《我的傻妈是哑巴》 第1章 野孩子 鞭炮震天响。 春花梳着麻花辫子,穿着大红色的衣裳。 婶子让她打扮的干净利落点,毕竟这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聚会。 还是在农忙的秋收季节。 新郎新娘被众人迎进屋里。 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新郎是春花大爷家的哥哥,按理来说,婆家人只有忙活的份,没有上桌的命。 春花摸着咕噜乱叫的肚子,来到放菜的仓房里。 凉菜已经上桌,硬菜留在后面。 春花看着盘子里的肘子直流口水。 上菜的师傅拿着木质的托盘,一声吆喝,从人群里挤过。 小心翼翼的端上肘子,放在托盘上。 春花从仓房出来,坐在灶台边。 灶台里的火还有余温,就像天上火辣辣的太阳。 “你个死丫头,原来你在这里!” 妇人头上戴着一朵红花,一说话唾沫星子直飞。 “啊啊。” 春花满脸惶恐。 大娘双手叉腰,一双眼睛瞪得要喷火。 众人看了过来。 “我说你这丫头,还学会偷了是吧?你说,你把那盘肘子放哪了?” 春花瞪着无辜的大眼睛。 “还装傻是吧,谁不知道你哑巴没钱,也不能偷我家肉吃!快把肘子给我拿出来!” 上菜的师傅也在旁边嘟囔:“我说上菜时怎么少了一盘,刚才就她在放菜的房间里!” “啊啊!” 春花急得直摆手,却说不出话来。 “啊什么啊,你个晦气的东西!” 大娘翻着白眼,上前撕扯春花的衣服。 离的近的几桌忘记把菜塞到嘴巴里,眨着眼睛看热闹。 “啊啊!” 春花挣脱开来,还想比划解释。 大娘一把推在春花后背上。 “你滚,你给我滚。真是个晦气的东西,你个丧门星!” 春花是哑巴,却不是傻子。 众人恶毒的眼光像把把刀子。 低声的讥讽钻进耳朵里,戳的心窝窝疼。 特妈的。 春花想爆粗口,却找不到更恶毒的语言。 到了自家的小瓦房前,眼泪才流了下来。 相比于大娘家的热闹,春花家异常冷清。 这房子是父母留给她的唯一的纪念,可父母在十年前去世了。 春花哭的撕心裂肺,一夜之间,失了声。 那是在她如花般最好的年纪。 春花没有出门锁门的习惯。 就算贼进她家,都得抹几滴眼泪再走。 抹干了眼泪,想到厨房喝口水。 身后传来的声音吓得她一跳。 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正双手拿着肘子,眼睛惶恐的盯着她。 “啊啊!” 春花吓得一激灵,马上就回过神来。 这小女孩手里拿的不就是大娘家丢的肘子吗! “啊!” 春花一把抓住小女孩的手,把她从地上拖起。 她是哑巴,不是小偷。 她要把她拖到大娘家,给自己讨个公道。 “嗯……” 春花看着手上的牙印。 这个狗东西,偷了东西还咬人! 手腕上的痛感还没有消失,小女孩已经跑的不见了踪影。 真是倒霉的一天。 春花坐在土炕上,看着墙上的日历发呆。 日历上落满了灰。 日期还停留在1985年,父母去世的那个秋天。 “咳咳。” 春花正在发呆,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抬头看去,婶子正手拎剩菜,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 “啊啊啊。” 春花打着招呼,拍着炕让婶子坐下。 “看你没吃饭,给你弄了点折箩(酒席剩菜)回来,你快找个盆,这是我们那桌吃的,我挑了几个干净的,没嚯嚯。” 剩菜倒进盆子,满满一小盆。 青红辣椒、没腿大虾(发芽黄豆)、还有些鸡脖子鸡爪子。 “你可别嫌这菜不好啊,要不是我手快,差点被其他老娘们连盘子端走了。” 婶子交叉着腿,挫着手。 春花微微一笑,表示感激。 父母过世后,就婶子和自己还算熟络。 虽然她隐隐约约觉得她带着或有或无的目的。 “你看你都二十七八了,今天席上有没有相中的人啊?” 春花脸一阵红,也不知道是臊的还是恼的。 婶子觉察自己失了言,忙捂住嘴巴。 “你瞅我,诶呀,忘了你大娘那死岀(死样)了。” 婶子扯着嗓子,又瞄着窗外,生怕被人听见。 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娘那是出了名的歪(不讲理)。你看你新嫂子拉拉着脸,以后有她受得。” 婶子起身。 “你要是看上谁家小伙子,跟我说声,我给你做媒,别忘了啊。” 春花扯了扯嘴角。 今天虽然遭到大娘的冤枉,可饭菜无罪。 折箩在锅里一热,整个屋子都充斥着香味。 鸡头鸡爪留在最后吃。 不是春花多爱吃,这是其中唯一的肉菜了。 刚才还是满天星辰,转眼下起了蒙蒙细雨。 春花刚要锁门,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抄起旁边的斧头,开门而出。 外面空空如也。 春花想骂几句,却开不了口。 “啊啊啊啊啊!” 对着空气大喊几声,又拿着斧头乱挥几下。 她把大门锁好,斧头放在床前。 没夹好杖子(篱笆)前,总有些不怀好意的光棍说臊话。 小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已经雨过天晴。 春花来到鸡窝前,几只母鸡已经在里面乱窜,咕咕直叫。 摸了半天,只摸到两个鸡蛋。 春花在朝里摸,只摸到硬呼呼的鸡屎。 平时都下五个的。 肯定是哪个不要脸的老光棍又半夜翻进来偷鸡蛋了。 春花对着空气骂了一番,把鸡蛋拿回到屋子里。 一夜的雨让外面的柴火湿了大半。 春花只好使劲拽里面的。 夏天雨不少,里面的柴火被拽出了一个洞。 春花一拽,里面咯吱一声。 难不成里面钻老鼠了? 春花朝里面一看,三魂吓丢了七魄吓没了。 幽暗的空洞中露出半个脑袋。 昨天那个偷肘子的小孩正缩在角落,嘴角还有残留的鸡蛋液,怯懦的看着她。 “啊啊啊!” 春花抓住小女孩的胳膊,硬生生的把小女孩从里面拽了出来。 第2章 她在发抖 昨天偷了肘子,今天又偷鸡蛋! 这次是不能让她逃走了。 春花抓着小女孩的胳膊,勒的发红。 能在村子里生活的单身女青年可不是好惹的,长年累月的农活让她练出一身蛮劲。 小女孩有气无力的被抓着,就像一只瘦弱的鸡仔。 等到了村长家,看得刚起床的村长一脸懵。 “春花,你大早上来有啥事?这小孩是谁?” “啊啊啊啊啊!” 春花一阵比划,村长也明白了个大概。 “你说她偷了你家鸡蛋?” “啊啊啊。” “你要咋处理,找她家长赔你几个?” “啊啊啊啊。” 开玩笑,一个鸡蛋可是五毛。 村长眉头一皱。 “可这孩子不像咱们村的。” “你看像不像隔壁村的那个,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说孩子不见了。” 村长媳妇用毛巾抹着脸,从厨房探出脑袋。 “啊。” 村长一拍脑袋。 蹲下来看着脏兮兮的小女孩。 “小孩,你告诉爷爷,你家是不是李家屯子的?” 小女孩被春花抓的生疼,眉毛拧在了一起。 眨巴着眼睛不说话。 “难不成也是个哑巴……” 村长余光瞥见了春花有些恼怒的目光。 他不好意思的搓搓手。 真是冒昧了。 “春花,你等我下,我打电话问问。” 村长来到桌子前,掀开白布印花帘子,拿起红色座机。 “喂,我们村子里来了个小孩,啊,对对对,就是那个样子子。你说拴上,不好吧?啊啊啊……你啥时候来?” 女孩朝着春花身后挪了挪。 “你一直抓着也不是个事,你说说,她偷了你几个鸡蛋?回头她家人来接了,我让他赔你。” 村长拿着拇指粗的麻绳系在小女孩另一个手腕上。 一手被村长拉着,一手被春花钳制着,想挣开也不能够。 “啊啊啊。” 春花直摇头,她要亲眼看到野孩子的家长,要亲手拿到赔偿才罢休。 村长拗不过,只好由着她。 还没出一个小时,一个男人骑着二八大杠风风火火的来到村长家院子里。 男人头发凌乱,两腮凹陷,嘴上一抹小胡子。 推门进屋,看见小女孩,眼里满是欣喜。 “小丫,你咋跑这么远来了,可担心死我了。” 男人熟络的把手放在小女孩的胳膊上。 “你就是这孩子的叔叔,钱二狗?” “村长好,什么钱二狗,你别听我们村长瞎咧咧,我叫钱铁生。” 钱铁生点头哈腰,从兜里拿出一根白沙,双手递了过去。 “你看看你叔叔对你多好,你乱跑个什么劲。” 村长媳妇在一旁附和。 奇怪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春花看向小女孩,她在发抖。 “就是,她爸妈不是死了吗,我和俺媳妇累死累活的照顾她,还总跑,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来,跟叔叔回家。” 钱铁生去扯麻绳,小女孩却蹲在地上不肯动弹。 “我说丫头,咱们快走。” 钱铁生嘴咧到耳朵根。 满脸笑容,却看不见暖意。 小女孩身体怔了下,颤抖的起身。 “啊啊啊啊啊!” 春花抓住男人的胳膊。 “诶呦,这事给忘了。这孩子偷了她家仨鸡蛋。” 村长指了指春花。 “仨鸡蛋是吧,没事。外面卖五毛一个吧?” 春花点头。 “给你。” 男人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一块五。 “麻烦你了,村长。” 钱铁生点头哈腰的和村长告别,扯着麻绳出去了。 “钱要到了,你也回去吧。” 村长看着春花,春花看着钱铁生和小女孩的背影发呆。 二八大杠叮当作响。 钱铁生驮着小丫出了村,到了苞米地才停下。 已经秋收了,干枯的玉米杆和晒得半湿不干的玉米在风中沙沙作响。 “下来!” 钱铁生拽着小女孩,恶狠狠的拉下了自行车。 “叔叔,我错了。” 小女孩侧躺在地上,泪珠子哗啦啦的往下掉。 “你跑是吧。” 钱铁生换了副嘴脸,眼神也变得凶狠异常。 “我让你跑是吧!” 嗖的一声,抽出裤腰带。 啪的一声,甩在小丫身上。 “不许哭,憋着。” 钱铁生抓着小丫的脖子,就像抓一只小鸡。 “你还偷吃鸡蛋是吧,我让你吃,我让你吃!” 他对着小丫嘴就是一巴掌。 似乎不解气,又抓起一把泥土往小丫嘴里塞…… “姐姐,姐姐!” 一个胖的和肉球一样的小男孩跑到小丫跟前,抓着绑着小丫的麻绳上下直甩。 “我的妈呀,你都做啥了啊,钱铁生!” 消瘦的女人穿着白底印花裙子,皱着眉头捂着嘴巴。 “这丫头不长记性,还敢跑。我就教训了一下她。” “那你打她嘴干嘛,她嘴都红了!” “矿上的人没消息,没事的,过两天就消了。” “那你不能等等,等人看了之后,想咋打咋打。” 铁生媳妇一脸嫌弃的看着小丫。 “你瞅瞅你,造的跟个叫花子似的。还不赶紧把脸洗一洗,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老钱家虐待你一样。” 小丫眼神麻木的站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诶诶诶,你别用脸盆,你弄得那么脏,我还怕有跳蚤呢!钱铁生,你给以前喂狗的盆里加点水。” 小丫蹲在外面,钱铁生在一旁看着。 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满是泥的水里。 屋子里已经放好了桌子,耀祖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大块红烧肉。 嘴里吃的流油。 “你这一早上就做红烧肉,败家娘们。” 钱铁生一边吧唧着嘴,一边念叨。 “我儿子要吃,这是做给我儿子吃的。有种你别吃啊?” 铁生媳妇拿着筷子去打铁生伸向红烧肉盘子的筷子。 “我和我家耀祖都是钱家独苗,我们不吃我钱家老祖宗半夜找你。” “你个死鬼,净说那吓人呼道的话!” 小丫蹲在地上,眨巴着眼睛咽着口水。 “看什么看,把脸转过去,看见你那张丧脸我就吃不进饭!” 铁生媳妇吐出一块骨头,正好打在小丫的头上。 最后一点锅巴被耀祖踩碎尿了尿,小丫悬着的心还是死了。 早上偷吃的鸡蛋已经消化的差不多,肚子也在不停的打鼓。 “去去去,把这盆脏衣服洗了!你小心这点,耀祖的东西比你命都贵!” “婶子我饿。” 小丫满眼泪水。 “饿尼玛饿,还想吃大嘴巴子?” 第3章 破布娃娃 昨晚刚下过雨,河边草地湿漉漉的。 草尖扎的小丫光滑的脚脖发痒。 她费力的端着大盆,来到了小河边。 河水不及往日清澈,平时踩着洗衣服的石头也淹没在了水中。 小丫找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熟练的拿起盆里的脏衣服。 噗通一声,一条小鱼跳出水面。 小丫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 如果她能变成一条鱼,是不是就能游到爸爸妈妈的怀抱里了? 拿着弟弟的黑色小皮鞋,小丫羡慕不已。 她轻轻的抚摸,慢慢的放进水中。 看着又跳出水面的小鱼,小丫一阵愣神。 它是不是也像她一样饿着肚子。 这一愣神的功夫,手下一松,弟弟最爱的小皮鞋顺流而下。 “完了!” 身体的记忆让小丫忍不住的颤抖,她噗通一声,也跳进了河里。 秋老虎厉害的很,早上死冷,中午死热。 春花脱掉外套,扔在割好的稻穗上。 晃了晃手中的小铁壶,里面的水喝光了。 饥渴难耐加上太阳酷热。 春花把镰刀放在一边,朝着河边走去。 刚走到河边,就看见远远的有个东西飘了过来。 那形状像是个破布娃娃。 肯定是有钱人家扔的玩意,她只在婶子家的黑白电视里看过。 她刚要弯腰洗脸,只见那“破布娃娃”竟然动了一下。 它是活的! 春花愣神的功夫,那“破布娃娃”已经朝着她飘了过来。 等到到了跟前才发现,哪里是破布娃娃,明明是一个小孩! 春花没多想,朝着河里跑去。 还好这是个缓坡,水刚没过膝盖。 把小孩抱在怀里,春花小心的在水里前行。 刚才跑的急没看脚下,雨后的水很浑浊,平日里河底下清晰可见的石头也不见了踪迹。 等到回到岸边,春花才发现腿抖得厉害。 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河水冰的。 小女孩脸色发青,肚子鼓鼓的。 春花不懂什么心肺复苏,胡乱按了两下。 又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把小女孩的腿挂在自己肩膀上,沿着河岸跑了几圈。 “噗。” 一大口浑浊的水不停的从小女孩的嘴巴里喷出。 “嗯。” 小女孩痛苦的哼了一声,终于有了点生气。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春花在心里也不知道该感谢谁。 她用力的拍着胸脯,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小女孩凌乱的头发无力的垂在两边,白皙的小脸似乎有故人的痕迹。 春花瞳孔一缩。 这不是自己早上才抓到的偷蛋贼嘛! 找村长! 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春花抱起小丫,顾不得放在稻穗上的衣服镰刀,朝着村子走去。 可到村长家一看,村长家的大门紧闭。 婶子一家也关着门。 大娘家刚娶了新媳妇,应该有人。 春花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能不能得到帮助还两说,肯定会被一顿冷嘲热讽。 钱铁生! 对,送回她叔叔那里。 可是隔壁村子离这里有十几里路。 春花犯了难。 太阳火辣辣的,怀里的小孩像是快要被烤熟了一般滚烫。 嗯? 春花摸向小丫的额头,她不像是烤的,倒像是发烧了。 她妈生前说过,发烧是会烧死人的! 春花顾不得多想,抱着小丫朝着自己家走去。 拿出放在碗架子里的半瓶陈年老酒,春花撒在毛巾上。 还是她那个嗜酒如命的父亲留下来的。 瓶身已经有些发霉,好在里面的酒没有问题。 春花轻轻解开小丫的衣服。 破旧的衣服里面瘦的皮包骨,上面还有或新或旧的伤疤。 越往下拖,伤口越是触目惊心。 春花眉头紧锁,这是哪个天杀的东西,竟然这么对待一个看起来三四岁的孩子! 春花没结婚,也没有过孩子。 她努力想着小时候母亲帮她擦拭身体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小女孩的身体。 “疼。” 小丫迷迷糊糊的咧开嘴,眼泪从眼角流出,却没哭出声。 春花仔细看小丫胳膊下的伤口,新起的痂已经被河水泡软脱落,留下暗红色的渗血的皮肤。 那是像被什么东西抽过的痕迹。 天杀的。 春花绕过伤口,轻轻的擦拭着小丫的腋窝。 灯光昏黄摇曳。 春花坐在炕上,缝补着小丫破烂的衣服。 也许是被河里石头剐蹭的,也许本就破烂不堪。 春花回头看了眼还在昏睡的小丫,心想这丫头还真是福大命大。 “妈妈……” 小丫突然咧开嘴巴,无声的哭。 等看清坐在灯下的不是自己朝思夜想的妈妈时,又赶忙闭上了嘴巴,怯生生的看着春花。 春花看向小丫,眼里多了些心疼和怜悯。 “啊啊啊啊。” 用牙齿咬断线头,把衣服放在小丫手上。 又拍拍小丫,示意她等她一下。 虽然额头没那么热了,小丫的烧还没退。 她眨着小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春花。 等到春花端进来一碗鸡蛋汤,把勺子放在她的手里,她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春花盯着小女孩,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怎么就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啊啊啊啊啊?” 春花指着小丫,又指了指外面。 小丫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摇了摇头。 “啊啊啊。” 春花看着漆黑的窗外,挠了挠头。 突然,门吱呀一声响,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春花,我还以为你自言自语,原来身后还藏了个小的。” 婶子一屁股坐在炕上,笑意盈盈。 “啊啊啊啊啊。” 春花比划着,示意孩子是她从河里捞出来的。 “我就说嘛,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可不记得你有这么一个私生子。” 婶子看向小女孩。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在你家睡了。不过仔细瞅瞅,好像不是咱们村的。” “啊啊啊。” 春花指向东头。 那是河的上游,另一个村子。 “李家屯子的?” 婶子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我老弟不是李家屯子的吗,他今天来我家了。他说他们村子里有个孩子去河边玩不见了,不会就是她吧?” 春花点了点头。 “我去,那孩子被你捞上来的?” 春花又点了点头。 “听说那头都找疯了,我老弟一会回去,不行就让这丫头坐我老弟的拖拉机。” 春花看向小丫,后者怯生生的缩在被子里,只留下两个眼睛。 “啊啊。” 春花犹豫的摇了摇头。 “不是春花,你不给她送回去你要干嘛,留在家里吗?” 婶子惊讶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就她叔叔,钱二狗,可是出了名的无赖!我跟你说……” 第4章 赶走婶子 春花眨巴着眼睛看着婶子。 婶子坐直了身子,一副战地记者的样子。 “你知道那钱二狗,可是出了名的赌鬼,一天天游手好闲的。就往那里一站,跟个二流子似的。再说这娃娃,可是克死了它爹妈的……” 婶子瞥见春花身后的被子在颤抖,压低了声音。 “你说都去矿上干活,一个个挣得盆满钵满的,咋的就这丫头的爹妈死里头了。” 春花按住婶子的手。 虽然她爹妈死时她已经十七岁了,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仿佛历历在目。 “诶呀。” 一旦打开话匣子,哪里收得住。 婶子感叹一声继续说道:“你说她老叔人不咋地,可还收留了这个孩子,也许真是人不可貌相……” 春花的手颤抖了一下,轻轻掀开被子,露出小丫满是泪水的脸。 小丫还想再把被子抢过来,春花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拉开她的衣领。 单薄的胸口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这孩子……” 婶子睁大了眼睛,她把小丫胳膊拽过来,袖口撸了上去。 胳膊上也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她……她被打了?她老叔干的?” 春花看向小丫,小丫没点头也没摇头。 只是一直无声的流眼泪。 “这王八犊子,没娘养的玩意。” 婶子对着地上狠狠的呸了一下。 两人沉默片刻。 婶子又转向春花,小声蛐蛐道:“这孩子咱们外人看着都心疼,可毕竟是别人家的。说实话,不是自己身下掉下来的肉,给口吃的就不错了。她老叔打她是不对,谁小时候不是被打着长大的。老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 春花拼命的摇头。 婶子继续劝道:“小孩子长得快,一眨眼就大了。再说人家的家事咱们也管不了,呆在你这里也不是个事……” 春花起身,把婶子从炕上拽了起来。 “诶,你这孩子,你还好赖不分了。你留她就是个麻烦,是个祸害你知道吗?” “啊,啊啊啊啊。” 春花朝外推着婶子。 常年的干活让她有着牛力气。 “你还把我往外赶!” 婶子嘴巴一撇。 “诶呀你别推我,我正事忘说了!” 春花暂停了手上的力气。 “你看现在都十月了,再过半个月怕是要下霜。这霜下下来活可就不好干了。我老弟,不是新买个拖拉机吗,接割稻子的活呢,我说你也不容易,给你每亩地算少点?” 春花摇头,就她那一亩三分地,自己慢慢弄也是弄得完的。 况且她无依无靠,只能自己攒钱,雇人肯定花费不能少。 婶子出了屋,春花把大门锁好。 又把门口的斧头拿到炕边上。 小丫浑身颤抖,嘴里小声念叨:“不要,姨姨,求求你了。” 春花看看斧头,又看看女孩。 心里像坠了一块石头般沉重。 她轻轻拍了拍小丫,又拿起斧子在窗户边比划了几下,对着空气踢了几脚。 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 “噗嗤。” 那滑稽的动作让小丫破涕为笑。 “啊啊。” 春花轻轻把斧头放在枕头边,又把头高高扬起,拍了拍胸脯。 咔吧一声响,一拽灯绳,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春花躺在小丫旁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 上面的余温未消,好在小丫睡觉前看起来还算精神。 马上八月十五了,月亮透过窗帘,异常的大。 屋子里也镀上一层阴冷的白光,像开了小夜灯。 “妈妈……” 小丫一蹬腿,吓得春花一跳。 她看向小丫。 “妈妈……” 小丫嘴里不停的念叨,身体一抖一抖的。 她在抽泣。 “妈妈……” 又一个翻身,小丫钻进了春花的怀里。 那种感觉很奇妙。 明明昨天还因为被她咬了一口气急败坏。 明明早上看她偷鸡蛋还恨得牙痒痒。 现在那么小的一个小玩意躲在自己怀里。 真的很奇怪。 “不行,我就要,我就要!” 胖乎乎的小腿蹬在钱铁生的肚子上,钱铁生憋着气,生怕蹬断了两根肋骨。 “你说这死丫头,死了一晚上又不回来了。” 铁生媳妇拿着剩下的一只小皮鞋,咋瞅咋心疼。 “这鞋可是五十一双买的,这丫头死没就死没了,鞋还给我死丢了。” “你可别这么说,那丫头要是真死了,抚恤金就不好拿了。” “你还好意思说。” 耀祖的吵闹让铁生媳妇气不打一处来,看向钱铁生,眼神里也多了火气。 “我让你去河边找那丫头,你给我拎一盆脏衣服回来。我让你看着点,你只顾着打牌,那丫头又跑了吧?” “这屁大点的地方能跑哪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钱铁生伸着懒腰,小丫的失踪也没影响他在牌桌上大战一夜。 “还不出去找,要是真死了,我看你怎么办!我看你答应给咱儿子买的变形金刚怎么卖!” “变形金刚,变形金刚!” 耀祖的小脚继续蹬着。 一不小心,蹬成了窝心脚。 “小祖宗,老祖宗,都特么是祖宗。” 钱铁生一边捂着胸口,一边起身。 他摸了摸腰间的牛皮腰带,恶狠狠的骂到:“那个死丫头,可别被我逮到,老子要废了她的腿!” 骑着自行车在村子里晃了一会,头上的太阳又变得火辣辣的热。 在村口小卖部买个两毛钱的【恭喜发财】,舔了几口,就听见里面哗啦啦的搓麻将声。 “奶奶的。” 几口把冰棍下了肚,钱铁生翻开口袋,看了看里面的零钱,钻了进去。 “老钱好兴致,才回家几个小时,又来开战了?” 田二打趣道。 “还不是我哥那时没处理好嘛,再加上又带个拖油瓶。二条!” “对,打麻将散散心可以。” 老板笑盈盈的拿着暖水瓶,挨个沏好了茶水。 “呸,这红茶不好喝,你还是给我换成绿茶吧。” 钱铁生把茶叶吐在地上。 “茉莉花那个?” “对对对。三饼!” “别人家的稻子都割了,快上霜了,我看你也不急。” 钱铁生瞪了眼牛五。 “我看你还不是不急,每天都混在这里。” “嗨,能雇人谁还自己干,我家那婆娘自己看着就行了。” “七万!你雇的谁啊,刘家窝棚那个?” “老黄啊!你不知道他新买的拖拉机和割稻机?” “嘿,糊了。” 钱铁生双手一摊。 自己简直赌神附体,就是每天玩玩也有钱。 伸伸懒腰,发现腰酸腿疼。 望向窗外,已经月明星稀。 钱铁生推门而出,远处拖拉机声震天响。 他刚要回家,从地里收完稻子的老黄喊住了他…… 第5章 二流子 钱铁生抬头一看,来人果然是老黄。 许是开着新车的缘故,连晒得黝黑的老黄都熠熠生光。 “你喊我干啥,我可不雇你给我割稻子。” 钱铁生一歪嘴巴。 他可看不惯别人挣钱。 “说的好像谁想给你割似的。我还害怕你狗肚子里掏不出二两香油呢。” “嘿,你说谁是狗?” 钱铁生挽起袖子,露出精瘦的胳膊。 “懒得跟你说。” “那你喊我干啥,没屁硬挤?” “嘿,你看你。” 老黄一呲牙。 “我还想告诉你你侄女的事呢,还是算了吧。我看你也不急。” “那死丫头哪去了?你看见了?” 家里多出了一个人,春花也犯了难。 况且这丫头今天烧还没好利索,偶尔睡着了还会说胡话。 她一天都没下地,在家里看着。 好在不挑食,土豆炖豆角也吃的喷喷香。 快秋末了,豆角也老了。 连着的筋只卡牙缝。 春花看着小丫摇摇欲坠的乳牙,心里更是心疼。 哪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把三岁小孩的乳牙都打下来了。 “姨姨,你吃!” 小丫吃了一口豆角,把菜推到了春花面前。 “我一根豆角就够了,其实我吃锅巴泡水也行……我喜欢吃锅巴……” 小丫盯着饭碗,眼底满是黑暗。 “啊啊啊。” 春花把菜推了回去,她轻轻抚摸小丫的头。 这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你说又被哑巴拐走了?” 铁生媳妇松了一口气。 “不是那哑巴啥意思,不会是你哥的情人吧……” “我看她八成是看上了我。” 钱铁生对着镜子抹着头油。 “你死一边去,就你那死处,扔大马路上都没人要。” 铁生媳妇一把抢过头油。 “这大晚上的,你浪什么浪!” “你闻我香不香……你闻闻……” 钱铁生一把抱住媳妇,脸往媳妇脸上凑。 啪! 耀祖一把扔掉手中遥控器。 “妈妈,我要吃乃乃!” 钱铁生原本燥热难耐,被小祖宗一喊熄了火。 他捡起地上摔成两半的遥控器,嘟囔道:“祖宗诶,你能不能轻点摔,这彩电值钱,遥控器也贵。还有你,你干嘛?” 铁生媳妇瞪了他一眼。 “你拉帘。” “耀祖啊耀祖,你都三岁了还吃奶,丢人不丢人?” 钱铁生看着耀祖的小脸,瞄着媳妇的胸口。 燥热又起。 他咽了咽口水。 “媳妇,宝贝儿子吃完,可以赏我两口吗?” “你不给那死丫头接回来?” “接回来干嘛!多只眼睛盯着,我还不好意思嘞。” “我看你挺好意思的。” 铁生媳妇蹬了一脚还在提裤子的铁生。 耀祖吃着嗦了蜜(棒棒糖),盯着动画片。 “接回来又多张嘴,有那钱我还不如给我家小祖宗买糖吃。” 心满意足的钱铁生看着耀祖越看越顺眼,照着胖乎乎的小脸狠狠的亲了两口。 “你就不怕那哑巴把你那死鬼哥哥死鬼嫂子的抚恤金昧下了。” 铁生媳妇整理着衣衫。 “她敢?” 钱铁生一瞪眼。 “啥时候把死丫头接回来了,我还得报个警,告她拐卖儿童!她还得赔我几个子儿。” “那要是养死了呢。” “养死了更好,赔的更多。” “钱铁生,你不是人。” “你不就相中我不是人了么。” 钱铁生说着,眼睛放光,又栖身压了上去。 “不许骑我妈妈,妈妈是我的!” 耀祖小拳头像雨点般打在铁生身上。 “好好好,祖宗。” 耀祖看着钱铁生,一时恶向胆边生,把吃剩的棒棒糖棍子塞到了他的鼻孔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春花轻拍着小丫的腰,哼着她小时在收音机里听到过得摇篮曲。 “姐姐,我要姐姐!” 耀祖坐在褥子上,手拿尿布乱挥。 一会打在铁生媳妇脸上,一会打在钱铁生脸上。 “耀祖……” 钱铁生忍着起床气,轻拍耀祖的小腿。 “我就要,我就要!” 耀祖一时生气,没干的尿布直接呼在钱铁生脸上。 “耀祖!” 钱铁生呼的一下坐直了身子。 刚才梦里夜会嫦娥还有点懵。 “你去把那个死丫头接回来吧!” 铁生媳妇用毛巾狠狠的擦着脸,看来刚才的尿雨也淋在了她的脸上。 小丫坐在桌边,拿着勺子,一点一点的喝着红糖生姜水。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喝,是姨姨端过来的。 春花坐在小丫旁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时感冒,妈妈总会让她喝上一碗。 那时的红糖可比这时金贵,虽然味道又辣又怪,可甜甜的感觉还是贯穿了她一整个童年。 “叮铃铃——” 小丫身子一怔,手也跟着颤抖。 她惶恐的看向窗外。 一个精瘦的男人跨下自行车,朝着屋子里走来。 “姨姨!” 小丫躲在春花身后,用力的拽着她的衣服。 “嘿,那死丫头果然在这里。” 钱铁生歪着脑袋,斜着嘴。 挑着眉毛,一副二流子的表情。 在哑巴面前,他不用装。 因为哑巴贫贱,不是他阿谀奉承的对象。 “呦,这丫头过得不错吗,还有红糖水喝。” 钱铁生也不急着抓小丫,拿起桌子上的红糖水一饮而尽。 他瞥向小丫。 “走,跟老叔回家。” 小丫躲在春花身后,露出怯生生的一双眼睛。 “你别特么逼我动手!” 钱铁生说着,伸手要抓小丫,却被春花挡了下来。 “你个哑巴,你还拿着斧头,你劈我啊。” 钱铁生梗着脖子,把脸凑到春花跟前。 “你别说,哑巴妹子你还挺香。” 说着,鼻子在春花脖子处猛吸了一口。 “啊啊啊啊啊!” 春花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吓得浑身发抖。 她一咬牙,还是举起斧头,朝着钱铁生砍去。 “呦呦呦,妹子还是个急性子,听说你还是个雏。” 钱铁生手一用力,抓住了春花的双手。 “妹子,哥不嫌你哑巴,跟哥嘴一个!” 女人再有力量,终究还是敌不过男人力气大。 即使对方瘦的跟弱鸡似的。 “哈哈哈,看给你吓得。老子今天没工夫,早晚办了你!” 春花被吓得身体动弹不得,大脑一阵空白。 等回过神来拿斧头去追,钱铁生早就蹬着二八大杠带着小丫走远了…… 回到家中,小丫原本活络一点的眼神又变得空洞麻木。 “姐姐,姐姐!” 耀祖晃着胖乎乎的身子,朝着小丫跑来。 小丫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第6章 这丫头不是死了吧? “骑马,骑马!” 耀祖抡着胖乎乎的胳膊,把小丫推倒在地。 又挪动胖乎乎的小腿,骑了上去。 小丫虽然比耀祖大三岁,可身体瘦小。 又长期营养不良,四肢朝地,趴在了地上。 “马儿,驾!驾!” 看着马儿不会跑,耀祖气急败坏。 扯着小丫的脖子,想把她薅起来。 “妈妈,妈妈!” 耀祖看小丫还在地上装死,急切的喊着坐在炕上织毛衣的母亲。 “你个死丫头,给我宝贝儿子当马骑怎么了?” 眼看耀祖咧着嘴巴要哭,铁生媳妇从炕上跳下,拿着织针对着小丫裸露的肚皮猛扎了过去。 干瘪的肚皮上多了几个小小的血洞,殷红的血液落在水泥地上,看不分明。 铁生媳妇一怔。 忙喊来在厨房里吃饭的钱铁生。 “你看看,这丫头不是真死了吧?” “咋可能,我给她绑回来时还是活蹦乱跳的。喂喂,你给我起来!” 巴掌落在小丫的脸上,铁生忙抽回了手。 “她发烧了,奶奶的,烫死我了。” “什么?” 铁生媳妇身体紧绷,如临大敌般把骑在小丫身上的耀祖抱了下来。 “这个死丫头,感冒了怎么不说!要是传染给我们耀祖就不好了!” 身上少了千斤坠,小丫干瘪的肚皮终于有了些微的起伏。 “她烧了,要不要给她喂点药?” “我听隔壁吴二媳妇说,矿上的巡查组这两天就下来了。” 铁生媳妇抱着耀祖,站在墙角,恨不得躲开八百米远。 “那也得能挺过去。” 遇难夫妇唯一的孩子要是死了,抚恤金要不要得成就两说了。 “以前又不是没发烧过,这丫头命硬,那次不是自己挺过来的?去去去,赶紧给扔猪圈里去,免得给我大宝贝传染了。” 钱铁生拎着小丫的衣服,一把甩到猪圈里。 小猪养了几个月,少说也有一百来斤。 它哼哧哼哧的眨着大猪眼,看着这“天外来物”。 小丫闷哼一声,她蜷缩着身子,看起来更小了。 母猪刚吃过早饭,对着小丫的脸蛋闻了一会,又趴在一旁睡觉去了。 秋天入夜,风凉凉的。 小丫被蚊子咬醒,迷迷茫茫的看着这世间的一切。 外面星星点点,灯火通明。 躺在猪圈里,似乎还能听到耀祖的笑声。 小丫不敢跑。 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自己被扔进来了很多次。 只有等叔叔婶子消气让她出去,不然就是一顿毒打。 蚊子肆虐。 小丫想伸手挠挠。 却发现手动弹不得。 又想坐起来。 身体也像坠了千斤。 “妈妈……” 小丫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只有在这里,在母猪的哼唧声下,自己的哭声才能不被发现。 小丫费力的拽过几把干草。 蜷缩其中,就像妈妈的怀抱。 “妈妈……” 小丫喃喃自语,眼睛一闭,又晕了过去。 “哼哧哼哧。” 母猪在猪圈里饿的乱拱。 钱铁生嘴里嚼着猪头肉,开门朝着猪圈恶狠狠的骂到:“你个死肥猪,不就是晚上没给你喂猪食吗,你哼什么哼!信不信老子今天就磨刀剁了你?” 母猪也许是听懂了,闭上了嘴巴。 转头看向蜷缩在干草里的小丫…… “铁生,你好兴致啊。” 李家屯子的村长比春花所在的孟家围子的村长年轻不少。 虎背熊腰,不怒自威。 “李哥,赶紧过来坐!” 钱铁生用衣袖打了打凳子。 又转头看向媳妇。 “还不快把厨房那半斤猪头肉也切了?” “二锅头。” 李村长拿起小玻璃瓶,仔细端详。 钱铁生拿起小酒杯,双手奉上。 “也不是什么好酒,就是比散装的高粱酒好喝点。” “你小子混的不错嘛。” 李村长啄着小酒。 “我们钱家能有几天,还不是靠着李哥和李叔的领导。” 说到激动时,钱铁生干瘦的脖子青筋暴起。 “我爹和我是为了这个村子鞠躬尽瘁了这么多年。” 李村长把身子后仰,斜斜的坐在椅子上。 嘴巴一咧,一根香烟递到了嘴里。 “弟妹还是这么会来事,哈哈哈!” 李村长朝着铁生媳妇的屁股拍了一下。 酒过三巡,两人都喝的满脸通红。 “李哥,你说句实在的,矿上的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了,明天就来。” 李村长夹了一颗花生米,塞到嘴中。 他环视四周。 “不过你哥家那个丫头呢,我早上看你找回来了啊。” “还不是在猪……” 铁生媳妇忙夹块猪头肉塞进钱铁生的嘴巴里。 “和猪玩呢,哈哈,那丫头可喜欢猪了。” 李村长脸色一沉。 “铁生啊,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别把孩子弄死了,巡视组来也不好交代。明天给打扮的干净利索点,这玩意哦弄不好要上报纸的。” 钱铁生腾的站了起来,身体摇晃的指着门外。 “李哥你喝,我尿尿,尿尿去……” 脸蛋上湿漉漉的,小丫想睁开眼睛。 却发现眼皮像被缝上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突然,脸上出现一丝疼痛…… 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闷响,猪叫声夹杂着人类的骂声。 “你个死东西,还想吃人了?” 钱铁生在母猪身上恶狠狠的踢了几脚,一把拎起来还在昏迷的小丫。 借着月光,他仔细检查着小丫的身子。 这不是别的时候,可是重中之重。 毕竟抚恤金下来了,这丫头死哪里都没关系了。 还好小丫的脸上只是被母猪牙齿划破一道细小的咬痕。 “你差点把我发家致富的财神爷吃了!” 钱铁生出了猪圈不解气,又进去蹬了几脚。 把小丫暂时安置在仓房,钱铁生又回屋子里陪酒去了。 只是脚上身上难免沾了些猪粪。 李村长捂着鼻子,满眼嫌弃。 “钱铁生,你是钻猪圈里吃猪食了吗?” 钱铁生不敢反驳,依然点头哈腰的陪笑。 “算了,我也吃的差不多了。” 李村长一伸手,铁生媳妇立刻递上干净的手帕。 “弟妹的雪花膏挺香的。” 李村长邪魅一笑,把沾满污渍的手帕放在了桌子上。 等到李村长出了门,两人脸上才露出夸张的笑容。 “铁生,咱们要发达了耶!” 铁生媳妇笑的合不拢嘴。 “两条贱命换的。” 钱铁生又扔进嘴里一块猪头肉。 第7章 矿上的视察组 “那死丫头没事吧,你把她弄哪去了?” “放仓房里了,差点被猪啃了。” “仓房里有老鼠,可别掉了耳朵。” “真是个麻烦的东西!” 钱铁生一甩筷子,又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小丫被拎进了屋,放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这丫头还没醒,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铁生媳妇皱着眉。 “净说这晦气话!要死也明天巡查组走了再死!” 钱铁生扒拉着小丫的眼皮。 “你去干嘛?” 铁生媳妇为人泼辣恶毒,可也有害怕的东西。 小丫铁青着脸,虽然还有一丝气,可和死孩子没什么区别。 铁生媳妇怕死人,更怕死在自己屋里。 “弄点红糖水啊,真是个该死的麻烦东西。” 钱铁生骂骂咧咧朝着厨房走去。 掰开小丫的嘴,半碗红糖水下了肚,小丫终于恢复了点脸色。 “她能挺过明天吧?” 那可是钱,两条命换来的钱。 “应该可以。” 钱铁生又拎起了小丫。 “你干嘛?” “扔炕上啊,不然放在水泥地上冻死?” “齁臭的,你拿出去冲冲再进来!” 凉水泼在身上,小丫痛苦的眉头锁在一起。 “妈妈……” 她身体蜷缩,仿佛要钻进妈妈的怀抱中。 “应该可以了吧。” 被子盖到脖子上,外面只留下一个脑袋。 打结的头发被梳开,轻轻垂在耳边。 “好在脸上还有几两肉,要不然真不好说。” 铁生媳妇看着自己的杰作。 “他们不会掀开被子看吧?” 对于被子下面的伤痕,钱铁生还是有些担忧。 “明天我就坐边上,我估计他们也不好意思伸手。” “万一呢……” “你看看你,平时不是胆子挺大的吗。” 铁生媳妇骂骂咧咧,从柜子里翻出耀祖的旧衣服。 “把这件给她套上吧,真是便宜了这个死丫头。” 耀祖长得胖,衣服套在小丫的身上,宽宽大大的。 钱铁生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指着后脖领子说道:“这块缝两针吧,脖子上的伤口都露出来了!” 一大早,钱铁生就换上了崭新的西装,看起来人模狗样。 铁生媳妇也把头发梳的干净利落,就连雪花膏都涂了三层, “你说这样能行吗?” 看着手里有些发白的药水,铁生媳妇有些迟疑。 万一喂多了,真喂死了,就白忙活了。 “赶紧的吧,一会儿人都来了。” 钱铁生粗鲁的掰开了小丫的嘴巴。 “这一勺够了吧。” 钱铁生把勺子抢过,扔到一边。 把着小丫的小脸猛灌了几口。 小丫呛得有气无力的咳嗽。 “姐姐,骑马马!” 一只突如其来的小胖手吓得钱铁生一激灵。 回头一看,自己钱家的小祖宗醒了,正坐在炕上揉着眼睛。 “祖宗诶,你可吓死我了。” 钱铁生端着剩下的半碗药,直喘粗气。 “姐姐,骑马马!” 耀祖气急败坏,从父母中间的缝隙钻过,骑在小丫身上。 “赶紧把这祖宗抱走,一会儿给摇醒了!” 钱铁生难得臭脸。 在金钱面前,儿子都算个屁。 铁生媳妇把宝贝儿子抱在怀里,细声哄着:“耀祖,妈妈给你喂糖糖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姐姐骑马马!” 耀祖挣脱母亲怀抱,双手去抓小丫。 “你个王八蛋,能不能消停会,小心老子用皮带抽你!” 钱铁生瞪圆了眼睛,手不自觉的摸向腰间。 耀祖自从一出生,都是在手心里捧着的。 哪里见过爸爸这么凶。 嘴巴一咧,哭了起来。 “钱铁生你个不是人的东西!钱还没到手就敢凶儿子了是吧!你是不是外面有小蜜了,等钱到手就把我们娘俩蹬了?” 铁生媳妇一边安抚着耀祖,一边破口大骂。 “你也给我闭嘴,小心老子连你一块抽。” 钱铁生面露凶光,恨不得把这娘俩抽筋扒皮。 “钱铁生……” 看着钱铁生一副要杀人的样子,铁生媳妇骂人的话硬生生的憋在了嘴里。 “你干什么!” “妈妈,妈妈!” 钱铁生一把抓过来好不容易安抚好的耀祖,用力掰开他的嘴巴。 “钱铁生,你特么疯了。” “我是疯了,我要是拿不到钱,你们娘俩都特么陪葬。” 碗里剩下的安眠药灌进了耀祖的嘴巴里。 耀祖拼命挣扎,可还是喝进了大半。 撕心裂肺的哭了没一会,眼皮一闭,又睡着了。 “钱铁生……” 铁生媳妇抱着耀祖,哭的撕心裂肺。 “你特么给我闭嘴,抽屉里还有安眠药,小心老子也给你灌点!” 两辆大奔停在门口,从里面下来几个挺着啤酒肚的人。 李村长在车下当门童。 平日里飞扬跋扈的脸也挤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 钱铁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烟,挨个递。 矿上的领导一个个富得流油,自然是看不上这小卖店里的便宜货的。 为首的男人打着精致的头油,皮鞋擦的锃亮。 声音也和体型一样宽厚。 “行了行了,你别忙活了,我们进屋去看看留下的那个孩子吧。” 铁生媳妇还生着闷气,坐在耀祖跟前,脸拉的挺老长。 浩浩荡荡进来一屋子人也没抬头。 一看炕上睡着俩孩子,领导愣住了。 “这都十点多了,怎么还在睡觉?” “这不是昨天晚上俩孩子玩了一夜。诶呀,这么大的孩子更是皮的时候,怎么说也不听。” 钱铁生哈着腰,搓着手。 “那她咋了?” 领导看向坐在炕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铁生媳妇。 “俩孩子玩,可不得有人看着吗。我媳妇看了一夜,累坏了。” “这年头的孩子可不像咱们小时候,不都得追着才吃饭,哄着才睡觉。” 李村长也在一旁附和。 “这小女孩就是我那可怜的哥哥和嫂子留下来的孩子。” 钱铁生眼睛一眯,抹起了眼泪。 “我那哥嫂可怜啊,孩子更可怜。我和媳妇就把她当亲生的带,希望她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咔嚓咔嚓。 闪光灯对着钱铁生和“睡着”的小丫一顿照。 “你们辛苦了。” 领导找好拍照的最佳位置,紧紧握住了钱铁生的手。 “我们上层领导商量过后,会给这孩子一个无忧的保障。等下你把存折卡号交给我的秘书!” 第8章 挖坑 “咱们老百姓呀,今个儿真高兴!” 把领导的车送出院子,钱铁生哼着歌,兴高采烈的回了屋。 媳妇依然看着耀祖,一言不发。 “木嘛——” 抱着媳妇的脑袋狠狠亲了一下,钱铁生眼神放光,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咱们发财了,咱们要发财了!” “我们离婚吧。” 铁生媳妇头也不抬,声音阴冷。 “嘿,我还治不了你了。” 钱铁生说着,要解裤腰带。 “我说真的,离婚吧。” 铁生媳妇抬头,眼底一片灰暗。 “离就离。房子我家建的,归我。赔偿款是俺哥俺嫂子的,也归我。耀祖是我的种,也是我的。等我钱拿到手了,给耀祖找个后妈,又年轻身材又火辣……” “钱铁生,你特么不是人。” 铁生媳妇一拳头打在钱铁生胳膊上。 “你还离不离了?” 钱铁生一看媳妇生气了,生气说明还有戏。 “留你特么逍遥快活,老娘疯了?” 日晒三竿,李村长把几位领导送走,又返回了钱铁生家中。 钱铁生依然点头哈腰的接待着。 他半吊着眼皮一脸谄媚。 “李哥,你说你帮我要的赔偿款能作数不。” “你李哥是什么人,等钱到账了,别忘了四六分!” 临近傍晚,天空下起了小雨。 铁生媳妇看着还在昏睡的耀祖,一脸阴沉。 “别摆个丧气脸,安眠药死不了人。” 钱铁生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着媳妇。 “酒凉了,给我热热!” “喝喝喝,一天就知道喝!要是耀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铁生媳妇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天边一道闪电划过。 “都特么秋天了,还打雷。” 钱铁生关掉了电视,拔掉了插座。 紧邻着,雷声震天动地,好像就在不远处。 “妈妈,尿尿。” 耀祖被雷声震醒,揉着眼睛。 “乖耀祖,好耀祖,妈妈的心肝宝贝,你终于醒了。” 铁生媳妇把耀祖搂在怀里,像是重获了稀世珍宝。 “妈妈,憋不住了。” 耀祖一个激灵,尿在了妈妈的裤腰上。 好一个热辣滚烫。 “我饿,我好饿!” 耀祖从妈妈怀里挣脱,朝着桌子上爬去。 “钱铁生,给我拿条裤子拿个抹布!” 铁生媳妇不敢动弹,腿窝里还汪着一摊子尿,要是一起身,都流褥子上了。 “特么的,老子也要成万元户了。” 事情尘埃落定,钱铁生心情极好。 哼着小曲来到衣柜前。 刚一打开衣柜,只听一声巨响。 屋子里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狗屁电工,扯得什么电线。” “耀祖,你呆在桌子上别动,妈找电棒(手电筒)!” 又一道闪电闪过,那道白光正好照在小丫身上。 “啊!” 铁生媳妇一声尖叫,手电筒也从手机滚到了地上。 咕噜噜。 “你特么吓我一跳。” 钱铁生没有好气。 “你特么见鬼了?” “小丫她……她好像真死了。” 手电筒的光照在小丫脸上,小丫脸色惨白。 钱铁生把手放在小丫鼻子处,气息微弱。 “没死透。” “咋,咋弄……你,你在弄点红糖水?” 雨夜加上将死之人,铁生媳妇吓得磕磕巴巴。 “你疯了?钱到手了,死就死吧。你还想救活这个拖油瓶不成?等我给她扔出去!” 铁生说着,穿好雨衣,拿上铁锹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春花猛的睁开了眼睛。 劳作了一天,累的够呛。 回家简单对付一口,想眯一会,没想到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屋外一声雷响,又把她震醒。 雨水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响。 春花想起屋外还有衣服忘收了,忙穿好衣服。 一道闪电照亮夜空。 春花身体怔住。 她死死的盯着窗外。 强忍双手颤抖,拿起了枕头边的斧头。 在窗外有什么圆溜溜的东西。 透过纱布做的窗帘,像是一个人头,在朝着屋子里窥视。 春花小心翼翼的走到窗户边,猛的拉开了窗帘。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那是一张圆溜溜的惨白的脸。 小丫! 春花在心里默念。 这丫头难不成又跑出来了,还是在大雨天? 她忙放下手中的斧头,开门而出。 可朝着窗户一看,那里空无一人。 闪电再次划破夜空,目光所及,并没有小丫的踪迹。 对于小丫,春花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明知道那是别人家事,可想起小丫怯弱的眼神,还是不禁心疼。 又或者当初自己勇敢点,强硬点,小丫就不会回到她那个禽兽不如的叔叔身边。 春花越想心里越犯堵。 索性提着斧头,准备去找小丫叔叔理论一番。 “我的妈呀,春花,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拎着斧头干嘛?” 婶子不停的摸着胸口。 春花不说话,看着桌子上弟弟的作业本,走了过去。 婶子家弟弟写完作业,原本已经躺在床上,看着春花在自己作业本上乱画,又从被窝里跳了出来。 光溜溜的身子,只穿着一条内裤。 “你个哑巴,你嚯嚯我作业干啥?” 春花顾不得弟弟争抢,把本子递到婶子面前。 “小丫叔叔家在哪里……春花,这么晚你问这个干嘛?” “啊啊啊啊啊。” 春花看着婶子,一脸着急。 “他就在李家屯子,好像在第五排吧。我去我弟家看见过一次,好像他家后面不远处有一大片果园……春花,这么大晚上的你干嘛!” 婶子追出门,春花已经拎着斧头跑远了。 “真特么难挖。” 果园是钱家老头子留下的,原本是钱家老大打理,可老头子死时欠了一屁股债,老大只能带着媳妇进矿上了。 这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没打理,果树长得歪歪扭扭,杂草也有一人多高。 钱铁生一边抱怨,一边用力拔着草根。 雨衣之下,身体湿哒哒的。 钱铁生又抹了一把脸,上面湿漉漉的。 雨衣的帽子要被横七竖八的枝丫刮坏几个洞。 脸上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呼。” 把沾满泥土的铲子扔到一边,钱铁生跌坐在地上。 在他身前,挖出了一个一米深一米多一点长的坑…… 第9章 无声的对峙 春花心理着了魔般,脚下不停歇。 跑到李家屯子,已经浑身湿透。 等找到那片果园,正四处张望。 只见一个黑影扛着一床被子,被子直直的,里面像是抱着什么东西,也钻进了果园里。 春花心脏跳的厉害。 她不该拿着斧头出现在这里。 那个黑影也不应该。 她躲在果园外面的大柳树下,直到那个黑影拿着铁锹离开,才顺着地上泥泞的脚印钻了进去。 “特么的,明明没有几斤肉,还那么沉。” 钱铁生把雨衣雨鞋甩在地上,借着手电筒的亮光看向坐在炕上的媳妇。 “你老拉拉着脸,又怎么了?” “我心疼我那床被子,那可是咱们结婚我娘家妈陪送过来的。那绸布料子现在可买不到了。” “还不是你说裹死人的东西晦气。” 钱铁生一屁股坐在炕上,抓起挂在媳妇身上吃奶的儿子。 “嗯~哼!” 耀祖一个窝心脚。 “早知道就给那死丫头盖扔在仓房里的破被子了。” “还不是给矿上人看的。” 钱铁生安慰着媳妇。 “等抚恤金下来了,什么绸布被子,咱们换成貂皮的,冬天一盖,嘎嘎暖和。” 铁生媳妇噗嗤一笑。 “你净扯犊子,买个貂皮大衣都不少钱,还打个貂皮被子。” “媳妇,嘴一个。” 钱铁生伸长了嘴巴。 “嫁到我们钱家,你就等着享福吧。” “你真臭不要脸!” 雨声淅沥,盖住了屋子里的欢声笑语。 一道闪电划破,春花看清了被冲开的泥土里埋着的东西。 一只小手。 小丫。 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 春花蹲下身来,用手扒拉着黏糊糊的泥土。 好在钱铁生着急回家,埋得潦草。 好在小丫和泥土之间隔着一层被子,留下了一点缝隙。 小丫…… 春花青筋暴起,泪眼婆娑。 “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到家中,春花擦干了小丫的身体。 把她放在温暖的被子里,轻轻哼着摇篮曲。 看着小丫紧皱的眉头,听着小丫微弱的呼吸。 春花攥紧拳头。 别人的家事,她管定了。 反正自己一个人,烂命一条。 小丫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竟然有光。 是村子里老奶奶们说的死后的光吗? 眼前还有一个人,温和的睡在自己身边。 这是那个世界里的妈妈? “妈妈……” 小丫干裂着嘴唇喃喃自语。 随着对面人的眼睛睁开,眼前的世界也逐渐清晰。 这是一间有些破败的房子。 眼前人的样貌变了又变,最后定格。 小丫眼神里的光逐渐消失。 她不是妈妈。 “啊啊啊!” 春花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小丫醒了,她竟然挺过来了。 面对哑巴,小丫把头转到了一边,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看的春花一脸懵。 她又轻轻的拍了拍小丫。 “你走开!” 小丫带着哭腔,眼神愤怒的看着春花。 “啊?” 春花被看的更懵了。 她可是她的救命恩人诶。 “诶!” 春花看看窗外,虽然天亮了,雨点依然无情的捶打着大地。 索性起来做饭吧。 春花家没什么好东西,也就鸡蛋能拿的出手。 打了两个鸡蛋,做了一碗浓稠的鸡蛋汤。 又拿着两个梆硬的馒头,坐在炕上啃了起来。 “啊啊啊!” 春花招呼着小丫,想让她过来吃饭。 小丫在被子里蜷缩着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啊啊啊。” 春花在炕头,小丫在炕梢。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对峙着。 要不是小丫的眼睛会眨,春花还以为从地里刨出个木头人。 春花思来想去,这丫头不会是怕自己吧。 她把小半个馒头塞进嘴里,走出了卧室。 又趴在门缝朝里面看。 果然,没出一会,小丫就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拿着鸡蛋汤狼吞虎咽的喝了起来。 等到春花进了屋,又钻回了被子里。 春花默默收起喝的精光的碗,捡起放在桌子上啃了几口的梆硬馒头。 秋天的雨来的猛,走的急。 刚才还是阴云密布,现在天边已经放晴。 雨声也从哗哗啦啦变成了滴滴答答。 春花穿好靴子,拿好镰刀。 一场秋雨一场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地里的庄稼还没收完,怕是真要赶上上霜了。 春花不放心小丫一个人在家,可地里的活也耽误不得。 又没人托付,只好找出纸笔。 写上几个字又放在一边。 她是念过书,上到高中毕业。 可小丫一看就是没读过书的,写字也看不懂。 春花拿着镰刀,在小丫面前做出着割稻子的姿势,啊啊啊啊的说了半天。 小丫目光无神,怕是也没听懂。 春花无奈,把硬邦邦的馒头放在盘子里,放在小丫的跟前。 又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一个老式收音机。 按上电池,使劲的拍了两下,里面才传来咿咿呀呀的歌声。 看着小丫的眼睛出神的盯着收音机的喇叭,春花才放心的拿着镰刀出去了。 没人帮衬,地里所有的活只能她一个人干。 春花不敢耽搁,争分夺秒。 把一块地割完,才发现太阳已经西斜,日光染的山上的树通红。 早上吃的馒头早就消耗光了。 春花摸摸瘪瘪的肚子,往家里走。 一到家中,看着小丫还在炕上,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可是开门一听,并没有收音机的声音。 春花眉头微皱。 自己新装上的电池,难不成是没电了? 走到小丫的跟前,她的面前空空如也。 小丫正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落叶发呆。 “啊啊啊啊?” 春花想问收音机的下落,可比划了半天,小丫也没理她。 她又朝前走了几步。 只能咯吱一声响,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天色渐暗,屋子里的视线本就不好。 春花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她最宝贝的收音机已经被摔得四分五裂,一片碎片正踩在她的脚下。 “啊啊啊啊!” 春花忙弯下身子,一点一点的捡着碎片。 “嘶。” 手指不小心杵到地上,指尖包着的布料渗出殷红的血渍。 第10章 白色药丸 春花瘫软的坐在地上,脆弱的像个孩子。 她把碎片一点点的收集,拼凑,然后崩溃大哭。 小丫眨着小眼睛,木然的看着这一切。 “啊啊啊啊。” 这不是普通的收音机,这是她妈妈在她十七岁那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每次听完,她都小心翼翼的放回柜子里。 如今,她最珍贵的东西竟然被摔得稀巴烂。 春花抬头,对视小丫探寻的眼睛。 炕上的距离和地面刚几十厘米,不可能摔得这么碎的。 而她,这个昨天从土里用手刨出来的小孩,一定是她把自己最心爱的宝贝弄坏的! 春花气不打一处来。 她拽着小丫的衣领,把她从被子里拖了出来。 指着坏掉的收音机一顿比划。 小丫把头撇向一边,就是不看。 “啊。” 指尖的血越深越多。 春花肉疼,心也疼。 更多的是后悔。 为什么要救她,还不如让她活埋在地下。 而这个白眼狼,她感恩吗? 春花越想越气。 她提着小丫的衣服,把她扔到了外面。 门重重的关上,还上了锁。 昨天就该死了的,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春花用胶布一点一点的沾着收音机。 虽然粘好了大概,可看起来歪歪扭扭。 春花把头转向一边。 气的她连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夜幕降临,屋子里家家户户亮起了灯。 春花出门拿尿罐,看着门口缩着一团黑黑的东西。 就像一个破布娃娃。 “啊啊啊啊!” 春花拽着小丫的衣领,把她拽到大门口。 指着黑暗的道路让她走。 小丫像木头人一样,任凭春花怎么叫喊,也一动不动。 “啊啊啊啊!” 僵持了几分钟,春花气的拿起尿罐,自己回了屋子中。 八点过后,一家跟着一家熄灭了灯。 春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明天还有一大片地要割,必须早睡。 可闭了半天眼睛又猛的睁开了。 她推门而出。 那一团东西还蜷缩在门口。 “啊!” 春花拍了拍小丫的脸。 上面竟然有黏糊糊的东西。 春花这才注意到,小丫旁边有一大摊呕吐物。 而她不是睡着,八成又是昏迷了。 吃了她的东西,死在她家可不好说。 春花抱起小丫,朝着村医家走去。 自己还是几年前来过,春花都忘了的。 毕竟父母没了之后,什么事都要自己扛。生了病只要死不了,甚至都不会去买药。 春花站在门口喊了半天,看见出来的是李大根,才知道喊错了门。 李大根挫着身上的泥,指了指斜对面的人家。 春花不好意思的点头,朝着对面走去。 李大根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道:“春花家来且(客人)了?” “是春花啊,有事吗?” 周医生打着哈欠,可能刚才已经睡下了,烫的羊毛卷更加凌乱。 “啊啊啊啊啊!” 春花转身,让小丫靠在铁门上。 “诶呦,这孩子是怎么了?” 周医生穿着拖鞋,忙来到大门前。 隔着铁门摸了摸小丫的额头。 她一眼看见小丫身上的呕吐物。 “这孩子食物中毒了吧?” 周医生话音未落,又一股浑浊的液体从小丫嘴巴里喷出。 “吐的厉害?” 想起刚才在小丫身旁看到的那堆呕吐物,春花点了点头。 “这得挂点滴啊。” 周医生一脸愁容。 “可现在没药了挂不了了,不行明天白天你领她来村卫生所里……” “啊啊啊啊。” 春花担忧的抖动着小丫的身子。 “我家里应该有止吐的药,你先给她喂两粒。” 周医生说完,返回屋中。 再出来时,手中拿着两颗剪下来的白色药丸。 “你回去就给她喂,如果三个小时没吐了,就不喂了。如果还吐的厉害,就再喂一次。” 春花接过药丸,小心翼翼的放在口袋里。 刚要走,周医生喊住了她。 “诶,那个春花啊,这药挺贵的,你得给我两块钱……” 春花急着出来,兜里哪揣了钱。 周医生看她囊中羞涩,明白个大概。 随即说道:“今天没带钱出来是吧,没事,我先给你记上账,明天打点滴时一起算就行了。” 春花点了点头。 药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成年人一咕噜就咽进去了,可这么大的小孩不成。 春花找出废纸把药片包好。 又用锤子轻轻的锤了几下。 药面混合在水中,春花拿着勺子,一点一点的喂到了小丫嘴里。 也许是药太苦了。 每喝一口,小丫都会皱一下眉头。 等到一碗药喂完,春花已经睡眼婆娑。 躺在小丫的旁边,一闭上眼睛,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春花想起了妈妈经常说的一句话。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邻居家的公鸡喔喔直叫。 春花猛的惊醒。 她看向小丫。 小丫紧闭着双眼,还在沉沉的睡觉。 她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新的呕吐物,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天刚蒙蒙亮,村卫生所也不能开门。 春花拿起镰刀锁好房门,朝着地里赶去。 她要争分夺秒的干,赶在下霜前把地里的农活干完。 等到回来时,已经日晒三竿。 小丫坐在窗边,望着窗外。 “啊啊啊啊。” 春花洗了把脸,自己往馒头里泡了点水。 三两口就吃完了。 她抱起还在一动不动的小丫,朝着村卫生所走去。 卫生所在村子的最南头,和村委会共用一个院子。 春花基本上没来过卫生所,看啥啥新鲜。 卫生所不大,墙刷的哇白哇白。 里面只有两个屋子,一个是医生办公室,另一个是治疗室。 治疗室里只放了四张病床。 春花把小丫放到病床上时,旁边已经有一个小男孩在打点滴了。 “还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打两天点滴就好了。” 周医生用手掰开药瓶。 春花呆呆的看着点滴瓶里的药一点点流入小男孩身体里。 周医生拍了拍春花,示意她跟自己来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东西也很简陋,除了必要的检查器具,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周医生坐在桌子边,开着处方单。 她指了指下面的金额。 “两天的点滴钱是二十五,昨天的药片是两块,你得给我二十七。” 春花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拿出没吃的那片药丸,在周医生诧异的目光中,放在了处方单上…… 第11章 小叫花子 周医生眼神里写满了惊讶的鄙夷。 那个年代村子是穷,也没见过穷成这个样子的。 病房里,小丫望着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的小男孩。 他正在嘎吱嘎吱的嚼着方便面。 小丫看的直吞口水。 耀祖吃过,连个渣都没剩。 方便面可是个好东西。 小丫只有看的份,没有吃的份。 只是那味道,确实让她口水直流。 男孩看向小丫,故意把嘴巴大张大合,声音更大了。 吐了一夜,本来肚子里就没什么东西了。 小丫捂着干瘪的肚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嘿,你想吃吗?” 男孩从床上拱起来,手中的方便面袋被捏的哗啦啦响。 小丫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你学狗叫,我就把这袋都给你。” “汪。” 男孩笑开了花,他抹了抹嘴巴子上沾满的方便面调料。 “一声不行,你得叫一百下。” 小丫现在满眼满心都是方便面。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是声音依然微弱。 “汪汪汪汪汪……” “1,2,3,4,……” 男孩数着数着,不耐烦了。 摆手说道:“行了行了,给你吧。不过你得过来拿,我动弹不了。” 他伸手晃了晃上面的针头。 “嗯。” 小丫费力的从床上爬了下来,扶着病床,慢慢挪到了小男孩的病床边。 当手触碰到方便面袋子时,内心激动不已。 激动的她瘦弱的小手都在不停的颤抖。 当把方便面拿在手里,小丫迫不及待的打开。 里面只剩下一点残渣,还有一些残留的方便面调料。 小丫小心翼翼的拿着袋子,生怕里面的残渣撒出来。 她慢慢的把手指伸了进去。 “哪里来的野孩子?” 门被打开,一阵风吹进屋子里。 一个中年妇女一把夺过小丫手中的空袋子。 声音尖锐,满是嫌弃。 “小叫花子要饭要到卫生所来了?柱子,你咋把方便面随便送人?” 女人满脸责备的看向病床上的男孩。 后者已经缩着脖子,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恐惧。 他突然把手指向小丫,目光坚定的说:“是她!她突然跑进来,一把把我的方便面抢走了!” “不是,不是我……” 女人恶狠狠的眼神吓得小丫浑身颤抖。 她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小声的说道:“别打我,求求你别打我……” “真是晦气,这里面的渣子也不能吃了。” 女人气急败坏。 “气死我了,你知道方便面有多贵吗,你个叫花子也没钱赔。还不快滚?我特么真怕你身上有跳蚤。” 说完,径直走到门口,忽的一下把大门打开。 小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挪动着虚弱的身子,慢慢走到门口。 “我说你特么快滚。” 女人一伸脚,小丫被踢了出去。 本就身体虚弱,她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 春花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 本就因为医生同意退药,省下一块钱洋洋得意。 突然看到趴在病房门口的小丫,忙跑过去。 “啊啊啊啊?” 她扶起小丫,后者眼神木然,泪流满面。 春花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还好好的在病房里,这是怎么了? 病房门紧闭,难不成是小丫自己出来的? 春花抱起小丫,朝着病房走去。 小丫把头紧紧的贴在春花的脖子上。 她的身子还在本能的发抖。 “诶呦我说你个臭叫花子……” 一看小女孩又被抱进来,柱子妈妈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春花瞪了柱子妈妈一眼,重新把小丫放到病床上。 “我说这叫花子是哪来的,原来是哑巴捡的。” 柱子妈低声嘟囔。 可这话钻进春花耳朵里,异常刺耳。 她本不想搭理,毕竟吵架又吵不过。 谁知柱子妈竟然拿起扔在桌子上的空方便面袋子,走到春花身旁。 “喏。” 春花不解的看着递过来的袋子。 “这小叫花子抢了我家柱子的方便面,她跟你来的,你得赔吧?” “啊啊啊啊啊!” 春花也站起身来。 小丫现在是她的孩子,她不是叫花子! “咋的,说她是小叫花子你还不乐意了?” 柱子妈嘴角一歪,发出一声冷笑。 “我不管你是拐来的还是捡来的,这包方便面你都得赔我!” 春花看向小丫。 她正缩在白色的床单里,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啊啊啊?” 春花指着空袋子。 “不是我,不是我……” 小丫的嘴巴藏在被子里,发出呜呜呜的哭声。 直觉告诉春花,真的不是她抢的。 春花一把拽过来空袋子,朝着里面吐了一口口水,又塞到柱子妈手里。 “你个哑巴,你欺人太甚!” 柱子妈把袋子甩到一边,撸起袖子要打架。 “啊啊啊啊!” 春花胳膊叉腰,把头扬起。 一个单身的哑巴想在村子里活下去,多少要带点泼辣的。 “吵什么吵?” 周医生皱着眉头,拿着配好的药走了进来。 “你们要吵外面吵,要打外面吧。我这屋子里新刷的白灰,别给我溅上血了。正好打的激烈点,我多给你俩开点药!” 一听开药,柱子妈先熄火了。 要是大人生病,谁来卫生所。 还不是家里的孩子挺不住。 打的哪里是点滴,是钱,是白花花的银子。 “臭哑巴,你给我等着!” 柱子妈撂下一句,回到孩子的病床前。 “哼!” 春花也不甘示弱。 怒目圆睁。 “你说说你,七十多斤的人了,还打不过一个小叫花子。你真没用,跟你爸一样废物。过年的肉都吃狗肚子里了!” 柱子妈心里的气没消,回头骂起了自己儿子。 柱子不敢吱声,也不敢再扯谎。 因为坐在床斜对面的哑巴也不像是好惹的。 周医生挂好点滴,回头说道:“你们两个最好给我消停点。今天镇上来人了,村长他们也在。小心回头村长收拾你俩!” 春花和柱子妈眼瞪眼,像是互不服气的两只斗鸡。 一瓶打完,小丫恢复了些精神。 肚子又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那声音响的,整个病房都能听见。 春花这才想起来,早上自己吃饱了,忘记给小丫弄饭了。 她恶狠狠的盯着柱子妈,做出要打人的动作。 “我特么……你个哑巴你又想打架是吧?” 在柱子妈气急败坏的嚷嚷声中,春花走出了病房…… 第12章 再次试探 春花出了病房,支棱着耳朵。 要是她出去的功夫柱子妈再辱骂或者动手,那一架肯定是不能避免的。 也许是周医生的话奏效了,病房里异常的安静。 春花放下心来,朝着旁边的小卖部走去。 小卖部里的东西琳琅满目, 以前春花来也就买些生活必需品。 现在要挑小孩子能吃的东西,一时乱了头绪,花了眼。 自己小时候要买东西需要去供销社,现在倒是方便了,就是兜里没有几个钱。 她看着面包,方便面,火腿肠咽着口水。 上次吃这些东西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 “难得呀,春花,今个儿出来买吃的?” 刘婶看着春花打趣道。 “啊啊啊啊啊!” 刘婶把手伸进玻璃柜里,指着其中的一个圆溜溜的面包。 春花点了点头。 “这玩意我得卖一块五,你这样吧,给我一块三就行。” 刘婶笑意盈盈。 春花感激的点了点头。 刘婶姓刘,春花也姓刘。 刘婶曾说过,五百年前都是一家子的。 所以每次春花来都会给她抹点儿零头。 原来面包拿在手中的感觉是这样的,摸起来很软,一捏还会反弹。 春花想起小时在供销社里买过的面包,没有这个白,摸起来硬硬的。 可那算是她童年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一进病房,看见柱子妈还在恶狠狠的盯着病床上的小丫。 仿佛想要剜了心,泡上酒。 春花坐在小丫跟前,挡住了柱子妈的视线。 她撕开包装,小心翼翼的揪下来一块面包,放在了小丫的嘴边。 小丫饿狠了,急不可耐的张嘴咬了下去。 差点咬到春花的手指上。 面包的香气盖住了方便面的味道。 在病房的那一头,柱子拽住妈妈的衣领,大声叫嚷道:“我也要吃面包,我也要吃面包!” “你看你妈像不像个面包!” 柱子妈一瞪眼睛,柱子立刻闭上了嘴。 三瓶打完,已经日晒三竿。 春花背起睡着了的小丫,朝着家里走去。 也许是这孩子实在太累了,拔针的时候都没有醒过来。 春花吃了几口冷水泡馒头,拿上镰刀,蹑手蹑脚的锁上了门。 又耽搁了几个时辰,怕是在下霜前稻子是割不完了。 听着门被锁上的声音,小丫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春花离开的方向。 她走到厨房,翻找了起来。 厨房的一侧放着一个有些掉漆的红色柜子,它被两个长板凳支着,悬在空中。 小丫搬着板凳,来到了柜子前。 吱呀一声。 厚重的柜门被打开。 里面露出白花花的大米。 小丫盯着大米,喘着粗气。 刚才掀开盖子,耗费了她不少力气。 春花出去的晚,回来也晚。 到家时,已经皓月当空。 顶着大太阳干了一下午,多少有点头疼。 在厨房里咕咚咕咚喝下半瓢凉水,春花走进了屋。 要说这小孩子胆子忒大,屋子里黑咕隆咚的,她也没哭闹。 只是坐在窗户边,趴在窗台上,不知道想什么。 啪的一声,春花拉开灯绳。 窗户上映照出小丫有些疲惫的脸。 “啊啊啊啊!” 春花绕到小丫前面,用手摸了摸她扁扁的肚子。 她知道小丫肯定是饿了,因为这一天小丫只吃了一个面包。 不一会儿,厨房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小丫回头,看着房门若有所思。 春花回来时,去地里摸了两个土豆。 配上有些干瘪的茄子,屋子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俗话说的好,土豆孬茄子,撑死老爷子。 园子已经罢园,剩这两根茄子,还是春花舍不得吃,留下的。 土豆和茄子在锅里炖的软软的,烂烂的。 和着汤浇在大米上,简直是人间美味。 春花给小丫盛了一碗,自己也盛了一碗。 说实在的,劳作了大半天,春花早已饥肠辘辘。 比起小丫吃的小心翼翼,春花简直狼吞虎咽。 嘎吱一声响,春花捂住了嘴巴。 她把嘴里的饭吐在手上一看,里面竟然有一个米粒大的石子。 春花再吃一口,又吐出一颗石子。 她不解的看向碗中的米,大米中掺着点石子沙子都很正常,可不应该有这么多。 “啊啊啊啊啊!” 春花一把把小丫面前的饭端到跟前,拿筷子快速的翻找起来。 不光自己的饭里有,小丫的碗里也有很多黑色的石子。 她说怎么吃起来嘎吱嘎吱响,原来里面进了沙子。 月黑风高,加上灯光昏暗。 春花急着做饭,淘米时也没有仔细检查。 “啊啊啊。” 她对着小丫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吃。 忙朝着厨房跑去。 这米不是第一次吃,以前吃过很多顿,都没有这么多的石头。 怕是耗子在米柜子上盗了个洞。 春花绕着装米的红柜子左右转了几圈,上面完好无损,连只蚂蚁都钻不进去。 她又打开柜子盖,拿着电棒朝里照。 原本干净的米里掺了不少沙子。 肯定是人干的! 春花拿起门锁试了又试。 门锁完好无损,自己回来时门还是锁着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人从窗户进来了。 春花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窗户上的钩子,从外面是打不开的。 她看向坐在炕上一言不发的小丫。 后者虽然垂着脑袋,可眼睛若有似无的瞄向自己。 小丫干的。 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 春花盯着小丫。 如果她能说话,一定要问问小丫,她为什么这么做。 自己三番五次的救她,帮助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春花看向小丫,眼中尽是失望和悲凉。 她提起小丫的衣领,再次扔了出去。 春花拿起靠在墙边的簸箕,把掺有石子的米都装了进去。 五度的灯泡多少有点昏黄,加上劳作了一天,头晕眼花。 春花挑着米里的石子,心烦气躁。 她不懂这孩子为什么这么狼心狗肺。 从八点挑到了夜里十点,春花不停的打着哈欠。 可心里烦躁的很,根本睡不着。 啪嗒一声。 一根带着枯叶的树枝打在窗户上。 要下雨了。 春花看着窗外,烦躁的感觉越发明显。 屁股就像针扎一般。 最后长叹一声,朝着门口走去。 第13章 姨姨,我错了! 秋风夹杂着落叶呼啸而过。 隐约之中竟然有了一点冬天的意思。 春花拿着电棒照向门外,墙边空无一物。 昨天躲在这里的小丫并不在这里。 “啊……” 乌云遮住了圆盘大的月亮,目光所及,一片漆黑。 春花的心脏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啊啊,啊啊!” 她在房前屋后喊了几声,并没有回应。 要下雨了,这丫头去哪儿了? “啊啊啊,啊啊啊!” 春花在漆黑的马路上一边走一边喊,一直走到了村口。 “呜呜——” 她侧着耳朵仔细听,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小丫的哭声。 她转身想朝着另一个方向去找,突然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 唰—— 春花弯腰,手电筒的光照进了桥洞子中。 小丫正缩成一团,无声的抽泣。 春花跳到河道之中,手电筒的光再次打到了小丫身上。 幸好现在是枯水期,残存的河水只打湿了鞋底。 春花用力一拽,小丫被拽了出来。 她拎着小丫的胳膊往回走,就像拎着一只破布娃娃。 两人一言不发,回到了家中。 小丫眼睛红肿,把脸别到一边。 春花收拾好了大米,又铺上被子。 看着小丫一动不动,拽着衣领扔到了炕上。 灯绳一拉,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小丫睡没睡着不知道,春花是气的睡不着了。 她三分气小丫,七分气自己。 这该死的良心。 第二天一早,公鸡还没打鸣,春花就穿好衣服,起了床。 眼睛上顶着大大的黑眼圈。 吃好饭,又把剩下的饭菜放进锅里,盖上厚厚的盖子。 春花拿着镰刀锁门出去了。 拖拉机声此起彼伏,大家都忙着秋收,为过冬做最后的准备。 春花走在田间小路上,露水打湿了裤腿。 刚要钻进地里,就听见婶子在后面喊她。 “春花,我看你家还有几块地没割,这不成啊。今年霜下的早,天气预报说,过几天冷空气就来了。” 春花点了点头。 她没有三头六臂,只能认命了。 婶子继续说道:“不成你就雇个人吧,等真下霜了,地里都不好进车了。” 春花点了点头,朝着地里走去。 小丫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早晨起来,依然红着眼眶。 肚子饿的咕噜乱叫,她抠下两片儿墙皮,放进了嘴巴里。 可这味道实在不好。 她支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只有石英钟在嘎哒嘎哒的响。 小丫蹑手蹑脚的溜进了厨房,实在是饿坏了,只想找点吃的。 哪怕只有点锅巴泡水也行。 可翻了半天,并没有看见锅巴。 小丫转身看向锅盖。 在叔叔家自己是不被允许翻锅盖的,被发现了免不了一顿抽打。 可她实在是太饿了。 手触碰到锅盖又猛的缩了回来。 锅盖尚有余温,里面似乎真的有吃的。 小丫捂着干瘪的肚子,轻轻的把锅盖掀开了一条缝。 饭菜的香味瞬间钻进鼻子里,她口水直流…… 春花从口袋里翻出锅巴,就着早上出门灌的凉水,嘎吱嘎吱的嚼了起来。 这东西好拿,不用筷子,也不用勺。 主要是顶着大太阳晒一上午也不会馊。 春花看着成片的稻田,汗珠子滚到了下巴壳,落在了土地上。 昨晚还是一副要下雨的样子,今天太阳火辣辣的。 春花吃了几口,又猛灌了几口水。 把剩下的锅巴收了起来,放在了田埂上。 再拿起镰刀走向稻子时,蚂蚱吓得四处乱窜。 也许是锅巴就水太没有营养,也许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刚干到下午三点多,春花就脑子发胀,眼底发黑。 身子也变得摇摇欲坠。 她感觉自己撑不住了,再晚一会,就得栽到稻田地里了。 春花收起镰刀,摇晃着脑袋。 身子一摇一摆的朝着家里走去。 多年的劳作经验告诉她,她中暑了。 她必须找个阴凉地方休息一下,中暑真的会死人的。 屁股刚坐到炕上,春花眼底一黑,倒了下去。 嘴巴里凉凉的,酸酸的。 春花的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 只见眼前是一张小脸,一只小手拿着勺子,不停的给自己喂什么东西。 春花有些恍惚,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天太热时,妈妈总会给她喂糖醋水…… 春花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屋子里光线灰暗,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不停的弯腰似乎在捡什么东西。 春花坐起身来。 除了头还有点疼,已经并无大碍。 啪嗒。 灯被点亮。 小丫回头,对上了春花的双眼。 春花指了指另一只手里的碗,里面还有些没喝完的糖醋水。 “婶子教我兑的,要是天热没兑,她就打我。” 小丫说着,眼神一闪而过一丝忧伤。 春花走到小丫跟前,才发现她拿着两只碗,一只里面放着掺了石子的大米,另一个碗放着挑好的。 “呃……” 春花如鲠在喉。 这还是自己扔出去几次的野孩子吗? 小丫眼神闪躲,突然咧嘴大哭了起来。 “姨姨,我错了!我怕你打我骂我,扔了我!我就试试看你会不会打我骂我扔掉我!对不起,姨姨!” 春花只觉得脸蛋发痒。 她用手背一蹭,上面是滚烫的液体。 看着小丫哭的伤心,春花伸手,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 婶子的嘴就像涂了毒一样,好的不灵坏的灵。 春花穿上了厚外套,看着随风乱舞的稻子犯了难。 老天爷就怕把【我要下霜了】几个字写在空中了。 天空中乌云密布,虽然没下雨,风可不小。 春花摘掉头巾,系在了小丫身上。 自从昨晚冰释前嫌过后,这小丫头就像害怕自己丢了一样,上地都要跟着她。 小丫坐在稻梗上,拽着枯草编着蚂蚱。 她编了拆,拆了编,似乎总是不满意。 她努力回想着三岁那年妈妈教她时的步骤。 想着想着,就红了眼眶。 春花过来喝水,看着泪流满面的小丫。 忙用袖子把她的眼泪擦干。 春花指指眼睛,摆了摆手。 秋天不能流眼泪,脸蛋会裂开的。 “这天啊,不是好阴。” 婶子一边刷着锅一边嘟囔。 她大概已经猜出了春花的用意。 “怕是明天就得下霜啊。春花,你是不是想我帮你找人割剩下的地?” 第14章 割稻子 稻子收的差不多了,老黄正愁没活。 刚一钻被窝里,放在电视边上的座机就哗啦啦的响了起来。 他起身一接,是嫁到隔壁村的姐姐。 “喂,姐,这么晚有啥事吗?” “我那个侄女,对,就是说不出话那个,她家要割稻子,你明天有空不?” “有空有空!” “她那情况不是有点特殊吗,我原本想着我们两口子一起帮衬帮衬,谁知你姐夫突然出门打工了。看看明天能不能让弟妹一起过来,搞快点。不白帮,她答应给弟妹三十块钱。” 春华听着婶子的话,攥紧了手心。 不是紧张的,而是心疼钱。 她那点稻子刨去交公粮,能不能卖上一两千还难说。 那可是忙活一年的收入。 老黄看向老婆,后者点了点头。 天刚亮,拖拉机就开到了春花家里。 婶子戴着头巾,从拖拉机边上走了下来。 “啊啊。” 春花从厨房里拿出个塑料袋,在婶子面前抻开。 里面是几张鞋垫子饼,上面还挂着花花绿绿的果脯。 “你瞅你,咋这么客气。” 婶子接过袋子,招呼弟弟弟妹来吃。 小丫眨巴着眼睛,吞着口水。 春花把一个蒸的梆硬的馒头塞到了她的手上。 “啊啊啊啊。” 春花烧好了水,沏上了茶,招呼几人进屋喝。 老黄摆了摆手。 “你不用忙乎了,反正就这一天,多弄点,早干完早回去!” 今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春花无从顾及小丫,小丫几次爬上了车,又被春花拽了下来。 把小丫放进屋里,春花指了指放在柜子上的棉被。 里面露出了塑料袋的一角,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小丫伸手翻找时,春花快速跑走,锁上了门。 “姨姨,是鞋垫子饼耶。” 小丫如获至宝般抱在怀里。 只是回头撒么,哪里还有春花的身影,耳边只有渐行渐远的拖拉机声。 割稻机绑在车斗上,两侧留下几十厘米可以坐人的地方。 老黄媳妇戴着帽子,外面还裹着一层头巾。 她一张嘴,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比婶子小了几岁,比春花大不了几岁。 看着她一笑眼睛两侧深深的鱼尾纹,春花陷入了沉思。 自己过几年估计也是她这个样子。 然后像婶子,然后像大娘,最后死掉。 “嫂子!” 老黄媳妇一说话,吓得春花一跳。 心想着这老娘们长得挺瘦,声还挺大。 婶子回过头来。 “那孩子是你侄女家的吧,和我们村里的一个小孩还挺像。” 一说这个,婶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啥像不像的,就是你们村的!” “我们村的?老钱家那个?” “对,就是那个王八蛋的。” “那她咋在这里?” “还不是我这大侄女心善。” 婶子阴阳怪气的又重复了一句。 “因为她善呐。” 钱真的好用。 原本一人五天的活,四人一天就干的差不多了。 看着东升的圆月,婶子念叨着:“这时候也不早了,弟弟和弟妹都没怎么干过活,估计累坏了。就我这总干活的老胳膊老腿,都有点走不动了啊。” 这话是说给春花的听的。 当然目的也达到了。 春花一脸歉意。 “你说你是不是还剩一块地,最远那块?” 春花点头。 “诶,还不知道得干到几点去了。” 春花忙摆摆手。 “反正啥时候干也是干,今天把那块也干了吧。” 春花忙摇头。 “诶呀,看你那么客气干什么。” 婶子嘴角上扬。 “回头你把钱给我就行,我转交给我弟。” 听到拖拉机声越来越近,小丫跑到窗户边,趴在玻璃上朝外望。 拖拉机的大灯停在门口,春花和几人挥手告别,走回家中。 透过窗子,房子亮亮的。 春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 那种有人留灯的感觉很陌生,又很奇妙。 自从父母过世,自己每次回家时,家里都是黑黑的。 春花一进屋,就看见小丫有些期待的小脸。 原来洗白的脸蛋这么好看,原来她小小脸上大大的眼睛也会放光。 春花盯着灯,一股暖流流进心中。 小丫看惯了别人脸色,以为春花嫌自己开灯浪费电了,忙低头道歉。 “对不起,姨姨,我怕黑。我发誓,我真的是天黑后才开的灯!” 春花转身,蹲在小丫身前。 她用有些粗糙的手抚摸小丫额头边凌乱的头发。 轻轻把她抱在怀里。 早上的馒头还有。 热腾腾时就是硬邦邦的,放了一天,更是能砸核桃了。 起锅烧油,加入酱油花椒面。 等水开后,再放入一把粉丝。 春花爱喝粉丝汤。 盛在碗里,再弄上点葱花香菜。 吃进嘴巴里,滑溜溜的。 春花正在添柴,一只小手从背后轻轻拍了拍她。 她回头一看,小丫正站在自己身后,手里还拿着半个鞋垫子饼。 春花咽了咽口水。 “姨姨,我吃饱了,剩下的给你!” 小丫把饼递到春花眼前,只是那双小眼睛,不曾从饼上移开过。 “啊啊啊。” 春花推了回去。 小孩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春花哪里看不出来,小丫也是在偷偷流口水。 而她是大人了,不吃也行。 “姨姨,你吃。” 小丫把饼塞到了春花手里。 “嗯,嗯。” 春花拿着饼,心里暖暖的。 她轻轻的把饼撕成两半,一半放在自己嘴边比划了一下,另一半塞回了小丫手上。 春花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小丫,慢慢的把饼放在自己嘴里。 小丫看着春花,也揪下一小块,放在舌头上。 随即,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春花也跟着笑。 笑着笑着,背过脸哭了。 吃过饭,春花拉上窗帘,在柜子里翻找了起来。 那是一个破被单,里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里面装着钱。 大多数是五块十块,只有一张五十的。 春花拿起五十,凑个一百。犹豫一下,又拿出三张十块的,放在了另一个兜中。 虽然婶子说过,什么时候把钱送去都行。 可春花不想欠别人的。 把外套披在小丫身上,像是长长的风衣。 春花包裹严实,领着小丫走出房中。 一滴冰凉的雨滴落在脸上。 春花在空中摊开手掌。 下雨了。 第15章 小丫不见了 进入婶子家,婶子一脸惊讶。 她嫁过来时,春花还小,可以说是看着长大的。 她了解春花的脾气秉性,没成想她竟然这么急,半夜顶着雨就来了。 “啊啊啊啊。” 春花从口袋里摸出一百块钱,塞到婶子手上。 男人四十,女人三十,加上机器三十块钱,这是之前都说好的。 婶子拿着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春花又赶忙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三十块钱。 她指了指婶子。 “诶呦,春花,你咋这么外道呢。都说了我今天是去帮忙的。” 婶子喜笑颜开。 “瞅瞅你俩,出门也没带个雨伞,都浇湿了。” 她说着,从火墙挂着的绳子上拽下来一条毛巾。 “可得好好擦擦,要入冬了,感冒可不得了。” 春花忙摆手,拉着小丫要走。 婶子捏着三十块钱,追上春花。 “我弟的钱我先替他收下,我这钱就算了吧,你也挺不容易的。” 春花把婶子的手推了回去。 “啊啊啊啊啊。” 她坚决的摇了摇头。 “你看你这丫头,还挺外道的。”婶子把钱放进裤子兜里。 “以后帮忙就是帮忙,你可别跟我这么外道了啊。” 春花点头,带着小丫推门而出。 今年日头也奇怪。 霜来的早,八月十五来的晚。 春花早早起床,想要煮几个鸡蛋。 一出门才发现院子里,柴垛上上了一层霜。 留在园子里的几棵趴了棵(没长心的白菜)也变得蔫头巴脑的。 没钱过节,春花烙上几张饼,又煮了几个鸡蛋。 也不知是火候的缘故还是水没兑好,烙出来的饼像馒头一样,摸起来硬邦邦的。 好在不算厚,勉强能咬得动。 吃过早饭,春花给小丫兜里揣上四个鸡蛋,自己布袋子里装上三张大饼。 今个儿去的地最远,她要带好充足的粮食。 因为来回步行,都要走上一个小时。 春花挎着布袋,手里拿着个破袄子,身边还跟个骨瘦如柴的小娃娃。 要是早四十年刚解放那会儿,活像个落难逃荒来的。 出来的早,天刚蒙蒙亮。 地上的霜还没化。 小丫开心的蹦蹦跳跳,一踩一个脚印。 等到了地里,太阳已经冒出了大半个脑袋。 春花把破袄子放在田埂上,让小丫坐上面逮蚂蚱。 然后拿着镰刀朝着稻田地里钻去了。 日上三竿,霜已经开始融化。 来时冻得邦邦硬的土路也开始泥泞不堪。 小丫逮够了蚂蚱去捞化了一半的薄冰。 突然,一辆面包车停在了路边上,上面还下来了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 “你好,我想问一下,王家屯子怎么走。” 春花歪着脑袋。 自己不怎么出村子,好像也没听说过王家屯子。 她摇了摇头。 “你再好好想想,我亲戚过世了。” 男人看着春花,不依不饶。 春花真的想不起来。 她指了指村子的方向。 “啊啊啊啊!” 跟着比划了半天。 男人道谢,转身离开。 春花心想,他大概是明白自己让他去村子里问问的意思了吧。 男人快速走出田地,上了面包车。 春花抬头看去,面包车竟然原地掉头,朝着反方向走了。 “啊啊啊啊!” 春花大喊,可面包车离着这里有几十米,根本听不见。 春花摇头。 他还是没懂自己的意思。 太阳火辣,原本干燥的稻田地也变得黏糊糊的。 春花累的满头大汗。 想喝口水,发现破袄子上只有几个没成型的草蚂蚱。 她四处张望,心猛的跳动起来。 刚才还在路边玩的小丫不见了! 她会在哪里? 去了河边? 河边离这里挺远的,得经过这里。 难不成回家了? 小丫现在粘着自己,也不会。 春花猛的瞳孔收缩,难不成被别人抱跑了! “那个傻娘们。” 男人把墨镜向上一提,挂在额头上。 “五哥,咱们不拐个男娃娃,拐个女娃娃干啥,这不是赔钱货,砸手里了。” 开车的人长得精瘦,高高的额头凸起。 “猴子,你没听南方来的大老板说的啥吗。” “说啥啊。” 瘦男人眼珠子一瞪,是像个猴儿。 “现在女娃娃少,虽然没人买来传宗接代,可能弄折胳膊弄折腿。城里那些个老娘们一个个爱心泛滥似的,一看是女娃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那能比男娃挣钱?” “你废话。” 五哥一瞪眼睛。 “男娃那是一锤子买卖,这可是摇钱树。” “擦,那咱们多搞几个女娃娃。” 猴子激动的拍着方向盘。 “等挣钱了,给你配个媳妇。” 五哥把头后仰,半眯着眼睛,舒服的靠在座椅上。 “那我可要个南方的。听说她们说话软软酥酥的,骑在身上叫好哥哥不要。咦~” 猴子想着,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那是后话,不过你特么就不能开快点吗,一直在原地嘎油(转圈)?” 猴子一脸无奈。 “五哥啊,这打唔(打滑)了啊。我这油门都快踩冒烟了。” 在车的前挡风玻璃上,是隐约飘着一丝丝黑烟。 “你特么……” 五哥眼睛瞪得溜圆。 “还不下车去看看,给老子买的二手五菱弄坏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脚一落地,便陷了进去。 再看银白色的车身已经泥泞不堪。 车轮斜斜的陷在土里,愣是刨了个差不多二十厘米的坑。 “要不我再试试?” 猴子挫着手,想回到车上。 “试尼玛试,还不找点干草石头垫着下面?” “那车里的孩子……” “老子看着,又跑不掉。” 猴子一抬脚,感觉鞋底三斤重,上面挂着一层厚厚的泥巴。 费力的朝着旁边的稻田地走去。 走路时甩掉一块泥巴,紧接着又粘上一块。 “这尼玛的鬼天气。” 五哥回到车上,从后视镜看躺在后座上的小丫。 为了偷孩子卖钱,也不敢下猛药。 在这里耽搁了快半个小时,小丫已经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这尼玛,能不能快点啊,猴子?” 五哥摇下车窗,对着田里大喊。 猴子抱着一捆干稻穗,回应道:“太特么黏脚了,我就上来了。” 小丫已经爬了起来,她迷茫的看着陌生的一切。 突然咧开嘴巴哭了起来。 “你特么给我老实点!” 五哥打开药瓶,想再给小丫下点药。 也许是男人的第六感,他猛的抬头。 后视镜中,那个傻娘们挥着镰刀,已经跑到了车后面…… 第16章 强龙遇见了地头蛇 春花拿着镰刀跑到车前,她趴在玻璃上往里看。 小丫坐在后座,眨巴着眼睛恐惧的看着窗外。 一看见春花的脸,又咧嘴哭了起来。 “啊啊啊啊!” 春花使劲拽着车门,可是里面上锁了,根本拽不动。 “姨姨,姨姨!” 小丫趴在车门里面,哭的更厉害了。 “你特么闭嘴,擦。” 五哥一手拿着药瓶,一手拿着毛巾。 眼睛盯着在车外的春花,一个没对准,把药都撒在了裤子上。 “擦。” 五哥气急败坏的把药瓶扔到一边。 他再看向车外,气血喷张。 这疯婆娘抡起镰刀想干什么? 哐当一声,镰刀劈在了面包车上。 “你个疯子,老子新买的车!” 五哥开门出去,想制服春花。 哪知春花一个侧身,朝着五哥砍去。 一个婆娘能有多大力气。 五哥准备空手接白刃,伸手去挡。 哪曾想春花力气像牛一般,镰刀没接住,还划破衣服,割了个口子。 血顺着胳膊流到了泥泞的土中。 “你个疯子,老子要你死!” 五哥咬牙切齿,再次想夺过春花手中镰刀。 春花死死抓着镰刀。 她心里也清楚,没了武器,她就完了。 两人正在僵持不下时,脖子处突然被什么东西勒住,勒的春花满眼金星。 手一软,镰刀也落在了地上。 “猴子,你干的好。” 五哥捡起地上的镰刀。 “你按住她,老子今天就要了她的命。” 也许是猴子害怕真成杀人凶手,手中的稻草松了松。 春花瘫坐在地上。 “猴子,你咋松手了?” 猴子是图财,又不是害命。 毕竟拐卖个儿童逮起来顶多蹲上几年,杀人可要挨枪子儿的。 他眼珠子一转,说道:“五哥,我好久没碰妞了。弄死之前让兄弟我爽一把吧。” “快点。” 五哥回车里拿了条毛巾,捂住流血的伤口。 “啊啊啊啊!” 春花惨叫着想拽回自己的头发。 头发的另一侧被猴子拖着,一路拖到了稻田地中。 “你说你哪天去镇上不好,非挑今天。” 铁生媳妇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怀里还抱着胖乎乎的耀祖。 “还不是赖昨天那个梦。那梦太真了,我都以为抚恤金真到账了呢。” 梦里的钱铁生大吃大喝,梦外的钱铁生比驴都累。 他弯着腰,重心靠前。 费力的推着自行车。 “不行你下来走两步,老子都累冒汗了。” “还不是你没本事。” 铁生媳妇把头转向一边。 “你要是有本事,也买个面包车,我和耀祖就不用受这罪。” “面包车好,那还不是唔(陷)里头了?还是脚蹬的好,推着就走。” “你没本事就说没本事。” 铁生媳妇眼巴巴的看着陷在路对面的面包车,眼里满是羡慕。 突然,她惊叫起来。 “铁生你快看,那面包车里坐的是不是那死丫头片子!” “谁啊。” “就是你死鬼哥嫂留下的那个!” “你疯了吧,都埋一个星期了。难不成还诈尸爬出来了?我看你是想坐车想疯了。” “你不是也想坐车,刚才还嘟囔。” “我说的没道理么,要不是驮着你俩,我就蹭李哥的车回来了!” 上头想要合村,消息一出,文件还没下达,李村长就开车跑镇上去了。 村子可是从他爷爷那里传过来的,也算是祖传了。 他爷爷干了二十年,他爹也干了二十年。 等流到他时,家底丰厚了不少。 可屁大点的村子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土地是钱,人头也是钱,上面也会拨钱下来。 肉大家分着吃,也能捞上一口。 他要捞一大口。 礼物送出去了,李村长美滋滋。 官场规矩,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 只是这鬼天气,车子开上一会就打滑。 “李哥,今天真应该多带几个人出来的。” 郑晓拿着铲灰的小锹,在地上撒着石子。 “怕啥,要是真陷里头了,随便抓个人过来。” “要不是咱们村的呢。” “不是还有你呢吗,哈哈哈。” 郑晓一米八大个,背后的纹身在白色背心中若隐若现。 “啊啊啊啊!” 春花用力的反抗着。 满是污泥的衣服被撕开个口,露出白花花的脖子。 腿一挣扎,不小心踢到了猴子的命根子。 这一踢不要紧,原本只想做做样子的猴子瞬间兴奋起来。 “特么的。” 他声音低哑,朝着春花的脖子啃去。 “特么的,你快点!” 眼看对面来了一辆黑色大奔,五哥摇开窗户破口大骂。 “我快,我就快!” 猴子一手钳制住春花,一手解着裤腰带。 嘶~ 对面的车开到这里,好巧不巧的也熄火了。 “特么的,平时都三秒……” 五哥叼着烟破口大骂。 黑色大奔上下来两个人,他们也走到车前,观看陷进去的程度。 五哥死死的盯着。 哪知道对面那两人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其中一人竟然朝着他车的方向走来。 五哥拿起镰刀。 上面还有干涸的血渍。 “下来帮忙!” 咣的一声,郑晓一脚踢在了车门上。 五哥朝下一看,心里一疼。 怕是这一脚给面包车踢出个洞。 “我说你特么下车!” 李晓捡起地上石头,使劲砸在车玻璃上。 这一砸可使出了不少力气,车玻璃被砸开一道裂缝。 “我靠,谁特么欺负我五哥。” 裤子都脱了,只差最后一步。 猴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震得瞬间瘫软,他提着裤子大声喊道。 “还有一个。” 原本猴子的位置被稻草挡着,现在猴子从稻草里钻出来,从上面往下看,只看见大半个身子。 李晓平举着石头,对着猴子吼到:“你特么也过来。” 猴子身子一颤。 那压迫感,比五哥给他的压迫感还强。 “你不出来,老子放火烧车。” 李晓拿出打火机。 随着咔哒咔哒响,火苗蹿的老高。 这是强龙遇上了地头蛇。 五哥看着路对面瞪着这里的人,也不像个善茬。 他面包车没贴黑膜,里面一目了然。 对面大奔可是贴了黑膜的,还不知道里面藏了起来。 五哥把镰刀藏在副驾驶座椅下,开门走了出去。 第17章 中秋节 五哥一下车,才发现这人比自己高半头,一脸凶相。 “五哥。” 猴子跟在一旁,使着眼色。 五哥突然朗声大笑。 “猴子,出门在外都是兄弟,咱们帮帮他们吧。” 两人走在前面,郑晓走在后面。 说是帮忙,倒像是被驱赶的山羊。 “我进去踩着点油门,你俩在后面推。” 郑晓看了眼李村长,钻进车里。 李村长躲在一旁,抱着膀子,冷眼旁观。 车里陷进泥巴里,五哥和猴子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 推了半天,蹦了一身大泥巴。 黑色大奔一声轰鸣,终于从泥里开了出去。 “李哥,请。” 郑晓瞪了五哥他们一眼,拉开车门。 李村长从二人身边走过,钻进车里。 看着大奔呼啸而过,猴子的鼻子都气歪了。 “五哥,你刚才咋不动手。” “在人家地盘还是悠着点好。” 看着副驾驶车门上凹进去一块,五哥也不淡定了。 “特么的,等到老子挣了钱,找几个打手,把场子找回来。” 猴子正撅着屁股,趴在后车窗往里张望。 “你把稻草铺上啊,猴子!” 猴子一起身,一脸紧张。 “五哥,那个小孩,她,她不见了!” “那个死娘们!” 五哥拿起镰刀,朝着稻田里里走去。 稻草后面的地上只有猴子二人扑腾过的痕迹,哪里还有春花的影子。 “那是咱们村的吗?” 李村长看向窗外,浑身泥巴仓皇逃跑的一大一小。 “看着不像。” 郑晓也歪着脑袋,看向斜前方。 “停下来看看。” 李村长送了礼心情舒畅,刚才把两个男人踩到脚下更舒畅。 “李哥……” “反正并村后都是我领导的了。” 李村长正襟危坐。 “你说你李哥这村长当的不好吗?” “好,非常好,那是相当不错了。” 郑晓拍着马屁。 车辆停在春花身前半米处,春花愣了愣,扯着小丫继续上前跑。 “下去看看。” 李村长坐在后面,一动不动。 “不就是两个叫花子么。” 李晓开门,挡在了春花前面。 春花想从一边绕过去,谁曾想李晓一晃,又挡住了路。 “啊啊啊啊?” 春花害怕人贩子追来,急着逃跑。 可眼前人不放她过去,瞪着眼睛干着急。 “原来还是个哑巴。” 李晓头微微翘起,一脸鄙夷。 “我们村长有事要问你。” 春花眼看着眼前这壮汉,不是她村子里的。 正在疑惑时,车玻璃落下,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打量着她破烂的衣裳,不怒自威。 “你是前面村子的?” 春花点了点头。 “上来吧。” 李村长把门打开。 “可是李哥……” 郑晓不理解,很不理解。 李哥想装好人是不是装过头了,对一个叫花子这么好干什么。 刚把小丫从人贩子车里救出来,春花哪里还敢上车。 况且她也没见过这两个男人。 “我李哥让你上去。” 郑晓声音不悦的推搡着春花,把她塞进车里。 小丫躲在春花的胳膊下,春花身体靠着车门,和李村长之间留出一人空隙。 “不用怕,我是李家屯子的村长,我叫李生。” “过不久也是你们村子的了。” 李村长说完,郑晓补充道。 李家屯子! 春花想起了无赖钱铁生,对李家屯子的印象并不好。 越接近村子里,道路上的泥泞越少了。 听到汽车喇叭声,钱铁生停了下来。 一看是李村长的大奔,更是从自行车上下来,满脸堆笑。 铁生媳妇本来坐在后座上昏昏欲睡,这突然停下,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 刚要破口大骂,只见李村长的车从身边呼啸而过。 “你看看你,一天天谄媚的样。人家李村长压根就不想搭理你。” 铁生媳妇嘲讽道。 钱铁生面露迟疑之色。 他喃喃自语道:“我不是眼花了吧,我怎么感觉坐在李哥车里的是那个哑巴?” “你家在哪,我送你过去。” 进了村子里,春花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忙摇头,比划着在这里下车就行。 “郑晓,停车。” 车门一开,春花带着小丫跑下了车。 匆匆朝着前方跑去了。 “真是个又脏又没礼貌的哑巴。” 郑晓回头看了眼春花坐过的地方,上面粘了不少泥土。 “给李哥的车都弄脏了,回去还得洗车!” 回到家里,春花拉上窗帘,大门也上了锁。 怕趴在窗帘缝里一直观察着外面。 直到眼睛盯的干涩红肿,才回过头来。 小丫坐在炕上,正在鸡蛋壳里找碎鸡蛋。 上面还沾着些许草籽泥土,她们两个往回跑摔草丛里弄的。 刚才发生的一切,想想都后怕。 春花身子不受控制的发抖。 泥水从下巴颌子流到手上。 她脱去身上被撕烂的衣服,轻轻擦拭着在田地里的泥土和划痕。 “春花,春花!” 婶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春花忙抹了一擦脸,穿好衣服朝着外面跑去。 “春花啊,怎么天刚黑就锁门,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天色灰暗,婶子并没有发现春花脸上的异常。 春花双手并拢,放在耳边,表示自己刚才在睡觉。 “那你那块地割的还挺快的。” 婶子一抬手,举起一袋月饼。 “我估摸着你这刚雇人割完稻子也没什么钱,正好我今年月饼买的多,给你拿一袋!” 春花忙摆手。 这一袋少说也得五块钱。 “诶呀,你跟我客气啥。” 婶子透过门缝,把月饼塞到春花手中。 “那去吃就完事了!” 春花朝里面一指,示意要进去取钱。 婶子忙说道:“诶呀,都说了送你的,给什么钱给钱,赶紧回去吃吧。我先回去了,一家老小还张着嘴巴等着我做饭呢。” 前两天还时不时的下雨,今天的夜晚特别晴朗。 圆圆的月亮挂在高空,院子里也亮了些。 小丫吃完鸡蛋,搬着板凳在看月亮。 春花拿出一块月饼,放在小丫手里。 剩下的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放在衣柜中。 想着喊小丫进屋,别被蚊子叮了。 小丫正拿着月饼发呆。 看见春花出来,掰下来了一半。 “姨姨,咱们吃月亮。” 小丫甜甜的笑着。 春花被小丫的说法逗乐,想纠正她,这叫月饼。 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张了张嘴巴又闭上。 一口咬在月饼上,甜甜的。 春花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 两滴眼泪滑落到嘴角。 咸咸的。 第18章 刘嘉乐的秘密基地 中秋节过,又是新的一天。 春花把菜刀磨的锃亮,缠上几块布,放在布袋里。 领着小丫朝着婶子家走去。 婶子还在厨房做着饭,屋子里都是水蒸气。 “啊啊。” 春花叫了两声。 婶子才从雾气中探出脑袋。 “春花,你咋来了,吃了吗?” 春花点了点头。 “刚才油烟子声太大,我都没见你进来。” 婶子不好意思的搓搓围裙。 “你来是有啥事吗?” 春花的为人婶子是了解的,要不是有事相求,不会主动进她家的门。 “啊啊啊啊啊。” 春花比划了几下,做出要去割稻子的动作。 又把小丫朝前推了推。 “你想让这丫头在我家玩?” 春花点了点头。 “今个儿我有事诶。” 看出婶子的为难,春花扯着小丫,转身要走。 婶子突然说道:“俺家那淘小子今天在家,不行让他领着玩吧。” “我才不帮哑巴看孩子!” 刘嘉乐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春花无奈的笑了笑。 “嘿,你等我一下啊。” 婶子说完,抄起擀面杖就钻进屋子里去了。 “我不要,我讨厌那么点的小孩嘛……她那么小,长得像个鼻嘎!” “诶呀,你这孩子……” 春花站在门口,有些尴尬。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刘嘉乐突然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带着一阵风。 他跑到春花面前,大声说道:“俺妈说了,给我一块钱,让我带她,可我不干。” 他突然狡黠一笑。 “如果你能给我两块,我就同意!” 刘嘉乐上五年级,个头快有春花高了。 只是那眼神里一眼就能看出的算计,还是小孩子。 春花摸着口袋,拿出两块钱。 求人办事,本就打算让小丫买点零食,和婶子家的孩子一起分享的。 “耶耶耶耶耶!” 两块钱到手,刘嘉乐乐得跳了起来。 他一把拉住小丫的手,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哑巴姐姐。今天我刘嘉乐就是小丫的哥哥,小丫就是我的亲妹妹!” 看着小丫被嘉乐拉到屋子里玩,春花也放心了。 “啊啊啊啊。” 春花指了指外面。 “诶呦,早饭马上做好了,你不留下来吃点?” 春花摇头,开门走了出去。 “妈,我要吃鱼肉,我最亲爱的鱼肉啊。” 嘉乐拿着筷子敲着桌子。 “母亲,我最亲爱的母亲大人,你行行好吧,把昨天剩下的鱼肉炫进我的嘴巴里吧!” “你鬼嚎什么?” 婶子拿着筷子,打在嘉乐的头上。 “人家家要吃鱼肉嘛……” 嘉乐眨着眼睛撒着娇。 “你忘了,昨天晚上咱们不都吃光了?” 婶子瞪着嘉乐,想让他闭嘴。 “你骗人!昨天晚上你还说给我留着!” “昨天半夜被我炫了行不行?” 婶子被吵的心烦,撂下了筷子。 “啊啊啊啊啊,我的鱼肉,我亲爱的鱼肉啊,你死的好惨啊……” “爱吃不吃,不吃滚一边去!” 婶子夹起一块土豆,夹到了小丫的碗里。 “小丫头啊,你会使筷子不,用不用奶奶给你拿个勺子啊。” “奶奶……噗……哈哈哈哈哈!” 嘉乐捂着嘴巴,几粒饭从嘴巴里喷了出来。 婶子眼睛一瞪。 “不然我咋说,让这孩子叫姨吗?” “她管哑巴叫姨,也管你叫姨。我得管哑巴叫姐,也得管你叫姐……” 嘉乐一本正经的分析着。 “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巴吧你!” 又一筷子打在嘉乐头上。 “诶呀,开不起玩笑。小气鬼,喝凉水!” “刘嘉乐……” 婶子被气的咬牙切齿。 她转头看向小丫。 “你怎么还不吃?” 情绪没调整好,对着小丫的语气也有些暴躁。 小丫寄人篱下好几年,本就敏感。 小声的说道:“奶,奶奶,我在家里吃过了。” “你们俩在家里看电视,不许出去!中午你俩就对付吃一口,饭在锅里,应该凉不了哪里去。你不许点火,上次差点把房子点着了!你听到没,刘嘉乐!” 婶子收拾好厨房,扛着锄头刨土豆去了。 啪嗒。 婶子走的刚没影,黑白电视就被关上了。 “哥哥,我还想看……” 叔叔家里有电视,可能看电视的机会很少。 大多数时间她都要干活,每天有干不完的活。 偶尔蹭一下耀祖看的动画片,还要被婶子戳着脊梁骨说从没见过这么懒的丫头。 小丫看向嘉乐,声音怯懦。 “母老虎走了,哥哥领你出去玩!” 嘉乐往上一跳,蹦上了窗台。 他弯腰把手垂了下去。 小丫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你拽着我手上来啊,母老虎把门锁死了,你还能像孙悟空一样变成蜜蜂钻出去?” 从窗户跳出,嘉乐带着小丫走到了后园子。 “我家盖房子时用的,母老虎舍不得扔。” 嘉乐拍着一大堆砖块石头,上面湿哒哒的,有的上面还长了青苔。 他跳过几块砖瓦,在边上的角落停了下来。 “你快过来,我给你看看我的秘密基地。” 看着小丫迟迟未动,嘉乐有些不耐烦了。 “你磨叽什么,快过来啊!” “哥哥,我怕。” 小丫虽然六岁了,可营养不良,长得和三岁小孩差不多。 小细胳膊小细腿的。 “诶呀,女生可真麻烦。” 嘉乐一边念叨,一边回去,伸出了手。 两个小孩蹲在一片瓦前。 “看好了,别眨眼。” 嘉乐卖着关子,轻轻的把瓦片揭开。 里面竟然藏着一群红色的刚长毛的老鼠。 小丫吓得往后一缩。 她被扔进猪圈里时看过,大老鼠眼睛在半夜冒着绿光,可吓人了。 “它们可爱吧。我给它们起了名字,这个叫一只耳,这个叫两只耳。” “那它叫三只耳,它叫四只耳?” 小丫指着另外两只老鼠捂嘴偷笑。 “妹妹,你看它们哪里有那么多耳朵!” 嘉乐也跟着笑了起来。 “它毛少,所以叫一撮毛。它叫刘老六。” “它为啥叫刘老六啊?” 小丫指着最边上的那只老鼠。 “它把它的耳朵给咬下去了,你说六不六,哈哈哈哈!” 第19章 打鸟 嘉乐笑得直捂肚子,直跺脚。 他小心翼翼的把瓦片盖好,拍了拍手。 “走,哥哥领你买糖去!” 嘉乐打开后门,和小丫溜了出去。 “这是小卖店,你没来过啊?你没来过啊?” 嘉乐看着眼睛到处乱瞄的小丫,惊讶的大叫。 刘婶打开辣条包装,从里面抽出了两片,递到嘉乐手里。 “这孩子我以前都没看过,你家来亲戚了吗。” “哑巴家的。” 嘉乐一边说,一边把辣片分给小丫一片。 “我说她那天怎么来买面包。她搁哪抱养的,别的村吗?” “那谁知道了,反正哑巴让我今天招呼她。刘奶奶,再给我拿十个泡泡糖。我要一毛那个啊,可别给我拿两毛五的。” 出了小卖店,嘉乐撕开泡泡糖。 看着里面老虎图案的贴纸美得直晃脑袋。 他把泡泡糖扔进嘴里,把老虎贴纸贴在了胳膊上。 “你看看我!” 他咬牙瞪眼,装作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你看看我帅不帅,酷不酷?” 小丫手里拿着辣片,也不放进嘴巴里。 她看着别处,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诶,你咋的。你是不是也想吃泡泡糖啊,我分你一块。” 嘉乐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块。 “你不许叫姨姨哑巴!” 小丫叉着腰,嘟着嘴。 “诶呀,这不是叫习惯了嘛。” 嘉乐挠了挠满是汗水的脑袋。 “我给你两块泡泡糖,别生气了好不好?” “哼。” “最多三块,不能再多了!” “哼。” “诶呀,那我不叫了还不行吗。你亲姨姨,你好姨姨,你宇宙第一姨姨。” 小丫这才消气,伸手要拿嘉乐手里的泡泡糖,谁知他又快速的揣进兜里。 “你不是说给我的?” “阿弥陀佛,老衲刚才撤了谎,怕要遭天打雷劈。这泡泡糖可以帮我排忧解难,起死回生……” 嘉乐半闭着眼睛,神神叨叨的。 小丫缩回了手。 她听到了死。 那是一个多么不好的字,让她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她不要身边任何人死。 嘉乐见小丫不再伸手要,以为自己说的谎奏了效。 心想还是这么大的小不点好骗,自己班上的女生一个个像人精似的。 “刘嘉乐!” 嘉乐回头一瞅,竟是同班同学孙阳。 孙阳拿着弹弓,正朝着他瞄来。 “孙阳,你敢打我,我就让我妈找你家去!” 嘉乐指着孙阳,把小丫护在身后。 “你在缩什么,我的兄弟。” 孙阳学着电视里的港台腔,走了过来。 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弹弓。 “我瞅瞅!” 嘉乐一把抢过来,放在手中把玩。 “你这弹弓能弹挺远吧。” “那是,我爸新买的气泯芯。” “你不怕你爸揍你?” “那我就躲树上,拿弓箭弹他。” “你牛……” 嘉乐伸出大拇指。 “你拿着弹弓去哪啊。” “去打鸟,一起去。” 孙阳夺回弹弓,放在怀里。 “你怎么还领个小不点?” 孙阳看着有些跟不上他们的小丫说道。 “诶,老衲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给了你多少。” 孙阳一听到有钱,眼睛放光。 嘉乐伸出一根手指。 “刚一块钱啊,那太少了。” 几人说着,来到了山坡上。 这是一片被开垦的树林,远远看去,高高的树上还有几个鸟窝。 “你确定这行?” 嘉乐站在树边丈量着身高,估摸着鸟窝得有五六个自己那么高。 小丫也站在树边。 别说跟大树比了,她只比杂草高那么一点点。 “闹呢。” 孙阳从裤兜里摸出石子,放在弹弓枪,闭上一只眼睛瞄准。 “你俩最好别睁着眼睛,虽然我是神枪手,可刀剑无情,误伤了你们就不好了。” “切,我赌三张小当家卡片的,你砸不下来。” 孙阳突然放下弹弓,他眼睛冒光的说:“说话算数,不算数你就是狗。我可有证人。” 随即看向小丫。 “小妹妹,你可得帮我作证!” 小丫点了点头。 弹弓再次瞄准鸟窝。 “发射!” 只听啪的一声,鸟窝从树上被打了下来,落进了草窝窝里。 “咋样?我的卡片可别忘给我。” 孙阳收起弹弓,高高仰着脑袋。 “你牛!” 嘉乐又伸出大拇指。 “不过那么容易被打下来,估计里面也没什么鸟。” “怎么可能。” 孙阳说着,朝着草窝里看去。 树林里,杂草是最没用的。 矮趴趴的,不能割下来编草绳。 就连家里养牛的都看不上,弯着腰够不着,得蹲下来割。 忙活的腰酸腿疼,还不够老牛几口吃的。 所以它们在树林中一长一个窝,一窝一大团。 不知道打下来的鸟窝掉哪里去了,三个孩子只能蹲在地上在草里乱摸。 “你们看!” 嘉乐惊喜大叫。 小丫和孙阳凑了过去。 草团子里,有一个斜斜的洞。 “你说小鸟不会自己钻进去了吧?” “怎么可能。” 孙阳白了嘉乐一眼。 “我看这就是蛇洞,再不是耗子窝。” 一听耗子窝,嘉乐来劲了。 就是没有鸟,掏出几只没长毛的耗子也成了。 “我就不信了,小鸟肯定在里面!” 嘉乐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捡起一根拇指粗一点的小棍,掘了起来。 “咱俩离远点,别掘到土球子咬了咱俩。” 孙阳拽着小丫的衣服向后退了几步。 “你们两个胆小鬼,喝凉水。” 嘉乐使出蛮力,没几分钟,洞口就被掘开的更大了。 里面似乎有白花花的东西。 “你们快过来看!” 嘉乐用力一掘,一颗带皮花生从洞里滚了出来。 “是花生!” 孙阳兴奋的大叫。 “对,超级多的花生!” 嘉乐手中的棍子更加卖力。 越来越多的花生被挖了出来。 两人轮流挖花生,小丫在一旁蹲着看着。 直到耗子洞延伸到树下,钻进错综复杂的树根之中,两人才停手。 再看旁边的战果,竟然有一小筐! “咱们咋拿回去,用衣服兜着?” 三人眼里都是花生,已经忘记找鸟窝的事。 “不成,我妈要是看我衣服弄得那么脏,该打我了。” 孙阳摇头。 “那咋弄?” “我家离得近,有土篮子,我拿个来。这个给你。” 孙阳把弹弓交到嘉乐手上。 “要是有耗子来,你就打它!” “孙阳那个王八蛋,不是回家吃午饭了吧。” 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孙阳回来。 嘉乐起身,活动蹲麻的脚。 突然矮矮的灌木丛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嘉乐把小丫护在身后,掏出孙阳交给他的石子,拿着弹弓射了过去…… 第20章 偷花生的贼 孙阳拿着土篮子,急匆匆的赶来。 “刚才我好像打中了一只大耗子!” 嘉乐洋洋得意。 “在哪呢?” 孙阳把土篮子放在一边。 嘉乐指了指旁边的树丛。 “哪有。” “肯定是跑了的。” 两个大孩子哈哈大笑。 三人你一捧我一捧,很快,花生就被装进了土篮子里。 土篮子大,只装了一个底。 可这也够他们三个打牙祭,消磨时光了。 “太阳出来我爬煤堆,爬完了煤堆我脸确黑~” 挖到花生,嘉乐心情极好,忍不住唱了起来。 “黑黑黑黑,黑黑黑黑黑~黑黑黑,黑黑黑,黑黑黑~” 孙阳扭着屁股跟着附和。 小丫看着两人的怪出(搞怪的样子),乐得直抖。 “我擦你奶奶的腿,谁把我家柱子打了?” 一个中年夫妇拿着棍子,气势汹汹的朝山上走去。 “就是他们!” 柱子摸着额头上的鸽子蛋大的包,指着从山上下来的嘉乐几人。 “你们几个,谁打的我家柱子?” 柱子妈瞪大了眼珠子,头发被秋风吹的随风飞舞,破马张飞。 柱子眼泪汪汪的看着三人。 孙阳手里拿着弹弓,嘉乐挎着土篮子,还有躲在嘉乐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的小丫。 柱子伸出小手,指了指孙阳。 “青天大老爷,我可冤枉啊!” 孙阳眼看棍子朝着自己打来,上蹿下跳的躲开。 “你还喊冤,弹弓子就在你的手里,不是你是谁!” 柱子妈又一棍子打了过来。 孙阳没避好,一棍子打在屁股上。 疼的他捂着屁股嗷嗷直叫。 他看了一眼嘉乐,突然英雄气概附体。 他学着电影的样子,大声叫道:“你们走,你们快走啊!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嘉乐乐泪盈眶,一手提着土篮子,一手拽着小丫要走,谁知道一棍子打在了脚下。 柱子妈鼻子都气歪了,指着嘉乐大声骂到:“你还想走,你个贼!我看你贼眉鼠眼的不是个东西,还跑山上偷我家花生!” “这花生是老鼠洞里挖的!” 嘉乐梗着脖子,理直气壮。 “我看你们几个就是害人的老鼠!” 柱子妈又挥棒要打。 可是打向这个,跑了那个。 去追那个,这个又跑了。 小丫不及两个男孩体力好,没跑几步,就摔在了地上。 嘉乐提着土篮子,已经跑出几十米远。 他大声喊道:“小丫,你快跑啊,小丫!” “你跑不掉了,你个小叫花子。” 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丫被拽着衣服,提了起来。 土篮子里的花生原本打算分成三份,每人一点的。 嘉乐坐在凳子上,也没了吃花生的心情。 闷闷不乐的等到天黑,妈妈才扛着半袋子土豆回来。 “小丫呢,她回家了吗?” 婶子朝着里屋一看,只有嘉乐。 他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你饿了吧,我给你热鱼去。早上我怕小丫吃鱼不会挑刺,藏了起来。” 嘉乐爱吃鱼肉,要搁平时,早就蹦了起来。 他今天异常的沉默。 婶子也只当他看了一天孩子,没在意。 把鱼肉放在锅里,不一会,屋子里满是鱼肉的香气。 饭菜刚上桌,门突然被推开。 “啊啊啊啊。” 春花打着招呼,朝里面张望。 “小丫不是回去了吗?有啥东西落这里了?” 婶子拿勺子盛着饭,给嘉乐盛了杠尖一碗。 “啊?” 春花疑惑的看向嘉乐。 “我回来的时候小丫就……” 婶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饭勺子扔进锅里,大声喊道:“刘嘉乐,你把小丫弄哪里去了?” 嘉乐突然抽泣了起来。 “哑巴……姐,我没看好小丫,她被柱子妈抓走了!” 春花想起那天在卫生所里发生的矛盾,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春花!” 婶子还想问清原委,春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怎么可能,她平白无故的抓走小丫干嘛?” 婶子轻声嘟囔。 突然抬头,看向一脸心虚的嘉乐。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就是今天……” 嘉乐把前因后果一说,婶子脸都气绿了。 “我让你不许出门,你个惹祸精!说,花生藏哪去了!” “那花生真不是我们偷的!” 嘉乐哭着大喊。 “我管你是不是偷的,给我拿出来!” 嘉乐指了指仓房。 “你等着,我回来再收拾你…” 婶子说要,从衣柜里拿出几十块钱,去追春花去了。 “春花,你来了啊。” 柱子奶奶正收拾着碗筷,看见急匆匆赶过来的春花,打着招呼。 “你个死老太太,刷你的碗得了,你多什么嘴?你孙子被打成这样了,你还打招呼?” 柱子奶奶身子一抖,忙把碗筷拿进了厨房。 春花进屋,看见柱子妈正坐在炕上。 脸拉的,驴看了都得叫一声祖师奶奶。 她双手抱在胸前,眼神凶恶。 “啊啊啊啊啊!” 春花在屋子里四处撒摸,没见到小丫。 “你来了正好,看你家那个小叫花子给我孩子打的。” 柱子妈一把薅过在一旁玩耍的柱子,指着他的额头。 上面的包消了不少,周围还有些许淤青。 柱子一听在说自己头上的包,嘴巴一咧,又哭了起来。 柱子七十多斤,小丫顶多三十斤。 柱子站在小丫跟前,比她大一圈,高小半个身子。 就算小丫跳起来打都不一定能不能瞄准。 春花摇头。 她不信也是小丫打的。 “不是那个叫花子打的。” 柱子一看妈妈说错了,忙纠正。 “你个死孩崽子……” 柱子妈在柱子额头上按了一下,柱子哭的更凶了。 “就算不是她打的,偷花生这事总是她干的了吧?” “啊?” “偷了我一土篮子花生,那小叫花子咋知道我家花生地在山坡上,肯定是你个穷哑巴教唆的!” “啊啊啊啊!” 春花已经听不下去了,大声嚷嚷。 “你要找那叫花子,行啊,赔我儿医药费,赔我家花生!” 春花气的想打人。 她抄起了旁边的凳子。 “你要打我是吧,你来啊,你个疯子!在卫生所我就想和你打一架了!擦你奶奶的,我打出生就没怕过人!” 柱子妈撸起袖子,腾地一下,从炕上跳了下来。 第21章 面糊糊 眼看屋子里剑拔弩张,快要打起来了。 柱子奶奶赶忙跑到外面,门口传来哗啦啦的响声。 “姨姨……” 抡起的凳子停在半空,春花回头,朝着下方看去。 瘦小的小丫脖子上绑着粗粗的,生锈的铁链子。 仿佛要把脖子勒断。 趁着春花走神的功夫,柱子妈抄起藏在门后的棍子,猛的抡在了春花的小腿上。 那股闷疼直冲天灵盖,春花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个哑巴,不是挺能耐的嘛!” 柱子妈一手拄着棍子,一手叉腰,洋洋得意。 “小红啊,打都打了,让她们回去吧。” 柱子奶奶低垂着眼睛,声音也唯唯诺诺。 “你个哑巴,我就问你服不服?” 柱子妈把棍子怼在春花的额头上。 “行了,差不多就行了。” 柱子奶奶放开牵着小丫的狗链子,刚蹲下来,想把春花扶起来。 谁知地面传来一声闷响。 “诶呦。” 她捂着布满血管,抽抽巴巴的手,一脸惊恐的看着儿媳妇。 “你个死老太太,我让你插手了吗?谁让你把这叫花子领进来的?” 婶子挎着土篮子,匆匆赶来。 一进屋就看见飞扬跋扈的柱子妈和跪在地上的春花。 这不来还好,一来简直送上了门。 “好啊,挨个来赔礼道歉来了是吧。你个哑巴不是不相信小叫花子偷东西了吗,你看看这土篮子里的花生,就是证据,你说你怎么赔吧。” “奶奶……” 小丫拽着婶子的裤腿,浑身颤抖。 “赔,我这就赔给你。” 婶子气的青筋暴起。 她拿着土篮子,走到柱子妈身边。 突然把土篮子举过头顶,猛的一扣。 花生带着泥土倒扣在柱子妈头上,稀里哗啦。 “刘三媳妇,你个死东西!” 柱子妈气的咬牙切齿。 “我看见柱子头上的包了,伤的不重。” 婶子把二十块钱甩在了桌子上。 “这是赔柱子的医药费,至于你头上的花生,是帮我侄女讨回来的!” 柱子妈咬牙切齿。 比起哑巴,刘三媳妇也不是什么硬茬。 “东西都还你了,钥匙呢?” 婶子看着柱子妈,眉头紧锁。 “狗死了多少年了,你要钥匙,哈哈哈,让这叫花子一辈子带着狗链子吧!” 春花从地上起来,腿疼让她走路一摇一摆的。 她想抓住柱子妈的衣领,刚走两步,被婶子拦了下来。 婶子抱起小丫,领着春花走出了柱子家。 “啊啊啊啊。” 春花一瘸一拐,越想越生气。 婶子叹了一口气。 “春花啊,不是婶子拦你。我问清楚了,是我家那个惹事精弄得。咱们理亏。再说柱子妈是个什么玩意,欺软怕硬的主。她不敢跟我动手,是因为我打的过,骂的过,你就不一样。” 春花低垂着脑袋。 谁让她是哑巴,人人可以欺负的哑巴。 “啊啊啊啊。” 昏黄的灯光下,春花在小丫的脖子处抹了一层豆油,拿着锯条锯了起来。 她哑巴可以被欺负,小丫不可以。 更不可能让她挂着狗链子一辈子! 狗链子虽然生了锈,可毕竟是铁做的。 锯条咯吱咯吱的锯了一个小时,只锯开一个小小的豁口。 春花甩了甩锯得发麻的手,轻轻的在小丫的头下又垫了一个枕头。 小丫已经睡着。 小小的眉头偶尔皱一下,似乎在做噩梦。 春花又拽起锯条。 直到手指发胀,眼睛变花。 清晨的阳光照在春花眼睛上,她猛的惊醒。 石英钟已经显示是早上八点半了。 自从父母离世,她似乎没睡过一天懒觉。 小丫趴在一边,对着春花眨巴着眼睛。 “啊……” 春花摸向小丫脖子处红红的勒痕。 小丫从炕上跳了下去。 她踩在锯断的铁链子上,哗啦啦的响。 等了几分钟,她端着一个小铁盆,里面是一些白色的,黏糊糊的东西。 “啊?” 春花看着小丫,张开了嘴巴。 那是没放糖的面糊糊,春花每年贴春联时会做一些。 面糊糊本身没味,可春花却吃出了甜。 看着一小盆面糊糊见了底,小丫甜甜的笑了。 她把小铁盆放一边,手掌上是黑乎乎的锅底灰。 “姨姨,这个好吃吧。” 看着小丫期待的眼神,春花点了点头。 “啊啊啊。” 春花把磨好的镰刀放在一边,领着小丫朝着村北头走去。 这路小丫熟悉,她昨天刚走过。 “姨姨,今天还要找小哥哥玩吗?” 春花看着小丫,摇了摇头。 房门已经上锁,婶子不在家。 春花趴在窗户上,看见嘉乐撅着屁股趴在炕上,正磨磨蹭蹭的写着作业。 “铛铛铛。” 嘉乐抬头一看,原来是哑巴在敲窗户。 他大声喊道:“我妈今天让我在家写作业,不能看着那个小丫头了!” “铛铛铛。” “诶呀,我说你个哑巴,我都说不能帮你看孩子了。” 嘉乐捂着屁股,一摇一晃的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不耐烦的说道。 春花摇了摇头,指了指靠在杖子边上的木头推车。 “你想借我家推车啊?” 春花点了点头。 “拿去吧,拿去吧,只要别让我看小孩……我的可怜的屁股啊,昨天挨了一顿打……” 嘉乐说完,又摇摇晃晃的爬回了炕上。 春花推着推车,从小门而出。 回到家里,带上丝袋子和镰刀,水,又拿出一块捡来的泡沫放在小车上。 她拍了拍。 小丫爬到车上,一大一小朝着地里走去。 前几天的霜没留住,泥泞的道路也被晒干,留下大大小小的土楞子。 春花推着推车,一路颠簸。 小丫倒不觉得颠屁股,小脑袋左看右看,很是新奇。 最远那块地还剩一点,春花割完,又把镰刀收起。 推着小车往回走。 “姨姨,咱们要回家了吗?” 小丫坐在小推车上,斜着脑袋。 “啊啊啊啊。” 小丫不懂春花的意思,直到在一个路口转了弯,钻进了一大片毛嗑(向日葵)田里。 这些地只有春花一个人打理,比起别人家,总是“慢半拍”。 旁边人家的玉米黄豆已经收割完毕,只留下春花家一家,很是突兀。 春花把推车停放在背阴处,拿起镰刀,拽着沉得垂着大脑袋的毛嗑,割了下去…… 第22章 去镇子上 小丫坐在车上,抬头看着春花。 只见春花用手拍了拍毛嗑脑袋上干枯的小花,递给小丫。 小丫抱在怀里,比她的肚皮都大一圈。 她小心翼翼的揪下来一颗,放在嘴巴里。 在叔叔家,婶子是不允许她吃瓜子的。 小孩子哪有不嘴馋的。 她会偷偷捡一些干瘪的,带虫子窟的。 那味道并不好吃。 饱满的瓜子仁钻进嘴巴里。 咯吱一嚼。 虽然没有干瓜子香,湿湿的瓜子仁竟然有一点甜味。 春花钻进毛嗑田里,把毛嗑脑袋一个个削下,放在地上。 等一片毛嗑都没了脑袋,春花又拿着丝袋子,捡着装了进去。 推车回到家时,天已经大黑。 春花把丝袋子里的毛嗑抖在地上,才生火做饭。 这几天的天气异常的好。 秋高气爽,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万里无云。 春花在院子里铺上苫布,把毛嗑平铺上去。 这是晾晒的第三天,毛嗑盘子已经晒的收缩枯黄,一颗颗瓜子挺直了腰杆,随时都会蹦落下来。 春花拿着棍子,一下下打在毛嗑上。 瓜子噼里啪啦,落了一苫布。 小丫也找了根棍子,坐了下来。 “啊啊啊啊。” 春花抓起一只白色胖乎乎的虫子,扔到一边。 母鸡扑闪着翅膀,争着去捉。 小丫觉得好玩,她找来一个小罐子,也学着春花的样子,在毛嗑堆里找虫子。 攒够一小撮,她朝地上一扔。 杵着腮帮子看鸡在院子里四处扑腾。 “冰棍——卖冰棍——” 长长的吆喝声在十字路口响起。 春花擦了擦脸上的汗,从屋子里拿出一毛钱。 “看这孩子瘦的,你也不给买个两毛钱的,那个里面有奶。” 卖冰棍的老头把冰棍递到小丫手里。 小丫着急舔,舌头粘上了。 春花帮小丫把舌头轻轻拽下来,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谁都知道两毛钱的“恭喜发财”冰棍长得更大,比这个一毛钱的冰坨子好吃。 可她春花实在没钱。 毛嗑看着多,也打不出多少。 挑去干瘪发霉的,满打满算才弄了一丝袋子。 春花拿出自己缝制的布袋,装上小半袋,挂在墙上钉着的钉子上。 一不反潮,二也能避免耗子嚯嚯。 这是过年的坚果。 又把长得饱满的挑了些出来,当做来年的种子。 忙活完一切,已是半夜。 把小丫喊醒,就着白菜蘸大酱,胡乱的吃了几口。 第二天一早,春花就把瓜子放在推车上,带着小丫,朝着镇上走去。 昨天干了一天活,春花也腰酸腿疼。 可推车毕竟是婶子家的,保不齐她啥时候要用。 还是早借早还的好。 “你确定钱真到了?” 铁生媳妇涂着口红,再三确认。 “那还能有假?上面都通知李哥了,说今天就打来。” 钱铁生提好擦的锃亮的皮鞋,手上还沾着黑色的鞋油。 他拍了拍耀祖的脸。 “嗯~” 耀祖不耐烦的蹬了一下腿。 “你也不说把手洗洗!” 铁生媳妇不悦的嘟囔。 “刚才还在摆楞你那臭鞋,也不怕给耀祖传上脚气!” “头发长见识短的玩意,你听谁说脸上长脚气了?” 钱铁生把手放鼻子上闻了下。 “老子袜子新换的,比你脸都香!” 他又捅了捅耀祖胖乎乎的小脸。 “小祖宗,快起床啦,今天领你买变形金刚去啦!” 耀祖被捅得不耐烦,刚想发火。 听到变形金刚又憋了回去。 他兴奋的坐起来大喊:“变形金刚!变形金刚!” “什么时候把这破车扔了,总掉链子。” 刚出了村,自行车就咯噔一声,停了下来。 铁生媳妇抱着耀祖不禁抱怨。 “等钱拿到手,咱们也买个四个轮子的。” 钱铁生拿着小棍子一捅,链子上去了。 中秋收假,镇子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大多数是父母送孩子回来上学,大包小裹。 春花拿着家里的老秤,蹲在地上。 一毛钱一小捧,一块五一斤。 在旁边的人络绎不绝,可停下来买的很少。 大多数是小孩嘴馋,父母给买上一小捧。 蹲了一天,才卖的差不多了。 春花收起丝袋子,拿好秤。 把装钱的布袋子紧紧捂在怀里。 布袋子鼓鼓囊塞的,看起来钱很多。 里面都是块八毛,加起来才卖了九十几块钱。 这对于春花来说,已经够多了。 毕竟她的毛嗑地也没多大点。 春花看着小丫,对方早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头巴脑。 中午和她一起吃的锅巴就水,估计早就饿了。 “啊啊啊啊。” 春花拉起小丫,朝着一旁的小吃店走去。 春花以前在镇子上卖过东西,可从来没在镇子上吃过饭。 一走进小吃店,看着老板娘,紧张的手心里也出了汗。 “啊啊啊啊。” 她带着小丫走到吧台,指着菜单上最便宜的黄面条。 “有肉的两块,没肉的一块五,你加不加肉?” 初花看了看小丫,点了点头。 “要两碗?” 春花伸出一根手指,摆个不停。 小吃店在主街上,上下两层楼。 春花领着小丫,坐在一楼的角落里。 厨房叮当作响,炒的热火朝天。 服务员从楼梯走了下来,大声喊到:“二楼6桌加红焖羊肉!” 春花和小丫眨巴着眼睛,看着从自己身边路过的大菜。 溜肉段,锅包肉,醋溜排骨,红烧鲤鱼。 还有一个比春花脸都大的大肘子。 春花咽了咽口水。 “姨姨,我饿了。” 小丫把头抵在桌子上,不停的摆弄着筷子。 “你的黄面条。” 老板娘面无表情的把黄面条放在桌子上。 转身忙去了。 春花也不在意。 和楼上那个“有钱人”比,老板娘没跟自己翻白眼已经不错了。 细碎的肉沫包裹在浓郁的酱汁中,上面零星撒着点香菜。 春花拿过小丫手里的筷子,把面搅拌均匀,推了过去。 “姨姨你吃。” 小丫眨巴着眼睛。 春花摇头,把筷子塞到小丫手里。 拿起放在地上的布袋子,从里面拿出有些干巴的锅巴。 二楼之上,两个桌子并在一起,一家三口吃的满嘴流油。 在桌子的一角,还摆放着一个崭新的变形金刚玩具…… 第23章 半夜挖坟 “我妈从小就说,俺哥是穷苦命,我是富贵命。” 钱铁生喝多了,大着舌头红着脸。 “你跟着我,这辈子就对了!” “还不是用你哥的穷命换的。” 铁生媳妇一边给耀祖夹肉,一边撇着嘴巴。 “他那是命里该死!” 钱铁生不爱听,摇晃着站直了身子。 “你要干嘛去?” 看着钱铁生摇摇晃晃的走到楼梯口,铁生媳妇大叫道。 “看看我的红焖羊肉好没好,奶奶的,真特么慢。” 钱铁生一边嘴里嘟囔,一边晃晃悠悠的走下楼梯。 “我说你们大厨干嘛,睡着了?” 钱铁生扶着栏杆,朝着厨房大骂。 “你再等下,我催催啊。” 老板娘拍着钱铁生的胸脯,轻声安慰。 “我倒要看看谁在做饭。” 钱铁生不顾老板娘的劝阻,一摇一晃的朝着厨房走去。 正是到了饭点,小吃店里人声嘈杂。 春花只觉得有人在耍酒疯,并不在意。 一顿吃上了八个硬菜,钱铁生走路生风。 快到厨房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 他睁大了眼睛。 那个正在吃面条的小孩,怎么和自己死鬼哥哥留下的那么像。 可那死丫头片子是自己亲手埋下去的。 难不成见鬼了? “红焖羊肉,来喽~” 服务员端着热腾腾,香喷喷,肉滋滋的菜从厨房里出来。 钱铁生哪里还顾得上羊肉。 他双腿发软,朝着后面倒去。 一个不留神,差点撞翻了服务员手里的菜。 “我说你,这一盘子五十多,你赔不赔的起。” 女服务员没看清撞到自己的人就是二楼的贵宾,气急败坏。 “赶紧端上去吧!” 老板娘面色阴沉,翻着白眼。 “走。” 钱铁生踉踉跄跄的爬上了楼,也顾不得桌子上剩了大半的菜。 “不是钱铁生,刚吃两口你走什么走,你见鬼了!” “就是见鬼了,那死丫头片子就在楼下,还吃面条呢。” “小孩子长得都差不多,那天我还不是看见一个和她像的。” 铁生媳妇并不在意。 “我看见她额头上的那道疤,就是年前我用皮带抽的!” “诶,你们!” 服务员看他们几人匆匆下楼,以为要逃单,也跟着跑了下来。 钱铁生让媳妇带着耀祖先出去。 畏畏缩缩的来到收银台。 和刚来时财大气粗的样子比,现在就有点底气不足了。 老板娘一下子心里也没了底。 她一改刚才的温柔体贴,拉长了脸。 “小本买卖,不赊账也不能降价。” “诶呦,你说多少钱吧。” 钱铁生瞄着小丫的方向。 老板娘拿出长长的手写清单。 “一共二百八十四块钱。” “行行。” 钱铁生摸着口袋,拿出三百大洋。 收了零钱,跑了出去。 “真是个怪人,这菜都不打包。” 服务员一边嘟囔着,一边收桌。 小丫人看起来小,吃的可多。 等填饱了肚子,碗里只剩一点汤了。 春花嘴里嚼着锅巴,哪里有味。 看着面汤,咽着口水。 确定小丫不吃了,春花把剩下的锅巴掰开,放进面汤里。 饭点的味道就是好。 锅巴粘上面汤,也成了人间美味。 天黑了,港田师傅们或依或靠在摩托车上,打着哈欠。 看见一家三口朝着他们这里走来,都有了精神。 “李家屯子去不去?” 钱铁生大着舌头,一嘴酒气。 “这天都黑了,再说离这里八九里地。” “别废话,多少钱去吧。” “你看这样,我也不和你多要,五块钱成不?” 港田师傅说的小心翼翼。 其他港田师傅饶有兴致的看向这里。 他简直漫天要价。 都在看他的笑话。 “我当是多少钱,上车上车!” 钱铁生招呼着妻儿,自己坐在了最外面。 深秋的风带来了漫天星辰。 钱铁生透过小窗看向夜空,大声嚎唱了起来。 “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呃……” 一打嗝,一车子酒味。 回到家里,一大一小沉沉睡去,铁生媳妇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她细想着那天看到的那丫头,到底是不是小丫。 今天钱铁生看到的,是不是鬼。 越想脑瓜子越精神。 她推了推钱铁生。 “你干嘛啊。” 钱铁生睡得迷迷糊糊,猛的被推醒,一脸不悦。 “我还是不放心,你说那丫头不会是诈尸了吧。” “诈尸?诈什么尸。你这一天净瞎想什么。” “不行,我还是睡不着。” 铁生媳妇眼睛瞪得溜圆。 “不行你去果园里看看,那丫头还在不在了吧。” “不是,你特么疯了,这大晚上的……” 钱铁生嘴里嘟囔,不耐烦的翻了个身。 “那你还能白天去,你咋不拿个大喇叭喊‘我要掘坟了’?” “擦,真能嘟嘟嘟。” 钱铁生知道,今晚要是不确定一下,媳妇是不能让他睡觉了。 他披上衣服,拿着铁锹和手电筒,朝着外面走去。 八月十五刚过没几天,外面的月光还就少了一点点。 还是圆圆的挂在夜空。 钱铁生来到果园,风吹日晒让泥土移了位置。 自己埋得坑也变得凹凸不平。 几铲子挖下去,碰到了软软的东西。 钱铁生的酒醒了一大半。 他敢肯定,那是裹尸的被子。 纵使他胆大包天,夜里挖坟也是有几分毛骨悚然。 “小丫啊小丫,你说你去那里找你爸你妈多好,你还回来折腾个什么劲。” 钱铁生挖开被子一角,用力一扯。 他拿着手电筒朝着里面照去。 瞬间感觉膀胱一紧,吓尿了。 被子里除了泥土,什么都没有。 那丫头片子她……她真特么诈尸了? 春花拉着小丫回到村子时,天已经大黑。 她想把推车还回去,来到婶子家门前,婶子家大门紧锁,屋子里的灯也熄灭了。 估摸着婶子已经睡着了。 春花只好推着车回了家。 小丫蜷缩在推车上,沉沉睡去。 春花抱起小丫,蹑手蹑脚的回到了屋子中。 今晚上注定是睡不着了。 钱铁生脸色苍白,打着哆嗦。 为了让媳妇看清自己回来了,手电筒照在下巴上。 “尼玛,吓死了我。” 铁生媳妇刚睡着,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到这么恐怖的一幕。 钱铁生牙齿发颤。 他颤颤巍巍的说道:“媳妇,你,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第24章 秋收 按照约定,钱铁生第二天来到李村长家里。 李村长家有钱,独栋小洋楼,原本种菜的园子早就改成了小花园,里面还有凉亭和秋千。 钱铁生一进院子里,就看见老李村长正拿着水壶,站在花园里浇花。 那一大片一大片红的紫的芍药花还真好看。 李村长的黑色大奔停在车库中,看来他没出去。 钱铁生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李村长在外面只是看起来有威严而已。只有钱铁生知道,他的手腕有多狠。 只有混子才最了解混子。 两个男人穿着西装,带着墨镜,站在房前。 钱铁生认得。 一个是王祥贵,一个叫孙小伟。 他们看起来是保镖,实际上跟着李村长混,是李村长养的打手。 “你好,我……” 钱铁生刚想说明来意,王祥贵一把推开了房门。 显然李村长之前是交代过得。 这让钱铁生感觉倍有面子。 弯下的腰也挺得笔直。 说实话,李村长在家中的办公室钱铁生还真没来过。 地上铺着锃亮的瓷砖,房间里摆放着红木做的桌子,椅子。 李村长坐在桌子后,就像港台片里的大反派。 “钱铁生,你坐沙发上。” 钱铁生回头一看,门边上放着几个长长的红木沙发,上面是黑的发亮的皮革。 郑晓手里拿着半个苹果,一动不动的盯着钱铁生。 钱铁生屁股一坐。 好软,比特么过年新续棉花的被子还软。 “你存折拿着呢吧。” 钱铁生从沙发上起来,点头哈腰,双手奉上。 “郑晓,你去开车,咱们去镇上!” 李村长起身,走出了屋。 钱铁生却迟迟没跟上。 李村长回头,只见钱铁生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你咋的了,有屁快放。” 钱铁生吞吞吐吐的说道:“李哥,你看,你能不能回来,我想跟你说个事……” 等到李村长关上了门,钱铁生才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哥那孩子吧,她几天前就病死了……” 李村长嘴角一勾,露出嘲讽的笑容。 “你干的啊?” “天地良心!” 钱铁生连忙解释。 “那孩子本来身子就弱,一场高烧没挺过来,就……诶呀……” “尸体呢?” “我不想着小嘛,扔后山上去了。都快一个星期了,八成都臭了。” “钱铁生,你确定是死了的?” “李哥,我哪能骗你啊。” “行,那你明天来村委会开个证明。” 钱铁生搓着手。 “李哥,你看我下午开不行吗?” “下午我还有事,不上村委会。” 说好的四六分账。 八万的抚恤金,李村长硬生生拿走了三万二。 黑色大奔停在门口,钱铁生下车,满脸堆笑。 等到大奔看不见影子,他才转身朝家里走去。 嘴里嘟囔着:“李生,你连我哥的死亡抚恤金都要,你真特么不是人。” 晚风吹进窗子里。 小丫趴在窗子上,看着满天星辰。 “啊啊啊啊啊。” 春花和好了面,准备烙点死面饼。 难得小半个月的好晴天,在地里的稻子晾的晌干,等到明天,就轮到她家打稻子了。 这个倒不用雇人。 几家搁在一起干,那叫茬伙。 好在春花家的地不多,加上她是干活好手,别人带上她也没多少怨言。 只是婶子犯了难。 刚才在春花家时,坐在炕上念叨:“你说你三叔,早不出去晚不出去,稻田地里没完事呢出去了。茬伙还是我茬的,那帮老娘们啊,一听我今年就一个人直翻白眼。” 春花只好安慰婶子,表示她也是一个人。 “你不一样,我家比你家多两晌。” 春花把饼烙了满满一盆。 现在天气不太热了,放上个三四天也不能坏。 第二天一早,消停了几天的拖拉机声又响彻在村子里的小路上。 春花带着饼和水,拉着小丫,上了拖拉机。 “我说你啊,打稻子还带着这么点的小娃娃。” 马大娘低垂着一只眼睛,看似关心,实则担心。 生怕春花只顾着照看孩子,干的少了。 春花摇头,比划着小丫可以一个人玩。 等拖拉机到了婶子家,嘉乐也被拖了出来。 他穿着不适宜的长衫,满脸不情愿。 “我不要穿我爸的衣服,死丑的。” 婶子回头瞪了一眼。 “你就那一身好衣服,可不能糟蹋了。” “那我就穿个短袖!” 嘉乐不服气,要往下脱。 “稻壳子钻进衣领子里,痒死你!” “嗨,你也来了。” 嘉乐被婶子揪着耳朵上了车,看见小丫,打招呼。 “小哥哥,你今天不上学吗?” 嘉乐瞪了婶子一眼。 “母老虎说我去学校也学不懂啥东西,给我请了几天假。说什么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非让我劳动几天把吃的还回来!” 小丫捂嘴偷笑。 “奶奶是挺凶的。” “啊,我最亲爱的学校,我最喜欢的老师和同学,啊,我最向往的上课……” 嘉乐仰天长啸。 “你再不闭嘴,我拿长针给你封起来!” 婶子打开布袋子,露出银色一轧长的针。 嘉乐赶忙捂住了嘴巴。 一到地里,众人忙活了起来。 嘉乐和小丫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抻着麻袋。 一捆捆稻子放进打稻机中,从小口出来稻穗,大口飞出稻草。 嘉乐抻着抻着,不耐烦了。 往旁边一蹲,抓住了地上的蚂蚱。 “妹妹,我跟你说,蚂蚱再小也是肉啊。看看这大蚂蚱腿,人间美味,你吃不吃?” 小丫摇了摇头。 “哼,你不吃我吃。” 嘉乐把蚂蚱两只后腿掰下,放在嘴巴里,嘎吱嘎吱的嚼。 没了腿的蚂蚱被扔到地上,拱着身子,用几只前爪艰难的爬行着。 “啊,好吃!” 嘉乐一张嘴巴,露出夸张的表情。 逗得小丫嘻嘻笑。 “刘嘉乐!别给我整那死出,袋子都满了!” 婶子的话一出,嘉乐赶忙回到麻袋前。 他一本正经的说:“朕吃饱喝足,现在该管理朕的江山了。” 拖拉机开进了院子,看着稻子被扛进仓房里,摆放的整整齐齐。 春花提着的心终于落了挺。 不管怎样,今年是这样过去了。 又为别人家干了几天,随着小雪不期而遇,秋收结束了。 春花呆在家里也闲不住。 把地窖里的白菜拿出来,扒掉干枯的叶子,清洗干净。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粒盐,腌酸菜! 第25章 奶奶和姑姑来了 春花弯着腰,一层层的放白菜。 小丫踩在凳子上,抖搂着袋子,撒着大粒盐。 家里没电视,唯一能出声的收音机也坏掉了。 小丫每天除了望着窗外发呆,就是黏在春花身边。 “这再撒一点。” 春花指了指缸的一边。 大粒盐不像精盐金贵,一块钱能买上一大堆。 这是春花为数不多可以奢侈挥霍的东西了。 摆上最后一层白菜,春花搬起大石头,压了上去。 一看石英钟,已经是中午了。 春花推门而出,想去仓房拿点夏天晾的干蘑菇。 “姨姨!” 在门外踩雪玩的小丫突然往屋子里跑,撞了个满怀。 “啊?” 春花抬头看去,只见两个人,穿着狗皮小袄,缓步朝着院子里走来。 “啊!” 春花像是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惊讶的愣在了原地。 小雪到来,夹杂的风也是冷的。 一股股的灌进屋子里。 从屋子里又钻出一股股热气。 “我说你个丫头,看见奶奶和姑姑,怎么不出来迎接,你愣着干嘛?” 中年妇女声音带着不悦。 “啊,啊啊。” 春花忙把大门打开,迎接两位贵客。 姑姑搀着奶奶,进了屋子。 “你的炕都快凉了,老太太喜欢热的,还不去加把火?” 姑姑眉头紧皱,瞪着春花。 春花忙跑到厨房,在灶台里塞上柴火。 小丫不敢进屋,她蹲在春花身边。 小声问道:“姨姨,她们好凶啊。” 春花扯了扯嘴角,一些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 奶奶一直是在他们家待着,她爸养着的。 原本生了六个孩子,养活的只有四个。 要说这老太太也是命运多舛,一个刚出生就抽了羊癫疯,一个养到六岁下河淹死了。 按照奶奶的话说,老大媳妇太厉害,她不去。 老三刚成家不久,也不去。 嫁出去的姑娘是泼出去的水,也不能去。 老二两口子忠厚老实,为人孝顺。 她就当这里是自己家,死也要死在这里。 春花脸上露出几分嘲讽。 父母过世的第二天,说要死在这里的奶奶就跟着姑姑走了,十年都没有回来。 “我们都坐屋子里半天了,你也不说拿点茶水。” 姑姑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春花起身,泡茶去了。 灶台里的火烧的很旺,火炕也摸起来滚烫。 奶奶和姑姑脱下的狗皮小袄放在柜子上。 春花来到屋子里,只有奶奶盘腿坐在炕头上,热的脸通红。 “春花,你今年种的毛嗑还真不错。” 姑姑从小屋里拿来布口袋,咯嘣咯嘣的嗑着瓜子。 “啊啊啊啊啊!” 春花定睛一看,那是她挑的明年要种的种子! 她伸手来抢,姑姑却一把扔到炕上。 “看看你这抠门抠的,瓜子都不让吃。” 老太太也不说话,打开袋子也嗑了起来。 “啊啊啊啊。” 春花有口说不出,憋的直着急。 “我姨姨说,这是她留的种子!” 小丫在春花身后探着脑袋,怯生生的说道。 “哪里来的野种?春花啊春花,我也没听说你结婚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姑姑一脸讥笑。 春花捂住小丫耳朵,直摇头。 她才不是野种。 “也难怪,父母死得早,有妈生没妈教。你这大姑娘弄出个孩子,村子里人不戳你脊梁骨,我们老刘家都觉得丢人。” 春花攥紧拳头。 要不是因为是亲姑姑,要不是因为十年没见,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早赶出去了。 “春花啊,你过来。” 老太太突然开了口。 春花瞪了姑姑一眼,朝着炕上走去。 “你坐。” 老太太拍着炕,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在春花的印象里,这老太太可不是这样的。 飞扬跋扈又爱猜忌,在妈妈生前没少气她。 “啊?” 老太太握住春花的手,仔细打量着这个孙女。 “时光不饶人啊,我走时你还是个半大娃娃,现在头上都有白头发了。” 老太太低垂着眸子,脸上的肉也松垮垮的垂下。 比起以前,更显老态龙钟,竟有点慈眉善目。 “你爸妈死的突然,给我吓得够呛,也伤的不轻。才上你姑姑那里散散心,没成想这一去就是这么多年。” 老太太转头看向四周。 “这家啊,还是那个家。这一进来,我就感觉舒坦。我回来了,以后就不打算走了。” “啊?” 春花吓得抽回了手。 “你奶在我那里呆的不习惯,整天念叨着要回家。我这强留了这么多年也留不住。没法子,只能送回来了。” 春花脑子一阵懵。 自己养着小丫都费劲,又来一个老太太? “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啊,春花。” 老太太又拉起了春花的手。 “我也不计较你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可是你是个姑娘,被人从背后指指点点的终究不好。不行我托人,给这孩子找个好人家。” “姨姨。” 小丫吓得缩在春花怀里。 春花再次缩回了手,眼神坚定的摇了摇头。 “诶,真是孩子大了,翅膀也硬了。我一把老骨头,也打不动了。” 姑姑在一旁附和:“春花啊,你就是生在了好时候,要是我年轻那会敢弄出个野种,你奶奶得给我绑起来打,恨不得扒下来一层皮。” 春花一阵寒颤。 姑姑和从前的奶奶太像,眼神犀利的要把人戳死。 “我们车坐了两天一夜,早就饿了。你还不去做中午饭,打算饿死我们?” 姑姑坐在凳子上,喝着热茶,催促道。 说实在的,春花实在拿不出什么好的东西招待。 她去仓房拿来干蘑菇,泡在水里。 又跳进地窖,抠了一个萝卜,捡了几个土豆。 “你这大酱下的不行,还是你奶奶下的好。” 姑姑走到春花旁边,看着酱缸,直捏鼻子。 “要说没人教是真不成,大酱都下不好。” 大酱吃了快一年,已经见了底。 冷空气一来,结上一层冰碴。 春花费力的挖了一些出来,并没有理会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姑姑。 起锅烧油。 把切碎的葱花放在锅里,炒出香味。 焯过水的蘑菇放进窝里,翻炒几下,倒进水,乱炖。 等到开锅了,倒进大酱,再咕嘟一下。 屋子里充满了蘑菇酱的香气。 把蘑菇酱盛出来,用盘子盖好。 锅里放进土豆和萝卜丝翻炒,加水乱炖。 春花把干辣椒放在火炭上烤焦,捏碎放进盛放萝卜土豆的盘子中。 萝卜的香气加上辣椒的糊香味,让人直流口水。 也许是天气转凉了,养的五只母鸡也不怎么下蛋了。 春花看着储藏的鸡蛋只剩下六个,一阵心疼。 一狠心,打了三个在碗里。 “姨姨,我饿。” 小丫不敢进屋,蹲在灶台边上,眼巴巴的望着。 本来外面就不算太冷,炕烧的滚热,屋子里也变得热气腾腾。 春花端上饭菜,拉着小丫坐在板凳上。 “这就没有了?” 姑姑脸色一沉。 春花不知道姑姑在生气什么,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在我们那里,三个菜是给死人吃的!” 姑姑大声吼道。 双手伸向了桌面,猛的一翻…… 第26章 家庭调和 随着哗啦啦一声响,桌子被掀翻。 姑姑眼神犀利,瞪着春花,破口大骂:“你个丫头片子,你就那么盼着我们死吗?我们没死你就敢给我们做死人饭,我们要是死了,你还不得在我们坟头泼粪……” “呵。” 春花冷哼一声。 还是点一把火好了,直接祖坟冒烟。 “你还哼,你还敢哼!你在奶奶姑姑面前,这么没教养吗!还不滚去重做?” 春花看着地上的菜又气又心疼。 冬天存粮本就不多,这些够她们吃三天的。 她突然嘴角上扬。 原来气极了真会想笑。 “你乐什么乐,也聋了?” 春花看着姑姑,笑着点了点头。 她从厨房里拿来了四个空盘子,蹲在地上捡了起来。 “你……你在干什么……” 姑姑拽着春花的衣领,大声吼道:“我让你重做,你听没听到?” 春花不理姑姑,默默的把菜捡起,分放在了四个盘子里。 她把盘子放上桌,又捡起了地上的筷子。 看着姑姑和奶奶,做着“请吃”的动作。 “春花,你太不像话了!” 姑姑撸起袖子,要打春花。 奶奶坐在炕上,抹起了眼泪。 “青莲,算了吧。她不诚心想让咱们吃,咱们走吧。” “你等着,我找人收拾你!” 姑姑给奶奶穿上狗皮袄子,戴好毛线帽子。 恶狠狠的瞪着春花。 她搀着奶奶,一步步挪到门口。 奶奶在炕上盘腿坐麻了,走的步履蹒跚。 看着两人走出了门,春花把大门锁上,长舒了一口气。 “姨姨……” 小丫眨着小眼睛,盯着盘子里的煎鸡蛋咽口水。 春花摸了摸她的脑袋,拿着鸡蛋,到厨房里涮了涮。 简单的吃了口,春花开始收拾地面。 虽然菜里的固体都捡起来了。还撒着大酱和汤汁。 在灶台里撮上一锹灰(铲灰),倒在汤汁上,再用扫把扫起来。 放垃圾的丝袋子在外面。 春花只好打开房门,端着铁锹出去了。 可刚一出门,就看见姑姑搀着奶奶,后面还有大爷大娘哥哥嫂子,就连村长都跟在一边。 一伙人浩浩荡荡的朝她家的院子走来。 春花吓得扔掉铁锹,钻进屋子里。 反身把门锁上了。 没过几分钟,就听见在外面拽门的咯吱咯吱声。 砰的一声从门上传来,小丫吓得缩在墙角。 姑姑站在门口,破口大骂道:“你个死丫头,还不把门打开?你把我们赶出来,还不让我们进去了?” 春花盯着大门,默不作声。 “你不回答是吧,你当个缩头乌龟,我让你当个缩头乌龟。” 咔嚓一声,玻璃被砸了一个大洞。 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滚进了屋子里。 “不是,她姑,你有话好说嘛。” 村长在一旁劝道。 “那个哑巴跟个聋子似的,我有话好说,我说她听吗?她听的话能给这么年迈的奶奶赶出来吗?” 姑姑喊的声嘶力竭,又抡起一块石头。 “死丫头,你躲在屋子里当缩头乌龟是吧,我让你躲,你看我把不把玻璃全砸碎了!” 又是咔嚓一声响。 春花摸起了藏在门后的斧头。 大门打开,一阵冷风钻了进来。 “你个死丫头,你知道开门了?” 姑姑张牙舞爪的跑了进来,一把薅住了春花的头发。 春花举起了手中的斧头。 “你们能不能停,一会闹出人命了!” 村长夺过春花乱挥的斧头,大声喝道。 “你个死丫头,今天我就替你爹妈教训教训你!” 姑姑说的咬牙切齿,手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了。 春花没了武器,也不甘示弱,一把抓住了姑姑的头发。 “村长的话都不听,你们还想不想在这个村子里呆下去了?” 村长拎着斧头,狠狠的捶在地上。 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大爷大娘一起上手,才把春花二人分开。 众人来到屋中。 姑姑奶奶大娘坐在炕上,春花坐在凳子上,小丫依靠在她的怀里发抖。 大爷和哥哥嫂子站在一边。 村长站在最中间,主持着公道。 “我嘞个娘啊,你的命咋就那么苦呢。” 姑姑张开双手,拍在大腿上。 “你说你辛苦了半辈子,到该享福的时候,儿子死了。好不容易等孙女长大了,还不养你!” 姑姑哭天抢地,奶奶在一旁默不作声,直抹眼泪。 “行了行了,你们把我找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嘛,哭什么哭。” “就是这个不孝的孙女诶!” 姑姑带着哭腔,手指春花,就像来村子里卖艺唱戏的。 “她占着我们老刘家的房子,她吃着拿着老刘家的东西,不养她的亲奶奶诶~” “啊啊啊啊!” 春花走到柜子边,翻找了一番。 宅基地上写着她爸爸的名字。 “你这本子有啥用,这是我们老刘家世代流传的土地!” 姑姑抢过本子,扔在地上。 “咳咳,这属于村里集体所有的,你说错了。” 村长捡起本子,递给春花,纠正道。 “我不管,这就是我们老刘家的东西!” “姑姑,你们老一辈不是喜欢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么。” 嫂子看不下去,反驳道。 “那春花也是女娃,她也不能继承!” “可她没泼出去啊。” 嫂子捂嘴偷笑。 “你……” 姑姑想对着嫂子开火,可看向大娘。 她这泼辣了一生的嫂子都没开口,自己也不好开口。 她又把矛头指向春花。 “她泼没泼出去自己心里清楚,不然她那个野孩子是哪里来的?下蛋孵出来的?” “那小孩是隔壁村的,我知道,暂时寄养在春花家。” 村长解释道。 “这……那也不行,她是丫头就没有资格继承!” 姑姑气的手抖。 “村长,你今天就让她滚出去,把房子还给我妈!” “能不能不吵了!” 姑姑看着村长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也闭上了嘴巴。 小声嘟囔道:“反正不能便宜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第27章 分家 春花自然不服。 她昂着头,挺着胸脯。 没人知道这么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一个女人撑起个家不容易,尤其还是个单身女人。 “春花,你就好好认个错嘛。” 大娘瞄了眼村长,恶狠狠的瞪着春花。 “一家人就要和和睦睦的,吵架了让外人笑话。” “呵。” 春花冷笑一声。 “我看这死丫头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姑姑抡起胳膊,从炕上起来。 一把掀开春花的衣柜。 “你不自己滚是吗,我就把你衣服扔出去,一把火烧了!” “啊啊!” 那衣柜可是春花的命根子,她大叫一声,冲了上去。 眼看两人又要撕吧起来,大爷闷声说道:“你瞅瞅你们,像个什么样子!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 大爷在村子里当教师很多年,在老刘家算是最有文化的了。 别说外面的人对他客客气气,老刘家内部也多少带点尊重。 “我嘞个亲哥哥诶,你说她就行,你说我干嘛?你看咱妈被赶出去,不可怜吗?” “你觉得可怜,回来干嘛,继续在你家里待着,我觉得挺好的。” 嫂子抱着双臂。 “刚嫁进来几天你就目无尊长!又是个不要脸的死丫头!” 姑姑一看被老的说,被小的怼,一时面子挂不住。 推开春花要收拾嫂子。 “行了,咱说的都不算,看看村长啥意思,咱就怎么办。” 大娘挡在嫂子的跟前。 这祖宗可是自己花了几千块钱娶回来的,自己都不敢凶一句。 村长紧锁眉头。 这么多年春花过的容不容易,他看在眼里。 可春花她姑说的也有一点道理,孩子死了,父母和子女拥有同样的继承权。 可也不能把这小破屋子劈成两半。 村长想了想,开口说道:“春花,你看这样,你一年给你奶奶二百块钱赡养费,还是你姑姑养着……” 村长没说完,姑姑先跳了起来。 “这老太太能活个几年都不知道,二百块钱就打发了?再说,俺娘要的是房子!” 村长看向春花,对方也摇了摇头。 二百块钱对她来说是笔巨款。 “那就把房子一分为二,你睡大屋她睡小屋。两个灶台一人一半……” “俺娘岁数大了,在一个屋檐下不得被这个哑巴欺负死,我不同意!” “呃……” 春花攥紧拳头,怒不可遏。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让我怎么分!” 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 村长也弄得焦头烂额。 “反正我不管,这房子是俺娘的,就不让这死丫头住。” “春花,你看你奶奶都那么大岁数了,你就让让她嘛。” 大娘在一旁看似劝说,却是命令的口吻。 “姨姨,我怕……” 小丫抱着春花的大腿,眼神里都是祈求和恐惧。 “宅基地本子拿过来!你们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就按照法律上的来分!你们谁再有意见,就去报警,去法院!” “诶……” 春花长叹一声,再次递过宅基地本。 “这本子上的名字是属于刘二壮的,既然要分,就对半分!” 村长用手指在平面图上划了几道。 “宅基地上有两间房,两个园子。东边归刘二壮母亲,西边归春花。” 姑姑瞪着眼睛,生怕少分一点。 春花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愕然的看着村长。 意思是这房子给她,仓房归自己? “啊啊啊啊……” 这里就是她的家,怎么能让她放弃! “我说了,我就这么分的。你们谁有意见去找法院!” 虽然只得到一半,可是是最好的。 “那地呢?” “春花,把土地证找出来。” 春花敢和别人较劲,却不敢和村长较劲。 她不情不愿的把土地证放在了村长的手中。 “大大小小一共一晌半,刘二壮他娘七亩,春花八亩。” “凭什么她比俺娘多一亩?” 姑姑眼睛瞪得溜圆。 “稻田地都是论块的,难不成要把一块地分成两半?” “那也不能让她占了便宜。” 姑姑眼珠子一转。 “那块地的收成要分俺娘一半!” “春花种的地,凭什么把收成分你一半?” 嫂子听不下去,怒怼道。 “你……” “行了,青莲,春花毕竟是我的孙女,多一亩就多一亩吧。我也老了,不中用了,干不动了啊。” 奶奶眼巴巴的看着春花,想从她眼中看到感激。 春花看也不看,她盯着土地证。 “我娘老了,要近的几块不过分吧?” 姑姑在土地证上比划着。 “春花,你觉得呢?” 村长看向春花。 春花的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她就算不同意,又怎能争得过。 见春花不说话,村长说道:“那行了,就这样分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来的时候才八点多,这一闹,已经到了十二点。 姑姑拉住村长,说道:“那东头的东西是不是都归我娘?” “春花的私人物品还是她的。” “那些个破烂衣服给我我也不要,正好把柜子腾出来!” 听完村长补充,姑姑满脸得意。 她把春花的衣服扔在地上。 “死丫头,这下可以拿着你的东西滚出去了吧?” 春花默默的蹲在地上,一件件捡起自己的衣服。 “还不帮忙?” 嫂子瞪了哥哥一眼,两人也帮忙收拾了起来。 春花抱着衣服前脚刚走,姑姑就撮了一锹灰出来了。 她撒在房子和仓房之间的院子里。 叉着腰大声呵道:“死丫头,以后我们就是我们,你就是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敢越界,看我不揍你!” 嫂子帮着春花抱完衣服,和大爷大娘一起走了。 院子西侧,只剩下春花和小丫。 小雪还在稀稀拉拉的下着。 拉开仓房的门,春花打了打头上的雪花。 一只老鼠在仓房里探着脑袋,钻进了洞中。 “姨姨。” 小丫坐在麻袋上。 她用冻的有些发红小手轻轻擦掉春花脸上的泪水。 “姨姨不哭,咱们两个抱在一起,就不冷了!” 第28章 仓房 仓房不算大,一半放着今年新打的稻子,一半放着一些农具,杂物。 春花收拾了半天,终于倒出一块地方。 她拿来几块砖头,上面铺上木板,搭成了个简易的木床。 把破袄子铺在上面,终于有了点床的样子。 小丫从麻袋上跳下,坐在床上。 春花又找了件红袄子,给小丫套上。 这红袄子还是春花妈妈在世时给她做的,说是给她准备的嫁妆。 这么多年过去了,颜色淡了不少,胳膊处,也多了两个补丁。 小丫长得小,穿在身上,就像裹着一层被子。 她把小手插在袖子中,看着春花。 春花移开杂物,下面是一个米来长的柜子。 她轻轻一拍,烟尘四起。 打开盖子,里面结满了蜘蛛网。 春花把旧衣服当成抹布,里里外外的擦了几次,可算能用了。 她拿起堆在麻袋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叠了起来。 柜子太小。 春花把好点的衣服叠完放进柜子里,剩下的衣服塞在丝袋子中,挂在墙上。 美不美观暂且不论,至少不会被老鼠嚯嚯。 等到忙完,外面的天已经蒙蒙黑了。 “咕噜噜。” 春花顺着响声,看向床上。 小丫蜷缩着身子,紧闭着眼睛。 嘴还不停的吧唧着。 刚才吃了一肚子气,春花并不觉得饿。 一停下来,才觉得饥饿难耐。 她和小丫中午就没吃东西。 春花想找钱去买个面包,一翻柜子猛的想起,自己叠衣服时并没有看见自己放钱的布袋! 一定是还落在原来的屋子里了! 她急忙跑了出去。 院子中间的小灰被雪覆盖,若隐若现。 春花顾不得中午姑姑说的话,拉门跑了进去。 仓房里冷冷清清,四面漏风。 一进屋子,一股子热浪传来。 姑姑和奶奶正坐在炕上,拿着筷子准备吃晚饭。 “你个死丫头,你怎么进来了!” 姑姑扔下筷子,瞪着眼睛叉着腰。 “啊啊啊啊啊。” 春花不理姑姑,朝着自己原来放衣服的柜子跑去。 “你聋了吗,这里现在不是你的家了!” 姑姑拽着春花的领子,推搡着她。 春花一阵牛脾气上来,力道也大了不少。 她掀开柜门,扯住狗皮袄子,一把扔在了地上。 “你疯了吗!” 姑姑心疼的把袄子放在炕上,她使劲拉着春花后背的衣服。 春花使劲把着木头柜子,朝里面看。 哐当一声,木头柜子被拽落,把炕席压了个坑。 在后面使劲的两人也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你个死丫头片子,你把我袄子弄脏了,你赔!” 姑姑伸手想要掐住春花的脖子,却被春花抢先了一步。 “啊啊啊啊!” 春花青筋暴起,眼眶通红。 布袋子放着她的钱和存折,可并不在柜子里。 一定是这个恶毒的东西,把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存起来了! 奶奶慢慢的挪动着身子,快步走到厨房。 等到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菜刀。 她递到姑姑手里。 低声阴沉的说道:“青莲,砍死她!” 姑姑被掐的上气不接下气,哪里有力气接过菜刀。 哐当一声,菜刀落在地上。 春花气昏了头,急昏了眼。 奶奶一看女儿不给力,自己拿起了菜刀。 “姨姨!” 春花脑子嗡的一声,如梦惊醒。 她一回头,只见奶奶举着菜刀,目露凶光。 眼看就要向自己砍来。 她猛的松开掐住姑姑的手,朝着奶奶撞去。 “诶呦。” 奶奶一个踉跄,坐在地上,菜刀落在离在鞋上,削掉了一层皮。 小丫吓坏了,瘪着嘴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春花瞪了奶奶和姑姑一眼,把小丫拦在怀里,走出了屋子。 “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诶~要杀死亲姑姑,砍死亲奶奶诶~” 姑姑大口喘着粗气,等缓过来点,又带着哭腔唱骂道。 那声音隔着十几米都能听到。 春花坐在床上,捂着小丫的耳朵。 东边的东西是拿不回来了。 春花看着放在仓房里的麻袋,有了主意。 她解开一小段绳子,从里面流淌出一小捧稻子。 “啊啊啊啊。” 春花把稻子放在床边,又出门抱了点柴火。 她摸出在口袋里的火柴。 幸好早上做饭时,把火柴放进了兜里。 春花蹲在外面,用铁锹铲了铲,露出一小块干点的地面。 把柴火点燃。 小丫蹲在一边,烤着手。 等到柴火烧的差不多了,春花拿起放在床上的那捧稻子,扔了进去。 随着噼里啪啦的一声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大米焦糊的香气。 稻子经过加热,皮被燃烧掉了,里面白白的大米也变成膨胀,成了爆米花。 飞的到处都是。 春花捡起一粒,吹了吹上面的沙土,放进了小丫的嘴里。 小丫吧唧着嘴。 她真是饿疯了,自己捡着吃了起来。 “姨姨,好吃。” 小丫捡起来几粒,递到春花嘴边。 红色的火炭慢慢变黑,带走了最后一点余温。 小丫被烤的小手红红,小脸红红。 “啊啊啊啊。” 石英钟还在那个房子里,春花不知道时间。 看着左邻右舍都关了灯,春花估摸着时间应该不晚了。 她拉着小丫回到了仓房之中。 门开着的时候,白色的雪花让仓房也有了一点亮度。 等门关上时,仓房一片漆黑。 仓房上面只有一个通风小洞,还被春花用丝袋子堵上了。 春花轻轻的把小丫抱在怀里,她们俩盖着厚厚的袄子,沉沉睡去…… “咯吱,咯吱。” 春花睁开眼睛,只见一只老鼠,正趴在床上磕着木板。 她一起身,老鼠吓得四散而逃。 阳光从木制的门缝里钻了进来,外面应该是天亮了。 春花起身,推开仓房的门。 一股冷风钻了进来。 “阿嚏。” 小丫打了个喷嚏,头朝着袄子里缩了缩。 春花赶忙关上了仓房的门。 外面的雪还是薄薄一层,经过一夜风吹,上面覆盖了一小层硬壳壳。 走上上面嘎吱嘎吱响。 姑姑从房子里探出脑袋,手里还拿着一把铁镐。 她来到院子中间隔着一轧刨出一个坑。 眼看春花朝着这边走来,她大吼道:“你特么再过来?老子一镐子锤死你!” 春花指了指大门。 姑姑叉着腰说道:“这头是我的,门也是我的!你要出去,你从杖子翻出去啊!” 第29章 溜土豆 春花拳头攥的邦邦硬。 “干嘛,你想杀了我啊,你来啊,你个孬种!” 姑姑破口大骂。 春花气的咬牙切齿。 “姨姨!” 小丫裹着春花的花袄子,从仓房里走了出来。 显然刚才春花姑姑的刨土声把她吵醒了。 春花瞪了姑姑一眼,转身来到小丫的跟前。 虽然小丫不吵着饿,春花知道,她肯定饿了。 毕竟昨天晚上她们每人只吃了一小捧爆米花。 她来到南园子,在靠西面的位置拆开一个洞。 领着小丫从洞里钻了出去。 春花前脚刚走,大娘后脚就到了大门前。 她鬼鬼祟祟的望了几眼,踱步而去。 “那死丫头片子呢?” 她走到了姑姑跟前,低声问道。 “谁知道干啥去了,刚才领着野种从狗洞里钻出去了。” 姑姑放下镐子,挫着冻红的手。 “你这是干嘛?大冬天的刨地?” 听到春花不在,大娘也大起了嗓门。 “还不是那个死丫头,昨天晚上差点掐死我。你看我脖子。” 姑姑一扯衣领,露出青紫色的掐痕。 “真是天打雷劈的玩意。” 大娘震惊的捂着嘴巴。 “所以我要夹个杖子,我看那死丫头还怎么过来。” 一阵冷风吹来,姑姑缩了缩脖子。 “对,夹上点好,那哑巴又不会说话,谁知道藏着什么坏心眼子!” 大娘也跟着附和。 “嫂子啊,你家有没有厚手套,这该死的风,把我手都吹裂了个口子。” “我家有,你等我一会回去给你拿。你是不是也没有嘎啦油?那玩意好使。” “行,就拿点吧嫂子,麻烦你了。” “诶呦,咱们轴拎(姑嫂),谁跟谁啊。” 大娘走出两步,突然一拍脑袋。 “只顾着跟你唠嗑了,我正事都忘了。你跟我进来一下。” 大娘瞄了瞄大门外,捂着胸口。 姑姑把锄头放在门外,跟进了屋里。 “大儿媳妇,你来了啊。” 奶奶坐在炕头上,脸热的通红。 她放下手中的长条牌,招呼着大儿媳妇过去。 大娘又朝窗外瞄了几眼,拉上窗帘。 解开袄子扣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布口袋。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这……” 还没等姑姑说完,大娘已经把里面的东西抖落了出来。 看着炕上的钱和存折,姑姑瞪大了眼睛。 “嫂子,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大娘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春花那死丫头片子的。” “那咋会在你手里?” “我家的老大不是昨天帮那丫头抱衣服吗,不知道怎么的就混进大衣里去了。我想着妈回来得用钱,正好当春花给她奶奶这些年的赡养费了。” “嫂子,你说得对。本来妈就是老二养着的,他死了,凭什么就不管了,让我这个当姑娘的养了这么多年。” 姑姑把钱整理好,放进口袋里。 又拿起了春花的存折,上面写着存了三千块钱。 “嫂子,你知道那丫头的密码吗?” 春花领着小丫来到了婶子家门口。 在这个村子里,除了婶子,她实在想不出谁能够帮助她了。 可婶子家大门紧锁,显然是没在家的。 走到了小卖店门口,阵阵零食的香气让她挪不动步子,直咽口水。 小丫拉了拉春花的衣角,睁着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可怜巴巴。 “姨姨,我饿。” 春花摸了摸干瘪的肚子。 刚想踏进大门,又退了回来。 她想起在父母刚去世那两年,她穷的揭不开锅。 去小卖店赊包盐,被村子里的人嘲讽了好一阵子。 春花一咬牙,拽着小丫回了家。 走在家门口,春花心里一阵悲凉。 她望着昨天被姑姑打碎的窗子,里面糊上了一层塑料布,似乎又拉上了窗帘。 钻过杖子上扒拉出来的洞,春花拿起二齿子(一种只有两个尖尖铁柱子的农具)。 把丝袋子胡乱的一卷,朝着外面走去。 初冬的天,冷冷的。 路边只有横七竖八的枯草,看不见一点绿色。 春花领着小丫来到大地里。 这里的土被翻得乱七八糟,不知道被人溜过几遍了。 春花举起二齿子,刨在土里。 比起秋末,现在更难溜(捡漏)到别人没挖走的土豆了。 土冻得发硬。 几齿子下去,只有躲在泥巴里的石头。 刨了半天,才找到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土豆。 眼看太阳到了正上方,春花把土豆子装进丝袋子,扛着锄头,领着小丫往家走。 “你等我啊大哥,今天咱们俩说啥都得干上半斤白酒。” 姑姑从屋子里出来,喜气洋洋。 她看着帮忙夹丈子的两个男人,喜笑颜开。 “兄弟媳妇,你不用买太多菜,咱们随便吃点就行了!” 大娘穿着围裙,从屋子里探出脑袋。 “得咧,嫂子。” 姑姑的声还在院子里,人已经走出了大门口。 没走几步,正好碰上了溜土豆回来的春华。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春华瞪着姑姑,一言不发。 姑姑尖着嗓子说道:“看你那一身穷酸样,没吃饭呢吧?今天中午我们可有好酒好菜。你要是饿急眼了,把这野种卖了吧,兴许还能换来几口饱饭!呵呵呵呵。” 姑姑捂嘴大笑,笑得花枝乱颤。 春花攥紧拳头,刚要发作,只见小丫扯了扯她的衣角,只好作罢。 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南园子里的两个人,正干得热火朝天。 院子里的丈子已经夹好,南园子里丈子也夹了一半。 “春花,你回来了啊。” 大爷作为人民教师,知道这样不对。 可村长已经分好了家,自己也不能说什么。 他看着春花,脸上写满了心虚。 哥哥听声,也直起了腰。 “嗯。” 春花的怪多半在姑姑奶奶和大娘身上。 大爷和哥哥并不坏,顶多像外面人说的,是两个“窝囊废”。 “你们两个说什么说,中午还吃不吃饭了?” 大娘叉着腰,在门口吼道。 燃烧的火堆驱赶走阵阵凉气。 周围的雪也烤的化了不少。 春花抬头望去,自己本来就不大的家被分成了两半,不免一阵难过。 “咳咳咳…” 一阵风吹过,炊烟钻进了鼻子里。 呛的春花眼泪直流。 “姨姨,土豆烤好了吗?” 小丫蹲在一旁,头倚靠在膝盖上,有气无力。 “嗯。” 春花拿着树枝,捅出了在火堆里的土豆。 第30章 饺子 在外面吃烤土豆,凉的特别快。 春花拍掉上面沾着的灰,递给了小丫。 小丫从早上就没吃东西,早就饥肠辘辘。 接过土豆,还没扒皮就啃了起来。 春花想要阻止,手还没伸过去,土豆已经啃没了大半。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去仓房里找到个旧衣服,擦了擦小丫吃的黑漆漆的嘴巴。 可干抹布怎么能擦的干净,蹭了半天,上面还有黑印印。 春花正想着在哪里弄点水,突然一阵风吹过,鼻尖传来一股浓烈的白酒味。 春花回头一看,大爷家的哥哥正趴在杖子上,眼神通红,直勾勾的看着她。 “啊?” 说实在的,自己和这个哥哥并不熟络。 他这样看着自己,难道有事? “嗝~” 哥哥打了个大大的嗝,里面除了酒味,还掺杂着花生米火腿肠的味道。 “春花。” 哥哥盯着春花,欲言又止。 “啊。” 春花应着。 “我……我特么不是人……我……我对不住你了……” 这话说的春花一头雾水。 大哥抱头蹲下,掩面哭泣。 “啊啊啊啊。” 春花来到杖子边,刚想安慰。 只听房门咯吱一声,大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看见两人挨的这么近,加快了脚步。 “你哥哥喝醉了,他说什么你也别当真啊。” 大娘扶起儿子,看着春花一脸懵的样子,断定他没把钱的事说出去。 莫名其妙。 春花回到火堆让,几个土豆已经被小丫用棍子捅了出来。 春花捏在手里,土豆还有余温。 吃到嘴里,已经有了一点回生的味道了。 小丫吃过土豆,躺在床上睡觉。 春花坐在一旁,愁的睡不着觉。 她看着抖落在地上的土豆,就算只吃土豆和爆米花,又能维持的了几天? “姑姑,你不送,你不送了啊。奶奶,你也回去!” 哥哥大着舌头扯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在仓房里听的一清二楚。 春花闭上了眼睛。 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开门朝着外面看去。 大娘一家老小,喝的醉马天堂(醉醺醺)。 姑姑和奶奶送到门口,深情对望。 好一个和谐温馨。 春花咬着嘴唇,心里酸楚。 她看了看在床上睡觉的小丫,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温暖。 她也有家人,虽然小丫是小小的,不能帮助自己什么。 可小丫是她唯一的家人。 外面的喧嚣戛然而止。 春花呆坐在床边上。 她好想买个织针,学着妈妈的样子为这个小小的人儿织毛衣。 或者坐在暖暖的炕上,在剪好裤形的布上铺上一层厚厚的棉花…… 春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身上盖着一件的花布袄子。 小丫正在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啊……” 春花忙把袄子从身上拿下,披在小丫身上。 “姨姨睡觉冷,我醒了,不冷。” 春花摸着小丫的小脸,冻得冰冰凉。 她的鼻尖挂着一缕清鼻涕。 春花一阵心疼。 她把袄子给小丫穿好,出门抱柴生火。 只见一人在门口张望,见了春花,大声喊道:“春花,我看你大门锁着,还以为你出事了呢。你咋在园子里又夹个杖子?” 婶子的喊声引起了姑姑的注意,她开门走了出去。 “我说是谁,不是我那个三嫂子么。” 姑姑隔着大门,阴阳怪气。 “呵,原来是老刘家的姑奶奶回来了。” 婶子嘴上也不惯着。 “哪阵风把你吹回来了?” “是好风,是富贵风。哪像是你……嗤嗤嗤……” 姑姑瘪嘴摇头。 “颧骨上挂不上二两肥肉,一副穷酸相。” “我懒得跟你说。” 婶子不再搭茬。 “啊啊啊啊啊!” 春花指着一旁,被她扒拉开的杖子。 “这大门好好的,你咋钻杖子呢。” 婶子一边念叨,一边钻了进来。 “嗤……三嫂子钻狗洞……” 姑姑讥笑着,翻着白眼。 “也总比你钻裤裆强。” 婶子不甘示弱,怼了回去。 “你个臭老娘们,你说谁钻裤裆?” “呵,说谁谁清楚。” 婶子直起腰,拍了拍腿上的尘土。 光线昏暗,刚才看不真切。 现在站在院子里,才发现哪里是园子里夹了杖子,院子里也分成了两半。 “刘青莲,一个哑巴的东西你也抢,你真特么不是人。” 惊愕之余,婶子破口大骂。 “本来就是我们老刘家的东西!你特么是人,你特么是天下第一大圣人!你假惺惺的怜悯真让人想笑。你心善,你心善怎么不把哑巴接到你家里去?对了……” 姑姑捂嘴冷笑。 “不光哑巴,还给你附赠一个别人家的野种……” “刘青莲,都这么多年没见,你还特么有病,精神病!” “对,我就特么有病,咋的,你过来咬我啊!你来啊?一天就特么知道狗叫!” 春花听不下去,她捂住了小丫的耳朵把小丫送回仓房里。 又把正在骂架的婶子也推了进去。 仓房里没通电,只有一根泛黄的蜡烛。 这蜡烛一看就是手捏的,歪歪扭扭,一点都不光滑。 里面的线也是从丝袋子上拆下来的。 也许是因为做工粗糙,烧上一会儿就断焾儿。 仓房里也因为蜡烛忽明忽暗。 婶子刚坐下,一只老鼠从床板下钻出,吓得婶子一跳。 她不停的拍着胸脯。 “春花,我听别人说你那老不死的奶奶回来了,闹分家,没想到给你分到了仓房里。你说说,这是人呆的地方吗?” 春花无奈的摇了摇头。 “反正你叔不在家,你先去我家住两天吧。” 婶子拉住了春花的手。 春花拼命的摇着头。 她不能走。 姑姑对于整个家都虎视眈眈,如果她出去住,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那你们把这个吃了吧。” 婶子从格子大衣兜里拿出一个塑料口袋,里面装着胖乎乎的饺子。 “我不是领着嘉乐回娘家住了两天吗,回来时,我妈非让我带上饺子,说晚上不用做饭了……” 饺子可是个好东西,对于春花来说,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 她把袋子推了回去。 轻轻的摇了摇头。 “放心吧,我留着呢,我和嘉乐两个人也吃不上多少。” 婶子说着,打开了塑料袋。 一瞬间,仓房里充满了饺子的香气…… 第31章 卖稻子 “酸菜馅的,我妈今年酸菜下的早,还不怎么酸……” 婶子的话没说完,小丫就抓起饺子,吃了起来。 “你也吃啊,还多着呢。” 婶子看向春花。 后者眼睛盯着饺子放光,直咽口水。 春花拿起一个,放进嘴里。 细碎的肉沫包裹在酸菜之中,就算不粘蒜酱,都美味异常。 春花吃完一个,又拿起一个。 可吃完了两个,便收了手。 “春花,你咋不吃了,吃饱了吗?” 春花捂着干瘪的肚子,点了点头。 “要是有什么困难,跟婶子说。我可不像那两个臭不要脸的。” 春花感激的点了点头。 看着婶子出了仓房,春花把剩下的十几个饺子系上,挂在房梁上。 又从旁边摸下来几个烧糊的土豆。 土豆早就凉透了,回生的味道很不好吃。 春花把土豆扒皮,塞进嘴里。 望着挂在房梁上的饺子,咽着口水。 她回头,摸了摸小丫的肚子。 原本饿的干瘪的肚子圆鼓鼓的。 小丫看着饺子,不解的问道:“姨姨,我吃饱了,你怎么不吃。” 春花又扒开一个土豆,塞进嘴巴里。 笑着点头。 “啊啊啊啊。” 她指了指手里剩下的土豆,表示爱吃这个。 “突突突突……” 春花猛的睁开眼睛。 她打开仓房门,看向外面。 一个拖拉机停在马路上,黑烟不停的从烟筒里排出。 村长正猫着腰,从杖子里钻了进来。 “啊……” 春花害怕村长又是来分她的东西,慌忙躲进了仓房里。 她从木门的缝隙朝外看,村长已经走到了门前。 “姨姨,怎么了?” 春花的样子吓了小丫一跳。 她揉着眼睛小声问道。 “嘘~” 春花刚一回头,敲门声就从身后响了起来。 吓得春花一跳。 她一脸恐惧的看向门外。 “春花,你别躲,我是村长!” 春花不吱声。她要躲的就是村长。 “我知道给你家分了你心里有怨言,可这法律上的事,我也做不了主不是。你出来,我跟你说个事。你放心!家都分好了,我不会再让你让出一分一毫。” 春花将信将疑的打开了房门。 村长穿着皮大衣,头戴皮帽子,手上还戴着皮手套。 也许是因为坐着拖拉机来的,一身寒气。 “天气预报说过几天要下大雪了,我寻思着下雪路不通,你的稻子就卖不出去了。” “啊啊啊啊啊。” 春花指着稻子直摇头。 她每年都是春天再卖稻子,那时候该卖的都卖了,又是青黄交接的时候,一斤能多卖几分钱。 “我知道你想春天卖,可人总要吃饭不是?你现在啥都没有了,靠着这点稻子,能熬过这个冬天?” 这是个问题。 春花连大米都没有。 “今天一早你婶子就来找我了,说你过的太苦了,看看村子上能不能帮帮忙。” 村长一咬牙。 “不行这样,你先卖着,要是明年春天不涨价也就那么得了。要是涨价了,我用村上的补贴给你补上差价。” 春花这才点了点头。 “李大根!你来!” 村长朝着马路上大声喊道。 李大根从杖子里钻了进来。 身穿一身褐色袄子,头上还带了个毛线帽子。 毛线帽子把头的周围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他对着春花笑了笑。 “春花,你搭把手,给大根在后面甩一下。我这老腰不成了,昨天卡了一跟头,现在还吃不上劲。” 两人来到仓房中。 李大根在前面猫着腰,春花在后面。 使劲一掀,麻袋到了李大根的肩膀上。 一麻袋稻子少说一百五六十斤,李大根刚迈出门槛,脸就憋红了。 “村长,把稻子放在哪里?” 李大根把稻子放在村长身边,憨憨的问道。 “放拖拉机上啊,难不成放我头上。” “呃……” 拖拉机和院子中间还隔了个园子,少说也有几十米。 就那从杖子上扒拉出来的洞,人走都得猫腰。 李大根搓搓手,犯了难。 “啊……” 春花读懂了他的意思,来到杖子边,使劲一拽,杖子露出一个大洞。 这还是父母在时夹的杖子,风吹日晒这么多年,早就糟了。 她又走进园子里,如法炮制。 靠着马路的杖子被春花拆开一个大洞,拖拉机足够能开进来了。 李大根回到拖拉机上,刚转个弯,又停了下来。 “这大道上和园子之间有壕沟,也开不成。” 春花又抱来几根粗木头,搭在马路和园子之间。 一个简易的小桥就做好了。 “突突突突。” 拖拉机越靠越近,最后停在了靠着院子的杖子边。 “你去看看,大早上的,什么动静这么吵?” 奶奶推了推还在睡觉的姑姑。 虽然她趴在窗户边看了半天,已经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可这种事还是得年轻人出面。 毕竟她现在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拖拉机停在不远处,这下方便了些。 等姑姑出去一看,稻子已经装了半拖拉机。 “你们在干什么,要卖稻子吗?” 姑姑瞪圆了眼睛,恨不得从新夹的杖子缝里钻过来。 春花没理她,村长也没理她。 姑姑气急败坏的喊道:“那是我们老刘家地里种出来的粮食,当然也得对半分,凭什么都让那死丫头片子拿去卖?” 村长不耐烦的说道:“当时说过,东边的一切归你们,西边的一切归春花。咋的,你反悔了?” “村长,你就偏向!我老刘家的东西,我怎么就不能要?” 村长瞪了姑姑一眼,不再说话。 姑姑撸起袖子,大声骂道:“春花,你个死丫头片子,你藏着粮食还哭穷!你要是不分我一半,我就一把火烧了粮食,谁都别想要!” “你敢!” 村长大声呵道。 “你说这是你老刘家的东西,可这是国家的东西!打土豪分田地之后,就没有谁家谁家的!我是一村之长,我管着这村子!要是你想不听我话,你爱去哪去哪。你在这里窝着,就得听我的!” “呵,好大的官威。” 姑姑抱着膀子,一脸不屑。 “你也可以挑战我试试,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这个村子里待不下去!” 村长气的胡子一翘,眼神之中充满威胁。 第32章 村长做媒 寒风凛冽,吹乱了春花的头发。 她把小丫往怀里抱了抱,用手捂住了她有些冻僵的小脸。 村长秉承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也一起坐在了拖拉机上。 “春花啊!” 村长拍了拍春花,大声喊道。 “啊?” “你看你总一个人也不成,受人欺负。” 春花苦笑,默不作声。 “你看李大根怎么样?” “啊?” 李大根在吵闹的拖拉机声中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回头应道。 村长没理他,继续劝道:“李大根这人不错的,就是长得挫(矮)了点,窝囊(不爱干净)点,懒了点,抠了点,爱吃了点。可家里地也不少,也是个老实人,家里还有拖拉机。” 春花没做声,李大根听到自己名字,再次侧过了头。 “啊?” “啊什么啊,你个聋子,好好开你的车!” 村长指着李大根大声吼道。 “你看看,你俩要是能行,我帮你做个媒。” 春花摇了摇头。 他懒,他馋,他抠,他窝囊,他挫。 自己生活本来就一团糟了。 嫁过去干嘛,伺候主子吗。 “嗨,你再考虑一下嘛。你要啥时候想好了,就跟我说。” 春花点了点头。 除非真的着急用钱,没有几个人会一打完稻子就来卖。 磨坊老赵一听拖拉机声在门口戛然而止,心说是来活了。 胡乱的扒拉两口饭,走了出去。 “老赵,你现在稻子怎么收?” 老赵眼神一骨碌,露出精明的表情。 “最近卖稻子的可不少,上面给的价也低。” 他手指一伸,比划了一个三,一个五。 “你别闹,别家的碾房都4毛收的。” 村长忽悠道。 “四毛!” 老赵瞪大了眼睛。 “你别说四毛,在这一片就没有这个价。你说说谁家四毛一斤,我把我家库房里的都转手卖给他!” “我开会时听别的村的村长说的,也不知道是哪家。三毛五就三毛五,五袋子打成大米,剩下的都过秤吧。” 老赵发动机器。 屋子里震天响。 春花拿着扫把,把撒在地上的稻子朝着地上的小洞里扫。 稻子进入洞中,又从传送带进入大大的机器里。 老赵媳妇抻着丝袋子,在机器的另一边接着不停落下来的大米。 小丫趴在窗子上,盯着屋子里柜子垂下来的花布帘子。 上面画着不少只小猫,它们在追着五颜六色的皮球。 柜子上还放着一台小彩电。 里面的人穿着漂亮的裙子,大大的羊毛卷垂在耳朵两侧。 隔着一堵墙和一扇门,小丫支着耳朵听也听不真切。 只看见他们在干嘎巴嘴。 春花时不时的瞄着外面。 虽然村长盯着,不至于缺斤少两。 可那是她今年唯一的收入。 最后一把稻子钻进机器中,春花走到机器的另一端。 五袋子稻子出了三袋半大米。 小丫看了半天“哑剧”,觉得无趣,也跟了过来。 春花拿起长针,穿过线坯子(宽宽透明的线),缝了起来。 老赵媳妇从兜里掏出两块糖,递到小丫跟前。 “谢谢姨姨。” 小丫接过糖,一脸开心。 “叫什么姨姨,叫奶奶!我小孙女跟你差不多大了。” 老赵媳妇喜笑颜开。 小丫盯着糖纸透明包装上画的小猫,喜欢的不得了。 耀祖说过,这叫猫眼糖。 以前她只看耀祖吃过,馋的直咽口水。 老婶说她不能吃,那是有妈小孩才能吃的玩意。 小丫眨着眼睛看着春花,她现在也有“妈妈”了。 看了半天,也舍不得吃,她把糖装进了口袋中。 春花带上头巾手套,拿着空出来的麻袋钻进一个满是灰尘的小房子里。 那是装稻糠的。 “撕拉——” 小丫回头一看,李大根坐在拖拉机上,手中拿着一袋面包,就着火腿肠在嚼。 已经到了中午,小丫不停的咽着口水。 李大根觉察到有人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他抬头一看,撞上小丫的眼神。 “你个小孩子,想吃让你姨姨给你买去!” 李大根嘴里又塞进一大口面包。 小丫毕竟才六岁,哪里能控制住自己。 她尽量不去看面包,眼神还是总瞄过去。 “哑巴,你快管管你家孩子!我最膈应别人看着我吃东西!” “啊?” 春花拽着麻袋的一角,从糠房里拖了出来。 她看向小丫。 “姨姨,对不起。” 听到告状,小丫知道自己不该嘴馋。 她低垂着脑袋。 春花看了看李大根手中的面包,了然于胸。 她轻轻拍了拍小丫,又钻进了糠房。 “村长啊,说好记半天工,这都下午了,你可得给我记一天!” 李大根看着村长找人唠嗑回来,大声嚷嚷。 “还有油钱……” “行了行了,你放心吧,少不了你的。春花呢?” 大米和稻糠已经扔到了车上,村长朝着四周看去,没有她和小丫的影子。 李大根撅了撅嘴巴。 “去那头小卖店里了。” 中午的风比早上的暖和多了。 要不是叶子落得一干二净,春花真觉得回到了秋天。 稻子卖了一千九百三十八块两毛。 春花捂在怀里,火辣辣的。 她细算着,刨去夏天要交的公粮一百六十块钱,自己还能剩下一千多。 小丫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哼哼呀呀,不知道在唱什么歌曲。 拖拉机回到园子中。 李大根帮着把大米扛下了车,放在院子里。 “咱们老百姓啊今个真高兴~”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股被开水烫的鸡毛味。 李大根舔着嘴唇,打趣道:“要是你家做鸡肉就好了,我高低得吃上几口再走。” 透过杖子,春花瞄了姑姑一眼。 看着姑姑也在若有似无的瞄向自己,春花赶忙收起了目光。 “突突突——” 拖拉机已经走远。 春花把钱藏在柜子里,她看着空荡荡的仓房,感觉空落落的。 “姨姨,好香。” 小丫不停的抽着鼻子。 是鸡肉的香味! 春花推门而出,只见姑姑在院子里搭了个简易的灶台,锅里的鸡肉不停的翻炒着…… 第33章 我的鸡呢 春花记不得上次吃鸡肉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几个月前大娘家的哥哥结婚的时候吧。 说不馋那是不可能的。 她吧唧着嘴巴,回到了仓房里。 现在米有了,却没有锅。 春花带着小丫朝着婶子家走去。 还好今天婶子在家。 她正坐在炕头上,续着厚棉裤。 一见春花来,说道:“今个一早上我就去找村长了,也不知道村里面能不能帮你什么忙。” “啊啊啊啊。” 春花连说带比划着。 看了半天,婶子才看明白。 “你说啥?今天你就把稻子卖了,那也太早了吧。” 春花无奈的点点头。 “你刚回来吧,还没吃饭?我中午吃的菜还剩了些,我现在给你热热。” 春花忙摆手。 她摆动双臂,在空中比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形。 “你是说锅吗?你来借锅?” 看着春花点头,婶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家原先是有一口闲着的,可我妹子不是说喂猪吗,借去了两年,前几天刚送回来。也不知道这小两口怎么弄的,里面生满了锈。” 春花摆手表示不介意。 “那行吧,你跟我来。这你回家可得好好刷刷。” 春花跟着婶子出去,来到了院子里的一个简易的小棚子里。 在杂物之中,果然有一口锈迹斑斑的铁锅。 “你确定这能行?” 这锅插过猪食,婶子总是觉得有些不好。 春花比量一下,把锅扛在了身上。 “你那是不是也没有油没有盐,我给你装点儿吧。” 看着春花摆手,婶子笑着说道:“谁都有个困难的时候,跟我你还客气个啥。” 等到婶子再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拿着半瓶油还有大半袋儿盐。 小丫一看姨姨没有手,自己接到了手里。 “你要是还缺啥,你就跟婶子说啊。” 春花感激的点了点头。 扛着大锅回到家中。 春花支起灶台,又从铁桶里舀了一瓢水。 这铁桶是自己春天浇稻苗用的,水瓢早就裂了个缝,是春花装种子用的。 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春花家只有一条自来水管,接到了那个屋子里。 这水还是春花收集的雪融化的。 水上面看起来清清的,再往下,沉淀着一层黑色的物质。 春花小心翼翼的舀着上面的清水。 把米淘好放进锅里,春花把干蘑掰碎扔了进去。 等到开锅,又往里加了些盐。 等米饭好了,盛上两碗。 春花和小丫蹲在外面。 米饭夹杂着蘑菇的香气,加上隔壁院子里传来阵阵的小鸡香味,也算是吃上一口小鸡炖蘑菇了。 吃过午饭,春花拿来小鸡的食盆,在里面放上一大瓢稻糠。 把铁桶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水倒了进去。 春花想着,一会儿拿着铁桶,去婶子家拎上两桶。 她搅鸡食时的动作也加快了些。 “啊……咯咯咯……” 春花把鸡食盆放在鸡架边上,一边用小棍敲击着,一边叫唤着它们。 可叫唤了半天,只跑来三只。 春花屋前院后找了几圈,也没找到剩下的两只鸡。 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转头看向杖子的另一侧。 鸡肉早已出了锅,带着血水的大盆和满地的鸡毛还没有处理。 春花盯着黑褐色的鸡毛,越看越像自己家丢了的鸡。 “啊啊啊啊啊!” 春花拍打着杖子,朝着原本自己家的屋子大声喊道。 “你个死哑巴,能不能让人消停吃饭了?” 姑姑手里攥着鸡腿,抹了一把嘴巴子上的油。 “啊啊啊!” 春花指着地上的鸡毛。 “我当是什么呢,呵呵呵。原来是你家的小鸡不见了啊。你想知道它在哪儿吗?” 春花点了点头。 姑姑开门走回屋子里。 等到出来时,手里拎着一只已经抹了脖子的鸡。 “一只我吃了,一只死了。” “啊啊啊!” 春花气的撸起袖子。 那是她养了好几年的鸡,她自己都不舍得吃。 “你看我们回来了这么多天,你也没弄什么好吃的。这鸡肉,你就当孝敬姑姑和奶奶了吧。” 钻过杖子,春花气呼呼的要去找村长评理。 “呵呵呵呵呵,我知道你要去哪儿。你找村长也没用,是这鸡自己跑到院子里来的。你别忘了,在东边的东西都归我!” 春花攥紧了拳头。 她瞪了婶子一眼,回到院子里。 拿着线坯子,抓住正在吃鸡食的鸡的爪子。 “咯咯咯咯!” 鸡吓得张着翅膀扑通乱飞。 把三只鸡都抓住,拴在离着鸡架不到一米的地方。 春花才瘫坐在木头上,喘着粗气。 她想想又怕鸡挣脱开,从杖子跑出去,拿着架条(特别直的长长的木棍),把杖子重新修整了一遍,直只留一个一人能进出的口。 等到忙完一切,已经到了晚上。 春花憋着一口气,竟也不觉得累。 等活干完了,才发现饥渴难耐。 院子里,一道火光一闪一闪的。 春花朝着灶台后面看去。 小丫正蹲在大锅后,地上还有几根燃烬的火柴。 “诶呦。” 小丫突然松开了手,火柴也在落地的几秒后熄灭。 她捂着自己的小手,呼呼的吹着气。 “啊啊啊。” 春花抓过小丫的手。 借着天空中还仅存的微弱的亮光看去,小丫的手上多了一个被烫伤的红色水泡。 春花对着小丫的手指,心疼的吹了吹。 “没事,不疼。姨姨干活,饿了。” 小丫再次捡起火柴,还要尝试。 春花把火柴抢了过来。 她轻轻的把小丫推到一边。 随着火柴刺啦一声响,春花的心也钻进了暖暖的光。 “青莲!青莲!” 春花刚从婶子家挑水回来,还没开始做早饭,只听到大门外有人喊姑姑的名字。 “青莲,你倒是开门啊!” 男人穿着西装,头油抹的锃亮。 他手里拿着一捧红红的东西。 春花只在电影里见过,应该是玫瑰花。 “你来干嘛?” 姑姑从屋子里出来,没好气的大声呵斥道。 “青莲,我不是跟你赔礼道歉来了吗,我当时傻,蠢,信了那个小狐狸精的话。” 男人一脸谄媚。 “你回去吧,这日子我不可能再跟你过了。” 姑姑一摔门,玻璃都震得嘎吱嘎吱响。 男人站直了腰板,大声喊道:“我是真心接你回来的,你不出来,我就一直在外面站着!你要一直不出来,我就饿死在你们老刘家门口!” 第34章 姑父 “青莲啊,进一家出一家也不容易。再说昌平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奶奶从窗户上爬起,一见姑姑进屋,劝道。 “这些年都多少次了,每次都说被狐狸精魅惑。” “那说明啥,说明昌平是个宝,人人都想要。你们可是领过证的,他在外面再玩,不也得回来。你想想,昌平在你手里,说明宝在你手里,别人抢也抢不走。” “妈,你别说那歪理。” “想当年昌平和三儿媳妇是订了亲的,最后还不是和你在一块了。” 说起当年,姑姑还会脸红心跳。 要不是她钻了冯昌平的被窝,就被别人抢跑了。 “让他进来吧,一直在门口喊,被别人看见了,该笑话咱们了。” 姑姑心里还是有这个不着调的姑父的,要不然吵吵闹闹这么多年,也没真离成婚。 “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嘛。” 老母亲的劝说,让姑姑活了心。 “真不知道你是哪伙的。” 姑姑一边嘟囔着,一边打开了房门。 “我冯昌平发誓,再也不受那些狐狸精的勾引!和青莲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冯昌平手捧鲜花,单膝跪地。 “都老夫老妻了,还整这出。” 姑姑在外面飞扬跋扈,一见自家男人,就挪不开步子。 可谓一物降一物。 “你都知道老夫老妻了,还乱跑,真不听话。” 冯昌平起身,一把把姑姑抱在怀里。 头深深埋在姑姑的脖颈处。 “青莲,你好香啊。” 他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滚烫急促。 “你们小两口好好说说话,我去做饭。” 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厨房走去。 “你来。” 冯昌平滚烫的手从袄子领口钻进去,抚摸着姑姑的后背。 两人坐在炕上。 冯昌平轻轻的摘下一片花瓣。 “听说玫瑰花瓣很甜,乖,张开嘴巴,对,啊——” 姑姑嘴巴微启。 冯昌平温柔的把花瓣塞进她的嘴巴里。 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 “我也尝尝味道甜不甜。” 冯昌平说着,推倒姑姑,吻了上去。 “死鬼,你让开点,我妈会听见~” 姑姑有气无力的拳头锤在冯昌平的胸口上。 “青莲,我就喜欢你这么半推半就的样子。” 冯昌平一边说着,一边用牙咬开姑姑袄子上的扣子…… “你们谈完了吧,我要进来了。” 奶奶端着饭菜,在门口探着脑袋。 “你进来吧。” 姑姑胡乱的系上袄子上的花纽扣。 “既然接你回家,怎么能不喝上两口。” 冯昌平在外面吃惯了大鱼大肉,一吃这老太太做的饭,简直清汤寡水。 哪里咽的下去。 “妈,青莲,你们等我下,我买点酒回来。” 小别胜新婚。 姑姑拉着冯昌平的衣服。 “你刚来,我去买吧。” “诶呦,我老婆刚才可累着了,我去我去!虽然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小卖部我还是能找到的!” 言语之中的暧昧,让姑姑耳朵通红。 “瞧你这出息。” 看着女婿出了门,奶奶笑道。 “我说你们两天就和好,不回村子里了。你还不信,非要回来。看看,你们小两口见个面跟牛郎织女似的。” “还不是他总在外面花天酒地!” “昌平是算命先生嘛,接触的女的是多了点。老娘们信的多,钱好挣。” “那还能挣到床上去!” “咱昌平是男的,可不吃亏。” “妈!” “我说你还不爱听,你要是早点要个孩子,不就把他拴住了。” “有的有孩子不还是离了?” 姑姑放下碗筷,反驳道。 “一个不成你生两个,两个不成你生仨,孩子多了,他感觉压力大了,就不敢在外面乱搞了!” 冯昌平一手拎着塑料袋子,一手拎着一瓶酒。 他一边哼着歌,一边四处乱瞄。 女人客户有多少,潜在小蜜就有多少。 他只怕没得吃,从来不挑食。 看着前面路口一个女人拎着东西,快步走了上去。 “女人是用来宠的,谁那么不像话,让女人提着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提。 “你干嘛?” 婶子手一抖,小米差点撒在地上。 两人四目相对,越看越眼熟。 “翠翠……” 冯昌平的眼中写满了伤痛。 “上次见面还是十年前,知道你嫁给了刘老三,我的心碎成了一瓣一瓣的。”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装作很疼的样子。 “冯昌平,你可拉倒吧。” 婶子瞪了他一眼。 “当初是你和刘青莲睡的,你甩的我。” “翠翠,你知道的,我是个负责任的男人。都怪那该死的酒,要是不喝,我也不能和刘青莲睡一个被窝……诶,你去哪啊?” 婶子见眼前的男人恶心,快步朝着前面走去。 “翠翠,我现在风水行业小有成就,你要是想算个什么东西,别忘了找我啊!” 看着曾经的对象走远,冯昌平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见。 他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痰。 “呸,装什么清纯,还不是老子当年玩过的?” “啊啊啊。” 春花接过小米,一脸欣喜。 “别人给我拿的,我寻思着你的粮食也不多。再说了,小米粥有营养。” 婶子和春花站在屋外。 她可怕仓房里随时可能钻出来的耗子。 “呃……” 春花看着婶子,总觉得她今天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我跟你说啊,我在路上看见冯昌平那个王八蛋了……” 见春花一脸疑惑,婶子补充道:“就是你那个天杀的姑姑的丈夫!” 春花想着早上在门口大喊的男人,指了指旁边的院子。 “对,就是他!那家伙给人恶心的……” 春花歪着脑袋想了想。 上一次见姑父还是十年前,自己爸妈去世的时候。 送葬那天他没到,是后一天到的。 然后姑姑和奶奶就被接走了。 他那个时候高高瘦瘦的,头发也很多。 今天早上看到的男人感觉壮了不少,发际线都快干到后脑勺去了。 这是自己的那个姑父? “那个王八蛋这么多年没死,还混的人模狗样的。你看见可离远点,和你姑姑一样,不是个善茬!” 第35章 摸骨算命 俗话说的好,说曹操曹操就到。 婶子的话刚说完,冯昌平就拎着东西走了进来。 走到院子里,他朝着春花两人所在的方向点头微笑。 要不是中间还有姑姑的关系,要不是婶子的警告,还真有些成熟男人的魅力。 冯昌平拎着袋子进了屋,姑姑二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他去厨房找了四个盘子,把包装袋打开,一个个倒了进去。 花生,火腿肠,鱼罐头,还有四个鸡爪子。 他找来三个小酒杯,一边倒一边说道:“妈来一杯,老婆来一杯,我也陪一杯。” 老太太就喜欢这么油嘴滑舌的,被逗的直乐。 “谁是你老婆。” 姑姑一想起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然刘青莲是我老婆,刘青莲是我冯昌平这辈子唯一的老婆。来,咱们几个干一个!” 花生米下了半盘,白酒也少了半瓶。 奶奶岁数大了,没喝几杯,就捂着头栽到炕上睡着了。 姑姑虽然好一点,可也喝不过一个男人。 她趴在桌子上,摆着手,嘴里说着胡话。 冯昌平起身,除了脸有点红,竟然没有一点醉意。 他开门来到院外,朝着杖子西边望去。 赶着今天天好,春花把晾的半袋子干蘑菇拿了出来。 铺平放在丝袋子上。 前些天下雨又下雪的,蘑菇都有些发霉了。 她正蹲在地上把蘑菇扒拉开,只觉得一个人在直勾勾的盯着她。 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姑父。 他依靠在帐子上,笑意盈盈。 春花不想搭理,继续低头干活。 “嘿,你是以前那个丫头吧?上次见你还披麻戴孝,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这些年过的不容易吧?” 这话勾起了春花的伤心往事,她抬头看向姑父。 “多可怜的一个姑娘,没想到一眨眼就长大了。” 春花苦笑,这可不是一眨眼的功夫,她长这么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人的命天注定,有些事嘛,总是要走上一遭。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也不是一直都会倒霉的。你知道姑父我是干嘛的吗?” 春花摇了摇头。 “在外面他们都叫我冯先生,要我算命,都要拿出场费的。你知道出场费吧?就像那些大牌明星一样。你知道我一年挣多少吗?” 春花心想说一万,伸出了一根手指。 “你个丫头还挺聪明,对,每年我光靠给人算命就能挣上十万。” 春花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找我算命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那些个暴发户,一般人请不上我的。丫头你过来,姑父给你算一卦。” 春花直摇头。 她可拿不起什么出场费。 “没事你过来,咱们是亲戚,姑父免费给你算。你要知道,在外面可是要排着队的。你真不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时来运转吗?” 说实在的,春花的苦日子过够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熬到头。 她将信将疑的站直了身子,走到杖子边上。 “把手伸出来。” 春花手上还有蘑菇的碎屑,她忙在围裙上面打了打。 冯昌平把手从杖子的缝隙里伸了过来,示意春花把手放在他的手上。 春花的手纤细单薄,冻得通红。 放在厚实的炙热的手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钻进心底。 她刚想把手缩回来,谁知姑父的另一只手也从缝里钻过来,一把抓住了春花的手。 他捏着春花的手,用指尖轻轻的划过春花因为常年干活生出的茧子。 “单看这手,就知道你受了多少苦。” 冯昌平低垂着眼睛,眼里写满了怜惜。 手中异样的触感让春花身体异常紧绷,不敢动弹。 “放松点,丫头。姑父是在摸骨算命,这个比直接看面相准。” 他的手不停的揉捏着春花的手。 “春花,你今年有二十五六了?” 春花摇了摇头,用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个“七”。 “怪不得。” 姑父突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骨相说你前二十六年会孤苦伶仃,二十七之后否极泰来。” 春花摇头苦笑。这马上都冬天了,自己还是穷的叮当响。 “这些年桃花正旺,但都不是正缘,所以未成姻缘。” 春花点头,村子里偷看自己的那些老光棍子应该就是所谓的烂桃花。 “今年会有一个人出现,他会比你大上十五岁左右。家境殷实,他会疼你,爱你,弥补以前你缺少的所有的爱。你的后半辈子会后顾无忧。” 春花看着姑父,心想着那个人和姑父一样成熟稳重就好了。 冯昌平握着春花的手越来越往上,最后到了自己的嘴边。 他吐出的气打在春花的手掌上,痒痒的。 “那个人有正室,但是感情早已破裂。虽然不能给你名分,却能对你好一辈子。” 前面的话春花听的仔细,后面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她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那只手被姑父两只手攥的紧紧的。 突然,春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姑父竟然对着自己的手心吻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春花吓得大叫。 冯昌平却把春花的下移,放在自己心口上。 “丫头,不管你信不信命,十年前我就知道我们两个之间注定有一场缘分,而我就是照顾你下半辈子的人。和我在一起,让我好好疼你,爱你,照顾你吧!” “姨姨!” 小丫揉着眼睛,从仓房里走了出来。 冯昌平赶忙松开了春花的手,眼神也从真情变得有些轻佻。 “你的孩子啊?” 春花点了点头。 “嗤,我以前还听你姑说,村子里那个哑巴一直没找对象,还以为你多清纯呢。” 姑父的突然变脸让春花呆愣在原地。 “养个孩子很缺钱吧,三十块一次,来不?” 刚才还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姑父突然变得如此陌生,和村子里的那群老光棍没有什么区别。 春花气的攥紧了拳头。 “我跟你说啊,外面的小姐都是这个价。说实在的,你这瘦的身上也没挂多少肉,睡着也不一定舒服。给你三十就算不错了。” 春花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着杖子那边扔去。 吱呀一声,姑姑从屋子里出来。 她原本是出来尿尿的,突然一块石头落在脚边,瞬间酒醒了。 她朝着春花这边看来…… 第36章 是她勾引我的 “冯昌平!” 姑姑一看两人挨的那么近,一时间气急败坏。 “你不在屋子里好好待着,出来干什么?和这死丫头片子有什么好说的?” “她喊我出来的。” 冯昌平睁着眼睛说胡话。 “我想着大家不都是亲戚嘛,就想问问她有啥事。” “啊啊啊啊!” 春花被诬陷,气的直跺脚。 “呵,一个哑巴能有啥事,再说她比比划划的,你能看懂吗?” “她说自己养孩子挺辛苦的,问我三十一次行不行。” 冯昌平无奈的撇了撇嘴。 “啊?” 春花又震惊又气愤, 她指着冯昌平的鼻子。 “我就说,我是你姑姑的男人,不能这么不要脸。然后她就气急败坏的拿石头想打我。” 姑姑脸气的通红,她捡起脚边的石头,朝着春花扔去。 嘴里大声骂道:“刘春花呀,刘春花,你特么就不应该姓刘,这是丢了刘家老祖宗的脸!不管你在村子里睡了几个男人,和谁睡,你特么竟然把主意打在了姑父身上!你看我不过去,撕烂你那张脸!” 姑姑说着,撸起袖子,想把杖子拆开一条缝。 “啊啊啊啊!” 春花先是被姑父侮辱,现在又被姑姑冤枉,也憋着一肚子气。 她站在原地,等着姑姑过来,准备好好打一架。 哐当一声,门被狠狠的推开。 奶奶手里端着个盆,上面冒着热气。 朝着春花泼了过来。 春花躲闪不及,身上还是沾上了点。 滚烫的水溅在裤腿上。 春花本来穿的棉裤就薄,一瞬间感觉腿上火辣辣的疼。 “老刘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过来啊,看我不泼死你!” 奶奶一手拎着盆,一手叉着腰。 前几天的“慈眉善目”消失的无影无踪,又变回了多年前那个飞扬跋扈蛮不讲理的样子。 春花眼睛瞪着,身体抖的像筛子一样。 “姨姨,不吵了。” 小丫早就吓得泪眼婆娑,她的小手紧紧的攥着春花的衣服。 春花瞪了一圈众人,转身离去。 坐在破旧的木板床上,她抬头看着屋顶。 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妈妈生前说过,恶人会有天收的。 可是老天爷呢,你真的不能睁开眼睛看一看吗? 炕头上,姑姑把脸别到一边,生着闷气。 冯昌平把鲜花递到姑姑手上,用特别温柔的语气说道:“老婆,你就别生我气了,咱俩不是刚和好吗?再说是那丫头勾引我的,你看我,都没上当。” 姑姑白了冯昌平一眼。 “还不是你喜欢聊骚,她就一个死哑巴,你理她干什么。” “唉,你老公我这不是心善嘛。” “心善你也得分人,别跟什么牛鬼蛇神都扯上关系。” “行了,行了。好不容易和好了,怎么又吵上了?” 奶奶凑到姑姑身边。 “我要说你们小两口啊,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没什么事情过不去的。在这被那个死丫头惦记着,还不如早点回去。” “对,老婆,咱们早点回家。现在看到那哑巴,我就觉得恶心。” 姑姑和奶奶回来,除了穿着一身狗皮袄子,也没拿什么行李。 姑姑把剩下的钱和春花的存折包好,放进自己大衣口袋。 眼看着天色渐黑,早就没有了回去的火车。 姑姑准备明天早上再走。 只是她把冯昌平看的更紧,就连他去厕所放水,都要跟在一旁看着。 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己的老公又被勾引,钻进哑巴的被窝里。 第二天一早,春花刚出来准备生火做饭,就看见姑姑奶奶穿着狗皮袄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当然,冯昌平也跟在身后。 春花赶忙开门,钻回了仓房中。 房门换上了新的锁。 奶奶一边锁门一边嘀咕道:“这房子就算我不住,也不能便宜了那死丫头。” 她把钥匙放进了自己袄子的兜中。 连接镇上的路还是土路,也没通什么车。 能不能碰见去赶集的车,顺路搭上一段,也全凭运气。 几人顺着土路走出二里地。 姑姑走在最前面,冯昌平跟在身后。 奶奶腿脚不利索,走的最后。 路上的雪天天热化了,天冷又冻上了。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奶奶走的小心翼翼,生怕摔一个大跟头。 “青莲啊,你俩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姑姑已经离着奶奶有几米远,她回头大声喊道:“妈,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啊?” 奶奶愣在了原地。 她们俩一起回来的,难道不是一起回去吗? “青莲啊,你等等我,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回去啊!” 奶奶看姑姑加快了脚步,也赶忙小跑着追。 突然脚下一滑,摔在地上。 “我说了,你回去别送了,你怎么不听?” 姑姑仿佛变了一副面孔,她板着脸对着奶奶吼道。 “青莲啊,妈老了,自己在村子里不习惯,你就带着我回去吧。” “我们俩手头紧,昌平只买了两张火车票。你就在村子里养老,跟我们回去干啥?” “可是我……” 奶奶还要诉苦,咕咕大声打断了她的话。 “你不是总盼着我们俩和好吗,现在我俩和好了,你又想搅和什么。我现在手里没钱,没钱就是没钱。等着吧,来年开春我手里有钱了,再给你接回去。” 姑姑说着,和冯昌平一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春花在灶里添着柴火,朝着地上呸了一下。 大早上就看见了这几个恶人,实在晦气。 “咔嚓,咔嚓。” 春花抬头看去,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钥匙在锁眼里转了又转,手抖的怎么也打不开。 春花撸起裤腿,昨天被烫伤的小腿上的水泡还没有消,被火一烤,火辣辣的。 扑通一声。 只见奶奶把钥匙扔在一边,瘫坐在门口。 她梳得整齐的银色短发凌乱的披在耳边。 咧嘴哭的样子活像一个老疯子…… 第37章 下毒 “春花,春花!” 奶奶坐在地上哭了半天,见春花还自顾自的生着火做着饭不理她,低声喊道。 春花忘不了奶奶递过菜刀要砍死她的样子,况且腿上的水泡还在隐隐作痛。 她摇摇脑袋,就当飞过一只苍蝇。 “诶~” 奶奶长叹一声,嘴巴里不停的嘟囔:“我这老不死的,怎么还不死呢?女儿女儿不孝顺,孙女孙女不理我。老天爷,你怎么还不让我死呢?我死了得了。” 低泣声嗡嗡的,扰的春花心烦意乱。 春花盛好了饭,拉着小丫回到了仓房里。 老太太一看孙女走了,也没有了听众,起身拍拍屁股,利索的把锁打开了。 一进屋子,她低声咒骂道:“你个死丫头,你个不孝顺的东西!我就算死在这个屋子里,也不可能把这房子还给你!” 奶奶看着酸菜缸,白菜已经杀出了一层水分,被石头压着,沉在下面。 上面起了一层白蒲,凑近一闻,一股酸臭的味道。 奶奶拿起烧火棍,用力的搅拌着酸菜。 突然,她眼睛一亮。 步履蹒跚的来到米柜子后。 那里放着一块旧报纸,上面还有一些绿色的米粒。 奶奶心想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怎么也不能便宜那个死丫头。 捡起地上的旧报纸,把上面掺着老鼠药的米倒进了酸菜缸中。 “春花!春花!” 一大早上,春花就被奶奶的喊声叫醒。 她原本不想搭理这老太太,可她一直在院子里喊个不停。 她只好开门出去。 奶奶站在杖子边上,手里端着个盆。 一见春花出来,笑意盈盈,满脸慈祥。 春花看着奶奶不说话。 “你看你这孩子,我可是你的亲奶奶,咱们之间能有什么仇什么怨。我看你腌的酸菜好了,我昨天晚上炖了点,还挺好吃。给你拿一盆,你接着。” “呵。” 春花冷哼,转身离开。 既然村长分好了,东边的就是东边的,她春花不沾一分一毫。 当然也不可能因为一盆酸菜就和奶奶缓和关系。 “嘿,你看看你这孩子啊。你不接着,还让老太太我亲自给你送过去?” 仓房的门咣当一声响,春花已经钻回了屋子里。 没过一会,木门突然传来了铛铛铛的响声。 春花开门一看,奶奶竟然钻过了杖子,来到了跟前。 在她前面还放着满满一盆酸菜。 奶奶佝偻着身子,好像老了十岁。 “春花呀,你听我说。奶奶岁数大了,有些事做不好,你也别太和我计较。你原谅奶奶也好,不原谅奶奶也好。这白菜是你自己种的,酸菜是你亲手下的,你得收下啊。” “呵。” 春花冷笑一声,再次把门关上。 “我把酸菜放在门口,一会你记得拿进屋子里。你不想看见奶奶,那奶奶就走了。” 老太太说的可怜巴巴,步履蹒跚的朝杖子的缝隙钻去。 听着老太太的脚步声走远,春花推开了门。 这老太太明明心知肚明,一切都是她春花的。 既然当初霸占了她的东西,划清了界限,那就永远划清界限吧。 老太太挪着小步走的慢,还没走到大门口,只见春花端着这酸菜盆,从园子里钻了出来。 “你看看你这孩子……” 奶奶没说完,春花已经快步从她身边走过,把盆重新放回了东边的院子里。 “春,你小的时候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的!你就这么不待见奶奶吗?连奶奶给你的东西都不肯要吗?” 老太太带着哭腔,又端起了酸菜盆。 还没走到杖子的缝隙,春花已经找来几根藤条,把杖子堵得严严实实。 “呼~呼~” “嘎达嘎达。” 北风呼号,吹得仓房的门嘎达嘎达直响。 春花又找到几件旧袄子,把小丫裹的严严实实。 春花缩手缩脚的下了床,找来些破布条,打算堵上木门上的缝隙。 一小片白色的晶体随着呼啸的北风吹进缝隙里,落在了春花的鼻子上。 春花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寒风夹杂着大雪迎面而来。 “阿嚏!” 春花忙看向小丫。 这小孩子吓得在床上一蹦,翻了个身,继续睡着了。 不下雪还好,一下雪,气温骤降了好几度。 一大早上,春花推门而出,只见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雪得有一扎厚。 鞋踩到里面,只往里灌雪花。 春花从里面掏出了点柴火,抱进了仓房里。 雪太大,不能在外面生火了。 搭好简易的灶台,春花拿下挡在通风口的丝带子,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小丫已经睡醒,整个人缩在春花的旧花袄里,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通风口在上面,快挨着房顶了,作为烟囱有点牵强。 做个早饭,整个仓房里冒烟咕咚的。 呛的春花和小丫直咳嗽。 等熄了火,开了一会门,屋子里还是一股烟味。 春花找了一个破旧的铁盆,把烧剩的炭放在盆中。 她拿雪搓着小丫的手。 小丫头手红红的,有些发肿。 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冻成这样。 春花看着有些心疼。 “没事的,姨姨。等到春天到了,我的手就好了。” 显然,小丫不是第一次得了冻疮。 她不记得每年冬天反反复复的,一共经过了多少年。 看着上面崩裂的口子,春花轻轻的吹了吹。 “滴答滴答。” 临近中午,太阳出来了,房檐晒的在滴的水。 小丫穿着不跟脚的厚棉鞋,套着春花的厚棉袄,蹲在地上看着水滴落下,在厚厚的雪里砸出一个个小洞。 春花在一旁铲雪。 院子被分走一半,本来就不大。如果到处都是厚厚的雪,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奶奶穿着狗皮袄子,猫着腰走了出来。 她朝着这样子大声喊道:“春花呀,你回来吧,奶奶不和你分家了。你乖,你从小最听话了。” 春花眼睛盯着雪,耳朵就当没听见。 晌午就热那么一会儿,等到晚上,又变得寒风凛冽。 春花在床前放好火盆,又给小丫裹好了棉衣,才吹灭蜡烛。 “姨姨,你看!” 一大早上,小丫就兴奋的跑了出去。 等到回来时,手里多着一根长长的冰溜子。 “这是我的冰棍儿!” 小丫舔了一口,小舌头吐在了外面,甜甜的说道:“真甜!” 第38章 冰溜子 看着小丫可爱的模样,春花乐的直抖。 自己还是小的时候掰过冰溜子吃,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早就忘了冰溜子的味道了。 春花出门,也掰了一根冰溜子,拿在手里。 她学着小丫的样子,舔了起来。 小的时候觉得冰溜子凉凉的,甜甜的。 现在吃起来,苦苦的,涩涩的,还有些灰尘的味道。 春花实在是咽不下去了。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 屋外传来一声惊呼。 春花一听,就是自己奶奶的声音。 她也没出去,心想着又是这老太太的什么拙劣的演技。 “哎哟~哎哟~哎哟~哎哟……” 老太太在外面喊了半天,见春花也没有出来。 嘴里嘟囔“不是人的玩意”,拖着身子朝着屋子里爬去。 春花正在做午饭,突然仓房的门被打开,大娘气呼呼的站在门口。 指着春花的鼻子破口大骂:“咳咳,春花你还是不是个人?你奶奶早上摔倒了,在地上爬了半天才爬回屋子里,差点冻死在外面!你离得那么近,你聋了吗?” 屋子里冒烟咕咚,直呛眼睛。 大娘说着揉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呛的,还是心疼哭的。 春花摇了摇头,她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示意这边是她的,那边是奶奶的。 奶奶的事情已经和她无关了。 “你个白眼狼,你从小就是你奶奶带大的,养了你这么多年!” “呵。” 春花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小的时候家里有点什么好吃的,都被奶奶拿到大爷家,送给了大爷的哥哥。 年纪不大,却自诩老祖宗,天天在炕上坐着。 自己妈妈起来晚一点,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摔的跟敲锣打鼓一样。 要不是父母在身边,早就被她亲奶奶饿死了。 “你个死丫头,老刘家怎么出了一个你这么样的玩意!” 大娘正骂着,仓房门被推开,又进来了一个人。 大哥走到春花面前,一脸着急。 “咳咳……春花啊,你快跟我过去看一下吧,咱奶不行了。” 大哥红着眼眶,抹着眼泪。 春花摇了摇头。 “你就当大哥求求你了,去看咱奶最后一面。咱奶摔糊涂了,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求你原谅她。你就去看看她吧,不行大哥给你跪下。 ” 眼看大娘家的哥哥说着弯腰要跪下,春花赶忙拉了他一把。 “为了咱奶的心愿,你要是不去,把我拉起来一次我跪一次,拉起来十次我跪十次。” 春花就是再铁石心肠,听到大哥这么说,不想去也得去看看了。 她熄灭了柴火,给小丫盛好饭,跟着大娘大哥朝着外面走去。 大爷和嫂子也在屋子里。 一看大爷头发凌乱,应该是小学中午放学后,匆匆赶过来的。 “唉……” 他一看春花过来,头一摆,深深的叹了口气。 “春花啊,春花,我的乖孙女。奶奶错了,奶奶真的错了。奶奶和你赔不是,奶奶给你跪下。我的乖孙女,你回来吧。” 老太太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闭着眼睛说着胡话。 “奶奶,春花来了,你的乖孙女我给你弄来了。” 大哥带着哭腔,拽着春花来到了奶奶跟前。 “春花,我的小春花啊。” 奶奶一把抓住了春花的手。 这老太太力气贼大,春花想把手抽回来,发现动弹不得。 她死死抓着春花的手,抓的是春花生疼。 “我的乖孙女,你来了!奶奶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天了,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原谅我,不然我死不瞑目啊!我该死,我该打!你打我,你打我呀!” 奶奶半眯着眼睛,拽着春花的手就往自己的老脸上呼。 “打了我就当原谅奶奶了吧,下辈子还当奶奶的乖孙女!” 说实在的,看着奶奶这个样子,春花多少有点动容。 也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奶奶真的知道以前做错了吧。 春花被奶奶握住的手不再挣扎,她看着奶奶的样子,红了眼眶。 奶奶说要死,也没死成。 庄老衣服(寿衣)都买回来了,奶奶又活过来了。 她拄着拐棍,站在门口,指挥着大孙子。 “建国啊,你再把杖子扒开点,对对对。小丫头你过来,以后上太奶奶这来玩好不好?” 小丫正蹲在院子里捏着雪球,听到老太太喊自己,吓得躲回了仓房里。 看着在院子中间的杖子被扒开个大窟窿,奶奶对着大孙子说道:“建国啊,我老了,腿脚不利索,也做不出啥菜。你把钱拿着,去小卖店买点好吃的。一会喊上春花,咱们一起吃顿饭。” 一边说着,手一边颤抖的伸进狗皮袄子里。 从兜里掏出了五块钱。 “奶,你看你老了也没啥钱了,我自己去买吧。” 大哥把拆下来的架条立在一边,拍拍身上的灰尘,朝着小卖店走去。 春花刚要做午饭,大哥走了过来。 他拍了拍春花的后背,说道:“走,咱奶请吃饭。” 春花摇了摇头。 那天虽然说原谅奶奶了,可心里还有一个大疙瘩解不开。 孙建国有些着急了,那菜可是他花钱买的。 他拽着春花要往外走。 春花的牛脾气一上来,拽着门框说啥都不去。 几番争执之下,见春花实在是铁了心,孙建国也只好作罢。 “她不来。” 回到屋子里,孙建国气哄哄的。 “哎,这小丫头,从小脾气就大。” 奶奶一边说着,一边进屋端起的桌子上的酸菜。 把酸菜直接端进了厨房里。 “奶,你干嘛?我还想吃酸菜呢。” “这酸菜爬了老鼠,吃不成了。” 老太太惋惜的看了酸菜一眼,倒进了泔水桶里。 “阿,阿嚏!” 天气刚放晴了两天,地上的雪还没有融化,又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雪。 春花在碗里放上两片姜,又兑上了一点白糖。 递到小丫手里时,碗还冒着热气。 小丫轻轻的吹了吹,咕咚咕咚的喝进了肚子里。 “啊啊啊啊啊。” 春花接过碗,把小丫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孩子实在是太小了,没抵住严寒,还是感冒了。 春花听婶子说,过几年兴许就不让砍柴火,吓得不轻。 今年到现在还没上山砍柴,自己的柴火也剩的不多了。 春花跟着小丫比划了半天,告诉她不要上外面去,好好待在家里,自己拿着小锯走了出去。 春花走后没多久,奶奶拄着拐棍,推开了仓房的门…… 第39章 改变主意 小丫看着眼前的老太太,把头缩进了袄子里。 她肯定是对姨姨很不好,就像老婶对自己那样。 姨姨不喜欢这个老太太,小丫也不喜欢。 “小丫头出来,陪太奶奶说说话。” 老太太的手轻轻拍在小丫的后背上。 小丫吓得身体僵直,不敢出声。 “你看看我手里是啥。” 老太太把拳头快怼到了小丫脸上了,慢慢张开,里面放着红彤彤的糖果。 那是五分钱一个的小淘气。 小丫咽了咽口水。 “太奶奶给你的东西,没事,你接着。” 老太太把手伸进袄子里,想塞到小丫的手上。 小丫吓得从床上跳起,裹着袄子站在角落。 “咋跟春花一样倔,你把糖拿着。” 老太太拄着拐棍去追小丫,小丫又灵活的跳到了米袋子上。 “唉,你看你……” 老太太把糖放在桌子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硬塞给你了,糖就放在这里,你想吃的话就拿来吃。” 说完,又推门出去了。 小丫重新回到床上,缩进袄子中。 只是小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的糖,直到春花中午回来,还在看着。 春花放下铁锯摘掉手套,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五颗小淘气。 “啊?” 她捏起小淘气,看向小丫。 “那个屋子里的太奶奶给的,姨姨,我想吃。” 看着小丫眼巴巴的样子,春花拿起一颗,仔细检查了下,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 她这才放心的把糖放到小丫手里。 拨开橙红色的包装纸,半透明的糖果被糯米纸包着。 小丫捏着上面的糯米纸,一点一点放在嘴中。 直到糯米纸被吃得干干净净,才拿起里面的糖舔了起来。 所谓礼尚往来,就是你送我点什么,我再还你点什么。 春花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能还回去的东西。 她看见在房梁上挂着的半袋小米,还是婶子送来的。 便取了下来,朝着奶奶那屋走去。 “春花,你来了啊。” 老太太看着春花,喜出望外。 “炕上热乎,赶紧坐!” 春花摆了摆手,把小米放在了柜子上。 一看春花要走,老太太赶忙说道:“你看你都来了,我给你捞两颗酸菜拿回去。” 春花看着酸菜缸,百感交集。 她摇了摇头。 曾经是她的东西,可现在不是了。 不是她的东西她也不打算要。 奶奶手上套了个塑料袋,去酸菜缸里捞酸菜。 “春花,你看你这孩子,你等我一下嘛,马上就捞出来了。” 在奶奶急切的挽留声中,春花走了出去。 老太太把塑料袋扔进了灶坑里,拿着香胰子(香皂),对着手搓了又搓。 “奶,春花这几天没欺负你吧?” 孙建国坐在炕边上,嘴里吧嗒着香烟。 他朝着炕沿边上弹了弹,烟灰飞落在地上。 “你都抽这么多根,不行抽了。” 老太太板着脸,把香烟从孙建国手里抢了过来。 “好奶奶,你把烟盒给我嘛。在家我妈都不行我抽,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孙建国晃动着一百八十斤的体格子撒着娇,一点都不像结过婚的样子。 “好孙子,乖孙子,你回去可得离你妈远点,让她知道我给你抽烟,又该不得了了。” 老太太打开烟盒,原来整包的香烟只剩下了一半。 “奶,瞧你说的,这都多少年的事了。我都是奔三去的人的,我还怕我妈?” 老太太噗嗤一乐。 “就你妈那泼辣的性子,跟个火箭筒似的。她要跟我吵架,我都怕。我孙媳妇呢,在家被你妈管教的死死的吧。” “嗨。” 孙建国翘起二郎腿,斜斜的躺在炕上,翘起了半边屁股。 “都啥年代了,还婆婆管媳妇。我妈可不敢管。” “她比你妈还厉害?” “呵,媳妇是我妈帮我选的,彩礼是我妈帮我出的。她知道现在娶个媳妇有多难,惯着还来不及呢,生怕跑了。” “啥彩礼啊?” 一听花了钱,老太太的心像针扎了一样。 “单不说两转一响就花了不少钱,买个衣服得花钱吧,女方爹妈多少得给点吧。” “总共花了多少钱?” 孙建国眼珠子一瞪。 “小一万呢。” 老太太惊的半天没说出话。 “就你爸你妈结婚那会,哪用得着这么多钱。打了几床被子,觉得两个人差不多就一起过了。” “那是什么年代,现在是什么年代。” 老太太眼珠子一转,忙问道:“刨去你们自己用的,身上穿的,单给女方家里多少钱啊?” “不算那些,彩礼就给了六千六。” “天杀的。” 老太太喃喃自语。 “要是赶上好年头,也得攒上个几年。 ” 大孙子走后,老太太坐在屋子里发呆。 她还没从天价彩礼中缓过神来。 突然,她站起了身子,朝着外面走去。 再进屋时,手里多了几块砖。 把破旧的锅盖盖在酸菜缸上,老太太又放上了几块砖头。 她想起了孙媳妇那天说过的话。 想要得到春花所有的家产,不一定非要杀了她。 如果把她嫁出去,自己还能捞上几千块钱的彩礼。 老太太越想越觉得心痒痒。 奈何自己从村子里出去了十年,也不知道哪家的小伙娶了亲,哪家的小伙还打着光棍。 趁着月色,拄着拐棍朝着大儿子家走去。 “哎妈,你这么晚咋来了?” 大爷大娘刚吃过饭,坐在炕上看着黑白电视里播放的新闻联播。 老太太把拐棍放在一旁,拉着大儿媳妇的手说道:“小霞啊,妈给你打听点事。这屯子里还有谁有点家底,还没结婚的?” 大娘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妈,你看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不是还想找下一家吧?” “你净扯犊子你。” 老太太眼睛一斜。 “我看春花这么大了,也没人张罗给她找婆家,怪可怜的。就想着屯子里有没有合适的,早点给她找个归宿。” “那丫头可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她婶子之前给她介绍了多少个,都不成。” 大娘撇着嘴巴。 “要是能找,早就找出去了。再者说了,她现在手里还带了个拖油瓶!” 第40章 相亲 李大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三十来岁的人了,还有人给自己张罗相亲。 他翻出年轻时赶时髦买的一件棕色的皮夹克,上面已经充满褶皱。 好久没拿出来晾晒了,里子也长了点绿毛。 放在柜子上面的夹克油落了一层灰,他用抹布蹭了蹭,打开朝着里面看了看。 挨着瓶口的地方有些发干发黏了,里面的看起来还能用。 把皮夹克平放在炕上,拿着瓶子往上倒。 一个手抖,还整多了。 拿着毛刷子蹭了半天,皮夹克焕然一新。 只是抹的太多了,手上还蹭了不少。 洗掉觉得浪费。 李大根索性抬起胳膊,把剩下的油抹在了头上,又用掉了齿的梳子简单的梳了几下。 再刮掉络腮胡子,感觉年轻了好几岁。 家里面也没什么糖果可招待的,李大根索性往锅里扔了几个鸡蛋。 春花的额头贴在小丫的额头上,她的眉毛轻轻皱在了一起。 也许是这几天太冷的事,小丫的感冒一直没有好转。 前几天还鼻涕拉虾,今天竟然有点发烧了。 春花洗好手巾,放在小丫的额头上。 仓房门被推开,大娘昂着头走了进来。 看向周围,一脸嫌弃。 “春花,你这不行啊。这仓房里冷的要命,还四面漏风,怎么住啊。” 春花苦笑着摇了摇头。 再不是人住的地方,她也住了小半个月了。 “这孩子咋了?这么冷的屋子你给她盖个手巾干啥?” 大娘走到木板床前,看着小丫眼泪汪汪,鼻子下还挂着鼻涕,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说你自己受苦就得了,还非拉个小孩跟你一起受苦。这是人住的地方吗,不把人家孩子冻出病了。” 春花看向大娘,眼神中带着不解和不悦。 心想着她是不是有病,大早上到她家里挑刺来了? “瞅把这孩子冻的,大娘我看着直心疼。” 大娘说着,伸手要抱小丫。 春花上前几步,拦在了前面。 “看她那可怜样,发烧了吧?在这么冷的屋子里,怎么可能好得了。这样,你把这丫头先抱到我家去,我家退烧药,感冒药啥都有。” 春花知道不能再拖,点了点头。 她把小丫捂的严严实实,抱在怀里。 大娘家的屋子烧的滚烫,一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你先给她放炕上,我去找点药。” 大娘从柜子上扯下来一个麻布枕头,扔到春花跟前。 坐在炕边上,春花有些自责。 肯定是自己的屋子太冷了,想让小丫发点汗,早点好,可那汗一直没出来。 刚进大娘家没多大一会,就感到脖子发痒,浑身是汗。 春花看向小丫,脸烧得通红,手脚终于温和了些。 摸着潮潮的,估计汗马上就出来了。 “这是大人的药,我都掰开了。” 春花也没那么讲究,自己小的时候生病也是吃掰碎的大人的药。 “给你水。” 接过瓷碗,里面的温水就着药,咕咚咕咚的钻进小丫的身体中。 “冬天病毒太多,你应该给她喂点苦姑娘水,那玩意清热解毒的,兴许好的快点。你家里有吗?” 春花摇了摇头。 “我家有点,在仓房里,你跟我去拿。” 春花看了看半睁着眼睛的小丫。 “没事的,你让她眯一会,出点汗就好了。” 春花跟在大娘后面。 原本以为就在他们家院子里的仓房,没想到竟然走出了门。 还顺着马路越走越远。 “啊啊啊啊啊。” 春花停下脚步,比划着。 “在去拿苦姑娘之前,我还想到了一件事。” 大娘盯着春花的脸,呵斥道:“你既然要养那个孩子,就得对她负责。你看看你把她造成什么样了。” “啊啊啊。” 春花大声的抗议道。 她把自己能给小丫的一切都给了小丫。 “你也别跟我吵吵扒火的,你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了吗?” 春花被怼的哑口无言。 “养个孩子,你就别总想着自己了,你得想着怎么给她更好的生活。单凭你自己,你给得了吗?” 春花咬紧嘴唇。 “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成个家。有个男人,有个依靠嘛。两个人一起养,总比一个人养的强。” 大娘净往好的说,不往坏的说。 春花被骗到马路上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训斥,脑子有些发懵。 她呆呆的看着大娘。 “春花,大娘跟你说这些也都是为了你好。我给你找了个对象,你高低去看看。要是能成更好,那小丫头也多个人照顾。不成也就算了。” 大娘说着,挽住了春花的胳膊,朝着后趟街走去。 只是这路越走越眼熟,春花抬头一看,不远处不就是村医周医生的家了吗? “走吧,是这家。” 大娘扯着春花拐了个弯,钻进了一个铁门中。 一进门,李大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朝着屋子里摆摆手,示意春花她们上屋子里坐。 春花眨着眼睛看着大娘,难不成她给介绍对象,就是村子里的光棍,李大根? 大娘拉着春花进了屋,坐在了凳子上。 李大根端着煮熟的鸡蛋,放在了春花旁边。 “大根啊,大根,你咋还成了个哑巴了呢。” 大娘斜着眼睛看着李大根。 后者伸出一只手,结结巴巴的说道:“春花,你,你吃鸡蛋!” “干噎啊!” 李大根又赶忙拿出杯子,倒上两杯热水。 春花看着大娘,轻轻的摇了摇头。 “春花,说实在的,你这个岁数,你想找个好点的,上哪儿找去啊。李大根他虽然岁数大了点,好歹是个小子。你要是找个离婚匠子,那事多着呢。” 大娘趁着李大根倒水的功夫,在春花耳边小声嘀咕。 李大根把水递到两人跟前,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你看看大根家,烧的怪热乎的。” 大娘说着,四处张望。 “就这屋子乱是乱点,拾哒拾哒不也挺好。赶明儿刷个白墙,在地上再贴个瓷砖。你们俩年轻也都能干,这日子不一下子奔小康了?” 春花也瞄向屋子的各个角落,仿佛她已经变成了这个房子的女主人。 大娘见春花被说的有些心动了,赶忙起身。 她对着一脸傻笑的李大根说道:“大根,你好好跟春花唠唠,我就先回去了啊。” 李大根像喉咙里堵住了东西,红着脸,半天也蹦不出一句话。 眼看春花等的不耐烦,他赶忙说道:“春花,我问你个问题,你妈也死了吗?” 第41章 把小丫送人 春花脸上写满了错愕。 心想着李大根还真是个特别的人。 李大根挠了挠头,昨天晚上大娘说要给他介绍对象,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娘就说要先聊下家庭,这个应该没毛病。 看着春花半天没回应,他尴尬的笑着说道:“你说巧不巧,我妈也死了。”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啊,我知道了,我给你剥个鸡蛋吃吧!” 李大根走到春花跟前,弯腰去拿盘子里的鸡蛋。 几根发白的头发染成了深棕色,满头散发着浓烈的皮夹克油味。 春花眉头微皱。 李大根虽然自己打扮的干净利落,可屋子里造的还和猪圈没什么两样。 春花看着炕上摆放着的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被褥,还有屋子里堆放着的乱七八糟的杂物。 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自己刚才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竟然信了大娘的话,来和村子里的懒汉李大根相亲。 “鸡蛋好吃,你吃啊,你吃!” 春花刚要走,李大根却把鸡蛋塞到了她的手里。 “要是噎了就喝水,喝水……” 李大根又拿起了放在春花旁边的水杯。 春花愣了愣。 自己好久没有被别人关心过了。 她盯着手里的鸡蛋,看了许久,又坐回了凳子上。 “你知道我这人,爸妈死的早,我也不太会说话。” 李大根不好意思的搓着手。 “我寻思着你爸妈也离开的也早,反正咱俩一个人也是过,两个人也是过。要是能凑合着一起过,多少有个伴。” 春花看着李大根。 虽然他各方面都不能入了自己的眼,可他这话,却实实在在的戳进了自己的心窝里。 她也想有个家,想有个人陪着她度过漫漫黑夜。 “你看咱俩嘛,成就成,不成还和以前一样。咱俩处处看?” 李大根看向春花,眼神里充满了真挚。 “啊啊啊啊啊。” 春花用手比划着,又伸出了三根手指。 “你是说三个人一起过?” 李大根疑惑的睁大了眼睛。 “你大娘不是说,你领的那个小丫头已经送人了吗?” 春花使劲摇了摇头。 李大根眼睛瞪得溜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那你大娘她是啥意思啊,她跟我说那小丫头送人了,我才同意和你相亲。合着是骗我和你结婚之后,再把那小丫头接过来养。别人家的种,我可不同意养啊。” 春花想起还在大娘家的小丫,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想把手中的鸡蛋放回盘子里,一着急没放进去,滚落在地上。 “诶~你说你,相不成就相不成呗,还浪费我一个鸡蛋!” 李大根对着春花的背影嘟囔。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鸡蛋,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塞进了嘴巴里。 春花急匆匆的跑回了大娘家,只见大娘正坐在炕上,织着毛衣。 她一看春花回来了,惊愕的张开了嘴巴。 “春花,你们这么快就谈好了?” “啊啊啊啊啊!” 春花站在屋子里,慌张的四处张望。 原本应该在炕上睡觉的小丫不见了。 “啊啊啊!” 春花抢过大娘手里的织针,指了指刚才小丫睡觉的地方。 “你在找那个丫头啊,被你奶奶抱走了。她说已经联系好了一户好人家,绝对会对那小丫头好的。” “啊!” 春花对着大娘怒吼了一声。 跑出屋子,眼泪已经流到了腮边。 她们怎么能那么欺负人,怎么能趁着自己不在小丫的身边,就把她抱走了? 春花急忙往家跑。 奶奶家的屋子大门紧锁,显然不在家。 春花不知道奶奶能去哪里,甚至不知道奶奶要把小丫送人的事情。 她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村子里乱找。 路上的雪被踩的实沉,滑滑的。 春花跑的急,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她一抬头,看见奶奶从村南头走了过来。 “啊啊啊啊!” 春花大叫一声,朝着奶奶扑去。 奶奶本来就做贼心虚,看见春花过来,吓得迈着老腿拔腿就跑。 追了几步,春花停了下来。 按照那老太太恶毒的性格,就算把她抓住,也肯定不会说的。 老太太跑到家门口,一步三回头。 确定春花没有追过来,才打开房门钻了进去。 “这天杀的死丫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太太瘫坐在床上,拍着胸脯,半天才缓过来。 春花沿着老太太来的方向走出了村子。 她环顾四周,一个人都没看见。 朝着东边走了一会,两排脚印出现在雪地中。 一股不好的预感腾然升起。 这脚印延伸的方向是上南山的路。 “啊啊啊啊啊!” 凌乱的树枝横七竖八的挡在沟壕上,春花惊恐的发现,小丫正蜷缩着身子,躺在雪窝里,一动不动。 春花跳下沟壕,把冻得意识不清的小丫抱在怀中。 她一手抱着小丫,一手按着地上的泥土,费力得从沟里爬了出来。 凌乱的树枝在脸上划下了几道血痕,血在脸上还没流下,已经冻成了小小的冰碴。 春花已经觉察不到疼了。 她的眼里和心里都是交集和恨意。 老太太趴在窗户上,盯着外面。 看见春花怀里抱着的“死孩子”,吓得一激灵。 她抄起床边的拐棍儿,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春花呀,你怀里抱的是那个小丫头?” 奶奶眼睛瞪得溜圆,露出惊讶的表情。 春花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她不理奶奶,继续向前走去。 “这天杀的玩意啊,我说把这丫头送去享福,怎么能直接扔到大道边上?” 奶奶拎起拐棍朝着地上用力一杵,雪地里发出嘎吱的响声。 “春花呀,你听我说,我真的不知道那家人会那个样子。” 老太太拄着拐棍在后面追,走的颤颤巍巍,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春花突然停下脚步。 她直勾勾的看着奶奶。 突然朝着奶奶走了过来。 老太太只想让春花信了自己的话,没想到她能折返回来,吓得一愣。 春花走到奶奶跟前,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拐棍。 老太太手里没了道具,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春花拿起拐棍,指了指老太太的腿。 拿着拐棍的手突然向上抬起,抡圆了朝着老太太的腿打去。 第42章 嫂子有喜了 老太太年轻时也不是什么善茬,还没等春花的拐棍抡过来,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春花,我知道你怪我,你怪我没把丫头送给好人家,你打死我吧,照着我的脑袋打!” 老太太扒拉着花白稀疏的头发。 “你爹妈死早,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你把我打死了,我下去跟你爹妈赔不是。你把我拉到屋子里再打,打死直接找个地方埋了。省着外人知道你因为一个外姓的丫头打死了自己亲奶奶,戳你脊梁骨!” 奶奶坐在地上,直抹眼泪。 春花气的浑身发抖,她一把把拐棍甩在了奶奶旁边。 咣当一声响。 老太太抬头看向仓房。 见春花已经回到了屋子里,自己也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她小声嘟囔道:“这下子可真是坏菜了,这死丫头估计又不理我了。” 春花捡起烧好的炭,生起了火。 她把小丫包裹的严严实实,紧紧的抱在怀里。 她以为奶奶变好了,大娘变好了。 结果大家还是欺负她,算计她。 就连这个能给她一点点温暖的小人,她们也想杀死她。 春花绝望的抹了一把眼泪。 滚烫的眼泪落在小丫的小脸上。 小丫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迷迷糊糊的带着哭腔小声说道:“姨姨,我怕……” 春花早已泪流满面。 她恼怒自己不能说话安慰小丫,只能紧紧的把小丫抱进怀里,用力的搓着她被冻僵的小手小脚。 温暖的米汤流进小丫的嘴里,小丫半睁着眼睛,两滴眼泪滑落到耳朵上。 “姨姨,我死了吗?” 春花眼眶通红,温柔的摇了摇头。 “我刚才看见妈妈了。” 小丫声音哽咽。 “我去追她,她不等我。她一个人跑了,又把我丢下了。” 春花紧紧攥着小丫的手,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姨姨,我死后会见到她吗?” 春花抚摸着小丫的头发,坚定的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梦吧。” 小丫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春花,春花啊!” 老太太一手拄着拐棍,一手端着小半盆鸡汤,站在仓房门前喊了半天,里面也没有回应。 她举起拐棍,对着仓房的木门敲了下去。 咣咣咣,咣咣咣。 春花轻轻的拍了拍小丫,打开房门,恶狠狠得看到奶奶。 “都是我的错,是我眼瞎,没看清那家的狼心狗肺!” 奶奶说的咬牙切齿。 “这鸡汤是我刚炖的,你给那丫头喂下,应该能好的快一点。” 春花面无表情的盯着老太太,手接过装着鸡汤的小铁盆。 她猛得一转手腕,鸡肉连着汤汁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 春花一松手,小铁盆也落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春花,你怎么能……” 老太太鼻子气歪了,刚要指责春花。 只见她目光下移,盯着自己手里的拐棍,又看了看自己的那只老腿。 老太太吓得赶忙把拐棍扔到一边。 “呵。” 春花冷笑一声,钻回仓房里去了。 “这个死丫头,要不是指望着用你换点彩礼,我早就想毒死你了。” 回到屋里,老太太把铁盆狠狠的摔在地上,瞪着眼睛,咬牙切齿。 这三天里春花没敢出去劈柴,奶奶在门口再喊,也不回应。 用米汤喂了三天,小丫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些。 她贴在春花的身边,紧紧抱住春花的胳膊。 “姨姨,苦姑娘真的能治感冒吗?” 春花不太确定的点了点头。 “太奶奶说你去山上找苦姑娘,掉到洞里去了。她抱着我去找你。” 想起那天的经历,小丫身子还是不自觉的抖了抖。 “你掉洞里了吗?出来之后找到我的吗?” 春花摇了摇头。 “太奶奶骗人,太奶奶为什么要骗人?” 春花解释不清,她紧紧的把小丫抱在怀里。 在小丫的小脑袋瓜里,还读不懂大人世界的恶。 “妈,小娇怀上了!” 刘建国手里把手里拎着的烧鸡放在厨房。 “什么,你们检查出来了?我说小娇最近怎么总恶心。” 大娘喜出望外。 “是男是女?” 她一边剁着烧鸡,一边问道。 “嗨,现在计划生育管的严,还分什么男女。你没看村子里的标语吗,‘女儿是个宝,同样能养老!’” “还得是个男娃,不然就像老二家,绝户了。你没问问医生?” “现在都不兴说。” 刘建国拿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也没事,反正你俩也年轻。要是生个女孩子,过两年再生一个。” “你不怕被罚死,我还怕被罚死呢。我们俩可没有多少存款。” “瞧你说的,还能让老刘家从你这断后了不成。你爸我俩就算砸锅卖铁,也得凑钱让你生出个男孩子。” “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刘建国不爱听,嘟囔道。 “要是个男娃最好,省着费二遍事,还能省下不少钱。” “哎呀,妈,你别念叨了,让小娇听了不好。” 刘建国压低的声音。 “我今天就好好炒上几个菜,犒劳犒劳我那还没出世的大孙子。” “你不用那么麻烦,这鸡肉就行。对了,小娇说她中午想吃饺子。” “萝卜馅的还是白菜馅的?” “小娇说她馋酸菜了,想吃酸菜馅的。” 大娘一听,眼睛放光。 古话说的好,酸儿辣女。 肚子里的肯定是个大孙子了。 “你去冰箱里拿块肉,我去捞酸菜。” 大娘来到酸菜缸前,打开盖子,吓得朝后面蹦了几尺远。 一只灰溜溜的大耗子正在酸菜缸里扑腾,嘴里还吱哇乱叫。 “这死东西,霍霍的我这一缸酸菜都不能要了。” 大娘正在嘟囔,刘建国走到了身后,朝着缸里看。 “妈,这酸菜还能包饺子不?” “你废话,用老鼠霍霍过的酸菜包饺子,我还怕药着我那宝贝大孙子呢。” “哎呀,早知道刚才去镇上买回来两颗好了。” “你真是有钱没地方花,在农村还买什么酸菜。” 大娘抢过刘建国手里的肉。 “我先把肉化上,你去你奶家捞两颗酸菜回来。我那天去时看见了,春花腌得还挺好!” 第43章 自食其果 刘建国推门而入,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奶奶的影子。 谁知道他后脚刚来,奶奶前脚刚走。 老太太昨天一夜没睡,在杀死春花和把她拿去换钱之中反复思忖。 最后还是决定放她一条生路。 毕竟钱可是个好东西。 她拄着拐棍,来到了李大根的家中。 李大根正坐在炕上搓脚皮,一见有人来了,赶紧把脚塞回棉鞋里。 他看着这老太太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家的。 老太太把拐棍放在一边,坐在椅子上。 “这么些年不见了,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大了。” 李大根想不起来这老太太是谁,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上次见你,还是个半大的小子。我是春花的奶奶,春花她大娘前几天不是跟你说亲了吗,是我让的。” 说到这个,李大根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气哼哼的说道:“还想骗我结婚之后养别人的种,还好被我识破了。” “那天是真把那小丫头送人了,谁曾想被春花又追了回来。” 老太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要养的丫头就让他养,反正我是不养。我们俩都谈崩了,你来干啥啊?” 老太太嘴巴一撇,竟然抹起了眼泪。 “我是实在心疼我孙女,她那么点就没了爹妈疼。我是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如果不能给她找个好的归宿,我都死不瞑目。” “我说过,带孩子的免谈。” “又没说非让你养,等你们结婚了,孩子我带着。” 李大根嘟囔道:“你可别这么说,春花把那丫头看的那么金贵。你想养着,她还不一定同意。” “等你们结婚了,她自然就不想养别人的孩子了。” 老太太看着李大根,眼神异常肯定。 “你这老太太还没搞清楚状况吗?是春花她也不想跟我结婚。”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笨呢?市场上有种药,是让猪发情的。” “我又没养猪。” “你想想,猪那几百斤的体格子都抵不住,别说个人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春花她想不认都不行。” “嘿,我咋感觉你这老太太没安什么好心思呢?” 李大根是打光棍那么多年,可脑子没变傻。 胳膊肘往没往外拐,一听就听出来了。 “那可是我的亲孙女,我能有什么坏心眼。” 老太太赶忙反驳道。 “老太太,你不会是想用春花换彩礼吧?” 老太太一看被拆穿,索性也不装了。 她低声说道:“辛辛苦苦养了那么多年,哪有自家的姑娘白给人的。你看你不娶媳妇,老李家在你这就断后了。春花还是大姑娘,能生孩子的。我也不跟你多要,我听别人说彩礼都要个七八千。” 老太太伸出五根手指。 “你给我五千,然后你想办法给春花睡了,我们老刘家就全当不知道。” “你个老太太还是不是个人,出去,你给我出去!” “村子里的光棍有的是,想睡春花的也有的是,李大根,你真不知好歹。” 老太太被赶了出来,举着拐杖对着大门,破口大骂。 饺子在锅里翻了又翻,像是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眼看快要出了锅,屋子里已经弥漫着酸菜馅饺子的香气。 大娘对着在屋子里看电视的刘建国喊道:“建国啊,饺子熟了!你把小娇叫过来,我大孙子应该早就饿了。” “先放着。” 刘建国看着电视剧正起劲,嘟囔道。 “放着一会就坨了,你去喊过来啊。” “妈,你小点儿声,小娇她睡觉呢。我现在给她叫醒,再吓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正好你爸也没下班回来,那就一会再吃吧。” 大娘把饺子从锅里捞出,放在锅里,盖上锅盖。 她想了想,又盛出一大盘子,端进了屋子里。 “妈,你不懂小娇了,想吃独食啊?” “你这小子,没大没小的。” 大娘眼珠子一瞪。 “你奶应该好久没吃饺子了吧,你把这盘子给她送去。” “刚才我去捞酸菜,她没在家。” “门又没锁,肯定没走远,现在估计回去了。你把电视关上,别看了。” 刘建国不情不愿的关上电视,端着饺子,朝着外面走去。 老太太正坐在炕头上,盘算着在村子里谁身上还能捞出点油水。 村子里的光棍要么太老,要么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就李大根还有点家底,抠抠搜搜的也没败火光。 就说别的光棍,别说五千了,抠出三千都难。 老太太正想着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她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是自己的大孙子。 “我妈今天包的饺子,让我给你送来点。” 老太太早上就喝了点小米粥,早就饿坏了。 从厨房里拿来筷子,吃了起来。 “你妈往里面放的肉还不少,这酸菜吃起来也挺香。” 老太太吧唧着嘴,一会儿的功夫,半盘饺子都进了肚子里。 “小娇她怀孕了,我妈高兴,剁的肉就多。” “我孙媳妇怀孕了,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老太太一边说着,一个饺子又下了肚。 “你妈这酸菜腌的不错,嚼起来嘎嘣脆。” “嗨,你还说呢。奶,你是不知道,我家酸菜缸里钻进来一只大耗子,给我妈吓坏了。” 老太太嘴里吃了一半的饺子又吐了出来。 “你放心,我妈说耗子霍霍的东西就不能要了。我刚才来你这捞了两颗酸菜。” “你说啥?我这的酸菜。” 老太太脸色一沉。 她赶忙朝着厨房跑去。 只见酸菜缸上压着的砖头散落在地上,上面盖着的锅盖也歪歪扭扭的。 她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 手撑着酸菜缸才勉强站的起来。 “建国啊,你快救我!饺子里有毒,奶奶快疼死了。” “你说啥?我妈在饺子里下毒了!” 刘建国吓得手足无措。 “我妈她干嘛下毒,要毒死我媳妇啊。” “建国……你救我……你……” 老太太疼的脸色煞白,胳膊撑不住了,倒在地上。 大孙子早就夺门而出,跑回家救媳妇去了…… 第44章 她老死的 刘建国一心想着妻子和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有事,哪里管得了身后的老太太。 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家。 一进家门,看见爸爸已经从学校里回来,手里拿着手巾擦着脸。 大娘大声喊道:“你把饺子给你奶送去了啊,你也快洗把脸。来吃饺子。” 刘建国撞开爸爸,跌跌撞撞的跑到屋子里。 媳妇已经醒了,坐在炕上。 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盘子饺子。 她正夹起一个,往嘴巴里送。 “你不能吃饺子,有毒!” 刘建国吓得慌忙拍掉媳妇手中的筷子,用手使劲扒着媳妇的嘴。 “你吃了几个,吐出来,快点吐出来啊!” “刘建国,你是不是疯了?这是你妈辛辛苦苦包的饺子,怎么可能有毒?” 大爷不相信,用手拿了个饺子,准备放进嘴里。 刘建国大声吼道:“你们谁都别吃,这饺子有毒,我奶她已经被药倒了!” 大爷吓得一愣,忙放下饺子。 “建国你说啥?你奶她咋的了?” “我妈在饺子里投毒,给我奶药着了。” 大爷眼睛一瞪,转向媳妇。 “不是你好好的日子不过,你往饺子里下毒干啥啊?” “你个丧良心的玩意,能说出这种话!我下毒干什么?毒我宝贝孙子还是毒你妈?还是把你们老刘家全都药死了!” 大娘一看自己被冤枉。气的大声嚷嚷道。 “刘建国,你放开我。” 小娇挣扎了半天才把刘建国推开。 她捂住自己嘴巴,呜呜咽咽的说道:“我还没开始吃呢,你快把我的喉咙给抠破了。” “真是谢天谢地。” 刘建国吓的瘫软在了地上。 他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和肚子里的孩子要被毒死了。” “等一下,你说你奶奶怎么了?” 大爷这才反应过来。 “我回来时,我奶被毒的趴地上了。” 刘建国带着哭腔,抹着眼泪。 “妈,你说你没事在饺子里下毒干啥啊?” “我说了不是我!” 大娘刚想再辩解什么,大爷沉声说道:“现在不是争谁下毒的时候,去看看你奶奶怎么样了。” 大娘把毒饺子倒进泔水桶里,众人朝着外面走去。 等到了老太太的家中,屋子里异常安静。 “你刚才说你奶在哪儿倒地上了?” 刘建国躲在后面,指了指厨房。 大爷向前走了几步,到了厨房门口。 他的身子突然僵住了。 “刘建国,你先把小娇带走。” 大娘透过缝隙朝着厨房里面看,她突然捂住了嘴巴。 老太太倒在地上,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嘴里,鼻子里都是泡沫。 “你去看看,还能不能救?” 大娘推着大爷。 “半天没眨眼睛,应该是死透了。” 大爷声音低沉,他看向大娘。 “真不是我下的毒啊。” 大娘吓得声音都要颤抖。 “不行咱们报警吧,查下到底是谁毒死的妈。” 大爷摇了摇头。 “饺子是你包的,建国送的,怕说不清。” “那咋弄?” “你去找个抹布,我擦擦。” 大爷蹲在地上,用手轻轻抹下了老太太的眼皮。 他喃喃自语道:“妈,你也活了这么久了,该寿终正寝了。你也别怪儿子,家里真的经不住折腾。赶明儿子给你多烧点儿纸钱,在黄泉路上也好打点打点。” 把老太太挪到一边,用灰撒在白沫沫上,清扫干净。 “奶,你死的好惨呐!” 把媳妇送回了家,刘建国回到这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闭嘴!” 大爷放下扫把,脸色阴沉。 “记住,你奶奶就是老死的!饺子的事不许对外人说,你刚才看到的一切都当做没存在过!” “可我奶奶是被毒死的,我要给我奶报仇!” 刘建国和老太太感情深厚,抹着眼泪大声嚷嚷道。 “我说了,是老死的。” 大爷的眼睛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下一秒,仿佛要杀人。 “小霞,你去把庄老衣服找来,趁着没硬,给她穿好。” 大娘颤抖的翻出准备好的寿衣,递给了大爷。 换好了衣服,大爷在外面找了几个板子,拿回了家里。 用砖头垫高,把老太太的尸体放在了上面。 “记住,你奶就是老死的。你今天过来看她时发现的。” 刘建国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哭吧,嚎得越大声越好!” 大爷一拍刘建国的后背,刘建国就像开闸泄洪一般,哭声响彻天地。 春花正蹲在地上,挑着秋天晒好的芸豆。 被哭声吓得一哆嗦。 她开门朝着外面看,大门口已经吸引了好几个邻居驻足围观。 他们议论纷纷。 有胆大的邻居已经进屋看了。 林大爷开门,跟门口的邻居分享着里面的情况。 他扯着嗓子说道:“我当是发生啥事了呢,吓我一跳。刘家那老太太不是刚回来没几天吗?死屋子里了。他儿子孙子正跪在屋子里哭呢。” 春花呆愣的看着院子那边的房子。 奶奶前两天还总来家门口嚷嚷,今个就突然死了。 她真死了?不是在演戏? “姨姨,外面怎么了?” 小丫放下手里的豆子,也跑到门口看。 春花把她揽在了身侧。 “你太奶奶好像死了,你在屋子里别动,我过去瞅瞅。” 春花没想到,前几天还装瘸,生龙活虎的老太太,此时正躺在冰凉的木板上。 她面色灰暗,紧闭着眼睛。 春花的心咯噔了一下。 悲伤的无力感席卷了整个身体,快要把她淹没了。 奶奶的死,她并不会感到难过。 只是奶奶的样子,和十年前自己爸妈死时一样。 那时她还在镇上上学,突然接到了爸妈的死讯。 那是最后一次看见爸妈,他们也是那样面色阴沉,躺在冰凉的木板上。 料理完父母的后事,春花就没再去上学。 她待在这个村子里,整整待了十年。 “春花,奶死了!” 刘建国哭的鼻涕拉瞎,拽着春花,让她也跪下。 春花本不想跪,可死者为大。 她跪在奶奶身旁,看着这个飞扬跋扈一辈子的女人。 流下了几滴眼泪。 也不知是为过世多年的父母哭的,还是为这个嚣张跋扈的奶奶哭的。 又或者是为她这么多年的苦难流下的眼泪。 “啊啊啊啊啊。” 春花指着奶奶,在空中比划着。 她想不明白这老太太怎么一下嘎嘣就死了呢? “她吃了……” 刘建国突然闭上嘴巴,心虚的看向站在一旁的爸爸。 第45章 奶奶的葬礼 “你奶奶吃了一辈子的苦,不声不响的走了,也算是享福。” 大爷瞪了一眼刘建国,对着春花轻松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没有了奶奶,还有我们。” 春花把眼睛瞥向一边。 这些年的苦难,大多数都是亲人给带来的。 春花也不相信奶奶的死就能改变一切,包括人心。 “我的天哪。” 婶子一进屋子,捂住了嘴巴。 说实在的,她不怎么待见这老太太。 老太太回来之后,也没来看过。 想起当年青莲钻被窝的事,里面多少带点这老太太的影子,婶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婶子四顾一看。 左邻右舍有趴窗户的,有站门口的。 屋子里的孝子贤孙跪在一地。 怕被人戳脊梁骨,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撕心裂肺的大声喊道:“妈!福没享上几天,你咋就走了呢……” 老太太走的突然,丧事还是要办的。 几人坐在了屋子里。 春花看向柜子,狗皮袄子还随意的扔在上面。 房子才被霸占个把个月,里面已经满是老太太的气息。 再看众人,脸色各异。 大爷看着匆匆跑回来的大娘,阴沉着脸问道:“青莲那头怎么说,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老太太本来就应该是哥几个养着,死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大娘跑得大汗淋漓,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心虚的看着大爷。 “这混账玩意。” 大爷一咬牙,拳头锤在大腿上。 “老太太死了,作为家中长子,我说几句吧。” 大爷扫视众人。 “青莲不回来,老太太也得伐送(送葬)出去。老太太原本是老二养着,这事原本应该老二操办,老二收礼。可老二没了。春花,你自己能办起来吗?” 春花摇头。 大爷又看向婶子。 “你通知老三了吗,他伐送吗?” 婶子也摇了摇头。 “老三说了,这事听我的。春花一个人办不起来,我们孤儿寡母的又怎么能操办得起来。” “那就我们来。” 眼见时机成熟,大娘插嘴道。 “那也没法子了,也不能让这老太太烂屋子里头。老太太的丧事我们操办,给老太太送出去,咱们大家的心事也了了。” 春花看向门外,隐约能看见老太太银白色的头发。 她的身子缩了缩。 婶子见状,说道:“你们伐送也行,可没有在别人家伐送的道理。虽然村长把这房子分给了老太太,可咱大家都清楚,这房子本来就应该是春花的。” 春花看向婶子,眼里充满了感激。 “那可不成。” 大娘大声嚷道。 “别说我家屋子小,放不下这老太太,我家屋子烧的热,这老太太两天不得臭了。再说我儿媳妇刚查出怀孕,要是吓流产了,可不得了。” 她看向春花,有些命令的口吻说道:“老太太还真不能挪窝。生前住屋子里,死后扔到外面,你说外面的人咋说你。说你春花狼心狗肺,天打雷劈,爹妈没了,奶奶就不认了?” 见春花不说话,大娘继续说道:“老太太本来就想跟着老二生活,你可别觉得我们占了多大的便宜。找人挖坟得踏着人情,棺材石碑,宴席酒水,哪个不是真金白银来的……” “行了!” 大爷瞪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大娘,看向春花。 “你大娘说的也有道理,等把老太太伐送出去,让你哥给你收拾收拾屋子,重新刷刷墙,你看行不,春花?” 刘建国正在一旁抹眼泪,听到爸爸提到自己,赶忙反驳道:“凭啥是我啊?” 大爷一瞪眼珠子,刘建国立马闭上了嘴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春花不答应也不行,她点了点头。 老太太死的突然,白布香炉,香火纸钱都没准备好。 大爷找来阴阳先生,在山上寻了个风水宝地,开始挖坟。 忙完一切,已经是傍晚。 小丫坐在炕上,缩在墙角。 她呆愣愣的看着八仙桌,大人们正快速得印着纸钱。 看了一会,觉得无聊,她朝着厨房跑去。 风带起盖在老太太脸上的白布,吓得小丫一激灵。 春花正在厨房里做饭,看见小丫跑过来,心想她是饿了。 她解开塑料袋,拿起一块曹曹糕,想要放在小丫手里。 小丫吓得直摇头。 她小声的说道:“姨姨,这是太奶奶手里攥着的……” 春花摇头,这是剩下的。 她掰下一块,放进嘴巴里,示意小丫可以吃。 小丫害怕是害怕,可曹曹糕实在是太美味了,她看着春花直咽口水。 刚要伸手接,一只苍老的手夺了过去。 “真是一个屋子里睡不出两种人,大的馋小的也馋!这是我花钱买的,你还偷拿。春花,你啥时候能改掉手欠的习惯!” 大娘把剩下的曹曹糕放回袋子里,打了一个死结。 虽然说是大爷伐送,可毕竟老太太死在了春花的家里,春花只能在一旁端茶递水的伺候着。 老太太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三柱青烟飘在空中。 纸钱被放在一边,守夜的人叼着香烟打着纸牌,好不热闹。 小丫倚在墙角,昏昏欲睡。 她猛的一蹬腿,咧嘴哭出了声。 “啊,啊啊啊?” 春花轻轻抚摸着小丫的头发,询问她怎么了。 小丫指着门口,声音颤抖的说道:“姨姨,我刚才看见太奶奶站在门口,朝里面看呢。” 春花摇了摇头,把小丫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胳膊。 天阴沉沉的,飘着雪花。 春花戴着手套,和刘建国一起拆着院子里的杖子。 “你说这老太太,当初闹什么分家,净给后人添麻烦。” 刘建国把铁锹立在一边,咬牙费力一拔,插在土里的杖子才被拔出来。 “我爹也是,还说坑挖深点。当时还想着咱奶能多活几年,没想到这么快就没了。” 刘建国正嘟囔着,只听远处传来拖拉机的声音。 两人抬头一看,黑烟顺着烟囱飘向空中,拖拉机上摆满了桌椅板凳。 临近中午,小小的院子里热闹了起来。 院子里支起的大锅,冒着滚烫的白烟。 人们穿着厚棉袄,戴着大帽子坐在外面。 冻得直抖腿,牙齿打颤的聊着天。 雇来的厨师捞出沸水里的粉条,浸泡在凉水中。 他对春花说道:“芹菜买少了嘛,你家有酸菜吧,捞几颗过来。” 春花闻言,走回屋子里。 还没走到厨房,只见柱子妈鬼鬼祟祟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看见春花,愣在了原地。 第46章 见鬼 “我擦,你干什么?” 柱子妈看着自己手腕被春花紧紧攥住,大声嚷道。 春花一言不发,拽着柱子妈钻进了厨房里。 在外面做大锅菜,厨房里空无一人。 春花环视四周,只见酸菜缸上盖着的铁锅盖歪歪扭扭的。 她拽着柱子妈来到酸菜缸前,一把掀开锅盖。 柱子妈把头偏到一边,一脸心虚。 “啊啊啊啊啊!” 春花愤怒的把柱子妈的头掰过来,指着酸菜上漂浮的粘稠物。 那是几口老痰。 “就是我吐的,怎么了?你家野丫头欺负我家小孩,我还不能报复回来了?” 春花气的手咯吱咯吱吱响,她按着柱子妈的头,想把她按进酸菜缸里,把痰吸回去。 “你个死老娘们,你放开我!” 柱子妈胡乱的挣扎着,猛得一把拽住了春花的头发。 “春花,厨师不是让你进屋拿酸菜,你聋了吗?” 在做菜方面,大娘有点手艺。 每次人家办事,她都在厨师旁边打个下手。 走到厨房门口,不耐烦的大声呵斥道。 一看厨房里打作一团的两个人,快步走了过去。 她一把薅住了春花的头发。 “你奶奶都死了,你还有心情在厨房里打架!” 春花头皮一痛,松开了手。 她捂着脑袋,走到酸菜边上,用手指着酸菜缸里。 “啊啊啊啊啊!” 柱子妈本来就心虚,被大娘一拽脱了身。 整理了几下衣服,跑了出去。 “你个哑巴,你又啊啊什么。” 大娘一边咒骂着,一边来到了泡菜缸前。 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你猜,正面还是背儿!” 嘉乐坐在炕上,把铜钱朝着空中一抛,用手猛的捂住。 “背儿。” 嘉乐把手抬起,哈哈大笑。 “小丫你错了,又是正面,哈哈哈。” 他伸出手指,在嘴边哈了半天。 朝着小丫的额头,使劲的弹了下去。 “疼。” 小丫捂着额头,眼泪汪汪。 “来,你再猜一下!” 嘉乐又把铜钱抛到空中。 手刚捂上落下来的铜钱,婶子趴在窗户上喊道:“刘嘉乐,你还不赶紧出来吃饭!下午上学要迟到了!” “走。” 嘉乐把铜钱塞在小丫手里。 “这是你的。” 小丫伸出手掌。 “唉呀,我知道是我的。先藏你那,等放假咱们再玩。我妈要是知道我藏东西,非把我屁股打开花都不可。” 嘉乐把铜钱塞到了小丫的口袋中。 两人朝着外面走出去。 “咦,好冷。” 嘉乐走到门口,搓了搓胳膊。 小丫眼睛瞄向身后盖着白布的老太太。 “呃……” “不是,你突然抓住我干嘛?吓我一跳。” “小哥哥,太奶奶好像刚才说话了。” “怎么可能,我刚才看……” 嘉乐拽着小丫,脚步有些慌张。 “你别自己吓唬自己啊,吃饭,吃饭去。” 白布之下,老太太的嘴微微开启,红色的泡沫从嘴角流出…… “这主人家,也是真够小气的。” 厨师一边炒着芹菜粉条,一边口里念叨。 等上桌时,一盘子粉条,里面只有稀稀拉拉几根芹菜。 春花左顾右盼,柱子妈早就不见了踪影。 老太太在屋子里停了三天,终于送了出去。 等人走光,春花收拾了起来。 她打开房门,让一阵阵冷风灌进屋子里。 可放了半天,屋子里还有驱之不散的香火纸钱味道。 小丫站在门外,小脸冻得通红,不停的跺着脚。 “啊啊啊。” 春花拿着铁锹,到外面倒垃圾。 看着快冻成冰棍的小丫,往屋里面拽。 “姨姨,太奶奶还没走,我害怕。” 小丫吓的缩着脖子,一动不动。 “啊?” 春花看向房门。 门缝之中,昏暗不定。 老太太停放的地方空空如也,却像是笼罩了一层黑雾。 春花摇头,她可不信什么牛鬼蛇神。 她打开大门,阳光再次照进了屋子里。 “太奶奶一直在那站着!” 小丫指着老太太停放的位置,大叫一声,朝着仓房跑去。 春花吸着鼻子,心想着兴许是屋子里一个香灰味吓到了小丫。 铲了一大雪,放在原本摆放香炉的地方。 仓房里没生火,四面漏风。 小丫钻进春花的旧棉袄里,瑟瑟发抖。 她的小手紧紧的攥着衣服兜里的那枚铜钱。 春花拿着雪把地上扫了一遍又一遍,她使劲抽抽鼻子,闻不出什么味道了,才朝着仓房走去。 只见小丫缩在木床上,整个人蜷缩在棉衣里,只露出一个头顶和一双眼睛。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春花抱起小丫,朝着屋子里走去。 生起炉子,火墙散发着阵阵热量。 春花把手紧紧的贴在火墙上,感受着上面传来的温暖。 以前倒没觉得冬天有多冷,屋子有多热。 在仓房里住了一段时间,简直是天上地下。 小丫迷迷糊糊的从棉袄里拱了出来,脸蛋热的红扑扑的。 春花把酒席剩下的剩菜热了热,见小丫睡得正香,也没喊她。 吃了晚饭,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沉睡了过去。 “太奶奶,不要,我怕,我怕。” 春花被小丫的哭声惊醒,猛的坐了起来。 她看向小丫。 月光之下,小丫瞪着圆圆的眼睛,里面都是泪水。 她看着屋门的方向,不停的发抖。 “啊。” 春花拍着拍小丫,肯定是她做噩梦了。 小丫钻进春花怀里,眼睛依然瞄着门的方向。 她声音颤抖的问道:“姨姨,太奶奶不是死了吗?她为什么一直站在门口……” 春花朝着门口看去,一片黑暗。 “你瞅瞅你,在仓房里睡还精神状态不错,咋回到屋子里,就有黑眼圈了呢。” 婶子坐在炕上,上下打量着春花。 春花拍着小丫的后背,鬼知道养个孩子有多难。 这丫头哭了一晚上,早上才刚睡着。 “哎。” 春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嗯。” 小丫睡得并不安稳,她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吧嗒一声,一枚铜钱落在了炕上。 “这丫头哪里来的铜钱。” 婶子把铜钱捏在手里,仔细观察。 突然猛的一下,甩在了地上。 “啊?” 春花看着婶子惊恐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只听婶子结结巴巴的说道:“春花,你看这……这像不像老太太嘴里放着的那个……” 第47章 铜钱 婶子这么一说,春花也吓得愣在了原地。 看着地上的铜钱,越看越眼熟。 这不就是前几天塞到奶奶嘴里的那枚吗。 她转头看向小丫。 心想这铜钱怎么会在她手里。 “阿弥陀佛。” 婶子拍着胸口。 “等这丫头醒了你问问她,要是别处来的铜钱还好说,真要是老太太嘴里的……” 一阵冷风吹过,婶子缩了缩身子。 “那可是过路钱,给阴曹地府里的小鬼的。要真是老太太嘴里的,怕是在下面可不好过。” 春花呆愣的看向门口。 难不成真像小丫说的,奶奶的魂魄没下去,一直在门口徘徊吗。 “你这屋子还有点冷。” 婶子抱着膀子,从炕上下来。 “我家里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石英钟嘎哒哒哒的响。 小丫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春花躺在一边,一闭上眼睛,就感觉门口有人窥视着她。 迷迷糊糊睡到了下午,春花突然被小丫推醒。 “啊?” 她眼神朦胧的看向小丫。 只见后者伸着颤抖的小手指向地面。 春花转头一看,奶奶佝偻着身子,像蜘蛛一样趴在地上,嘴里还叼着那枚铜钱。 “啊。” 她猛的睁开了眼睛。 看向地面,那枚铜钱还在地上安安静静的躺着。 夕阳钻过窗子,照进屋子里,红彤彤的。 小丫也被春花吵醒,揉着眼睛喃喃问道:“姨姨,怎么了?” 文华把小丫拉到炕边,指着地上的铜钱。 小丫慌张的捂住了嘴巴。 “啊?” 看着春花不依不饶,小丫只好把嘉乐抖落了出来。 “姨姨,咱们干嘛……” 小丫还没说完,已经被春花套上了厚衣服。 她拿破布包住了铜钱,拽着小丫朝着婶子家走去。 冬天黑夜来得急,到了婶子家门口,夕阳已经撤走了最后一点余晖。 婶子柴火刚抱进屋子里,准备生火做饭。 看见春花领着小丫来,心想着是问出了铜钱的下落,心里咯噔一下。 春花把铜钱放在桌子上,看向嘉乐。 嘉乐正在翻书包,准备写作业。回头瞥见铜钱,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你个告状精!” 他瞪着躲在春花后面的小丫,小声嘀咕。 “春花,这铜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婶子走到春花边上,只见春花指了指嘉乐。 “刘嘉乐!好小子,原来这铜钱是你的!你说,这铜钱哪里来的!” 婶子一把揪住了嘉乐的耳朵。 “母亲大人,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嘉乐一边求饶,一边拽回了自己的耳朵。 “别人给我的。” “是谁给你的?” 看着妈妈瞪着眼睛凶神恶煞的样子,刘嘉乐指的指外面。 “张军,张军给我的!” “你说谎!” 自己的孩子自己最了解,刘嘉乐撅起屁股,婶子都能猜出他拉的是什么屎。 她又揪住了嘉乐的耳朵。 “诶呀,你看你,奶奶给我的。” 婶子使劲一拧,嘉乐疼的诶呦直叫。 “你奶奶都死了,怎么可能给你!” 嘉乐一看糊弄不过去,只好说出了实情。 他小声嘀咕道:“奶奶嘴里掉出来的,我,我就捡起来了嘛。” “你奶奶当时都硬了!” 眼看妈妈已经被逼到了极限,嘉乐抱住了脑袋,眼睛小心翼翼的往上瞟。 “我说了你可别揍我,那钱是我从奶奶嘴巴里抠出来的。” “你……” 婶子气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她攥着拳头,身体抖成了筛子。 “你个活祖宗啊,你奶奶的过路钱也敢拿!” 夜色正浓,仿佛张开大嘴,吞掉了满天星辰。 嘉乐缩着脖子,瞄着身后小声嘟囔:“大晚上走夜路,你也不怕见鬼。” “我见鬼,我见你个大头鬼。你不把铜钱还回去,小心今天晚上你奶奶就回来找你。” 婶子拎着纸钱,气急败坏。 春花抱着小丫走在最后。 她的神经高度紧张,风吹草动都能吓她一跳。 她轻轻拍了拍躲在怀里瑟瑟发抖的小丫。 这丫头把头藏起来也好,要是冷不丁的来一句老太太就跟在身后,可得把他们吓坏了。 冷风呼呼的刮,越到山上,风声越大。 明明昨天刚埋的坟,今天上面已经盖上了一层薄雪。 纸钱点在火盆里,被寒风吹的四处飞舞。 婶子盯着嘉乐,冷冷的说道:“你还不跪下,跟你奶赔不是。” 嘉乐颤抖的把铜钱埋在土里,在妈妈严厉的目光下,对着坟包磕了三个响头。 “奶奶呀,我不知道那是你的过路钱。我现在把钱还回来了,你安心的走吧。我年少无知,你大鬼有大量。你要觉得无聊,就去找张军,他还欠我五个溜溜(玻璃球)……” “刘嘉乐!” 嘉乐赶忙闭上了嘴巴。 小丫躲在春花身后,怯懦的眨着眼睛,盯着坟包一动不动。 等把带的纸钱都烧光,几人才往回走。 “呼。” 小丫趴在春花身上,轻轻的吹了一口气,身体也变得柔软。 她小声的嘀咕:“太奶奶钻进土里,不见了。” 都说小孩子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春花以前不信鬼,被小丫这么一闹,也将信将疑。 听到小丫这么说,也松了一口气。 在炉子里添了一把火,屋子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小丫不再看着门口哭泣发呆,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 吃了晚饭,躺在被窝里,春花以为自己晚上肯定睡不着了,没想到没过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也许是这些天太累的缘故,她睡得很香。 突然,她感觉耳朵处有些痒痒。 春花伸手一摸,碰到了小丫的小脸。 她吓得睁开了眼睛。 只见小丫趴在自己跟前,瞪着恐惧的眼睛。 她的呼吸打在春花的耳朵上,温热急促。 没等春花开口,小丫有些慌张的说道:“太奶奶……她咋又回来了。 ” 春花吓得汗毛倒立,忙摸灯绳。 啪嗒一声,屋子里变得亮亮的。 春花看向门口,什么都没有。 再看小丫,正躺在被窝里安稳的睡着。 春花摸了摸耳朵,上面还有小丫呼出来的雾气。 估计又是做梦。 春花刚关上灯,又感觉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 第48章 买鞭炮 一大早上,春花领着小丫快步来到婶子家中。 婶子并没有在屋子里。 嘉乐趴在床上,屁股撅得老高。 一看见小丫,砰的一下把头转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 “告状精,你来我家干什么。哼,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春花见嘉乐不理自己,走到炕边。 手朝着嘉乐的屁股一拍。 嘉乐嗷的一声蹿了起来。 “你个哑巴,你个告状精,我屁股都被打开花了,你们还来。” 嘉乐蹲在炕上,捂着屁股抹眼泪。 “还不是你手欠。” 婶子从地窖里露出一个脑袋。 她两只手向上一撑,从地窖里跳了出来。 看着春花黑眼圈又重了一圈,婶子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春花,昨天咱们不是给老太太上坟烧纸了吗,你咋的了?” “嘿,你又要在我作业上乱画!” 春花见比划半天,婶子并不能猜出她的意思,拽过了嘉乐的作业本。 嘉乐像猴子一样捂着屁股跳了过来。 他一把把作业本抢在手里,藏在身后。 “你这孩子,看你姐想说啥嘛。” 婶子嘟囔着,撕下一页挂历。 春花在上面写写画画,嘉乐也把头凑了过来。 “哑巴姐姐你说啥?你俩见鬼了?太刺激了,我也想看看。” 嘉乐呲着大牙,一脸兴奋。 “嗷~妈你又拍我!” 嘉乐捂着屁股,窜到了墙角。 清理了“障碍”,露出了婶子紧皱眉头的脸。 “这老太太生前就不是个东西,死后还回来折磨人。昨天烧了那么多纸钱,就好好拿钱上路嘛。” “啊啊啊啊啊。” 春花看向婶子,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软的不行你就来硬的。我倒是听说那东西怕鞭炮,你准备一挂鞭,点燃了挨个房间走一圈。” 春花点头,只能试试了。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村子里的小卖店都还没提货。 春花回家拉上小爬犁,给小丫捂的严严实实,朝着镇上走去。 春花还以为是天亮的晚,没想到到了八九点依然阴云密布。 她拉着扒犁,加快了脚步。 “滴,滴滴~” 春花回头一看,只见一辆红色的小车朝着自己开来。 等车到了跟前,才看清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舅舅家的哥哥,陈德胜。 “啊啊啊啊啊。” 春花摸着崭新的红漆,对着哥哥竖起了大拇指。 “你是要去镇上吗?上来,我拉着你。” 春花指的指爬犁,摇了摇头。 “没事的。” 陈德胜从车上下来,把小丫从爬犁上抱了下来,放在车顶上。 上面安装了两根小小的置物架。 他干活干净利落,几下就把扒犁拴的结结实实。 坐在车里,春花左瞄右看。 这车不像港田四处漏风,连里面的座椅都比港田更软一些。 “这叫港轿,我新买的,好看吧?” 春花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的四四方方。 “你说那个岗田啊,我早就卖了。有这好东西,谁还开那破玩意。” 小丫坐在后排,盯着挂在后视镜上的一摇一摆的蓝色千纸鹤。 陈德贵看了一眼后视镜,笑着说道:“春花,你这可不讲究了。我最后一次见你还是在去年春节,怎么弄出这么大个孩子。妹夫是谁,哪里的人啊。” 春花摇头苦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小丫的来历。 “唉,有个孩子陪着也好,我这个苦命的妹妹。” 陈德贵说着,从口袋里翻出了两块糖,从前面伸了过来。 “小丫头叫舅舅,舅舅给你糖吃。” 小丫看了春花一眼,见春花轻轻的点了点头,她伸手把糖接了过来。 “舅舅好。” “这丫头好,像你小的时候一样嘴甜,招人喜欢。” 陈德贵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闭上了嘴巴。 他从后视镜小心翼翼的看春花的表情,还好她没生气。 “我奶今天还跟我念叨,你啥时候回来。你啥时候回来一趟吧,我奶想你了。” 春花笑着点了点头。 自从母亲死后,她只有每年春节才回去一趟。 一是自己实在脱不开身,二也是怕麻烦舅舅一家,毕竟姥姥和他们一起生活。 “我想想……嗯……你冬月初二回来吧。” 见春花又点了点头,陈德贵补充道:“你家里又没个电话,想找到你确实不方便。说话算话,你那天一定要回来啊。” 春花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路上冰面难走,港轿车花了不少时间,才嘎嘎悠悠的来到镇上。 春花示意在市场把她放下就行。 “我这还有点事,你着急回去吗?你要不着急回去的话,一会就在这等着我。” 春花摆手,示意表哥去忙。 拉着小爬犁,钻进了市场里。 到了冬天,冻货已经出摊了。 看着眼前的冻梨,冻柿子,冻的青鱼,带鱼。 还有一些在桶里吐泡泡的泥鳅和山里红(林蛙)。 新鲜的猪肉放在案板上一块一块,春花买不起,只能咽咽口水。 走到市场的最里面,摆放着五颜六色的年画,有各个领导人的蓝底大头画,也有白白嫩嫩的胖娃娃。 还有各路神仙,当下最火的港台明星。 红彤彤的春联边上,放着盘的一圈圈的鞭炮。 春花拿起最小的那盘,看向卖鞭炮的老板 “两块!” 老板从袖子里抽出手,伸出两根手指。 春花拿着鞭炮左瞧右看,指的指散开的几节小鞭炮。 她伸手比了一个一,又比了一个五。 “哎呀,你说你都不会说话,还知道讲价。” 老板重新把手伸回袖筒里。 “我这玩意儿进价就高,你也不能让我赔钱卖你不是。” 春花把鞭炮轻轻的放下,拉着爬犁要走。 小丫拽着春花的裤腿,小声问道:“姨姨,咱们不是来买鞭炮的吗。” 春花的手指在胸前比划着一,二,三。 “哎呀,行了,你回来吧,卖你就卖你吧,这大冷天还领着孩子出来。也就今年出的早,你是头一个。要不然我说啥也不能赔本卖给你。” 老板一边絮叨着,一边把鞭炮放进口红色的口袋中。 往年都是两块钱一挂的鞭炮,春花花了一块五,心里美滋滋。 她指了指在不远处的冰糖葫芦,刚才路过时,虽然小丫没说,可眼睛快粘上面了。 “姨姨,我能吃冰糖葫芦吗!” 小丫高兴的从爬犁上跳了下来。 见春花点头,一蹦一跳的朝着卖冰糖葫芦的地方跑去。 第49章 李大根表白 她不记得上次吃冰糖葫芦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两岁,可能是三岁。 也可能是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一口咬下去,冰糖葫芦凉凉的,酸酸甜甜的。 糖挂在牙齿上,小丫伸着小舌头去舔。 春花看看天空上面乌云密布,看不见太阳。 心想着应该快到中午了。 她让小丫在爬犁上坐好,走出了集市。 镇子外围是稀稀拉拉的平房,冒着阵阵炊烟。 再往前走,四圈白雪皑皑,苍茫一片。 小丫坐在爬犁上,舔着冰糖葫芦,咿咿呀呀的唱着歌。 春花拉着爬犁,走得满脸通红,满身是汗。 她蹲在路边,扒拉掉上面一层落着灰的雪,露出下面白白的部分。 用手捏了个小雪球,放在嘴巴里。 “姨姨,甜吗?” 小丫伸出手,学着春花的样子,也捏了一个小雪球。 春花微笑着点了点头。 “呸,一点都不甜,还是冰糖葫芦甜。” 小丫的样子逗得春花咯咯直乐。 “突突突突突。” 春花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拖拉机在朝着这边开来。 春花拉起爬犁继续往前走。 “诶!” 拖拉机声夹杂着人的喊声,在春花的身后响起。 她回头一看,只见那人穿着棕色的皮夹克,头上戴着毛线帽子,胡子拉碴。 “啊?” “你回去啊,我拉着你啊。” 李大根坐在拖拉机上,身体随着拖拉机不停的抖动。 春花指的指身后的爬犁,摇了摇头。 “唉,客气啥呀。” 李大根说着,直接从拖拉机上上来,去拽春花手里的爬犁。 “啊!” 两人撕扯,扒犁乱动。 坐在上面的小丫险些从爬犁上被闪下来。 她用手紧紧捂住了糖葫芦。 李大根就像一根筋,铁了心。 一手拎起小丫,一手拎起扒犁,扔在了拖拉机的后斗上。 “呃……你自己上去还是我把你扔上去?” 春花看着李大根一脸认真的样子,想着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也爬上了车。 拖拉机不比有棚的,冷风嗖嗖的刮。 春花解开袄子的扣子,把小丫的脑袋捂在胸口上。 “这不快赶过年了,寻思着去碾袋大米回来。” 李大根侧着脑袋,大声喊道。 “嗯。” 春花也大声的回应着。 “这天太冷了,你坐我身后还能挡点风。没事的,袋子里装的是稻糠!” “嗯。” 春花抱着小丫挪了挪位置。 拖拉机上下颠簸,就像摇篮。 小丫躲在春花怀里,沉沉睡去。 这几天夜里没睡好,春花也眼皮打架,身子乱晃。 “啊?” 背后传来莫名其妙的触感,让李大根身体一直。 他偏过头看去,春花正坐在身后,和他背靠着背。 李大根心脏漏跳了几拍。 他咽了咽口水,大声说道:“春花,其实你也挺可怜的,你奶奶想算计你,还好我为人正直没上她的圈套。那老太太死了,死的好。” “嗯。” 春花迷迷糊糊的回应着。 “我也不该笑你,我家不也是那逼样。说你可怜,我也够可怜。” “嗯。” “我觉得你家亲戚都挺不是人的,还好我家亲戚早就被我得罪光了。说实在的,看你总是一个人被欺负,我也挺心疼。” “嗯。” 春花闭着眼睛,无意识的回应着。 说出了心里话,李大根的心像打鼓一样,咚咚直响。 “你看不行,咱俩就处对象吧。有个男人至少别人不敢欺负你。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女娃娃又吃不了多少饭。就是多双筷子多张嘴。你要是同意,咱俩今天就处上了啊。” 李大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侧着耳朵等着春花回应。 可等了半天,春花也没吱声。 “我知道我懒,也没父母帮衬,才打光棍这么久。你要是不同意,你说我哪儿不好,我改。我是真的稀罕你。春花?” 李大根叫了两声,仍然没有回应。 他转头贴到春花的头边,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噜声。 “靠。” 李大根不知道哪句春花听见了,哪句没听见。 身体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蔫头耷脑。 可身体之间传来的温热又让他心跳不已。 李大根自嘲的摇了摇头。 光棍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想女人了。 要不然也不会对一个哑巴心动。 拖拉机一个打滑,给春花和小丫摇到了一边。 春花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平房。 到村子里了。 春花拍了拍李大根,指了指前面的十字路口。 李大根一言不发,把拖拉机拐到了春花家门口。 停好拖拉机,把爬犁从上面拿起,扔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 春花指着屋里,想让李大根进屋喝点水,热乎一下。 李大根瞪着春花,一言不发。 搞得春花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不就是在拖拉机上睡了一觉,怎么突然变成仇人了。 看着春花把小丫抱了下来,李大根跳回拖拉机上。 开着拖拉机没走几步,他突然回头大声喊道:“春花,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听到了多少?” 春花疑惑的摇了摇头。 “你个哑巴,还是个聋子!” 李大根气急败坏。 刚才的表白,可是自己用了好几天才鼓起的勇气。 没想到这哑巴一句没听进去。 让他再表白一次,当着哑巴的面,可没了勇气。 春花拉着爬犁领着小丫往院子里走,心里正想着李大根话的意思。 小丫却指着窗户大声喊道:“姨姨,太奶奶正趴在窗户上看咱们呢!” 也许是被这老太太的魂魄整得心力憔悴,也许是被李大根的话弄得莫名其妙,一股无名之火窜上心头。 “啊啊啊啊啊。” 春花拍着小丫的肩膀,示意她在外面等着。 把新买的鞭炮挂在木杆上,春花像战士一样冲进了屋子里。 随着火柴呲啦一声响,屋子里火光冲天,噼里啪啦。 随着房门被打开,一股白色的浓烟钻出门外。 放了一会儿,两人才重新进去。 水泥地上满是红色的鞭炮碎屑,空气中还弥漫着些许硫磺的味道。 小丫怯懦的环顾四周,她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春花,欣喜的说道:“姨姨,这次太奶奶真的走了!” 第50章 冻梨 冬天夜长日短,过得也快。 春花坐在炕头上,把旧袄子改了改,缝成了两条小小的棉裤。 “你别说,你这手比我巧。” 婶子坐在一旁,抚摸着上面细碎的针眼。 春花苦笑着摇头,要是父母还在,现在应该还是个笨手笨脚的大姑娘。 小丫坐在窗户边,用手捏着冻梨,缓出来的冰碴。 “这丫头来到你这快两个月了吧,你看那小胳膊,胖呼点儿。别光捏冰碴玩了,你尝尝,这次梨买的可甜了。” 小丫没吃过冻梨,只啃了过弟弟耀祖吃剩下来的梨胡,不知怎么下口。 听到奶奶说,张着大嘴咬了下去。 “诶呦。” 她突然用小手捂住嘴巴,身体打了个寒颤。 “哈哈哈,你要咬开一个小口,一点一点的吸。你看像这样……” 婶子嘴巴微张,手托着空气。 小丫学着婶子的样子,也拿起了冻梨。 “对,这样,撅嘴,吸~” 春花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上扬。 “嗯~你看小丫多聪明,一教就会。” 看见小丫成功的把冻梨吃到嘴里,婶子又把头转了过来,看向春花。 “你这些日子也气色好了些,那老太太没再回来闹了吧?” 春花摇了摇头。 “那老太太生前欺软怕硬,变成鬼也那样。” 婶子撇嘴摇头,她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石英钟。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春花忙起身,拿起柜子上的那袋冻梨。 “啊啊啊。” “你瞅你,又跟我客气。我是给我们小丫吃的,是不是啊,小丫?” 小丫眨着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春花。 “再说嘉乐那个混球不爱吃,我也吃不了多少。冻时间长了也容易坏。” 婶子又把袋子推了回去。 “一会儿搁外面冻上,挂上点。耗子那败家玩意,连冻梨都可嗑。” 婶子说着,走出了门。 用牙咬断线头,春花把缝好的棉裤抻了抻。 “啊。” 她摆手招呼小丫过来。 “我就来了,姨姨。” 小丫把梨胡放回碗里,跳下炕,拿着火墙上的手巾蹭了几下。 厚厚的棉裤穿在小丫身上,像头笨重的熊。 裤腿长了点,拖到了脚后跟。 春花左看右看,对于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裤腿长了不怕,明年冬天给裤腰加长点还能穿。 “姨姨,真好看。” 小丫穿着厚棉裤在炕上蹦蹦跳跳,不一会儿,就红了脸蛋。 今天就是和表哥约定好,去看望姥姥的日子。 春花给小丫穿上昨天缝好的厚棉裤,套上大棉袄。 姥姥在舅舅家,也不能空手去。 春花去小卖店里买上两瓶罐头,两袋豆奶。 想再买两瓶酒拿着,可实在是囊中羞涩。 回家翻出夏天晒的榛蘑,拎上昨天婶子拿来的冻梨。 凑吧凑吧,也算是四盒礼了。 春花拎着礼物在前,小丫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朝着舅舅家走去。 舅舅家和自己不在一个村子,中间隔着几里路,还要过一条河。 到了冬月,河水早就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小丫拽着春花的衣角,走三步滑一下。 春花来到舅舅家门口,愣住了。 院子里的大锅冒着白气,老老少少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春花凑近一看,偌大的肥猪挂在架子上,下面的铁盆已经接了大半盆的血。 舅妈端着一大盆酸菜,春光满面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大声吆喝着:“按猪费了不少劲,老少爷们今天都多吃点。” “啊。” 春花提着礼物,和舅妈打着招呼。 舅妈眼里看着肥猪,心里想着肥猪,没注意到在一旁的春花。 听到春花说话,抬头看去。 脸突然拉了下来。 她小声嘀咕道:“你咋来了。” 春花脸臊的通红,她真不是馋那一口杀猪菜。 要是表哥跟她说今天杀猪,她肯定不会今天来的。 春花提手晃了晃礼物,指了指屋里。 示意自己把东西放进屋里就走。 舅妈点了点头,不再理会春花,端着酸菜去灶火旁了。 春花开门走进屋里,东屋住着姥姥,西面是舅舅一家。 姥姥躺在炕上,似乎是睡着了。 春花看了一眼,拿着礼物朝着西屋走去。 “废物!垃圾!” 舅舅的小孙子一边啃着大鸭梨,一边对着动画片竖着中指。 一看春花进来,赶忙把鸭梨藏到了身后。 “哑巴,你来我家干什么?” 陈彬彬抬头瞪着春花,又瞧见春花领了个小不点,正歪着脑袋看自己家的电视。 他又蹦到了电视前面,把电视挡的严严实实。 “大哑巴领着小哑巴,谁让你们看我家电视了,出去!” 春花尴尬的把礼物靠在墙边,领着小丫走不出去。 “傻叉。” 陈彬彬对着春花的背影,伸出了两个中指。 春花来到东屋,看着姥姥还在睡觉,蹑手蹑脚的从兜里拿出二十块钱,塞进姥姥的上衣兜里。 看着姥姥满头白发,苍老的脸,上面依稀可以看见些母亲的样子。 十年了,母亲的样子在春花的心中已经变得模糊。 春花鼻子一酸,拉着小丫,开门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见一辆红色港轿停了下来。 表哥陈德胜下车,对着春花大声喊道:“春花,你来实在是太好了,你要干啥去啊?” 春花指了指家的方向。 “不吃个饭就走,太也不给我面子。” 陈德胜假装生气,把春花往大门里推。 “走走走,你不和我奶唠唠嗑,我奶都想你了。” 春花领着小丫站在院子里,看着在门口搬酒的表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是不是陈彬彬又欺负你了?” 陈德胜手里搬着一箱酒,耳朵上别着一根烟。 他见春花站在门口,质问道。 春花表情黯然,没点头也没摇头。 “这小兔崽子。” 陈德胜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打开了门。 “走,我帮你教训教训那小兔崽子去!” 春花领着小丫再次踏进门里。 只见陈德胜把酒放在地上,一把薅住了陈彬彬的耳朵。 硬生生的拽到了春花的跟前。 “你个小兔崽子,刚八岁你就没大没小的,叫姑姑!” 第51章 杀猪菜 陈彬彬瞪大双眼,咬牙切齿。 握紧拳头,斜着眼睛看着爸爸。 “你个傻叉,自己老婆都看不住,凭什么管我?” “因为我是你爹,你再瞪我一个试试?” 陈德胜拽着陈彬彬的耳朵使劲一拧,对着屁股就是一脚。 陈彬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大声咒骂道:“我奶奶说的对,你们都是傻叉!傻叉!我要杀了你们!” 他说着,要往厨房跑。 陈德胜一个扫堂腿,陈彬彬摔在了地上。 “你看看你,都被你奶惯成什么样子了!” 陈彬彬被摁在地上,双眼通红,喘着粗气。 “我要你管,你们这帮傻叉!” 舅妈进来送盆,开门就看见了这“父慈子孝”的一幕。 她眉头紧皱,推开压在上面的陈德胜。 对着陈彬彬骂道:“都是什么东西啊,不分个好赖,胳膊肘往外拐是吧。叫个活祖宗来欺负自家孩子,真不要脸,脑子被驴踢了吧。” 句句没提春花,可春花觉得,句句都是在骂她。 “瞅你给惯的,早晚被你惯进少管所!” 陈德胜气鼓鼓的瞪着自己母亲。 “那咋的,我不惯着,还能让我孙子像草一样贱。有种你把孩子他妈找回来,自己养不了,还管着我怎么养。” “你……” 眼看着娘俩就要吵起来了,春花拍了拍陈德胜,指了指外面,表示要离开。 “这家我说了算,我看谁敢赶你走。” 陈德胜瞪了母亲一眼,推着春花来到了东屋。 “我还有事,先出去下。我妈在不那个小兔崽子要是为难你,你就上外面找我。” 陈德胜出去,关上了东屋的门。 春花坐在炕边上,听着姥姥均匀的呼吸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至少自己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姥姥还年轻,姥爷还健在。 那个时候的日子也都过得半斤八两,父母领着春花来过春节,谁也都不嫌弃谁。 现在日子过好一点了,反而亲情更淡了。 “铛,铛,铛,铛,铛……” 柜子上的立钟敲了十二下,春花抬头看着窗外的日头,到中午了。 突然,一个苍老温暖的手放在了春花手上。 姥姥睁着眼睛,温柔的说道:“我还以为我做梦,春花,你终于来看我了。” 春花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点了点头。 “我老了,活不了几天了,前两天我还看见你姥爷站在窗外,招手叫我过去。” 姥姥慢慢的从炕上爬起,坐在春花身边。 春花摇了摇头。 姥姥人那么好,会长命百岁的。 “你舅今天杀猪,他把你叫回来的?” 春花摇了摇头,指了指在外面倒酒的表哥。 “德胜挺孝顺的,你俩从小就玩的挺好。等姥姥没了,你有啥困难,他应该能够帮助你。” 春花握着姥姥的手,听着像遗言的嘱托,心里不是滋味。 “春花啊,你坐着等我一下。” 姥姥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挂在墙上的木制衣柜旁。 打开柜门,在里面找了半天。 最后拿出了一个大红花布的口袋。 “你还好意思回来,你家来且儿(亲戚)了。” 舅妈瞪着叼着牙签的舅舅。 “口袋里的钱翻出来,我看你今天输了多少。” “赢了三十。” 舅舅高兴的扭着腰,伸手从盘子里捏出一块血肠。 血肠在舌头尖跳跃,舅舅烫的直吸凉气。 “你看你个不靠谱的东西,自己家杀猪不管,还去打牌!” “你说谁来了呀?” 舅舅不理舅妈的埋怨,又用手捏了一块血肠。 “还不是你那个穷的掉渣的外甥女,忙没帮上,还过来吃白饭。” 舅妈又拿起一个盘子,捞了一大盘酸菜,递到了舅舅跟前。 “你盛这么多酸菜干嘛?” “给你外甥女和你妈吃啊。” “春花回娘家一趟不容易,你别这样。” “行行行,你外甥女宝贵。” 舅妈盛强几片大肥肉片子,又盛了几块炖碎的血肠。 “这行了吧?” 舅妈翻着白眼,不耐烦的把菜又递了过去。 “行。” 舅舅端着盘子,哼着小曲,朝着屋子里走来。 听到开门声,姥姥把花口袋藏到了褥子下面。 “妈,外面人多,你腿脚也不方便,就在屋子里吃吧。” 舅舅把菜撂在了炕上,在上面还放了两个馒头。 “你看我这都老糊涂了,都不记得你啥时候结的婚。丫头,你过来吃馒头。” 姥姥朝着躲在春花身后的小丫招了招手。 小孩子饿得快,早就饥肠辘辘。 春花把馒头掰成两半,往里面放了点酸菜,还有两片大肥肉。 小丫接过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丫头还行,不挑肥拣瘦。不像小彬彬,只吃瘦的,不吃肥的。” 春花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意。 姥姥把剩下的馒头递给春花。 “你饿了吧,赶紧吃吧。” 春花吸了一口气,把肚子鼓的大大的。 她掀开棉袄,拍了拍肚子。 “你早上来的吧,咋可能没饿。” 姥姥把馒头递到春花跟前,春花又把馒头推到了姥姥嘴边。 “我老了,消化不行了,早上吃的还没消化。” 姥姥还想把馒头递过来,只见春花坚定的摆了摆手。 “那咱俩一人一半吧。” 姥姥掰了一块,大半递给了春花。 春花感觉喉咙里咸咸的。 她接过馒头,大口咬了起来。 吃过饭,姥姥背对着身子,把布口袋从褥子里拽了出来。 里面包裹着一对银耳环,还有一把毛毛钱。 她一股脑的塞到了春花手里。 “啊。” 春花摇头,想把钱放回去,姥姥捂住了她的手。 “你妈死的早,也没有人帮你准备嫁妆。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已经成亲了,还有了这么大的孩子。这钱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姥姥看着春花,深邃的眼睛里写满了疼爱。 见春花还在摇头,继续说道:“这钱你得拿着,我还想着等你结婚时帮你打几床被子,现在也老了,动不了了。结婚时该有嫁妆的,省着被婆家看不起。” 姥姥的手指摸着春花手中的银耳环,那对耳环陪了她六十多年。 “这耳环你藏好,别让你舅妈看见。前段时间你舅妈还和我要,我说老糊涂了,不知道丢哪了,你舅妈还跟我赌了两天气。” 姥姥调皮的眨着眼睛。 “春花,你妈不在了,你就是我的孩子。我没了,不能让你一点都得不到。” 春花感觉眼前的姥姥越来越模糊。 门嘎吱一声。 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春花摸了摸脖子,被泪水打湿的衣襟凉凉的…… 第52章 虎狼之词 “你咋了?” 陈德胜显然是在外面喝了酒,呼吸之中,一身酒气。 春花把钱和耳环藏在上衣兜里,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是不是我妈就说你了?擦。” 陈德胜摩拳擦掌,准备找母亲大吵一架。 被春花拽住了。 她使劲摇了摇头。 “德胜啊,你也过来坐。” 姥姥拍着炕。 “那是那小逼崽子?” 看着春花哭成泪人,陈德胜心疼,继续追问道。 春花又摇了摇头。 “德胜,你们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爸你妈不待见春花,可春花实在是太可怜了。我怕等我死了,就没有娘家人了。” 陈德胜拍着胸脯:“奶,你放心。我陈德胜在一天,春花就有娘家人。” 姥姥叹息一声。 “要搁以前多好啊,表兄妹可以成亲,你俩还有个照应。” 陈德胜大着舌头,挠着头:“奶,你可别这样说。反正我媳妇跟人跑了,我娶春花也成。” “啊?” 春花吓得,从姥姥手里把手抽了回来。 “现在不成了,国家不允许了。” 姥姥摇了摇头。 “再说春花孩子这么大了。” “奶,你是真糊涂了。咋可能是春花的孩子,一看就是春花抱养的。” 姥姥仔细瞅着春花和小丫,是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现在你也有孩子,春花也有孩子了。不行你们俩就搭伙过日子,以后也有个照应……” 春花吓得腾了一下,从炕上跳了起来。 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姥姥真是老糊涂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表哥陈德胜也目不转睛的看着春花。 四只眼睛盯着,压力给到了春花这里。 春花拼命的摇了摇头。 害怕姥姥再说什么,拉着小丫往外面跑。 正好撞见了往里进的舅舅。 舅舅手里拿着塑料袋,里面装着汤汤水水。 被春花一撞,汤汁溅在了裤腿上。 他心情正好,并没有计较,而是把塑料袋塞到了春花手里。 “我看见你拿来的礼物了,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还剩了点杀猪菜,你舅妈让我装进袋子里,你拿回去吃。” 春花接过袋子,点了点头。 一见表哥陈德胜晃晃悠悠的起身,赶忙从舅舅身边逃走。 舅妈站在门外,高挑着眉毛。 看着舅舅,嘲讽到:“还说拿的礼物,就那寒酸的东西,现在有几个人能拿得出手。就我那酸菜汤,都多余给她拿。” 舅舅嘟囔着:“行了,你少说两句。干的不都被你捞走了吗。不是,你喝多了,你要去哪儿?” 舅舅拦了一下陈德胜,一只胳膊没拦住。 只见陈德胜晃晃悠悠的朝着大门走去。 “春花,你上车。” 陈德胜拉开车门,大着舌头拦在春花前面。 春花摇了摇头,做出了个喝酒的姿势。 陈德胜一摆手。 “谁说我喝多了,我没喝多。” 春花带着小丫,从旁边绕了过去。 “春花,你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春花不想听,也不敢听。 拉着小丫,加快了脚步。 外面很冷,春花却跑出了一身汗。 等回到屋里时,拿回来的酸菜已经冻成了一坨。 春花倒进盆里,放进厨房中。 缸里的酸菜被柱子妈吐了口水,已经被春花全扔出去了。 连缸都刷了三四遍。 小丫跑累了,躺在炕上睡觉。 春花坐在一旁,缝着昨天没缝完的另外一条棉裤。 眼看太阳西斜,她起身和面。 她早就想吃酸菜汤的面片了。 酸菜刚腌进缸里,奶奶就回来了,占了屋子。 奶奶死了,缸里又被吐了口水。 弄的春花这半个冬天都没吃上一口酸菜。 冻成坨的酸菜早已化开,满满一小盆。 下面沉淀着一根根细碎的酸菜和碎肉,碎血肠。 放进锅里烧的滚烫,春花削着面片,飞进锅中。 等锅里再开上几开,就可以捞出来了。 春花把肉沫和血肠放进小丫碗里。 自己端着碗,吃着面片,喝着汤。 管他是瘦肉肥肉,沾了肉腥的汤就是好喝。 中午没吃饱,晚上捞了烧(吃的满足)。 春花摸着吃撑的肚子,看着小丫圆鼓鼓的肚子,心中产生了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 “嗝~” 就连两人睡觉一打嗝,都是一股酸菜味。 “哑巴!哑巴姐姐!” 天刚蒙蒙亮,嘉乐翻过大门,直拍窗户。 春花睡的正香,被拍玻璃的声吓得猛的惊醒。 天色灰暗,加上窗户还蒙着一层塑料布,只能看见上面贴了一张大脸。 春花吓得一激灵。 老太太又回来了?这次连自己都能看见了? “哑~巴~姐~姐~” 嘉乐双手拢在嘴边干嚎。 “汪汪汪汪汪!” 吵醒了隔了两趟街的狗。 春花赶忙起身,打开门闩。 一脸疑惑的看着嘉乐。 她又看看石英钟,才早上五点。 “呃,同志们好啊。” 嘉乐学着领导的样子,摆着手,大步流星的走进屋子里。 小丫被吵醒,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 嘉乐趴在炕边上,脸快怼上小丫的脸了。 “小懒虫,你快点起来和哥哥玩啊~” “啊!” 春花看着嘉乐,指了指挂在墙上的表。 “还不是我那个十分百分千分万分操心的娘,害怕我在家里霍霍,让我找小丫玩。” 嘉乐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东西,贴在小丫红彤彤的脸蛋上。 “嗯~” 小丫凉的一激灵,气鼓鼓的把头转到一边。 春花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就算出来玩也不能这么早啊。 “啊……” 春花把食指放在嘴唇边点了两下。 “我妈啊,她跟我爸拉砖去了。” “啊?” “我爸昨天晚上回来的,还带了这个。” 嘉乐拿着方形的东西在空中摇了两下,嗖的一声,抽出了一根长长的电线。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收音机。 “小丫,我给你找歌听。” 嘉乐轻轻滑动旁边的按钮,只听嘎巴一声,里面传来了电台的呲啦声。 他捅咕了半天,里面终于传来了洪亮的歌声: 小螺号滴滴的吹,海鸥听了展翅飞~ 家乐把收音机放到一边,手抬到胸前。 假装自己在吹着小号。 “你也来,你也来~” 小丫被嘉乐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挥着胳膊在褥子上蹦蹦跳跳。 “你这海鸥瘦了格叽的,不行啊。你看我的。” 嘉乐挥舞着粗壮的胳膊,使劲向上蹦。 小丫捂着嘴咯咯直乐。 “嘉乐哥哥,我看你不像只海鸥,像只黑瞎子!” 第53章 你想娶媳妇了吧 春花看着两个小孩子玩的高兴,走到厨房生火做起了早饭。 昨天的面片汤还剩一些,干成了一坨,像极了过年时做的肉皮冻子。 春花往里面加了些水搅拌一下,又成了糊糊粥。 等饭端上桌,嘉乐身体后倾,脖子抻的挺老长。 嘴里发出鄙夷的声音。 “哑巴姐姐,你这大早上干啥啊,喂猪呢呀。” 春花拱了拱鼻子,指了指嘉乐。 “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春花伸出筷子要打嘉乐,谁知他拉着小丫,从炕上跳了下来。 “还好我妈给我留个零花钱。走,我领你买好吃的去。” 小丫看着春花,见春花点头,才裹上厚厚的棉袄,跟着嘉乐跑出去了。 雪花踩在脚下,嘎吱嘎吱直响,两个小家伙你追我赶,咯咯直乐。 等到回来的时候,嘴巴通红,吸着凉气。 手上还有一股辣条的味道。 嘉乐从怀里一摸,掏出了两包方便面,递给小丫一包。 “你跟我学啊。” 嘉乐撕开包装袋,把调料放在一边。 又捏紧袋口,用力一捏,三鲜伊面黄色的袋子沙沙直响。 再撕开料包,倒进去,使劲摇晃。 “行了。” 他打开袋口,捏了一小撮,放进嘴里。 小丫学着他的样子,把捏碎的面饼放进嘴里,牙齿嚼的嘎吱吱响。 嘉乐吃着吃着觉得不过瘾,直接仰着脑袋,把剩下的半袋方便面一股脑的倒进嘴巴里。 用手指蘸出最后一点方便面残渣,两个小家伙舔着嘴巴子,意犹未尽。 嘉乐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油包。 撕开一个小口,挤进嘴巴里。 小丫也撕开一个口子,只是尝了一点点,伸出了舌头。 “你不喜欢吃吗?这油包老香了。” 嘉乐吃完自己的,又把小丫手里的油包抢了过去。 “突突突突突。” 拖拉机冒着黑烟停在门口,嘉乐趴着窗户朝外看,大声喊道:“哑巴姐姐,小丫,我不跟你们玩了,我妈回来了!” 嘉乐往外跑,婶子往里进。 嘉乐还没跑出院子,就被婶子拽回了屋里。 “妈,我还以为你接我来了呢。” 嘉乐贴在婶子旁边,撅着嘴,嘟囔着。 “你那大体格子,都赶上小猪了,我还用得着接你?” “你才是猪,你……” 看着婶子瞪圆的眼睛,嘉乐赶忙捂住了嘴巴。 “啊啊啊啊啊。” 春花指着窗外,拖拉机上隐约坐着一个人。 “是你三叔回来了,昨天晚上回来的。” “呃……” 春花比划着四四方方的砖块。 “还不是你三叔在外面干活,听说别的村子里开始种蘑菇了,火急火燎的回来,非要也跟着种蘑菇。” 春花指了指远处的山。 “不是山上的那种蘑菇,是小黄蘑。那一种是放在袋子里长的,还得灌袋,蒸菌,割袋,你三叔也不嫌麻烦。” 春花没养过。 她只是有一年在河边捡到一截木头,那木头长了两年天然的木耳。 “还得砌一个什么蒸锅,这不你三叔,把砖头和水泥都买回来了。” “妈,咱回家啊。” 嘉乐转着眼珠,流着口水。 他妈去镇上前可跟他说过,回来给他买烧鸡吃。 “你等一下。” 婶子扒拉开嘉乐拽着她胳膊的手。 “春花,今个儿我得找几个人,那样砌得快一些。我也得和泥,打下手。你看你今天有没有空,去帮我做个饭?” 春花的棉裤还有几针就缝好了,有一条穿在小丫身上,那条也不急着穿。 她点了点头。 “行,那你收拾一下就过去啊。” “烧鸡!烧鸡!” 到了屋外,嘉乐上蹿下跳。 “买是买回来了,等到中午才能吃。” “妈,你骗人!” 嘉乐瘪着嘴,大声嚷嚷。 “你再嚷嚷,中午也不让你吃!” 春花收拾好屋子,锁好门,领着小丫来到了婶子家。 拖拉机上的砖块已经倒在地上,婶子躲在棚子里,拿着铁锹和着灰。 在院子的西侧,三叔领着几个男人拿砖砌墙,有说有笑。 春花领着小丫走进屋里。 只见嘉乐坐在炕上,堵气囊塞(气鼓鼓)。 “嘉乐哥哥,你咋了?” 小丫走到嘉乐旁边,小声问道。 嘉乐眼睛斜着外面,气鼓鼓的说道:“我妈她骗人!她说给我买烧鸡,结果不给我吃!我说给我掰个鸡头也行,鸡头也不给我吃!我说你把鸡屁股给我总行了吧,她说鸡屁股也不给我吃!” 嘉乐转过头来,五官挤在了一起。 “我说那我舔一口总行了吧,她连舔都不让我舔!” “呵。” 春花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赶忙把头转到了一边。 “啊~” 嘉乐气得直蹬腿。 “不给我吃就算了,哑巴还嘲笑我!” “唉,李大根你瞅啥呢。” 李大根低头一看,砖头上的泥浆已经冻上了一小层冰碴。 李大根瞪了王二勇一眼。 王二勇眨鼓眼睛,一脸坏笑道:“我说你个懒汉怎么也出来打工挣钱,你想娶媳妇了吧。刚才进去的是春花吧,不行你给三哥跪下磕两个响头,叫一声老丈人,没准儿春花就嫁给你了。” “你滚。” 李大根剃掉冰碴,又糊上一层泥浆。 脸冻得通红,心脏却漏跳了几拍。 “你们说啥春花呀。” 婶子在仓库里听见动静,借着拎水泥的功夫,八卦了一句。 “还不是李大根看上春花了,你个准丈母娘,也不帮着介绍一下。” 王二勇继续坏笑道。 “行了,王二勇就你话多。” 三叔眼珠子一瞪,王二勇立马闭上了嘴巴。 “可不是我不给介绍,一个村子里这么多年,要成早就成了。女人活着不就是守着一个孩子,春花现在有孩子了,估摸着以后也不能找了。” 李大根支着耳朵,一声不吭。 只是往砖头上抹水泥时,更加用力了。 嘉乐抱怨了几句,领着小丫到院子里玩了。 春花看着时间,到厨房里准备午饭。 炊烟从烟囱里冒出,飞向空中。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众人干的大汗淋漓,饥肠辘辘。 三叔一挥胳膊,招呼道:“行了,剩下的下午再干吧,咱们先吃饭!” 几人回到屋里,饭菜已经摆成了桌。 李大根说要洗把脸,朝着厨房走去。 “呃。” 听到脚步声,春花还以为是婶子进厨房了,转过头来。 李大根的目光落在春花红光满面的脸上,脚变得不听使唤,心脏又漏跳了几拍。 第54章 鸡腿 李大根把袄子脱下,放在一边。 露出崭新的v领毛衣。 原本凌乱的头发也剃短了些,他摸了摸干净的下巴。 王二勇身体一晃,撞着李大根的肩膀。 斜着眼睛笑道:“李大根,我发现你真变了诶。出来干活你还收拾的这么干净利落干啥,你好做作。” 李大跟身体坐得绷直,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笑。 王二勇眼珠子滴溜转,突然尖声说道:“你不是看上村里的哪个老娘们了吧?” “你别胡说。” 李大根气呼呼的回应,眼睛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春花。 “说说是赵家娘们还是孙家娘们?” 眼看李大根脸色变得难看,三叔忙用筷子敲了几下碗。 “王二勇,就你话多,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王二勇用筷子夹起一个鸡腿,送到嘴边嘟囔道:“是呗,啥娘们都没有这烧鸡好吃。” “妈~你耍赖~” 厨房里传来嘉乐不满的嘟囔声。 婶子忙捂住嘉乐的嘴巴。 “你不是说你要吃鸡头,鸡屁股。” “那你也不能让我光吃鸡头和鸡屁股啊。” 嘉乐挣脱母亲的手,大声嚷嚷。 “我要上桌吃!”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桌子上的菜本来就不多,要是这小子上了桌,估计大人就没得吃了。 婶子拽着嘉乐威胁道:“你敢,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把鸡头鸡屁股扔出去喂狗!” “妈!” 嘉乐坐在厨房的凳子上闷闷不乐,他把头和屁股挨在一起。 “烧鸡啊烧鸡,你说你是只虫子吗?只有头屁股没有身子,没有个腿!” 虽然隔了一堵墙,可嘉乐的话真真切切的钻进了春花的耳朵里。 她看着盘子里还剩一个鸡腿,把筷子伸了过去。 “咣当。” 另一双筷子也伸了过来。 春花抬头一看,原来是坐在对面的李大根。 李大根眼神闪躲,赶忙把手抽了回来。 “啊。” 春花看着李大根,用筷子指了指鸡腿。 “啊。” 李大根像是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样,歪着脑袋,也摆了摆手。 “呵,一个哑巴变成了两个。” 王二勇瞄着李大根,轻笑出声。 “哎哟,李大根,你干什么!” 王二勇捂着腿肚子,呲牙咧嘴。 “坐累了,脚麻了,抖了一下。” 李大根斜着眼睛瞄着春花。 后者可能这些年被叫哑巴叫多了,并没有什么反应。 “擦,你这抖的够使劲的。李大根,我咋觉得你是故意的呢。” “吃饭!” 三叔脸色一沉,王二勇赶忙闭上了嘴巴。 春花见鸡腿没人吃,夹到了碗里。 她端着鸡腿,走进厨房。 见嘉乐还对着鸡头鸡屁股叹气,她把鸡腿夹到了嘉乐的盘子中。 “哎。” 家乐把鸡腿放中间,长叹一声。 “烧鸡虫啊,烧鸡虫,你终于能一个腿蹦了。你肯定有一个愿望,希望两个腿一起蹦。” “刘嘉乐,你别过分了。” 婶子对着嘉乐的后背轻拍了一下。 “春花呀,这鸡腿你咋不给小丫吃,给嘉乐吃干啥啊,他有鸡头鸡屁股已经够了。” “谁说我够了?” 嘉乐赶忙捂着盘子抬头反驳。 婶子眼珠子一瞪。 “我说的。” “行,你是天你是地,你是老天爷放的一个……” 眼看妈妈的巴掌要扇过来,嘉乐赶忙捂住嘴巴。 等到婶子转身,嘉乐轻声说道:“屁……” 等到春花回到屋里,坐回椅子上,只看见小丫碗里放着一大块鸡肉。 说实在的,烧鸡这么金贵的食物,春花不好意思夹,也不好意思给小丫夹。 她抬头看着拿着酒杯的三叔,眼里写满了感激。 酒刚喝了几口,三叔就把瓶子收了起来。 也不是怕他们喝,毕竟下午还得干活。 几人心里有数,也没言语。 帮着婶子把厨房收拾干净,春花要走,婶子却拦住了她。 “春花,你就在屋子里坐着,你可别走,晚上还得再帮我做上一顿。” 春花指了指厨房里的剩菜,晚上热热,应该够了。 “那不也得有人帮着热一下,上午和了一会灰,我这老胳膊就酸疼抬不起来。下午还得干。” “喂,赶紧出来和灰啊,灰都用完了!” 三叔打开门,大声喊道。 “我就来。” 婶子解下围裙,戴上手套,朝着外面走去。 小丫吃过饭,已经在婶子家的炕上睡着了。 春花坐在一边,看着外面发呆。 没了玩伴,嘉乐黏在妈妈旁边,撸起袖子,拿着棍子在水泥里乱捅。 “妈,晚上的菜明明够了,你还留哑巴在这里干嘛,还多了两张嘴。” 嘉乐对于妈妈不让他上桌,还耿耿于怀。 “你姐姐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好吃的,就当留她在咱家吃顿好的。” “可我中午看见小丫吃了那么一大块鸡肉。” 嘉乐手一比划,肉比脸盆都大。 “你可拉倒吧,把整个烧鸡抻直抹平了也没那么大。你也别忘了中午是谁给你拿的鸡腿。” “嗯,你要是让我上桌,我能吃半个烧鸡。” 婶子看着嘉乐气鼓鼓的样子,笑着说道:“那还好我明智,没让你上去。” 天黑的早,春花出门朝着院子西边望了望,建的差不多了。 赶忙进屋,生火做饭。 “我是大空翼,不到最后一秒,绝不放弃!” 嘉乐让小丫站在丝带子和柜子中间的缝里当守门员,脚上踢着一个大干葫芦。 模仿电视里足球小将的样子左右运球,然后猛的朝着小丫一踢。 只听咔嚓一声响,葫芦打镶在柜子上的镜子上,镜子裂开一道长长的缝隙。 嘉乐左顾右盼,见没人发现,赶忙把葫芦塞到柜子后,拉着小丫坐回凳子上。 他把电视的声音开到最大,拉着小丫的手小声蛐蛐道:“镜子的事,咱俩谁都不许说出去。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王八蛋!” 第55章 三叔的忠告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三叔喝的满脸通红,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要不是刘老三我年轻时还没恢复高考,我高低能当弄个官当当。我也不能只当个小小的包工头,岁月不饶人啊。” 王二勇竖着大拇指。 “我以前听俺哥说过,三哥当时成绩是顶呱呱的好。” 他看向在一旁往嘴里扒拉饭的嘉乐,满是感慨。 “要不是俺哥赶上严打,孩子应该比小嘉乐都大了。” “你哥快出来了吧。” 张子茂推了推王二勇。 “嗨,不就是摸了郑寡妇屁股,谁成想抓进去判了八年。明年开春应该就回来了。你说女人长个屁股,不就是让人摸的么。” 张子茂咧嘴坏笑。 “自家男人能摸,别人可摸不得。” “他男人死了都成骨头了,她就不想?俺哥就摸个屁股,就告进去了,她就是欠擦。” “那你去擦。” “要不是后来嫁到别的村子里去了,你以为我不敢?” 三叔脸色阴沉,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王二勇推了推一声不吭的李大根。 “你从小到大碰过女人吗,你想不想擦?” 李大根瞄了春花一眼,闷声说道:“你嘴巴里能不能留点把门的,桌子上还有女人和孩子呢。” “靠,你装清纯!” 王二勇使劲拍了李大根后背一下,哈哈大笑。 李大根攥紧拳头,关节嘎吱作响。 春花不能说话,但不是聋子。 村里男人露骨的话说的她浑身不自在,恨不得马上逃走。 “你瞅瞅你,你又生气了?我家有dvd,还租了几个港片。你看不看,老带劲了!保证你……呵……” 王二勇半张着嘴,一脸邪恶的笑。 李大根腾的站了起来,看向春花。 “春花,你吃完了吗,我送你回家吧。” “呦,还没看上片儿就来劲了?” “王二勇,你闭嘴吧!” 三叔生气的把酒杯撂在桌子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春花,再不你先和小丫回去吧。” 婶子结婚这么多年,啥场面没见过。 可一群老爷们儿当着个大姑娘面前说臊话,婶子都觉得难堪。 春花点了点头,领的小丫朝着外面走去。 “李大根,你去干啥?你不会相中哑巴了吧?” 王二勇拽住要走的李大根。 “你管我。” 李大根甩开王二勇,朝着外面走去。 此时是月初,月亮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路上黑咕隆咚的。 春花拉着小丫,快步行走。 冷风一吹,从树上飘落的雪花唰唰作响。 身后传来脚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 春花回头一看,李大根正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 想起他们在酒桌上说的话,春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一个男人在夜里强行按倒一个女人,自己是挣脱不开的。 春花领着小丫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走到了大门口。 还好李大根就站在路口,远远的望着,没有向前。 春花钻进屋子里,拉上门栓,才松上一口气。 她拉好窗帘,铺上被褥,刚要睡觉,只听房门敲的咣咣作响。 春花吓得一激灵,难不成李大根要对她图谋不轨? 春花让小丫钻进衣柜里,提着斧头来到了门口。 现在手里有工具了,如果李大根想图谋不轨,她也不会惯着。 打开房门,看着门口摇晃的身影,春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竟然是三叔。 “春,春花,咱们进去说。” 三叔摇晃着身子,大着舌头,朝着屋子里走去。 春花把斧头藏在身后,毕竟人心隔肚皮。 村子里炸裂的事情听多了,见多了,也就不惊讶了。 三叔坐在炕上,又猛地弹起。 “你……你回来也不烧个炕,冻的跟冰窟一样。” 春花感觉莫名其妙,准备去厨房生火烧炕,三叔又叫住了她。 “擦,你看我这脑子。不急着生火,春花你过来,三叔有话跟你说。” 春花坐在凳子上,离着三叔有一米远的距离。 她眨着眼睛看着三叔。 “你爸没的早,三叔作为你爸爸的亲兄弟,也得照顾着你。你听三叔跟你说,能单着就别找对象。三叔见的多了,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催着相亲的人多了,劝春花不要结婚的还是头一个。 春花一脸认真的看着三叔,想着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看三叔我人还行吧,可我大男子主义上来时,也控制不住自己。男人都有个臭毛病,自家的女人再漂亮都是个草。外面的就算是屎,都是香的,都想啃上一口。” 三叔摇晃着身子,双手撑在炕上,不让自己倒下。 “你看我不打你三婶,外面打媳妇的人一抓一大把。你就说咱们村子,有几个不打媳妇的。你大娘厉害,刚结婚那会儿不也是被你大爷揍的鼻青脸肿。” 春花震惊的张开了嘴巴。 “男人嘛,主子当惯了,就喜欢使唤个人当牛做马。当战利品也好,当附属品也好。你说也奇怪,娶了人家,不好好疼人家。也不知道是娶过丫鬟还是娶个老妈子。” 春花点了点头。 “村子里不管是不是光棍子,你都离着远点。脑子里装的哪有啥礼仪廉耻,都是吃喝嫖赌,没有一个好东西。” 三叔半眯着眼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你把门锁好,我刚才来时还看见李大根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三叔走了,你记得三叔的话。你不用送了啊,三叔我翻大门进来的,再翻大门出去!” 春花把门拴好,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 虽然以前就听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可她还怀着少女的心思,渴望有一个疼她爱她的人。 可她真要把这心思断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到老吗? 在水地上坐了一会,屁股像针扎一样疼。 那个寒冷仿佛钻进骨髓里。 春花起身,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又往灶坑里塞了一把柴火,屋子里终于有了点热乎气。 春花打开柜门,小丫已经在里面睡着了。 把小丫放进被窝里,春花穿着衣服躺在床上。 手捏着斧头把,睁着眼睛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第二天一早,顶着个黑黑的眼圈,坐在炕上搓草绳。 婶子推门,走了进来。 第56章 打架 “你可别听你三叔胡咧咧,昨天晚上他回去把跟你说的话和我说了一遍,被我好一顿说。” 婶子屁股还没坐在炕上,话就先吐了出来。 “你就看村子里的老头老太太,年轻时再怎么打,不也都白头到老了吗。” 再怎么打。 春花苦笑摇头,她不想要打一辈子的所谓爱情。 “你三叔昨天就是喝多了,胡说八道。男人嘛,有好也有坏。就像乡村里那群老娘们,有的安分守己,有的不还是勾三搭四。” 见春花没反应,婶子继续劝道:“再说像那些岁数大的人,都没读过几天书,干啥事都喜欢简单粗暴。你们这代,多少的读了点,总是能好点。” 婶子拿过稻草,跟春花一起搓起了草绳。 “草绳少搓点,明年够绑稻子就行了。你三叔去拉锯沫子去了,说等大锅晾上几天就要开工。到时候你也去,跟别人一样,给你二十块钱一天。” 春花摇头,示意自己不要钱,帮忙就行。 “都快过年了,哪能不要钱。赶着年前挣点,也能过个好年。” 春花又使劲摆了摆手。 “你放心吧,你三叔这次出去,手头攒了点钱。再说种蘑菇就像种庄稼一样,又不是白费力气,等到卖出去了还能回本。花多花少,他心里头有数。” 一年庄稼就卖出了那么点钱,明年还要交公粮买种子,春花也不敢动。 如果真能挣点,日子也能好过些。 思忖片刻,春花点了点头。 建好的大锅冒着滚滚白气,隔着一条街都能看到。 婶子没说几点来,春花还是走晚了。 刚一进院子,就闻到了蒸锯末子的味道。 婶子见春花来了,递过去白手套,白套袖,白口罩,还有一顶白色的帽子。 仓房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两侧钉上木头架子。 盛着锯末子的大盆被端到仓房里,放在木桌子上,冒着蒸汽。 屋子里瞬间烟雾缭绕。 春花走近一看,几人戴着白帽子,穿着白套袖,脸被白口罩遮的只剩下一双眼睛,看起来还挺正规。 婶子拿起一个塑料袋,对着春花讲解道:“先把锯末子装袋子里,轻轻的墩一下。再用镊子夹上菌丝装进去,扎上皮筋就行了。” 春花来得晚,加上手生,笨手笨脚的。 架子上已经放了一排,看来村子里的男人们已经来了一会了。 “借过借过!” 王二勇手拿装好的袋子,从春花旁边蹭了过去。 春花身体一缩,感觉屁股被人捏了一下。 把袋子放在架子上,王二勇装锯沫子的手速明显加快。 “借过借过!” 他大声吆喝着,又朝着春花走去。 突然,春花感觉脸颊一热。 回头一看,一个男人站在了身后。 “李大根,你挡着路,我怎么过去?” “旁边有的是路,你非要从这过吗?” “嘿,我从哪过碍着你事儿了?” 王二勇不服气,尖着嗓子喊道。 “不行就是不行。” “呵,我知道了,你也想占哑巴便宜。跟你王哥一样正大光明啊,都是老色批,装什么正人君子?” 王二勇凑到春花身边,抽着鼻子说道:“春花,你的屁股摸起来不错。赶明跟我钻被窝,哥好好疼疼你。” “王二勇,你不是人!” 李大根推开王二勇,拳头攥的梆梆紧。 “呵,你以为这丫头还是个雏?说不定钻了多少人的被窝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春花攥起滚烫的锯末子,刚要呼王二勇脸上。 只听啪的一声,王二勇捂着头蹲在地上。 头上撒满了锯沫子。 “李大根,你特么疯了。” 王二勇刚一起身,李大根又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我让你嘴欠,我让你特么造黄谣!” “呵,我说春花你激动个什么劲,跟你钻过不少次被窝吧?” “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 李大根忍无可忍,骑在王二勇身上。 “为了个老娘们,你特么跟我打架是吧,我王二勇特么是吃素的?” 王二勇扔掉手中的袋子,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张子茂赶忙出去,大声喊道:“三哥,你快来!屋子里打起来了!” 三叔正在铲锯末子,一听赶忙扔下铁锹,往仓房里跑。 “奶奶个熊,你俩干活就干活,打什么打?” 三叔和张子茂扯开二人,看着地上散落的锯末子,脸色阴沉。 “是他!这个混蛋先动手的!” 王二勇抹着嘴巴子上面的血。 “那你敢不敢把你刚才的话在三哥面前说一遍?” 李大根脸上青紫了两块,胳膊上被咬出深深的牙印,渗出豆大的血珠。 “你特么……你等着我哥出来的。” 王二勇把口罩扔在地上,指着李大根,面露凶光。 “呵,我等着就等着,我用不用上在炕头上等?” “你们两个一直吵,干不干活了?” 三叔瞪着眼睛,看着二人。 “我和这狗逼干不到一块去,你给我等着。” 王二勇指了指李大根,开门离开了。 没了王二勇这个臊话精,仓房里安静了不少。 李大根手腕上咬的不轻,血渗过袄子,染在了白色的套袖上。 春花赶忙来到婶子屋中,拿起了,放在电视旁边的碘酒。 “啊啊啊啊啊。” 春花对着看电视的嘉乐比划着。 “长条,缠胳膊上的,你在找纱布啊?” 春花点了点头。 回到仓房中,春花拍了拍李大根,把他叫到了外面。 李大根正在疑惑当中,只见春花撸起他的袄子,露出里面深深的牙印。 春花拿着一小块纱布蘸了蘸碘酒,轻轻的在李大根胳膊上擦拭。 李大根疼的呲牙咧嘴。 春花又把李大根的胳膊往上抬了点,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先不管之前他是不是想对自己图谋不轨,至少今天这伤是为她出头受的。 李大根一脸深情的看着春花,鼻尖吐出的气落在春花额头上,融化了落在上面的一片小雪花…… 第57章 买年货 春花拿着纱布,在李大根的伤口上绕了两圈,又打上了个结。 她抬头看向李大根。 李大根慌忙把头转到一边,眼神慌乱。 他尴尬的嘟囔道:“王二勇他是属狗的吧,咬人可真疼。” “噗嗤。” 春花被逗乐,她看着李大根,认真的比划着“谢谢”。 李大根挠着头,嘿嘿的傻笑。 屋子里暖暖的,糊在窗户上的塑料布上,挂着一层蒸汽水。 春花披散着头发,旁边是一盆冒着热气的水。 眼看过几天就是小年,婶子家的活也干完了。 春花准备好好洗洗上面的灰尘。 小丫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贴在火墙上。 她抽着鼻子,闻着洗发水的香味。 门嘎吱一声响,嘉乐蹿了进来。 手里还拿着两根冰糖葫芦。 嘉乐拿着糖葫芦糖,在小丫眼前晃了一晃。 扭着屁股说道:“你吃不吃?你吃不吃?” 小丫咽着口水,点了点头。 “两块钱一根,谢谢!” 门口传来婶子的呵斥声。 “刘嘉乐,你不是五毛钱一个人买的吗?还坐地起价来了。” 小丫摸了摸瘪瘪的口袋,自己连五毛钱也没有。 看着小丫一脸失望的神情,嘉乐龇牙咧嘴的做着鬼脸。 “我逗你玩的,嘉乐哥哥请你吃!你慢点吃啊,这可是我今年的压岁钱,我提前跟我妈要出来的。” 小丫舔着糖葫芦,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这不白不黑的,你竟然洗头。” 婶子倚在门框上,看着春花漆黑的头发在水里飘荡。 “这洗发水味道还不错。” 春花拿着紫色的袋子挥了挥,上面画着紫色的薰衣草,写着两个字『花香』。 要搁从前,她都是用碱面洗头。 这不是快过年了吗,也奢侈一把。 春花知道婶子来肯定是有事,她快速的洗了洗头发,拿着毛巾擦了起来。 婶子从兜里掏出了二百块钱,放到春花手中。 春花摇头,想把钱塞回去。 婶子已经走到了门口。 “春花,你看你又跟我外道。我帮你割稻子那钱我都收下了,这钱你不收下,你让我心里得多么过意不去。” 春花还想推脱,只见婶子对着屋子里大声喊道:“刘嘉乐,赶紧出来!咱们还得去给别家送钱呢!” 钱攥在手里,火辣辣的。 春花的心里也乐开了花。 至少今年能过好年了。 春花回到屋中,把钱藏在了一件不穿的大衣里。 为啥不放原来的地方。 春花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真怕再蹦出个蛮横不讲理的,把她的存款私吞了去。 小丫头发已经干了大半,她蹦下椅子,举着糖葫芦来到春花跟前。 竹签上还剩下一颗裹着糖的山楂。 小丫把糖葫芦贴在春花嘴上。 “姨姨,你吃!糖葫芦可甜了!” 明天就是小年了,春花还什么都没有准备。 她打算今天带着小丫去集市上割上几斤猪肉。 一块明天包点饺子,剩下的挂在仓房里,留着除夕吃。 刚出村口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熙熙攘攘,还有拖拉机的声音。 春花回头一看,原来是李大根开着拖拉机,后面还坐着一车的人。 “你也去赶集?” 李大根把车停在春花旁边,从屁股底下抽出一块海绵垫子,扔到车的空位上。 “这大冷天的别走了,上车一起去!” 韩嫂子开玩笑道:“你瞅瞅,大姑娘跟咱们老娘们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咱上来的时候,李大根咋不把屁股垫让出来。” 春花哪里好意思坐,她捡起海绵垫,又递到了李大根面前。 “你坐,我一个老爷们怕啥。” 李大根一摆手,露出胳膊上有些变色的绷带。 “啊。” 春花的手抚摸在绷带上。 李大根身体绷直,不好意思的把胳膊缩回了袖子里。 他嘿嘿傻笑道:“没事,伤口长好了,我……我忘摘了。” “你坐上屁股垫,赶紧走吧,看给人大姑娘整的不好意思了!” 张大娘笑着催促道。 李大根被笑的脸红,接过海绵垫,放回屁股底下。 嘴里低声嘟囔道:“天冷路滑,你抱着小丫往里头坐,坐稳一点。” 别看东北的冬天冰天雪地,快过年了,集市上热闹非凡。 李大根把车停在挨着十字路口不远的地方,众人下车,去买年货了。 春花领着小丫也钻进集市中。 今天的集市比平时东西多的多,光卖年画的,就有好几家。 春花来到肉摊前,割了五斤前槽。 又往前走,买了一条带鱼,一把芹菜。 小丫眼睛眨巴着,看着旁边的泡沫箱子。 厚厚的帘子掀开一条缝,里面是长长的,绿油油的水黄瓜。 她抬头看了看春花。 春花轻轻的摇了摇头。 冬天的新鲜蔬菜死贵死贵的,光一根黄瓜,就得卖上两三块。 再说这东西烂得快,现在买回去,还没等到过年就烂没了。 春花拎着肉和菜,继续往前走,街边的木板上摆放着一个个小小的纸箱。 纸箱里是五颜六色的糖球。 “五块钱的,你看行不?” 老板看着秤杆上的数字,询问的春花。 把薄荷味的糖球放进嘴里,小丫冷得打了个哆嗦。 这糖不适合在外面吃,应该靠在暖暖的火墙上,把手背在身后。 “啊?” 春花感觉有人在抢她手里的东西,回头一看,原来是李大根。 李大根也拎着一块肉和几个洋葱。 “你领着孩子不方便,我帮你拿。” 李大根目光坚定,并不打算松手。 “啊。” 春花笑着摇了摇头,只要不生病,她壮得就和牛一样。 “你松手,我给你拿着。你赶紧看看那小丫头吧,她跑前面去了。” 春花往旁边一看,小丫果然不见了踪影。 她松开拎着袋子的手,朝着前面跑去。 集市上的人很多,小丫又长得小小矮矮的,春花根本看不见人哪去了。 又往前跑了七八米,才看见小丫站在一个摊位前,抬头看着上面五颜六色的头花。 “小孩,你可别乱跑,一会你妈找不到你该着急了。你相中哪个头花了?等你妈来,让你妈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第58章 黑白电视 “啊啊啊。” 春花跑到小丫跟前,拽着她的小手,轻轻打了两下。 “我说这孩子咋一个人呢。多亏我这五颜六色的头花,要不是她多看了几眼,早就跑没影了。” 老板摆弄着头花,对着小丫说道: “小朋友,你看你妈来了。你相中哪个了,跟你妈妈说。我这头发又不贵,大过年的嘛,图个喜庆。” 小丫知道老板把姨姨当成了妈妈,小脸转到一边,抹着眼泪。 春花看出了小丫的难过,把她揽在身侧。 用手指了指粉色的头花。 “你这好眼光唉,小姑娘嘛,就是喜欢粉粉嫩嫩的。” 他拿着头花在小丫头上比划着。 “你看这戴在头上,就跟桃花开了一样。” 春花接过头花,看向老板。 “这一对儿我卖一块五的,你看这丫头喜欢,给我一块就成。” 春花从兜里掏出一块,交到老板手里。 用手把小丫凌乱的头发分成两半,又用头花绑上两个马尾辫。 春花看着小丫的小脸。 大大的眼睛里还有没擦干的泪水。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加上粉嘟嘟的头花,特别可爱。 春花领着小丫走在前面,李大根拿着菜跟在后面。 集市旁边的一个门店门口围了不少的人,春花领着小丫也挤了进去。 老板大声吆喝着:“本店新进十四寸黑白电视,春节大促销。原价四百八,现在进店,只要三百八!” 老板把一台电视放在木头凳子上,上面正播放着最火的电视剧,《白眉大侠》。 随着电视机里的大侠舞剑跳跃,众人一片欢呼。 春花和小丫站在人群中,盯着电视机,看入了迷。 等到一集演完,出现广告时,才发现脚都站麻了。 春花转身,看见李大根也站在自己身旁,不知道跟着站了多久,有些不好意思。 她伸手去拿李大根帮她拿的年货,李大根这次没有固执,直接递了过去。 “你要是买完东西,就回车上等着。我突然想起来了,还有点事。” 李大根说完,挤着人群,朝着集市外走去。 春花摇了摇头。 真是莫名其妙。 他们只能算是村民,连朋友都算不上。 李大根去哪儿,干嘛要和她交代。 东西买的差不多了,春花拉着小丫往回走。 只见小丫盯着一旁的鸭梨发呆。 那鸭梨真大,和春花的手掌差不多。 就和那天自己领着小丫去姥姥家,陈彬彬藏在身后的鸭梨一样大。 春花领着小丫走了过去。 “不买别碰啊,这可贵。” 老板是个胖胖的女人,她仰着头,一脸轻蔑。 春花捡了两个看起来最漂亮的,递给了老板。 “我这梨可是从南方运过来的,5块钱一斤。” 春花点了点头。 “一斤八两,你给我九块钱。” 春花怕梨冻坏,放在怀里。 一斤梨能买三斤肉,这玩意可真是金贵。 春花领着小丫回到拖拉机上,大娘嫂子们大半已经买好了东西,坐在一起唠家常。 春花插不上嘴,干比划她们也不懂。 只能和小丫靠在一起,看着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 车上的人都买好了东西,又等了一会,李大根才从远处回来。 拖拉机开到村子口,上面的人陆续下车。 春花也要下去。 李大根拽着袋子不松手,硬是给送回了门口。 见春花进了门,李大根撸起袖子,把绷带贴在脸上。 开着拖拉机,朝着村外走去。 从集市上回来,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 春花和小丫没吃午饭,早就饿的饥肠辘辘。 春花抽出几根芹菜,坐在炕边上摘了起来。 叶子单独放在小盆里,明天包饺子时,还能把叶子凑在一起,拌个小咸菜。 芹菜洗好,削上几个小土豆。 把土豆切成丝,起锅烧油,放上点葱花酱油,再把土豆和芹菜一起倒入锅里。 翻炒几下,填水盖盖。 不一会的功夫,屋子里弥漫着芹菜的香味。 开盖收汁,留上一点汤。 浇在饭里,异常鲜美。 吃过饭,刚四点多钟,天就黑了。 春花和小丫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春花把最后一点草绳搓好,小丫在旁边打着滚。 “突突突突突。” 春花支着耳朵听,心想着这么晚了,谁还开着拖拉机在外面乱晃。 把最后一点搓完,春花把草绳缠成了一个大圆球。 只听大门咚的一声响。 她吓了一跳,摸起炕边的斧头,朝着外面走去。 “啊啊啊啊啊!” 春花气的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这都快过年了,谁还往她家房门上扔了半块砖头。 她朝着大门口看去,只见门口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从远处看,黑乎乎的,看不真切。 她提着斧头走到大门边,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纸箱子。 打开大门,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春花又抱起箱子,沉甸甸的。 把箱子抱回屋子里,拆开一看,春花愣住了。 那是一台崭新的十四寸黑白电视机,和今天在集市上看见的那个一模一样。 是谁送给她的? 还是谁不小心落在了门口? 这东西可值钱。 春花又小心翼翼的把纸箱封好,放在柜子上。 心想着如果是谁弄丢的,肯定会来找。 等到来找的时候,再还给他吧。 李大根躲在远处,看着春花把箱子抱回屋子里,才放心离开。 他坐在拖拉机上,捂着胸口。 虽然这电视是他送给春花的,可对于一向抠门的他来说,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肉疼。 小年一早,没用春花喊,小丫就早早的起来了。 她这一年就吃过一次饺子,搁谁身上,都得嘴馋。 春花原本想中午包,见小丫看着剁好的馅流口水,索性直接和面擀皮。 反正家里就她们两个人,也没什么好讲究的。 饺子下锅,在水里不停的翻滚。 小丫蹲在灶坑旁,闻着味道咽着口水。 春花扒好大蒜,捣好了蒜泥,放进装着酱油的碗里。 等饺子出锅,又舀了两大碗饺子汤。 原汤化原食。 芹菜馅的饺子蘸上蒜汁放进嘴里,芹菜的鲜美,加上蒜酱的鲜辣,好吃到不能停。 等到肚子吃的圆鼓鼓,再喝上半碗饺子汤,打上个大大的水嗝,心满意足。 小丫站在凳子上,用手轻轻拍着柜子上的箱子。 眼巴巴的看着春花,问到:“姨姨,我们可以看电视了吗?我想看电视……” 第59章 天线 春花摇了摇头,不是她们的东西,她不会去碰。 可这一等就等到了腊月二十九,还是没有人过来要。 春花有点迷糊了,难不成是老天爷可怜她,送给她的礼物?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 大片大片雪花从上落下。 小丫摸着箱子,一脸迫不及待。 “姨姨,咱们说好了哦。要是明天还没有人来要,就让我看电视。” 小丫每天都摸着电视箱子,都快摸出了茧子。 春花见小丫可怜,又没有多余的钱去买电视,只能暂时搪塞她。 没想到搪塞里约定的日期这么快就到了。 看着小丫眼巴巴的样子,春花一咬牙。 自己苦了小半辈子,就当奢侈一下吧。 如果真的有人找,就按原价赔给他。 眼看到了中午,春花出去抱柴,小丫也跟了出去。 一人走向后面的柴垛,一人拿着小锹,停在了院子里。 小丫拿着扒灰的小锹,在地上铲起一锹锹雪,堆成一座小山。 她哈了哈冻得通红的小手,攥出一个小雪球。 两个石子镶嵌在雪球中,成了眼睛。 又折断小棍子,插在里面,当做鼻子和嘴巴。 春花一开门,白色的水蒸气奔涌而出。 小丫抽了抽鼻子,空气中弥漫着馒头的香味。 她忙在身上蹭了蹭残留的雪花,跑进屋子里。 小手冻的通红发麻,在灶坑边烤了半天才缓过来。 春花已经把馒头端上了桌。 芥菜疙瘩切成丝,放上辣椒,淋上热油,就是今天中午的菜。 小丫看着姨姨蒸的馒头,真的不敢恭维。 以前在老婶家,老婶蒸的馒头又白又大,捏起来软软的。 姨姨蒸的,抽抽巴巴,黑不溜秋。 啃上一口,还有点粘牙。 春花吃上一口馒头,吃上一口咸菜。 她这馒头有一个特点,但凡吃慢点,就变得邦邦硬了。 吃过饭,把剩下的馒头放进大缸里,盖的严严实实。 大缸里还有两块猪肉,一袋冻的梆硬的干豆腐。 除夕早上,是要穿新衣服的。 春花没钱给自己添新衣服,也没钱给小丫买童装。 从柜子里掏出赶集那天买的一双毛袜子,套在了小丫的小脚上。 小丫也并不在意。 她也根本不知道过年要穿新衣服。 因为从她记事起,一年到头从来就没有买过新衣服。 她搬着板凳,爬到柜子上。 整个身体趴在电视盒子上。 “姨姨……” 春花拿来生锈的剪刀,剪开上面的塑料打包绳。 里面的黑白电视再次出现在眼前。 “我们要看电视了,耶耶耶!” 小丫站在一旁,开心的蹦蹦跳跳。 春花把电视拿出来,放在柜子上。 插上电,里面传来呲啦啦的响声,和满屏的雪花。 她又抽出后面两根长长的天线,上下摆动,可还是收不来台。 春花有些慌了,她满头大汗,轻轻拍了拍电视机。 难不成电视坏了? “姨姨,我想看电视。” 小丫坐在炕上,嘟着嘴。 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啊啊啊啊啊。” 能看上电视又何尝不是春花期待的。 她让小丫在家里坐好,朝着三叔家走去。 一进门,只听厨房里噼里啪啦,屋子里弥漫着瓜子的糊香味。 婶子把炒熟的瓜子盛出,放在簸箕里。 嘉乐穿着军绿色的新衣服,和三叔一起在炕上摆弄对联。 “你不是年前就卖了稻子,也不买身新衣服。” 婶子端着瓜子,走进屋子里。 看着春花打趣道。 “来,坐炕上嗑瓜子。” 春花摇了摇头,指了指三叔。 “找你三叔有事?” 三叔闻言,直起身来。 “春花,你要不出声,我都不知道你来了。你找我有啥事啊?” 春花指了指家的方向。 “行,你等我穿个衣服。” 三叔拿起挂在旁边的军大衣。 “我也要去!” 嘉乐想抓一把瓜子放在兜里,烫的猛地缩回了手。 他跟在三叔身后,被婶子一把薅着领子拽了回来。 “妈,你干啥?我要找小丫去玩!” “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哪都不许去。” “我真是去玩!” “你姐日子过得苦,可没钱给你包红包。” “哼。” 嘉乐跳回炕上,对着摆好的春联一顿胡弄(打乱)。 “刘嘉乐,你在干嘛?” 嘉乐看着春联,手也不停。 他大声呵道:“看我移魂大法!” “刘嘉乐,你爸刚摆好就被你弄乱了,你不怕你爸给你抽的魂飞魄散!刘嘉乐,你干啥去!” 嘉乐嫌妈妈唠叨,跑出门外。 “不许去你姐家!” “我知道了,我不去哑巴家。” 刘嘉乐边往外跑,边扭头不耐烦的回应道。 “你也不穿个外套,穿个单衣往哪跑?你回来!” 刘嘉乐哪里听得到,他已经跑出了大门,不见影子。 “真能耍漂,不知道又去哪得瑟了。这哪个是上联,哪个是下联啊。” 婶子一边嘟囔着,一边把弄着炕上弄乱的春联。 “春花,这是你新买的电视?” 春花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点了点头。 三叔对着电视左看右看,突然噗嗤一笑。 “你这电视哪是坏了,压根就没插天线!” “啊?” 春花刚才也是急懵,没吃过猪肉,哪能没见过猪跑。 有电视的人家都在玉米架上绑上一个高高的天线。 那天线说也简单,几道横一道竖。 可也是需要买的。 春花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 这大年三十的,镇上哪还有人卖货。 “你去找个不用的铝盆,再拿一缕电线。三叔给你安个简易的天线。” 春花赶忙照做。 三叔爬到玉米架上,又在上面绑了一根粗粗的棍子。 转了转上面的铝盆。 “啊!” 春花站在门口,瞄着电视大声回应。 “这下呢?” “啊!” 春花又摇了摇头,大声回应。 “这下可以了吧?” “嗯!” 春花猛得点头。 黑白电视传来了人像。 小丫坐在炕上看的目不转睛,生怕一个不注意,电视又变成雪花。 “啊啊啊。” 春花指着屋里,示意三叔吃了午饭再走。 “你要是电视没台了,就轻轻转一下。我不坐了,家里对联还没贴。” 三叔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出了大门。 第60章 除夕夜 电视出了影,除去了春花一块心病。 想起刚才去婶子家闻到瓜子的香味,春花吧唧了一下嘴巴。 家里哪还能找出一粒瓜子,就连留的瓜子种子,都被奶奶和姑姑嗑完了。 她来到仓房左翻右找,终于找到了一袋发黑的榛子。 这还是她秋天时在地边上摘的。 晒干后收了起来,一直也没空吃。 榛子不像瓜子,皮儿太厚。 春花找了一把沙子,和榛子一起放进大锅里。 翻炒了十来分钟,屋子里也有一点糊香味了。 春花把榛子从锅里挑出来,也装在小簸箕里。 找了一把钳子放在小丫手里。 小丫眼睛盯着电视,拿着钳子敲击放在窗台上的榛子。 十个榛子五个空,一敲一个不吱声。 这玩意野生的,也没人给打药。 一半都被虫子嗑了。 没被嗑的果肉还算饱满,放进嘴里,硬硬的,香香的。 春花烫好了干豆腐,切成了斜块。 干豆腐炒辣椒好吃,可冬天辣椒太贵。 春花只好配着土豆片。 今儿个的芹菜炖粉条里也奢侈着放上了几小块猪肉。 过年别人家吃鲤鱼,春花找了夏天晒的小鱼干。 放在油里一炸,连骨头都嘎嘣脆。 她又翻出一小袋散装虾片,往油锅里撒,锅里瞬间开出了五颜六色的花。 下午两点,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春花拿着一小挂鞭也走出了门外。 小丫站在窗户,捂着耳朵。 看着空中炸开的一朵朵小火花。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陪着自己过年,菜还是往年的那些菜,可春花觉得,吃着比往年都香。 屋子里灯火通明。 面板放在炕上,春花坐在一旁擀饺子皮。 她时不时的瞄向电视。 随着两个大灯笼在屏幕中摇摆,一群人穿着喜庆的衣服,敲着腰鼓大声喊道:“过年好!” 屏幕上出现了几个大字: 开场歌曲:我们美丽的祖国。 春花没听过,可她感觉异常的欢喜,嘴里跟着瞎哼哼。 小丫拿着鸭梨,轻轻咬了一小口。 那天赶集回来,春花就把鸭梨藏在了柜子里。 这奢侈的东西,当然要过年才能吃。 芹菜买了一个星期,已经发蔫了。 用水焯过,又变得水灵灵绿油油的。 和好肉馅,放在皮上,春花用力一捏,变成个白白胖胖的饺子。 李大根穿着军大衣,戴着厚帽子。 胸口鼓鼓囊塞的。 他佝偻着身子,新出锅的饺子有点发烫。 今年他也奢侈了一把,买了一斤牛肉。 别人家才开始包,他的饺子已经煮好了。 他心情忐忑的走到了春花家门前。 “春花,春花!” 李大根扯着嗓子大喊。 春花歪着头,朝着窗外看去。 外面鞭炮声噼里啪啦,久久没停。 已经有人家等不及,开始迎财神了。 春花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些。 “奶奶个熊。” 李大根耷拉着脑袋。 他不喊还好,一喊不知道把谁家鞭炮给喊响了。 “迎神这么早,也不怕迎的神不好。” 李大根嘟囔着,抬起头想继续喊。 可刚喊了一个字,周围又有鞭炮声响起。 “呃……”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李大根捂着发烫的胸口蹲在地上。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被鞭炮声给崩没了。 他郁闷的从怀里拿出饺子。 饺子凉的快,寒风一吹,没了温度。 李大根从袖子里掏出一瓶白酒。 打开盖子,喝了起来。 都说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李大根缩着身子,孤独之感涌上心头。 以前那些年自己一个人过,也没觉得有啥。 今年听到别人家放鞭炮,感觉异常孤独。 “李大根,你过年不在自己家过,蹲哑巴家门口干啥?” 张子茂刚打完牌,准备回家吃饺子。 看着蹲在春花家门口的李大根笑道。 “靠,我看他是想和哑巴钻被窝。” 王二勇站在一旁,阴阳怪气。 “你滚。” 李大根喝得脸通红。 “你要是再敢造春花黄谣,我,我不放过你!” “你和哑巴是姘头啊,你这么维护她?” “王二勇!” 眼看李大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张子茂赶忙把王二勇拉到一旁。 “大过年的,打什么打。李大根,你喝多了,赶紧回家吧。王二勇,你赶紧回家。” “嘿,你推我干什么。” 王二勇嘴上嘀咕着,脚下也没停。 说话的功夫,被张子茂推走了几米远。 “我干啥来着?” 大半瓶白酒灌下肚,李大根喝的有些发懵。 他挠着脑袋,看向四周。 “哦,我要回家。” 他把牛肉饺子挂在春花家门上,摇摇晃晃的朝着家里走去。 春花紧赶慢赶,晚上十点,饺子终于下了锅。 桌子上端上饺子和中午剩的油炸小鱼,春花拿着鞭炮走到门外。 虽然感觉每年迎财神也没什么用,可传统在这里,每年还是要迎的。 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火光点亮漆黑的院子。 李大根走到一半,突然回头,朝着春花家的方向看去。 小丫哪熬过夜,困的迷迷瞪瞪。 半眯着眼睛吃了几个饺子,趴在被窝里睡觉去了。 春花收拾完,靠在火墙上。 炉子里没有了多少火,火墙也从滚烫变得温热。 她安静的看着电视,笑意盈盈。 仿佛自己也身处热闹之中。 等到《难忘今宵》响起,春花早就睡眼朦胧,不停得打着哈欠。 除夕晚上,灯开了一夜。 等春花起床,已经天色大亮。 昨天后半夜,外面的风声挺大的。 春花披着衣服,走到了院子里。 往年风太大,贴在大门上的春联就会被刮歪。 春花快走到大门口才想起来,今年压根没贴春联。 奶奶虽然不是她家伐送的,却是在她家死的。 按理来说,她需要守孝三年,不能贴春联和年画。 她刚要转头回去,突然瞥见大门的东侧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她打开大门一看,那是一个塑料袋,上面落了薄薄一层雪花。 塑料袋里装着一大坨冻的梆硬的饺子…… 春花环顾四周,不见人影。 看饺子冻的样子,也不像刚放在门口的。 春花拿着饺子回了屋,放在蒸笼上。 不一会,屋子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饺子香味…… 第61章 虚惊一场 春花给小丫找好电视,去厨房端了一盆肉冻子,朝着婶子家走去。 细碎的肉皮包裹在半透明的冻子里,吃起来q弹爽口。 之所以拿肉冻子,春花也实在找不出能还回去的东西了。 来到婶子家,三叔和嘉乐还在炕上睡回笼觉,婶子一个人坐在厨房包饺子。 “你今年包的还怪早的嘞。” 婶子看着站在一旁准备伸手帮忙的春花笑道。 春花把手放在嘴边,比划着“谢谢你”。 婶子有些发懵。 “你这丫头,大年初一早上跟我说谢谢,谢谢我什么呀。” 春花指了指包好的饺子。 “呃……我是打算煮好了之后,让嘉乐给你送去点尝尝……” 婶子看着春花,欲言又止。 心想着这哑巴是什么意思,合着大年初一自己没包饺子,来要来了是吗。 春花摇了摇头。 她拿起嘉乐扔在桌子上的铅笔,在废挂历上面写道:“婶子,我是谢谢你昨天晚上送给我的饺子,很好吃。” 婶子一看上面的字,更懵了。 “春花,你说的啥饺子呀?昨天晚上我没给你送啊?” 春花双手向上,在头上比划出一对牛犄角。 “今年牛肉涨价了,你三叔就没买牛肉。你说谁给你送牛肉馅饺子了?” 这下轮到春花懵了。 这饺子不是村子里唯一对她好的三婶送的,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春花大叫一声跑了出去。 嘉乐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抱怨道:“我没做梦吧,刚才是哑巴喊了一声?她大年初一不让人睡觉,干嘛呀。” 春花跑到路边,用手抠着喉咙。 如果东西不是亲人送的,就是仇人干的。 那饺子怕是下了毒。 干呕了两声,也没吐出来。 回到家里,坐在炕上,春花越想越发懵。 大娘瞧不起她,不至于毒死她。 柱子妈是跟她打过几架,可也不至于在大过年的非置她于死地。 难不成是姑姑回来了? 按照姑姑嚣张跋扈的性格,如果想弄死她,也会当面撕碎她。 春花在家里忧心忡忡,李大柱在地上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春花看见饺子会吃掉它还是扔掉它。 他恼怒着自己胆小懦弱,都说酒壮怂人胆,结果喝高了,自己迷迷糊糊回家了。 “还是把饺子拿回来吧。” 李大壮灵机一动,朝着春花家走去。 早上的牛肉饺子,春花吃了挺多,小丫吃的也不少。 春花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毒,如果真的有毒,什么时候发作。 小丫啃着昨天剩下的半个梨,看着电视里重播的春晚咯咯直乐。 她没注意到春花忧心忡忡的眼神。 突然,春花感觉头晕眼胀。 她心说不好,肯定是饺子毒发了。 心里害怕,腿也跟着发软。 春花跌跌撞撞的走出房门,却看见李大根鬼鬼祟祟的在大门口朝着院子里看。 “啊。” 春花像看见救命稻草般,加快了脚步。 拽着李大根,就往屋子里走。 李大根原本发现大门上的饺子不见了,知道是春花看见了,有些心虚。 被春花往屋子里拽,更是发懵。 春花把李大根按在椅子上,拿来纸笔,快速地写道:我快不行了,如果小丫也中毒了,求求你把她送到卫生室。 李大根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说啥玩意儿,春花?你中毒了?” 春花侧躺在炕上,昏昏欲睡。 “春花,春花?” 李大根拍了拍春花的胳膊,见她没有回应,吓得冷汗直流。 “小丫头,你们上午吃的啥呀?” 小丫原本正在看电视,被李大根的反应吓的一跳。 眼泪汪汪的小声说道:“姨姨说是牛肉馅的饺子。” 李大根瞬间感觉天塌了。 他昨天喝醉迷迷糊糊的把饺子挂在门上,难不成走了之后有人下毒了。 “看好你姨姨,我去找大夫!” 李大根说完,慌里慌张的朝着外面跑去。 周医生一家正坐在桌前吃饺子,被呼呼带喘得跑进来的李大根吓了一跳。 李大根光棍一个,有病全靠硬挺。 周医生丈夫打趣道:“别看咱们两家挨的近,你却从来没来过。真是稀客呀。来,过来一起吃点。” “周医生,你快跟我来,春花她中毒了!” 周医生吓了一跳,赶忙把嘴边的半个饺子吞了进去。 “食物中毒还是什么中毒?” 两人一边快步往春花家走,周医生一边问道。 “我不知道,我一到她家门口,就看春花不行了,现在在炕上躺着呢。” 周医生听后一愣,快走变成了小跑。 两人前脚刚来到春花家,后脚嘉乐端着一盘子饺子也走了进来。 “哑巴姐姐,我妈让我给你来送饺子!” 嘉乐进屋一喊,没见春花。 却见床旁边站着两个人。 他把饺子放在一边,也凑了不上去。 周医生把手搭在春花的脉搏上测了半天,又拿着手电筒照着她的瞳孔。 “李大根,你可真能闹。春花哪里是中毒了,明明是睡着了嘛。” “怎么可能。” 李大根记得明明白白,春花就是在纸条上写她中毒了啊。 “一看就是昨天晚上熬夜熬的,等她睡一觉就好了。” “你们说我哑巴姐姐咋了?” 嘉乐学着电视剧的样子,把手指放在春花的脖子上。 他的手冻的冰凉,挨在春花皮肤上,春花冻的一个激灵。 “你不信就等着,等她睡醒了你问问她。” 大年初一被拽出来问诊,还说春花中毒不行了,吓得她够呛。 周医生多少有点不耐烦。 她把拿出来的速效救心丸又放回了口袋里。 “你喜欢哑巴?” 嘉乐坐在李大根旁边的椅子上,一脸八卦。 李大根没说话。 他皱着眉头看着还在“昏迷”的春花。 “喜欢又不敢说,你们大人真无聊。” 嘉乐嘟着嘴巴,看了一眼石英钟,忙从椅子上跳起。 “完了完了,我妈说十分钟不回去,要把我屁股打开花!” 他一边大喊着,一边往家跑。 刚一到家,听见母亲在厨房里喊道:“刘嘉乐,说了十分钟回来,你去了多久了!” 嘉乐突然一脸严肃的说道:“妈,你知道吗,哑巴姐姐中毒了!” 第62章 大喜大悲 “啊?” 婶子吓得瞪大了眼睛,忙取下围裙准备出去。 “李大根把周大夫找去了。” “啊,那就好。” 婶子拍了拍胸脯。 “可周大夫说哑巴姐姐不用治了。” “啊?” 婶子又吓得瞪大了眼睛。 “说是没中毒,只是睡着了。” “啊,吓死我了。” 婶子又拍了拍胸脯。 “妈,你现在干嘛啊?” 眼看着妈妈朝着门口走来,嘉乐哈哈大笑:“我逗你玩呢,哑巴姐姐没事。” “可是你有事了,刘嘉乐。” 婶子从身后抽出一把鸡毛掸子。 “我让你大喘气,我让你大喘气,吓死我了!” “啊!啊啊啊!” 嘉乐吓得上窜下跳。 三叔昨天喝多了,躺在炕上嘟囔道:“大过年的吵啥吵,你们能不能小点声?” 小丫看了一会电视,困意袭来,躺在春花边上睡着了。 李大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春花。 没了电视的吵闹声,屋子里静的可怕。 他起身,慢慢走到了春花面前。 蹲在炕边上,直视春花睡着的脸。 李大根幻想过无数次和春花面对面,没想到以这种方式。 越靠近春花,心脏跳得越厉害。 春花才二十几岁,头上已经添了不少白发。 李大根伸出手,心疼的把春花散落在耳边的碎发掖到耳朵后。 酒气未消,李大根眼皮开始打颤。 他噗通一声坐在地上,靠着墙角睡着了。 “啊!” 春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炕边上趴着一张男人的脸,吓得瞬间惊醒。 她刚把手摸向斧子,又抽了回来。 李大根明明是被她拽进屋子里的。 刚刚明明是自己中毒,怎么李大根坐在炕边上睡着了。 春花忙看向小丫。 小丫侧着身子,睡得正香。 春花有些发懵,自己种的是什么毒,让人睡觉的毒吗? 她蹑手蹑脚的下了炕,从柜子里拿出两床被子,一床盖在小丫身上。 另一床披在了李大根身上。 “嗯?” 春花刚一抽手,却发现手腕被李大根拽住。 “嗯……” 她蹲下身来,想要把李大根的手掰开。 谁知李大根突然一个没坐稳,朝她身上栽了过来。 “啊。” 温热的酒气吹在春花的脖子上,春花吓得一激灵,对着李大根的小腿使劲踢了一脚。 李大根被踢醒,迷迷瞪瞪的看着春花。 他的心脏突然漏跳了几拍。 这是什么距离,感觉一伸脖子就能亲到春花的脸。 “啊啊啊啊啊!” 春花闭着眼睛,使劲推趴在身上的李大根。 一阵恍惚过后,李大根猛的清醒。 连滚带爬的从春花身上站了起来。 “我……我……我没对你咋样吧,春花?” 第一次被男人这么近的贴着,春花吓得直抹眼泪。 李大根已经后退到了火墙边上,他无措的搓着手掌,眼里写满了惊慌。 “我……哎呀,我真该死,我昨天晚上就不该喝那瓶酒……春花你别哭,我,我会对你负责……” 春花脱下脚上的鞋,朝着李大根扔去。 “你……你一时接受不了我我等着,你不想看到我我就先走了。我等着你,春花。” 李大根头痛欲裂,心脏跳个不停。 刚才像是断片了一样,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记得,睡着之后对春花做了什么更不记得。 他捂着快要蹦出来的心脏,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看春花的反应,应该是自己醒之前对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 李大根耳朵通红,脸臊得火辣辣的热。 春花贴在冰凉的火墙上,大口喘着粗气。 她一边觉得被李大根贴的那么近,浑身不自在。一边又想,刚才对李大根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过激了。 “姨姨,你还不舒服吗?” 小丫揉着眼睛,从炕上爬了起来。 “姨夫说,你不舒服,他再帮你找大夫。” “啊?” 春花看着小丫,心想哪里来的姨夫。 小丫从口袋里拿出五块钱。 “姨夫说给我的压岁钱,给你,姨姨。” 春花拿着皱皱巴巴的五块钱,一脸懵逼。 她指着门口。 “啊?啊?” “姨姨,不要凶姨夫了。” 小丫撅着嘴,小声嘟囔道:“我觉得姨夫人挺好的,那天还给我夹鸡肉吃。” 春花毛孔收紧。 小丫说的是什么,喊的姨夫是李大根吗? 春花摇了摇头,领着小丫朝着李大根家走去。 李大根脸上的红意未消,坐在椅子上发呆傻笑。 看着春花领着小丫进来,心脏又开始猛的打起了鼓。 “春花,你想清楚了?” 春花看向小丫,小丫点了点头。 她气鼓鼓的把五块钱塞回李大根手里。 刚才还满脸期待的李大根瞬间愁容满面。 他小声嘟囔道:“这是我给小丫头的压岁钱,你还回来干嘛。” 春花摇了摇头,在他们二人之间隔空画了一条直线。 李大根的心脏猛的抽疼了一下。 他看向春花,眼中满满是心碎。 “春花,咱们就不能在一起吗?” 春花把手放在胸前,坚定的摇了摇头。 “行,是我自作多情。” 李大根眼神黯淡,要把头转向一边。 听着春花带着小丫出去的声音,李大根才把头抬起,看向春花离开的方向。 他眼眶通红,一滴眼泪落在嘴唇边。 春花领着小丫走在路上。 “啪!” 突然脚边传来鞭炮爆炸声。 春花吓得一愣。 柱子和一堆淘小子正站拖拉机上,指着春花哈哈大笑。 “死哑巴,臭哑巴,领着乞丐像傻子!” 春花捡起地上木棍,朝着几个人挥去。 几个小孩子像猴子一样,还没等春花棍子抡过来,已经四散逃开了。 “死哑巴,你来追我呀,啦啦啦~” 柱子扭着屁股做着鬼脸,后脖领子突然被人拽住,提溜了起来。 “刘嘉乐!你敢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妈,让我妈打死你!” “你敢欺负我哑巴姐姐和小丫妹妹。” 嘉乐早上刚被母亲用鸡毛掸子抽了一顿,憋着一股恶气。 拎着柱子,一把扔进壕沟里。 孙阳拿出鞭炮,放在弓弦上。 闭着一只眼睛,瞄准柱子。 “我告诉我妈,让我妈打死你们!” 他的小伙伴早就被吓跑了,只留柱子一人在壕沟里嚎啕大哭。 第63章 炸茅坑 春花拍了拍嘉乐,摇了摇头。 “哼,我哑巴姐姐不跟你计较,我就放过你。以后不许再欺负她们!” 嘉乐站在壕沟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柱子哪敢反驳,毕竟弹弓还指着呢。 他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 “孙阳你先回去,我护送我姐回家。” 嘉乐走在后面,不停摇晃着脑袋,警惕周围。 等到春花家里面,才摆正了脑袋,站直了身子。 春花笑盈盈的摸着嘉乐的头,心想着调皮的小子变成男子汉了。 谁成想嘉乐突然瞄了眼窗外,伸出了手。 “姐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啊?” “你看我这么英勇的送你回家,意思意思嘛。” 春花终于明白嘉乐让孙阳回家的意图,原来是方便自己要红包啊。 她走向柜子,掏出藏在衣服里的钱。 拿了五块钱,递到嘉乐手里。 “你不许跟我妈说啊。” 嘉乐拽住春花的小拇指。 “咱俩拉勾。” 家乐把钱往兜里一塞,东张西望的跑出去了。 刚回家,就和妈妈撞个正着。 “刘嘉乐,你又去哪里疯了?” 婶子叉着腰,吓得嘉乐缩着脖子。 “我就跟我同学玩一会嘛。” “正好我要去买酒,你上小卖店帮我买两瓶龙宾酒。别买头曲,那玩意太辣,你舅姥爷喝不惯。” 婶子说着从兜里拿出了一张十块的,两张五块的。 “我舅姥爷今天来呀。” 嘉乐接过钱眼睛放光。 “我跟你舅姥说了,不许给你红包。” 嘉乐嘴巴一撇,手往前一伸。 “你还不去买酒,干嘛?” “给我跑腿费啊。” “你个小兔崽子。” 婶子从兜里一摸,掏出了几个硬币。 “才五毛钱啊。” 嘉乐看着手心里的两个两毛,一个一毛,一脸嫌弃。 “你要不要,不要就还回来!” 婶子作势要抢,嘉乐嗖的一下就窜在了屋子里。 “跑腿费都给你了,你还要干嘛!” 婶子对着屋子里大声喊道。 “抓把瓜子嘛。” 嘉乐往兜里揣了两大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朝着小卖店走去。 “那个,给我来两瓶白色瓷瓶的酒,再来十个皮豆,五片辣条。” 刘婶就指着过年能多卖出点货,大年初一还在店里。 她看着嘉乐一副装大人的样子,噗嗤一乐。 “咋的,你今天要辣条就酒啊。” “诶,我要是敢喝酒,我爸能扒下来我一层皮!” 嘉乐往兜里一摸,瓜子哗啦啦的落在地上。 “一共二十块六毛。” 嘉乐摸了半天,只有二十块五毛。 他把瓜子抓出,放在柜台上。 裤兜连底都拽了出来,可跟哑巴姐姐要那五块钱不见了。 看见嘉乐急得满头大汗,刘婶说道:“大过年的,皮豆就当送你吃了。” 嘉乐抱着酒,拿着零食袋子闷闷不乐。 赖就赖自己嘴馋。干嘛在路上嗑瓜子。 肯定是拿瓜子的功夫从兜里窜出去了。 嘉乐低头找了一路,地上除了瓜子皮,也没见到钱的影子。 回到家里,蔫头巴脑。 “妈,酒我给你放炕上了。” 嘉乐坐在炕上,看着窗外生闷气。 “哦,行。” 婶子抿着嘴,看着嘉乐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她摸了摸口袋,里面是刚才从地上捡到的五块钱。 “嗯嗯嗯嗯嗯。” 酒过三巡,村长喝的摇摇晃晃。 “舅,你干啥去,我搀着你啊。” “不用,不用。” 村长摆着手。 “没事,你家厕所离这又不远,他就是上个厕所。老三你坐着,不用管他。” 三叔坐回酒桌上,看着村长出去的背影,还是有些不放心。 “嘉乐,你去看看舅姥爷。” 嘉乐正在埋头干饭,听着爸爸使唤自己,气鼓鼓的嘟囔道:“你去你去,我还吃饭呢。” “你不去是吧,那就把你舅姥爷给你的红包收回来。” 婶子说着,要抢嘉乐放在口袋里的红包。 “好好好好好。” 嘉乐捂着口袋,从炕上蹦了下去。 离着厕所还有一半的距离,只听一声巨响,厕所火光冲天。 他吓得跌倒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跑回屋里。 “谁家孩子放炮呢吗,还挺响。” 村长媳妇看着窗外。 “刘嘉乐,你在地上狗刨什么!” 看着自家孩子又在耍宝,婶子皱着眉头。 嘉乐吓得语塞腿软,半天才说出话来。 “妈,舅,舅姥,厕所炸了!” “你说啥?” 三叔赶忙起身,朝着外面跑去。 几人跑到外面,只闻空气中弥漫着粪便的味道。 村长吓得不轻,坐在茅坑边上不停发抖。 凑近一看,浑身是屎。 “不是,这厕所好好的怎么能炸呢。” 村长媳妇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舅,你没事吧。” 三叔赶忙上前,扶拉起了地上的村长。 “谁家的小逼崽子,趁着我上厕所的时候往里面扔炮仗!” 村长气的面色铁青,牙齿咯吱咯吱响。 “啊!” 柱子粗着嗓子捂着脖子对天空喊道。 “嘿嘿嘿,你学的还挺像。” 王明智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炮仗,点燃扔到路边,雪地里传来啪的一声响。 “让刘嘉乐欺负你,崩死他爹个王八蛋。” “哥,你确定是把他爹崩了吧?” “就是他爹的声,千真万确。” “刘嘉乐要成没爹养的孩子了,太好了。” 柱子捂着嘴,嘿嘿直乐。 突然屁股上挨了一脚,柱子趴在了雪地里。 “哥,你干嘛?” 柱子不知道自己表哥为什么突然发火,委屈巴巴的望着他。 “你才是没爹养的孩子,再胡说,我呼你嘴巴子!” “你爸快出来了,我爸还不知道在哪。” 柱子嘟囔着,自己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 “好歹你还有个妈,我连妈都没有。” 王明志不停的扔着炮仗,似乎是在发泄心中的怒火。 “想想刘嘉乐他爸在厕所里被崩死了。” 柱子突然捂着嘴巴傻笑。 王明智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次惹的可不是软柿子,而是个硬茬。 三叔扶着村长回了家里的院子中。 村长媳妇率先一步钻进屋子里。 她回头说道:“我给你弄点热水,你先在外面冲冲。” 村长脱下衣服,虽然是温水浇到身上,可寒冬腊月的,还是刺骨的冷。 三叔在一旁,帮着擦干身体。 赶忙护送村长回到屋子里。 “奶奶个熊,村子里的兔崽子是无法无天了吗!” 村长裹着被子,敲得桌子哐哐直响。 第64章 赔偿 春花一大早就收拾好了礼物,每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就算父母不在了,春花还是坚持着。 领着小丫走出几里远,突然听见村子里喇叭隐约作响。 春花迟疑了片刻,想着大过年的村里也不可能有什么事,继续前行。 计划生育过后,村子里总共就那么些个孩子。 刨去听话的,昨天晚上在家里没出去的,也没剩下的几个。 王奶奶领着王明智来到村委会,一脸懵逼。 同样一脸懵的,还有她的闺女,王明月。 “哥,你来了!” 柱子看到王明智,一下子窜到了他的身边。 王明志比柱子大上几岁,多少猜到了点什么。 肯定是昨天炸刘嘉乐家厕所的事情暴露了。 村长脸色铁青,拄着拐棍。 见人齐了,大声呵道:“你们俩不愧是一家子,怎么教育孩子的?没崩出人命还好,要是蹦出人命,把你们都抓去枪毙了!” 王奶奶看着王明智,瞪着眼睛问道:“智智,你昨天和柱子干啥去了?村长说的啥意思啊?” 王明志突然昂着脑袋拍着胸脯,一副孤胆英雄的样子。 他对着村长大声喊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厕所就是我崩的,和柱子无关!” “你承认了是吧,还无法无天了你!你等着,我叫警察给你抓起来!” 村长说着,拿起桌子上的座机。 王奶奶赶忙跑过去,按住村长的手。 “村长,你看咱们都在村子里住了这么多年了,你放了智智一马。” “都是你惯的!昨天差点把我这一副老骨头砸散架了!” 村长的手按着拨号键。 “都是我惯的!都是我惯的!” 王奶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双老手不停的往脸上呼着巴掌。 “妈!” 柱子妈去拉王奶奶,可王奶奶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你赶紧起来,别这样。” 村长皱着眉头。 “都是我惯的,可我不惯着咋整!他爸进去了,他妈跑了!你说我不管他,让他活活饿死吗!” 王奶奶嚎啕大哭的声音,在村委会的院子里都能听见。 “可这不是你惯着他的理由!” 村长按下了最后一个“零”,电话传来嘟嘟嘟的响声。 “你干什么?” 柱子妈一把扯掉电话线,左手拉着柱子,右手拉着王明志,一同跪在地上。 “你要是非把智智送进去,我们就一直磕头。我们王家就这一个孩子了,你把他跟他爹一样弄进去,我们不如磕死在这里了!” “唉。” 村长不怕讲理的,最怕撒泼打滚的。 他长叹了一声,放下话筒。 “这次也就是崩了我,没崩别人。要是给别人崩出事,看谁能饶得了你们!” 王奶奶一看村长松了口,赶忙说道:“智智做的不对,我回去好好教育他!我,我回去就抽他一顿!” 王明智梗着脑袋,一脸不服的样子。 他也心知肚明,奶奶把他供的跟个祖宗似的,哪里舍得打他。 “我这后腰绷得生疼,看在一个村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刘老三家的厕所崩塌了,你总该赔的吧?” “行,我赔。” “刘老三家厕所是用砖盖的,加上误工费,你得掏个八十块钱。” “八十块钱?” 柱子妈瞪大了眼睛。 “他刘老三咋不去抢?” “我的医药费还没跟你们算,你要这么说,咱们就报警。” “我拿,我拿。” 王奶奶颤抖的从兜里拿出布口袋,里面零零毛毛凑一起,也才只有五十块钱。 “这是我全部的积蓄了,我只能赔这么多。要是不成,我挨家挨户的去借。不借我,就挨家挨户的跪在门口不起来。” “你……” 村长气的手发抖。 “行了,这次就当给你们个教训。回去好好管好自家的孩子,别总惹事!” “妈,你真没钱了吗。不行我从卡里取点,你先用着。” 几人从村委会里出来,走在大马路上。 “没事,你妈手里有钱,在银行里存着呢。” 王奶奶脸色阴沉,咬牙切齿。 “不就是崩了个厕所,拿个苫布围一下就成了,我凭什么给刘老三那个王八蛋那么多钱。再说崩他是命里该有的,活该。” 柱子妈看着王明智,问道:“刘嘉乐他妈和村长家有亲戚,你们总惹他干嘛呀?” 没等王明智开口,柱子气呼呼的说道:“我昨天在路上玩,看见哑巴领着小叫花子走。没想到哑巴突然让刘嘉乐打我,还把我扔进壕沟里!” “又是那个哑巴!我都打算放过她了,她竟然又欺负到我头上!” 柱子妈攥紧拳头。 “不行让你二哥打她一顿。” 王奶奶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欺负咱们老王就没人了吗。” “我二哥不成,他还没娶媳妇呢,真闹出点事,名声不好。” “那就等你大哥回来打她,反正你大哥在十里八乡名声都臭了。” 王奶奶把手放在王明智头上,一脸心疼的说道:“今天可给我大孙子吓坏了吧,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 王明智不耐烦的把头转向一边。 “等着,等你爸出来的,谁欺负我大孙子和外孙子,让她好看!” “阿嚏。” 春花坐在炕上,突然打了个喷嚏。 “春花,你冷吗?把袄子给披上。” 姥姥正翻着柜子,抽出一件黑布袄子扔到春花身边。 春花摇了摇头。 没事打喷嚏,八成是谁在念叨她。 “外面冷,我可得穿厚点。” 姥姥把钱放进棉袄衬子里的口袋中,在外面又裹上一层大衣。 “走吧春花。” 看着老太太步履蹒跚的下了炕,春花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啊啊啊啊啊。” 春花拍了拍趴在炕上听收音机的小丫,指了指外面。 “我知道了,姨姨。” 小丫听着广播里讲故事,正听得起劲。 加上外面不比屋子里暖和,春花也舍不得小丫走太远的路。 她搀着姥姥,朝着大门外走去。 “也不知道德胜这几天过得咋样。” 姥姥一边念叨着,一边加快了脚步。 春花看着姥姥急,心里更急。 生怕这老太太再急出什么毛病。 她瞥见靠在门口的小推车,松开姥姥,把车子推了过来。 把姥姥搀扶到推车上,春花推着车,朝着镇子上走去。 第65章 不被允许的感情 “你嫂子跑了,对德胜影响挺大的。” 姥姥坐在推车上,手不停搓着坐麻了的腿。 “啊?” 春花上次看见表哥陈德胜,感觉他状态还不错。 “要不然过年咋不回家,跑出去了呢。我说回来吃个团圆饭,你舅妈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啊。” “你哥以前喝酒喝的少,从你嫂子走之后,才总把自己灌醉。我劝也不听,只能干看着,跟着心疼。春花,一会如果看见你哥,你帮我劝劝他。你俩一起长大的,他能听你的话。” “嗯。” 春花嘴上应着,心里也没底。 小时候他们关系是好,可现在早就长大成人了。 大年初二,镇子上看不见几个人,大多都走亲戚串门去了。 就连镇中心最繁华地段的饭店,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两家还开着门。 春花推着推车,满头大汗。 终于在偏街的一个拐角,看见了表哥的红色港轿车。 春花抬头望去,二层楼的牌匾上写着几个大字『财源滚滚旅店』。 光明之中多少藏着点黑暗,镇上也不例外。 房顶支起的衣架放着各色性感的女性内衣裤,随风摇摆。 旅店老板趴在窗口看了半天,一看来的是个女人和一个老太太,又坐了回去。 春花不知道是否该进去。 她听村里的妇女说过,镇上有专门为司机休息的“驿站”,驿站里多少提供点别的服务的。 “春花,是你哥的车吧?” 姥姥眼神不行了,从推车上下来,摸着车牌反复确认。 春花刚要开口,只听旅店门嘎吱一声响,表哥陈德胜摇摇晃晃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身边还有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 女人穿着紧身毛衣,浅色羽绒服,身材玲珑有致。 她看见春花盯过来的眼神,站在了原地。 做这种服务的,难免会被抓奸,产生争执。 她拍了拍醉的不行的陈德胜。 陈德胜这才抬起头来,一眼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春花。 “春花,你来了?” 陈德胜大着舌头,一身酒气。 “哥他上午刚来,我看他喝醉了,想给他扶回家。嫂子你来的正好,我把哥交到你手上了。” 女人见惯了抓奸的场面,早就想好了说辞。 把陈德胜搀到春花身边,松开了手。 陈德胜失去了依靠,站不稳。 他把双手搭在春花的肩膀上,眼神逼视着春花的眼睛。 “春花,我以为,你生我气,被我吓跑了,不会来了!” 春花在陈德胜的腰间狠狠的掐了一下。 “诶呦。” 陈德胜疼的哎哟一声,松开春花。 转身靠在了奶奶身上。 “奶,你来了。” “德胜,你咋喝成了这样?” 姥姥一脸心疼,想推开陈德胜,又推不动。 眼看身体随着陈德胜的依靠摇摇欲坠,春花马上过去,拽着陈德胜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 陈德胜一个回身,另一个胳膊也搭了上去。 他的头贴在春花的肩膀上,小声嘟囔:“春花,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好,你对我最好了!” 热气吐在脖子上,春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咋给他运回家,春花也犯了难。 女人说道:“嫂子,我看我哥也开不了车了,正好你把推车放在他车旁边,等我哥酒醒了再来开。” 意识到了什么,她突然闭上嘴巴。 “车就放着,没事的。家里总能找到个会开车的吧,让别人来开。这大过年的不好打车,正好我有个亲戚开出租,让他过来捎你们一段?” 春花点了点头。 坐在岗田上,陈德胜的手紧紧搂住春花的脖子,头贴在春花肩膀上,不肯下来。 春花紧皱眉头。 她又不是表哥陈德胜的老婆,陈德胜在外面找没找小姐,做了什么事,她也不在意。 只是陈德胜一身酒气加上蹭到了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那味道钻进春花鼻子里,头一阵阵犯疼。 姥姥坐在对面,看着孙子造成这个样子,愁眉不展。 “春花,春花啊。” 陈德胜大着舌头,身体不停得颤抖。 春花感觉脖子处湿湿的,她惊讶的转头看去,表哥竟然哭了。 “嗯。” 春花把手放在表哥的头上,轻轻摸着他喷了发胶,有些僵硬的发丝。 “春花,别人都有家,可是我的家没了。” 姥姥鼻子一酸,说道:“你净胡说,你爸你妈你孩子和我,哪个不是你一家的,怎么家就没了?” 陈德胜不理奶奶,趴在春花肩膀上继续哭着说道:“看着别人都一家一家的,我的心里好难受。我的心好像被剁成肉馅,碎掉了。春花,我也不想这样。你懂吗,春花?” 春花的心一阵抽疼,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离开了我,所有人都想抛弃我。我怕你也抛弃我了,春花。” 陈德胜哭的泣不成声。 春花摸着他的头发,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看不到希望了,春花。你以后能当我的希望吗?我等着你让我回头,我就会回头。” 陈德胜松开抱在春花脖子上的手。 他斜斜的倒在座子上,双手合十放在耳边,躺在春花的腿上。 春花把手放在陈德胜的肩膀上,轻轻得拍了起来。 她眼神迷离,心情复杂。 她对陈德胜有感情,可那感情是来自亲人之间的,或者他们之间还掺杂着一些儿时的友情。 但那都不是爱情。 春花更不可能抛弃道德和法律的约束,和自己的表哥在一起。 她只能像哄着小丫一样,轻轻拍着陈德胜。 不一会儿,就传来陈德胜的鼾声。 姥姥愁眉不展,也听出了孙子话里的意思。 他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亲外孙女身上。 她虽然心疼孙子,可那感情终究是要不得。 姥姥欲言又止,索性把头转到了一边。 寒风吹进港田里,吹不散每个人脸上的阴霾。 春花看着外面,心想着是不是自己嫁人了,表哥才能断了念想。 “嘿,小丫头!” 小丫趴在炕上,听见有人喊自己,转头看向门外。 陈彬彬正手里拿着一颗嗦了蜜(棒棒糖),在门框处探进了一个脑袋。 “小丫头,你要不要吃,哥哥把糖给你吃啊?” 小丫吞了吞口水,朝着门口走去…… 第66章 小灵通 小丫走到门口,发现在陈彬彬旁边还有一个小男孩。 那小孩长得脸蛋圆圆的,嘴角还有一颗大大的痣。 他眼睛本来就小,乐起来,眯成了一条缝。 “棒棒糖给你,和我们一起玩!” 陈彬彬粗鲁而霸道,把棒棒糖塞到小丫手里,推着小丫往西屋去。 “来,一起玩。” 两个小男孩坐在垫子上,中间摆着一大堆五颜六色的积木。 “来,给你。” 男孩拿着一个头戴帽子的积木人递给小丫。 “他叫孙子旺,是我哥们。” 陈彬彬拍了拍孙子旺的肩膀。 “谢谢哥哥。” 小丫接过玩具人摆弄了起来。 “我靠,你这哪来的妹妹,还挺有礼貌。” 孙子旺斜眼看着陈彬彬,陈彬彬也斜眼回望。 “你爷你奶呢,怎么还没回来?” 陈彬彬看向石英钟。 “我奶说不在太姥姥家吃饭,应该快回来了。” 陈彬彬起身,来到柜子前。 往上跳起一蹦,够到了放在上面的小灵通。 “小丫头,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陈彬彬把小灵通在小丫面前晃了一下。 小丫摇了摇头。 两个男孩对视一眼,一脸坏笑。 “这是个好玩的东西,给你玩。” 小丫接过小灵通,按着上面的按键小声问道:“哥哥,这是收音机吗?” “对,小妹妹,就是收音机。” 听着陈彬彬这么说,孙子旺捂着嘴巴,怕乐出声。 “可是怎么没有天线……” 之前嘉乐哥哥拿过来一个长得差不多样子的,可是没有这个按键多。 “天线藏在里头,你把后盖掀开,就能看见了。” 后盖上摔了个大大的裂痕,小丫轻轻一掰就掰开了。 陈彬彬突然站起身来,指着小丫大声呵斥道:“你弄坏了我奶奶的小灵通,你赔!” 小丫吓得一松手,本就碎成两半的小灵通再次落在地上。 “不是我,你给我的时候就坏了。” 小丫瘪着嘴巴,眼泪汪汪。 “就是你,是不是,孙子旺?就是她干的是不是。” 孙子旺抱着胳膊,点了点头。 “走,告我奶去,这丫头竟然把小灵通摔坏了!” 陈彬彬把小灵通放进兜里,和孙子旺一起,一人一条胳膊,拽着小丫往外走。 “我说的不是我,你们冤枉人。” 小丫吓得发抖,哭得泣不成声。 “人证物证俱在,不是你还能是谁?” 两人刚走出门,只见舅舅舅妈回来了。 “彬彬,你去哪?这丫头是谁?” 舅妈只觉得这小女孩眼熟,记不得是谁家的了。 “哑巴带来的丫头,我和孙子旺回来,就看见她在柜子边上,偷偷放小灵通。” “小灵通,我新买那个?” 舅妈瞪大了眼睛。 “她偷拿我小灵通干嘛?” “给你看。” 陈彬彬从兜里掏出小灵通,递到舅妈面前。 舅妈一看小灵通成了两半,气的面目铁青,浑身发抖。 “彬彬,你没说谎吧?” 舅舅还残留着一些理智,他觉得按照春花的性格,教出来的孩子应该不会偷东西。 陈彬彬瞪大了眼睛。 “爷爷,就是她干的!孙子旺可以作证!” “孙子旺,你说实话。” 看着舅舅逼问的眼神,孙子旺怯懦的伸出手指,指了指小丫。 “你们不信,她偷了我的棒棒糖!” 陈彬彬嗖的一下从小丫兜里拽出那根他送给小丫的糖。 “刘春花那个丧门星,教出来个什么狗东西。” 舅妈咬牙切齿,拎着小丫的衣领,要往屋子里走。 嘴里大声喊道:“刘春花!你给我滚出来!赔我的小灵通!” “哑巴和太奶奶都不在,不知道死哪去了。” 陈彬彬跟在奶奶身后,吐着口水。 “我就在炕上等着,我就不信他们死不回来!” 舅妈坐在姥姥那屋的炕上,拎着小丫的衣领不松手。 小丫难受的靠在墙边,不停的抹着眼泪。 大路上,一辆港田开进了村子里。 眼看到了姥姥家门口,春花拍了拍还在呼呼大睡的陈德胜。 可陈德胜喝的太多,睡得像死猪一样,叫了半天也没动。 春花下车往外拽,姥姥在车上往外推。 两人累的满头大汗,也没把陈德胜弄出来。 港田师傅等不耐烦了,他也走下了车。 对着春花说道:“老太太力气小,搬不动。你上上面推一下,我帮你扛进屋。” 睡死的人像石头一样重,港田师傅累的呼哧带喘,春花和姥姥在左右扶着,勉强给陈德胜弄到了屋子里。 可还没把陈德胜放炕上,就看见舅妈黑着一张脸,手里还拽着小丫。 “那我走了啊。” 港田师傅也觉察出气氛不对,把陈德胜放在炕上,赶忙离开。 见外人出去了,舅妈指着春花的鼻子大声骂道:“春花,你每年来蹭吃蹭喝已经够了,没想到你养的孩子还那么不要脸!” 春花赶忙将小丫搂在怀里。 “姨姨。” 小丫委屈得蹭着眼泪。 “她的东西不是我弄坏的,棒棒糖也不是我偷的。” 春花轻轻抚摸着小丫的脑袋。 相处了几个月,她自然知道小丫是什么样的孩子。 “你看,三百块钱,你赔吧!” 舅妈生气的把小灵通甩到了春花旁边。 春花把小灵通拿在手里,左看右看。 她以前也没见过这东西。 这是一个收音机吗?真的那么贵? “这是小灵通,打电话用的,土老帽!” 陈彬彬在一旁,对着春花竖着中指。 春花把小灵通放回舅妈旁边,摇了摇头。 “刘春花,你什么意思啊。你带的野孩子把我小灵通弄坏了,你不赔是吧。” 舅妈腾的一下从炕上起来。 “桂珍,你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个拿胶粘粘……” “你闭嘴吧你,一把老骨头了,懂什么懂。” 舅妈瞪向姥姥,姥姥吓的不再敢说话。 “对,粘粘粘,粘你奶奶的粘!” 陈彬彬对着太奶奶刚伸出中指,就被爷爷摁住了手。 “春花,孙家的孩子也看见了,就是你领着这丫头弄坏的。我们也好不容易攒钱买了一个,没电话也实在不方便……” 舅舅看着春花。 “你要拿不出三百,你就拿个二百七八,剩下的舅舅舅妈垫着。大过年的吵架,让左邻右舍笑话!” 第67章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春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舅妈拦在了大门口。 “你跟我耗着是吧,反正今天我这小灵通你不赔,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哑巴你赶紧赔,不然我就放狗咬你!” 陈彬彬站在舅妈身边,龇牙咧嘴。 “你家哪有狗。” 孙子旺在陈彬彬耳边小声问道。 “咱俩就上去咬。” 陈彬彬也小声回应。 “陈彬彬,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那个小灵通明明……” 一看孙子旺气的直跳脚,陈彬彬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忘了,咱俩是一伙的。” “孙子旺,你说实话,那小灵通到底是谁弄坏的?你要是敢说谎,我回头告诉你爷,让你爷抽你。” 孙子旺眼神慌张的看了看陈彬彬。 陈彬彬先沉不住气了,他对着孙子旺威胁道:“你不许说,你要敢说,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孙子旺再次把手指向小丫。 “老孙家的孩子可不会说谎,春花,今天你是赔还是不赔?” 明眼人都能看出孙子旺是在说谎,只是舅妈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死咬着春花不放。 “春花,不行就赔给你舅妈吧,我把我钱拿出来赔给她。” 姥姥说着,身体颤抖的从炕上站起来,去翻衣柜。 春花看着同样发抖的小丫,她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把兜拽了个底朝天,兜里只有三十块钱。 “你没拿那么多钱出来是吧?没事的。那三十块钱先拿过来,剩下的写欠条,我让你舅跟着你回去拿。彬彬,你去把纸笔拿过来。” 陈彬彬从舅妈胳膊下的缝隙里钻了出去,再跑回来时,手里拿着撕碎的一页作业本,和一支铅笔。 “这玩意一擦就掉了,你去拿油笔!” 要是搁平常,舅妈使唤陈彬彬,他早就撒泼打滚了。 今天竟然出奇的配合。 “我说你写。” 春花蹲在炕边上,把纸铺平。 “今天春花损坏我沈桂珍小灵通一部,价值三百元。已收三十元,还欠二百七十元。你在下面写个欠款人,写个名字。” 春花虽然认赔,可手还是因为屈辱不停的颤抖。 接过欠条,舅妈大声说道:“既然咱们闹掰了,丑话我也说在前头。以后老太太这屋子你想来就来,你别想吃到我一口饭。” 春花怒视着舅妈,眼神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给你一天时间,明个就让你舅去你家要,你最好把钱准备好。” 舅妈说完,收起欠条,一众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姨姨,我错了。” 小丫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可姨姨因为自己和陈彬彬玩赔了钱,小丫觉得愧疚感压得她喘不上来气,眼泪哗啦啦的流。 春花把小丫揽在怀里,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可手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春花,就怪我。我要是不让你陪我去找德胜,这丫头也不能去你舅妈那屋。” 春花的火腾的窜了上来,她指着西屋,拼命摇头。 小丫说不是她干的,就不是她干的。 就算自己最喜欢的亲姥姥也不能冤枉人。 “我糊涂了,老糊涂了。你饿了吧,我给你做饭。” 老太太眼眶通红,步履蹒跚的从炕上下。 春花摆了摆手,自己朝着厨房走。 舅舅正在碗架子里往出倒腾剩菜,看见春花走进来,一脸尴尬。 舅妈抻着脖子大声嚷道:“大过年的,吃什么剩菜吃剩菜,下馆子去!” 舅舅赶忙又把剩菜放回了碗架子里。 春花在厨房里转了一圈,里面全是舅舅家的东西。 姥姥此时也走了进来,她看出了春花的为难。 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两包有些发霉的面条。 “不行咱们吃口面条吧,你舅妈不让你吃饭,也没提前说一声。要不然我也不能让我亲孙女肚子啊。” 姥姥身体抽搐,咧着嘴无声的哭。 春花接过面条,轻轻的摇了摇头。 陈德胜还在呼呼大睡,春花姥姥和小丫坐在炕上,每人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炝汤面。 “春花,等到明年来,姥姥肯定提前准备好,不会让你饿肚子。” 姥姥咬着牙,可眼神里充满了无奈。 春花摇了摇头,比划着明年让姥姥去她家过年。 “不在儿子家过年,怕是被左邻右舍笑了,还是不去了吧。” 姥姥声音哽咽,看向窗外。 春花长叹一声。 回去的路上,春花走在前面,小丫跟在后面。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姨姨,甚至不敢扯她的衣角。 春花心里想着表哥的话,舅妈的赔偿,心里五味杂陈。 走着走着,回头一看,茫茫大地之中,没了小丫的影子。 身后也只留下自己的一串脚印。 春花慌忙往回走。 走了十来分钟,才看见小丫佝偻着身子,蹲在路边。 眼泪落在雪里,戳出一个个小洞。 “啊啊啊!” 春花一脸责备的把小丫从雪地里拎了起来。 “姨姨,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小丫抽着鼻子,不停的用手抹着眼泪。 “啊!” 春花拍了拍她裤腿上的雪,牵起了小丫冻得冰凉的小手。 “姨姨,对不起!” 小丫突然向前,抱住春花的腿,大声哭了起来。 春花抚摸着小丫的脑袋,等她哭完,才轻轻把她推到一边。 她弯腰在地上捡起根棍子,雪地里画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她对着小丫摆摆手,随即一伸脚,把雪地里的两个小人踩的稀巴烂。 小丫破涕为笑。 她也学着春花的样子,蹬了两脚。 “一个是舅姥姥,一个是陈彬彬!” 小丫一边踩,一边念叨着。 对着雪地发现一通,两人的心情也有所好转。 脚步也轻盈了些。 回到家里,春花翻出自己藏在大衣里的钱,又犯了难。 婶子给的灌袋的钱在过年已经花的所剩无几,她只能拿出明年买种子的钱,赔给舅舅了。 一大早天刚亮,春花就看见窗帘外面有人影晃动。 她赶忙穿好棉袄,提着斧头走到窗边。 把窗帘拉开一个小缝,只见舅舅正弯着腰,把脸贴在窗户上往里看。 第68章 下奶 “都大年初三了,天还这么冷。” 舅舅蹲在火盆边,不停的搓着手。 “这大冷天你不生个炉子,只烤火盆啊?” 春花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大冬天又没事干,谁起那么早。 火盆里的木炭还是昨天晚上生火做饭时剩下的,不然连木炭都没有。 她打开衣柜盖子,从里面摸出二百七十块钱,递到了舅舅面前。 “这钱我原本不应该要的,可你舅妈那里又说不过去。这不一大早上天刚亮就让我出来要钱。” 舅舅把钱折好,放进自己大衣兜里。 “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啥都是你舅妈说的算。要不然我咋能要亲外甥女的钱。” 春花嘴角上扬,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她打开房门,冷风灌了起来。 “阿嚏。” 舅舅正烤着火炭,冷热突然交替,猛的打了个喷嚏。 “春花,你是在赶舅舅走吗?你在心里真的怪舅舅了?” 春花不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把着房门的手没松开。 “行,我走。你照顾好自己。” 舅舅把烤热的手塞进衣服口袋,缩着脖子走不出去。 春花重重得把门关上。 好一个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客套话说的再好听,不也是来拿钱的吗。 小丫被关门声吵醒,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春花赶忙过去,对着小丫后背拍了几下,小丫又栽到枕头上睡着了。 临近正午,太阳大大的,暖洋洋的。 春花拿出织针,靠着南窗户,织袜子。 房檐滴答滴答的在滴水,小丫拿着小盆蹲在院子里,捏个雪球扔进装满水的小盆中,看着雪丸子在水里变得透明,然后慢慢融化。 “小丫,你也不嫌冷。” 婶子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 春花刚一抬头,婶子已经开门走了进来。 “你都开始织袜子了,我家嘉乐的毛袜子我拆了,还没开始织呢。” 婶子也搬着凳子,坐在春花旁边。 春花比划着,示意可以帮婶子把嘉乐的毛袜子也织了。 “那脚丫子都快有我脚丫子大了,再说我织的也比你织的能快些……这儿你得换针。” 婶子指着春花织的凹凸不平的部分。 “啊。” 春花把毛线放在织针上比划了一下,见婶子点了点头。 把刚才织好的部分又拆下来一段。 “老大家你嫂子生了,你知道不。” 春花惊讶的放下织针,抬头看着婶子。 “你奶死的时候肚子也没显得多大,没想到这么快就生出来了。生个小姑娘,还挺重,有七斤八两呢。” 春花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五十块钱,放在了口袋上,指了指大娘家的方向。 “先不去下奶,我问你大娘了,她要等满月办酒席。” 婶子拉住要出去的春花。 “你说也不知道你大娘咋想的,去年你哥结婚办的酒,年底你奶死了收了礼,这年初又要办。我看她是想钱想疯了。” 婶子突然噗嗤一乐。 “就算在外面随了再多的礼,这两次事也收的差不多了。要是办事那天没人,脸可丢大发了。” 春花摇了摇头。 大爷是村子里的老师,村子里的人多少会给大爷点面子的。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小丫一边唱着嘉乐教给她的儿歌,一边用手巾擦着小脸。 “姨姨,我脸干净吗?” 小丫一咧嘴,露出芝麻大小的牙。 春花正往袄子兜里放钱,看着小丫可爱的小脸,点了点头。 “今天能看见小弟弟喽。” 小丫扯着春花的手,一蹦一跳的朝着村子后面走去。 正如春花所料,大娘家办酒席并不缺人。 过了二月二,已经有了开春的意思。 刨去些帮忙的,剩下的人坐在桌子旁,一边搓着手,一边晒着秧秧(晒太阳)。 春花领着小丫从人群中穿过,朝着屋子里走去。 外面坐着老少爷们,屋子里都是老太太和小媳妇。 她们或倚在墙上,或坐在炕上,嘎嘣嘎嘣的嗑着瓜子。 几个孩子在里屋外屋跑来跑去,地上还有花花绿绿的糖纸。 嫂子抱着孩子被围在中央。 春花探着脑袋去看,只见孩子被包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她眼睛闭成了一条小缝,睡得香甜,丝毫不受这帮人唠嗑的影响。 “春花来了呀,赶紧上炕坐。” 大娘穿着红彤彤的绒衣,短短的头发上还烫了个羊毛卷。 春花左看右看,炕上连条缝都没有,哪还有她的位置。 账房先生坐在炕里,看着春花。 春花赶忙拿出五十块钱,从人群的缝里递了进去。 大娘看了一眼春花递过去的钱,脸色变得难看了些。 “姨姨,我也想吃糖。” 小丫手指不停搓着在地上捡起来的糖纸。 春花刚要伸手,哪知大娘突然一把把装糖的袋子提了起来。 春花有些尴尬的缩回的手,她不解得看向大娘。 “里面糖少了,我再抓点。” 大娘说着,从炕上下来,走到别的屋子里去了。 春花和小丫站在屋子里等了几分钟也不见大娘回来,很是尴尬。 甚至觉得站在屋子里的老太太小媳妇都在上下打量着自己。 春花赶忙拉着小丫走出了屋子。 “我就跟你说我姑奶的大方吧。” “那是我姨奶奶大方。” 几个小孩的声音从小屋子里响起。 春花探头去看,只见刚才大娘拿走的糖袋子甩在了小屋的炕上,几个小孩儿正一把一把的往自己兜里塞着糖果。 小丫看着春花,咽了咽口水。 春花心里不是滋味,她攥紧小丫的手走了出去。 “那是你婆家这头的亲戚吗,咋随的这么少?” 一个老太太看着嫂子,捂着嘴乐。 旁边的人也跟着乐了起来。 “娇娇,当初劝你别嫁过来你不听,看看这穷了嘎唧的亲戚。” 一个小嫂子抱着膀子皱着眉。 “是呗,礼随的那么少,有糖也不给她吃。” 大娘又拎着满满一袋子糖,放回了写礼账的桌子上。 既然大娘不待见她,春花不往屋子里凑就是了。 可五十块钱对她来说毕竟不是小数,春花也不能白随礼,不吃点东西再回去。 她拉着小丫,坐在了挨着角落的桌子边上。 第69章 你再陪我过个年吧 “借过~借过~” 随着传菜师傅一声吆喝,众人纷纷入席。 春花旁边坐着村里的几个老太太小媳妇,挨着外面,还能挤下两个人。 “坐这坐这,不跟他们一桌。” 张子茂推着李大根,来到春花坐的桌子旁,抽开凳子,挤得进去。 韩嫂子拍了张子茂一下,笑道:“这桌子坐的都是些老娘们,又不喝酒,你们俩来凑啥热闹。” 张子茂往旁边一撇,鼻子一歪。 “我瞅着他们来气,不想和他们坐一桌。” 韩嫂子也把头转了过去。 “那不都是和你一起打牌的?” “过年那功夫,王二勇输了我五千块钱,他不认账就算了。那帮人还都劝我,都是一个村的,五千块钱就得了。” 韩嫂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老张,你这手气还真不错。” “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嘛。是吧,老李。” 张子茂对着李大根眨鼓眼睛。 “你净瞎说,李大根是啥人,一分钱能买两瓣花。可不像你,闲了就知道耍牌。” “李大根,你跟韩嫂子说说,是不是昨天我领你赢了一百块钱。” 刚才人声嘈杂,听不真切。 张子茂突然提高了嗓门。 春花正望着旁边发呆,听到李大根的名字,马上把脸转了过去。 只见李大根挂着重重的黑眼圈,脸上的胡子得有一厘米长。 衣领上的扣子也系跑偏了,第一个扣子系到了第二个扣眼里。 一个月没见,比之前看起来更邋遢了。 李大根不知在想什么事情,目光涣散的点了点头。 “我就说老李出息了,不光学会了玩牌,还知道来送礼。” 听着张子茂这么说,韩嫂子笑着捂住了嘴巴。 “李大根,你是不是偷摸藏着结婚对象呢,要不然咋急着出来送礼?” 李大根低着脑袋,不敢看春花。 他闷声的摇了摇头。 “你要说过年那阵他有结婚对象我还信,那家伙打扮的干净利落的。韩嫂子,你看他现在像不像失恋了。” 张子茂一边笑着,一边拍着李大根的后背。 “李大根,你别这样嘛,赶明韩嫂子再给你介绍一个。” 韩嫂子一边瞄着李大根,一边嗑着瓜子。 “不成我现场给你介绍一个吧,你看春花咋样?” “咳。” 春花捂着嘴巴,差点被呛到。 她有些慌张的盯着韩嫂子。 “我倒是想跟她在一起,她不搭理我。” 李大根缩着膀子,声音哽咽。 “呵,呵呵。” 韩嫂子尴尬的挠了挠脑袋。 “那你等着,韩嫂子我给你介绍个别的。春花,你有没有相中的,要不然韩嫂子也给你介绍个?” 春花赶忙摆了摆手。 酒席之上,春花如坐针毡。 她不敢抬头,怕对上李大根的眼睛。 毕竟当面拒绝了李大根,再碰到一起,多少有点尴尬。 看着小丫填饱了肚子,春花也胡乱扒了了几口,就离开了酒席。 女人们离开的早,只剩下些老爷们在一起喝酒唠嗑。 春花一桌也就只剩下了张子茂和李大根。 他俩凑在一起,勾肩搭背,显然是喝多了。 “老李,你喜欢春花。” 张子茂大着舌头。 “对,我稀罕她。” 都说酒壮怂人胆,李大根也大着舌头嚷嚷道。 “你喜欢她,我喜欢她,村子里的光棍都喜欢她。” 李大根眉头紧皱,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真的喜欢她。” “喜欢她你就去追啊,你个怂蛋。我跟你说,这都啥年代了,不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张子茂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再说你也不能把你父母从土里刨出去,再去春花家提亲。” “我倒想提亲,可春花不待见我。” 李大根眼眶通红,一杯闷酒下了肚。 “李大根,你看着我。” 张子茂掰过李大根的身子,用手拍了拍李大根的脸。 “你知道咋能娶上媳妇,那就不能要这张脸。我要是你,我真稀罕一个姑娘,我就不要脸去追,死缠烂打的追。” 张子茂又打了一个酒嗝。 “只要你努力,地里的种子都能变成庄稼。一个姑娘还搞不到手里。”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李大根的鼻子,高声骂道:“怂蛋,你李大根就是一个怂蛋!你不敢追,我追春花去!” 张子茂说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却被李大根攥住了手腕。 “你个光棍,你只图她的色!” 张子茂嘿嘿一乐。 “也就你个傻蛋,不想跟她钻被窝。你不敢追,别人追到手钻被窝了,你可别吵吵。” 李大根攥紧拳头,站起身来。 “追不追是我的事,可我绝对不让你们这帮老色批伤害春花一分一毫!” 张子茂不再和李大根计较,坐回了椅子上,喝起小酒。 他和村子里别的光棍不同,也并不想和春花钻被窝。 只是看着李大根那要死要活的样子,逗他一逗。 没想到李大根真说出了心里话,上了当。 看着李大根坐在一旁气呼呼的样子,张子茂嘴角上扬。 李大根迷迷糊糊的回到家里躺在炕上倒头大睡。 张子茂的话反反复复钻进脑壳中。 李大根甚至在梦里都梦见自己和春花拜了堂,成了亲。 这梦一连就做了好几天。 这天一早,李大根刮了胡子,换了一身干净的毛衣。 从缸里掏出过年剩下的一只老母鸡,半斤猪肉,朝着春花家走去。 春花刚一出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等着的李大根。 “春花,你把门开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啊?” 春花身体绷直,拿着钥匙来到大门前,因为尴尬,眼神撇到一边。 李大根也没说话,径直朝着春花屋子里走去。 见李大根径直走进了厨房,拿起菜刀,春花愣在原地。 直到菜刀砍在动的邦硬的小鸡上,春花才反应过来。 这大哥是家里菜刀坏了,借菜刀切菜来了吗? 李大根也不瞅着春花,自顾自的说道:“过年的时候,我想和你一起吃饺子,我那时候怂,没敢进来。春花,你再陪我过个年吧!” “啊?” 李大根表面镇定,鬼知道他的心里有多慌。 他身体僵硬的转身,朝着往架子走去,甚至都不敢看春花的眼睛…… 第70章 鸡肉和我,你选一个 李大根把剁好的小鸡放在盆里拔血,又拿出猪肉剁起了肉馅。 “春花,我想吃饺子了,你能帮我和点面吗?” “啊?” 春花虽然一脸懵逼,还是走到了面袋子前。 小丫跑到厨房,看着肉馅流着口水。 “姨姨,今天可以吃肉了,耶耶耶!” 李大根看着小丫,笑着说道:“小馋猫,今天姨夫给你把肉馅和得好吃点,保证喷喷香!” 春花一愣,和面的手也停了下来。 她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大根,就这么赤裸裸的自称姨夫了? “耶耶耶!姨夫最好了!” 小丫也在一旁,跟着起哄。 “啊啊啊啊!” 春花指着小丫,不让她乱说。 又抢过李大根手里的菜刀,指着大门,让他出去。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春花。” 李大根又把菜刀夺了回来。 “你不喜欢我没事,我喜欢你就够了。你也赶不走我,我来时就说了,我想和你一起吃顿饺子。” “姨姨,我也想吃饺子了……” 小丫快被春花吓哭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啊。” 春花气的一跺脚,转身继续和面去了。 她认识李大根那么久,从来没见过他脸上那么厚。 “媳妇,面和好了吗?” 春花正把怒火发泄在面上,听见身后传来李大根乱叫,瞬间怒气冲天。 她拿着擀面杖要揍李大根。 “媳妇,你别闹,擀面杖脏了!” 李大根一边逃跑一边大笑,嘴都咧到了耳朵根上。 眼看春花气急败坏,李大根才停下,凑了过去。 “你要打就打我好了,别把我打懵了,我还要和你一起包饺子。” “呃……” 春花拿着擀面杖对着李大根的胸口比划了两下,还是没下去手。 气鼓鼓的揉剂子去了。 李大根摸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对着春花的背影瞎笑。 春花突然回头,看着李大根的眼神里似乎要喷火。 “我和馅,嘿嘿嘿。” 李大根拿出一双筷子,快速的搅拌着。 以前的他是奸懒馋滑,可春花就像他的解药似的,在她面前有使不完的力气。 看见饺子进了锅,小丫坐在炕边上,老早就开始等着了。 也不怪她嘴馋,过年的年货春花本来买的就少,还没破五(到初五),就吃的干干净净。 二月二龙抬头,本来应该吃猪头肉的。 可春花没养猪,猪头也不便宜,所以也没吃上肉。 饺子上了桌,个个皮薄馅大,珠圆玉润。 “这是小丫的,这是媳妇的。” 李大根怀里抱着三个碗,几年已经兑好了蒜酱。 “姨夫,是不是结婚了才能叫媳妇?” 小丫眨着大大的眼睛,一脸好奇。 春花端着第二盘饺子进来,满眼奇怪的盯着这两个人。 李大根背对着春花,对着小丫直挤眼睛。 春花把饺子放在蒜酱里沾了一下,放在嘴里。 李大根偷瞄着春花,眼底满是笑意。 “啊啊啊!” 春花看出李大根的异常,用筷子敲了几下桌子。 小丫从小到大,从来没吃过这么纯的猪肉饺子。 里面只兑了一点点葱花。 她在嘴里塞了一个又咬了半个,小腮帮子吃的鼓鼓囊塞。 “姨夫说了,这是给媳妇的。” 她小手一伸,指着春花前面的酱料。 小丫嘴里都是东西,虽然听起来支支吾吾,可春花听的真切。 “呸。” 她吐出嘴里的半个饺子,把酱料碗推到一边。 “这小丫头,饺子也堵不住你的嘴。” 李大根对着小丫一靳鼻子,转向春花,一脸谄媚。 “什么媳妇不媳妇的,我说春花,给春花的。” 酱油是买的,大蒜是自己种的,可不能浪费。 春花又把酱油碗拽了回来。 吃饱喝足,李大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对着春花说道:“媳妇,饺子也吃了,我先走了!” 春花拿着筷子要打李大根,突然想起厨房还有泡着水的鸡肉。 “啊啊啊!” 她摆着手,让李大根停下。 李大根的心脏猛的跳了几下。 他一脸惊喜的问道:“春花,你是想让我留下?” 春花端着鸡肉,气急败坏的放在李大根怀里。 “送给你的,我又不吃。” 李大根把盆又端回了厨房中。 “啊啊啊。” 春花怎么能要他的东西。 李大根回到门口,大声说道:“鸡肉和我,你选一个。如果你不肯要鸡肉,我就留下来了!” 春花气的牙痒痒,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你要想我,就去我家找我。你要是想让我留下来,我随时可以留下来!媳~妇~” 眼看春花要过来打自己,李大根赶忙闪身跑到门外。 他摸着扑通乱跳的心脏,久久不能平静。 “擦,几天不见,容光焕发了啊。” 张子茂打牌中场休息,准备回家睡一觉,下午再战。 看着哼着歌的李大根打趣道。 “我叫媳妇了耶。” 看着自己的“月老”,李大根难掩激动的心情。 “等我俩结婚,肯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不是,跟谁啊。” 张子茂一脸懵逼。 “春花啊,喝酒那天,你把我骂醒了!你支的招真管用。” “擦,春花成你媳妇了?那天我给你支啥招了?” 张子茂一喝酒就断片,那天发生的事一点都记不得了。 “反正你等着喝喜酒就行了!” 李大根对着张子茂的肩膀拍了两下,兴冲冲的回家去了。 “不是,春花和他好上了?我这一个老光棍我给他支啥招了?” 张子茂挠着脑袋,一脸不可置信。 春花一边用清水洗着鸡肉,一边发呆。 她搞不懂李大根到底要干什么。 真如他说的,稀罕自己嘛。 “嗯……” 她赶忙从水里抽出手指,食指被鸡骨头戳破了皮,冒出殷红色的血。 焯过水的鸡肉放在锅里翻炒,加上同样焯过水的榛蘑。 加水乱炖。 等水开再加上一把粉条。 出锅时放进蒜末,翻炒几下。 屋子里弥漫着香喷喷的鸡肉味。 春花盛出一半放在盆里,另一半任由它留在锅中。 盖好盖子,拉着小丫朝着外面走去。 第71章 拉柴火 李大根回到家里,茶饭不思。 天已经黑了,也不知道开灯,对着黑暗傻笑。 春花想着不能白吃人家的鸡肉,拿着小半盆,领着小丫来到李大根家门口。 她看屋里漆黑,寻思李大根不在,对着院子喊了两声。 “啊!啊!” “我在呢春花。” 李大根像兔子一样,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房门猛的打开,吓得春花一跳。 “春花,小鸡炖好了?” 李大根看着鸡肉满眼欣喜,拽着春花的胳膊,想拉进屋里。 “啊啊啊。” 春花把盆塞到李大根怀里,使劲摇头。 “你来屋子里坐会,正好我没焖饭呢,我去焖点饭。” 李大根知道接过盆,春花就会走。 他索性不接,又推回春花手里。 “啊啊。” 春花眉头微皱,可李大根就是不接。 “嗯……” 几番争执,春花闷哼一声,突然身体怔了一下。 李大根看向铁旁边,上面挂着一丝鲜红的血。 “春花,你咋了?” 李大根赶忙把盆夺过来,放在地上。 抓住春花的手放在眼前。 只见春花手指上有一条深深的划痕,上面还挂着一粒血珠。 李大根赶忙把春花的手指放进嘴里,猛吸了一口。 “啊!” 春花瞬间汗毛倒立,抽出手指。 用另一只手捂着,放在胸前。 “我看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 李大根一脸无辜,满眼心疼。 “你先进屋里,我去买点纱布给你包包。” “哼。” 春花瞪了李大根一眼,扯着小丫离开了。 李大根满眼深情的看着春花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手指也放在了嘴里。 春日里,炮竹震天响。 李大根坐在拖拉机上,朝着远处望去。 应该不是谁家结婚娶亲,因为李大根都没听说。 拖拉机后,是满满一车柴火。 婶子正巧拿着泔水桶来到壕沟边上,看见抻着脖子的李大根,打趣道:“李大根,今年你可没少拉柴火。” 李大根心不在焉的回答道:“给俺媳妇拉的!” “啊?你啥时候娶媳妇了?” 李大根心思还在鞭炮上,也没回答婶子的问题。 他看着鞭炮响起的方向大声问道:“三嫂,你知道后趟街是谁干啥吗?” “老王家吧,他家可不是娶媳妇。” 婶子嘴巴向下一撇。 “听说是他家老大回来了,就犯流氓罪进去那个。你说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庆祝的。” “哦。” 李大根应了一声,继续开着拖拉机走了。 “李大根这老小子藏的挺严实啊,啥时候娶媳妇了?” 婶子来到仓房里,对着在浇蘑菇袋的三叔,一脸八卦。 小丫蹲在院子里面,用小棍在捅刚冒出芽的一根小草,听到拖拉机的声音,跑进了屋子里。 “姨姨,姨夫来了!” “哼!” 春花正在弯着腰淘洗水缸,表情严肃的看着小丫,在小丫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虽然李大根这半个月一直在献殷勤,春花可不认这个丈夫。 说话之间,拖拉机已经开到了院子里,李大根对着房门大声喊道:“媳妇,我来给你送柴火来了,就给你放柴火垛上?” 春花用抹布抹了几下手上的水渍,走了出去。 眼看李大根站在车上,柴火已经被一捆捆卸下来。 春花赶忙抱上一捆,扔回车里。 “媳妇,你这样就不好玩了。” 李大根也不生气,又把柴火扔了下去。 李大根和春花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加上男女力气实在悬殊,李大根扔下来三捆,春花扔上第一捆。 看着春花满头大汗的样子,李大根嘿嘿直乐。 “你就放弃吧,春花!我说了给你,就是给你。” 春花气得直跺脚。 她知道李大根的意思,可是她现在没有和李大根在一起的打算,怎么能承受得住他的好意。 李大根把柴火码好,剩下一些,直接码在了院子里。 这一忙活,已经到了下午,李大根口干舌燥。 他进屋,想跟春花要杯水喝。 只见春花手里端着一盘土豆酱,眼神闪躲的不敢看李大根。 小丫坐在炕上,用筷子敲着碗。 大声喊道:“姨夫,姨姨让你进来吃饭!” 李大根进屋子一看,桌子已经放好,前面还摆着三碗大米饭,三双筷子。 “春花,你是不好意思喊我吧?” 李大根嘴角咧到了耳根,歪着脑袋看春花。 “哼。” 春花用胳膊肘推了李大根一下,朝着饭桌子走去。 “啊。” 李大根捂着胸口,笑容满面。 春花不敢看李大根,多少带了点歉意。 初春正是青黄交接的时候,去年的菜吃的差不多了,今年的菜还没种下。 就连暂时维系生活的野菜,也才刚刚发芽。 就只剩下一点土豆子,还发出了小芽。 李大根也不嫌弃,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连吃了三碗饭,李大根含情脉脉的看着春花。 吓的春花一跳,把眼睛转到一边,不敢直视。 李大根也不管春花是不是看着自己,自顾自的说道:“春花,你知道我做梦都想有个媳妇,干活回来吃上一口热乎饭。没想到我现在梦想成真了。” 春花敷衍的点了点头,突然回过味儿来,瞪向李大根。 什么媳妇?什么热乎饭? “春花,我知道你现在不同意。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我李大根的媳妇的。” 春花把头埋的低低的,不搭话。 “你不用藏着了,我先走了。” 听着拖拉机远去的声音,春花才抬起头。 出门看见院子里堆着的柴火,春花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你留的稻子种子还够不,给我分一点。那败家耗子,我把种子搁得挺老高,还给我嗑了。” 仓房种上了蘑菇,婶子只能把稻子种子放在小棚子里。 没想到小棚子里进了耗子,留的一麻袋种子嗑了一小堆。 春花点了点头,示意婶子跟着自己上仓房里取种子。 走进院子里,婶子看着院子里的柴火笑道:“你是用小推车拉回来的吗?拉的还挺快。雪刚化,就把山上的都倒腾下来了?” 春花脸一红,摇了摇头。 “不是你拉的,那是谁帮你拉的?” 婶子突然瞪大了眼睛。 “不会是李大根吧?” 第72章 王大勇出狱 春花点了点头。 婶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春花你别闹,这是李大根帮你拉的柴火?” 春花不知道婶子为什么惊讶成这样,又点了点头。 “我的天哪。” 婶子一时消化不过来,李大根说的媳妇,难道就是春花? “你俩啥时候处上的,我怎么不知道?” 春花指着李大根家的方向,摇摇头。 “你俩真没处?那他干嘛把你拉柴火?” 婶子似乎嗅到了村子里最大的八卦,眼睛放光。 春花脸上挂上一丝苦笑。 “春花,你的意思是他单方面的把你当做对象!” 婶子一拍大腿。 “不过你们俩要是能成,也挺好。” 春花解开麻袋口,往丝袋子里匀稻子种子,听着婶子自说自话。 “我想想李大根哪年的……他好像六五年的,比你大三岁。不嫖不赌的,我看他现在也知道打扮了,也挺好。能一心一意的帮你,我看这种人现在不多见了。” 见春花匀完种子,绑着丝带子不理她,婶子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线批子。 “春花,你实话跟婶子说,对李大根到底有没有那么点意思?” 春花愣了几秒,摇了摇头。 “你看你都迟疑了。” 婶子脸上露出八卦的笑容。 “估摸着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但还差一点意思。” 春花使劲的摇着头。 “你看看现在那些男的,不是贪财就是好色。抹个头油,穿个皮夹克,就跟个二流子似的。如果李大根针对你好,你也别总拒绝,考虑一下。往后日子还长,有个照应终归是好的。” 想起李大根这些日子对自己种种好,春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脸蛋子上也莫名泛起一丝红晕。 她把丝带子塞到婶子手里,推着婶子往外走。 “你看你,还给你说害羞了。” 婶子捂嘴,呵呵直乐。 “行了,我不说你了。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躺在被窝里,耳边传来小丫均匀的呼吸声。 春花瞪着眼睛望着房顶,被窝里的手攥成了一个拳头。 可一闭眼睛,就看见李大根嬉皮笑脸的站在旁边,跟自己喊着媳妇。 村子里大多熄了灯,王家还灯火通明。 王大勇坐在凳子上吃着面条,里面还加了四个荷包蛋。 王奶奶坐着看着看着儿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就赖那小寡妇,可苦了我哥了。” 王二勇坐在一旁,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你哥进去这么多年,都瘦了。” 王奶奶说着,抹着眼泪。 王大勇剃着毛寸,颧骨高高隆起。 眼神之中带着狠厉。 “大勇啊,以后你也别犯事了。到时候我给你攒钱张罗个媳妇,以后好好的。” 王奶奶凑到大儿子跟前,拍了拍他的后背。 “爸,我也想吃。” 王明智凑到跟前,眨巴着眼睛看着里面的荷包蛋。 “你滚。” 王大勇一伸手,给王明智推了个踉跄。 “都是咱王家的孩子,你别这样!” 王奶奶疼儿子,更疼孙子。 赶忙把孙子扶起来,揽在怀里。 “又不是我的种。” 王大勇眼神冷漠的吃着面条。 “我不是你的种,我是谁的种?难道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王明智被惯坏了,躲在奶奶怀里,抻着脖子大声喊道。 “你是老子的种。” 王大勇站起身来,慢慢解开皮带。 “行了行了,你好好跟你爸说话。” 王二勇知道自己哥哥下手没个轻重,拦在了他们父子两人中间。 “他说我不是他的种,他不是我爸爸!” 王明智刚记事,王大勇就关了进去。 对他爸的性格多少不太了解。 “让开。” 王大勇声音阴冷,把王二勇推到一边。 耍着皮带抽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 王明智趴在炕上,抽泣个不停。 王奶奶把白菜帮子放在塑料袋里,腾王明智被抽的红肿的屁股。 王明智大声哭诉道:“别人都说我是没爸的孩子,都欺负我。村长欺负我,哑巴也欺负我!没想到我亲爸爸回来了,也欺负我!” 王大勇脸色阴沉,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王奶奶爬下炕,瞄着窗户小声嘀咕道:“二勇,你哥不会去找哑巴算账去了吧?你要不要看着点,省着你哥没轻没重,再闹出啥事。” 要搁别人,王二勇会怕闹出事。 如果春花出事的更好,看着李大根难受,比揍李大根一顿都让人舒坦。 王大勇走在街上,身子左右摇晃。 黑暗之中,像个孤魂野鬼。 他路过春花在门口,没有停留。 而是朝着前面继续走。 “汪汪汪!” 狗声乱叫,大门嘎吱嘎吱响。 柱子妈皱着眉头低声骂道:“哪个天杀的东西,大晚上不睡觉。死老太太睡得跟猪一样,也不知道起来看看!” 手电筒照向大门外,柱子妈脸色煞白,像见了鬼一样。 王大勇不耐烦的说道:“怎么了?我的好妹妹,你哥今天回来也不知道来看看。还不赶紧把门打开?” 柱子妈吓得哆哆嗦嗦,只好拿钥匙把大门打开。 王大勇一进院子,一把薅住了柱子妈的头发,把她拽到了墙角。 柱子妈已经哭成了泪人,她声音颤抖的说道:“哥,我求你了,别打我。” “呵,你大哥在你眼里就是这么暴躁的人。” 柱子妈不停的摇头,可身子也不住的颤抖。 “给我点钱花花。” 王大勇一把松开柱子妈。 柱子妈瘫软在地上,不敢看大哥的眼睛。 她怯懦的说道:“大哥,我男人跑了,我自己养个孩子还养个老不死的,手里真的没有什么闲钱。” “你哥我进去八年,八年没碰女人了。我不是问你有没有,我是让你给我拿。” 王大勇蹲下,捏着柱子妈的脸。 “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拿钱,让我出去找。二是你陪我睡一觉。” “王大勇,你不是人!” 柱子妈瞪着王大勇,咬牙切齿。 “我不是人。要不是你跟别人鬼混弄出个孩子,那年我就能换回个媳妇。我他妈还帮你背锅,给你养那小逼崽子。今天那小逼崽子惹我,刚被我抽一顿。” 柱子妈瞪大了眼睛。 “你把智智怎么了?” 第73章 跳梁小丑 “反正你早就不是大姑娘了。” 王大勇伸手要解柱子妈的衣服。 “可我是你的妹妹。” 柱子妈牙齿打颤。 “在我眼里,只分公母。” 王大勇眼神冷漠,看不出一丝人性。 柱子妈颤抖的捂住衣领,急忙说道:“屋子里有钱,我给你拿!” “你哥性格你也懂,别跟我耍花招。” 柱子妈腿抖了一下,朝着屋子里走去。 “你去看看你哥,咋一晚上都没回来。” 大儿子刚到家,就失踪了一晚上。 王奶奶吓得没敢合眼。 她喊醒还在被窝里的老二。 王二勇点燃一根烟,坏笑道:“这一晚上还能哪去,钻被窝了呗。” “你说他钻哑巴的被窝……” “不然咋的。” “你还抽烟,赶紧去看看。别真闹出点事。” 王奶奶上去要拽王二勇手中的香烟,被王二勇躲开了。 “等我抽完这根烟的,你急啥急。再说哑巴又不像那寡妇,吃了亏也不会说话。” 烟抽到了屁股,王二勇按在旁边的木桌子上。 穿好衣服,朝着春花家走去。 趴在春花家的杖子上,王二勇支着耳朵听。 就算是哑巴,也多少会闹出点动静的。 “王二勇,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身后突然冒出李大根的声音,吓得王二勇一跳。 只见李大根手里拎着两坨大豆腐,还冒着热气。 “卖大豆腐的两天没到咱们村里了,你上哪买的?” “你管我!春花现在是我对象了,你赶紧走!” “瞅你那熊样,春花看上你,和你钻被窝了?” “你管我。” “呵。” 王二勇拍了拍李大根的肩膀。 “你低头,我看你头发什么颜色。” “王二勇,你啥意思?” “呵呵呵呵呵。” 王二勇只顾一脸坏笑,也不说话。 正巧春花开门走了出来。 她一看门口站着这两个人,想要转身开门回去。 “春花,你把门打开!我给你买的大豆腐,还冒着气呢!” 王二勇在一旁笑道:“她还能给你开门?估摸着屋子里还藏着男人呢。” “王二勇,你别造黄谣!” 李大根撸起袖子。 “呵,我造没造谣,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没想到春花竟然直接来到了大门口,把锁打开了。 李大根瞪了王二勇一眼,朝着屋子里走去。 “春花这豆腐还是热的,可新鲜了。” 李大根把豆腐放在厨房,搓着冻得红肿的手。 虽然已是初春,乍暖还寒。 赶晌午热乎一会儿,早晚还是很冷。 春花在盆里倒上热水,示意让李大根泡泡手。 李大根愣了一下,今天的春花看起来比平常温柔多了。 他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手泡在温水里,轻声嘟囔道:“我媳妇今天真暖。” “呃……” 春花身体僵直,也没反驳。 进屋拿手巾进去了。 李大根的心猛的跳了几下,春花这是接受他了吗? 他激动的拿着温水抹了一把脸,甚至想喝上两口。 王二勇呆愣在了原地。 他支着耳朵,盯着春花家的房门。 李大根就这么进去了?那自己哥哥哪儿去了? 等回到家中,只见哥哥躺在被窝里,半睁着眼睛。 王奶奶正在厨房里做饭。 “不是,我哥他回来了,他啥时候回来的?” 王二勇惊讶得瞪大了眼珠子。 “嘘,你小点声!” 王奶奶瞪了王二勇一眼。 “不是,我在春花家站了一早上,我也没看见他呀。” “刚才你哥回来,我问他了,他没去春花家。” “那他去哪儿了呀?” 王二勇没控制住,尖着嗓子。 “嘘!” “那他去哪儿了呀。” 他又压低了声音,看向母亲。 “昨晚上去镇上找小姐了吧,身上一股子香味。” “他找小姐去了?他找小姐干嘛啊。” 王二勇有些气急败坏,自己早上在春花家一阵耀武扬威,竟然成了跳梁小丑。 “你小点声,给你哥吵醒了,又该发脾气了!” 王奶奶满眼责备的看着王二勇。 “多少年没碰女人了,去一次正常嘛。” “你给他的钱,你咋不给我钱找小姐呢。” 王奶奶一捂口袋。 “咋可能,咱家那点钱,都被我捂得紧紧的。” “那我哥哪来的钱,偷的吗?” 王奶奶一拍脑袋。 “完了,可坏菜了。大勇是不是又闯祸了?” “姨姨,那个烦人精走了。” 小丫虽小,也能分清个好赖对错。 春花不喜欢刚才站在外面的那个男人,小丫也能感受得到。 “小丫头,来吃炖豆腐。” 李大根端着满满一小盆土豆炖豆腐,朝着小丫伸出胳膊。 小丫按着李大根的胳膊,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啊啊啊。” 坐在桌子边上,春花看着李大根,指着窗外王二勇刚才站过的地方。 “谁知道他犯什么神经,非说你屋子里有别的男人。” 李大根攥紧的拳头。 “要不是你开门让我进来,我都想跟他在外面打一架了。” 春花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些年,黄谣听多了,堵不上别人的嘴。 可自己行得正,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 “行,媳妇说不让我打架,我就不跟他打架。” 李大根嘴角一扯,笑了起来。 春花拿着筷子,打了他手一下。 “难道你让我出去打架?” 春花赶忙摇摇头。 “你看,你还不是不让我打架。” 看春花被绕了进去,李大根脸上的笑意更浓。 谁说他李大根又笨又傻的,一看见春花,又奸(聪明)又灵。 王奶奶眼巴巴的等到了中午,大儿子王大勇才起来。 她赶忙上厨房把菜又热了一遍。 看着大儿子慢条斯理的吃饭,王奶奶忧心忡忡,欲言又止。 “有啥事你说吧。” 号子里蹲过的,不懂得察言观色,早就被修理惨了。 王奶奶皱着眉头,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大勇啊,你昨天晚上找小姐妈不怪你,只是你钱哪来的,是不是又干坏事了?” “什么叫又干坏事儿?” 王大勇把筷子甩到一边,砰的一声,把王奶奶吓得一激灵。 “你吃,妈没别的意思,妈就是问问……” “呵,你放心。” 王大勇眼珠子瞪得溜圆。 “我没和你要,我自然有人能要得出来!” 第74章 郑寡妇 奶奶眼珠子的一转,微微张开了嘴巴。 “大勇啊,你跟妈说句实话,是不是跟你妹要去了。” “那是她欠我的。” 王大勇瞪着王奶奶半天,眼皮也不眨一下。 王奶奶打了一个寒战。 “要不是她当年和别人跑了,老子早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大勇,这么多年过去了……” “老子的八年说过去就过去了?” 王大勇使劲拍着桌子。 “要不是因为她,我能去摸人家寡妇屁股?” 王奶奶吓得不敢出声。 本以为回了个救星,没想到多出个瘟神。 “还有那小寡妇,别让老子碰见她……” 王大勇不停的搓着手,仿佛要把郑寡妇放在手心里,捏个稀碎。 “阿嚏!” 一个盘着头发,约莫四十左右的媳妇在韩嫂子家门口探头探脑。 见韩嫂子出来,立马领着九岁的儿子钻进院子中。 “小嫂子~” 韩嫂子一愣,还没想起眼前人是谁,只见女人一把抓住韩嫂子的手,痛哭流涕。 俺嫂子眨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犹豫的问道:“小郑媳妇,你是小郑媳妇?” “是我,小嫂子。” 郑寡妇哭,旁边带着的男孩也哭。 郑寡妇抽泣,旁边带着的男孩也抽泣。 “不是……你多少年没回来了……你别哭,有啥事进屋里说。” 韩嫂子赶忙拉着郑寡妇进了屋。 “你大老远回来的吧,我给你倒杯水喝。” 郑寡妇一把抓住了韩嫂子,带着哭腔唱道:“我勒个小嫂子啊,我的命好苦啊。” “你不是嫁到别的村里了?” “后来我嫁的那老蒯他死了!他家说我是下不出蛋的母鸡,都过了这么久了也没生个一儿半女。把我和我儿子也赶出来了!” “那你这十年死了俩丈夫,怪可怜的。” 韩嫂子也跟着抹着眼泪。 “小嫂子诶,他郑家说我不正经把我撵出来,孙家又说我下不出个蛋,你说我的命怎么那么苦?” “那你咋整,没回娘家。” “我娘家只剩个老妈眼睛瞎了,我哥就没把我们当人看,我早就没有娘家了。” “唉。” 韩嫂子长叹一声。 “那也不能让你无家可归了呀。” 郑寡妇抓着韩嫂子的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小嫂子唉,当初咱俩玩的好,我现在只剩下你了。” 韩嫂子一咬牙。 “没事,你就先在我这住下。你韩哥出去打工了,这段时间也回不来。” 郑寡妇赶忙起身,拉着儿子要给韩嫂子跪下。 韩嫂子赶忙起身去扶。 “你可别这样,咱俩之间不兴这个!” “突突突突突。” 拖拉机后斗上,小丫摆弄着塑料袋,里面是李大根给她买的新衣服。 “你姨姨就是没来。要是来了,高低领你们在镇子上撮一顿。” 李大根嘟囔着。 “小丫头,你说你姨喜欢吃鸡排吧?” 小丫盯着李大根的后背,抹了抹口水。 “姨姨爱吃,小丫也爱吃!” 刚才在集市上,看着鸡排在油锅里翻滚,小丫就咽了不少口水。 姨姨吃没吃过小丫不知道,反正她是没吃过。 李大根捂着心口窝,里面的鸡排被风吹的已经没那么滚烫了。 远远的看见一大一小在路上走,李大根把车停在他们跟前,眼睛看着女人身上穿着的格子大衣。 郑寡妇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是一些洗漱用品。 既然打算在韩嫂子家里待下了,也不能造的埋了古汰的。 今天赶着天好,就领着郑钱走到镇上赶大集去了。 郑寡妇看着李大根,越看越觉得眼熟。 “你是李家那小子吧,我走的时候你才二十出头,没想到也变成中年人了。” 李大根挠着头,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这是谁家的小媳妇。 “你回村里吗?我带着你。” “那感情好,我腿都走酸了。” 郑寡妇带着郑钱,一屁股坐在了拖拉机上。 “你是哪家嫂子来着?我这记性也不好。” 拖拉机启动,发出突突突的声音。 李大根侧着脑袋,大声问道。 “你可能不太记得我,我嫁到郑家不到五年,郑家那老大就死了。” “哦,郑老大家媳妇。” 李大根努力回想着,之前村子里是有一户姓郑的,大儿子死了后不久,就搬走了。 “郑嫂子娘家不是这的吧,我这些年也没看见你。” “嗨,我娘家倒不在这,投奔亲戚来了。” “哦。我看你身上的尼龙大衣不错,花了不少钱吧?” 郑寡妇搓了搓,骄傲的说:“镇子上买的,这大衣三百多块呢。” 这衣服李大根刚才在镇上也看见了,问了价格,没买。 毕竟他也不算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这两个月为了追求春花,也搭进去了不少钱。 要不是囊中羞涩,高低得给春花买一件。 郑寡妇走的人家多了,心思也很细腻。 “我看你刚才一直盯着我这大衣瞅,你想给弟妹买一件?” 李大根挠头傻笑。 “想买是想买,可兜里没那么多子儿了。再说你弟妹,还没同意嫁给我呢。” 郑寡妇看了一眼小丫,感叹道:“领个孩子不好找,咱们都是苦命人。” 车子还没开到村子,只看见两个人在村子口晃悠。 李大根眉头微皱,对着郑寡妇说道:“王大勇出来了,和王二勇在前面晃悠呢。你要不要躲起来?” 一路上没提郑寡妇和王大勇之间的事,不代表李大根不记得。 毕竟因为摸了郑寡妇的屁股,王大勇进去八年的事情在村子里添油加醋,传了又传,沸沸扬扬。 郑寡妇赶忙解开扣子,把头缩进大衣里。 “嘘嘘~” 还没开始新一年的耕耘,王大勇和王二勇闲出了屁。 看着李大根开着拖拉机路过,王二勇挑衅的吹起了口哨。 大声讥讽道:“李大根,你不是和哑巴好呢吗,你咋还拉着别人家的小媳妇乱跑。那哑巴你是不是睡够了,不行让给我得了!” 李大根攥紧拳头,没理会他。 春花说了,不许打架。 “李大根,帮我开到韩嫂子家吧。” 李大根原本想在路口把郑寡妇放下,转头来到春花。 可郑寡妇这么说了,也不好再说出口。 只好继续往前开,拐到了韩嫂子家门口。 “行,到了。” 李大根捂着炸鸡排,只剩下一点温度了。 谁知郑寡妇慢慢腾腾,半天也没下去。 李大根回头一看,郑寡妇正拽着袋子,袋子的一角卡在拖拉机的缝里了。 一见李大根回头,郑寡妇赶忙说道:“大根啊,你能不能帮帮我,我这实在是弄不出来了。” 第75章 那是给我媳妇的 李大根跳上拖拉机的后斗,轻轻一拽,装着洗漱用品的袋子就提到了手里。 他一脸懵逼的看着郑寡妇,心想着女人力气这么小吗,春花力气可大。 “太感谢你了,大根。” 郑寡妇笑得像花一样。 “没事。” 李大根心里想着鸡排快凉了,又往驾驶位上跳。 谁知怀里的鸡排咕噜噜的落在地上。 小丫盯着鸡排,咽着口水。 李大根捡起一个,递给了小丫。 小丫迫不及待的打开。 原本炸的酥脆的外壳已经有些松软,一口咬下去,鸡肉带着骨头散发着阵阵香味。 郑钱扯着母亲的衣角,嘟囔道:“妈,我也想吃。” 郑寡妇盯着鸡排,一脸不好意思的笑。 “你看看我家这个馋猫,大根你能不能……” 摸着鸡排上已经没剩多少温度,李大根赶忙把鸡排塞回怀里。 “这可不能给你,我还要给我媳妇吃呢。” “妈,我也想吃炸鸡排。” 拖拉机已经走远,郑钱拽着郑寡妇,不停的念叨。 郑寡妇看着李大根的背影,小声说道:“今天不给我,你等着吧,我让你以后天天给我儿子买炸鸡排吃。” 听着拖拉机开进院子里的声音,春花放下了水桶。 李大根见春花家没什么菜吃了,去镇上买了些菜。 一进屋,就看见春花累的都是汗。 他从怀里拿出鸡排塞到春花手里,嘟囔道:“你说你,我都说了给你找节水管子来,你非用桶装,也不嫌累。” 大缸里泡着稻子,已经灌了半缸的水。 李大根把春花推到一边,拿起了水桶。 “再说了,拎水这是男人干的活。” 春花不服气,抬起胳膊给李大根秀了一下她的肌肉。 李大根被春花逗乐了。 “我知道你壮的像牛一样,以前的你是以前的你,现在你不是有男人了么。赶紧把鸡排吃了,我捂在胸口捂了一路,还是没捂住,凉了。” 春花转身要给小丫,李大根喊道:“你不用给她,我跟你俩一人买了一个,她正坐在拖拉机上啃着呢。” 春花透过窗子看向外面,小丫坐在车斗上,啃的满脸是油。 看着李大根忙碌的背影,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春花挑着肉最多的边,撕下一块,递到了李大根的嘴里。 李大根嚼在嘴里,甜在心头,真想抱着春花亲一口。 可他们之间还没到那种地步。 他憨憨的傻笑道:“我媳妇真好。” “哼!” 春花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在李大根面前总想耍脾气。 她转过身去,假装生气,脸上却不自觉地爬上了笑容。 “妹子这是怎么了,一脸笑意。” 韩嫂子在屋子里听到门口有拖拉机声,趴在窗户往上看。 见是李大根把郑寡妇送回来的,脸上露出八卦的笑容。 “小嫂子,这你还用说,找到合适的人了呗。” 郑寡妇也不藏着掖着,把洗漱用品放在柜子上,说道:“没想到李大根也这么大岁数了,我看他还带个姑娘,我带个儿子,正好。” “可不兴这么说,人家李大根和春花走的近。那孩子也不是李大根的,是春花抱养的。” “村子里的那个哑巴?” 韩嫂子点了点头。 “我都问了,李大根说他和那哑巴还没结婚。没孩子正好,赶明我给他生一个。” 韩嫂子的眼睛挤在了一起,低声说道:“妹子,这话你也能说得出口,你也不嫌害臊。” “我这眼瞅着奔四了,加上我孩子处处也得花钱。只有合不合适,哪有害不害臊。” “那也不行啊,李大根和春花正黏糊着呢。” “刚才看见李大根的样子,我就喜欢。韩嫂子,当我求你了。” 郑寡妇说着,跪在韩嫂子面前。 韩嫂子眉头微皱,赶忙把郑寡妇拉了起来。 “你可别动不动就下跪,我可受不起。要是隔两个月前,你让我替你跟李大根说媒,那还有谱。现在……确实有点为难。” “小嫂子,你就帮我这么一次吧……” 郑寡妇看了郑钱一眼,两人一起抹起了眼泪。 郑钱突然跪在韩嫂子面前,扯着韩嫂子的裤腿大声哭道:“婶子,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妈吧!” 昏暗的灯光下,小鸭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不停着转动着身体。 春花看着小丫的样子,满脸笑容。 她一直以为李大根是个粗汉子,没想到还会给小孩子挑裙子。 小丫转累了,趴在春花旁边,手抵着下巴。 “姨姨,你和姨父什么时候结婚?” 春花愕然的看着小丫,她不敢相信这是从一个七岁小孩嘴里说出来的。 看着小丫认真的表情,春花感觉脸蛋火辣辣的。 “小丫喜欢姨夫,他给我买好吃的,还给我买漂亮裙子。” 春花摸了摸小丫的头,如果李大根可以一直对自己这么好,那么嫁给他…… 春花的心脏一阵悸动。 李大根坐在炕上,翻着家底。 剩一点钱,存了定期,取不出来。 家里的钱也剩的不多了,凑了半天,才勉强凑出一百块。 他能想象得出春花穿格子呢绒大衣的样子,一定很漂亮。 听到有人开门,他赶忙把钱一收,塞进口袋里。 来人竟然是韩嫂子。 “你这干啥呢,慌里慌张的。” 韩嫂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李大根打趣道。 李大根笑笑不说话。 “你韩哥那有个活,你去干不?” “韩嫂子,你一来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给我介绍对象来了呢。” 韩嫂子眼神中的慌张一闪而过,她捂嘴笑道:“谁不知道你和春花在黏糊,村子里别人缺对象,你可不缺。” 李大根不好意思的看着韩嫂子,脸红到了耳朵根。 “我哥那是什么活啊?” “说缺个和灰的小工,别人都给三十五,你哥说了,你要去给你四十。” “那能干多久?” “说得十天半个月的,也不耽误春耕。我听小郑媳妇说了,你想给春花买个尼龙大衣不是?” 李大根思忖片刻,回答道:“嫂子,你跟我哥说一声,我去!” 第76章 混蛋 韩嫂子咧嘴一笑。 “你哥还说怕李大根不来,我说人家老李可不同于往日了,毕竟说不定啥时候就娶媳妇了。” 李大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和春花的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嫂子我偷偷告诉你。” 韩嫂子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 李大根支楞着耳朵,认真看着韩嫂子。 “女人嘛,你可不能硬追,你得给她弄点惊喜。就好比你说那个呢绒大衣,你要提前跟她说,给她买,她拿到手里就不新奇了……” “韩嫂子,你这话是让我偷偷的买。” 韩嫂子一拍手。 “谁说我老李兄弟不上道,这不挺机灵的嘛。” “那我出门,也得和春花说一声。” “那得说,留着小媳妇在家,难免惦记。你也别告诉她去几天,啥时候回来,那就不惊喜了。” 李大根一拍脑门,夸赞道:“我这个人心粗,只知道硬追,还是韩嫂子想的多。” “你这一走,屋子要是没人通风,就该长毛了。你要是信得过的话,就把钥匙先给我。” 韩嫂子帮着自己追春花,李大根哪能信不过。 他拿出一把备用钥匙,交到了韩嫂子手里。 初春冰雪融化,天上的星空也明朗了不少。 郑寡妇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看着韩嫂子回来,郑寡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嫂子,事办的怎么样?” 手中的钥匙冒着寒光,韩嫂子眼里放光,小声说道:“成了!” 天刚亮,李大根提着个黑袋子,来到春花家门前。 站在门口喊了半天,春花才睡眼朦胧的开门出来。 “啊?” 春花疑惑的看着李大根,他的样子,是要出远门。 “春花,我有事要出去几天。” 李大根心里藏不住秘密,看着春花的眼神多少带点闪躲。 “啊。” 春花点了点头。 “那个……我怕我会想你。” “啊?” 突然的表白让春花的心猛跳了一下。 “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李大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想给春花准备一个惊喜,心里却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那种感觉很压抑,就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昨天小丫那句话,让春花想了一夜。 或者……她该接受李大根了。 春花没有抗拒,她伸开双臂,抱住了李大根。 “春花,你肯接受我了?” 李大根双臂环绕春花,紧紧抱在怀里。 语气中掩盖不住欣喜若狂。 春花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大根的下巴抵在春花的肩膀上,在春花的脖子处深深的吸了一口。 声音沙哑的说道:“媳妇,等着我回来。” 李大根不像往常一样,黏糊在春花家里。 他放开春花,转身离去。 春花的心狂跳不止,直到李大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才回到屋子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李大根的脸上,李大根眼眶通红,用手蹭掉脸上的眼泪。 他不明白春花三番五次拒绝他时,他怎么没哭,春花同意和他在一起,反而哭了。 李大根这一走就是五天。 春花站在缸边,看着里面的稻穗,已经发出了小小嫩嫩的芽。 “咯咯哒,咯咯咯哒。” 小丫跑进屋里,手里攥着两个鸡蛋,兴奋的大声喊道:“姨姨,小鸡终于下蛋了!” 春花也兴奋的跑到鸡架前,两只母鸡悠闲的在鸡家边转悠,鸡窝里还趴着一只母鸡。 她拿着一把破旧的镰刀,提着小篮子钻园子里。 春天的小草长得快,半个月前刚冒出脑袋,春风一吹,春光一照,已经有小拳头大小。 春花蹲在地上挖,小丫在一旁揪白色蓝色的花骨朵。 花骨朵很小,比米粒还小一些。 小丫用手一捏,露出里面淡黄的花蕊。 春花挖出一把抢巴蒜(小头蒜),甩了甩上面黏黏的泥土。 篮子里已经放了一把荠荠菜。 把小头蒜洗好,放在盘子里。 又把自己荠荠菜剁碎,掺在稻糠中。 小头蒜是她们吃的,荠荠菜是给母鸡补充点营养。 毕竟今年一年的鸡蛋都指望着它们了。 春花看着两颗新鲜的鸡蛋,犹豫了一下,一颗打在碗里,一颗小心翼翼的放回篮子中。 鸡蛋打散,在油锅里煎出形状。 加入切成段的小根菜翻炒,再放进少许盐就出锅了。 “姨姨,鸡蛋真好吃。” 小丫拿着筷子,不停的往嘴里扒拉着饭。 春花脸上带笑,心里惦记着李大根。 毕竟刚确定关系,他就没了音信了。 又等了两天,鸡蛋攒够了四个。 春花抓了一把草放进袋子里,要小心翼翼的把鸡蛋放在里面。 开春的鸡蛋可是好东西,春花也想给李大根尝尝。 刚一到李大根家门口,只见大门敞开着。 春花一愣。 难不成李大根回来了? 她领着小丫快步走了院中。 临近门口,春花的心猛的跳了起来。 她想问问李大根,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去找她。 一开门,只见一个女人蹲在屋子里。 她放下手里搓着的衣服,朝着春花笑了笑。 春花愣了一下。 这女人春花没见过,也没听李大根说家里来了什么亲戚。 女人站起身来,解开围裙,露出里面的呢绒大衣。 她笑着说道:“好些年不见,你是刘春花吧。你是找我们家大根吗,他这两天出去了,不在家。” 眼前的情况上春花属实有点懵,她攥紧拳头,疑惑得看着眼前的女人。 “嗨,大根没跟你说吗,等他回来我们就结婚了。他让我在他家等着,我已经来了快一个星期了。” 女人赶忙拿着手巾擦掉身上的灰尘。 “你看我,洗衣服都忘了把大衣脱下来了。这还是大根给我买的,弄脏了可不好。” “啊。” 一股无力感灌满春花的全身。 她的双腿像灌了千斤一样沉重。 “春花,你不坐一会吗?” 郑寡妇跟到门口,大声喊着,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春花拎着鸡蛋,行尸走肉般在路上走着。 她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牙齿也咯吱咯吱响。 第一次动了情,却遇到了一个混蛋。 春花抬头看向天空,两滴眼泪滑过脸颊,钻进脖子里。 第77章 圈套 “姨姨。” 春花坐在地上,头埋进膝盖中,浑身抖个不停。 小丫靠在春花旁边,伸出小手擦掉春花脸上的泪水。 “姨姨不哭,姨夫坏,小丫最讨厌姨夫了。” 春花把头放在小丫小小的肩膀上,用力抹掉眼睛里的泪水。 可眼泪就跟被拧开的水龙头一样,根本擦不完。 两人从中午一直坐到了晚上。 看着天色渐黑,小丫摸了摸早就饿扁的肚子。 “姨姨?” 她看着春花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从地上爬起身来。 袋子里的鸡蛋早就碎掉了,粘在干草上,湿乎乎的。 小丫拿着袋子朝着厨房走去。 春花看着黑暗发呆,她感觉自己困在一个尖尖的地方,身后是一面厚厚的墙。 钻不出去,也走不回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硬要闯进她的生活,又猛的抽身离去。 是把她当成一个笑话吗? “姨姨,张嘴,啊~” 嘴巴里突然传来热乎乎,黏糊糊的感觉。 春花吧唧着嘴巴,抬头看去,头顶上有一束光。 那光慢慢变大,变得幽黄,像太阳一样。 “姨姨,我难过的时候,只要肚子饱了,就不难过了。” 小丫看着春花,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姨姨吃饱了,也不难过了好不好?” 春花猛的惊醒,她看着小丫蹲在自己旁边,正在一勺一勺的给自己喂面糊糊。 小丫的小手跟脸上抹的漆黑,上面还被烫出了两个小小的水泡。 春花赶忙把小盆放到一边,抓着小丫的小手吹了起来。 “姨姨不哭,小丫不疼。” 小丫明明疼的龇牙咧嘴,却没哭出声。 春花心疼的把小丫搂在怀里。 三叔说的对,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只有眼前的这个小小的人才能给自己带来温暖,陪着自己走过一个个的黑夜。 春花拿起小盆,把里面的面糊糊吃得干干净净。 “咕噜噜。” 她瞥见在一旁捂着肚子的小丫。 “啊啊啊啊啊!” 春花指了指厨房。 看着眼前乖巧点头的小丫,春花必须振作起来。 来到厨房,只见塑料袋扔在地上,里面的蛋液被刮得干干净净。 灶坑里的火炭还有余温,地上扔着十几根火柴杆。 春花鼻子一酸。 往火炭上放了点干的松树枝,趴在地上使劲吹几下,一个小小的火苗窜了出来。 小丫给她做面糊糊,春花给她做疙瘩汤。 一块块面疙瘩下了肚,小丫依偎在春花怀里,拉住春花的手指。 她眨着大大的眼睛,对着春花说道:“姨姨,咱俩拉钩上吊,以后谁都不哭了。” 春花用力的点了点头。 李大根干了十天,心里实在想念春花。 跟韩哥先结了工钱,奔着镇上去了。 好在他相中的那件格子呢绒大衣还在。 李大根把衣服紧紧的抱在怀里,那软软的感觉就像抱着春花一样。 他的心脏猛的跳了几下。 又买了一只烧鸡,朝着村子里走去。 要搁以前,他哪想走半步路,早就打个车回去了。 可现在的钱每一分他都要攒着,毕竟和春花结婚以后,自己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李大根想着,脚下也不累。 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了村子里。 他本想趁着春花家去的,谁知在半路上遇见了韩嫂子。 韩嫂子站在路口嗑着瓜子,好像专门堵着他一样。 “大根回来了,你去哪啊?” 李大根拿着装着大衣的口袋晃了晃,指了指春花家的方向。 “你就这一身去?” 韩嫂子皱着眉头,撇着嘴。 “有问题吗?” 李大根低头一看,裤子鞋子上崩了不少水泥,粘着不少灰。 “我要是春花,可不想看你这一身邋遢样。” 李大根细想也对,又要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韩嫂子却上前两步,拽住了他。 李大根惊讶的看着韩嫂子。 “我家突然停电了,好像电线坏了,你去帮我修修。” 李大根心里急,恨不得一时就看见春花。 他嘟囔道:“我又不是电工,修电我哪会呀,不行你找找别人问问。” 韩嫂子一抹眼睛(使劲闭眼),假装生气的说道:“你看看你,我都帮你找活了,连个电线都不帮你嫂子修。再说了,春花不是没答应你吗?嫂子还想给你出出主意呢。” 李大根无奈,只好跟着韩嫂子回到家中。 一拉灯弦儿,灯果然没亮。 “你确定不是统一停电了?” “你韩嫂子又不是傻,肯定是上别人家,看别人家灯亮,才知道自己家电线坏了啊。” “我看你这外面的电线也没啥毛病啊。” 李大根屋里晃悠了一圈,裸露着电线的地方都完好无损。 “前两天我睡觉,就听天棚里噼里啪啦响,估计是进了耗子。那玩意儿也是败家,没事咬电线干啥。我个女人家家的胆子也小,大根,你能帮我上天棚上看看去吗?” 李大根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拿着绝缘胶布,爬上高高的梯子,钻进天棚里面。 在天棚里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截断掉的线头。 把线接好,李大根又拿着胶布缠了几圈。 “韩嫂子,你把闸合上试试,看看灯亮不亮了?” 李大根从天蓬的小窗户里探出脑袋,大声喊道。 过了几分钟,韩嫂子一脸高兴的说:“大根你下来吧,电接好了。” “水我给你倒好了,洗个手,洗把脸。” 李大根拿起放在窗台上的衣服,说道:“就不在你这洗了,我还是回家洗吧。” 谁知喊嫂子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你帮韩嫂子我接了电,手都不洗一把,你可太外道了。” 李大根只好进屋洗了手,洗了把脸。 “韩嫂子,你是这干啥?我可不在这吃饭。” “嗨,你不想听我给你出主意了。” 韩嫂子一边抱怨着,手也没停。 “也没啥好菜,咱们就对付一口。你韩哥没在家,也没人陪我喝酒。正好嫂子给你出主意,你陪嫂子喝上两杯。” 李大根摸了摸肚子。 一天没吃饭,还真是有点饿了。 韩嫂子弄了几个下酒菜,推着李大根上了桌。 “第一杯酒,祝你和春花喜结连理!” 随着韩嫂子举杯,李大根也举起了面前的半杯白酒,喝了进去…… 第78章 争吵 “嫂子敬你第二杯,祝你和春花百年好合!” 李大根再跟。 “嫂子敬你第三杯,祝你和春花早生贵子!” 李大根脸蛋泛红,第三杯酒下肚,摆了摆手,说道:“韩嫂子,我都快喝醉了。你快告诉我让春花嫁给我的方法吧。” “嫂子我今天高兴,你看你和春花之间的事,我也帮了不少忙不是,你不敬我一杯?” 李大根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回去的路上迷迷糊糊的。 走到家门口,甚至产生了幻觉。 原本黑漆漆的屋子竟然打着灯。 他摸着腰间的钥匙,发现大门已经打开了。 开门进屋,愣了一下。 炕上铺着大红色的花被子,女人穿着围裙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责备中带着心疼。 她对着坐在旁边看电视的孩子喊道:“你看你爸都喝多了,还不快扶你爸?” 男孩赶忙过来,搀着李大根的胳膊,把他扶上了炕。 女人端着盆,盆里还冒着热气。 她脱掉李大根的鞋,把李大根的脚放了进去。 “呵呵,没想到喝醉做梦还娶上媳妇了。” 李大根对着女人傻笑。 他抬起女人的下巴,大着舌头说道:“春花,你咋变样了呢。在梦里你还会说话了,嘿嘿,嘿嘿。” 女人拿抹布把李大根的脚擦好,把他扶到被窝里。 女人对着男孩使了个眼色,男孩不情不愿地关掉电视,走了出去。 女人站在炕边上,脱掉呢绒大衣,露出里面的紧身背心。 脱掉棉裤,露出光滑的大腿。 呲溜一下,也钻进了被窝里。 她把头放在李大根的胸口上,半个身子缠绕着李大根。 “春花,咱俩还没结婚呢,你别这样。” 李大根迷迷糊糊的推了一把。 手碰到女人胳膊上的肉时,猛的惊醒。 他赶忙坐直了身子,一脸惊恐的看着女人。 “郑,郑嫂子?你咋在我家里?” “大根,你没睡过女人吧。今天嫂子陪你睡,让你尝尝女人的滋味,嗯?” 郑寡妇一边说,一边伸手脱掉身上的背心。 “你靠边,靠边!” 李大根把头转到一边。 “你们男人就是爱装正经。” 郑寡妇一边说,一边抱住了李大根。 “别看嫂子大你几岁,可比小姑娘懂得多。” “我说你靠边!” 李大根把郑寡妇推到一边,摇摇晃晃得下了炕。 “我喜欢的是春花,不可能跟你睡觉。你在我家干啥,你出去。” 酒醉让李大根头痛欲裂,他眯着眼睛摆着手。 谁知郑寡妇竟然耍上了无赖,她往被窝里一钻,嘟囔道:“反正我没地去了,我就在这块睡。” “你……” 李大根指着郑寡妇,气的手发抖。 “不行你就钻回来,让嫂子好好疼疼你。” “郑寡妇,你不要脸。” 李大根抱起给春花买的衣服,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门。 还没走出院子,酒劲就上头了。 他感觉脚底发重,走不了一点。 钻进园子里的苞米架,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感觉身上湿乎乎的。 李大根揉了揉眼睛。 起雾了。 昨天放在怀里的想要送给春花的大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到了一边。 李大根赶忙捡了起来,在身上蹭了蹭上面的露水。 昨晚上屋子里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李大根可不敢进去。 索性从苞米架上下来,朝着春花家走去。 “春花,春花!” 李大根喊了几嗓子,见春花没出来,索性把衣服揣在怀里,从大门翻了进去。 “春花,春花?” 李大根又对着房门喊了几声,见春花还是没有反应,一下子慌了神。 他用力拽着门把手,想把门拽开。 谁知春花突然从里面把门打开,李大根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春花,我喊你半天你咋不答应呢?吓死我了。” 李大根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又从怀里拿出呢绒大衣,递到春花面前。 “哼。” 春花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钻回屋子里。 李大根一脸懵。 他站在门口大声喊道:“春花,你不是答应和我好了吗?咋又不待见我了?” 春花靠坐在门后,两滴眼泪落在手背上。 “坏姨夫,臭姨夫,我们不要你了!” 小丫也被吵醒,爬到窗台上,把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气鼓鼓的对着李大根喊道。 “小丫,你姨姨到底怎么了?” “你要和别人结婚了,你是坏蛋!” “不是,我要和谁结婚了?” “姨姨去给你送鸡蛋,就在你家看见的!” 小丫愤愤不平的捏着小拳头,眼睛里满是泪水。 “春花,我昨天晚上才回来,我真不知道郑寡妇咋在我家里头,你出来,我跟你解释啊!” 李大根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见春花没反应,推开窗子,跳了进去。 “你是坏蛋,你出去!” 小丫个子小小的,哪里推得动李大根。 李大根不理小丫,朝着房门走去。 此时春花已经站了起来,手里还拎着那把斧子。 “春花,咱们在一个村子里这么多年,你不相信我。郑寡妇刚回来几天,你就相信她?我对你真的是真心的,我真不知道她咋跑我家里住去了。” 李大根再次把大衣的袋子伸到春花面前。 “我出去这些天,是到外面干活去了。我看这衣服好看,想给你攒钱买个衣服,我真没说谎!” 春花看着李大根,将信将疑的把呢绒大衣接到手里。 还没打开,上面熟悉的格子方块就刺得她心窝疼。 “这是我离开这些天攒钱给你买的,你穿上试试。” 春花一拽,红色的袋子落在地上。 她把呢绒大衣打开,里面包裹着一件暗红色的内衣。 “哼。” 春花冷笑一声,把大衣连着内衣扔在了地上。 这内衣她见过,那天去李大根家,郑寡妇在盆里洗的就是。 “春花。” 李大根捡起地上的大衣,包裹在里面的内衣被抖了了出来,落在地上。 李大根看着暗红色内衣,身体僵直。 一阵风灌进屋子里,李大根抬头一看。 春花眼里写满了愤怒,一只手推着房门,另一只手把斧头举了起来。 第79章 差点火候 “你说啥?昨天晚上我白忙活了,李大根竟然没和你睡?” 郑嫂子扯仓房里的塑料布,一听郑寡妇说,惊讶的站直了身子。 “谁知道呢,我都脱光了他也没睡我……小嫂子……你说他是不是那里有什么问题……” 韩嫂子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要有问题也不能去追春花。” “今天早上他一睡醒就跑出去了,都没敢进屋,你说可咋整啊,小嫂子?” 韩嫂子思索片刻说道:“男人嘛,你哄着不行就得逼他。你俩的事还缺点火候,你听我说……” “哟,这不是老韩家媳妇,以前我求着你来你都不来,今天来我家干什么?” 王奶奶一听有人开门进来,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阴阳怪气。 “这不当不正的,你做什么饭。” 韩嫂子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屋子里瞄去。 王二勇没在家,王大勇在炕上呼呼大睡。 “有事就说,有屁快放。” 王奶奶还因为几年前托韩嫂子帮忙介绍对象,韩嫂子说她家俩孩子天生光棍命的事情耿耿于怀。 “村子里多出个小媳妇,我想着给大勇或者二勇介绍介绍,看来不用了。” 韩嫂子说完,转身要走。 老奶奶赶忙追了出来。 她变了一副嘴脸,说道:“那感情是好事,韩家媳妇,你走累了吧,在凳子上坐一会。你跟我说说,是哪家的小媳妇?” 王大勇早就睡醒了,半眯着眼睛听着她们的对话。 “那小媳妇长得壮,身体好。屁股大,一看就能生儿子。” 王奶奶乐开了花。 “那可好。” “不过带了一个九岁的孩子。” 王奶奶吸了一口凉气。 “我家俩小子可都是大小伙子,找个离婚匠子,那可不行。” “呵呵,瞅你这话说的。你家大勇不是媳妇跑了吗,要不然你家大孙子是哪里来的?” 王奶奶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闭上了嘴巴。 “那小媳妇你也认识。” “村里小媳妇我是认识不少,我没听说谁突然离婚了的。” “不是最近离婚的,是几年前死了老公的那个。” “谁死老公了啊……” 王大娘突然捂着嘴巴,压低的声音:“你不会是说郑寡妇吧?” 王大勇腾的一下从炕上坐了起来。 他看着韩嫂子,目光凶狠得问道:“你说郑家那老娘们?她在哪儿?” 麻将馆中。 “王二勇,你这手气不咋好啊,我又糊了。” 张子茂把手中的麻将推倒,得意洋洋的说道:“十块钱赶紧拿出来,这点小钱儿你不可能也要记账吧。” “今儿个不知道手气咋了,真是晦气。” 王二勇一边嘟囔着,一边从兜里拿钱。 “你还在这里赌,赶紧去看看你哥,你哥去找郑寡妇去了!” 王奶奶都拽着王二勇的衣领往外拉。 “郑寡妇,哪个郑寡妇啊?” 在一起打牌的赵小六探着身子往外看,一脸疑惑的问道。 “还不是几年前让王大勇进去的那个。” 张子茂起身伸了个懒腰。 饶有兴致地对着牌友说道:“走啊,看热闹去,这不比打麻将有意思?” “你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就找不到你了?我在号子里日日恨,时时恨,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王大勇拽着郑寡妇的头发,拖到院子里。 “你让我们王家蒙羞,让我在里面蹲了整整八年,八年啊!” 王大勇一脚踢到郑寡妇的肚子上,郑寡妇疼的嗷嗷直叫。 “大勇,我当初不知道会罚的那么重,求求你放过我!” 郑寡妇头发凌乱,浑身是泥。 “你放屁!我要让村里所有人看看,看看你个贱女人,看看犯贱会有什么下场。” 王大勇再次拽起了郑寡妇的头发,往着大门口拉。 毕竟是从号子里出来的,听到动静出来的村民也只站在一旁看热闹,看着王大勇凶神恶煞的样子,大气不敢出。 “你们在干什么?” 李大根拿着棍子,挑着内衣,原本想回来找郑寡妇算账。 还没到家门口,就看见家里围了不少人。 众人自觉的让出了个位置。 “王大勇,你在干什么!” 李大根扔掉棍子,赶忙跑到郑寡妇身边。 “你眼睛瞎吗,我要踢死她!” 王大勇眼神凶狠,对着郑寡妇的肚子,又狠狠的踢了一脚。 郑寡妇捂着肚子,脸色煞白,疼的只剩下闷哼。 “你去管管你哥。” 王奶奶怕闹出人命,对着王二勇小声嘀咕。 王二勇扯着嗓子喊道:“我说那天你车里怎么拉了个娘们儿,原来是这个贱女人!李大根,你可不地道。一边追着春花,一边和这娘们钻被窝!” “啥意思啊?他不是和春花处对象的吗,他们黄了吗?” “得回春花没和他结婚,都啥年代了,还想要两个媳妇。” “李大根,你和春花睡过没?要是没睡过,我去跟她睡!”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在为春花不值,有的在大声起哄。 “我和郑寡妇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李大根急得满头大汗,百口莫辩。 “呵,敢作不敢当,你还真特么是个孬种。” 王大勇一抡拳头,打在李大根脸上。 “你特么把郑寡妇藏家里了是吧,在地底下做苦命鸳鸯去吧。” 王大勇抡着拳头,更加有力。 “我特么说了不是我。” 李大根本来就窝着一股火,也挥着拳头反击了起来。 眼看两人从门口打到了院子里,众人也跟过去围观。 两人已经打红了眼,摸到什么就要往对方身上呼。 李大根伸手一摸,拽到半截砖头。 他现在只想打死这个王八蛋。 砖头还没落下,就被人拽了开。 “别特么打了,再打真出人命了!” 王二勇领着这几个牌友,拦在两个人中间。 “你们靠边,老子今天要特么打死他!” 王大勇蹭着嘴角的血,一脸凶狠。 “我特么还打死你呢。” 李大根捂着被打的红肿的眼睛,不甘示弱得喊道。 “大勇,咱们回家,啊?” 儿子好不容易回来,王奶奶可怕他再进去。 她拽着王大勇,可王大勇一把把她推到了地上。 从牙缝里恶狠狠的吐出了几个字。 “今天不打死他,老子就不走了。” 第80章 心软 眼看王大勇挣脱人群,朝着李大根跑去。 王奶奶快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两人中间,噗通一声,对着王大勇跪了下去。 自己儿子的性格她还是知道的。 他说要杀了李大根,八成就真会下死手。 “妈,你松开我!” 王奶奶跪在地上,抱着王大勇的腿不松手。 “二勇,快抓住你哥啊!” 李大根气鼓鼓的看着王大勇的背影,他不是傻,王大勇一家子人多,他就光棍一个,要是自己上去拼命,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走到人群中,王二勇环视四周,用着手指向众人。 “你们都听好了,谁都不许报警。要是我哥进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众人缩着脖子,后退了一步。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张子茂领着几个牌友,驱赶着看热闹的众人。 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郑寡妇捂着脸的低泣声。 “唉。” 李大根走到郑寡妇身边,长叹一声,伸出了手。 郑寡妇被李大根一拉,站起身来。 他躲在李大根怀里,掩面哭泣。 “大根,对不起。” 郑寡妇哭的泣不成声。 “我实在没地方住,就在你家住了几天。没想到王大勇那个王八蛋不光想杀了我,还连累了你。对不起,大根。” 郑寡妇身子抖的像筛子一样。 早上的愤怒被打的这一架打的烟消云散。 郑寡妇恐惧的样子让李大根心里很不舒服,他用手轻轻拍了拍郑寡妇的后背。 “我现在就收拾东西走,我出去无家可归也好,露宿街头也好。就算王大勇抓住我打死我,我也不能再连累你了。” 郑寡妇说着,要往屋子里走。 “唉。” 李大根深深的叹了口气,拦在了郑寡妇前面。 “我不能看着你被打死,那样我一辈子心都不会安。你要没地方去就在我这住下吧,就当我认了个干姐姐。不过你得帮我跟春花解释一下,她误会咱们之间的关系了。” “谢谢你,大根。以后我当牛作马的伺候你,服侍你……” “你别。” 李大根忙摆手。 “以后你睡东屋,我睡西屋。我只是好心收留你,等你找到能住的地方,就马上搬出去。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真特么不是个东西,亏我前些天还帮他说好话。” 婶子拿着一土篮子衣服,来到小河边。 看着春花也在洗衣服,欲言又止。 可衣服搓到一半,实在憋不住了,破口大骂起来。 “啊?” 春花看着婶子,不明所以。 “春花,你在河边洗半天衣服了吧。你可能不知道,刚在村子里打起来了。” “啊?” “我说句话,你也别伤心。李大根那王八犊子,屋子里藏了个郑寡妇。不知道咋的被王大勇知道了,把他们打了一顿。” “呵。” 春花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春花,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婶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春花点了点头。 “这王八犊子,挨千刀的。” 婶子猛地捶了一下放在石头上的衣服。 “你没事吧,春花?” 春花看着水面,摇了摇头。 早上的愤怒早就随着眼泪落进水中,飘走了。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三叔说的对,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当时就是没在现场,要是在现场,我多少得来点掌声。打的好打的妙,打的呱呱叫!” 春花拽住婶子猛拍衣服的手。 衣服的命也是命。 “以后什么狗屁男人,咱一个都不谈。” 春花苦笑着,点了点头。 “姨姨,你看我会打水漂了!” 小丫捡起一块瘪瘪的石头,朝着河里扔去。 只见石头在水面上弹了一下,再次落进了水中。 “嘶。” 李大根闭着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也伤的不轻,我自己来。” 李大根去抢郑寡妇手中的鸡蛋,谁知郑寡妇又把手放在李大根的手背上,吓得他赶忙把手缩了回来。 “你因为我受的伤,当然得我帮你弄。” 郑寡妇一边拿着蛋白在李大根红肿的眼眶上滚动,一边轻轻的吹着气。 “郑嫂子,你不用这样。” 李大根知道春花需要关怀,他为了她可以付出所有。 可谁又知道,李大根心里也有脆弱的部分,他也同样需要关怀。 李大根把头转到一边,害怕心一软,真接受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你都说让我当你干姐姐了,你乖。” 郑寡妇转过李大根的头,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温柔的抚摸他脸上的伤口。 王大勇下手确实狠,李大根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用了三天时间才消肿。 河水已经不像冬天那样冰凉,阳光一照,竟然多了一点暖意。 李大根穿着水裤,下河摸鱼。 春风一吹,波光粼粼。 现在不像夏天水大,又不像冬天,鱼都藏起来了。 小鱼出来产卵透气,又因为水温低,游得缓慢。 李大根拿着网在河里捞了一上午,终于捞到了一小盆。 小鱼一扎多长,个个肚子圆鼓鼓的,里面装满了鱼籽。 他蹬了蹬冰的有些抽筋的腿,爬到了岸上。 盆子里还有两个蝲蛄,吓得的小鱼四处乱窜。 李大根收起水裤,端着小盆,朝着春花家走去。 春花站在园子里,拿着二齿子,正在刨地。 这几天大太阳晒得好,园子里的土干了些。 只是背阴处还有些土,冻得硬邦邦的,一齿子下去都是冰碴。 “春花,你看看我这是啥!” 李大根越过壕沟,站在杖子外面,高举的盆,一脸兴奋。 春花摇了摇头。 李大根的事情和她再也没有关系了。 见春花没反应,李大根又喊起了在旁边玩耍的小丫。 “小丫你看看,姨夫给你弄了好多条鱼!” 小丫手里拿着个铁罐子,里面装着几条扭来扭去的曲蛇(蚯蚓)。 这是姨姨从地里刨出来的。 小丫看了一眼春花,朝着李大根跑去。 第81章 激将 小丫趴在杖子上,看着盆里活蹦乱跳的小鱼,眼睛直放光。 李大根乘胜追击,赶忙说道:“让你姨姨把大门打开,我把小鱼送进院子里好不好?” 小丫转头看向春花。 春花默不作声,收起二齿子,朝着屋里走去。 “姨姨!” 小丫大喊着,追着春花进屋去了。 李大根端着盆在门口等了快一个小时,直到大半盆鱼肚子翻白,春花也没出来。 心中不免感到失落。 看来春花是彻底不想理自己了。 看着盆里的鱼死的差不多了,李大根只好叹息一声,朝着家里走去。 “姨姨,姨父走了。” 小丫趴在窗户边上,露出个小脑袋。 看着马路上没了李大根的身影,大声叫道。 “啊。” 春花坐在炕上,看着后窗户发呆。 她声音平静,手却紧紧的攥成了一个拳头。 爱难忘,恨也难忘。 小丫拿起铁罐子,跑到院子里。 把蚯蚓朝下一抖落,三只母鸡拍着翅膀飞了过来。 小丫蹲在地上,手杵着下巴,看着吃得起劲的母鸡小声嘀咕道:“小鸡啊小鸡,你吃饱点,多下点蛋,那样姨姨就不会不开心了。” 李大根走回家门口,只见烟囱升起了炊烟。 空气中也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心里一阵酸楚。 进到门里,只见郑寡妇已经做好了饭菜,正在解身上的围裙。 “大根回来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郑寡妇快步凑到李大根面前,眼神里充满了惊喜。 “你从哪儿弄了这么多条鱼?你好厉害!” 李大根把盆放在地上,闷闷不乐的回到了西屋中。 不一会,厨房里传来了呲啦呲啦的油炸声。 炸小鱼的香气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郑寡妇推门而入,在李大根面前放起了桌子。 “我不吃。” 李大根把头转向一边。 “你不吃我得吃。” 郑寡妇也不生气,自顾自的把饭菜端了上来。 “砰。” 一股啤酒味钻进李大根的鼻子里。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闹小孩脾气。” 郑寡妇倒了一杯啤酒,放在李大根面前。 “我说了我不吃。” “你不吃我也不吃,咱俩就都饿着。” 郑寡妇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在李大根旁边。 “咱们俩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天了,你也不肯吃我做的东西。天天吃冷水泡饭,哪里受得了。” 郑寡妇把盛的杠尖一碗的白米饭端到李大根面前,热气飘到李大根的下巴上。 李大根咽了咽口水。 “大根,你听姐一句劝,强扭的瓜不甜,别再作贱自己了。来,姐喂你。张开嘴巴,啊……” “我说了我不吃!” 李大根在为春花的绝情心烦不已,用手一扒拉,饭扣在了桌子上。 “行,你不吃,那我也不吃。” 郑寡妇假装生气的嘟囔道。 “你就算饿死了,春花也不会心疼。我心疼你,我就跟你一起饿着。反正你活着也不打算娶我,等咱俩饿死了,我让俺家小钱给咱俩埋一起。黄泉路上有个伴。” 郑寡妇冷笑一声。 “到时候白骨两堆,你想逃也逃不掉。” “唉。” 李大根长叹一声,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起来。 “别光喝酒,吃菜,吃菜!你抓的小鱼里面都带籽,可香了!” 看着李大根不再抗拒,郑寡妇笑道:“爱吃我做的菜就好,我伺候你一辈子。” “呦,你们俩在喝交杯酒?” 春天的风大,韩嫂子一进门,风猛得把门带上,哐当一声。 李大根喝着闷酒,一言不发。 郑寡妇赶忙笑着解释道:“小嫂子,你可别乱说。我是想和他喝交杯酒,可人家只顾着自己喝。” “瞅你说这话,也不害臊。小钱在我家住了几天,非要找妈妈,你去看看。” “好咧,小嫂子。你看着点大根,别让他喝多,喝酒可对身体不好。” “行了行了,赶紧去吧。还没结婚,就成管家婆了。” 郑寡妇一挤咕眼睛,朝着外面走去。 “韩嫂子,你来干啥。” 李大根对于韩嫂子把钥匙给郑寡妇的事儿还耿耿于怀,说话也没有好气。 “当然是跟你说亲来了。” “呵,我和春花都黄了。” 要不是郑寡妇突然住进他家里,春花也不会生气。 “你和春花是挺可惜的。” 韩嫂子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 “那天韩嫂子还祝福了你那么多,谁成想人心变得那么快。” “呵。” 李大根冷哼一声。 “你也别生气了,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人不到处都是。” “可我谁都不要,只想要春花。” “傻弟弟,你还没搞明白状况吗。不是你想不想要春花,是春花不要你了!” “春花不要我,那我就光棍一辈子。” 李大根气呼呼的,又灌进一大口酒。 “你看你说什么傻话,你可以光棍一辈子,那小郑媳妇怎么办?” “什么她怎么办?” 李大根瞪圆了眼珠子。 “我就是来跟你和小郑媳妇说亲的。” 李大根直摆手。 “我跟她不可能。” “你知道村里那群老娘们怎么传的吗,说小郑媳妇贱,破坏了你和春花。” “呵。” “还说你李大根也不是个东西,睡了人家那么多天,也不给她个名分。” “我睡她?” 李大根吃惊的指着门外。 “小郑媳妇在你家待了那么多天,你说不发生点啥,谁信?那帮老娘们也不能半夜趴炕边上看你俩睡没睡一个被窝。” “呵,随便他们怎么说。” “你不在乎名声,可小郑媳妇在乎名声。她是铁了心的要跟着你了,你也不能让她背着破鞋的骂名,骂上一辈子。你可让她咋活啊?” “那她可以走啊!” 李大根被惹怒,声音也大了几分。 “你说她走,她往哪儿走。连着死了两个丈夫了,她再走,只能往死里走!” “她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李大根把脸转向一边。 “行,这是你说的。” 韩嫂子起身。 “我回去就把原话跟小郑媳妇说,她稀罕你,回头你给她收个尸,也算成全她了!” 韩嫂子一边朝着门口走,一边支着耳朵听。 只听酒杯在桌子上发出咣当一声响,李大根长叹一声,喊道:“你别跟她说,你回来吧……” 第82章 逼婚 “我就知道你和村里的别的光棍不一样,你善。” 韩嫂子说完,一屁股又坐了回来。 “呵,我不善。” 又一杯闷酒下了肚。 “我跟你说说小郑媳妇,你也先别反驳。” 韩嫂子打好预防针,自顾自的说道:“说句不好听的,别人都有个爹妈帮着,再不济,大爷大娘也能帮着张罗张罗。你一没家底儿,二没人帮衬,你说娶个媳妇有多难。” “呵。” “你别管女人高矮胖瘦,想要嫁人了,总能找到下家。小郑媳妇看上你了,说明你俩有缘。月老把线绑好了,你非要扯断,违背了天意。” “呵,什么老天爷,老天奶的,我从小就不信!” “那你总该信老话了吧。老话可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小郑媳妇大你九岁,那相当于抱了三块金砖。你看小郑媳妇儿长得丰腴,那就是旺夫的命。” “呵,那还旺死了两个丈夫。” “大根,你别说这话。那两个是福薄,经不起。嫂子看你,就是有福的命!” “那你的意思是我命太好,把我爹妈克死了?” 韩嫂子被怼的目瞪口呆,她对着空中呸呸呸了三声。 “别这样了大根,咱们在说小郑媳妇的事……” “我说了,我不可能娶她。” “砰!” 二人看向门口。 只见郑钱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他扑通一下跪在韩嫂子的跟前,手抱着韩嫂子的大腿。 带着哭腔说道:“婶子,你快救救我妈吧,我妈上吊了!” “你说什么!” 韩嫂子大惊失色,赶忙起身。 郑钱哭着大喊道:“我妈说了,她知道李叔不可能娶她,她就死了得了!” “她咋能这么糊涂!” 韩嫂子步下生风,朝外跑去。 眼看要闹出人命,李大根心里咯噔一下,也赶忙追了出去。 韩嫂子家后院有棵山楂树,春天还没长出嫩芽,光秃秃的。 郑寡妇脖子吊在绳子里,脚踩着一块木桩。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脚下一蹬,挂在空中。 “小郑媳妇,你咋这么想不开啊!” 韩嫂子赶忙去抱挂在树上的郑寡妇,可一个女人的力气毕竟有限。 李大根紧随其后,赶忙过去,把郑寡妇从树上抱了下来。 郑寡妇捂着脸,哭的泣不成声。 韩嫂子也抹着眼泪,捶打着郑寡妇愤怒的说道:“就算别人骂你贱怎么了,就算别人说你是破鞋又怎么了。你还有孩子要养,咋就想着要死呢。” 郑寡妇不停的捂着脸,抽噎着。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他李大根不要我,我死了就算了。我没有地方去,出去流浪也是死。还不如死在村子里,变成鬼了也能去看看他!” “大根啊,你干嘛要辜负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啊!” 韩嫂子泪流满面,看着李大根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唉。” 李大根长叹一声。 “郑寡妇,你也别死了,我娶你……我娶你还不行吗?” “大根?” 郑寡妇仿佛刚知道李大根来了一样,惊讶的用手捂住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你喝了酒了,肯定是在骗我。等我不死了,你又反悔。” “大根了,你看你把一个女人伤成了什么样子。我要是你,我就立个字据。省着小郑媳妇怕你酒醒了反悔。” 李大根被闹得焦头烂额,他脑袋一热说道:“立就立,我李大根说话算数。” 两个女人互相望了一眼。 韩嫂子把郑寡妇从地上拉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 “咱们大根和别的老爷们不一样,她是大丈夫。大丈夫说话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说了就会做的。你也别寻死觅活的了,以后你俩相互扶持,好好活着。” 韩嫂子看似在安慰郑寡妇,实际上是在给李大根戴高帽。 没有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己。 几人来到屋里,韩嫂子拿着纸笔,在上面写道: 我李大根自愿娶小郑媳妇为妻,并非酒后失言,绝不赖账。 韩嫂子顿了顿,看着李大根说道:“这一天不结婚,小郑媳妇心里也不能落挺,再弄出人命就不好了。不行就这样,嫂子给你定个日期。一个星期之后你俩结婚行不行?” 酒劲上头,李大根头痛欲裂,他只想快点结束,点了点头。 “成,那我就写一个星期之后。” 韩嫂子写完,把笔递给了李大根。 “你在这签个名,等我找印泥,再按个手印。” 看着李大根一切东西都弄好,韩嫂子终于喜笑颜开。 “大根兄弟,咱们可都立了字据,你要是酒后反悔了,我可要闹到村长那里去。女人出嫁前都要在娘家待上几天,你回去准备彩礼,我把小郑媳妇打扮打扮,给她买身衣服。” “彩礼?” 李大根刚才只顾签字,也没看上面的内容。 韩嫂子指着一行小字说道:“你看看,咱们白纸黑字的写着,你得拿五千块钱彩礼!” “五千块钱?” 李大根脑子嗡了一下,被迫娶了个媳妇,还要被迫再拿五千块钱当彩礼? “小嫂子,你欺负我识字少。” 郑寡妇夺过笔,把写着彩礼的那行划掉。 “我也没有娘家需要扶持,要什么彩礼。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了,啥东西不都是共同的了吗?” “诶,大根啊,你看你要娶的女人心眼多好,还没嫁过去,就替你着想。” 李大根被绕进圈子里,看着郑寡妇,眼神之中竟然有一点感激。 “既然小郑媳妇不要彩礼,那婚礼总该有吧。不然村子里那些长舌妇还以为小郑媳妇是倒搭的呢。你回去准备准备,正好也能收点礼钱。” 春天的晚风带着寒意,吹得李大根脑瓜子嗡嗡直响。 头痛欲裂,脑瓜子一晃,仿佛装满了浆糊。 李大根回到家里,一头栽到了炕上,呼呼大睡。 韩嫂子家里,众人可睡不着了。 郑寡妇一脚踢在郑钱屁股上,埋怨的说道:“你却不能领着李大根跑快点,就是吊在树上那几分钟,我都快吊得翻白眼儿了。” “妈,你刚才要是吊死了可咋整?” 韩嫂子狡黠得眨着眼睛。 “放心吧,郑钱。那绳子我特意选的糟了(被风化了)的,只要你妈一使劲蹬,准保掉下来!” 第83章 三条人命 “爸,爸。” 李大根一睁眼,看见郑钱站在炕边上,伸着一只手。 “韩婶子说了,让我跟你拿点钱,给我妈买两件衣服。” “不是,你妈买衣服关我什么事。” 李大根嘟囔着,转了个身。 “韩婶子说,你和我妈要结婚了,你就是一家之主,当然得跟你要。” 郑钱伸着手,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是,谁跟谁结婚……” 李大根突然想起了什么,腾的一下,从炕上坐了起来。 “爸,你还没给我钱呢!” 见李大根跑了出去,郑钱赶忙追上。 “哟,这不是大根吗?这么快就想新媳妇了?” 韩嫂子见李大跟匆匆跑来,打趣道。 “什么新媳妇不新媳妇的,昨天晚上我喝多了,那纸条不算数。韩嫂子,你把纸条还给我吧。” “你这样可不行啊,大根。” 韩嫂子尖着嗓子。 “我今儿个一早,把你要结婚的消息都跟左邻右舍说出去了,你说你突然又不同意了,不是把小郑媳妇架在火上烤。” “那也不成,我不能娶她,纸条你放哪儿了,我自己找。” 李大根前脚刚踏进门坎,就听屋子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老太爷啊,我的命咋这么苦呢!我这张脸没地方放了,我死了吧!小钱,你到妈身边来,咱俩一起喝药死了得了!” 李大根赶忙跑进屋子里。 只见郑寡妇瘫坐在地上,一个手拽着郑钱,另一只手拿着一瓶敌敌畏。 “我的大妹子,你们要都死,我也死。我韩嫂子在这村子里好歹也是要脸面的人,这事一闹,我也没脸了!” 韩嫂子一边哭着,一边也凑了过去。 李大根紧握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可好,自己一旦退婚就会闹出人命。 这一闹,还是闹出了三条。 “小嫂子,是我拖累了你。这辈子咱们就算黄泉路上有个伴,等到下辈子,我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郑寡妇说着拧开了瓶盖。 “行了!” 李大根快步走过去,抢过农药瓶扔在地上。 郑寡妇哭的梨花带雨。 “你能抢走这一瓶,我能找到更多瓶。不想娶我就让我去死,你管我干嘛?” “唉。” 李大根长叹一声,转身出去。 一阵风吹过,夹杂着些许沙尘。 李大根抬头,天阴沉沉的。 “姨姨,外面为什么是黄色的?” 春花正蹲在地上搓衣服,听小丫一说,抬头朝着窗外望去。 天空果然变成了黄色,要刮沙尘暴了。 她赶忙出去,把酱缸盖上盖子,上面又放了两块石头。 她从园子里出来,看见李大根已经走进了院子里,离自己还有几米远。 李大根目光无神,愁眉苦脸。 眼睛盯着地面,似乎是在发呆。 春花不想看见他。 她赶忙朝着屋子里跑去。 随着房门咣当一声响,李大根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里被拉了回来。 “春花,我有事跟你说!” 等李大根跑到房门边,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 “春花!春花!” 李大根拍了两下门,春花并没有回应。 他背靠着房门,坐在了地上。 “姨姨,地上凉。” 小丫一脸担忧的看着春花。 她跑到屋子里,抱出来一个黑布垫子。 这是春花用破袄子改的屁股垫。 小丫把垫子放在春花旁边,蹲在春花跟前,手杵着下巴。 春花背靠着房门,脸埋在胳膊里。 说好了不悲伤,看见那个伤害自己的人,身体还会忍不住的发抖。 “春花。” 李大根的声音隔着木门钻进春花的耳朵里。 春花身子一震。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可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你。我他妈就是个混蛋。” 啪的一声,李大根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不理我,我难受的要命。以前我没对不起你,往后……” 李大根眼睛通红,声音哽咽。 “往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了……春花,你可以恨我,骂我,忘了我。不要再躲我,避我,绕开我。往后我只想远远的看你一眼,我也只能看你一眼了。” 李大根抓着自己的头发,眼泪打湿了地面。 “姨姨。” 小丫伸出小手,抹掉了春花脸上的泪水。 “我结婚那天,你还是别来了。我怕我会哭。” 李大根颤抖的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叼在嘴里,半天才打着火。 大风卷着沙尘打在脸上,李大根目光无神的望着远方。 春花抹干了眼泪,望着房顶。 两人没交流,却都心知肚明。 这是一场对于过去感情的告别。 沙子拍的窗户哒哒直响,房门后面留下一地烟蒂。 一面是自己喜欢的春花,一面是三条人命。 李大根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认命了。 “小嫂子,你真是神机妙算。” 郑寡妇把农药拧好,放在一边。 “这农药我早就倒掉了,以前吓唬你韩哥的,他们男人不都吃这套。” 韩嫂子捂着嘴巴笑。 “你说李大根他不能又退婚吧?” “你小嫂子是谁,男人的心被我捏的死死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他对春花的感情再深,也不敢拿三条人命开玩笑。” 婶子坐在炕上,欲言又止。 春花看出婶子的意思,从挂历上撕下了一张纸,在上面写道:明天李大根结婚吧? 婶子惊愕的点了点头。 “春花,我还怕你难过呢,没跟你说。” 春花苦笑摇头。 一个是村里的老光棍,一个是克死了两个丈夫的寡妇,前阵还风风火火的打了一架。 作为另一个主角,别人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提起。 春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春花,那天你就别去了。我也不让你三叔去,老李家的礼在李大根爸妈死的时候已经还完了,再说我看见李大根和那寡妇也生气。” 春花摇了摇头,从兜里摸出一百块钱。 别人都随三十五十,她要去送礼,还要比别人多。 “春花,你这是何苦呢。” 婶子轻叹一声。 春花咬紧嘴唇。 李大根跟她告别了,她也要和李大根告别。 沙尘暴吹了一天,夜晚格外明朗。 月光之下,王大勇坐在院子中,往磨刀石上吐了两口口水。 王奶奶起夜,看着菜刀上反射出月亮的寒光,毛骨悚然。 第84章 李大根结婚 王大勇眼神凶狠,盯着前方。 王奶奶大气不敢出,憋着尿,迈着小步,又回到了屋子里。 “二勇,赶紧起来看看,你哥是不是要杀人啊?” “我哥他咋可能。” 王二勇眯着眼睛嘟囔道。 “不成,你赶紧起来,你大哥对郑寡妇心里有恨,明天怕是要出事。” “你这老太太,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什么。” 王二勇被说的不耐烦,抓起羊毛衫套在身上。 “我真怕他闹出人命,不行你帮我,给你哥先绑起来吧。看见他在外面磨刀,我的心脏吓得砰砰直跳。” “啊?” 母亲对于他们哥俩可以说得上是溺爱,第一次看见母亲要自己帮忙,对付自己的哥哥。 “我是为你哥好,要是真弄出点啥事,你哥这辈子就毁了。” 王奶奶说着,从厨房里翻出一小捆麻绳。 王大勇青筋暴起,眼睛通红。 虽然是从号子里出来的,可以前也就是犯了个流氓罪,要是让他杀人放火,也需要进行心理建设。 血淋淋的场面不停出现在脑海中,王大勇盯着前面发呆,耳边只有风声。 突然,一根绳子伸到了胸前。 “你干什么?” 王大勇从地上跳起,拿刀乱挥。 “二勇,我按着你哥,你快点绑!” 王奶奶双手抓着王大勇的手腕,菜刀才没有落下。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小心我连你们都剁了!” “哥,你他妈是真疯了。” 王二勇在王大勇身上打了个死结,点燃了一根烟抽了两口,塞到王大勇的嘴巴里。 “二勇,赶紧把你哥手里的刀夺下来!” 王奶奶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此时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 “为了个老娘们,你还想把自己搭进去不成!” 王二勇一边嘟囔着,一边把刀把从哥哥手里抠了出来。 “呸!” 王大勇把嘴里的烟吐在地上,大声嚷嚷道:“老子就摸了一下她的屁股,凭什么关了八年!现在好了,还打算结婚过好日子?呵,凭什么呀!” “你要是生气,我明天找几个人,去把他俩打一顿就行了。你也还不解气,咱们以后一个月打一次!” 王二勇又点燃了一根烟塞到哥哥嘴里。 王大勇转过脑袋,不接弟弟递过来的烟。 面无表情的盯着月亮。 王奶奶拿起破衣裳,把菜刀包了几下,藏到柴火垛里。 “放开我。” 看着母亲从身边路过,王大勇声音阴冷。 “大勇你听话,就照你弟弟说的那样,明天让你弟弟找人给他俩打一顿。等到他俩的事儿办完了,妈再给你放开。二勇,外面天冷,给你哥弄屋子里去。” 王明志听到外面的争吵声,早就从炕上爬起来了。 看着奶奶和二叔押着自己的爸爸走进小屋子里,吓得缩在墙角。 想和爸爸亲近的热情早就被那一顿皮带抽没了,在他眼中只剩下了恐惧。 “智智,你今天上那屋跟你二叔睡。” 王明智像猴子一样从炕上跳了起来,朝着另一个屋子跑去。 把王大勇扶到炕上,王奶奶佝偻着身子,坐在炕边的椅子上。 “二勇,你也先去睡吧,今天晚上我看着你哥。” 王大勇盯着窗外一言不发,王奶奶也不敢睡。 两个人就这样熬着,直到王奶奶眼皮打架,侧躺在炕上,嘴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鞭炮声打破了村里的宁静。 一辆黑色大奔停在李大根家门口。 村里少了一个潜在的五保户,村长自然是乐意。 李大根结婚没人帮着张罗,韩嫂子就找到了村长。 村长也应下了。 在李大根结婚这天忙前忙后。 看着大奔停到了门口,赶忙迎了过去。 “老李村长,咱们好久没见了。” 郑晓拉开车门,一个穿着黑褂子的老头从车里走了下来。 “孟村长,身体还好?” 老头的手和村长手握在一起,打着招呼。 孟家围子和李家屯子虽然隔着几里路,他们两个以前一起去镇上开会时也总会碰见。 “身子好着呢,只是天天为村子里愁的,白头发更多了。” “老孟,要我说你就太认真。” 老李村长挺着圆鼓鼓的肚子。 “也快了,再熬个几年,像我一样退休了,就能天天养养花,钓钓鱼。” “嗨,这不是马上要合村了吗?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干到退休。” “你可别这么说,老孟,你的能力是有的,合村之后,肯定还能当村长。” “我老了,脑子跟不上了。这机会不是还得留给年轻人?” 村长回头看向黑色大奔。 老李村长咧嘴一笑。 “我家那小子还是嫩了点,还不是得靠老孟你的帮助。” “哪有哪有。” 村长不好意思的只摆手。 “李哥。” 郑晓再次拉开车门,李生从里面走了下来。 “小李村长!” 村长回头打着招呼。 李生穿着一身笔直的中山装,对着村长点了点头,快步朝着屋子里走去。 “大根,你看大家都等着呢,还不赶紧把新娘接回来?” 韩嫂子走到李大根旁边,小声嘀咕。 李大根低垂着眼睛,虽然把胡子刮的干干净净,可看起来萎靡不振的。 “咋的了?新娘子呢?” 李生进屋看了一圈,皱着眉头。 李大根抬头,看着这个好几年没有联系的亲戚。 “大根啊,恭喜恭喜。” 老李村长也走进了屋子里。 “二叔。” “我看你没有婚车吧,新娘子在哪,我让小郑开车帮你把新娘子接过来。” “赶紧走了,新娘子快等不及了。” 韩嫂子抓紧时机,赶忙推着李大根往外走。 李大根刚被推到大门前,就看见春花领着小丫从远处走了过来。 他僵在了原地。 韩嫂子看在眼里,赶忙按着李大根的脑袋,把他塞进了车中。 “去哪里接?” 郑晓捏着方向盘,扭头问道。 “离得近,你往前走,一会在哪拐弯我告诉你!” 韩嫂子也不管后排坐的应该是新郎新娘,一屁股坐在了李大根旁边,堵住了门口。 她可害怕李大根半路打开车门跑了。 车拐了个弯,回头看着后车窗,见不到春花的影子了,韩嫂子才松了一口气。 李大根一言不发,红着眼睛,盯着袖口上的扣子。 “行了,就在前面停,到了!” 韩嫂子家门口早就聚集了想看热闹的人。 李大根被韩嫂子从车里拽了出来,他低垂着脑袋,朝着大门里走去。 第85章 礼账 郑寡妇早就没有了娘家,穿着一身大红绒衣,头上戴着塑料假花,坐在韩嫂子家的炕上。 看着李大根被众人推了进来,笑得像朵桃花一样。 “小郑媳妇也没有娘家人帮,我给她包了点饺子,祝你们早生贵子。” 韩嫂子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子生饺子,夹起一个递到郑寡妇面前。 郑寡妇张着嘴巴咬了一口。 韩嫂子又把饺子递到李大根前面。 李大根把头别到一边,看着郑寡妇有些奈何的说道:“我都来了,你走不走?” “你瞅瞅你,真是个急性子。” 韩嫂子尴尬的把生饺子放到一边。 “看新娘子漂亮吧,这身行头还是我给买的。回头你可得还我。” “走啊。”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李大根已经有些不耐烦。 再说他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只愿意给春花花钱,剩下别的女人,想都别想。 “你看看你,新娘哪有脚落地的。你得过来背着走!” “快背她啊,李大根!” 赵小六嗑着瓜子,起着哄。 “不是新娘子太富态了,你身子太虚了吧?” 众人被逗的一阵欢笑。 “我看你才虚!” 李大根被激的走到了炕边,弯下了身子。 “呜!” 看着李大根背起了一百八十来斤的新娘子,众人一声起哄。 春花走到院子里,越靠近屋子步伐越慢。 她在家里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可临了到了现场,还是怂了。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来时李大根已经被推到了车里。 踏进门槛的那一刻,心脏猛的加速。 身子朝着帐房走去,眼睛却不自觉的四处乱瞄。 李大根不在屋子里。 “春花,一百。” 账房先生接过钱,写在礼账上。 看着春花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春花也来了呀,你不抓把糖?” 张奶奶领着小孙子,抓着满满的一大把,塞进小孩子的兜里。 “你说你个老太太,刚刚不都抓了一把,咋又来抓一把?我这糖都快被你抓完了。” 账房先生半开玩笑着把装糖的口袋往桌子里拉了拉。 “瞅你那小气吧啦的样子。” 张奶奶手里还剩下几块糖,实在塞不进去了,就放在了小丫的手里。 小丫拿出一块糖,递给春花。 春花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怕喜糖是苦的。 写完礼账,出了院子,春花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见到李大根,也算是和他告别过了。 她领着小丫刚走出大门,只见黑色的大奔车从不远处开了过来,停在门口。 众人起哄,鞭炮声再次响起。 春花呆愣在原地。 车门打开,李大根先走了下来。 他刚一抬头,就看见了春花。 “春花…” 李大根的心像被人揪住一样抽疼。 他看着春花的方向,眼里满是深情。 “鞭炮都快放完了,还不赶快背新娘子进去!” 韩嫂子在一旁催促着。 李大根站的直直的,脚上像坠上了千斤顶,动弹不得。 春花对上李大根的眼神,慌忙低下脑袋。 “姨姨,我们回家吧。” 小丫仰着脑袋,扯着春花的衣角。 “啊。” 春花应了一声,扯着小丫挤出了人群。 李大根踮着脚,生怕错过春花每一个背影。 直到春花消失不见,才佝偻着身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赶紧的呀,新娘已经等不及了。” 韩嫂子站在一旁,使着眼色。 “让她自己走吧。” 李大根低头看了一眼还在车里的郑寡妇,眼神之中带着无奈和冷漠。 “你说你…诶~” 不等韩嫂子抱怨的话说出口,李大根已经独自朝着屋子里走去。 整个仪式,李大根呆若木鸡。 坐在酒席上,只顾喝着闷酒。 李大根出去随的礼少,来的人也少。 只有头席,没有二悠(第二遍席)。 没到下午一点,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留下十几桌残羹剩饭。 郑钱趴在桌子上,啃着苏白肉上面的糖。 郑寡妇夹起一大片肥肉,塞进嘴巴里。 账房先生见人走的差不多,才把黑色小包和账本递到李大根面前。 李大根刚要接,谁知郑寡妇率先一步把黑包抢过去。 “你是一家之主,我是管账先生。” 郑寡妇咧嘴大笑,“这钱当然得由我管了。” 李大根喝的烂醉,趴在桌子上摆了摆手。 刚才若是试探,此时的郑寡妇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李大根没反驳,就是默认。 以后李大根就是她的长工,受她驱使了。 “钱钱,你帮妈看着点儿。” 郑寡妇起身,喊着郑钱,两人一同朝着屋子里走去。 “今天我喝多了,不能陪你了。” 张子茂用塑料桌布擦擦手,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子。 “你……你别走。” 李大根抓住张子茂的手腕。 张子茂嘿嘿一乐。 “娶个媳妇,你不擦枪磨炮,新娘子都快等不及了。” “谁等不及?” 李大根大着舌头指着屋里。 “她不是我的新娘子,我不娶她。” “你瞅你又说胡话,那今天是谁的婚礼?” 张子茂拍着李大根的后背。 “娶家里不对人家好嘛,你个老小子,心里是不是还想着春花?” 张子茂这句话戳中了李大根的痛点,他抹着眼泪,嘴里一直嘟囔着:“春花,我要去的是春花呀。” “哥们儿你放心,以后春花……我……我帮你去照顾。” 张子茂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李大根无力反驳,抓起酒杯,一口苦酒又下了肚。 “不行了,再喝,我感觉胃要炸开了。” 张子茂脸喝的通红,眼神也变得迷离。 “你……你小心着点……我来时看见王二勇了,他,他好像要揍你。” “他揍我,揍我啊……” 李大根苦笑。 真是喝多了,感觉被别人推到沟里都爬不起来。 张子茂也走了,整个院子只剩下李大根一个人。 春风阵阵吹来,李大根缩着身子,半眯着眼睛。 他瞄着放在桌子上的账本,那是一片刺眼的红。 “二叔,五百……李生,五百……张子茂,五十……” 李大根趴在桌子上,翻着礼账嘟囔着。 “春……” 李大根手指着账本上的名字,愣住了。 心像被撕开一样的疼。 “春……春花?” 第86章 李大根出事 “春花。” 滚烫的眼泪落在手背上,李大根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子。 他多混蛋。 他善,他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春花。 三条人命又怎样? 他好想春花。 “那就让我做个恶人吧。” 李大根一边嘟囔着,一边朝着门口走去。 村子里不比荒郊野岭,又称赶春天,到处都是光秃秃的。 王二勇在镇子上找了几个混混,原本想早上动手,没想到李大根竟然坐着车去接的媳妇。 只能等着夜黑风高。 他在院子里支起一张桌子,和几个混混打起了麻将。 李大根喝得烂醉,走三步,停一步。 原本想去春花家,没想到失了方向,走到了王家门口。 王奶奶在一旁沏茶倒水,抬头一看路上,声音颤抖的说:“二勇,你看的是不是李大根?” 王二勇兴奋的从牌桌上跳了起来。 “奶奶个熊,还想着晚上套他麻袋,现在送上门了。哥几个,就是这个王八蛋,咱们走。妈,你松开我啊!” 王二勇甩掉王奶奶抓着他袖子的手。 “二勇,打也别真打,给你哥做做样子,让他消消气得了。可别真闹出啥事。” “我知道了!” 王大勇坐在仓房之中,反手抓着麻绳。 手中还有一把生锈的刀。 他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看到李大根被几人硬拽了进来。 “你们干什么?我要去找春花!” 酒精让李大根身子发软,想要挣脱也挣脱不开。 “我们要干什么,当然是教训你一顿,给我哥出气!” 李大根被使劲一推,一个踉跄,跌倒在王大勇的脚边。 他刚要起身,王二勇坐了上去。 “哥,你说怎么打,拳头照头呼,还是扇巴掌?” 王大勇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眼神,变得阴冷。 他突然抖落掉身上的麻绳,拿着生锈的菜刀朝着李大根砍去。 王二勇哪曾想哥哥已经挣脱了束缚,吓得忙从李大根身上起来。 看着菜刀朝着身上砍来,李大根一伸腿,踢在王大勇的脚上。 咔吱一声响,菜刀落在李大根的小腿上。 瞬间血流了一地。 “你娶的娘们是吧,你们一起去见阎王吧。” 王大勇并没有停手的意思,拔出菜刀朝着李大根的脑袋砍去。 眼看要闹出人命,王奶奶哭喊着扑到李大根身上。 这刀是要致李大根于死地的,王大勇使出了十成的力气。 菜刀砍到了王奶奶的脊椎骨上,发出嘎吱一声响。 “哥,你咋把咱妈也砍了?” 王二勇使出浑身的力气,把王大勇推到一边。 “妈……” 王大勇如梦初醒,声音也变得颤抖。 “大勇,妈感觉不行了,你走,你快走!” 怕是菜刀砍穿了脊椎骨,刺到了心脏。 王奶奶身上的血喷涌而出,打湿了袄子。 看着王大勇已经被吓傻了,王奶奶使出最后的力气,抓住了王二勇的裤脚。 哀求道:“让你哥走,快走,你哥不能再进号子里了……” 王奶奶失血过多,脸变得煞白。 说完这话,脑袋一垂,没了声息。 “咱妈让你快走,你倒是快走啊!” 愤怒和悲痛让王二勇眼睛通红,把哥哥推出了仓房。 就连王二勇找来的几个混子都吓傻了。 以前在台球厅认识的,就说帮忙过来打个架,也没想到会闹出人命啊。 “哥,咱们现在咋整?” 其中一个小混混颤抖的问。 “老太太没事的,哥几个晚上帮忙挖个坑。” 王二勇脱下外套,在李大根砍伤的腿上使劲缠了几圈。 “把他俩都埋进去吗?” “那就真成杀人了!” 王二勇擦着冷汗。 “老太太没事的,咱们就一口咬定是卡门框上,摔死的。他不能死,会出人命。” 王二勇坐在李大根的腿上,用麻绳在破衣服上又缠上好几圈,血才终于止住。 郑寡妇坐在炕头上数着礼金,李大根失踪了小半天,也没有在意。 反正她的目的只有钱。 至于李大根,只是他们娘俩挣钱的工具。 外面的桌子已经被收走,只留下地上的一片片残羹剩饭。 几只老鼠钻进其中,大快朵颐。 塑料布里哗啦啦直响。 听到人的脚步声,瞬间变得安静。 李大根早已疼得失去了知觉,被王二勇几人抬着扔回了门口。 郑寡妇抬头看看柜子上的石英钟,已经九点了。 “行了,小钱,你的眼睛要不要了?” 郑钱把电视机的声音开得极大,郑寡妇一关电视,屋子里瞬间变得安静。 “出去尿尿,然后咱们俩睡觉。” “我爸呢?” 郑寡妇摸着郑钱的头,噗嗤一笑。 “什么你爸,他就是个挣钱的工具。记住你姓郑不姓李,就算你亲爹死了,你也是老郑家的根。” 两人说着,开门朝外走。 借着月光,看着门外躺了个人,吓得惊叫出声。 “妈,这是李大根吧?他死了吗?” 郑钱躲在母亲身后,露出半个脑袋。 “他不能死啊……” 郑寡妇也有些慌张,连着死了两个丈夫了,不能自己结婚第一天,第三个也死了吧。 她蹲下身子,伸出发抖的手指,放在李大根的鼻子下。 “妈,他死了吗?” 郑钱的声音吓的郑寡妇一跳。 她跌坐在地上,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 “他没死。” “可他腿上是什么?是血吗?” 血渗透旧衣服,在麻绳上凝固,漆黑一片。 郑寡妇颤抖的解开麻绳,旧衣服和身体已经黏在了一起。 她费力的扯开了一条缝,只见里面皮开肉绽,仿佛能看见一丝白骨。 “啊……” 她吓得再次跌坐在地上。 “妈,咋了?” 郑钱也凑过来看,被郑寡妇拦在了后面。 “他的腿被人砍断了。” “那咋整,以后是不是就挣不了钱了?” 郑钱还记得母亲刚才说过的话,眼神里满是担忧。 “别胡说。” 郑寡妇此时已经心乱如麻。 她就想找个长期饭票,可不想养个残疾。 指着门外颤抖的说道:“你去……去把韩婶子找过来……” 第87章 腐烂 “小郑媳妇,这咋出的事?” 韩嫂子被郑钱找来,跑的满头是汗。 看见李大根变成这样,也吓得身体僵直。 “小嫂子,我就是没了主意,所以叫你来看看。” 郑寡妇哪曾想能出这事,早就脑子一片空白。 “没事,没事。” 韩嫂子强装镇定。 “你确定他腿砍断了?” “应该是,都能看见骨头了。” “咱俩先弄屋里去吧,隔在外面,再冻死。” 韩嫂子叹息一声,蹲在李大根的脑袋旁边。 “我抬着脑袋,你抬着腿。” “行,行。” 郑寡妇起身,拽住李大根的两条腿。 “啊…” 李大根疼的冷汗直流,痛苦的闷哼。 看着伤口又被撕扯,不停的涌出血,郑寡妇吓得手脚发软,几次差点把李大根的腿扔地上。 两人费力才把李大根搬回炕上,地上滴一串的血迹。 “谁砍的呀?” 韩嫂子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 “那我哪知道。小嫂子,咱们报警吧。” “那可不行。” 韩嫂子摆了摆手。 “要是全村里的人都知道李大根残疾了,你就脱不开身了。再说李大根平时也没结什么仇家,不至于把他砍成这样…” 韩嫂子突然瞪大了眼睛。 “小郑媳妇,你说能不能是老王家人干的?” “那我更得报警!” 虽然当时是和韩嫂子商量好的,把王大勇引来打自己一顿,勾起李大根的保护欲。 可王大勇是真下狠手,上次差点把自己打死了。 郑寡妇这仇可还记在心里呢。 “那更不能报警了,你想想,他连李大根都敢砍,保不齐你前脚报警,后脚对你跟小钱在做出点啥不好的事。没准这次把李大根砍了,消了气,就不会找你跟小钱的麻烦了。” 郑寡妇转念一想,韩嫂子说的也对。 谁知道亡命之徒会干出什么事? “小嫂子,你说报警也不能报,那我咋办?” “你先照顾几天,要是能好,也就那么地了。要是不能好,你就及时抽身。反正看他现在的样子,也不可能对你做啥事。” 郑寡妇点了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 酒劲过去,李大根被疼醒。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无声的流着眼泪。 费力的起身,摸着受伤的腿。 上面摸起来麻酥酥的,感觉不到疼。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能听见隔壁房间里郑寡妇的鼾声。 李大根睁着眼睛,从后半夜睁到天亮。 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 过了一会,郑钱端进来一碗白米粥。 “我妈说了,让你把粥喝了。” 郑钱把粥放在炕上,跑了出去。 李大根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他眼睛里早就干涩,布满血丝。 嘴唇因为缺水裂开一道道缝隙。 到了中午,郑钱送来了第二碗粥。 他端着早上早就变凉的那碗粥,大声嚷嚷道:“妈!下次你自己送!我早上端进来的粥,李大根压根就没吃!” 郑寡妇皱着眉头,看着李大根的腿,一脸嫌弃。 隔着几米远,不耐烦的说道:“结婚第一天,你的腿就成这样,老娘留下来照顾你就不错了。你要是不吃,我就把粥倒出去!” “呵。” 李大根冷哼一声,哀莫大于心死。 且不说在要出大力的农村腿折了意味着至少大半年没有收入,残疾了一辈子也就完了。 折的不光是李大根的腿,也有他想不顾一切和春花在一起的心。 现在他不配。 “不吃是吧?不吃就饿着。” 郑寡妇气鼓鼓的走到炕边,拿起碗,打开窗户,倒了出去。 “不吃,没人求着你吃,想饿着,就让你饿死。” 郑寡妇气呼呼的把碗拿进厨房,狠狠的摔在灶台上,咣当一声响。 李大根半眯着眼睛。 这辈子完了,完了就完了吧。 外面的食物残渣已经有些发臭,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屋子里。 李大根眯着眼睛。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已经让他没了一点精神。 昨天伤口上落了两只苍蝇,李大根还有力气赶一下。 今天任由苍蝇在上面飞舞,李大根已经没了力气。 “你还不打算吃东西?” 郑寡妇端了一碗米汤走了进来。 “张开嘴巴!” 把米汤舀在勺子里,送到李大根嘴边,可李大根还是紧闭着嘴唇。 “行,你不吃是吧?” 郑寡妇把米汤放在一边,指着李大根的鼻子骂道:“你以为你是个香饽饽,我非跟春花抢你!我不就是图你有个好身体,能干活。你要死是吧,别死在屋子里!你出去死!” 郑寡妇说着,拽着李大根受伤的那条腿。 “嘶。” 李大根疼的龇牙咧嘴。 突然,一股恶臭传来。 郑寡妇忙收回了手。 在坏腿和炕上之间,竟然有几条胖乎乎的蛆虫不停的扭动着身体。 “啊!” 郑寡妇吓得跑出了几米远。 她跑到衣柜前,翻出了自己拿过来的几件衣服,把收的礼钱也卷在了里面。 郑钱正在厨房吃饭,听到母亲动静,跑过来看。 看着母亲抱着一副慌乱的样子,郑钱问答:“妈,你要干啥?” “小钱,你跟妈先走,这家不能呆了。” “韩婶子不是说咱们得留下来照顾他?” 郑钱指着坐在炕上喘着粗气的李大根。 “他都烂了,生蛆了!谁他妈爱照顾谁照顾,他肉都烂了,这辈子废了,不死也残疾了!我可不想留下来跟他过苦日子!” 郑寡妇已经收拾好东西,拉着郑钱往外走。 “妈,那咱俩去哪?” 郑钱已经和母亲习惯了流离失所,拽着郑寡妇的衣服问道。 “还能去哪?先去你韩婶子家!” 两人来到韩嫂家门口,发现大门紧锁,院子里也没人。 郑寡妇蹲下身子,摸向大门旁边的烂瓦片。 韩嫂子有个习惯,出门喜欢把钥匙藏在这里。 等她起身时,钥匙果然在她手中。 两人打开房门,进了屋里。 “妈,我刚才饭刚吃到一半,肚子还饿呢。” 郑钱跑厨房里巡视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吃的,嘟囔道。 “给你钱,你去买点面包。” 郑寡妇声音急促,刚才的一幕还让她惊魂未定。 郑钱拿着钱跑出去了。 郑寡妇抽着鼻子,她总感觉身上还有人肉腐烂的味道。 第88章 回旋镖扎在了自己身上 韩嫂子家的玻璃窗很大,阳光照进来暖暖的。 郑寡妇抽着鼻子,越抽越觉得身上的腐肉味重。 她记得前些天韩嫂子说在院子里支起一个可以淋浴的小屋子,索性出了屋子。 在院子的一侧果然多了一个铁皮房子,上面还放着一个大大的蓝色水袋。 郑寡妇拉开铁门,看见里面放着一个塑料的莲蓬头。 打开开关,里面的水温温的。 郑寡妇感觉身上痒痒的,脱了的衣服放在一边,洗了起来。 铁皮房子上挂着一个木头架子,上面放着香皂和洗发水。 看样子,韩嫂子应该用过。 香皂的香味盖过手上的臭味,郑寡妇揉搓着身上的每一个部位,自从回到这个村子里,就没有这么放松过。 她正哼着歌,突然,铁门被拉开。 “小钱你……” 郑寡妇刚要破口大骂,看见门外的人,忙拽过衣服,护住身子。 “你是谁?” “我还问你是谁呢,在我家干什么?” 男人穿着红色的背心,外面套着军绿色的外套,皮肤晒得黝黑。 胸前的肌肉隐约可见,一看就是个能干活的汉子。 郑寡妇快速的在脑海里思索着,突然惊讶的开口说道:“韩哥,你是韩哥吧?咱们好像也没见了。” “你是我媳妇娘家的妹子?” 老韩说着话,眼睛不住的瞄着郑寡妇裸露的大片白色。 “韩哥,你是真把我忘了。我家老郑活着的时候,你俩不是最好的哥们吗?” 郑寡妇嫁过几个男人,咋能不明白男人的心思,也不急着遮掩。 她竟然伸出一只手,捏了捏老韩的胳膊。 “韩哥一看就是个精壮的男人,比我之前嫁过的那几个强多了。” 老韩不好意思的把胳膊抽了回来,耳朵也变得通红。 结结巴巴的说道:“呃……你……你先洗……你洗完澡穿好衣服,咱俩回屋里再说。” 回到屋子里,老韩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瓢水。 出去几个月没碰女人,好容易回家想和老婆温存一下,里里外外还没找到人。 脑子里又钻出小郑媳妇白花花的皮肤。 刚才真是看得一览无余。 老韩感觉身上燥热难耐,不停的咽着口水。 虽然小郑媳妇不及自己老婆身材好,可家花哪有野花香。 郑寡妇穿衣服的功夫,已经想好了主意。 李大根那条腿多半是废了,跟他只能过苦日子。 还不如自己再找个精壮的男人,屋子里的那个就不错。 她打开莲蓬头,朝着胸前浇了几下。 披散着头发,走了出来。 正巧看见把面包买回来的郑钱。 “妈,我吃了一半,剩下一半留给你!” 郑钱兴高采烈地和母亲打着招呼,没想到郑寡妇竟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出去玩一下,几个小时之后再回来。” “为什么?” 郑钱不知道屋子里多了个男人,朝屋子里跑去。 被郑寡妇拽着衣领,拽了回来。 她小声威胁道:“你听话,出去玩一会儿再回来。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 郑钱哪里敢不听,拿着半块面包,朝着外面走去。 门吱呀一声响,打断了老韩手上的行为。 他赶忙慌乱的系着裤腰带。 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腥味。 郑寡妇坐在老韩旁边,头发上的水不停的滴落在胸口。 单薄的衬衫变得有些透明,露出里面暗红的内衣。 老韩眼睛朝下,根本挪不开。 “韩哥,我好久没看见像你这么强壮的男人了,我能摸摸你的肌肉吗?” 郑寡妇夹着嗓子,发出娇滴滴的声音。 那声音钻进老韩的耳朵里,麻酥酥的。 他刚脱下外套,郑寡妇就凑了过去。 手指点在肌肉上,一点老韩一激灵。 “小嫂子真好,每天能被这么结实的双臂抱着。如果也有人能抱抱我就好了,我的命真是太苦了。” 郑寡妇说着,抹起了眼泪。 老韩脑子一抽,伸开双臂,说道:“那……那我也抱你一下?” 郑寡妇一把搂住老韩的腰,头贴在老韩的胸口上。 喃喃自语道:“韩哥,我好羡慕小嫂子,如果能和你抱一辈子就好了。”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许久没碰女人的老韩,哪经得起这样的撩拨。 他突然收回手臂,一把搂住郑寡妇的脑袋。 呼吸也变得滚烫。 “你啥时候想让我抱你,我随时都可以抱你。” “韩哥,隔着衣服抱不舒服。” 郑寡妇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衣服。 肌肤的触碰让老韩血脉膨胀,脑子里最后一点理智也被欲望占领。 他搂着郑寡妇,一个翻身,滚到了炕上。 郑寡妇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又没从李大根那里得到了什么。 两人碰撞,简直是干柴遇上了烈火。 等到天有些黑,还没有停止。 “李大根,你没事吧?” 张子茂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不见回应。 拉门进去,只见屋子里黑漆漆的。 “这什么味道啊?李大根,你家进死耗子了吗。你咋不开灯呢。” 若有若无的臭味让张子茂眉头紧皱。 他拉开灯绳一看,吓了一跳。 原本以为李大根是在躺着睡觉,没想到李大根的裤腿上趴着几只蛆虫,在不停的扭动。 “我擦,你不是死了吧!” 张子茂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嗯。” 李大根听见有人来,无意识的闷哼一声。 “李大根?” 张子茂壮着胆子,用手摸向李大根的脸。 李大根脸色煞白,却烧的滚烫。 “我靠,你新娶的媳妇呢?” 张子茂听牌友说这几天没见到老王家的两个小子,害怕李大根出事,才过来查看。 没想到这一看,李大根果然出事了。 “你等着,我去把周医生喊来给你看看!” 张子茂说着,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郑钱坐在小河边,百无聊赖的往河里扔着石子。 那半个面包早就吃完了,肚子饿得咕咕乱叫。 又不敢回去,生怕惹妈妈不高兴。 他正盯着河面发呆,突然身后传来韩嫂子的声音。 “这不是小钱吗?你咋坐这儿呢,李大根好点了没?” 第89章 捉奸在床 郑钱听到韩嫂子的声音,就像见到了亲人。 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拽住韩嫂子的手。 “我妈说,李大根腿废了,不和他过了。” 韩嫂子点了点头。 “不和他过了也行,反正天底下男人多的是。赶明儿韩婶子再帮你妈介绍一个。你妈呢?” “我妈中午就领我去你家了,看你没在家,她自己摸钥匙把门打开了。” 韩嫂子脸上带笑,心里却有些恼怒。 毕竟自己帮郑寡妇只是好心,他们两家也非亲非故。 这倒好,竟然把她家当成自己家一样随意。 “行,小钱,你可别跟你妈学。那毕竟是婶子的家,你说要是婶子家里丢了啥东西,可说不清。” 郑钱听得出好赖话,脸臊得通红。 慢慢松开了韩嫂子的手,小声回答到:“我知道了,婶子。”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回了院子。 只见屋子里没开灯,从外面往里看,乌漆抹黑。 “妹子,你说你。姐没在家,你咋自己进来了?” 韩嫂子一边开门,一边大声嚷嚷。 “啊。” 只听在黑暗的屋子里传来一声惊呼,便没了动静。 “你咋不开灯?” 韩嫂子一拉灯弦,吓了一跳。 炕上竟然坐着两个人,他们正胡乱的往身上穿着衣服。 “小郑媳妇你……” 血压腾的一下直冲头顶,韩嫂子浑身颤抖。 她指着两人的方向大声骂道:“你们两个他妈王八蛋,钻被窝都钻到老娘被窝里来了!” 老韩吓得一边提着裤子,一边瞄着媳妇,不敢说话。 “你个烂裤裆的玩意,我好心好意的帮你,你竟然把我的男人给睡了!你他妈不要脸!” 韩嫂子说着,上去扯郑寡妇的衣服。 郑寡妇躲在老韩身后,也不反抗,可怜兮兮的说道:“韩哥,你看你家母老虎,吓到我了。” “媳妇,你听我说……” 毕竟温存了几个小时,身上还挂着郑寡妇的体温。 老韩上前阻止,却被韩嫂子一把打在脸上。 她哭喊着大骂道:“你个死不要脸的玩意,我跟了你那么多年,净吃苦了,一点福都没享到。你他妈还睡别的女人?” “媳妇,我错了。” 老韩想要抱住发癫的媳妇,却被郑寡妇一把推开。 “还有你个贱货!我帮你挖别人墙角,你他妈反过来挖我墙脚!” 韩嫂子常年干农活,力气很大,一把推倒了郑寡妇。 郑寡妇摔在地上,眨着眼睛看着老韩,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韩哥,你刚才睡我的时候不是跟我说,要和这个疯女人离婚娶我吗?” 老韩害怕惹火上身,低垂着脑袋,急的直跺脚。 低声跟着骂道:“你个破鞋,还不是你先勾引我的。少说两句吧你。” “呵,跟我离婚,然后跟你这个破鞋搞在一起是吧。” 韩嫂子怒极反笑。 摸起老韩还没来得及穿的另一只鞋,朝着郑寡妇的脸呼了过去。 脸被打的啪啪直响。 “你喜欢搞破鞋是吧,这破鞋给你啊!你接着搞啊!” “小嫂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郑寡妇见老韩保护不了自己,只好服软。 抱着脑袋,哭的凄惨。 “你知道李大根他就是一个窝囊废,他有病,他这么长时间还没碰我,我忍不住……” “呵,你忍不住就睡我男人是吧?” 韩嫂子挥舞鞋底的手更加用力。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装什么聊斋。你哭是因为你知道错了吗,你哭是因为你被我堵被窝里了!” 郑钱哪知道屋子里有个男人,更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和那男人竟然睡在一起。 不然在外面就算拦着,也不能让韩嫂子回家。 他跪在地上,扯着韩嫂子的大腿大声哭道:“韩婶子,求你放过我妈吧,不要再打我妈了!” “我他妈放过你妈,谁又能他妈放过我!” 韩嫂子歇斯底里的大声吼道。 “老韩,你在院子门口扯个灯!” “媳妇,你要干嘛?” 被捉奸在床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老韩面露难色,身子没动。 “你要是还想跟我过日子,就扯个灯!” 韩嫂子凛冽的眼神,吓得老韩一激灵。 他赶忙翻出备用灯泡,扯着电线拿了出去。 “韩婶子,你放开我妈!” 看着妈妈的头发被韩嫂子抓着,提溜着要往外走,郑钱想救下妈妈,被韩嫂子一把推开,坐在地上。 “妈!” 郑钱起身,哭着追了出去。 电线很长,是每年晚上在外面打场用的。 此时挂在大门口,发出幽黄的光。 韩嫂子拿着鞋底子,走一步,在郑寡妇脸上抽一下。 郑寡妇的哭嚎声震天动地,很快就惊动了左右邻居。 大家纷纷探个身子,朝这边望来。 韩嫂子见有了观众,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大家看看这个不守妇道的狗东西,前脚刚和李大根结婚,后脚就和我家男人睡一起了!” 脸打的啪啪响,郑寡妇原本就圆润的脸,又被打肿了一层,已经有些变形了。 “行了,你别说了。” 作为捉奸在床的另一方,老韩急得直挠脑袋。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呵,你个贱人,你不是喜欢被男人看吗,我让你被男人看个够!” 韩嫂子说着,一把撕开了郑寡妇还没有扣好的衣服。 “呜~” 看着白花花的皮肤露在灯光之下,众人一阵惊呼。 “韩嫂子,你太过分了!” 郑寡妇虽然不要脸,可外面还留了点脸。 现在剩下的那点脸彻底被扒得干干净净。 她恼羞成怒,一把挣开了韩嫂子的束缚,也去扯韩嫂子的衣服。 包裹在衣服里的不光是韩嫂子的脸面,也是老韩的脸面。 他哪能看自己媳妇赤裸的出现在别的男人面前。 上去一把拽住郑寡妇的胳膊,把她使劲甩在地上。 “你们两个人欺负我一个是吧!你们等着!” 郑寡妇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朝着黑暗中跑去。 “妈!” 郑钱刚要去追,却被韩嫂子薅住了衣领。 她对着郑寡妇逃走的方向大声喊道:“你睡了我的男人,这件事我跟你没完!你能跑是吧,小崽子在我手里,看你能往哪里跑!” 第90章 冤家路窄 “他肉怎么烂成这样了。” 周医生拿着镊子,轻轻掀开李大根裤腿上的布,眉头紧锁。 “我也就只能处理小的伤口,这都露骨头了。李大根前两天不是刚结婚吗?他媳妇呢?” “那谁知道了,我一进来就没看见他媳妇的影子。周医生,你赶紧给他弄点退烧药吧,我感觉李大根快要被烧死了。” 幽黄的灯光下,李大根脸被烧的通红,身子不住的颤抖。 周医生拽出李大根嘎吱窝下的体温计,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手不住的抖了一下。 她对着张子茂焦急的说道:“这可不成,他都烧到四十一度了。你赶紧去找村长,看看咋弄!” 张子茂忙向村长家跑去,路过韩家门口时,看见路上有不少人,他们似乎在低声讨论着什么八卦。 “嗨,老张!你竟然没出来溜达,刚才可精彩了。” 赵小六叼着烟站在路边上,对着张子茂打招呼。 张子茂哪有时间听八卦,摆了摆手,继续朝着村长家跑去。 过一会儿,人群还没有散去,只见村长跟着张子茂急匆匆的往前走。 众人一看,八成是哪里又出事了,也跟在村长两人的屁股后面。 没想到村长急匆匆的扎进了李大根的家里。 赵小六正扯着脖子看热闹,张子茂把村长送进屋子里,又匆匆的赶了出来。 看着赵小六,面色阴沉。 “老赵,你在这正好。村长让你把车开过来,李大根快不行了。” 赵小六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哥你别闹,我的面包车刚买没几个月。” “村长说了,人命关天,赶紧去!” 赵小六虽然不想帮这个忙,可村长的话还是得听的。 不情不愿的往家走。 过了一会儿,面包车的大灯照亮了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群。 “来两个男的,进来搭把手!” 两个村民早就跃跃欲试,想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便和张子茂一起走进了屋。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大根身上裹着床单,直挺挺的被抬了出来。 众人吓的瞪着眼睛,抻着脖子看。 等到面包车的灯光消失在黑暗中,众人才慢慢散开。 天蒙蒙亮,山上笼罩一层薄雾。 郑寡妇伸了伸有些僵硬的胳膊,从地上爬了起来。 昨天晚上自己慌不择路,跑上了山。 跑累了,竟然在一棵大树旁睡着了。 郑寡妇挠着胳膊上的红点。 好在昨天自己逃跑时,拽走了衣服。 要不然赤身裸体的,不被冻死,也会被地上的蚂蚁咬的浑身痒痒。 她看着不远处的山上,竟然冒起一丝炊烟。 郑寡妇缩着膀子,朝着炊烟升起的地方走去。 隔着几棵树,就闻到了烤玉米的香糊味。 郑寡妇抻着脖子看,灌木丛后,隐约是一个人影。 那人剃着寸头,身材消瘦。 是个男人! 郑寡妇最不怕男人。 她赶忙走了过去。 背后传来的窸窣声吓得王大勇一跳,他赶忙转过头来。 “啊。” 郑寡妇惊讶的捂住嘴巴,转身想跑。 可自己哪里是一个男人的对手。 还没跑几步,就被王大勇摁在地上。 王大勇躲在山里的这几天,也过得不好。 本来就消瘦的脸上更看不见多少肉,薄薄的嘴唇已经挡不住凸出的牙齿,眼眶漆黑,双眼凹陷其中。 活像一个骷髅。 “王……王大勇……你……求你放过我。” 这个寡妇不怕男人,除了眼前的这个恶魔。 “我放过你,我为什么要放过你。” 王大勇声音沙哑。 “因为你,我他妈变成个杀人犯了!我把我妈砍死了!” 王大勇边哭边笑,几尽疯狂。 “我这辈子毁了,都毁了!是你把我毁的!” 王大勇骑在郑寡妇身上,胳膊勒住她的脖子。 “求求你,别杀了我。我陪你睡觉,我陪你睡觉行不行?” 郑寡妇的手使劲拽着勒住自己脖子的那条胳膊,可王大勇是使了劲的,坚固的如同钢筋水泥一般。 “求……求求……” 郑寡妇因为缺氧不停的挣扎,声音也越来越小。 最后两眼一闭,没了生息。 “呵呵呵呵呵。” 王大勇发出地狱般的冷笑。 他拽着郑寡妇的一条腿,拖着朝空地走去。 眼神空洞,喃喃自语道:“你说陪我睡觉,现在陪我睡觉吧……” 酱块在缸里溶解的差不多了,春花拿着打酱耙,不停的搅碎剩下的块块。 上面浮起一层白色的细末。 小丫蹲在一旁,摸着小草的露珠。 暖暖的阳光一照,晶莹剔透。 婶子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看着春花在捣大酱,说道:“你这大酱今年下的还挺早。” 春花看着婶子,等着她继续说话。 婶子是个急性子,凡是有事,都会写在脸上。 “唉,我就说你心思细。昨天晚上村子里有两个大瓜,你听说了没?” 春花摇了摇头。 天一黑,就锁门关灯了,她和小丫睡的都挺早。 “这瓜都是关于李大根的,你听了也别难过,别生气。” 婶子小心翼翼的看着春花,只见后者眼神果然闪躲了一下。 “你确定你要听吗?” 看着春花点头,婶子才继续说道:“郑寡妇活该,照我说,韩嫂子也活该。她不是上窜下跳的撮合郑寡妇和李大根吗,结果你猜咋的,昨天把郑寡妇和他家老韩堵被窝里了。” 婶子说的神采奕奕,一副大仇已报的快感。 “我就觉得郑寡妇不是个啥好东西,你说韩嫂子也是好笑,这不是引狼入室,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春花笑不出来。 毕竟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毁了自己的爱情。 “昨个你不知道,那鞋底子抽的啊,脸都抽得像猪头一样了。” 婶子捂着嘴巴,笑出了声。 春花看着婶子,她还是比较想听关于李大根的消息。 “李大根那个负心的玩意儿,也算是苍天有眼。听说应该是知道自己新娶的媳妇和别的男人睡了,喝农药了吧。昨天从屋子里抬出来的时候,听说都硬了!” 第91章 郑寡妇的尸体 春花吓得手软,拿在手里的酱耙滑落在酱缸中。 李大根就这样死了? “昨天拉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要做个检测还是啥的。” 春花快速的眨着眼睛,感觉眼泪快要憋不住,流出来了。 婶子轻声安慰道:“春花,你也别难过,一切都是命。他们欺负你,命里就该有这么一遭!” 婶子的话如同隔着一层玻璃,春花已经听不进去了。 满脑子都是李大根的死讯。 她是恨李大根,可也不想李大根死。 韩嫂子扒着窗户,看着外面。 郑钱手被绑着,靠着墙角,瑟瑟发抖。 “那个臭不要脸的女人去找别的男人鬼混,不要你了吧!” 这都两天了,郑寡妇还没有回来。 韩嫂子心里有气,对着郑寡妇的孩子也阴阳怪气。 “韩嫂子,去掰刺老芽啊!” 张奶奶挎着个篮子,站在门口对着屋子里大喊。 韩嫂子哪有这个心思,打开窗子回应道:“张大娘,我家这点破烂事还没处理完呢,你今天自己去吧!” “成,那你哪天去,喊我。” 张大娘独自挎着篮子,朝着村外走去。 春天来得急。 山坡上已经出见了点绿色。 就连光秃秃的树都拱出了嫩芽。 往年张奶奶都跟韩嫂子一起去搬山,摘一些山上的野货去集市上换点钱。 一个经验老道,一个手脚麻利。 今天张奶奶自己一个人钻进林子里,多少有点打怵。 春风一吹,还挂在树上的枯叶沙沙作响。 张奶奶在林中穿梭,寻找刺老芽。 光盯着头顶了,没注意脚下。 裤腿被荆棘丛刮住了。 张奶奶低头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地上竟然躺着一个人。 那人裤子被褪去一半,青灰色的屁股蛋上落了一层苍蝇。 张奶奶吓得裤子一湿,跌跌撞撞的朝着山下跑去。 “滴唔滴唔。” 警车路过村子前面的道路,呼啸而过。 韩嫂子等到下午,没等到郑寡妇,反而院子里开起来一辆警车。 郑钱靠在墙角,已经睡着。 韩嫂子赶忙跳到炕上,解绑在他身上的绳子。 刚跳下炕,警察就开门走了进来。 警官打量着她手中的绳子,询问道:“你拿根绳子做什么?” 韩嫂子心里一阵发怵,心想大事不好,难道是郑寡妇报警了? 她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刚要去仓房把袋子绑一下……” 警官不再理会她,看着炕上的小孩询问道:“这是陈红红的儿子吧?她家还有没有成年亲属?” 这一问把韩嫂子问的愣住了。 “陈红红是谁啊?” “就是你们说的郑寡妇!” 韩嫂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能联系到她的成人亲属吗?” 韩嫂子不懂警官为啥这么问,只能如实回答:“我听他说过,她娘家没人了。” 两个警官对视一眼。 “那这孩子也不行。听说她之前是住在你家的,你们很熟吧?” 韩嫂子连忙摇头。 “我们不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要是没关系,她的孩子会在你这儿!” 警官一眼看出韩嫂子说谎,严厉的呵斥道。 “我们好多年没联系了,就前阵子,她在我们家住了几天,我们真的不熟!” 韩嫂子快被吓哭了,说话都带着哭腔。 “你也别激动,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另一个警官平静的说道。 “今天经过群众报警,说在山上发现一具女尸,想让家属去辨认一下。她孩子太小,辨认不了。如果你跟她熟的话,帮忙去看一眼。” 韩嫂子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你说啥,郑寡妇死了?” 郑寡妇果然死了,死相还很凄惨。 身体倒在灌木丛中,裸露的皮肤上满是伤口。 在她旁边,不停的有蛆虫的蠕动。 韩嫂子跟在警官身边,胃里不停的翻动。 “你确定死者是陈红红吧?” 韩嫂子捂着嘴巴,用力的点了点头。 “行了,你先回去吧。记得这几天别乱跑,等着我们给你录口供。” 警官的话刚说完,韩嫂子快步朝着山下跑去。 刚跑出林子,她胃里是在翻腾的厉害。 手撑着大树,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 出去翻地的老韩已经被喊回了家,坐在炕上看着郑钱。 都说母子连心,郑钱似乎早就有了预感。 韩嫂子回去的时候,发现郑钱已经眼睛哭得红肿,还在不停的用袖子抹着眼泪。 “韩婶子,我妈她,她真死了吗?” 看着郑钱的样子,韩嫂子心里的仇恨已经减去大半,剩下的只有心疼。 如果一切都是她和郑寡妇的报应,孩子没错。 韩嫂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把郑钱搂在怀里。 勘查到了晚上,尸体被拉走,山上也扯上了一条封锁线。 第二天一早,警车又开进了村子里。 警车上坐着老韩两口子,还有郑寡妇的儿子。 警笛声在平静的小镇上响起,众人纷纷驻足观看。 在一个小平房中,一个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架子的男人把包子放在蘸料碟里,蘸了点酱油和辣椒,塞进嘴中。 老板站在蒸笼后,忧心忡忡。 这男人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巴掌大的包子两口就塞进嘴里。 噎得直捶胸口。 老板真怕男人噎死在自己店里。 他盛了一碗豆浆,端了过去。 一伙人正在街上东张西望,看见吃包子的男人,径直走了起来。 “你是王大勇吧?” 王大勇惊恐的抬头,却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 “跟我们出去一下吧。” 郑晓提着王大勇的衣领,从凳子上拽了起来。 “诶,我包子钱!” 老板看着王大勇被拽出了小店,忙追出来喊。 郑晓拿出十块钱,递给在一旁的小弟。 “警官,你拷上我干什么,我是冤枉的呀。” 警车之中,只有老韩喜提一副银手镯。 “冤枉什么冤枉,我们从女尸体内提取到了男人的精子,你有重大的嫌疑!” “我对天发誓,我只是和她睡了一觉,根本没有杀她呀!” 老韩抖着手,银手镯哗啦啦直响。 “到底冤没冤枉你,等到我们调查清楚就知道了!” 第92章 又一具尸体 “没想到那娘们儿还有人帮着出头。” 王大勇把头偏向一边,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娘们。” 郑晓看着跟他在一起的混混,笑出了声。 “我哥要是知道你管他叫娘们,肯定得给你两嘴巴子。” 郑晓前一秒还笑颜如花,后一秒窝心脚已经踢在王大勇的心口上。 王大勇面如死灰,捂着胸口,一声不吭。 “从号子里出来的人就是皮实,哥几个有好多天没活动手脚了吧?” 几个混混对视一眼,拳头和脚如雨点般落在王大勇身上。 王大勇手脚被束缚,动弹不得。 没挺几分钟,已经佝偻着身子,低声哀嚎。 郑晓站在一旁,从兜里拿出打火机,优雅的点燃香烟。 当王大勇嘴里喷出一大股鲜血,才叫停。 几个混混打红了眼,喘着粗气。 其中一个竟然捡起仓房里的一节尖锐的木棍,对着王大勇的太阳穴扎去。 “你他妈疯了,我找你们来是打人,不是杀人。” 郑晓一把拦在面前,粗壮的手臂紧紧扼住小混混的脖子。 “郑哥,哥……” 小混混吓得扔掉木棍,赶忙求饶。 “你他妈清醒点。” 郑晓一把放开小混混,一手拿着香烟,一手又拽过来小混混的胳膊。 呲啦一声,空气中飘着一股肉香。 小混混看着胳膊上多出来的烟疤,疼得直咧嘴。 “哥……” “这你都知道疼,花生米从你脑门传过去就不疼了?你不是想在我面前表现吗……” 郑晓从后腰处抽出一把水果刀,递给了小混混。 “把筋挑了。” “哥……” 小混混刚才也真是打红了眼,哪里顾得上生死。 一看郑晓让给人抽筋放血,吓得腿软。 “完蛋东西。” 郑晓瞪了小混混一眼,拿着水果刀,蹲在王大勇旁边。 王大勇被打的神志不清,身体还是本能的在颤抖。 手脚被割开几个口子,血流个不停。 郑晓拿着带血的水果刀,在王大勇的脸上蹭了一下。 他的脸瞬间也多了一道血痕。 “我留你一条命,你也别想着报警。如果你真不听话的话,就算在里面我们弄不了你,你还有家人。我听说你还有个儿子?” 因为失血过多,王大勇身子抖了不停。 郑晓一边拿着纱布给他包扎,一边说道:“你也别怪我,怪就怪你得罪了你得罪不起的人。” 小镇出了命案,几乎出动了镇派出所所有的警车。 韩嫂子坐在警车上,望着外面,恍然如世。 女警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回去等结果。死者体内查出有不同的dna,所以你丈夫杀人的概率只有一半。” 女警抽出一张纸,越过郑钱,递给韩嫂子。 郑钱瞄了女警一眼,赶忙拉了拉袖口,盖住被韩嫂子勒红的手腕。 自己丈夫杀没杀人,韩嫂子自然清楚。 教训完郑寡妇的那个夜晚,她几乎没睡着觉。 老韩倒是睡得像个死猪一样。 韩嫂子倒不是害怕老韩真被当成杀人犯,吃了枪子。 只是悲伤自己原本幸福的家庭,烂成了一锅粥。 到了韩嫂子家门口,女警官扯开封条。 “里面我们勘察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你先住吧,如果发现什么异常,及时联系我们。” 她又低头对着郑钱说道:“你听你婶子的话!” 郑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女警回到车中,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 “小张,你说这小孩也奇怪,不像是死了妈的。” 刘警官从后视镜,看向坐在后排的张警官。 “谁不说呢,真是冷静的可怕。问他什么都不说,估计是这里有问题吧。” 小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明明春光暖暖的,韩嫂子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把手搭在郑钱的肩膀上。 “走吧。” 郑钱身子哆嗦了一下,慢慢朝着屋子里走去。 先行警车已经来到王家门口,后面的警车送完韩嫂子,也开了过来。 王家房前屋后已经站满了人,抻着脖子讨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都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警官已经拉好了封锁线,可越是驱赶,群众凑的越近。 人群中,一个女人领着两个孩子,不停的朝里张望。 前些日子,自己哥哥在家,不敢来。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母亲非让王明志跟着自己住几天。 可这一住,就快住一个星期了,自己的两个哥哥和老母亲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眼看警官屋里外面的搜索,柱子妈实在忍不住了。 她抓住出来取证物袋的小张警官问道:“警察同志,到底谁出事了?” 小张警官瞪了一眼柱子妈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看着柱子妈松开,不耐烦的说道:“警方办案,无可奉告。” “可这是我哥跟我妈家!” 眼看柱子妈急得直跳脚,小张警官才缓和了些语气。 “附近发生了命案,你哥有重大的嫌疑。等案子出结果,我们会给你发回执单。” “杀的是谁?是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年轻人吗?” 看着张警官,柱子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 “谢天谢地。” 柱子妈捂着胸脯不停的喘着粗气。 看着张警官拿着证物袋走回院子里,众人围到了柱子妈旁边。 “你刚才问警察啥?是不是出人命了?你哥杀人了?” “管好你的嘴巴,你别他妈胡说。” 柱子妈本身也不是个善茬,自己哥哥只是有嫌疑,尘埃未定,怎么能让村子里的人瞎造谣? “汪汪汪!” 房子后面,警犬拼命的撕咬。 站在房后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声惊呼。 房前好信(爱看热闹)的人,已经拔腿往后面跑了。 “卧槽,真的杀人了!” 房后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柱子妈的心咯噔一下。 她不顾领来的两个孩子,朝着往后跑去。 后帐子也被围上了封条,柱子妈挤过人群朝里看去。 只见土被翻开了一层,里面露出一个满是泥土的手掌…… 阳光照在手掌上,食指发着光。 那是一枚银戒指,柱子妈送给王奶奶六十六大寿的礼物! 第93章 医院 病房之中,李大根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上面挂着两瓶已经打完的空瓶子。 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李生盖上手中的摩托罗拉,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李大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砍伤你的人,我已经让人把他筋挑了。” “哦。” “医生说光靠营养液吊着也不行,你得吃饭。” 两滴眼泪从干涩的眼眶中流出,李大根费力的摇了摇头。 “呵,真是个窝囊废。” 要不是自己父亲说,自己哥哥家就只剩下这一个独苗,李生才懒得理这窝囊堂哥。 “你一心求死是吧。” 李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见不得男人柔柔弱弱。 再说这两天父亲让他来料理,早就让他耐心耗尽。 李生走到病床前,一把攥住了连接李大根胳膊上的针头。 “你想死我成全你,只要把这营养液拔了,吊着你的那口气也就没了。” 李大根抬起胳膊,如同千斤重。 他费力的放在李生的手上。 眼泪如珍珠般,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你说你,让你活着你又不肯。让你死你也不肯。我都帮你报仇了,你还要怎样?” 李大根张开嘴巴,声音干涩沙哑。 “春……春花。” “春花,那个哑巴?” 见李大根眼神中给出了答案,李生又拿起摩托罗拉。 “你想见她是吧,你等着,我让人给你找来。” 李大根攥住李生的手腕,费力的说道:“不,不用了,她怕,她会怕。” “我看是你会怕。” 李生都让郑晓调查出是谁砍的李大根,哪能没调查清楚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 他掰开李大根握紧自己手腕的手指,上面多了几道深深的红印。 “喂,李哥。” 面包车上,郑晓一脚把蜷缩在车里的王大勇踢到地上。 “行,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对着在地上痛苦扭动的王大勇说道:“斜对面就是派出所,你想在外面冻一晚上也行。不过你记得,我们弄你可以,你要是敢告发我们,想想你的亲人被挑筋的痛苦吧。” 王大勇站在地上费力地扭动,听到郑晓的话,身子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几个混混平时也只敢得打架斗殴,哪里干过这么大的。 累了一天,早就目光呆滞。 离着派出所开出一里地,老七结结巴巴的说道:“郑哥,我们今天人也打了,可以回去了吧?” 郑晓不说话,开着的面包车也没有刹车的意思。 老八胆最小,刚才上去踢王大勇时,踢得最轻。 他趴在老七耳边窃窃私语。 “七哥,你说郑哥不会要杀咱们灭口吧?” 老七看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狼狗。 狼狗这小子可是一打架就会不要命的,此时他正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烟疤,若有所思。 他们虽然没有郑晓心狠手辣,万一郑晓动手,他们三个一起上也吃不了亏。 “呵。” 郑晓瞄着后视镜,看坐在后排的三个人表情各异,冷哼一声。 “这次咱不是打架,去抓个娘们。” 一听有女人,三个眼睛放光。 “哪个娘们儿?” 郑晓突然咧嘴,露出一抹坏笑。 “娘们的娘们。” 大灯照亮镇子通往村子的路,可到村子口,却熄了灯。 除了石子崩到车上的声音,悄无声息。 已经是晚上九点,除了村子里个别人家还开着灯,大部分已经陷入了黑暗之中。 春花已经钻进被窝里睡觉,却听见外面传来稀稀疏疏的响声。 她朝着窗外望去,帘子后面的院子里,多了几道人影。 春花神经紧绷,摸起藏在床头的斧头。 春花拿着斧头,蹑手蹑脚的走到窗边。 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郑哥,门锁了,咱们把窗户打碎进去?” 门把手突然被拉动的声音,吓得春花一跳。 她吓得起了一身冷汗。 门外传来的声音更是让她汗毛倒立。 “你上一边去。” 郑晓一把推开老八,扯着嗓子对屋子里喊道:“小嫂子,你出来,我哥要见你!” 春花又没嫁人,哪里能称得上嫂子。 心想八成是这一伙人找错人家了。 “小嫂子,你开开门!” 眼看外面的人没有要走的意思,春花又不能言语。 只能把门栓打开,露出一条缝。 月光下,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站在院子里。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五大三粗,春花看了一眼,竟觉得有点眼熟。 “小嫂子,可算把门打开了。” 郑晓脸上露出一抹坏笑,用手一撑,门被撑的老大。 春花想往屋里跑,却被郑晓一把抓住了胳膊。 “啊啊啊啊啊!” 春花拼命摇头,想告诉他们认错人了。 谁知郑晓用力一拽,把春花从门里拽了出来。 老七在一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郑哥,把这娘们也绑起来吗?” 郑晓瞪了老七一眼。 “什么娘们不娘们的,叫小嫂子。李哥可说了,不能吓到小嫂子。小嫂子,请吧。” 春花只觉得郑晓眼熟,却忘了在哪里见过。 自己又怎么是这一群大汉的对手。 她指了指房门。 “成,我给你关上,可以走了吧。” 看着紧闭的房门,春花稍微松了一口气。 至少小丫没被他们发现。 面包车上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腥味,春花抬脚一看,鞋底上沾着黑褐色的血渍。 “啊……” 她惊呼一声,想拉门逃走,却被一个混混伸出来的手挡住了。 “小嫂子,你也看见了,我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你最好乖乖听话,保不齐脚底下再掺上点你的血。” 春花吓得不敢吱声,坐在角落瑟瑟发抖。 郑晓看着后视镜,嘴角一勾,脸上爬上一抹笑容。 娘们的娘们,和娘们一样娘们。 面包车在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开进了一个医院中。 眼看医院里灯火通明,春花有一点恍惚。 心想着杀人杀到医院里来了? 郑晓下车,攥住了春花的手腕。 大步流星的朝着住院部走去。 春花长了这么大,第一次来到城里。 被郑晓拽着往前走,不知所措。 悠长的走廊静悄悄的,护士坐在登记处打着哈欠。 春花刚想求助,却被郑晓拉着,走到走廊的尽头。 打开病房门,推了进去。 第94章 请求原谅 “郑哥,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这一折腾,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小混子们坐在车里打着哈欠。 “哥几个别急着走,一会郑哥安排你们去找几个娘们爽一下。” 郑晓坐回面包车的驾驶室。 眼看面包车没往城里扎,反而回到黑漆漆的路上。 老七着急的说:“郑哥,你不是要把车开到荒郊野地,让我们找女鬼爽吧。” “咱们先回去,再抓个娘们。” “还去刚才的那个村子里抓?” 老八低声嘟囔道:“这一来一回,可都到后半夜了。” “谁让那个娘们怕吓到他的娘们,别抱怨了哥几个,一会郑哥领你们找漂亮的。” 听到关门声,李生转了过来。 他走到春花身边,低声说道:“李大根是我哥,他打算马上就死了,想看你最后一眼。你最好好好跟他说。” 鞋底的血渍依稀可见 ,春花的身子抖了一下。 听到李大根的名字,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刚才被推进病房,只见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一个人负手立在窗户边。 春花前脚刚听到李大根的死讯,现在知道李大根还活着,颤抖的捂住了嘴巴。 脚像坠了千斤般,挪不动。 “去啊。” 李生面无表情,声音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李大根费力的把头扭到一边,他害怕春花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听着脚步越近,头越往里缩。 整张脸几乎贴在了枕头上。 她的手触碰到李大根盖在身上的被子,又缩了回来。 李大根身子不停的颤抖。 “啊……” 春花吓得冰凉的手放在李大根的脑袋上,硬生生的把他的头掰了过来。 李大根已经泪流满面,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春花的心像针扎一样。 李生早已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四目相对,泪流满面。 “春,春花,你来了。” 李大根费力的伸出手,抓住春花的手,缓缓的放在嘴边。 “春花,对不起,春花。” 干裂的嘴唇轻轻的吻在春花的手背上,就像那一日,他们离别时一样。 春花望着李大根,眼泪早就模糊了视线。 “这辈子我废了,下辈子,等到下辈子吧,我再也不做个烂好人了。” 温热的气息吐在手背上,一呼一吸都如同刀子般。 春花拼命的摇头。 李大根半睁的眸子里写满了心痛。 他慢慢松开了春花的手。 “春花,下辈子你不想再见到了我是吗?” 春花摇头,抓住了李大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眼泪落在扎的乌青的针眼上,李大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别哭了,我死之后也别哭。这辈子配不上你了,我不值得。看着你哭,我心里难受。如果可以,下辈子当我的新娘好吗?” 李大根几近哽咽,声音越来越小。 春花低着头,数着李大根手上的针眼。 她突然抹了一把眼泪,弯腰站在了病床前。 拍了拍自己不算厚实的肩膀。 “春,春花?” 李大根不可置信的望着春花,她是要背他吗? 春花牛脾气上来,脑子里只想着李大根不能死在医院里。 她拽着李大根的手,耷拉在自己的肩膀上。 可李大根就像木偶般,根本没有力气。 春花拽了半天,也没把李大根从病床上拽起来。 她无力的瘫坐在床边,趴在床上不停的哭泣。 李大根的手无力的放在春花的后背上。 眼睛里快要迸出血。 一边心疼春花,一边又恼怒着自己说什么胡话。 如果春花不来,她就不会那么伤心吧。 病房门咣当一声响,郑晓走了进来。 他使劲的拍了两下手。 “你们两个别哭了,开始看戏。” 春花抹了一把眼泪,转过头去。 只见郑晓身后藏着一个女人,她低着脑袋,身子不停的发抖。 “躲什么躲,去说呀。” 郑晓看着女人,声音中带着不耐烦。 女人这才慢慢的从郑晓身后走出来,朝着病房走了两步。 春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虽然女人低着头,可看这身形样貌,不是村子里的韩嫂子吗? 咣当一声,病房门被关上。 韩嫂子吓的身子不由的抖了一下。 郑晓抱着膀子,堵在门边上。 韩嫂子不敢抬头,哆哆嗦嗦的说道:“春,春花,李大根,我……我对不起你们。” 韩嫂子说着,已经抹起了眼泪。 “接着说啊!” 韩嫂子瞄了一眼郑晓阴冷的目光,继续哆哆嗦嗦的说道:“一切,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我故意拆散你们,让李大根和郑寡妇结婚。我,我发誓,所以李大根和郑寡妇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李大根看着天花板,原本流干的眼睛里又流出两滴眼泪。 韩嫂子和郑寡妇的算计,毁了他一辈子了。 春花低着的脑袋,心里五味杂陈。 她一边揣测着韩嫂子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一边又觉得真假没那么重要了。 心里难受是真的,李大根要死了也是真的。 “继续!” 韩嫂子吓得身子又抖了一下。 “大根,你听嫂子一声劝。腿折了可以治,不行咱安个假腿。你,你别一心想着死。” “韩嫂子,你知道吗?我这辈子都被你毁了!” 李大根别过脑袋,不想再让春花看见他哭。 “春花不会在意的,是不是,春花?” 韩嫂子突然三步化作两步,蹲在地上,抓住春花的手。 眼神里写满了祈求。 “是吧,春花?” 春花看向韩嫂子,原本光滑的脸上出现一大片淤青。 她又看向站在门口的郑晓,后者正盯着这里,脸上挂着一丝讥笑。 “是不是,春花?你不会在意的对吧?” 韩嫂子眼神惶恐,快要哭出声。 春花不明白这群人的意图,只知道自己要是不同意,韩嫂子怕是又要挨一顿打了。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大根,你看到了吧!” 韩嫂子激动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抓住李大根的肩膀。 “你看,春花不在意你的腿,你别一心想死了,我求你了!春花同意了!” 韩嫂子又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郑晓。 “春花同意了,你可以把我放回去了吧?” 第95章 回光返照 见郑晓点头,韩嫂子连滚带爬的跑出了病房。 “戏演完了,你们聊。” 郑晓抱着膀子,倚在门边。 对着春花说道:“小嫂子,刚才那个娘们能走,你不能走。李哥让我蹲在门口守着,你们俩个好好度过这美好的一夜。” 他望着二人,脸上满是暧昧的笑容。 春花看向李大根,李大根心虚的把头转到一边。 小声嘟囔道:“他说的李哥是李生,可不是我。” 门再次被关上。 病房里只留春花和李大根两人。 两人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待在一起,尴尬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李大根瞄着春花,大气不敢出。 春花则低头看着手指,不知在想什么。 “春花。” 李大根伸手,碰了碰春花的手指。 春花不理李大根,偏过脑袋。 “春花,你说你不嫌弃我,是真的吗?” 李大根费力的挪动着身子,靠在床靠上的动作让他不停喘着粗气。 他头一偏,贴在春花的后背上。 春花吓得身子僵直,心脏砰砰乱跳。 见春花不理自己,李大根自然自语道:“春花,我大概是回光返照吧。” 春花心里一惊,赶忙回过头去。 李大根嘴角扯上一抹笑容。 抓住了春花的手。 “春花,别回头了。让我好好看看你,我怕黄泉路太长,把你忘记了。” “哼!” 春花伸出食指,挡住了李大根的嘴巴。 李大根嘴巴一撅,在春花的手指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 “啊!” 春花没想到这人死到临头还这样,气急败坏的抽回手指,重新把头转了过去。 “春花。” 李大根贴着春花的后背,声音嘶哑。 “我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个夜晚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好好抱过你……春花,我下辈子一定会找到你的……” 李大根声音哽咽,听得春花也鼻子一酸。 她转身,抱住李大根的脑袋。 “春花……” 李大根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弄得声音沙哑。 “我现在是残疾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春花,如果你不怕我死在你身边,你可以躺在我身边,让我抱抱你吗?” 春花的心早就碎成了渣渣。 她脱掉鞋子,慢慢侧躺在李大根身边。 李大根心脏跳的厉害,伤口也一阵阵发疼。 他费力的扯过被子,给春花盖的严严实实。 听着春花均匀的呼吸声,李大根慢慢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 小声说道:“春花,我好爱你啊。” 郑晓见春花躺在床上,也知道这娘们今天应该是不能跑了。 他吹着口哨,朝着外面走去。 一进面包车,看着刚才还满口怨言的小混混们早就横七竖八的睡着了。 郑晓把面包车开到有特殊服务的宾馆,自己走了进去。 出了县城,四周一片漆黑。 韩嫂子怕这伙王八蛋再追过来,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跑。 县城到村子里少说几十里路,可不是闹着玩的。 走到镇子附近,天蒙蒙亮。 韩嫂子实在是走不动了。 坐在路边歇息。 跟着卖大豆腐的吆喝声,赶忙回过头去。 韩嫂子可是村子里买豆腐的大户,卖豆腐的老头一眼就看见了她。 “小韩媳妇,你这大早上的来镇上干嘛?” 韩嫂子捶着走得肿胀的脚,挤出一丝苦笑。 “孙老板,我这实在是走不动了,你看你能不能载我一程,给我拉回村子里去?” 既然大户提要求了,老孙头咋能不答应。 他把豆腐靠在一边,留出了一人能下脚的位置。 “我这小三轮也没多大点,你将就着坐。” 韩嫂子坐在三轮车的边上,满口感激。 只是苦了老孙头这双老腿,下坡时还好点,上坡时得站起来蹬。 韩嫂子也不能白坐,回到家里找出钱,买了六块大豆腐。 泡在水里,满满一小盆。 韩嫂子回到屋里,见郑钱已经惊醒。 他眨着惊恐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韩嫂子。 “婶子,你没事吧?我以为你和我妈一样,出去就回不来了。” 听着郑钱声音带着哭腔,韩嫂子心一暖。 眯着眼睛指着厨房说道:“厨房里有豆腐,你饿了先垫吧口。我昨天走了一夜,实在是太累了。” “行,婶子。” 郑钱一咕噜从炕上爬起,路过韩嫂子身边时,见韩嫂子已经打起了呼噜。 他用手抹了一把眼睛,眼底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有的寒意。 大豆腐汤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韩嫂子走了一夜,又不知道睡了多久,胃早就一阵阵抽搐。 直到那种感觉把她疼醒。 “韩婶子,你可算醒了。” 郑钱坐在桌子旁,豆腐汤冒着热气,直冲房顶。 “小钱,你做的?” 韩嫂子望着桌子上的食物,震惊的爬了起来。 “婶子你吃吧,我去给你盛饭。” 郑钱没回答,低着头跑到厨房。 盛着热饭的碗端在手里,韩嫂子上下打量着郑钱。 看着郑钱眼神闪躲,直发毛。 “小钱,你吃饭了吗?” 郑钱赶忙点头。 “看你半天都没睡醒,我肚子饿,就先吃了。” “这么多年我也没生出个孩子,小钱,不行就这样,你以后就给我当儿子得了。” 韩嫂子一边说,一边把大豆腐汤泡在碗里。 这话韩嫂子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虽然这孩子的母亲破坏了自己的家庭,退一万步来讲,孩子没错。 再退一万步来讲,他妈的死和自己多少也有点责任。 “韩婶子,你快吃吧,豆腐都凉了。” 郑钱对于韩婶子的提议也不作答,直勾勾的盯着韩婶子的碗。 “行,这事以后的说。” 韩嫂子端起碗,大口的往嘴里扒拉着饭。 郑钱盯着韩嫂子的碗,眼睛瞪的溜圆。 “诶呦。” 韩嫂子一碗饭吃下肚,起身想盛第二碗时,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韩婶子?” 郑钱一脸担忧的站起身来,朝着韩嫂子走去。 只见韩嫂子疼的冷汗直流,在地上打滚。 “小钱,你,你扶我下。” 眼看郑钱就在身边,韩嫂子朝着郑钱的裤腿抓去。 谁知郑钱一下子闪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96章 薅头发 “郑钱……你……” 韩嫂子终于意识到菜里被下了毒,可已经晚了。 她感觉胸口一阵抽疼,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 郑钱蹲在离郑寡妇一米远的位置,面色阴冷的说道:“俺娘说了,我姓郑,永远都是老郑家的根。我也只有一个妈。” “那你……那你毒我……” “婶子,我妈把你当成亲姐姐,你怎么能那么对待我妈?你也说过,男人到处都是。你就不能放过我妈吗?” 韩嫂子疼得撕心裂肺,已经没有力气解释。 她脸色苍白,朝着郑钱伸着手。 想让这个十岁的男孩救她一命。 “韩嫂子,我妈昨天晚上给我托梦了,我好害怕你回不来呀。” 郑钱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韩嫂子走去。 “你知道我妈在梦里跟我说的是什么吗?” 郑钱越过韩嫂子的手,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 “我妈在梦里说,你把她的头发拽的好疼。我妈说,让你一根一根的还给她。你说我先揪哪一根好呢?” “不,不要……” 韩嫂子痛苦的哀嚎,吓得浑身发抖。 “反正你都要还给我妈。” 郑钱脸上露出一抹冷酷的微笑。 他拽了一根,使劲一扯,从韩嫂子的头上扯下来。 韩嫂子早就分不清是头疼还是浑身疼,她蜷缩在地上,呜咽直哭。 “看起来还不疼。” 郑钱捏起一小把,用力一扯。 韩嫂子捂着头皮,呜呜乱叫。 “小韩媳妇,我这还有两块碎豆腐……” 一车的豆腐卖的差不多了,剩下两块有点碎的,老孙头想着韩嫂子今天早上买的多,再送她两块。 哪曾想一进屋子里,就看见一个半大的小孩骑在韩嫂子身上,手里抓着一大把头发。 郑钱听到声,抬起了脑袋。 他直勾勾的盯着老孙头,开口道:“老爷爷,你也是来薅这个贱女人头发的吗?” 老孙头吓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手里拎着的两块豆腐摔在地上,摔的稀巴烂。 “老爷爷,一起来啊!” 郑钱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猛地起身,朝着老孙头跑来。 老孙头吓得拔腿就跑。 警笛声再次响起, 张警官和刘警官在村口看见了报案的老孙头。 只见老孙头一直东张西望,身子抖的厉害。 “又是这家。” 小张警官看了老孙头一眼,说道:“你要是害怕就在车里等着。” 韩嫂子家房门敞开着。 两人走到门口,看着里面的情景,也不由汗毛倒立。 韩嫂子倒在地上,一大半头顶已经变得光秃秃,长发凌乱的扔在地上。 那个半大的小子,正往嘴里塞着沾满头发的豆腐。 他们两人一人摸着电棍,一人摸向手铐。 老孙头看着被塞进警车里的郑钱,吓得手忙脚乱。 第一次坐警车上,也不知道怎么打开车门。 看着郑钱朝着自己看,老孙头吓得声都发抖了。 “警,警官,我能不能下去?我怕他薅我头发!” 老孙头面露慌张,用手捂着头顶。 “行,你下去吧。一会我那个同事会联系你,先等一下。” 车门被打开,老孙头赶忙跑下了车。 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韩嫂子的状况太惨,他不敢进屋。 警官让他等着,也不敢先走。 春风吹乱他稀疏的头发,老孙头缩紧了脖子。 救护车声吵醒了还在睡觉的春花。 看着窗外已经大亮,她慌忙起身。 小丫还在家里头呢。 春花看向一动不动的李大根,心里一惊。 伸出手指,探向李大根的鼻息。 谁知李大根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在嘴边轻吻了一下。 “啊。” 这可把春花吓了一跳,抽回手指,气呼呼的看着李大根。 “春花,真是谢谢你,我没死。” 睡了一觉,李大根的气色也比昨天好了些。 “肯定是阎王爷想让你当我老婆,不收我。” 春花撅嘴摇头。 谁要当他老婆? “春花,你说过,不嫌弃我的。” 李大根抓过春花的手,放在胸口。 “我以为我要死了,可是现在心脏还跳动着。春花你知道的,我整个心整个人都是你的。” 听着这肉麻的话,春花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抽回手,在空中比划着小丫,又指了指外面。 “春花,你的亲亲老公比不上你捡的一个孩子。” 李大根假装生气,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见春花气的跺脚,李大根才说道:“逗你玩的,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先回去吧,等我好了,就去看你和小丫。” 春花点头,朝着外面出去。 谁知刚一出门,就碰见了拎着包子过来的郑晓。 郑晓扒拉着头发,比昨天晚上更清爽利落些。 “你去哪?” 他把包子一把递到春花手里。 只是一抬胳膊,身上散发着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春花指着外面。 他说昨天晚上不让自己回家,没说今天不行。 “李哥说了,让你再照顾两天。” “啊啊啊啊啊!” 春花着急的指着外面,小丫还是个孩子,怎么放心让她自己在家? “不就你家里那个孩子吗,你放心吧,李哥安排好了,把那小孩送你婶子家去了。” “啊?” 昨天夜里看的不真切,今天看着郑晓的样子,春花才想起来。 昨天晚上在屋子里的那个男人,不是隔壁村的村长吗。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那天送她和小丫回家的司机。 “想让李大根活得久点,就劝他吃点。你也别怪我,李哥实在没法子,才让我半夜把你弄过来。” 春花将信将疑的看了看鞋面,上面还有干涸的血渍。 郑晓嘴角一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昨个李哥杀猪,车上弄上点猪血,我看你不听话,不是吓唬你的嘛。赶紧进去吧,李大根可是几天没吃饭,想把自己饿死呢。” 郑晓推着春花的肩膀,把她推回了病房。 李大根一看春花又回来了,眼里写满了惊喜。 “老婆,你还是惦记着我多一点,你也怕这一出去,再也见不到我了吧?” 春花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子,塞进李大根嘴里。 李大根一张嘴巴,包子掉在了床上。 “啊!” 春花有些恼怒,捡起了包子,再次送到李大根嘴边。 谁知李大根把头偏向一边,嘟囔道:“老婆,昨天抱着你睡了一晚上,我手累了,我要你喂!” 第97章 监护人 春花想着郑晓的话,看着李大根瘦了一圈,不免有些心疼。 拿着包子,送到李大根嘴边。 李大根张着大大的嘴巴,咬了一大口。 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老婆喂的包子,就是好吃,简直比蜂蜜都甜!” 看着李大根嚼完,春花局促的把剩下的一半又塞到他的嘴巴里,想赶紧堵住李大根的嘴巴。 “老婆你……” 话和包子一起卡在嗓子眼里,李大根呛的直咳嗽,脸也憋得通红。 春花赶忙用力的去捶李大根的后背。 猛拍几下,卡在嗓子眼里的包子才吞了下去。 这一呛,给李大根都呛出了眼泪。 李大根看着春花,眼泪汪汪,委屈巴巴的说道:“春花你不想听我叫你老婆就不听,你还想拿包子噎死我!” “呵。” 看着李大根狼狈样子,春花捂嘴偷笑。 谁知李大根两眼一翻,倒在床上。 他盯着天花板,假装生气的说道:“我哄不好了……除非你去帮我打点水……” 春花拿起地上的暖壶,里面的水不知道打了几天了,凉凉的。 她提着暖壶,朝着外面走去。 春花没来过县城里的医院,更不知道该去哪里打热水。 走了几步,一股浓烈的烟味钻进鼻子里。 她想找人问问,朝着烟味来源的地方走去。 走到走廊的拐角,只见一个男人蹲在楼梯间里,身前是一地烟屁股。 只是那背影看起来有点眼熟。 “啊。” 春花拍了拍男人。 男人一回头,愣了一下。 春花也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没想到在医院里还能遇见一个村子里的人。 老韩头发凌乱,胡子邋遢,人也比以前看起来苍老了不少。 他把烟蒂在地上扭了一下,站起身来。 春花听婶子说老韩被警车带走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 难不成是逃出来了? 春花拎起暖壶,朝后面退了几步。 看见熟人,老韩局促不安的搓着手。 声音低沉的说道:“春花,你咋在医院里呢?” 看着春花转身要跑,老韩赶忙说道:“你别怕,肯定是村里那些老娘们又瞎逼逼了吧。郑寡妇不是我杀的,我今天早上被放出来了。” 看着春花有些不信的眼神,老韩继续解释道:“你韩嫂子出事了,现在正在手术室里呢。所以我一放出来,就赶紧过来了。” 春花身子一抖。 昨天晚上韩嫂子还被抓了忏悔,今天就进手术室了? 她不安地蹭了蹭鞋上早就干涸的血。 喊自己小嫂子的那个男人,果然不是个好人! 那李大根,会不会也是和他们一伙的? “春花,诶……” 老韩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熟人,想把自己心里的愧疚和不安宣泄出来,没想到这熟人没听自己说上几句话,拔腿就跑了。 “喂,你干嘛?” 春花朝着病房跑去,没想到迎面撞上了刚从病房里出来的郑晓。 郑晓前一秒还目光凛冽,后一秒突然笑面如花。 “小嫂子,你这急匆匆的干啥?” 春花后退了一步,缩着脖子,不敢看这个杀人犯。 “李大根气色好多了,还要多亏你的照顾呢。” 郑晓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春花低着脑袋,身子有些僵直的从郑晓旁边绕了过去。 郑晓转头,看着春花进了病房。 一口痰吐在地上。 “呸,这娘们见我咋跟见了鬼似的,真是莫名其妙!” 春花坐在床上,慌张的看着外面。 郑晓刚从病房里出去,十有八九和春花碰上了。 李大根满是担忧的问道:“春花你咋了,郑晓欺负你了?” 春花摇了摇头,她从暖水瓶里倒出一点凉水,在桌子上写道:他是不是杀人了? “李生是村长,他身边的人怎么可能。” 看着李大根一脸不信的表情,春花继续写道:可是韩嫂子进手术室了! “那……不能吧。” 就算李大根不相信,可韩嫂子出事也太过于巧合了。 门突然被推开,吓了二人一跳。 “这娘……呃,小嫂子我看刚才提着暖壶出去,没打着水吧。” 郑晓一边提着暖壶,一边看着表情奇怪的二人。 桌子上的字早就被春花抹成了一滩水渍。 李晓打开了水壶一看,里面只剩下凉水。 拿着暖瓶走出了病房。 一边朝着开水房走,一边嘟囔道:“这一个个的,真是莫名其妙!” “小丫笨蛋,你抓我啊!” 临近下午,耳边突然传来刘嘉乐的声音。 春花支着耳朵,一定是幻听。 谁知病房的门上突然多出了半个脑袋,还有一双眼睛咕噜噜的在往里看。 小脑袋的主人一回头,大声喊道:“妈,就是这里了!” “刘嘉乐,你给我安静点!” 窗外多出了一只手,婶子拽住了嘉乐的耳朵。 婶子也趴在窗户上,朝里看了一眼,推门走了起来。 跟在婶子旁边的,还有眼泪汪汪的小丫。 她一看见春花,哭着扑到了她的怀里。 “哑巴姐姐,我对天发誓,我可没欺负她啊!” 刘嘉乐一屁股坐在病床上,压到了上面的被子。 扯的李大根一阵发疼。 看着李大根龇牙咧嘴,婶子赶忙把嘉乐拽了下来。 小丫躲在春花怀里,撒着娇的嘟囔道:“姨姨,你走的时候咋不喊我一声,我想你了。” 春花摸着小丫的脑袋,心里泛起一阵心疼。 这小丫头哪里是想她,明明是害怕再次被抛弃。 “大根叔叔,我要是叫你声姐夫,你给我红包吗?” 嘉乐挣脱母亲的束缚,冲到病床前,对着李大根伸出了手。 “等我和春花结婚,让你和小丫压车,姐夫给你包个大的!” “耶耶耶,姐夫最好了,姐夫,姐夫,姐夫!” 嘉乐站在床边,扯着嗓子喊。 喊得李大根心花怒放,嘴角露出压不住的笑容。 婶子把嘉乐拽到一边,皱着眉头。 表情严肃的说道:“春花这些天可为你流了不少眼泪,要不是我拦着,你三哥都要去找你麻烦的。以后只准对春花好,不准对春花坏,听到了没?” 李大根厚着脸皮的说道:“我知道了婶子,以后我肯定会对春花好的。” 春花早就臊红了脸,她把杯子里晾凉的水倒在桌子上,写道:“婶子,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是我舅听说李大根病了,要来看看。” 李大根赶忙坐直了身子。 “婶子,你说村长也来了?” “我舅把我们撂这儿,办事去了,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婶子话音未落,村长已经提着水果走了进来。 李大根想起来,却起不来。 看着村长,不好意思的说道:“村长,你来看我,我就够不好意思的了,还拿什么水果。” 说实在的,村子里的光棍多了,潜在的五保户也不少。 村长对着李大根上心,也多少看在老李村长的面子上。 他摆手说道:“没啥不好意思的。你要是真跟春花成了,咱们拐弯抹角的还算个亲戚!” 嘉乐倒也不客气,直接从口袋里拽出一根香蕉。 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声音呜咽的说道:“我管他叫舅姥爷,以后你成了我姐夫,你也管他叫舅姥爷!” “他他他!” 婶子拽住嘉乐的耳朵,疼的嘉乐滋哇乱叫。 “一直他他他的,他是谁?” “唉哟,我舅姥爷,我舅姥爷还不成?” 嘉乐的样子逗得众人咧嘴直笑。 李大根掰下一根香蕉,剥开皮放在小丫手中。 对着小丫轻轻说道:“姨夫帮你剥好了,你吃,你也吃。” 小丫看了一眼春花,见她点头,才把香蕉接了过来。 众人正在其乐融融之际,突然门被打开。 一个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还有个低着脑袋半大的孩子。 那孩子一看见病床上的李大根,赶忙扑了过来,带着哭腔喊道:“爸!我妈死了,我现在只有你了!” 春花见着孩子眼熟,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是谁。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大根。 李大根却把整个身子缩进了被子里,他冷冷的说道:“别叫我爸,我和你妈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就是,郑寡妇生前和老韩好了,你们应该把这孩子给在监狱里的老韩。” 婶子在一旁帮腔道。 “李大根,这孩子已经找不到别的监护人了。这孩子说你和他妈举行了婚礼,在民俗上,你已经成了他的监护人。” 小张警官带着郑钱来医院里,就是急着给他找个监护人。 毕竟刚满十岁,还不到进少管所的年纪。 虽然在饭里下毒,伤害他人,道德上不允许,可法律上也拿他没办法。 郑钱直勾勾的盯着坐在李大根旁边的小丫,眼里写满了阴冷和妒忌。 小丫害怕的缩着身子,躲到春花身后。 “警官,理是这个理,可法不是这个法。” 在一旁的老村长突然开了口。 他看向李大根问道:“李大根,我记得你和这孩子他妈没领过结婚证吧?” 李大根点了点头。 “我心里一心想娶的是春花,怎么可能跟她领证!” “没在一起生活过多久,又没领证,所以李大根不是他的监护人!” 小张警官只想早点甩掉这个小麻烦,哪知道被怼了,还被怼的哑口无言。 “那这个孩子刚满十岁,必须要有监护人照看。” 郑钱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床前,拽着李大根的胳膊大声哭道:“爸爸,我求你了!你就让我留下吧!” 村长皱着眉头,一把把郑钱从地上提了起来。 “警官,这孩子我们确实留不了。你是送孤儿院也好,送福利院也成。反正这个孩子,我们确实是留不得!” 第98章 你玩的还挺花 “春花如果那个警察再来,说什么也不能把孩子留下。” 刚才警官在这,婶子没来得及开口说。 婶子的舅舅作为一村之长,别人不知道的消息,自然不会瞒着他的。 婶子听说郑钱和他妈一样,不是个好东西,内心愤怒不已。 虽然韩嫂子在这次事件中也不是什么好货。 可比起那对母子,真是小巫见大巫。 她压低了声音,在春花耳边小声说道:“你别看那孩子看起来老实,把韩嫂子都毒的只剩半条命。我舅说,发现韩嫂子时,头发都被拽秃了。” 春花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婶子说的话总是带一些夸张的成分,就比如前几天还说李大根死了。 会不会那么夸张春花不知道,韩嫂子肯定是在医院里的。 “我还有事,我先给你们送回去吧。” 村里事务繁多,村长自然不能太多逗留。 “你不用起来送!” 村长看着拱着身子要起来的李大根说道。 “小丫,等到你姨姨回家了,我再给你送回去。” 婶子扯着小丫的手,嘉乐又扯走了两根香蕉。 屋子里再次变得静悄悄的。 沉默了片刻,春花只听李大根喘着粗气。 她转头一看,李大根脸通红。 “啊?” 春花以为李大根发烧了,忙用手背去碰。 谁知李大根只是脸红,并没有发热。 她起身,指了指外面。 “不用找医生。” 李大根抓住春花手腕。 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个……李生让郑晓在医院里照顾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没发烧,刚才村长来之前就憋了一泡尿……” 春花细想着时间,这泡尿可真是憋了一个小时了呢。 春花指了指屋子里的卫生间。 “那个,你能帮我扶下床吗?” 春花托着李大根的后背,费力的把他从床上推了起来。 受伤的腿夹着钢板,被包扎的严严实实。 李大根靠着的腿支撑,手扶着墙,慢慢的往前蹦。 昨天晚上,春花睡着时才下的尿管。 李大根受伤这几天一直瘫在床上,腿早就没有了力气。 还没蹦上几步,就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春花忙上去扶。 李大根的胳膊搭在春花的肩膀上,才好不容易蹦到了卫生间。 马桶就在面前,怎么上又成了问题。 “春花,你……你可以松开我了。我撑着墙试试。” 李大根双手撑墙,勉强能站住。 可裤子又解不开。 腾出一只手解裤子,身子不稳,又倒在了卫生间里。 春花站在门外听到扑通一声响,赶忙回到卫生间。 只见李大根的裤子解到了一半,躺在地上一脸狼狈。 他的身子也在不停的颤抖。 “啊?” 春花凑近一看,李大根竟然在无声的哭。 “春花,我现在自己上厕所都上不成了。我就是一个废物,你走吧,让我死了得了。” 春花一声不吭,拽着李大根的胳膊,又把他扶了起来。 “可是我……我站不稳。” 李大根低垂着脑袋。 刚才从地上爬起来,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春花伸着双臂,从背后环抱住李大根。 双手合拢,正好放在李大根的胸膛上。 “春花……” 李大根有些迟疑的声音钻进春花的耳朵里,春花的头紧紧的贴在李大根的后背上,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春花……” 李大根声音哽咽沙哑,他慢慢松开了一只撑着墙壁的手。 春花在背后抱着,勉强可以站得住。 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喷涌而出,李大根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肯定是贴的太紧了,春花脸通红,耳朵根也火辣辣的。 “呦,看来我不用准备拐棍了。” 郑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病房,正倚在墙边上,对着卫生间半开的门坏笑。 李大根赶忙提上裤子,手扶着墙壁,往出挪。 “行了。” 看着李大根踉踉跄跄的样子,郑晓把拐棍递了过去。 等李大根拄着拐棍回到床上,春花才红着脸,低头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路过郑晓身边时,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热辣。 郑晓含着笑意低声说道:“小嫂子,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原来你玩的还挺花。” 春花缩着脖子,加快脚步。 在李大根病床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李大根,我李哥说了,已经联系好上级医院,咱们明天早上走。” “我,我这腿能治好吗?” 李大根激动的抓住了春花的手。 是春花再次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他不能辜负春花。 “大概吧。那个小嫂子,今天晚上你再陪一晚上,明天我送你回家。” 李大根握着春花的手出了一层薄汗。 “春花不能跟着我一起去吗?” “李哥托人弄的,不让家属陪同。” “哦。” “李哥说了,你最好多吃点,达到手术指标了才可以动手术。” 郑晓望着靠在床边的拐杖,一脸坏笑。 “小嫂子,我看这拐杖也用不着了,用不用我帮你把它拿出去?” “啊?” 春花惊讶的抬起脑袋,拼命地摇头。 “呵呵呵。” 郑晓捂嘴偷笑。 “行了,我不耽误你们两口子的时间了,想做点啥赶紧做,用不用我在门口守着,不让护士进来?” 春花听懂郑晓话里的意思,红着脸,把头转到一边。 李大根嘟囔道:“郑晓,你可别乱说了,人家春花还是个大姑娘。” “大姑娘啊,哦~” 郑晓上下打量着春花,看的春花心里发毛。 她缩着脖子,趴在李大根的旁边。 “能不能变成小媳妇,就看你今天的表现了,你加油!” 郑晓坏笑着看了李大根一眼,开门出去了。 “春花……” 李大根滚烫的手放在春花的头上,吓得春花一个激灵。 她忙从病床上起身。 “春花,你别听他胡扯。你放心,在不能给你幸福之前,我绝对不会碰你的。” 李大根笑容温暖,眼里带伤。 他不确定去了省城能不能治好,更不确定这次去了能不能回来。 怎么可能给春花留下更多不安,对春花造成更多伤害。 春花看出李大根眼中的真诚,点了点头。 到了夜里,两人和衣而睡。 喜欢的人在怀里,李大根哪里睡得着。 他轻轻的拨弄着春花的头发。 一共三十五根白头发。 李大根要牢牢的记在心里,以后他们在一起了,不能让春花再多添一根。 对着春花的额头轻吻一口,李大根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第99章 韩嫂子傻了 郑晓推门走进病房,只见李大根和春花已经收拾好了。 李大根被春花搀扶起来,拄着拐杖。 “这一去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你俩不来个离别吻?” 李大根的脸红到了耳朵根,他瞄着动作变得有些僵硬的春花,小声说道:“咱们现在走吧,你可别瞎说了。” 郑晓打量着洁白的床单。 在李大根耳边低声问道:“护士今天换过床单了?” 李大根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头。 郑晓突然咧嘴大笑。 “李大根,你也不行啊。是你太小,还是她根本就不是……” 春花已经听不下去,快步走出了病房。 “诶,春花……” 李大根瞪了郑晓一眼,拄着拐杖追春花去了。 省里来的救护车已经停在了门口,李大根被郑晓扶着,躺了上去。 “行,麻烦你们了。” 春花以为郑晓会跟着李大根去,没想到他从救护车上跳了下来。 “啊?” 春花指着开走的救护车,一脸疑问的看着郑晓。 “李哥说了,咋把小嫂子接过来的,就咋把小嫂子送回去。走吧。” 春花拎着水果,跟在郑晓身后。 “来,请吧~” 郑晓拉开黑色桑塔纳的车门,春花坐了进去。 比起来时的面包车,这车坐着舒服多了。 春花下意识的朝着脚底下去,车的真皮垫子上见不到一滴血,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车刚开出医院没多远,只见一个男人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扯着个戴着帽子的女人。 一阵风吹过,女人的帽子吹到了地上。 春花惊讶的瞪大了眼,路边的竟然是老韩和韩嫂子。 看着春花趴在玻璃上往后看,郑晓也瞄着后视镜。 春花突然拍了拍郑晓的肩膀,指了指后面。 “成,你还遇见熟人了。” 郑晓一边嘟囔着,一边打开了转向灯。 黑色轿车停在老韩旁边,老韩愣了一下。 看见车窗摇下,里面是春花。 呆愣的目光变得焦急。 他扯着不停乱扭的韩嫂子,急切的问道:“春花,你是要回村子吗?可以捎上我们吗?我们实在是找不到车了。” 老韩望着春花,春花望着郑晓。 郑晓无奈的点了点头。 “反正一个也是拉,两个也是拉,就当我为自己积德了,你们上来吧。” 车疾驰在路上。 郑晓瞄着后视镜,看着后面的三个人。 韩嫂子已经扯下帽子,露出光秃秃的头。 郑晓没见过老韩,虽然见过她两次,前两天还打了她一拳,可韩嫂子光着脑袋,痴痴傻傻的,愣是没认出来。 春花刚才只是想让郑晓把老韩两口子拉着,毕竟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 真坐在车上了,才想起一个问题。 虽然婶子昨天说过了,韩嫂子变成这样是郑钱干的,可这其中和郑晓又有多少关系。 “你媳妇是癌症吗?” 郑晓原本不想说话,可真害怕自己车里死个人。 虽然是二手的,这可是李哥新给他配的。 老韩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是癌症,是被一个小畜生弄的。医生说毒药侵害了神经,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韩嫂子夹在春花和老韩中间。 听到郑晓说话,忙抬头看。 看见郑晓侧脸,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抓着老韩的胳膊,颤抖着想躲在老韩身后。 老韩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心里已经被愧疚和自责包裹。 如果不是自己一时没经得住诱惑,自己老婆也不能变成这样。 春花回到村子里,来到婶子家。 婶子正扯着水管子,给地浇水。 依稀可见土里有一些已经发了芽的稻苗。 嘉乐和小丫趴在拖拉机上面的大铁桶上,用手拨弄着里面有些浑浊的河水。 婶子见春花来了,也放下了手中的活。 “李大根咋样了?回来了吗?” 春花摇了摇头,指向远方。 “还在医院里呢啊。我就说嘛,哪能那么快就好。你知道韩嫂子的事吗?” 婶子瞄向左右,压低了声音。 春花刚和韩嫂子一起回来,点了点头。 “你知道的肯定都是一些皮毛。村长不让说,但哪能捂住这帮老娘们的嘴巴。老韩两口子是今天回来吧,昨天晚上村子里就传开了,都知道韩嫂子疯了。” 春花知道村子里这些妇女堪称情报局,没想到准成这样。 “韩嫂子也是命大,那小逼崽子往里面下的可是毒鼠强!听说被耗子磕开个洞,发霉了。要不然咋可能留下她一条命!” 春花拿着小棍,在地上写道:“那郑钱呢?” “那小逼崽子,我还真跟我舅打听了,他现在还在派出所,八成得送进孤儿院!” “妈,你看!” 山坡上,柱子拿着一把黄色的小花,跑到了母亲跟前。 “你上一边玩儿去!” 被母亲一把推开,柱子委屈巴巴,他跑到王明志跟前。 “哥,我妈她打我!” 王明志奶奶死了,爸爸被抓了,二叔又跑了,虽然在姑姑家,也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他对着柱子小声嘟囔道:“那是你妈,我又管不了。” 身边带着两个孩子,柱子妈本来就烦。 她对着两个孩子吼道:“你们两个死爹的玩意,要么过来干活,要么滚远点,我现在看着你们俩就烦!” 柱子奶奶一边拿着锄头干活,一边小声嘟囔道:“你别总是死爹死爹的,柱子他爸不是还活着。再说王明志,也是够可怜的。” “显得你个老太太会说话是吧,你有说话的功夫,多刨几块地,这山地大部分都是我刨的。你特么慢的跟乌龟王八蛋似的!” 柱子奶奶不敢再言语。 只是瘦的只剩一根筋扯着的手腕,抖个不停。 “这他妈鬼天气。” 柱子妈妈骂得口干舌燥,走向一旁,拿起水壶,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嚼了一下发硬的绿豆,呸的一声吐在地上。 对着柱子奶奶,又是一顿臭骂。 “我说你个老太太,干啥啥不行,我让你帮我熬点绿豆汤,结果熬的是个什么玩意!我让你多放点糖,你放了?” 第100章 老鼠夹 老太太瞄着柱子妈,眼神多少带点不对。 看着柱子妈咕咚咕咚喝下半壶水,才松了一口气。 “刚干多点活,你就喝水!” 老太太刚拧开有些变形的塑料瓶子,被柱子妈一声呵斥了,就赶忙拧好了盖子。 “什么破烂东西都往回捡,那破瓶子你也要。” 柱子妈路过老太太旁边,把装着水的瓶子踢到一边。 刚才瓶子没拧紧,水洒了大半。 瓶子失去了水的重量,咕噜咕噜的往山下滚。 “我的水!” 老太太干的口干舌燥,浑身是汗。 蹒跚着步子,去追瓶子。 谁知柱子快跑了两步,一脚踩在了瓶子上。 “柱子乖,别把奶奶喝水的瓶子踩碎了。” 柱子奶奶好声好气的跟着孙子说话,没想到孙子一脚,又把瓶子蹬飞。 嘴里大声喊着:“哥,咱俩玩踢球!” “哎!” 柱子奶奶气的直拍腿。 “不就是一个瓶子吗!” 柱子妈没好气的瞪了老太太一眼。 “哪里只是个瓶子,我都快渴死了。” 柱子奶奶低声嘟囔,捡起了扔在地上的锄头。 “诶呦。” 柱子妈突然捂住了肚子,里面翻江倒海的疼。 她赶忙朝着林子里钻去。 枯叶落了一层,经过了几个月,混上了泥土的颜色。 柱子妈撅着屁股,蹲在灌木丛边上。 刚想一泻千里,一段半截的草根扎的屁股蛋疼。 她往后挪了一点。 柱子奶奶抻着脖子望着这边,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瓶子里灌的哪里是正常的绿豆汤,是她加了料的。 巴豆磨成的粉也是跟从南方回来的邻居要的。 邻居去南方打工,水土不服,总是便秘。 这巴豆粉可是个好东西,吃上一点,就能拉个痛快。 她咬着牙齿,低声咒骂道:“你个死娘们,天天骂我。我让你拉,让你拉个痛快!” “诶呦!” 柱子妈刚窜出一泼,谁知后脚跟一阵生疼。 她从地上跳了起来。 只见脚后跟上,镶嵌着一个生锈的老鼠夹。 鲜血透过破碎的鞋底,流了出来。 老太太正带着笑,朝着这边望着,哪成想柱子妈会突然起身。 四目相对,被抓个正着。 “特么的,你个老不死的给我设的陷阱?” 虽然柱子奶奶赶忙低下头,可那笑容还是被柱子妈看见了。 她拖着一条腿,气急败坏的朝着柱子奶奶走来。 人一旦气急眼了,就忘记了疼痛。 柱子妈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徒手掰开老鼠夹,朝着柱子奶奶的脸上砸去。 柱子奶奶上了岁数,反应也慢了半拍。 躲闪不及,右脸被狠狠的砸了一下。 她委屈的捂着脸,一脸惊恐的看着儿媳妇。 “咱们两个一起到山上来的,我咋可能给你下老鼠夹?再说这老鼠夹上面都是锈,我冬天找的时候找不到,还以为弄丢了,谁知道会出现在地里?” “你特么还不承认是吧?这老鼠夹就是咱们家的。两个喘气的大人除了你就是我!” 柱子妈已经疼得失去了理智,眼睛通红。 她拿着老鼠夹,又朝柱子奶奶脸上砸去。 柱子奶奶吓得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柱子听声,早就跑了过来。 他呆愣的看着妈妈,不敢说话。 “姑姑,你别砸奶奶了!” 王明志毕竟比柱子大上几岁,他拦在了老太太身前。 “柱子,你去年不是说要拿老鼠夹夹刘嘉乐吗,这是不是那个老鼠夹?” 柱子缩着脖子,瞪着哥哥。 小声嘟囔道:“你别说。” “是你扔那的!” 柱子妈瞪着柱子,像是要吃人一般。 柱子腿一抖,吓得尿了裤子。 赶忙辩解道:“我看他们在老鼠洞里掏花生,那花生也是我们家的,我不想让他们掏。” “行,老的小的没一个省心是吧。” 柱子妈气急败坏的把老鼠夹扔在地上。 对着柱子奶奶大声骂道:“真是什么样的根,就特么结什么样的果。你个老太太不是能吗,儿子跟人跑了,孙子一肚子坏水。我腿伤了,动不了,你他妈最好今天把这块山地刨完!” 柱子妈手指着老太太的鼻子,老太太吓得身子一抖,大气不敢出。 “我就回家等着,你特么要是刨不完,就别回来了。” 转头对着两个小孩说道:“你们两个小逼崽子跟我回家!” 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再怎么的也是自己生的。 别人的妈使唤的再多,也是别人的妈。 柱子妈捂着肚子,跛着脚。 撑着王明志,朝着山下走。 看着几人走远,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 低声嘟囔道:“我们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呀?娶了个这么个玩意。老天爷呀,我怎么还不死呢。” 两个小孩虽然跟着柱子妈回了家,可一路上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回到家中,更是钻进屋子里不敢出声。 柱子妈拿着一把菜刀,在磨刀石上磨的锃亮。 她看着自己的后脚跟。 脚被老鼠夹扯掉了一块肉,虽然包扎好了,还是不停的渗着血水。 一时之间想剁了自己疼的钻心的脚,一时之间又想剁了在山坡上干活的老太太。 眼看太阳下山,林子里变得乌漆抹黑。 柱子奶奶拎着锄头,望着山下,不知如何是好。 凭她一个老太太,咋能一天刨出一块山地。 早知道,就还不如柱子妈走之后,自己刨个坑躺进去。 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肚子饿得咕咕乱叫,柱子奶奶叹息一声,扛着锄头,犹犹豫豫的朝着山下走去。 屋子里的两个小孩也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他们趴在窗户上,偷瞄在外面坐了一下午的柱子妈。 “柱子,你去,喊你妈做饭。” 王明志趴在柱子耳边小声嘀咕。 “你看见我妈下午磨的菜刀了不?我怕她会杀了我。” 柱子缩着脖子,表情夸张的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书上说虎毒不食子,她应该不能。” 王明志推着柱子,谁知柱子一动不动。 “哥,你大,你去!” 柱子又反手推起了王明志。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只见黑暗中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黑影径直走到了柱子妈身边…… 第101章 一语成谶 柱子妈等了一下午,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的火。 以为是老太太回来了,刚挥起菜刀,没想到嘴巴突然被人捂住了。 那是一双厚实有力的大手。 看清了人,柱子妈瞪大了眼睛。 王二勇这些天不知道躲在哪里,身上散发着一股怪味。 他慢慢放开手,小声说道:“三妹,我知道咱妈那事被发现了。你给我弄点钱,我要逃命。” “咱妈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把咱妈杀了!” 柱子妈瞪圆了眼睛,愤怒说道。 “你小声点。” 王二勇再次堵住了柱子妈的嘴巴。 “咱妈不是我杀的,是大哥杀的!” “大哥已经被抓起来了,那你跑什么跑?” 柱子妈拽开捂住嘴巴的手。 “你废话,老太太就被我埋在屋后,我哪敢不跑。” “大哥当着你面把咱妈杀了?王二勇,你他妈不是人。” “是咱哥想杀李大根,不小心把咱妈砍死了。你说我不把咱妈藏起来还咋整,报警抓咱大哥吗?” “村长和我说了,你也是个通缉犯!” “我知道,不然我跑什么跑!我偷摸跑回来,冒着多大风险,你快给我拿点钱!” “我手里那点钱早就被大哥拿跑了!” 柱子妈越说越气。 “你们都是周扒皮,一个扒完,另一个还来扒!你等我起身……” 柱子妈哪里是起身,而是摸向刚才掉在地上的菜刀。 菜刀拿在手里,胆子也大了些。 “ 王二勇,咱妈毕竟是死在你的眼前,你自首去吧。” “自首,你闹着玩儿呢?咱大哥就因为犯个流氓罪判了八年,我要是也进去了,咱们王家的根就断了!” 眼看着柱子妈举起菜刀。 王二勇不可置信的瞪着妹妹。 “你要干嘛?你想杀了我?” 举起菜刀,柱子妈的身子先抖了起来。 “二哥,咱妈没了,你俩犯事了,我也没有个依靠。反正我现在是要钱没有,烂命一条!” 王二勇不像哥哥心狠手辣,毕竟兄妹三个里,他们两个最亲。 “成,没有就没有吧。以后我不在了,你在村子里照顾好自己。” 王二勇说完,灰头土脸的往出走。 谁知刚走到大门口,正巧碰到扛着锄头回来的柱子奶奶。 柱子奶奶心里清楚,回来又免不了一顿打骂。 正想着心事,迎头撞上王二勇。 她眨着干瘪的眼睛,惊呼出声。 “王二勇,你是那个杀人犯王二勇!” “嘘!” 王二勇正在被通缉,害怕老太太的呼声引来邻居,想上前捂住柱子奶奶的嘴。 柱子奶奶吓得向后退去,脚绊在了石头上。 重心不稳,向后栽去。 身子正好倒在掉落的锄头上,脖子铲出个血洞。 王二勇吓傻了。 他偷偷回来只是想跟妹妹要点路费,并不是真的想杀人。 柱子妈一瘸一拐的挪到这里,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太太,惊恐的捂住了嘴巴。 “妹……妹妹,这老太太自己绊倒了,真不是我杀的!” 王二勇手足无措的解释。 柱子妈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黑暗,半天才发出声音。 “哥,你跑,你快跑啊!” 漆黑的街道上,几个手电筒照过来,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柱子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两个孩子听到外面吵闹声,跑出来看。 只见柱子奶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四周,还有暗红的血浆和豆腐脑一样的东西。 “奶!” 柱子嚎了一声,想冲过去,却被王明志捂住嘴巴,拽着回来。 两人回到屋子里,窃窃私语。 柱子瘪着嘴巴,一副要哭的样子。 “哥,你为啥不让我看,我奶死了!” “你傻呀,柱子。” 王明志透过窗帘的缝隙,盯着在灯光下姑姑的背影。 “你妈不是磨了一下午菜刀,肯定是你妈杀死了你奶奶!” “我妈杀了我奶奶?” 柱子缩着脖子,一脸惊恐。 “我妈不会也杀了咱俩吧?” 后园子里,两个小孩披麻戴孝。 王明志看着柱子手里拿着的麻辣虾片,抢了过来。 “哥,你要是想吃,就自己去抓。” 柱子攥紧拳头,捂住口袋。 王明志把抢过来的零食一把塞进嘴里,又跟柱子伸出了手。 “我不是怕姑姑杀了我吗,你是姑姑的亲儿子,你去抓没事。” 柱子缩着脖子。 “可是我妈杀了我奶!” 王明志赶忙捂住了柱子的嘴巴。 “弟弟,这话可不能瞎说,我爸都被抓起来了,别人都说杀人偿命,我爸估计回不来了。” 柱子眨着有些天真的眼睛。 “那你爸爸会死吗?” 王明志有些伤感的低下了头。 “听别人说,应该会吧。” 柱子却兴奋地叫了起来。 “哥,那真是太好了,等你爸死的时候,你就敢去抓虾片了。” “我爸估计死也会死在号子里,回不来了。” 柱子用沾满辣椒的手挠着脑袋。 “可我还想吃虾片。” “你不是还有个妈,等你妈死了,你就能吃到了!” 园子里,婶子在帮春花往地里撒着稻苗。 春花洒的晚,有的稻苗已经杀出两瓣小绿叶了。 “估摸着你三叔下午就能回来,咱俩先把竹条支上。” 婶子见春花撒完最后一点种子,去仓房里抱来了一小捆竹条。 春花见嫂子回来,指了指柱子家的方向。 “我说不让你三叔去,那玩意儿太晦气。可我舅上门说了,也没法子。柱子妈那张破烂嘴把村子里得罪的都差不多,哪里有人帮她家守夜。这不刚守了一天两夜,她先受不了。” 春花和婶子一人拿着竹条的一侧,插进土里。 婶子撇嘴说道:“其实我舅找的那几个人,没有怨言也是不可能的。听你三叔回来说,柱子他奶奶头上有个碗大的窟窿。锄头卡在大脑的缝子里了,蹬着脖子使劲才拔出来。” 春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说骨头都变形了,脑子里的东西都出来了,那人还有个人形不?就算头被布给盖住了,那瘪瘪的也不像个人形。” “啊?” 春花指了指远处的山,又指了指地上的泥土。 “那老太太生前没少遭罪,死后柱子妈咋可能让她享福。不是镇子那头新建个火葬场吗,愣是把老太太拉去火化了!” 第102章 韩嫂子的预言 “啊?” “可不是,你奶奶死的时候还装进棺材埋进土里。老话说的好,不都是入土为安了,那化成灰了,灵魂还能安息吗?” 村长是婶子的舅舅,按照亲缘来说,婶子也算是先进分子了。 婶子不理解,春花更不理解。 “就那火葬场刚建的时候,我还问过我舅。我舅说现在还没强制火化,保不齐啥时候就都得火化了。咱们赶的时候不好,以后可能连个全尸都没有。” 婶子说着竟然,有些伤感。 春花轻轻的摇了摇头。 人都活在当下,死后变神变鬼,或是投胎消散,那都是下辈子的事了。 “对了春花,李大根被送到省城医院里有几天了,有消息没?” 听到李大根的名字,春花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们没有任何可以联络的工具,如果想联系,只能靠写信。 如果是写信,光这两天,也邮不回来。 春花惦记着信的事,又等了五天,也没见有信。 刘婶的小卖部在村委会里,不光是卖东西,也是个收发室。 平日里邮差都会把信放在那里。 谁去刘婶那里买东西,再相互转告。 春花寻思着是不是没有人转告她,放下手中的农活,朝着村委会走去。 在路上遇见一男一女。 男的看着眼熟,女的穿着小貂,烫着一头大波浪,涂着大红嘴唇,走路一扭一扭的。 “周刚,那村姑刚才看我!” 三人擦肩而过没多远,女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胳膊一甩,娇嗔的跺了下脚。 “丽丽,甭管她,她是妒忌你好看,像花一样。” 周刚一笑,五官挤在一起。 脸上的皱纹像包子上的褶子一样。 “哼,我真要跟你回到这个破村子里吗?” 周刚谄媚的搓着手。 “丽丽,咱们说好了,回去见见我妈。” 丽丽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手指放在鼻子下,扑哧一乐。 “还有见见你那个母夜叉一样的大老婆。” 周刚用手刮了一下丽丽的鼻子,撒娇的说道:“什么大老婆小老婆,你就是我唯一的老婆。” 两人接着向前走。 那路上突然窜出来一个消瘦的女人。 光秃秃的头顶已经有了些许黑色,正是前段时间被毒疯了的韩嫂子。 韩嫂子拦在两人面前,指着周刚。 面无表情的说道:“报应!” “不是,你个疯子说谁是报应?” 莉莉哪里是善茬,用力推着韩嫂子的肩膀。 被韩嫂子直勾勾的眼神看的发毛,周刚扯开丽丽,朝前快步走。 “村子里啥时候多了一个疯子,你跟她计较干什么?” 韩嫂子还站在路中央,指着丽丽的背影,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她的身上。 声音阴冷的说道:“你也是报应。” “春花,确实没有你的信。” 刘婶拿着厚厚的一沓信封,翻了又翻。 看着春花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刘婶从口袋里抽出几根爆米花。 “这一袋有点潮了,我嘎哒牙呢(无聊的吃零食的意思),小孩子都爱吃,你给小丫拿回去。” 春花忙摆手,她这一出来,兜里也没拿钱。 “都是些便宜东西,又用不了几个钱。” 刘婶一边说,一边扯过来一个小袋子。 “再说我刚才都卖钱了。” 刘婶说着,脸上露出八卦的表情。 “周刚你还记得不,就是几年前跟别人跑的那个。” 春花摇了摇头。 “就是柱子他爸!我这贵烟只剩下两盒,都被他买走了。你刚才来的时候没看见吗?他身边还领着个女人。” 刘婶撇着嘴巴,眼睛放光。 “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他妈没了的事,人都埋土里了几天才回来。自己回来就算了,还领了个小的。柱子他妈也不是个善茬,这下他家里又热闹了!” 没了老太太使唤,柱子妈有气儿没地方撒。 看着屋子里的两个小孩,一肚子火。 自从老太太死后,这两个小孩也变得神经兮兮的。 柱子妈真怕是这老太太的鬼魂回来,给两个小孩冲撞上了。 坐在炕上,解开脚上缠着的布条,脚后跟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最里面的一层布被黄水浸湿,粘在脚上。 隔了几天,还是化脓了。 “他妈的,什么时候死不好,非赶这个时候死。” 柱子妈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指着王明志。 “你帮我把碘酒拿回来!” 王明志拿过柜子上的碘酒,塞到柱子手里。 柱子战战兢兢地把碘酒放在妈妈旁边。 柱子妈拧开盖子一看,只剩下几滴了。 伤口的疼痛让她更加心烦意乱,对这两个孩子吼道:“我都快疼死了,你们两个还不赶紧去帮我再买一瓶回来!” 柱子吓的缩着脖子,眨着眼睛看着王明志。 王明志小声说道:“姑姑,我们手里没有钱……” “没钱就先去赊账,等把碘酒买回来,我再把钱给你们。” 两个小孩不敢说啥,朝着外面跑去。 刚一出门,就看见一男一女,朝着大门走来。 王明志突然拽住了在前面两步的柱子。 惊讶的问道:“柱子,那不是你爸爸吗?” 自己出生没多久,爸爸就跟人跑了,柱子哪里有印象。 他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朝着院子里走来的男人。 可周刚扯着丽丽的手从柱子身边走过,也没有停留。 “那俩都是你的野种?” 面对丽丽的讥讽,周刚总是谄媚的附和,这一次却把脸拉了下来。 “你干什么,攥疼我了。” 丽丽嗔怪着把手从周刚手中抽出。 “唉,你等等我!” 丽丽顺着周刚打开的房门,钻了进去。 柱子妈正揉着脚面,听到有人说话,抬起头来。 和周刚的眼神撞个正着。 丽丽在一边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说道:“我还以为是你妈在搓脚丫子,原来是你大老婆,嗤嗤嗤。” 柱子妈看着这个跟人跑了几年的负心汉,竟然还领了一个小的回来,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把抓住缠着自己伤脚的布条,朝着丽丽扔去。 “我撮脚丫子?那你就尝尝我的裹脚布吧!” 第103章 周刚失算 两人站在门口,离着炕还有几米远。 裹脚布虽然落在中间,丽丽还是躲到了周刚身后。 娇嗔的说道:“周刚,你大老婆打我。” “不光打你,我还要弄死你个狐狸精!” 柱子妈说着,扶着炕沿挪到地上。 周刚看向她不敢落地的另一只脚。 “你的脚怎么了?”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睡过两年,生了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周刚对着柱子妈,还是有点感情在里面的。 “周刚你个乌龟王八蛋,我要你管!” 柱子妈说着,一瘸一拐的朝着丽丽走去。 一走路扯着后脚跟的伤口,疼得柱子妈呲牙咧嘴。 那痛苦的表情落在脸上,更是凶神恶煞。 周刚突然回头,用胳膊肘碰着丽丽。 丽丽翻着白眼,一脸嫌弃的走上前面。 柱子妈一看这小三不躲,还打算应战,气的瞪圆了眼睛,抡圆了胳膊。 谁知丽丽竟然一把扶住了柱子妈的胳膊,柔声说道:“你是大,我是小,咱俩不都是伺候着一个男人。姐姐,你发什么火?” 当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丽丽一句话,给柱子妈造懵了。 胳膊被丽丽扶着,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孩子他妈,我回来不是和你吵架的。在外面漂泊这么多年,我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这次回来我是补偿你,孩子,还有咱妈的。” 周刚说完,丽丽附和道:“就是的,姐姐,我来不是破坏你的,而是来加入你的。” “你……你们真是臭不要脸!” 柱子妈只觉得胸口烦闷,嗓子眼里堵着一口老血。 “姐姐,你看你腿脚也不利索,我给你扶回床。” 丽丽说着,和周刚一左一右,给柱子妈又架回了炕上。 看着这不要脸的两个人,柱子妈气的直发抖。 “我大舅哥,今年出狱了吧,到家了吗?” 柱子妈把头转到一边。 “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我二舅哥呢,还天天打牌吗?老丈母娘呢,身体还好吧?” 看着柱子妈仍然不理自己,周刚尴尬一笑。 “成,你不让我问你家的事,那我妈呢?上地里去了吗?” 柱子妈气哼哼的说道:“是上地里去了。” “那她啥时候回来?” “他这一辈子是回不来了,等下辈子吧。” 周刚脸色一变,从炕上站了起来。 皱着眉头厉声问道:“孩子他妈,你这话是啥意思?” 丽丽看着周刚,表情也有些不对劲。 “她死了,前几天就已经死了!你个大孝子!” 柱子妈回过头来,瞪着周刚,咬牙切齿。 “我,我妈死了?她咋死的?” 周刚声音急促,呼吸变得急促。 “还能咋死的,老死了。” “我他妈不信!” 周刚突然脸色大变,恼怒大喊。 柱子妈指着窗外,厉声回怼道:“你妈就埋在后山里,埋在你们周家的祖坟中!你不信,你去看!” 周刚一言不发,转身向外走去。 丽丽紧随其后,也跟着出去。 “真是特么的,都是什么个东西。” 柱子妈气的猛捶大腿。 “姑……姑姑……” 王明志小心翼翼的递上刚买回来的碘酒。 柱子更是缩着脖子,看着暴怒的妈妈,不敢进屋。 春风吹绿了山坡,新埋的坟包上,长出了几根小草。 “周刚,你要干嘛?” 丽丽看着周刚往手上吐了两口口水,拎着铁锹挖起了坟包,吓得不敢动弹。 “还能干嘛?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老死的。” 周刚心里窝着火,手下也更加用力。 泥土一锹一锹的被扒开,有几铲子差点甩在丽丽身上。 “周刚你疯了。” “我他妈是疯了。” 丽丽之所以跟周刚回来,是因为周刚说他找到了生财之道。 再细问,周刚也不肯说。 鬼知道周刚所说的生财之道,是给他的老妈买了高额的意外保险。 挖了半天,周刚累得呼哧带喘。 好在这土是刚埋上的,还算松软。 只是看着埋进土里的东西,周刚愣出来。 他还想要开棺验尸,没想到土里哪有棺材,只有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看着周刚眼中的失望愤怒,丽丽轻声问道:“周刚,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东西?” “呵,呵呵呵。” 周刚双手捶下,无力的坐在地上。 原本还想着回来让老母亲出些什么意外,没想到这老太太竟然先自己回来一步死了。 自己拿出去的保险费也打了水漂。 “没事,没事的。还有人,还有几个人。丽丽,你相信我,没事的。” 周刚抓着丽丽的肩膀,表情乖张。 她不懂周刚话里的意思,只是周刚的表情太过于吓人,吓得她不敢说话。 回去的路上,周刚面色阴沉。 丽丽试探性的说道:“周刚,不行咱们回去吧。我总觉得这个村子里怪怪的,你一回到这里,也变得怪怪的。” “咋可能回去?” 周刚瞪圆的眼珠子。 丽丽是他找的小老婆,衣食住行全靠着他养着。 鬼知道他欠了多少债,那债压的他快喘不过来气了。 丽丽只知道吃喝玩乐,却不知道背后是他周刚在扛着。 “回去?现在不能回去。” “你说你大老婆的村子里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厉害的老妈,我都忍着了。我的脾气你也知道,我忍不了多久的。” “好丽丽,你再等我一下,让我想想办法。” 周刚看着丽丽,一脸认真。 盯着周刚有些陌生的眼睛,丽丽缩了缩膀子,和这个男人待在一起好几年,第一次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呸,你是要咸死我吗?” 看着小三在面前作低服软,即使真的没厮打在一起,柱子妈也觉得心里痛快。 她一口把菜吐在桌子上。 丽丽看着周刚。 十指不沾阳春水,她哪里会做饭。 “那我重做一盘?” “呵,你以为咱们是什么大户人家吗?你把菜里放点水涮一遍!” 柱子妈呵斥着丽丽,眼睛却瞄着周刚。 看着周刚面无表情,像是默认了一般,更加大胆。 “你说要融入我们家庭里,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丽丽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刚要发作,周刚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腕。 “成……” 丽丽咬牙切齿,端菜起身。 两个孩子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他们不明白这个女人是来干什么的,更不敢问。 半夜时分,周刚捏着柱子妈有些肿胀的腿。 好久没被人伺候了,柱子妈眯着眼睛,惬意的靠在被子上。 “孩子他妈,你也别生气了。你看丽丽是真心喜欢我的,也甘愿伺候你。以后咱们仨把日子过好,把咱们孩子养大,比啥都强。” 柱子妈冷哼一声,转过脑袋。 “你看你这伤受的,自己遭罪,也干不了啥活了。我知道个好事,要是以后不小心受伤,还能有钱拿。” “啥好事啊?” “你听过保险吗?那东西不管是感冒还是生病受伤,国家都给你赔!” 第104章 借钱 柱子妈没读过几年书,更没听说过保险的事。 老公从外面回来,多少是见过点大世面的。 虽然领了个小老婆,心中有恨。 可对于一直在农村里生活的她,看着外面回来的人,多少带点光环。 看着柱子妈没反驳,周刚继续说道:“到时候啊,给你买份保险,再给柱子买份保险。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怕去医院,省得在家里难受硬挺。” 看了看门外,他故意压低声音。 “你不喜欢丽丽,咱不给她买。我想着你跟着我苦了这么多年了,也该过点好日子了。就把丽丽当做古代的丫头一样,伺候着你,让她当牛做马。” 柱子妈一听自己的丈夫还站在自己这边,心里舒坦了不少。 脸上也挂上了笑容。 “你这么说,不怕对不起你小老婆?” 周刚冷哼一声,一脸不屑。 “是她非要黏着我,跟个狗皮膏药一样。小老婆哪有大老婆金贵,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 “成,我听你的,咱们就让她当牛做马。你说的保险那么好,给我和柱子都买一份。” 周刚突然面露难色。 “你看我在外面这么些年,就挣到了口吃饭钱。手里剩了俩子儿,刨去路费也没有了。你手中有没有钱,先拿出来垫一下。” 柱子妈收起笑容,眉头紧锁。 “你一分钱都没剩,是养了厨房那个狐狸精了吧?” 周刚看好不容易烘托起来的气氛被打破,赶忙解释道:“我养她,明明在外面是她一直在养着我?我跟你说,她在外面是做那个的。” “小姐啊?” 周刚点了点头。 “这年头男人除了出体力,哪有啥好工作。就算出体力,也挣不了几个子。在外的这几年,都是她卖肉接济我的。” 柱子妈半张着嘴巴,心中五味杂陈。 按照周刚的说法,自己男人也没吃亏。 反而是那个小三,一直在被折磨着。 周刚捏着柱子妈的腿更加卖力。 “你想想,咱们又不吃亏,以前让她养着我,以后让她养着咱们一家三口!” “那她也怪可怜的。” 柱子妈脑子一抽,脱口而出。 周刚健忽悠的差不多了,继续说道:“可怜什么可怜,那是她活该,她贱。所以咱们不给她买保险,让她自作自受。买保险最少几百,家里现金够吗?” “这么多年我又养老的又养小的,哪里有钱。” 周刚突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那折子里呢,总会有点吧?” “折子里的那点钱,春天都买种子了!” 周刚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捏腿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提到钱,柱子妈的心情又变得糟糕极了。 她冷脸说道:“现在多了一个人,吃饭都成了问题,哪里有钱买保险,那就不买了!” “没事,买保险的钱我想办法!” 一大早上,周刚哼着小曲,来到小卖店。 买烟买酒,凑成个四合礼。 刘婶一边把东西装袋,一边八卦的问道:“你看你这刚回来,就出去走亲戚啊?” 周刚心里有着算计,拎着礼品,也没回话。 看着周刚走出了小卖部,刘婶喃喃自语道:“这脸上竟然没有抓痕,难不成柱子他妈认了?” 周刚几年没回来,更是几年没去老丈人家。 去往王家的路上,心里忐忑。 这两个小舅子和老丈母娘,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要是知道他还带着一个回来,不知道能不能忽悠的过去。 他早就想好了说辞,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威胁王家人把柱子妈的事情捅出去。 不管怎么样,都得抠出点钱。 来到王家门前,看着被打碎的玻璃和凌乱的院子,周刚怔了怔。 地上的石头下,还有半截被剪断的封锁线。 他弯腰去看。 突然,身后传来人声,吓他一跳。 原来是张奶奶领着小孙子在路上玩,正好路过。 “你是周家那小子吧?” 张奶奶眯着眼睛,几年没见了,不太敢认。 “张婶。” 周刚点了点头。 “我老丈母娘一家呢?他们搬家了?” 张奶奶瞄了眼周刚脚边的四盒礼,叹息的说道:“要是搬家还好呢,你昨天刚回来的吗?你不知道,你丈母娘家前段时间出事了!” “啊?” “柱子妈没跟你说?你丈母娘被杀了埋后园子了。” “张婶,你说的是真的?” 周刚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那还能有假?你那两个大舅子干的,你说老王太太竟然养出这么两个玩意。” “靠!” 周刚心里暗骂一声。 指着大门说道:“他们老王家没有人了?” 张奶奶自顾自的说道:“也不能说没人,不还剩个你媳妇和王大勇的孩子王明志。你媳妇也挺可怜的,一下子亲人没的差不多了。周刚啊,你媳妇虽然对你妈不太好……” 张奶奶还没说完,周刚已经拎着东西转身走了。 张奶奶只好大喊着继续说道:“可到现在只剩下你了,你这次回来就跟她好好过日子啊!” 周刚哪里听得进去,愤怒充满着整个身体。 原本是回来发财的,可算盘刚打完,就一次又一次的失算了。 他把柱子妈当个宝,那是把她当成下一个生财工具。 既然借不到钱买高额保险,那柱子妈屁都不是。 柱子妈坐在炕上洋洋得意。 她的双脚被一双纤细柔软的手抚摸着。 丽丽皱着眉头,不敢出声。 心里早就把柱子妈骂了个千遍万遍。 “姐姐,脚洗完了吧?” 丽丽蹲在地上,蹲得腿脚发麻。 “你不是说你要当小的,当小的就得伺候大的。我这只脚没洗干净,你再帮我洗一下!” 丽丽忍着怒火,捧起一捧水,浇在了柱子妈受伤的脚面上。 可能水顺着脚面流到了伤口上,柱子妈疼的龇牙咧嘴。 “你个贱货,不知道我受伤了吗?你想弄死我?” 柱子妈一脚给丽丽蹬在地上,毛腰一翻盆,洗脚水洒了丽丽一身。 “你他妈的!” 丽丽还没说话,只听一个男声从背后响起。 周刚面色阴冷,眼里满是杀意。 第105章 王明志身世 丽丽以为周刚还在演戏,赶忙低头道歉:“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把水洒到你的伤口上。” 娇滴滴的声音一出,周刚更感到心疼。 柱子妈以为老公还站在自己这边,添油加醋的说道:“你只有粗心的问题吗,连洗脚水都兑不好,都把我的脚烫坏了。” “我看看哪里烫坏了?” 周刚阴沉着脸,走到柱子妈旁边。 一把将柱子妈从炕上拉了下来。 “周刚,你干什么?” 柱子妈不敢置信,自己丈夫出门一趟,怎么回来就翻了脸。 “洗脚水是你打翻的吧,你用衣服给我擦干净!” 丽丽看着眼前的状况,一脸懵逼。 回来的时候,不是周刚让她要处处让着大老婆吗? “周刚,你他妈有病啊!” 柱子妈一甩袖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王明月,你家没人了是吧?” 周刚正蹲在丽丽旁边,用手拧着她裤脚的水。 听到柱子妈的骂声,站起身来。 “什么叫我家没人……周刚,你去我妈家了?” “我原本还怕你那两个哥哥,现在好了,我怕个屎。” 周刚气急败坏,捡起地上的洗脚盆,朝着柱子妈头上摔去。 满心欢喜的回来,结果算盘一个个落空。 柱子妈躲闪不及,还是砸到了耳朵。 铁盆砸在炕沿上,发出咣当的响声。 柱子和王明志从学校回来,刚进家门,听到响声,吓了一跳。 他们不敢进屋,趴在门框上,探着两个小脑袋往里看。 “王明月,你瞒我瞒的好深啊。” 周刚看见王明志的脑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把薅住王明志的头发,把王明志拽进屋子里。 “姑,姑父……” 王明志疼的吱哇乱叫,连连求饶。 “这个婊子没告诉你,我不是你姑父吗?” 自从无意中听到媳妇的秘密,周刚一直忍着。 王家没人,媳妇没了利用价值,才敢彻底爆发。 “姑父,你,你说什么?” “去问你妈啊,你到底是谁的种?” 周刚用力一推,王明志跌坐在柱子妈跟前。 “姑姑,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柱子妈脸色发白,关节嘎吱作响。 周刚指着柱子妈的鼻子,大声喊道:“你敢跟这个野种说,他姑姑就是他妈妈,他爷爷就是他爸爸吗?” 丽丽在一旁捂着嘴巴。 “还有他!” 周刚拽过来瑟瑟发抖的柱子。 “你说他是不是也是你和那老头的野种?” “周刚你别诬陷人!怀柱子的时候,我爸已经喝药死了!” 柱子妈被攻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可能,我妈跟人跑了,我爸是王大勇!” 王明志已经十二岁,哪里听不出姑父话里的意思。 他觉得三观炸裂,快喘不过气了。 朝着门外跑去。 柱子怕妈妈杀了奶奶,躲了妈妈几天。 可面对像疯子一样的爸爸,还是躲在了妈妈身后。 “周刚,既然把话都挑明了,你到底想咋样?” 柱子妈擦掉眼泪,怒视丈夫。 “我们老周家不可能养你们老王家的种,带着你的两个野种,从我们家的房子滚出去!” “周刚,你他妈不是人。你走的这些年,一直是我在照顾你妈。” 周刚冷笑一声。 “你是我们周家娶回来的媳妇,照顾我妈不是应该的吗。” “既然你说我是周家的媳妇,这房子和地就有一半是我的!” 柱子妈扶着炕沿站了起来。 “我回来之前你是,可我回来之后你就不是了。两个野种必须从我家里滚出去,至于你,要是死皮赖脸的留在这儿,就当老妈子伺候我们俩吧。” 周刚说着,手搭在了丽丽的肩膀上。 柱子妈哪里受过这种气,她去厨房拿出前些天磨好的菜刀,跛着脚的朝着周刚两人走来。 “呵,你个瘸子。” 丽丽翻着白眼,满脸嘲讽。 还没等柱子妈走到跟前,拿着菜刀的手腕已经被周刚紧紧的攥住。 他用力的向一边拧去。 柱子妈疼得嗷嗷叫,菜刀应声落在地上。 “自从听你喝醉酒的二哥说出这事,我忍了你多少年。王明月,我对你够仁慈了。从我家里滚出去,不然我把你另一只脚也砍了!” 柱子妈气的脸色发青,身子抖个不停。 看这周刚狠厉的眼神,他是真敢动手。 手指着周刚,半天没说出话。 “你,你们等着,你们会遭报应的!” 柱子妈一瘸一拐,朝着门口走去。 柱子紧紧跟在妈妈身边,现在妈妈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姐姐,你等等!” 没等柱子妈转头,头发已经被人从后面薅住,使劲向下拉。 “啊!” 扑通一声,柱子妈被拽倒在地,痛的直叫。 朝上面望去,头顶是丽丽那张充满愤怒的脸。 丽丽蹲在柱子妈旁边,一下一下的扇着嘴巴。 “姐姐,呵,我叫你姐姐好听吗?” 丽丽冷笑着,手下没停。 这两天攒在心里的怒火在一瞬间爆发。 丽丽骑在柱子妈身上,柱子妈双手被丽丽夹在腿下动弹不得。 她拱起身子,使劲朝着丽丽的肚子撞去。 “诶呦。” 丽丽脸色苍白,一个吃痛,从柱子妈身上挪了下来。 “你他妈……” 周刚看着丽丽受了委屈,把丽丽扶了起来,一拳头抡在柱子妈脸上。 还要打第二拳时,突然被一个精瘦的身子拦住。 “哥……” 柱子在一旁吓得手足无措,看着王明志回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姑……姑姑,咱们走吧。” 柱子妈知道敌不过,扶着王明志,从地上爬了起来。 “妈,咱们走吧。” 柱子也在一旁扯着妈妈的衣角。 柱子妈被打怕了,也没有了靠山。 自然也不敢说什么狠话。 左右一边一个孩子,狼狈的走出了家门。 丽丽的肚子还在一阵一阵发疼。 刚才撞肚子的仇还没报,心里窝着火,没好气的撺掇到:“你看她这两天把我欺负成这个样子,你也没下狠手,你是不是心里还有她?不成你就把她哄回来吧,我走!” 周刚看着柱子妈离开的方向,眼睛里写满了算计。 他低声自语道:“不急,只要不离婚,她还是我的媳妇!” 第106章 赶出家门 正赶中午,村子里没人是不可能的。 柱子妈被打的鼻青脸肿,低垂着脑袋。 在人少的街道上,匆匆而过。 张明明和小丫坐在木头做的简易跷跷板上,一上一下。 张奶奶坐在春花家门口,缝着鞋垫子。 大棚里的稻子接触到土壤,长得飞快。 绿油油,毛茸茸的,像极了城里的草坪。 春花蹲在地上,薅着里面的杂草。 张奶奶突然放下了手里的活,趴在帐子上,对着春花喊道:“春花,你来我问你个事。” 春花走到了杖子边上,张奶奶压低声音说道:“你刚才看见柱子妈了吗?” 看着张奶奶神秘兮兮的样子,春花摇了摇头。 “八成是被他男人打了。” 张奶奶撇着嘴巴。 “早上明明要找小丫玩,我不是回去拿鞋垫子了吗。你猜我看见啥了,柱子他爸手里拿着礼物,跑他老丈母娘家去了。老丈母娘家啥情况啊,他刚回来不知道,咱可知道。” 春花看着柱子妈佝偻离开的背影,想着前几天看见了大波浪的女人。 心里生出一丝怜悯。 哪个女人的家庭都不想被破坏,况且还这么明目张胆。 “春花,你也别觉得她可怜。老王太太活着的时候,几次三番的来找我哭。我看她被打的,纯属活该!” 柱子妈已经走远,自然听不到王奶奶的话。 自己的那个家,怕是回不去了 好在娘家在一个村子里,还有地方落脚。 几天没来,娘家更加萧条。 柱子妈怕外人看见,领着两个孩子钻到屋中。 窗子被打破几个洞,风吹得灯绳左右摇摆。 柜子抽屉被翻的凌乱不堪,柱子妈不知道,是村子里人干的,还是二哥王二勇逃回来翻的。 她走到厨房盯着窗外,后园子里母亲被挖出的大坑还没填上,上面零星长出几根小草。 “妈妈,我饿了。” 柱子捂着干瘪的肚子。 “行,我给你做饭。” 柱子妈抹干眼泪。 大哥没从号子里出来前,柱子妈偶尔也会回来蹭饭。 她打开放大米的柜子,突然从里面蹿出一只硕大的老鼠。 白白的快见底的大米中,掺着无数颗老鼠屎。 “啊!” 柱子妈大叫一声,只见大老鼠顺着走廊朝着外面跑去。 王明志坐在门口,心事重重的用棍子捅着地上的沙子。 老鼠从脚边蹿过也没有注意到。 柱子妈挑着大米里的老鼠屎,越挑气越大。 最后把半簸箕挑了一半的大米一掀,坐在地上哭。 柱子不敢吱声,捡起一粒生米,放进了嘴巴里。 王明志在外面坐了半天,阳光晒的头疼。 他朝着屋子里一看,石英钟还在滴答滴答的走着。 眼看快到要上学的时间了,一言不发的拉过来还在捡米粒的柱子。 “哥,咱们干啥?” 生米粒太硬,嚼不碎也咽不下。 还有一股耗子的尿骚味。 柱子一张嘴,米粒不停的往下落。 王明志眼睛通红,把柱子搂在怀里。 低声说道:“咱们上学去吧,去晚了老师该骂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死过人的事,温暖的春风钻进来,变得冷冷的。 柱子妈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伤口扯开,疼的直冒冷汗。 她跛着脚,挪到早就没有温度的冰凉的炕上。 傍晚时分,两个孩子放学回家。 饿了一天,早就弯着腰,无精打采。 王明志进屋,看着躺在炕上颓废的姑姑,叹息了一声。 “哥,我饿。” 柱子坐在地上,咧着嘴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明志到厨房一看,米里掺了太多老鼠屎,根本下不了锅。 他看着跟在身后的柱子说道:“我奶说以前闹饥荒的时候,他们还吃过稻糠,我记得仓房里还有一点稻糠。” 奶奶说过,那半袋子稻糠留着春天抓几只鸭子的,爸爸从号子里回来了,后来也没抓成。 王明志来到仓房,打开稻糠袋子。 里面的稻糠还是干干的。 两人拿着铁盆,在院子里生起了火。 之所以没到厨房做饭,是因为他们两个根本就没做过饭。 这铁盆也是之前他们在外面玩野炊游戏时用过的。 稻糠在水里搅拌,味道怪怪的,闻不到一点米香。 王明志刚把铁盆从简易灶台上拿下来,柱子就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抓。 他饿的眼睛快冒绿光了。 手插在稻糠里,烫得直哇乱叫。 柱子用力的吹凉,放在嘴巴里,直拉嗓子。 王明志吃了两口,也捂着嗓子,直恶心。 柱子妈拄着一根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子里出来了,一声不响的看着这里。 “柱子,你再吃一口,只要咽快点,就不恶心了。” 王明志抓了一口,放在嘴巴里,猛的一咽。 柱子实在咽不下去,用手抓起一小把,眼泪巴巴。 啪的一声,盆被掀开,稻糠扣在地上。 “妈妈?” 柱子起身,抱着妈妈的腰,大哭了起来。 “王明志,看好你弟弟,我去拿点米。” 柱子妈把柱子推开,拄着棍子,朝外面走去。 天边露出弯弯的月牙。 柱子妈越靠近原来的家,心里越忐忑不安。 毕竟上午才在这里挨了揍。 房顶上炊烟袅袅,屋子里灯火通明。 柱子妈犹豫了片刻,拉开房门。 一天没吃东西了,闻到饭菜的香味,直咽口水。 丽丽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出来。 看见柱子妈,一脸嘲讽。 “这不是周刚的大老婆吗,上午刚把你赶走,晚上死皮赖脸的回来了?” “孩子饿了,我来拿点米。” 柱子妈用力压制心中的愤怒和恐惧,面无表情的说道。 “呵,周刚上午不是跟你说了,这个屋子里所有东西都是他的,不是你的。” “米是我种的?” 柱子妈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恶狠狠的瞪着丽丽。 “那我不管,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丽丽抱着膀子,翻着白眼。 柱子妈想从旁边绕过去钻进厨房,却被丽丽拦住了去路。 “咱俩都是女人,我看你造成这样也怪可怜的。这样吧,你从我裤裆底下钻过去,我就施舍你点大米!” 第107章 化为灰烬 想着两个孩子饿的吃稻糠的样子,柱子妈就算脾气再大,骨子太硬也不得不服软。 她把拄着的棍子放在一边,跪在地上。 朝着丽丽腿下爬去。 “呵呵呵呵呵。” 看着周刚的大老婆像狗一样卑微,丽丽捂着嘴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你现在可以给我拿米了吧。” 柱子妈从地上爬起,低垂着脑袋。 这一跪,击碎了她所有的自尊。 “成,你等着。” 丽丽走进厨房,拿着盆,舀了小半盆。 又拎起泔水桶,往盆里倒了一点泔水。 “你……” 柱子妈气得浑身发抖。 “狗不就得吃泔水吗?” 丽丽有些嫌弃的把盆推到柱子妈旁边。 “米就是这个米,你爱要不要。” 柱子妈已经没有力气打架了,况且周刚那个王八蛋还不知道猫在哪里。 她瞄着四周,弯下了身子。 米里掺着泔水,用水洗了几遍,还感觉有点味道。 柱子妈生着火,眼泪不停流进嘴巴里。 炕上有了温度,屋子里终于多了一点暖意。 两个小孩吃了大米饭,脸上恢复了点血色。 柱子妈没吃两口,虽然焖好的大米饭已经没有了泔水的味道,可还是气的咽不下去。 “嘶。” 被子已经铺好了,王明志脱下外套,想要钻进被窝里。 可这一简单的动作疼得他龇牙咧嘴。 柱子妈坐在旁边,看在眼里。 她一把掀开王明治身上的秋衣。 秋衣之下,王明志干瘦的后背上有一块大大的青紫色。 柱子妈一碰,王明志疼得直吸冷气。 “姑,姑姑,我没事。” 王明志赶忙拉下秋衣,钻进被窝里。 他背对着柱子妈,身子不自觉的抽泣了起来。 “妈,哥他为什么哭?” 柱子年纪小,不记得中午哥哥被自己爸爸打了一拳的事,更不记得中午爸爸说过王明志是野种的话。 可柱子妈记得,王明志也记得。 “睡你的觉,别说话。” 虽然这些年王明志在自己娘家养着,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柱子妈咋能不心疼。 她疼的撕心裂肺,恨的咬牙切齿。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随着大门口出现港田的亮光,周刚哼着小曲,拎着烧鸡和小菜走了回来。 “还不是银行里的人太肉,我拿户口本都不成,非说大额的现金需要本人来取。我在那里耗了一个下午,他们实在耗不下去了,才给我拿。” 周刚放下酒菜,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 “你说那娘们傻不傻,都这么多年了,还用我们俩刚结婚时设的密码。” 丽丽抽出信封里的钱,眼睛放光。 “你大老婆还挺能攒,这得有好几千吧?” 周刚早就饿的饥肠辘辘,掰下鸡腿在嘴里嚼着。 “攒了八千块钱呢。” 毕竟是意外之财,丽丽欣喜的不得了。 “周刚,既然把钱拿了,咱们走吧,我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呆了。” 过惯了城里的繁华,哪能受得了乡村的寂静。 谁知周刚一把把信封抢了过来。 “我回来是干嘛的?是惦记着家里的这点积蓄吗?把钱给我,明天我干票大的,让咱们钱生钱,变成更多的钱!” 春天风大,从窗户的破洞刮进屋子里,吹的房子里的东西哒哒直响。 两个孩子已经睡着,柱子妈瞪圆的眼睛。 今天受的侮辱,简直比活的前三十年受到的都多。 柱子妈越想越气,拄着棍子,朝着外面走去。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月亮被风吹进云彩里,若隐若现。 村子里漆黑一片。 还好,还有一点月光照亮了地上的路。 柱子妈走到了以前的家中,看着自己曾经一心经营的家,被鸠占鹊巢,越想越气。 风声呼啸,仿佛有鬼魂在耳边窃窃私语。 柱子妈脑子里耳朵里充斥着一个声音:毁了它…… 周刚心想着明天拿着这笔钱去买巨额保险的事,和丽丽早早就睡下了。 他并不知道院子里多出一道人影,正在蹑手蹑脚的往墙根上搬着柴火。 柱子妈的伤口早就扯开,血顺着鞋流了一地。 她像着了魔一般,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拽出去年冬天上山上采的松树针,这是很好的生火工具。 一根火柴点燃,松树针在柴火里发出点火光。 春风一吹,火光冲天。 柱子妈坐在地上,仰天大笑。 看着房子变成一片火海,才拄着棍子匆匆离开了。 春花夜里起夜,只见后窗户外火光冲天。 她忙穿好衣服朝着外面跑去。 大半夜的街道上已经出现了不少村民,都朝着同一方向跑去。 村子里的房子一个挨着一个,况且中间还摆放着柴火,一家着火,另一家怕是也会遭殃。 周刚的邻居吓得直哭。 “是男的都来搭把手!” 村长被找来,披着衣服,对着围观的男人们大声喊道。 男人们纷纷上前,把柴火抱到一边。 咣当一声响,房梁塌落。 男人们吓了一跳,纷纷避开。 大火烧了几个小时,好在中间的柴火已经被搬走,没有连累到邻居家。 最后一点火苗熄灭,天已经蒙蒙亮了。 大多数人已经回家睡觉,只剩下几个胆大的还在这里驻足聊天。 屋子里的东西被烧成灰烬,只剩下些残垣断壁。 炕上,两个人形的东西蜷缩着身材,烧的乌漆抹黑的。 柱子妈回去,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等睁开眼睛时,发现两个孩子已经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她隐隐约约,记得昨天晚上好像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放了一把火。 张奶奶突然开门进来,对着柱子妈大声说道:“原来你在这里,你快回去看看,你家昨晚着火了,被烧成灰了!” 柱子妈吓了一跳,忙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拄着棍子,朝着家里走去。 昨晚救火的人还在家里补觉,换了一批老太太小媳妇,在窃窃私语。 有的孩子还被捂住了眼睛。 看着柱子妈被找来,都闭上了嘴巴。 村长皱着眉头指挥着,房子起火时,没见屋里有人呼救。 没想到回到家里没睡多大一会,张子茂就突然拍自己家门大声喊着,周家死人了! 第108章 心生怜悯 “你可不知道,听我们嘉乐回来说,柱子他妈都疯了。” 吃过晚饭,婶子来找春花唠嗑。 对于婶子来说,春花是个很好的聊八卦对象。 至少在她这里说,也不怕春花再说出去。 春花在衣服上缝着补丁,抬头看着婶子,等着她继续说。 “你这两天没去看,还挺好。我这耐不住好奇心去看了,结果做了两天噩梦。” 婶子仿佛还心有余悸,不停的拍着胸口。 “那把火也不知道是谁放的,我估计八成是柱子妈干的,谁能忍着自己男人和别的女人在自家炕上睡觉。可又不太像,你说如果是她干的,她为啥还趴废墟上哭了两天?” 婶子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可不知道,那尸体烧的,糊的都看不出男女了。牛二那杀猪的胆大吧,村长让他帮着收尸。他一拽其中一个的胳膊,胳膊嘎巴一下被掰下来了。” 婶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 春花也是听得胆战心惊。 “后来村长干脆让他们用锹铲了。你说这要是化成灰还好,骨头架子零零散散的,铲在一起也分不清谁是谁的骨头,一起埋山里去了。” 春花指着周家祖坟的方向。 婶子摇头。 “那哪成啊,毕竟是小的,柱子妈说啥也不同意。最后你猜咋的,咱们村以前不是有一块乱坟岗吗,村长让人在那挖了个坑,把他俩埋进去了。” 一阵风吹过,树枝打在窗户上,哒哒直响。 婶子吓得一蹦,缩了缩脖子。 老话说的好,白天不能说人,夜里不能说鬼。 她赶忙转变话题说道:“柱子妈她侄子不是和我们嘉乐一个班的吗,你都不知道,这两天的孩子造的呀……嗤嗤嗤,估摸着也没吃饭,捡地上别人扔的垃圾袋舔。只剩个姑姑还疯了,看着也可怜。” 春花听在耳朵里,思来想去想了一夜,第二天还是拎着小半袋米,端着小半盆馒头,朝着王家走去。 小丫跟在旁边,撕着手中馒头上的皮。 蹦蹦跳跳的跟在春花身边。 她不知道姨姨要去哪,只知道姨姨要去给谁送粮食。 等到了王家,看见头发凌乱的柱子妈,小丫才吓得躲在春花身后。 正如婶子说的,柱子妈果然疯了。 她头发杂乱无章的披在肩膀上,像是钻过了灶坑,脸抹的漆黑。 看见春花端着馒头来了,也不吱声,直接朝着馒头扑了过去。 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小丫吓得够呛,拽着春花的衣服小声说道:“姨姨,我怕。” “啊!” 春花把米放在炕上,用手拍了拍。 柱子妈转过脑袋,看着春花的方向,木讷的点了点头。 “李大根家属,术前告知签一下。” 郑晓靠在床上半眯着眼睛,听到护士喊话,一咕噜的从床上蹦了起来。 等了半个月,终于可以手术了。 李大根早就想回家了,可拖着残腿又哪儿都去不了。 听着要手术,激动的看着郑晓的背影。 过了约么半个小时,看着郑晓回来,李大根激动的问道:“医院是找到合适的跟腱了吗?” 郑晓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背对着李大根抽起了烟。 李大根不懂,可他懂。 他知道李哥为了找到能用的跟腱,费了多大的功夫。 号子里看不出白天黑夜,特别是关押死刑犯人的。 王大根杀了两个人,只知道熬着。 熬过一天,算是赚一点。 他木讷的看着铁门。 看着狱警走到门口,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今天的狱警看起来和蔼了不少。 他对着戴着手铐脚镣的王大勇询问道:“今天晚上是最后一顿饭了,你想吃什么就说,我们给你准备。” 他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纸笔。 “你要是有什么遗言也写下来,回头我交给你的亲属。” 王大勇木讷的摇了摇头。 “我们把死亡通知单交给你妹妹了,可是你妹妹状态不太好,可能不能给你收尸了。” 王大勇脸上终于多出了一点表情。 像是惶恐不安,又像是愧疚。 “我妹妹……她怎么了?” “家里出了点事,人也出了点事。” 狱警怕王大勇不能安心走,委婉的说。 可王大勇自然听出这里面的意思,从床上跳了起来。 沉重的脚镣在地上发出一阵阵闷响。 眼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狱警拿着电棍威胁道:“王大勇,不许再往前走了,你想干什么?” 谁知王大勇竟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眼泪落在地面,他抽泣的说道:“我马上就死了,你跟我说句实话,我妹妹到底怎么了?” 杀了妈妈,连累了弟弟,王大勇在外面的牵挂就只剩下了一个妹妹。 狱警思索了片刻,回答道:“你妹妹疯了。” “都怪我。” 死到临头,王大勇幡然醒悟。 如果自己一直在号子里蹲着,如果自己出去之后不再打扰家人,他们是不是还能像以前那样生活着。 “你也别伤心。” 狱警递过去纸巾。 “最后一顿了,吃啥都行,你好好想一想。” 愧疚感占据了全身,王大勇声音哽咽。 “我吃不进啥东西,给我来一碗泡水的白米饭吧。” 白米饭放在跟前,王大勇吃一口,发一下呆。 眼前仿佛是他们兄妹几个小时候争白米饭的场景。 空地之中,砰的一声响。 柱子妈从梦中惊醒。 看着身边的两个小孩,脸上乌漆抹黑,不成样子,仿佛做了个冗长的梦。 脚上的伤口还在,可感觉不到疼痛。 她下了地。 放在柜子上的镜子里,映出了一个陌生的人影。 柱子妈凑了上去。 镜子里的女人像个叫花子一般。 柱子妈赶忙摸向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女人也摸着自己黑漆漆的脸。 她跑去厨房,梳洗打扮了一番,镜子里的人才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王明志佝偻着身子,抽着鼻子,从梦里醒来。 屋子里竟然传来了饭的香味。 肯定是他在做梦。 柱子从走廊里探出个脑袋,手里举着饭团。 兴奋的大声喊道:“哥,你快起来吃!我妈好了,我妈做饭团了!” 第109章 陈尸河底 柱子妈给两个孩子梳洗了一番,终于露出了原来白皙的小脸。 看着两个孩子背着书包上学去了,她回到厨房,拿起放在碗架子里的半个馒头。 春花正在给园子里的秧苗浇水。 今年的稻苗长得很好,又大又肥。 再过几日,就可以放进地里了。 “春花!” 春花抬头一看,只见柱子妈正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春花一愣。 柱子妈不是疯了吗,怎么看起来像正常人一样了? 她细想之下,柱子妈还是疯了。 要不然怎么能这么熟练的喊她,不和她打架都不错了。 柱子妈见春花不理她,独自来到了园子里。 “春花,我觉得有些事情我还没有做完。以前和你打架,是我不对。要不是你送来的馒头和米,我的那两个孩子也活不了这几日。我也没啥能报答你的,我给你跪下吧。” 柱子妈说着,跪在了泥巴上。 春花惊愕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忙摇着头,把柱子妈从地上扶了起来。 一点的粮食而已,不至于这么大的恩情。 “跟你说完,我心里舒坦多了。” 柱子妈看着春花,眼神空洞。 像是和春花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 这话说完,又自顾自的走出园子,朝着大路走去。 春花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那是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柱子妈的样子不像是感谢,倒像是离别。 春花放下手中的水瓢,跟在柱子妈身后走了几步。 看着柱子妈回到了王家,才转身离开。 “呵呵呵呵呵。” 柱子妈倚在炕头,咯咯直笑。 身子不停扭动,像有人在挠她痒痒一样。 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道:“大哥,你等等我。等我忙完了,就找你玩儿去!” 扯下床单被套,拿来大铁盆。 柱子妈用一上午的功夫,把能洗的衣服衣服被子洗了个遍。 衣服挂了一杖子。 她煮了一大盆饭,等着两个孩子中午回家。 光吃大米饭不扛饿,可他们也没有什么菜能吃。 王明志坐在炕上吃了两大碗。 柱子也吃了一大碗。 柱子妈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俩。 她忽然走到王明志身后,掀起了他的衣服。 王明志惊慌的想把衣服往下扯,被柱子妈用手按住了。 她看着王明志身后青紫色的伤痕,轻轻的吹着气。 轻声低喃道:“喔喔喔~志志乖,妈妈吹吹就不疼了。” 王明志僵直了身子。 他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姑姑”。 害怕王明志着凉,柱子妈快速的把他衣服盖好。 一把把王明志搂在怀里。 “志志,我也是身不由己。你原谅妈妈好不好?你叫我一声妈妈好不好?” 柱子后知后觉,瞪着小眼睛问道:“哥,我妈为啥让你喊她叫妈?” 王明志早就红了眼睛。 他声音哽咽的低声说道:“妈。” “好孩子,你一直都是妈的好孩子。” 柱子妈抱着王明志的额头,深深的亲了一口。 “妈!” 一股醋意涌上心头,柱子也凑了过来,大声的宣告着自己的主权。 柱子妈一把也把柱子揽在怀里。 “你们俩都是妈的好孩子,你们俩以后要好好的,要好好的长大。对了,我们欠春花一份情,你还记得我们欠她一分情要还!” 柱子妈说完,把两个孩子推开,看着石英钟上面的数字,眼神有些惊慌。 她对着两个孩子说道:“你们俩吃完饭了吧,和我来一趟!” 两个小孩不懂柱子妈要干啥,跟在她的屁股后,一路走到了河边。 柱子妈蹲在河边,借着河水的影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她嘴巴一咧,露出像孩童一般的笑容。 只是眼睛通红,里面写满了复杂。 她弯腰对着两个孩子说道:“你们两个记住妈妈的样子,妈妈要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突然转头对着水面大声喊道:“妈你别催我,我就来了!” “妈,你要去哪?” 柱子也看出了母亲的不对,抓着母亲的衣角。 “柱子,你放开我。妈妈要走了,我妈和我哥催我了。你记得,你们俩好好活着!” 柱子妈说完,慌张的朝着河中间跑去。 河水的最后一点波纹消失,两个孩子才嚎啕大哭起来。 手术台上,医生看着新鲜的跟腱愣了一下神。 这是刚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跟腱应该是完整的一大截。 这条跟腱竟然分了上下两节,中间还有一点坏死的部分。 想着柱子妈的样子,春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小丫想吃包子,春花索性割了一大把柳蒿,包了点菜包子。 叮嘱好小丫不要乱跑,春花端着一小盆包子,朝着王家走去。 一进院子,杖子上挂满了衣服。 大门敞开着,里面却没有人。 春花里外找了一圈,只好把包子放在屋子里,走了出来。 刚走出大门,正好碰见牛二媳妇。 牛二家离着王家不远,村子里接连发生命案,人心惶惶。 牛二媳妇也不敢让自家孩子自己上学去,毕竟每次放学还要路过王家门口。 她看着春花从王家出来,一脸惊讶。 “这不是春花大妹子吗,你找柱子他妈?” 春花点了点头。 牛二媳妇朝着远处一指。 “我刚才出来倒泔水时,看见柱子他妈领着两个孩子往北去了,应该是去大河了吧?” 春花一惊,难不成柱子妈想要领着两个孩子自杀? 她赶忙朝着河边走去。 走到离河边不远的地方,就听见两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出发走到两个孩子身边,不见柱子妈的影子。 “啊啊啊?” 她拍着大一点的王明志询问道。 “我妈……我姑姑她进河里去了!” “啊?” 春花吓得一愣,忙捡起地上的树枝跑到河边上。 河水平静得像镜子一样,只有春风吹过,才吹出一片波纹。 别说救了,连柱子妈的影子都看不见! 春花长叹了一声,把两个孩子揽在怀里。 春天水深,柱子妈不知道沉在哪里,过了三天,才从几公里以外的地方飘了上来。 那日,春花在河边看见这两个孩子,就带到了村长家。 此时村长正带着两个孩子,来到河边认识。 看着已经泡涨了的母亲,两个孩子泣不成声。 突然,村长的手机发出呲呲呲的响声。 他接起电话,看着两个孩子长叹了一口气。 第110章 孤儿院 柱子妈的尸体被发现,两个孩子除了大哭,也做不了什么。 客车停在村委会的院子里,里面坐着几个表情木讷的儿童。 村长把王明志和柱子送回来,和客车上的司机打着招呼。 “你们两个上去吧。” 村长拍了拍王明志的肩膀,王明志领着柱子走上了客车。 司机下了车,接过村长递过来的烟。 回头看向客车的后座。 “你们村里另一个孩子我已经接到了,这三个孩子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你都跟我说说。孤儿院里的孩子多,万一出点啥事就不好了。” 村长朝着车尾看去。 透过车窗,撞上了郑钱的眼睛。 那不像一个孩童该有的眼睛。 他盯着村长上下打量,眼神中多少带点恨意。 村长眉头一皱。 “这两个孩子没多大问题,就是调皮了点。从镇上接过来的那个孩子,希望你们孤儿院多留意一下,他给别人投过毒,还有点暴力倾向。” “行,我明白了。” 司机把烟掐灭,回到车上。 “你是不是我们村的?” 柱子毕竟还小,车一跑起来就忘记了没了妈妈的悲伤。 歪着脑袋看着郑钱。 王明志本来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看着柱子和郑钱说话忙,捂住他的嘴巴。 “你好啊小朋友,以后咱们就相依为命了。” 郑钱没理会王明志的黑脸,越过王明志,朝着柱子伸出了手。 掌心之中,还有一块糖。 柱子刚要接,却被王明志推了回去。 “我们不想和你交朋友,这糖我们不要。” 王明志把在一旁急的直哼哼的柱子推到一边。 “呵呵。” 郑钱尴尬的笑着,把糖放回兜里,继续看着窗外。 汽车开了大半天,终于开到了孤儿院。 孩子们已经昏昏欲睡,只有郑钱一直睁着眼睛盯着窗外。 看到大山变成了城镇,城镇又变成了大山。 几次反复,远处似乎能看见高楼大厦了。 孤儿院在城市的边上,这里挨着树林,走在门口,里面静的可怕,竟然没有孩子的哭声。 客车开到孤儿院里面,等到郑钱他们下车的时候,只见孤儿院的大门紧闭。 再看四周的围墙,密不透风。 郑钱看着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他们虽然在嬉戏打闹,可眼神木讷,看不出表情。 “你们排好队,先跟我去体检。” 司机老邓下车,对着从车上下来的孩子们大声吼道。 柱子吓得躲在王明志怀里。 “说你呢,还东张西望!” 老邓回到车上,抽出一根棍子,指着郑钱。 郑钱立马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缩着脖子,站在队伍里。 孩子们排成一队,进到一个屋子里。 墙上贴着花花草草,还有两只硕大的米老鼠,面对面的张着大手,贴在墙面上。 大手之下,放着一个体重秤。 “老邓,你又接回了这么多孩子。” 张医生捂得严严实实,一边给孩子们做着体检,一边看着站在门口的老邓。 “谁知道,都这年代了,还有家里死绝的,养不了孩子的。” 能到这里的,都是身世可怜的孩子。 老邓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毫无忌惮的说着戳心窝子的话。 几个大点的孩子听懂老邓的话,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柱子拽着王明志的衣服,低声问道:“哥,他们为什么哭?” “呵,傻子。” 郑钱站在一旁,低声讥笑。 “你不许说我弟!” 家里没人了,王明志就是柱子的顶梁柱。 他早就看郑钱不顺眼了,大声吼道。 “呵。” 郑钱脸侧到一边,翻着白眼。 “我说你们几个,想吃棍子是吧?” 老邓黑着脸,把棍子指向王明志和郑钱的方向。 这一声怒吼,惊天动地。 吓的孩子们缩着脖子,刚要流出的眼泪又憋了回去。 孤儿院里孩子多,睡的大通铺。 新来的孩子们抱好被子,回到自己床铺上。 郑钱把被子叠好,躺在床上发呆。 “你,出来。” 老邓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 孩子们转头看去,老邓的棍子指着郑钱的方向。 “我说你呢,出来。” 见郑钱没理他,老邓快步走到郑钱旁边,拽起了他的衣服。 “叔叔。” 郑钱赶忙换了一副面孔,露出惊恐的表情。 衣服被拽着,郑钱走的踉踉跄跄。 院子里玩耍的小孩看着老邓从屋子里抓着一个孩子出来,纷纷吓得躲到一边。 郑钱被拽着左拐右拐,停在了一个房门前。 老邓打开房门,把郑钱推了进去。 屋子没有窗户,黑洞洞的。 头上只有一顶幽黄的灯。 郑钱看见拿着棍子逼近的老邓,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跟着母亲走的人家多了,自然八面玲珑。 他哽咽的说道:“叔叔,我哪里做的不对了,你就打我吧。给我留一口气就行,我长大了孝敬你。” “呵,还是个表演型人格。” 老邓说着,甩着棍子打在了郑钱身上。 “经我手里的,少说也有几百个小孩的,什么心眼子我一眼就能看出。你他妈就是个天生的坏种!” 老邓提起郑钱,一棍子抽在他的后背上。 “你投毒是吧?还有暴力倾向?呵,有暴力倾向的孩子都在这个屋子里被我打死了。” 郑钱盯着墙上斑驳血痕,心里终于多出一丝恐惧。 他颤抖的说道:“叔叔,在外面是别人欺负我,我现在真不敢了。” “我看你是嘴上服了,心里没服。” 又一个棍子抽在身上,郑钱疼的哇哇直哭。 “闭嘴!” 老邓威严的声音,吓得郑钱赶忙闭上了嘴巴。 郑钱已经被打趴在了地上,前所未有的恐惧,让他抓紧了老邓的裤脚。 他抽噎的说道:“爸爸,以后你就是我爸爸。求求你,别打我了。” “呵,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长了一肚子坏心眼。” 老邓从兜里拿出手帕,擦着棍子上面的血迹。 “进了孤儿院里,你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即使我把你打死了也没人管,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了。” 郑钱匍匐在老邓的脚边,不停地抹着眼泪。 “要是外人问你伤是怎么弄的?” “我……我自己爬树上摔的……” 老邓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把抓起了在地上的郑钱。 “你记得,在孤儿院里我就是老大。你要是敢有啥坏心思,我就弄死你!” 第111章 新的阻碍 “你跟着我干吧。” 老花椅套在床边上,烟瘾犯了,不停的拿手里的烟摆弄。 他可不敢把烟点燃,只要病房里出现烟味,护士准出现把他说一顿。 李大根看着老花的样子,哑然失笑。 “你就不想抽一根吗?” 老花把烟放在鼻子下,猛吸了一口。 “不想抽,我还要把身体养好,回去娶媳妇。” 李大根想着春花在家里等着他,脸上美滋滋。 “你这岁数还没娶媳妇,我都离了。” 老花比李大根大了几岁,一笑额头上全是抬头纹。 “以前我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去年冬天才遇上心动的女人,开了窍。” “那你这开窍的挺晚啊。” 老花把烟放在兜里,一脸八卦的凑了过来。 手术成功之后,李大根从特护病房变成了普通病房。 几天相处下来,和老花早就熟络了。 看着老花坐在自己床上,也不在意。 李大根钉着钢板,打着石膏。 相比之下,老花的病就轻了不少。 夜里下车尿尿,没注意到车停在沟边,一脚踩空,掉了进去。 顶多也就算是个软组织挫伤,按照老花的话来说,他纯属有钱任性,在医院里待着,就算是休息了。 反正他现在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跟哥说说,弟妹长啥样。” 老花凑到李大根跟前,一脸八卦。 李大根想着春花的样子,脸上爬满了笑容。 “她是个瓜子脸,眼睛大大的,做饭挺好吃的,就是脾气有点大。” “看你笑的那样。不是哥打击你啊,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没钱也能变坏。你那前嫂子,我就是嫌我没钱,和别人过去了。” “那你还说一年跑车能挣几万。” “那是后话,我不是被打击了,跟她离婚之后才开始跑车的吗。现在见我挣的多了,上赶着巴结我呢。你说哥是啥人,老牛还不吃回头草呢。你要是跑车就知道了,各个地方年轻的姑娘有多是。” “再说春花也不是那样的人。” 李大根嘟囔着。 如果春花想嫁人,肯定能找到比他条件更好的。 一心等着自己,肯定心里也有他。 李大根想着,心里又扑通乱跳起来。 “看你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样。” 老花撇着嘴巴。 “等你结婚告诉我一声,我去随礼。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粮食便宜,你要是留在家里种地,真不如跟我出来跑车。” “我又不会开大车。” “你会开拖拉机吧。” 见李大根点头,老花继续说道:“会开拖拉机就成,大车无非就是多了个方向盘,还省着胳膊张得挺老大控制方向。等你腿好了,也去考个驾照。那挣的钱可比在农村里挣的钱多多了。” 李大根一脸傻笑。 “什么钱多钱少的,能和春花在一起过日子,我就感觉幸福了。” 李大根正说着,只见病房门被推开,一个人走起来。 他满眼睛惊讶,赶忙招呼着人进来。 “三叔,你咋来了?” 三叔阴沉着脸,上下打量着李大根那条残腿。 “是春花让你来的吗?春花他还好吗?” 三叔看了一眼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对着李大根说道:“你腿能活动吗?跟我出去说说话。” 李大根心里一惊,看着三叔的表情,似乎不是来祝福他和春花的。 他从床上挪了起来,老花递过来放在床边的拐杖。 “哎哟,你说我这肚子突然饿了。” 老花看着李大根起来费劲,索性拽回了拐杖,自己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他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今天中午食堂盒饭里头有没有肉,我先去等着,一会被人盛光了。你们在屋子里聊吧。” 现在还没到中午,李大根知道老花是在给自己让地方,看着老花的背影,满眼感激。 “三叔,你先坐他床上吧,没事。” 看着三叔坐在了老花的病床上,李大根又赶忙探着身子,拿起放在柜子上的香蕉。 “这香蕉还挺甜。” 手拿着香蕉伸在三叔的面前,可三叔并没有接。 “三叔,你是有啥话想跟我说吧?” 看着三叔依然冷着脸,李大根心里忐忑,眼里写满了局促不安。 “小李,你别叫我三叔,还是叫我三哥吧。” 李大根身体僵硬了一下,结结巴巴的问道:“三叔……三哥……三婶都同意我和春花的婚事了,你,你不会不同意吧。” “小李,说实话,我是看着春花长大的。春花父母没得早,我早就把她当成了半个闺女。婚姻大事,我肯定不能让她受委屈。” “你放心,我肯定会对春花好的。” 三叔看了一眼李大根的残腿。 “都是男人,咱们就把话挑明了说吧。小李,就算你这腿治好了,以后也干不了啥重活。是个男人,就不应该成为女人的累赘。春花太苦了,我不能看着她再苦一辈子。” “三叔,我承认我以前懒,我现在真改了。我这腿手术挺成功的,我不会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春花身上,只要我能干的,我肯定不会让她干!” “小李,你看看你说这话现实吗。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你还动了个大手术,估计一年半载都干不了啥活了。难不成你想让春花伺候你吗。” 李大根急的眼眶通红,可三叔说的也没错。 他低垂着脑袋,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春花不是天生的哑巴,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能力给她治。咱不说春花找个条件多么好的,至少手里有点余钱,能领着春花去看看。李大根,如果你真是为春花好,就放手吧。” 眼泪打湿了衣襟。 李大根倔强的抬起了脑袋。 “三叔,只要我有钱给春花治病,你就会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吗?” “治病的钱可不是小钱,再说你现在也没有。” 如果婚后的生活还不如现在的日子,三叔见不得春花吃苦,那他就当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三叔,你放心,我会有的。” 李大根咬着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成,我相信你的话。但是在你没有能力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扰春花了!” 第112章 贵人 过了约了两个小时,老花才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份饭。 看着李大根被白色的被子盖着,吓了一跳。 小心翼翼的把被子掀开一角,露出李大根泪流满面的脸。 “你还是不是爷们,我媳妇跟别人过了,我都没你这么哭。” 老花咧嘴一笑,露出一颗金牙。 “咋的,你三叔跟你说啥?不让你结婚啊?” “那不是我三叔,是春花的三叔。” “你没过门的媳妇家的亲戚来给你下马威了,擦,还不是看你手里没钱。” 老花把饭放到一边,坐在李大根的旁边。 “就我那大舅哥小舅哥,以前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看我跑车挣钱了,不也是求着我带。擦,我跟媳妇都离了,我又不是活菩萨。” 老花拍了拍李大根的肩膀。 “我跟你说啊,你看见我这大金牙没。就我在外面跑车,呲牙一乐,哪个大姑娘小媳妇不得给我点好脸色。就这年头哪个不是势力眼,有钱了你就是爷,没钱了就是狗屎。” 看着李大根还是一脸憔悴,老花继续安慰道:“人家看不起你,你就不要了呗。不行跟哥混几年,手里有俩钱了,啥媳妇找不到。” “可我跟春花说过,这辈子都是她的。” “不是哥们,她救过你的命啊。” 老花噗嗤一乐。 “那是你见的姑娘少了,等你姑娘见多了,你就发现,关了灯那都是一样。行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老花说着,扶起李大根。 “打饭的时候我在旁边盯着呢,打的可都是好肉。剩下那些槽头肉给去的晚的那群王八蛋吃。” 老花性格豪爽,说的话也大嗓门。 李大根被老花感染,悲伤的情绪缓解了些。 他拿着筷子,大口的吃了起来。 “看嘛,振作起来还是个精神小伙。看见你,就好像看见我年轻的那几年。” 老花拍了下李大根的肩膀,坐回自己的病床上。 “就这群跑车的,谁见我不得叫我一声花哥。小李啊你记住了,既然咱俩有缘,我就帮你。你要是想跑车,随时找我。” 李大根心里已经有了算计,用力的点了点头。 老花在医院里住了七天,实在待不住了。 第八天的早上,办了出院。 临走之前,塞给李大根一张名片。 告诉李大根随时可以找他。 李大根看着空荡荡的病床,摸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手指火辣辣的。 又过了一日,李大根正在百无聊赖的打着瞌睡,只听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根啊,好点了吗?” 他猛的睁开眼睛,原来是老李村长。 “二叔,我好多了。” 李大根拱直了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你爸还给我托梦来着,让我照顾好你。你这腿感觉好点了吗?” 老李村长的手轻轻的搭在李大根的石膏上。 “还有点麻,感觉没那么疼了。” “排异反应嘛,估计得水肿些日子。我刚才让郑晓问医生了,你这种情况可以出院了。” 听到出院,李大根心里咯噔一下。 被刘家三叔一说,李大根心里也怕连累春花。 他赶忙问道:“二叔,你看看能不能借我点钱……” “你要多少啊?” “一万吧。” 老李村长心里一惊,面不改色的问道:“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有用……” 李大根从不求人,第一次跟二叔开口,心虚的声音越来越小。 “大根啊,你要知道这次帮你治疗已经花了不少钱。” 听着老李村长这么说,李大根低垂着眸子,心里焦躁不安。 一万可不是个小钱。 “你跟我说说,你有啥用,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 “我想给春花治病……” 李大根头低到了胸口,声若蚊蝇。 “大根,二叔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村子里刚富裕了几年,给你治病,我都快掏空了家底,哪有钱给别人花。” “二叔,你为我垫付的医疗费,我会慢慢还给你的。” 李大根强忍着泪水,声音哽咽。 “那倒不用。我小时候落水,是你爸爸把我从水里拉出来的,你爸为了救我,差点没了命。先不论他是不是我亲大哥,我欠他一条命。大根,你收拾一下,郑晓去办出院了,一会我让他给你送到家去。” “不用了,二叔,我自己回去。” 李大根忙摆手。 老李村长打量着李大根的腿。 “你这出行也不方便,可咋回去?” “二叔!我还有事情要办,等我办完了,我自己回去。” 看着李大根严辞拒绝,老李村长也不再强迫。 毕竟李大根三十来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成,那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老李村长站直了身子,走出了病房。 看着二叔满头白发,李大根怨不得什么。 二叔帮侄子,帮成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真不用我送你?” 郑晓办好出院手续,来到病房里,见李大根已经拄着拐杖,站起来了。 “这些天麻烦你了。” 李大根握紧双拐,弯腰低头。 “嘿,你可别给我鞠躬,我也是拿着李哥的工资,你要谢,就谢李哥。李叔说你不回去了,有啥打算?” 李大根看着走廊外的天空,眼神之中多少有些迷茫。 “还有啥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呗。” 郑晓脸上挂上一丝坏笑。 “你不回去了,那小嫂子可咋整?” 李大根停住了脚步,郑重其事的看着郑晓。 “兄弟,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擦,啥事啊?杀人放火的事不干,见血的得加钱。” 李大根眼中写满了苦涩。 “我不能这样回去,会连累春花。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这辈子能不能回去了。郑晓,如果春花遇到了什么困难,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你能帮她一下吗?” 郑晓尴尬一乐,“我就是李哥身边的一个打手,李哥让我干的,我才能干。” “求你了。” 看着李大根一副托孤的样子,郑晓脑子一热,竟然应了下来。 “成,我要能帮忙的事肯定会帮忙。” 郑晓心里寻思着,一个女人能遇到什么大事,翻起什么波浪? 第113章 蛤蟆酱 “这个你拿着。” 两人走到门口,郑晓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塞到李大根兜里。 看着四四方方的样子,应该是钱。 李大根靠着墙面,费力的把信封拿出来。 打开一看,那里面得有几十张毛爷爷。 “这钱……” “李叔给你的,你就心安理得的收下。李叔说了,帮你治腿是还了你爸的命。给你这钱,是当叔叔送给侄子的。” “这钱我不能要。” 李大根鼻子发酸,刚被二叔拒绝伤了自尊,这钱拿在手里,更像是施舍。 他拄着拐杖去追,郑晓已经走远了。 追到院子里,已经不见二叔的车了。 钱揣在怀里,火辣辣的。 李大根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的病人,一脸迷茫。 在村子里待了这么多年,决定不回去了,又不知道该去哪。 他突然摸到兜里的名片。 朝着电话亭走去。 孤儿院中,郑钱趴在床上。 那一顿棍子吃的,在床上趴了几天,身子还像散架子一样。 孩子们已经出去放风,只剩下郑钱孤零零的趴在屋子里。 他看着大通铺上的被褥,想点一把火烧了它们。 “来,我给你喂饭。” 柱子拿着碗,蹑手蹑脚的走到郑钱旁边。 “又背着你哥来的?” 郑钱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你说咱们也没仇没怨,不知道你哥王明志为啥那么讨厌我。” 郑钱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嘟囔着。 “我哥挺好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柱子蹲在地上,拄着腮帮子。 “郑哥,那个糖可以给我了吗?” “呵,小傻子。” 郑钱冷笑一声。 “都说了你帮我七天,我就把糖给你。现在才三天。” 柱子吧唧着嘴巴。 他们来到孤儿院一个多星期了,虽然饭菜清汤寡水,但也能吃饱。 要不是得来时看见的那颗糖吊着,柱子才不会做伺候人的活呢。 “你快点吃,一会儿我哥吃完饭了。” 孤儿院中,大孩子坐一起,小孩子坐一起。 郑钱在屋子里吃,纯属意外。 被打的第一天下不来地,这里的老师又少,忙得不可开交。 郑钱饿了一天肚子。 后来听别的孩子说才知道,老师让一个村子里来的王明志照顾他。 “呵。” 郑钱吃着饭,冷哼一声。 明明老师允许王明志给他打饭,王明志是想饿死他。 “郑哥,你怎么了?” 柱子蹲在一旁,察言观色,生怕郑钱不给他糖了。 “没事的,好弟弟。” 郑钱突然笑得像花一样。 既然王明志想饿死他,那他就好好调教一下他的这个好弟弟吧。 春花实在是想不明白,李大根这一去,咋就没了音信了呢。 她坐在田埂上,一边喝着水,一边发呆。 快两个月了,稻子在地里早就扎好了根。 田埂上长满了绿油油的草。 小丫拿着袋子,在田埂上抓着蛤蟆。 把蛤蟆攥在手里,肚皮一翻,有红点儿的把后腿拿绳子绑上。 没红点的,又扔回到稻田里。 也不是绿青蛙不能吃,三奶奶说了,要扒皮麻烦。 拔了一天的草,已是天黑。 春花二人朝着村子里走去。 小丫拎着袋子,里面的蛤蟆呱呱乱叫。 回到家中,春花打开袋子,半路上奔跑的一只,还剩十多只。 她把蛤蟆举过头顶,用力一摔。 蛤蟆后脚一蹬,没了生气。 起锅烧油,把洗好的蛤蟆放在锅里翻炒一番,加水乱炖。 等到蛤蟆快熟的时候,再放入大酱和毛葱。 坐在桌子边上,春花掰下来蛤蟆的一只大腿,放在小丫碗里。 蛤蟆再小,也是肉。 而且这是属于春天的美味,天冷时就钻进土里,藏起来了。 “姨姨,你也吃。” 小丫夹起一个完整的蛤蟆,放在春花碗里。 春花看着蛤蟆,心里又想起了李大根。 初春的时候,李大根端了一盆蛤蟆,被她拒绝了。 那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他了吧。 初春到了初夏,李大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还说给你送点小鱼呢,没想到你在吃蛤蟆酱。” 婶子端着个盆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里面的鲫鱼翻了白,泥鳅还在钻来钻去,吐着白色的泡泡。 嘉乐跟在身后,猛地从妈妈身后跳出来,吓得小丫一跳。 “诶呦呦。” 他赶忙捂住了被母亲揪住的耳朵。 “妈,我都快上初中了,你能不能不揪我耳朵了?” 嘉乐拽回耳朵,蹦出一米远,对着妈妈呲牙咧嘴。 “刘嘉乐,你还好意思说,你都快上初中的人了,还做鬼脸吓唬小孩!你能不能稳重点。” “勒勒勒,小丫又没被吓到,是不是,小丫?” 小丫看着刘嘉乐滑稽的样子,正捂着嘴巴呢。 听着嘉乐哥哥让她证明清白,小脑袋点的像捣蒜一样。 “你看我抓的,嘉乐哥哥厉害吧?” 嘉乐抢过妈妈手里的盆,端到了炕上。 小丫也凑了过去。 两个孩子一起用手指捅着水里不停穿梭的鱼。 “啊!” 春花指了指鱼,指了指婶子。 “这不是嘉乐小学升初中了吗,考试考得早,一天到晚闲出个屁。这鱼我家还有一盆呢,都是他和孙家那小子抓的。” 嘉乐插话道:“孙阳拿的网子,我负责在水里走。完事了,鱼一人一半。” “就说不让去河边玩,你三叔抽了几皮带也没记住!” 婶子指着嘉乐,咬牙切齿。 “我和孙阳又不是傻,我俩赶水浅的地方捞的!” 嘉乐不服气的嘟囔道。 “养大小子,可气死老子。还是咱们小丫乖。” 婶子坐在炕边上,捏着小丫的脸。 来到春花家大半年,小丫脸上已经多了点肉,整个人也圆了一圈。 “停停停,你别把我妹妹捏疼了!” 嘉乐赶忙伸手,把母亲的手推到一边。 “刘嘉乐!” 婶子咬牙低吼。 嘉乐嬉皮笑脸的说道:“谁让你不给我生个妹妹,小丫就是我的好妹妹,是不是啊,小丫?” 小丫一把抱住了嘉乐的胳膊。 笑着说道:“嘉乐也是我的好哥哥。” “你们两个小孩子,就乱辈分的瞎叫吧。” 婶子无奈的转过身子,只见春花看向这边,满眼笑意。 第114章 小丫上学 “这一晃多快,秋天嘉乐就要上初中了。小丫也有六七岁了吧,也该上小学了吧。” 婶子看向春花,春花又看向小丫。 她只知道帮着小丫脱离苦海,却从来没想问过小丫的年龄。 小丫侧着脑袋想了一下,回答道:“我今年七岁了。” “那可得上学了,你看见村委会旁边墙上刷的标语了不,‘扫除文盲,人人有责’。” 嘉乐突然插话道:“在家玩的好,我也不喜欢上学。” “那你就当个盲流子,等着被扫除,被抓起来。” 婶子伸着手指,点着嘉乐的脑袋。 小丫吓得够呛,缩着脖子小声说道:“姨姨,我想上学,我不想被抓起来。” 春花自然不想小丫当盲流子。 她不光不想,还想让小丫,上高中,上大学。 将来当个有出息的人。 婶子笑开了花。 “对对对,你们两个都上学,以后都上大学,咱们家出两个大学生!” “我对天发誓啊,我可没保证一定能考上大学!” 嘉乐刚伸出三根手指,又被婶子按了下去。 “刘嘉乐,我看你就是想气死我!” 婶子还想在嘉乐的胳膊上掐一下,谁知嘉乐腾的一下蹦下了炕。 “你抓不到我,略略略!” 嘉乐一边做着鬼脸,一边朝着外面跑去。 婶子气急败坏,也追了出去。 春花思忖着,是该给小丫张罗上学的事了。 初夏天亮的早,三只母鸡在院子里扑腾着,争着啄食春花甩出来的鱼的内脏。 香喷喷的鱼酱放在面前,小丫眨巴着眼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春花指了指小丫面前的饭菜,示意她趁着没凉赶紧吃。 谁知小丫嘴巴一咧,瞬间眼泪汪汪。 “啊?” 看着小丫委屈巴巴的样子,春花不解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丫钻进春花怀里,抽泣了起来。 “姨姨,我昨天晚上做噩梦了。我梦见因为我不认识字,被人抓起来了。” 春花哑然失笑。 原来这丫头还惦记着上学的事。 她指了指饭,又指了指外面。 示意小丫吃完,就去帮她问关于上学的事。 刘婶眯着眼睛,看着挂历上的字。 看不真切,又拿起柜台上的老花镜。 上面是春花娟秀的字。 “婶子,你离的学校近,我想给你打听一下,小孩上学需要准备什么?” 好在春花读了几年书,让她干比划,可比划不明白这字里的意思。 刘婶拿掉老花眼镜。 看着春花问道:“小丫要上学了。” 小丫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春花。 春花用力的点了点头。 刘婶从袋子里抽出一根爆米花,递给小丫。 看着小丫不伸手接,笑着说道:“你拿着吧,奶奶送给你吃的。” 小丫看向春花。 “你这孩子,奶奶送给你的,不用看你姨。” 刘婶把爆米花塞到小丫头里,看着春花说道:“也不用准备啥东西,准备个书包,再准备几根铅笔。你看我这会儿就有一毛两毛的。” 刘婶说着,指着玻璃柜下的铅笔。 “两毛的带橡皮,一毛的不带。我觉得买哪个都差不多,你要买两毛的,就省得买橡皮了。你看我这没书包,等快开学时,我上一批,保准给小丫留个好看的。” 小丫吃着爆米花,激动的眨着眼睛。 “现在小孩上学,书和本子学校都发,等到不够的时候再买也成。你在准备点钱,学费和本子费啥的得交。” 刘婶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还有啥来着。” “对了。” 她一拍脑袋。 “上学得入学籍,得用这孩子的户口本。她户口迁到你这儿来了吗?” “啊?” 春花愣了一下。 她拿起刘婶算账的笔快速的在纸上写道:“户口本没在我这,她就上不了学了吗?” “那可不成,现在上学都得按照户口上的来上。要是户口没在这里,一直当个旁听生也没办法。这孩子你都快养一年了,户口没迁过来?” 春花摇了摇头。 “现在六月了,眼看过完暑假就新学期开学了。你可得赶紧把这孩子的户口迁过来,要不然以后干啥都不方便。” 听着不能上学,小丫眼神变得慌张,她轻轻的扯着春花的衣角。 春华摸着小丫的小脸,轻轻的摇了摇头。 走在小路上,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 看到村口,小丫猛的缩着脖子。 她拽着春花的手祈求道:“姨姨,我不上学了。求求你,别把我送回去。” 小丫是春花从土里刨出来的,咋可能把她送回那个王八蛋手里。 她抱着小丫的脑袋,擦掉她的泪水。 越往村子里走,小丫的脚越是抗拒。 等到了钱家门口,小丫更是不敢进门。 小丫扯着春花的手,屁股向后弓着,腿也弯曲着向后使劲。 春花蹲下,把小丫抱在怀里。 她坚定的对着小丫摇了摇头。 “姨姨,你真不是送我回去?” 小丫跟在春花,身后一步三回头。 大半年没回来,院子里多了一辆小车。 差点吃了她的那个猪圈,里面也没有了猪的哼唧声。 钱铁生躺在沙发上,抽着烟。 这沙发半新不旧,像是没买多久。 又造的狼狈不堪,毛茸茸的沙发套上粘了不少烟灰,还有几个烟洞。 听到有人进来,钱铁生半眯着眼睛说道:“这一架吵完你跑了多少天,你还知道回来?” “姨姨。” 再次见到对她下死手的叔叔,身体的疼痛仍然记忆犹新。 小丫躲在春花身后,不停的颤抖。 听到声音不对,钱铁生慢悠悠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看起来人是春花和小丫时,愣了一下。 他知道小丫活着,没想到活得这么滋润,长高了一点,胖了一些。 他皱着眉头说道:“我不认识这孩子,这孩子是谁呀?隔壁村的哑巴,你来我家干什么?” 春花递上早就写好的一张纸。 钱铁生看着纸,念叨:“我想把这孩子的户口本迁到我家。” 他突然脸色一变,大声说道:“我都说了我不认识这孩子,你跟我要什么户口本?” 第115章 郑晓帮忙 这话唬得了别人,可唬不住春花。 毕竟小丫是从钱铁生家的果园子里挖出来的。 小丫早就吓得够呛,她躲在春花身后,带着哭腔说道:“姨姨,咱们回去吧,我不上学了。” 春花咋能让小丫成为盲流子,索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不是你这人,我说了不认识你还不走,你啥意思啊?” 春花捡起钱铁生扔在地上的纸,指着里面的三个字“户口本”。 “行,你想耍无赖是吧?那咱们就耗着。” 钱铁生不顾春花二人,又侧躺在沙发上。 只是手里的烟抽得更快了。 僵持了一个多小时,他猛的起身。 脸上带着坏笑。 “你想要户口本让孩子上学的是吧,可以呀。孩子你给我偷走了,我不跟你计较。户口本给你也行,你得给我拿点钱吧。” 春花没想到钱铁生这么无赖,从沙发上站起,怒视他。 钱铁生像是抓住了法宝一般,嬉皮笑脸的说道:“条件就是这个条件,你要是给我钱,我就让你把这孩子户口迁到你那去。你要是没钱,别跟我耗着,赶紧回去吧。” 一边是死皮赖脸的钱铁生,一边是委屈巴巴的小丫。 春花咬着牙。 她点了点头。 “你这哑巴什么意思啊?给钱还是要走?” 见春花没动,钱铁生突然咧嘴大笑。 他慢慢的伸出了两个手指。 “这孩子我也养了几年,总得给点营养费吧。我也不跟你多要,给我两千块钱,我就让你迁户口。” 春花关节捏的发白。 两千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赶上收成好的时候,可是她一年的收入。 钱铁生挑着眉毛。 “你到是给还是不给?我看你个哑巴是个穷光蛋,也拿不出这钱。让这孩子当盲流子去吧。” 春花一咬牙,点了点头。 可又抽出空空如也的口袋。 “没拿钱是吧?没关系,你写个欠条也行。” 村子挨着村子,钱铁生也不怕春花跑了。 看着春花没走,钱铁生又拿来支笔,写下欠条。 看着春花在上面按上手印,钱铁生才把欠条折好,放在怀里。 春花伸出了手。 钱铁生却又耍无赖的说道:“欠条我是收到了,可不是现钱,而我心情不好。除非你给我伺候好了……” 说着,要扒春花的衣服。 春花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也早就被钱铁生气的怒火冲天。 眼看钱铁生就在眼前对着自己动手动脚,春花实在忍不住了,提着膝盖,朝着钱铁生的裤裆撞去。 “诶呦。” 钱铁生疼的脸色煞白,直冒冷汗。 他捂着裤裆,栽倒在沙发上。 看着春花离开的背影,低声咒骂道:“你个死娘们,永远别想从我这得到户口本!奶奶个熊的,蹬了老子的子孙袋,老子今天说啥要办了你!” 从这王八蛋手里拿不到户口本,春花只能另想办法,带着小丫快步朝着村外走去。 听着后面有人跑声,春花回头一看,竟然是气急败坏的钱铁生。 正赶春耕,村子里没有啥人。 就算钱铁生把她按到沟里,办了她,也不能被人知道。 钱铁生越想越亢奋,追着春花加快了脚步,就像只发了情的公狗。 春花看出钱铁生来者不善,拽着小丫,使劲往前跑。 可女人哪能跑得过男人,况且春花还领着一个孩子。 眼看就要被追上了,一辆黑车拐了过来。 春花定睛一看,那不是李村长的奔驰吗! 她忙朝着车挥手。 “你个死娘们,可算逮着你了,今天让我好好爽一把。” 钱铁生跑到春花身后,拽住她的衣服,揪住了她的头发。 谁知村长的大奔竟然在身边停了下来。 钱铁生暗叫不好,拽着春花要往旁边走。 谁知郑晓打开车门,从里面走了出来,厉声呵斥道:“钱铁生,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放开小嫂子!” “小嫂子?” 钱铁生吓的一愣,赶忙松开春花,一脸狐疑地看着郑晓。 “郑晓,你说的啥意思啊,什么小嫂子,这哑巴跟李哥了?” 郑晓也没解释,拉开车门,让春花和小丫进去。 看着汽车尾灯远去,钱铁生喃喃自语。 “我擦,我差点把李哥的女人给办了?” “小嫂子,你们咋在这,咋还被钱铁生追?” 郑晓看着后视镜。 春花递过去一张皱巴巴的纸。 郑晓瞄了一眼,说道:“你跟钱铁生要户口本啊?你旁边这孩子的?” 春花点了点头。 “那我估计你是要不成了,钱铁生去年就把这孩子的户口注销了。” 郑晓天天跟在李生旁边,自然知道李生给小丫开死亡证明的事。 “啊?” 春花咋能想到小丫现在根本没户口的事,一脸焦急。 “这孩子要上学了是吧?没户口本是难弄。” 郑晓喃喃自语。 “不行我给你带到村委会,你去问问李哥,看看他咋弄。” 郑晓心狠手辣,可也是个真男人。 两个月前答应李大根的事,他还记得。 春花的忙他该帮。 李家屯子的村委会比春花所在村的村委会气派不少。 大理石的地板,头顶挂着吊灯。 墙上挂着春花看不懂的油画。 连墙面都是崭新的。 春花跟在郑晓身后,来到一扇红木门前。 郑晓敲了敲门。 过了几分钟,里面才传来李生的声音。 “进来。” 春花领着小丫,跟着郑晓走了进去。 屋子里拉着窗帘,李生坐在办公桌后,领口隐约看到一点红唇印。 办公桌后似乎猫着一个人,半截裙子露在外面。 对于李哥的德性,郑晓早就见怪不怪了。 “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李生清了清嗓子,沙哑之中带着些许不悦。 “李哥,你还记不记得,这是李大根的媳妇。” 李生点了一下头。 “有啥事吗?” “李哥,你还记得这个孩子吧?” 郑晓拽过来躲在春花身后的小丫。 “孟家围子的?” “不是,是咱们村子里钱家的。” “钱铁生家的那个啊?” 李生眉头一皱。 “去年钱铁生来村委会,不是说这孩子死了吗?” 第116章 小嫂子 郑晓耸了耸肩膀。 “显然是钱铁生那个王八蛋撒谎了。” “对,就是他撒谎了,真是个王八蛋。” 李生顺着台阶往下下。 春花一脸焦急的扯了扯郑晓的衣服。 她说不出话,更比划不明白。 郑晓现在成了她的话事人,她的救命稻草。 李生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扯着郑晓衣服的手。 慢慢说道:“户口本已经注销了,这可不好办。你既然是李大根的媳妇,还求了我郑哥,那我就给你办办看,你哪天把你的户口本给我拿过来。” 春花激动的直点头。 “行了,郑哥,你给小嫂子送回去吧。” 李生嘴角挂上意味深长的笑。 郑晓后退了半步,想要和春花撇清关系。 只是被李生说得,脸上多了一片红晕。 春花忙摆手,示意着自己和小丫回去就行了。 “李哥,你看看你。” 春花和小丫已经离开,郑晓站在办公室里,第一次感觉有些局促。 “郑晓,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总找外面的啊。” “李哥,我可没你玩的花。再说那是李大根的媳妇。” 李生一把拎起躲在办公桌后面的钱铁生媳妇。 笑着说道:“狗屁哥哥,就是个窝囊废。再说嫂子玩起来不香吗?” 钱铁生还在心里嘀咕着春花和李生的关系,看着春花和小丫从村委会出来,也不敢上前。 毕竟他们的小李村长可不光是正道上的。 单说郑晓,那个心狠手辣的玩意,就够他吃上一壶。 春花不敢怠慢,回到家中找到户口本,又朝着李家屯子走去。 回到李家屯子的村委会,已经到了下午。 郑晓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玩着打火机。 李生有活时,他就是个打手。 没活时,他就是个等着老板的司机。 看着春花急匆匆的返回,摆弄着打火机的手也停了下来。 走到办公桌前,春花双手奉上户口本,又深深的鞠了一躬。 李生翘着二郎腿,眼睛若有似无的瞄向郑晓。 “这事其实你都不用找我,找我郑哥就行。” 郑晓身子僵了一下,猛的抬头。 “对吧,郑哥,这点小事你能办到吧?” “啊?” 人就是个那么奇怪的生物,但凡心理有点感情,被别人一捅破,就会变得尴尬无比。 郑晓不觉得对春花能有啥感情,单纯的是在帮李大根的忙。 可李生一而再再而三的玩笑话,又让他心里有些动摇,不知道是否真的在无形中生出了一些其他的情愫。 看着春花的身影,也莫名紧张。 “证明开好了,你去办吧。” 李生把证明塞到户口本中,用力向空中一扔,扔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郑晓手里。 “成,小嫂子,咱们走吧。” 郑晓收好户口本,声音有些急促的招呼着春花。 “啊?” 看着车没朝镇子里开,反而朝着自己村里的方向,春花疑惑的指着窗外。 “证明光李哥开了不成,还得找你们村长开一个。” 郑晓瞄着后视镜,说话干净利索。 老孟村长听说郑晓的来意,看着春花点了点头。 “这小丫头能在我们村子里生活,陪着春花也是个好事,等我一下,开好证明。去镇上就成。” 春花看着村长在证明上写的字,心里的石头落下去一半。 上面写着春花是收养,不是买卖。又证明春花人品不错,有能力抚养小丫长大。 “咕噜噜。” 从村委会里出来,小丫捂着早就饿瘪的肚子。 郑晓看了看手表,说道:“镇里面五点就下班了,你们回去吧。明天我办好了,把户口本给你送过来。” 春花看着郑晓,感激的不住的点头。 户口本扔在一边,郑晓握着方向盘,身子有些燥热不安。 他瞄了一眼户口本,冷笑出声。 “呵,小嫂子,小嫂子真好玩吗?” 李生既然能给活人开死亡证明,就有给死人复活的本事。 看着户口本上多出来一个名,春花不可置信的看着郑晓。 郑晓眼神闪躲,嘟囔道:“你可别感激我,更别对我产生什么感情。我是被人托付帮助你的,再说事情能办成,都是用的李哥的人脉。” 春花被说的莫名其妙,可心里的欢喜哪能藏得住。 她拽了下郑晓的袖口,直到郑晓看向自己,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小嫂子,你……” 想起李生昨天说的玩嫂子的话,郑晓脸上又莫名其妙的爬上一点红晕。 “诶呦,李哥让我送完赶紧回去,我先走了,我先走了啊!” 春花把郑晓送到门口,看着他开车离去,才一脸笑意的看着户口本。 小丫踮着脚,指着中间的一个字。 “小……” 春花识字,可说不出来。 她激动的在小丫的脸上亲了一口。 心里已经把户口本上的名字默念了一百遍。 小丫终于有了名字了,她叫刘小丫! 车停在马路边上,郑晓倚靠在车外,手里夹着烟。 外面的女人都是给过钱的,玩儿了也就玩儿了。 可小嫂子…… 郑晓局促的把烟放在嘴巴里,猛吸了一口。 他虽然不是啥好人,可跟李哥比起来,还有那么一点点道德底线。 可看到春花是那种紧张的感觉,又是外面的女人给不了的。 “呵。” 郑晓把烟弹到地上,钻回车里。 脑子里思绪万千。 李大根说让他照顾小嫂子,那他就照顾她。 郑晓身体僵直。 如果真像李大根说的那样,他这辈子都回不来了,那他要照顾小嫂子一辈子? 郑晓自嘲地撇了撇嘴巴。 肯定是最近没碰女人的事,见个女的,就误以为遇到了爱情。 正好李哥说下午没事,给他放个假。 郑晓打着方向盘,朝着县城开去。 那里有最软的身子,最柔情似水的女人。 开好房间,郑晓裹着浴袍,躺在床上。 小美从浴室里出来,只有中间一截被浴巾包裹,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肉。 她爬上床,骑在郑晓的腿上,撒娇的说道:“郑哥,你都是晚上来找人家,人家还在睡美容觉呢。你摸摸我,身子睡得可软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浴袍…… 第117章 爱是极致的隐忍 郑晓一个转身,掐住了小美的脖子。 他有一个特殊的癖好,每次进入主题前,都想先来点刺激的。 小美半眯着眼睛,等着对方肆无忌惮的摧残。 谁知捏着脖子的手慢慢松开,郑晓坐到了一边。 身体燥热难耐,心里烦躁不安,根本提不起精神。 “郑哥。” 小美从背后环抱住郑晓,手指在他胸前不停的画着圈。 郑晓一声不吭,站起身来。 闪的小美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床下。 “郑哥?” 小美不知道郑晓今天怎么了,直到郑晓穿好衣服扬长而去,也没给她回应。 坐在车中,郑晓不停的转着打火机。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吓得路人一惊,赶忙加快脚步。 “李哥,行,我知道了。” 郑晓挂掉电话,打着方向盘,朝着左前方开去。 昨晚做了一夜噩梦,小丫今天睡得特别早。 刚吃完晚饭,就昏昏沉沉的躺在炕上睡着了。 北方的夏天黑的晚,都七点半了,天才蒙蒙黑。 春花收拾好碗筷,也早早的铺上了被褥。 等到户口本后,又拔了一下午的草,身体早就疲惫不堪。 窗外灯光闪过,在门口熄灭了。 春花穿着脖子朝外看,难不成大晚上的,谁来家里了? 门被拉开,看见来人,春花吓了一跳。 竟然是中午才送过户口本的郑晓。 “啊?” 春花第一反应,是觉得户口本出现了问题,赶忙翻出户口本,拿到郑晓面前。 郑晓坐在椅子上,头向后仰着,半眯着眼睛,一声不吭。 “呃……” 户口本在手里举了半天,郑晓也不看一眼。 她拍了拍郑晓的胳膊。 “嘘!” 郑晓把缠着纱布的右手放在唇边,继续闭目养神。 殷红色的血,沾湿了白色的纱布。 虽然郑晓的到来让春花感觉莫名其妙,可这一下午不见,他的手竟然受伤了。 春花看着那受伤的手,还有血在不停的渗出。 她走到柜子边,拿出一个小盒子。 郑晓仰着脑袋,居高临下的看着春花。 只见春花蹲在自己身旁,轻轻的解开他手上的绷带。 郑晓的手上多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在伤口旁边,还有一个深深的咬痕。 春花吓得缩回了手。 “猪咬的。” 郑晓语气平静,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 春花盯着上面的咬痕,明明像是人类的牙齿。 “小嫂子,你别怕。” 郑晓的声音压抑沙哑,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点温柔。 春花再次上前,用碘酒擦拭他流血的伤口,又在上面撒上了一层中药。 这中药碾成面面,止血能力特别好。 春花小时候用过,那是妈妈弄的。 可妈妈没了,这些年也没弄这中药了。 这盒药,还是婶子给她的。 郑晓眉头微皱,另一只手伸向半空。 眼神瞄着春花纤细的脖子。 蠢蠢欲动。 春花上好药,又拿起旁边新的纱布,给他的手掌一圈一圈的缠好。 再次看向郑晓时,他已经捏着拳头,靠在墙上昏昏欲睡。 春花不知道郑晓的来意,也更不敢直接睡觉。 她也坐在郑晓旁边的椅子上,一动不动。 石英钟滴答直响,像极了催眠曲。 春花低垂着脑袋,昏昏欲睡。 “这凳子真不舒服。” 郑晓突然起身,吓得春花一跳。 她睁眼朝着钟表一看,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郑晓说完这句话,就开门出去了。 留下了一脸懵逼的春花。 看着车灯远去,春花才松了一口气。 郑晓帮助自己不少,可他绝不是一个好人。 一大清早,春花在院子里兑着农药。 田里的草是拔不净了,越拔越多。 地里的玉米也长到了膝盖高,再不健苗(拔掉多余的),怕是长不大了。 大米是吃进嘴巴里的东西,她再不想喷农药,也没法子。 再说时间紧迫,一年的收成,可就指着那一亩二分地。 “滴滴。” 一声喇叭响,春花抬起脑袋。 只见表哥陈德胜把车停在了门口,从车里走了下来。 春花缩着膀子,低下了脑袋。 虽然小半年过去了,陈德胜的表白还记忆犹新。 可他是自己的亲表哥。 春花扯着嘴角,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 “春花,过年那阵喝多了,我没说啥伤害你的话吧?” 陈德胜走到跟前,一出声,吓得春花一跳。 她摇了摇头。 “你姥姥在家还惦记你呢,说你这几个月了,也没回去看她一下,让我过来看看你。” 陈德胜一把抢过春花手里的农药。 小心翼翼的问道:“春花,你这一阵子过得还好吧?” 春花苦笑的点了点头。 说苦不算苦,说甜不算甜,一言难尽。 春花指了指刚探出脑袋的太阳。 “诶,这不是我奶奶昨天晚上念叨你一晚上吗,我寻思着早点来,看看能不能帮你干点啥活。” 舅舅舅妈从小惯着,表哥陈德胜哪里干过啥农活,他一边往喷雾器里倒着农药,一边问道:“这够了吧,还是我都倒进去?” 春花可怕他毒死自己好不容易种的秧苗,赶忙又把农药抢了回来。 农药兑好水,喷雾器里沉甸甸的。 春花转身,背在肩上。 又被陈德胜一把抢了过来。 “啊……” “农药兑不好,力气活我能干啊。” 陈德胜提着喷雾器,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春花跟在旁边,扯着喷雾器的带子,直摇头。 表哥的车可刚买了半年多,要是撒上农药,那味道可难去除。 “没事的。” 陈德胜看出春花的意思,拉开车门,把喷雾器放上去。 “你告诉我地在哪,我拉着你去,这样还能干得快一点。” 坐在车上,春花看着表哥。 虽然表哥的精气神好了不少,可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总感觉有什么话憋在嘴里。 陈德胜余光瞄着春花看着自己,也转头看向春花。 “对了春花,你领的那个丫头呢?” 春花指着婶子家的方向。 小丫一早就去找嘉乐玩了。 “好。” 春花坐在后面,探着身子,扶着放在后排的喷雾器。 陈德胜直着身子,目视前方。 两人一言不发,气氛总是感觉有点尴尬。 太阳钻出山峦,高耸的挂在天上。 春花家门口,停着一辆小型的货车。 看着紧锁的大门,司机嘟囔道:“擦,半夜把我从被窝里弄起来买沙发,这大白天的,家里竟然不留人!” 第118章 肯定是你男人买的! 要说多一个人,干活就是快。 还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原本春花计划着干上三天的活,在陈德胜的帮助下,一天就干完了。 陈德胜从小到大没干过啥体力活,累的呼哧带喘。 回到春花家,坐在凳子上,感觉身子要散架子了。 春花在厨房忙活着饭菜,表哥帮了这么大的忙,肯定是要喝一杯的。 小丫坐在板凳上,手里拿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几个长满胡须的花泥鳅。 这是今天嘉乐哥哥给她抓的。 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黑白电视。 陈德胜捅了下小丫的胳膊,小丫转过圆圆的脑袋看着他。 他低声问道:“小丫头,我问你一下,你姨姨现在有对象吗?” 小丫不懂对象的意思,摇了摇头。 “就是你有没有姨夫啊?” “姨夫?” 小丫歪着小脑袋。 “我不知道他现在还是不是姨夫,他好几个月都没回来了。” 些许难过涌上心头,陈德胜赶忙问道:“他是谁呀?” “姨夫啊。” “小丫头,我是问你,姨夫是谁呀?” 小丫撅着小嘴,嘟囔道:“姨夫就是姨夫!” “行。” 陈德胜尴尬的搓着手,他还指望能从一个小屁孩嘴里问出什么? “那我问你呀,你姨姨现在哭吗?” 小丫盯着电视,小声回应道:“以前哭,现在不哭了。” “那……” 陈德胜还想问什么,见春花把菜端了进来,赶忙闭上了嘴巴。 春花拿出一瓶啤酒,又找了一个瓶起子。 陈德胜赶忙说道:“春花,你不忙活。你可别开,我开车过来的,喝不了酒。” 春花又把酒放在一边,给陈德胜盛了满满一碗饭。 扒拉了几口饭,陈德胜抬起脑袋,盯着春花,幽幽的开口道:“春花,我听小丫头说,你这半年里也没找对象。” 春花心里咯噔一下,怕表哥陈德胜又胡言乱语,赶忙摇了摇头。 她在等,等那个人间蒸发的人。 “我听小丫头说了,你找那个对象几个月没回来了。” 春花尴尬地看了小丫一眼,这小丫头什么都往外说。 “以后……以后看看吧,如果你又有啥事,你跟我说,我能帮你的话,肯定帮你。” 春花看着陈德胜的表情不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出现了一天,也没说出一个话。 “啊。” 春花蘸了蘸盘子上的水,在桌子上写道:“表哥,你怎么了?” 陈德胜脸上挂出一丝苦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春花,眼看端午节要到了,那天你会回来看看我奶奶吧?” 春花不解,问表哥呢,咋又扯到了姥姥身上。 “端午节你来吧,你姥想你了。” 看着表哥迫切的眼神,春花点了点头。 “师傅,能不能把车挪一下?” 门被打开,屋子里走进来一个陌生人。 春花和陈德胜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陈德胜的车明明是停在了春花家的院子里,又没停在大街上,咋就碍事了? “师傅,这院子是我妹妹家的,你有啥事吗?” 男人扯着嗓子说道:“送家具啊,今天早上就把沙发送过来了,没人跑了个空。” 陈德胜转头看向春花。 “春花,你买沙发了?” 春花也一脸懵逼的摇了摇头。 “咋可能,这不是刘春花家?” 陈德胜回答道:“对,这就是刘春花家,可是我们没买家具,你搞错了吧?” “我搞错了?我回去看看。” 司机没出去几分钟,又折返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张送货单。 他指着上面的字大声说道:“你们看看,没错,就是刘春花家的!你们村子里还有别人叫刘春花?” 春花疑惑的摇了摇头。 “你是他哥?” “对。” 司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们不知道那正常,昨天一个男的来买的,就是要送到刘春花家。” 他又看向春花。 “肯定是你男人买的!” “啊?” 春花的心咯噔了一下。 哪个男人会对她这么好,无非就是李大根。 难不成李大根昨天回来了? “师傅,咱都确定了,你把车挪一下,我们沙发扛起来也费劲。” 陈德胜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不是说春花找的对象消失几个月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小货车开进院子里,不一会的功夫,两个男人哼哧哼哧的抬进来了一个两米长的沙发。 “你在上面签个字,我们就算交货了。” 司机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支圆珠笔。 “春花,你男人行啊,这沙发还挺贵的。” 陈德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摸着上面柔软的皮革。 言语中多少带了一点酸意。 春花摸着沙发,不可置信。 更让她不可置信的是李大根昨天晚上回来了,为什么没来找她? “春花,你干嘛?” 春花不理陈德胜,快步朝外面走去。 走到李大根家门口,却看见里面还是漆黑一片。 杂草长满了院子,看不出有人回来的迹象。 她又失望的回到家中。 “春花,我先走了。” 陈德胜坐在沙发上,越来越没底气。 别的男人能给春花的,他陈德胜给不了。 看着春花回来,忙站起身子。 春花目光呆滞的点了点头。 她的脑子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李大根既然给她买东西,为什么不回来? 陈德胜坐上红色港轿,刚从春花家院子里出来。 就看见远处的街道上亮着大灯,一辆轿车朝着这里开来。 可自己都开出了几里路,那轿车一直跟在后面,就像跟着他一样。 陈德胜心里憋着一股气,想质问的轿车为什么一直跟着他。 没想到轿车一踩油门,开到了他前面。 横着骑在马路上,挡住了他的路。 从轿车上下了一个精壮的男人,理着小平头,手上套着的指虎在月光下,散发着寒光。 第119章 离小爷的女人远一点 陈德胜可不记得,自己啥时候招惹了混子。 一看对面的样子,明显是要来打架的。 他扯着嗓子问道:“兄弟你干嘛,为啥挡着我不让我过去?” “我拦的就是你啊。” 郑晓脖子一扭,嘎吱吱响。 “我哪里冒犯你了吗?” “没有啊,就是看你不爽。” 郑晓用缠着绷带的手,摸向另一个手上的指虎,一脸坏笑。 “行,你不让开,我让。” 陈德胜干了一天农活,哪有打架的力气。 他拉开车门,刚要进去,却被郑晓拦住了。 “我心里不爽,所以你也不能走。” 陈德胜就年少轻狂那会,打架斗殴过。 哪里比得过郑晓这挑筋放血的狠玩意。 几个回合下来已经鼻青脸肿,嘴角流血。 郑晓居高临下的看着陈德胜,拿着手帕,擦着指虎上面的血。 “小爷我爽了,也不想要你的命。你走吧,不过你记住了,离小爷的女人远~一~点~” 郑晓拖着长音,眼神狠厉。 把手帕塞进兜里,扬长而去。 陈德胜捂着肿胀的脸,一脸懵逼。 自己碰了哪个女人? 他突然转头看向轿车离开的方向。 难不成这个就是春花等着的那个男人? 小丫在叔叔家坐过沙发,可没有这个软。 而且婶子是不允许她上沙发的,只有婶子不在家,才偷摸坐过两次。 小丫踩在沙发上,欣喜若狂,快乐的蹦来蹦去。 春花坐在炕上,望着窗外发呆。 只见窗外出现两道亮光。 那亮光停在了家门口。 春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眼睛盯着大门,紧张的直咽口水。 可房门被打开,郑晓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他脸色阴沉,直奔沙发。 小丫看向春花,大气不敢出。 她不知道这个郑叔叔和姨姨的关系,只知道这个郑叔叔身上散发着和自己叔叔一样的暴力的味道。 郑晓不说话,提着小丫的衣领,把她扔到了走廊中。 咣当一声,关上房门。 春花吓了一跳,赶忙跑到地上,去追小丫。 谁知刚跑到沙发边上时,突然脖子一紧,被一双大手掐住了。 她不解的看着突然发疯的郑晓。 郑晓一手掐着春花,一手放在她的腰上,一个翻身,把春花压在沙发上。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春花,眼睛通红。 春花早就吓傻了。 日防夜防,哪能想到这几天一直帮着她的郑晓,也想对她图谋不轨。 “啊……” 春花流着眼泪,拼命的挣扎着。 “你别动,别动。” 郑晓低垂着眸子,近乎哀求的低吼道。 泪珠不停的滑落,春花平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只是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和恐惧。 郑晓掐着春花脖子的手慢慢松开,他从春花的身上爬起,低垂着脑袋,无力的坐在沙发上。 小丫早就进了屋子里,她恐惧的浑身颤抖。 身体的记忆告诉她,不能哭,一哭叔叔会更暴躁。 春花把小丫搂在怀里。 泪眼婆娑的看着这个发疯的怪兽。 他果然不是个好人。 郑晓身体前倾,捂着脑袋。 手绢从兜里滑落,掉在地上。 上面还粘着殷红的血渍。 三人僵持半天,也没见郑晓再有什么动作。 春花放开小丫,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郑晓旁边,捡起地上带血的手帕。 耳边突然传来郑晓沙哑的声音。 “小嫂子,我是被人托付照顾你的,你,你别和别的男人走得近了。” 春花吓得后退了一步,是谁托付他的,是李大根?又是谁让他发疯的,是表哥陈德胜? 春花快步走到日历边,撕下一页,在上面写道:“是李大根让你照顾我的吗?” 春花来到郑晓旁边,郑晓却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春花只好蹲下,把纸条从郑晓的胳膊里塞了进去。 却对上了郑晓如同黑暗一般的眼睛。 春花吓得忙缩回了手。 又坐了大概半个时辰,郑晓猛的从沙发上起来。 吓得春花一跳,扯着小丫往后退。 郑晓一言不发,朝着外面走去。 春花摸着额头上吓出来的冷汗,这个男人不光是个坏人,还是个怪人。 手帕还在地上,春花看不出来是猪血还是人血。 她用两个手指捏起,上面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端午节的早上,春花早早的起来,拿好礼物。 带着小丫,朝着姥姥家走去。 冬天河水上结冰还好,夏天要绕的远一点,从水浅的地方淌过去。 春花早上出发,走到姥姥家时,已经快十点了。 舅妈在厨房里忙活着饭菜,老了也穿了一身红色的衣服,容光焕发。 看着春花带着小丫来,姥姥异常开心。 抓着春花的手,非让她在炕上坐着。 “啊。” 春花指了指厨房。 既然舅妈生火做饭,她也得给姥姥生火做饭。 过年的时候舅妈说要和姥姥分开过,春花可不能让她瞧不起。 姥姥拉着春花,直摆手,小声说道:“午饭不用你管,你舅舅今天早上说了,午饭咱们一起吃,你舅妈做点好吃的。” 春花眼里写满了疑惑,几个月没回来,舅妈咋突然变好了呢? “还不是被人看的,至少今天,她不能为难你。” 姥姥眨着眼睛,说得神秘莫测。 “小丫要吃糖吗,太姥姥给你找糖吃!” 姥姥从炕上起来,走到柜子旁,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手里多了一把花花绿绿的糖。 “这都是干净的糖,彬彬买的,吃了两口又不吃。你看这些都是没开包装的。” 小丫很少吃到糖,自然不会嫌弃。 甜甜的说道:“谢谢太姥姥!” 姥姥感慨道:“彬彬就是被你舅舅舅妈惯坏了,要是能有小丫一半懂事就好了。” 明明是表哥陈德胜让她来的,春花来到院子里时,没有看到陈德胜的车。 在屋子里,更是没看到陈德胜。 春花比划着表哥的样子。 姥姥笑着说道:“前段时间你舅舅舅妈不是给他相了个对象吗,反正他们两个都觉得还成。这不,你舅舅和表哥去接你未来嫂子去了!” 姥姥正说着,表哥的车开进了院子里。 春花抻着脖子看着,陈德胜下车后,在他旁边,果然跟着一个女人。 很快,几人就开门进到了屋子里。 春花看着陈德胜有些红肿的脸,心里的担忧还是变成了现实。 郑晓那个疯子,果然对表哥陈德胜下手了! 第120章 你不能嫁 陈德胜看向春花,眼神中多了些局促不安。 他苦笑着朝着春花点了点头。 春花不知道表哥脸上的伤是不是郑晓那个疯子打的,可新嫂子在跟前,也问不成。 “你就是和德胜从小玩到大的表妹吧。” 新嫂子扎了个长长的马尾辫,因为没刘海,更显得天庭饱满。 她一边说着,一边热情的向前。 谁知陈德胜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 “你看你。” 新嫂子娇羞的笑着,忙把手从陈德胜手里抽了出来。 春花打量着新嫂子,都说相由心生,一看就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女人。 “春花,那个,你男人今天没来吧?” 伤口的肿胀还没消失,陈德胜瞄着四周,小心翼翼。 “啊?” 这一句话把春花问懵了,先不说表哥陈德胜根本没见过李大根,李大根也压根就没回来。 春花摇了摇头。 “春花呀,你现在有对象了?是你们村子里的吗?谁家的呀?” 姥姥一听,激动的握住了春花的手。 春花苦涩的摇了摇头。 “你看看你,还瞒着姥姥。既然有对象了,就抓紧把事情办了吧。你舅妈找人算过了,过两个月有个好日子,你和你表哥一起把婚礼给办了。” “可别。” 春花还没开口,陈德胜先一步抢过的话。 新嫂子看着陈德胜,不是都私下说好那天结婚了吗,陈德胜现在是什么意思,反悔了吗? “春花,说实在的。你那个男人,他,他不太好。” 陈德胜说的委婉,春花听得一脸懵逼。 他也见过李大根了? 那为啥只有春花自己没见到。 新嫂子拧了一下陈德胜的胳膊,低声问道:“那咱们婚还结不结了?” “结,肯定结……只是春花,你……你再考虑下……他看起来真不是什么好人。” 新嫂子一进屋,就发现陈德胜和春花的眼神奇怪。 心里嘀咕着他们俩之间是不是有啥事儿。 听到陈德胜的保证,心里落了挺。 大概真的只是表哥对表妹的关心。 只是陈德胜的表妹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勾起了新嫂子的兴趣。 她八卦的问道:“德胜,你总劝妹子不能嫁,你倒是展开说说,到底为啥不能嫁?” 新嫂子问出了春花心里的疑问,她也看向了陈德胜。 陈德胜也豁出去了,大声嚷嚷道:“春花,你看我脸上的伤,就是他打的!” “噗……” 春花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原来是表哥陈德胜误会了。 “我前两天问你,你还不说。春花,你找的对象咋把德胜打成这样了?” 毕竟是亲孙子,姥姥心疼。 问着春花的语气,也多少带点责备。 春花忙摇头摆手。 “德胜又不会说话,春花,你听姥姥一声劝,那种喜欢打架斗殴的人真的不能嫁。” 春花见解释不清,在姥姥房间的柜子上翻找起来。 终于找到了一截断掉的铅笔。 她在纸上快速写道:打表哥的那个人,不是我对象。 姥姥不识字,春花把纸递到表哥面前。 陈德胜捂着脸,眼神写着不可置信。 “春花,你到底谈了几个对象?” “你们还在聊天,饭都好了。小宁,赶紧过来吃饭。” 新媳妇做客,舅妈喜笑颜开。 可屋子里的这群人除了新嫂子,谁不知道舅妈是个什么德行。 赶忙闭上了嘴巴。 如果知道陈德胜的伤和春花有关,舅妈又得闹翻天。 舅妈为了促成孩子婚事,也是煞费苦心。 这一桌子菜,比过年还丰盛。 可除了舅舅舅妈活络气氛,众人各怀心思。 新嫂子瞄着春花和陈德胜二人,再次心生怀疑。 单凭陈德胜脸上的伤,就算是准妹夫打的,也得有个由头。 春花的性格,陈德胜是知道的。 怕是春花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跟那混子过,才扯了谎。 陈德胜脑子一抽,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钻了进去。 如果自己先和春花结了婚…… 春花如坐针毡,郑晓为啥发疯打了陈德胜,春花自己都很难理解,更别说跟他们解释清楚了。 姥姥一边心疼孙子的伤,一方面又担心外孙女嫁错人,毁了一辈子,也是食不下咽。 舅妈看着众人不说话,自己脸上的假笑都快抽筋了。 为了显示自己慈眉善目,她起身夹了一个鸡腿放进新嫂子碗里。 又加了一个,放在小丫碗中。 小丫受宠若惊的看向春花。 看着春花点头,才把鸡腿拿了起来。 舅妈也不知道从哪买的大肉鸡,鸡腿很大,早就炖的软嫩脱骨。 小丫咬了两口,一大块鸡肉就从骨头扯下,落在腿上。 “看这小孩子嘛,那小嘴巴就跟漏了似的。” 舅妈热情的起身,去找抹布。 小丫一把捡起腿上的鸡肉,塞进嘴中。 “看看这孩子,那你擦擦腿?” 舅妈已经拿着抹布站在旁边。 “不用了,舅姥姥。” 小丫从兜里一拽,拽出一个手帕。 陈德胜看着手帕上的图案,瞳孔收缩。 春花赶忙抢过手帕,叠好塞进兜里。 害怕郑晓来要,春花早就把上面的血渍洗干净了。 那天,晾在外面的手帕不见,春花以为被风刮走了。 没想到被小丫收了起来。 小丫缩着脖子,小声说道:“姨姨,我看你扔在地上,还以为你不要了……” 陈德胜看着春花,眼神之中犹豫不决。 春花不知道那天手帕上沾的是陈德胜的血,更不知道手帕的血让陈德胜心里的想法更加坚定。 他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对着春花说道:“春花,我知道你一个人太孤单了,可你真不能找个混子过下半辈子。如果你想嫁人了,咱们俩结婚吧!” 春花瞪圆了眼睛,看着陈德胜。 屋子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新嫂子身子不住的发抖,眼眶湿润。 她慢慢的站了起来,哽咽的说道:“从一进屋,我就觉得你们俩不对劲。陈德胜,你心里有别人,为什么还说要娶我?” “陈德胜,你他妈脑子被驴踢了!” 舅舅眼看到手的儿媳妇要跑,一巴掌打在陈德胜脸上。 第121章 欠条 “叔,你别打他了,我走。” 新嫂子说着,起身要走。 被舅妈抓住了胳膊。 她对着陈德胜低吼:“德胜,你是不是偷摸喝酒了?说什么胡话?” “我没喝酒……” 陈德胜已经打算破釜沉舟,捂着被父亲打的火辣的脸看着春花。 众人的眼神如利剑般,似乎要给春花抽筋剥皮。 春花捏紧拳头。 盯着放在中间的菜汤。 手指触碰在菜汤里,不温不热。 她端起盆,在众目睽睽之下,浇到了陈德胜头上。 “春花……” 陈德胜瞪圆的眼睛,不可思议。 菠菜混着丸子落在头发上,浸湿了衣襟。 陈德胜狼狈不堪。 新嫂子捂着嘴巴,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春花挽着新嫂子的胳膊,拎着小丫,走出了屋子里。 “不是,那丫头疯了?” 半晌,舅妈才回过神来。 不顾浇成落汤鸡的儿子,追了出去。 可院子里哪还有春花和新媳妇的影子。 新嫂子被春花拽着,一路走出了村子,也是一脸懵逼。 同样一脸懵逼的,还有在春花家门口徘徊的钱铁生。 “他妈的,老子一早上就蹬车来了,家里竟然没有人。” 钱铁生手里攥着欠条,心想着平时农忙,端午春花怎么也得在家,没想到扑了个空。 在门口徘徊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春花回来。 钱铁生骂骂咧咧的蹬上了自己的二八大杠。 郑晓坐在车里摆弄着打火机,只见钱铁生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把自行车骑到了村委会。 看着车里有人,胯下自行车,轻轻的敲了敲车玻璃。 “钱铁生,你干嘛?” 钱铁生搓着手,脸上堆笑。 “郑哥,我李哥今天上班了吗?” 郑晓眉头微皱。 “你找李哥有啥事?” “我前段时间不是听你喊春花小嫂子吗,我这没钱过节了,正好手里有张春花写下的欠条。我寻思着春花没在家,看看李哥能不能……” “什么欠条?” 钱铁生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上面还有春花的手印。 郑晓接过欠条,读着上面的字。 突然,车窗上升,汽车传来发动机的声音。 “郑哥,你去哪?你不用去春花家,我刚才去过了……” 钱铁生看着欠条被抢走,着急的拍着车玻璃。 郑晓一拧方向盘,扬长而去。 钱铁生看着车离开的方向,挠着脑袋,嘴里嘟囔道:“小郑这小子能行吗?我咋感觉不靠谱呢。” 新嫂子被春花拽着,鬼使神差的跟着春花回了家。 她坐在沙发上,一脸懵逼的看着春花从厨房里端过来一大盆糯米,上面还放着些粽子叶。 “我……” 春花笑着,拿起一片粽子叶塞到新嫂子手里。 看着新嫂子把粽子一折成了个三角形的篓篓,春花抓了一把糯米放了进去。 “你……” 新嫂子倍感无语。 刚才还被这表兄妹的情感大戏气的痛哭流涕,现在怎么就跑情敌家包粽子了呢。 春花拿起一个蜜枣,塞到新嫂子嘴里。 “姨姨,我也要吃!” 小丫把手杵在沙发上,张着大大的嘴巴。 春花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往她嘴巴里也塞了一颗。 “哎。” 新嫂子轻叹了一声,快速的在粽子叶上缠着线。 虽然自己很无语,可这一路狂奔,心里的难过竟然少了不少。 春花看着新嫂子,提到嗓子眼上的心终于落了挺。 也许别人不信,春花可相信眼缘。 第一眼看见是新嫂子时,就觉得她应该是个好人。 好人不该被欺负。 哪怕是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混账表哥。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的缠着手里的粽子。 糯米已经见了底,粽子叶也只剩下了几片。 春花示意新嫂子接着包,自己到厨房里生火去了。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 春花探着脑袋,见来人是郑晓,舒了一口气。 新嫂子好不容易被哄好了,春花可不想混账表哥现在来搅局。 郑晓没看见在厨房里的春花,径直朝着屋子里走去。 看着在沙发上的女人,愣了一下。 随即转头问向小丫:“小丫头,你姨呢?” 春花赶忙在围裙上拍了拍灰,走进到屋子里。 “小嫂子。” 看着春花进来,郑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春花微笑点头,不敢上前。 小丫也默默的躲到了春花身后。 那一日被拎出去的恐惧还记忆犹新。 只见郑晓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到了春花面前。 一看是自己写给钱铁生的欠条,春花愣了一下。 她歪头看着郑晓,这大哥端午节突然来这,是为了帮钱铁生要债吗? “这欠条是你写的?” 春花眼神疑惑地点了点头。 “行。” 郑晓起身,一把拽过欠条,又坐回沙发上。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 欠条升起金色的火苗,最后化成灰烬落在地上。 “啊?” 春花还以为郑晓是来要账的,怎么把欠条直接烧掉了。 “小嫂子,现在欠条没了。要是钱铁生那个王八蛋来找,你让他来找我。” 郑晓说完,酷酷的起身。 春花这才反应过来,郑晓帮了她一个大忙。 欠条在钱铁生手里,上面还按着她的手印。 即使钱铁生没有把户口本给她,可欠条是实实在在的。 两千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看着郑晓要走,春花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小嫂子?” 郑晓低头看向春花,只见春花眼里满是感激。 她指了指包了一盆的粽子。 “粽子太甜,我不吃。” 郑晓右手不停搓着左手的食指,这样才能缓解想要掐住春花脖子的冲动。 他看了一眼在春花身后的陌生女人,对着春花说道:“我先走了。” 春花刚把郑晓送出门,只见门口多了一辆红色小车。 表哥陈德胜换了一身衣服,从车上走下来。 他不理解春花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为了春花明明很勇敢,可春花为什么不能勇敢一次? 心里想着事,眼里也无焦。 春花看到陈德胜往里走,眉头微皱,紧张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郑晓看了陈德胜一眼,又饶有兴致的回头看了一眼春花。 见春花咬着嘴唇,神情紧张。 快步返回,走到春花身边,低声问道:“小嫂子,我想和他出去聊聊,你不会介意吧?” 第122章 抑制不住的冲动 “啊……” 春花脸色一变,自然知道郑晓是什么意思。 陈德胜看见门口的两人,身子僵了一下。 那时被打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陈德胜颤抖着捏起了拳头。 看着郑晓略带挑衅的眼神,也瞪了回去。 春花不停的给陈德胜使着眼色,可陈德胜一心只想让春花脱离苦海,盯着郑晓,一动不动。 郑晓脸上挂上一抹坏笑。 低沉沙哑的对着春花说道:“小嫂子,看来我真的得和他聊聊了。” 郑晓从兜里摸出指虎,套在手上。 胳膊上突然伸出一只手。 他低头疑惑的看着春花。 只见春花挽着他的胳膊,头慢慢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陈德胜眼眶通红,慢慢松开拳头,他把头偏向一边,不停的眨着眼睛。 “看到了吧?这是我女人,你还不快滚!” 嘴角的笑容咧到耳根,郑晓手指上的关节掰得嘎吱作响,厉声呵斥道。 “行,春花,我知道了。” 陈德胜转过了脸,两行泪划过脸颊。 “我他妈就是自作多情,我他妈就是自作多情了是吧?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咱们俩以后亲戚都做不成了!” 陈德胜低吼着,伤心绝望的转身离开。 看着陈德胜消失在视线中,春花慢慢松开了郑晓的胳膊,无力的蹲在地上。 郑晓居高临下的看着春花,看着春花力气被抽离的样子,更是怒上心头。 他不知道刚才那男人和春花之间的关系,只知道那是个男人。 看着春花蹲在地上迟迟未动的样子,郑晓拿掉指虎,放回兜中。 俯身把手伸进春花低垂脑袋的缝隙中,轻轻掐住了她的脖子。 春花被提了起来。 她红着眼眶,泪眼婆娑。 郑晓脸上的愤怒愈发明显,手也更加用力。 郑晓心里藏着的那只野兽快要克制不住了。 他呼吸急促,脸朝着春花的脸凑了过去。 “你松手!” 新嫂子一直在屋子里看着,墙的隔音并不好,外面的说话声听得真真切切。 虽然心里好受了些,可陈德胜这一闹,心中又是五味杂陈。 新嫂子看着春花被掐住脖子,赶忙从屋里跑了出来,一把推开郑晓。 郑晓迷离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他上下打量着新嫂子,嘴巴一歪,露出一丝坏笑。 “我轻易不打女人,不过别的……” 眼神之中赤裸裸的冒犯让新嫂子身体缩了一下。 春花知道,郑晓又发疯了。 她走到了新嫂子身边,把新嫂子挡在身后。 “呵。” 郑晓冷笑一声,再次伸出了手。 春花缩着脖子,后退了一步。 郑晓的手指落在春花脸上,抹掉了上面的眼泪。 他拽过春花的手腕,一把拉到身边,低声说道:“小嫂子,我跟你说过,你身边别有男人,不然我见一个打一个。” 春花的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她看着郑晓离开的背影,心里念叨着咋惹上了这个活阎王。 回到屋子里,新嫂子小心翼翼的触碰着春花脖子上的红手印。 “还疼吗?” 春花摇头,可泪流不止。 “虽然你和陈德胜的事让我难过,但是……” 新嫂子盯着春花脖子上的勒痕。 “反正我和陈德胜没关系了,至少他还算是个好人,不行你……” 春花按住新嫂子的手,不停的摇头。 她抹干了眼泪,端着装满粽子的盆,朝着厨房走去。 钱铁生把自行车靠到一边,不停的在村委会的院子里徘徊。 看着郑晓把车开回来,赶忙凑了上去。 他拍着窗户,大声说道:“郑哥,钱拿回来了吗,我那欠条呢?” 郑晓还在为刚才自己的冲动懊恼,摸着指虎,闭目养神。 听到窗外的动静,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不耐烦的说道:“滚!” 钱铁生缩着脖子,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站在车边一言不发。 等了半个小时,郑晓才从车里下来。 钱铁生赶忙一脸谄媚的问道:“郑哥你看,如果你没帮我把钱要回来,把欠条给我也行。” “欠条,什么欠条?” 郑晓心理不悦,表情阴冷。 “嗨,就是我刚才给你看的春花的欠条,我都在这等了你好几个小时了。” “哦,那个欠条。” 郑晓嘴角一勾,露出轻蔑的笑。 “我都管春花叫小嫂子了,你找李哥要去嘛!” 钱铁生紧张的不停搓手。 “哥,你别闹,我找李哥要也得拿着欠条啊,你把欠条给我吧。” 郑晓眉毛一挑。 “欠条?什么欠条?” “嘿!” 看着朝村委会大楼里走去的郑晓,钱铁生急的直跺脚。 手里没了欠条,钱铁生自然不敢硬找李生要钱。 “呸,敢耍老子,你郑晓是个什么东西,就是李生身边的一条狗!” 钱铁生看着紧闭的楼门,低声咒骂。 “我玩他媳妇,你玩他。” 一进到小李村长的办公室里,李生捂嘴偷笑。 “和哑巴要钱,钱铁生不是个东西。李哥,你啥时候让他媳妇回去啊?” 郑晓坐在沙发上,拿出指虎,不停的擦拭。 “偷着玩才好玩嘛,等我玩腻了,就让她从‘娘家’回去了。不过你,郑晓,我发现你最近对哑巴挺上心啊。” 郑晓心下一惊,耸着肩膀,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这不是李哥你跟我说的吗,嫂子才好玩。” “你这小子,不学好。” 李生嘴上责备,眼里却满是兴奋。 “嫂子好玩,你也悠着点玩,别玩坏了。毕竟我那窝囊堂哥等着回来娶媳妇呢。” “我知道了李哥,我心里有数。” 郑晓嘴上应着,可心里清楚。 越来越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了。 粽子在大锅里煮了一个小时,又焖了一个小时。 屋子里满是粽子的味道。 糯米是春花提前泡好的,虽然答应表哥陈德胜去姥姥家过端午节,可端午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火红的晚霞钻进窗子里,春花端上粽子,又端上来了炒好的两道小菜。 几人中午都没吃几口,早就饥肠辘辘。 等到吃完晚饭,已经星辰满天。 新嫂子谢绝了春花让她住下来的好意,拿着春花给她准备的手电筒,朝着黑暗中走去…… 第123章 从他的世界里全身而退 农村哪像城市,出了村子,外面漆黑一片。 春花放心不下,跟在新嫂子身后。 也不是春花胆子多大,毕竟新嫂子是被她拽回来的。 春花怕新嫂子介意,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泥巴路上,只有轻微的沙沙声。 黑暗中早就不见了新嫂子的身影,只有手电筒的亮光。 看着新嫂子走的方向,应该是李家屯子的。 春花心里咯噔一下。 那里不光有无赖钱铁生,还有今天中午才发疯的郑晓。 “今天你不回家就算了,不去城里找个女人爽一把?” 李生回到村委会取东西,看着二楼的灯还亮着,推门打趣道。 “自从和你混在一起,老头子早不要我了。” 郑晓放下擦的铮亮的指虎。 “咱们从学校里毕业多久了?你有十年没回家了吧?” 郑晓耸了耸肩膀。 “当年是老头子嫌我打架斗殴给我转到这来的。” 李生抱着肩膀,嘴角扯笑。 “他可想不到,你在打架斗殴的路上越走越远。等到并村的事完了,我给你放个长假。回去看看老爷子,娶个媳妇,让老爷子抱个孙子。” “李哥,你别说我。李叔催了你那么久了,也没见你娶个。” 李生一撇嘴巴。 “我爹清楚,我啥德行。” 郑晓咧嘴一乐,把指虎放在抽屉里。 “我家老爷子也知道我啥德行。” “反正咱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李生一边瞄着抽屉里的一排指虎,一边说道:“你擦的还挺干净。” 郑晓拿出一个,在手上摆弄了起来。 “跟了你这么多年,我的宝贝可喝了不少血。万一哪天被查了,那可都是凶器。” “郑晓你放屁。” “是,在我们李哥的带领下,只会越做越强。不过,李哥。你这点儿不是应该在家玩嫂子吗?” “嗨,今天过节,当然放回去了。走,哥领你换个别的口味。” 郑晓想起那日的“萎靡不振”,忙回绝道:“李哥,你今天自己去吧,我这还有点事。” “郑晓,你小子不对劲。你忘了咱俩说过的,女人就是玩具。玩玩也就得了,千万别动啥真感情。” “李哥,你快去吧。今天人多,有点姿色的估计快被抢没了。” 郑晓铁了心不去,身子一歪,栽倒在床上。 “成,你还学会守身如玉了。” 李生也不再强求,叹息一声,走出房间。 郑晓疲惫的闭上双眼,许久不见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曾经支撑他的东西除了打架斗殴,就是烟色。 抽不进去。 硬不起来。 春花跟在新嫂子身后,走到一半,却发现前面有亮光。 新嫂子的手电筒的灯光和那亮光重合。 新嫂子似乎在前方停了下来。 隐约之中,路边停着一辆车,还坐着一个人。 春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夏天的夜晚,静悄悄的,只有草里的蛐蛐在不停乱叫。 一阵风吹过,里面夹杂着些许人声。 春花支着耳朵听,里面似乎是陈德胜大着舌头的声音。 “你来了,你来了!” 手电筒的亮光随着新嫂子下蹲,也落在了地平线。 “陈德胜,你喝多了。” 新嫂子想拽起陈德胜,却被陈德胜使劲一拉,一起坐在地上。 手电筒滚落在旁边的田地里,钻进了一人多高的玉米地中。 “光,光,你等着!” 陈德胜摇摇晃晃的起身,踉踉跄跄的朝着玉米地走去。 路和玉米地中间有个小斜坡,陈德胜一脚踩空,趴在地上。 新嫂子赶忙去扶。 春花再听,已经变成了窃窃私语,听不真切了。 表哥陈德胜除了对春花有那荒唐的爱情幻想,本质上并不是个坏人。 甚至春花觉得,表哥陈德胜把新嫂子送回家,都比自己把新嫂子送回家更安全。 春花更不能上前。 她把新嫂子拽回家,就是认准这个嫂子。 况且她的新嫂子眼中看出了光,如果新嫂子真不在意陈德胜,她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春花懂得她的难过。 她转身朝着村子里的方向走去。 剩下的一切交给老天爷,她能做到的,只是从表哥陈德胜的世界里全身而退。 春花把小丫锁在屋里,屋子里还放着小丫爱看的动画片。 等到春花回到家里时,动画片早就演完,新闻联播也接近了尾声。 小丫斜斜的躺在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梦乡。 春花铺好被子,把小丫抱了进去。 她望着窗外,不知道表哥和新嫂子之间的误会消除了没。 “没事,我没事!” 陈德胜推开新嫂子,继续追着光而去。 手电筒已经滚到了玉米地深处,陈德胜刚钻进去,没走几步,又身子一歪,扑倒一小片玉米杆。 新嫂子在一旁拽着陈德胜,被陈德胜一带,也倒在地上。 “小宁,小宁。” 陈德胜迷迷糊糊的去拽新嫂子,身子一软,直接趴在了她身上。 “陈德胜,你起来!” 新嫂子去推烂醉如泥的陈德胜,可哪里推得动。 陈德胜半眯着眼睛,嘟囔道:“小宁,我对不起你,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那你这个乌龟王八蛋,赶紧从我身上起开!” 陈德胜的头枕在新嫂子的胸口上,嘴里呼出的热气吹到新嫂子的下巴上。 新嫂子见推不动,捂住了嘴巴。 小声说道:“你赶紧起来,你的口水顺着热气,都飘我嘴上了。” “亲嘴儿,嘿嘿嘿,亲嘴儿。” 陈德胜突然身子一拱,嘟着嘴朝着新嫂子靠近。 “陈德胜,你喝醉了!” 眼看脸贴了过来,新嫂子赶忙去推陈德胜的大脑袋。 陈德胜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对准新嫂子的嘴唇亲了下去。 新嫂子被亲傻了,喘不过气来。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陈德胜推到一边。 谁知陈德胜脑袋杵在胳膊上,另一只手的食指摸向新嫂子的嘴,不停的上下点来点去。 他嬉皮笑脸,嘴里念叨着:“嘴嘴,嘴嘴。” 陈德胜说着,又要扑上来。 新嫂子赶忙坐起身子,不停的擦着自己的嘴。 羞辱感涌上心头,上午还说要娶别人,晚上在玉米地里亲嘴,那算什么? 第124章 干一件疯狂的事 新嫂子越想越恼怒,她起身想要离开。 双腿突然被陈德胜紧紧的抱住。 “陈德胜你松开,咱们两个没有关系了!” 新嫂子弯腰去掰陈德胜的手,可掰陈德胜的手,他攥得越紧。 新嫂子被陈德胜抱着,动弹不得。 她崩溃的大声喊道:“你不是喜欢你的表妹春花吗,你去找她呀,你抓着我干什么?” 新嫂子感觉裤脚湿乎乎的,她转头一看,陈德胜的头贴在她的裤腿上。 星光映在眼睛里,掺和上眼睛里的泪水,亮晶晶的。 陈德胜的身子抖的厉害,他在哭。 新嫂子的心里也跟着难受。 她弯腰抓住陈德胜的胳膊,轻声安慰道:“你别哭了,你不就是喜欢春花吗?我领你找她!” 陈德胜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他说了以后不会管春花,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找她了。 “那你想怎样?” 双腿被抱着,新嫂子感觉小腿发麻。 陈德胜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声音哽咽的说道:“小宁,我以前就是个混蛋,是个混球。我希望你能原谅我,以后咱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吧!” 小路上,一道亮光一闪而过。 郑晓阴沉着脸,目视前方。 血顺着方向盘流在裤子上。 只有掌心的疼痛感,才提醒郑晓他还活着,他要去干一件疯狂的事。 春花关掉电视准备睡觉。 大门之外出现一道亮光,随即出现急促的喇叭声。 她出门一看,郑晓的车头已经对准着大门的方向。 要是她不开门,一副要把大门撞开的样子。 郑晓也看见了开门出来的春花。 目光对视,眼睛似乎能喷出火焰。 “滴滴滴!” 急躁的喇叭声响彻夜空,引来村里的狗狂吠。 春花进屋去拿钥匙的功夫,郑晓已经干净利落的翻过大门,走了进来。 她再一出门,直接撞在了郑晓身上。 “啊……” 春花吓的钥匙落在地上,后退了一步。 谁知道郑晓伸出了胳膊,一把搭在春花的肩膀上。 春花身后抵着门,前面是郑晓,跑不掉。 郑晓冰冷的手指顺着春花的脖颈向上,一把揪住春花的头发。 “啊!” 春花刚要大叫,谁知郑晓一个俯身,嘴唇贴了下去。 春花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郑晓这个疯子。 春花张开嘴巴,趁着郑晓舌头伸进来的时候,使劲的咬了下去。 “嗯……” 郑晓闷哼一声,一把放开春花。 他伸出被血染红的右手,蹭了一下嘴角的血。 春花惊愕的看着他的手。 如果是被她咬的…… 郑晓流了这么多血,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死掉? 那她就会成为杀人犯。 春花掰开郑晓的手指,里面是触目惊心的红。 指虎上的尖刺深深陷在肉里,伤口破烂不堪,不停的有血涌出。 春花从来没见过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人。 内心的震撼大过于对郑晓的恐惧和被他冒犯的愤怒。 她轻轻拽住郑晓手中的指虎扔在地上。 看着不停涌出的血水,身子僵直,不敢动弹。 郑晓眉头微皱,低头看着春花,嘴角不自觉上扬。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不管是打别人还是对自己,只有痛到深处的感觉才好。 “啊……” 春花喘着粗气,感觉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她有些慌乱的打开门,朝着柜子边走去。 郑晓没跟着进屋,他倚靠在墙上,抬头望着满天星光。 从兜里拿出一支烟,红色的火光,像萤火虫的红屁股。 “小嫂子。” 郑晓的声音低沉沙哑。 他一出声,把抱着碘酒草药和纱布出来的春花吓了一跳。 春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毕竟郑晓在她眼里就是个疯子。 碘酒擦在伤口上,草药撒上去一层。 春花把郑晓的伤口包了一层又一层。 夜幕低垂,村子里的灯都熄灭了。 刚才狂吠的狗也趴回窝里,进入了梦乡。 春花把郑晓的伤口包裹好,拿着纱布准备回去。 郑晓把烟扔在地上,一把拽住了春花的胳膊。 春花吓得一愣,难不成这男人又要发疯? “小嫂子,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郑晓张开嘴巴,残留在嘴里的最后一口烟,像是云朵一样,消散在风中。 “我说人活着,是为了感受痛。我从小活得太舒服了,那种感觉让我麻木。只有感受到痛,我才会变得清醒。” 春花拼命摇头。 她说不出话,可人生不是这样的。 更不应该伤害自己。 郑晓低头看着春花,冷酷的脸上多了一丝苦笑。 他举起被春花包裹的受伤的手,殷红的血渍已经渗过纱布,开出星星点点的红花。 “那种痛可以是看别人的痛,可以是切肤之痛,也可以是心痛。” 春花对上郑晓的眼睛,里面似乎含着一些其他的情愫。 她赶忙低下脑袋。 “小嫂子,我饿了,还有粽子吗?” 春花赶忙点了点头,掰开郑晓攥着她手腕的手,钻回屋子里。 被春花一咬,郑晓的眼神澄澈了不少。 或许对于他这种疯狂的人来说,只有更疯狂的事才能让他平静。 舌头上被咬出的小口,还让他隐隐作痛。 郑晓坐在沙发上,等着春花投喂。 小丫已经睡熟,春花搬着桌子,蹑手蹑脚。 热腾腾的粽子端上的桌子,春花想着郑晓溃烂的手扒不开,已经挨个扒开了。 蜜枣不能让整个粽子变甜,吃的时候,还要再在上面撒上一点糖。 春花拿起糖罐子,刚要往上撒。 突然又停下了手。 白天时郑晓好像说过,他不喜欢甜粽子。 春花迟疑的拿起了盐袋子,在粽子上抖了几下。 郑晓右手受伤,左手拿不稳筷子。 在粽子上撅了好多下,才掘出一团米,放进嘴巴里。 咸咸的粽子吃进嘴中,他迟疑的看了春花一眼。 春花以为他好这口,忙挥手示意他快点吃。 “呵呵。” 郑晓看着加了盐的粽子,苦笑出声。 看来小嫂子很“爱”他啊,还记得他中午为了找借口离开胡扯的话…… 第125章 新书包 盛夏的风都是热的。 自从入了夏,春花就把纱窗安在了窗户上。 这纱窗还是前几年托三叔帮她定的,上面被老鼠嗑了几个洞。 春花拿着线缝缝补补,可还是没有原来的结实。 几只蚊子吹着喇叭,嗡嗡作响。 天气燥热的春花睡不着。 她拿着蒲扇,一下一下扇在小丫身上。 “啪!” 春花用力朝着嘴上一拍,手心上多出了一个干瘪的蚊子,还有些许红色的血液。 嘴上痒痒的。 春花用牙齿咬着嘴唇。 那种感觉火辣辣的。 她突然又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那个吻。 那可是她的初吻,被郑晓那个疯子夺走了。 春花望着窗外的星光发呆。 自己担惊受怕的过着,害怕郑晓又突然发疯。 可郑晓自从那日吃了粽子之后,就没再出现。 他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该死的李大根一样。 春花苦笑的蹭了下嘴巴。 虽然她奔三了,可还是少女的心思。 哪个少女不怀春? 春花对于郑晓,忌惮于他的疯狂,并没有心动的感觉。 可那毕竟是她的初吻! 郑晓不光是个疯子,还是个王八蛋! “姨姨,这个好看。” 小丫紧闭着眼睛,嘴角上扬,喃喃自语。 春花轻轻摸了摸小丫的脑袋,小丫再次进入了梦乡。 八月末,马上就要开学了。 小丫拉着春花往小卖部走去。 她昨天做了个美美的梦,里面有五颜六色的书包。 姨姨昨天晚上睡觉前可跟她说过,今天要领她去看新书包。 小丫别的记不得,这个可记得。 “呦,你家小丫今年也上幼儿班?” 在小卖部门口,春花看见了牵着张明明来的张奶奶。 小丫跑到张明明身边,扬着小脑袋骄傲的说:“姨姨,今天领我来买新书包!” 张明明也扬着脑袋,不甘示弱的说道:“我奶奶也领我买来了!我要先买。” 张明明说着,撒腿就跑。 “哼!我才要先买!” 小丫嘟着小嘴嚷嚷道,迈着小短腿快速跑到张明明旁边。 春花和张奶奶相视一笑。 “他俩玩的挺好,以后上幼儿班还能当个伴。” 春花微笑点头。 小丫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也算是她一手养大的。 她可看不得小丫在幼儿班里被欺负。 春花二人刚走进小卖店,就看到刘婶在卖力的推荐着。 她把新上的书包放在玻璃柜台上,摆了一排。 一半是男孩背的深蓝色的,一半是女生背的浅粉色的。 看见春花进来,刘婶指着其中的一个书包说道:“春花,你快过来看看,花仙子这个书包咋样?” 春花扫了一眼,粉色的书包上有花仙子图案的,有米老鼠图案的,还有美少女战士图案的。 小丫踮着脚,盯着三款书包犹豫不决。 摸着有些凹出来的图形时,小丫嘿嘿直乐。 春花摸着小丫的小脑袋,想让她选一款。 小丫嘟囔道:“咦,这个好看,这个也好看,这些都好看!” 刘婶半开玩笑的说道:“那你今年就买这款,明年买那款,后年再买另一款。” 小丫当真了,眨着眼睛看着春花。 “姨姨,我可以三个都买吗?” 春花苦笑摇头,毕竟对于她来说,小丫上学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对,这一个书包就够背好几年的了。” 张奶奶也凑了过来,用手搓了搓书包上的布料。 “奶奶!” 张明明有些不耐烦。 “你看是这个图案好看,还是这个图案好看?” 张奶奶撇着嘴巴。 “我看都是长着犄角的怪兽。” 张明明气的一甩胳膊。 “奶奶他们不是怪兽,他们是奥特曼!” “那他们咋都长犄角?” 张明明气的嘟圆了嘴巴。 “你才是怪兽,他们就是奥特曼!” “嘿,小逼崽子。” 张奶奶见挂不住面子,撸起袖子要打张明明。 刘婶赶忙打着圆场。 “刘奶奶知道,这个是迪迦,这个是赛罗,这个是……” “这个是艾克斯!” “天天陪着小孙子看动画片,我都记不住。要是他把这功夫用在学习上就好了。” 张奶奶拿着书包细细端详,嘴里嘟囔道。 “这些书包都是一个价吗?” “对,都是五十块钱。” “五十块钱?” 张奶奶瞪圆了眼睛,春花也一脸震惊。 “我这都算是便宜的,你要是上镇上买,没有七八十块钱拿不下来。” “那你这料子也不值五十块钱。” 张奶奶撇着嘴巴,把书包放回柜台上。 “不成奶奶给你缝个布袋子,书也一样能拎回来。” 眼看奶奶不让买新书包,张明明瘪着嘴巴,眼泪汪汪的。 “我这人心软,就看不得孩子哭。那就这样吧,我也不挣你们钱了。批发价三十五拿的,你俩就一人给我三十五块钱。” “这还差不多。” 张奶奶从兜里摸出了钱,春花也把钱递到了刘婶手上。 刘婶收了钱,小声嘀咕道:“我给你们批发价,那是因为咱们拐弯抹角都有点亲戚。你们出去可别乱说,就说我五十块钱卖给你们的!” 春花和张奶奶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两个孩子正在选书包,小卖部里又进来了一大一小。 “小朱媳妇,今年又来换新书包了?” “可不是嘛,这小逼崽子,好好的书包用不上一学期就造零碎了。” 朱小虎高小丫他俩一头,胖他俩一圈。 身子朝里一拱,撞的两个小孩一个踉跄。 “我靠,赛罗诶!妈,我想买赛罗!” “可这是我先看上的!奶奶,我也要买!” 两个小孩一个扯一个拽,都不松手。 眼看自家的小孙子力气小,不占优势,张奶奶连忙说道:“他刘婶,你再找一个书包嘛!” 刘婶也犯了难。 “我这一共就进了俩这个图案的,昨个还卖出去了一个。不行,你俩看个别的图案的?” “我就要赛罗!” 朱小虎嘟囔着,用力一推,张明明被推的坐在地上。 “你这孩子咋能这样,还能推人!” 毕竟谁家孩子谁心疼,张奶奶赶忙跑到张明明旁边,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就是,你春天不是买过一个赛罗了?” 朱嫂子一把拽过朱小虎怀里的书包,放回柜台上。 “那是我的!” 张明明眼疾手快,向前一窜,把书包拽回怀里。 “就是嘛,哪个奥特曼都一样。你看这个。” 刘婶打着圆场,赶忙拿起另一个书包,塞到朱小虎手里。 “行了,就这个。多少钱?” 朱嫂子怕自己孩子再动手,赶忙把他搂在怀里。 “这个五十。” “春天买的时候不还是四十五?” “这不是进货价也涨了吗?” 刘婶子眨着眼睛忽悠道,不信你问他俩。 “你也五十买的?” 朱嫂子看向春花,春花迟疑的点了下头。 “成,五十就五十吧。” “可是我要的是赛罗!” 朱嫂子交过钱,一手抓着新书包,一手拽着朱小虎。 朱小虎挣扎的衣服凌乱,脑袋快从领子里伸出来了。 “行了,你别闹了!” 朱嫂子不悦的大声吼道。 朱小虎果然老实了。 他站直了身子,两根手指比划了下自己的眼睛,又指向张明明和小丫两人。 第126章 新学期报道 对于朱小虎的威胁,张明明挺着身子,小丫缩着脖子。 回去的路上,小丫摸着粉色书包上的米老鼠,爱不释手。 她把头埋进新书包里,深深的吸了一口。 新书包的味道更是让她笑颜如花,心旷神怡。 小丫从出生到长到七岁,没得到过几样新东西。 吃饭的时候把书包抱在怀里,就连晚上睡觉都要放在枕头边上。 春花侧躺在小丫旁边,摸着她软软的头发。 春花这辈子是看不到未来了,但她相信,小丫有。 开学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平日里春花不怎么出门,领着小丫到学校里报到才发现,和小丫年纪相仿的有二十几个孩子。 孩子们被父母领着送进教室中,坐在椅子上叽叽喳喳。 家长们挤在门口,手里拿着户口本,不住的朝着里面张望。 “你们别急,一个一个来。” 吴老师留着齐肩短发,有些不耐烦的喊道。 等到春花拿着户口本进去时,吴老师看了一眼户口本上的名字,又看了一眼春花。 “春花,你啥时候多了个孩子?” 春花笑而不语。 张奶奶凑过脑袋,惊讶的说道:“春花,可以呀,小丫头上你户口本上了?啥时候的事啊?” 春花笑着点头。 就算她会说话,也不会说。 毕竟是隔壁村的小李村长帮着办的。 “行了,登记完的可以出去了。你们记住,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来接孩子!” 张奶奶心虚的后退了一步,毕竟她是在春花之前登好记的。 小孩熙熙攘攘,家长吵吵闹闹。 当吴老师登完记,已经快上午十点了。 每次开学前都一个头两个大。 况且幼儿班只有她这一个老师。 一带带一年。 明年秋天再次循环往复。 等到家长走了,吴老师拿着黑板擦猛拍黑板。 粉笔灰四处飘荡。 小孩子们吓得鸦雀无声。 吴老师扯着嗓子大声说道:“你们被家长送来学校,就是大孩子了。我看谁在说话,出去让你妈给你打一顿。” 胆小的孩子已经被吓哭,小丫弯着身子,缩着脖子。 小胳膊突然被捏了一下。 她看向坐在一旁的张明明。 张明明小声说道:“我奶说别听吴老师胡咧咧,她吓唬小孩的。” “嘴巴都给我闭上,我看谁还张嘴!” 老师站在高高的讲台上,扫视一圈。 张明明虽然那么说,还是用小手捂住了嘴巴。 年轻人大多都去地里干活了,送孩子报到的也大多是爷爷奶奶。 平时和春花还算能说得上话的张奶奶也钻进了老太太堆里,分享情报去了。 春花靠在升旗台边上,看着旁边有些枯黄的杂草。 感慨着时光飞逝,小丫来到她身边已经一年了。 “不是,老朱家的孩子来干嘛?” 春花听到老太太们的惊呼,转过头来。 只见朱小虎背着书包,像被驱赶的小羊。 朱嫂子在后面赶着,三步一磨蹭。 “朱家这孩子开学不是该上一年级了吗?高年级不是说下午报到?” 听着张奶奶的疑问,赵老太撇下嘴巴:“听说上了一年幼儿班,连个字母都没学会。估摸着要再上一年吧。” 陈老太太一咬牙。 “那可坏菜了,我大外孙胆小。听说上一届里,就他和柱子最故冻(手欠),柱子被村长弄走了,还留个这么个玩意。” 张奶奶赶忙伸出手指在嘴边嘘了一下。 压低声音说道:“咱可不能瞎说,老朱是在养猪场里宰猪的,那脾气暴着嘞。” 朱嫂子自然听不见,她已经领着朱小虎走到了二楼。 吴老师一看门口站着的两个人,眉头又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小朱媳妇,上午是幼儿班报到,高年级在下午……” “我知道,吴老师,这不还得麻烦你吗?” 朱嫂子脸上堆笑,把朱小虎推进了教室里。 “不是,你这是啥意思?” 眼看朱小虎坐在了教室的角落里,吴老师忙询问道。 “老师你看,我们家小虎贪玩,学了一年也没学到啥东西。我不寻思着怕他上一年级跟不上,再来学一年嘛!” “你可别,朱小虎,你出来!” 带了朱小虎一年,已经让吴老师够头疼的。 没想到刚一开学又来了。 她忙摆手,招呼坐在角落里的朱小虎。 “吴老师,我跟校长都打过招呼了,他同意让小虎再读一年。不信你去问校长?” 朱嫂子见自家孩子在老师这里吃了瘪,声音不悦的说道。 吴老师轻叹一声,把脸转到一边。 “那能咋整?那就再学一年吧。小朱媳妇,朱小虎比这群孩子大一岁,高一头,要是坐在前面,后面的孩子就看不见了。所以这一年只能坐后面,你也别有啥意见。” 朱嫂子哪敢有意见,毕竟在小虎上学的事情上扯了谎。 她也压根没去找校长。 看着朱嫂子从教学楼里出来,众人赶忙闭上了嘴巴。 老太太们热情的招呼朱嫂子过来一起聊天。 春花扯了下嘴角。 这群老太太果然翻脸比翻书都快。 张明明感觉背后火辣辣的。 他猛的回头一看。 朱小虎正盯着他椅背上的书包。 他赶忙把书包抱到胸前。 老师拿着教鞭猛的拍了一下讲桌。 “那个小孩,对,就说你。” 教鞭直指张明明的方向。 “我在讲规矩呢,你东张西望什么?我说放学了吗?你把书包拿起来做什么?” 看的张明明挨骂,孩子们捂嘴偷笑。 张明明委屈巴巴的把书包又放回背后,他朝着朱小虎的方向看去,朱小虎果然还在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眼里带着坏笑。 “行,放学。你们家长都在外面等着呢,不许乱跑!” 小丫乖巧的点头。 第一次面对老师和这么多同学,心里难免紧张。 听着老师讲下来的各种规矩,也是听的云里雾里。 “走啊。” 张明明背好书包,喊着还在发呆的小丫。 两人背好书包,准备往外走。 张明明刚走两步,身子却顿住了。 他回头一看,身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过来的朱小虎。 他扯着张明明的书包,一脸坏笑。 第127章 让我爸给你骟了 眼看小孩子们越走越多,自己却动弹不得。 张明明对着朱小虎说道:“你放开我,一会我奶奶等着急了。” “我不放开你,谁让你抢了我的书包!” 朱小虎说着,越攥越紧。 “你松开我,不然我告我奶!” “呵,告诉你奶也不好使,除非你跟我换书包。” 朱小虎说着,把自己的书包扔在了张明明旁边的课桌上。 上面奥特曼的图案被用刀划破了几道口子,破烂不堪。 “凭什么跟你换,这是我的!” 张明明两个手拽着书包,咬牙不放。 “你不换,等我爸再杀猪的时候,我就让我爸骟(腌割)了你!” “骟了你,你才是猪!” 朱小虎比张明明高一头。 看着吵架的气势矮半截,张明明气的蹦了起来。 “反正那个烂书包就是你的,你最好松手,不然我打死你!” “朱小虎,你要打死谁?” 孩子们早就跑光了,教室里空荡荡的。 吴老师皱着眉头,厉声呵斥。 朱小虎到恶人先告状了起来。 他对着吴老师大声喊道:“吴老师,你评评理,他抢我书包不放手!” “这明明是我的书包!” 张明明梗着脖子,不甘示弱。 “刘小丫,你说这书包是谁的?” 新来的学生名字吴老师没记住,可这长的瘦小的小女孩,她是记住了。 小丫缩在老师身后,胆怯的伸出手,指了指张明明。 “朱小虎,你放手!不然我上去拿教鞭了!” 朱小虎在幼儿班里上过一年,手心没少挨打。 他气呼呼的,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行了,你们赶紧出去!” 张明明害怕朱小虎再次抢他书包,书包拿到手里,撒丫子往外跑。 小丫紧随其后。 吴老师怕朱小虎再闹事,听着两个小孩子的脚步声远了,才放开朱小虎。 朱小虎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快步朝着楼下跑去。 小丫刚走到楼门口,听到朱小虎急促的脚步声,赶忙开门走了出去。 可没走几步,书包就被朱小虎拽住了。 她回头看着朱小虎,一脸慌张。 “你叫刘小丫是吧,我记住你了。你这书包挺漂亮的。” 朱小虎松开小丫,在她的米老鼠上拍了两下。 没了身后的束缚,小丫快步朝着春花跑去。 “小虎,你又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朱嫂子拧着朱小虎的耳朵。 “你妈我死皮赖脸的给你送到幼儿班里去的,到幼儿班里,你别给我皮!” “行,妈,我知道了。” 朱小虎嘴上作着保证,眼睛瞄着小丫的方向。 交了书费,新书很快就发到了孩子们的手里。 小丫看着上面五颜六色的图案,很是喜欢。 放进书包里的动作也是小心翼翼。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春花把桌子擦的一尘不染。 铺上从婶子那里要来的旧报纸,给小丫包着书皮。 她那个年代书都是小册子的,黑白的。 翻看着里面彩色图案,春花也不免感到欣喜。 只是第一次包书皮,手法有些生疏。 在婶子家,婶子示范了一次,包的还是一些歪歪扭扭。 在书皮上写上刘小丫的名字,春花又把它放回了小丫的书包中。 一大早,春花拿着头花,给小丫梳了两个漂亮的辫子。 这头花还是去年过年买的,已经有些旧了。 小丫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嘟着小嘴做着鬼脸。 把小丫送到了学校,春花在园子里忙活了起来。 大头菜长着绿色的青虫,把叶子吃的一个又一个洞。 春花蹲在地上,把青虫一个个的揪出放在铁罐子里。 院子里的三只母鸡扑腾的翅膀,早就急不可耐。 春花把青虫倒在地上,小鸡争相抢食。 等到小鸡吃完,从木门钻进了园子里,被春花赶了出去。 青虫可以给它们吃,里面的蔬菜可不能给它们啄。 眼看到了中午,春花拿起生锈的菜刀,砍了一颗大头菜,又揪了几个辣椒,回到屋子里。 小丫从幼儿班里回来,一进屋,抽着鼻子,小脸红扑扑的。 她扯着春花的围裙,眨巴着眼睛。 “姨姨,我饿了。” 辣椒的味道让她直吞口水。 饭桌之上,小丫自己拿着筷子,扒拉了满满一碗饭。 她小嘴张着,不停的换着气。 春花看着小丫,眼里多了点懊悔。 这辣椒对于她来说正好,对小丫来说,还是放多了。 “姨姨,不辣。” 小丫伸着舌头,跑到厨房里,拿着水瓢,猛灌了几口凉水。 新学期已经步入正轨,小丫吃过饭,春花又把她送到了学校门口。 看着小丫钻进校门,春花才放心离开。 操场上有不少孩子在疯跑打闹。 升旗台边上,几个一年级的男生两两一组,在玩儿骑马打架的游戏。 “朱小虎,你倒是动啊!” 马超身上挨了几拳,着急的直蹬腿。 “行,看看咱们俩合体的威力!” 朱小虎瞄着小丫钻进教学楼里, 兴奋的大声嚷嚷道。 一进教室,只见几个小孩围在一起。 他们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小丫赶忙加快脚步,他们站着的地方,是自己的桌子旁边。 小丫挤了进去,只见书本凌乱的散落一地,上面还有几个脚印。 她慌张的四处查看,姨姨给她买的新书包不见了! “中午不休息,你们吵什么吵!” 吴老师是镇上来的,中午回不去,只能在学校里吃饭,在办公室里休息。 办公室挨着幼儿班的教室,里面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张明明仰着脑袋,对着吴老师说道:“老师,小丫她哭了!” “不是,你哭什么呀!” 书本已经被小丫捡起,放在桌面上。 小丫趴在桌子上,身子不停抖。 “刘小丫,新书刚发没几天,你怎么挫磨成这个样子!” 吴老师看着书本被撕碎,上面还有脚印,严厉的呵斥道。 “老师,不是小丫干的,她中午刚来就这样了。” 楚婷婷小声说道。 “刘小丫,到底谁干的,你书包呢?” 吴老师用力一掰小丫的头。 只见小丫张大嘴巴,无声的哭。 衣襟早就被眼泪打湿了。 “哪个小逼崽子,刚一开学就搞事情!” 吴老师气的头痛欲裂,拿着小丫撕碎的书本,走到了讲台上。 第128章 谁的脚印? 上课铃响,在外面疯跑的学生们回到教室。 只见吴老师坐在讲桌后面,阴沉着脸。 等到学生们都回到座位上,她拿着教鞭,猛拍讲桌。 也许是用力过猛,手指般粗细的教鞭折成了两半。 孩子们原本还在窃窃私语,都被这声音吓得不敢吱声。 “今天咱们班出了一件特别恶劣的事情,谁把刘小丫的书本撕碎了,给我站起来!” 小丫还趴在桌子上偷偷的哭。 那是她的新书包,和她的新书本。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新东西。 那是姨姨能给她的最好的东西。 “你们不承认是吧?” 老师拿起小丫被踩脏的书。 “这上面的脚印我量了,肯定是班里男孩子的,女孩子脚印没什么大!一个个的把脚给我抬起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王八羔子敢做不敢当!” 吴老师一手拿着被踩脏的书,一手拿着半截教鞭,走下讲台。 她用教鞭顶着男孩子们的鞋底,仔细对照着上面的花纹。 朱小虎嘴唇上挑,难掩笑意。 “你笑什么笑?” 吴老师走到朱小虎身边,厉声呵斥。 她的心里也猜出了个大概,只是没有证据。 “把脚给我抬起来!” 朱小虎丝毫不慌,把脚抬得高高的。 吴老师仔仔细细的对照了半天,疑惑的站起了身子。 朱小虎鞋上的花纹,竟然和小丫书上被踩的脚印一点都不一样! 她迟疑的走向讲台。 难不成是别的班同学干的? 谁又会来到幼儿班,对刘小丫的书本下手? “我今天找不出是谁干的,但是我总会找出来的。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我不希望我们班同学出现这么一个坏种!要是被我发现谁那么坏,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小朋友们被训的垂下了脑袋,只有朱小虎还仰着脑袋,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吴老师把书放回小丫的桌子上,又回到讲台上。 她对着讲桌敲了两下,大声说道:“你们把小嘴巴都给我闭上,现在开始上课!” 小丫抽泣着翻开课本,她拿起书本的碎片拼凑在一起。 嘴巴一咧,小手都在不停的颤抖。 “给你看我这个。” 张明明把书推到了中间。 孩子们都被家长接走了,春花站在学校门口,迟迟没见小丫出来。 等到学校里快没人了,小丫才缩着脖子,跟在吴老师身后。 怀里还抱着书和本子。 春花看着小丫哭肿的眼睛,又看向吴老师,眼神里满是询问。 “不知道哪个坏孩子把她书包偷走了,书你看能不能回去用透明胶带粘一下。” 春花心下一紧,小丫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 “孩子是个好孩子,因为这事哭了一下午。春花你放心,我肯定把那坏孩子揪出来!你回去安慰安慰她吧。” 小丫低垂着脑袋,慢慢的走到春花旁边。 感觉整个人都快碎掉了。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家里,小丫把书本放在沙发上,才扑进春花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春花摸着小丫的脑袋,除了气愤,满眼心疼。 她攥紧了拳头。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小孩子,怎么刚上学没几天就被欺负了。 “姨姨,书包没了,新书被人撕了!” 小丫抖着身子,泣不成声。 春花不停的摸着小丫的脑袋,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过了许久,小丫才抬起头,看着春花。 满脸委屈的说道:“姨姨,都怪我不好,我没看好你新给我买的书包!” 说着,小眼睛里又灌满了泪水。 春花一边摇头,一边擦掉她脸蛋上的眼泪。 霸凌从来都不是被霸凌者的错。 她拿起小丫放在旁边的书本,看着里面被撕碎的书页,眉头紧皱。 可看向小丫,又表情舒缓不少。 春花放好桌子,又拿出抽屉里的透明胶带,一页一页,一点一点的把书粘好。 “姨姨……” 看着原本的新书被粘的皱皱巴巴,满目疮痍,小丫歪着脑袋,委屈的躺在春花腿上。 “姨姨,我们去干嘛?” 天色渐晚,最后一点晚霞也钻进了山的后面。 小丫看着春花从柜子里拿出五十块钱塞在兜里,又扯住了她的手。 眨着肿胀的眼睛,满脸疑惑的问道。 春花指了指外面,领着小丫出去了。 傍晚的空气里充满了饭菜的香味。 春花为了给小丫粘书,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刘婶的小卖部也亮起了幽黄的灯。 她端着碗,里面是热腾腾的面条。 看着春花领着小丫进来,赶忙把面条放到一边,招呼道:“春花来了,你要买点啥?” 春花扫视了一眼,不见书包。 她在空中比划着书包的样子。 “前几天不是刚给这丫头买完书包吗?” 刘婶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春花点了点头。 “我今年就进了几个书包,前几天都卖光了。小丫的书包怎么了?” 一听到书包两个字,小丫瘪嘴,又哭了起来。 “春花,你确定是要买书包是吧。我下次上镇上的时候可以帮你捎一个。要是捎来的,可就不能卖你三十五了。我看看能不能讲下来点价,那估计也得五六十块钱。” 一听要花钱,还要花那么多的钱。 小丫拽着春花的衣角,小声说道:“姨姨,我不要书包了。” 春花咽着口水,也犹豫不决。 毕竟手里没有几个钱,买了书包,又交了学杂费。 “春花,你确定要买吗?要买我就给你捎一个?” 刘婶看着春花,春花又看向小丫。 小丫轻轻的摇了摇头。 春花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肚子早就饿的打鼓,面条的香气还不断的钻进鼻子里。 春花看向玻璃柜台,指着里面最大的一个面包。 “这个两块钱。” 春花拿出放在兜里皱巴巴的五十,递到了刘婶手里。 面包软软的,里面包裹着果酱,吃到嘴里甜甜的。 小丫把面包放在嘴里,情绪才好了一点。 春花眼巴巴的看着,不停的咽着口水。 小丫把面包从袋子里拽了出来,撕下一半,递到春花面前。 “姨姨,你也吃!” 第129章 癞蛤蟆 “小丫,你被欺负了?” 嘉乐摩拳擦掌。 “我前脚刚走,就有人欺负我妹妹。小丫你不哭,我让我哥们的弟弟看看,欺负到我刘嘉乐头上了!” 嘉乐还在义愤填膺,耳朵被婶子拧住了,疼的诶呦直叫。 “刘嘉乐,你净扯住犊子,还装上了是吧?你老实上你的中学得了。” “幼儿班的小豆包,还不是一打一蹿高。” “他们老师会解决,还显着你了!再说你个初一的学生,跟幼儿班的小孩较什么劲?” “哼,你不知道我们小孩子的苦!” 嘉乐嘟着嘴,把小丫拽到一边。 小声嘀咕道:“小丫,你跟嘉乐哥哥说说,是谁干的,哥哥帮你找人揍他!” 婶子指着刘嘉乐大声骂道:“刘嘉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蛐蛐啥呢。我看你是皮紧了,找揍了!” 婶子踩在凳子上,拽下了放在立柜上的几个旧书包。 “刘嘉乐上学时不知道好好经管(爱惜),这书包一个个造的这个样子。他六年级背的这个大了点,还新一点。” 男孩子的书包好看不到哪儿去,上面都磨出了毛边,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嘉乐天天放学是从地上滚着回来的。 “小丫,你过来看看,这个行不。” 小丫看着书包,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颜色,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来,奶奶给你背到身上看看。” 小丫伸出两个小胳膊。 大大的书包背在身上,盖住了屁股,快到膝盖了。 “这书包是在城里的他姨姥姥给买的,你看旁边磨的有点花了,可结实了。小丫要是能背,这几年都不用换了。” 看着小丫闷闷不乐的样子,春花心里清楚,小丫不喜欢,只是在委曲求全。 她拿着书包,谢过婶子,领着小丫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小丫背着大大的书包,头低低的垂着。 书包里放着被粘好的皱皱巴巴的书。 昨天她还感觉自己是童话里的公主,今天则变成了丑小鸭。 春花看着小丫垂头丧气的样子,捏紧了拳头。 要是让她知道是谁欺负了小丫,管他几岁,春花都想抓住打一顿。 一走到教室里,小丫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椅子上的书包。 上面还沾了一些干掉的泥巴。 她赶忙把嘉乐哥哥的书包放在桌子上,抱起了自己的书包。 里面沉甸甸的,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小丫疑惑的拉开拉锁,里面窜出来无数只长满疙瘩的癞蛤蟆。 癞蛤蟆没有了束缚,到处乱窜。 蹦到了前桌楚婷婷的本子上。 楚婷婷吓得呲哇乱叫。 挨着小丫近的小朋友们早就吓得四处乱窜。 朱小虎坐在角落里,捂嘴偷笑。 小丫早就被吓傻了,哆哆嗦嗦的坐在地上。 “不是,谁往教室里抓癞蛤蟆了!” 吴老师刚拿着教科书进来,一只癞蛤蟆爬到脚边。 她表情严肃的对学生们大声喊道。 “吴老师,是刘小丫拿的癞蛤蟆。” 楚婷婷早就被吓得哇哇直哭,跑到吴老师身边告着状。 “刘小丫,你给我到前面来!你往教室里抓癞蛤蟆干什么!” 吴老师指着小丫大声吼道。 小丫哆哆嗦嗦的从地上起来,低垂着脑袋走到讲台边上。 带着哭腔小声说道:“吴老师,不是我抓的。别人抓了癞蛤蟆放我书包里了。” 吴老师快步走到小丫的座位上,她拿起小丫粉色书包抖落了起来。 里面几只没爬出来的癞蛤蟆,噼里啪啦的落在吴老师脚边。 也给吴老师吓了一跳。 “刘小丫,真不是你干的?” 小丫点了点头。 刘小丫昨天的书包丢了,吴老师是知道的。 她认为一个女孩子也不可能精心编造一个谎言,弄了这么大的一个恶作剧。 拿着扫把,把癞蛤蟆扫出教室,吴老师拍着讲桌大声说道:“我不管是教室里的谁干的,停止你们的恶作剧!我们现在是一个班集体的,要团结友爱,而不是欺负弱小!” 朱小虎抱着膀子,仰着脑袋。 看着小丫痛哭流涕的样子,内心毫无波澜。 谁让她告发了自己抢张明明书包的事了。 只要一天在一个班里,这事一天就没完。 中午,小丫从校门口出来,手里还拎着个塑料口袋。 春花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小丫丢了的书包。 小丫低垂着眸子,小声说道:“姨姨,老师说了,癞蛤蟆有毒,得好好洗洗。” 这话说的春花云里雾里。 她把书包从袋子里拽了出来,朝着里面查看。 只有些泥土,还有什么透明粘液干了的痕迹。 回到家里,小丫才把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跟春花说了一遍。 春花瞪圆了眼睛,越想越气。 看来得想想办法,治治那个总欺负小丫的人了。 春花把书包里里外外的刷了好几遍,放在阳光下晒了一下午,看起来终于干净了不少。 小丫背着大大的书包回到家里,依然垂头丧气。 她看着窗台上多出来的一个塑料瓶子,疑惑的跑到了厨房里。 “姨姨,你抓那么多洋辣子干什么?可以卖钱吗?” 春花摇头,她摸着小鸭毛茸茸的脑袋。 虽然计划说不出口,可明天小丫就知道了。 一大早上,小丫不解的看着姨姨在自己书包里塞了一件旧衣服,又把瓶子里的毛毛虫抖落在了衣服里。 “姨姨,我的书包?” 书包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小丫看着心疼。 春花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把书本放在了小丫的怀里。 小丫在学校里平静的度过了一上午,中午回来吃饭时,还想不明白姨姨为什么要往她书包里放虫子。 小丫满脸疑惑的说道:“姨姨,我怕洋辣子爬我身上,上课的时候,我都离着背靠远远的。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能不能把洋辣子拿出来……” 春花迟疑的点了点头,望着窗外学校的方向。 安静的教室里,两个胖乎乎的身影,蹑手蹑脚的钻了进去。 马超小声说道:“朱哥,就是一个小丫头,你别整她得了。” “告状精,她活该!” 朱小虎拎着吱哇乱叫的老鼠的尾巴,拉开小丫的粉色新书包,伸着手放了进去…… 第130章 抓个现行 “我靠!” 朱小虎的手刚一伸进去,上面就爬满了黑色的洋辣子。 疼的他直哇乱叫,喊声惊天动地。 吴老师正在办公室里吃着面条,被这声音一喊,吓的一跳,差点噎到。 她忙朝着教室里跑去。 “朱哥,你别喊了,一会儿把老师喊过来了!” 马超压低声音,东张西望。 哪曾想吴老师已经走到了身后,气得青筋暴起。 “他妈的能不喊,这洋辣子蛰死我了!” 朱小虎不停的甩着手。 可洋辣子就跟长在了胳膊上一样。 “吱吱吱!” 老鼠不堪其扰,也从书包里钻了出来。 “朱小虎……” 吴老师声音低哑,咬牙切齿。 朱小虎一看老师来了,赶忙装出委屈巴巴的样子。 “老师,刘小丫她往书包里放洋辣子,还放老鼠!” “我看就是你放的!” 吴老师早就怀疑这些事是朱小虎干的,就是一直没有证据。 这下可好,人赃并获。 “马超可以作证,我只是往里塞了这老鼠!” 只见马超在一旁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好你个马超,在幼儿班里是个挺好的孩子,也跟着朱小虎变坏了是吧?中午不回家,在学校里鬼鬼祟祟的。去回家,把你们家长都叫来!” 两个小孩赶忙朝着外面跑去。 可越往村子里跑,步伐越慢。 马超低垂着脑袋,朱小虎不停的吹着胳膊。 上面满是红点,火辣辣的。 “朱哥,就赖你。我爸要是知道我和你一起欺负别的小孩,得打死我。” “你傻呀。” 朱小虎朝着路边吐了一口唾沫。 “你现在一年级了,又不归吴老师管,她凭啥喊你家长?” 马超眼睛放光。 “朱哥,我觉得你说的对!不过你还在吴老师班里,你可咋整?” 一提到这个,朱小虎就气不打一处来。 “马超,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够义气。明明洋辣子不是我放的,你咋不帮我澄清!” 马超又缩着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幼儿班的时候不是被吴老师的教鞭打怕了吗,看她一凶,我就不敢吱声。” 朱小虎眼珠子一瞪。 “你个孬种!” “那你下午叫家长怎么办?” 朱小虎眼珠子滴溜乱转。 “她说叫就叫?回去我就说下午放假,等明天吴老师消气再去,这事就完了。” 下午,小丫来到学校里。 只见操场边的篱笆上挂着一个粉色的书包。 她越看越觉得眼熟。 等回到教室中,发现自己放在凳子上的书包果然不见了。 上课铃声响起,吴老师铁青着脸,环视四周。 厉声问道:“朱小虎呢?他怎么还没来?” 孩子们也东张西望,果然不见朱小虎的影子。 小丫眨着眼睛望着老师。 她想问老师挂在操场上的是不是自己书包,可看着老师凶巴巴的样子,又不敢问出口。 上了一下午课,临近放学,小丫也没敢问。 下课铃声响起,吴老师突然说道:“刘小丫,你等一下!” 看着同学走光,小丫心里忐忑不已。 她真的表现的很乖了。 谁知吴老师牵起了她的手,强压着怒火说道:“你的书包老师中午洗了,已经帮你晾在操场上了,估计现在也干了。刘小丫,你别看我上课严厉,我不会让学生受欺负的。” 春花来接小丫,见吴老师牵着手送了出来,感激的点了下头。 谁知吴老师并不打算松开小丫的手,对着春花说道:“欺负刘小丫的人我抓住了,你跟我一起去,问问他家长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王家空了几个月,杂草丛生,更显凄凉。 路过王家没走多远,就来到了朱家。 朱杰平日里在镇上的养猪场杀猪,也不总回家。 家里只留朱嫂子和朱小虎两人。 朱小虎害怕妈妈发现异常,从学校回去,就躲进了后院子里。 原本想着等到学生放学的时候,自己蒙混过关。 哪曾想老师堵到了家门口。 胳膊上的红疙瘩挠出了不少水泡,他支着耳朵听老师和母亲的对话。 朱嫂子原本打算抱柴火做饭,看着老师领的春花来,愣了一下。 “吴老师,是不是小虎在学校里又皮了?” “哪里是皮,简直是欺人太甚!咱先不说,开学第一天就抢班里其他同学的书包,这几天更是过分。偷了这女同学的书包,损坏课本!” 朱嫂子瞄了一眼小丫身后的书包,疑惑的问道:“这小丫头书包不是在身上背着呢吗,吴老师,你咋能冤枉我家小虎偷东西。” “对,后来他是送回来了,他装了一书包癞蛤蟆!人家春花没计较,把书包洗得干干净净。可他今天中午,又往里塞满了毛毛虫和一只大老鼠!” “吴老师,你搞错了吧?” 朱嫂子瞪圆了眼睛,辩解道:“我家小虎是皮,可他没这么多坏心眼啊。” “这现在的孩子太能装了,一个个跟人精似的。中午他和马超放老鼠的时候,被我抓了个人赃并获!” 提起马超,吴老师又攥紧了拳头。 “那个孩子,我中午让他也叫家长来着,下午在操场上还看见他疯跑,等我一会儿也上他家去看看!” “等小虎回来我问问。可是小虎呢,还没放学吗?” 吴老师也愣了一下。 “我还想说你个家长呢,孩子不来上学也不请个假。我让他回家叫家长,他就没回来上学!” “我的天地老爷呀,小虎他下午也没在家呀,他上哪儿去了?” 朱嫂子解开围裙,不停的走来走去,肉眼可见的慌张。 吴老师也意识到不对劲,忙说道:“朱小虎中午和马超在一起,不行你跟我上马超家看看。” 原本是来教育的,变成了寻人。 众人朝着马超家走去。 朱小虎听着前院没了动静,从后园子的豆角架里探出了脑袋。 他快速的跑回屋子里,在厨房的碗架子里,拿了两个早就冷掉的馒头。 几人来到马超家,马超的爸爸从拖拉机底下钻了出来。 旁边放着凌乱的工具,手上满是黑漆漆的柴油。 他用旧衣服蹭了几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吴老师,你咋来了?马超在学校里惹事了吗?” 马超在屋子里看着电视啃着黄瓜,听到外面有吴老师的声音,赶忙钻进了柜子里。 朱嫂子急切的问道:“老马,你看见我家小虎了吗?” 第131章 寻找朱小虎 “小虎?” 老马疑惑的说道:“这破车我修了一下午,我没见到小虎来啊?” “可吴老师说中午看见小虎和你家马超在一起!” 老马看向吴老师。 “对,中午还说让他俩一起叫家长来着。” 老马一听要叫家长,脸色一沉。 “吴老师,是不是马超的小逼崽子在学校里犯啥事了?你等我收拾他一顿!” “你先别收拾马超,你先帮我问问,小虎哪去了?” 众人一起进到屋子里。 电视机还放着,屋子里还飘着黄瓜的清香,可哪里有马超的影子。 “你家马超不会不见了吧?” 朱嫂子急的四处张望。 “咋可能,那小逼崽子刚才还上院子里揪了个黄瓜,回屋子里啃。” 马超躲在衣柜里,听得起劲,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他是有点太得意忘形了,把黄瓜放在嘴边,啃了一口。 老马身子怔了一下,他盯着立柜下面的柜子。 平时里面是放一些不要的旧衣服的,小时候的马超一犯错了,就喜欢钻到里面。 吱呀一声,一道亮光照进黑暗的柜子里。 马超吓的忙把腿朝里面缩了缩。 “你个小逼崽子,果然藏这了。” 老马低声骂着,强劲有力的大手拽到了马超的脚脖子上。 “爸,我错了!” 马超吓的用力一蹬,在老马的黑衣服上蹬了个大大的脚印。 “你个小逼崽子。” 老马被蹬的吃痛,赶忙起身。 吴老师看着老马胳膊上被蹬的脚印图案,恍然大悟。 可现在不是批评教育的时候,关键要找出小虎到底去哪儿了。 马超支着耳朵,外面静悄悄的。 突然头顶出现了一道光。 “你个小逼崽子,忘了柜子有两门了吧?” 耳朵被揪的生疼,马超扔掉黄瓜,从柜子里钻了出来。 看吴老师还在屋子里,赶忙低头认错。 “吴老师,我错了。都是小虎让我干的!” 吴老师没说话,朱嫂子先一步抓住了马超的胳膊。 “平时小虎总找你玩,你跟我说。小虎他去哪了?” “小虎最好的朋友是柱子,不是我!” 马超还想开脱,老马严肃的说道:“问你小虎去哪儿了呢,你们俩是不是干坏事了?” 马超吓得一激灵,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俩中午回来,就各回各家了呀。吴老师说要叫家长,是小虎,他说吴老师不教我,没事……” “马超,你说清楚,你亲眼看着朱小虎回家了?” “对,我们先路过他家门口,我才回来的。” “可我家小虎没在家呀!” 朱嫂子一脸着急。 “估计是去哪里玩了,天黑就回去了吧。” 老马出声安慰道。 “小朱媳妇,你也别着急,不行咱们一会儿出去找找。” 吴老师拍着朱嫂子的后背。 “老师,我家小逼崽子到底犯了啥错?” 看着吴老师要走,老马赶忙叫住了她。 “先找孩子要紧,你明天和马超一起来学校一趟吧,到办公室我跟你说。” 明明是几句话就能知道的答案,吴老师不说,老马心里惦记着事,自然窝了一肚子火。 看着几人离开,他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爸,爸爸,我知道错了。” 老马黑着脸,慢慢的解开了腰间的皮带。 吴老师领着几人在朱小虎可能去玩的人家里找了一圈,也没看见朱小虎的影子。 眼看天色渐暗,骑着摩托车回到镇子里要摸黑了。 她对着朱嫂子说道:“孩子丢不了,估计躲哪个角落里呢。我得回去了。” 朱嫂子却撒起了泼,抓住吴老师不松手。 “吴老师,要不是你中午说要叫家长,我家小虎也不能丢!找不到小虎,你也不能走!” 春花上前劝阻,想扒开朱嫂子的手。 只见朱嫂子骂道:“还不是你家这死孩子冤枉我家小虎,要是我家小虎丢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姨姨……” 小丫吓的我到了春花身后。 春花怒上眉梢。 且不说是他家朱小虎一直欺负小丫,春花同情她找不到孩子时的疯癫,这事还没跟她计较。 没想到还被泼上一盆脏水。 “春花,你先回去吧。” 吴老师见挣脱不开,眉头紧锁。 “如果朱小虎是因为我说他才失踪,那我也有责任。” “什么叫如果?你就是有责任!” 朱嫂子更加用力的拉扯着吴老师。 春花知道今天这事情是解决不了了,只好领着小丫先离开。 朱嫂子拉扯着吴老师,两人走到了门口。 朱嫂子嘴里嘟囔道:“看把我都急疯了,灯一直开着都忘了。” “可我记得,我们到你家来时,你根本没开灯。” 吴老师说着,只见灯光里出现了一道人影。 “朱小虎回来了!” “怎么可能?” 朱嫂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窗户。 “你松开我,进屋看看,我刚才看见他的影子了!” 朱嫂子赶忙朝着屋子里跑去。 只见电视打着,放着很小的声音。 朱小虎靠着火墙,坐在小板凳上。 嘴里还叼着一根胡萝卜。 看见母亲跑了过来,吓得从板凳上蹿了起来。 “我就说他天黑就回来了吧?” 吴老师走进屋子里,看见朱小虎,也松了一口气。 “吴老师,你走吧,我问问小虎。” 朱嫂子捏紧拳头,关节嘎吱作响。 “既然找到了,明天和马超的家长一起来,咱们解决一下问题吧。” 吴老师说完,转身离去。 朱嫂子闷声应着,怒火冲天。 “朱小虎,我死皮赖脸的给你送到幼儿班里去,你还学会逃课了是吧?” 朱嫂子拿起旁边的笤帚疙瘩朝着朱小虎打去。 还没打到身上,朱小虎已经叫了起来。 他伸出两个手臂去挡,上面的水泡挠破,破烂不堪。 “朱小虎,你这一下午干嘛去了,你钻喇喇蔓(麻藤)里去了?” 朱小虎见母亲心软,嘴巴一咧,哭出了声。 “还不是刘小丫,她在书包里装满了洋辣子,给我蛰的!” “可刚才吴老师说是你装的。” “妈,天地良心!” 朱小虎哭的声音哽咽。 “刘小丫装满了洋辣子,她就是为了蛰我,她欺负我!” 第132章 我只要她感受和我孩子一样的痛苦 上课铃早就响了很久了,吴老师才缓缓的来到教室里。 在黑板上写下了一到十的十个数字。 张明明看着旁边的空座,眨着眼睛。 刚才来时明明看见小丫了。 “啪啪啪。” 教鞭打在黑板上,吴老师严肃的说道:“东张西望的同学都朝着黑板看!这节课你们先练习写数字” 她拿起新教鞭扫视学生们。 “我先出去一趟,我看谁敢说话,我这耳朵听得真真切切的!谁要不听话,等着回来挨教鞭吧。” 老师站在讲台上,学生们自然不敢出声。 吴老师前脚刚走,身后就传来了学生们的窃窃私语。 她也没时间搭理他们,毕竟办公室里还有一个烂摊子。 三个家长站在办公桌前面面相觑,旁边还跟着三个学生。 “让你们久等了,咱们坐下来聊。” 吴老师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指着其他老师的空坐。 老马一把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去。 嘴里嘟囔道:“吴老师,你看你昨天也不说,我都把马超打一顿了。要是事大,还得揍他一顿” 马超垂着脑袋,捂着屁股,歪歪扭扭的站着。 听到父亲这么一说,缩着脖子看吴老师,一脸惊恐。 “马超爸爸,虽然孩子要教育他,也不能下死手。” 吴老师眉头微皱,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在办公室里又叙述了一遍。 “不是吴老师,你说了半天,我家马超到底在这件事中占了多少成份?” “小丫,你去把你的课本拿过来。” 小丫看了春花一眼,小跑着回到了教室。 一看皱巴巴的语文书摆在眼前,马超先顶不住了。 “这书不是我想撕的,是朱小虎让我干的!” “你放屁!” 朱小虎原来梗着脖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听到马超举报自己,气呼呼的伸出手指。 “朱小虎,你给我闭嘴!马超你继续说,这书上面的脚印是谁踩的。” 吴老师一拍桌子,吓得马超一跳。 他缩着脖子小声说道:“是我踩的,不过也是朱小虎让我踩的!” 朱小虎还要发作,被吴老师一个犀利的眼神瞪过去了。 “你们还对刘小丫的书包做了什么?” 马超忙摆手。 “吴老师,书包真不是我拿的。朱小虎让我陪他去抓癞蛤蟆的时候,书包早就被他藏在草丛里了!” 朱嫂子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倒是朱小虎瞪圆了眼睛,气急败坏的样子,恨不得一出办公室就撕烂马超的嘴。 “马超,你小子行啊。” 老马脸色未变,眼神已经开始发冷。 马超缩着脖子哀求道:“爸,你昨天都打我一顿了,今天别打我了。” “每个小孩都难免犯错,可我希望你们两个孩子以后长点记性,别干那损人不利己的事!现在聊聊怎么赔偿刘小丫吧。” 老马攥紧了拳头。 “既然刘小丫的书本是被我家兔崽子破坏的,我就把书本钱给赔了。书包的事儿和我家马超无关,那就老朱家赔吧。老朱媳妇,你看这提议行吗?” 朱嫂子脸色铁青,从这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行。” “那就这样吧,你们两家把钱赔了,这件事情也就了了。也希望你们两个家长回去好好告诉孩子,不能欺负同学,要团结友爱。” “吴老师,这事可不能了。” 朱嫂子站起身子,慢慢开口。 “不是,老朱媳妇,你啥意思啊。” 老马都认了,难不成老朱媳妇不认? 朱嫂子撸起朱小虎的袖子,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痂。 “吴老师,书包是我们家小虎弄的,可我们小虎身上的伤可是刘小丫弄的!” 朱嫂子眼神凶狠,指着小丫。 小丫害怕的看着春花。 “小朱媳妇,是我亲眼看见朱小虎把羊辣子和老鼠放进刘小丫书包里的……” “吴老师,你确定你看见我们家小虎一根一根往里面放洋辣子了吗?” 不等吴老师说完,朱嫂子打断了她的话。 “我去的晚,只看见他扯着老鼠的尾巴。” “所以你就冤枉是我们小虎往里面放的洋辣子?” 吴老师被怼的哑口无言,她看向马超。 “你说,那虫子是不是朱小虎放进去的?” 马超小声嘀咕道:“我们俩就抓了只老鼠,那虫子我不知道,马超拉开刘小丫的书包拉链,虫子就在里面了……” 自己的话得到了证实,朱嫂子大声说道:“我们小虎是不对,可以赔刘小丫书包的钱。可我们小虎的伤谁来赔?” 老师昨天掏出小丫书包里的旧衣服时,也心生疑惑。 那是一件破旧显瘦的女性衬衣,和小朱媳妇的体型并不相符。 她有些怀疑的看向春花。 春花心虚,也跟着低下了头。 “你看吧,她心虚了!” 朱嫂子揪住了春花的衣领。 “小朱媳妇,你先松手。” 吴老师捏着紧皱的眉头,事情更复杂了。 “春花,你也跟我说句实话,那虫子是不是你放的?” 春花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眉头紧锁的指着朱小虎,示意是他先欺负人的。 “你们这帮家长啊,和幼儿班的学生一样不省心!” 吴老师气的扶在了办公桌上。 “这事一码归一码,小朱媳妇,你说要赔多少医药费?” “赔医药费?你知道昨天晚上我和小虎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一直按着小虎的胳膊,不然他把那层皮都挠下来了?” 朱嫂子眼珠子快从眼睛里瞪出来了。 “赔多少钱也抵消不了我家小虎身上的痛苦!” “老朱媳妇,毕竟咱们孩子有错在先的,都是一个村子的,赔点钱就得了吧……” 老马在一旁打着圆场劝道。 “赔钱,我不要她赔钱。春花你承认了洋辣子是你放的,行,我也一码归一码。这事我不找你们家小丫头的麻烦,不过你……” 朱嫂子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塑料瓶子。 众人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黑色洋辣子,吓得后退了一步。 只见朱嫂子走到春花跟前,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用你赔,我只要你感受和我孩子一样的痛苦!” 第133章 烤蚂蚱 “小朱媳妇,你不能……” 面对吴老师的劝阻,朱嫂子瞪圆了眼睛。 “她把我孩子害成这样,凭什么我不能?” 春花看了一眼装满洋辣子的瓶子,伸手抢了过来。 她伸出手掌,把里面的洋辣子倒在手心里。 洋辣子惊慌失措,四处乱窜。 纷纷往春花的袖口里钻。 春花眉头紧皱,一声不吭。 洋辣子在皮肤上爬行,路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姨姨!” 小丫刚想上前,却被春花推开了。 洋辣子没长眼睛,她怕也蛰到小丫。 “我操……” 老马躲了几步远,震惊的吐出了脏话。 “刘春花,你现在感受到我家小虎的疼痛了吧?” 朱嫂子咧着嘴巴,面目狰狞。 “行了,你们三个小孩先回去上课!” 吴老师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一会儿春花你跟我说个数,下午让他们两家孩子上学的时候带来,你们两个先走吧。” 看着掉在地上的毛毛虫在到处乱爬,吴老师吓得从办公桌里翻出了杀虫剂。 “嗯……” 走到教室门口,小丫闷哼一声。 身子被朱小虎的屁股一拱,撞在门框上。 朱小虎嘲笑着低声说道:“你姨活该!” 因为自己,姨姨受了那么多罪,小丫早就怒火中烧。 听朱小虎这么说,一把掐在他的胳膊上。 “诶呦!” 朱小虎疼的大喊一声,朝着教室里跑去。 “朱小虎,你刚才在鬼叫什么!” 吴老师一回教室,身上还有杀虫剂的味道。 小丫盯着门外,过了一会儿,姨姨才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回到家中,春花脱下衬衫。 袖子里还有几只毛毛虫的尸体,藏在缝隙中,没抖落出来。 要不是吴老师帮她往袖子里喷了点儿杀虫剂,估摸着得遭更大的罪。 胳膊上满是洋辣子爬过的痕迹,红红的,一道一道的。 春花找出镊子,一点一点的翻找上面毛茸茸的小刺。 拿着湿布敷上一层,疼痛感还缓解了一点。 可到了中午做饭的时候,被火一烤,还是火辣辣的疼。 到了夏末,天不那么燥热了,春花还是疼出了一头冷汗。 中午放学,小丫快速跑回家里。 对着春花的胳膊,不停的吹着气。 她抬头看向春花,心疼的眼泪浸满了泪水。 “姨姨,以后别人欺负我,我也不吱声了,我不想你受伤。” 春花看着小丫,坚定的摇着头。 是她不计后果,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那些欺负别人的人,也该为他们自己的行为买单。 “姨姨,你一定很疼吧。” 小丫一边用小手轻轻抚摸着春花的胳膊,一边抹着眼泪。 春花从沙发上起身,示意小丫看着她。 她一会捂着屁股,扭扭捏捏的晃着身子。 一会儿嘟圆了嘴巴,捂着胳膊直吸冷气。 眼泪还在眼眶里,小丫被逗得咯咯直笑。 她知道姨姨在模仿那两个坏小孩。 春花又指着自己的胳膊,摇了摇头。 不管谁做了坏事,都该受到惩罚。 朱小虎胳膊受了伤,也消停了不少。 至少在这半个月里,没翻起什么浪花。 自由活动课上,楚婷婷从文具盒里拿出五颜六色的花瓣,捏着小丫的小手,给她涂美美的指甲。 突然,马尾辫儿被人拽了一下。 “诶呦。”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朱小虎。 当着小丫的面,朱小虎小声蛐蛐道:“婷婷,你别跟她玩,她手上抓癞蛤蟆了!” “我看你手上才抓癞蛤蟆了!” 楚婷婷瞪了朱小虎一眼,继续给小丫涂着指甲。 朱小虎坐在椅子上,好生郁闷。 这几天男孩子不跟他一起玩,就连女孩子都不想搭理他了。 朱小虎看着小丫的背影,从文具盒里拿出一根削尖了的铅笔,像飞镖一样朝着小丫扔了过去。 “嗯……” 小丫抽手,摸着自己后背。 低头去找扎到自己的东西。 “yes!” 朱小虎单手攥拳,在空中挥了一下。 一看他得意忘形的样子,就知道是他干的。 “朱小虎,你干什么!” 小丫站直身子,怯懦的质问道。 “刘小丫你活该,你是不是跟同学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谁说你谁是小狗!” 楚婷婷局促的缩了一下脖子。 她把花瓣儿放回文具盒里,拉着小丫的手说道:“小丫,咱们两个不理他了,出去玩儿吧!”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朱小虎一人。 他看着窗外发呆。 就连曾经跟他一起玩的马超都躲着他。 他突然怀念起了曾经最好的朋友——柱子。 “阿嚏。” 柱子缩着脖子,用手蹭了蹭潮湿的鼻子。 “你感冒了。” 郑钱不知道从哪儿捡了个打火机,隆起枯树叶,生了一堆火。 “郑哥,蚂蚱好了没?” 郑钱拿棍子捅开枯树叶,里面是几个烧的漆黑的蚂蚱。 “给你尝尝。” 棍子扎进蚂蚱的肚子里,穿成了个串。 郑钱把蚂蚱递到柱子手里。 “郑哥,你说这东西真能吃吗?” “那是当然的了,我小的时候总烤着吃。” 郑钱又抓了一把枯树叶扔进火堆里。 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大螳螂。 蚂蚱串儿看着不咋地,闻着倒是胡巴香。 柱子撸下一只放在嘴巴里,嘎嘣脆。 “郑哥,你不吃?” “蚂蚱肉少,我当然要吃大的。” 啪的一声,螳螂肚皮裂开。 郑钱拿着小棍,把螳螂从树叶里捅了出来。 螳螂肚皮破裂,冒着热气,从中间还伸出了一段黑色的东西。 郑钱扎在棍子上,又递给了柱子。 柱子嘴里还嚼着蚂蚱,口齿不清地说道:“郑哥,你不说这大的你吃?” “给你吃吧,我突然又不想吃了。你先吃肚子,肚子上肉多。” 柱子把嘴里的蚂蚱嚼完,又伸手捏螳螂。 对着螳螂屁股咬了一口,扯出一条十几厘米的黑线。 他拿在手里,一脸疑惑。 “郑哥,这不是螳螂的屎吧?” 郑钱一脸坏笑。 “你吃过河里的鱼吧,鱼有鱼籽,这螳螂也一样,这是它的籽。” 柱子狐疑的放进嘴里,嚼了半天,嘟囔道:“郑哥,我咋咬不动。” 郑钱的笑意更浓。 “好东西当然皮厚了,你直接把它吞进肚子里,这东西可有营养了!” 第134章 冰释前嫌 咕噜一声,柱子把铁线虫咽进肚子里。 只是那东西太硬,卡的嗓子直干呕。 “柱子,你看我对你好吧?” 柱子缓了半天,才缓缓说道:“郑哥,对我最好了。” 郑钱居高临下,摸着柱子毛茸茸的脑袋,就像摸着一只小狗。 柱子的坏在郑钱面前,就是一个小可爱。 “我说我的打火机怎么总丢,你个小逼崽子!” 在孤儿院里打更的老头一把拽起郑钱。 “柱子,你快跑!” 被老头用鹰爪一般的手拽着,郑钱一顿挣扎,却摆脱不了。 柱子胆小,看着大哥被抓,跑的跟兔子一样。 看柱子跑没影了,老头才把郑钱松开。 在他面前伸出了干枯的像树枝一般的手。 郑钱从兜里拿出二十块钱。 老头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能挤死十几只蚂蚁。 “王叔,你总让我爬到园长的办公室里偷钱也不成,要是被发现……” “怕什么。” 老王头把钱塞进自己衬衣口袋中。 “孤儿院里这么多小孩,园长咋能抓出是谁干的。再说老邓调到别的孤儿院去了。” 郑钱嘴角一扯,笑道:“这里就成了你的天下。” “不过你真不像个孩子。” 老王撇着嘴巴。 “你今年有十一二岁?” “年龄不重要。” 郑钱夹出老王口袋里的烟,从里面拿出一根叼在嘴里。 既然他现在无亲无故,无依无靠,那以后是荣华富贵,还是碌碌无为,就都靠他自己了。 “我的东西呢。” 郑钱把烟蒂扔在地上,顺手抓了一把薄荷草在嘴里嚼了起来。 老王头从兜里拿出两根棒棒糖。 “以后你偷到钱可以直接找我,干嘛还拉个小逼崽子来看戏。” 郑钱接过棒棒糖,像个大人一样,拍了拍老王头的肩膀。 语气不屑地说道:“王叔你不懂,我那叫收买人心!” “嗯……” 放学的路上,马超缩着脖子,闷哼一声。 回头一看,朱小虎正拿着两根冰棍,站在身后。 “朱小虎,你冰我干什么?” 从那日被父亲打了一顿,就明令禁止他和朱小虎一起玩。 马超在上学放学的路上,也离得朱小虎远远的。 “冰棍真甜。” 马超探着身子,歪着脑袋,在冰棍上狠狠的舔了一口。 “我可不想吃你东西。” 马超眼睛盯着冰棍,嘴里不停咽着口水。 “你不想吃?你不想吃?” 朱小虎直接把冰棍怼到马超嘴巴上,看着在上面化出了一点水,又拿了起来。 冰棍儿甜甜的液体钻进嘴巴里,马超只舔嘴唇。 “完了,上面沾了你口水了。既然你不吃,我就扔到壕沟里去。” 朱小虎说着,要往沟里扔。 马超赶忙把冰棍抢了过来。 “吃了冰棍,咱俩可和好了。” 看着朱小虎眉飞色舞的样子,马超舔着冰棍嘟囔道:“和好是和好,别让我爸知道。我以后也不跟你干坏事了!” “行,兄弟。咱俩是一辈子好哥们。” 朱小虎的手搭在马超的肩膀上,脸上堆笑。 眼神之中多少带点嘲讽。 柱子虽然也单纯,可心眼里坏。 不像马超,简直单纯的可笑。 柱子有自己的心思,马超更适合当着自己的马仔。 “刘老师好。” 小丫在前面走着,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 跑回了家门口,才敢回头。 只见身后跟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也朝着大门走来。 “你个小丫头,在学校里叫我刘老师,回家还这么叫我?” 小丫歪着脑袋,她也觉得刘老师眼熟,可又忘了刘老师是谁。 “我是春花的大爷,你不得管我叫大爷爷?” “大爷爷……” “真乖。” 大爷摸着小丫的脑袋,跟在小丫身旁,朝着屋子里走去。 春花已经做好了午饭,看着大爷上门,愣了一下。 她忙招呼大爷一起吃午饭。 “春花你不忙活,等下我回家吃。” 大爷从兜里拿出一根钢笔。 “这不学校给每个老师发了几根,英雄牌的,还挺好。我寻思着小丫过几年能用上,给小丫也拿了一根。” 春花接过钢笔,笑着点头表示感谢。 “春花,你大娘岁数大了,嘴也不好了,你也别跟她计较。” 大爷说的诚恳,春花轻轻的点了点头。 人和人不就是这样,聊得来就凑在一起。聊不来,就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就成。 “你看我和你大娘也岁数大了,你们这一辈孩子又少,以后还得你们互相帮衬,共同进步。” 不愧是几十年的老教师,说话文绉绉的。 “你们赶紧吃饭,一会儿饭凉了,我先回去了。” 大爷说着,转身离开。 小丫拿着钢笔,一脸疑惑。 “姨姨,大奶奶他们不是不喜欢咱们俩吗?” 春花刮了下小丫的小鼻子。 大人的世界小孩不懂。 大爷是想消除两家矛盾,重新建立联系吧。 春花想的没错,没过几天大娘就抱着小孙女来到了家里。 在大娘的旁边,还有个八九岁大的孩子。 “春花,一看你这袋子就糟(风化)了,你也不去买点新的。” 耳边传来大娘嫌弃的声音。 春花抬头一看,面前果然多了一张大娘有些嫌弃的脸。 春花苦笑了一下,拿起旁边剪好的破布条,缝在被耗子咬碎的大窟窿上。 她的旁边放着一些已经缝好的丝袋子。 “你在干嘛?” 男孩蹲到小丫旁边。 看着小丫拿着棍子在捅一个老鼠洞。 “你的力气小,不行。” 男孩拽过小丫手里的木棍,使劲往里捅去。 只听里面吱吱几声惨叫,一只巴掌大的耗子从里面窜了出来。 “我的妈呀,你们两个在干嘛!” 耗子从大娘脚边跑过,吓得她差点扔掉怀里的小孙女。 她拍着胸脯嘟囔道:“春花,你也不说下点耗子药。” 春花撇嘴摇头,这是她的家,她爱下不下。 “思君,你过来。” 大娘大声的招呼着侄外甥,而周思君却一副不怕的样子。 拿着棍子继续往里捅,他大声说道:“我刚才看见里面还有几只没长毛的小耗子,我要把它捅出来!” 第135章 没有边界感 “啊啊啊啊啊。” 眼看大娘急的直跺脚,春花喊着小丫,指着外面。 “好的,姨姨。” 小丫拍了拍还在捅老鼠洞的周思君。 “小哥哥,我们上外面玩去吧。” “你家有啥好玩的?” 周思君在大姨家住了一晚上,屋里外面早就翻了个遍。 实在找不出什么好玩的,才跟着大姨,来到春花家。 这两个小孩儿跑出去,大娘在背后叮嘱道:“小君啊,这是在别人家,你可别乱翻!” 春花嘴角一扯,终于想起这个小孩是谁了。 在春花最难的那两年,农活干的又慢又不好。 自己去大爷家求大娘帮下忙,结果大娘说有重要的事情在忙。 春花看向小男孩离开的方向。 自己头一次看见他,还是个刚会走路的大胖小子。 被几个老太太簇拥,连撒个尿,都引来一阵疼爱的笑。 大娘自然也在其中。 就像母亲生前曾说过,大娘喜欢带把的。 周家和她也就拐弯抹角的算得上亲戚。 谁让周家这小子是带把的…… “来,小宝,叫姑姑。姑~姑~” 大娘扯着孙女的小手,一摇一晃的靠近春花。 小宝露出上下四颗小牙,逗的咯咯直乐。 谁能抵挡得住软萌幼崽的诱惑,春花也放下手中针线,逗弄了起来。 大姨的话就像是耳旁风,周思君就像脱缰的野马,冲在小丫前面,钻进了屋子里。 “你家这电视还是黑白的,一点都不好看。” 周思君麻利的打开电视,又走到柜子边。 “你不许翻,这是我家的东西!” 看着周思君要翻柜子,小丫赶忙拦在前面。 “你看看你,我就光看看,又不拿,你这小气吧啦的样子。” 周思君嘟着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小孩,你知道你们家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什么啊?” 小丫伸着胳膊,还挡在柜子前面。 脸蛋因为生气变得圆鼓鼓的。 他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小孩。 周思君翘着二郎腿,嘴巴向下一撇。 缓缓的说道:“寒酸。” “你家才寒酸!” 周思君不理小丫,早就拽过来放在一旁的书包。 “你又要干什么?” 一看他又要翻自己书包,小丫赶忙跑了过来。 “小孩子就是喜欢这种幼稚的文具盒。” 小丫上来抢,周思君却站起身子,把文具盒举得老高。 “你等一下,等一下嘛。” 看着文具盒下层的钢笔,周思军眼前一亮。 “原来你也有一根。” 小丫跳起来一抢,钢笔抢回自己手里。 等周思君再抢时,钢笔已经被小丫抱在了怀中。 “这是我大爷爷给我的!” 小丫瞪着眼睛,嘟着嘴。 “我知道是你大爷爷给你的,我大姨父也给了我一根。小妹妹,你看你这么小,又用不上,你给我吧。” 眼看周思君又要抢,小丫急忙护住,大声说道:“这是我的东西,我才不给你!” “我拿溜溜(玻璃球)跟你换。” 周思君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溜溜。 “我也不跟你换。” “这个可好玩了,你看,里面还有小花瓣。” 小丫凑过去,盯着里面花瓣一样的图案。 坚定的说道:“就是不跟你换。” “那我也不给你看了。” 周思君把溜溜塞回兜里。 又把小丫的书包拽了过来。 小丫一手护着钢笔,一手拽着书包袋子。 凌乱的书本散落一地。 周思君看着被胶布粘的皱巴巴的书,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我妈还总说我的书像狗啃的一样,我看你这书是被狼掏了!哈哈哈哈哈!” 他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 小丫委屈巴巴的蹲在地上,把书本一个个的捡起来,放回书包里。 “小君,你是不是又捣蛋了?” 房门打开,大娘和春花一起走了进来。 小丫蹲在地上,委屈巴巴的掉着眼泪。 春花看着心疼,忙把她扶了起来。 周思君也一脸委屈。 “我就说她这书像狼掏的一样,她咋就哭了?” “你这孩子,你还笑话别人。” 大娘一把把周思君拽到身后。 “这孩子太捣蛋了,春花,那我就先走了。” 大娘嘴上说着,脚却没动。 “嗯。” 碍于是大娘领来的孩子的面子上,看着小丫被欺负,春花隐忍着没发作。 可脸色并不好看。 “我走了?” “嗯。” 春花不懂大娘的意思,两人面面相觑。 心想着这老太太还想在家里吃个午饭不成? “大姨,你说走咋不走?” 周思君像猴子一样,不停的探着脑袋。 显然是又呆的不耐烦了。 “行,那我走了。” 大娘盯春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最后话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小妹妹,你幼儿班的吧?等上学时我找你玩!” 大娘抱着孙女,周思君走在前面。 他突然越过大娘,探了个脑袋,大声喊道。 “赶紧走吧你。” 大娘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生气,语气也变得不耐烦了。 小丫抱着书包,看着春花,气鼓鼓的说道:“姨姨,我才不想跟他玩,这小孩真讨厌!” 明天就是周一,小丫小心翼翼的把钢笔放回文具盒中。 这是她的新宝贝,可不能让人抢了去。 “小君,你别跟个猴似的,你好好走路!” 大娘的话音未落,周思君已经跳到了小河边的石头上。 “你……” 大娘气的手抖,自己儿子小时候也没这么淘气过。 “呦,领着小孙女出来溜达?” “这不是张婶子,你领着小孙子溜达。” “嗨,这不是橡皮找不到了吗?刚才领他去买了两块橡皮。看看这小脸,长的真白净。” 奶奶伸手逗着小宝。 “这孩子还没起名字?” 大娘嘴巴一斜。 “因为起名字闹着呢。” “有啥好闹的,龙啊凤啊军啊国啊,不都是这名字。” “这不成,老大名字可得有讲究。” 张奶奶瞪大了眼睛。 “不是,这个刚生出来半年,又怀上了?” “倒是想怀,媳妇跟我犟着呢吗。” “她咋了?” “我就说老大是个丫头就是个丫头,取个招弟盼弟,这不挺好听。寓意还好,下胎生个带把的。” 张奶奶歪嘴摇头。 “现在年轻人可不兴这个。你没看见标语?生个姑娘好,国家来养老。” “像春花那个丫头片子,那就是个绝户。还领养个女娃,也不知道她咋想的。咱年轻那会,生个女孩子不想要的,扔尿罐里,扔泔水桶里淹死,再不济扔山上喂狼。” 大娘冷笑出声。 “你可别这么说,现在女孩也是个宝。你看你哄着小孙女,不也挺细心的吗?” “我敢粗心吗?家里有个活祖宗,不给那活祖宗伺候好,咋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们老刘家咋有后?” 第136章 看谁尿的黄 张奶奶突然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道:“你不会想吃春花的绝户吧?” “村集体的地传男不传女,那我也不能便宜老三了呀。” “你想的好,现在计划生育那么严,生一个得罚不少钱。你能确定下一个就是带把的?” “要是实在生不出来,就去领养一个。” “别人家的种,可养不熟。” 大娘酸溜溜的说道:“那是因为你们老张家有后了,你才不急。只要是个好种子,在哪片地上都能养熟。” 张大娘被怼的无语,拉着小孙子说道:“奶奶就喜欢闺女,等你长大了,生个闺女,奶奶帮你带。” 张明明一撇嘴巴。 “奶,你偏心,你不喜欢我了吗?” “这老逼太太,臭显摆什么。” 回去的路上,大娘更是怒火中烧。 想着差不多是一个年代的人,思想应该差不多。 谁曾想这老太太有个孙子了,就学年轻人那一套,非说孙女好。 “死丫头片子,好什么好。” 大娘心里骂着,嘴里嘟囔着。 “大姨,你为啥说小宝是死丫头片子?” “回去你可不能跟你嫂子说。” 大娘抓住周思军的袖子,千叮咛万嘱咐。 周思君回到大娘家,早就忘了这茬。 倒是大娘把小宝送回嫂子那屋,一屁股坐在旁边,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娇娇啊,你说春花这丫头,父母死的早,是真不行。” 嫂子不爱听大娘唠叨,把小宝抱在怀里喂奶。 大娘抻着脖子瞄了一眼。 “别人都说过了六个月就没营养了,不行就把奶戒了吧,喂点米汤。” “妈,什么时候不喂了我自己做主。” 嫂子没好气的回怼。 “哎,我还不是为了孩子好吗。” 大娘缩了缩脖子。 “我就说那春花呀,你说他是不是重男轻女,看着我抱了小宝去了,连个红包都不给。那可是第一次上门。” 嫂子冷笑出声。 “你提前跟她说准备红包了?” “这玩意儿不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我看她就是看咱那小宝是个女娃娃,不想给。咱们就争气,给她生个男娃娃看看!” “妈,要生你生,我可没打算再要。” “娇娇,瞅你说的,我都绝经了,可咋生。” “那你就出去领养个十个八个回来。” “嗨,外面的种哪有自家的好。来,奶奶抱抱。” 嫂子抱着小宝往炕里挪了挪。 “妈你出去吧,小宝睡着了。还要把他也弄出去。” 嫂子眉头紧皱,看向翻箱倒柜的周思军。 “你说你这孩子呀……” 大娘无奈,拽着周思军的胳膊,把他从嫂子的屋子里拽了出去。 上课铃声响起,小丫打开文具盒。 吴老师使劲的敲着黑板,大声喊道:“我看谁还没回座位上,不行你们上来讲!” 朱小虎快步从小丫旁边跑过,一眼就瞄到了放在文具盒里的钢笔。 手也跟着痒痒了起来。 那是小丫的新东西,新东西就该被破坏。 下课铃声响起,朱小虎和几个男生打闹了起来。 他们顺着过道,一路打到了小丫旁边。 朱小虎身子一扭,撞到桌子上。 只听哗啦啦一声,小丫文具盒里的笔落了一地。 “朱小虎,你干什么!” 小丫推开朱小虎,气呼呼的大喊。 “骚瑞啦。” 朱小虎秀着蹩脚的英文。 他一本正经的对着其他男同学说道:“你看看你们,闹什么闹, 给爱哭鬼的文具都撞倒了。” 小丫瘪着嘴巴刚要哭,听朱小虎嘲笑,又憋了回去。 她叉着腰,指着地上大声说道:“朱小虎,你给我捡起来!” “好的,姑奶奶。” 朱小虎蹲在地上,把笔捡起来,放回铅笔盒中,又递到了小丫手里。 “姑奶奶,我可以走了吧?” “哼。” 小丫把头转到一边,不理嬉皮笑脸的朱小虎。 朱小虎不是在假笑,他是在真笑。 毕竟在袖子中多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老朱,你拿这几个方便面口袋干啥。” 课间操开始之前,男生们跑到厕所里尿尿,朱小虎却给他们几个挨个发了个袋子。 “以前咱们都比谁呲的远,无聊。今天咱们换个别的玩法。” 朱小虎毕竟比他们大一岁,鬼点子也多。 朱小虎欺负小丫的事,早就被他们抛到脑后,他们也爱和朱小虎一起玩。 “老朱,你不会让我们尿到塑料袋子里,然后再喝掉吧?” 赵刚头发枯黄,两个大眼睛在消瘦的脸上咕噜乱转。 “玩的没那么脏。” 朱小虎一肚子坏心眼,都被赵刚这脑洞折服了。 其他小孩一听朱小虎这么说,把扔在地上的袋子又捡了起来。 他们可不想喝尿。 “咱们就比谁尿的黄!” 赵刚一歪脑袋,骄傲的说:“那肯定是我,我最近上火了!” 几个小孩儿扒下裤子,准备尿尿。 李想突然说道:“老朱,你刚才和刘小丫说的是英语吗?” “你妈没给你买光盘?” 看着李想摇头,朱小虎说道:“你们想学吗?” 几个孩子纷纷点头。 “看着我小居居的方向,跟我学。” 朱小虎腰一挺,继续说道。 “来是卡姆,去是狗。点头夜死,摇头搙。朋友见面说哈喽。” 赵刚扯着袋子蹦到一边,对着旁边的小孩说道:“你尿我身上了!” 几个小孩扯着袋子围成一圈,浑浊的液体还冒着热气。 “噗嗤。” 李想突然笑出了声。 赵刚不甘心的说道:“都是尿尿,为啥你的这么黄?” “我昨天晚上憋到现在,忘上厕所了,哈哈哈!” 几个小孩躲到一边,生怕笑的发抖的李想把尿抖在他们身上。 “你们把尿放边上吧,一会儿我给你们扔。” 听着做操的铃声响起,几个小孩纷纷跑出了厕所。 朱小虎从袖子里掏出崭新的钢笔,自言自语道:“刘小丫,你个告状精,看我不给你钢笔里加点东西!” 他拧开钢笔的后盖,笔尖对准尿袋子,使劲一捏后面半透明的软管,尿被吸了进去。 做完操,回到教室里。 小丫正翻着铅笔盒,找丢了的钢笔。 可是里里外外都找过了,就是没有。 她一咧嘴巴,刚要哭,朱小虎走到了她旁边。 “哎呀,小丫,你咋把笔掉地上了?” 朱小虎弯腰,假装去够掉在椅子下的笔。 钢笔从袖口滑出,落到手中。 小丫见笔失而复得,赶忙装回铅笔盒里。 回到座位上,朱小虎看着小丫的背影,一脸坏笑。 第137章 钢笔 “一,二,三,四……” 操场上传来体育老师洪亮的口号声。 周思君坐在窗户边,歪着脑袋一看,原来是幼儿班的那群小孩在上体育课。 他突然往桌子上一趴,捂着肚子,哎哟乱叫了起来。 “周思君,你整什么怪声?” 社会老师停下板书,朝着周思君望去。 只见周四军趴在桌子上,举起颤颤巍巍的手。 “老师,我肚子疼,我快拉裤子里了!” 引得班上同学一阵哄笑。 “那你赶紧去啊,还等什么!” 这话就像灵丹妙药一样,周思君刚走出教室,就跑了起来,身轻如燕。 探头探脑的走到幼儿班门口,里面果然一个小孩都没有。 小丫的粉色书包,他认得。 周思君拿出放在兜里的钢笔,和小丫的掉了个包。 “拔草干了五天半,打农药干了半天……咋算都是少了我半天工呢……” 老周坐在窗台边,歪歪扭扭的在账本上写着字。 耳边电视的声音震耳欲聋。 老周本来就心情郁闷,被这声音一吵,更是抓耳挠腮。 地面传来咚咚咚的响声。 他不耐烦的看着周思君吼道:“你爹我算账呢,你个小逼崽子能不能小点声!” 周思君眼睛盯着电视,耳朵就像聋了一样。 “我说你个小逼崽子!” 老周刚一起身,袖子碰到了放在窗台上的油笔。 油笔咕噜噜滚了几下,落在地上。 老周只想收拾自家小孩子,一个没注意,踩在了上面。 只听嘎吱一声响。 他低头一看,笔壳踩的四分五裂。 “你个小逼崽子。” 老周捡起油笔,发现里面的笔芯儿还好。 在账本边上划了两下,却怎么也不出油。 拿到眼前凑近一瞅,老周火气更旺。 笔尖处凹进去,笔珠子磕没了。 “你个小兔崽子!” 老周气鼓鼓的照着周思君的屁股一蹬,周思君一个踉跄,朝着门口跌去。 正好扑进了母亲怀里,差点撞翻母亲手里端着的菜。 “周武,你疯了,你没事蹬孩子干啥?” 老周歪着鼻子,指着周思君骂道:“跟个跳马猴子似的,没一点老实气,我看着就烦!” 他一边说着,一边关掉了电视。 老周媳妇把菜放在桌子上,瞪圆的眼睛嘟囔着:“小君,你别捅咕电视了,过来吃饭!老周,你先别算的账了,都是一个村子的,又跑不了,赶紧过来先吃饭!” 周思君看的正起劲,电视关了不说,屁股还猛的挨上一脚,歪着嘴巴喘着粗气。 老周被帐气的脑瓜仁疼,使劲朝着笔芯吹了口气,蓝色的笔油通过没珠子的笔尖喷到手上。 老周手指一搓,越搓越蓝。 “你别跟那油笔较劲了,小君那里有笔,你再换一根。” “对了,你不是说你姨夫给了你一根钢笔吗,给我用下。” 周思君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怄气,看见父亲过来,饭也不吃的,直接把身子转到一边。 “你个小逼崽子,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老周瞪了周思君一眼,拽起了他的书包。 “正好前几天刚买了一瓶墨水,我看看这墨水咋样。” 老周拧开钢笔后盖,把笔插进墨水中。 用力一捏。 只见墨水里出现了一条半透明的水花。 “真能糊弄人,墨里兑水了?” 老周嘟囔着,把墨水往眼前一凑,里面还有一股难闻的尿骚味。 “咯咯咯咯咯。” 周思君看着父亲这边,听着父亲的话,一不小心乐出了声。 “这不能往里兑尿了呀。” 老周把钢笔拿起来一看,软管里面的墨水也变了颜色,而且比墨水里的颜色更淡。 他在窗台上挤了一点,凑过去一闻。 那味道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周思君,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个小逼崽子,你往里吸尿了是吧?” 周思君被骂得发懵,这钢笔明明是从小丫那里拿来的。 还没等他解释,父亲已经走到他跟前。 “我刚才就看你不爽了,你个小逼崽子,你还报复我!” 老周做事一根筋,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朝着周思君的屁股打去。 吃过晚饭,小丫坐在窗台边上一动不动。 透过玻璃反射,里面倒映着小丫满是愁容的脸。 春花看了看石英钟,平日里小丫早就跑过来让她打电视了。 她走到小丫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小丫的肩膀。 谁知小丫一个转身,扑到春花的怀里哭了起来。 春花不知道小丫怎么了,只能摸着她的头轻轻安慰。 哭了几分钟,小丫才从袖子里拿出一支钢笔,哽咽的说道:“姨姨,大爷爷给我的钢笔摔碎了!” 春花拿过钢笔,打开一看,笔尖从中间弯曲,分向两边。 就像是人劈了个叉。 小丫委屈巴巴的嘟囔道:“都怪朱小虎,他撞倒了我的文具盒,把我的钢笔撞坏了……” 春花拍了拍小丫,示意她不要难过。 跑到柜子边上翻找了起来。 “啊!” 春花拿出一根有些生锈的旧钢笔,在小丫面前晃了晃。 小丫更委屈了。 “姨姨,我不想要旧的,我想要我的新的钢笔……” 一边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春花摇了摇头,把钢笔拧开,捏着软管里的小吸管往前使劲一怼,固定笔尖的头伸了出来。 拿着小丫的钢笔如法炮制,把旧钢笔的头换到新钢笔上。 看着“焕然一新”的钢笔,小丫眨巴着眼睛,像宝贝一样搂在怀里。 “姨姨,你真厉害。” 小丫把脸上的眼泪抹干,抱着春花的胳膊,小脸贴在了上面。 春花被夸的喜笑颜开,可看到挂在墙上的日历,心又被揪了一下。 过几天就是表哥陈德胜的婚礼了,她应该没有资格去了吧。 “春花妹子。” 第二天中午,春花刚做完午饭,正蹲在地上,撤掉灶台里还没燃尽的柴火。 听到门开,还以为是小丫回来了。 可这声音显然是大人的。 春花抬头一看,愣了一下。 只见来人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风衣,没有刘海的头上,烫了一头大大的波浪。 春花赶忙起身,脸上爬满了笑容。 第138章 新嫂子的心思 春花看着新嫂子,赶忙招呼她进屋子里坐。 新嫂子显然也是新纹了眉毛的,一乐,弯弯的眼睛像月牙一样。 小丫放学,跑进屋子里,看着沙发上多出的一个人,也愣了一下。 “小丫头,吃舅妈的喜糖。” 新嫂子从兜里抓出一把大红喜糖,塞到小丫手中。 春花翻箱倒柜,找出二百块钱,塞到新嫂子手里。 新嫂子几次推脱,还是拗不过春花。 摸着兜里的钱,不好意思的说道:“春花妹子,你看你,我又不是跟你来要礼钱的。” 春花可不管,虽然婚礼去不了,可是礼钱得送。 陈德胜毕竟是她从小玩到大的玩伴。 她拽着新嫂子的手,示意在桌子上吃饭。 “我刚从镇子上回来,吃过了。” 新嫂子用手摆弄了一下发丝,上面还残留着发胶的味道。 春花拿着纸笔,在上面写道:“嫂子,你的婚礼我去了不太好,我就不去了。” 新嫂子一把握住了春花的手。 “春花,我和陈德胜之间的误会消除,其中你也有功劳。我们俩结婚,你得去。” 春花苦笑摇头。 先不说陈德胜见到她会有什么反应,舅舅舅妈肯定恨她入骨了。 “我和家里人说好了,伴娘我找。” 新嫂子又看向小丫。 “我正好还缺个压车的。” “啊?” 春花看着新嫂子,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她搞不懂新嫂子的心思,真不怕婚礼现场再出现什么意外吗。 新嫂子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说道:“春花,我也跟你说句实话吧,陈德胜这两个月表现挺好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同意婚礼如期举行。” 春花欣慰的点头,看来那混账表哥果然开窍了。 谁知新嫂子话锋一转,眼里多少带点哀愁。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也许是我心眼小吧……我跟陈德胜说好了,婚礼办了之后再领证。” 新嫂子眼神复杂的看向春花。 “我知道你对陈德胜没有什么意思,我害怕他对你还有什么意思,那样即使结婚在一起了,我也会过得惶恐不安。春花,你就当帮我试探一下他吧。” 春花吓得抽回了手。 “我知道你和你舅舅舅妈之间有芥蒂,我和我姑妈说好了,把你当成娘家人,让她护着你。” 牙齿陷进嘴唇中,春花的心里也变得五味杂陈。 她不敢赌混蛋表哥会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也不敢赌舅舅舅妈会不会现场刁难她。 无论如何,一旦发生意外,她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春花妹子,我感觉咱俩挺有缘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傻乎乎的跟你回家包了一下午粽子。” 新嫂子看着春花,眼神有些哀求的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再陷进漩涡里,可我想知道个答案,你帮帮我吧。” 春花放开咬着嘴唇的牙齿,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 旋涡由她而起,那就由她而终吧。 “这就是你的干妹妹。” 一到新嫂子家中,蒋家姑妈一把拉住春花的手。 她整个人胖乎乎的,眼睛一眯,像弥罗佛。 春花看着蒋家姑妈和新嫂子有几分相似的脸,也含笑点头。 “宁宁说你忙,今天白天没来。明天一大早就得去定妆,看你这精瘦的体格子,可得多吃点。” 蒋家姑妈说着,拿起一个比碗大的苹果,塞到春花手里。 春花微笑点头,转手把苹果递给了小丫。 “你先坐一会,吃糖,我还要去招呼别人。” 蒋家姑妈双手放在小丫脖子上,热情的把她推到沙发边上。 屋子里摆放的喜气洋洋,窗户上柜子上贴着大大的喜字,天花板的四角也挂着大大的红气球。 墙面上还有一张新嫂子和陈德胜的婚纱照。 可能为了显精神,陈德胜瞪圆了眼睛,额头上还有两道若隐若现的抬头纹。 新嫂子画着眼影,涂着大红色的口红。 有些凌乱的卷发盘在头上,在上面还插着一朵大大的百合花。 和新嫂子平时朴素的样子相比,更妖艳了几分。 春花看着旁边挂着的另一张照片,眼里满是困惑。 里面是一张全家福。 表哥和新嫂子站在后面,前面坐着两位老人。 一个是新嫂子的姑妈,还有一个是同样体型健硕,有些秃顶的男人。 “不是,亲姑姑结婚,凭啥不让我们家耀祖压车?” 门外的熙熙攘攘,被一声喊声打断。 春花站起身子,探着脖子往外看。 小丫却吓得一激灵,躲在春花身后。 “当初你妈嫌宁宁是个女孩子,要扔到雪地里冻死的。要不是我把宁宁捡回来,她早就死在那个寒冷的冬天了!当时我和你妈已经说好了,老死不相往来!” 蒋家姑妈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愤怒。 新嫂子从卧室里出来,手里还攥着两个红包。 原本想给小丫的。 听到外面吵声,也僵直了身子。 “没事,就是个神经病。” 新嫂子脸上挂着有些僵硬的笑容,把红包塞到小丫兜里,只是手不住的颤抖。 春花握住新嫂子的手。 那一瞬间,她似乎懂得了她心里的苦。 陈德胜那个王八蛋要是辜负了她,春花第一个不饶。 “那是老一辈的恩怨,关我们新一辈啥事?钱宁宁呢,我要当面跟她说!” 钱铁生媳妇说着,要往屋子里钻。 “春……春花妹子,你陪我进屋吧,我红包没包完……” 春花领着小丫,跟着新嫂子进了卧室。 关门的一刹那,仿佛听见蒋家姑妈大声喊道:“什么钱宁宁,这里没有钱宁宁!这里只有蒋宁宁!” “小的不要姓了,你这老的也不要姓了是吧。你是铁生姑妈,你也姓钱!我听别人说,你们家找了个外姓的小丫头押车是吧,放着自家亲侄孙不押车,找个外姓的丫头压车……” 钱铁生媳妇脸上突然挂上嘲讽的笑容。 “小丫头不会是姓蒋吧,不是你生不出来,你男人在外面找人生的野种吧?” “啪!” 耳光清澈,众人哑口无声。 耀祖挣开母亲的怀抱,插着小腰,胸脯挺得溜直。 比起前一年,个高了一头,也更壮了一些。 他奶声奶气的大声喊道:“你们敢欺负我妈,回头我告诉我二爸爸,弄死你们!” 第139章 化妆 “你个孩子,你乱说什么。”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钱铁生媳妇一把捂住了耀祖的嘴巴。 耀祖胡乱的拽着母亲的手,还想再说。 钱铁生媳妇大声嚷道:“反正明天一早,我们耀祖就来压车。不让我们去,我让你的婚礼也办不成!” 蒋家姑妈气的浑身发抖,蒋家姑父对着钱铁生媳妇的背影大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外姓丫头咋了,也比你家的狗东西强!” 按照钱铁生媳妇的性格,这亏哪吃得下。 可今天她硬生生的吃下了。 看着母亲铁青着脸,耀祖嘟囔道:“我二爸爸多厉害,你为啥不让我二爸爸弄死他们?” “谁跟你说的二爸爸?” 月光下,钱铁生媳妇瞪圆了眼睛。 耀祖指着远方。 “我姥说的,我姥说你不在的时候,就是找二爸爸去了。” “别听你姥胡说,没有什么二爸爸。回去也别跟你爸说这话,听到没?” 耀祖被母亲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轻轻点了点头。 “钱铁生你个王八蛋,明天你妹妹结婚了,你不去闹一下。” 钱铁生媳妇看着坐在炕边上,吃着饺子喝着小酒的钱铁生,气不打一处来。 “闹什么呀。” 钱铁生吃的美滋滋,脸蛋喝的红扑扑。 “咱俩刚结婚那会,不是你妈领着咱俩一起闹……” “那会儿咱们手里又没钱,不是想买个拖拉机,拿那被扔的货换点彩礼嘛。” “你现在手里有钱了是吧?” 钱铁生媳妇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瓶子。 钱铁生抻着脖子,指着窗外大声喊道:“就我往院子里一站,不说村子里最有钱的,也差一不二了吧!” “钱铁生你糊涂!” 钱铁生媳妇压低了声音。 “那是你亲妹妹出嫁,红包凭啥不是咱耀祖的,那彩礼钱凭啥不是你的?” “那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再说我那短命的哥哥嫂子留下的钱也够花了。” 钱铁生摇摇晃晃的走到媳妇旁边,抢过酒瓶,又灌了一口。 大着舌头说道:“好喝!” 秋天的早晨亮的没那么早。 春花几人赶到镇上,踏着星辰。 镇子上的店铺都大门紧闭,黑漆漆一片。 只有婚纱摄影店,灯火通明。 化妆师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打着哈欠。 一边给新嫂子化妆,一边说道:“你看现在刚几点,你觉得够早了吧。已经有两拨人画完了。等到你们画完,还有两波等着呢。” 蒋家姑妈笑着说道:“国庆是个好日子,都赶今天结婚。” “可不是嘛,每年一到国庆节,都得熬上几天夜。” 化妆师嘴上说着,手也没停。 一会儿的功夫,就给新嫂子画好了。 “伴娘化不化?” 春花听到化妆师的提问,忙摆手后退。 “当然要画,还要画的漂漂亮亮的。” 新嫂子拽过春花,把她按在化妆台前。 镜子里倒映着新嫂子的模样。 春花越看,越觉得新嫂子长得俊。 洁白的婚纱,更显得身材凹凸有致。 头发被高高盘起,上面插着几朵鲜艳的玫瑰花。 “有没有伴娘的衣服,也选一套嘛。” 春花来当伴娘,挑着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来的。 可她哪有什么好衣服,只是看起来比最旧的新了那么一点点。 蒋家姑妈嘴上不说,可心里多少觉得有点寒碜。 “对,姑妈,你给春花也挑一件,今天我俩都要美美的!” 脸上画着淡淡的彩妆,春花不可置信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眼睛更大了些,皮肤更白了些。 就连平时有些矮趴趴的鼻子,也显得高耸了不少。 “你呀,就是皮肤有点糙。要是平时注意护肤,也是个大美女呢。我这会儿也卖化妆品,补水美白都挺好的……” 看着化妆师开始推销产品,春花赶忙起身。 变美是在金钱的基础上的,可她最缺的就是钱。 蒋家姑妈已经选好了衣服,是个淡紫色的长裙。 春花穿在身上,哪里还有村姑的样子,明明像画里的港台明星。 宁宁是真把春花当妹子的。 可看着化完妆后的春花,一副清新脱俗的样子,又不免有些担心。 她一个女的,都觉得好看。 几人坐车回到村子里,就等着陈德胜来接了。 小丫已经睡醒,坐在沙发上,迷迷瞪瞪的揉着眼睛。 看着舅妈走进来,小眼睛瞪得老大。 又看见跟在身后的姨姨,不可置信的眨着眼睛。 直到春花走到跟前,还不确定的问道:“姨姨?你是姨姨吗?” 春花哑然失笑。 看来化妆真的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你不是说不去。” 钱铁生媳妇拽着耀祖身上有些皱皱巴巴的礼服,还是去年买的,有点小了。 谁曾想爱睡懒觉的钱铁生也起得早早的,又是刮胡子,又是穿西装。 “亲妹子结婚,我咋可能不去。” “呵。” 钱铁生媳妇冷哼一声,昨天是哪个王八蛋,还大义凛然的给自己说教了一顿。 “媳妇,别生气了嘛,哪个嫌钱多,哪个就是傻子。” 钱铁生一身酒气,刚一凑近,就被媳妇用胳膊肘怼到了一边。 钱铁生有些恼怒的嚷嚷道:“你看你都回来多少天了,还不让我碰。不让我碰,我上外面找别人碰!” “钱铁生,你敢?” 钱铁生媳妇嘴上说着,心里可不在乎。 在“二爸爸”跟前,她得宠着嘞。 “这才是我媳妇嘛。” 钱铁生吃硬不吃软,隔着衣服,对着媳妇的屁股拱了两下,才心满意足的松开。 “你滚蛋,耀祖看着呢。” “我滚蛋,晚上咱俩被窝里一起滚。” 钱铁生说着臊话,拿起头油,用梳子给自己梳了个二八分。 蒋家鞭炮响起,六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到路边。 新郎陈德胜穿着新服,身上挂着大红的披面,手拿塑料假花,朝着屋子里走来。 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浓眉大眼的伴郎。 宁宁穿着婚纱,坐在炕上,心情忐忑。 陈德胜被众人拥着,走进屋里。 按理来说,是要找新娘藏着的红鞋子的。 陈德胜一看新娘,二看地面,朝着墙边走去。 没注意到春花正缩着脖子站在墙边,一脸不安。 第140章 大闹婚礼现场 “春花,你把鞋给他吧。” 看着陈德胜盯着地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看热闹的人已经开始哄笑。 蒋家姑妈站在一旁提醒道。 春花看了新嫂子一眼,从身后拿出那只藏起来的红色高跟鞋。 “好,谢谢。” 陈德胜一把接过春花手里的鞋。 “鞋都给你了,红包呢!” 众人又跟着起哄。 “对,红包红包。” 虽然是第二次结婚,陈德胜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他忙从兜里拿红包出来。 可一不小心把兜的布从裤子里扯了出来,红包散落一地。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春花见表哥狼狈的样子,忙蹲下身子帮着一起捡。 捡到最后一个红包,他俩的手触碰到一起。 春花赶忙缩回了手。 陈德胜小声说道:“我没想到你能来,春花。” 春花身子僵了一下,陈德胜从进来开始,眼神一直没有看向自己,他怎么知道自己来了? 其实陈德胜在院子里往里进时,就看见了站在窗户边上的春花。 要说心里毫无波澜,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欢迎参加我的婚礼。” 把所有的波澜埋进心底,陈德胜含笑抬头,把最后一个红包递给了春花。 虽然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建设,可看见春花的样子,还是愣了一下。 春花也微笑回应,指了指新嫂子的鞋。 “行,以后你就又有嫂子了。” 陈德胜像是说给春花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红色高跟鞋穿在脚上,提在嗓子眼儿上的心也落了挺。 新嫂子看着陈德胜,表情复杂。 看来他经受住了考验,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 鞭炮再次响起。 陈德胜抱着新嫂子上了婚车。 小丫被蒋家姑妈推着,坐到了婚车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门刚关上,突然从人群里钻出两大一小,朝着婚车走来。 “钱铁生,你要干嘛!” 看着钱铁生一家凑近婚车,蒋家姑妈低声喊道。 “干嘛,今天是我亲妹妹结婚,我当然要祝她新婚快乐。” 钱铁生说着,推开姑妈。 钱铁生媳妇眼疾手快,一把拉开车门。 “就是,我说了要让我们耀祖压车,就得让他压车!” 小丫透过车玻璃,看到外面的叔叔和婶子,早就吓得发抖。 被婶子伸进来的手用力一拽,跌在了地上。 婶子哪有时间理她,拽过耀祖,一把把他塞到了副驾驶中。 看傻了坐在驾驶室里的伴郎。 他回头看向陈德胜。 “哥,这是啥情况?” 陈德胜眉头紧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欺负小丫就等于欺负春花。 他扶起小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一把拽住了耀祖的胳膊。 疼的耀祖嗷嗷直叫。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凭什么拽我家耀祖?” 钱铁生媳妇叉着腰,像只暴躁的母鸡。 “我是什么玩意儿?今天是我结婚,你们最好别给我闹。” 几经拉扯中,耀祖已经从车上被拽了下来。 他扯着嗓子,大声告状道:“妈,他打我!” “我看谁敢打我家耀祖!” 钱铁生说着,拽住了陈德胜的领子。 “姨姨!” 眼看状况越来越混乱,小丫吓得发抖,躲到春花怀里。 春花早就见识过钱铁生的无赖,安抚着小丫,瞪着钱铁生,咬牙切齿。 “我倒要看看,你们谢家弄出了哪个野种?” 钱铁生媳妇被谢家姑父姑妈拦着,气得跳脚。 伸着胳膊抓小丫。 小丫缩在春花怀里,露出怯懦的眼睛。 不自觉的低声哀求道:“求求你了,婶子,别打我。” “我擦,你管谁叫婶子?” 钱铁生媳妇胳膊还在够小丫,瞥见小丫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有些惊慌的看向钱铁生。 钱铁生听见小丫的声音,早就停了下来。 要说小孩子长得相似也就罢了,伴娘竟然是春花。 “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咱们村子里的,前两年我还看她洗衣服。” “你别说,和钱家死的那个丫头还挺像……” 众人的窃窃私语声钻进钱铁生夫妻二人的耳朵里。 他们就算再无赖,听着别人这么说,也心里发慌。 毕竟小丫父母的死亡赔偿金还在他们手里。 “你们胡咧咧什么,我大哥家那个丫头去年就死了!” “就是,泼脏水还泼到我们老钱家身上了!” 看着钱铁生夫妻二人和村民吵架,谢家姑妈赶忙把春花几人推回了车里。 新嫂子虽然坐在车里没下去,可外面的吵架声听得真真切切。 她看着春花,疑惑的问道:“春花妹子,小丫是你亲生的吗?” 春花还没说话,陈德胜先开了口:“春花没结过婚,小丫是她领养的。” 想的小丫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新嫂子追问道:“真是在我们村里领养的吗,钱家的?” 看着春花点头,新嫂子不再言语,只是表情有些复杂。 车开进姥姥家的村子里,却没开到姥姥家的院中。 婚车停的位置,离着姥姥家还有几趟街。 看来是舅妈给表哥准备的新房。 鞭炮响完,春花扶着新嫂子坐在车边。 舅舅舅妈在旁边等着,喜气洋洋。 只是看见下来的是春花时,脸瞬间拉了下来。 “不是春花,你来干什么!” 当着众人面,舅妈不好发作。 斜眼瞪着春花,咬牙切齿。 “是我让她给我当伴娘的。” 新嫂子拉着春花的手,表情严肃。 “行了,你们别说话。” 陈德胜瞪了父母一眼,弯腰抱起了新嫂子。 压车的孩子是要给红包的。 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竟然是小丫,舅妈更不淡定了。 一边不情不愿的给红包,一边低声嘟囔道:“也不知道这小两口是咋想的,脑子有泡,便宜了春花那死丫头。” 小丫听到耳朵里,自然不敢接。 伴郎一把抢过红包,塞到小丫兜里。 笑着说道:“这个红包就该是给你的,就算不情不愿,也是你的!” 村委会里,钱铁生搓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李生等的不耐烦,催促道。 钱铁生回头,瞄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郑晓,小声说道:“李哥你不去看看吗,嫂子她,她当伴娘去了……” 第141章 伴娘 郑晓看着李生,一脸坏笑。 李生也饶有深意的看着钱铁生。 “我都没结婚,你说哪个嫂子呀?” “就那个,那个小嫂子。” “噗……” 郑晓正坐在沙发上吃葡萄,差点噎到。 “春花啊。” “对,就是春花,李哥,你不是在跟她处对象了吗?” “我跟她处对象?你问问郑晓,我在跟春花处对象?” “咳咳。” 郑晓把头转到一边,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就是郑哥管春花叫小嫂子,还说你和她处对象呢。” 钱铁生一脸疑惑,要不是他当了真,也不可能来告状。 “郑晓,我在和她处对象?” 现在轮到李生一脸坏笑,看着郑晓。 看着二人的表情,钱铁生一脸懵逼。 到底李哥和春花是不是在处对象? “李哥,那可能是我搞错了。” 钱铁生挠着脑袋。 “那你忙,我先走了。” 看李哥的样子,八成和春花没有关系。 既然欠条没了,可那画面还在脑子里。 再说有没有欠条也不重要,一个哑巴还不好拿捏? 钱铁生刚要走,李生却大声说道:“春花人在哪呢?我倒要看看,谁拿你小嫂子当伴娘。” 钱铁生愣了一下,转身过来时,脸上堆笑。 看来春花还是在李生处对象,幸好他没走出这个大门,没去找春花算账。 “郑晓,你想看吧。” 李生走到郑晓旁边,难掩笑意。 郑晓心下一紧,这两个月回到老家里,想着要忘了小嫂子。 可听着春花的名字,还是不由得心潮澎湃。 “那就走啊。” 郑晓敲着左手食指,脸上不自觉爬上了大大的笑容。 “春花姐,我刚才看就觉得是你。没想到你和新娘认识。” 陈德胜和新嫂子在举办着仪式,作为伴郎伴娘的春花和尹小虎站在一侧。 春花听着尹小虎低语,看着尹小虎的脸,却不记得他是谁了。 “你想不起来我了吗?小的时候你和德胜哥一起玩,我是你俩的跟屁虫啊。” 春花眨着眼睛,突然想起小的时候是有一个长的瘦小的男孩总跟在他们身后,后来听表哥说那男孩搬走了。 “你记起我了吧?不过春花姐,我感觉你和小时候比没咋变样。” 春花看着尹小虎,微笑点头。 这小子真是和小的时候一点样子都不像了。 “好,作为新郎新娘最好的玩伴,最亲的亲人,有请伴郎伴娘上来送上祝福~” 婚礼司仪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大家一起鼓掌。 “来吧,春花姐。” 尹小虎向春花伸出了手。 婚礼司仪把喜庆话又说了一大堆,麦克风递到了春花手里。 春花捏着裙角,一脸尴尬。 秋风吹的身上发冷,手却出了一层薄汗。 陈德胜刚要上前,新嫂子一把抢过了麦克风。 “我干妹妹害羞腼腆,还是我替她说吧。我干妹妹想祝我和陈德胜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对吧,春花?” 春花看着新嫂子,感激的点了点头。 站在台上的陈德胜也捏了一把冷汗。 舅妈小声嘟囔道:“谁知道宁宁找这个哑巴当伴娘。要是早知道找这个哑巴,就和婚礼司仪透透气了。” “妹妹祝词姐姐说,真是姐妹齐心,其利断金。来,我们听听伴郎对这对新人有什么祝福!” 看着司仪走到了另一边,春花舒了一口气。 “那就祝我哥和我嫂子早生贵子,一胎生八个!” 尹小虎话音刚落,引的众人一阵哄笑。 黑色的大奔行驶在村里小路,听着不远处传来嘈杂的音响声,看着路边停着的几辆婚车。 钱铁生探着脑袋说道:“李哥,就是这了。” “来,咱们好运当头,好事成双。新娘,你妹妹是单身吧?” 新嫂子看着春花,春花迟疑的点了下头。 “新郎,你哥们也是一个人吧?” 没等陈德胜开口,尹小虎抢过麦克风,大声说道:“我是一个人!” “成,咱们闹完新娘闹伴娘!上苹果!” 助理拿上来一个铁架子,上面用红绳绑着一个苹果。 “这苹果原本应该是新郎新娘吃的,既然你们已经结为天作之合,就把机会留给新人。伴郎伴娘,请站在苹果两边。” 婚庆现场看到这么劲爆的节目,众人纷纷起哄。 谁都知道这是闹洞房时压箱底的,就等着两人凑近时,苹果向上一拉,两个人亲上的时候。 看着陌生人亲嘴,比看着新郎新娘亲刺激多了。 春花这些年忙于生计,还没闹过洞房。 表哥陈德胜第一次结婚,天刚一黑就回家了。 哪里知道其中套路。 尹小虎大概懂得些,弯着腰看着苹果,一脸羞涩,却也跃跃欲试。 “伴娘往前凑凑,快点的啊!” “对,赶紧的!” 众人嗑着瓜子起着哄。 钱铁生就知道,肯定有出格的节目。 要不然也不会去找李生来。 可是看着李生一副吃瓜的样子,也不像自己对象被调戏一样。 倒是郑晓,竟然黑了脸。 钱铁生伸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这俩可是活阎王,说不准啥时候就变脸了。 在众人起哄声中,春花也凑到了前面。 毕竟这是表哥陈德胜和新嫂子的婚礼,她不能冷场。 司仪拿着麦克风,大声喊道:“我数三个数,你们两个一起去咬挂着的苹果。” 他高高的举起了三根手指。 “三!” “二!” 尹小虎已经凑到苹果前。 春花也迟疑着把脸凑了过去。 “一!” 众人的哄笑声才起了一半,却见一个男人走上了台子上。 “不是,你来干啥的呀?” 婚礼司仪一边笑着问,一边缓解尴尬。 他也没安排这个节目啊。 郑晓不理司仪,径直走到苹果边上。 拿起悬挂的苹果,咬了一口。 看傻了站在一旁的尹小虎,也看傻了站在后面准备扯绳子的助理。 更看傻了春花和陈德胜。 春花看着郑晓,眼里写满了疑惑不解。 陈德胜眉头微皱,难不成这个混混妹夫还和春花纠缠不清。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低声议论。 婚礼司仪擦着冷汗,赶忙打起了圆场。 “小节目,大家别在意哈!大家以为是咬苹果是吧,不是,其实是抢苹果!” 众人被司仪夸张的表情逗得哈哈直乐。 唯有台上的几人一脸懵逼。 郑小眉毛轻挑,一脸挑衅的看着尹小虎。 眼里是若有似无的杀气。 第142章 小嫂子,我回来了 “德胜哥,他怎么回事?” 陈德胜也不知道郑晓会来,紧张的直舔嘴唇。 看着台上的人不配合,台下又开始窃窃私语。 眼看遭遇婚庆滑铁卢,司仪笑着说道:“这位先生,抢苹果的节目结束了,您可以下去了。” 郑晓却看着尹小虎,一脸坏笑。 “司仪说了,你可以下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摘掉了尹小虎胸口上伴郎的花。 郑晓这个疯子。 春花尴尬的脚趾扣地。 鬼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 春花抓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满是哀求的摇头。 谁知郑晓突然一个转身,把春花紧紧的抱在怀里。 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小嫂子,我回来了。” 滚烫的气体在脖间萦绕,春花吓得身子僵直。 婚礼司仪也倒吸一口凉气。 他鼓着掌,尴尬的大声笑道:“哈哈哈,这也是我们小节目中的一环。这位先生,你可以领着伴娘下去了。” 众人搞不清楚状况,听到司仪尬笑,也跟着哈哈大笑。 钱铁生挠着脑袋,一脸懵逼。 春花不是李生的对象吗,咋跟郑晓好上了? 自己咋不清楚,领着李生捉奸也成了婚庆中的一环。 “李哥,不是李哥,你别走啊。郑晓那小子把你对象拐跑了。” 钱铁生一回头,发现李生不见了。 他朝着院子外望去,只见一个身影钻回车里。 钱铁生赶忙追了出去。 拍着车窗大声喊道。 李生打开车窗,盯着后视镜。 毫不在意的说道:“钱铁生,你最好离远点,我这开车技术没有郑晓好,再压着你的脚。” 钱铁生一脸懵逼,后退两步。 李生一转方向盘,扬长而去。 看着钱铁生还在后面追,李生嘴角一歪,露出不屑的笑容。 那是他窝囊哥哥的对象,关他李生啥事。 郑晓的性格他是了解的。 嫂子嘛,就是用来玩的。 当然也包括已经看不见踪影的钱铁生家的那个。 结婚仪式几次差点搞砸,舅妈早就阴沉着脸,咬牙切齿。 看着春花和郑晓下来,舅妈气急败坏的低声骂道:“春花,我知道你那小心思。你看上我们家得胜了,非得缠着他是吧。今天是德胜的婚礼,你非得闹这么一下吗?” 舅妈越说越气,推搡着春花,继续指责道:“你还找个盲流子来,上次我们家德胜的事就是被他打的吧?” 春花拼命摇头摆手。 “今天德胜结婚,我给你好脸子了。刘春花你给我等着,要是再闹出点啥事,我他妈饶不了你。” 春花见解释不清,脸急得通红。 她看向一旁的郑晓。 这个疯子竟然出奇的平静。 他慢慢把左手从兜里拿了出来,里面还攥着锋利的指虎。 “不是春花,你从哪儿找的混混,你要打架是吧?” 春花一把握住郑晓套好指虎的左手上。 拽着郑晓,朝着外面走去。 走出村子里,来到河边,确定这疯子离人群足够远了,春花才松手。 依靠在石头上,郑晓喃喃说道:“小嫂子,我现在很急躁。我一急躁起来了,就想见点红色。” 看着郑晓不停的摸着指虎上的尖刺,走的这么远了,还没打消他想打架的冲动。 春花低眉,轻叹一声。 掌心对着郑晓指虎上的尖刺,按了下去。 “嗯……” 她疼的闷哼了一声,缩回了手。 手心破了两个口子,拱出两个红豆大小的血珠。 她把手心对准郑晓的脸。 他要的红色,她给了。 “小嫂子,你……” 春花第一次从郑晓眼中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拿出兜里的手帕,想要擦掉春花手掌上的血。 手帕刚挨到春花的手掌,又被他收了回去。 他把春花的手掌凑到嘴边,又把血吸进嘴里,吐在地上。 春花瞪圆了眼睛。 那种感觉疼疼的,又痒痒的。 春花感觉额头火辣辣的,她抬头一看,郑晓眼神火辣,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 纤细的脖子上,爬上了有些冰凉的手。 春花吓得身子一缩,郑晓的眼中写满了赤裸裸的情欲。 “小嫂子,你别动。” 郑晓声音低哑,头抵在春花的脖颈处,身子因为克制轻微的发抖。 过了许久,才轻轻松开春花的脖子,无力的坐在地上。 他用力的一扯春花,春花也坐在了他的旁边。 “小嫂子,你觉得我很怪吧。” 郑晓看着平静的河面,声音也变得平静了。 春花知道,他那股疯劲过去了,又变回了正常人。 “要是搁别的女人,我早就上了百次千次了。” 郑晓眼神火热的看着春花,吓得春花缩了缩身子。 “我想见红,却不是你的红。如果你流血,只会让我更冲动。小嫂子,指虎很脏,手帕很脏,我的手也很脏。而且会让你留下很难看的疤痕。” 郑晓伸出手掌,上次因为攥着指虎留下的疤还依稀可见。 春花攥着手心。 两个小小的伤口已经钻心的疼。 上次郑晓的手心可是烂了一大片。 看着春花有些担心的眼神,郑晓嘴角一扯,露出一抹坏笑。 “小嫂子,刚才架没打成,我心里痒痒的。你要是不牵着我的手,我可回去了。” 春花可怕这疯子再回去捣乱,一把攥住郑晓的几根手指。 “不对,是这样的。” 郑晓掰开春花的手,对着指缝一根一根的交叉。 他头枕在石头上,半眯着眼睛。 笑着说道:“这样就行了,你给我拽住,我就走不了了。” “姨姨……” 小丫刚才在屋子里和别的小孩一起看电视,看着众人入了席,才出去找春花。 台子上空空荡荡,只有司仪拿着毛巾擦着冷汗。 小丫明明记得姨姨刚才是在台子上的。 她怯生生的问道:“叔叔,你看见我姨姨了吗?” “你姨姨,你哪个姨姨?” 现场那么多人,司仪又咋可能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 “不行你去桌子边上挨个找找,开席了,吃饭去了吧?” 小丫瘪着嘴巴,歪着脑袋,从里找到外。 不见姨姨的影子,越想越憋屈。 她刚抹了把眼泪,一双涂着红指甲的大手从背后伸出,搭在她的肩膀上。 小丫转身一看,是舅妈。 新嫂子已经换上了一身红色的旗袍,她蹲在小丫面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小丫头,你以前是不是叫钱小丫?” 第143章 软肋 听到这名字,小丫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那是自己苦难的过去。 新嫂子一把把小丫搂在怀里,轻声说道:“小丫不怕,一切都过去了。姑姑知道你在钱家过得不好,姑姑早该找你了。” 小丫挣脱新嫂子的怀抱,眨着小眼睛,一脸疑惑的看着新嫂子。 明明是舅妈,怎么又变成姑姑了。 “你姨姨和姨夫出去说话了,你先跟着舅妈。” 新嫂子知道和小丫解释不清,和小丫一样,改姓蒋的那一刻,已经选择遗忘了所有在钱家痛苦的记忆。 跟在新嫂子身后,小丫左右张望。 自己喊过姨夫的只有李大根一个,他回来了? 手指被郑晓攥的麻木。 半晌也没听到郑晓说话。 春花侧着脑袋看去,郑晓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春花想要逃走,轻轻掰开郑晓的手指。 谁知刚一触碰指尖,郑晓竟然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声音沙哑的说道:“小嫂子,你要放开我了?” 春花吓得一愣。 攥住郑晓的手指更加用力。 郑晓哑然失笑。 “小嫂子,你最好轻一点。疼痛会刺激我的神经。” 春花瘫坐在一边,彻底摆烂。 这个疯子,握紧也不是,松开也不是。 郑晓从怀里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望着远方说道:“小嫂子,你知道吗,我对你做的一切不是冲动。” 青色的烟在风中消散,郑晓半眯着眼睛。 “苦痛,金钱,女人,哪个太过在意,就会变成软肋。明知道我手不干净,不能有软肋……呵……” 郑晓轻笑一声,攥紧了春花的手。 “本来是受人之托,没想到成了我的软肋。” 春花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郑晓这是干什么,在和自己表白? 他突然看向春花,嘴角扬起一抹坏笑。 “李大根死了,在城里手术没成功,死了。” 春花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春花在心中设想了李大根无数种消失不见的可能,却没想到他死了? 春花无力的松开握着郑晓的手,慌张的眼睛里流下两滴泪水。 郑晓脸上带笑,眼中复杂。 他自嘲的把指腹放进嘴里,直到嘴里出现的血腥味。 好,很好。 小嫂子是他的软肋,李大根是小嫂子的软肋。 春花看向郑晓,只想知道李大根是怎么死的,是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没告诉她。 郑晓受伤的手指已经放在身侧,只留下殷红色的嘴唇。 看着春花询问的眼神,郑晓有些慌乱的看向地面。 声音低沉沙哑中带着些许温柔。 “小嫂子你别哭了,我逗你玩的,李大根活得好好的。” 春花眼底,是更深的疑问。 既然李大根好好的,为什么没有消息? “小嫂子,你别这样看着我。” 郑晓心里很痛,那种痛让他身体燥热,蠢蠢欲动。 看着郑晓眼神又变得火热,春花赶忙坐回边上。 既然没有消息,那就说明李大根不在意自己。 既然李大根不在意自己,她又何必在意李大根的死活。 又一根烟钻进肺里,郑晓似乎做了某种决定,坏笑的说道:“小嫂子,你跟我在一起吧。你心里还有李大根,没关系的,等他回来,我允许他做你的姘头。” 春花腾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虎狼之词,怎么能从郑晓这个疯子嘴里说出来。 “我说真的,我以前也不是什么纯情的种。” 郑晓看似是在开玩笑,其实说出了心里话。 看着春花气鼓鼓的样子,忙去抓她的手腕。 春花被这话吓的五雷轰顶,外焦里嫩。 只想离这疯子远远的。 看着春花跑远,郑晓也没去追。 他用两个月时间,接受自己多了一个软肋。 郑晓又叼起一根烟,看向远方。 小嫂子也需要时间,接受他这个“麻烦”。 春花回到婚礼现场,宴席已经过半。 吃得快的已经离桌了。 春花寻找着小丫。 走进婚房中,只见小丫坐在新嫂子旁边,吃得正香。 看见春花,小丫大声喊道:“姨姨,你快过来吃饭,我给你留了块肘子!” 春花看向喜桌,舅舅舅妈脸上带笑,眼神阴沉。 显然碍着人多,隐忍不发。 表哥陈德胜不停的给新嫂子夹菜,眼神若有似无的瞄向自己。 新嫂子忙招呼着春花。 “怎么能让我干妹妹饿着呢,赶紧坐过来!” 姥姥也转头看向春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春花微笑点头,坐在了小丫和姥姥之间的空座里。 大家各怀鬼胎,仿佛演着同一出戏。 进入坐中,她也成了戏中的一员。 新嫂子心思细腻,看着陈德胜反常的举动,自然知道他想问出的话。 她对着春花,小声问道:“春花妹子,你对象没对你怎么样吧?” 春花连忙摇头。 那戏是演给表哥陈德胜看的,没想到新嫂子也当真了。 新嫂子刚问完,姥姥又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春花,你今天咋来了,你表哥他……他今天没事吧?” 姥姥腿脚不便,怕在这儿也碍事。 等到庆典结束了才来,自然没看到庆典上发生的那一幕。 春花含笑摇头。 陈德胜今天看起来很正常。 “那就好,你们两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姥姥拍着胸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作为家中老者,最害怕看到子孙反目成仇,特别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和外孙女。 新嫂子打算留春花吃个晚饭,被春花谢绝了。 毕竟表哥的村子和春花所在的村子中间隔着一条河,他们还要淌着河回去。 这次婚礼,小丫收获满满。 小小的兜里塞满了糖果,她从袖子里还掏出了一个大大的苹果。 春花看着小丫,眼里含笑。 小丫仰着小脑袋,骄傲的说道:“这是昨天舅妈家的那个大苹果,我还没吃呢。姨姨,我们回家一人一半好不好?” 春花微笑点头。 两人很快走到河边,看着河边的那块大石头,春花愣了一下。 郑晓早就消失不见,干枯的草地上落满了烟蒂。 第144章 烟疤 “去他奶奶的球。” 钱铁生叼着烟卷,双手一摊,摆烂的。 “你奶裤裆里有球?我糊了,赶紧拿钱。” 田二今天手气不错,连赢两把。 连脏话都掩盖不住其中的兴奋。 “他奶肚兜里有球。” 牛五附和着,脸上也露出坏笑。 “你们奶奶肚兜里才有球,不玩了。” 钱铁生从兜里拿出五十块钱,拍在桌子上。 “打麻将嘛,输赢正常,没准下把你就赢了。” 田二一边把钱收进兜里,一边哄着钱铁生。 今天手气旺,可不能放过这个财神爷。 “你在旁边看半天了,你会打吧?” 钱铁生看着站在田二身旁的年轻人。 “这五十给你,陪你钱哥玩两把。” “得了,叔。” 棋牌室老板一看不用他凑人数了,忙起身让座。 年轻人一撸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烟疤。 田二盯着年轻人的胳膊,一口痰吐在地上。 “我说你来我家咋不敢脱衣服,还在胳膊上烫烟疤,你是真想混社会了是吧?” 年轻人赶忙把袖子撸了下去。 这不是烟疤,这是羞辱。 现在想起郑晓,还恨得牙痒痒。 “男人嘛,先成家后立业。你这大侄子也快二十了吧,你也不说给他张罗个对象。”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棋牌室老板在一旁打着圆场。 “书也不念,一天天就知道在外面混。” 田二一边摸着牌,一边嘟囔。 “三条!” “找不到大姑娘,就给他找个小媳妇。找不到小媳妇,就给他找个老娘们。” 牛五眼睛弯成一条缝,眼角的鱼尾纹能夹死一堆苍蝇。 “这年头哪个老爷们看的不紧,谁家媳妇儿能让出来霍霍。老钱,你说是吧。” 钱铁生嘴角一勾,露出坏笑。 “我倒是知道个娘们,原本跟李生好着呢,后来又跟他旁边那个狗腿子郑晓滚一起去了。” 提到郑晓,狼狗支着耳朵。 “谁呀?这么随便。你帮我问问,我出个二三十块钱,能不能陪我大侄子睡一觉。” 牛五眯着眼睛,胳膊肘怼了田二一下。 “那种随便的,哪用得着钱。估计长了一身贱骨头,欠擦。” “钱哥,你说和郑晓好了的女人是谁?” 狼狗攥着拳头,表情严肃。 牛五在一旁嘻嘻哈哈的说道:“你看咱大侄子心动了,赶紧告诉他是谁!” “就隔壁村的那个哑巴,看着挺清纯的,没想到那么贱。” 说着黄腔,造着黄谣,心里的郁闷一扫而光,钱铁生的手气也好了不少。 隔壁村的哑巴,狼狗记得。 自己手上的烟疤就是那天弄的。 狼狗关节咯吱作响。 现在她是郑晓的女人了吗…… “姨姨,看我编的蚂蚱好不好看。” 国庆节还没收假,春花在田里割着稻子,小丫在一旁编着蚂蚱。 比起去年编的,更像模像样了。 春花对着小丫竖起了大拇指。 “嘿嘿。” 小丫坐回田埂上,把蚂蚱放进兜里,又拽过来一根稻草。 农活最累的两个季节,一个是春耕,一个是秋收。 春花领着小丫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了。 胡乱的吃上一口饭,小丫躺在炕上睡着了。 春花见她的小兜鼓鼓的,用手一掏,全是挤得变了形的草蚂蚱。 春花把它们一个一个排列好,放在窗台上。 这是小丫能抓住的秋天。 “九妹九妹可爱的妹妹,九妹九妹粉红的花蕊!” 包厢之中,一个有些秃顶,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拿着麦克风,对着眼前的美女深情演唱。 美女们穿着性感的皮衣皮裤,在男人的周围不停的扭动着身子。 一曲过后,大汗淋漓。 “赵哥,吃葡萄。” 郑晓在一旁坐着,把果盘推到了赵镇长的面前。 “你让赵哥吃葡萄,让赵哥吃哪个葡萄?” 副镇长戴着一副大大的茶色眼镜,揪下一粒葡萄,扔进嘴里,坏笑着打趣道。 “我早就打点好了,赵哥想吃哪个就吃哪个。” “那我想吃……” 赵镇长拽过坐在旁边陪酒的美女,用力拉扯她的贴身皮衣。 几分钟后,赵镇长脸色微醺。 “别光我自己吃,你们一起吃啊。” 美女们在这里上班,自然知道要干什么。 半推半就的解下皮衣皮裤,露出白花花的肉。 “郑晓,你看人家美女在你面前晃半天了,都晃累了。你今天不喝酒就算了,连女色都不近了?” 郑晓对着美女的腰用力一推,把她推到了副镇长旁边。 “哥你喜欢,这个也给你吧。” “张哥,你别管他,郑晓戒色呢,他要当和尚。” 听到李生的话,副镇长哈哈大笑。 “以前玩过的女人还少吗?他要当个花和尚吧?” 郑晓扯着嘴角,陪着笑。 鬼知道他现在多讨厌外面的这些女人。 他点燃一根烟,看着酒杯里的泡沫。 当然也讨厌曾经那个流连于这群女人之间的自己。 “铛铛铛。” 春花刚要睡一下,只听有人敲门。 春花提着斧子,走到门边。 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敲门声再次响起,她吓了一跳,斧子也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咣当声。 外面的人听到屋子里有动静,扯着嗓子说:“小嫂子,你快出来,郑哥被人砍了,快不行了!” 春花吓了一跳。 这称呼只有郑晓喊过她。 难不成郑晓真的出事了? 她开门出去,刚要问清状况,突然从旁边落下一个麻袋,套在了头上。 “嗯……” 春花腰部一紧,被人扛了起来。 她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只觉得身下的人越跑越远,应该是带着她从院子里跑出去了。 胳膊被绳子缠了几圈,春花被扔到面包车上。 车上的几人也不怕她叫。 毕竟一个哑巴怎么也喊不出救命。 老八对着开车的狼狗小声说道:“狗哥,咱们绑了郑晓的女人真的好吗,他不会把咱们的筋也挑了吧。” 狼狗看着胳膊上的烟疤,冷笑道:“这娘们又不知道咱们是谁,再说玩了郑晓的女人,不是很刺激吗?” 春花在面包车里不知道颠簸了多久,身子被再次扛起,没过多久,又重重的被摔在地上。 春花胡乱的抓着,地上一根根细细长长的,像是铺了层稻草。 突然,她的腿被压住了,一只手解着在麻袋外面的扣子。 第145章 杀猪 衣服被扯开,春花拼命的喊叫着。 狼狗拿起小灵通,拨通了郑晓的电话。 “喂!” 包间里响声太大,郑晓把手机凑到耳边,只听里面是一个女人的喊声。 “王八蛋,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郑晓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心情正烦。 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捏着鼻子的男声。 “郑晓,你不是厉害吗?” 郑晓一个起身,拿起外套,朝着外面走去。 “郑晓,一会还要送赵哥他们回去,你干啥去?” 李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郑晓已经没时间解释了。 他推开包厢的门,快步朝着外面跑去。 活了这么多年,哪里受过这种屈辱。 春花早就哭得泣不成声。 “狗哥,你刚才给郑晓打电话干啥,你不怕他来?” “呵,镇子大着嘞,我不信他能找到这里。就算他找到这里,咱们也早就完事儿了。” 狼狗一边说着,一边解着裤腰带。 “狗哥,咱们都说好了,先是你,然后是老八,再是我。” 破败的门嘎哒一声响。 郑晓喘着粗气,一脸阴沉。 “狗哥,狗哥。” “你猴急什么。” 狼狗一把推开拍他的老八。 老七哆哆嗦嗦的说道:“狗哥,你别弄了,郑晓找来了。” 狼狗吓得一哆嗦。 他忙提起裤子,从春花身上站了起来。 郑晓的心在滴血,眼睛也变得通红。 狼狗突然大声叫嚣道:“我们几个都试过了,郑哥你选的女人还真不错!” 郑晓身子发抖,牙齿咯吱作响。 这是他极致隐忍克制才没去触碰的女人。 他的软肋。 他的。 小嫂子。 看着郑晓充满杀气的眼神,老八声音颤抖的说道:“郑哥,你别听他说,我们没碰。” 郑晓哪里听得进去。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们。 “来啊,你个疯子!” 狼狗已经彻底疯魔,他拍着胸口,肆意大笑。 看着郑晓举着戴着指虎的双拳打到眼前,才知道怂。 他一把抓过老八,挡在身前。 老八躲闪不及,被锋利的指虎在脖子上划出一大道血口。 疼痛钻心,老八也急了眼。 大声吼道:“我就不信咱们三个打不过他一个!” 平时他们三个是穿一条裤子的,唯独狼狗留了心眼子。 看郑晓的眼神,他是要杀人的。 他要杀了人更好,等着吃花生米。 可死的人不能是他。 老八上去缠斗,狼狗早已逃之夭夭。 等到二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腿被打碎,跪在地上。 一个捂着脖子,气喘吁吁。 指虎被鲜血包裹,不见一丝原来的颜色。 郑晓居高临下,表情木然。 像是看两只被放血的狗。 “哥,嫂子是狼狗让绑的,衣服也是狼狗扒的,真不关我们啥事,求你放了我们吧。” 郑晓扭着脖子,嘎吱作响。 他现在想的不是放了他们,而是怎么弄死他们,不留把柄。 “嫂子,求求你了,你帮我们作证,我真没碰你啊!” 老八捂着脖子,爬到春花旁边。 摇晃春花的脚踝。 “在弄死你之前,你可以自己选择一下,是先挑了你的手,还是挖了你的眼睛?” 郑晓蹲在老八旁边,眼神犀利,似乎要把他千刀万剐。 老八吓得缩回了手,闭上眼睛。 哭着哀求道:“哥,求求你别杀我们,我们还年轻。” 身后多出一双冰凉的手,春花吓得身子缩成一团。 那手快速的解开春花身后的绳子。 郑晓握着春花被绳子捆的发红的手,轻轻的举起,放到春花耳边。 他温柔的低声说道:“小嫂子,你别害怕。等一会猪叫声会有点大,你把耳朵捂住,眼睛闭着。听话……” 郑晓已经怒火中烧,杀红了眼。 他转身,朝着拼命往门口爬的两人走去。 突然,脚踝被人抱住。 春花的头还缩在麻袋里,身子不住的颤抖。 “小嫂子听话,一会儿就好了。” 极致的隐忍让郑晓的声音也在颤抖。 冰冷的如同来自地狱。 春花抱着郑晓的腿,拼命摇头。 她不能让郑晓杀人。 “小嫂子。” 一时的冲动被遏制,郑晓的眼神变得清澈了不少。 看着春花努力阻止自己的样子,郑晓心里难受,眼神也变得温柔。 他脱下外套,披在春花身上。 “你放开我吧,小嫂子,我不杀人了。” 听到郑晓保证,春花才放开他的腿。 郑晓蹲在地上,双手颤抖的帮春花系着扣子。 春花原来的衣服已经被撕扯的破烂不堪,好在郑晓的外套大,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子。 “小嫂子,我带你回家。” 郑晓一手托着春花后背,一手托着春花的腿,把春花横抱了起来。 他捏着拳头,尽量不碰到春花的皮肤。 但凡一点肌肤之亲都会让他狂躁,他怕控制不住发癫的自己。 麻袋的缝隙里出现一次亮光,春花被郑晓放在柔软的床上。 直到身子被厚厚的被子包裹,春花颤抖的身子才慢慢缓解。 “小嫂子,我把麻袋给你拿开好不好?” 春花一路上把麻袋扯得紧紧的。 这么狼狈出现在郑晓面前,她已经感觉没脸见人了。 所有的体面自尊被撕碎,春花流干了眼泪,眼神绝望。 撕碎的哪里是她的衣服,还有她好不容易建立的一点安全感,和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小嫂子,没事的,我闭上眼睛。” 郑晓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那种痛直穿心底,仿佛揪住了灵魂。 他双手颤抖的慢慢掰开春花的手,轻轻的拿开套在她头上的麻袋。 春花无助的把被子往上一扯,头钻进了被子里。 郑晓身上淡淡的香气钻进春花的鼻子里,她突然委屈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小嫂子。” 郑晓见不得春花哭,眼睛似乎在滴血。 他的手刚触碰到被子,春花又吓得缩成一团。 郑晓抽回了手,紧紧攥成拳头。 看着春花这样,他痛不欲生。 第146章 削苹果 随着春花的哭泣,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 郑晓的爱是简单粗暴的。 他除了愤怒心痛,只有手足无措。 头上被一只大手覆盖,郑晓像安抚小狗一样,抚摸着春花露在外面的头顶。 可这招并不管用,春花抖的更厉害了。 “小嫂子。” 也许是痛到了极点,郑晓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 “我知道你很难过,我现在就去弄死他了。” 郑晓刚一起身。 手腕被春花拽住。 春花的头也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凌乱的头发沾满泪水挂在脸上,痛苦恐惧的眼神里写满了哀求。 郑晓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小嫂子你放心,我会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前揪出他们。” 春花攥紧郑晓的手腕,拼命摇头。 郑晓低下眸子,声音之中带着压抑的颤抖。 “小嫂子,你又弄疼我了。” 春花抓住郑晓的手,放在脸旁。 “小嫂子,你放开我。” 身体里的恶龙燥热咆哮,郑晓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郑晓紧皱眉头,痛苦的把头抵在床上。 小嫂子刚经历人生最大的痛苦,他不能给小嫂子二次伤害。 “小嫂子。” 郑晓声音沙哑低沉,被春花握着的手也变得麻木。 他抬头一看,春花脸上挂着泪痕,已经睡着了。 郑晓轻轻的把手抽了出来。 他摸着春花脸上凌乱的碎发,嘴角勾起有些嘲讽的苦笑。 “小嫂子,你害怕我去杀人,就不怕我伤害你吗?” 郑晓坐在椅子上,准备趴在床边对付一晚。 可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钻进去春花赤身裸体的样子。 身子燥热难耐,手也变得有些不听使唤了。 郑晓索性拽过来放在墙边的一箱苹果,拿起小刀,打起皮来。 可是心烦气躁,没转上一圈,就削断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脸上,春花猛的惊醒。 她看着趴在床边睡着的人,心里忐忑不安。 “小嫂子,你睡醒了?” 郑晓觉轻,春花一动被子,他就被惊醒了。 手里还攥着一把小刀和削了一半的苹果。 只是没皮的那一半已经氧化发黑了。 春花看向旁边的桌子,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二十几个削过皮的苹果。 “小嫂子,你吃苹果。” 郑晓眼里血丝通红,满脸疲惫。 他在外人眼里就是个冷酷的打手,是个疯子。 在春花面前,却如此脆弱狼狈不堪。 郑晓起身,想要换一个苹果。 在椅子上坐了一夜,身子早就麻木不堪。 脚踩在苹果皮上,身子一歪,倒在床上。 春花抓起郑晓的手腕,看着上面的手表。 她惊恐的从被子里爬了起来。 今天是小丫上学的日子,昨天晚上自己被掳走,小丫还一个人待在家里! 春花起身下床,却感觉小腿漏风,宽大的外套里空空荡荡。 “小嫂子。” 郑晓呼吸急促,眼睛盯着春花露在外面的腿。 现在不是郑晓发癫的时候。 可穿着一身,春花也实在是出不去。 她指了指郑晓身上的衣服。 宽大的衣服加上宽大的裤子,郑晓的屋子里没有镜子,春花只觉得穿在身上邋里邋遢。 挽起袖口裤腿,才好了些。 春花把门打开,只见郑晓倚在门边,嘴角含笑。 饶有深意的打量着春花。 他们穿过同一件衣服,也算赤身裸体的抱一起了吧。 “啊……” 春花指着外面,脚步生风。 小丫醒来发现她不在家,肯定急坏了。 没走两步,胳膊被郑晓拽住。 他取下手腕上的手表,戴在了春花手上。 春花满眼不解,想要取下手表。 郑晓却一把抓住了春花的手,嘴角难压笑意。 “我送你回去,小嫂子,回去记得保护好自己。” 小丫果然睡醒了。 看着门开着,屋里外面的找春花。 找了几圈,不见姨姨的影子,刚醒去找三奶奶,就见春花从车上下来。 小丫撇着嘴巴,一把扑到了春花怀里。 “姨姨,你早上去哪儿了?看不见你我好害怕。” 春花抹着眼泪。 昨晚的遭遇又涌现在脑子里。 昨晚的她真的想死。 可她不能死。 为了郑晓,为了小丫,为了李大根,为了婶子…… 又或者是为了她自己。 看着春花进了屋,郑晓脸色阴沉。 昨晚的罪魁祸首还没找到。 他打着方向盘,朝着镇子上开去。 台球厅里,还有几个混混在打着台球。 郑晓巡视一圈,也不见狼狗他们三个的影子。 “小杰,狼狗他们今天没来?” 郑晓叼着一支烟,倚在案板上。 用手按住了其中一个混混的台球杆。 “郑哥,我们这些天都不跟他玩了。” “那你知道他家在哪儿不?” “沿着河西的路进去拐弯,他家是个土房子。” “行。” 郑晓拍了拍小杰的肩膀,走了出去。 郑晓闯进屋里,却见屋里只有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阴沉着脸,拄着拐棍。 见郑晓进来,一言不发。 “狼狗呢?” 郑晓歪着脖子,手里不停的摆弄着打火机。 “肯定是你欺负我孙子是不是?” 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起身,举着拐棍,打在郑晓身上。 郑晓的怒气值还在积攒,一旦爆发,就会点了这个土房子。 老太太一边用拐棍打着,一边哭诉道:“我孙子昨天晚上回来,把我攒的和他爸他妈寄回来的钱都抢走了。你说是不是你欺负了我孙子,他才要跑?” 看着老泪纵横的老太太,脸上还有一大片淤青。 郑晓冷笑一声,一把夺过拐棍。 用力一掰,拐棍折成两半。 老太太吓傻了,踉跄的后退了两步。 郑晓指着老太太,声音阴冷的说道:“我不打老人,不代表我不能雇别的混子来打你。还有告诉你孙子,躲好了别出来,他欠我一条命!” 坐回车上,郑晓关节咯吱作响。 狼狗跑了,他抓不到。 要是他敢回来,就是他的死期到了。 “呦,这不是郑哥。看不上会所里的妞,自己出去风流一夜了?” 郑晓回到村委会,刚一走进李生办公室,只听李生阴阳怪气。 郑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低垂着脑袋,摆弄起了打火机。 “我早上来时,看见你屋里削了一地的苹果了。咋了?你失恋了?” 在李生面前,郑晓也不需要掩饰什么。 他脑袋一歪,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 “李哥,昨天晚上我想杀猪了。” 第147章 对于郑晓的感情 李生眉头微皱。 “郑晓,那吃花生米的事,你可悠着点。” 郑晓耸了耸肩膀。 “昨天没杀成,被拦住了。” “一见血像疯了一样,谁能拦得住你。” 李生松一口气,随即惊讶的说道:“卧槽,谁能拦得住你,不会是哑巴吧?” 见郑晓不说话,李生了然于胸。 “哥们,咱们现在可是关键的时候,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落下把柄。” “李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郑晓嘴上说着,心里可没底。 因为春花,不止一次冲动了。 她毕竟是他的软肋。 朝夕相处多年,郑晓的表情,李生咋能看不出来。 他走到郑晓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玩归玩,你别真弄出感情。我那窝囊哥哥也没分手,再说如果真告到我爸那儿去了,也不好交代。” “我知道了,李哥。” 郑晓表面应着,心里早有了答案。 他的软肋,他自己守着。 “你这大半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小媳妇跟别人跑了没。” 老花一乐,露出亮闪闪的大金牙。 “春花不是那样的人,她会等我的。” 提到春花,李大根嘴角上扬,嘿嘿傻笑。 “再说了,我托了一个兄弟照顾她。” 老花拽过抽纸,擦了一下嘴巴子。 拍了拍李大根的肩膀。 “兄弟你还太嫩了,抽空回去看看吧。” “我答应三叔的,钱没攒够,不能回去。” 这是李大根活了这么多年,守着的为数不多的尊严。 这不仅是他的尊严,也是他爱春花的基础。 他不能死皮赖脸的活着了。 “你今天晚上还跑到十一点?你也不悠着点。” 老花往酱碟子里又加了点醋。 “花哥,我感觉你说这话和你碟子里的醋一样,酸溜溜的。” 老花也不恼怒,打量着李大根,坏笑着说道:“劳累伤肾,肾累伤精。你那家伙好久没用过了吧,不找个女人试试?” 李大根臊红的脸。 “春花在家等我呢,我咋可能对不起她!” “花哥,你接着吃,我得干活去了。” 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李大根朝着外面走去。 “爱情。” 老花夹起一个包子,蘸了蘸醋,放在眼前。 “也就这年轻一点的还相信爱情。你嫂子就是在我出去干活的时候跟别人跑喽~” 李大根自然听不见,他已经钻回了货车里。 车灯调到最低,露出微弱昏黄的灯光。 郑晓靠在椅子上,指尖灵活的转动着指虎。 秋风萧瑟,枯黄的树叶打在车玻璃上,哒哒的响。 看着春花家的屋子里熄了灯,郑晓抱着膀子,半眯着眼睛。 白天在李哥手下做事,晚上守在春花家门前。 这一守,就守了五天。 郑晓疲惫不堪。 好在狼狗那群王八蛋没再找小嫂子麻烦了。 “听别人说,每天晚上你家门口都停了个车,车里还坐个人,春花,你不是又处新对象了吧?” 婶子一边帮着春花割稻子,一边八卦。 这事春花又咋可能不知道。 提到郑晓,心里五味杂陈。 春花犹豫的摇了摇头。 婶子一瞪眼睛。 “那不是你对象啊,那可坏菜了,不是谁想对你图谋不轨吧。不行今天晚上让你三叔找两个人堵他一下。” 春花赶忙摇头。 对于郑晓的感情,春花一边忌惮着他的疯狂,一边又感动着他的好。 那种感觉很危险。 郑晓日日夜里来,春花日日都知道。 看着门口的那抹灯光,她竟然睡得异常安稳。 这很危险。 危险到春花有些怀疑自己对郑晓的感情,是否还掺杂着一些其他的情愫。 可他在某种意义上又是一个坏人,一个疯子。 看着春花纠结的表情,婶子笑道:“那我懂了,那是在追求你的人是吧。要我说啊,李大根大半年没回来了,估计他八成也回不来了。不成你就要开启一段新的感情,有个人守着你照顾你挺好的。” 思绪拉回一年前,那时的婶子也是这样劝说自己和李大根在一起的。 春花苦笑摇头。 前段感情没有放下,她还想再等等。 “小丫妹妹,你这手挺巧。” 蚂蚱在塑料袋里扑腾乱蹦,嘉乐一把拿起小丫手上的草蚂蚱,仔细端详。 “嘉乐哥哥,你把蚂蚱还给我!” 看着嘉乐拿着蚂蚱撒腿就跑,小丫在后面追。 稻田地的不远处有一个小水塘,里面半扎长的小鱼成群结队的在水面上游来游去。 追着嘉乐走到水塘边,小丫气喘吁吁的问道:“嘉乐哥哥,你要干什么?” “打窝啊。” 嘉乐扯着塑料袋,把蚂蚱往水面上一抖,无数条小鱼摇着尾巴游过来了。 他又使劲一扔,把小丫编的草蚂蚱也扔到了水池里。 “嘉乐哥哥,你扔我蚂蚱干什么?” 那是小丫这些天里编的最完美。 嘉乐看着水面,坏笑道:“我看这些鱼是不是傻叉。” 果然有几条鱼游过去,张着嘴巴,冒着气泡。 咬了一口稻草做的蚂蚱又游走了。 嘉乐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那群鱼果然是傻叉,连草做的蚂蚱都吃!” 被嘉乐的笑容感染,小丫也捂着嘴笑了起来。 “嘉乐哥哥,你刚才说打窝,什么叫打窝?” 只见嘉乐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朝着一旁的稻草垛子去。 他手往里掏,摸出了一个杆子。 那杆子有一米长,上半段被金粉涂着花纹,远看倒像是孙悟空的金箍棒。 看着嘉乐拿着杆子一脸自豪的样子,小丫不解的问道:“嘉乐哥哥,你要变猴吗?” “噗。” 刘嘉乐一斜眼睛,撇着嘴巴说道:“看看你们小女生,头发长见识短。这叫鱼竿,看看上面这金色的大字!” 嘉乐像摸宝贝一样,用手在花纹上轻轻的划过。 “这是东野5412,好几百块。” “好几百块!” 小丫也瞪大了眼睛。 “是啊,我爸买来送给我玩儿的。” 小丫捂嘴偷笑。 看刚才嘉乐哥哥鬼鬼祟祟的样子,可不像是送给他的。 小丫没说破,看着嘉乐哥哥继续吹牛。 “就这金色品质,超棒的触感。嘉乐哥哥给你变个魔术。” 刘嘉乐拿着杆子往前一甩,鱼竿变成了几米长。 看着蚂蚱快被小鱼吃干净了,刘嘉乐像模像样的在鱼钩上钩个蚂蚱,朝着水面抛去。 嘴里念道:“小丫你等着,嘉乐哥哥一会给你烤鱼吃……” 第148章 草蚂蚱 也许是嘉乐甩的太轻,鱼钩挂在水塘边的杂草上了。 “这把不算,再来。” 嘉乐取下鱼钩,用尽全身力气往水塘里甩。 谁知手下一滑,鱼竿和鱼钩一起甩到了池塘中。 这水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被水里的小鱼一拉,鱼竿被拽到水池中央。 又被小鱼一拽,鱼钩似乎是刮到了什么东西,鱼竿也跟着沉入了水里。 再看岸上的嘉乐,急的抓耳挠腮。 手里还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米长的棍子,可鱼竿只剩下头上的一小节,还在水上浮沉。 “嘉乐哥哥,咋办?” 小丫站在一旁,也跟着着急。 嘉乐哭丧着脸,咧着嘴巴哀嚎道:“还能咋办?我完蛋了。” 两个小孩垂头丧气的回到田地里。 婶子干累了,坐在田埂上喝水,看着嘉乐一副心虚的样子,大声询问道:“刘嘉乐,你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儿去了?” “老妈,天地良心啊!” 对于母亲的质疑,嘉乐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脑子没反应过来,嘴巴先喊出了声。 “半大的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小丫,你跟三奶奶说,你嘉乐哥哥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小丫心虚的看了刘嘉乐一眼,缩着脖子,躲到了他身后。 “你看你平时对我凶巴巴就算了,你还对小丫凶。小丫妹妹你不怕,嘉乐哥哥领你上旁边玩。” “嘿,这小兔崽子还会倒打一耙。” 婶子嘟囔着把水放到一边,拿着镰刀继续干活去了。 “小丫妹妹。” 走了几米远,嘉乐小声嘀咕着,在肚子前竖起了大拇指。 “嘉乐哥哥,吓死我了。” 小丫伸个小舌头。 “你把鱼竿扔水里去了,三奶奶知道了不会打你吗?” “那是我的。” 嘉乐看着被镰刀割的整齐的稻子根,依旧嘴硬着。 “真是你的?” “唉呀,那是我爸的行了吧。一直问问问,反正挨打的是我,又不是你。” 嘉乐说着,嘴巴瘪了起来。 小丫被嘉乐不耐烦的声音吓得不敢吱声。 过了许久,手里多了一只草蚂蚱。 “嘉乐哥哥,你把这个送给你三爷爷,他能不能就不生你的气了?” “怎么可能!你编这草一文不值,就是垃圾!” 嘉乐正心烦意乱,抢过草蚂蚱扔在地上。 小丫蹲下,低垂着脑袋,看着摔在地上的草蚂蚱一动不动。 “小丫妹妹,我不是故意摔你的草蚂蚱的。” 嘉乐气恼了半天,逐渐冷静。 想起刚才对小丫的粗鲁,有些心虚的也蹲下了身子。 小丫低垂着脑袋,声音哽咽。 “就是妈妈教我编的,你不能把它扔在地上。” “成,我给它捡起来,你别哭了。” 看着小丫因为抽泣,身子一抖一抖的,嘉乐赶忙道歉。 “你看,嘉乐哥哥给它捡起来了。” 草蚂蚱放在手心里,刘嘉乐把手掌摊在了小丫面前。 “嘉乐哥哥你坏,我再也不给你编草蚂蚱了。” 小丫抢过草蚂蚱,紧紧的捏在手心里,把头转向一边。 “唉哟,是我嘴欠。你这蚂蚱值钱,值千金。” 嘉乐摇晃着小丫的身子,晃着晃着,突然眼睛一亮。 他兴奋的说道:“小丫妹妹,你说你蚂蚱编得这么像,咱们拿到镇上去卖吧!要是卖出去了,我爸的鱼竿钱也有了!” 小丫一抹眼泪,小声问道:“嘉乐哥哥,真的有人会买草蚂蚱吗?” “反正明天是周日,咱俩去集市看看,小丫妹妹……” 嘉乐在小丫耳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看着婶子拿着镰刀,又带着嘉乐来,春花感激不尽。 婶子嘟囔道:“我说让他和小丫在我家看电视,他说啥都不干。刘嘉乐,你去地里行,你不许捣乱!” 刘嘉乐早就趴到了炕边上,和小丫小声蛐蛐着什么。 “嘉乐哥哥,三爷爷真没发现吗?” 两个大人割着稻子,两个小孩钻到了旁边的地里。 “我早上跟你说的,你还不信。我要是被发现,我肯定会被打一顿。要被打一顿,我走路就不是这个姿势了。就会变成这样……” 嘉乐挺着肚子,捂着腰,嘴里还哎哟乱叫。 逗得小丫咯咯直乐。 嘉乐从兜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又蹲在地上,在摞好的稻子里翻找了半天。 终于掏出了一大堆草蚂蚱,就是昨天白天他们两个一起编的。 嘉乐笨手笨脚的,当然编不好。 他负责给小丫递草。 草蚂蚱装了满满的一塑料袋,嘉乐看着日头说道:“咱们俩得赶紧去了,一会天黑了。” 他对着母亲大声喊道:“妈,我领小丫回家看电视去了!” “行,你去吧,直接回家,别在路上乱晃!” 婶子摆着手,大声回应。 顺着田埂,走到大道上。 两个孩子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在路上撒丫子跑了起来。 嘉乐腿长,跑在前面嘿嘿直乐。 小丫腿短,跟在后面气喘吁吁。 实在是跑不动了,小丫抱着膀子,站在路边撅着小嘴。 刘嘉乐见小丫站着半天没动,又跑了回来。 他嬉皮笑脸的说道:“小丫妹妹,你再来追我呀!” “我不跑了,我要回家。” 小丫说着,气鼓鼓的转身。 嘉乐挡在前面。 “说好了一起去卖蚂蚱的,小丫妹妹,你陪着我嘛!” “那你不许跑了。” “来,咱俩拉勾。” 嘉乐扯起小丫的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王八蛋!” 每到周日,镇上的人比往日多一些。 老供销社里,嘉乐领着小丫挤过人群,站在玻璃柜前朝里看。 供销社早就黄了,从集体变成个人的。 只是这里的东西更齐全一些。 老板站在柜台后面,看着人来人往。 丝毫没在意这两个小不点。 看了半天,嘉乐指着其中的一个鱼竿大声问道:“阿姨,那个鱼竿多少钱?” “那个五十。” “有没有更贵的?” 毕竟这个鱼竿和父亲的比起来,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呵,你个小孩子想钓鱼,拿个竹条子钓去得了,还更贵的。” 店老板不屑的冷笑出声。 “你能给我拿过来看看吗?” 嘉乐问了两遍,店老板不再理他,服务大人去了。 他捏着拳头,小声嘟囔道:“哼,早晚我要买一百条鱼竿,自己当老板!小丫妹妹,咱们走。” 嘉乐看向小丫。 只见小丫看着对面的小饰品发呆。 最中间夹着一朵红彤彤的小花,小丫眨着眼睛,如果这朵小花戴在姨姨头上,一定好看。 第149章 我帮她哭的 从老供销社出来,嘉乐带着小丫来到集市上,已经有不少人出摊了。 他们俩找了个位置,蹲了下来。 把草蚂蚱从袋子里抖了出来,整齐的摆在面前。 路过的人倒是有,可没有想买的。 只有一两个小孩子蹲下来看,还被他们的母亲拉走了。 眼看在路边蹲了一个小时,也无人问津,那两个小孩的腿都蹲麻了。 “嘉乐哥哥,不行咱们俩回家吧。” 小丫知道自己蚂蚱做的再好,也是草做的,扯着嘉乐的衣角,小声嘀咕道。 “小丫妹妹,这不光是草,还是你妈妈对你的爱,和我不被打的希望!” 嘉乐手搭在小丫肩膀上,说的一本正经。 可又蹲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人来买。 嘉乐眼珠子一转,拿起一个草蚂蚱拆了起来。 “嘉乐哥哥,你干什么……” 小丫还没说完,只见嘉乐把草分成两半,一半插在自己头发上,一半插在小丫的头发上。 他用口水蘸了几滴眼泪,跪在地上大声哭喊道:“求求各位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买点我们的蚂蚱吧,我和妹妹父母双亡,卖身葬父!” 嘉乐这一嗓子嚎的小丫直发懵。 眼看有人围了过来,嘉乐挤着眼睛对着小丫说道:“妹妹,你是因为咱爸咱妈死了,哭不出来了吗?” 一提到爸爸妈妈,小丫瘪着嘴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停的用胳膊抹着眼泪。 “孩子,你们家就剩你们俩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声音哽咽,被这哭声感染,眼眶也泛了红。 “阿姨,我和妹妹两天没吃饭了,你买点我们的草蚂蚱吧!” 嘉乐眯着眼睛,表情浮夸。 “这蚂蚱多少钱一个?” 嘉乐带着哭腔大声喊道:“一块钱,全场只要一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俩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来,奶奶给你俩拿俩馒头吃。” 众人低语,议论纷纷。 一个老太太打开塑料袋,给嘉乐和小丫手里一人塞了一个大白面馒头。 走时还不忘叮嘱道:“赶紧吃吧,孩儿!” 眼看已经到了中午,两人早就饿了。 拿着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看着这两个小孩真是一副饿坏了的样子,围观的人更加心疼,纷纷拿钱买草蚂蚱。 不一会的功夫,五十个草蚂蚱已经卖光了。 嘉乐捂着兜里一大把零钱,拽着小丫从地上站了起来。 “嘉乐哥哥,我们去哪?” 嘉乐是假哭,小丫是真哭。 她揉着哭的红肿的眼睛,拽着嘉乐的衣服。 “嘿嘿,当然是买鱼竿去了。” 两人回到老供销社,店老板正看着电视吃着面条。 “嗯嗯~” 嘉乐清了下嗓子,大声说道:“老板,现在我有五十块钱了,能把鱼竿给我看一眼吗?” “你买鱼竿?” 一上午看见了太多人,店老板早就把这两个小孩忘记了。 “对,我买鱼竿。” 嘉乐把一沓钱放在柜台上,有了钱,说话也有了底气。 店老板打量了一下,说道:“五十的卖没了,现在只有一百的,你这钱够吗?” 刘嘉乐瞪大了眼睛,合着自己领着小丫哭了半天,钱还不够。 “阿姨,我早上来的时候不是还有五十块钱的鱼竿吗?” “我说了,卖没了。你要想买五十的也行,我过几天去进货,到时候拿一根回来。” “嘉乐哥哥,你要不要再哭一下?” 小丫踮着脚尖儿,小声问道。 “你个小傻瓜。” 刘嘉乐长这么大,自然知道谁好骗,谁不好骗。 这老板的样子,一看就带着一副精明样。 再说也不能说自己为了葬父买鱼竿钓鱼啊。 嘉乐只好领着小丫灰溜溜的从供销社里出来。 “小丫妹妹,你为啥站着不动,你走啊。” 嘉乐上前拉小丫,小丫唯唯诺诺的说道:“嘉乐哥哥,你能给我五块钱吗?” “嘿,原来你还是个小财迷。” 嘉乐一边从口袋里翻出五块钱,一边嘟囔道:“反正那蚂蚱也是你编的,那五块钱就当你的加工费了。” “好的,谢谢!” 小丫拿着五块钱,折返回去。 店老板吃完面条,拿着碗走出了吧台。 看见这两个小孩又回来了,不耐烦的说道:“我就跟你们说了,现在没有五十块钱的鱼竿。不行你们回去,跟你们爸妈再要点。” 小丫抬着头,眨着眼睛,轻声说道:“阿姨,我不买鱼竿了,这个花多少钱?” “你要买头花啊,这个?” 顺着小丫手指的方向,店老板拿下那朵最大的红花。 “这个十块。” 小丫搓着衣角,眼神怯懦的说道:“可是我早上听你跟别人说,这个卖五块……”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挺能讲价的。” 店老板看是小孩来买,想糊弄她一下,没想到当场被拆穿。 她也不害臊,狡辩道:“早上那不是熟人吗,才卖五块。正常都是卖十块的。” 小丫一摊手掌。 “可是我只有五块钱。” “哎,你个小孩子也不容易,我就卖给你吧。你记得下次家里大人要买啥东西,领到我这来买。” 店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把红色头花放到小丫手里。 从老供销社里出来,小丫捂着小兜,脸蛋红扑扑的。 “小丫妹妹,你那头花给我看看。” 嘉乐在一旁搓着手,一脸八卦。 “这是我要送给姨姨的,不给你。” 小丫虽小,心里也藏着小九九。 嘉乐哥哥是谁,可是破坏大王。 她可害怕嘉乐哥哥把头花弄坏了。 “小气鬼,喝凉水!” 嘉乐筋着鼻子,做着鬼脸。 “嘉乐哥哥,咱俩现在去哪儿?” “回家呗,只希望我爹没发现,把鱼竿的事情忘了。” 刘嘉乐撇着嘴,这话说出口,自己心里也没底。 两个小孩没走几步,只见一个高瘦的男生站在马路对面,眼里含笑。 “走,小丫妹妹。” 两人过了马路,走到男生面前。 嘉乐热情的打着招呼:“不是孙阳,你吃农家肥了?几个月没见咋长高了呢?” “刘嘉乐,你才吃大粪了!” 和嘉乐还是孩子一样的模样不同,孙阳已经长出了青色的胡须,声音也变得沙哑难听。 小丫看着眼前的小哥哥,和去年领着她打鸟时,没有几分相似了。 “嘉乐,我说刚才听见集市里谁在嚎,果然是你。” 孙阳眼里含笑,身子也不停的颤抖。 “哥们儿,我那叫做为了钱财不择手段。” 嘉乐一扬脑袋。 “你就不怕村子里有人来赶集,把你在集市上的事儿说给你爸妈听。” “我帮小丫哭呢,我又没哭我自己。” 小丫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刘嘉乐。 刘嘉乐尴尬一笑。 “孙阳,这都放假了,你咋不回村子里找我玩。” “嗨,咱都初中生了,谁玩小孩子的游戏。” 孙阳头一扭。 “走,我领你上台球厅看看,今天新到了一批游戏机!” 第150章 游戏厅 “嘉乐哥哥,咱们两个不回家吗?” 刘嘉乐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太阳刚偏到一边,时间还早着呢。 “没事,我妈他们俩得晚上能回去呢,咱俩天黑之前回家。” 嘉乐领着小丫,跟在孙阳身后。 他们拐进了一个小胡同里。 “孙阳,烟呢。” 走进台球室中,只见几个穿的流里流气的小伙子围在台球桌边,屋子里充满了台球不停碰撞的声音。 小杰穿着皮夹克,上面挂着几条铁链子。 一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把烟递给小杰,孙阳笑着伸手说道:“哥,你看我都帮你跑腿了,能不能给我一根。” 小杰打量着孙阳旁边格格不入的两个人,抽出一根递到孙阳手里。 嘴角一歪,嘲笑道:“孙阳,你咋还和小孩子玩在一起。” “那是我哥们。” 孙阳拿出打火机,点烟的动作还有点生疏。 刘嘉乐也不服的扬起脑袋。 “哥,我也上初中了。” “行,初中生。” 小杰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你说你是初中生,你敢抽烟吗?” “我咋不敢。” 嘉乐好面子,被这话一激,接过小杰递过来的烟。 “哥们,火借我用一下。” “不是嘉乐,你也会抽?” 孙阳递过打火机,一脸惊讶。 “好像谁不会似的。” 把烟叼在嘴里,随着香烟冒出红色的火光,一大口白色的气体灌进嘴里。 嘉乐呛得直咳嗽。 “呵。” 小杰冷笑一声,把头转到一边。 “哥们,不会抽别勉强,你还得练。 ” “谁说我不会抽。” 嘉乐咳嗽的功夫,烟已经燃烧完了一半。 他把烟放在嘴里,又猛吸了一口。 看着嘉乐哥哥痛苦的表情,小丫踮着脚尖,一把扯掉了他嘴里的烟。 扔到地上,踩了一脚。 “卧槽。” 孙阳瞪大了眼睛,这一根烟还挺贵的。 一大口烟含在嘴里,嘉乐眼睛憋得通红。 最终还是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我第一次抽也这样,多抽抽就好了。” 孙阳站在一边,有些笨拙的夹着烟卷。 一说话,一股白色的烟雾从嘴里飞了出来。 小丫双手叉腰,小眼睛瞪得溜圆。 嘟着嘴巴说道:“嘉乐哥哥看起来很难受,让嘉乐哥哥难受的东西就不是好东西!嘉乐哥哥以后才不抽!” 刘嘉乐把小丫拽到身后。 自己好不容易融入了大人的社会,这小丫头明摆着不是绊脚石吗。 “这小丫头还挺厉害。孙阳,你领他们去看看游戏里吧,毕竟那么小,我们打台球再给怼飞了。” 听到这话,嘉乐心里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他们是说小丫小,还是他小。 “走了。” 烟屁股扔在地上,孙阳勾住了嘉乐的肩膀。 在台球室的一侧,摆放着几台崭新的游戏机。 它们已经插上了电,一个男人正在做调试。 看着孙阳几个人过来,男人递过去一个塑料小筐,里面装满了游戏币。 “你们玩一下吧,如果哪儿有问题,我再调试。” 别说小丫,嘉乐也是第一次见游戏机。 拿着游戏币不知道该往哪投。 孙阳做着示范,笑着说道:“也就是新机器回来,我哥让咱们免费玩。你知道吗,等到游戏厅开起来,一块钱只能买四个币。” “一块钱四个币,我都能买十块泡泡糖了。” “嘿,你看你这话说的,哪有游戏刺激。” 随着音乐响起,里面的人物动了起来。 “我跟你说啊,这个按钮是跳,这个是出拳……” 看着游戏机屏幕,小丫目不转睛。 家里的电视是黑白的,她很少看见彩色电视。 可这屏幕里的人物是彩色的。 它们就像藏在机器里的会活动的娃娃,活动时虽然身子有点僵硬,可通过外面的按钮就能控制的。 小丫看的新奇,嘉乐玩的激烈。 两个人玩着玩着,就忘了时间。 婶子连着两天帮着割稻子,春花心里感激。 她比划着让婶子到家里吃晚饭。 婶子推脱半天,见推脱不了。 对着春花说道:“那也行,咱俩晚上一起做,随便弄点啥,吃上一口。” 眼看饭做好了,春花指了指婶子家。 “我去喊那两个小孩吃饭。” 婶子刚一起身,又被春花按回了椅子上。 春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去。 婶子割完自己家稻子,才帮春花来割的。 难得坐下来休息一会,也懒得动弹,便不再推脱。 春花走到婶子家门口,见里面乌漆抹黑。 她伸手去拉大门上的门闩,上面竟然上锁了。 “啊!” 她对着黑漆漆的屋子里喊了几声,也不见屋里有人回应。 春花趴在杖子上,朝着屋子里看去,电视也没光。 难不成这两个小孩出去了? 春花胸口一闷,一阵心慌。 还是这两个小孩压根就没回来。 “我擦,钥匙还是我早上放的位置。” 婶子被春花叫来,摸向大门旁边的破瓦。 她平时就喜欢把钥匙藏在下面。 大门打开,两人直奔屋门而去。 果不其然,屋门也被锁头锁着。 “这俩孩子哪去了?” 眼看天已大黑,婶子也变得焦急。 春花指了指村子里,不是这两个小孩子还在村子里玩吧。 两人一个去村东头,一个往村西头去。 看着孙阳家亮着灯,婶子走了进去。 孙阳妈妈应该也是刚回来,正淘米做饭。 看着婶子进来,站直了身子。 “嫂子,我家嘉乐找孙阳玩来了吗?” “你找嘉乐呀,我家孙阳说要补课,这周就没回来。” “行,那你忙。” 婶子从孙阳家出来,继续寻找。 迎头撞上了张奶奶。 “你家嘉乐是初一1班的吧。” “他哪班的,我都忘了。” 婶子心里着急,胡乱的回应着。 “我家大外孙女是初一1班的,好像跟你家嘉乐是同学。” 看张奶奶还东扯西扯的聊着天,婶子着急的说道:“大娘,我先不跟你说了。我找我家嘉乐呢,那死孩子不知道跑哪去了。” “你家嘉乐?” 张奶奶声音中带着惊讶。 “你家嘉乐不是住宿了吗,我今天下午去看大外孙女的时候,还在镇上看见他了!” 第151章 给他们一个完整的童年 “你说啥?” 婶子眼睛瞪得溜圆。 刘嘉乐那个小王八蛋不是说回来看电视吗,咋跑镇上去了。 “就是看见他了,还和孙家那小子在一起。” “孙阳啊。” “对啊。旁边还跟个小不点,看背影应该是春花家的吧,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 “大娘,你跟我说说,你在哪看见的?” 镇子上路灯昏暗,台球厅里灯火通明。 混混早就吃过晚饭,靠在案板边上,嘴里叼着牙签,打着屁(瞎聊)。 “你说那几个小孩子,玩了一下午,也不知道累。” 小杰嘴角一勾,阴阳怪气的说道:“别管人家教小孩子,他们叫‘初中生’!” “两个初中生领个小学生,他们这一下午也不尿尿。” 小四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大伟。 “还不是你给他们的游戏币。再说那叫什么小学生,那是你未来老婆。” 小杰也跟着打趣道:“你还担心他们不尿尿,用不用给你未来老婆换个尿片?” 大伟被逗的有些恼怒,嘟囔道:“你们当个人吧,她还是个小孩子。” 小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还是初中妹子好玩,有那种不要脸的,你请她吃顿饭,就陪你钻被窝。” 他看着小杰,脸上挂着坏笑。 “你弟今年不是上初一了吗,给哥几个介绍几个。不要那种没发育,又扁又平的。” “小孩子你也敢玩,你那是犯罪。” 大伟皱着眉头,声音不悦。 “卧槽,你以为现在的初中生,有几个没被开过苞。再说家丑不可外扬,那帮瘪犊子怕着嘞。老子和谁在一起,那都叫自由恋爱。” 小杰乐的身子发抖。 “你那还叫自由恋爱,我看你那叫白嫖。” “别说这话了,你们这几天看见狼狗了吗?” 狼狗虽然有时候一根筋,可比起这群骚包,还算是正常一点。 “你别说狼狗,老七老八都不见了。听说是上了不该上的人,被弄了吧。” “所以你们也别总得瑟,悠着点。” 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大伟走到游戏机旁边,一把夺过了游戏币。 “都八点了,你们饭不吃,家也不回了?” 嘉乐猛的惊醒。 “哥,你说八点了?” “你看看外面。” 嘉乐看着门外漆黑一片,顿感不妙,拉着小丫往外跑。 可刚跑出了台球厅,就看见一群人在街上寻找。 嘉乐猛的缩了下脖子,里面还有他的爸爸妈妈。 婶子一眼看见了刘嘉乐。 本来急得满头大汗,眼里更是怒火中烧。 “诶呦。” 嘉乐捂着耳朵,瞄着身后,小声说道:“妈。你别在外面打我,我怕我哥们看见。” 婶子一言不发,三叔脸更是阴沉的可怕。 “叔叔阿姨,你们可以管管他。刘嘉乐在学校不听讲,总被点名。” 嘉乐倒吸一口凉气,斜眼瞪着徐佳佳。 “行,孩子找回来就行,你们两口也别太生气了。” 张奶奶在一旁安慰着。 她知道刘嘉乐找不到了,也跟着来到了镇里,还找来了大外孙女帮忙一起找。 “对了,有次刘嘉乐不听话,老师拿粉笔打他。他下课把老师的粉笔都掰碎了。” 徐佳佳继续在一旁告着状。 嘉乐在心里给这姑奶奶求了千遍万遍,可她就是不闭上嘴巴。 三叔和婶子攥着拳头,脸色铁青。 甚至强忍着愤怒,温柔的说道:“行,小姑娘,我知道了。谢谢你跟我一起找这个小畜生。” “妈,你才是小畜生。” 当着自己同学的面,刘嘉乐不满的嘟囔道。 虽然母亲不说话,刘嘉乐赶忙闭上嘴巴。 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母亲被气的越不想出声,挨在自己屁股上的巴掌就越疼。 小丫扯着春花的衣角,也不敢出声。 借着路灯的灯光,小心翼翼的看着春花的脸。 她从来没见过姨姨表情这么严肃过。 回到家里,门被重重的关上。 看着父母可怕的表情,嘉乐大声嚷嚷道:“是小丫,她要去镇上玩,所以我才领她去的!” “她去台球厅是吧。” 三叔憋了一路,听嘉乐往别人头上扣屎盆子,眉头紧皱,声音威严。 嘉乐吓得一哆嗦,小声嘟囔道:“后……后来遇到了孙阳,是孙阳让我去的。” “你还推脱给别人。” 三叔怒火中烧,解开裤腰带。 “爸,你别打我,我知道错了。” 母亲打他算是小打小闹,可自己亲爹一动手,那可真是下狠手。 嘉乐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 可后背一硬,退到了墙边。 三叔抓着嘉乐,一个皮带抽在身上。 “刘嘉乐,上个初中你以为你长大了是吧,你还去台球厅,你想当个混子是吧?” 嘉乐疼的抱着脑袋,缩着身子。 哭着大声嚷嚷道:“我不是想当混子,我就是第一次去。” “你等一下。” 婶子按住了三叔抽皮带的手。 嘉乐以为找到了救星,哭着大喊:“妈!” 谁知婶子一把捏住了他的脸,凑到跟前闻他嘴巴里的味道。 她一把松开刘嘉乐。 眼里似乎要喷火,呼吸也变得急促。 “刘嘉乐,你还敢学混子抽烟是吧?” “行,你是一样好的不学,你就学坏的。” 三叔手气的发抖,皮带落下的更加用力。 “爸,我真不是故意要去的!我把你的鱼竿弄丢了,我和小丫去镇上卖草蚂蚱,是想给你买个鱼竿!” 烟就抽了两口,台球室就去过这一次,就被这一顿抽打,嘉乐越想越委屈。 他抹着眼泪,大声辩解道。 三叔回头,看了一眼门后。 原本放着鱼竿的地方,果然空空如也。 “刘嘉乐,你不光不学好,你还把我的鱼竿弄丢了?” 要是知道解释出来得到了反效果,嘉乐这话肯定会咽进肚子里。 谁知三叔更气了。 春花家中,安静的可怕。 小丫跟在春花身后,小声嘀咕道:“姨姨,我错了。” 几次道歉,见春花还不理她,小丫憋着嘴巴,哭了起来。 春花心疼,可不能心软。 这么点的小孩就敢乱跑,不和家里说。 或许真像婶子说的那样,她该把小丫打一顿。 为了找这两个孩子,辛苦劳作了一天,晚上回来却滴水未进。 春花更怕他们两个被人贩子拐走了。 那股焦虑愤怒恐怖不安,变成了一股无名之火。 “姨姨,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小丫抽泣的声音,如同点燃火药桶的最后一点火花。 春花拽过来小丫,让她趴在自己腿上。 对着她的屁股打了下去。 第152章 红花 春花照着小丫的屁股刚打了一下,小丫就浑身颤抖,呼吸急促,嘴里念叨着:“求求你了,别打我。” 春花心里一紧,把小丫抱在怀里。 她是真急,是真气。 可看着小丫恐惧的样子,也是真心疼。 小丫不停的抽泣着,眼神迷离,嘴唇发紫。 春花吓了一跳,忙用手掐她人中。 可是小丫身子不听使唤的抖动着,看着春花的眼神里也满是求生的欲望。 春花摸着小丫的小手,她的小手凉的可怕。 那个年代也没有呼吸性碱中毒的概念,春花吓得不知所措。 她只知道小丫的身子再冷下去,就真的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赶忙脱掉小丫的衣服,用白酒搓着她的前胸后背和手心手背。 白酒接触皮肤火辣辣的,小丫看着姨姨拼命救自己的样子,急促的呼吸慢慢变得缓和。 最后,她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看着小丫的嘴唇变回了原来的颜色,春花感觉身体的力气被抽离,紧紧的把小丫抱在怀里。 眼泪落在小丫柔软的脖子上。 小丫轻轻的拍着春花的后背,小声说道:“姨姨,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春花的头放在小丫小小的肩膀上,她使劲的点了点头。 “诶呦,诶呦。” 嘉乐侧躺在被窝里,紧闭着眼睛睡得正熟,嘴里却时不时的传来呻吟声。 婶子和三叔瞪着眼睛,虽然给嘉乐打了一顿,消气了,可还是睡不着。 “他爸,你刚才不应该下那么狠手的。” 婶子摸着嘉乐渗出冷汗的额头,满是心疼。 “小树不修不直溜。” 三叔眯着眼睛嘟囔道。 “我今天不打他,他以后就会成为一个烟鬼。我现在不管他,他长大了也会变成一个混子。那时候就不是我打他了,是社会打他。” “我刚才看他的伤口了,怕是这几天都起不来炕了。” “那就跟老师说,给他请几天假。如果他没明白自己将来要做个什么样的人,给他送到学校也白扯,只会让他在歪路上越走越远。” 小丫缩着身子,躲在被窝里,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 春花用手磨平她的眉头,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发呆。 小丫来到这里已经一年多了,自己竟然和这个小小的人待在一起一年。 春花的手掌火辣辣的。 她们是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可自己为什么冲动。 她把小丫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春花眉头微皱。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词钻进脑袋里。 妈妈么。 她在无形中把自己当成小丫的妈妈了吗。 早晨起来,春花给小丫编着辫子。 两个小小的麻花辫挂在头发两侧,加上小丫肉嘟嘟的小脸,俏皮可爱。 小丫今天没直接去照镜子,而是摸向了自己的口袋。 “姨姨,你别动。” 小丫把红花样子的发卡攥在手心里,夹在春花的头发上。 小丫歪着脑袋,眼睛弯成了月牙。 “姨姨,你真好看。” 春花没看见小丫手里的东西,只感觉头上多了什么东西。 用手一摸,上面是稀碎的花布。 她照镜子一看,在鬓边多了一朵大大的红花。 “呃。” 春花不知道小丫在哪里弄来的,想把发卡摘下来。 小丫赶忙解释道:“姨姨,这是我买的,昨天嘉乐哥哥领我上镇上卖草蚂蚱赚的钱买的。” 春花心里一疼,眼里写满了感动。 如果小丫是为了给自己买礼物,才跑到镇上,那是不是自己昨天冤枉她了? 春花走到镜子前,打量着头上的红花。 身上的麻布衣服已经有点破旧了,嘴唇也因为昨天没睡好,有些发白。 只是鬓角的大红花异常妖艳。 “姨姨,送我上学去吧。” 小丫似乎把昨天屁股挨了春花一巴掌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拉着春花的手。 小丫心里清楚,屁股是肉做的,疼一下就不疼了。 可姨姨是爱她的,她不能把姨姨弄丢了。 走在路上,正好碰见送小孙子的张奶奶。 张奶奶黑着眼圈打着哈欠,显然昨天也没睡好觉。 她看着春花鬓角上的红花,打趣道:“春花,你是要当媒婆吗?还别了朵大红花。” 春花摸着红花,笑而不语。 管别人怎么说,这是小丫送给她的礼物。 “诶呦,妈我屁股疼,我后背疼,我浑身都疼。” 嘉乐趴在被子里,侧着身子看着电视,嘴里不停嘟囔着。 婶子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明明过了这小半个月,嘉乐身上的伤早就好了,还天天喊疼,难不成伤了筋骨? “刘嘉乐,你站起来,我看看。” 婶子越想越焦躁,想去掀被窝。 嘉乐把被子拽的紧紧的,嘟囔道:“还不是你们两口子打的,我都起不来了。” “刘嘉乐,母鸡都没有你能趴窝,别磨叽了,赶紧起来。” “我还是不是你的亲儿子啊,你都不爱我了。” 一看母亲又要发火,嘉乐瘪着嘴小声嘀咕着。 “我爱你,我爱你行了吧,你赶紧给我起来!” 看着母亲又要掀被窝,嘉乐赶忙说道:“那我要吃软软的面包,qq弹弹的火腿肠。” “你看你妈像不像面包和火腿肠?” “那我就不起来。” 嘉乐嘟着嘴,把头转向一边。 “在炕上趴了半个月了,你爱起不起。” 婶子嘴上说着,心里也着急。 拿了五块钱放在炕边上。 “你要吃就自己去买,不吃就算了。” 嘉乐假装费力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费力的穿好衣服,拿着钱,一瘸一拐的朝着外面走去。 婶子在窗台上趴着往外瞄,果不其然。 这小兔崽子没装多大一会,一到马路上就像个跳马猴子一样窜走了。 “这个小逼崽子,果然是装的。” 婶子攥起了拳头,喃喃自语道:“刘嘉乐,等你回来的。” 已经进入了深秋,嘉乐在屋子里猫了那么多天,没走几步,就缩起了膀子。 远处传来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 嘉乐加快了脚步,心里念叨,还是当个小孩子好。 远处的地里,一群小孩子在草垛上蹦蹦跳跳。 张明明从缝隙里探出个脑袋,对着小丫说道:“小丫,你看我这秘密基地好玩吧!” 第153章 躲猫猫 “嗯!” 小丫的脸红扑扑的,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稻子打完,稻草被码成一摞一摞的。 围成一个个大大的圆圈,像一个个堡垒。 赵刚穿着红色的毛衣,快速的从稻草上滑了下去。 消瘦的脸蛋红扑扑的,远看像只猴。 他玩的满头大汗,提议道:“咱们玩个游戏吧。” “啥游戏?” 李想刚要再爬到草垛上,突然停住了。 楚婷婷和钱佳佳也看向这里。 赵刚大大的眼珠子滴溜一转,说道:“咱们玩捉迷藏吧。” “成,咱们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当鬼。” “那不好玩。” 赵刚打断了张明明的话,继续说道:“正好咱们三个男生,三个女生。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一伙,都被找到就算输。” “那手心手背?” 李想撸起了袖子。 “我和楚婷婷家离得近,我要和楚婷婷一伙。赵刚,你就和钱佳佳一伙。” “行,那我就和小丫一伙。” “不是,我凭什么要和钱佳佳一伙?” 李想不满的嘟囔道。 “因为你离钱佳佳家近。” 赵刚捂嘴偷笑。 “哼,我不跟你们玩了,我要回家。” 钱佳佳一听遭了嫌弃,抱着膀子,撅起了嘴巴。 “行,咱俩一伙就一伙。一会,你可跑快点。” “我肯定比你快!” 钱佳佳筋鼻瞪眼。 “来,咱们三个男生石头剪刀布,谁输谁当鬼!” 三轮过后,李想小声嘟囔道:“要是和楚婷婷一伙,我肯定也能赢。” 钱佳佳叉着腰,大声嚷嚷道:“李想,你说啥!” “你们别说了,赶紧闭上眼睛数数!” 赵刚一边往前跑,一边扭头大叫。 “小丫,我给你推上去。” 钻进稻草垛里,小丫抓着稻草往上爬。 张明明伸着小手,推小丫的脚。 一米多高的地方有一个缝隙,看着小丫钻进去,张明明才拍着手上的灰,低下头去。 “张明明,你不上来吗?” 张明明狡黠一笑。 “赵刚说两个一起找到才算输,我藏别的稻草垛里去!” 张明明说完,探着脑袋钻了出去。 远处还传来两个小孩不熟练的数数声。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三十,三十一……” 李想也被钱佳佳带跑偏,数了两个数才反应过来。 他一脸嫌弃的说道:“钱佳佳你别数了,还是我自己数吧。” “我就要数,三十二,三十三……” “张明明,你干嘛?” 稻草垛里,两个小孩身下铺了一层稻草,正趴在上面说悄悄话。 一看张明明钻进来,赵刚声音不悦。 张明明脸上露出一抹坏笑。 “不行就咱们三个藏一起吧。” “你滚犊子吧你,赶紧出去,一会来找了。” 张明明被骂了一句,悻悻离开。 楚婷婷嘟囔道:“赵刚,你说脏话,我要告老师!” “婷婷,你看咱俩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赵刚打着大人腔。 “再说这仨女生里,就你最好看。小丫瘦的像个杆,钱佳佳凶的像条狗。就你最好了。” 女生不管多大,都爱听夸奖的话。 楚婷婷果然喜笑颜开,把赵刚刚才说脏话的事情抛到脑后。 “等咱俩长大了,你给我当小媳妇。” “我可不想跟你结婚,你瘦的像只猴。” 楚婷婷眼睛瞪大,一脸嫌弃。 “那我就多吃点,长胖点。” “我也不要嫁给一个胖猴。” 赵刚被怼的欲哭无泪。 小声嘟囔道:“婷婷,你能不能别说我像只猴。” 楚婷婷一脸认真的解释:“可是赵刚,你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猴啊!” “你又数错,刚刚都数到八十九了,你咋又蹦回了六十!” 李想自认为勤奋好学,一百个数早就学会了。 可被钱佳佳带偏了几次,彻底恼怒。 他大声喊道:“钱佳佳,你就是个大笨蛋,我不跟你玩了!” “哼,我稀罕跟你玩。” 钱佳佳气鼓鼓的,也抱着膀子转到一边。 “那咱俩还玩不玩了?” 两人僵持了几分钟,李想率先服了软。 钱佳佳还在气头上,大声嚷道:“不玩!” “哼,不玩就不玩!我回家了!” “我也回家。” 两个小孩气鼓鼓的走出了稻田地,只有在草垛里的四个小孩还傻乎乎的躲着。 “李想,我刚要找你们玩,你咋回来了?” 朱小虎脖子上围着一条厚毛巾,刚出村子,就看见了气呼呼的李想。 “他们还在草里藏着呢,你去找他们吧。” “不是,你这咋的了,你不是和赵刚一起玩吗?” 朱小虎刚从赵刚家出来,是赵刚他奶奶说的。 “还有楚婷婷,张明明和刘小丫,你去跟他们玩吧。” “刘小丫啊。” 一听到小丫的名字,朱小虎瞬间灌满了一肚子坏水。 赵刚在草垛里藏了半天,也不见李想他们两个来找。 悄悄的从草里钻了出来。 一眼望去,只有稻田地里摞起来的草垛,哪里有李想二人的影子。 “他们咋还没过来找呢?” 楚婷婷也从草里钻了出来。 “这两个大头鬼,不玩也不说一声,估计回家了。” 赵刚生气的嚷嚷道。 “婷婷,咱们两个也回家吧。” 他们两个没走几步,就看见躲在草垛后面撅着拉屎的张明明。 “我去,张明明,你不藏猫猫,还撅这里拉屎!” 赵刚指着张明明,一脸坏笑。 “张明明,你真讨厌。” 楚婷婷跟在赵刚身后,看到眼前的一幕,忙用手挡住眼睛,把头转向一边。 “不是,你们不躲着,看我拉屎干啥。” 张明明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攥着一把干草。 声音都在发抖。 果然,人在拉屎的时候最弱小无助。 “躲鸡毛,赶紧把屁股擦了,咱们走吧。李想他们俩都走了。” “我说我蹲着拉了半天,咋没找过来,他俩走了?” “别说了,赶紧擦屁股,脏了婷婷的眼睛!” 张明明赶紧擦好屁股,快速提上裤子。 三人朝着大路走去。 赵刚说道:“我爸借了碟片,僵尸片,你俩跟我一起回去看。” 楚婷婷缩着膀子。 “要看你俩看,我可不看,我胆小。” “没事的,我保护你!” “你像个猴似的,我都怕演到恐怖的地方,你窜树上去。” 楚婷婷可不吃这一套,看着赵刚谄媚的样子,只想怼他。 “哼,不看就不看,那咱俩看。” 在背地里说他像猴,赵刚忍了。 可在同伴面前,不管几岁,男人总是要面子的嘛。 “行,咱俩去看。” 张明明挠着脑袋,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阳光照在草垛上,暖暖的。 小丫在缝隙里趴着,早就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第154章 草垛起火 朱小虎只知道他们在地里玩,走出村子,才发现这几个小孩竟然从自己家地里走出来了。 朱小虎和张明明本来就因为抢书包的事情不对付,看着张明明,叉着腰大声喊道:“你凭啥上我家地里玩?” “那是你家地?又没立着你朱小虎的牌子。” 张明明也不甘示弱。 赵刚一心想回家看僵尸片,打着圆场说道:“行了,朱小虎,我们不玩了。我爸租了碟片回来了,一起上我家看僵尸片?” 朱小虎扫视众人,莫名其妙的来了句:“就你们几个?” 赵刚不满的嘟囔道:“他们都回家了。” “他们都回家了,你们也回家吧。” “僵尸片?” “不看。” 看着朱小虎严辞拒绝,赵刚也没再邀请。 几个小孩朝着村子里走去。 “他们都回家了吗?” 朱小虎看着草垛,喃喃自语。 明明赵刚说里面有刘小丫。 朱小虎来的这一路,可没看见刘小丫的影子。 “刘小丫,你真回家了?” 朱小虎脸上挂上一丝坏笑,小声说道:“你们不是爱藏猫猫吗,刘小丫,我来找你喽。” 刺鼻的呛味钻进鼻子里,小丫猛的咳嗽了起来。 自己陷入迷雾之中,身下是燃烧的火苗。 小丫吓的朝着缝隙里钻去,稻草下面已经燃烧,变空了不少。 她随着上面的稻草,一起跌了下去。 烟雾之中,仿佛有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眼里含笑。 “救救我。” 小丫被呛得头晕眼花,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想抓住救命稻草。 “刘小丫,让你惹我,烧死你。” 朱小虎手里还拿着打火机,把草垛点燃,可费了他不少的劲。 毕竟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雨,草都还有点发潮。 要不然,也不会弄出这么多烟。 看着小丫从烟雾中走了出来,朱小虎吓的往后跑。 可没跑多远,脚下黏糊糊的。 低头一看,踩到了屎上。 他把脚在地上使劲蹭着,谁知小丫已经追了过来,一把就拽住了他脖子上的围脖。 朱小虎正因为踩屎气急败坏,被小丫一拉,重心不稳,也倒在地上。 这不倒还好,一倒,地上的屎蹭了一裤腿。 小丫也被朱小虎的摔倒,带着摔在了地上。 看着妈妈新给他买的围脖还被小丫拽着,朱小虎气急败坏,想蹬小丫一脚。 没注意到脚下有个坑,左脚刚举起来,右脚滑进坑里。 只听嘎巴一声,朱小虎再次跌倒在地上。 右脚歪歪扭扭的斜着,发出钻心的疼。 “我去,谁家烧荒了?” 嘉乐啃着面包,在路上闲逛。 躺了这么多天,早就身子发酸。 他可不想那么快回去,要么就得上学,要么还得装病。 可那浓烟滚滚,又不太像是烧荒。 嘉乐朝着烟冒的方向走去。 “小朱媳妇,我刚才从你家地前面路过,我看你家堆的稻草着了。” 老马蹬着自行车,车上还挂着一些熟食,显然刚从镇上回来。 “不是,前几天刚下过雨,我家稻草着了?” 朱嫂子趁着天好晾着被子,听老马一说,眼睛瞪得溜圆。 “你赶紧去看吧,烟老大了。” 朱嫂子朝着冒烟的方向看去,果然是自家地的方向。 “明明,你还看上恐怖片了,你也不怕做噩梦。” 张奶奶站在门口,对着张明明说道。 张明明目不转睛的看着僵尸在电视里蹦跶,好像没听见一样。 “没事的,我在家呢。” 赵奶奶拿着青色毛线,打着毛衣。 “你说谁家,这冒烟咕咚的。赶上这天烧荒,不知道湿稻草不好烧吗?” “我刚才从路上来的时候听说,是老朱家起火了,朱小虎他妈正往那头跑。明明,你们刚才是不是在朱小虎家地里玩儿来着,幸好你们现在没在那。” 张明明突然转身,瞪大了眼睛。 声音颤抖的说:“奶,你看见小丫了吗?” “你今天早上不是找小丫玩去了?” 张明明突然嘴巴一咧,带着哭腔说道:“奶,我把小丫忘了,我们回来时,小丫应该还在朱小虎家的草里。” “可他家草着火了呀?大孙子你先别急,我领你去春花家看看,没准小丫回来了。” 张明明抹着眼泪,跟在张奶奶身后。 赵奶奶也放下毛衣,关掉电视。 “奶,我正看着呢。” 赵刚不满的嘟囔道。 “可坏菜了,咱们也去看看。” 赵奶奶不理会孙子的抱怨,拿起了放在柜子上的钥匙和锁头。 春花正在园子里摘豆角,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温降的猝不及防。 园子里剩下的一点蔬菜要在霜降下来之前摘下来,不然霜一打,就不好吃了。 看着两个老太太领着孙子急匆匆赶来,春花直起了身子,眼里满是询问。 “那个啥,春花呀,你家小丫回来了没?” 春花摇了摇头,指了指张明明。 早上明明是张明明把小丫找出去玩的。 “那可坏了,春花你别摘了,赶紧去看看吧!” 张奶奶快步走进园子里,抢过春花手里的竹筐。 张奶奶接下来的话,让春花寒毛倒立。 “春花呀,老朱家地里着火了。刚才他们几个孩子在老朱家地里玩,小丫她没回来呀!” 春花心里一紧,看着冒烟的方向,赶紧跑出了园子。 “不是,你们两个玩火干什么。” 嘉乐皱紧眉头,要不是他眼尖,看见地上躺着两个小孩,小丫和朱小虎就被浓烟呛死了。 小丫最小,吸进去的一氧化碳最多,半眯着眼睛,身子已经不听使唤了。 朱小虎还好一点,被嘉乐拖着,脚还不停的蹬着,想蹭下来上面粘着的屎。 “咳咳咳。” 浓烟也不少钻进嘉乐的鼻子里,嘉乐呛得直咳嗽。 他也只比他们俩大几岁,拽着两个小孩往后走,早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小虎!” 听到身后传来大人的声音,嘉乐两手一松,坐在地上。 春花等人也紧跟其后的跑了过来。 两个老太太见小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以为是烧死了,捂着孙子的眼睛,远远的看着。 春花一把把小丫抱在怀里。 嘉乐呛得不停的咳嗽,催促道:“哑巴姐姐你快点,小丫快被呛死了!” 第155章 区别对待 老马正骑着自行车在路边看热闹,朱嫂子扶着朱小虎蹦到跟前。 一把把朱小虎扶到老马的后车座上。 “老马,你快蹬啊。小虎,把住你马叔后腰。” 老马仍抻着脖子张望,不为所动。 “我说你呢,老马,我家小虎呛烟了,脚还扭到了,赶紧给他送到周医生那里去。” 老马把头转过来,看了一眼紧紧抓着自己的朱小虎问道:“我是他爸爸吗?” 这话给朱嫂子造蒙了。 她焦急的说道:“肯定不是他爸呀。” “对呀,我肯定不是他爸呀。” 老马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又不是他爸,你命令我干什么呀?” 这话给朱嫂子怼的哑口无言。 眼看春花抱着小丫走到跟前,老马说道:“再说这丫头看起来比你家小虎严重,你让小虎先下去,我先把春花家的小丫头送到卫生院。” “不是,都是孩子,凭什么呀?小虎,你就坐上面不动。” “嘿,我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 两个老太太也凑到跟前。 张奶奶劝说道:“你看你家小虎都精神了,春花家丫头还昏迷着呢。再不赶紧治,怕一会不行了。” “就是就是,凡事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小虎妈,你就赶紧把小虎扶下来。” 春花耽误不得,抱着小丫往村子里跑。 看朱嫂子僵持不动,老马一抻脖子,也跟着犟上了。 “你不下来也行,咱们就僵持着。反正难受的是你家小虎。” “你……” 朱嫂子气的脸色煞白,一边搀扶下小虎,一边咒骂道:“什么个东西,就看我们老朱不在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看春花也不是个正经玩意,你俩有一腿是吧?” “小虎妈,你别这样。” 张奶奶看不下去了,捂住了张明明的耳朵。 朱嫂子瞪大眼睛,跳起来,指着老马的背影骂。 “你说他们没一腿,他为啥帮助春花?” 趁着小虎下来的功夫,老马已经把自行车蹬了几米远。 此时,正停在春花旁边。 “春花你上来,两轮的怎么也比你跑的快。” 小丫已经昏迷不醒,无法把住老马的后腰。 春花只能抱着小丫,坐到后面。 “你坐稳了!” 老马知道春花着急,上坡骑不动时,直接站起来蹬。 村卫生所里冷冷清清,毕竟来一趟医院就得花钱。 小病在家挺着,吃两粒药。 大病才来打针输液。 看着春花抱着昏迷不醒的小丫钻进办公室,周医生吓了一跳。 她赶忙询问道:“这孩子咋了?食物中毒了?” 老马跟在身后,喘着粗气。 “周医生,她是被烟呛的。” 刚才蹬的太用力,老马现在的腿都在发抖。 “烟呛的?一氧化碳中毒?你赶紧把他抱到病房里。” 农村冬天烧炉子,有时候通风不畅,有个头疼脑热都了不起了。 周医生没见过中毒这么严重的。 她赶忙扒开小丫的眼睑,拿手电筒照了下。 “村子里没有吸氧机,我先给她打点激素,看能不能缓解点。” 医生把激素药注射在输液瓶中,对着小丫的手背拍了半天,才找到血管。 刚一扎上,朱嫂子扶着朱小虎也走了进来。 “不是,小朱媳妇,你家朱小虎怎么了?” “还不是被烟呛到了,脚又崴到了。” “不是,这俩小孩,怎么都被烟呛到了?我看看。” 周医生刚一靠近,只觉得朱小虎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他干嘛去了?” 那股恶臭透过棉布口罩,钻进鼻腔里。 周医生的声音中带着责备。 “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在地里拉了泡屎,我家孩子踩屎上了。” “妈,我单腿站着累。” 虽然被母亲搀扶着,朱小虎也是蹦了一路才到这里。 “你赶紧先坐床上。” 朱嫂子扶着朱小虎,往旁边的床上蹦去。 “停,你先别做!” 周医生赶忙伸手拦了下来。 “你孩子生龙活虎的,没啥事。回去换条裤子,换个鞋子再来。” 朱嫂子脸色一沉。 “都是被烟呛到了,凭什么你给春花家孩子打点滴,说我家孩子没事?” “妈,我不想打点滴。” 朱小虎盯着小丫手背上大大的钢针,发怵的缩着身子。 “因为春花家孩子严重,你家孩子没事!” 医生离着几米远,那股臭味真是让她头痛欲裂。 “我家孩子没事就没事,如果我家孩子回去换衣服,真出事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周医生惊愕的张开了嘴巴,半天才说出话。 “小朱媳妇,那你想怎么样啊?” “你要是没药了,就把这丫头手背上的拔下来,给我们家小虎扎上。” “妈!” 朱小虎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他可害怕扎针。 可这一声呼唤并没有唤醒母爱,反而让朱嫂子更加疯狂。 “你也是,你也是。我看你们都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区别对待!周医生,你不拔是吧?我拔。” 朱嫂子说着,快步走到小丫的病床前。 “老朱媳妇,你别闹了。” 春花挡在小丫跟前,老马挡在春花跟前。 “我说春花哪里弄了个孩子,原来是你的种啊。” 朱嫂子瞪着眼睛嘲讽。 眼看老马攥紧了拳头,周医生大声呵斥道:“行了!小朱媳妇,你要给你孩子也打点滴是吧?你跟我签个协议,我可以打,但是如果出现什么副作用,我概不负责。” “周医生,什么叫你概不负责?你不给我治,我家小虎出事了,我让你偿命。你要是给我治不好,给我治出事了,我照样让你偿命!” “卧槽,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老朱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老马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气呼呼的嘟囔道。 周医生也被气的浑身发抖。 她指着外面说道:“你有找我治疗的权利,我也有不给你治疗的权利,请你出去!” 朱嫂子把朱小虎按在床上,沾了屎的鞋使劲一蹬,飞到小丫病床前。 朱嫂子梗着脖子说道:“一个是点滴,一个是腿。你要是不给我们治,我们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你……” 老马指着朱嫂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也给我闭嘴,回头我就告诉马超他妈,你和春花之间的事!” 第156章 倒打一耙 看着小朱媳妇无赖的样子,作为乡村医生的周医生,还真不能拿她咋样。 再说都是一个村子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只好妥协的说道:“那你把鞋拿出去,给他裤子脱下来。” “妈!” 看着秋裤被脱下来,露出两条胖乎乎的大腿。 朱小虎扯着衣服,挡着腿根。 裤腿触碰到扭伤的关节,朱小虎疼的嗷嗷直叫。 医生戴好手套,凑近一看。 虽然没了裤子,腿上还沾着淡淡的臭味。 “有点疼,你最好按着点。” 朱嫂子也没啥好犟的,骨头扭了就得复位。 她一把薅住了朱小虎的胳膊。 只听嘎嘣一声响。 朱小虎惨叫出声。 “行了,这几天让他悠着点,别蹦别跳。你们可以走了吧?” “怎么行了,我说了周医生,我们小虎也被烟呛到了。” “行,我给你准备药。” 周医生直接往输液瓶里兑了点消炎药,反正自己往里弄点啥小朱媳妇也不知道。 只要打进身体里,不死人就行。 她现在也没什么医德可讲了,毕竟和小朱媳妇,没理可讲。 直到点滴扎进身体里,朱嫂子才安静了些。 只是苦了朱小虎。 明明可以不挨这一针的,硬是被强势的母亲按在床上打上点滴了。 “爸,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朱小虎坐在凳子上,啃着猪蹄,满嘴流油。 “今天现卤的,你赶紧吃,吃完筋就不疼了。” 老朱接到媳妇电话,天没黑就从镇上赶了回来。 对着朱小虎说话和蔼可亲,可看向媳妇,就满是埋怨。 “家里怎么带孩子?小虎咋还能脚崴了?再说咱家那稻草还留着卖呢,你咋不看着点,还能着起来?” 夺命三连问,问的朱嫂子怒火中烧。 “不是,你还指责起我来了。你天天就知道杀猪,一年有几天呆在家里?” “还不是为了工作,为了养家糊口。不然靠着那点地,咱们喝西北风去啊?” 老朱也不甘示弱。 “我就问你,小虎腿是怎么弄的?稻草是怎么烧的?” “你问小虎去啊,我在家里晾被子,我哪知道!” 朱嫂子怀里抱着晒了一天的被子,重重的扔在炕上。 “小虎,到底咋回事?” 朱小虎心思熟络,那把火肯定不能说是自己放的。 又想着小丫昏迷,死无对证,大声嚷嚷道:“爸,你不知道那些小孩子,跑咱们家草垛上玩去了!我去赶他们,别人都跑了,就小丫死皮赖脸的还呆在那。” 朱小虎顿了顿,捏起了小拳头:“我妈给我买的围脖,小丫想抢,我一跑,踩到了屎,扭到了脚。谁知道小丫还从兜里拿出了个打火机,说要烧死我!” 老朱也是一根筋,没听出里面漏洞百出,反而攥紧了拳头。 朱嫂子拱火道:“就是,你总不在家,我们孤儿寡母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咧嘴大哭起来。 “刘春花那个王八犊子和她家那死孩子一起欺负小虎,你给你爸看看,你身上被洋辣子蛰的疤!” 老朱拽过朱小虎的胳膊,猛的把袖子撸了上去。 看着上面坑坑洼洼的伤疤,满眼心疼。 “就说今天,明明小虎和春花家的死丫头一起被烟呛了,我求着老马,让他领着咱们家小虎去看一看,老马把我赶下来了。他转头拖着春花去卫生所了!” 老朱的关节嘎吱作响。 朱嫂子继续诉苦道:“就连村里的周医生,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说啥都不给小虎治疗,小虎差点死里头了,还不是我求爷爷告奶奶……” “行,你别说了。” 老朱大脑发烫,感觉身体里的火焰不停燃烧。 “什么我别说了?还不是你总不在家,别人可着我们娘俩欺负,你还不让我们娘俩说了!” 朱嫂子越说越激动,仿佛一切都变成了真的。 “你去哪儿?你又想把我们孤儿寡母抛下是不是?” 看着老朱走出门,朱嫂子赶忙追了出去。 老朱回头,表情阴冷。 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要钱,算账。” 昏暗的灯光下,春花坐在炕边,不停的抹着眼泪。 她搓着小丫的小手,打进去几瓶点滴,针孔已经青紫。 周医生说了,一氧化碳中毒是个特别可怕的病,即便是小丫清醒了,三天之内仍然可能会有危险。 可是小丫现在还没清醒。 春花差不多一天没吃饭,没喝水,嘴唇干裂,脸色发白。 可就是挪不动步子,喝不进去。 房门咣当一声响,一阵风吹了起来。 春花木讷的转头,只见老朱阴沉着脸出现在屋子中。 “啊……” 春花哭腔中带着嘶哑。 老朱可不吃这一套,他现在怒火中烧。 指着春花破口大骂道:“你个哑巴,平时都是别人欺负你,你还欺负上别人了!我看你可怜,不跟你计较,你还骑在我家头上拉屎是吧?” 春花被骂的发蒙,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别跟我装,你是啥人我还不知道!” 春花摇头苦笑,她真想问问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我看看是哪个死丫头手欠,抢我家小虎围脖,还烧我家稻草!” 老朱都快步走到炕边上,看着昏迷不醒的小丫愣了一下。 “就这小逼崽子是吧,欺负我家小虎,给我家小虎弄了一身的疤!” 老朱说着,伸手去拽小丫。 春花终于听出了个大概,明白自己又被人泼脏水了。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眼看老朱的手就要触碰到小丫,春花疯了一样,使劲把他朝着后面推去。 “你个死娘们,你还有脸推我?” 老朱撸起袖子要打春花,只见春花也撸起了袖子,洋辣子在上面爬过的疤痕清晰可见。 她把胳膊肘快要怼到老朱的脸上。 春花想告诉老朱,她已经受到了惩罚。 “呵,行。” 春花身上的疤痕,甚至比小虎胳膊上的更触目惊心。 老朱冷笑着,停止进攻。 他双手叉腰,厉声说道:“我算你狠,不过我家的稻草和小虎的医药费你得赔吧?” 春花摇头。 小丫的性格她是知道的,她怎么可能抢高自己一头的朱小虎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拿打火机放火? 老朱指着春花的鼻子,横肉直飞。 “你个哑巴不认账是吧?给我拿出一千块钱,不然我要你和那死丫头好看!” 第157章 你别怕,我来了 别说一千块钱,就连是小丫放火这件事情,春花也不会认。 看着春花不动,老朱威胁道:“别以为你是个女的,我就不敢打你。在我面前,人和牲口没两样,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往脖子上一捅,就嗝屁了。刘春花,你想试试吗?” 春花气得浑身发抖,瞪着老朱眼里满是怒火。 老朱长得膘肥体胖,要是打架,肯定打不过。 让她拿钱,春花也没钱拿。 “你他妈拿我话当放屁是吧?” 狠话都撂出来了,看春花还没动弹,老朱更是气急败坏。 他一个健步走到前面,拽住春花的头发。 使劲往旁边甩去。 春花吃痛,跌在地上。 眼看老朱捏住了小丫的脖子,春花惊恐的从地上弹起,扑到小丫身上,用牙咬老朱的手腕。 “你他妈。” 老朱把春花推到墙边,反手捏起春花的脖子。 看着春花脸色通红,眼神涣散,才松开手。 “刘春花,这是你逼我的。老子是来要赔偿的,不是要你命的。你没钱是吧?” 老朱这些年在屠宰场,杀了太多猪。 自然知道人没猪结实。 也没算下死手。 不然按照他的力气,掐死春花就像弄死一只小猪崽。 老朱环视四周。 恶狠狠的嘟囔道:“你他妈是真穷啊,我想搬点东西,都不知道能搬点啥好。” 他看到了九成新的沙发和柜子上的黑白电视机。 “沙发看起来不错,可是我拿不走。” 老朱走到厨房,拿起挂在墙上的菜刀,对着沙发砍了下去。 春花摸着脖子上的勒痕,眼含泪水,却不敢上前。 老朱发泄了一通,把菜刀扔到一边,又搬起了黑白电视。 这是春花家唯一的家用电器。 春花起身,上前阻止。 “你他妈。” 老朱对着春花猛地一推,春花跌坐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柜子角上。 “你记住刘春花,我今天拿的,是我理所应当拿的,这是给我媳妇和我儿子的赔偿!” 春花捂着脑袋,手黏糊糊的,听不真切。 老朱的身影变成两个,又变成了一个,又变成了两个,最后消失了。 郑晓拿出手帕,想擦指虎上的血。 却见指虎上干干净净。 郑晓嘴角一扯,冷哼一声,把手帕又塞回兜里。 自从有了软肋,都下不去狠手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看着上面显示李生的电话,郑晓眉头微皱。 “喂,李哥,” “赵哥让你弄的人,弄好了吗。” “还不肯签。” 电话里面传来李生大笑声。 “郑晓,这不是你的办事效率啊,心软了?” “你知道我是个嗜血的怪物,再等等。” “行,那你快点,赵哥那里催呢。” 郑晓从车上下来,回到破旧的仓房中。 几个混子拿着钢管站在两旁,中间坐着几个眼神惊恐的男人。 “征地是好事,你们赶紧签了吧,我也不想动手。” 郑晓坐在椅子上,转着桌子上的笔。 其中一个男人小声嘟囔道:“你们哪里是征地,是喝我们老百姓的血。就那点征地钱连租房子都不够,我们要是签了就没家了啊。” “哥,都僵持两天了,咱们动手吧。” 一个混子摩拳擦掌,急不可耐。 这可不是他认识的郑哥。 郑晓把笔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站起身子,手插在裤兜里。 “打什么打,熬呗,熬死这帮活爹。” “那今天晚上的饭……” 郑晓拍了拍混子的肩膀,脸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笑。 “当然给啊,你还想饿死他们啊。” 郑晓摸着指虎,走出仓房。 只听身后混子们窃窃私语。 “郑哥为啥还不动手,不是被条子盯上了吧。” “估计他是谈恋爱了。” “靠,谁敢和郑哥谈恋爱,不是疯了?” 郑晓嘴角上扬,笑容咧到耳根,大骂道:“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别瞎猜,我不动手,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们听着就行。” 至于是什么道理,郑晓也不是太清楚。 他脱下指虎,放进兜里。 看着远处的天空。 大概是那个软肋吧。 郑晓心里想着,脑子里满是春花的身影。 索性钻进车里,朝着春花家开去。 春花坐在炕边上,头发凌乱。 鬓角的血早就干涸,血把头发粘在了一起,紧紧的贴在头皮上。 只有鼻子下面喘出的气,才证明她是个活人,不是个木头。 春花表情木然,面如死灰。 家里唯一值钱的两个东西,一个被抢走,一个被砍烂。 而她最在意的小丫,昏迷了三天还没有醒来。 车灯钻进院子里,冷风吹过春花脸颊。 郑小呆愣在原地。 自己也就十几天没来,春花家怎么了。 手指摸着被砍的破烂不堪的沙发背,郑晓一步步朝着春花走去。 直到走到春花旁边,春花也像是没发现她一样。 “小嫂子?” 郑晓弯腰,仔细端详着春花的脸。 只见春花眼睛红肿,表情木讷。 眼里无光,仿佛半睡半醒。 再看春花鬓角,一大块血痂。 纤细的脖子,青紫一片。 一阵心痛的感觉涌上心头。 郑晓眉头微皱,抓住春花的肩膀。 急切的问道:“小嫂子,你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春花眼里的木然变成委屈,两滴眼泪顺着眼角流到下巴上。 “小嫂子别哭。” 看着春花这样,郑晓快要碎掉了。 他青筋暴起,触碰着春花肩膀的手却异常温柔。 春花慢慢的闭上眼睛,斜靠在郑晓的胸口上。 眼泪如同雨点般。 “你别怕,我来了。” 郑晓的手指划过春花青紫的脖子,落在她受伤的鬓角。 手指轻轻划过上面的血痂,郑晓眼神通红,仿佛在滴血。 他把春花的头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温柔低哑。 “小嫂子,别怕,我来了。” 春花在郑晓怀里哭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正常人的表情。 她拉着郑晓的手腕,像是看救命稻草一般。 把郑晓的手放在了小丫的身旁。 “这丫头脸色不对,小嫂子,你是想让我救救她吗?” 春花用力地点了点头。 郑晓二话不说,一手抱起昏迷的小丫。 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春花的手。 车子开到了县城的医院里,医生对小丫进行简单的检查,埋怨道:“你们怎么当父母的呀,孩子都昏迷了,也不知道送到医院里来!” 春花自责的低下了脑袋。 却感觉手被郑晓攥的更紧了。 “要是刚出事的时候来好治,你让我现在咋治啊。” 医生上下打量着春花。 “现在只能上高压氧试试,一次三百,最少得做十个疗程,你能负担得起不?” 春花赶忙点头。 就算现在手里钱不够,就算她去借钱,也得给小丫治。 “那你先交个一天的,回去筹点钱。我再开点滴的药,这孩子熬不住了,快点。” 医生快速写下缴费单,递给春花。 可春花急着出来,手里哪有钱。 “小嫂子,你在这坐一下。” 出了急诊室,郑晓把春花按在椅子上,抢过收费单,朝着缴费口走去…… 第158章 这个疯狂的男人给的安全感 医生看着收费凭证,嘟囔道:“明明有钱,还不第一时间送来救治,你们这对父母可真是的。” 春花站在一边,惊讶的看着郑晓。 他竟然把十个疗程的费用都交了。 那可是几千块钱。 郑晓望着春花,一脸宠溺。 小声说道:“小嫂子,我说了,有我在,你别怕。” 春花赶忙低下了脑袋。 这可是她一年半的收成。 这次又欠郑晓一个大大的人情。 看着小丫躺在病床上,被护士推走,春花稍微松了一口气。 “高压氧要一个小时,一会儿做什么检查,护士会通知你们,你们可以出去了。” 郑晓一把拽过春花,推到医生面前。 “医生,你给她也看看吧。” 春花忙用手捂住鬓角的伤口。 “没事的,这不结痂了吗?就是皮外伤。” 顺着春花手指的缝隙,医生拿着棉签轻轻粘了一下。 她盯着春花的脖子说道:“以后你们两口子有啥说啥,也别打架。脖子里有大动脉和气管,很脆弱的。” 郑晓心下一紧,手搭在春花的肩膀上,低声笑道:“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打她。” 医生自然不信,两口子打架,打进医院里的看的多了。 只是这话听的春花头皮发麻。 默默的把郑晓的胳膊从肩膀上放了下去。 谁要这个疯子疼。 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春花半眯着眼睛,打着瞌睡。 “小嫂子,你睡会儿吧。” 郑晓抚摸着春花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几天的担惊受怕加上悲伤愤怒,让春花早就精疲力竭。 她紧闭双眼,发出微弱的鼾声。 脑袋一滑,向下滑去。 一双厚实的大手接住了她。 把春花的头轻轻放在腿上,郑晓温柔的眼神变得阴冷。 是谁,趁着他不在,欺负他的小嫂子呢。 躺在冰冷的椅子上,春花感觉腰酸背疼。 她猛地惊醒。 鼻尖还有郑晓身上的味道。 春花从椅子上爬起,郑晓厚厚的外套滑落在手心中。她坐直了身子东张西望,可不见郑晓的影子。 春花正着急时,一个宽大的身影走了过来。 “小嫂子,我还以为你得再睡一会。小丫头刚才出来了,我给送到楼上的病房里去了。” 一个姿势睡了一个多小时,春花早就手脚发麻。 加上这几天差不多滴水未进,一站起来,头晕眼花。 看着春花摇摇欲坠的样子,郑晓一把把她拦腰抱起。 “啊?” 春花挣扎着想要下去,郑晓难压嘴角,低声说道:“嘘!小嫂子,医院里的人可都睡觉呢。” 躲在坚实的臂弯里,春花脸臊的通红。 一直抱到了六楼病房,郑晓才把春花放下来。 春花赶忙跑到病床前,摸着小丫的小手。 药一滴一滴钻进小丫的身体里,她脸色好了些,只是眉头微皱,似乎在做着不好的梦。 “啪。” 灯被关上,春花错愕的回头看着站在门面的郑晓。 病房的门关的严严实实,看着郑晓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春花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这里可是单间。 “小嫂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看着春花的眼神,郑晓哑然失笑。 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只是一个…… 爱她的人。 看着郑晓走到床边,春花缩了缩身子。 她身子一僵,瞪圆了眼睛。 脚下一轻,又被郑晓抱在了怀里。 郑晓把她放在小丫旁边,像哄孩子一样抚摸着春花的额头。 眼神温柔的说道:“小嫂子你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趁人之危。好好睡一觉吧,药我看着。” 春花闭着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知怎的,这个疯狂的男人总能给她安全感。 春花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郑晓椅靠在墙边,看着这个软肋,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自己原本是无拘无束的豹子,咋就变成了被拴住的驴子。 电话响起,他走到走廊中。 里面传来混子急促的呼吸声。 “郑哥,我们弄明白了,嫂子和朱家有过节,八成是他家打的。” “行,人先抓着。” “要动手吗?” 郑晓眼神变得阴狠。 “先跟那几个放一起吧,哥的家事,自己来。” “我说小李,以前干的不挺干净利落的吗?你那哥们现在也不成了,都三天了,同意书还没有拿过来。” 赵镇长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等到老张退下来了,我还想让你顶上来呢。” “张哥的位置我咋能窥探,我还是喜欢农村那一亩三分地。” 看见赵镇长伸手,李生在一旁递着烟,举着火。 “那可不算一亩三分地,等到两个村子并一起了,可又有油水了。” “什么油不油水的,还不是靠赵哥帮忙。赵哥吃肉,弟弟我在一旁喝口汤。” “我能不能吃上肉,还不是得靠兄弟催着点。开发商要是找到别的合适的地方,咱们兄弟就喝西北风去了。” 镇长往烟灰缸里弹了两下烟灰,若有所指的说道:“以前你手下那小郑干事也没这么拖泥带水的呀,你找他聊过没?现在是不是有什么心理负担?” 郑晓的心思,李生自然知道。 赵镇长话里所指,李生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郑晓毕竟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李生打着马虎眼:“这不快奔三了,估计打不动了。赵哥如果还有那档子事,可以换个别人试试。” “别人可不成,我就欣赏郑晓的狠劲。是不是那方面不行了,力不从心了?不行就买点好药,补一补。” 李生顺着杆爬,也坏笑起来。 “我说这小子怎么总吵着腰酸背疼,原来是肾虚。” “你说的肾虚,可不是我说的。” 说笑归说笑,挣钱的营生摆在面前,赵镇长也猴急。 他表情严肃的说道:“你跟小郑聊聊,有啥心理负担跟他赵哥说说,能解决就解决了嘛。也让他把我的事当成事,赶紧解决一下。” 李生嘴上应着,出了镇政府大门,给郑晓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只听里面传来了惨叫声。 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只听郑晓在电话里面低沉的说道:“李哥,赵哥那事我解决了。” 第159章 我喂你 “行,你们回去得好好劝劝家里人,反正合同也签了,到时候我们派车过去,你们也别抵抗。” 郑晓拿出一支烟,塞到男人嘴里。 男人嘴唇抖的厉害,哪里叼得住烟。 烟落在地上,又赶忙捡了起来。 “哥几个,给别的兄弟也都递上烟啊。” 郑晓招呼着,混子们放下钢管,纷纷拿烟递火。 男人们双手颤抖的夹着烟,眼神惊恐的看着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的人。 郑晓蹲在那人旁边,用手使劲一掰那人的脑袋,露出老朱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脸。 老朱半眯着眼睛,看着郑晓蹲在自己身边,身子抖个不停。 “刚才那几下子是杀鸡儆猴,现在我该跟你算算我的家事了。” 郑晓拽着老朱紧贴头皮的碎发,猛地朝着地面撞去。 看着一抹殷红从鬓角流出,郑晓松开老朱的脑袋,手指滑落到他的脖子上。 双手用力的掐上,掐的老朱直翻白眼。 看着老朱奄奄一息,又猛的松手。 郑晓起身,拿出洁白的手帕,擦掉手上的血渍。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老朱,看着他像虾米一样蜷缩着身体,像猪一样痛苦的哀嚎。 “郑哥,他的气还足着呢。” 混子憋了几天,好不容易见到了红色。 各个摩拳擦掌。 “今天晚上放回去吧。” “不是郑哥,就放回去了?” 混子已经把钢管递到郑晓身前,却见郑晓已经把手帕塞回兜里,双手插兜。 混子眼神不解,这不是郑晓的极限。 郑晓扫视瑟瑟发抖的男人们说道:“你们在这三天了,也没人来找。心里放清楚点。也别多管闲事,保不齐下一个躺在这里的就是你们中的一个。” 男人们缩着脖子,烟早就燃尽,烫到了手指,才木讷地甩到地上。 “哥,咱们啥时候放他们走?” 男人们听到混子这么问,也都眨着恐惧的眼睛看着郑晓。 “晚上放回去吧,一会儿你买点菜,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至于那只猪……” 郑晓斜着眼睛看了老朱一眼,吓得老朱又抖了一下。 郑晓冷笑道:“他不是我们的客人,就饿着吧。” 小丫被推进高氧舱中,春花坐在病床上发呆。 早晨起来,郑晓就不见了踪影,只是放在桌子上的早餐还有余温。 现在也已经凉透了。 春花表情木讷,不知所措。 她该饿的,明明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可肚子也像失去了痛觉一样。 根本吃不进去。 郑晓走进病房中,看着原封不动的早餐,愣了一下。 “小嫂子,这都中午了,你还没吃饭?” 郑晓坐在春花旁边,歪着脑袋看她。 春花摇着头,所有的担心都写在脸上,食不下咽。 “我喂你?” 春花忙摇头。 “那……我嘴对嘴的喂你?” 春花猛的起身,眼神惊愕的看着这个流氓。 郑晓脸上却挂满了坏笑。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不行你就坐在我的怀里,我嘴对嘴的喂你。” 春花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捏紧拳头,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无语。 “小嫂子,你真好笑。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吗。” 看着春花摇摇欲坠的身子,郑晓一阵心疼。 他站起身子,把春花推到床上。 “小嫂子,你说你傻不傻。小丫头可要在医院里住十天,没等她出院,你先饿死了。” 看着春花仍不为所动,郑晓继续说道:“你不吃东西也成,那我就让医生给你开几瓶葡萄糖。看你这脸色不好,先往胳膊上扎个十瓶吧。” 春花又猛的从床上坐起。 “你躺着别动,我去找医生开。” 春花赶忙拽住了郑晓的手腕。 这个疯子,他肯定能干得出来! 春花拽过放在桌子上的早餐,扯开袋子,吃了起来。 郑晓扬起胳膊,抚摸着春花的头发。 春花怔了一下。 她知道郑晓对自己的感情,却不适应他对自己这么亲密。 毕竟郑晓是个疯子。 春花不敢直视郑晓宠溺的眼神,一边吃着包子,眼睛一边四处乱瞄。 直到落到郑晓的身体上。 黑色的外套里面,穿着白色的衬衣,上面还粘着一个黄豆大小的血迹。 春花放下包子,把沾着血迹的衣服捏了起来。 她说郑晓怎么早上不见了,八成是又去打架了。 看着上面的血迹,郑晓也愣了一下。 他明明那么小心翼翼。 对上春花质问的眼神,郑晓心虚的说道:“小嫂子,我要说今天早上去杀猪了,你信吗?” 春花猛地放开郑晓,这疯子还能去杀猪,该不会…… 看着春花眼神变得惊恐,郑晓伸着修长的胳膊,一把把春花搂在怀里。 下巴抵在春花头上,低声温柔的说道:“小嫂子,你放心。因为你,我会有分寸的。” 春花从郑晓怀里挣脱开。 她一定是疯了,竟然不抗拒这个疯子的好。 “我听说郑晓没动手,还是找了个有过节的,杀鸡儆猴。” 赵镇长手拿着同意书,脸上带笑,却声音阴冷。 “办事的时候夹了私货,这可不成啊。你说是吧,小李?” 就除了早上郑晓把同意书交回村委会,李生这几天也没怎么和郑晓说话了。 郑晓办事,李生从不过问。 没动手这事,李生都不知道。 他错愕的跟着陪笑,心里却暗骂这只老狐狸,八成是在郑晓身边也安插了眼线。 “小李,你别光顾着笑,你咋看?” “赵哥,咱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手都不干净。” 赵镇长把同意书放进抽屉里,看着李生,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嘛,谨小慎微,低调做事。我听说小郑身边多了阻碍?” 李生愣了一下,帮忙解释道:“郑晓的驴脾气咱都懂,只能顺着,不能逆着。再说什么阻碍,也就是一时迷了心窍,玩够了就回来了。” 赵镇长撇嘴摇头。 “现在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咱们得扫清一切阻碍。” “郑晓是只狗,它会咬人。” 李生嘴上骂着郑晓,实际上却是为郑晓开脱,里面不乏威胁的味道。 赵镇长脸上挂笑,慢悠悠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狗。狗敢咬人,打死就行。” 李生暗中捏紧拳头,额头上也出了一层冷汗…… 第160章 鸿门宴 “你把哑巴送回家了?” “对,幸好那小丫头好了,不然要了小嫂子的半条命。” 提起春花,郑晓嘴角上扬。 不过看着村长办公室里的一大桌子菜,郑晓眼中满是不解。 特别是李生刚打开的两瓶啤酒。 “郑晓,咱们哥俩好久没好好谈心了。” 李生把一瓶啤酒递给郑晓。 “李哥,现在可是办公时间,你不怕被人查?” “嗨,头上有树荫罩着,我不怕。来,干一个。” 酒瓶碰撞,两人喝了一口。 “李哥,你心里有事?” 郑晓望着李生,几天不见,李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生苦笑摇头,夹一口菜放进嘴巴里。 “不愧是我这么多年的兄弟,还是被你看穿了。” “老赵压你了?” “算也不算。不过兄弟,你对哑巴是真动了情?” 郑晓也不再否认。 “反正她和李大根又没有结婚,我不还有机会。” “兄弟,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人不配拥有爱情。” 郑晓听出李生的意思,他的忧心忡忡是和他有关。 “李哥你放心,我有分寸。” 李生轻叹一声,把头转到一边。 “你有分寸,可是别人不一定分寸。兄弟你知道吗,我们在底层挣扎,都是上面人的狗。” 郑晓面露微笑,眼神阴冷,抱着膀子问道:“所以呢,上面人要杀狗了?” 李生从桌子下拿上了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 放在桌子上,哐嘡一声。 看那形状,竟然是一把枪。 “这花生米是要给别人吃的,还是……要给我吃的?” 李生没回答,自言自语的说道:“兄弟你知道吗?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郑晓眼神不惧,只是声音中多少带点惋惜。 “干这一行的,早晚得吃花生米。没想到的是,咱们事刚做了一半,这花生米是你送给我吃的。” 李生看着郑晓,一脸认真的说道:“兄弟,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谁半路退出都没有活路。” “所以呢,来吧。” 郑晓闭上眼睛,举起双手。 “赵哥说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继续当他狗的机会?” “兄弟别这样,我真不想你死我手里。” 李生眼眶泛红,把头转到一边。 “所以呢,赵哥又要我干什么?让我在绳子上拴的更牢,万劫不复吗?” 李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兄弟,我说过,我们不配有爱情,我们更不能有软肋。” 郑晓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他摊开双手说道:“我现在就是有软肋了,宰了我啊。” “赵哥说了,你于心不忍,他帮你剔除软肋。” 郑晓一拍桌子,猛地站起。 “赵明那个王八蛋要对小嫂子干嘛?” “你还敢和郑晓在一起,郑晓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啊。” 赵镇长端着一杯茶,走到春花跟前。 他突然哑然失笑道:“忘了,你手绑着呢,喝不了茶。” 春花刚被郑晓送回家,后脚就被几个陌生人绑了过来。 一听眼前的男人说着郑晓的名字,看来这次又是和郑晓有关。 春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小郑的洁癖我知道的,他以前玩的花不走心。现在走心了,还想要什么纯粹的爱情,真好笑。” 赵镇长端着茶杯站在窗前,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哪有什么纯粹的爱情,既然他觉得你干净,想和你在一起。那我就让你变脏,让他嫌弃你。一个马仔怎么能有软肋。” 春花手脚被绑在椅子上,拼命的挣扎。 “今天我把你请来,也算是对他的一个考验。他把你弃了,可以,我留他活。他要是还放不下,那行,我让他死。” 春花瞪大的眼睛。 她以为郑晓是个疯子,可在这个视生命如草芥的疯子面前,郑晓还算是个人。 “当然,他的选择只关乎于他的生死,不涉及你将被破坏的命运。” 赵镇长慢条斯理地把杯子放在办公桌上,轻轻拍了两下手掌。 门开出一条裂缝,一条大黑狗摇着尾巴跑了进来。 他蹲在地上,手不停抚摸着黑狗的脑袋。 黑狗伸着舌头,摇着尾巴,一脸兴奋。 “小黑,不是一直想找条母狗,去吧。” 李生趴在桌子上,头上流血,在一旁,是碎掉的玻璃瓶。 他死死的攥着包着布条的枪。 “李哥,把枪给我。” 李生死死的护着枪,喃喃说道:“这一瓶子我挨了,枪不能给你。兄弟,我不能断了你的路。” “我有路可走吗?” 见郑晓上来抢,李生扯掉上面的布,枪口对准自己的喉咙。 “你抢,我死。” “行。” 郑晓举起双手,向后退去。 他俩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可毕竟也是人。 是人就会有感情。 何况在一起混了十多年。 “赵明那个王八蛋是吧,不用枪我也能弄死他。” 郑晓摸着兜里的指虎朝外走去。 李生突然大声喊道:“兄弟,你记得。如果咱俩再次相见,往前走,别回头!” 看着郑晓消失在门外,李生迷迷糊糊的拿起了电话。 对着电话里的人低声说道:“东西准备好了吧,开始吧……” “去啊,你个狗东西!” 看着大黑狗在春花面前摇着尾巴,不停的回头,赵镇长乐呵呵的骂道。 “狗终究是狗,当不成人。还得我帮忙。” 张镇长说着,上去拽春花的衣服。 突然,门被踹开。 郑晓阴沉着脸,一脸杀气。 “赵,赵哥……” 两个保镖捂着带血的脸匆匆赶来,郑晓早已跑到春花跟前,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看着春花身上有被撕扯的痕迹,郑晓的手在发抖。 “你们出去吧,我跟他谈谈。” 门被关上,赵镇长抚摸着身前的大黑狗。 喃喃自语道:“给你配个母狗也不中用,等着晚上吃狗肉火锅吧。” 大黑狗似乎听懂了一般,夹着尾巴呜呜直叫。 “看着没用的狗东西,有了软肋,就成了废物。” 赵镇长一脚踢到狗肚子上。 他笑容阴冷的看向郑晓。 “是不是啊,小郑?” 第161章 遗言 “小嫂子,没事吧?” 郑晓无视赵镇长,低头看着春花的眼睛,压抑中带着温柔。 春花抹着眼泪,轻轻的摇了摇头。 看见自己被无视,赵镇长气急败坏的说:“小郑,其实我挺器重你的。你知道你的选择将会带来什么。” 郑晓嘴角一勾,挂上残酷的笑。 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砰!” “既然你知道是死路一条,为什么还要做这种选择。” 郑晓一把搂住春花的肩膀。 “赵哥你知道,这是我的软肋啊。” “你糊涂,你真糊涂。” 赵镇长苦笑摇头。 “赵哥,你也挺糊涂的。” 郑晓说完,重新把春花按在板凳上。 低声温柔的说道:“小嫂子,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看着郑晓对着自己步步逼近,赵镇长呵斥道:“小郑,你要干什么?” 郑晓手背蹭了一下下巴,套上了兜里的指虎。 “赵哥你说了,我是狗,狗会咬人啊!” “你疯了!” 赵镇长已经退到了办公桌后。 “以前我跟着你拼命,现在我有能为了拼命的人了。” “大黑,你去咬他!” 看着郑晓已经到了跟前,赵镇长对着大黑狗踢了一脚。 那黑狗委屈巴巴的趴在地上,呜咽乱叫。 “来吧,看我这只狗咬人疼不疼?” 郑晓说着,一把翻过办公桌,抓住赵镇长的衣领。 “小郑,你松开我。” 赵镇长长得膘肥体胖,这一身子肉都是用脑子吃出来的,可不是用拳头吃出来的。 看着郑晓拳头抡过来,躲闪不及。 脖子处被划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小郑,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衣服上溅了血,赵镇长才没了居高临下的姿态。 “赵哥,你知道我不傻。我想要命,你能给我吗?” 看着郑晓的样子,是要拉个垫背的。 赵镇长身子一抖,钻到办公桌下。 声音颤抖的说道:“小郑,你走吧,以后咱们两清。我也不会找你的麻烦。” “你不是一心想升官发财吗,到阎王爷那你就升吧。” 郑晓攥拳,尖锐的指虎顶在了赵镇长的太阳穴上。 “嗯……” 只听郑晓发出一声闷哼,裤腿被鲜血浸湿。 赵镇长手里拿着一把匕首,面露凶相。 “你该死……” 赵镇长举起匕首,郑晓抬起拳头,显然是要同归于尽了。 春花坐在一旁,吓得手足无措。 看着郑晓面露凶光,赶忙从身后抱住了他。 郑晓愣神的功夫,腿上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赵镇长笑着嘲讽道:“你这软肋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至少能帮我要了你的命。” 郑晓回头看向春花,眼里也是痛苦和不解。 她善,他恶。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恶魔的生存法则。 虽然郑晓负了伤,赵镇长也没有把握能杀死他。 况且他也不能杀了他。 爬到这个位置,咋可能手上沾人命。 镇长猛的一推桌子,发出咣当的响声。 他们两个保镖闻声跑了进来。 春花早就把手缩了回来,看着郑晓沾满鲜血的鞋子和他眼中的痛苦,春花不知道刚才到底该不该伸手拦那一下。 可现在已经晚了,两个保镖手拿电棍,对着郑晓跃跃欲试。 忍着剧痛,郑晓一把拽住了还要补刀的赵镇长的头发。 本来就用脑过度,成了地中海。 仅剩的几根头发更成了软肋。 赵镇长捂着头顶,哎呦直叫。 指虎对着赵镇长的大动脉,郑晓威胁道:“不想你们老板死,给我让开。小嫂子,咱们走。” 走出镇长办公室,郑晓对着两个保镖说道:“你们进去,关上门。”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指虎扎进肉里,赵镇长早就疼出一身冷汗。 “你们赶紧进去吧。” 他还要再反抗,郑晓这个疯子真能给放血。 看着两个保镖照做,郑晓挟持赵镇长走了几步,猛地将他推开。 拉着春花的手,朝着外面跑去。 现在外面已经漆黑,镇政府的人早就下班,只有路上几个人来去匆匆。 暗红的血渍在昏黄的路灯下,变得漆黑一片。 坐在车里,郑晓因为失血过多,嘴唇发白,浑身颤抖。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攥紧了坐在副驾驶的春花的手。 郑晓有些哆嗦的说道:“小嫂子,我怕我会昏迷。如果你看我不动弹了,使劲掐我一下。” 眼泪滑落唇边,湿湿的。 春花使劲摇头,她不想这个疯子有事。 回到家中,小丫还在沉睡。 春花松了一口气,她经历的苦难,不需要这个小家伙知道。 郑晓脸色煞白,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这丫头还挺能睡的,我送你们回来的时候就睡着了。” 春花蹲在地上,轻轻的掀开郑晓的裤脚。 上面有两道深深的血痕翘向两边,仿佛张着面目狰狞的大嘴。 春花轻轻的在上面撒着药,小心翼翼的缠着纱布。 手背突然被郑晓的大手握住。 春花抬头,对上郑晓漆黑的眼眸。 没有了疯狂,只剩下惋惜,破碎和温柔。 “没用的,小嫂子。” 郑晓嘴里温热的气体吹在额头上,春花使劲摇头。 她拉开郑晓的手,在腿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伤口会愈合的,这个疯子也会好的。 “真的没用,小嫂子。” 郑晓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他心里清楚,赵镇长没追过来,并不是意味着放了他。 只是手上不想沾血。 而他,估计没有几个小时活头了。 看着春花执拗的要给他包扎,郑晓也没再阻拦。 腿上缠着有温度的纱布下地狱,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看着春花忙活完,郑晓用力一拉,让春花坐在他的身边。 郑晓按住春花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头也靠在了春花的头上。 拉过春花的手,十指紧扣。 郑晓喃喃自语,像是在说遗言,又像是在说遗憾。 “小嫂子,你想不到吧,沙发是我买的。被砍坏了,我还没来得及重买。” 春花惊愕的侧过脑袋,看着郑晓的下巴。 上面看不见一根胡须,棱角分明,原来他有那么完美的下颌线。 “我原本想跟李大根争一下的,看来我还是输了。他把你托付给了我,看来以后我要把你还给他了……” 春花抹着眼泪,她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可如果能让这个疯子安然无恙,她可以属于他…… 第162章 向死而生 “小嫂子,我原本想娶你的。可我是个混蛋,我突然发现,这些天的苦难都是我给你带来的。” 郑晓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可是笑着笑着,又流出了眼泪。 “也许我当初就不该答应李大根,不该招惹你。更不该让别人看出来,你是我的软肋。” 冰凉的眼泪落在春花的额头上。 春花抬头看着郑晓晶莹的眼睛,原来他也会哭。 “小嫂子,我活不过今天了。” 春花慌张的摇了摇头。 “小嫂子,你听我说,我真的会活不过今天的。以后的日子里,我不能照顾你了。少了我这个麻烦,以后你的日子会顺利很多。” 人该留个念想的。 春花起身,找出纸笔,在上面写下欠条,递给了郑晓。 就算是等着她还钱,郑晓也该活着。 郑晓把纸叠好,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半开玩笑的说道:“小嫂子,这欠条我收着。等到下辈子,我也不要你还钱,直接嫁给我吧。” 春花伸出一根手指,捂住了郑晓的嘴巴。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的,小嫂子,就当最后一次,你原谅我吧。” 郑晓慢慢抬起手,轻轻放在春花的脖子上。 春花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两滴眼泪。 两片嘴唇快要触碰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看来这个吻,只能等到下辈子。” 郑晓松开春花的脖子,毅然的站起了身子。 春花知道是来人抓郑晓了,她紧紧的攥住郑晓的手腕,使劲摇头。 “小嫂子,记得照顾好自己,我们下辈子见了。” 郑晓掰开春花的手指,朝着门外走去。 看着春花跟在身后,郑晓猛的回头。 “乖,不要跟过来。你还有小丫头,还有你自己,还有……李大根……” 春花流着眼泪,使劲的点了点头。 这是一场本就不该存在的感情,郑晓手不干净,或许这就是他的报应。 春花身子瘫软,蹲在地上。 眼泪打湿了水泥地面。 每个坏人都该得到报应,可为什么她的心那么疼? 屋子里还残留着郑晓的气味,可再也看不见郑晓的影子。 春花趴在窗户上,看着红色的尾灯慢慢变远消失不见。 她感觉脸蛋痒痒的,一摸,早就泪流满面。 面包车上郑晓被几人围着,坐在中间。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郑晓嘴角一扯,还真是讽刺。 “郑哥,你也是条汉子,竟然没跑。” 混子拿着一支烟,塞到郑晓嘴里。 郑晓眯着眼睛,轻叹一声。 有些惋惜的说道:“跟我混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狮子,以后他就是我们狮子哥。” 另一个混子抢先答道。 “狮子好啊。” 郑晓意味深长的看了狮子一眼。 就算名字再霸气,也不过是赵明手下的一只狗。 “郑哥,你不怕吗?” 毕竟他是赵镇长安插在郑晓身边的眼线,即使知道郑晓死路一条,还是不免胆寒心虚。 郑晓心狠手辣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狮子哥,一个快死的人,你跟他客气什么。” 坐在前排的混子不满的嘟囔道。 “你闭嘴。” 狮子霸气回怼,看着郑晓,又是满脸惋惜。 “郑哥,你真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子的。” 郑晓突然抬头看向狮子,眼神犀利。 “所以呢,你为了什么出卖我?” 狮子吓的一愣,摸向藏在身后的匕首。 郑晓没再进一步行动,而是看着漆黑的车窗外发呆。 喃喃自语道:“赵明那个王八蛋,车开了这么久,还真是怕我的死和他扯上关系啊。” 本来就是脑子别在裤腰带上,本来就是生死难料。 可比死更难熬的是,等着去死。 车又行驶了很长一段路,下了国道,钻进弯弯曲曲的小路中。 最后停在了山脚下。 郑晓被推下车,初冬的风真是冷的刺骨。 几个混混手拿匕首,把郑晓围在中间。 狮子一抬胳膊:“郑哥,上山吧。” 他们也不怕郑晓反抗,毕竟弄死一个没权没势的哑巴,比捏死个蚂蚁还简单。 而可笑的是,那个哑巴竟然是心狠手辣的郑晓的软肋。 钻进深山里,终于看到了些许灯光。 郑晓看着站在树林里的人,眼神中带着苦涩。 他突然笑着说道:“李哥,咱们好歹兄弟一场。让别人干吧,手上别沾血。” 没了那层布的包裹,手枪黑洞洞,明晃晃。 李生眉头紧锁,无奈的说道:“就像不能决定你的生死一样,我也毫无选择。” 郑晓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李哥,那一枪蹦在这里吧,兄弟不怕疼,怕死不干净。” “我会给你个痛快的,不过坑在前面,你再朝前走几步。” 看着枪口对准自己,郑晓举起双手。 大声说道:“咱们说好了,我死了,不许再找小嫂子麻烦。” “放心吧哥们,只要你从哑巴的世界里消失的干干净净,没有人会再去找她麻烦的。” “成。” 郑晓点头转身,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隔着自己不到两米处,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深坑。 “砰!”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郑晓应声倒在地上。 “李哥,把他扔进坑里,埋了不。” 看着狮子凑到跟前,李生把枪放在他的手里。 “赵哥的东西,还给他吧。” 这可是烫手的山芋,被发现,是要被抓起来的。 狮子赶忙脱下外套,把枪包裹了起来。 李生从旁边的树下拿起一瓶白酒,对着狮子说道:“你们可能理解不了十多年的感情,像咱们这种混的,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狮子哥,你和你的人先下山,给我一个小时吧,我送送郑晓。” 狮子挠着脑袋,受宠若惊。 忙说道:“李哥,你才是哥。” “不,你是哥。没了郑晓,你就是赵哥手里最大的打手了。赵哥他器重你啊。” 李生拍了拍狮子的肩膀,径直朝着郑晓走去。 “狮子哥,咱们埋去吗?” 狮子瞪了旁边的混子一眼。 地位一上升,当哥的感觉是真好。 又被李生夸赞了一番,狮子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样子。 “咱们以前毕竟也是和郑哥混的,送送就送送吧。走吧,咱们先下山。” 李生蹲在郑晓身边,在他旁边倒着白酒。 直到脚步声听不见,才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黑暗的灌木丛后,竟然钻出了几个男人。 “李哥。” 男人环顾四周,跃跃欲试。 “来吧,送郑哥最后一程!” 李生起身,让到了一边…… 第163章 他的墓地 “李哥……”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狮子等人回到树林里,看见李生正蹲在坑边,旁边还放着一个空的白酒瓶子。 李生双颊通红,用手捧着泥土,撒到坑里。 狮子拿着手电筒朝着坑里照去,只见郑晓躺在坑中,脸已经被泥土盖上了。 只是胸口的衣服被弹孔打穿,还残留着大片的血迹。 “李哥,节哀。” 李生看着郑晓,眼眶通红。 他声音哽咽的说道:“我亲手打死了我最好的兄弟,你让我怎么节哀?” “三儿,把李哥扶到一边。二牛,咱们开始埋吧。” 李生坐在一旁的树下,看着郑晓身上的土越来越多。 眼里写满了痛苦和绝望。 他又摸起旁边的一瓶白酒,猛的灌了起来。 “那条狗呢,处理掉了吗。” 镇长办公室里,赵镇长坐在办公桌后,脖子上还缠了一层纱布。 狮子立在办公桌前,回答道:“狗死了,我看见李哥亲自动手打死的。” “那李生呢,什么反应?” 赵镇长喝了一口茶,不像是在听人命关天的大事,而是像在听一个故事。 “李哥挺难过的,昨天晚上是我们扶着他下的山。” “呵呵,什么狗屁兄弟情谊,在利益面前,不还是一文不值呢。” “赵哥,你说让我顶替郑晓的位置,我要不要在李哥旁边盯着。” 赵镇长身子后仰,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李生没了郑晓,就是个没了牙齿的狗,翻不了什么浪花。况且手上沾血了,这辈子都得在我手底下摇着尾巴乞食了啊。” 看着赵镇长笑,狮子也跟着憨笑。 “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你就是我最器重的人。狮子你记得,要想成事儿,就不能心慈手软。以后兄弟们能不能吃上肉全靠你了啊。” 这饼画的又大又圆,狮子吃的很是开心。 他忙表忠诚。 “赵哥,我狮子对天发誓,一定把赵哥您安排的事情办得又快又好。就算是条狗,也不像郑晓那条野狗,我一定做个又听话,又锋利的狗!” 郑晓离开的一夜,春花噩梦连连。 把小丫送到了学校里,春花径直朝着另一个村子走去。 那里有郑晓生活的痕迹。 越靠近村委会大楼,春花心里越忐忑不安。 上了二楼,来到郑晓带他来过的那个房间,房门裂开一条缝,隐约之中,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靠着椅子,坐在桌子前。 春花愣在原地,不安的推开房门。 那人拿着白色的手绢,似乎在擦拭着什么东西。 郑晓。 阳光透过窗户,打在男人的身子上,熠熠生辉。 春花抹了一把眼泪。 她就知道这个疯子肯定会没事的。 春花快步的走进屋子里,她想问问郑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男人的注意,他猛的回头。 眼神里的惊愕一闪而过,转而轻叹一声,嘴角挂上一丝苦笑。 春花停住了脚步。 她看得真真切切,坐在椅子上的人不是郑晓。 扑通乱跳的心脏变得平静,她落寞的低下了头。 “郑晓指虎挺多的,你要不要拿一个防身?” 李生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指虎,尖刺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 “这个是郑晓最喜欢的,这个是他总用的,这个估计是血粘的最多的。” 李生把指虎拿起又放下,一个一个的跟着春花介绍着。 春花听不进去,泪珠在长长的睫毛上,晶莹剔透。 她不安地搓着衣角。 她想知道,郑晓真的死了吗。 李生看穿了春花的心思,把指虎放好,关上抽屉。 走到春花旁边,说道:“你想看看郑晓的墓地吗,走吧……小嫂子?”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春花的眼泪瞬间止不住的往下流。 随着车越开越远,春花紧张的攥紧了衣角。 肯定是那个疯子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他肯定会从土里蹦出来,然后欠欠的说道:“我回来了,小嫂子。” 树林之中,落叶枯黄。 春花站在土堆前,不知所措。 那不算是一座坟,只是比平常的地面高了那么一点点。 新翻的泥土上飘落了几片枯叶,春花觉得脖子凉凉的,抬头一看,下雪了。 春花看向一旁的李生。 李生耸肩说道:“我都不知道管你叫哪个嫂子了。反正郑晓就在里面埋着了,既然他喜欢你,你就陪陪他吧。我只领你来这一次,以后你就当没有见过郑晓这个人,忘了他吧。” 春花无力地蹲在地上,手捏起一把泥土。 她低垂着脑袋,湿润的泥土触碰额头,就像郑晓冰凉的眼泪。 没有送别,也没有墓碑。 那个疯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春花不知道自己对于郑晓的感情里面是否掺杂着爱情。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蹲在这里,哭的泣不成声。 “走吧。” 烟抽完了几根,李生在一旁提醒道。 春花擦干的眼泪,捧了一大捧泥土,放进兜里。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 把春花送回她的村子里,看了春花哭的红肿的眼睛,李生还是忍不住说道:“小嫂子,你和郑晓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为了护你周全死了,你得好好替他活着,忘了他。” 春花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回到办公室里,拿起桌子上郑晓的打火机。 李生也学着郑晓的样子转了起来。 他喃喃自语道:“以后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希望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往前走,别回头。” 旅馆之中,郑晓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他捂着肿胀的脑袋,胸口一阵发疼。 看着身上陌生的衣服,郑晓眉头紧锁。 上衣口袋里,似乎还有个硬硬的东西。 他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张身份证。 只是身份证上的人看起来好陌生。 “王子异……” 郑晓甩着有些肿胀的脑袋。 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像被清除了一样。 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自己明明和身份证上的人毫无相似,为什么的身份证会出现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郑晓看着上面的字,喃喃自语道:“我的名字真是叫王子异吗?” 第164章 郑晓失忆 “王子异!” 听着护士喊着自己名字,郑晓愣了下。 “王子异来没来?” 郑晓赶忙起身,朝着门诊室走去。 “怎么了?” 医生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穿着白大褂,脸被帽子口罩包裹,只露一双眼睛。 “医生,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失忆了?” “嗯。” “最近是否感觉身体不适或有其他器官病变?” 郑晓疑惑得摇头。 他都失忆了,哪里还记得。 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特别痛苦的梦。 “衣服往上撩点,我听听。” 郑晓衣服向上,露出紧致的腹肌和青色的纹身。 医生愣了一下。 还是把听诊器顺着衣服贴在胸口上。 触碰到胸前的伤口,郑晓疼的眉头微皱。 看着郑晓的样子,医生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八成是和哪个混子打架斗殴,伤了脑子。 听诊器没听出什么问题,他也不打算多嘴问一句郑晓胸口上的伤。 毕竟社会上的事,还是少打听的好。 “身体听着没什么问题,拍个脑ct看看。” 刚来到放射科门口,一个男人眼睛盯着报告,从身边匆匆而过。 郑晓猛的回头。 看那男人的背影熟悉,却又不记得了。 “你这伤口恢复的挺好的。” “可一下雪,我这腿还是有点疼。” 李大根撸起裤腿,小腿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很正常嘛,后安的不比原先的。你这还不到一年,还需要恢复呢。” “那需要恢复多久?” 要不是腿疼的实在厉害了,李大根也不会来到医院里。 “那不好说,主要得靠养。时间越久只能说疼痛感觉不明显,但是完全消失……” 医生撇嘴摇了摇头。 “片子里面显示你腿里没有积液,不碍事的,回去吃点消炎药。” 李大根拿着处方单匆匆离开,直到郑晓拿着片子回到诊室中,他的病历本还放在桌子上。 “李大根……” 郑晓看着上面的名字沉吟。 医生带一把把病历本拿到了一遍,对着郑晓说道:“那个是上个病人落下的,这个病历本才是你的,你是叫王子异吧?” 郑晓迟疑的点了点头。 医生拿着片子仔细查看。 “轻微脑震荡,问题不大。你真的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对。” “单从病理上来说,轻微脑震荡可能引起短暂的失忆,你先回去吃点药看看,如果记忆还没有恢复,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科。” “心理科?” “对,重大事故或者灾难,可能会导致人大脑发生应激反应,也可能会导致失忆。当然我不是专家,只是给你的建议。” 从医院里出来,郑晓不知道何去何从。 看着身份证上的地址,郑晓想找出真相。 “再过些天就立冬了,还不知道那个时候咱们在哪里跑着嘞。” 小餐馆里,桌子上放着两盘热腾腾的饺子。 老花把李大根面前加了辣椒的碟子拿了过来,换成自己没加辣椒的。 “天冷了,吃点辣的。” 看着李大根又朝着辣椒罐子伸手,老花索性把放辣椒的罐子拿到自己身边。 “你可别闹,现在吃什么药都得忌辛辣。” 李大根咧嘴一笑。 “花哥,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糙汉子,心细着呢。” “不心细可咋整,又没有婆娘管着。” 老花一瞪眼睛。 “今天花哥请客,敞开肚皮的造(吃)!” “可别。” 李大根忙摆手。 “今天让你陪我来医院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这饺子肯定得我请。” “成,那我就敞开肚皮的造。那就再来个十盘子的?” 老花为人豪爽,也不扭捏造作。 两人吃饱喝足,坐在车上。 等红绿灯的功夫,李大根抻着脖子,不停的朝着旁边的公交车看。 “咋的了?有美女啊?” 老花也把身子探了过来。 “不是,车上好像有我一个熟人。” “滴滴。” 后面车的喇叭急促的按着,老花这才反应过来,一打方向盘,朝着旁边转去了。 公交车也很快不见了踪影。 “不是,啥人啊。” 看着李大根还在看着远处发呆,老花询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李大根嘴上说着,心里泛起了嘀咕。 郑晓怎么在这里,春花她……还好吗? “你这沙发还遮一层布。” 婶子有几天没来了,手里端着满满一盘子饺子。 “小丫呢?” 春花知道自己说不明白,在小丫的本子上写道:“去她姑姑家了。” “小丫还有姑姑?” 婶子把饺子放在柜子上,一脸惊讶。 说实在的,昨天新嫂子来,说了她跟小丫之间的关系,春花也挺惊讶的。 表哥陈德胜结婚时,钱铁生一家来闹,春花就觉得蹊跷。 没想到新嫂子和钱铁生还有那么复杂的关系。 一个温文尔雅,一个无赖至极。 “今天冬至嘛,我一想你肯定就没包饺子。趁热吃,我来时走得快,还温乎呢。” 春花摇头,拍了拍肚子,她刚吃过饭。 “不过你那沙发好好的,罩上干嘛。” 婶子扯开布的一角,看见里面满目疮痍,惊讶地站直了身子。 “春花,你这沙发咋成这样了。” 春花苦笑摇头,她也不知道老朱发什么神经。 头上的伤口好了,可心里的恐惧还在。 她也不敢去找老朱理论,好在老朱也没再找她麻烦。 “唉,我也是多嘴问,肯定又是被哪个王八犊子欺负了。春花,你不是有对象吗,不行赶紧结婚吧。招个上门女婿也成啊。” 春花眼中的苦涩一闪而过,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又黄了?” 婶子惊讶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春花摇头,忙问道:“不是黄了,哪儿去了呀。” 春花指了指天上。 “死了?” 看着春花黯然神伤的样子,婶子赶忙捂住了嘴巴。 “不说那些了,赶明婶子给你介绍一个,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春花苦笑着摇摇头。 她所经历的两段感情,一个人间蒸发,一个埋入黄土。 她的心早就千疮百孔了。 “诶,要我说你跟小丫两个人过也挺好,省着受男人的气。小丫今天晚上不回来吗?” 第165章 冬至1 春花走到日历边,用手指了指下一页。 屋子里烧的热腾腾的,窗户的塑料布上挂了一层水蒸气。 “小丫,吃水果呀。” 宁宁拿着果盘,递给小丫。 “谢谢舅妈。” 小丫伸着小手,拿了两个小橘子,又放进了口袋里。 宁宁揪起小丫口袋的布,看着里面的东西,笑着说道:“这饼干和水果都是舅妈给你吃的,咋都藏到自己口袋里了?” 小丫被说的心虚,缩着脖子小声的说道:“我要留给姨姨吃。” “真是好孩子。” 宁宁把小丫搂在怀里,用头蹭着她的脑袋。 虽然在之前的之前她们就没联系过,可毕竟流着相同的血。 电视里动画片咿呀作响,宁宁站起身来,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去看看你舅舅,把饺子包成什么样了。” 陈德胜哪里干过活,面剂子擀的有大有小,饺子包的又长又扁。 不光围裙上,脸蛋子上都粘了些面粉。 宁宁看的直乐。 “宁宁,帮忙。” 陈德胜眨巴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行,我就来了。” 宁宁撸起袖子,接过陈德胜手里的擀面杖。 过了几日,郑晓还没有恢复记忆。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一院子的破铜烂铁发呆。 这是身份证上的地址。 是他的家? 对于这个地方,郑晓毫无记忆。 地上下了一层薄雪,月光下,晶莹剔透。 郑晓哈了下冻红的手,拉开房门。 屋子里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皮肤黝黑,稀疏的头发贴在头皮上,手里还拿着一个碗。 看着郑晓,愣了一下。 他有些局促的说道:“请问你是来卖废品吗?我最近不收废品了。” 这话也把郑晓问愣了,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他越过男人,不停的撒么着四处破败的房子,想从里面找到一点关于自己的记忆。 男人对着郑晓的反常举动也警觉了起来,捂着口袋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来我家干啥?” 既然没有记忆,就直接开口好了。 “我是王子异?” 老头愣了一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刚才说啥?” “我是王子异吗?” “你不是子异,你干嘛?你有病吧。” 老头眼神有些慌乱,把郑晓推出了屋子里。 郑晓冷哼一声。 “我就说我咋可能是王子异呢,呵呵。” 郑晓推门而出,留下老头一脸莫名其妙。 突然,房间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他爸,是子异回来了吗。” “你听错了。” 老头一边透过窗户瞄着这个行为奇怪的人,一边大声回答着。 回到院子里,郑晓又摸到兜里那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既然他不是王子异,就把身份证还给他吧。 郑晓想着,拿起身份证,放在窗台上。 老头看在眼里,没有出去。 等到郑晓出了院子,才推门而出。 看着放在窗台上的东西,老头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刚才没人进来吗?”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在墙边摸索着。 她带着哭腔说道:“下雪了,子异还没回来吗?” “你回去,回床上。” 老头搀着老太太,走进了门。 老太太低吟道:“我肯定是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子异回来了。这孩子不知道到哪去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再看见他了。” 这话说的老头心里难过,毕竟老夫老妻大半辈子,谁能看着爱人被病魔无情的折磨。 “子异刚才回来了,又出去了,我去喊他回来。你在床上坐着,别动啊。” 老头想着刚才行为怪异的人,八成是个傻子。 既然傻子说他叫王子异,那他就是王子异。 郑晓没走几步,只听后面有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然是刚才那个老头。 看着老头气喘吁吁的朝着自己跑,郑晓也停下了脚步。 “你有事吗?” 老头扶着郑晓的胳膊,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缓了半天才开口。 “你是王子异,你跟我回家吧。” “呵。” 郑晓冷笑一声,把头撇到一边。 刚才不承认,现在又承认,这不是糊弄傻子呢吗。 “我不是王子异。” 老头着急的直拍大腿。 “你就是王子异,就是我儿子王子异!” 郑晓盯着老头的脸,想从里面找出破绽。 可老头鼻子冻得通红,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泪水,竟不像是装的。 老头双手颤抖的从兜里拿出身份证,放回郑晓的兜里。 激动的说道:“你就是王子异,孩子,你跟我回家吧!” 老太太拄着拐棍儿倚在门边,她眯着眼睛。 青白色的眼睛里只能看见一丝光亮。 看着一高一矮走回院子里,老太太激动的往前走。 可是没走几步,就被凹凸不平的路面绊倒,摔在地上。 “老太婆,我说了让你在屋子里等着,你咋不听话呢。” 老头松开拽住郑晓的胳膊,扶起了老太太。 郑晓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心里嘀咕着。 这个老太太又是谁?自己的妈妈吗? “子异,你可算回来了。” 老太太站起身子,踉跄了几步,走到郑晓旁边。 粗糙瘦弱的手摸着郑晓的脸颊。 郑晓下意识的身子后退了一步。 老太太有些沮丧的说道:“小异啊,你几个月没回来了,连妈妈都不认识了吗。” 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两个老人,郑晓虽然毫无印象,可心里也不是滋味。 “走,回屋吧。” “对,回屋!” 郑晓走在前面,老头搀着老太太跟在后面。 屋子里黑漆漆的,头上的白炽灯一闪一闪。 郑晓看着炕上,上面放着发黑的被褥。 屋子里没打水泥,甚至还是土铺的。 “小异,你没吃饭呢吧。” 老太太拄着拐棍在探索,踉踉跄跄的摸到了放在柜子上的苹果。 “你先吃个苹果。” 郑晓看着烂了一半的苹果,把它放到一边。 “你吃,你吃啊。” “苹果都烂了,我去削一下。” 老头尴尬的把苹果拿在手里。 “老头子,今天是冬至吧。家里还有面吗。给小异包顿饺子吧,小异最喜欢吃饺子了。” “行,我看看。” 老头眼神复杂的看了郑晓一眼,朝着厨房走去。 第166章 冬至2 看着郑晓走进厨房,老头愣了一下。 舀起的半碗面又落回袋子里。 “你怎么了,小异?” 郑晓抱着膀子,头向旁边一歪。 “她怎么了?” “她……脑子里的瘤长两年了,压迫了视觉神经……” “咋不治?” 老头叹息的说道:“咋没治,可是病实在是治不好。治了两年,实在是没钱了,要不然也不能……也不能……” 老头声音越说越小,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我兜里还有点钱。” 郑晓不记得身份证是从哪来的,更不记得口袋里面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刚把一沓钱从口袋里掏出,老头赶忙说道:“小异,这钱你留着,你妈她已经扩散全身,活不了多久了。” 老头看着郑晓手里的钱,眼中写满了复杂。 如果当初老太婆刚发现这病时去化疗,如果当时有钱,是不是就不用这么难受了。 况且眼前的男人是不是王子异,他心里最清楚了。 他怎么能去骗一个傻子的钱。 “成。” 身后传来脚步声,郑晓回头,只见老太太已经走到自己身后。 手里拿着另外一个苹果。 “小异,这个苹果你吃吧。妈刚才放在眼前,仔仔细细的看了,我也一点一点的摸过了,没有烂的地方。” “好的……妈。” 老头错愕的看着郑晓。 老太太突然抹起了眼泪。 “妈这一辈子也没给你啥好条件,也没给你娶上媳妇,还拖累了你。小异,妈对不住你。” “没事。” 突如其来的亲情让郑晓陌生又尴尬,他搀着老太太回到了屋子里。 柜子上凌乱的放着几个苹果,每个上面都有大大小小的烂了的地方。 郑晓盯着手中苹果,只有这个,是完美无瑕的。 “小异,你在外面受苦了,快吃吧。” 老太太摸索着回到床边。 “这盘饺子是你的,这盘是我们俩的。” 小丫看着盘子里的饺子,捂着嘴直乐。 陈德胜委屈巴巴的说道:“凭啥你们的饺子那么好看,我的球球蛋蛋的。” “因为这盘子是我的巧手包的,那个盘子是你个笨蛋包的。” “所以你们更应该尝尝我的手艺,这可是我第一次包饺子。” 陈德胜说着,要调换两个盘子。 宁宁拿着筷子,打在他的手背上。 “老陈,你可别让我当着小客人面前跟你发火。” “成成成,自己吃自己包的。” 陈德胜夹起一个三扁四不圆的饺子放在眼前。 叹息着说道:“看这饺子的样子,真像我坎坷的人生啊。” 宁宁也被逗乐,把饺子推到一边。 “锅里还有我包的,你自己去盛,这盘饺子留着明天喂狗。” “咱家哪有狗啊?” 宁宁看了小丫一眼,捂嘴偷乐。 “这个当明天你的早饭。” “蒋宁宁,你才是小狗!” “陈德胜,你不是说你不吃?” 陈德胜把饺子又拽了回来,大口的吃了起来。 “我逗小丫玩儿呢,你看把这孩子乐的。” 小丫趴在桌子上,浑身颤抖。 长长的头发披在肩膀上,只露出两只小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 “今天冬至,出去喝一杯?” 老花跳下车,走到李大根身边。 “你不是说了,要戒辣戒酒。” “药还吃着呢?” 李大根苦笑。 “不是原装的,就是不成。” “妈,他们回来了!” 英子穿着花袄子,扎着两个大麻花辫。 小跑着进了屋里。 田妞端出两大碗饺子,寒风之中,冒着热气。 “田姐,你这啥馅儿的呀?” 老花扯着脖子打趣道。 “啥馅儿的,你吃了不就知道了。” 田妞眼睛一瞪。 “饺子端谁屋,端你还是李大根屋子里?” “在你这儿住了四年了,第一次吃到大姐包的饺子,你不是看上我了吧?我把大金牙薅下来给你啊?” 田妞恶狠狠的瞪了老花一眼。 “你别说那恶心巴拉的玩意,谁要你的牙。赶紧进屋吃!” 田妞看了李大根一眼,端着饺子,朝着老花的房间走去。 这里是单间,上下两层楼。 虽然在城边上,好在有个大院子,能停车。 住的满的时候,院子里停满了车。 上上下下能有十来个司机。 李大根投奔老花之后,也住到了这里。 这样算下来,也住了快一年了。 田妞是房东,房子刚盖好,老公就没了。 领着个八九岁大的小姑娘,成了寡妇。 这些也都是李大根从老花嘴里听说的。 “我还说没地儿吃饺子呢,走。” 房间里也没啥东西,一张床,一个简易的衣柜,还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看着饺子放在桌子上,老花嘟囔道:“田姐你这服务也不到位啊,不给拿点酱油醋就得了,也不拿瓣大蒜!” “就你事多,我这是炝汤的,有咸淡。大根啊,你要不要来大蒜?” 老花瞄了眼田妞,又瞄了一眼李大根。 把饺子往前一推,捏着喉咙说道:“大根啊,田姐的饺子都给你吃。你要是不够吃,田姐也给你吃。” “噗。” 李大根正喝水,差点呛到。 田妞瞪着眼睛,气呼呼的说道:“老花我看你是嘴欠,你开你大姐我的玩笑。小心我给你涨房租啊。” 老花故作沉吟。 “这倒是个事,如果你前脚涨房租,后脚我就把李大根拐跑。” “嘿,赶紧吃吧,你都坨了!” 田妞被怼的哑口无言,看了李大根一眼,朝着外面走去。 “看啥,赶紧吃啊。”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大老爷们,老花也不皮了。 看着眼前的饺子,李大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总觉得田姐的眼神怪怪的。 “花哥,刚才田姐是啥意思啊?” “还啥意思。” 老花嘿嘿一乐。 “我看她是对你有意思!” “那这饺子我不能吃了。” 李大根把饺子推到老花跟前。 “干嘛啊,到嘴边的东西还不吃?” 看着老花坏笑的模样,李大根就知道,这老小子肯定说的不光是饺子。 李大根可深刻的记得,上次他的善良和不拒绝,让自己断了一条腿。 “我家里还有小媳妇呢,不能吃,还是花哥你吃吧。” “谁呀,你那个一年没回去看的,还不知道跟没跟人跑的小媳妇?” 第167章 冬至3 手电筒的灯光随着车轮起伏不停地上下晃动。 春花握紧车把,路面已经下了一层薄雪,几次打滑,差点摔倒。 到了山脚下,把自行车放好。 春花拍了几下手电筒。 这不拍还好,一拍,连最微弱的灯光都消失不见了。 还好有月亮。 春花拿出放在衣服口袋里的塑料袋,里面的饺子早就冻得硬邦邦的了。 借着月色,朝着山上走去。 今天应该是和家人过的。 春花没有家人,和她作伴的小丫还去了表哥陈德胜家。 婶子走后,屋子里就只剩下她自己。 以前的十年都过去了,也没感觉到孤独。 自从身边有了人,还越来越完蛋了。 春花哈着气。 厚厚的围巾上早就起了一层冰霜,睫毛和垂在眼前的刘海也冻住了。 春花找不到人过,又想起孤零零的在山上的那个朋友。 郑晓……算是朋友吧。 山上落了一层积雪,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找不到郑晓被埋的位置。 春花看着周围的树。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那一天李生带她来,说只领她来这一次。 春花看着周围的树,每一棵都记在了心里。 郑晓那个疯子没有墓碑,这四棵树就是他的墓碑。 春花蹲在地上,用手扶去泥土上的雪。 把饺子放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双筷子。 春花多想自己会说话呀。 她蹲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仿佛郑晓的魂魄从里面钻出来,陪她吃冬至的饺子。 如果真的有灵魂,地底下埋着的王子异肯定会惊讶,这个两次来到他坟前哭的陌生女人是谁。 郑晓看着盘子里的饺子,鼻子发酸,说不出的滋味。 “好久没买肉了,你将就着吃。我知道你不爱吃酸的,这酸菜我多淘洗了两遍,拌的时候,多放了点豆油。” 老头眼眶通红,眼睛看着郑晓,又像是对别人说的。 “老头子,小异爱吃肉,你不行把这瓶药拿去药店问问。” 老太太拄着拐棍走到柜子前,手里拿着一瓶药。 “这不能换,这是救命的药,你看你吃了身体不疼了吧,这药可好使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郑晓看一下药品。 氢吗啡酮。 郑晓低下头,夹起一个饺子放在嘴里。 酸菜可能盐放的不够,又酸又臭。 郑晓两口化作一口,低声说道:“妈,这饺子真好吃。” “好吃,好吃就好,你多吃点。你以前最喜欢吃妈包的饺子,可是妈现在包不了了。” “你会好的。” 郑晓失掉了所有的记忆,忘掉了过往,忘掉了所有人,却还记得那个药。 那是癌症晚期患者吃的止痛药。 “你爸听医生说,只要我把这瓶药吃了,我就会好的。到时候妈能看见了,妈给你包饺子吃。” “好。” 郑晓应着,喉咙里却咸咸的。 “小异,光吃饺子干,让你爸去买瓶啤酒。” “我不喝酒。” 老头捂着口袋,眼神闪躲。 听到郑晓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 兜里只剩下一点棺材本,那是他……把小异尸体卖了的钱。 看着小异身份证在这个男人兜里,老头也猜出了个大概。 买家不让他注销户口本,还让他把小异的身份证给他,他就猜到,小异会替别人埋进土里。 只是没想到,顶替下来的人,是个傻子。 “咱们是不是还有半瓶白酒,老头子,你去热热。” “行。” 老头打开柜子门,拿出半瓶白酒。 听到门吱呀一声响,老太太念叨道:“屋子里没柴了吗?你爸怎么出去了?” 老头看着月光,抹了一把眼泪。 打开白酒,在地上倒了几下。 声音哽咽的小声嘀咕:“儿啊,在那个世界好好的,爸给你倒酒喝了!” 春花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凛冽的寒风穿过树林,呜呜直响。 春花看向四周,是郑晓的魂魄回来了吗。 “我说你们怎么不回家过节,原来吃上饺子了。” 门被打开,进来了两大一小。 舅妈看着桌子上的饺子撇嘴说道:“宁宁,你这饺子抻的也太长了吧,像鞋拔子。” “噗。” 陈德胜差点噎到,直捶胸口。 “妈,这饺子是我包的。” 听到是自己宝贝儿子包的饺子,舅妈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这厨房是女人的活,男人咋会干。再说我从小到大也没使唤你做过饭……” “我姑妈也把我当成宝贝呢,没使唤过我。” 听着婆婆阴阳怪气,宁宁回怼道。 “这可不行,厨房的活就得女人……” 陈德胜瞪了母亲一眼,打断道:“我和宁宁都包不好,下次你来给我们包就行了。” “你个孩子,听不出好赖话。” 舅妈嘟囔着,不再搭茬。 一把拽过了东张西望的陈彬彬。 “彬彬说想他爸了,我领着他来看看。你看把这孩子生疏的,像是到了陌生人家里一样。” 表哥陈德胜再婚后,陈彬彬一直就由舅舅舅妈养着。 可一直养着,也不是个事儿, 舅妈试探的说道:“这孩子嘛,还是跟着爹妈长得好。你看彬彬从小到大被我带着,都被我惯坏了。” “我才没坏!” 陈彬彬从厚重的羽绒服里探出脑袋,嘟囔着。 陈德胜眉头微皱。 这是他的孩子,却不是蒋宁宁的。 陈德胜决定娶蒋宁宁的那一刻,就想好了,宁可自己孩子受委屈,也不能让新媳妇受委屈。 再说那孩子一直是他奶奶带着,陈德胜早就没有话语权了。 看着母亲说这话,也不知道闹哪般。 “这是谁家孩子,长得还挺俊俏。彬彬,去坐小姐姐旁边,让小姐姐给你喂饺子吃。” 舅妈一边说着,一边解开陈彬彬衣服。 小丫刚才还趴在桌子上笑,只露半个脑袋。 看着舅爷舅奶来了,更是不敢抬头。 陈彬彬霸道的跳到炕上,屁股朝着小丫一拱,小丫被挤到一边。 他张着大嘴,对着小丫说道:“小姐姐,你喂我吃饺子,啊!” 小丫可是被这小孩子诬陷过,身子一缩,躲到了宁宁身后。 没了桌子阻挡,整张脸露了出来。 陈彬彬眨巴着眼睛,看了小丫半天。 突然指着小丫,大声说道:“不是小姐姐,她是哑巴家的那个孩子!” 第168章 冬至4 舅妈一听到坐在两人中间的小孩是小丫,脸立马阴沉了下来。 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小两口是真闲,自己家的孩子不管,去管别人家的。” “妈,你别说这话。就算不从春花那里论,宁宁也是小丫的亲姑姑。” 舅妈脸上的愕然一闪而过,那惊讶的表情不输春花和陈德胜刚听见的时候。 “宁宁,她是你原来被抱养之前那个家里的……” 没等舅妈说完,宁宁点了点头。 “所以,妈,我对小丫好有错吗?” 宁宁一把把躲在身后的小丫搂在怀里。 好不容易娶的媳妇,就算是有错,也不能有错。 舅妈的脸色缓了一些,急忙说道:“你看,我不是怕耽误你俩生孩子,才把彬彬带在身边。这小丫头也是,没有个眼力架。” 小丫一听舅奶奶又在说自己,缩着脖子往舅妈怀里钻。 “我和宁宁说好了,不生孩子。” 一听儿子这么说,舅妈急了。 “你们把这小丫头弄来,不会也想像你丈母娘一样养别人家的野……” 舅舅在一旁,疯狂的用胳膊肘怼舅妈。 舅妈这才意识,刚才一着急,说错了。 可这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早就钻进了宁宁耳朵里。 看着宁宁脸色阴沉,舅舅赶忙打圆场说道:“你看你妈这嘴,跟那棉裤裆子似的。你也别在意,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宁宁撇嘴冷笑。 豆腐心没见到,刀子嘴倒是扎的挺疼。 陈德胜也在一旁不满的抱怨道:“这大过节的,我们都不回去了,你们还来什么来。” 自己爹妈什么样,陈德胜心里有谱,可爹妈心里没谱。 “还不是彬彬吵着要找他爸爸。” 饺子抓在手里,蹭了一身,陈彬彬反驳道:“奶,你可别往我身上赖,是你说要看看那两个白眼狼在干什么的。” 宁宁被气笑了。 这节过的,不光被骂成野种,还成了白眼狼。 要不是中间隔着一张桌子,舅妈真想捂住陈彬彬的嘴。 舅舅急忙说道:“你这孩子,咋能乱说话呢。又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动画片,模仿里面乱七八糟的词。回去我就不让你看电视了!” 陈彬彬一听,嘴巴撅得挺老高。 “我要看电视,我就要看电视!” 陈彬彬说着,从炕上蹦了下来,朝着外面跑去。 “你这孩子……” 舅舅倒吸一口凉气去抓陈彬彬。 “你们听妈一句劝,猪年马上过去了,生个猪宝宝,金猪好啊。” 陈德胜反驳道:“赶明我抓一窝猪羔子,让它们喊你叫奶奶!” 舅妈气的鼻子歪了,见儿媳妇不能搭理自己,知道这次可把她得罪了。 自己儿子也是这熊出,简直油盐不进。 自己待在这里也无趣,索性追着老伴孙子去了。 可几人刚出门,就看见了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抻着脖子再往屋子里看。 看清出来的人,男人忙从怀里拿出烟,递给舅舅。 舅舅可不记得这号人,把烟接到手里,狐疑地看着他。 钱铁生嘻嘻哈哈的说道:“我原来还怕找错家了,一看到我这老亲家,我就知道没找错。” 儿子虽然结了两次婚,可亲家里从来没见过这个二流子。 “我不认识你,你找错人家了吧。” 钱铁生一吧唧嘴,熟络的说道:“你没见过也正常,就我妹子结婚那天我有事儿,后到的。” “你是宁宁她哥?” 舅妈上下打量的钱铁生,他本来就看小丫不顺眼,一看小丫这流里流气的爸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钱铁生一听老亲家母认出自己,忙点头回答。 “还是老亲家母记性好,我就是他哥。” “你是他哥,你把亲生孩子扔给哑巴带?还把孩子弄到这搅局?” 钱铁生被骂的一脸懵,耀祖明明在家好好的,怎么就给哑巴了。 思考片刻,他猛的反应了过来。 “你不会说小丫吧?” 舅妈抱着膀子嘲讽道:“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还要想半天?” “谁身上掉下的肉,那是我哥家的。宁宁在屋里吧?” 看着钱铁生探着身子要往里进,舅舅拦在了前面。 “你说你是宁宁她哥就是宁宁她哥,你到底要干嘛?” “嘿,你还不信呢。老亲家公,我找宁宁有事吗。” 既然能把两个孩子都送人,即便是宁宁她哥,也不是什么好人家。 “我儿媳妇可没啥兄弟,你也别乱说。” 听着舅妈也这样说,钱铁生辩解道:“那不是送人的吗,骨子里亲着呢。” 舅妈尖着嗓子反驳道:“这不是送人的吗,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嘿。” 钱铁生被怼的哑口无言。 以前只管他耍无赖,没见过比他还无赖的。 他一边用手扒拉舅舅,一边说道:“看你们这对老亲家还不认,我去找我妹妹,让她亲口承认我是他哥。嘿,你干啥。” 钱铁生虽然年轻,可瘦的像猴一样。 舅舅五十多岁,力气大着呢。 胸口被人推着,钱铁生不停的往后挪着脚步。 硬生生的被舅舅推出了大门外。 “走吧,你让我给你推出村子!” 即便到了大门外,舅舅还没松手。 “宁宁,我是你二哥,你赶紧出来!” 钱铁生抻着脖子,大声嚷嚷。 说实在的,屋里外头就这么点距离,咋可能听不见。 宁宁刚被婆婆气完,又来了无赖二哥。 哪有心思出门。 倒是听到了叔叔的声音,小丫吓得不轻。 眼神恐惧的盯着门口,生怕叔叔闯进来。 “小丫你别怕,舅舅在呢。他要敢欺负你,我揍他。” 陈德胜撸起了袖子。 喉咙喊哑了,宁宁也没出来。 钱铁生有些气急败坏的嚷嚷道:“老亲家公,你可别推我了。我把东西放门口就走。” “不用你放,宁宁也不稀罕这东西!” 舅妈在一旁附和道。 陈彬彬在旁边上窜下跳,看着钱铁生手里的东西,小声说道:“都是些便宜玩意儿,我都吃够了。” 眼看不光老的欺负,小的也欺负。 钱铁生歪着鼻子,大声嚷道:“妹子,你原谅哥吧,哥改天再来看你!” 第169章 冬至5 “光吃饺子没味儿,咱们得弄点酒。” 老花说着,站起了身子。 “你不是没买酒?” 老花神秘兮兮的一笑。 “哪个跑车的,不备点存货。” “花哥这可不成,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小李,你这交通法规学的倒挺快。再说谁说在路上喝了,当然是休息的时候整两口,要是赶上荒郊野岭的呢。” 老花说着,朝着外面走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从怀里拿了两瓶白酒。 李大根拿着酒瓶,看了起来。 老花一扬脑袋,骄傲的说道:“没见过吧,我跑外地时买的,一直没舍得喝。” 他拿起一个杯子,递给李大根。 “我在吃药,不喝了。” “大过节的吃什么药吃药,断一顿,陪哥整一杯。” 老花看着面前的两碗饺子,坏笑着说道:“饺子你不吃就不吃了,我可对你没啥意思啊,不能连花哥我的酒都不喝吧。” 李大根噗嗤一笑。 既然老花这么说,这酒肯定得陪了。 酒过三旬,老花搬着椅子,凑到李大根旁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用手指戳着李大根棉袄上的破洞,大着舌头说道:“你说人生图什么,穿着破衣服,睡着破烂货。” “花哥你别闹,这衣服是我还没来得及缝,那窑子我可没逛。” 老花瞪大了眼睛,一副教书育人的姿态。 “什么窑子不窑子的,那叫做服务业!” 老花突然勾起李大根的下巴,捏着喉咙说道:“哥,你抹油吗,大宝剑五十一次!” 李大根被说的头皮发麻,一把推开老花,嘴里嘟囔道:“花哥,你喝多了。” 老花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嘿,模仿的不像。这辈子生错了,下辈子当个女的,还能舒服,还能赚钱。” 李大根不再搭话。 他对老花的话可不敢苟同。 至少他觉得,老花多少有点看不上女人的。 “兄弟,活在当下,及时行乐嘛。田姐也不知道睡没睡,一会花哥帮你敲门。” “老花,你……” 李大根被说的无语,看着老花摇摇晃晃的起身,又把他按回凳子上。 “赶紧喝酒吧你。” “还等你小媳妇呢?” 老花摇着酒杯,一脸傻笑。 “对,攒够了钱,我就回家娶她。” “你啊你啊……” 到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子里,老花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胃里没东西,酒精扩散的特别快。 李大根感觉身子发轻,脑子有些发晕了。 看着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老花,李大根想把他扶回床上,可奈何自己也手脚发软,扶着墙才能站立。 只能摇摇晃晃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酒精让他身体燥热,李大根把袄子扔到一边,钻进被里睡着了。 看着礼物被拿回来,钱铁生媳妇嘲笑道:“我说不让你去还不听,这不是礼没送出去,又浪费了钱。” “你那不懂,我那叫低成本,高回报。” “人家蒋宁宁都嫁出去了,你还想再捞一笔彩礼?” “彩礼肯定在我姑姑家呢,我要不出来,不想着让我妹去要吗。” “我看没戏。” 钱铁生媳妇撇着嘴巴。 “说什么丧气话,骨肉亲情你懂吗!” “你们老钱家扔的骨肉可不止那一个,也没见哪有亲情。” “诶~” 钱铁生一瞪眼睛。 “我咋没想到呢,老的不成,咱弄小的。我那死鬼哥哥家的孩子今年得有七岁了吧?” “干嘛呀。” “这你就不懂了吧,再过十年,就能嫁人换嫁妆了。” 钱铁生媳妇急忙说道:“你可别想把那死丫头弄回来,养一个耀祖就够累的了,我不想再养别人家的种。” “那哑巴爱养就养,我肯定不能去抢。只要别像蒋宁宁那个白眼狼一样,记不得咱们钱家的好就成。” 钱铁生嘴里说着,心里算计,手也没停。 “你干嘛?” 钱铁生媳妇从钱铁生手里拽回自己衣服。 “耀祖都睡了,你说我要干嘛。” 钱铁生一脸坏笑。 他一边扯着媳妇衣服,一边说着:“好媳妇,给我捂捂手嘛!” 李大根好久没喝酒了,这一顿下来,醉了整整一夜。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天色大亮了。 他坐直了身子,看着紧闭的房门。 昨天自己迷迷糊糊的钻回屋子里,忘记关没关门了。 也可能是风太大关上的吧。 只是看着旁边的椅子上空空如也,自己的袄子不见了。 李大根出来快一年,也没改掉抠抠搜搜的毛病。 就那一身袄子,也是冻的实在不行了才买的。 李大根眨巴着眼睛,仔细回想,昨天自己不会是把袄子扔到老花那屋了吧。 套上毛衣,李大根出门而去。 好在老花的屋子和自己屋子挨着,要是被冻,也冻不了多久。 可一出门,看见老花房门锁着。 他朝着楼下望去,老花正拿着保温杯,往车里爬。 “老花,我衣服在你屋吗?” 老花听到李大根的声音,抬头望去。 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看见你衣服了,下来拿吧。” 冷风钻进毛衣里,冻得李大根直打哆嗦。 “花哥,我衣服呢。” 看着走到跟前的李大根,老花坏笑道:“你行啊小李,昨天自己敲门去了?” 看着李大根一脸懵逼的表情,老花继续说道:“今天早上我还看着田姐抱着你衣服呢。” 老花正说着,田妞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手里果然是李大根的袄子。 “你这洞破的有点大,缝上也不好看。我从英子衣服上扯下来的花,你看看,缝上还挺带劲。” 李大根看着衣服的破洞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爱心,没有感动,心里却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看着李大根也不接,老花在一旁起哄到:“看田姐这心诶,可真巧。就是我这个老光棍没人疼,没人爱。衣服坏了也没人缝。” 田妞被说的脸红,忙说道:“老花你别说这话,你衣服在哪儿呢,顺手的事。” “我裤衩子坏了,我给你脱下来!” “你可滚一边去吧。” 田妞被说的急头白脸,把衣服递到李大根面前。 “大根,你把衣服穿上啊。” “还大根……” 老花还没阴阳怪气完,只见李大根一把拽过衣服,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第170章 买肉 李大根这一扔,不光田妞愣住了,把老花也看呆了。 明明是好心好意,咋就发了火。 李大根也没想到自己反应这么强烈。 眼神无措的看向对面。 “你看,你觉得缝的不好看,揪下来就行了,还扔。” 老花在旁边打着圆场。 走到垃圾桶旁,嘟囔道:“这里面进了水,你袄子都湿透了,咋能穿。” “那我就冻着。” 看着李大根犟的模样,老花叹了一口气。 拿着钥匙,朝着楼上走去。 “接住喽!” 一个黑色的袄子从天而降,直直的落到李大根怀里。 “咱俩体型差不多,你先穿我这个吧。” 看着田妞一言不发,老花嘿嘿笑道:“田姐你也别生气,这孩子不太懂事。以后我的衣服都给你缝,就算没坏,我撕个洞也给你缝。” “呵。” 老花这一番话给田妞气乐了。 “老娘是看你们出门在外,身边没个女人也不容易,再动一针一线,老娘就是手欠!” 田妞说完,气呼呼的回到了屋子里。 看李大根还在寒风里瑟瑟发抖,老花说道:“你赶紧穿上吧,再说人家也是好意,为个娘们不至于。” 李大根看着田妞紧闭的房门,心里的愧疚一闪而过。 “行,等我买了新的,这个就还给你。” “嗨,咱俩谁跟谁啊。” 老花拍了拍李大根的胳膊,跳上了车。 “老奶奶,这个药我们真不能收。” 药房之中,老太太戴着帽子,掩盖住满头白发。 她眨着青白色的眼睛,想努力看清店员的模样。 “孩子,你帮帮我吧,听说这是癌症的特效药,很贵一瓶的。我刚吃了一小半,还有很多。我不要很多,你给我五十块钱就成。” 店员无奈的双手一摊。 “老奶奶,我都跟你说了,你这开过封的药我们不能收。” “可这药买的时候挺贵的……” “我知道贵,一千块钱一瓶吧。再说这也不是什么特效药,就是从国外进口的止疼药,给癌症晚期病人吃的。我理解你们家人因为癌症没了的心情,可这药真不能收。” 老太太愣了一下。 “姑娘你说啥,这不是特效药?” 店员指着上面的字,一个一个的念给老太太听。 “你看这主治功效,哪有抗癌的,都是止痛用的。” 老太太的手抖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这么好的药是专治癌症的特效药,因为吃了这药之后,她都不怎么感觉的到疼了。 “姑娘,你刚才说这是癌症晚期吃的?” 店员也露出了狐疑的眼神,质问道:“老奶奶,合着这药不是你家的呀,你不会是从路边捡来的吧?” “就是我家的,我家老头子买的。” “那你家老头子为啥吃这药你不清楚吗,不就是疼的受不了了,没有几天活头了,才吃的这么贵的药。” 老太太低下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不停地搓着衣角。 小声嘟囔道:“没几天活头了吧,我还以为我好了。” “老奶奶,你也别耽误我们卖药,我给你几个钢蹦,你回去吧,啊~” 店员从收银台里抓了一小把一角的硬币,塞到老太太手里。 老太太一边拄着拐杖朝外走,一边小声嘀咕道:“孩子回来了,我只是想给他换点肉,包顿饺子吃啊……” 躺在硬邦邦的炕上,临近清晨,郑晓才入睡。 老头昨天晚上把酒热好,自己喝了几杯。 看他的样子,也是刚睡醒。 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急得团团转。 “你怎么了?” 郑晓觉轻,一点细微的动静都会钻进耳朵里。 “那个……你妈不见了。” 郑晓起身,果然没有老太太的影子。 虽然没睡几个小时,可是身子硬邦邦的。 “村子里我都找过了,你说这老太太能去哪。” 老头坐在椅子上,挠着稀疏的白发。 郑晓站在柜子边上,看着上面胡乱摆放的几个苹果。 昨天灯光幽暗,看不真切。 今天一看,剩下的苹果不光烂了,还千疮百孔。 “她的药呢?” 郑晓清楚的记得,昨天老太太的止疼药就放在苹果边上,现在却不见了。 老头一拍脑袋。 “这老太太不是一时糊涂,真把药拿去换钱了吧。” “你去哪儿?” 看着老头戴上狗皮帽子往外走,郑晓跟在身后。 “村子里没药店,这老太太怕是上十里外的镇子上去了。” 郑晓跟在老头身后,想找回丢失的记忆。 既然这老两口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他们的孩子,那这条路多多少少应该留下点印象的。 郑晓一路跟着,却不见一处熟悉的地方。 只是今天太阳高照,初雪融化,地面湿滑。 郑晓盯着路边的一处凹陷的地面,上面似乎有人摔倒留下的痕迹。 老太太坐在大杨树下,裤腿上的泥巴已经被太阳晒干,可棉裤里面吸进去的水分一时半会儿干不了,风一吹,膝盖直疼。 老太太迷茫的望着远方。 原来老头子一直在骗她。 手里的钢蹦被捂热,老太太拄起拐棍,踉跄起身。 “不是,你瞎呀!拐棍戳我孩子脚上了!” 尖锐的女声从耳边响起。 老太太赶忙停住了步子,缩着身子,走得更加小心翼翼。 走到肉摊前,老太太探着身子,快把脸贴到排骨上了。 “这是肉?” 肉摊老板擦着刀,笑着说道:“老奶奶你说笑了,这不是肉还能是对联?你来一块。” 老太太局促不安的伸出手掌。 老板看着里面的九个钢蹦愣住了。 “不是老太太,你拿几毛钱来买肉?就这点钱,猪板油都买不了啊。” “孩子我手里就这点钱,你行行好。少点也行,肥点也行,我只是想给我孩子包一顿饺子。” “不是,没钱还吃什么肉。我这又不是慈善机构,你靠边儿吧,别挡在我摊子前面了。” 过来十里路,老太太从天没亮就往镇上走,哪里能离开。 况且给孩子包顿饺子,是她仅剩的唯一的愿望了。 老太太把拐棍轻轻放在一边,慢慢的跪在地上。 “不是,你这老太太耍流氓呢。我不给你肉,你就赖着不走了?” 肉摊老板突然大声喊道:“都来看看这个老无赖,吃不起肉还想道德绑架!” 第171章 演戏 “就是,真是岁数越大越不要脸。” “手里分逼没有,还想吃肉,嘴咋就那么馋。” 老太太想要起身,可跪的腿脚发麻。 探着身子不停的摸着立在旁边的拐棍。 可心里越慌,越摸不到。 人群被推开,老头蹲下身子,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不用,我自己能起来。” 老太太眼睛看不真切,连自家老头子都没认出来。 她还在拼命的摸着拐棍。 “老婆子,回家。” 老头声音哽咽。 老太太立马低下了脑袋,像是犯错的孩子。 “我想着,赶着你们醒过来的前回去的。” 郑晓站在一旁,阴沉着脸。 手不停的搓向左手的食指。 他总觉得上面少了什么东西。 空落落的感觉,让他更加心烦气躁。 嘲讽之声还在脑子里不停回荡。 手也跟着痒痒了起来。 “走了孩子,咱们回家。” 老头一边搀着老太太,一边搭在郑晓的胳膊上。 郑晓眼里的愤怒,他又怎么能看不出来。 只是他们太穷了,穷的没有为任何事情兜底的资本。 老太太佝偻着腿,步履蹒跚。 郑晓不知道她一个瞎子,怎么靠着拐棍走这么远的。 看着身上满是泥泞,大概也猜得出来。 他走到老太太面前,弯下腰,拍了拍肩膀。 老太太眼神不好,一下子撞到郑晓的身上。 只是老头眼中的愕然一闪而过。 “让她上来吧,我背……我妈。” “行,好。” 老头对着老太太大声说道:“咱儿子让你上他后背上,儿子要背你!” 郑晓觉得老头话里难掩激动,有些怪怪的。 如果自己是王子异,背起自己病重的老母亲,不是很正常吗。 “我孩儿好,我孩儿好啊。” 老太太搂紧郑晓的脖子,声音哽咽的说道:“我孩儿好,可当妈的不中用了。想给你包点肉饺子,这辈子也办不到了。” 老头跟在一边,红着眼眶埋怨道:“老太婆你糊涂啊,你开过封的药,谁还能要啊!” “拿去买点肉吧,多买点。” 郑晓从兜里掏出一张钱,递给老头。 老头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老头一动不动,郑晓:“爸!” “诶!” 打转的眼泪滑落脸颊,老头大声回应着,接过郑晓递过来的钱。 郑晓背着老太太继续往回走,老头朝着集市走去。 在郑晓看不见的地方,老头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 看来老天爷还是仁慈的,收走了一个孩子,又给他送回来一个孩子。 “砰。” 郑晓猛的停住了步子。 远处的空地上几个小孩正拿着摔炮,比谁摔的响。 “砰!” 一个摔炮摔到郑晓旁边,他突然感觉头痛欲裂,胸口猛的一疼。 老太太本来在郑晓后背上昏昏欲睡,随着郑晓摔在地上,也把她摔醒了。 “孩子,你怎么了,孩子?” 郑晓紧闭着眼睛,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刚才玩摔炮的几个小孩早就吓跑了,他们一边跑,其中一个小孩对另一个小孩喊到:“你完了,你把别人崩死了!” 老太太摸着郑晓的脑袋,把他的头抱在怀里。 四处张望,急的乱叫。 “这孩子怎么了!” 老头拎着一块肉,看见这一老一少坐在地上,迈着老腿跑了过来。 “孩子,你醒醒啊,孩子!” 老头把肉扔在地上,也不停的拍着郑晓的脸。 郑晓的身子猛的抖动了一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原本呆滞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我没事,走吧。” 郑晓重新爬起,又弯下了身子。 可这次老太太说啥都不让背了。 “爸,你拿着拐杖。” 郑晓一把抢过老太太手里的拐棍,放在老头手里。 背起老太太,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郑晓想起了发生的一切。 只是眼里多了些疑惑不解。 自己应该死在李生的枪下的,怎么活过来了? 或许这对老人,能给他答案。 回到家里,郑晓看着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小块肉,说道:“我让你多买点,怎么只买了这点。” “岁数大了,吃不动肉了,包点饺子,你吃就行。” 老头不知道郑晓已经恢复了记忆,颤抖的从兜里拿出找来的零钱,塞回郑晓手中。 “孩子,以后你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郑晓也不再推脱,毕竟他不是王子异。 眼前这对老人也不是他的父母。 郑晓跟着演,只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老头子,你和面吧,等一会儿咱俩给儿子包饺子吃。” 菜还是酸菜馅儿的,因为除了酸菜,家里也没有其他的菜了。 只是里面多了些肉沫。 可还是盖不住酸菜里酸臭的味道。 郑晓撇下嘴巴,在老太太期待的目光中,把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儿啊,好吃吗。” “好吃!” 郑晓嘴角上扬,露出了个大大的假笑。 “好吃就行,好吃就行啊。” “妈,你也吃。” 郑晓拿起另外一双筷子,夹了一个,喂到老太太嘴边。 “行,我吃。这是我儿子拿钱买的肉包的饺子,我吃。” 老太太的声音哽咽,慢慢的把饺子塞到嘴里。 “我儿子出息了。” 老太太嘴里嚼着,嘴角笑着,眼里却出现了泪花。 “老头子,还有酒吗?” “白酒还剩个底。” “你去小卖店里买瓶啤酒,我儿爱喝啤酒。” “可是……” “去买吧,啊~” 看着老太太执拗的样子,老头只好起身出门。 郑晓放下盘子里的饺子,实在是吃不下去。 “儿啊。” 老太太听不见老头子的脚步声了,凑到了郑晓旁边。 手顺着郑晓的衣领,摸到了脸颊上。 “孩子,谢谢你了。” 郑晓听得一愣,看着老太太。 只见老太太眼睛瞪的溜圆,似乎想要看清郑晓的样子。 “妈,你说啥呢。” 郑晓嘴角一扯,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老太太摸着郑晓的眉毛,摸着他的鼻梁,摸着他的脸蛋。 缓缓的开口说道:“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你不是我家小异,我家小异早就死了!” 第172章 母爱 “妈,你在说啥,我就是王子异啊。” 老太太低垂着眸子,心酸的说道:“子异是我身体里掉下来的肉,我咋能不知道。他昨天晚上给我托梦了,他说叫我不要怕,他会来接我。” 老太太一抽鼻子,把头转到一边。 “我自己的孩子,怎么会怕。子异还跟我说,有个女孩子看过他两次,在他坟前哭的可伤心了。他不知道她哭的是谁,应该是她惦记的人吧。” 郑晓舔了下干涩的嘴唇,他也有惦记的人,只是他……回不去了。 他声音低哑的苦笑道:“你知道我不是王子异,为什么没有拆穿我。” 老太太攥紧郑晓的手,声音哽咽:“我知道你不是小异,可你是个好孩子,像小异一样的好孩子。老头子糊涂了,我把他藏在柜子后面的农药扔出去了,我知道他想跟我一起走……” 郑晓哑然失笑,低声说道:“我从来都不是个好孩子。” “老头子把你当成小异也好,至少有个念想。人一旦没了念想,就没有活头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王子异的?” 老太太眨着眼睛,叹息的说道:“从你说的第一句话开始。老头子也是真糊涂了,自己孩子的声都分不出了。” “所以你要包的饺子,你要买的肉……” “我知道你不是小异,可你也是个孩子啊!我不知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可是能给老头留下个活下去的念想,我还是要谢谢你。” “孩子。” 郑晓轻叹一声。 这称呼是从什么时候不见的,是从母亲癌症去世,还是老爷子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到了镇子里面,让他自生自灭。 “孩子,谢谢你送我最后一程,你能让我好好看清你的脸吗?” 郑晓抓起老太太苍老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老太太脸凑近,细细的看着。 青灰色的眼睛里仿佛有了亮光。 “孩子你别怕,小异在门口喊我了,我要找我儿子去了。” 老太太放开郑晓的脸,踉踉跄跄的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郑晓刚要去扶,只见老太太健步如飞,快走了几步。 突然倒在门口,没了气息。 郑晓眼神凝重。 这个只认识了两天的母亲,却给了他丢失了十多年的母爱。 攥紧的关节嘎吱作响,郑晓眼眶通红,慢慢的蹲下了身子。 老头佝偻着身子,手里还拎着两瓶啤酒,早就泣不成声。 郑晓把断气的老太太抱回炕上,裹好被子。 既然他叫自己孩子,此刻她就成了他的母亲。 他又怎么能让母亲躺在冰凉的地上。 老头看着郑晓,一言不发。 拿着瓶启子的手不停颤抖,试了几次,才把瓶盖打开。 “她走了。” 郑晓重新坐回椅子上,表情沉重。 老头一言不发,不停的往嘴里灌着啤酒。 眼看大半瓶一口气进了肚子里,郑晓按住啤酒瓶,低沉地说道:“她让你活着。” 老头突然抱着脑袋,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郑晓也不说话,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老头。 看着他哭声慢慢变小,力气逐渐被抽离。 郑晓犹豫了一下,手搭在老头的肩膀上。 “爸。” 老头慢慢抬起脑袋,表情复杂的看着郑晓。 发自肺腑的回了句:“诶~” 他长叹一声,开口说道:“刚才老太婆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以为她看不见,骗她说你是小异。没想到她以为我是老糊涂了,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了。” 老头看着郑晓。 “如果我家财万贯,我肯定留你当我儿子。可是我负债累累,孩子,你不属于这里。” 郑晓知道这老头是怕拖累自己。 他故作轻松的说道:“成,我也不装了。你能跟我说说……王子异吗?” “小异……半个月前去世的。我不敢告诉老太婆,因为老太婆也没有几天活头了。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为这个家操太多心了,心脏出了毛病,一下子就没了。” 老头看向远方,表情木然。 “那他身份证怎么在我这里。” 老头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子异没的那天,还没拉回家里,一个年轻人找到了我,他说想买我儿子的尸体……那是我的亲生骨肉啊,他死了,我咋可能卖人。” 老头抹了一把眼泪。 “可医生跟我说,老太婆活不过三个月了,她每天痛的嗷嗷乱叫,快疼的不成人形了。我又怎么能看着她受煎熬,直到疼死。” “所以你把尸体卖了。” “那个年轻人答应我了,他不会伤害小异,会让他入土为安。他还要走了小异的身份证……当我看见你拿着小异的身份证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代替他活了下来。” 被枪击前的一幕幕钻进脑袋里。 郑晓突然低下脑袋,从兜里拿出一支烟。 所有的巧合大概都是人为。 李生的那句话又钻回了脑子里。 往前走,别回头。 郑晓抽着烟,看着窗外。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李哥布的局,一个一直瞒着自己,把自己踢出旋涡的局。 而自己打了李生的那一批酒瓶子…… 终究是没信的过兄弟,手重了。 春花看着跑进屋的小丫,一脸尴尬。 只见小丫从鼓鼓的兜里抓出几袋饼干,几个小橘子,还有一把糖,放在炕上。 宁宁跟在后面,笑道:“我说这小丫头,让她吃不听,非要拿回来。我又不能少了春花妹子的。” 宁宁说着,把拎在手里的塑料袋也放在炕上。 春花受宠若惊。 赶忙摆手,示意新嫂子把好吃的拿回去。 “春花妹子,别客气,我还要谢谢你把小丫养的这么好。” 春花微笑摇头,摸着小丫的小脸。 小丫也是她的一个小伴儿。 “我姨姨最好了,我舅妈也好。” 小丫伸出小胳膊,抱住两个人的腰。 逗的两人咯咯直乐。 眼看太阳西斜,春花想要做饭。 宁宁拦住了她,说道:“饭我就不吃了,我还要回去教陈德胜做饭。” “噗。” 春花捂嘴偷乐。 “他笨手笨脚的,我那老婆婆不是不让他进厨房吗,我非让他做。” 春花竖起了大拇指。 能治得了舅妈的,还得是舅妈的儿媳妇。 而且听新嫂子的语气,表哥陈德胜也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毕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春花心里也落了挺。 新嫂子告别春花,刚要走,突然回头说道:“对了春花妹子,我那原先家里的二哥钱铁生昨天晚上来了,他不知道发什么疯。你也注意着点,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第173章 钱铁生示好 “孩子,你可以不这样的。” 买了棺材,手里没剩什么钱了,老头子扯了二尺白布,当做孝布。 郑晓也穿上一身白衣,披麻戴孝。 他蹲在地上,给老太太烧着纸钱。 “她说我是孩子。” 老头鼻子一酸。 “老太婆是个很好的人,可好人不长命啊……” “你也是个很好的人,你要长命。” 老头愣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道:“好……好……” 他的心里早就有了算计,只是这算计不能对外人说,更不能连累别人家的孩子。 因为重病,王子异一家早就负债累累,亲戚朋友避之不及。 老头子出去求了半天,才找到几个愿意把老太太抬上山的。 王子异没了,郑晓还在。 他学着长子的样子,摔盆扶棺。 直到把老太太送上了山。 下山的路上,老头颤抖的从兜里拿出一把零零碎碎的钱,想要塞给郑晓。 “孩子,我老了,这钱也用不着了。” 郑晓凝视着老头手里的钱,就是他把王子异卖了换来的。 “人总要活着。” 郑晓没拿,还从自己兜里拿出几张塞到老头的兜里。 寒风吹过,流在脸蛋上的眼泪变成了冰霜,看着大步流星远去的郑晓,老头声音颤抖的大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郑晓回头,眼神坚定地说道:“我叫王子异!” 胸口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李哥踢他出局,就是想让他涅盘重生。 郑晓扯着嘴角,轻轻的摇了摇头。 以前的那个郑晓,或许真的该死了。 回到家中,老头把钱整整齐齐的卷好,塞到止痛药的空瓶子中。 白色的药丸攥在手心,老头朝后一仰,吃了进去。 胃里开始翻腾,老头站不稳,拄着老太太留下的拐杖,朝着园子里走去。 那里有一个坑。 他骗老太太,是用来储存明年萝卜的。 其实是给自己挖的坑。 老头掀开挡在上面的草帘子,慢慢的躺了下去……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走廊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放学铃响,小丫捂着饿扁的肚子跑了出去。 孩子们熙熙攘攘,争先跑出学校大门。 钱铁生手里拿着糖葫芦,抻着脖子找小丫。 看见小丫的身影,凑了上去。 衣服突然被拽着,小丫吓的一跳。 回头一看,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拽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亲叔叔。 看着别的小孩子朝这里撒么(张望),钱铁生满脸堆笑,赶忙说道:“你这孩子,看见亲叔叔了也不喊。” 小丫怕挨揍,赶忙小声说道:“叔叔。” “唉,这就对了嘛。你看见叔叔跑啥跑。叔叔给你买了糖葫芦。” 钱铁生说着,把糖葫芦塞到小丫手里。 小丫哪里敢接,手没握紧,糖葫芦掉在了地上。 她眼神恐惧的看着叔叔。 依稀记得,特别小的时候,半个馒头没拿稳掉在地上,都被叔叔抽了两皮带。 钱铁生非但没恼怒,还把糖葫芦捡了起来。 “还好上面有塑料包装,没脏。叔叔给你的,赶紧拿着,要不然我就生气了。” 小丫可怕叔叔生气,糖葫芦接在手里,小手还不停的颤抖。 “对嘛,小丫,你看好歹叔叔也养了你好几年,不能忘恩负义嘛。” 看着糖葫芦被送出去,钱铁生才松开小丫的衣领。 没了束缚,小丫慌忙逃走。 “你说你这孩子,又跑了!” 钱铁生在家里可背好了稿子,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至少让这个丫头在心里不那么记恨自己,不能像蒋宁宁那个白眼狼一样,结婚彩礼也不分他。 没想到小丫也是个白眼狼,拿着糖葫芦跑了。 “我糖葫芦丢了,丢哪儿去了呢?” 小丫只顾着往前跑,一个不留神,撞到了朱小虎身上。 说实在的,自从老朱被郑晓收拾,朱小虎也跟着安分了不少。 可看见小丫手里拿着零食,还是感觉心痒痒。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抢小丫手里的糖葫芦。 叔叔送给她的东西,小丫怎么敢吃。 保不齐什么时候驴脾气上来,又给她打一顿。 糖葫芦被抢,小丫也不争辩,继续往前跑。 这倒看呆了朱小虎。 小丫也不争辩半句,好像这个糖葫芦真的是他的一样。 “嘿,天上掉馅饼。” 朱小虎一边说着,一边撕开外面的透明包装。 舌头刚舔上去,手腕被人拽住。 他一转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揪着自己,不停喘着粗气。 “你干什么,松开我。” 朱小虎嚣张跋扈惯了,不管小孩大人都不怕。 “这糖葫芦是我买的,凭啥被你抢走了,还给我!” 钱铁生说着,去掰朱小虎的手指。 “你弄疼我了!” 朱小虎一边嘟囔着,手攥的更紧了。 “我要回去告我爸,让我爸把你当猪杀了!” “嘿,你这小孩还怪不讲理。” 钱铁生掰了半天,也没掰动,急得满头汗。 “我吃了就是我的了,不给就不给!” 看着小丫已经跑远,钱铁生只能松开朱小虎。 一边往前跑,一边回头指着朱小虎骂着:“你个小逼崽子,你等着!我今天还有事!” 就凭钱铁生的猪脑子,家里想好的词已经忘的七七八八。 再追不上小丫,词都甩出去了。 看着小丫钻进了春花家院里,钱铁生也走了进去。 “姨姨。” 小丫钻进屋里,躲在春花身后。 春花刚弯下身子,想看小丫怎么了。 突然门被打开,钱铁生走了进来。 春花也吓了一跳。 这个无赖登门,肯定没什么好事。 看着春花一副剑拔弩张的表情,钱铁生搓着手,嬉皮笑脸的说道:“把你手里的锅铲先放下,你放心,我不是来跟你抢这丫头的。” 春花瞪着钱铁生,心想这丫嘴里还能放出什么屁。 “当然我也不是跟你说欠条的事的,那都过去了。” 钱铁生突然弯腰,对着小丫露出慈爱的笑容。 “你看,我亲妹子嫁你哥了,我这亲侄女又在你家里养着,咱们多少也算是个亲戚了吧。以后谁欺负你,找我钱铁生!小丫你过来,叔叔抱抱,看你变重了没?” 第174章 养狗场 春花可不觉得,钱铁生突然转了性,又或是良心发现。 八成肚子里藏着什么坏主意。 看着小丫在身后瑟瑟发抖,春花举着锅铲,朝着钱铁生走去。 “你看看,还不信。你看我今天不是找你打架的,我是真想对着小丫头好。我刚才还给她买糖葫芦了,是不是小丫?” 春花看向小丫,小丫摇了摇头。 钱铁生一吧唧嘴。 “你这孩子咋还能说谎呢,糖葫芦不是被那个小逼崽子抢走了吗?” 钱铁生的话,春花是一个字都不信。 她拿着锅铲指着外面。 钱铁生长叹一声。 “我知道你们对我误会挺深的,其实我对这小丫头挺好的。春花,你平时多在小丫面前说点好话,别说我坏话。毕竟小丫流着我们钱家的血,还是我们钱家的人。” “呸。” 春花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把小丫埋进土里的那一刻,她就和钱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现在叫刘小丫。 看着再不出去,哑巴真要动手,钱铁生朝着外面走去。 他也不是怕春花,毕竟一个老爷们儿怎么的都能打过老娘们儿。 想要得到小丫的好感,就得服软。 话没说出口,糖葫芦也喂了狗。 钱铁生也没气馁。 毕竟树叶不是一天黄的,人心不是一天凉的。 回到校门口,瞪着二八大杠往回走。 骑到自家村口,却看见李生开车,朝着镇子方向走去。 钱铁生停下车子,跟着李生招手。 李生从窗户瞄他一眼,并没停下。 钱铁生嘟囔道:“呸!不就是个村长嘛,装什么装,有啥了不起的!” 车子经过土坑,晃了一下。 李生回头看着放在后座上的好烟好酒。 它们只是轻微歪斜,并没有滑落下来。 李生眉头微皱。 要是郑晓还在,那坑应该不会有影响吧。 离的挺远,就听见礼花砰砰作响。 离得近时,又听见一群狗吠。 路边已经停着一排车,李生停好车,拿着烟酒走到门前。 地面被红色的鞭炮碎屑铺了厚厚一层,大门上挂着的牌匾,上面的红布耷拉着下了一角,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金字。 兴盛养狗场。 周兴盛看这李生来,赶忙迎了上去。 嘴里念叨着:“李哥你看,我们就等着你剪彩呢,你拿什么礼物。” 李生也笑容满面,把礼物放在地上,握紧了周兴盛的手。 “这礼物当然是要拿的,祝周老板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赵哥来了吗?” “我大舅哥啊,他说还有事,得晚点来。赶紧进去喝茶!” 偌大的养狗场里,四圈摆放着无数个大大的笼子。 大型犬们身体后倾,呲牙狂吠。 李生走上二层小楼,看着端着茶,坐在桌子边的人打着招呼。 “张哥,你来的还挺早。” 张哥使劲的一眨眼睛。 “老赵的小舅子嘛,当然得早点。你上后院看了没?可壮观了。” 李生刚才上楼时朝着后面瞄了一眼,只见大大的院子上,是宽宽的彩钢瓦做的房顶。 “走,去看看。” 张哥走在前面,李生跟在后面。 铁门被打开,叫声震的耳朵疼。 一人多高的长长宽宽的铁网支在里面,铁网之后,是无数条黑背狼狗。 “老周能弄到这么多条狗,也是挺有能耐的。” 看着数不清的狼狗呲牙狂吠,果然震撼。 张哥扯着嗓子说道:“有老赵那个大舅哥,啥事办不成。” “老周养这么多条狗,是繁殖还是卖肉?” 张哥拍了拍李生的胳膊,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养狗场可有赵哥的股份,老赵啥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估计赵哥得来了,回去吧。” 李生跟在身后,瞄了一眼龇牙咧嘴的狼狗。 按照赵明的秉性,办养狗场恐怕没那么简单。 “姨姨,我和嘉乐哥哥堆了一个超大的雪人!” 东北的冬天来的快,没到四点,天已经黑了。 春花看着小丫,眼里含笑。 刚放寒假,就不着家。 小丫脱掉手套,小手背在身后,紧紧的贴在火墙上。 火是中午烧的,现在还有余温。 “姨姨,我饿了。” 捂了捂小手,小丫趴在炕上,用手捏了捏棉裤。 这条棉裤还是去年春花做的,小丫出去找嘉乐玩之前,春花比划了下,少了一轧。 小丫出去玩儿,春花坐在炕上改棉裤。 长出的一轧,还是用旧的花衬衫改的。 春花让小丫穿在身上,黑色的棉裤下面多了一圈花边,看着还挺喜庆。 小丫站在炕上,不停的用一只脚心搓着另一只的脚后跟。 春花拍了拍炕,示意小丫坐下。 她慢慢脱下了小丫的毛线袜,只见一只脚的脚后跟已经发红发肿,显然是冻着了。 “姨姨,没事儿的,春天来了就好了。” 小丫有些局促的社会小脚。 她这脚后跟可不是第一次冻了。 冻疮这种病也奇怪,天一热就好。只要是冻过一次的地方,天一冷就犯。 春花拽过旧袄子,盖在小丫脚上。 炕还是中午烧的,炕头她一直坐着的地方,还有点热乎气。 看着春花去厨房做饭,小丫站在炕边上,伸着胳膊去够放在柜子上的收音机。 这巴掌大的收音机已经有点掉漆了,嘉乐哥哥说玩腻了,送给她的。 小丫拽出天线,快怼到封着窗户的塑料布上了。 找了半天角度,终于找到了一个电台,里面正吱吱呀呀的唱着儿歌。 小丫也跟着唱了起来。 厨房里的水蒸气钻进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屋子也有了生气。 春花烧火之前,往炉子里又添了一把柴。 红色的火焰在屋子里不停跳跃。 春花在上面坐了一个铁盆,去园子里薅了些茄子杆。 茄子杆在水里沸腾,水也变成了浅褐色。 厨房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春花把铁盆从炉子上拿下来,盖上铁圈,又把铁盆坐了上去。 中间隔了一层,这样既可以保温,又不会把水烧干。 眼看锅里的酸菜开锅了,春花拽了一把粉条,放了进去。 “姨姨,你也吃。” 小丫拿着筷子,晶莹的粉条垂在空中,夹杂着酸菜的味道,实在开胃。 春花蹲在地上,摇了摇头,拽着小丫的小脚,放进了铁盆中…… 第175章 艾条 小脚本来就怕痒痒,加上冻疼的地方又疼又痒,小丫嘿嘿之乐。 可她没乐一会,又憋起了嘴巴,小声说道:“姨姨轻点,好疼。” 六七十度的水泼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 春花按着小丫的脚后跟使劲搓,真是疼大过了痒。 春花的手自然没轻。 茄秆子水就要热热的,沁入皮肤才能好。 临近睡觉,春花把小丫的鞋垫子掏了出来。 她摸了摸鞋子脚后跟处的毛。 这鞋还是去年买的,已经快磨没了。 春花一阵懊恼,怪不得这小丫头脚丫子冻了。 她还有一阵心疼。 小丫肯定是知道她没钱,即使鞋冻脚,也不跟她说。 冬日里,外面静悄悄的。 又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即便没有月亮,里面也泛着白。 趁着炕还热乎,春花也关了灯,也早早的钻进了被窝里。 院子里,高高的挂着一盏节能灯。 李大根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搓着冻的发红的手。 老花叼着根烟,正在倒掉杯子里的茶叶水。 看见李大根狼狈的样子,笑道:“这车有空调,你又不打开。手冻起疮了,可不好把方向盘。” 李大根把手在嘴边哈了一下。 “抛去租车钱,咱也剩不了多少,不是想省一点是一点嘛。” “还想着你的村里的小媳妇?过年回去不?” 李大根嘿嘿傻笑。 “要是没活,当然想回去看看,给他俩置办个新衣服。” “咦。” 老花捶着李大根胸口。 “你行啊,不说只有一个小媳妇,咋变成两个了?” “还有一个娃。” “离婚匠子啊。” “花哥你可别乱说,那是我家小媳妇收养的。” “成,还挺好心。赶紧回去吧,拿热水泡泡,不然冻坏了。” 李大根推门进入单间,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他朝着屋子里望去,原来多了一盆火炭,还散发着红光。 一看就知道,是房东田妞拿来的。 李大根蹲在旁边烤着火,冻僵的手终于有一些温度。 他又撸起裤腿,露出一道长长的疤。 这腿跟他也是吃苦了,疼了一个月还没好,今天又冻了一下。 “我这还剩半只烧鸡吃不吃?” 老花探着脑袋,看见屋里有火盆,也凑了过来。 把烧鸡放在桌子上,烤起了火。 李大根看着烧鸡,吞着口水。 这玩意儿贵,他可舍不得买。 “花哥,你咋不吃了?” “唉,还不是油吃多了,胆固醇有点高。” 老花揉了下胸口。 “不过你这成啊,还弄了个火盆。” 李大根看着老花,眼里写满了惊讶。 “我还以为田姐每个屋里都放一个呢,你屋子里没有?” “ 嗨,我这招人嫌的玩意儿,哪能有这个待遇。” 老花像是打翻了醋坛子,说话酸溜溜的。 “不过有个婆娘惦记多好,还知冷知热。你看你,咋还脸红了?” “火烤的。” “我看可不像,你耳朵都红了。” “耳朵是冻的,不信你摸。” 李大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摸自己的耳朵。 哪是冻红的,明明是火辣辣的热。 老花脑袋一歪,眼睛一斜,叹息道:“我要是你,村子里就不回去了,反正不也没结婚吗。有现成的婆娘疼着,等着。不光多了院子房子,还多个伶俐的丫头,想想都美。” “院子,房子,婆娘,丫头都给你吧,我可不想。” “我倒是想,可人家不给我啊。我没那种命啊!” 老花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外走。 看着火红的火炭,李大根脑子里是火辣的田妞。 她不像春花,比春花豪爽。 至少那日自己把她缝好的袄子扔进垃圾桶里,田妞也没生气。 还帮自己洗好晾干。 李大根转头,看着袄子上的破洞,周围多了几个针眼。 那是田妞把缝在上面的小爱心扯下来留下的痕迹。 李大根心里想着,鼻尖出现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田妞手里拿着几根艾条,上面冒着白烟。 “田姐,你干嘛?” 胳膊被田妞拽住,李大根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来。 “你坐床上去。” 田妞步步往前,李大根步步后退。 最后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在床上。 田妞端起火盆,放在床边。 又蹲下身子,拿艾条在李大根受伤的腿上不停的熏烤。 “田姐,我自己来。” 李大根和田妞非亲非故,哪里好意思。 想伸手去接,却被田妞一巴掌拍了回去。 “我家亲戚从南方弄来的,听说祛湿祛寒,活血止痛的效果都挺好。” 李大根的腿还受伤时来的,田妞自然知道。 只是她竟然知道自己腿冻的发疼,李大根颇感意外。 “我那屋子里还有一大把,一会熏完了,我给你拿过来。” “不用了,田姐。” “嗨,我还怕你腿瘸死我屋里呢,我说给你拿就给你拿。” 田妞笑声爽朗,李大根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在这里待了快一年,他早就摸清了田姐的脾气。 她是个爽朗不拘小节,又热情火辣的女人。 艾条熏完,李大根觉得腿也变得火辣辣的,里面的血似乎真的活络了起来。 田妞去而复返,却两手空空。 李大根松了一口气,刚想说没有艾条就算了,谁知田妞突然说道:“你这屋子太冷了,熏艾条也没有什么好的效果。以后你每次回来去我屋熏,我屋里热乎。” 李大根忙拒绝,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 谁知田妞爽朗的大笑道:“你是个爷们儿,我是个女的,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田姐,我还不是怕你被别人说闲话。” 田妞一叉腰。 “谁敢说我闲话,我就给他涨房租!” 李大根被逗得噗嗤一乐。 “田姐你牛!” “成,咱们说好了,你要是不来,半夜我堵你被窝!” 火炭还有余温,李大根把老花拿过来的半只烧鸡在火上烤了一下,滋滋冒油。 吃到嘴里,品不出味道。 明明是同一间屋子,田姐进来时热热闹闹,田姐离开时又变得冷冷清清。 李大根想着,走了神。 手指垂到火炭上,才猛的惊醒。 他真是个王八蛋,肯定是在外面太久了,脑子里竟然想着别的女人了。 第176章 买鞋 “姨姨,我们今天干啥去呀?” 看着春花穿上了厚厚的袄子,围上围脖,小丫就知道,姨姨今天要出门了。 春花伸出手指碰了碰小丫还有些红肿的脚后跟,又拿起她的小鞋子,晃了晃。 “姨姨,你要给我买新鞋吗?” 看着春花点头,小丫脸上充满了喜悦。 随即目光黯淡,小声说道:“不买鞋也行,以前我的脚丫子都是冻着的,等到春天就好了。” 春花摇头,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她过得再苦,买一双鞋的钱还是有的。 春花用棉花缝了个小小的布包,塞到脚后跟没毛的地方。 小丫的脚趾在里面弯曲着,虽然暖和了点,可也变得挤脚了。 春花捏了捏小丫鞋头,摸到拱起的小脚,又把棉花包拽了出来。 这鞋确实小了,塞不进一点东西。 春花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从外面抓进了一把干草。 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 她小时候天冷,就是这么过来的。 小丫再把脚伸进鞋里,是不挤脚了,只是小草踩在脚后跟上,吱呀吱响。 “姨姨,真好玩,就像踩在草垛上一样。” 春花鼻子一酸。 小丫来到这里快一年半了,自己也没给她买一双好鞋。 而这小丫头,总是那么容易满足。 自行车还是秋天的时候,从收破烂的人手里买来的。 漆掉了一半,车把也有点歪。 春花把自行车从仓房里推了出来,可昨天晚上又下了一夜的雪,雪早就没过鞋面了。 春花只好又把自行车推了回去,拉起来爬犁。 “下雪啦,下雪啦,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 小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坐在爬犁上。 春花在前面拉着。 看着四周苍茫一片,这一幕又似曾相识。 今年可没有人,开着拖拉机,问她要不要坐了。 春花想着,也放慢了脚步。 “姨姨,你累了吗?” 小丫停止咿咿呀呀的唱歌,探着圆嘟嘟的脑袋小声问道。 春花的思绪被拉回现实,对着小丫摇了摇头。 “不,姨姨你累了。” 小丫小脚往下一蹬,蹬在了两条木杆中间的缝隙里。 感受到了阻力,春花也停了下来。 小丫从爬犁上下来,抓住春花的胳膊。 甜甜的说道:“姨姨你累了,我拉你!” 春花笑着摇头。 “不,你就是累了。” 春花被小丫推到爬犁上,小丫拽住拴在爬犁上的绳子。 小小的身体前倾,使出了吃奶的劲。 可拽了半天,也没拽动。 春花起身,把小丫抱回爬犁上。 身体里也充满了力量。 什么狗屁男人,有个小孩陪着就好。 春花加快了步子,爬犁在雪地上上下抖动,逗得小丫嘿嘿直乐。 她大声喊道:“姨姨,等我长大了,我也拉着爬犁拽着你跑!” 春花笑着笑着,眼眶又有点发红。 人总是该往好的地方走的。 春花可不想小丫重复她这艰难的一生。 快过年了,镇子上也热闹了起来。 婚车打着双闪缓慢行驶,上面绑着大红的气球,喜气洋洋。 等到春花二人来到镇子中心,饭店门口已经满是鞭炮的碎屑。 新郎西装褴褛,怀里抱着的新娘更是笑容灿烂。 春花把爬犁拉到一边,和小丫远远的张望,看着热闹。 “姨姨,新娘可真好看。” 春花也由衷地点了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新娘。 只见新娘里面穿了一层大大的婚纱,细软的纱布盖过脚面。 外面套了一层白色的小貂,毛茸茸的领子衬托新娘更加白皙,就像雪里的公主。 哪个女人不想穿上洁白的婚纱,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看着新娘新郎走进饭店里,春花二人才继续前行。 集市上已经出摊,摊贩们戴着皮帽子,皮手套,一说话,嘴边腾起一股白烟。 春花把爬犁放到一边,牵着小丫的手走进了人群中。 集市上大多是卖冻货的,身上穿的,也大多是皮帽子,棉手套,毛线打的五颜六色的围巾。 就一家卖鞋的,还卖的是大人穿的黄胶棉鞋。 春花只好领着小丫走进了旁边的鞋店里。 这里货物齐全,大人小孩的都有。 老板坐在椅子上烤着火盆,看见春花进来,忙迎了上去。 “姐,你给谁看鞋?你还是这个小丫头?” 春花拍了拍小丫的肩膀。 “我们这小孩的棉鞋可时兴(时髦)了,可都是大厚棉的。” 春花跟着店主走到了摆放小孩鞋的区域,小女孩的鞋子一个个粉嫩嫩,肉透透(很软)的。 “你看这,你摸摸,皮面的,沾水也不透,一蹭就行。看着里面的毛,那都是好毛,踩上一年,也塌不了。” 店主拿起一只粉色的鞋,递到春花面前。 看着里面快要溢出来的毛,春花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鞋一看就热乎。 “啊……” 春花指着鞋,询问价格。 “先穿上试试,要是穿着合适,我便宜点就卖给你了。” 春花一开口,店主才意识到进来的是个哑巴。 心里多少有了点算计。 哑巴好啊,不能砍价。 小丫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店主热情的帮着她脱鞋。 可小脚刚从鞋里钻出来,就带了一小把草,店主愣了一下。 刚才想着宰个冤大头还笑容满面,一看鞋里垫着乌拉草,八成是个穷鬼。 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半。 “啊?” 看着店主突然拿着鞋起身,把它放回货架上,春花不解的指了指小丫的脚。 店主也不拐弯抹角。 “这鞋是牌子来的,挺贵的,我怕你买不起。你看看这种吧,这种打特价,便宜点。” 店主转身,从最底下的货架角落里拿出了一双黑色的棉鞋。 鞋边有些发霉,上面落了一层灰,一看就知道,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库存了。 里面是稀碎的短毛,而且比小丫的脚长了一大截。 店主把鞋拿到小丫旁边,对着春花说道:“你试试吧,要是成,这个我三十五就卖给你。” 说实话,这个价格不便宜也不贵。 小丫拿着大大的鞋,准备套在脚里。 店主忙说道:“这鞋能不能穿还不一定,你把袜子上的草揪一下,要是你们不能买,我这鞋还打算接着卖呢!” 第177章 狗粮 就算春花再迟钝,也听出了里面嫌弃的意思。 看着小丫弯腰揪自己袜子上的草,春花把那双又丑又大的鞋从地上拿了起来,递给了店主。 “你确定不试试?这是最便宜的了。” 春花坚定的摇了摇头。 她指了指放回去的粉色棉鞋。 “不是我不给你试,你看你试了还不买,咱们都麻烦。” 春花又摇了摇头。 她要买。 “你确定,那可是八十块钱一双的?” 看春花又坚定的点了点头,店主嘟囔到:“说话算数,试完了可不能耍赖。” 细小的草穿进袜子里,看着店主把刚才那双粉色的鞋拿到眼前,小丫明显慌了。 拽着小草的手也加快了。 春花拽住小丫的手,轻轻的把她手拿到一边。 又托起她的脚,塞进粉色的小鞋里。 “对,你站起来看看。” 店主拿过去一个纸箱子,垫在小丫脚下。 眼睛盯着小鞋,生怕弄坏了。 小丫站直了身子,春花捏了捏鞋头。 前面还有个两三厘米的样子。 这小鞋穿的正好。 店主在一旁说道:“这鞋穿着挺好看的嘛,快过年了,粉色也喜庆。直接穿上这个鞋,还是把它包起来?” 春花拿起另一只粉色的棉鞋,也套在了小丫脚上。 交了钱,店主递过来一个塑料袋。 春花把小丫的旧鞋放在袋子里,领着小丫走了出去。 新鞋穿的脚上,小丫挪着小小的步子,小心翼翼。 生怕步子迈大了,弄脏了鞋子。 “姨姨,这鞋我可不能在上学的时候穿。” 春花不解的回头看着小丫。 “上次张明明穿了一双新鞋,都被那群小孩子踩脏了。” 春花噗嗤一乐。 寒假才刚刚开始,离着上学还早着呢。 等到上学时,小丫的这双小新鞋也变成了旧鞋了。 “嗯。” 春花指了指地面,让小丫在这里等着她,她去拿放在墙角下的爬犁。 一阵寒风吹过,春花缩了缩脖子。 “诶呦。” 旁边的老太太一惊呼,吓的春花一跳。 她赶忙回头看。 一个男人从面包车里伸出个脑袋,破口大骂道:“谁家的死孩子,不要命了!” 春花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明明应该在路边等着自己的小丫竟然跑到了马路中间,她正吓得瑟瑟发抖。 手里还拿着一个红气球。 春花放着爬犁,赶忙跑了过去,一把把小丫揽在怀里,退到路边。 男人伸着胳膊指着春花,破口大骂:“你他妈要不要命了,要不是我哥反应快,给这孩子就撞死了!连个孩子都看不好,出来干什么?” 春花被骂的脸火辣辣的热,她低垂着脑袋,不敢吱声。 小丫也吓得抱着春花的胳膊,瑟瑟发抖。 “行了,办正事呢,赶紧走吧。” 狮子的声音从后排响起。 “再说这男人,他也不太安分。” 狮子一拳打在了同样坐在后排的男人的头上。 男人双手捆着,嘴用胶布贴着。 手杵开半截贴在车窗的保温膜,绑着绳子的胳膊刚贴在车窗上,被这一拳打懵了,忙缩回手。 缩着脖子不敢动弹。 只见后排车窗上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众人还没看真切,车已经开走了。 春花不停的抚摸着小丫戴着帽子的头,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安抚自己。 “姨姨,对不起。” 小丫缩着脖子,眼泪汪汪。 “我是看见风吹过来一个气球,我去捡它。没想到有车……” 大红的气球还在手里,肯定是婚车上吹过来的。 春花把小丫搂在怀里,不停的拍着她的后背。 不管怎么样,人没事就好。 天已经黑透了,两人早就回到了家里。 这新买的棉鞋就是好,春花掏鞋垫子时,摸着里面长毛上,还挂着一丝汗珠。 虽然有点贵,至少小丫这个冬天不会冻脚丫子了。 养狗场外,一辆面包车停了下来。 灯光透过门缝照进里面,引得大狗们不停的狂吠。 周兴盛从屋子里出来,抻着脖子往外看。 狮子大声喊道:“周哥你开门,赵哥让我给你送狗粮来了。” 周兴盛脸色一变,赶忙把大门打开。 只见面包车打开,后面放着两个麻袋。 上面似乎沾着殷红的血渍。 周兴盛眉头一皱,该来的还是来了。 “血放干净了吗。” “放心吧,周哥,这点血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把狗粮拿下来吧。” 三儿和二牛一人拎下来一袋。 看着一袋有百十来斤,还挺沉。 “我大舅哥咋说?” 狮子把头一歪,邪魅一笑。 “把狗屎处理好。” “行,拿到后面来吧。” 铁门被打开,铁栅栏之中,无数条狼狗眼冒绿光。 似乎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伸着舌头围了过来。 打开铁栅栏上的门,连骨头带肉丢了进去。 狼狗一拥而上,争相抢食。 圆溜溜的东西滚到一边,像是黑色的毛发。 在后面的狼狗飞扑过来,圆球撕扯成了碎片。 看这几个活阎王走了,周兴盛关上了铁门。 缩着脖子,快步回到屋里。 “昨天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赵镇长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狮子问道。 “赵哥,就我按照你说的那样办的。” “我那小舅子吓没吓到?” “周哥和赵哥一样,是大人物,咋可能吓到。” “第一次杀猪,手没软吧。” “在我的字典里,就没有手软两字。再说他该死。明明字都签好了,我们开着车去推,结果他站在房顶上,拿着菜刀要和我们同归于尽,还非要见郑晓。” 狮子冷笑一声。 “这回估计见到了,在地狱里面。” “还要见郑晓。” 赵镇长站直了身子,嘲讽的大笑道: “他以为所有人都会像郑晓一样,留他一条命吗,还真是天真。” “他婆娘呢,闹没闹。” “那娘们昨天倒是也闹了,被三儿猛推了一下,估计现在后腰还是肿着的。赵哥,这娘们处理一下不?” “慢慢来,不急。” 赵镇长已经走到了狮子旁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比起郑晓那个窝囊废,你真是让我惊喜呢。来,抽烟。” 看着赵哥手里的烟,狮子受宠若惊。 赶忙拿了一颗,捏在手里。 狮子咧嘴一笑。 “只要赵哥说一声,狼狗饿着呢。” “慢慢来,你去找个人,监视一下她吧!” 第178章 卤蛋 马上要小年了,春花烧了一壶热水,倒在铁盆里,用手拔着鸡毛。 仅存的三只芦花鸡还在院子里乱蹦,在春花的旁边,放着一堆白色的鸡毛。 这肉鸡比芦花鸡肥多了,还是一早婶子拿来的。 三叔知道春花不敢杀鸡,已经给鸡抹好了脖子。 虽然放过血了,婶子一路拎过来,在地上还是滴了不少血。 被雪一冻,成了一个个小血球。 要说鸡是没脑子的,没来得及收的鸡蛋也啄,地上的血球也啄。 小丫坐在火墙边上,把领子往上扯,捂住了鼻子,只留下半张脸。 她不喜欢鸡毛在热水里的味道,总感觉腥腥的。 门被打开,屋子里瞬间腾起一股白气。 春花以为婶子又来了,赶忙抬头。 却见钱铁生戴着一个厚厚的耳包,鼻子和脸蛋冻得通红。 春花立马警惕了起来。 钱铁生把厚厚的手套从手上拽下来,夹在胳膊下面。 对着屋子里喊道:“小丫呢,赶紧出来,叔叔来了。” 不喊还好,一喊小丫吓得一跳,忙缩到柜子后面。 春花拿起菜刀,堵住房门。 “你看看你,我每次一来,你咋都想和我拼命呢。” 钱铁生把双手放在嘴边哈气。 春花瞪着钱铁生,眼神询问他想干嘛。 “这不快过年了吗,我家来且(客人)了。我寻思着把小丫接回去一下,让她也吃点好吃的。” 春花看着钱铁生,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说你,咋还想阻断我们叔侄两个的亲情呢。” 钱铁生脖子往边上一歪,对着屋子里大声喊道:“小丫你出来,叔叔领你吃好吃的!” 眼看着小丫不出面,钱铁生就不走了。 春花打开屋门,朝里看。 小丫缩在柜子后面,只露出了半个脑袋。 小声说道:“姨姨,你让他走,我不要回去。” “你说你这孩子,叔叔不是变好了吗。” 春花冷哼一声。 钱铁生反过来,埋怨起了春花。 “你也是,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帮我在小丫面前说点好话吗,这小丫头根本不理我!” 春花瞪着眼睛。 是他自己把小丫伤的那么深,关她屁事。 “嗯……” 春花指了指门外。 “这小丫头啊,要是她对你不好,你就回叔叔这里!” 钱铁生只是想立一个好人的人设,并不是真的想把小丫弄回家里。 毕竟血脉连着,养在别人家里,就等于白嫖。 看着春花驱赶自己,也没在意。 走出院子里,嘟囔道:“不去就不去,还省着一口饭了。” “爸,你都收拾好了。” 老李村长穿着一身黑色皮衣,白色衬衫在v型毛衣里立的板板正正。 虽然退休了多年,还是一副老干部的样子。 手里拿着个行李箱,站在门口。 对着李生说道:“我屋子里的花,你别忘了给我浇浇水。去年我去南方过冬,回来的时候花都枯了。” “去年我把这事交给了郑晓,没想到这王八蛋没干。今年我保证给你的花浇的好好的,比现在都茂盛。” “你就是嘴好。不过郑晓呢,他真不打算回来了?” 李生瞒着老李村长郑晓“去世”的事情,更没说过他如何将郑晓偷梁换柱。 一直骗着父亲,说郑晓回家结婚生孩子去了。 “是呗,在外面浪了这么多年,回去过安生的日子也挺好。爸,我开车送你。” “可别,我怕没到市里,你先给我翻沟里。每年都是郑晓送我,我还有点想他嘞。” 李生一撇嘴巴,他有点想郑晓了。 “阿嚏。” 郑晓半躺在椅子上,猛的起身,吓得托尼老师一跳。 看着郑晓重新躺回去,托尼老师说道:“哥,还好你要剃光头。要是剃个啥花样,刚才那一下子就毁了。” 郑晓半眯着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 “不过这大冷天的,别人都留长头发,哥,你不怕挨冻?” “不怕。一会儿头剃完了,别忘把我眉毛也剃一下。” 托尼老师愣了一下。 郑晓本来就没胡子,把头上的毛都剃光,这是个什么造型。 一颗卤蛋吗。 托尼老师用毛刷刷掉剪刀上的碎发,对着郑晓问道:“哥,你确定要剃眉毛吗。” “当然。” “成。” 换了个小的工具,托尼老师小心翼翼的在郑晓的额头上比划着。 “哥,你看成不。” 面部的碎屑被托尼老师处理干净,郑晓坐直身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果然像个卤蛋。 “哥,我建议你出去买个帽子。” 温热的水冲在头上,郑晓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嗯。” 他迷迷糊糊的回应着。 “狮子,那个婆娘失踪两天了?” 狮子被叫到镇长办公室里,还以为赵哥要给自己安排什么事。 一听是这事,愣了一下。 “对,她昨天就不见了。” 赵镇长嘴角含笑,眼里却冒着寒光。 “狮子同志,你这也不行啊。我让你找人盯着,人咋能给我盯没了呢。” 狮子不慌不忙的说道:“人没不见。” “那去哪了?” 赵明表面上说信任狮子,可暗地里,也留了八百个心眼子。 狮子比郑晓更凶残,更不可控。 他既然在郑晓旁边安插了眼线,又怎么能放任狮子不管。 “赵哥,放心吧,她出不了省。我给省城里的兄弟打电话了。” 一直吃着赵镇长给画的大饼,猛然发现赵镇长也防着自己,狮子心里不是滋味。 话语间,也带着些许沮丧。 赵镇长突然大笑着:“你比郑晓强,多了个脑子!好!我信任你。” “人估计已经抓到了,还监视她吗?” “狼狗饿了吧。” “行。” 狮子不再多言,退了出去。 小巷子里,郑晓从美发屋里出来,身上还带着啫喱水的味道。 没了眉毛和头发,身材更显健硕。 路边停着一辆紧闭的面包车,郑晓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一个中年妇女慌慌张张的跑进巷子里,身后还追着几个男人。 郑晓盯着女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中年妇女看见郑晓,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闪身躲到了他身后。 带着哭腔说道:“求求你了,救救我!” 第179章 见义勇为 一看郑晓造型,八成也是道上混的。 眼神中不经意流出的狠戾和怜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为首的混子喊道:“哥们哪片混的,麻烦让一让,这个娘们我们得抓走。” 郑晓嘴角一扯,露出一抹坏笑。 “我要是不让呢。” “这是我们的地盘,那你可不讲规矩了。哥几个,一起弄吧。” 混子头头一开口,七八个混子一拥而上。 “估计我打不过,找准机会跑。” 郑晓回头,对着女人小声嘀咕。 眼看混子已经打到了眼前,郑晓反手一肘,打在混子脸上。 又伸手一抓,扼住混子的喉咙。 “我靠……你们救我啊!” 抓个女人,也犯不上拿着冷兵器。 况且拿着砍刀在市区里招摇过市,肯定会引来条子的。 混子头头一使眼色,几个混混把郑晓包围。 只听面前的混混脖子嘎吱一声响,瘫软的倒在地上,不停的捂着脖子,喘着粗气。 双拳难敌四手,好在郑晓也不是吃素的。 面包车车门被拉开,一个混子拿起里面的水果刀冲了过来。 女人已经跑的没了踪迹,郑晓正想着怎么脱身,突然人群裂开一道缝隙,锋利的水果刀直插腰上,鲜血染红了白色毛衣。 郑晓眉头微皱。 混子头头得意洋洋的说道:“在我地盘混,还想当老虎,你特么就是一条吃屎的狗。” 郑晓握着水果刀猛的一拔,一把薅住了刺他的混混的头发。 银色的刀印浸满了鲜红的血,郑晓把水果刀抵在混混的喉咙上。 眼里看不见痛苦,只有来自地狱的寒冷。 能在市区里待下去的混混,也多是身经百战。 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由身子发寒。 “走。” 鲜血不停的涌出,郑晓用刀挟持着混混,把他推到了驾驶室。 “把车开走。” 随着血不停的涌出,郑晓已经感觉身子发冷,再不离开,就真的交在这儿了。 混子早就吓得浑身发抖。 “哥,我不会开。” “那我就先弄死你,然后我自己开。” 脖子上的痛感让混子不敢怠慢,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哥,还往前开吗。” 郑晓嘴唇发白,眼神也变得模糊。 眼看到了过江大桥,郑晓声音阴冷的说道:“往旁边开点,不许上桥。” “哥,那样我们会掉江里的!” “对,往江里开。” 混子快吓尿了。 “哥,我不想死。” “那我帮你。” 郑晓把脚跨进驾驶室里,对着油门猛踩下去。 在混子的惊叫声中,车直直的朝着大江里扎去。 在车进入江里的一刹那,郑晓拉开车门,跳了出来。 膝盖被磕破,郑晓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失血过多,让他感觉浑身麻木。 他捂着伤口,慢慢的走上了过江大桥。 回头看江面,面包车的冲击弄破了江面的冰,车头扎进水里,车尾还高高的在冰面上翘着。 里面隐约有一个人不停的在拍着后面玻璃。 那个混子的生死已经和郑晓无关。 毕竟那个年代出来混的,手里没有几个干净的。 郑晓扶着栏杆,缓慢前行。 没想到躲过了花生米,没躲过水果刀。 他感觉生命在不停的流逝。 干脆靠着栏杆停了下来。 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郑晓看着自己的手,打过人,动过刀,也牵过小嫂子。 突然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下辈子当个好人。 这辈子…… 没就没了吧。 眼皮不停的向下,郑晓知道,一旦合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隐约之中仿佛看见了一个男人,满脸慌张的看着自己。 “你说那丫头能被吓哭?” 魏小龙用力一踢,狗盆在雪地上哐哐作响。 “嗯。” 耀祖穿着一身蓝宝石一样的袄子,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了些,多了点他爸钱铁生尖嘴猴腮的模样。 “等我爸把死丫头接过来,咱们把她吓哭。” 耀祖摸着兜里的鞭炮,一脸坏笑。 “她为什么叫死丫头,是叫钱死丫还是叫钱丫头?” 魏小龙也跟着捂嘴乐。 这话倒是难到耀祖了,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个小姐姐叫什么名字。 只知道爸妈都管他叫死丫头。 魏小龙大他几岁,是耀祖舅舅家的孩子。 “还没过年,你倒是穿上新衣服了。” 等着无聊,魏小龙摸着耀祖衣服上的奥特曼图案。 “这是我妈跟我二爸爸要钱买的,我二爸爸有老鼻子钱了。” 耀祖把头向上一歪,一脸自豪。 “不是,你到底有几个爸爸?” 耀祖刚要说话,见钱铁生推着自行车回来了,赶忙闭上了嘴巴。 他对着表哥小声说道:“嘘!我妈说不让我爸爸听到二爸爸的事情。”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不回屋看电视,在外面干嘛?” 看着两个小孩抻着脖子往身后看,钱铁生也跟着回头。 “爸,死丫头呢?” “死丫头没来,你们两个也赶紧进屋,可别冻感冒了。” 钱铁生说着,把自行车朝着院子里推。 留下了两个小孩面面相觑。 狗盆从邻居家偷过来了,没了取乐的对象可如何是好。 “哥,咱们还炸吗?” 魏小龙摘掉手套,搓了搓有些冻僵的小手。 “死丫头不来,咱们自己玩。我跟你说,炸狗盆可有意思了。你去把狗盆捡过来!” 知道嫂子要来,钱铁生媳妇不光给耀祖换上了新衣服,自己也穿上了蓬松的貂皮大衣。 在厨房里忙活,热的面红耳赤。 嫂子笑道:“你看你这,干活也不脱下来。你看我这羊毛衫咋样,买的三利毛线钩的,60多块钱一斤呢,那可是纯羊毛的,老暖和了。” “干活要脱下来吗?我平时干活就是穿着这小貂干的啊。” 钱铁生媳妇面子可不能输,嘴硬的说道。 “你看起来就像是个有钱的贵妇,哈哈。” 钱铁生媳妇也跟着傻乐。 乐着乐着又突然意识到嫂子话里的意思,脸拉了下来。 哪有贵妇不请个丫头伺候着。 她就是个偷穿贵妇衣服的保姆。 灶台里火烧的正旺,只听屋外传来一声响,魏小龙大叫着朝着屋子里跑来。 第180章 耀祖出事 “妈,妈,妈,妈,妈!” 看着慌忙跑进来的魏小龙,嫂子没好气的说道:“妈妈妈个什么,你妈魂又没丢。” “妈,你快去看看,出事了!” 魏小龙拽着母亲的衣服往外跑。 钱铁生媳妇嘴角一扯,刚才还和自己比穿搭,就论孩子方面,耀祖可比他家孩子强多了。 “啊!” 屋外传来一声惊叫,在屋里喝茶的两个男人放下茶杯。 钱铁生对着大舅哥说道:“你媳妇干嘛呢?一惊一乍的。” 大舅哥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别管她,就是那样的人。” “你们赶紧出来!耀祖出事了!” 嫂子手抖腿抖,声也抖。 拉了半天门才拉开。 大舅哥不悦的说道:“你在家里咋咋呼呼得了,咋上我妹子家还咋呼?” “你个蠢驴,赶紧出去看啊!” 嫂子拽住大舅哥,要往外走。 “你看看你,到底啥事。” 大舅哥把茶水放回桌子上,跟着往出走。 钱铁生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只见几人走到大门外,停住了身子。 大舅哥大声喊道:“老钱你快点出来,你孩子不行了!” “不是,他们在咋呼啥啊。” 钱铁生媳妇擦干手上的水,伸着脖子看热闹。 只见钱铁生像兔子一样,推开媳妇,朝着外面跑去。 “钱铁生……” 身子被推个踉跄,钱铁生媳妇气鼓鼓的推门跟着走了出去。 走到大门口,看着外面的景象,钱铁生媳妇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雪白的雪地里多了一抹鲜艳的红色,耀祖在钱铁生怀里,一声不吭,血肉模糊。 钱铁生媳妇只觉得天塌了,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不是,这都快过年了,你们怎么搞的?” 急诊室医生看着耀祖的样子,都头皮发麻。 “这是崩坏了几个小时了,你们咋才来?” 好在大舅哥有个车,不然大雪封山,救护车根本开不进去。 送到县里的路上太滑,车几次打滑,差点翻进沟里。 钱铁生被骂的委屈,小声说道:“我们住在村子里……医生……你快救救我孩子吧。” “眼睛伤口的创面太大,怕是保不住了。家属先签字,要立马做手术。” 钱铁生媳妇一听,又眼睛一黑,双腿一软,跪在了医生面前。 医生不耐烦的说道:“跪我干什么,跪我就能让你孩子眼睛变好?快过年了,自家孩子不会看好?” 嫂子赶忙把钱铁生媳妇从地上扶了起来,拽出了急诊室。 钱铁生手不停的颤抖,写出的字也歪歪扭扭。 那可是他的命根子,他们钱家唯一的独苗。 “手术的风险也都告知你了,你出去等着吧。” 耀祖躺在病床上,推到手术室门口。 医生按下门铃,一个小护士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扫视一眼众人。 “里面的人还在手术,你们等一会。” 钱铁生一大家子就跟着医生来到手术室门口,听到现在还不能手术,钱铁生媳妇一把扒住了手术室的门。 哭着喊道:“先让我们家耀祖进去,我们耀祖可是个男孩!必须要先救耀祖!” 护士阴沉着脸,厉声说道:“你松手!” 谁知钱铁生媳妇转头看向钱铁生,大声喊道:“我把门拽着,你先把耀祖推进去!” 坐在旁边椅子上等待的另一家人不乐意了。 男人大步向前,一把拽住了钱铁生媳妇的胳膊。 “我家孩子在里面手术呢,你闹什么闹?赶紧松手!” 钱铁生媳妇怒目圆睁:“我家可是个小子,是我的命根子!” “什么姑娘小子的,我家是姑娘怎么了,我家姑娘就得给你们家小子让路!” “对,我家是小子,小子就是金贵!” 男人拳头攥的绷紧,使劲一拽,钱铁生媳妇被拽的摔在地上。 “你动我媳妇干什么!” 钱铁生也看不下去了,上去拽男人的衣领。 “你们够了!” 跟在一旁的医生也听不下去了,对着钱铁生一家大声说道:“这是医院,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谁孩子进手术室都着急,你们要是等不及,现在就可以走,去别的医院治,没人拦着你们!” “救孩子要紧,就这一个手术室,医生也没办法,啊。” 嫂子拽住了钱铁生媳妇,大舅哥按住了钱铁生。 等到里面的女孩被推出来,耀祖被推进手术室中,几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钱铁生蹲在地上,不停的抽着烟。 钱铁生媳妇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抹着泪。 魏小龙站在一旁,低垂着脑袋,不敢出声。 “你说说,刚才到底怎么了?” 大舅哥拽着魏小龙的衣服,先照着屁股来了一脚。 魏小龙本来就怕,这一脚踢在屁股上,更是声若蚊蝇。 “刚才……我和耀祖想要崩狗盆来着。谁知我把点着的鞭炮塞到狗盆里,半天也没响。” “所以呢?” 钱铁生媳妇瞪着魏小龙,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魏小龙一缩脖子,用更小的声音说道:“耀祖要去看,我说不让。谁知道他小跑着掀开狗盆,里面的鞭炮就炸了……” 魏小龙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瞄着姑妈的表情。 “你这孩子,你咋不拽着点耀祖!” 嫂子也在一旁抱怨着。 魏小龙又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出声。 毕竟他在坦白中也说了谎。 那狗盆根本不是耀祖想要去看的,是他撺掇耀祖,去打开狗盆看看。 耀祖一开始还不敢,魏小龙说要给他玩儿自己新买的奥特曼玩具,耀祖才上前。 反正当时就他们两个小孩,只要自己不说漏嘴,大人就找不出破绽。 他小心翼翼的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一方面担心耀祖有事,一方面又害怕耀祖没事。 毕竟只有耀祖死了,自己的谎话才永远不可能被揭穿。 随着时间不停的流逝,几人像热锅上的蚂蚁。 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耀祖头上缠着纱布被推了出来。 钱铁生媳妇赶忙跑上去查看。 钱铁生拽着医生急切的问道:“我儿子眼睛保住了吧,是不是?” 第181章 心虚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目不转睛的看向医生。 只听医生轻叹一声,说道:“左眼视网膜损伤。眼球是保住了,视力损伤不可逆。” 钱铁生媳妇抓住了医生的衣服,赶忙问道:“医生,你说这话是啥意思,什么叫不可逆。” 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医生也于心不忍。 尽量温和的说道:“就是以后恢复视力的可能微乎其微。” 钱铁生瞪着眼睛,抻着脖子大声嚷嚷:“医生你啥意思?你说我们耀祖瞎了?我们好好一个孩子进去了,怎么就瞎了?” 眼看钱铁生要拽医生衣领,大舅子赶忙从后面抱住了钱铁生。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救人治病是我的职责,照看孩子远离危险却是你们的责任!” 看着辛辛苦苦做个手术,还被家属赖上了,医生也不和颜悦色,厉声反驳道。 嫂子也在一旁劝说道:“老钱,现在不是闹的时候,事已经发生了,怎么把伤害降到最低才是最重要的。” 钱铁生媳妇哭着向嫂子喊道:“你说怎么把伤害降到最低,我们家耀祖已经瞎了!他刚五岁呀!他这辈子都毁了!” 魏小龙躲在嫂子身后,缩着脖子。 既然耀祖的眼球保住了,魏小龙倒是希望来个隔山打牛,直接震伤了脑子,把记忆那一部分震没了才好。 病房中,麻药还没消退。 耀祖打着麻药,沉沉睡着。 嫂子看了一眼魏小龙,说道:“小姑子,我也想在这陪着你的。可小龙的寒假作业太多了,他说怕写不完,我就先走了。” 钱铁生媳妇抹着眼泪,木讷的点了点头。 “走吧。” 嫂子拽了拽大舅哥的衣服。 魏小龙跑在前面,如释重负。 他可害怕耀祖突然醒来说出实情,按照姑姑姑父的脾气,不得把他眼珠子抠出来,赔给耀祖。 麻药已经过劲,鼻子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郑晓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目光所及,一片纯白。 老头盯着郑晓头上的输液瓶,走到门口对着护士大声喊道:“护士,三床药没了。” 看着护士走到床前,换上新的输液瓶,郑晓嘴角一扯。 他以为地狱也是纯白色的,原来还在人间。 不知道昏迷了几个小时,郑晓嘴唇开裂。 歪着脑袋,看着老头问道:“叔,是你把我送到医院里来吗?” 老头憨笑道:“我哪有那个本事,送你来的是一个小伙,他说晚点再来。你再睡一会儿,没事,点滴没了我帮你喊。” “谢谢你。” 郑晓说完,又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老头摆了摆手。 “嗨,反正我也看着我家老太太打点滴呢,都是顺手的事。” 郑晓在脑子里努力回想着昏迷之前的场景。 却想不出来那人到底是谁。 能给自己弄到医院里,八成是不想要自己命的。 镇长办公室里,赵明似笑非笑的看着狮子,问道:“这都小半天过去了,被人抓到了吧?” 狮子因为刚才的电话焦头烂额,听到赵镇长这么问,吓得后退了一步。 “人跑了,还在追。” “啥意思?” 赵镇长心里一慌,脸色也变得阴沉。 “我那哥们原本应该抓到的,都把那女的堵胡同里了,谁知道窜出来个混子。” “她也有团伙?” “只有一个。” 赵明冷哼一声。 “你那群哥们不止一个吧,真是废物。” “赵哥你放心……” 赵明猛的一拍桌子。 “你说我放心,我怎么能放心。大哥,她不是去旅游,她是去上访的呀,她手里拿着血书啊!” 狮子被吼的不敢说话。 赵明指着狮子的鼻子大声骂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拦住。要是拦不住,我倒下之前也要把你和你那群兄弟喂狼狗!” 厚重的外衣下,早已青筋暴起。 面对赵明的破口大骂,狮子只能应下。 手上沾了血,没了退路。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看着狮子离开,赵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烦躁不安。 拿起泡茶的热水浇在鲜艳的红玉珠上。 红彤彤的果实被开水浇烂,凌乱不堪。 赵明一把把花盆扔到地上,喃喃自语道:“真是一群狗东西,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郑晓这一闭上眼睛,又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 他睁开眼睛时,夕阳已经钻进了窗子里。 旁边病床的老两口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出去吃饭了。 郑晓抬起手,吊瓶的针已经拔走了,只留下一块医用创可贴。 他费力的挪动着身子,靠在床边坐了起来。 掀开衣服,肚皮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 郑晓手指在上面划过,疼痛感让他眉头微皱。 伤口很长,大概有半扎。 郑晓想要解开绷带看看,刚解开一圈,门口突然传来了急促的制止声。 郑晓抬头一看,惊愕的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郑晓,你要干什么?” 李大根快步走到郑晓病床前。 “你的伤口缝了二十针呢,医生说了,最少一个星期才能拆纱布。” 郑晓悻悻的把纱布又缠了回去。 “怎么是你。” 郑晓嘴角挂上一丝苦笑。 自己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可能是陌生人,可能是仇家,可能是…… 他怎么能想到救自己的人竟然是李大根。 “我还要问你呢,你不是在李生身边吗,咋跑到市里来了,还差点被捅死。” 要不是李大根正巧开车路过,郑晓的命怕是真交待在那里吧。 “说来话长。” 郑晓不敢直视李大根,心虚的把头转到一边。 “郑晓,春花她还好吧。” “她挺好的。” 郑晓的心脏突然猛跳了几下,小声问道:“李大根,你还要和春花结婚吗?” “我不和她结婚,难不成你和她结?” 李大根说着,憨笑了起来。 郑晓也跟着傻笑,只是笑容中多了些苦涩。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不在村子里了,我拜托谁照顾春花呢?” “李大根,你回去吧,我回不去了。” 郑晓眼中的黯然一闪而过。 “还是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我还要谢谢你,帮我照顾春花。” 看着李大根的憨样,郑晓眼里的心虚更加明显了。 春花不光是李大根拜托他照顾的人,更是他的小嫂子啊。 第182章 眼角膜 “妈!” 安静的病房里,传来一声嚎叫。 吓得钱铁生媳妇一跳。 她赶忙抓住了耀祖的小手。 “妈,为啥把我眼睛包起来,我眼睛又疼又痒又难受!” 耀祖一边说着,一边又用力拽着头上包裹的纱布。 “钱铁生,你快帮着按住啊!” 耀祖吃的好,力气也大。 眼看要按不住了,钱铁生媳妇大声喊道。 钱铁生窝在角落,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钱铁生!” “诶!” 他赶忙从地上爬起,走到病床前。 旁边的两床病人已经被吵醒,迷迷瞪瞪的看向这里。 耀祖一边哼唧一边大声嚷嚷道:“妈,你帮我把这布扯开,我要看电视!” 这仿佛成了把刀子戳进心窝,钱铁生媳妇手一软,纱布被耀祖拽了下来。 “妈,是不是我眼睛上面还有东西,我咋看不清呢?” 耀祖一边说着,一边要抠自己的眼球。 “行了,小祖宗!” 钱铁生一把拽住耀祖的手腕,把他按回床上。 恼怒的低吼:“你消停点!不许动!” 钱铁生媳妇抹着眼泪嘟囔道:“耀祖都看不见了,你还凶他,钱铁生,你还是不是个人?” “你也给我闭嘴!” 家里的独苗成了半个瞎子,钱铁生本心烦意乱。好不容易刚睡着,又被吵醒,窝了一肚子的火。 钱铁生媳妇瞪着钱铁生,哭诉道:“那你不能轻点吗?你都弄疼耀祖了!” 钱铁生抻着脖子,面红耳赤。 瞪着眼睛大声喊道:“我轻点?我要是松手,他就把自己眼珠子抠下来了!” “大晚上的,你们吵什么吵!” 护士站里的小护士原本昏昏欲睡,听到病房里传来吵声,不耐烦的进屋提醒。 看见病床上的小孩,小护士一激灵,忙朝着医生办公室跑去。 “你们怎么当父母的,孩子一个眼睛失明,一个眼睛视力受损,需要避光治疗,怎么把纱布还给揭开了?” 医生眉头紧皱,言语犀利。 快速的拿过护士递过来的消毒棉和纱布。 “你们家长愣着干嘛?赶紧摁着点!” 被值班医生严厉批评,钱铁生夫妻俩才如梦初醒。 两人赶忙按住了还在拼命挣扎的耀祖。 纱布重新包裹好,医生不耐烦的说道:“你们看着点,要是防不住,把他手先绑上也行。不配合治疗,另一只眼睛还想不想恢复了?” 天色大亮,钱铁生夫妻俩眼眶漆黑。 耀祖折腾了一夜,终于睡着了。 同病房的另外两家人也因为耀祖的折腾没睡好觉,不停的打哈欠。 老太太看着钱铁生媳妇,欲言又止。 昨天耀祖扯下纱布,她抻着脖子看,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可心里又没底,毕竟这病大多数是老年人得。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憋了几个小时,还是没忍住。 “你家这孩子也是白内障?” “放鞭炮崩的。” “哦,我看眼睛发白,还以为和我家老头子一样。我还说这么大的小孩咋可能得白内障,要是白内障可不好治。” “医生说他有只眼睛以后看不见了。” 钱铁生早就躺在耀祖旁边,鼾声如雷。 钱铁生媳妇耷拉着脑袋,低声回应。 老太太捂住了嘴巴,惊讶的问道:“我看他眼珠子好好的……” “对,可是医生就说他看不见了。” 钱铁生媳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医生咋说的?是视网膜晶状体还是角膜……” “角膜吧。” 老太太突然重重的舒了口气。 “如果单是角膜的话,那还有重见光明的希望。” “可是他角膜坏了。” “你没看新闻吗?角膜坏了可以移植啊。” 钱铁生媳妇猛的抬起了头。 “怎么移植,好移植吗?” “我以前问过医生,移植倒也不算难,难的是排队等合适的角膜。我还想说给我们家老头移植个眼角膜,可医生说我们家老头这情况是晶状体的事,跟角膜无关。” 钱铁生媳妇本来只坐了一个小边边,一起床直打晃。 “我看你也熬了一夜了,找个地方睡一会儿吧。” 老太太看着钱铁生媳妇摇摇晃晃走出病房,好心提醒。 可后者根本没听进去,直奔医生办公室。 昨晚的值班医生刚要交班,换好了常服,只见钱铁生媳妇拽住她不放。 昨晚上的一闹,医生对于这个愚昧无知的妈妈还有印象。 不耐烦的说道:“我要下班了,你拽着我干嘛?” “医生,我家耀祖的眼睛是不是换了眼角膜就能好?你看看,能不能把我的眼角膜抠下来给他?” 在眼科干的这么多年,再愚昧无知的话都听过。 医生一边掰开钱铁生媳妇的手,一边冷静的说道:“眼角膜不支持活体采集,即使需要移植,也要先申请排队。” “那我们申请,需要排队多久?” “我们县里名额有限,即使现在申请,最快也得一年之后了。” 钱铁生媳妇双手无力的瘫在身侧,她突然双手举起,扒开自己的眼皮。 “医生,你直接把我的眼角膜取下来,给我们家耀祖安上,是不是就不用排队了?” 医生最烦听不懂话的,不再解释,拿着包往外走。 看着钱铁生媳妇追了出来,索性加快了脚步。 钱铁生媳妇熬了一夜,身体发软,哪里追得上。 刚跑了两步,就眼底一黑,倒在地上。 医生站在电梯里,看着不停向下的数字,终于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东西根本没法解释。 她说过不能活体采集,更怕解释明白了,这个妈妈因为想要给孩子捐眼角膜,直接去死。 钱铁生媳妇被护士扶着,躺在了一个没人的病房中。 打了两瓶葡萄糖,又睡了一大觉才好。 刚从病房里出来,护士拿着医药单说道:“刚才确认过了,你是702病房三号床的家属对吧,我们把药费记在三号床上了。” 钱铁生媳妇哪里听得进去,朝着702病房跑去。 钱铁生已经睡醒,坐在病床前,用勺子给耀祖刮着苹果。 耀祖的小手被绳子绑着,不停的扯着。 钱铁生媳妇趴在病床上,把头凑了过去,小声说道:“钱铁生,咱们去弄个眼角膜吧。” 第183章 手套 春花坐在火墙边上,低着头缝手套。 这棉线手套还是几年前买的,上面满是五颜六色的补丁。 把手套缝好戴在手上,补丁的地方凉凉的。 春花拿起立在一旁的锯,朝着外面走去。 小丫被新嫂子接走了,说过年之前,想让她在那里住上几天。 家里也变得冷冷清清的。 春花一出门,迎面撞上了探头探脑的钱铁生。 “小丫呢?” 钱铁生不像前两次来时嬉皮笑脸,表情严肃,声音低沉。 春花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次真的像是来找茬的。 她攥紧锯,摇了摇头。 看着春花挡在前面,钱铁生一把把春花推到一边,钻进屋子里。 可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并没有见到小丫的影子。 对于这个不速之客,春花早就怒不可遏。 她打开门,指着大门口,示意钱铁生离开。 “哑巴,我跟你说,小丫本来就是我们钱家的,我今天要把我家的孩子要回去,不然我告你拐卖儿童,报警抓你!” 春花还不信那个邪。 她快步走进屋里,翻出户口本。 翻到了刘小丫那一页。 郑晓说过,钱家已经把小丫的户口注销了,她现在才是小丫的合法监护人。 钱铁生嘴上威胁春花,心里也明镜似的。 毕竟给小丫注销户口,是他求着李生干的。 “行,你个哑巴,还把我们钱家的孩子据为己有了!” 钱铁生抢过户口本,用力一扯,小丫那一页被撕了下来。 “啊……” 春花伸手抢,却被钱铁生撕得粉碎。 “现在小丫也不在你户口本上了!说,小丫被你藏哪去了?” 春花瞪着钱铁生,一言不发。 她现在很庆幸小丫没在家里。 “我问你呢,你把小丫藏哪儿去了!” 春花被钱铁生猛的一推,跌坐在墙边。 指尖猛的一痛。 她拿起扎到自己的铁锯,一副要和钱铁生拼命的样子。 钱铁生见状,也知道从这哑巴嘴里问不出什么了。 指着春花鼻子威胁道:“你最好把小丫交出来,不然我日日闹,天天闹,我让你活得也不安生!” 钱铁生阴沉着脸,走出屋子。 现在也不是和春花拼命的时候。 毕竟他需要找出小丫。 那可是一个行走的眼角膜。 小车之中,小丫穿了一身大粉的棉服,头上戴着两朵粉嫩嫩的花。 宁宁还在她的额头用口红点了一个大大的红点。 小丫直着身子,不停的朝着窗外张望。 宁宁一把把小丫搂在怀里。 “小丫,刚在舅妈这里住了几天,你就要回去。舅妈还没稀罕够呢,以后天天在舅妈家住好不好?” 小丫眨着小眼睛,甜甜的笑道:“我喜欢舅妈,我也喜欢姨姨。” “可是我不光是你的舅妈,还是你的姑妈。” “可我还是喜欢姨姨。” “小白眼狼。” 宁宁假装生气,用手点了下小丫的小鼻子。 毕竟小丫的命是春花救下来的,也轮不到她吃醋。 看着小丫捂着口袋,宁宁说道:“舅妈给你的红包可拿好了,等到过年买糖吃。” 小丫面上点了点头,心里早就有了算计。 看着小车开到了学校附近,小丫忽然说道:“舅妈,我在这下车。” “啊?我要给你送回家啊。” 小丫小声嘟囔道:“我要拉屎,我快拉裤兜子里了。” 陈德胜噗嗤一乐,赶忙把车停好。 “马上到家了,你要在路边上拉?” “舅舅舅妈你们先走吧,我到学校里拉,等下我自己回家!” 小丫说着,跑下了车。 “这小丫头。” 宁宁探着身子要喊,可小丫已经跑到不见了影子。 “等等她不?” “听春花妹子说小丫总是自己上下学,应该没事吧……” 看着舅舅舅妈开车走远,小丫从学校的小门处探出脑袋。 朝着小卖部走去。 “呦,我还以为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娃娃,这不是小丫么。” 刘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着打趣道。 “你这身袄子挺漂亮的,你姨姨给你买的呀?” “舅妈给我买的。” 小丫踮着脚尖,两只小胳膊放在玻璃柜上。 用手指着挂在货架上的手套。 “刘奶奶,那个手套能给我看看吗?” “那是大人的,小孩子都在这边。” 刘婶从旁边拿起两副手套,上面是红黄色的条纹,还有一只鼓起来的小鸭子。 看着上面的小鸭子,小丫的眼睛舍不得离开。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可可爱爱的东西。 “这副手套十块钱,你姨姨给你钱让你出来买手套了吗?” 看出了小丫的喜欢,刘婶把手套递到小丫面前。 小丫抬起脑袋,指着上面的手套,坚定的说道:“刘奶奶,我不买小孩的,我要买大人的。” 刘婶愣了一下,随即拿出两副大人手套。 “你来帮你姨姨买手套?” 小丫点了点头。 小小的手套进大人的手套里,暖暖的。 “刘奶奶,这个多少钱?” “大人的便宜点,五块钱。” 小丫拿出舅妈给她的红包,把里面的钱掏了出来。 “哟,这么大票子。” 对于一个小孩来说,能拿出五十块钱,那可是一笔巨款。 “你确定是你姨姨让你买的?” 小丫点了点头。 “钱可揣好,手套也拿好。” 把找回的零钱重新塞回红包里,小丫拿着手套,向外跑去。 看着姨姨的手套补了又补,小丫虽小,也看着心疼。 在舅妈给自己红包的那一刻,小丫心里就有了主意,她要送姨姨一个礼物,给姨姨一个惊喜。 手套攥在手里,暖暖的。 小丫正唱着歌,蹦蹦跳跳的往回跑。 却撞见了推着自行车往回走的钱铁生。 钱铁生在村子里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小丫的影子。 心生沮丧之时,看见了行走的眼角膜。 一把把自行车扔到旁边,朝着小丫跑去。 小丫腿短,没跑多远,就被钱铁生按在地上。 “叔叔……” 小丫吓得浑身颤抖,刚一说话,就被钱铁生捂住了嘴巴。 他的小丫耳边小声说道:“小丫乖,叔叔领你回家。” 小丫不停的挣扎,嘴巴被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声。 “你最好别动,如果你逃跑,我就跟警察说哑巴是人贩子,让警察把你姨姨抓住枪毙了!你是我们钱家的孩子,永远都是!” 第184章 失踪 这话唬不住春花,可能唬住小丫,毕竟她只是个七岁大的孩子。 “我松开你,你不许出声。” 看着小丫含着眼泪点了点头,钱铁生松开了手。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小丫看着渐行渐远的村庄,冰凉的眼泪吹到脸蛋上,像锋利的刀子。 小丫不停的抹着眼泪,姨姨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能让姨姨被警察抓走枪毙。 冬天黑得早,盆里的火炭没了余温,冻的刘婶裹紧的衣服。 快过年了,家里的钱都攒着等着买年货,小卖部的生意并不好做。 她今天关门早,裹的严严实实,朝家里走去。 没走多远,突然感觉脚被绊了一下。 脚下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上了岁数了,毕竟是眼花,还以为是坨牛屎。 弯下身子一看,却看那花纹熟悉。 刘婶捡起一瞅,不正是今天卖给小丫的手套吗? 拿着手套在裤腿子上拍了几下,上面粘着的雪粒子被抖了下去。 刘婶喃喃自语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刚买的手套丢了都不知道。” 把手套揣进兜里,刘婶朝着春花家走去。 小丫不在家,春花也懒得炒菜。 锅里加点汤,放点面疙瘩,搅拌几下,就成了疙瘩汤。 她刚把疙瘩汤盛进碗里,就看刘婶开门走了进来。 “啊!” 春花指着碗里的疙瘩汤,示意刘婶一起吃。 “小丫呢?” 刘婶探着脖子往屋子里瞧。 这把春花问懵了。 怎么今天都是来找小丫的。 刘婶眨巴着眼睛,没看见小丫,从兜里拿出手套,递给春花。 “这小丫头中午从我这会儿买的手套,这都一下午了还没发现,在路上丢了一只。” 春花看着半只手套,更加懵了。 小丫还在新嫂子家,根本都没回来呀。 “那小丫头呢,我今天给她找回的零钱没丢吧?” 春花快速的进屋里,拿出纸笔,在上面写道:小丫在亲戚家,没回来呀。刘婶,你看错了吧? 刘婶接过纸条,眯着眼睛在灯下看了半天,斩钉截铁的说道:“咋可能看错,她今天穿着一件粉色的袄子,说帮你买手套。” “啊?” “春花,不会小丫她没回家吧?” 春花眼神慌乱,如果刘婶没看错,那小丫到哪儿去了。 “你别慌,你不是说小丫在你亲戚家吗,你跟我去小卖店,咱们打电话给你亲戚问问,是不是又被他接走了。” 春花顾不得穿上厚外套,跟着刘婶快步回到小卖店里。 新嫂子家安的座机号码她是记得的,上次把小丫接去她家前,跟春花说过。 春花快速的在纸上写下号码,刘婶拨了过去。 嘟嘟嘟了几声,电话里传来新嫂子的声音。 “喂,你好。” 刘婶看了春花一眼,扯着嗓子问道:“那个,我是和春花一个村里的,我问问,春花家那孩子还在你家吗?” “中午的时候就送回去了呀。” “你确定后来没把那孩子又接到你那去?” 电话那头的新嫂子显然也慌了神。 她急忙问道:“春花在你旁边吗?小丫怎么了?她没回去吗?” 刘婶看着春花,春花惊慌失措的摇了摇头。 “小丫没回去,不知道哪去了。” “啊?” 电话那头传来细碎的人声。 等了片刻,新嫂子说道:“你让春花别急,等一下,我和德胜现在就过去!” “我还以为早关门了呢,昨天这个点儿我家的小孙子要吃方便面,我就没买成。” 张奶奶走进小卖店,脱下手套,放进口袋里。 看着小卖店里两人惊慌失措的表情,忙问道:“怎么了?” 刘婶眉头紧皱。 “你说这不闹吗?春花家那小孩子丢了。” “小丫啊?” “不是小丫还能是哪一个。” 听着张奶奶打哑巴禅,刘婶不耐烦的说道。 “今天中午还在我这边买了一副手套,谁知道根本没回家!” “中午啊,那小丫今天是穿了一身粉红色的衣服吗?” 刘婶和春花一起看向张奶奶。 “就是穿一身粉色的,你中午看见她了?” “嗨,我还以为眼花了呢。我中午领着小孙子在路上玩,我看见一个穿着粉衣服的小孩,还扎着两个辫子。我看着像小丫,但也不像。她坐着自行车走了呀。” “什么自行车?” “就那种跨裆的二八大杠,我看前面的男的长得尖嘴猴腮的,后面的孩子一动不动,我还以为我看差了呢。” 春花的心咯噔一下,她忙朝着外面跑去。 雪地被四个轮子的车子压得实实诚诚的,贴在地面上。 月亮一照,像一面镜子一样,反着光。 春花骑着歪把自行车,朝着钱铁生的村子骑去。 钱铁生那个王八蛋。 手被冻僵,脚也快不听使唤了。 上坡车往下滑。 下坡根本刹不住闸。 春花连人带车扎进了雪堆里,雪灌进了脖子里,已经感觉不到凉了。 只是车把一摔,变得更歪。 好不容易骑着自行车来到钱铁生家门口,却看大门紧闭,屋里也没亮灯。 “啊啊啊!” 春花用力地拍着大门。 想着小丫在钱铁生手里,心急如焚。 可拍了半天,也没人回应。 急得春花焦头烂额,却无计可施。 小丫到底被钱铁生那个王八蛋弄哪儿去了? 春花像没头苍蝇一样,推着自行车在路上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又不知道能找谁。 车灯照亮前面的路,春花眯着眼睛,看着坐在里面的李生。 没找到合适的司机,老李村长的行程也耽误了几天。 最后还是李生给送到了省城里去。 刚回到村子里,就看见了一身狼狈的春花。 李生把车开到春花跟前,停了下来。 “这么晚了你不在家里待着,出来干嘛呀?” 春花看见李生,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 她一把抓住了李生的袖子,眼里满是祈求。 “不是,你先上来,你怎么了?” 春花开门,坐在副驾驶上。 可比划了半天。也比划不明白,急的要哭。 “你打字。” 李生也是个急性子,拿出手机递给春花。 春花哪里用过,捏在手里,手心直发抖。 更不知道键盘该怎么用。 “你会写字儿吧?” 春花赶忙点了点头。 李生从车上翻出纸笔,递给春花。 看着上面的字,眉头微皱。 “小丫不见了?” 第185章 寻找钱铁生 春花继续在纸上写道:小丫被钱铁生带走了。 “那个谁的小嫂子,没事,我帮你去找。” 李生说着,打着方向盘朝着钱铁生家开去。 可小李村长走到门前,也吃了闭门羹。 “钱铁生!” “钱~铁~生!” 李生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也不见屋里亮灯。 倒是把钱铁生家的邻居牛五喊了出来。 牛五披着厚袄子,一看见喊人的是小李村长,忙点头哈腰的说道:“李村长,钱铁生都不在家好几天了。我前天打牌时听说钱铁生家小子被鞭炮炸了,送到县里医院去了。” 李生看向春花,问道:“孩子被鞭炮崩了,估计这会儿在医院里呢。你确定小丫是被他带走的?” 想起白天钱铁生来找小丫的样子,越想越可疑,春花坚定地点了点头。 “成,那我就好人做到底,上车吧,小嫂子。” 病房中,小丫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看着婶子。 看着病床上的耀祖,小丫不敢问,也不敢吭声。 “妈妈,我要吃香蕉!” 几天的遮挡,耀祖似乎已经习惯了,用手摸着玩具,嘴里大声嚷嚷。 “看你的眼睛盯着我就来气,凭啥是我们耀祖眼睛受伤,不是你。你看什么看,还不把香蕉递过来?” 小丫被婶子骂的一愣,畏手畏脚的拎起桌子上的袋子。 “你个丫头,长这么大了还没有眼力架!拿一根,你把一袋子都给我干什么?” 小丫又吓得手一抖,香蕉连着袋子落在地上。 不悦之色爬上眉梢,小丫低垂着脑袋,不敢出声。 钱铁生走进病房里,看着媳妇铁青着脸,又要发作,忙走到小丫旁边。 小丫吓的弓着身子,缩成一团。 “不就是一个香蕉吗,捡起来就得了。” 钱铁生一边说着,一边捡起香蕉袋子。 揪下一根放到耀祖手里,一根塞到小丫怀中。 白天叔叔还是一副要弄死自己的样子,自然不敢接。 钱铁生索性把香蕉皮扒开,拽着小丫的小手,硬塞给她。 “弟弟生病了,你婶子才这脾气。小丫你别在意,吃吧啊。” “你是看自家孩子瞎了,讨好别人家的野种是吧?” 钱铁生媳妇冷哼一声,上手要抢小丫手里的香蕉。 “这么贵的水果,她配吃吗?” 钱铁生瞪了媳妇一眼,拦在小丫跟前。 “什么别人的种,那是我们老钱家的孩子!叔叔让你吃的,没事赶紧吃。” 钱铁生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小丫的手,把香蕉往她嘴巴里塞。 晚上没吃饭,小丫也实在是饿坏了,拿着香蕉慢慢的吃了起来。 钱铁生蹲在一旁,温声细语的说道:“小丫你看,叔叔婶子以前对你不好,是我们俩的错。耀祖还小,他也没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 钱铁生整理了一下小丫因为害怕时蜷缩弄皱的衣服。 “弟弟还小,他是个男孩子,他以后要读书,要上大学,要娶媳妇生孩子,他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在小丫小小的记忆里,叔叔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小丫疑惑的看着叔叔,轻轻的点了点头。 钱铁生把手放在小丫的脸蛋上,小丫吓得往后躲,半截香蕉也落在地上。 “多么漂亮的眼睛。小丫,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是不是不希望弟弟以后成个瞎子,他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了?” 小丫又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看你有两只眼睛,把一只分给弟弟好不好?” 小丫缩着脖子,脸露惊恐。 叔叔是什么意思。 挖出来一只吗? 钱铁生看出小丫眼里的恐惧,温声说道:“医生叔叔不会伤害你的眼睛,只是从眼睛里取下一点小小的东西,送给耀祖,这样耀祖就能和你一样继续看这个世界了。” 小丫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耀祖,轻轻的点了点头。 “行,一会儿医生叔叔给你打针,这个针有点长,你别哭。” 钱铁生说完,给媳妇使了个眼色,朝着病房外走去。 钱铁生媳妇冷哼一声,她实在搞不懂钱铁生心里在想什么。 不是说把小丫弄死,取下眼角膜给耀祖安上吗。 对着一个要死的人,这么客气做什么,难不成怕她变成厉鬼。 就凭小丫吗? 护士翻看着登记本,说道:“我们科室确实没收治那么一个人。” “怎么了?” 值班医生拿着水杯从护士站路过,看着站在护士站前面的两个人,询问道。 “他们两个说是亲戚家孩子被鞭炮崩了,联系不上亲戚,想来看看。” “我们烧伤科确实没有小孩,不过楼上的眼科好像前几天接诊了一个,听说也是被鞭炮崩的。” 春花急忙看向李生。 “眼科住院部是几楼?” “眼科在七楼,估计你说的那个孩子在上面呢,你去看看吧。” 李生谢过医生和护士,二人坐上电梯,朝着七楼走去。 “你说眼睛被炸伤那个小孩啊,他今天早上就强行出院了。我们主任说他眼睛没恢复好,建议在医院里待几天呢,没想到他父母太犟,非要办出院手续。” 七楼护士站,一到那个被炸伤的小孩,护士还颇有怨言。 父母没看好小孩也就罢了,愚昧无知也罢了,既然来到医院里,还不听医嘱,十头牛都拉不住。 她从业那么多年,就没见过那么又横又犟的。 “美女,那个小孩子是叫钱耀祖吧。” 一提名字,小护士又找到了槽点。 “你说那名字也是,还光宗耀祖。这几天每天早上我去扎针,非要让我给他家耀祖扎上,一直强调他家耀祖是个男娃,是家里独苗。” “那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去哪儿我哪知道,估计不治了,回家了吧。我那小姐妹儿看见他们打出租车走的。” 说实在的,这么难缠的病人出院了,小护士们也松了一口气。 “行,我知道了,谢谢你。” 在下去的电梯上,春花越想越气,越气越急。 越急越无能为力。 她轻轻的抬起袖子,偷偷抹起了眼泪。 肩膀上突然多出了一只大手。 春花错愕的看着李生。 “那谁的小嫂子,你别哭嘛。我说了帮你找,肯定把钱铁生那个王八蛋揪出来!” 第186章 黑诊所 “喂,哥,嗯,查到了。” 坐在车里,春花望着李生。 只见李生挂了电话,把车打着了火。 春花紧张的拽着袖口,焦急的伸着脑袋看着路面。 好在县城里的冰,已经铲的差不多了,只有两侧还有残雪。 比起来时的路,速度快了不少。 麻醉室里,医生戴了个大大的眼镜。 正在配置准备麻醉的药。 钱铁生站在一旁,再次确认道:“医生你确定,麻药不会影响视力?” “这个你放心,我做过的又不是只有你这一例手术。不过你知道的,我们私人做是要担着不小的风险,供体你劝说好了?” “她还是个七岁的孩子,记不得的。再说她也同意了。” “那就行。我也是看在熟人介绍的面子上才给你弄的,剩下的钱……” “等到手术成功,我立马给你。” 钱铁生嘴上打着包票,心里也没谱。 想要给耀祖换上眼角膜,不光要自己找供体,还要花上十万块钱。 自己那死鬼哥哥嫂子的赔偿款早就快被霍霍光了。 剩下的九万块钱,是他现在所有的积蓄,都塞到了眼前的白大褂兜里。 “行,把那孩子弄进来吧。” 小丫被钱铁生带进手术室里,一脸胆怯。 这间屋子小小的,只有一个简陋的手术台,手术器具在一旁胡乱的摆放着。 医生戴好手套,示意小丫头躺在手术台上。 又长又粗的麻醉针拿在手里,医生对着钱铁生说道:“这针打进脊椎里有点疼,你按着点。” 钱铁生一边粗鲁的按着小丫的胳膊腿,一边急促说道:“小丫,你别怕,睡一觉,耀祖就能看见了!” 偏僻的角落里,一间牙科诊所亮着昏黄的灯,隐藏在百叶帘下。 “哥。” 看着车里下了几个人,李生拍了拍年轻男人的肩膀。 春花赶忙跑到门前,扒着玻璃门朝里看。 门从里面反锁着,里面黑洞洞的。 只有最里面的房间门缝里,钻出了一点灯光。 “哥。” 看着年轻男人一歪脑袋,李生点了点头。 “来,借过一下。” 几个男人从车里拿出钢管走到门前,春花赶忙闪到一边。 又粗又长的针头注射到脊椎里,小丫感觉眼皮发沉,浑身上下也没了知觉一般。 她小小的脑袋怎么能想到,爸妈用生命换来的钱,此时正变成一把刺向她的锋利的刀。 玻璃门发出哐当几声巨响,手术刀刚落在小丫眼皮上,医生猛的停住了。 这年头敢破门的,不是混子就是条子。 混子还能讲讲,顶多交点保护费。 条子可不好说,干这事是要附赠银手镯的。 医生拽起旁边白布,盖在小丫身上。 把灯一关,从后门溜了出去。 病房里,钱铁生看着媳妇气鼓鼓的样子, 一屁股坐在旁边。 “你刚才不是在哄别人家的种,你坐过来干什么?” “你瞅你头发长,见识短,我不是有我自己的算计嘛。” “你头发短,你见识长,你对一个死人算计什么,怕她变鬼报复你吗?” “什么死人,小丫她死不了。” 钱铁生媳妇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钱铁生的鼻子大骂道:“你还不是哄别人家的种,你什么意思?还不是心疼你那死鬼哥哥家的孩子,不给耀祖治了?” “谁说不给耀祖治了,我不是给小丫哄去打麻药了?你听我说嘛,小丫活着还有用。” “县医院的医生说不能活体移植!” “你那不是废话吗,哪个活人能把自己眼睛捐出来,再说法律也不允许啊。” 钱铁生媳妇被怼的哑口无言,半晌才说道:“那那丫头活着,对耀祖的眼睛没什么影响吗。” “哪可能有影响,还是咱们耀祖的救命钱!耀祖治病不是还差一万吗?我都联系好了,给这孩子卖五千。” “痴人说梦,谁要一个瞎子。” “那群人就要残疾孩子嘞,越是残疾的厉害,越能讨到更多的钱。” 钱铁生媳妇小声嘟囔道:“卖出去也好,在身边待着,总觉得碍眼。不过你哄着她干嘛?” “只要她是‘意外’被拐跑,就得记得她叔叔我的好。要是真长大了,咱就给她找回来,随便找个人嫁了,还能捞上一笔彩礼。” 钱铁生嘿嘿一乐。 “媳妇,你看我这一石二鸟的主意不错吧?” 听完钱铁生解释,媳妇的气也消了一半。 “你说麻药打完也半天了,眼角膜该取下来了吧,咋没动静,你去看看?” 钱铁生一出门,一股寒风吹进脖领,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透过细长的走廊看向门口,门口的玻璃碎了一地,月光之下,几个壮汉拿着钢管走了进来。 钱铁生吓的一愣,赶忙跑回病房里。 媳妇看着钱铁生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询问道:“你跑啥啊,眼角膜到底取下来了没?” “奶奶个熊的。” 钱铁生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我还没往里走呢,外面多出了几个混子,把医院砸了!” 钱铁生正说着,只听身后传来敲门声。 外面的人大声喊道:“哥们开个门,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找个人!” “赶紧开呀,耀祖还等着做手术呢。” 钱铁生堵在门后犹豫不决,听到媳妇催促,把门打开一条小缝。 春花站在门外,看见屋子里的钱铁生,一把拽住了衣领。 “医生说最少七天。” “我的身体自己知道。” 郑晓抬头看了一眼来看望自己的李大根,继续低头拆着纱布。 “你身上纹了那么多东西,不疼吗?” “不疼。” 郑晓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纹身的疼不及天天看到情敌的心疼。 该死的是,这情敌还救了自己一条命。 李大根自然不懂郑晓的心思,只是觉得他比一年前照顾自己时,拘谨了不少。 解开最后一层,纱布彻底落在地上。 郑晓看着肚子上的刀疤,那里原本纹着一条龙。 只是刀口正好落在龙颈处,细长的手术线贯穿上下,把龙分成了两半。 透过窗子,看着满天繁星。 郑晓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 龙被斩首,自己这辈子还能见到小嫂子了吗? 第187章 吃醋 “你干什么,你个哑巴!” 衣服被拽着,要是单春花自己,钱铁生早就动手了。 可看春花旁边站着几个拿着钢管的壮汉,钱铁生不敢动了,只敢大声嚷嚷。 李生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李,李哥?” 看见李生,钱铁生的嚣张气焰彻底没有了。 他睁大眼睛,装作无辜的问道:“李哥,你和这哑巴来干嘛呀?” 看见李生,钱铁生媳妇也愣了一下。 毕竟是地下的情人。 “钱铁生,是不是你把小丫绑走了?” “小丫,什么小丫呀?我在领着我家孩子治病。” “来这黑诊所治?” 面对李生的质疑,钱铁生小声嘀咕道:“这里治的比较好。” “你放屁!” “李哥,咱们都这么多年交情了,你竟然信个哑巴,不信我!” 钱铁生正在狡辩,没想到一个拿着钢管的混子走到李生跟前,小声说道:“李哥,旁边有个小手术室,上面躺着一个小孩。” 钱铁生暗叫不好,还是让他们把小丫发现了。 李生瞪了钱铁生一眼,走出病房。 春花早就跑进了黑暗的走廊之中。 屋子里暗暗的,手术台上的白布冒着寒光。 下面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 春花跑到手术台前,双手颤抖的掀开白布。 啪的一声,灯被打开。 露出小丫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小脸。 春花吓得一哆嗦,全身失去力气般,身体匍匐在手术台上,嚎啕大哭起来。 李生站在门边,眉头紧锁。 对着旁边的混子说道:“去把钱铁生给我弄来!” 钱铁生媳妇惊恐的看着钱铁生被混子带出病房,耀祖刚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现在也被吵醒。 他兴奋的问道:“妈,是不是二爸爸来了?是不是我眼睛就能看见了?” 还有两个混子守在门口,钱铁生媳妇赶忙堵上了耀祖的嘴巴。 “李哥……” 钱铁生被带到李生面前,还想狡辩。可看着手术台上的白布被掀开,露出小丫的脸,把狡辩的话又憋了回去。 “钱铁生,你好大的胆啊。” 看着李生阴沉的脸,钱铁生哆哆嗦嗦的说道:“是这孩子牙疼,我领她拔牙。对!就是领她拔牙。” 小丫最近牙没牙疼,春花自然清楚。 看着钱铁生还死不认账,春花青筋暴起,走到钱铁生跟前,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钱铁生打懵了,委屈巴巴的说道:“我领她来拔牙,你凭啥打我呀!” “钱铁生,你把这小丫头弄死了,还死不悔改!杀人偿命的你知道吧?” “她死了……她咋能死了,我说过给这小丫头留着活口的……” 眼里的震惊疑惑一闪而过,钱铁生挣脱两个混子的束缚,跑到手术台前。 他用力的拍了一下小丫的脸。 小丫虽然一动不动,可脸还有温度。 钱铁生颤抖的把手放在小丫鼻下,大声说道:“我说过让医生留活口的,她咋可能死了,她明明还活着!” 春花也赶忙跑了过去,一把推开钱铁生,去摸小丫的脉搏。 小丫的脖子是热的,脉搏也在跳动。 她一把把小丫抱在怀里。 刚才一定是自己太急了,看着小丫浑身盖着白布,还以为她死了。 春花紧紧的抱着小丫,身子止不住的抖。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钱铁生指着春花怀里的小丫,激动的大声辩解道:“李哥你看,我没杀死小丫,她是活着的呀!” “你说拔个牙,又说留活口干什么。” 李生瞪着钱铁生,目光凛冽。 钱铁生一缩脖子,赶忙捂住了嘴巴。 刚才一着急,说漏了嘴。 眼睛盯着地面,慌张的乱转着,在想怎么把话圆回来。 “钱铁生,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生已经走到跟前,严厉的呵斥声如同一把利刃。 钱铁生知道圆不回来了,身子一抖,说了实话。 “耀祖眼睛瞎了一只,我只是想要这小丫头的一只眼睛,我真的没打算杀她。” “那她怎么不动了?” 春花抱着小丫站在一边,一动不动的盯着钱铁生。 “医生打了麻药,估计过几个小时就醒过来了。” “钱铁生你真行,小丫已经和钱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户口是我办的,小丫交到春花家养,也是经过我们两个村长同意的。你再绑走就是犯罪!” 毕竟是自家老公被带走了,钱铁生媳妇不放心,抱着耀祖也走到了手术室门前。 她盯着李生的背影,心脏扑通乱跳。 看着李生对自家老公厉声呵斥,钱铁生媳妇生不出半点愤怒。 毕竟比起老公孩子,她更爱这个有权有势,又英俊潇洒的男人。 可下一秒,醋意涌上心头。 黑诊所的医生早就跑的没了影子,玻璃门破碎,一股股寒风钻进屋子里,四处打转。 春花穿的本就单薄,加上钻进衣服里的雪,被身体捂热化开,衣服湿湿的。 抱着小丫,不停打着寒战。 李生看了春花一眼,脱下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 春花受宠若惊,想要把外套扯掉。 李生小声说道:“我答应了某个人要照顾你,那个谁的小嫂子。” 李生随手把胳膊搭在春花的肩膀上,看着钱铁生说道:“以前郑晓说过,春花是我女人是吧。钱铁生,以后不许动小丫,也不许动春花!” 钱铁生媳妇手一抖,差点儿把耀祖丢在地上。 李生明明是她男人,凭什么啊。 看着李生的侧脸,钱铁生媳妇眼里写满了质疑愤怒,可当着自家老公的面,又不能发作。 只是眼里的醋意快要涌出来了。 “像你说的,咱们是一个村子的,以前也有交情,我这次就放过你。钱铁生你记得,别踩红线,也别挑战我。” 李生的手还搭在春花的肩膀上,路过钱铁生媳妇身边时,她的眼里似乎快要冒出火了。 李生甚至不屑的去低头看一眼。 对于他来说,嫂子嘛,就是玩儿的。 奈何钱铁生媳妇当了真。 钱铁生也看出了其中端倪。 李生几人已走,只剩夫妻二人和耀祖。 钱铁生嘟囔道:“刚才李生把我当狗一样训,你咋不帮我。你一直盯着李生看干嘛?” 钱铁生媳妇本来就醋意大作,听到自家老公质疑,心虚的大声嚷嚷道:“我不看他,我看你呀。再说你们爷们之间谈事情,我一个老娘们能掺和上吗?” “钱铁生说这丫头打了麻醉了,我还是领着你们去医院看看吧。” 李生坐在驾驶室,摸着方向盘。 从后视镜看着春花点头,继续说道:“那谁的小嫂子,你可别当真,我刚才只是演戏,我可对郑晓的女人不感兴趣。” 听到郑晓的名字,春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猛的抬头。 看着春花的反应,李生嘴角挂上一抹坏笑。 “如果郑晓还在,他也会这么做吧。我只是模仿他的样子护着你,小嫂子!” 第188章 挨打 “你们没有了爹和妈,你们每个都没有家,又无亲友帮助你,孤苦伶仃怕不怕……” 孤儿院里孩子们眼含泪花,扯着嗓子,大声唱着。 王明志站在最后一排,斜眼瞄着站在最前排的柱子。 只见柱子一边唱着,一边抹着眼泪。 王明志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本来自己和柱子是最要好的,可到了孤儿院里,柱子就和郑钱走到了一起。 王明志能感觉到,自己这同母异父的弟弟和郑钱在一起玩后,就慢慢的疏远自己了。 “王明志,你东张西望什么的,赶紧唱!” 老师拿着指挥棒,不停的挥舞着。 “眼看就到小年了,你们好好表现。没准视察来的领导满意了,能给咱们孤儿院多拨点款。” 每年孤儿院都要新年表演,挑出里面还算健康的孩子弄个大合唱。 王明志三人因为家庭变故来到这里的,自然被选在了其中。 “还有前面那个,让你好好唱歌呢,哭什么哭!我看都哭半天了,有完没完!” 老师说着,拿着指挥棒走到了柱子跟前。 “把你小手伸出来!” 柱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伸出了手。 老师的指挥棒是拿两个粗铁丝做的,打在手上生疼。 柱子原本无声的抹着眼泪,手心的疼痛钻到脑子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你还哭,你还哭是吧!” 眼看又一铁棍打在手心上,王明志推开前面的小孩,走到了柱子面前。 一把抓住了挥下来的小铁棍。 王明志已经十三岁,在这群孩子里算是大的,只比老师矮了半头。 “我还没教训你呢,你松手!” 老师一动不动的瞪着王明志,王明志缩着脖子,小声说道:“老师,别打我弟弟了。” 郑钱站在第二排,挑着眉头看热闹。 “我记起来了,你们兄弟俩是一起被送起来的吧。真是没妈养的东西,一点都不听话!” 老师说着,铁棍又抽在了王明志的胳膊上。 “老师,这首歌本来就有问题。” 郑钱也从孩子里面走了出来,挡在了老师和王明志之间。 “我们以前也是有爹有妈的,爹妈今年刚死,唱这歌心里难受。” “你懂个屁,这个是唱孤儿院像家一样的,领导爱听,你们就得给我唱!郑钱,你平时表现的挺好的,今天也要当个刺头是吧?” “老师,我和他们俩一起来的,我比他俩大一点。这歌我们三个不想唱了,你要打就打我吧。” “行,造反是吧。在地上撅着。” 郑钱双手撑地,撅在地上。 老师拿着指挥棒,气的手抖。 可打在身上,是结结实实的疼。 郑钱额头上疼出一层冷汗,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直到他的双臂再也撑不住,躺在舞台上。 老师才收了手。 她恶狠狠的瞪着一脸恐惧的孩子们,厉声问道:“你们哪个还不想唱,出来挨打!” 孩子们缩着脖子身子后倾,不敢吱声。 老是扭动着手腕,刚才手都打酸了。 她对着郑钱的腿踢了一脚。 “不唱就不唱,谁稀罕你们三个刺头,从教室里滚出去!” 郑钱站在中间,左右胳膊搭在王明志和柱子肩膀上。 几人走到操场边上。 铁制的运动器材已经锈迹斑斑。 王明志扶着郑钱坐在上面。 马上小年了,坐在上面,屁股冰凉。 郑钱往后一靠,赶忙又缩了回来。 后背被抽打的生疼。 王明志抹掉柱子脸上的泪珠,低声说道:“不许哭,脸该皴了。” “皴了不怕,我有嘎啦油。” 郑钱往兜里一摸,拿出了一个贝壳样子的东西。 他手一伸,递到王明志面前。 “你抹点不?” 说实话,王明志一直都很讨厌郑钱,毕竟是他抢走了自己的弟弟。 可看着郑钱今天为自己出头,王明志心里又有说不出的滋味。 “不用了,今天还是谢谢你。” “谢啥,都是兄弟。” 郑钱豪爽的把嘎啦油塞到王明志手里。 “这可是个好东西,别的小孩都没有。” “你从哪弄来的?” “这你别管,我自然有办法。” 柱子也在一旁抽着鼻涕附和道:“郑哥很厉害,就像有百宝箱一样,什么东西都有。” “我以前错怪你了。” 嘎啦油握在手心里,被王明志攥得热热的。 “嗨,咱们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以后你和柱子一样和我在一起,我保护你们!” 这几个月故意远离自己哥哥,柱子心里也不舒服。 听到郑钱主动接纳王明志,柱子也高兴的拽起了王明志的衣角。 “哥,以后咱们俩一起和郑哥在一起,和郑哥在一起有糖吃!” “嗯。” 王明志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现在去哪?” 看着郑钱从铁架子上蹦了下来,王明志赶忙问道。 “走,我领你们吃烧土豆!” 郑钱说着,领着王明志二人朝着教学楼后面走去。 老王头刚铲完雪,坐在小屋里烤火。 看着郑钱里着另外两个小孩走进屋子里,愣了一下。 随即笑容满面。 “你小子行啊,今天又新收了个小弟?” “不是小弟,是兄弟。王叔,你那里还有没有土豆,拿两个。” “袋子里呢,自己去抓。” 郑钱挑了两个不大不小的,丢进火盆里。 “你们逃课啦?” 郑钱嘴角一扯。 “被那老巫婆揍了一顿。” “嗨,要想少挨揍,平时装的乖一点嘛。” 郑钱轻叹一声,不再出声。 要不是想收买人心,谁想强出头,挨一顿打。 “王叔,来个精神食粮。” 郑钱伸出两根手指。 “你说你,一会儿还要上课吧,你也不怕被抓!” 老王头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拿出一包烟。 把烟夹在手里,对着火炭轻轻一碰,烟纸冒起了白烟。 郑钱把烟放在嘴里,吸了两口。 柱子早就见怪不怪,可看呆了蹲在一旁的王明志。 “郑钱,你咋抽烟?” “你不会抽烟?王叔,给他也来一根。” 柱子看着王明志,满脸羡慕。 在一旁小声嘟囔道:“其实我也想试试,郑哥说我太小了,不让我试。” “柱子,你可不行抽。” 王明志正说着,烟已经被郑钱塞到手里。 “男人嘛,总得学着点。再说咱俩过年都十四了,再大一点,就会被从孤儿院里赶出去。” 郑钱一边说着,一边握着王明志的手。 让他手里的烟轻轻触碰到火炭上。 他歪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王明志。 “来吧,吸两口。” 老王头也在一旁附和道:“尝尝吧,这烟不辣,好抽。” 王明志试着把烟放在嘴里,刚吸了一口,就猛的咳嗽了起来。 “还是把烟给我吧,我说过以后我罩着你们。” 郑钱把烟抢了过来,塞到了老王头嘴里。 他拿起旁边的铁叉子扒拉着火炭,把里面两个烧的抽抽巴巴的土豆从里面扒拉了出来。 对着王明志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小朋友,还是吃土豆吧!” 第189章 上访 还有两天就过小年了,街道上张灯结彩,挂起了红灯笼。 小丫坐在车里,迷茫的看着窗外的一切。 春花宠溺的摸了摸小丫的脑袋,小丫把春花的胳膊抱得紧紧的,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姨姨了。 “姨姨,警察叔叔会把你抓起来枪毙吗?” 想起前几天钱铁生的话,小丫还心有余悸。 春花不知道小丫为什么这么问,坚定的摇了摇头。 看着春花的手,小丫摸向自己兜里。 “姨姨,这是我给你买的手套。” 把手套放在春花手中,小丫才发觉不对。 她又把小兜的布从口袋里掏出来,里面空空如也。 小丫瘪着嘴巴,委屈巴巴的说道:“姨姨,红包被婶子抢走了,我给你买的手套还不见了。” 看着两颗黄豆大的泪珠从眼睛里钻出来,春花赶忙把小丫抱在怀里,轻声安抚。 春花指了指手套,又指了指远处,想告诉小丫那只手套在家里。 可怎么也比划不明白,急出一头的汗。 李生看向后视镜,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不就是一副手套吗?哭什么呀?我给你买。” 春花忙摇头摆手。 昨天晚上他帮忙把小丫送到医院里,今天早上又帮着她们两个送回家,春花已经感激不尽了。 春花轻拍着小丫后背,小丫也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天海市,火车站里。 人们拿着大包小包,扛着丝袋子,被子,肩挨着肩,脚碰着脚。 女人抱着布口袋,被人群簇拥着走到了出站口。 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一脸迷茫。 一个穿着花袄子披着绿披肩的大姐凑了过来。 手里还拿着一个纸壳子。 “妹子村里来的?吃饭还是住店?” 女人第一次来到大城市里,被问的发懵,忙摇了摇头。 “春运到了,村子里的都往回赶,你还往市里来,投奔亲戚?你要是不认识路,我也可以给你找个出租车。” 女人又摇了摇头。 “嘿,还是个哑巴。” 红衣大姐半天没问出个屁,拿着纸壳子去找另外的潜在顾客了。 女人左顾右盼,突然开口道:“大姐我问一下,政府怎么走?” “嘿,原来你会说话。” 红衣大姐扭着脑袋。 “你打听政府干嘛呀?有亲戚在那边住?” “我……我想上访。” “噗,来首都上访的多着嘞,这你得排队,不行先去大姐家的旅店里住下。” 女人攥着布包,慌张的说道:“我打算上访完就回去的,我兜里没拿多少钱。” 红衣大姐刚走过了一半,又停住了身子。 “没钱,没钱你上什么访上访。” 女人被说的面红耳赤,低着头抹起了眼泪。 “你别整这楚楚可怜的样,火车站里人贩子多,一看你就像是好诱拐的对象!” 红衣大姐嘴碎心软,走到了女人跟前。 “也不怪大姐我说你,你是不了解现在这状况。上访的人多,你排不上号。这冰天雪地的,没钱你住哪儿?在外面躺一晚上都冻死了。” 看着女人还在抹着眼泪,红衣大姐继续说道:“你到底咋的了?委屈成这样,这大过年的,非得来上访。” 女人哽咽的说道:“地方狗官强行征地,我男人去了几天也没回来,估计被他们弄死了!” “不是。” 红衣大姐倒吸一口凉气。 “真当天高皇帝远啊!” 女人眼眶通红,咬牙切齿。 “他们把我的家毁了,把我男人弄死了,就算我冻死饿死,我也要到天子脚下告他们一状!” “你别,你别冻死饿死。我想想,大姐给你出个主意。你身上的钱够打车吧?” 红衣大姐把纸壳子夹在胳膊下,女人跟在大姐身后,走出车站。 这里停了一堆三蹦子,等着拉活。 看着红衣大姐领着客人来,司机们眼里冒光。 红衣大姐把女人领到一处,停了下来。 “姐,她要去哪?” 女人被红衣大姐推上了三蹦子。 “二德子,你开快点儿,给她送到清福路。钱拿的不够,别绕道。” 二德子挤鼓着小眼睛。 “姐,你看这话说的。” 今天明显和以往的台词不对,他们俩可是黄金搭档,一个拉客,一个宰客。 “你是我姐家亲戚啊,我肯定不宰你。不过你去清福路干嘛,那里今天封着呢,估计着快中午的时候才能过。” “别叨叨了,一会儿人都走没了,赶紧去!” “得嘞!” 红衣大姐一拍二德子肩膀,二德子一拧油门,扎了出去。 越到清福路,人越堵。 二德子把车停到一边,对着女人说道:“我给你撂这块行不行?那头实在过不去了。” 女人递给二德子十块钱,朝着人群走去。 二德子一边调转车头,嘴里喃喃自语:“还说不宰人家,六块钱的路程,一口价要十块,好人全被她当了。” 马路被封锁,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各个路口,手拿真枪实弹。 眼看着车队缓慢驶来,只剩下十几米的距离,女人猛地穿过人群,跪在路中央。 警察还没来得及制止,头车已经停了下来了。 “今天有外宾,怎么回事儿?” 市政秘书穿着笔直的中山装,下车怒斥。 警察刚要把女人拉到一边,只见她从布袋里掏出一张纸,举过头顶。 上面的字体是暗红色的。 血书之下,还有左邻右舍几十号人的签名。 “啪。” 狮子跪在地上,头仰得高高的。 赵明收起手枪。 “郑晓已经吃了花生米,我原本想把第二颗花生米赏给你的,你有能耐啊,狮子,都不抖一下。” “我说过我是赵哥最忠诚的狗,赵哥想杀了我,那就杀。” “我是想杀了你,一个娘们都看不住。” 赵明拿起枪托,猛砸在狮子的太阳穴上。 狮子感觉脑子一热,鲜血顺着耳边流了下来。 “现在我只祈求那娘们被人贩子拐走,卖进大山里,你也跟我一起祈求吧。” 赵明拿着手帕,擦掉枪把上面的血迹。 把枪收好,又摘下了沾满血渍的白手套。 “滚出去吧。” 赵明的声音低沉阴冷。 狮子知道,这次祸闯大了,捂着脑袋走了出去。 心里越想越不对劲,怎么能让那娘们跑了呢? 他突然猛的惊醒,看向站在车边的混子,面露凶光。 第190章 卧底 “伤口没好,你要出院。” “待不住。” 郑晓的心很燥。 说也奇怪,只有在小嫂子面前,才能平静些。 “马上小年了,回去看看小嫂子不?” 提到春花,一股复杂的情绪钻进脑子里。 李大根脑子还没想好,身子已经决定了,他坚定的摇了摇头。 “小嫂子一个人带着孩子,挺可怜的。” 悲伤的情绪一闪而过,郑晓用几尽哀求的语气说道:“回去看看吧。” 李大根就算再迟钝,也感受到了郑晓语气中的不对劲。 半开玩笑的说道:“郑晓,我当初把春花托付给你,你不会也喜欢上春花了吧?” 郑晓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昧着良心说谎话。 “就是一个哑巴,还领个拖油瓶,我咋能喜欢她。要身材没身材,要屁股没屁股……” “我看看吧,如果我能抽得出时间,我会回去的。” 李大根嘴上说着,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一年没回去了,他应该回去的。 说好了攒够钱娶春花,他应该娶她的。 一直朝思暮想的人,他应该是爱她的。 可那么多‘应该’钻进脑子里,李大根一时心里又犯了难。 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他想她,却又怕见她。 又或者心里不全是她了。 “行,以后小嫂子就拜托你了。” 郑晓长叹一声,站起身子。 听到这话,李大根又觉察出了其中的不对。 明明是自己先托付给郑晓的,怎么现在自己又成了被托付的人。 可郑晓已经走出了病房,消失在走廊中。 看着外面张灯结彩,郑晓双手插兜,倍感落寞。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该干什么? “妖怪,吃我一棒!” 一个小孩戴着孙悟空面具,手拿塑料金箍棒,跳到郑晓跟前。 小孩的母亲一看郑晓的造型,赶忙把小孩拉到了一边。 “那个,面具是哪里买的?” 见混子突然开口,小孩的母亲吓了一跳。 忙指对面的一条步行街。 “五块一个,八块俩。” 摊主见郑晓拿着孙悟空面具仔细端详,开口道。 “那三个呢。” 摊主一挠脑袋。 “你要是买三个,给我十块钱吧。” 看着郑晓的背影,摊主小声嘀咕道:“年纪轻轻的,家里有三个男孩?那压力得多大呀。” 想着李大根吞吞吐吐的样子,八成是不打算回去了。 既然他不回去,郑晓回去。 他不陪小嫂子过,郑晓陪小嫂子过。 买好车票,坐在广场的椅子上。 郑晓打算快开车的时候再进去,毕竟正赶春运,他又一副不像好人的样子。 手里拿着王子异的身份证,被查出来是假冒的可坏了。 把沙僧的面具扣在头上,郑晓露出一抹坏笑。 孙猴子给春花,猪八戒给小丫。 那他们算不算…… 一家三口? 郑晓瞎想着,却没注意到几个混子朝着自己走来。 “哥,干嘛让兄弟们围着看咱们仨喝酒?” 狮子不下令,其他混子也不敢上桌。 三儿看着狮子,一脸尴尬。 狮子抽了一下鼻子。 “咱们三个可是最好的兄弟。” 别人都看着呢,二牛赶忙打着圆场。 “狮子哥的意思我知道,咱俩跟他时间最久,是不是啊,哥。” “对,你俩跟我最久了。” 狮子拿着啤酒,一饮而尽。 长叹一声说道:“跟我时间太久了啊,久到我都看不清楚人心了。” “不是哥,什么人心?你吃猪心,狗心我给你掏。” “我要是想吃你的心脏呢。” 狮子拿起一根木头筷子,在二牛的胸口上比划着。 二牛吓得一愣,忙说道:“哥你别闹,人心不好吃。” “人心挺好吃的,特别是藏着弯弯绕绕的心。” “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三儿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狮子伸手指着自己太阳穴。 “什么狮子,我特么就是一条狗。” 他又指向三儿和二牛。 “你是黑豹,你是狼。” “哥,你是不是在赵哥那受了什么委屈?” “我受委屈。” 狮子突然大笑了起来。 “我受了天大的委屈啊。” 狮子拿起啤酒瓶,砸向桌面。 “谁能想得到,我认为关系最好的两个兄弟,一个是赵明圈养的狼,一个是条子安插的豹。” 三儿和二牛面面相觑。 看着众人交头接耳,二牛提醒道:“哥,你喝醉了。” 狮子举起酒瓶,直指二牛喉咙。 “我喝醉了,我没醉啊。二牛你说说,你是狼还是豹?” “哥,你别说了。” 三儿也赶忙起身,按住狮子手里的酒瓶子。 “我让你们两个看着那娘们,结果赵明心知肚明,那娘们还跑没影了。你们两个藏的好深啊。” “哥,那天我们两个闹肚子……” 二牛突然后退一步,一脸惶恐的看着三儿。 “不是,你看我干嘛。” “那天的炝菜是你买的……” 三儿慌忙解释道:“你别胡说,二牛。还不是那天的炝菜不干净。我要是条子,我能跟你说要去砸了他的店?” “可你没去砸。” “卧槽,还不是那娘们没影了,咱们去找她!” “哥,上次弄狗粮的时候,三儿他没动手吧。” 狮子转身,把酒瓶子又对准了三儿。 “说吧,怕手上沾血?” 三儿瞪大了眼睛,大声嚷嚷道:“你们哪只眼睛看我没动手了?” 狮子扫视众人,却没人敢吱声。 以前跟在郑晓身边,顶多算打架斗殴。 可现在不一样,自从做了狗粮,每个人手上都粘上了人命。 一个不小心,自己可能也会成为那条人命。 “你们说呀,谁看见我没动手了?” “行,三儿,你隐藏的挺深。” 狮子眉头紧锁。 “赵明的狼可以先放一放,条子的豹,必须杀了吃肉!” “哥!” 三儿还没来得及逃跑,狮子一使眼色,混子已经把三儿按在了桌子上。 说实在的,如果确定三儿是条子的人,不用狮子发话,已经不能活着出去了。 毕竟他们手上沾的血太多,是要挨枪子的。 而人命,也不差多这一条。 养狗场中,猎犬狂吠。 周昌盛站在门里,眉头微皱。 对着狮子问道:“这么快,又有新的狗粮了?” 第191章 郑晓被抓 人来人往的站前广场上,三个面具散落在地上。 郑晓还没从想象中缓过神来,头上已经被套上了麻袋,扔到了一处废弃的建筑工地。 身子被绑在椅子上,混子老大掀开郑晓头上麻袋,用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让哥们丢了面子,还折了一个人,你行啊。” “放开我。” “为什么?” “要小年了。” 混子老大噗嗤一乐。 “你以为你是那肥猪,留着过年杀啊。” 混子老大眼神阴狠,一拳打在郑晓的肚子上。 “行,你一声不吭是吧。” 混的老大对着郑晓的肚子又是重重了一拳。 “还不疼?” 混子老大一伸手,旁边的小弟递过来一把刀子。 “上次插你腰子上,你还真是命大,没死。这一次我把你切成两半,我看你还能像蟑螂一样活过来吗?” 混子老大说着,指挥小弟掀开郑晓衣服。 看着郑晓腰上的伤口,混子老大冷哼一声。 随即把刀尖对准还没拆的线上。 “你也不是不怕死吗?还去医院。这次我让你连去医院的机会都没有!” 尖刀刺在伤口上,郑晓眉头微皱,紧闭双眼。 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还是不行么。 这辈子真的见不到小嫂子了吗? 刀尖刚刺破皮肤,混子老大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放在耳边,电话里传来狮子的声音。 “哥,有那娘们消息吗?” 听着狮子急促的声音,估计那头又催得紧了。 “那娘们没抓到,把她同伙逮住了。我正打算剁了他。” “哥,你先别动手。” 狮子赶忙说道。 “赵哥催得急,把她同伙抓回去,多少也有个交代。” 混子老大收起刀子。 “成,你来时多带两个人。这王八蛋还是有点本事的。” 郑晓等着死亡的来临,肚子上又猛的被捶了一下。 他慢慢睁开眼睛,平静的问道:“不杀我了?” “有人杀你。” “行。” 郑晓舔着嘴唇,抬头看向四周。 这是他的墓地。 “狮子估计晚上能到,你们几个看住了。” 混子老大把刀递到小弟手里,转身离开。 狮子。 郑晓冷哼一声。 现在的混子都喜欢起这么凶猛的外号了吗,就像赵明身边的那条新狗。 “哥几个,我和这王八蛋有点私人恩怨。哥几个出去买烟抽,我想当面跟他解决一下。” 这声听着还挺耳熟。 郑晓低头,朝着人群看去。 在混子的最后面,果然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行,那你解决快点。” 混子们接过狼狗递过来的钱,走到了外面。 狼狗走到郑晓旁边,就像郑晓曾经看他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眼里没有感情,只有冷漠和愤恨。 “郑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孙子,没想到你躲在这。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弄死你。” “呵,郑哥可真会开玩笑,现在我才是爷。” 狼狗捏住郑晓的下巴,眉毛上挑着说道:“不过说真的,你的女人可真好玩。” “我的女人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个?” 狼狗脸上露出夸张的笑容,他的手不停的在郑晓的脸上拍着。 “你以为你能骗过我,当然是哑巴啊。” “她只是我玩过的女人中最不好玩的那一个,你找错对象了。” “什么?” 看着郑晓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狼狗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你凑近点,我跟你说哪个娘们最好玩。” 狼狗果然把头凑了过去。 谁知郑晓在头上蓄力,见狼狗脑袋过来了,使劲用头砸了上去。 他手被绑着,可头还能动。 谁也不能说他的小嫂子,特别是这个差点玷污了春花清白的王八蛋。 狼狗被撞的脑子一蒙,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他手放在额头上,拿到眼前,只见上面粘满了鲜红的血。 “郑晓你个王八蛋!” 狼狗低声咒骂着,快步走到墙边,那里还放着带血的钢管。 郑晓把头歪到一边,露出雪白的脖子。 “来,照着这里插!只是你弄死了我,估计你现在的老大也会弄死你。想杀了我,你还没那资格!” 眼看钢管快插到大动脉上,狼狗猛的停下了手。 “对,你说的对,郑哥。” 狼狗把钢管扔到一边,他撸起袖子,露出上面烟疤。 “但是在你死之前,往你胳膊上多加点东西,老大不会怪我的。” 郑晓盯着上面的烟疤,轻笑道:“狼狗,你还是太年轻了。” “对,我就是年轻,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为了这烟疤我可以去玩你的女人,但那哪有报复在你身上,更让人开心。” 狼狗说着,从兜里拿出烟和打火机。 对着点燃的烟猛吸几口,上面的火星子更红了。 狼狗蹲在地上,撸起郑晓的袖子。 看着烟头在郑晓胳膊上呲啦作响,狼狗放肆大笑了起来。 “郑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的你又怎么能想到,今天会落到我的手里。” 狼狗那郑晓胳膊上烫着烟疤,却不见郑晓已经偷偷的解开了绳子。 他猛的转身,把狼狗扑在地上。 又抢过狼狗烫他的烟头,塞进了狼狗的嘴里。 狼狗身子被压着,嘴被郑晓轻轻地捂着。 一边挣扎,一边呜咽乱叫。 直到烟头在嘴里熄灭,郑晓才松开狼狗。 还没等狼狗惊呼出声,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郑晓眼神睥睨,语气中更是充满了不屑。 “春花是我的女人没错,你该庆幸,你当时没进去。” 烟头还在嘴里,狼狗又被扼住脖子,嘴里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 “狼狗,我说了你还是太年轻。” 郑晓的声音越来越小,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狼狗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喂,哥。” 混子们站在一旁抽烟,其中一个接起电话,另外几个一起看了过去。 “什么,又有人要那王八蛋?” 他又赶忙点头哈腰。 “不是王八蛋,我才是王八蛋。哥你说啥,先把他放了,再看住他?成成成。” 混子们满眼不解,大哥不是说要把他晚上送给别人弄死,咋又让好好招待了呢? “走吧,惹上大神了。” 混子挂了电话,把烟扔在地上踩灭。 对着众人说完,朝着关押郑晓的地方走去。 第192章 他是爷 众人走回废弃的建筑工地里,却见里面空空荡荡的。 一个混子喃喃自语道:“狼狗说要解决私事,解决哪里去了。” “估计解决他奶奶被窝里去了,还好人没跑。” 接到电话的混子瞪了他一眼,赶忙走到中间。 只见“郑晓”垂着脑袋,麻袋又套回在了头上。 “不是,刚才他是穿这一身吗?” “别放那罗圈屁了,赶紧救人。擦,狼狗也真是的,又把他捂上干嘛。” 他一把扯掉麻袋。 看见里面的人愣住了。 哪里是光头没眉毛的郑晓,只见狼狗斜斜的坐在椅子上,嘴里露出半截烟头…… 郑晓撸起袖子,烟疤之上,是磕的铁青的手肘。 从二楼跳下来,真不算是个好主意。 这里是城郊,害怕再被抓回去,郑晓一头钻进了附近的山里。 夜幕降临,比狮子先来的,是一辆吉普车。 车上下来一个身材笔直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立领西装,手腕上是名贵手表。 混子老大一旁陪笑。 “我哥呢,你们没把他怎么样吧?” “我让小弟看着,好着呢。” 看着这破败的环境,男人眉头微皱。 “你知道的,我哥只是不想回去,不代表不能回去。” “我当然知道。” 混子老大搓着手,迎着男人往里进。 可进到废弃的大楼中,看着站在一排欲言又止的小弟,混子老大顿感不妙。 “我不是让你们好生招待着吗?怎么还绑着!” 混子老大赶忙走到凳子边上,扯开套在头上的麻袋。 看清里面的人,男人眉毛轻挑。 “你确定?” 混子老大也懵了。 对着小弟们大声质问道:“不是,人呢?” 昏迷了几个小时,狼狗被混子老大的声音吵醒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看着混子老大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以为是因为自己把人弄丢了,刚要开口,谁知混子老大使劲一拽,把他从凳子上拽了下来。 又一脚踢在了他的后背上。 “我让你们看着的人呢?你还跟我玩上角色扮演了!” 男人一撇嘴巴。 “人没就没了,如果你让我发现你们对我有所隐瞒,或者已经对他动手……” 混子老大赶忙表态道:“以后他就是我们的爷,我们看见他绕道走!” 小年还是到了。 春花从仓房里拿出来前些天买好的肉,赶忙又把房门锁上了。 虽然有了李生给的“身份”,可保不齐钱铁生那个疯子还会过来抢小丫。 小丫拿着收音机,坐在春花旁边。 听着里面的儿歌,也不敢咿咿呀呀的跟着唱了。 叔叔把她抓走的那一幕还触目惊心。 回来的这几日,她们两人也是过得惶惶不安。 春花摸着小丫的脑袋,愧疚之色一闪而过。 如果家里有个男人,是不是钱铁生就不敢来了。 看着春花眼里流露出些许悲伤,小丫把收音机放到一边,赶忙说道:“姨姨不难过,你剁馅儿,教我怎么揉面吧!” “你不是说要把那娘们的同伙给我抓过来!那娘们失踪几天了,她同伙呢?” 狮子低垂着脑袋,眉头微皱。 “昨天晚去了一步,被别人接走了。” “谁啊,你不说只有一个人?” 赵明被气笑了。 说实在的,除了郑晓,他挺看好狮子的。 没想到狮子是这么没用的一个人。 “我问是谁接走的,我哥们不肯说。” “不是条子的人吧?呵呵,都死吧,咱们这群人都跟着去死吧!” 看着赵明气急败坏的样子,狮子不敢吭声。 “对了,你往我小舅子那里送狗粮了?” “处理了一条不听话的狗。” “狮子,你越界了。” 只是嘴角一扯,把头歪到一边。 如果跟赵明说,那是条子派来的呢…… 狮子当然不用说,因为身边还有一头赵明的狼。 看赵明的反应,那头狼也没把这件事情抖落出去。 “出去,上山里面多挖几个坑。” “赵哥要处理谁?” “等到上面查下来,咱们一起蹦进去!” 看着狮子灰头土脸的出来,二牛在一旁问道:“赵哥又骂你了?” 狮子瞪了二牛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托你的福。” 狮子拍了拍二牛肩膀,朝前走去。 “哥,咱们现在干嘛。” 狮子抬起一只胳膊。 “走,把哥几个都叫着,过小年!” 院子里,鞭炮在地上乒乓作响。 耀祖捂着耳朵,躲在墙角。 那响声引来小孩围观,邻居低语。 棋牌室里,牛五摘下厚厚的毛线帽,伸手在炉子上烤。 “赶紧出!” 眼角膜没换成,收了钱的医生还跑的不知踪影,钱铁生心烦气躁。 牛五歪头说道:“老钱,你还有心思在这打牌,你家婆娘疯了,在院子里放鞭炮呢。” “擦,要不是提前把鞭炮买回来,老子也不能倾家荡产!” 钱铁生一边嘟囔着,一边继续摸着麻将牌。 “你真不用回去看看?” “看什么看,老子要大杀四方!” 打了一天牌,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钱铁生摸了摸口袋,分逼没剩,还倒欠棋牌室老板五百块钱。 看着牌友一个个都回家了,钱铁生拽起桌子上的耳包,也朝着家里走去。 空气里弥漫着洋葱炒肉的味道。 钱铁生抽着鼻子,走回院子里。 白白的雪里掺杂着鞭炮的碎屑和绷起来的沙石,粘了一脚。 开门一看,屋子里冷冷清清。 媳妇正坐在椅子上生着闷气。 耀祖赶忙跑过来,抱住钱铁生的大腿。 眨着眼睛说道:“爸,我饿。” “滚一边儿去,看见你眼睛我就心烦。” 玩了一天牌,不光输了个精光,还欠了外债。钱铁生有气没处撒,直接撒在了耀祖身上。 耀祖瘪起了嘴巴,大哭着跑到了母亲怀里。 钱铁生媳妇没抱他,而是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声音低沉的说道:“咱们离婚吧。” “离就离,奶奶个熊。你看家里过成了什么样子,今天是小年,我的肉呢,我的饺子呢!” 钱铁生使劲把耳包朝地上摔去。 钱铁生媳妇一听,也来了脾气,大声嚷嚷道:“你就知道窝里横!有种你去把那个医生揪出来,把咱们的钱要回来!” 钱铁生脖子一梗。 “那是我死鬼哥哥嫂子用命换来的钱,跟你有鸡毛关系?” 第193章 仙女棒 “钱铁生,你说这话丧不丧良心?我为你们全家生了个儿子!” “生了个瞎子吗?” “钱铁生,你个王八蛋!” 钱铁生媳妇抽起沙发抱枕,抡在钱铁生身上。 “你他妈……” 钱铁生本来就气急败坏,被媳妇抡着一下,更是丧失了理智。 把媳妇推到一边,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钱铁生媳妇眼睛瞪得溜圆。 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他妈有种就掐死我!” 钱铁生青筋暴起,恶狠狠的回应道:“你他妈别以为我不敢!” 眼看爸爸妈妈打起来了,耀祖一脚踢在钱铁生胸口上。 “你是个坏人,你放开我妈妈!我要告诉我二爸爸,让我二爸爸打死你!” “你二爸爸,我们俩都没离婚呢,你有二爸爸!” 钱铁生拽着耀祖的小短腿用力一推,耀祖摔出去几米远。 耀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钱铁生手下更加用力了。 “那是耀祖幻想出来的爸爸!耀祖幻想出来的爸爸有能力,不赌博,还不会把气撒在老婆孩子身上!” 媳妇嘴里说出的话,句句戳心窝。 钱铁生慢慢的松开了手。 “对,我没能力,我爱赌,我喜欢拿你们撒气,你说的都对。” 钱铁生媳妇捂着脖子上的勒痕,从地上爬了起来。 “钱铁生,做回男人吧。放过我,也放过耀祖。” 钱铁生一无是处,一肚子坏水。 可看着媳妇泪流满面,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他小声嘟囔道:“咱俩离婚了,耀祖怎么办?” 钱铁生媳妇一抹眼泪:“反正钱家也不想要一个瞎了眼的种,耀祖我带着。” 钱铁生眼眶通红。 “可没了我,怕你们娘俩连屎都吃不上。” “你放心吧,钱铁生。就算我去借钱,就算我给我娘家的人磕了个遍,我也要治耀祖的眼睛!我们,离婚吧。” 钱铁生把头转到一边,半晌没说话。 “我现在就领着耀祖回我娘家,等到民政局开门的时候,咱俩把证扯了,以后咱俩就两清了吧。” 钱铁生沉默不语。 一个是曾经最爱的媳妇,一个是自己曾经最骄傲的男娃。 一个心被自己伤的稀碎,一个成了这个家里的累赘。 看着媳妇收拾衣服要走,钱铁生抓住了她的手腕。 “咱们……再生一个吧。” “钱铁生,像男人一样,放手。” 看着媳妇坚决的态度,钱铁生只好把手垂了下来。 “行,以后咱们就没关系,耀祖,跟爸爸说再见!” 耀祖扯着妈妈的衣角,望着钱铁生时,那只好的眼睛里写满了恨意。 他听懂了爸爸的意思。 如果妈妈还在这个家里,他就会从宝贝疙瘩变成了没人要的小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春花和小丫正坐在炕上吃饺子,听到有人拍玻璃,吓了一跳。 窗户里面包裹着一层塑料布,加上天色已黑,外面的人影根本看不清。 春花走到门边上,头贴在门上,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刘嘉乐扯着破锣嗓子,大声喊道:“哑巴姐姐,你咋把门锁上了呢?我来找小丫玩儿了!” 春花赶忙把门栓拉开。 只见嘉乐手里拿着一把仙女棒,风尘仆仆。 鞋上和裤腿上沾满了雪,一看就是翻着大门进来的。 看到嘉乐哥哥,小丫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又胡乱的往嘴里塞了几个饺子,从炕上跳了下来。 “啊……” 春花指着盘子里的饺子,询问嘉乐吃不吃。 “我在家里都吃过了,我吃了两盘子呢!” 嘉乐挺着圆鼓鼓的肚皮,逗得小丫嘿嘿之乐。 “来,你的帽子,手套。” 嘉乐把仙女棒放在沙发上,抽起挂在火墙上的帽子手套,给小丫套了起来。 “走,出去玩。” 小丫跟着嘉乐走到了院子里。 “来,你站这,给我挡点风。” 嘉乐拿出打火机,火苗在寒风中不停舞动。 他抽出一根仙女棒刚要点着,又塞到了小丫的手里。 “第一根,小丫妹妹玩。” 小丫还记得耀祖眼睛被崩瞎的事情,不敢接。 小手一缩,背到身后。 “哎呀,胆子真小。这个又不响!” 嘉乐点燃一根,只见小小的仙女棒周围迸射出闪亮的火星,火星在空中炸开,绽放出一朵朵小小的花。 春花端着碗,里面夹了几个饺子。 站在门口看热闹。 “看我无敌风火轮!” 嘉乐抡圆了胳膊,闪亮的仙女棒在夜空中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圆。 “嘉乐哥哥,真好看。” 小丫站在一旁,眼睛笑成了月牙,不停的拍手。 有了观众,嘉乐更加得意忘形。 “看嘉乐哥哥给你画个爱心!” 嘉乐又点燃一根,在空中使劲挥舞着。 小丫缩着脖子,捂嘴偷乐。 “小丫妹妹,你看我是不是画的太像了,都把你感动的乐了!” 小丫小声说道:“嘉乐哥哥,我看你画的不像爱心,像坨狗粑粑。” “噗嗤。” 春花乐的发抖,半口饺子差点呛到。 “我看你才像狗粑粑,看我狗粑粑攻击!” 嘉乐一边挥着仙女棒,一边追着小丫跑。 小丫被逗的脸蛋红扑扑地,一边跑,一边咯咯直乐。 “哑巴姐姐,刚才是不是你也乐我了?” 追不上小丫,嘉乐转换目标,拿着仙女棒,跑到了春花旁边。 “嗯!” 春花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一把按住了嘉乐脑袋。 “嘿,熄火了。” 手里的仙女棒燃尽,嘉乐也像失去了力量一般,恢复了正常。 他把一个仙女棒塞到小丫手里。 “你看看,一点都不危险,挺好玩的。” 小丫看了春花一眼,见春花点头,她捏着仙女棒的一头,使劲的往前举着,离着身子远远的。 小胳膊又被嘉乐推了回来。 “离近点,有风。” 仙女棒点燃的那一刻,小丫脸上露出了比烟花还灿烂的笑容。 春花一脸感激的看着嘉乐,如果不是这个小兔崽子来,这个小年可要过得冷冷清清了。 火车上,郑晓半眯着眼睛。 鬼知道他走了多远山路才走到马路上。 又为了绕到别的火车站,坐了多远的车。 想着离小嫂子越来越近,郑晓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虽然不能跟小嫂子一起过小年了,可是他郑晓回来了。 第194章 田妞设宴 这个小年,李大根终究没有回去。 似乎留在这里,会让他更舒服些。 或许在那个村子里,有他太多不好的记忆。 即便是和春花的感情,也抵消不了。 又或者,和春花的感情,就是他想逃避的。 李大根坐在桌子前,想不明白,也搞不懂。 田妞用筷子敲着酒杯,站了起来。 “也不管老的少的,在这儿都叫我一声田姐,我也高兴。也感谢各位老少爷们给田姐个面子,小年夜一起凑个局。” 老花起哄道:“有田姐做的美味,还有田姐这个大美人,我们才舍不得回去嘞!” “你滚犊子,别拍彩虹屁!” 众人哄堂大笑,李大根也跟着笑了起来。 “既然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我就祝大家来年财源广进,顺遂平安!”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老花也变得口无遮拦。 拽着李大根,按到了田妞身边。 把酒瓶当成麦克风,大声说道:“住了这么多年,没吃上田姐的年夜饭。田姐这是为了一个人,请了一桌子人!” 李大根知道老花又要开自己玩笑,忙拽老花衣服。 谁曾想田妞一拍桌子,豪放的说道:“对,老娘就是为了一个人,请了大伙。李大根是我罩着,以后出去跑车,大伙多多担待!” “田姐,你也喝多了。” 李大根夹在中间,看着左右站着两座大山,瞬间臊红了脸。 小刘起哄道:“李大哥,田姐都罩着你了,你不敬她一杯酒!” “对,碰一个!” 看着田妞也望着自己,李大根只好拿起酒杯,也站了起来。 “感谢田姐这一年对我的照顾!” 李大根举着酒杯,打算一饮而尽。 小刘一个箭步走了上去。 拽着李大根的胳膊,和田妞的胳膊交叉在了一起。 “干喝多没意思,碰个交杯酒!” “对,喝交杯酒!” 看着众人起哄,李大根尴尬的看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你滚犊子,什么交杯酒,又不是他俩的婚礼。” 老花一边嚷嚷着,一边抢过田妞手里的酒杯。 “你们要看喝交杯酒,我和李大根给你们喝!来!” 喝交杯酒的对象变成男的,李大根更尴尬了。 老花轻转酒杯,顺着田妞的唇印,一饮而尽。 “老花,你不对劲。” 小刘斜着眼睛,一脸坏笑。 “什么对劲不对劲,田姐拿各位当兄弟,各位拿田姐当猴耍!” 老花说的大义凛然,众人也不再起哄了。 田妞看着老花,觉得他多少有点多管闲事了。 索性拿起酒瓶,又给老花倒了满满一杯。 也大义凛然的说道:“都跟老花学学,嘴上叫着田姐,真把我当成了亲姐。” 老花心里嘀咕:我想把你当成媳妇也不行啊。 喝上一口,老花嘟囔道:“田姐给倒的酒,就是好喝!” “好喝你就多喝点儿。” 田妞还嗔怪老花刚才的多管闲事,手下也没客气。 李大根坐在中间,看着田妞给老花灌酒,一脸尴尬。 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喝了田姐倒的酒,老花很快就醉倒了。 他趴在桌子上,还不停的嘟囔:“田姐倒的酒好喝,再来一杯。” “田姐,那我先把老花送过去。” 李大根刚要起身,胳膊被田妞按住了。 “电灯泡倒了,你跟姐唠唠,最近干嘛去了?” 看着田妞有些质问的语气,李大根一时有点懵。 小声说道:“我没干嘛,除了跑车就是睡觉!” “我说你这些天怎么总消失不见?你村子里的媳妇来了?” 李大根的心咯噔一下,慌忙的摇了摇头。 田妞拿着酒杯,眼露哀伤的说道:“你别骗我了……” “我没骗你。” 为了给老花灌酒,田妞也喝了不少。 看着田妞又要喝,李大根按住酒杯。 “让我喝啊,松手啊。” “你还要照顾英子。” “英子送她姥姥家去了。” 田妞掰开李大根的手,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田姐,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 田妞嘴上说着,眼神变得迷离。 指着李大根,霸气的说道:“李大根,你住在我这里,就得归我管。” “行,归你管,你别喝了。” “归我管。” 田妞露出一丝苦笑。 “说的好听,村子里的媳妇来了,你不跟我说一声,也不回来了。” “真不是我媳妇,我那天出车,看见以前村上的一个兄弟受伤了,我这几天照顾那个兄弟去了。” “没骗我。” “我真没骗你。” “你发誓!” “成,我发誓。我真没骗你!” 田妞突然大笑了起来,手摸在李大根的头上。 “乖!” 李大根耳根通红。 “田姐,你可以不喝了吧。” 田妞突然一抽鼻子,眼神也变得落寞。 “老花说你村子里有媳妇了。” 看着田妞又往杯子里倒酒,李大根赶忙说道:“我还没娶。” “那你还娶吗?” 看着田妞火辣辣的眼神,李大根把视线转到一边。 他回答不出。 “所以呢,我是你的房东,你是我的租客,你凭什么管我?” 田妞说着,又苦笑着把杯子举了起来。 “田姐,你真不能喝了!” 李大根想抢,田妞却已经把酒一饮而尽。 “你别管我!” 眼看着田妞又拿起酒瓶,李大根一把把瓶子抢了回来,放在地上。 手伸到田妞腿弯下,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李大根,你抱房东,你不是人!” 田妞一边傻笑着,一边用手指着李大根。 李大根一言不发,用胳膊肘打开田妞卧室的门。 一把把田妞扔在床上。 田妞本就勾着李大根的脖子,被这一甩,一个用力,把李大根也拽到了床上。 田妞红红的嘴唇,娇艳欲滴。 长长的卷发凌乱的披在肩上,摸着李大根红透的耳根,似笑非笑。 她看着李大根,认真的说道:“别回去了,娶我吧。” 李大根的心脏猛的跳了起来。 明明田妞喝了那么多酒,可她说的又不像是醉话。 就在李大根呆愣之际,田妞一把推倒李大根,热情似火的嘴唇凑了过去…… 第195章 噩梦 “叔叔,不要打我!别抠我眼睛!” 春花被小丫的梦话声惊醒,月光之下,小丫小小的脸蛋反着光。 春花用手一摸,湿湿的,是眼泪。 嘉乐带来的快乐是短暂的,一到夜里,小丫还是会在噩梦中大哭。 春花心疼,用手擦掉小丫脸上的泪水,又轻轻的在她后背上拍了几下。 小丫的表情终于变得舒缓,嘴巴也闭上了。 钱铁生带来的噩梦后劲儿太大。 春花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自己,终是给不了小丫安全感。 省城中,李大根坐在床上,一身酒气。 桌子上胡乱的摆放着好几个空了的酒瓶子。 李大根用手背使劲蹭了一下嘴巴,手背上落下一道鲜红的口红印。 田妞的嘴是软的,身子是火辣的。 李大根看着有些凌乱的衣服,在自己即将被扒开的那一刻,他仓皇逃走了。 他的心很乱,比衣服还乱。 手里拿着两个酒瓶子,左看看,右看看。 一个是田妞,一个是春花。 李大根上下掂量着,竟分不出两个瓶子的重量。 他长叹一声,看向窗外。 心里五味杂陈。 他刚才拒绝了田妞,她会难过吧? “姨姨,我们要去太姥姥家?” 春花摇了摇头。 “我们去舅妈家?” 春花点了点头。 小丫穿着厚重的袄子,戴着帽子和围脖,只露一双小眼睛。 她两个小手攥在一起,停住不动了。 “啊!” 春花大声招呼着小丫,小丫小声嘟囔道:“我不要去舅妈家了,在她家待几天待够了。姨姨,我要和你在一起。” 春花坚决的摇了摇头,大步回去,拽住了小丫的胳膊。 把小丫送到表哥陈德胜那里过年,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 毕竟新嫂子是小丫的亲姑姑,不会亏待她。 况且两个人看着她,也总比她们孤儿寡母的留在家里强。 至少陈德胜能护着点,钱铁生也不敢去硬抢。 “姨姨,我不想去。” 小丫瘪着嘴巴,被春花拽着,一动不动。 “嗯?” 春花假装生气,一把抱住小丫,大步朝前走去。 “姨姨,我不想去舅妈家。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春花心里一颤,停下了脚步。 她把小丫放在地上,摸着她哭花的小脸儿,认真的摇了摇头。 小丫刚上了半学期的幼儿班,连拼音都没学全。 春花说不出话,更是有口难言。 “姨姨,你会来接我的。” 春花又认真的点了点头。 看着小丫乖巧的牵着她手往前走的样子,春花鼻子一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可能在这个小家伙的心里,被自己抛弃远比被叔叔抓走还可怕。 “春花妹子,那天听说小丫不见了,可吓死我了。我和德胜在你家门口等到大半夜,也不知道到去哪找。还好后来你托别人回电话说小丫找到了。” 小丫被新嫂子抱到了炕边上,脱掉她的手套,搓着她有一些冻红的小手。 “那天也是都怪我,我以为小丫自己回家没事。早知道钱铁生那个王八蛋在路边埋伏,我咋可能不把小丫送回家。” 看着新嫂子一副自责的样子,春花赶忙摇了摇头。 这事不怪她。 钱铁生的恶不该用她的善来承担。 “小丫,你可吓死舅妈了。” 给小丫捂完小手,宁宁一把把小丫搂在怀里。 “那王八蛋后来又去没去?” 春花摇了摇头。 “那还行。春花妹子,看你眼圈黑的,你这气色一点都不好。” 小丫小声说道:“姨姨怕叔叔又来抢我。” “那也是,搁谁不提心吊胆的。春花妹子,你看正好马上也过年了,你就在这住几天。那王八蛋胆儿再大,也不敢上这块儿来闹。” 小丫也一脸期待的看着春花。 春花忙摇头。 这是表哥陈德胜和新嫂子结婚的第一年,她怎么好打扰。 想把小丫留在这里过年,心里已经够过意不去的了。 况且陈德胜那个王八蛋曾经还三番五次的和自己表白过,自己待在这里,谁都尴尬。 她往柜子上撒么着,看见上面有一支笔。 “春花妹子,你往这写吧。” 新嫂子看出春花意图,把台历本递了过去。 “嫂子,小丫可以留在这里过年吗?等到上学前我再接她。” 看着上面字,新嫂子说道:“当然可以了,小丫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她又转头对小丫说道:“姑姑就是小的时候没人要,被姑姑的姑姑养大的。如果小丫愿意,姑姑也想把你养大,一直留在姑姑家里了好不好?” 小丫瘪起了嘴巴,眼泪巴巴的望向春花。 春花知道小丫小小的心脏又碎了,赶忙拿回台历,继续在上面写道:“嫂子,你可别和我争,小丫我还要呢。” 新嫂子拿到手里,噗嗤一乐。 点着小丫的鼻子,装着一副惋惜的样子说道:“姑姑想一直把你留在家里,可你姨姨不干怎么办?” 小丫也抹了把眼泪,破涕为笑。 “那我就陪姑姑几天,再回到姨姨家!” 把小丫送到了陈德胜家,春花在回去的路上,脚步也轻快了些。 看着当初郑晓和自己表白的大石头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雪。 春花把雪拍落,靠在上面。 石头冻的冰冰凉,凉意钻进袄子里,春花打了个大大的寒战。 看着地上已经不见的草皮,早就掩盖住了腐烂的烟蒂。 春花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那双曾经牵着自己的大手,还是埋在冰凉的土里。 她怎么能想到,某一个人,正风雨兼程的想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 炕是凉的,被窝是凉的。 整个屋子里都是凉的。 钱铁生窝在沙发上,想了一夜。 还是狠不下心离婚。 他拿起耳包,推出二八大杠,朝着镇子上骑去。 媳妇的娘家的村子在镇子边上,小年刚过,家家户户门前还有鞭炮的痕迹。 钱铁生推着自行车走了进去。 一进屋子里,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钱铁生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他的突然到来,倒是把老丈人看的一愣。 平时都是大年初二回娘家的,今天怎么女婿自己来了? 第196章 蒙在鼓里 丈母娘正往屋子里端菜,看见钱铁生也愣了一下。 “女婿来了,赶紧坐桌吃饭。” 钱铁生哪里有心情吃饭,他左顾右盼,开口道:“妈,俺媳妇和耀祖呢?” 老丈母娘眼里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和老头子对视一眼,忙说道:“这不快过年了吗,我们老两口说给大外孙子买件新衣服,又怕买不好,让凤子去买了。” “她去镇上了?” 老丈人一撇嘴巴。 “那可不咋的。” “那我去镇上找她!” 老丈母娘赶忙给老丈人使了个眼色。 “铁生,你这半年不回来一趟,好不容易进家门的就要走,陪我喝两杯嘛!” 老丈母娘也在旁边附和着:“对嘛,你大舅哥他媳妇不让喝,管的可严了。你老丈人自己喝酒无聊,天天念叨你咋还不来。” 老丈母娘一边说着,一边把钱铁生往桌子边上推。 钱铁生两顿没吃饭,看见饭菜,早就两眼放光。 “妈,你也过来吃。” 老丈母娘解下围裙,突然哎哟一声。 “你说我这记性,可忘了。她姨一家出去了,让我帮着喂鸡!你们先吃,别管我。” 老丈母娘说着,匆匆朝外走去。 “铁生啊,别光吃饭,喝酒。” 老丈人看着钱铁生,眼睛却一直在瞄着外面。 心里祈祷着,老婆子赶紧把自家女儿找回来。 半斤白酒下了肚,钱铁生醉的晕晕乎乎的。 隐约之中,仿佛看见老丈母娘回来了。 只见他们老两口嘎巴嘴,却听不真切。 “你不是去找咱家的死丫头去了,咋自己回来了?” 老丈人压低声音,害怕钱铁声听见,声音轻的像苍蝇嗡嗡响。 “我咋没去,我还打个车去的,可村委会根本就没有人!” 钱铁生趴在桌子上,这一觉,就睡到了大晚上。 膀胱憋的难受,他睁开眼睛四处瞄,还是不见老婆孩子的影子。 只有老丈人坐在炕边上,不停地吧唧着烟斗。 “爸,俺媳妇和耀祖呢,还没回来吗?” 老丈人一愣,对着外面喊道:“老婆子,刚才丫头回来说啥了?” “啊?” 老丈母娘正在厨房做饭,走到门口。 “凤子她大爷爷明天过八十大寿,刚才丫头回来,想喊你来着,看你醉的不成样子,就自己领着耀祖去了。” 听着丈母娘的说辞,钱铁生心里泛起了嘀咕。 媳妇正和自己闹离婚,怎么可能叫自己去参加大爷爷的生日宴。 又或者她想通了,已经原谅他了? “铁生,你去哪儿,留下吃个晚饭?” “妈,如果凤子回来,你跟她说一声,就说我来接过她了。” “行,我肯定说。” 钱铁生推门,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看着他推着二八大杠,走出大门。 老两口凑到一起,小声蛐蛐道:“也不知道那死丫头又去哪儿了,还好被我圆回来了。” 老头鼻子一哼。 “还能去哪,跟别人鬼混去了呗,心里也没个数。” “哪有这么说自家丫头的,再说咱丫头那叫骑驴找马,要是成了,可是当村长夫人的。你听没听说,年初就要合村了。两个村子合到一起,大着呢。” “哎,也就骗骗钱铁生这个二傻子。” “你咋还替钱铁生惋惜上了,咱姑娘嫁过去这么多年,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你没看见吗?” “行了,你赶紧做饭去吧,一会儿,儿子儿媳妇回来了!” 钱铁生推着自行车走在路上,远远的看见大舅哥一家三口。 魏小龙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烟花,看见姑父,忙躲在母亲身后。 “耀祖呢,好点了吗?” 接过大舅哥递过来的烟,钱铁生放在嘴里,支支吾吾的说道:“想治没治好,被别人搅局了。” “那可咋整,以后就瞎了?” “昨天俺媳妇和我吵架,昨天晚上就回娘家了。你没问她?” “咋可能,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我们一直在家待着的,中午小龙想出去吃面条,我们才出去。你说小姑子啥时候回来的?” 大舅哥瞪了媳妇一眼。 “回来肯定是回来了,肯定又有事出去了吧。我都看到了,你那个时候忙着教小龙写作业的,没注意。” “那么大个活人……” 看着大舅哥瞪圆的眼睛,嫂子赶忙闭上了嘴巴。 “我昨天都没写作业……” 魏小龙探着脑袋刚开口,就被嫂子捂住了嘴巴。 “你个小孩子这么点,也失忆了?” 钱铁生疑虑更深,犹豫的问道:“那明天的宴会你去吗?” “啥宴会啊?” 前面的话还可以说的模棱两可,到了具体事件,大舅哥也被问懵了。 嫂子用胳膊肘捅着大舅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老钱问你呢,就那个宴会,你去不去。” “宴会啊,我去,我肯定得去啊!” 大舅哥一拍脑袋。 “我都忘了宴会的事儿了,宴会前一天不是都要帮忙嘛,我妹子领着耀祖去宴会上去了!老钱你别说了,你这几个月不来镇上一回,陪大舅哥喝一杯!” 钱铁生刚要说话,又被大舅哥搭上了肩膀。 钱铁生中午的酒还没醒,刚要推辞,只见大舅哥扭头说道:“小龙,你推着点儿你姑父的自行车!” 钱铁生待了一下午,老两口胆战心惊。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一看自家的女婿又被儿子推了回来。 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 钱铁生来的突然,他们可没跟自家儿子和儿媳妇通气。 丈母娘赶忙说道:“刚才我还留着铁生在家里吃晚饭,他不吃。还是他大舅哥有面子。” “对,我得和老钱喝几杯,上次去他家都没喝好!” 大舅哥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放在柜子里的酒。 老丈母娘挤着眼睛。 “你少喝点,明天不是你大爷爷八十大寿吗,你别整多了去不了。你那妹子已经领着耀祖先去帮忙了!” “嗨。” 大舅哥拍了拍母亲的肩膀,示意她放心。 自己也不愧是母亲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真是母子连心。 自己猜的和说的和母亲编的大差不差。 钱铁生又被按回了凳子上。 这个屋子里的人各怀鬼胎,只有他还被蒙在鼓里。 第197章 给春花的惊喜 从邮局里回来,李大根一直惴惴不安。 他写了两封信,一封邮给了春花。 还有一封,放在桌子上。 可拿起那封信,手心又滚烫的热。 李大根纠结片刻,直接把信放在了火盆里。 看着信纸在里面扭曲,燃烧化成灰烬,李大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终是不敢直接面对田妞对他的感情。 可又想把给春花的那封信拿回来,开车跑到邮局时,邮局已经关门了。 春花捏着挂在火墙上的手套,今天打石头上的雪时挂上的雪粒已经融化,手套烤了一下午,还有点潮潮的。 春花明天还要戴。 她要赶在过年前,把院子里的柴锯完。 走到厨房里,往炉子中扔进去两块木疙瘩,突然敲门声响了起来。 春花心想是嘉乐,刚把门打开一条裂缝。 突然,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闪身钻了起来。 黑色的鸭舌帽下,是一副大大的墨镜。 “啊……” 春花还没惊呼出声,纤细的脖子上爬上了一只大手。 春花后退一步,靠在墙上。 男人手指滑过春花脸颊,抵在春花脑后。 熟悉的味道夹杂着冰冷的空气,钻进鼻子里,春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唔……” 男人俯身,冰冷又炙热的嘴唇贴在了春花的嘴巴上。 两滴眼泪滑落嘴角,钻进男人的嘴里。 男人咬住春花的口中柔软,嘴角露出一个坏笑。 直到春花脸颊通红,上不来气,男人才松开。 他双手一探,坏笑着说道:“小嫂子,我回来了。” 春花看着这个死而复生的男人,一大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郑晓。 他不是死了吗? “小嫂子,这么多天没见,你不想抱我一下吗。” 心里的委屈变成了愤怒,春花对着郑晓的胸口猛的一推。 “诶呦。” 郑晓突然蹲下身子,捂着胸口,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呃……” 春花刚凑过去,谁知腿下一轻,被郑晓扛了起来。 “啊!” 春花的拳头不停的捶着郑晓后背,想让他把自己放下。 郑晓低声温柔的说道:“小嫂子,你别捶了,我后背疼,真的疼。” 春花赶忙停住了手,身子僵直,任由郑晓扛着。 走到屋子里,郑晓把春花轻轻放在沙发上,蹲到了春花前面。 “你咋还哭了?” 郑晓抬起温热的大手,擦掉春花脸上的泪水。 所有的委屈憋在心里,春花口不能言。 郑晓不说还好,一说,泪珠像串了串儿一样。 郑晓抬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春花。 “小嫂子,以前都是你抬头看我,现在换我抬头看你了。你看,我是活的。” 郑晓攥着春花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 看着春花泪流不止。 郑晓猛的起身。 “小嫂子,你想看看我身上的伤疤吗?” 没等春花回答,郑晓自顾自地掀起了衣服。 平整的腹肌被纹身覆盖,上面有一道半乍多长的丑陋的疤。 郑晓攥着春花的手指,让它从自己的伤口划过。 春花果然不哭了,眼里写满了震惊,或许,又掺杂着一点心疼。 一看自己的苦肉计奏效,郑晓继续说道:“我这上面还有。” 他把衣服再往上掀,露出紧实的胸口。 春花不敢看,把头转到一边。 和郑晓握着春花的手并没有停下。 胸膛之上,是一块凹凸不平的疤。 春花把头转过去,慢慢的睁开眼睛。 “小嫂子,这是我死而复生的痕迹。我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春花身子一怔。 他是热的,是活的。 可他该是凉的,是死的。 她不明白郑晓怎么逃过了一劫。 但那似乎也不重要了。 那个疯子他回来了。 “小嫂子,我渴了。” 春花抬头,对上郑晓火辣辣的眼神。 她的心脏猛的一跳。 在郑晓乱来之前,赶忙起身,朝着厨房跑去。 她慌慌张张的往碗里倒了一些热水,刚一转身,看着郑晓就站在身后。 吓得差点丢掉手里的碗。 郑晓一脸委屈的说道:“小嫂子,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嗯!” 春花把碗怼到郑晓嘴边。 眼神示意郑晓不许胡说,他就要喝这个。 “太烫,不信你试试。” 郑晓接过碗,刚触碰到嘴唇,又递了回去。 这水还是早上做饭时烧的,早就温乎了。 春花不信,对着碗边喝了一口。 水还没咽进肚子里,郑晓的大手又伸了过来。 “唔……” 嘴又被郑晓的嘴包裹住了,春花一个挣扎,把半碗水都洒在了郑晓的衣服上。 郑晓松开春花,舔着嘴巴。 “这水才是温的。” 春花被郑晓三番五次的戏弄气急败坏,索性把头转到一边,不理他。 “小嫂子,我可是你的客人,我饿了。” 看着春花还不理他,郑晓坏笑着说道:“你要是不给我弄饭,我吃你也行。” 春花攥紧拳头,瞪圆了眼睛。 这个疯子死过一次了,还那么无赖。 “我先从哪开始吃呢。” 看着郑晓舔着嘴巴,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自己。 春花气鼓鼓的拿起旁边柴火,塞到了灶坑里。 灶里还有火炭,灶上还有余温。 春花在锅里搅了点疙瘩汤。 她现在只想早点儿做好饭,早点把这个疯子送走。 郑晓说饿,也不是骗人的。 他一心只想早点见到小嫂子,一路上没来得及吃饭。 热腾腾的疙瘩汤下了肚,郑晓的身子也跟着燥热了起来。 看着郑晓脱下外套,春花忙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谁知郑晓完全无视他的动作,向后一仰,躺在烧的热乎乎的炕上。 “啊……” 春花见郑晓不理她,径直走到炕边上,拽着郑晓的胳膊,想把他拽起来。 郑晓半眯着眼睛,低声说道:“小嫂子,我没地方去了。还有,你弄疼我啦。” “呃……” 春花赶忙缩回了手。 “小丫头呢,今天不在家?” 看着春花点头,郑晓说道:“正好今天我陪你睡。” “噗。” 春花身子一僵,差点被口水呛死。 就算这疯子无家可归了,也不能跟她睡一个被窝! 她又气鼓鼓的回到厨房,给小屋的灶坑也点上了一把火。 “嗯!” 摸着炕热了,春花硬生生地拽起了郑晓,把他推到了小屋里。 “咱俩……今天在这屋睡?” 第198章 是你钻我被窝里来的 春花摇了摇头,指了指郑晓,又指的指炕。 “不要。” 春花无视郑晓的拒绝,自顾自的抱了一床被子,塞到郑晓怀里。 春花可不打算帮忙铺被子,毕竟郑晓这个疯子在旁边,撅着屁股铺被子的动作太过于暧昧了。 “你让我自己睡也行,亲一个。” 看着郑晓又凑过来,春花一个闪身,闪到门外。 郑晓的脑子磕在了门框上。 他苦笑着摇头。 既然死而复生,这个女人他是不会再放过的。 即便小嫂子心里没装着自己。 家里多个男人,春花也不敢脱衣服。 穿着整齐的钻进了被窝里。 关上灯,屋子里漆黑一片。 春花紧闭眼睛,却久久不能入眠。 紧张,恐惧,兴奋,还夹杂着一些失而复得的心动。 嘴唇上早就没有了郑晓的温度。 可指尖触碰,心脏还会扑通乱跳。 春花想着,嘴角不觉露出一抹笑容。 他回来了。 炕的温度只管上半夜,等到下半夜,基本上就没什么温度了。 春花习惯性的把手伸向一边,小丫夜里要醒一次,钻到她的怀里。 挤在一起睡更暖和。 只是今天的“小丫”似乎个头有点大。 春花猛的惊醒。 西斜的月光印在窗户里,郑晓紧闭着眼睛,睡在自己的旁边。 惊愕之色一闪而过,可看着郑晓熟睡的样子,春花又不忍心叫醒他。 他可是她失而复得的疯子啊。 春花伸出手指,摸向郑晓的眉毛。 眉骨之上,生出一层细软的眉毛。 顺着郑晓高耸的鼻梁,落到薄薄的嘴唇上。 “嗯。” 听着郑晓闷哼一声,春花赶忙缩回了手。 她又起身,拿出一床被子,隔在两人中间。 阳光照在眼睛上,春花感觉身子热热的。 鼻子里满是郑晓身上的味道。 郑晓很奇怪,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香味让春花睡得异常安稳,直到日晒三竿。 郑晓轻轻的活动着手指,抱着春花睡了小半夜,早就麻木了。 头顶之上,一阵阵热浪袭来。 春花猛的睁开眼睛。 眼前是郑晓结实的胸膛,头上,是郑晓坏笑的脸。 身子上重重的,昨天晚上挡在两人中间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了上面。 春花错愕的回头,自己的被窝里空空的。 “小嫂子,可不是我钻你被窝,是你钻我被窝里来的。” 郑晓声音低沉沙哑,难掩笑意。 “呃……” 春花慌张的起身,却被郑晓一拽,又躺回在了他的胳膊上。 郑晓拂去春花脖间的碎发,露出纤细的脖子。 春花看着郑晓,紧张的一动不动。 “胳膊都被你枕麻了,你要赔偿我。” “啊?” 后脑勺被郑晓抓住,春花紧闭双唇,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可等了片刻,郑晓也没有动静。 春花犹豫不解地睁开眼睛。 郑晓的嘴唇贴了上去。 嘴唇还碰在一起,郑晓呜咽的说道:“小嫂子,接吻的时候我要你看着我,那样你的脑海里就不会有其他人,只有我。” 这个疯子! 春花用力推开郑晓,从被子里跑了出来。 站在地上,上下打量着衣服裤子。 除了有点皱皱巴巴,没有被脱下去的痕迹。 春花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郑晓看着春花的样子,坏笑道:“小嫂子,你在看什么?你是不是期待着发生点什么,现在发生也来得及!” 春花脸臊得通红,瞪了郑晓一眼。 跑到外面,大口吸了几口寒风,内心才平复了下来。 “阿嚏!” 钱铁生佝偻着身子,慢慢的睁开眼睛。 昨天一天喝了两场,头痛欲裂。 他扯了扯被子,裹在身上,还是不暖。 看着清屋冷灶,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悲凉。 昨晚自己什么时候回来都忘记了,隐约记得,是大舅哥把自己送回了家。 酒桌上大舅哥的话,他还记得清楚。 大舅哥希望他们一家好好的。 钱铁生想着媳妇和崩坏眼睛的耀祖,默默的点燃了一支烟。 李家小别墅里,耀祖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屋子里传来了单方面的争吵声。 “李生,我来这里两天了,你怎么不碰我?” “没心情。” 李生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这女的是咋想的,小年夜领着孩子跑到了他家里。 看着钱耀祖崩瞎的那只眼睛,女人看不出一丝惆怅,还想夜里爬他被窝。 他不是什么好人,可看着受伤的孩子在家里,心里还是有一点怜悯。 钱铁生媳妇眼睛瞪得溜圆,大声质问道:“李生,你是不是看上哑巴了!我天天瞒着钱铁生和你在一起,你怎么能对得起我?” “第一,我没看上哑巴。第二,是你一直缠着我的,我只是帮你解决需求而已。” “我和钱铁生闹离婚了,你特么娶我!” 李生向后一靠,手心一摊。 “你们离不离婚关我什么事,再说我说过要娶你吗?” “李生,你特么不是人!” 看着钱铁生媳妇泪流满面,李生心里毫无波澜。 他还没把最狠的心里话说出来。 毕竟她只是他的玩具,也只能是他的玩具。 “那我就出去跟别人说,说咱们俩之间的关系,让你的名声变臭!” 李生冷笑一声:“你敢吗。” 经过这两天的思考,钱铁生已经下了决心,要和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 即使自己儿子瞎了,也不在意了。 他需要借一笔钱。 可去村委会里扑了个空,小李村长并没在那里。 钱铁生掐灭烟头,朝着小李村长家的别墅走去。 耀祖正在沙发上乱蹦,透过窗子看见自己爸爸来了,忙光着脚丫子跑到了客房里。 钱铁生站在门口,敲了几下门,见无人应答,推门走了进来。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电视里还大声的放着动画片。 钱铁生朝着沙发边看去,看见地上的鞋子,愣了一下。 那鞋子竟然和耀祖的鞋子一模一样。 他朝着小李村长的书房走去,门前没有了保镖的影子,书房门裂开一条缝。 熟悉的女声从门缝里响起。 “李生,我求求你了。我不吃醋了,不闹了,我真的爱你。求求你,娶了我吧!” 第199章 事情败露 如果看见儿子耀祖的鞋是巧合,那这熟悉的女声…… 钱铁生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顺着门缝往里看。 自己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媳妇像狗一样跪在李生跟前,摇头乞讨。 他攥紧双拳,愤怒不停的冲击着大脑。 身子抖的厉害,却迈不动脚。 自己总在棋牌室里混的,咋可能没听说过媳妇和李生在一起的谣言。 他只是觉得自己媳妇不是那样的人,小李村长也不是那样的人。 终究还是骗了自己。 钱铁生瞪得眼眶通红,脚却迈不进去。 一旦挑明,他的家就彻底不存在了。 钱铁生慢慢低下脑袋,走出了小李村长的家。 走在路上,正好碰上了打了一夜牌回来的牛五。 “擦,你昨天都没去,你都不知道,昨天三缺一,老邢(棋牌室老板)昨天输惨了。” 牛五搓着手,一脸兴奋。 “一晚上挣了三百,美滋滋。” 看着钱铁生垂头丧气的样子,牛五推了下他的肩膀。 “擦,这大过年的,你哭啥?你媳妇跟你吵架了?” “不用你管,你滚!” “不是,你咋的了。这大冷天的,我把帽子给你戴吧。” 牛五正兴奋着呢,听着钱铁生骂自己也不生气,脑子一抽,把自己的毛线帽子取了下来。 看着灰色帽子中的一条暗绿色的毛线,钱铁生气急败坏的把帽子抢了过来,扔在地上。 气鼓鼓的大声嚷嚷道:“你才戴绿帽子,你全家都戴绿帽子!” “不戴就不戴,把我帽子扔地上干啥。” 看着钱铁生远去的背影,牛五一边嘟囔着,一边捡起帽子,拍掉上面的雪。 “赶紧起来,门口有人看着呢。” 见自己不答应,钱铁生媳妇一直跪在地上不起。 李生眉头微皱,声音不悦。 钱铁生媳妇回头一看,只见耀祖探着个脑袋,盯着自己。 她一抹眼泪,赶忙站了起来。 看着耀祖,心虚的指责道:“你不看动画片,偷听大人说话干什么。” 耀祖光着脚,挥着小手,小声招呼道:“妈,妈!” 钱铁生媳妇走到跟前,弯下身子。 耀祖低声说道:“妈,刚才我爸来了。” 钱铁生媳妇脸色大变。 要是已经离婚了,嫁给谁是她的自由。 可现在他们还在婚姻存续期间。 她真怕钱铁生那个疯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妈,我媳妇呢。” 老丈母娘正蹲在厨房里洗衣服,听到钱铁生的声音,吓得一愣。 心想着二傻子昨天刚糊弄过去,今天咋又来找了? “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他大爷爷今天过生日……” “行,我问问老丈人。” 钱铁生推门进屋,老丈人擦着烟壶,看着钱铁生,也愣了一下。 “铁生,你咋又来了。” “我找我媳妇啊。” 老丈人嘴角一抽,尴尬的笑了起来。 “都说了,她去了他大爷爷家的生日宴,估计明天就能回来了吧。” “行。” “铁生,你不再坐一会儿?” 看着钱铁生转身要走,老丈人出声挽留。 钱铁生却像没听见一般。 他刚走出卧室,就看老丈母娘脱下了围裙,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要往外走。 “老丈母娘,你要干啥去。” 钱铁生一把拦在门口。 “我……我出去上厕所。” “行。” 老丈母娘刚一出门,见钱铁生紧追其后也跟了过来。 “你也要上厕所吗?” 眼看钱铁生在自己身后,不到几米的地方,不远不近的跟着。 老丈母娘觉察出了不对劲。 “不是,你上。” 心里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钱铁生脸色煞白,面无表情。 老丈母娘哪里是出来上厕所,是想出来给自己闺女通风报信。 可钱铁生就在旁边盯着,自己也不好出门。 在厕所里待了几分钟,低声咒骂着自家闺女真是早不消失晚不消失,偏偏这个时候没了联系。 目送老丈母娘回家,钱铁生索性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当起了门神。 老两口在屋子里小声嘀咕道:“钱铁生今天啥意思啊,他不会发现咱们闺女的秘密,盯着咱们老两口的吧。” “还不是你养的好闺女,不学好,还学别人脚踏两只船。” “你别总埋怨我,你去跟钱铁生打听打听,唠唠。看他的表情我有点怕。” “窝囊玩意,教不好闺女,还得老子给擦屁股。” 老丈人小声说着,拿着烟走到了门口。 “铁生,你看你坐门口干啥,这人一开门,咕咚咕咚的,多冷。进屋上火墙子边上烤一会。” 钱铁生就像没听见一样,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咋的了?你跟我说说。要是我姑娘惹你生气了,等着从她大爷爷家回来,我说她一顿。” 钱铁生冷哼一声,好一家子骗子。 “铁生你进屋,听话。” 老丈人见劝不动,直接去拽钱铁生的胳膊。 钱铁生使劲一甩,把老丈人的手甩到了一边。 这一甩,把老丈人也甩生气了。 “不是,钱铁生到底发没发现?” 听到老太太小声询问,老头子压着嗓门嚷嚷道:“这王八犊子,你去问啊。真是不拿他老丈人当人看,还给我甩脸子。咱闺女找别人,他就是活该!” 老太太一边瞄着门外,一边拧老头的胳膊。 “你可小点声吧。” “那你去劝啊,你跟我厉害什么?” 老头一把扯下老太太的手,往烟斗里塞着烟叶。 “我问就我问。” 老太太刚打开卧室的门,只听门吱呀一声响,自家儿子跟儿媳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暗叫不好,刚要开口,钱铁生却站了起来,挡在了她前面。 大舅哥和嫂子看到钱铁生也是愣了一下。 按照昨天他们的话,现在应该在大爷爷家的。 “大舅哥,你们今天不是参加生日宴吗?” “诶呦,你看,这不是小龙今天肚子疼,我们俩领着小龙上医院里来着,所以没去。” “行。” 钱铁生又坐回到了椅子上,露出站在身后的丈母娘。 老丈母娘歪着脑袋,不停的在给儿子使着眼色。 “铁生,你进屋里坐啊。” 大舅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拍着钱铁生的肩膀。 “哎呀,你俩先进屋里来。” 见自己使了半天眼色,儿子儿媳也没搞懂,丈母娘直接把儿子拽进了卧室里。 看着老头老太太脸色阴沉,大舅哥一脸懵逼。 “妈,到底咋的了?” 第200章 脸红 “妈,你看!” 魏小龙手里拿着个花灯,一边大喊着,一边打开门。 看见坐在门口一脸阴沉的钱铁生,魏小龙收住了笑容,小声说道:“姑,姑父。” “你肚子还疼吗?” 魏小龙一脸懵逼的摇了摇头。 “妈,这是我好朋友他妈给他买的,我也想买一个!” 魏小龙毕竟是小孩子,不懂钱铁生话里的意思,一头扎进了卧室里。 卧室的门很快从里面关上了,支着耳朵,里面似乎有蚊子一样的嗡嗡声。 钱铁生望着地面。 他真想一把火烧了这个骗子窝。 不过他需要等一个人,他需要那个人给自己一个解释。 或者一个服软。 或者…… 再骗他一下也好。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钱铁生盯着房门,果然是自己的媳妇领着耀祖,匆匆的跑了回来。 看着钱铁生就坐在门口,媳妇心虚的大声质问道:“钱铁生,咱俩都说好了离婚的,你来我家干嘛?” “你家,对,是你家。” 钱铁生一拳打在门框上,哐哐作响。 房门打开,屋里的人似乎已经商量好了对策。 老丈母娘打着圆场说道:“这都快过年了,离什么婚离婚。” “闭嘴!” 钱铁生瞪了丈母娘一眼。 “你说你这孩子,咋这么和你妈说话呢。” 想着钱铁生不尊重自己,老丈人就很生气了。 当着一大家子的面,又怼了丈母娘。 老头顿时感到一张老脸没地方放。 “我该怎么说话,我该说你们一大家子人瞒我瞒的好,我该说我头顶上就该是一片绿色,我该说我养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养谁的种!” 钱铁生伸着颤抖的胳膊,指着耀祖。 “姥姥!” 耀祖吓得一缩脖子,躲在了老太太身后。 “铁生啊,你当着小孩面在说什么。” 老太太说着,捂住了耀祖的耳朵。 “我说什么,你问问你姑娘,他是我钱铁生的种,还是李生的种,还是街上随便一个野男人的种!” “钱铁生,你够了!” 看着媳妇大喊,钱铁生怒目圆睁。 “你说啊,到底是谁的种。” “钱铁生,咱们两个说好离婚,耀祖跟我,以后耀祖姓魏。” “姓魏啊。” 钱铁生突然暴起,两只胳膊死死抓住媳妇的胳膊。 大声咆哮道:“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却给了我一大片草原!耀祖他真不是我的种是吧!” 钱铁生媳妇一看娘家人都在旁边,毫无惧色,梗着脖子说道:“钱铁生你个窝囊废,不是你的种又怎么样?” “我……擦……你……妈……” 咒骂声从牙缝里挤出,钱铁生拽着媳妇的肩膀,朝着墙边磕去。 耀祖扯着老太太的衣服,哭着大声喊道:“姥姥,你去找我二爸爸!” “你要找你二爸爸,行,我领你去找你二爸爸!” 钱铁生彻底被激怒,松开媳妇,拽着耀祖的胳膊往外拖。 “妈!姥姥!” 几人赶忙上前,拽着耀祖的胳膊后腿,使劲往回拉。 只听嘎嘣一声响,被钱铁生拽着的胳膊无力的垂着,仿佛和身体之间只连着一层皮。 耀祖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妈妈,我胳膊疼!我老疼!爸!” 这一声爸似乎唤醒了钱铁生一丝理智,他猛的松手。 没了向前的拉力,众人跌坐在地上。 钱铁生骑上二八大杠,出了院子里。 后座上绑着一块破布包裹的东西,风一吹,露出一角,竟是一把锋利的菜刀。 “嗯。” 春花早就斜眼瞄着郑晓走进厨房里,想装作没看见他。 谁知郑晓径直走到了身后。 切洋葱的手抖了一下。 一双大手从背后伸出,轻轻拿掉春花手里的菜刀。 春花错愕之际,那双大手又扶着她的肩膀,给春花转了个圈。 “呃。” 后背被郑晓一推,春花撞到了郑晓的怀里。 肯定是挨的太近了,春花都能听到郑晓急促的心跳声。 也肯定是挨的太近了,春花的脸红扑扑的,爬上了郑晓炙热的体温。 “小嫂子乖,别动。” 春花的额头抵在郑晓的胸膛上,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春花紧张的捏着衣角,鼻子里,脑子里,都是郑晓身上的味道。 “马上就好了。” 身后传来切洋葱的嗒嗒声。 春花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个疯子是什么时候闯进心里的呢? 是每次遇到困难时及时出现,还是他给了她极尽所能的温柔。 春花抬手,摸着火辣辣的脸颊。 郑晓坏笑道:“小嫂子,你别乱摸,我怕我会冲动。” 春花赶忙垂下了手。 肯定刚才一抬手时不小心碰到了疯子的胸膛。 “好了。” 郑晓放下菜刀,后退一步,放开春花。 “你脸怎么了?” 郑晓俯下身子,直视矮自己一头的春花。 春花慌乱的低下了眸子。 一个冰凉的额头抵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郑晓低声笑道:“没发烧啊,我还以为你发烧了。小嫂子,你不会……” 春花忙抬头,捂住郑晓嘴巴。 她可害怕这个疯子再蹦出什么虎狼之词。 看着郑晓眼眶通红,上面似乎还挂着泪珠。 春花捂嘴偷笑。 原来疯子也怕辣。 “以后洋葱我切,眼泪我流。你就乖乖的当我的小嫂子,听到没?” 看着郑晓炙热的眼神,春花感觉脸更红了,红的快要炸开了。 “李生!” 钱铁生重回小李村长的别墅中。 李生正在帮父亲浇花,看见钱铁生,大致明白了他找自己的原因。 尤其是手里还提着一把锋利的菜刀。 “你还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我们的李村长和我媳妇有一腿?李生,村子里那么多女生,你凭什么找我媳妇!” 李生一撇嘴巴。 “感觉对了就上了呗。” “我擦你奶奶!” 钱铁生大骂着,举着菜刀朝着李生砍去。 看着钱铁生过来,李生拿着水壶去挡。 哐当一声响,铁制的水壶被砍的凹进去了一块,菜刀也卷起了一个小边。 要是那一刀实实在在的落在身上,怕是要砍到骨头里。 李生眉头紧皱,玩了人家的媳妇,看来人家是真拼命来了。 第201章 外人 钱铁生也就只敢窝里横,要不是一口气堵着,怂着呢。 看着第一刀没砍中,气急败坏的抡起了第二刀。 这刀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李生感觉双手一麻,水壶被砍落在地上。 钱铁生的第三刀已经砍得过来。 李生一个闪身,肩膀被砍破流血。 他手里拿着花盆重重的朝着钱铁生头上砸去。 钱铁生应声倒地,刀滚落到一边,捂着脑袋喘着粗气。 老李村长的花盆变成了两半,上面还粘着些许红色的液体。 精心浇灌的花朵连根从土里散落出来。 李生捂着肩膀,把菜刀踢到了一边。 警车呼啸而至,钱铁生双手拷牢,大声嚷嚷道:“是他睡了我的媳妇,你们凭什么抓我!” 警察大声呵斥道:“凭什么抓你,就凭你入室行凶!” “我给你叫救护车?” 面对张警官的询问,李生摇了摇头。 “我叫的还在路上,应该马上就到了。” “行。” 警车带着钱铁生驶出小李村长家的小院。 李生蹲在地上,用手攥着地上的泥土。 按理来说,他可以不计较的。 可钱铁生是条会咬人的疯狗,自己放他一马,保不齐啥时候又给自己咬上一口。 还是送到号子里最安全。 李生眉头微皱。 只是可怜的地上的一盆花,这是他父亲最喜欢的那盆。 “我看钱铁生挺生气的,他不会出事吧。” 钱铁生媳妇一家大门紧锁,房门紧闭,生怕钱铁生杀回来个回马枪。 等了几个小时,也没见钱铁生回来,老丈母娘忧心忡忡地说道。 “还不是你教的好闺女,干什么不好,和别人搞破鞋。” “你这话说的,我还不是为了咱闺女好。” “为了闺女好,为了闺女好!闺女的家都散了!” 老丈人气鼓鼓的嘟囔道。 “弟妹,不行你就回去和老钱服个软,低头认个错。” “不是,我凭啥呀!” 听到嫂子劝说自己,钱铁生媳妇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就凭没扯离婚证,你还是钱家名正言顺的媳妇!” 钱铁生媳妇瞪圆了眼睛,对着众人指道:“你们怕钱铁生来报复,你们就是怂!钱铁生欺负我的时候,一个个缩着脖子,不敢吱声!我还是不是老魏家的闺女!” “你别吵,你听妈一声劝。你回去和钱铁生好好说说,好聚好散嘛!再说了你嫁出去这么多年了,就算和钱铁生离了再找,他也不能把你咋样。” 老丈母娘一把按住钱铁生媳妇。 “你哥你嫂还有小龙,不还得在这生活吗。闹太僵,万一钱铁生再来……” “妈,你啥意思?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了是吗?” 老丈人一撇嘴巴,赶忙说道:“你妈也不是那意思。毕竟那是你和钱铁生之间的家事嘛,我们也不能插手。” 钱铁生媳妇感觉心凉凉的。 她满脸嘲讽的冷哼一声。 到头来自己的爸妈和哥嫂是一家子,她和耀祖终究还是外人。 钱铁生媳妇抹了一把眼泪,拽着耀祖的手往外走。 “妈,咱们干啥去?” “回家。” 两人刚走出院子,只见一辆警车从身边呼啸而过。 嘴上说回家,钱铁生媳妇也不知道该回哪个家。 娘家已经挑明不是她的家。 李生明确说了不可能娶她。 钱铁生…… 凛冽的寒风吹落眼角的泪水。 难道自己要一辈子都困在那个一穷二白的家里吗? 钱铁生媳妇领着耀祖回到家里,却不见钱铁生的影子。 “耀祖,待在家里看电视,啊。” 钱铁生媳妇红着眼眶,可仍不死心。 明明和小李村长私混了好几年,他咋就在自己闹离婚的时候,一脚把自己蹬开。 而李生是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保护自己和耀祖的人了。 钱铁生媳妇前脚刚走出家门,一辆面包车开进了村子里。 “五哥,不是说好了腊月二十六去接人,咱们提前一天来真的好吗。” “猴子你傻呀,咱们做的是什么勾当。” “拐卖儿童?” “对,本来拐一个孩子就没多少钱,你还打算真付他营养费?” 钱铁生媳妇还没走到村长家门口,只见街上站着不少人。 看见她来了,低头窃窃私语。 自己和小李村长的流言蜚语,她咋可能没听过。 现在倒也正好,让大家看清自己就是李生的女人。 面对小李村长,钱铁生也要忌惮几分。 可走到李生家门口,大门紧闭。 看着钱铁生媳妇抻着脖子往里看,牛五戴着毛线帽子,走到她跟前,阴阳怪气的说道:“别看了,小李村长被车拉走了。” “你说啥?李生他怎么了?” 牛五扯掉头上的帽子,摸着上面墨绿色的毛线。 “我说老钱今天咋拽着我的帽子,踩了两脚,原来发现头上绿了。” 众人看向这里,捂嘴直乐。 钱铁生媳妇也不害臊,大声嚷嚷道:“我就是李生的女人,怎么了,以后我还要当村长夫人!” “就你还当村长夫人,你把老钱害成啥样了!老钱刚才拿刀把村长砍了,这辈子估计都在笆篱子里蹲着了。” 田二也听不下去,瞪着眼睛指责道。 “钱铁生那个窝囊废还敢砍李生。” 钱铁生媳妇冷笑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此时的她似乎已经代入了村长夫人的角色之中。 “警车和救护车都拉走了,还能有假?” 厨房里发出咚的一声响,吓得耀祖一跳。 爸妈在吵架,本来就神经紧张。 听到异响,吓得大哭着跑了出去。 “妈!二爸爸!” 耀祖刚跑出门口,只见路边停着一辆面包车。 猴子抻着脖子往外看。 “五哥,不说是个女娃,是他吗?” “眼睛瞎了一只,应该就是。猴子,弄上来。” 猴子从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走下了车子。 耀祖看见大人朝着自己来,抹了把鼻涕。 大声问道:“你看见我妈妈了吗?” “你妈……” 猴子扑哧一乐,拐了那么多小孩,就没见过这么主动的。 “你妈在村口呢,让我来接你,你跟叔叔上车好不好?” 第202章 你在玩火 面包车停在灰暗的小路上,猴子扒下耀祖裤子,对着在外面尿尿的五哥喊道:“五哥,咱们真绑错了,他是个带把的!” “那你说咋整,送回去?” 五哥提好腰带,钻回车里。 看着还在呼呼大睡的耀祖,猴子挠着脑袋。 “那倒也不至于……” “我还以为你脑子冻短路了呢,不想让条子抓到,赶紧滚到驾驶室里来,开车走!” “五哥,你说是不是迷药放多了,这孩子怎么睡了这么久,不能药傻了吧?” 五哥点燃一支烟。 “反正是扔到南方做乞丐的,傻就傻了吧。” 钱铁生媳妇顶着众人嘲笑,等了几个小时,也不见李生回来。 众人笑够了,早就回家做饭去了。 钱铁生媳妇缩着膀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李生被砍了是真的,钱铁生被抓了也是真的。 而她终于解脱了,终于可以和李生在一起了。 在外面冻得手脚发麻,也不见李生回来。 眼看天色已黑,钱铁生媳妇猛的想起,自家孩子还留在屋子里。 “耀祖,你爸爸被抓了,咱们娘俩再也不用害怕了!” 屋子里,电视声吵吵嚷嚷。 屋子里没开灯,钱铁生媳妇望着沙发,看不真切。 打灯一看,沙发上哪有耀祖的影子。 只是一团蜷起来的破旧袄子。 “耀祖!” 钱铁生媳妇慌张的屋里外面大喊,却始终不见耀祖回应…… “我说外面怎么晾着男人的衣服,李大根回来了?” 婶子怀里抱着半盆包子,站在门口,探着脑袋往屋里看。 春花吓得一愣,忙红脸摇头。 “不是李大根是谁啊。” 郑晓听到声音,转头看向门外。 四目相对,婶子尴尬的笑了几声。 抱着盆,快步走到厨房里。 小声嘀咕道:“春花,屋子里的是谁呀?你刚处的对象?” 春花眼神闪躲,犹豫着点了点头。 “可看着不像是好人。” 春花噗嗤一乐。 郑晓本来就不算是一个好人。 “小丫呢,我这刚包的包子还热乎呢。” 春花摇头,指着远处。 “她又没在家?也是,一个丫头在这里,也不太方便。” 春花瞪圆了眼睛,婶子这是想到哪儿去了。 “春花,过年你都二十八了,差不多就把婚结了吧,也有个依靠。” 春花被说的脸蛋通红。 结婚吗? 和郑晓那个疯子结婚吗…… “你看你那样。” 春花嘴上没说,通红的脸蛋似乎给了婶子答案。 “快到中年了,也不图啥了,对你好就成。” 春花真想捂住婶子的嘴巴。 接过婶子怀里的盆,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春花竖起了大拇指。 婶子果然喜笑颜开。 “萝卜牛肉馅的,好吃吧。” 春花赶忙点了点头。 “这冰天雪地的,我不让嘉乐出去乱疯,就在家给我嚯嚯面。你看这褶多的是我包的,褶子少的是嘉乐包的。他非说以后要当个厨子。” 春花微笑点头。 厨子好,一辈子饿不着。 “对了春花,你知道我为啥不让嘉乐乱跑吗,我弟家那个村子出人贩子了。” 春花放下包子,瞪大了眼睛。 “就是老钱家你知道吧,就是小丫他叔叔家,他家那小子被人拐跑了!” 婶子压低了声音。 “他们村子现在乱的很,听说老钱家的媳妇儿跟他们的李村长有一腿,那李村长被小丫叔叔给砍了。老钱家的媳妇去找李村长时,自家的孩子不是放屋子里吗?不知道啥时候被人贩子拐跑了。” 春花惊讶的嘴巴微张。 婶子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 她若有似无的看向屋子里。 婶子的话也都钻进了郑晓的耳朵里。 两个食指不停的交叉旋转。 他嘴角一扯,无奈的冷哼一声。 李哥还是玩大了。 “这天也黑了,你们两个早点休息。” 婶子扯着嗓子说完,拍着春花的手小声嘀咕道:“喜欢就留住了,别又让他跑了,或又死了。” 春花的脸腾的一下又变得通红。 吃晚饭时,两人一言不发。 春花看着郑晓那一张冷峻的脸,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以前的那个疯子又回来了。 想起婶子说的话,春花一把抓住了郑晓的手背。 郑晓抬头,错愕之中带着些许温柔。 他低声说道:“小嫂子,我没事。” 看着春花一直盯着自己,郑晓才目光闪躲的说道:“我欠李哥一条命,可我现在却不能帮他出头了。” 在那群人的剧本里,“郑晓”已经死了。 而他现在是王子异。 看着郑晓眼里满是受伤的表情,春花的心脏扑通乱跳。 她张开双臂,抱住了郑晓的脑袋。 “小嫂子,我想做个好人,可好人好难做啊……” 没了杀伐果断,只剩下忍气吞声。 看着郑晓因为痛苦不停起伏的身子,春花抬起郑晓的脸,对着嘴唇吻了上去。 郑晓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火热。 他攥紧拳头,可身子里的冲动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小嫂子……” 低沉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情欲,春花赶忙松开郑晓。 “小嫂子,你在玩火。” 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春花拿起包子,塞到郑晓的嘴巴里。 像往天一样,春花在小屋里也铺上了一床被子。 虽然第二天早上自己都会出现在郑晓的被窝里。 郑晓说是她自己钻的,春花不信。 虽然她喜欢郑晓身上的味道,迷恋郑晓给她的安全感。 可能夹杂着一点点的喜欢。 可她还是一个大姑娘,怎么可能做出那么疯狂的事。 两人在两个屋子里关灯入睡,春花却半眯着眼睛。 她就不信,自己在醒着的状态,还能钻到郑晓的被子里。 迷迷糊糊之际,仿佛听到了开门声。 春花紧张的小声呼吸着。 等了片刻,却再无声音。 春花从床上爬起,拿着手电筒,照向郑晓睡觉的屋子。 被子叠的整整齐齐,郑晓不见了。 春花有些失落的回到房间里。 就像那个疯子突然死而复生回来一样,郑晓又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细微的寒风吹过脸颊,李生猛地睁开眼睛。 他慌张的看着出现在卧室里的男人,那男人也在笑着看自己。 “郑晓?” 第203章 李大根的信 郑晓静静的坐在李生床边的椅子上。 李生突然大笑了起来。 “郑晓,我跟你说过,往前走,别回头。” “可我想你了。” “你是想我了,还是想哑巴了?” “我都想了。” “滚蛋,你真肉麻。” “李哥,我欠一条命。” “别说这话,没谁欠谁的。我只是觉得你是个累赘,踢你出局罢了。”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信,从李生嘴里说出来,郑晓可不信。 毕竟他们是十几年的好哥们。 哪里是踢他出局,明明是护他周全。 “你的伤口……” 郑晓盯着李生脖颈处缠着的绷带。 “皮外伤,没啥事。” “钱铁生什么时候出来,我帮你弄他。” 李生坐直身子,拍了拍郑晓的肩膀。 “你李哥是什么人啊,你放心吧,钱铁生这些年出不来了。还说什么弄不弄,我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需要被你保护的小孩了。” “李哥,你还是长大了,除了玩了别人的女人。” “你别说我,等我那窝囊哥哥回来,看你怎么交代。” “我不是玩,我是用心……” “成。我把你推出泥潭,不要再跳起来了,王子异。” 郑晓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我见过王子异的父母了,王子异是一个好人。” 错愕之色一闪而过,李生开口道:“那你就替王子异活着,也做个好人。” “李哥,别跟着赵明那个王八蛋了,收手吧。” “郑哥,你知道的,权势这东西,拥有的越多越会上瘾。再说我以前的那些勾当你也清楚,脱不开身的。我只希望屋檐再宽点,伞再厚实一点。” 李生说着,从床上走了下来。 拉开抽屉,里面的指虎冒着寒光。 “你不是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 望着抽屉里,郑晓哑然失笑。 “你的宝贝,我当然得收着了。” “好久没用,我都手痒痒了。” 郑晓随手拿起一个带着尖刺的指虎套在手上。 “拿着玩行,以后别用。” “李哥,你变唠叨了。” 鬼知道推他出局,李生费了多少脑细胞。 “郑晓,你也说过命是我给的,那你就守好这条命,好好活着。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记得,郑晓埋土里了,你就是王子异!” 春花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鼻尖却满是郑晓的味道,她猛的惊醒。 郑晓的床铺又出现在了炕上,而她,又钻进了郑晓的被窝里。 春花捏了一把郑晓的脸,这个王八蛋昨天晚上不是不告而别了。 “小嫂子,别闹。” 在李生那里待到后半夜才回来,郑晓困的要命。 抓着春花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的亲吻了一下。 春花赶忙抽回了手。 刚要起身溜走,郑晓手一环抱,又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 感受到郑晓身子变得燥热,春花刚一挣扎,郑晓低声说道:“小嫂子别动,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就坏了。” 春花身子僵直,像木头人一样。 这个王八蛋,竟然敢拿那个威胁她。 头顶上传来郑晓均匀的呼吸声,春花才脱身。 刚开门,就看见外面下了一层清雪。 春花戴好帽子手套,拿着铁扫把扫了起来。 “这些天咋没看见小丫呢,小丫串门去了?” 春花抬头,只见张奶奶领着张明明站在门口。 张明明手里攥着辣条,辣的直吸嘴巴。 春花对着张奶奶点了点头,她指的指屋里,示意张奶奶进屋坐。 “我家明明还说找小丫玩呢,看来玩不成了。对了春花,我刚才去小卖部,看见有你一封信!老刘媳妇说让你啥时候去拿回来,过几天她就关门了。” 春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是谁给她来的信? 是和她打架的姑姑,还是…… 把信攥在手里,看着上面的名字,春花的心脏扑通乱跳。 “天气预报说过几天下雪,也是这信送的及时,不然就得等到年后去了。我看这信是李大根给你写的,你俩现在还处着呢吗?” 没有回答刘婶,春花拿着信匆匆往家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消失了一年的李大根竟然给她寄来了信。 信里会说什么? 会说还在想她吗? 还是告诉自己,他在外面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春花刚一进门,只见郑晓正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小嫂子,你去哪儿了?不在我怀里,我睡不安稳。” 春花没空理郑晓,心里都是信的事。 她摘掉手套,从兜里取出那封信。 “谁的呀。” 可信封刚一露头,就被郑晓抢了过去。 看着上面的名字,郑晓眉头微皱。 “呃……” 春花满脸着急,伸着胳膊去抢。 可郑晓已经把信高高的举过头顶,一副不想给她看的样子。 “诶!” 春花气急败坏,照着郑晓的脚踩了下去。 谁知郑晓搂着春花的腰,一个转身把她堵在了墙边上。 春花还要去抢,郑晓的手快速掠过后背,掐住了春花的后脖颈。 嘴唇被堵住的那一刻,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趁着春花眼神变得迷离,郑晓快速拿出打火机,对着信封的一角点了下去。 一股呛人的烧纸味钻进鼻子里,春花猛地惊醒。 再看郑晓高举着的手臂,信纸已经烧没了一半。 郑晓松开手,燃烧的信纸就像一只火红的蝴蝶,飘落在地上。 春花一把推开郑晓,去踩上面的火焰。 却只剩下了信纸上的一角。 上面留下三个字:我想你。 就连手上仅存的一角,也被郑晓抢走,撕的粉碎。 春花气恼的把头转到一边。 那是李大根写给她的信。 她还没看里面的内容,就被这疯子一把火烧没了。 “呃……” 腿下一轻,春花又被扛了起来。 被郑晓放在沙发上,春花双手被郑晓的大手束缚,动弹不得。 郑晓盯着春花,一脸认真的说道:“你是我郑晓的女人,眼里心里只能是我。我不允许你看别的男人写的东西,我吃醋了。” 春花不理郑晓,把头转向一边。 她和李大根的事只有开始,却没有结局。 春花总觉得自己和郑晓之间的感情,又掺杂了太多对李大根的愧疚。 即使是他先消失不见的…… 第204章 红袄子 “小嫂子,你真的很生气?” 见春花不理自己,郑晓知道李大根在她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即使每天自己都在强吻她。 他不清楚其中有多少是自己强迫,有多少是春花心甘情愿的。 眼里的悲伤一闪而过,郑晓轻叹一声,拿出兜里指虎,套在春花手上。 春花看着手上多出来的指虎,满脸疑惑。 李生说过,这是郑晓最喜欢的。 郑晓攥着春花手腕,一脸认真的说道:“小嫂子,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比不上李大根,你要是实在生气,就打我吧。” 郑晓攥紧春花手腕,使劲朝着自己脸上打去。 可到了脸边,指虎软绵绵的,如同棉花一般。 郑晓不解的看着春花。 只见春花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身子也跟着不停的颤抖。 他忙松开春花的手腕,上面被自己攥出一道红彤彤的勒痕。 “小嫂子……” 春花的手抚摸在郑晓的脸颊上。 一封信而已,她怎么能伤害自己的小疯子。 冰凉的指虎夹杂春花手心的热度落在郑晓脸上。 郑晓的心脏猛的跳动了起来。 他看着春花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只映射出了他自己。 “唔……” 看着春花的脸在小心翼翼的凑近,郑晓突然明白过了什么,他攥紧春花的手,附身亲了上去。 内心的纠结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李大根舔了下嘴唇,上面早就没有了田妞的味道。 “先生,你看这个尺码行吗?” 店员拿起大红袄子,在李大根面前展开。 李大根犹豫了。 明明是给春花和小丫买新年衣服,怎么脑子里都是田妞的影子。 甚至他想不起来春花和小丫适合的身材尺码,脑子里满是田妞和英子。 他一定是病了。 “先生?” 店员见李大根发呆,出声提醒。 “这个码的给我包起来,再给我找一个小一码的吧。还有小孩子的,大概……这么高。” 一年没回去,李大根也不知道小丫长没长高,脑子里想着英子的身高,用手比划着。 “给你媳妇和小姨子买的?” 一下买四件袄子,店员乐的合不拢嘴。 一边叠好塞进袋子里,一边打趣。 李大根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一边是承诺,一边又是照顾。 他分不清孰轻孰重,所幸也不分了。 毕竟自己出来一年心里还惦记着春花,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忠诚了。 把衣服送到邮局里,写好地址。 李大根拿着剩下的那一套,回到出租屋。 英子在院子里堆了个大大的雪人,在插着胡萝卜做成的鼻子上,放着一张红彤彤的窗花。 “叔叔,你看我的雪人好看吗?” 英子搓着冻红的脸蛋,小手放在嘴边,不停的哈着气。 “别冻感冒了,进屋去吧。” 李大根说着,开门走了进去。 虽然田妞对于那天的事情并没显得太在意,可李大根还是尴尬的不敢出声。 “杵那里干啥?假装木头人呢。” 滚筒洗衣机隆隆直响,田妞半弯着身子,踮着脚用手按着盖子。 “田姐,你都那么有钱了,还不说换个新的。” “嗨,就靠这几个房间撑着,哪有什么闲钱。你过来帮我按下,我再加点水。” 李大根把衣服放到一边,走到了洗衣机跟前。 可一个没按住,衣服带着水,崩的到处都是。 田妞噗嗤一乐,赶忙去拔洗衣机的电源。 看着李大根的袄子上摔满了水珠,赶忙拿着毛巾擦了起来。 李大根看着田妞,心里的情愫越发明显。 “我说头发发热,还以为冒火了,你干嘛盯着我。” 田妞突然抬头,吓得李大根一跳,他尴尬的把脸转到一边。 “过年了,不回村里看看?” 听着田妞话里醋意,李大根心脏也跟着揪了一下。 小声说道:“我……我没打算回去。” “村子里的小媳妇不要了?” “不……不是小媳妇。” 田妞突然大笑了起来。 “我可搞不懂你们男人,村子里都放不下,我这倒贴上来了,还不要。” “田姐……我……” “我是房东,你是租客,不为难你,我也没有资格为难你。你找我干嘛?把我按洗衣机来了?” 听着田妞主动划清界限,李大根心里不是滋味。 他忙拿起放在门边的衣服。 “田姐,这一年你挺照顾我的。我看这袄子挺好看的,给你和英子买了一套。” “嗨,原来是送礼的,你放心,田姐不涨你房租。” 田妞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把衣服从袋子里扯了出来。 她把袄子脱下放到一边,绒衣紧紧的贴在身上,露出玲珑有致的身体。 就那一眼,便身体燥热。 李大根赶忙把脸转到一边。 “你别说,这袄子穿在身上正好。” 田妞又拿出里面小孩子的袄子,把英子喊进了屋子里。 看着小袄子在英子身上穿着也正好,田妞眼含笑容的盯着李大根。 半开玩笑的说道:“你看看你,平时躲着我走,袄子买的还挺有心。” 李大根被盯着发毛,连忙说道:“我不是要躲着你,我只是……” “唉,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只要遵从内心,没有人能强迫你。接受得了就接受,接受不了,咱不还是房东跟租客的关系吗。” 英子歪着脑袋。 “妈,你说啥,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嗨,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打听,出去堆雪人去吧。对了,袄子先脱下来!” 李大根出了屋子,英子张着双臂堵在了门口。 大声问道:“李叔叔,我妈她啥意思,我妈喜欢你吗?” 李大根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学着田妞的话说道:“大人的事,小孩别打听。” 英子又不依不饶的大声问道:“那你喜欢我妈吗?” 李大根被问的面红耳赤目光闪躲。 绕过英子,快步离开了。 坐在出租屋里,李大根眉头微皱,一脸纠结。 他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一个是朱砂痣,一个是白月光。 昨晚没睡好,今天晚上春花早早的就入睡了。 睡到半夜,又猛的惊醒了。 她支着耳朵,听着卧室外面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 眯着眼睛,只见郑晓蹑手蹑脚的抱着被子走了过来。 第205章 装睡 春花半眯着眼睛,屏住呼吸。 郑晓已经抱着被子走到炕边,春花紧张的身子绷直。 她又不敢转过身子,生怕让郑晓知道自己还是醒着的。 身后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应该是郑晓在铺被子。 被窝里伸进来一双大手,春花吓得一愣。 赶紧闭紧眼睛。 身子被抱起,轻轻的放下。 厚重的被子盖在身上,春花的鼻尖满是郑晓的味道。 她就说怎么可能自己天天钻郑晓的被窝。 郑晓这个王八蛋。 下巴轻轻被抬起,落下一个冰凉的吻。 郑晓勾起嘴角,小声说道:“小嫂子,既然你装睡觉,那我也不装了。” 春花吓得一激灵,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郑晓。 “既然你睁开眼睛了,那我就……好好吻你吧……” 脸颊处是郑晓鼻尖呼出的滚热的气体,春花瞪圆了眼睛,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 身子燥热之际,郑晓猛的松开了她。 寂静的夜里,只留下两人猛烈的心跳声。 郑晓的嘴唇贴在春花的额头上,沙哑低沉中带着特意压制的情欲。 “小嫂子,你放心,没娶你之前的我不会毁了你的清白。只是抱着你睡觉,我能睡得更安稳。” 春花依偎在郑晓的怀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自己又何尝不在享受这个疯子给自己带来的安全感…… “你过年也不回去?” 老花站在车边,滚烫的热茶不停的冒着白烟。 李大根也泡了一杯热茶,沿着保温杯边喝了一口。 “过年这几天运费高,想着多挣点。” “不回村里看你的小媳妇了?” 李大根尴尬的挠着脑袋,“今年就不回去了。” “回去看看吧,小媳妇别跟人跑了!你的货我给你拉,运费过还你一半。” “春节干活的人少,你那货都拉不完,还给我拉。” 李大根傻笑着,可笑着笑着又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是花哥,你撺掇我回村子里,你想干嘛啊。” 老花一撇嘴巴,小声说道:“你这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又不接受田姐,也不给光棍老哥我一个机会。” 说到田妞,李大根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明明答应不了田妞,可听老花想追她,心里还是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酸意。 他小声嘟囔道:“即使我不在,田姐应该也不会接受你吧。要是想和你过,早就和你在一起了。” 老花指着李大根,咬牙切齿的半开玩笑的骂到:“你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你还占俩坑,鄙视你!” “不是,你们大早上不出车,说什么茅坑,什么拉屎?” 田妞出来泼水,话听到一半,也知道有老花在,肯定没蛐蛐什么好事。 毕竟老花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又贱又欠的人。 “对啊李大根,咱们要做文明人,什么茅坑,什么拉屎!大早上的就说这脏话。” 老花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水杯上了车。 “好啊老花……” 李大根攥着拳头,被老花气笑了。 老花这个王八蛋,为了挽回自己形象,把脏水往他身上泼。 天阴沉沉的,刮起了风。 春花抱起晾在外面的被套,冻的像锅里的锅巴,凉冰冰,硬邦邦。 郑晓走到旁边,轻轻的用手拍了她头上的雪花。 不一会儿的功夫,大雪洋洋洒洒的从天空中落了下来。 这雪一下,就下了一下午。 英子戴着手套,拍落在雪人上面的雪花。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绿衣服的人走了进来。 她赶忙朝着屋子里跑去。 “妈,邮递员来了!” “李大根是住这吗?” 门打开一条缝,邮递员探着身子问道。 “他出去跑车了,你找他有啥事?” 看着邮递员怀里夹着大大的包裹,田妞疑惑的问道。 “大雪封山了,这邮件估计得年后能送出去。我看像是新年的衣服,就想着先退回来。” “行,那你把包裹先给我吧,等到李大根回来,我跟他说。” “好,那你签个字。” 邮递员拿出纸笔,在李大根邮件的后面,签上了田妞的名字。 “妈,叔叔他给谁邮的?” 田妞接过包裹,看着上面的地址和名字,眉头微皱。 一阵醋意涌上心头,她快速的打开了包裹。 却见里面放了两件和李大根给她的一模一样的红袄子。 “妈,咱们去谁家?” 这红袄子明明母亲说要过年穿的,今天一早,却让她套在了身上。 田妞自己也把红袄子穿上了。 坐在疾驰的火车上,英子缩着膀子。 过道里站满了人,一直挤来挤去。 英子面露不悦。 虽然她喜欢出来玩,可不喜欢挤在拥挤的火车上,被大人撞来撞去。 “看看你李大根叔叔在村子里的小媳妇去。” 英子愣了一下。 “妈,你不是喜欢李大根叔叔吗?” “对,所以我要看看他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子。” 英子挠着脑袋,大人的世界她果然不懂。 春花站在窗边,手里拿着热水。 看着郑晓在外面铲雪,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郑晓似乎也感受到了春花的目光,放下雪耙子,走回了屋子里。 “呃……” 春花被拦腰抱起,温水洒在手上。 “小嫂子,站在窗边凉。” 把春花放在热热的炕上,郑晓温柔的问道:“肚子还疼吗?” 春花赶忙把头转到一边,尴尬地摇了摇头。 家里多了男人,连来姨妈都变得尴尬了。 春花极力隐藏,还是被郑晓看出了端倪。 大姨妈来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关心,还怪不自在。 以前的日子里,春花都是把自己当成驴子使的。 在郑晓身边,像成了一只猫咪。 眼看到了中午,春花起身来到厨房,手刚插进冰凉的水里,又被郑晓抱了起来。 春花尴尬的垂下了眸子。 心想只是来了大姨妈,又不会死人。 郑晓过分的体贴,大可不必。 郑晓抱着春花正往屋子里走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田妞穿着大红袄子,领着英子走了进来。 春花尴尬的松开郑晓脖子,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 田妞嘴角挂上了微笑,轻声询问道:“你就是春花吧?” 第206章 剑拔弩张 郑晓看向春花,春花点了点头。 “那没错,我就是来找你。” 春花抬头看向郑晓,疑惑的摇了摇头。 “你是哪位?找春花啥事儿?” “帮一个朋友,送一样东西。” “什么朋友?” 田妞看着春花的眼睛,笑着说道:“李大根。” 春花眼中的惊愕之色一闪而过,眼神慌乱的看向郑晓。 郑晓眉头微皱。 “你是他什么人?” “我说了,我是他朋友。” 英子从旁边探着脑袋,四处张望。 “妈,你说阿姨家有小妹妹,小妹妹呢?” “李大根呢,他人没回来。” “出车去了,所以我帮他代劳。” 看着郑晓打量自己,田妞也上下打量着郑晓。 “我来看李大根的小媳妇来了,你又是哪个?” 春花紧张的攥着衣角,还没等郑晓开口,忙把田妞迎进了屋子里。 虽然她不认识这个女人,既然是李大根让他来的,自然有他的道理。 只是再听到李大根的名字,愧疚中带着心虚,春花心里五味杂陈。 英子在屋子里随意的翻看着,突然拿起几张纸,大笑着说道:“妈,你看真好笑。他们不开口吗?竟然把想说的话写在了纸上。” 春花赶忙一把把纸夺了回来。 “英子,你没听你大根叔叔说过吗?他的小媳妇是个哑巴。” 羞愧和自卑爬上脸颊,春花低垂着眸子,不知所措。 “那劳烦你回去告诉一下李大根,他嘴里的哑巴,现在成了我的小媳妇了。” 郑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春花身后,攥紧了春花有些颤抖的手。 “亏他还惦记着你,我都替李大根感到不值。这是他给你买的衣服,你要看看吗?” 田妞说着,自顾自的打开装着袄子的袋子。 用手一抖,出现了一件和田妞身上穿的一模一样的红袄子。 “还有一件给妹妹的。” 英子说着,从里面拿出了一件小的,也拿起来展示。 春花看着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眼角流出了泪花。 她愧疚于李大根给她的爱是独一无二的,没想到又成了复制品。 “你是李大根在城里的婆娘?” “我是他朋友。” 郑晓冷哼一声。 “所以你来干什么,跟我女人宣示她以前男人的主权?” “我说过,我只是来帮李大根看看他的小媳妇,没想到真的有男人了。” 看着春花低垂着脑袋,泪流满面。 郑晓心如刀绞,冷冷的说道:“现在你看见了,可以走了。替我谢谢李大根的关心,我女人现在好着嘞。还有不用宣誓你的主权,以后我们和李大根没有任何交集。” “我还以为李大根的小媳妇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女人,呵呵。英子,走吧。” 郑晓眉头微皱,歪着脑袋看着田妞的背影。 要不是手被春花紧紧攥着,他真想把这个女人打一顿,扔出去。 看着田妞走远,春花像失去力气般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了起来。 原来爱真的只存在于幻想。 她愧疚于李大根对她的爱,却怎么能想到他早就变了心。 “小嫂子,别哭。” 郑晓在春花对面蹲了下来,头顶在春花的头顶上。 “如果你心里还有李大根,我去把他抓回来。” 春花浑身颤抖,痛苦的摇了摇头。 身子被托了起来,郑晓像哄孩子般,抱着春花坐在沙发上。 任春花的泪水肆意打湿胸口的衣服,郑晓冰冷的吻落在春花的额头上。 他声音沙哑的说道:“小嫂子,乖,闭上眼睛就不难过了。” 头被轻轻托起,郑晓冰冷的嘴唇贴了上去。 那个吻,异常温柔延绵。 郑晓的气息落在嘴边上,他低声说道:“小嫂子,你可以把我当成任何人。当成李大根也好,当成别人也行。” 春花猛地睁开眼睛。 对着郑晓的嘴唇狠狠的咬了一口。 他是郑晓,他就是郑晓! 血腥味钻进鼻子,郑晓嘴角向上勾起,对着春花的嘴唇蹭了一下。 只见春花发白的嘴唇上多了一抹鲜艳的红色。 春花抓着郑晓的脖子,在他脸蛋上又蹭了回去。 郑晓哑然失笑,在春花的耳边小声说道:“小嫂子,我好爱你啊。” 把春花抱到炕上,郑晓摸着炕不太热了,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把春花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 “小嫂子,闭上眼睛睡一会,等一下我饭做好了喊你。” 这是郑晓这些天盖的被子,上面早就有了他的味道。 被这被子包裹,就像缩到郑晓的怀里,春花昏昏欲睡。 郑晓捏起扔在沙发上的袄子,朝着厨房里走去。 虽然他是后来的,可不能让自己女人接受别的男人送的东西。 他的小嫂子,他自己宠着。 袄子塞到灶坑里,冒出金黄的火焰。 郑晓在厨房里巡视了一圈,拿出了四个鸡蛋。 这些年浑浑噩噩的过着,也没怎么学做饭。 在他的食谱里,似乎只会做蛋炒饭。 “妈,回去我要告诉李大根叔叔。” 火车上,英子摘下帽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歪着脑袋。 “小孩子家家的,我都跟你说了,大人的事别掺和。” 田妞领着英子去,还真是宣誓主权的,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这意外收获,让她对于李大根的行为又好气又好笑。 田妞说的也没错,他俩只是在喝醉了之后嘴了一下,真的只算是朋友。 可李大根的小媳妇…… 田妞望着窗外,笑出了声。 假想的情敌变成了一根刺,这根刺她要好好利用,把李大根扎的生疼,让他永生难忘。 蛋炒饭端到桌子上,春花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来,张开嘴巴。” 看着郑晓坐在旁边,手里拿着勺子,春花猛的惊醒。 她忙伸手去接,郑晓快速的把勺子放进碗里,攥紧了春花的手。 “小嫂子,你最好张开嘴巴,乖乖的接受投喂,不然我嘴对嘴的喂你!” 春花表情僵硬,慢慢的张开了嘴巴。 这大哥哪里光是个疯子,还是个油田。 郑晓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坏笑。 把小嫂子当小孩子养真好玩。 第207章 雄竞 大年三十,春花拿出早就买好的对联。 又拿出瓜子和糖,就是小丫不在家,要是她在家,这糖块儿早就被她吃没了。 看着春花忙活,郑晓撕开糖纸,塞到她嘴里。 他拿过春花手里的剪刀,分割起了对联。 糖甜甜的,就像春花的笑容。 她越看郑晓越顺眼,简直是长在了心巴上。 春花一时脑抽,照着郑晓的屁股掐了一下。 郑晓错愕的转头,眉头微皱。 声音低沉中带着沙哑。 “小嫂子,你又玩火!” 看着春花仓皇逃跑,郑晓大声说道:“小嫂子你别跑,让我也掐你一下!” 两人正闹着,突然门被打开,小丫歪着小脑袋钻了起来。 “郑叔叔?” 郑晓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小丫头,你回来了。” 春花也赶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姨姨,我好想你!” 小丫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袄子,头上扎着两个火红色的头花。 小脸白白的,准是被新嫂子抹了雪花膏,香香的。 春花蹲在地上,小丫搂着她的脖子,对着她的脸蛋使劲亲了一口。 春花摸了摸小丫的头发,随即抬起了脑袋。 果不其然,表哥陈德胜和新嫂子紧随其后的走进了屋里。 “春花妹子,小丫说想回来了,我就给她送回来了。我和德胜说好了,今年在你这过年。” 陈德胜手里拎着重重的礼物,走的直喘气。 看着礼物,春花哪里好意思,她刚要推辞,郑晓伸手接过去。 几人四目相对,新嫂子笑着说道:“春花,这是你对象?早知道有人陪你过年,我们就不来了。” 新嫂子只见过郑晓两面,还是有头发的。 这剃了光头,一时没认出来。 郑晓看着昔日情敌,眼神中多少带了点挑衅。 春花对着郑晓的胳膊使劲捏了一下,郑晓的眼神才变得清澈起来。 陈德胜咋可能记不得郑晓,当初还被他打了一顿。 春花拉着新嫂子往屋里坐,郑晓看着陈德胜,暗中较劲。 “嘶。” 身子被郑晓挤了一下,陈德胜倒吸一口凉气。 心想着半年没过问春花的感情事,她真和这疯子在一起了? “姨姨,你看这是舅妈给我买的彩笔,可好看了!” 小丫从礼品袋里抽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五颜六色的彩笔。 “以后我要当一个画家,给姨姨和舅妈画的漂漂亮亮的。” 郑晓也凑了过去,摸着小丫的脑袋,大声说道:“那给你姨夫我和你舅舅也画进去。” 小丫错愕的抬头,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以前李大根让她喊姨夫,现在姨夫变成郑叔叔了? 春花捏着衣角,郑晓这个疯子就这么在自己哥哥嫂子前面官宣身份了? “对,把我也画上去。小丫,你看我又是你舅舅又是你姑父,是不是跟我比跟你姨父亲?” 陈德胜也不甘示弱的凑了过去。 小丫夹在两个男人之间不知所措。 她突然抱起彩笔,从两个男人中间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我还是和姨姨和舅妈亲!” 看着把小丫吓着跑到了春花和宁宁旁边,宁宁眉头微皱,对着陈德胜说道:“我看你就是闲的,逗小丫干啥,你去厨房里做饭。” 哥哥嫂子是来拜年的,春花哪好意思让表哥陈德胜做饭。 赶忙起身,却被宁宁按住了手腕。 “没事的,被我练出来了,你哥他现在会做饭。” 陈德胜一抻脖子。 “小丫,你是不是最喜欢吃舅舅做的饭了?” “那是因为小丫头没吃过她姨夫做的饭!” 春花尴尬的直挠头。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俩哪里是争小丫的喜爱。 一个曾经爱,一个现在爱。 只是男人之间的较量罢了。 “这个是我之前结婚的时候来的那个?” 看着春花点头,宁宁了然于胸。 “怪不得陈德胜反应那么大。” 且不论现在陈德胜心里还有没有春花,他是彻彻底底的输了。 还败给了同一个对手。 “他叫什么名字啊?” 春花一时失了神,想到郑晓跟自己说过,不要对别人说他的名字。 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上了三个字:王子异。 “春花妹子,你和小王快结婚了吧?” 这个屋子里,最尴尬的不是春花,而是新嫂子。 毕竟谁能允许自己的男人为了别的女人,和别的男人雄竞。 春花赶忙点了点头。 宁宁轻叹一声,喃喃自语:“也不知道陈德胜那二傻子在较什么劲。” 春花在纸上快速写道:对,别惯着,回去收拾他。 宁宁一拍大腿:“成,回去我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 新嫂子也知道春花的心思,至于陈德胜的心思,那就是她的事儿了。 “舅妈,你说要收拾谁呀?” 小丫趴在椅子上,拿着支笔乱画,抬起小脑袋问道。 “收拾你舅舅,他不乖。” “那你找个小棍子,老师用教鞭打人可疼了。” 两个女人在屋子里哈哈大笑,两个男人在厨房里叮当作响。 闻着一股糊味从厨房里飘了进来,春花刚要起身,又被新嫂子拦了下来。 “没事,陈德胜做饭糊了点,但是也能吃。” 春花嘴巴上挑,露出一抹苦笑。 她是在担心陈德胜吗,她是在担心郑晓。 毕竟那个小疯子只会做蛋炒饭。 “不是,我要往里放酱油,你给我往里倒水干嘛?” 陈德胜拿着锅铲,看着飘起来的有些糊了的煎蛋。 郑晓拿着水瓢一脸无辜。 “大哥,都糊了啊,再说你煎鸡蛋放酱油干嘛?” 陈德胜眼睛一瞪。 “那也不是往里放水的啊!” 等了约么一个多小时,饭菜终于上了桌。 两个女人看着桌子上的菜品,嘴巴闭得紧紧的。 宁宁还是开了口,指着其中一个盆说道:“德胜,你今天这是什么菜系?水煮煎鸡蛋汤?这又是啥?西葫芦炒带鱼?” 陈德胜气鼓鼓的,瞪了郑晓一眼。 “还不是他捣乱!” “来尝尝我的蛋炒饭。” 郑晓端着一小盆炒的金黄的蛋炒饭。 他拿起勺子,给每个人都盛了满满一碗。 金黄的蛋炒饭和炒糊了的四菜一汤,显然格格不入。 小丫咬着筷子,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春花问道:“姨姨,吃了这些,我不会窜稀吧?” 第208章 叫爸爸 “小丫,你看你说的这是啥话?你看你舅舅给你吃!” 陈德胜夹起一块焦糊的带鱼,刚放进嘴里,脸色微变。 郑晓嘴角上扬,端起碗,吃了一大口蛋炒饭,眉头紧锁。 “你个王八蛋又往里面放盐了!”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指向对方。 小丫跳下炕,拍着方便面箱子说道:“姨姨舅妈,咱们三个吃方便面吧,让舅舅和姨夫吃。” 春花捂嘴偷乐,宁宁大声说道:“对,让他们自己吃自己做的饭!” 太阳西斜,宁宁看着坐在炕上蹬腿玩的小丫,说道:“跟舅妈回去再住几天。” “不要。” 小丫都圆了嘴巴。 昨天可是在舅妈家哭了一天,舅妈才答应把她送回来的,她可不走了。 “你乖。” “我不乖。” “嘿,你个小孩子,舅妈搂你睡不好吗?” “我不要,我要姨姨搂着我睡!” 小丫身子一偏,抱住了春花的腰。 “你舅妈说的没错,跟她回去吧,小丫头。” 郑晓也在一旁附和。 “你不跟我争小丫了?” 陈德胜刚以为自己胜了一局,看见郑晓眼里坏笑,又突然明白了过来。 “小丫,你说的对,你就应该让姨姨搂着你睡!宁宁,你看昨天小丫哭着喊着要回来,你就别劝了。” 宁宁拉着小丫的手。 “小丫,你别听他俩的。你要是不想跟舅妈回去,舅妈也不强求你。” 小丫小声嘟囔道:“我要和姨姨睡!” 郑晓轻叹一声,陈德胜乐开了花。 一是今天晚上他可以抱着老婆睡了,二是这个王八蛋晚上抱不了春花睡了。 天上挂起了星星,陈德胜两口子走出房门,春花在后面送着。 郑晓蹲在小丫面前,小声商量着:“小丫头,郑叔叔给你买糖吃,晚上你自己睡好不好?” 小丫从兜里掏出舅妈给他的糖,塞到了郑晓手里。 “郑叔叔,我糖给你吃,今天晚上你自己睡!” 郑晓强忍着把小丫扔出去的冲动,他知道自己把小丫扔出去,春花就会把他给扔出去。 看着给小屋里又铺上被子,郑晓一把抱住春花,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小嫂子,今天咱俩在这屋睡。” 现在不同往日,屋子里多了一双小眼睛。 春花赶忙推开郑晓,指了指床铺。 示意他今天晚上在这里睡,半夜不许偷偷过来。 “可是我会想你啊。” 春花坚决的摇了摇头。 那也不行。 被子里,小丫歪着小脑袋,一脸兴奋的说:“姨姨,每天晚上舅妈哄我睡觉都给我讲故事,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春花摸着小丫脸上散落的头发,微笑的点了点头。 “从前有一只狐狸,它看见乌鸦嘴里叼了一块肉……” 春花困的厉害,没等小丫讲完,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蜷缩着身子,感受着身边人带来的温暖。 鼻尖满是郑晓的味道。 他那是爱的克制,可要说是听话,那也不是他郑晓的风格。 蹑手蹑脚的把春花转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独留小丫蜷缩着身子,裹在被子之中。 小嫂子是他的,就连小丫头都抢不走。 这一觉春花睡得很累,觉得身上压了两块大石头。 睁开眼睛一看,自己被挤在小丫和郑晓中间,像是夹心饼干。 春花对着郑晓的胸口猛的推了一下,这个王八蛋,还是赶上夜里偷摸过来了。 郑晓睁开眼睛,委屈巴巴的说道:“小嫂子你还推我,被子被你和小丫抢去了,我这一晚上都没盖被子。” 春花看着郑晓脸蛋发红,忙用手背去摸,竟然烧的滚烫。 原来郑晓这个疯子也会生病发烧。 见春花起身,郑晓也下了炕。 “今天大年初一,你要包饺子吗?我给你剁馅儿。” 看着烧成红蝎子的郑晓,春花把他按在了沙发上。 又拿出一床被子,给郑晓裹的严严实实。 春花翻箱找柜,找出一片退烧药,放到郑晓手里。 她还没拿水,药片已经被郑晓放到嘴巴里,咕噜一下咽下去了。 春花错愕的盯着郑晓看。 郑晓嘴角一扯,忙解释道:“我痛感很低,也感觉不到苦。” 春花一阵心疼。 怎么样的环境能让一个人失去最原始的感觉? 她拿起枕头,垫在郑晓头边。 让郑晓在沙发上睡下,她朝着厨房走去。 春花前脚刚走,小丫就从被子里爬了起来。 她拿着画笔,四处乱瞄。 直到看到了郑晓光滑的脑袋。 郑晓半眯着眼睛,感受着头顶传来的小小的凝视。 “小丫头,你要干嘛?” 小丫吓了一跳,慌张的说:“郑,郑叔叔,我能在你头顶上画画吗?” “不能。” “好吧。” 听着小丫有些失落的声音,郑晓又说道:“画也行,叫爸爸。” 小丫呆愣在了原地,郑叔叔昨天还让叫姨夫,今天又让叫爸爸,他疯了吗? “你和李大根叫过姨夫,所以你管我叫爸爸。” “我,我爸爸妈妈都死了。” “以后小嫂子是你妈,我是你爸。” 小丫小声嘟囔道:“姨姨不是妈妈。” “姨姨可以是你妈妈,我也可以是你爸爸。来小丫头,叫爸爸。” 小丫看着郑晓光滑的脑袋,咬着嘴唇小声说道:“爸,爸爸。” “乖。” 小丫从小就没了父母,哪里不想把一直照顾她的春花当成妈妈。 听着郑晓这么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画吧。” 画笔划过头顶,小丫的小手都在颤抖。 她已经忘记爸爸的样子了,如果他的爸爸还在,也会允许她乱画吧…… 春花端着姜汤走进屋子里,看到这一大一小和谐的场景愣住了。 他可是郑晓,曾经那个嗜血的疯子。 正安静的躺在沙发上,让小丫在他头上作画。 再看小丫,一副一点都不害怕他的样子。 小丫睁着大大的眼睛,指着郑晓头上的花问道:“姨姨,这花好看吗?” 春花哭笑不得,眼里含笑的点了点头。 她把姜汤放到一边,凉凉的手背摸向郑晓的额头。 郑晓胳膊猛的抬了起来,拽着春花胳膊用力一拉,春花一个踉跄往前跌去。 春花震惊的瞪大眼睛,自己的嘴唇又和郑晓的贴在了一起…… 第209章 大雪 春花瞪大眼睛,小丫还在旁边。 就……就这样亲上了? 她推着郑晓的胸膛,想从郑晓的怀里挣脱。 谁知郑晓放在春花的脖颈的手更紧了。 春花被亲的上不来气,郑晓才把她松开。 春花慌乱的抹着嘴唇,上面还有郑晓惩罚她离开咬的小小的牙印。 小丫站在一旁,捂着眼睛。 “舅妈说了,大人亲亲的时候小孩子不许看。” 春花本就被亲的满脸通红,听小丫一说,更是红到了耳后跟。 她又嗔怪陈德胜在家里时肯定也不老实,不然新嫂子不能跟小丫说这话。 春花身子僵直,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背去,试探郑晓额头上的温度。 郑晓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声音沙哑的说道:“小嫂子,你刚才不是已经用嘴试过了。” 春花心下一紧。 这个王八蛋。 她又拼命蹭了下发红的嘴唇。 大哥不怕感冒会传染吗? “姨姨,我去外面玩雪了!” 小丫瞄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拿着手套跑了出去。 春花把姜汤塞到郑晓手里,刚要离开,手腕儿被郑晓紧紧的拽住了。 “小丫头出去了,要不要咱们再亲一次?” 这个无赖! 春花掰开郑晓的手,把姜汤怼到了他嘴边。 刚才还想着往里加点白糖,辣死他得了。 李大根坐在车里,摇晃着手里的水杯。 打开盖子一看,里面不见一滴水。 副驾驶的座子下面,放着一袋子饼干面包。 一阵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李大根苦笑。 一看就是田妞放在里面的。 他翻找了一下,里面没有水,只有吃食。 或许他就不该跑这一趟活。 昨天晚上大年夜已经开始下雪,没想到大年初一的早上堵在路上,堵了将近五个小时了。 他缩着膀子,车里早就冰冰凉了。 索性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下面已经有不少司机,戴着帽子缩着脖子,搓着手。 “这路还不知道堵到啥时候。” 挨得近的司机看见李大根下来,热情的搭着讪。 一说话,嘴里冒出一大股白烟。 李大根应了一声,朝着路边看去。 水早就喝光了,嘴唇干裂,饥渴难耐。 原本想到路边捧把干净的雪吃,一看路边都是泛黄的尿窝窝。 李大根实在渴的受不了了,问向和他搭话的司机。 “哥们儿,你那还有水吗?” “剩一口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挺得住。你看,从这翻下去就是村子,你可以上村子里要点水。” 白雪覆盖着公路和大地,白茫茫一片。 不远处的村落冒着阵阵白烟。 李大根缩着膀子。 有点想念村子里的热炕头了。 司机撺掇道:“你去要点水,没事的。大年初一还堵在路上,咱谁都不容易。你把你电话给我留一个,要是车通了,我给你打。” 李大根递过名片,感激的点头,回到车上。 下来时,只见那个司机,手里也拿了个水杯。 帮助李大根自然另有目的。 “哥们儿,也劳烦你给我灌点水。” 李大根接过水杯,就像那个司机说的一样,大年初一还在跑车的,谁都不容易。 走到村子里,李大根心里忐忑。 看见一家院子门口倒了一地鸡毛,走了进去。 李二狗拿着铁锹,刚一出门,就看见了往里走的李大根。 “爷爷。” 李二狗看着从屋子里钻出来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小子阳,你不再睡一会儿了?” 子阳望着李大根,小小的眉毛皱在一起。 李大根看着李二狗望着自己,赶忙说道:“叔,我被困在高速公路上几个小时了,能不能跟你接点热水?” 看着李大根风尘仆仆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 李二狗赶忙招呼道:“当然可以给你热水了,外面冷,快进屋。” 李大根走进屋子里,一股热浪袭来。 这小屋子被这小老头烧的暖暖的。 李二狗拿来水壶,一边往李大根拿的暖水杯里倒水,一边说道:“大年初一还在路上,也够累的。你早上吃饭了吗?” 李大根愣了一下,刚想摇头,肚子却在咕噜乱叫。 子阳伸着小手,指着李大根的肚子。 “爷爷,他饿了。” 李大根尴尬的挠了挠头。 “正好我也要热点饺子,昨天包多了。你要不嫌弃的话,吃一口再走吧。” 李大根哪里嫌弃。 嘴上说“叔叔不忙”,腿却迈不动步子。 李二狗来到厨房里,把昨天包的饺子放在蒸笼上。 随着水蒸气飘进屋子里,空气中弥漫着酸菜馅饺子的味道。 这几天在路上啃干面包,吃冷馒头,李大根也是真馋了。 嘴里吃着饺子,李大根问道:“叔,你姓什么?” “我姓李,我叫李二狗。” 李大根咧嘴傻笑。 “我也姓李,我叫李大根。” 李二狗感慨道:“五百年前,咱们都是一家子啊。” 子阳盯着李大根,小小的眉头还没有舒展开。 不愧是一家子,这个叔叔的命也不太好。 “爷爷,啊啊!” 子阳心里想着,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 “你个小捣蛋,今天不用手抓了?” 李二狗看着子阳,一脸宠溺。 肚子里填满的饺子,李大根起身:“叔,你等一下我。” 拿着水杯,快步走回高速公路上。 车果然还纹丝未动。 司机跺着脚,看着李大根回来,接过水杯。 开玩笑的说道:“这么慢,我还以为你拿着我的水杯跑路了?” 打开水杯,喝上一口热水,身子才暖和了些。 李大根爬回车上,拿起上面的零食。 拽出两个面包放在车上,提着剩下的一袋子零食,又回到了村子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子阳,打心眼里喜欢。 “我也没啥能报答你的,我这还有点零食,给这小孩子吃。” “那多不好意思。” “没事的。” 把零食口袋塞到子阳手里,李二狗问道:“大年初一,还在路上跑着。你家里人肯定很惦记你。” 李大根尴尬的笑了笑。 “要不要给你家人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听着李二狗这么一说,李大根想起来还没感谢田妞给他车里放的零食。 可拿出手机一看,电池被冻的关机了。 李二狗掀起红布,有些尴尬的说道:“我这座机被烧的有些变形了,可还能用。你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吗?” 第210章 我可以变心,你不能 说到家人,李大根第一个想到的是田妞。 春花家没有电话,即使有电话,她也是个哑巴。 电话接通,田妞迟疑了一下。 听到是李大根的声音,喜笑颜开。 李大根三番五次的拒绝了她,没想到在外面,还惦记着自己。 “田姐,谢谢你给我装的食物。” “客气啥,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田妞的声音,李大根的心也不自觉的跳动了起来。 “我……呃,过几天吧。那个,田姐,新年快乐!” 电话里传来田妞爽朗的笑声。 “你跟我说新年快乐,还不如回来陪我吃顿年夜饭!” 挂了电话,李大根耳根通红。 他拿出五块钱,要塞给李二狗。 在那个年代,电话费可不便宜。 “我这电话一年也响不了一次,没事的。听你的意思还没结婚,回去赶紧把事儿办了吧。” 李二狗也是好心,毕竟他光棍了一辈子,知道光棍的苦。 看着李大根的年纪,也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了。 李大根不好意思的说道:“叔,不瞒你说,我还没在心里决定要不要娶她。” “有个好女人就娶了吧,像我年轻的时候就是犹豫不决,错过了,这辈子也就错过了。” 子阳小声说道:“爷爷,不行。” “子阳,你说啥?” 两人看向子阳,子阳又露出一副痴痴傻傻的小孩模样,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李叔那我就不打扰了,手机也都没电了,我怕车挪开了,我不知道。” 李大根又把钱塞到李二狗手里,转身离开。 子阳跳下炕,跑了过去,他拽住了李大根的手。 “怎么了,小朋友?” 子阳眼里的清明一闪而过,他小声说道:“别碰水,会死。” 这话说完,眼神之中又变回了懵懂。 要不是看在那一袋子零食的面子上,小子阳也不会泄露天机。 看着李大根走远,李二狗又拿起了扫把。 走到门口,才发现多了一地鸡毛。 齐老五远远的走了过来…… “嘿,你留了个电话还打不通。车动了!” 李大根回来,搭讪的司机急的直跺脚。 眼看前车已经开出了几米远,李大根赶忙跳回了车上。 “妈,为什么不和李大根叔叔说。” 面对他们之间的感情,英子比田妞显得更上心。 毕竟她觉得妈妈很好,很坚强,很勇敢,一直没输过。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再说电话里哪能说得清楚,要痛,就让他亲眼目睹的痛。” 田妞眸子一转,早就有了算计。 李大根这一来一回,回到出租屋,已经到了初四。 刚一下车,就走进了田妞的屋子里,想跟她报个平安。 却看田妞一副欲言又止,闷闷不乐的样子。 见李大根进来,也不吱声。 李大根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不舒服了起来。 把橘子在火盆上烤热,李大根扒开橘子,递到田妞手里。 “田姐这是咋的了?” “大根,我对不起你。” 接过橘子,田妞放到一边,眼里写满了心虚。 “到底啥事儿啊?看你这样子,怪吓人的。” “大根,你往村里邮回的袄子被退回来了,我想着那是你给你小媳妇的礼物,我就领着英子去送了一趟……” 李大根的心咯噔了一下。 一边是春花,一边是田妞,站在天平上的两个女人见面了? 他心里打鼓,装作面不改色的说道:“那……春花还好吗?” “她……呃,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大根眉头微皱。 “她怎么了?” “她……呃,挺好的,就是我俩去的时候,看见她在别的男人的怀里……” 李大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田姐你说啥,春花和别的男人好上了?”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是个光头……” 李大根咬牙切齿。 “郑晓那个王八蛋!” “看他的样子挺可怕的,把我们娘俩赶了出来。还说春花是他的女人,让你以后别回去了。我把袄子给了春花,她没接,还扔在了地上……” 田妞一边说着,一边抹起了眼泪。 李大根气愤归气愤,看田妞这个样子,还是慌了神。 “田姐,郑晓那王八蛋没欺负你吧?” 田妞没回答,哭着说道:“你看我,好心办了坏事。我还一直纠结要不要跟你说,我知道你一心想着回村里娶媳妇,可我又不忍心你被蒙在鼓里。” “田姐,你没错。” 李大根攥紧拳头,朝着外面走去。 不知是醋意还是占有欲一直冲击着大脑,他感觉脑袋发热。 又或者是觉得他可以变心,春花不能。 尤其是和郑晓那个疯子。 回去的路上,李大根大脑一片空白。 也许花哥说的对,他早该回去了。 不然自己的女人也不会和郑晓那个王八蛋混在一起。 李大根大脑麻木,手脚也跟着麻木,几次打滑,差点翻进沟里。 田妞没见过郑晓,不可能说瞎话。 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春花背叛他了。 想到这里,李大根猛拍方向盘上的喇叭。 他都不嫌弃春花是个哑巴,春花怎么可以背叛他! “姐夫,一起去炸鱼!” 一大清早,嘉乐拿着凿子和半袋子鞭炮,探头探脑的来到春花家里。 他听母亲回去说哑巴姐姐新找了个对象,早就想过来八卦一下。 奈何母亲说怕有人贩子,管的太紧,初五才放他出来。 那凿子和鞭炮也是偷摸拿出来的,毕竟要是让母亲知道自己要去河边,屁股得打开花。 这一声姐夫喊的郑晓心花怒放。 看着这半大的小子,点头应了下来。 虽然他喜欢小嫂子,可每天待在一起,感觉鞋底都快长毛了。 小丫戴好帽子手套,嘟着小嘴巴骄傲的说:“郑叔叔力气可大了。” “我可不信。” 嘉乐说着,把鞭炮和凿子放在一边,对着郑晓比划着。 “行,那就让你看看姐夫的力气。” 郑晓扯着嘉乐的胳膊,嘉乐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过肩摔摔在了地上。 春花用眼神责怪着郑晓,要是给嘉乐摔出事儿,婶子就得跟她拼命。 “我没使劲,是吧。” 郑晓一伸胳膊,把嘉乐从地上提了起来。 “帅诶,你教我。” 嘉乐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脸崇拜。 “行,回来教你。” 要光是嘉乐和小丫去河边炸鱼,春花多少会放心不下,她肯定会在后面跟着的。 可郑晓在身边,春花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看着几人离开,她来到厨房里。 今天破五,要吃顿饺子的。 肉早就化了冻,春花从地窖里拿出一颗白菜。 身上的灰尘还没打掉,只见门猛地打开。 李大根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第211章 对峙 啪嗒一声,手里的白菜落在地上。 春花看着李大根,眼里写满了惊讶。 差不多一年没见,李大根比之前收拾的更加干净利落。 只是眼眶发黑,眼里写满了疲惫。 她尴尬地打掉身上的灰尘,却见李大根步步逼近。 春花惊愕的步步后退。 李大根冷哼一声,眼里写满了嘲讽。 看来春花被爱情滋润的不错。 他攥紧拳头,逼近春花身边,强忍愤怒问到:“郑晓呢?” 一定是那个女人告的状。 春花也冷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明明李大根也变了心,他有什么资格来质问自己? “我问你,郑晓呢?” 春花被逼到墙角,耳边划过一阵风。 李大根的拳头重重地砸在墙上。 春花吓的缩着脖子,眼神慌乱的看向地面。 “你现在是郑晓的女人了是吧,呵,真是讽刺。我托他照顾你,你却成了他的女人。” 李大根捏起春花下巴,让她看着他的眼睛。 “我都没亲过你,你就成了郑晓的女人!” 愤恨不解和占有欲充斥着大脑里,李大根脸凑了过去,只想撕碎眼前这个哑巴。 眼看李大根的嘴到了唇边,春花使劲一推,李大根亲在了春花的脸颊上。 “春花!” 李大根被推的一个踉跄,他不顾春花反对,猛的把春花抱了起来。 他的力气虽然不及郑晓大,可毕竟是个男人。 春花猛推他的胸口,却也挣扎不下来。 被狠狠的扔在炕上,李大根骑在春花腿上,要扒她的衣服。 见春花的双手还在不停挣扎,李大根把春花双手举过头顶,牢牢按住。 脸对着春花的脖子凑了过去。 “嗯……” 羞辱和脖子上的痛感遍布全身,春花泪流满面。 她曾经一心等着的李大根,此时此刻,竟然想侵犯她! 在春花脖子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李大根猛的抬头。 看着春花,眼里写满了愤怒。 “哭什么,你和郑晓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撕扯春花的衣服。 春花的眼神之中,写满了绝望。 原来郑晓不是王八蛋,李大根才是。 一阵寒风涌进屋子里,李大根猛的转头。 只见郑晓阴沉着脸,气喘吁吁。 看着李大根的车停在门口,郑晓就知道,小嫂子有麻烦了。 “郑晓你回来的正好,看着我和小媳妇办事儿。” 春花也歪头看向郑晓,眼里满是祈求。 手指的关节嘎吱作响,郑晓套上指虎,朝着李大根走来。 救命恩人又如何?谁都不准伤害他的小嫂子。 李大根对着郑晓熟视无睹,他只想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脖间被划破,李大根吃痛的捂着脖子。 上面冒出鲜红的血液。 郑晓再出第二拳时,却被李大根硬生生地接住了。 指虎上的尖刺扎进手心里,暗红色的血液,顺着拳头流了下来。 春花没了李大根的束缚,从他身下挣脱出来,躲在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服。 “郑晓,我当初就不该把春花托付给你,更不该救你!” “李大根,你最好管好你自己。你在城里的婆娘过来这里耀武扬威,你还不准我爱小嫂子了?” “你的小嫂子,那是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你知道这一年小嫂子怎么过的吗?她哪次困难不是我摆平,哪次出事不是我罩着的?你以为你的一声托付,我就能为小嫂子拼命吗?而你李大根,你为小嫂子拼过一次命吗!” 李大根看向春花,满脸愤恨的说道:“春花,你把咱们之间的承诺当成了屁。我还一直傻傻的等着娶你。” “李大根,你敢说你跟城里的那个婆娘就是清清白白的吗!” 面对郑晓的质问,李大根大声咆哮着:“我就跟那婆娘亲了一个嘴,你们都上床了吧?” 郑晓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们果然不是清白的。 “你笑什么?你个王八蛋!” “我也就和小嫂子亲了个嘴,你也别污蔑小嫂子的清白!” “亲个嘴,呵,郑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老老实实的爱着,不像你个缩头乌龟,一消失就消失大半年!” “我是缩头乌龟,行,还不是春花的三叔找到我,让我为春花的将来考虑,不然我们两个早结婚了。” “考虑什么,在城里考虑和别的女人亲嘴?” “郑晓,你他妈……” 李大根松开捂着脖子的手,攥紧拳头朝着郑晓的脸上打去。 虽然有几个月没打架了,手法有些生疏,可对于李大根还是手到擒来。 挥出去的拳头被郑晓紧紧的握着,李大根瞪圆了眼睛。 “你欺负了小嫂子,现在该我了。” 郑晓抽回指虎,上面还沾着李大根的血肉。 春花站在一旁捏着衣角,见郑晓眼里生出杀意,忙挡在两人中间。 耳垂一阵刺痛,几滴血落在衣领上。 郑晓眼眶通红。 他不理解,李大根明明欺负了她,为什么小嫂子还要挡在李大根的前面。 李大根捂着被郑晓刺烂的手掌,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 心中的恨意也少了几分。 “春花,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一年没回来。我可以原谅在我没在的这段日子里,和他混在一起,我也保证会和城里的女人划清界限。咱们……还在一起吧!” 郑晓怂着肩膀。 他又怎么不知李大根在小嫂子心里的重量? 只是手还是不甘的攥住春花的另一个手腕。 看着春花,眼里含伤的说道:“小嫂子,如果你选择了他,我真的会消失不见的。” 春花的心在滴血,她知道,今天一定要做出个选择了。 看着春花的手腕,在自己手中挣脱开,郑晓心灰意冷的垂下了眸子。 李大根正在得意洋洋之际,手指被春花一根一根的掰开。 他惊愕的看着春花。 只见春花后退了一步,牵起了郑晓的手。 李大根大声咆哮道:“春花,我都不嫌弃你是个哑巴,你对得起我吗!” 春花看着李大根,眼神变得坚定。 对不对得起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郑晓攥着她的手腕轻轻的,像是怕弄疼她一样。 而被李大根攥着的手腕,上面出现一道红红的勒痕! 第212章 选择 郑晓轻挑着眉毛。 此时此刻,他终于肯定,小嫂子已经放下了李大根,全心全意的和他在一起了。 而他又怎么能辜负小嫂子给他的爱。 “春花……” 想起过往的一幕幕,李大根红了眼眶。 所有的怒火被浇灭,眼里只剩悲伤。 他向前一步,伸出手。 春花后退一步,躲到郑晓身后。 “春花,我会等你的。” 春花低垂着脑袋,不敢看李大根。 毕竟以前真的爱过。 “照顾好你在城里的婆娘吧,不用等着我的女人。毕竟这辈子我不会松手的。” 郑晓举起和春花十指相扣的手。 “行,我就是个王八,就是个笑话。春花你也记住,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春花攥紧了郑晓的手。 她感觉郑晓的体温在上升,她知道,郑晓就要发火了。 “可以走了吧,你放心吧,我会让小嫂子幸福一辈子。” “行,且看且瞧。” 望着窗外李大根开车离去,春花才松开了郑晓的手。 春花眨着湿润的眼眶望着天空,尽量不让眼泪滑落下来。 如果知道是这种结局,她和李大根是否当初还会选择把彼此放在心里。 后背被轻轻拍了一下,眼前是宽阔的胸膛。 头顶上是郑晓低沉温柔的声音。 “小嫂子,在我怀里不用憋着不哭。” 眼泪逐渐决堤,春花的身子也因为痛苦不停的抖动起来。 回到出租屋里,李大根越想越气。 他应该骂春花欠货,土狗。 可看着春花,又骂不出口。 看着被绷带缠绕包裹着的刺烂的手掌,如果郑晓晚来一步,自己真的上了春花,事后的他是否会羞愧懊悔。 他本不是一个疯子,今天却像一个疯子一样。 痛苦掺进酒里,李大根一瓶又一瓶的灌回了肚子中。 李大根什么时候回来的,田妞知道。 李大根搬了一箱子酒进了屋子里,田妞也知道。 她就要看着他痛苦,看着他痛苦的无法自拔。 只有痛的够深,才能忘的够快。 “妈,你给我整理书包干啥?” 英子看着母亲给自己套上袄子又背着书包,一脸疑惑。 “今天晚上,你去你姨家住一下。” “我不去,在姨家无聊!” “无聊就在你姨家写作业,你妈今天晚上有事。” “哼!” 英子把头转到一边,不情不愿的跟着田妞出了门。 送走了英子,田妞没回自己的屋子里,径直走到了李大根的房间中。 空酒瓶摆放一地,李大根喝的满脸通红,眼神迷离。 看着酒瓶被手攥住,李大根掰开田妞手指。 田妞的另一只手又攥了上去。 李大根抬起脑袋,迷迷糊糊的说道:“田姐,你别闹。” “我就闹。你前脚阻止我喝酒,今个儿我也要阻止你。” 提到那天,李大根又想起那个火辣的吻。 他攥住田妞手指,大着舌头说道:“田姐,我是个男人,你是个女人,不好。” “我是房东,你是房客,哪里不好?” 李大根摆了摆手。 “不是房东房客,你再不松手,我怕我会上了你。” “姐那天都亲你了,还怕你这个。” “你不怕我这个,呵呵。我要不是想着村里那个贱女人,早想把你上了。” 李大根望着酒杯。 他本就不知该怎么平衡两边的关系,为自己懦弱找着借口。 借着酒劲,把心里话说出来,看着田妞的眼神火辣辣的,也不再躲闪。 “田姐,我特么是一个孬种。守又守不住,爱又不敢爱。村里的小媳妇跟别人跑啦,我也只剩你了。” 看着李大根的手再次爬到自己的手背上,田妞也不闪躲。 满不在乎的说道:“剩我就剩我呗,我又不跑。” “田姐,你……真的不跑?” 李大根的手爬上田妞脸颊。 田妞脸一偏,在李大根的手心处轻吻了一下。 “田姐……” 李大根的心在抖,身子也在抖。 老花说的对,这么好的女人放在跟前,他李大根就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就是王八蛋。 他起身,抱着田妞,朝着床上走去。 “英子,你在这干嘛?” 老花把车往回开,只见英子背着书包站在路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美少女战士要开始了,我姨家弟弟不让我看电视。” “嘿,去你姨家看电视干嘛?” “我妈说了,今晚她有事儿。” “那让你在路边站着,田妞她还怪不靠谱嘞。来,上车。” 老花下车,托着英子的脚。 “花叔,咱们去哪儿?” 看着英子小脸儿冻得红扑扑的,老花把暖气开到最大。 “当然是送你回家了,我倒要看看田妞到底在忙个啥。” 把车开到院子里,天色已黑。 田妞住的屋子果然漆黑一片。 “嘿,果然没在家,花叔给你生个火。” 屋子里冷冷的,火盆里的炭早就烧成了灰烬。 老花从袋子里夹出煤,点起了火。 英子坐在床上,自顾自的看起了电视。 把火盆放在英子跟前,老花说道:“你妈没锁门,估计也没到多远。我帮你找一下。” 听着英子应了一声,老花走出了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只听隔壁房间木板床吱呀作响。 这摇晃的频率可不对劲。 老花走出房间,去拉李大根房间的门。 门在里面反锁。 他又趴在窗户上往里瞧。 窗帘没拉好,露出一角。 昏暗的房间里,只见被子上下起伏。 四条白花花的腿不停的交叉纠缠。 “擦,这老犟种开窍了,知道找女人了。” 老花搓着手,一脸八卦。 可瞥见放在床边上的鞋时,瞬间不淡定了。 黑色的皮鞋带着细跟,老花眨着眼睛,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上。 他猛的站直了身子。 猛烈的寒风冻的脸冰凉。 屋里的场景看得心生疼。 下面突然传来小女孩的喊声。 “花叔,你看见我妈了吗?” 老花的关节嘎吱吱响,看着英子要上来的,他赶忙跑了下去。 “花叔。” 英子一把扯掉老花套在自己耳朵上的耳包。 “我才不要戴你耳包,你耳包臭。” “英子,你想吃羊肉串吗,羊肉串香。” 老花强压心中颤抖。 “我妈不让我吃,说那东西不卫生!” “你妈让吃!” 老花推着英子,朝着门口走去。 那不干不净的东西,老花看着心里难受。 更不能污了英子的眼睛。 第213章 咬痕 大年初五,路边摊儿已经开了张。 布帘子把门面房前的空地围了起来,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羊肉串的香味。 老花领着英子,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花哥今天来几串腰子不,现烤的,可嫩了。” 老板一边往竹签子上撒着孜然,一边热情地招呼着老花。 “腰子今天就不吃了吧,肾疼。” “咋的,纵欲过度啦?那更应该吃几串补一下。” 老花一瞪眼睛。 “领着孩子来的,你可别瞎说。” “刚才没细瞅,田妞家的?这么点儿的孩子你也下手,这可不成。” “嘿,你在乱说话!小心田妞知道了,把你摊子掀了!” 看着老花面露不悦,老板也知道玩笑开过火了,赶忙问道:“今天还要三十个羊肉串不?” “加四个烤翅,再来五个大虾,再来个烤馒头片。羊肉串再多来二十个吧。” “要不要多加串韭菜,壮个阳。” “你滚犊子吧你!” “好嘞,这会儿人多,你等一会。” “这天怪冷的,你先拿个热露露吧!” 热露露攥在手里,英子看着瓶子发呆。 “花叔,你说我妈她不会不要我了吧?” “这大闺女上哪儿找去,她敢不要?花叔第一个跟她急眼。你也别听那王八犊子胡扯,他一天没个正型。” “我知道,你喜欢我妈。” “不是……” “我是小,又不是瞎。” 老花尴尬的搓着手心。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啥都懂。来,花叔帮你把易拉罐打开。” “我妈不喜欢你,她喜欢李叔叔。” 老花手一抖,易拉罐里的热露露差点崩一身。 这么扎心的话,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了出来,老花轻叹一声。 “今个花叔请你吃羊肉串,咱不说那个。” 把热露露重新放回英子面前,老花也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舔狗,到底值得吗? 烧烤端上了桌,不停的冒着热气。 老板笑着说道:“我知道有孩子,没放辣椒。” “你看看你终于说了次人话,办了个人事儿。光吃这些挺干巴的,再给英子加个疙瘩汤吧!” 老花虽然结过婚,可没生过孩子,更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 想到什么,嘴上就说什么。 “英子,不行回去劝劝你妈,就跟着花哥吧,看他多体贴。” 疙瘩汤端上桌,老花一脸苦涩的看了老板一眼。 想到田妞正和李大根翻云覆雨,便没了胃口。 “花叔,你也吃。” 看着英子递过来的羊肉串儿,老花狠狠的咬了一口。 人舔不上,美食可不能再辜负了。 “姨姨,你怎么睡觉还戴着围脖。” 小丫从嘉乐家回来的时候,李大根早就走了。 自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 只是回来的时候看着姨姨眼眶通红,心想着大概是发生了什么。 而家里只有郑叔叔。 “姨姨,是不是郑叔叔欺负你了?” 看着春花捂着脖子,眼神闪躲,小丫更加起疑。 她攥着小拳头,跑到了小屋子里。 郑晓被春花明令禁止半夜不许偷摸过来,正坐在炕边生着闷气。 看见小丫过来,坏笑着说道:“小丫头,你看你这么大了,可以自己睡了。你今天晚上在这个屋子里睡好不好?” 小丫鼓圆了腮帮子,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说道:“姨姨今天一直戴着围脖,你是不是欺负姨姨了?郑叔叔是大坏蛋!” “我是坏蛋?我爱你姨姨还来不及呢,还欺负她。” “那姨姨今天怎么哭了!” 大人的事儿跟这小丫头也说不明白,郑晓索性说道:“小丫头,大人的事你别管,反正不是你郑叔叔欺负的。” “那是谁欺负的呀。” “你原来那个姨夫。” “李叔叔?” “……” 春花没想到小丫找郑晓算账,帮自己出头。 更没想到郑晓把李大根的事说了出去,忙捂住了他的嘴巴。 郑晓扯开春花的手攥在手心里,用手去扯她脖子上的围脖。 “小丫头说的对,你戴着围脖干嘛?” 郑晓回来时,只见李大根在扯春花衣服。 根本没看到李大根在春花脖子上留下的深深咬痕。 被小丫这么一说,心里也起了疑。 他去拽春花脖子上的围脖。 牙印红肿,春花自然不想让他们两个看见。 用手护着。 一拉一扯之间,围脖被扯掉,落在地上。 郑晓站直身子,凑到春花的脖颈处仔细查看。 温热的呼吸落在脖子处,春花羞恼地红了耳垂。 她低垂着眸子,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小丫也爬到炕上,一手扶在郑晓的胳膊上,一手搭在春花的肩膀上。 “李大根这个王八蛋……” 看着上面红肿的咬痕,郑晓心里疼,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李叔叔咬姨姨干什么?他是狗吗?” “这你别管。” 小丫感觉身子一轻,被郑晓夹了起来,下一秒被扔到了门外。 春花错愕的看着被郑晓关上的房门,只见郑晓用力一扯春花的衣服,露出光滑的肩膀。 随着郑晓脑袋的靠近,春花紧紧闭上了眼睛。 “呼~” 温热的呼吸落在咬痕上,痒痒的。 春花慢慢睁开眼睛,只见郑晓正在一脸认真的帮着自己伤口吹气。 春花望着郑晓的侧脸,红色爬满了脸颊。 “小嫂子,你又发烧了。” 也许是脸边灼热的气体触碰到郑晓的侧脸,郑晓抬头,满眼温柔地看着春花。 春花害羞的低下了脑袋。 看着郑晓脸又凑了过来,赶忙用手挡住了他的嘴。 郑晓不管,欺身上前。 一个吻到了手心,一个吻上了手背。 “花哥,你也没喝酒,怎么看起来醉醺醺的。” “心碎了呀。” 老花一拍大腿,抱起躺在旁边困得迷迷糊糊的英子。 吃顿烧烤,硬是熬到了晚上十点。 也不是老花不想早点回去,他怕楼上没完事儿,再看到心碎的一幕。 把英子抱回她的家里,看着屋子里依然乌漆抹黑,老花暗骂一声王八蛋。 英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花叔,我妈还没回来吗。” “对,英子乖,你睡一晚上你妈就回来了。” 英子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可是我又冷又怕。” “没事,花叔给你生火烤火。” 老话说着拿来火盆,坐在英子旁边,生起火来。 第214章 变天了 老花迷迷糊糊的靠在椅子上,火早已没了温度。 听到身旁传来惊呼声,忙睁开眼睛。 田妞不可置信的看着在屋子里的老花,和在床上熟睡的英子。 “老花,你来我屋干什么?英子不是去她姨家了吗?咋回来了?” 老花看着田妞脚下的黑色高跟鞋,轻叹一声。 “田姐,你还好意思说,把英子自己留在路边,你……你……” 田妞脸颊还泛着红晕,听老花吞吞吐吐的语气,八成是看见了。 她后退了一步。 瞪着眼睛大声质问道:“老花,你没对英子做什么吧?” “我能做什么?我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老花抬起脑袋,眼眶猩红。 “我是真心把英子当成了孩子,可是你呢,把英子扔在路边和李大根厮混!” 看着英子嘟囔了一句梦话,翻了个身。 田妞压低声音:“我哪知道英子会从她姨家跑出来,再说老花,我和谁在一起关你什么事儿?” “我他妈喜欢你啊。” 两滴眼泪夺眶而出,他把头转向一边。 “你们这群老光棍常年在外面飘着,哪个不想睡了我。你敢说喜欢?” 老花小声嘟囔道:“喜欢你的是我的事。” “那我喜欢谁也是我的事,请你别插手了,老花。” “田妞,这些年我对你啥心思,你又不是不懂。” “你他妈就是想睡了我。” 老花低声咆哮道:“对,我特么就是贱!看好你的孩子,老子以后不帮你看着了!” 从李大根那里得到的满足,被老花一气,烟消云散。 望着老花背影,田妞低声骂道:“对,你特么就是贱!” 雪花落在狮子黑色的皮手套上,他抬头看着天空。 明明赵哥让他来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再一下车,已经飘起了雪花。 变天了。 “狮子哥,你说赵镇长让我去干嘛?” 牛二跟在狮子旁边,满脸疑惑。 “干嘛,我该问你赵哥让你去干嘛。” 条子的豹已经铲除了,而牛二,是赵明身边的狼。 两人来到赵明办公室,只见赵明一脸阴沉。 “赵哥。” 狮子立在办公室中,看着赵明,赵明却径直走到了牛二身边,手里拿着几张纸。 “红头文件下来了,要不是上面有点关系,我也不知道。” “弄谁?” 赵明嘴巴一咧,露出残忍的微笑。 “弄我。” “赵哥……” “还不是因为我手下的好马仔,好得力干将,把我的罪证和百姓的请愿书一起送到了上头去。是吧,狮子。” 赵明转身,把红头文件扔在了狮子的脸上。 “赵哥,条子的人我已经处理掉了。” 赵明瞪圆了眼睛,用手指猛戳狮子的胸口。 “你处理掉的,那是老子的人。你行啊,狮子你隐藏的挺深。” “赵哥,我一心一意跟着你,手上可是沾了命的。” 狮子一看赵明怀疑自己,忙开口解释。 “所以呢,不会是你。” 狮子惊愕的看向牛二,如果自己当时弄错了。 弄死的是赵明的狼,留下的是条子的豹。 “赵哥,狮子哥,你们在看什么。” 牛二眼神慌乱的后退一步。 “我咋可能是条子的人,我跟狮子哥一样,手上也沾了命啊。” 狮子挑着眉毛,扭着手腕,跃跃欲试。 只等着赵明一句话。 “牛二,我要是没找到你是条子的证据,可能把你叫进我的办公室吗。你知道的,连进到我这个屋子里的门槛你都不配。” “咋弄,做狗粮?” 眼看事情败露,牛二想跑。 狮子在背后偷袭,抄起板凳,砸在牛二头上。 牛二趴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脑袋,喘着粗气。 “你们……不能杀了我……” “红头文件都下来了,我们都是挨枪子的,也不差多你一条命。” 赵明说着,从兜里拿出一个注射器。 随着透明的液体注入到牛二身体里,他眼神变得迷离。 “直接扔去喂狗?” “我这是麻醉药,又不是氢化钾。防止他大喊大叫,找个没人的地方先崩了吧。” 赵明说着,把手枪扔到了狮子手里。 “事情办完,证据毁一毁,兄弟散一散。” 赵明看着窗外雪花纷飞,小声嘀咕道:“要变天了。” 深山老林之中,枪口对准牛二的脑袋。 一枪毙命。 “石头埋一埋。” 沾血的石头埋进深坑之中,牛二被套进麻袋里,地上只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 李生看着盆里的花,自己悉心照顾,还养死了几盆。 心想着父亲回来,免不了一顿唠叨。 电话猛的响起,一看电话号码,竟是狮子。 郑晓“没了”之后,他和狮子也不算太有交集。 狮子现在是赵明手下最得力的狗。 没了郑晓帮助,他啥也不是。 “李哥,你那里要是有什么证据就毁毁吧,赵哥说,变天了。” 拿着水壶的手愣了一下,李生沉了几秒,低声说道:“成,我知道了。” 花被连根挖出,李生拿出抽屉里的指虎,掩埋在土壤之中。 还没来得及通知郑晓,只见几辆警车悄无声息的停在门口。 看着一拥而进的警察,李生放下园艺用的小铲子,举起了手。 狗场之中,猎犬不停狂吠。 门被破开,却只见满院子的狗龇牙咧嘴扑了过来。 子弹的声音犹如过年的鞭炮,猎犬嘴里哈着白气,躺在血泊之中。 众人来到屋里,却不见周兴盛的影子。 “奶奶个熊。” 周兴盛一脸着急的下了车,看着深陷在雪地里的轮胎,骂骂咧咧。 他哪里只是赵明的小舅子,还是赵明的小金库。 毕竟不管毛贼多胆大包天,也不敢到狗场里偷东西。 打开后备箱,里面满满登登装的都是金条。 此时这泼天的财富竟然成了前进的累赘,周兴盛拿着金条,朝着雪地里扔去。 金条胡乱的扔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扔掉了一大半,周兴盛再次回到车上。 还是启动不了。 找不到合适的石头,又把金条压在车轮下当做垫脚石。 车才堪堪启动。 正当他庆幸之际,却见后视镜里出现了警车的影子。 周兴盛心下一紧。 他小声嘀咕到:“我完了,全完了……” 第215章 花骨朵 前两天刚下了一场小雪,太阳一出来,暖洋洋的,竟然有了点春天的意思。 小丫戴着棉手套,在园子里捏着雪球。 风一吹,樱桃树上的雪纷纷洒洒飘落下来。 钻进了小丫的脖子里。 小丫站着身子,朝上一看,竟然冒出了几个米粒大小的花骨朵。 “姨姨,春天来了,花都开了!” 趁着今天天好,春花把被子抱到了外面。 见小丫折了一小段樱桃树枝,春花左看右看,也不见花的影子。 小丫揪下来一个,用手轻轻给它掰开,里面已经有了一点粉嫩嫩的颜色。 “姨姨你看,粉色的樱桃花!” 春花轻轻的点了点头。 要是一直暖下去,估摸着个把个月,樱桃树花就会真的开了。 郑晓站在窗边,眉头微皱。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心跳的厉害。 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郑叔叔你看,樱桃树的花开了!” 小丫揪下一个小小的花骨朵,放在郑晓手里。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郑晓总觉得自己看不到花开的时候了。 “春花,你还晒被子呢,你都不知道,变天了。” 婶子走进院子里,看见春花大声嚷嚷着。 春花看看高悬的太阳,丝毫没有要下雪的征兆。 “我说的不是这个变天,你知道吗,镇长和我弟他们村里的那个村长被抓起来了。” 春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李生吗? “要我说人就不能作恶,你看我弟他们村那村长家弄的小别墅,那村委会弄得跟个宫殿似的,都不知道贪了多少钱。要做就得像我舅那样,虽然一穷二白吧,可清正廉明。” 春花不止一次去过李生所在的村委会,她还以为是那个村子比较富裕一点,也没多想。 按照婶子的说法,李生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你都不知道,我弟他们村现在炸开锅了。听说现在到处抓人呢,我舅说好像他们还涉黑了,连着镇长副镇长,抓进去二十来号人。” “那李生呢?” 看着郑晓突然从屋子里出来,吓的婶子一跳。 “李生当然也抓起来了……” 春花一脸慌张的看着郑晓。 虽然他死而复生,改邪归正。 可李生的案子,多少和郑晓有些牵连。 按照法律来讲,他也不该逍遥法外。 “你是哪个村子里的?不会也和涉黑的有关系吧?” 婶子第一眼看见郑晓,就觉得他不像好人。 现在仔细看,越看越像坏蛋。 春花挡在郑晓前面,对着婶子不停的摇头。 “我舅说现在查得紧,要是真犯了点啥事,藏好了。” 婶子轻叹一声。 “也不为别的,春花难得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 春花站在郑晓前面,看不见郑晓的表情。 从婶子忧虑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来,她似乎发现了什么。 “我先回去了,记得也不让你三叔看见。他太正直了,正直的只剩下一根筋。” 春花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丫拿着钱,买点好吃的,去找刘嘉乐玩。” 小丫看着郑晓塞到自己手里的五十块钱,满脸疑惑。 看着春花点头,才一脸兴奋的跑了出去。 手里还不忘拿着那枝刚长出来的花骨朵。 回到屋子里,两人沉默不语。 郑晓一把拽住春花的手。 “小嫂子,跟我走吧。带上小丫,咱们一家三口去别的地方。” 小丫好不容易过了两年安生日子,春花又怎么舍得她跟着他们一起去流浪。 两滴眼泪滑落唇边,春花摇了摇头。 “也是,你们本来可以享受明媚的阳光,怎么能和我这个混子做亡命之徒。” 郑晓无力的笑着。 笑得春花的心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春花拿出纸笔,在上面写道:“自首吧。” 郑晓松了耸肩。 “小嫂子,我怕这一进去就是一辈子,我舍不得你啊。” 春花目光坚定,在纸上快速写道:没事,我等着你。 “看我又把你惹哭了,乖,别哭。” 郑晓伸着大手,抹掉春花脸颊的泪水。 春花攥住郑晓的手,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 “成,我自首,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郑晓俯身,轻吻春花额头。 低声温柔的说道:“小嫂子,如果我回不来,就别等我了。” 郑晓也不是个磨叽的人,眼眶通红,走出房门。 看着屋子里变得空荡荡的,无力感将春花包围。 屋子里郑晓的味道变得越来越淡,春花跑出房门,却已经不见郑晓的影子。 窗台上压了一块石头,上面压着几乎郑晓身上所有的钱。 春花把钱攥在手里,无声的痛哭了起来。 “哼。” 老花拿着保温杯,看见李大根冷哼一声,把头转到一边。 小刘打趣道:“你俩不是天下第一好吗,咋的臭了?” 直到看见李大根径直走到田妞的屋子里,小刘一口茶叶水差点呛死。 “不是花哥,我出去的这几天,田姐跟李大根好上了?” “田妞爱和谁好和谁好,别管那闲事。” “花哥,我听你这话咋感觉有点酸呢。” 老花不理小刘,跳到车上。 “唉,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痴情的舔狗啊。” 小刘也回到车上,一边用抹布擦着玻璃,一边感慨道。 “李大根,咱俩现在确定关系了不?” 田妞抱着膀子,眼里含笑。 “田姐,那天是我喝醉酒了,对不起。” “你趴我身上的时候,可说把这么多年攒的东西都给了我,现在跟我说对不起。咋的,你想不认账。” 虽然那天和田妞滚在了一起,可李大根还是忘不了春花的影子。 那份感情原本埋的很深,可正式和春花决裂后,却越发明显。 “我现在还不能全心全意的爱你。” 李大根不敢看田妞咄咄逼人的眼睛,眼神不停闪躲。 “行啊李大根,把老娘吃干抹净了就不认账了。” 田妞刚要上前,只听院子里传来小刘的喊声。 “李大根!有个没头发的找你!” 李大根借故抽身离开,刚松一口气,看着在院子里的是郑晓,又皱起眉来。 李大根攥紧拳头,心想这王八蛋,是耀武扬威来的吗。 第216章 你打我吧 李大根眉头紧锁。 “你来干什么?” “李大根,找个没人的地。” 郑晓语气平和,看不见一丝表情。 “呵,抢了我的女人还上门找我。” 李大根攥紧拳头。 “郑晓,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还爱春花吗。” 郑晓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拿烟的手指都在颤抖。 “爱又怎么样,不爱又怎么样?她不是已经选择你了吗。” “成。” 郑晓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从李大根眼里看到了纠结和愤怒。 如果真的不爱了,在一个男人的眼里怎么就会流露出那种感情? “你这是做什么,忏悔吗?” “对,我不该抢了你的女人,现在我把她还给你了。” “呵。” 李大根冷哼一声。 “你说还给我了,我就该接受吗?” “你会接受。” 郑小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 他其实也没什么朋友。 李生进去了,自己也马上要进去了。 至于老爷子…… 郑晓捏着拳头,眉头紧皱。 “我现在把小嫂子还给你了,如果你心里憋屈,就打我吧。” 看着郑晓认真的表情,李大根青筋暴起,怒不可遏。 他凭什么擅自把春花从自己身边抢走,他凭什么又把春花塞了回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他又凭什么卑微的跪在自己面前。 他是郑晓。 那头高傲的狼。 现在正匍匐在自己脚边,像是一条卑微的野狗。 李大根盯着郑晓,感觉拳头都在发抖。 “你要不想动手,我自己打我自己。” 郑晓说着,抡起拳头打在了自己脸上。 他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不一会儿,双颊已经被打的红肿。 再挥拳头时,手腕被李大根攥住了。 李大根双眼通红,似乎在滴血。 他不理解郑晓为什么爱的这么卑微,卑微到了尘土之中。 “你接受了。” 李大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一个女人,郑晓。” “她是春花。” “春花。” 李大根眨着眼睛看着远方,小声嘀咕道。 他恨郑晓。 可见郑晓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卑微,心里又生出一丝怜悯。 “郑晓,你应该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站在春花旁边守护她。” “以后我会从这个世界里消失,我再也回不去了。” “怎么了?” 郑晓嘴角一扯,露出一丝苦笑。 “这次进去,估计要吃枪子了,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郑晓这个人。” 李大根眉头微皱。 “李生出事了?” “对,我还欠他一条命。既然进去了,我就要帮他扛罪。” 李大根自然知道自己家叔叔弟弟和郑晓以前做过什么不好的勾当,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被抓起来了。 “郑晓,你为什么觉得我还会接受春花?” 郑晓的心在滴血。 “因为你还爱她。” 李大根沉默半晌,喃喃自语道:“可是她还爱我吗?” “我是最后一次出现在你面前了,以后我也会从小嫂子的世界里消失不见。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郑晓站直身子,腿上满是残雪和尘埃。 寒风中跪的久了,有些打颤。 郑晓冷笑一声。 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即使那年自己被老爷子扔到镇子里,让他自生自灭…… “姨姨,郑叔叔还没回来吗?” 小丫从学校回来,看着坐在窗边的春花。 那一日自己出去买东西,去找嘉乐玩,回来之后就不见郑叔叔的影子。 眼看自己已经上学一个多月,窗外的樱桃树花也开了。 “姨姨?” 春花如梦初醒般,看着放学回来的小丫,忙朝厨房走去。 把柴火塞到灶坑里,拿起桦树皮点燃。 火烧到了手边,春花也忘记把它塞到灶坑里。 “呃……” 火辣辣的疼痛感钻进脑袋里,春花看着被烫红的两根手指。 “姨姨,我用热水泡点饭吃也行。” 小丫心疼的蹲在一旁,拽着春花的手不停的吹着气。 一边吹着,一边抹起了眼泪。 郑叔叔不见的这些日子里,姨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起初的日子里,每天夜里偷偷抹眼泪。 现在忘东忘西,就像丢了魂一样。 小丫不懂大人之间的感情,只知道姨姨在郑叔叔消失后,比在李大根叔叔消失后还难过。 看着姨姨难过,小丫也跟着难过。 “春花,你看你,没了精气神似的,今年地也不种了。” 婶子捂着腰,另一只手里,端着几张大饼。 “要不是我这腰间盘犯了,今年就帮帮你。也是,一个两个都消失不见,都是什么狗屁玩意。” 看着春花面容憔悴,婶子一阵心疼。 “小丫,这饼还热乎的,你赶紧吃,吃完好上学去啊。” 看着小丫把饼端到屋子里,婶子低声问道:“春花,你跟婶子撂一句实话,是不是你对象也犯事,进去了?” 春花迟疑着点了点头。 “我说呢,你这命苦啊。还真跟我舅打听隔壁村李村长那事了,听说今天下午审判吧……” 春花猛地惊醒,朝着外面跑去。 “三奶奶,我姨姨干嘛去?” 小丫手里拿着饼,一脸忧心忡忡。 “你姨姨……去干她想干的事了吧。小丫你吃吧,一会三奶奶送你上学。” 法院门口,挤满的人。 多是被赵明迫害的受害者家属。 一大排警车停在路边,警察维护着秩序。 听着众人的咒骂声,赵明等人已经被送了进去。 破旧的自行车扔到路边,春花盯着紧闭的法院大门。 她失落的垂下了眸子,泪水浸湿了眼眶。 还是来晚了一步。 她的小疯子说要自首,不知道会不会在这群人之中。 此时此刻,春花多希望有一双透视眼。 能看到在里面的郑晓的最后一眼。 法庭之中,庄严肃穆。 赵明等人戴着银手镯,坐成两排。 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名表情严肃的警察。 当审判长的法槌铛的一声落下来,全场肃静。 公诉人宣告起诉书。 “被告人赵明,涉嫌非法持枪罪,故意杀人罪,侮辱尸体罪,贪污受贿罪,违法组织黑社会罪……” “被告人李生,涉嫌买卖尸体罪,贪污受贿罪,违法进行黑社会性质活动罪……” “被告人施成,化名狮子,涉嫌……” 公诉人还没说完,狮子手下的王麻子举手大声嚷嚷道:“我举报李生,他也犯杀人罪了,他持枪杀了郑晓!” 第217章 判决 听到王麻子大喊,众人议论纷纷。 “肃静!” 法槌落下,又都闭上了嘴巴。 “凭什么不让我说,李生他就是杀人了,我亲眼看见他拿枪杀死了郑晓!” 在第二排的最边上,郑晓缓缓的举起了手。 “王麻子,我没死。” 怕串供,他们被关在了不同的监牢之中。 押来的时候又戴上了黑色的头套。 众人并没有看见跟在最后的起死回生的郑晓。 狮子错愕的转过头去,明明是他亲眼看见的…… 赵明冷哼一声。 也不知道该说郑晓福大命大,还是该说他没有脑子。 假死骗过了他,干嘛又回来。 李生捏着银色的手铐,望着郑晓,眼里写满了心痛和不解。 金蝉脱壳是他想的。 他不惜去买尸体为了给郑晓留下一条命。 可他怎么回来了? “不是,他明明被枪打死了,怎么回来了?” 王麻子想不通,明明是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怎么就变成了自己扰乱法庭? “肃静!” 看着审判长一脸严肃的挥着法锤,王麻子赶忙低下头,闭上嘴巴。 “请公诉人继续宣读。” 罪证读了一个遍,终于轮到了郑晓。 当听到公诉人念郑晓名字的时候,李生眉头紧锁,轻叹一声。 “犯罪嫌疑人郑晓,涉嫌非法拘禁罪,进行涉黑社会性质活动罪,故意伤害罪,有自首行为,审判长可以酌情考虑。” 听到自首两个字,赵明一脸嘲讽,小声嘀咕道:“自己撞枪口上了,果然是个没脑子的东西。” 小锤落下。 审判长大声提问道:“起诉书中指控事实是否存在?指控罪名是否成立?是否自愿认罪?” 审判持续了几个小时,警察清场,春花跟着众人被清到了道路两边。 法院门打开,赵明等人又戴上了黑色的头套,被左右两名狱警押着。 脚镣哗啦啦作响。 春花抻着脖子,想看到郑晓的影子。 可众人穿着统一的囚服,头被遮住了。 作为打手,高矮胖瘦差不多。 春花目光急切,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看着犯罪嫌疑人,一个个被押上警车。 春花始终没有找到郑晓的影子。 春风吹过,拂过脸颊。 一股熟悉的味道钻进鼻子里。 春花的心抽动了一下。 那是郑晓身上的味道。 她的小疯子。 随着警车远去,眼泪瞬间决堤,春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因为是公审,在里面旁听的群众陆续走了出来。 人群也变得熙熙攘攘,都扯着脖子问里面的情况。 “赵明那个王八蛋,贪着老百姓的钱,喝着老百姓的血,还残害咱们老百姓。拉进去的那群狗玩意,都判了刑了。” “都要吃枪子了?” “那可不,手上都沾着命案,不弄死他们,天理难容!” 男人回答着旁边人的提问,青筋暴起,义愤填膺。 这话钻到春花耳朵里,简直是五雷轰顶。 “啊……” 春花拉着男人的衣袖,比划着郑晓的样子。 “不是,你个臭哑巴,你干嘛!” 看着春花一脸急切,男人不耐烦的拽过袖子。 她想打听郑晓的下落,可说不明白,急的直哭。 “除了镇上最大的毒瘤,你应该笑才对呀。不对,被判的那群里面不会有你男人吧?” 春花拼命的点头,极力的用手比画着郑晓的样子。 男人却撸起袖子,一个大手把春花推倒在地。 他对着人群大声嚷嚷道:“你们看这有个犯罪嫌疑人家属诶,还有脸哭,还好意思哭!” 众人正高声谈论着判决内容,听到男人大声嚷嚷,都看了过来。 一个老太太皱着眉头小声嘟囔道:“混子哪有人跟,他不会是赵明那个王八蛋的情妇吧?” 一个老头附和道:“我擦,我咋觉得她眼熟,以前好像看她从镇政府里出来过!” 春花刚站起,又被男人推倒在地上。 男人恶狠狠的说道:“原来是赵狗的情妇啊,这么些年在他身上没上捞吧?” 春花拼命摇头。 可众人就像看不见一样。 “刚才还想跟我打听里面的事儿,身份暴露了,就不承认了是吧?赵狗吞的都是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他给了你多少,吐出来!” “对,吐出来!” 众人围成一圈,指着春花的鼻子大骂。 春花委屈的眼泪一直流,不停摇头。 她只是想看一眼她的小疯子。 她不是赵明的情妇。 “你还装傻充愣是吧,把我们的血汗钱吐出来?” 男人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拎着春花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 “你要不把我们的血汗钱吐出来,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对,不把钱拿出来就打死她!” 男人抬起拳头,鼻孔朝天。 在群众的簇拥声中,仿佛成了绝世大英雄。 看着春花还拼命摇头,男人咒骂了一声,抡着拳头,朝着春花的肚子上打去。 春花弓着身子,这一拳头下去,感觉五脏六腑震碎一般的疼。 “你们在干什么?庭审结束了还不散开!” “赵明的情妇,吞了我们血汗钱!” 面对张警官的询问,众人七嘴八舌的大声告着状。 “什么情妇?赵明的每一个情妇我们都摸清楚了,她哪里是赵明的情妇?” “她就算不是赵明的情妇,跟我打听里面的犯罪嫌疑人,她也不是个好东西!” 男人还攥着拳头,义愤填膺。 “把你的拳头放下。” 在张警官的逼视下,男人才不情不愿的把手垂了下去。 “里面的混子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儿,凭什么他们能打,我们就不能打?” 面对旁边老头的无理取闹,张警官厉声呵斥道:“里面的人戴上银手镯了,不行我给你们拷上?” “他是犯罪嫌疑人的家属,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着张警官扶起春花,老太太撇嘴嘟囔道。 “是不是好东西是法律决定的,不是你们决定的!对一个无辜的人施暴,你们就是犯罪!你没事儿吧?” 春花捂着肚子,木讷的摇了摇头。 她终于体会到了郑晓的感觉。 原来一个人心里痛到极点的时候,身体的痛就不那么明显了。 第218章 丢魂 “赵明组织的黑社会集团就是一颗毒瘤。民情激动,也能理解。如果你没有什么事那就走吧,别在这待着了。” 张警官抬头,看着打人的男子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劝着春花。 春花抓着张警官的手腕,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你还有事?” 春花眼泪汪汪的,使劲的点了点头。 警局之中,张警官递过去纸巾。 “她咋了?” “犯罪嫌疑人的家属。” 刘警官长叹一声。 “当初犯罪的时候就拦着点吗?现在哭有什么用。你别光坐在警局里哭,你到底有啥诉求啊。” “啊啊啊……” 春花咬紧嘴唇,才从抽泣中发出几个声音。 刘警官对着张警官小声问道:“哑巴啊?” 张警官点了点头。 “那哑巴咋整,咱们又没有会手语的同事。你会写字吗?” 看春花点头,张警官递过去纸笔。 春花拿着笔的手不停的颤抖,写出的字也歪歪扭扭。 看着上面的字,张警官无奈的说道:“郑晓,你求我们让你见郑晓是吧?犯罪嫌疑人里是有个叫郑晓的,可我们可没有这个权利。” 春花抓着张警官的衣袖,眼里写满了祈求。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们又不是司法机关。你要想见他,除非等他入了监,过个一个月才能申请。” 春花又赶忙在纸上写道:怎么申请? “你是他媳妇吗?有结婚证吗?只有直系亲属才有探视权。” 春花无力的摇了摇头。 “那没法子了。我还有公务在身,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松开我好吗?” 听着张警官严厉的语气,春花像是个犯错的小孩,赶忙缩回了手。 她失魂落魄的走出警局,身子木然的像个牵线木偶。 “你说让咱们同情犯罪嫌疑人的家属,谁又去同情那些被害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刘警官摇头轻叹。 “别说不是家属了,上面查的紧,估计等不到一个月了吧。” “你见到我们家李生了吗?” 春花猛的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见过,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 女人三十来岁,扎着两个大大的麻花辫,脸蛋涂得通红,一看就不像正常人的样子。 “你还说没见过我家李生,你明明是李生的女人!” 女人不停的撕扯着春花的衣服。 两滴眼泪落在脚面上。 如果她们活该。 这又是一个为情所困,最后疯掉的女人。 “姑妈,你松手。” 春花抬头,只见一个半大的小子站在她们旁边,在掰着女人的手指。 “小龙,你看见我们家耀祖了吗?刚才耀祖不是跟你出去放鞭炮了吗?” 钱铁生媳妇被魏小龙掰开手指,转身又拽住了他的袖子。 “抱歉,孩子丢了,我姑父进监狱了,我姑也疯了。” 魏小龙跟春花道完歉,扯着钱铁生媳妇走远了。 “耀祖……” 春花抽着鼻子。 提到耀祖,就想起女人是谁了。 没想到小丫的婶子也变成了个疯婆娘。 “你看你这一天跟丢了个魂似的,也不是法子。” 春花走到家里,天已经黑了。 婶子怕春花想不开,中午送饼之后就没有回去。 等了一下午,没等回春花,等回了放学的小丫。 小丫已经吃完了饭,正在拿本写作业。 看着春花失魂落魄的表情,小丫瘪着嘴巴说道:“姨姨,你别这样了,我怕!” 春花敲击着走着肿胀的腿。 木讷的点了点头。 “三奶奶,你劝劝姨姨。” 小丫扑到婶子怀里,眼泪像珠帘一样。 “你姨姨被伤的太深了。小丫你先到三奶奶家,跟三奶奶住吧。” “我不放心姨姨自己在家。” “让你姨姨也去,啊,都上三奶奶家住。” 婶子起身,把小丫的书本塞回书包里,一手牵着小丫,一手去抓春花。 春花惊慌的把身子躲到一边。 “唉。” 婶子长叹一声。 “我当初就不该劝你找对象,找的都是什么东西。春花你听话,先跟我回家。” 婶子又去拽春花的胳膊,春花却像石头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几经拉扯,婶子的腰更疼了。 她无奈地松开了手。 摸着小丫的脑袋说道:“小丫,那你先跟三奶奶回家,让你姨姨自己静一下。” 春花蜷缩在角落,三天不吃不喝,脸更消瘦了一圈。 风吹开没关好的窗子,嘎哒嘎哒直响。 随着阵阵樱花的香气飘进屋子里,一只黄色的蝴蝶从外面飞了进来,落在春花的左手食指上。 它扑扇着翅膀,就像郑晓总戴在左手食指上的指虎一样。 春花盯着蝴蝶一动不动。 随着蝴蝶扑扇着翅膀,飞到空中,春花也抬起了脑袋。 风很大,飘进来一片绿色的嫩叶。 春花眼含泪水,她辜负了春光。 “春花,这些天也没见你,也没见你上地,你那地包出去了?” 自从过年的时候,隔壁村的孩子被人贩子拐走,至今没有找到。 学校就规定,低年级的孩子必须家长接着上下学。 “看你这整个人又瘦了一圈,多少买一点营养品补补嘛。我看这些天都是你婶子在接小丫,今天你去接小丫。” 春花点了点头。 将近两个多月的颓废不堪,她辜负了春光,也辜负了小丫。 “你说隔壁村那个村长都快枪毙了,也不知道他们村的丢的那个孩子啥时候能找到。” 春花猛地停住了脚步,看着张奶奶。 “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听说上面查的严,判的也快。逮了二十来号人,听说这周日都要拉去毙了。” 春花的心咯噔了一下,她攥紧拳头。 两滴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刚重建好的信念,在听到郑晓真的要死去的时候还是崩塌了。 “不是春花,你哭啥呀。你不去接小丫了?” 看着春花转身离开,张奶奶莫名其妙的大声喊着。 来到学校门口,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个家长。 看见春花的婶子,张奶奶凑了过去。 “春花她咋的了,她遇到啥事儿了?” 婶子摇头,春花的事,她可不想让外人知道。 “她没啥事?那咋感觉她瘦了一大圈。我就跟她说,前几天被抓住的那些混子要被枪毙了,她哭啥呀?” 婶子脸色大变。 一脸埋怨的对着张奶奶说道:“张婶,你跟她说这些干啥呀?一会儿小丫就麻烦接到你家吃一口,我去看看春花!” 看着刘老三媳妇也匆匆离开,张奶奶更加莫名其妙。 喃喃自语道:“这都啥跟啥呀,咋就让小丫接到我家吃饭了呢……” 第219章 说谎 “春花!” 婶子匆匆来到春花家里,看着春花又蜷缩着身子,抱头痛哭,婶子抱住了春花的脑袋。 她的眼眶也湿润了。 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别说三叔把春花当成了姑娘,就连婶子也把春花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不然单从三叔的那层关系,婶子也不会对春花那么好。 赵明那伙人周日就要枪毙,婶子这事儿是知道的,毕竟她舅舅是村子里的村长。 说实在的,她也没打算告诉春花,知道爱人的死期是多么痛苦的事。 都怪张奶奶那个大嘴巴。 婶子轻抚着春花的头发。 春花的哭声慢慢变小,眼里又变成了木然的绝望。 “春花你看着我,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真的不值。你要是想找,婶子立马上外面给你找一个。你要是不找,以后三叔跟三婶就是你的娘家人,能帮衬就帮衬着你点。” 春花的下巴被婶子抬起,看着婶子泪流满面,她攥紧了衣角。 她眼含泪水的轻轻摇头。 郑晓不是别的男人。 他是郑晓。 那个硬闯进自己心里的小疯子。 “春花,别钻牛角尖了。婶子没敢告诉你,就是怕你难过,想不开。既然你都知道了,婶子也不藏着掖着了。你喜欢的人他会死,可是你该活着呀。” 婶子伸着粗糙的手,抹掉春花脸上的眼泪。 “没在一起就是没缘,咱们把他当成一个过客忘掉好吗。春花,你把小丫从钱铁生那里救了出来,不就是想好好待她一辈子吗。看你这样小丫很难过,她每天都偷偷躲在被窝里哭,你知道吗?” 春花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 小丫。 春花慢慢起身,拿出纸笔在上面写道:“婶子,你说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鬼?” 婶子抹着眼泪。 “有吧……如果他惦记着你,做鬼也会回来看你的。所以你该好好活着呀。” 春花又慢慢攥起了拳头,点了点头。 号子里,郑晓眉头微皱。 他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却不知道在外面的李大根是否回到了小嫂子的身边。 或许他本不该死的,像李生一样,判个无期。 李生做的事情,他心知肚明。 把能揽的事情揽在身上,他也算还了李生一条命。 郑晓摸着左手食指,心里忐忑。 可一想一会要说的谎言,嘴角又忍不住勾起一抹苦笑。 “五零七三,到你了。” 郑晓坐在桌子旁,接过狱警递过来的电话。 双方沉默了几秒钟,郑晓开口道:“爸。” “小兔崽子,给自己玩牢里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苍老的苦笑声。 “我要死了。” “我知道。” “呵呵。” 郑晓苦笑出声。 就像老爷子当初把他抛弃到镇子上一样,听到自己的死讯竟然如此平静。 “爸,我也没什么能求你的。” 郑晓五指张开,深嵌在腿上。 “我有个孩子叫小丫,我有个老婆叫春花。我知道你能找到她们。求你,帮我照顾她们。”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秒。 “行。” “谢谢你。” “不客气。” 郑晓颤抖的挂断电话。 却不知电话那头的老爷子看着邮寄到手里的判决书,不停的敲击着桌面。 “你睡一下,睡一觉就把这些事都忘了,啊。” 婶子让春花躺在沙发上,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把春花裹得严严实实。 “你安心睡,晚上我去接小丫。” 春花轻轻地点了点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郑晓盖过的被子,虽然过了一个多月,在上面隐约还能闻到他的味道。 春花把被子拽到鼻尖,深拥入怀。 似乎这样才能得到一点心理的慰藉。 春花几天没睡了,又大哭了一场,早就精疲力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穿了一身红裙,站在樱花树旁。 郑晓穿着一身西装,贴着脖颈,温柔的说道:“小嫂子,我回来了。” 春花梦里在笑,眼角又不自觉的流出泪水。 再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 春花惆怅的想着梦里场景,眼神之中,逐渐变得清明。 或者是一个暗示,一个她必须做出选择的暗示。 洗了一把脸,春花对着镜子整理好衣服。 在那个决定到来之前,她必须重整精神。 “姨姨!” 小丫在婶子家待了几天,看见春花来了,忙放下筷子,扑到春花怀里。 看着春花恢复了一些精神,婶子喜出望外。 赶忙招呼道:“你还没吃晚饭呢吧?正好我给你盛一碗,你过来吃一点。” 春花感激的点头,拉着小丫的手,坐到了椅子上。 “妈,你竟然吃饭不等我!” 嘉乐推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进了屋子里。 把书包甩到炕上,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春花,愣了一下。 “哑巴姐姐,我姐夫是不是要枪毙了?” 婶子瞪圆了眼睛,春花好不容易有点精神了,这个小逼崽子。 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春花坦言的点了点头。 看着春花没再流出眼泪,婶子松了一口气。 “小逼崽子,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赶紧洗手吃饭!” 害怕嘉乐再说出什么惹春花伤心的话,婶子把嘉乐推到了厨房里。 “你能不能不提你姐夫的事?” 面对母亲指责,嘉乐小声嘟囔道:“那是大事,学校都传开了。你不让我说,哑巴姐姐早晚会知道。” 婶子把盛的满满的一碗饭放到嘉乐手中,不忘叮嘱道:“吃饭的时候闭上嘴巴,不许再胡说了!” “姨姨,咱们今天回家吗?” 看着春花点头,小丫兴奋的大叫起来。 春花眼里的苦涩一闪而过。 她不能一直麻烦婶子,得给小丫找到了新的归宿。 第二天,中午婶子放心不下春花。 刚走到门口,看见烟囱冒起了烟。 婶子把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昨天的开导有用,春花真的放下了。 “姨姨,咱们要干嘛?” 周六一早,春花拍着自行车后座,示意小丫爬上去。 春花拍了拍口袋,又指了指镇子上的方向。 小丫歪着小脑袋问道:“姨姨,我们要去镇子上吗?” 看着春花点头,小丫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喜欢去镇子上,那是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 春光暖洋洋的,禾苗绿油油的。 姨姨在身边,小丫又咿咿呀呀的唱起了童谣。 春花脸上含笑,心里发疼。 来到镇子上,鸡排的香味扑面而来。 春花扯着小丫的手,给她买了两个鸡排。 拿在手里,小丫有些受宠若惊。 毕竟姨姨兜里没有多少钱,这两年跟姨姨到镇子上来,除了逢年过节能买点小零食,也都是买一些必要的东西。 春花指着鸡排,示意小丫赶紧吃。 炸好的鸡排晾了一会儿,对于大人来说不算烫,对于小孩子娇嫩的手指来说,觉得烫的受不了。 小丫还是小心翼翼的撕下来一大块肉,塞到了春花嘴里。 春花目不转睛的看着小丫,似乎想把她记在心里。 把自行车锁在路边,春花扯着小丫进到了新市场里。 这市场已经开了一年,也不算太新了。 就刚开业的那会儿,春花进去看过。 觉得里面东西太贵,就再也没进去。 也许是因为里面东西太贵,没见到几个人。 外面春日暖洋洋的,一进屋子,还冒着一股寒气。 里面的东西很多,也有漂亮的裙子。 春花领着小丫在一家服装摊前站了下来。 现在离夏天还远着呢,挂在墙上的多半是春装。 只有角落上有几个裙子,上面包着的塑料包装也落了灰。 “给孩子看,还是给大人看?” 老板放下暖水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春花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红裙子,那红彤彤的颜色,和自己梦里的一模一样。 第220章 红裙子 老板看着春花手指的方向,赶忙拿叉子把红裙子钩了下来。 那裙子还是去年进的货,因为卖的太贵,一直没卖出去。 没想到夏天没到,就来了个冤大头。 “呃……” 春花指着裙子,看着老板。 “我这布料可是上好的雪纺,你看,摸着沙沙的,穿着可凉快了。里面是棉布衬子,一点也不透。” 春花伸出手,捏着裙子上的布。 布料很轻很软,滑滑的。 眼里的苦涩一闪而过,长这么大,第一次给自己买裙子,还是在给自己买嫁衣。 看出春花眼里的喜欢,老板趁热打铁的说道:“这裙子要是以前我都得卖二百,你要是真喜欢,一百五拿着得了。” 眼里的惊愕一闪而过,可这是春花最后一次给自己买东西,还能舍不得。 她点了点头,示意老板包起来。 小丫跟在一旁,小声嘟囔道:“姨姨,虽然那裙子好看,但我感觉太贵了。” 春花摸着小丫的脑袋,轻轻摇了摇头。 活了这么久,也该为自己奢侈一次了。 春花又指了指挂在旁边的小孩子的童装。 “得勒。” 老板一看这冤大头还没打算走,喜笑颜开的把童装也从墙上摘了下来。 看着春花手里拎着的口袋,小丫疑惑的瞪着小眼睛。 心想着姨姨这是突然发财了? 临近中午,路过馒头店,里面的馒头飘着香气。 香气钻进鼻子里,小丫咽了几次口水。 春花看出小丫饿了,领着小丫钻进了路边的饭店中。 这饭店她们两个来过,还是前年的时候,在里面买过一碗面条。 可见这两年饭店经营的不错,老板娘更富态了些。 客人每天来来往往,也早就忘记了春花。 把菜单递到春花手上,小丫开心的说道:“姨姨,我记得这里,她家的黄面条挺好吃的,咱们俩今天再吃黄面条吧!” 春花鼻子一酸。 自己虽然救了小丫,可这孩子跟着自己待了两年,也没吃到什么好东西。 她略过面条,点了四道肉菜。 直到菜上了桌,小丫还不敢相信。 就算过年,也见不到这么多肉。 春花挑开肘子皮,夹下一大块肉放在小丫的碗里。 “姨姨,你为什么给我买这么多本子和笔?” 车把挂得满满当当,小丫挺着圆鼓鼓的肚皮,紧紧的拽住了春花的衣服。 她也知道姨姨不会说话,不能回答她。 只是语气中,夹杂了不少的欣喜。 回到家里,小丫正看着笔上花花绿绿的图案,春花帮她收拾起了书包,又往里面塞了个什么东西。 看着春花拿起书包站了起来,小丫惊恐的问道:“姨姨,你又要把我送到三奶奶家吗?” 春花牵着小丫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看着自行车骑到了陈德胜家门口,小丫满脸失落。 小声嘀咕道:“姨姨,你又把我送到舅妈家干什么?” 春花捧着小丫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把她从自行车上抱了下来。 陈德胜没在家。 新嫂子在院子边上种着向日葵。 看着春花牵着小丫进来,赶忙迎了上去。 “春花妹子啊,让小丫在我这住两天?” 春花点了点头。 看着小丫缩在春花身后,扯着她的衣角不放,宁宁假装生气的说道:“小丫,你都一个多月不来舅妈家了,你也不想舅妈,你不是把我忘了吧?” 小丫委屈地看了眼春花,摇了摇头。 “今天是周六,舅妈搂你睡一晚上,明天晚上再给你送回去好不好?” 看着小丫还扯着自己,春花轻轻的掰开了她的手。 “你这书包还挺沉,你还有作业?” 宁宁一手扯着小丫,一手接过春花递过来的书包。 “春花妹子,中午吃饭了没?我去弄点。” 春花拍了拍肚皮。 看着春花推着自行车要走,宁宁忙说道:“那你进屋喝口水。” 春花摇头,看下站在宁宁旁边的小丫,眼神之中多少带了点不舍。 春花推着自行车走出几米远,身后突然传来小丫的喊声。 “姨姨,你还会来接我吗?” 春花迟疑了几秒,轻轻的点了点头。 穿上红裙子,春花将自己的头发轻轻盘起。 镜子里的人似乎换了一个模样。 春花坐在沙发上发呆,看着夕阳渐渐远去,黑夜笼罩大地。 窗外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 春花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春天的风很大,吹的红色的裙摆四处乱舞。 春花走到了后园子里,樱桃树上的花快要开败了,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 上面还残留着被雨水打过的,淡淡的花香味。 春花拿出一根绳子,拴在最粗壮的树枝上。 明天郑晓就死了。 她又怎么能苟活。 郑晓为她拼过命,她也为郑晓拼一次命吧。 绳子在纤细的手中打上死结。 春花眼里没有恐惧,而是憧憬。 如果自己死在郑晓前面,小疯子就不会找不到她了。 “小丫,你要不要写写作业?” 电视里播放着小丫最爱看的动画片,她却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宁宁猜到了个大概,肯定是春花硬让小丫来的。 “现在天黑了,今天你写完作业,明天我早上我给你送过去。” 小丫乖巧的点头,拉开书包拉锁。 却见书包里多了一个布包裹。 小丫见过,那是姨姨用来包存折的布。 她疑惑的把布从书包里拿了出来,里面的东西也落在了桌面上。 除了姨姨的存折,还有一封信。 “小丫,你给你姨姨的存折拿过来干啥呀?” 宁宁快步走了过来。 小丫小声回答道:“不是我拿的,是姨姨帮我整理的书包。” “那她把存折放里头干啥?” 宁宁拿起桌子上的信,打开一看,脸色大变。 对着还在厨房里吃饭的陈德胜大声喊道:“德胜你快过来,春花她出事儿了!” 陈德胜赶忙放下碗筷,跑进屋子里。 信的上面写着两个字: 遗书。 第221章 心死 柔软的土地上落满樱花。 春花踮着脚,把脖子挂在了绳子之上。 “妈!你到底听不听写。” 嘉乐拿着笔,嘟囔着。 “听写听写,天天给你听写,也没见你英语能打一百分。” 婶子突然心烦意乱,把英语书扔到了一边。 “妈,你干嘛呀,你干嘛去呀!” 看着母亲起身,嘉乐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心脏突突的跳,我总感觉有啥事发生。你在家写作业,我去春花家看看。” “我的哑巴姐姐不是放下了嘛!” “大人的世界小孩不懂,刘嘉乐,你跟我身后干啥?” “妈,你这不是为难人的吗?老师让听写,我还能照着书抄啊。” 要不是母亲看着,嘉乐才不想写作业。 虽然嘴上抱怨着,蹿的比婶子还快。 “刘嘉乐,你等等我!” 婶子扶着腰,天天在后腰上贴膏药,还是使不上劲。 “小丫,嘉乐哥哥来啦!” 嘉乐一头钻进春花家里,却见春花家里漆黑一片。 喊了两嗓子,也没人回应。 一阵风吹过,树枝嘎吱作响。 星光之下,后院子里似乎有一个人影飘在空中。 “妈!” 刘嘉乐吓得双腿颤抖,大叫着跑出了屋子。 “这大半夜的,你鬼叫什么。” 婶子听到嘉乐的嚎声,也吓了一跳。 “妈,后园子飘了只鬼。” “我看你像是鬼。” 婶子也走到屋子里,趴着窗户朝外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哪里是鬼,樱桃树上明明吊着一个人。 再仔细一看,竟是春花! 婶子赶忙打开窗户,蹦了出去。 她也顾不得自己老腰了,一把抱住了春花的腿,对着屋子里大声喊道:“刘嘉乐,你赶紧给我过来,你哑巴姐姐上吊自杀了!” 嘉乐探着脑袋从窗户看了一眼,也赶忙蹦到了后园子里。 “我抱着腿,你给你哑巴姐姐放下来!” 嘉乐踮着脚,去拽春花脖子下的绳子。 绳子是拽下来了,没了支撑,春花倒在婶子身上。 只听腰下嘎嘣一声,婶子疼的龇牙咧嘴。 “妈……妈可咋整啊?” 嘉乐第一次见人上吊,早就吓得手脚发软,声音颤抖。 “滴滴。” 窗子里射出一道亮光,一辆车开进了院子里。 “还能咋整,来人了,去喊人啊!” 绑在樱桃树上的绳子随风摇摆,宁宁不可置信的捂着嘴巴,瞪大眼睛。 看到遗书的那一刻,他们夫妻二人就让小丫先在家里待着,急忙开车而来。 看见躺在地上一动的春花,陈德胜满头大汗。 扛起春花,朝着院子里跑去。 病房之中,春花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身体救下来了,可灵魂已经死了。 “砰!” 春花猛的一惊。 婶子关好窗户,嘟囔道:“谁家的熊孩子,在医院门口放鞭炮。” 两滴眼泪滑落到耳边。 自己终还是不能和郑晓作伴。 在黄泉路上,那个小疯子,终还是一个人走了。 “春花妹子,你别这样。” 春花冰凉的手攥在宁宁的手心里,可不管她怎么撮,都捂不热。 宁宁的眼睛哭的红肿,眯成了一条缝。 鬼知道昨天春花在抢救室里时,她流下了多少眼泪。 春花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纹,如果郑晓变成了鬼,他会趴在哪里? “李大根,你从冬天躲我躲到了春天。” 田妞抱着膀子,倚在门口。 “在我这住了一年多了,真要搬走了?” 从郑晓的那一跪,李大根的心里又纠结了起来。 不想接受郑晓的托付,可在心里忘不了春花。 “嘿,你还成了哑巴。” 田妞自顾自的走进了屋子里,拽过李大根手里的衣服。 看着李大根往回抢,田妞说道:“我又不是来阻止你的,朋友一场,我把你叠下嘛。” 李大根慢慢的松开了手,眼神无措地看向一边。 把衣服整整齐齐的放进行李箱里,田妞笑着说道:“你把东西搬走了,别忘了还有两个东西。” 李大根疑惑地看向田妞。 “我和英子,你要搬走,咱们就一起走。” “田姐你别闹。” “没闹。不过你这行李箱太满了,装不下我。” 田妞一边说着,一边又把行李箱里的衣服都放回了床上。 她脱下鞋子,身体蜷缩着躺了进去。 “好了,现在能把我带走了。来,拉锁拉上,带我走。” “田姐,你别闹了。” “我没闹。” 田妞说着,拽着行李箱的盖子,扣了上来。 “田姐……” 李大根掀开行李箱盖子,手伸到田妞脖子底下,想把她抬起来。 田妞双手一勾,使劲一拽,一个踉跄也跌在了行李箱上。 脖子被田妞紧紧抱住,李大根呼吸急促的说道:“田姐你松手。” “就不松手。” “田姐……” 跟田妞开过一次荤,李大根怎能不记得其中滋味。 被田妞紧紧的抱着,李大根又感觉身体燥热。 “田姐,你放开我。” 再一开口,燥热之中夹杂着低沉的暧昧。 高跟鞋蹬落在地上,田妞的脚趾灵活的勾向了李大根的腰带。 “田姐,你别这样。” 李大根想要挣脱,身子已经不听了使唤。 “我别咋样,这样吗?” 田妞说着,拽着李大根的头发,火热的嘴唇触碰到了一起。 李大根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积压的纠结变成了熊熊烈火,烧遍田妞整个身体。 情到浓时,田妞拽着李大根凌乱的衣服,小声命令道:“和我结婚。” 李大根大脑一片空白,只充斥着原始的欲望,闷哼一声。 病房之中,三叔阴沉着脸,眉头紧皱。 婶子和宁宁出去了,只留他和春花两人。 “你婶子也是,你新处对象也不跟我说。” 三叔长叹一声。 “早知道这个是个混蛋,当初我就不该阻止你和李大根,三叔错了。” 春花目光无神的盯着上方。 脖子上的勒痕隐隐作痛。 所有的挽留和忏悔,都改变不了她想找到郑晓的心情。 “春花,答应三叔,你好好活着行吗?” 见春花还像木头人一样一声不吭,三叔攥紧拳头,猛捶床面。 他又抱着脑袋痛哭了起来。 “春花,是三叔没有好好看好你,你要是有事,等三叔死了,怎么对得起你在下面的爸爸妈妈啊!” 第222章 你值得吗 苍蝇小馆中,三叔坐在一侧,往杯子里倒着茶水。 李大根盯着三叔,一年多没见,三叔鬓角多了不少白发,人也比之前苍老了不少。 看着三叔把水杯端到自己面前,李大根笑着说道:“三哥,你有事求我?” “跟着春花,一起叫三叔吧。” 李大根一边把茶水推回去,一边说道:“我和春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你就是三哥。” “你还记恨我当初阻止你和春花在一起。” “如果不是你当初阻止,我们的孩子都打酱油了吧。” 三叔低下了眸子。 “李大根,三叔错了。” “三哥,你哪里能有错。” 看着曾经趾高气扬的三叔,现在俯首低头,李大根冷笑出声。 “李大根,别生三叔的气了,春花现在需要你。” “她需要我?三哥你在说什么笑话。我过年的时候回去了一趟,她明明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三叔的拳头放在桌子之下,嘎吱作响。 “怪我当初不知道春花又和别人在一起了。” 李大根冷笑一声。 “那个混蛋,如果你知道,也阻止不了。” “你认识他?” “认识。” 李大根轻叹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我走之前把春花托付给了他,没想到托付到了一个被窝里。” “他死了。” “郑晓这个王八蛋命比孙猴子还硬,他死了?” 三叔一脸认真。 “他真死了。” “那让春花再找啊,干嘛找我?” 李大根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郑晓也是,三叔也是。 再高傲的人,也都有低头的那一刻。 “李大根,当时你心死的时候,是春花救回了你。她现在心死了,我求你回去救救她。” 听到春花出事,李大根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下。 可还是嘴硬的说道:“她为那个混蛋心死了,关我什么事?” 三叔慢慢起身,扑通一下跪在李大根面前。 李大根冷哼一声。 “三哥,你们这群高傲的人果然也喜欢道德绑架,可我现在不吃那一套了。” 李大根说着,头也不回的从三叔旁边走过。 袖口之下,手在不停的颤抖。 春花出事了。 自己当时的诅咒成了真。 李大根想笑,却又笑不出声。 从兜里拿出一支烟,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屁股刚坐在椅子上,田妞拿着老黄历,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 “大根,你答应我那事可不能反悔。我看下个月有个好日子,咱俩把证撤了。” 李大根不理田妞,闷声抽着烟。 “我跟你说话呢,你又想反悔?” 田妞一把夺过李大根手里的烟,扔在地上,踩灭了。 李大根长叹一声,犹豫着说道:“田姐,我要回去了。” “你回哪儿去?” “村子里。” “找那哑巴?” 见李大根不说话,田妞气恼的大声嚷嚷道:“李大根你个王八蛋,你睡了老娘两次,还想着别人的女人!” “他死了,只剩一个人了。” “所以你就是个备胎?那我又算什么,你的姘头吗?” 田妞眼眶通红,把黄历撕的粉碎。 “田姐,对不起,我还放不下她。” 李大根拉起行李箱,里面是他胡乱塞进去的衣服。 看着李大根的背影,田妞大声骂道:“你就是个王八蛋,心里有别人,干嘛还钻我被窝!” 春花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只靠吊瓶维持着生命。 累了小憩一会儿,醒了又睁开空洞的眼睛。 她已分不清日夜。 在她的心底,仿佛置身黑暗之中。 窗帘被拉开,一道光照了进来。 春花半眯着眼睛。 却见那光被阴影挡住。 婶子错愕的悄声走出病房。 春花伸手,想触碰那道阴影。 耳边传来了李大根的嘲笑声。 “春花,去年躺在病床上的是我,那个时候咱俩还互相喜欢。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你,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爱了。你憔悴成这样,只会让我看笑话。” 春花颤抖着把手缩了回来。 她以为是郑晓的魂魄。 还是弄错了。 见自己的讽刺没起作用,心中的悲伤转化成愤怒,李大根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捏住了春花的胳膊。 手心里的触感让李大根在惊讶之际,又感到一丝心疼。 她比之前更瘦了,甚至能摸到骨头。 怜悯止于心底,李大根一用力,春花被从床上揪了起来。 春花眼神木然的望着李大根,她也想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却发现根本没了力气。 李大根追到医院干什么,猥亵她这个行尸走肉一般的人吗? 而她现在,已经无力反抗。 春花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身子又被猛的推回到床上,李大根一脸厌恶的说道:“我不知道他们救你这个一心想死的人干什么。郑晓也是,你三叔也是。” 听到郑晓的名字,春花猛的睁开眼睛。 她满眼期待的看着李大根,想要从他嘴里听到郑晓还活着的消息。 “他死了,但他在自首前找到了我,说要把你重新还给我,多好笑。你不知道他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的样子,他跪着求我,要把你还给我。” 看见春花只有在听到郑晓的名字时才有反应,李大根的心在滴血。 话到嘴边,也变得尖酸刻薄。 春花攥紧拳头,因为生气,胸膛不停的上下起伏。 “对,他就像狗一样。跪下的不光郑晓一个,还有你三叔。” 春花浑身抖的厉害,她现在只想撕烂李大根那张嘴。 “他们爱你,他们好爱你呀,可越想到他们爱你,我就越想笑。因为春花,你值得吗?” 春花的拳头无力的松开,眼角流出两滴泪水。 “我甚至替在走廊里的那几个人都不值,他们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对他们,甚至比对我还残忍。” 曾经背叛过的爱人,竟然恨不起来。 李大根像是在说春花,可每一句话都在往自己心窝里插刀子。 值不值得他不知道。 反正他抛下了田妞,回来了。 春花把头转到一边,她不想让李大根看见。 此时的她已经湿了枕头,泪流满面。 第223章 救赎 病房外,婶子看着三叔,一脸担忧的问道:“单留李大根一个人照顾春花,他能行吗?” 三叔轻叹一声。 “他肯回来,就是能行。” 看着春花因为哭泣不停抖动的身体,李大根心里难受,但他却没有上前的理由。 算不上爱人,更算不上朋友。 在他心里的感觉是复杂的,对着春花又爱又恨。 两人沉默良久,屋子里的气氛也很是尴尬。 见春花半天没动静,李大根走到跟前。 只见春花已经闭上了眼睛,眼角还挂着泪珠。 他搬过椅子,坐在病床前。 一动不动的看着春花。 咬牙切齿,却也百感交集。 “病人都醒三天了,再不拔尿管都粘连了。作为家属也劝她吃点东西嘛。” 李大根被护士的声音吵醒,一睁眼睛,看见护士推着小车站在病床前。 “病人家属,我刚才说的话听见没?” 李大根一脸迷蒙的点了点头。 “病人的女家属呢?” “昨天晚上都回去了。” “呃……那你先在外面等一下。在帘子外面就行,不用出去。” 护士说着,拉上了天蓝色的帘子,把李大根和春花分隔两边。 水声哗啦直响,春花眉头微皱。 下腹传来轻微的疼痛,尿管被拔了出来。 护士给春花盖好被子,拉开了帘子。 对着李大根喊到:“让病人试着自主排尿,把这个倒了吧。” 春花挣扎着起身,扎在手上的针头滚到一边,一股鲜血顺着创可贴流了出来。 护士赶忙推动滚轮,拔掉针头。 一脸责备的说道:“那尿罐就让家属到呗,你挣扎什么?这几天你一点东西不吃,哪有什么下床的力气?看你这一动,还滚针了,另一个手。” 春花的血管饿的干瘪,护士拍了几下,才把针头重新扎了回去。 “医生说了,今天把她营养液撤了。这是最后一瓶葡萄糖。你一会给她弄点东西,光输液也不成。看她脖子上的勒痕还没消肿,护士站里有冰块,一会你拿过来给她敷一下。” 见李大根应了下来,护士推着车出去了。 春花望着李大根,眼里写满了复杂。 昨天他还说看自己笑话,守了自己一夜算什么。 看了自己一夜笑话吗? 看见李大根弯腰拿起尿罐。 春花尴尬的直摇头。 “你三叔跟你婶子走了,现在只剩我了,你别挣扎了。” 冰袋拿在手里,凉凉的。 李大根扯着春花脖间的衣服,露出红肿的勒痕。 春花头偏到一边,手紧紧的拽着床单。 冰块敷在脖子上,李大根平静的说道:“你也不用抵触我,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就把我当成个护工吧,你好了给我算工钱。” 春花身子一躲,肩膀上的衣服,又被扯下来了些。 牙印早就消肿,留下淡淡的疤。 李大根盯着那道疤,看得出神。 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苦笑。 “看来我在你身上还是留下了点什么东西嘛。这疤至少是我的,不是郑晓那个王八蛋的。” 春花身子一抖,忙用另一只手把衣服扯了上来。 冰水在手中慢慢融化,虽然春意洋洋,可不像夏天燥热。 冰块一直攥在手里,李大根冻的手麻。 直到彻底化尽,才站直了身子。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大米粥。 “我倒是想给你喂点肉,护士说了,你现在只能吃流食。” 见春花一动不动,李大根拽起春花胳膊,又把她提了起来。 “张嘴。” 春花闭紧嘴巴,盯着窗外。 她是要去找郑晓的,怎么能接受李大根的帮助。 “春花,我当护工很贵的。我也知道你穷的叮当响,护工钱我跟你三叔要。反正你一天不出院,我就跟他多算一天的。” 听到三叔,春花慢慢的转过了脑袋。 伸着颤抖的手,去接李大根手里的塑料碗。 “你拿,你有力气拿吗。回头你泼一床,也得跟你三叔算账。” 春花痛苦的垂下了手,低下了头。 “张嘴。” 她纠结了片刻,慢慢张开嘴巴。 吃过饭,两人又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也许是吊瓶的事,也许是粥里有水的事,没过多久,春花就感觉小腹肿胀。 她慢慢从床上爬起,脚刚垂到地面,就感到眼底发黑,一阵眩晕。 李大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 听到身后传来啪嗒响声,转过头来。 只见春花扶着墙,步履艰难。 撞倒了放在地上的暖水杯。 春花想要蹲下把它扶起来,却一个踉跄坐在地上。 李大根快步走了过去。 见李大根把手放在暖水杯上,春花的手赶忙缩了回来。 扶着墙,又站了起来。 她佝偻着身子,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 腿下一轻,春花一脸惊恐的看着李大根。 “几天没吃东西,刚吃了一碗粥,就想自己走了。春花,你还真是要强。你想去哪儿?我帮你。” 春花垂着眸子,被李大根抱在怀里,无力挣扎。 走到卫生间门口时,她伸手抓住了门框。 “我以为你要出去放风,原来是要上厕所。” 李大根抱着春花,走到了卫生间。 “用不用我帮你脱裤子?” 春花低垂着脑袋,拼命的摇头。 看着李大根把卫生间门关好,才慢慢的脱掉裤子,坐在马桶上。 听见里面有冲水的声音,李大根又钻了进去。 “呃……” 身子又被抱了起来,春花攥着拳头,捏着衣角。 到了晚上,李大根还没走。 春花望着这个男人,不知道李大根到底是什么心思。 就连李大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思。 他明明有无数次想要放开春花的。 看着春花变成这个样子,心里的难过又是什么。 看着春花再次熟睡,李大根耸了耸肩膀。 不知道自己的救赎是否管用,至少春花现在眼里少了绝望,有了光。 走廊里的灯光昏暗,透过窗子照了进来。 春花睁开眼睛,看着趴在一旁熟睡的李大根。 曾经自己多么不舍的一个人,此时此刻就在身边,竟不再有一点悸动。 肯定是那个小疯子拿走了她的心脏。 春花心口一疼,眼眸中流出滚烫的液体。 见李大根身子动了一下,又赶忙闭上了眼睛。 李大根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春花没来得及转回去的脸。 看着春花眼角流下的眼泪,李大根轻叹一声,伸出手,轻轻擦掉了。 感觉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被李大根抬起,手背上是李大根手心的温度。 春花身子僵直,不敢动弹。 手被李大根攥着,放在了额头上。 只听李大根轻声说道:“春花,我到底该怎么面对你才好呢?” 第224章 戒指 李大根不动,春花也不敢动弹。 春花心里五味杂陈。 或许真像李大根说的,他和那个女人只是亲了个嘴。 或许他的一切刻薄都是假装的,他心里还想着自己。 或许自己还应该保留对李大根的愧疚…… 或许…… 自己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手被李大根下移,落在唇边。 轻吻落下,春花泪流满面。 第二天一早,春花睁开眼睛。 病房里空荡荡的,不见李大根的影子。 看来他还是走了。 春花轻轻的抬起手掌,看着昨天被李大跟亲吻的手背,愧疚感涌上心头。 或许在这段感情里,变的只是自己。 门被打开,看着李大根走进来,春花赶忙把手放下。 李大根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从兜里拿出一个红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银戒指。 看着李大根把自己手举了起来,在无名指上套上戒指。 春花眼神慌乱,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李大根紧紧攥着。 “我看城里人都兴这个。” 李大根把另一个戒指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春花把戒指摘了下来,又被李大根攥住手掌,套了回去。 “春花,以前我总觉得少点东西。现在你被我套住了。” 春花再次摘下,放回李大根手里。 “你个哑巴,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看着自己下了多大勇气才做出的抉择,被春花弃之不顾,李大根有点气急败坏的嚷嚷着。 看着春花点头,李大根眼眶发红。 “郑晓说把你还给我了,你要受着。” 看着再次被套到无名指上的戒指,春花摘下来,扔在地上。 李大根沉默许久,把戒指捡起来,放回盒子里。 他自嘲的说道:“我原本是来看你笑话的,没想到我现在成了笑话。春花,你不知好歹。”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春花把头转向了一边。 她感激于李大根的帮助,却无力承受了他的爱了。 “我看你不想死了,郑晓没白跪,你三叔也没白跪。” 李大根声音哽咽,从凳子上起身。 “我会告诉你三叔,你可以出院的消息。这几天的护工费我还得跟他结一下。春花你……你好自为之吧。” 李大根说完,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打完今天上午的针,你就可以出院了。” 护士插上最后一瓶药,调整好滚轮。 春花望着瓶子里的药越来越少,就像李大根说的那样,他走了就没再回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手上的针头被拔掉。 春花坐在床边发呆。 过了半个多小时,三叔和婶子才来。 看着春花完好无损的坐在床边,气色也恢复了不少,婶子抹着眼泪,一把抱住了春花。 她带着哭腔说道:“傻孩子,咱以后不寻死了行吗?” 春花的泪珠串成了串,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欠三叔三婶的,她欠陈德胜和宁宁的。 她欠郑晓和李大根的。 在没还完之前,她该活着的。 “行,想开就好,想开就好,咱们回家。” 回到家中,冷冷清清。 婶子说道:“小丫现在在你哥哥嫂子家住着呢,他们天天接送上学。他们说你不着急,啥时候调整好心情,啥时候把小丫接回去也行。” 春花点了点头。 看向后窗外,原本立着樱桃树的地方空荡荡的。 “你三叔说那树不吉利,给你锯了。他说来年春天给你种上几棵苹果树,那个寓意好,平平安安。” 也许是怕说错话刺激到自己,婶子的语气异常温柔。 春花攥着婶子的手,点了点头。 “你三叔说了,要不是因为街边的柳树是村里的,他都想电锯去砍了。” 婶子反手握住春花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死一次了,以后为自己活着,啊~” 后园子被三叔翻了个遍,已经看不见花瓣的痕迹。 只有在角落里,零零散散的还散落着几枝樱桃树的花枝。 春花找到一枝还没彻底干透的埋进土里。 又在干枯的花心上轻吻了一下。 等它生了根,发了芽,替自己给郑晓传去消息。 没过几个小时,见春花出现在家里,婶子惊愕的赶忙把她拉着坐在椅子上。 “你这身子还虚,怎么不在家养养。看你这一身灰尘,你刚才干啥去了?” 自行车放在婶子家门口,春花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大叠钱。 这五千块,是她全部的积蓄。 “春花,你这是干嘛?” 春花拿出早就写好的纸,递给婶子。 “你说要还我们在医院里给你花的钱,可是我们没花这么多啊,大头都是李大根拿的。” 春花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李大根不是说要跟三叔要护工费…… “你三叔说要把钱还给李大根,可他不要。我们还以为你俩和好了。春花,他能回来,说明心里还有你。再说他也是知根知底的人,要不你……” 看着春花起身,婶子赶忙说道:“李大根跟你三叔说是晚上的火车,估摸着现在还没走……” 春花怔了一下,推着自行车朝着村后走去。 李大根家的院子常年没人住,已经长满了杂草。 只露出了一条小路,应该是李大根回来时拔掉的。 春花捏捏着装钱的袋子,心情忐忑。 她愧疚于没能等到李大根的感情,更愧疚于他的付出。 把自行车靠在一边,春花朝着屋子里望去。 自己已经好久没到李大根家了,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夹杂着痛苦和甜蜜的回忆。 春花探着脑袋看了半天,不见李大根的影子。 心中的失落一闪而过,身后却传来了李大根的声音。 “春花,你找我?” 春花吓得一跳,转过身去,把装钱的袋子塞到了李大根手里。 打开一看,李大根皱起了眉头。 “我跟你三叔要完护工费了,你这是干啥?” 婶子不会说谎,可李大根会。 春花鼻子一酸,又把钱塞到李大根手里。 “我说了不要,你个哑巴怎么听不懂?” 钱连着袋子扔在地上。 李大根不耐烦的说道:“我要走了,下次你七大姑八大姨都来跪,我也不会回来了。” 见李大根从身边而过不理自己,春花赶忙抓住他的手腕。 “春花,你到底想干什么?” 春花指着地上的钱。 李大根眉毛一挑,满眼嘲讽的说道:“你要是觉得亏欠我的,就陪我睡觉吧。” 第225章 愧疚 春花身子僵直,错愕的后退了一步。 “不陪我睡觉,嘴一个总行了吧。” 李大根步步紧逼,春花步步后退。 他突然停住了步子,嘲讽的大声笑了起来。 “春花,你不是觉得亏欠我吗。带着你的内疚,活一辈子吧。” 李大根进屋拿了行李箱,从春花身边走过。 春花攥紧衣袖,手不停的颤抖。 刚走到门口,李大根感觉衣服被人从后面拽住。 他眉头微皱,转身看着春花,一言不发。 春花低垂着脑袋。 那愧疚的感觉压的她喘不上气。 李大根放下行李箱,把春花拦腰抱起,朝着屋子里走去。 被放在炕上。 春花闭紧双眼,握紧拳头,泪流满面。 没等到肆虐摧残,春花睁开眼睛。 只见李大根蹲在自己面前,眼神复杂。 见春花看着自己,李大根眼神闪躲,瞥向一边。 再转过来,又变成了残忍的戏谑。 “你瘦的只剩一堆骨头,我没兴趣了。身子养好点,等着我。哑巴,你记住,是你欠我的。” 李大根拿出戒指,再一次套在春花手上。 看春花又想摘,李大根攥住了她的手。 “别摘,你摘了,这辈子都别想见到我了。” 李大根起身。 “半个月吧,我半个月后来找你。还了对我的愧疚,你才能把戒指摘下来。记得吃胖点,我不喜欢玩一把骨头。我要锁门了,如果你想在我家里一直等着我,我也没意见。” 春花赶忙起身,身子僵直的朝着外面走去。 看着春花单薄的背影,李大根轻叹一声。 如果没爱,哪来的恨。 如果只有恨,又怎么可能回来。 “你三叔说了,给你弄点肘子。” 过了一个星期,春花的气色好了不少。 她不再客套,感激的接了过来。 死过一次,才明白三叔三婶对她是发自内心的好。 可越对她好,春花越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见春花眼中愧疚之色一闪而过,婶子忙说道:“你也不用觉得心里有愧,说实在的,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们两口的报答了。” 婶子攥住春花的手,看着上面的骨头。 “你太瘦了,要是头疼脑热的抵不住的,还是多吃点,吃的白白胖胖才好。你这银戒是不错,哪里买的?” 春花忙缩回了手。 婶子的话,又让她想起那个亏欠的承诺。 李大根。 她真的要用身子去偿还对他的亏欠吗? 随着日子的临近,春花越发的紧张。 “姨姨,老师说五一放七天假呢。” 小丫的喊声打乱了春花的思绪,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要把作业快点写完,找嘉乐哥哥玩。” 小丫一边说着,一边从书包里拿出本子和文具盒。 一道灯光照进屋子里,春花捏着衣角,紧张的看着窗外。 “是郑叔叔来了吗?” 小丫不知郑晓死讯,只知道他已经消失了两个多月了。 春花咬着嘴唇,眼神黯淡。 她知道,郑晓回不来了。 不是家属,她连给郑晓收尸的资格都没有。 小丫趴在门框上往外看,突然身子站直。 “李……李大根叔叔。” “小丫,一年没见,你长高了不少。” 听到李大根的声音,春花的身子不由的抖了一下。 他还是来了。 李大根跨步走进屋子里,对着春花说道:“收拾下东西,走吧。” 春花慌张的看了眼小丫。 “带着小丫一起去。” “去干嘛?” “李叔叔带你去城里玩。” 李大根一边说着,一边抱起了小丫。 春花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一脸哀求的看着李大根,只希望自己在用身体偿还的时候,别被这小丫头看见。 坐在副驾驶上,春花不停的捏着衣角。 小丫看着窗外,一脸兴奋。 “姨姨,我还没这么晚坐车出来过!” 春花没心情搭理小丫,看着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心里一阵痛。 “妈,李叔叔的车回来了。” 田妞倚在门框边,不停的嗑着瓜子,冷哼一声。 她说怎么看李大根往楼上搬了一张铁床,果然是领着人回来了。 盯着副驾驶上的人,田妞手里的动作越来越快。 她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咋就比不上一个不谙世事的哑巴? “妈,我去把李叔叔叫过来。” 英子不懂大人之间的感情事,只知道自己妈妈和李叔叔这段时间怪别扭的。 “不叫,回屋。” 人都领回来了,田妞也不至于掉价到那么自讨没趣。 跟着李大根来到出租屋里,春花看着仅摆的一张床,不敢动弹。 李大根快步走进屋里,拉开了帘子。 “睡吧,天晚了,明天还有事。” 春花看着帘子后面的另一张床,忙把小丫推了进去。 在车上坐了几个小时,小丫早就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春花紧张的拉开帘子,走了出来。 李大根挑着眉毛,看着春花,满眼不解。 春花迟疑的走到李大根旁边,慢慢摘下手上的戒指。 “呵呵呵。” 李大根猛地想起和春花说的那个承诺,只是看春花颤抖的手,她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李大根一把拽住春花的手。 手指僵直,没有半丝柔软。 她的全身都在抗拒。 李大根冷哼一声,把戒指又塞到了她的手心里。 “还全是骨头,睡着没劲儿。” 春花攥着拳头,分不出是被羞辱,还是该庆幸。 手心里的戒指凉凉的,一天没还回去,心里的煎熬就多了一分。 “看什么?你想睡我?睡觉。” 李大根不理春花,躺在床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传来了鼾声。 春花颤抖的把戒指套回手上,转身朝着帘子走去。 李大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城市的早晨不比乡村,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春花不知道李大根要领她们去哪儿,去干什么。 只知道李大根让她们跟着。 信号灯变红,马路两旁挤满的人。 小丫舔着嘴巴,小声说道:“姨姨,我渴了。” 李大根这才想起来,一大早上领她俩出来,也没给她俩买点饭吃。 “后面有卖包子豆浆的,你们在这等一下。” 信号灯变绿,人头攒动。 春花和小丫被人群挤着,走到了马路中央。 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 春花慌忙的望向远处。 却见一人身材挺拔,穿着一身黑衣。 郑晓? 春花的心脏扑通乱跳,慢慢的松开了小丫的手…… 第226章 走丢 “两年,老爷子摆平一切。老爷子说不让你抽烟。” 郑晓一手夹着烟,一手转着手里的护照。 “真不能多加两个人吗?” 小陆无奈的笑道:“哥,你不知道老爷子把你弄出来费了多大劲。” 郑晓把护照扔到一边。 自嘲的笑道:“我还以为老爷子不要我了。” “你是老爷子唯一的儿子。” “不还有你这个干儿子?” 郑晓拍着小陆的肩膀。 “你比我更像他。” 小陆轻叹一声:“所以你也认我当干爹吧。” “你滚。” “郑哥,我很不理解,明明是去机场的路上,你为什么非要拐到这个城市,只为买上一包烟?” “再吸上一口有她的空气。” “你现在很危险。” “我想她了。” “你放心,老爷子答应你的,他会办到的。” 郑晓望着远方,小声说道:“小陆,老爷子就麻烦你了。我的她……也麻烦你了。” “啊!” 春花快步追上男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男人一转头,却见一张陌生的脸。 春花抽着鼻子,郑晓的味道消失了。 “你有啥事吗?” 面对男人的询问,春花慌乱摇着头。 她以为郑晓还活着,原来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你来过这个城市吗?你乱跑?” 李大根手里拎着包子和豆浆,急得满头是汗的。 见春花低垂着脑袋,失魂落魄的样子,又不忍在责备。 把包子塞到春花手里。 “小丫呢,刚才不说渴了?” 春花猛的惊醒,朝四周看去。 才想起刚才一心追郑晓,小丫被人群冲散了。 “你把那丫头弄丢了?” 看着春花惊慌失措的样子,李大根拽住春花手腕。 一脸不耐烦的说道:“我不扯着你,怕你把自己也弄丢了。愣着干嘛?赶紧去找啊!” 小丫哪见过那么多人,惊慌失措中,拽错了衣角。 看着越走越远,小丫歪着脑袋问道:“姨姨,我们去哪儿?” “去哪儿,跟你姨姨回家呗。” 陌生的女声吓得小丫一跳,她抬头一看,拽着的哪里是姨姨,明明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陌生女人。 女人看着她,一脸含笑。 小丫赶忙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 见小丫穿着朴素,不像城里孩子,陌生女人伸手说道:“你个小流浪,躲什么躲啊,跟我回家嘛!” 看着女人朝自己走来,小丫吓得忙反方向跑去。 第一次来城里本来就晕头转向,小丫这一乱跑,更是迷失了方向。 看着陌生女人没再跟来,小丫松了一口气。 看着满大街的陌生人,一股恐惧感涌上心头,小丫不停的抹着眼泪。 “你咋了?找不到家了吗?” 银色轿车停在路边,女人打开车窗,大声询问。 见小丫不说话,继续说道:“你光哭没用,要真找不到家了,我给你送警察那里去吧!” 小丫望着女人,感觉她不像是坏人。 抹着眼泪,点了点头。 “来,你先上车。” 第一次来城里,小丫根本不知道警察局在哪里。 只知道车越开越远,高楼大厦变成了低矮平房。 她哽咽的说道:“阿姨,我想找姨姨。” “我去一趟孤儿院有急事,你在车里坐好,等我回来给你送到警察局。” 小丫捏着小手,眼泪汪汪的点了点头。 车开进了孤儿院里,女人下车前叮嘱道:“你别乱跑,等我几分钟。” 小丫点了点头。 孤儿院里除了送孩子来,很少有陌生的车辆。 几个大点的孩子趴在车窗上,好奇的盯着里面看。 小丫缩着脖子,那种被陌生人窥探的感觉很不好。 感觉有火辣辣的目光紧盯着自己,小丫猛的抬头。 车门被拉开,伸进了一只大手。 小丫看着拽自己的半大小子,刚要喊出声,郑钱弯腰小声说道:“那女的是坏人,你要是想见你姨姨,跟着我走。” 又对着围在周围的小朋友们喊道:“她是我妹妹,过来看我的。要是有老师来问你们,你们也别管。谁管我揍谁。” 郑钱比他们年纪大,还高半个身子。 在老师面前人五人六,在这帮孩子中可不算善茬。 被郑钱一喊,纷纷散开。 “你认识我?” 小丫跟在郑钱身后,小声询问。 “咱俩一个村的,你忘了?你姨姨是哑巴嘛。” 小丫见过郑钱,却忘了他是谁。 听到他说出了自己姨姨的特征,放松了警惕。 “哥哥,我姨姨在哪?” “我不知道你姨姨在哪,但是你姨姨会来领你的。你看那群孩子,都是和家人走丢的。” 郑钱搓着手,扯着谎。 “那你也是和家人走丢的吗?” “对,我妈过两天就来接我了。刚才领你来的那个女的,她是人贩子,专门拐小孩子的,你可别回去。” 小丫六岁的时候被人贩子绑过,虽然记忆模糊,可恐惧还在。 被郑钱一吓,带着哭腔说道:“我不要被人贩子拐走,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姨姨了。” “对,所以你藏好了。除非我喊你,不许出声。” 郑钱把小丫领到了孤儿院里的一个角落,这里放着杂物,老师害怕小孩子磕到碰到,不让过来玩的。 听着上课铃响起,郑钱叮嘱道:“记得,在这藏好了,谁喊你也别答应!” 女人从院长办公室里出来,回到车上,却不见小丫的影子。 她眉头微皱,打着方向盘,朝着门外开去。 本就是路上捡到的小孩,她也不知道对方的信息。 既然不听话下车跑了,她也没有满世界去找的理由。 台上老师讲课,郑钱在下面转着笔。 他不知道小丫怎么会来到这里,反正来都来了,他不会让小丫回去的。 如果不是哑巴横插一脚,他妈也不会惨死。 郑钱脸上勾起一抹坏笑。 哑巴的错,就由她这个心肝宝贝来偿还吧。 春花被李大根攥着,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见小丫的影子。 眼看到了中午,小丫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春花急得直哭。 “没有人把孩子送到这里,回家等着吧,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 “谢谢你,警察同志。” 出了派出所,春花蹲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孤儿院里,饭菜的香气飘满食堂。 郑钱吃到一半,往怀里偷偷塞了一个馒头。 探头探脑的走了出去。 第227章 坏他好事 “哥,郑哥咋先走了?” 王明志和柱子成了郑钱小弟后,三人形影不离。 王明志也注意到了郑钱的异常,胡乱扒拉了几口饭,悄悄的跟了出去。 “哥,郑哥偷拿个馒头,不是养猫了吧?” 柱子跟在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喂,出来吧。” 王明志二人躲在墙后,只能看见郑钱的背影和伸着馒头的手。 直到看到另一个小手把馒头接了过去,两人错愕的对视一眼。 郑钱哪里养小猫了,原来是养一个人! 柱子想要凑近看清,脚没踩稳,撞在王明志身上。 王明志本来身体前倾,用手扒着墙,被柱子一撞,两人踉跄着蹿了出去。 郑钱眉头微皱。 柱子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郑钱装作无辜的笑道:“你们来的正好,你们看,我捡到一个小孩。” 王明志没见过小丫,自然不知道她是谁。 柱子可见过,他和小丫还打过几架。 小丫早就饿坏了,拿着馒头啃了起来。 看着小丫狼吞虎咽的样子,王明志说道:“郑哥,你应该告诉老师的。” “她又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在等她的家人呢。是不是啊,小丫头?” 小丫乖巧的点点头。 “怎么在孤儿院里等?” 看着王明志起疑,郑钱忙说道:“肯定是从狗洞里爬进来的,你们就别管了。吃完了赶紧回去,一会老巫婆点名咱们不在,又要被教育了。” 郑钱看了小丫一眼,胳膊搭在王明志和柱子后背上。 脸上含笑,心里却对这两个多事精厌恶不已。 “你们回去了也别和老巫婆说,不然她又该嫌咱们偷跑出来玩,罚咱们了。” “老头,我给你弄了个小孩。” 老王头在屋子里抽着烟。 “小郑,你胆子挺肥,给我卖?” “给你睡。” 老王头吧唧一口烟。 “你年纪轻轻的,说话怎么这么不正经。” “我看见过你扒门缝偷看女生上厕所。” 郑钱从老王头怀里抽出一支烟,独自点燃。 “给个痛快话,要不要。我跟老巫婆说肚子疼,回去的慢了她该起疑了。” “院子里的?” 郑钱深吸一口,吞云吐雾。 “野生的。” “呵呵。你小子不做亏本买卖,想从王叔这里得到点啥?” “咱俩这关系,当然得想着你。不过事后别让她活。小小的,好处理。随便弄个麻袋扔水里……她家长是个穷哑巴,找不到,闹不动。” “我说你咋找到我,原来是跟你有仇。” “成,那我给她领过来。” 教室之中,老师拉着手风琴,孩子们嘴巴张得圆圆的。 因为是音乐课,大小孩子一起上。 只是丰富一下孩子生活,也没人指望能从孤儿院里走出个音乐天才。 趁着老师在上面讲解之际,柱子扯着王明志衣角,小声说道:“哥,那小丫头我认得。” “谁啊?” “郑哥说捡到那个,咱们村子哑巴家的,我俩还打过架。” 说到哑巴,王明志可记得。 母亲临死前嘱托过他俩,要记得哑巴的好。 王明志眉头微皱。 既然是一个村的,怎么郑钱不直接挑明? 哑巴家的孩子怎么又会出现在孤儿院里? “老师,我想上厕所!” 看着王明志举手,柱子也把手举了起来。 “你们一个两个的,就是个刺头。看别人上厕所屁股痒痒是怎么的,赶紧滚去!” 王明志想弄清那女孩是不是哑巴家的,跑去厕所找了一圈,不见郑钱的影子。 “哥,你说他不会去找那小丫头了吧?” 听着柱子提醒,王明志拉着他朝着角落走去。 杂物之中,已经不见小丫的影子。 “哥哥,我姨姨真在这个屋子里吗?” “对,我亲眼看见她进去的,你进去找吧。” 郑钱推着小丫的后背,拉开老王头的房门。 小丫一进屋子里,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刚要转身出去,却见门后藏着一个老头,手里拿着个毛巾,朝着自己走来…… “那个小丫头呢?” 在老头的房门口看见郑钱,王明志急忙问道。 “被家人接走了。” 听着房门里传来呜咽声,王明志眉头微皱。 “王叔在外面捡了只野猫,胳膊被挠了几下,正教训猫呢。” “郑哥,那……” 柱子刚要问出口,被王明志捂住了嘴巴。 “那什么啊?” “音乐老师说你半天没回去,让我俩出来喊你,你快回去看看吧。” “你俩不回去?” “我俩也肚子疼,还没来得及上厕所,先来找你了。” “成,上完厕所赶紧回去。” 看着郑钱的背影走远,柱子小声问道:“哥,你为什么不问问那小丫头是不是哑巴家的?” “他在说谎。” “那咱俩还去上厕所吗?” 王明志竖着耳朵,那呜咽声不像是小猫发出来的,倒像是一个小孩子…… 老王头裤子刚解开一半,敲门声急促的响起。 刚才只顾着抓小丫了,也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一只手提着裤子,打开门不耐烦的说道:“小郑,你说送我个丫头,你又打扰我干什么。” 可看见外面一大一小两个脑袋,老头立马闭上了嘴巴。 “王叔,什么丫头?” “什么丫头,谁说丫头了,我说鸭子。郑钱让我给他买个鸭子吃,我正杀着呢。” 王明志看向屋里,床脚露出半个麻袋,可那扭动的样子,不可能是只鸭子。 “小王,你进来干啥。” 看着王明志闪身钻了进来,老王头一手拽着裤子,一手去拽他衣服。 他大声嚷嚷:“谁让你们进来的,给我出去!” 看着柱子从旁边呲溜一下钻过去,老王头伸手去抓,裤子落到腿边。 再往前跑,绊了个跟头。 麻袋已经被柱子掀开,小丫嘴里塞着毛巾,痛哭流涕。 王明志挣脱老王头,也跑到了床前。 他一把拽开小丫嘴里的毛巾,问道:“你是哑巴家的孩子?” 没等小丫回答,嘎吱一声,门被反锁。 老王头提好裤子,拿起旁边扒灰的铁锨。 “王叔,你要干嘛?” 看着老王头目露凶光,柱子吓得缩着脖子。 “我要干什么,坏我好事,弄死你们!” 第228章 老王头 加入大合唱之中,半天没见王明志二人回来,郑钱心中起疑。 可肚子疼的理由已经用过一次了,不能再用了。 看着郑钱东张西望,老师停下手中的手风琴,大声呵斥到:“你去上个厕所上了那么半天,还不好好唱。郑钱,我看你就是想挨打。” “老师,你刚才让王明志他们找我,他们半天没回来了,我也想去找他们。” “谁说我让王明志他俩找你了,他俩说肚子疼。” 郑钱心下一惊,忙举手说道:“那我举报,他俩说谎。” “你们三个刺头,今天又玩的哪一出?” “老师,他们说谎,我帮你把他俩揪回来!” 老师气的手都在发抖,指着郑钱鼻子,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三个刺头在,连音乐课都上不消停。你最好把他俩给我弄回来,要不然你也别回来了,在外面站着吧!” 郑钱快步跑到厕所里,果然不见王明志二人的影子。 他抱着膀子,冷哼一声。 骗他的理由无非就是谎言被识破。 郑钱不明白,他想收拾个丫头,关这两个小孩什么事。 细微的惨叫声夹杂在手风琴的音乐声里。 郑钱抱着膀子站在门外。 现在可不是小小一只了,或者老王头还得需要他帮忙搭把手,把三只一起扔进河里。 王明志左手护着小丫,右手护着柱子,铁锨打得血肉模糊。 眼看光挨着也不是办法,他对着柱子小声说道:“我拖着王叔,你把这小丫头带出去!” 王明志也是半大的小子,比老王头矮一头。 猛地松开双臂,从床上爬起,吓得老王头一跳。 只是呆愣了片刻,铁锨更加猛烈的朝着王明志的身上打去。 柱子快吓尿了。 可他知道,留在这里不光自己哥哥王明志会死,他和小丫都会死。 趁着老王头打王明志的功夫,柱子半眯着眼睛,拽着小丫朝着门口跑去。 房门刚打开,却见郑钱立在门口,一脸冷漠。 柱子赶忙说道:“郑哥,王叔他疯了!” “他疯了吗?我看他没疯。” 郑钱双手一推,两个小家伙又被推了个踉跄,坐在地上。 哒哒一声,门又被反锁上了。 “郑哥,为什么。” 柱子看着郑钱,嚎啕大哭。 明明从第一天来孤儿院就对他好的。 柱子不明白,郑钱怎么变了。 “没为什么,杀人灭口嘛。” 郑钱堵着房门,冷眼看着这三人。 像是困在窝里的王八。 “郑钱,你不是人!” 王明志一没武器,又年龄尚小,怎么能打得过拿着铁锨的老头子。 几招下来,已经被打趴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喘着粗气。 老王头举着铁锨,踩在王明志的后腰上。 “对,王叔照着脑袋打,一招毙命。” 小丫和柱子吓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郑钱目光凶狠,肆意大笑。 第一次杀人,老王头也心慌手抖。 想照着脑袋砸,却刮在了后脖颈的衣服上。 老王头用力一扯,却扯下来一块布。 肩胛之处,似乎有一块巴掌大的黑色印记。 在血肉模糊的后背上依稀可见。 老王头愣了一下。 他对着王明志颤声说道:“你这后背上的痣是哪儿来的?” “王叔,你别管他痣不痣,马上就要下课了。” 看着王明志奄奄一息,柱子哭着爬了过去。 大声求饶道:“王叔,求求你放过我哥吧,我哥这痣是他刚出生就有的。” 老王头的手抖了一下。 “你们是从哪个村子里来的?” “王叔!” “闭嘴!” 郑钱第一次吃了闭门羹,把头转向一边,一脸不耐烦。 听到孟家围子几个字,老王头手在颤抖。 郑钱捏紧拳头,没想到柱子这个二傻子竟然还记得。 “老王家的!” “王叔,你要是不动手,那我帮你。” 郑钱说着,凑到了前面。 去抢老王头手里的铁锨。 郑钱感觉后背吃痛,不解的看着老王头。 老王头不光身子抖,声音也在发抖。 眼里落下几滴浑浊的泪水,老王头喃喃自语道:“我生了四个孩子,最小的那一个,身上就是有这么大的一块疤。我以为咱们八百年前是一家,没想到咱们真的是一家子的啊!” “你胡说什么?他有爸没妈!” “我错了,十几年前我就错了一次,今天我又错了。” 老王头松开王明志,抱头痛哭。 王明志半抬着脑袋,眼里写满了恨意。 那一年,他艰难的接受了姑姑是亲妈的事实。 如果老王头真的是他爸…… 那是他的姥爷啊。 自己的真面目暴露了,不能让王明志活了。 郑钱原本想老王头下手,看来只能亲自动手了。 他捡起地上铁锨,朝着王明志头上砸去。 老头猛向前一扑,铁锨重重的砸在胳膊上。 看着郑钱还想打第二下,老头起身,抓住郑钱的手。 看着老王头抓住铁锨,郑钱大喊道:“王叔你疯了,他咋能是你的孩子。” “他就是我的孩子!” 郑钱终究抢不过老王头,铁锨重新落到老王头手里。 “你疯了,我不管了。” 郑钱见老王头临阵倒戈,知道自己再留在这里没什么好果子吃。 转身逃走。 “我的孩子……就怪你,我差点杀死了我的孩子!” 郑钱正在拉门闩,后背一阵刺痛。 回头一看,老王头双眼通红。 铁锨砍在身上。 “王叔……” 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又一铁锨拍在头上。 “这三个刺头,还真不回来了。”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拿着棍子,对着厕所大声喊道:“你们到底拉完没?在里面吃屎呢啊?” 等了几分钟没回应,老师开门走了进去。 从厕所里出来,老师怒气值爆表。 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这三个小孩,想问看门的老王头,却见门口的保安室空空如也。 “老东西也是个刺头,看来他也不想干了。” “老王头,你还能不能干了?” 快步走到老王头的屋子,老师推开虚掩的门。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目光所及,地上一片血红。 柱子大哭道:“老师,救救我哥,我哥快死了!” 第229章 死猪 远远的听见救护车声,老王头愣了一下。 扛起肩上的麻袋,继续朝前走去。 还好孤儿院挨着城郊,见不到几个人。 穿过树林,一条宽阔的河出现在眼前。 老王头搓着拽得通红的手,把包裹在麻袋里的郑钱推了下去。 十几年前没死成,躲在孤儿院里苟活着。 想起往事一幕幕,老王头流下了鳄鱼的眼泪。 或许在十几年前他不该强行睡了他的姑娘。 或许他不该听信郑钱的话,差点弄死自己的孩子。 一切都晚了。 麻袋已经飘远,不知去向。 老头脱下鞋子,踉跄的朝前走了几步,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小丫看着面前警察,满眼惶恐。 孤儿院里别的老师跟着王明志坐上救护车。 音乐老师手在不停的颤抖。 “你的意思是这孩子不是孤儿院的,孤儿院看门的老头不见了,还丢了一个孩子?” 面对警官,询问音乐老师头拼命点头。 “我们会联网调查一下走失儿童的信息。请你现在说一下丢失儿童的具体特征……” “奶奶个球的,这大热天还得拔草。” 赵老汉躺在玉米地里,翘着二郎腿。 草帽之下,是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睛。 他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河面。 只见一个麻袋顺流而下,他赶忙跑了过去。 赵老汉家穷人又懒,平时手痒痒,也喜欢到牌桌上碰碰运气。 看到麻袋,自然想到了死猪。 病猪扔下河,别人不敢吃,他可敢吃。 费力的把麻袋够到岸边,看着上面殷红的血渍,赵老汉肯定,这一定是头病死的猪。 扛在身上,喃喃自语道:“这猪还挺瘦,没见有几斤肉。” 低矮的草房子里,一个理着短头发的女人看着赵老汉回来,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 “笑什么笑,捡了头猪回来,烧水。” 赵老汉瞪着眼睛,大声嚷嚷。 把麻袋放在地上,解开绳子。 露出一双苍白的人脚,吓得跌倒在地上。 “猪肉……” 女人拿着菜刀,急不可耐的走了过来。 “什么猪肉?特么是个死人!” 赵老汉气急败坏的蹬了麻袋一脚。 麻袋里的人突然抽动了起来。 原来郑钱没被老王头杀死,昏迷时被扔进了水里。 在水面浮浮沉沉也呛了不少水。 赵老汉把他倒立着扛回来,肚子里的水控出了不少。 又被赵老汉猛踢一脚,彻底弄醒了。 “猪呢?” 傻婆娘拿着刀左看右看。 赵老汉一把拽过傻婆娘挡在身前。 扛个死人回来就够晦气了,没想到还诈尸了。 郑钱扭动着身子,从麻袋里挣脱开来。 望着大大的太阳,半眯着眼睛。 “你特么是活的还是死的?” 赵老汉躲在疯婆娘身后,探着脑袋大声问道。 郑钱眉头微皱。 顺着声音的方向,在地上挪动着身子,朝着赵老汉爬去。 “你特么要干嘛?” 赵老汉松开疯婆娘,蹿的挺老远。 明明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吓成了孙子。 郑钱反手抓住了疯婆娘的脚腕,哀求着说道:“妈妈,救我。” 这是在这条街道乱转的第二十遍。 李大根抱着膀子站在路边。 看着春花像没头苍蝇一样。 春花也知道,在偌大的城市里丢了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可她还是不甘心。 她总觉得小丫躲在哪个角落,责怪她怎么松开了手。 自责和懊恼涌上心头,春花的脚如同坠了千斤一般,越发迈不动步子。 起初李大根还跟她一起找,可看她无休无止的重复也不耐烦了。 从早上饿到了下午,春花早就两眼发黑,双脚发软。 再一次过斑马线的时候,直直的倒在了路上。 “诶,你怎么了?” 路过的行人吓了一跳,忙蹲下身子,大声询问。 “怕是心脏病发了,给她喂粒速效救心丸吧。” 另一边的老太太翻着挂在肩上的布口袋。 “滴滴!” 已经变灯了,后面的司机搞不清楚状况,疯狂的按着喇叭。 “没事的,饿晕了。” 李大根长叹一声,推开人群,抱起倒在地上的春花。 “这年头还有饿晕的?我兜里还有个面包。” 老太太跟在李大根后面,一边快步走着,一边从兜里拿出个面包,放到春花身上。 树荫之下,春花半仰着脑袋。 几滴水顺着喉咙进了肚子里。 一阵风吹过,嘴角的水渍凉凉的。 春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只见李大根拿着矿泉水瓶在给她喂水。 生怕她呛着,动作异常的小心。 “哑巴,你只会给人添麻烦。” 看着春花苏醒,李大根收起温柔的目光,又变成尖酸刻薄。 春花指甲深陷在手心之中,她的头低低的,身子在不停的颤抖。 郑晓已经不在了,她又怎么能接受小丫被她弄丢了事实。 “就知道哭,你还想再晕过去?” 李大根说着,撕开面包,塞到春花手里。 “赶紧吃,好心人给你的。你说陌生人都关心你的身体,就你自己不爱自己。” 春花颤抖的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可小丫被她弄丢了,又怎么能吃得下去?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嗯,对,行,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李大根一把拽住春花的胳膊。 “走吧,你那小丫头都找到了。” “姨姨!” 派出所里,小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看着春花来了,哭着扑到了她的怀里。 “以后你们把孩子牵住了,还好没被人贩子拐走。孤儿院里的人报警,我们才知道她被别人弄到孤儿院里去了。” 面对警官的批评教育,李大根点头应着。 眼看到了下午五点,医院也去不成了。 从派出所出来,李大根领着二人来到了面馆。 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吃点汤汤水水的东西才能更快的补充能量。 小丫摸着肚子说道:“姨姨我不饿,警察叔叔怕我肚子饿,已经给我拿零食吃了。” “那也吃点。” 三碗热腾腾的面条端上了桌,李大根夹起上面铺了一层的牛肉,放到了春花碗中。 春花赶忙把他们两个的碗调换了下位置。 此次出来,她是想还了对李大根的亏欠,不想再另外接受他的好。 李大根冷哼一声,把碗又调换了回去。 “我跟你出来一天了,大姐。你不多吃点晕倒了,我可抱不动你了。” 春花愣了一下,又把肉夹到了小丫碗里。 一口热汤下了肚,感觉身子也暖和了不少。 和李大根回到出租屋,已是天黑。 春花和小丫刚到帘子后,只听门被打开,帘子外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李叔叔,我妈找你。” 第230章 空白请柬 “英子,你干嘛去?” 英子穿着漂亮的蓬蓬裙,马尾辫上扎着粉色的扎带。 双手拽着书包袋子。 听到老花的询问,歪着脑袋说道:“我去我姨家。” “你妈让你自己去?” “嗯。” 老花眉头微皱,小声嘟囔道:“你妈是真不着调,也不怕人贩子把你拐走喽。你上车,花叔送你。” 车停在了英子姨家的门口。 英子下车,看着老花,欲言又止。 “英子你有啥话,还想让花叔请你撸羊肉串去?” “那个花叔……别去找我妈。” 老花一瞪眼睛。 “你个小丫头,你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我妈让我来的……我妈她……在找李大根叔叔谈事情。” 老花抹了一把脸。 “成,你赶紧进去吧。” 把车开出去十几米远,老花的头抵在方向盘上。 看着斑驳的鞋面。 上面落着的不是灰,而是他碎了一地的好心情。 长叹一声,开车朝着烧烤店走去。 作为田妞的舔狗,他似乎不太适合出现。 他也不想出现。 屋子里,田妞一脸欢喜,她拿出红彤彤的请柬。 看着上面的字,李大根嗓子眼里像是堵上了什么东西一样,闷闷的。 他犹豫着问道:“田姐,你要结婚了?” “对,下个月。” “可是……我……” “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跟你。” 田妞爽朗的笑声钻进李大根的耳朵里,却像是一把刀子,扎的心窝窝疼。 在某种意义上来讲,田妞毕竟是他的女人。 “那你和谁?” 田妞耸着肩膀,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我还没想好,或者是老花或者是小刘,或者是老冯。反正随便哪个人都可以,我想结婚了。” 李大根一惊。 “田姐,你别作贱自己。” “我没作贱自己啊,反正跟你睡也是睡,跟别人睡也是睡。至少我在别人那里不会只是个姘头。” “田姐,你别闹了。” 李大根抢过田妞手中请柬,翻开一看,果然男方的位置是空白的。 “李大根,我这样不明不白的和你在一起,就不是作贱自己了吗?” “那也不成!” 田妞笑的花枝乱颤。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啊?” 李大根小声嘟囔道:“因为咱俩睡过觉。” 田妞尖声质问:“所以呢,你敢在男方的位置上写上你的名字吗?” 看着李大根沉默不语,田妞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笔。 “老花对我和对英子都挺好的,那我在上面写上老花吧,他应该不会拒绝。” 笔尖刚落在纸上,手被李大根攥住,动弹不得。 “李大根,你占着我的身子,还阻挡我追求幸福。” “你不爱老花,哪来的幸福。” “那我爱你,你也给不了我幸福。我还不如随便找一个人……” 看着田妞掰开自己的手,一副一意孤行的样子。 李大根心下一紧,一把抱住了田妞。 “你吻我,我就不乱写。” 李大根迟疑了下,嘴唇贴在田妞嘴上。 衣服褪了一地,椅子吱呀作响。 请柬之上,笔尖划过的道子歪歪扭扭。 田妞咬着李大根烧的火红耳垂。 把村里的婆娘接过来又怎样。 只要她想争,李大根今天晚上就是她的。 小丫已经在怀里入眠。 春花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入睡。 她是个成年人,知道李大根一夜没回意味着什么。 又或者像她和郑晓的一样,只是亲了个嘴。 春花捏着被套,眼神慌乱。 既然李大根有别的女人,把她接来干什么。 只是没睡过她的身子,不甘心吗? 心中的压抑得到释放。李大根搂着田妞沉沉睡去。 一睁开眼睛,已是天亮。 他慌忙的起身穿好衣服,朝着楼上跑去。 只见春花领着小丫站在门口,指着远处,似乎要跟他告别。 “春花,你干什么去?” 李大根攥住春花手腕,手心之中,还有田妞残留的温度。 春花抽着鼻子,后退一步。 他身上有女人的香味。 昨天晚上果然和别的女人睡在了一起。 “李大根叔叔,姨姨说今天我们回家。” 小丫仰着脑袋,扯着春花的衣角。 “你要回家?” 春花眼神闪躲,尴尬的笑着点了点头。 “不许回,今天咱们去个地方,你把这小丫头扯住了。” 春花慌乱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被李大根攥紧的手腕,踉跄的跟在身后。 又回到昨天的那个斑马线,春花心里一紧,把小丫的手攥得紧紧的。 几人穿过人群,又左拐右拐,最后在一个大门口停住了。 春花抬头看去,高耸的楼上挂着几个金色的大字: 云中市第一医院。 春花转头看向李大根,一脸不解。 她和小丫又没有生病,李大根看起来也是健康的样子。 “我答应过你三叔,替你看病。你在这等着,不许乱跑,我去挂号。” 医院里人头攒动,挂号处更是排起了长龙。 春花紧紧的攥着小丫的手,看着李大根的背影。 她不知道三叔什么时候拜托的李大根,也不知道三叔让李大根领她看什么病。 耳鼻喉科,医生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手电筒。 轻声说道:“来,张开嘴巴。” 医生拿着压舌板,轻轻压住春花的舌头。 “喉咙看起来是好着的。这样,一楼交费,去做个喉镜和喉部ct。” 春花牵着小丫跟在李大根身后,一脸懵逼。 她喉咙又没有发炎,检查喉咙干什么? 等了个把小时,结果拿在手中,医生放在灯下仔细查看。 “不存在声带异常和喉部肿物,听力测试也没问题,她真说不出话?” “她之前会说话,听说是她父母意外离世之后才不会说话的。” 春花惊愕的看着李大根。 这是三叔跟他说的? “喉部没有病变,器官好着的。不行去心理科看看,那里有康复训练。” 在去楼上心理科的路上,春花捏着衣角,心里百感交集。 她也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李大根把她从村子里弄来,不是想睡她,而是想帮她治疗自己的哑巴! 第231章 冤枉 春花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这又算什么。 让她愧疚的把柄吗? “刘春花,刘春花在吗?” 听着护士小姐在喊名字,李大根推着春花走进了诊疗室。 “患者怎么了?” 听着李大根把病情叙述一遍,医生说道:“病人不会说话,会写字吧。” 看着春花点头,随即说道:“行,那患者家属先在外面等一下。我和患者单独聊聊。” 小丫捏着衣服踮着脚,朝着里面张望。 她不懂姨姨为什么来这里。 她只知道姨姨来看医生,就是生病了。 她不希望姨姨生病。 “小丫,来,过来。” 李大根扯着小丫的袖子,把她拽到了一边。 他有些迟疑的问道:“小丫,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姨姨她……她和郑晓睡一个被窝了吗?” 看着小丫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李大根长舒一口气。 “郑叔叔说他爱姨姨……李叔叔,你爱姨姨吗?” 李大根眼神慌乱的看向一边。 他也搞不懂自己的感情。 一方面贪恋着田妞的身体,一方面又放不下对春花的承诺。 或许手上的戒指已经给了他答案。 李大根轻声说道:“可能是爱吧。” 问诊持续半个小时,李大根又被叫进了屋子里。 “患者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童年创伤导致的语言功能障碍。十几年才来,还是有点晚了。语言功能都退化了。” “医生,那怎么办?”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最好进行心理干预。” “那怎么干预?” “进行心理疏导和催眠。可时间太久了,怕效果可能不太好。在家里你也可以让她放松心情,试着引导她说话……” 春花扯了扯李大根衣角。 她哑巴都习惯了,又不会要命。 在医院治疗可得花钱。 况且听别人说,看心理医生可不便宜。 李大根不理会春花,继续问道:“心理干预要持续多久,大概要花费多少钱?” “你要是想治疗,我可以先给你开一个疗程的。后续再决定继不继续干预。” 医生开了治疗单。 “交了费,上午人多,明天下午开始治疗吧!” 李大根看着缴费单,眼里的错愕一闪而过。 见春花探头过来,又赶忙把缴费单放在怀里。 他的承诺,和她无关。 带着春花二人吃过午饭,李大根把春花她们送回了出租屋。 坐在车上,看着缴费凭证上的四千大洋,李大根眉头微皱。 一小时催眠要五百。 杂七杂八,又要一千。 把收费单放回兜里,李大根打着方向盘。 耽误了几天,他真的得加紧时间干活去了。 “卧槽,这谁啊上完厕所不冲!” 小刘一声爆鸣,引得回来的司机纷纷侧目。 英子好信的歪着脑袋,跑过去一看,大声嚷嚷道:“我知道了,我刚才看见李大根叔叔领回来的阿姨和小妹妹上的厕所!” “卧槽,农村里的旱厕上惯了,不知道城里的厕所得冲的是吧?一个女人家家的还这么没素质!” 春花听到吵闹声,开门出来查看。 小刘仰着脑袋,冲着春花大声嚷嚷道:“你还爬上面看,说你呢,你上完大号不冲厕所?” 被这陌生男人一说,春花莫名其妙。 用手指指着自己。 “对,就是你!你还装傻充愣。你把厕所弄的这么脏,你让我们咋上?” “姨姨,怎么了?” 小丫跑到春花旁边。 春花看着下面,一脸慌张的摆手。 “不是,你一脸委屈什么?自己下来看!” 看着小刘气急败坏冤枉自己的样子,春花只好领着小丫下了楼。 “你自己看,英子说你们两个最后上的厕所,不是你们弄的是谁弄的!” 春花的衣服被扯着,拽到了厕所边上。 肮脏的浑浊物中还夹杂着些塑料包装和树枝。 她拼命摇头。 “你们吵什么啊?” 田妞抱着膀子凑了过来。 看着里面的包装袋愣了一下。 悄无声息的瞄了英子一眼,说道:“不就马桶堵了吗?多大点事儿,等下田姐通。” “不是,这土狍子把厕所弄堵了,凭啥让我田姐通。” “小刘,你可别乱说话,这是李大根的小媳妇。” 田妞嘴里的阴阳怪气,春花又怎么能听不出来? 她看着田妞,眼神复杂。 这是过年时去村子里耀武扬威的女人,和李大根亲嘴的女人。 “李大根护着,咱能咋整。都散了,田姐通。” “嘿,我今天还真较这个劲了。” 小刘拿起马桶揣子,塞到春花手里。 “李大根护着又怎么样,土包子就是土包子!怎么能让田姐香香的手捅这肮脏的马桶。” “什么你田姐香香的手,你田姐手是给你闻的?” 老花从车上跳下来,皱着眉头。 看了春花一眼,对着小刘说道:“我刚一回来就听你瞎嚷嚷,嚷嚷啥呀。” “这土包子把马桶堵了,田姐说要帮她通。是觉得咱们田姐好欺负吗?凭什么呀?” 老花看向春花。 “你弄堵的?” 见春花摇头,小刘继续说道:“你看她,还死不认账。这种村里来的土包子就是欠收拾!” “别一口一个土包子,谁往上三代不是村子里来的。她说不是她弄的,就不是她弄的。” 小刘瞪圆了眼睛。 “老花,你这啥意思啊?不是她弄的,还能是我冤枉她?” “行了,你们别吵了,人家不通,我通!” 田妞一把拽过春花手里的皮揣子。 “田姐……” 老花又去抢田妞手里的皮揣子。 “怎么了?” 看着两个女人都在院子里,李大根愣了一下。 “李大根,你回来的正好!你在村子里接过来的是个什么女人,一点素质都没有。把马桶弄堵了,还要田姐通!” 李大根看了厕所一眼,转头对春花问道:“你干的?” 春花再次摇头。 她搞不明白,这帮人针对冤枉她做什么。 “你看你看,死不认账,没脸没皮!” “你先领着小丫回屋子里吧。小刘行了,我带回来的女人,我通。” 从老花手里接过皮揣子,李大根钻进厕所里。 小刘继续在后面喋喋不休的说道:“李大根,你往回领女人没毛病,你领个干净利落点的。谁又不是她的父母,没有理由惯着她。” “英子,回屋。” 英子还在旁边看热闹,听到母亲喊她,一溜烟跑进了屋子里。 田妞关上房门,小声问道:“英子,你不许跟我说谎,厕所是你弄堵的?” 第232章 他的承诺 春花想着刚才在楼下发生的事,越想越气。 可又想不明白,陌生的男人为什么非要冤枉自己。 见李大根回到屋子里,她赶忙摇头,表明厕所真的不是她弄的。 “不用管他们,来城里几年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就是一群势利眼,狗东西。那个……春花,一会儿我给你看看公厕在哪里,咱不跟他掺和了。” 春花刚感激于李大根对她的理解,听到后半句话,又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嫌弃。 或许她来到这里,让李大根在原本所在的圈子里也变得为难了。 春花收拾好东西,指着外面。 “你干嘛,又想回家。” 见春花点头,李大根无奈的扯着嘴角。 “医院的治疗费都交完了,你又想回去。你想拿我的钱打水漂?” 春花指了指自己的口袋,又指了指李大根。 李大根长叹一声。 “不用你回去还我,就算你回去把钱还给了我,也治不好你的哑巴。” 看着春花执意要走,李大根无奈的说道:“给你送回去一趟也行,但是你得跟我回来。让这小丫头先在你婶子家住几天,省着在这里被冤枉受气。” 李大根又怎不知春花是被冤枉的。 堵了马桶的零食口袋是十几块钱一包的,他笃定春花买不起。 李大根倒在床上。 “睡一觉吧,我也累了。明天早上把小丫先送回去,赶在下午你治疗前,咱再回来。” 面对田妞的询问,英子也没正面回答,撅着小嘴嘟囔着:“妈,我不喜欢那个妹妹,又土又丑。她的姨姨还让你伤心。” “英子,你在哪学的欺负人?” “我那又不是欺负人,惹我妈妈生气的,就是坏人!” 田妞嘴上教育着,心里也没那么生气。 看着李大根接过来的女人出丑,她乐还来不及。 英子也算替她出了一口恶气。 晚上英子睡着了,门突然响起。 田妞以为是李大根,开门一看,竟是老花。 老花拿着酒瓶,一身酒气。 见门打开,老花张着胳膊想扑到田妞身上。 田妞使劲一推,一个踉跄摔在门口。 老花指着田妞,苦笑着说道:“田妞,你好无情啊。和李大根上床可以,我抱你一下都不行!” “老花,你又来找骂。” “对,我贱。” “你去一边贱。” “田妞,李大根把他村里的小媳妇都领过来了,你别作贱自己了!” “关你屁事。” “关我屁事……我特么说过我爱你啊。” “我也特么说过不爱你啊!” 老花抽着鼻子,沉默半晌。 “田妞,你咋能这么残忍。” “我三番五次的拒绝你,是你死皮赖脸的贴过来。你说你爱我,你怎么爱我。我心甘情愿的和李大根在一起,我特么就不是作贱自己。如果你真爱我,你帮我啊。” “我帮你……” “对,爱是成全,你不知道吗。” “爱是成全……可我特么心痛。” “老花,你既然不能帮助我,成全我,祝福我。你又凭什么说爱我?” 老花攥紧拳头,声音哽咽的说道:“成,那我就帮助你,成全你,祝福你……” 在外包的工程暂时告一段落,三叔去田里打农药 手机铃声响起,三叔接过电话,里面传来婶子的声音。 “打完药了吗?回来吧,李大根他们来了。” 三叔愣了一下。 李大根回来之前事先跟他打好招呼的,说要带着春花去看病,这么快病就看完了? 放下喷雾器,三叔走进屋子里。 见春花和小丫也在,对着李大根点了点头。 “他们订婚了吧,你看戒指都戴上了。” 婶子盯着李大根的手指,小声嘀咕着。 三叔眉头微皱,他不知道春花这么快放下上一段感情是好还是坏。 “春花来,帮帮婶子。小丫,你自己坐在屋子里看电视。” 小丫盯着电视里的动画片,乖巧的点了点头。 “这几天春花麻烦你了。” “你别这样说,三哥,我只是遵守我的承诺。” “叫三叔也行,三哥也罢,我也不为难你了。” 三叔扯着嘴角,不管过程怎么样,至少春花活下来了。 “你说领着春花去医院,医生怎么说?” “做了身体检查,没什么毛病。又看了心理科,医生说是心理创伤导致的。” 三叔长叹一声。 “我那哥哥嫂子走的突然,春花那时候还小,又是个女孩子家,难免会落下心理创伤。那能治吗?” “医生说时间太久了,只能先试试看。” “也怪我,春花不说话之后,就应该领她去看看。可话又说回来,那个时候家里实在是困难……治疗要花不少钱吧?” “这你就不用管了,治疗春花是我的承诺。三哥,我遵守了我的承诺,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你的承诺?” 三叔瞪大眼睛,看着李大根。 “你说过,只要我帮春花治病,就同意春花嫁给我。” 婶子看着春花手上的银戒指,笑容满面。 “我说怎么单个一只,那只在李大根手上。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春花苦笑摇头。 婶子不懂这戒指的含义,她也不打算说。 毕竟对于李大根愧疚的报酬是那么让人难以启齿。 “春花,其实李大根也挺好的。你们都分开一年多了,他还等着你。” 春花扯着嘴角,脑子里钻进来,在城里的那个女人。 “也怪你三叔,当时怕李大根照顾不好你,才劝他先出去挣钱,挣了钱之后再回来娶你。” 春花错愕的瞪大眼睛。 李大根嘴里说的和三叔之间的承诺,原来就是这个? “你三叔当时还提了一个条件,说只要李大根赚了钱帮你治病,他就同意你俩在一起。原来李大根说到做到了。” 春花的手抖了一下,忙跑进屋子里。 三叔见春花进来,笑着说道:“春花,三叔现在也没有拦着你的理由了。李大根履行了他的承诺,你们两个结婚吧!” 第233章 他要娶她? 春花惊愕的捂住嘴巴。 无名指上冰凉的触感仿佛提醒她,李大根说要睡她就是一个玩笑。 如果那算是个玩笑。 李大根说要娶她? 他明明还有别的女人! 春花看向李大根,后者却一脸认真。 郑晓才消失不见不到三个月,李大根前几天还和那个女人厮混在一起。 怎么可以? “春花,你这么惊讶干什么?戒指都戴在手上了,你们俩不是已经私下说好了吗?” 婶子听到屋里动静,走到春花身后。 这一说话,给春花吓了一跳。 春花伸手想摘无名指上的戒指,却对上李大根略有挑衅的目光。 李大根说过,戒指一摘,他们就再无关系。 春花这辈子就会活在对他的愧疚之中。 她求助的看向李大根。 和她心里有了郑晓一样,李大根明明心里有了别的女人。 他怎么可以? 李大根却笑着说道:“春花,本来咱俩就是快要结婚的,只是延期了而已。不要那么震惊的看着我,我是认真的。” 婶子也在一旁劝说道:“你这次能活过来,应该多谢小李。要不是他在你身边守着,我和你三叔可能见不到你了。” 三叔叹了口气。 “以前是我对李大根有偏见,我知道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三叔我也放心了。” 乱套了,全都乱套了。 春花感觉脑子快要炸开了。 她可以下定决心用自己身子还了她对李大根的愧疚。 可李大根要娶她? “春花!” 看着春花夺门而出,婶子要追,被李大根拦住了。 “三嫂,这话说的突然,春花可能接受不了。我再劝劝她。下午约了医生治疗,那我们就直接走了。” “你和春花决定结婚了,是个好事,你留着吃个饭。” “对了三嫂,小丫就先住你这了。” 李大根说完,也走了出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婶子喃喃自语道:“我总感觉春花的状态不对,如果她心里还有李大根,不应该是欣喜吗。”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喜欢,不过只是合得来,在一起将就罢了。” 婶子一叉腰。 “刘老三你啥意思?我跟你过,也是将就是么。” “嘿,我当初要是不喜欢你,也不能看你和我妹夫分手了,把你追过来。” “我感觉就是你那妖叨妈出的馊主意,为了让你妹妹和那混蛋在一起。” “那她图什么,得到个女婿,丢了个儿子?” “可我总感觉他俩之间怪怪的。” “李大根应该是喜欢,春花……希望她有一天能明白吧。这年头利益熏心,找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人不容易。” “三奶奶,姨姨不是喜欢郑叔叔吗,怎么又要和李叔叔结婚了?” 婶子摸着小丫的脑袋。 “小丫,大人的事,你长大就懂了。” 不光小丫不懂,春花也不懂。 看着开车的李大根,一脸茫然。 他为什么要娶她? 回到出租屋里,春花拿起李大根放在桌子记账用的纸笔。 在上面快速写道:你要娶我? “春花,你以为我单纯的帮你把小丫送回去,然后在你三叔面前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看着李大根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春花摸不清里面的虚实真假。 又快速写道:“那她呢?” 李大根愣了几秒,抢过纸笔,把钥匙塞到春花手里。 嘴里念叨着:“下午我还有活,你自己去医院,你自己应该可以找得到吧?” 把小丫丢在路上,春花对那条路早就记忆深刻。 见春花点头,李大根仓皇逃走。 坐在车子上,李大根手指轻敲方向盘。 如果单是个承诺,他大可一走了之。 可那承诺给了春花,再也不想给第二个人。 就算是睡了身子也不行。 李大根自嘲的冷哼一声。 他肯定是疯了。 “喂,吴老板。你给我那活匀给李大根吧,你那个不是不着急吗?对对,我今天有事,实在不好意思。” 车厢里,老花盯着春花,翘着二郎腿。 “嗨,李大根的小媳妇。” 春花顺着声音朝着侧上方看去。 老花放下窗户大声喊着。 春花对这个男人有印象。 昨天自己和小丫被冤枉的时候,他没落井下石,踩她一脚,已经算是好人了。 “我看李大根跑活去了,你去哪里,我送你?” 春花指着远处,摇了摇头。 “嗨,客气啥。李大根是我的兄弟,我俩亲着呢。他刚出来跑活也是我带着的。走着多累,上车,我带你一程!” 到了医院门口,老花半眯着眼睛说道:“反正我下午也没啥活。你去看,一会回来找我,我把你送回去。我就在这里等着。” 春花忙摆手,示意他走,不用等自己。 老花说道:“反正我也挺无聊的,等着你回来,咱俩唠唠嗑。我知道李大根这一年也没怎么回去,你不想听听他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故事吗?” 春花心下一惊,点了点头。 想着李大根的事,医生催眠了几次,也没催眠成功。 只好让春花回去调整好心态,做些放松的事情。 春花苦笑点头。 可她哪里能放松的下来。 李大根说要娶她,比说要睡她还可怕。 春花回到车子边,老花正歪着脑袋,打着呼噜。 昨天又被田妞伤的一夜无眠。 也许是感应到有人看着自己,老花猛的睁开眼睛。 打开车门,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还以为你得去个个把个小时,还挺快。上车,咱们两个找个地方,唠唠李大根!” “你先坐着,我去点吃的。” 到了五月,烧烤店前的棉帘子早就撤下来了。 钢制的架子还在,缠绕上了五颜六色的彩灯。 春花坐在椅子上,看着陌生男人的背影,浑身不自在。 可她又想知道李大根的事情。 他真的不在意他的那个她,要娶她? 天蒙蒙黑,只有两桌客人。 老板撒着调料,抻着脖子。 笑着调侃道:“花哥你行啊,这女人以前可没见过,新勾搭上的?” “啥叫勾搭。今天还是老样子……呃,加麻加辣。” “你不怕办事的时候痔疮犯了?” 老花瞪了老板一眼,拿起露露。 拉开拉环。 “一会把这露露热热,一起端上去。” “花哥,可不行往露露里加药,出事了别连累兄弟啊。” 老板看着老花倒进去的白色粉末,皱着眉头说道。 第234章 成全 “放心吧,只是安眠药,不是什么下作的药。” “你不说,我还以为往里放的是春药。悠着点,可别被女方反咬一口,进号子里。” “我心里有数。” 火辣辣的羊肉串端到桌子上,刺啦冒油。 春花只是早上吃了一顿饭,中午为了省钱没去吃,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李大根是我兄弟,你就是我兄弟媳妇。前几天忙,我早该招待你的。还没到夏天夜里有点冷,喝点热乎的。” 老花说着,掰开木头筷子,划了一下上面的毛刺,递给春花。 疙瘩汤的热气钻进鼻子里,春花直咽口水。 “疙瘩汤就着串儿,他家可开了好多年了,也算是老字号了。别看那老板年轻,从他爸年轻那时候就开始卖串了。” 春花拿起一个羊肉串,放在嘴里。 火辣辣的感觉从舌尖钻到喉咙里,呛得春花直咳嗽。 “弟妹,喝点水。” 热露露递到春花手里,春花不疑有它,猛的喝了几口。 里面掺了安眠药,又不是蒙汗药,更不是烈性的毒药。 老花眼里含笑的说道:“我还说不让放辣椒,怕弟妹吃不惯辣的。这老板八成是忙聋了。要不我再换一些?” 春花赶忙摇头。 见这一瓶掺了药的热露露下了肚,老花把手放在桌子上,抻着脖子苦笑道:“我说想跟你聊聊李大根,其实是骗你出来的。我实在是太孤独了,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 春花身子一怔,一脸狐疑的看着老花。 她又不能给他任何的劝慰开导,他找个哑巴干什么? “弟妹,我也知道你的情况,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成。” 老花晃着酒杯,眉头紧皱。 “你说我喜欢一个女人,喜欢了她三年。可不管我做什么,就是入不了她的心,也入不了她的眼。每次被她拒绝,我都怀疑坚持的意义。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不甘的说,你真的打算放弃了吗。” 老花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 “可她却在我喜欢他的第三年,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 看着春花略带惊讶的眼神,老花点头道:“对,就是你想的那个人,李大根。” 春花攥着拳头,咬住了食指上的肉。 “她说我贱,弟媳,你说爱一个人很贱吗?” 春花皱着眉头,轻轻的摇了摇头。 “对,我也不觉得我贱。就像她说她付出了一切,只要是心甘情愿,就不算作贱自己。她又凭什么说我的付出就是贱。” “弟妹,那你说爱是成全吗?” 看春花沉默不语,老花继续说道:“她说让我成全她。弟妹,你也愿意成全他们吗?” 老花的声音越来越远,春花的眼皮不停的打架。 最后,扑通一下,倒在了桌子上。 老花从怀里拿出一支烟,白色的烟雾顺着指尖飘向空中。 抽完这支烟,老花就送给田妞她想要的成全。 老板临时加活,李大根跑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才回到了出租屋。 可门是锁着的,春花并没有在里面。 李大根盯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哗啦啦的下起了小雨。 李大根眉头微皱,东张西望。 却不见春花的影子。 “唉,行,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老花来到床边。 看着还在熟睡的春花,用力一扯,扒掉了她的衣服。 还好昨天安眠药放的足量,过了十几个小时,春花还没有醒来。 老花脱光衣服,从卫生间里拿出浴巾,围在了腰上。 拨通了李大根的电话。 “老花,你干嘛?” 外人都能看出老花对田妞的心思,李大根又怎能看不出来。 自从和田妞睡在一起,他们二人之间就有了隔阂。 好久没通电话了。 “李大根,我觉得我对不起你。” 李大根心里一惊,忙问道:“老花,你这话是啥意思。” “昨天晚上你没在家,弟妹她勾引我,我……我没忍住。” “春花?” “对,她现在睡的正熟……你,你来天来宾馆找她吧。” 李大根攥紧拳头,关节咯吱作响。 他眉头紧皱,匆匆下楼。 敲开房门,看着只裹着浴巾的老花,李大根眼底漆黑。 他径直走到床前,一把攥住了春花赤裸的胳膊。 春花被拽疼,一脸迷茫的睁开眼睛。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李大根低声嘶吼道:“春花,你就那么耐不住寂寞吗。前脚和郑晓搞在一起,我刚出去一晚上,又钻进了老花的被窝里!” 看着李大根眼睛猩红,春花忙看向站在门边的老花。 安眠药的药劲还没完全消散,春花捂着脑袋,头痛欲裂。 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钻了谁的被窝?老花? “春花,亏我昨天还跟你三叔说要娶你。我说要睡你,你躲。你转头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春花,你对得起我吗?” 被子下是赤身裸体。 被李大根猛的一拽,差点掉落。 春花一脸不解的看着老花。 昨天晚上听他诉苦,怎么就睡着了。 怎么会赤身裸体的躺在被窝里。 “李大根,你也别太怪弟妹,我也有错,我昨天就不应该喝酒,半推半就就……” 李大根怒上眉梢,指着老花的鼻子说道:“我抢了你的田妞,你就睡了我的小媳妇,老花,你……” 老花冷笑道:“李大根,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咱俩也扯平了不是吗。” 李大根气的双手不停的颤抖,举起的拳头又垂在身下。 他就是一个笑话。 以为郑晓不在,春花就能一心一意的和他在一起。 “喂,李大根,你的小媳妇你不带走了!” 李大根阴沉着脸,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我嫌她脏。” “你的衣服。” 看着李大根被气的走远,老花拽过放在凳子上的衣服,扔到春花怀里。 他拿着自己的衣服裤子,来到了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老花肆意大笑。 可笑着笑着,又流出两行眼泪。 他不是个坏人,可为了成全田妞,成了世界上最大的王八蛋。 叮咚一声,老花拿起手机。 上面是英子发来的信息。 “花叔,李大根叔叔信了吗?” 第235章 大雨 老花穿好衣服,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春花站在门口,身子抖得厉害。 看见老花,伸出手掌朝着老花的脸打了过去。 手腕被老花攥住,老花盯着春花哭的红肿的眼睛。 嘴角挂上残忍的笑。 “现在你也没人要了,我也没人要了。不行咱俩凑合一下……” 春花挣脱开老花的束缚,跑了出去。 小雨变成了大雨,路上已经看不见几个人了。 冰冷的雨水从天而降,春花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道上。 她用力抹着脸上的水。 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是来还李大根的愧疚的,怎么就被陌生人糟蹋了? 春花脚下一滑,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钥匙从兜里滑落,掉在了下水道里。 春花纤细的手指伸进铁缝里,盖子却拔不出来。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春花狼狈的跌坐在满是雨水的地面上。 李大根坐在车里,歪着脑袋看着窗外的磅礴大雨。 下巴湿湿的,肯定是大雨钻进了密不透风的车里。 他决定重新守护的春花。 竟然如此不堪。 泪珠挂在睫毛上。 李大根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自己又把自己弄成了一个笑话。 他把戒指摘下,放在一边。 仰着脑袋,慢慢闭上了眼睛。 两滴眼泪又从眼角滑落下来。 他干嘛去帮哑巴,干嘛一次又一次的成了笑话…… 雨帘之中,春花佝偻着身子。 慢慢的走上楼梯。 她想拿着自己的东西回家。 她不想再待在这个肮脏龌龊又充满愧疚的地方了。 门锁着,钥匙也弄丢了。 春花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 李大根眉头紧锁,冷眼旁观。 他一声不吭的下了车。 快步走上楼梯。 听到有人上来,春花像惊魂失措的小鹿,忙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门被打开。 春花慢慢站直了身子。低着头从李大根旁边走了过去。 攥着自己的东西,春花走进雨里。 她不敢看李大根。 她怕从李大根眼里看见厌恶和被辜负的心痛。 大雨浸透全身,春花缩着膀子,打着寒战。 突然眼前一暗,撞到了李大根怀里。 春花往旁边挪了几步,李大根也跟着挪了几步。 她抬起脑袋,眼神慌乱的看着李大根。 李大根伸出双臂,把春花抱在怀里。 “你们来报案,报性侵?” 警察打量着被雨淋湿着两个人。 “对。” “你是她什么人。” “男朋友。” “性侵过后是否进行过冲洗,或者更换内衣裤?” 春花捏着衣角,痛苦的摇了摇头。 “就是在外面淋了雨……” “那不要紧的,多少会留下的痕迹。报案,也需要证据。去三甲医院挂个妇科,你跟医生说,他们知道做什么检查。拿到检测报告,确定是性侵,再来报案。” 医院之中,一个年近四十的妇科医生推了推眼镜。 她看了一眼李大根说道:“这是妇科诊室,请男家属回避一下。” 李大根轻叹一声。 “医生,她不会说话。” 医生眼里的错愕一闪而过,默默的低下了头。 “那你帮着说吧,哪里不舒服。” “医生,她被性侵了。” 医生身子一怔,赶忙起身把诊室的门关上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你是他什么人?” “男朋友。” “那你们这几日有没有发生过性行为?” “没有。” “行,女方跟我上里面检测一下。” 春花站起身子,跟在医生身后,走进了诊室里的小房子中。 “脱了裤子,腿张开。” 春花躺在病床上,眉头紧锁。 下体的检查,让她感到既羞辱又难受。 “行,穿上吧。” 医生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脸上多了一丝恼怒。 “医生……” “你确定是被性侵了?” 春花想起早上时的赤身裸体,羞耻的点了点头。 “谁觉得她被性侵的,是你还是她?” “我们早上去派出所报的警,警察让我们来检查的。” “你们是否吃了可以致幻性的药物?” “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刚才给女孩子检测了一下,下体没有撕扯伤,没有性行为痕迹,处女壁完好无损。你真是她男朋友?” “医生,你的意思是她没有被性侵?” “对,都没有性行为的痕迹,咋可能没性侵!” 如果没有性行为的痕迹,那她和郑晓…… “如果你们吃了可以致幻的药物,请立刻停用。如果没吃药,建议去精神科看一看。下一位!” 坐在车里,两人沉默不语。 欣喜之余,李大根心里又多了一丝愧疚。 春花没和别人睡过觉,她还是她自己的身子。 而他不光质疑春花,还和田妞不止一次的滚在了一起。 他是个混蛋。 可是,老花没碰春花为什么还让他去旅馆里捉奸? 只是单纯的因为自己睡了田妞的报复吗? “李大根,你做什么。” 出租屋里,老花自顾自的喝着闷酒,眼角还有哭过的痕迹。 李大根抢过酒瓶,坐在旁边。 强忍愤怒的说道:“我领春花去报了警,还去医院做了检查。” “所以呢,警察什么时候来抓我。” 他又没碰春花,丝毫不怕。 “老花,我不懂,你是单纯的想报复我吗?” “媳妇和我睡了,你还不离开,你这是真爱。” “老花,别再用龌龊的手段,去毁了一个女生的清白!” “没有,是你媳妇勾引我的嘛!谁知道你不在家的那一年,她和多少男人睡过。” 李大根双手颤抖,一拳打在老花脸上。 “我说了,你不许污蔑春花的清白!” 老花抹着嘴角的血。 “咋的,李大根,你还以为你对象还是个雏?” 李大根把检测报告拍在老花的桌子上。 老花看着报告上的字,眼神从挑衅变成了震惊。 他小声嘟囔道:“只要有钱,这东西是可以修复的……” “老花!” 看着老花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春花,李大根怒不可遏,拽着老花的衣领朝着墙上撞去。 怀里的手机落在地面,叮铃一声响,短信之上写着“田妞”。 看着滚动着的短信内容,李大根瞳孔收缩。 “他怎么还没来……” 第236章 决裂 看着李大根难以置信又满是恨意的眼神,老花拽住了他的手腕。 “李大根,整件事情都是我做的,跟田妞无关。” 李大根声音哽咽中带着颤抖:“老花,你为了田妞,不惜毁了自己,不惜毁了春花。” “我说了是我自己做的!” 老花哀求道:“我就是这么贱的一个人。” 李大根眼神阴冷的盯着老花,掰开他的手指,朝着楼下走去。 “妈,李大根叔叔来了!” 英子放下手机,跑到母亲身边。 田妞正心烦意乱的扒着瓜子,旁边已经放了一大堆瓜子皮。 李大根阴沉着脸,推门而入。 看着田妞,冷冷的说道:“你问老花我怎么还没来,我现在来了。” 田妞愣了一下。 “李大根,你真莫名其妙,我问老花什么了?” 英子在一旁缩着脖子。 这也怪不得田妞惊讶,因为昨天和今天的短信都是英子发的。 “田妞你别赖账,老花也是,竟然蠢到跟你合起伙来污蔑春花。” “不是,我们什么时候污蔑那哑巴了?” 英子知道李大根不是被情所困过来诉苦,而是来算账的。 蹑手蹑脚的走到窗边,拿起手机,悄悄删了和老花之间的信息。 “我看见了你和老花之间的信息!你敢把手机拿出来看吗?” “嘿,李大根,大早上你是来吵架的是吗?英子,把我手机拿过来!” 按键解锁,却发现信息里空空如也。 田妞把手机屏幕怼到李大根面前。 “睁开你的狗眼睛看看,我和老花之间发什么了?” “田妞,你删的还挺干净。” 李大根攥紧拳头。 “我不管你和老花之间做了什么,又是为了什么。田妞,以后咱们两个没有任何关系。我会回去和春花结婚,咱们以后再也别见了。” 李大根说完,转身离开。 “不是,李大根,你有病啊?” 田妞被说的一脸懵逼,气愤不已。 使劲朝着桌子上一挥,装着瓜子皮和瓜子仁的碗落在地上,撒了一地。 旅馆之中,春花望着窗外。 雨下起了一层薄烟,窗外绿色的树叶若隐若现。 头发已经不滴水了,打着绺。 她蜷缩着坐在床边,却只敢坐一个小边。 身后是白色的被子,她不敢盖。 毕竟衣服还是湿的。 回到出租,李大根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就拉着她来到了旅馆里。 此时的李大根,又不知了去向。 春花缩着膀子,看着窗外发呆。 突然门被打开,李大根手里拎了个口袋,里面装着一身衣服。 “我估摸着买的,也不知道你穿着合不合适,换上它。” 衣服扔到春花身边,春花看了一眼,却没动弹。 “你浑身都湿透了。” 李大根凑到跟前,却见春花纤细的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摸像春花的手背,冷冰冰的。 李大根眉头微皱。 “你个傻子,卫生间里有热水,你冲一冲啊。你就这样干冻着?” 春花感觉手腕一紧,被李大根提了起来。 又被他推到了卫生间中。 李大根调试着花洒,弄好水。 对着春花说道:“冲一冲,身子还能热乎些。” 尴尬又紧张的情绪遍布全身,春花捏着手指,站着不动。 “我说你冲一下嘛,怎么这么肉!” 李大根把春花推到了花洒下。 温热的水再次打湿了衣服,黏黏的贴在身体上。 “闭好眼睛,我给你洗头发。” 春花低垂着脑袋,任由李大根沾满泡沫的手,揉搓在发丝之上。 温水淋在身上暖暖的。 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一片红晕爬上脸颊。 春花不敢睁开眼睛。 希望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李大根的温柔让她脚筋发麻,想要抠出三室一厅。 “好了,我给你吹一下。” 头发被毛巾擦的半湿不干,一股热风,从吹风机里钻了出来。 春花佝偻着身子。 浅色的内衣在打湿的外套里若隐若现。 “你太瘦,没什么好看的。” 温热的气体从鼻尖呼出,李大根嘴上说着,眼睛却不住下瞄。 看着春花身子放松了些,李大根嘴角挂上一抹苦笑。 她还是那么单纯。 “头发吹干了,等一下你把衣服换一下。你放心,我不看。” 李大根把新买的衣服拿到卫生间,关上了门。 换上干净的衣服,春花望着手上的戒指。 或许她该快点还了李大根,不能再耽搁了。 春花坐在床边,李大根却俯身蹲了下去。 春花右手爬上左手无名指抚摸着发光的银戒指。 刚往下拽了一点,就被李大根攥住了手背。 春花满眼不解的看着李大根。 她现在心里装满了小疯子,不能跟他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春花你听我说。” 李大根紧紧的攥住春花的手背,不让她有把戒指摘下来的机会。 春花望着李大根,后者眼里没了嘲讽,只剩深情。 李大根自嘲的扯了下嘴角。 “我以前说要睡你,都是我的混账话。我当时只是太生气了,看着你没等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李大根拽着春花的手背,放到嘴边,轻吻了一下。 春花想往回拽,却被李大根攥得紧紧的。 纤细的脖子处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被曾经的爱人这么亲密的对待,春花只感觉身子僵直,头皮发麻。 “因为太在意了,所以我做了不少混账事,也说了不少混账话。我承认,我曾经迷失了自己,但是你知道吗春花,我的脑里和心里始终放不下你。” “你三叔和郑晓的那一跪并不足以让我回去。在我听到你出事的消息,我的手都在不停的抖。我就知道,这辈子都栽在你手里,出不来了。” 面对李大根的深情告白,春花尴尬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春花,我不知道这一年过去了,你的心里还有没有我。我只能用强迫的方式让你留在我的身边。不管是爱,或者是愧疚也好。我怎么能看着你死去。” 李大根猛的抬头,对上春花尴尬的有些慌乱的眼睛。 “春花,只要你待在我的身边,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事情了。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第237章 怎么能让他又一次成为笑话 面对李大根的深情告白,春花捏紧床单,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们之间有过爱。 尴尬的是李大根对春花的爱不变,春花心里已经另有他人了。 见春花半天没有回应,李大跟扬起的脑袋慢慢低下。 声音低沉的说道:“看吧,我又一次成了笑话。春花我说过不强迫你,以后就不会强迫你了。你要是不同意的话,就把戒指摘下来吧。你也不用觉得亏欠我的,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李大根慢慢的松开了攥住春花手背的手。 春花看着上面的戒指,眼角流出两滴泪水。 她是个善良的有些优柔寡断的人,看着曾经的爱人卑躬屈膝,春花心里难受。 就像李大根说的,她亏欠他的。 又或者命该如此,他们各自变心,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看着春花攥着拳头的手在颤抖,李大根苦笑道:“等治完了病,我会把你送回去的春花。以后我们各不相欠。” 李大根越这么说,春花内心的愧疚感就变得越重。 她抚摸着戒指的手慢慢松开,轻轻的放在李大根低垂的脸颊上。 或许这就是命。 她该认。 李大根欣喜若狂,攥着春花的手背,轻吻了一下。 放在嘴边小声说道:“春花,你对我还有爱对不对?你也不想和我分开,对不对?” 春花沉默不语,眼神复杂的看着李大根。 曾经爱过的人,怎么能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成为笑话。 “经过七天的治疗,并没有太大的改善。或许是创伤太深,病人一直处于抵抗心理。心理治疗不像别的疾病,通过外部的打针吃药就可以缓解。需要医生和患者高度的配合才能完成。” 心理医生看着李大根,无奈的解释着。 “回去让她多放松放松心情,多跟她说说话。等到患者真的愿意配合治疗再来。说实在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再等上一段时间也不急。” 想着李大根的钱打了水漂,春花低垂着脑袋,像是犯错的孩子一般。 “而且这种是被潜意识操控,并不是说患者不配合。特别是在高度紧张的环境下,人体会形成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对抗一切外在干预。” 心理医生也看出了春花的自责,继续解释道。 “如果可以的话,换个环境或者换一种生活状态。找点自己喜欢而且能坚持下去的爱好,养养花,种种草也行。” 相比于春花的自责,李大根似乎没表现出太多的失落。 认识春花时,她是哑巴,现在继续当哑巴罢了。 不管结果如何,他兑现了和三叔之间的承诺。 李大根走在前面,春花跟在身后。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 春花愣了一下,看向李大根。 “你答应重新和我在一起了,扯个手不过分吧?” 春花身子僵直,向后躲了一下。 李大根眼里的悲伤一闪而过,掌心化成拳头,放进了自己兜里。 “我也说了不强迫你,不想牵手就挎着我的胳膊,像别的情侣一样。” 看春花还是不动,李大根眼神受伤的看向一边。 低头自嘲的苦笑一声。 春花捏着手指,向前一步。 穿过李大根的胳膊,攥住了他的衣袖。 她知道李大根朝她走了九十九步,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可这迈向李大根的一步,春花觉得如此艰难。 “姨姨,嘉乐哥哥这些天都不在家,我自己玩的。” 小丫看见春花回来,挽着手腕,撒娇的抱怨。 “嘿,这小丫头,三爷爷没陪你玩,三奶奶没陪你玩?” 婶子点着小丫的鼻子。 “还不是你嘉乐哥哥英语太烂,怕他考不上高中,让他去补课了。你可别跟你嘉乐哥哥学,上课好好听讲,还省着课后花那冤枉钱。” 看着小丫缩着脖子点头,婶子笑道:“刘嘉乐就是个猴崽子,没个老实气。小丫不一样,小丫乖。” 哪个人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 听着婶子夸小丫,春花心里舒坦,微笑着点头。 “李大根把你送回来,也不知道和你三叔干嘛去了。你们现在的感情咋样?找回从前的感觉了吗?” 看着春花尴尬的摇头,婶子说道:“也是时间隔的久了,相互之间的感觉就淡了。人和人嘛,只有待在一起才能培养感情。再说你俩也是有感情基础的。” 婶子握着春花的手,看着上面没有摘下去的戒指,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当初也没瞧上你三叔,还不是你姑姑抢了我的男人,你三叔又死皮赖脸的追着。后来才有了嘉乐。” “当时我被你姑父伤的挺深的,就觉得人生嘛,也就那么地了。有个人爱你,也总比你去死皮赖脸的爱着别人强。女人总该是要找个归宿的。” 春花瞪着眼睛看着婶子,她都怀疑婶子是帮李大根说服自己的。 “其实对于婚姻来说,爱与不爱也不那么重要。男人嘛,比咱们女人有力气。再不济,你可以把他当成驴子当成马,终究多个脑子,比驴子比马好使。” 看春花被逗乐,婶子小声说道:“这话咱们娘俩说,你可别跟你三叔说。女人嘛,上了年纪也会有需求的。只要我愿意,那驴子白天夜里都得耕地。” 春花眨着眼睛,轻轻的推了婶子一下。 从婶子嘴里冒出了什么虎狼之词,小丫还在旁边呢。 还好小丫不懂,只听出了驴马。 “看得出来,李大根心里是有你的。春花,这年头找到一个爱你的人不容易。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有人疼着,总比自己孤独的熬一辈子强。” “小李,你确定春花同意你们的婚事了?” 想起上次提的婚事,春花出逃。三叔多少有点担心。 “出门前我跟三嫂说了,让她帮我劝劝春花。三嫂的话,春花能听的。” “你三嫂的话,春花是多少能听点。可终归还是你俩要过日子。” “三哥你放心,既然我要娶春花,我会对她好的。” 烟酒茶糖装上车,李大根摸着绣着鸳鸯的红绸被面。 “这个不急,等到你们把日子定好了,再来打被子也行。” “三哥,你知道我父母早逝,弟弟进了号子,二叔躲在南方不回来了。让你跟着我来挑选订婚的东西,麻烦你了。” “嗨,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和春花都是苦命的孩子。” 三叔盯着放在后面的玫瑰花,喃喃自语道:“我和你三嫂结婚的时候,可不兴这些。” “玫瑰代表着爱情,城里人都兴送这个,春花应该会喜欢的。” 李大根打着方向盘,脸上露出像玫瑰花一样热烈的笑容。 第238章 李大根求婚 车子停在了路边上,李大根和三叔大包小裹的把东西拿进了屋子里。 婶子看着李大根眨着眼睛,李大根欣喜,大概率是劝成了。 春花看着拎进来的东西,大多都是红色的,眼里不解。 再看几人,都像瞒着她做了某种决定。 小丫探着脑袋,小兜里塞的鼓鼓的。 从厨房里跑了进来。 春花摸着小丫鼓起的腮帮子,小丫张开嘴巴,露出里面圆形透明的糖。 甜甜的笑着说:“三奶奶说了,这是姨姨和李叔叔的喜糖,真好吃。” 春花一惊,跑到厨房,只见烟酒茶糖已经放在了盘子里。 春花惊愕的看着婶子,她大概猜出来发生什么了。 婶子不说话,把东西端进了屋子里。 “呃……” 春花扯着三叔,指着桌子上的东西。 “看你和李大根情投意合的,我们也不能拦着了。我和你婶子商量好了,觉得今天日子不错,你和李大根就把婚定了吧。” 春花又错愕的看向婶子。 刚才三叔和李大根没回来的时候,婶子一心劝自己,可没提订婚的事。 所以婶子劝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是提前预谋好的? “行了,春花,坐这吧。” 春花被婶子按在椅子上。 门被打开,李大根手背在身后,走了进来。 看着李大根越走越近,春花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眼神慌乱中带着紧张和不可置信。 不是单纯的送她回来吗,怎么就订婚了? 春花尴尬地攥着手指,李大根却扑通一下,单膝跪在地上。 手伸到胸前,手心之中,多了一束鲜艳的玫瑰花。 春花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玫瑰花。 以前见到过的,还是插在新娘的鬓角上,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塑料的。 这花是真的。 妖艳的香气钻进鼻子里,春花一时迷了心神。 “春花,命运让我们兜兜转转,可最后还是走在了一起。求你,嫁给我吧。” 春花猛的抬头,对上了李大根炙热认真的眼神。 她不安的捏着衣角。 一方面不想接受他的好,一方面又不想让他在三叔三婶面前,再次变成笑话。 或许她就是个平凡人,不配拥有轰轰烈烈的爱情。 或许她该像大多数人一样,管它爱与不爱,随便找个男人嫁了,过完平平淡淡的一生。 或许婶子说的对,有一个人爱自己,已经是上天的眷顾了。 春花眉头微皱,慢慢的接过了玫瑰花,只是她的心在颤抖。 嫁给李大根,她就和小疯子再无任何瓜葛。 即使她是人,他是鬼。 婶子抹着眼角的泪水,露出欣慰的笑容。 三叔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仿佛他一直所担心的小丫头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 李大根激动地伸开双臂,把春花抱在怀里。 就连小丫都眨巴着眼睛,歪着脑袋看向这边。 仿佛所有的人都在笑。 春花慢慢的闭上眼睛,只有她心里在哭。 也许这是还了对李大根的愧疚的最好的选择。 这不是她最想做的选择。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硬生生的又憋了回去。 她的难过不该影响最亲的人的狂欢。 也许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那她的难过,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春花木讷的睁开眼睛,也想“激动”的肆意大笑。 笑容爬到脸上,却比苦瓜还苦。 婶子拿出黄历,指着七月的一个日子。 “七月好,穿婚纱也不会冷。其实下个月有一个日子也不错,就是六月雨多,七月份晴天的多一点。我让你三叔找人问过了,这俩日子都挺好的,你看看你们选哪个?” 春花看着黄历上用红笔画着的两个圈,满眼探寻的看着李大根。 不知道哪天就和三叔三婶通好气了,他隐藏的好深。 “那就七月份吧。” 李大根盯着黄历,没注意到春花。 眼里的期待掩盖住一闪而过的心虚。 六月的那天他是知道的。 田妞和他说过,那是个好日子。 想要那天和他举办婚礼。 如果选在那天和春花结婚,李大根终究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且不谈有没有感情,终究是睡过几次觉的。 “行,就那天,正好咱们也能提前准备准备。” 李大根家的房子一年多没住人,已经没有收拾的必要。 再说他们二人都没了父母,成了家里唯一的独苗,也不存在入不入赘的关系。 三叔提议直接在春花家举行婚礼,李大根也没什么意见。 这些日子里,三叔帮春花把墙又重新粉刷了一遍。 作为娘家人,婶子给春花置办了一个小彩电。 小彩电放在柜子上,上面的包装还没拆。 屋子里拾哒的亮亮堂堂,春花却越发的忐忑。 自己真的准备好嫁给李大根了吗? 眼看还有三天就要举办婚礼,春花越发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这是她的家,现在却像牢笼一般。 炕稍上放着几床新打好的被子,稠绒的,大红大紫,透露着喜气。 小丫躺在炕上,早就沉沉睡去,春花眼睛却瞪得像铜铃一样。 她已经忘了,这是自己的第几次失眠。 打开柜子,翻出郑晓原先盖过的被子,春花放在鼻尖。 半年了,早就没了郑晓的味道。 因为长时间没晒,上面多出了一点霉味。 春花失落的坐在沙发上,摸着左手食指,就像郑晓惯有的动作那样。 或许她当时应该要了那个指虎,现在还有点念想。 春花望着漆黑的窗外,心想着这世界上真有鬼吗? 为什么半年过去了,郑晓从来没有进入过她的梦里。 春花想着,找来纸笔。 她想把即将结婚的消息告诉郑晓,他一定会很惊讶吧。 笔尖落在纸上,春花红了眼眶。 她终是等不到自己的小疯子了。 把信写好,放在信封之中。 春花不知道邮寄地址。 更不知道那个小疯子是在天堂还是地狱。 春花拿着打火机,走到了外面。 夏日阴沉,没了阵阵春风。 走到后院子里,吓得躲在草丛里的蚂蚱四散逃走。 只留下阵阵蛐蛐的叫声。 春花蹲在地上,看着自己春天种在土里的那棵樱桃树已经生了根,还长高了几扎。 春花在地上挖了个坑,拿出打火机,朝着信的一角点燃了下去。 信纸发着金色的光,在蜷缩中不停变黑,化作烟尘落进了土里。 就像年前郑晓烧了李大根给她的信一样。 春花自始至终也不知道李大根信里写了什么内容,但她希望,在地下的郑晓能收到。 最后一点尘埃落在土里,春花亲吻了一下娇嫩的绿叶。 缓缓的站起了身子。 春花抬头望着满天星辰。 她的小疯子。 终究是要被放下了。 鞭炮震天响。 婶子揪着刘嘉乐的耳朵,小声嘟囔道:“你春花姐姐明天才结婚,你今天放鞭炮干什么?” “我玩嘛,我这个姐夫啥时候回来。” “刘嘉乐,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就这一个姐夫!” 刘嘉乐捂着耳朵,小声嘀咕道:“这个姐夫没有以前那个姐夫好玩。” 婶子一瞪眼睛。 “明天你哑巴姐姐婚礼,你可别在旁边瞎蛐蛐。” 春花和李大根父母没了之后,礼送的都少。 再说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就合着明天一起办。 春花也没有太多亲近的亲戚,除了三叔三婶,陈德胜和宁宁也一大早就开车过来了。 开着货车不方便,李大根索性租了个车。 “三嫂。” 看着李大根下了车,婶子赶忙捂住了嘉乐的嘴巴。 陈德胜和宁宁在屋里扯着拉花,正堵气囊塞。 心想春花还是和那个王八蛋结婚了。 可等真正的新郎进了屋,陈德胜瞪直了眼睛。 这新郎比那个王八蛋矮半头,眉宇之间没有狠厉,比之前的那个成熟些。 “你瞪人家干嘛,这是春花的对象,你妹夫,小李。” 陈德胜错愕的看着宁宁。 合着春花换对象的事情只有他不知道。 也怪不得陈德胜,他也不好去问春花当时上吊自杀的原因,李大根回来照顾春花的时候,陈德胜在家里帮着照顾小丫。 “你是春花的哥哥吧,抽烟。” 烟在手里冒着光,陈德胜还没反应过来。 看着李大根离开,小声嘟囔道:“这男的谁呀?我咋不认得。以前那个王八蛋呢?” 鞭炮被收走,嘉乐缩着膀子,东张西望。 “嘉乐哥哥,给你糖吃。” “小孩子才爱吃糖,大孩子都喜欢放炮玩。” 小丫小声嘀咕道:“等我长大了也不喜欢放炮,吓人。”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是以前的那个姐夫好玩。” 婶子不让他大声蛐蛐,嘉乐就拉着小丫小声蛐蛐了起来。 “小丫,你看你曾经有过两个姨夫,你最喜欢哪一个?” 第239章 你不行 小丫嘟着小嘴。 “姨姨喜欢哪个我就喜欢哪个。” “那你姨姨喜欢哪个?” “呃……” 嘉乐这话可把小丫问住了。 姨姨和郑叔叔亲亲,应该是喜欢郑叔叔的。 小丫歪着脑袋。 可是姨姨为啥要和李叔叔结婚?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田妞也想不通。 一口啤酒进了肚子。 她和李大根在床上睡过,在行李箱里滚过,连椅子上都留下过他们的痕迹。 他怎么要结婚了? 还和村子里的那个哑巴。 田妞捏着手里的易拉罐。 她不懂她到底输在了哪里。 田妞冷哼一声。 眉头微皱,眼角也变得湿润了。 “小刘那个大嘴巴。” 一只大手抓住易拉罐。 田妞抬头一看,是一脸担忧的老花。 “我想不通。” 田妞把头偏到一边。 “因为你也贱。” “可能吧。” 田妞使劲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田妞,别作贱自己了。” “呵。” 田妞冷笑一声。 “他搬走了,房间空空荡荡。他要结婚了,告诉了别人,没告诉我。” “田妞,别难过。” “你告诉我,怎么能不难过。” 老花沉默了半晌。 “那你告诉我,怎么能让你不难过?我把李大根给你弄来。” “算了。你陪我喝点酒吧,老花。” 田妞从桌子下拉出一箱易拉罐。 老花眉头紧锁。 “你弄那么多。” “借酒消愁。” “田妞,我想分担你的愁。” 田妞把手搭在老花肩膀上。 “成,你陪我喝酒,就是帮我分担我的愁!” “成,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 老花拉开拉环,在桌子上摆上十几个易拉罐。 李大根是田妞的愁。 田妞是他老花的愁。 “来吧,为了咱俩的贱碰一个。” 田妞看似大大咧咧,只有老花清楚,她的内心还是一个渴望爱的小女人。 越清楚,看着田妞强颜欢笑,就越心疼。 老花陪着酒,在心里把李大根咒骂了一万遍。 乌鸦掠过窗边,带走了最后一片光明。 灯光昏黄的照在一地的易拉罐上。 田妞扯着衣服,露出雪白的锁骨。 “田姐,你干嘛?” 老花喝的面红耳赤,迷迷糊糊的伸手指着田妞。 “睡觉……” 田妞也喝多了。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活在男人堆里哪那么容易。 田妞能喝,但也一直控制着量。 就连和李大根的第一个吻时的宿醉,也是装出来的。 今天的她,是真醉了。 “你睡觉,我走,我走。” 老花大着舌头,摇摇晃晃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你不走,陪我,睡觉。” 看着手腕被田妞拽住,老花愣了一下。 再看田妞被自己扯的凌乱的衣服,老花傻笑道:“你今天要睡我,我可不跟你睡。” 一边说着,一边掰开田妞手腕。 “你别走,难道我就一点魅力都没有了吗?” 田妞说着,掩面痛哭了起来。 “你有,你有。” 老花上前一步,弯腰去扯田妞的衣服。 看着领口重新回到脖子上,老花后退一步,指着田妞大着舌头,郑重其事的说道:“田妞,你记着,我老花是喜欢你,但也不是趁人之危的王八蛋!” “你,不喜欢我。” 田妞伸着指头,挑着眉毛,半眯着眼睛,一副挑衅的样子。 “我喜欢你。” 老花捏紧拳头,咬牙切齿。 “你喜欢我,你特么不和我睡觉。” 田妞突然肆意大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你特么不行,哈哈哈哈哈!” “谁特么不行?” 老花尚存的一丝理智彻底被激怒,一把抓住田妞肩膀。 “田妞,你说谁特么不行?” 田妞眉头微皱,上下打量着老花,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不,行。” “我特么不行?” 最后一点理智被撕碎,老花扛起田妞,朝着床上走去。 木板床上只有薄薄的一层垫子。 胸前的衣服被扒开,田妞偏着脑袋,喘着粗气。 细吻从额头落下,直到唇边。 酒气在唾液中混合交织,房中只留下一声声轻叹。 一阵云雨过后,田妞半眯着眸子,在老花的肩膀上轻咬了一下。 嘴角挂上一丝冷笑。 既然李大根选择回去结婚,那她田妞也不必为他守着身子。 希望自己随便找个姘头的事情,真的如他所愿。 仲夏的天早的快。 四点刚过,天边就泛起了白。 春花看着镜中的自己,恍然如梦。 头发高高的盘起,插上白色的百合。 两撮刘海被烫成了卷儿,垂在耳朵旁边。 被晒的有些黑的皮肤在粉底的遮盖下,竟白的似玉。 加上淡红色的腮红和大红色的嘴唇,也算粉雕玉琢。 见过无数次别人的婚礼,她真的要结婚了。 春花紧张的捏着纱裙,她即将成为李大根的新娘。 可她,怎么想起小疯子,心里还会痛。 “我就觉得你化成新娘妆,肯定比我好看。” 宁宁站在一边,手扶在春花的肩膀上,看着镜子里的春花,真心赞叹。 春花嘴角扯上一抹勉强的笑容。 明明是她的婚礼,可她为什么开心不起来。 乐队早早的来到春花家的院子里,搭建起了舞台。 春花不想请的,毕竟没嫁给最想嫁的人,也不算是什么喜庆事。 可婶子说这是春花第一次结婚,必须热热闹闹的办才行。 想到这个,春花嘴角又挂上一抹笑容。 因为婶子说完那话,随即又有些滑稽的捂住了嘴巴,对着地上呸了几口。 赶忙补充道:“瞧我这话说的,什么第一次结婚,婶子该祝你们白头到老。” 春花又攥了拳头。 自己这辈子真的要和李大根白头到老吗? “行了,可以了。” 画好了最后一点妆,化妆师起身。 “伴娘需不需要化妆?” 春花苦笑摇头,她压根就没准备什么伴娘。 婚礼在春花家办,便也少了接亲环节。 春花从店里出去,挂满装饰品的婚车早就停在了外面。 李大根穿着西装,胸口还别着一朵红花。 看着化好妆出来的春花,眼前一亮,随即傻笑了起来。 他终于娶到了自己最想娶的新娘。 第240章 婚礼 鞭炮声响起,婚车开到门口。 春花家里已经聚满了人。 两家婚礼合着一家办,就算春花和李大跟二人不怎么随礼,加上三叔的面子,还是会来一大群人的。 双方没了家长,婶子和三叔胸口带花,里里外外的帮忙张罗。 看着新娘下了车,众人凑了过去。 “你老实一点。” 大娘拽着小孙女的腿,可她还是探着半个身子,把旁边人的塑料水杯抓在了手里,咬了起来。 “这孩子磨牙呢,她长了几颗牙了?” 张奶奶用手摸着小宝宝的脸。 小宝宝生气的哼了一声,把头转到一边。 张奶奶假装生气的嘟囔道:“瞅瞅,和他们老刘家人一样是个倔脾气。这孩子快一岁半了,名字还没起好吗?” “若男,我家小丫头,名叫刘若男。” 大娘仰着脑袋,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这名字可比招弟盼弟好听。” 看着张奶奶撇着嘴巴,大娘说道:“这名字也是我托人算的,我家那媳妇不知道。算命的说名字里带个男字,下一胎就能生个带把的。也不知道我家的儿媳妇肚子里啥时候能有动静。” “别有动静,现在计划生育可抓的严。” “罚款都准备好了,在存折里躺了快两年了。” “不过你大侄女结婚,你不去看看?” 看着大娘坐在凳子上稳如泰山,张奶奶打趣道。 “那不是有人管吗,感觉都不够刘老三两口子得瑟的。” 大娘歪着嘴巴,盯着婶子的后背。 没有伴娘帮着挡着,婶子拿着衣服,挡在春花头上。 五谷杂粮顺着衣服,反弹了下去。 春花抱着李大根的脖子,身子僵直。 李大根在春花耳边小声说道:“别犟了,身子软点,我都快抱不住了。” 礼炮声响起,几人戴着黑色的头罩倒在地上。 山峦之上,一个老头穿着笔直的中山装,俯身而立,眺望远方。 身后雕梁画栋,两个两米多高的石雕大象坐落在陵园门口。 象鼻垂下,落在脚边。 象头微微向下,精雕细琢的眼睛仿佛俯瞰众生,庄严肃穆。 大大的石门之上,雕刻着几个朱红色的大字:“天寿园。” “郑叔,人今天没了。尸体送回家属那里,还是……” 老头轻叹一声。 “接了钱,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再说本来就是个亡命之徒。” “行,那我找地方处理一下。” “埋进我们郑家陵园吧。” 小陆瞪大眼睛,满眼不解。 “毕竟是替郑晓死的,虽然用钱买了他的命,但也不能欠了他的情,总不能让他在外面当孤魂野鬼。” 老头眺望远方。 “也不知道我那个逆子在外面过得怎么样了。” 小陆目光闪躲。 “行,郑叔,我去把人接回来。” “等等,小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小陆身子一僵,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 没等小陆开口,老头面无表情的问道:“我那个逆子,他是不是偷偷回来了?” 舞台上的音响,哐哐作响。 震的车里也一晃一晃的。 郑晓戴着大大的墨镜,目光穿过人群,看向站在舞台上的春花。 左手食指深陷在牙齿之中,一股腥甜的血味钻进脑袋里。 右手不停的转动着指虎,就像他无处安放,又焦躁不安的心。 如果他不是个亡命之徒…… 台上的小嫂子该是他的新娘吧…… 身上的纹身已经洗掉,光滑的头顶长出了细碎的短发。 一切好像变了,一切又好像没变。 郑晓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嘴角上扬,苦笑出声。 他拿起放在副驾驶上的另一只,戒指口对着春花的方向。 郑晓痴情的望着,戒指里出现了春花的影子,却套不到她的手上。 郑晓眼眶通红,长叹一声。 从小陆嘴里听到春花要结婚的消息,郑晓一刻不敢耽搁,偷偷跑了回来。 可心爱的人就在眼前,郑晓又不能把她抢过来。 他是亡命之徒。 和他在一起,没有未来。 郑晓点了一支烟,尼古丁也缓解不了他现在被揪的生疼的心脏。 在看站在春花旁边的李大根,他最终还是回来了。 郑晓扯着嘴角,把头偏向一边。 站在喜欢的李大根旁边,小嫂子她会幸福吧……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郑晓接通电话,只听里面传来小陆的声音:“哥,老爷子还是发现了。” “行,我知道了。” 郑晓眉头微皱,冷哼一声。 老爷子就像只敏感的狐狸,只有在爱他的这件事上表现的特别冷漠和迟钝。 “老爷子说让你别忘了两年之约,赶紧滚回去。” 听着里面的隐约笑声,郑晓冷声回应道:“小陆,我知道你像那老头。但你真不用模仿他的语气。” “他死了,今天死的。” 郑晓打着方向盘,他听小陆说过,老爷子花重金找了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也是个亡命之徒。 “好,我知道了。” 郑晓倒想看看老爷子找到的能和他有多像,可他注定是看不到了。 农村道路本就狭窄,一辆车从身边慢慢驶过。 郑晓侧着脑袋,却见里面一男一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田妞,你确定你要看看李大根的婚礼吗?” 明明昨天自己表现的很卖力。 明明和田妞证明自己身子也是可以的。 明明觉得,只要自己睡了田妞,她就会忘掉李大根。 老花询问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心碎。 田妞目视前方,朗声笑道:“他不邀请我,可我也想看看他婚礼的样子。老花,离着不远了,走吧。” 嘉乐站在台下上窜下跳,看着典礼终于结束,又看着春花从台上下来,拽着春花胳膊,小声说道:“哑巴姐姐,刚才我好像看见我那个姐夫了。” 春花愣了一下,一脸迟疑的看向嘉乐。 嘉乐继续小声说道:“对,就是枪毙的那个!” “春花?” 李大根走了几步,发现春花没跟过来,回头来喊。 春花却提着大大的裙摆,朝着大门外跑去。 “不是,春花该换衣服敬酒的。刘嘉乐,你是不是又跟你哑巴姐姐蛐蛐啥话了?” 春花对于郑晓的感情,婶子是看在眼里的。 左邻右舍都看着,自然怕出什么岔子,赶忙追了出去。 只见春花提着裙子,蹲在地上。 用手摸着下面的车辙印,朝着远方看去。 第241章 我陪她疯 “春花,你干什么呢?” 春花弯着身子,查看每一个在路边停着的车子上的轮胎。 每看一个,心里的不安和激动更加深了一些。 那个车辙印不属于任何一辆车子。 一定是郑晓,他回来看自己了。 看着春花脚步不停,有些癫狂的状态,婶子挡在春花面前,一把搂住了她。 “好孩子,别听嘉乐胡咧咧,白天不会见到鬼的。今天是你和李大根的婚礼,大家都看着呢,别给咱们老刘家丢人,啊。” 春花无力的垂下双手。 死人怎么会来,还赶在她的婚礼上。 “三嫂,春花她怎么了?” 李大根也追了出来。 “没事,你三叔把酒准备好了吧,你们去敬酒吧。” 李大根的手搭在春花裸露的后背上,春花的身子僵直,怅然若失地看向地面。 她差点忘了,今天她是李大根的新娘,不是郑晓的小嫂子了。 房间之中,春花换上红色喜服。 宁宁拿着粉扑,给春花泛红的眼眶又补上点妆。 “春花妹子,这大喜的日子,你咋哭了。” “还不是我家那小逼崽子说了点不该说的话。” 想起刘嘉乐,婶子咬牙切齿。 春花侧头看向外面。 她似乎找不到嘉乐骗她的理由。 心想着等婚礼结束,抓住他好好问问。 饭菜早已开席,刘嘉乐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夹了一块梅菜扣肉。 “肥的我吃,瘦的给你。” 把瘦肉夹掉,放到小丫碗里。 小丫歪着脑袋问道:“嘉乐哥哥,你为什么一直捂着耳朵,你冻耳朵吗?” “还不是我家那老妖婆……” 看着大娘侧目,嘉乐赶忙改了口。 “还不是我那亲爱的母亲大人,你最敬爱的三奶奶,给我耳朵来了个亲切的问候。” “问你耳朵冷不冷?” 嘉乐正在嚼嘴里的肉,差点喷在桌子上。 “小丫,咱们现在是在夏天,又不是在南极好不好?是我妈拽着我的耳朵扭了一圈。你看,都给我扭变形了。” 小丫捂嘴偷笑。 “还不是你淘气。” 嘉乐眼珠子瞪得挺老大,辩解道:“什么我淘气,我就跟哑巴姐姐说了我看见……” 耳朵火辣辣的疼,嘉乐赶忙闭上了嘴巴。 “你跟姨姨说,你看见了什么呀?” 小丫咬着筷子,一脸呆萌的看着嘉乐。 “哎呀,我就跟你说!” 嘉乐凑到小丫耳边,小声说道:“我看见你另一个姨夫了,千真万确,骗人是小狗。” “郑叔叔?” 嘉乐赶忙捂住小丫的嘴巴。 春花太瘦了,红色的喜袍穿在身上,少了一点丰腴之美。 风一吹,红色的裙摆贴在身上,更显弱不禁风。 李大根端着铁盘,上面放着几个杯子,还有一小壶酒。 两人一个端盘一个倒酒,并没有注意到门口多了一辆陌生的车,一男一女从上面走了下来。 手中的铁盘被抢走,李大根错愕的转头,对上田妞含笑的眸子。 老花在一旁看着心疼,只有他知道,田妞的笑是装出来的。 至少在下车前,她的眼眶还是红的。 “田妞,你做什么。” 李大根眉头微皱,他已经和田妞划清了界限,没想到今天她还会来。 “不干什么,给你送上祝福。” “田妞,你别闹。” 李大根一边说着,一边要抢回田妞手上铁盘。 “我没闹。” 老花挡在身前,田妞端着铁盘,大步朝着舞台走去。 春花冷哼一声。 李大根心里的那个女人,还是来了。 “各位。” 田妞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一看舞台之上多了个外人,众人果然停下筷子,投去八卦的目光。 见众人都看见这里,田妞大声说道:“我是李大根的朋友,最普通的朋友。他今天结婚,却没跟我说,我感觉挺伤心的。” “老花你放开我,田妞到底要干嘛?” 身子一直被老花拦着,李大根低声质问。 “不干嘛,她疯,我陪她疯。” “那你们为什么来我的婚礼现场疯?” 老花咬牙切齿,低声回应:“李大根,你别忘记了,是谁让田妞变疯的。” 李大根心虚的不再说话,忧心忡忡的看向舞台上面的田妞。 田妞举起酒杯,似笑非笑。 “某个人,你不用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着我,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婚礼的,我是来给你送上祝福的。” 女人的出现,已经让村里的老太太们窃窃私语。 这明指暗指,更是把矛头对向了李大根。 “第一杯酒,送给某人,祝某人新婚快乐。” 田妞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空杯,又拿起了第二个。 “第二杯酒,送给某人,祝某人多子多福。” 两杯白酒下了肚,田妞眼里的笑意渐渐消失,脸上挂上一丝红润。 “第三杯酒,送给某人,祝某人白头到老。” 红润上了眼眶,田妞哽咽的说道:“第四杯酒,送给某人,祝某人以后的日子里一帆风顺。” 李大根盯着田妞,也红了眼眶。 要说没感情也不可能,毕竟睡过几次。 田妞的每一次祝福,都像一颗颗钉子,扎心的疼。 “第五杯酒,送给我自己。以后山高路远,此生再不相见。” 田妞又说着,放下酒杯,潇洒的从舞台上走了下来。 “疯完了,走吧。” 田妞拍着老花的胳膊,老花这才松开李大根。 看着李大根眼神复杂的盯着自己,田妞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在他身边小声说道:“我和老花睡了,我现在是老花的女人。如果你在心里还想睡我,那你只能算我的一个姘头。别忘了今天是你的婚礼,李大根。” 李大根攥紧的拳头无力的松开。 他说过不能给田妞婚礼,那他该受着这个结局。 可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难受? 婶子急得直跳脚,千方百计的稳住了春花,没想到李大根这头还闹出了岔子。 听着窃窃私语之声越来越大,婶子攥住了春花的手,小声说道:“哪里来的神经病,春花,你不用听他们的,啥都喜欢八卦一下。李大根,你赶紧跟春花说,你不认识刚才那个神经病吧?” 第242章 赌注 “田妞,你说过,要是李大根不追出来,你就嫁给我。” 从院子到大街上只有几十米,老花却觉得异常的漫长。 他们都在赌,赌田妞在李大根心里的地位,而田妞就是赌注。 婶子问了几秒,见李大根没有回应,目光探寻的看着他。 李大根看着田妞的背影,脚却像坠了千斤一般,迈不动步子。 春花攥着裙边,心里想着嘉乐说过的话。 对于田妞突然出现的搅局,春花心里没有半点涟漪。 如果郑晓突然出现,她可能会抛下李大根,义无反顾的回到郑晓身边。 春花甚至暗戳戳的希望李大根能突然从婚礼上逃走。 那她就不用接受这段尴尬的感情。 身子被推了一下,李大根一脸疑惑的转头看向春花。 春花咬着嘴唇,低下眸子。 心里所想传达到大脑,还是手痒了。 手腕突然被攥住,李大根的手指滑落,攥住了春花的手。 春花惊愕的看着李大根。 要是有感情就去追啊,守着她这棵歪脖子树干啥? 李大根趴在春花耳边,低声说道:“春花,我没想到她能来,真是对不起。” 春花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看来李大根还是不能放过自己。 这可看傻了在一旁的婶子。 她一个外人都看出来,刚才那个女的和李大根的关系不简单。 春花就这么水灵灵的接受道歉了? “最后一步了。” 老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田妞,记得遵守我们的赌注,你现在是我媳妇了。” 老花激动的声音哽咽。 见田妞没回应,探着身子侧着脑袋。 只见田妞低垂着眸子,泪流满面。 李大根面上说着不在意,想起田妞说过的话,心里还像是扎了刺一般。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宾客走的七七八八了。 婶子摸着小丫的脑袋,温柔的说道:“小丫头,今天晚上跟你三奶奶睡。” 小丫疑惑的转头。 “我今天晚上为什么要跟你睡?” “让你嘉乐哥哥给你讲故事。” “嗯?” 嘉乐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你让我讲奥特曼还是铁甲小宝?” 小丫嘟着嘴巴。 “我才不想听那些故事。” “嘿,你不想听,我还不想跟你讲呢。” “那三奶奶给你讲故事。” 嘉乐抱着肚子,夸张的大笑了起来。 “你想听我妈讲孙悟空三逛大庄园,还是刘姥姥倒拔垂杨柳?” 看着嘉乐笑,小丫也跟着捂嘴偷笑起来。 “刘嘉乐,我不是好久没给你讲过故事,都忘了吗!” 看着母亲又要动手,嘉乐赶忙捂住了耳朵。 “反正今天晚上你得跟三奶奶睡,走了小丫,三奶奶帮你翻你嘉乐哥哥藏起来的零食。” “妈,你不讲究!” 刘嘉乐一听,撒腿往外跑。 “小丫,咱俩也赶紧跑。一会刘嘉乐那个混小子把零食转移阵地了!” “姨姨,那我今天晚上去三奶奶家睡了!” 小丫和春花打好招呼,去追嘉乐去了。 婶子看了春花一眼,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春花看着手上的银戒指,紧张的心里不停打鼓。 作为成年人,自然知道婶子把小丫弄走意味着什么。 可是这天真的到了吗? “嘉乐哥哥,你说姨姨和李叔叔在家会干什么?” 小丫趴在被子里,转着小脑袋看向嘉乐。 嘉乐正值青春期,多少也懂了些。 尴尬的清着嗓子,假装没听见。 “我知道了,你也不知道。” “我还能不知道,洞房,洞房懂吗。” 嘉乐故意压低声音,省着母亲听到,又要拧他耳朵了。 “那什么是洞房?” 眼看母亲洗了两个苹果,拿到跟前,嘉乐慌忙解释:“就是以前结婚,他们不都得住山里吗。一个洞不够住,他们需要连夜再挖一个洞当做房子。” “刘嘉乐,我远远的就听你在胡咧咧。” 婶子把打了皮的苹果递到小丫手里,没打皮的塞到嘉乐手中。 嘉乐不满的嘟囔道:“妈,凭啥你给小丫的打皮了,我的就没打皮。” “用你的两颗老鼠牙啃!” “我这叫大门牙,大门牙!” 嘉乐呲着大牙抗议。 “你不啃我就收走了。” “我啃,我啃还不行吗。” 眼看母亲的手伸了过来,刘嘉乐赶忙把苹果护了起来。 看着母亲走远,嘉乐小声嘟囔道:“小丫妹妹,你看我的命好苦啊。你想不想啃带皮的,这个给你!” 身后传来母亲暴躁的低吼声:“刘嘉乐,你就这么对你小丫妹妹的!” 外面已经大黑,婶子看着窗外,有点担忧春花。 以前她只觉得春花奇怪,现在觉得李大根也挺奇怪的。 他们两个在一起看不到爱,甚至看不到凑合。 李大根装了一天,终于卸下盔甲。 拿着酒杯,独自喝了起来。 春花默不作声。 她知道李大根白天喝的是伪装,现在才喝的是心情。 大红的绒面被子,铺在炕上。 看着上面两只戏水的鸳鸯,看的春花心里一阵发疼。 今天是结婚的第一天,按理来说他们是要洞房的。 可想到真和李大根在这被子里鸳鸯戏水,春花又抗拒的身体僵持,眉头紧锁。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春花感觉腿下一轻,被李大根扛了起来。 放在柔软的被子上,李大根侧躺一旁。 攥着春花的手指,轻吻上面的银戒指。 吻从手指落到手面,从胳膊落到脖颈。 最后那股浑浊的酒气落在唇边。 春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把头一偏,那个吻落在了耳垂上。 李大根喝醉了,眼神迷离,大着舌头说道:“你嫌我喝酒,不和我接吻,你个小坏蛋!睡觉,那咱们就睡觉。” 李大根伸手去解春花身上的扣子。 春花感觉胸前一凉。 她紧闭双眼,攥着床单的手背青筋暴起。 身上多了李大根手心的燥热,春花眉头紧皱,浑身不停的颤抖。 李大根的手游离在腰间,双手并拢,把春花紧紧的搂在怀里。 头贴在春花胸前,喃喃自语道:“田妞,你怎么瘦了?” 春花睁开眼睛,错愕的看着李大根。 感觉手指被掰开,李大根不满的嘟囔道:“我知道你要和老花睡,你不和我睡了。田妞,你这个小坏蛋!” 第243章 体面 春花起身站在地上,眼神复杂地看着李大根。 只见他把被子拽起,抱在胸口,继续嘟囔道:“软软的,这才对嘛。” 春花系上被扯的凌乱的衣服,看着手上的银戒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她不想让李大根成为笑话,李大根却让她成了一个笑话。 把戒指拽下,放在李大根的枕头边上。 春花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 虽然她对李大根没有了爱,可他们两个还是结婚了。 结婚第一天,就受到新郎的背刺。 春花眼里写满了嘲讽。 也对,她心里放不下郑晓,又怎么能要求李大根满眼满心都是她呢。 春花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或许保持原有的距离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 她又看向李大根,眉头微皱,既然心里有别人,为什么还要娶她呢? 清晨的阳光照进窗里,李大根揉着肿胀的额头。 心虚的看向一旁。 昨天自己喝高了,竟然梦里和田妞翻云覆雨了一夜。 春花没在屋子里。 李大根起身,只听身边传来当啷一声响。 他捏着原本应该戴在春花手上的戒指,眉头微皱。 他记得和春花之间的约定,只有睡过觉了才能摘下来。 看着被自己弄得凌乱的被褥,李大根一点印象都没有。 昨天睡过了? 户外传来扫把扫地的沙沙声。 李大根摇晃着身子,多少还带点醉意。 打开房门,只见院子里多了一小摊鞭炮的碎屑。 春花拿着铁扫把,把院子打扫的差不多了。 李大根快步上前,嘴里嘟囔道:“你现在是我的媳妇了,这活应该我来干。” 他刚一触碰到铁扫把,春花就松开了手,朝着屋子里走去。 李大根看着春花的背影,莫名其妙。 她又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怎么感觉春花在生自己的气? 李大根把院子扫完,走进屋中。 春花正在屋子里切着白菜。 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腰,春花愣了一下。 身后传来李大根的声音。 “春花,你现在是我媳妇了。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跟我说。一早上为什么跟我生气?” 春花冷哼一声,掰开李大根手指。 “是我昨天……没伺候好你吗?” 怒气爬上眉梢,春花眉头微皱。 如果李大根可以跟她保持距离,她会给李大根应有的体面。 可是现在。 春花后退一步,举起手中菜刀。 瞪着李大根,眼里写满了愤怒。 春花眼眶发黑,她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李大根为什么非要娶她,为什么在新婚之夜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她嫁给李大根是因为愧疚和将就。 李大根娶她是为了什么。 占有和羞辱吗? 李大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吞吞吐吐的说道:“春花,那个,我昨天晚上喝多了,不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春花盯着李大根,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说的什么呀。” 李大根感觉脑子彻底断片,除了那个还算清晰的梦。 春花来到屋里,在纸上快速写道:“反正还没扯证,咱们分开吧。” 李大根盯着纸条,眼神错愕中带着不安,明明昨天刚结婚…… “春花,我昨天就是喝多了,说的都是醉话。” 看着李大根还在解释,春花怒极反笑,在纸上写道:“昨天晚上,你喊了十遍她的名字。” “谁啊?” 李大根眉头紧锁,心虚的后退了一步。 “田妞啊?” 见春花点头,李大根沉默不语。 纸条上的字递到眼前,李大根心里一惊。 “既然你心里有她,为什么还要娶我?” “春花……” 李大根向前一步,春花后退了一步。 他抬起胳膊,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我不该喝的那么多,我也不该胡言乱语。春花,你原谅我吧。” 春花表情冷漠的摇了摇头。 “不是,结婚第一天小两口就闹别扭了?” 婶子送小丫回来,一进屋就看见黑着脸的两个人。 春花把头偏向一边,李大根心虚的打着招呼。 “三嫂,没事的。春花今天早上心情不太好,我在哄她。” 春花猛的抬头看向李大根。 这人脸皮比猪皮还厚。 婶子果然对着春花劝道:“春花,这两个人不比一个人了,做什么事要商商量量和和气气的,日子才能过好嘛。” 春花轻叹一声。 她保留着李大根的体面,李大根竟然往她身上泼脏水。 婶子从包里拿出红彤彤的账本,和一沓子钱。 交到春花手里。 “昨个人多,账房先生直接把钱让你三叔先保管了。账本和钱都在这儿了,你点一点。” 看着一沓五块十块,五十一百的,春花抽出一小沓,塞到婶子手里。 婶子连忙推辞道:“咱都事先说好了,酒席我和你三叔帮着办,也算是圆了在地下的哥哥嫂子的梦了。再说我和你三叔一直把你当姑娘,给自己姑娘办酒席不是很正常的吗?” 听到李大根喊别的女人的名字时春花没哭,听到婶子这话时,红了眼眶。 似乎每个人都觉得她结婚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不撕碎体面,不体面的就只有她一个。 小丫把春花写字的纸拿到婶子面前,歪着脑袋问道:“三奶奶,姨姨说的是什么呀?” 李大根一惊,春花也眉头一皱。 眼看纸已经递到了婶子手里,春花赶忙上前把纸扯了回来。 在婶子手里,只剩下一角。 看着“分开”两个字,婶子轻叹一声。 “春花,你们两个兜兜转转一年多,终于在一起了。这其中多不容易,怎么一吵架,就想着分开呢。” “三嫂,你别说春花了,是我做的不好,惹她生气了。” 看着李大根茶里茶气,又有点洋洋得意的表情,春花攥紧拳头。 “春花,以后你就是当媳妇的人了,别总犟的跟头驴一样。有话好好说,啊~” 拳头被婶子攥在手里,春花斜着眼睛看着李大根,不服气的点了点头。 “行,你们两个有啥事好说好商量,我就先走了。走了,小丫。” 又被三奶奶扯住了手,小丫一脸疑惑。 “三奶奶,昨天嘉乐哥哥说,姨姨和李叔叔要在夜里挖土房子,我想看看土房子在哪!” 第244章 开诚布公 春花疑惑的看着婶子。 只听婶子尴尬一笑。 “还不是刘嘉乐那个小兔崽子胡咧咧,没什么土房子。” “那洞房……” 小丫被婶子捂住了嘴巴。 “小丫,三奶奶领你买糖吃去,不给你嘉乐哥哥……” 婶子一边说着,一边把小丫拽走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春花尴尬的把钱放在桌子上,李大根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看着春花打量自己的眼神,小声问道:“春花,那个,咱们两个昨天洞房了吗?” 春花无语的瞪大的眼睛,昨天夜里喊了十多遍田妞的名字…… 李大根这是在想屁吃。 她现在只想把礼钱分好,然后散伙。 见春花不理自己,李大根也不好再问。 站在春花旁边,看她翻开礼册。 也大多是三十五十,只有亲戚能随上个一百二百。 春花看着厚厚的一沓钱,特别是后面一小沓一百的,总感觉哪里不对。 昨天不可能来这么多人,更不可能随了这么多钱。 她快速翻着礼册,目光停在一个陌生的名字上。 陆远。 名字下方,写了大大的两个字:伍仟。 春花错愕的看向李大根。 只见李大根也眉头微皱。 显然这人也不是他认识的。 春花拿出下面的一沓一百块钱,放在鼻尖仔细闻了起来。 惊喜之色一闪而过,眼底又变成了不解和心痛。 钱上隐约残留着郑晓的味道。 其实那味道已经很淡很淡了,春花却能闻得出来。 或者郑晓没死,他又换了一个新的名字。 春花把钱紧紧的攥在手里。 如果他真的来了,为什么不出现在自己面前,为什么不让自己看上一眼? 看着春花的表情,李大根从狐疑变成了肯定。 一股醋意涌上心头。 酸溜溜的说道:“你还怪我昨天晚上喊别人的名字,除了郑晓,这陆远又是谁?也是你曾经的相好?” 春花推开李大根,朝外面跑去。 火辣的阳光照在身上,空气里弥漫着夏日的燥热,却没有了郑晓的气息。 他,昨天真的回来了吗? 李大根追到外面,看着春花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呆。 酸溜溜的说道:“完喽,不光郑晓不要你了,你的相好陆远也不要你了。” 见春花半天没反应,李大根低头看向春花的脸。 双颊之上,挂着晶莹的泪痕。 春花红肿着眼睛,哭的泣不成声。 一个心里有别人,偏偏要娶她。 一个心里只有她,却偏偏不见她。 “春花,我知道你心里也不是百分之百装着我,所以咱俩扯平了。松开你的手,钱都快被你攥成粑粑球了。” 李大根慢慢掰开春花攥紧的手指。 手伸到春花脑后。 想推着春花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哭,春花却犟得像头驴子,杵在那里,跟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李大根尴尬的收回了手掌。 春花哭成这样,他心疼。 却也无可奈何。 明明春花已经嫁给他了。 都怪他这张臭嘴。 “呃……” 腿下一轻,春花被李大根扛在肩上。 看着春花挣扎乱动,李大根叹息一声说道:“既然你不肯原谅我,那咱们就开诚布公的聊下吧。聊聊我们各自心里藏着的秘密。春花,但是先约定好,谁也不准生气。” 春花捏紧衣角,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一个问题,我一个问题,你先问。” 春花在纸上快速写道:“你为什么娶我。” “因为我爱你。那你为什么嫁给我?” 春花沉默几秒,既然要散伙,也不再隐瞒。 【因为我觉得欠你的,我要还给你】 李大根苦笑着冷哼一声,看着春花的第二个问题,眉头皱在了一起。 有些迟疑的说道:“我和田妞睡过觉,睡过三次。” 春花也冷哼一声,低下眸子。 她早该猜到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柏拉图式的爱情。 “该我问你了,你心里最在意哪个?郑晓,陆远还是……我?” 【郑晓,我不认识陆远。】 眼里的悲痛一闪而过,李大根盯着春花的眼睛问道:“那我呢?” 春花不理李大根,在纸上快速写道:“你问完了,该我了。你说爱我,我和田妞比,你更爱哪一个?” 李大根抱着膀子,强压心中的难过。 “你六她四吧,该我问你了,我在你心里占几分?” 【曾经爱过,现在一分都没有了。】 “刘春花!” 李大根愤怒起身。 “你心里没有我,嫁给我做什么?” 春花快速的在纸上写着字,怼到李大根眼前。 【你心里有别人,娶我干什么?】 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谁都不知道谁该为这场糊涂的婚礼买单。 李大根坐回椅子上沉默不语。 他头偏向一边,小声嘟囔道:“你个哑巴,跟你吵架都吵不明白。” 春花冷哼一声,纸条又递到李大根眼前。 【所以咱俩把礼金分分,散伙啊。】 李大根看着纸条,眼里喷火。 这个傻子,自己都做了这么多了,为什么还觉得他不爱她? 纸条被撕的粉碎,春花错愕的看着自己双腿又被抱起。 不是说过的开诚布公,谁也不许生气。 李大根先破了防。 看着春花挣扎,李大根恶狠狠的说道:“咱俩结了婚,你就是我婆娘。昨天晚上没洞房,今天给你补上。你受也得受着,不受也得受着。” 春花的脚不停的蹬着李大根的腿,拳头如同雨点般落在李大根的后背上。 被郑晓撞见的那一幕又钻进脑袋里,春花懊恼着不该对李大根心存愧疚,不该信了他的温柔。 床榻之上,李大根喘着粗气。 浑身的力气按在春花的手腕上,李大根扯开衣领,肆虐的啃着春花脖颈处的皮肤。 手又勾起了春花的扣子。 可脱到一半,猛的停住。 李大根坐着身子,盯着春花不停颤抖的身子和泪流满面的脸。 他爱她。 可还是不能在她痛苦的时候和她睡觉。 牙齿之上,是被无视的怒火。 怒火散去,心里只剩悲凉。 看着春花望向自己惊恐的眼神,李大根的心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他不明白,他们之间怎么变成了这样。 第245章 枷锁 沉默了半晌,李大根低声说道:“春花,我真的那么让你难受吗。和我在一起,真的让你那么痛苦吗。” 春花已经整理好衣服,眼角挂着泪痕,点了点头。 李大根的心如刀绞般,他攥紧拳头。 “郑晓死了,他把你托付给了我,你需要一个男人……” 春花摇头,没了郑晓,她选择孤独终老。 李大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果然是一头又臭又犟的驴子。可是春花,你答应过给我机会的。我想,我想守护你啊……” 春花坚定的摇了摇头。 她原以为可以跟李大根将就一辈子,她以为像婶子说的,找个一心一意爱自己的人不容易。 可就像自己心里装不下李大根,他的心里实在太挤了。 “不说那个了,你会慢慢的接纳我的,对吗?” 李大根从怀里拿出春花扔在枕边的戒指。 一把攥住了春花的手。 春花一用力,把手抽了出来。 拿着戒指的手在颤抖,李大跟声音哽咽的说道:“春花,你说过你欠我的,凭着内疚,和我过一辈子,不行吗?” 那种亏欠的感觉,在李大根说和田妞睡过觉的时候就荡然无存了。 自己曾经亏欠于背着李大根爱上别人,李大根却在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背着自己睡了别人。 春花想想就觉得好笑。 李大根长叹一声。 “春花,过去是我做的不对,难道你就没有错吗?咱们不能翻篇过去,向前看吗?” 春花冷哼一声。 李大根心里有别的女人挡着,她看不见未来。 看着春花冷漠的态度,李大根再次起身,拽过春花手指,把戒指套了回去。 春花拔掉戒指,扔在地上。 这一幕是那么似曾相识,又心痛可笑。 李大根捡起戒指,放在柜子上。 对着春花说道:“春花,你记得,我这辈子只娶你这一个。你也别想和我散伙,除非我死了,这辈子都别想和我散伙。我走了,我希望你照顾好自己。你不是你的,你是我的!” 春花无语的把头转向一边。 自己的愧疚终是换了一把枷锁。 李大根这一走,走了一个多月。 小丫背着书包,新学期报到去了。 春花拿着锄头,往地里撒了点秋菠菜。 年初因为郑晓的事,没种稻子。 小小的园子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 回到屋子里,没有结婚照,就连结婚时新打的绒面被子也被春花用布包裹好,放在了小屋里。 除了三叔给刷白的墙,没有一点结过婚的痕迹。 上了一年级,小丫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脸。 从书包里拿出新书新本子,小丫开心的说道:“姨姨,你看语文书这么厚,里面有好多故事。” 春花接过课本,轻轻翻了起来。 新书的味道钻进鼻子里,仿佛回到了她上学的年代。 春花认识里面的字,却不能给小丫读。 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小丫笑着说道:“没关系的姨姨,等我学会了,读给你听!对了姨姨,今天学校里去了好多人。” 春花眨着眼睛。 “张明明说是盖房子的,我也不知道在学校操场上盖什么房子,张明明说是盖厕所。” 小丫捂嘴偷笑。 “他说朱小虎长得太胖,拉的太多。” 春花笑着摇头。 背后蛐蛐人可不是好孩子。 村里情报局的八卦能力,可比这帮孩子靠谱的多。 房子建到一半,已经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房子用途描绘的绘声绘色。 “以后这帮孩子可有福了。” 去接小丫的路上,张奶奶撇着嘴巴。 一看就是想分享八卦。 春花转过脑袋,洗耳恭听。 “你进学校里看过没?操场上建了个小房子,可漂亮了。听说是上面的大企业家拿的钱,要给这帮孩子弄个图书馆。前两天我去山上薅白花,看见过一次。” 张奶奶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 “那老板看起来可年轻了,从那么大的车上下来,一看就有钱。估计那钱,八百辈子都花不完。” 春花笑着点头。 不管多有钱,也不是她该想象的。 她现在能做的,只是把小丫养大,好好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那老板姓啥来着?我还真跟人打听了。姓……姓陆吧。好像叫什么陆远。” 春花猛地停住了步子。 那个老板竟然叫陆远。 那个出现在自己的婚礼上,随了五千块钱的陆远。 她的……小疯子? 平时家长都是在门口接,大门打开,春花跑进了学校里。 图书馆已经建的差不多了,大大的落地窗,玻璃晶光透亮。 里面放着一排排书架,四周全是桌子和椅子。 缀着水晶吊坠的吊灯在房顶上,和破旧的小学格格不入。 工人吃着盒饭,打量着春花。 春花不认得,应该是别的村子里来的。 “请问,你找谁?” 春花比划着郑晓的样子,工人一脸懵逼。 “你是找我们老板吧,我们老板这些天都没在。” 另一个工人开口问道。 春花使劲的点了点头。 “他啥时候来也说不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春花捏着衣角,慌张的摇了摇头。 她只是想看看陆远,是不是她朝思暮想的小疯子。 “姨姨!” 小丫从门口跑了回来。 “我还以为今天中午你不来接我来了呢,张奶奶说你进了操场里,想看看新房子。姨姨咱们回家吧,我肚子都饿了。” 春花牵住小丫的小手。 看着春花湿漉漉的手心,小丫问道:“姨姨,你怎么出这么多汗?你生病了吗?” 春花摸着小丫的脑袋,轻轻的摇了摇头。 “对了,姨姨,今天学校里统计贫困户来了,老师把我也报上去了。” 春花点了点头。 这是好事,至少能减轻一点她的负担。 小丫拿着筷子,把小嘴塞得鼓鼓囊囊。 “老师还说,等到图书馆建成剪彩的时候,那个大老板会来。” 春花的心咯噔一下。 “而且老师说了,贫困补助是那个大老板发给学生的。老师说那天让家长也来看。” 春花的手心又生出一层薄汗。 陆远…… 真的是她的小疯子吗…… 第246章 陆远 还没到十月,图书馆已经竣工。 春花站在园子里,想着校长说的话,犯了难。 学校里一共选了十个贫困生,前几日,校长把这些贫困生的家长都叫到了办公室里。 说大老板是从城市里来的,肯定不缺什么好东西。 让他们准备一些土特产,也算是表达感激之情。 蘑菇篓了(熟透不能吃了),山核桃榛子还没下来。 山葡萄圆枣子也被薅的七七八八。 春花实在想不出来拿什么土特产。 一想到那天将会见到陆远,春花攥紧的手心里又生出一层薄汗。 张奶奶挎了个篮子,从街上走过。 看见春花站在园子里,凑了过来。 春花瞄着张奶奶胳膊下的篮子,稻草之上,放了十几个绿壳的鸭蛋。 “唉,这次贫困生不是也有我们家明明吗?我也不知道该拿啥土特产好。我就想着这城里人吃的鸭蛋都是饲料喂出来的,就跟明明他二爷爷家要了点土鸭蛋。春花,你想到要拿啥了吗?” 春花苦笑着摇了摇头。 “要我说也不用想的那么费劲,就像校长说的,那城里的大老板啥没见过。还让咱们准备着,还不知道这乡里的土东西,能不能看得上呢。” 张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抻着脖子撒么着(四处乱瞄)。 “你家不是有几只土鸡,我看你拿土鸡蛋就不错了。再挑几颗漂亮的白菜萝卜,毕竟咱们自家种的都是绿色食品,城里买不来。” 春花也实在找不出能送的东西,无奈的点了点头。 “姨姨你看,绑上红花真好看。” 今天是大老板来剪彩的日子,昨天晚上小丫放学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朵塑料红花。 老师说要绑在礼物上的。 篮子被春花刷的干干净净。 鸡蛋被柔软的绒布垫着放在一侧,旁边是洗的干干净净的白菜和红萝卜。 白菜和萝卜中间夹着一个纸盒子,这是自己跟婶子要的花生。 来不及洗净晒干,上面还沾着一点灰尘。 提在手里,春花步行缓慢。 一是怕鸡蛋被磕碎,二是看着篮子里的东西,感觉实在是拿不出手。 张奶奶不知道又在哪儿要了些土鸭蛋,弄了些大鹅蛋。 一半绿色一半白色,装的满满登登。 这样一比,春花手里的礼物更寒酸了些。 两个孩子在前面跑,两个大人挪着碎步。 生怕把里面的蛋撞得稀碎。 学校的操场上人声鼎沸。 图书馆前面搭了一个小小的舞台,上面铺着红色的毯子,四周围满了人。 孙老师看见他们二人,忙招呼着过来。 张奶奶和春花对视一眼,走了过去。 孙老师是小丫一年级新换的老师。 扎着长长的辫子,二十出头,听说是镇子上新调过来的。 “两位家长,你们先跟我来。” 春花和张奶奶被带到舞台的一侧, 其他几个家长,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春花瞄着别人篮子里的东西,不由的把篮子往身后挪了挪。 有的篮子里装满了各色水果,有的篮子里装着精包装的礼品。 春花尴尬地捏着衣角。 早知道自己也去买点现成的了。 自己手里拿着的,真是寒酸的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张奶奶见春花低下的头,一副自卑的样子,小声说道:“别看他们拿的贵,可咱们俩拿的是心意。校长都说让拿土特产了,就他们欠,非去买。” 喇叭突然响起,里面传来校长的声音。 “各位家长安静点,长空集团的领导马上要来了。” 众人鸦雀无声,看向大门外。 几辆黑色的别克轿车停在门口。 年轻的男人穿着西装,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之下,走上了红毯。 春花等人被安排在后面,踮着脚,抻着脖子。 被前面人挡住了视线,看不真切。 直到男人走到了舞台之上,春花只能看见半个笔直的背影,和打理的干净利落的头发。 随着校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心在打鼓。 “长空集团响应国家振兴政策,为我们孟家围子小学捐赠图书馆一座,图书一万册。捐款二十万元,用于改善学生生活和学习硬件条件。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长空集团代表陆远先生讲话!” 校长的声音在颤抖,春花的心也在颤抖。 “感谢各位乡亲参加孟家围子小学图书馆剪彩仪式,我们长空集团是天海市最大的贸易集团,我们相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读书可以带给每个孩子希望!” 下面掌声雷动,春花咬着嘴唇,心里忐忑不安。 她以为陆远是郑晓。 可陆远的声音打破了她一切的幻想。 这个声音不属于郑晓。 春花垂下眸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希望变成了失落。 春花的心里难受的要命,感觉快要喘不上气了。 礼炮响起,红布剪落。 陆远在校长的簇拥下,走下舞台。 春花沉浸在失落之中,不见陆远已经走到跟前。 胳膊被张奶奶怼了一下,她小声说道:“春花,大老板过来了。” 修长白皙的手掌伸到眼前。 春花眼下,是一双油黑锃亮的皮鞋。 她赶忙抬起眸子。 只见眼前人和郑晓差不多高,脸上挂着和蔼的笑。 男人似乎也在打量着自己。 “你怎么哭了。” 男人从兜里拿出手帕,递到春花面前。 春花赶忙接了过去。 手帕捏在手里,春花尴尬的点头,表示感谢。 “陆总,他不会说话。” “我知道。” 陆远的声音和煦温柔。 他再次伸出了手掌。 “握个手吧,你好,我叫陆远。” 春花眼里的错愕一闪而过。 可一细想也知道,能给小丫贫困补助,肯定也是事先做过调查的。 陆远的手心很暖,不像郑晓的手心炙热。 刚一触碰,春花赶忙把手缩了回来。 其他家长已经举着礼物,围了过来。 陆远扫视一圈,说道:“帮助孩子们得到更好的教育,是我们长空集团的社会责任,各位家长的好意,我替我们董事长心领了。礼物我们就不收了。” 春花也和众人一样把篮子提了起来,听到陆远这么说,尴尬的想把篮子放回地上。 谁知篮子还没落地,上面多了一只大手。 “介于各位的好意,我们只拿走一个吧,感谢各位了。” 春花身子一怔,又赶忙尴尬的把篮子提了起来。 陆远拿着春花准备的篮子,在校长的簇拥下走远。 张奶奶一脸八卦的小声叨叨道:“不是春花,那大老板为什么一直盯着你看啊,不是看上你了吧?” 第247章 大洋彼岸的电话 “那兔崽子喜欢的女人,你看过了。” “挺好的,挺温柔的。” 老爷子噗嗤一笑。 “他以前那么混蛋,我还以为得找个性格泼辣的,原来喜欢和他妈一样的。” “郑叔,还没原谅我哥?” “我们两个之间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他不让我总在他身后给他擦屁股就行了。” 电话铃声猛的响起。 陆远看着手机,轻挑眉毛。 “他打的吧。” “嗯,大概是收到了。” 陆远接通电话,只听到里面传来郑晓的声音。 “小陆,远隔万里,还能收到春花种的东西,我很开心。春花她……还好吧?” “哥,从电话里我都能听出来你在呲着大牙乐,淡定一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小陆,你和老爷子一样讨厌。” “老爷子可在我身边呢,要不然我把免提打开,你再说一遍?” “陆远!” 听到郑晓咬牙切齿的声音,陆远心情大好。 “图书馆是老爷子要建的,我们也会以资助贫困生的名义给春花母女一些补贴。” “小陆,谢谢你。也替我谢谢老爷子。” “老爷子说了,就算你孙猴子命再硬,也得由他这尊大佛护着。记得两年之约,他可怕你半路再杀回来。” “小陆,别开免提,我问你个问题。” 听着里面的郑晓声音变得低沉,陆远看了老爷子一眼,推门走了出去。 “我托你帮我留意春花,她,她婚后幸福吗?” “他们的婚姻似乎出现了点问题,新郎结婚第二天就走了。” 听着电话里面的郑晓松了一口气。 陆远调侃道:“哥,我咋感觉你不是希望她幸福,这口气叹的有点幸灾乐祸。” “你和老爷子一样,不懂感情。那他们之间闹矛盾,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 郑晓的这句话给陆远问无语了。 “哥,我只是找人帮你打听她的现状,我也不能离谱到把她找过来问问心里是不是还有你啊!” “小嫂子心里会有我的,她会像我想她一样想我。” 小陆耸着肩膀。 他不懂感情事,只知道郑晓即使跑到大洋彼岸,还是个大情种。 回到办公室里,老爷子敲着桌面,似笑非笑。 “那兔崽子,几年里只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跟你比跟我都亲。你们两个又在密谋什么?他不会又想杀回来吧?” “没什么,稳住了。” “你看见兔崽子的孩子了?” “一个八岁的小女孩。” “和他像吗?” “看不出来。” 老爷子无奈的摇头叹息。 “那兔崽子不知道又想给我挖什么坑。” “也许是真爱呢?” “过些日子会体检吧?” “对。” “别忘了和郑晓的dna对比一下,我可不信能凭空冒出来个这么大的孙女。” “小丫,你要这样的,使劲给她揉热了。” 教室之中,村医把体检用的工具放在桌子上,小朋友们一个个排好了队。 楚婷婷伸着小手,帮小丫搓着耳垂。 “就那个扎一下就行了,不怕啊。” 眼看排到了她们这里,小丫看着周医生手里尖尖的小刺,吓得缩着脖子。 “你不用害怕,用不用我帮你捂着眼睛?” 楚婷婷歪着脑袋,轻声询问。 小丫紧闭眼睛,却不敢摇头。 耳垂还被周医生拽着,上面传来一阵刺痛。 周医生捏着小丫的耳垂,拿着细细的管子,抽了两小管血。 把站在后面的楚婷婷也吓得抱起了小膀子。 她看别人体检过,只用抽一点。 小丫捏着药棉花回到座位上。 楚婷婷也不敢看,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几管血,感觉比小丫快多了。 回到座位上,看着眼泪汪汪的小丫说道:“小丫,你看一点都不疼。” “你个完犊子玩意,以后跟女生一样,蹲着尿尿吧。” 李想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抹着眼泪。 朱小虎在一旁大声嘲笑道。 “安静点,朱小虎!” 李想一听,哭的更大声了。 孙老师在维持秩序,对着朱小虎厉声呵斥道。 “赵医生,为什么小丫,抽了两管血,我们只抽一管?” “呃……” 被张明明这么一问,周医生愣了一下。 “第一管没抽好,所以才抽的第二管啊。你别说话了,一会血挤不出来了,也给你扎第二管。” 张明明赶忙闭上了嘴巴。 为什么要抽两管,周医生也不知道,反正是校长让她这么做的。 还说把小丫的第二管血交到他手上。 放学的路上,小孩子叽叽喳喳。 春花牵着小丫的手,张明明蹿到旁边。 “春花阿姨,你都不知道,今天我们抽血了!” 张明明指着自己耳垂,上面果然有一个红色的小点。 春花停下脚步,轻轻摸着小丫的耳朵,上面也有被抽过血的痕迹。 “我们抽了一管血,小丫比我们多抽了一管。” “啊?” 春花看着小丫的耳朵,满眼疑惑。 可张明明的话又打消了她的疑虑。 “周医生说了,如果我乱动,也给我扎第二下。” “不是,你小嘴叭叭的说啥呢。” 张奶奶老胳膊老腿走得慢,追了半天才追上。 张明明被奶奶一打岔,把自己也绕进去了,对着奶奶说道:“我跟春花阿姨说,小丫今天不乖,抽血被扎了两次。” “张明明你胡说,我才没不乖!” 小丫气鼓鼓的嘟着小嘴。 “那你为什么被扎两次?” “哼,我才没被扎两次!” “看看,你们两个小孩子又吵起来了。一会儿好,一会儿又臭了。” 春花也笑着点头。 小孩子的脸,像六月的天。 回到家里,想起张明明说的小丫的耳朵被抽了两管血,春花还是有些心疼。 小丫小时候营养不良,本就比同龄的孩子矮一点。 小小的耳垂被挤的红紫,针孔处肿成了一个小小的硬包。 “姨姨没事儿,我早不疼了。周医生给我扎针的时候我都没哭,我可勇敢了。” 春花摸着小丫的脑袋,欣慰的点了点头。 “你家思君有贫困补助吗,听你姨夫说这次补助的金额可不少,有好几千呢。看那学校的图书馆建的,那老板出手阔气的很。” 老周媳妇一撇嘴巴。 “那天大的好事咋可能落在我家头上。” 大娘一瞪眼睛。 “那哑巴春花都有一份,没有你家的?” 第248章 贫困补助 “你那侄女,这次贫困补助有她一个?她不是刚结了婚?” “可不咋的,听说李大根现在在外面跑车,那跑车多挣钱,还能差贫困补助。” 大娘撇嘴摇头。 “真是人和人比不了,你要说以前她自己带个孩子不容易,给她也行,现在凭啥给她呀。” “她还能差钱?你没听给她写礼账的账房先生跟别人说,她结婚那天来了个大头,一口气随了五千块钱。” “五千块钱?够咱种两年庄稼地了。她家亲戚?” “哑巴那样,哪有啥富裕亲戚,一个个都穷的叮当响。也不知那天给她送礼的人是谁,估计八成有一腿。” 老周媳妇也跟着撇嘴不说话。 “我看你们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小周出去打零工也挣不了多少钱。你要不要让小周去学校跟校长说说,看能不能给你们也补个贫困名额。” “姨,这能行?” “咋不能行,春花现在手里不差钱都有,凭啥咱们思君没有!” “成,我回去和老周说说。” 老周媳妇起身,走出院子。 看着在院子里的两个小祖宗大声喊道:“思君,我让你看着点儿若男,你要领她上房揭瓦啊!” 周思君已经顺着梯子爬到了房檐上,若男还在伸着小胳膊小腿,艰难的往上爬。 听到姑姑喊声,张开两只小胳膊,差点从梯子上掉下来。 “哎哟,这两个小孩子在一起可如何是好。” 大娘听到声音,忙从屋子里跑出来,一把抱下了小孙女。 眼看又到了国庆节,春花拿着镰刀帮婶子割稻子。 自己家今年没种,正好帮着婶子家弄,也算还了婶子的人情。 小丫坐在一旁编着草蚂蚱,比起去年,长大了一岁,编的速度更快了。 只是嘉乐哥哥不在身边陪她玩,小丫百无聊赖。 “三奶奶,嘉乐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给你嘉乐哥哥报的补习班,这个国庆回不来了呀。” 婶子直起了腰,对着小丫说道。 “到了中学就不像小学,没那么多时间玩儿了。” “哦。” 小丫失落的拿着草蚂蚱望着马路。 周思君坐在自行车后,对着小丫做着鬼脸。 “你们来干什么,有事吗?” 校长坐在家里,正准备着关于建设新校园的材料。 看着突然出现的一大一小,眼里满是询问。 老周搓着手,说道:“校长,你看我们家思君在班级里也算是优等生,我这两年身体不好,也打不了什么零工。能不能把贫困生的名额匀给我们家思君一个。” “十个名额已经定好了,怎么匀?” “就那十个贫困生单拎出来,哪个不比我们家思君过得好。你就说老张家,虽然他奶奶在家带着孩子,可他儿子儿媳都在外面打工,咋不比种地强。” “还有那刘春花,找了个老公,也没另生孩子,只养个不用花啥钱的丫头。再说听说她份子钱也收了不少。” 校长眉头微皱。 “当时我让高年级老师进行贫困生统计的时候,你家孩子也没举手。” 老周瞪了周思君一眼,小声说道:“啥时候统计的事,你咋没举手?” 周思君小声嘟囔道:“我觉得咱们家也不算穷。” 老周眼睛瞪得溜圆。 “还不算穷,为了供你,都快砸锅卖铁了。” “老周,你别说这话。上小学花不上多少钱,不用砸锅卖铁。” 校长看不下去,在一旁插话道。 “校长,我但凡是有钱,也不能拉着个老脸来求你。你就凭着良心说,哪家也没穷到哪去,也没富裕到哪去,都大差不差。那凭什么别人家有,我们家思君就没有啊。” “我们把统计的名单交上去,补助谁不补助谁,是上面的领导说的算的。再说不早就定好了吗。” 老周脖子一横。 “那我不管,我不服气。” “老周,你到底想怎么样。” 见一大一小就杵在门口,也不动弹。 校长眉头紧皱。 “凭什么刘春花有,我家没有,我就是不服气。” “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服气?” “把刘春花家孩子的名额给我们家思君!” 校长长叹一声。 “那一会儿咱们去刘春花家一趟,看看她能不能把名额让给你。” 老周一听大喜。 男人没在家,单凭一个哑巴还不好拿捏? 校长把资料整理好,几人朝着春花家走去。 可到了门口,只见大门紧锁。 周思君小声说道:“我看见哑巴家那丫头了,在地里呢。” “那你不早说,害咱们白跑一趟。” 听到父亲的训斥,周思君又把脖子缩了起来。 “刘春花不在家,你们不回家,跟着我干嘛?” 看着老周还跟在身后,校长眉头紧皱。 “我不回去,怕一回去,你就把事情忘了。” 校长长叹一声。 他从事教育这么多年,最怕的就是遇上无赖。 帮婶子割了一天稻子,婶子原本想留春花和小丫在家里吃饭,被春花拒绝了。 毕竟她们在婶子家吃饭,婶子就不能糊弄。 干了一天活,谁都怪累的。 回到家里,春花想着下点面条。 锅里刚填上水,就见校长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春花平时不怎么出门,只觉得老周眼熟,想不起来是谁。 看到身后的周思君,才恍然大悟。 对上春花疑惑的眼神,校长开口道:“春花,是这样的。老周找到我,说他家实在困难。我看你今年没种地,但是收的礼钱也不少。你现在结婚了,不是一个人了。” 春花眉头微皱,总觉得校长半夜领人来,没什么好事。 “其实这次的贫困补助力度挺大的,你看这样行不行,等到你领了贫困补助,你分给老周家孩子一半。” 对于春花来说,领了补助也不能富死,没有补助,也不能饿死。 看着校长一副为难的表情,刚想答应。 没想到老周突然跳脚,大声说道:“校长,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不是说要把春花家孩子的补助换成给我们家思君吗?” 第249章 变更名单 春花一听,赶忙摇头。 让她匀出来一些可以,可是让她把补助名额送人,她可不干。 她的就是她的。 领导还收了她的白菜萝卜和土鸡蛋。 “校长你看,她不同意!” 周思君指着春花的鼻子。 “刘春花,你家条件明明比我家好,你还占着补助,你要脸不要脸?” 春花拿着水瓢,梗着脖子。 她原本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明明是他老周不要脸。 “你看看你俩,这不是商量着来吗?咋还吵起来了。” 眼看剑拔弩张,校长站在两人中间。 看了一眼吓得站在墙边不敢说话的两个孩子,校长说道:“家长是孩子的榜样!你看你俩这样子,哪有什么正面的意义,纯是负面的教材!” 春花放下水瓢,冷哼一声。 在一旁和稀泥的校长又算是什么榜样。 “春花,你看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拐弯抹角还能沾上点亲戚。你把补助分给老周家一半,你看行吗。” 春花实在不想生气了,点了点头。 “校长你啥意思?我说不要一半的。” 见春花都松了口,老周还在无理取闹,校长歪着鼻子冷哼一声。 “这补助本来就是给春花家孩子的,她都同意了,老周你还想咋的?” “我不管,反正补助是我的。” 校长瞪着老周,真是对牛弹琴。 “校长,你干嘛去?” 看着事情没说好,校长转身离去,老周赶忙追了上去。 “我干嘛?我帮你去和春花商量,你还不同意。那咱就不商量了,那一半也不给你!” “那就等着补助款下来了,你直接给我。” 校长瞪着老周,无语至极。 “名额是春花家孩子的,凭什么给你啊。” “我就非要呢?” 看着一直跟在身后像狗皮膏药一样的老周,校长气的咬牙切齿。 “名单是上面定的,不行你就跟上面去说。如果陆远同意你改了名单,我就把春花家的名额给你!” “我要是能找到那大老板,我还能来找你?” “明天他会给镇子上的工程队结尾款,你要能说动他把贫困补助的所有名额都给你,那等钱下来了,我就把所有钱都给你!” 校长指着老周,说着气话。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老周真蹬着自行车,来到镇上。 在主干道上等了几个小时,才看见黑色别克开进镇子里。 老周舔了下早就干裂的嘴唇,蹬着自行车,跟在了别克车后。 车停在了镇子里的一个二层小洋楼前,这是镇子上最大的包工头。 看着陆远从车上下来,老韩笑脸相迎,却被老周抢了先。 陆远看着出现在身前的陌生男人,停住了步子。 “陆老板,我是孟家围子的。” 老周搓着手心,满脸堆笑。 “嗯?” 见陆远看向自己,老周赶忙说道:“是这样的,陆老板。我们家挺困难的,我和媳妇身体都不太好,孩子学习也用功。你看能不能把贫困补助的名单改一下……” “怎么改?” 见陆远笑容和煦,一点架子都没有,老周也胆大了起来。 “我先去找校长的,校长说他没这权力。校长让我来找你,看看能不能把刘春花家的小孩名额让给我们家孩子。” “刘春花,校长这么说的?” 眼里的嘲讽一闪而过,在外人眼里,却暖像春日的阳光。 “对,刘春花她不差钱,她家的男人身体好,夏天举行婚礼时,别人还给她随了五千块钱。” “请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陆老板,那补助的名单……” “我考虑一下。” 陆远说着,从老周身边走过。 实在没忍住,嘴角多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那五千块钱陆远是知道的,郑晓和他说了,还用的他的名字。 如果刚才的男人知道那五千块钱随的人就是“陆远”,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到无地自容,找个地缝钻进去。 结完尾款,陆远坐回车中。 校长看着陆远打来的电话,眉头微皱,赶忙接了起来。 “陆老板,请问有什么事吗?” “今天有个男人来说,你把刘春花家的名额让给他了?” 校长手一抖,赶忙说道:“昨天是有村子里的人来找到我,我想着他们家实在困难,看看能不能……” “赵校长,我也跟你说句实话。这次补助我就是要给春花的,只是不好当面给她,才顺带给了其他的几个人。如果您这样,那我只能亲自送到春花手上,其他的补助名额全部取消。” “呃……” 校长不仅手抖,身子也开始抖了起来。 这不踢还好,一踢就踢到了铁板上。 他刚要解释,听着电话里又传来陆远的声音,赶忙闭上嘴巴。 “赵校长,我再跟你说句实话。所有的建设投资是基于春花家的孩子在您学校上学。如果您想要恶意针对,那对不起,孩子我们会弄走,所有的赞助补贴我们也会取消。” “陆总,你别这样,是我糊涂了。你也别生气,春花家的补助名额我们不会变,而且我会嘱咐老师,好好照顾春花家孩子。” “那倒也不用,既然我们通过您来帮助春花,就是不想让她知道我们的存在。至于今天找到我的那个男人……” 校长赶忙打着包票。 “他要再敢来闹,我好好说他一顿。” “行,过几天我会亲自把补助款送去。” 校长挂了电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校园规划的资料整理一大堆,差点因为老周那颗老鼠屎搅黄了。 可想起老周,校长的眉头又紧紧的皱在一起。 那个狗皮膏药可不好应付。 不等老周来找他,校长亲自去了老周家里。 老周已经回了家中,在等消息。 想着大老板今天和蔼的态度,变更名单的事怎么都能成。 又看校长来到家中,想着是八九不离十了。 和昨天的无赖相比,今天的老周笑脸相迎。 可校长却目光闪躲。 为了赞助和补助,他终还是要面对的。 “校长,是不是大老板给你打电话,说同意变更名单了?” “进屋说。” 校长看了老周一眼,径直走进屋里。 “你别忙活。” 看着老周翻出茶叶,校长制止道。 老周索性把茶叶又放回柜子上,眼里放光的问道:“大老板打电话过来了吧,他是咋说的?” 第250章 放火 校长犹豫了一下,轻叹一声。 “他跟我说了,名单不能变。如果变更,所有人的补助都取消了。” 老周瞪圆了眼睛。 “不是,我今天去找他,跟他说的好好的呀,他说他会考虑。再说我把春花家的状况也跟他说了呀!” 一提到这个,校长就来气。 可大老板又不让对外挑明他和春花之间的关系,校长欲言又止。 “他为什么不同意变更名单,就因为那哑巴?” “你最好别管刘春花叫哑巴。” “咋的呀,校长?是那大老板和哑巴有一腿,还是你和哑巴有一腿?” “周武!” 校长攥紧拳头,忍无可忍。 “你但凡当年多读几天书,也不能说出这么无赖的话!” “那哑巴要是能攀上那高枝,也不会活成那逼样。我看她就是和你有一腿,你处处维护她!你不给我,等补助下来了,我去跟那哑巴要!” “周武,你别闹了!” 校长气得攥紧拳头的手都在不停的发抖。 “老周,活你也不干,在家等屁吃!那补助……” 老周媳妇一边说着,一边开门进屋。 看见校长,赶忙闭上嘴巴。 周思君跟在身后,低头小声说道:“校长好。” 比起周武,他的媳妇态度要好了不少。 “校长,你看我们家思君贫困补助的事。” “校长和那哑巴有一腿,不给咱。” 老周气哼哼的声音,又勾起了校长的怒火。 “校长,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老周又气哼哼的嘟囔道:“咋不是。” 老周媳妇眉头紧锁,瞪了周武一眼。 “就知道吵吵,你能不能闭嘴。” “我跟你说,不跟他说。” 看着周武冷哼一声,校长不再理会,对着周武媳妇说道:“今天大老板还打电话,特意强调了,上面的名单定好了,改不了。既然找到我了,也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学校可以给你们拿出点补助。” 一听到钱,周武瞪圆了眼睛,忙问道:“多少钱?” “你也知道,咱们学校是公办的,上面补贴的有限。这样一学期给你家小孩补贴两百块钱。” “两百块钱?” 老周脖子抻的老长。 “只给两百块钱,你打发要花子呢?我可听说了,那大老板往出拿补助,一个孩子可好几千呢。” “学校的能和大企业的比?” “那我也不管。反正那哑巴的钱就是我的,等到补助下了,我去把我钱抢回来。” 校长索性也豁出去了,对着周武低吼道:“你知道春花是什么人吗!” “我咋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就是个臭哑巴!” “她是那大老板的人,大老板跟我强调,那补助特意是给她的!” 眼里的惊愕一闪而过。 周武小声嘟囔道:“你这话啥意思,他俩真有一腿?” “反正春花是大老板的人,你不能动。” “我信你?她能攀上那高枝,那老子就是玉皇大帝!” “你真不可理喻!既然你不要学校的补助,那两百块钱也不给你了。” 校长气哼哼的转身离去。 周武看着校长的背影,小声咒骂道:“还说春花和大老板有一腿,我看就是和你这个王八蛋有一腿。还春花我不能动,一个臭哑巴我还不能动,我非动!” “补助都没了,你还喝大酒!那两百块钱咱要着好了,总比没有的强。” 萝卜蘸酱,就着啤酒。 周武大着舌头嘟囔道:“你别在那阴阳怪气的,老子可不是叫花子。” “你还不是叫花子。我看你是大钱弄不来,小钱不惜要!一学期给两百,过年都够买肉吃的!” 周武媳妇也堵着一口气,端着的饭碗哐当一声放在桌子上。 周武斜着眼睛,一脸不悦。 “你在这摔摔打打的,跟谁呢?” 周武媳妇尖着嗓子回应道:“这屋里还有谁,我就跟你!” “爸,妈,你们别吵了!” 周思君缩着脖子,一脸胆怯。 周武筷子又指向周思君。 “还有你,你个怂玩意。老师统计贫困户名单的时候,你为啥不举手?你脑瓜子被驴踢了?老子现在真想蹬你一脚!” “横横横,就知道窝里横!就知道跟老婆孩子横!有本事你也出去挣大钱,就不用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贴在校长身后,还被一阵羞辱!” “老子去就去。” 周武把酒瓶放在一边,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子。 看着周武走出房门,媳妇赶忙喊道:“这大晚上的,你去哪里挣大钱,回头再掉沟里!要去,也明天早上再去!” “老子去尿尿!” 周武一边摆手,一边朝着厕所走去。 蹲在茅坑里,越想越憋气。 现在就连生活在村子里最底层的哑巴都不能随便拿捏了? 他可不信那个邪。 要不是校长和哑巴有一腿,贫困补助的名额明明是他家周思君的。 老周从兜里掏出烟和火,刚把烟点燃,看着打火机,若有所思。 如果那哑巴不在了呢…… 连续干了几天农活,春花感觉腰酸腿疼。 和小丫简单的吃了点饭,钻进了被窝里。 窗外的树叶哗哗作响,有了秋天的感觉。 在漆黑的屋子里,就像一首安眠曲。 不一会儿的功夫,春花便进入了梦乡。 可觉睡到一半,一股呛人的气体钻进鼻子里。 脸也感觉被炙烤的热。 春花睁开眼睛,只见窗外燃起了火光,火苗已经顺着窗户,钻进了屋子里,在木质的柜子上不停的跳跃。 春花愣了一下,赶忙跳下了炕。 水浇在火苗上,屋子里浓烟四起。 火苗在短暂的压制下,烧得更旺了。 春花被呛的眯着眼睛,不停的咳嗽。 赶忙拽起还在昏睡的小丫,朝着屋外跑去。 把小丫拽到院子里,春花又朝着屋子里钻去。 屋子里是她所拥有的一切,她辛辛苦苦积攒多年的一切。 可屋子里除了火光就是浓烟,春花已经分辨不了方向。 手触碰到郑晓买的沙发。 这是小疯子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上面还有他们太多甜蜜的回忆。 春花已经顾不得太多,拖着沙发背朝着外面走去。 可这二百多斤的沙发又怎么是随便拖就能拖得动。 眼看火苗窜到沙发上,春花拽着挂在火墙边上的衣服,用力的拍火。 越拍火越大。 眼看大火已经烧到了屋顶,小丫在外面大哭着喊到:“姨姨,你快出来啊!” 第251章 田妞怀孕 也许是吸入了太多的一氧化碳,春花感觉脑子发疼,腿也变重了。 她无力的松开沙发,踉踉跄跄的朝着外面走去。 刚走出门口,身子一重,倒在地上。 眼看火苗已经窜到了姨姨的脚边,小丫赶忙上前,拽下姨姨的鞋子。 用力的把她往外拖出了一点。 可她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没有力气。 小丫大哭着朝着婶子家跑去。 听到外面有喊声,婶子披着个衣服,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丫,这半夜不睡觉,咋的了。” 眼看着不远处有冲天的火光,婶子嘀咕道:“谁家烧啥呢?着火了?” 小丫抹着满脸的泪水,焦急的说道:“三奶奶,快救救姨姨,姨姨躺地上不动了!” 婶子刚睡着,被小丫的话说的发懵。 “不是小丫,你说啥意思,你家着火了?” 三叔被喊起,几人赶忙朝着春花家跑去。 春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后是不停落下的,烧的噼里啪啦的房梁。 三叔和婶子赶忙上前,把春花抬到了离房子几米远的地方。 医院之中,心率监护仪器偶尔发出警报的响声。 婶子坐在床前,看着昏迷的春花,抹着眼泪。 她不知道春花命怎么那么苦,好不容易日子过得有了点起色,一把火又都烧了个精光。 “还没联系到李大根?” 婶子看着踱步进来的三叔,一脸着急的问道。 “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昨天夜里打不通,今天直接给我挂断了。这小丫头没事吧?” 三叔坐在小丫床边,看着挂着吊瓶熟睡中的小丫。 “小丫比春花吸进去的烟少一些,可是一氧化碳不像别的东西,医生说即使现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可三天都是危险期。” “要不要给她也弄个心率监护?” “医生说暂时没必要,只是春花……” 婶子长叹一声。 看着放在柜子上的病危通知单,身子不住的颤抖。 再一次被挂断,三叔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李大根在忙什么,怎么不接电话。” 茶馆的包间里,坐着三个人。 田妞挑着眉毛,老花搓着一半发白的碎发。 李大根看着地面。 房间静的可怕,只剩三人的呼吸声。 老花忍不住了,先开了口。 “李大根,对于田妞怀孕的这件事情,你要怎么负责?” 李大根拿出一根烟,放在嘴里,轻叹一声,低声说道:“田姐现在不是你的姘头?你们两个不是也睡过觉?又怎么确定是我的孩子。” “呵。” 田妞冷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李大根,你最好当个男人,自己看!” 老花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验孕棒,还有一张医院的检测报告。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李大根看着是三叔打来的,再一次挂断了。 知道田妞怀孕,本来就心烦意乱。 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关了机。 拿起报告,李大根仔细的看了起来。 “早孕,十六周。” “所以呢?” 李大根把报告扔了回去。 “所以田妞在四个月前就怀上了!而四个月前,你和田妞还滚在一起!” 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 四个月前,大概是在凳子上的那次。 怎么就命中了? 李大根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吐了个大大的烟圈。 “田妞,那你让我怎么负责?你去医院,打胎钱和营养费我出。” 老花青筋暴起,攥紧了拳头,破口大骂道:“李大根,你还特么是不是个男人?田妞三十多岁了,你知道对于这个年龄的女人,打胎有多伤身体吗?” “你那么关心她,那你就接盘啊,孩子生出来管你叫爹。” 这戳心窝子的话钻进耳朵里,老花站直了身子,拽住了李大根的衣领。 “你以为我特么不想认这个孩子?” 老花声音哽咽,一脸幽怨的看着李大根。 “要不是这孩子的出现,田妞就和我扯证去了。那天我们讲好去民政局的,谁知道田妞突然肚子疼,特么去了医院!” 老花后半段已经说不出口了。 他想认了这个孩子,可田妞不想认他当孩子的爹。 “田妞,你说呢。” 李大根无视老花,转头看向田妞。 “我要生下他。我托人检查过了,是个儿子。正好一男一女,凑个好字。” 田妞说着,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肚皮。 李大根眉头紧锁。 “田妞,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这是我的儿子,不关你事。我让老花找到你,就是想问你一句。你要想要这孩子,你就是这孩子的爹。不管你想不想要,我都是这孩子的妈。” 手中的烟燃尽,只剩烟蒂。 李大根把它扔进烟灰缸里,无奈的说道:“田妞,你也知道,我结婚了。” “那又怎样?” “他出生,就是私生子。” “我认啊。” 李大根望着执拗的田妞,轻叹一声。 “可我突然多出个孩子,我对不起春花。” 田妞冷哼一声。 “那和我滚床单的时候,你没想到吗?有这孩子的那天,春花就住在隔壁吧?” 李大根低下眸子,小声哀求道:“田姐,求你,打了他吧。” “不要。” 李大根抓着脑袋,崩溃的说道:“田姐,那你到底要我咋样?” “我只要你一句话,做,还是不做这个孩子的爸爸。” 李大根沉默不语。 他对春花是承诺,是占有。 对田妞,更多的是欲望和亏欠。 现在不光亏欠田妞一个,还亏欠了她肚子里那条新的小生命。 “我知道这条消息对你来说过于震撼,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我和老花去民政局领证。那样你就和这孩子再也没有任何瓜葛,我们这辈子再也不会相见。” 眼里的痛苦一闪而过,老花嘴角勾上一抹嘲讽的笑容。 “这是田妞给我的期限,也是给你的期限。即使我现在像个小丑一样,田妞爱的想要的我给她,我成全她。我自诩是个爷们。而你李大根……” 老花眼眶通红,愤怒中带着哽咽。 “你不是。” 老花和田妞走出包间,只留下抓着脑袋一脸痛苦的李大根。 他已经做了一次选择。 为什么老天爷要跟他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让他再做一次选择。 第252章 废墟 春花在医院里躺了三天,虽然呼吸机已经拿掉了,心率监测仪还贴在身上。 小丫坐在床边,扒着橘子。 掰下一小瓣,放在春花嘴边。 “医生阿姨说要多吃点水果,姨姨张嘴,啊。” 橘子放进嘴里,凉凉的,甜甜的。 春花不停的眨着眼睛,想把眼泪憋回去。 她不该在小丫面前哭的,可是想到一把火把自己的家烧成了灰烬,春花心里苦。 “没事,房子烧了可以再盖,人没事就行啊。” 婶子攥着春花的手。 虽然嘴上安慰着,可在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哪能不知道重盖一座房子有多难。 特别是没人帮衬的,新结婚的小两口。 想到这个,婶子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 看着春花,欲言又止。 春花昏迷了三天,可这三天里,一次都没联系的上李大根。 婶子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跟春花讲。 本以为春花结婚有了个依靠,没想到靠在了马蹄子上。 李大根看起来老实巴交,没想到比自家男人还不靠谱。 春花顾不得婶子眼神里的怪异。 她坐直了身子,拔掉了贴在身上的仪器。 检测不到心跳,仪器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婶子还在发呆,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 刚想去喊医生,看春花生龙活虎的下了床。 “老天爷呀,你吓死我了。” 医生特意叮嘱过婶子,要是春花心跳异常,得马上联系她。 那是极其危险的情况。 没想到春花自己把仪器拔了下来。 婶子焦急的说道:“春花,你咋那么不听话呢。医生还没说把仪器撤下去,你自己先给弄下去了。你回床上躺着,我让医生重给你安上!” 春花攥着婶子的手腕,使劲地摇了摇头。 她晃动着胳膊和腿,示意婶子自己已经恢复过来了,不用再待在医院里了。 “仪器一直警报,家属怎么不出去喊一声?” 护士小姐推着换药的车匆忙走进病房里,看见空荡荡的病床,眉头微皱。 “病人还监测着呢,谁让你们拔下来的,病人呢?” “春花你听话,再躺床上,让护士小姐再帮你把仪器安上。” 春花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倔的像头驴子。 婶子拽了半天没拽动,只好无奈地松开了手。 “病人这是啥意思,不想用仪器了呗。” 护士一边说着,一边拔掉了心率监测仪。 春花一脸哀求的看着婶子。 婶子轻叹一声,说道:“这孩子不想在医院里待了,护士小姐,我们可以出院吗?” 护士看着比自己还大的,二十七八的“孩子”,嘟囔道:“患者一氧化碳中毒挺严重的,最好在医院里多待几天,多监测几天。你要是真想出院,咱也拦不住。毕竟命是自己的。” 护士说完,推着小车出去了。 婶子看向春花,商量道:“不行咱再在医院里观察两天?” 看着春花坚定的摇头,婶子无奈的轻叹一声。 “那你先在病房里等着,我去问问医生,能不能给你办出院。” 小丫坐在一旁,吸着小小的手指。 见春花看自己,赶忙把手从嘴里拿出来,藏在身后。 婶子办好了出院,几人朝着楼下走去。 春花牵起小丫的手,只见这小小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病房里,春花就觉得小丫的动作奇怪。 她拽起小丫的手,仔细查看。 只见小丫食指和拇指上起了两个大大的水泡。 刚才被她放进嘴里的食指上的水泡已经破了,露出里面红嫩嫩的肉。 小丫局促不安的说道:“姨姨,没事的。已经不疼了,就是刚才扒桔子的时候有一点疼。我放嘴里吸一下就好了。” 春花弯着腰,在小丫的小手上吹了吹。 眼底满是自责和心疼。 她不知道火是怎么着起来的,只知道她让小丫受伤了。 “我问小丫了,她看你鞋边起了火,帮你把鞋拽下来的时候烫伤的,多懂事的一个孩子。没事的,三奶奶家有药,回去三奶奶给你包一下就好了哈。” 婶子让春花去她家,春花执拗的要回到自己家里看看。 婶子又怕春花接受不了,跟在身后。 秋风卷着落叶,落在被烧的漆黑的废墟上。 春花已经分不清哪块是衣柜,哪块是房梁。 自己拽到门边的沙发,也只剩下几个烧的漆黑的弹簧。 春花看着自己被烧成灰烬的家,两行清泪划过脸庞。 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春花,你别哭。婶子帮你把李大根的那房子拾哒拾哒,等到以后有条件了,再把房子盖起来,咱盖个二层小楼。” 春花悲伤的摇了摇头。 这是她家。 她和小疯子充满回忆的家。 想到李大根的家,就想起郑寡妇。 再说她好像也没有李大根家的钥匙。 “那不去李大根家,正好李大根也不在家,婶子家的小屋也能住得下你俩。春花没事的,婶子说把你当成闺女,就不可能看你流落街头。” 婶子挽住了春花的胳膊,轻声说道:“走了春花,也没什么好看的。回头我让你三叔翻翻,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东西。但烧成了这个样子,怕是也没什么能用的东西了。” 春花被婶子挽着,每一步都走的异常的沉重。 苦心经营的家变成了一片废墟,她和小丫,就只能先寄居在婶子家了。 这三天,对于李大根来说,也是一分一秒熬过来的。 一面是春花,一面是田妞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要当爸爸了,还是个儿子。 李大根眼神慌乱的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钟表。 或许他该要这个儿子。 他原本想和春花生个儿子的,没想到结婚第二天,就不欢而散的跑了出来。 想着春花一次又一次拒绝自己的动作,李大根心里不是滋味。 一面是不让自己碰的春花,一面是亲自播种,种出来的儿子。 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李大根的心成了一团乱麻。 他猛的从床上站起,朝着外面走去。 第253章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民政局门口,看着一对一对情侣走了进去。 老花攥着拳头,心在滴血。 他清楚自己在田妞心里的位置。 也很清楚现在自己在做的事情。 他就是一个为爱痴情的傻子。 陪着心爱之人,等另一个为爱发狂的疯子。 看着手表,马上到十点了。 田妞叹了口气,对着老花说道:“他不来了,走吧,咱俩进去吧。” 两人刚转身走进民政局院子,李大根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老花垂下眸子,声音哽咽的说:“田妞,不走了,他来了。” 田妞猛的转身。 李大根已经出现在身后,离着自己几米远的地方。 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行,我又输了。” 老花轻叹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随即对李大根大声喊道:“李大根,你特么要是个爷们,就自己走过来,别让田姐走过去!” 李大根犹豫了一下,眼神坚定地走到了田妞身边。 田妞挑着眉毛,故意挑衅的问道:“你来做什么?给我和老花送上祝福的吗。” 李大根一把攥住了田妞的手腕。 他做不到像田妞那样的洒脱。 他…… 想要田妞…… 和她的肚子里的儿子…… “那你们进去,我走。” 兜里的户口本像灼热的火炭,烧的老花浑身疼。 他满眼心碎的看了田妞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你拽着我干什么?想让我去医院把孩子弄掉?” 李大根一声不吭的抱起了田妞。 低声说道:“田姐你别走路了,我怕累到你……和我的儿子。” “嘉乐是大孩子了,我想着等他放假回来分房睡,正好把这屋收拾了出来,你跟小丫先住着。” 炕上放着两床被褥,春花眼眶通红,感激的点了点头。 “安静,都给我闭上嘴巴!” 孙老师走进教室,拿着黑板擦,重重的在讲台上拍了一下。 “拿出语文书和本子,这节课上自习!刘小丫和张明明,你们两个出来一下。” 小丫紧张的攥着袖口,和张明明一起走出教室。 “小丫,你看你,咋还吓得发抖了呢?老师不是批评你们。一会儿上面的大领导来给你们发补助金,你们两个有礼貌点,管他们叫老师就行。” 两个小孩乖巧的点头,跟在孙老师的身后,朝着校长办公室走去。 看着老师又离开教室,朱小虎从凳子上蹿了起来,趴着窗户往外瞧。 “朱哥,你在瞧啥?” 赵刚探头探脑的瞄了教室门口一眼,不见孙老师的影子,也凑了过去。 “你说那个车要是能缩小的就好了。” 朱小虎眼巴巴的看着停在大门外的黑色别克。 赵刚也附和道:“没错,给咱俩当玩具玩。” “我看谁不老实!” 孙老师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教室里,吓得朱小虎和赵刚一跳。 “你们俩,趴窗户瞅啥呢,还不赶紧回去写字!我看谁要是这节课写不完,中午就留他在这写完,才能回去吃饭!” 朱小虎和赵刚赶忙回到了座位上。 办公室里站着高高矮矮的十个小孩。 陆远说过,他要亲自来送。 他果然来了。 公文包里放着十个信封,每个信封都塞得鼓鼓的。 “咳咳。” 校长清着嗓子,孩子们赶忙弯腰大声喊道:“老师好,老师们辛苦了!” “呵呵。” 半握着拳头的手放在嘴边,手腕之上是这群孩子从没见过的名贵手表。 陆远嘴角上扬,发出爽朗的笑声。 他温柔的说道:“老师不辛苦,你们才辛苦。” 陆远说着,拿着信封,一个个的放到了孩子们的手里。 小丫低垂着脑袋捏着袖口。 看着身边的孩子一个个都得到了补助金,紧张的不敢动弹。 “你就是小丫。” 陆远弯着身子,直视小丫的脸。 他不明白郑晓为什么说谎,为什么说这个毫不相干的小孩是自己的孩子。 “老,老师好。” 小丫脑袋向下,不敢看陆远的脸。 “抬起头,自信点。” 小小的下巴上多了几根修长的手指,小丫看向陆远,愣了一下。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在这之前,她觉得郑叔叔长得最漂亮了,没想到大老板比郑叔叔长得还漂亮。 “不用叫老师,叫我陆叔叔。补贴拿好,好好学习。” 陆远眨着眼睛,眼里满是温柔。 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 眼里的亮光,好似星辰大海。 小丫一动不动的盯着陆远,忘记接他手里的信封。 “小朋友?” 陆远扯开小丫攥着袖子的手指,盯着她袖口被烧穿的一个小洞。 小丫赶忙把手缩了回去。 “你用这个手拿也行。” 陆远又抬起小丫的另外一个手。 “陆老师给你补贴呢,赶紧拿呀。” 校长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扭捏什么,急忙催促道。 “不急。小朋友,你手上怎么弄出的水泡?” 陆远轻捏着小丫的手心,盯着小丫低垂脑袋下隐藏着的眼睛。 “老师,她家前几天着火了,房子都烧塌了。” 校长瞪了张明明一眼,怪他多嘴。 “是这样啊,那陆叔叔把补贴放你兜里。没事的,不哭。” 看着小丫落在鞋边的眼泪,陆远慢慢的直起了身子。 “行,让这群孩子回去上课吧。” “咳咳。” 校长又干咳两声,孩子们站成两排,一边鞠躬一边说道:“谢谢老师。” 孩子们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陆远和校长两人。 “小丫家起火了?” 校长一拍脑袋,才突然想起来在电话里陆远和自己说的话。 自己这几天忙事情忙忘了,刚才还催了小丫一下。 “对,几天前起的火。” “怎么着起来的?” “这我还真不清楚,听说当时也没报警。小丫和春花在医院里躺了三天才回来。这火挺厉害的,什么都不剩了。” “好的,我知道了。” 从校长室出来,陆远看着腕表上的时间。 大洋彼岸的那个“麻烦”估计还在睡觉。 他眉头微皱。 郑晓要是知道他没照顾好他的小嫂子,估计会立马杀回来。 而他现在,不会给郑晓这个机会。 厚厚的补贴放在兜里,小丫连走路都小心翼翼。 看见姨姨接自己,赶忙跑了过去。 “姨姨,今天大老板过来了。” 小丫一边说着,一边把信封从兜里拿了出来。 春花扯着嘴角。 自从那日见到陆远,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小疯子。 再听到陆远的名字,心里不再悸动。 看着里面厚厚的钱,春花对着陆远,心里只剩感激。 可回到婶子家的小屋子里,春花还是忍不住的把钱从信封里拿出来,放在鼻尖下使劲闻了起来。 跳动的心脏再次变得低落。 他果然和郑晓没有半点关系。 上面没有郑晓的味道。 又一个疑问,从心底窜了出来。 如果他和郑晓没有关系,春花明明不认得的他,两个月前自己结婚的时候,为什么要送上大礼? 第254章 天大的好事 想着这几天三叔也没打电话来,李大根也没把电话拨回去。 他也不敢拨通那个电话。 虽然没领证,但确确实实的和田妞住在一起。 老花搬出了院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倒也省着他们三人尴尬。 把一大袋子补品放在桌子上,李大根抢过田妞手里的针线活。 耳朵贴在田妞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轻声说道:“田姐,我既然回来,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别累着你,也别累着咱肚子里的儿子。” 田妞盯着李大根手指上的戒指,冷笑着说道:“这么多年靠自己习惯了。李大根,你真的能抛下村子里的小媳妇?我感觉可不能。” 李大根尴尬的用手捂住戒指,犹豫了一下,把它轻轻的摘了下来。 这个戒指可没田妞肚子里的儿子重要。 要是气的田妞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田妞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大根。 “你知道的,我在意的不光是这一个戒指。” “你好好养着,我说会对你负责,就是会对你负责的。” 看着李大根含糊其词,田妞不再拐弯抹角。 “既然你最后还是选择了我,啥时候回去和村里的那个把离婚证扯了,咱俩领个证。” 抚摸着田妞小腹的手顿了下,李大根无奈的说道:“田姐,你知道的,我需要时间。” “我可不想我的老二出生是个黑户。” 在和田妞住在一起的事情上,李大根不敢跟春花说实话。 但在和春花的婚姻问题上,李大根也扯了谎。 他们只办了婚礼,还没来得及领结婚证。 可真要和田妞扯了证,他和春花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田妞长期混在男人堆里,对着男人的小心思咋能看不透。 她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男人就像气球一样,捏紧了会爆,松开了会跑。 最好的方式就是看他快跑了,捏他一下。 李大根这头还想着对春花能瞒一时是一时,怎么能想到,最大的危机已经到了村子里。 “春花,我刚才从你家路过,看见你家聚了不少人,你要把房子重盖一下啊?” 听到这话,春花一愣。 她一脸疑惑的看着张奶奶。 “不是你要盖房子?我看你家门口停了两辆渣土车,还有不少人在里面比比划划的。” “啊?” 春花指的指学校,指了指张奶奶,又指了指自己。 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这一通比划的张奶奶有些摸不着头脑,喃喃自语的说:“春花是啥意思?想让我帮她把小丫接出来吗?” 春花跑到家门口,果然像张奶奶说的那样,只是一辆渣土车已经开了进去。 几个建筑工人正在收拾散落一地的砖头瓦砾。 “啊……” 春花跑到一个建筑工人面前,指着弯腰干活的众人出声询问。 “陆老板雇佣我们来盖房子的。” 春花忙摇头摆手。 这是她家,谁让他们来这盖房子了。 “不是,你一直摇头是干嘛呀?” 另一个建筑工人抬起脑袋,望了一眼春花说道:“这人我记得,前段时间咱们在小学里盖图书馆的时候她也来过。你这次还是来找我们大老板的吗?” 春花忙摇头。 她找他们大老板干嘛呀? 她只是想让这帮人不要在她家里盖房子,即使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 看着砖头瓦砾扔进渣土车里,春花阻止不了,急的直跺脚。 张奶奶已经接到两个孩子,走到春花家门口。 看着春花大声喊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儿,我把小丫给你接过来了!” “姨姨,他们干嘛呀?” 小丫跑到春花面前,小声询问。 张奶奶扯着嗓子说道:“你还说你不是要盖房子,都开始收拾上了。雇这么老些个人,应该花不少钱吧?” 春花使劲摇头,她都快急哭了。 张奶奶惊讶地张开嘴巴。 “春花你啥意思?这群人不是你雇的?” 见春花点头,张奶奶也狐疑的看着众人。 对着挨着最近的建筑工人大声问道:“不是,这是她家,她没雇你们来盖房子,你们这是干嘛呀?” 建筑工人听了喊声,纷纷放下手里的活,直起了腰。 “这不是刘春花家吗,老板让我们来干的。” “你们老板谁啊?” 挨着最近的工人一抬脑袋。 “他来了。” 黑色别克停在门口。 陆远穿着黑色夹克,身边还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低着头,似乎在和陆远讨论手中的图纸。 “姨姨,是大老板。” 小丫扯着春花的衣角。 春花自然也看见了走进来的陆远。 眼神愤怒中带着不解,一个大老板就可以强占她家土地,在她家宅基地上盖房子? 看着春花不太友善的眼神,陆远轻笑一声。 对着春花说道:“这是我从天海市找来的房屋设计师,专门帮你设计一下房子。” 男人伸出手。 “你好,鄙人姓张,你可以叫我张设计师或者老张。” 春花迟疑的也伸出了手。 他们在说什么,帮她设计房子? “嘿,我记得你,那天咱们见过,你是从天海市来的那个大老板。” 张奶奶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大老板,除了学生的贫困补助,还有危房补助吗?我家那房子也住了好多年了,你看看能不能给我家房子也重新设计一下。” 陆远无奈的笑了一下。 他帮助春花,是怕在大洋彼岸的那个麻烦。 至于别人,可与他无关。 “老人家,我们是一对一帮扶的。刘春花是我们这次选择的帮扶对象。” 陆远扯着谎,耐心的解释着。 “她房子烧没了,是该帮扶一下。” 张奶奶喃喃自语。 “那你们是怎么个帮法,帮她免费盖个房子吗?” “对。” 春花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这陆老板不是抢她宅基地,是帮她免费盖房子的? 这天大的好事落在头上,春花难以置信。 “因为刘春花是被选中的一对一重点帮扶对象,所以等房子盖起来,后续的装修工作我们也包了。” “春花……” 张奶奶一脸震惊的看着春花。 心想着天大的好事怎么没落在自己头上,不然肯定好好宰他们一笔。 第255章 图纸 “您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格的,中式田园风,欧美别墅风,还是……” 张设计师把图纸依次在春花面前展示,张奶奶也抻着脖子,仔细查看。 “按我来说,什么这风那风的,你就盖个小洋楼,现在可时兴了。” 张设计师自然知道,这事应该让春花决定的,和这老太太无关。 手里不停的翻动着图纸,眼神看着春花。 见设计师不理自己,张奶奶又看向陆远。 “陆老板,那你们一对一帮扶是固定的经费,还是花多少都行?” “看刘春花的选择,如果她想盖个八层的别墅,我们也负担得起。” 张奶奶眼神乱转。 “那下次还有没有重点帮扶的活动?陆老板,你看我们家还挺穷的。下次记得带上我家啊。” “好,如果我们还有重点帮扶的项目,你家会成为优先考虑的对象。” 张奶奶一听,又乐开了花。 春花看着这两人越说越离谱,指着张设计师手里的二层洋楼图纸。 张设计师赶忙把图纸抽出来,放在春花手中。 只见春花把图纸对折,只留一半。 “你的意思是,盖一间平层?” 春花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 张设计师看向陆远。 他可是天海市最着名的设计师,别人花重金才能请到的。 让他盖一个农村小院? “你真不用跟我们客气,一切费用我们承担。” 张奶奶也在一旁附和道:“对嘛春花,有这种好事,你不盖个小洋楼?” 张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对着春花挤眉弄眼,她都觉得春花太傻,毕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咋不多弄一点? 春花眼神坚定的摇头,指着对折一半的图纸。 “可以。对于装修设计方面,你有什么要求吗?” 春花再次摇了摇头。 对于她来说,能盖起一个小平房,四周有墙,头上有瓦,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是天大的福泽了。 “好,既然室内没有要求,就按照我们设计的来。” 看着春花欲言又止的样子,陆远问道:“请问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看着春花点头,陆远抽出设计师放在胸前的笔,递给春花。 “想说什么,在后面写着吧。” 春花迟疑了下,在纸的背面写上了几个字:你认识郑晓吗? 纸递到陆远手里,春花的心在不停的打鼓。 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 陆远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 郑晓喜欢上的女人,聪明又节俭。 可他不打算承认,毕竟郑晓的事,现在能且只能是个秘密。 “郑晓?这个名字我没听过。请问是我们长空集团的员工吗。抱歉,我们长空集团有几万名员工,我实在记不得每个员工的名字。” 春花失落的垂下眸子。 她又想起结婚时的那五千块钱。 明明当时自己还不认得他,为什么是陆远的名字? 春花转身,想要去拿礼账。 看着身后一片废墟,又失落的低下了头。 回头想问陆远时,陆远已经离开了。 春花想去追,被张设计师拦住了。 “您看你要是没有别的需要补充的地方,那我们就可以开工了。说实在的,平层比较简单,工期大概两个月。我们会尽量在下大雪之前,让你能住进去。” 春花感激的点了点头,朝着大门外跑去。 外面早就没有了陆远的影子。 只是她没注意到的是,在路上凌乱的车辙印中,那个在她婚礼时出现的陌生车辙印,就隐藏在当中。 “姨姨。” 小丫跑到春花身后,手里还拿着一张名片。 “大老板说,如果有人欺负你,可以给他打电话!” 春花摸着名片上的名字。 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张奶奶站在一旁,一脸羡慕。 “我就说那天看他看你的眼神不对,春花,你说他不会真看上你了吧?” 春花赶忙把名片放在口袋里。 她心里明白,绝不是张奶奶说的那样。 至少时间不对! “大根,医生说孕中期可以的。” 田妞趴在李大根胸口上,扯着他身上的衣服。 窗外下起片片雪花,和田妞同居在一起,从秋天到了冬。 李大根把手放在田妞已经鼓起的肚子上。 “我可不敢乱动,再伤了我儿子。” “没事,你儿子像你一样皮实。” 见李大根不理自己,田妞酸酸的说道:“你和我同居在一起,却不碰我。李大根,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哑巴?” “已经出来四个月了。” 李大根闭着眼睛,疲惫中带着些许叹息。 “所以呢,你想回去了?” 田妞尖锐的声音像只暴躁的母鸡。 李大根陪田妞做过产检,医生说过,孕妇会因为激素上升变得暴躁。 他拍着田妞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了。我怎么舍得你和肚子里的儿子。” “那你不碰我?” “碰,碰。” 说实话,想起村子里的春花,想起老花在自己之后和田妞滚过床单,李大根心里多少有点介意的。 “你嘴上光说!” 李大根一个翻身,把田妞压在身下。 也不知是心里的介意,还是怕弄到田妞肚子里的孩子。 脱衣服的手都小心翼翼。 熟悉的身子裸露在面前,李大根的手心也燥热了起来。 就在两人纠缠在一起时,门突然被推开。 英子穿着睡衣,手里抱着个半人高的洋娃娃。 盯着床上,一声不吭。 李大根赶忙从田妞身上下来,被子拉到胸口。 田妞不悦的说道:“英子,咱们不是都说好了,以后你自己睡一个屋。” 英子扁着嘴巴。 “妈,我自己睡害怕。” “你过年就九岁了。” 英子一声不吭的转身,眼角挂上两滴泪水。 小刘叔叔说的没错,妈妈肚子里有了弟弟,就不要她了。 回到屋子里,英子摸着洋娃娃的眼睛。 自言自语道:“小娃娃,你的妈妈也会不要你吗?如果妈妈肚子里的弟弟消失不见就好了。” 被英子一打扰,李大根已经兴趣全无。 显然田妞没打算放过他。 她皱着眉头说道:“英子今晚应该不会来了,继续啊!” 第256章 新房子 李大根被打断的身子瘫软,可为着顾虑田妞的情绪,只能霸王硬上弓了。 “妈,你都不来接我!” 第二天下午,英子回到家,气鼓鼓的把书包扔在桌子上。 “妈妈怕肚子大了,这冰天雪地的,再摔出个好歹。再说你都上三年级了,是个大孩子了。” 英子气鼓鼓的说道:“我还是小孩子呢,你就不怕别人拐跑我!” “英子,别说那胡话。学校离这也就一二里地,再说你那么大了,谁能拐得跑呢。” 英子抹着眼泪,哭诉道:“以前放学你都接我,自从你肚子里有了小弟弟之后,你都不爱我了!” “嘿,你这孩子!天黑了别往远跑……” 田妞没说完,英子已经哭着跑出了屋子。 坐在院子门口的石墩上,英子蹭掉眼泪,眼里写满了委屈。 看着远处羊肉串摊冒起的烟,英子甚至想念起了老花叔叔。 今年她再委屈巴巴,也没有人领她去撸羊肉串了。 英子眨巴着眼睛,望着天空。 她知道母亲喜欢李大根,她帮着母亲和老花叔叔一起撮合李大根,就是想让母亲快乐。 可母亲现在真的跟李大根叔叔在一起了,她却不快乐了。 “你个小丫头,坐在门口,不怕坏人给你抱走!” 车灯的亮光钻进院子里,小刘坐在车里探着脑袋打趣道。 “完喽,你看你妈肚子里有了小弟弟,真的不要你喽!” 英子哼了一声,把头转到一边。 “不行跟你妈说一声,把你过继给我吧。” 小刘半开玩笑的说道。 “反正我也是个老光棍,我把你养大,你给我养老!” “你滚蛋!” 擦干的眼睛再次湿润,英子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嘿,你个小丫头,一点都不经逗。刘叔叔走喽,你自己在这哭吧。” 冷风吹过脸颊,身后只剩下红红的尾灯。 英子小小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如果母亲因为小弟弟不要自己,那她就不让母亲要那个小弟弟了吧。 “姨姨你看!” 小丫翻着书包,从书包夹层里拿出了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红布。 春花疑惑的慢慢打开红布,只见里面是一个大大的,长长的三角形。 “姨姨,老师说戴上红领巾,以后就是少先队员了!” “那你咋还把红领巾放起来了。” 婶子一边打着毛衣,一边在小丫身上比划着。 “老师只给了一条,我怕弄脏了。” 春花噗嗤一乐。 婶子也笑着说道:“那老师跟没跟你说过,成为少先队员了,红领巾要天天戴在脖子上?” “那弄坏了怎么办?” “那就让你姨姨去买块红布,剪一下。你嘉乐哥哥上小学的时候,不到半学期就弄坏一条。来小丫,你套在脖子上试试,小心上面的织针。” 毛线是春花买的,织针是婶子家的。 一场大火把为数不多的衣服烧个精光,春花寻思着,自己买毛线打毛衣总比去买现成的便宜。 主要是明年短了的时候还可以拆了重织。 毛衣穿在身子上,领口不大不小,只剩两条袖子没织了。 春花摸着毛衣,对着婶子竖起了大拇指。 “反正在家猫冬了,也没啥事儿干。帮着小丫织毛衣,还有点营营(事情)干。” 主要是看着春花织了拆,拆了织。 婶子实在是看不下眼了。 “对了,春花,你那新房子快建好了吧。” 自打那日把房子交给设计师和建筑工人,春花就没怎么去过。 她心思细腻到有些敏感,害怕自己的出现,会让别人误以为是监工。 毕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也不能再没脸没皮的去指手画脚。 “明个正好是周六,咱们一起去看看。” 想到要去看新房子,春花激动的到后半夜才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几人来到春花家门前。 只见院子被铁皮子围着,只开了一个铁门。 竟有点城里建房子的感觉。 几人从铁门里钻了进去。 包工头老韩戴着手套哈着气,看见婶子,打着招呼。 三叔也算是附近闻名的小包工头,两人算是同行,也算是冤家。 老韩也不清楚为什么刘老三亲戚的房子,包给他们来盖。 “老韩,这屋子快盖好了吧?” “还差点家具,就可以交房子了。我三哥呢,他到别的地方包工程去了?说也奇怪,你说这学校的工程,和帮着盖的房子都没找我三哥。” 婶子听出里面多少带着点炫耀的意思,顺着他说道:“可不是嘛,说明你老韩比你三哥盖的好,更出名。” 老韩一听,喜笑颜开。 “就三哥那倔脾气,三嫂比三哥说的好听。” 老韩一转脑袋,看向站在一旁的春花。 “这房子你家的吧,盖了一个多月了,见你没咋来,也不太认识。” 春花尴尬的点了点头。 “走吧,外面冷,进屋看看。” 走进屋里,一股熟悉的感觉钻回脑海里。 春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厨房的位置,屋子里的摆设,和之前自己家里没烧毁时大差不差。 就是比起之前那个破烂不堪的家,所有的家具都焕然一新。 春花快步走进屋子里,摸着放在墙边的黑皮沙发。 “按理来说,那个大老板应该不差钱的,学校里弄的都是最高的配置。设计师联系好了最好的厂家,选的都是高定。谁知道那大老板突然又打电话,改变了图纸,也换了家具。” 老韩在一旁念叨着。 “打柜子的那个老师傅都八十多岁了,前两年就不干了。大老板硬是加钱,让他重打个柜子。” 老韩说着自己,都觉得可笑。 “你说这新盖个房子,都讲究装的又精致又美观。谁知道那大老板非得搞这怀旧风,还怪不好弄嘞。” “你别说,这空地上放个老式的柜子,还真和春花家以前被烧时差不多。春花,你家没着火前,那个大老板来过吗?” 春花的心脏在砰砰乱跳。 如果结婚那天来的真的是陆远,即使自己那天人多没注意到他。 他真的会来过一次,就记住了自己家的布局。 给她仿造一个差不多一模一样的吗? 第257章 离谱的就像个梦 “三嫂,你说这话啥意思,以前大老板和她认识啊?” 老韩惊讶的瞪大眼睛。 他还说怎么能选中这个山村,在农村里,烧了塌了坏了的房子他见多了,咋可能精准帮扶到这家。 婶子也疑惑的看向春花。 “春花,你啥时候认识的这么有钱的大老板,我咋没听说过呢?” 春花迟疑的摇了摇头。 她怎么可能认识。 或者陆远是郑晓戴着的一张人皮面具,在面具之下戏谑的看着自己眼里的疑惑和惊讶。 又或者陆远被郑晓附身了? 春花轻轻的摇了摇脑袋,她真是越想越离谱了。 随即,更离谱的想法钻进了脑袋里。 难不成陆远才是上天安排,才是命中注定? 直到最后一个柜子搬进屋子中,春花觉得自己所有离谱的猜想都没眼中所见的离谱。 离谱的就像是一个梦。 除了放在柜子上的二十九寸最新的大彩电。 竟和自己原先家里的摆设一模一样。 大老板甚至在村口弄来两口大锅,给村里人都换上了闭路电视。 外面落了一层雪花,屋子里暖洋洋的。 春花看着给电视调台的嘉乐和在一旁一脸兴奋的小丫。 如果这都是梦…… “哑巴姐姐,你干什么!” 嘉乐疼得呲牙,一把拽掉了掐自己脸蛋的春花。 春花又掐了自己一把,应该不是梦。 她站在窗边,疑惑的看着远方。 “听说你把天海市最大的设计师都给得罪了。小陆,你越来越像那个兔崽子了。” 小陆扯着嘴角。 “还不是我哥远程授意,知道春花家被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或许你就不该让他知道的。” “他可是你的孩子,郑叔。我瞒不过他的。” 老爷子轻笑一声。 “改天见见吧,我倒是想看看让我家兔崽子改邪归正发狂发癫,不惜撒谎骗我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要说新房子就是比旧房子暖和,已经到了冷冬数九,挨着里面的那层玻璃上只是挂上了一层雾。 每年到冬天,春花都会在窗户上糊上一层塑料布。 天最冷的时候,塑料布上都要冻上厚厚的一层冰碴。 小丫站在炕上,在挂雾的玻璃上画着大大小小的梅花。 见春花进来,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姨姨,郑叔叔是樱桃树花开之前不见的,在来年樱桃树花开的时候,他会回来吗?” 春花的身子怔了下,眼里的悲伤一闪而过。 他不会回来了,又或许已经以另一种形式回到了自己身边。 见春花不说话,小丫又问道:“那李大根叔叔呢,他回来吗。” 春花扯着嘴角,把头撇向一边。 这都到了冬至,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 自从结婚第二天吵了一架,李大根又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就连三叔和婶子,这两个月以来都刻意没提李大根。 他们虽然嘴上没说,春花隐约能感觉到,他们大概知道自己和李大根的感情出了问题。 不回来也罢,回到这里,只有尴尬。 眼看田妞肚子越来越大,身子也重了起来。 外面冰天雪地的,出门的日子也更少了。 英子独自从学校里出来。 看见老花站在校门口,抽着鼻子。 再次见到老花,英子满肚子委屈。 快步走到老花跟前。 “英子长大了,能自己上下学了。” 老花嘴角挂着笑。 英子不爱听,把头偏向一边。 “看你那小样,你妈又给你委屈受了?” 老花巴拉着英子的胳膊。 谁知英子眼眶通红,看着老花问道:“老花叔叔,你说我妈有了小弟弟,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咋可能!你妈可喜欢你了,只是现在身子不方便。” 老花从大院子里搬走,田妞的肚子已经四个月了。 他在心里推算着,现在应该快七个月了吧。 都说七活八不活,要是孩子出来,都能养的活了。 看着英子沉默不语,老花大笑着说道:“干嘛闷闷不乐的,不是都放假了吗。老花叔叔领着你撸串去!” 坐在小摊上,闻着烟火味。 英子抱着书包,欲言又止。 老花斜着眼睛。 “咋滴,又想让你花叔帮你改成绩啊?试卷拿来,花叔过过眼。” 试卷拿在手里,老花眼睛瞪的老大,语气夸张的说道:“行啊丫头,你这分也不用你花叔帮着改啊。你给你妈看,你妈准夸你!” 英子小声嘀咕道:“我妈不会夸我的,我妈现在心里只有小弟弟。” 老花撸下一口串。 “你妈不夸你,那她就是个混蛋!花叔夸你。你看你这两科都打了八十几分,说,要啥礼物,花叔给你买!” 英子沉默了片刻。 有些哀求的说道:“花叔,你能回来吗?回到我妈身边。” 老花脸色一沉。 “李大根那个王八蛋又辜负你妈了?” 英子摇了摇头。 “那他欺负你了?” 英子再次摇头,眼角已经挂上泪水。 “别一直委屈巴巴的样子,花叔心疼。自己擦擦!” 老花把纸巾扔到英子旁边。 他轻叹一声。 “我回不去的,我回去干嘛,当个电灯泡?再说我已经联系了外地的朋友,今年去南方过年,咱也当一回候鸟!” “老花叔叔,你把我也带走吧。” 老花眼睛瞪的溜圆。 “你可拉倒吧,英子。我要把你带走,你妈得弄死我,我还想多活些日子。” “我对于我妈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英子,你看着花叔。” 老花把半个身子都趴在桌子上。 看着英子委屈巴巴的小脸,一脸认真。 “你妈不是那样的人,你妈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对待新的生命,新的生活。给她点时间,她会像以前那样爱你。” “花叔,我妈真的不会不要我了吗?” “谁再说那话,谁特么就是乌龟王八蛋!是不是小刘那个欠嘴巴?” 见英子点头,老花往地上呸了一口。 “要搁花叔年轻那会,肯定会干他个王八蛋的,啥话都敢说。英子,你现在是大孩子,马上就要当姐姐了。你应了花叔一件事。” 看着英子望着自己,老花继续说道:“你妈肚子大了,这冰天雪地的,你也别怨你妈。她肚子里的生命很脆弱,脆弱到可能摔一跤都会有危险。” 老花伸出手指。 “咱俩拉勾,你好好照顾你妈妈,开春等花叔回来时,给你带一人高的大娃娃!” 大手和小手勾在一起。 英子小声嘀咕道:“我妈的肚子真的那么脆弱吗?” 第258章 雪人 老花不懂英子的意思,笑着说道:“我就知道英子最听话,最乖。” 英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有她知道,自从母亲怀了弟弟,她就不是最听话,最乖的那个孩子了。 “不是今天只上半天课,你下午去哪了?” 英子抱着大大的玩具熊,一回屋子里就看见田妞皱着眉头,阴沉着脸。 她又看向英子怀里的玩具熊,抽着鼻子。 “你这熊哪来的?身上哪里来的羊肉串味?” “我看见老花叔叔了。” 田妞愣了一下。 “所以你这一下午都和他在一起?” “对,他夸我成绩考得好,给我买的玩具,还请我吃的羊肉串。” “英子,你咋就那么嘴馋!” 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田妞一把拽掉英子怀里的玩具熊扔在地上。 “我们现在和老花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咋能跟他单独待一下午,你就不怕他是个坏人吗?” 英子歪着脑袋看着躺在地上的熊,声音抽泣的说道:“老花叔叔不是坏人,你才是坏人!你肚子里怀了小弟弟,就不要我了!” “啪!” 清脆的巴掌打在脸上,英子捂着火辣辣的脸,满眼怨恨的盯着田妞。 田妞喘着粗气,把头偏向一边。 见母亲不理自己,英子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把熊捡起来抱在怀里,慢腾腾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中。 哪里只有英子的脸蛋火辣,田妞的手心也火辣辣的。 自从英子的爸爸去世后,田妞就把英子捧在手心,处处疼着她惯着她。 那时候的英子也是活泼懂事,从来不让她操心。 田妞看着紧闭的房门,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她们母女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随着年关将至,大雪也如期而至。 一连下了三天,终于放了晴。 春花把院子里的雪铲着扔到园子里,已经堆成了一个小小的雪山。 小丫在小山的一旁泼上水,用小手不停的拍着。 厚厚的棉手套已经湿了大半,她想做一个冰滑梯。 水钻进雪里,很快的冻上一层薄冰。 小丫用手拍了拍,硬邦邦的。 她爬上雪堆,屁股刚坐上去,只听咔嚓一声响,整个人掉进了雪窝里。 小丫在雪窝里扑腾了几下,可越扑腾,陷的越深。 冰冰凉凉的雪钻进领子里,小丫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姨姨,救我!” 春花赶忙放下雪耙子,朝着园子里跑去。 只见坑洞之中,只伸出了一只小手。 春花赶忙把小丫从雪坑里拽了出来。 小丫脸上头上脖子上,衣服上,裤子上,鞋子上沾满了雪,就像一个雪娃娃。 春花一边拍着小丫身上的雪,身子一边抖个不停。 小丫撅着嘴,嘟囔道:“姨姨,不好笑。” 小丫这不说还好,一说春花彻底憋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弄的小丫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过以后,眼里只剩心疼。 赶忙让小丫回到屋里,脱掉还粘着雪壳子的衣服裤子,捂着大被子坐在炕上。 春花把雪抖了出去,把衣服裤子挂在烧的滚烫的火墙上。 又去外面扫雪了。 扫到一半,一阵冷风吹过。 春花看着天空又隆起来的乌云,一片雪花落在鼻子上。 “妈,你看我堆了个大大的雪人!” 英子看着地上落了一层的薄雪,又用脚往地上蹬上了些。 自从那次争吵之后,他们母女俩几天没说话,气氛怪怪的。 田妞也没哄她。 也许是孕激素作怪。 田妞甚至觉得,以前对英子就是太惯着了,都惯坏了。 她在等一个道歉。 听到英子主动说话,田妞放下手里织着的婴儿的小毛袜子,起身朝门走去。 门打开,身子还没出去,先探出了高高隆起的肚子。 英子盯着母亲的肚子看了一眼,眼里的犹豫一闪而过,她向母亲伸出了手。 一股暖流钻进田妞心里。 这小丫头再讨厌她肚子里的弟弟,还是愿意扶自己一把。 田妞跟在英子身旁,看着堆在雪地里的一大一小的两个雪人。 英子兴奋的介绍着:“这个高的雪人是妈妈,这个矮的雪人是我!” “英子,那你弟弟呢?” “对,我还该堆个小弟弟。妈,我手冻的实在厉害,你能帮我攥个雪球吗?求求你了。” 田妞见英子又变回了以前乖巧可爱的模样,一时心软,朝着旁边走了几步。 谁知脚下一滑,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薄雪被蹬到一边,露出光滑的冰面。 田妞捂着肚子,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明明是在冰天雪地的外面,还疼出了一头冷汗。 双腿之间,流出一股暖流。 田妞费力的撑起身子,只见一股红色顺着棉裤,染红了地上的薄雪。 英子站在一旁,无措的看着。 田妞以为英子吓坏了,咬牙安慰道:“英子别怕,妈,妈妈没事。你帮我去叫人,快,快点!” 英子哪里是被吓傻了,她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她只知道时间过去越久,肚子里的弟弟被救回来的几率就越小。 听到母亲催促,英子应了一声,木然的转身,朝着院子外走去。 抢救室的大门紧紧的关着。 英子的小手插在兜里,一会看看自己已经有些变旧的红色皮鞋,一会看看在抢救室门口,踱来踱去的李大根。 英子的爸爸离开的时候她还小,并不记得爸爸进了手术室就再也没出来。 她也不理解李大根在焦躁什么。 既然是母亲肚子里的弟弟出了血,把弟弟拿掉就好了。 妇产科的医生脚步急促,不理会李大根的哀求,钻进抢救室中。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护士满头大汗的推开抢救室门,对着李大根说道:“胎儿早产,生命体征不稳定。你赶紧把费交了,我们进行急救处理!” “英子你在这不动,不许乱跑!” 李大根叮嘱英子一声,朝着交费的窗口跑去。 急救室门口,只剩英子一人。 英子盯着再次紧闭的抢救室大门,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 小弟弟他,还是活过来了? 第259章 保温箱 李大根蹲在抢救室门口,抱着脑袋,双眼通红。 田妞是他的女人,里面还有他的儿子。 李大根害怕其中任何一个出事。 焦躁蔓延全身,李大根痛苦的盯着地面。 希望一切都是梦。 手术室门再次被打开,护士推着病床。 厚厚的被子包裹着,里面露出一个和拳头差不多大小的脸。 那小脸通红,皱皱巴巴的。 “病人家属,你现在去办理新生儿科住院。孩子太小了,需要进入保温箱。” 英子抻着脖子,看着气息微弱的弟弟。 感觉就像一只没毛的猫崽。 病房之中,英子看着几天就瘦的有些脱相的母亲的脸流着眼泪。 她原本以为让母亲摔倒,把小弟弟摔出来,母亲就会像以前那样只爱她一个。 没想到这一摔,让母亲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可是所有的后悔都来不及了。 李大根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十天的保温箱加上母子两个的抢救,已经把他的钱花的七七八八。 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了。 可今天他询问医生,医生说至少还得再在保温箱里住上一个半月,才能增加婴儿的存活几率。 那可是他的儿子,他这一生中第一个儿子。 田妞半眯着眼睛,气息微弱的说道:“大根,我也知道你没什么钱。我存折就放在卧室的抽屉里,密码是我身份证的后六位。房本也在抽屉里,实在不行,你帮我联系一下,把房子卖了吧。” 英子皱着眉头,大声嚷嚷道:“不能卖房子,那是我爸爸留下来的!” 田妞抓着英子的手,商量着说道:“英子乖,没了以后可以再买。弟弟没了,以后就真没了。” 英子撇着嘴巴,抹着眼泪。 “我要爸爸留下的房子,我不想要弟弟!” “英子!” 田妞挣扎着要起来,可这一动,扯的肚子上的伤口一直发疼。 英子大声哭诉着:“妈,你起来干什么?你还想打我一巴掌吗?” “行了,别吵了。我不会卖掉你爸爸留下的房子。” 李大根攥紧拳头,声音低沉。 他总觉得自打和田妞在一起后,英子对自己的态度也变了。 他甚至怀疑,田妞的摔倒,是不是英子弄的。 想着在保温箱里等着交费的儿子,李大根长叹一声。 第一次当爸爸,他怎么可能会放弃。 “来,春花,给你拿个羊腿。” 婶子站在门口,跺着鞋上的雪,手里还提着一条长长的羊腿。 “你先放盆里,这腿冻的邦邦硬的。一会儿化了,该淌血水了。” 春花把羊腿放进铁盆里,转身从屋子里拿出了五十块钱。 “你看你,又跟我客套了是不是。” 婶子推着春花的手,把钱塞回她的口袋里。 “这都腊月十五了,眼看要过年了。你三叔前两天牵回了一只羊,说嘉乐正长身体好好补补。昨天宰的,这肉在外面放了一晚上,冻得梆梆硬。” 小丫伸着小手,摸着羊蹄上残留的毛。 “三奶奶,嘉乐哥哥回来了吗。” “可回来了,他还念叨你呢,说你都不去找他玩。” “耶耶耶!” 小丫跑进屋子里,拽上帽子手套,一边往外跑一边喊道:“姨姨,我去找嘉乐哥哥玩儿了!” “我锅里还炖着羊蹄,我先回去了。” 婶子说完,也转身离开。 厨房里,嘉乐抽着鼻子。 都说料酒去膻,趁着母亲不在家,往里倒了小半瓶。 又多放了些大料,干辣椒。 看着门被打开,一股清澈的空气窜进屋子里,嘉乐吓了一跳。 看着来人是小丫,咧嘴笑了起来。 “小丫妹妹,是不是我做的羊蹄子太香,你从哑巴姐姐家闻味就过来了。” “你才是小狗。” 小丫筋着鼻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嘉乐的脸。 “嘉乐哥哥,你脸流眼泪了。” 刘嘉乐往脸上抹了一把,斜眼说道:“那是哈气水,小笨蛋。” “那你脸上长毛了。” “啊?” 刘嘉乐又赶忙抹了一把。 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胡子。” 小丫歪着脑袋。 “那你吞了只鸭子,说话怎么嘎嘎嘎的?” “臭小丫,我是青春期了好不好,这是男人走向成熟的象征!” “郑叔叔不是这个声音,三爷爷也不是这个声音。” “成,我就是吞了只鸭子,看我拿鸭子的大嘴巴咬你!” 婶子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哈哈哈的笑声。 一开门就看,小丫在前面跑,嘉乐在后面追。 婶子叉着腰,大声说道:“刘嘉乐,你都是半大的小伙子了!你还和小丫闹。” 嘉乐为了抄近路,蹦上沙发,嘴里嚷嚷着:“谁让小丫说我是只大鸭子,我要咬她一口。” 婶子拿起扫把,指着嘉乐。 “你要是再敢穿鞋蹦沙发上,我就让扫把咬你一口!” 春花把羊腿上的肉切下一小块,剩下的拿着塑料袋包裹好,送进了仓房里。 比起之前四面漏风,满是老鼠洞的仓房。 这新盖好的仓房结实的多。 也好在天足够的冷,要不然就不能当做天然的大冰柜了。 回到屋子里,把肉切好备用。 只听门吱呀一声响,春花以为小丫这么快就回来了,也没抬头。 一阵冷风吹过,春花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再转头一看,吓了一跳。 出去半年没回来的李大根出现在眼前,一声不吭,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 “呃……” 春花礼貌地点了点头。 却感觉腿下一轻,又被李大根扛了起来。 他三步化作两步,把春花放在沙发上。 从外面看这房子,虽然和原先的差不多,李大根总感觉哪里不对。 一进屋子里,那种感觉更加深了一些。 所有的东西不像是翻新的一遍,倒像是扔了重买的。 春花坐在沙发上,看着趴在自己腿上,一声不吭的李大根,也不敢动弹。 先不说作为名义上的夫妻,就说作为这么多年认识的朋友,春花也隐约感觉李大根不对。 她眼神探寻的看着李大根的后脑勺。 他怎么了? 第260章 谎言 屋子里静的可怕,只听见时钟滴答作响。 春花不安的动了一下腿。 被李大根趴了半个小时,早就肿胀麻木了。 李大根也终于抬起了脑袋。 他悠悠的说道:“春花,对不起。” 春花扯着嘴角。 如果是在夫妻方面的道歉,在他们结婚的第二天就名存实亡了。 这半年里,春花早已习惯。 要是说别的方面。 春花也能猜出个大概。 大概又是和他心里的女人滚在一起了。 和李大根身体接触,只会让她感觉尴尬和抵触。 如果是这方面,也不必跟她道歉。 因为她本来就不在意。 李大根轻叹一声,想着脑子里早就编好的谎言,犹豫着说道:“春花,这半年我不是不想回来,我是在外面出了车祸。” 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 春花上下打量着李大根。 “我没事儿,我把别人给撞了。” 春花惊讶的捂住嘴巴。 “所以我消失的这半年里,一直在还债。这债压的我快喘不过气了。我没脸回来,春花。可我实在没办法。” 李大根把头垂下,又长叹了一声。 “春花,你那里还有没有钱,给我拿点。那头催的太紧,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春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且不说礼金有李大根一半,他帮着自己治病,在结婚前也是欠着他的。 春花拿出上面给补助的三千块钱,放在李大根手里。 李大根盯着手里的钱,心虚的不敢看春花的眼睛。 小声说道:“春花,还有没有,这些钱不够。” 春花愣了一下,一动不动的看向李大根。 “春花,当我求你了。你看你还有没有什么积蓄,当我跟你借的。现在家属那头要很多钱,不然就要把我送进号子里。春花,我不想进去,也不想死。” 李大根略带哽咽的话,钻进春花的耳朵里,触碰到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郑晓是在号子里没的,她不想看着李大根在进号子里死掉。 春花犹豫的拿出存折,放到李大根手里。 存折是崭新的,是那场大火烧后,春花去补办的。 看着里面的两万块钱存款,李大根攥紧拳头。 他的儿子又能在保温箱里多待上些天了。 眼神惊喜中带着愧疚,李大根有些激动的颤抖着说道:“春花,你真的要把所有的积蓄都先拿给我用吗?” 春花心里舍不得,还是点了点头。 没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行,那你跟我去趟银行,趁着现在银行还没放年假。” 春花摇了摇头,找出纸笔,在上面写上了存折密码。 “你真的,真的要给我用?” 拿着密码的手在颤抖,李大根眼神复杂地看着春花。 眼角落下两滴眼泪。 看着春花点头,李大根感觉心快要碎掉了。 他总说春花辜负了他,他又怎么没辜负这么单纯的一个人。 双臂轻轻抬起,李大根想要抱一下春花。 轻叹一声,又放下了。 他用谎言欺骗了一个这么单纯的人,他没资格。 看着李大根离开的背影,春花紧紧的攥着衣角。 如释重负的同时也不免心疼。 那是她所有的积蓄。 但愿能还了李大根的情,从此再无瓜葛。 田妞半靠在病床上,盯着李大根削苹果的手。 看着上面又出现的银戒指,嘴角扯上一抹嘲讽的笑。 “你说过把戒指摘掉,你又想起她了。” “我干了一件对不起她的事。” “所以你想回去了?” 李大根轻叹一声。 “我现在回不去了。” “那你把戒指又带上做什么,嘲笑我的存在吗?” 田妞气的一弓身子,伤口疼的她眉头紧锁。 “田妞,你以前说过,我在你身边就行。我现在连怀念她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李大根眼里流露出的深情让田妞觉得可笑,她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理他。 “吃苹果。” “我不吃。” “行,你不吃我吃。” 虽然有了儿子的治疗费,可内心的焦躁和愧疚让李大根心神不安。 连哄田妞的力气都没有。 田妞看着窗外,眼泪落在枕头上。 声音哽咽的说道:“李大根,是不是我们娘俩死在抢救室里,你就会怀念我们了?” “没死,就好好活着。我说对你们娘俩负责,就会对你们俩负责。” “呵。” 田妞冷哼一声。 没得到之前,她只想要一个委曲求全的爱情。 得到之后,想着身边的男人,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田妞越发的难受。 难受的她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 田妞委屈的样子,抵消不了李大根内心对于春花的愧疚。 他焦躁的站起身子,低声说道:“你哭吧,我去看看我儿子去了。” 看着李大根走出病房,田妞一把推掉桌子上的杯子。 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响。 李大根眉头微皱,轻叹一声,头也不回的朝着走廊里走去。 李大根站在玻璃窗前,看着里面一个个保温箱。 自己的孩子就在第三排第二个,那个看起来最小的宝宝。 他像竹竿一样细的胳膊和腿在里面乱蹬着。 李大根稍稍舒展的眉头又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离开春花,和田妞滚在一起,是他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情。 对着玻璃,又轻叹一声。 可他再也回不去了。 李大根想去楼梯间抽烟,却发现一个熟人,也拿着烟卷,愁眉不展。 张子茂看见李大根,也愣了一下。 “擦,你这半年没回来,咋也干医院里来了?” 李大根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一个朋友生病了,无亲无故的。那你呢?怎么了。” 张子茂长叹一声。 “还不是我家老太太,病重了,县里治不了,拉到城里来看看。前段时间春花家着火了,我看你也没回去。” 惊讶之色一闪而过,李大根急忙问道:“什么时候着火的?我昨天还回去了,房子好好的啊。” “那得有两三个月了。你看那房子是后盖的。听说是从天海市来了个大老板,给小学里赞助了个图书馆,看春花家着火,又帮她重开了个房子。” “这事我咋不知道。” 李大根终于明白为什么春花家看起来像是新的,可还是老样子。 张子茂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啊?春花家被烧得一干二净,她和她养的那个丫头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呢。听说当时挺严重的,差点没从医院里出来!” 第261章 送礼 李大根的心咯噔了一下。 两三个月前。 那时候自己刚知道田妞怀孕。 三叔连续打了几次的那个电话…… 李大根懊恼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后来再没打电话过来,是对他彻底失望了吧。 那春花…… 会不会也对自己失望至极了呢。 “张子茂,你说后来春花家的房子是谁给盖好的?” “天海市来的大老板啊,说是什么精准帮扶。叫什么来着?姓陆吧。” “陆远?” “对,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我是没看着,村里那帮看见过的老太太都说挺年轻的一个大企业家,看他那排场和出手就知道超级有钱。” 对于春花的自责和愧疚烟消云散,李大根扬起脑袋,眨着眼睛,小声念叨:“陆远,好一个陆远啊。” “不是,李大根,你认识他?” “我们结婚的时候他来过,大概是春花的另一个相好吧。” 提到情敌,李大根声音也变得冷冷的。 张子茂惊讶的差点扔掉手里的烟。 “不是,你说那大企业家是春花的相好?还去过你们的婚礼?” 李大根扯着嘴角冷笑。 “当时还随了五千块钱。” “我靠,是他呀!那还对外说什么精准帮扶,明明就是以权谋私嘛!又给盖了房子又给春花家的小丫头补贴。李大根,他都快骑到你头上拉屎了,你不回去?” “春花不承认她有这个相好,我回去做什么。” 张子茂也叹了口气。 “这哑巴藏的挺深啊。对面是财大气粗的大企业家,这可难搞了。还好你们扯了证了。” “没扯。” 张子茂惊讶的快蹦起来了。 “李大根你说啥,你们到现在没扯证呢?就就就就光办了个婚礼?” “对,所以她是自由的。” “我靠,你这不胡整呢吗。” 张子茂也跟着挠头。 “哪个女孩子能经得住钻石王老五的诱惑,赶紧回去扯个证吧。” “我还有事,张子茂。” 李大根说完,扔掉手里的烟。 听到张子茂嘴里的陆远,李大根心如刀绞。 他拿什么争? 他靠刚跟春花说的那个谎言,还是靠自己刚出生的那个儿子。 田妞在医院里一躺,又躺了半个月。 眼看要到小年了,医院外面的大门上也挂起了红灯笼。 李大根望着窗外发呆。 “不知道英子在她姨家住的习不习惯。” 田妞小声感慨。 “也不知道过年能不能回家。李大根,咱们儿子还好吗?” “脸上长了一点肉,小胳膊小腿粗了一点。” “那还好,自从他出生,我都没有看过他。李大根,你想回家了吧?” “回哪个家?” 田妞沉默了片刻。 “看你每天闷闷不乐的,回去吧,不用管我和儿子了。” “我回不去了。” 李大根的头上又添上了不少白发。 身子困在医院里,心早就飞回了村子中。 虽然他们没扯证,春花也是他明媒正娶。 李大根不知道,春花这些日子好不好。 更不敢给三叔打去电话。 春花摸着发热的耳朵,心里想着是谁在念叨自己。 看着手里的一百八十块钱犯了难。 为了还了李大根的情,为了帮他渡过难关。 春花把全部积蓄都给他了,连带着小丫得到的三千块钱补助。 手里只剩下这么点钱,别说明年的种子没有着落,就连今年的这个年也过不好了。 春花正想着,只听门吱呀一声响,她赶忙把钱放进兜里。 张明明探着脑袋,凑到小丫跟前。 小丫把连环画往他旁边推了推。 这还是舅妈给她买的,书页已经翻的有点旧了。 张奶奶提了一只断了气的大鹅,随后走了进来。 春花看着张奶奶愣了一下,她这是要把大鹅送给自己? 张奶奶提着大鹅,对着春花说道:“这不明明他二爷爷家杀了几只鹅,给我家拿了两只,我给你拿来一只。” 春花忙摆手。 她不明白张奶奶突然来送礼是干什么,她又没帮过张奶奶什么忙。 “这鹅你得收着,我还得谢谢你呢,春花。你说一年级贫困补助一共就俩名额,咋就是小丫和俺家明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你和那大老板认识!” 这话把春花都说懵了,她之前根本不认识陆远。 张奶奶又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 见春花摇头,张奶奶赶忙说道:“你看咱们两家关系这么近,明明和小丫还是最好的玩伴,你还瞒着我。我可听明明他叔叔说了,那五千块钱就是大老板随的!” 春花瞪大了眼睛,这事她从来没和别人说过。 张子茂又怎么知道的。 “一开始子茂也不知道,还不是在医院里碰见了李大根。跟他说你家房子被烧了,大老板帮你盖房子的事。他也是从李大根嘴里知道的,你们俩原先就认识。” 春花气笑了。 她都没搞清楚礼账是怎么回事,原来谣言是从李大根嘴里说出来的。 “呃……” 春花拿出纸笔,在上面写道:“李大根还在医院里,在哪个医院?” “就他二奶奶前段时间不是得了重病吗,县里没治好,去的省城。就在市医院里看见的李大根。就前些天的事,他二奶奶刚回来没几天。” 春花眉头微皱,心想着李大根八成是去医院里看被他撞到的人了。 李大根这一走,走了半个月,又没了消息。 春花心想着至少自己的钱没白给李大根拿,患者那边估计是稳住了。 “春花,这鹅毛我没薅,你自己薅,回头可以给小丫做个屁股垫子。” 张奶奶又拎起了大鹅的翅膀。 春花忙摇头摆手,示意张奶奶把大鹅拎回去。 “春花,这大鹅我也不是白给你拿来的。下次你看那大老板啥时候来了,问问他能不能把我家老房子给修一修,这事儿谁都不好使,但是你好使。” 春花不解的歪着脑袋。 她的话咋就好使了? “春花,你看在你张婶面前,你又装傻充愣。” 张奶奶假装生气,随即又神秘莫测的小声嘟囔道:“李大根都亲口承认了,说那大老板是你的一个相好。春花,你就帮帮张婶吧!” 第262章 老爷子 又是李大根! 如果外人造谣,春花还可以辩解。 李大根造谣…… 春花转念一想。 或许李大根根本不认为自己是造谣,他真的以为陆远是自己的相好…… 既然李大根把话都说出去,自己就算长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春花,你啥时候闲了把毛薅薅。明明,咱们回家了。” 张明明正看得津津有味,被奶奶一喊,对着小丫说道:“你这连环画能不能借我看两天。” 小丫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连环画递给了张明明。 “这本书我可喜欢了,可别给我弄坏了。” “好嘞!” 张明明笑着把连环画放在怀里,跟着奶奶出去了。 留下了满脸无语的春花。 这大鹅自己收下了,又不能帮张奶奶办事。 不收下,又会让张奶奶误会自己不想帮她。 “姨姨,这大鹅还是软的。” 小丫伸着手指,戳着大鹅肚子上的毛。 春花拎着大鹅的翅膀,把它提了起来。 看来只能以后找机会还了张奶奶的人情了。 烧了一大锅水,把大鹅放在里面。 鹅毛被热水浸泡,很容易就拔了下来。 只是春花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气恼李大根给她造谣,一方面又惦记李大根那头是否安抚好了患者情绪,不用蹲号子里。 虽然没了爱情,春花也不想李大根出事。 毕竟在自己想要离开去找郑晓的时候,是李大根把她拽了回来。 春花把大鹅的内脏掏空,整只鹅洗净,冻在了棚子里。 虽然没买猪肉,今年也算是有了大鹅和羊肉。 春花想着兜里只剩下一百多块钱,也不敢领着小丫上镇上赶集。 就在刘婶那称了两斤糖球,给小丫买了两条新的凌子(红色绿色的长条头花)。 明明这两年生活都变好了,积蓄给了李大根,一夜又回到了解放前。 大年三十,春花给小丫绑上了两个漂亮的丸子头,就像年画里的娃娃。 看着小丫穿着婶子从亲戚家拿来的旧衣服,春花轻叹一声,眼里满是心疼。 她不该把积蓄都给李大根,自己应该留下点的。 “姨姨,老师说了,过年很喜庆。” 春花一脸愧疚的看着小丫。 只见她的小手爬上了春花的嘴角。 把春花嘴角向上,勾起一抹苦笑。 “呵呵呵。” 小丫看着春花滑稽的模样,笑了起来。 春花把小丫抱在怀里,嘴角也挂上了微笑。 春节是该喜庆的。 再过一个苦年。 春花暗下决心,既然还了李大根的情,自己以后就不欠他的了。 等到以后的日子里,她一定要好好干活,把小丫健健康康的养大。 吃过午饭,小丫趴在炕上睡着了。 眼看到了五点,天已经黑透。 春花拿出婶子给的羊腿上面片下来的肉,虽然用水泡了几个小时,还是有一股羊膻味。 春花也不知道用羊肉包的饺子能不能好吃,她也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肉了。 刚把羊肉捞出放在菜板子上,只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在农村串门,可没有敲门的,直接拉门进来。 春花朝着院子里望去。 只见漆黑的院子发着亮光。 是车灯! 谁在大年三十会开车来? 春花心里忐忑的打开房门,只见外面一个男人眼里含笑,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陆远! “姨姨,是郑叔叔回来了吗?” 小丫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从炕上爬了起来。 看见来人的长相,小丫也懵了。 她小声嘀咕到:“大老板?” “ok,你叫我大老板也可以,但我更喜欢你叫我陆叔叔。这个房子住的还习惯吗?” 陆远自顾自的走了进来。 对于陆远,春花心里有太多疑问。 可真人就站在眼前,她的大脑又变得一片空白,木讷的点了点头。 “习惯就好。” 春花一脸疑惑的看着在屋子里到处打量的陆远。 心想着这天海市的大老板来干什么,拜年吗? “刘春花,是这样的,我们长空集团的董事长想见你,所以希望你跟我们走一趟。” 春花慌张的看向小丫。 小丫抬头问道:“大老板,我们去哪里?” “叫我陆叔叔,还有,新年快乐!” 陆远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包塞到小丫手里。 小丫又一脸慌张的看向春花,不知道该不该接。 春花忙把小丫手里的红包拽了过来,放回陆远手中。 春花不知道这个神秘男人是谁,为什么对着她家里的状况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 可见他一脸如沐春风的笑容,又不像是坏人。 “陆叔叔说接,就接着。” 陆远把红包放进小丫的口袋里。 “刘春花,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我是谁,我是干什么的。又或者你想知道关于郑晓的事情……” 看着春花的眼神,从疑惑变成了迫切。 陆远看着春花,眼里写满了真诚。 “走吧,把小丫也领着,董事长会给你们答案。” 汽车行驶在路上,广播已经开始转播春节晚会了。 春花和小丫坐在后排,望着坐在前面的两个男人。 一个是自己压根就没见过的司机,一个是让她困惑了这么多天的陆远。 汽车整整开了六个小时,原本想跟着春花熬夜看春晚的小丫也昏昏欲睡了。 汽车停在了一个大大的酒楼前。 这里不像农村,即使到了快午夜十二点,还灯火通明,街道上还有不少的行人。 车门被拉开,陆远彬彬有礼的站在一旁。 春花赶忙把小丫拉下了车。 门口迎宾小姐花着浓浓的妆,穿着精致的包臀旗袍,远远看去,就像两个瓷娃娃。 见陆远过来,赶忙开门迎接。 春花领着小丫跟在身后。 这富丽堂皇的装修让她感觉局促不安。 电梯上了五楼包间,只见里面坐着一个庄严和蔼的老人,正一脸探寻的打量着自己。 春花捏着衣角,轻轻的点头问好。 陆远介绍道:“这就是我们长空集团的董事长,郑国强。” 春花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 她看向这老头。 除了多了几条皱纹,竟然长着一张和郑晓极其相似的脸! 第263章 摊牌 “你是春花吧?请坐。想必你也看出来了,郑晓跟我长得很像,我是他的爸爸。” 春花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心中的猜测被这老头亲口说了出来,震惊遍布全身。 郑晓的爸爸。 是长空集团的董事长? 那个这几个月一直赞助她,帮助她的长空集团? “都是一家人,坐下聊。” 椅背被陆远拉开,春花身体僵直的坐了下去。 她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老头,郑晓的爸爸? “你是小丫吧,来,到爷爷跟前,让爷爷看看。” 老爷子脸上挂上和蔼的笑容,对着小丫张开双臂。 小丫扯着春花衣角,一脸恐惧的躲在她身后。 “郑晓和老爷子说过,你是他的妻子,小丫是他的孩子。” 春花看向陆远,心里一阵抽疼。 她的小疯子,真的这么说过? “所以我们对于孟家围子的一切的帮助,都是基于你和郑晓的这层关系。” 既然在大年三十把春花接过来,就已经做好了摊牌的准备。 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春花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不是郑晓的妻子,小丫也不是郑晓的孩子。 虽然她多想像陆远说的那样。 “我让小陆去调查,发现那小兔崽子说了谎。你不是郑晓的妻子,这小丫头的dna和郑晓的也比对不上。” 春花心里一惊,又抬头望向老爷子。 “明明知道是个谎言,可这小兔崽子愿意扯这个谎,老爷子我也认。以后这小丫头就是我长空集团董事长郑国强的孙女。” 陆远端起酒杯,对着春花说道:“以前为了隐瞒身份,对你失礼了。我应该叫你一声嫂子。嫂子新年好!” 这一波接着一波的震惊钻进大脑里,弄的春花大脑又是一片空白。 “来,小丫叫爷爷,爷爷给你包个大红包。” 小丫望着一脸茫然的春花,又看着和蔼可亲的老头。 小声说道:“爷爷,过年好。” “好,小兔崽子给我弄个大孙女回来,好,好啊!” 老爷子开怀大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大大的红包,看起来比陆远刚才给小丫的还厚一些。 红包递到跟前,小丫忙摆手说道:“爷爷,我不要红包。你是郑叔叔的爸爸,你知道郑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吗?姨姨可想他了。” 春花忙扯小丫的衣角。 既然这老头是郑晓的父亲,在大过年里提到郑晓,多少会让人心里难过。 果然气氛变得压抑了起来,老爷子轻叹一声,慢慢说道:“我也想让他回来陪我过个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春花望着老爷子,眼里写满了困惑。 她不清楚老爷子是为了瞒着小丫故意撒谎,还是郑晓的尸体根本没领回来。 春花在得知老爷子是郑晓父亲的那一刻,还想着什么时候去郑晓的墓碑前看一眼。 “过年了,爷爷第一次看孙女,包个红包也是正常的。你要是不想要爷爷的红包,就当是你郑叔叔给你的。” 小丫看了春花一眼。 小声的说了句谢谢爷爷,把红包放进了兜里。 “老爷子自从知道郑晓在外面给他弄了个孙女出来,总是念叨着。嫂子你也别紧张,我们是郑晓的家人,也自然就是你的家人。来,为了咱们家人第一次在一起吃年夜饭,干杯!” 春花看着陆远起身,也赶忙站起身来。 只是太过于紧张和震惊,拿着酒杯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春花感觉脑子轻飘飘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老爷子放下酒杯,悠悠的说道:“春花,你想听听郑晓的故事吗。” 春花只知道郑晓比自己小了一岁,只听他说过初中的时候就被他爸扔到了镇上。 听到老爷子提到郑晓,春花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爱小疯子,可对他的过往真的没有了解多少。 老爷子望着酒杯,有些无奈的说道:“别人都说我是天海市最大的贸易集团的董事长,说我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只有郑晓那小兔崽子觉得我是又犟又没人性的臭老头子。” 陆远低头偷笑。 郑晓跟他抱怨过,他可没跟这老爷子说过。 看来这老爷子心里门儿清。 “说实在的,把他十几岁的时候就扔到镇子里,我是感觉有些亏欠他的。可你不知道,郑晓那个时候是真气人。那个时候公司刚刚成立,他不学好和人打架斗殴。我怀疑他妈的癌症就是被他气出来的。” 说到已故的妻子,老爷子眼眶发红。 “创业初期,困难重重。他妈又因为没法治疗走了,郑晓又跟我犯浑,说我没照顾好他妈。那个混小子,从来没想过当时我的压力有多大。” 老爷子长叹一声。 “当时我们父子两个矛盾挺多的,在一起待不上三分钟,就要吵起来。我索性把他送走了,送到镇子里,送到他外婆家。没想到他外婆没两年就没了,也好在郑晓皮实,没吃过亏。” 春花攥着拳头。 她看过郑晓身上的伤,也知道他心里的伤。 老爷子嘴里的皮实,都是郑晓用伤口换来的。 “我在天海市打拼事业,就放任他在镇子上混着。确认他活着没出事,在他出事的时候给他兜底。在郑晓心里,知道我一直默默关注他的,要不然也不会在知道要枪决的时候,给我打去托孤电话。” 提到郑晓枪决,春花的心又跟着抽痛了一下。 春花眼眶湿润,心里也流起了泪。 那个小疯子。 才离开自己的时候,竟然为她做了这么多事。 不论是给李大根下跪,还是跟和自己不合的父亲说着谎话。 泪水落在手背上。 郑晓果然是个小疯子。 老爷子长叹一声。 “或许当年我多点耐心,郑晓也不会走到那步。这些年我为他兜了那么多底,也不差再为他在兜底一个谎言。春花,其实我也要谢谢你。” 春花接过陆远递过来的纸巾,抹掉眼泪。 眼神复杂的看着老爷子。 “遇到你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软肋。他再也不是那个一心作死的兔崽子了。” 老爷子看着腕表上的时钟。 “马上就到一九九八年了。小陆,我让你准备的烟花都弄好了吗?” “郑叔,早就弄好了。” 陆远起身,对着春花说道:“嫂子,走吧。” 第264章 烟花 春花牵着小丫,跟着陆远和老爷子上了电梯。 电梯在五十层停下。 电梯虽快,可春花从来没坐过这么多层的电梯。 从里面出来时,感觉双腿发软,攥着小丫的手心也生出了一层薄汗。 一股寒风吹过脸颊,春花抬头,只见满天星辰。 “这是天海市最大的观景台,云中市的江水流到这里奔流而下,出了天海市城区,就会流进大海里。” 春花随着陆远走到一边。 看着陆远所指的方向。 前方是宽阔的江水,四周是矮矮的林立的楼房。 向远眺去,似乎整个天海市都能尽收眼底。 小丫伸着小手,激动的说道:“姨姨,这里离着天空好近,我好像一伸手,就能把月亮拽起来。” 不远处有个钟楼,钟表发出沉闷的响声。 陆远温柔的说道:“嫂子往江边看,开始了。” 随着烟花的爆裂,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朝着江边望去。 只见几十公里的江岸瞬间腾起一个个烟花。 烟花在空中爆炸,照亮了整个天海市的夜空。 春花只见过小孩子玩的呲花,哪里见过这么多五颜六色的烟花。 震惊的忘记眨眼睛。 小丫也兴奋的跳了起来。 她指着夜空,大声说道:“姨姨,这个好看,这个也好看!这些比嘉乐哥哥放的都好看!” 老爷子脸上也不觉挂上笑容。 他似乎拥有一切,一切能用钱买到的东西。 可每年春节只有他和陆远孤零零的过着。 老爷子何尝不想像普通人那样,儿孙绕膝下。 亲儿子是个混球。 干儿子是个木头。 “好看吗?陆叔叔再给你表演个更好看的。来,你跟陆叔叔一起倒计时。5,4,3,2,1!” 陆远攥紧的手掌张开,突然一大串粉色的烟花,窜上天空。 在空中炸开,像是一朵朵粉色的梅花。 偌大的天空中被烟花映出了几个字: 春花,小丫,欢迎回家! 春花捂着嘴巴不敢置信。 小丫也呆呆的看着天空中出现自己的名字。 春花以为她会艰苦而又平淡的过完这一生。 没想到这一辈子遇到的最大的浪漫,竟然是郑晓的家人给她的。 烟花持续放了半个多小时。 最后一点花火落入江中,路人才唏嘘的继续行走。 没人知道天海市最大的贸易集团的董事长放这烟花是干什么。 只知道里面出现的两个名字,以后绝对是富贵的了。 春花接过陆远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心里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化解。 如果春花能看见郑晓,一定会告诉他,他的家人是爱他的。 不然也不会爱屋及乌,为她和小丫做这么多的事。 “上面风大,下去吧。酒店在十楼,我给你们送过去。明天早上十点,我来接你们。” 电梯到了十楼,春花和小丫跟在陆远身后,走了下去。 春花转头看向站在电梯里的老爷子,眼里满是感激。 “小丫,睡个好觉,明天早上我让陆叔叔陪着你们玩。” 老爷子也点头回应。 把酒店的房卡交给春花,陆远走之前还特意叮嘱,把房卡插进墙上的取电槽里。 插上房卡,房间一片光亮。 如果不是在酒店,春花还以为来到了某个人的家中。 大大的镂空屏风,把房间隔成了两块。 客厅处放着柔软的真皮沙发,桌椅板凳一应俱全。 屏风里面,是一张大大的双人床。 屋子里还有卫生间和厨房,厨房里面放着春花从没见过的各种家用电器。 春花感觉,这里比镇子上卖家用电器的店里的东西还齐全。 简单的洗漱完毕,春花和小丫躺在大床上。 床很软,被子也很软。 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味。 春花盯着放在桌子上的,像香水一样的东西。 大概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身子窝在大床之中,好像躺在云朵之上。 轻飘飘的。 闻着茶香味,春花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陆远来敲门时,春花和小丫早就洗漱完毕了。 陆远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戴了个大大的墨镜。 一笑起来,像是邻家大哥哥。 第一次看见陆远,小丫就觉得这个叔叔太漂亮了。 身上没了大老板的气息,更显得平易近人。 小丫抬头看着陆远,看得入了神。 “小丫,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你想看看陆叔叔的墨镜吗?” 小丫被陆远一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陆远却一把把眼镜摘下来,戴到了小丫的头上。 “挺有明星范儿的,等陆叔叔有空了,给你包装成个小明星。” 小丫戴着墨镜,好奇的东张西望。 三爷爷的墨镜,嘉乐哥哥给她戴过。 虽然能挡住阳光,可看着周围都暗暗的。 陆叔叔的眼镜不一样。 周围并没有什么变化,可看向灯光,又觉得不刺眼睛。 小丫脸上的眼镜,一看就价值不菲。 看着小丫乱动,春花紧张的捏着拳头。 如果弄坏了,怕是自己再种一年地也赔不起。 “呃……” 春花轻轻的拍了拍小丫的肩膀,示意她把眼镜还给陆远。 “小丫头喜欢,她戴着吧。陆叔叔送给你了。” 看着小丫的小手把眼镜拿了下来,陆远又轻轻的给小丫戴上了。 “谢谢陆叔叔。” “你终于不叫我大老板了。” 陆远摸着小丫的脑袋,一脸宠溺。 “走吧,我先领你们吃早餐。” 春花忙摇头。 小丫捂着圆鼓鼓的肚皮说道:“今天早上有阿姨敲门,说让我们下去吃早饭,姨姨领我吃过了。” “我忘记和她们说取消叫早服务了,原本还想领着你们尝尝天海市的特色美食,那就中午吧。走吧,今天陆叔叔陪你们玩。” 陆远伸出修长的手指。 小丫迟疑了一下,扯了上去。 车缓慢的行驶在路上,春花望着窗外,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车停在了一个大型的商场门口,陆远转头说道:“老爷子说了,先给你们置办一套新年的衣服。嫂子,下车吧。” 领着小丫跟在陆远身后,看着身边一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的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春花再次局促的低下了头…… 第265章 你被解雇了 大年初一,商场里的人很多。 春花跟在陆远身后,坐上观光电梯。 上到第六层,逛街的人少了不少。 目光所及,都是一些春花没见过的牌子。 导购员个个穿着正装,身材高挑,往门口一站,就像是模特一样。 手机铃声响起,陆远不好意思地说道:“嫂子,你先领着小丫逛逛,我先接个电话。” 春花点头,牵起小丫的手。 看着挂在模特身上的白色羽绒服,春花手指摸着吊牌,数着上面的零。 一边数着,手一边颤抖。 一个一后面跟着四个零。 春花后退一步,确定自己没看错。 这一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羽绒服,都可以换一件貂皮大衣了。 导购员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一看就是楼下地摊货的顾客群体,不小心跑到楼上来了。 她上下打量着春花,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别说买这衣服了,如果手碰脏了,估计干洗费都拿不出来。 春花感受到了导购员毫无善意的目光,赶忙领着小丫后退了几步。 回头寻找陆远,刚才还在打电话的陆远不见了。 春花扯着小丫的手,无助的站在原地。 她还是比较喜欢农村大集,挂着的衣服咬咬牙还能买得起。 这里的衣服就算她把牙咬碎了,咽进肚子里,这辈子估计都买不上一件。 “姐,你要是不买的话,别在我家门口站着了行吗?” 导购员看着春花一动不动,略带嘲讽的说道:“我们家都是牌子的,没有地摊货。” 春花在村子里还算是漂亮的,可和这些穿着时尚,妆容精致的导购员一比,整个人都矮了半截。 她是拉着小丫局促的往前走,可是每走到一个装修精致的档口,似乎都能感觉到导购员若有似无的白眼。 春花不敢抬头,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没有喜欢的?” 陆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春花转身。 摇了摇头,指着下面,满眼的乞求。 在这些高档品的导购员的白眼下,春花都快碎掉了。 小丫仰着头说道:“陆叔叔,这些阿姨是不是都眼睛不舒服啊?我和姨姨路过的时候,都只能看见眼白,看不见黑眼球。” 陆远一听,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转身,环视四周的店铺。 “小丫,哪个阿姨眼睛不舒服,你告诉陆叔叔。陆叔叔让她去医院里治。” 小丫刚抬起手,被春花捂住了。 走在这里,春花总觉得低人一等。 感觉每一个导购员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陆远看出了她的自卑,笑着安慰道:“嫂子没事,这里交给我。” 他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对着里面的人说的说道:“张经理,我需要六楼店铺主管都过来一下。对,我就在六楼。” 电话声此起彼伏,导购员一个个面露慌张。 离得近的导购员早就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还好她还没来得及翻白眼儿,就看见陆总过来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导购员站成一排。 张经理站在旁边,陪笑着说道:“陆总你看,六楼的主管都在这儿了。请问您有何指示?” “去问问各自的店员,谁眼睛不舒服,可以直接回家了,以后不用来了。” “陆总,我们真没看出来她是你们家保姆。” 第一个翻白眼的导购员是主管的妹妹,她小声辩解道。 “她不是我们家保姆,她是我嫂子。” 陆远向前几步,用手指勾起主管胸口的胸牌。 “班尼。其实我们之前合作的挺愉快的,撤档吧。” 主管看着陆远,一脸震惊。 “陆总……” “违约金我们会赔给你们总部,我也会跟你们老总说,你和你的店员都被解雇了。” “赵经理!” 这店在天海市最大的商场明明开的好好的,就因为翻了一个白眼,要被赶出天海市了? “这事陆总说的算,收拾收拾吧。我们商场会派人和你们总部衔接。但是陆总发话了,就算你们老总估计也保不住你们几个了。” 陆远扫视其他主管。 “现在谁还要为自己的店员出头?” 见众人鸦雀无声,陆远冷声说道:“我们长空集团旗下的商场是以人为本,每个进来的人都是顾客。希望各位主管回去自查,眼睛有问题的,我们商场不需要。行了,解散吧。” 春花看着陆远的背影,他霸道的样子,和她的小疯子很像。 陆远转身,脸上又变成了和蔼的笑容。 春花慌忙的把眼睛看向一边。 “嫂子,现在你可以抬头看,大胆的看。没有人再敢对你怎样。” 先不说之前一个个高傲的导购员,就那吊牌上面的零,就让春花不敢抬头看,不敢大胆的看了。 见春花还在摇头,陆远一把抓住了春花的手腕。 “行,嫂子,你不选我就替你选。” 各个店铺的主管还在店铺里,一个个抻着脖子,生怕陆远把人带进来,没表现好,把品牌从天海市清出去。 春花被拽进去的店铺里的主管,更是笑容满面。 陆远对着春花的身材打量了一番,拿起一个长袖连衣裙,还有一个港风小披肩。 把衣服递到主管手里,对着主管说道:“裤子我选不好,帮我配个裤子。” 主管赶忙应着,招呼着春花去选旁边的裤子去了。 一套衣服穿在身上,春花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陆远轻声说道:“可以。” “本来长得就漂亮,穿上这一身都能参加港风小姐选美了。” 主管也在旁边或实或虚的夸赞着。 春花知道陆远有钱,却也不敢看衣服上的价格。 每一件都是让她望而却步的存在。 “这套穿着,再帮她选一套。” 主管应下,赶忙忙活了起来。 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春花还是春花,走在路上,得到的不是白眼,而是震惊和羡慕。 给小丫选衣服就简单了些。 毕竟楼上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楼下的各个精品童装店的导购主管都生怕陆远这个笑面虎发威。 坐回车里,陆远问道:“嫂子,你们饿不饿?” 见春花摇头,陆远打着方向盘说道:“行,那就先领你们去游乐园!” 第266章 游乐园 黑色别克开到游乐园门口。 保安把大门打开,陆远径直开了进去。 把车停好,陆远对着春花说道:“嫂子,下车吧。” 春花回头,看着再次关紧的游乐园大门。 门口有一对情侣在跟保安争吵。 “游乐园明明今天开门,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男人盯着保安,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对啊,明明刚才那辆车就让开进去,凭什么不让我们进。” 女人化着精致的妆,嘴里还不停的嚼着口香糖。 “游乐场今天本来不开门的,被陆总包场了。” 保安把手伸到男人跟前,耐心的解释着。 “二位要是想来玩,我们周三对外营业。” “什么陆总狗总的,明明那些小摊今天也都营业了。” 男人抻着脖子嚷嚷。 “也是陆总花重金雇进去的。” 女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拽着男人的衣袖问道:“那个陆总不会是长空集团的那个陆远吧?” “对,昨天你们看见江边放的烟花了吗?” 女人惊讶的看着春花和小丫的背影。 “她们两个……就是昨天烟花上的那两个人?” “小丫,你先玩哪一个?” 偌大的游乐场里,除了工作人员和摊贩,只有他们三个人。 小丫转着身子,游乐场里的器械只在电视上看过。 真的出现在眼前,已经看花了眼。 陆远时时顾着小丫,不顾春花也不是刻意冷落她。 那个小疯子还在大洋彼岸盯着呢,陆远可不想越界。 “姨姨,那是旋转木马吗?可以上下动的那个?” 小丫在动画片里看见过。 春花犹豫的点了点头。 因为她也只在动画片里看过,还是陪着小丫一起看的。 “走吧。” 看着三人靠近,工作人员赶忙打开铁门。 “小丫,你扶好。” 陆远把小丫的手放在马头上,靠在一边的马背上。 随着音乐声响起,木马一上一下的转了起来。 春花也没坐过这玩意。 它不像坐农村的拖拉机。 颠的幅度大,颠的频率小。 随着木马一上一下,心也跟着飘上飘下。 听着小丫咯咯咯的笑声,春花嘴角也不免勾起一抹微笑。 “第二个坐什么?” 在木马上转了几圈,春花觉得头晕,坐在椅子上。 小丫指着摩天轮说道:“陆叔叔,我想坐那个高高的。” “好,陆叔叔让他开。” 小丫拉着春花的手,跑到了摩天轮下。 随着摩天轮缓慢上升,终于到了最高点。 小丫抓着铁把手,望着玻璃外。 对着坐在一侧的陆远问道:“陆叔叔,是这里高,还是昨天看烟花的地方高?” “差不多吧。” 陆远思忖片刻。 “可能这里比昨天咱们看烟花的地方高那么一点点。” 春花也转头看向窗外。 所有的房屋建筑都在脚下。 远远的地方,耸立的那座高高的楼,应该就是昨天她们住的地方了。 从摩天轮上下来,春花说什么都不坐了。 她本来就有很严重的恐高症。 在天空中晃了一圈,早就腿脚疲软,胃里也不舒坦。 看着小丫意犹未尽,陆远说道:“嫂子,你要是渴了饿了,去旁边弄点东西吃。你不用给钱,那些摊儿都是我按天包过来的。” 春花点头,看向路边摊。 各个路边摊的老板也都伸着脖子,朝着这边看。 春花胃里实在难受,想买瓶水喝。 刚走到卖水的摊位前,店主老阿姨说道:“昨天江边那阵仗,噼里啪啦直响。我家隔着有好几里地,都听见了。小美女,你就是春花吧?” 春花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她指了指摆在桌子上的矿泉水。 “你有福啊,陆总可是钻石王老五。天海市的这群姑娘们,挤破脑袋也挤不到他身边去。他还包游乐场陪着你们玩。” 春花笑着摇头,她一个哑巴解释不清她和陆远之间的关系。 旁边的摊主也探着脖子八卦道:“陆总旁边那个小女孩是谁啊,你们俩的孩子?” 春花赶忙摇头,这个更解释不清了。 “他不是陆总的孩子,不会是长空集团董事长的私生子吧?” 春花的手抖了一下。 卖水的老阿姨也惊讶的眼睛瞪得老大。 看着春花,吞吞吐吐的问道:“我说你是陆总的女朋友你摇头,你不会,不会是长空集团董事长的女人吧?” 春花轻叹一声,更坚决的摇摇头。 这帮人真是越说越离谱。 老阿姨已经从电饭锅里拿出温水, 递到春花手里。 春花拿到水,逃也似的走了。 留下这两个店主碎碎念。 “不是她……她也不是陆总的女朋友,也不是董事长的女人,她是谁呀?” 旁边摊主摇头说道:“搞不清楚,也不像是哪个集团的千金。” 热水喝进肚子里,春花感觉胃舒服了些。 小丫已经从海盗船下来,拽着陆远去坐迷你过山车了。 听着小丫的尖叫和欢声笑语,春花一时失了神。 如果自己能给小丫找一个爸爸,一个真正爱她的爸爸。 她会不会每天也这么开心。 小丫跟着她,终究是受苦了。 小丫第一次来游乐园,一玩就玩到了天黑。 春花又被小丫拽着坐了一次摩天轮,在上面看着天海市的灯光。 春花一阵恍惚。 脚下是无数的灯光,却没有一盏是为她亮着的。 小丫暖暖的小手放在春花的手心。 她总能很敏感的捕捉到姨姨眼中的孤独和悲伤。 春花把小丫揽在怀里。 没人为她亮灯,她就是小丫的灯。 这辈子为小丫亮着灯,为郑晓亮着灯,也为自己亮着灯。 从游乐场里出来,小丫已经精疲力竭。 陆远领着她俩来到了海鲜酒楼。 对于海鲜,春花只在坐席的时候见过冰虾。 还不是每家办喜事都会有,只有家里富裕的才会准备些。 她看着端上桌子的琳琅满目的海鲜。 原来虾可以有胳膊那么粗,原来螃蟹可以有脸盆那么大。 原来生的鱼肉可以切成片,原来水里的八爪鱼被大卸八块,还能不停的扭动着触脚。 春花看着小丫,脸上多少带了点尴尬。 别说怎么吃了,以前连见都没见过。 陆远见状,一声不吭的把虾肉蟹肉剥离,放在盘子里。 夹起生鱼片,对这小丫说道:“来,把这个蘸点料汁放在嘴里,很好吃的。” 春花学着陆远的样子,眼里的尴尬变成了些许感激。 别人都觉得她很穷,她很土。 似乎只有郑晓和陆远,默默帮助着她,从没嘲笑过自己。 第267章 世纪之光 吃饱喝足,小丫倚靠在春花肩膀上昏昏欲睡。 在摩天轮上,春花大概记得了酒店的方向。 可陆远打着方向盘,明明是往相反的方向开。 “呃……” 春花想说小丫玩了一天玩累了,想要送小丫回去睡觉。 没有纸笔,不知道怎么表达。 陆远温柔的说道:“既然嫂子第一次来天海市,怎么能不感受一下天海市的步行街,那里才是天海市的夜生活。” 车辆开到一处停车场,这里已经差不多停满了车。 春花领着小丫下了车。 风一吹,小丫瞬间又清醒了。 刚才睡得脸蛋通红,这一下车,冷的缩着脖子。 “嗯,你等一下。” 陆远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春花和小丫看着他朝着街对面的精品店里跑去。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顶毛茸茸的帽子。 “这就好了。” 陆远弯下身子,把帽子套在小丫头上,只留下一张圆溜溜的小脸。 “嫂子,天冷,你也带啊。” 春花摸着上面粉色的毛毛,有些难为情的不知所措。 父母没了后,没有人再把她当成女孩子。 时间久了,她也把自己当成了个驴子。 这粉嫩嫩的女孩子的东西。 她真的配拥有吗? “在我哥面前,你也这么倔吗?” 陆远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春花手里的帽子,帮她也套在了头上。 “这步行街挨着江,江边风大。这里人多,你俩跟紧了。” 如果说街上的人就够多了,这里的人简直一个挨着一个。 走在古老的砖石铺的街道上,春花牵着小丫,左顾右盼。 没出镇子之前,春花觉得镇里的大集是最繁华的地方。 到了县里,春花又觉得县城是最繁华的地方。 可真正的来到了天海市中,发现自己觉得最繁华的,不过是这里最不起眼的一角。 两旁的店铺霓虹灯闪烁。 道路两旁有中餐厅,西餐厅。 各种精美的饰品店,高档的服装店。 有酒吧,迪厅,游戏厅。 目光所及,甚至还有一些高了自己小半个身子的外国男人,和一个个金发碧眼的姑娘。 “嫂子,再往远处,就是我们天海市新建的世纪之光高塔。” 春花抬头,在正前方果然有一座高高的塔。 那塔很高,高于周围所有的建筑,仿佛要插入云霄之中。 “这塔建的差不多了。原计划千禧年,也就是二零零零年元月一日,让它发出第一束光。” 陆远说着,拿出手机。 简单的交代了几句。 对着春花说道:“既然嫂子来一趟,也不能让你白来。原计划千禧年亮的光,我现在就让它亮给你看。” 陆远话音刚落,只见几道流水形状的灯光,从高高的塔顶直冲而下。 落在地上,就像奔腾而下的七色陨石。 高塔上巨大的椭圆形建筑发出耀眼的亮光,就像透明的水晶悬在半空之中。 高塔塔尖上的灯光穿破天际,七彩的像烟花,金黄的像太阳。 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小声议论着原计划千禧年亮的灯,怎么现在亮了。 春花仰着脑袋,也看傻了眼。 原本应该来自两年后的光。 陆远就这么让它亮了? “拍照拍照,小的五块,大的十块。” 街头摄影师一看这么多人围观,大声叫卖着。 春花看了过去。 小丫来到这里两年半了,她们还没有一张合照。 陆远看出了春花的心思,摆着手,把摄影师喊了过来。 “这世纪之光亮了的可难得,这可是这座塔建成之后第一次亮。相当的有意义。美女,你们一家三口拍大的还是小的?” “拍大的,给她们拍。” “行,得嘞。站好,咱们得快点拍。保不准啥时候这灯光就灭了。” 陆远把头偏向一边,轻笑出声。 他让亮的,在他没打过去电话之前,世纪之光不会灭的。 春花从小到大也没拍过什么照片,面对摄像头时,身体绷直。 小丫牵着春花的手,表情比春花自然些。 看着陆远,眼里写满了崇拜。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叔叔。 不光厉害,长的还漂亮。 “来,妈妈笑一下。” 春花看向小丫,生硬的眼神终于多了些温柔。 陆远看着这一大一小,脸上多了一抹坏笑。 “麻烦你再帮我们三个拍一张。” “对,我就说机会难得,这一家三口,总得留下点念想。” 陆远站在春花一侧,闪光灯亮起时,快速把胳膊搭在春花肩上,手还比了个耶。 春花感觉到脸上的温度,一脸困惑的抬头看向陆远。 “要我说俊男美女出片呢,看这含情脉脉的眼神。” 照片放在春花手上,听着摄影师这样说,春花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哪里是含情脉脉,她明明是不明白,陆远为什么要这样做。 “好,这张照片我留着。” 付了钱,陆远拿过“一家三口”照片,放进口袋里。 春花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凡事都需要一个理由。 难不成真像张奶奶说的那样,陆远看上自己了? 春花心里想着,脚下的步子也迈的不那么轻快了。 “我想给你看的,已经给你看过了,如果你累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春花赶忙点了点头。 “行,嫂子,你等一下。” 又一个电话打了过去,身后传来一阵唏嘘。 春花回头望去,世纪之光再次融入了黑暗之中。 “嫂子,明天有没有什么安排?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把春花和小丫送到酒店房间门口,听陆远这样问,春花赶忙跑进屋子里,拿出纸笔。 春花在纸上写道:“陆总,感谢你们这两天的招待。我们明天想回去了。在那之前,你能领我到郑晓的墓碑前看看吗?” 看到纸上内容,陆远愣了一下。 望着春花有些哀求的眼神,陆远说道:“可以啊,明天早上九点我来接你。早点休息吧。” “姨姨,我们明天真的要回去了吗?” 春花摸着小丫的脑袋,轻轻的点了点头。 也许这里的灯红酒绿属于未来的小丫,却不是属于现在的春花。 小丫已经沉沉睡去,春花却辗转反侧。 她的小疯子。 隔了大半年,真的要见到了吗? 第268章 无字墓碑 看着小丫还在熟睡,春花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去见她的小疯子,总要拿点什么东西的。 要搁农村里,春花估计会买上一捆黄纸,印上些铜钱。 可看电视里,城里人似乎不兴这个。 春花走在街上,路过水果店时,眼睛看向摆在门口的精致的果篮。 看见里面红彤彤的苹果,春花不由想起郑晓守在自己床前,削了一夜苹果的场景。 不由红了眼眶。 看着春花一直盯着果篮,水果店老板说道:“这个便宜卖了,一百二十块钱一个。” 春花捏着兜里剩的一百八十块钱,点了点头。 小疯子为她倾其所有,她怎么可以一个果篮都买不起。 春花提着果篮,又来到了一间花店。 花店里摆放着红的玫瑰,紫的紫罗兰,粉的蝴蝶兰。 春花指了指放在一角,有些枯萎的菊花。 这花原本花店老板打算扔了的,就算祭祀也会赶在年前,没有人大年初二去上坟。 “你确定要这个,那我给你包起来了?” 没想到今天真来顾客买菊花,老板也算开了眼。 春花没有手表,也没有手机。 自从母亲留下的老式手表坏了后,春花上地里干活,都是看太阳。 她看向挂在墙上的钟表。 接过花店老板手里递过来的花,春花付了钱,忙往回走。 可还是晚了一步,黑色的别克已经停在了停车场里,春花到楼上时,陆远已经等在了门口。 看着春花手里拿着的东西,陆远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 温和的说道:“嫂子,其实你去看我哥,他应该就会很高兴的,真的不用准备什么东西。” 春花点头。 她知道。 可这买的不是东西,是她对郑晓痛到骨髓里的想念和表达不出的千言万语。 春花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一个陵园,围墙围了差不多小半个山头。 陵园门口的石像让小丫感到恐惧,她紧紧的拽着春花的衣服。 春花跟在陆远身后,停在了一个墓碑前。 这墓碑一看就是新弄的。 看着平平整整的墓碑,没有字也没有照片,春花满眼疑惑。 陆远解释道:“你知道的,老爷子和我哥之间的关系挺别扭的。老爷子知道我哥出事之后很生气,不让我哥进陵园。我偷偷弄进来的。” 春花轻轻的点了点头,俯身蹲在地上,头紧紧的贴在墓碑之上。 她说不出话,不代表她不想念郑晓。 上次哭错了坟,郑晓几个月就回来了。 这次郑晓消失的快一年。 他真的回不来了。 冰凉的眼泪落在墓碑上。 春花拥抱着墓碑,就像拥抱郑晓冰凉的身子。 小丫歪着脑袋问道:“陆叔叔,你说要领姨姨看郑叔叔,郑叔叔他就在这里面吗?” 看着陆远点头,小丫的眼眶也变得湿润了,她委屈巴巴的嘟囔道:“我知道这里是什么,郑叔叔死了对不对?郑叔叔说过让我叫他爸爸。我爸爸已经死了,我不要郑叔叔死。” 春花本就强忍着泪水,听小丫这么一说,泪水彻底决堤了。 看着两人这么难过,陆远无法共情。 毕竟里面埋的不是郑晓,而是几年前他养过的一条捷克狼犬。 见了她心心念念的郑晓,春花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条交给陆远,陆远看着纸条上的内容问道:“天海市大着嘞,你们不再多待些日子了?” 看着春花坚决的点了点头,陆远说道:“行,那我送你们回去。” 从后视镜看着眼睛哭的红肿的春花,陆远在心里轻叹一声。 或许下一次她们来天海市时,陪她们玩的就不是他了。 而是她最想念的人。 郑晓。 回到村子里,要路过云中市。 眼看车已经快速行驶了三个小时。 陆远把车停在了云中市的路边。 “回去还要三个小时。嫂子,你和小丫出来透透风?” 春花站在路边,看着人来人往的斑马线,突然想起了李大根。 张奶奶说过,张子茂在市医院里看见过他。 春花轻叹一声。 或许作为李大根名义上的妻子,她也应该看看被李大根撞伤的人。 看看能做什么,帮李大根去祈求原谅。 看着春花递过来的纸条,陆远脸色微变。 “嫂子,你想去市医院,身体不舒服吗?” 春花赶忙摇了摇头,在纸上写道:“我没不舒服,我想去看一个人,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你真的要去看?” 看着春花点头,陆远说道:“行吧,上车,我带你去。” 可车子开到了市医院里,春花又不知道去哪里找李大根。更不记得李大根的电话号码。 看着春花手足无措的样子,陆远表情有些古怪的说道:“我大概能猜出来你想找谁,五楼住院部。” 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春花大概也能猜的到。 陆远那么大的一个老板,没见过她和小丫,单凭郑晓的一个电话就能找到她们。 说明他肯定不简单。 至少对她和小丫做过详细的调查,甚至知道李大根的存在,知道李大根在哪里,在做什么。 春花尴尬的点了点头,打开车门。 看着小丫也要下车,陆远阻止道:“小丫,你和陆叔叔待在车里,你就不要下去了。” 小丫看向春花,春花点了点头。 陆远的消息不会有错的。 可真上了五楼,春花心里腾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不是骨科或者外科什么的。 这里竟然是妇产科。 春花挪着步子,走到护士站。 刚想询问关于李大根的事情,只见远处的一个病房中,走出了一个男人。 男人背对着春花,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那男人的背影和李大根的一模一样。 春花快步上前,可男人还是消失在了尽头的拐角。 她来到男人走出的病房门前,踮着脚想看清楚里面病人的状况。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心里一惊。 病房里的人也看向门外,和她的眼神触碰在一起。 春花捏着拳头,一股无名的愤怒感充斥着大脑。 病房里哪有什么被李大根不小心撞上的病人。 明明就是他的老相好。 田妞! 第269章 谎言拆穿 啪嗒一声,水壶落在地上。 李大根一脸吃惊的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 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他眉头微皱,春花怎么来了? 春花也听到声音,头转向一边。 看着李大根,眼里写满了自嘲和失望。 她一声不响的后退了两步,转身朝着身后走去。 “春花。” 李大根把水壶靠在一边,朝着春花追去。 春花加快了步子,可到了楼梯口,还是被李大根拽住了胳膊。 她早该知道李大根和他的老相好混在一起的。 可春花太善良,看着李大根憔悴的模样,信了他扯的谎。 哪有什么被撞的病人,明明是他的老相好生了病。 春花被李大根拽到楼梯角落。 她看着李大根一脸的质疑和愤怒。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个穷光蛋,为什么要骗光她全部的积蓄,去补贴另外一个女人? “春花,我该死,我对不起你。” 李大根攥着春花的手腕,不敢直视春花的眼睛。 他目光闪躲的看向墙角。 春花冷哼一声。 他是该死。 她心里担忧,害怕李大根进局子。 李大根却把她耍的团团转,把她当成个猴子。 “田妞生病了,我,我没办法。” 春花轻挑着眉毛,眼神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 他没办法? 他就可以欺骗一个女人,去帮助另一个女人? “春花,你听我说。” 李大根按住掰开自己手指的春花的手。 “田妞生病了,我,我之前对不起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 看着春花写满不信的眼神,李大根慌忙解释道:“你看我手上的戒指,春花,我没忘记我们的婚礼。我帮田妞不是因为我放不下她,只是基于朋友之间的帮助。” 李大根拽着春花的手,让她扇自己巴掌。 “我知道你很生气,你怪我骗了你,你打我吧春花。等到田妞好了,我会回去,跟你好好过日子。” 春花的目光从愤怒变成了冷漠。 再次掰开了李大根攥着她手腕的手指。 从郑寡妇到田妞,李大根一次一次的承诺,又一次一次把承诺变成了刀子。 春花已经不信那些承诺了。 甚至听到那承诺,感觉有点恶心。 她后退了几步啊,伸出胳膊,在他们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 既然他们之间只剩下了欺骗,那之前所有的过往愧疚愤怒一笔勾销。 他们也一刀两断。 “春花!” 看着春花快速向楼下跑去,李大根跟在身后。 见春花跑到停车场,钻进黑色轿车里,李大根拉住了车门。 他知道春花的失望,愤怒和绝情。 如果她带着这些离开,那么他们以后就真的一刀两断了。 “咳咳。” 陆远看了一眼站在车外的李大根,走下了车。 他抱着膀子,看着李大根一动不动。 虽不说话,却眼神凛冽。 李大根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也愣了一下。 这男人压迫感十足,就像郑晓那个疯子一样。 李大根讨厌那种感觉。 他眉头紧皱,开口问道:“我在和我媳妇谈事情,你是谁?” “我是陆远。” 陆远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你就是陆远。” 李大根攥紧拳头,盯着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冷哼一声。 春花还说自己不认识陆远,还一口否认陆远是她的相好。 这陆远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春花还钻进了他的车里。 李大根怒极反笑。 “你就是春花的另一个相好。” “怎么说随便你。” 看着陆远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李大根愤怒的大声说道:“春花是我的妻子,我希望你离我的妻子远一点。” 陆远眉头上挑。 “那楼上住着的那位呢?” 李大跟身子一怔,心虚的后退了一步。 转而被愤怒占据了全身。 春花。 他不清楚春花怎么知道田妞在这里住院的。 他也不清楚春花是不是被这个男人带过来,故意捉奸的。 李大根气急败坏的拍着车门大声说道:“刘春花,我还觉得我对不起你,可是你对得起我吗!咱俩处对象的时候,你就和郑晓勾搭在一起,结婚之后又和这个陆远藕断丝连。刘春花,你还要不要脸!” 春花捂住了小丫的耳朵。 不想让这些脏言秽语传进小丫的耳朵里。 她眼眶泛红,长叹一声。 她忍下了一切的愤怒,想体面的分开。 李大根却撕破了脸皮,恶语相向。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刘春花不是你的妻子。” 因为愤怒,李大根不停的颤抖。 一脸惊恐的看向陆远,春花把他们没扯证的事也跟他说了? “所以请你,不要再纠缠春花。” 李大根愤怒的瞪大了眼睛。 明明他们已经举办了婚礼。 是这陆远倒反天罡。 陆远走到李大根旁边,低声说道:“不知你是否听过我的名字,但是我想告诉你,我派人调查过,也知道你的所有事情。” 李大根身子一抖,愤怒的攥紧了拳头。 “我原本不想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跟春花坦白过,你楼上还有一个孩子……” 再一次说谎被陆远识破,李大根呆愣的站在原地。 看着陆远,眼里满是恐惧。 “嫂子不哭,没必要。” 陆远坐回车上,把纸巾递给了春花。 看着春花目光闪躲,陆远轻叹一声。 “你也不必觉得难堪,说实在的,我只是不想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并不意味着我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知道春花过的幸福,陆远也不会出现。 他是陆远,不是郑晓那个疯子。 春花轻轻的点了点头。 从陆远能准确说出楼层的那一刻,春花就知道,陆远已经调查出了一切。 灯光划破夜空。 钻进小山村里。 春花远远的就看见有两个身影在自己家门口徘徊。 她们原本要走,见车子停在春花家门口,又折返了回来。 车灯照清了两人的模样。 春花愣了一下,赶忙走下了车。 大娘眨着眼睛,一看下来的真是春花,赶忙走了上去。 嘴里嘟囔道:“春花,我都找了你两天了,你去哪了?” 第270章 大娘 陆远年纪轻轻,能当上长空集团的核心人物,能力也不是盖的。 一眼就看出这老太太不像好人。 原本打算把春花他们送到家就开车回去,看着春花打开门锁,索性也从车上下来,走了过去。 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大娘也愣了一下。 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是李大根,我说怎么长得不太像了。春花,这是哪位啊?” “我是她相好。” 春花错愕的看向陆远,李大根不明白,出来造谣就算了。 他自己蹦出来造什么谣? 大娘惊讶的看着跟在旁边的老周媳妇,嘴里嘟囔道:“不是,他俩不刚结婚半年不到吗。” “离了。” “啊?啥时候的事儿啊。” “刚才。” 春花感觉胸口憋闷,想喷出一口老血。 她是想和李大根划清界线。 陆远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在开什么玩笑? “呃……” 陆远的几句话,给大娘怼的哑口无言。 春花来到屋子里。 虽然房子是新盖的,密封性比较好。 可毕竟是寒冬腊月,几天没烧火,屋子里还是凉刷刷的。 大娘看着春花往炉子里架柴火,连忙说道:“春花你先不急,大娘来是跟你商量个事,你看看我家你姐。” 大娘把老周媳妇拽到春花面前,刚才在外面看不真切。 白炽灯下,只见老周媳妇眼眶发黑,周围一圈似乎还有些红肿。 春花惊讶地看着大娘。 老周媳妇被打了? “对,就是老周那个王八蛋干的。就你姐抱怨了几句,就动了手。这大过年的,也不让老婆孩子过一个好年。” 春花同情于老周媳妇的遭遇,却对大娘的称呼不认同。 什么姐不姐的,春花就没这个姐。 在这村子里,不出来踩她一脚,都算是好乡亲。 她看着大娘,疑惑的点了点头。 如果挨了打,应该找娘家人。 春花和老周媳妇不熟,可不算是娘家人。 “春花妹子,还不是因为贫困补助的事。” 陆远就站在旁边,抱着膀子。 听到贫困补助,饶有兴致的轻挑眉毛。 春花看向陆远,总感觉他眼里含笑。 “春花妹子,你先别看他,你看看我脸上的伤。” 老周媳妇抓住了春花的手,让她的手指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 大娘在一旁附和道:“这王八羔子大年三十动的手,这都两天了,还没太消得下去。气得他们娘俩跑到我家过的年。” 春花听了半天,云里雾里。 所以这些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 “春花,你看我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个事。老周两口子因为贫困补助的事情打的架,你看上面那个大老板又帮你重新盖了个房子。你能不能把贫困补助给老周媳妇?” 春花又看向陆远。 “不是春花,你总看你的相好干啥。这不是大娘在求你办事呢吗。” 春花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大娘口里的大老板就在身后站着,默不作声的看着这里。 她觉得又在陆远面前丢了脸。 但是想想也释然了。 他把李大根都调查了,估计给她祖上十八代调查的门儿清。 老周媳妇看着春花拒绝,无助的看向大娘。 一看在自家亲外甥女和外人面前丢了脸,大娘有些挂不住面子了,生气的嘟囔道:“春花,你不能这样啊。你看你父母没的早,这么多年,还不全是靠我们这些亲戚帮衬的?” 要是婶子说这话,春花能反思一下。 这话从大娘嘴里说出来,多少带点讽刺。 “你看老周媳妇也不容易,她拿不了钱回去,怕是过不了十五又得挨揍。今个大娘就替你做一次主,你把钱给她。你钱放哪了?” 陆远眼里的恼怒一闪而过。 他终于明白了郑晓那个疯子为什么一心一意的要保护这个小哑巴。 众人视如草芥,他便要高高捧起。 是他郑晓的性格。 也是他陆远的性格。 “姨夫。” 老周站在屋子里,摘下手套搓着手。 周思君看了父亲一眼,恐惧的缩着脖子,嘴里的一大块肉差点没咽下去,卡在喉咙里。 大爷冷哼一声。 “小周,不是我说你,你咋能大过年的打媳妇呢?” “哎呀,姨夫我不是知道错了,来接俺家媳妇来了吗。” 老周道着歉,陪着笑,眼睛盯着周思君碗里的肉。 今年过年本来就没买多少肉,因为没要学校补贴的事儿,大年三十和媳妇吵了一架,又把肉丢给了邻居家的狗。 老周喝了三天白米汤,终于意识到了家和万事兴的重要。 至少把媳妇接回去,能吃一顿热腾腾的炒菜。 “思君,你妈呢?” 周思君眼巴巴的看着父亲,不敢出声。 老周转头问向大爷。 “姨夫,周思君他妈呢?” 一提到这个,大爷就来气。 他当时就不该回来提贫困补助的事。 老周媳妇是老太婆的亲外甥女,春花又咋不是他的亲侄女? 一想到老太婆带着老周媳妇去春花家要钱,大爷就气不打一处来。 主要是那老太婆说也说不听,拦也拦不住。 他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你们因为贫困补助的事吵架,她跟她姨去春花家要钱去了。” 老周听了心里窃喜,大年三十的那一拳头没白打,自家媳妇终于开了窍。 “她们去多久了?” “得有半个点了(半小时)。” “行,那我也去看看。” 说到不要脸,终究是自己比媳妇擅长的多。 老周也怕自家媳妇因为脸皮薄要不出来,快步朝着春花家走去。 补助都给了李大根,春花哪里有钱。 眼看着大娘要往屋子里钻,春花还没上前阻拦,陆远已经挡在了门口。 “我是她大娘,不是外人。以后你跟她结婚了,也得叫我一声大娘。请你让开点。” “大娘?我要是不让呢。” 大娘的鼻子气歪了,上去扒拉陆远。 春花忙上去阻止。 陆远身上的每一件东西都很贵重,怕弄坏了,自己和大娘都赔不起。 大娘和老周媳妇一辈子都在村子里,哪里识货。 还要上前拉扯,突然门被打开。 老周气喘吁吁的走了起来。 大娘一看来了救兵,赶忙招呼道:“老周你来的正好,春花的相好挡门口了,你帮我拽着点。春花的补助我说给我大外甥女了,春花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第271章 靠山 老周刚要加入拉扯的队伍里,只听陆远冷冷的说道:“衣服三万,手表十万。” 陆远不像在说昂贵的价格,仿佛在说冰冷的数字。 “你就吹牛,能找春花当相好,估计就是个无所事事的混子。” 大娘还要撕扯,却被老周拦住了。 他抬头看着陆远的脸,惊讶的眼珠子快要从眼睛里掉出来了。 “老周,你动手啊。” 大娘有些气急败坏,明明自己是帮着这两口子来跟春花要钱的,怎么他们两个都站着不动。 “姨,他没说谎。” 老周把大娘拉着后退了一步。 他惊讶的问道:“陆老板,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贫困补助的事,老周找陆远一次,记住了他的脸。 “什么陆老板,他就是春花的相好!” 大娘气呼呼的甩开了老周的手。 “对,我是她的相好。” 老周吓得手抖了一下,看来那天校长没说谎。 “对,我就说他是春花的相好,你们怕什么!” 大娘还想嚷嚷,被老周媳妇拽住了胳膊。 “老周,你说他是什么陆老板?给学校开图书馆的那个?” 老周呼吸急促,震惊紧张的说不出话。 大娘也终于从几人的对话里听出了端倪,抬头看着陆远。 声音颤抖的说道:“你,你就是天海市来的那个大老板?给春花补助,帮春花盖房子的那个?” “对,我就是。” 陆远整理着手腕上被大娘扯的凌乱的衣服。 “春花结婚的时候,那五千块钱也是我随的。你们还想说什么吗?” 几人震惊的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大娘不甘的问道:“那你,那你真是春花的相好?” “对。” “我……诶呀……” 大娘悔的直跺脚。 有个这么有钱的侄女婿,以后哪愁没钱花。 被自己这么一闹,搞得不好收场了。 她对着老周媳妇埋怨道:“还不是你哭唧唧的回来,因为钱的事两口子打架了。要不然我也不能来春花家闹。你们都这么大个人了,真不懂事。” “姨,明明是你说要帮我来要钱的。” 老周媳妇小声嘟囔着,换来了大娘的一个白眼。 “春花家不会无缘无故的起火的,虽然当时没报警,后来我托人调查,也查出了些眉目。” 老周吓得不敢出声,身子也往后缩了缩。 “我们长空集团能做到天海市贸易第一家,可不是单靠白道上来的,江湖上也认识不少朋友。春花作为我的相好,背靠着长空集团。各位要是再想算计欺负她,请掂量一下手中的分量。” 看着陆远逼视自己,老周赶忙低头逃跑。 “侄女婿,你看我也不知道你这么厉害,我刚才也不是故意的,我就跟春花闹着玩呢。是吧,春花。” 大娘不甘心,想要找补。 却见春花把头偏向一边,不理自己。 “诶呀,这孩子太当真了。大娘下次给你炖好吃的,给你送过来,就当给你赔个不是啊。” 大娘说着,拽着老周媳妇,也赶紧走出了屋子。 “陆叔叔,相好是什么意思?” 刚才人多,小丫吓得不敢吱声。 看见人走了,才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春花紧张的捏着衣角。 只听陆远温和的说道:“小丫,相好就是好朋友的意思。” “哦。” 小丫懵懂的点了点头。 春花刚松一口气。 见陆远看向自己,又紧张的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嫂子,你需要一个靠山。既然你是我哥的女人,你记得,长空集团就是你的靠山!” 几人从春花家出来,早就吓得哆哆嗦嗦。 一个贸易集团的大老板,可不是他们几个人能惹得起的。 大娘还没缓过神来,边走边拍着胸脯,大口喘着气。 回头对着外甥女埋怨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会去春花家要什么钱。” 老周媳妇不满的嘟囔道:“还不是怪周武,因为钱的事跟我打什么架。” 老周还在想着陆远嘴中的证据,一时失了心神。 无意识的随口附和到:“哪成想那哑巴真的攀上了高枝,知道我就不……” 看着自家男人心神不宁的样子,老周媳妇问道:“老周,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能有啥事情瞒着你,接上思君,咱们回家!” 看着大姨埋怨自己的眼神,老周媳妇也知道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周武来接她,就是给她个台阶。 她也没必要再闹下去。 只是看着推着自行车走路的周武,又想起在春花家看见的那个富贵逼人的男人,心理不免有了落差。 人家的一块手表,是他们种一辈子地都挣不来的。 “嫂子,我给你弄条狗来怎么样?” 春花轻轻的摇了摇头。 小狗看不住家,狼狗要是把人咬了,自己还得赔钱。 春花已经负担不起多余的开支了。 “我的名片还在吧?” 看春花点头,陆远说道:“那我就先走了,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看着车灯远去,小丫神秘兮兮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两个大大的红包。 春花还说那天老爷子给小丫红包时,她怎么没询问自己,直接收下了。 小丫开口说道:“姨姨,郑爷爷和陆叔叔给的红包都给你。我看见你没钱了。” 额边流下几滴冷汗。 春花没和小丫说过,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低估了一个九岁小女孩的细心。 小丫已经不是那个呆萌傻傻的六岁小孩了。 春花把陆远和老爷子给小丫的红包合在一起,点了又点,一共是八千块钱。 翻出被李大根拿走清零后的存折,把钱和存折包在一起。 心想着等到银行开门的时候把钱存进去,顺便换一个密码。 已经回到了天海市三日,陆远看着手机,微微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嘴角挂起一抹坏笑。 这是来自大洋彼岸的来电。 刚把电话接通,里面传来郑晓低吼的质问声。 “陆远,你对我的小嫂子做什么了?” 陆远强压嘴角笑意。 “如你所见,约了个会。” “你还拍了个照片!” “对,那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里面沉默了几秒,只听郑晓咬着牙齿低吼道:“陆远你个王八蛋,那是我的女人!” 陆远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还笑,你还有脸笑,我现在就要回去!” 听得出来,那头的郑晓快要被气哭了。 “你可别回来。” “那你抢我女人!” 春花可是他从李大根手里抢过来的,想着陆远是个不懂爱情的榆木脑袋,才放心的把春花托付给了他。 郑晓看着搭在春花肩膀上的那只手,气的抓耳挠腮。 没成想这王八蛋,还敢挖自己的墙角。 “你别回来,我逗你玩儿的。” “那那张照片上的臭手!” 陆远无奈的叹了口气。 “哥,我真是逗你玩儿的。” “你不会喜欢上我的小嫂子?” “你放心,我不会像你那么无聊。” 郑晓沉默了几秒,脑子快速运转,辨别陆远话里的真假。 “我只是去她所在的村子里造了个谣,说我是她的相好!” 第272章 新的八卦 再次听到电话里传来郑晓的爆鸣,陆远差点笑岔了气。 他是不懂爱情,但是他懂郑晓。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只听郑晓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现在回不去,不能照顾小嫂子。有你这个天海市的大老板当靠山,也是不错的选择。” “你别,你别想把你的烂摊子托付给我。等你回来做她的靠山。” “陆远,她不是我的烂摊子,她是我的爱情。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嗯,所以你的爱情,我暂时帮你保管着。” “下次再见春花,把你的臭手拿开,离着远点!” “好,我知道了,哥。” 在老爷子面前,郑晓是个麻烦。 可在陆远眼里,郑晓就是个开心果。 每次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自己都很开心。 “对了,嫂子还要看看你的坟墓。” “你圆过去了?” “我领她去看了……” 电话那头的郑晓呼吸变得急促。 “陆远,你又领她看谁去了?” 陆远平静的说道:“她想看你,当然是领着去看你啊。” “老爷子给我埋了个衣冠冢?” “不是,里面埋了一条狗。” 郑晓气笑了。 “成,我在老爷子眼里就是一条狗。” “是路易斯啦。” “救过老爷子的那条捷克狼犬?” “嗯,我把它的墓碑换成了你的。嫂子抱着你的墓碑哭了半天。” 郑晓咬牙切齿的说道:“小陆,你个王八蛋!” 自从陆远送春花回村后,她感觉村里面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大娘也隔三差五的过来献献殷勤,都被春花拒绝了。 大娘什么心思,她比任何人都懂。 大娘指望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她没得道,大娘有时候,连鸡犬都不如。 眼看到了二月二,婶子呼了个大猪头,给春花端来了一小盆猪头肉。 坐在炕上,看着春花神秘兮兮的问道:“春花,村子里人都传开了,说你和天海市的一个大老板好上了。你告诉婶子,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春花还没开口,小丫抢先说道:“陆叔叔说了,他和姨姨是相好。” 春花身子一怔,额头冒出几滴冷汗。 婶子果然睁大眼睛,惊讶的问道:“小丫,你的那个陆叔叔真的是这么说的?你知道相好是什么意思吗?” “陆叔叔说,是好朋友的意思。” 婶子捂嘴偷笑。 “对,就是好朋友。” 春花无奈的摇了摇头。 婶子以为是小丫误会了。 只有春花知道,婶子也跟着众人一起误会了。 “我听你三叔说,那大老板挺厉害的。不过春花,你跟李大根说清楚了吗,他不会回来闹吧?” 虽然说好了跟李大根一刀两断,可提到他的名字,春花还是忍不住腾起一股无名火。 先不说她和陆远是不是真的有关系,就算有关系,李大根跟她也算是半斤八两,甚至比她还过分。 一闹起来,谁都没好果子吃。 看着春花脸色微变,婶子赶忙说道:“其实去年着火那次,我和你三叔就对李大根挺失望的。想着你终于有了个依靠,可真出了事,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春花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那时的李大根八成就跟田妞混在一起。 或许除了和她结婚的那几日,他们两个就没有分开过。 “你说李大根他这又出去了大半年没回来了,会不会外面有人了?” 春花怒极反笑。 他不是没回来,回来过一趟,骗走了她所有的钱。 不过这话她也不打算跟婶子说,只会徒增婶子对她的担心。 至于外面的那个女人。 春花轻叹一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爱人的权利。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在一起就是个错误。 她所耿耿于怀的,更多是欺骗,而不是背叛。 “这肉味儿可真香。” 张奶奶抽着鼻子,张明明从她身边窜了进来。 “家里烀了点猪头肉,给春花送来了。张婶子吃饭没?要不要尝尝,烀的可烂乎了。” “他大爷爷家也炖了个,吃的一顿还行,吃第二顿就太腻乎了。” 年刚过,就算再节俭的人家,过年也是要吃上几顿肉的。 张明明朝着盆里看上一眼,跑到小丫跟前。 从袖子里拿出跟小丫借的连环画。 小丫撅着嘴巴嘟囔道:“张明明,以后我再也不借你连环画了,都快一个月了你才还回来!” “我前些天来还了,可是你没在家。” 张奶奶借着还连环画的功夫,也是想来打探虚实。 旁敲侧击的问道:“春花,过年那两天干啥去了?有人看见你坐着大老板的车回来的。你们不会……不会是真好上了吧?” 春花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远造出去的谣,是为了她不被欺负,遮在头上的一把伞。 她一方面不想说谎,一方面又不能把这伞撕烂。 “大年三十那天,陆叔叔来接我们了,让我们看了烟花,郑爷爷还给我包了个大红包。” 张奶奶捕捉到了新的八卦,兴奋的对着小丫问道:“小丫,陆叔叔我知道,就是那个大老板,郑爷爷又是谁呀?” “郑爷爷就是……嗯,董事长?” 看着张奶奶和婶子面面相觑。 小丫不解的问道:“三奶奶,董事长是最大的官吗?就像校长一样吗?” 婶子眼睛瞪得老大。 “春花,你啥时候和那大老板好上的我都不知道,过年的时候,他领你回去见家长了?” 春花织着毛衣,织针差点扎进肉里。 真是三人成虎。 谣言越传越离谱。 “郑爷爷是郑叔叔的爸爸,不是陆叔叔的爸爸。” 春花把脑袋垂得低低的,真想捂住小丫的嘴巴。 张奶奶继续八卦的问道:“那郑叔叔又是谁呀?另一个大老板吗?你姨姨到底是和郑叔叔好,还是和陆叔叔好?” “我姨姨喜欢郑叔叔。” 春花身子弯的不能再弯,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奶奶眨巴着眼睛,也听得云里雾里。 心想着春花不仅攀上了高枝。 还和高枝玩起了三角恋…… 婶子也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春花,今年过年的时候,你到底去干了什么啊?” 第273章 破罐子破摔 春花看向小丫。 轮到她说的时候,她竟然闭上了嘴巴。 “呃……” 婶子和张奶奶对视一眼。 张奶奶捂嘴偷笑道:“春花,你不会去干了一些不能让小丫看见的事儿了吧……” 春花把织针拍在炕上,看着这八卦的两人,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张奶奶显然不信,歪着嘴说道:“那小丫咋说不出来去那里干啥了。” “春花,你不会真的……” 婶子的声音,惊讶中带着一丝担忧。 春花看向小丫。 心想着小脑袋瓜赶紧快想,小嘴赶紧快说。 “姨姨没做什么不能让我看的事儿啊,陆叔叔领着我们去了游乐场,吃了好吃的,还看了高高的塔,那塔可漂亮了。” 春花能感觉到,婶子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听别人说,你跟李大跟离了,真的假的?啥时候的事儿啊。” 张奶奶好不容易不说陆远了,又揪起了李大根的事。 春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们根本没扯证,李大根就走了。” 婶子眉头微皱,提到李大根,也颇有怨言。 “这都结婚大半年了,还没扯证?所以你们那算是分手了?” 春花犹豫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 “分了也好,李大根哪有陆老板一表人才,还家缠万贯。” “不是,张婶子,你看过那个陆老板?” 张奶奶翘起了二郎腿。 “可不咋的,我还见过好几次呢。那陆老板看起来好像比春花小上几岁,长得可俊了。你别看他年轻,那气势呦,一般人可模仿不来。她婶子,我现在可羡慕你。等到春花嫁过去,你也能跟着享福了。” “享不享福不打紧,要是春花这次遇到的是个好人,我就放心了。” 张奶奶又把脸转向了春花。 “春花,那陆老板啥时候再来,让你婶子也瞧瞧?” 见春花沉默不语,张奶奶笑着打圆场:“你看这孩子,还害羞了。不在这跟你们打屁了,春花,记得下次跟陆老板说说我家情况,这事你别忘了啊。明明,咱们回家了!” “春花,张奶奶托你办啥事儿啊?” 从窗户望着张奶奶领着小孙子已经走远,婶子出声问道。 春花拿出纸笔在上面,写道:“她让我问老板有没有补助的事,她想把她家房子也修修。” “这老太太。不过啥时候那个陆老板来了,你把他领到我们那去看看,让我跟你三叔也把把关。” 春花轻叹一声,在纸上继续写道:“我和陆老板没有关系,他也不是我的相好。” 婶子脸色一变,小声说道:“可村子里都传开了啊。” “他故意造的谣。” “那个陆老板,他图什么?” 婶子也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市里的大老板能从一个哑巴这里得到什么。 “他是郑晓的亲人。” “春花,郑晓是谁呀。” “婶子,郑晓你见过。” 婶子思考片刻,突然捂住了嘴巴。 春花一共就交了两个男朋友。 一个是李大根。 一个是枪毙的那个。 看着婶子惊讶的表情,春花点了点头。 婶子还是不可置信的问道:“所以你是说,天海市来的那个大老板是枪毙的那个的亲人?” 见春花点头,婶子沉默了片刻,小声说道:“那他能来咱们村子里帮你,也算是情有可原。” 春花和那个人的感情,婶子是看在眼里的。 毕竟春花差点为那个人殉了情,没了命。 春花又在纸上写道:“婶子我只和你说,别和别人说。” 婶子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摸着胸脯说道:“春花,我知道。即使是假的,也能让村里那群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忌惮着点。” 出了春花家院子,婶子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她细想着见过一次的那个男人。 光头纹身,目光悲悯。 一副混子的样子。 他竟然能和天海市来的大老板扯上关系,还是他的亲人? 脖子处猛的一凉。 婶子抬头朝着天上望去。 刚出正月,竟然下雨了。 田妞踮着脚,怀里抱着晾在外面的衣服。 看着突如其来的春雨,眉头微皱。 耳边是屋子里传来的婴儿的哭声。 她赶忙抱着衣服走进屋子里,匆忙之中肚子撞到了门框子上。 扯的剖腹产留下的刀疤直疼。 她看着坐在桌边喝酒的李大根,强压心中怒火。 把衣服扔到床上,抱起了哇哇大哭的小儿子。 虎子七个月就从肚子里出来,虽然在保温箱里待了快两个月,可还是不及足月产出来的婴儿长的大。 也许是身体器官都没发育好,也更暴躁爱哭。 田妞瘫坐在一旁喂着母乳,一脸憔悴。 她不懂日子咋就过成了这样。 因为无暇顾及英子,一直把她放在了自己姐姐家。 李大根那日在医院里见到哑巴后,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 整天没日没夜的喝酒。 田妞扯着嘴角。 自己不是找了个男人,而是找了个累赘。 就连猛灌啤酒的李大根也没想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不就是和田妞睡在了一起,和田妞生了个孩子。 春花怎么可以先和郑晓厮混,又和陆远搞在了一起? 好色是男人的本性,他只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一个错误。 可是春花她凭什么啊。 凭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抛弃自己。 李大根醉眼朦胧地摸着手上的戒指。 心碎的似乎只有他,这戒指似乎套牢的也只有他自己。 好不容易又把虎子哄睡着了,田妞走到了客厅,拿起李大根放在桌子上的酒瓶。 瓶口刚到嘴边,被李大根抓住了。 他醉醺醺的说道:“田妞,你,你不能喝!” “凭什么你能喝,我不能喝?” 田妞一把拽掉李大根握在瓶口上的手,仰头大口喝了起来。 李大根晃晃悠悠的起身,拽过田妞手里的酒瓶,使劲扔在地上。 大声指责道:“你喝,你喝了还怎么给我儿子喂奶!” 田妞哽咽着大吼回应:“你儿子!你心里就想着你儿子!要不是我当时怀孕了,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李大根也破罐子破摔了。 “对!老子就是看上了你肚子里的儿子!” 田妞气的身子在不停的颤抖。 “李大根,你特么不是人。” “对,我特么不是人。为了你肚子里的儿子,我和春花彻底闹僵了,我回不去了。你不给我儿子喂奶,把你嘴里的酒吐出来!” 李大根说着,摇摇晃晃的朝着田妞走去。 第274章 回旋镖 田妞眼神恐惧的看着李大根,嘴里发出呜呜呜的求饶声。 李大根疯了,他彻底疯了。 头被李大根用力的束缚着,李大根的两根手指插进喉咙里,田妞胃里不停的翻腾。 她在李大根心里头称不上是一个人,就是一头喂奶的牛。 一个完全没有自我的工具。 田妞拼命挣扎,李大根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看着李大根又站起身子朝自己扑来,田妞吓得往卧室里跑。 脚绊在扔在地上的玻璃瓶上,头重重的磕在了桌角。 一股鲜血从额间流出,田妞感觉脑袋发昏。 也许是外面的动静弄得太大,屋子里又传来了虎子的哭声。 甜妞已经被磕懵了,可听到婴儿的哭声,还是踉踉跄跄的走回了卧室里。 李大根坐回椅子上,看着桌角上的一抹鲜血。 和春花决裂后,除了心疼,再无其他的知觉。 “妈,你哭了。” 田妞怀里抱着虎子,站在补习班门口。 看着英子从里面出来,眼神复杂却迈不动步子。 “这是我的小弟弟吗?我看看。” 从一个九岁孩子脸上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漠然,田妞的心一阵抽痛。 英子以前是个多么爱笑的孩子啊。 “妈,你来干嘛?” 英子瞄了弟弟一眼,又抬头看向母亲。 “英子,妈对不起你。” 自从和李大根住在一起,田妞一心想着开始新的生活,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这个大女儿和曾经在心里对她的亏欠。 “没事,你幸福就行。” 英子盯着母亲鬓角别人的伤疤,眼里的纠结一闪而过。 可她也没再多问,背着书包转身离开。 “英子,你去哪儿?” 英子头也不回的回答道:“我去我大姨家。”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英子回头斜眼看了一下抱着弟弟的母亲。 “我……我送你去你大姨家。” 英子冷冷的说道:“你别跟着我了,我是大孩子了,别人拐不跑我。” 田妞呆愣的站在原地,如同万箭穿心一般。 这是她曾对英子说过的话,现在变成了一个回旋镖,扎在了自己的心窝里。 田妞手指倒扣,深陷在包被之中。 不光英子变了。 李大根变了。 就连她自己也变了。 “来,英子!看你老花叔叔给你拿的啥好东西。” 开学第一天,英子刚从学校里出来,就看见了站在路边满脸笑容的老花。 看着英子面无表情的神态,老花打趣道:“要不是只过了一个年,你没长高多少,我还以为长大了好几岁呢。你看!” 老花把手从背后拿出来,手里果然拿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大娃娃。 “我在南方旅游的时候买的,你看它穿着还是少数民族的衣服呢,” 英子摸着上面装饰的银铃铛,老花轻轻一摇,铃铛哗啦啦直响。 “老花叔叔,我不喜欢娃娃了。” 老花惊讶的大叫道:“不是,你真长大了好几岁了呀?” 英子把头偏向一边,小声嘟囔道:“老花叔叔,你怎么才回来。” “我早就回来了,这娃娃一直在车里放着呢。我不是想着你没上学,又不想去大院子里找你,怕看见你妈跟李大根尴尬。” “我在我姨家。” 老花愣了一下。 “卧槽,你那不着调的妈真生了弟弟把你撵出来了?” 英子眨的眼睛,睫毛上已经挂上了泪珠。 “你咋一直把头偏着,看着你老花叔叔说话。” 英子不把头转过来,老花就把脑袋伸了过去。 看见泪花,嘀咕道:“英子,你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咋还哭上了呢。李大根对你不好?老花叔叔揍他去。” 想起母亲额边的伤痕,英子哽咽的说道:“他打我妈。” “我靠,他反了天了。” 老花眼珠子瞪得像牛一样大。 “英子你别哭,你跟老花叔叔说说,李大哥那个王八蛋把你妈咋的了?” 屋子里,李大根在喝着闷酒。 他不知道田妞去哪儿了,这段时间里,每天总要消失那么几个小时。 卧室里,传来虎子的哭声。 李大根眉头微皱,嘟嘟囊囊的起身。 他想要儿子,可他又怎么会照顾小孩。 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早就凉了的奶瓶,塞到了虎子的嘴巴里。 虎子把着奶瓶,用力的吮吸着。 门吱呀一声响。 李大根眉头紧锁,对着外面抱怨道:“田妞,你是怎么当妈的?每天把孩子放家里,自己跑出去!” 卧室门被打开,老花像一阵风一样钻了进来,他扯着李大根的衣领,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李大根喝的晕乎,被这一拳打的发懵。 还没看清来人时,又一拳呼在了脸上。 老花低声咒骂道:“还抱怨田妞怎么当妈,你看看你,怎么当田妞的老公的?我特么把田妞交给你,交给一个酒蒙子。你敢打她,你不是人!” 李大根捂着被打的肿胀的脸,想推开老花,自己却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他指着老花大笑道:“我不是人,我特么不是人!你是狗,你是田妞的狗!我说这些天田妞怎么天天往外跑,原来是跟你这个狗操的玩意儿鬼混在了一起!” “李大根,让你污蔑田妞,我要撕烂你那张臭嘴巴!” 老花骂着,两人又扭打在了一起。 虎子被吓得扔掉奶瓶,哇哇大哭了起来。 田妞感觉这段感情很压抑,压抑的她快喘不上来气了。 每天下午把虎子哄睡着,出去安静吹风的时候,感觉是一天最放松的时候。 可刚回到院子里,就听见虎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听着卧室里砰砰直响,田妞以为进去了大耗子。 开门一看,愣在原地。 两个男人在卧室的地面上打的鼻青脸肿,满脸是伤。 听到门被打开,也都愣住了。 李大根看了田妞一眼,扯着嘴角,冷哼一声。 老花喘着粗气,也心虚的把头转到一边。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伴随着虎子尖锐的哭喊,田妞彻底崩溃了。 她声嘶力竭的大喊着。 老花看着田妞,见她满脸憔悴,怒不可遏。 松开抓着李大根的手。 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田妞的样子他心疼,心疼到浑身都失去力气一般。 他低垂着脑袋,路过田妞身边时,小声说道:“又来管你的家事了,我贱。打了你的人,对不起。我走了。” 老花的一只脚刚迈出过卧室门,胳膊被田妞紧紧的抓住了。 他转头看向田妞哭花的脸。 田妞的眼神变得冷漠而坚定,她小声说道:“老花,咱们三个再聊聊吧。” 第275章 咎由自取 刚才的大哭耗尽了虎子全部的力气,田妞轻拍了几下虎子,就在她怀里睡着了。 把虎子重新放回床上,几人坐在客厅里,就像那日在茶馆里时一样。 只是每个人表情更加凝重。 田妞轻叹一声,李大根望着地面不停的傻笑。 老花捏紧了拳头。 “李大根,你笑什么笑?” 刚才打的一架已经消散了李大根不少的醉意,现在的眼里,只剩下悲凉。 面对老花气急败坏的指责,李大根轻声说道:“我笑我自己。村子里的女人没看住,心里有了别人。睡一起的女人没看住,又和你混在了一起。” “李大根,我说了,你不许侮辱田妞!” 老花青筋暴起,又要动手。 田妞冷声说道:“老花,够了。” 老花坐回椅子上,瞪着李大根,喘着粗气。 “李大根,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强迫你和我在一起。” 李大根酸溜溜的说道:“你现在发现老花的好了?发现他哪里比我好,他床上比我好?” “李大根,我要杀了你丫的!” 感觉到按住自己手腕上的田妞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老花气呼呼的把头转向一边。 李大根盯着田妞的手,略带挑衅的低讽道:“咋的,在外面混了几个小时,还没混够,当着我面来个肌肤之亲。田妞,我在这是不是碍着你事儿了?我这就去把儿子抱走,给你俩腾地方。” 看着李大根晃悠悠的起身,田妞抑制不住心里的怒火,低吼道:“孩子是我的,从一开始就是我的。我知道你一直不情不愿的当孩子的爹,那你就不用当了。李大根,我放过你了。” “你放过我,呵。” 李大根冷哼一声。 “田妞,这又是你和老花在一起和我玩的欲擒故纵?” “李大根,我是累了,醒了,我不玩儿了。希望你从我家离开,因为我也不需要你了。” 李大根的身子怔了下,他看向田妞,这次不像是在开玩笑。 “田妞,你,你,你这是在撵我吗?然后和老花在一起?和屋子里的是我的儿子。” 田妞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李大根,我说是你的儿子你就信,你真的好傻啊。” 李大根闻言,手不停的发抖。 愤怒和不可置信涌上心头。 “你啥意思,田妞你是啥意思?” “我说了,屋子里的不是你的孩子。那也是我跟老花欲擒故纵的把戏。” 李大根伸出颤抖的手,指向老花。 “那孩子也是你,你和他的?” 老花愣了一下,随即把头仰起。 他明明没说话,又仿佛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田妞,你……” “李大根,我本来就是一个那么随便的人,能和你睡,也能和老花睡。” 田妞声音阴冷,表情木然。 “之前我一直把你当猴耍,现在我耍够了。你可以走了。” “田妞,你凭什么?你们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要耍我?凭什么毁了我和春花的爱情!” 屈辱和愤怒化作眼泪夺眶而出。 田妞闭着的眼睛慢慢张开。 “李大根,毁了你爱情的人从来都不是我们,而是你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田妞的话像一把利剑戳在心窝里。 李大根感觉身体被抽空,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或许田妞说的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两人看着李大根落寞离开的背影,沉默不语。 直到他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老花才长叹一声说道:“田妞,你今天又何必作贱自己。屋子里的明明不是我的孩子。” “我没做贱自己,我今天终于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 田妞把头转到一边,蹭掉上面泪水。 “闹到今天这种地步,李大根活该,我活该。我们俩都活该。只是对不住你,老花,今天让你背了锅。” “我无所谓,反正老光棍一个,李大根又不能对我咋样。田妞,你想好以后都日子咋过了吗?” “咋过?以前养一个,现在养两个。英子的爸爸死了,我就当虎子的爸爸也死了吧。” 老花望着田妞,犹豫的说道:“我也说过,我就老光棍一个。田妞,如果可以,明个我就把虎子上到我的户口本上,我愿意为你背一辈子的锅!” 今年的气温比往年暖和了些,三月刚过,地上的雪已经化的七七八八。 只是到夜里,沾水的泥巴又会变成冻土,空气也变得干巴巴的冷。 嘉乐站在门外,探着脑袋,神秘兮兮。 小丫放下碗筷,跑了出去。 春花盯着这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他俩在搞什么鬼。 “嘉乐哥哥,小欢喜!” 小丫看着从嘉乐拉锁里钻出来的毛茸茸的小脑袋。 随着嘉乐蹲在地上,怀里的毛茸茸的小狗从拉锁里跳了出来,围着小丫转圈圈。 小欢喜转累了,趴在小丫脚边,用小小的舌头舔小丫的手,舔的小丫咯咯直乐。 “嘘!” 嘉乐把手放在嘴边,眼睛瞄着屋子里。 “小丫你小点声,我可怕被哑巴姐姐发现,告诉我妈。我妈非得扭断我的耳朵,让我把小欢喜送走。” “不能把小欢喜送走,它会冻死的。” “我不是把小欢喜藏在我家仓房了吗?它哼唧哼唧的动静太大,我妈以为闹了耗子,今天下了好几堆耗子药。” 担忧也爬进了小丫小小的眼睛里。 “小欢喜会药死的。” “对,小丫妹妹。” 嘉乐瞄着屋里,小声问道:“小丫妹妹,哑巴姐姐没下耗子药吧?要不要把小欢喜先藏在你家几天?” “可是我怕姨姨发现,也会说我。” 看着小丫怯懦的样子,嘉乐把小狗塞到小丫怀里。 “没事的小丫,哑巴姐姐又不拧你耳朵。” 春花一边吃着饭,一边望着窗外。 只见两个小孩鬼鬼祟祟的从窗户边上走了过去。 又不知在小声的蛐蛐什么。 嘉乐离开,小丫重新回到屋里。 春花看着小丫略带心虚的眼神,又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夜深人静,春风呼啸。 春花猛的在梦里惊醒,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耳边竟然传来吱吱吱的叫声。 春花眉头微皱。 年前新盖的房子,刚过了几个月,就闹老鼠了? 第276章 小欢喜 第二天一早,小丫已经去了学校里。 春花拿着铁锹,钻进仓房中。 翻了半天,也不见有耗子的影子。 刚转身,只听身后发出呲哇一声乱叫,吓得春花差点原地起飞。 铁锹刚要拍下,春花忙停住了手。 被自己踩住了,哪里是耗子,明明是一只小狗。 这小狗身上黑色的绒毛还没有褪去,春花脚一抬,一溜烟就钻到了袋子的缝隙中。 小丫中午回家,低垂着脑袋站在墙边,一边小心翼翼的盯着春花,一边瞄着在纸箱里乱转的小狗。 心想着嘉乐哥哥那个大坏蛋,还说姨姨发现不了,刚放她家一晚上,就被姨姨逮到了。 春花指着小狗,眼里满是询问。 “姨姨,这狗是嘉乐哥哥捡到的,名字叫做小欢喜。三奶奶不让嘉乐哥哥养,他才把小欢喜偷偷给了我。” 她说昨天晚上这两个小家伙不是鬼祟祟的在干什么,原来是在藏一只狗。 春花指着小狗,坚决的摇了摇头。 小时候睡觉,耗子爬上了炕,差点咬掉了耳朵。 她对一切毛茸茸的东西都感到恐惧。 “求你了姨姨,不要扔了小欢喜好不好。它可可怜了,嘉乐哥哥发现它时,都快要冻死了。嘉乐哥哥说了,他是小欢喜的爸爸,我是小欢喜的妈妈。” 面对着这个毛茸茸的比耗子大不了多少的东西,春花一点也欢喜不起来。 她再次坚决的摇了摇头。 对着小丫,指着放在桌子上的饭菜。 拿起纸箱,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把小狗扔到了村口,春花才回来。 小丫正乖巧地坐在桌子边,低头吃着饭。 只是每一粒米都吃的特别慢。 春花觉察出小丫的异样,用手轻轻抬起她的脑袋。 只见每一粒大米饭,都落上一滴眼泪。 春花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小丫抹着眼泪,小声说道:“姨姨,我没事,只是我的心里很难过。” 春花眉头微皱,轻捏着拳头。 小丫瘪着嘴巴,小声嘟囔道:“小欢喜和我一样,又没有爸爸妈妈了。” 这话钻进春花的耳朵里,听的春花心里酸酸的。 小丫的难过持续到了上学,走在路上,脸上还挂着泪珠子。 春花把小丫送到学校里,转头朝着村口走去。 她讨厌毛茸茸的东西,但是看到小丫难过,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装小狗的纸箱子还扔在沟里,春花环视四周,那只狗不见了。 春花刚要转身回去,只听不远处的垃圾堆传来吱吱的声音。 她快步朝着附近的一个垃圾堆走去。 只见小铁盆大的狗,嘴里叼着一根拇指粗细的骨头。 看它翻白眼的表情,显然是卡住嗓子了。 春花拎起在垃圾堆里蹭的灰头土脸的狗。 捏开它的小嘴,使劲拽出了卡在里面的骨头。 铁盆里兑好温水,春花把小狗扔了进去。 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小狗吓得呜呜直叫。 直到春花把它从盆里捞出,裹上了厚厚的旧衣服,小狗终于停住了叫声。 “今天下午咱们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 张老师站在讲台上,旁边跟着一个小女生。 那女生很是奇怪,一边头发垂到耳垂,一边头发披在肩上。 “来,新同学,你自我介绍一下。” 小女生一点也不怯场,大着嗓门说道:“大家好,我叫做李木子。” 赵刚小声蛐蛐道:“如果张老师问她长大想干什么,她肯定说自己想当科学家。” 平时爱说小话的朱小虎,面对赵刚的调侃,竟然没搭话。 张老师果然问道:“李木子同学,你的理想是什么?长大之后想干什么?” 李木子沉默了几秒,犹豫的说道:“我想当科学家。” “噗。” 赵刚趴在桌子上,因为憋笑,身子在不停的颤抖。 朱小虎瞪了他一眼。 赵刚小声问道:“朱哥,你不觉得好笑吗?” 朱小虎小声回应道:“好笑你妹,她是我妹。” 赵刚挠着脑袋。 “她不是我妹。” 朱小虎攥紧了拳头。 “她是我妹,我姑姑家的妹妹!” “朱小虎,赵刚,你们两个在说啥呢,要不要站起来说?” 面对张老师凛冽的目光,他们两人赶忙闭上了嘴巴。 “张明明,你先坐后面。李木子,你坐刘小丫旁边。” 李木子看着教室第二排多出来的空座,走了过去。 “刘小丫,老师让李木子坐你旁边,你要有爱心同学,争取让她尽快融入课程之中。刘小丫?” 小丫正在想着小欢喜的事情,被老师这么一喊,吓得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看着小丫一脸懵逼的看着张老师,教室里哄堂大笑了起来。 “刘小丫,刚才你发什么呆呢?” 看着张老师眉头紧皱,小丫捏着衣角,吓得不敢出声。 “上课的时候要认真听讲,别溜号,坐下吧。” 小丫坐回椅子上,才发现身边换了人。 李木子看着小丫,似笑非笑。 小丫转过脑袋,总觉得那笑容让人很不舒服。 “呃。” 小辫子被揪了一下,小丫气急败坏的看着赵刚。 “你抓我呀,略略略!” 小丫抓着书包的袋子,每一步都走得很累。 她不想那么快回家,看见姨姨。 看了姨姨,就想到中午被姨姨扔掉的小欢喜。 她该怎么跟嘉乐哥哥交代呀。 小丫低垂着脑袋,眼泪划过嘴角。 张明明拽着赵刚的书包,又把他拖了回来。 嘴里嘟囔道:“赵刚你手欠,把小丫头拽哭了,赶紧给小丫道歉!” “刘小丫,不是我,我刚才没使劲啊。” 赵刚站在一旁,无措的挠着脑袋。 在几人身后,有两人背着书包缓步走着。 “小虎哥,她就是你说的烦人精?” 李木子小小的眉毛轻轻挑起。 “刘小丫不光是烦人精,还是告状精,还是个爱哭鬼。” 朱小虎在一旁嘟囔道。 “她现在是我的同桌了。” “木子妹妹,姑姑可说了,让你别总欺负别家的小孩,省着又得转学。特别是刘小丫,他姨是个又坏又烦人的哑巴。” 李木子还没等哥哥说完,已经快步朝着小丫走去。 小丫鞋被踩住,脚后跟一凉。 转过头去,却看见李木子一脸坏笑。 还没等小丫发火,李木子赶忙道歉道:“同桌对不起,我刚才走的太快了没注意,踩到你了!” 第277章 过家家 明明新同学道了歉,可小丫看着新同学的表情,还是觉得像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 朱小虎看着慢慢挪动步子等自己的妹妹,默默竖起的大拇指。 也快走两步,踩住了小丫的脚后跟。 朱小虎的力气很大,脚还没抬起,鞋子已经被他踩了下来。 小丫本就因为姨姨把小狗丢了的事情难过。 还没等朱小虎假装道歉,一把推在了朱小虎身上,给他推了一个趔趄。 这一推,把朱小虎推懵了。 想着平时温顺的像只小羊的小丫,怎么突然发起脾气了。 “诶,小丫,你都给我推摔了!” 朱小虎还想上去找茬,小丫已经提好了鞋,走远了。 “对,小丫,我看他们俩在后面蛐蛐,肯定没蛐蛐啥好事,你把朱小虎推的对。” 张明明捏着小拳头,在小丫身边打着不平。 小丫沮丧着脸,和张明明小声的说着再见,朝着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看见姨姨在厨房里忙活。 小丫挤出了一个委屈巴巴的笑容。 毕竟除了父母,姨姨是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春花听到动静,转头看去,只见小丫脸上挂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苦笑。 小丫小声说道:“姨姨,我回来了。” 春花推着小丫的肩膀,把她推到了屋子里。 炕头放着一个旧衣服,里面冒出了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鼻子插进肚皮里,睡得正香。 小丫惊喜的说道:“姨姨你把小欢喜捡回来了!” 看着春花点头,小丫拽出在旧衣服里睡得热乎乎的小狗抱在怀里。 笑着笑着,流出了眼泪。 春花鼻子一酸。 虽然她不能给小丫更好的生活,但她会尽量去给小丫她想要的生活。 既然要养,春花就不能让小丫的新朋友冻死。 在纸箱子里铺了一层旧衣服,又铺了一层棉垫子。 春花把狗窝放在了火墙边,可关了灯,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见小丫睡熟,又把小狗连着窝挪到了走廊里。 屋门关着,小狗钻不进来,春花才睡熟。 “小丫,你说你姨姨同意养小狗了?” 楚婷婷拿着小小的塑料娃娃蹲在地上。 小欢喜围在旁边蹦来蹦去。 “嗯,姨姨说不让它夜里上炕就行!” “小欢喜,小欢喜。” 楚婷婷分开娃娃的双腿,让它骑在小欢喜身上。 小欢喜转着脑袋想咬,却怎么也够不着。 “小丫,你说小欢喜是公的,还是母的。” 小丫歪着脑袋,摇了摇头。 “那还不简单,站着尿尿的就是公的,蹲着尿尿的就是母的!” 张明明在一旁附和着。 小丫二人觉得很有道理,三个人蹲了一圈,把小欢喜围在中间,等着看它撒尿。 把张明明都等出尿了,小欢喜也没有要尿尿的意思。 张明明跑到柴火垛边,转头大声叮嘱道:“我要尿尿,你俩别看!” “张明明你烦人,谁要看你尿尿!” 楚婷婷气呼呼的说着,一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边伸手捂住了小丫的眼睛。 等两人睁开眼睛时,只看小欢喜后背贴在地上,四只脚抱着塑料娃娃,开心的打滚。 “它肯定是公的,因为我的小娃娃是女的,你看。” 楚婷婷把娃娃的上衣往下拉了一点,露出两个突出的包。 两个小女孩一脸坏笑。 张明明也凑了过来。 “你们笑什么呢?” 楚婷婷赶忙把小娃娃的衣服拽好,小声嘟囔道:“这是我们小女生之间的秘密,才不给你看。” 小欢喜看着娃娃又飞到了空中,仰着小脑袋,尾巴摇的像螺旋桨一样。 “我们来玩假装结婚的游戏吧。” 楚婷婷站起身来提议道。 张明明挠着脑袋。 “这不太好,只有我一个男生,你们俩谁当我的新娘?” “你想的美,张明明!我们是要给我的小娃娃和小丫的小欢喜举行婚礼!” 小丫在一旁捂嘴偷乐。 “我是娃娃的妈妈,小丫是小欢喜的妈妈。” “那我是谁?” 楚婷婷的小手指着张明明。 “你是厨师,你做菜去吧!” 张明明薅了一会儿地上的小草,耍赖不干了。 大声嘟囔道:“你们两个妈妈怎么不干,让我自己干!” 楚婷婷吐着舌头。 眼看张明明抱着膀子,一副要生气的样子,小丫赶忙说道:“那你继续做菜,我们俩去找盘子。” “结婚之前新娘不许和新郎见面。” 楚婷婷把娃娃放在窗台上,小欢喜蹿了两下,够不着,跟在小丫屁股后面去找盘子去了。 小孩子过家家的盘子也不是真的盘子,她们找到了几个瓷盘子的大块碎屑,又找到了两个罐头瓶子上的铁盖子。 拿着啤酒盖子当碗,捡了几个椭圆的石头当鸡蛋。 张明明已经拿着削铅笔的小刀把草叶子切碎了。 “小丫,你等我一下。” 楚婷婷跑到屋子里,拿出小本子和笔,递给小丫。 小丫满脸疑惑。 “你是男方妈妈,你写礼账。” 张明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情,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楚婷婷叉着腰。 “张明明别笑了,你要随礼。” 张明明用袖子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大声说道:“我随个菜叶子。” 楚婷婷撅着小嘴巴。 “你还随个石头子呢,我随五毛钱!” 小丫一看楚婷婷真的拿出了五毛钱,也从兜里拿出了姨姨让她买泡泡糖的五毛钱。 两个小姑娘看向张明明。 张明明犹豫了一下,从兜里拿出了一块钱。 楚婷婷开心的把两个五毛塞到小丫手里,自己揣起了张明明的一块钱。 “小丫,正好咱俩一人一块钱。” 张明明被绕糊涂了,挠着脑袋说道:“你俩都有钱,可是我的钱呢?” 两个小女孩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楚婷婷捂着肚子说道:“张明明,你的钱随礼了呀!” 从楚婷婷家出来,张明明越想越不对劲。 他对着小丫说道:“那一块钱是我奶让我买方便面吃的,我都没吃到方便面,怎么就没了?” 小丫想着张明明的钱在自己兜里,赶忙还了回去。 想着去买几块泡泡糖,可走到小卖店门口,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小丫也挠着脑袋,自己的五毛钱怎么也不见了? 小丫刚要往回走,后面突然传来了李木子的声音。 回头一看,李木子手里攥着一小把铅笔。 看见小丫,抽出一根塞到了她手里。 她笑着说道:“小丫,咱俩是最好的同桌,这根铅笔就送给你了!” 第278章 她是小偷 看着手里的铅笔,小丫轻轻的摸着上面的橡皮。 第一次收到同学送给她的礼物,小丫特别开心。 把铅笔小心翼翼的放在文具盒的第二层。 小丫不知道回送给新同桌什么东西,就把自己的连环画放在了书包里。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炸开了锅。 李木子探着脑袋,小声说道:“小丫,昨天我给你的那个铅笔拿来了吗?” 小丫歪着小脑袋,疑惑的问道:“同桌,你要拿回去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文具盒。 李木子看着小丫破破烂烂的文具,眼底写满了笑意。 “我说送给你,就是送给你的,小丫。” “谢谢你同桌,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 “是吗?你会记得这个礼物的。” 虽然李木子笑得像朵花,小丫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二节语文课。 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刚走进教室。 只见李木子哭着站起了身子。 看傻了坐在旁边的小丫。 刚才还对着自己笑的新同桌,怎么一看班主任进来就哭了? “李木子,你哭什么?” 班主任眉头微皱。 “是班上哪个淘气包欺负新同学了?” 李木子抽泣着说道:“老师,我铅笔丢了!” “什么铅笔?” “我昨天买了十根铅笔,少了一根!” “李木子,你再翻翻书包。” 李木子哭得更大声了。 “老师,我下课的时候都翻过了,就是不见了。我今天早上刚来上学的时候还在呢。” 小丫拽着李木子的袖子,小声说道:“同桌,你再翻翻,我刚才看你下课的时候没翻呀。” 李木子无视小丫的提醒,哭着说道:“老师,我把铅笔弄丢了,我中午不敢回家了,我妈会打我的!” 老师长叹一声。 “刚上了一节课,咋可能会丢呢。李木子,谁下课上你旁边了?” 李木子假装思考着说道:“没有人上我旁边。老师,我刚才鞋带开了。我系鞋带的时候,好像看见就小丫把手伸到了我的课桌里!” 小丫愣了一下,忙站起来解释说:“老师,李木子说谎,我没把手伸到课桌里!” 李木子歪着嘴巴,手指着小丫。 “老师,我确定就是她伸手进我课桌里的,她就是小偷!” “你们这么闹下去,还上不上课了?刘小丫,把你的文具盒打开,让她看看!” 张老师知道小丫的性格的。 班上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偷拿东西,小丫不会。 小丫气呼呼的打开玩具盒,刚把第二层露出来,李木子一下子拿出里面的新铅笔,对着老师说道:“老师,这就是我的铅笔!就是被刘小丫拿走了!” “老师,这是昨天李木子送给我的!” “她胡说!她的铅笔都是一毛钱的,肯定是嫉妒我的铅笔是两毛钱一根的,所以把我铅笔偷走了!” “刘小丫,真是你拿的?” 看着老师严厉的眼神,小丫也哭了起来。 她委屈的说道:“真的是李木子给我的,不是我偷拿的。” “行了,你们两个都别哭了。盗窃是犯罪的行为,我希望班上的每个小朋友都不要养成偷拿别人东西的习惯。李木子,既然你的铅笔找到了,坐下吧。刘小丫,上后面站着。” 小丫委屈巴巴的哭着说:“老师,铅笔真不是我拿的!” “刘小丫,闭嘴,上后面站着。” 小丫委屈的拿着书,站到了最后排。 朱小虎转头,小声嘲笑道:“刘小丫,你跟你的哑巴姨姨一样,又穷又臭。” 小丫捏着小拳头,眼泪嗒嗒嗒嗒的落在语文书上。 站了四十分钟,老师在下课的时候,终于让她回到座位上。 小丫的腿站的肿胀发疼,趴在课桌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李木子带着哭腔,拍着小丫的胳膊说道:“同桌,我真不知道我的铅笔是被你拿走的。你别哭了,你那么喜欢,我就把这支铅笔送给你了。” 铅笔被塞到手心里,小丫气呼呼的扔向一边。 小丫不明白,为什么新同桌把笔送给她,又转头冤枉她。 体育课上,老师让自由活动,小丫独自回到了教室。 自从前几天被李木子冤枉之后,她就感觉同学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楚婷婷回到教室中,对着小丫小声说道:“小丫,我跟你说,你别和别人说。朱小虎说了,你偷了他妹妹的东西,是小偷。不让我们跟你玩。说谁跟你说话就打谁。” 听到教室有人走进来,楚婷婷赶忙回到座位上。 李木子看了楚婷婷一眼,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脚丫高高的抬起,蹬在了小丫的桌斗上。 “李木子,把你的脚拿开。” 李木子假装着哭腔,阴阳怪气得说道:“我要是不拿开呢,爱哭鬼。” 小丫气得发抖,也确实拿她没办法。 体育课结束,同学们都回到了教室里。 李木子终于把脚拿了下来。 脚蹬的木头桌斗上,还挂了一层薄薄的泥。 小丫拿着小刀,轻轻的把泥刮下。 李木子却突然又站起来,举着手说道:“老师,小丫拿刀在划书桌!” 张老师快步走到小丫跟前,看着她手里的小刀,目光严厉的说道:“刘小丫,你最近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要不要我叫你姨姨来学校一趟?” 小丫委屈的指着地面。 小声说道:“老师,是李木子往我桌斗里踩泥巴。” 看着坐在一旁的李木子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老师皱着眉头说道:“刘小丫,你最近越来越能说谎了,把小刀放下,上后面站着!” 春花看着吃晚饭的小丫,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 小欢喜蹲在地上摇着尾巴,等着吃饭。 可小丫这几天回来,也不跟小狗玩了,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呃……” 春花看着小丫,可小丫也不说。 “诶。” 她长叹一声,抓心挠肝。 此时此刻,春花多么希望自己会说话。 至少能够问问小丫,她到底怎么了。 第279章 搬救兵 到了一年级下学期,其实可以不用去接孩子的了。 小丫每次都和张明明他们一起结伴回来。 春花想着问问老师,小丫到底怎么了,朝着学校走去。 见一群小孩子蹦蹦跳跳的在路上走,却不见小丫的影子。 春花刚喊住张明明,张老师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刘小丫家长,我正要去找你。” 春花看着张老师,一脸疑惑。 张老师走到春花跟前,说道:“刘小丫家长,我想跟你聊聊,刘小丫的问题。” 春花点头,示意张老师接着说。 “是这样的,刘小丫现在问题很大。她不光偷同学的东西,还对着老师说谎。” “呃?” “我知道你在语言方面可能教育不了她多少,但是小孩子就像小树苗一样,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长歪的不是。” 春花捏着手指。 谁长歪了,小丫吗? “还有你作为家长,也要以身作则。刘小丫已经两天没来上学了,就算你不方便,也希望你能跟我请一个假。” 春花愣了一下,这两天小丫明明是去上学了呀。 每次放学的时候还会按时回来。 眼看着路上的孩子已经跑的七七八八,果然没有看见小丫的身影,春花有些慌了。 “刘小丫家长你跑什么?听到没有?” 仓房之中,张明明探着脑袋,隔着门缝往外瞅。 “小丫,你快点抄。一会你姨姨回来了。刚才在路上看她喊我,吓了我一跳。” 小丫坐在袋子上,一着急,抄在书上的字都变得歪歪扭扭。 春花急匆匆的跑回家里,却不见小丫的影子。 刚一开门出来,只看见张明明和小丫站在门外。 小丫抱着书包,上面的拉锁还没拉上,一副心虚的样子。 春花一动不动的盯着小丫,眉头紧锁。 小丫一动不动,也不解释。 她气呼呼的走到旁边,拿起了一根柳条,抓起小丫的小手打了上去。 沾了灰尘的小手上多了一道红印,小丫低下脑袋,疼的哭了起来。 春花不明白,小丫为什么说谎,竟然还学会了逃课。 她把一切能给的爱都给了小丫,只希望小丫有一个好点的前程,不像她一辈子都挣扎在泥沼之中。 她不明白为什么。 看着小丫痛哭流涕,春花也红了眼眶。 拿着柳条的手不停在发抖,春花又拽起了小丫的手掌…… 柳条还没落下,张明明攥住了春花的手腕。 他也吓得不轻,有些颤抖的求情道:“春花阿姨,你别打小丫了,小丫她不是故意不去上学的。这两天放学,她还抄了我的笔记。” 小丫撇着嘴巴一声不吭。 张明明从拉开的书包里抽出了一本书,递到春花手里。 “春花阿姨,不信你看。” 看着上面的字,从工工整整变得逐渐潦草,春花看着张明明,满眼疑惑。 “小丫怕你发现,她着急忙慌的时候写的。” 春花蹲下身子,手指着书上的字,看着小丫。 小丫憋着的眼泪,终于决堤,哭着说道:“姨姨,我错了。这两天我在家自己看书了,张明明写的笔记我也都看会了。我不是一个坏孩子。” 春花轻叹一声,抹掉小丫脸上的眼泪。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知道小丫不是个坏孩子,只是想知道,小丫为什么变成这样。 “春花阿姨,在学校里,我们都不敢跟小丫玩儿,连老师前几天也让她罚站了几次。” 张明明的话钻进耳朵里,即使过了两天,小丫还是不住的发抖。 “呃……” 春花满脸询问的看向张明明。 “李木子说小丫偷了她的铅笔,朱小虎他说谁跟小丫玩,他就揍谁。” 春花攥紧拳头,强忍着心中的愤怒,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拍了拍张明明的后背,示意他先回家去。 领着小丫,回到了屋里。 关上房门,小丫站在门口不敢动弹。 她以为姨姨又要打她,颤抖的说道:“姨姨,李木子的铅笔真的不是我偷的,是她前一天送给我的。她往我桌子上蹬泥,老师说我说谎,我真没不乖。” 春花把小丫紧紧的抱在怀里。 因为愤怒和心疼,眼角多出了两行清泪。 别人觉得她是人人可欺的哑巴,竟然欺负到了她养的孩子身上。 “姨姨?” 小丫趴在桌子边上,看着春花在纸上快速的写着什么东西。 “姨姨,你原谅我了吗?” 小丫刚上一年级,不清楚姨姨是不是写给自己的。 她捏着衣角,不确定的小声的问着。 春花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霸凌从来不是被霸凌者的错。 李木子有错,朱小虎有错,就连张老师都有错。 陆远看着来自云中市的陌生电话眉头微皱。 接通电话,里面传来陌生女人的声音。 对于春花和陆远的关系,婶子是清楚的。 可想着对面是天海市的大老板,还是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你好?” 听着里面传来好听的男声,婶子赶忙说道:“我是春花的婶子,春花托我,给你打个电话……” 从婶子家出来,天已经大黑。 春风钻进脖子里,见小丫缩着膀子,春花把她揽在怀里。 手里的纸因为愤怒已经捏的有些变形了。 春花知道,自己一个哑巴,怕跟校长说不明白。 就麻烦了陆远。 如果陆远也说不明白。 那春花只好明天跟着小丫一起去学校看看,看看老师和同学是怎么欺负小丫的。 然后她帮着小丫欺负回来。 春花前脚刚到家,只见校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他摸着小丫委屈巴巴的小脸,说道:“陆老板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了,说在学校里有人欺负小丫。小丫你别害怕,跟校长说说,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 小丫看了春花一眼,见春花点头,小声的说了起来。 要说别人家的小孩受欺负,校长能和稀泥就糊弄过去了,毕竟都是在一个村子里的。 可刘小丫不一样,上面可是有大老板罩着的。 校长还指望着长空集团往下拨款建设。 小丫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和校长说了一遍。 春花暗地里长叹一口气。 心想着这小丫头把所有的委屈都藏在了心里。 又后悔于自己在小丫的手掌上抽了一柳条。 “春花,你也别多想。小丫,没事,你明天照常去上学。我找你们班主任聊聊,让她好好管管班里的孩子。春花,这事就交给我了。那我就先走了。” 春花点头表示感谢。 等校长走远,抓起小丫的手掌。 上面的红印早就消失不见了,春花还是自责的,在她小小的手掌上轻轻的吹了几下。 看着小丫睡熟,春花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自己八成办不到的事,陆远一个电话,八成是办成了。 第280章 发现破绽 小丫背着书包,犹豫的走进教室里。 班主任没在,本来教室乱成一锅粥。 见小丫走进来,竟然变得鸦雀无声。 朱小虎挑着眉毛。 看来自己和李木子欺负的还不够,刘小丫还敢来上学。 校长办公室里,张老师低垂着脑袋。 校长拍着桌子,口水乱飞。 “张老师,我看你是刚毕业的娃,也不想说你。我想你在学校里也学过,我们是教育工作者,不光教书还要育人!” 张老师小声反驳道:“校长,我觉得我们班的小孩被我带的挺好的。” “张老师,你知道在孩子的世界里,你所以为的真相不一定是真相。关于刘小丫的事情,她的家长已经找过我了。我希望你不要带着主观的偏见,用在教育孩子上!” “校长,可是那笔本来就是刘小丫偷的,我教育她有错吗?” “那你亲眼看见是刘小丫偷的?” 张老师沉默不语。 “还有刘小丫被告发损坏课桌的事情,我也不想说你。你亲眼看见课桌被她损坏了?张老师,你要知道,不是谁先告状谁就有理。” 见张老师不说话,校长继续说道:“我们是教育工作者,不是三岁的孩子,要有成人的分辨是非的能力。” 张老师毕竟年轻,被校长说了几句,沉不住气。 反问道:“那校长,你又怎么确定这些不是刘小丫干的?就因为她家长昨天找过你?” 校长轻叹一声。 “张老师,我原本不想跟你说。其实客观条件摆在那里,偷铅笔和损坏课桌的事情不可能发生。” “什么客观条件,我只知道刘小丫家里很穷。” “张老师,我也给你撂个底。你知道给咱们学校赞助,帮咱们学校带图书馆的那个大老板和刘小丫是什么关系吗?” 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张老师只觉得传刘小丫的家长和那大老板在一起的事情是谣言。 毕竟一个大老板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毫无文化的村姑。 甚至她觉得自己和那大老板,都比春花和那个大老板更般配。 “我希望你管好班上的孩子,如果你让我为难,张老师,你知道我也会让你为难的。” 张老师皱着眉头从校长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看这校长的样子,一定是上面给他施加了压力。 刘小丫么。 她还是小看这个孤儿和那个哑巴了。 张老师铁青着脸走到讲台上。 看着下面闹闹哄哄。 用力拍着教鞭。 只听啪的一声,手指粗的教鞭折成了两段。 孩子们吓得不敢说话。 李木子手里捏着粉笔,两只胳膊放在桌子上。 胳膊肘的一大半已经怼到了小丫那边。 看着缩在角落的小丫,李木子眼里写满了威胁。 如果她敢跟老师说在桌子上画三八线的事情,李木子的演技绝对可以骗过老师,再反咬一口。 张老师一声不吭的走下讲台,用手摸着画在小丫桌子上的三八线。 小丫吓得不敢出声。 李木子瘪着嘴巴说道:“张老师,刚才刘小丫偷拿你粉笔,还想冤枉我,她故意把桌子画成这样的!” 张老师阴沉的脸,冷声问道:“刘小丫,是这样吗。” 小丫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张老师不耐烦的敲击着桌面。 “老师问你话呢,赶紧说。” 小丫怯懦的小声说道:“不是我弄的。” 小丫害怕张老师又冤枉她说谎,又让她罚站。 一边说,一边偷偷掉起了眼泪。 “你俩把手都给我伸出来。” 粉笔早就被李木子扔在地上。 张老师盯着李木子的拇指和食指上的粉笔屑,又看了看小丫干干净净的小手。 人总是不喜欢承认自己的错误。 但之前的她是真的有点主观臆断了。 “李木子,把手抬起来。” 李木子愣了一下,刚把手抬起来,断裂的教鞭就打在了手心上。 她哭着说道:“老师,明明是刘小丫偷的粉笔,你为什么打我?” 朱小虎一看妹妹被打了,也嚷嚷道:“老师你偏心,为啥不打刘小丫,打李木子?” 张老师瞪了朱小虎一眼。 “因为她说了谎。” “李木子没说谎,就是刘小丫偷的,你不信问其他同学!” 张老师看向四周,同学们都闭紧嘴巴,不敢说话。 “老师知道你们受了某位同学的威胁,但是对于你们这个年纪来说,受到威胁后应该告诉给老师或者家长。张老师今天发现了李木子说谎,就能揪出每一个说谎的人。” 张老师环视四周,严肃的说道:“我打算叫李木子和朱小虎的家长。你们谁如果接着跟着说谎,那一起把家长叫过来。我去问问你们家长,在家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张老师回到讲台上,用力的敲击着黑板擦。 “现在你们说吧,粉笔到底是谁偷的。” 孩子们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张明明慢慢的举起了手。 “张明明你说。” 张明明不敢看朱小虎,指着李木子说道:“老师,我举报,是李木子拿的。” 朱小虎抱着膀子翘着腿,瞪着张明明。 心想着下课找几个人收拾他一顿。 有了张明明举报,楚婷婷也站了起来。 “老师,我看见了,就是李木子拿的。朱小虎还跟我们说,要是谁告老师,就打谁。” “老师,他们冤枉人!” “一个两个冤枉你,还能所有人都冤枉你!朱小虎李木子,你们两个上后面站着,下午把家长给我叫来!” 朱小虎再大的能耐,也只能吓唬吓唬比他小的孩子。 面对老师的体罚,只能闷声不吭。 站在后面,李木子小声问道:“小虎哥哥,你说我今天装的不像吗?怎么被老师发现了。” 朱小虎捏着拳头。 “我就跟你说刘小丫是个麻烦,你非要招惹她。” 李木子轻笑着说道:“以前只有我欺负别人,没人能欺负的了我。刘小丫,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第281章 八成犯了点什么东西 “你说朱小玲家的那个丫头?” 婶子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春花给大缸里的种子换水。 稻子已经发出了小小的嫩芽。 见春花点头,婶子说道:“那小丫头我倒是见过两次,还是朱小玲刚把孩子弄回来的时候。一见人笑眯眯的,我还以为她挺乖的,没想到跟他们老朱家一样,也是个坏种。” “那天打过电话,她不欺负小丫了吧?” 春花也不知道校长对着张老师说了什么,只知道那天过后张老师给小丫和李木子换了座位,她和朱小虎虽然还是不和小丫说话,至少不欺负她了。 婶子撇嘴,八卦道:“我跟你说啊,那小孩一边头发长一边头发短,多少犯了点什么东西。” 春花疑惑不解的望着婶子。 “咱也不说是咒谁家孩子,那孩子八成是命里犯什么东西,难活。让小丫离她远点也好。” 婶子正说着,只听外面轰隆隆的打起了雷。 乌云钻进窗框,屋子里也黑了下来。 “今年这春天也不知道咋的,就跟漏了一样。我还有衣服在外面晾着,得赶紧回去收衣服了!” 婶子一开门,在外面疯跑的小欢喜呲溜一下钻进的屋子里。 “你可别说,这狗比人精,还没下雨,就知道往屋子里跑!” 婶子前脚刚走,只听雨点哗啦啦的打在了玻璃上。 种地可是靠天吃饭的。 春花望着豆大的雨点,心想着苗还没进土里,下雨问题不大。 如果一直下这么大的雨,那可算是天灾了。 门被打开,小丫撑着大大的黑布雨伞,一看就是鞋里灌了水,一走路啪叽啪叽直响。 春花找来擦脚布,递给小丫。 袜子和鞋都湿透了,一拧全是水。 小丫坐在沙发上,抹干脚上的水,得意洋洋的说道:“姨姨,得亏你昨天看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我今天下午把伞拿过去的时候,同学都笑话我。” 小丫噗嗤一乐。 “我是光湿了鞋子,他们都浇成落汤鸡了。” 看着小丫鞋底裂开一大条缝隙,春花可笑不出来。 晴天还好,雨天就跟没穿一样。 村子的小卖部里只卖大人穿的黄胶鞋,可没卖小娃娃穿的鞋的。 春花寻思着,等小丫放假,领她去镇上买两双。 买一双假鞋,一双雨靴。 脚丫子总湿哒哒的在雨里跑也不是办法。 好在过年的时候收了老爷子和陆远的红包,回了点血。 省着点用,今年也够花。 小欢喜趴在地上睡觉,听到小丫的声音,弓着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毛茸茸的后背蹭在小丫的脚心上,痒的小丫咯咯直乐。 小欢喜来到春花家快一个月了,鼻子上黑色的绒毛已经褪去。 身体也从圆滚滚变得有些修长了。 按照小丫的话来说,撒欢的时候像条狗,安静的时候像只猫。 小丫提着小欢喜的双脚,把它抱在怀里。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晴天,可这些日子下来,春花已经不太相信了。 还是往车筐里塞了一大块塑料布。 春花怕小狗跟过来,又怕它在屋子里拉屎,找根绳子,把它拴在了玉米架上。 小丫坐在自行车后座,转头对着小狗说道:“小欢喜,姨姨领我去买新鞋子去喽,等我回来再跟你玩!” 小狗不停的摇着尾巴。 见一大一小两个主人出了门,汪汪的叫了两声。 春日暖洋洋的。 同样是蹬着自行车到镇上,去年的春花要死不活,今年的她干劲十足。 老天爷带走了她的小疯子,又送给她两个“家人”。 自打有了“靠山”,日子也不那么难熬了。 把自行车靠在老市场墙边,春花领着小丫钻了进去。 里面已经见不到太多棉衣棉鞋,都换成单鞋春装。 来到卖鞋的店铺,春花一眼看中了放在柜子上的红皮鞋。 老板打量着春花,一看也不是有钱的主。 拿起放在一旁的单面白布鞋,对着春花说道:“这种的二十一双,小孩子六一表演节目时也能用得上。” 小丫也点头说道:“姨姨,在学校里面她们都穿这种小白鞋!” 春花对着老板比划了一下小丫的脚。 老板拿着小白鞋,试了两次才合脚。 她笑着打趣道:“人长得挺小,脚丫子还挺大,一看将来就能长大个。” 选好了白鞋,春花又摸向旁边的靴子。 有红的,粉的,绿的,黄的。 上面还印着唐老鸭图案。 老板娴熟的把白鞋装进袋子里,举起靴子说道:“今年雨多,这些靴子都是刚进来的。你看这质量可好了,买大一点,能穿几年。” 为了展示自己的靴子质量好,老板又捏又抻,就差用嘴咬了。 见春花有买的意思,继续介绍到:“你看,我进的这有带里子的,有不带的,别人家的可都没有。这里子也能拆下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拽出了里面毛茸茸的,像厚袜子一样的东西。 “现在的天还是冷,小孩子嘛,也都喜欢淌水。不带里子的十块钱一双,带里子的我原本得卖二十,你要是诚心要,给我十八就行。” 春花点了点头,看向小丫。 老板见状,拿着靴子的手伸到小丫跟前。 “你跟阿姨说,你喜欢啥颜色的,阿姨给你找个你这么大码的。” 小白鞋放在袋子里,粉色的靴子抱在怀中。 小丫摸着里子上茸茸的毛,那毛软软的,就像小欢喜的脑袋。 小丫哼着儿歌,欢喜的不得了。 走到卖服装的地方,她仰着小脑袋,呆呆的看着挂在墙上的白色衬衫。 春花见小丫没跟来,回头去看。 小丫赶忙低下头,跑了过去。 春花的担忧还是成真了。 这雨哩哩啦啦的,从清明下到了五一。 眼看稻苗就要种进田里去了,今年春天就没有几天好天气,扣在大棚里的稻苗也黄黄的。 三叔把拖拉机开到春花家门口。 和春花一起把稻苗挖起,放在土篮子里。 春花回到屋子里喝水,发现小丫已经醒了。 她打开电视,指了指小丫。 眼看嘉乐就快初三了,放假也没回来,今年没人帮她看着孩子了。 小丫乖巧的说道:“我知道了姨姨,我在家里乖乖看电视。” 春花点头,继续种稻子去了。 小丫看了会电视,又趴在炕上写了会作业,正感觉无聊的时候,门被打开,几个小脑袋钻了进来。 第282章 捞鱼 春花不领小丫去地里,是因为今年的水实在是大,感觉大河都快冒了漾(满的溢出来了)。 往年赶上干旱的时候还要抢水,今年把田里的水往外排,都来不及。 赶上这几天天好,水排的差不多了,才往田里下的秧苗。 小丫看着走进来的张明明和楚婷婷,盯着张明明怀里的网兜子。 “我奶用去年买苹果时装苹果的网兜子在铁丝上绑的,我看用这个网捞鱼正好。” 楚婷婷嘟着小嘴说道:“去年我奶也给我绑了一个,抓蝴蝶的时候刮树枝子上刮漏了。小丫,你不是说你姨先给你买了一双靴子,也一直没看见你穿。” 张明明附和道:“就是的小丫,穿上靴子,咱们几个捞鱼去!” 小丫轻轻的摇了摇头。 “姨姨不让我乱跑,今年水太大了。” “我奶还不是不让我乱跑,没事的,咱们又不去大河。听我奶说老赵家的鱼池冲开了,河沟子里都是鱼。咱们就去你家房后的小河沟子里看看。” 看着张明明和楚婷婷都穿着靴子,小丫也蠢蠢欲动了。 她犹豫着小声说道:“咱们去河边玩真没事吗?” “没事的小丫,楚婷婷都来了。” 小丫从柜子里翻出崭新的靴子。 见张明明他们两个靴子里没有里子,也把里子拽了出来。 钥匙挂在脖子上,小丫锁好了门。 三个小孩朝着小河边走去。 村子里能活动的大多都去田里了,在街上乱晃悠的,都是半大的孩子。 几人顺着小河边来到村口,这里已经有几个小脑袋,趴在河边,在捞什么。 朱小虎大声嚷嚷道:“赵刚,你快把网捞起来呀,你这个废物!” 小丫停住了脚步。 她可不想和朱小虎还有李木子玩。 “张明明,咱们去下面玩!” 楚婷婷扯着小丫的手,对着张明明喊道。 可张明明已经凑了过去,蹲在地上看着放在河边的盆。 他大声说道:“小丫,你们也来看,他们抓到了好大的一只水螺!” 没等小丫过去,小欢喜已经摇着尾巴,凑了过去。 张明明这一喊,让楚婷婷来了兴趣,对着小丫小声说道:“小丫,咱们也去看看吧。” 一扎长的鲫瓜子(鲫鱼)和白票子(小白鱼)在盆里不停的跳跃翻腾。 巴掌大的水螺在小鱼中间若隐若现。 每年春天,水了么么(水螺)可不少见,可像巴掌这么大的,小丫还是第一次见到。 眼看朱小虎一网子又捞上了鱼,张明明跃跃欲试,对着小丫二人说道:“你看我就说河里肯定有鱼,咱们也开始捞吧。” 朱小虎抬头嘟囔道:“就拿你那破网,还能捞到鱼?” 看着李木子也捂嘴偷笑,张明明气鼓鼓的说道:“我这网,我奶奶给我绑的可结实了,肯定捞的比你的大。” “那赌一百个脑瓜崩!” 看着张明明拿起了网,朱小虎赶忙说道:“这位置可是我们几个先发现的,你们不许在这捞!” “河沟子这么大,不在这捞就不在这捞!朱小虎,别忘了咱俩赌一百个脑瓜崩!” 朱小虎哈哈大笑。 “你先拿你的破网捞到鱼再说吧!” 小丫几人又折返回去,在下一个桥洞子上停了下来。 两个桥洞子中间隔着几十米远,隐约还能看见对方的影子。 张明明也学着朱小虎的样子,跪在桥洞子上,探着半个身子,把渔网放进水里。 可捞了几下,除了捞到几个树枝子,什么都没捞到。 那头的桥洞上隐约传来朱小虎的喊声。 “我靠,又一个大水螺!” 李木子蹲在盆边,看到地上有个东西发着银光。 她看了小丫一眼,用脚踩了上去。 接连几次下网都扑了空,张明明也垂头丧气了起来。 那可是一百个脑瓜崩。 按照朱小虎的力度,能把他额头弹肿了。 楚婷婷也失望的垂下了手。 “张明明,是不是真的是你的渔网不行。” 张明明嘟囔道:“肯定是鱼从上游游过来,被朱小虎他们截胡了。还说赌一百个脑瓜崩,一点都不公平!” “不行咱们就回家吧,要是玩的太久,我奶该出来找我了。” “行,反正也捞不到,咱们就回家吧。” 张明明也收起了网。 “嘿嘿,我就说他那破网捞不到鱼。等着开学的,我非把张明明的头弹肿!” 朱小虎抬头看着三个小孩离开的背影,大声嘲笑道。 李木子也望着,但她心里想的不是这个。 手心之中硬邦邦的。 李木子手指微微张开了露出一条缝,里面躺着一把钥匙。 她对着朱小虎说道:“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把钥匙弄丢了,小虎哥哥,你想玩一个游戏吗?” 咚咚咚。 木质的小球敲击着鼓面,一只胖乎乎的小手用力的抓着。 老花眉开眼笑。 李大根离开的这两个月,他一直陪在田妞身边。 看着虎子从骨瘦如柴的小鸡仔变成肉嘟嘟的小胖墩,老花心里也舒坦。 他不是亲爹,胜似亲爹。 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田妞。 还是她的奶水好。 就是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尝尝了。 田妞感受到老花炽热的眼神,抬头嘟囔道:“我同意你当虎子的干爹,可没说要当你媳妇,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 老花心里受伤,嘴里试探性的说道:“我知道你还在等着虎子的亲爹,等他回心转意。” “他走的那一刻,就当他死了。再说李大根信了虎子是咱俩的孩子,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回来了。” “我估计他是这辈子不打算回来了。” 田妞缝衣服的手顿了下,低声说道:“他又咋了?” “听老板说他推了活,可能以后不干了吧。” 田妞嘴上说不在意,听到李大根的消息,还是心烦意乱了起来。 把补好的衣服一把扔进老花怀里。 “他不跑运输了,他能去哪?又回村子里种地去了?” “可能是吧。” 老花一把把虎子抱在怀里。 长着胡茬的嘴巴蹭着虎子的脸蛋。 “来,干爹亲一下!” 虎子先是被蹭的痒的直乐,然后又被扎得直哭。 田妞把虎子从老花怀里抢了过来,小声嘀咕道:“衣服给你缝好了,你可以走了,老花。” “嘿,你看你这人,说变脸就变脸!” 老花穿好衣服,从床上爬了起来。 屋子里只剩田妞和虎子两人。 看着虎子长得越来越像李大根,田妞心里一疼。 李大根,这辈子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 第283章 致命游戏 回到家门口,小丫摸着胸口。 轻轻一拽,扯下半截绳子。 她把绳子拿到眼前一看,吓了一跳。 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上面的钥匙也不见了。 小丫原本想着偷摸出去,再偷摸回来,钥匙弄没了,可进不去屋了。 好在也没到远的地方玩,小丫一边原路返回,一边低头寻找钥匙。 可在路上仔仔细细的寻找了一圈,也不见钥匙的踪影。 小丫急坏了。 她又想起来,八成掉在朱小虎他们捞鱼的那块了。 小丫望着远处的桥洞子,上面已经没有了朱小虎他们的影子。 她快步走了过去,又在地上撒么了一圈,也没见钥匙的影子。 小丫正着急时,身后突然传来朱小虎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只见朱小虎坐在了树杈子上。 手里捏着一把钥匙。 “刘小丫,你是找这个东西吗?” 小丫着急的说道:“朱小虎,你把钥匙还给我!” 朱小虎一把把钥匙攥进手心里,挑着眉毛说道:“我捡的,归我了。” “朱小虎,那是我家的钥匙!” “我说了,我捡的就是我的。” 看着小丫插着腰,气的眼泪汪汪,朱小虎说道:“不逗你了,爬到树上来,我就把钥匙还给你!” 小丫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哪里会爬树。 可看朱小虎的样子,自己不爬上去,钥匙就不会给她了。 小丫走到树边,抱着树,用力的往上爬。 李木子已经从另一棵树后面走了出来。 小丫的靴子本来买的就大,又把里子抽出去了,一点都不跟脚。 好不容易够到最低一个枝桠,刚一抬脚,鞋掉了下去。 李木子悄悄的走到小丫身后,本来就打算趁着小丫爬上树的功夫去拽她鞋子。 一看正好鞋子自己掉下来了。 她拽起小丫鞋子,跑出几米远。 小丫光着一只脚,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她带着哭腔哀求道:“李木子,求你把鞋还给我。” “我还在想呢,如果钥匙是楚婷婷或者张明明的,我们就直接给他了。但是你,刘小丫,那天老师找家长的事,还没找你算账!” 李木子拿着鞋子走到河边。 “到我脚边上,跪着学狗叫,我就把鞋还给你!” 小丫气得手脚发软,一个没拽住,从树上掉下来。 没了鞋子,脚趾撞在地面上,磕的生疼。 看着小丫一瘸一拐的朝着自己走来,李木子又把鞋朝着河边挪了一点。 “跪下学狗叫,不然我就把你鞋子扔河里去!” 小丫攥着小小的拳头。 一边是李木子无礼的要求,一边是姨姨新给她买的,她一直舍不得穿的粉靴子。 “刘小丫,我数十个数,你再不跪下,我可就扔了!十,九,八,七……” 小丫思量片刻,慢慢的跪在了地上。 “爬过来,学狗叫!” “汪……” “大点声!” “汪……汪!” 眼看小丫已经照做,爬到了脚边上,李木子捂嘴偷笑,身子又朝着河边探了探。 “李木子,你说过把鞋子还给我的!” 看着李木子幸灾乐祸的表情,小丫咬牙切齿。 李木子望着树上的朱小虎问道:“小虎哥哥,我说要把鞋还给刘小丫了吗?” 朱小虎大笑道:“你刚才说话了?我可没听见。” “对吧,我哥都没听见。刘小丫,你跪在地上学狗叫干什么?” 李木子又朝河边迈了一步,松开了手。 小丫慌忙起身去接,李木子吓了一跳,想往一边跑。 可脚已经踩到了河边上,一个转身,不小心滑了下去。 小丫哪里还顾得上鞋子,赶忙去拽李木子把在河边上的手。 河水浑酱酱的,速度极快。 小丫本来就因为早期营养不良,比同龄孩子小了一圈。 被李木子一拉,也拽到了河里。 朱小虎坐在树杈上,看着两人都被河水冲跑了,早就吓傻了。 刘小丫就算了,要是姑姑知道自己孩子掉河里冲跑了,肯定饶不了他。 他吓得哆哆嗦嗦的从树上跳了下来,脚没站稳,膝盖磕的生疼。 看着妹妹李木子掉下河时掉落在岸边的一只鞋子,朱小虎一脚蹬进了水里。 刚往家跑了几步,又捏到的兜里小丫的钥匙。 赶忙折返回去,一同扔进了水里。 河水的冲击很快就把小丫和李木子分开。 小丫慌张得四肢乱扑腾着,上下起伏之间,嘴里呛了不少水。 随着呛水的增多,身子越发的不听使唤。 突然,她感到后背上的衣服被什么东西勾住,使劲的往旁边拽。 随着拽着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小,小丫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李大根做梦都没想到,这次回村子里,竟然在河里捞出了一个孩子。 这孩子不是别人,还是春花家的小丫。 李大根把小丫倒立挂在自己肩上,用力抖着肚子里的水。 随着大口大口的水从嘴巴里喷涌而出,小丫终于有了些许呼吸。 李大根眉头紧皱,扛着瘫软的趴在自己怀里的小丫,朝着春花家走去。 看着房门上了锁,又无奈的扛着小丫回了自己家。 夜幕降临,拖拉机冒着白烟停在门口,春花从上面跳了下来。 可走到门口,愣住了。 她以为小丫没开灯,没想到,房门竟然上了锁。 想着小丫在家,春花也没拿钥匙。 趴着窗户往里看,不见小丫的影子。 房前屋后找了一圈,也不见小丫。 春花撬开厨房玻璃,钻到屋子里。 打开灯一看,小丫果然不在屋中。 春花急出了一头的汗。 刚跑到大路上,只见夜色中,一个男人朝着自己走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春花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她从李大根怀里接过昏昏欲睡的小丫,满眼疑惑。 李大根眉头紧皱,酸溜溜的说道:“春花,我听说你傍了个大款,只顾着谈恋爱去了是吧?这小丫头今天掉河里去了,差点淹死,幸好我路过给她捞上来了!” 春花一惊,忙用手托起小丫的小脸。 只见她半睁着眼睛,眼神涣散的盯着前方。 哪里是睡着了。 明明是呛水呛傻了! 第284章 昏迷不醒 春花怎么也不能想到,时隔小半年,竟然又以这种方式和李大根重逢。 把小丫放在褥子上,看着她半睁着的小眼睛和煞白的小脸,春花又后怕又心疼。 早知道自己去地里插秧就带上小丫了。 想着小丫已经九岁,春花忘记了,她还是个孩子。 “刘春花,你傍的大款还挺有心。听说你房子被烧了,给你弄个差不多的。” 春花满脸担忧的搓着小丫冰凉的手心,哪里顾得上李大根的冷嘲热讽。 见春花不理自己,李大根自言自语道:“明明去年春天是我救了你,没想到又被别人钻了空子。刘春花,你好大的魅力。” 春花把小丫的手放在脸上,希望把她捂热。 几滴滚烫的眼泪落在小丫手背上,她的掌心终于有了点温度。 可那温度越升越高,直接爬上了脸颊。 春花摸着小丫烧的滚烫的额头,只见她的小眼睛因为高烧,更加迷离了。 春花赶忙起身,去翻退烧药。 掰开小丫的嘴,费力的把退烧药灌了下去。 春花起身,拽下来挂在墙上的毛巾。 从厨房里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盆温水。 “刘春花!” 盆上多了两只大手,春花抬头盯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李大根。 “就算去年我救你的那事已经翻篇,今天我救了小丫,救了你最在意的那个小丫头!你理我一下好不好!” 看着李大根近乎哀求的咆哮,春花轻叹一声。 拽过盆,绕过了李大根,朝着炕边走去。 春花插了一天秧,回来没吃上一口饭,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小丫又出了这档子事,春花焦虑的心里一点缝都没有了。 她的大脑已经宕机,哪里听得进去一句话? “你要给她降温,我来!” 也许是看出了春花眼里的迷茫,李大根一把夺过了盆。 拧干盆里的毛巾,敷在了小丫的额头上。 看着春花又慌张的站起了身子,李大根紧紧的按住了她的肩膀。 “刘春花,你还要做什么?” 春花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她的大脑乱成了一锅粥。 见春花终于停了下来,李大根垂着眸子说道:“我知道我不该骗你,春花,我有我的苦衷。我这两个月攒了一点,虽然不够,以后我会慢慢还你的。春花,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叫陆远的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李大根眼神慌乱,声音也变得哽咽:“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在三叔三婶和全村人见证下娶的妻子。春花,我可以不计较你和陆远的过往,就像不计较你和郑晓时那样……” 李大根盯着春花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哪怕一丁点残留的愧疚和爱意。 “春花,或许我不该一直漂浮不定。这半年我想通了,我一直爱的人都是你。我已经和田妞断绝了任何一切来往。你能不能,能不能重新接受我,咱俩以后好好过日子。” 那场骗局,已经消耗了春花所有的愧疚。 要不是过年的时候陆远和郑晓父亲的救济,春花都不知道怎么熬过这个春天。 春花轻轻的摇了摇头。 先不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她甚至怀疑李大根这次回来,是不是又想摆她一道。 从她本来就贫瘠的生活里,再夺走什么东西。 “春花,这次我真没骗你,这是我的存折,把你的生日设置了密码。” 李大根慌忙从兜里掏出存折,塞到春花手里。 他懊恼的说道:“或许我早就该把存折交给你保管,或许我就不该在结婚后和田妞再有联系。你看,我们结婚的戒指我一直戴在手上,每次想你的时候我都会看着它……” 春花把存折塞回了他的手里,伸出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 自己的那个戒指早就被大火烧尽,掩埋在泥土之中了。 李大根攥紧春花的手指,放在嘴边,低声呢喃道:“没事的春花,我知道那场大火把戒指烧没了。我再给你买,我给你买个金的!” 春花抽回手指,眼神冷漠的摇了摇头。 李大根咋就不明白,那场大火烧毁的哪里只有戒指,还有她本来因为愧疚而选择的婚姻。 时钟哒哒直响。 仿佛能听见两人的心跳。 李大根垂下了头,自怨自艾的说道:“我知道我没有那个大款有钱,可是春花,你知道我一直对你不离不弃,我有一颗那个大款给不了你的爱你的真心啊。” 春花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真心。 她只在郑晓那里见过。 李大根或许爱过她。 这么多年的跌跌撞撞,春花也明白了。 可对于李大根来说,爱她是权衡利弊的选择。 只有郑晓,爱的是她自己。 爱的是她这个一无是处的哑巴。 “春花!” 春花摆手,示意李大根不必多言。 那日在医院里已经选择了一刀两断。 即使他今天救了小丫又怎么样。 从知道自己被骗的那一刻起,春花就决定自己也做个冷酷无情的人。 春花把手摸在小丫的额头上,退烧药明明喂进去半个小时了,小丫的头还烧的滚烫。 她给小丫裹好被子,准备到村医那里去看看。 刚把小丫抱起来,只听门吱呀一声开了。 春花看着来人愣了一下。 老朱,老朱媳妇和朱小玲走进屋子里,后面还跟着朱小虎。 朱小玲看着春花,着急的说道:“我家木子不见了,她同学家都找了个遍。你家孩子看见我家木子了吗?” 春花摇了摇头。 自己家孩子今天都差点在河里淹死,哪里看见了别人家的孩子。 “春花,他姑家孩子实在是找不到了。你把小丫叫醒,帮我们问问她,到底看没看见木子?” 虽然老朱媳妇和春花打架已经快两年了,说起话来还是有点尴尬。 李大根在旁边嘟囔道:“小丫今天掉河里了,差点被淹死。现在烧迷糊了,也叫不醒。不行你们也去河里看看,现在水大……” 听到李大根的话,朱小虎的心咯噔了一下。 心虚的低下了脑袋。 朱小玲盯着朱小虎,颤声质问道:“你说你领着我们家木子回家了,后来她是不是又跑河边去了?” 第285章 起了杀心 随着老朱一家子从春花家离开,春花也抱着小丫走出了房门。 李大根跟在身后,两人来到了村医家。 已经到了八点,周医生刚要睡下。 听着李大根叫门,披衣走了出去。 “李大根,你这啥时候回来的?” 周医生的家和李大根家挨的近,可她白天在村卫生室里,根本没看见李大根。 “快中午的时候。周医生,麻烦你给春花家孩子看看,白天呛了水,现在发高烧呢。” 周医生赶忙把大门打开,让春花把小丫放在沙发上。 点滴扎在手背上,小丫呢喃着说着胡话。 春花凑着耳朵去听,却听不真切。 “这孩子今天在哪落水的?掉河里去了?” 春花看向李大根。 “在春花家房后的那个河沟子里,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在水上飘着。” “要搁平常时,呛两口水,还真没多大点事。怕是现在洪水里面夹杂着太多的细菌,感染了肺。” 周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 “先打点滴看看吧,看看温度能不能降下来,要是不行,明天早上赶紧送县里医院去!” 小丫打着点滴,周医生也跟着熬着。 看着周医生不停的打着哈欠,春花一边担忧着小丫,一边也感觉心里过意不去。 打了三瓶点滴,小丫脸上终于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春花摸着她的额头,也不烫了。 眼看已经到了半夜十二点,周医生拔掉针头,对着春花说道:“回去你看看,要是明天不严重的话就观察一下。严重的话,去城里拍个片子。” 春花把小丫抱在怀里,感激的领了点头。 “周医生,多少钱?” “你给二十得了。” 周医生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春花从兜里拿出钱,被李大根抢了先,塞到了周医生手里。 走到李大根家门口,春花扬了扬头,示意李大根回家。 李大根跟在身后,闷声不吭。 见春花不动,他也不动。 可春花一走,他也跟着走了起来。 看着春花单薄的身影,李大根略微心疼的说道:“这小丫头再不重也有几十斤,还是我帮你抱着吧。” 春花摇头,抱着小丫快步向前走去。 五月里的风还是凉凉的。 加上刚才急出的一身汗,风一吹,春花脖子处起的一层鸡皮疙瘩。 身上突然多了一件衣服,春花耸着肩膀,衣服落在地上。 衣服再次披到身上,肩膀上多出了一只手。 “披上,听话。要是你生病了,我还得照顾你。” 春花不想再判断李大根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 她轻叹一声,攥紧抱住小丫的手,快步朝前走去,想要甩开李大根。 可今天的李大根,就像狗皮膏药一般。 走到十字路口,远处传来女人若有似无的哭声。 春花寒毛倒立。 农村夜里黑,鬼故事也多。 似乎每一个在村子里的孩子,都是在鬼故事的大缸里浸染着长大的。 “估计是老朱家的人,还没找到孩子吧。” 李大根的声音让春花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且不论李大根办的事是不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可此时此刻,他确实是一个活人。 刚一走到家门口,一个湿漉漉的东西从黑暗里窜到脚边,吓得春花一跳。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小欢喜。 它正摇着尾巴,身上还有未干的水。 春花不知道的是,小丫之所以没被湍急的河水冲跑,全靠小欢喜拽着她的衣服。 李大根看见小丫的那一刻,恰好是小欢喜精疲力竭,松开小丫,被河水冲走了。 这一冲就冲出了十几里远。 在缓坡处,小欢喜费力的爬上岸边,一路跑回了家。 就像李大根说的那样,小丫就算再小,这一路抱回来春花也感觉双臂肿胀,麻木不堪了。 把小丫重新放进被子里,春花还没直起身子,一双大手从腰部环抱过来,李大根的头抵在了春花的后背上。 春花眉头紧锁。 折腾到大半夜,她真的一点力气都不剩了。 指甲深深的抠在李大根手背上。 抠出了几道深深的红印。 李大根却像雕像般,从后面抱着春花,一动不动。 春花想掰开李大根的手指,可双手锁的太紧,根本掰不动。 她绝望地垂下了眸子。 春花想不通,李大根到底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她的身子吗? 绝望和愤怒充斥着大脑,春花抬起颤抖的手,解开胸前的扣子。 她累了,真的累了。 甚至她现在累到想要把一切都毁掉。 给了他。 然后弄死他。 感受到手心的温度,李大根诧异的抬起了脑袋。 看着春花的外套已经被她扒开,露出光滑的双肩。 里面只剩一层薄薄的背心,胸前的凸起在后面看,也是若隐若现。 李大根吓的松开了双手。 春花却转过身来,眼里满是木然和愤恨。 甚至还有说不出的厌恶。 看着步步紧逼的春花,李大根慌张说道:“春花,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抱抱你。我……” 春花一动不动的盯着李大根,表情木然的就像一个纸人。 那眼神让李大根心里发毛。 他甚至从里面看见了杀意。 “春花,你别这样。你好好休息,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看着李大根走出屋子,春花插上了门闩。 她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脑袋刚往沙发背上一靠,一股困意涌上心头。 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拖拉机已经在门口响了半天,婶子趴在窗户上往里看。 看见春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倚靠在沙发上,吓了一跳,忙拍玻璃。 春花被婶子的喊声叫醒,揉了揉眼睛。 却见外面天已经大亮。 赶忙起身,把门打开了。 看春花没事,婶子拍着胸口说道:“春花,你咋还躺沙发上睡着了?吓我一跳。小丫呢,她还没睡醒?” 春花昨天太累了,睡得太死,忘记观察小丫后半夜发没发烧了。 她快步走到炕边,手背贴在小丫的额头上。 紧绷的心终于放下。 小丫额头凉凉的。 她的手指摸向小丫的鼻尖,小丫的呼吸很匀称。 新的疑问涌上心头,小丫明明不发烧了,为什么还没醒? 第286章 叫魂 “春花,不行你在家里看着小丫,今天我和你三叔去把地种上。” 剩下的稻苗装在拖拉机上,春花回到屋子里,把小丫抱了出来。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小丫的状态不对。 “小丫她不像是睡着,她咋的了?” 春花不知道该怎么向婶子描述小丫掉进河里的事情,长叹了一声。 婶子扒拉着小丫的眼皮,小声嘀咕道:“小丫她不是在昏睡吧,你要不要领她去医院看看?” 春花摇了摇头。 周医生昨天说了,只要今天没发烧就说明问题不大。 再说春花也不能脸皮厚到让三叔三婶帮她把苗种在地里。 随着拖拉机启动,小丫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她双目无神地盯着不停颤抖的天空,摸着脚下绿油油的稻苗。 “呃……” 春花摸着小丫的脸,一脸担忧。 小丫半眯着眼睛,似乎在半睡半醒中回应道:“姨姨,我没事。我昨天看见爸爸妈妈了,他们领着我到了到处都是红彤彤的地方玩。” 太阳已经挂在天上,春花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要领我走,我和他们说,我不能走,姨姨会哭的。姨姨我不走,你别哭了。” 小丫迷迷糊糊的伸出小手,摸着春花脸上的泪水。 春花在田里插秧,小丫坐在田埂上,一动不动的呆呆的看着。 “这孩子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跟丢了魂似的。” 婶子自带干粮,买了几个大饼。 拿给小丫一个。 小丫目光呆滞,手捏着饼渣,机械性的放进嘴里。 两顿没吃,春花应该是饿着的。 可看着小丫这样,手里拿着婶子递过来的大饼,也吃不进去。 “春花,早上在拖拉机上我没听真切,这小丫头她到底怎么了?” 春花指着远处快漾出来的河沟,手一挥,做出落水的动作。 婶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春花你啥意思?小丫昨天掉河里了?” 见春花点头,婶子赶忙摸向小丫的小脸。 “现在水那么大,这孩子真是福大命啊,她咋上来的啊!” 春花站着身子,示意小丫是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 “按理来说,从水里捞起来了,咋这么没精神。春花,你说小丫她不会是丢魂了吧?” 在农村,是有被黄皮子勾魂的说法。 可小丫落的是水里,也会把魂勾走吗? 婶子盯着小丫,笃定的说道:“看小丫这样,就是丢魂了!不行你今天晚上准备点纸钱,到十字路口烧一烧,看看能不能把这小丫头的魂给叫回来。” 眼看日落西山,婶子对着春花说道:“春花,我先让你三叔把你和小丫送回去,你去准备点纸钱。还剩这点我自己先抛着,一会让你三叔再来接我。” 春花看着这一天都没什么精神的小丫,对着婶子点了点头。 小丫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里最喜欢的动画节目。 目光无神。 像是在看,又像是没看。 春花在桌子上铺好黄纸,印上纸钱。 婶子说了,要在夜深人静时去十字路口烧,去的越晚越好。 至少头半夜不能被打扰,不然魂该叫不回来了。 春花心里想着,没注意到李大根已经走到了屋子里。 木戳上多了一只手,春花吓得一跳。 春花往后缩了一下,却见李大根在木戳上沾上朱砂,一声不吭的印起了纸钱。 见春花要抢,李大根低声说道:“你休息一下,还是我来印吧。我今天早上来找你,发现大门关着,你也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李大根把印好的纸钱摞在一起,木戳印在空白的黄纸上。 他自顾自的说道:“我昨天想了一夜,我也想明白了。春花,我知道你还在意我之前的那个谎言,或者你还质疑我这次回来是不是带着别的目的。我只是放不下你,春花。” 李大根的话钻进脑子里,又原封不动的钻了出去。 三番五次的背叛和戏弄,春花不是傻子。 再说他们之间早就没有爱了。 李大根轻叹一声。 “没事的,春花。你不信任我,我会慢慢让你重新信任我。用一年,十年,或者一辈子。我说过,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个。这次回来,我真的不会走了。” 李大根低着脑袋,他也不想从春花这里得到任何反馈了。 既然他错了,他改。 如果一年不够,他就用一辈子去改。 从昨天春花冷漠的态度,李大根就知道这段感情中只剩下了他自己。 即使只剩下他自己,他也不想放弃。 因为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不理会李大根的表白和忏悔,春花走进厨房。 单纯的基于这两天李大根对她的帮助,她该留李大根吃顿饭的。 眼看夜已深了,春花站在门口,下着逐客令。 “我知道,我会走的。只是晚上你一个人到十字路口烧纸,我不放心。等我帮你烧完纸,我就回家。” 春花捏着拳头的手慢慢松开。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大根能帮她这个忙也是好的。 说实话,春花以前没半夜烧过纸。 想到要在夜深人静时,在十字路口烧纸,心里也有点发怵。 看着时钟快到十一点了,李大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纸钱。 对着春花说道:“我走了,你睡吧。烧过纸我就回家了。” 春花插上门栓,背靠着门,轻轻的叹了口气。 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即使想铁石心肠,可面对李大根的帮助,心理又怎会不生出一丝动摇。 一直是自己负重前行,她太需要一个依靠了。 春风卷着纸灰,盘旋向上。 李大根蹲在十字路口,一声不吭的烧着纸钱。 春风钻进柳树里,树叶沙沙直响。 像是无数只鬼魅在低声嘲笑,窃窃私语。 李大根看着最后一点纸钱烧成灰烬,站起了身子。 却感觉小腿一阵发疼。 他撸起裤腿,看着上面的伤疤。 也许是今年雨多,太潮了。 愈合了两年半的伤口竟然有些发炎了,又疼又痒。 黑暗之中,小丫猛的蹬了一下腿,吓得春花一跳。 借着月光看向小丫,只见她紧闭着双眼,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第287章 下河 “姨姨!” 春花猛的惊醒。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只见小丫起身坐在炕边,盯着窗外一动不动。 “呃…” 春花看向小丫的脸。 小小的眼睛少了那层朦胧,透着微弱的光。 春花松了一口气。 或许在昨个午夜,小丫的魂真的被叫回来了。 “姨姨,爸爸妈妈说让我回来。” 春花眉头微皱,可小丫的下一句话,又让她毛骨悚然。 “我回来了,可是李木子跟他们走了。” 想起这两天在村子里找疯了的老朱家的人,春花赶忙拿出纸笔。 在上面写道:“小丫,李木子哪去了?” 小丫上了一年学,也认识了些字。 她晃着有些发懵的脑袋。 小声说道:“她和我爸爸妈妈走了啊?” 看着春花摇头,小丫知道姨姨问的不是这个。 她挠着脑袋想了片刻,突然说道:“姨姨,那天李木子和我一起掉进河里去了。她被救上来了吗?” 朱小虎正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突然被子被掀开,胳膊粗的扫帚把抽在屁股上,疼得他吱哇乱叫。 “爸,你干嘛呀?” 朱小虎只穿了一个内裤,从炕上跳了下来,朝着客厅跑去。 刚一开门,就看见了掩面哭泣的姑姑和一脸责备的母亲。 旁边还站着春花和小丫。 朱小虎愣了一下。 小丫活过来了,这可不太妙。 刚要窜回屋子里,扫把又抽在腿上。 他捂着被抽的生疼的小腿,对着小丫恶狠狠的说道:“你个告状精,大早上不睡觉,来我家告状来了?” “还说人家是告状精,朱小虎,我现在都想弄死你!” 老朱举着扫把,咬牙切齿。 “你跟我说谎是吧,木子到底被你弄哪去了!” 朱小虎知道事情败露,手颤抖的指着小丫,辩解道:“爸,你别听刘小丫胡咧咧,她说谎!” “朱小虎,你还我家木子!” 朱小玲哭得稀里哗啦,向前一个踉跄,要掐朱小虎的脖子。 朱小虎吓得窜到了母亲身后。 老朱媳妇赶忙护住自家孩子。 “小虎领着木子去河边玩是不对,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朱小玲对着嫂子咆哮着低吼道:“他还是个孩子?可我家木子也是个孩子!要不是这丫头醒过来,我都不知道我家木子掉河里去了!看着木子被水冲跑,他为什么不去找大人的,凭什么说谎!” 老朱再气,也是护犊子的。 “妹子你也别急,如果真掉河里,现在都在地里干活呢,咋的也能看见。” “你说让我不急,我怎么能不急!都两天了,还没有木子的消息,我要这小逼崽子给我家木子偿命!” 朱小玲说着,又朝着朱小虎走去。 “行了!你家木子找不到了总想弄死我家孩子!朱小玲,你清醒点!当务之急是再去找找木子!” 朱小玲低吼道:“你说的容易,出去找,去哪找啊!” 老朱媳妇对着朱小虎说道:“赶紧进屋把衣服换上,领着我们去你们玩的河边看看!” 老朱穿上了厚重的水叉。 在小丫和李木子落水的地方下了水。 这两天没下雨,水少了一点。 可还是浑酱酱的看不见底,最深的地方还是到了胸口。 身上系着手指粗的麻绳,那头被老朱媳妇牵着。 别说小孩,就算是大人,一个踩不稳,都会大水冲走。 老朱顺流而下,在水里不停的摸索。 好几次水淹没下巴,灌进嘴里。 看着河边站着几个人,还有一人在河里摸索,张子茂坐在拖拉机上喊到:“老朱,你今天不上地了,还在水里摸鱼?” 见几人面色阴沉,不理自己。 张子茂索性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凑在河边看。 嘴里念叨着:“再捞多大个鱼啊?这么认真。” 朱小玲再度崩溃,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老朱媳妇把麻绳递到张子茂手里,表情沉重的说道:“我小姑子家孩子不是找不到了吗,老朱想着去河里摸摸。正好你帮我一起牵着点。” “啊?” 张子茂一时语塞。 想着刚才自己说过的话,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朱摸的仔细,可河水阻力大,从一个桥洞摸到另一个桥洞,已经费了不少力气。 站在岸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低头,窃窃私语。 一听是孩子掉水里不见了,都跟着提起了心脏。 老赵头说道:“这不成啊,孩子落水快两天了,不早就冲跑了!” “可不咋的。再说这水大,就算孩子沉在里头也看不清楚。” 张奶奶撇着嘴巴。 “要我说你就去找村长,看看能不能把水先堵一下。变个道也行啊,水能少点。” 老赵头抻着脖子,不满的嚷嚷道:“老张媳妇,你可别说这话。敢情是你家村东头没地,要是把水堵住,村东头那些地可就淹了。” 老马也皱着眉头,对着水里的老朱喊道:“我家有捞鱼的大网,不行再找俩人,从上往下兜一遍!” 老朱头发湿湿的,已经分不清楚是河水还是汗水了。 他扒着桥洞凸起的石头,不停的喘着粗气。 众人又一路跟随,从第二个桥头走到了第三个桥洞。 老朱刚往桥洞边上走了一步,只感觉腿边硬邦邦的,像是有什么东西。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 用手一摸,用力往上一拽,竟是一根比胳膊还粗一点的树枝。 这树枝上细碎的枝桠已经被冲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个溜尖的木刺。 随着木头被拿开,拦截的垃圾七七八八的飘向下游。 头顶传来张奶奶有些惊恐的喊声。 她指着桥洞的另一端大声喊道:“你们看,那飘走的是不是个孩子!” 老朱爬到岸上的时候,围观的村民已经到了河的下游。 他们一路从村东头追到村西头。 “木子!我的孩子啊!” 凄厉的哭喊声响彻整个村子。 众人或皱眉,或低头,不忍直视。 老马拧着湿透的衣服,长叹一声。 春花捂住了小丫的眼睛。 在水里泡了两日,李木子早就变形了。 肿肿扁扁的趴在地上,就像一个变了形的棉布娃娃。 第288章 误会解除 回到家里,春花攥着小丫的手,久久不能平静。 要不是李大根恰巧回来捞起小丫,小丫八成也会像李木子一样。 “今天早上怎么了?街上那么多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春花一跳。 她抬头看向李大根,手里拿了个保温饭盒,走进了屋子里。 “这小丫头不是好了吗,春花,你咋在抖?” 李大根看了小丫一眼,半蹲在春花跟前。 春花眼神复杂的看了李大根一眼。 一切的怨恨在生命面前或许真的不值一提。 春花捏紧衣角。 还好他救了小丫。 “你早上没吃饭吧,我想着你这两天累着了,特意早起给你包的饺子。” 李大根拿起保温饭盒,拧开盖子。 里面装着满满一下子白白胖胖的饺子。 春花看了一眼拿到眼前的饭盒,突然胃里一阵翻腾,朝着外面跑去。 李大根赶忙把饭盒放到一边,追了出去。 看着扶着杖子不停呕吐的春花,心里一惊。 他眉头紧皱,不敢上前。 田妞从怀孕到生子他都经历过,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春花怀孕了? 难不成怀了陆远的孩子? 春花吐完,脸色煞白。 本来早上出去的急就没吃东西,这一吐,更是胃里一阵一阵抽疼。 春花捂着肚子,踉踉跄跄的朝着屋子里走去。 李大根看在眼里,断定春花是怀孕无疑了。 春花回到屋子里,把饺子盖好,放在一边。 李大根表情凝重,沉默不语。 他的心里百感交集。 自己前脚给田妞和老花的孩子当了爹,回来又要给春花和陆远的孩子当爸? 李大根攥紧拳头,越想越气。 恼怒之色溢于言表,李大根咬牙切齿的说道:“刘春花,我没想到你是个这么随便的女人!我可以接受原本就存在的小丫,可我不能接受你肚子里的第二个孩子!” 春花被说的莫名其妙。 对着李大根刚产生的那么一丝丝感激之情,又被他骂的烟消云散。 心想着李大根又发什么神经,造什么谣。 春花胃疼的厉害,也懒得解释,摆手示意,让李大根离开。 李大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匆匆而来的婶子。 四目相对,略显尴尬。 说实在的,婶子对于李大根是失望透顶的。 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没想到在春花家门口碰了面。 自从那日不停的挂断三叔的电话,那日之后三叔就再也没打来过。 李大根就知道,三叔三婶彻底对他失望了。 “三嫂。” 李大根怒气未消,尴尬的打着招呼。 “你从春花家出来的?小丫今天好了吗?” 见李大根点头,婶子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听说老朱家的丫头和小丫一起掉河里的,听别人说都泡发了,我特意来看看,小丫没事了就好。” 李大根愣了一下。 “三嫂,你说啥?那天河里还掉了一个孩子?” “你知道小丫掉河里的事?李大根,你哪天回来的?” “小丫掉河里那天,我把她捞上来的。” 婶子震惊的小声念叨道:“小丫还真是福大命大,也多亏了你。听说老朱家那个孩子在水里泡了两天,看起来老惨了。” 李大根没听进去,心里还想着春花怀孕的事。 他心里忐忑的问到:“三嫂,你知道春花怀孕几个月了吗?” “啊?春花怀孕了?你不是几个月没回来?” 看着婶子震惊的样子,可不像是装的。 李大根气鼓鼓的说道:“春花都不让我碰她,咋可能是我的孩子。还不是她那个相好,陆远的!” “天海市那个大老板?不可能啊。” “咋不可能,谁不知道,那大老板是春花的相好!” 看着李大根面色阴沉,一脸醋意。 婶子知道,他八成是误会了。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反正春花不可能怀孕,也不可能是那个大老板的孩子!” 李大根冷哼一声。 “看来她骗了我,也瞒了你。” “你不知道那大老板是谁。” 婶子被说急了,脱口而出。 对上李大根质疑的眼神,赶忙闭上了嘴巴。 “那个大老板,他是谁啊?” 眼看瞒不下去了,婶子压低声音说道:“李大根,你也别怨春花。你那年一声不响的走了,谁都以为你不回来了。春花又找了个对象。” “那个我知道,她在大老板之前的相好。” 提起郑晓,李大根还是满肚子怨气。 “其实那个大老板也是好意,见春花总是被人欺负,想给她当个靠山。你也别多想,春花说了,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那个大老板是春花之前找的男人的弟弟。” “郑晓的弟弟?” “李大根,其实春花这些年过的挺难的。说实在的,我和你三叔也想你俩过的好。这次回来,和春花好好说说。你也别总跑来跑去的了,人总该有个归宿。” 心里的震撼还没消散。 李大根木讷的点了点头。 陆远竟然是郑晓的弟弟? 怪不得看见他,就像看见郑晓那个王八蛋一样! 告别婶子,李大根往家走。 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老朱家门口。 只见老朱家已经围满了人。 他挤了进去。 朱小玲被人搀扶,瘫软在地上。 木板车上躺着一个小孩。 老朱媳妇从屋子里找来素色床单,匆匆盖上。 只看了一眼,李大根便胃里翻腾。 回家看锅里还泡在水里的饺子,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懊恼的把饺子捞起,放在一边。 心想着自己怎么那么沉不住气,又误会春花了。 再次折返春花家中,李大根看着放在一边原封不动的保温饭盒。 把它提起,放在地上。 见春花不理自己,自顾自的走进厨房,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炒饭。 春花一脸无语,她不明白李大根明明刚发过疯,怎么又回来了? 李大根想认错,又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看春花的样子,八成婶子和自己告别后,没折返回来。 吃过早饭,李大根随着春花来到厨房里,一把抢过春花要刷的碗。 他小声嘟囔道:“春花,我刚才又误会你了。你婶子都跟我说了,陆远是郑晓的弟弟…” 春花愣了一下。 婶子这个大嘴巴! 她还想借此误会气走李大根,不让他再纠缠自己! 第289章 天灾 “春花,我知道我没资格误会你。” 春花轻叹一声。 这些天的拉扯,她累了。 沉默了半晌,李大根说道:“春花,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春花略过李大根,拿出纸笔。 看着上面的言辞拒绝,李大根也轻叹一声。 “我知道你的心被我伤了,结成了冰。春花,我会让你看见,我会慢慢捂热它。” 看着春花坚决得摇头,李大根补充道:“我不需要你同意,因为爱你是我的事情。” 天一到六月,更是烟雨绵绵。 春花披着塑料布,蹬车来到田里,衣服湿了大半。 看着自己家田地里被豁出的水沟,眼中的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她知道是谁干的。 李大根说要捂热她的心,这些天真的没有再纠缠自己,而是偷偷帮她干地里的活。 就连婶子都对李大根重新改观,劝春花再接受他。 春花走错过一次,让她重新回去,心有不甘。 况且心里面还住着另外一个人。 塑料布不比雨衣,披在身上也不合身。 春花去几个地里巡视一圈,已经湿了大半。 蹬着自行车回来时,只有后背那块还是干的了。 春花回到家里,换下衣服,用力的拧着上面的水。 婶子打着雨伞走了进来。 农民可是靠天吃饭的。 显然天上的阴云也钻进了婶子的眉头里。 “你说这雨下的,一连下了一个多星期,还不停了。” 婶子的裤脚子都被雨打湿了,她不停的捶着腿。 “往年都是赶上冬天的时候,风湿病犯的。这夏天潮的,竟然也犯病了。” 春花点头苦笑,这老天爷作妖,下面人还真拿它没办法。 “也不知道这坝能不能挺得住,就我弟他们屯子里,水已经上坝上来了,淹了好几家。好几家地里放水都来不及,苗都快被冲没了。这老天爷,今年是不让人活啊。” 春花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听着婶子在一旁絮叨。 下面人是没办法,可要是能抱怨几句,总比闷在心里好。 “对了,今天你三叔出去放水的时候,看见李大根了。” 春花心里一惊,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李大根回来的晚,今年没来得及种地。 三叔看见他,八成是帮自己放水去了。 “婶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要不是今年雨多,工程干不了,你三叔也不能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有点手艺在外面,总比靠天吃饭强。” 知道婶子又要劝自己,春花不悦的眉头微皱。 “你看你这孩子啊,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李大根自打回来之后,守着地,守着你,婶子是看出来了,他这次是真心的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了。” 春花坚决的摇了摇头,示意婶子不要再说了。 “诶,婶子也不劝你了。只是今天你三叔看李大根浑身是泥,像是在地里摔倒了。” 春花眉头微皱。 婶子是懂得如何拿捏她的心软的。 一进李大根家里,明明刚过晌午,屋里却清屋冷灶,没一点烟火气。 李大根半倚在炕上,头枕着摞在炕边的被子上。 旁边放着半碗冷掉的酱油拌面。 李大根没纠缠自己的这大半个月里,看来他的状态一点都不好。 听到有人进屋,半睁着眼睛。 一见来人是春花,赶忙坐起了身子。 想到自己这几天没刮胡子,李大根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春花。 “那个,春花,我没想到你能来。你吃午饭了吗?我去给你弄点。” 李大根无视春花摇头,径直走在地上。 春花盯着他一瘸一拐的腿。 李大根心虚的说道:“刚才路滑,摔了一跤,没事的。” 春花示意李大根坐下,端起了放在炕上的早就冷掉的面条。 春花到厨房看了一圈,不知道李大根这些天是怎么对付的。 屋子里没见菜,只有几个鸡蛋和几捆挂面。 热腾腾的鸡蛋面放在面前,李大根声音哽咽:“春花,我就知道你还是放心不下我。” 春花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她只是不想再欠李大根的人情。 如果就像婶子说的那样,李大根的腿可是在帮她放水时摔倒的。 “不管怎么样,心里还惦记着我就好。” 难忍的腿疼让李大根生出一丝薄汗。 好在面前是热腾腾的面条,春花也看不出来。 李大根强颜欢笑,一边吃着面条一边说道:“你做的面条比我做的好吃多了。春花,我多想吃一辈子你做的面条。” 吃完面条,春花指着李大根的腿,想看摔成什么样了。 李大根按住了春花拽着他裤腿的手。 “没事的,就是青了一块,过两天就不疼了。” 春花赶忙把手抽了回来,轻轻的点头。 看着春花不愿和自己有一点肌肤上的触碰,李大根眼里的悲伤一闪而过。 一手好牌被他一次又一次打烂。 李大根不恼春花,只恼着自己。 他鬼使神差的说道:“春花,是不是因为郑晓为你拼过命,你才会那么喜欢他。我也可以为你拼命的。如果我为你拼命一次,你能再喜欢我吗?” 春花腾的一下站起身子。 李大根赶忙说道:“你不用回答我,我说过,爱你是我的事。你今天能看我,我其实挺开心的。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像郑晓一样,突然死掉了,你会不会也在心里怀念着我。” 春花眼神复杂的看着李大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不知道李大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今天说话怪怪的。 而她不能再给他一个拥抱或者一个吻。 她不能再给他关于她的任何希望。 春花眉头微皱。 她不能渡他了。 外面的雷声轰隆隆的响,李大根捏着自己受过伤的腿,那种闷疼的感觉,让他久久不能入睡。 好不容易挨到后半夜睡着了,雷电闪过,李大根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一个泡的变形的小孩站在床边,声音阴冷的问道:“叔叔,你为什么只救小丫不救我?” 李大根再次醒来已经到了白天,他捏着肿胀的额头,想着昨天晚上做的那个噩梦。 梦里那个小女孩在消失之前仿佛和他说了一句什么话。 李大根能看清她嘴巴在动,却听不清她的声音。 雷已经不轰轰作响了,外面只剩哗哗大雨。 春花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下冒了烟的地。 园子还是被水淹了,里面种的蔬菜杆七扭八扭。 两垄西红柿秧早就涝死了。 春花拿着小丫潮潮的衣服走到灶坑边,点了半天火才点着。 一直下雨,外面的柴也都湿的差不多了。 一股白烟钻进鼻子里,春花呛的直咳嗽。 外面的广播呲啦直响,在大雨中若隐若现。 春花听了个大概,只听村长在广播里喊道:“村子里会开车的到大队来一趟,村子上面的坝快塌了。” 第290章 李大根死 春花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知道今年雨大,没想到大成这个样子。 要是村子上面的坝塌了,村子里大部分房子和土地都会被淹。 婶子来到家里,脸上写满了焦虑。 “我说不让你三叔去,你三叔非去。你知道我舅干嘛喊村里会开车的吗,上面的坝快守不住了,他弄了几辆大货车,想挖土填坝,司机没人敢来。” 婶子气哼哼的说着。 “你说那专业的司机都不敢来,你三叔去凑什么热闹,也不怕掉河里淹死喽。” 春花知道婶子说的是气话,想着汹涌的河水,也跟着担忧起三叔来。 三叔坐在村委会的椅子上,看着坐在对面的李大根。 在他的印象里,李大根绝对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那种。 看着他能出现,三叔对他的印象多少是有点改观的。 见三叔跟自己点头,李大根也点了点头。 等了一个小时,村委会只来了十几个男人。 村长眉头紧皱,对着大家说道:“首先我感谢大家能来。守住妻儿老小和村里财产,是每个村民,也是每个男人的责任。坝塌了,家就没了。” 见下面男人们窃窃私语,村长有些悲壮的说道:“上游李家屯子的坝已经塌了,可他们是在高地,只淹了几个房子,冲了几块农田。咱们屯子不一样,咱们处于低洼地方,一旦洪水下来,定会损失惨重。” “村长,那你叫我们来干嘛?” 村长看了张子茂一眼。 “官话咱也不说了,我弄来了几辆大车。我需要几个有其他车辆驾驶经验的,不晕水的,胆大心细的。护住大坝,就是护住了我们孟家围子。” 众人面面相觑,都掂量着其中的危险。 李大根慢慢的举起了手。 “村长,我去!” 三叔也举起了手。 村长轻叹一声。 他事先跟外甥女说了,就是告诉他这次事情的危险。 没想到外甥女婿还是来了。 村长怕他来,怕他出意外。 可当着众人的面,一切亲情都得摆在大义之后。 “村长,我们只是开车拉土,不用填河吧?” 张子茂在这群爷们里算是年轻点的,问出了众人的疑问。 “我们只是要把大坝垒的高一点,堵住下来的水。” 张子茂也举起了手。 “行,那我也去。” 加上老马,十几个人只举手了四个。 好在村长在镇上也找到了两个胆大的司机。 没去的男人顶着大雨,在山脚挖着土。 六辆大卡车穿成一串,朝着快要崩塌的大坝上开去。 当看着快要溢出来的河水,李大根心里一惊。 开弓没有回头箭,再说他已经暗下决心,要为春花拼命一次。 那样才有和郑晓争她心的资本。 随着洪流加大,靠着岸边的土地不停滑落,滚入水中。 明明刚卸在岸边的土,被洪流冲的七七八八。 村长穿着雨衣,眉头紧皱。 已经有水在大坝上冲开一道小流,不停的涌进来了。 村长紧急叫停所有车辆,对着下来的男人们说道:“下面的坝快决堤了,我知道很危险,可是……我希望家里负担轻的,驾驶技术好的可以填下面的坝……求求大伙了。” 看着不停翻滚的河水,男人们表情沉重。 李大根轻叹一声。 他算是半个光棍,不用拖家带口。 只想为春花拼上一次命,就拼这一次命。 “有时候你三叔气我,我觉得自己就是瞎了眼。可知道你三叔有危险,还放心不下。要我下辈子再选,估计还是得选你三叔。春花,人这一辈子不光是情情爱爱。有时候那种感觉比爱情更重要。” “如果你对李大根还有些许担忧,同情,或者其他一些复杂的情绪,说明你心里还有他。真的,人这一辈子太短了,只有快失去的时候才觉得重要。” 对于婶子的话,春花无力反驳。 想到昨天李大根说过的话,春花不免心里生出一丝担忧。 就像是离别之前的告别。 婶子的话点醒了春花。 不管爱也好恨也好,在天灾面前都不重要了。 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会看见明天的太阳。 看着春花拿起雨伞,婶子说道:“如果心里还有担忧,就看看去吧。有个人肯默默的帮助自己,真的不容易。” 李大根家房门紧锁。 春花撑伞站了许久,看见了从村卫生院里回来的周医生。 “春花,你找李大根啊?” 看着春花点头,周医生说道:“我早上在村委会看见他了,早上去了十几号人都没回来,估计现在正在修大坝呢。” 春花点头。 明明没有爱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李大根去修大坝,心里还是闷闷的。 大车开到决堤的坝前,李大根每拧一下方向盘,都小心翼翼。 又一次洪水涌来,威力之大,冲塌更多泥土。 村长在岸上大声喊着,雨声和水流声太大,听不真切。 李大根朝着后视镜一看,车后轮已经腾了空。 他赶忙调整方向盘,踩油门的腿却突然抽搐,不听使唤。 随着车子向后倾斜,一大股水灌进了驾驶室中。 李大根自嘲的看着自己被河水淹没,他不像郑晓命硬。 拼这一次,命就没了。 隐约之中,仿佛一个小孩趴在驾驶室的玻璃上。 虽然在水里,李大根还是听得真切了。 小孩面露诡异的笑容,冷冷的说道:“叔叔,你终于下来陪我了。” 大车淹没洪水之中,众人吓破了胆。 村长痛心疾首的喊道:“我说让他赶紧回来,他不回来!完了!这次闹出人命了!” 婶子看着一言不发的三叔,话里满是心疼和责备。 她强忍着泪水,哽咽的说道:“我说不让你去你非去,你说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和嘉乐可咋办?” “李大根死了,被水吞了。” 三叔眉头紧皱,声若蚊蝇。 “不是,你说啥?李大根他咋了?” 婶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天自己还劝春花重新和李大根在一起。 “他今天也去修大坝了,他……和车一起掉进河里了……” 婶子惊出一身冷汗,沉默了半晌才声音颤抖的说道:“李大根没了,春花可咋办啊?” 春花和小丫正在吃晚饭,看着村长突然来了,赶忙站起的身子。 想招呼村长一起吃一口,谁知村长面色阴沉,欲言又止。 春花望着村长,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婶子匆匆赶来,后面还跟着三叔。 她看了舅舅一眼。心想这八成舅舅已经告诉给了春花李大根的死讯。 婶子一把搂住了一脸疑惑的春花,带着哭腔说道:“我这苦命的孩子。婶子知道你刚动了点心思,谁知道李大根竟然出了事。” 春花一脸慌张的看着村长。 她白天去找李大根,李大根不在家。 李大根竟然出事了? 看着亲侄女已经说出了口,村长也不藏着掖着了。 他声音悲痛的说道:“春花,我对不起你。今天早上我不是广播里喊人修大坝,李大根和车一起掉进河里,失踪了。” 春花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不爱李大根了,却也不想他死。 村长攥着拳头,无力感席卷全身。 李大根哪里是失踪,根本没法去营救。 人和车子一起掉进水里,就像绑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没有生还的可能。 “春花,李大根是为了村子死的,我们会给他一些抚恤金。等水消消,我也会尽可能的找到他的尸体。” 春花木讷的站在原地。 李大根死了? 他真的死了? 自己刚想抛下过往,和他搭伙过以后的日子。 他……死了? 电视里报道着各地抗洪的新闻,春花控制不住不停流下的眼泪。 或许就像李大根说的那样,只有他死了,春花才会怀念他。 关闭电视,春花无力的看着窗外的满天阴霾。 李大根已经失踪了三天。 一道光从云缝里钻了出来,照亮了满是积水的院子。 婶子穿着靴子,匆匆跑来。 对着春花说道:“春花你快来,李大根他……他在下游找到了!” 第291章 他真的变成了回忆 春花的心咯噔了一下,赶忙跟着婶子跑了出去。 李大根的尸体发现在几公里外的一个缓坡。 头被衣服蒙着。 春花他俩扯没扯证,外人可不知道。 只知道春花是李大根的妻子,是李大根在这里唯一的亲人。 李生还在牢里蹲着,李大根的叔叔老李村长,也在南方,不知所踪。 春花颤抖的蹲在地上,想用手揭开李大根头上的衣服。 婶子拽住春花的手,怕她受不了。 春花坚定的摇了摇头,掰开婶子的手。 衣服被掀开,众人唏嘘不已。 春花捂着嘴,看着面色发青,泡的有些臃肿的李大根,身子抖个不停。 他不算是一个好情人。 可春花也不想让他死。 春花伸出手指,拂去李大根头上的水草。 冰冷的触感让她心里一颤,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李大根死了,真的死了。 他不像郑晓,不管是真死还是假死,春花都没看见他的尸体。 而李大根冰凉的尸体,就这样生生的摆在自己眼前。 “春花,你别哭。” 婶子一边摸着春花脸上的眼泪,一边擦着自己的。 人真是越上了岁数,越恐惧面对死亡。 李大根算是为村子里死的,村子里自然得帮他料理后事。 而春花作为他的亲人,村长征求她的意见。 按理来说,火化已经实行了两年。 去世人的家属,再不乐意,也拗不过村长,都拉去烧了。 村长想为李大根破个例。 毕竟在老一辈的思想里,死了也得留个全尸。 春花木然的摇了摇头,死了就是死了,就算埋进土里,也不会死而复生。 婶子害怕春花受不了,让三叔跟去的。 走的时候还盖着白布,回来的时候,就成了一个盒子。 村长找人挖的墓地,找人埋的土。 春花看着新埋起的土堆,看着上面的墓碑,木然的在盆里烧着纸。 黄土中的人,爱过,恨过。 最后真的只变成了回忆。 初夏的阳光暖暖的,春花却感觉身子冷冷的。 在生离死别面前,所有的爱恨情仇都不那么重要了。 纸灰摞了一小堆,春花心里念叨着,如果有阴曹地府,希望李大根多拿些纸钱,打好关系,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这辈子的苦和对她的执着,都烟消云散吧。 今天是头七。 春花记得村里的老人说过,头七的时候生魂会回来看看的。 她在墙角撒上薄薄的一层面粉。 春花怕鬼。 可总觉得没说一句再见,就阴阳相隔,心中多少有点遗憾。 小丫吃过午饭,把碗端到厨房。看见春花的行为,心里不解,但也没问。 在她眼里,大人有太多怪异的行为。 就像姨姨明明不喜欢李叔叔,为什么这几天还为他偷偷的哭。 小丫上了学,春花盯着地上的面粉。 她明明知道李大根不可能在白天来,还是想看见上面多出来的脚印。 没等来李大根,春花看着开门进来的两大一小,愣住了。 李大根曾经的相好,怀里抱着孩子。 旁边跟着她的舔狗老花。 “李大根死了?” 春花嘴角一扯,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田妞轻叹一声。 “我是来看看他的。” 田妞是迟了几天才知道李大根的死讯。 她的内心悲痛过,也纠结过。 爱是一种支配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感觉,咋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春花盯着田妞怀里的孩子。 看那孩子的样子,大概也有几个月了。 “春花,人都死了,我也没必要再跟你你争什么了。你要看看,我和他的孩子吗?” 春花眉头微皱,放在腿上的手也攥成了拳头。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 明明很悲伤。 却被一个死人背刺。 春花长长的睫毛上挂上泪珠,嘴角不停的抽搐。 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李大根那个王八蛋。 到死也没和她坦白过,他竟然和田妞还有一个孩子。 想起过年的时候,在妇产科看见李大根。 他应该就是在照顾刚生完孩子的田妞,和她怀里的那个小婴儿吧。 老花拽着田妞的胳膊,轻轻的摇了摇头。 田妞却向前走了几步,把怀里的婴儿给春花看。 小孩子被田妞养的白白胖胖的。 张着大大的眼睛,转着小脑袋四处乱看。 把肉嘟嘟的小手从嘴巴里拿了出来。 小婴儿竟然伸出双手,想让春花抱。 虽然才几个月,眉目之间竟然有了点李大根的模样。 春花愣了一下,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身子也赶紧向后缩了缩。 这是李大根那个大骗子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大的一个谎言。 在他死后,才被拆穿。 老花盯着这里,忧心忡忡。 孩子虽然不是他亲生的,可他爱田妞。 把李大根的孩子也视如己出。 他不知道田妞哪来的勇气,把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给春花看。 显然他的担忧是多余的,春花除了对这个最大的背叛感到无语,并没有要伤害虎子的意思。 春花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盯着,盯着田妞怀里的孩子。 “那个,春花,田妞想看看李大根的墓地,想让孩子给他爸磕个头,你看能不能……” 春花听到老花的话,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人已经埋土里了,她想计较也没有用了。 带到李大根墓地附近,春花在一旁冷眼看着。 老花蹲在地上,点燃了一支烟。 他轻叹一声,说道:“春花,我知道我们几个都挺对不住你的。我代李大根,代田妞,也代我自己跟你道个歉。” 春花沉默不语,她本来就是被动的,被李大根拉进了这场感情的漩涡中。 “其实你也别怪李大根,他是我带出去的,在刚出去的头一年,也是爱你的。只是出去的太久了,就寂寞了。” 春花咬着嘴唇。 那一年,她爱上了小疯子。 或许比李大根爱上别人更早一点。 “春花你知道的,在爱中没有先后,没有对错。我当时也没骗你,是我先遇上田妞的,可是到现在也没同意和我在一起。” 老花用脚踩灭扔在地上的烟蒂。 “我会把李大根的孩子当成我的亲生孩子一样,我也会劝田妞,以后不要再打扰你的生活。我这辈子是放不下了,我希望你能放下。以后找个一心一意待你的。” 春花看着地面,又轻叹一声。 离得太远,听不清田妞在李大根墓前说着什么。 只见她扶着婴儿的脑袋,对着李大根的墓碑,轻轻的磕了一个头,从地上站了起来。 “春花,谢谢你。” 春花盯着田妞脸上挂着的泪痕,显然她是哭过了。 “老花,咱们走吧。” 老花和春花点头告别,两人很快的下了山。 只留春花盯着远处李大根的墓,心里五味杂陈。 第292章 送骨灰 树叶沙沙作响。几只小鸟扑腾着翅膀,飞向空中。 春花眉头微皱,朝着李大根的墓碑走去。 旁边放着一些开了封的饮料水果,是刚才田妞带来的。 原来城里人上坟兴这个东西。 春花盯着坟包上,刚发芽的几根小草。 突然伸手,朝着封土挖去。 她被动地接受李大根一个又一个谎言,就连死的时候也在骗自己。 春花想把李大根挖出来看看,看看这个绝世大骗子。 手指挖出了血,春花感觉不到疼。 当真的触碰到那个硬硬的小盒子,春花的心才开始隐隐作痛。 沾了土的骨灰盒摆在面前,上面还有些许春花的血渍。 她想把李大根从里面揪出来问问,为什么一直把她当成傻子。 春花想笑,她觉得她的人生可真好笑。 爱上了一个骗子,中间被一个疯子劫了糊。 骗子兜兜转转,戏弄她这个傻子。 骗子和疯子都进了土里,这世界上只剩下她这一个傻子了。 愤怒,无助,孤独。 春花想要掰开李大根的骨灰盒,可双手颤抖,根本使不上力气。 春花无力的把骨灰盒放在一边,抱着腿哭了起来。 回到家里,春花把撒在地上的面粉扫了起来,扔进装灰的桶中。 她不想见李大根了,也不想和他说再见。 李大根的骨灰盒被黑布包着,放在了背阴处。 他的骨灰盒就在院子里放着。 春花也不管要不要入土为安,会不会烟消云散。 既然李大根生前没做好选择,那春花帮他做。 “姨姨,我们去哪儿?” 小丫第一次坐火车,满脸兴奋。 春花抱着怀里的方盒子,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 骨灰盒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外面还包着一个布口袋。 就连小丫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妹子,怀里拿的是啥?是特产吗?” 从云中市火车站出来,春花不知道去李大根原来租房子的路,就领着小丫打了个出租车。 出租司机手边的纸条,是春花提前写好的地址。 见春花不说话,司机继续问道:“妹子是外地来的吧,第一次来云中市?” 见春花还不说话,司机轻叹一声,说道:“你看你咋不说话呢?你看你哥我,长得像个坏人不?” 后视镜映着司机的脸。 八字眉下是一双小小的眼睛。 “我姨姨不会说话。” 司机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啊,原来是个哑巴啊?我说怎么上车就给我个纸条……” 他意识到不礼貌,赶忙闭上嘴巴。 嘴上说自己是个好人,心里可不这么想的。 毕竟从外地来的人,也就做一锤子的买卖,能宰一个是一个。 出租司机明明知道路,可还是在下一个路口绕了道。 远处的桥洞下积了水,司机自言自语道:“这些天市里的雨下的挺大的,你们外地也下这么大的雨吗?” 春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诶,你说这天,就跟漏了一样。就这几天,还算有个好天气。” 出租司机话音未落,前面的轿车突然在积水中熄了火。 他开的本来就不慢,说话的功夫,差点怼到前车的屁股。 春花和小丫被急刹车闪的猛地往前一冲。 怀里的东西也滚落在了地上。 司机打开玻璃,对着前车大骂道:“你特么到底会不会开车,哪个王八犊子教你在积水中停车的?” 前车也伸出个脑袋,双手合十道歉。 “你们没事吧?” 司机转头,看向后座的春花二人。 “姨姨,这是什么东西?” 骨灰盒从布袋子里露了出来,春花慌忙捡起来,重新包裹上。 可上面的花纹还是被出租司机看见了。 他的八字眉皱在了一起,嘟囔道:“不是妹子,你拿的是什么玩意?不会是骨灰盒吧?空的还是满的?” 小丫说怎么觉得眼熟,李叔叔下葬那天,她也瞄了一眼。 她小声问道:“姨姨,这是李叔叔的吗?那天不是埋进土里了吗?” “卧槽,你抱着骨灰盒乱跑干嘛?” 出租司机后脖子一凉,声音也变得颤抖。 “我就不该拉你这活,你这是缺德你知道吗?” 司机碎碎念着,手里的方向盘也快不听使唤了。 “要搁别的司机,肯定赶你下车了。我看你是外地的,也是可怜。下车的时候你可得给我包个红包,去去晦气。” 春花赶忙点了点头。 原本想绕一大圈,想着后座放着骨灰盒,司机恨不得两只脚都踩进油门里。 将春花送到目的地,司机的手还在不停的抖。 春花付了车钱,又递给司机五十。 “行,我也算是助人为乐了,盒子里的兄弟,你可别过来找我。” 司机把钱放在兜里,对着春花怀里的骨灰盒念叨着。 差不多一年没来,春花看着田妞家有些萧条的院子,望着二楼原先李大根租过的屋子。 外面挂着男人的裤子,八成是又租出去了。 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春花心里五味杂陈。 春花对着房门敲了两下,开门走了进去。 英子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见来人,赶忙朝着卧室跑去。 田妞刚把虎子哄睡着,被这一开门,吓了一跳。 刚想念叨英子两句,英子赶忙说道:“妈,你出来吧,外面来人了。” 田妞疑惑的起身,走出客厅。 却看春花和小丫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你俩坐。” 田妞搬着凳子,尴尬的客套着。 春花点头,拉着小丫坐了上去。 “请问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卧室之中,英子支着耳朵。 拿起母亲放在枕头下的手机,给老花打去了电话。 老花正在外面跑活,听到英子的声音,愣了一下。 “不是英子,你说啥意思?李大根在村子里的那个女人找过来了?行,那花叔给你个任务,你看好虎子,花叔跑完这趟活就回去!” 第293章 姑姑又回来了 毕竟虎子是李大根的私生子,老花害怕春花对虎子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货没运完,就匆匆的赶了回来。 一推开门,只见两个女人面面相觑,桌子上还摆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老花眉头微皱。 不确定的说道:“这是……嗯……李大根的骨灰?” 田妞手里还拿着春花写给她的信。 “她说李大根该属于这里,把他送过来了。” 老花眼里的惊讶不亚于田妞看见李大根骨灰盒从袋子里拿出来的那一刻。 “所以你一个女人家的把坟刨了,把骨灰盒送过来了?” 见春花眼神平静,老花实在不能理解这个女人的疯狂。 “那你把骨灰盒拿过来怎么办啊?” “老花,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会找个墓地,埋了他。” “啊?” 老花又一脸震惊的看向田妞。 他不理解的疯狂,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坐在回去的火车上,春花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送回到妻儿身边,他在这个世界上,也算没白来一趟。 另一节车厢里,一个女人拿着镜子,在泛红的眼眶上补着妆。 大大的行李箱放在过道,两只穿着丝袜的腿搭在上面。 众人纷纷鄙夷的侧目。 火车进了站,春花领着小丫匆匆下了火车。 她没注意到的是,在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女人,正拖着行李箱,慢慢的走下了车。 “青莲,你看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带了这么大一个箱子。这花了不少钱吧。” 大娘看着姑姑拎着行李箱走进屋子里,打量着她手里的东西。 “嫂子,我没拿什么礼物,那个是我的衣服。” 看着姑姑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大娘尴尬的笑道:“我还以为你拿了点什么土特产呢,你拎着这么大个箱子回来,打算长住?” “我和冯昌平吵架了。” 姑姑把箱子立到一边。 “刚才我在火车站好像看见哑巴了,那穷亲戚我可没敢认。” 大娘把嘴巴撇的挺老高,酸酸的说道:“你可别说那话,那哑巴现在可是傍上了大款,攀上了高枝。一个两个上杆子往上贴呢,也不知道喝了她什么迷魂汤。” “还傍大款,就她那穷酸样?” 盯着姑姑瞪圆了的眼睛,大娘说道:“你别不信,就是走了狗屎运。听说那大老板可是天海市里最大企业的老板,钱多的一卡车一卡车的往出拉。” 姑姑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不是,我这两年没回来,春花出去卖了?” “就她那单薄的身子。” “那咋可能遇见什么大老板,你别说那大老板恰好来村子里,恰好看上了她?” “可不咋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瞎了眼。” 看着大娘一脸不屑,姑姑笑道:“嫂子你可别这么说,那哑巴攀上高枝,你离的又近,就没沾上点光?” “我沾了什么光沾光,就春花那个丧良心的玩意,见了我恨不得躲着我走。” “你又招惹她了?” 大娘一撇嘴巴。 “就过年的时候和她开了个小玩笑,哪成想那大老板当时也在。” “那这都大半年过去了,哑巴是有点小心眼了,毕竟你可是她亲大娘。” “青莲啊,你这次回来打算在哪住?住多久?” “冯昌平那犊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我打算跟他离婚。” “啊?女人家进一家出一家可不容易,再说你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 “反正这次是谁也劝不住我了。” 姑姑捡好听的说。 她可不打算告诉婶子,自家男人给富婆算命,算进了一个被窝子里。 大闹了一场,还是把她抛弃了。 “离婚倒是行,可村子里没有你的房子,这可不好弄。” 姑姑半开玩笑的说道:“那嫂子你就给我收拾个屋子出来,等我也傍个大款,就搬出去。” 大娘看着姑姑抹的像白面一样的脸。 四十来岁了,再打扮,一笑脸上也都是褶子。 一个大款眼瞎看上那穷酸的哑巴也就算了,也不能个个大款都眼瞎。 要是个个大款都眼瞎,那她也能拿着面粉往脸上拍拍,钓个钻石王老五。 “嫂子,你别光盯着我看,我说的到底行不行?” “你说的啥啊?” “我说给我腾个房子。” 大娘身子向后一缩,赶忙反驳道:“青莲,其实我挺想让你在我家住的,毕竟咱们妯娌俩合得来。可你也知道我家就这么大点的地方,我还打算着今年过年催我儿媳妇再给我生个孙子。” 大娘又不是傻,看着姑姑半老徐娘的样子,又加上她挑剔的眼光,傍不成大款,多半是要砸手里的。 就大爷那点可怜巴巴的工资,还要将来为养个孙子交罚款。 可负担不了多一个累赘了。 “那你刚才还说咱们妯娌俩合得来。” 看着姑姑有些嗔怪的样子,大娘赶忙解释道:“合得来当然是合得来,可我家里也有困难不是。不行你去老二家,春花傍了个大款,还死了个男人,她家现在就剩她们孤儿寡母。” 大娘顿了顿,继续说道:“再不成你就上老三家,他家那小子住校去了,就剩你哥和你嫂子两人,他家也宽敞。” “嫂子,你是忘了我和老三媳妇的关系了。” 大娘咋可能忘,她比谁都把八卦记得清楚。 只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想把这个包袱甩走罢了。 “那你就去哑巴家,她家新盖的房子,冬天不烧也暖和。” “她那房子大款给盖的?” “可不咋地。年前不是和李大根结婚了吗?年底就跟大款搞在一起,人家大款看她房子烧了,新盖了一个。” “那都结婚了,还和大款搞在一起,真不要脸。” “那李大根身体壮实着呢,也不知道怎么忍下去的。这不结婚没到一年,就被春花克死了。” “话是这么说,她连你这个大娘都不认,还能认我这姑姑?毕竟前两年我跟她闹得挺僵的。” “反正那丫头也跟咱们不亲,傍上大款,咱也捞不到什么好处。那你就去抢,真抢到手了,那大款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 第294章 捡蘑菇 姑姑叹了一口气。 “老太太都没了,我可抢不过。” 大娘一撇嘴巴。 “你脑瓜子咋就转不过来轴呢?老太太没了,就用当年老太太的方法去抢啊!” 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姑姑小声嘀咕道:“嫂子……” “那时候也就春花年轻,老三两口子来晚了,谁看不出来。” “所以我大哥他……” “你们走之前,老太太来跪过了,才封住了那犟驴的嘴。” 关于春花父母死亡的真相,大爷大娘都门清。 所以当老太太中毒死了的时候,大爷才按照老太太之前处理儿子儿媳的方法,称 她是老死的。 虽然死的是报应,也算是多捡了那么多年。 “现在可不比当年,还用那法子,能行吗?” 姑姑声音颤抖,显然大娘的提议是听进去了。 “今年雨多,山上的蘑菇可冒头了。你说每年吃了毒蘑菇,中毒一个两个,那也正常。只要在老三两口子来之前,弄干净点……” “我都多少年不上山上采蘑菇了,哪分得清哪个有毒哪个没毒。再说春花又不是傻子。” “她不是傻子,你是傻子!又不是真让你喂她吃毒蘑菇,往里面掺点东西,到时候出了事儿,谁也说不清是不是蘑菇的事。” 天晴了小半个星期,园子里的水终于排净了。 春花看着涝死的柿子茄子秧,心里犯了难。 现在已经六月了,要是把这些秧薅了重新种,怕是在霜打之前也熟不了。 想种点秋白菜,夏天刚冒个头,又怕接连的大雨把种子泡坏了。 院子里传来猛烈的狗叫声,春花抬头看向小欢喜。 这小狗平时很喜人,见人都不叫。 今个儿也不知道怎么了。 “春花,你忙着呢呀?” 春花看见走进院子里的姑姑,眉头皱在了一起。 别说小欢喜了,如果她是条狗,看见姑姑都想咬几声。 “你看你这孩子,还不搭理我。我刚从外地回来,不是特意来跟你道歉吗。” 姑姑把四合礼放在门口,想钻进园子里,又怕黏黏的泥巴弄脏白色的靴子。 扯着嗓子说道:“春花你出来,拴着点狗。咋还养了个这么个畜生,就知道乱叫!” 小欢喜撅着屁股,跃跃欲试。 春花赶忙从园子里走了出来,找了条绳子,把小欢喜拴在了杖子上。 “你还叫,还叫我打你!” 看着不停狂吠的小欢喜,姑姑捡起帐子边的半截棍子。 春花提起姑姑放在门口的礼物,塞回姑姑手里。 “你看你,我这两年没回来一趟,好心好意的来看看你,你还撵我是不是。” 春花点了点头。 “嘿,你这孩子……” 姑姑嚣张跋扈惯了,可为了心里的目的,强忍着心里的愤怒。 “你就这么不待见姑姑。姑姑前年不是年轻,不懂事吗。咱可是骨肉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不就想听姑姑一句道歉吗,春花,以前是姑姑不对,姑姑正式跟你道歉!” 错愕之色一闪而过。 春花一动不动的盯着姑姑,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姑姑也四十多岁,马上奔五的人了,也没个一儿半女的。以前不懂得怎么跟晚辈相处,现在懂了。春花,看在我是你爸爸亲妹妹的份上,希望你能原谅我。” 春花的内心不想原谅。 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迟疑的点了点头。 “你原谅了姑姑,姑姑可开心了。我知道你和你大娘不对付,我这次回来就在你大娘家住着,帮你气气她。” 看着姑姑夸张的表情,春花轻笑出声。 “你原谅了就好,原谅了就好啊。我听你大娘说你这房子是新盖的,我也参观参观。” 姑姑说完,径直开门走向屋里。 明明还是之前的摆设,但看起来果然焕然一新。 姑姑转头四处打量着,虽然还是那么寒酸,可这以后都是她的家产。 见春花也进了屋,姑姑熟落的扯住了春花的手,一脸感慨的说道:“侄女,看你现在过得不错,姑姑我也放心了。我看你刚才在园子里忙,你去忙,我也不打扰你了。我再回你大娘家,去气你大娘。” 对于姑姑的转变,春花心里疑惑。 可刚经历过李大根的生离死别,春花把命看的比什么东西都重要了。 走出春花家大门,姑姑脸上挂上一丝嘲讽的笑容。 春花都是奔三的人了,还傻的那么可怜。 竟然信了她的演技,忘了她和大娘可是穿一条裤子的。 眼看太阳又晒了两日,地干爽了不少。春花还是拿起锄头,薅出了涝死的秧。 “你现在刨地干啥,走啊,捡蘑菇去!我刚才路过小卖部,我说她上午怎么关门了,捡那蘑菇肉嘟嘟的,可好了。” 张奶奶挎着竹筐和春花打着招呼。 春花摇了摇头,拿起放在地上的秋白菜种子。 “嘿,你种这么早。” 春花想好了,如果长得快,她可以种两茬。 “行,那我就自己去了。” 张奶奶挎着篮子上了山,听见远处有人说话声。 她也挎着篮子凑了过去。 毕竟深山老林的,有蛇,有毒蜂子,人多也算有个伴。 大娘看着张奶奶走过来,愣了一下。 “我说这声音听着耳熟,你没在家看小孙女啊?” “我那儿媳妇把那小丫头当个宝似的,也不让我看。再说一个小丫头,哪有看孙子得劲。” “那就催你儿媳妇赶紧再生一个!” 张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大娘身后的姑姑。 “你家亲戚?” “这不是我那小姑子吗,两年没回来,你就不认得了。” “哦,青莲啊。” 张奶奶尴尬一笑。 “这两年没见,是有点不认得了。” 三人又客套了几句,分头捡蘑菇去了。 姑姑在大娘耳边小声蛐蛐道:“这老太太怎么也来了,还说捡点带毒的蘑菇呢。” “你不用管她,见蘑菇你就捡,总能捡到带毒的。用草叶子一包放进筐里,她又不可能扯树叶子!” 姑姑果然照做了。 捡到的蘑菇用草叶子包好放在筐底,上面放了一层大娘捡到的好蘑菇。 捡了约莫两个小时,三人又碰头了。 张奶奶看着自己竹篮里薄薄一层,再看着大娘篮子里小半篮子的蘑菇,瞬间眼红了。 “要说两人捡,就是比一个人捡的快。你这都捡的啥蘑菇啊?捡的这么快!” 张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大娘的竹篮子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