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特工》 第1章 斧声烛影的真相 公元2xxx年，地球文明已臻于顶峰。实在难做寸进的科技界终于将目光投向时空领域，试图探索甚至掌控过去与未来。 毫无意外，人类成功钻研出时光机，接下来就进入了非常残酷的实验操作阶段。由于前期使用的机器人纷纷失败，最终人类只好亲自下场。 被选中的实验者需要抹去大部分自我意识，注入海量知识晶体，改造成能够负担时空穿梭能量的“类机器人”，去往预设的异时空，并在限定时间内将数据传回。 最终回归的实验者，残留意识有可能逐步恢复，也有可能彻底消亡，甚至根本就无法回归。 消息一出，舆论哗然，批评者甚众，当然也不乏跃跃欲试者。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在选拔中被刷下，而被选中者则全军覆没无一归来，人们逐渐沉默了。 主办方只好不断提高赏金，期望吸引到新的实验者。 于是，唐汉报名了，一名运气太差、屡屡失手、最终被所有雇主拉进黑名单而走投无路的私家侦探，为了给妻儿留下一笔丰厚的“抚恤金”，毅然决然地报名了。 “我想确定的是，只要被选中，无论实验是否成功，第一笔赏金都能拿走，对吗？”唐汉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抛给了主办方。 “你为何不看下即时短讯？”主办方提醒唐汉。 “嗯？啊！钱到账了？这不还没选拔吗？”唐汉疑惑不解。 “因为我看好你。”主办方一脸鼓励之色。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不会是只有我一个人报名吧？”唐汉思忖片刻，一脸古怪地问道。 “恭喜你，回答正确。”主办方笑得眯了眼，慈祥面容如佛祖一般。 “……” 无语的唐汉咬了咬牙，反正也是自己选的路，一个人就一个人吧。 他将所有赏金全部转给老婆，然后在对方打来询问电话前就将手机直接扔进了蔚蓝大海，转身看着主办方说。 “来吧！” “啊！！！” 超级痛苦也是唯一一声惨叫，时光机里的唐汉依稀记得，主办方会将自己送去北宋开宝九年，预设目标——揭开“斧声烛影”真相。 北宋开宝九年（公元976年）十月二十日深夜，皇帝赵匡胤和晋王赵光义在宫中进行了一场激烈争吵。 “皇兄，您就不要跟我抢了，这个位子只有我最适合！” “放肆！朕是天子，谁能比朕更适合？二弟，难道你想抗旨吗？” “臣弟……说不得就要抗一回了！” “嗯？你是真以为自己羽翼已丰，朕拿你没办法了吗？过来！朕要代母后执行家法！” “笃笃笃！” 宫外的小太监本来隔得远，但因从小听力异于常人，此时风雪隐隐送来这样的争吵声，令他听得心惊肉跳，不由偷偷抬眼望向寝宫。 人影晃动之际，赵匡胤手持玉斧，指着赵光义连声说“好做！好做！”，随后又用玉斧拄地表示不满。 彼时，朝野间不乏传闻，晋王赵光义势力滔天，乃是下一任皇帝不二之选。而现任皇帝赵匡胤则有心迁都洛阳，对赵光义实施釜底抽薪，以便将来能让儿子赵德昭顺利继位。双方矛盾已上升至水火不容的境地，冲突，只在顷刻之间。 “晋王殿下敢说出那般僭越的话语，难道他真有大逆不道之心吗？陛下会不会直接把晋王给……”这是冷汗直流的小太监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刻，惊雷倏然响起，风雪骤乱间，仿佛大变开启，可没过多久，寝宫内又重新归于沉寂。 四更时分，赵光义一个人，神情古怪地走了出来，口中却说着惊人的话语。 “皇兄……宾天了……” ※※※※※※※※※※※※※※※※※ 唐汉匍匐在一棵高大桑树的树冠之中，锐利双眼俯视目所能及之地，脸上神情却是变幻不停。 “所以，你教训二弟不成，却被他反杀了？这不合常理吧，难道你并非传言中能够击败慕容龙城的绝世高手？”唐汉在心里问道。 “朕当然是绝世高手，慕容龙城的‘斗转星移’在朕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一个威严的声音同样从唐汉的心中响起。 唐汉仿佛已经习以为常，撇撇嘴，心道：“那赵二岂不是绝世高高手？” “二弟武功稀松平常，就是鬼点子比朕多得多。唉，可惜我大宋，后来实在是……唉！”威严的声音转向落寞，发出阵阵叹息。 “这还是得怪你自己啊，如果不是那夜‘斧声烛影’，赵二篡位成功，或许北宋就能收回燕云十六州，更不会有后来的‘靖康之耻’了……” “什么‘斧声烛影’？什么篡位？朕何时说过被二弟篡位了？” “大家都这么说啊！你那位二弟，后来还因为亲征辽国惨败，喜提绰号‘高梁河车神’，意思就跟三国那位‘孙十万’差不多！” “……” “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到了南宋，皇位又回到你这一脉了，总算是天道好轮回……” “打住打住！朕现在就告诉你，真相并不是这样的。二弟与朕所争，不是皇帝位子，而是‘南柯补梦’之位！” “‘南柯补梦’”？这是什么位子？”唐汉惊讶地问道。 “其实，朕早就从天书上知晓了大宋将来结局，朕和二弟一样，只是想改变结局！” “天书？不是吧，这种无稽之谈，你堂堂大宋开国皇帝也会相信？” “大唐有李淳风，我大宋亦有陈抟，玄学大道也，何谓无稽之谈？如果真的是无稽之谈，为何现在朕和你的灵魂，会共用一个躯体？” “我这是未来的高科技，你那是迷信。” “你也说了未来，谁不好奇未来？谁不恐惧未来？谁不想改变未来？” 唐汉一时语塞，此时，第三个声音突然出现了。 “二位，我们三人同体，连如此诡异的情形都发生了，何必还去念叨过往烟云？尤其如今身陷孤岛危机四伏，还是赶紧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唐汉心中“面面相觑”，仿佛有三张脸正大眼瞪小眼轮流打量着对方，最终化为本尊的一脸苦笑。 “这是如何操蛋的人生啊！” ※※※※※※※※※※※※※※※※※ 异时空，开宝九年，十月二十日亥时，寝宫中，晋王赵光义伏地不起。 神秘道人看向皇帝赵匡胤，正色道：“陛下决定进入‘南柯补梦’了吗？” 赵匡胤看了一眼赵光义，神情凝重中，又带着不舍：“好做！好做！” 然后决然走向神秘道人，接过了其递来的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良久，神秘道人消失，赵匡胤静静地躺在龙床上，没有任何气息。 赵光义终于从地上缓缓站起，也看了一眼赵匡胤，神情古怪中，又带着释然：“好走！好走！” 不知做了多久的梦，当赵匡胤从梦中醒来时，突然发现自己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而从时空穿梭而来的唐汉，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依然保留着原本的完整记忆，以及诸多别的记忆；更有甚者，心灵深处居然多出了两道活着的灵魂！ 再低头一看这具身躯，唐汉直接雷倒。 “主办方啊主办方，这哪里是北宋年间，你确定我这一身装扮，不是传说中的，大明锦衣卫？” 第2章 史上最强配置穿越者 最初的混乱过后，唐汉身体里的三道灵魂取得了初步一致，由来自2xxx年的唐汉来主导躯体。 其余两道灵魂，一道属于大名鼎鼎的北宋太祖皇帝赵匡胤，而另一道来自民国，是一位中共红色特工，代号“昆仑”，奉命潜伏上海滩日伪内部，曾送出珍贵情报无数，并成功刺杀日本“梅机关”要员，最后在特务包围中，毅然决定引爆手雷与敌同归于尽，为党和人民尽忠。 而当下这具身躯的主人，也叫“唐汉”，是明代抗倭名将戚继光的义子，在义父举荐下，不久前刚从地方转入京师，升任锦衣卫副千户之职。 戚继光特别嘱托，要他头脑灵活，经营好各方关系，特别是结交京中权贵子女，借势青云而上，将来成就必然强于在军中一刀一枪的拼杀。 然而，“唐汉”武夫出身，交际本非所长，戚继光的苦心安排反而令他进退失据，最后只能毫无原则地讨好“官二代”们，沦为不少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在最近的一段记忆中，“唐汉”奉命前往江陵，护送内阁首辅张居正的一对子女返京。 这本来也不算什么苦差事，虽说张家的公子小姐对“唐汉”没有什么好观感，随行的青年才俊亦与他无共同语言。但戚继光盛名之下，兼之与张家交往颇深，张居正本人对“唐汉”还是有几分香火情的，场面上总归过得去。 奈何行至山东地界时，公子们突发奇想，欲泛舟出海，寻蓬莱仙境，“唐汉”虽感不妥，却依然言听计从。 于是一众人毫无意外地出了意外，先遇海盗袭击，又逢风暴侵袭，死的死伤的伤，仅余寥寥数人，被海水冲至一处不知名的岛屿之上。 只不过，当他们陆续醒来之时，没有人知道，其中那个名叫“唐汉”的人，已不再是原来的“唐汉”。 ※※※※※※※※※※※※※※※※※ “这‘唐汉’真有够倒霉的，我们三名‘穿越者’的灵魂都在，反倒是他自己的没了，只留下这些记忆给我。”2xxx年的唐汉如是说。 在处理眼前棘手局面之前，唐汉先是盘点了一番自己的“豪华”配置。 姓名：唐汉 官阶：锦衣卫副千户（从五品） 身份：抗倭名将、正一品左都督戚继光义子 躯体：经时光机改造而成的“类机器人”，能负担超时空能量，理论上在正常时空环境里不死不灭 灵魂：北宋太祖皇帝、民国红色特工精英、后世蹩脚侦探 知识：海量 能力：赵匡胤“绝世武功”、戚继光所授武艺、民国特工本领（含枪械）、蹩脚的侦探技能 武器：绣春刀、锦衣卫暗器盒、民国特工装备…… “我会不会是史上最强配置穿越者？”唐汉颇有些不自信地问自己。 “想啥呢？朕的赵氏长拳、盘龙棍法，足以让你横扫千军！”赵匡胤不悦道。 “我那排手雷还未来得及拉响……”“昆仑”幽幽说道。 “还有我本来就是神探，哈哈哈……”蹩脚侦探恬不知耻地如是说。 想着想着，唐汉突然发出了一阵痴呆般的长笑声，可笑声还未过，脑袋却突然剧烈疼痛起来。 “哎哟！怎么回事，好疼啊！”唐汉惨嘶一声，差点从树上跌落下来。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朕的荣耀，朕的豪情，朕一定要……！” “踏破东溟人未老，我以我血荐轩辕！鬼子们，我一定会……” 赵匡胤与“昆仑”的声音，伴随着剧痛不断回响，唐汉也逐渐明白了自己最强配置的反面，是来自灵魂深处难以磨灭的执念，以及由此带来的矛盾冲突。这个问题如果不能先解决，那么“唐汉”就有可能突然失控，陷入涉及生死的莫大危机。 于是，他调集最强意志力，勉强稳住自己对大脑的控制权，先请“昆仑”稍等，然后开始和赵匡胤“谈判”。 “赵老大，宋太祖，你想收复燕云十六州统一华夏自然是极好的，可这些事情大明皇帝朱元璋早就替你做了啊！别说辽国了，后来更厉害的金国、蒙古都已经是过去式，可不可以打消这个执念呢？或者换一个也行。”唐汉直接摊牌。 赵匡胤摇头道：“你就跟朕说，北方异族势力还有没有？” 唐汉赶紧调取资料库，回答道：“有瓦剌、鞑靼等蒙古人，关外女真，东北亚日本，再远一点的北方有俄罗斯，现在应该是叫莫斯科大公国，南方……” “所以外敌还有很多，对吧？”赵匡胤打断唐汉说。 “确实如此。”唐汉必须承认。 赵匡胤掷地有声：“这就是朕的舞台、朕的战场，朕要将他们全部打败！” 唐汉头疼不已，暗道：“别说现在了，当初你也未必真的能拿下辽国、夺回燕云十六州啊。” 赵匡胤有点生气：“你敢看不起朕？” 唐汉连忙摇头道：“绝对不敢，赵老大在历史上的声望是公认的，绝非赵二之流可比。” 赵匡胤黯然道：“别提他了。你就说帮不帮朕？” 唐汉能有什么办法，正所谓“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可是一代雄主的执念，哪里能那么容易就被改变呢？他只好先答应下来，然后换红色特工“昆仑”登场。 “今生唯一愿，鲸吞扶桑国。我与日寇至死方休！”“昆仑”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神情坚定若磐石。 从小就受过爱国主义教育的唐汉，自然是点头不已。尤其是读取“昆仑”记忆后，那些只在课本和银幕上看到过的惨烈场景，如走马灯一般呈现在他的脑海中，令其感同身受的同时，同样对日寇咬牙切齿。 “唉，我自己也有执念，老婆和孩子，你们现在好吗？有想我吗？我还能顺利回去吗？” 三道灵魂，三个执念，三种心思，唐汉在一瞬间猛然下定决心。 “作为史上最强配置穿越者，难道还要畏首畏尾吗？有什么可担心的？又有什么好迷茫的？无论赵大、‘昆仑’还是我自己，都不可能甘愿当一个失败者！那么，就让我在这大明天下间，干一票大的！” 一阵又一阵的疼痛终于消失了，大脑恢复清明的唐汉，开始思考现实存在的问题。 下方的草地上，躺着被他从沙滩上一个个救回来的幸存者。而此时，他们在唐汉升起篝火的温暖下，离鬼门关越来越远，离人世间越来越近。 终于，第一个醒来的人，用一个问题，让唐汉听到了这一世除他自己之外的第一声。 “张懋修你个瓜溜芍，拐了，拐了！” “……” 第3章 噜者大联盟 一声懊恼值拉满的怨念响起，唐汉虽然听不懂啥意思，但迅速判断出，这绝非什么好话。 赵匡胤问道：“他在说什么？” 唐汉翻译道：“张懋修是湖北江陵人，刚才那句荆州方言，是他在埋怨自己因为愚蠢而闯祸。看来，这几位公子小姐马上就要醒转过来了。” “按你的意思，他们就类似于赵普的家人，对吧？”赵匡胤若有所思。 “从名分上来说差不多，可按实权的话，应该是你的家人才对。当然，我说的是‘黄袍加身’前的你。” “朕……”赵匡胤一口气又被憋住，正郁闷时，树下传来呼唤声。 “唐汉世兄？你在吗？唐世兄？” 唐汉应了一声，矫健地翻身下树，倒把张懋修吓了一跳。而此时，他救回来的另外二男一女也陆续凑了过来。疲惫不堪、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们，望着生龙活虎、气态昂扬的唐汉，心中皆不约而同浮起了一个念头：武夫的体质果然好啊！ 事实上，在那场海上遭遇战中，“唐汉”虽然奋勇杀敌，却也因寡不敌众而身负重伤，风暴到来时，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不曾想一道惊雷劈下，原先的“唐汉”当场魂飞魄散，但身体里却又住进来三道灵魂。张懋修等人怎么都不可能想到，眼前这位武夫，其实是未来高科技强行改造过的“怪物”。 不管怎么说，救命之恩是实打实的。张懋修当即拉着妹妹张静姝，朝唐汉行了大礼：“小弟与妹子蒙世兄搭救，不胜感激，请受我等一拜！” 另外两名幸存者亦反应过来，分别拜谢道：“汤显祖谢过世兄。”“徐有勉谢过世兄。” 唐汉闻言，不由愣了一愣，不是因为他们的道谢，而是因为这几个名字所代表的共同点。 姓名：张懋修 身份：首辅第三子、未来状元 …… 姓名：张静姝 身份：首辅小幼女、未来嫁给“高富帅” …… 姓名：汤显祖 身份：着名才子、未来“戏圣” …… 姓名：徐有勉 身份：布衣才子 …… “一群loser……” 望着脑海中那几段来自知识库的资料，唐汉的嘴角不由抽搐起来。 看着都是人中龙凤，实际上确实也是。哪怕最不起眼的徐有勉，其高祖可是传闻中跟唐伯虎一起作弊的富商徐经，而将来，他还会拥有一个流芳百世的儿子，名叫“徐霞客”。 “由此观之，皆才俊也，当为朕所驱驰。可你的脸色怎么有点难看？还有，什么是‘噜者’？”赵匡胤疑惑道。 “loser，意思就是这群人都是失败者。”“昆仑”回答道。 唐汉苦笑道：“是啊，包括我们三人在内，整一个全员loser大联盟。” 赵匡胤不悦道：“朕乃天子，可不是什么‘噜者’！” “昆仑”哂道：“宋朝早就灭亡了……” “又不是在朕手里丢的江山……” 眼看争执再起，唐汉恼了，直接动用控制权将二人踢回灵魂深处。他也明白，民国时代的“昆仑”身为进步青年、时代精英，自然看不惯赵匡胤的皇帝做派。 但如今还在大明，此等争论毫无意义。唐汉头疼的是，眼前这几位各带光环的“小伙伴”，在不久的将来，都可谓是霉运缠身，甚至家破人亡。 而且，类似的人，还包括了首辅大人、义父……以及唐汉自己。 “世兄？世兄？你怎么了？”张懋修见唐汉呆愣多时，不由问道。 早已心生不满的张静姝更是嚷道：“嗳~唐大恩人，你该不会是在想，要我们如何报答你吧？” 唐汉打了个激灵，已然恢复清醒，却故意邪魅一笑，道：“若以身相许，倒是唐某高攀了。” 张静姝闻言一愣，随即羞恼起来。刚想娇嗔一番，却见唐汉棱角分明的帅气面容映入眼帘，小姑娘不知怎地心跳加速，原本苍白的脸上更是飞起了两朵红云。 此时，一阵强烈的海风劲吹而来，在场众人都是在海水里泡过的，不由打起了寒战。张静姝更是一个站立不稳，直接往前跌入唐汉怀中。二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却像在深情凝视。 于是，海岛、沙滩、飞鸟、冷风、眷侣，好一幅凄美画卷，就这样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未来“戏圣”汤显祖直接脱口而出：“问世间情为何物……” “哎呀！” “啊！” 差点儿“生死相许”的两个人，终究是察觉到了暧昧姿势，忙不迭各自弹开。 没等张静姝发作，唐汉赶紧拱手作揖，愧然叹道：“哎呀，唐汉不仅失言，更唐突佳人，请五小姐（张静姝在家中排行第五）莫怪。实是本人自鬼门关而回，心潮激荡之下，思及儿时青梅竹马。当初山盟海誓，而今形单影只，想来不胜唏嘘，惭愧、惭愧呀！” 众人皆笑了起来，经此一事，原先惊魂未定的压抑气氛倒是一扫而空。 张懋修走上前，摸了摸小妹头发，打趣道：“凭我两家交情，小妹当真以身相许，倒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张静姝恼道：“三哥！哼！我不理你们了！”随即又狠狠瞪了唐汉一眼，身子却忍不住因为寒冷颤抖起来。 唐汉见状，忙告罪一声，请众人稍候，自己则迅疾而行，很快便捡回来一堆木柴树枝。随后，他用手掌挡住海风，手心处却突然多出了一团火焰，没过多久，熊熊篝火升腾起来，更带回了久违的温暖。 “哇！” 张静姝可顾不得什么矜持了，直接飞奔过来烤火。待众人围坐一圈后，徐有勉钦佩道：“过往游历时，我曾听闻山野间有隐世高手，将内功修炼至化境时，可控风雷水火。没想到世兄年纪轻轻就有此等造诣，真不愧为将门虎子！” 唐汉摆手道：“差着远呢，我用了火石，只不过是手快而已，你没看清。” “他们没看清，朕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根本就不是火石。只是，这东西，连朕也是第一次见。”赵匡胤盯着那个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民国铜制打火机，啧啧称奇。 “昆仑”闭上双眼，追忆那股淡淡的烟草气息，悠然一叹道：“只可惜已经抽完的烟，到了这里不会再有了。” 唐汉顾不上搭理他俩，只因此时，现场开始响起阵阵“咕咕”声。 “有吃的吗？我饿了。”张静姝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 唐汉无语了，径直起身，提着绣春刀走向密林，心中哀嚎道：“这个副本，难道是大明版荒岛求生吗？” 第4章 露丝与杰克 荒岛求生虽说麻烦了一点，但还不是问题，毕竟除了海量知识，唐汉更拥有直接的经验。 “其实早在网络直播刚开始的年代，求生类真人秀节目就很多了。当然，这种节目都是有安全保障的，不可能真的让演员们自生自灭。我最怕的，并非猛兽，而是蚊子，尤其铺天盖地时，会让人觉得生不如死。” 唐汉一边用绣春刀的刀尖挑起一条海鱼，一边给两位‘邻居’传授经验。 “昆仑”点点头道：“没想到你也接受过这样的训练。” 唐汉一怔道：“也？” “昆仑”正色道：“我之所以扮演公子哥，是因为我本来就是公子哥，特别纨绔那种。所以，后来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特工，我所接受的训练也是地狱级别的。忍耐蚊虫叮咬，只能算刚入门。你呢？侦探培训？” 唐汉讪讪道：“不是培训。” “昆仑”恍然大悟道：“哦，是参加那个什么真人秀节目赚取酬劳对吧？为了钱，你可真能拼。” “呃~其实是这样，那会儿我搞砸了一个案子，结果雇主一气之下，就让人把我给绑了，然后扔到深山老林作为惩罚。唉，天知道我怎么熬过来的，太惨痛了！”唐汉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这是，赵匡胤说话了：“唐汉，朕刚从知识库里学到一个新词，很适合当侦探的你。” “什么新词？” “菜又爱玩。” 唐汉：“……” “说回正题，朕戎马半生，却偏偏对海岛不熟，你应该尽快想办法离开。只要回到中原古战场，朕就是无敌的！待马放南山时，朕封你为……”赵匡胤一脸威严，自信满满。 “一字并肩王？还是晋王？”“昆仑”哂道。 赵匡胤：“……” 唐汉叹气道：“唉，先别说什么王了，如今我们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又谈何离开？” 赵匡胤不解道：“朕看过你说的世界地图，华夏在大洋之西，我们可以乘船西去。” 唐汉苦笑道：“汪洋大海，浩瀚无边，波涛汹涌之下，隐藏着无数危险。若无万全之策，哪敢随便出海？再沉一次船，可未必能有活下来的好运气了。” “昆仑”赞同道：“大海的确不是闹着玩的。不过，以这具身体的强度和耐力，如果离大陆不是太远，我觉得可以直接游回去。” 赵匡胤大手一挥道：“朕准了。” 唐汉：“……真是好主意。可他们几个呢？也能游回去？” “不是朕要说你，像那样的小姑娘，美则美矣，可将来多的是，大丈夫岂可缧绁于儿女情长？”赵匡胤指着正朝唐汉走来的张静姝，不悦道。 唐汉恨不得一脚将太祖皇帝踢飞，像张静姝这种刁蛮任性的千金大小姐，他才没兴趣招惹，之前都是“昆仑”弄来的麻烦。 更何况，几年后的张家，那就是一艘泰坦尼克号啊，纵使张静姝真成了“露丝”，自己也不想当“杰克”啊！ “嗳~唐汉！” 思索间，张静姝已然来到沙滩边缘，隔着浅浅海浪打招呼。 “噢~你好露丝！”唐汉顺口回应道。 张静姝懵了：“露丝？什么意思？” 唐汉心里卧槽了一声，只好开始圆谎：“五小姐见谅，因为我们流落荒岛，让我想起了以前从倭人那里听来的一个故事。露丝是故事里一位美丽女孩的名字，寓意玫瑰花。” 张静姝顿时就被吸引住了，忙问道：“什么故事？跟本姑娘说说呗。”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忙伸出右手，将一串烤好的海鱼递给了唐汉。 “五小姐，这是？”唐汉接过烤鱼，翻来覆去看了看，却是不明白张静姝的意图。 “给你吃的啊！谢谢你捕获的海鱼，三哥还让我请你过去歇息，顺便一起说说话。怎么了？这可是我亲手烤的，三哥都没吃上呢！”张静姝瞪大美眸说道。 唐汉愣了一愣，心想乖乖不得了，这个套路怎么那么熟悉啊？刁蛮大小姐开局，与屌丝男主不断产生摩擦，然后往甜宠向发展…… 对不住了，张五小姐，实在是高攀不起。再说本屌丝只是穿越，早晚还要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的。 唐汉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鱼肉，还在想着要怎么应对张静姝，后者却是一把拉着他往回走，还兴奋地说道：“走，回去讲露丝的故事。” 看着张静姝的开心模样，唐汉突然觉得一阵心酸，她在家里肯定很受宠吧，才会这般大大咧咧率性而为。可随着日后张家的倒台清算，恐怕这样的笑容，再也不会出现了。 于是，唐汉用最快的速度啃完海鱼，并回到篝火旁，讲述了露丝与杰克的故事。只不过在他的版本里，杰克并非穷屌丝，而是成为了另一家族的贵公子。 “露丝想要跳海自尽，被杰克阻止了……” “他们不想成为家族联姻的工具和牺牲品，向往自由与爱情……” “那艘船撞上了冰山，所有人都死了，除了露丝……” “杰克的追求终于得到升华，他用生命诠释了爱的真谛……” 当故事讲至高潮，唐汉自己也入戏了，还掏出口风琴吹奏出《我心永恒》的旋律。曲罢之时，张静姝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其他几人亦听得心潮起伏，不能自已。 汤显祖击节叹道：“不想这倭国亦有痴情人，可惜了。” 唐汉摇头道：“只是从倭人处听来罢了。诸位，其实我讲这个故事，主要是想提醒大家，大海就是这般难测且无情，我们若想渡过重洋回到故土，当慎之又慎。” 张懋修颇觉惭愧，忙开口说道：“唉，都是懋修不是，非要出海寻仙，以至于……唉！世兄、我还是直接称呼唐兄吧，可有良策否？” 唐汉沉吟道：“为今之计，当先求自保而后图出海回家。待会儿我会继续取来合适的木材，搭建一座简易的营地。此岛若为荒岛，纵使没有猛兽，蛇虫鼠蚁也是少不了的。” 徐有勉赞同道：“唐兄想得周到，营地建成除了确保安全，还能遮风挡雨呢！” 众人皆以为是，一同起身，准备随着唐汉一同去找木材。张静姝却突然插话道：“唐汉，你刚才说若为荒岛，意思就是，这里也有可能并非荒岛？” 唐汉诧异她的敏锐，点点头道：“五小姐果然冰雪聪明，这座岛看着不小，岛上有土着也说不定。” “是、是传说中，那种茹毛饮血的野人吗？他们不会也把我们，当成猎物吃了吧？”想到“吃人”传说，张静姝不由毛骨悚然，声音也带上了几分颤抖。 张懋修宽慰道：“小妹莫怕，那都是以讹传讹。无论土着还是蛮夷，皆正常人也，只不过尚未受天恩德化。若真的遇上了，为兄自会说教之……” 可他话音未落，密林深处却突然来一声惨叫，短暂、急促、惊恐，异常凄厉，仿佛遭遇了人世间最恐怖的折磨一般。 “这……” 张懋修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这么可怕的土着，自己能教化吗？ 第5章 野人与怪尸 忽来惨叫，短而急促，凄厉已极，虽只有一声，却如惊雷劈入心头，令林间诸人为之震怖。 张静姝吓得直接跳了起来，随即瞅着唐汉身后躲去，口中呼道：“唐、唐汉……是不是野人来了……” 唐汉沉声道：“朕……镇定一些，吾在此，莫说野人，鬼神辟易也！” 本已胆气被夺的张懋修，此刻听闻唐汉开口，却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威严，气势犹胜父亲张居正，不由愣在当场，倒是一时忘却了恐惧。 “赵老大，调子起太高了，须知你现在已经不是宋太祖，而是大明锦衣卫。”唐汉赶紧提醒道。 原来，惨叫声响起后，唐汉第一时间就“无耻”地让渡了身体控制权。毕竟接下来可能异常凶险，当然得换上武力值爆表的赵匡胤。 “赵版”唐汉颇为不爽地点了点头，“降调”道：“诸位勿担心，待唐某前去查探一番。” 张静姝却拉着唐汉衣袖，直摇头道：“不行不行！野人随时会出现，我一定要跟着你！” “赵版”唐汉本来颇有些不耐烦，回头瞥了一眼怯生生的小姑娘，却突然勾起了当初“千里送京娘”的回忆，心也柔软下来，便宽慰道：“好吧，你就跟在我后头，我不倒下，你便安好！” “我不倒下，你便安好！” 这句承诺直击张静姝芳心，顿时一股暖流涌起，过往只有父亲才能带给她的绝对依赖，竟然出现在这一刻，不由呢喃道：“我听你的，唐汉……” 灵魂深处，“昆仑”啧啧道：“自古皇帝皆好色，纵称英雄也枉然。上海滩都说我是浪荡子，可比起赵大，我甘拜下风。” “这叫人仗义、有担当，赵老大任侠之名可不是吹出来的。不过我要提醒你们，惹上张静姝这样的大小姐很麻烦的。另外老张的结局也不咋地，我还在犹豫是顺其自然还是拉他一把。”唐汉皱眉道。 “昆仑”郑重其事地说道：“家师曾言张居正乃励精图治之人，一旦身死却洪水滔天，这是极不公平的。有机会，帮帮他！” “你老师？”唐汉好奇地看向“昆仑”记忆，当那张全中国人民都无比熟悉而敬佩的脸庞出现时，他不禁为之震惊，随即肃然起敬道：“是他老人家？” “昆仑”郑重地点了点头，举手敬礼。唐汉亦敬礼，正色道：“既然是他老人家的意思，那就帮老张！” 这时，“赵版”唐汉已一马当先，领着众人往密林深处寻去。张静姝紧紧跟在唐汉身后，左右分别是张懋修和汤显祖。打后的徐有勉毕竟年长几岁，且外出游历颇多，出发前还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犹在燃烧的粗壮树枝，摆出防卫架势。 肃杀又压抑的气氛持续着，林中却没有再传出别的声音，仿佛此前的惨叫，只不过是众人的幻觉。可唐汉的直觉，以及空气中漂浮的淡淡血腥味，都在提醒他，前方绝对有事。 “所有人注意，一旦遇险，不得四散奔逃，以免被各个击破，陷入更大危机。”唐汉握紧绣春刀的刀柄，心神逐渐晋入战斗状态。 张懋修低声问道：“唐兄，既然担心前方有危险，我们何不另寻安身之地？” 唐汉摇头道：“方才的惨叫声，显非野兽，而是人声。既然如此，这座海岛也应该不是荒岛。对我们这些外来者而言，哪儿都是不安全的，不如前去一探，也许就能碰到岛上之人。” 张静姝从后方探出脑袋，嘟囔道：“那叫声如此可怕，哪有一定是人，也许是厉鬼呢？” 唐汉淡然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听闻读书人修的是浩然正气，而当今天下读书人的领袖，非令尊大人莫属。五小姐虽是女流，亦常年受你张家浩然正气熏陶，区区鬼魂岂敢近身也！” 这番话一出，不止张家兄妹极为受用，汤显祖、徐有勉二人亦连连点头。张懋修更是拱手作揖，扬声道：“蒙兄一言，发人深省。吾等读书人，自当有浩然豪迈之气！” 凭借“浩然正气”的鼓舞，一行人的恐惧与疲倦仿佛不翼而飞，推进的速度也随之加快。很快，一股血腥味随风飘来，愈往前愈浓烈。张静姝急忙捂住口鼻，其余几人也纷纷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下一刻，一具身躯映入眼帘，直直站立着，仿佛在等待众人到来一般。可当大家视线上移，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人时，却分明瞅见，这具身躯，缺了脑袋！ “哇！”张静姝终于忍受不住，转身欲逃，却觉得腿脚发软，随后只能倚靠在一棵树旁，很快又弯下腰干呕不止。 唐汉示意众人警惕，自己则缓步行至尸身前，开始细细打量。 “唐汉，周围并无其他动静，轮到你出来探案了！” 赵匡胤又将“控制权”还了回来，唐汉头皮发麻，只得绕着无头尸身转了几圈，然后煞有介事道：“这具尸身存在三大怪异。第一，有身无头。第二，死而不倒。第三，周围可见鲜血喷发，却没有打斗痕迹。可见应该是有人手持利刃，将之一刀断首，又带着头颅扬长而去……不对，还有第四个怪异之所……” 张懋修等人齐声问道：“是什么？” 唐汉指着尸身，沉声道：“他的脖颈处不平整。” 张懋修不解道：“不平整？此为何意？” 唐汉找回了昔年在雇主面前侃侃而谈的快感，拿出一副专业人士的架势：“若要使一个人身首分离，需用利刃。利刃断首，切面通常是平整的，尤其是当杀人者为高手时，更是如此。可眼前尸身，脖颈处的缺口不但血肉模糊，而且呈不规则的撕裂与破坏状。看起来，这更像……” 众人不敢去凝视唐汉所言细节，但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追问道：“更像什么？” 唐汉一字一句道：“爆头！” “爆头？” “唐汉，不可能是爆头。明朝的火枪威力有限，不可能达到将一个人爆头的水准。纵然在民国，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除非是嘴巴里含着，或者脑袋中本来就有一颗手雷直接炸开。”“昆仑”反驳道。 “手雷的威力可不止于此，真含在嘴里引爆，那炸毁的，起码是半个身躯。”唐汉凝重道。 “如果是朕出手的话，倒是可以试试直接将脖颈折断，脑袋扭下来。”赵匡胤也来凑热闹了。 唐汉黑着脸，没好气道：“你当自己是德州电锯杀人狂啊！赶紧把你的尸山血海忘了吧，这里只死了一个人，我们要……” “啊！！！” 话音未落，又一声惨叫在前方响起。唐汉大吃一惊，急忙组织在场诸人戒备。 没过多久，自声音来源处，一阵窸窸窣窣，随后又一道身躯出现在场中。张静姝闭着眼不敢再看，可耳边却传来张懋修又惊又喜的声音。 “是你？” 第6章 小阁老与西门庆 众人循声望去，一道身影踉踉跄跄，看着极为疲惫的样子，从密林另一端跌了出来。 待看清面容时，大家均露出惊喜神色，唯有唐汉憋着不笑出来。只因此人长相，肥头大耳，脖短且粗，矮挫臃肿，像极了后世网络形容的“土肥圆”。 可当看到其眇了一目时，唐汉想到的却不是独眼龙海盗杰克船长，而是在心中“咯噔”了一声。接下来，随着几声互打招呼，不好的预感应验，他的心直往下沉。 “惟时（张懋修字惟时）、义仍（汤显祖字义仍）、思安（徐有勉字思安）、静姝妹妹……” “东楼！” “东楼贤弟！” “庆哥哥！” “……” “真的是他！可他应该早就死了，为何还会出现在这时？”唐汉倒吸一口凉气，心中诧异莫名。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此人是谁？你的仇人吗？”灵魂里，赵匡胤与“昆仑”均好奇地发问。 唐汉摇了摇头，没好气地道：“衙内最极品，西门庆原型，大明两百年最奸猾阴险之辈，眼镜王蛇真人版，如今成了我们的同伴，你说我能有好心情吗？” “这么厉害？等等，你说的莫非是‘小阁老’严世蕃？”“昆仑”一脸古怪。 “严世蕃号东楼，小名庆儿，传说中短项肥体,眇一目，听听他们几个人的称呼，不就是他吗？”唐汉苦笑道。 “不对啊，严世蕃是嘉靖朝人物，在嘉靖末年就被处斩了，哪有可能出现在万历年间？而且他的年纪应该比张居正还大十几岁，怎么现在反倒成了子侄辈？”“昆仑”一脸不可思议。 赵匡胤不屑道：“不就是一名年轻人吗？难道朕还收拾不了他？” “昆仑”冷哼一声道：“如果这个人的背景不亚于赵普、心机还比赵二更深呢？你确定你能对付得了？” 赵匡胤愣了一愣：“真有这样的人吗？” 唐汉点头道：“确实有，你看知识库。” 姓名：严世蕃 官阶：工部右侍郎（正三品）、加工部尚书衔（正二品） 身份：嘉靖朝首辅严嵩之子 技能：狡诘机智、博闻强记、熟习典章制度、畅晓经济时务，且精力旺盛，胆大包天、心机过人，尤其擅长揣摩皇帝心思 成就：弄君之权，窃国之柄，大启贿门，索贿对象凡中外文武吏、无论大小；以“小阁老”之名，行“小丞相”之实。 生活：沉湎声色、贪欲难填、荒淫无度、奢华铺张，明代小说《金瓶梅》主角“西门庆”原型 …… “杀！该杀！祸国殃民之奸佞，朕要杀了他！”赵匡胤读完资料，顿时怒不可遏。唐汉受他影响，立时拔出绣春刀，刀锋上散发冷冷杀气，直逼刚与众人会合的严世蕃。 严世蕃本就浑身狼狈，此时被刀尖所指，肥胖身躯颤了一颤，脸上露出惊惶失措的神情。但唐汉分明从其独眼之中，捕捉到一抹厉芒。 “果然……或许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让原本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这里，但这个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唐汉心中一凛，赶紧先把赵匡胤“赶”了回去，然后挥刀入鞘，杀气也随之全消。 “唐兄，你这是为何……”不止严世蕃，其他人亦对唐汉举动大感不解。 “东楼公子见谅，只因无头尸身太过诡异惊人，唐某犹自沉浸思索中，公子突然出现，令某一时过激……”唐汉一边行礼致歉，一边暗骂赵匡胤给自己惹麻烦，这严世蕃如毒蛇一般，得罪他必然招致报复，真可谓无妄之灾。 严世蕃用肥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呵呵道：“唐兄下次可别再开此等玩笑，纵然世藩剐下一身肥肉，也不够唐兄练戚家刀。” 说到“戚”字，严世蕃略略加重了一分语气，旁人没有听出来，唐汉却暗叫厉害，这独眼胖子果然睚眦必报，刻意点出戚家军，不是威胁又是什么？看来从此刻开始，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了。 张懋修是聪明人，虽未思及暗中的刀光剑影，但唐汉毕竟属于张家外围之人，倒也不好让他因此开罪了次辅之子，便打圆场道：“那无头尸身确实恐怖，也难怪唐兄会过于紧张。倒是东楼你也无恙，实在是太好了！” 张静姝也开心地说道：“是呀庆哥哥，唐汉把我们救起后，因为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 严世蕃一脸憨厚道：“静姝妹妹，你庆哥我心宽体胖啊，落到海里马上就像球一样浮起来了。等我再加把劲，说不定就能像海龟一样，驮着你出海游玩呢！” 张静姝被严世蕃逗得咯咯直笑，还真把之前的恐惧抛开了，现场气氛也轻松许多，一时间倒是忘了无头怪尸之事。 唐汉则借机迅速提取了本尊记忆，据遗留信息，世蕃之父严嵩乃内阁次辅，平日里只知依附首辅张居正，说白了就跟应声虫差不多。而严世蕃在家中排行第二，素与张懋修交好，一同备考进士。 此外，张居正曾对戚继光提及，张严两家有意联姻。尤其世藩虽形貌不扬，才华在同龄人中却是佼佼者，与静姝相处亦颇为融洽，故而这桩婚事极有可能在世藩进士登科后促成。 至此，唐汉大致明白了“蝴蝶效应”的结果，就是历史上张居正的继任者，由张四维变成了严嵩；张家二子张泰征，也相应变成了严嵩之子严庆儿。 最为关键的是，张居正去世后，正是张四维将其新政全部废除，并配合万历进行清算。如今换成严嵩，以其为人品行，恐怕将来张家遭受的磨难会更加深重。 “看来，在这个穿越剧本里，‘西门大官人’，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一位boss级角色了。比起努尔哈赤、丰臣秀吉，他的破坏力或许不足，但难缠度犹有过之，我该如何应对呢？”唐汉思索着。 这时，徐有勉在寒暄中，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东楼贤弟，你是如何会来到这片密林里呢？” 严世蕃苦笑道：“之前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因为我也是刚刚才从昏迷中醒来。只不过，我是被吓醒的。” “吓醒？”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对，我落水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其他内容已经记不清了。但梦醒前，我看到一张模糊的脸，仿佛在跟我说些什么。可下一刻，那张脸包括整个脑袋突然就爆开了！”严世蕃心有余悸地说道。 “什么？脑袋爆开？难道是……”在场所有人皆大吃一惊，随后不约而同地扭头往一个方向看去。 “莫非就是这具无头尸身？” 严世蕃随着旁人的目光凝神一观，整个人顿时颤抖起来，脚步又一阵踉跄，差点没往后跌倒，脸上则血色尽褪道：“对，就是它！虽然脑袋没了，可这道身形，我哪怕做鬼都忘不了！” “啊！真的如唐汉所说，脑袋是爆开的……” “可究竟是哪种力量，能让脑袋爆开……” “无论是凶手还是鬼魂，对我们来说都非常危险……” “唐汉，唐汉，快点想办法，让我们离开这座孤岛，我要回京师，回江陵！” 众人议论纷纷之余，张静姝带着哭腔朝唐汉嚷嚷道。 唐汉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说话，原先还站立着的无头尸身，却突然软软倒下。他迅速上前勘察，却赫然发现，整具尸身都在快速腐烂之中，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干瘪状；剩下的，仿佛就是一张充满褶皱的人皮！ 第7章 忍术与倭贼 乍看那张人皮，连“三魂一体”、见识广阔的唐汉都感觉到强烈不适，更遑论其他人。尤其是当亲眼见证，一具本就诡异的无头尸身，转眼变成更加诡异的干瘪人皮，其恐怖、血腥、残忍与邪恶，实难以用言语形容。 现场除了海风拂过林叶的“沙沙”声，就只剩下此起彼伏沉重的呼吸，以及微不可闻实则快速跃动的心跳。 静。 静得沉闷。 静得令人压抑欲狂。 良久，唐汉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一个骇人之举。 只见他迅速拔出绣春刀，刀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然后直直劈向人皮。 “唐……” 张懋修等人还未来得及出声喝止，刀锋已然斩在人皮之上，然后发出一阵金石交错之声。 下一幕，令人错愕的情况发生了——人皮不仅没有被利刃破开，反而化为一团黄沙状的奇怪物体，迅疾钻入地下，转眼间就消逝无踪。 唐汉却似乎早有预料，刀尖顺势一转，右手手掌全力拍向刀柄，只闻一声巨响，整把绣春刀几乎全数捅入地面。 “呜……” 在场众人皆听到一个稚嫩却又充满怨毒的呜咽声，短而急促，转瞬即无，待唐汉将绣春刀重新拔出时，原先透亮的刀身，却多出了一抹诡异的绿。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待回过神后，赶紧凑了过来，只是不敢太过接近绣春刀。 “唐兄，方才究竟发生何事？”张懋修率先问道。 严世蕃则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这人皮颇有恐怖之处，唐兄突然不管不顾，以刀斩之，似乎过于托大了。万一有什么不可测之危险，我等岂不是都要倒霉……” 汤显祖和徐有勉都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开口。张静姝却拍手叫好道：“我倒觉得唐汉这一刀够果断、够勇猛，现在无头尸和人皮都不见了，我们不用再担惊受怕，难道不好吗？” “静姝妹妹所言甚是，唐汉你干得漂亮！”严世蕃十分无耻地拿出标准“舔狗”姿态，迅速转了口风。 唐汉并没有回应，而是凝神观视刀身上那抹绿，半晌后方才收回绣春刀。而他体内的灵魂，也由赵匡胤转变回唐汉，骇人气势自然也随之匿藏。 “若我没有猜错，我们应该是来到了倭国的地方。”唐汉沉声道。 “倭国？”众人纷纷惊呼。 “是的，这种奇技淫巧，我虽然不能窥破，但总觉得和倭国的忍术有所相通。”唐汉缓缓说道。 “忍术之名，我也曾听戚世叔说过，素以诡谲难测闻名，是倭贼所特有的手段。”张懋修想起了戚继光曾经向张居正介绍过倭贼的战斗技巧，其中就有忍术。 唐汉点点头道：“忍术其实是一种隐身术，起初用于暗杀与伏击，和我中华武术、佛法均有渊源，后来经过长期演变，成为忍者家族世代秘传。抗倭战场上，我曾与倭贼当中的忍者高手有过交锋，确实比一般倭贼武士难缠甚多。” 徐有勉不解道：“依照唐兄的意思，适才那张人皮，也与忍术有关吗？可现场除了我们，并无其他人。难道人皮还会自行控制变化？” “据我所知，在一定距离内遥控物体变化，确实是忍术的一种。比如流砂术，就是遥控大量流砂，或如海浪般翻滚以扰乱视线，或包裹住敌人令其窒息，也可以筑起盾牌用于防御，可谓是变化多端，常令人措手不及。”唐汉“渊博”地从知识库里调出一些影视动漫里的描述。 汤显祖惊讶道：“方才那张人皮，最后就是转变成了黄沙。” 唐汉点点头道：“看起来是这样，但我觉得，这似乎已经超出了一般忍术的范畴。尸身变人皮，起初坚硬逾铁，瞬间柔若尘沙，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张静姝颤声道：“还有最后那个古怪的声音，传说中能止小儿啼哭的，也不外如是吧？听得人心胆俱裂。” “所以我才说，这是奇技淫巧。天下之大，可能真有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如今唯有希望它不要再出现了。若只是寻常倭贼，唐某倒是自信可以应付，请大家不必过于担心。”唐汉出言宽慰道。 “唐兄，说起倭贼，我倒有个问题想问你。出海时，我们遭遇的那帮海盗，不知是否就是倭贼呢？”张懋修思及此事，忙向唐汉相询。 唐汉努力从本尊记忆里搜罗了一番，摇头答道：“倭贼作战凶残好杀，但本身功夫并不强。那天的海盗，交手之间，其武艺颇为出人意料，仿若江湖上的悍匪巨寇一般。也正因为如此，登州水师委派的随行军士，才会伤亡殆尽。这其中，颇有疑点，只是如今我等流落此地，暂时也无法再行考究了。” 严世蕃冷不丁开口道：“唐兄之意，莫非有人提前泄露了我们的行程，于是才有了这场海上伏击？” 唐汉看了严世蕃一眼，不假思索道：“确实很有可能。” 严世蕃先是勃然大怒，继而阴恻恻道：“好啊，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居然连当朝首辅、次辅的亲人朋友都敢算计加害了。待我与惟时回到京师，哼哼……” 张懋修一怔道：“东楼的意思，是晓得出卖我等之人？” 严世蕃翻着白眼道：“还能有谁！如今你我两家看着如日中天，但私底下暗流涌动，总有人想推翻新政取而代之。这其中，就包括了王锡爵、申时行……” 张懋修惊道：“不能吧？申大人与王大人，为同科状元、榜眼，先后执掌翰林院，皆为家父臂膀，东楼此言须慎重！” 严世蕃不屑道：“哼哼，你别看他们表面谦恭，内里都是一肚子坏水！” “我看你才是一肚子坏水。”唐汉腹诽之余，迅速检索了王锡爵、申时行信息，很快便想起了来年，也就是万历五年，将会发生的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不仅是张居正本人及其家族命运的分水岭，还影响了包括万历皇帝在内的无数人，甚至可以算作明朝晚期命运的分水岭。 将来，当面对那样的历史时刻，唐汉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唉，老张这个人啊！”唐汉心中不由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喟叹，仿若一记闷雷。 而真正的闷雷，响彻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上空。来自登州的加急文书，终于递到了一位父亲手上，告知其一双儿女，已失踪于登州海域。 这位父亲默默收起了文书，心中所想，却是明日，又该亲自给最小的学生讲筵了。 这位学生，名叫朱翊钧。 而他，自然就叫张居正。 第8章 朱丽叶与罗密欧 荒岛上，严世蕃对着申时行、王锡爵等人一番“输出”，成功令张懋修疑神疑鬼起来。 毕竟，张居正虽然身居高位，却也处在风口浪尖。谁都知道，当朝能称得上“权臣”的，非张大人莫属。而纵观华夏历史，权臣从来就是高风险的职业。 正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古往今来，真正能以权臣身份，赢得生前身后名的，惟诸葛武侯一人而已。 张懋修想起此行遭遇，颇有些忧虑地看了天真烂漫的小妹一眼，倒是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张严两家同进同退，小妹一旦嫁给东楼，将来当真风起，又岂能置身事外？可如果两家反目呢？或者说，假装反目呢？” 思及此，张懋修不由眼神一亮，下意识看了看正在说笑的严世蕃与张静姝。却不知，世蕃已经机敏地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嘴角更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邪笑。 “呵呵，按照历史演进，四年后的那一榜科举，张懋修高中状元，他大哥二甲13名，这位严世蕃将会是二甲第4名。但论起心机，虽然同是‘小阁老’，小张却要被小严甩出一百条街。只不过，老张运气不错，遇到了我……”唐汉黄雀在后，自然也将严世蕃的邪笑看在眼里。 “昆仑”打断提醒道：“莫要小觑了天下英雄。虽然我们拥有知识库，且料敌机先，但西门大官人的家世与权谋就摆在那里，真要搏杀起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赵匡胤油然道：“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如今所有人都在荒岛之上，朕要杀那个严世蕃，如宰鸡屠狗耳。哪怕他一肚子坏水，朕一刀捅下去，还不流个精光？” 唐汉苦笑道：“肉体消灭是迫不得已的做法，纵然宰了小严，老严身为当朝宰辅，岂是一刀可杀？若因此失控，还不知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子。正所谓上兵伐谋，若能因势利导，令严家自己完蛋，天下自当河清海晏也！” 赵匡胤不悦道：“文人就是这般不痛快！既然不让朕动手，那你就赶紧想个法子离开。要是回不去的话，再多算计亦是枉然！” 唐汉点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了张静姝的声音，同样是要他赶紧筹划离岛之事：“唐汉，你一个人想半天了，到底想出办法没，本姑娘何时才能回家啊？这荒岛一点儿都不好玩，还怪吓人的。都怪爹，我们这么多人北上，他就派你一人过来！” 张懋修责备道：“小妹，不得对唐兄无礼。你别忘了，若非父亲安排唐兄来护送我们，恐怕在场之人，不是被海盗所杀，就是葬身鱼腹了！再说离岛并非易事，唐兄又不是神仙，难道你真的要让东楼驮你渡海不成？” “哈哈哈！”严世蕃带头笑了起来，“那我从现在开始，就赶紧去偷师海龟，必能遂静姝妹妹之愿。” 张静姝转嗔为喜之时，汤显祖亦出言宽慰道：“五小姐出海未归，首辅大人很快就会知晓。此后派人搜寻乃是必然之事，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这儿。倒是那具怪尸提醒我们，岛上可能还有其他人。万一他们寻来，我等当有应对之策……” 唐汉苦笑道：“已经来了。” 众人惊疑之时，唐汉已迅速出手将火把等痕迹堙灭，随后领着大伙儿藏身附近一处灌木丛中。 很快，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听着颇为急促。待人影出现时，众人透着林叶间隙望去时，竟是一对少男少女，少女在前，边跑边抹着泪，少男在后，神情焦急，口中不停说着什么，一脸左顾右盼，貌似在安抚少女，又怕被他人发现一般。 张懋修等人因为听不清少男的话，只好继续观察场中情形。唐汉却是一愣，心中暗道：“日语？此二人是日本人？那么这座岛……我们果然被海水冲到了日本海域吗？” 原来，“昆仑”长期潜伏上海滩日伪内部，自然精通日语，眼前少男口中所唤“晴子”，应是少女的名字，而内容无非是让晴子停下来、不要伤心之类的话语。 少女不依，但终究还是被少男追上。一对像是闹了别扭的小情侣就在原地争吵起来。而少女仿佛也怕被人发现一般，吵架声虽然尖锐，却刻意压低，当然全都被唐汉听了进去。 张静姝完全听不懂，望向乃兄等人，亦是茫然模样，再看唐汉，却是一脸聚精会神，好像一边听一边思索着什么，便低声问道：“唐汉，你能听懂他们说的话？” 其他人皆一怔，亦将目光转移到唐汉身上。唐汉点点头，答道：“他们是倭国人，讲的自然是倭语。” 众人恍然大悟，倒也不觉惊奇，毕竟唐汉出身戚家军，自幼就随着戚继光与倭贼征战，自然能听懂倭语。 张静姝又问道：“他俩在说些什么呢？” 唐汉仔细听了听，古怪地说道：“他们不是一家人，似乎来自这座岛上两个不同的地方。其家族世代对立，甚至可以说不死不休。然而他俩却相爱了，这就好比我们大明的公主，爱上了鞑靼的王子，内中矛盾可想而知。” 张静姝撇撇嘴道：“这有啥矛盾？将公主和亲，不就嫁给王子了吗？” 张懋修低声叱道：“小妹慎言。我大明天朝上邦，不和亲亦不纳贡，如何能把公主远嫁鞑靼？” 张静姝不忿道：“爹一力主持的互市，可不就是和亲么？” 张懋修这下被气得不轻，怒道：“外人以讹传讹也就罢了，你怎么也来胡乱指责父亲大人？” 严世蕃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却一言不发，因为张静姝所言之事，正是平日里从他口中知晓的。 反倒是汤显祖替张居正解释道：“互市只是为了边关安宁，并非汉女嫁胡人那种‘和亲’。世间多有妒贤嫉能之辈，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五小姐莫要曲解令尊的苦心孤诣。” 张静姝还待反驳，唐汉却朝她努了努嘴，因为此刻，那对少年情侣已经动起手来，当然只是少女一方进攻，少男完全被动挨打。 张静姝津津有味地看着双方纠缠十多个回合，少女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凄婉，先是不停抽泣，很快就变成嚎啕大哭。少男忙过来安慰，少女却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最后两个人抱头痛哭起来。 可能因为对方是倭人，一开始张静姝还抱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但随着凄婉哀恸的哭声不绝如缕，兼之想起流落海外的遭遇，从小就没吃过苦头的她不禁鼻头一酸悲从中来，捂着嘴眼泪啪嗒啪嗒掉落。 而当看到汤显祖亦摇头叹息擦着眼角泪花时，唐汉不禁心中吐槽道：“果然只有感情细腻丰富之人，才能成为一代戏圣。汤显祖后来功名之路受阻，转而寄情戏文曲乐之中，又何尝不是本性使然？都说他是东方莎士比亚，那我就跟他聊一聊莎翁。” 于是，唐汉压低声音，继此前的“露丝与杰克”之后，又讲起了“朱丽叶与罗密欧”，将众人的注意力全数集中过来，个个听得如痴如醉。汤显祖完全沉浸在了这段故事里，神情变幻莫测，仿佛在品味每一个细节。最后连严世蕃这样的西门庆，都忍不住骂道：“两个傻子，都有夫妻之实了，远走高飞都不会吗？” 张静姝狠狠地瞪了严世蕃一眼，娇叱道：“下流！” 严世蕃赶紧陪笑道：“妹妹莫生气，哥哥我不是义愤填膺嘛！换成我和妹妹，绝对不让你掉一滴眼泪！” 张静姝闻言羞恼不已，作势欲打严世蕃，可因为动静太大，倒是惊动了那对少男少女，全神戒备地望向了灌木丛。 “怎么办？我们好像被发现了。唐汉，你去解决他们？”张静姝这时懂得将音量调低了，用玉指戳了戳唐汉后背，严世蕃见状，独眼又一次闪过厉芒。 唐汉本就做好了打草惊蛇的准备，点点头，慨然而出。 “罗密欧”瞅见唐汉，先是一怔，随即将“朱丽叶”护在身后，双手一扬，林中突然一阵风起，紧接着风声趋紧，风势骤急，卷起漫天落叶，如蛟龙探出利爪，撕裂虚空，朝着唐汉包围而来！ 第9章 藤野大人 落叶交错而成的“蛟龙”，凭借风力，盘旋四野，声势惊人，尽锁唐汉前后退路。张懋修等人所在的灌木丛虽在狂风边缘，也同时遭殃，枝叶纷乱而起，再也藏不住人。 “啊~唐汉你小心！” 花容失色的张静姝刚喊了一声，就被严世蕃拉着往后奔逃。对面“朱丽叶”瞅见还有陌生人在场，本已取出短刃准备追击，闻声却是愣了一愣，脚步也停了下来。 身处风眼的唐汉，神情淡然，不见一丝慌乱。“罗密欧”心中称奇之时，忽闻一阵豪迈的长笑声。 “哈哈哈哈~” 下一刻，只见唐汉举起绣春刀，连刀带鞘，如长棍在手，径直往“蛟龙”龙首之处捅去。“蛟龙”蜿蜒欲缠住刀身，可无论如何变化，龙首却始终避不开刀鞘末端。一声闷响如中败革，“蛟龙”寸寸爆裂，漫天碎叶飘扬。 如遭电殛的“罗密欧”大惊失色，急忙抓住“朱丽叶”的手掌，运足全身功力往后疾退，如一道清风飘起，欲借机遁逃。可很快他就感觉后心处被什么东西挡住一般，不由回头望去，映入眼帘的，赫然就是那柄敲碎“蛟龙”的宝刀。 “这……” “罗密欧”心知与对方差距太大，索性也不再想着逃跑，而是紧紧地将恋人护在身后，一脸视死如归地看向缓步走来的敌人。 正当气氛紧张之时，“朱丽叶”却从其身后探出了一颗小脑袋，对着唐汉用汉语好奇地问道：“你们是明国人吗？” 唐汉并没有回答，而是从他俩身旁走过，将绣春刀取回手中。 “赵老大，你这波耍酷可以拿满分啊！”唐汉与赵匡胤交接控制权时，由衷地捧了一句。 赵匡胤威严道：“耍酷？你是不是对‘天下第一高手’有什么误解？朕少年时游历江南，曾遇大理天龙寺高僧与慕容龙城决战，一时技痒而加入其间。最后他二人均败在我盘龙棍法之下，方才朕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 “天下第一高手？”唐汉愣了一愣，随即大喜道：“不错，在五代末年，赵老大就算不是第一，也是顶尖。按照武学修为一代不如一代的规律，到了明朝，他想不当第一都不成啊！这下发了！” “罗密欧”与“朱丽叶”看着原本冷酷无双的绝世高手，脸上突然露出傻笑，一下子都懵了。幸好此时张静姝等人见唐汉貌似赢了的样子，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朱丽叶”见状，赶紧抽出被“罗密欧”攥住的手，蹦蹦跳跳地凑到张静姝跟前，亲热地打招呼道：“姐姐你好，你们是从明国来到这里的吗？” 张静姝听闻“朱丽叶”一口颇为流利的汉语，不由奇道：“是呀。咦，你不是倭人吗？怎么还会说我们明国的官话？” “朱丽叶”松了一口气，摇摇头道：“这里是日本国的‘桃源岛’，我既非日本人，也算不得纯正的明国人。据长老说，我们家族应该是从中原东渡而来的汉人后裔。” 张静姝一愣道：“桃源岛？汉人后裔？那他呢？”指向“罗密欧”时，她顺眼看去，却赫然发现对方的脸色很不好，似乎有着一种天然的敌意。 这时，“罗密欧”突然上前，一把将“朱丽叶”拉了回来，又冲着张静姝等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听不懂的话语。 已经回过神的唐汉不禁诧异起来，只因这两人的态度差别太明显了。 “朱丽叶”说着汉语，态度也颇为和善，可作为其恋人的“罗密欧”却似乎不待见明国人。他用日语说的那番话，意思是要赶紧驱赶外来者离开。 “朱丽叶”不同意，说好不容易见到中原祖地的客人，一定要好好招待一番。“罗密欧”又说，岛上斗争激烈，最终你会害了他们。“朱丽叶”闻言，脸上露出了犹豫神色。 于是，唐汉轻咳两声，用一口纯正的日语淡淡说道：“本人乃京都上忍藤野真。这些人，都是我从明国带来的俘虏。” “罗密欧”与“朱丽叶”闻言皆非常惊讶，可仔细一观唐汉气度，又想起方才他的惊人身手，忙躬身行礼道：“藤野大人您好！” 唐汉一边用手势暗示张懋修等人安心等候，一边与少年恋人继续交谈，并很快知晓了二者的姓名——“神武昭华”、“明月晴子。” 神武昭华恭敬地引导唐汉来到旁边草地坐下，唐汉则一脸倨傲地吩咐“俘虏”们也坐过来。 张静姝见唐汉这副欠揍的模样，本想发作一番，却被乃兄扯了扯衣袖阻止。她也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要配合“演戏”。更何况，那位少女可是懂汉语的，自然不好再当面质疑唐汉。 “哦，‘神武’和‘明月’这样的姓氏，我在京都可未曾听闻。莫非只存在于这座桃源岛？”唐汉摆出上位者的架势发问。 明月晴子恭敬地回答道：“禀大人，桃源岛主要分为两大家族，我们明月家在西面，世居‘轩辕山’；神武家在东边，世居‘逐鹿谷’。至于说岛外有没有我们这两个姓氏，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唐汉乍闻“轩辕山”、“逐鹿谷”两个地方，不由眉头皱起：“轩辕逐鹿？听起来很不简单啊！早前你俩痛哭时，如果我没猜错，这岛上的两大家族，似乎并不和睦？” 神武昭华深深地看了明月晴子一眼，愁苦之色涌上眉头，叹道：“何止是不和睦，我们两家根本就是世仇。虽然我不知道最早的仇恨是怎么来的，可自打懂事开始，族中长辈教诲我们的第一件事，就是踏破‘轩辕山’，消灭明月氏。” 明月晴子大大的眼睛里又忍不住泛起泪花，哽咽道：“长老总说，这就是我们两家的宿命。既然是宿命，为什么我们从来不越过中间那道浅浅的海河？他说还是宿命！我就是想不通，宿命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不能改变吗？” 神武昭华对唐汉说了声抱歉，赶紧又安抚起晴子。唐汉也不以为忤，待晴子情绪稳定后，才继续问道：“‘海河’又是什么？” 神武昭华答道：“海河是轩辕山与逐鹿谷的分界线，看上去就像一条鸿沟，沟里布满了剧毒的瘴气。不过奇怪的是，神武家族可正常进出，明月家族触之即死。我想，这可能是因为血脉的缘故。” “唉，我们明月家是汉人后裔，从中土迁居日本；而神武家则是大和族民，或许，这才是宿命的根源吧。”明月晴子惆怅地感叹道。 唐汉点了点头，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似掀起了狂浪惊涛：“东瀛诸岛里面，存在这样的地方吗？难道是日本人有意遮掩？” 此时，“昆仑”的情绪也被触发了。自打日寇侵入中华，他看着天就成了灰色，看着景就成了血色，看着人一个个倒下，看着美丽河山遭受铁蹄践踏。他对日本侵略者的恨早已深入骨髓，也对东瀛这片海域充满了警惕。 而唐汉在“昆仑”的影响下，已经不知不觉地偏离了想要尽快离岛的初衷，转而想从这对少年情侣口中，探清桃源岛与“轩辕逐鹿”的底细。 “藤野大人？藤野大人？您怎么了？”见唐汉陷入沉思，神武昭华不由开口相询。 唐汉回过神，点点头道：“往后我交代规矩时，就不讲日语了，免得他们听不明白。这些俘虏，在明国都有一定地位。本人奉大将军之命，需将他们平安带回京都。” “大将军？” 第10章 将军与俘虏 乍闻大将军之名，神武昭华与明月晴子皆是一愣，唐汉压低声音道：“自然是征夷大将军足利将军。” “征夷大将军！” 日本第二个幕府时代室町幕府，以足利氏所担任的征夷大将军为实际统治者，除名义上的君主天皇外，征夷大将军可谓日本第一人。 桃源岛虽是偏僻海岛，但也没到与世隔绝的程度。最起码，幕府将军所代表的含义，岛民们还是有所耳闻的。 因此，听闻唐汉替征夷大将军办事，神武昭华的神情更加恭敬了，这可是连族中大长老都得倍加礼遇之人，自己如何能怠慢呢？ 他当即拉着明月晴子想要行参拜大礼，唐汉却将他们扶住，笑着说道：“无需这些繁文缛节。正所谓客随主便，我之所以交代身份缘由，一方面是不想惹来贵岛猜疑，另一方面则是想请贵岛襄助我等离开，你们可不要觉得我以势压人。” 神武昭华急忙摆手道：“大人言重了，我等山野岛民，能为大人效力，实乃天照大神赐福也。我族虽不待见明国人，但他们乃是大人俘虏，自然另当别论。若至族中，必以最高礼仪奉迎。明月家族想必亦是如此。” 明月晴子连连点头，唐汉满意地笑道：“哈哈哈，有心了。既然如此，我有一言相赠二位。” 少年情侣忙恭敬道：“请大人示下。” “这桃源岛上，轩辕山也好，逐鹿谷也罢，既然都在我大和疆域中，那么无论哪族，皆为天皇子民也。天恩浩荡之下，岂可不勠力同心？二位以为然否？” 语毕，唐汉意味深长地看了这对情侣一眼。神武昭华福灵心至，当即明白藤野大人有成全之心，不由大喜过望。明月晴子亦是喜上眉梢。 唐汉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张懋修等人说道：“我们一行人遭遇海上风暴，眼下颇为口渴，烦请二位先取些水来，有食物的话也是极好。对了，在正式拜访前，最好先不惊动其他人。” 神武昭华与明月晴子的恋情本就见不得光，自然答允下来，分头取水和食物而去。目送二人背影消失，唐汉忙招呼一众伙伴重新回到灌木丛，用最简洁的语言叙述出方才之事。 严世蕃阴沉地说道：“唐兄是要我等扮演你的俘虏？你可知俘虏二字的意思？难不成接下来我们都要任你驱使？” 张静姝也叉着腰不忿道：“本姑娘宁死不屈，绝不会甘心被人奴役！把俘虏换成贵客还差不多！” 唐汉暗骂一声，嘴里却不得不耐心解释：“倭贼觊觎中原日久，哪有可能将你们当成贵客？倘若真实身份泄露，那就是奇货可居了，到时或许连俘虏都当不成。我假冒幕府之人，又抬出征夷大将军，目的就是为了护大家周全。” 张懋修似乎也有点接受不了俘虏的身份，皱着眉不说话。 唐汉颇觉无语，再开口时，就有些不客气了：“诸位，大丈夫能屈能伸，别说如今只是假扮，若哪天真当了俘虏，也务必以活下去为先。韩信都能忍胯下之辱，何况我们乎？纵观古今中外，因颜面而置气者，古板而不知变通者，有谁不为后人所耻笑！” 此语如当头棒喝，针对就是张懋修、汤显祖、徐有勉三人。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历史上，他们的结局虽有差别，但人生皆不顺利。之所以如此，与三人性格中共有的耿介息息相关。这一世，唐汉并不希望他们步入同样的后尘。 幸好这几位还听得进劝，算是明白了唐汉的良苦用心，还帮忙劝导起了严世蕃与张静姝。 五小姐气鼓鼓地“刀”了唐汉一眼，看起来还是很不服气。严公子的觉悟就高多了，哈哈一笑道：“唐兄高义，此虚与委蛇之法，如若不慎，就要变成以身饲虎了。兄连死都不怕，小弟当个俘虏又算得了什么呢？任凭唐兄差遣，绝无怨言！” 唐汉心中“卧槽”不已，这严世蕃说话可真难听，自己却还没法挑理，果然不是易与之辈。但由此亦可看出，两个人之前结下的梁子，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开了，当然，他也没想解开，就看谁能先把对方坑死。 此时，脚步声再度传入耳中，唐汉便顺势说道：“他们回来了，大家依计行事。” 重新会合后，明月晴子非常周到地在草地上铺了一张席子，并将取来的水壶、杯子、食物一一摆上。 神武昭华恭请唐汉入席，对其他人就没有特意招呼了，只是脸上神情，比初见时要缓和许多。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众“俘虏”皆神色戚戚，摆出一副刚被“幕府高人”训斥过的卑微模样，大气都不敢出。 惟有严世蕃趁着那二人迎接唐汉之时，偷偷在张静姝耳边说了几句话。张静姝似乎觉得挺好玩的，便清了清嗓子，先将众人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后化身“丫鬟”，手捧一块茶点，半跪在唐汉面前，低眉顺眼地恭维道：“爷请慢用，需不需要奴先帮您松松筋骨，舒缓劳累呢？” 唐汉闻言，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腹诽道：“蠢货啊！亏我还跟倭人说你身份不低呢，就这等浮夸的演技，换成在‘梅机关’或者‘76号’，你能活过半天都算我输！” 无奈之下，他只好假装不耐烦，随意挥了挥手道：“不用了，你们也一起坐下来吃喝吧，早点儿恢复体力，免得拖累行程！” 张静姝却好像没听清楚一般，依旧款款踱步到唐汉身旁。唐汉直勾勾看着她，突然一笑道：“也好，本将连日操劳，身子确实疲乏不堪。你帮我按完肩膀后，顺便再去打一桶水，伺候我沐浴更衣吧。” 本已探出的青葱玉指，如触电般急速缩了回去。实在看不过眼的张懋修赶紧将小妹拉回身旁，用责备的眼神警告她不要造次。张静姝紧咬银牙，又不敢去瞪唐汉，只好独自生着闷气，也忘了始作俑者乃是严世蕃。 不过她闹了这一出，倒是把身份不一般的人设给立起来了。尤其明月晴子在族中也属于受宠对象，颇能理解张静姝的小性子，甚至想要过去安慰这位小姐姐一番。 但此时，唐汉已缓缓喝完一杯水，并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曾在林中遭遇一具诡异的无头尸身，连我的忍术都破解不了。这到底是哪一族的高明手段呢？” 神武昭华与明月晴子对视一眼，随即试探着问道：“大人遇见的，是否一具站立不倒的尸身，但其头颅却完全消失不见？” 唐汉一愣道：“难道你们也遇上了？” 明月晴子苦笑道：“我们今天没有遇上，但以前，经常遇上。” “经常？”在场众人都不由惊呼出声。 唐汉心中不由一凛，他原本只是想找个话题，以便逐步探清桃源岛。可没想到，无头怪尸竟然不是个案，单凭“经常”二字，便足以耸人听闻！ 第11章 海岛往事 明月晴子第一回遇到无头怪尸，还是她七岁之时，地点自然是在家族驻地“轩辕山”。 那会儿她刚达到研习家传武学的年纪，按要求站了半天木桩，既无趣又疲劳。好不容易熬到训练时间结束，晴子没有往家里走，而是跑去后山玩。 残阳如血，映照在后山一处小溪的水面上，晴子捧起清凉的溪水挥洒着，咯咯笑声如黄鹂一般动听。没过多久，晴子玩累了，就坐在岸边，低头看着水里穿梭嬉戏的鱼儿。 突然，水面倒映出一张人脸，波光嶙峋中，还荡漾着人的身躯。晴子揉了揉眼睛，想再看清时，那个身躯依然在倒影里，原先的人脸却不见了。 晴子下意识转过头，赫然看见自己身后的确多出了两条站立的腿。可当她目光继续上移，裤子、衣服、双手都在，其他呢…… “啊！！！” 年幼的晴子乍逢诡异一幕，顿时吓得大喊大叫起来，人也在慌乱中往后退去。可身后就是小溪，虽然水不深，但水中的石头却很滑。 她踉跄几步，很快就摔了一跤，吃了好几口水，然后就被溪流包裹着往山涧下方而去。幸好有族人也在附近采集药草，听闻动静循声而来，及时将她救起。 “这次遭遇对我来说刻骨铭心，哪怕当时年纪很小，又过了许多年，我依然会时不时做着同样的噩梦。回想起来，那具无头尸身，实在诡异得令人不寒而栗。” 明月晴子回忆往昔，娴静柔和的话音听起来很舒服，可讲述的内容，却让人一点儿都不舒服。 唐汉皱眉道：“你们遇见的怪尸，也一样是我们此前遇到的那般样子？” 明月晴子点头道：“是的，这样的怪尸，轩辕山有，逐鹿谷有，整座桃源岛各处都有。而且，他们的出现没有规律，消失也无迹可寻，有时能听到惨叫声，有时在无声无息中人就没了。” “那频率呢？你方才说的经常，是什么概念？”唐汉继续问道。 “最近这些年，一年比一年多。到今年，如果从整座岛来看，也许隔几天就有吧。”明月晴子平静地述说着事实。 “啊！” 众人又一次惊呼，唐汉心下思忖道，如此高频，这样一年下来要死多少人？而这岛上总共才有多少人？活着的人就对此不管不顾吗？ 当他将这些问题全数抛出，神武昭华突然用日语接口道：“藤野大人，这里就涉及机密了。我们两大家族在人数上是非常不均衡的，大体上看，轩辕山至少十倍于逐鹿谷。” “十倍？”唐汉一怔，又觉得很不合理。这么大的人口差距，如何能维持世代对立呢？ 神武昭华看出了唐汉的疑惑，继续说道：“不止如此，轩辕山占据的地盘、资源都要好得多。比方说岛上的地势，是西高东低，水源地自然也在山上，还有一些比较珍贵的药草，逐鹿谷是长不出来的。因此，为了打败轩辕山，我们家族的训练非常残酷，最低目标就是以一当十。” “可作为世仇，轩辕山难道还任由你们成长？”唐汉不解道。 “当然不是。每年吹西风和北风的时候，明月家族就会集结武士，主动进攻逐鹿谷。我方抵挡起来自然会吃力一些，但他们始终无法突破鸿沟，因此也就难以取得根本胜利。” “这么听起来，你们是互相吃不掉对方，所以才维持了对峙的局面。” “不错，至少从我记事开始，两个家族就是这样拉扯着。但我能察觉到，随着我们神武家战力的提升，轩辕山的优势已经逐渐被蚕食，长此以往，必当攻守易势。” 张懋修等人见唐汉与神武昭华突然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日语，自是非常好奇，不过他们也明白，当中肯定涉及了更深层次的机密。 如今看来，这座海岛一点儿都不简单，甚至相当危险。每个人心中，对于离岛回国的愿望愈发强烈。可与此同时，年轻人喜好冒险探奇的天性也被激发出来，无不期待着彻底揭开海岛的神秘面纱。 “两大家族的纠葛，暂时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待拜会过你们的长辈再议不迟。晴子小姐，我最好奇的是，无论轩辕山还是逐鹿谷，皆可谓海岛的主人，难道举全岛之力，也无法破解怪尸背后的死亡疑云？” 神武昭华的介绍，令唐汉对桃源岛有了相对立体的认识，尤其是那道“海河”，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奥妙。不过，此时并非探究的好时机，于是他又用汉语将话题拉回到怪尸之事。 明月晴子摇头道：“据长老所说，家族并非没有探查，而是实在查不出结果。比如大人遇到的那具尸身，如果将消息传回去，家族里只需比对是否有人失踪，大致就能获知其身份。可问题在于，没有任何征兆显示这个人会出事，什么时候会出事，这要从何查起呢？” 神武昭华也说道：“不错，当初我拿同样的问题去问大长老时，他反问我，如果将全族人都聚集在一起，长时间不分开，大家互相看着，突然间，有人脑袋没了，你能知道为什么吗？我想了很久，最后得出结论，不能。更何况，全族人也不可能长期聚在一起。所以最后，大家都放弃去探究了。或许，这是天照大神赐予我们的考验，轮到谁，都是注定好的。” 张静姝忍不住插话道：“你们怎么能这样想呢？上天有好生之德，哪里会安排这种莫名其妙又惨无人道的命运？你们应该抗争啊！” 明月晴子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如果不惜一切去探究原因，或许也能找到答案。但对两个家族来说，这些并非重点。只要对峙相杀的局面不变，族人们的使命就依然是战斗不息。” 唐汉点头道：“确实如此，战斗本身也会死人，可能死得还更多。那么，又何必去纠结死因与死法。想要真正拨云见雾，须有契机。比方说两家罢战和解，或者彻底分出胜负。” 汤显祖笑着说道：“鲁迅大人，这契机不是来了吗？他俩有情，也许就是上天赐予的契机。若能修成正果，必是一桩美谈呀。” 唐汉不置可否，心中却是好笑，真不愧是能写出《牡丹亭》之人。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用在这对爱而不能的小情侣身上，恐怕再合适不过了。 听闻汤显祖之言，神武昭华与明月晴子皆是眼前一亮，可旋即又想起其中艰难。正黯然神伤时，密林另一端忽然传来一阵犬吠声。 神武昭华大惊失色，低声说道：“不好，轩辕山的人来寻晴子了。大人……” 唐汉点点头道：“无妨，你可先离开，晴子刚好带我与其族人相见。放心吧，你俩之事，我记下了。” 神武昭华甚是感激，先朝唐汉行过大礼，又握了握明月晴子的手心，不舍地遁离而去。明月晴子顾不得目送情郎，而是循着犬吠声传来方向，主动前往迎接族人。 数息之后，唐汉诸人望着眼前怪异的组合，眼珠子顿时掉了一地！ 第12章 武大郎牵着秋田犬 跟想象中仙风道骨的家族长老、或者岳不群式的中年家长不同，明月晴子领来与众人相见的，是怪异的双人四犬组合。 两位族人都还挺年轻，比明月晴子大不了几岁。相仿的面容意味着这是兄弟俩，个头都只有五尺上下，留的发型是日本浪人的月代头，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地中海”。 而他俩的衣着就更加不伦不类了，看着像大名鼎鼎的锦衣卫飞鱼服，可无论用料、做工、绣图，都充满了“山寨”感，尤其是在唐汉这位正宗锦衣卫的衬托下，“赝品”气息十足。至于腰间所别兵刃却是短刀，比绣春刀的长度少了一多半，不仅不像兵器，反倒像是厨具。 “这不是一对武大郎吗？”张静姝脱口而出，虽然压低了音量，但兄弟俩还是听到了，不由抬眼朝她瞥了过来。二人虽其貌不扬，目光却相当锐利，唐汉望去时，隐隐感受到一股杀伐气息，便冷哼一声，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回到自己身上。 明月晴子刚想为众人做个介绍，两位“武大郎”手中牵着的四条狗，却龇牙咧嘴呜咽起来。 “哼！秋田犬，看着就一副鬼子模样。”“昆仑”恨恨地嗤了一声。 民国年间，“昆仑”假扮的大少爷，以钟爱猫狗闻名上海滩。十里洋场不乏他“左牵黄右擎喵”、嘴边还咬着一支雪茄的名场面。 后来，连“梅机关”的山本大佐都特意以秋田犬相赠。“昆仑”笑纳之余，心头却燃烧着一团火——因为自己屈身贼窝，干的就是鹰犬的活，虽然理想不灭，但那种屈辱的感觉，依然是锥心之痛，刻骨之殇。 唐汉安抚道：“你把小鬼子看成狗，心里不就舒服多了？不过，世界上有这种颜色的秋田犬吗？” “昆仑”摇了摇头。眼前这四条狗，无论个头模样，均像极了秋田犬，但毛色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紫色。难道这就是秋田犬的祖先？更令其讶异的是，紫秋田瞪大的狗眼中，竟然透射出比主人更加浓烈的杀气。 突然，意外发生了。张静姝将目光从“武大郎”身上移开后，乍一见紫色的秋田犬，竟然忘了自己如今的“俘虏”身份，欣喜地走了过来，想要接近逗弄一番。可紫秋田却立时竖起狗毛，阵阵嘶吼，其中一条狗更意外挣脱，径直朝张静姝扑来。锋利獠牙折射邪异紫光，目标自然是那段洁白如玉的天鹅颈。 “放肆！” 唐汉眼疾手快，抢先一把扯住张静姝的手腕，将其往后拉了回来。另一手同时抓起水壶，正好挡在狗嘴前面。紫秋田虽来势凶猛，但哪里敌得过唐汉的内劲，当场倒飞回去，呜咽着在地上翻滚。 差点儿被烈犬锁喉的张静姝，禁不住花容失色，“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唐汉毫无怜香惜玉的觉悟，一把将她推给了张懋修，随后冷冷眼神盯向了始作俑者。 明月晴子粉面含嗔，朝着那条狗的主人娇叱道：“蜀郎！你冒犯了贵客，马上道歉！” 蜀郎也是一脸惊惶失措，口中喊着：“该死、该死！我要杀了这孽畜！”言毕，一脚抬起，准备踢向尚在哀嚎的紫秋田。 但唐汉前世今生可谓阅人无数，一眼就看破这位蜀郎，不过装腔作势，恐怕紫秋田的脱缰，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又何必跟狗过不去，于是出言相阻道：“且慢！” 蜀郎本来就是做做样子，当即顺势停步。唐汉心中更加笃定其人有鬼，看向明月晴子说道：“晴子小姐，这两位是？” 明月晴子连忙鞠了一躬，自责道：“大人莫怪，是我疏忽了。他们都是我的族兄，明月黄川郎与明月黄蜀郎。二位兄长，这位就是来自京都的藤野大人，你们还不快上前参拜？” “黄川郎、黄‘鼠’郎？”唐汉憋着笑，眼看这两人正朝着自己准备弯下腰，就摆了摆手说道：“用不着行礼了。本将误入此地，算起来，倒是给你们添了麻烦。” 明月黄川郎一脸恭敬之色，首度开口道：“大人言重了，方才吾弟有所冒犯，还请大人见谅。” 唐汉瞥了一眼梨花带雨的张静姝，不以为意地说道：“他们都算是我的俘虏，打打杀杀不过在我一言之间，哪里说得上冒犯不冒犯。” 明月黄川郎心下一凛，听出了唐汉的潜台词，也收到了警告：我的人只能由我来主宰，其他人若是插手，后果自负。当即微微低头道：“大人宽宏，吾等深铭五内。也怪我族中这恶犬，向来烈性难驯，若非有几分气力可堪驱使，早杀之以祭五脏庙。” 唐汉顺势问道：“听川郎之言，莫非这犬只，乃贵族特有？” 明月黄川郎答道：“桃源岛上，‘紫龙’确系轩辕山所驯养。” “‘紫龙’？好名字！气势不凡呐！”唐汉称赞道。 后头犹在抽泣的张静姝闻言，却狠狠地腹诽道：“恶犬还敢称‘龙’，实在荒谬！若带回大明，我一定要让爹爹诛它九族！但犬之九族，不还是犬吗？不管了，竟敢冒犯本姑娘，杀！通通都杀了！” 此时，明月黄蜀郎已将那条“紫龙”揪了过来，连同另一只，都拖至唐汉面前：“大人明鉴，此犬据说来自北冥之地。远古时期曾闯入中原，后不知何故几近灭绝，余者机缘巧合之下，随先人东渡扶桑而得繁衍。” 唐汉低头凝视，“紫龙”眉目之间，确实与秋田犬相仿，只是凶悍之意，却不逊色于藏獒，兼之通体紫色，若能流传至后世民国，引发哄抢不在话下。此刻，他对桃源岛的兴趣愈发浓烈起来，自然也生出一探轩辕山之意。 “依朕观之，此异类颇重杀伐，隐约之中，似有不祥之兆。唐汉，若去往轩辕山，当留神也！”赵匡胤知晓其想法，当即出言提醒道。 唐汉点点头，思忖一番后，朝着明月家三人称许道：“轩辕山之底蕴，由此神犬便可见一斑。吾既然来到此岛，于情于理也须前去拜访贵族，不知是否叨扰乎？” 川郎颔首道：“大人乃京都贵客，驾临吾族，轩辕山蓬荜生辉也。就由我等领路，可好？” 唐汉大喜道：“哈哈哈，有劳费心了！”又转头对张懋修等人说道：“汝等紧随其后，切记循规蹈矩，莫要惹出事端！” 众“俘虏”自是连忙应允。一行人辗转出了密林，刚要往轩辕山方向而去，蓦然，一阵凄厉的狼嚎声在左前方响起，四条“紫龙”顿时焦躁不安，应声大吠起来。 不多时，随着一道红色闪电飞扑而至，“紫龙”当即脱缰而出，与红色闪电战成一团，场面之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战场械斗与江湖厮杀，也令唐汉等人看呆了眼！ 第13章 狼咬狗一嘴毛 “赤胥！” 狼嚎声响时，川郎蜀郎兄弟同时厉声喝道，随即掌心一松，四抹紫影立时以分进合击之势，拦下了迅疾而来的红色闪电。双方嘶吼之声此起彼伏，撞击撕咬频繁交错，令在场众人目不暇接。 明月晴子从旁解释道：“此狼通体火红，名唤‘赤胥’，乃逐鹿谷所养之异兽，亦‘紫龙’天敌也。赤胥既然出现，那么神武家的武士也到场了。” 话音甫落，野兽斗场的另一端，冷酷双眼带着一股残忍杀意，投向明月家三人，阴沉的笑声随之响起：“赫赫赫，明月家的废物小狗，很快就将沦为吾族神兽的晚餐。” 明月黄蜀郎冷哼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 “何必嘴硬呢？一头赤胥的战斗力，可匹敌至少五犬，就好像你这样的，我也可以打五个甚至更多。果然，废物家族专门盛产废物，哈哈哈~” “你！”蜀郎勃然大怒，想要冲过去教训对方，却被川郎死死拉住。 明月晴子轻叹道：“技不如人，就稍安勿躁，鲁莽只会徒增耻辱，甚至付出惨痛代价。” 川郎点头道：“神武邦夫进步神速，已是‘火’营新晋高手。正所谓‘侵略如火’，其杀伤力甚强，论单打独斗，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蜀郎不忿道：“可他如此看轻我轩辕山，是可忍，孰不可忍！” 川郎呵斥道：“那也得忍！我们和逐鹿谷的斗争，不是一时一刻，而是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不想受辱，就回家苦练功夫，用更强的实力来雪耻！” 蜀郎长出一口气，沮丧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苦练又能如何……” “住口！”川郎脸色一变，刚想继续训斥蜀郎，却听闻数声哀嚎，狼犬之斗已到了尾声。 唐汉眼神十分犀利，很快就看出四条“紫龙”皆受了致命伤，最后的挣扎只不过出于本能。反观“赤胥”，虽然多处挂彩，却都只是皮肉伤，狼血、狗血交织于赤红毛皮，反而更添几分凶势，颇有血海翻腾之感。 徐有勉曾游历天南海北，不乏目睹野兽搏斗，此时惊讶地说道：“狼打赢狗，本不稀奇，但此狼深谙搏杀之道，气势一往无前，怕是寻常壮汉，也未必能伏之。” 汤显祖亦感叹道：“兽犹如此，更何况人？若言‘赤胥’非凡兽，那么将其驯养出来的神武家，只能用可怕来形容了。” 严世蕃的独眼紧盯“赤胥”，脸上露出玩味的神色，似乎很满意这场搏杀。张家兄妹俩则面带不忍，虽然此前“紫龙”冒犯过张静姝，但如今落得这般惨状，倒显得很是可怜。 “赵老大，‘昆仑’兄对日本的警惕很有道理。若以眼前情势而论，偏安已久的朝鲜恐不及‘紫龙’，而倭贼之气焰嚣张，岂不与“赤胥”相类？待其羽翼一丰，对我中土而言，绝非好事。”唐汉借由红狼，讲起了日本扩张的野心。 赵匡胤冷哼道：“卧榻之侧岂容鼾睡乎？朕之天下，如龙如虎，豺狼鼠辈，当之披靡！” “昆仑”沉声道：“现在距离万历朝鲜战争爆发，也没多少年了。唐汉，我不管你怎么想，小鬼子，我是一定要打的！” 唐汉没好气道：“谁不想打鬼子了？但怎么打，还需从长计议。别忘了，三大征结束后，大明也没几天好日子了！” “呜~” 众人心思各转之时，胜利者神武邦夫发出一声短促的口令，“赤胥”当即仰天嚎叫起来。隐约之中，海岛远处亦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声，足以摄人心魂。 下一刻，“赤胥”竟扑至其中一条“紫龙”身上，毫无顾忌地露出锋利獠牙，直接大快朵颐起来，血腥场面令人极为不适，张静姝更是直接闭上了双眼。 川郎倒是见怪不怪，挑眉看向神武邦夫，冷冷说道：“神兽之斗是你赢了，接下来呢？莫非你还想一举击杀我兄妹三人？” 神武邦夫露出残忍笑容道：“赫赫赫~我可以向你保证，尔等死后绝对无法保留全尸。” 蜀郎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怒火，吼叫之际，腰间短刀激射而起，在持刀人手中破风前行，直刺神武邦夫。可后者竟不闪不避，直接用拳头砸向刀身。只闻一声金石交错般的脆响，短刀被直接打飞，蜀郎则闷哼着连连后退，待川郎将其身形扶住时，忍不住呕出一口血，已是受了内伤。 “‘不动如山’！没想到你还兼修了‘山’营的功夫，在下佩服！”川郎神色十分难看。 “赫赫赫~滋味如何？堂堂轩辕山‘黄’位高手，居然连我一招都接不下。我该说明月家后继无人，还是原本就外强中干呢？”神武邦夫愈见嚣狂，戏谑般嘲讽对手。 蜀郎听不得相激，挣扎着又要扑上前，却为川郎所阻。 见此情景，神武邦夫又将目光投向明月晴子，猥琐地说道：“这样吧，我们两家固然不死不休，但女战俘还是可以有的。今天本人心情不错，只要你随我回谷为奴，我就破例大发慈悲，放过他们两个。当然，这些不知从哪里来的人，就当给‘赤胥’加餐了！” 嚣狂无礼之言，令川郎也为之愤怒，不由松开蜀郎，将手伸向刀柄，准备殊死一战。 “是吗？可汝在我眼中，正如插标卖首尔！” 话音甫落，唐汉悍然出手，电光火石之间，右手“虎爪”已稳定地扣住神武邦夫咽喉。 见此变故，众人皆目瞪口呆，只因神武邦夫上一刻还在盛气凌人不可一世，下一刻却沦为失败者，连性命都掌握在别人手中，这脸着实啪啪啪打得生疼。 待看清场中形势，明月黄川郎心中暗道：“此前这位大人只露了一手，如今看来，果然深不可测，不愧是传说中的上忍。以血统论，此人恐怕更亲近逐鹿谷。幸好晴子与他颇为投缘，兼之神武邦夫得罪了他，我必须借此机会，将之拉拢到轩辕山！” 此时，神武邦夫已从最开始的惊惶中恢复过来，不屑地冷笑道：“你趁我不备，偷袭得手，非大丈夫所为。可敢与我堂堂正正打一场？” 唐汉哂道：“侵略如火、不动如山，听起来，神武家的绝学，似乎来自于兵法。难道你族中长辈，不曾教你兵不厌诈的道理吗？” “……”神武邦夫顿时哑口无言。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在战场上，没有正反，没有胜负，没有谦让和怜悯，只有生或者死，这就是武士道的真义。如果还听不明白，你就早点去死吧！”唐汉淡漠地说道。 神武邦夫若有所思，随即神色一凛道：“嗨！邦夫受教了！” 另一侧，川郎拉着蜀郎也向唐汉致谢道：“多谢大人教诲！” 神武邦夫讶然道：“大人？” 明月晴子傲然道：“这位是藤野真大人，来自京都，乃征夷大将军直属上忍。且不说大人本就比你高明得多，单凭身份地位，你又有何资格与大人交手呢？” 神武邦夫愣住了，好半晌才继续问道：“此话当真吗？” 明月晴子指着张懋修等人说道：“藤野大人奉命前往明国办事，立下大功，还将几位明国贵族俘虏，只因海上风暴才流落至桃源岛上。呵呵，若因你冒犯天威，为逐鹿谷引来灭族之祸，我轩辕山倒是乐见其成。” 神武邦夫脸色大变道：“粗鄙岛民不识大人身份，多有冒犯，还请大人开恩，邦夫甘愿领罚！” 算起来，神武邦夫倒是颇具气度，加之身手不凡，绝对称得上人才。可唐汉深知日本人欺软怕硬的天性，再加上残忍嗜杀的作风，因此对其完全没有好感。 当然，此刻自己身为幕府高人，自然要有高人的风范，便顺势松手，大度地说道：“不知者不罪，小惩大诫即可。今后切记，莫要小觑了天下人！” 神武邦夫重获自由，当即心悦诚服地拜倒于地，恭敬道：“嗨！谢大人提点之恩！” 然而，就在此时，惊变再度发生。独自一旁闷头啃食狗肉的“赤胥”，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将目光投去时，赫然发现，原本那颗凶狠无比的狼头，却如此前的无头怪尸一般，莫名其妙地爆开了！只留下一团血雾，纷纷洒落在残碎的狼尸狗尸身上，血红之光妖艳地笼罩全场！ 第14章 毒虫 “赤胥”突遭横祸，当场爆头，飘散的血雾掀起刺鼻的血腥，其惨烈程度，实不亚于后世的恐怖电影。 之前，众人在密林遭遇无头怪尸，因为没有亲眼目睹爆头过程，故而诡异感更多一些。“赤胥”之死就不同了，活生生炸裂在身前，哪怕像唐汉这样的“穿越者”，都看得头皮发麻，那帮“俘虏”更是有一个算一个，满脸惊惶而浑身颤抖。 “啊！！！” 神武邦夫看得目眦欲裂，心亦在滴血，只因“赤胥”在族中极为珍贵，除开长老团成员，只有重点培养的年轻高手，才有机会配置。 作为公认的习武天才，神武邦夫身兼“火”、“山”二营功夫，纵使如此，这头“赤胥”也是不久前才争取到。今日本想带着神兽耀武扬威一番，结果却落得如此下场，心中愤懑可想而知。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这岛上是有诅咒吗？人如此，兽也如此，那你来啊！有种的就连我一起爆头掉！” 状似疯魔的神武邦夫，对着空旷的海滩方向，大吼大叫起来。其神情可怖，又把一众“俘虏”吓得够呛。 虽是敌对方，但首次目睹兽类爆头，明月黄川郎同样心有戚戚，神色凝重地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有一天，连岛上的飞禽走兽都全部爆头而死，我们又如何能生存下去？如此可怕的死亡阴影，究竟何时才能彻底消散啊？” 明月黄蜀郎倒是有些幸灾乐祸，毕竟“紫龙”之仇就摆在那里，“赤胥”的战斗力又极为可怕，如今相当于对手被削弱，如何能不开心：“哼，‘赤胥’号称铜皮铁骨，‘紫龙’就是因为破不开防御，才会处在下风，如今看来，它的脑袋也没多硬嘛……” 川郎不悦道：“二弟，‘赤胥’又不是你宰掉的，说这些作甚？‘紫龙’打不过‘赤胥’是事实，我们该做的，是如何将它们的战斗力提上去。” 蜀郎争辩道：“谁知道逐鹿谷给这些狼崽子喂了什么？以前双方差距可以说微乎其微，可如今，一狼灭四犬，我们再怎么训练也没用啊！我倒是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川郎有些好奇弟弟居然肯动脑了。 “就是掌握那股神秘力量啊！大哥你想想，如果今后，我们想让谁爆头就让谁爆头，那逐鹿谷还不被灭得一干二净吗？”蜀郎一脸认真地说道。 “……” 川郎顿时无语了，一旁唐汉接话道：“太美了！” 明月晴子一愣道：“大人说什么太美？” 唐汉哂道：“我说这位‘黄鼠狼’，想得太美了！” “……”蜀郎被这话堵得，又不敢反驳，心中郁闷不已。晴子却点头说道：“大人说得不错，若能解开谜题掌握玄机，家族早就这么做了。非不欲，实不能也！” 另一边，严世蕃率先恢复正常，殷勤地倒了一杯水，递给张静姝喝下压惊。张静姝本已举起杯子，可旋即又想起“赤胥”爆头时那一团血雾，目光看向水杯，入眼处好似一片血红，顿时吓得将杯子直接丢了出去。 严世蕃下意识伸手去接，但已慢了一步，手指尖堪堪触碰到杯身，反倒是将其推得更远，最后刚好撞在神武邦夫脖子上，随即将其浇了一身。 本就心情恶劣的神武邦夫，择人欲噬地瞪向严世蕃与张静姝，双拳紧握，蓄势待发，准备将怒火尽情发泄到这两人身上。 唐汉见状，也不言语，而是弯腰捡起明月黄蜀郎被打落的那把短刀，在手中把玩着。 神武邦夫动身一刻，只闻“嗖”的一声，短刀竟后发先至，幻化出重重刀影，逼得邦夫连连后退，最终直直插入邦夫身前沙土里。 “好厉害的刀法！”神武邦夫吓得冷汗直流，之前因“赤胥”惨死而生出的负面情绪也随之消散。 唐汉径直走到他跟前，指着那把短刀，冷冷道：“切腹吧，我当你的介错人。” 神武邦夫顿时傻眼：“大人，这是何意……” 唐汉怒其不争地呵斥道：“懦夫！只因为一头畜牲，你就方寸大乱。今日若在战场，似你这般，早就为人所乘，性命难保了！与其如此，你何不自我了断？” 振聋发聩之声，令神武邦夫如醍醐灌顶，终于彻底清醒过来，顿地拜服道：“邦夫惭愧，陷入迷障而不能自拔，幸得大人拨云见雾，恩同再造也！” 唐汉心中，赵匡胤正一脸不解道：“‘昆仑’，你不是最痛恨日本人吗？为何还要布下这枚棋子？” “昆仑”叹道：“家师曾言，所谓忠奸，论心不论迹；所谓善恶，论迹不论心。鬼子固然喂不熟，但用一用，亦无妨。” 赵匡胤反复念叨了几句“论迹论心”，不由赞道：“朕敢断言，令师定是一位高人。” “不，他，是一位伟人！” 唐汉暗自感慨，孺慕之情一闪而过，随后伸出手扶起地上的神武邦夫，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说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好好珍惜一身本领吧！” 神武邦夫对唐汉已是心悦诚服，连连点头道：“嗨！邦夫记住了。” 张懋修听闻唐汉所吟诗句，不由愣了一愣，低声问汤显祖：“义仍兄可知这是何人诗作？ 汤显祖摇摇头道：“我也是首度听闻。难道是唐兄自己写的？” 张静姝撇撇嘴道：“怎么可能呢？我看呀，这应该是戚世叔的作品。比方说《望阙台》那样的佳作，唐汉如何能写得出来？” “戚都督文武双全，我是极为钦佩的。”徐有勉点头道。 “下回遇到戚世叔，当好好向其请益一番。” “……” 唐汉自然听到了他们的言谈，腹诽道：“这可不是我那位便宜义父所写。再说你等并非李白苏轼，若要比诗，我根本不用请真正作者出场，就足以平推。” 正思忖时，明月晴子来到身侧，恭敬地询问道：“藤野大人，我们是否继续动身回轩辕山？” 唐汉尚未答话，神武邦夫朝着晴子油然说道：“汝明月家乃汉人后裔，非我大和一族。大人来自京都幕府，身份高贵，岂是轩辕山能够高攀的？” 随即又向唐汉发出了邀请：“大人，逐鹿谷才是桃源岛的正统，还望您大驾光临，宣德教化，使我神武家得沐天恩。” 明月黄川郎急忙反驳道：“无论人口、地盘、资源，逐鹿谷每一样都不如轩辕山，到底谁才是正统？” 神武邦夫冷笑道：“你们如今拥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为我族做嫁衣，早晚都属于逐鹿谷！” 眼看争执再起，唐汉摆摆手道：“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既已应允过晴子，那就先至轩辕山，再去逐鹿谷。” 神武邦夫不甘道：“大人……” 唐汉威严地瞥了他一眼道：“莫非你对我的话有所质疑？” 神武邦夫连忙摇头道：“小人岂敢？请大人莫怪。” 唐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将目光投往狼犬伏尸之所，正色道：“切记，今后我在场时，汝等莫要妄起争端，否则休怪本将翻脸！至于这‘赤胥’……邦夫你留下清理吧，将实情回禀贵族，待我前去之时，会帮你要一头更好的！” 神武邦夫闻言大喜，又是连声感谢。唐汉摆摆手，带着一众“俘虏”，随明月兄妹三人，再度往轩辕山方向而去。 “今日我本意气风发，却接连遭遇挫折，看来以前，还是过于顺风顺水了。往后吾当牢记此教训，让世人真正认识我神武邦夫！” 目送唐汉等人走远，神武邦夫神情复杂地看了看，莫名暴毙的“赤胥”，不由心潮涌动，发出了一阵感慨。 正当他蹲下身子，准备收殓“赤胥”残骸时，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痛彻心扉，痛入骨髓，生命力也随之快速流逝。 神武邦夫无暇思考，只能勉强集中精神，想要凝聚全身功力。 可随着脑海中传来更强烈的巨疼，最后一口心气也全数崩散，整个人直挺挺跌落尘埃，通红的眼球正对着“赤胥”猩红的血肉，双目定格的最终画面，是一片血的海洋。 没过多久，从血海中探起身子的，赫然是一条前所未见、通体透射出诡异黑光的毒虫！ 第15章 将山寨进行到底 “邦夫！你怎么了？那是什么？毒虫？” 来人见神武邦夫无声无息躺倒在地上，一条诡异的黑色长虫，从其双耳、鼻孔处分别探出部分身子，显得异常恐怖，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呼。 黑虫察觉动静，竟一下子钻出神武邦夫身体，在来人尚未有下一步行动前，如黑烟般消逝得无影无踪。 “邦夫！”来人见毒虫逃走，也无心细究，赶紧冲上前去，只见神武邦夫的面容已变得枯槁，看起来还笼罩着一股黑气。 “果然是中毒的迹象！难道与刚才那只毒虫有关？可那种模样的虫子，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是谁下的毒？” 来人眉头紧皱，正是去而复返的神武昭华。 此前为回避明月族人，他独自离开，却并未直接返回逐鹿谷，而是在不远处找了一个地方潜修，看是否有机会再与佳人相聚。 重新返回这片区域时，天色已晚，神武昭华眼见密林内外悄无声息，心知明月晴子等人应已离去。 他放下心事的同时，也有些失望，毕竟两个人的私情见不得光，想见一面都不容易。旋即，他又想起“藤野真”的意外到来，可能会改变他俩接下来的命运，不由生出了一丝憧憬。 然而，随着越来越接近，一股突如其来的血腥味，让神武昭华顿时警觉起来。直到遇见躺着的这个人，并看清其身份后，他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这是……邦夫！他怎么一动不动躺在这儿？嗯、幸好还有气息，得赶紧求援！还有周围浓烈的血腥味，又是怎么一回事？” 感到不妙的神武昭华，赶紧点燃家族特制狼烟，通知族中派人来援。随后，他又查探起了现场，并很快就从“紫龙”残碎的躯体，以及周围遗留的痕迹，得出神武邦夫曾经与明月族人动过手的结论。 可很快，他又发现了“赤胥”的残骸，心中的疑云更加浓烈：“难道邦夫带来的‘赤胥’，与明月家的‘紫龙’同归于尽了？可我看起来，这‘紫龙’分明有被啃食的痕迹，应是‘赤胥’所为。那么，又是谁杀死的‘赤胥’？明月家的人？” 紧接着，神武昭华又推翻了自己的臆想，因为有藤野真在，现场绝不可能大打出手，那么，为什么“赤胥”依然死去？还有那条黑色毒虫…… 猛然想起毒虫之事，神武昭华更觉一阵恶寒，只因毒虫不仅形态诡异，本身就散发着邪恶的气息。它究竟是从何而来，又为何会跑到邦夫身上，甚至还让邦夫身中剧毒而不起呢？ 正当神武昭华还在思索时，忽然，狼嚎声长短不一，由远及近而来。不多时，几道身影伴随着几头威风凛凛的“赤胥”，出现在神武昭华身侧。 “嗯？是昭华？你怎么在这里？地上躺着的是谁？” “是邦夫。” “什么？邦夫！这是谁干的？” “他好像中了剧毒，那他的‘赤胥’呢？” 几声愤怒且惊疑的吼声相继响起，而当听闻神武昭华述说那诡异黑虫时，众人又沉默下来，良久后才有人开了口。 “先将邦夫送回谷中医治吧，至于那毒虫，必须找出来，以绝后患。还有明月家族，他们同样摆脱不了嫌疑。待我等回禀长老，查清真相，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神武昭华想到晴子，心中不由“咯噔”一声，随后只能为恋人默默祈祷，希望邦夫与毒虫之事，与她无关。 对此事一无所知的明月晴子，已经领着唐汉一众人，辗转回到了轩辕山下。 途中，明月黄川郎率先快速返回族中，向轮值长老明月地皇丸禀告唐汉等人来到桃源岛之事。 “川郎，你对那位藤野真大人怎么看？” 说是长老，明月地皇丸看上去却正值壮年，目光闪动之间，自有一股威势。听闻讯息，他并未立即表态，而是询问川郎看法。 川郎毕恭毕敬地答道：“藤野大人见识广阔，气度不凡，武艺也远在我之上，一出手即制住神武邦夫，然后寥寥数语令其折服。这样的大人物，唯有出身京都才是合理的。因此，川郎认为他的身份来历应无可疑。” 明月地皇丸不置可否，又问道：“他身边的明国人呢？” 川郎思忖道：“皆以俘虏自居，观其言行，在明国应该身份不低。我与他们接触不多，或许晴子会更加了解。” 明月地皇丸突然抛出了一个消息：“据我所知，神武邦夫乃是逐鹿谷少谷主的有力人选。” 川郎惊道：“啊？我只知他武艺提升极快，在年轻一辈中，已是出类拔萃的高手，却不想他还有这么一层身份。” “呵呵，连我都知晓的候选人，一定选不上。所以，他最终应该会成为一名新晋长老。” “以他的天分才情，无论是否成为长老，将来都必成我族之劲敌。也正因为如此，那位藤野大人的实力，川郎只能用可怕来形容了。”川郎想起唐汉两次制住神武邦夫的过程，不由赞叹道。 明月地皇丸神态轻松道：“只要我们与他是友非敌，那他功夫越高，对我们就越有利。通知‘黄”位以上高手，迅速到山门处集合，摆出护山大阵。” “护山大阵？长老的意思，莫非会有强敌来袭？”川郎大惊失色。 “不，京都贵使莅临本族，自然要以本族底蕴相迎之。至于你，不必去山门迎接，而是……” 明月地皇丸低声交代了川郎一番话，待其奉命离去后，脸上神情转为凝重，半晌，悠悠吟诵了一首汉诗。 “国比中原国，人同上古人。衣冠唐制度，礼乐汉君臣。银瓮篘清酒,金刀脍素鳞。年年二三月，桃李自成春。” 而几乎与此同时，当穿透过重重云雾，得见轩辕山城真容的唐汉，望着眼前这座与北平有着几分相似的仿建京城时，不由卧槽道：“这轩辕山明月家，是要将‘山寨’进行到底吗？” 第16章 轩辕山外话理想 轩辕山，犹如海上仙山，重重云雾缭绕，自有美不胜收的视觉效果。但唐汉心中所想，却是两族争斗之事。 “这桃源岛的势力分布之所以泾渭分明，恐怕与地利有着极大关系。逐鹿谷有‘海河’那样的鸿沟，倚靠毒瘴之气拒敌。轩辕山有何玄妙尚未知晓，但就这些云雾，以及易守难攻的天然地形，想要将其攻破，就殊为不易了。正所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难怪人数较少的逐鹿谷，需要人人争先、奋而搏命。” 赵匡胤沉声道：“自古以来，城池攻防战，都是用人命去堆。当年朕何等不可一世，却也曾折戟太原城下，导致统一大业，未能在朕手中完成，殊为遗憾也。轩辕山地势高，本身又无粮草水源之患，若由朕来主持进攻，最好的方法，除了里应外合，就是将敌人引出来决战，一战而功成！” “昆仑”哂道：“你不是应该凭借一身绝世武功，硬闯进去，将所有敌人一一歼灭吗？” 赵匡胤轻笑道：“以唐汉的身份倒是可以一试，朕贵为天子，岂能再用这种劳力不劳心的笨手段？” 唐汉摇头道：“我们的首要任务还是离岛，至于桃源岛上的事情，我只是想摸个底细，而非直接介入其间。其实，这就是‘昆仑’兄的老本行——刺探情报了。万一这桃源岛真藏有什么惊天阴谋，我们只要将情报送回去，剩下的就交给大明水师。” “昆仑”感慨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这身飞鱼服一穿，意味着到了大明，我还得干特工。唐汉，除了这座海岛，你一定要找机会将整个日本的情报也摸了，要干，就干一票大的，帮大明灭个敌国。” 唐汉没好气道：“就我们仨能搞定吗？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日本这样的岛国，扩张不容易，但偏安却没问题。如今的大明水师，可不足以灭掉整个日本。” “昆仑”右手一挥，豪迈地说道：“‘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当年鬼子何等嚣狂，中华何等贫弱，抗日战争我们照样赢了。如今我等堪为‘先知’，又如何不能搞他个天翻地覆，为后世子孙消除祸患呢？” 赵匡胤赞同道：“好！你有这样的决心，终于配得上与朕同行了！哈哈哈~” “昆仑”冷笑道：“呵呵，你放心，当唐汉妄想冲击帝位之日，就是我和你反目之时！” 唐汉狂翻白眼道：“你俩消停一点吧，别忘了我才是实控人！而且，我还要想办法穿越回去的！顺带着，赵老大回去揍赵二，‘昆仑’兄回去参加开国大典，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赵匡胤与“昆仑”尚未回应时，明月晴子温柔的声音已传到耳边：“藤野大人，我族长老，已亲至山门迎接大人了。” 一阵爽朗笑声，透过不凡内劲，响彻在轩辕山山门：“哈哈哈！贵使驾临，轩辕山蓬荜生辉。地皇丸代表明月家族，恭迎京都贵使藤野大人阁下！” “恭迎藤野大人！” “恭迎藤野大人！！” “恭迎藤野大人！！！” 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喊声，声声回荡在轩辕山麓，鸟兽惊起，风流云散，势冲九霄。 唐汉来不及吐槽“地黄丸”这样的名字，闻声讶然抬眼，只见山门周边，轩辕山子弟如松挺立，赤黑色与明黄色的服装，分列出两道方阵，“天”、“地”、“玄”、“黄”四面大旗迎风飘扬，为山城又平添几分威势。 张懋修等人因为常居北京，此刻眼见轩辕山城，好似缩小版的大明京师，犹感震撼。 “惟时，这座城看着像京师，似乎也有应天府的几分风貌？”汤显祖低声问向张懋修。 “义仍兄眼力高明，不止应天府，吾观其尚有长安、洛阳古都之气象。”张懋修点头称奇道。 此时，主客双方已然接近，唐汉看着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地黄丸”，先是拱手作礼，口中悠悠念出了一首刚从资料库调取的日本古汉诗。 “六十扶桑第一山，老松积翠白云间。宫高大似阿房殿，城险固于函谷关。” 明月地皇丸闻言一震，言语间又多出几分感佩之情：“藤野大人谬赞，轩辕山愧不敢当！” 唐汉心道，早在万历元年，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就已经被织田信长流放，日本进入了所谓战国后期的“安土桃山时代”。 可实际上，安土城要到明年，也就是万历五年才完工。这首古汉诗吟咏的对象正是安土城，与之相比，名不见经传的轩辕山自然是不敢当了。 “咦，这座山城，堪比中原京师风采，着实令本将大开眼界。”唐汉赞许道。 明月地皇丸点点头道：“先祖渡海来到此地，常思念中原故土。轩辕山开宗立派后，家族兴建山城时，特意仿效中原京城与古都。此城于永乐年间正式落成，历代又加以修缮，遂成如今之盛景。” 唐汉在明月地皇丸的陪同下，稳步走向山门入口。经过两道方阵时，举目环顾了一圈，问道：“他们都是明月家的武士吗？这两色服装应该颇有讲究吧？” 明月地皇丸解释道：“我族子弟皆从小习武，待武功登堂入室后，开始划分品级。第一品为‘天’位，对应苍蓝；第二品为‘地’位，对应暗金；第三品为‘玄’位，对应赤黑；第四品为‘黄’位，对应明黄。前来迎接大人的，正式全族‘黄’位以上弟子。” 唐汉特意看了一眼地皇丸所着暗金色长袍，后者会意道：“我如今正是‘地’位武者，尚未达到‘天’位水平。呵呵，明月家还有一个惯例，就是在原本姓名里，加入象征品级的那个字。比如我原名‘明月皇丸’，如今就变成了‘明月地皇丸’。” “哦，原来如此。那么明月黄川郎、黄蜀郎兄弟俩，随着武功进阶，名字还将改动，对吧？”唐汉恍然大悟。 “哈哈哈~大人说的不错，像我就非常期待自己成为‘明月天皇丸’。”地皇丸开怀笑道。 唐汉笑以应之，又问道：“这么看来，晴子小姐尚未有品级？” 地皇丸先是一怔，随后摇头道：“大人明鉴，其实晴子乃我山城下一任圣女人选。而圣女，是无需按品级改名的。” 这回轮到唐汉一怔，虽然不知道“圣女”究竟代表什么，但无论在任何狗血剧中，能称“圣女”的，地位肯定不低啊，随即讶然道：“原来晴子小姐还有这样一重身份，倒是藤野真失敬了。” 明月晴子急忙鞠躬道：“大人言重，晴子如何受得起？还请大人继续驱使，晴子自当无所不从。” 唐汉闻言，心中不由浮现出一幕奴役日本美女的邪恶画面，暗自“呸”了一声，口中说道：“不错不错，从晴子的言行举止，就可看出明月家的底蕴传承。本将对轩辕山，越来越期待啦，哈哈哈~” 明月地皇丸作出邀请手势，恭敬道：“那就请大人一登山城。” “请！” 唐汉深吸一口气，抬步跨进山门，正式登临魂穿之后，第一个地方势力。 而在心中，“昆仑”的信念掷地有声：“踏破东溟，自此而启！” 第17章 小京城里论人性 轩辕山城从外观来看，“山寨”了大明京师北京城，但毕竟规模有限，且临山而居，故而在细节上就相差不少。 比如宫城八门，到这里缩减为四门，东南西北依次为青龙门、朱雀门、白虎门、玄武门，其中青龙门坐西向东，远眺沧海，俯瞰逐鹿，为山城正门，镌刻有“青龙揽明月”之石像，故又称“明月门”。 自明月门而入，内外城大体参照北京宫城与皇城之分，只不过轩辕山的“皇城”实际上涵盖了北京“内城”的功能，有坊有街，甚至还有吃喝玩乐的场所。据明月晴子介绍，这里是大部分家族子弟居住的地方。 内外城依照山势自然隔开，出白虎门后，登悬空浮桥，又遇一门，乃轩辕门也，非经准许不得擅入。 内城自轩辕门开始，分别由祭坛、奉天殿、武极殿、归元宫、藏经阁等建筑组成。青石台阶蜿蜒而上，最顶端的祭坛，常年笼罩在更深的云雾中，乃明月家族祭天之所。 沿途一番欣赏后，张懋修、张静姝、汤显祖、徐有勉、严世蕃等五名“俘虏”，皆住进了归元宫的几间厢房之内。而唐汉则在明月地皇丸的陪同下，去往主殿奉天殿相谈。 归元宫，四周寂静。宫门外自有护卫警戒，但宫内却无人打扰。只因明月晴子已有交代，这些来自明国的“俘虏”，只要不离开归元宫范围，都是可以自由行动的。 张五小姐一番洗漱后，很快就从自己房间溜了出来，跑进张懋修与严世蕃的住所。 “三哥、庆哥哥，唐汉这厮还真把自己当贵人，将我们当俘虏了！他在大殿里吃香喝辣醉生梦死，我们却要被软禁在这深宫冷宅之中。大家都是从大明过来的，凭什么这样呀？”张静姝气鼓鼓地抱怨道。 “单凭他懂倭语，我们不懂，就足够了。”张懋修微微笑道。 张静姝反驳道：“在这轩辕山上，可用不着说倭语。明月家是汉人后裔，我们作为正统汉人，难道就不能亮出真正的身份地位，令其将我等奉为上宾吗？” 严世蕃哈哈一笑道：“静姝妹妹，这你就看走眼了。明月家族在异国他乡待久了，表面上处处以汉人后裔自居，实则内心早已偏向倭国。” 张静姝愣道：“这不能吧？如果觉得自己是倭人，他们又何必与真正的倭人结仇相杀呢？” 张懋修叹道：“这就是人性啊！利益当前，我们汉人不也会内斗吗？当然，我要修正东楼的那句话，明月族人在其内心，还是会永远为故土保留一个位置的。” 严世蕃撇撇嘴道：“惟时一贯与人为善，东楼我则看多了阴暗人，凡事更愿意往坏处想。尤其现在，我们的境况可是相当不好！” 张静姝大大咧咧地推开窗户，又走了回来，皱眉道：“这房间可能关久了，一股子潮味。庆哥哥，我倒不那么悲观，只要明月家顾念一点同族之情，借艘船给我们回家即可。这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吧？” 严世蕃哂道：“那就要看唐汉有多少本事了。他自作聪明，假扮倭国大人物，要将我等‘俘虏’带回领功。如今岛上之人皆信以为真，将来纵然能借到船，又如何找到借口，不去倭国而回大明呢？” 张静姝呆了一呆，好像确实如此，不由跺脚道：“我就说唐汉这家伙顾着耍威风，忒不靠谱！要是真去了倭国，那些倭贼……太可怕了！” 张懋修摇摇头道：“我看唐汉不是一般人，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既然我们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那就只能相信他。你们可别忘了，他是戚世叔的义子、朝廷的锦衣卫！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唐汉都不可能害我们！” 张静姝不忿道：“三哥，一名小小的锦衣卫，就算身手强一些，难道还能带着我们飞过沧海不成？而且你别忘了，他在京师的名声可差了！” “锦衣卫副千户官拜从五品，而我朝状元及第，亦不过初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他的官位可不小呢！”严世蕃嘲讽道。 “论起亲疏关系，唐汉也算得上是我们张家的人。小妹，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你入耳无妨，可不能跟着拆台惹人笑话。再者，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等自落难以来，观其言行气度，平心而论，过往对唐汉的评价，还能当真吗？”张懋修正色道。 “这个嘛……”张静姝闻言，倒是好好回忆了唐汉的表现，不由皱眉问道：“好奇怪呀。我们从江陵一路北上时，他不说卑躬屈膝，肯定算得上谄媚啊。可到了这桃源岛，他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你们说，反差真能有这么大吗？” 严世蕃冷笑道：“我严东楼自视真小人，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样的伪君子。过去，就装呗！” 张懋修拍了拍严世蕃肩头说：“东楼兄，可别忘了你我的身份，你跟唐汉置什么气呢？如今我们依靠他破局，哪怕他再厉害，将来也只能是一把尖刀，我们，才是握刀之人。” 严世蕃颇为意外地看了张懋修一眼，笑道：“喔？好你个张惟时，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唐汉折服，忘了自己是何身份了呢？” 张懋修长出了一口气，淡淡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历史上从来不乏这样的人。以前，或许他是不愿过早露出锋芒，而甘愿隐忍。可当面临生死危机，我们几个人又不堪大用，他就只好做回真正的自己了，这同样是人性！只可惜，他既已露出底牌，将来如何为我所用，就由不得他了。” 严世蕃嘿嘿道：“惟时高见啊，东楼亦甘愿为你所用。” “得了吧，我俩将来那可是郎舅关系，你能哄好小妹就行，哈哈哈~”张懋修笑道。 “哈哈哈~静姝妹……”严世蕃刚想顺口哄张静姝几句，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又回到窗户边，还托着双腮望向主殿，迷茫道：“一个人的前后反差，真会这么大么？” 严世蕃独眼微眯，心中杀机一闪而过。张懋修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审时度势，来日方长。” 而此时，在另一间厢房之中，徐有勉刚完成了一幅画作，赫然正是桃源之岛，轩辕山城。 第18章 烟霞门老祖诞生 “果真，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思安兄笔耕之兴，着实令小弟佩服。” 换过干净衣裳的汤显祖，本想写几个字调节心情，却发现徐有勉早就坐在案前挥毫泼墨，不由赞了一声。 “呵呵，不过是山水游记，画画写写，自徒一乐也。”徐有勉头也不抬地答道。 “山水游记？这倒是稀奇，我来看看。” 汤显祖来了兴致，忙踱步至其身旁，凝神观之。不多时，讶然问道：“此莫非桃源岛与轩辕山？” 徐有勉点头说道：“然也。只可惜，尚未能尽窥全貌。” “某从登州出海，遭遇海难，九死一生。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某获救而起，竟至一奇境，孤悬海外，遗世独立，号桃源之岛，具烟霞之气，开异途之端……” 汤显祖一边念着画旁那一行行小字，一边欣赏“未窥得全貌”之景，啧啧称奇道：“思安兄真高才也！此画作与美文可谓相得益彰，引人入胜。若抛开所见之怪尸与狼犬，世人读之，必当心驰而神往，欲一观而抒怀。妙哉~” 徐有勉闻得此等盛誉，就不能不停笔了，忙起身摆手道：“此小道耳，难登大雅之堂。某生平喜流连山水，往往至一地，便记下见闻，画出风貌，自得其乐耶，义仍谬赞矣！” 汤显祖正色道：“我绝非刻意恭维，而是从中看出了兄之豁达随心，弟远不及也！可惜、可叹、可悲乎！” 徐有勉奇道：“义仍名高江左，才具出众，不日更将登科直入翰林，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却为何发此叹息？” “唉。先帝隆庆五年，吾以弱冠之龄、举人之姿，踌躇满志而赴京赶考，结果却名落孙山。万历二年，我再接再厉，又铩羽而归。明年又将一届科举，若屡试不第，实无颜见江西父老啊！”汤显祖自嘲道。 徐有勉闻言，顿时大笑道：“哈哈哈~我还以为义仍触景伤情是何缘故，说起失意考场，世间岂有人能与我徐家相较乎？” 汤显祖一愣时，徐有勉继续感慨道：“昔年，先曾祖衡父公（徐经字衡父）与唐伯虎交好，一同北上会试，却被污以‘贿金得题”，革去功名，废锢终身。自此以后，我徐家连续三代科举不中，此莫非天意乎？贤弟不过一时挫折，又岂可英雄气短？我既名有勉，今日有以勉之，祈祝贤弟如愿，哈哈哈！” 汤显祖精神一振，拱手作揖道：“ 承兄吉言，显祖受教，自当勉励也！” 徐有勉捧起自己刚刚完成的“山水游记”，凝视良久，长出一口气道：“甚好。今日就请义仍做个见证，我徐有勉，就在这桃源岛上轩辕山中，正式开宗立派啦！” “开宗立派？这是何意？”汤显祖惊奇道。 “吾从今往后，再与科举无干。吾之宗派，就唤作‘烟霞门’，凡入吾门者，需承吾志向，行遍九州八荒，追慕烟霞之气也！”徐有勉双眼绽放光芒，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美之景。 “这……思安兄，当真要如此洒脱？”汤显祖被震撼到了。 徐有勉点点头道：“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这桩事，我已经思虑甚久了。此番出海遭遇，反倒让我下了决心。人生苦短，祸福难测，当惜有用之身、能为之时，去追逐属于自己的梦想！” 汤显祖默然，良久后，起身朝着徐有勉拜服道：“好一个自己的梦想！吾茅塞顿开，胸中再无块垒。将来若能有所成就，必今日思安兄之功也！请受小弟一拜！” 徐有勉赶紧伸手扶起汤显祖，笑道：“义仍言重了。他朝入阁辅政时，莫忘了山野之间，还有一位‘烟霞门’老祖即可。” “拜见老祖！哈哈哈~” “哈哈哈！” 此时，奉天殿中，宾主相谈甚欢，爽朗笑声响彻周围。 “藤野大人，请莫再称我为‘长老’，此等虚衔，在大人面前，徒增笑耳。轩辕山之内，无论大人有何需求，直接吩咐地皇丸即可。”明月地皇丸一脸真诚地说道。 虽然已经听了许多回，但“地皇丸”这个名字，还是会让唐汉忍不住想起中医名药“六味地黄丸”，此时强忍笑意，摆手说道：“既然我不称阁下‘长老’，那阁下也莫唤我‘大人’，互称‘先生’可好？” 明月地皇丸恭敬道：“好！那本人就僭越了。藤野先生。” 唐汉满意地点了点头，实则是“昆仑”颇为满意。此前他化名“藤野真”，并非随口胡诌，而是“昆仑”给出了这样一个名字。 “当年我就在想，如果都像藤野先生那般，邻国之间又何来战争呢？所以，我就用‘藤野真’之名，祭奠那一世里难得的情谊。”“昆仑”默默道。 “莫要伤春悲秋了，有这个闲工夫，不如来给朕讲解一下，怀表手枪该如何使用。它与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相比，哪个更厉害呢？”赵匡胤颇有兴致地看着唐汉怀中那个做工精致的怀表。 “昆仑”双眼涌出深不见底的柔情，心中更是一痛，上海滩那位舍命陪自己历险的佳人啊，如今你在何方？ “唉。”唐汉努力平息翻涌的情感，这也是三魂一体的弊病之一，自己很难摆脱任何一道灵魂的悸动。 “藤野先生？”明月地皇丸见唐汉突然沉默不语，便试探地问了一声。 “抱歉，地皇丸先生，我心悬一事，以致走神，失礼了。”唐汉致歉道。 明月地皇丸关切道：“不知是否有明月家可效劳之处？” 唐汉顺势提出了自己的需求：“我误入贵岛，虽有幸结识先生与明月家族，但始终心悬大将军命令。不知岛上可有船只，能送我等回京都否？” 明月地皇丸叹道：“原来是此事。我只能答复先生，吾族并无船只，亦不能送君出岛也。” 唐汉一怔，此前他也推算过明月家族对借船的态度，但着实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拒绝，便问道：“ 这是为何？以桃源岛之物产，轩辕山之兴盛，造船出海，当非难事，先生有以教我？” 明月地皇丸离席，朝着祭坛方向恭敬一拜，随后回答道：“先祖有命，吾族后代，皆不可离岛。事实上，逐鹿谷神武家，亦如是。” 唐汉颇为震惊与意外：“两大家族竟然有这样的遗命？” 明月地皇丸肯定道：“是的。只要轩辕山、逐鹿谷并存于世，就无人能离开。” “嗯？”唐汉品出了其中意味，沉吟道：“先生的意思是……” 明月地皇丸点了点头，举目望向东方，油然道：“桃源岛两大家族，灭亡其一，方可离岛！” “啊？” 第19章 一个会老，一个会死 乍闻离岛条件，唐汉差点儿忍不住想要骂娘，幸亏话到嘴边强行憋住了，换做一声惊呼。 “轩辕山建成于永乐年间，那么明月家族最起码在那之前就已经来到这里。且不论其他，单单从永乐到现在都超过170年了，这两个家族依旧一副势均力敌的模样，难不成还得再等170年？” 唐汉不由打了个寒颤，他至今不清楚，为何时空穿梭机会出现失误，将他传送到明朝。 可哪怕自己这具身躯，真的能不死不灭，也绝不甘心困守于一座偏僻孤岛，那样穿越的意义何在？ “不行，必须设法离岛！”三道灵魂发出了同一个声音。 “地皇丸先生，我还有两个疑问，不知可否请先生替我解疑？” 明月地皇丸点头道：“但说无妨。” “第一，贵族与逐鹿谷当有血海深仇，可令先祖为何要以离岛作为限定条件？第二，人心终究是难以控制的，这么多年来，我相信肯定有人尝试过离开。难道这些人里头，就没有一个成功过？”唐汉抛出了关键问题。 明月地皇丸赞许地点点头道：“藤野先生思维敏锐，令人佩服。其实这两个问题，在岛上并非禁忌。无论是我们，还是神武家，几乎每个人都知晓答案。比如说第一个问题，是因为我们有病。” “有病？”唐汉直接被雷到了，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是的，据传两族先祖是一先一后来到此岛。明月家早一些，挑走了地势较高的轩辕山，神武家晚一些，退而求其次盘踞东面的逐鹿谷。明月一族虽然来自中土，但人数多，实力也更强。当然，我们汉人崇尚以和为贵，从来没想过要吞并对方占据全岛。而那时神武家也约束子弟，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只可惜，三代以后，变故就发生了。” “什么变故？” “两个家族分别染上了不同的怪病。具体来说，就是明月家的人在三十岁以前，都是正常的，但过了三十岁，就会急速衰老。后面虽然还能活着，却逐渐气血衰败，直至腐朽不堪。而神武家一样是以三十岁为分水岭，不同在于，他们是在三十一岁前直接死去！” 听闻此语，唐汉、赵匡胤、“昆仑”同时惊呆了，世间竟有如此怪病？ 明月地皇丸似乎很理解唐汉的反应，缓了一缓，才用自嘲的语气继续说道：“先生看我，仿佛不惑之龄，可实际上，年初我才刚过完三十岁生辰。如果明年今日，你我再度相逢，先生或许会见到一名六旬老翁。也正因为如此，族中长老才需要轮值。不瞒先生，眼下其他长老都在闭关，如非必要，我们绝不耗损丝毫精元。” 唐汉难以置信地惊叹道：“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贵族难道不知病从何来、该如何医治？” 明月地皇丸摇头叹道：“待发现时，已不可探查，唯知此疾深入血脉之中，无法治疗也。” “可这又与互相灭族何干？就算你们彻底消灭了神武家族，这种遗传病也不会好起来啊！”唐汉思忖片刻，又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明月地皇丸神情转为肃穆，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不，只要将其族灭，我们就一定能摆脱怪病的困扰。” 唐汉不解道：“这是为何？” 明月地皇丸沉声道：“其实，我本来应该比现在更老一些。但今年以来，我已亲手击杀多名逐鹿谷高手，因此，我的衰老得到了遏制。” 唐汉嘴角抽搐了几下，有些麻木地问道：“地皇丸先生的意思是，杀人能够缓解病情？” “不错！相较之下，神武家比我们更疯狂。因为只要不停杀死我轩辕山弟子，他们就能续命！”明月地皇丸带着几分仇恨，咬牙切齿地说道。 接近石化的唐汉，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座海岛哪里是有危险，根本就是修罗战场、人间炼狱啊！集体狂欢式的通过杀人来治病，哪怕本来没病，最终也会统统变成神经病啊！ 明月地皇丸似乎也不想再提杀人与被杀之事，便主动说起了此前唐汉的第二个问题：“至于说离岛禁制，其实，如果真的有人能成功离去，我们也是乐见其成的。这代表了另一条解脱之法。可迄今为止，从来都只有死人，没有离岛之人！” 唐汉又听得糊涂起来：“先生的意思，你们族中长老并不会阻挠离岛。那是逐鹿谷在阻挠？” 明月地皇丸摇头道：“他们也不会阻挠。那些想要离开的，从付诸行动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死亡结局。至于死法，藤野先生其实已经见识过了。” “见识过了？”唐汉一头雾水，可很快就想起了一事：“什么？难道你说的是，无头怪尸？” 明月地皇丸苦笑道：“我只能说，无头怪尸未必是想要离岛之人，但离岛之人，最终一定会变成无头怪尸！” 唐汉无语了，这里面还有因果逻辑的吗？两个家族都不阻止离开，那是老天爷在给离岛之人做“爆头”手术？ “地皇丸先生，难道无头怪尸之谜就那么难破解吗？” 良久，唐汉再度开口相询。虽然这个问题，之前明月晴子和神武昭华都给出过答案，但他还想听一听族中大人物的说法。 明月地皇丸露出追忆的神情，感慨道：“曾经，在我少年时，有一位好友就想尝试离岛。任凭我苦苦劝说甚至哀求，都无法打消他的好奇与执念。至今我还记得，那一天，晴空万里，海风劲吹，他于正午时分去到海边，准备乘上早已备好的船，借风势扬帆出海。登船前，他笑得很开心，还让我猜一猜，他的下一站会是哪里。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话，就看到他死了。活生生的，脑袋就那样突然爆开，化作一团血雾。藤野先生，您见多识广，可这般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死亡，试问该如何去破解呢？” 唐汉默然，心也沉了下去。 此时，在桃源岛的另一端，一群人看着尚未断气、却毫无生机的神武邦夫，亦是沉默不语。 “昭华，你说的那位大人物，已经去了轩辕山？”为首的长老突然问道。 “大长老，据我所知，应是如此。”神武昭华与众人回谷之后，思虑甚久，还是说出了曾经见过唐汉之事。 因为他虽然相信唐汉，却信不过张懋修等人。若先隐瞒不报，将来一旦事发，他就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明月家的人抢先接触到了藤野大人，我料想争不过，便先退开，觅地修炼。后来，我听到了‘赤胥’的声音，便循声而去。结果只看到邦夫躺倒在那里，‘赤胥’和‘紫龙’一地残骸，藤野大人与明月族人都消失不见。”神武昭华继续解释。 大长老沉吟道：“桃源岛，从未有这样的外人闯入，也未有这样的变故发生。大家说说看，如果接下来，我们与轩辕山来一场彻底的决战，胜负几何耶？” “彻底的决战？” “这……” 第20章 优势在我 “不管怎么说，实战能力差是五比一以上，优势在我。吾族完全可以保持当前局面，逐步蚕食瓦解轩辕山。”逐鹿谷四长老神武英雄如是说。 一众长老纷纷交头接耳，基本都同意神武英雄的提议。哪怕是在族内主导进攻杀伐的三长老神武光一，也认为当前彻底决战不现实。 “大长老，我也很想一举灭亡明月家，让桃源岛从此归于一统。可轩辕山就像个乌龟壳，易守难攻。哪怕我们战力更强，在攻城战中也会吃大亏，一旦伤亡率过高，我们根本承受不起啊！” “是啊，何必操之过急呢？乐观估计，轩辕山很难撑过下一个三十年。届时我等围杀一帮垂老之辈，可谓摧枯拉朽水到渠成。” 大长老神武秀行自从提出“彻底决战”的想法后，就一言不发，只是神色平淡地倾听各路反对意见。 此时，逐鹿谷八大长老中，除他以外，已有六人提出看法，最后一人，正是年纪最轻的八长老神武力辽。 “大长老、诸位长老，力辽有些许愚见，供前辈们参详。”终于，神武力辽结束思索，开口说道。 大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因神武力辽虽然年轻，却执掌“神机营”，在逐鹿谷扮演“智囊”角色。 “力辽，你尽管说吧。”神武秀行淡淡道。 “嗨。我先说结论，就是赞成彻底解决轩辕山。”神武力辽语出惊人。 “啊？力辽，你这是……” 诸长老刚想议论一番，神武秀行重重地敲了一下桌面，顿时全场又安静下来。 神武力辽继续说道：“其实，诸位长老的观点都非常正确，若在以往，我同样主张蚕食而非鲸吞。但是，眼下的情形，不同了。” “有何不同？”神武秀行问道。 神武力辽沉声道：“因为那位贵使，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蹊跷。他甫一出现，我方即损兵折将。须知，邦夫并非普通弟子，而是族中天才，更位列少谷主候选。这样的身份，哪怕明月地皇丸亲自出手，也要掂量一下，能否承受我族的怒火与反扑。” “可邦夫的情况，并非受伤，而是中毒。轩辕山并没有这样的用毒高手。”神武秀行提醒道。 神武力辽点了点头，坚定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几乎可以断言，给邦夫下毒的，十有八九就是那位贵使或者他身边的人。” “什么？他为何要这样做？贵使可是我大和族的人，怎么可能相帮明月家……” 几位长老交头接耳起来，神武秀行咳了几声，将焦点又转移回来，接着问道：“就算是贵使给邦夫下毒，那又如何呢？与我们发动决战有何关系？” 神武力辽智珠在握道：“因为这意味着，桃源岛已经进入某些大人物的视线；并且，大人物们希望我们尽快分出胜负。” 众人闻言皆沉默下来，只因桃源岛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座偏僻海岛，而日本国最不缺的，就是这个。长期以来，他们的确可以在岛上掌握一半甚至更多话语权，但前提是，没有外力介入其中。 “也许，对我们以及明月家来说，都没有下一个三十年了。既然如此，为何不先发制人，将主动权牢牢握在手中呢？”神武力辽反问道。 “啪啪啪！”神武秀行鼓了三下掌，称赞道：“不愧是我族智囊，分析完全正确。诸位，如今你们还要反对彻底决战吗？” 神武英雄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不反对。可正如光一所说，轩辕山就是个乌龟壳，如果不能将他们的有生力量引出来……” 神武力辽接话道：“我有办法。” “喔？快说说看。” “我们可以这样……” 议事堂上，八大长老开始商讨细节。突然，此前被大长老遣出的神武昭华，又匆匆而入：“禀诸位长老，有紧急事态发生。” 神武秀行有些不悦道：“何事？” “‘海河’的毒瘴之气，突然减弱许多，恐于防守不利。”神武昭华神情凝重道。 “什么？”众人皆是大惊。 要知道，“海河”这道鸿沟，就是逐鹿谷的天然屏障。也正是因为有了毒瘴之气的阻隔，明月家在鼎盛之时，才无法狂飙突进，否则先遭灭族的，肯定是神武家。 负责防卫事务的七长老神武纪基，刚想动身前往观视，却听闻神武力辽笑道：“果不其然，变化都是接连发生的。‘海河’的削弱，于我们方才计划而言，不正是相得益彰吗？” “嗯？” 神武秀行微微一笑道：“的确如此。昭华，你想个法子，不露痕迹地将‘海河’变化之事，透露给轩辕山。” 神武昭华惊讶道：“透露？” “对，赶紧去办，此事对于我族而言，很重要。” “嗨！” 神武昭华虽然一头雾水，但依然领命而去。他更不清楚的是，逐鹿谷与轩辕山的最后一局，就从他踏出议事堂的这一刻开启。 西面的轩辕山，自然也不知晓危机的逼近。奉天殿里，唐汉静静消化从明月地皇丸口中得知的惊人讯息，思考该如何破局。 赵匡胤斩钉截铁道：“最快的方法，就是选择帮助其中一族，灭掉另外一族。既然你们都厌恶日本人，那就直接灭了逐鹿谷！” 唐汉颇为无语，翻着白眼道：“赵老大你也忒简单粗暴了，连人家的底细都还没摸清楚，就敢嚷嚷着灭族？万一对方给我们也来个‘爆头’套餐呢？” 赵匡胤瞪眼道：“朕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在绝对实力面前，没有阴谋诡计，只有神鬼辟易！逐鹿谷的水平，从那个什么邦夫就能看出来了，再高，能有多高？” 唐汉没好气道：“三四层楼那么高啦！万一人外有人，你罩不住，我们就要集体下线了！” “昆仑”点头道：“特工守则第一项，就是知己知彼。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宁愿选择按兵不动。” 赵匡胤冷哼道：“可问题是，如今优势在我，时间却不在我。他们可以一直拖下去，我们不行！” 此时，明月晴子刚好回到殿中，唐汉灵机一动道：“有了，我们换个思路，当一回月老如何？” “月老？”赵匡胤和“昆仑”都愣住了。 “对，就是月老，只此一家，高端定制！” “……” 第21章 月老 “唐汉，我刚搜寻了你的记忆，发现你和你妻子并非通过相亲，而是自由恋爱。同时，你也从不看‘非诚勿扰’，没有投资过‘珍爱网’和‘世纪佳缘’，为何会突然想要当月老呢？”“昆仑”一番检索后不解道。 唐汉满头黑线，没好气道：“熟归熟，我警告你，不要随便查探别人隐私，这是犯法的！话说回来，你能娶到上海滩那位风华绝代的女明星，可真要感谢老杜这位月老……” “昆仑”怒道：“不许提她！” 赵匡胤不耐烦道：“抓紧时间谈正事，别再扯什么相亲月老了！” “月老就是正事！根据地皇丸所言，两族之人通过相互厮杀来缓解遗传病；杀戮，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那为何明月晴子与神武昭华，不但不相杀，反而相爱了？”唐汉抛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这……”赵匡胤与“昆仑”面面相觑，也觉得的确不合常理。 “我们再进一步想，如果他俩真的在一起了，对彼此的病情而言，又会有什么影响呢？或者说，将来他们生下的小孩，还会有遗传病吗？”唐汉继续大胆假设。 “两族之间，应该还没人尝试过这种事情吧？嗯，唐汉你这皮条拉的，似乎还有点道理。”“昆仑”沉吟道。 “别说得那么难听！月老，我们要当月老！”唐汉强调。 赵匡胤有些不满道：“可你这招真的会有效果吗？而且，时间可不能拖太久……” 唐汉不以为意地一挥手道：“郎有情妾有意，干柴烈火一点就着。赵老大你当年千里送京娘，貌似柳下惠重生，可最后还不是馋人家身子，心急火燎地跑过去想要娶她？” 赵匡胤连咳数声，随后勃然大怒道：“大胆唐汉！你竟敢污蔑君上，朕……” 唐汉赶紧在其发飙前，动用控制权将自己与赵匡胤隔开。 而明月晴子已经来到跟前，福了一福，恭敬地问道：“大人、长老，晚宴已经备好，是否可以开席了呢？” 明月地皇丸点了点头道：“听凭藤野先生安排。” 唐汉微笑道：“客随主便，我自当从善如流。只是不知那几位来自明国的贵人……” 明月晴子答道：“因为他们是大人的俘虏，依照礼制，不便与大人同席。当然，晴子会将晚膳送至每间客房之中。” 唐汉赞许道：“晴子小姐思虑周全，如此安排已甚为周到。不过他们虽是俘虏，身份却着实不容小觑。依我看，还是一同入席吧。” 开玩笑，其他人倒还好，以张静姝刁蛮大小姐的做派，一旦真的厚此薄彼，还不知要闹出啥风波。眼下貌似平和，实则步步危机，唐汉自然不想节外生枝，以免露出底细。 明月地皇丸好奇地问道：“不知可否透露是何等身份？” 唐汉沉吟道：“他们的父辈，大致相当于我国之大名。” 这当然是打了折扣的，以张居正如今的权势地位，何止大名，比之早期握有实权的幕府将军，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严世蕃亦是次辅之子，不遑多让。 然而奇货可居，唐汉自然不能照实透露。 明月地皇丸听闻“大名”，不由一震道：“那还真是贵人啊，不可怠慢。晴子，你亲自去请几位贵人入席。” 明月晴子鞠躬道：“诺。” 唐汉却起身道：“我也一起去吧，他们身上，还颇有骄矜之气，岛上情势如此，我须告诫一番啊！” 明月地皇丸心中亦有盘算，便点头道：“那我就在偏厅恭候大驾光临。请！” 唐汉笑道：“请！”遂与明月晴子一同去往归元宫。 甫入宫门，拐进廊道，趴在窗台边的张静姝就一眼瞅见了，忍不住大呼一声“唐……”，却立马被张懋修捂着嘴拖了回去。 唐汉惊出一身冷汗，不由暗骂道：“这无知的丫头，我唐汉的确不名一文，可义父戚继光却声震四海，倭国人早就做过无数打听。明月地皇丸虽口口声声无人离岛，但又没说此岛与世隔绝。既然他们能知晓幕府与大名，说不定也听说过戚继光义子、登州卫百户唐汉。可唐汉如何能是京都上忍藤野真？搞不好就会将所有人害死。” 此时，厢房中又传出张静姝愤愤不平的抱怨声：“我有说错吗？堂堂一名男子汉，出尔反尔，害我们流落到这种地方，不仅担惊受怕，还无人问津，本姑娘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 唐汉心道，这还差不多，幸好张懋修机灵，还能指导她及时圆回去。于是笑着对身边的明月晴子说道：“呵呵，晴子小姐，我没说错吧，这股子骄矜之气，没那么容易磨平呢！” 明月晴子低头柔声道：“名门千金，当是如此。” 唐汉点头道：“我和他们说些话，用不了多少时间，晴子小姐可否在外稍候？至于那件事，本将已牢记心中，当合适机会出现时，藤野真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明月晴子冰雪聪明，自然知晓那件事是哪件事，心头不由涌上喜悦之情，躬身道：“谨遵大人吩咐。东厢房面积最大，乃是大人住所。晴子这就去外头等候大人。”随后转身离开，消失在宫门外。 唐汉一脸倨傲地走进东厢房，慢条斯理地打理了一番衣着装扮，然后请赵匡胤动用内劲，将几声重重的咳嗽向外传出。 “咳咳咳~” “咦？唐汉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我还纳闷同样泡的海水，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原来也是外强中干啊！”张静姝嘲讽道。 “咳咳……”张懋修差点儿被乃妹的“天真”憋出内伤。 严世蕃不屑道：“人家藤野大人，是在召唤我们过去觐见呢！” “啊？” 这时，汤显祖和徐有勉已经从自己房间走了出来，正停在窗台外等他们一同前往。 五名“俘虏”同时来到东厢房，唐汉不动声色地将房门一关，尚未开口时，却注意到徐有勉手中的画卷。 当从其手中接过画卷，一观内中图文后，唐汉心中猛然叫好，一道离岛曙光，也乍现脑海之中。 第22章 画壁十年图破壁 “烟霞门”老祖徐有勉的“山水游记”，以及他这个人，在一瞬间给了唐汉很大的启发。 事实上，他们一帮人想要离开桃源岛，难点主要集中在两方面。一个是船，另一个是方向。 船可以自己造，也可以请人帮忙造，但无论如何，想要绕开岛上之人是不可能的。所以唐汉才直接向明月地皇丸求助，可惜囿于现实痛点而遭到拒绝。 接下来包括“月老”在内的探讨，都是在设法破题，但将来乘船往哪个方向走，也需要先行筹划。 如果明月地皇丸所言为真，从来无人离岛，那么岛上之人自然也不知晓其方位所在。 若其所言为假，则必包藏祸心，纵使将来告知方位，唐汉也不敢贸然相信了。 因此，权衡之下，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自己推测出桃源岛，究竟位于西太平洋的何处海域，回大明是否还要穿过日本的其他地方。 这些问题，都与航程、补给、安全等事宜息息相关，绝对马虎不得。 如果按照常规剧本，在没有知情人帮助的前提下，推测方位是无解的。 毕竟，这不是简单地判断东南西北。哪怕你明知中国大陆位于太平洋西岸，于是一个劲儿往西开船。可万一桃源岛西面，却是本州、四国或者九州岛呢？ 或者运气再糟糕一点，西面是北海道甚或俄罗斯？ 唐汉绝不可能甘冒奇险。 幸好，徐有勉擅长画画啊，不是花鸟画，更非仕女图，而是地理图志！ “果然，正是有了这样的父亲，才能诞生旅游鼻祖徐霞客啊！哪怕是到了后世，他们父子俩在抖音开个账号上传视频，也一定能成为旅行赛道头号大神吧。”唐汉都想要给偶像大神疯狂打call了。 “万历四年，距离我那时也不过三百多年的历史，还谈不上沧海桑田。假设这座桃源岛并未消失，那么只要徐有勉将全岛轮廓大致画出来，我们再比对资料库中的日本海岛全貌，不就能确定所在方位吗？进而还能测算出距离大明有多远，回航需要多长时间。这确实算得上惊喜！”“昆仑”赞同道。 “不仅如此，我还想到了另一桩大事，我们仨最关注的大事。当然，眼下还不是细说的时候，先应付待会儿的晚宴吧。”唐汉脑中对某件事情有了雏形，顿时眉飞色舞。 “唐汉，你在傻乐呵什么呢？我要提醒你，那个叫明月晴子的小姑娘，已经名花有主了，你可别乱打主意。”张静姝见唐汉傻笑不语，不由恼道。 “……”唐汉被这句话雷得差点吐血，很想怼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是硬生生憋住了，沙哑着声音道：“我只不过是见到徐兄画作甚好，一时心甚喜之。” 徐有勉忙谦虚道：“贤弟过誉了，此乃涂鸦之作耳。我原本只是想请贤弟帮忙，若有机会，带我补上轩辕山城之内景。” 唐汉走至书桌前，将画卷平放，正色道：“不，何止轩辕山内景，我需要徐兄，将整座桃源岛的轮廓图画出来！这，关系我等能否顺利离岛回国。” 众人闻言皆一怔，然后神情也严肃起来。毕竟回国之事，关系到集体利益，没有其他任何一件事可与之相比。 “适才我与明月长老交谈，岛上形势之严峻，远超此前所想。眼下来不及细说，我只讲一点，就是无论哪方势力，都不可能主动帮助我们离开。除非，我们能帮着其中一方，用最快的速度将另一方灭族。” 唐汉言简意赅地点出了离岛关键所在，众皆哗然。 “灭族？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有可能，怎么也要个十年八年吧？” “十年八年？人家都对峙几百年了，怎么可能我们一来就分出胜负？” “唐汉，我们就不能自己造船离开吗？” 听闻张静姝的疑问，唐汉摇头苦笑道：“理论上当然可以，但也有相当概率，会让我们因此变成那种无头怪尸。” “什么？！”此语一出，众人都震惊了。 唐汉沉声道：“这个问题过后我会解释。但大家都很清楚，再困难我们也是要回去的，因此过分担心亦无用处。接下来，我会尽可能创造条件，让徐兄沿着整座岛的外围走上一圈。徐兄是否有把握，将其完整轮廓，大致画出来？” 徐有勉思忖了一阵子，点头说道：“不能说很准确，但我钻研此类画作已有十年，凭经验来看，大差不差。” 唐汉击节道：“如此则事有可为。” 张懋修问道：“唐兄可是已有对策？” 唐汉摇头道：“眼下还谈不上对策。不过，只要徐兄能将图画出来，我们离岛的成算就高得多。” 汤显祖不解道：“贤弟目前身份特殊，为何不能直接找他们要一份地图呢？” 唐汉叹道：“唉，岛上二族世代争斗，地盘泾渭分明，存在一张海岛完整地形图的概率极低。再者，那个胡诌而来的身份先天不足，我敢说他们是各有盘算，未必真的信赖所谓藤野大人。地图这种稀缺资源，无论何时都是宝贝，他们就算有，也不可能轻易给外人。所以，徐兄的画作很重要。” 众人皆将目光投向徐有勉，后者陡然觉得肩上多出了一副重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突破口，就是神武昭华与明月晴子那段不为两族所容的恋情。这件事，在适当时机下，大家可以尽情发挥，都想法子当一回月老。如能促成姻缘，助我等离岛，那就比灭族一方轻松许多了。”唐汉又交代道。 “如若不成呢？唐汉兄，身为大明锦衣卫，该杀人就得杀！”严世蕃的话里透着一股狠劲。 唐汉不置可否，反而悠悠吟诵道：“画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众人还来不及细品唐汉装的这波逼，明月晴子的声音已从外头传了过来：“藤野大人，可否前去偏厅用膳了？” 唐汉朝众人点点头，低声交代了一句“保持低调，见招拆招”，随后将画卷交还徐有勉，后者赶紧藏入怀中。 “有劳晴子小姐久候，我已经交代好了，请带路吧。” 唐汉推开房门，昂首阔步，领头前行。众“俘虏”皆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好似刚受了一番训斥，也恰当表现出了，被俘虏至异国他乡应有的沮丧和担忧。 随着众人来到偏厅，轩辕山上，一场热情洋溢又心机各别的晚宴，正式开始了。 然而此时，轩辕山下，逐鹿谷旁，却是另一番风起云涌！ 第23章 生死签下搏生死 日沉月升，黄昏黑夜交替，飒飒海风透林而入，鲜与咸的气味交织在一起，淡淡飘散于这片天与地。 “海河”，海中之河，河水自海底而生，却如天雷劈落，横贯南北，海岛自此二分，如阴阳割晓，泾渭分明。 几道身影在林叶间高低交错，由西往东，趁夜潜行，所过之处，连一只蝙蝠飞鸟都没有惊起，只余下似有似无，微微的风。 不多时，“海河”这道平日里令人望而生畏的鸿沟，就已进入来人视野。 随着人影愈发逼近，“海河”似有所感应般，毒瘴之气开始翻涌而起。 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因此停下前进的步伐，甚至连速度都不曾减慢，径直冲往鸿沟之上，那一座浅浅的浮桥。 蓦然，毒瘴之气仿佛被吸走一般，竟然偃旗息鼓了。这个出乎意料的变化，也硬生生将来人给整不会了。原本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冲锋，在这一刻，滑稽地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毒瘴之气怎么消失了？”为首之人皱眉问道。 站在他身旁的人影，也惊疑不定，出声时，赫然就是此前接受了秘密任务的明月黄川郎：“难道逐鹿谷知晓我等将要前来，特意请君入瓮？” 另一侧的明月黄蜀郎带着些许畏惧神情道：“说不定过桥之后，等着我们的，就是‘林’营布下的阵法与陷阱啊。” 为首之人摇头道：“这不可能。我们连夜摸来这里，纯属临时安排，他们如何能预料？更何况，‘海河’之上的毒瘴之气，本身就不受逐鹿谷所控制。否则，他们早可以操纵这些毒气，直接攻向轩辕山了！” 明月黄川郎点点头道：“玄敬吾前辈所言有理，那我们现在还上桥吗？” 明月玄敬吾深深地看了一眼貌似平静的‘海河’，决然道：“生死签都抽了，哪有临阵退缩的道理？我打头阵，你们跟过来！” 明月黄川郎看着玄敬吾踏上浮桥的的背影，脚下没有丝毫犹豫，只不过眼角余光扫到乃弟黄蜀郎时，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思绪也在一瞬间拉回到抽取“生死签”之时。 “诸位兄弟，长老交代的这项任务，凶险异常。为公平起见，现在我们开始抽‘生死签’。总共需要‘玄’位一人、‘黄’位五人，其中我作为任务发布与执行者，自行占据一个名额。大家开始吧！”明月黄川郎凝神说道。 “明月玄敬吾、明月黄正则……明月黄蜀郎……” 当念出这个名字时，明月黄川郎的手不由抖了一下。 弟弟黄蜀郎朝着他露出一个有点勉强的微笑，他点头应之，可心中却想到了，他们兄弟二人，极有可能一同殒命于今夜。 但这，就是人生，就是桃源岛宿命所在。 当打后的明月黄正则双足落于浮桥之上，六名来自轩辕山的高手，各自将功力提升至最高境界，准备趁着毒瘴之气消散的良机，最大限度突进逐鹿谷。 “记住大家的任务，当神武家的武士集聚之时，就是我等动手之刻！”明月玄敬吾沉声嘱咐，随即一马当先，准备跃入对岸。 可就在这时，惊变突生。 一声凄厉的虫鸣自浮桥之下的“海河”中传来，却无人看得清虫影。顷刻间，虫鸣已逼近众人，带来听觉与精神上的双重压迫。 明月玄敬吾身为首领，刚想提醒众人戒备，不想脑海中却突然“嗡”的一声，随即剧痛袭来。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只能尽一切所能，拼命压制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疼痛感。 随着时间流逝，玄敬吾大汗淋漓，不过数息之刻，却漫长得仿佛一个纪元一般。 当那股剧痛终于平息之时，他已经跌跌撞撞地过了浮桥，瘫坐于岸边，一身内劲居然在方才对抗中全数消散。 明月玄敬吾贪婪地呼吸了几口空气，勉强回过了神，下意识抬眼看向浮桥之上，那几位站立不动的战友。 然后，这一夜最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先是明月黄蜀郎一声惨叫，随后跌入“海河”之中。玄敬吾来不及细看之时，从明月黄川郎开始，到明月黄正则，四名轩辕山“黄”位高手，竟一个接着一个，头颅“砰砰砰砰”爆开。 漫天血雾，顿时弥散整座浮桥，也给月夜下的“海河”，披上了一层诡异绝伦的“血衣”！ “啊！！！” 明月玄敬吾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嘶吼。这时，一条黑色长虫，仿佛刚吃饱东西似的，拱着臃肿到极致的身躯，自浮桥之上，缓缓朝着玄敬吾爬来。 玄敬吾惊恐的眼神紧紧盯着异虫，死命地挪着屁股往后逃开，可异虫却离他越来越近。 终于，当他的后心被什么东西挡住之时，再也无法移动分毫了。玄敬吾绝望地闭上双眼，却听闻倏地一声，周围顿入无声世界。 “我，这是死了吗？” 良久后，明月玄敬吾睁开眼，喃喃地说了一句。 “你是明月一族的人吧？”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明月玄敬吾艰难地挪过头，抬眼望去，入目所见竟是一位少年。 “汝，是人是鬼耶？” 少年叹了一口气，心知族中之人很快就会到来，便伸手扶起玄敬吾，低声催促道：“我乃逐鹿谷神武昭华，你快离去吧！” 明月玄敬吾一愣道：“你是逐鹿谷之人？我，还没死？” 神武昭华点头道：“快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明月玄敬吾不明白这名逐鹿谷少年为何要放自己离开，但此时也无暇细想，只得抱拳后，拼尽全身力气，往轩辕山方向而回。 当经过浮桥时，四具爆头的尸身已然消失不见。他悲怆地低吼一声，抹去眼角浑浊的泪，跌跌撞撞消失在夜幕里。 “昭华，此地发生何事？” “海河”动静还是惊动了逐鹿谷，七长老神武纪基领着一众守卫赶来。 “禀七长老，有数名轩辕山高手趁夜来袭，一人落水，四人毙命，还有一人被我放走了！”神武昭华恭敬地回答道。 “放走了？嗯？你是……”神武纪基先是一怔，随后想起了什么，神情也缓和下来。 “是的，这个人不正是最好的见证者吗？”神武昭华平静地说道。 神武纪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皱眉问道：“那四个人如何死的？中了毒瘴之气吗？” 神武昭华摇头道：“不，他们尽数爆头了！” 神武纪基大惊道：“什么？竟然是爆头？四个人都这样吗？” “是的，尸身也一如既往地消失不见。” “那落水的那个人呢？也死了吗？” “昭华没看清楚。” “嗯，来人，下河打捞，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守卫刚要行动，神武昭华却阻止道：“且慢。” 面对神武纪基不解的眼神，神武昭华凝重道：“我在浮桥边上，又看见那条黑色毒虫了！” “黑色毒虫？你说的，是毒倒邦夫那条毒虫？”神武纪基的脸色愈发难看。 “正是。它原本还想攻击那名幸存者，见我来到，马上又消失了。” “这毒虫竟然已经潜伏到了这里，决不能等闲视之。我们赶紧回去禀告大长老。” 话音甫落，浮桥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逐鹿谷众人戒备之时，只见一条湿淋淋的身子，从河水中爬了起来。 此人，自然就是跌落“海河”，却幸免于难的，明月黄蜀郎！ 第24章 夜宴 轩辕山上，偏殿之中，宾主觥筹交错，一派其乐融融。 明月晴子不时为贵客们斟满山居果酒，口味甘而绵柔，入喉果香氤氲，实乃难得之陈酿。 张静姝初时矜持着一口不喝，后来明月晴子单独相敬，颇有盛情难却之感。可当她抿了一小口后，却瞪圆双眼，直呼“好喝”。 两名少女遂接连对饮数杯，双颊也都飞起了红云。 唐汉暗暗朝张懋修打了个眼色，示意其加以劝阻。可严世蕃不知抽了哪根筋，西门庆本色暴露无遗，直接拉着张懋修加入双姝“战团”，很快就喝得放浪形骸。 宴会氛围愈发浓烈，就连徐有勉和汤显祖都“豪迈”起来，两位颇有些不得志的才子，一边喝着酒，一边对着诗，倒有了几分“饮中八仙”之气象。 明月地皇丸与族中两位“玄”位巅峰高手——明月玄栩、明月玄直树，轮番向唐汉敬酒。 唐汉来者不拒，却面色如常，其酒量之深，令地皇丸不由暗暗称奇。 “我族之果酒，用料看似简单，却是陈年佳酿。入口时甘甜馨香，后劲则绵延不绝，纵然是功力深厚的长老，豪饮之下也难免醉意横生。这位贵使大人，真能千杯不醉？” 他自然无从知晓，眼前这具“穿越”而来的身体本就与众不同。而其灵魂之中，无论赵匡胤、“昆仑”或者唐汉，在各自前生都是“酒仙”级高手，兼之太祖皇帝内功修为可谓当世第一，区区果酒，又岂能令他喝醉？ 但唐汉深谙人性，未免过于惊世骇俗，在接连又饮数杯后，他还是故意运劲令酒意上涌，眼神之中也泛起三分迷离。 “藤野先生果然好酒量，地皇丸再敬您一杯，祈祝先生平步青云、前程似锦！”明月地皇丸看在眼里，自然不会错过时机，便再度斟满酒，向唐汉奉上。 “地皇丸先生，贵族之醇酿，正如贵族之美人，好、好得很呐！”唐汉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斜着眼，看向时不时躲着严世蕃“咸猪手”的明月晴子，发出赞美之声。 “晴子年纪尚轻，不过确实称得上美人胚子。当然，与大人自明国带来的那位千金相比，还是要稍逊一筹的。”明月地皇丸如是评价。 “噫~张静姝那丫头太、太刁蛮了，远不如晴子温柔可人。那、那位西门大公子一向眼神最毒，你看看他，净围着晴子转了，哈、哈哈~”再饮一杯后，唐汉愈发咬字不清。 明月地皇丸继续替唐汉斟满酒，挑眼看向严世蕃时，却是厉芒一闪而过。 此时，奉天殿屋顶，三名黑衣人盘膝静坐，调节内息，将状态保持在巅峰水准。 “你们的目标并非那位贵使大人，而是在酒意最浓之时，突然闯入殿中，将那对兄妹还有浪荡公子一并掳走。至于另外两位酸秀才，则无需理会。” 这是黑衣人出发前接收到的指令，而所谓酒意最浓，只在顷刻之间！ 就在约定暗号即将传出之时，一道身影，突然跌跌撞撞从殿门外闯了进来，口中还悲怆地喊着：“爆头……都死了……毒虫……” 黑衣人本已蓄势待发，此刻相互看了一眼，随即悄然遁去。 偏殿之中，明月地皇丸闻得声音，先是眉峰耸动，然后看向另一边，只见五名“俘虏”皆已趴在桌边不省人事。 回头再看唐汉，虽然醉眼惺忪，但犹能压制翻涌酒意，还开口问道：“外、外头，是谁在大喊大叫呢？” 若此刻唐汉也是一头栽倒，地皇丸反而会觉得其中有诈。如今这般光景，才表明唐汉真的是将醉之人。 于是，地皇丸笑着说道：“藤野先生，是负责巡夜的弟子不知轻重，冲撞了您。我出去看看，玄栩你先替我，继续与贵使大人把酒言欢。” 随即，他低声吩咐明月玄直树配合明月晴子，将喝醉的五人，送回归元宫休息，自己则起身朝奉天殿外走去。 殿门无风自开，明月地皇丸面无表情地看着声声悲呼的明月玄敬吾，突然纵身向前，一掌打向其神庭穴。 只闻一声闷响，玄敬吾倒飞而出，落地后却并未气绝，而是挣扎着翻起身子，神智也随之清明。 “长、长老，请恕弟子无礼……”玄敬吾有些赧然，声音里还带着颤抖。 地皇丸皱着眉头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只有你一人回来？任务执行得怎么样了？” 玄敬吾黯然道：“禀长老，任务失败了，他们五人也都牺牲了。” “牺牲？这本就在计划之内，难道你们没有……”地皇丸锐利目光扫向玄敬吾。 “是的……因为突然出了一连串变故……” 毒瘴之气、虫鸣、剧痛、爆头、散功、毒虫……明月地皇丸听着玄敬吾的叙述，脸色越来越难看，当听闻神武昭华私纵敌人时，他不由一怔道：“神武昭华？他是独自一人过来的？” 玄敬吾点头道：“是的，而且他一来就惊走了毒虫，所以我这条命，实际上是他救的。” 地皇丸凝重道：“逐鹿谷弟子搭救轩辕山之人，这十分不寻常，他的目的何在？还有‘海河’毒气的离奇消失，一切未免来得太过凑巧……” 言毕，他回头看向偏殿之中，喃喃道：“如果真和他有关，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殿内，唐汉终于不胜酒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却已经认不清身在何方、路往何去。 明月玄栩故意大声道：“贵使大人，您是要回归元宫休息吗？” 唐汉含糊不清地点了点头道：“晴、晴子小姐呢？还有张静姝，快，让、让她俩扶我回房……” 此时，明月晴子刚好从归元宫返回偏殿，已经走到殿门口的明月地皇丸，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晴子，那你就亲自伺候藤野大人休息吧。” 同样有些不胜酒力的明月晴子，红着脸应道：“诺。”随即艰难地搀扶起跌跌撞撞的唐汉，去往归元宫。 望着逐渐消失的两道身影，明月地皇丸若有所思。 “今夜应无事了。明天，这座桃源之岛，又会生出何种变化？” “玄栩，传令下去，全面封锁下山道路，无长老堂信符者，一律不得离山！” “诺！” 第25章 老大和老二的区别 归元宫东厢房，醉眼朦胧的唐汉，呼吸间尽是香气扑鼻。这其中，除了果酒散发的独特酒香外，更多的，却是来自身旁少女通体馨香。 尤其是明月晴子本身也饮下不少酒，此刻红晕衬托着精致小脸，更添几分娇憨，看在唐汉眼里，真可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哎呀~大人您……” 明月晴子一声娇叱，惊慌与嗔怒间，红晕更盛，原来是唐汉用后背将房门关上的同时，还伸手握住了少女的柔夷。 “晴子小姐，你今晚真是人比花娇，令人怦然心动。哈哈哈~”唐汉露出色眯眯的表情，言语之间，颇有调戏之意。 “大人、还、还请您……自重……”明月晴子虽是情窦已开，毕竟未经人事，加之平时在族中颇为受宠，这还是第一回碰上登徒子言语调笑，不由又羞又恼，却还不敢真的太过忤逆唐汉。 唐汉张开双臂，似要将她拥入怀中。晴子连连后退，很快就撞到了床沿，跌坐在床上，发出一声惊呼：“啊~” 唐汉欺身上前，屋内回荡着一串男人都懂的淫笑声。 晴子慌乱地伸出双手，朝前推挡着。可当她看向唐汉想要求饶时，却意外发现，眼前男子哪里有半分醉意，目光更是清澈而柔和。 晴子一怔之际，唐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扭头看向门口处，示意外头有人在偷听。 冰雪聪明的晴子立时会意，口中犹自嘤嘤道：“大人，晴子只是来伺候您更衣休息。要不要去打盆水来，您先洗把脸？” 唐汉先打了个酒嗝，然后猥琐地笑道：“你、你自己，就可、可以帮我洗脸哟……哈哈哈……”言毕立即用口型将真正要交代的事情说出。 “大人，晴子听不懂您的意思，我现在就去打水吧？” 唐汉哂道：“打、打什么水，这是下人做的事情。你干脆、干脆随我回京都，本、本将有很多奴仆，你只需要服侍我即可……”依然继续用口型将信息说完。 晴子哆哆嗦嗦道：“大人，晴子年纪尚轻，不懂服侍人……” “这、这种事，当然是一回生……哈哈，二回……” 话还没说完，唐汉便一把往大床扑去。明月晴子惊叫着翻身错开，只听闻“砰”的一声，用力过猛的唐汉，脑袋直接与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随后竟趴在床上，只余呼噜特大声。 “藤野大人？大人？您睡下了吗？”明月晴子怯生生问道。 “藤野大人？藤野大人？” 又唤了几声，见唐汉再无回应，晴子吁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伸手帮其脱下靴子，又拉过被褥轻轻盖上，然后起身踮着脚慢慢退开。 “大人既已入睡，晴子便告退了，明日再来伺候大人起居。” 明月晴子伸出玉手开门前，一道黑影已先行闪开，径直往奉天殿方向而去。 一副惊魂未定无精打采模样的明月晴子，低着头快速逃离归元宫。 房门内，呼噜声片刻未停，但唐汉却睁开了炯炯有神的双眼。 万里之外，大明北京城，自傍晚开始，小雨淅沥沥下个不停。 一名太监打扮的人，撑着伞，从后门处，走入一座气派不凡的府邸之中。 来人似乎对这座府邸甚为熟悉，脚步不停，很快就来到了后院花园的一处凉亭外。 迷蒙雨幕，碧瓦朱甍，荧荧煮水，茶香氤氲。一道修长身影，双手负后，在雾气中凝望青冥，自有渊渟气度。 来人收起雨伞，恭敬地问候道：“咱家拜见相爷。” “相爷”并未转身，而是淡淡说道：“坐。案上有茶，公公自饮即可。” 来人微微躬着身子，走入凉亭，相当麻利地摆好茶盏，果然只倒了一杯，却非自饮，而是行至“相爷”身侧，敬奉道：“今夜天气微凉，相爷为国操劳殚精竭虑，还请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相爷”回头，疏眉朗目，秀拔天骨，清癯面容之下，又带着三分潇洒，可见年轻之时，必为罕见之美男子。 他接过茶盏，却只是嗅了一口茶香，随后看着来人，笑骂道：“说了多少回，吾只是次辅，‘相爷’之称，乃属于首辅张大人，嵩岂敢当也！” 原来此人，赫然正是大明内阁次辅、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严嵩！ 来人略略压低声音，语气却更加恭维：“首辅大人乃‘相公’，大人则是‘相爷’，咱家向来愚钝，只记得清这些，还请相爷莫要怪罪。” 严嵩捋须长笑，坐了下来，用手指着来人说道：“陆公公堂堂司礼监秉笔兼东厂厂督，无论名分品级，亦同‘次辅’，严嵩又如何怪罪的起呢？胡话、胡话！” 陆丙，字虞侯，乃当朝司礼监第二号人物，仅次于大太监冯保。 然而，在严嵩面前，他不仅执礼甚恭，还真心实意地将自己摆在从属甚至老奴之位，颇有几分甘之如饴。 此时，陆丙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细细品了一番，然后关切地问道：“二公子之事，相爷欲作何安排？” 严嵩不置可否，反问道：“公公觉得，我该如何安排？” 陆丙放下茶杯，搓着手道：“咱家以为，此事直接关联戚都督，他必然要担起寻人之责。张相公应有手谕传往蓟州。” 严嵩摇头笑道：“首辅大人日理万机，如何能分心于此等小事？” “小事？咱家可常听闻，张家三子有状元之姿，小女负倾国之貌，想来相公大人必极为疼惜。如今失陷大海，如何能称小事呢？”陆丙不解道。 严嵩轻轻抿了一口茶，又伸出一根手指，悠然道：“戚继光已连夜进京，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陆丙顿时严肃起来：“请相爷吩咐。” 严嵩哑然失笑道：“我失了小儿子，都没有像你这么紧张。事情简单得很，你马上派出东厂最得力的手下，加急赶往登州，务必对登州卫指挥使周鲁，施以最大的压力！” “登州卫？周鲁？最大的压力？”陆丙愣住了。 “所谓最大的压力，就是用尽一切言语、手段，哪怕是挤兑、威胁甚至撒泼都可以，一定要让周鲁感觉到，来自京城中枢，最强烈的怒火！”严嵩用淡淡的语气，说出充满压迫性的内容。 陆丙小心翼翼地问道：“相爷，这种事情，让戚继光来做，是不是效果更好一些？毕竟那周鲁，可是戚家的老人了！” 严嵩呵呵一笑道：“问题是，老戚不会做啊！” “不会做？他可是张相公的‘忠犬’！尤其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义子办事不力给惹出来的，咱家估摸着，他此刻应该诚惶诚恐跪在张相公面前表忠心才对。”陆丙话里话外皆透着嘲讽。 严嵩森然道：“他当然需要表忠心，但首辅大人却不会交代他做任何事，冯大公公亦然。所以，还是我跟你来吧。须知，这永远是，老大和老二的区别啊！” 万里之外，逐鹿谷“海河”岸边，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晨曦挥洒之时，有道不成人形的影子，嘶哑着发出有气无力的惨叫声。而这样的声音，在过去数个时辰里，从来没有间断过。 神武纪基倚靠在一张藤椅上，神情优哉游哉。而神武家的几名守卫，却已经连手都麻了，犹自抡圆胳膊，轮流鞭打一名被绑在树干上的青年。 “说不说？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不说就继续打，打到说为止！”领头的守卫恶狠狠地朝那名青年威胁道。 青年整个人看上去血肉模糊，可能全身都找不出一块好肉。此刻闻得此言，顿时悲从中来，嘶吼道：“你们倒是问啊！整整一夜了，你们光是打，却不问，到底要我说什么？” “老大啊老大！你自己死了一了百了，我却要活着遭罪。难道这就是，老大和老二的区别吗？我明月黄蜀郎，不服啦！” 第26章 集体昏迷 口称“不服”的明月黄蜀郎，在艰难挺过又一波凌虐后，终于被守卫解下来，如死狗一般扔在地上。 淋漓的鲜血一路滴洒，将黄沙地的颜色都染深了，空气中更是漂浮着刺鼻的血腥。 神武纪基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就在现场用起了早膳。一碗肉粥喝得津津有味，五分熟的肉块泛着血丝，在牙齿间咀嚼出美妙音符，连带着眼前的血人，也仿佛成了可口的配菜一般。 待其享受完饕餮盛宴，拿起餐巾擦拭嘴角后，领头守卫才弯着腰请示道：“长老，这个人基本被打废了，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料理他？” 神武纪基慢条斯理地说道：“等大长老派出的人过来后，你们就把这位黄蜀郎直接送去轩辕山山脚。后续如何，就看明月家族的反应了。” 话音甫落，一阵脚步声自后方传来。“风、林、火、山”四营各出两名高手兼一头“赤胥”，但高手所持却非武器，而是唢呐、铜锣、皮鼓等物什，颇有些不伦不类。 当先一人，却非某位长老，而是神武昭华。 “昭华见过七长老。”神武昭华恭敬地朝着神武纪基行了一礼。 “喔，是昭华啊。看来大长老将今天的任务，交给你去办了。” 神武纪基倒是有些惊讶，不过想到昨天以来，神武昭华的各种表现的确可圈可点，应是大长老有意栽培。 神武昭华取出大长老神武秀行亲授信符，想要递给神武纪基。 后者摆摆手道：“不用看了，既然大长老已有交代，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你来处理。我让他们几个提着人跟你一同前去。” “嗨！”神武昭华领命，朝众人点了点头，率先出发。 两名守卫一左一右，将瘫倒在地上的明月黄蜀郎提起，随后直接拖着双脚前行。很快，沿途的地面上，就多出了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一路指向轩辕山。 “哎，可惜昨夜还放走了一个，这么点血量，恐怕是坚持不到轩辕山。幸好，用不了多长时间，明月家族就要死啦死啦地！今天这曲挽歌，你们可一定要笑纳啊！赫赫赫~ 神武纪基望着逐渐消失在浮桥那头的队伍，身形一振，如一只大鸟般跃起，朝着某个方向飞扑而去。 喧嚣了一整夜的“海河”，终于只剩下潺潺流水声，以及淡淡浮动的，重新聚集起来的毒瘴之气。 此时，轩辕山上，明月地皇丸强自压抑着雷霆般怒火，脸色难看至极。 不久前，明月晴子在未取得长老堂信符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准备离开轩辕山。 这并不奇怪，因为圣女候选人身份特殊，族中地位只在长老之下，平时进出从来无人会管她。 明月地皇丸之所以愤怒，并非因为晴子擅自离开，也非是沿途守卫随随便便放人，而是—— 从山门往下，直至山脚，沿途所有人，包括明月晴子与昨夜轮班的守卫，有一个算一个，居然全部昏倒了！ 望着眼前莫名其妙甚至乎有些滑稽的场景，明月地皇丸不仅笑不出来，冷汗更将后背浸湿，哪怕过往最激烈的战斗，也绝不会让他的心情恶劣至此。 “这是毫不设防啊！如若今晨，逐鹿谷大举来犯，轩辕山不就被偷家了吗？” 阵阵后怕涌上心头，地皇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想对身旁的明月玄栩、明月玄直树说些什么，一个声音已经自后方传来：“地皇丸先生，此地发生何事，可否让藤野真一观？” 明月地皇丸回头望去，唐汉也是独自前来，身旁不见其他同伴。此刻，他脚步似乎还有些虚浮，脸上更是睡眼惺忪，昨夜这场宿醉，果然非同小可。 “藤野先生怎么没有多休息一会儿？我已吩咐后厨备好早膳，只待先生醒来便送至房中，不想先生却来到了这里，倒是地皇丸安排不周了。” “噫~先生言重了，我也是刚醒来不久，往寻先生之时，才得知先生已去往前山。这些弟子们为何昏睡与此……还有，那边靠在树旁的，似乎是晴子小姐？”唐汉环顾周围，不由生出疑惑。 明月地皇丸苦笑道：“不错，正是晴子，其他人，都是沿途负责守卫的弟子。我过来的时候，比您还震惊。这么多年来，轩辕山还是头一回遇上如此奇怪之事。” 说出这句话时，他有意无意地看了唐汉一眼，心中自然也在猜想，此事是否与其有关。 不过，昨夜贪杯好色的形象，已使“藤野真”神秘光环大减。地皇丸尽管有所怀疑，倒也不怎么强烈。 唐汉一点儿都没把自己当外人，蹲下身子，直接就对着一名昏倒的弟子检视起来。 明月玄直树本想出言阻止，地皇丸却摇了摇头，示意让唐汉继续。不多时，唐汉脸上露出古怪神色，又检视起另外一人。 最后，他来到明月晴子身旁，堂而皇之地握住昨晚就曾轻薄过的玉手，搭脉诊视起来。 “赵老大，你这是想借故轻薄小姑娘吧？没有任何一本史书，记载你会医术啊！”唐汉在灵魂里，愈发觉得赵匡胤一派道貌岸然。 “我也觉得他是伪君子、真色魔。一手抚摸完，还换另一手继续摸，简直为老不尊啊！”“昆仑”也加入了嘲讽队伍。 “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昨夜借酒醉调戏小姑娘，就是你出的主意。真不知你当特工那些年，在上海滩祸害了多少无知少女……”唐汉想到昨晚自己比严世蕃还西门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昆仑”叫屈道：“地皇丸那家伙明显有意试探，我不过将计就计而已。事实证明，这一招非常有效，不枉我逢场作戏多年。” “你俩给朕闭嘴吧！他们都中了毒！”赵匡胤沉声道。 “中毒？” 乍一听闻诊断结果，明月地皇丸顿时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这可是轩辕山自己的地盘。谁人有那么大的本领，能跑来这里，给这么多人下毒呢？ 赵匡胤胸有成竹地告诉唐汉：“朕的医术一般，但京娘一家其实出身苗裔，故而朕对蛊毒之类的东西，还是颇有把握的。” 唐汉神色古怪地问道：“她不会给你下过什么‘同心蛊’、‘催心蛊’吧？你解了没？不会带到这具身体里面吧？” 赵匡胤瞪眼道：“朕与京娘之间，情深似海，要蛊何用？另外再跟你们强调一件事情，二弟用毒的功夫，还是朕教的呢！” “这能说明什么？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昆仑”还想说下去，赵匡胤却已怒上眉山，唐汉赶紧动用控制权，并非常有把握地对地皇丸说道：“很明显，这些弟子先中毒而毒发，时间至少在今晨之前。而晴子则是中毒不久，走到山脚附近才发作。 明月地皇丸皱着眉思忖，随后悚然一惊道：“先生之意，莫非这毒还是提前下好的？” 唐汉并未马上回答，而是边走边看。当经过一处草丛，他蓦然止步，伸手拔起一株野草，内劲随心而发，缓缓从草根处注入。 不多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一缕淡紫色的烟气，竟然从野草顶端飘浮出来。 “这……” 第27章 克鲁苏之须 一缕轻烟，转瞬即无，却以打脸姿态，几乎让轩辕山固若金汤的美名成为笑谈。 明月地皇丸再也无法保持沉稳，勃然大怒道：“今日之事，真乃奇耻大辱也！究竟是谁，敢如此挑衅我轩辕山！真当吾族之中，没有高手了吗？吾必雪此恨、必雪此恨！” 唐汉神色淡然，心中哂道，早就知道日本所谓的战国，与中原相比，不过就是村级械斗，你轩辕山又能如何？ 一通发泄过后，明月地皇丸总算冷静下来，赶紧朝唐汉致歉道：“地皇丸一时激动难忍，失礼之处，还请先生莫怪。” 唐汉一副非常理解的表情，宽慰道：“碰上这种事情，换谁都要生气，本将也是如此，先生无需自责。” 地皇丸点头称谢，随即恭敬道：“藤野先生既然能看出中毒，想必亦能解毒，不知可否伸出援手？” 唐汉苦笑道：“若能相帮，藤野真必定全力以赴。只可惜，我虽能识毒，但下毒之人的手段非同小可，一时之间，我尚未想出解毒之法。” 话说如此，唐汉心中早已向赵匡胤咨询道：“赵老大，这毒你能解吧？” 赵匡胤淡淡道：“此毒名曰‘迷天七圣’，乃是用曼陀罗、醉人花、钩吻草、秋水仙、乌头碱、马兜铃、佛指甲等七种花草炼制而成，中毒者需昏迷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方得醒转。” 唐汉一呆道：“那岂不是要昏睡四天四夜？期间任人宰割也不知晓？这么厉害的迷药，赵老大你干脆也配一些出来，我们随身带着，足以为所欲为啊！” 赵匡胤没好气道：“这种邪门歪道、雕虫小技，朕可看不上眼！绝对实力面前……” 唐汉急忙截断道：“打住打住！再下去又要摧枯拉朽神鬼辟易了，你还没说能不能解毒呢！” 赵匡胤一脸傲然：“不懂此药之人，若强行运功祛毒，反而会中毒更深。朕无论内功还是用药，都能将之彻底化解！” “昆仑”眼前一亮道：“唐汉，这样机会就来了！” 三人心意相通，很快就达成一致，这才有了唐汉对地皇丸的回答。 地皇丸面露失望，明月玄直树一急道：“长老，既是中毒，不如让我试试，能够用内功将毒素逼出来。” 唐汉摇头道：“此毒名曰‘迷天七圣’，乃五代时期之奇毒，不通药理者，若贸然用内劲祛毒，只会加深毒性。” “都别妄动，听藤野先生安排。”明月地皇丸连忙出声阻止，随后又一次请求唐汉相帮。 唐汉慢慢走到明月晴子面前，凝视着那张睡美人一般的俏脸，发出一声轻叹。 “也罢，不说其他，单冲着晴子小姐，藤野真亦需尽心尽力。” 地皇丸听出了唐汉话中之意，先是一喜，随后心中又咯噔道：“这位藤野大人，莫非真的看上了晴子？昨夜他曾说过，要带晴子回京都。此事之后，若他当面再提此要求，我该如何应对呢？” 正思索时，唐汉的声音又传入耳中：“短时间内，他们并无性命之忧。但若要解毒，本将想到了一个以毒攻毒的方法。虽说得冒些险，但还是值得。” 地皇丸连忙问道：“如何冒险？明月家族但凭先生吩咐，绝不退缩！” 唐汉点点头道：“接下来要做两件事。第一，安排人手，沿着海岸寻找‘克鲁苏之须’；第二，往‘海河’收取一些毒瘴之气。若得这两者做药引，则药到毒除也！” 闻得此言，明月地皇丸与玄栩、玄直树面面相觑，只因从未听过什么“克鲁苏之须”，而毒瘴之气，则堪称明月一族克星，如何能收取？ “贵使大人，请问什么是‘克鲁苏之须’？”明月玄栩毕恭毕敬地请教道。 唐汉一愣道：“你们不知道啊？” 见众人摇头，唐汉继续说道：“所谓‘克鲁苏’，是一种海底怪物，浑身剧毒无比，但它身上的长须却可用药。这样吧，那群俘虏当中，有个叫徐有勉的，也熟悉‘克鲁苏之须’，就让他一并去寻找吧。” “诺。那毒瘴之气呢？大人应该也听过，我族之人无法抵御那股毒气……”明月玄栩脸上露出了尴尬神色。 唐汉摆摆手道：“无需担忧，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毒瘴之气，就由我亲自出马去取来。” 明月地皇丸下意识想要反对，可转念一想，藤野真并非明月族人，未必会受毒瘴之气影响。且以他的特殊身份，逐鹿谷也不敢为难，的确最适合去做这件事。 “这、会不会太麻烦先生了？”地皇丸颇有些赧然。 唐汉又一次看向晴子，微微笑道：“我说过了，虽冒险，但值得！” 这时傻子都能看出，唐汉对明月晴子的一番情意。明月地皇丸大感头疼，可此时又能说些什么？ “算了，先解决眼前危机要紧。实在不行，届时就暗示晴子拒绝好意，我想这位藤野大人，总不至于将人抢走吧？” 地皇丸自嘲了一番，随即下定决心，全力配合唐汉，取回“克鲁苏之须”和毒瘴之气。 于是，他开始安排人手，将所有中毒昏迷之人，均送回城中安置。 而唐汉则不客气地一把背起明月晴子，美其名曰“方便照看”，随后将人直接送入归元宫张静姝卧房之中。 “这会不会太那个了？” 明月玄栩不敢质疑唐汉，只好远远望着逐渐离去的背影，朝地皇丸轻声问道。 “藤野先生高义，晴子这丫头，有福气啊！”明月地皇丸露出久违的微笑，如是回答。 “什么是‘克鲁苏之须’”？ 灵魂内外，赵匡胤、“昆仑”以及徐有勉等人，都问出了和明月地皇丸一模一样的问题。 在此之前，唐汉已经在张静姝“刀”人的目光下，面无表情地将明月晴子“托付”给她，随后便转身离去，将“俘虏”们都集中到东厢房中。 “其实所谓‘克鲁苏之须’，是我随便杜撰出来的。届时找一条粗壮一点的章鱼须，就可以交差了。”唐汉“没心没肺”地轻描淡写。 “什么？章鱼须？！”众人都被雷倒了。 “徐兄，章鱼须我会暗中处理。你只要记得，补全那张……”唐汉对着徐有勉正色道。 “唐兄放心，徐某定不负所望！”徐有勉郑重地点头说道。 严世蕃皱眉道：“唐兄，你确定，章鱼须和毒瘴之气能用来解毒？” 唐汉笑道：“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倒是东楼兄，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此非常时期，还请勿监守自盗啊！” 严世蕃勃然作色道：“你把我严东楼当成什么人了？” 唐汉在心里撇撇嘴道，你好色起来时根本就不是人。 张懋修刚准备出来打圆场，震天般喧嚣的唢呐声和锣鼓声，突然在轩辕山谷回声的帮助下，响彻半空。 轩辕山脚下，神武昭华吐气扬声：“逐鹿谷后学末进神武昭华，拜见轩辕山长老前辈，特送来一份厚礼！” “啊！！！” 随着一盆冷水泼淋全身，明月黄蜀郎终于再度醒转，而后发出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救命！快救我啊！” 第28章 少林拳 “你不是说那天除了你以外，所有人都牺牲了吗？为什么蜀郎会落入他们手里？” 明月地皇丸颇为不悦地看着，刚从练功房匆匆赶来的明月玄敬吾。 后者脸色苍白，倒不是因为被责怪，而是从昨夜回山至今，他一直各种尝试想将消失的内劲找回来，可丹田之中，却始终空空如也。 “请长老息怒，是我疏忽了。当时惊变突生，蜀郎第一个惨叫着跌入‘海河’，按理来说，应无生还可能，没到到如今……” 听到玄敬吾的解释，地皇丸也不好再责怪他。 毕竟，人是自己派出去的，死的死、伤的伤、废的废，归根结底，最后责任还得他来扛。 但他心中的不爽和郁闷，实在是无以复加。 按照本来计划，这六名“死士”，绝对够逐鹿谷喝一壶，更别说后续的借力用力，轩辕山纵使不是赢家，也能占不少便宜。 而如今呢？一地鸡毛！ 再加上莫名其妙的守山弟子集体中毒事件，可以说，他明月地皇丸，堪称最失败最倒霉的轮值长老！ 此时，明月玄敬吾突然“哎哟”一声，摔了个趔趄。 随即一人跳出，赶紧将他扶住，一脸惊奇道：“敬吾，你昨晚去干了啥，将身体玩透支了？” 玄敬吾苦着脸，心头犹如一万头草泥马冲过：“绅路，我……” 在轩辕山，明月玄栩、玄敬吾、玄直树、玄绅路都是非常出色的后起之秀，在一众年轻人中率先跻身“玄”位，故合称“玄明四天王”。 四人之中，玄栩实力稍胜一筹，玄绅路叨陪末座，器量也最小。 就好似此时，刚从后山返回的他，其实已知晓玄敬吾的遭遇，却依然阴了“二天王”一把，还令其有苦难言。 地皇丸看破不说破，但还是重重咳了一声，开始敲打：“好了，敌人都快打上门来，你们还嬉皮笑脸地做这么？绅路，等下就由你出马，掂量一下对方领头之人，神武昭华！” “神武昭华？” 玄敬吾与玄绅路同时发出一声疑问，不过后者是真的第一次听说，前者则想起了昨夜那名少年。 “哼！若非接连出事，像这样的场合，本长老是绝对不会露面的。如今，就当给你们镇镇场子了。绅路，待会儿拿出你的实力来！”地皇丸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明月玄绅路重重点头道：“绅路不像有些人，绝不会给长老和轩辕山丢脸！” “……”明月玄敬吾当然听出了“有些人”是谁，可眼下的他，内劲全无，又有何底气去反驳呢？ 说话间，一行三人已然到达山脚下。此时，在场的明月玄栩正死死拉住玄直树，不让青筋暴起的他冲上前。 而其他在场轩辕山弟子，全都是义愤填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一切，只因被迫跪趴于地的明月黄蜀郎，实在是太过凄惨了！ 脑袋因被反复鞭打而肿胀，像个大猪头；头顶被削去一大块毛皮，右眼眯着一条缝，左眼完全睁不开，鼻子凹陷进去，嘴角裂开大口子；脸颊和身上能看得见皮肤的地方，都是纵横交错、血迹斑斑，手脚关节处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而就是这样一个不成人形之人，昨天还好好的，更是他们轩辕山众子弟的挚爱亲朋！ 更可恶的是，对面那些始作俑者，还以此为乐，甚至敲锣打鼓吹唢呐以狂欢！ “栩！你别再拦着我，逐鹿谷竟敢这样凌虐我们的兄弟，我必十倍以报之！”明月玄直树红着眼朝明月玄栩怒吼道。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一旁的弟子们群情汹涌，若非明月玄栩及时拿出轮值长老信符，早就如潮水般涌上前择人而噬了。 负责“挑衅”的神武昭华，虽然还只是一名少年，面对汹涌敌情却能保持云淡风轻，沉稳地说道：“此人昨夜擅闯逐鹿谷，为我族守卫生擒。轩辕山若想将他带回去，需先赔偿我族损失。至于说凌虐，他身为逐鹿谷‘俘虏’，我族自然有权进行任何处置！” “那你如今公然羞辱轩辕山，待我将你拿下时，你再看看我族会如何处置你！” 一声暴烈的怒吼突然传入，随即一道身影如虎豹般迅猛扑向神武昭华。 后者却是临危不惧，如风吹落叶，翩然纷飞，无论虎豹如何张牙舞爪，皆能顺势飘移，避开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喔？年纪轻轻就能将‘风’营的轻功身法练到这种程度，真天才也！敬吾，他就是昨夜救你之人吗？” 明月地皇丸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追逐战，玄敬吾则露出了复杂神情。 “回禀长老，就是他。只不过当时，蜀郎还在河里，应该是我离开之后，他又带人将蜀郎打捞起来。结果蜀郎未死，陷于敌手惨遭凌虐。”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对你有一份恩情。待会儿将他擒下之后，就由你亲自执行对他的刑罚！” 地皇丸话音方落，右手一挥，明月玄栩与玄直树立即带领全部弟子结成战阵，然后以碾压之势冲入场中。 随神武昭华前来的逐鹿谷高手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双方短兵相接，顿时激战起来。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一声语气平平的冷哼，却直刺神武昭华双耳，令其身法一滞。 下一刻，明月玄绅路的“利爪”袭向他的肩膊，而另一道身影却后发先至，已然逼命身前！ “砰砰砰！” 一连串内劲交击声，挟带宏大气流，将神武昭华与明月玄绅路生生隔开。 随后，豪迈的长笑声响彻全场。 “哈哈哈~神武纪基，你终于不再藏头露尾了吗？” 明月地皇丸在对掌中占得上风，此刻趁胜追击，如苍鹰搏兔，双掌翻飞，全力压制救场之人——逐鹿谷七长老神武纪基。 神武纪基一向作风刚猛，对敌残忍无情。此刻形势虽然于己不利，他却依然选择了硬碰硬的打法，招对招，掌对掌，豁出全力与对方周旋。 随着战圈不断扩大，两道霸气十足的身影，已移战至密林之中，劲气交迸，卷起枝叶尘沙飞舞，渐渐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明月地皇丸身形一旋，蓦地加速，拳风如挟山超海，猛然击向神武纪基。后者闷哼一声，竟硬受一拳，双手同时变拳为爪，欲扣住对手肩膊。 地皇丸曲肘横胸，架住攻势，倏尔竟能反手出拳，四重拳影叠加，重重击在神武纪基胸口处。 “咦？挟山超海、七星聚会，他用的居然是少林拳法？” “厉害吗？” “罗汉堂‘偏花七星拳’，名列少林七十二绝技，只能说还可以。不过奇怪的是，明明可以叠加七重，为何地皇丸却少了三重？” 密林之战已接近尾声，随着一团血雾仰天喷洒，明月地皇丸趁胜追击，欲一举格杀逐鹿谷七长老。 可就在此时，他身旁四棵榕树竟爆裂开来，四道恐怖内劲，如奔雷惊涛，排山倒海而来！ 第29章 参合指 明月地皇丸作为轩辕山有数的顶级高手，比诸逐鹿谷八大长老排名第七的神武纪基，自然要更胜一筹。因此，在他全力施为下，始终占据上风，并成功重创对手。 然而，惊变横生，四道完全不输于他的内劲，如风狂啸，竟从榕树中炸裂而来，攻守形势顿时丕变，明月地皇丸死厄临身，命似风中烛。 “死来！” 神武纪基不顾重伤之躯，倒飞而回，加入第五道内劲，直取地皇丸脑门。 危机一瞬，身处风暴中心的明月地皇丸，不退反进，左掌抵住其中一道劲风，右手握拳，再行“七星聚会”之势。 只不过这一回，是完整的七拳叠加，挟带他毫无保留的内劲，全力攻向神武纪基。 “砰砰砰砰呯！” 惊天动地的内劲交击，令密林里无数花草树木遭罪。漫天血雨交错漫天尘沙，激烈战火延烧坚强斗志。 预想中，明月地皇丸一命换一命的惨烈结局并未出现，却因现场多出三人，而形成新一轮混战。 原来，就在地皇丸不管不顾务求进攻的同时，从他脚底黄沙地中，突然蹿出三道身影，也挡下了三道袭向地皇丸的劲风。 神武纪基应对不及，只抗下了五道拳劲。最后，也是最强的两道，直接将他再度打飞，硬生生撞上一棵大树。 委顿于地时，神武纪基面色如土，嘴角血涌不停，显然已失去再战之力。 明月地皇丸也不好受，那道劲风非同小可，他仅用不到五成功力抵抗，代价自然不菲，仰天喷出一口血水后，咳嗽着跌回战圈。 八人分成四组，捉对厮杀，战得如火如荼。 “地皇丸，我倒是小觑了你。没想到你也埋下了伏兵。” 方才击伤明月地皇丸的，正是逐鹿谷四长老神武英雄。可处心积虑之下，却未竟全功，己方还报销了一名长老，神武英雄着实有些郁闷。 “哼！堂堂‘风林火山’四大长老，竟然围攻我一人，我是该荣幸呢还是该鄙视你们！”现在轮到负伤的明月地皇丸处在下风，但他虽然取胜无望，短时间内自保不难。 原来，逐鹿谷表面上，让一名少年弟子带人前来轩辕山，行挑衅羞辱之举。实则暗中倾巢而出，三长老神武光一、四长老神武英雄、五长老神武正树、六长老神武正夫提前用忍术埋伏，再加上正面应敌的七长老神武纪基，五人合力，恐怕桃源岛上无人能挡，自然是想一举击毙明月地皇丸。 但地皇丸也非易与之辈，三名轩辕山资深长老，早已提前藏身沙地之中，关键时刻，帮地皇丸挡下了夺命危机。 “怪不得地皇丸刚开始只用四重拳劲，剩下的三重，他用到足下去了，配合另外三人破地而出，从而逆转了必死之杀局。这一幕，总算有些看头了。” 此刻，四对四的鏖战，逐鹿谷虽总体稍占上风，却无法将优势转化为胜势。而密林之外，胜负揭晓，人多势众的轩辕山，终究扞卫了自己的主场尊严。 逐鹿谷一众来人兵败如山倒，神武昭华更被“玄明三天王”联手擒下。 “诸位长老，弟子们已成功救回蜀郎兄弟，并生擒神武昭华！”明月玄绅路高声喊道。 “哈哈哈~”听闻捷报的明月地皇丸精神一振，挥掌逼开神武英雄，笑道：“此战还要继续乎？” 神武英雄并未答话，纵身而起，径直往密林外投来。 三位轩辕山长老同时身形疾退，不知何时皆长棍在手，结成三才阵势，棍影如川浪不息，重重叠叠，挡住神武英雄去路，甚至其余三人，一时之间，也难以狂飙突进。 “让开！” 七人爆发混战之时，明月地皇丸成功脱身，双手布满内劲，欲以雷霆之势，将密林之外的逐鹿谷高手迅速格杀。 接近神武昭华时，他皱了皱眉，刚想下令“三天王”将此人杀死，明月玄敬吾在一旁不忍道：“长老，他救过我一命，能否……” “哼！我差点忘了此前说过的话，那就由你动手，将他了断！” “断”字刚出口，明月玄直树、玄绅路两人突然“飞”了起来，佝偻着后背，朝明月地皇丸撞去。 地皇丸不由愕然，下意识伸出双手，扶住两名晚辈。然而下一刻，两根洁白如玉的手指，竟分别从那两人的腋下探出，朝着他点了一点。 “参合指！” 明月地皇丸顿时厉喝一声，也往后飞了出去，还一边飞一边咯血。 神武昭华手指凌空，整个人如影随形地紧跟其后，双方很快就来到轩辕山山道之中。 “你、你不是神武昭华，你、究竟何人……”明月地皇丸惨然问道。 “神武昭华”从脸上撕下了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谦逊有礼地微笑道：“本人逐鹿谷神武力辽，见过轩辕山前辈高手。” “逐鹿谷八长老！好……好得很……咳咳咳……”地皇丸被两道指力贯穿前胸，伤势十分沉重。 而之前“飞”起来的明月玄直树、玄绅路，则已当场气绝。 持棍的三名长老见势不妙，棍影一收，准备回援地皇丸。可“风林火山”四人岂能让其如愿，攻势如惊涛骇浪一波接着一波。 三名长老心绪纷乱之下，此消彼长，很快便各自负伤，败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明月地皇丸勉强稳住身子，沙哑着声音道：“四对五，如拼死力战，差距还不够悬殊。我想，大长老与二长老，至少也得来一人吧？” 四周无人应答，神武力辽似笑非笑，眼中浮现一丝鄙夷。 蓦然，被解救后依然跪伏于地的明月黄蜀郎，全身嘎吱作响，随后竟整个人炸开。 烟尘散尽，一道人影缓缓从原地站起，眼神淡漠，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感情。 地皇丸瞳孔一缩，惊呼道：“逐鹿谷二长老，神武荣男！” 神武力辽悠然叹道：“地皇丸前辈，我等远来是客。为表尊重主人，今日破例，让你自选死法。二长老的拳头，和晚辈的手指，你可任选一样；无论过程，均留你全尸！” “我也任选一样，我先来如何？” 众人愕然之际，一道声音，如黄钟大吕，自密林上方回荡。 紧随其后的，是一抹刀光，自带不可一世之惊艳，挟磅礴刀气，劈波斩浪而来。 神武荣男冷酷神情终于有了变化，双目爆起异彩，越众而出，挥拳相迎。 只闻一声巨响，结果令人震惊！ 第30章 复兴刀 “啊！！！” 拳风刀气交接，没有势均力敌，没有各擅胜场，没有僵持片刻，有的，只是一声痛呼。 随后，今日第n次将人击飞的名场面，再度上演。 飞起来的那个人，若海鸟掠鱼，在空中划出完美曲线，只不过，这头海鸟是仰着飞的。 当到达最高点时，一株参天大树适时现身拦阻，只闻砰的一声，平沙落雁，人影背靠树干，直直滑了下来。 仿佛早已计算好了时间，刀气去势不减，刀痕一往无前，最终停在落地人影身前一尺。 刀锋若隐若现，寒意直透天灵，几缕发丝无风自断，让原本的冷漠深沉，变成了面色如土。 “啊？” 场中诸人看的目瞪口呆，究竟是何等高手，竟能以一道刀气，秒败逐鹿谷第二号人物、素有“死神”之称的神武荣男？ “大家好！大家早！” “高手”没有让众人等候，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翩然落下，那柄发出恐怖刀气的宝刀直接扛在肩头，看似落拓不羁，自成宗师风范。 可在场一众犹然沉浸在惊骇之中，尤其是神武荣男伤重至无法站起身来的惨烈，直接导致集体失语。 “赵老大，会不会太狠了一些？这接下来，如果他们五体投地再来个黄袍加身，难道你还真留下来当岛主？”鸦雀无声的环境，将唐汉也整得有点懵了。 “朕哪里知道他们原来这么弱？无论少林寺的七星拳，还是姑苏慕容家的参合指，皆非寻常功夫。他们既然习得，想来应是不差。特别是那个一脸臭屁的家伙，按照你们后世的说法，就是原先以为是个王者，结果却是青铜，这也怪朕咯？”赵匡胤一脸不屑道。 “昆仑”幽幽道：“你别把我们当瞎子，最后那刀气就差一尺，不是炫技是什么？如今摆谱摆大了，直接升级‘太上皇’。唐汉，不如你直接逼他们造船好了，谁不同意，就让赵大砍谁，反正他那么牛逼不是么？” 唐汉无语道：“再跟你俩这样侃，我估计白眼都要翻到爆裂。合着我们穿越过来当杀人魔王是吧？说真的，等老徐画好地图，离岛并非难事。可岛上各种诡异与不合理，我还真想搞明白。就说中原武学秘籍，为何会流落到此，还成为他们所谓家学渊源，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你的意思是？” “这种事情，你最熟了。” “你是说，国内有汉奸？” “肯定有，说不定还是极品权奸，秦桧那款。” “你想针对严家父子就直说。” “侦探知法亦守法，我需要证据。” “那就让赵大将这些长老统统拿下，严刑拷打。” “其实，朕更擅长以德服人。” “德？是‘在德不在险’的‘德’吗？” “……‘昆仑’你tm……” 唐汉火速“脱身”之际，明月地皇丸感激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藤野大人相救之恩，地皇丸没齿难忘。今后轩辕山唯大人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藤野大人？莫非就是传闻中驾临桃源岛的那位京都特使？”神武力辽心中本有猜测，此刻得到证实，依然震惊不已。 一名京都上忍，真的有如此强悍吗？ “本将就是藤野真，奉征夷大将军之命，攻略明国。尔等之争斗，待本将回到京都，会如实上报，入册幕府。”唐汉傲然说道。 “这……” 此言一出，轩辕山和逐鹿谷双方的人都沉默了。 因为一旦唐汉真这么做了，桃源岛基本上就逃不开易主的命运。无论京都幕府，还是地方大名，想要拿捏一座海岛，根本不在话下。 “藤野大人，您为何要这样做呢？”神武力辽小心翼翼地问道。 唐汉斜着眼，不客气地反问道：“为何？中原有句古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不成桃源岛并非天皇治下？” 这句话，当然无人敢应答。毕竟唐汉不仅实力高强，还占据了大义名分，如有异言，就形同造反了。届时都无需等国中大军来到，唐汉自己就能联合其中一方，消灭另一方。 “呵呵，藤野大人，吾族身为大和子民，理所当然效忠天皇陛下，大人若有何要求，我等绝无二话。倒是他明月家，乃汉人后裔，正所谓‘非我族类……” 神武力辽话音一转，将矛头指向轩辕山，唐汉不以为意地截断道：“他们脱离中土这么久了，如何还算得上汉人？既然已经在我国之内落地生根，那么同样是天皇陛下的臣民，地皇丸先生以为然否？” 明月地皇丸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息，脸色已好转许多，此时自然不会错过唐汉递来的“橄榄枝”，恭敬道：“大人高见，明月家当然也是大和子民。” 唐汉心中暗骂了几声“汉奸”、“叛徒”，神情却颇为满意：“这就对了。所以尔等之对立，纯属私仇，莫要上升到国家层面。” 神武力辽也有点懵了，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是你，说不要将家事升级到国事的还是你，你究竟想我们怎么做？ 场面一时沉默无声。神武力辽苦着脸，刚准备再开口时，另一边犹自无法起身的神武荣男，颤抖着身子，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问道：“藤野大人，晚辈斗胆，可否请教您那一刀，唤作何名？” 唐汉不假思索，三个字掷地有声：“复兴刀！” 心中所想，正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需尔等为垫脚石啊！ “复兴刀！好刀法！晚辈今生，能见识此等绝艺，纵死，亦无憾也！”神武荣男由衷敬佩道。 “二长老，莫怪本将出手不知轻重。实际上，我根本就不想出手。刚才那一刀，就是我的态度。”唐汉环视着全场，淡淡说道。 态度？不想出手？ 可你已经出手了，一刀，就将一族之大高手打得站不起身，然后却说不想出手？ “谢过大人。” 神武荣男露出放松表情，恭敬地颔首致意，又对神武家长老说道：“我们都回去吧。接下来，就听大人安排。” 闻得神武荣男之语，不止神武一族颇为意外，连明月地皇丸都皱起眉头。 这复兴刀当真如此可怕，一刀就斩断了，神武荣男向来倨傲的脊梁骨？ 第31章 一首诗 “哈哈哈~本将给二长老三个字的评价，好、好、好！我心甚慰，甚慰我心呐！既然你能明白事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不是吗？” 唐汉对神武荣男的态度，显得极为满意，甚至亲自上前，将其一把扶起。 神武家其他长老赶紧凑了过来，对唐汉表示感谢。 “咳咳咳~大人对晚辈早已是手下留情，否则，那一刀完全可以取走晚辈这条小命。”神武荣男真诚说道。 唐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又朝着众人沉声道：“二长老已领会我的意思。为免他伤重之下，多费口舌，本将就再说一句。平衡。” “平衡？” “对。本将寓居桃源岛这段时间，希望你们能够保持平衡，不要再想着谁将谁消灭掉，更别试图拉拢我当打手。那样我会很不高兴。” 唐汉此话一出，两族长老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个中玄机。 说到底，作为幕府使臣，最大的忌讳就是介入地方事务。假如日后京都真要派人接管桃源岛，却发现藤野真在其中扮演过重要角色，事情就变复杂了。 因此，藤野真没理由也没必要去参与两族纷争，更不能放任两族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现重大变故。 具体到今天这一局，神武家已胜券在握，明月家四名长老败亡在即，甚至轩辕山都有可能顺势而灭。这是藤野真不能接受的。 于是，他出手了，一出手，就用无可匹敌的实力，重创逐鹿谷第二高手，将局面重新拉回均势。 “有利有弊啊！”神武力辽与明月地皇丸对视一眼，破天荒地达成同样的默契。 “当然，经本将观察评估之后，若你二族确能管理好桃源岛，那么相关情报，也可以先留在本将手中……”唐汉微笑着说道。 这就是要好处了，两族长老们终于放下心来。不怕你提要求，就怕你认死理，那样事情就会走进死胡同。 神武力辽赶紧说道：“请大人放心，逐鹿谷一定全力配合大人。” 明月地皇丸亦不甘人后：“轩辕山始终还是那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唐汉笑容满面道：“如此甚好。对了，我昨天刚见过两族的几位朋友，那个明月黄蜀郎在不在？神武邦夫呢？” 听闻此二人之名，地皇丸先是一怔，随即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神武力辽则为之愕然。 “怎么？他俩的名字，不能提？”唐汉玩味道。 神武力辽赶紧答道：“不，当然能提。这两人，目前都在逐鹿谷。我们请黄蜀郎先生到族中做客，晚一点就可以送他回来。而邦夫昨日与大人分别后，不幸身中奇毒，至今仍在昏迷之中。” 唐汉也有些惊讶，毕竟分开前，神武邦夫人还好好的，怎么就中毒昏迷了呢？ 思忖片刻，他点点头道：“既是如此，也不用多费周章了。今天你等都挂了彩，需要休整调息。明日，本将亲自前往逐鹿谷，探视两位朋友，神武家可欢迎乎？” “欢迎，我们当然欢迎！”神武家长老们皆忙不迭表示欢迎。 唐汉满意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地皇丸先生，你们先陪我回山吧。” “诺。”明月地皇丸毕恭毕敬地答允道。 他心中更明白，经今日一役，他与藤野真，再无可能平等论交。 甚至从此以后，整座桃源岛，都要仰望这位贵使大人。 “离开前，有一首中原汉诗，相赠各位。‘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共勉，共勉之！哈哈哈~” 唐汉长笑声响彻山间，两族长老们的心中，各自浮现着不同的滋味。 万里之外，大明，山东，登州卫署。 指挥使周鲁黑着脸在大堂内走来走去，神情随着时间推移而愈发焦急。 在两个时辰以前，京中突然来人，乃东厂厂公陆丙头号马仔、大档头成坤。 成坤品级远逊于周鲁，但背景惊人，周鲁自然不敢怠慢，以接待上官之礼迎之。可未曾想，成坤一来便降下雷霆之怒，将整个登州卫批得一无是处、狗血淋头。 他甚至拿最难听的话挤兑周鲁：“人说登州卫乃左都督（戚继光）起家之地，山东之咽喉，当派虎将镇守。若无虎将，也该有看门之犬，总能吠上几声。如今却委任一头猪……这能不出事吗？” 周鲁勃然色变，差点儿就要当场翻脸，却被左右死死拉住。 成坤不以为意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堆起虚伪的笑容道：“周大人莫要生气，我说话或许难听了些，但如今京城里，有的是人，比大人更生气十倍、百倍、甚至千倍……大人好自为之！” 言毕，成坤大喇喇转身离去。周鲁却似被泼了一盆冷水，不仅怒火全消，整个人也微微颤抖起来。 是啊，那群失陷的年轻人里，有当朝首辅、次辅以及正一品武将的至亲之人。若不能及时平息他们的愤怒，自己恐怕真的要投胎去做猪了。 可唐汉一行人，究竟如何了？自己第一时间即广发人手出海寻人，但始终一无所获。 如今庞大压力袭来，自己完全扛不住啊！ 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传令官匆匆来报，说有客来访。周鲁不由头疼欲裂，刚才是东厂，如今呢？锦衣卫还是中枢？ 传令官见指挥使一言不发，又补充道：“他自称大人旧友，从蓟门而来。” 周鲁闻言一怔：“蓟门？旧友？”随即大喜道：“你怎么不早说呢？快请！不，我亲自去迎接！” 随即小跑而出，不多时，便与一名四旬男子共同返回，神色也舒缓了许多：“我料想此事一发，戚公必会有所回应，不想来的竟是吴兄，实在太好了！” 吴惟忠连日来风尘仆仆，先是从驻地乐亭回到京师，又赶赴蓟镇，见完戚继光后，直接快马加鞭往山东而来，径直入登州卫署。 不过他是身经百战的宿将，自抗倭以来转战何止千里，故而脸上虽刻满了风刀霜剑，却见不到任何疲乏，坚毅目光迥然有神。 “周兄，我眼下无职一身轻，刚好过来给你当个参谋。” 周鲁笑骂道：“大家都是三品，我可用不起你这样的参谋。你也就是打个时间差，说吧，是否到蓟门协助戚公？” 吴惟忠摇头道：“拟授山海路参将。待此间事了，我就直接移防山海关了。” 周鲁叹道：“以吴兄之才具功劳，早该如此。但如今戚公身边的体己人也越来越少了，我在登州许久无事，真想去北边跟蒙古人好好干一仗！” 吴惟忠正色道：“虽说戚家军起于义乌，但登州乃戚公卫籍所在，你可得守好了！” 周鲁闻言，脸又黑了：“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旋即又发愁道：“唉，这娄子捅的……相公大人会如何怪罪，我已经不敢去想了。就说唐汉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哪里还有脸再去见戚公啊！” “好了好了，别号丧了行不？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这不是过来跟你一同应对了吗？”吴惟忠没好气道。 “对对对，你来了就好。戚公可有什么话交代吗？”周鲁连忙问道。 吴惟忠苦笑着摇头道：“没有。” “啊？没有？” “戚公连夜进京面见张相公，可旋即就返回蓟门。据他所言，张相公只念了一首诗。我面见戚公时，他也只是将这首诗转述予我。” “何诗？”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吴惟忠缓缓道来。 “这……” 第32章 叔叔满天下 登州卫署，殓尸房，一张张白布覆盖之下，正是从海中打捞回来的尸体。 吴惟忠默默致哀，随后感慨道：“昔年，我们水里来火里去，不知多少兄弟，留在了汪洋大海之中。此情此景，犹在眼前，所以戚公才会发出‘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呐喊。” 周鲁心有戚戚道：“只可惜，此番登州卫死去的兵士，连凶手都还查不出来，着实令人愤懑！” 吴惟忠皱眉道：“塘报我已看过，沉船具体的打捞情况如何？” 周鲁指着眼前尸体道：“此事颇为蹊跷。我派人打捞起来的尸体，除了十数名张三公子的友人、随从，其他全都是登州水师兵士。船上有多处刀刃留痕，显然发生过激烈战斗。所以，奇怪的事情就出现了。” “什么事情？”吴惟忠问道。 “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尸体！这些兵士且不说，唐汉的功夫，你我都是很清楚的。无论他转任锦衣卫后风评有多么不堪，但他从小跟在戚公身旁，受戚公亲自调教，除非束手就擒或者一开始就丧失战斗力，否则怎么也能留下几个敌人吧？”周鲁沉声道。 吴惟忠思忖片刻，缓缓道：“若敌人真的武功极高呢？” 周鲁厉声道：“可敌人用的，全部都是倭刀！” “倭刀？居然是倭刀？”吴惟忠颇为意外。 周鲁快步上前，伸手掀开一块白布：“吴兄请看。” 吴惟忠低头认真检视起来，半晌后，长出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果然是倭刀造成的伤口。这件事，莫非是倭贼所为？” “从表面来看，的确如此，可这也正是我另一个想不通的地方。沉船地点，依然属登州水师管辖海域，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在登州水域碰到过倭贼。难不成唐汉一出海，就迎头撞上了？这未免也太过巧合！”周鲁苦恼道。 吴惟忠断然道：“无论是不是倭贼下的手，巧合的几率实在太低。因此，最大可能只有一个。” “内奸！”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说道。 周鲁拍案而起，咬牙切齿道：“看来是老虎打盹太久，让有些鸡鸣狗盗之徒蠢蠢欲动了！查！我要彻查！先从当天所有接触过张公子和唐汉的人查起！” 吴惟忠摆了摆手道：“此事必藏玄机，就算你查出登州卫的内鬼，实际上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精心策划如此滔天大案的人，也不会留下马脚让我等去捉。” 周鲁转念一想，忧心忡忡道：“眼下东厂的人，就在一旁虎视眈眈。海上风云莫测，若不能尽快将人寻回，这后果，我周鲁着实扛不起啊！” 吴惟忠拍了拍周鲁肩头，宽慰道：“事情未必有你想得那么糟糕。你在塘报里说，失踪者共六人，除唐汉以外，其余为张家公子与千金、严东楼严公子、还有江南的两名才子。结合沉船、内奸、尸体身份等疑点，我们可以做出三点假设。” “哪三点假设？”周鲁向来便知，吴惟忠虽同为武将，却还是戚家军的参谋之一，颇有谋略，故而相当重视其意见想法。 吴惟忠缓缓道来：“第一，假设失踪者也在袭击中同时遇害了，那么他们的尸体何在？敌人除了抹去自身痕迹，还将这六具尸体一并带走吗？” 周鲁摇头道：“这不合常理。哪怕张、严两家人身份尊贵，尸体可做些文章，可那汤显祖、徐有勉哪怕唐汉，杀了就杀了，还带走尸体作甚？” 吴惟忠点点头道：“好，那我们来做第二个假设。如果他们六人并未死于袭击，船又遭沉，可想而知，当时必然发生了重大意外，更因为这个意外，打断了原本的袭击。” 周鲁思索道：“你是说，海上的风暴？” “对，海上风暴的力量，我俩早就见识过了，人力根本难以抗衡。假设当时恰好风暴来袭，船只倾覆，无论唐汉还是贼人，最重要的，都是逃生。原本的厮杀火并，也被迫停了下来。”吴惟忠继续推测。 “吴兄所言甚有道理。所以眼前这些尸体，应该都是风暴来临前就被杀死的。”周鲁赞同道。 “嗯。贼人们撤退时，将己方伤亡之人一并撤走，目的是为了抹去痕迹，这一点，无须赘言。可新的问题来了，唐汉他们六人呢？是被贼人一并掳走，还是失陷风暴之中？”吴惟忠的分析接近了最关键的部分。 “从周围的打捞情况来看，他们葬身大海的可能性不高，吴兄是说？”周鲁惊疑道。 吴惟忠大胆地抛出了自己的结论：“此六人，应该都还活着。区别是，如今身陷贼人巢穴，还是流落到了哪个荒岛。我个人倾向于后一种情况。” “这是为何？”周鲁基本同意吴惟忠的推理，但还想不明白他的倾向。 吴惟忠缓缓步出殓尸房，目光投向北边：“这就回到了那首诗，那首张相公所念、戚公又转述的、王安石的诗。” “哎呀，吴兄，你就别磨磨唧唧了，快跟我说说两位大人究竟是何意见吧。”周鲁急了。 “王安石因变法而得罪于天下。这么说，你还不明白？”吴惟忠提高了声调，反问道。 “你是说……”周鲁悚然一惊，思忖后又皱眉道：“若当真如此，将人抓走，用来威胁，不更能见效吗？” 吴惟忠摇头叹道：“变法大势已成，又岂是区区张家公子与千金的性命所能拦阻的？这些人，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周鲁神情委顿，沮丧道：“吴兄，你我忝为高级武将，实则权柄不过在一城一路之防卫也。这些朝廷大事，我等断不敢掺和、也掺和不进去。说回眼前之难题，吴兄有以教我？” 吴惟忠看着周鲁，认真说道：“吾此番前来，除那首诗外，戚公并无交代只言片语，中枢更没有任何谕令给到我本人。我的立场只有一个，尽力寻回我的侄儿，唐汉。同时，他也是周大人你的侄儿。” 周鲁听得有些糊涂：“唐汉当然是我的侄儿。可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吴惟忠笑道：“叔叔出海寻侄儿，乃人之常情也。凑巧的是，这位侄儿与旁人不同，他的叔叔，遍布天下。” “你是说，老伙计们……” “哈哈哈，烦请周兄给我一份，登州海域布防图。另外，还有一点，我坚信，只要唐汉还活着，他就一定，不会丢戚家军的脸！” 第33章 义父惟一人 “唐汉”其实并未活着，可新的唐汉却活得相当滋润。 他不仅没有丢脸，还在体内三道灵魂的帮助下，在异国海岛，大大地长了脸。地位更是从大明权贵公子的保镖，跃升为他们的“主人”。 此刻，“主人”得胜归来，顾不上巡视“俘虏”，而是先来到奉天殿，为明月地皇丸疗伤。 “这‘参合指’指力，下限很高，上限不高，故而神武荣男虽没练到家，却也相当霸道。幸好，本将机缘巧合之下，通晓其原理，疗治起来也不难。”唐汉淡淡说道。 地皇丸脸色犹见苍白，闻言自是感激道：“今日多亏大人出手，否则轩辕山就要遭难了！” 唐汉不以为意道：“这也不见得吧？我听闻中端战力，逐鹿谷优势明显。但从今日一战来看，地皇丸先生单打独斗，显然不逊色于对方任何一名长老。而轩辕山长老的数量……” 地皇丸有点尴尬道：“我族长老无论数量战力，整体而言都凌驾于逐鹿谷。但如果真的生死一决，我族纵然取胜，也和输了没什么区别。归根结底，还是那个怪病惹的祸。神武家的长老，都在最巅峰的状态，而我族有不少人，都已是垂垂老矣。还请大人明鉴。” 唐汉点点头道：“所以今天我插手了啊！当然，我与先生以及晴子小姐，都算得上好朋友了。哪怕轩辕山当真覆灭，你们二位我肯定都是要保下来的。” 地皇丸再度表示感谢，然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大人是否看上了晴子？” 唐汉意味深长地笑道：“如此温柔美丽的小姑娘，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吧？说实在话，本将十分欣赏她，若贵族答允，我有意带她回京都。” 闻得唐汉表露真实想法，地皇丸迟疑道：“这是晴子的福分，只不过……咳咳咳~” 话说一半，地皇丸突然牵动伤口，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唐汉不慌不忙地送入一股内劲，缓缓道：“参合指源自慕容氏祭奠‘参合陂之战’，指力的特点，就是附带破坏性极强的‘死气’，专攻经脉脏腑。请先生静坐打息，我来帮你驱除体内的‘死气’。” “多谢大人！” 随着精纯深厚的内劲源源不断输入，明月地皇丸闭上双眼，全力配合疗伤。 赵匡胤满意地对唐汉说道：“你这具身体很不错，朕感觉内力充沛循环不息。在这种状态下，别说当年的契丹、北汉高手，纵使项羽、刘裕复生，朕也有信心一挑二！” “昆仑”鄙视地看了赵匡胤一眼：“先不说楚霸王，刘寄奴以一当千，赵大你也行？还一挑二……” 赵匡胤哂道：“你没有练过武功，哪里懂其中奥妙？刘裕和朕相同，都是血肉之躯、匹夫之勇，再能打也有气力枯竭之时。可如今朕之内力生生不息，除非有人本身就远胜于朕，否则相持久了，他岂有胜算乎？” 唐汉点点头道：“赵老大你实力越强，对我们来说越好，毕竟冷兵器时代，个人武力值还是非常重要的。比方说这两大家族，再怎么不怀好意，也得先掂量掂量，能接得下几招‘复兴刀’。” “昆仑”疑惑道：“对了，如果今天我们不出手相帮，轩辕山那些藏着的‘老怪物’，当真不会跳出来？” 赵匡胤嗤笑道：“跳什么跳，今天这两家，根本就是假打，演戏给朕看呢！” “嗯？！” 耳闻赵匡胤语出惊人，唐汉和“昆仑”都正襟危坐，虚心倾听。 毕竟，这位可是千载流芳的开国雄主，以眼光、见识和经验而论，当今世上堪与之相比的，还有几人？ “按理来说，两族乃是死仇，绝无联手之理。但因为‘藤野真’的到来，让他们同时产生了危机感。若非摸不清我们的底细，恐怕早就直接杀人灭口了。在这种情况下，昨天明月地皇丸发动夜袭，跟今日神武家长老倾巢而出，都属于老对手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就是想看看，‘藤野真’的反应是什么。如果稀松平常，那么借着混战之机，将人除去，正是不错的结局。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有哪一方损失过重，另一方自然也是乐见其成。”赵匡胤轻描淡写之间，仿佛看穿了一切。 “所以你那一刀，等于划破了全部算计。”唐汉赞同道。 “何止啊，朕一刀过后，他们肯定都后悔死了！要是早知道朕强悍如斯，还试探什么，不如倾尽一切巴结朕，帮着将对方直接灭族，从此一了百了！”赵匡胤得意道。 “如今，他们不仅不能如愿，还被后来那番话给误导了。在两族看来，‘藤野真’要的就是平衡，就是离岛前的相安无事。可实际上，我们哪会在意，小日本是活还是死！”“昆仑”冷冷道。 唐汉摇头道：“噫~莫忘了明月一族，也有汉人血统。” “昆仑”不屑道：“你给过他们选择的机会了，他们选的是大和！” 唐汉叹道：“毕竟寄人篱下，唉，只是可惜了……我有一种预感，若我们真的袖手旁观，最终被灭的，肯定会是轩辕山。” 赵匡胤赞同道：“不错，虽然尚未尽窥全貌，但从武学品级来说，轩辕山传承的少林拳法，肯定不如慕容氏的家传绝学。眼下在年轻辈中，明月一族已经落后，豢养的战兽亦拉胯，待高端战力优势不再，那么真正的危机，马上就会到来。” 唐汉颇有些忧虑道：“观此二族，我总感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明日我会带着徐有勉一同前往逐鹿谷，完成另一边的地图。当然，那两种怪病，以及活人爆头之谜，若能在离开前将之破解，那就真的不虚此行了。” “昆仑”提醒道：“还有那几位公子小姐，眼下只是落难，却并非善茬。如今你把他们弄成‘俘虏’，虽说事出有因，但也难免留下嫉恨。如今的大明，可都掌握在老张和老严手里。你得先做好防备啊！” 唐汉喟叹道：“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还记得方才那首《登飞来峰》吗？我真是有感而发。满打满算，老张，这位大明最后的擎天柱，剩下的日子，也不过是六年而已！” “既知如此，为了我们谋划的那桩大事，你有没有想过，提前投注他人？”“昆仑”默然半晌，又问唐汉。 “其实我们与老张，本无瓜葛，更谈不上什么死忠。只不过，值此世间，唐汉之义父，惟一人而已。” “唐汉不是吕奉先，不当三姓家奴；戚继光虽巴结老张，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保家卫国。我相信，哪怕将来老张垮了，要被清算了，我那位义父，也断然不会更换门庭。” “既然主办方安排我们相聚于此，为了这份香火情，我还是维持原来的决定。” “帮老张！” 第34章 双姝 “叩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 “奇怪，怎么无人回应呢？” “叩叩叩！” “小妹？我是三哥，你怎么不作声呢？” “叩叩叩！” 张懋修带着严世蕃来寻张静姝，可敲了半天门，房内却始终没动静，顿时令他又惊又疑。 “按理说，小妹在照看明月晴子，不可能出门啊！难道又出事了？”张懋修忧虑道。 严世蕃皱眉道：“我们一直都呆在归元宫，啥事都没有啊！惟时兄，推门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不好吧？毕竟男女有别，万一……”张懋修犹豫道。 严世蕃大大咧咧地伸出手准备推门：“静姝可是你的亲妹妹，还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我们只不过是担心她的安危，想那么多礼法道德作甚？” 张懋修点了点头，连日多变故，他是真的担心了，就默许严世蕃推门之举。 门很轻易就被推开，严、张二人进屋一看，只见四下无人，惟绣榻之上，传来高低不一的浅浅呼吸。 “这……” 张懋修与严世蕃面面相觑，随后，点了点头，一同蹑手蹑脚往床边走去。 甫一入眼，两人便看呆了。 明月晴子因为昏迷的缘故，躺在被窝里，睡得很恬静。张静姝却不知为何，明明身上衣物穿得好好的，却也一副熟睡的模样。 因为人靠床边，她的左手从明月晴子脑袋下方伸了过去，手掌搂着晴子的左脸颊；自己的脸蛋儿则紧紧贴在晴子脸颊右侧，右手放于胸前，手掌心还攥着一面铜镜。 “啊……所谓海棠春睡，不过如此……”严世蕃两眼放光，喃喃赞美。 “咳咳……东楼，非礼勿视。”张懋修黑着脸，拉着颇不情愿的严世蕃转过身去，随后提高声调喊道：“小妹！小妹！别睡了！” 张静姝嘟囔道：“不要吵我，我是大美人！” 张懋修无语了，严世蕃则心下一动，大声道：“静姝妹子快起来，唐汉那厮，说要将你卖去逐鹿谷当压寨夫人！” “他敢！”张静姝杏眼圆睁，顿时清醒过来：“唐汉人呢？本姑娘要好好教训他！” 严世蕃撇撇嘴，神情颇为不悦。张懋修又咳了两声道：“小妹，唐汉还没回来。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呢？” 张静姝呆了一呆，又瞧瞧床上的情况，赶紧将自己的左手抽了回来，嘿嘿道：“三哥，我就是想比较一下，我与明月晴子，到底谁更漂亮一些。结果，看着看着，突然就睡着了。” 严世蕃颇有些醋意，不忿道：“你莫不是想搞清楚，唐汉为何更喜欢明月晴子，而非你吧？” 张静姝直接翻起身，从床上跳了下来，双手叉着小蛮腰道：“好你个严东楼，敢这样挤兑我是吧？本姑娘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哪里需要唐汉来喜欢了？气死我了，等回家我一定要告诉严伯伯，说你欺负我，让他罚你禁足三十年！” 严世蕃苦着脸，做出求饶状：“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禁足三十年，我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怎么去品味这花花世界美好人生？” 张静姝瞪着眼道：“还花花世界，看我给你抓出个美好人生！”言毕，开始满屋子追打严世蕃，张牙舞爪着想要抓花他的脸。 “好了好了，你俩都消停一点儿吧。别忘了，我们如今的处境！你、你，还有我，可都还是‘俘虏’呢！”张懋修没好气地嚷道。 此时，汤显祖急匆匆走了过来，对众人说：“唐汉已经回来了，请我等过去议事。” 张静姝闻言，顿时停下对严世蕃的“追击”，回头看了床上的明月晴子一眼，气鼓鼓道：“好啊，刚好问问他，为何硬塞个姑娘给我，还让我当丫鬟伺候别人！”随即踩着重重的步子朝屋外而去。 张懋修歉然地朝汤显祖拱了拱手，然后又拍了拍未来妹夫的肩头，三人遂以一同往见唐汉。 东厢房里，唐汉正与徐有勉攀谈画图之事。 “徐兄，待桃源岛地图轮廓大致完成后，我会尽量回忆大明水师造船草图。届时，还请你帮忙将之完善，以便造船离岛。”唐汉将自己大致的离岛规划交代出来。 徐有勉欣然道：“唐兄博闻强识，令人佩服，我自当尽心尽力。” 唐汉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明天我会带徐兄一同前往逐鹿谷，争取尽快摸清那一边的地形轮廓。” 徐有勉讶然道：“这么快就能去逐鹿谷了？我还以为要在轩辕山盘桓多时。” 唐汉微笑道：“事情一直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变化，如能顺利离岛，当然是越快越好。” 徐有勉深以为然，刚想答话时，一阵香风吹入，随即一道倩影冲了进来。 “唐汉，你可真行啊，莫不是忘了昨天刚见过面的神武昭华？还是你见色忘义、色欲熏心，准备将别人的恋人强行拐带？” 张静姝一露面就连珠炮似的打向唐汉，徐有勉赶紧闭嘴，以免殃及池鱼。 唐汉如今对张静姝那张口无遮拦的小嘴，已经差不多免疫了。此刻闻言，只是好整以暇地打量了张静姝一眼，似笑非笑道：“张五小姐如此义愤填膺，替神武昭华打抱不平，难不成是看上了晴子小姐的俏郎君？” 张静姝一听，都快气炸了，唐汉这厮不仅没有悔意，居然还敢倒打一耙？顿时“猫爪手”蓄势待发，准备攻向眼前那张可恶的脸。 听到张懋修等人的脚步已快至门口，唐汉又迅速转换口气，说起好听的话来：“五小姐息怒，是唐汉失言了。其实，我从来就无心明月晴子，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至于将她安置在五小姐房间，更是为了给五小姐多一张护身符。你还不知道吧，明月晴子，就是将来的轩辕山圣女！” “圣女？听起来好厉害的感觉。”张静姝不由一怔。 张懋修等人刚好到场，自然也听到了唐汉的话，皆同样露出吃惊表情。 “正因为如此，只要五小姐和晴子住在一块，起码轩辕山除长老以外所有人，都绝不敢来找五小姐的麻烦。”唐汉继续道出自己的“良苦用心”。 张静姝呆呆道：“如此说来，反倒是我冤枉你了？” 唐汉无奈地感慨道：“我本将心向明月，这里的‘明月’，可不是明月晴子！” 张静姝脸上不由泛起红云，不是明月晴子，那还能是谁？ 严世蕃看在眼里，暗骂一声“奸夫淫妇”，旋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转，仿佛想起了什么，不仅按捺下来，嘴角还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沉笑意。 第35章 三件厚礼 唐汉“心向明月”一出，不禁暗暗叫苦，心里更痛骂“昆仑”又忍不住口花花，净给自己惹桃花。 “昆仑”大义凛然道：“既然要帮老张，那就顺手把人姑娘从火坑里拉出来。这小丫头要真嫁给严世蕃那种人，将来老遭罪喽！” 此时，张懋修轻轻咳了一声，向唐汉询问道：“此前山下嘈杂，唐兄匆匆而去，可是轩辕山发生变故了吗？” 唐汉点点头道：“不错，逐鹿谷用明月黄蜀郎做诱饵，在山脚下布置必杀局。明月地皇丸身负重伤，差点连命都丢了。” “啊？” 众人皆震惊于这个消息，刚想再问时，唐汉摆摆手道：“人已被我救回，还帮他疗了伤，逐鹿谷最强的高手也被我打退。目前，双方对这位贵使大人‘藤野真’，都心存敬畏，暂时只能偃旗息鼓。因此，这正是我们勘探全岛的好机会。” “五小姐，明月晴子尚未醒来吧？”唐汉顿了顿，又问张静姝。 “没，本姑娘一直盯着呢！”张静姝得意洋洋道。 唐汉称许道：“辛苦五小姐了。待会儿可以不用再管她，你随大家一起登后山、赴海滩，观赏美丽的海岸线。” 张静姝拍着手道：“太好了，我可不想一直窝在房间里，当别人的贴身丫鬟！” 唐汉刚想再说什么，明月玄栩突然匆匆来到归元宫，隔着一段距离，弯腰恭敬道：“藤野大人，逐鹿谷派人前来送礼，想当面谢过大人。长老让我前来请示，是回了对方，还是放他上来？” “来人有报上姓名吗？”唐汉问道。 “他自称神武昭华。看起来，应该和山脚下那位不一样，是真的神武昭华。”明月玄栩回答道。 听闻神武昭华要来，张静姝想起自己方才那番话，以及尚未苏醒的明月晴子，心中颇有些不自然。 偷眼看向唐汉时，后者一脸坦然道：“喔……那就请他前往奉天殿会面吧。至于这几位，我已经和地皇丸先生商议好了，还请阁下安排人手，先带他们上后山观赏景色，再沿着海岸线走一走。” “诺！长老已有吩咐，玄栩会全程护送各位安全！” “非常好。那我就去会一会前来送礼的神武昭华。大家务必全力以赴，如发现‘克鲁苏’的踪影，及时向我回报！”唐汉假模假样地交代着。 “是，鲁迅大人！”众“俘虏”异口同声，领命而去。 离开前，严世蕃微不可见地又瞥了唐汉一眼，阴沉笑意再度浮现。 ※※※※※※※※※※※※※※※※※※※※※※※※※ “哈哈哈~昭华公子，这回应该是如假包换的你了吧？” 奉天殿中，为表示对“藤野真”的尊敬，包括地皇丸在内的所有明月族人均未现身。 至于是否暗中安排人窥视，唐汉也没有将之放在眼里，甫一见面，就拿神武力辽冒充之事出来打趣神武昭华。 “昨日一面之缘，不想大人竟神勇盖世，吾族上下，拜服不已。秀行大长老未能当面聆听大人教诲，深以为憾。特命昭华备上薄礼，当面代为表达敬意。” 神武昭华低眉顺眼，毕恭毕敬，言语之间，皆围绕公事而谈，不敢透露半分相熟的痕迹。 唐汉笑道：“贵长老客气了。说起来，倒是藤野真打伤二长老，也坏了贵族的好事。贵族反倒给我送礼，呵呵呵，那我就笑纳了啊！是什么礼物呢？” 神武昭华听得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连忙指着提前搬进大殿之中的三口箱子：“大长老再三交代，吾族偏居海岛，物资贫瘠，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孝敬大人。这三件礼物，均是精心挑选，祈盼大人称心如愿！” “嗯？三口箱子，三件礼物，这倒是勾起了本将的好奇心。昭华可否一一打开，方便本将观赏？”唐汉起身离座，缓缓来到第一口箱子跟前。 “嗨！昭华自当效劳。” 言毕，神武昭华弯下腰，打开了第一口箱子，并取出了第一份礼物——四册书籍。 “这是？”唐汉看了一眼，并未接过，而是淡淡问道。 神武昭华将书籍一一展示，介绍道：“大人展示神功后，长老们深感惭愧，过往的逐鹿谷，与井底之蛙何异？此乃我族世代传承的四种功法，既然无人能精研至深，不如赠与大人，祈盼能在大人手中大放异彩。” “《风云碧落》、《林海阵图》、《火焰狂刀》、《山字经法》，莫非这就是贵族‘风林火山’四营的镇派神功？”唐汉表面看来，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在大人面前，哪有神功？还请大人莫要嫌弃，拨冗斧正，感激涕零！”神武昭华双膝跪地，手捧秘笈。 技多不压身，唐汉自然不会拒绝，反正有赵匡胤在，也不怕出什么岔子，便顺手接过，然后扶起神武昭华：“承蒙贵族厚爱，藤野真却之不恭。” 神武昭华大喜，起身后立即来到第二口箱子旁，将其打开，然后取出三个羊脂玉瓶，压低声音道：“大人，此乃我族历经多年，从‘海河’毒瘴之气当中，反复提取炼制而成的‘惊鸿丹’。此丹药除我族之人以外，若服之，则目眩神迷、心如刀割，待毒入五脏，药石无医，最终全身溃烂而死。望大人笑纳！” 唐汉几乎都要笑出声来。自己原本就是随口忽悠地皇丸，要去“海河”取“毒瘴之气”，结果逐鹿谷居然知情识趣，自己送上门来，还是炼制好的丹药。 “果然是厚礼啊！藤野真着实汗颜。”唐汉假意推辞道。 神武昭华恭敬地将三瓶“惊鸿丹”摆放到桌子上，随后退至一旁，颔首道：“最后一件礼物，大长老想请大人亲自打开，亲自接收。” 唐汉一怔道：“喔？这就更有意思了，大长老莫非是要考验一番，藤野真的胆气？” 神武昭华连忙摆手道：“绝无此意。只不过这件礼物确实比较特殊，昭华不能代劳也。” “好吧，那本将就亲自来揭晓答案！” 随着余音回响，唐汉稳稳将第三口箱子打开，顿时一阵沁人心脾的兰芷馨香扑面而来。 唐汉讶然之际，一双透体晶莹、娇嫩无双的玉手，竟缓缓自箱中探了出来。 “难道第三件礼物是美人？不好意思，这发‘糖衣炮弹’，只能敬谢不敏了。”唐汉暗自摇头。 可随着箱中玉人睁开双眸，站起身子，冲他展颜一笑时，那张漂亮的小脸，分明就是明月晴子的模样！ “怎么会是她呢？” 唐汉心念急转，可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明月晴子已令人惊愕地，朝着他撒出了一捧白雾！ 唐汉顿时目眩神迷、心如刀割，软软跌倒于地，再不见半点威风！ 第36章 凌迟 “你、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唐汉愤怒之情溢于言表，可无论他如何挣扎，真气都难以汇聚。反倒是五脏六腑之中，好像皆有无数把小刀，一刀一刀慢慢地切割着，暂时虽不致命，却堪比凌迟之苦。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明月地皇丸和另外那三名“地”位长老，同时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精彩，太精彩了。今天这一局，到如今，才是真正的收官。地皇丸佩服！” 神武昭华笑道：“若无阁下全力配合，哪里能竟全功？这位贵使大人，论单打独斗，我们可不是他的对手。” 明月地皇丸叹道：“唉，我这也算是违背祖训了，竟然让逐鹿谷的人进入轩辕山重地。”随即瞥了神武昭华一眼：“大长老勇气可嘉，难道真不怕我突然翻脸，将你也留下？” 神武昭华长笑道：“地皇丸长老大可以现在就试一试。如果我死在这奉天殿中，你对老祖宗不正好有了交代吗？” 明月地皇丸摇头道：“大长老深不可测，地皇丸岂敢冒险？” 神武昭华玩味道：“但这是你的主场，场中的人数差更是五比一，怎么算我都是死路一条。地皇丸长老，良机莫失啊！” 明月地皇丸缓缓踱步到唐汉身前，旁边明月晴子从吐出白烟后，就垂手静立，一言不发。 “算起来，如果不是这位藤野大人来得突兀，恐怕我们两家永远都没有合作之机。既然暂时成为盟友，岂能不讲信义行背刺之事？吾族可承担不起‘江东鼠辈’的骂名啊！” “呵呵呵~咳咳……”唐汉强忍剧痛，惨笑道：“你们不想当‘江东鼠辈’，可实际上已经是‘江东杰瑞’了。” “江东杰瑞？什么意思？”明月地皇丸不解道。 唐汉面露痛苦道：“算了，拿你们比‘杰瑞’，‘杰瑞’都会气死。似你二族这般，口蜜腹剑，食言而肥，还真不是一般手段。本将虽不服，倒也败得不冤。” 神武昭华摘下人皮面具，露出神武秀行本来的样子，惋惜道：“藤野大人绝伦逸群，世所罕见。若非不得已，逐鹿谷必以国士之礼相待，甚至奉大人为主亦无不可。怎奈造化弄人，唉……” 唐汉艰难挪动身子，将后背靠在桌脚处，喘着气道：“如我没猜错，大长老从一开始，就带着三口箱子藏匿于轩辕山中。之前一战，本将以武功立威全岛，令所有人铩羽而归。万万没想到，逐鹿谷竟然还藏有后手，一朝发动，奔若雷霆，藤野真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神武秀行无奈道：“这也是给大人逼出来的。荣男接不了大人一刀，换成我，同样是接不了。虽然大人口口声声要平衡、要维持现状，可一旦回到京都，谁又能保证大人不会出卖桃源岛呢？” “故而，在我以为你们已经屈服之时，在我最春风得意、放松警惕之时，却着了你们的道。果然，胜负结果，往往不在于实力，而在乎人心。”唐汉喟叹道。 “大人毕竟只有一个人，我们则是一座岛，有心算无心，非战之罪，大人也不必过于伤怀。”神武秀行出言宽慰。 唐汉露出一丝苦笑：“大长老最令唐汉佩服的，就是同样一招用了两次。假的神武昭华，先是重伤地皇丸先生，而后又将我也骗过，着实精彩。当然，地皇丸先生更是演技一流，甚至不惜身受重伤，以‘苦肉计’骗过我，最后明月晴子出现，摄我心神，一锤定音。藤野真自诩当世英雄，如今却一败涂地，想来我的结局，从昨日开始，就已注定，哈哈哈~咳咳咳……” 明月地皇丸摆出一副惭愧的模样，怜悯地看着唐汉说道：“大人还是不要再激动了，虽说我等决不能给大人生路，但正如大长老所说，钦佩之意绝无半点虚假。大人既然喜欢晴子，我就让晴子陪大人度过最后的时光。雪子，你妹妹是否已送往祭坛？” 箱中美人“明月晴子”柔柔地躬身道：“晴子此刻，正在祭坛之中。” 唐汉一怔道：“雪子？她并非晴子？” 地皇丸笑道：“是呀，雪子与晴子，乃是一对双生姐妹。以外表观之，几乎无人可将她们分辨出来。” 唐汉喃喃道：“难怪一模一样，我还诧异为何晴子能从昏迷之中醒转过来。这么说，那‘迷天七圣’之毒，也是轩辕山自导自演了？” 地皇丸摇了摇头，一脸古怪道：“非也。包括晴子在内，所有中毒的弟子，至今仍在昏迷之中。不瞒大人，此毒，我从未见过，又如何能拿来演戏呢？” 神武秀行亦苦笑道：“我也接到消息，二长老与七长老回到逐鹿谷后，亦是突然昏迷，族中医者，束手无策。” 唐汉哂道：“用上你族所谓的‘惊鸿丹’，以毒攻毒之下，说不定就解开了。想必我如今这般模样，正是拜它所赐吧？” 神武秀行走到桌前，拿起一个瓶子，往下倾倒，结果什么都没掉出来。 “嗯？” “大人，我族从来就没有‘惊鸿丹’，这三个羊脂玉瓶，一开始就是空空如也。真正的‘毒瘴之气’，其实，都在第一和第二个箱子当中。”神武秀行解释道。 “所以，当我走近箱子之时，其实已经吸入了‘毒瘴之气’。那么，这位雪子小姐口中吹出的白烟，又是何物？”唐汉问道。 明月地皇丸长笑道：“这就是大人甫到轩辕山时，那山间的白雾啊！您只知‘海河’有毒气，却不知轩辕山亦有。只不过两种毒气，作用的对象不同而已。若非如此，单凭山道与山门，逐鹿谷如何攻不破？” 唐汉神情愈见委顿，紧皱的眉头，颤抖的双手，都昭示着，两种“毒瘴之气”，正推着他越来越接近鬼门关。而死神真正降临之前，他还需经历千刀万剑割裂之苦。 神武秀行突然拍了拍手，随后一名少年从殿外走了进来，眉目俊朗，风度翩翩，正是神武昭华。 “地皇丸长老，你准备将藤野大人用来祭祀贵族祖先，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此事毕竟关乎整座桃源岛，须有我族之人在场见证。当然，让一名世仇家的长老进入自家祭坛，相信谁也不能同意。所以，昭华如何？” 听闻神武秀行提出的要求，明月地皇丸认真地看了神武昭华一眼，点点头道：“可以。不过需要先确认，他是真正的神武昭华。” 神武秀行仰天长笑道：“哈哈哈~难不成同样的计策，我还要用上三回吗？昭华，证明自己的身份。” 神武昭华没有丝毫犹豫，从袖中取出一把小刀，然后直接划向自己的脸。只是轻轻一刀，伤痕立显，鲜血也从中流了下来。 明月雪子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探出玉指，在伤口处检视了一番，对地皇丸说道：“禀长老，脸上没有面具，他是真的。” 明月地皇丸满意道：“如此甚好，那就请昭华跟着雪子，一同护送我们的藤野大人去祭坛吧。待那几位明国贵人回山，马上启动祭天大典！” 第37章 发作 桃源岛西面的一处海滩，明月玄栩带着几名“黄”位高手，陪同张懋修等人缓缓前行。 号称熟悉“克鲁苏之须”的徐有勉，一脸专注神情，眼神紧紧盯着走过的每一寸沙地，时不时又眺望前方，仿佛真的在寻找传说中的深海怪物。 然而，在其脑海之中，正全力发挥天赋能力与多年经验，不断完善已知部分的海岛地形图。 张静姝偷偷瞥了一眼队伍最前方的明月玄栩，压低声音道：“三哥，我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这根本不像护送陪同，更像看押囚犯呢！” 张懋修苦笑道：“小妹，须知我们本来就是‘囚犯’，所谓‘俘虏’，即阶下囚也。如今之所以被放出来，是因为要替他们做事，你还真当自己在游山玩水吗？” 张静姝蹙眉道：“早知道这么没劲儿，我还不如继续待在房间里呢。至少明月晴子看起来，要比你们所有人都赏心悦目，更不像那几个人，浑身上下都是压迫感。” 严世蕃没心没肺道：“土鸡瓦犬，何足挂怀？” 张静姝捶了他一拳道：“你是把自己代入他人了吧？严公子，严高手，不如你给本姑娘表演一下，如何教训鸡犬？” 严世蕃故作深沉道：“你们都知晓，我们家信奉道君。如今时机未至，我不能妄动干戈。待天师作法，道君下凡，我就给妹妹展示一番，道家降妖除魔的玄妙！” “咯咯咯~你懂不懂作法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肯定会作妖。还什么降妖除魔，你自己就是那个大猪妖！” 张静姝得意地放声大笑起来，顿时所有人目光都投向她这边。 “坏了，小妹动静太大了！”张懋修赶紧拉住乃妹的手，然后换上满脸歉意。 可明月玄栩只是将张静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微笑致意，没有多说什么。 张静姝感觉还有数道目光，从身后投来，好似也在细细打量自己，再结合那个微笑，顿时有点毛骨悚然：“三哥，我只是笑笑罢了，他们看我作甚？好瘆人的样子。” 张懋修责备道：“你就不能保持低调，消停一会儿吗？如今我等安危，其实全系于一人。往好处想，为座上宾；往坏处想，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的好小妹，暂时把自己忘了，行不？” 张静姝跺跺脚道：“都怪这个严东楼！哼！我不说话了！” 另一头，汤显祖紧紧跟在徐有勉身边，借机问道：“思安兄，可有眉目否？” 徐有勉点点头道：“尚未完成大人所托，总体还算顺利。” 汤显祖松了一口气道：“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有些压抑，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徐有勉宽慰道：“既来之则安之，相信大人吧。” 话音甫落，只闻一声震天巨响，突兀地从轩辕山方向传来。众人回头望去之时，又是一连串犬吠之声大作，听在耳中，不由心烦意乱。 张静姝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可明月玄栩的声音已经先传了过来：“今天的行程，到此结束，请各位随我回山！” 命令式的口吻，令人颇感不适。徐有勉皱着眉头道：“这位大人，可我尚未完成查探，万一大人怪罪……” “大人？你是说藤野真吗？呵呵呵，放心吧，他已经怪罪不下来了！我再重复一遍，请各位随我回山！”明月玄栩冷冷笑道。 “这……” 众人还在犹豫之时，那几名“黄”位高手，竟直接上前推搡，其中一人，还很不客气地一把抓住了张静姝的玉手。 “哎呀~你很没礼貌呢，把我都弄疼了……”张静姝颇有些花容失色，忍不住埋怨对方。 可那个人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甚至一把就将她拉扯过来，做出马上要把人直接放肩头扛走的模样。 张静姝拼命挣扎着，那人还想再用强，明月玄栩瞪眼道：“不要如此粗暴，先回山，听候长老安排。” 重获自由后，张静姝颤抖着不停喘息，其他人的脸色也非常难看。 轩辕山上，难道发生什么变故了吗？唐汉呢？ 徐有勉与汤显祖对视一眼，心同时沉了下去。 ※※※※※※※※※※※※※※※※※※※※※※※※※ 轩辕山顶，外表颇具神秘气息的祭坛，内部实际是一座地宫，幽深阴暗，气流湿沉，平日里显然无人进出。 因凌迟之痛而昏死的唐汉，被放置在一座石台之上。 石台坚硬而冰冷，某些地方似乎还有风干的暗红血迹。摇曳的灯火之影，让地宫周围若隐若现，更平添几分诡异气息。 神武昭华静静站在明月雪子身旁，眼角余光，实则一直在暗中打量。不过对象并非明月雪子，而是石台侧边的一张石床。 石床的配置显然比石台好上许多，宫灯纱帐，香衾暖枕，床头还有不少晶莹剔透的挂饰。而明月晴子，此时正沉沉躺在石床中央。 尽管因为距离的缘故，神武昭华看得不甚清晰，却是止不住一阵心疼。 眼下情形，显然不允许他上前关心，甚至因为晴子那位双生姐姐的存在，他完全不敢让自己的心意表露出来。 蓦然，一声娇柔中透着媚意的“嘤咛”之音，从明月晴子口中传了出来。 神武昭华皱眉之际，明月雪子已快步走到石床边。 入眼处，妹妹虽然还是昏迷不醒，可双靥却如着火一般，泛起异样的红晕。额头香汗淋漓，口中娇喘细细，柔若无骨的身子，在被窝里扭动不停，高低起伏之间，曼妙曲线一览无遗。 “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月雪子虽为人冷漠，其实也不过是一名少女，此刻根本不晓得晴子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来看看。”神武昭华当然不会错过此等接近恋人的良机，很快跟了过来。可看到晴子那番模样，也是呆立当场。 雪子握住妹妹的柔夷，发觉滚烫得厉害，想要输入真气时，对方脉搏又剧烈跳动，令她颇有些无计可施。 神武昭华看得心急如焚，脸上又不敢有丝毫关切，想了想，对雪子说道：“此种情形，是否应请贵族长老前来一观究竟？” 雪子发愁道：“我得看着现场，尤其晴子如今这般怪异，身边绝对不能没有人。”抬头瞥了神武昭华一眼，冷冷道：“你帮我去喊长老上来。” 神武昭华迟疑道：“我去吗？可我不熟悉你们的路怎么走。” 雪子烦闷道：“刚才不是带着你走过了吗？上祭坛就那一条路可走。你堂堂男子汉，莫非还会迷路不成？” 这话说得着实蛮不讲理。可神武昭华一方面忧心晴子的异状，另一方面看着那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也生不出半点儿气来，便点点头道：“你言之有理，是该我跑这一趟。那你先照看好她，我尽快带长老前来。” 雪子挥了挥手道：“别婆婆妈妈的，我是她姐姐，还需要你来交代？” 神武昭华腹诽你这性子比你妹妹可差太多了，口中自然不敢辩驳，当即转身便欲离开。 可雪子不知为何，突然也发出一声闷哼。神武昭华回身看时，只见她已趴倒在石床边，红着脸急促喘息着，似乎非常难受的模样。 “你怎么了？” 神武昭华赶紧回到石床边，很快便发现，眼前姐妹两人，似乎是同一种异状在发作。 “难道是姐妹俩共有的某种顽疾？唉，以前晴子根本就没跟我说过她有一个同胞姐姐，我更不清楚，她何时得了这种怪病。眼下，藤野真大人自身难保，地宫里又只有我一个人，我要如何帮助她们？”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股劲风突然从身后袭来。神武昭华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整个人便已跌向石床，连带着将刚刚勉力站起身来的明月雪子，也一同往床上压了过去。 “嗯……” 又一声惊呼响起，回荡在整座幽静的地宫之中，显得格外分明。 第38章 地宫惊变 轩辕后山，临海绝崖，风吹乱石穿空，潮涌惊涛拍岸。 尽管高崖险峻，自明月家开宗创派以来，从无任何人可攀越此关，但家族依然布有防线。 一日之中，四人一组，每四个时辰进行轮替。这四人中，配置“玄”位高手一名，“黄”位高手一名，普通弟子两名。此前那位牺牲于参合指下的明月玄绅路，就是刚结束后山轮值而归。 除此之外，每组还配备“紫龙”数只，更有从山顶连至内城的警戒铜铃绳索。除非有绝世高手从海里攀崖而上，悄无声息地杀死全部人、犬，否则真可谓固若金汤。 但今日，随着一道细细黑影，自崖底突然现身，如闪电般迅疾而来，后山竟成修罗炼狱！ 四人六犬，于毫无征兆之间，仿佛被人夺魂，逐一呆呆愣住；仅隔半晌，便全数爆开头来，无声无息地死于漫天血雾之中！ 黑影丝毫不作停留，径直往祭坛方向而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昏迷之人，呼吸微弱，生命如风中烛火，随时可能堙灭于天地间。 唯有那不停颤抖的躯体，证明此人尚未死去，只不过活在无尽痛苦之中，煎熬地等候最终时刻的到来。 蓦然，黑影再现，摇曳灯火之中，隐约可见其真实面目，竟然是一只通体透射黑光、浑身散发邪气的异虫！ 异虫扬起古怪头颅，两道微微红光放出，光影里，闪动类似五官的狰狞面容，直直看向眼前猎物。 下一刻，异虫弓起身子，一寸一寸往猎物头部蠕动，待双方即将接触时，倏地化为一团黑烟，从鼻孔中钻了进去！ 随着血管里的血液急速颤抖，大脑神经元陷入剧烈动荡之中。 那团黑烟不疾不徐，沿着崎岖通道缓缓推进，不断扩张的黑色虫影，逐渐蔓延至大脑中枢。 “这只虫其实蛮肥的，不过长得太恶心了，哪怕油炸三遍裹上香粉，我也没有半点想吃的欲望。” “没想到你还对吃虫有兴趣，口味够独特嘛。不是吧，居然还有黏液……算了，还是你来吧，先用力扣住虫尾，我一向有洁癖……” 虫影似有所觉，立时发出了凄厉叫声，其阴森恐怖之处，仿佛有妖魔邪鬼，自地狱深渊而来。 “顶不住啊，这音波太邪门了！” “哼！” 威严的龙吟声起，大脑所在的奇异空间，金色光华自九霄云海而下，雷霆万钧，冲击虫影。 “呜……” 黑虫叫声转为哀嚎，但凄厉的意味愈发浓烈，虫影金光如厮杀般翻涌不停，无数黑斑与光点喷洒，血海翻涌奔腾，大脑中枢边上，化为炼狱战场。 “嗡~” 龙吟再现，天地仿佛化为黄钟大吕，将整道虫影镇压其间。 黑虫搏命般翻滚挣扎，可始终难逃罗网，虫影裹着虫身，越来越小。 “哼！任凭你再恐怖邪门，一旦到了这里，就是自寻死路！” 话音方落，一只大手探出，将黑虫紧紧握住；发力之时，虫鸣声尖锐作响，仿佛最后的挽歌。 随着音波溃散，空间震荡也消停下来，大脑终于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就在此时，地宫之门重新打开，几十道人影鱼贯而入，为首之人，正是明月地皇丸。 他神态庄严，气度沉稳，双手捧着一柄权杖，权杖顶端，圆形宝石绽放光芒，如一轮明月，冲散了地宫中原先的幽暗与阴霾。 “雪子，今日你代行圣女职责，启动祭天……嗯？” 地皇丸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眼前的荒唐之景，给惊呆了！ 只见石台上的唐汉，依然昏迷不醒；可另一侧，神武昭华竟然左拥右抱，与明月雪子、晴子两姐妹，一同躺在石床之中！ “啊……” 哗然之声顿时响彻整座地宫，这可是轩辕山两大圣女候选人，对方却是世仇逐鹿谷的无名小子，如何能忍？ “他们三个人怎么能这样呢？没羞没臊的……” 人群之中，一路担惊受怕的张静姝，都红着脸忍不住开口吐槽，随即赶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其余四名“俘虏”则面面相觑，哪怕之前无数猜测脑补，也万万没想到会目睹这般情节。 “可恶啊！神武昭华……你竟敢……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明月地皇丸目眦欲裂，气急攻心，扯动本来伤势，一口淤血差点儿没呕出来。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双掌运足十成功力，准备将色胆包天的神武昭华立毙当场！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啊！”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于此时响起，随后是漫天血雾喷出，硬生生止住了地皇丸前冲的身形。 “嗯？” 血雾散去，明月地皇丸凝神一观，只见石台之上，唐汉刚刚从昏迷中醒来，正艰难挣扎着想要弓起上身。 “藤野大人，还撑得住吗？”地皇丸冷冷道，同时向后挥了挥手，两名宫装老妪，当即颤悠悠地去往石床。出手之时，可见功力深厚，一左一右将雪子和晴子，迅速从神武昭华身侧拉开。 “什么？媚毒？皇丸，他们三人皆身中媚毒！”老妪检视双姝，又厌恶地瞥了神武昭华一眼，古怪地说道。 “哪里来的媚毒！”明月地皇丸的脸色非常难看，如果真是中了毒，岂非怪不到神武昭华头上？可两名圣女清白遭污，此等风波要如何平息下去？ “咳咳咳……地皇丸先生，我藤野真命大，暂时还死不了……咦？先生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莫非出恭不畅乎？” 唐汉终于坐起了身子，还来不及环顾周遭，就看到明月地皇丸那张如大便一般的臭脸。 因为眼前窝火之事，明月地皇丸也失去了虚与委蛇的耐心，冷哼道：“大人死到临头，居然还有心情在本长老面前牙尖嘴利。既然你自己不珍惜所剩无几的时间，那就直接当祭品吧！” 随后转身威严喝道：“诸位族人，今天的祭天大典不容有失。接下来，就由本长老代行职责。来人，开启祭坛！” 随着机关按下，一阵轰隆巨响震耳欲聋。在张静姝等人的惊呼中，地宫顶部竟缓缓往两边退开，连同石台在内的地面则向上升起，直至面向苍穹，重见天日。 而唐汉在这一过程中，也将石床那边的情形尽收眼底。 “咳咳咳……原来是圣女蒙尘，地皇丸先生才要亲身上阵，这种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咳咳咳”唐汉出言嘲讽，惹得明月地皇丸勃然大怒。 “藤野大人，你就少说两句吧？看看你如今的模样……他会杀了你的！” 张静姝也看清了唐汉一身惨状，喊话之间，眼泪止不住哗哗直流，也不知是为其伤心，还是担忧唐汉遭难后，自己的下场。 “闭嘴！本长老自然要杀了他，而且，还要让他死得万分凄惨！藤野大人，自你入岛以来，仿若灾星，害得我族鸡犬不宁！你当真该死啊！” 明月地皇丸咬牙切齿，状若疯神，再也看不到半点往日气度。 “呵呵呵……不知长老准备如何料理本将？”唐汉没有理会梨花带雨的张静姝，而是平静地询问地皇丸。 明月地皇丸厉声道：“祭天大典，现在开始！来人，备油缸、备柴火，将藤野真绑上祭坛，点天灯！” 第39章 天灯之刑 点天灯？ 耳闻明月地皇丸之语，人群中又是一阵躁动，连唐汉自己都不由打了个哆嗦，心中暗骂明月家族祭天之变态与残忍。 “什么是‘点天灯’呀？”张静姝问道。 严世蕃此刻倒没有幸灾乐祸，而是阴沉着一张脸，介绍道：“昔年王允设反间计，挑拨吕布杀死董卓。董卓的尸身，被士兵用一个巨大的灯捻插进肚脐眼，并点燃火焰，足足烧了三天，才化为一堆灰烬，这就是‘点天灯’。” “这、这也太可怕了吧？”张静姝不寒而栗。 “哼，董卓只不过死后才被点了天灯，而听那明月地皇丸的意思，分明要活生生将这个刑罚用在唐汉身上。这其中的区别，不用我再多说了吧？”严世蕃冷哼道。 张静姝忍不住抬眼看向唐汉，只见对方虽然还没被点天灯，却萎靡不堪饱受折磨。 再回想这几日相处的场景，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再凝眸，已是泪雨婆娑。 徐有勉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怒火喷薄，又只能无力地看着。众人之中，只有他亲自接受唐汉的托付，自然也更能体会其各种设计安排，背后的用心良苦。 尤其是以唐汉表现出来的丰富经验与惊人身手，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几个累赘，又何必费心思与岛上的各色人马周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可如今，他遭人算计，身陷囹圄，不仅危在旦夕，甚至还要经历“点天灯”这样的酷刑。这世道，当真如此不公吗？ 在明月地皇丸看来，没什么不公的。正所谓成王败寇，藤野真既然注定要死，以其特殊身份，作为祭品祭祀祖先，不仅能振奋族人精神，也能一泄连日以来各种憋屈、怒火与怨气。 因此，他已经等不及，想要亲眼目睹，这位被点天灯之人，在熊熊烈火中，痛苦哀嚎的绝望！ 四名“黄”位高手，将一口重重的油缸，扛上了祭坛顶部。明月玄栩带人，粗暴地用一张大麻布，将无力挣扎的唐汉包裹其间。 随着明月地皇丸将权杖插入地面的一处凹槽里，机关再次启动。石台倾斜的同时，也多出了几道钢索，如囚犯上枷一般，将麻布里的唐汉完全固定。 眼见唐汉愈发凄惨，张静姝忍不住想要哭喊出来，却被张懋修死死捂住嘴巴。严世蕃也用身体挡在她前面，让她再也看不清接下来将要上演的恐怖酷刑。 此时，宫装老妪已传令族中医者，带来能解媚毒之药，并让明月雪子、晴子和神武昭华分别服下。 神武昭华眼中猩红缓缓退去，人也逐渐恢复清醒，看了看四周，疑惑道：“这是哪儿？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月雪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混乱不堪的衣裳，似乎想起了什么，咬着银牙，神情复杂地看了神武昭华一眼。 而明月晴子犹在昏迷之中，一无所觉，只是满脸红晕终于消散。 老妪瞪着神武昭华，恶狠狠地说道：“等藤野真之事完结，就来料理你这个混账小子！”随即带着人，搀扶着雪子姐妹离开。 “藤野真大人？” 神武昭华呆呆地朝四周打量，良久才大致判断出场中情形。 此刻任人宰割的藤野真，与初次相见时的气宇轩昂，实有天壤之别，也不禁令其感到一阵唏嘘。 “唉，我虽有心，却根本无能为力。藤野大人，珍重了！”神武昭华心中默念。 当另外一组人在祭坛下方堆满木材与松脂，并将火把递给明月地皇丸之后，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即亲自点燃柴火。 “放！” 最后一声指令下达，油缸缓缓倾倒，粘稠油脂开始顺着祭坛的凹陷通道，流向下方中部的石台。 明月地皇丸后退到最佳观赏角度，微微抬首，用戏谑的口吻调侃唐汉：“藤野大人对这一切还有话要说么？” 唐汉身体被禁锢，连动一动都很困难，只能艰难地开口说道：“明月家族果然令本将大开眼界……没想到，我这一生，竟然还会碰上如此特别的死法……” 地皇丸仰天长笑道：“哈哈哈~换一个角度来看，能够成为我族百年一遇之祭品，大人亦可含笑九泉！看在相识一场，藤野大人抓紧时间交代遗言吧，能办到的，本长老可破例开恩！” 唐汉艰难地扭动了一下脖子，似乎在找寻什么，片刻后，又直直看向明月地皇丸，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我的那些‘俘虏’们，你，要作何处置？” 明月地皇丸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唐汉死到临头，会问出一个与自身无关的问题。 随后打了个响指，明月玄栩等人当即粗暴地将张静姝等人“请”了出来。推搡之间，五小姐的衣袖都被扯破了，露出了如藕玉臂，令她又羞又急。 “奇货可居，杀之可惜。他们毕竟与大人不同，既然来到此岛，就再也逃不出去了。所以，他们的性命，大人无需担忧。” 明月地皇丸往前走了两步，颇为自得地说道：“其实，我已经和神武秀行商议过了。那位千金小姐，将会成为我明月家族之‘神妓’。她可是纯正汉人，又身份尊贵，实在太适合为我族繁衍血统了。而四名才子嘛，两族各得其二，为奴为仆，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呵呵，若将来有一天，国中真有大人物要来接管桃源岛，这些明国贵人，自然也算吾族功绩，杀之何益呢？” “我这样安排，大人可满意乎？哈哈哈~”地皇丸又发出一阵如夜枭般的长笑。 唐汉却也长笑道：“哈哈哈……好一个‘神妓’，好一个‘为奴为仆’，好一个奇货可居，好一个杀之何益！接下来，藤野真将要做一件事，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明月地皇丸瞥了一眼祭坛，只见油脂顷刻就将流到石台，皱眉道：“大人以为自己还能做何事？” 一连串噼里啪啦之声如雷霆霹雳，乍然作响。 众人惊愕之际，唐汉身形暴起，厉声喝道：“我要杀人啦！” 第40章 开枪 祭祀将起，祭坛生变，精钢而成的枷锁，竟在转瞬之间，如枯枝败叶，全数碎裂开来。 一头出匣猛虎，又似九天神龙，挟带万钧之力，排山倒海而来。明月地皇丸神色大变，自知不是对手，急忙往权杖后头躲去。 只闻“嗤”的一声，机关开启，唐汉身前，突现一轮升空明月，光华大作，炫目多彩。 抬眼望去之时，清冷无边的寂寥，随着暖暖春风拂过，一阵阵销魂蚀骨的靡靡之音，充斥于整片天地。人置身其间，再也不想移动分毫，也无法移动分毫。 “嗯？这种感觉……” 此时，明月地皇丸已迅速退往人群之中，口中还叫嚣道：“藤野真，这就是我明月家族最后的王牌。任你再有通天彻地之本领，最终也只能沉沦于无边风月，化作森森白骨！” “是么？” 赵匡胤威严的声音，从灵魂深处透射而来。随后，一只稳定到了极致的手掌，如劈浪斩海，一往无前，径直穿过皎皎明月，将权杖握入手中。 明月似乎因此而震怒，倏然裂开，竟化作万千细针疾射，毫无死角地攻向唐汉周身。 “盘龙诀·虚无九空！” 权杖在手，化为盘龙之棍，棍风舞动出一个完美的圆环。圆环之内，仿佛破碎虚空，细针一触即化为乌有，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什么？这怎么可能？” 明月地皇丸眼见王牌失效，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可唐汉转身后投来的如炬目光，提醒他这一切非但真实，更禁不住肝胆欲裂，如坠冰窖之中。 见情势急转直下，明月玄栩恶向胆边生，探手朝张静姝抓去，欲当成人质逼唐汉妥协。 唐汉迅速伸出一指，直直指向明月玄栩头颅。但闻“砰”的一声，指力竟然在十丈开外，后发先至，从明月玄栩太阳穴中贯脑而出！ 张静姝被喷溅的鲜血吓得脸色苍白，明月族人则集体石化，瞬间噤若寒蝉。 这是开玩笑吗，古往今来，从未听闻有何方高手，能用指力隔空十丈而取人性命。藤野真根本不是什么上忍，而是！ “‘昆仑’兄好枪法！相隔如此之远，若非你的怀表手枪，恐怕真的来不及阻止那人。一旦张静姝落入敌手，我们难免投鼠忌器。” “确实，子弹的威力，比大理段氏六脉神剑强多了，朕都自愧不如！” “哎，子弹总有打完的时候，若非不得已，我可不愿开枪。唐汉，快让赵大全力出手，大杀四方吧！” 原来，方才一指，是特工专用怀表手枪发威。但别人不知道啊，于是，无边的恐惧，开始在明月一族蔓延开，不少人都因为那一指而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但作为族中长老，“地”位高手们为了维护家族尊严，纵然害怕，也不可能就这般任人宰割。 于是，包括照看雪子姐妹的两名老妪在内，祭坛边上总计十八名长老，皆抽出短刀，相互聚拢，准备结成战阵。 在他们的想法之中，几位明国“俘虏”，乃是藤野真回京都邀功的依仗，重要性非同一般。 因此，若能一时将之拖住，再挟持人质予以威胁，起码眼前危机，还是可以渡过的。 一旦获得缓冲时间，他们就会不惜代价再次联合逐鹿谷，举全岛之力，将这一般的大敌驱逐。 但赵匡胤何等高手，绝不可能再留隐患。几乎在明月玄栩倒下的同时，他便施展绝世身法，朝明月地皇丸扑去。 地皇丸身为轮值长老，轮值期间，与族长无异。此举，同样是攻其必救，也算准了对方绝非甘愿自我牺牲之人。 果不其然，明月地皇丸不敢直撄其锋，当即就往最近的三名长老身边靠去。那三人同样慌乱起来，只能一边后退，一边挥舞短刀，务求自保。整个合围计划也随之告破。 赵匡胤控制权在手，一代真龙霸气横生，权杖舞出漫天棍影，盘龙棍法挥洒自如。 明月家族世代传承的少林功夫，固然精妙，但他们本身没练到家，兼之胆气被夺，能发挥出平时五六成的水平就不错了，又如何能够与眼前大敌相抗衡？ 于是，“盘龙棍”愈发威势滔天，指哪打哪，稳占上风，很快便将对手各个击破。长老们无一幸免，人人口溢朱红，不多时便已溃不成军。 明月地皇丸突然大喝一声，偏花七星拳幻化七重拳影，不是攻向唐汉，而是将三名本已尽显颓势的长老击飞，挡住唐汉去路。 不再留情的唐汉权杖横扫，那三人连遭重击，落地时已是气绝身亡。 借此空隙，地皇丸用最快的速度，将一旁的张懋修和严世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他的身躯，更躲在两人后头，如果唐汉想要再度施展那一指功夫，则势必会先命中两位人质。 此时，场中形势也已分明。明月地皇丸对本族长老出手，虽说事出有因，但也不免让其他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顿时斗志全消，连短刀也投掷于地，等于向唐汉投降。 未被劫持的张静姝、徐有勉、汤显祖三人，都被唐汉护在身后。另一边，神武昭华呆愣地看着场中变化，浑然不知明月雪子，已神色复杂地站在他的身旁。 “藤野大人，您可谓是神人，又何必与我等凡夫俗子计较呢？此前的各种冒犯，归根结底，也是为了自保，为了轩辕山百年基业。如今我们认输了，请您高抬贵手，放我等一条生路，行吗？”明月地皇丸哀求道。 唐汉冷冷道：“不行！本将自认为并非嗜杀之人，但你的所作所为，完全超乎我的底线！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请诸位做个见证，我要杀人！” 明月地皇丸苦笑道：“与您交好，对我个人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为何要冒险设局，反戈一击，实属无奈啊。本长老保证，接下来整座轩辕山，都将唯大人马首是瞻，任凭差遣，绝无二话。您不是喜欢晴子吗，我可以做主，将她姐妹二人，都赠予大人，为奴为仆……” “住口！明月地皇丸，亏本将一开始还觉得你是个人物，可你所作所为，前倨后恭，阴谋算尽，残忍无情，甚至背叛兄弟，出卖族人，真可谓是毫无廉耻，毫无底线！我藤野真何等样人，岂能与你蝇营狗苟、狼狈为奸！”唐汉怒斥道。 明月地皇丸眼见族人因为这番话，已开始对他指指点点，不由恼羞成怒道：“大人！你如何看我都不要紧，重要的是，这两位明国贵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我手中。如果您不肯让一步，那干脆玉石俱焚吧！” 随后掌心蕴劲，张懋修闷哼一声，觉得五脏六腑如针刺般疼痛，嘴角也溢出血来，身旁的严世蕃亦如是。 两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霎时间危若累卵！ 第41章 奇葩的要求 面对生死危机，身为大明首辅之子的张懋修，努力保持了文人的几分硬气与风骨，咬紧牙关强忍剧痛。 唐汉眉峰一挑时，张静姝可怜兮兮地扯着他的袖子，眼中满是恳求之意。地皇丸则发出了得意的笑声，掌心愈发逼近身前二人。 严世蕃就不干了，苦着脸大声嚷道：“大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父亲可是你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唐汉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阁下自打和本将相识开始，就处处针对本将。你父亲虽然不凡，却还是不如张大人。我只需留下张家的人情即可，又何必过于在意，你的安危？” 严世蕃谄笑道：“我发誓，以后绝对奉藤野大人为大哥，不，奉你为主人！俗话说，打狗看主人，你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唐汉讶然道：“你当真愿意给我当狗？” 严世蕃不假思索地连连点头，谄媚的嘴脸，连张静姝都看不下去了：“严东楼，你怎么能这样呢？” 严世蕃笑得比哭还难看：“没有答应把你也让给他，已经是我最后的底线了。” “你！”张静姝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唐汉轻轻咳了两声道：“我若真想要，还需你让吗？不过，你的态度让我很满意，所以你的命，我保了！” 地皇丸阴恻恻道：“大人未免太目空一切了吧？此二人无论哪个，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大人尚未答应我的条件，能保何人？” 唐汉长笑道：“哈哈哈~你何不试一试呢？反正杀完一名人质，还有另一名。或许我看到你的决心，就答应你的条件了。” 地皇丸沉声道：“好！你不要反悔就行。”旋即运足十成功力，一掌打向严世蕃后心。 严世蕃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唐汉已于电光火石之间，用一字指令，决定了整个大局。 “破！” 明月地皇丸突然觉得心脏仿佛被一把大锤捶中一般，霎时肝胆俱裂，原先因参合指所受内伤，竟一股脑儿全部爆发出来，整个人也踉跄着往后退去。 唐汉欺身上前，迅速制住地皇丸要穴，还将两道真力，贯入其丹田之中。 “咳咳咳……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此前唐汉被下毒时又惊又怒的话语，如今已全数还给了明月地皇丸。 两道内劲，一冰一火，一阴一阳，盘旋交错之间，不仅带来极大痛苦，还将整个丹田彻底封住，让他因此武功尽失、形同废人！ 唐汉松开地皇丸，双手负后，缓缓说道：“此前替你疗伤时，参合指的暗伤尚未除尽。我本无心，若你不是谋害于我，岂会落得这般田地？至于那两道内劲嘛，是我刚悟出来的独门玄功，正好拿你做个试验。” “试验！你、你、你好毒的心思……咳咳咳……”地皇丸神色惨然。 “毒？我有你毒吗？是谁之前用阴谋诡计，对我施以剧毒的？”唐汉哂道。 地皇丸哀求道：“藤野大人，所有毒计都是神武秀行想出来的，我只是无奈配合啊……” 唐汉点点头道：“所以我现在并没有将你杀死，不是吗？” 明月地皇丸不由语塞。是啊，以他的罪过，被唐汉直接打死也属正常，如今居然还能活着？ 劫后逢生的张懋修等人，聚拢在一起，又哭又笑，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其他明月族人仿佛早已失了魂，一个个垂头丧气，准备任人宰割。 唐汉似乎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神武昭华。后者打了个激灵，急忙小跑过来，拜服道：“昭华给大人请安。方才之事……” “来人！把这名逐鹿谷的奸细给我绑起来！”唐汉突然指着神武昭华，威严喝道。 “啊……”神武昭华愣愣地抬起头，旁边的明月族人也不明所以，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只有明月雪子大步上前，拔出短刀，直接架在神武昭华脖子上。 “很好！难怪轩辕山一直在走下坡路，看看你们，还不如一名小姑娘！除却本将的因素，这世仇大敌派过来的人，你们还任由他逍遥自在吗？” 唐汉先是赞许地朝明月雪子点点头，随后出言嘲讽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那两名宫装老妪，急忙一左一右，按住了神武昭华的胳膊，令其再也动弹不得。 “大人明鉴，昭华只不过是被派来观礼之人，从来没有得罪过大人啊！”神武昭华见势不妙，连忙高声求饶。 唐汉冷冷道：“你当然没有得罪我，你也没那个胆子得罪我。要怪就得怪你族长老，每次都假扮成你的模样。我因你而中毒，地皇丸也因你而被参合指打伤，你问问他，想不想宰了你？” 明月地皇丸恨恨道：“除了神武秀行和神武力辽，你是我最想杀的！” 神武昭华：“我……” 唐汉走到祭坛正前方，看着犹自熊熊燃烧的石台，喟叹道：“本将一念之仁，换来无间炼狱，汝等之罪，长江难洗！” 明月族人皆打了一个寒颤，此时的他们，既难形成合力，也对唐汉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如果唐汉真要下狠手，将他们全数诛灭，也不过是多耗费一些时间与气力罢了。 “不过，念在同为天皇子民，除首恶以外，我与轩辕山亦无私仇。本将可以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就看尔等识不识趣了！”唐汉淡淡说道。 此语听在耳中，如聆仙乐，明月族人惊喜之余，竟集体跪了下来，大表忠心：“愿为大人奴仆，赴汤蹈火！” “愿为大人奴仆，赴汤蹈火！” “我也愿为大人奴仆，赴汤蹈火！”明月地皇丸听出唐汉的意思，似乎不准备放过他这个“首恶”，再也顾不得其他，跪地磕起头来。 “你？”唐汉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张静姝又过来扯着他袖子道：“大人，此人歹毒阴险，反复无常，你可不能再上了他的当。” 地皇丸头如捣蒜道：“这位姑娘，这位千金，您是我的姑奶奶，替我美言几句，饶了我可好？我绝不会破坏您和大人的好事！” 张静姝羞恼道：“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和他能有什么好事？……” 唐汉摆了摆手，示意张静姝不必多言，然后走向人群，沉声道：“既然尔等都能识时务，那么从此刻开始，轩辕山就由本将来发号施令。诸位以为然否？” “请大人示下！”众人轰然应声。 “我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借贵族宝地，让一对新人拜堂成亲！” “啊？” 一阵哗然之声响起，包括张静姝等人在内，谁也想不到唐汉居然会提出一个如此奇葩的要求。 地皇丸大着胆子问道：“大人是要在吾族，迎娶这位明国千金吗？” “闭嘴吧你！还有大人，我可没答应要嫁……”张静姝涨红了脸嗫喏道。 唐汉哑然失笑道：“这对新人，就是明月晴子和……” 张静姝怔了一怔，心头莫名涌起一阵失落。 此时，唐汉说出了准新郎的名字。 “神武昭华！” “什么？竟然是他？” 第42章 荒唐的喜帖 “启禀大长老，轩辕山使者送来一封信函，请大长老亲启！” 逐鹿谷议事堂内，大长老神武秀行正召集众长老议事。此时，一名守卫匆匆而入，并呈上信函。 神武秀行朝神武力辽点了点头，后者起身，将信函接过，又挥了挥手，守卫当即退出议事堂。 “神武秀行大长老亲启……落款是‘明月地皇丸’……” 神武力辽皱了皱眉头，沉吟道：“大长老，吾族与轩辕山的合作，不过是一锤子买卖，为何明月地皇丸会特意送来一封信函？昭华目下正做客轩辕山观礼，有何讯息，托昭华带回即可。这里面恐怕有诈，不得不防。” 听闻神武力辽的提醒，神武秀行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那就请力辽直接拆开观阅即可。” 神武力辽仿佛吞下一只苍蝇一般，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可神武秀行已经这样说了，哪怕这封信里含有剧毒，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将信函启封。 当一封红色帖子从信函中抽取出来，神武力辽凝神一观，不由勃然大怒：“岂有此理？轩辕山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呐！” “究竟发生何事？”眼见一向智珠在握的神武力辽如此失态，连神武秀行都诧异起来。 神武力辽满脸怒火地来到神武秀行身前，将红色帖子递了过去。 “什么？今日酉时，于轩辕山奉天殿，为神武昭华和明月晴子举行拜堂之礼，请神武家族前往赴宴，共贺秦晋之好、天作之合……明月地皇丸，还有轩辕山，你们这是在找死！” 神武秀行须发皆张，一脸怒不可遏。在他看来，轩辕山这张荒唐的喜帖，就是对逐鹿谷赤裸裸的羞辱和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其余长老也纷纷凑了过来，待看完喜帖内容，冲天怒火，仿佛要将整座议事堂烧成灰烬。 此时，神武力辽已经比初时冷静许多，疑惑道：“大长老，诸位长老，此事来得颇为蹊跷。按理说，昭华见证完祭天大典，就该返回我族。轩辕山既无理由将人留下，更不可能做出如此荒唐的安排。须知那明月晴子，可是他们未来的圣女！” 神武秀行冷哼道：“哼，别忘了其他人都是烟雾弹，昭华才是真正的少谷主！” 神武正树以手扶额，苦笑道：“少主娶圣女……这桃源岛不是乱套了吗？” 神武英雄亦言：“两族仇深似海，明月地皇丸除非脑袋抽风，否则怎会送来这样的喜帖？” 神武力辽谨慎道：“所以，我怀疑这就是个陷阱！” “陷阱？” “是的，假意用荒唐的亲事，将我族引入轩辕山的包围圈，伺机一网打尽！” 神武光一皱眉道：“问题是，拜堂时间就在今日酉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筹备一场正常亲事，都非常紧张，轩辕山如何能布置杀局来对付我们？” 神武秀行点头道：“此前对藤野真设局，双方虽是合作，但并未留手，彼此各有损伤，明月地皇丸更是重挫于参合指下。如今双方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待来日寻机决胜。再说，都周旋这么多年了，大家皆是知根知底。我不认为，他们还有多余的力量，能一举倾覆逐鹿谷，哪怕再精妙的伏击，也做不到！” 众人皆同意大长老的分析，因为双方实力太接近了，真要算起来，逐鹿谷反而占优，轩辕山何苦设局？ 几经思索的神武力辽，终于提出了应对之策：“那不若将计就计，刚好发兵轩辕山。届时就看明月地皇丸，能给我们一个怎样的交代！” 神武秀行目中厉芒一闪，应允道：“善。留一部分人，护卫二长老与七长老，其余所有弟子，全副武装，由各营长老带队，全数挺进轩辕山！” “嗨！” 而此时，轩辕山，奉天殿中，唐汉端坐于主位。明月地皇丸拱手垂立，言语之间，一派说不出的卑微。 “大人此举，小人初时惊诧，想通后真可谓神来之笔，精彩绝伦，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喔？那你来说说，神在何处啊？”唐汉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似笑非笑道。 地皇丸毕恭毕敬道：“我等冒犯大人，大人哪怕是将岛上所有人杀光，都是应该的。但这样一来，难免污了大人贵手，也费时费力。如今，让世仇之子，迎娶世仇之女，这就好比用大耳光，一个一个狠狠地抽在两族人的脸上。尤其是逐鹿谷，小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神武秀行那张被抽肿了、又无地自容的老脸，哈哈哈……” 唐汉放下茶盏，不置可否道：“若他们在现场反抗呢？” “他们敢？”明月地皇丸恶狠狠道：“轩辕山上下，只是臣服于大人，可没怕过他神武家！届时只需大人一声令下，我族纵然人人赴死，也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唐汉笑道：“你是看准了本将不会袖手旁观，要借机将老对手彻底铲除对吧？” 明月地皇丸惨兮兮道：“小人如今功力尽失，岂敢有任何奢望？一切听凭大人做主！” 唐汉点点头道：“你就是人品太差，不然在这桃源岛，也称得上老谋深算、一代枭雄。不过你想太多了，本将纯粹是因为连番变故，想要借他俩成亲来冲冲喜。这桩亲事一旦办成，本将就准备回京都了。” 明月地皇丸心下暗道，冲喜？亏你说得出来。不过你早点回京都，倒是对大家都好。 当即更加恭敬道：“大人的心思，小人不敢妄加揣度。只有一个小小的想法，就是希望大人能将雪子收下。” 唐汉诧异道：“明月雪子？本将有说过要她吗？” 地皇丸谄笑道：“族中已认真检视，那日雪子虽中媚毒，幸而还是清白之身。她蒲柳之姿，为妻为妾自然不够，但当一名通房丫头，还是勉强可行的。大人若有意……” 唐汉先是一怔，随后笑道：“你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本将。” 地皇丸以为唐汉心动，大喜道：“不如今夜，就让雪子伺寝……” 唐汉摆摆手道：“你错了，本将是突然想到，明月雪子和明月晴子，乃是双生姐妹。传闻中，双生女皆是心意相通。既然如此，本将就干脆好人做到底，效娥皇女英故事，将姐妹俩一同嫁给神武昭华，岂不完美哉？哈哈哈~” 听闻唐汉满意的笑声，明月地皇丸赔着笑，忍不住腹诽道：“我想将一对姐妹花都送给你，你却满门心思地将她俩嫁给别人，这不是缺心眼吗？” 此时，宫装老妪来报，明月晴子已然苏醒，但她却死活不愿，嫁给神武昭华。而神武昭华，也极为抗拒这桩亲事。 “哦？这倒颇有意思。”唐汉玩味道。 地皇丸试探着说道：“这小丫头不懂事，要不要我去将她教训一番？还有神武昭华那小子，简直不识抬举！” 唐汉呵呵一笑道：“算了吧，本将一向不愿强人所难。就由本将亲自前往一见，听一听这对新人的想法。你们给我好生筹备拜堂之事！” “诺！” 第43章 不嫁与不娶 归元宫，张灯结彩，处处洋溢喜庆。可刚苏醒不久的明月晴子，听闻藤野真做主，要将自己嫁给神武昭华，顿时脸色大变，当场表示拒绝。 两名宫装老妪轮番劝说，皆无济于事。到后来，晴子甚至以自戕做威胁，直到明月雪子和张静姝一同来到房内，她才放开手中的剪刀，但脸上依旧挂满倔强。 张静姝见两名老妪离开，赶紧将房门关上，坐到明月晴子身旁，牵起她的双手，不解道：“你不是和那个神武昭华两情相悦吗？如今大人做主，轩辕山上下已无人敢提出反对意见。为何你却要这般抗拒呢？” 明月晴子咬着牙，看了姐姐雪子一眼。雪子神色淡然，可细看之下，眼眶有些潮湿，目光闪动间，似乎流露出一股不舍之意。 “两族乃是死仇，我、我担心一旦与他成亲，逐鹿谷不会放过我们。”明月晴子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张静姝扑哧一笑道：“你因为昏迷，没看到大人大发神威的样子。有他在，你还怕什么？逐鹿谷那帮长老，充其量也就跟地皇丸那个阴险小人差不多，还不够鲁迅打的！” 晴子尚未接话，雪子在一旁冷冷道：“你说得轻巧，藤野大人会一直待在桃源岛吗？” 张静姝一怔道：“当然不会了。他很快就会带着我们回京、京都啊！” 晴子忧虑道：“姐姐和我想的一样，你们还在岛上的时候，自然无事。可一旦你们离岛，轩辕山和逐鹿谷就会回到本来的局面。届时，恐怕再也不会有我容身之地。” 张静姝想了想，又开心地说道：“这也不难呀，你们成亲之后，随我们一同离开不就行了？我听大人说过，京都可比你们这座海岛大多了，岂会找不到安身立命之所？” 晴子迟疑道：“跟你们走？这能行吗？我们世代居住在桃源岛上，外边的世界，我们一点儿都不清楚，更不懂要如何去生活。” 张静姝大包大揽道：“你就放心吧！实在不行，你们就一直跟着我好了。我们可以效仿古人，义结金兰啊！有我这个姐姐在，你走到哪儿都不用担心！” 雪子哂道：“首先，晴子的姐姐是我。其次，你别忘了自己‘俘虏’的身份。一旦到了京都，你身为明国之人，还是先担心小命能不能保住吧！” 张静姝嗔怒道：“你！” 晴子赶紧说道：“姐姐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也是替你担心罢了。无论如何，我总觉得此事不甚稳妥。还有，我也实在舍不得姐姐，假如我真的离开了，就剩她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那你们姐妹俩继续生活在一起，行不行？”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进来。 三位女孩子抬眼望去之时，只见唐汉带着神武昭华，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大人，这可是女儿家的闺房，非请勿入懂不懂？你这样有些无礼了吧？”张静姝从心理上，实在不怎么畏惧唐汉，便出言娇嗔道。 唐汉故意模仿严世蕃的邪魅笑容，不怀好意道：“如今轩辕山由我一人主宰，想去哪儿，还需要征求你的意见吗？信不信，我连你也一并嫁了？” 张静姝面带寒霜道：“你敢？” 唐汉摊开双手道：“我有何不敢吗？昭华，就看你了，这样的‘小辣椒’，你敢不敢娶？” “你说我是什么？‘小辣椒’？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还有你神武昭华，看着就不老实，如今居然还得陇望蜀？” 张静姝一阵噼里啪啦，目光几乎可以杀人。神武昭华只得低眉苦笑道：“昭华如何配得上贵人？大人莫要再打趣我了。” 明月雪子冷哼道：“那你以为就能配得上我妹妹吗？” 神武昭华苦着脸看了看明月姐妹，不知该说些什么。 晴子却朝着唐汉问道：“大人方才所言当真吗？我和姐姐不用分开？” 唐汉点点头道：“我藤野真言出必诺。方才找到神武昭华之时，他也是婆婆妈妈，各种担心忧虑。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娶回家，那还不如死了算了！既然你和雪子是双生姐妹，那就从今往后都不分开！如此安排，可满意吗？” 神武昭华一想到能和爱人朝夕相守，自然是一百个满意。 明月雪子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但唐汉敏锐地察觉到，她看人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不少，心中不由一动。 明月晴子则轻轻呼出一口气，起身朝唐汉福了一福，柔声道：“大人想得如此周到，晴子若再纠结，那就是不识好歹了。大人恩重如山，请受我们一拜。” 随即拉着颇不情愿的雪子，一同拜谢唐汉。神武昭华见状，也赶紧跟着恭敬拜服。 唐汉倒没有推辞，坦然地坐在凳子上，接受了三人的拜礼：“古人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将既然当了一回月老，受你等一拜也不为过。好了，都起来吧。” 张静姝看不惯唐汉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气鼓鼓道：“大人，晴子之前说的问题要如何解决呢？一旦你离开，这两族的老家伙们，肯定会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到他们身上的！” 唐汉笑着问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是不是带着他们一起离开？” 张静姝理所当然道：“是呀！你不是要帮人嘛，那就帮到底呗！想来大人，乃是京都贵人，总不至于无法安顿区区一家三口吧？” 唐汉听出了她的嘲讽之意，却摇摇头道：“其实，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带他们离开。” 张静姝急道：“这怎么行呢？他们如何斗得过那些老家伙？你这不是害他们吗？” 唐汉喟叹道：“我是用心良苦啊！昭华、晴子、雪子，别忘了，你们身上的顽疾，尚未解开。纵使你们跟着我到了京都，我也找到办法替你们治好病，可这座桃源岛呢？你们的族人，还会跟从前一样，无休无止地厮杀下去，直到有一天，其中一族彻底死光，甚至，两族一起走向灭亡。” 众人顿时沉默了。良久，神武昭华问道：“那大人的安排是？” 唐汉沉声道：“我这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依照地皇丸所说，二族相互残杀，就能缓解病情。这就意味着，这两种怪病，肯定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可最奇怪的就是，你和晴子，非但没有想要杀了对方，反而产生缠绵的爱情。所以，我需要通过你们进行试验。” “试验？”众人均疑惑不解。 唐汉笑道：“具体如何试验，目前还不用和你们说。但你们的亲事，刻不容缓。只有这般釜底抽薪，才能从观念上打破桎梏。否则，我后续的试验，哪怕真有效果，也很难获得认同。” 明月晴子点点头道：“我信任大人，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桃源岛的将来，对吗？” 唐汉喟叹道：“是啊！不只是桃源岛，我希望将来，一切都好！” 此时，一人自归元宫外边，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满脸都是惊惶之色，显然又有大事发生！ 第44章 换血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身为夜闯“海河”唯一的幸存者，明月玄敬吾功力尽失，沦为轩辕山唯一的“废人”。 但也正因为如此，当“玄明四天王”中的另外三位，相继死于非命时，他又一次活下来了，还被新晋“废人”明月地皇丸视为同病相怜，委以上传下达之重任。 故而此刻，玄敬吾匆匆赶来归元宫，屈膝于新房之外，向刚刚步出房门的唐汉，呈报一条突发而诡异的敌情：“ 禀大人，前往后山轮替的守卫者，刚刚发现前一组守卫，包括其配置的六条‘紫龙’，皆已全数暴毙。” “暴毙？”唐汉讶然道：“有强敌闯入吗？” 玄敬吾摇头道：“大人，我族后山在祭坛的另一侧，乃是一处临海高崖。想要越此天堑，除非是大人这样的绝世高手……” 唐汉摆摆手道：“恭维的话不用再说，讲一讲你们都有哪些发现吧。” 玄敬吾犹豫道：“我去看了现场，没有发现丝毫打斗的痕迹。这种情形，很像、很像是……” “很像什么？” 玄敬吾闭上双眼，脑海中再度浮现夜闯“海河”的遭遇，心一横道：“我看他们的死因，很像是爆头而亡！” 又是爆头？！ 唐汉不由皱起了眉头。桃源岛上的“爆头”阴影，果然名不虚传。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已经有多少人死于“爆头”了？ 此时，神武昭华也来到庭中。当看到眼前的明月玄敬吾时，双方都愣了一愣，后者赶紧抱拳道：“昭华公子，敬吾尚未谢过救命之恩！” 神武昭华颔首致意道：“不过机缘巧合，阁下无需客气。” 唐汉倒是有些意外：“哦？你还救过他的命？” 神武昭华微笑道：“其实也算不上救命，我只不过是放他离开逐鹿谷而已。从当时的情形来看，他并无性命之危。” 明月玄敬吾坚持道：“公子放我离开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若非公子及时到来，我的命，恐怕已经被那只黑色异虫收走了！” “黑色异虫？”唐汉悚然一惊：“你曾经见到过一只黑色异虫？快给本将仔细道来！” 明月玄敬吾点头道：“当时，我奉地皇丸长老之名，带着五名‘黄’位兄弟，夜闯‘海河’。而任务目标，就是在‘海河’边上大闹一场，引来逐鹿谷的守卫力量，进而制造大量伤亡。最理想的，就是能拉上一两名长老陪葬！” 唐汉打量了玄敬吾一眼，淡淡道：“若我没看错，你如今应该是功力尽失。但就算你全盛时期，再加上那五个人，应该也不是逐鹿谷长老的对手吧？” 明月玄敬吾苦笑道：“大人英明，逐鹿谷八大长老，无论哪一个，要将我等六人杀死，都是绰绰有余。但临行前，我们抽的是‘生死签’，就没打算活着回来。而且，每个参与行动的人，都用族中秘法，换了半身血！” 神武昭华大惊道：“什么？当时你们换了血？莫非是……” 在得到明月玄敬吾肯定的回应后，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还真是够疯狂的。这种做法，公然违背两族约定啊……” 见唐汉露出不解神色，神武昭华解释道：“大人，您应该见过‘赤胥’和‘紫龙’了吧？其实，两族之所以要耗费大量心力豢养这两种异兽，除了作战时的协同，更重要的，就是它们的血液，分别是两族族人的‘克星’！” 明月玄敬吾接着说道：“是的。在久远之前的某次战斗中，有人意外发现，如用内力催动‘紫龙’或者‘赤胥’，它们会十分躁动，直至爆裂开来。此时，只要有族人被对方异兽的血喷溅到身上，很快就会毒发身亡，无药可治。故而当异兽对战时，人都是不参与的，任凭它们相互厮杀。” 唐汉皱眉道：“那换血又是怎么一回事？” 神武昭华心有余悸道：“这是非常邪门的秘法，最多可将半身血液，换成本族异兽的血液。完成换血的人就跟死士差不多，专门用于战斗中途，突然用内力催动爆体，然后对周围的敌人造成更大规模杀伤。后来，双方都觉得这种做法实在太过极端，于是就达成约定，禁止换血。” 这回轮到唐汉苦笑了，还喟叹道：“你们这座弹丸小岛，还真是花样百出，令本将大开眼界。如此一来就说的通了，哪怕是神武秀行，猝不及防之下，也要吃上大亏。明月地皇丸果然当得起‘阴毒狠辣’这四个字！” 神武昭华不解道：“可他为何要突然撕毁约定，重新祭出这种邪恶之法？” 唐汉指了指自己，笑道：“因为本将啊！此前，你不是想不通，为何神武秀行要提前决战吗？这跟明月地皇丸毁约换血，其实是同样的道理。本将的意外到来，触发了一个可能性，就是京都权贵和地方大名们，将会染指逐鹿岛。起先，两族的想法，都是挑起事端，提前决战，争取尽快将对方灭族。但‘海河’事件一出，让双方都清楚，自己预判了对方的预判。于是，速战方案就此破产，这才有了接下来的联合设局，矛头也随之转移到了本将身上。” 神武昭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回想起来，我那晚还真是险些就踏进了鬼门关。要是他们成功爆体，那我死得可真是冤枉。” 玄敬吾自嘲道：“可我们失败了，还是彻彻底底的惨败，败给了一只从未见过的黑色异虫。那种恐怖的虫鸣声，那种邪恶的压迫感，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神武昭华思索道：“你说的异虫，我应该是见过两次。邦夫出事时，我刚好赶到现场。那只黑色异虫，正分别从邦夫的双耳、鼻孔处，探出部分身子，一看有人来了，才迅速遁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到此处，唐汉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随即说道：“异虫之事过后再说。现在，我要去后山看一看案发现场，昭华你就不用跟着去了。好好准备当新郎官吧，哈哈哈~” 殊不知，唐汉长笑声下，掩盖的，却是内心的波涛汹涌！ 第45章 虫道 去往后山途中，明月玄敬吾和数名弟子在前带路。唐汉不疾不徐，心中实则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他们所见过的黑色异虫，难道就是那只浑身黏液的肥虫？”“昆仑”作呕道：“我一直以为是在梦中与它搏斗，如今看来，它竟然是从外头钻进……呕~唐汉，你在后世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吃虫子啊？把自己吃成了吸虫体质？” 唐汉同样苦着脸道：“你别埋汰我了，当时纯属开玩笑。对于吃虫子，本人无论后世今生，都没有任何兴趣。” “昆仑”抓狂道：“问题是现在我们共用一个身体，一想起曾经有只那么恶心的肥虫，从我的鼻孔或者嘴巴里钻进去……天哪！这座岛上都是些什么人、什么怪物？谁能告诉我，该如何彻底忘掉那只虫？” 赵匡胤倒是神色如常，但语气之中，充满了凝重：“你们别再抱怨了。算起来，倒是这只虫子帮了我们！” “什么？虫子帮我们？”二人均是不解。 “明月地皇丸至今都认为，藤野真是将计就计，假装中毒，再于关键时刻实现反杀。可实际上，我们真中毒了。虽然以朕的内功修为，早晚也能将那两种毒素祛除干净，却要多费一番波折，未必能赶在点天灯之前将局势逆转。”赵匡胤沉声道。 唐汉惊呼道：“不是吧赵老大？我也以为你从始至终都在控场啊！按你现在的说法，如果当时来不及，我们岂不是比董卓还惨，要活生生承受天灯之刑？” 赵匡胤断然道：“那是不可能的。朕大不了豁出去，拼着受点伤，也同样能控制局面，只不过没之前那么轻松罢了。” “昆仑”思索道：“你说虫子帮了我们，莫非是指解毒？” 赵匡胤点点头道：“没错。当时，你们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只虫子身上。朕却看得很清楚，虫子刚进来，逐鹿谷的‘毒气’就被吸了个精光，而轩辕山的‘毒气’则明显不敌，很快也被吞噬。虫子吸收完毒气，变得更加肥硕；但朕不用再分心祛毒，很快冲破桎梏。这才有了后边的消灭虫子，以及吊打明月一族。” 唐汉喃喃道：“这就叫因祸得福啊！谁能想到，一只恶心的肥虫，居然能将两族的王牌毒药全部瓦解。明月地皇丸和那个神武秀行，恐怕到死都想不通其中关窍，只会认为我们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昆仑”突然想到一事，怒目看向赵匡胤道：“对了，之前你不是言之凿凿，说自己很擅长解毒吗？怎么连一座偏僻海岛上的毒瘴之气都搞不定？” 赵匡胤没好气道：“朕是纯粹用自身真气来祛毒好吗？正所谓，医者不自医，有很多手段是没法用在自己身上的，身处荒岛，也很难配出解药来。倒是你，别忘了是谁让朕行那孟浪之举的！朕想起来都替自己害臊！” 唐汉不悦道：“什么孟浪之举？我怎么不知道？你俩时不时偷偷主导控制权，可别给我惹出什么大麻烦！” “昆仑”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就是让赵大远程发功，从后面推了神武昭华一把……” 唐汉一怔道：“你说的，难道是地宫里神武昭华左拥右抱的事情？” “昆仑”点头承认道：“机会难得，我是想帮他们生米煮成熟饭。” 唐汉无语道：“当月老不是拉皮条好吧？赵老大说得没错，你不仅孟浪，而且闷骚！” “昆仑”摊开双手道：“怪我咯？如果他们不是先中了媚毒，我推那一下也根本没用啊！按理来说，那座地宫平时根本连人都没有，究竟哪来的媚毒？总不能是神武昭华自己下毒吧？” 赵匡胤摇头道：“我事后了解过，媚毒发作的顺序，是从明月晴子开始，她中毒的程度也最深。我怀疑，她在归元宫昏迷的时候，就已经被下毒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何人要下毒害她？” “昆仑”哂道：“不是害她，是成全了她们。你没瞅见，那个明月雪子，看着冷冰冰，结果一说要姐妹同嫁一人，她也没反对啊！我看啊，就是因为那媚毒，把她撩拨得春心大动……” 唐汉赶紧喊停道：“打住、打住啊！越扯越远了，反正这桩亲事已成定局，就不必再纠结是郎情妾意、还是勾搭成奸了……” “滚~”赵匡胤和“昆仑”同时出脚，将唐汉“踢”了出去。 此时，众人刚好也行至后山。明月玄敬吾恭敬道：“藤野大人，此处便是后山重地。您看，地上残留的，除了血迹，就只剩下一些残余的毛皮，跟过往发生过的‘爆头案’，基本上如出一辙。” “蹩脚侦探”唐汉披挂上阵，装模作样地开始探查现场。实际上，他能获得的线索并不能比明月玄敬吾更多。但黑色异虫突然窜入祭坛地宫之事，让他产生了一定的联想。 于是，唐汉从临海绝崖开始，往祭坛方向，大致目测了一条最快线路。然后，他从“昆仑”带来的特工工具里，找出一把放大镜，开始沿途观测起来。 由于后山偏僻，平日里除了轮值的守卫，基本不会有其他人踏足。加上此前轩辕山连续发生大事，族中弟子们都陆续去往山下和祭坛。后山这边，说是被遗忘的角落也差不多。 哪怕新一组守卫到来，发现出事了，他们也只做了最基本的勘察，并将范围局限在那些残留物和血迹所在的区域。 唐汉则不同，他已经将那只钻进他大脑的黑色异虫，暂时锁定为怀疑对象；在此基础上，连“凶手”的目的地也明确下来。于是，一条曾经有只黑色肥虫快速通过、很容易被人忽略的“虫道”，慢慢进入了唐汉的视野之中。 “果然，黑虫就是从悬崖那边跑去祭坛的，时间也能对上。那么接下来就有两个关键问题。第一，这些守卫是否因它而死？第二，如果因它而死，就意味着‘爆头’也跟它有关。那么，它究竟如何做到，让四人六犬，都“爆头”而亡？” 当唐汉在灵魂里，将上述推测说出之后，三个人都沉默了。 因为，一旦推测成功，那么长久以来，桃源岛上那些层出不穷的“爆头”事件，其背后，到底又隐藏了多少，这样的黑色异虫？ 而每一只黑色异虫，又有着怎样的来历？ 第46章 全数死亡 察觉端倪的唐汉，为了让自己的推论更加合理，又回到后山绝崖边。 从高崖往下看去，浪涛起伏之间，更衬托出大海的深邃，带给崖顶的人阵阵眩晕感。 崖壁主要由黑色的火山岩构成，整体较为平整，兼之常年直面海风海浪，显得既潮湿又光滑。如果说有人能从海面徒手攀爬这座悬崖至山顶，唐汉很愿意喊他一声“超人”。 “朕没听过什么‘超人’，但这里的高度肯定超过了三十丈。玄敬吾说得倒是很对，只有绝世高手才有爬上来的可能，但也只是可能。唐汉，需不需要朕来试一试？”赵匡胤似乎真的对某项极限运动有了想法。 唐汉瞥了一眼悬崖风姿，非常果断地将赵匡胤赶了回去，然后对明月玄敬吾说道：“本将已然心中有数，后山这里留下正常守卫即可。我要马上返回奉天殿，你去把地皇丸叫过来。” 明月玄敬吾自是答允，随唐汉回到内城后，旋即又赶往山门口，通知正在组织张灯结彩的明月地皇丸。 “藤野大人，是否有事要吩咐小人？”地皇丸匆匆赶来，表面上恭敬有礼，心中破口大骂。 由于内伤未愈且功力尽失，如今的他早已失去往日的长老气派，一路小跑进来，已是气喘吁吁。 唐汉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探出双指将一股真气打入他的体中。 随着真气在经脉中游走，当汇聚于丹田时，地皇丸顿时发觉，原先那两股互相倾轧的真气得到了疏导，整个人也轻松许多。 “多谢大人~” 地皇丸赶紧表达了感激，唐汉摆摆手道：“只要你好好替我办事，我随时可以将禁锢解开，甚至还能继续助你疗伤、恢复功力。若你还是不安好心……” “大人明鉴，小人绝对不敢再有二心，小人在此立下誓言……”地皇丸吓得浑身颤抖，摆出一副赌咒发誓的模样。 唐汉不耐道：“好了，本将只是警诫于你，心诚则灵，其他不必多说。后山的事情你应该知晓了吧？” 明月地皇丸作为轮值长老，尽管功力已失，人设也崩了，但此时族中同样无人想冒头，故而一切事务均还是由他来牵头处理。 后山守卫集体阵亡之事，本来就是地皇丸授意玄敬吾去报的信，他如何能不知呢？ 只是如今，轩辕山真正的当家人乃是唐汉，他当然得换个说辞：“敬吾在过来的路上，已经将大人前去后山勘探之事告知予我。小人实在惭愧，可这桩血案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只好惊动大人。” 唐汉不以为意道：“无妨。本将唤你前来，是想了解族中的某些情况。过往类似‘爆头’事件中，你有没有见过一种黑色异虫，大概长这样……” 听完唐汉对黑色异虫外表与行为的描述，地皇丸一头雾水道：“大人，您说的这种虫子，我从未见过。听您话里的意思，这异虫难道还跟‘爆头’有关？” 唐汉摇摇头道：“目前，都只是基于推理和猜测，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二者的关联性。待会儿你将异虫的信息传下去，提醒每个人都留神异虫，如有发现，当即上报。切记，勿要造成恐慌！” “诺！” “第二个问题，雪子和晴子马上都要嫁人了，为何我从未听闻任何人，提起过她们的父母？甚至包括你本人，你们的上一辈呢？” 当唐汉抛出上述问题后，明月地皇丸露出了无奈又苦涩的笑容：“都不在了。因为那个病，很多族人不是快速老死，就是在战斗中被逐鹿谷的人杀死。当然，也有一些死于‘爆头’。总而言之，都算非正常死去。” 唐汉讶然道：“第一次会面时，你不是说闭关静养或者上阵杀敌，都能延缓衰老速度吗？上一辈就没有一个人能顺利活下来？” 明月地皇丸有些尴尬道：“当时我还信不过大人，所以就没有和盘托出。实际上，两族之病情，已然积重难返，总人口都在锐减之中。也正因为如此，我们都想尽快彻底解决对方，只不过力有未逮，反而变得投鼠忌器、畏手畏脚。” 虽然地皇丸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唐汉心中，依然觉得此事存疑。故而，他又提出了一个要求：“你族应该设有墓地吧？我想去看一看。” “墓地？”明月地皇丸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随即苦笑道：“这个还真没有。岛上流行两种安葬方式，我族是火葬，即用烈火将尸体焚烧成灰，任其随风消逝；逐鹿谷则是水葬，会直接将尸体全数丢入‘海河’。” 唐汉皱眉道：“那雪子姐妹俩的父母，是亡于阵上，还是老死山中？” 明月地皇丸沉默半晌，喟叹道：“他们都是上代长老，谋求续命不成，祭天而死。” 唐汉一怔道：“祭天？你的意思是，他们成为祭品，然后被点了天灯？” 明月地皇丸点点头道：“像大人这般尊贵之人，岛上以前从未有过。因此，最好的祭品，自然就是族中长老了。不瞒大人，小人将来若非战死沙场，也一样要经历点天灯。” 唐汉无语道：“你们这又是何苦呢？就不能安安静静走完最后一程吗？” 明月地皇丸突然有些激动道：“因为这样的病态人生，实在是太痛苦了！我们之所以要祭天，就是祈盼有朝一日，族人们身上的怪病能够被治好，明月一族能正常繁衍下去。否则，这里只会变得越来越疯狂，直到最后一个人死去。” “大人，如今的桃源岛，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唯一拥有的，只是不堪回首的当下！” 听完明月地皇丸发自肺腑的感叹，唐汉也沉默了。良久，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微笑道：“你也不必太过悲观，或许本将的到来，正是你们长久祭天换来的生机。不过，你差点儿亲手，将这抹生机毁掉！” 明月地皇丸急忙跪伏于地，连声告罪。唐汉制止道：“好了，本将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你等亦当自勉。现在离酉时也不远了，你继续去筹备吧。对了，雪子已答应，随晴子一同嫁给神武昭华。这桩喜事，越来越让人期待了。本将有一种预感，明天，又将是新的篇章！” “承大人吉言，明月一族感激不尽！还有一事须禀报大人，神武家已差人回信，将会准时到达轩辕山。”明月地皇丸恭敬道。 唐汉欣然道：“嗯，如此甚好。希望神武秀行也能知情识趣，体会本将的良苦用心！” 此时，逐鹿谷药堂的一间厢房里，昏迷了一整日的神武邦夫，缓缓睁开了双目。 不多时，一声凄厉的惨嘶突然响起。众人闻讯赶来时，只看到神武邦夫坐在地上，浑身是血，旁边还躺着，一头被撕成两半的“赤胥”！ 第47章 失忆 “邦夫！你在做什么？” 率先到达现场的“火”营长老神武光一，惊见爱徒这番样子，顿时又惊又怒。 神武邦夫茫然抬头道：“你在叫我吗？你是谁？我又是谁？它是什么怪物？” 神武光一怒道：“你在说什么胡话，连师尊我都认不出来吗？还有，你为何要杀死‘赤胥’？” 神武邦夫皱眉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这头怪物朝我扑过来，我跟它打架，还好它打不过我……” 此时，另外几名长老也赶了过来，看到眼前一幕，皆是满头雾水，对神武邦夫的胡言乱语更是哭笑不得。 “可能是昏迷太久，或者中毒太深，产生了幻觉。先把他送回房间休息吧。”神武英雄建议道。 “嗯。”神武光一收起怒气，与邦夫的另一位师父、“山”营长老神武正夫，一同上前准备扶起徒弟。 可神武邦夫却如临大敌地盯着他们，紧张道：“你们想做什么？你们跟这头怪物是一伙的，对不对？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神武正夫一愣，随即微笑道：“邦夫，我是师尊啊。你的一身本领，都是我和光一长老传授的。我们怎么会杀你呢？你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还需要静养。走，师尊送你回房间。” 神武邦夫摇头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不认识这些人。我要离开这里，你们别挡住我的路！” 神武光一沉声道：“邦夫！你是神武邦夫！冷静一点吧！这里是逐鹿谷，是神武家族，是你一直生活的家！我，还有这几位，都是你的前辈和亲人！” 神武邦夫不管不顾，瞅准一处空隙，就想冲过去。神武正夫伸手阻拦，无论邦夫如何腾挪，都无法突破而出。 “你再拦我，我就要跟你打架了！”神武邦夫急躁起来，瞪眼警告神武正夫。 后者脸上古井无波不为所动，依然如一座山，硬生生矗立在跟前。 “啊呀！” 神武邦夫急了，双眼浮现一片血红，随即手脚并用，狂风暴雨般攻向神武正夫。 神武光一勃然大怒道：“放肆！你给我住手！”随即就想动手教训爱徒。 可神武正夫摆了摆手示意其停下，而后直面攻击，始终岿然不动，尽显“山”字营功夫的精髓。 神武邦夫久攻不下，愈发焦躁起来，出手越来越狠厉，仿佛将眼前之人当成仇敌一般。 神武正夫眉头一皱，不再被动防守，瞅准时机一掌切入，正中邦夫胸口要穴。邦夫攻势顿挫，先手变后手，很快就落入下风。 但他不愧为“山”字营精心栽培出来的高手，虽然乱了心智，防守本领依然了得。而神武正夫恰好不以进攻见长，双方很是纠缠了一阵，邦夫才被击昏，软软地跌坐于地。 “哎~多么好的苗子！当初那只黑虫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将邦夫害成这般模样？实在太可气了！” 神武正夫将邦夫送回厢房安置，看着昏迷中犹然紧皱眉头的爱徒，越想越是生气。 神武光一的脾气更为火爆，却又无从发泄出来。 此时，他突然想起酉时的拜堂之礼，不由恶狠狠说道：“等下到了轩辕山，你们都不要拦我。我心头这口闷气，一定要发泄出来！如果明月地皇丸胆敢耍什么花样，就莫怪我在轩辕山，大开杀戒了！” 神武秀行面沉如水道：“看样子，邦夫应是失去了记忆，所以他不认得我们，也不认得自己的家。正夫，轩辕山你不要去了，留下来主持谷中防卫，也多注意药堂这边。” 神武正夫犹豫道：“我们本来就少了荣男和纪基，我再不去，万一轩辕山真有埋伏……” 神武力辽笑道：“好消息，方才经大长老再次运功疗伤，二长老和七长老都醒来了，只是状态尚未恢复到全盛时期。一同出征轩辕山问题不大。” 神武正夫大喜道：“哈哈哈~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他们醒来得正是时候！那我就听大长老安排，在家镇守。提前祝你们大胜而归！” 神武秀行看着地上惨死的“赤胥”，意味深长地说道：“兽再强，也永远比不上人。今日过后，我希望‘赤胥’，能真正成为我族的宠物；而且，只能是宠物。” “海河”岸边，逐鹿谷“风、林、火、山”四营弟子，已集结完毕。随着七位长老乘坐七顶轿子来到现场，所有人的士气，一下子攀至顶峰。 浩浩荡荡的队伍中，最惹人注目的，是八口红色大箱子，上面都写有“聘礼”二字。 “迎娶轩辕山圣女的聘礼，你都亲自检查过了吗？”神武秀行威严的声音，从轿子里淡淡传出。 神武力辽在后头答道：“逐鹿谷满满诚意，皆在箱子之中。” 神武秀行满意地点了点头，森然道：“这份厚礼，希望轩辕山能收的下。多美妙的红色啊！喜，是红色；血，一样也是红色。本长老最爱的，依然是红色！” 登州海域，某处码头同样集结了一支队伍。队伍里的每个人，都高举红色火把。夕阳余晖下，随着涨潮声起，红色世界无限蔓延，整片天与整片海，很快都被染成了血红。 “兄弟们，我已经将每一份地图都做好了标记。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请大家全面搜索过去。特别是碰上海岛，一定要登岸探查！” 队伍正前方，吴惟忠一手高举火把，另一手扬起地图，向准备出海搜救的老伙计们发出指令。 地图上，被他用朱砂圈出的几块区域，象征希望的火种；而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燎原般坚定的信念。 “诺！” 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声音同时响起，不多时，船只如条条火龙，冲破黑暗而去，在黄昏的大海中勾勒出一番血红壮丽之美。 高台上，登州卫指挥使周鲁热泪盈眶。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在海上浴血奋战的场景。同时，他也从未如此坚定地相信，唐汉和那几位幸存之人，一定都还活着！ 高台的另一处阴影中，东厂大档头成坤，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码头方向，嘴角溢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第48章 玉蜀黍与人日鸟 京师严府，大明次辅严嵩逗弄着笼子里的一只白鸽，显得颇有闲情逸致。 他掌心里，摆放着十多粒黄灿灿的东西，时不时捻起一粒，丢入笼中盘子。白鸽则大快朵颐，发出了欢快的“咕咕”声。 陆丙见严嵩玩得十分投入，不敢出声打扰，便一直跟在身旁。 终于，食物投喂已尽，严嵩接过陆丙递来的手帕，一丝不苟地擦着手。待回到太师椅坐下时，微笑道：“方才那物名唤‘玉麦’，也叫做‘玉蜀黍’，是从番邦传来之物，食之甚为香甜。” 陆丙身为太监头子，平日里锦衣珍馐，自然也品尝过“玉蜀黍”的味道，当即点着头表示认同。 严嵩指着笼中白鸽继续说道：“公公可别小看这只‘人日鸟’，它穿越沧溟而来，劳苦功高，故而我特意用‘玉蜀黍’犒劳它。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很多事，明知不可为亦为之，不外乎财帛动人心、名利比天大。” 陆丙一脸专注，还从身上摸出一本小册子，将严嵩的“精华语录”快速记写下来。写的小楷居然颇为圆润，只是少了几分挺拔。 “你要记住，没人会主动当傻子。若他真成了傻子，你就得小心了，他要的可能不只是你的饭碗，还想要你的命啊！”严嵩悠然道。 陆丙擦了擦额边渗出的汗水，低头时刚好瞅见一粒掉在地上的“玉蜀黍”，便走过去弯腰拾起，学着严嵩将之投进笼中。 白色的“人日鸟”却似受到了惊吓，当即扑腾着翅膀躲往另一旁，对那粒香甜可口的“玉蜀黍”视而不见。 严嵩瞥了一眼陆丙，哈哈一笑道：“公公身上的‘死气’太重了，这‘人日鸟’如何承受得起？有些事，不妨交给下面的人，何必沾染那么多的鲜血呢？” “咱家愚钝，向来都是劳力不劳心，也不相信什么因果。但咱家记得一样，若说这人世间真有神仙，那我只需常来神仙洞府，聆听仙人喻示，自然能诸事顺遂无往不利，纵使血光冲天，咱家也甘之如饴。”陆丙从来都不会放过任何溜须的机会。 严嵩嬉笑怒骂间，显然心情不错：“哈哈哈~陆公公呀陆公公，你还真是个妙人。神仙岂是凡夫所能觊觎，我严嵩能当一炼丹小徒，便足矣！说吧，东厂加急密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陆丙连忙取出密信，置于严嵩案边，随即毕恭毕敬地讲述信中内容：“吴惟忠已赶到登州面见周鲁，时间大致比成坤晚了两个时辰。据成坤暗中查探，登州水师毫无进展，但附近海域似乎多了不少陌生人。” 严嵩背靠太师椅，闭目养神，口中缓缓问道：“是哪样的陌生人？” 陆丙疑惑道：“贩夫走卒，寻常打扮，个子均不高，但脸上都是饱经风霜的模样。” 严嵩不以为意地笑道：“这可不寻常，都是浙闽剽悍人士。当真生死相搏，你东厂都不够看。” 陆丙震惊道：“浙闽？戚继光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公器私用。还有吴惟忠，这时间差打得，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吗？相爷，咱家马上增派人手，您看是不是就地缉捕吴惟忠？” 严嵩双目一睁，油然道：“缉捕？公公莫不是想亲眼目睹，锦衣卫火并东厂的好戏？” 陆丙不解道：“相爷，您这是何意？” 严嵩玩味道：“有人要帮我找回儿子，但东厂却派人横加阻挠。你说，我是不是该过问一下，东厂究竟想干什么？” 陆丙浑身一震，随即用力往自己脑袋打了一掌，跪伏于地道：“相爷息怒，是咱家糊涂了！” 严嵩淡淡道：“公公无需如此。其实你说得没错，无论老戚态度如何，吴惟忠此行的确不合规。但他的做法，却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如此贴心的下属，你却缉捕人家，岂不是犯了众怒？至于那些早就遣散回乡的义乌老兵，还用我多说吗？” 陆丙擦着汗爬起身来，赔笑道：“咱家就说相爷这里是神仙洞府，能让人少走弯路。那接下来，咱家就让成坤继续暗中观察，及时将消息传回京师。” 严嵩摇了摇头道：“公公又错了，人还是要派出去的，只不过目标与手法，都需要调整一番。忘了告诉公公，那只‘人日鸟’，是东楼的。他与那边早有过约定，时间嘛，就在今天，酉时三刻。” “酉时三刻？那岂不是快了？”陆丙讶然道。 严嵩离开太师椅，又重新走到鸟笼边，喟叹道：“是啊，可我至今，还是没等到另一只‘人日鸟’。那些‘玉蜀黍’，恐怕终究错付了！” 日沉月升，二人不知又密谈了多少事情。只是，当陆丙踏出严府的那一刻，他完全不知，那只他曾经也想投喂的“人日鸟”，正静静蜷缩在笼中角落，周身散发一团死气，再也听不见半点声息。 桃源岛上，唐汉返回归元宫，与张懋修、汤显祖一道，正在围观徐有勉捣鼓半张地形图。 “东楼公子怎么没一起过来？”唐汉见严世蕃居然不在，便向张懋修提了一嘴。 张懋修无奈道：“在房里呼呼大睡呢，说是身子有些乏力。我看啊，他主要还是想尽量避免和你相见。” 唐汉一怔，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自嘲道：“彼时不过戏言，东楼公子何必放在心上？别看我在岛上威风凛凛，一旦回到京师，想给次辅大人当狗，可能都没资格，试问我如何敢真的招惹东楼公子呢？” 张懋修笑着宽慰道：“你的苦心大家都明白，东楼看着缺心眼，却不是愚钝之辈。唐兄请放宽心，哪怕他真的想找麻烦，不是还得先过我这关？” 唐汉拱手作揖道：“谢过三公子。想来离我们回归，应该也近了。待那半张地形图画好，我便开始着手此事。” “哈哈哈~思安兄将地图画好了！” 汤显祖捧起了新鲜出炉的画作，唐汉急忙凑了过来，脑海中，开始比对起后世的日本海域全图。 而在旁边的厢房之中，严世蕃如雷鼾声从未停过，仿佛真的疲乏到了极点。 只是，被窝里的一根食指，也如徐有勉的画笔一般，在床榻上不停画来画去。 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往来交错，将两道不同的轮廓，一遍又一遍地勾勒出来。 其中一道，是“玉蜀黍”；而另一道，当然是“人日鸟”。 第49章 男女群岛 日本，作为着名岛国，下辖北海道、本州、四国、九州四大岛屿以及数千个小岛屿，早已远远超出“千岛之国”的范畴。 登州，后世乃山东省烟台市蓬莱区，与辽东半岛的大连隔海相望。 当唐汉从资料库中调出中国地图后，不由愣了一愣。 登州卫与日本诸岛之间，几乎隔着包含济州岛在内的大半个朝鲜半岛，只要一路往东，则势必会在朝鲜半岛西海岸登陆。 而如果要进入日本范围，他们就必须先往东南方向漂流，再转道南下，往东穿越朝鲜海峡，到达北九州或四国岛。又或从更南端继续往东漂流，到达九州岛及其西南面诸岛。 “不可能漂流这么远吧？或者换个说法，不可能漂流这么远还能活着吧？” 唐汉开始怀疑他们所在的桃源岛，是不是真的在日本范围内。可若不是，为何岛上会有大和族的人，并且也知晓京都、幕府、大名这些日本讯息？ “昆仑”皱眉道：“别想那么多了，我们一人负责一半区域，先开始比对吧。” 唐汉点点头，提醒道：“先不用管北海道和本州那些地方，我们将范围集中在九州与四国。我看，就以朝鲜海峡为界，你负责北边，我负责南边，工作量应该不会太大。” “没问题，开始吧。” 在经过一番详细比对后，怀疑对象终于呈现在他们面前。 “桃源岛，居然是男女群岛中的男岛？这……” 唐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日本男女群岛的位置，大体上是从中国的上海，往东直航五百多公里的距离。可山东烟台到上海的距离，本身就接近一千公里。 这到底是如何漂流过来的？ “你确定你们是从山东登州卫出的海，而不是上海金山卫？”“昆仑”用极度怀疑的目光盯着唐汉。 唐汉竭力搜寻“唐汉”残留的记忆，苦笑道：“肯定没错啊。我调任锦衣卫之前，本身就是登州卫百户，我义父则世袭登州卫指挥佥事。任何一条记忆都显示，我和张懋修他们，的的确确就是从登州卫出的海。” “昆仑”冷哼道：“这下好了，哪怕你的戚家军叔伯们出海搜寻，也不可能想到我们会漂流得那么远。要是一直围着登州卫周边海域探查，双方永远都碰不上。“ 赵匡胤则凝神注目后世地图，口中啧啧称奇道：“太精美了，太震撼了！朕当年若是也能拥有这样的地图，又何愁统一大业不成呢？你们也别沮丧了，这条直线不是畅通无阻吗？只要我们有船，直接往西开，不就可以到达你们所说的金山卫吗？” 唐汉点点头道：“那边就是‘昆仑’的老巢，我们一起加把劲，让他重温上海滩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十里洋场、一路繁花……” “昆仑”将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打住打住！我那个年代的上海滩，还没解放呢，不值得重温。我想看的，是新中国的上海，是中华盛世里的上海，是后来唐汉你们经历过的，伟大复兴‘中国梦’里的上海！” 唐汉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只要时空穿梭计划仍在进行，我就一定有回到未来的一天。届时，我带着你和赵老大，一同看遍祖国的盛世山河！” 此时，徐有勉的声音，打断了灵魂里的对话：“唐兄，我画的这半张地图，能用吗？” 唐汉回到现实中，点头赞道：“太有用了！我以前出海抗倭时，曾临摹过一张从倭贼头目那里缴获的倭国海疆图。经过这半张地图的比对，我现在基本可以判断出，这座桃源岛，大致在金山卫以东一千里！” 众人哗然道：“什么？竟然到了如此遥远的地方？唐兄确定吗？” 唐汉无奈道：“已经反复比对过，这个判断，基本没有问题。不过，桃源岛并非完全属于世外孤岛。在它南面不远处，还有几座大小不一的岛屿，但未必有人定居。” 汤显祖问道：“唐兄，依照你的说法，桃源岛在金山卫的东边。那我们如果乘船径直往西，是否就能顺利回国了？” 唐汉点点头道：“若是排除风暴、盗匪、倭寇等侵扰，应该没问题。但这艘船的性能必须足够好，船上的补给也要跟得上。要是再沉一次船，我觉得我们不会再有劫后余生的好运气了。” 场中诸人皆深以为然，张懋修接着问道：“唐兄如今凌驾轩辕山，是否准备让明月一族来替我们造船？” 唐汉摇摇头道：“不妥。人心毕竟难测，加之他们眼下的臣服，不过是迫于无奈。出海兹事体大，万一有人心怀鬼胎，暗中做了手脚，我们在茫茫大海中出事，就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了。” “可单凭我们这么点儿人，能造得出那种乘风破浪的大船吗？”张懋修疑虑道。 唐汉笑道：“大福船当然不行，一般的海沧船和哨船，对我们来说也偏大，但苍山船可以！” “苍山船？” 唐汉来到徐有勉作画的桌前，一番笔走龙蛇，很快就将苍山船草图勾勒于纸上。 徐有勉不由赞道：“唐兄于绘画一道，造诣定然不凡。这寥寥数笔，已然传神，待顺利回到中土，吾定当向唐兄好生请益。” 唐汉心道，我这是看着资料图照猫画虎，下次如果画一艘航空母舰，你岂不是要惊掉下巴？ “苍山船，属于海沧船中最小的一种，却是短小精悍五脏俱全。过往与倭贼海战时，我军经常使用苍山船，风顺则扬帆，风息则荡橹，船身轻便灵巧，用来追敌和捞取首级，真可谓利器。我们总共就六个人，哪怕再加些物品，也远不及战船上的一门千斤佛郎机。只要我再稍微改造，苍山船足以将我们送回大明。“ 听完唐汉关于“苍山船”的介绍，众人大喜过望，精气神也随之振奋起来。 “如今，船与方位的问题，我们都已心中有数，那么就无需再过分担忧。还是收拾好心情，一同观摩三位新人的拜堂之礼吧。”唐汉微笑道。 “三位新人？”众人都愣了。 唐汉赶紧解释道：“哦，怪我怪我，忘了先告诉大家。今日，神武昭华将同时迎娶明月雪子和明月晴子。” 一时间，啧啧之声大作，无论是否赞同，大家都必须承认，神武昭华着实艳福不浅。 这种因为男女之事而产生的热烈氛围，随着严世蕃“睡醒”而加入其间，终于攀上了顶点。 与此同时，某处未知海域里，一艘无人见过的“庞然大物”，正朝着北方，劈波斩浪而来。 第50章 来自葡萄牙的军舰 广袤无边的大海中，一团黑云裹成的庞然大物，挟带厚重阴影，在汹涌浪涛之中横行无忌，遮天蔽日而来。 随着远处海滩、丛林等景色愈发清晰，斜阳映照下，这只“海上怪物”也逐渐掀开了神秘面纱。 一根巨大斜桅，直直指向云霄，仿佛下一刻，就将冲天而起，搅动整片苍穹。它与随后出现的中桅，都装配了数张无惧风浪的坚固横帆。后桅三角帆迎风怒舞，更显得锐气十足。 终于，远超常规的弧形船尾，如恶龙般破浪而出，与船头的斜桅前后呼应，霸道绝伦。 一艘史无前例的巨型军舰，就这样出现在远东大洋，朝着北方的一片岛屿怒涛突进。 近观时，军舰与东方流行的海船有着很大差异。多层精铸甲板，使船体看起来坚不可摧。而更引人注目的，则是战舰的火力部署。 能够并排发射的侧舷火炮，最新铸铁技术的重型火炮，固定于架子上的后膛炮，让持续炮火覆盖成为现实。此外，带铰链的炮门，使得接近水线的那层甲板也能布置大炮。 没有人会怀疑，一旦这艘军舰火力全开，最终的结局，只能是摧枯拉朽。 船上的士兵与水手，皆来自异域番邦，身材高挑，肤色偏暗。最突出的，是深邃的面部轮廓，以及脸上棕色的眼睛与高挺的鼻梁。 为首一人，戴着金线绣制的头巾，身披长袍，脚踩皮靴，腰间别着长长佩剑。束起的长发飘扬在海风中，双目如鹰眼般傲然，一看就是战舰上的领头人物。 另一人个头不高，却是正常东方人样貌，面容清秀俊美，身上穿着日本武士服，正用略显生硬的番邦话，与那名头目交谈。 “艾伦船长，您觉得东方的风景如何？” 艾伦点点头道：“非常棒。我本来以为马六甲已经很美了，可一路行来，令我大开眼界。” 日本武士微笑道：“等到了日本国，您一定会更满意。我父亲将在三城内最大的教堂，为您安排盛大的欢迎宴会。” 艾伦欣赏地说道：“堂·乔恩阁下，你的父亲，堂·巴尔特罗密欧先生，是我们最亲密的教友。我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和他探讨，如何让天主之光更耀眼地播撒于古老东方，让圣母玛利亚的慈恩普惠东方子民。” 大村乔恩伸出右手，从前额起，凭空划出大十字，口中虔诚道：“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艾伦满意道：“阁下的葡萄牙语，越来越娴熟了，这非常好。我真诚邀请阁下，不、亲爱的乔恩小姐，随我前去伟大的葡萄牙，感受世界上最强大、最温暖的圣光。” 言毕，艾伦有意无意地握住大村乔恩的手掌，炽热目光也随之盯着眼前人不放，使得后者脸上不由浮起两朵红云。 “老实说，乔恩小姐这身打扮，才是我来到东方，见到的最美风景。我更加期待，当小姐换回盛装之时，又将是何等迷人的风姿！” 大村乔恩的脸色愈发羞红，与她一身戎装形成了强烈反差，更看得艾伦心猿意马，甚至想要直接将佳人拥入怀中。 就在此时，一只“人日鸟”非常不合时宜从外边闯入。一名士兵举起火枪准备射击，大村乔恩急忙出声制止：“别开枪，这是我的小鸟！” 艾伦朝士兵挥了一下手，士兵赶紧将火枪放下。大村乔恩一边抽出手掌，一边微笑道：“这只鸟是用来传递情报的，还请艾伦先生稍候片刻。” 艾伦颇有风度地做出请的手势，大村乔恩遂轻声呼唤鸟儿，并从其脚边取下密信。 “海上风暴？怪不得……”大村乔恩蹙起好看的眉头，口中喃喃道。 “乔恩小姐，有什么可以让我效劳的吗？”艾伦缓缓走了过来。 大村乔恩抱歉地说道：“艾伦先生，此前我不是说过，将会介绍一位贵人与您相识吗？如今，这件事出了点儿意外。” 艾伦一怔道：“嗯？是那位大明贵人吗？” 大村乔恩点点头道：“是的。原本我们约好会在今日相见，可就在两天前，他乘坐的船遭遇海上风暴，至今下落不明。因此，那个计划可能得推迟了。” 艾伦双手一摊道：“噢，真是一个坏消息！我国在多年前，就曾与一位大明贵人建立过深厚友谊。只可惜，后来因为他的突然亡故而中断联系。这些年，我们一直想再找一位贵人，重新建立关系网，但始终未能如愿，殊为遗憾呐！” 大村乔恩好奇道：“不知那位贵人是谁呢？” 艾伦缅怀道：“是大明正德皇帝身边的红人，江彬先生。” 大村乔恩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位大人，他曾经红极一时，甚至可以说权倾天下，的确是值得用心结交的贵人。” 艾伦问道：“他与小姐原先准备介绍的那位贵人，相比如何？” 大村乔恩认真想了想，柔声说道：“此人家中权势，眼下较之尚有不如。但未来前景不可限量，心机手段更比江彬大人强得多。” 艾伦摇头叹息道：“哎，太不美妙了！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乔恩小姐，你懂我的意思吗？” 大村乔恩点点头道：“明国乃东方巨龙，无论我们还是贵国，都不可能忽略明国的存在。如今我国各地，大名之间混战不已，但对于明国的警惕之心，无人会有丝毫松懈。” 艾伦仰天长笑道：“哈哈哈~你们如何能是大明的对手？我国早在六十多年前，就已攻占马六甲，但对于大明，却始终投鼠忌器，不敢放手施为。这样的庞然大物，绝对不能轻易去触犯他。更何况，我们要的是利益！只要有利益，什么都可以谈，包括我和小姐之间，不也是如此吗？” 大村乔恩柔媚地笑了一笑：“先生所言极是。等回到长崎，或许乔恩会与先生秉烛夜谈，届时先生可不要觉得疲惫才好。” 艾伦又一次握住大村乔恩的玉手，深情款款道：“你们东方有个词语，叫做‘怜香惜玉’。请小姐放心，艾伦一定会‘怜香惜玉’，呵呵呵~” 大村乔恩娇羞道：“那接下来的事情，还请先生……” 艾伦意气风发，慨然允诺：“这是自然，小姐有何需要，尽管开口。别忘了，我们可是最亲密的教友，阿门！” 一连串笑声回响于整艘军舰，气氛愈发浓烈起来。而更为浓烈的气氛，随着酉时来临，即将笼罩整座轩辕山。 第51章 相见欢 “禀大人，逐鹿谷七大长老带着大批弟子，已来到轩辕山下，我们该如何应对呢？”明月玄敬吾匆匆赶来报讯。 唐汉一怔道：“如何应对？你们晚上不是嫁女吗？这来的可是婆家，当然是将人都请进来了！” 明月玄敬吾苦笑道：“可他们来的人，实在太多了。能不能就请七位长老上山，其余人在山下等候呢？” 唐汉嗤笑道：“你觉得呢？古今中外，都没有这样做的道理。吩咐下去，好生招待全体来宾。我还要当证婚人呢！” “证婚人？”明月玄敬吾疑惑不解。 “嗯，证婚人就跟月老差不多。”唐汉解释道。 明月玄敬吾恍然大悟，随即赶紧按照唐汉所说的去安排。 没过多久，被唐汉暂时解锁功力的明月地皇丸，同一天第二次在轩辕山，大会逐鹿谷高层。 “哈哈哈，大长老，别来无恙乎？”明月地皇丸热情迎接刚刚下轿的神武秀行。 神武秀行微笑道：“这一别，不过数时辰而已。你我二人，应该还是第一次如此频繁相见吧？” 明月地皇丸毫无芥蒂地走到神武秀行身边，仿佛真的见到了老朋友，状态非常放松：“马上就要成为亲家了，今后自然会有更多走动。你们肯定还不知道吧，这次我明月家可是吃了大亏！” 神武光一闻得此等“无耻”之言，差点就要发作，却被神武力辽及时拦阻。 神武秀行不动声色道：“哦？长老这话何意？莫非觉得昭华，配不上你家圣女？” 明月地皇丸笑道：“这还用说吗？” “你！”神武光一实在忍不住了，瞪眼看向地皇丸。 后者摆了摆手道：“三长老息怒，先听我说完嘛。待会儿的亲事，我明月一族的两位圣女，将同时嫁给神武昭华！” “啊？你说什么？” 逐鹿谷一方顿时哗然，连神武秀行都觉得很意外。 明月地皇丸非常满意这样的效果，又对着神武光一怼道：“三长老以为如何？或者，长老也想分一杯羹？” “……”神武光一气到极点反而突然冷静下来，沉声道：“我神武光一一向明人不说暗话，你我二族势同水火，长老为何要突然行此荒唐之事？” 明月地皇丸摇摇头道：“荒唐？这怎么就荒唐了？古人云，‘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吾族只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 神武光一哂道：“这只是你一面之辞。昭华如今失陷于你族之中，只能任人摆布。否则，他岂会答应娶轩辕山之女？” 明月地皇丸闻言，怫然色变道：“任人摆布？你可知那神武昭华，在我族之中，做下哪些好事？！” 神武光一毫不示弱道：“愿闻其详！” 明月地皇丸朝着神武秀行沉声说道：“就在大长老你离开不久，我族将要祭天之前，神武昭华色胆包天，竟于祭坛之中，对昏迷的晴子动手动脚。而后变本加厉，连雪子也遭他毒手。如今，我轩辕山不仅没追究他的罪责，反而将二女同时下嫁。你们说，理亏的到底是谁？” “什么？你胡说八道！” 神武光一勃然大怒，其他逐鹿谷之人也义愤填膺。神武秀行眉头紧皱，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胡说？当时我领着族人们来到祭坛，无数双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神武昭华左拥右抱，放浪不堪，简直就是欺人太甚！莫非，这就是逐鹿谷的家学渊源吗？” 明月地皇丸得理不饶人，神武光一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动起手来。 不想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传出：“三长老切莫动手，地皇丸长老所言不虚，确实是昭华失德……” “……”神武光一愣住了，定睛一看，走过来的人如假包换，果真是神武昭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孽障！你怎么连这种污蔑都承认下来，简直丢尽了逐鹿谷的脸！” 神武昭华红着脸道：“可我真的做了啊！” “什么？”七大长老同时将目光锁定在神武昭华身上，后者将头低下，嗫嚅道：“不知是谁给晴子下了媚毒，雪子跟我也陆续中招，然后我们就……” “媚毒？”神武光一冷冷看向明月地皇丸：“你们居然……” “慢！光一你不必再说了。”神武秀行出言制止。 “大长老……” 神武光一还想开口，神武秀行淡淡道：“祭坛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是何等神圣之所。我相信明月一族，绝无可能在自家祭坛，行这般龌龊之事。更何况，他们有什么理由，非得这样做？” 逐鹿谷众人顿时沉默了。 是啊，双方仇深似海，轩辕山除非疯了，才会设一个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局。尤其是神武昭华少谷主的身份从未公开，对外就是一名普通弟子，如何值得轩辕山赔上两名圣女的名声与未来？ 明月地皇丸神色由阴转晴，笑着说道：“大长老深明事理，总算还了轩辕山清白。现在我说吾族吃亏，应该无人有意见了吧？” 神武秀行亦笑道：“当然没意见。不过，我也可以坦然告诉长老，昭华原本就是我族秘而不宣的少谷主。所以，你们虽然吃了亏，幸好亏得不大。” 明月地皇丸微一错愕，随即拍了拍神武昭华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哈~你小子藏得够深啊！好，以你逐鹿谷少谷主的身份，娶我轩辕山两位圣女，起码还说得过去！” 神武昭华垂首不言，神武秀行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昭华，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再有负担了。走，先娶了亲，莫误了吉时！” “对，吉时将至，各位亲家，请！” 明月地皇丸脸上洋溢着热情，随即喜庆的锣鼓喧天，整座轩辕山也显得生动起来。 神武力辽全程都没有开口说过话，此时用微不可闻的音调提醒其他长老：“当前还不是时候，见机行事就好。” 神武荣男的脸色还有点苍白，此时点了点头，对身后的弟子们说道：“将聘礼好生扛入轩辕山，切不可失了礼数。” 明月地皇丸瞥了八口箱子一眼，脸上堆满笑容道：“看来神武昭华果然是贵族少主，雪子姐妹俩将来有福了！” 神武秀行哈哈一笑道：“彼此彼此。待会儿一定要与长老把酒言欢。” 明月地皇丸像与老友相聚一般，爽朗说道：“那就一言为定，今夜你我二人，不醉不归！哈哈哈~” 欢乐的氛围逐渐臻于顶峰，唐汉也带着一众“俘虏”，欣然去往新婚殿堂。 归元宫中，两位准新娘盖着红盖头，看不清巾帕之中，是否娇羞的面容。 庭院之内，张静姝独自一人，双手托腮于石桌上，不知为何事而出神。 廊下阴影，一个声音微不可闻：“亭亭秋水芙蓉。翠围中。又是一年风露、笑相逢。天机畔。云锦乱。思无穷。路隔银河犹解、嫁西风！” 第52章 成亲的理由 从轩辕山门一路前行，处处张灯结彩，“囍”字俯仰可见，这使得逐鹿谷的人，愈发不自在起来。 这个地方，本就是他们做梦都想踏足之所。这里的人，他们从来都是恨不得杀之殆尽。 尤其是在行进过程中，每当见到明月族人，他们的血液就不由自主开始翻涌，一股杀戮渴望不停蹿升。脑海中那根弦绷得越紧，就越想释放本能，甚至对周围的一切，都产生了强烈的破坏欲。 然而，矛盾的是，眼前身边，处处皆红，每走一步，那铺天盖地的喜庆氛围，都在对冲他们的杀意。 更何况，即将上演的，是他们逐鹿谷世代以来，头一回要将轩辕山的两名圣女娶回去当新娘。这种新鲜又特别的满足感，似乎一点儿都不比杀戮差，也让他们生出了将戏看完的念头。 “轩辕山居然来真的？他们甘心将两名圣女都嫁来我族？” “难道轩辕山不怕自己的圣女在逐鹿谷遭受欺凌吗？” “为何今天明月族人都失去了往日的凌厉，仿佛丢了主心骨一般？嫁圣女的后遗症有这么严重吗？那他们为何还要嫁？” “今天到底动不动手？长老们的指令何时发出？” “……” 一个又一个问题，从逐鹿谷众人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直到他们踏入轩辕内城，接近以奉天殿为中心的宏大成亲现场，纷乱的思绪才逐渐得以平息。 只因他们的大长老，带着刚刚公布“少谷主”身份的准新郎神武昭华，一步一步，往奉天殿中踏去。这意味着，逐鹿谷并不反对这门亲事。 当然，出发前的那条指令也没有被撤销，只要机会出现，轩辕山上上下下，依然非灭不可。 神武秀行眼见拜堂现场富丽堂皇，不由赞扬道：“看来贵族真的很看重这场亲事，完全没有因为两族之过往，而委屈新人。本长老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明月地皇丸谦虚道：“事出突然，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能入大长老法眼，实属荣幸。” 神武秀行瞥了地皇丸一眼，欲言又止道：“再度会面，你似乎有了很大不同。” 明月地皇丸哑然失笑道：“何来不同？大长老莫不是要取笑我，又苍老了几分？” 神武秀行摇头道：“不，我是觉得你整个人更放松、更豁达了。或者说，更难对付了！” 明月地皇丸打了个哈哈道：“有吗？这么短的时间里，我可变不成另一个人。或许还是因为轩辕山主动嫁女一事，让大长老产生了某种错觉。” 神武秀行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将心中最大的困惑说出：“如今逐鹿谷已然接受这门亲事，地皇丸长老可否跟我说一说，为何要急在今日酉时就给他们拜堂成亲？” 明月地皇丸不假思索道：“很简单，有两个理由。” 神武秀行好奇道：“愿闻其详。” 明月地皇丸竖起右手食指，真诚说道：“第一，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反正媚毒那事都得平息，不如顺势而为。” 神武秀行哂道：“这理由未免牵强了些吧。虽说事出有因，但以我对轩辕山，以及长老你的了解，几乎不可能想得出两族联姻这样的解决方案。” 明月地皇丸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在今日之前，恐怕大长老亦想不到，贵族还能有人进入我族祭坛观摩祭天吧？一饮一啄，自有分定，在我看来，正是大长老种下将昭华留在现场的因，才有了他们三人拜堂成亲的果。” “你这样讲倒也没错，但我不后悔。藤野真是一定要除掉的，既然贵族说要拿他来祭天，于情于理，作为共同参与的一方，现场必须有我族之人。”神武秀行正色道。 “说得真好。不知大长老可否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为什么藤野真非除掉不可呢？” 一个戏谑般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循声看去时，唐汉正满脸笑容地坐在主位上，用玩味的目光，打量着瞬间呆若木鸡的神武秀行。 “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被轩辕山用来祭天了吗？“神武秀行仿佛看见了鬼一般，再也难以保持沉稳姿态。 明月地皇丸喟叹道：“这就是第二个理由了。” 神武秀行惨白着脸，怒视地皇丸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居然骗我？” 明月地皇丸苦笑道：“我为何要骗你？” 神武秀行厉声道：“不就是为了此刻吗？你二人狼狈为奸，阴谋算计，我就算死，也要化成厉鬼来讨回公道！” 唐汉一脸嫌弃道：“呸呸呸！大好的日子，提什么死啊、鬼啊，太不吉利了！呵呵，大长老，本将若想杀你，需要和他狼狈为奸、阴谋算计吗？” “……”神武秀行顿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对吧？就算你比那个神武荣男高明一倍以上，又自信能从我手底下走过几招呢？如果你真有自信，此前就无需用三口箱子、三件礼物来暗算我了。”唐汉哂道。 神武秀行难以置信道：“可你分明中了两族的毒气，无药可医啊！” 唐汉傲然道：“本将的能为，你们所见不过冰山一角。就凭那点儿毒气，真以为可以拿捏本将吗？你不妨问一问地皇丸，他们是多少人一起围攻我的？” 明月地皇丸苦笑道：“是十八名长老，结果死的死伤的伤，逐鹿谷若此时进攻我族，必定可大获全胜。大长老可有意乎？” 神武秀行毕竟是枭雄式人物，经过一段时间缓冲，已从初时的惊怕中恢复清醒，闻言冷哼道：“莫说那些风凉话，不过成王败寇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唐汉不悦道：“你又说什么‘杀’和‘剐’，别逼我发飙啊！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拜堂成亲。再敢耽误吉时，就是不把我这个证婚人放在眼里！” “证婚人？” “现场是不是我武功最高、拳头最大？既然双方都没有父母高堂，是不是我最有资格来主持这门亲事？”唐汉慨然问道。 明月地皇丸和神武秀行对视一眼，皆点了点头。 “好！本将宣布，神武昭华与明月雪子、明月晴子的亲事，依照明制婚俗进行！” “本将宣布，双方亲眷进场候礼！” “本将宣布，新郎入堂，仆从呈大雁一双！” “本将宣布，新郎行礼、拜谢到场亲眷与证婚人！” “本将宣布，新娘拜别娘家，出阁！” “本将宣布，新郎携同新娘，至礼台处，准备拜堂！” 随着证婚人唐汉一连串煞有介事的拜堂指引，轩辕山与逐鹿谷长老以上的人员，都已进入奉天殿中观礼。 奉天殿外，早已摆好一桌桌酒席，整座内城人头攒动，无论怀着何种心思，均翘首以盼新人拜堂。 而随着张静姝与宫装老妪，将两位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引入殿中，现场氛围终于达到了顶峰。 就连神武昭华也再难抑制心中激动，双目热切地投向自己的恋人，以及另一位长得一模一样的未婚妻。 第53章 有情人 恍恍惚惚，某天下午，刚长成少年的神武昭华，在海边意外邂逅一名年纪相仿的美丽少女。 第一眼，他只看到佳人背影，心中就已明白，她来自轩辕山，是自己的敌人，当除之而后快。 可同样是那一眼，他对她却完全提不起丝毫杀意，反而多了个滑稽且不礼貌的想法，就是抓住那柔顺长发绑成的马尾辫。 马尾辫在和煦春风中，欢快地跳跃着，就如少年知慕少艾之心，怦怦跳个不停。 神武昭华好像魔怔了一般，在脑海中想象着无数张少女回头后的容颜。然而，当少女真的回过头时，他才真正懂了，什么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少女也不知为何，并没有因为眼前这只“呆头鹅”而着恼，反倒展颜一笑。这一笑，少年又懂了，什么是“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于是，他也笑了，笑得那么阳光、那么清澈、那么发自心底、那么触及灵魂。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就傻傻地，互相笑着，笑着，直到族人们的呼唤声远远传来，也没能说上一句道别的话。 但从此，他们都走入了他和她的梦中。 恍恍惚惚，神武昭华第一次牵起了明月晴子的小手，将它们捧在自己的掌心，一生一世都不想分离。 可很快他们就懂了，现实有多么残酷。每当杀戮声起，每当挽歌奏鸣，每当见到族人的残躯，每当血色染红残阳，他们的心都禁不住一阵阵揪紧。 这是一场没有单相思的热恋，也是一场注定没有将来的苦恋，他们不会得到任何亲友的祝福，一旦事发便将遭遇千夫所指。 晴子美丽的笑容越来越少，晶莹的泪珠越掉越多。昭华时常独坐海边仰望苍穹，孤星一生都在追逐明月，可彼此之间那道“鸿沟”，却永远遥不可及。 恍恍惚惚，神武昭华又一次牵起两只小手，左边微微冰凉，右边丝丝温暖。一时之间，他也分不清，哪只属于晴子，哪只属于雪子；因为由手及心，那跃动的频率，竟然没有丝毫差别。 但他笑了，就如第一次那般，阳光、清澈、发自心底、触及灵魂。无论怎样，他终究是明媒正娶，将自己最爱的人，变成了自己最爱的妻。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主位之上的唐汉也笑了，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促成了这一对“朱丽叶”与“罗密欧”。 “本将宣布，新郎与新娘行三拜大礼！” “一拜天地！” “二拜亲师！” “夫妻对拜！” 当三位新人对拜时，酒席那边轰然作响。羡慕、嫉妒、愤慨、惊奇……各种情绪，浮动交织，其复杂程度，实在难以言表。 神武力辽垂下眼睑，暗暗瞥着此前被扛到殿门口的八口木箱，心中不停盘算，是否要铤而走险，发动雷霆一击。 有绝世高手藤野真坐镇的轩辕山，跟平时的轩辕山，完全就是两码事。 尤其现今藤野真正在主持拜堂礼，除非能直接将他快速扑杀，否则当他以滔天怒火行报复之举时，逐鹿谷七名长老，不知能有几人活着回去。 “拜堂礼毕！新郎挑新娘盖头，称心如意！” 唐汉话音甫落，汤显祖笑着上前，将一把秤杆递到神武昭华手中。昭华先是左看右看，实在难以看出到底谁是谁，然后颤抖着分别将两位新娘的红色盖头挑开。 两张花容月貌、宜喜宜嗔、完全相同的俏脸，终于露出真容，又引来一阵喧哗声。 神武昭华愣住了，只看脸，他完全分辨不出，哪个才是他的晴子。此时，右边的新娘子露出了一丝俏皮的微笑，还偷偷朝着他眨了眨眼，然后又对左边的新娘子，换上抱歉的笑容。 他就明白了，一时难以抑制，就想凑到右边新娘子跟前。 唐汉看在眼里，忙轻咳两声，提醒道：“礼仪都还没结束，你猴急什么？” 神武昭华这才回过神来，不由涨红了脸，赶紧依照唐汉的提示，配合着继续将剩下的礼仪走完。 待三人依次行沃盥礼、同牢礼后，终于来到“合卺而醑”的环节。张静姝端来四个用红丝线牵连在一起的合卺杯，唐汉则亲自往杯中斟酒。 “合卺而醑，永结同好，甘苦与共，白首不离！” 伴随着祝词声，神武昭华分别与明月雪子、明月晴子共饮合卺之酒。唐汉带头鼓起掌来，其他人也纷纷跟进。 喜庆热烈的氛围越来越浓，越来越温馨，仿佛这一刻，再也没有了隔阂，再也没有了世仇，再也没有了杀戮与毁灭；剩下的，唯有美好。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凝。请新人解缨结发！” 神武昭华依言，先后从两位新娘的头上解下殷红的头绳。而张懋修、张静姝则分别为新郎新娘剪下一缕头发，放入备好的锦囊之中。 至此，这场桃源岛上史无前例的拜堂成亲之礼，已接近尾声。成人之美的唐汉，心中快意非常。在他看来，所有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感，都值得去珍惜与守护。 至于今夜过后，到了明天，轩辕山和逐鹿谷，是恢复过往的征战厮杀，还是迎来全新的发展变化，都与眼前风月无关。 甚至在灵魂深处，唐汉、“昆仑”还有赵匡胤，也受到了感染，分别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与怀念。 就在温情而浪漫的气息无限伸展之时，虚空中，突然飘来一丝波动，仿佛一颗石子，被投入平静水潭，荡起了一圈又圈涟漪。 “嗯……” 听力最强的唐汉，眉头微皱，率先察觉端倪。 空灵的箫声，带着几分凄美，若隐若现，似有似无，不知从何处而来。 唐汉神色凝重地往奉天殿外走去，众人不明所以，但也陆续听到了绕梁不绝的箫声。 神武昭华一左一右，牵着两位新婚妻子的手，深情的眼神则片刻不离明月晴子，再也不去顾忌，什么恩怨情仇、什么家族盛衰。 明月雪子全程都是清冷的表情，唯有双眸，在闪动之间，仿佛带着几分深沉的幽怨。 蓦然，箫声大作，穿透整片空间而来，原先的空灵和凄美，也在瞬间化为疯狂与凄厉！ 唐汉快速冲出，可四面八方皆被箫声所充斥，根本无从判断，声音的根源在哪里。 正当他沉思对策之际，整座轩辕山，竟于箫声之中，发生了骇人巨变！ 第54章 异变之端 箫声起，第一个察觉端倪的人是唐汉，但他未必是第一个听到箫声的人。 一缕仿佛来自灵魂的召唤，让三道意识从这一刻起，分别走向早已预定好的人生。 沉浸于幸福中的神武昭华，突然感觉到自己握着的两只玉手，发生了不一样的神奇变化。 左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掌心由冰凉不停攀升至炽热。 右边的手，脉搏剧烈跳动，掌心由温暖骤然下降为酷寒。 他讶然之时，双手下意识有了瞬间的松动，双姝便随之脱离开来，往侧后方退了两步，并排站立在一起。 神武昭华急忙转身，抬眼望去，只见明月晴子脸上血色尽褪，看着苍白，实则还有点惨绿，眼珠子周围似乎布满了猩红血丝。 而明月雪子却涨红了脸，甚至头顶还散发出丝丝热气，神色惊惶不安。 “晴子！还有，雪子，你们这是怎么了？”神武昭华有些不知所措，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脑门已开始阵阵发疼。 明月晴子没有理他，而是露出了一个瘆人的笑容，然后微微转过身，眼神直勾勾盯着姐姐明月雪子。 雪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开不了口，手掌在虚空中胡乱挥舞着，眼眶中满是泪水，绝望地朝着神武昭华看来。 见到明月雪子这般模样，神武昭华心中莫名一疼，就想走上前去，口中还说道：“晴子，你快看看你姐姐……”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只因下一幕，直接惊呆了他的眼球。 明月晴子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大步走到姐姐身前。可紧接着，她却伸出玉手，紧紧地掐住了明月雪子的喉咙，令其几乎就要陷入窒息之中！ “嗡……” 神武昭华的脑海里好像突然炸开一般，思绪完全混乱。 眼前这对姐妹到底怎么了？ 晴子怎么会想要掐死雪子？？？ 雪子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舒服，想要推开妹妹。可晴子的力气却比她大得多，始终稳稳地掐着对方玉颈，让其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这时，神武昭华终于感觉到了脑门的疼痛，连眼神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他艰难地问道：“晴子……你到底在做什么？雪子……她是你的姐姐呀……” 明月晴子充耳不闻，突然，一道黑光从雪子口中射出，随即被晴子吸了进去，雪子的娇躯也随之软软地瘫倒在地。 晴子满意地舔了舔自己的芳唇，将目光转到神武昭华身上。 后者依稀看到，好像有一节黑溜溜的长须状东西，从晴子的嘴角边一闪而过。 明月晴子红着眼，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妖异姿态，朝着神武昭华缓缓行来。 行进到一半时，却突然停下脚步，低头一观，原来是雪子趴在地上，努力伸着手抓住了晴子鲜红嫁衣的一截裙摆，口中发出了虚弱的哀求声：“姐姐……不要……求你……放过他、好不好……” 晴子弯下腰，将雪子的下巴捏住，随即凑到其耳垂边，邪魅一笑道：“姐姐，你终于又做回了我的好妹妹。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的那位小郎君。” “不！不要……你放过他……别害他……”雪子努力地想要抓着晴子的手，却因太过虚弱，只能徒劳无功。 晴子又摸了摸雪子的脑袋，然后将其松开，起身又朝着神武昭华走去。 神武昭华的双手，用力地按着脑门两侧，极力想让疼痛缓解下来，痛感却愈发强烈，整个人如置身无间炼狱一般。 “哎呀，小郎君呀小郎君，不对，已经拜过堂，我该叫你一声，夫君。直到刚刚，我才真正体会到，我的那位好妹妹，对你用情有多深！我相信，你一点儿也不会输给她，一定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我的夫君？” 耳闻明月晴子媚笑之声，神武昭华整个人跌坐于地上，脑袋似乎恢复了片刻的清明：“晴子……不、你不是……你不是晴子……” 明月晴子吃吃笑道：“我本来就不是啊！我的好妹妹，才是明月晴子。我，是明月雪子！” 神武昭华虽然有所预感，但闻得此言，还是浑身一震，当即看向虚弱娇喘中的“明月雪子”。 后者早已满脸清泪，无限绝望又充满眷恋的眼神，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令人心碎。 “啊……晴子！你才是我的晴子！”神武昭华绝望地叫嚷起来，想要起身去往真正的明月晴子身边。可恢复剧痛的脑门，令其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控制自己的行动。 短短几步的距离，在这一刻，却如咫尺天涯，令神武昭华深深体会了，“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眼瞅着明月雪子妖异的娇躯，即将靠近，昭华与晴子眼中的绝望感，也越来越沉重。 这时，张静姝的惊呼声突然响起，听在耳中，如闻仙乐！ “咦？你们三个怎么回事？一个躺在地上，一个坐在地上，还有你，到底是雪子还是晴子呀？” “快、快喊……藤野……”神武昭华拼尽全力出声，想要让张静姝去向唐汉求救。 张静姝却不明所以，继续走向堂中。突然，她眼前一花，眨眼时，明月雪子已经“飘”到身前，顿时把她吓了一跳。 “哎呀！你干嘛冷不丁的就冲过来，吓死人了……” 话音未落，张静姝的玉颈就被明月雪子用力掐住，还往上提了起来。 无法呼吸的窘境，令张静姝涨红了脸，却连“嗬嗬”声都发不出。甚至，只要雪子再加把劲，就能像杀鸡那样捏断她的脖子！ 一股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突然从张静姝身上传了过来。明月雪子脸色大变，毫不犹豫地将人甩开。因为，她已判断出，这并非张静姝的体香，而是！ “哼！原来是你在装神弄鬼，明国人果然如传言一般奸诈！只可惜，同样的把戏，我绝不会再让你得逞一回！” “奸诈”的张静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然后落入一个温暖而厚实的怀抱中。 抬头一看时，正对上唐汉诧异的双眼。 第55章 丧尸围城 心知有变的唐汉，顾不得多说什么，直接搂着张静姝就往堂中迅疾奔去。明月地皇丸与神武秀行等一众长老，见状也跟了回来。 箫声持续不断，扰得所有赴宴之人烦躁不堪，内城广场开始陷入混乱。 新婚殿堂中，明月雪子一掌击散媚毒，随即拉起晴子。正当她想要上前将神武昭华也一并掳走时，眼角余光已瞥见唐汉身影。 她冷哼一声，居然站定身子，目视唐汉到来。 “藤野大人……快……快救晴子……”神武昭华如看见救命稻草一般，哑着嗓子呼救起来。 唐汉松开怀中早已羞红了脸的张静姝，皱眉看向明月雪子：“你是谁？究竟想做什么？” 明月雪子媚笑道：“大人，我是明月雪子呀！” 唐汉想了想，又问道：“当初昏迷的人，是你？那么朝我吐出迷烟之人……” 明月雪子点点头道：“大人真聪明。我是昏迷的‘晴子’，那迷晕大人的，当然是真正的晴子了！” 唐汉看着虚弱不堪的明月晴子，沉声道：“既然我已回到这里，你是不是该把人先放开？” 明月雪子吃吃笑道：“藤野大人，是否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呢？” 唐汉认真地回答道：“我的直觉告诉我，虽然你很有一些诡异，但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明月雪子收起笑容，也很认真地说道：“是呀，大人武功盖世，小女子又如何打得过呢？” “所以……” “本来，我已经想放了我的好妹妹，可惜，他们也都进来了。”明月雪子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即将回到奉天殿中的长老们。 唐汉不为所动道：“然后呢？” 明月雪子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幽幽道：“然后，就是地狱了！大人，要记得哦，这可是你逼我的！呵呵呵……” 唐汉挑起眉头时，明月雪子突然发出了一声悠长且凄厉的啸声！ 然后，地狱，真的降临了！ 啸声起，箫声停，整座轩辕山城，在长啸之后，突然陷入一段诡异的安静期。 静。 静得悄无声息。 静得人心头发颤。 静得时间仿佛停滞，空间仿佛凝结。 “咕咚……咕咚……咕咚……” 随之而来的，除了呼吸与心跳，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整齐划一、节奏越来越强烈的鼓动声。 唐汉不再迟疑，身形一动就朝明月雪子扑去。雪子牵着妹妹晴子，如鬼魅般往后退入阴影之中。唐汉当然想继续紧追，可身后，却已沸反盈天！ “砰~” “呯~” “呯~” …… 仿佛什么东西同时破裂，此起彼伏的声音，从奉天殿延伸至整座内城，甚至更远。 唐汉不敢怠慢，只得停下追击的身形，示意张静姝、神武昭华以及其他几位同伴，立即朝他靠拢。 蓦然，明月地皇丸等十多名轩辕山长老，如发疯一般，红着眼朝唐汉扑杀过来。 而神武秀行等逐鹿谷长老，同样红着眼陷入疯狂，只不过他们没有特定对象，而是逢人就打，见人就杀，包括自己人也一样！ “这……” 突如其来的惊人变故，令唐汉等人集体发懵。 可很快，他们就连发懵的时间都没有了。浓烈而实质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唐汉一夫当关，将攻势全部接下。可仅仅交手数招，他就莫名诧异。 “他们到底怎么了？没有痛感？不会疼？打不死？” 原来，唐汉以自身绝世武功，几乎招招都能击中攻来之人。可对方身躯却如精铁一般坚固，且对中招没有任何感觉。无论唐汉如何击打，他们顶多是后退几步，马上又继续扑来。 很快，随着殿外的轩辕山弟子也陆续涌入，唐汉面临的压力愈发沉重起来。 “赵老大，情况不妙啊！这些人到底怎么了，连你都打不退。”唐汉瞥了一眼躲在身后的“累赘”们，颇为焦急地询问赵匡胤。 赵匡胤脸色凝重道：“我也还没判断出具体原因。他们的身体肯定有古怪，就好像被人控制了一般，没有任何痛感，只知道不断向前。” “机器人？！” “丧尸？！” “昆仑”与唐汉先后发出惊呼，后者还继续补充道：“看这样子，丧尸的可能性高一些，我们得注意不要被咬到。另外，万一他们是x战警里‘哨兵’那样的，等分析掌握完赵老大的武功，我们就要被反杀了！” “昆仑”没好气道：“这可是16世纪，你说的那种高科技有可能出现吗？” 唐汉不服气道：“眼前这些难道不算怪物吗？赵老大，你用刀来砍砍试试。” 赵匡胤依言，绣春刀出鞘，一刀划向最前面的明月地皇丸。只闻金石交击之声，刀气再吐，无坚不摧，刀锋终于刺入地皇丸的身体。 然而，地皇丸的脸上竟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反倒迎着绣春刀的刀尖，主动将身体贯穿向前，随即双拳贯耳朝唐汉打去。 唐汉无奈，只好拔刀退开，转为继续防守。 “刀气无法破坏其经脉脏腑，因为朕发现，他的脏腑好像本来就不见了，只剩下一团又一团黏糊糊的东西，将刀身包裹住！”赵匡胤凝重道。 唐汉随即看向绣春刀的刀身，上面果然泛着一抹绿。 “这抹绿色很眼熟啊……好像是……”“昆仑”沉吟道。 “我想起来了！刚上岛时，赵老大跟那张人皮对打，最后绣春刀从地底拔出之时，也是这样的一抹绿！”唐汉大声说道。 “昆仑”皱眉道：“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不管了，这里腾挪空间太小，先冲出去再说！” 唐汉一发狠，以刀劈地，刀气纵横，锐不可当，瞬间破开一条逃生通道。他急忙带着众人，迅速退出奉天殿。 可一到外头，又惊见内城之中，“丧尸”遍及每个角落。原本风华正茂的两族弟子们，完全丧失了属于自己的意识，一个个都杀红了眼，都杀得状若疯魔。 唐汉作为外人还好一些，神武昭华看得目眦欲裂心头滴血。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悲伤、愤怒与凄凉，在神武昭华胸中激荡。明明是喜乐祥和的良辰好景，为何在转瞬之间，就被打得支离破碎？ “藤野大人，我送出的这份大礼如何？现在，你还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吗？” 明月雪子依然拉着明月晴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内城城楼上，用戏谑的口吻调侃唐汉。 “明月雪子！” 唐汉眯着眼，看向眼前愈发显得妖异的女孩，怎么都想不出，她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明月雪子摇了摇头，俯视眼前众生，傲然说道：“你错了，我不再是明月雪子。我是轩辕山唯一的‘天’位，明月天雪！” 第56章 大脑里住着一只虫 明月天雪！ 唐汉想起了明月地皇丸说过的话。当时，他就好奇，轩辕山的“天”位高手，到底有多厉害。后来随着他吊打两族长老，期待值也就下降许多。 如今一看，“天”与“地”，竟然有着本质上的差别。这与武功高低无关，与手段强弱有关。明月天雪能凭啸声控制这么多人，何止“天位”，足可封神！ 此时，包括原先那帮长老在内，乌泱泱地又朝着唐汉围杀过来。明月天雪见状，长啸声再起，所有轩辕山之人瞬间敛去杀意，对唐汉他们只围不杀。 但她似乎无法用同样的方式控制逐鹿谷的人，便任凭那帮人继续无目标地疯狂厮杀。 唐汉努力思索对策时，神武昭华已然悲愤地喊道：“快停手吧！难道你要将所有人都害死、把这儿变成地狱吗？桃源岛也是你的家啊！还有晴子……你快把晴子还给我！” 明月雪子嗤笑道：“好啊。夫君，你过来我这边，帮我完成最后的步骤，我就让你和晴子一生一世再也不分开！” “你说的是真的？”神武昭华痴痴地看着明月晴子，脚步开始往前行去。 唐汉见状，将之一把拦了下来，摇头说道：“明月天雪变成这样，绝非寻常。本将不能眼睁睁看你跳进火坑。” 神武昭华激动道：“可是晴子怎么办？我得救她！” 唐汉宽慰道：“如果她要害死晴子，无需等到此时。反倒是你这样帮她完成所谓的最后一步，才有可能最终活不下来。” 神武昭华闻言迟疑起来，明月天雪冷哼道：“藤野大人，你屡次三番坏我好事。须知我是打不过你，但你也阻止不了我的计划。真把我惹急了，我一声令下，你当真有把握护全身边之人吗？” 唐汉扬声道：“你有什么计划确实与我无关，但今天这门亲事，是本将一力促成，我不可能坐视不管。只要你将明月晴子放回来，让她和神武昭华一起离开，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再问。” 明月天雪媚笑道：“不是我不放他们离开，是他们根本就离不开。所有事情，都是注定好的。大人一定很好奇，为何我只能控制轩辕的人对吧？因为，逐鹿谷那帮人的控制权，不在别处，就在我这位夫君的大脑里！” “嗯？你说什么？”唐汉与神武昭华都愣住了。 “夫君，你的脑门是不是一阵阵剧痛呀？”明月天雪继续说道：“那是因为，它要出来了啊！” “它？”神武昭华用力按着脑门，却无济于事。 “它就是住在你大脑里的那只虫啊！你一直不肯放它出来，它不折磨你折磨谁呢？”明月天雪捂着嘴笑了起来。 神武昭华还未答话，唐汉却乍然色变道：“你说他的大脑里住着一只虫？是不是一只目射红光、面容狰狞、浑身黏液的黑色长虫？” 这回轮到明月天雪一怔道：“藤野大人果真神通广大，这你也知道？” 唐汉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道：“还真是这样，事情麻烦了！” 神武昭华强忍痛苦道：“大人的意思是？” 唐汉凝重道：“明月天雪没有说谎，你大脑里应该真的有一只虫。曾经，也有一只虫想要占据我的大脑，被我消灭了。可是，凭你的力量，应该无法压制它！” 神武昭华茫然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晴子变成这样，难道她大脑里也有虫子吗？” 明月天雪得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虽然我不清楚大人为何会认得那只虫，但除非你将他和虫子一并杀死，否则，最终的结局都是注定的。夫君，我先助你一臂之力可好？嘻嘻嘻~” 言毕，明月天雪又发出了与之前不同的啸声，短促却激昂。 神武昭华只觉得脑海中强烈震荡，随即出现了一大群黑虫躁动不安的场景。他心生不悦，下意识想要这些虫子安静下来，便也发出了与明月天雪一般的啸声。 结果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方才还在大打出手的逐鹿谷之人，在听到啸声后，也全部安静下来，跟轩辕山那帮人一模一样！ “这……” “好厉害的蛊啊！连朕都没见过这般神奇的蛊虫！”赵匡胤感叹道。 “蛊？” “是啊，她不是说了嘛，有虫住在大脑里，还能凭声音控制行为。这不是蛊虫是什么？” 唐汉震惊道：“你是说，整座桃源岛上的人，都被下了蛊？那你能解吗？” 赵匡胤摇头道：“难。依照明月天雪的说法，这些蛊虫应该是很早就放入人的大脑中。如今虫子已经成熟，几乎不可能强行取出。除非用暴力的方式，连人带虫一并摧毁！” 神武昭华发出啸声后，脑袋也舒服了许多，此前杂乱无章的记忆，就此翻涌开来。 “怎么样夫君？是不是想起来了？我和你，还有晴子妹妹，都是同样的人。我们注定会结为夫妻，也注定要走向那个结局！” 神武昭华脸色很难看：“此前你并非亲吻晴子，而是吸收了她那只虫，对不对？” 明月天雪吃吃笑道：“嘻嘻嘻~怎么不是亲吻？若非那个碍事的丫头突然冲进来，我连夫君你也一起吻了啊！我和晴子是‘后虫’，你是‘王虫’，我说了，我们注定是夫妻……” 神武昭华厉声道：“不！我和晴子都是‘情虫’，只有你是‘欲虫’！我们注定要被你吸收，成就终极的‘欲情合欢蛊’，对不对！” 明月天雪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嘻嘻嘻~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这就省去很多功夫。” 神武昭华仰望夜空，带着悲伤说道：“我只想知道，晴子的蛊虫被你吸收后，她会如何？” 明月天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会如何，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会忘了你。同样的，你也可能会忘了她。” 神武昭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凝望着昏迷中的明月晴子。他内心满是哀伤，但强忍着不流出半滴泪水。因为，他怕泪眼模糊，会让自己看不清挚爱。 明月天雪露出邪魅的笑容道：“夫君，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那就不要再做无谓挣扎了。来吧，让我们夫妻一吻定情，永结合欢！” 神武昭华闭上双眼，将悲伤尽数敛去。再睁眼时，仿佛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句道：“好！我答应你，永结合欢！” 第57章 合欢蛊 听闻神武昭华答应下来，唐汉暗自叹息，却又不知该如何相劝。因为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和赵匡胤探讨了许多，但始终没有找到将蛊虫安全移除的方法。 明月天雪则大喜过望，当即召唤神武昭华来到她的身边。后者环顾四周，摇摇头道：“我不想这么多人打扰我们。去祭坛，可否？” 明月天雪不假思索道：“去哪儿都行，但藤野大人，不能跟过来！” 唐汉眉头一挑时，神武昭华突然转身，握住唐汉的手，诚恳说道：“大人对昭华、晴子的恩德，昭华永志不忘。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请大人就此离开吧，当做助我最后一臂之力！” 唐汉压低声音道：“你要想清楚，如果我全力出击，有很大把握可以制服明月天雪。” 神武昭华苦笑道：“可又有什么用呢？晴子已经那样了，我脑中的蛊虫也无法单独清除。大人毕竟与桃源岛无关，完全不需要再为我们做更多了。哪怕从此沉沦地狱，也是我们自己的人生。为了晴子，我认命了！” 唐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也用力握了握神武昭华的手，沉声道：“珍重！” “珍重！” 双方互道珍重，唐汉抬头瞥了明月天雪一眼，扬声道：“明月天雪，本将应昭华所求，不再参与尔等之事。你，好自为之！” 明月天雪笑吟吟道：“谢过大人！特别提醒大人，那位小妮子身上，藏有当初那种媚毒，您可要经得起考验哦！嘻嘻嘻~” 张静姝闻言一怔，指着自己：“我？喂，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身上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唐汉似笑非笑道：“我心中有数。走吧。” 张静姝不依道：“喂，唐汉，你把话说清楚，本姑娘洁身自好……喂……” 随着清脆的娇嗔之声逐渐远去，神武昭华不言不语，转身就往祭坛方向走去。 “夫君，你太慢了，妾身早已等不及了，嘻嘻嘻~” 一阵香风突然飘来，明月天雪落在他身边，直接牵起他的手，三人如谪仙一般，往山上飘忽而去。 城内，两族众多长老和弟子，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全部呆立不动。整座轩辕山重归一片沉寂，仿佛此前，什么都不曾发生。 城外，唐汉一行人径直往山下走去。甫到山脚，一路上叽叽喳喳嚷个不停地张静姝，突然安静下来，朝着四周环顾一圈，小声问道：“喂，唐汉，我可以不用再演了吧？”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聪明了？还懂得主动配合？”唐汉打趣道。 张静姝撇了撇嘴道：“本姑娘一直都是冰雪聪明，是你看不起人罢了。开什么玩笑，我堂堂宰相之女，这辈子都没听过那种污浊之物。明月天雪实在太气人了！” 唐汉赞许道：“没错，整座岛上，最不可能下媚毒的，就是你。所以你一听我并未替你澄清，就懂得要插科打诨，来影响明月天雪的判断。我必须要夸奖你一句，做得好！” 张静姝得意道：“哼，小看我的人，终究都要付出代价。” 众人皆点头称是，唐汉提醒道：“如今，明月天雪误以为我们真的走了。但实际上，我们要做的，就是争分夺秒，去完成神武昭华的临终嘱托。” “临终嘱托？怎么，他要死了吗？”张静姝大吃一惊。 唐汉喟叹道：“唉，神武昭华虽是倭人，却也算得上有情有义。他想用自己的死，为明月晴子争得一线生机。我既已答应，自然要接应一番。” 张静姝愣愣道：“他啥时托付你的？我们都没听到啊！” 唐汉哑然失笑道：“都听到了，还怎么托付呢？如今的明月天雪，可不是善茬。且不说蛊虫之事，她只要将晴子掌握在手中，就不愁神武昭华不就范。” 张静姝担忧道：“那怎么办？你要如何帮助他们？” 唐汉摇摇头道：“我未必帮得了他们，尽人事安天命吧，希望他一切顺利。走，我们从另一侧绕去祭坛后方。” 言毕，唐汉一马当先，折向一条隐蔽的山道。张静姝等人急忙跟在后头，每个人心中都很想知道，事情最终会走向何种结局。 山顶祭坛，在月光映射下，显得尤为清冷。 此处在经历了数个时辰前那场激战后，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更不会有人特意来打理。 当初想要将唐汉点天灯不成，但祭坛还是经历了一场熊熊烈火。残留的油脂与木柴，交错发出阵阵焦味。狼藉的四周，地上残留的血迹，都在提醒场中人，这儿并不适合情侣之间的约会与浪漫。 明月天雪却不以为意地媚笑道：“夫君，这里就是整座桃源岛地势最高的地方。我们能够在此处永结合欢，也算对得起你和晴子之间，如高峰磐石般坚固的感情了。” 神武昭华微微皱眉，嘲讽道：“呵呵，你希望我们感情越深越好，只不过是因为‘合欢蛊’的特性罢了。‘情虫’乃是一对，天生就会互相吸引，在宿主相爱中共同走向成熟。而且，宿主之间的感情越深，‘情虫’就长得越快、越好、越有能量。那么，将来吸收‘情虫’的‘欲虫’，也能得到越多的好处。” 明月天雪鼓掌道：“完全正确，看来你的记忆，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当‘欲虫’彻底吸收‘情虫’后，‘欲情合欢蛊’就大功告成。两族之人从此都只能无条件听命于我，属于我们三人的使命，至此才算真正圆满。” 神武昭华摇摇头道：“是你的圆满，不是我和晴子的圆满。但如今再说这些也已经无济于事了。来吧，完成你最后那一步，不要再让我们分开！” 明月天雪居然娇嗔道：“难道夫君你不会说几句好听的情话吗？我和晴子，长得可是一模一样，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神武昭华朝着明月天雪走了过去，一脸深情地说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再让我们分开。我想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 “嘻嘻~夫君，你说的情话真好听。那么，就让我们正式开始吧！” 明月天雪一边说着，一边凑到神武昭华身旁。然后，就如同之前，她对妹妹晴子那般，伸出玉手，紧紧箍住了神武昭华的喉咙！ 就在“合欢蛊”即将成型前夕，周围突然一亮，随后一股热浪袭来。明月天雪讶然之际，神武昭华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 第58章 烈火焚情 祭坛顶上，神武昭华与明月天雪沐浴月光，相拥而“吻”，画面美轮美奂，极富浪漫气息。 无论任何人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神仙眷侣；想要送给他们的，唯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祝福。 然而，就在明月天雪兴奋于即将功德圆满之际，神武昭华有意无意地移动到明月晴子身旁，突然伸手一推，竟将晴子往祭坛之外推了出去！ 昏迷的晴子一无所知，但她的结局毫无悬念。风声呼啸中，佳人身躯只是微微有个停滞，随即便朝着万丈深谷径直落下！ “嗯？……” 突如其来的这一幕，令明月天雪诧异非常，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懵住了。 神武昭华失心疯了吗？晴子可是他一生挚爱，如今虽然昏迷，却无性命之忧。可他居然一把将其推出祭坛，跌落高峰，结局岂不是粉身碎骨？ 但此时“合欢”已到最后关头，明月天雪根本无暇他顾，一心只想尽快将神武昭华脑中的“情虫”吸干。 她更未察觉，神武昭华眼中含泪，用尽眼角余光，在推出去的刹那，深深地看了晴子最后一眼。 他早已将她的模样印刻在灵魂之上，可面对此情此景，心中层层叠叠，满是无尽悲痛与哀伤。 下一刻，他闭上双眼，心若磐石，一手依旧紧紧搂着明月天雪，另一手不知掏出了什么；扬手间，一簇火焰凭空而起，随即点燃了两人身上鲜红似火的新婚喜服！ 惊觉变故，明月天雪再也顾不得“深吻”，想要迅速制服神武昭华。可神武昭华不知从哪里来的惊人气力，双手交合，将明月天雪抱得死死的，完全无从挣脱。 “你……可恶……快放开我……” 由于“亲吻”的缘故，明月天雪檀口被堵，此刻竟然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为何……他的内力那么强……放开啊……” 火光大盛，明月天雪愈发焦急，因为火势已然蔓延到嫁衣全身。纵使她拥有一身邪异奇功，但在神武昭华全力锁住身体的情况下，烈火焚身是难以避免的结局。 无法脱身的明月天雪，只能含糊不清地嚷着，目中射出了最怨毒的目光，仿佛要将神武昭华戳个千疮百孔。 神武昭华同样双眸直视，但不同的是，眼里溢满了深情。 这份深情当然不是为了明月天雪，只因眼前，那张与晴子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已成为他人生最后时刻的精神寄托。 “反客为主”的他，“吻”得愈发热烈，愈发忘我，愈发目眩神迷。二人拥簇着，反复纠缠，看上去如同翩翩起舞，舞出了一只火中凤凰。 明月天雪没有一刻不在拼命挣扎，可直到用尽最后一分力，依旧徒劳无功。 当她的后背贴上冰冷祭坛时，残留的油脂也跟着熊熊燃烧。灼热与疼痛，让她终于明白，无论多么不甘心，自己也已经走到末路。 “嗡……” “呜……” “哕……” 惊惶又怨毒的虫鸣声在她脑中翻江倒海般激荡。已经感受到死亡危机的“欲虫”，再也顾不上继续消化刚刚吞噬的“情虫”，拼命左冲右突，想要离开危险的宿主。 然而，腾腾热浪，已封锁了全部出口，任凭“欲虫”厉声惨叫，也无从脱出。 唯一的成果，就是两名“深吻”之人，终于结束了口与舌的痴缠。 明月天雪满头秀发都在飞溅火星，沙哑的笑声犹带凄厉：“呵呵呵~神武昭华，你好狠的心！难不成你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让我们三人，永不分开吗？” 神武昭华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的身体永远和你分不开了，但我的心，早已留在晴子身上。”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就算我吸干了‘情虫’，也不会杀你们。你俩最多也就是成为陌生人，还能重新开始啊！你口口声声爱晴子，可亲手将她打入地狱深渊的人，正是你！” 听闻明月天雪“诛心之言”，神武昭华痛并快乐着：“我和晴子虽因‘情虫’而相爱，但爱就爱了，我们从不后悔。既然从前的神武昭华，不能再和从前的明月晴子厮守一生，那昭华宁愿独自赴死，让新的晴子，重生在新的人间！” 此时，烈火已经快要将二人完全包裹，明月天雪厉声冷笑道：“哈哈哈~独自赴死？真是可笑！你已经亲手杀了她，何来新的晴子？又何来人间重生？你这个绝情的骗子！我们姐妹俩，化作厉鬼也不会让你好过！哈哈哈~” “放心吧，新的晴子，一定会好好活在，新的人间！” 一个坚定沉稳的声音突然传来，明月天雪勉力看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人也接近崩溃！ 月光下，唐汉挺拔的身影如天神下凡，双手横抱着昏迷不醒的明月晴子，目光灼灼望向烈火中的祭坛。 在他身后，气喘吁吁的张静姝等人，也赶到了此处。 彻底放松下来的神武昭华，五官都已烧伤，只能挤出一个非常勉强却又充满爱意的笑容：“好……谢谢……我爱你……晴子……” 仿佛听到了最后这声爱的呼唤，明月晴子蓦然睁开双眼。已经失去记忆的她，一脸茫然，可为何眼底的泪水，却不停流淌？ “呵呵呵~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所有的一切并未结束，或者说，现在才是开始！” 带着古怪音节的长啸声，又劲又急，在狂风助力下，穿云破雾，响彻整座轩辕山，甚至延伸到了整座桃源岛。 明月天雪死死盯着唐汉等人，咬牙切齿道：“你、你、还有你……我绝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这座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轰然一声，神武昭华拥着明月天雪，如飞火流星一般，冲出了祭坛绝顶，直直坠往无尽深渊。 留在众人眼中最后的影像，是火凰拖得长长的尾巴，在虚空中久久燃烧不尽。 那里，有着明月天雪噬魂销骨的怨念，更有神武昭华倾尽一世的深情。 明月晴子依然无声落泪，每一滴，都滴在烈火焚情的余烬里，祭奠着曾经的刻骨铭心。 第59章 再起虫灾 “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销魂梅花三弄……” 悠扬凄婉的旋律，从口风琴里飘扬，为这段烈火焚烧下的情殇，画下了并不完美的句点。 唐汉从未想过，自己穿越而来见证的第一场“葬礼”，会是这般让人意难平、情难忘。 望着默默淌泪的明月晴子，想起求仁得仁的神武昭华，他终究是一声叹息，又用一曲《痴情冢》，缅怀这段消逝的情。 张静姝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不知何时更经将明月晴子搂在自己怀中，仿佛在互相寻求安慰。 其余几人亦是面有戚戚，他们都不是那种见惯生死之人，甚至可以说，在这一趟旅程之前，几乎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与死。 此刻，两条生命以那般决然又激烈的方式，消逝于天地间，早已深深震撼了每个人的心灵。 尤其是本身就比较感性的汤显祖，嘴唇轻轻抖动着，像是要说些什么，却无法用言语表达。 良久，他发出一声叹息，对唐汉拱拱手道：“唐兄，虽是初次听闻你所奏之曲，但个中意味，实胜万语千言，令吾心怀激荡。值此之时，若能以笔墨勾勒曲中之意、情中之殇，或许亦能百代流芳、千秋共鸣乎？唉~” 唐汉由衷道：“汤兄高才，将来必能如愿。笔墨之间，若成戏文，唐某愿谱上一曲，共襄盛事。” 汤显祖仿佛遇上知音一般，连连点头。潜意识里，他的未来人生，更好似推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低调许久的严世蕃，果然最先摆脱悲凉情绪，上前安慰起了张静姝与明月晴子。 不知他说了什么，张静姝一把甩开他的手，冲着唐汉气呼呼道：“唐汉，你既然能救下晴子，为何不连神武昭华一起救了？莫非你真的贪恋晴子美色，想用这种方式将她独自占有吗？” 唐汉刚刚将口风琴收回怀中，闻得这番质问，简直无语了。 不用猜，严世蕃这厮又成功撩拨了胸大无脑的张五小姐，纯属不干人事。可眼瞅着几道投来的不解目光，唐汉只好“憋屈”地解释起来。 “此前昭华突然握着我的手，说出那番话，其实包含了两重意思。第一，他想借我的力，第二，将晴子托付于我。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他想用玉石俱焚的方式，彻底解决明月天雪，让晴子重获新生。” “我与他沟通无果，更知其心意已决，便借着握手的机会，将一股恰当的内力送入其经脉之中。” “什么是恰当的内力？”张懋修请教道。 唐汉点点头道：“这是关键。内力过小，不足以制服明月天雪；内力过强，则会惊动脑中异虫。而他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合欢蛊’将要成型之时，突然动手，令明月天雪再无翻盘之机。” “至于晴子，那就是我的猜测了。以昭华对她的似海深情，若还有一线生机，则必然会希望她好好活下去。凑巧的是我在后山勘探时，就发现了有一条隐蔽山道可通往祭坛，且路程更短。后面发生的事情你们也都看到了。” 张静姝伸手擦去明月晴子眼角的泪花，还是有些不忿道：“你不是声称杀死过异虫吗？为何就不能用内力帮神武昭华将异虫也杀了？” 唐汉苦笑道：“我的大小姐啊，若有机会，等我从抓个人，将他的头颅打开，你就能明白，为何我不敢贸然动手了。” 徐有勉皱眉道：“莫非是因为异虫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正是！且不论异虫的实力如何，包括明月天雪在内，他们所有人的异虫都是不知提前多少年就放进大脑的。如今异虫已到成熟期，几乎就跟人脑融为一体。我在杀虫的同时，等于也在杀人，五小姐是否听明白了？” 张静姝露出一丝畏惧的神情，喃喃道：“这虫子也太可怕了……唐汉，万一也有虫子想从我这里钻进来咋办……” 唐汉打趣道：“岂不闻，‘春眠不觉晓，处处虫子咬。打上敌敌畏，不知死多少’。只要不是本来就在里面的，来一只给一下‘敌敌畏’，还怎么钻？” 张静姝弱弱地问道：“孟浩然的诗不是这么写的呀。到底什么是‘敌敌畏’？” 唐汉继续胡说八道：“本将独门内功就叫‘敌敌畏’。无论何敌，望吾生畏，故名‘敌敌畏’也！” 明月晴子突然抬头，认真地对张静姝说道：“姐姐，他分明是在调笑你。” 张静姝愣了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俏脸一变准备再对唐汉发射连珠炮。 唐汉却苦笑道：“五小姐先莫生气，‘敌敌畏’登场在即。我们惹上大麻烦了！” “啊……” 众人不解之时，唐汉身形倏然往前扑去，绣春刀上手，同时厉声喝道：“我守住这个入口，你们立即从那条隐蔽山道撤离。快！” 严世蕃没有任何迟疑，第一个拉起张静姝，就往山道跑去。明月晴子也被张静姝拉着一并起身。张懋修等人颇为忧虑地看向唐汉，后者努了努嘴，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就在众人身形刚从祭坛一侧消失之际，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轰然作响，仿佛要将整座祭坛淹没。 随即，成百上千名来自轩辕山与逐鹿谷的高手，个个双目通红，狰狞面孔，将内城通往祭坛的通天台阶，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不再各自为战，不再杂乱无章，而是坚定地朝着同样目标迈进。 因为，炼成“欲情合欢蛊”的明月天雪，用最后的长啸声，向桃源岛上所有“虫人”，发出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指令——杀死桃源岛上全部外来人，尤其是藤野真！ 或许，在她心中，永远都为妹妹明月晴子保留了最后一处柔软。但对于藤野真，她恨不得将之凌迟处死，方能解心头之恨。 “唉，你恨的是‘藤野真’，这与我唐汉有什么关系？” 大致猜出明月天雪指令的唐汉，苦笑着叹息了一声。 下一刻，他神色一凛，不再保留，绣春刀出鞘，一刀便要倾城！ 第60章 人虫大战 大战前夕，唐汉突然想起了曾经刷过的一部骨灰级老电影《异形大战铁血战士》。 记得影片中，也有一个类似祭坛的场所。几名铁血战士各站一个方位，接下来是数量多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异形，毫无间断地冲击祭坛顶端。 虽然影片没有将整个战斗过程都演绎出来，但因数量差距太夸张，铁血战士最后肯定挂掉了。不过导演开了上帝视角，宇宙飞船现身，一顿骚操作，异形惨遭一键清屏，世界重新归于安静。 此时的唐汉，刚好就和铁血战士差不多。利用地形优势，一夫当关，用一把绣春刀，来顶住即将蜂拥而上的“虫族”。 看着快速接近的异虫人，赵匡胤豪情迸发：“今夜，将是朕的荣耀之战，势必借此战场，与刘寄奴一较高低！” “昆仑”表示很不看好：“刘裕是一个人追着几千人跑，这些虫子只进不退，你待如何？” 赵匡胤不以为意道：“刘寄奴并非真的武功有那么高，而是气势取胜。朕眼前的敌人，被异虫控制后，可谓有利有弊。他们的防守确实很强，气劲难破，刀剑难伤。进攻就肯定不如以前了，比方说，朕绝不相信，一只虫子还能打出‘偏花七星拳’与‘参合指’。” “昆仑”嗤笑道：“那是你运气好。如果明月天雪还在，说不定虫子就集体用‘六脉神剑’突突你了。” 赵匡胤摇头道：“朕又不是没跟段思平较量过。‘六脉神剑’的核心是内功修为，就好比你的手枪，核心是弹药。虫子可以让宿主失去痛感，甚至不知疲倦，却无法凭空增加内功。因此，他们纵然会使六脉神剑，威力肯定也是很有限的。” 唐汉突然惊呼道：“你俩都别说废话了，人家虫子是用‘六脉黏液’突突我们！” 话音刚落，强烈的腥臭味袭来。随后一道道“绿箭”铺天盖地，准备直接将唐汉包裹成一块“口香糖”。 这招生化攻击，把赵匡胤都整不会了。 用刀去挡？太恶心了。 用内劲去挡？受不了那个味。 唐汉急中生智，大喊一声：“用炭灰！”随即双手拨动，内劲喷发时，此前烈火焚烧的余烬组成了两条灰色长龙，盘旋着冲向“绿箭”。 只闻“砰”地一声闷响，灰龙不负所托，堪堪将黏液尽数挡在外头，本身焦味也在一定程度上冲淡了腥臭味。 唐汉刚松了一口气，又是数道劲风扑面而来，其速度之快，连赵匡胤都啧啧称奇。 “好异虫！不仅大幅强化防守，连速度都能进化。这要是能大量投放于战场，任何军队都得吃大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唐汉与“昆仑”都是对“小日子”高度警惕之人。桃源岛这般诡异，莫非就是日本人的一处实验场？眼前这些虫族，将来真的会投入战场成为秘密武器？ 这并非危言耸听，毕竟后世就有731这样臭名昭着的日本部队。可以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小日子的变态残忍是一脉相承的。要是不久后爆发的大明抗日战争中，突然多出这么一批虫族…… 二人均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同时对赵匡胤下死命令：“全力以赴，消灭害虫！” 赵匡胤绣春刀出鞘，由盘龙棍法演变而来的“盘龙刀法”全力展开。每一刀，都以兵法入道，妙之毫巅，无迹可寻，同时充满了一往无前的铁血气息，蕴藏了宋太祖半生戎马的斗争智慧。 刀锋横扫，明月地皇丸与神武秀行首当其冲，被磅礴劲气打得倒飞回去。随后刀身回转，挡下神武光一与两名宫装老妪铁拳利爪同时，刀痕淡淡出现在三人脖颈处，随即三颗头颅冲天而起，竟是一刀斩杀三人。 然而，飞起的头颅仿佛受到神秘力量控制一般，又重新回到断开的脖颈上。红光闪烁间，本应断首而亡的人，又恢复如初，重新朝着目标扑杀而来。 唐汉忍不住连声“卧槽”，本来已经将这些虫子当“小强”来看待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对方。砍断了身体都杀不死，岂不跟蚂蟥一样了？ 由于异虫人种种诡异的特性，纵使赵匡胤身怀绝世武功，也颇有些英雄气短。 尤其是随着战斗的推进，他更惊讶的察觉，异虫人本身还在进化中，具备一定的战斗智慧，比如轮替进攻，结成战阵，用身体帮头颅“挡刀”等等。这也让赵匡胤打得愈发艰苦起来。 蓦然，前排异虫人集体散开，后排异虫人腹部鼓起，表现出蓄势待发的姿态。 “不会吧，又要来一轮‘六脉黏液’的饱和式攻击？” 唐汉瞥了一眼身后所剩无几的炭灰，不由头皮发麻。以赵老大的抗毒水准，这黏液估计也造不成多大伤害。奈何它臭啊！一想到自己满身黏液臭气熏天的狼狈样子，唐汉终于心生怯意，脚步后移，准备随时开溜。 就在此时，一阵山风吹起，空气中仿佛带着淡淡香气。赵匡胤脸色一变，露出古怪神情，当即屏住呼吸，退往一旁。香气被风吹送到异虫人群之中，很快，今夜最荒唐的一幕出现了。 只闻虫鸣声大作，异虫人不仅手舞足蹈，甚至还相互拥抱，不管对象是谁，直接捧着对方的脸“啃”了起来。举世无双的限制级场面， 几乎亮瞎了唐汉的钛金狗眼。 “这……” “都什么跟什么呀？我快要吐了……哕~”“昆仑”直接将自己封印回灵魂之中。 赵匡胤凝重道：“明月天雪所言不虚，这轩辕山上，的确藏着一名用毒高手。直到此刻，我才确定这种媚毒，乃是传说中的‘活色生香’！” 唐汉好奇道：“传说级别的……媚毒？这玩意儿也能达到这等境界？” 赵匡胤指着异虫人群道：“这些虫子拥有顶级防守，但毕竟还是防不住毒，尤其是这种媚毒。‘活色生香’本身就分四品，‘活’者血脉贲张，‘色’者目眩神迷，‘生’者夏姬复生，‘香’者淫香入魂。前三品皆无色无味，可最后一品，闻之如处子体香，令人心旷神怡，不知不觉间，已入毂中耳！” 唐汉抱拳道：“难怪皇帝老儿，都能纵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还是赵老大会玩，此等‘活色生香’，在下佩服！” 赵匡胤一脸黑线道：“笑话！朕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哪里需要这等下九流之物？哼！方才暗香浮动，代表此毒已臻极品，应该可以为我们争取到不少时间。你还是赶紧想想，我们的退路在何处？” 唐汉点点头道：“这个问题我已经思考过了，等追上他们几人，我们就退往逐鹿谷！” “逐鹿谷？” “对，眼下两族高手，大多汇集轩辕山，逐鹿谷最多小猫两三只，不足为虑。我们可以先躲到那里去，再商量如何尽快出海。” “好！ 两人取得一致，当即趁着异虫人混乱之机，迅速追上张懋修等人，然后往逐鹿谷方向而去。 他们并不知晓的是，此时的逐鹿谷，已有人捷足先登！ 第61章 逐鹿谷之变 “海河”边上，一个血人气喘吁吁，力量几乎耗尽。身后浮桥近在咫尺，但对他而言，已是穷途末路。 对面，同样站着一个血人，正一步一步，缓缓朝他压迫而来。 不久前，双方爆发了一场殊死搏斗。与上一次交手不同，尽管攻击力依然相差不多，但防守却有了天壤之别。 徒弟神武邦夫用尽全部手段，甚至连武器、暗器都用上了，却难动师父神武正夫分毫。此前对爱徒多番忍让的神武正夫，则一反常态对邦夫痛下杀手。 此消彼长之下，神武邦夫很快就负伤连连，只能往谷外逃去。当跑到“海河”之时，终于不支倒地，很快就将命丧神武正夫魔爪。 危急关头，轩辕山祭坛顶峰，突然传出一声长啸。双目通红的神武正夫听到啸声后，先是怔了一怔，脸上露出茫然。但很快，他又似得到指令一般，将邦夫撇下，径直走过浮桥，去往轩辕山。 “呼呼呼……” 待人影渐远，直至消失后，劫后余生的神武邦夫直接瘫倒，大口呼吸起来。 直到此刻，他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整座逐鹿谷几乎成了人间地狱。 使神武邦夫从昏迷中醒来的，是一阵箫声。当他睁开眼时，看见自称是他“师父”的神武正夫皱着眉，似乎在判断箫声传来的方向。 此时的神武正夫，脸上还带着微笑，朝爱徒点了点头，神情极为和善。 神武邦夫虽然还是想不起从前的事，但情绪已稳定许多，不再像上回醒来那般烦躁不安，因此也点头回应。 神武正夫以为邦夫找回了记忆，不由大喜，也顾不得箫声了，当即起身向爱徒走来。 “邦夫，有没有感觉好一些？”神武正夫笑眯眯道。 神武邦夫茫然地摇了摇头，沮丧道：“还是想不起来。我只记得，好像是在一片树林外，曾经遇到过一个很厉害的人。他先是将我打败，又说了一通道理后离开。这个人，也是我的师尊？” 神武正夫思索了一阵，大致明白邦夫所说的人，应该就是来自京都的特使藤野真。这也意味着，邦夫的记忆真的缺失了太多，只记得中毒昏迷前的某些片段。 “他不是，你只有两位师尊，即我还有光一长老。唉，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只好顺其自然。等你再恢复一些，就去谷中多走动，我们也会配合你，看能不能尽快将从前的事情记起来。”神武正夫宽慰道。 神武邦夫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不认识你，但能感觉到，你对我并无恶意。” 神武正夫笑道：“我可是你的师尊，对你哪来的恶意？我们逐鹿谷，虽然没有正式拜师的仪式，但只要传了功夫，就有了师徒之谊。邦夫，为师一直很看好你。这段时间，刚好你也做不了太多事情，那就跟着为师再好好苦练一番，争取更上一层楼！” 神武邦夫看着自己的双手，茫然道：“我能行吗？” 神武正夫拍了拍他的肩头，鼓励道：“怎么不行？你只是暂时失去了记忆，却没有失去武功。再说，为师也会从旁协助指导，你无需担心别的。” 神武邦夫回想起此前两人交手的场景，便也多出几分信心，感激道：“多谢……师尊？” 神武正夫大笑道：“哈哈哈~为师总算没有失去自己最看重的徒弟。从明天开始，我传你《山字经法》下半卷的功夫……” 话音未落，一阵悠长且凄厉的啸声，不知从何处而来，响彻在整座逐鹿谷。 神武正夫只感觉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爆开了，自己的意识也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随后，巨大的虫影，笼罩了整片大脑空间，再睁眼时，他已是双目通红，神智尽失，唯剩一股强烈而狂暴的杀戮意识，让他化身修罗厉鬼，择人欲噬！ “啊~” 一声惨叫，神武邦夫不敌神武正夫，被一脚踹得破窗而出，重重地撞在庭院中的廊柱上。 顾不得思考为何“师尊”会突然变了一个人，神武邦夫刚从地上挣扎爬起，又有两道劲风扑至。他急忙闪至旁边，定睛看时，原来是两名守卫，也与神武正夫一般，红着双眼，面带狰狞，无视所有，只想杀戮！ “砰砰”两声，神武正夫如宰鸡犬，直接将两名守卫的脖子扭断，然后随手丢入豢养“赤胥”的地方。“赤胥”顿时扑了上去，开始撕咬两具尸体，大快朵颐起来。 神武邦夫被吓得脸色惨白，彻底失去了再度交锋的勇气，只能连跑带爬地往逃向外边。 他奔逃了一路，中间不知被打了几拳几掌，鲜血狂飙之际，只能凭借《山字经法》练就的体魄硬扛。 而这一路上，武功本就远超众人的神武正夫挡者披靡，竟然将留守逐鹿谷的弟子屠杀得一干二净！ 彻底反目的师徒二人，且战且行，终于来到“海河”边上，出现了方才那幕场景。 “呼……实在太可怕了。为什么‘师尊’，会突然变成这般模样？那箫声，还有啸声，究竟是何来路，为何能让所有人自相残杀，我却不受影响？唉，如今此地血流成河，堪称人间炼狱。我该何去何从呢？”神武邦夫陷入迷茫之中。 蓦然，箫声再起，海风吹送中，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逐鹿谷海滩方向传来。神武邦夫心头震怖，毫不犹豫地滚入“海河”之中，皆毒瘴之气掩盖自己的身影。 没过多久，一队穿着怪异、长相奇特的人，穿过大半个逐鹿谷，来到河边。为首之人，并排而立，分别身穿异域长袍与日本武士服，赫然正是，葡萄牙军舰上的艾伦与大村乔恩！ 其中，大村乔恩手上，还持着一支铜箫。铜箫泛着清冷的光，看上去平平无奇。 又有谁能想到，逐鹿谷乃至整座桃源岛之变，追根溯源，正是从这支铜箫开始。 大村乔恩皱着眉，周遭横七竖八的尸体，让她在心痛的同时，也诧异于岛上为何是这般模样。 正当她准备再度奏响箫声时，一道身影如夜枭般，从“海河”对岸飞了过来。 艾伦和手下们赶紧戒备地端起火枪，尚未决定是否开枪时，那人却直直摔落于地上，听不见半点气息。 浮桥那头，唐汉带着一行人，终于来到逐鹿谷外缘。大村乔恩也走到浮桥这头。两人隔着桥互望，目光交击之时，仿佛撞出了激烈的火花！ 第62章 失去男人的乐趣 顶级媚毒“活色生香”的意外助攻，令唐汉得以脱出战团，并迅速追上同伴。众人汇合后，马不停蹄往逐鹿谷方向进发。 行至中途，一名“血人”踩着丧尸般的步子，从对面走来。唐汉不愿多事，尤其眼下局面凶险，自己并无把握护众人周全，应尽快觅得安全之地，搞定船只离岛为宜。 不想“血人”一看到唐汉他们，便嘶吼一声，猛扑过来。此时，唐汉已看清对方通红的双眼，心知又是异虫人，不由暗叹一声，内劲上手准备迅速将其制服。 没有任何悬念，能够在轩辕山顶以一当千的唐汉，如今换成一对一，简直不要太容易。 异虫人凶猛的攻势徒劳无功，胸口直接中了唐汉一拳，噔噔噔连退数步。这更加激起了他的疯狂，刚站定身子，便又重新冲上，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唐汉可不会跟他客气，赵氏长拳挥洒自如，将对方打得连连后退。但令他惊讶的是，这名异虫人的防守堪称顶级，连续被几记重拳击中，犹能坚持不倒，仿佛一座小型山岳，始终挡在唐汉身前。 “此人从逐鹿谷方向而来，应该是主修‘山字经法’的长老级人物，本身即擅长防守。如今又得异虫相助，身躯坚若磐石。”赵匡胤如是说。 唐汉饶有兴致道：“像他这样的，如果上了战场，岂非刀枪不入，所向披靡？赵老大，干脆我们也把这套功夫练起来，将来主打一个横冲直撞。” 赵匡胤平静地说道：“你愿意练的话，朕可助你。不过，‘山字经法’大成后，男人的乐趣也就没了。” 唐汉愣了：“什么叫男人的乐趣也就没了？” “就是你真的变成了一座山，什么张静姝啊，明月晴子啊，甚至再漂亮十倍的美女，脱光身子躺在你面前，你也不会为之所动。” 唐汉不由打了个哆嗦，接着用颇为同情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异虫人。 这名“失去男人乐趣”的异虫人，正是逐鹿谷“山”营长老神武正夫。他听到明月天雪临终指令后，便抛下其他事情，带着满身杀意去往轩辕山，结果半路上就跟头号目标“藤野真”撞上，自然不管不顾冲杀起来。 神武正夫是逐鹿谷唯一一名，将“山字经法”修炼至大成之人。为此，他当然付出了很大代价，其中就包括了赵匡胤所说那种。 幸好他本来也算一个武痴，不看重子嗣，继承衣钵的又有爱徒神武邦夫，故而也没多少遗憾。 只可惜，脑中异虫夺走了他对自己的控制权，使他完全失控，差点儿连徒弟也杀死。而遭遇唐汉，更意味着他的人生，即将走向终点。 “唉，我虽不愿多杀人，但也不能任由你堵着路耽搁时间。注意了，下一招，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唐汉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顺便又装了一波。 赵匡胤十分无语，但他也想试一试，能否一举破开重生以来遇到的最强防守。 “盘龙诀·天外朝阳！” 赵氏武学，向来以长拳和棍法最为后世所知。但就和少林武功一样，“七十二绝技”纵然博大精深，在设定上还是不及“易筋经”这样的顶级内家功法。 赵匡胤真正凭之纵横天下的，乃独门内功“盘龙诀”，共分“天、地、虚、无”四部。无论拳法、棍法乃至刀剑身法，均脱胎于此项绝学之中。 “天外朝阳”，蕴旭日之朝气，若蛟龙之奔腾，摧枯拉朽，沛莫能御，纵千军万马，亦难撄其锋。 只知执行指令的异虫，丝毫没有躲避的概念，驱使神武正夫再次用身体格挡。 但这一回，唐汉决意解决战斗，雷霆一拳，直接打在神武正夫面门上。后者龟壳一般的防守终于失效，身体被打飞的同时，随着异虫刺耳的哀嚎声，脑袋凌空解体，绿色的黏液也洒落一地。 “呯！” 飞越“海河”的无头躯体，重重跌落在沙地上，不闻半点气息。 大村乔恩走到残尸前扫视几眼，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锐利目光投向刚走到浮桥对岸的唐汉，冷冷问道：“这是你干的？” 由于毒瘴之气彻底消散，唐汉也清楚地看到了对面之人，最前方那名日本武士还好，可其身后不远处，分明是一群西方人，还个个手持火枪，显然不是什么乌合之众，心中不由警惕起来。 听闻大村乔恩的问话，唐汉顿时摆出一副上位者的架势，淡淡道：“怎么？阁下有什么意见吗？” 大村乔恩听得这一口流利的日语，脸色稍缓道：“听你的口音，似乎来自京都？” 唐汉微微颔首道：“不错，本将是从京都而来。阁下是谁，可敢报上姓名？” 大村乔恩听他口称“本将”，气度更是不凡，心中惊疑道：“京都怎么会直接派人来此？难道织田信长也想染手此地？” 思及此，她的语气也谨慎了许多：“我乃肥前大村氏之人，大村乔恩，见过阁下。”言毕，人已走上浮桥，朝同样走来的唐汉行了见面礼。 唐汉亦回礼道：“本将藤野真，一向侍奉征夷大将军。” “征夷大将军？藤野大人所说的，莫非是足利大将军？”大村乔恩更加诧异了。 唐汉点点头道：“看来你也非孤陋寡闻之人，倒也省去本将解释的功夫。” 大村乔恩古怪地问道：“可据我所知，尾张那位上洛之后，足利大将军已经被流放了……” 唐汉正色道：“织田信长不过一时得意，从名义上讲，征夷大将军依然是天皇座下第一人、当今幕府正统。你们肥前国，与将军如今避居的备后国相隔不远，我们应该多亲近才是。” 大村乔恩心知无论备后的毛利辉元，还是尾张的织田信长，自家都得罪不起。更何况藤野真说得不错，大义名分仍然属于征夷大将军，谁敢说足利义昭就不能卷土重来？ “大人所言极是，乔恩受教了。不知大人为何会来到此岛？” 唐汉有些不悦道：“难道你要本将一直站在桥头说话吗？” 大村乔恩一怔，随即微笑道：“是乔恩疏忽，大人请！” “嗯。” 唐汉应了一声，随即领着一众同伴过桥。此时，大村乔恩也快速去往艾伦处，想来应是向他说明藤野真的来历。 借此机会，唐汉在过桥后也把张静姝和严世蕃叫到身旁，交代了几句。张静姝瞪大眼睛看着唐汉，似乎颇为不解，严世蕃也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没多说什么。 唐汉低声说了句“听我安排”，随后便大剌剌朝着艾伦与乔恩走去。 见面第一句，就将二人惊得呆若木鸡。 “oiá，boa noite！”（注：葡语，嗨，晚上好！） 第63章 唐·吉诃德 耳闻唐汉一口纯正的葡萄牙语，艾伦和大村乔恩直接惊呆。此处毕竟是日本境内，碰到会说日语的人很正常。 可葡萄牙六年前才首度在长崎开港，影响力主要集中在大村势力范围内，尚不能影响整个肥前。 如今随便见到一陌生人，葡语说得都快比艾伦更溜了，如何能不令人震惊？ 唐汉颇为满意这样的效果，更对“昆仑”表示感谢。 作为民国顶级特工，“昆仑”几乎掌握了当时所有西方大国的语言，葡萄牙自然也不例外。再加上资料库的帮忙，唐汉很有把握，将这帮老外玩转在手中。 半晌，艾伦才回过神来，忙用葡语询问道：“我是艾伦男爵，奉马六甲港长的命令北上日本国，阁下究竟是何人？” 唐汉先是行了一个大十字的天主教礼，随后傲然道：“本人唐·吉诃德，乃费利佩国王亲封之伯爵，于陆路穿越奥斯曼，负责探索神秘的东方！” 艾伦彻底石化了，费利佩国王？难道是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还有从陆路穿越强大的奥斯曼帝国来到东方，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唐汉可不是信口胡诌，而是精心设计。 首先，葡萄牙衰落在即，几年后就将爆发一场王位继承战争，最后的胜利者正是西班牙国王费利佩二世。他上位后直接兼并葡萄牙，成为除中国皇帝以外，全世界最有权势的人。 而在几年前，奥斯曼帝国占领塞浦路斯后，与西班牙联合舰队爆发了一场历史上最大海战——勒班多海战，最终西班牙惨胜。 巧的是，着名作家塞万提斯也在此战中受伤，后来他创作了一本小说，名叫《唐·吉诃德》。唐汉觉得大家都姓唐，那就直接冒用这个名字好了。 海战之后，奥斯曼帝国入侵欧洲美梦破碎，唐·吉诃德奉命顺势东行，从逻辑上十分流畅。 最重要的是，费利佩二世虽然是西班牙国王，但在葡萄牙贵族、高级僧侣以及官僚和商人当中的声望极高，这也成为他后来得以兼并葡萄牙的关键。 艾伦作为葡萄牙低级贵族，虽然从未有机会接触费利佩二世，但并不妨碍对其崇拜有加。故而“唐·吉诃德”刚展示伯爵身份与伟大任务，艾伦也没多想，基本信以为真。 “噢！尊敬的伯爵阁下！艾伦十分荣幸，能与您相聚在东方！” 唐汉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我的曾祖父，曾与印度总督、‘果阿公爵’阿方索阁下，在明国南方的海上相遇。后来我国与江彬大人的交往，先祖出力颇多，最终在西班牙受封爵位。我本人作为费利佩国王亲随，参加了勒班多海战。如今到东方探险，也算是继承祖业了。” “费利佩国王的伟大志向，相信阁下也曾听闻。‘太阳总在照耀我’、‘世界不足我欲’、‘超越黄道线’……能够成为如此伟业的参与者，我，唐·吉诃德伯爵，甘愿抛头颅、洒热血，一生一世，至死方休！” 眼看唐汉一副无比虔诚且狂热的表情，艾伦肃然起敬道：“伯爵阁下，艾伦愿追随左右，用生命诠释我的忠诚！” “嗯，非常好，等我回到西班牙，一定会向国王推荐阁下。”唐汉看向艾伦的眼神，愈发满意了。艾伦闻言更是大喜。 “哦，对了，你和你的士兵们，为何会来到这里？还跟这位大村乔恩在一起……”唐汉不以为意地问道。 艾伦连忙将大村乔恩拉到跟前，介绍道：“乔恩小姐教名堂·乔恩，乃是肥前国大名大村纯忠的嫡女。他们全家都信奉我天主教，领内教民多达六万人，更力促长崎开港，是我国在东方最忠诚的伙伴！” 唐汉其实早已从资料库中获知了大村一族的讯息，大村纯忠作为日本有史以来第一个天主教大名，堪称战国时代的奇葩，的确拉着全领地的子民都狂热信奉天主教。 眼前这位女扮男装的大村乔恩，身为他的嫡女，自然也不例外。 “嗯……长得还不赖哦。换回女装的话，估计跟张静姝、明月晴子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女性特征方面，根本别想瞒过我，我看她的本钱绝不亚于张……” “昆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大村乔恩，开始一番评头品足。 唐汉满头黑线，刚想说些什么，艾伦却注意到了他直勾勾的眼神，当即谄笑道：“伯爵阁下，等到了长崎，就请乔恩小姐好好陪您多喝两杯。” 大村乔恩脸上非常应景地浮起了两朵红云，阅人无数的唐汉立马看出了这名男装女子的狐媚本性，顺水推舟道：“美人作陪，人生乐事，本伯爵自然却之不恭。如此说来，你们是要去长崎？” 大村乔恩恭敬道：“长崎乃下一站目的地。我们来此岛，是准备接人的。” 唐汉一怔道：“接人？” “是的，这座桃源岛，正属肥前国管辖。我奉父亲之命，要将一些武士接往长崎。” 一些武士？不会就是那些异虫人吧？ 唐汉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昆仑”便点头道：“我估计就是如此。看到她手上那支铜箫了吗？此前吹箫之人，必定是这位大村乔恩。不信的话，你让她现场给你吹吹看。” “……”唐汉无语道：“我估摸着那些异虫人也快追过来了。假设大村乔恩真要接走他们，就证明这座桃源岛必然有幕后之人在操纵一切。我在想，如何把这个人挖出来。” “昆仑”哂道：“挖什么挖？你如今都把牛皮吹上天了，什么藤野真，什么唐·吉诃德，还有国王陛下，等到了日本，天皇都得奉你为座上宾。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不就行了？” 唐汉沉吟道：“小日子狼子野心，没做好万全准备之前，不可轻易踏入，眼下还是以回国为先。我想的是，如果我们坐上了葡萄牙人的船，要怎么安全驶向登州。” “昆仑”皱眉道：“这可不好办，一旦遭遇大明水师，难免枪炮无眼。你如果高喊一声是自己人，那藤野真的人设就坍塌了。” 唐汉喟叹道：“我知道，可我舍不得葡萄牙军舰啊！以艾伦麾下那些士兵的配置来看，若我所料不差，他肯定是开着军舰来的。如果我们能把船弄回大明，说不定就能提前搞一搞，这个时代的‘航空母舰’。” “昆仑”还未答话，大村乔恩看着唐汉身后的一众人问道：“伯爵阁下，他们是……” 唐汉回过神道：“哦，他们都来自明国，家中颇有一些权势。此前机缘巧合下，被我俘虏了。” 大村乔恩心中生疑，想起了飞鸽传来的那条讯息。眼前这些人，莫非就是明国那位大人物想要谋算之人？那么，原本与自己相约会面的贵人，是否就在其中呢？ 这时，唐汉已将众人唤上前来。大村乔恩一眼便看出张静姝貌美如花（胸大无脑），于是满脸笑容地问道：“这位小姐一看就出身不凡，令人心生仰慕。不知是明国哪家的千金？” 张静姝愣了一愣，随即瓮声瓮气道：“家父张二河。” 张二河？ 第64章 家父张二河 “家父张二河。” 张静姝见大村乔恩有点懵，便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这次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仿佛张二河在大明真的很有名。 出于对隔壁东方大国的高度重视，室町幕府在很早之前，就已通过天皇名义，要求各国大名均需培养“中国通”，建立并逐步完善对华情报体系。 很多被冠以“倭寇”称号的日本浪人，之所以经常骚扰大明沿海，除强盗本性外，也与其肩负的搜集情报任务有关。 作为肥前国大村氏的一名“中国通”，大村乔恩的情报能力相当出色，这一点，从她负责联系葡萄牙军舰就能看出。 而在年幼时，大村乔恩便随家臣偷偷去过朝鲜与大明。后来更凭借地理优势，在朝鲜靠近大明边界设立秘密情报点。 倚靠自己的美貌与机智，她不仅搜集了大量情报讯息，还结交到一些神通广大的“掮客”，将肥前三城与大明京师的联系渠道打通。 乍闻“张二河”之名，大村乔恩迅速在自己脑海中搜罗了一番，结果是查无此人。她颇有些狐疑地抬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张静姝那微微抬着下巴、高傲到没朋友的神情。 于是，她只好打消质疑，开始了第二遍搜索，可还是不清楚张二河到底何方神圣。 此时，唐汉十分“贴心”地给出了“正确”答案：“张二河大人乃明国南京户部侍郎兼吏部侍郎，在南方地区，具有非常高的声望。” “南京？” 大村乔恩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只因大明自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后，为了安抚南方，依旧保留了六部机构，虽然职数缩水，但品级相同。 比如“张二河”担任的两个职务，都是妥妥的正三品高级官阶，在大明绝对属于接近金字塔尖的人物了。 可话又说回来，南京六部的实权，相对于北京六部，就差太多了。其影响力并非可以辐射整个南方地区，只局限在南京周边而已。 最为关键的是，大明皇帝几乎很少驾临南京。因此，从宣德皇帝之后，南京六部已逐渐沦为“养老官员”与“边缘化官员”的集聚之所，或者是作为“镀金地”，供某些官员先来南京解决级别，再调回北京。 大村乔恩本身活动地就以东北为主，对南方关注不多，更不会刻意去关注南京的机构与官员。因此对张二河毫无印象，便在情理之中。 “难怪张小姐长得这般漂亮，原来令尊便是英俊倜傥、才华出众的张大人，久仰大名。”八面玲珑的大村乔恩当然不会吝啬场面话。 张静姝老气横秋地摆摆手道：“一般一般，我老爹只能勉强算得上美男子。你看我哥就知道了，跟我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张懋修无语地看着乃妹，心中吐槽，难道我还不帅吗？ 说句公道话，唐汉倒觉得张家还真出俊男靓女，应该与张居正本人基因好有关。 如果按照后世标准，当朝首辅大人就是典型的“高富帅”。而张懋修明年能高中状元，老张的关系网是一方面，本身小张也是妥妥帅哥一枚，比“张二河”的儿子“张地一”强太多了。 “张公子玉树临风，乃乔恩生平仅见，幸会了。”大村乔恩继续恭维。 张懋修回过礼后，就轮到了身旁的严世蕃。西门大官人虽其貌不扬，对付女人可不在话下，几句不用花钱的赞美，就把大村乔恩逗得花枝乱颤，还惹来张静姝好几个白眼。 “乔恩小姐，家父严真，小弟严庆，是这个‘严’，和这个‘庆’……” 说着说着，严世蕃甚至直接将大村乔恩的玉手牵了过来，然后在其掌心暧昧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完全不在意对方已羞红了脸。 “咳咳咳……”看不下去的唐汉轻咳几声，从旁介绍道：“严真严大人，乃明国八十万禁军总教头、天下第一气功师，实力之强，直追达摩老祖与三丰老神仙。” 大村乔恩肃然起敬。在她看来，严真号称“天下第一”，不管有没有水分，在整个远东地区绝对算得上顶尖高手了。比之有名无实的三品大员张二河，肯定要强上许多，更属于日本国需要招揽的对象。 思及此，她看向严世蕃的目光也多出几分春水，娇羞的脸蛋儿配上男装武士服，那种强烈反差感，将西门大官人勾得色授魂与，蠢蠢欲动。 “严、庆！看看你自己，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张静姝叉着腰嚷道。 严世蕃连忙讪笑道：“好好好，我本来就只剩一颗眼珠子，当然要收回来，专门看妹妹你了。” 张静姝气得直接往后走到明月晴子身旁，与她亲密地窃窃私语起来，再也不理会严世蕃。 唐汉指着剩下的人，胡诌出几个名字，什么“战鹰”、“柯洁”、“俞俐均”，主打一个籍籍无名，让大村乔恩无从查证。 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从“海河”边上传来：“大、大人，是您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浑身湿漉漉的站着，约莫是刚从河水中爬出来。而当看清其面容时，唐汉不由一愣道：“你不是神武邦夫吗？” 这个人，的确是因神武正夫追杀而逃至此地的神武邦夫。 此时，他激动地跑了过来，跪在唐汉面前道：“大人！我终于又遇见大人了！呜……”话音未落，竟嚎啕大哭起来，其委屈之深，足以令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唐汉快被他搞懵了，只好将其扶起，问道：“邦夫，听说你一回逐鹿谷就中毒昏迷了？如今是怎么一回事？” 神武邦夫茫然道：“他们也把我叫做邦夫，还说是我的师尊、家人，说我失忆了。” “失忆了？”唐汉悚然一惊，暗地里瞥向明月晴子：“晴子因为脑中异虫被吸收而失忆，难道神武邦夫也是如此？” “除了大人您以外，其他我真的都想不起来。此前我被一个自称是我师尊的人追杀，一路逃来这里……大人，能否让我追随在您左右，我实在是……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看着不久前还意气风发张扬跋扈的神武邦夫，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唐汉心中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便拍了拍对方肩膀道：“也好，邦夫你的武功不错，就负责保护他们几个人。能做到吗？” 神武邦夫急忙点头道：“大人放心，我一定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 唐汉对神武邦夫的情况有了一定猜测，刚好也想将他留在身边验证一番，便顺势如此安排，又对大村乔恩说道：“乔恩小姐，邦夫来自逐鹿谷，乃年轻一辈的高手，因不慎中毒而失忆，还请多关照一二。” 大村乔恩讶然道：“大人也知晓逐鹿谷？” 唐汉心有余悸道：“是啊，还有轩辕山。小姐和艾伦男爵或许还不知道，我们是一路被追杀，费尽千辛万苦，才逃来这里的。” “追杀？是谁在追杀大人您呢？”大村乔恩忙问道。 “虫子！一大群虫子！噢！我感觉它们又要追来了！”唐汉皱眉道。 此时，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如催命符般，铺天盖地而来。 唐汉与大村乔恩抬眼望去，轩辕山加逐鹿谷的异虫人大军，终于重新杀将过来！ 第65章 科技vs生化 “艾伦男爵！敌袭！列阵！”唐汉用葡萄牙语厉声命令道。 艾伦一个哆嗦，赶紧依照唐汉吩咐，指挥手下的“火枪队”迅速赶到浮桥边，列阵布防。 “对面，是将近一千名非常可怕的‘异虫武士’。寻常的刀枪剑戟，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本伯爵迄今为止，也才成功杀死一名武士，自己还差点儿受了重伤。现在，就看我们葡萄牙勇士的表现了！” 听闻唐汉凝重的话语，艾伦颇有些紧张地问道：“伯爵阁下，他们为什么被称作‘异虫武士’呢？” 唐汉脸色十分难看，皱着眉说道：“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大脑当中，都住着一只奇怪的虫子，并且，是虫子在支配他们行动！” 艾伦震惊道：“您说什么？虫子？支配他们……这……” “觉得我在说天方夜谭？可事实就是如此。看到地上那具无头尸体了吗？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杀掉他。他之所以没了脑袋，就是因为我想将其脑中异虫一并杀死。”唐汉指着神武正夫的尸体说道。 此时，异虫人大军的先锋已经登上浮桥。唐汉从一名葡军士兵手中取过火枪，熟练地架上叉座，眯着眼盯住机械瞄具，口中称赞道：“嗯，穆什克特火绳枪，西班牙最伟大的枪械，足以击穿三百尺之内的任何重甲敌人。” “呯！”一声枪响，最前方的那名异虫人被唐汉成功爆头，引发现场士兵一阵喝彩。 “伯爵大人威武！” “伯爵阁下，您真不愧是费利佩国王亲随。这枪法在整个葡萄牙都找不出几个来！”艾伦由衷恭维道。 唐汉挥了挥手，其他士兵也开始射击，但几乎都不能做到准确爆头。 也正因为如此，枪口喷出的铅质弹丸威力虽大，对异虫人却无法造成致命威胁，只能延缓他们登桥过河的速度。 “等回去，你们统统都要苦练枪法！我再强调一遍，只有将‘异虫武士’的脑袋击穿，才能真正将异虫杀死，阻止他们的行动！”唐汉一边说着，又一次成功爆头。 这时，脸色十分难看的大村乔恩绷不住了，急忙上前拦阻唐汉道：“伯爵大人，其实这些就是我打算送回长崎的武士，您可要高抬贵手啊！” 唐汉故意一怔道：“什么？你要把如此可怕的‘异虫武士’带回家？这绝对不可能！他们会将我们，通通撕成碎片！” 大村乔恩赔笑道：“其实，他们是有首领的，只是不知为何会放任来到这里。请您稍等片刻，我将首领召唤过来。” 言毕，大村乔恩开始吹奏手中铜箫，果真与之前在轩辕山听到的箫声一模一样。 “昆仑”摊开双手道：“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个大村乔恩的箫声，就是明月天雪觉醒的引子。若非神武昭华玉石俱焚，正常情况下，明月天雪就会成为异虫人首领，指挥‘虫族’来到海边与大村乔恩汇合，再通过葡萄牙军舰运走。” 唐汉赞同道：“不错。所以只要拿下大村乔恩，逼她说出箫声控制异虫的秘密，桃源岛的真相就能大白于天下了。” 赵匡胤摇摇头道：“朕倒觉得不会这么简单。虽然大村乔恩懂得吹箫控制，但以她的年龄，不可能是幕后主使，更未必知晓其中关窍。” “昆仑”思索道：“那么她的父亲大村纯忠呢？” 唐汉又查看了一遍资料库，皱眉道：“大村纯忠属于日本战国时代混得最差的大名之一，而且他信奉天主教，与日本主流社会肯定是格格不入的。我认为，他甚至连执行者都算不上……” “昆仑”惊奇道：“你的意思是，大村乔恩在说谎？” 唐汉点点头道：“大村乔恩来接异虫人是真，但指使她的，未必是她父亲，而是另有其人。” 赵匡胤饶有兴致道：“朕感觉越来越有意思了。哼，小小的弹丸之国，居然充斥了这么多妖邪奸宄，朕必欲除之而后快！唐汉，你觉得幕后主使会是什么人？” 唐汉沉吟道：“这就难说了，但最起码，肯定是日本国内极有权势之人，才能让大村乔恩这样的大名嫡女，心甘情愿为其办事。如果非让我猜，我会首选天皇！” “昆仑”问道：“为何不是如日中天的织田信长呢？” 唐汉笑道：“因为再过几年他就挂了啊！本能寺之变的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就是桃源岛的幕后之人。我们只要顺利渡过此次危机，就能继续查下去，直到将这个人找出来！” “昆仑”双目射出仇恨道：“只要能将日本摁死，彻底杜绝他们侵犯中国的可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唐汉宽慰道：“你会如愿的。我们所有人，都会如愿！” 这时，吹箫的大村乔恩嘴角都快干裂了，可期待中的异虫首领却始终没出现，急得她香汗淋淋。 由于火绳枪最大的弊端，就是不像后世的步枪可以连续发射，大概一分钟只能发射两到三枪。因此，“打不死”的异虫人开始占据优势，越来越接近桥的这头。 艾伦着急道：“乔恩小姐，他们都快打过来了，你说的首领在哪呢？” 大村乔恩放下铜箫，沮丧道：“我也不清楚啊！之前我们都听到了长啸声，我敢保证，那就是首领发出来的。可如今，这些人都快失控了，首领却不出现，这当中肯定有问题！” 艾伦又看向唐汉，请教道：“伯爵阁下，这些人真像您所说的，那么危险吗？火枪队快顶不住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唐汉断然道：“只能全力将之剿灭，没有更好的方法。” 大村乔恩哀求道：“大人，事情未必有这么糟糕，只要首领出现……” 唐汉哂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等什么首领！我请你们先看看异虫人的真面目！” 话音方落，唐汉一跃而起，快速来到浮桥中间，抓住一名异虫人就退了回来。 下一刻，他拔出绣春刀，“盘龙诀”内劲游走刀尖，如庖丁解牛般对着异虫人头颅比划了几下。随即掌风一吐，脑壳竟如西瓜壳般瓣瓣裂开。 随着绿色黏液带着浓烈腥臭流淌下来，头颅原先位置的正中央，一只面容狰狞的黑色异虫张牙舞爪，似乎极为愤怒，看得周围一众人失声惊呼，甚至不敢再靠近。 “还、还、还真有虫子啊！阿门！”艾伦吓得后退数步，赶紧画着十字向天主祷告起来。 唐汉刀气一吐，迅速将黑虫斩杀，然后对大村乔恩说道：“乔恩小姐，你也看到了，这些异虫武士已经失去控制，根本不可能听你安排，随船回去。为了活命，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将其彻底消灭！” 大村乔恩也是头一回，从人的大脑中看到如此诡异和恶心的虫子。 作为一名少女，她和张静姝没什么两样，也是天生就畏惧蛇虫。加上苦候首领不至，只能苦笑道：“大人所言极是，可异虫武士太多了，火枪发射又慢，我们恐怕抵挡不住啊！” 唐汉叹了一口气道：“为今之计，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艾伦和乔恩异口同声问到：“什么招？” 唐汉一字一句道：“用科技打败生化，用方法打败魔法！” 第66章 炮火洗地 趁着火枪队还能抵挡一段时间，唐汉迅速向众人解读他的应对之策。因为用的是汉语，便由大村乔恩负责向艾伦翻译。 “异虫武士数量太多，火绳枪无法连续发射，且弹药早晚也会打光。一旦他们过了桥，我一个人肯定护不住大家。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采用‘炮火洗地’战术！” “炮火洗地？”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大村乔恩甚至不懂该怎么将之翻译成葡萄牙语。 唐汉继续解释道：“所谓炮火洗地，就是通过炮弹的强大火力对敌人进行全覆盖、饱和式攻击，主打一个简单粗暴，将敌方的有生力量、防御设施尽数摧毁。” 他缓了缓，待大村乔恩基本将“炮火洗地”的内容转述给艾伦后，用葡语给艾伦又打了一剂强心针：“艾伦男爵，这可是勒班多海战中，我们与威尼斯联合舰队，精心设计的战法。当时，费利佩国王先是派人诱敌深入，当奥斯曼军舰进入预定范围时，便以炮火洗地，打得对方连撤退都来不及，最终全军覆没。” 艾伦听得连连点头，钦服道：“真是伟大的战术！我明白伯爵阁下的意思了，就是将那群异虫武士引到海岸边，进入卡拉克战舰炮火的射程。然后全面发炮攻击，将他们一网打尽，对吧？” 唐汉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完全正确，艾伦男爵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船长，想必战斗素养也非常高。我很期待，卡拉克战舰在男爵的指挥下，大展神威，所向披靡！” 得到盛赞的艾伦自然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朝着唐汉行礼道：“请伯爵阁下放心，卡拉克战舰必定歼灭全部敌人！” 唐汉回礼之时，大村乔恩听闻他们要用军舰炮火，覆灭岛上的所有异虫人，顿时焦急万分，赶紧恳求道：“伯爵大人，男爵阁下，这些武士都是历经数十年才培养出来的，拥有非常强悍的作战与防守能力，如果就这样消灭了，实在可惜啊！” 艾伦为难地看向唐汉，后者脸上露出无奈神情：“乔恩小姐的心情，本伯爵可以理解。不过眼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的武士们都已经丧失理智，处在失控状态中。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大村乔恩试探道：“或者我们先离开，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如何？” 唐汉摇头道：“这很不妥，因为他们已经完全表露了对我们的敌意，想把我们杀死。这是非常巨大的隐患，我和艾伦男爵作为军人，绝无可能临阵脱逃，纵虎归山。万一异虫武士成了规模，甚至泛滥成灾，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危险，而是末日了！” “伯爵阁下说得实在太对了，我也赞成借此机会将隐患彻底扼杀。乔恩小姐，你要记住，我们葡萄牙军队才是这里的主宰。至于对你的帮助，属于友情，并非义务，你明白吗？”艾伦有些不悦道。 大村乔恩银牙暗咬，一脸苦涩。最终点了点头，泫然欲泣道：“乔恩明白。希望两位大人将来能继续关照乔恩……” 唐汉哈哈一笑，暧昧地搂过大村乔恩的肩头，凑近说道：“乔恩小姐大可放心，事有轻重缓急，但绝不妨碍本伯爵怜香惜玉。一切全看小姐如何表现了，哈哈哈~” 艾伦颇为羡慕地看着勾肩搭背的两人，张静姝则时不时抬眼瞟向唐汉、严世蕃，一边继续对明月晴子吐槽，口中所说，基本都是“放荡不堪”、“荒淫无耻”、“有伤风化”之类难听的话。 此时，火枪队已基本到达临界点，再打下去就是弹尽粮绝。于是，唐汉朝艾伦微微点头，示意行动开始。 艾伦大喊一声“撤退”，旋即带领火枪队有序退往军舰停泊的地方。 唐汉转身，交代张懋修等人一同撤走，自己则往前行去。张静姝忍不住关心道：“喂，你还过去那边干嘛？异虫人那么多，太危险了！” 唐汉双手合十，摆出悲天悯人的模样：“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所谓诱敌，总得有诱饵。无论付出怎样的牺牲，我也必须聚拢他们，方便炮火集中灭敌！” 刚刚还把唐汉说成淫贼的张静姝，此刻又被整得感动不已，连眼眶都红了：“唐……” “咳咳~‘俞俐均’，快把她拉走，我要开始做事了。” 眼看张静姝又差点叫出真名，唐汉一边痛骂“昆仑”又没事撩拨，一边示意明月晴子将人带走，然后拎着绣春刀，又一次和异虫人大军战成一团。 艾伦看得目瞪口呆道：“伯爵阁下好强悍啊！看来是天主庇佑我伊比利亚，使得英雄辈出，阿门！” 大村乔恩双目泛起异彩，既有对强者的崇拜，也渴望能将其征服甚至驱使。这时，一串微不可闻的日语突然传至她耳中，令其不由怔住。 “所谓特使伯爵都是假的，他真名唐汉，乃戚继光的义子，贵国之死敌。等下炮火洗地，正是除去他的良机。你自己看着办！” 大村乔恩悚然抬头，环顾四周，却找不出是谁在“告密”。眼瞅着唐汉正陷于异虫人包围圈，肯定听不到自己说话，便用日语问道：“你是何人？我为何要相信你？” “呵呵，飞往京城的那只白鸽，再也回不去了……” “啊？你是……” 那个声音再没响起，但大村乔恩却已明白对方身份。既然如此，那藤野真与唐·吉诃德，难道真的是大明军神戚继光的义子？ 思及此，大村乔恩不由心中暗恨。眼下桃源岛的秘密已然不保，己方可谓损失惨重，这一切应该都是“藤野真”搞的鬼。而艾伦显然已被“唐·吉诃德”降服，他俩联手加上强大的军舰，岂不是可以横行全日本？ “唐、汉！我大村乔恩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生出崇拜与爱慕之情，可就算如此，你也不能挡我的路！所以，你去死吧！” 唐汉当然听不见大村乔恩的话语，且战且退的他，一心一意想要为众人拼出退路，同时扼杀一切妖邪奸宄。 却不知，自己的核心机密已被人出卖，顷刻之间，命似风中烛！ 第67章 以色诱之 满怀愤恨的大村乔恩，很快就确定了自己的攻略目标。那个人，自然就是表面风度翩翩，实则色中饿鬼的葡萄牙男爵艾伦。 “艾伦阁下，我来协助您。”大村乔恩媚笑道。 艾伦点点头道：“乔恩小姐，方才我的语气重了些，向你道歉。” 大村乔恩委委屈屈道：“是乔恩不懂事，太自私了，您不要生乔恩的气，好吗？” 艾伦笑道：“怎么会呢？我和伯爵阁下，其实都很能理解乔恩小姐的想法。毕竟那些武士，真的非常神奇。如果不是他们脑袋里长了虫子，我也很乐意请他们到军舰上面做客。” 大村乔恩叹息道：“可能是我的运气不好吧。等到了长崎，我还得招待伯爵大人……唉！” 艾伦奇怪地问道：“招待伯爵大人不好吗？他虽是东方人，却也是伊比利亚的勇士。老实说，若不是伯爵阁下，我还不肯把追求乔恩小姐的机会相让呢！哈哈哈~” 大村乔恩闻言，直接抱着艾伦的胳膊，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可我并不喜欢伯爵大人。乔恩真正仰慕的，其实是艾伦阁下……” 艾伦有些惊喜地喊道：“噢！美丽的乔恩小姐，你真是让我心花怒放！” 大村乔恩往艾伦身上贴得更紧了：“之前航行时，我不是说了嘛，想和您秉烛夜谈。不知您现在是否，还有这样的雅兴呢？” 艾伦回头望唐汉方向望了一望，摊开双手道：“我们西方骑士，有时候会为了美丽的小姐而拔剑决斗。很明显，我肯定打不过伯爵阁下。所以，我只能对此表示遗憾……” 大村乔恩眼眶红了：“亲爱的艾伦阁下，难道您就要这样松开我的手了吗？” 艾伦颇有些心碎的感觉，迟疑道：“对不起乔恩小姐，如果不是你长得太过美丽，伯爵阁下和我，也不会对你一见倾心。除非我们能说服伯爵阁下……唉，他如何肯放弃此等佳人？” 大村乔恩咬着嘴唇，忿忿道：“如果他没出现就好了！哼！东方男子，乔恩哪里找不到比他更好的！我喜欢的，是艾伦阁下这样英俊不凡、优雅高贵的西方骑士！噢，天哪，我真想让他马上消失！” 看到大村乔恩如此激烈的反抗情绪，艾伦心生感动的同时，却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好轻轻抚摸着大村乔恩的秀发：“好吧，等消灭了异虫武士，我去请求伯爵阁下，将小姐让给我……” 大村乔恩伸出一根青葱玉指，贴在艾伦嘴唇上，摇着头说道：“不！我不是什么货物，更不属于那位伯爵，不需要他来让！更何况，万一他对您说不呢？” 艾伦细嗅着玉指之上传来的清香，不由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其实，有句话我早就想和您说了。这位伯爵一来，您立刻成了他的附庸。长此以往，包括那艘军舰以及士兵在内，也都会奉他为首领；届时，您该如何自处呢？特别是东方的诸多大事若成，有伯爵在，您还剩下多少功劳？等返回欧罗巴，又有几个人能知道，您才是先驱者与开拓者？”大村乔恩替艾伦打抱不平道。 艾伦抓着大村乔恩的小手，细细抚摸着，没有答话。 大村乔恩察言观色，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开始图穷匕见：“我们东方有句俗语，叫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其实对我们此行来说，这位伯爵纯属多余。而他离开西方日久，说不定国王都已经忘了这个人。所以……” 艾伦愣住了：“乔恩小姐的意思，难道是……” 大村乔恩断然道：“过后思君子，无毒不丈夫，所谓枪炮无眼，正是杀人好时节！” 艾伦震惊道：“不行！谋害伯爵，可是绞刑之罪。乔恩小姐，这样的话断不可再说，国王和天主都会惩罚我们！” “呵呵，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只要您能将事做成，那么唐·吉诃德伯爵就是亡于明国水师之手！”大村乔恩斩钉截铁道。 艾伦神色阴晴不定，显然是陷入天人交战中。 这时，大村乔恩又将温香软玉紧紧贴上艾伦，柔媚地笑道：“艾伦阁下，看到那几位明国之人了吗？他们都颇有身份，只要您解决了伯爵大人，所有权就转移到了您这边。男的，可供驱使，成为您在东方的探路者与仆人。女的，更是您的奴隶，想怎么折腾玩弄都成。再进一步，以大人赫赫军威，将来偌大东方，江山美人尽操于手！良机莫失啊！” 艾伦一双鹰眼，紧紧盯着正往军舰走来、步步摇曳生姿的张静姝与明月晴子。双姝似有感应，抬眼望来，其中尤以张静姝目光中的一丝桀骜与挑衅，令艾伦看得心头发痒。 他又深深嗅了一口来自大村乔恩身上的幽香，将其搂的更紧了，口中违心地说道：“我再想一想，好吗？” 大村乔恩心知此事已基本成了，当即献上一个香吻，吃吃笑道：“大人记得，待会儿从旁指挥就好，可不要亲自上阵哦。也许今天夜里，您就要在这艘军舰上，当好几回新郎，自当好好保存体力。嘻嘻嘻~” 艾伦眼瞅着大村乔恩故意松开衣襟后的峰峦起伏，又瞥了瞥正登上甲板的张静姝，整个人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嘴角还溢出了一丝淫邪的笑意。 此时，唐汉凭借强悍武力与有意引导，已逐渐将战圈移动至海岸附近，开始进入炮火覆盖的范围。而船上水手们也各就各位，熟练地调试着炮架与炮口。 刚登上军舰的张静姝，并没有察觉停留在自己身上不怀好意的目光，而是紧张地关注着唐汉那边的情形。 而失去记忆的明月晴子，只把唐汉和张静姝当成自己的亲人，同样焦急万分眺望岸上，还大声提醒道：“哥，记得及时退回来啊！” 唐汉听得一声“哥”的呼唤，神情有些恍惚，心中颇为感动。无论明月晴子是否真的汉人，既然是自己给了她重生的机会，那么今后，就当成亲妹子照顾吧。 他十分潇洒地冲着军舰挥了挥手，口中装逼道：“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张静姝无语地朝着明月晴子狂翻白眼时，大村乔恩心下发狠：“既然如此，那就让你成为一个传说！” 随即，她又笑吟吟地朝着艾伦点了点头。艾伦会意，背对着走向甲板中央，再也不去看唐汉方向。 “全体都有，准备~” 众人愕然闻声望去时，艾伦竟用力地挥了一下手臂，嘴唇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开炮。” 众士兵早已熟悉他的指令方法，一时间，整艘军舰轰然作响，震耳欲聋，完全掩盖了张静姝与明月晴子惊惶的呼喊声。 “不！！！” 第68章 尸骨无存 葡萄牙卡拉克军舰之上，数十发炮弹先后狂泻而出，硝烟顿时弥散整片海滩，而炮火覆盖点更是直接化为火海中的一片废墟。 原本势不可挡的异虫人大军，在强大的炮弹面前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局面至此也变成单方面的屠杀。 这也意味着，除了提前幸免于难的明月晴子和神武邦夫，桃源岛世代对立的两大家族，最终走向了集体覆灭。 对于神秘的幕后黑手来说，此等惨烈结局也是他不愿见到的。本来已经培育成熟的异虫武士，只要按照原计划运回秘密据点，再进一步训练优化，很快就能成为未来战场上纵横无敌的“尖兵”。 如今，这数十年不为人知的积淀，都在炮火中化作乌有。也难怪作为始作俑者的唐汉，会让大村乔恩恨之入骨，必欲将其挫骨扬灰而后快。 结果，她真的做到了。 当炮弹发射时，张静姝与明月晴子一边失声尖叫，一边紧紧盯着唐汉身影。她俩都怀着一股信念，神奇的唐汉这一回同样能创造神奇，及时避开炮火无差别的攻击。 然而，结局却是异常惨烈。 在目光所及的场景里，唐汉由于尚未摆脱一大群异虫人的纠缠，故而直到炮弹落下的一刻，那道曾经宽厚坚实、给人以安全感的身影，依然还在艰苦搏杀中。 或许，唐汉已经在做撤离的准备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后方的“战友”， 并未等他发出安全指令，便提前动手了。这不止是谋算，而是谋杀。 大村乔恩展开忍者身法，迅速前往事发地探视。 现场根本不存在任何完整的躯体，只余遍地残肢血肉，犹在火中燃烧。唐汉飞鱼服的半截袖子，血迹斑斑，孤零零挂在一处灌木上。 她拾起唐汉的绣春刀，返回军舰，冷酷而得意地判定了唐汉的结局：“命丧当场，尸骨无存。” 艾伦整个人瘫坐在甲板上，后背全部被冷汗浸湿。他成功地谋杀了一位帝国伯爵，连手都止不住在颤抖。 张懋修等人则集体石化了，一路行来，他们已经习惯了有唐汉在安排一切。眼瞅着上了葡萄牙军舰，离开桃源岛在即，甚至用不了多长时间便有机会回到故土。 可随着无情炮火夺去唐汉性命，他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置身在如狼似虎的番邦军舰上，岂不是任人宰割？ “呜~” 军舰启动，那片硝烟未散的海滩，徒留一地狼藉，与众人拉得越来越远。双姝眼泪哗啦啦没有停过，尤其张静姝本来就敢爱敢恨的性格，此刻止不住地想起唐汉的好，不由失声痛哭。明月晴子默默垂泪，实则痛彻心扉。 这时，大村乔恩走了过来，之前热情有礼的笑脸，早已换成了高傲与冷漠。 只见她一把抓住了张静姝的俏脸，一边用力揉捏，一边戏谑道：“哼哼~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中原女子都似你这般风骚狐媚吗？如今，你的姘头已经死了，要不要我重新帮你找个下家，好继续陪你在床上放浪形骸？” 张静姝倔强地盯着眼前可恨的男装女子，厉声娇叱道：“你才是倭贼荡妇，蛇蝎心肠！你将他害死，他一定会来找你索命的！” 大村乔恩恶狠狠道：“他？你说的不是藤野真，而是唐汉吧？” 听闻对方说出唐汉真名，张静姝不由愣住了。 大村乔恩得意洋洋道：“哼！戚继光的义子，好大的名头！既然他毁了我的桃源岛，我就用他的命来补偿！至于你，等艾伦男爵玩腻之后，我会亲自将你的衣服扒光，然后扔到长崎最热闹的大街上，让每一个经过的大和族男人，都好好光顾你，哈哈哈~” 张静姝趁其得意之时，一口啐了过去：“呸！蛇蝎荡妇，你是自己想男人想得快发疯了吧？像你这样的货色，到了我大明，根本没有人会多看你一眼……” “啪！” 勃然大怒的大村乔恩，一巴掌狠狠抽在张静姝脸上，令其嘴角都流出血。从没吃过这种苦头的张五小姐，直接被打懵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暴虐的快感，使得大村乔恩非常惬意，反手一扬准备再赏一巴掌。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其手腕抓住，正是明月晴子。 “怎么？你个小贱人不装清纯了，也想讨打吗？” 大村乔恩一边嗤笑着，一边作势打向明月晴子。晴子并不多言，她的情况和神武邦夫一样，虽然记忆已失，武功却没忘。身为轩辕山圣女，岂是寻常之辈，双方交手数回合，竟是大村乔恩落了下风。 艾伦见状，拔出佩剑，趁着明月晴子不留神，无耻地将其衣裳划破，露出了莹白如玉的肌肤。晴子惊呼一声，只好退至一旁，将张静姝护在身后。 张静姝破口大骂淫贼无耻，艾伦虽听不懂什么意思，却提着剑一脸淫笑地逼上前来，身后还跟着几名虎视眈眈的葡国士兵。 大村乔恩在旁边煽风点火道：“艾伦阁下，大洋之上风光正好，不如直接就将她们调教一番，好懂得如何服侍男人。” 艾伦此刻志得意满，淫欲大盛，正想为所欲为，当即大笑道：“真是太美妙了！你们上去，将她俩给我绑起来！嗯，就直接绑在船桅上！” 大村乔恩吃吃笑道：“嘻嘻~大人，您让他们将两个小贱人制服即可。绑人的艺术，还是交给我来展示吧，一定会让大人和她俩，都终生难忘。” 艾伦瞟着强自镇定实则颤抖不停的张静姝，欲火难耐道：“乔恩小姐真是高才，本男爵有些迫不及待了!” “哈哈哈……” 两个人同时张狂地大笑起来。而在火绳枪威胁下，明月晴子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低声安抚张静姝，随即被一同带到了船桅下方。 张懋修看得目眦欲裂，当即就想冲过去救人，却被旁边的葡国士兵狠狠地打了一个枪托子，鲜血顿时从额边流了下来。汤显祖和徐有勉赶紧将他扶住，严世蕃则早就吓成一团，浑身直哆嗦。 大村乔恩取出两根结实的绳索，笑吟吟地来到双姝面前，无视对方怒火，开始展示大和族高超的绳艺。 当最后一个绳结打上，艾伦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绑、犹如待宰羔羊一般的两位美人儿，双目放光，喃喃道：“果然是令人终生难忘的‘艺术品’，妙，实在是太妙了！乔恩小姐，可否将这门技艺传授给我呢？” 大村乔恩捂着嘴笑道：“有我代劳，艾伦阁下坐享其成即可。” 艾伦将淫光转移到她身上，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本男爵若不学会，又如何将乔恩小姐也变成‘艺术品’呢？哈哈哈~“ 一对“狗男女”再次肆无忌惮狂笑起来。 而张静姝与明月晴子，纵然再坚强，也不过是花季少女，想到即将降临的炼狱，屈辱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第69章 马上风 “啧啧啧，一朵火辣的玫瑰花，一朵清丽的小雏菊，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本男爵真是艳福不浅啊！” 艾伦精虫上脑，忘乎所以地走向两位俏佳人，准备上下其手，大肆轻薄一番。 突然，一道身影从甲板上一跃而起，如猛虎般扑向艾伦。大村乔恩反应已迟，来人五指微张，直接将艾伦的喉咙死死扣住。 “是你么，唐……” 张静姝一脸惊喜，以为是唐汉未死上演绝地反击。可定睛一看才发现，此人并非唐汉，而是从登船开始，就始终神情木然、呆坐不动的神武邦夫。 “这一招，正学自藤野大人。虽然相差甚远，但对付你足够了！”神武邦夫冷冷道。 大桥乔恩面若寒霜，厉声喝道：“什么藤野大人！他叫唐汉，是明国大将戚继光的义子！就是他，毁了逐鹿谷，毁了你的家，你却一副认贼作父的嘴脸，实在是可笑至极！” 神武邦夫摇头道：“我没有什么家，我的信念，就是追随藤野大人。如今大人不在，我就要保护他身边的人，谁敢动手我就杀谁！” 艾伦听不懂日语，气急败坏道：“火枪队快围住他！” 军舰上的士兵们立即端着火枪围了过来，枪口全部对准神武邦夫。 “我警告你，赶紧放开，不然我一声令下，你就会被火枪打成筛子！”艾伦恐吓道。 神武邦夫不为所动，依然紧紧制住艾伦。大村乔恩眼珠子转了转，示意火枪队将枪口都转向双姝，意图围魏救赵，逼迫神武邦夫主动放手。 “看到没，只要我手一挥，你想帮唐汉守护之人，就会被乱枪打死。如果你放开艾伦阁下，最多就是当一当阶下囚，我保证你们一个都不会死，如何？”大村乔恩自觉已经拿住软肋，继续威胁神武邦夫。 神武邦夫皱着眉头，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此时明月晴子开口说道：“不要听她的，艾伦才是船长。只有将他牢牢控制，我们才能换得一线生机。” 这时，张懋修等人因无人看守，也往这边靠了过来。他们个个神情坚毅，没有丝毫畏缩，纷纷站到神武邦夫身旁，反对艾伦形成了一个小包围圈。 严世蕃则颇为矫健地凑到双姝跟前，开始帮她们解绳子。结果怎么捣鼓都解不开，倒是借机占了两位佳人不少便宜，令她俩都涨红了脸。 张静姝不堪其“骚扰”，俏脸一寒怒喝道：“好你个严胖子，趁火打劫是吗？” 严世蕃嘿嘿笑道：“妹妹可别这么说，这绳子绑得实在太紧了，我不懂如何解开啊。” 明月晴子淡淡道：“我腰间有把短刀，公子直接取出，将绳子割断即可。” 严世蕃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这就来。”随即摸向明月晴子腰间，装模作样地找了好一阵，实则好生过了一把手瘾，才恋恋不舍地拔出短刀，开始割断绳索。 明月晴子咬着芳唇，心中嗔怒当然不比张静姝少，但此刻除了忍耐，又有什么办法呢？ 最起码，严世蕃虽然可恶，但还算自己人，顶多就是占点便宜，不至于像艾伦那样直接化身淫魔禽兽。 结果是大村乔恩看不下去了，从身旁士兵手中取过一把火枪，然后走上前去，将枪口顶住严世蕃的后脑勺，冷冷道：“你想找死吗？再敢动一下绳索，我马上让你的脑袋尝一尝火枪的滋味！” 严世蕃哭丧着脸，急忙将短刀丢开，举着双手慢慢转过身来，赔着笑脸看向大村乔恩。 此时的局面颇为凶险，尽管神武邦夫身手不凡，及时将艾伦制住。但其他人的性命，其实都掌握在火枪队手中。 若他当真不管不顾，将艾伦杀死，葡军必然失控，届时包括神武邦夫在内的所有人，都会被火枪队杀光。 就在这时，艾伦突然惨嘶一声，捂住下体就想蹲下身去，神情极为痛苦。神武邦夫以为他在耍花样，当即捏紧其喉咙，并往后拖去。 艾伦艰难地哀求道：“疼死我了！求求你，先帮我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哎哟……” 众人皆一头雾水，大村乔恩扬手阻止士兵们骚乱，同时撇开严世蕃，上前关心道：“艾伦阁下，您怎么了？” 艾伦整张脸都痛得变了形，几乎说不出话：“疼……太疼了……” “这……”看着艾伦这番模样，大村乔恩也傻眼了，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局面。 严世蕃趁机又将短刀拾了起来，一边搂着张静姝割绳子，一边说慢条斯理地说道：“大村乔恩小姐，那个番邦头子瞅着都快不行了，我们人在船上又逃不走，何必如此僵持不下呢？” 大村乔恩淡淡问道：“你想说什么？” 严世蕃嘿然说道：“我看这里房间不少，不如分几间给我们，大家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等船靠岸，再来计较不迟，你觉得呢？” 大村乔恩微微蹙眉道：“你会不会太天真了？就算我现在答应你，过后就不能翻脸不认吗？” 严世蕃哂道：“这艘船的主人可是艾伦，你觉得那些士兵会听你指挥吗？一旦他死了，我们当然难以幸免，可你也一样难逃被人蹂躏。” 大村乔恩怔了一怔，环顾周围如狼似虎的葡国人，不由打了个哆嗦，心下暗道，这严庆所言不虚啊！ 严世蕃继续笑着说道：“嘿嘿，艾伦其实就是色欲熏心，一时太过激动，随后又遭人劫持，大起大落间，犯了民间所谓‘马上风’之症。对于此症，本人倒是颇有一些心得。” 艾伦闻得此言，神情激动，含糊不清道：“帮、帮我……你们……都退、退开……” 葡国士兵闻言，迟疑着慢慢往后退开。大村乔恩像是下了决心，点点头道：“好，那就依你所言，我们都暂时罢手。不过，你得负责治好艾伦男爵！” 严世蕃苦笑道：“这种病哪是说治好就能治好的，我尽力而为吧。” 大村乔恩柳眉一竖道：“不行，必须治好！” 严世蕃此时已经帮张静姝松了绑，刚想接着搂住明月晴子如法炮制，张静姝却狠狠地踩了他的脚，随后夺过短刀，自己去割绳。 严世蕃痛呼一声，“幽怨”地嘟囔道：“静姝妹妹，我三言两语就反转大局，一点儿也不比唐汉差，你说是也不是？” 张静姝想了一想，还真是如此，但依然生气地喝道：“你跟唐汉就是一丘之貉，一个口花花，一个动手动脚，烦死人了！以后离我和晴子妹妹远一点，哼！” 大村乔恩寒着脸道：“你俩要打情骂俏就换个地方！严庆，我腾出房间给你，你赶紧替艾伦男爵诊治这个‘马上风’！” 严世蕃惫懒地说道：“好好好，都听乔恩小姐的。大家就这样，散了吧！” 剑拔弩张的局面就此缓解开来。艾伦生怕自己痛死，暂时自然顾不上再为难张静姝等人，很快就返回自己的船长房间，等待严世蕃救治。 大村乔恩随之而去时，狠狠地瞥了张静姝与明月晴子一眼，咬牙切齿道：“等着吧小贱人，我和你们，还没完！” 双姝互相搀扶着，进入分配给她俩的房间，四目相对，不由悲从中来。 虽然严世蕃帮着大家暂时度过危机，可等船靠岸，到了倭国地盘，她们又将面临何等悲惨的境遇？ 第70章 权力和欲望 夜已深，葡萄牙军舰如一头黑色巨兽，在静谧的大海中匍匐前行。 船舱某个隐秘的房间里，一场关于“权力”和“欲望”的解读，在两个人微不可闻的对话中，逐渐展开。 神秘人侧身躺着，声音如夜枭般充满了阴冷的意味：“如何？我这个情报来得还算及时吧？要是等唐汉整合完军舰的力量，恐怕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一个柔媚的声音响起，自然是大村乔恩：“今天能顺利除掉唐汉，阁下当然居功至伟。可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因你失手兼失约，桃源岛就不必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神秘人喟叹道：“天有不测风云，往常时节里，登州海域从未出现过如此风暴。你要知晓，为了这趟旅程，我至少提前一年就开始谋划了。可惜呀，成事在天，非人力所能左右。” 大村乔恩沉默半晌，不解道：“事已至此，只能接受了。我好奇的是，为何你会亲自前来？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哪怕没有那场风暴，你也完全不必如此冒险。” 神秘人嗤笑道：“冒险？这里面有何风险可言吗？计划顺利的话，该死的人早就全都死了。唯一能活下来的五丫头，从此被秘密囚禁起来。呵呵呵，想想都令人激动，大明最有权势的首辅爱女、比一般公主更尊贵的万金之躯，却只能沦为我的胯下玩物……啧啧啧，你说，这是不是很精彩？” 大村乔恩颇有些惊骇地问道：“胯下玩物？我没听错吧，你俩可本来就是……“ 神秘人油然道：“对于你们岛国人来说，这有什么稀奇的吗？很多时候，别人眼中的不可能，才更具有挑战性！” 他舔了舔嘴唇，丝毫不掩饰心中欲望：“哼哼，这小妮子自幼刁蛮任性，可哪怕以最挑剔的眼光来看，都算得上一枚大美人。呵呵呵，老实说，好几年前，我就想尝一尝，我们这位脾气与身材一样火爆的张五小姐，究竟是什么滋味……” 大村乔恩媚笑道：“眼下她人就在隔壁不远处，正适合你予取予求。要不要我亲自将她送到这儿？你放心，我会先用黑布蒙住她的眼睛……” “啪！” 神秘人突然一跃而起，来到大村乔恩跟前，一巴掌狠狠地甩了过去。 “你干什么？！”大村乔恩愤恨地盯着神秘人。 神秘人就像之前大村乔恩对张静姝那样，用力捏着她的脸，阴沉道：“这一巴掌，是替五丫头还给你的！记住了，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她都是我的女人，只有我能动她！再让我听到你说要将她送给谁的话，我会让你，万蚁穿心而死！” 言毕，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大村乔恩却突然觉得，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疯狂噬咬自己的心脏，那种非人剧痛，令她恨不得马上杀死自己。 正当她忍受不住，想要歇斯底里惊叫出声时，神秘人又一个巴掌甩了过来，万蚁穿心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呵呵，这一巴掌，是附加的惩罚。我出事后，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找，而是自顾自地跟艾伦鬼混。记住了，以后给我收起你廉价的放荡，懂吗？” 大村乔恩犹然对万蚁穿心惧怕不已，至于被抽巴掌的疼痛，跟这个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当即连连点头，低眉顺眼道：“乔恩明白了，从今往后，您就是乔恩唯一的主人。乔恩和张静姝一样，一定会成为您最听话的女奴……” “啪！” 神秘人又是一个巴掌，幽幽道：“你又错了，你是女奴，五丫头可不是。将来，你还要唤她一声女主人。等我成为了真正的万人之上，一定会让那个老不死亲眼目睹，我是如何与他最疼爱的女儿洞房花烛、相亲相爱的！哈哈哈哈！” 听着神秘人疯狂至有些变态的笑声，大村乔恩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从心底深深畏惧起了眼前的“魔鬼”。 直到笑声和余音完全消失，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人，据奴获悉的情报，在任何人眼中，你们都是利益共同体，为何您还要将之割裂开呢？” “权力的游戏，你想弄明白，还差得远。哼哼，老不死如今貌似风光，却站到了天下人的对立面，将来岂能有好下场？割裂，也是保持权力的好方法。将来大变之时，张家若能留下一点血脉，都得庆幸生了个漂亮女儿！” 大村乔恩恭维道：“主人高瞻远瞩算无遗策，奴佩服至极。眼下桃源岛已毁，计划也受到阻碍，接下来，奴该如何行事呢？” 神秘人似乎有些烦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下了一个指令：“你去把五丫头给我抱过来，马上！” 大村乔恩当即闪身而出，随即便惊讶地发现，除了开船的水手，其他人都处在沉睡之中，不由暗自钦佩神秘人的手段。 没过多久，她就抱着张静姝返回，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将昏睡不醒、任人宰割的美人儿高高捧起。 神秘人急不可耐地接过张静姝，像中毒之人得到解药一样，当即搂入怀中。毫无知觉的张静姝，自然不晓得阴暗中浓烈的情欲与龌龊。 良久，神秘人才如饕餮般意犹未尽，回味着满屋馨香。 “出海之事未能一举成功，已然惊动朝廷，杀人、囚人都不能再继续。待天亮之时，你找艾伦寻个事由，改道将我们送回大明即可，我会另做安排。至于合作之事，你告诉岛国那边，不会受任何影响。只要老不死倒台，我就会顺势清算戚继光，抽走辽东李成梁的军队。届时，你们想如何炮制朝鲜，就看自己有几分本事了！” 大村乔恩认真聆听神秘人的交代，点头允道：“主人放心，朝鲜不过冢中枯骨，定能手到擒来。我国也一定会依照承诺，给足大人最强力的支持！” 神秘人目射寒光道：“哼哼，你们可千万不要想着拿朝鲜当跳板。否则，我不介意将整个岛国变成死国！” 大村乔恩畏缩道：“我国岂敢冒犯大国天威，只因海岛物资匮乏，才想着往朝鲜拓展。主人，将来辽东可否开启互市……” 神秘人点点头道：“这不算什么，之前谈好的条件中，你们每年再多送一百名岛国美人至京城即可。” “嗨！奴会将主人的要求尽数回禀。” 神秘人“疲倦”了，低头打量着张静姝，遗憾地说道：“五丫头呀五丫头，我到今夜才发现，最大的战利品，是你而非其他。可惜那场风暴坏了我的好事，要不然……哼哼，不过也没关系，无非是多等些日子罢了。你放心，回到大明，像今夜这般欢乐，还会有很多、很多……” 第71章 海上浮尸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拈花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环肥燕瘦。哈哈哈哈~” 天色将明，神秘人抱起张静姝，尽兴而去。只留下一首被他刻意改过的词，以及满面潮红、慵懒无力的大村乔恩。 随着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被送回自己房间的张静姝，终于缓缓睁开双眼。 想要伸伸懒腰的她，只感觉浑身酸胀，还散发着一股香汗残留的气息，却完全想不起，昨夜遭遇过何等羞辱与蹂躏。 然而，当她定睛一看时，却发现同样刚刚醒来的明月晴子，被自己如八爪鱼般紧紧搂在怀中。 “哎呀，对不起晴子，我的睡姿一向颇为不雅……”张静姝脸上羞得通红，赶紧松开手嗫喏道。 明月晴子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柔柔笑道：“躺在姐姐怀里，我倒是睡得很舒服。“ 张静姝扑哧一笑，随后又想起眼下愁局，蹙眉道：“唉，要是能一直睡着，倒也省去诸多烦恼。今天，我俩还不知道会遇上何等糟心之事……” 明月晴子安慰地靠着张静姝的肩头，仰望房顶：“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从我俩相识开始，总能逢凶化吉。我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的。” 张静姝叹息道：“要是唐汉还活着，我自然相信能逢凶化吉。可眼下，无论神武邦夫还是严东楼，都不足以彻底扭转局面。尤其当我们到了倭贼的地盘……”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张静姝扬声抱怨道：“谁呀？一大早就来敲门，忒没礼貌了……” “小妹，是我。”来人赔着笑回应，原来是张懋修。 张静姝哦了一声：“原来是三哥呀，你要稍等片刻，我和晴子都还没有起床梳洗呢。” 张懋修似乎心情不错，轻松地说道：“没事，你们慢慢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这艘番邦船只已经改道了，要直接送我们回大明！” “是吗？”张静姝惊喜地从床上跃起，随便拉紧衣襟，也不管形象如何，就将房门打开，探出了半个身子。 张懋修看到她一副海棠春睡的慵懒模样，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责备道：“小妹你都多大的人了，一点儿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也不怕被人笑话！” 张静姝才不管这些，拉着乃兄的胳膊摇来晃去，这也是她连日紧张下来，难得有片刻撒娇：“三哥，快跟我说说呗，为什么突然就要送我们回大明了？” 张懋修微笑道：“具体内情我也不知，应该是东楼在帮那个艾伦诊治时，将他说服了吧。另外，大村乔恩也同意了。” 张静姝高兴地跳了起来，结果海风一吹，原本就没穿好的外衫直接掉落在地上，顿时春光大泄，只好惊呼一声，勉强捂住自己颤巍巍的胸脯。 张懋修只是瞄了一眼，就别过头不敢再看。可作为一名血气方刚的青年，还是止不住心跳加速，浑身都有些燥热起来。 他急忙挥了挥手，说了句“赶紧回去穿衣洗漱，然后来船头汇合”，便径直离去。 这时，明月晴子已穿好衣服，从身后将外衫拾起，给张静姝披上，然后将她拉回房内，关上了房门。 张懋修一边走着，一边感叹昔日的黄毛丫头已长大成人，又不禁担忧起张严两家尚未彻底敲定的亲事。 “东楼巧智才华均不在话下，就是为人花心，总是见一个爱一个。看来有机会还是要将他敲打敲打，免得小妹将来受委屈。” 很快，他就来到船头，与已经到达的汤显祖、徐有勉攀谈起来。 现场并没有出现艾伦的身影，据说是“马上风”的后遗症不轻，依然留在房中休养。 严世蕃果然不负花心之名，正缠着眉眼间颇有些疲倦的大村乔恩不停调笑。 神武邦夫则独自一人，眺望大海，脸上依旧神情坚毅。 终于，洗漱完毕的张静姝与明月晴子，手牵手款款行来。 大村乔恩瞅见她俩，倒是没有再恶言相向，而是清了清嗓子说道：“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我受艾伦男爵委托，特意告知诸位，军舰已决定转道去往金山，先送诸位回到明国。余下行程还需两到三日，请诸位相互配合，不要在船上做出任何危险之事。” 张静姝与明月晴子，听闻回国为真，不由击掌相庆，开心不已。可她们旋即又想起昨日遇难的唐汉，顿时黯然下来，为不幸的他默默垂泪。 同为女子的大村乔恩看见这一幕，自然心知肚明，不由冷笑着提醒身旁的严世蕃：“严公子可知，女人是最善变的。我看那位张小姐的心早已不在你身上，你如何还有心情来纠缠我呢？” 严世蕃不以为意道：“我跟个死人争风吃醋作甚？再说，男女成亲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静姝除了嫁给我，没有第二种选择。呵呵，女人嘛，有时候总想飞起来。可只要线掌握在男人手中，就不怕她飞走。” “公子倒是想得开……” 大村乔恩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负责了望的水手却大声惊呼起来：“人！海上有人！是漂浮的尸体！” 此间只有大村乔恩能听懂葡语，便皱着眉头走上前去。当她来到水手身边，眯着眼往汪洋大海看去之时，讶然发现波浪起伏之间，的确漂着一具尸体。 “可能是其他船上落水身亡之人，无需多加理会。”大村乔恩不屑地挥了挥手，吩咐完水手即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一个虚弱、沙哑且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却从海中传了过来：“救……救命啊……” “……？！” 大村乔恩骇然望去，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当船与人越来越接近，她看清那张被海水浸泡得有些浮肿苍白的脸时，不由失声惊呼道：“怎么会是你，唐汉？！” 众人闻声，皆飞奔而至，凑到甲板边缘，看着那具还能开口求救的“海上浮尸”。 “唐汉！真的是唐汉耶！快，快把人救起来！”张静姝大悲大喜，哭着跳着大喊出声。 大村乔恩不露痕迹地偷偷看向昨晚那位，对方一脸阴沉地朝她点了点头。 于是，她终于下令，让水手们赶紧动手，将人救回到军舰中。 唐汉仰卧于甲板上，时不时吐出几口海水。待众人凑到他跟前时，他才艰难地睁开眼，用命令式的口吻对大村乔恩说道：“乔恩小姐，还不赶紧对本伯爵施以人工呼吸？真想让本伯爵被海水呛死吗？” 人工呼吸？ 大村乔恩顿时懵了，这唐汉，到底又想耍什么把戏？ “唐汉，我来帮你，你教我怎么做就可以了。”张静姝一脸激动地凑了过来，明月晴子眼中，亦含着化不开的柔情。 唐汉一阵咳嗽道：“咳咳咳~这种事情怎么教呢……你、你快让开吧，请乔恩小姐替我做就行……“ 大村乔恩银牙暗咬，心中满是愤恨。可此时却发作不得，只好弯下腰，冷着脸，朝唐汉越靠越近。 第72章 这艘船我说了算 就在大村乔恩的红唇快要贴近唐汉脸颊之时，后者突然又啊的一声，紧接着一大口海水吐了出来，喷了大村乔恩一脸。 “你！”大村乔恩如何不知唐汉乃是故意，顿时气得俏脸煞白。 唐汉却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双手撑住甲板，颇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来。 他满脸感激地看向大村乔恩，诚恳地说道：“多谢乔恩小姐相助，若非你凑近时，脸上的‘骚’气刺激了我，我也不能将这口堵住胸腔的海水顺利逼出来。” 大村乔恩听出唐汉故意将“香气”说成“骚气”，心中更是燃起了熊熊怒火。 可她看不出唐汉真实情况，担心后者的虚弱也是装出来的。加上此前借刀杀人就是她一力怂恿，若对方真要清算，自己能否保住性命都成问题，又如何敢真去招惹这个大煞星呢？ 所以，她只能捏着鼻子关心道：“呃~伯爵大人能缓过来就好，此前炮火失控，真把乔恩给吓坏了。只要能帮大人恢复如初，乔恩做什么都愿意。” 炮火失控？ 这个理由真有够蹩脚的，如果是一枚炮弹失控还说得过去，当时可是数十枚齐发。如果葡萄牙炮手就这点儿水准的话，那整个大航海时代的历史都得重新书写了。 事实上，不说穿越而来的唐汉，连明月晴子这般脾气超好的人，都对大村乔恩如此牵强的借口感到震惊，忍不住驳斥道：“你说谎！我和静姝姐姐都看到艾伦挥手下令开炮了！” 她没想到的是，如此一说正中大村乔恩下怀。昨夜已认主，并连自己身体都交出去的男装女武士，早就不将艾伦当回事了。 而且，“唐汉”的真实身份，艾伦始终不知。眼下唐·吉诃德伯爵平安回来，他恐怕吓都要吓死了，这样的人不背锅，谁来背锅？ 因此，大村乔恩顺势委屈道：“唉，既然你都说出来了，我也无需再替他隐瞒。提前下令开炮的，正是艾伦男爵。我原本想要阻止他，可整艘军舰都由他做主，我实在得罪不起啊！” 张静姝听不懂日语，待明月晴子将这番话翻译给她后，深感大村乔恩无耻之尤，不由娇叱道：“你个倭贼荡妇，别再狡辩了！我也看得清清楚楚，炮弹着地爆炸后，你心急火燎地就冲上去查看结果，一回来就得意洋洋地宣布唐汉的死讯。似你这般蛇蝎心肠，还妄图瞒天过海吗？我看你和艾伦，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大村乔恩出奇地没有动怒，只是好整以暇地瞥了张静姝一眼，心中嘲笑道：“骂我是荡妇，却不知自己昨晚，在主人面前，都成了哪般模样，连我听了都要脸红！” 这时，唐汉喝过神武邦夫送来的温水，感觉整个人精神多了，便打圆场道：“五小姐莫生气，唐汉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乔恩小姐所言也有道理，但我还是要纠正一下。这艘船，我说了算，其他人说了都不算。艾伦呢，怎么不来参见本伯爵？” 严世蕃一脸好笑道：“他啊，昨天色欲熏心，结果得了‘马上风’之症，差点儿小命不保。如今，还躺在房间里出不来呢！” 唐汉怔了一怔，道：“‘马上风’？他还真够倒霉的，哪怕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这时，张懋修带头，与汤显祖、徐有勉轮流和唐汉拥抱了一下，以示激动之心。 “当时还真以为你没躲开炮火，我们每个人都非常难过……对了，你是怎么掉到海里去的，还漂流了这么远？” 张懋修替众人问出了最疑惑的问题。须知，这艘庞然大物虽然跑得慢，但毕竟也前行了一整夜的时间。唐汉纵使有通天本领，能落海而不死，但也不至于跑到军舰前头去吧？ 唐汉心有余悸地说道：“乔恩小姐既然去了现场，应该有看到我那把绣春刀吧？” 见大村乔恩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炮火发射时，我已心知不妙，推算出难以正常躲开。于是，情急之间，我将功力催至顶峰，以刀拄地，人刀合一。爆炸来临时突然松手，任凭两股力道将我弹飞。当时硝烟弥漫，你们或许看不清楚，但我真的在一瞬之间，飞得很远、很远。落入海中后，我还是受了重伤，昏死过去，任由海水漂流。” 张静姝已然不再掩饰对唐汉的关怀与好感，红着眼哽咽道：“昨晚整整一夜，你一定特别孤单、特别无助吧？从今往后，能不能不要再那般冒险了？你也不是三头六臂，永远打不死的啊……” 见张静姝这番模样，唐汉脑中一炸头皮发麻，暗自叫起苦来。穿越守则第一条，不要跟异时空的人发生情感纠葛，更别说对象还是张静姝这种惹不起的刁蛮千金。 幸好明月晴子最可人心，一看唐汉颇有些手足无措，便笑吟吟地将张静姝拉回身边，附在其耳旁轻声说了什么，将五小姐逗得哈哈大笑，很快便打闹成一团。 唐汉这才松了一口气，询问如今航程。当从张懋修口中得知，军舰正驶往金山卫时，不由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唐兄可是觉得有所不妥？”张懋修压低声音询问道。 唐汉摇了摇头道：“船的确正在往西而行，去金山卫也是最近、且最稳妥的做法。” 张懋修不解道：“那唐兄烦恼的是……” 唐汉凝重道：“昏迷时，我梦见了一道巨大虫影，并因此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桃源岛上那些异虫是哪来的？” 张懋修愣住了：“哪来的？你不是说过，是有人将异虫虫卵提前放入人脑之中吗？” 唐汉反问道：“那虫卵呢？如此邪恶的虫卵，总该有个出处吧？” “这……” “我们貌似消灭了桃源岛上的异虫，可如果不追根溯源的话，或许很快就会有新的异虫诞生。而异虫武士这样的怪物，倭人肯定不会用来对付自己。至于他们的外敌，除了朝鲜和我们，还会有谁呢？” 唐汉指出了最大的隐患，张懋修也觉得颇有道理，便请教道：“那唐兄的想法是什么？” “假设异虫脱胎于某种母体，姑且称之为‘母虫’吧。倭人既然选择桃源岛作为异虫武士的培养地，那么很有可能，母虫也在附近。既然如此，想要找出母虫将之消灭，我们暂时就不能去金山卫，而是要返回桃源岛。” 言毕，唐汉扭过头，眺望桃源岛方向，口中喃喃道：“真正的恶魔之源，没有固然最好。但如果有，我一定不能再让它，存活于世；更不能让它有机会，祸害中国！” 第73章 悲催的艾伦 听闻唐汉还要掉头回桃源岛，除了已经提前通过气的张懋修，其余众人几乎一致反对。 但正如唐汉所说，这艘船他说了算。 一方面，艾伦如今已几乎不管事，那么伊比利亚伯爵、唐·吉诃德骑士，理所当然就是军舰的指挥官。 另一方面，唐汉居然能从数十发炮弹轰击之下成功逃生，已如神话般坐实了国王亲随、天选之子的人设。战场从来都是强者为尊，士兵们也都心甘情愿听从他的命令。 这也使得艾伦依旧躲在房中瑟瑟发抖，完全不敢再露面。 随着卡拉克军舰全速进发，昨夜走过的航程，今天又重新走了一遍。 虽然张静姝很想早点儿回到家中，但想到这是唐汉的安排，便连一句抱怨之言都没有，自觉去往船的另一边，与明月晴子继续说着姑娘家的悄悄话。 而在指挥台，唐汉并不想众人对他有所误解，便耐心解释着返回桃源岛的必要。 在他心中，一直都很清醒，自己只不过是暂时为尊。等回到大明，以张懋修和严世蕃的权势，不说随随便便就能将他弄死，起码打压一番，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唐汉身为大明锦衣卫，干的就是为皇上分忧、为国家侦缉情报之活。诸位是否还记得，我们初次碰见神武邦夫与明月黄川郎兄弟争斗时的场景。后来两族对立的种种迹象更加表明，这是一场角色扮演游戏，又或者说，是模拟攻防战！” 唐汉亮出锦衣卫副千户身份，一副忠君报国的慷慨激昂，以此增加自己的说服力。 “大家可以好好想想，桃源岛上，所谓两大家族，无论从任何资源来看，西边的轩辕山都远胜于东面的逐鹿谷。这是不是像极了，大洋西边的大明王朝，与东面的海岛倭国呢？” 听闻唐汉这一说法，众人先是一怔，随即都表示赞同。 徐有勉补充道：“那条用来阻挡明月一族的‘海河’，就好比大明与倭国之间的汪洋大海。若非如此，大明兴许早就将倭国纳入版图之中了。” 唐汉喟叹道：“徐兄所言极是。然而，轩辕山非但未能吞并逐鹿谷，反而在长期的争斗中，逐渐趋向下风。可以预见的是，若非我们意外插手，最终的结局，很可能就是逐鹿谷优势越来越大，直至彻底将轩辕山征服。管中窥豹，倭国其心可诛啊！” 严世蕃不屑道：“道理虽然差不多，但实力相差太多。大明不可能像轩辕山那般窝囊！” 张懋修不同意他的看法，忧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国承平日久，军备松弛，尤其是能征善战者已不多。若倭国真能如逐鹿谷那般蒸蒸日上，将来必成心腹大患啊！” 唐汉十分认可张懋修的远见，难怪明年能高中状元，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 事实上，日本后来的明治维新，的确远胜满清的洋务运动。甲午一役，正如逐鹿谷反杀轩辕山，也拉开了近代中华苦难的序幕。 无论唐汉还是“昆仑”，包括宋太祖赵匡胤在内，既然穿越到了这里，自然不允许历史沿着老路走下去。 如果说，桃源岛是中日之战的某种预演，那么他就要凭借自己的先知，将其彻底摧毁。 “桃源岛，其实是倭国‘男女群岛’中的‘男岛’。南面还有数座岛屿，其中最南端，就是‘女岛’！”这时，唐汉又向大家介绍起了男女群岛的情况。 汤显祖猜测道：“唐兄所说的母虫，莫非就在女岛之上？” 唐汉摇头道：“只是有可能，毕竟我也不曾踏足那里。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放任这种隐患的存在。如今，我们刚好可以借助葡萄牙军舰的强大火力。一旦确认女岛之上藏有母虫，就要不惜代价将其消灭！” 这时，严世蕃又提出了质疑：“你所说的，都只是一家之言。就算真的有什么母虫，你确定能解决它吗？哼哼，万一其实力远超想象，我们无故去招惹，岂非自寻祸端？” 唐汉不假思索，大义凛然道：“请东楼公子放心，届时如果需要登岛勘探，依然是唐汉一人。诸位还请留在军舰之上等待结果，若真事不可为，则无需理会唐汉，迅速开船回国即可。” 张懋修勃然作色道：“这是什么话？自从登州出海以来，一路承蒙唐兄照顾，我等均铭记于心。此前唐兄差点遇难，已令我痛惜不已。接下来无论如何，都没有再抛下唐兄独自逃生的道理！我张懋修，绝不做忘恩负义之人！” 汤显祖、徐有勉亦纷纷出声，不肯再让唐汉单独冒险。严世蕃见状，打了个哈哈道：“你们都误会东楼的意思了。正所谓劳心者治人，此等脏活累活，我们干来作甚？那个艾伦此前妄想杀害唐兄，不正好可以派去探路么？” “好主意啊！”张懋修眼前一亮：“东楼说得不错，就让艾伦登岛！” 唐汉颇有些同情地瞄了瞄艾伦所在的房间：“可他不是得了‘马上风’吗？能行动不？” 严世蕃嗤笑道：“哼哼，我早就替他治好了！如今，他不过是畏惧唐兄报复，不敢现身而已。” 唐汉点了点头：“好，那就依照东楼公子的主意，派艾伦前去女岛探虫！” 几个时辰后，葡萄牙男爵、原本的卡拉克军舰船长，梦想着对东方女子予取予求的艾伦先生，惨遭整船人抛弃，只得生无可恋地踏上女岛沙滩，开启悲催的探虫之旅。 天色渐渐黄昏，女岛周围升起雾气。张静姝与明月晴子靠着船桅，讨论起母虫可能的模样。大村乔恩笑吟吟地凑了过来，仿佛早已忘记彼此的过节一般，百般讨好地想要加入她们。 最终她还是如愿以偿，因为两位涉世未深且本性纯良的小姑娘，实在不是她的对手。三人叽叽喳喳，笑语晏晏，成了军舰上最亮丽的风景线。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艾伦如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影。整座女岛似乎也没有因为他的进入，而产生任何变化。 唐汉思忖了一番，做出决定：“今夜让水手继续警惕观察，大伙儿养精蓄锐。待天明日出，我就亲自出马探查！” 张静姝闻言急了：“唐汉，找不出母虫就不找了呗，为何又要去冒险？” 唐汉笑着宽慰道：“这回不同，我只需要将母虫找出，然后你们随时准备用枪炮支援我即可。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人提前开炮，将我炸得尸骨无存了吧？” 众人皆大笑起来，张静姝虽然还有担忧，但转念一想，唐汉应该会准备周全，便不再纠缠下去。 很快，随着夜幕降临，众人用完晚餐后，便各自回房歇息。 大村乔恩不经意地与神秘人擦身而过，压低声音问道：“主人，今夜是否如法炮制？” 神秘人摇了摇头：“情势已非，不可再似昨天那般张扬。” 大村乔恩会意，刚要离去时，耳边却传来神秘人微不可闻的喟叹：“可漫漫长夜，如何能让伊人独守呢？唉，就由我亲自去往她的房间，编织一个美梦吧。呵呵呵……” 不远处，正有说有笑准备推门进房的张静姝与明月晴子，浑然不知，那位刚与她们冰释前嫌的“好姐妹”，正瞟着她俩的身影，露出一丝快意且嘲弄的微笑。 第74章 夜探幽谷 深夜，轮班的水手在船舱各处巡逻。尽管被外敌趁夜偷袭的可能性很低，但由于尚未探清女岛的虚实，唐汉还是将值夜任务布置下去，确保安全无虞。 一名水手经过张静姝居住的房间时，房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水手定睛一看，原来是唐汉，连忙行了一个葡萄牙军礼。 唐汉回礼，拍了拍水手的肩膀以示勉励，然后反手关门，朝着里头最大的那个房间走去。 原来，用过晚餐后，大村乔恩热情地邀请唐汉入住艾伦的房间，也就是所谓的船长室。这是整艘卡拉克军舰位置最佳、面积最大、设施最豪华的房间，一向由船长独自拥有。 如今艾伦被迫上岛未归，恐已凶多吉少。唐汉作为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兼之本身实力也最强，理所当然应该接收船长室。 但唐汉心中本来就有了别的安排，加上这么大的房间，一个人住实属浪费，便婉言谢绝，准备随便找间房即可。 大村乔恩见唐汉不似客套，当即喜上眉梢，很快就敲开张静姝的房门，亲热地对她们说了一番话。 没过多久，随着张静姝与明月晴子完成搬家行动，船长室也就正式归属船上的三位女孩。至于那两间腾出来的“闺房”，唐汉自然不会选大村乔恩住过的，因此还惹来她的一脸幽怨。 此时，夜色已深，唐汉轻轻踱步到船长室门口，运足耳力，依稀可以分辨出三个节奏不一的呼吸声，显然都已睡熟。 他又继续去往其他房间巡视了一番，待确定没有异常后，才展开身法迅速下船，往女岛方向而去。 正所谓兵贵神速，实际上唐汉很清楚同伴们急于回国的想法，他本人也不想夜长梦多。 白天若非严世蕃突然提出让艾伦“顶包”，加上他毕竟刚泡完海水捡回一条小命，众人皆反对再度冒险，唐汉早已亲自将女岛探了个遍。 如今，趁着大家都已入睡，艺高人胆大的他，自然重新开启了自己的冒险之旅。 当唐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女岛一处幽谷中时，角落阴影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神秘人，冷笑着说了句“匹夫之勇”。 他乃心细如发之人，既然准备去做坏事，当然要保证万无一失。房中那位同伴，早已鼾声如雷，不到天亮绝不会醒。 而此刻，他又弄昏一名水手，让其顶替自己躺在原先的地方，这才转身离去。 “哼哼，若非料定唐汉必然会夜探女岛，我纵使再急也不至于非要硬来。这迷药对旁人有效，可到了唐汉那里则未必能行。不过，就算他真的撞破我，又能如何呢？难道将这件事告诉五丫头吗？呵呵呵……只要计划顺利，过不了多久，我自己就会当着五丫头的面，让她清醒地体会一番我的为所欲为……” 思忖之间，船长室已在眼前。房间里，大村乔恩狡黠地睁开双眼，根本不曾入睡。 此刻，她非常贴心地将明月晴子抱了起来，安置于另一张卧榻之上，等待着魔鬼降临。 随着房门微微开启，皎洁的月光穿透而入，打在那张如海棠春睡般娇艳容颜之上，衬托出一股惊心动魄的美。 神秘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床榻边，目光从头到脚进行扫视。 此时此刻，他明白，在经历了昨夜那场盛宴之后，他已彻底中了“毒”；并非纯洁的爱情之毒，而是扭曲的欲望之毒。 而随着第二场欢宴开端，神秘人对内心深处那个谋划已久的疯狂想法，再无半分迟疑。 也正是这一刻，牵动天下无数人命运的齿轮，由此开启了新一轮未知的转动。 月光努力地想要驱散幽谷雾霾，但丛丛密林，浸透在潮湿水汽里，愈发深入，愈见阴森，愈往前行，愈是泥泞。 细密汗珠随着喘息不停滴落，体力与平时相比，呈几何数飞快流失，连喉咙都不知被什么堵住似的，压抑着想要发出声音的本能。 “呼……呼……这是什么鬼地方？说没有古怪都无人相信。艾伦是开挂了吗？能走这么远？” 唐汉抹去一头汗珠，连自言自语都觉得费劲，便在灵魂里抛出了问题。 然而，过去好一阵，他都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之声，便又重复了一遍。 “喂，‘昆仑’，你是被海水泡成哑巴了吗？一整天都没听你吱声过。还有赵老大，连你也没发现这处幽谷很不正常？” 半晌，赵匡胤总算回了一句：“你如果觉得承受不了，就换朕来，何必浪费唇舌呢？” 唐汉一愣道：“呦呵，陛下这是打算造反吗？” 赵匡胤冷哼道：“朕贵为天子，造哪门子的反？倒是你，已经同朕离心离德了！如今，连‘昆仑’都懒得用他的‘毒舌’来讥讽你，可见你做人有多么失败！” 唐汉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下来，最后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叹气能解决任何问题吗？”“昆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本来就是无解的问题，我也仅仅是有感而发。”唐汉苦笑道。 赵匡胤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说道：“行侠仗义乃吾辈当为之事，路遇不平岂有闷不作声之理？朕看唐汉你，才是被海水给泡傻了！” 唐汉颇有些哭笑不得：“问题在于，这是哪门子的侠哪门子的义，跟我们毫不相干啊！” “昆仑”忿忿道：“可他做的事，实在太欺负人了！这……这一旦东窗事发，但凡有点廉耻，都会将人往绝路上逼！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唐汉无奈道：“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如果真的不管不顾介入其中，那才是马上将人逼上绝路。吾观那人还颇有顾忌，短时间内，应不至于将坏事做绝。那就等回去之后，再觅得一个稳妥的处理方法吧。” 赵匡胤沉声道：“朕今天将未来几年的资料全看了，这对严家父子，来得真是莫名其妙，也导致后续很多事情，都可能存在变数。唐汉，朕要郑重提醒你，若不调整计划，将来会非常危险！” 唐汉摇摇头道：“若我们不出手，结局只会更糟糕。唉，说到底，还是因为那桩事亮瞎了我的钛金眼。难怪老张差点儿没熬过明年，后来即便熬过，也盛极而衰，没几年可活了。” “昆仑”瓮声瓮气道：“反正接下来这段时日，我不打算再出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赵大，你也可以多休息，磨洋工，我说的！” 唐汉急道：“别啊！就算不管老张老严那些破事，这小日本的阴谋总得彻底解决吧。如果真有一只‘母虫’跑出来，我是肯定打不过……” “哕~哕哕~” 就在这时，一个呕吐一般怪异的声音，突然从前头响起，也打断了唐汉灵魂之中的对话。 下一刻，一股劲风带着腥风快速袭来，唐汉挥起绣春刀抵挡，只闻金石交错之声铿锵入耳，他讶然发现，与刀身相架的，是一柄锋利的西洋长剑。 再看持剑之人，赫然就是沉匿多时的葡萄牙男爵—— 艾伦！ 第75章 超级母虫 乍然看见艾伦身影，唐汉不由愣住，这人还真的比自己探寻更深啊！ 严格算起来，他对于艾伦并没有太多恶感，其人无非是意志不坚，又贪花好色，才会坠入别人蛊惑之中。 事实上，大村乔恩想把黑锅全部甩给艾伦，唐汉纯属看破不说破。他想要的，是接管这艘军舰，甚至开回去免费送给大明水师。 因此，艾伦必须先被轰下台。至于他的性命，则不在唐汉考量之中，能否顺利活下来，就全看个人造化了。 原以为上岛之后艾伦凶多吉少，可此刻居然活着，还能袭击自己，唐汉着实有些吃惊。 可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劲。艾伦的剑法一点儿都不出奇，就是西洋人擅长的那几招，刺、挡、交叉、抡圆，来来去去毫无新意，但力量却大得惊人。 每每刀剑相交，唐汉的手都震得有些发麻，当然这是在赵匡胤“盘龙诀”并未发动的前提下。 再观艾伦那对泛着诡异红光的眼，唐汉哪里还不知道，这位倒霉鬼多半是中了招——被异虫钻入脑中夺走控制权了！ “太好了！看来我的推测没有错，桃源岛的事情并未真正完结。这里，或许才藏着我想要的终极答案。” 唐汉愈发感觉，他假设的那只“母虫”，不仅真的存活于世，而且就藏身在这处幽谷之中。 此时，艾伦的攻势越来越猛，如果这一幕发生在欧洲的话，他肯定能夺走所有美女的眼球，然后被尊称为“剑圣”。 操纵他的这只异虫，堪比明月天雪“合欢蛊虫”，在其全力发挥下，艾伦看上去已经达到了传说中“人剑合一”的巅峰。 一剑重过一剑的剑网，一剑强过一剑的剑芒，挥洒纵横间，层层叠叠，寒气森森，割体欲裂，尽锁唐汉生机。 面对这种情况，赵匡胤当然不可能像“昆仑”说的那样磨洋工了。无声无息内部换人，绣春刀刀势丕变，威严的龙吟之声再度响起，瞬间压制异虫嚣狂作风。每一刀都恰到好处地反击在剑网弱点，刀芒更是盛过剑芒。 当天人之刀一往无前地劈中人虫之剑，只闻咔嚓声响，西洋剑竟被绣春刀拦腰斩断，艾伦更是飙血飞出。 唐汉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向前追击。异虫似乎已经明白不是对手，凄厉一声，操纵着艾伦躯体借势遁逃。 双方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一处洞穴，艾伦直接撞入洞中，唐汉只得停下脚步。 “这里，应该就是母虫蛰居之巢穴。里头隐约散发着血腥气息，危险是肯定免不了的。我们是直接杀进去，还是回船把火枪队调过来？” 唐汉在灵魂里咨询二人意见，“昆仑”似乎铁了心，还在生闷气。 赵匡胤看了看洞穴狭窄的入口，摇摇头道：“除非能将洞口拓宽，否则就是一个接一个进去送死。就算都到了里头，除非母虫无力抵抗，否则在那种阴森幽闭的环境里，火枪队也很难发挥优势。” “这里距离海岸已经比较远，火炮的射程应该也打不着。要不然直接拆一门下来，对准洞口轰进去，我不信炸不死母虫！”唐汉发狠地说道。 赵匡胤哂道：“天真！这是一个潜藏了不知多少年月的虫洞，而非一根通到底的肠子。里头若是九曲十八弯，炮弹如何能命中母虫？再说了，如果母虫还有地道之类的逃生退路呢？” 唐汉有些沮丧道：“这不等于束手无策吗？除非能将母虫引出来，但这谈何容易？” “昆仑”终于又开口了：“想引它出来，就必须有诱饵。大家是否还记得祭坛地宫之时，那只想要钻进我们大脑的异虫？” 赵匡胤点点头道：“当然记得。这种东西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它得手，实在是有些麻烦！” “昆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赵大，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唐汉假死过去。我估计异虫的特点，是慕强。想要吸引母虫这种级别的前来附身，也唯有赵大你这种九五之尊才行。” 赵匡胤一脸古怪地说道：“‘昆仑’你又阴阳怪气什么呢？朕是真龙，不是真虫，母虫如何敢冒犯天子之威……” 唐汉打断道：“不是，我觉得‘昆仑’说的很有道理啊！赵老大你赶紧想个辙，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母虫出来附身了！” “……” 赵匡胤顿时无语了。而一比二的投票结果，也让他不得不捏着鼻子照做，谁让他同意“内事不决查资料库，外事不决投票为准”呢？ 于是，唐汉开始了一番“骚操作”，先是频频挥刀砍向洞口，弄出极大阵仗。而后又提着刀，口中呼喊着就往洞里冲。 果然，洞中不仅恶臭熏天，道路也是崎岖难行，一脚踩下去，就是厚实的黏液，拔出时整只脚都拉丝了，令人几欲作呕。 至于洞壁、洞顶，这般黏糊糊的液体同样无死角遍布，才前进没几步，唐汉就已狼狈不堪，原先的威风半点不存。 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的他，发出了一声惊天怒吼，随即盘龙诀全力往前击出，狂暴劲气甚至带出了一道“龙影”，朝着洞穴深处飞去。 然而，下一刻，“龙影”受制于地形，不仅无法命中目标，反而弹了回来。 唐汉猝不及防之下，顿时惨叫一声，然后在与石壁的碰撞中被打回洞口。落地之后，便奄奄一息，再也动弹不得。 静默。 毫无任何波动的静默。 这一刻，这座岛，仿佛俱寂，天地无声。 但唐汉重伤的身体，却在深厚内力滋养下，不停自我修复中。艾伦倏地来到他身旁，待一番检视之后，又倏地消失。 没过多久，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洞穴之中，逐渐转变成噼里啪啦的响动。 而随着一股前所未闻的血腥恶臭弥散现场，母虫，女岛之上的超级母虫，终于现出真身！ 居然是一只比寻常甲虫大了至少一百倍，坚硬虫壳上，还遍布着无数锋利倒钩的巨型甲虫！ “不是吧？这么大一只？确定人的脑袋能装得下？”唐汉透过灵魂望着眼前的巨虫，彻底不淡定了。 “来，开始第二轮投票。a，御敌于国门之外；b，把母虫放进来。我选a……” “b！” “b！” 唐汉被又一个“一比二”的投票结果震惊了！ “我说你tm……” 艾伦直接用手掰开“装死”中的唐汉的嘴巴，下一刻，母虫略微缩小了身子，然后直接扑了过来！ “啊！！！” 第76章 行走江湖之不二法宝 坚硬无比、浑身倒钩的母虫快速朝口中扑来，可想而知，如果真被强行挤进嘴里，血肉模糊是必然的，甚至整张脸都会被撕裂。唐汉顿觉一股寒气直冲天灵，想要立即翻身离开。 但赵匡胤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早已蓄势待发的绣春刀后发先至，刀锋在斩断艾伦手腕的同时，更与母虫甲壳撞击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铿然之声。 母虫倒飞，撞向山壁，落地时，身躯变得更大了，双目直直射出两道瘆人的红光。此刻，它似乎因为感到疼痛而震怒不已，狰狞的口器发出阵阵沉闷如雷的嘶吼，整个虫躯不停疯狂翻滚起来。 赵匡胤同样感到讶然，方才一战，不同于此前在桃源岛要以一当千，总是顾此失彼。在一对一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哪怕对手比“山字经法”大成的神武正夫具备更强防守，他也有把握破甲摧敌。 但结果出人意料，绣春刀愣是没能杀伤母虫，甚至连刀痕都不曾留下。 这个时候，母虫开始反击。只见它身上的倒钩，乍然挺直，变成尖刺模样，然后“咻咻咻”就朝着唐汉激射而来，铺天盖地，仿若万箭齐发。 唐汉面临这种危机四伏的局面，当然是早早让渡出控制权，躲在灵魂里，看赵匡胤挥舞着绣春刀，用泼水难进的刀网，抵抗无孔不入的尖刺。 “主办方真是毫无下限可言，这穿越是人干的活吗？难怪在我之前报名的那些哥们都有去无回，实在是太凶险了！如果不是我运气好，碰上了另一名穿越者赵老大，恐怕早就死透了吧？”唐汉心有余悸地抱怨着主办方。 “昆仑”像看个白痴一样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主办方把我和赵大安排过来，拯救你这样的‘噜者’？” 唐汉一愣道：“怎么可能呢？首先，主办方已经向我支付过全部费用，这种说白了就是买命钱，连身故免责协议都签了。其次，时空机的技术还没有完全成熟，如何有那个本事，去劳动民国的你以及北宋的赵老大来保驾护航？第三，穿越守则第二条，不得选送执念极深之人，你俩啥执念不用我重复说了吧？” “昆仑”嗤笑道：“呵呵，那个把自己的命都卖了，换钱给老婆孩子花的人，会没有执念吗？” 唐汉沉默半晌，嘿然道：“我这和你们可差远了，不是一个层次的。” “昆仑”喟叹道：“有何不同呢？赵大想要一统天下国泰民安，我想消灭日寇护我山河，说到底最终受益的，还是老百姓的万家灯火。这灯火之中，也有你和你的家人。” 唐汉感慨道：“说得好啊，没有当年你和你的战友们抛头颅洒热血，将日寇赶出去，后世的我们，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将眼前这只怪物，彻底消灭掉！” 二人交谈时，赵匡胤已经结束了与母虫的隔空大战，瞅准时机抢进战圈，绣春刀变化各路刀法，一刀一刀往母虫身上各个部位招呼。 可任凭他怎么劈砍划刺，却始终无法破甲成功。母虫更仗着坚壳优势，反倒横冲直撞起来，展现了出人意料的战斗智慧。 赵匡胤一边应敌，一边凝重道：“之前的想法几乎都要推翻了！母虫此等防御力，火枪未必就能将之杀伤。至于火炮，除非能够将整座岛无死角同时覆盖，不然这虫子难道不懂得跑吗？” “昆仑”皱眉道：“如今欧洲流行的火绳枪，威力确实有限，不过你们似乎忘了一件事。” “何事？” “我是民国顶级特工……” “对啊，你的怀表手枪，还有那几颗手雷，可都是大杀器！不过，那些都得留着关键时刻保命。如果用在这母虫身上，倒是有些肉疼……”唐汉喜忧参半道。 “昆仑”摇头道：“手雷肯定不能用在这里，怀表手枪也未必就能一枪致命。” 唐汉不解道：“那你还说……” “在上海滩之时，76号那帮汉奸对我闻风丧胆，可不是因为我装备有多么精良，而是我的手段层出不穷，毫无底线，暗杀成功率极高。赵大，你想办法让母虫跟你僵持住，然后看我的！” 赵匡胤作为行伍里打出来的雄主，执行力极强，当即蹂身而上，硬受了母虫的撞击，然后将刀尖送入母虫的嘴巴里。母虫发出了一声愤怒又不屑的嘶吼，好像有点取笑对手不自量力的意思。 果然，母虫的嘴巴比身体更为坚硬，纵然绣春刀已经刺入，也被紧紧钳住，无法伤及分毫。 然而，唐汉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始作俑者当然不是赵匡胤，而是临时登场的“昆仑”。 只见他右手依然持刀与母虫对峙，左手突然一扬，一大捧白色粉末尽数散开于母虫双目之间。紧接着，母虫便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 “嘶……吼……” “昆仑”抽刀后退，而母虫则疼得在地上翻滚，正如无头苍蝇一般，似乎想要逃回洞中，却无法辨明方向。 “你对它干了啥？”唐汉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成功破防的坚硬怪虫，对“昆仑”的手段充满了好奇心。 “昆仑”得意洋洋道：“江湖侠女、嗯还有侠客，出门必备之不二法宝，石灰粉是也！” “……这也能行？”唐汉嘴巴张大到可以塞进一颗苹果，万万没想到“昆仑”竟然会使出传说中名声极差的下三滥手段。 赵匡胤却由衷夸道：“很好，巴豆、石灰粉、蒙汗药，皆为行走江湖之不二法宝。朕早年也没少和它们打交道，只不过后来武功与事业均走上顶峰，慢慢也就远离了江湖。” “昆仑”淡淡道：“只要能将敌人消灭，我从来不介意过程。” 赵匡胤紧紧盯着依然痛苦翻滚的母虫，问道：“接下来呢？” 唐汉不假思索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当然是二一添作五，迅速将它做掉了！” “昆仑”点点头道：“所言极是，还是看我的！” 言毕，“昆仑”直接走到母虫面前，像对待路边野狗一般，抬脚就踢了过去，将现场的人和虫都整懵了！ “……” 第77章 桃源岛之行的尾声 如果母虫能说人话，它一定会冲着“昆仑”先狂吐一番口水，然后歇斯底里地质问道：“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在做什么？我，母虫，刀枪不入，智慧傍身，是日本女岛之上，千百年来唯一的超级‘王者’，岂是你能如此简单粗暴一脚踢来的？！” 而现实中，由于无法开口说话，母虫只能“震惊”地呆愣现场，一时之间，因为对方漫不经心的侮辱，而忘却了双目的疼痛。 脑海之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思考着，该如何报复无知又无畏的狂妄之徒。 然而，“昆仑”根本没想过给它留下思考的时间，径直从怀中掏出一物，然后轻轻一拉，又是简单粗暴地塞入母虫的口器之中，大喊一声：“快走！” 迅雷不及掩耳，现场又响起惊天动地的声音。但这一次，再也不是母虫的怒吼，而是剧烈的爆炸。 无数黏液从虫体之中喷溅出来，带着灼热气温，飞洒到幽谷各个角落。幸好“昆仑”反其道而行，直接退入洞穴中，居然没有被喷到一星半点。 望着现场依旧燃烧着烈火的大坑，以及遍地混杂着腥臭与硝烟的残骸，唐汉无语道：“‘昆仑’，你不是说不会把手雷用在这里吗？” “昆仑”一脸得意道：“难道你没听说过吗？特工的鬼话能相信，母猪都能树上跑。还是那个原则，当你聆听并思考我说的话，你已经死了。” 唐汉哭笑不得道：“好，好，这次消灭日本母虫，你居功至伟。回去之后，我会向主办方为你申报嘉奖。” “昆仑”突然庄严立定，敬礼道：“为国家、为人民尽忠，无需任何回报！” 唐汉肃然起敬时，赵匡胤感慨道：“这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啊！朕当年，如果拥有这种力量，那该……” “昆仑”眼中，仿佛升起了红红旭日：“这叫做信仰，是仁人志士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真正法宝！” 唐汉深以为然，赵匡胤则陷入思索中，然后问了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昆仑”摇摇头道：“你这样的想法，还是将自己与人民群众对立起来了。我们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 赵匡胤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看来朕空暇时，还是要继续研究资料库，尤其是你们所谓从旧中国到新中国那段历史。” 唐汉勉励道：“其实赵老大你已经上道了。我就是人民，你保护我，也算在为人民服务。” 赵匡胤皱眉道：“你莫要糊弄朕，戚继光乃当朝一品都督，换做在我大宋，也是石守信、王审琦级别的大将军。你身为他的义子，如何能算是普通百姓？” 唐汉凛然道：“皇权动辄兴邦丧邦，纵然我义父这样的，还有从前岳武穆那样的，所谓天子一怒，顷刻之间，零落成泥碾作尘，哪里还有什么香如故？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世间亦无千秋万世之霸业。如今你赵家后人，亦普通国民，至于宋太祖之威名赫赫，不过供茶余饭后消遣耳！” 赵匡胤并未动怒，而是朝着唐汉点了点头，继续思索着与人民的正确关系。 “昆仑”突然幽幽一叹道：“你说的对，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今夜母虫既去，桃源岛之行也就到了尾声，我们该和他们散伙了！” 唐汉点点头道：“我们自己不散伙就成，其他人，看缘分吧，穿越守则……” “昆仑”不耐地打断道：“别再穿越守则了，穿越守则第零条，三观不能毁，正义需秉持，你可别忘了那件事！” 唐汉苦笑道：“怎么又来了？好吧，我本来是打算找个机会在日本多留一段时间，将情报体系建起来。如今因为那件事，说不得要先去一趟南方了。” “昆仑”冷哼道：“总之在你没拿出正确态度前，我是不会参与任何事情的。你就当我们已经散伙了，再见！” “喂，‘昆仑’！喂！喂……” 任凭唐汉怎么呼喊，“昆仑”就是隐匿于灵魂深处不做声，最后他也只好咬着牙，无奈放弃。 “这古代，还真是乱啊！ 不好混，真的不好混！等回到中原，一定要收几名小弟了。而且，坚决不收‘昆仑’这般，浑身反骨的！” 唐汉大发感慨时，卡拉克军舰这边，自然是另外一番光景。 沉迷于美色而不能自拔的神秘人，乍闻船外隐隐传来一声巨响，眉头一皱间，不由睁开双眼，往窗户外头望去。待回头看向屋内时，发现大村乔恩并未睡着，而是始终直勾地看着他们这一边。 “好了，你这般作为，是有何乐趣可言吗？”神秘人微微睁开眼，颇有些无语地瞥了瞥大村乔恩。 “嘻嘻嘻~主人，子非我，焉知我不乐乎？”大村乔恩嬉笑着回答道。 神秘人不理她，重新闭上双目，细细回味着连日来的欢愉，又怜爱地拭去张静姝额头耳边细密汗珠。 大村乔恩带着醋意幽怨道：“主人，奴这边咋办？” 神秘人哂道：“吾非你，焉知你如何快乐乎？也罢，你过来服侍你的女主人吧。” 大村乔恩闻言先是一喜，旋即又想到了什么，疑惑道：“主人，你是打算离开了吗？” 神秘人叹道：“岛上那声巨响，多半是唐汉已经得手了。我虽不惧他，但有些事，真撞破了，也就没了意思。毕竟，像他这样的人才，还需为我作用，不可真搞到背德离心。” 大村乔恩故意挑拨道：“主人可别忘了，女主人如今对他颇多好感！” 神秘人冷哼一声，不屑道：“五丫头都这般模样了，这辈子除了我，还能再跟别的人一起么？” 大村乔恩笑道：“女主人当然只能紧紧跟随主人了。嘻嘻嘻～” 神秘人站起身，慢慢穿好自己的衣物，又低头凝望张静姝的俏脸，脸上露出阴晴不定的微笑。 “好好伺候你的女主人到天明吧。记住，醒来时就这样，呵呵呵～” 离开房间，行至船头，神秘人望着夜色中晦暗不明的女岛，口中喃喃道：“此行终于接近尾声，等回了国，就将是另一场欢宴开端。无论是谁，在我铺就的大道前，唯有二字——臣服！” 第78章 亡我之心不死 尽管断了一只手腕，但艾伦最终却活了下来。 母虫毙命之后，唐汉反而更加警觉，因为岛上可能还存活着其他异虫。它们大概会有两种连锁反应，一种是跟随母虫同样消亡，另一种则是彻底失控。 而一旦出现后面这种情况，唐汉就必须继续与之搏杀，直到彻底清除隐患。 幸好，从艾伦的反应来看，母虫果然是唯一的金字塔尖，比明月天雪的合欢蛊虫更高级，堪称所有异虫的生命之根。 艾伦昏迷又醒来后，人已恢复正常。特别是经过赵匡胤的诊断，确认他脑中，已不再有异虫的存在。 唐汉一边帮他包扎好伤口，一边向他述说此前发生之事，听得艾伦毛骨悚然，当即十分羞惭地对唐汉表达了歉意。 “伯爵大人，都怪我意志不坚贪花好色，才会在大村乔恩的蛊惑下背叛大人，甚至差点儿害了大人的性命。大人不仅不追究，反而又救了我，我实在是……唉，天主一定会惩罚我的，阿门！” 唐汉可不能真表现得那么无所谓，毕竟艾伦下令开炮时，那是真的想要自己死。他没有亲手实施惩罚已经相当大度了，该有的态度必须拿出来。 “艾伦男爵，天主当然要惩罚你，你的手腕就是最好的警告！再有下一回，你必然死不足惜，没有任何人会再向你伸出援手！你懂吗？” 艾伦沮丧地看着渗出鲜血的右手，心中非常明白，自己就算不是个废人，也不可能再纵横四海，凭借大洋上的探险与军功，来获取更高的爵位。 因此，他更加把下半生的希望，都寄托于眼前这位伯爵大人。跟着他，最起码还能有口饭吃，以后东山再起也说不定。 “请伯爵大人看我的表现吧！只要您不将我赶走，今后我就是您最忠实的仆人。” 对于艾伦的表忠心，唐汉不置可否，而是淡淡道：“眼下就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艾伦赶紧问道：“伯爵大人尽管吩咐。” “我打算深入母虫洞穴再探个究竟，你回军舰喊几名水手，顺便带一些油脂过来。离岛前，我们一把火将这儿烧个精光！” 听闻唐汉的安排，艾伦先是立即应允下来，然后又关切地说道：“伯爵大人，我隐约记得自己进过这个洞，里头又阴森又腥臭，说不定还藏有其他危险。我们不如直接放火烧尽，您就不要再去冒险了！” 唐汉沉声道：“母虫不会凭空存在，那些异虫更不可能自己在虫卵时期，就跑进人的大脑中。幕后黑手肯定掌握了跟母虫产生交集的秘法，洞穴里面也会存留一些蛛丝马迹。” 艾伦狠狠地说道：“大村乔恩特意来接收那些异虫人，我们何不将她拷问一番，逼她将秘密全部说出来！” 唐汉摇头道：“大村乔恩虽然奸猾狡诈，毕竟也只是少女之龄，不可能知晓太多核心机密。否则，她就不止是将我害死然后马上离开，而是肯定会上女岛去和母虫会面。好了，你抓紧办好我交代的事情。这一回，你该不会再提前放火，将我烧死在洞里了吧？” 艾伦尴尬地笑道：“哪能呢？以前是我一时糊涂，今后必定紧紧跟随大人，绝无二心！” 唐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快去吧，我们争取在天明之前将事情全部做完，然后就能真正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大明去。” 艾伦应声就要离去，紧接着又迟疑道：“大人，我们以后还回伊比利亚吗？” 唐汉理所当然道：“回啊！怎么不回呢？你可以从南边去马六甲，或者更久之后与我一同西行，再度穿越整个东方。我想，当国王陛下见到那时的你，一定会非常欣慰！” 艾伦想听的就是这句话，顿时也忘记了断腕的忧伤，朝着唐汉屈膝行礼，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军舰方向奔去。 “唉，色字头上一把刀，可惜了他本来的大好前程！至于我，怎么可能跑去葡萄牙呢？” 唐汉叹了一气，想起多少人就是在美色面前跌了跟头，甚至当真正的诱惑对准自己的时候，他能经受住考验吗？ “昆仑”冒了个脑袋出来，冷冷道：“我肯定行，你肯定不行。赵大更不用说，他霸占过花蕊夫人，跟赵二一个德行！” 唐汉和赵匡胤都黑着脸，不想理会“昆仑”，随即点燃一根火把，径直往洞穴深处而去。 这一回，有着赵匡胤轻功相助，唐汉不用再高一脚低一脚踩着恶心的黏液前行。加上母虫已死，洞中畅行无阻，很快就来到一处异常宽阔的空间，从周围遗留的痕迹来看，应该就是母虫蛰居之所 。 唐汉强忍恶臭，举着火把，开始认真查探目光所见一切。没过多久，他就发现端倪，并立即召唤“昆仑”现身相助。 “这面山壁画着好多鬼符，应该就是日文吧。你来翻译看看。” “昆仑”对与日本相关之事，肯定不会拒绝，一边翻译，一边咬牙切齿。 “果然，日寇这么早就有了亡我之心。此前我们对于桃源岛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轩辕山明月一族，确实都有汉人血统，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稀薄而已。他们扮演的，正是我中华的角色。而逐鹿谷清一色日本人，负责各种模拟进攻，为有朝一日进犯中华提供参考！” 唐汉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种想法，当真可怕，我泱泱中华卧榻之侧，岂容得下此等狼子野心的阴谋家？未来的万历朝鲜战争，我们不仅要赢，还要吸取历史上的经验教训，绝不能让日寇有生力量逃回！” 赵匡胤问道：“有没有关于异虫的记述？” “昆仑”点点头道：“我总结一下，异虫就是专门用来培育特殊的生化战士，这已经不是第一茬。日本国内有个秘密基地，以前培育的战士都聚集在那里。至于想用在何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赵匡胤冷哼道：“有朕守护这个天下，他们纯属痴心妄想！” “还不止这些。根据石壁上的信息，日本已经在我国内和边境的一些地方，建立了不少隐蔽的情报站。更可怕的是，还有个专门组织，负责将中土的各类宝物偷偷运往东瀛，其中，就包括了武功秘籍！” 赵匡胤恍然大悟道：“难怪轩辕山和逐鹿岛，其所谓家传武学，都是中原绝学。原来是被他们暗中窃取了，实在可恶至极！” “昆仑”叹息道：“可惜这里的信息还是太有限，无法获知情报站与地下组织的确切线索。等回去之后，我们算是有得忙了。” 唐汉宽慰道：“对于这点，我还是有些把握的，毕竟戚家军的老人们遍布在很多地方。只要能将他们动员起来，再巧妙设计一些诱饵，肯定有顺藤摸瓜的机会。” “昆仑”点点头道：“还有在日本国内的情报体系，也要尽快想办法搭建起来。所谓安土桃山时代，现在与未来真正的强人也就那么几个，实在不行，就统统暗杀了！” 唐汉苦笑道：“这么简单粗暴哪行啊？就好比，日本少了织田信长，还会有织田信短，少了丰臣秀吉，还会有丰臣秀逗，少了德川家康，也会有德川家伙。关键是他们亡我之心不死，所以我们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你放心，我已经有了一些思路，一定会尽快着手安排！” 三人在灵魂中交谈着，又彻彻底底将洞穴来回查探了几遍，确定没有其他线索后，方才重返幽谷。 此时，艾伦已经带着数名水手，以及一大批油脂而来。随着熊熊烈火，从洞口周边，蔓延燃烧至整个洞穴，桃源岛异虫事件，也终于进入了真正的尾声。 火光中，天色渐渐现出光明。唐汉默默地领着众人，返回卡拉克军舰。他的另一处战场，或者说很多战场，才刚要开端。 而那些如狼似虎、阴险狡诈的对手们，从某种程度来说，要比异虫武士以及超级母虫，可怕十倍、百倍，甚至无数倍。 第79章 静女其姝 返回中原的日子，随着女岛母虫的剿灭，终于进入了倒计时。唐汉收拾复杂心情，返回卡拉克军舰，准备将喜讯与同伴们分享。 当然，艾伦已经无条件成为他的手下，这也确保了军舰会依照他的意志行驶，去往大明距离此地最近的金山卫。 这是一个天高云淡的艳阳天，无论怎么看都带给人温暖。可对于某些人而言，内心可能却是一片冰寒。 远在日本国内的幕后黑手，很快就将因为桃源岛之事震怒。而近在军舰上的绝色佳人，还没等到消灭母虫即将回国的喜讯，就已经不争气地趴倒在床榻边，流淌着羞耻的泪水。 对于张静姝来说，这次哭泣，绝对是她出海遭难以来，无数次落泪当中，最无助也最没有底气的一次。 作为相公大人家中最得宠的幼女，张静姝不甚讨喜的个性，其实很好理解。一些书籍记载或者文人墨客笔下，所谓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冰雪聪明、温柔可亲，实际上，多半都不过是意淫而已。 包括许多深受皇家宠爱的公主在内，她们这一类真正的千金贵女，大抵都是比较有个性的，可以归结为刁蛮、霸道、调皮、任性、高傲、自私、无礼等一系列偏向贬义的标签。 因此，历来被送去和亲，又能表现得逆来顺受的“公主”们，其实多半皆是边缘化的宗室女眷，以及像王昭君这般被画师坑惨的后宫佳人。 至于千金贵女们的另一面，就完全都是优点了。得益于良好基因、锦衣玉食、礼仪调教、诗书涵养，她们大多数都长得好、身材棒、气质佳，非常轻松地就能做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而具体到张静姝身上，家人们都认为她刁蛮任性了一些。她则评价自己大大咧咧，敢爱敢恨，如果生在江湖，定会是一名奇女子。 当然，“解语花”这样的标准红颜，就与她无甚关系了。甚至在唐汉等人眼中，还得了个胸无城府的评语。 这并非是她真的笨，而是家世与成长过程，让她不知不觉间养成了不爱思考的习惯，遇事总是不平而鸣、大而化之。 也正因为如此，在明月晴子看来，这位姐姐颇有些任侠之气，是值得亲近之人。 唐汉则只是一味觉得沾上她会很麻烦，故而从未真正想过，这名自他穿越而来交集最多的少女，值不值得怜惜。 可残酷的是，上述所有关于张静姝的一切，对于神秘人来说，根本起不了任何波澜。 在他眼中，在意的，只有五丫头倾国倾城的美貌与过分傲人的身材，当然还包括其张家千金的身份标签。 因此，当他决定化身恶魔时，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双方实力的巨大差距，几乎注定了张静姝难逃魔爪的结局。 过去的两个夜晚，因为昏睡不醒的缘故，张静姝并未察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遭遇。 作为一名二八芳龄的青春少女，情窦初开，还保留着许多天真与烂漫。如果此刻，真让她清醒着体验一番这两晚的经历，就不是羞愧与否的问题，而是真的会去寻死。 神秘人非常清楚五丫头的性格，所以他才使之昏迷，并强行克制自己，尽可能不留痕迹。 结果，因为大村乔恩一句挑拨的话，让自视天之骄子的他，油然生出一股不忿之意。当即决定给张静姝吃点苦头，好好挫一挫她的锐气与那颗傲娇的心。 获得授权的大村乔恩立即打蛇随棍上，花费整宿时间，将名义上的女主人，彻彻底底捉弄了一回，从而满足了她本身心灵的扭曲。 于是，当晨曦微明时刻，张静姝从昏睡中醒来，刚睁开眼，就完全惊呆了！ 此时的她，衣衫不整，仿佛刚出完一身香汗，浑身也是酸痛疲惫不堪，一点儿气力都使不出来。 而明明一同入睡的明月晴子，不知何时离开了自己身边，昏昏沉沉地睡于另一张床榻。 最可怕的的是，她将目光转回时，悚然发现，正靠着墙边，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的人，却是她一直以来都非常讨厌的倭国魔女，大村乔恩。 “你……你想做什么……” 张静姝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只不过出于傲娇的性格，还能强忍着，拼命保留心中最后的自尊自爱。 “哎呀，我的张五小姐，这个问题应该换成我来问你才对。难道你对昨晚发生的事情，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大村乔恩故作惊讶地反问道。 “什、什么事情？昨夜，我怎么了……”张静姝紧咬着自己的芳唇，努力挤出话语，却是细若蚊咛。 大村乔恩倏地目光转冷，指着明月晴子，嗤笑道：“她就是因为你，才变成那样的！” 张静姝怔住了：“我知道自己睡姿有些不雅，上回搂着晴子睡着，就很不好意思……她是不是因为被我吵得睡不着，才过去那边？” 大村乔恩饶有兴致地看着张静姝呆呆的可爱模样，同时将身子凑近了一些，不怀好意地笑道：“当然不止是这种程度了。我万万没想到，你们中原女子，竟然如此随便吗？那本人从今往后，不仅甘拜下风，还想向你拜师学艺呢！” 张静姝着恼道：“你胡说什么！我张静姝不说知书达礼，至少是守身如玉，这也是我们张家的家风！你莫要再信口雌黄，污人清白了！” “哈哈哈~守身如玉？污人清白？亏你也说得出口！来来来，我们现在就来亲眼见证一番，所谓张家的千金大小姐，守身如玉的静女其姝，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大村乔恩一边狠厉地拿话嘲讽张静姝，一边从身后取出一件颜色黑亮，如梳妆盒一般的奇怪东西。 当她强行挨着张静姝，又对着奇怪之物一阵捣鼓后，二人面前，突然神奇地呈现出一段生动画面。 而正是这段画面，让张静姝彻底破防，眼泪更止不住夺眶而出！ 第80章 丢失的东西 “糟糕，我好像弄丢东西了。” 返回军舰的唐汉，在搜寻一番自己的装备无果后，露出一个懊恼表情。 赵匡胤好奇地问道：“你也从后世带了东西过来吗？” 唐汉郁闷道：“是啊，一台小型太阳能摄像机。古代没有那些充电、加油的装备，但太阳总归是一模一样吧。所以我随身带了太阳能摄像机，不用担心没电无法使用的问题。” 赵匡胤饶有兴致道：“什么是摄像机？” 唐汉越想越觉得肉疼：“当然是好东西了！比方说，有了摄像机，赵老大你就可以将那些宫廷画师全部开除。所有新入宫或者以前入宫的美人，都可以用摄像机把她们完完整整拍摄下来。呵呵，这个年代没有‘网红脸’、‘科技脸’，那可都是实打实的，美女好看就是好看！” 赵匡胤一知半解道：“拍摄是什么意思？跟画画差不多吗？” 唐汉不屑道：“画人物除非大师级别，否则怎么都会失真。而且，画像里的人都是静态的。拍摄就不一样了，能将人以及人正在做的事情，都记录在摄像机里。过后只要你想看，随时打开来看就行。” 赵匡胤震惊道：“这么神奇？果然是好东西啊！” 唐汉叹息道：“资料库里有相关介绍，赵老大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唉，总共就带了这么一台过来，还给弄丢了，真是亏大发啊！之前在母虫洞穴时，我突然想起石壁上那些日文资料，可以用摄像机拍下来，结果却不知何时已遗失。” “昆仑”没好气道：“这只能怪你自己做事马虎。难道穿越守则没有提醒你，第一时间盘点装备吗？我可是连石灰粉、打火机这么小的物件，都保管得明明白白！” 唐汉懊恼道：“是啊，到目前为止，发挥奇效的，可都是你那些装备。连神武昭华自燃，也是借打火机出其不意点火，才使明月天雪猝不及防。摄像机是多么好的东西啊，以后如果获取到什么珍贵情报，就无法随心所欲保存下来了。” “昆仑”皱眉道：“你那个摄像机虽然不用担心没电，可还是有容量限制吧？如此一来，实际上也做不到随心所欲。” 唐汉弱弱道：“我可以上传云端……” “昆仑”像看个白痴一样：“资料库我比赵大熟，你先跟我说说哪来的网络？” 唐汉泄气道：“不管怎么说，对于穿越者而言，这都是一个重大损失。该死的，我怎么就想不起来在哪丢的呢？” “昆仑”思索道：“我们仨一直在一起，只有两次落海的时候，才有可能东西丢了却没发觉。这么多天了，你就愣是没想起过，自己带了摄像机吗？” 唐汉反问道：“我这一天天殚精竭虑的，既要应付你们两个，又要照顾那帮公子小姐，哪有时间去碰摄像机呢？啊，我突然想起来，里面还存了不少‘珍藏版’……哎！” “什么‘珍藏版’？”“昆仑”一脸狐疑道。 “当然是我和家人珍藏的影像资料了。唉，越想越觉得可惜，算了，若有缘，早晚还会回到我手中。”唐汉抓着头发，起身开门，准备去找众人商讨回国之事。 “昆仑”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 赵匡胤“八卦”道：“什么秘密？” “昆仑”神秘兮兮道：“我告诉你赵大，某人其实就是一枚‘xx狗’。你不懂？哦，‘xx狗’是后世网络名词，我也是从资料库里学会的……” “这小子！居然胆敢骗朕，此乃欺君之罪……” 唐汉自然不知自己的某个秘密，早已在说梦话时，被“昆仑”窥破。就好像他也不知道，那台心心念念的摄像机，此刻正在不远处，播放着他的“珍藏版”。 “这……这到底是什么啊！你快把它拿走、快拿走啊！呜呜呜……” 张静姝只看了几眼，便赶紧将脑袋埋进被褥中，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胡乱散开着，身体一抽一抽，完全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大村乔恩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当即伸出手去，一把揪住张静姝的秀发，将她提了起来。 此时的五丫头，根本无暇去感受对方的无礼以及由此带来的疼痛，脸上涨得通红，眼睛紧紧闭着，满是害羞。 而正是这样的神情，看在大村乔恩眼中，令她颇觉愉悦，便又挨近说出一番令人心惊肉跳的话。 “昨天夜里的你，跟方才画面中那人做的事情，几乎一模一样。哎，没想到我是真看走了眼，你平日里为何就能装得那么清纯无辜呢？我告诉你张静姝，我与明月晴子可都遭过你的毒手。呵呵，所谓‘美等宣姜，淫同夏姬’，我不知道你与宣姜谁更美，但论起另一方面，你可要胜过夏姬不知多少……” “呜呜呜……你别再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好不好……呜呜呜……” 此时的张静姝，就跟弄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再也看不到半点儿往日里那种飒爽与傲娇。 而且，她弄丢的东西，远比任何玩具都重要，那是一名冰清玉洁的女子，最重视名声与尊严。 与之相反，大村乔恩愈是瞧着张静姝这般可怜模样，愈发趾高气扬，浑身释放着女皇般强大气场。 “张家妹妹，我这么跟你说吧，其实你就是天生的尤物淫娃，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那么以后，姐姐我就要向你多多请教了。”大村乔恩继续瓦解着张静姝所剩无几的尊严。 “不！我不是……我不是……什么，尤物和淫娃……呜呜呜~”张静姝终于崩溃大哭，几乎完全陷入了对方精心编织的语言陷阱。 听到张静姝自己说出这段话时，大村乔恩嘴角扬起了胜利般的笑容。 她很有信心，让眼前这位原本纯洁的姑娘，一步一步，堕入真正的深渊。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是神秘人。唯有大村乔恩知道，另一名关键帮凶，乃唐汉也。 因为此刻，她用来摧毁张静姝意志的“法宝”，正是唐汉遗失的那台摄像机。 唐汉更加无法预知的是，他丢了一台摄像机，却带来“蝴蝶效应”，为自己的特工生涯，培养出一名难缠对手。 这名对手乃是日本人，后来被称作“情报女王”，又名“恶之花”。 第81章 弄假成真 想要一鼓作气将猎物彻底征服的大村乔恩，继续用黑色物品，也就太阳能摄像机来糟践张静姝。 可她毕竟还只能算是一只小狐狸，而非老狐狸，忘记了过犹不及的道理。 须知，彼时整个大明擎天柱式的人物，有且只有首辅张居正一人而已。身为他的女儿，张静姝自有几分傲骨，岂能那么容易就投降？ 在经历了一番因羞耻而带来的进退失据后，几乎就要被逼上绝路的她，突然迸发出骨子里的勇敢，一把抢过摄像机，就要往地上狠狠砸去。 大村乔恩措手不及，但她毕竟是一名忍者，力气和反应都要强过张静姝许多。只见她随手抓起床上的睡枕，迅速丢了出去，在摄像机即将与地面接触前，抢先一步撞击成功。 缓冲的力道也使得摄像机偏离了原定位置，只不过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而已。 “哼！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反抗，看我待会儿如何收拾你！”大村乔恩一边捡起摄像机，一边对着张静姝狠狠说道。 后者则遗憾地发出一声叹息，随即倔强地别过头去：“倭贼荡女，我想通了，那画面里的人并非是我，我为何要受你摆布？请你马上离开我和晴子妹妹的房间！” “喔？居然这么快就清醒过来了吗？不愧是张家大小姐啊！以后看谁还敢说你‘胸大无脑’，嘻嘻嘻~”大村乔恩并没有因为张静姝的话而起波澜，口中依然轻佻地调笑对方。 “都怪我自己意志不坚定，差点儿落入你的陷阱。那些画面再羞人，又与我何干？你赶紧离开吧！”张静姝怒上眉梢，但还是把“滚”字收了回去，只希望大村乔恩能尽快走人。 “那如果画面中的女主角，就是你呢？”大村乔恩突然阴恻恻地说道。 张静姝愣住之时，邪恶的男装女子已笑吟吟地将摄像机翻转过来，心头还止不住一阵窃喜。 当可怜的张静姝，愕然看着画面里最新呈现，绝美少女此刻一脸羞红的模样时，局面终于无可挽回。而她的命运，也随之无可挽回。 因为，本来这台摄像机，大村乔恩只是无意间学会了播放，却不懂其他功能。结果错有错着，方才的小冲突意外启动了拍摄模式，便将张静姝的动人风姿，一帧一帧如实记录下来。 更可怕的是，后世技术早已实现了摄像机的超高清原画级分辨率。因此，画里画外一模一样的张静姝，无论外表还是神情，都显得那么地纤毫毕现。 “为什么会这样……画面里的人，为何变成了我？为什么、为什么啊！呜呜呜……” 张静姝再一次崩溃大哭起来。大村乔恩则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脸得意与张狂：“哈哈哈哈~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小静姝，今天我很满意了，就先这样吧。你要好好重温，方才画面里自己那番模样，知道吗？哈哈哈~” 言毕，大村乔恩将摄像机收进怀里，扬长而去。本就聪明的她，至此已完全掌握了拍摄与播放技术。 而这台唐汉带来的摄像机，也就真正成为了可以威胁张静姝，乃至今后更多人的绝佳利器与帮凶。 就在这时，昏睡已久的明月晴子，终于在一声梦呓之后，缓缓睁开了眼。 这声梦呓，也如一记重锤，提醒着张静姝，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事实。而自己除非死去，否则，就将继续面对，这突来横祸般的现实。 另一边，唐汉自然对闯下大祸的摄像机一无所知。他好不容易收拾了肉疼的心情，然后召集众人，正式宣布了女岛母虫已毙，可以启程回国的消息。 “太好了！总算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什么异虫、母虫，耽误了本公子多少宝贵时间！”严世蕃一脸开心地抱怨道。 张懋修则打趣汤显祖道：“义仍兄，再不回国的话，我们恐怕就要错过明年的科举了。这一回我们可要拿出龙腾虎跃之气象！” 汤显祖苦笑道：“惟时兄，我提前就要对你说一句，甘拜下风。经历了这一场，好多事情我也看开了。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张懋修沉吟道：“家父上一回的建议，兄还是再好好考虑一番，如何？” 汤显祖点了点头，却颇有些茫然地念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人生就是这样，永远不可能想到下一幕是什么风景。而再回首时，那风景又是否依然？” 徐有勉听得一头雾水，唐汉却因为知晓后来张、汤交恶的细节，而对“戏圣”此刻的心态，了然于胸。 因此，他也开始就情报方面的规划，说出了自己设计的阳谋。 “诸位，此番出海遭遇，总算有惊无险，但有件事，关乎大明国运前途，唐某不得不说。” 张懋修正色道：“唐兄请讲。” “昨夜，我有幸消灭女岛上的母虫，从此断绝了异虫武士再生之路。然而，当我深入母虫洞穴查探时，石壁上刻有许多倭国文字，经翻译后，揭露了倭国对我大明的狼子野心！” 众人闻言有所骚动，但倭寇为患大明东南已有数十年之久，因此倒也不觉得有多么稀奇。 见状，唐汉凝重道：“这一次，与过往那些倭贼不同。之前桃源岛上的异虫武士，想必大家记忆犹新。我想说的是，那并非第一批，在此之前，倭国已经培育了好几批异虫武士，安置于秘密基地之中，准备将来入侵大明时，用来对付我们的将士！” “什么？那样的异虫武士还有很多？” “倭贼可恶至极，异虫武士如此恐怖，若突然现身战场，我军必然损失惨重！” “区区倭寇，不过如此。你们大可不必紧张，我大明幅员辽阔，人口远超倭国，像异虫武士，他们又能动用多少？在绝对实力面前，搞这些鬼蜮伎俩毫无用处！” 议论纷纷中，严世蕃又唱起了反调，似乎只要是唐汉提出的，他就一定要跳出来反驳。 唐汉并不生气，甚至他也赞成严世蕃的观点。《论持久战》早已精辟地指出，中日之间的长期消耗，率先顶不住的，必然是日本。 但他的目的并不在于论证双方谁输谁赢，而是要引起大家的重视：“唉，诸位不知，倭国为了将来有机会战胜大明，居然搞起了模拟战。轩辕山扮演大明角色，逐鹿谷扮演倭国角色，大家都看到了，轩辕山明明实力更强，却始终无法彻底压倒逐鹿谷，反而逐渐趋向下风，落败甚至灭族，都是早晚之事。万一将来我国也如此呢？” 严世蕃翻着白眼道：“这怎么可能呢？倭贼再怎么卧薪尝胆，想要杀灭我族，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唐汉摇摇头道：“唐某并非危言耸听。倭国岛屿众多，又有茫茫沧海保护，以大明水师实力，很难东渡对其实施大规模打击。相反，倭国若是以朝鲜为跳板，将其吞并后，则我国将永无安宁。大家想想看，它们若真能占领朝鲜，进可蚕食白山黑水之地，退可割据一方时常骚扰辽东。届时，东北危矣！” 严世蕃愣了一愣，又反问道：“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唐汉智珠在握道：“我想在诸位协助下，将针对倭国的情报体系建立起来。事实上，对方如今已经在我国及朝鲜打下了不少钉子，如果不能将他们拔出来，一旦开战，大明肯定要吃大亏。所以，我想建情报网，这属于堂堂正正的阳谋，一定能挫败倭国的阴谋！” 趁热打铁，唐汉与众人商讨起了细节。这一船的公子哥，在他的“阳谋”中，都将扮演重要角色。 可阳谋就一定能挫败阴谋吗？ 至少，大村乔恩不会这样认为。 而且，她很快就要向神秘人献计，并暗中启动一项恶毒阴谋，准备将整个大明，玩弄于股掌之间！ 第82章 张静姝的杀人念头 卡拉克军舰出现前，唐汉的想法是等造出了船，就兵分两路。一路回大明，人员自然是张懋修兄妹、严世蕃、徐有勉、汤显祖等人；另一路转道日本，去打造情报体系的雏形，人选只有一人，就是唐汉自己。 后来队伍中陆续多出明月晴子与神武邦夫，他也想过带此二人，一同在日本开拓局面，等自己回国，后续的日常运作也交给他们。 然而，他从海中归来前夜，军舰上那骇人一幕使他心里起了巨大波澜。 尤其是在如何应对处理方面，他与“昆仑”产生了严重分歧，若非一体三魂不可割裂，恐怕当时某人便已愤然离开。赵匡胤的态度也是偏向“昆仑”，这就给唐汉后续布局带来极大影响。 随着母虫消灭，回国之事正式提上日程，唐汉在几番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跟随大部队先回到京师，再设法处理横亘在他与“昆仑”之间那根刺，以及该如何让某个人得到最好的解脱。 至于日本情报体系的建立，关系唐汉一体三魂共同的核心利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置之不理。于是，他在商讨“阳谋”之后，便将一个人留了下来。 “徐兄，唐某想冒昧问个问题，不知是否合适？”唐汉与徐有勉来到了望台处，带着歉意看向对方，似乎接下来的问题有些难以启齿。 徐有勉笑道：“一路承蒙唐兄照顾，命都欠下好几条了，有啥好不合适的？唐兄但说无妨。” 唐汉点点头道：“我想请问徐兄如今是否已有家室？” 徐有勉一怔，随后大笑道：“怎么问起了这个问题？莫非唐兄是想替在下做媒吗？哈哈哈~那我可要提前谢过唐兄，因为在下还未曾娶亲。” 唐汉松了口气道：“如此，则谈话可继续进行。因为唐某有一不情之请，若徐兄有家室牵绊，则不宜开口相商。如今，就只看徐兄本人，愿不愿意了。” 徐有勉讶然道：“不知何事，竟能让唐兄如此慎重乎？” 唐汉缓缓道来：“其实，这件事我早晚都要跟徐兄提起，只不过如今的情况，跟我一开始的设想，产生了一些变化。原本我打算安顿好诸位后，就设法前去倭国潜伏，打造一张情报网。待基础工作完成，我会在合适时机，邀请徐兄再赴倭国，做一些地理堪舆、地图测绘之事。” 徐有勉欣然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徐某义不容辞。” 唐汉凝重道：“但如今情况有变，既然倭国已经抢先对大明出手，我必须尽快回去与上官、还有义父商量，如何拔出倭国埋下的暗桩。故而，我想请徐兄去倭国游玩。” 徐有勉不解道：“游玩？” 唐汉点点头道：“正是。徐兄不用考虑情报网的事情，只需要在倭国住下，借作画着书之机，考察一下倭国的风土人情即可。最重要就是结交一些倭国地方的上流人士。” 徐有勉若有所思：“你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唐汉喟叹道：“对方亡我之心不死，想要彻底解决隐患，唯有从起其内部着手。” 徐有勉担忧道：“我这个人最喜欢游山玩水，去一趟倭国也颇有趣味。但我毕竟对那儿一点都不熟悉，甚至连语言都不通，想要打开局面难度不小。” “所以，我会请神武邦夫专门负责保护徐兄，兼作翻译。另外，艾伦现在是我的人。”唐汉提出了他的应对方法。 徐有勉恍然道：“如此一来，事情就明朗得多，唐兄是准备让我和番邦也有所交集吧？” 唐汉笑道：“徐兄果然敏锐。我建议徐兄最好扮做从小呆在番邦、如今游历归来的倭人，这样更容易引来有心人的关注。然后艾伦和火枪队作为你的强大后援，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拉拢徐兄了。” 徐有勉跃跃欲试道：“不瞒唐兄，我徐家虽然失意科举，却称得上江南巨富。说不定，我能在倭国打出一片天，将来也好留下几分声名。” 唐汉心道，你确实名声不显，但你儿子的名气不要太大，或许这一世，从你开始就会成就别样人生了。 又想起史书里关于徐有勉“耿介”的评语，他当即真诚地嘱托道：“无论如何，徐兄务必以安全为第一，若事有阻碍，不可太执着，迅速觅得后路，安全退出即可。” 徐有勉郑重其事道：“唐兄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等待唐兄前来倭国会合！” 唐汉紧紧握住徐有勉的手，珍重祝福之意，尽在不言中。双方分开后，唐汉马不停蹄陆续找上神武邦夫与艾伦，交代他们配合与保护好徐有勉。 而在船长室，勉强收拾心情的张静姝，也和明月晴子谈起了去留问题。 “妹妹你原本就是汉人后裔，如今在倭国又举目无亲，不如就跟我回大明可好？我让我娘亲认你为义女，以后我们就真的是一家人啦！” “晴子蒙姐姐厚爱，自然愿意追随姐姐，不离不弃。” 双姝相处数日，彼此都颇觉意气相投。明月晴子失去部分记忆，只有在午夜梦回时，偶然会浮现神武昭华的影子，她已认不出原来的恋人，但心口还会隐隐作痛。 至于张静姝就更惨了，连日来的噩梦，已令她仿佛从云端跌落至深渊。这还是建立在她对神秘人一无所觉的前提下。若真知晓了所有被凌辱玩弄之事，恐怕她已经羞愤而死。 她也想过是否寻求外援解救自己，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唐汉。可大村乔恩与她之间那些污浊不堪的勾连，又岂能和一名男子倾诉？ 更何况，张静姝如今对唐汉，还有崇拜与爱慕的好感，一旦说出那些羞耻之事，唐汉会不会从此看不起她？ 在这种纷乱心绪下，张静姝就有一种想要跟明月晴子抱团取暖的渴望。毕竟，在她心底，绝不相信自己会放浪到去轻薄一名女同伴。 大村乔恩肯定施展了某种手段，可如今，她越想逃越是逃不掉。而从昨夜的情形来看，晴子同样不可能幸免。 除非，她们姐妹俩能真正联起手来，将大村乔恩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并拿回那些用来相威胁的把柄。 “以前我总是不理解爹爹为何要与人相斗，甚至斗到你死我活。如今我懂了，有的人，就该死！” 张静姝银牙暗咬，平生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想要杀死一个人。甚至不在乎动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成功就行！ 想到这儿，她尽量不让明月晴子察觉自己声音里的微微颤抖，故作不屑地问道：“晴子，你说那个大村乔恩，会不会也随我们回大明去？” 明月晴子思忖片刻，摇摇头道：“她好像是什么大名之女，在当地就跟个公主似的，可受宠了！再说大明也不待见倭国人，她如何会肯去大明自讨没趣呢？” 张静姝闻言，转念一想，今后只要杜绝大村乔恩接近自己的可能，是否就能高枕无忧了呢？ “她总不至于在倭国四处散播我、我的“丑事”吧？倭人也不认识我呀！不行，她实在太可恶了！我还是必须杀了她，才能解心头之恨！就算她躲在倭国，将来我也要让她死！” 张静姝尽量想逼自己更狠一些，可真正的狠人，从来都不是她这样的。 比如大村乔恩，早已想好了，如何继续长久地、甚至永远地，用最羞辱的方式，摆布张静姝的人生。 第83章 谋划 没有人发现，大村乔恩一整天下来，都将那台摄像机贴身藏在自己怀中。几次擦身而过时，若是唐汉能多瞄上几眼，或许就能发现端倪，从而寻回自己的宝贝。 只可惜，他只是不经意间，觉得大村乔恩的胸前似乎比往日更挺拔，然后颇有些恶趣味地进行了一番猜想。 而对于大村乔恩来说，她最担心的便是唐汉将摄像机拿回去。因此，本来想早点接触神秘人商讨计划，还是硬生生拖到了天黑之后。 当她推开船长室的房门，露出“美女蛇”般曼妙身形时，一天都没出过门的张静姝，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她不会当着晴子的面，又要来羞辱我吧？怎么办？要不要偷偷跟晴子说一声？毕竟，晴子好像比她能打。可是，那般羞人的事情，我要如何开口呢？” 张静姝胡思乱想半天，结果大村乔恩却根本什么都没做，只是进门时跟她们打了个招呼，就一副很疲倦的样子，和衣躺下熟睡起来。 她不由松了一口气，示意明月晴子千万不要将大村乔恩吵醒，更盼望对方能一觉到天亮，别再对她造成任何骚扰。 只可惜，张静姝根本不知道，幕后操控一切的黑手，本来就不是大村乔恩。因此，将希望寄托在她那里，纯属一厢情愿，也无法改变被动的困局。 随着月正式亮堂，神秘人不出所料地推门进屋，也不管明月晴子就瘫软在身旁，直接上手开始了新一轮对张静姝的凌厉攻势。 原本眯着眼的大村乔恩，狡黠地抽出摄像机，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对准了眼前的精彩画面。 神秘人英俊脸庞充满笑意，若与张静姝的娇颜摆在一起，像极了一对璧人，比唐汉cp感强得多。 只可惜，神秘人要的可不是郎才女貌而是豺狼虎豹。 “这是什么？” 当大村乔恩献宝似的将摄像机递给神秘人时，后者不由一愣，因为哪怕家世如他，也从未见过这种本来就不存于世的宝物。 但很快，他就瞪大双眼，像被磁石吸住似的，紧紧盯着刚被打开的画面不放。当摄像机里的男女主角，定格为张静姝和他时，更是生出了强烈的新奇与刺激。 “主人，这是奴上回查证唐汉死活时，偷偷捡回来的。它实在太神奇了，居然可以将现实里的人、物和事情都装在里头，还能重新展现……” 神秘人挑着眉，似笑非笑道：“我看你是越来越大胆了，是想用这种方式算计我吗？” 大村乔恩忙一脸媚笑道：“奴岂敢呢？倒是主人您，可把乔恩等得心急如焚……” 神秘人又盯着摄像机看了一阵，仿佛着了迷一般，口中啧啧道：“没想到，看这画面，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大村乔恩心里对神秘人这种毫无底线的迷恋和偏爱，颇有些忿忿不平。不过联想到那个计划一旦实施，将来自己在神秘人面前、以及在整个大局中的地位，都会急速上升，又禁不住得意起来。 “主人，如今桃源岛这边的事情都已经了结了。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按照原先的计划，将静姝小姐带回长崎呢？” 神秘人摇摇头，叹道：“这都是老黄历了。除非我能将所有人都杀光，否则，一旦我们回去而五丫头没回去，老不死还不得撕了我？再说，你有把握解决掉唐汉吗？” 大村乔恩摇摇头，笑道：“其实不留下也没关系。奴想过了，就和主人一起去明国，这样的话，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神秘人一愣道：“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大明？” 大村乔恩迫不及待道：“主人，既然我们掌握了这样一件神奇宝物，那就要最大限度地发挥它的价值。如果我们能在京师建起一座红楼，让每个进来享乐之人，都如梦幻般飘飘欲仙，但事后才发现自己所作所为，都被记录下来了，您觉得他会如何呢？” “他怕丑态暴露出来，又得罪不起我，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臣服于我，对我唯命是从。嗯，不错，你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啊！”神秘人称赞道。 “谢谢主人，那奴就可以大胆实施了。不过呢，想要实现收益最大化，还有一个难点。” “什么难点？” “就是招牌啊。我可以将明月晴子培养一番，以她年轻貌美，想要风靡京城一点儿都不难，到时自然有人趋之若鹜。但问题在于，她缺乏身份，还不足以吸引到最顶尖的那一拨权贵之人。” 大村乔恩说得煞有介事，可神秘人已隐隐猜出她的意思，便皱着眉问道：“你别告诉我，是想让五丫头来当最大的招牌吧？” “主人呀，女主人她无论容貌、身段都堪称人间极品。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都足以散发出迷人风采。再加上她那高贵的出身，啧啧啧……我看就连大明最尊贵之人都不能免俗吧！” 眼见大村乔恩得意洋洋的样子，神秘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过去：“放肆！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女主人吗？用五丫头来做招牌，你将我置于何地！” 大村乔恩捂着脸，委委屈屈道：“奴当然不会真的让女主人怎样。实际上，我们只需稍微放点风声出去，然后立下规矩，限定时间，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了解身份之后，还想着一亲芳泽的人，本身就是同一层次的贵人，绝对晓得个中利害关系，不敢破坏游戏规则。而这些人，不正是主人最需要掌控的对象吗？” 面对江山与美人的老套问题，神秘人沉吟着，目光在张静姝身上来回逡巡，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很舍不得将心爱之人，以那种方式，安置于红楼中。 此时，张静姝似有所感，发出了一声抗议般的梦呓。大村乔恩的谋划一旦实施，张静姝的下场，可想而知。 然而，娇柔无力、一无所知的她，真能阻挡得了神秘人的勃勃野心吗？ 第84章 陆丙的执念 耳闻张静姝梦呓之声，神秘人内心一动，但生出的并非是怜惜之情，而是暴虐之意。大村乔恩一直从旁仔细察言观色，也越来越能把握神秘人的暗黑心思。 此刻，见时机已差不多成熟，她便凑了过来，直接当着神秘人的面，模拟起未来红楼夜夜笙歌时，张静姝将要反复遭遇的场景。 “主人，其实您真的爱她吗？不，您只是享受打破禁忌的快感罢了。” 见神秘人微微皱眉，却没有驳斥，大村乔恩更有把握了：“亲手将一件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打落成残花败柳，这种反差，才是我和您最想要的。虽然这几夜您过得很快乐，可依照目前的程度，张静姝最终的结局，无非就是被您金屋藏娇而已，甚至都不敢为外人知晓。” 神秘人冷哼道：“我说过了，哪怕是唐汉甚至老不死，我也不怕被他们知道。只要五丫头甘之如饴，纵使皇帝小子又能奈我何？” 大村乔恩蓦然冲着张静姝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后者吃痛时，发出了哀鸣般哭泣。神秘人浑身一震时，大村乔恩当即完成了最后一把拱火：“主人，您想想看，一旦实施真正的红楼计划，那时又将带来何等世间极乐呢？更何况，届时登场的，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哦……嘻嘻嘻~” 神秘人听到此处，油然道：“好了，我同意你的计划！哼，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也会学那高纬，让自己的女人化身冯小怜。大村乔恩，你给我听好了，五丫头可以当冯小怜，但我不是亡国君！她玉体横陈之夜，入‘晋阳’的，只能是捷报而非其他！” 大村乔恩大喜过望，将张静姝安放于床榻上，自己拜服于地，恭敬道：“主人放心，奴一定会和女主人一起，倾尽所有来成就您的霸业！” 至此，大村乔恩邪恶的“红楼梦”计划，几乎已是畅通无阻。唯一可虑者，仍是唐汉。 于是，她接着问道：“主人，唐汉的问题要如何解决呢？虽然他只是一名小小的锦衣卫，可背后靠山，乃戚继光啊！再加上他表现出来的逆天能力，等回到大明，甘愿受制约倒好，一旦对您有了贰心，那就是心腹大患呐！” 神秘人颇有些烦躁地说道：“戚继光又如何？对于唐汉，何必非得我们出手？你不会通过红楼，找个合适的人将之解决吗？” 大村乔恩恍然大悟道：“对，主人英明！嘻嘻，我曾听闻，东厂厂公陆公公，一向与戚大将军不怎么对付……” 神秘人无语道：“陆丙？他一个太监，你要如何拿捏他？” 大村乔恩放肆地笑道：“哈哈，主人，这您就不懂了吧？太监本质上也是男人啊！他们只是不能而非不欲，宫闱秘史当中，不知有多少失宠妃嫔，最终都是交给太监来管理！面对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美人儿，他们的手段，可要比正常男人狠辣得多！” 神秘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老太监陆丙，身处红楼密室的画面。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糅合了屈辱与刺激，顿时涌上心头。 他抬起脚，重重地朝大村乔恩踢去，随后冷哼一声，径直出门扬长而去。 待脚步声渐行渐远，大村乔恩抹去嘴角血迹，起身关上房门，回到床榻边，吃吃笑道：“嘻嘻嘻~看来这桩事，对主人的刺激不轻哟！张静姝呀张静姝，你出身高贵又如何，在我的摆布之下，将来的你，可要比冯小怜惨多了！至少，小怜玉体横陈夜，不过就是被人围观。而你，是要被吃干抹净的！哈哈哈~” 旋即，她想起对付唐汉的事情，便探出一根手指，反复写着“陆丙”二字：“嘻嘻嘻~太有趣了，红楼第一位贵宾级客人，说不定还真是这位陆公公。小静姝啊，如果连这位都抵抗不了诱惑，那还有谁，能不入红楼梦中呢？” 大明京城，东厂密室。大村乔恩钦点的未来红楼第一贵宾，厂公陆丙，召集了三名心腹档头，正隔着屏风，向他们交代任务。 “李培盛、王金水、季正纯，再加上成坤，东厂四大档头，既是外人眼中的四只魔鬼，也是我陆丙最信任的四张王牌，更是我最疼爱的四名干儿子！这一次，我要你们倾巢而出！” 三人长相表情各有千秋，但都纹丝不动地跪着，聆听陆丙安排。 “根据成坤的密信，他已经把出海的戚家军老人，都摸排得八九不离十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人既然老了，就该尘归尘土归土，莫要再想着时不时出来兴风作浪。懂我的意思吗？” 季正纯用尖细的声音，发出了招牌式的奸笑：“赫赫赫~请干爹放心，孩儿们必定不负所望，将他戚家军的根子都给斩断了！” 王金水面容愁苦，一看就是不苟言笑之人。他此刻没有说话，只是探出利爪，在地上铁划银钩地写下一个“杀”字。 李培盛则务实干练地问道：“干爹，公子那边可还有什么指示吗？我们动手之时，会否对他造成干扰？” 陆丙哼了一声道：“公子特别交代，不可将身份暴露于唐汉面前。否则，我等恐有性命之危！” 季正纯吃惊道：“性命之危？那也不过就是一名黄口小儿，能有如此本领吗？” 陆丙哂道：“公子与之年纪相仿，他的手段，你觉得如何？” 季正纯不由打了个冷战，心中顿时对从未谋面的唐汉生出了几分警觉。 李培盛沉吟道：“那就得先设法，将他诱离。嗯，这个事情，我来办吧。” 陆丙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副你办事我放心的样子。几个人又商讨了部分细节，然后领命而去。 收起威严的陆公公，轻轻拍了拍手，屏风当即被收了起来。只见屏风后面的厂公大人，正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身边还有一名漂亮宫女，为他斟茶递水。 “哼，戚继光，当年若非你带兵杀入，我那可怜的孩儿就不会……如今我除了享受，再也没有其他盼头。可倾尽一切，我也要将你最在意的东西，无论戚家军还是其他，统统打到七零八落，让你纵然身死，也要死不瞑目！呵呵呵~你就好好等待，属于你的人间炼狱吧……” 第85章 纵论葡国 经唐汉比对资料库图纸改造后的卡拉克军舰，速度骤然提升，也将原先的船长艾伦，震慑得目瞪口呆。 “伯爵大人，您真是我所见过，万中无一的天才！难怪‘无敌舰队’能纵横四海，有您在，我觉得任何奇迹都是理所当然的！”欧洲人的语言虽然不如汉语丰富，可艾伦拍马屁的功夫也是一绝。 唐汉不以为意地轻笑道：“这只不过是雕虫小技，决定战争胜负的，可远不止如此啊！就好像直布罗陀对岸的摩洛哥，我不认为葡萄牙舰队，能轻易将之征服！” 艾伦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我听说，塞巴蒂安陛下，正在召集国内大部分贵族，还募集了不少雇佣军，准备杀进摩洛哥内陆，一战功成……” 唐汉当然知晓葡萄牙国王塞巴蒂安一世的计划，可他更清楚，这个计划在一年多后的马哈赞河之战中，不仅完全破产，甚至塞巴蒂安本人也死于乱军之中，还连累大批葡萄牙子弟沦为俘虏。 艾伦身为年轻男爵，如果完成东方任务回国的话，必然也在征召行列之中，其最好的下场，估计也就是当上俘虏，然后期盼着被家人赎回。唐汉不动声色地透露一部分“先知”，将来若艾伦发现自己逃过一劫，自然只会对他更加顶礼膜拜。 “男爵啊，凡事要从本源去看待问题。我们乃航海大国，水战方面无惧任何对手。但北非除了沿岸那几个城市，剩下的都在大陆里头。想要将其占领，就必须动用地面部队。远征疲乏、士气不振、又在敌人的主场，对手又得到了奥斯曼的援助。你觉得胜算有几成？” 听闻唐汉最后提出的问题，艾伦嗫嚅道：“五成？三成？总不会……” 唐汉断然道：“半成都欠奉！其实费利佩陛下早就劝过塞巴蒂安国王，奈何他非但不听，还邀请西班牙也加入。若再一意孤行，恐怕大祸不远矣！” 艾伦惊恐道：“伯爵大人，您说的大祸指的是什么？” 唐汉拍了拍艾伦的肩膀，喟叹道：“唉，此间远离伊比利亚，只有你我二人，倒可以说上一说。我曾为陛下亲随，非常清楚他的勃勃雄心。如今葡国无事还自罢了，若塞巴蒂安国王真的倾巢而出，又不幸折戟，届时两国将有很大概率合并成一国！” 艾伦喃喃道：“您的意思是，西班牙想要吞并葡萄牙？” 唐汉摇头笑道：“怎么能叫吞并呢？男爵可不要忘了，费利佩陛下的外公，乃葡萄牙前国王曼努埃尔一世。环顾当今葡国，一旦塞巴蒂安国王出了意外，继任者除了‘红衣主教’恩里克亲王，还有比费利佩陛下更合适的人选吗？然而，亲王早已年过六旬，身体也不硬朗，剩下的话，不必我多说了吧？” 艾伦打了个激灵道：“我该何去何从，请伯爵大人指点迷津吧！” 唐汉点点头道：“我和其他人都说过，男爵阁下，如今是我的人。这句话，在费利佩陛下面前，依然有效。” 艾伦屈膝跪地，发自内心感激道：“感谢伯爵大人提携，艾伦立誓，此生效忠伯爵大人，如有违背，当受绞刑而死！” 唐汉将艾伦扶了起来，佯作生气道：“眼下正是收获的季节，说这般不吉利的话做什么？大明历史悠久，幅员辽阔，战争潜力尤其惊人，只可结交，不可得罪也。故而我才将当前经略的目标，确定为日本国。” 艾伦心悦诚服道：“个中利害关系，大人已交代过艾伦。我一定会配合神武邦夫阁下，好好协助徐有勉阁下在日本的发展，等待您亲自前来检阅。” 唐汉满意地笑道：“非常好！记住，第一要务是保护好众人安全，其他事可交由徐有勉阁下灵活处理。如无意外，一年之内我肯定会东渡扶桑与大家会合。” 说着说着，天色已亮。除了三位女孩子还待在船长室没出来，其他人都先后来到指挥台，与唐汉打起了招呼。 张懋修较之往日，也算姗姗来迟，一脸歉意道：“唐兄，昨夜颇有些头晕目眩，也没睡好，早上差点儿起不来。” 唐汉关切地说道：“若是不舒服，张兄还是多休息为宜。唉，海上晕船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避免不了的事情。其实大伙儿的适应能力，已经远超预想。好在这艘军舰经过紧急改良后，速度提升不少，我们将会比预计时间，更早抵达金山卫。” 张懋修惊喜道：“是吗？这可太好了。静姝昨天还在抱怨，说如果不是掉头去了趟女岛，都已经回到大明了。我说她不懂事，还怄气了，这长不大的小姑娘，真是令人发愁呀！此次回家之后，我当禀明家父，不可太过溺爱她。否则将来出阁嫁为人妇，有的是苦头吃！” 唐汉眉头轻皱，随即微笑道：“此乃贵兄妹家事，吾就不多言了。不过航程确实大为缩短，五小姐回家在即，当不会再心生怨怼，呵呵呵~” 严世蕃突然酸溜溜道：“哪能呢？这一趟出来，唐兄不止让静姝妹妹刮目相看，还经常念叨着！恐怕回去之后，惟时和另外几位哥哥，还得专程去拜访令尊大人呢！” 唐汉听出其话中含意，却只能故作不知，哈哈一声道：“义父军务繁忙，亦常年不在京中，若有事，召唤唐汉一声即可，又何须专程前去？” 严世蕃眯着独眼，还想再说下去，张懋修轻咳一声，将之拉至一旁，略带不悦道：“东楼，你与小妹之事早已说定多时。只不过静姝年纪尚小，家中有些不舍罢了。你在唐汉面前撩拨此事，不纯属自讨没趣吗？” 严世蕃不忿道：“惟时兄，我的好三哥呀，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再这样下去，静姝妹妹都快跟人跑了！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这句话用在你张家身上，就未必好使！可别忘了，人家戚大都督也是当朝一品！” 张懋修眼中怒火一闪而过，压低声音道：“戚家自然分量不轻，但我张家如何能将嫡亲之女，嫁于一假子？而戚公之亲儿，皆非静姝良配。你呀，莫要再杞人忧天了，行不行？” 严世蕃恨声道：“问题是你压得住唐汉的势头吗？我看他以前就是扮猪吃老虎，故意在世人面前，玩那套一鸣惊人的把戏！虚伪，真是虚伪至极！” 张懋修见他纠缠不清，着实恼了，语气转冷道：“若在大明九州，张严两家联手，还有压不下去之人，就算让你娶了静姝，又有什么意义？” 严世蕃一向颇有些畏惧自己的未来“三舅哥”，见他真生气了，便惫懒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舔着笑脸道：“好好好，三哥心中有数就行，东楼现在就闭嘴，呵呵呵~” 张懋修懒得再搭理他，抬脚往船长室而去，准备将行程缩短的好消息告诉小妹。 严世蕃此时倒是不敢跟在后头，等张懋修走远后，斜着眼瞥向唐汉，露出了一丝阴沉残忍的笑容。 “唐汉！敢跟我严东楼抢女人，我只能告诉你一句，你死定了！哼哼哼~” 第86章 威胁与反威胁 如果唐汉能听见严世蕃的抱怨与威胁，纵使完全不惧对方，也必然要大喊一声“冤枉”。 因为穿越前的“唐汉”，本就处在非良配的范围，就算义父戚继光真的豁出老脸，替他上门求亲，也完全不可能是严家的对手。而穿越后的唐汉，一体三魂，饱经沧桑，实在不怎么可能去追求这样一名小姑娘。 当然，像争夺美女这种着名桥段，本就是男人自带情结。很多时候，明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却总有人会给自己不断增加假想敌，意淫出不少苦情戏。然而，最终都免不了出现一个大型社死场面——女主一脸惊愕地告诉他，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 后世将这类悲催之人，统一冠名为“舔狗”。 以严世蕃的家世性情，他当然不可能是一枚舔狗，更非爱张静姝爱到死去活来。在他心中作祟的，其实就是一种独占欲，将尚未答应许配人家的张五小姐当成了自留地。任何想要或者可能跟他抢着“犁田”之人，都要做好准备，承受他的报复与打击。 而此时，在严世蕃预想中将被抢着“犁田”的张静姝，正以羞愤目光，死死盯着此生最痛恨的东洋魔女。 她之所以未能早点儿离开房间，就是因为刚醒来不久，大村乔恩又在她面前掏出了可怕的摄像机，播放起昨夜新鲜出炉的画面。当然，这个画面中是没有神秘人的，只展示了她俩自己的片段。 可就算如此，其程度也远超张静姝所能承受的范围。像这样的画面，严世蕃只会看得眼热心跳，而她则是心惊肉跳。羞恼之余，真恨不得能将大村乔恩以及摄像机，统统砸个粉碎。 “大村乔恩……我跟你实话实说了吧，我是张家女儿不假，但我爹爹并非南京的张二河，而是北京、北京的张居正！” 尽管觉得自己这几天遭遇，颇有辱宰相家门风，但张静姝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羞耻折磨了，便鼓起勇气，道出真正家世，冀图以此逼退大村乔恩。 “相信你不可能没听过我爹爹大名，我警告你，如果你再这样羞辱我，等回到大明禀明一切，堂堂首辅之威，哪怕你躲在倭国，一封国书就能令你万劫不复！” 既然已经说出口，张静姝一想到父亲的威势，顿时勇气也回来了，越说越是理直气壮。而且她本来就是受委屈的一方啊，从小到大，何曾有人敢对她对此？大村乔恩简直该死极了！ 只可惜，她根本不知道，作为别人眼中的顶级猎物，高贵出身在这个时候不仅保护不了自己，反倒成了最大的原罪。大村乔恩心中好笑，你若不是张居正的闺女，我要如何利用你来吸引陆丙以及更高层次的人呢？ 听说大明如今的小皇帝才14岁，比张静姝的年纪还小。本来两人甚至可以婚配的，可惜老张权势已经过分滔天，女儿要是再当了皇后，下一步将会是什么？包括老张自己，没有人会同意这样做。所以他俩注定不可能成为小夫妻。 可如果只是单方面戏弄一番呢？想必小皇帝肯定不会拒绝吧？甚至还会带着对自己老师、首辅大人的逆反心理！ 见大村乔恩只是邪邪笑着却不说话，张静姝更急了：“喂！大村乔恩，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快将你手里那个邪恶东西扔到大海里！从今往后，你也离本姑娘远远的，最好是永不相见，知道吗？喂……” 大村乔恩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请问首辅大人家的大小姐，你要如何向你父亲描述自己的遭遇呢？” 张静姝顿时噎住了，羞愤道：“你！” “其实还有更直接更简单的方法，就是将这件宝物直接递给张大人。当他亲眼目睹自己女儿的真实面目后，乔恩也许会被他的怒火烧成灰，可你呢？你和你们张家还有颜面可存吗？像你这样的残花败柳，还能嫁给谁……” 耳闻如此嘲弄之言，张静姝终于崩溃了，捂着自己的耳朵，放声大哭道：“呜呜呜……你住口啊！我究竟是哪里惹到你了？你、你放过我行不行……呜呜呜~” 这也许是大小姐张静姝懂事至今，第一次向长辈以外的人服软，可见其压力有多么沉重。 然而，她无助、崩溃、可怜兮兮的模样，是注定得不到对方同情的。 只见大村乔恩刻意装出龙行虎步霸气十足的男人作风，威严中带着蔑视的目光，直直射入张静姝一双美眸，令其更感脆弱，仿佛自己天生，就该被眼前男装女子支配一般。 “张家妹妹，似你这般天生尤物，就该好好拿出，身为尤物应有的风情与姿态！不瞒你说，我就想当女皇，中原武则天那样的女中霸主！而你呢，切莫辜负了自己的天生丽质与高贵出身，哪怕当真沦为淫娃，也要当顶级淫娃，魅惑众生的那种！” 大村乔恩的歪理邪说，值此最无助的时刻，听在张静姝耳中，竟荒谬地生出了一缕认同之意。她吓得浑身哆嗦起来，又暗骂自己是否真的不知羞耻，居然被身旁魔女所同化。 可转念一想，现实实在太过残酷了，连抬出家世都无法阻拦对方，那自己为何要这么累、这么苦？就这样顺其自然随风摆荡不行吗？ 还没等从混乱不堪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大村乔恩又将可恶的摄像机摆到了自己面前。 “啊……你……你将它挪开行不行？求……求你了……呜呜~” 张静姝无奈地再度开口求饶，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完全失去了任何锋芒，只余认命一般的娇弱无助。 大村乔恩露出了胜利般的笑容，她将自己的脸颊，与张静姝的娇靥凑近在一起。两张美丽容颜呈现着完全相反的神色，一得意一失神，一嚣张一羞愧，一支配一服从，就这样，被摄像机忠实地定格下来，烙印在彼此灵魂之中。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外头传来了张懋修一直以来，对自家妹妹宠溺的的呼唤声。 “我的小妹儿，都日上三竿了，你怎么还赖在床上不起来呢？” 张静姝闻言，仿佛从噩梦中惊醒。可依然在播放的画面与声音，都提醒着她，今晨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威胁，在大村乔恩强势的反威胁下，已经溃不成军，连带她自己，也一步步朝着深渊滑落。 大村乔恩放肆地朝着房门瞥了一眼，然后贴近张静姝的耳垂，投下一颗最震撼的炸弹：“从此刻开始，但凡你踏出房门，就不许穿着贴身衣物！明白么？” “啊？你说什么？你这恶魔，我杀……” 张静姝又羞又气，可还没想到要如何拒绝，大村乔恩已示威式地挥了挥手中尚在播放的摄像机。 眼见张静姝目光呆滞，一脸茫然时，大村乔恩终于彻底确定，这位大明顶级娇女，已完全落入自己掌握之中！ 第87章 欺人太甚 张静姝闷头不语坐在床边时，明月晴子也被大村乔恩唤醒。她发现自己睡过了头，赶紧连声抱歉，很快就完成了穿衣洗漱，欢快地准备出门。 “姐姐，我们去甲板上吹吹海风吧！”明月晴子过来牵起张静姝的手，后者微微点头，快速起身，低着头就往房门口走去，整个人显得有些不自然。 明月晴子虽然觉得有点奇怪，却以为是张姐姐昨夜没睡好，回头跟大村乔恩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便紧跟而去。 她完全没注意到，大村乔恩不仅一直盯着张静姝背影，还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就在明月晴子苏醒之前，张静姝与大村乔恩同时起身穿衣。只不过，原本属于张静姝的亵衣亵裤，此刻却被大村乔恩鸠占鹊巢穿在自己身上，可她却没有相应地将自己原来穿的换给对方。 所以，马上就要步出房门的张静姝，竟然真如大村乔恩提出的无礼要求那般，只穿了一身美丽小袄与襦裙。 内心无比羞愤的她，并非愿意如此，而是因为着实无力反抗女恶魔的威胁。更何况，此刻，嫡亲兄长就在门外，万一大村乔恩真的不管不顾，将那些画面交给他，自己就只能跳海自尽了。 完全违背意愿的妥协，令一直洁身自好的张静姝，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别扭，同时又无比担心，真空上阵的羞耻秘密会被他人窥破。 在这种复杂的心态中，她犹犹豫豫地打开房门，然后看也不看自家三哥一眼，低着头快速往前走去。 张懋修见小妹如此情状，也是颇为不解。这时明月晴子跟了出来，抱歉地和他说了一句“姐姐昨夜没休息好”，方才释然，冲着小妹背影喊着：“五丫头，唐汉改良了这艘船，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回家了！” 张静姝足下一停，心头闪过一阵喜悦，可当眼神不经意落在若隐若现的峰峦处时，不由头一回痛恨自己的波涛汹涌，无边愁苦再度充盈周身。 于是，她只得闷闷地应了一声“真好，我知道了”，便又继续低头前行。明月晴子追至身旁，好像说着什么想逗姐姐开心，但张静姝惟有强颜欢笑，尽量避免被晴子发现端倪。 张懋修在后头看得颇有些心疼，自言自语道：“晕船果真可怕，连小妹这么活泼伶俐的人，都被折磨成这般样子。希望早些儿靠岸啊！” 此时，大村乔恩来到他的身旁，款款行礼道：“三公子好！” 张懋修一怔道：“你唤我三公子？” 大村乔恩捂嘴笑道：“静姝妹妹跟乔恩感情日笃，晨间闲话时，已向小女子透露了真正身份。原来公子竟然是明国最顶级的贵公子，请恕乔恩此前失礼了！” 张懋修微微皱眉，望着小妹已经走远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古怪：“呵呵，哪有什么贵公子，此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即是缘分，小姐无需多礼。” 大村乔恩恭恭敬敬道：“乔恩今后若到了明国，还请公子多关照则个……哎呀~”说话间，突然脚下一软，然后径直往张懋修那边跌去，手忙脚乱之间，两人抱了个温香满怀。 “这个……小姐没事吧，怪我唐突了……” 张懋修颇有些手足无措，见大村乔恩已然重新站稳，便往后退去，脑中突然恍惚了一下：“为何这大村乔恩身上竟有着小妹熟悉的香气？” 大村乔恩一脸娇羞道：“不怪公子，是小女子自己突然头晕没站稳，多谢公子及时帮扶。” 张懋修讪笑几声，正不知该如何答话时，严世蕃刚好走了过来，甫见大村乔恩，便眼前一亮，随即又习惯性口花花纠缠起来。张懋修借机脱身，往小妹处径直而去。 大村乔恩见状也不以为忤，轻车熟路地应付起西门大官人。此前张、严二人，曾透露过联姻之事，可见浪荡不羁的严世蕃，出身必然也是大明顶级，如何能不好生结交呢？ 时近晌午，唐汉估算着入夜前，应能接近金山卫水师管辖领域，一直绷着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 倭寇几经清剿后，势力大不如前，但因茫茫大海风险难测，就如同上回出海，不仅遇上巨盗，还遭风暴侵袭，因此着实不能掉以轻心。 此前，他已吩咐艾伦准备午膳。当后者过来表示已经备妥，唐汉点了点头，高声呼唤众人一同用餐。 当张静姝一反往日刁蛮飒爽神态，整个人扭扭捏捏，颇为不自然地随着明月晴子来到场中时，众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异状。 但在明月晴子“自以为是”的解释下，纷纷笑着打趣起了晕船的话题。张静姝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准备随便对付几口，就赶紧躲回房中。 唐汉当然没多想，可灵魂之中的“昆仑”却突然蹿了出来，狐疑道：“张家妮子有些不对劲啊！你凑上前去看看。” 唐汉摸不着丈二脑袋道：“晴子都说她晕船了，我过去看啥？” “昆仑”瞪眼道：“让你过去就过去，我难得愿意出来，你再啰嗦，我就躲到天荒地老！” 赵匡胤居然也皱眉道：“朕相信自己的眼力，你靠近一点，必能发现端倪。” 唐汉稀里糊涂依言前去，“昆仑”嘲讽道：“皇帝果然都是阅女无数，眼光犀利得很啊！” 赵匡胤早已熟悉“昆仑”的风格，淡淡回讽道：“上海滩第一特工，亦是花丛老手，与朕相比，不遑多让！” 此时，唐汉已然来到张静姝身前。后者一错愕，唐汉的目光竟然往自己身上看来，顿时惊呼一声，捂着胸口，迅速转身逃离现场。 众人眼光齐刷刷地朝着唐汉扫射过来，虽不明所以，但瞅着张静姝那般举动，自然会联想到，唐汉竟如此急色，非要不管不顾地唐突佳人吗？ 比张静姝更加错愕的，便是唐汉自己。他只不过是按照“昆仑”的撺掇，凑近一观而已，对方需要这么强烈的反应吗？ 还有周围“吃瓜群众”们，你们用这种眼神看我，还真把我当色狼了不成？ 怒气上涌的唐汉刚要质问“昆仑”，后者却比他愤怒十倍不止，恨声道：“无耻下流！竟敢如此欺辱一名纯真少女吗？” 就在刚刚，眼神犀利的“昆仑”与赵匡胤，虽只是惊鸿一瞥，却皆已看穿张静姝的真实着衣情况。再联想前因后果，基本就推测出，小姑娘究竟遭遇了何等欺凌与侮辱。 “昆仑”咬牙切齿地将自己的判断告知唐汉，唐汉神色一凛，当即以前所未有的冷酷目光，死死锁定大村乔恩！ “欺人太甚！” 第88章 死里逃生 根本无需多想，唐汉便知张静姝眼前遭遇，必然来自大村乔恩。那夜那人那事，唐汉因各种顾虑本不想管，确实也不好管，就想等着回到大明，再作计较。 但施暴者如果换成大村乔恩就不同了，好好的中国姑娘，岂能容一个日本妖女来糟蹋？ 霎时间，唐汉勃然色变，一个箭步就出现在大村乔恩身旁，然后卡住她的脖子，整个人往上提了起来。 大村乔恩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无比惊骇地进行剧烈挣扎。可强烈的窒息感，很快就抽光了她的力气，像条瘫软的死鱼，即将被丢入汪洋大海。 眼看着唐汉一步一步，提着大村乔恩走向甲板边缘，严世蕃忍不住嚷道：“唐兄，她哪里惹到你了，你这是公然杀人立威吗？” 唐汉头也不回道：“此女乃是倭国奸细，我锦衣卫有权将她处死！再者，汉人杀倭贼，需要理由吗？” 一句话就把严世蕃噎住了，这才想起大村乔恩乃是倭人，而唐汉好死不死，出身于专打倭寇的戚家军。就算二者没有私怨，但因国仇杀人，又有谁能置喙？ 这时，张懋修似乎察觉到端倪，当即大步奔上前去，大喝道：“唐兄等我！我也要手刃大村乔恩！” 唐汉已走到军舰边上，本欲一把扭断东瀛魔女的脖子，然后丢入海中，闻得张懋修之言，诧异间，只好停下脚步。 后者来到身侧，有些气喘，压低声音道：“妖女是否欺负我家小妹，才引发唐兄怒火？” 唐汉点了点头道：“个中情形，不便由唐某叙说，张兄也不必再去追问令妹。我敢以性命担保，绝对没有冤枉这厮！” 张懋修怒道：“我当然相信唐兄，因为小妹今天从走出房间开始，就很不正常，原来是她搞的鬼！这样的贱人，直接杀死太便宜她了！可否借唐兄的绣春刀一用，我要效仿梁山做法，先给她来个三刀六洞！” 唐汉愣了一愣，心道史书诚不欺我，古代的文人往往更狠啊，莫怪乎梁山总瓢把子乃是宋公明。随即允道：“张兄自取便可，屠鸡宰狗，悉随尊便。” 张懋修点点头，用力从唐汉身侧拔出绣春刀，凛凛刀光反射在大村乔恩脸上，令其又似打了鸡血一般，“嗬嗬”乱叫，开始又一轮挣扎。 “不要！” 正当张懋修作势欲捅之际，一个惊惶中带着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却是匆匆赶来的张静姝。 “三哥先别动手，我有话要问她！” 张懋修皱眉道：“小妹，你跟我说，她是不是欺凌于你？” 张静姝依然捂住胸口，像是因为跑得太急，俏脸红通通的，闻言跺了跺脚，娇嗔道：“三哥！你别问了行不行？先让我问话！” 随即，她又将目光转向唐汉，渴求之意一览无遗。后者心中一软，思索片刻，便将一股真气注入大村乔恩经脉之中，然后松开手，任其跌落在甲板上。 大村乔恩还未来得及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就觉得体内仿佛有无数根针扎似的，痛得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她再也不敢流露出任何怨毒神色，仰着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唐汉往其肩头拍了一掌，厉声喝道：“妖女听着！好生回答五小姐的问题，若有半点差错，某便让你受尽世间痛苦而死！” 大村乔恩觉得那一掌过后，整个人好了许多，死里逃生的感觉让她倍觉活着的美好，当即头如捣蒜道：“知、知道了！乔恩一定好好配合您，好好配合静姝小姐！” 张静姝感激地看向唐汉，本想对他行礼道谢，旋即记起自己羞人的身子，只得作罢，提出了另一个请求：“三哥，还有唐汉，你们能否先走开一些，我、我得私底下问话。” 张懋修一怔时，唐汉又警告意味十足地瞪了大村乔恩一眼，然后揽过张懋修的肩头，边走边说道：“呵呵，晾那妖女也不敢造次，女儿家的事情，我们把把风就好。” 张静姝心中对唐汉的善解人意满意到了极点，同时也对大村乔恩痛恨到了极点。 就是眼前这个倭贼荡妇，差点儿就要害得自己万劫不复。哪怕只是如今这般程度的羞辱，对张静姝来说，已是莫大摧残。刚才面对唐汉时，她甚至不敢流露任何情意，正因为觉得自己已不清白。 “荡、妖女！”张静姝本来想喊荡妇的，又觉得不远处有人在场，自己还是要文雅一些，便换成了妖女：“我问你，那个东西呢？” 大村乔恩似乎因为长时间缺氧，反应有些迟钝：“什、什么东西？” 张静姝俏脸更红了，压低声音道：“明知故问！就是……就是……哎，就是你用来威胁我的那个东西！” 大村乔恩恍然道：“原来是那个宝贝啊……” “住口！什么宝贝……那就是邪物！你快说，那东西被你藏哪了？”张静姝强忍羞意继续逼问。 “没、没藏哪啊！一直，都在我……” “在哪？你快说啊！” 大村乔恩居然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暧昧道：“呶~一直在我双峰之处……” 张静姝瞥了一眼旋即将目光缩回，大羞道：“你、你真的好放荡啊……” 大村乔恩无辜地说道：“静姝小姐，方才你也看到了，可能对你来说我有些可怕。但我在唐汉面前，跟一只小鸡没有任何区别。这么重要的宝贝，如果不贴身藏着，又能放哪儿呢？您说对吧？” 张静姝跺脚道：“你住口吧！死到临头，再说这些还有何用？赶紧把那东西交出来！” 大村乔恩唔了一声，解开衣襟扣子，然后将手探进胸前，一阵摸索后，取出了那个黑色物体。 张静姝目光随着她的手移动时，瞥见了穿在其身上、本属于自己的亵衣，顿时又是止不住一阵羞愤涌上心头。 “宝贝就在此，静姝小姐拿走吧。” 看着这连日来，害得自己遭受百般欺凌与威胁的“罪魁祸首”，张静姝百感交集，但终究是兴奋居多。 因为，无边屈辱的苦海，从这一刻开始，终于要离她而去。 第89章 又一次错过 兴奋之余，张静姝下意识伸手去接，可手指头甫一接触还带着大村乔恩体温的黑色物体时，又像碰到毒蛇一般，迅速缩了回去。 迎着对方不解的目光，张静姝咬着下唇，恨声道：“这等邪物，我才不碰呢！“ 大村乔恩怔道：“那我将之交给唐汉还是令兄？” 张静姝顿时急了，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一般：“当然更不行了！这种东西，怎可……” 大村乔恩像突然醒悟一般道：“对，怎可将静姝小姐如此私密交给男人……” “啪！” 张静姝又羞又气，终于忍不住甩了大村乔恩一巴掌。后者更加委屈了：“静姝小姐打我作甚？我有说错吗？难道还是要交给他们……” 张静姝捂着耳朵，然后娇嗔道：“你若不想惨死，就好生想个法子，将这邪物处理掉！否则，我一定让唐汉将你千刀万剐！” 大村乔恩愁眉不展，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有办法了。静姝小姐，您看此处乃是茫茫大海，我们不如就将它绑上重物，令其沉入海底之中，从此再也不可能重见天日，可否？” 张静姝想了一想，觉得这个方法确实可行。本来，她是想将此物直接毁掉。可今晨被大村乔恩强迫着与此物接触时，发现其质地颇为坚固，凭她自己的力量是很难将之破坏的。 一旦动静太大，必然会引来其他人，万一有所泄露，自己岂不得当场羞死？ 若沉入这无边无际的海底，东西跟毁去没有两样，难道事后还有人能大海捞针不成？ 她当即心思一定，点点头道：“可行，就按你说的办。” 大村乔恩苦着脸道：“我马上就处理，可是静姝小姐，能否请唐汉和尊兄饶我一条小命呢？” 张静姝美眸圆睁，恨恨道：“你怎么就这般厚颜，居然开得了口？这几日，就你对我做的、做的那些恼人之事，还妄图让我帮你求饶？” “小姐开恩，乔恩知道自己错了！如今我已经答应小姐，将此物毁去，再也不能威胁您。乔恩认打认罚，只求一线生机……” “不！你罪该万死！” 大村乔恩闻言，突然紧紧抱着黑色物体，语带威胁道：“性命攸关，小姐若不答应，乔恩横竖是个死，还不如现场就将这不堪画面与声音放出来……” 张静姝急道：“你住口！事到如今，你还敢威胁于我？” 大村乔恩低下头，死死盯着摄像机：“我说过了，只求一线生机！” 张静姝一心想着让这段不堪早点过去，等回到大明，更无需再担心，便答允道：“好，我可以让他们放过你。但你也要答应，今后不得再来冒犯我！” 大村乔恩苦笑道：“您觉得我还敢吗？唐汉杀我如同杀鸡，您有这般强大的后盾，只能怪我之前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去挑衅您。不如我们各自起誓吧，今后井水不犯河水行吗？不不不，我还可以充当您的女奴……” 张静姝摆摆手道：“可别，我不需要这个。赶紧起誓，我张静姝一刻都不想再看见它，还有你！” 二人用汉语，分别立下毒誓。张静姝松了一口气，眼睛依然盯着大村乔恩，提高声调喊道：“唐汉，能帮我找几样东西过来吗？” 听完张静姝想要的东西，唐汉颇有些诧异，但还是依言而行，吩咐艾伦将之备好，然后拿去给她。 张静姝感激道：“多谢你啦，放在我身边就行，此间之事，很快就会了结。” 唐汉点点头道：“妖女狡诈，你自己小心一点。” 见张静姝似乎已经控制大局，这种女儿家羞人之事，自己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便又退回不远处把风。 离开前，他瞪向大村乔恩，将其吓得瑟瑟发抖。只可惜，在张静姝授意下，大村乔恩又将摄像机重新藏了起来，以免让唐汉瞅见。而唐汉则与自己心心念念的摄像机，又一次错过。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现在真让他发现了，张静姝该如何自处呢？ 随着唐汉重新走开，在张静姝一双美眸全程监督下，大村乔恩老老实实地将摄像机重新自双峰间取出，然后将之与几块石头一同装进麻袋里，绑紧袋口后，颇有些吃力地提了起来。 张静姝偷偷扭头一瞥，见唐汉与张懋修正在交谈中，便用自己的身子尽量遮挡这边情形，口中催促道：“快把它丢下去！” 大村乔恩咬紧牙关，将麻袋挪动到船围边上，然后看向张静姝，等待最终指令。 张静姝迅速冲上前，示意大村乔恩松手，任由麻袋落下。只闻“扑通”一声，浪花荡起无数涟漪，昭示着装有那邪物的麻袋，已沉入茫茫大海，从此消失不见。 总算告别了一场梦魇，张静姝冒出大量冷汗，如全身虚脱一般，靠着船围就坐了下来。 大村乔恩同样坐在身旁，大口喘气，还眼巴巴地看着张静姝，等待其履行承诺，帮她开口求饶。 张静姝乃飒爽之人，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待恢复几分气力后，当即起身准备将这件事彻底了结。 身后，大村乔恩好心地提醒道：“静姝小姐，您流了太多汗，衣服和身体都黏在一起了……” 张静姝惊呼一声，赶紧扭着头巡视身体，果然发现在汗水浸湿下，显得若隐若现，简直是羞死人了！ 她恨恨地瞪了大村乔恩一眼，娇叱道：“还不是你做的好事！我真该让唐汉把你那颗污浊不堪的黑心挖出来！” 大村乔恩惶恐不安道：“乔恩真的知错了，您该不会是想违背誓言，过河拆桥吧？” 张静姝冷哼道：“我张静姝做人只有一个标准，就是光明磊落！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会履行承诺！”随即硬着头皮，还是往唐汉那边走去。 也不知是真的被发现窘态，还是她自己心中有鬼，总之一站到唐汉与乃兄面前，张静姝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赤着身子一般，连带着对方看过来的目光，似乎也有些异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不管双颊似火，噼里啪啦道：“三哥，唐汉，大村乔恩已经被我教训过了，你们就放她一条生路吧！” 闻得张静姝之言，之前怒不可遏、想帮其讨回公道的两个男人，全都懵了。 都把你欺负成这样了，还不杀？这当中，难道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隐情吗？ 唐汉抬眼，朝大村乔恩冷冷瞥去，杀一派意凛然。 大村乔恩只感到自己浑身如坠冰窖，以为是张静姝出尔反尔，顿时再度看到了死神降临！ 第90章 喜相逢 “救命啊，静姝小姐！” 大村乔恩生怕唐汉突然就冲过来将自己杀死，歇斯底里喊叫起来。 张静姝无语地嚷了一句：“大村乔恩，你喊什么呢？我不是说了会替你求饶吗？唐汉，你就别瞪着她了，我是认真的，放她一条生路吧！” 唐汉闻言，便将目光转到张静姝这里，惊觉其身上情况后，又赶紧移开，不敢再看。 张懋修则大感疑惑，伸手想去摸摸小妹额头，被其躲开后，直直盯着她不悦道：“小妹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就不清醒呢？还是说，她威胁你，让你帮她遮掩？哎呀，就如唐兄所言，一个倭国妖女，杀便杀了。我大明张家，岂是可以随便让人欺凌的？” 张静姝顶着兄长游移不定的目光，更感觉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当即咬着下唇，跺脚嗔道：“怎么可能呢？我刚才已经狠狠地甩过她耳光，她也立下毒誓，今后看到我，绝对有多远走多远！” “那你是为什么要饶过她？”张懋修继续追问道。 “哎，三哥，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我不想日后做梦时，梦见有人是因我而死，然后缠着我不放！”张静姝无奈地说道。 听闻小妹这么一说，张懋修倒是有些动容。是啊，杀人容易，若是因此在五丫头心中留下阴影，那就得不偿失了。更何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想通过惩罚大村乔恩来替她出气，不是随时都可以进行吗？ 再观唐汉也朝他点了点头，张懋修还是上前，宠溺地摸了摸张静姝的脑袋，宽慰道：“好吧好吧，全都依你，我们不再取她性命就是了。” 随即察觉到不对，关切地说道：“你还说你没事，脸又红又烫，头上却冷冰冰，貌似还流了很多汗。小妹，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张静姝耳闻兄长如此说，心知再不走，那就要彻底“暴露”了。届时不但兄妹俩都要尴尬，还要在唐汉面前丢脸。 当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嘟囔了一句“都说晕船了，三哥你烦不烦”，然后噔噔噔就往船长室跑去。 中途，明月晴子迎了上来。张静姝想了想，担心大村乔恩万一受到惩罚，然后又胡言乱语，便交代其过去，将之一并带回房间。明月晴子依言而行，很快，随着船上三位女孩都消失在甲板上，一场风波宣告终结。 目送小妹渐行渐远，张懋修依然皱着眉，随后对唐汉苦笑道：“小妹永远是这般样子，让唐兄看笑话了。今日之事，还没谢过唐兄。” 唐汉不以为意道：“举手之劳罢了，倒是军舰不久就将抵达大明海域，这大村乔恩究竟要如何安排？” 张懋修颇有些苦恼道：“我实在想不通小妹今日之言行。方才本想待她回房后，约唐兄一同前去，继续教训那妖女。结果小妹倒好，还让明月晴子把人领回去了，她这到底是要做啥？” 唐汉微笑道：“令妹天真善良，倒不是只有刁蛮任性的一面，实在是难得的好姑娘，值得大家好好呵护。” 张懋修听闻别人对小妹的夸奖，自然也是开怀道：“哈哈哈，从小到大，我们这些做哥哥，可是为她操碎了心。我冒昧问一句，唐兄可是看上我家这妹子了？” 唐汉本想脱口而出，“昆仑”却在灵魂处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只好做出遗憾表情，改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过唐汉自知配不上静姝小姐，也就不多言了。” 张懋修远远地瞥了严世蕃一眼，压低声音道：“这倒也未必，就我个人而言，只希望小妹能有一个好归宿啊！回京后，还请唐兄多上门来。家父得闻此行之事后，不仅会对唐兄大为改观，肯定还要委以重任啊！” 唐汉连忙谦逊道：“不敢。唐某自知过往行为失当，声名甚是狼藉，相公大人不怪罪下来，也是看在我义父面上予以宽宥，焉敢多想其他？” 张懋修拍了拍唐汉的肩膀，亲热道：“勉之勉之！我再说一次，小妹当有良配，而不是非要联姻不可。我是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她的！” 唐汉点了点头，赞同道：“唐某原先乃是孤儿，蒙义父不弃。如今义父家中也没有女孩子，若我也有一个像静姝小姐这样的妹妹，肯定也会宠爱有加，绝不可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哈哈哈，你这样一说，以后至少也要先把静姝当妹妹了。由你这样的大高手当她哥哥，我敢说全京城，她差不多可以横着走了！”张懋修开心地说道。 唐汉摇头叹道：“张兄这话说得，静姝小姐本来就无人敢惹，不是吗？” “哈哈哈，你呀，还叫什么小姐，以后也改口，唤她一声妹妹或者小妹，随你意来。” “呵呵，那唐某就高攀了！” “我们两家的关系，不比和严家差多少。还是那句话，勉之！” 另一头，严世蕃貌似和汤、徐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实则眼角余光，时不时看向张懋修与唐汉。 此刻，见二人聊得颇为开怀，他不禁阴恻恻地露出一丝微笑，在心中又给唐汉的名字，划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而回到房中的张静姝，面对大村乔恩另一极端的谄媚与讨好，则是不胜其烦。 尤其是当后者将贴身衣物脱下，又认真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捧回到她面前时，顿时忍不住娇叱道：“都被你穿过了，为何还要拿回来给我？” 大村乔恩一脸委屈道：“本来能够穿上妹妹贴身衣物，乔恩荣幸至极。只可惜，实在比我的大很多，故而……” 张静姝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便一把将衣服夺了过来，脸上又是止不住涨得通红。 明月晴子对此十分诧异，当时走得匆忙，除了带走此前在轩辕山时，自己替张静姝准备的几件外穿衣物，其原先贴身穿的，就只刚才那一套而已，为何会穿到大村乔恩身上？那张静姝自己穿什么？再看此时场景，并联想今晨的种种怪异，晴子终于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该死的大村乔恩，看晴子那模样，肯定也起了疑心，我算是丢死人了！” 张静姝干脆整个人躲进被子里，只想好好睡一觉，等睡醒后，就回到了那个温暖的家中。 明月晴子则有些生气地瞪了大村乔恩一眼，在她心中，自然以为张静姝是被其花言巧语哄骗，才会将自己的衣物借出。 大村乔恩则讪讪笑着，她被唐汉用内力锁了经脉与丹田，此时根本得罪不起武功本就略胜自己的明月晴子。 在沉默无声的尴尬中，三人都逐渐觉得困乏，再加上此前那番折腾，便先后昏昏沉沉熟睡过去。 待她们被吵醒时，却是因为甲板上爆发出一阵欢呼！ “快看，前面是大明水师！我们回来了！我们终于回来了！” 海面上，几艘大明“福船”驶来，很快就将与葡萄牙军舰相遇。唐汉登上了望台一看，不由大喜。 原来，为首那艘船上，领头者，正是戚家军宿将，自己的世叔，吴惟忠！ 这也意味着，出海后历经艰难险阻辗转漂泊，他唐汉，终于不负戚家军、不负锦衣卫，带着自己所要保护的人，与前来找寻营救他们的人，喜相逢了！ 第91章 去南方 “贤侄！终于找到你了！看到你平安无事，你吴叔我这颗心，总算是放下来喽！” 吴惟忠脸上笑开了花，眼眶红红的，虽然还没有到老泪纵横的程度，但也可看出这段时间，他是多么辛劳，又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 在与唐汉叔侄叙旧前，吴惟忠也先见过了张懋修、严世蕃等人，并声明自己眼下无职一身轻，连所带几艘“福船”，也是早就从前线退下来的老战舰，不在大明水师编制之中。 那么，至于操纵“福船”那些老水手的身份，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 “吴叔，让您费心了！都怪小汉头脑发热，居然会答应他们舍陆路而出海，才惹来这桩祸事。”唐汉脸上满是愧疚神情，为自己劳动“戚家军”的老人们而过意不去。 吴惟忠宽慰道：“事情可不能全怪你，面对张严两家，谁不得先缩头三分呢？吴叔明白，他们若一意孤行，你也做不了主。哎，都督将你安排去锦衣卫，可谓用心良苦，但也着实是一柄双刃剑啊！好在你不负所望，如今那几位毫发无损，又安全返回大明水域，功过足以相抵也！” 唐汉摇头道：“我还年轻，功过什么的也不是那么重要，只要这件事，不连累到义父与诸位叔伯，小汉甘愿承担一切。” 吴惟忠板起了脸：“糊涂！你能承担什么？此事既然有惊无险，就无人会再去做文章。毕竟，张严两家也是要维护颜面的。至于我们，多少风浪都经历过来了，都督如今的位置，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唐汉沉默半晌，诚恳地说道：“小汉受教了。经此一事，小汉想蛰伏一段时间，能离京最好。” 吴惟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错，吃一堑长一智，如今的你，越来越让吴叔刮目相看了，相信都督也会非常开心。从方才与那几位的接触中，他们对你可是相当钦服与推崇啊！尤其在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头脑清醒。你蛰伏是对的，更不要轻易站队！” “站队？怎么形势已经如此紧张了吗？”唐汉一怔道。 “从你们这回的遭遇，还不能证明吗？历朝以来，像商鞅、吴起、王安石这样的‘变法者’，所要面对的压力，都是难以想象的。若不是触碰到了天大的利益，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想要借一次海上劫杀，将当朝首辅、次辅还有左都督的家人除去？”吴惟忠凝重道。 关于这些推论，唐汉此前也在灵魂中有过探讨，得出来的答案差不多。京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变法派与反对派表面相安无事，甚至以张居正的无上权威，看似连反对派都没有，但越是如此，就代表一旦反弹，必如雷霆霹雳。 而义父戚继光，无论朝野，都早将视作张居正的人，并不存在站队问题。但年轻一代实际上也有属于自己的圈子，在这个圈子里，更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因为，这可能关系到了一个家族，是否能在大变局中，开辟一条退路，或者说，东山再起之路。 至于戚家为何选择唐汉来做这件大事、要事，就太好理解了。 戚继光早年与夫人王氏始终无子，唐汉这名义子过继于王夫人名下，按宗法论，可谓嫡长子。 但后来他偷偷纳妾连生数名儿子出来，家中形势就变得颇为尴尬。尽管王夫人在其苦苦哀求下，默认了事实，但双方心中，也从此埋下了一根刺。 这时，一向深得王夫人宠爱的义子唐汉，就成为了缓和矛盾的最佳人选，更由于从小在戚家军历练，无论经验武功，都比几位弟弟更适合经略那个圈子。 当然，在海难之前，唐汉的表现无疑是蹩脚且失败的，几乎败光了人品与家声。若说戚继光心中没有失望或者埋怨，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有王夫人在，没人敢出声指责什么，否则向来泼辣的她一句“谁行谁上”，就足以让全家哑口无言。 想了这么多，其实唐汉早已为自己的下一步做好了安排，但各种内情，则不能尽数道出。 “吴叔，既然京城形势不明，小汉打算去南方。” “南方？”吴惟忠一怔道：“也不用跑那么远吧？还是说，你指的南方，是南京？” 唐汉摇头道：“南京一向被视为曲线升迁的跳板，尤其像我们这种年轻人，去那里的话同样显眼得很。小侄打算去更南边一些，比方说江西、湖广等地。当然，江陵是最好的。” 吴惟忠沉思许久，叹道：“你这还是要站队啊！江陵，那可是相公大人的老家……” 唐汉狡黠道：“这不挺好吗？谁说人在江陵，就一定是替人看家护院？吴叔莫忘了我如今的身份！” “锦衣卫？！”吴惟忠露出了恍然之情。 唐汉点点头道：“若有人想要釜底抽薪，自然要从根子上动手。就好像这回出海，一旦我护不住那几位，无论自身生死如何，登州卫必然成为最大的倒霉鬼。恐怕从指挥使周叔以降，都要死死地背着这个天大黑锅。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义父，不就成明面上的‘沛公’了吗？” 吴惟忠恨声道：“这番算计，还真是毒辣啊！不仅这几家都折了子女，都督一系的势力还要被清算，甚至还会继续往上牵连。哼，真不知是何人在幕后操纵？” 唐汉笑着安慰道：“不管是何人，如今计划已经破产，形势整个扭转过来了。当然，这个彩头一定不能落在我身上，所以我得出去躲躲，还要躲到江陵去。” 吴惟忠这时已经想通了关窍，赞许地看着唐汉道：“降你半级，贬谪外地，而那里，却又是张家的大本营。到底你是被保护起来，还是被弃之如敝屣，其中就大有文章可做了。妙、真是妙啊！哈哈哈~吴叔今天最开心的事情，不仅是看到小汉你安然无恙，更感佩都督后继有人啊！” 唐汉谦虚地客套了几句，实则内心颇有几分悲凉。这悲凉并非是给自己，而是给义父戚继光。他与义母王夫人的矛盾，可不是轻易就能化解的。甚至从某种程度来看，根本就是无解。而自己，如何能担得起“后继有人”这四个字呢？ 不过，眼下根本无暇去思考这件事情，等回京后，还有不少收尾和埋线的活要做。至于葡萄牙军舰转道去倭国，他已将个中谋划告知吴惟忠。如此一来，整件事基本上可以说告一段落。 然而，一声震天轰鸣，无数失声惊呼，令原本平静的海面，再掀巨浪狂涛！ 第92章 乐极生悲 在轰鸣声响起前，卡拉克军舰，以及周围几艘福船，都是一派欢乐悠闲的场景。 毕竟属于从未经历过的劫后余生，哪怕像严世蕃这样颇有些玩世不恭的人，也不会愿意长时间在异国他乡与茫茫大海中漂泊。 用他才刚对张懋修说过的话讲，我们这样的人，不应该待在京城最好的酒楼里，吟诗作画、纵论古今甚至醉生梦死么？ 而张静姝与明月晴子两位少女，迅速从睡梦中醒来后，更是牵着手冲至船头，在甲板上又笑又跳的，顷刻之间，便好似将此前经受的所有阴霾都一扫而空。 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也感染了军舰上的葡萄牙人，以及福船上本就为他们而来的水手们。艾伦画着大十字，连连祈祷，不停感叹自己所跟随的人，果真是天选之子，无往不利。 唯一强颜欢笑的，自然是大村乔恩了。她甚至趁着众人没有留意，重新投射出阴冷的眼神。不过，体内唐汉留下的禁制也让她不敢再有什么坏的念头，只能努力挤出笑脸，一个劲儿想要凑到张静姝的身边。 张静姝没理会她，也没排斥她，因为此时的自己，真的满心都是欢乐，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终于又回来了。 至于大村乔恩，既然已经不再构成威胁，那还在意做什么呢？以首辅张家之权势，想要在京城之中安排一个人，根本无足挂齿。当然，最好大村乔恩能选择回倭国去，这样更眼不见心不烦。 根据吴惟忠的安排，众人开始往最大的那艘福船转移，然后将由其他福船一同护送至金山。在金山卫稍作休整后，再舍舟就陆，乘马车直入京城。 这也是一众人共同的要求，他们实在受够了海上的颠簸，因此哪怕可以直接沿海北上，也不愿再坐船。 唐汉与吴惟忠谈话的地方，就在卡拉克军舰的指挥台。此时，第一批张静姝等三名少女，以及第二批的张懋修、严世蕃、汤显祖三人，均已去往福船中。 可就他准备离开指挥台去与徐有勉、神武邦夫话别时，整艘卡拉克军舰却随着那个震天的轰鸣声，剧烈摇晃了一下。 随即，响起了艾伦气急败坏的声音：“该死的！是火炮！敌袭！全体戒备！” 唐汉悚然一惊，与吴惟忠对视一眼，均感到非常不妥。此处乃大明金山卫水域，为何会突然有火炮向他们发动攻击？ 而福船那头，随着硝烟弥散开来，张静姝等人也发出了惊呼声。唐汉扑至船头眺望时，只见数十艘大小不一的舰船，冲着这边合围而来，看旗帜，分明就是大明水师！ “对面的船请别误会，我是锦衣卫副千户唐汉，这是护送我们回来的船。请立即停止攻击！” 唐汉运足内力，将自己的声音远远传送出去。可随着水师越来越近，炮火竟然毫不停歇地越来越急。 艾伦愤怒道：“伯爵大人，我们赶紧还击吧！对方虽然船多，未必是卡拉克军舰的对手！” 唐汉摇头道：“不，那是大明水师，我们如今在其管辖水域内，不能开炮！” 艾伦急道：“可这般挨打，我们的军舰也受不了啊！” 这时，吴惟忠也结束观察回来，一脸凝重道：“是金山卫水师。这样，你让军舰往后退出，我前去交涉。” 唐汉点点头道：“吴叔放心，我会约束好他们。” 吴惟忠语重心长道：“切记，无论如何都不能还击。否则，就容易被安上勾结番邦谋反作乱的罪名！” 言毕，吴惟忠跳上一艘小船，迅速朝着水师方向而去。唐汉也命令艾伦，指挥卡拉克军舰往后推开，尽量脱出火炮攻击范围。 然而，吴惟忠到达水师亮明身份后，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火炮依然在追击，连他自己也没有返回。 唐汉心生不妙时，更惊悚的一幕发生了。大明水师靠近之后，突然又转移炮口，竟对着几艘福船开起炮来！ “不！！！” 眼看着最小的那艘已经燃起熊熊大火，船上的水手生死不知，唐汉看得目眦欲裂，整个人陷入极度愤怒之中。 “冷静！你要冷静下来！”“昆仑”及时出声提醒。 唐汉长吁一口气，对艾伦说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你立即开着军舰，按原定计划，护送徐有勉和神武邦夫去日本。” 艾伦担忧道：“伯爵大人，我看对面的水师来者不善，您也随我一并离开吧。” 唐汉摇了摇头道：“我走不了，事情紧急，你赶紧开船。我去也！” 言毕，只能远远冲着徐有勉拱了拱手，大喊一声“保重”，随即扑向离自己最近的福船。 这时，大明水师领头的旗舰上，吴惟忠再度现身，却是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一团白布。 唐汉更加怒不可遏，但并未如正常人预想那般，前去营救吴惟忠，而是开始动用自己雄浑的内功与惊人的臂力，将福船上的水手，一个个抛往最大的、也就是张懋修等人所在的福船。 “这……” 旗舰一处角落中，季正纯目睹唐汉此举，颇为惊讶。 李培盛点了点头道：“不愧是干爹特意点出之人，果真非易与之辈。” 季正纯有些烦躁道：“再不让他停下来，我们的围歼计划，就要大打折扣了！” 李培盛叹道：“真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破了，我们不可能真的将吴惟忠如何。那就传令吧，加大火力！” 季正纯一怔道：“加大火力？这不好吧？万一误伤了最大那艘船……” 李培盛哂道：“这么近的距离，如果还能误伤，金山卫干脆就地解散！唐汉乃是戚继光的干儿子，跟我们那是天生死仇！这么好的机会，就该斩草除根，帮干爹解决一个心腹之患！” 季正纯阴笑道：“还是你脑子转得快，那就杀吧！” 炮火愈发频繁，福船也愈发危险。甲板上，张静姝看着唐汉左冲右突，不由心急如焚，高声喊道：“唐汉~你快离开！快到我这边来啊！” 唐汉听到了呼唤声，但却无法给予回应。此时，他依然凭借来自赵匡胤的逆天功夫，在残存的福船中尽力腾挪。这些专程前来搜救自己的戚家军老人，都是受他所累，他如何能将他们抛下，而独自逃生？ 终于，随着最后一艘福船将近解体，唐汉也豁出性命，又往大福船处连续抛去几个人，自己则被火炮炸伤，未能抓住张静姝丢过来的缆绳，直接跌入海里。 “唐汉！” 张静姝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呼，激动中没控制好自己的身子，竟也往海中落去。明月晴子飞身抢救不及，只抓住一截衣袖。 “该死的，停炮，快停炮啊！”李培盛远远瞅见张静姝落水，也失去了原先的冷静，赶紧下令大明水师，停止一切攻击行为。 “马上靠过去救人！这张家的千金大小姐要是因此有个闪失，还不知有多少颗人头要落地！” 福船那边，张懋修等人焦急又惊惶地冲到船围处，奈何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静姝，随重伤的唐汉一起，沉入大海之中。 第93章 消失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唐汉从昏迷中醒来，发现在房中照看自己的，竟然是明月晴子。 “哥哥，你终于醒了！”晴子整个人看上去颇为憔悴，以唐汉两世人的眼光马上判断出，她必定是为了照顾自己，估计连睡都没睡。 唐汉并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接受着明月晴子为其擦脸、喂水，心中思绪万千。 他依稀记得，当时自己连续被几记炮火炸伤，若不是赵匡胤内功深厚，早已一命呜呼。但就算如此，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气力不济沉入海中。 迷糊间，又有一人从船上掉落下来，还撞在了唐汉脑门之上，反倒令他清醒了一些。 勉力睁眼望去，依稀可以分辨出这个挣扎的人，乃是张静姝，也想起了落水前那一刻，正是这位小姑娘不顾一切地将缆绳朝着自己丢过来，只可惜还是没能抓住。 “不能让他人因我而死！” 这是唐汉从事发以来最强的执念，也是他奋不顾身辗转于福船间救人的动因。 比起戚家军的老人们，张静姝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在茫茫大海中绝无自救能力。她必然是情急之下不慎落海，自己纵然身死，又如何能辜负这名善良少女之恩？ 思及此，原本伤势沉重且气空力尽的唐汉，不知从哪里又生出一股力来，倏地排开海水万钧之重，将几乎就要窒息昏迷的张静姝搂入怀中。 张静姝似有所感，蓦然圆睁美眸，四目相对之间，一股莫名情愫，在二人之间激荡开来。 然而，大明水师那边，由于命令的滞后，还是有最后一发火炮打了出来，正落在二人头顶上方的水面上。 唐汉敏锐地预感到危险来临，当即将张静姝搂得更紧，然后弓起后背，硬生生承受了炮火爆炸后带来的沉重一击。 这一击，仿佛连魂魄都要被击散了，鲜血顿时喷出，将海水染得通红。 就在二人愈发往下沉去之时，唐汉依稀听到了怀中少女梦呓般微弱的声音：“唐汉，我喜欢你……” 他突然想起，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也决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下一刻，在周围船上无数人目光注视之中，水面突然泛起了巨大的涟漪。随后，赫然惊见，一道身影破水而出，直直升起，最终落在大福船的甲板之上！ 众人急忙看向那边，只见此人正是重伤落海的唐汉，怀中还抱着相继跌落的张静姝！ “小妹！” “哥哥！姐姐！” 张懋修与明月晴子，几乎同时悲欣交集的呼叫起来，而后周围也响起了一阵惊叹声，惊喜、遗憾皆有之，但每个人都对唐汉的意志与实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哎，棋差一着，此人将来必劲敌也！我们赶紧撤离，其他事，交给金山卫去处理！” 蒙着脸的东厂四大档头，悄无声息离开。随后，吴惟忠也恢复了自由，来不及与金山卫的人“打官司”，便急匆匆地指挥大福船上的人，开始各种善后与抢救。 “晴子，我们如今到哪儿了？”唐汉头又有些发懵，终于开口提出了一个问题。 明月晴子关切地说道：“哥哥，感觉好些了吗？你一路从金山昏睡不醒，这里是你在京城的府邸呀！” 唐汉一怔，抬眼看向四周，果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里是以前那个‘唐汉’的家？哎，看来我离家日久，已经快要失去家的概念了。” “其他人呢？”唐汉又问道。 “吴叔叔之前一直留在唐宅照看你，不过朝廷已多次催促他往山海关上任，拖延到今晨，终于还是先走了。他离开前，已安排好各种人手与琐事。我呢，就专门负责照顾哥哥你。还有静姝姐姐，她也一直昏迷不醒，不知是否也和哥哥一样醒过来了。” 唐汉努力地露出了一个笑容，问道：“你怎么没留在张家照顾她，反而跑来照顾我了？” 明月晴子吐了吐舌头道：“哥哥和姐姐对晴子都很重要，不过这边缺体己之人嘛。而姐姐那里，负责照顾的人很多，连那个大村乔恩也留下来了。我很不喜欢她，就更不想待着了。” 唐汉皱眉道：“大村乔恩居然被留在了张家？难不成还让她来照顾五小姐？” 明月晴子无奈道：“哥哥你还别说，那大村乔恩的活计，做得可是非常精细，再加上舌灿莲花，特别会哄人，很快就跟张家的许多人打成一片。她虽然不是负责贴身照顾静姝姐姐，但也免不了做一些端茶送水的事情。还有，据说是张大人同意将她留下的。” 唐汉颇为意外道：“张大人？你说的是小张大人还是……” 明月晴子摇头道：“当然是张居正，张大人了。” 相公大人怎么会同意将一名倭国女子留在自己家里呢？此事颇透着一些怪异。只可惜吴叔已经离开，不然倒是可以跟他好好交流一些看法。 还有，那天指挥大明水师来袭击我们的，究竟是什么人？专门针对戚家军的人下手，想来必然与戚家军结过仇，这样缩小一下范围，可能的几个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从一开始，这帮人的目标就不是葡萄牙军舰，而是前来搜救的福船。然后他们又通过吴叔想要将我引开，被我识破之后，则大开杀戒，采用炮火无差别覆盖攻击。 这种不择手段斩草除根的手段，明显来自于声名远播的东厂与锦衣卫。而这两大特工情报机构中，与戚家军存在仇恨的，除了东厂厂公陆丙之外，还有会何人？ “此仇不报非君子，我唐汉立誓，定要让你陆丙血债血还！” 一想到那些无辜葬身水火的戚家军老人们，唐汉不由咬牙切齿，对陆丙生出了强烈的痛恨之情。 他知道，尽管那天他已经很努力了，但依然不可能救下所有人。活着的人为死去的人报仇雪恨，乃是天经地义，谁也别想阻止他！ 此时，恨意丛生的唐汉，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心中的不对劲，究竟从何而来？ 为什么从他苏醒到现在，都没有听到过“昆仑”与赵匡胤的声音？ 当唐汉急忙检查了自己的灵魂之后，终于彻底惊呆了——灵魂之中，赵匡胤因为疲劳过度沉睡不起，而“昆仑”，竟然不在灵魂之中！ 也就是说，“昆仑”在唐汉这一场昏睡中，突然消失不见了！ 第94章 重启的噩梦 就在唐汉苏醒过来的同一时分，张静姝果然就像约好了似的，也从长时间的昏迷中，睁开了双眼。 接下来自然是首辅张家一阵鸡飞狗跳，老婆子老妈子郎中丫鬟等等进进出出。正在书房里会客的张居正表面上不动声色，可一结束就立马赶了过来，女儿奴的形象呼之欲出。 若在以前，张静姝必然要扑进父亲大人怀里痛哭一场，以宣泄这段时日遭受的磨难和委屈。 可俗话说得好，人总是要在特殊历练中长大，在生死徘徊间成熟。张静姝赫然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要更为平静，只是到了末了，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唐汉如今的情况。 张懋修打趣道：“三哥早就在这等着你了，就怕你不问出来。” 张静姝俏脸一红，娇嗔道：“他可是屡次搭救过我们，问句关心的话难道不应该吗？” 张居正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神情，到了女儿这里显然不起作用，捋须笑道：“唐汉侄儿经大夫诊治，伤口皆已处理好，性命无虞。只因疲劳过度，尚在昏迷之中，我已交代吴惟忠安排人手，你们带回来的那个明月晴子贴身照料，想必很快也能恢复过来。” 张静姝一怔道：“晴子去唐家了啊？这个偏心的妹妹，竟然丢下我不管，真是恼人！” 张懋修喟叹道：“她的命等于是唐汉给的，如浴火重生一般，感情自然深厚。我们此行，总算是有惊无险。唯有思安兄不知何故滞留于番邦军舰之上，最后竟未能回来，随军舰远航了。” 张静姝思忖道：“我曾听说他颇好游历山水，此前那么危险都过来了，想必吉人自有天相，也许还能另有收获呢！” 张懋修摸了摸小妹额头，吃惊道：“五丫头你怎么就突然开窍了？小脑袋瓜变得如此灵活，方才这一番话，说得可真是豁达！“ 张居正神情一肃道：“惟时慎言，难道静姝以前就不聪明伶俐吗？” 张懋修和几位兄弟，平日里可是颇为畏惧父亲，当即赔笑道：“哪能呢？我只是被小妹的话折服了嘛。” 张居正继续板着脸道：“此行虽有天灾，但更重要的，就是人祸！有心人设计暗算你们，可也得你自己给出机会啊！我让你们回江陵祭祖省亲，不是放纵尔等肆意妄为！你说说看，若非机缘巧合刚好选了唐汉侄儿来护送你们，他又大显神勇，后果如何，还需要我多说吗？” 张懋修点点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孩儿知错了，今后绝不敢再行孟浪之事。唐家世兄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爹，我从他身上领悟了很多，也发现了自己的许多不足。或许，这就是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张居正脸色稍霁，牵起女儿的手说道：“在外人看来，我们张家风光无限，但我始终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松懈。再高的山峰，也不可能将风雨都遮挡住，你们总有振翅高飞的一天。唐汉侄儿既能藏拙，又能挽狂澜于既倒，这就是自小从戚家军，一刀一枪历练出来的！” 张静姝拍了拍父亲的手背，柔声道：“爹爹放心，以后静姝也会将自己的任性改掉。” 张居正乐呵呵道：“你呀，女孩子家家的，跟你兄长不同，改不改也没那么重要。将来嫁一位如意郎君，爹就老怀大慰喽！” 张静姝红着脸，不依道：“爹爹！谁说女儿一定就得嫁人？哪里还有比自己家更疼人的地方呢！” 张居正摇着头笑道：“傻孩子，我们这样的家世，怎么可能让你当一名老姑娘？你放心，爹心中有数，一定不会委屈了你。” 张静姝迅速将脑袋缩入被褥中，挥舞着手道：“我有些乏了，想继续休息，爹爹和三哥请自便。” “哈哈哈~”张居正与张懋修皆是开怀大笑，也不再打趣她，交代其好生休养后，便一同离去。 而张静姝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不由浮现出在海水之中，与唐汉紧紧相拥的场景，一时之间，竟也想得痴了。 直到不知多久以后，外头又传来轻轻的开门声，她才清醒过来，脸上却红彤彤的煞是可爱。 “谁呀？怎么又来打扰本姑娘……咦？怎么是你，大村乔恩？” 见蹑手蹑脚将房门关上的人，不是府中丫鬟而是丫鬟打扮的大村乔恩时，她不由吃了一惊，这才想起在方才的交谈之中，三哥似乎提了一句，已将其安置在张家做丫鬟。 大村乔恩谄媚地冲着张静姝笑了一笑：“静姝小姐好。方才几位少爷授意，乔恩今后将贴身伺候您，还请您不要嫌弃呀。” 张静姝又是一怔道：“你贴身伺候我？这不能吧？府中原本就有伺候我的丫鬟，并不需要你啊！” 大村乔恩煞有介事地一边清理着房间，一边继续讨好道：“小姐，这可不一样，我们倭国女子，最是细心灵巧了。您很快就会发现，其他人肯定没有乔恩贴心。” 张静姝哭笑不得道：“我说大村乔恩，你好像是倭国什么大名的女儿吧。在你家领地里，你的地位说不定比我还尊贵，为何却要眼巴巴地跟来大明当丫鬟呢？” 大村乔恩神情一悲，叹道：“乔恩领命而出，却将任务搞砸，实在无颜回去。大明乃天朝上邦，首辅大人家对我们而言，可谓高不可及。乔恩若能在此谋个前程，将来衣锦还乡，家中父兄还得倒履相迎呢！” 张静姝想了一想，还是摇摇头道：“可我大明并非武周，没有女官的说法。就算你在张家做得再好，也很难有出头之日，我可从未听闻，京中那户人家有女管家的。若你担心回家受责，我可让爹爹修书一封，再赠送大明特产让你一并带回，想必你父亲也会很开心。” 大村乔恩凑到张静姝跟前，款款下拜，一脸感激的神情：“静姝小姐真是善解人意、菩萨心肠。看来乔恩果然没有选错，我的锦绣前程，真就系于小姐一身。” 张静姝更加不解了，指着自己道：“为什么呀？好像还非我不可的样子，可是我当真不需要你贴身照顾。” 大村乔恩站起身，突然一下子坐到了张静姝床边，换上过往那种不怀好意的神情，笑吟吟道：“可乔恩需要静姝小姐你呀。嘻嘻~小姐既然是女菩萨，那就将好人做到底，好不好？” 张静姝当即往床里头缩了一缩，带点怒气道：“大村乔恩，你有些放肆了！本小姐要你马上离开我的闺房！” 大村乔恩不答话，而是朝虚空握了几下五爪，随即探进自己衣襟之内，将一件东西缓缓取了出来。 “静姝小姐，可还认得它么？” “啊！这是……这邪物不是已经石沉大海了吗？为什么还会在你身上？” 待看清那件东西，赫然就是曾经给自己带来噩梦的黑色邪物时，张静姝彻彻底底震惊了！ 难道，当初那个恐怖的噩梦从未远离，还将在堂堂首辅家中，继续折磨自己吗？ 张静姝脑海轰然炸开，再也无法进行任何思考。而大村乔恩，终于又得逞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95章 真正的女主 当张静姝脸上血色尽褪、脑中不停重复为什么之时，大村乔恩如实扮演贴身丫鬟，非常“贴心”地将答案告知。 “静姝小姐或许会觉得奇怪，明明我已当着你的面，将此物丢入海里，为什么如今竟然还会出现呢？那是因为，我离开船长室时，就已偷梁换柱，在身上藏了一个假的。当时你逼我将之交出，我已算定你因为害羞，必然不敢真的接过去看，所以便大着胆子将计就计，在你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张静姝难以置信道：“唐汉刚让你吃了那么大的苦头，人也还在附近，你为何还敢如此胆大妄为……” 大村乔恩嗤笑道：“因为你蠢啊！若非你要当女菩萨，求他放过我，我恐怕已经沉尸海底，哪里还会有翻身的机会？如今我身在张府而你正如笼中之雀，唐汉鞭长莫及，再也无人可以搭救你了！” 张静姝经历生死，已经坚强许多，此刻并未流泪，而是坚定地说道：“这里可是我家！你还敢逼我做什么？” 大村乔恩摇了摇头，媚笑道：“哎哟，瞧你说的，我如今就是你静姝小姐的贴身丫鬟，只求侍奉左右，哪里还有别的想法？” 张静姝冷冷道：“若当真如此，你又何必将此物拿出来！说吧，你到底想怎样？须知我父兄近在眼前，任何一人都足以让你万劫不复，你可要莫要玩火自焚！” 大村乔恩轻轻抚摸着摄像机，然后似乎不慎按下了播放键，顿时又重启了张静姝的梦魇。 “住手！你住手啊！”张静姝一遍惊惶地喊着，一边伸手想要抢夺摄像机，却被大村乔恩牢牢将手握住。 “静姝小姐，我真的没有打算对你怎样，只要你能答应，和我好好做一对姐妹一般的主仆就可以了。” 大村乔恩邪邪一笑，看在张静姝眼中，正如恶魔一般可怕。 “好……我答应你，就允你留在府中，当我的贴身丫鬟……还有、还有姐妹……”张静姝无奈，只好咬着牙先妥协下来。 大村乔恩摇摇头，娇笑道：“错了，不止是姐妹，是好姐妹！比明月晴子更好的那种！” 张静姝心中不忿道，你这倭贼，如何能与晴子相比，但表面上却不敢反驳，只能无力地点了点头以示答应。 大村乔恩满意地将摄像机重新收回怀里，伸了伸懒腰道：“那我待会儿，就正式搬过来这间房住下，可以吧？” 张静姝恨不得一脚将她踹回倭国，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于大村乔恩种种无理要求，除了一件件全都答应下来，还能如何呢？ 终于，大村乔恩洋洋得意地站起身来，准备去收拾简单的行李搬来这边。 可临行前，她又压低声音，告诉张静姝一个惊人的秘密：“静姝小姐，你知道这件宝物是从何而来吗？我跟你说，它原本的主人，就是唐汉，你心心念念的，唐汉哦！嘻嘻嘻~” 张静姝圆睁美眸，这一次，是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震惊。而随着大村乔恩的离去，她整个人顿时瘫软下来，泪水更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场噩梦，究竟何时才能结束啊！唐汉，唐汉，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件邪物，真是你的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啊！呜呜呜……” “大村乔恩并没说错，那台摄像机的确是唐汉的。”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突然从脑海中响起，将张静姝吓得尖叫起来。 “谁！是谁在说话？” “冷静点，不然别人听到，会以为你精神出了问题，到时神仙都帮不了你了。”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张静姝紧咬下唇，试探地在心里头默默问道：“你能听见我说的话？” “当然了，我本来就在的灵魂之中，共用这具身体，你想什么我都能知道。同样，等你熟悉了这一切，我想什么，也瞒不过你。” 张静姝已经吃惊到有些麻木了：“可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身体里？还有，刚才你说什么机是唐汉的？” “呵呵，既然有缘相会，那就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代号‘昆仑’，原本住在唐汉那里，因为之前被炮火炸伤的缘故，我陷入了昏迷。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换到了你的灵魂中。”“昆仑”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什、什么？你说你本来住在，唐汉的身体里？”张静姝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昆仑”耸耸肩道：“是的，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 张静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答道：“确实，你骗我做什么？可、可你的声音，听起来分明也是一位姑娘……” “昆仑”扑哧一笑道：“是啊，我本来就是女的。可唐汉他跟我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天，都一直没有发现，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唐汉此时出现，并且听到这番话，他必定会当场晕倒。额滴神，“昆仑”居然是女的？难怪那几天，她总是莫名其妙烦躁，还故意找他的麻烦，难道是因为来了“大姨妈”？ 张静姝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你代号‘昆仑’？这是你的名字吗？” “昆仑”傲然道：“当然不是了，唐汉那家伙没心没肺的，从来就没问起过我姓甚名谁，一口一个‘昆仑’，我早就烦透了。静姝小姐姐，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吕欣，吕雉的吕，欣然的欣，来自距离你非常遥远的，未来！” “距离我非常遥远的，未来？”张静姝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吕欣微笑道：“如果不再出那样的意外，我应该会和你共存很长一段时间，你会慢慢明白这一切的。至于那个困扰你的东西，叫做摄像机，能够将人和人的动作行为记录在里面，并随时播放出来。它的的确确，是唐汉从他那个世界带过来的。” 张静姝愣道：“唐汉的世界？” 吕欣苦笑道：“是的，唐汉跟我一样，也来自遥远的未来，甚至比我更加遥远。至于以前那位戚继光的义子‘唐汉’，已经不存在了。” 张静姝恍然大悟，喃喃道：“难怪……难怪一个人的前后，可以发生那么巨大的反差……原来，这个唐汉，并非那个‘唐汉’……我……” 吕欣宽慰道：“静姝妹妹，我这样叫你可以吧，因为以前的我，应该比你大几岁。你无需为此而伤神，你喜欢的唐汉，肯定是如今的唐汉啊！跟过去没有任何关系。” 张静姝十分同意这个观点，旋即又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道：“吕姐姐你呢？你和唐汉……” 吕欣哑然失笑道：“我就剩一道灵魂而已，和什么和啊！不过我跟你说，因为此前在一起过，所以你如果想知道唐汉的任何秘密，都可以问我，哈哈哈~” 张静姝顿时觉得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姐姐好亲切，整个人也精神多了。 可就在两人叽叽喳喳开始在灵魂中探讨起唐汉的秘密之时，门外又传来了大村乔恩讨厌的声音。 “静姝小姐，我要进房间了哦。” 张静姝顿时条件反射般紧张起来，无助地看着吕欣。后者点点头道：“我们可以交换对身体的控制权，这名妖女，就让我来应付吧！” 于是，真正的女主角，前民国特工“昆仑”的真身，吕欣，就此借用张静姝的身份，重新登场！ 第96章 换人如换刀 大村乔恩貌似尊重张静姝的意见，实则也不等房中答应，便径直推门进来。 “静姝小姐，您的闺房这么大，却只有一张床，乔恩该睡哪儿呢？嘻嘻~床倒是不小，不如就一起睡好了。乔恩不像明月晴子，哪怕您的睡姿再不文雅，我也甘之如饴。”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床前走去，还挑衅地盯着张静姝的脸。可让她有些失望的是，张静姝竟然没有半点表情变化，就那么淡淡地回看着她。 “静姝小姐，既然您没有意见，那乔恩就要躺上来歇息了哦！” 大村乔恩继续用自己的言语和行动刺激张静姝。可她万万没想到，一直受制于她的五丫头，居然抬起修长玉腿，直接将她踹了出去！ “哎哟~你！” 猝不及防的大村乔恩，直接被一脚踹到了地板上。此前在军舰时，大村乔恩体内被唐汉留下真气，虽然回京后，在神秘人的帮助下已经化解，但她的丹田还是受了伤，功夫比原先大打折扣。 但就算如此，在大村乔恩的认知中，她还是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张静姝强上许多的。再加上有宝物摄像机在手，笃定对方必然继续逆来顺受，可没想到，自己却吃了大亏，真乃奇耻大辱！ 怒火中烧的大村乔恩恶从胆边生，刚从地上爬起，便张开五爪，想要在张静姝那张俏脸之上，狠狠地甩上一个耳光，以示对不听话之人的惩戒。 结果，她又一次失算了。 张静姝预判了她的预判，提前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又是一脚踹出，将大村乔恩踢回到原先的位置。 连番操作，真的把大村乔恩给整懵了，也整怒了。她恶狠狠地威胁道：“静姝小姐！你这是玩儿我吗？难道你忘了自己那些羞人的画面还在我手上吗？“ 张静姝平静地瞥了她一眼：“贴身丫鬟，并非贴身姐妹。晴子当然可以和我同睡一张床，但你只是丫鬟，没有床，你就打地铺吧。” 大村乔恩气极反笑道：“呵呵呵，你说，让我在你房间打地铺？” 张静姝摇摇头道：“不，是让你在外头走廊或者院子里打地铺。我的房间，不欢迎你。” 大村乔恩阴恻恻道：“轮得到你说欢不欢迎吗？我看小姐这一昏睡，将脑子都睡糊涂了。看看，这是什么？” 言毕，她又从怀中掏出了那台用来威胁张静姝的摄像机。五丫头条件反射般，在灵魂处战栗起来。张静姝却径直下床，冷冷地走到了大村乔恩身前。 “你该不会是想要硬抢吧？试试看呗~”想起自己曾经忍者的身份，虽然还只是最低水平的下忍，但身手灵活当然远胜于普通女孩，大村乔恩不由又得意起来。 张静姝毫无征兆地先是用力踩了大村乔恩一脚，随即一套组合拳，净往对方脸上招呼，很快就将其打得鼻青脸肿，头发散乱。最终，一个标准的过肩摔将东瀛魔女狠狠摔在地上，摄像机也到了自己手中。 “你……你为何能……”大村乔恩都被打裂开了，强忍疼痛指着张静姝，含糊不清地质问道。 “不能理解对吧？不能理解就对了！就凭我和唐汉的关系，你以为他不会传我几招功夫吗？虽然对付不了什么高手，但用来教训你，足够了！”张静姝如翻身农奴一般，用高傲的眼神无情打压失败者。 大村乔恩眼巴巴地盯着那台从自己手中被抢走的摄像机，好不容易又恢复了几分气力，不甘心道：“你拿走又如何？用又不懂用，毁又毁不掉。我跟你说，很快我就会将它重新抢回来。到时，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一定要当着张家所有人的面，让他们一同欣赏你的妖娆身姿和娇艳风采！” 然而，张静姝又一次让她失望了。 “就这？我本来就没打算毁掉，多好的宝贝啊！以后就是我私人用品了，唐汉也别想再拿走！” “你……莫非你要藏起来私底下自己欣赏？”大村乔恩的脑回路越来越混乱了。 张静姝冷哼一声，动手在摄像机上捣鼓了一阵，随后又扔回给大村乔恩。 “不死心的话，自己打开看看吧！” 大村乔恩当然不死心了，立即就启动播放模式，结果画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这？里头那些画面呢？怎么都不见了？！” 张静姝施施然又来到她身前，将摄像机收回手中，一边把玩，一边说道：“你不懂吧。这叫一键删除，恢复出厂设置。以后，你只能砸你自己的脑海里，拼命回忆自己想要看到的画面了。” 几乎要抓狂的大村乔恩，眼看着就这样失去，能够用来拿捏张静姝的筹码，如何能甘心？可再看眼前云淡风轻、胜券在握的五丫头，而自己则浑身带伤狼狈不堪，又实在拿不出曾经的底气。 蓦然，神秘人的身影浮现脑海。对啊，我是有主人的，张静姝对我能占上风，可在主人面前，她不得一样乖乖承受，以前遭遇过的那些羞辱？ 思及此，大村乔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不再出声，胡乱收拾了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转身出门而去。 张静姝在灵魂中目睹了全过程，此时终于从难以置信之中清醒过来，不由又蹦又跳，高兴得落下泪来。 “吕姐姐，我太开心了！谢谢你，真真正正拯救了我！我再也不用受那个妖女的威胁了！” 吕欣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倒是没有多少兴奋，而是低低叹了一声，上前将房门关紧，然后又回到床上。 因为，她作为桃源岛一行的亲历者与张静姝遭遇的旁观者，一直都知道，对付大村乔恩根本不成问题，但真正的对手，根本就不是大村乔恩，而是那个荒淫无耻、变态扭曲的神秘人！ 他的特殊身份，与他的用毒手法，才是吕欣真正忌惮，而至今尚未想出破解之策的地方。 如今，大村乔恩沉默而去，必然是找到神秘人添油加醋地诉苦。那么一场新的较量，应该很快就会到来。 “吕姐姐？吕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张静姝在灵魂里，颇为疑惑地询问吕欣。 吕欣展颜一笑道：“没什么，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这台摄像机，不能再落到别人手里了。好好保存起来，兴许还能派上用场。” 张静姝俏脸一红，啐了一口道：“这么邪恶的东西，我才不想用呢。” 吕欣正色道：“相比一些男人，我们本就是弱势一方。静姝妹妹，往后想要不被人支配、欺凌，就唯有让自己，更强大。” 张静姝回想这些天遭遇，用力点着头道：“姐姐放心，静姝明白了。” 吕欣欣慰地笑道：“折腾这么久，可别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先躺下休息吧，养足精神恢复健康，我们再一起，闯出一个精彩的别样人生！” “好！我听姐姐的！嘻嘻嘻~” 张静姝终于整个人放松下来，不带一丝忧虑地，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而吕欣，在不慎脱离唐汉之后，开始了对自己独自穿越生涯的，第一场规划。 第97章 沈炼和沈美人 需要进行全新谋划的人，并不只有吕欣。因为“昆仑”消失而怅然若失的唐汉，在房中盘膝打坐的同时，也在思考着自己的下一步。 按照此前三人共同商议的结果，加上吴惟忠的认同，唐汉依然倾向于蛰伏一段时间，而地点则是南方的江陵。 其实，这也是出于自保的考虑。由于“昆仑”不在了，赵匡胤又陷入沉睡中，唐汉再也不能像前段时间那般，凭借武功方面的“金手指”肆意纵横。 当然，作为传说中这个时代军中首席高手戚继光的义子，“唐汉”本身武艺也是不俗，但奈何现在这个唐汉不会啊！ 幸好，资料库以及“昆仑”带来的那些装备都还在，所以唐汉给自己制定的原则，就是斗智不斗力，凭信息差来碾压人。 这其中，如果遇到什么遭人打压、欺负之类的，大概只能咬着牙强忍下去，等赵匡胤苏醒，再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不过，在离京前，有一件事是必须要做的。就是前往张府拜谢首辅张大人，再顺便帮张静姝，将她的麻烦解决掉。 此前在海水中相拥的旖旎，对穿越者唐汉来说，既是甜蜜，也是负担。他从没想过要和张静姝发生点什么，但对方的深情厚意并非不能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唉，不管怎样说，我救过她，那天她也算奋不顾身来救我。而且我也答应过‘昆仑’，在回到大明后，要尽量帮其脱离苦海。虽然还没有彻底想好该怎么做，但不能再冷眼旁观视而不见了！否则，哪怕我顺利到了江陵，这也会是心中的一根刺，拔不掉的刺！” 除了张府，蓟门肯定也是要走一趟的。义父忙于军务无法脱身，义母应该是被刻意瞒着，否则早就坐不住直接杀将过来了。 须知，这位是不折不扣的巾帼不让须眉，武艺高强不在义父之下，狠劲犹有过之。唐汉甚至从记忆深处看到了，当年为了调教系小“唐汉”，义母可是当着他的面，亲手斩杀了十几名来袭的倭贼。 “我对他们其实一点儿都不熟悉，要是等义母来京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风波，我还是主动过去蓟门找他们吧。”唐汉将第二件重要事情也记了下来。 此时，明月晴子突然跑了过来，兴冲冲地说道：“哥哥，有人前来拜访你了！” 唐汉一怔道：“知道是谁吗？” 明月晴子点点头道：“报了名字呀，叫沈炼。哥，他身旁还跟着一位姑娘，长得可漂亮……” 唐汉当即跳了起来，嘴里神神叨叨。 明月晴子扑哧一笑道：“哥哥也有迫不及待想要相见之人啊？晴子猜一猜，难道是那位姑娘？” 唐汉伸出手直接给了她一个爆栗，随即哭丧着脸道：“我期什么待啊，躲都躲不及。完了，忘记这唐宅，后门怎么走了……” “唐兄，我和妹子正是一前一后而来，在庭中会合的。”一个浑厚淳朴的声音传来，随即，是一名锦衣卫打扮的英俊青年，身边果然还跟着一位长得非常漂亮的少女。 唐汉剧烈咳嗽起来，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沈炼，大明锦衣卫千户，算是副千户唐汉的顶头上司，但同时也是他在京中寥寥无几的朋友之一。而身旁少女，则是沈炼的嫡亲妹妹沈美人。 没错，真的就叫沈美人，而且人如其名，真的很美。性格也与张静姝完全不同，其温柔不输明月晴子，却少了几分调皮，属于那种柔情似水、浓得化不开的那种绝世好女人，在京城圈子里，拥有非常高的人气。 本来，这些都与唐汉无关，可气人的是，沈炼一直以来，非要做媒将妹妹嫁给他。而柔顺惯了的沈美人，居然也没反对！ “这都是什么烂桃花啊！我是穿越过来做大事的，不是穿越过来消受美人恩的……” 事已至此，闪躲是不可能的。唐汉只好抖擞精神，憨厚地跟自己的好友，以及好友的妹妹，打起了招呼。 “沈兄、沈家妹子，别来无恙乎？” 而沈美人下一刻的动作，就把唐汉以及身边的明月晴子，给整懵了！ 只见漂亮温柔的美少女，做出了一点都不温柔的事——她直接拿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朝着唐汉的眉心处扎了进去！ 而另一处颇有些阴森的房间里，神秘人听完大村乔恩的哭诉，不仅没有吃惊和愤怒，反倒满脸愉悦地笑了起来。 “看来，五丫头也有旁人所不知的一面呵！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我都有点迫不及待，想要领略一番，她全新的风采！” 大村乔恩撇撇嘴，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惨叫一声，随即不忿道：“主人，您可别大意了，这静姝小姐，似乎还会点拳脚功夫，您看她把我给打的……哎哟…！” 神秘人哂道：“你是自己活该讨打！此前你从我这儿把那东西要走之时，我就提醒过你，这种把柄握在手中就可以了，岂有时不时就拿出去威胁人的？这下东西都被夺走，你不被打才是怪事。” 大村乔恩苦着脸道：“宝物没了，将来还如何逼她就范，成为我们计划里最重要的那一环呢？” 神秘人嗤笑道：“我从来就没想过，靠着那件东西来威胁五丫头。一个人，尤其是一名冰清玉洁的姑娘，只要从精神层面彻底将之降服，才能让她心甘情愿，任凭我驱使。所以，东西被夺，只是你的损失，于我而言，毫发无损。” 大村乔恩听得呆住了，只好凑近神秘人，可怜兮兮地哀求道：“主人这是准备不管乔恩了是吗？万一静姝小姐要将我赶出京城，真是赶出大明，我们的红楼计划……” 神秘人不悦道：“我警告你，不要将威胁的手段拿到我面前，更不要妄图揣测我的心意！” 大村乔恩一凛道：“乔恩知错，请主人明示我下一步该做什么。” 神秘人油然道：“红楼还是要建起来的，你专心去做好这件事即可。五丫头这边，我会亲自出马，和她过一过招。呵呵呵~五丫头，你可莫要让我失望啊！任何时候，烈马都要比普通的母马，更值得驯服！你说对吗，大村乔恩？” “对，主人说得对极了！静姝小姐，就是一匹必然会被主人彻底驯服的烈马！“ “哈哈哈哈~这话说的，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啊！哈哈哈哈~” 第98章 魔女奇书，大郎喝药 眼看着沈美人手上的细长银针即将扎入唐汉眉心，明月晴子顿时急了，就想冲过去阻止。 沈炼一把拉住她，笑呵呵地说道：“姑娘莫慌，我妹妹是一名女大夫。在京城，还有一个美名，叫做‘素问仙子’呢！” 明月晴子当即停下脚步，恍然道：“原来这位姐姐是准备给哥哥诊治呢！对不起啊，是晴子鲁莽了。” 沈炼摆摆手道：“不知者不罪，再说你也是关心唐汉嘛。嘿，这小子可真是走了狗屎运，出一趟公差，还带回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妹妹。” 明月晴子娇羞道：“这位沈姐姐才真的漂亮呢，跟我姐姐各擅胜场，都比晴子好看。” 沈炼疑惑道：“你姐姐是……” 明月晴子：“姐姐就是张居正大人家的静姝姐姐呀。” 沈炼倒吸一口凉气：“‘魔女奇书’？佩服佩服，你居然能跟她做姐妹。” 这下子轮到明月晴子疑惑了：“什么魔女奇书？静姝姐姐人很好呀。” 沈炼苦笑道：“那可能是你的错觉。静姝的名字，不是得自于‘静女其姝’嘛！可她一点儿都不‘静’，反而像个刁蛮任性的小魔女。再加上有时候思维也很奇特，让人无法理解，所以大家就都把她称做‘魔女奇书’。” 明月晴子气鼓鼓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呢？姐姐那么善良那么完美的一个人，却被你们暗地里取笑，哼！” 沈炼叫起了撞天屈：“我们哪敢取笑她啊？真是得罪不起。以前都在说，不知哪位英雄好汉能读懂这部‘魔女奇书’，我们必定拜他为老大！” 明月晴子眼珠子一转，笑吟吟道：“呶，我哥哥呗！待会儿记得喊老大哦!” 沈炼愕然道：“你说唐汉？不是在开玩笑吧，唐汉在那个圈子里的地位，就跟老鼠没什么区别了。他去读那本书，会被折腾死的……” 明月晴子忿忿道：“我看你才是真的太无知、太落伍了！静姝姐姐最喜欢的人，就是唐汉哥哥！” 沈炼闻言，顿时像被五雷轰顶似的，呆呆看着唐汉：“这厮出趟远门，到底干了啥，竟连‘魔女奇书’都读完了？” 而唐汉这边，在“素问仙子”沈美人连番施针之下，内伤究竟好了几分不清楚，但最直接的效果就是，第一针就把宋太祖赵匡胤给扎醒了。而后面每施一针，都要把太祖皇帝整得哇哇大叫。唐汉不由感慨，皇帝也是人，也有自己怕的东西。而且，似乎越是英雄人物，越怕打针挠痒这些。 赵匡胤抓狂道：“唐汉，快让这该死的银针离朕远一些！” 唐汉无奈道：“赵老大，我真的拿这个人没办法。她是医生，我们现在是病人，用啥拒绝的理由，她也不应你，就继续扎针，你难道还能揍她不成？” 赵匡胤愣住了：“朕一双拳头打遍天下，就是从来不打女人。咦，‘昆仑’呢？怎么没看见他？” 唐汉默然半晌道：“他消失了。” “啥？消失？” “嗯，就是说，以后这身体里的灵魂，就剩我和你了。” “虽然说是受了重伤，也不至于这样吧？还让体内的一道灵魂，魂飞魄散了？” 赵匡胤一向和“昆仑”打嘴仗打习惯了，听唐汉突然一说，实在有些接受不了。他是个重感情的人，这段时间以来，“昆仑”就算是老伙计、好兄弟了，若是以后再也不能出现，搁谁不难受啊！ 不过，如果让他知道“昆仑”其实是个女的，赵匡胤和唐汉，估计也得尴尬个半死。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昆仑”也就是吕欣，对于自己来到张静姝的灵魂里，还是比较满意的。至于说怀念战友什么的，只要唐汉还没死，找时间见个面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唉，也怪朕还不够强大。如果当时能多扛住一些炮火的攻击，也许他就不会……”赵匡胤有些自责起来。 唐汉急忙宽慰道：“赵老大别这样，那可是炮火，是比子弹还猛的东西。你也见过手枪的威力了，对一般人来说，被炮火正面击中一次，肯定就挂了，我们的表现，在很多人看来，一定是逆天的！” 赵匡胤沉声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得继续精进。朕要赶紧多修炼几门绝世神功，最低目标也要能徒手接炮弹！” 唐汉无语了：“……到时能不能把我忘了？” 赵匡胤暗暗下了决心，又问道：“这名扎针的女大夫，到底是什么人？” 唐汉苦恼道：“她叫沈美人，是我在锦衣卫一名损友的妹妹。她哥哥一向就喜欢，撮合我俩成亲……” 这下子轮到赵匡胤无语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傻瓜，不是推自己妹妹进火坑吗？” 唐汉哭笑不得：“我有这么不堪吗？” 赵匡胤毫不客气地反问道：“难道没有吗？‘昆仑’曾经就说过，离了我俩，你就会像那种有望满级的角色，重新回到了新手村。” 唐汉很想反驳，却发现“昆仑”说得很对，之前赵匡胤没醒过来的时候，自己不是才刚定下斗智不斗力的原则吗？如今细细一想，最大的问题别自己刻意忽略了——智在哪呢？ 好吧，随你们去说，反正赵匡胤醒了，自己有了金牌打手，虽然不知道上限如何，但起码下限肯定就很高啊！ “赵老大，你别看这沈美人秀气的模样，敢冲人这样扎针的，肯定都是狠角色，我是坚决不会想去招惹的。这么跟你说吧，如果辜负了张静姝，她会直接拿刀跟你拼命；而沈美人呢，不哭不闹，大郎喝药！” 赵匡胤顿时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好家伙，这不就是后宫最狠的两种女人吗？惹不起，真的惹不起。唐汉这厮，还真是有够衰的。” 这时，沈美人清冷中带着温婉的好听声音响起来了：“唐二哥，你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要命！这丫头还会读心术不成？朕先撤了，唐汉你自求多福！”赵匡胤直接躲回了灵魂之中，留下唐汉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嘿嘿，沈家妹子，哪能呢？你这么好的姑娘，谁人舍得说坏话？你又哪来的坏话给人说？” 唐汉被“昆仑”熏陶久了，直接脱口“舔”了一句。 旁边的沈炼听到，不由目瞪口呆：“这厮本就不要脸，再加上学会了口花花，还真有可能读懂‘魔女奇书’啊！” 再看明月晴子一眨不眨深情凝望唐汉的样子，沈炼终于第一次生出一丝悔意：“妹妹嫁给他，真的好吗？” 沈美人自然不会回答好还是不好，她转身朝兄长和晴子福了一福，说“我去给他煎一副药喝”。 唐汉顿时头皮发麻，脑海中回荡着一句话，“大郎，今天你喝药了吗？” 第99章 厂卫风云决 明月晴子似乎对这位有可能成为自己“嫂子”的沈美人很感兴趣，叽叽喳喳地跟在后头，一同前去抓药煎药了。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唐汉和沈炼也就干脆直接开始叙旧。 “唐兄，听说你这次出海，颇遭遇了一些波折，好在最后还是有惊无险。有空的话，倒要跟我好好絮叨絮叨。”沈炼一边品着明月晴子泡好的茶，一边感叹。 唐汉没好气道：“得了，你这人一向最是八卦，嘴又漏风。我不管跟你说啥，不用隔天，沈美人就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沈炼正色道：“什么八卦，什么漏风，我妹妹是什么人，你自个儿心中没数吗？你对她，难道还要守什么秘密不成？还是说，你真如晴子妹妹所言，准备开始阅读那本‘魔女奇书‘了？” 唐汉直接将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全数喷了出来，咳嗽着说道：“咳咳咳~少在这里污人清白，你也不想想，人家张静姝是我们能高攀的吗？” 沈炼古怪地看着他：“我这样的当然叫高攀，你如果从你义父那里论，如何是高攀了？不对不对，你说的不是招惹不起，而是高攀不起，这就意味着，其实你觉得自己可以招惹她……” 唐汉举起双手求饶：“沈兄，沈大哥，我投降成不？咱能不能换个话题，一说到张静姝或者沈美人，我都要一个头两个大……” 沈炼不悦道：“我妹妹怎么你了？” 唐汉直接闭嘴加闭目，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沈炼语重心长道：“唐兄，莫怪我啰嗦，我也是为了你好呀。一旦京中传出你和张静姝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信不信，赌坊那边马上就会有赌盘，赌张静姝最终会嫁给你还是严东楼。呵呵，东楼公子的为人，我不说你也知道。” 唐汉眯着眼道：“第一，我从来没想过招惹张静姝。第二，我不怕招惹严东楼！” 沈炼竖起大拇指：“好！你知道吗，作为兄弟，我等你说这句硬气话，不知等了多久！哼，严家父子都是奸诈阴险之徒，我辈顶天立地，何须畏惧于他们！” 唐汉这时才想起，这锦衣卫沈炼正好与严嵩父子相同，都不应该出现在万历朝的时空。如今看来，他还是跟史书上记载一样嫉恶如仇，以扳倒严家为己任啊！ 自己人！好战友！好兄弟！准大舅哥……呃！ 这几个词语从脑海中冒出之后，唐汉看着沈炼，那是越看越顺眼，语气也亲切起来：“有朝一日，扫清贼氛，当与沈兄浮一大白！”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本就深厚的友情，如今又多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沈炼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颇有些郁闷道：“差点忘了和你说。最近连着两轮‘风云决’，都是我们锦衣卫输了。按规矩，要是连输三轮，我们不仅要被减去一人之数，在这京城里，也抬不起头啊！” “啥？‘风云决’？风云雄霸天下？”唐汉听得有点懵。 “你说什么雄霸天下？”沈炼也有点懵。 唐汉赶紧最快速度搜刮了一下记忆，这才恍然道：“没什么，我是说我们要有信心，让锦衣卫通过‘风云决’，雄霸厂卫天下！” 沈炼瞪眼道：“你这不是在说反话吧？” 唐汉不以为意道：“哪能呢？不就是东厂和锦衣卫之间的比斗吗？陆丙那老小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得整个文绉绉的‘风云决’，这不是老太监脱裤子，净剩屎尿屁吗？” 沈炼笑得人仰马翻：“哈哈哈哈~这句话说得好，真是笑死我了！下回碰到东厂那帮人，就得当着他们的面，说一次，不，说他个一百次！哈哈哈！” 唐汉不屑道：“就是当着陆丙的面，我也照样说！” 沈炼停下笑容，凝重道：“唐兄，陆丙就是专门给严嵩干脏活累活的，心最黑！没必要的话，还是不要得罪这老小子。” 唐汉怒气勃发道：“可是，他得罪我了！” 沈炼一惊道：“怎么了？” 唐汉便把金山卫围攻戚家军老人的事情说了出来，听得沈炼也是义愤填膺。 “砰！” 沈炼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国贼！真的是一帮只为私利的国贼！戚家军多年浴血奋战，才将倭寇赶跑，还我海疆朗朗乾坤。他们竟然为了私怨和权力，对国家的有功之臣下此毒手，真是无耻之尤！” 想了想，他有有些担忧道：“唐兄，可这些毕竟都是你的推测，东厂的人颇为狡猾，并未直接现身。这官司要是打起来，没有证据会是比较麻烦的事情。” 唐汉霸气地说道：“自古以来，扫黑需要证据，反恐无需理由！再说了，我又不准备跟这帮人打什么官司！直接用拳头和绣春刀，揍他丫的！” 沈炼肃然起敬：“唐兄，不管你是不是想要招惹张静姝，还是说准备将那位晴子小姐养在家里，我家美人，非嫁给你不可了！” 唐汉哭笑不得道：“沈兄，你怎么又回到那个话题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能不能言归正传？” 沈炼沉吟道：“听唐兄的意思，是准备参加这一轮的‘风云决’？” 唐汉点头道：“肯定参加啊！沈兄，指挥使那边你去下点功夫，我不仅要参加，还要连打六场！” 沈炼大惊道：“需要这么猛吗？” 唐汉不假思索道：“哥本来就是这么猛啊！” 沈炼竖起大拇指道：“不用六场，连胜三场，陆丙那边就得喊停了！然后肯定是换人什么的。” 唐汉嗤笑道：“最好陆丙自己来，我刚好让他领略一番，什么叫做砂锅大的拳头！” 沈炼越来越觉得看不懂眼前的唐汉，但他欣喜于唐汉这种变化，眼前虽然不说，但有时他也会因为好友的窝囊而生闷气。 如今，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造成变化，但只要一直保持下去，何须发愁不能一飞冲天？ 看着这样脱胎换骨的唐汉，沈炼对于心中积压已久的一桩大事，似乎也见到了一丝曙光。 “既然如此，那指挥使那边，我就先把你的名字报上来，再等候出战。唐兄，可不要真的勉强自己。” 唐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前似乎又出现了福船周围一片火海的场景。 他平生第一次，带着一丝残忍的意味说道：“这次的‘风云决’，东厂最好直接派出陆丙的干儿子，什么‘四大档头’。我唐汉会当着陆丙的面，逐一扭断他们的脖子，让他们变成”四大断头’！” 第100章 刺杀 入夜，大明北京城南，一座长期只有一个人居住，最近多了一个人的宅院，突然出现几名不速之客。 这群黑衣人均手持明晃晃的东瀛倭刀，在墙根下研究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行动方案，然后花一刻钟的时间分四个方向进入宅子里，不到盏茶功夫被打昏后同时丢了出来。 明月晴子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抱怨道：“哥哥，晴子好久没跟人动过手了，你也不留一个让我练一练找找感觉。” 唐汉伸了个懒腰道：“对不起啊晴子，主要是结束太快了。对方不经打，我有什么办法呢？改天我带你去东厂逛一逛，让你找几名档头过过招。” 明月晴子大摇其头道：“我才不呢，都是一些不男不女的太监，吓死人了！” 唐汉失声笑道：“哈哈，你有所误会，东厂的打手们还是以正常男人为主，掌刑和理刑的主管，还是从我们锦衣卫挖过去的。比较重要的首领才是太监，比如厂公陆丙，听说很快就要出任司礼监秉笔太监了。那可是太监里的二号人物。” 明月晴子问道：“那一号人物是谁？” “当然是冯保冯大伴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坊间盛传，他练成了太监第一神功‘菊花宝典’，实力不在我义父之下。不过我倒是对此抱着怀疑的态度，因为如果他真的练成了，我义父肯定打不过他。”唐汉解释道。 明月晴子吃惊道：“太监的武功也能这么可怕吗？” 唐汉进一步解释：“其实太监最大的软肋在于气力，包括力量、体力等等，都要比正常男人弱一些。但他们也有一个优势，就是敏锐方面更胜一筹，这也包括了敏捷点。故而太监会选择修炼一些阴柔的功夫，靠角度、技巧甚至速度取胜，内功的特点就是难缠。” 明月晴子若有所思道：“这样啊，那我们女子对上太监，反而要更加吃亏了。” 唐汉点点头道：“你这样想是没错的。特别是正常男子还有可能怜香惜玉，但到了太监面前，你长得漂亮一点用都没有，反而容易引发对方暴虐之心。” 明月晴子一愣道：“这是为何？女孩子又没惹到他们。” 唐汉笑着反问道：“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得不到就毁掉吗？” 明月晴子气鼓鼓道：“这也太不讲理了！所以，我更加讨厌那个东厂，更不想跟他们有任何交集！” 唐汉指着外头打趣道：“不是你让我要留个人给你练练手的吗？” 明月晴子疑惑地朝外看去，旋即想起了什么，惊问道：“哥哥，你是说那些人是东厂的人？可他们不是都拿着倭刀吗？” 唐汉无语道：“傻晴子，难道拿着倭刀就得是倭国人吗？再说了，这里可是大明京城，你觉得能放这么多倭国杀手进来？” 明月晴子恍然大悟：“哥哥的意思，他们并非倭国杀手，而是东厂派来的杀手？” 唐汉不屑道：“这也能算杀手吗？就是几个炮灰而已。陆丙就是爱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大家本来就是明牌，非得遮掩一下。再说，出海就已经搞过一回了，真把我唐汉当成傻子吗？” 明月晴子瘪嘴道：“那就是把我当傻子咯！” 唐汉摸了摸晴子的脑袋，哈哈大笑道：“你是女孩，傻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显得可爱。” 明月晴子躲开唐汉的手，故意冷冷道：“你们男人不是说，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文吗？” 唐汉愣住了：“你从哪里听来的这句话？” 晴子恢复原先的调皮样子，神秘兮兮道：“有一天在张府，我陪着昏迷不醒的静姝姐姐。她说梦话时，我就听到了这一句。” 唐汉喃喃道：“不会吧？张静姝思维这么超前的吗？” 晴子不解道：“哥哥，你在嘀咕什么呢？如果觉得奇怪，就自己去找静姝姐姐当面问一问呀！” 唐汉讪笑道：“还是算了，她如今说不定还在昏迷，我等以后再登门拜访吧！” 晴子扑哧笑道：“哥哥，我看你呀，就是‘近乡情更怯，不敢见佳人’！咯咯咯~” 看着晴子跑回房间，唐汉摇摇头笑道：“这小妮子！忘了好，像她这样，忘了不开心的过往，剩下的只有开心。将来得给这位便宜妹子找户好人家，不过，以我认识的对象……沈炼如何？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这是脑袋发昏了才会想把晴子嫁给沈炼……” 赵匡胤突然问道：“莫非你真的想把她留给自己？” 唐汉怒道：“呸呸呸！我是真把晴子当成亲妹子！之所以说沈炼不行，是因为万一哪天我真的不幸娶了沈美人，那些爱嚼舌根的，肯定会诟病我是‘小姑换嫂’，牺牲妹妹换来自己的幸福！” 赵匡胤笑道：“对，与其这样，你还不如去跟张懋修换妹子……” 眼看赵匡胤已经被某人带坏，唐汉彻底无语了：“……‘昆仑’！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 赵匡胤正色道：“朕不是跟你开玩笑，虽然不晓得‘昆仑’还能不能重新回来，但他是真的想把那张家姑娘彻底拉出苦海。朕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去把她娶回家来。难道，你还会容许自己的婆娘被别人欺负吗？” 唐汉叹息道：“你们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救了张静姝，她也对我有好感，但对于首辅这样的文官领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换成是我救了大宋公主、赵老大的女儿，你就会将公主嫁给我吗？” 赵匡胤摇头道：“确实没那么简单。” 唐汉摊开手道：“这不就结了？所以拜托赵老大，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相识一场，能帮我肯定尽量帮她，超出能力范围也没办法。别忘了，我们还有自己的使命呢！” 赵匡胤无奈道：“好吧，朕被你说服了。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成大事者，不容羁绊！” 唐汉仰望着夜空，一颗流星突然划过，他默默返回房里，认认真真擦拭起了绣春刀，心中一个念头愈发强烈。 第101章 位列前三 另一座远比唐宅豪华气派的宅院里，同样显得很空旷，因为只有三个人，比上回凉亭中煮茶时，多了一人。 这里自然就是大明内阁次辅大人的家，严府。而多出来的那个人，自然就是西门大官人严世蕃。 陆丙刚收到派去刺杀唐汉的黑衣杀手，全军覆没的消息，脸色显得比较难看。 严世蕃给陆丙倒了一杯茶，笑嘻嘻道：“怎么样？我没夸大吧，这唐汉别的不说，武力值当真是生猛得很！” 陆丙换上了谄媚的笑容，点头道：“小阁老所言极是。就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干儿子传回来的消息，那天唐汉飞身救人，尤其是最后从海底破水而出落于甲板，可称得上神乎其技。” 严世蕃恨恨道：“就凭他当时，将我的静姝妹妹搂得那么紧，我就一定要给他一个惨痛教训！” 严嵩敲了敲桌面，不悦道：“东楼，你怎么一提到张家那个宝贝闺女就降智了？这世间各种缺，就是不缺金钱美女，至于吗？再说，娶张家女可不符合我严家的利益。若不是你非赶着要，我是肯定不会去找张家提亲的。” 严世蕃乖巧地说道：“爹，那张静姝怎么都算长得好看吧？” 严嵩瞪眼瞧来，世藩赶紧继续说道：“假设她是钟无艳，我还这般不懈追求，别人会说我们严家攀附张家。可她却是杨玉环，我想娶一名门当户对的美娇妻有错吗？如果连我都娶不来，那肯定就是张家的问题，不是我们严家的问题。” “喔？这么说来，你倒是故意为之？”严嵩捋了捋胡须道。 严世蕃坏坏地笑道：“爹，我可不想像你，一辈子就守着娘……” 严嵩板起脸道：“这是为人子该说的话吗？我问你，如果老张真点头了，你又要如何？” 严世蕃不假思索道：“那就娶进来啊！我不是早就说了吗，张静姝长得那么好看，我怎么都是赚了。” 严嵩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有便宜赚的事情，多多益善。说回唐汉，你还有什么看法？” 严世蕃正色道：“胆大、聪明、狡诈、有狼性、敢打敢拼、狠劲十足、谋而后动……” “你确定，你在说的，是一个人？”严嵩不淡定了，这tm比我还牛啊！ 严世蕃理所当然道：“确定啊！这样说吧，其实他跟我是同一类人，都有着同样的优点。” 严嵩更惊讶了：“知子莫若父，你一向自视甚高。莫非你与他，就是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严世蕃摇摇头道：“我还是不如他，因为他比我更完美。” 严嵩颇有些歉疚：“这主要怪我，你小时候……” 严世蕃换上一个戏谑的笑容：“爹，说这些做啥呢？他是比我更完美，但他却有一点远不及我，就是妇人之仁！当初，在那轩辕山祭坛，换成我有一身绝世武功，必定将明月一族屠杀殆尽，还留着做什么？所以，将来万一真要对付唐汉，只要紧紧扣住这一点就可以了。” 陆丙带点担忧地问道：“小阁老的意思是，现在还不对付唐汉？” “当然啊！我们是要做大事的，人才难得，你不会真以为我要打压他吧？一个漂亮女人而已，我严世蕃还拎得清。陆公公，我这么跟你说吧，唐汉，足以登上我方招揽对象前三名！” 陆丙先是震惊，随即有些不忿道：“小阁老，严家加上东厂，就算不是权倾天下，也足以震慑八荒。唐汉不过戚家一假子，哪怕功夫再高，对我们来说徒增一打手耳，如何当得起前三名？” 严世蕃瞅着父亲没有说话，便嗤笑一声道：“陆公公可不要掺杂个人恩怨，你真觉得唐汉只是一名武夫？” 陆丙不假思索道：“不仅是武夫，还是莽夫！我不信他猜不出那些刺杀他的人，不过就是我在投石问路。可他依然用近乎羞辱人的方式，将我的人打成重伤还像扔杂物那般扔出来。须知，我东厂可不是好惹的，哪怕戚继光都得掂量三分。他唐汉算个啥？” 严世蕃森然道：“如果我告诉你，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呢？” “故意的？” “早晨，锦衣卫千户沈炼去见唐汉。下午，坊间盛传唐汉将要参加‘风云决’并且打头阵。傍晚，传言愈发激烈，说他要当着陆公公的面，将东厂‘四大档头’的脑袋扭下来。今夜，东厂派人刺杀唐汉，惨遭羞辱。这一环接一环的，你知道最后会有什么结果吗？”严世蕃独眼之中射出厉芒，让陆丙都不寒而栗。 后者沉吟道：“我会继续派出高手刺杀他……” 严世蕃像是听到笑话一般：“高手？除了供奉一级的，你觉得东厂有什么人能杀得了唐汉？你该不会真的出动那几位老妖怪吧？” 陆丙断然道：“那怎么行？我就算再糊涂，也不至于干这种蠢事。” 严世蕃继续追问道：“那么，当你发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肉体上消灭唐汉，而‘风云决’你已连胜两轮，肯定也不想输，最后成就唐汉威名。那么，你还能怎么做？” 陆丙沉思了许久，试探地问道：“是不是赶紧将他调离京师，让其没有机会参加‘风云决’？ 严世蕃抚掌笑道：“陆公公果然还不算糊涂，答案正确。但我要提醒公公的是，如果真这么做了，就正中唐汉下怀。” 陆丙还在惊疑不定时，严嵩亦抚掌感叹道：“后生可畏啊！唐汉做了这么多，可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很明确，不但不参加‘风云决’，还要借这个事儿赶紧离开京师，更要让公公来替他完成这件事情。” 这个时候，陆丙终于看清了现实——唐汉还真的像严世蕃描述的那样，青年一辈中少有的文武双全。 而这样的人，如果他们当面错过，将来还成为敌人，那么除了他陆丙，还有谁能背这个黑锅呢？ “相爷，小阁老，老奴明白了！”陆丙赶紧表态。 严世蕃摇头，阴恻恻道：“不，你还不明白。推动唐汉离京的事，不但要做，还要赶紧做。包括他的去向，也可以是江陵。但是……” 严嵩和陆丙都露出了倾听的表情。 “但是，他并非以锦衣卫的身份前往，而是转任荆州府通判！” “……” 第102章 通判 严嵩一向知道自己这儿子聪敏狡诈，鬼点子最多，此刻听闻将唐汉转任荆州府通判的说法，不由拍案叫绝。 通判一职，正始于宋太祖赵匡胤（老赵：唐汉，对不起）在湖南各州所设，主要为了对原有割据势力遗留下来的旧官僚进行分权制衡。 宋朝的通判权力较大，与知州同领州事，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审理等事务，连各州公文，也须由知州与通判一起签押方能生效。甚至知州如有不法，通判也可直接奏告朝廷。南宋遇有战事，通判还承担着筹办钱粮、催收经制钱和总制钱等职责。 可随着时代演变，通判的含金量一直处在缩水之中。到了明朝，将通判定为知府属官，也就是从原来的平起平坐变成了矮人一头，还要和同知进行职权分配，分掌清军、巡捕、管粮、治农、水利、屯田、牧马等。 纵使如此，由于同知一向位列在前，相当于如今的“常务”，是二把手。通判就变成了三把手，主管的多半是粮运及农田水利等后勤琐事。 唐汉出身戚家军，根子在军队里头，上一次转任大明锦衣卫，实际上并未脱离军籍，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成为了皇帝亲军。 哪怕此前他在京城混得差了一点，但也是左都督、大帅戚继光的代言人，负责开辟“第二战场”，前程肯定不会差。 如今，借着“私自出海、险酿大祸”的表面罪名，围绕在其周围的各方势力，都默认了唐汉功过相抵、降职察看的处理原则。 锦衣卫副千户为从五品，通判为正六品，但历来武将转任文职，官位降半级乃是常态，故而没人能对此说什么。 而转任通判之后，唐汉要权无权，要兵没兵，还要受当地知府、同知钳制。更重要的是，他被强行割断了与军中的关联，等干上几年琐事，恐怕整个人都被消磨得雄心全无了。 更何况，还有筹划已久的那件事，到收网之时，不刚好可以拿捏唐汉，迫其选定立场吗？ 这时，连陆丙都想通了其中关窍，不由盛赞道：“小阁老果然高明，仅此一招，就能把那唐汉炮制得生不如死，戚继光那边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是他自己要让假子多历练的吗？这判断承上启下，职权繁多，最是能锻炼人！” 严嵩捋须道：“东楼，这件事为父会交代下去，至于如何笼络人，那就看你自己了。我听说那个汤义仍，也是我们江西有名的大才子，在这一榜举人当中颇具人望，你也一并招揽了吧。” 严世蕃摇摇头，阴沉地笑道：“呵呵，我们怎好和张家抢人才？毕竟，我那三舅哥当上状元时，身旁摇旗呐喊的，就我一个也不好看啊！我还是替他推一把好了。” 严嵩指着严世蕃，笑骂道：“你啊，真可谓坑死人不赔命。好，放手施为吧。南方之事，绝不可放松，偷天换日，在此一举，你莫要因酒色给耽搁了！” 严世蕃撇撇嘴，心里始终不相信，自己的亲爹真是那种寡淡之人，一辈子就守着一个原配。可就算是他，多年观察下来，也从未发现内阁次辅大人有逛青楼或者养外室的蛛丝马迹。 因此，在这方面，他自然底气不足，只得随口应允。 严嵩也知儿子好色本性难移，当下不再多说，准备开始对陆丙面授机宜。可就在此时，东厂“四大档头”之一的季正淳在严家管家的带领下，低着头匆匆赶来报讯。 “相爷、小阁老、干爹，有人突然夜闯东厂！” 严家父子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陆丙已是勃然大怒道：“什么人这么大胆，不怕死吗？像这种无视朝廷的狂徒，你们将人当场正法，或者擒下来施以酷刑，还需要我来教你们做事吗？” 季正淳哭丧着脸道：“干、干爹，问题是，我们留不下人……” 陆丙震怒道：“你说什么？偌大一个东厂，留不下一名刺客？” 季正淳抬起头，露出自己红肿的半边脸，无奈道：“这就是儿与之交手后的结果。他将我们搞了个人仰马翻之后，已经扬长而去了……” 陆丙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这可是高手如云的东厂啊！大明最恐怖的特务机构东厂啊！消息传出去，他一张老脸要往哪搁？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谁干的？京城里有这样的牛人吗？ “肯定有啊，就是小爷我！” 如果唐汉此时能听到陆丙的心声，必然会坦然承认，他就是那个胆大包天、独自夜闯东厂的狂徒。 说心里话，唐汉虽然用了“连环计”，想加快推进自己离京事宜，但他也是真心想要参加‘风云决’，然后痛殴那帮厂卫。 但由于自己在海上救人时，一定程度上暴露出实力，故而参赛的可能性较低，想要泄愤只好另寻机会。 不曾想，陆丙那老小子居然派人来刺杀自己。当然，这个刺杀只是一种试探和警告，若是动真格，必然不会来一群炮灰。 但这也真的惹怒了唐汉，更让他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你做了初一，为何我不能做十五？” 择日不如撞日，唐汉当即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于是，他也寻来黑色衣物黑色面巾，将自己打扮成一个黑衣人，还用黑布把绣春刀层层包裹起来，就如同一根通体黝黑的烧火棍，扛在肩头就跑去东厂下黑手。 东厂虽然势力庞大戒备森严，但入夜之后也未免懈怠敷衍，正方便唐汉突袭。 等到了现场，却是赵匡胤摩拳擦掌起来，原本唐汉计划好的暗中潜入各个击破，变成了宋太祖的直接破门。 “砰的一声”，被强行惊动的厂卫，迅速朝着“刺客”合围过来。但这些人纵然功夫要比此前桃源岛上的弟子高一些，却远不如异虫武士耐揍。 赵匡胤“黑棍”在手天下我有，指东打西，随心所欲，很快就将厂卫们打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四大档头”，成坤、李培盛、王金水、季正淳突然以四象站位，朝着唐汉围攻而来。在他们的想象中，哪怕唐汉再逆天，也得和结成战阵的他们好好周旋一场。等其他人布好天罗地网，或是请到供奉前来，何愁拿不下刺客？ 然而，现实很快就将他们“啪啪啪”狠狠打脸。刺客一点儿都不惯着他们，直接用强大内功碾压人，四大档头纷纷中招，口吐鲜血一败涂地。 四人当中的王金水曾拜师西域金刚门，最擅苦战，但这一回，他只比其他人多挨了一掌，便已无力再战。 唐汉今夜纯属报复性泄愤之举，加上传闻之中，东厂还藏着几尊老怪物，万一真能将他缠住那就不好玩了。更何况，天子脚下也不可能真的将这些厂卫打死。 于是他便在一番耀武扬威之后，施施然从大门原路返回，留给不可一世的东厂，一番奇耻大辱。 “呵呵，恶气出了一半。剩下的，就等你了，陆丙~” 唐汉满意地回到唐宅躺下休息，殊不知，身在严府之中的陆丙，在猜出他的身份后，当场暴跳如雷，要和他不死不休！ 第103章 将门虎女 “呵呵，这个唐汉，还真是有性格，报仇都不隔夜的。” 听闻严世蕃这句话，陆丙再一寻思，哪里还不明白突袭东厂的黑衣刺客是谁，当即咬牙切齿道：“好啊，我与戚继光本就有血海深仇。若非看在你是假子，怕除掉你老戚家也不心疼，早在你刚入京的时候，我就可以将你碎尸万段了。” “相爷，可否准老奴缉捕唐汉，押入我东厂大牢之中？请您放心，我不会伤及他的性命，而是令其更快屈服，好为相爷效力。”陆丙朝着严嵩恳求道。 严嵩品着茶，不置可否。陆丙摸不清真实态度，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严世蕃。 “今晚之事，公公可有证据？”严世蕃笑着问道。 “莫须有。”陆丙理所当然地答道：“小阁老不必担心，我能顶得住戚继光的任何压力，必要令那唐汉屈膝求饶，从此成为相爷手下的一条忠犬。” “呵呵，公公，我突然想起一个人。”严世蕃也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话锋一转。 陆丙恭敬地问道：“不知何人，请小阁老明示。” 严世蕃笑嘻嘻地，似说书一般讲了个故事：“听闻有一武将，战绩彪炳，军容强盛。某日，他派亲兵去将他的夫人接入军营。只见帐中诸将士皆盔明甲亮，利刃在手一派杀气腾腾。若是寻常女子，见了这种场面，恐怕早已吓得遗溺出丑。然此夫人却神色自若，反倒目光威严地对着丈夫喝了一声‘唤我何事’。武将当即胆战心惊，跪倒在地上说‘特请夫人前来阅兵’。公公可曾听闻？” 陆丙早已按捺不住幸灾乐祸的笑容：“听过听过。这则故事的主人公，不就是我们的左都督戚大将军和他的夫人王氏吗？呵呵，戚将军武功天下第一，可是惧内程度，同样是天下第一。” 严世蕃敛起笑容道：“这位王夫人，将门虎女，武艺高强，可惜膝下无子，后来认养一儿，最是疼爱。陆公公，莫须有三个字，唬得住别人，可唬不住这位。公公可别忘了，当朝李太后，可是与王夫人相交甚笃，私下里都要唤上一声姐姐！” 陆丙顿时愣住了，半晌后，憋屈地说道：“老奴自然是惹不起王夫人，那就只有作罢了。哼，戚继光自诩英雄，论起搞裙带关系，老奴都自愧不如！” 严世蕃重新挂上微笑，宽慰道：“公公稍安勿躁，等某收服唐汉，必让他向你斟茶认错。再说了，你的仇人乃是老戚，据闻他纳妾之后，夫妻关系已至破裂边缘。若我们将这母子俩都变成自己人，再从背后捅老戚一刀，老戚恐怕只能落得个晚景凄凉喽！” 陆丙眼前一亮，拜服道：“小阁老果然算无遗策，老奴佩服，一定全力配合。相爷，时间不早了，不打扰相爷休息，老奴先回东厂善后。” 严嵩放下茶盏，点点头道：“嗯，去吧。记住，不要老是惦记着那点儿报仇之事。等时机一到，我会让你狠狠地踩戚继光一脚！” 陆丙感激地拜倒于地，又向严世蕃告辞后，离开严府返回东厂。 严嵩眼见严世蕃笑容之中，透着一丝贪婪，不由叱道：“东楼！为父看你是越来越没有个正形了！那王夫人，早已年过不惑，你也要动念头吗？” 严世蕃嘿嘿笑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比起那些小姑娘，别有一番滋味啊！更何况，我还没领教过这种英姿飒爽的将门虎女呢！” 严嵩板着脸，沉声道：“为父郑重警告你，将玩火的心思给我收起来！你真喜欢这款的，改天我就去拜访几个老军头，替你找个将门虎女来成亲！” 严世蕃顿时变成苦瓜脸，忙不迭讨饶道：“爹我知道错了，其实我也就是说说罢了。京中那么多美人儿，我哪里会真的去打一个老女人的主意呢？嘿嘿……” 严嵩余怒未消道：“去给你娘请个安，然后爱滚哪去滚哪去！” 严世蕃见父亲似乎动了真怒，心中嘀咕着王夫人还不会跟你有一腿吧，嘴上当然不敢多说，当即依言去问候娘亲了。 “哎，东楼什么都好，就是这好色的毛病……看来，还真的得赶紧给他定一门亲事，看能不能收收心！” 蓟门都督府，刚刚结束了一场争吵。堂中，女主人气呼呼地呛了男主人几句，然后就径直回房，麻利地收拾着细软。 此人，正是严世蕃口中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王夫人。而她吵架的对象，自然就是丈夫戚继光。 作为将门出身的女子，王夫人性格泼辣的同时，身段也是相当火辣，兼之丰容盛鬋、别有风情，若是年轻之时，肯定比张静姝这样的青涩丫头更能吸引严世蕃之流的色中饿鬼。 可纵然如此，美人也敌不过岁月。她与戚继光从13岁定婚到18岁成婚，可谓情投意合相濡以沫，但最终换来的，却是小妾一个又一个的进门。 王夫人暗地里比较过好多回，尽管在她看来，自己无论身材样貌，都强过任何一名“小三”，奈何人家年轻啊！年轻就是资本，尤其是对那些年过半百的男人而言，更具有杀伤力。 所以，她真的有些累了，更动了离开的念头。不过，一想到义子唐汉，他初来乍到，还离不开戚家军这棵参天大树。自己作为他名正言顺的母亲，当然不能影响他的前程。 “哪怕我真要休夫，也得等汉儿独当一面之后！” 王夫人银牙暗咬，然后唤来贴身丫鬟，交代了一番。不多时，一辆马车便已来到都督府后门等候。王夫人从床头取下自己的宝剑，拿在手中，便径直出门，往马车而去。 闻讯赶来的戚继光气喘吁吁，拉住夫人衣袖：“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我给你赔罪还不成吗？我们一起回房去，可好？” 王夫人甩开丈夫的手，冷冷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京，探视汉儿？” 戚继光苦笑道：“我不是说了嘛，军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 王夫人杏眼一瞪道：“那你还跟我啰嗦什么！你有那么多儿子，我只有汉儿一个。你故意瞒着我，不让我知道他失踪和受伤的消息，如今我打探到了，难不成你还要阻止我去照顾他不成？” 戚继光无奈道：“你以为我就不心疼汉儿吗？可眼下他正是需要低调之时，我若进京，有些人势必以为我就是要去替他运作……” 王夫人打断道：“父亲替孩子运作，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我看你，就是故意把汉儿送入是非之地，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则爱惜羽毛！” 戚继光闻言，也是火气上涌，反驳道：“夫人！我是对不起你，但从来没有亏待过汉儿，更是将他视如己出！夫人，须知他是我俩一手养大的，这份感情，不会因任何事而消磨，我送他进京，也是为他好啊！” 王夫人冷哼道：“为他好？你不过是利用他，为戚家多谋一条后路罢了。我也不与你说，去京中找自己的孩儿，到哪儿都是天经地义之事。你若在拦阻，莫怪我在太后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戚继光无奈退开，王夫人示威式地朝他挥了挥尚未出鞘的宝剑，随后登上马车扬长而去，只留下风中凌乱与一地鸡毛。 第104章 赢者通吃 张府之中，吕欣和张静姝一整天都在灵魂中畅聊，也熟练掌握了身体控制权的切换，以及如何让灵魂进入休眠。 “欣姐姐，灵魂休眠有什么好处吗？”张静姝询问道。 “经过我的测试，如果能让灵魂进入真正的休眠，那么醒来之后，灵魂强度就会变得更高，对外界的感知力和耐受力也会随之增强。”吕欣一本正经地告诉张静姝。 “这样的话，是不是性格也能跟着改善呀？” “应该可以，因为灵魂主导精神方面的全部。” “太好了，我就是常常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然后就被人说成刁蛮。其实我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更不想和什么人结怨，可这脾气，有时候说上来就上来了……”张静姝有些委屈地说道。 吕欣点点头，宽慰道：“那你就更要加强灵魂方面的修炼，反正夜已渐深，不如晚上就由我来主导身体，你在梦中强化灵魂吧？” 张静姝有点担心道：“这样会不会影响姐姐的休息呢？” 吕欣笑道：“我本来就是灵魂体，不会有什么消耗的。你放心去睡吧。” 张静姝知道自己的灵魂比吕欣弱了许多，便按她所说，将身体控制权交接出去，很快便在灵魂深处进入了休眠。 吕欣轻声叹息，所谓休眠提升灵魂强度当然是来自于她的胡诌，目的就是为了“pua”张静姝，让其自愿休眠。因为灵魂休眠的唯一好处，就是醒来后会完全想不起休眠期间外界发生的事情，反而会将梦中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 大村乔恩受挫之后，必然找到她的靠山，并将张静姝身上的变化说出来。以那人的变态心性，不可能不产生前来一探究竟的想法。故而今夜，肯定要发生一些事情。如果是由张静姝来应付的话，只能像过往那样任人宰割，甚至受到可怕伤害。 所以，吕欣宁愿哄骗张静姝去休眠，自己则打起十二分精神精神，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神秘人果然不出所料，午夜刚过，便不知从何而来，出现在张静姝所住的独门小院之中。临行前，他与大村乔恩也进行了一番对话。 “主人，让我一同前往可好？”大村乔恩用撒娇的语气，希望自己能再度亲眼目睹张静姝受辱的场景。 神秘人却断然摇头道：“此处乃是张府，不比以前的军舰。我虽然已经用药物布下了天罗地网，但也不能说是万无一失。所以，留人在外头把风时必须的。一旦发生什么紧急事件，你要马上通知我！” 大村乔恩有些郁闷道：“真是可惜呀，乔恩之前可是吃了好大的亏。没想到静姝小姐一回到家里，就像变了一个人。虽说我也是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得承认，她赢了一局。” 神秘人轻轻一笑道：“呵呵，看似赢一局，其实你已经彻底输了。就你本身而言，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这边，失败是早就注定好的。如果我不帮忙，那你最好的结局就是找机会回倭国去。” 大村乔恩嘟着嘴说道：“人家还不想回去嘛！我相信，主人今晚一定能大获全胜，将那一局扳回来！” 神秘人摇摇头，哂道：“什么一局半局的，人跟人，尤其是男和女的角力，无论是情感还是其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各擅胜场，而是赢者通吃！我今晚和五丫头之间的胜负，就是如此！” 大村乔恩认真一想，还真是如此。如果张静姝是赢家，神秘人暴露身份是必然的，那么接踵而来的，轻则是双方从此决裂，重则是自己身败名裂，并且将要承受来自大明首辅的滔天怒火。 而如果神秘人是赢家，那他肯定不会再给张静姝任何翻身的机会。后者的结局只能是沦为笼中之鸟，从此供人玩弄取乐，彻底失去骄傲与自由。 两种战果，实有天壤之别，也难怪以神秘人的张狂跋扈，亦要慎重待之。至于来自外界的干扰破坏，那是更加不能允许的，所以外头必须有人放风，并及时通知神秘人做好应变。 思及此，她郑重地点点头道：“主人，乔恩已明白个中利害关系，一定会将您的退路守好。” 神秘人笑道：“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说退路还是夸张了一些。就算五丫头从唐汉那里得了什么好处，我也一定要把她拿下来！你不是说了嘛，那项计划离不开她。” 大村乔恩一怔道：“什么计划？” 神秘人不悦道：“哼，我回京第一天，就已经暗中让人将堂子胡同的‘流水落花阁’盘下了，地契改成了你的名字！” 大村乔恩念叨了几声“流水落花”，旋即想起“天上人间”，顿时恍然大悟，媚笑道：“乔恩今天被静姝小姐打击得有些糊涂了，竟忘了那件事。主人的意思，是将这座‘流水落花阁’改造成我们说过的‘红楼’吗？” 神秘人漫不经心道：“这座窑子在京城本就是顶级的，你接手后也不用大肆改造，只需腾出最上边的两层楼即可。那里，才是真正的‘红楼’！” 大村乔恩恭维道：“主人英明，这样一来，除我们主动邀请的登临顶楼者，几乎称得上了无痕迹啊！” 神秘人声音变得阴沉：“这毕竟不是可以大张旗鼓的事情，我会命人做出一份名单，囊括全京城各方面最具权势地位之人。你要从中进行甄别挑选，分出等级和顺序，再交给我进行最后把关。如果顺利的话，将来这栋楼就有可能成为大明的另一个中枢！” 大村乔恩忙不迭点头，个人野心也重新膨胀起来。只要能够从“红楼”拿到足够好处，将来回日本时，别说长崎了，自己想要全国范围成为女皇级别的人物，都不再是一种幻想。 可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主人，可是我的那件宝贝已经被静姝小姐抢走了，她好像还删除了以前留存下来的画面。没了这个，我们想要控制那些人，就比较困难了……” 神秘人嗤笑道：“五丫头抢走了，难道我就不会抢回来吗？别忘了，这场游戏，乃是赢者通吃。只要将她彻底降服，她的就是我的，到时，我再将东西交给你就是了。” 大村乔恩兴奋地说道：“这样一来，‘红楼’计划畅行无阻。乔恩必定尽最大努力将之经营好，成为主人登临绝顶的工具！” 神秘人满意地说道：“好了，你依言而行吧。我要开始了！” 言毕，神秘人踏着虎虎生威的步伐，一步一步，往眼前那座灯火未熄的闺房走去。 而房中的吕欣，感知到脚步声后，也将警惕之心提高到了顶峰！ 第105章 对峙 神秘人能够在堂堂张府如入无人之境，凭借的，自然就是唐汉曾经提过的“迷天七圣”。当初他曾在轩辕山小试牛刀，就将把守山门的弟子，包括后来下山的明月晴子统统迷倒在地。 而到了卡拉克军舰时，他又故技重施，将整艘船的深夜时间，都掌控在他的手上。随后，他便可以为所欲为，在那个欲望浮动的幽暗空间里，横行无忌。 张静姝所住的这座院落里，同样被神秘人施以“迷天七圣”之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张五小姐必然跟过往一样，只会陷入沉睡之中，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 而实际上，如今房中的情形正是如此。卧榻之上，玉人和衣而躺，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神秘人微一皱眉，心中想到的却是唐汉。 “按理说，唐汉和五丫头自金山落海昏迷后，就已经分开，回到京城更是从未相见。他如果真的要在五丫头身上留下什么手段，唯一的机会就是一同落入海中之时。 可那会儿他俩都处在最危险的生死边缘，怎么可能会想到其他呢？但如果不是唐汉，为何五丫头又能出人意料地惩戒大村乔恩？” 此刻，他只需轻轻一推，便能进入房中，如果床上躺着的那位佳人并无意料之外的情况，则接下来又将轮到他予取予求。 可要是出了意外，五丫头并未迷倒，那被动之人，就变成他了，整个主动权也将拱手相让。 届时，除非自己采用更为暴力的方式，将整个事态强行镇压。否则，面对当事人的质疑与反击，他只会面临进退失据的局面。 “这个门，到底是推，还是不推？” 神秘人陷入纠结中时，房内的吕欣，则无比清醒。 张静姝的身躯，的的确确已中了“迷天七圣”之毒。换作以往，必无幸理。可如今情况不同，吕欣的灵魂意外进驻，而且不受此毒影响。 因此，在她掌控了身体主动权的情况下，想要随时醒来都可以。只不过，届时那个清醒状态下的“张静姝”，其实是吕欣。 对于神秘人的真实身份，吕欣在卡拉克军舰时便已知晓。当时，她还因如何处理此事，与唐汉发生了争执，甚至因此怄气不理对方。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唐汉的选择并没有错，同时也找不到合理的解决办法。但唐汉不知道的是，“昆仑”实际上也是女儿身，对同是女儿身的张静姝，自然多出了一分同情。 没想到，金山卫水师的那一通炮火，将吕欣强行剥离出了唐汉之身，更在机缘巧合之下，与张静姝成了双魂一体。 而当初那场争执的结果也即将分明，就是她要独自应对门外的洪水猛兽，尽力保住张静姝的岁月静好。 随着时间推移，房中传出的呼吸声没有丝毫变化，神秘人心中的天平，也逐渐由理智向欲望倾斜。 “其实很简单，我只需要问自己一个问题，能够面对五丫头就此收手吗？答案肯定是不能。所以，我想要得到更多，就只有继续向前，而非后退。” “五丫头，我就不信唐汉能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在过去这许多天后，还能力保你不失！” 一阵发狠过后，神秘人不再犹豫，终于推开房门，大踏步走进张静姝的闺房中，反手关上房门，直接往卧榻方向逼去。 几乎与此同时，原本平躺着的张静姝，人依旧在被褥之中，却整个坐起身来，然后睁开双眼，炯炯地看向神秘人。 “果然，静姝妹妹真的还没睡，这倒是更有意思了。”神秘人不愧是干惯了坏事，遭逢眼前变故依然沉稳自如，反而颇有兴致地打量起了眼前玉人的周身。 “张静姝”也就是吕欣，冷冷地开口问道：“夜已深，你为何要如此无礼，偷偷摸摸进入我的闺房之中？” 神秘人放肆地过足眼瘾后，从旁边搬来一张凳子，就这么对着卧榻坐了下来，微笑道：“因为我关心你啊！你落海后昏迷了这么久，我和你还没有好好说过话呢！本来想早点过来，因为各种事情耽搁，就拖到此刻了。” 吕欣不悦道：“你想进入别人房间，不懂得先敲门吗？” 神秘人一脸无辜道：“本来是要敲的，可刚举手，就听到了你均匀的呼吸声，一听就是熟睡的那种。难不成，你还故意装睡吗？” 吕欣反唇相讥道：“难不成，以前你也是趁着别的女孩子睡熟，然后就摸进人家闺房之中吗？” 神秘人叫起了撞天屈：“妹妹你可不要污人清白，除了你这里，我从来没有这么晚去过别人房中。唉，还不是因为挂心你的情况嘛，这落水对身体的损伤还是挺大的。其实，我也颇懂一些医理，要不要我帮你全身诊治一番？” 吕欣眼见对方竟如此厚颜无耻，被撞破后不仅没有羞惭地落荒而逃，反而堂而皇之留在房中与自己打起了嘴仗，心中着实为张静姝哀叹起来。 看来还是苍天有眼，痛心于这小姑娘的遭遇，才让自己穿越到其身体之中，这才有了如今的周旋。否则，哪怕此刻身在自己家中，又是堂堂宰相府邸，却也免不了被吃干抹净。 可面对这样一个毫无底线的荒淫之徒，自己又要如何令其知难而退呢？ 就在这时，吕欣因为有些紧张，而不知不觉往身后摸去的手，仿佛真的摸到了一件熟悉却又透出一股寒意的东西。待感受其形状后，她不由大喜：“灵魂穿越过来后，连随身之物也会跟着过来吗？” 原来，这东西竟然就是她从民国携带而来的怀表手枪。这一意外给吕欣平添了无穷底气，若事态紧急，直接就朝着眼前的登徒子开枪得了，管他如何善后。 须知，无论在哪个时代，深更半夜随便进入女孩闺房，也说不出半点儿道理来！ 这时，神秘人将椅子又往前挪了挪，膝盖几乎都要靠到床边了。见五丫头并无异常，他当即决定，用直接下手的方法，来进行最后的试探。 于是，神秘人站起身来，笑吟吟地说道：“我这走了一路，腿脚也酸了，静姝妹妹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大的一张床，不如分一半与我歇息，可好？” 吕欣暗骂一声无耻败类，眼瞅着对方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已是接近图穷匕见，当即也不再犹豫，直接将怀表手枪顶到了神秘人的额头之上！ 第106章 棋差一着 如果还在民国当女特工那会儿，吕欣必然杀伐果断，第一时间便会开枪将最大威胁清除，至于如何善后，根本不在当下考虑之中。 但如今穿越到此地，用的还是别人的身体，兼之眼前恶魔身份颇有些特殊，使得她也多了几分投鼠忌器。 如今，最好的结果还是令其知难而退，等明日再寻个由头，用张静姝的身份去找唐汉与明月晴子，商议彻底解决之道。因此，吕欣便直接掏出手枪，也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夜色已深，我要睡了，还是请你赶紧离开吧，万一被人看到，对大家都不好。还有，像今晚这样的事情，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否则，我可能会认为是奸邪之徒想要接近，一不留神便会将之错手格杀！” 神秘人感受到枪口传来的冰冷与寒意，虽然不知道额头上这东西是什么，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征兆，顿时涌上心间。 “错手格杀？五丫头你手中拿的是什么宝物，不会又跟大村乔恩说的那件东西一样，又来自唐汉之手？” 吕欣不是张静姝，才不会受“那件东西”影响。此时，她实在懒得再和恶魔虚以委蛇，手上加了几分力道，冷哼道：“你管它从哪儿来的，快出去！否则，我就要开枪了！” “枪？是跟火枪一样的枪吗？哇！唐汉果然厉害，不仅什么宝物都有，而且隔了这么久、这么远，还能用这个东西护你周全。看来，我是真的不能在你面前轻举妄动了！”神秘人用惊讶和遗憾的语气说道。 “知道就好，所以不要再你一句我一句地浪费时间了，请你立刻离开好吗？”吕欣提高了说话的音调，也在话里带上了一丝威胁。 神秘人轻轻往后退开，笑容不变道：“也该是时候了，我俩之间，属于赢者通吃的关系。如果是你赢了，我自然莫敢不从。可要是我赢了，五丫头是不是从此都对我俯首称臣呢？” 见对方这般模样，吕欣愈发警觉起来，心中想到，为什么这禽兽还能如此淡定呢？难道说…… 就在吕欣心一横，准备将枪口下移，直接朝着对方脚下开枪示警时，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感突然袭来。 随后，她并未因此昏迷过去，而是整个人酥软无力起来，偏偏意识仍然无比清醒！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吕欣感觉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要没有了，心中更是想不明白，对方究竟用了何种手段，竟然连以精神力为主的灵魂都能暗算成功？ 同时，她也暗骂自己变得太过优柔寡断，原本可以反制对方，如今却棋差一着，沦为被宰割者。 神秘人先是施施然将吕欣手中握着的怀表手枪夺了过来，在手中把玩一阵后，基本猜出了使用原理，悠然自得道：“我的静姝妹妹，你说改天我是不是应该拿着这把你所说的‘枪’，去找唐汉好好讨教一番呢？不知是他的绣春刀更厉害，还是这东西更胜一筹？” 吕欣反复告诫自己冷静下来，看能否摆脱神秘药物的控制。对于神秘人说的话，她打算一概不理。 因为，在眼下这种被动局面之前，再与之言语交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还不如集中有限的精力，思考脱身的办法。 “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这把枪暂时归我保管，我明天就去找唐汉兄弟切磋切磋。不过，眼前该做什么事，还是得先做的。五丫头，你准备好让我搜身了吗？”神秘人见吕欣并不答话，便又加重了自己的砝码。 “搜身？你……你怎敢如此无礼……”吕欣听闻此等“雷人”之语，顿时紧张起来，也无法再保持沉默。 神秘人愉快地笑了起来：“呵呵，大村乔恩跟我说，你拿走了她的一件宝物。我已经答应，替她从你这儿将东西拿回来。她还告诉我，此物一向都是贴身保管最宜。如今，小妹你动一动都费劲，那就让我亲自代劳，将东西从你身上取回可好？” 言语间，也不等吕欣再度做出回应，神秘人从径直逼上前来，然后伸出那对禄山之爪，故意慢条斯理地游走起来。 “你！不要……” 说起女扮男装，吕欣不知要将大村乔恩甩多远。当初在上海滩时，她所假扮的翩翩公子，不仅瞒过了男人，更忽悠了女人，穿梭于名媛闺秀贵妇之间，可谓游刃有余，甚至还有不少人对她芳心暗许。 可由此也带来一个弊端，就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任何被冒犯的感觉，更不知晓该如何应对。 就好像神秘人此刻之举，纯属打着“搜身”的名行占便宜之实。被冒犯的其实是张静姝，但控制意识的吕欣，同样觉得像是有条毒蛇爬到自己身上那样，反感、恶心与煎熬，还因对方刻意放慢节奏，而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很快，张静姝本就快要虚脱的身体，冒出了越来越多的冷汗，但反馈道神经中枢的触感，却越来越清晰。吕欣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以免让自己陷入更加窘迫的境地。 “哎呀，没想到呀没想到，五丫头你一边将大村乔恩教训得头头是道，另一边却模仿起了她的做法。这件宝物，你竟然藏在了跟大村乔恩一模一样的地方？这，你该让我如何说你呢？” 神秘人在刻意反复游走好几遍后，终于满足了自己的阴暗心理，随即有些粗暴地一把掏出了那件几经易主的摄像机。 这个举动，也令吕欣浑身颤了一颤，愤怒之意，愈发强烈起来，心中更是对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开枪而痛恨不已。 “五丫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其实真的差一点就赢了，不是吗？假如我手中只有‘迷天七圣’，又对你起不了效果，那我早就知难而退了。只可惜，我还有一款更为高级的药物，就是‘活色生香’！” 眼瞅着张静姝一脸愤恨却浑身酥软的模样，神秘人终于彻底露出了本来的嘴脸，一阵狂笑过后，自得地说道：“当初在轩辕山的时候，我已经使用了一次，就放在你房间里。可惜中招的，是本就昏迷不醒的明月晴子，你则幸运地逃过一劫。为了让你不留遗憾，今天，我特意为你重新施展了一回，你感受得如何呢？哈哈哈哈~” 此时，吕欣突然觉得，整个人不知为何轻松起来，以为是自己真的战胜了奇毒，当即便拿出全身力气往前扑去，目标直指被神秘人拿走的怀表手枪！ 第107章 无奈的问答 瞬间的清醒，让顶级特工的敏锐重新上线。吕欣几乎没有浪费任何一秒钟，直接动如脱兔一般，就朝着神秘人扑了过去。 这一次，只要能够顺利抢回怀表手枪，她绝对不会再有丝毫犹豫，当即就要给对方最惨痛的惩罚！ 而神秘人似乎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一般，整个人毫无反应，双手还大大摊开着，露出中路门户，怀表手枪就收藏在腰间。 吕欣甚至都不需要抢到，只要手中能有一把匕首，都足以给其带来致命威胁。 眼看着指尖即将碰到熟悉的怀表，吕欣的心也愈发坚定起来，以前执行任务时的信心与决心，一点一点重新回到身上。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失去了对身体和行为的掌控，原本飞身抢夺手枪之举，随着整个人软软落下，反倒变成了主动投怀送抱一般。 神秘人嘴角溢出一丝邪笑，双手如同早已预料似的收回胸前，自然而然地笑纳了温香软玉般的大礼。 “静姝妹妹，你这反应力实在令我刮目相看。若非‘活色生香’第二阶段的药性来得及时，恐怕你已经成功地反客为主了。不过，我俩如今这番模样，谁来掌握主动权，还有区别吗？哈哈哈~” 听到神秘人如此戏谑之语，依然清醒的吕欣，赫然发现自己不仅无法进行任何反抗，反而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夺走了张静姝身体的控制权，开始以绝对臣服的态度，接受着神秘人的操纵与欺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我还有自主意识，而张静姝早已进入休眠之中，哪来的第三股力量，与我争夺主导权？” 吕欣此刻，只能一边pua自己，不去理会感同身受的憋屈与羞怒，一边快速思考着究竟问题出现在哪里，是否还有翻盘之机。 神秘人很快就主动给出了答案：“‘活色生香’的第一阶段，其实跟‘迷天七圣’差不多，只不过前者是清醒着无力，后者是彻底陷入昏迷。而到了第二阶段，现实和梦境你已开始分不清，接下来我说什么，你就会照着做什么。放心，以我俩之间的关系，我会点到即止的。” 吕欣艰难地发出声音：“你……你这般辱我，将来必十倍以还……” 神秘人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话语一般，仰天长笑道：“哈哈哈~好啊，我就等着你，带给我比今日更甚十倍的欢乐！” 耳闻这般话语，吕欣终于有了觉悟，眼前恶魔，已经不可能再通过言语挽回了。为今之计，只能效仿古人卧薪尝胆，再伺机脱离掌控，一雪前耻。 “哎，静姝妹妹，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用这‘活色生香’来对付你。此刻，虽然我已经大获全胜，可从另一角度来讲，又何尝不是一败涂地呢？幸好，这种西域不传之秘的奇毒，能让人事后忘却毒发时的所有。故而到了明天，你不会想起什么。至于这一刻，你要恨便恨吧，因为这世间，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顿了顿，他取出摄像机，继续说道：“我既然已经认可大村乔恩的计划，就不会再停手。而你的确是实施计划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为了江山无限，我也只好忍痛牺牲。从这个角度来讲，我又是一败涂地了。希望将来，足够丰厚的回报，能弥补巨大的伤口。” “现在，进入问答时间。我问，你答，要乖乖的，懂吗？”神秘人用哄小女孩一般的语气温柔说着，可在吕欣听来，实在是几近作呕，奈何却丝毫反抗不得。 “这件东西叫做什么？” “摄像机。” “摄像机？倒是非常贴切的名字，看来它的前主人，跟我也是半斤八两。呵呵呵，我说的人，是唐汉，对吧？” “嗯，摄像机是唐汉带来的。” “我听大村乔恩说，你用了什么方法，将里面原来有的东西，一键清除了？” “是有一键清除功能。但我没有彻底清除，更不曾恢复出厂设置，所以，那些东西还能重新恢复。” “喔？竟然是这样？我不管什么出场设置，现在你能当着我的面，将之恢复吗？” “可以。” 神秘人颇有些意外之喜，心中更是对“活色生香”的强大效用赞叹不绝。 而对于吕欣来说，既然自己无法左右张静姝的行为，那不如将计就计 ，反正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些视频在或不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有瞅准时机，铲除眼前这败德无耻的恶魔，才能重见朗朗乾坤。到了那时，再将摄像机彻底恢复出厂设置吧。 思及此，她完全配合地接过摄像机，熟练地操作起来，很快就从回收站里将此前删除的视频重新恢复原貌。 借此机会，神秘人也让吕欣将摄像机的操作方法尽数教给了他，在感叹宝物神奇的同时，也对唐汉身上隐藏的秘密，更加忌惮起来。 “哼，这唐汉颇有些神秘莫测，如果不能将之彻底收服，那就该早些儿除去，以免将来成为阻碍我大业的祸端。不过，如今五丫头尽操我手，如果通过她来暗算唐汉，实在是容易至极。嗯，还是尽快让大村乔恩将红楼经营起来，反正唐汉很快就要离开京师。待他下一次回来之时，大局几乎已定，哪怕他再有逆天本领，也只能望洋兴叹徒呼奈何！” 神秘人又有些着迷地翻看着从前那些场景，良久，见夜已深，方才意犹未尽地收了起来。 “静姝妹妹，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更喜欢我，还是唐汉？”神秘人直直看着张静姝，突然抛出了这样一句。 吕欣顿时有些发懵，因为她能看得出张静姝的心意，但这个回答，显然很容易触怒恶魔，引发未知的灾难后果。 “嗯？很难回答吗？听清我的话，将你内心的答案说出来！”神秘人稍稍加重了语气，双臂也用力收得更紧。 吕欣不假思索道：“好奇是所有人的天性，对于女孩子来说，更不例外。白马英雄，更是如此。” 神秘人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随即，他发出一阵恣意狂笑，然后宠溺地刮了刮张静姝俏丽的鼻子，愉快地说道：“哈哈哈~好妹子，你这番话真是取悦了我！既然如此，那就做个好梦吧！” 言毕，他颇为温柔地将张静姝轻轻安放于卧榻，旋即吹灭灯火，整间闺房，顿时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第108章 清醒的代价 夜幕下的张府，大村乔恩动用忍术，隐匿于庭前一棵大树之中。这时，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她顿时警觉起来，可待来人发出一声熟悉的咳嗽，她不由讶然，然后翩翩一跃落入场中，半跪于地恭迎。 “主人，您今夜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难道静姝小姐那里还有什么阻碍吗？” 神秘人将摄像机递了过去：“拿去，将之好好保管。” 大村乔恩抬眼一瞧，发现是那台摄像机，顿时大喜过望，一边恭敬地接到手上，一边谄笑道：“主人威武，看来静姝小姐已经被您顺利拿下了。” 神秘人微微皱眉道：“虽然拿下，但却费了好大周章，若非我拥有杀手锏，可能被拿下的，就是我了。” 大村乔恩一惊道：“什么？她有这么厉害的吗？还是说，唐汉……” 神秘人古怪地说道：“唐汉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五丫头经历这番落水昏迷后，整个人居然成熟了许多，跟我放对起来，能够不落下风，忍耐力也与从前有了天壤之别。所以，你之前大败亏输一点儿都不冤枉。” 大村乔恩颇有些忧虑道：“主人，静姝小姐变得这么厉害，对我们的计划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神秘人双目精光一闪，笑道：“没什么不好的，我欣喜于她的变化，这样我和她之间的游戏，趣味才会更足，征服感才会更强。至于那个计划，也就是苦了她自己吧。” 大村乔恩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何呢？” 神秘人双手负后，悠然说道：“原本我只对五丫头用了‘迷天七圣’，她只会毫无知觉，就跟之前在船上一样。可如今这款药对她已经不起作用了，所以我只好用上‘活色生香’。今后实施计划时，五丫头还是无力反抗，醒来后依然会将前一夜的事情忘光，区别在于，那一夜时，她是清醒的。” 大村乔恩消化完这番话后，不由惊喜道：“这样的过程，可真是一种可怕的煎熬啊！不过乔恩相信，静姝小姐一定能适应过来的。等完全适应之后，也就甘之如饴了。” 神秘人冷哼道：“哼，你当然巴不得她越受虐越好。给我记住了，不管将来红楼顶层来的是何人，玩弄归玩弄，底线一定给我守好，不可真把五丫头给我搞崩溃了！一旦有任何闪失，我会亲手将‘活色生香’第四境界用在你的身上。” 大村乔恩一颤道：“乔恩明白，必然会时刻盯紧，照看好女主人。” 神秘人哂道：“这会儿懂得喊女主人了。我跟你透个底吧，第四重境界名曰‘香’，中毒者会散发着花的香气，然后成为一堆，花肥……” 大村乔恩脑海中闪过花肥的样子，浑身冒出一身冷汗，忙匍匐于地：“主人明鉴，乔恩没胆子胡来。哪怕今后用那宝物记录画面时，奴也只是从旁过过眼瘾，绝无加害女主人之心。” 神秘人不置可否道：“五丫头已经将这宝物的来历和用法，全部教给我了。它名唤‘摄像机’，可以拿在手中拍摄，也可以固定在某个地方，过后你自己好好摸索吧。还有，白天的时候你休要再给我去撩拨你的女主人，如今的她在清醒之时，你是惹不起的！” 大村乔恩顺从道：“乔恩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当然不会自取其辱。倒是主人方才的话提醒了奴，万一计划实施的时候，某位贵宾发现了女主人实际上是清醒的，可能会吓得收手或者兴奋得变本加厉。乔恩得多个心眼，以便随时应对。” 神秘人语气中带了一点酸溜溜，不悦道：“哼，当人走进那个地方，就化身禽兽了，还指望他收手吗？你给我盯紧了，别让人发个狂，吓坏了我的小静姝！” “您放心吧，女主人可是我们红楼的头牌，以首辅大人如日中天的威势，再上脑的人，也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去弄险。” 听闻“头牌”二字，神秘人勉强按捺住心头躁动的火气，又回头往张静姝那座小院深深看了一眼，随即一脚踢开大村乔恩，扬长而去。 大村乔恩忙不迭爬起来，想要跟上，却听到神秘人冷冰冰的声音：“白天不可以撩拨，晚上给我去好好伺候！” “奴明白，主人慢走~”大村乔恩抹去额头汗水，待神秘人身影消失之后，方才转身，往张静姝闺房走去。 “倒是可以借此机会，看看女主人中了‘活色生香’，是怎么样的清醒法，只不过主人那边……~” 其实，连神秘人都觉得有些奇怪，此前张静姝在遵从指令的同时，自主的意识似乎并未彻底消失，清醒程度也似乎比以往中招之人更甚。 当然，只要不是真能对此毒免疫，否则，越清醒只会让自己越难受，只能期盼着明媚的阳光，早一点到来。 他这样想是没错的，只不过，纵然神秘人再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绝对想不到，如今张静姝体内，多出了一道来自未来的灵魂。而这道灵魂，在其前世，属于一名意志坚强、信仰坚定的红色特工。 哪怕到了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时，她也没有放弃，试图让自己战胜奇毒，重获新生。 幽暗的闺房中，吕欣早已恢复冷静，心中不停复盘，同时也在一点一点体验、分析着，奇毒如何能夺走身体的控制权。 然而，又有脚步声从房外传来，细听之下，虚浮中带着点轻佻，显然不会是神秘人去而复返。那么来人只能是，东瀛魔女大村乔恩。 吕欣深知此女一向对张静姝不怀好意，如今深夜到来，必然没啥好事，只得先将体会奇毒之事放在一边，打起所剩无多的精神，做好抵御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大村乔恩从进入房间开始，便没有做别的事情，而是直接钻进被窝里，如小时候的姐姐照顾妹妹一般，搂着张静姝哼着小曲儿，很快便进入了梦乡里。 吕欣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但被这样一打岔，她也很难再聚精会神，于是只能继续盯着大村乔恩。 直到天际拂晓，房门再度被推开，神秘人走到卧榻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嘴里还哼了一句“算你机灵”，吕欣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大村乔恩不敢造次，是因为惧怕神秘人惩罚她。 “习惯了操控别人，终有一天也会被人反噬。没人会是你的禁脔，张静姝不会，我吕欣，更加不会！” 第109章 慈母发威 早朝之上，万历皇帝朱翊钧正襟危坐，眼角余光时不时打量着站在文官首位的那位严师，用尽可能标准的一切言语，来应对那些他能理解或者尚不能完全理解的朝廷大事。 而实际上，他的心思早已一分为三。除了早朝，另外两个就显得有些矛盾。第一是如何熬过张老师严格的功课抽查，第二是如何避开宫中耳目，好好地放松自己。 很多时候，特别是当母后和老师的目光难得不投在他身上之时，万历总会在放松之余觉得有些委屈。 毕竟，他被抬上帝位那年，本身就是个孩子，而这四年以来的每一天，他的童心几乎消磨殆尽。天性在极度压抑之中，渴望着反弹，而一旦反弹，必如长江黄河一般，沛然莫御。 想得有些远了，回神瞬间朱翊钧的后背连冷汗都冒了出来，幸好张居正似无所觉，依然周正地板着那张内阁首辅的脸。 此时，内阁次辅、吏部尚书严嵩呈上一份奏折，乃近期涉及官职变迁的京官名单。这种事情，万历的原则一向是先听张居正的意见，然后再假模假式地问一嘴严嵩，最终借自己的金口玉言，贯彻老张的意志。 至于名单上的那些姓名，他几乎一个都没记住。不是记不住，而是没必要。举朝之中，除了那几名以“强项”着称的言官，还有不姓张的吗？ “唐汉，锦衣卫副千户，拟出京，迁湖广荆州府通判……” “慢！”一个略带几分青涩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严嵩字正腔圆的奏报。 除了张居正，大殿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均带着些许诧异，齐刷刷看向了同一个地方——龙椅。 万历熟练地摆出了帝皇的威严，沉声道：“素闻锦衣卫唐汉，为人干练，武艺超群，朕有意请他到宫中做上一段时间的教头，帮朕练一练体魄。诸位爱卿有疑义否？”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首辅大人，也有瞟着严嵩的，毕竟前段时间登州卫与金山卫的两场风波，虽然被极力封锁，但消息还是慢慢传了出来。 锦衣卫唐汉的名字，哪怕不算如雷贯耳，也是声名在外，他的出身，以及与张家的关系，自然也进入了很多有心人的眼中。 严嵩微微低着头，不置可否，张居正却直接开口说道：“唐汉功过不足相抵，吏部的处分轻了些，总体还算允当。至于入宫担任教头，无此先例，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朝臣们低声议论了起来，本来以为让唐汉留在京中，是张居正在“护短”，没想到最后一口否决小皇帝好意的，就是张居正本人。如此一来，万岁的颜面，似乎又一次被首辅大人给拂了。 严嵩抬首，适时补了一句：“臣附议。” 万历似乎习以为常，并未流露出尴尬的意思，而是对着靠前的张、严二人轻声说了一句：“母后似乎觉得朕还不够强健。” 张居正与严嵩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的讶然之色，怎么唐汉的事情还惊动李太后了？ 算起来，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完全没有必要因此同时得罪天下间最尊贵的两个人。 在读懂首辅大人眼中含义后，严嵩清了清嗓子道：“据闻，唐汉的武学造诣颇有独到之处，且身家清白，确为适当人选。吏部提议，其职务变迁暂缓执行，仍在锦衣卫当差，随时奉命执行任务，陛下以为然否？” 万历对唐汉并无更深了解，只不过上朝前，李太后特意遣贴身宫女前来吩咐，阻止唐汉调出京师，才引发了小皇帝的好奇。 此时，他正好顺坡下驴道：“嗯，严卿家所言甚合朕意。” 张居正也点点头道：“臣附议。” 一场算不上风波的小插曲到此结束，唐汉的名字，也因此被百官牢牢记在了心中。 对此一无所知的唐汉，正在自己家中呼呼大睡，实际上是和赵匡胤在探讨“昆仑”消失的事情。 可讨论了半天，也试过很多方法，都无法判断“昆仑”究竟是什么情况，也感应不到她在哪里。不过，唐汉心中隐隐有个感觉，就是“昆仑”还在这个时空里，并未彻底消失。 “似乎离我很远，但又离得不远，真是太矛盾了。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把你找出来。希望我们还能重聚！” “哥哥！哥哥快起床了！” 此时，外头突然响起明月晴子清脆的呼唤声，敲门也比较急促，顿时将唐汉从灵魂中惊醒出来。 “怎么了晴子？我还想多睡一会儿呢。”唐汉朝着房门嘟囔了一句。 “哥哥，你完蛋了！” 明月晴子似乎放弃了什么似的，唐汉正纳闷时，房门被暴力踹开，随即一阵香风卷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熟悉的、又布满寒意的美丽面庞。 “啊？您怎么来了？”唐汉其实并没有很强烈的感觉，但“唐汉”遗留下来的畏惧此刻突然爆发，连带着他也有些哆嗦起来。 因为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戚继光的原配夫人、“唐汉”的义母，一代巾帼王氏！ “呵呵，小日子过得颇为悠闲嘛？瞒着我出了趟远门，家里还带回一名漂亮的小姑娘，听说首辅家的千金还曾跟你生死与共。怎么，父母之命到了这间唐宅，就失效了吗？” 王夫人笑吟吟地说了一番话，听在唐汉耳中，却是遍体生寒，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妈，您听我解释……” “啥？你叫我什么？”王夫人听到唐汉喊着“妈”，不由怔了一怔。 唐汉急忙改口道：“不是，娘，您听我解释，晴子是我认下的义妹不假，身世颇为可怜，人非常乖巧，您肯定会喜欢她的。至于张静姝，我与她之间，清白得就像一张纸……” 王夫人牵起明月晴子的小手，将她拉到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晴子我当然很喜欢，第一眼就觉得是个好姑娘。以后，你也和他一样，叫我娘，知道吗？” 明月晴子瞅着王夫人虽然颇为强势，但一股浓浓的慈爱之情却溢于言表，当即红了眼圈，用力地点头道：“娘！” 王夫人怜爱地应了一声，唐汉见状鼓起掌来，呵呵笑道：“恭喜娘，多了一件贴心的小棉袄……呃，小棉袄是某个地方的叫法，就是贴心闺女的意思。” 王夫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哪里学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唐汉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武艺学精了，又到了锦衣卫，翅膀就硬起来。官场这缸水，可浑着呢！还有以后不许你再这样不顾生命安危，想想你娘我，这世上还能指望谁！既然你这么能，今天，我就掂量一下，你如今的抗击打能力！” 言毕，王夫人变戏法似的取出一根鞭子，朝着唐汉狠狠抽了过去！ 第110章 夫人路线 眼看着王夫人狠狠一鞭就要往唐汉身上抽去，明月晴子不由急了，身形一动便蹿上前来，闭着眼准备替自己的哥哥扛下这一击。 唐汉是何许人，哪有可能让妹子代自己受过，当即以更快的速度伸出手去，一把就将晴子拉到自己身边，倒是忘了还躺在床上的事情。明月晴子反应过来后，唰地一下立刻满脸通红起来。 王夫人眼瞅着这对小儿女神态，心也软了，将鞭子抛到一边，叹息道：“汉儿，你果然长大了。这样为娘也算成全了这段母子之情，将来的路，我一个女人家，也帮衬不了什么，你一定要走好。唉！” 听闻这完全不符合其气质的叹息，唐汉心中苦笑，历史上可是您将义父给休了，让他落得个晚景凄凉。不过那时也是因为唯一的过继子夭折了，王夫人心中苦闷至极，这才心丧若死走向极端。 如今，自己活得好好的，当然不能让义父义母重蹈覆辙。当即拍了拍晴子的后背以示安抚，随后翻身下床，跪在地上，用力磕头道：“汉儿不孝，让娘担心了！今后一定以父母为念，爱惜身体，好好做出一番事业孝顺您！” 王夫人自打听闻唐汉出海以来的各种遭遇后，一直肝气郁结，既恨戚继光对这名义子不够尽心尽力，也恼唐汉各种拼命弄险。 她本来已经想好了，要动用家法将唐汉好好修理一顿，不过如今见他这般样子，更是心疼得不行，立马弯下腰，将打小视若己出的义子扶起。 “汉儿你这是做什么？只要你能体会为娘的苦心就行。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顶天立地，这是没有错的，但你是有家之人，每到拼命时，就要冷静下来想一想，是不是会让牵挂你的人，伤心难过！” 唐汉的眼眶也湿湿的，义母拳拳之心，令他这个穿越而来的人，都因为这份母爱而感动，哽咽道：“汉儿受教，是我对不住娘亲，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明月晴子受到这一幕感染，眼泪更是哗啦啦流个不停，本想与唐汉抱头痛哭，但又感到不合适，最后直接扑到刚认下的义母怀中，好好地大哭了一场。 王夫人被这对儿女搞得有些哭笑不得，她本飒爽之人，此刻又拿出了严母的做派：“咳咳~你们俩可以了吧，哭得稀里哗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真的用鞭子狠狠抽过你们似的。晴子，你跟为娘好好说一说，你大哥和那静姝小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月晴子闻言，抹去眼泪，有点踟蹰道：“娘，可不可以不说……” 唐汉顿时绝倒，之前真没看出来，晴子啥时候被“昆仑”教坏的，这不是在害我吗？ 晴子躲开唐汉“刀人”的眼神，又吐了吐舌头，然后一五一十地将唐汉屡次搭救张静姝、后者怎么从刻意针对到情意绵绵，最终一同落水又神奇自救的经历，全数说给王夫人听。 唐汉忍不住吐槽道：“晴子你够了吧？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说书的潜质。我看张静姝真应该好好谢谢你。” 晴子扮了个鬼脸道：“静姝姐姐人也很好的，我希望哥哥能把她娶回家，当我的嫂子！” 唐汉汗得不由连声咳嗽起来，王夫人则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静姝小姐我见过好多回了，那模样俊俏得，在京城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据说以前的性子刁蛮了一些，难得能对阿汉如此情深义重，真缘分也！” 唐汉也不咳嗽了，哭丧着脸道：“娘，您这越说越离谱了，哪来的情深义重，不过是小姑娘心中一种英雄情结罢了。等过段时间，少见点面，很快就会相忘于江湖……” 王夫人冷哼道：“为何要过段时间？臭小子，难得静姝小姐对你青眼有加，为娘决定了，趁热打铁，替你上张家求亲！” 唐汉一听，大喊一声：“完了！我彻底完了！” 王夫人当即走上前，一个爆栗砸了过去：“你要能娶回张家小姐，那就是天大的福气，别再给我号丧了！” 唐汉顿时闭嘴，想了想，凑到义母身前，一边谄媚地替她捶着肩头，一边自嘲道：“娘，其实我对张家小姐也有一定好感。只不过，因为此前的事故我须担责，故而很快就会离京外任。这件事，我已和吴叔探讨过，还有义父的意思，也是希望我能蛰伏一段时间。很明显，张大人并不想看到我留下……” 王夫人甩开唐汉的手，又是一个爆栗砸了过去。 “哎哟，娘，您干嘛又打我呢？” “我要打醒你这个臭小子，顺便告诉你，荆州你是去不成了！” “啊？不能吧？这件事据说是由陆丙在全力运作，张严两家默许，无非就是具体职务上面会存在一些扯皮，但我也不在乎就是了。” 王夫人微笑着说道：“果不其然，真正的幕后推手其实就是你自己吧？” 唐汉嘿嘿笑着，也不答话，可接下来，王夫人抛出的“王炸”，就把他差点炸晕了：“今日早朝，严嵩严大人奏请将你调任荆州府通判，张首辅赞同。但是，皇上反对。” “啥？皇上？他应该不认识我这号人吧？他反对作甚？”唐汉张大了嘴巴，简直莫名其妙嘛。 “呵呵，他当然不认识你，因为这是太后的意思。”王夫人笑得有些狡猾。 唐汉先是一愣，又看到义母的笑容，顿时恍然道：“原来是娘做了手脚啊！” 王夫人第三个爆栗上手，没好气道：“臭小子，娘为了你，连夜入京，赶在早朝前从太后那里讨到旨意，你还说什么做手脚？如今，你能留在京中，还成为了皇上的御用教头，还不好好感谢为娘？” 唐汉如打了霜的茄子的一般：“谢谢娘……张严两位就这样妥协了？” 王夫人傲然道：“不然又如何？首辅大人可谓权倾天下，这样的人，历来都很容易遭到嫉恨，尤其是君臣关系可谓如履薄冰。但当今皇上，或许桀骜，但绝对是一名孝子。故而，只要太后支持首辅，首辅就稳若泰山。所谓投桃报李，你说张大人会不会因为你，而忤逆太后呢？” 唐汉认同道：“当然不会了。还是娘厉害，一出手就把握了关键点，直接逆风翻盘。只可惜，我的计划……” 王夫人油然道：“你的计划，就是留京这段时间，好好去陪着静姝小姐。为娘既然能走一次夫人路线，就能再走一次。张夫人都是不同意嫁女，大不了我去求太后赐婚！” 唐汉顿时哭笑不得，连忙给明月晴子使了个眼色。晴子会意后，也不再添油加醋了，开始乖巧地讨起王夫人欢心来。唐汉趁机借尿遁出了唐宅，径直往沈炼家中狂奔而去。 “沈美人呀沈美人，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 第111章 驱虎吞狼 一个时辰后，就在王夫人即将压制不住心头怒火之时，沈美人的出现，顿时令整座唐宅又变得温馨。 “这位姑娘是……”王夫人实在不是那种矜持之人，几乎第一时间就拿出了未来婆婆的架势，将沈美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满意。 “夫人您好，晚辈姓沈，名美人，浙江绍兴人，家兄锦衣卫千户沈炼，与唐二哥乃是至交。”沈美人屈身行礼，口中不卑不亢，更让王夫人平添了几分好感。 唐汉在旁边却是撇撇嘴，心道沈医仙可比张静姝聪明多了。自己与她大哥何止至交，乃是结拜兄弟。不过这样一来，义妹嫁给义兄似乎也有些怪怪的，故而直接跳过不提。 王夫人一怔道：“莫非是越中大孝子沈炼？嗯，不错不错，你哥哥乃至纯至孝之人，足见你们沈家的家风。我第一眼看到沈姑娘，就喜欢得不得了！来来来，和我好好说说话。” 沈美人像个小媳妇似的，人长得美声音又温柔，王夫人都感到有些招架不住。 这时，明月晴子偷偷移到唐汉身边，用日语问道：“哥哥，你不是也不想招惹这位沈姐姐吗？” 唐汉无奈道：“问题是我更不想招惹张静姝！娘连太后赐婚都搬出来了，除了这招驱虎吞狼，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晴子扑哧一笑道：“哥哥你真够缺德的，两位姐姐都貌若天仙，你居然说人家是‘虎’和‘狼’。” 唐汉喟叹道：“唉，碰到笑面虎和红太狼，吾何其不幸也！” 王夫人本来拉过沈美人的小手，正说着体己话，一看唐汉这边不知用什么鸟语在嘀咕不停，顿时板起脸道：“汉儿，你和晴子在嘀咕啥呢？一声不吭地把人家沈姑娘领回家，你难道不需要向为娘交代什么吗？” 唐汉毕恭毕敬道：“娘，这位沈家妹子可是京中有名的‘小医仙’，我特意请她来我们家里，给您把把脉什么的，您可不要太过热情，把人都给吓跑了。” 王夫人听他这样讲，本想再训斥几句，不过此时堂中就有两名漂亮的小姑娘，倒是得给儿子留点体面，便不理他，而是惊喜地朝沈美人问道：“沈姑娘还会医术？” 沈美人顺势伸出两根青葱玉指，搭上王夫人的脉搏，微笑道：“学艺不精，还请夫人莫怪。” 王夫人欣然道：“既有‘小医仙’之名，哪里会学艺不精呢？今天我倒是有福了，呵呵呵~” 眼见这一大一小两位美人谈得越来越投机，唐汉松了一口气，至于后续是否会变得更麻烦，他也顾不上了。 原本谋划好了近期离京南下，避一避风头，刚好提前查探一件明年将会爆发的大事。可未曾想，自己的义母大人会突然乱入，夫人路线威力彰显，硬生生搅局成功，倒是把唐汉搞得措手不及。 如今看来，短时间内，唐汉非但离不开京师，反而还得跟宫中扯上关系。毕竟小皇帝钦点了他为教头，总不可能一点表现都没有吧？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更何况，这万历皇帝朱翊钧，跟他爷爷嘉靖皇帝朱厚熜一样，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与此同时，有一些本来只要自己离开，就不会产生交集之事，如“风云决”还有张静姝等等，如今又要再起波澜，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还有夜袭东厂纯属为了加快离京，结果却没走成，陆丙那老小子，说不准又要开始无穷无尽的报复了。 “唉，娘也是一片好心，我不能忤逆她的意思，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但江陵那边关系重大，过些日子无论如何都得走上一遭。倒是小皇帝不知已经被带坏了没，如果来得及的话，倒是可以借此机会，化解一下他内心深处对老张的不满。” 唐汉心念急转之时，王夫人瞅见他明显走神的样子，又不开心了：“汉儿，你能不能用点心，沈姑娘可是你带进门的！” “什么叫我带进门的，搞得好像已经娶了似的。”唐汉心中哭笑不得，嘴里却唯唯诺诺：“好好好，我这不是大病初愈嘛，精神头不如过往，呵呵。沈家妹子，我娘身体还不错吧？” 沈美人柔情似水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娘亲就是我娘亲，我哪里会不尽心尽力，搞得唐汉老脸一红，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乐呵呵对视着。 “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京城之中的女子，恐怕不会有人比夫人更健康了。” 一句话哄得王夫人心花怒放，可也不禁犯起愁来：“静姝那孩子我见过好多回了，从样貌来说，和这位沈姑娘都是沉鱼落雁，各有千秋。可毕竟是相府千金，性子嘛，肯定要差上一些。不过论起家世，戚继光那老鬼必然首肯张家。嗯，汉儿能将沈姑娘领回来，又与沈炼交好，莫非这才是他的意中人？可我听说，他又和静姝亲密得很……” 如果此时懂得后世网络语言，王夫人必然要骂上一句“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当然，作为一位母亲，自己的儿子备受欢迎，她可是极为骄傲的。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就让汉儿自己决定吧。不过他年纪是真的不小了，也该成家了。反正静姝也好，沈姑娘也罢，我这趟进京，就是要把汉儿的终身大事确定下来！” 思及此，王夫人笑道：“汉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情，既然该做决定，不如早做决定，反正娘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有一点，将来你绝对不能效仿某个人，做男人嘛，能有齐人之福，就该谢天谢地了。懂了吗？” 唐汉一个哆嗦，哪里听不出义母在指桑骂槐，果然对义父怨念已深。至于他自己，作为穿越之人，可从没想过什么一妻一妾齐人之福，能在这异时空里好好混下去就很不错了。 “娘，汉儿受教。只是如今，皇上刚刚钦点我，是不是应该先以事业为重呢？” 王夫人柳眉一竖道：“少跟我来缓兵之计这一套，皇上为什么钦点你，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如果不想让太后直接赐婚，就自己尽快作出决定。再说一遍，为娘是站在你这边的，你那义父可就未必，你呀，莫要辜负了自己的意中人！” 唐汉下意识看了看沈美人，见对方适时地低下头一脸娇羞，心中顿时万马奔腾：“看来真被晴子也说中了，我这不是什么驱虎吞狼，而是引狼入室。还是张静姝单纯点更好？呸！唐汉，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呢？还轮得到你挑吗？ 就在他两难之时，一个尖细中带点苍老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哎哟，真热闹啊！还好几位美人在场呢，咱家来的莫非不是时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五旬年纪的老太监大剌剌地径直而入，身后还跟着几名佩刀青年。此人，不是东厂厂公陆丙，又是何人？ 作为戚继光的敌人，他为何会出现在唐宅之中？ 第112章 我不是吕布 陆丙意外到来，令唐汉母子俩都怔住了，因为两家之间，确实结下了难以化解的深仇。 作为一名太监，陆公公当然不会有亲儿子。但随着他在宫中站稳脚跟，老家的弟弟便将一名儿子过继给他，那可是亲侄儿，哪怕没有父子名分，也是妥妥的血亲。 陆丙自然视如己出，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给到儿子，结果毫无悬念地将之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 有一回，戚继光率军平倭时，意外将通倭的陆公子抓了现行。陆公公自然马上发动营救，老戚也不是那种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便吩咐将之打几军棍了事。 谁曾想，陆公子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兼之从来没吃过苦头，一听要打他军棍，忙不迭撒腿就跑。 这时候，他倒是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能量，速度可以和兔子一拼。结果因为跑得太快，一个猛子扎进大海之中，等赶来的士兵将他捞起时，早已一命呜呼。 严格来说，戚继光在这件事情上是比较冤枉的，从来就没有要和陆公公结仇的意思。 奈何阎王要你三更死，陆公子实在过于草包，自己选择了一条不作不死的路，却惹得陆丙大恸之余，将全部过错都归结于戚继光，一桩深仇就这样结了下来。 既已结仇，老戚请中间人讲和也没用，只好将之承接下来，小心翼翼地提防着来自东厂的报复。他向来与首辅张居正交好，陆丙不敢在明面上撕破脸，但暗地里下绊子的事情没少干。 最要紧的，就是护住家人的安危，陆丙折损爱子，拿戚继光的儿子以牙还牙的概率很高，为此，老戚付出了颇大代价，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付到底。 唐汉作为戚继光早期唯一的义子，可是让老戚好是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后来，随着他所纳小妾陆续生下亲儿，唐汉也逐渐长大，这边才有所放松。 眼前这座唐宅，乃是唐汉转任锦衣卫后所置，军务繁忙的戚继光都没来过几次，没想到今天，陆丙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王夫人久经风浪，自然不会将陆公公的阴阳怪气放在眼里，微微一笑道：“陆公公既是稀客，更是贵客。汉儿，还不看茶？” 明月晴子最是乖巧，当即起身要去准备茶水，陆丙却板着脸摆摆手道：“咱家此来，先公后私。皇上有旨，宣锦衣卫副千户唐汉，即刻入宫觐见，钦此！” 唐汉自然不可能怀疑陆丙假传圣旨，当即下拜道：“臣领旨谢恩！” 陆丙如变色龙一般换上了满脸笑容，亲自将唐汉扶起，如对待自己子侄一般，将之拉到身旁，亲热地说道：“贤侄果然气宇轩昂，一看就是绝伦逸群的英雄才子。咱家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是否允当？” 唐汉腹诽道，你这老小子一肚子坏水，说出来的话能允当才怪。明面上毕竟辈分、职务、资历都要矮对方一大头，也不想再给义父拉仇恨，于是收敛性格执子侄礼，略带恭敬道：“晚辈请公公训示。” 陆丙呵呵笑道：“言重了。其实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义父？” 唐汉愣道：“什么？换义父？” 陆丙点点头道：“说得更直白一些，咱家很看好你，更愿意全力栽培你。只要你从此改认我为义父，今后我所掌握的一切，将会全部交到你手中！” 唐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这陆丙专程前来，就是为了让我拜他做干爹？ 仿佛看出了唐汉的惊讶，陆丙意味深长道：“像这道旨意，咱家根本不用亲自过来。之所以要跑这一趟，纯属惜才，贤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良机莫失啊！” 唐汉偷偷打量义母，似乎并未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便压低声音道：“公公可知，我义父义母对我有养育和再造之恩，我有多大可能会改换门庭？” 陆丙哂道：“良禽择木而栖，先不说戚继光将来会如何，就眼前，他已拥有好几个亲儿子了。你对于他来说，实际上已经由接班人，降低为亲信。将来戚家能有多少资源往你这边倾斜？咱家就不同了，我没有亲儿子，选定了谁继承，就是谁继承！” 唐汉皱眉道：“公公，据我所知，你已经拥有四名义子了，谁能保证第五名义子，就能打败前四名？” 陆丙皮笑肉不笑：“昨夜你不是已经亲手打败过他们了吗？” 唐汉语塞，随后说道：“可我没有那么多想法，义父也并没有因为自己有了亲儿子，就将我疏远或者打压。公公好意，晚辈心领了，抱歉~” 陆丙摆摆手道：“咱家要你的道歉做什么？贤侄，三国时期有个刘封，他义父可是向来以仁义着称的刘备。刘封的下场如何，还需要我多说吗？我不信戚继光也能有这样的气度。” 唐汉耳闻陆丙时不时在诋毁义父，感到很不舒服，也不想再继续兜圈子，于是摊牌道：“公公，刘封我当然知道。可三国时期，还有一个人，比他有名多了。吕布吕奉先，公公就不怕凤仪亭的故事，在自己身上重演？” “咱家有啥好怕的，像吕布这样的无双猛将，拥有任何顶级美女都是理所当然的。我陆丙，可不像董卓那般急色与短视。 唐汉断然道：“公公不欲当董卓，我唐汉，更不是吕布！‘三姓家奴’这样的美称，我可消受不起，还请公公莫要再浪费时间。” 陆丙喟叹道：“贤侄，咱家今日对你说的话，可都是肺腑之言。如果你没把握好机会，将来可是要跟着他吃大亏的！” 唐汉轻声一笑道：“这也未必吧？我义父好歹也算得上一代军神，戚家军比起东厂，至少不差。我们双方火拼一场，吃大亏的也有可能是你们。” 陆丙发出一阵长笑，将其他人的目光也都吸引过来。这次，他不再压低声音，而是对着王夫人油然说道：“夫人，我不怕告诉你，今天我就是来拉拢唐汉做我义子的。你先不要生气，据我所知，老戚不停纳妾生子，早已超出你承受的底线，以你的性子，想必和离之日已不远矣。咱家不才，特意邀请夫人入宫。” 王夫人按捺住怒气，冷冷问道：“我想入宫，随时都可以，还需要你来邀请吗？” 陆丙阴沉地笑道：“咱家这里说的‘入宫’可不一样。夫人若决定与戚继光和离，与其独自一人凄凉度日，不如与咱家结为‘对食’，彼此互相照顾……” “阉贼住口！你居然胆敢当着我的面，用此污言秽语来辱我，我必雪此恨！” 言毕，王夫人随手取过堂中悬挂的宝剑，挟带滔天怒火的一招剑法，径直朝着陆丙斩去！ 第113章 各自惊心 巾帼不让须眉的王夫人，耳闻陆丙居然敢提出让她和自己的丈夫和离、然后入宫跟这名老太监“对食”，顿时怒火直冲天灵盖，再也顾不得其他，一剑就想斩杀陆丙，以泄心头之恨。 陆丙仿佛被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他带来的手下猝不及防，也没有扑上前来营救的意思。 按照这样的势头，陆丙恐怕就要领盒饭了。可这里毕竟是唐宅，杀一名当朝第二太监的后果，也不是王夫人所能承受的。于是，唐汉反倒在最后时刻，迅速出手挡住了义母。 “汉儿，你给我闪开！我要杀了这个阉贼！”王夫人怒不可遏，剑花舞动之间，寒气层层逼来，足见武学造诣颇有不凡之处。 唐汉当然不能让开，反而请赵匡胤帮忙，暗中运起盘龙诀，身形腾挪之间，守得滴水不漏。 王夫人左冲右突不能向前，气极反笑道：“好啊汉儿，你这功夫果然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你的母亲为此阉贼所侮辱，你就没打算替我出这口气？” 唐汉闻言，突然邪邪一笑道：“娘亲早说不就好了。” 王夫人愣神之际，唐汉早已一个华丽转身，后发先至地追上已经逃往院子里的陆丙，双手高高扬起，准备赠送对方一顿“巴掌套餐”。 陆丙原先是打算逗弄王夫人来着，此刻见唐汉发飙，自然不敢再托大，一身阴柔内劲倏然爆发，迎上了唐汉下扑之势。 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之声响起，正与反，阳与阴，互相克制，仿佛天敌。赵匡胤自穿越以来，还没遇到过一个值得认真一战的对手，此时不禁大喜过望，直接抢过身体主导权，霸气绝伦的招式，毫无保留地向前攻去。 陆丙却是暗暗叫起苦来：“唐汉这厮，我已经尽量往高处估计他的实力了。没想到真打起来，他是如此生猛，不留余地！这样的武学天才，必须为我作用，必须招揽至相爷麾下啊！” 思及此，陆丙的脚步突然变得更加迅疾且诡异，然后两只手掌血色尽褪，如森森白骨一般，十指并拢后高高扬起，整个人的姿势似仙似魔，一股诡异且充沛的阴柔内力，直接笼罩在唐汉周身。 “这是……传说中的九阴白骨爪？”唐汉看得有些愣住。 “什么阴什么爪？看上去很厉害吗？”赵匡胤不知对方深浅，便问向唐汉。 “传闻中，宋朝有一书生，创造出一门盖世奇功，名曰‘九阴真经’，如练成，便是天下第一。而真经又分上下两卷，内外功夫各别。外家功夫，如他现在所使的这门，叫做‘九阴白骨爪’，既能速成，又歹毒凶险。” 唐汉介绍之际，陆丙已经悍然发动九阴白骨爪，朝其脑门处抓来。赵匡胤听闻此招厉害，不惧反喜，太祖长拳滔滔不绝，如猛虎搏击老鹰，守得滴水不漏的同时，紧盯对方缝隙，务求一击必杀。 陆丙平日里异常低调，但这丝毫改变不了他作为天下有数高手的事实。交战中，他已敏锐地感受到自己面临的危险，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初出茅庐的青年，功夫竟然在己之上，甚至还能克制这身极少露于人前的邪功。 “他到底怎么练出来的？以前蛰居之时，也太低调了吧？有这样的功夫，莫说担任天子教头，哪怕大明军中第一教头都当得起！还是小阁老眼光好，我得寻找退路了！” 不再保留的陆丙，掌势骤变，整个人滴溜溜似的，仿佛化成了一股轻烟，借着赵匡胤的掌风飘向远处。后者追击之时，突然发觉有两道劲风破开一切阻力，直直射向他双肋之间。 “小心！应该是绣花针！” 唐汉在灵魂中又兴起了另一邪门功夫，惊呼出声之际，经验老到的赵匡胤已将刀身回转，强劲的内力碰撞出更大的爆裂声。 陆丙远远地跌撞出了大门外，还留下血迹星星点点。而两根细长的物什落于尘土间，果然是绣花针也！ 赵匡胤啧啧称奇，唐汉又开始解释起了“葵花宝典”的威力，直呼没想到，那位后世盛传的前朝太监，居然会是陆丙。 此时，门口处又响起了陆公公的声音，只是与之前的尖细阴沉相比，多出了几分沙哑的感觉：“贤侄的武功，令咱家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这两声“佩服”着实发自内心，陆丙对唐汉的态度，也因为这一战产生根本改变。如果说之前改认义父的说法，多少有些为了恶心人，如今他可是真情实意，想要将唐汉变成自己人。 唐汉不卑不亢道：“公公身兼两门旷世绝学，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只不过，你似乎有件事还没做……” 陆丙干笑一声，随即提高声调说道：“王夫人，咱家向你赔不是。此前冒犯之处，还请高抬贵手，咱家甘愿认罚！” 王夫人眼瞅着儿子大展神威，早已是心花怒放，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陆丙，顿时眉头一皱，厌恶地说道：“公公今后慎言即可，像那样的混账话，换做我年轻时，必然与你不死不休！” 陆丙嘿嘿一笑道：“咱家明白，还请夫人放心。其实，咱家的目的想必你们也猜出来了，就是要一试贤侄的真功夫。贤侄，咱家先走一步，皇上还在等着，你也赶紧动身吧！” 唐汉自然答应下来，陆丙及其手下的脚步声，很快便消失得一干二净。王夫人则早已恢复原先的祥和与雍容，继续向沈美人和明月晴子，输出唐汉从小到大的“英雄事迹”。 “三个女人一台戏，古人诚不欺我。再多待下去，风险无穷，我还是尽快进攻，去会一会这个时空下名义上的第一人——万历皇帝朱翊钧。” “娘，我准备入宫去了，太后如果知道，会不会也要见我？”唐汉朝着王夫人问道。 王夫人点点头道：“极有可能。但她肯定不会有任何针对你的想法，记住，现阶段，你最有可能引为靠山的，就是太后。一定给我好好遵守宫中的规矩，低调一些，明白吗？” 唐汉无语道：“我本来就想离开京城，低调到不为人知。可老娘你，这是给我找了几尊大佛啊？” 赵匡胤则跃跃欲试，虽然此地乃是北京而非汴梁，但他心中，依然充满了激动。 “朕，终于要回宫了！” 第114章 劳皇帝者治天下 无论穿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风靡的，后来大家都取得了一个基本共识，就是穿越并没有那么简单，而是一门技术活。 唐汉在报名参加穿越实验后，接受的第一项培训就是熟记《穿越守则》。 尽管随身携带的资料库里可以检索到好几个版本，但主办方还是要求熟记，哪怕死记硬背都行。这主要是为了穿越者能够在面临某些重要关口时，能第一时间做出合理判断，从而安排正确又高效的应对方法。 以唐汉的出身和职务，打的必然是中高端以上局，而非草根一路崛起。 就比如现在，距离他来到这个异时空还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走进世界顶尖大国的权力中枢，面见大明王朝名义上的至高无上者——皇帝。 哪怕如今的万历，只能算是个小皇帝，但依然是皇帝。正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唐汉将之进一步升华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劳皇帝者治天下。” 在唐汉看来，他灵魂里住着的，可是宋太祖赵匡胤。到目前为止，所展现的能力主要集中在武力方面，尤其是与陆丙一战后，可以说在京城已经彻底打出了名声。 但作为一代雄主，赵大在谋略方面肯定也是顶级的。与之相较下，朱翊钧这样的少年天子，无论以后是昏庸还是睿智，最起码如今就是菜鸟一枚。 唐汉没有传说中的“屠龙术”，但赵匡胤本身就具备妥妥的帝王心术。只要能够在相当程度上影响朱翊钧，将之打造成明末版本的一代明君，那么作为实操人的唐汉，就有可能获得比张居正更大的隐性权力。 这比他单枪匹马在朝野间杀出个未来，要轻松高效得多。 基于此，这趟入宫之行，也是与皇帝、太后的首度碰面，就被赋予了相当明确的目标——给他们留下深刻的、甚至是不可磨灭的印象，并相信唐汉就是自己人。 “赵老大，目标就是我说的这样，你有什么思路吗？”唐汉向皇帝请教如何落实目标。 赵匡胤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头，说道：“至少有两个方法，其他的还在思考中。” 唐汉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是哪两种方法呢？” “第一，是摧枯拉朽版本。朕在资料库恶补这段时期的历史时，听闻坊间盛传，张居正和李太后有一腿。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简单了。” “如何简单？” “就由朕，同时也是你，散发无穷魅力，李太后心甘情愿对着我们唱征服。我们又不会像老张对小皇帝那么严苛，很快，大明权力金字塔顶端，就只剩下一家三口……” “打住！pass！我对这个版本提出一票否决！本次穿越，无后宫无种马，我唐汉一定要保持对爱情与婚姻的忠诚！之前刚说过我不是吕布，如今再加一句，我也不是曹贼！”唐汉惊诧于赵匡胤的荒唐思路，连忙予以否决。 赵匡胤不以为然道：“换成‘昆仑’还在，肯定会支持朕。” 唐汉没好气道：“你就是被他带坏了！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唐汉，出面做坏事的人也是唐汉，你们出完馊主意拍拍屁股走人，留我独自风中凌乱，我岂能答应？” 赵匡胤坏笑道：“怎么能说是馊主意呢？据朕的推测啊，这位李太后应该是一位大美人，如今的年纪正值最好的花期，你得到的实惠不要太大啊！” 唐汉冷哼道：“自古以来，欺人孤儿寡母者，必有后报，比如说靖康……” 赵匡胤不悦道：“五代末年，朕乃天命所归，柴家自己没福分，怎么能说是朕欺负孤儿寡母呢？” 唐汉既已揭人短处，自然不能再进一步打脸，叹息道：“赵老大，我们换个说法，历来替人养儿子的，最后都是在给自己养仇人。更何况，那位可是皇帝，又不是傻子，岂能不知是谁，抢走了他的娘亲？” 赵匡胤点点头道：“看来老张果然是清白的，如若不然，那就不是死后才遭到清算，生前万历就不会放过他了。” “在这桩花边新闻上，我一直都相信老张嘛。所以，我们更不能那样做，以免将来和皇帝结下解不开的仇。”唐汉总结道。 “好，那就来说说第二个版本。这个就比较费时费力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全面取代老张！” “取代老张？他可是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取而代之？” 赵匡胤智珠在握道：“明朝，可以说是君权与相权，最厉害也是最后的决斗；到了清朝，大臣就都以‘奴才’自居了。说白了，老张能如日中天，无非是秀肌肉的结果，眼下无人敢跳出来，说自己能比他做得更好。于是，他成为了相权的集大成者，后来遭到君权清算是必然的。你都掌握过程和结果了，还不能取代他？” 唐汉沉吟道：“赵老大，提前透露点剧情给小皇帝知晓，问题不大。可李太后那边，未必就能如此。她和朱翊钧不一样，没有权力方面的困扰，只要老张能一心一意辅佐她的儿子就行。” 赵匡胤哂道：“天真！任何事只要和权力沾上关系，就不可能单纯。比起眼前这对，后来的孝庄与睿亲王、慈禧与恭亲王，那就暧昧多了，亲叔叔对亲侄儿，更是恩同再造。可最后呢？多尔衮被掘墓鞭尸，奕?被逼得连‘猛拍栏杆”都不敢做。你要是觉得这李太后仿佛不食人间烟火，那还真不如收了她一起快活！” 唐汉脸又黑了：“赵老大我看你是没救了，怎么又说到这上面来了？果然皇帝都是大猪蹄子。不过你是掌握过最高权力之人，对于这一块的人性把握，无人能比你更专业了。我就听你的，按第二个版本准备。” 赵匡胤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不无遗憾地叹道：“可惜了，朕不能夺人江山再过把皇帝瘾。本想泡个太后妹纸也算曲线救国，又被你否决，好想回到过去啊……” “……” 唐汉无语之时，身旁领路的太监提醒，已到此行目的地了。他不由抬眼一看，只见“乾清宫”三个大字赫然在目。 大明权力的象征，自此在唐汉面前揭开神秘面纱，也意味着他即将开始介入这场，最顶级的权力游戏。 第115章 中二少年与年轻妈妈 在得到殿中之人首肯，并在太监指引下，毕恭毕敬地跨入乾清宫门槛的那一刻，唐汉已经完全忘了刚刚与赵匡胤商议的内容，而是想起了史书上记载的一件事。 如果按照时间线来说，这件事的发生，将会在四年后，也就是万历皇帝十七岁之时。 起因很简单，有一晚少年天子朱翊钧喝多了，一时兴起，就逼着两名宫女唱曲。没想到宫女居然推说不会，一旁的太监宫女们还哄笑起来。 万历顿时感到尊严受损，不由勃然大怒，欲将这些人拖出去斩首。太监和宫女慌了，忙不迭跪地磕头求饶，终于满足了皇帝的虚荣心，最终答应，以割发代替砍头。 在这场风波的最后，万历亲自操刀从那两名宫女头上割下一缕发髻，还命人棍打了几名求情的太监。他则无比愉悦地，在一阵大笑声中回到寝宫休息。 可让少年朱翊钧万万想不到的是，近乎闹剧一般的偶然放纵，竟会惹来令他刻骨铭心的伤痕。 须知，此前两年，他刚完成大婚，代表着成家立业。一直对其严厉有加的张师傅，也逐渐减轻了约束与管理，让小皇帝开始体会到这个年纪应有的快乐。 到此时，他对首辅大人还是信任有加，并怀着感恩之情。 然而，随着大太监冯保在李太后面前打了这个小报告，李太后不知是否真的和张居正有过串通勾连，总之第二天，朱翊钧直接被眼前的一幕给整懵了。 他的亲娘一身素衣，去掉所有装饰，跪在大明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十分悲痛地控诉了朱翊钧的荒唐之举，甚至威胁要废掉他的皇位，改立弟弟潞王。 或许，李太后是爱之深，想用釜底抽薪的方式，规劝儿子回归正途。可在少年天子的心中，这无疑是狠狠的一刀，让他第一次品尝到了，什么叫做背叛，什么叫做无地自容。 看着眼前不可逾越的大山，朱翊钧妥协了。他将刚刚展露的羽翼重新收了回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母亲，甚至跪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在匆匆赶来的张居正求情之下，获得了太后的谅解。 然后，他身边所有亲信都被替换了，取而代之的，是翰林院那帮学究。比原先更沉重、更无趣的生活，完完全全地，重新回到了少年天子的身上。 在那个时刻，恩师张居正的“求情”，看在朱翊钧眼中，简直假的不能再假了。连带着过往所有的感激，也在顷刻之间转化成了怨恨。 他当然不能对自己的娘亲如何，可冯保呢？张居正呢？他们算什么？等我彻底掌权的那一天，我必然要将曾经受过的痛苦与摧残，十倍、百倍地还给你们！ 换句后世的话来说，这场发生在万历八年的闹剧，让一条恶龙觉醒了，也决定了张师傅一家后来的悲惨遭遇。 可在唐汉看来，朱翊钧当晚的表现，说白了就是一名中二少年，对繁重的学业、“万恶”的学校与老师，say no 而已。 后世的家长和老师们，肯定对此见怪不怪，连理都不用理。等那股“中二”的劲头过了，学生自己就会说服自己，向现实暂时妥协。 至于毕业后是一飞冲天还是一落千丈，那也都是自己种的因结的果，与人无尤。 可此时不同啊，历史上种种孤儿寡母的遭遇，早已令李太后成为惊弓之鸟。 其实她是真的希望儿子能早一点顶天立地，加上十几年来，与张居正、冯保合作惯了，对儿子的管控也习惯了，故而才会闹上那么一出。 没想到正是这一出，将儿子完全推到了对立面，甚至还埋下了，万历皇帝数十年不上朝的引子。 唐汉由此又想到了一个人，赵家的后代，宋徽宗赵佶，一名同样有着“中二”气质的完美艺术家。 如果他不是当了皇帝，而是一直做艺术家，或许历史都会随之改变。可惜，历史从来就没有如果。 所以，对于这个年纪的朱翊钧，唐汉是充满理解与同情的。张居正或许不是坏人，但肯定算不上称职的老师。 纵观他以及李太后对少年朱翊钧的管教，说白了就是单方面的pua，剥夺了孩子享受童年和少年时光的权利，长期压抑之下，不走向极端那就怪了。 唐汉都有些佩服自己了，就在这么一小段路途中，能想到这么多的事情，也大致上决定了，准备用怎样的态度来和这位少年天子交流下去。 可随着一个明显属于女人的声音响起，他应声抬头后，不禁傻眼了。 眼前之人，哪里是万历皇帝朱翊钧，明明是一位年纪最多三十的漂亮女子。再看其一身装扮，不是当朝慈圣太后李氏，又是何人？ 他一个激灵，当即下拜道：“臣锦衣卫副千户唐汉，拜见慈圣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太后倒是一副非常亲切的模样，当即让他平身，还笑吟吟地说道：“本宫与你娘亲王夫人，向来以姐妹相处，更钦佩她的巾帼不让须眉。故而你也不用多礼了，将本宫视为姨娘就行。” 唐汉低眉颔首，回想此前所见太后之容貌，不过就是比自己大了几岁而已，再加上对方身份尊荣，哪里能真的将之当成姨娘，口中依然恭敬地说道：“谨遵娘娘教诲。” 李太后恩赐唐汉坐下，随即又用解释的口吻说道：“本来的确是皇上要见你，不过方才，跟着他张师傅去了御书房探讨经史子集。本宫听我那姐姐说起了你最近经历过的一些事情，颇感兴趣，便特意过来，与你说几句话。” 唐汉适时表露出感动的神情：“臣荣幸至极，还未谢过娘娘提携之恩。” 李太后微笑道：“些许小事罢了。何况，在本宫看来，张、严两家的公子在胡闹，你就是受过而已。后来更能凭借一己之力护众人周全，这一点，本宫可不同意张大人的说法。你分明就是功大于过嘛，要赏才对，如何能迁去地方当个通判呢？” 唐汉心中哭笑不得，太后此言一出，要是传到外头，自己非但不能如愿低调，反而又要引来诸多有心人关注了，着实算不得什么好事。可话又说回来，能够这么快接近中枢，也是出乎他的意料。因此，到底利弊如何，眼下还真的说不清楚。 “谢娘娘厚爱，臣身为锦衣卫，不过是履行职责罢了，如何敢居功？” “汉儿啊，你娘亲应该就是这样称呼你。本宫需要的，不是外头那些唯唯诺诺的臣下，而是真正的自己人。王夫人如此飒爽，戚都督一代人杰，而你呢？以你在那场风波里表现出来的能力，将来的成就必然会超过他们。本宫既然说了，让汉儿你将本宫当成姨娘，那就是金口玉言，绝无半分虚假。这么说，汉儿明白了吗？” 眼见李太后摆出带着薄怒的威仪，又一口一个“汉儿”，唐汉不禁沙雕了，冷汗从后背簌簌而出。 “这太后，究竟要闹哪出？果然，中二少年的年轻妈妈，一样‘中二’啊！” 第116章 取而代之 乾清宫里，李太后以唐汉的长辈自居，表露出了明显的拉拢之意。唐汉无暇细想，反正本来他也厌烦诚惶诚恐的做派，当即起身，以晚辈的身份，重新磕头行礼道：“晚辈明白了。拜谢娘娘，今后娘娘若有事要办，随时差遣晚辈即可。” 李太后满意了，不过还是笑吟吟地打趣道：“看来你是铁了心不肯喊本宫一声‘姨娘’。其实，本宫娘家人丁稀少，对亲情是极为渴望的。以后若有空时，常和你娘亲入宫来看看。” 唐汉适时流露出认亲后应有的松弛感，大着胆子说道：“下回娘亲来探望娘娘时，晚辈会陪着她的。其实呢，主要还是娘娘您太年轻了，我连自称晚辈都觉得有些拗口，叫‘姨娘’不等于是冒犯您，将您喊老了吗？” 李太后捂着嘴笑道：“对对对，这样说话才是姨甥之间应有的口吻。汉儿过去种种，其实本宫心中皆以了然，以后不用再委屈了自己，但也别学道貌岸然那一套。” 唐汉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道：“有了娘娘给我撑腰，我再去东厂秀肌肉的时候，估计连陆公公都要退避三舍了。” 李太后瞥了他一眼，笑骂道：“滑头！别以为本宫不知道，陆丙不是已经被你打得退避三舍了吗？” 唐汉颇有些委屈道：“这老小子的嘴太损了，开罪了娘亲。娘亲让我教训他，我自然是要全力以赴。” 李太后柔声说道：“那如果今后有人开罪了本宫又如何？” 唐汉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娘娘指哪打哪。武力值方面，我还是有些信心的。” 李太后从座椅上起身，很自然地朝唐汉探出了一只玉手。唐汉微一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好赶紧凑了过去，轻轻地搀扶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入手处，虽然隔着华丽的宫装，犹觉温香软玉，加上如兰似麝的芬芳氤氲而来，令人心中不由为之一荡。 唐汉急忙收敛心神，赵匡胤已然忍不住赞道：“这小皇帝的爹好福气又没福气，只做了几年天子不说，留下这么美丽的娇妻独守一世，也是颇为残忍。” 唐汉没好气道：“赵老大，熟归熟，别随随便便对我姨娘评头品足，否则，莫怪我翻脸。” 赵匡胤哑然失笑道：“以你俩的年龄，认个姐弟就差不多了，还姨娘，你害不害臊啊！” 唐汉理直气壮道：“啥时候辈分和年龄挂钩了？以前我老家村里面，有个小女孩的辈分就是全村最高的。每次祭祖或者吃席，只要她还没放学回家，所有人连筷子都不敢动。后面到了主桌上，白发苍苍的老爷子们还得排着队给她敬酒呢！” 赵匡胤点点头道：“这倒也是，礼法乃国之基石，必须遵循下去。朕在位时，若有敢违礼法者，向来都是严惩不贷。” 唐汉想起了张居正即将面临的“夺情”风波，不由喟叹道：“然世风日下，很多读书人自己都不守礼。当得知别人逾矩时，又纷纷跳出来以卫道士自居。我是最看不起这类人的。” 赵匡胤沉声道：“朕知道你想替老张喊不值，但这件事朕有不同观点。既然他已经是天下读书人的领袖，就应该带头守礼，连犹豫都不行。以前你们经常用二弟那句‘在德不在险’来讽刺朕，但实际上二弟话糙理不糙，纵然朕是天子，也无法站在士大夫的对立面。” 唐汉反驳道：“可若以国家为重，迁都是对的，哪怕关中残破，南迁江淮都可以。汴梁无险可守你们不知道吗？如果当初你坚持了，或许就不会有‘靖康之耻’……” 赵匡胤摇着头苦笑道：“你自己都会说，历史是没有如果的。西晋立国才多久，山河多么险峻，后来的五胡乱华呢？二弟的武略或许差了些，文韬确实在朕之上，至于后人表现如何，就无需多加置喙了。朕思来想去，老张已是高处不胜寒。想保全唯有一个法子，就是激流勇退！‘夺情’未必就是风波，也是机遇。” 这次轮到唐汉苦笑了：“恋栈权位，自古皆然，换成赵老大，你会让吗？” 赵匡胤正色道：“朕是不会让，但有人可以抢。就好比如今，如果你将老张的位子抢了，他自然就安全了。” 唐汉一愣道：“我？赵老大你是开玩笑吧？区区一名锦衣卫副千户，跟内阁首辅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我拿什么抢？” 赵匡胤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继续认真说道：“双管齐下，并非不可能。老张其实算不上典型的权臣，他这些年之所以能干得风生水起，很大程度是因为太后支持他，太监也不出来捣乱。但除非他俩真的有一腿，不然太后必然还是心存疑虑的，毕竟老张根本算不上自己人。你就不同了，姨娘是白叫的吗？” 见唐汉依然愣着不说话，赵匡胤继续说道：“另一方面，只要你将老张的闺女娶了，明面上和几位舅哥分别接手老张的权力，往后再逐步鲸吞蚕食。他们几个必然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届时将老张取而代之，如日中天之人，就换成你唐汉了。” 唐汉打了个激灵，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张静姝身上了？自己究竟是如何与她纠缠在一起的？ “赵老大，我和你不一样，对权力的欲望没有那么强，毕竟我还是要回到未来的……” 赵匡胤厉声道：“你别天真了！‘昆仑’如今在哪？事实证明，如果情况太过严重，我们这样的灵魂同样会消失。如今，我们要想的，不是怎么回去，而是怎么好好地存活下来。尤其你早已身处漩涡之中，官场如行舟，不进则退，退则一溃千里，求苟活而不可得。就说那个神秘人，一旦有了机会，他会放过你吗？” 唐汉默然半晌，颓然道：“受教了。我的确已经没了退路。” 赵匡胤表情转缓道：“待会儿你可以探一探这位姨娘的底，朕不觉得她和张居正就是一条心共进退。记住，这场权力游戏里，唯有太后始终处于不败的地位。你要么成为她的人，要么让她成为你的人，否则，都不保险！” 唐汉还想挣扎之际，李太后又开了口，直接将选择权递到了他的手上。 “汉儿，你如何看待我们的当朝首辅，张居正张大人？” “照实说，本宫不听冠冕堂皇的套话！” 第117章 师父与师傅 唐汉乍闻李太后直白的问话，只能迅速组织语言，同时还要决定自己的立场。 而赵匡胤则断然提醒道：“好机会来了。朕判断李太后和老张之间是清白的。第一老张对她来说太老了，第二根本不可控，第三还是读书人、文官集团的利益代表，再如胶似漆也是同床异梦。而这三条缺点，在你这边，全都成了优点。仔细观察，太后似乎比张家那丫头还好看一些，无论如何你都占了便宜，好好把握啊！” 唐汉心道你不是说废话嘛，有便宜谁都想占，问题在于，对象是何人？我吃饱了撑得去招惹皇太后！ “娘娘，什么话都可以说吗？”唐汉先缓了一缓，也是为后头的言论奠定基调。 李太后见唐汉一本正经的样子，满意地笑道：“都和你说了，照实来。汉儿，若敢有所隐瞒，本宫就让你去接替陆丙好了。” 唐汉顿时觉得一股寒气涌上天灵感，果然皇室中人都是翻脸无情，这便宜“姨娘”看似轻描淡写，但谁又能保证，自己一旦触怒了她，会不会真的遭遇酷刑？ “呃~汉、汉儿不敢。” 唐汉终究还是艰难地以“汉儿”自居，这也是勉强打了张亲情牌，随即问道：“娘娘有多久没有将皇上好好抱在怀里了？又有多久没见过皇上发自内心的欢笑了？” 李太后一怔，随即有些不悦道：“汉儿你有些僭越了！” 唐汉苦笑道：“汉儿不敢。张大人是一位好师傅，却并非好师父！”言毕，他用手指头沾了点茶水，将两个字分别写在案头。 “师傅？师父？”李太后露出了一丝惘然。 “我给娘娘讲一个小故事吧。曾经有个小孩，从小无父无母，仿佛从石头里蹦出来似的，也没有人要和他一起玩。小孩倒是天生乐观，就跑去山里头，跟一群猴子打架，还打赢了，成为了猴王。但他毕竟不能一辈子这样吧，终于有人指点他，哪里哪里有个道观，里面的白胡子道长很厉害，又爱收徒，你可以去碰碰运气。于是他就出发了，一路上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历尽艰辛，终于抵达道观。” “白胡子道长收他当徒弟了吗？”李太后被勾起兴趣，不由问道。 唐汉摇摇头道：“当然没有，因为小孩太顽劣了，整天捉弄道观里的人，连飞禽走兽都不放过，没有人喜欢他。好不容易才在苦苦哀求下，留着当个烧柴扫地的道童。然而，聪慧的小孩却在无意中看懂了道长的暗示，每到夜里，就跟着道长学本领，道长亦是倾囊相授。就这样，白天依然是那个顽劣的道童，晚上却是关门弟子，直到有一天，道长和他说，我俩之间的缘分已尽，你自行离去吧。切记，莫要跟任何人提起，你曾跟着我学艺之事。去吧！” 李太后心有戚戚道：“后来呢？小孩真的离开了？” “小孩学了一身本领，舍不得师父，但师父坚持将他赶走，最终只能洒泪拜别。他三步一回首，到真正离开后，道观从此闭门谢客不再收徒。小孩后来四处闯荡，得了偌大名头，可也因闯下大祸惹了皇帝，派人追杀，并投入天牢。后来，朝廷与番邦作战，急需人才，有位将军想起小孩的本领，愿意收他为弟子，让其戴罪立功。皇帝同意了，便交代小孩贴身保护将军，一同出征。路上，小孩又犯下几次过错，惹恼将军，便用军法惩罚，甚至还有一回将他赶走。最终，小孩还是随着将军打败番邦立下大功。不过，从始至终，小孩都是唤这位将军，叫做‘师傅’。” 李太后默然半晌，方开口说道：“你是想说，皇上便是故事里的小孩，而张大人只是‘师傅’，而非‘师父’？” 唐汉下拜领罪，颇有些痛心疾首道：“臣有罪，不该妄议君上。可臣拳拳之心，实在是觉得皇上未免过得太苦太累。” 李太后冷然道：“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皇上乃一国之君，社稷之重全系于一身，有何苦累可言？” 唐汉抗声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既是志向，也是人伦。皇上十岁登基，本该是言笑晏晏的年纪，却因压力太重而失去了童真。诚如娘娘所说，这是天子应该付出的代价。可当真如此吗？莫忘了，皇上天资聪颖，本就有经天纬地之才。一日当中十二时辰，非得连轴转不得停歇？请娘娘明鉴！” 李太后迟疑道：“汉儿的意思，若太过严苛，恐物极必反？” 唐汉用同情的口吻叹息道：“其实不管是您，还是张大人，都是用心良苦，急盼皇上早日成才。然而，欲速则不达，处理国家大事，宜缓不宜急。后宫有您坐镇，坚若磐石；朝廷有一众贤达，奸臣难以兴风作浪。眼下四海尚算承平，武将各司其职镇守边关，为何却不能给皇上多点耐心，亦多点空间呢？” “汉儿所言，似乎也颇有道理。只是本宫孤儿寡母的，难免担心皇上行差踏错……”踌躇之间，李太后将其软弱的一面呈现了出来。 唐汉当即道：“子曰，年轻人犯了错，老天爷都会原谅他。世界是您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年轻人的。年轻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每日辰时的太阳！” 李太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骂道：“好你个汉儿，子曰子曰，他老人家何时说过这样的大白话？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江山社稷终究是皇上自己的，本宫又能帮他到何时？说实话，十岁以前他总在本宫怀里撒欢，十岁之后，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了。唉~” 唐汉暗地里抹了一把冷汗，果然，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从母子之间的感情入手，事半功倍啊！ 只要太后主动提出，要给小皇帝“松松绑”，然后又适时透露这是他唐汉的建议，朱翊钧还不对他感激涕零吗？自己如何去巴结，都抵不上此事的效果。 这就叫做，一句顶一万句！ 李太后亲自伸出一双玉手，将唐汉搀扶起来。后者一脸受宠若惊时，她亲切地笑道：“汉儿果然已经将本宫视作自己人，才会冒着得罪本宫以及张大人的风险，苦口婆心，说出这番肺腑之言。本宫着实非常感动。既然你有此眼光，本宫就放心了。今后，你就取代冯保，当皇上的大伴！” “啥？取代冯、冯保？还有，大伴？” 这是要我当太监？！ 第118章 辽东李 乍闻冯保与“大伴”之名，唐汉不由一阵恶寒。皇城之中，想对冯保取而代之的自然首推陆丙，暗地里还有不少人，但绝不包括唐汉。因为正常男子谁想当太监啊，哪怕是大太监！ 李太后见他一副骇然神情，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汉儿你胆敢在本宫面前大放厥词，将本宫唬的一愣一愣的，本宫自然也要回报于你。呵，害怕了吧？总算让本宫出了一口气。你呀，也不好好想一想，我这做姨娘的，要是真把你变成太监，姐姐岂不是要杀进宫来和我拼命？” “你们皇家之人最擅喜怒无常、不讲道理，我能不怕吗？”唐汉一阵腹诽，随即擦了擦额头汗珠，心有余悸道：“谢娘娘开恩。” 李太后佯怒道：“嗯，还叫娘娘？” 唐汉迫于她的淫威，无奈道：“谢过姨娘……” 李太后终于满意了，又将玉手伸出，慵懒地说道：“放心吧，若将你换成故事里的小孩，那本宫也只会是‘师父’，而非‘师傅’。算算时间，皇上差不多也要结束功课了。汉儿你先陪本宫出去走走，路上我还有些话要问你，然后你再回来觐见皇上。” 唐汉识趣地应了一声，赶紧搀扶着李太后往殿外走去，心中不由哀叹连连——此刻的我，跟公公还有区别吗？待会儿碰到那位中二少年，还不知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好在一路上，李太后只是以一名青年女子的好奇心，询问了他们一行人在桃源岛遭遇之事。唐汉自然知无不言，只是省略了神秘人与布局日本那部分，重点挑异虫控制人类武士来讲。 李太后听故事的反应也与一般女子无异，只是到了末了，她蹙着眉问道：“据汉儿所言，倭国尽管在我大明海域连连遭挫，但狼子野心却未曾稍减。将来若他们派遣此类武士潜入大明，甚至京城之中，岂非将引发大乱？” 唐汉凝重道：“娘娘，大明边防森严，倭人直接潜入的难度很大。可虑者，乃朝鲜也。” 李太后一怔道：“你是说他们会先侵犯朝鲜，将之作为跳板吗？” 唐汉点点头道：“倭寇侵扰我海疆多年，但终究还是无法突进内陆，大规模作战更不可能。但朝鲜就不同了，承平日久，军力孱弱，一旦倭国发动全国性战争，朝鲜多半是抵挡不了的。届时，若大明坐视不理，朝鲜将被吞并，东北将无宁日矣。更可虑者，朝鲜边境距离大明京城，并不太远。” 李太后断然道：“此事本宫已知晓轻重，汉儿回去之后，专门写一份奏折，直接交给张师傅。” 唐汉应允后，她又说道：“汉儿出身戚家军，若要在朝鲜防备倭贼，可有合适人选？” 唐汉想了想，试探地说道：“既是娘娘相问，汉儿保举一人，辽东李如松。” “李如松是何人？本宫怎么没听过？”李太后一头雾水。 唐汉解释道：“李如松是辽东总兵官李成梁的长子。” 李太后更疑惑了，伸出手去摸了摸唐汉的额头道：“汉儿莫不是落海的后遗症还未痊愈？现任辽东总兵官的确姓李，却不叫李成梁，而是李成龙。他也没有儿子，只有几个女儿，如何能派出你所谓的长子李如松？” “什么？这异时空又因为我的穿越而错乱了吗？不该出现的严家父子出现了，应该出现的李成梁辽东天团，却变成了‘女团’？那未来的‘万历三大征’，谁来担纲主演？没了李成梁和李如松，谁来压制‘野猪皮’？” 唐汉彻彻底底懵逼了，但李太后的话显然不可能错，他只好尴尬地笑道：“呃~请娘娘恕罪，汉儿此前曾与江西汤义仍探讨故事话本，里面设计了李成梁父子这样的人物。刚才一时糊涂，将之套用到现实当中了。” 李太后饶有兴致道：“哦？故事话本？” 唐汉胡乱解释道：“就是戏文里的故事。汤义仍颇有这方面的天分才情，汉儿在海上之时曾与之交流过。” 李太后点点头道：“等你们的戏文写好后，记得来本宫这里唱一出。” “汉儿领命。” “对了，说起李成龙，他与你父亲倒是英雄惜英雄，关系非常好。本宫曾听你娘亲提起过，李总兵有意将家中的大丫头许配给你，戚都督也同意。不过你娘亲出身将门，不想儿媳妇也和她一样，就一直顶住不松口。怎么，你不知道此事？” 听闻太后这番“八卦”，唐汉是彻底不淡定了，我勒个去，包办婚姻如影随形啊！这李如松没了，倒多出个李家大丫头，他要是真娶了，难不成将来那些属于李如松的重活累活脏活，都要落到他头上？ 绝对不成，这个风险比娶张静姝还高。将门虎女啊，一想到自己的义母王夫人，唐汉更是不寒而栗。 “汉儿确实不知。呵呵，如今正是男儿建功立业时，什么成家娶媳妇的，最好还是以后再说吧。”唐汉讪笑道。 李太后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道：“汉儿，说句不好听的，你非戚都督亲子，反而成了极好的联姻对象。若是亲子，无论与张家还是与李家，本宫这关就过不了，你明白吗？” 唐汉默然点头。 须知，戚继光乃大明军神级别的人物，堪称武将之首，若再与文官之首结成亲家，未免太过骇人。这就跟张静姝无法嫁给朱翊钧当皇后是同样的道理。 李家虽然远不如张家，但由于镇守辽东，乃手握重兵的实权人物。戚家军加上李家军，这样的庞然大物一旦生出反意，那麻烦就大了。唐朝时期，这就叫藩镇。 而唐汉乃是戚继光假子，在老戚已经有了好几名亲儿子的情况下，纵然王夫人身为嫡母，戚家将来也不可能交到他手上。具体可参考三国时期的刘封与刘禅，明朝初年的朱文正与朱标。 因此，唐汉和义父戚继光如今的关系，是比较尴尬的。一旦王夫人真如历史上记载的那般，与丈夫和离，唐汉甚至算是脱离了戚家。 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他娶了李家大女儿，将来接手辽东李家倒是顺理成章，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算是戚继光对他的补偿。 “父亲大人用心良苦啊！”唐汉喃喃道。 李太后漫不经心地又点了一句：“本宫娘家之中，早年曾有一支，迁去了辽东铁岭。” 此言一出，唐汉顿时明了，自己的婚事，恐怕真要落在李家身上了。所谓姨娘，原来真正的出处在此。唯有这样，才算得上太后真真正正的自己人啊！ 一时间，唐汉颇有些意兴索然，但也松了一口气。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也省得为儿女情长苦恼。 “汉儿谢过姨娘栽培。” 无需多想，唐汉决定先将“橄榄枝”接下，毕竟这样的靠山，无论赵匡胤还是“昆仑”，都不会让他当面错过。 “呵呵呵，汉儿果然是本宫的体己人。来人，赏！” 李太后愉快地回转寝宫歇息，唐汉则奉诏去见小皇帝。与来时相比，他的手中多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精美锦盒。 而这样的锦盒，很快他就将再得一个。 第119章 马拉松 比起和李太后见面时的各种机锋与盘算，到当今天子朱翊钧这里就简单多了。毕竟他和唐汉也就差个几岁，那时也还没像后世那么夸张，什么一岁一代沟。 因此，当唐汉小露几手盖世神功后，立即将小皇帝变成了自己的“小迷弟”，甚至还嚷嚷着要拜师。 赵匡胤又冒了出来：“好机会来了……” 唐汉一把将其塞了回去，这“王见王”可不得了，待会儿一个上头给人言传身教，自己从此别想再低调。 不过，对于增强万历皇帝的身体素质与运动细胞，唐汉倒颇觉可行。 历史上，万历共有八子三女，比下尚可，比上不足。且不说后世那位恐怖的康熙皇帝，就同时期的“野猪皮”，人家可是16个儿子8个女儿，比万历足足翻了一番。 而从素质来看，万历八个儿子只有五个活到成年，长子朱常洛更是帝位坐了不到一个月的短命天子，可见底子之弱。 如果“帝二代”们打一架的话，恐怕福王朱常洵那300斤肥肉，还不够“野猪皮”那帮如狼似虎的儿子们瓜分。 如此说来，王朝的盛衰交替，似乎冥冥之中早已定下结局。 将自己定义为忠臣的唐汉，自然想帮大明一把。小皇帝如今不过十四岁，身体打磨好的话，各方面素质自然也更容易出挑。很快，他就说服赵匡胤贡献出了“盘龙诀”，并将之简化后，传授给了朱翊钧。 “皇上，此乃传自北宋太祖皇帝赵匡胤的神功，唯帝王之姿，方能练至大成。”唐汉随口胡诌道。 万历正值“中二”阶段，对什么神功利器根本连抵抗的心思都没有，喜逐颜开地阅读起了“盘龙诀”。 结果显而易见，帝王之姿的少年帝王未能领悟成功。于是，唐汉不得不老实地恭请赵匡胤“王见王”，亲自出马调教。 “内功是一切功法的基础，修炼此诀，需有舍我其谁的霸气，横扫千军的果敢，天下英雄谁敌手的高处不胜寒。若心志不坚，瞻前怕后，则终将一无所成。” 理所当然的淡淡语气，令少年万历生出怪异感觉，仿佛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同类一般，不由脱口而出道：“唐卿家莫非也有帝王之姿？” 这可把唐汉吓得够呛，当即摆摆手道：“臣是意外得到的口诀，修炼至今，不过小成而已，再难寸进。后多方打探才知此内功的创始人是宋太祖，显然臣这辈子都别想练至大成了。” 万历想了想，赞同地说道：“也是，比如卿家面对朕和母后时，或者面对张师傅时，如何还能舍我其谁、横扫千军、高处不胜寒呢？” 唐汉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首辅大人岂可与皇上、太后相提并论，臣亦不惧他。” 万历惊奇道：“你说你不怕张师傅？可朕倒是怕极了！” 唐汉心说老张难怪你死后会那么惨，看看自己都给小皇帝留下多重的阴影了，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而唐汉看似贬低张居正，实则是变相地替他分担火力降低风险，希望过几年他还能平安退休，获得个颐养天年的机会。 “张大人与臣相同，都是皇上的臣子嘛。如今说的乃是武艺而非其他，本身又是拳怕少壮，臣为何要畏惧张师傅呢？” 唐汉张口又是一个歪理，可听在万历耳中，却觉得十分舒畅：朕若掌握了这“盘龙诀”还用怕任何人吗？当即龙颜大悦，在称赞唐汉的同时，对这份临时抄录的武功秘籍爱不释手。 “皇上，据臣所知，这‘盘龙诀’修炼的修炼，多半在丹田与脚步之间。丹田需静心练气，而双脚则要常常跑起来。当年宋太祖赵匡胤，曾经一口气跑了个‘超级马拉松’，惊为天人。” “什么叫做‘马拉松’呢？”万历不耻下问，因为唐汉今天带来的，全都是以前没听过的新名词。 “马拉着千斤重物却跑得很轻松，于是被称为‘马拉松’。大体上，有四十里、八十里、二百里三个级别。其中，二百里又叫做‘超级马拉松’。”唐汉胡诌功力继续见长。 万历惊叹道：“二百里！宋太祖不愧是与刘寄奴齐名的狠人，朕自愧不如也！” 唐汉无耻地pua道：“皇上只需勤加练习，跑完‘马拉松’甚至‘超级马拉松’乃是迟早之事。届时，您的内功必然已登堂入室，成为历朝历代帝王之中的‘高高手’，哪里会不如赵匡胤呢？” 这时，刚好一只飞虫从殿中飞过。唐汉用两根手指沾了沾茶水，随后将水滴甩出，准确无误地命中飞虫，将其击落在地。 万历看得瞪大双眼，口中喃喃道：“神乎其技、神乎其技！所谓飞花摘叶皆可伤敌，诚不欺朕！” 唐汉突然拜服于地道：“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武功之道，全在于强身健体，扫除邪氛，并非真正的王道也。若论护卫杀敌，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九州之内，但凡人人敬服吾皇，则江山如画、岁月如歌，岂不美哉？” 万历若有所思道：“是啊，以卿家小成之功力，便足以打遍京师，练至大成，亦不过万人敌，天下臣民，又何止亿万？唯有帝王之道，方为朕之大道也！” 此时，万历怎么看唐汉怎么亲切，怪不得母后破例开口为其求情，果然是人才难得。 再加上母后话语之间，隐约透露着将唐汉视为子侄，是比冯保更能亲近的自己人，顿时领悟了母后的用心。 “卿家平身。今日得见卿家，朕心甚慰。待会儿我会让冯保拟旨，正式任命你为紫禁城内卫总教习，只听命于朕。” 唐汉颇有些吃惊，这样的职务，换到后世清朝，差不多就是领侍卫内大臣了，担任的基本都是亲王级别的阿哥，比如着名的四阿哥胤禛。自己就这样撞了大运，接连获得两座天大靠山？ “唐汉，自古君心难测，莫要得意忘形。”赵匡胤及时提醒道。 “赵老大放心，只要不是你难测，其他人我都有数呢！”唐汉当然不会忘乎所以。 “如今形势大好，你要多进宫，这样也可避开许多麻烦。”赵匡胤继续建议。 唐汉十分认同，朋友多日不见都会生疏，何况君臣？而且还能避免诸多麻烦人麻烦事，何乐而不为呢？ “今日时候不早了，卿家可先行回去，明日再来与朕探讨。来人，赏！” 万历瞅着天色不早，自己还要去向母后请安，便下了逐客令。 走出乾清宫的唐汉，看着手中所捧两个一模一样的锦盒，颇有些哭笑不得。 当回到唐宅沐浴焚香打开锦盒后，眼前金光闪闪，顿时亮瞎了唐汉的钛金狗眼。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金叶子？” 第120章 金叶子 后世里，唐汉看过不少武侠小说，对金叶子这种一般由土豪随身携带的硬通货，还是有认知的。一般来说，金叶子在两宋用得比较多，毕竟商品经济发达，连“交子”这样的纸币都出现了，更何况金箔。 不过到了明清时期，交易货币还是以银子和铜钱为主，黄金的使用率降低许多。像眼前的金叶子，做工非常精美，说是艺术品也不为过。因此，它实际上是类似于贡品被送入宫中，也成了帝后赏赐身边人的一种宝物。 眼前的锦盒，包括盒子里金箔的制式、规格、重量都相差无几，应该是同等价值。当然，锦盒肯定还有其他大小，只是不知唐汉得到的是不是最高规格的赏赐。想来应该也差不多，因为这趟入宫之旅是相当成功的，他等于哄了太后又收了“小弟”，还成为了总教习。 尤其是太后点出辽东李家，唐汉又知情识趣地点头答应，想必李太后是满意极了。在这种情况下，这份金叶子的赏赐分量肯定不轻。至少在明月晴子与沈美人看来，这满屋金灿灿的实在是养眼得不得了。 “哥哥，这些叶子好漂亮呀！是用什么做成的呢？” 晴子从出生就一直住在桃源岛上，虽说不算真的与世隔绝，但金叶子这种东西就算日本国内都极为稀少，她没见过也属正常。 唐汉这时已经被王夫人拉至一旁问话了，自然顾不上跟她解说，不过有沈美人在场，直接将话头接了过去。 “晴子妹妹，金箔也就是金叶子，当然是黄金打造而成。既可以收藏观赏，也可以用于买卖流通。这两盒金叶子又来自皇宫大内，可以说是价值连城呢！” “是黄金呀，那可真贵重。嘻嘻，晴子只跟哥哥讨一片来收藏就好了。”明月晴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片金叶子，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唐汉抽空喊了一嗓：“晴子你说啥呢？自己选一盒拿走，另外一盒，就赠送给沈家妹子了！” “？？？” 双姝乍一听，都被唐汉的豪爽给惊呆了。且不去计算整盒金叶子换算成银钱有多少，这可是御赐之物啊！代表皇帝和太后的高度认可，就这么说送就送了？ “哥哥，晴子真的只需要一片就行了！”明月晴子赶紧摆摆手说道。沈美人也推辞说不要。 唐汉跟王夫人告罪一声，直接蹦了过来，将两个锦盒一人一个，强行塞给两位姑娘，口中佯怒道：“皇上和娘娘既然赏赐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了，我想如何处置都行。难道说，我和你俩之间的兄妹情谊，还抵不上这些黄白之物吗？” 王夫人在一旁笑骂道：“你个混小子，什么黄白之物，温馨感人的氛围一下子全破坏了！给我滚过来！晴子、美人，他既然敢送，你们接着就是了，何必跟自家人客气呢？” 唐汉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时，晴子和沈美人都羞赧地答应了王夫人一声，随即开始叽叽喳喳互相交流起了对金叶子的赏玩心得。 “汉儿，入宫后的见闻还不赶紧给为娘道来？哼，你倒是大方，光顾着博美人欢心，我看你呀，将来也跟你那没良心的爹一样，见一个爱一个，不知该如何收场！” 王夫人故意板着脸数落儿子的花心，实际上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住，毕竟为人妻时不会有人想看到丈夫用情不专，可换成婆婆的身份，就另当别论了。唐汉受这么多漂亮的女孩子喜欢，她这做娘的能不得意吗？ 唐汉自然早已窥清义母的真实想法，压低声音倒打一耙道：“娘，您还说呢，儿子都被您给卖了，婚姻大事根本做不了主，怎么见一个爱一个啊？再说，我是真的把她俩都当成亲妹妹……” 王夫人打断他的话，不悦道：“为娘啥时候将你卖了？” 唐汉苦着脸回答道：“太后和我说，辽东总兵李成龙打算将大女儿嫁给我。” 王夫人沉默半晌，点点头道：“确实是这么回事。你爹才是将你卖了，娘不是还没答应吗？所以才会帮你参详着，是选张家丫头还是沈家丫头。” 唐汉撇撇嘴道：“得了吧娘，正所谓胳膊扭不过大腿，太后还说了一句，辽东李家也是太后的娘家人。” 王夫人颇为震惊道：“什么？还有这回事？以前没听她提起过。” 唐汉喟叹道：“这可是外戚，自然不好大张旗鼓。我估计李成龙自己都不敢往外说。” 王夫人出身将门，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对政治上的一些忌讳当然也不陌生，点点头道：“确实说不得，你爹应该也不知晓，只是误打误撞刚好和李成龙那厮臭味相投。看来，这桩婚事谁都挡不住啊！” 瞅见唐汉苦着一张脸，她又笑呵呵地安慰道：“不过你小子运气不错，这一路走来，碰到的姑娘个个都是大美人。眼前这两位、还有静姝小姐自不必说，那李家大丫头娘也见过，论起美貌动人，绝不在她们三人之下，还多了些英姿飒爽呢！” 唐汉冷哼道：“说是英姿飒爽，其实是河东狮对吧？” 王夫人作势欲打，喝道：“臭小子，你就是在影射你娘对吧？我就先让你尝一尝，河东狮吼的滋味！” 唐汉急忙躲开，陪着笑脸道：“嘿嘿，娘您说啥呢，汉儿可不敢编排您的不是。我就是觉得，李家那位妹妹如果性子过于强势，以后大家不好相处嘛……” 王夫人哼道：“呵呵，你就放心吧，李家大丫头可不是娘这样的，知书达理着呢！还有，你也不去问问你那死鬼老爹，为娘年轻时是怎么对他的，还不够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吗？可到头来，他又是如何对我的！” 眼瞅着义母又想起伤心事，唐汉赶紧凑到她跟前，搂着肩头安慰道：“娘，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这趟入宫，在太后她老人家的要求下，已经改口称呼‘姨娘’了，皇上也封我为内卫总教习，只听命于他一人……” 王夫人直接忽略了后半段，惊诧地看着他，问道：“她老人家？姨娘？天啊，我虽然和太后姐妹相称，可实际上，她今年也刚过三十，比你才大多少？你如何叫得出口呢？” 唐汉黑着脸道：“汉儿当然叫不出口，可太后一番威逼利诱，我不听她的还能咋样？以后在她面前，一口一个姨娘，还得自称汉儿，我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 王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笑死娘了！汉儿，你也有今天！看来，还是太后更有手段，娘都不曾见你这般吃瘪过，哈哈哈~” 双姝在那头听到这么大的动静，赶紧也凑了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王夫人自然不吝于八卦一番，最后三人都笑成一团，就差人仰马翻了，弄得唐汉一脸无语。 当笑话的劲头终于过去之后，明月晴子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从锦盒那边取来两片金叶子，递到唐汉手中，对他说道：“哥哥，刚才我和沈姐姐在观赏金叶子时，突然发现两盒叶子并非完全一样。你快看看吧。” 唐汉一头雾水地拿起两片金叶子进行比对，很快就发现了晴子所说的异状，不由讶然。 “怎么会如此？” 第121章 奇怪的血丝 两片金叶子分别放在手心上，从分量上感觉差不多，应该无人会怀疑它们有什么不同。 可当对着阳光，将金叶子摆在一起比较时，隐隐约约透射出一个奇怪的现象。 其中一片金叶子除了金灿灿的黄色，居然还多了浅浅的红，就如同琥珀里沾染了一缕血丝，若非这般仔细的分辨，根本察觉不出端倪。 “这是红线还是血丝？都不对啊，黄金的炼制是非常考究功夫的，纵然残留了杂质，也不应该是血红色的。而且，翻来覆去认真观察，这样的血丝竟然还不止一处，真是奇哉怪也！” 唐汉毕竟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对于金叶子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也没有概念。王夫人看了一阵子，也肯定这片金叶子与她以往所见，确实存在着细微的差别。 而当她们不厌其烦，将两盒金叶子一片一片取出来摆在屋里，终于可以得出结论——其中的一整盒，都暗藏着似有若无的血丝状杂质。 “由于锦盒长得一模一样，我现在也无法确定到底哪盒来自皇上，哪盒来自太后，具体的归属，恐怕要等我再进宫查探一番。可这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呢？”唐汉拿着一片有问题的金叶子，颇为苦恼地说道。 王夫人摇了摇头道：“汉儿，这并非寻常金箔，而是由鸿胪寺一手掌管的内廷贡品。哪怕出现瑕疵，也不可能是一整盒。况且，说不定皇宫之中，贵人们的身旁，还不止这一盒金箔存在类似情况。” 唐汉皱眉道：“可就算存在大批量的瑕疵，最多就是追责罢了，恐怕有一些人要脑袋落地。算了，本来就是奢侈品，劳民伤财之物，我若将之告发，连累他人性命，反倒觉得有些恻然。哎，晴子还有美人，不然就你俩吃点亏，这盒有瑕疵的我留下，另外那盒分了吧。” 明月晴子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意见。而沈美人却还是盯着那片金叶子，甚至还凑近到鼻子处闻了闻。 “二哥，里头似乎真的有血腥味。” 就在唐汉忍不住想要询问沈美人的意图时，后者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你说，金叶子里头有血腥味？”唐汉瞪大了双眼问道，倒不是怀疑沈美人的判断，而是因为她在这方面太专业了。 沈美人将金叶子递了过来，同时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唐汉顿时头痛不已，因为以前他曾不止一次调侃过对方，说她的鼻子那么灵，应该加入他们锦衣卫，或者是去当一名法医。 “既然有血腥味，难道里头真的是血丝？”唐汉不禁感到有些骇然。如果只是制作工艺方面存在瑕疵，他都决定了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果里头掺杂的是血液，无论人血还是其他动物的血，那就不可能是失误的问题，而是主观上故意进行鱼目混珠！ “赵老大，你有没有办法用内功将金叶子里头的血丝分离出来？”如今“昆仑”不在，自然是诸事不决问太祖，唐汉很自然地就将难题抛给了赵匡胤。 太祖皇帝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仿佛对自己沦为各种处理麻烦的人颇有意见：“拿来吧，朕试试看。说不定就把这薄薄的金叶子给弄坏了。”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赵匡胤接连试了几次，都因为力道过于刚猛，直接将金叶子搞成了金纸团。不过这样一来，每个人都从中嗅到了血腥味，更加确定金叶子大有问题。 “赵老大，你就不能收回几分力道吗？”唐汉忍不住抱怨道。 “早就跟你说过了，这金箔对朕来说太薄了。你又要分离出那一丁点儿的血丝，哪有那么容易？朕想了个法子，就是用内力将几缕血丝合并到一块，这样才更有把握将之剥离出来。”、 言毕，赵匡胤又盯着手中的金叶子试了几回，终于让他摸清了门道，成功将一片金叶子当中分布着的细微血丝，用内力逼至一起，然后从金属中剥离。 “成了！” 眼瞅着提前准备好的白玉盏中，多出了一滴猩红的液体，唐汉不由松了一口气。 随后又是接连几滴落在一起，沈美人经过专业判断，确认从金箔中提取出来的，就是人血！ “我勒个去！金叶子里面藏了人血，哪怕不为什么，都非常不吉利啊！皇帝或者后妃们若是知晓，怕不是要当场呕吐起来！”唐汉心中腹诽道，更是对始作俑者的动机捉摸不清。 王夫人凝重道：“汉儿，事已至此，不能高高挂起了。你身为锦衣卫，本来就有职责查清其中的阴谋。” 唐汉一怔道：“阴谋？娘认为这是阴谋？” 王夫人油然道：“这不明摆着的吗？正常人谁会往金叶子里面掺入人血？万一这还是毒血呢？” 众人吓得赶紧往外躲了一躲，沈美人又是一番检查后，摇了摇头道：“毒血倒是算不上，就是有些热毒，仿佛被高温煮过一般。” 唐汉喃喃道：“越来越有一种变态杀人狂的感觉了。我怀疑，这背后肯定隐藏了一桩大案子。” 王夫人却似想到了什么，有些兴奋地说道：“汉儿，你刚与皇上太后碰面，就遇上了这等奇案谜题，正是建功立业好时机。听为娘的，别犹豫了，赶紧将案子接手过来，漂漂亮亮地破了，才好加官进爵！” 唐汉苦笑道：“娘，能够将人血藏于金箔的阴谋家，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万一我主动接手却又破不了案，岂不是自招祸端？” 王夫人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他呵斥道：“再难，有比戚家军平倭时你死我活、你上回出海时九死一生难吗？汉儿，你的志气呢！你的勇略呢！娘可不要遇事退缩的儿子！” 唐汉撇撇嘴，心道，要是我因此被追责，再加上有心人落井下石一把，您就真的没儿子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作为一名侦探，哪怕是蹩脚侦探，能碰到这样的案子，也免不了见猎心喜的冲动。 “好！这桩金箔藏血的案子，我接了！” 唐汉慷慨陈词，大有笑看风云的豪迈，成功惹来大小三位美人的喝彩。 “唐汉，朕劝你别逞能啊，历朝历代，但凡能跟皇家扯上关系的事情，背后就绝对没有省油的灯。搞不好，又是牵连一大片，你最终很可能又落得个吃力不讨好！”赵匡胤善意提醒道。 唐汉点了点头道：“我当然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此事若能办得好，将是受益无穷啊！赵老大，您就是我最大的底气了。有您在，除非是皇帝下令杀我，否则必定性命无虞，我为何不敢拼一拼？” 赵匡胤喟叹道：“朕就怕自己，像‘昆仑’那样，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啊！” 说起曾经的同伴“昆仑”，唐汉也沉默了。你，如今到底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又身在何方？ 第122章 流水落花 由于前一夜在与神秘人的斗法中失利，代号“昆仑”的前特工吕欣，沉默了一整天。 按照她和张静姝原本商量的计划，是打算出府前去探访唐汉和明月晴子的。当时吕欣还犹豫着，要不要跟两位前“邻居”相认。 可经历了一夜的煎熬与折磨，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也对如何摆脱困境产生了迷茫。 如今的好处是，本体主人张静姝可以做到一无所知，最大限度地保持自己纯真的心灵，可所有的负面情绪就都需要吕欣来承担消化了。 尽管拥有着超强意志力，前世也是经历了魔鬼式训练才上岗，更对特工可能面临的残酷遭遇有了充分心理准备，但当时长期女扮男装的她愣是从没露馅过。 表面上身为花花公子的吕欣，只有调戏别家姑娘，还没有什么登徒子调戏过她，顶多就是在百乐门口花花时，被那些贵妇人占点便宜。 这也导致她实际上就那张嘴厉害，别看之前整天撺掇唐汉去撩拨这个撩拨那个，可其本人在经验方面跟张静姝没有任何区别。 当独自面对的又是神秘人这种级数的恶魔时，再加上“活色生香”的霸道，吕欣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为女孩，软弱无助的一面。 昨夜反击未果的严重性，还包括了底牌尽失。神秘人不仅成功拿走摄像机，学会了全盘操作方法，还将吕欣用来护身的怀表手枪也夺去了。这就导致她处在十分弱势的地位。 那天教训大村乔恩时，吕欣首先是气势占了上风，加上突然内核换人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更重要的，还在于唐汉曾经在对方身上留下禁制，哪怕神秘人帮其解开了，但目前的身手还是大打折扣。一旦其完全恢复，吕欣靠着张静姝这具身体，还真打不过她。至于神秘人出神入化的下毒功夫，就不用再多说了。 “这两个恶魔分明在策划什么阴谋，还跟张静姝有关系。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底该如何破局呢？告诉唐汉的话，除非张静姝能离开京城跟他远走高飞，否则同样避免不了。总不能让唐汉进入张府，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吧？那人又杀不得，当真进退两难啊！” 吕欣旋即又想到分离前，三人已经商议好了要远遁江南低调行事，这样一来更不好因为自己的缘故，将唐汉置于风口浪尖。 “算了，这种事实在难以启齿，今后丢的也是张静姝的名声，我总该替她顾虑一二。实在不行，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看看那两个恶魔到底要干什么！想来他们也应守好底线，毕竟张静姝还是当朝首辅的女儿，玉石俱焚的结果，谁也兜不住！” 作为本体，张静姝一天下来都在陪着娘亲说话，心中很是奇怪为何灵魂之中的吕姐姐一直不出来。 用完晚膳，又到了入夜之时，张静姝回到房中打着哈欠，吕欣不动声色地催着她进入梦乡，自己重新接手了控制权。 随着夜幕渐深，整座张府安静下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突然飘入闺房之中。吕欣暗道一声又来了，没过多久，自己又将控制权拱手让了出去。 “马车备好了吗？”房门被推开，那个阴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大村乔恩恭敬地回答道：“主人，一切均已安排妥当，包括‘流水落花阁’最上面那两层的房间，都料理好了。” “嗯，那就走吧。” 神秘人将昏睡中的张静姝拦腰抱起，往门外走去。张府后门处早已停好一辆马车，随着大村乔恩一声吩咐，马车选择了一条最静谧的路线，辗转于深夜的北京城中。 偶尔遇上巡夜的禁军，可士兵们一瞅见车顶上悬挂着的特殊标志，顿时噤若寒蝉，低着头视而不见。 漏进车厢的月光映射出神秘人阴晴不定的脸庞，双目始终紧紧盯着那张海棠沉睡般的娇颜，狠厉之光时而闪现。 “你选定的第一个登楼人选是谁？”良久，神秘人突然开口问道。 大村乔恩坐在斜对面阴暗的角落里，回应道：“东厂，王金水。” 神秘人一怔道：“王金水？陆丙四个干儿子之一，看来你的落脚点还是陆丙啊！” 大村乔恩点点头道：“主人，东厂的力量是必须紧紧抓在手中的。一旦那位冯大伴倒台，陆公公最有可能接手。奴以为，他这样的老狐狸很难为人操控。” 神秘人沉声道：“陆丙当然是老狐狸，除非碰到向戚继光复仇之事，否则他一向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可你为何要挑死人一般的王金水，而非奸猾轻佻的季正淳呢？” 大村乔恩捂着嘴轻笑道：“主人，你们都被王金水给骗了。奴接手‘流水落花阁’不过半天，老鸨就漏了底给我知道，这位东厂最冷酷无情的刽子手，实则就是色中饿鬼，堂子胡同里那些销金窟的大主顾！” 神秘人颇为意外道：“哼，居然是同道中人啊！只不过，我从来不去堂子胡同那种地方。” 大村乔恩溜须道：“主人何等金枝玉叶，如何看得上那些流莺？当然了，您的眼光更是一流，在京城之中，‘流水落花阁’的确算得上一等一的顶尖窑子，姑娘的素质都比其他地方高出不止一筹呢！” 仿佛是被“窑子”二字刺激到了，神秘人左手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右手则发出狠劲握紧了本就牵着的柔荑。吃疼之下，吕欣暗骂疯子的同时，张静姝也发出了一声痛呼。 大村乔恩察言观色，赶紧将话题又转回到东厂那边：“我们第一阶段的目标就是拿下陆丙。四名干儿子当中，陆公公一向最倚重成坤，而李培盛则扮演‘智囊’，季正淳做事毛躁，其实最得信任的，反倒是话最少的王金水。只要王金水开口邀约，陆丙多半就会点头。” “好吧，就按你的计划来。时间加快一点，今日唐汉入宫，听说很是得了一番赏赐。哼，紫禁城内卫总教习，好大的名头啊！”神秘人想起此事，心中更觉烦闷不堪，手掌捏得也更紧了。 吕欣从他口中听到“唐汉”之名，顿时忘却了疼痛之事，而是赶紧消化其中的信息。 “唐汉不仅没赶紧走，反而入了宫，这是怎么回事呢？总教习又是什么鬼？听起来，短时间内他还会待在京中，那么张府是肯定会过来的。届时，我要不要跟他坦承身份？” 大村乔恩则不屑道：“无论是何名头，他也万万不能与主人相比。乔恩明白主人的意思，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推进计划。” 神秘人幽幽一叹道：“此一时彼一时，唐总教习已经逐渐成了气候，断不可小觑也。大村乔恩，你说如果将他也请进红楼，又会如何呢？” “啊？这个……主人英明啊！奴因为吃过他的亏，一直忽略了一点，那宝物可是来自于他。这样的人，如何能是圣人！”大村乔恩先是一惊，随即又对神秘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神秘人并未答话，吕欣也没听到更多关于唐汉的讯息，只是粗略地推测，他们将他也算计了进来。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下，显然已经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堂子胡同最深处那座，流水落花阁！ 第123章 阴谋逼近 一股浓郁的脂粉气息冲入鼻孔，令吕欣不由皱起眉头。刚刚，马车同样停在这座外表看起来颇有几分气势的楼阁后门，可一走进里面，她便马上判断出，此地就是一处窑子，哪怕再高档，也还是窑子。 “这俩恶魔莫非失心疯了吗？以他和张静姝的身份，无论别的，只需将深夜流连此地的消息传出去，包管全京城一片哗然，连内阁里头都要炸开锅。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吕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神秘人默不作声，抱着她和张静姝开始登楼。一条专门预留好的特殊通道，仿佛隔绝了楼下所有喧嚣，曲径通幽般直抵顶楼头两层。 “此楼明面上只有三层，实则共得五层。上两层设计巧妙，多用于培训姑娘和接待贵宾，知晓的人本来就少，我们用来改造正是水到渠成。”大村乔恩低声介绍道。 “第四层和第五层你如何划分？”神秘人问道。 “普通贵宾在第四层，共有厢房五间，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麒麟排列。特殊贵宾在第五层，厢房嘛，只有一间而已。所以，像明月晴子这般等级的美人儿，乔恩需要筹备五名。如今已有两名人选，除了晴子以外，则是素有‘小医仙’之称的沈美人。”大村乔恩两眼放光，仿佛胜券在握。 神秘人略微吃惊道：“你倒是搞情报的好手，这么快就连‘小医仙’都挖出来了……呵呵，那你应该也知道，她和唐汉之间的关系吧？还有锦衣卫沈炼，可都不是善茬！你确定要动这样的人？” 大村乔恩委委屈屈道：“主人，寻常美人儿容易找，可吸引力如何比得上沈美人这样的呢？再说，乔恩本就是冲着她和唐汉的关系啊！” 神秘人轻笑道：“你倒是好胆，这一个个的，都是跟唐汉亲密之人，这是将他往死里得罪啊。丑话说在前，如果你自己又犯到他手里，别指望我还能搭救你出来！” 大村乔恩咬牙切齿道：“女人就是这么小肚鸡肠！他当初那般待我，不仅破坏吾国桃源岛大计，连我性命都几乎不保，我必十倍百倍奉还之！别说明月晴子和沈美人了，等红楼羽翼已丰，我连他家里那位半老徐娘都敢弄进来！” 神秘人低声叱道：“放肆！那可是当朝一品诰命夫人，左都督戚大帅的正室，太后娘娘的知己，连我都不敢轻易开罪，你如何敢算计到她的头上！” 大村乔恩讪讪道：“乔恩也就是说说罢了。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楼里也不能都是如晴子这般青涩的小姑娘。别看王夫人年纪大了些，以她的容貌风情，入顶楼都担得起啊！” 神秘人哂道：“你这不是说废话吗？就陆丙那老小子，世间就没有比糟践王夫人更能吸引他的事情了……” 此时，他的目光刚好落在张静姝身上，一股不忿之意油然而生，当即转念道：“你的谋划倒也不是不行，不过，须等她与戚继光和离之后。届时，王夫人必然长期独居京城唐宅之中。呵呵，只要做得隐秘一些，将门虎女又如何！身陷魔窟这样的事情，只需第一次，后面还由得她吗？” 大村乔恩闻言大喜道：“主人英明！这样一来，唐汉可就惨咯，以后明面上大家故作不知，暗地里那唐宅，可要沦为天下第一笑柄！嘻嘻嘻~只可惜他身边再也没有女眷了，我还得另外寻觅两位。” 神秘人此时又想起一事，阴恻恻道：“不出意外的话，辽东总兵李家的闺女，将会嫁与唐汉为妻。其他的话，不用我多说了吧？” 大村乔恩一愣道：“竟有此事？呵呵呵，真是天助我也！不瞒主人，辽东李成龙，可是吾国最忌惮的人之一！能坑他的女儿一把，乔恩将来回国，功劳可大了去！” 神秘人冷冷地瞥了大村乔恩一眼，后者一个激灵，赶紧跪拜于地，浑身颤抖道：“乔恩失言，乔恩今生都不敢动违背主人之念，请主人开恩，饶恕乔恩这一回吧？” “你既然选择当我的狗，就莫要再惦念你的故国！记住了，超出我许可范围之外的事情，你想都不能想！” 神秘人的声音仿佛九天，回荡在阴郁的顶楼空间里，令听到的人都不寒而栗。大村乔恩固然吓得连连磕头，而一直用心倾听二人对话的吕欣，同样生出了莫大担忧。 “按照他们的意思，除了张静姝以外，似乎还要搜罗好几位美女送入这座楼中，而且目前提到的，都是唐汉身边的人。甚至，连他未过门的妻子都不能幸免。看起来，这大村乔恩似乎已经被仇恨给弄疯了，而神秘人应该与唐汉无冤无仇才对，为何也要这般疯狂行事？” “不行，我必须设法提醒唐汉注意，保护好自己的亲人朋友。只可惜，眼下的情形，却是我自身难保啊！” 吕欣替自己更替张静姝哀叹之际，三人已经到达顶楼，也就是第五层。稍显逼仄的阁楼，待走入唯一那间大厢房后，却是豁然开朗，可见其建筑之精妙。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一面大镜子，对着一张雕工华丽的六柱带脚踏式架子床，周围还悬挂着一幅幅薄如蝉翼的轻纱，令整个空间多出了几分迷离感。 神秘人冷哼一声，径直往前走去，将张静姝重重地抛于架子床正中，随即转身扬长而去。 “唐汉啊唐汉，这就是主人既想拉拢你为他所用，但又恨不得让你成为天下最悲催之人的原因。谁让我们的静姝小姐，偏偏就喜欢上你了呢？” 听闻大村乔恩调侃式的嘲讽，吕欣终于恍然大悟。原来问题，还是出在张静姝身上，哪怕唐汉根本就对其就没有男女之情。 可这一切，不显得太过荒谬了吗？除开明月晴子，还有那沈家美人，剩下的都是出身高贵的大人物，他们究竟是何等阴谋，敢在天子脚下，将这些人掳来这烟花之地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静姝呼吸均匀地躺在厢房中，完全不知晓周围之事，更不知将来还会发生何事。而天将明时，确实也什么都没发生，神秘人回到这里，将张静姝重新抱着下楼进入马车，原路返回张府，回到她自己的闺房。 吕欣的心却逐渐沉了下去。 昨夜，只不过是探路之旅，连演练都算不上。可不久之后必将到来的阴谋，自己有能力将之破开吗？若是破不开，她，甚至被蒙在鼓里的唐汉，未来又将如何自处？ 第124章 真正的前朝太监 早朝过后，唐汉在一名太监的陪同下，再次入宫。与昨日不同的是，身旁这位太监并非寻常太监，而是号称当朝权力“铁三角”之一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俗称“冯大伴”。 作为毫无争议的大太监，冯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公开露面了，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每天在干什么，但从来无人会怀疑，他对整个宦官集团的掌控力。 比如陆丙，作为集团二当家，素来巴结内阁次辅严嵩大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敢不将集团一把手冯保放在眼里，更无论内阁首辅张居正。 事实上，这个神秘人口中很难被人操控的老狐狸，一旦对上冯保，那叫一个毕恭毕敬。他将局势看得很清楚，心里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任何妄图在明面上挑战“铁三角”秩序的人，下场绝对是凄凄惨惨戚戚。 更何况，冯保本身手段之辛辣，足以令任何太监胆寒。 就连唐汉，当看到居然是冯保亲自领着自己入宫时，都免不了有些受宠若惊。须知，资料库显示，对于“铁三角”，小皇帝最畏惧的既非李太后也非张首辅，而是这位冯大伴。 万历刚登基的时候，仍然是孩童心性，时常与宫中的小宦官们玩耍。可每当冯保出现，他便立即正襟危坐，还带点讨好地打招呼“大伴来了”。 而冯保则竟真的以万历监护人自居，不仅敢于当面指责小皇帝，甚至还倚仗李太后的威严，多次威胁小皇帝，要将他的不端行为在太后面前告发，因此将万历拿捏得死死的。 从动机来看，冯保其实称得上忠心耿耿，尤其是在先皇刚刚驾崩、李太后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之时，正是冯保挺身而出，联合张居正等人巩固了万历的皇帝位。他对万历的严苛，也是根源于李太后对儿子的严厉管教，将之不折不扣执行。 然而，随着万历年岁渐长，冯保的出发点好不好变得越来越不重要，反倒是管教过程令小皇帝越来越反感，祸根也越埋越深。 直到万历八年那场夜宴闹剧，冯保习惯性地将之告发，少年天子受到李太后前所未有的重罚。自此开始，从前对张居正和冯保保留的些许感激，全数转化为忌恨。 但此时，冯保正是如日中天，甚至成为李太后之外，内阁首辅张居正唯一要巴结之人。因此，当这位冯大伴，亲身出来迎接唐汉这样的小卡拉米时，造成的震撼，可想而知。 不过，眼下同为太后的人，唐汉心中猜测，可能是李太后授意冯保前来，说不定还有些话要交代。可已然行至中途，距离乾清宫也没剩多远，冯保依然一言不发，搞得唐汉也有些尴尬。 蓦然，冯保停下脚步，转身直直盯着唐汉。正当后者一头雾水、正组织语言准备询问时，这位权倾天下的大太监悍然出手了！ 只用一招，当那股阴柔至极又沛然莫御的怪异真气袭来时，唐汉便已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葵花宝典’的作者，所谓前朝太监，是不是眼前这位冯大伴可待商榷，但一定不会是陆丙。无他，差距太明显了！” 快速绝伦的身影仿佛化为一个个分身一般，将唐汉团团围住。纵横交错的内劲，在断去对手退路的同时，如无数根锋利的银针，重重叠叠，无孔不入，足以令任何高手进退维谷。 唐汉的实控人当然直接切换成了赵匡胤，此刻，强如宋太祖，一时之间也陷入了被动之中，更敏锐地察觉到，在速度方面，冯保绝对强于自己。 催至顶峰的“盘龙诀”，在唐汉周身凝成厚实罡气，堪堪抵御“银针”侵袭。但冯保显然技不止此，手中倏然又多出一根长鞭，真气抖动之下，可硬可软，轨迹难寻，时而如利刃洞穿罡气，时而若蛟龙卷起飓风，风中布满的银针在气流加持下，更显无双锋锐，令唐汉腾挪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小。 “好对手！” 危机临身，赵匡胤不惧反喜。因入宫而没有带上绣春刀的他，双手翻飞之时，左右同催风雷之势，隐约可见盘龙蜿蜒而起，以不可一世的傲然姿态，猛然冲击飓风蛟龙！ 盘龙会蛟龙，强烈的气流横扫周遭，也彻底打破了冯保原先布下的场域。双方毫无花哨地硬碰硬对了一掌，随即各自往后退跌。当站稳时，唐汉似乎多退了半步，胜负也见分晓。 “英雄出少年，咱家输了。”半晌后，冯保率先开口。 唐汉颔首致意：“岂敢？应是晚辈稍逊半筹。” 冯保轻轻抬起自己的右脚，重新放下时，坚硬的青石砖竟然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缝，而后更全面皲裂开来。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碰上了一力降十会，最终结果表明，武者之争，依然是力强者胜，咱家败得心服口服。尤其以你如今的年纪，就已登峰造极，将来成就，恐怕连震古烁今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了。” 唐汉汗颜道：“公公真是折煞小子了，武功一道，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简直是千难万难。在这方面，下官只求能够护身退敌。身为人臣，最要紧的，还是好好替皇上、太后办差。” 冯保发出一阵长笑，嘉许地对着唐汉点点头：“说得好，咱家已经很久没碰到过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了，无怪乎太后娘娘如此看重你，皇上还钦点你担任内卫总教习。重新认识一下，咱家冯保。” 唐汉不卑不亢地拱手回礼：“下官唐汉。” 冯保点了点头道：“你既身怀此等绝艺，当然担得起大闹东厂的后果。这桩事，就到此为止。” 唐汉有些心虚道：“多谢公公不予追究。嘿嘿，下官也是一时上脑，如今想来，实在太过鲁莽了。” 冯保轻笑道：“咱家和你是自己人，就不用这些虚言套话啦。你哪里是鲁莽，分明就是谋定后动，顺势而为，想要闹一出风波，加速让自己被赶出京城，对吧？” 唐汉颇有些惫懒地说道：“公公说是怎样就是怎样，反正下官是不会承认的。” 冯保乐道：“不错不错，传闻果然当不得真。从前京城里那个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唐汉，竟是骗过了所有人。呵呵，这趟出海，替朝廷逼出了一名英才的真面目，咱家只能说一个字，值！” 唐汉还待谦虚几句时，冯保突然正色道：“唐汉接旨！” 第125章 办案同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副千户唐汉，为人精神不丢分，待人有礼貌，深得朕心。敕封唐汉为紫禁城内卫总教习，随时奉诏入宫陪驾，钦此！” “臣唐汉领旨谢恩！” 随着这套例行程序走完，冯保亲切地将唐汉搀扶起来，又拿出一物交给他：“此乃进出皇宫的腰牌，上面还刻有你总教习的职务，需好好保管。唐大人，我可以约束陆丙和东厂，但朝廷里盯着你的人，远比想象中更多啊！” 唐汉感激道：“劳公公费心了，下官心里有数，必当谨慎而为，绝不行差踏错，以免有损圣上天威。” 冯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唐大人，还有一事，听说你与张家那位小姐颇有些情意？” 唐汉愕然道：“算不上，只是曾经共过患难而已。呵呵，说起来，我回京至今，尚未与静姝小姐见面呢。” 冯保意味深长地说道：“大人前途远大，然再是天纵英才，若结亲张家，依然摆脱不了攀附二字。慎之、慎之！乾清宫就快到了，咱家另有要务，大人可自行前往，告辞！” “唐汉受教，谢过公公。您慢走~” 冯保的身影逐渐走远，唐汉哑然失笑道：“这位冯公公，对李太后可谓忠心耿耿，又极为擅长替太后娘娘分忧。不过他还是过虑了，上回娘娘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唐汉又岂能不知情识趣呢？唉，认真算起来，倒是谁嫁给我谁倒霉。万一哪天我真的回去了，人又无法带走……所以，这一世，最好就是，莫得感情！” 自言自语间，他已然来到乾清宫前，待内卫通报后，便走进宫殿之中。抬眼时，却看到万历一脸烦闷之色。 “臣唐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万历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随即问道：“卿家见过大伴了吧？” 唐汉颔首道：“已与冯公公会过面，受教甚多。” 万历忍不住吐槽道：“大伴就是个热心肠，好为人师。” 唐汉差点没笑出来，这小朱同志眼下还是乖宝宝嘛，连抱怨都能讲得这般小清新。明明就是太后、冯保、张居正构成的“铁三角”，用教育手段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心中怨念还不敢明着怼。 思及此，唐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昨日至今，太后娘娘没和皇上说过什么吗？” 万历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笑容说道：“卿家怎么一猜一个准，今晨，母后特别谕示，将书法课从朕每日功课中剔除了。” 唐汉心中点了点头，果然，太后是有学有术的，毕竟对一名九五之尊来说，书法真的只能是作为爱好。其他的还包括吟诗作赋之流，除了后世那位乾隆帝，应该没有别的皇帝会那般上心。 “娘娘英明，皇上得以将更多时间，用于展现武学天赋，将来必定春秋鼎盛也！” 唐汉用一句话捧了两个人，万历也颇为开心，可一想到冯保此前所为，脸又耷了下来：“可大伴又将朕相熟的几名玩伴给遣走了，换来的新人朕又不熟悉。每每如此，朕就开心不起来。” 怎么说呢，冯保这个人，外界盛传其非常贪婪，借着如今熏天权势，应该捞了不少。但他确实在管理皇帝方面尽心尽责，曾经张居正得了一对精美的玉质白燕，想要送进宫里，却被冯保阻止了。他的理由是，皇帝年纪还小，容易玩物丧志，不应让他接触太多奇珍异宝。 而从古至今，幸臣、佞臣、九千岁之类的极品，多半都是皇帝一手养成。无论是何等心性的小太监，跟着皇帝厮混久了，最后的结果多半都是尾大不掉。对此，冯保直接釜底抽薪，经常换人，万历的玩伴并未减少，但却培养不了稳固的感情，确实值得一夸。 当然，以上种种，换个角度来看，就是冯保在不停作死，不停疯狂试探万历底线。历史上，他最终就把自己作死了，被贬去南京客死他乡，还连累两个弟弟死在诏狱里。 毕竟，人性都是厌恶被人管理的，普通人家里的小孩如此，更何况皇帝。 “跟大禹治水一样，宜疏不宜堵啊！” 唐汉得出这样的结论后，开始了自己对万历皇帝的pua。 “皇上，臣以为，您老是和那些小太监一起玩耍，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臣昨日出宫后，碰上一件颇为蹊跷的事情。臣斗胆，想请皇上亲自出马，侦破此事。” 如果换作成年皇帝，唐汉方才这番话，就不是作死，而是直接找死了。可对于小皇帝来说，完全不一样啊！万历的好奇心马上就被勾了起来，一脸兴奋地说道：“喔？朕真的可以参与其中吗？” 唐汉从袖口处取出两片金叶子，然后走近万历跟前，恭敬道：“这就是证物，呈皇上御览。” 万历当即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拿起金叶子，惊奇道：“此物莫不是昨日朕赏赐给卿家的金叶子？” 唐汉点点头道：“这两片金叶子，的确都出自宫中，其中一片为皇上所赐，另一片为娘娘所赐。” 万历将金叶子翻来覆去看着，口中应道：“是么？母后果然和朕想到一块去了，与其赏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如这金箔既能收藏，也可交易。哈哈哈，卿家昨日立马就成了富家翁。” 唐汉心中腹诽，帝后赏赐的任何宝物，都只能是收藏，谁有两个脑袋敢拿去交易，明面上自然是毕恭毕敬地谢恩：“臣谢过皇上与娘娘恩典。昨日，臣正是激动不已，对着金叶子感谢天恩。结果，却在无意之中发现端倪。” 万历愣了一愣：“嗯？是何等端倪？方才卿家说过，这金叶子成了证物？” 唐汉便一五一十将两片金叶子的不同之处向万历道来，末了还在皇帝的首肯下，如昨日那般将金叶子当中的血丝逼出来，令万历看得目不暇接。 “竟然真的在金箔之中藏了血！卿家确定，这滴乃是人血？”万历惊骇莫名地问道。 唐汉点点头说：“已经请仵作看过了，确认是人血无疑。” 沈美人若是听到唐汉将她说成是仵作，恐怕再温柔都要给他砰砰两拳。但唐汉自然不会那么傻，主动将“小医仙”暴露给皇帝。万一惹来这慕少艾的中二少年兴趣，将之纳入后宫，沈炼就要提着绣春刀来跟唐汉拼命了。 “放肆！鸿胪寺那帮人都瞎了眼吗？堂堂贡品被人鱼目混珠竟然不知？”小皇帝发起火来，倒也颇有几分威势，难怪后世长时间不上朝，犹能将局势掌握在手里，并非是好糊弄的庸人。 “皇上明鉴，东西是鸿胪寺送进来的不假，但他们未必能看出玄机。皇上若有兴致，不如这般这般……” 万历听得连连点头，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玩法，令他跃跃欲试，心中更是对这位母后推荐、自己钦点的亲信，满意到了极点。 第126章 番茄沙司 唐汉花费心思，将万历拉来做办案同僚，自然是希望事半功倍。就比如鸿胪寺那里，认真查起来必然会有蛛丝马迹。 毕竟每一样送入宫中的贡品，都是要登记造册的，一查就知出处，继而便能顺藤摸瓜。 但如果唐汉自己去查，势必麻烦许多。他既没那个面子让各司鼎力配合，同时自己又是近期风云人物，嫉恨者颇多，肯定不乏有人愿意给他下绊子。 可如今皇帝加了进来，情况就完全不同，案子侦破的概率、速度均会大大提升。 当然，想要皇帝屈尊当“小弟”本身就是一件技术活，唐汉祭出的杀手锏自然就是一个字，“玩”。只要皇帝觉得查案子好玩，其他就可以忽略了。 不过，万历很快就苦着脸，提出了一个新问题：“可朕没法出宫哇！这样要怎么配合你？” 唐汉沉吟道：“太后娘娘批准可否？” 万历连连点头道：“当然可以了。只要母后同意，无论大伴还是张师傅，都不会再说什么。” 唐汉点点头道：“请皇上宽心，我去向太后陈述这件事情，娘娘会同意的。” 万历大喜道：“好！你去拜见母后，朕等你的好消息。” 唐汉恭敬道：“遵旨。” 说是去见太后，其实还是在乾清宫里。本来，李太后在万历登基后，循例住进了慈宁宫。但在张居正的请求下，为了督促小皇帝的成长，特意又搬来乾清宫，扮演着严父加慈母的角色。 这种情况要持续到后年万历大婚，那也意味着皇帝正式成年，将要开始亲政。 当唐汉又一次讲述了金箔藏血的内情后，李太后也震怒了。 “在贡品里动手脚，冒犯皇家威仪，这是欺君谋逆的大罪，本宫决不轻饶！汉儿，这件案子既然是最先发现的，那姨娘就将它交给你，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唐汉自然领下旨意，旋即便直接将自己的想法道出：“姨娘，汉儿有个想法，就是想请皇上一并参与其中。” 李太后一怔道：“这是何意？皇上如何能去查案子呢？” 唐汉进一步解释道：“未亲政前，姨娘之所以殚精竭虑，也是为了让皇上尽快成长，能够独当一面，成为天下人爱戴的明君。可治国理政，从来就不可能从书本里学来。在汉儿看来，与其诵读经典，不如多做实事，表面上是查案子，实际是一次难得的历练。” 李太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这种事，一来存在风险，二来容易惹来非议。朝廷里有些言官，可着实不是省油的灯啊！” 唐汉对此，却是不以为然。明朝的所谓言官，本质上就是“喷子”，其中当然也有铁骨铮铮的谏臣，但到后来，几乎都流于党争。张居正与高拱争权，不也是利用言官来“发炮”吗？ 至于说敢不敢针对皇帝，万历的爷爷嘉靖，早就通过一场大礼议风波，“阉割”了谏臣。 “姨娘，请恕汉儿斗胆，他们爱说就去说吧。对您来说，只要皇上得了实惠，将来能成才，些许杂音有又算得了什么？至于风险，汉儿这总教习，必定不会白当！” 听闻唐汉掷地有声的话语，李太后就跟此前冯保一样，露出了嘉许的神情：“汉儿所言倒也有理，不过你打算让皇上如何参与进去？” 这就涉及唐汉的“专业”了，蹩脚侦探再无能，依然还是侦探嘛，三板斧他还是能亮一亮的：“我们只查一查这三个人，不出意外就能水落石出了” “哪三人？” “鸿胪寺负责此类贡品的官员，负责将贡品运到京城的车主，打造藏血金箔的工匠。当然，明面上是三个人，背后自然还会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李太后点点头道：“既然你的思路很清晰，那就尽管开始动手吧，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不过你要记住，皇上只能是重在参与，不可有任何涉险的地方。万一有什么差池，汉儿你就要提头来见了。” 唐汉跪伏于地，慨然说道：“臣唐汉，誓死守护皇上安全！” 李太后将之扶起，此刻正事已毕，她便换上慵懒的样子，将话题转向了她的好姐妹，也就是唐汉的义母王夫人。 “汉儿，你娘亲是不打算回蓟门了是吗？还有那位戚大帅，也不专程过来接人，就这样不闻不问？” 唐汉听闻这个话题，颇有些尴尬，不过也能理解太后为何要询问于他。毕竟，他是唯一有可能，让这对曾经患难与共的结发夫妻，重归于好的关键人物。 然而，他本就心知，他做不到。因为义父接二连三地纳妾生子，早已伤透了义母的心。 “娘亲应该因为我落海昏迷，想要在京中多照料一段时间。等回家我就劝说她，回蓟门去，当然，她未必肯听就是了。”唐汉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李太后却非唐汉所想那般，是为了劝和：“其实我是支持你娘亲的。” “啊？”唐汉做出震惊的样子。 “正所谓覆水难收，你义父虽是盖世英雄，在这桩事情上，也算是德行有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第一次偷偷纳妾是情有可原。然而，后来，再后来呢？你知不知道，如今你们娘俩，在戚家有多尴尬？”李太后为王夫人打抱不平。 唐汉无奈道：“子不言父母之过，汉儿能做的，实在不多，还请姨娘莫要责怪。” 李太后冷冷道：“那就和离吧。总好过你娘亲，直接写一份休书给你爹，那他今后，可就别想抬头做人了！” 唐汉心中苦笑道，历史上的王夫人还真这样干了，毅然决然地甩出一份休书，然后带走了家中所有的东西，半点儿都不留给那个曾经的爱人。 “姨娘，这……会不会太残酷了一些？” 李太后突然又展颜笑道：“汉儿，你可要想清楚了，辽东李家，可要比你娘亲的娘家，更显赫，更强势。” 唐汉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姨娘放心，汉儿和将来的发妻，一定能儿女双全！” 李太后没想到他会如此镇定又如此答话，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好你个汉儿，这话说得可真是悦耳，姨娘忍不住想再赏赐你了。” 唐汉苦笑道：“可别再是金叶子了。” 李太后笑骂道：“还敢挑三拣四，连金叶子都没有了，给本宫滚吧！帮我带句话给你娘，就说她的决定，本宫无条件支持！” 唐汉吐槽这样劝人和离真的好吗，口中则毕恭毕敬地答道：“汉儿必不辜负姨娘所托。臣告退~” 回到前殿，唐汉第一时间朝着万历竖起一个大拇指，表示一切顺利。万历自然喜逐颜开，拉着唐汉就要开始探讨破案规划。 唐汉一一满足了万历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待约定共同前往鸿胪寺的时间后，还向他抛出了一个行动暗号——番茄沙司，这才辞别离开。 他所不知的是，就在他入宫这会儿，明月晴子带着沈美人，去了另一个地方。而唐宅那边，更是发生了一件，影响他今后人生的大事。 第127章 王悦溪 “静姝姐姐，妹妹好想你啊！”明月晴子去往唐宅多日，还是第一次看到苏醒过来的张静姝，不由抱着她，又笑又跳起来。 张静姝当然也很开心，毕竟她和晴子也算得上患难姐妹，又很合得来。再加上自己整天待在府里，也着实无聊极了。 “静姝小姐，可认得我吗？”旁边的沈美人一脸温柔的笑意，目光流转间，不自觉地将自己与张静姝比较起来。 早就瞅见晴子带来了一位同样美丽的少女，而且还有些眼熟，此刻再听闻这把温柔得能将浓情化开的声音，脱口而出道：“‘小医仙’沈美人？” 明月晴子哇的一声，赞道：“姐姐好厉害，她就是沈美人沈姐姐。” 张静姝轻轻弹了一下晴子的脑门道：“小医仙在京城里那么有名，以前虽然未曾正式认识，但我好歹还听过她的传说。” 沈美人捂着嘴笑道：“静姝小姐恁地夸张了，我哪里担得起什么传说？真要论起来，姐姐在美人圈子里可是第一名！” 张静姝撇撇嘴道：“得了吧，那些登徒子无非就是按家世排列，真是气煞我也！都是什么腌臜东西，居然敢对我们评头品足，我如果会武功，肯定要将他们揍个鬼哭狼嚎！” 沈美人是温柔娴静的性子，将张静姝的名字给她用倒是恰如其分。不过第一次近距离与这位首辅千金会面，对方果然如传闻中风风火火敢爱敢恨的作风，倒是令她颇觉契合，也多了几分亲切感。 同样的性格互补也让张静姝察觉出来，于是，三位美少女很快就如同亲姐妹一般“如胶似漆”，倒也冲淡了这间闺房里，连日以来积累的阴霾。 “我们也不要什么名字加小姐这样生分了，不如序完年齿，从此义结金兰如何？算起来，我和晴子，本身就是结拜过的。就是不知美人是否愿意加进来？”张静姝最不爱繁文缛节，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沈美人当然不会拒绝啊，实际上，以“美人”为名的她，在圈子里还是后世所说的“颜狗”，除看诊时可以忽略选项，其他时候，非貌美者不相交。 说到底，颜值这种东西，跟金钱、权力一样，到哪都是硬通货，有颜同样可以为所欲为。就如同现在，哪怕啥事都不做，三位同样貌美如花的少女呆在一起，对于彼此来说，都是赏心悦目的事情。 结果，张静姝荣膺大姐之位，沈美人居中，明月晴子如愿以偿正式收获两位姐姐。 “大姐，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改名了。以后你可以继续叫我‘晴子’，但我更喜欢的是‘晴儿’。”明月晴子有些羞涩地说道。 张静姝一愣道：“是唐汉给你改的名？改了什么名字呢？” 明月晴子摇摇头，笑道：“是娘亲，也就是哥哥的娘亲，王夫人帮我改的名字。从今往后，我就叫做‘唐晴’！” 张静姝羡慕道：“哇！竟然是王夫人亲自给你取得名字，而且还这么好听。晴儿，你知道吗，以前我虽然觉得唐汉很逊，但最佩服的人就是他的娘亲王夫人。她可是亲手斩杀过倭寇、独自领兵守住城池的巾帼英雄！想想都觉得威风！” 唐晴倒是没想过家里那位对自己好得不得了的娘亲，还有如此英姿飒爽、不让须眉的往事，不由也流露出了崇慕之情。 沈美人作为三姐妹中，最早跟唐汉相识之人，如果认真算起来，她之所以从未反对哥哥沈炼非要将她嫁给唐汉的执着想法，何尝没有王夫人的因素呢？ 一时间，三美神态各异，但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脑补着王夫人当年风华绝代的惊艳场景。 可对当事人本人来说，回忆是美好的，也是苦涩的。 就在唐晴与沈美人离开不久，戚继光风尘仆仆地赶到唐宅，结果直接吃了个闭门羹。任凭他如何低声下气地哀求，王夫人只是将一把宝剑从墙头丢了出来，随后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戚继光拾起宝剑，心中不由一阵黯然。只因这把剑，正是他十七那年，迎娶比自己小三岁的王家悦溪小姐时，二人与众不同的定情信物。 后来，这把剑一直陪在王氏身边。台州一役，王夫人代夫守城，大破倭寇，渴饮倭贼鲜血的，也是这把剑。 他深深知晓，此剑对于夫人来说，不啻于另一道生命。如今，她却将剑抛出弃若敝履，其心意早已不言而喻。 可他不知道的是，王夫人这等坚贞刚强的女子，在午夜梦回时，不知为他流干了多少泪，那颗曾经饱含强烈爱意的心，也在泪水浇灌中，逐渐冷去。 当一名从来不爱流泪的奇女子，会为了一个男人流下那么多泪时，答案只有一个，爱之深，恨之切。 戚继光瞒着她纳下第二房小妾时，王夫人已开始心死，后来的第三房，差不多已是半公开，她的心就彻底死了。 尽管戚继光以及三名小妾，还有小妾所生的那些孩儿，都对她这位正室夫人、戚家大娘子恭敬有加，但在这场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纠葛中，谁是失败者，早已一目了然。 似她这样的女中奇英，是不可能接受背叛的。之所以到今天才将宝剑抛还，只有一个原因，唐汉。 作为自己唯一的孩儿，尽管并非亲生骨肉，但依然是最在乎的珍宝。 以前，她不离开戚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唐汉还未长大，还需要来自戚继光乃至其背后整个戚家军的人脉资源。但王夫人也知道，无论自己当不当这个正室夫人，唐汉也不可能再继承戚家了。 因此，结交李太后，固然有双方意气相投的原因，又何尝不是她甘愿抛头露脸，为唐汉所寻的另一座靠山、另一条出路？ 令王夫人最为惊喜的，是唐汉出海一趟，虽历九死一生，却如脱胎换骨，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青年俊杰，连太后和皇上都对他赞誉有加。 久违的骄傲终于在那一刻重新回到巾帼女英的身上，也让她下定决心，要和背叛自己的丈夫一刀两断！ 门内，不再当戚家大夫人的王悦溪，心若刀绞，泪水无声地奔涌而出。门外，戚继光沉默良久，想要再次敲门的手，终究是无力垂下。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将宝剑带走，而是珍而重之地挂在门楣下方。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奈何镜中花水中月，相濡以沫成泡影。 第128章 邀约 “唐汉……他这些天如何了？” 嬉闹了许久，张静姝仿佛漫不经心地，终于向唐晴询问起唐汉的情况。 “嘻嘻~二姐你输了！”唐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是看向沈美人那边，一脸得意。 算起来，唐晴也就是明月晴子，在失忆之后，性格跟桃源岛原来那个人相比活泼了许多。或许，这才是剥离了异虫影响后，她原本的天性吧。当然，肯定也和她认下的哥哥姐姐乃至娘亲有关，让她至今都感受着来自亲情与友情的欢乐。 沈美人浅浅笑道：“傻小妹，我故意让你的，你也看不出来么？大姐怎么可能一直忍着不问呢？” 张静姝呆呆地看了她俩一阵子，直到吕欣在灵魂里友情提示后，她才明白姐妹俩的“勾当”，顿时一人一个板栗敲过去，佯怒道：“你俩可真行，居然敢拿我来当打赌！”旋即又作势要揪唐晴的耳朵，吓得小丫头直接躲到了沈美人身后。 沈美人不慌不忙地说道：“唐二哥可牛了，连夜杀进东厂，将那里闹了个人仰马翻扬长而去。第二天陆丙上门问罪，又被二哥胖揍一通。最神气的，还是二哥奉诏入宫，深受太后与皇上看重，还得了赏赐回来呢！” 这一番话说下来，不仅立即转移了张静姝的注意力，连一直无趣地旁观三美聊天的吕欣，都竖起双耳，迅速消化着有关唐汉的讯息。 “打赢陆丙那老太监有啥稀奇的，他在海外之时不是更神气吗？倒是太后娘娘与皇上能够同时对他青睐有加，京城的年轻人里头，应该没有第二个了。真厉害，不愧是他……” 张静姝仿佛喃喃自语，说到最后已是两眼放光，这种小儿女神态，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她的情意如何了。 沈美人当然也在这个行列中，不过她虽然不反对嫁给唐汉，要说有多么情深义重那也夸张了些。就如那声“二哥”喊的，她是如自家兄长沈炼一般，来看待唐汉。 故而，无论张静姝还是唐晴，她们对唐汉的情愫都不会惹来沈美人的嫉妒。当然，她自己尚未察觉的是，心中那缕情愫同样越来越深。 “大姐既然想念他，就随我们一同去唐宅，亲自见个面呗！”沈美人发出邀约，也直接将张静姝顾左右而言他的遮掩捅破。 张静姝心中一动，面上却撇撇嘴道：“为何不是他来张家找我？哼，说到底我也是为了救他才落的水。他如今春风得意马蹄疾，说不定已经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说着说着，她的好像是真的怨怼起了唐汉，眼眶都红红的。唐晴赶紧上前搂着她，神秘兮兮地说道：“哥哥哪里是忘了大姐，只因娘亲威胁他，说要入宫请太后娘娘直接赐婚，把他吓得直哆嗦。嘻嘻，男人一旦成了亲，就有一种被管束的感觉，哥哥应该是……” 张静姝打断她，紧张地问道：“请太后赐婚？赐谁的婚？” 唐晴故意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反问道：“当然是哥哥和大姐成婚了，不然需要找到太后她那老人家吗？” “啊？他和我？”张静姝顿时羞得红了脸，随即又看到唐晴一脸促狭的模样，羞恼道：“小妹你怎么胡言乱语呢？太后娘娘顶多三十岁，怎么会是老人家？” 唐晴无辜地说道：“不是都喊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吗？这还不算老人家？” “哈哈哈……” 三人几乎同时捧腹大笑起来，吕欣却想到了另外一事，不由脸色凝重地沉吟道：“如果真如唐晴所说，太后同意赐婚唐张二人，那事情就会变得更加棘手。一旦神秘人知晓此事，必然忍受不了刺激，届时会做出什么举动，实在难以料想。唐汉，你为啥就不能离开京城呢？哎~” 吕欣对王悦溪与戚继光的恩怨纠葛，以及她找到太后求情之事并不了解，自然也就无法得知唐汉留京的缘由。但这并不妨碍她分析局势，就如同在卡拉克军舰上三人所分析的那般，唐汉一日不离开京城，就会处在风口浪尖上当靶子。 更何况，如今他还一跃成为了太后与皇上面前的红人！ “看来，还是得赶紧跟唐汉见一面。哪怕真的不能如之前谋划的那般去往南方，也要讨个差使，拓宽腾挪的余地！” 思及此，吕欣直接向张静姝提议道：“妹妹，跟唐汉约时间见个面吧！” 张静姝一愣，倒是没想到吕欣会这样说，不由羞涩道：“吕姐姐，你不是女孩子矜持一些更好吗？” 吕欣故意打趣道：“问题是妹妹并非那种扭捏之人呀！更何况，唐汉那厮今非昔比，都成香饽饽了。你若是不主动一些，他身旁可不缺仰慕之人……” 张静姝恨声道：“谁敢跟我抢！”旋即不好意思道：“抢什么抢呢，这世界上的好男人多了去，像我三哥才高八斗，人又和善，丝毫不比唐汉差！当然，严东楼那样的登徒子，无论爹娘如何说，我是肯定不嫁的！” 吕欣暗自叹息，口中还是鼓励道：“妹妹就该如此，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更何况，现在和以前不同，姐姐一定会帮你的！” 张静姝感激地说道：“有吕姐姐在真好，不然光是那大村乔恩，我就应付不来了。哼！爹和三哥他们不知怎么想的，为何要收留这样一个人呢？不行，我还是得去说一声，将她彻底赶回倭国去！” 吕欣急忙劝阻道：“算了妹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的重点也不在这里。还是赶紧通过唐晴，跟唐汉约好见面时间吧。” 张静姝点点头道：“好，我听姐姐的。不过，见了面怎么说呀？我……我不想让他看轻了……” 吕欣扑哧一笑道：“好啦，别忘了姐姐我是从哪儿过来的。告诉你一个秘密，在这个时空里，唐汉那厮最怕的人便是‘昆仑’，也是你姐姐我了！” 张静姝惊喜道：“是呀，姐姐跟我说过，以前没少捉弄他。嘻嘻，那到时就请姐姐来主导场面了。我……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言毕，张静姝捂住了自己通红的脸，倒是忘了现实当中，唐晴和沈美人正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大姐莫不是想到了，和二哥洞房花烛？”沈美人想了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啊！” 张静姝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分辩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谁想跟那厮洞房花烛，自己去就是了，别扯上我！” “口是心非！”唐晴与沈美人同时嚷出声。 “哈哈哈……” 三人又是打闹成一团，完全没察觉到，从门外头响起的一声冷哼。但吕欣捕捉到了，心头不由重新浮上一片厚重的阴霾。 第129章 覆水 回到家中的唐汉，从义母那儿得知，唐晴与沈美人去了张府尚未归来，倒也没放在心上，而是自顾自地将从“醉仙居”买回的美酒佳肴摆了一桌，然后邀请义母入席。 “呵呵，她俩真是没口福，不过想来张家的伙食也不会差。那这桌好酒好菜，就让我们娘俩大快朵颐了！”唐汉孝顺地将一大片香喷喷的烤鸭，包好蘸酱放入义母面前的碗里。 王悦溪却未先吃菜，而是拿起酒壶，往自己的杯中倒满酒，随即一饮而尽。 唐汉看得发蒙，印象里，义母自从东南倭寇平定、随义父北上驻防后，就甚少饮酒了吧。为何今日，又重新摆出了酒中女仙的架势？ “娘……” 尚未将疑问说出，王悦溪摆了摆手，然后给唐汉也斟满一杯，命令道：“这杯陪为娘干了！” “噢~”唐汉不敢拒绝，便也举杯一饮而尽。然后立马伸出手，将整壶酒抢了过来，嬉皮笑脸道：“娘，您先吃点菜嘛，喝酒既不能空腹，更不能太急。” 王悦溪倒是没抢，而是盯着唐汉问道：“你回来时，可曾在门外看到一把宝剑？” “宝剑？没有吧？”唐汉一脸懵逼。 王悦溪又解释道：“就是为娘的那把佩剑。” 唐汉更加糊涂了，不过他当即起身，旋风般冲向大门口，再回到堂中时，依然两手空空。 王悦溪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果然。对他来说，这一天也算是解脱了吧。” 唐汉眼瞅着义母这般模样，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娘，爹回京了？” 王悦溪抬眼看着他，缓缓说道：“那把剑是昔年我和他的定情之物。今天，隔着那扇大门，我将之还给了他。” 唐汉颇有些不是滋味，呆呆地坐回椅子，随后默默地将酒倒满一杯，仰头饮了下去。 见到唐汉这样，王悦溪反倒心疼起来，自己与丈夫和离，这伤害的，不正是眼前的儿子吗？哪怕他已长大成人，可以独当一面，然而在爹娘面前，谁还不是个孩子啊！ “汉儿，你莫难过，这是娘和你爹的错，也不会影响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王悦溪站起身来，走到唐汉身侧，像小时候那般，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以示安抚。 唐汉亦站起身，搂着娘的肩头，带点哽咽道：“汉儿没事。我明白，您这些年过得很苦，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只是，您和爹之间，真的不能转圜了吗？” 王悦溪的个子极高，哪怕跟唐汉这等彪形大汉比起来，也只是矮了半个头而已。 此时，她温柔地看着儿子，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然后用打趣的口吻说道：“汉儿，娘本来想给他一封休书的。最终，还是忍住了。” 唐汉心中亦是无奈苦笑，是啊，如果“唐汉”不是因为自己的穿越而复活，当真死去的话，就如历史上记载的那般，性格刚强的王夫人，是铁定会休夫的。 这也成为了戚继光一生之中，极少的污点，以及永远挥不去的痛。 可义父真的就这样，不作任何挽回了吗？他取了那把定情之物离开，这件事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哪怕唐汉此刻跪下苦苦哀求，以王悦溪的性子，纵然一死也不可能向内心低头。 “哎，终究是覆水难收啊！自己一定不能走上这条老路。” 唐汉旋即又想起自己身边那几位优秀且美丽的女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此时，王悦溪反过来搂着儿子，深情地说道：“这件事也提醒了娘，趁着你与辽东李家的姑娘尚未定亲，娘进宫去求太后，将这桩亲事免了吧。虽然那丫头性格挺好，可毕竟牵扯太多关系，娘怕你将来要忍气吞声。我看，你就娶了沈家姑娘好了，晴儿许给你当个妾！” “咳咳咳~” 唐汉不由一阵剧烈咳嗽，一张老脸也不由红了起来。 “我亲爱的娘啊，请您就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好吗？汉儿真的从没想过要娶了谁。眼下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除此之外，就是好好侍奉娘亲，不作他想……” 王悦溪不高兴地将揪住了唐汉的耳朵，冷笑道：“你懂得侍奉谁？还说要建功立业呢，留在家里能建功立业？娘很快就老了，想有个人嘘寒问暖，就赶紧给我讨一门媳妇儿回来！” 唐汉苦着脸喊道：“娘，先松松手，疼~”见义母果然心疼地放开，他赶紧跳到一旁，嬉皮笑脸道：“娘您怎么会老呢，跟太后娘娘站在一块，反倒是她看着更老气一些。” 王悦溪笑骂道：“好你个臭小子，跟那位姨娘混熟了，就敢乱开口了是吧？太后那般丰容盛鬋的绝代佳人，被你说成是老气，若是让她知晓，将你生撕了都会！” 唐汉委屈道：“我可没乱说，她那样装扮真的很老气。” 王悦溪回到座位，又斟了一杯酒，边喝边叹息道：“你以为娘娘容易吗？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还是天下第一的寡妇。皇上年纪还那么小，她若不老成一些，摆出过人的威仪，如何能镇得住场子？别看张首辅权势滔天，归根结底，若离了太后的支持，就要举步维艰了！” 唐汉深以为然，看来自己这位娘亲，可不止是巾帼英雄，见识、眼光同样不输男子。难怪她完全无法接受，来自义父的背叛。 传闻中，义父可是打不过义母的，恐怕治军方面也要略逊一筹。这让他想起了明朝开国时的马皇后，她若要休夫，恐怕老朱皇位都坐不稳。 “娘，那汉儿明日就去安排一些仆人与丫鬟，也免得宅子里空荡荡的。”唐汉见事已至此，只好为今后的生活做做打算了。 王悦溪哂道：“你娘可不是什么无根之萍，兰溪娘家那里，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了。甚至你口中那位老气的娘娘，也会有所安排。哼，那位某大帅很快就会发现，离了我，他啥也不是！” 唐汉赶紧赔笑道：“军中早已公认，娘就是天下第一奇女子！汉儿若不是得您真传，又如何能获得宫中重视？” 王悦溪笑骂道：“果然比以前油嘴滑舌多了，难怪会惹来桃花朵朵。” 唐汉当即闭嘴，专心致志地喝酒吃菜起来。 王悦溪看得好笑，随即又环顾了四周一圈，摇摇头道：“只是这间宅子还是小了些，你得空了，就去另寻一处住所，我们买下来，将来你若三妻四妾儿女成群，总不能那么局促！” 唐汉又是一口酒直接喷出，举起双手求饶道：“我的亲娘啊，您饶了我行不？汉儿真不是那种花心之人！” 王悦溪柔柔地看着他：“你放心，娘并非拿话挤兑你。经历了这半辈子，我也算看开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管不住的！将来你那正妻，无论是谁，总归也要看开些才好。毕竟，我儿是注定要当英雄豪杰之人！” 唐汉今日是愈发看不懂娘亲了，正不知该如何答话之时，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正是唐晴和沈美人从张府回来了。 “呀，是两位妹子回家了，我去迎一迎。”唐汉赶紧遁离，也是为了将今日家中的变故，给她俩提个醒。 王悦溪笑着不说话，只是又饮下一杯酒，双颊绯红地看着儿子与姑娘们所在的方向，眼角不知不觉地，涌出了两滴晶莹的泪珠。 第130章 鸿胪寺 第二天午休方起，万历突然收到一张由冯保递进的纸条，上面写了四个字“番茄沙司”。他点了点头，示意大伴可以退下后，便拿着纸条去见李太后。 “母后，唐汉发暗号给我，约我出宫探案。”万历颇有些兴奋地将纸条摊开。 李太后心中涌起了一阵荒谬感，不由暗骂唐汉这厮，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和臣子，竟然堂而皇之地使唤起了皇帝！ 不过瞅着自家儿子嘴角压不下的笑意，她又想起那天唐汉讲述的教育道理，突然心疼起来。 看来，自己果真是严苛了，如果真因为迫得太紧，导致当今天子的心理出了问题，那对于整个国家都是灾祸。 “嗯，皇儿既然有兴致，那就去吧。冯保的目标太大了，陆丙也不行，我让他派两个人跟着你当护卫。” 听闻母后松口同意自己出宫，万历暗暗地给唐汉竖起大拇指，随即又皱眉道：“母后，有唐汉在，还要东厂那帮人作甚？陆丙自己都不是唐汉的对手。” 李太后正色道：“皇儿可是天子，出宫岂是小事？本宫没打算瞒住谁，也瞒不住。既然如此，让东厂派人跟着，一方面做个见证，另一方面也方便你有需要时使唤人。否则，万一出了点差池，唐汉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万历恍然大悟道：“原来母后是替唐汉找了两只替罪羔羊啊，嘿嘿嘿，真是妙招！” 李太后笑骂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随随便便就曲解了本宫的良苦用心。皇儿今后，还是尽量少跟着那厮胡作非为。” 万历自然听得懂母后并非真在责怪唐汉，他更开心于母子俩之间的交流，终于不像以前总是程序化地仅局限于功课。 隐隐约约中，万历又被勾起了十岁以前母子俩相濡以沫的温馨回忆，眼眶在不知不觉间都泛红了。 李太后注意到了万历的异样，不由低叹一声，暗暗责怪自己，也对唐汉生出了由衷的感激之情。 都说这冷冰冰的皇宫里，不会有真的感情。可自己怀胎十月又非作假，从身上掉下的这块肉，说不心疼才是真的假！ “咳咳~皇儿快去快回吧，一定要注意安全。若有什么闪失，本宫就要让唐汉人头落地！” 万历回过神来，低头迅速抹去眼泪，又给太后行礼完，便转身匆匆离去。 “希望本宫没有看错人，唐汉能真的成为皇儿的左膀右臂，帮助皇儿延续大明祖上的荣光！” 李太后喃喃说道，旋即又从唐汉身上想到另一件事情，便吩咐左右道：“一，通知陆丙，派两名得力之人去往鸿胪寺门口等候。二，帮本宫去唐汉宅中，请王夫人明日早间入宫一叙。” 皇宫之外，唐汉百无聊赖地等候着万历到来。小皇帝虽说急着出去探案，但毕竟身为天子，包括换身便装都有讲究，最终还是姗姗来迟。 “呵呵，卿家等急了吧？”一身华丽锦袍的万历踏出宫门，瞅着唐汉正在原地转圈，不由打趣道。 唐汉其实早就从脚步声中猜到是小皇帝，此刻装出一脸惊喜，半跪在地上向万历请安。 “臣惶恐，毕竟皇上是因为臣的建议才出宫。” “好了，朕就是在里头待闷了，想出来体验一番人间烟火。卿家带路吧。我们是去鸿胪寺？” 唐汉点点头道：“正是。请皇上随臣而行。” 鸿胪寺其实就在紫禁城边上几百米的地方，可知晓万历心思的唐汉，故意与其所在方位背道而驰，可谓是越走越远，自然是为了满足小皇帝对宫外生活的好奇心。 反正，有自己在场的时候，必然不会让其接触声色犬马，而多体验人间烟火气，皇帝将来亲政时，或许也会多念叨百姓一些。 “嗬！这胸口碎大石的表演真有趣！朕一开始还担心那人会承受不住重压。” “这艾窝窝就是不落夹？还有茶汤也不错，比光禄寺那些厨子千篇一律的味道好多了！” “这条巷子叫做‘堂子胡同’，是干啥的？朕怎么看到有些姑娘穿得花枝招展……” 唐汉心道“坏了”，主要是他自己也是穿越过来的，对京城的熟悉仅局限于回京这几天所经过的地方。此刻才突然想起这堂子胡同就是烟花之地，哪里还敢多做逗留，随便搪塞过去，拉着小皇帝匆匆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与其错身而过的一辆马车中，帘子被微微挑起，如鹰隼般的目光，紧紧盯在他与万历的背影之上。 “喔？唐汉大白天的怎么会经过这里？还有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似乎有些熟悉啊！呵呵，我要不要跟上去打个招呼呢？还是算了吧，毕竟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不是么？唐汉，你真是可悲又可怜！呵呵呵……” 唐汉自然是听不到这番话语，被堂子胡同吓了一跳的他，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不再继续兜风，而是领着万历回到了紫禁城附近的鸿胪寺。 在门口等得几乎要崩溃的王金水与季正淳，一看来人是唐汉，颇有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又心知肚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更加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公公让他们等的人，会是唐汉呢？ “哎，唐大人是故意的吧？我俩奉公公之命前来鸿胪寺，已经等了老半天了。”季正淳见唐汉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是没忍住，用很冲的语气质问起来。 唐汉可不会接他的茬，因为正主马上就要开口了。 从唐汉身后闪出身子的万历，瞥着眼前两名东厂之人，不怒自威道：“怎么？这是在怪朕咯？” 乍一听“朕”这个字，季正淳不由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抬眼看去后，很快就分辨出来人是谁，当即拉着王金水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不知圣上驾临，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都小声点儿！好了，起来吧，朕今日乃是微服私访，别把动静搞得那么大！” 万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季、王二人赶紧站起身，大气都不敢喘。 “唐卿家，此地就是鸿胪寺？” 唐汉点了点头，恭敬道：“皇上，这两位乃是东厂最杰出的四大档头，也都是陆公公的干儿子，臣前些天刚和他们打过交道呢。” 万历不以为意道：“哦，原来是陆丙的干儿子，他让你们来跟着朕？” 平时不爱说话的王金水抢先谄媚地回答：“誓死追随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唐汉差点儿没笑出声，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有啥事情需要你如此表忠心。季正淳也在一旁暗骂道，不会说话就别开口，赶紧补了一句：“皇上是要进鸿胪寺吗？不如就由臣等先去开路？” 万历看向唐汉，见其微微颔首，便应允道：“去吧。” “臣领旨！” 第131章 剑指江陵 万历只是吩咐了一句，不想东厂档头级别的名头果然非常管用。鸿胪寺当即鸡飞狗跳起来，说是如临大敌也不为过。 谁都知道，老太监陆丙可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疯狗，整起人来可谓是花样百出，百官里除了寥寥数人，其余可是怕极了他！ “哎呀，竟然是二位大档头联袂前来。鸿胪寺上下有失远迎，莫怪、莫怪~” 鸿胪寺卿高虎此刻可是“虎”不起来了，一路小跑着从衙署里头出迎。算起来，高虎乃是正四品官员，比东厂千户整整高出一级，至于没品级的档头，更是差距甚远。 可东厂之人，从来不能以品级论。假使高虎真的被眼前这两位盯上，为了避免祸端，让他下跪都行，何况如今只是亲自迎接呢？ 小皇帝自然不知晓其中勾当，见这朝廷四品大员如此狼狈不堪，一张尚有稚气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唐汉轻轻扯了扯万历的衣袖，示意其不要发火。而得到交代暂时不能泄露皇帝身份的季正淳，一反平日里的倨傲，乐呵呵地说道：“公公交代了差事令我等前来，还望高大人鼎力相助啊！” 高虎一听是陆丙差使，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着手，勉强抹去额边冷汗，哆嗦着说道：“下官自然倾尽全力，定教二位满意而归。届时，还请在公公面前，替下官美言几句。” 万历一听这般话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哼。 这声冷哼把季正淳和王金水都吓得够呛，赶紧扭头回望，唐汉则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脚，将万历的身子挡在自己后头。 “这位是？”不解其意的高虎看着陌生的唐汉问道。 唐汉拱了拱手道：“下官锦衣卫副千户唐汉，见过高大人。” 高虎又是一惊道：“唐汉？莫非是戚大帅家的公子，唐大人？” 唐汉笑道：“正是晚辈。” 高虎松了口气，亲切地说道：“呵呵，我与令尊戚大元帅，也有过数面之缘。贤侄今日，也是特意来鸿胪寺办差？” 唐汉点点头道：“正是同一份差使。” 高虎闻言，又忐忑不安起来。究竟是何不得了的差使，居然要东厂和锦衣卫联合来办？ 季正淳轻咳两声，提醒道：“天色不早了，还是查案要紧，请高大人带路吧。” 高虎愣道：“查案？是出了什么案子吗？” 唐汉示意其往衙署走去，口中解释道：“高大人，可还记得往宫中送入的一种贡品。那是装在一个个锦盒之中的金箔。” 高虎想了想，点头说道：“自然记得。那些金叶子用料讲究，做工精美，虽然不是什么罕见之物，但毕竟富丽堂皇，与宫中气象相得益彰，故而还是同意将其纳入贡品名册之中。此事，礼部那边申大人与王大人，也都是同意的。” 明代朝贡之事，虽属鸿胪寺职权，但真正的主管，在于礼部。 而此时的礼部尚书，名气可不小，乃状元出身的申时行。申时行此前历任礼部右侍郎、吏部左侍郎，然后回到礼部出任尚书。而刚刚从詹事府詹事转任礼部右侍郎的王锡爵，乃申时行同科榜眼。 此二人，今后都将官至内阁首辅，在接下来那场“夺情风波”中，也都扮演了重要角色。 唐汉不动声色地与万历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说道：“可否请高大人帮我们查一下，这些金箔的具体出处呢？呵呵，忘了提醒大人，此事真正的交办人，乃是太后娘娘。” 高虎又是一阵哆嗦，今日之事至此，他总算明白过来，这哪里是大案，搞不好，就是一张催命符啊！心中不停哀嚎着，为啥自己要将那金箔纳入名册呢？ 当下不敢怠慢，请众人在堂中饮茶稍候，自己屁颠屁颠地带着一众僚属，去翻看相关记录。 季、王二人也是至此才明白，唐汉领着皇上亲至鸿胪寺，竟然是为了一样贡品，不由大感意外。 难道还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贡品上面做手脚不成？ 此刻，连他们也暗自期待着高虎查察后的结果，并思考着要如何将今天的见闻，一五一十转述给陆丙。 不多时，高虎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满头大汗地跑了出来。 “找、找到了！下官已经翻阅相关资料，所有送入宫中的金箔，都登记于此。” 唐汉接手过来，随便翻了翻，然后不动声色地交给一直微微低着头的万历，微笑着问道：“还是请高大人给我等介绍一下，金箔具体的出处吧。” 高虎以为接过册子的是唐汉带来的下属，也没有在意，当即抹了一把汗水，点头介绍起来：“送入宫中的金箔共分两批，前后时间相差两个半月，但出处都是相同的，由荆州府江陵县呈送。” 荆州府、江陵县？这不就是老张的故乡吗？ 唐汉不由一阵诧异，要不要这么凑巧啊？难不成峰回路转，自己最终还是要往江陵走上一趟？ 万历也是有些意外，差点儿就出声询问起来，不过最后关头总算是忍住了。季正淳与王金水对视一眼，均觉得此乃重要信息。 唐汉沉吟道：“既然是相同出处，为何时间相差两个半月之久？” 高虎不假思索道：“这一点本官也是查证过的。据江陵县的官差所言，两批贡品制作时间本来相差无几，但晚出发的那批人，途中因遭遇洪水拦路，故而误了行程。” “洪水么？不知他们入京的时间，大概是几月？”唐汉想了想，又继续问道。 高虎指着册子说道：“上头有记载，乃是今年春末时分。” 唐汉一听便知其中有诈。春末到达京城，出发时间起码要在初春。而前后相差两个半月之久，实际动身应该是冬末。彼时，南方哪来的洪水？ 就算真的大冬天连下暴雨，唐汉分明记得，明朝中后期尤其是明末，乃是着名的小冰河时期，说河水结冰倒还可信，洪水滔天是什么鬼？ 此时，万历基本翻完了册子，用手指头捅了捅唐汉，意在询问接下来如何。 唐汉心中已有推测，便笑着说道：“谢过高大人。今天天色已晚，某等准备告辞了。不知这本册子可否让我们带走呢？” 高虎连连点头道：“衙里自有备份，贤侄当然可以带走。” 唐汉起身拱了拱手，季、王二人自然也是有样学样。 可临到末了，憋了一路的万历，终于抬起头，用自己从未有过的音调，阴恻恻地说道：“高大人非常不错，皇上请你明日早朝之前，自行跪在乾清宫门口。莫要忘了！” 望着个头不是很高，愤怒之中还带着些许稚气，分明又有些熟悉的人拂袖而去，高虎绞尽脑汁思考着究竟何时见过此人。 鸿胪寺少卿突然大喊一声，跌倒在地。高虎有些不悦地看去之时，对方哭丧着脸，战战兢兢道：“高大人，是皇上，是皇上啊！” 高虎猛然想通，那张有些熟悉的少年的脸，不就是当今天子吗？ 鸿胪寺卿高虎，当场昏了过去。众僚属手忙脚乱地救治起来，其中当以少卿最为卖力。 开玩笑吗，高虎若是就这样昏迷下去，明天进宫罚跪的，可就轮到他了！ 此时，李太后却是一脸诧异，只因左右来报，在唐宅敲了半天门，不仅没碰上王夫人，连一个人都没有。 “嗯？本宫那姐姐去哪儿了？” 第132章 入彀 李太后派出去的人，没寻着王悦溪，她也没往心里去。毕竟王夫人来京，就是为了照料唐汉的，又听闻其新收了义女，估摸着应是一同出门逛街，等唐汉随皇帝回宫，再当面交代即可。 时间回溯到半天前，唐晴与沈美人回到家中，立即凑到王悦溪身边，好生撒娇了一阵子。个中缘由，自然是唐汉已经快速告知了父母和离之事，让她俩赶紧想法子让义母开心起来。 王悦溪本身是千杯不醉的量，奈何今日酒入愁肠，倒是难得有些迷糊。此刻，儿女以及潜在的儿媳妇都围在身旁，果然让她忘却了此前的不愉快，一家人其乐融融，满满的幸福感。 唐汉本来就和万历约好了一同去查案，而唐晴则带来了张静姝的约会之请。唐汉不由一阵愕然，这张家小姐居然主动约他？ 看着大小三位美人促狭的眼神，唐汉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将时间定在明日中午，他请张静姝在“醉仙居”吃饭，唐晴、沈美人自然一同作陪。旋即，他就声明要入宫办差，逃命似的冲了出去。 唐晴吃吃笑道：“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也会害羞啊！” 沈美人亦捂着嘴笑道：“大姐以前可是人称魔女，自然不是好相与的。” 王悦溪一脸慈爱地看着她们，酒意也渐渐上涌起来，便托言要回房休息了。 唐晴关切地问道：“娘亲无恙乎？晴儿去煮些茶水吧。” 王悦溪笑着摆摆手道：“这才哪到哪？你娘我可是千杯不醉。你们不是要回信给静姝那丫头吗？快去吧。” “伯母真的没事吗？美人这儿有安神醒酒的方子……” “哎呀，美人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的酒量，和晴儿一起去吧。”王悦溪打断沈美人的话，催促她俩离开。 直到两个小丫头手牵着手，关上大门离去后，王悦溪才舒服地打了个酒嗝，自言自语道：“都说美人迟暮，可连这酒量也会下降么？倒是差点出了丑，可不能让她们瞧见我喝醉的糗样。” 正欲回房休息时，大门外却又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咦？这是谁在敲门？喔，太后曾说要约我入宫会面，估计是遣了宫女过来。先去开门罢。” 王悦溪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醉意下压，随后走了出去，将唐宅大门打开。 门外果然站着一位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正大大方方地看着自己。 “姑娘可是从宫中来的？”王悦溪开口问道。 那姑娘款款福了一福，王悦溪这才注意到，其手中还捧着一个长长的锦盒。 “夫人您好，太后娘娘差我给您送来一件礼物。” 姑娘毕恭毕敬地将锦盒呈上，王悦溪也没想太多，接过之后便打开了锦盒。 “咦？这是……” 王悦溪一脸惊讶地将盒中之物取出，只因此物她实在太熟悉不过了——这是一把宝剑，而且还是她随身佩戴多年，刚刚退还给丈夫，作为和离证明的那把宝剑！ 可此剑不应该是戚继光直接带走了么？怎么会到了太后那里，而且又被她派人送了回来？ 难不成，是戚继光不愿和离，舔着脸入宫，去请太后娘娘说和？ 王悦溪越想越觉得应是如此，不知为何，心中却多出一丝欢喜之意。 察言观色的宫女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柔声说道：“娘娘吩咐过了，请夫人抽出宝剑，便知分晓。” “谢娘娘恩典。” 言毕，王悦溪果真将白玉一般的手腕，握上了剑柄，然后缓缓地抽出了剑身。她完全没留意到的是，那位不起眼的小宫女，此时嘴角已经浮现出一丝得逞般的笑容。 随着宝剑一寸寸抽出，王悦溪突然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随即，她浑身上下竟软绵绵的，使不上一丝力道，甚至整个人也将马上软软跌倒。 宫女及时上前，一把搀扶住了住了王悦溪，还凑到她的耳边，吹气如兰道：“夫人满脸绯红、一身酒意，可是吃醉乎？不如就让乔恩带夫人前去醒酒吧。” 王悦溪晕乎乎中，奋起余力想要挣脱开，发出的声音，早已失去了平日的飒爽，而是前所未有的娇弱：“不……我回房休息就可以了……你……放开……” 这名假扮宫女之人，自然就是大村乔恩。只见她放肆地握着王悦溪的手掌，将此前已经抽出大半的宝剑又推回剑鞘之中。然后吹出一声口哨，一辆早已准备多时的马车，突兀地出现在唐宅门口。 “夫人，这宅子里如今空无一人，如何能方便夫人醒酒？乔恩另有好去处，请夫人随我前往，以便好好地服侍夫人。” 王悦溪虽然乏力，脑子却尚能保持最后一丝清明，多年军旅生涯更是让她察觉出此人定然非是宫女，更不怀好意。 “放肆……我乃当朝一品诰命夫人，你究竟是何方宵小……胆敢冒充宫中之人……快松手……” 大村乔恩先是伸手将大门关好，随后猛地发力。几乎已经恢复如初的日本女忍者，竟将个头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王悦溪一把抱起，径直往马车走去。 她边走边发出得意的轻笑声，阴恻恻地说道：“夫人不是与一品大都督和离了么？那您就不再是一品夫人了……就算是，又如何呢？嘻嘻嘻……” 随着王悦溪所中“活色生香”发作，加上本身就已在醉酒边缘，她再也无力作出反抗，只能任由大村乔恩将之抱进马车。 昏迷前，她最后看到的，是依稀之中，马车里似乎原本就坐着一名男子。她直觉此人很年轻，但由于脸上蒙着一块黑色头巾，故而无法看清究竟是何人。 “你……你是谁……你们……要将我带去哪里……”王悦溪鼓足最后一丝气力，紧紧咬住了下唇，努力地想要提醒自己，不能就这样昏迷过去。 神秘人笑呵呵地说道：“自然是如天上人间一般的好地方。夫人此前从未去过，晚辈担保，您定然会满意的。” “不……我要回去……”王悦溪的眼皮已经重重地合上，嘴巴无意识地嘟囔着。 神秘人笑着喟叹道：“原本只是循例派人盯梢，没想到，事情的进展竟会如此迅疾。请夫人放心，入夜之后，您就会准时回到这里，与您的儿女们团聚。只不过那时的您，早已入我彀中，再也不会是原来的您了。呵呵呵……” 言毕，马车启程，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载着大明当朝一品诰命夫人、曾经震慑倭贼的一代巾帼王悦溪，朝着不可知之地而去。 而这辆马车，自然也是堂子胡同口，曾经与唐汉错身而过的那辆！ 第133章 双簧 走出鸿胪寺的万历，依照原先商定的剧本，迅速打发走了季、王二人。离去前，他还托其带了句话给陆丙：“本朝不需要周兴、来俊臣。” 据闻陆丙得知小皇帝的原话后，吓得直哆嗦，当夜便入宫负荆请罪去了。而从那天开始，朝廷内外均有所感受，东厂的气焰，于无形之中似乎消减了许多。 唐汉随着万历回宫后，二人直接到了太后那儿，将从鸿胪寺带回的册子呈上，并转述了鸿胪寺卿高虎关于整件事的解说。 “据臣推测，所谓洪水应是用来搪塞的理由。第二批金箔，只要比对下去，很有可能就是藏血的那批。因此，迟了的两个半月里，那条朝贡路上，必然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李太后仔细翻看着册子，闻得唐汉之言，并未直接答话，转而询问万历道：“皇儿亲身参与了查案之事，对唐卿家所言有何看法呢？” 万历自然知晓，此番出宫乃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母后这番考校自己若是答得不好，就会直接影响下一次的参与。 他本来就是聪慧的少年，在心中组织了一番语言后，胸有成竹地答道：“唐卿家在出发前便已查过，金箔中所藏之血是没有毒的。这就排除了有人要利用贡品行刺宫中贵人的可能性。而且这批贡品是送入京城才登记造册，不存在因工艺失误导致延期，需要进行掩饰的情形。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金箔在途中出了意外。” 李太后点点头道：“看来皇儿与唐卿家的看法差不多，本宫也认同，金箔或许是丢了，或许是遭了抢劫。官差回禀后，当地县衙赶紧命令工匠又赶制了一批，故而时间耽搁许久。为了避免鸿胪寺追责，这才托言遇到洪水。” 唐汉看着万历说道：“皇上，如此可以解释延期和说谎的问题，但最关键的问题，并未有任何头绪。” 万历皱眉道：“卿家指的是金箔中的藏血？会不会是因为工匠赶得太急，手受伤了，血液便留在了金箔里头？” 唐汉苦笑道：“可数量呢？工匠受伤流血，正常的反应应该是尽快止血，以免弄脏贡品。他倒好，居然在血流不止的情况下继续赶工，让每一片金箔都遭了污染？” 万历摇摇头，断然道：“这不可能，如果那样的话，金叶子应该早就成了红叶子，连官差的验收都无法过关。” 唐汉循循善诱道：“事情的蹊跷就在于此啊！皇上，您再用排除法想一想，最有可能的动机会是什么呢？” 万历思忖片刻，眼前一亮道：“难道他是故意的？故意将血丝藏入金箔中？” 李太后欣然道：“皇儿想的不差，再结合本宫之前所说，我们可以这么假设：有人在中途抢劫了真正的金箔，然后换上藏血的金箔，将之发往京城作为贡品。” 万历的眼神越来越明亮，笑道：“这样又催生出两个可能。一是地方官府知晓此事，并一力配合。二是不知情，谎称遇到洪水的官差，就是劫匪的同伙！” 唐汉鼓掌赞道：“圣上英明！” 万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李太后却是满意极了，皇儿的阅历固然远不如唐汉丰富，但能够一点即通，反应与思考的能力都算得上优秀。这的确比每日诵读经史子集更能催人成长。 “那接下来呢？唐卿家有何建议？” 唐汉恭敬地答道：“需要对皇上提出的两种可能性进行排查。若前一种，江陵县令就犯下欺君大罪，抓起来审问即可。若是后一种，则麻烦许多，得查出劫匪是谁、具体动机是什么、如何做到藏血于金箔、如今又藏匿于何方。” 李太后打趣道：“看起来，唐卿家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要往江陵跑一趟啊！本宫此时，倒是越来越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唐汉自嘲道：“也可以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万历同样知晓唐汉原本积极谋求离京之事，这金箔藏血，算起来本也无甚大害，但却非常膈应人。作为天子，是不容许被这般挑衅的。 “此案看似平和，实则触目惊心。万一下一回，贡品真被藏了毒害了人，那就算揪住黑手，也于事无补了。故而，此事必须水落石出，还要用幕后之人的头颅，来杀一儆百！” 见小皇帝如此勃然作色，唐汉双手抱拳道：“臣愿往荆州府走一趟，将此案彻查明白，擒拿幕后黑手，交由皇上发落！” 万历龙颜大悦道：“卿家自告奋勇，朕心甚慰。母后，朕作为此案的首要查案人，能否……” 李太后没好气道：“想都别想！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随着他折腾没关系，离开京城那就是天下大事，纵然本宫都做不了主！” 虽然早已料到太后不会答应，可越是如此，万历就越觉得遗憾。这才刚查了半天的案子，愉快是愉快，但还不过瘾呢！ 唐汉其实早已想好说辞，见万历那副大便不畅的模样，笑着说道：“皇上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参与……” 万历大喜道：“快说说！” 李太后则将“刀人”的眼神瞥向唐汉，警告意味十足。 “皇上、娘娘，臣听闻首辅大人终日操劳于国事，已经许久不曾回乡省亲。” 听闻唐汉突然将话题转到张居正身上，帝后二人不由都愣了一愣。 “放肆！唐汉你莫非是想妄议当朝宰辅？”李太后率先想到了什么，不由粉面生寒，声音亦转为冷厉。 唐汉摇了摇头，正色道：“假设，臣先声明，只是假设。如果首辅大人的父亲张老太爷突然驾鹤西去，皇上和娘娘是否会‘夺情’？” 此话一出，连万历都有些恼了，迄今为止，他对张师傅，还是满怀感激之情的，当即不悦道：“卿家慎言，岂有咒人长辈之理？若再胡说，朕就要重重惩治了！” 还真别说，此时的小皇帝颇有些九五之尊的威严。但李太后多少听出了唐汉的意思，反而示意其说下去。 “母后，这……”万历皱着眉头不解道。 李太后突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儿子：“呵呵，你俩双簧唱得很开心吧？本宫倒是觉得，唐汉当你的新大伴是真不错。” “嘿嘿……”两个都有些“中二”的青少年见已被太后看穿，都有些尴尬，只好傻笑起来。 李太后脸上笑意倏然转冷，目光盯住唐汉：“给出你的解释，如果讲得不好，本宫就真的让你变成冯保的接班人！” “啊？” 第134章 忽略 李太后是真的有些气恼了。承平年代，天子出行往往被视为玩乐，劳民伤财，故而銮驾绝不可轻动。至于去江陵就更加授人以柄，张居正已经是当朝首辅了，难道皇帝还要特意跑一趟他的家乡，以示恩宠？ 至于唐汉，明知不可为，却非要撺掇着此等大事，究竟又是何居心？ 万历见势不妙，轻咳两声，瞥了唐汉一眼。后者朗声道：娘娘明鉴，臣所言并非危言耸听。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老爷子走得不是时候，张大人又因‘夺情’让人怀疑其德操，则领袖群伦瞬间就会变成众矢之的，今后恐将举步维艰啊！” 李太后不为所动道：“国之宰辅，牺牲个人，份属应当。” 唐汉抗声道：“可这于江山社稷不利。当反对声四起，届时娘娘若要护着张大人，则必然要惩治出头者。然而，当年嘉靖爷那场风波，杖毙的那些人，难道真的都该死吗？” 李太后气的银牙暗咬，本想命人先将唐汉乱棍打出，可旋即又想起他是好闺蜜最疼爱的儿子，断不至于如此狂悖，便按下性子道：“唐汉！说出你的真正用意，否则，本宫决不轻饶！” 唐汉压低声音道：“娘娘，臣原本计划离京，其实有很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去江陵保护一位老人。” 李太后不解道：“老人？哪家的老人？为何需要你千里迢迢地前去保护？” 唐汉喟叹道：“若要触发‘夺情’，引子是什么？” 李太后悚然一惊道：“什么？”随即又呵斥道：“唐汉，你别故作惊人之语！纵然有人看不惯张师傅，可又何至于此！” 唐汉坚定地看着太后：“在巅峰权力之争面前，什么人不可牺牲？什么事做不出来？臣并非为了巴结张大人，但此等风波，本就不单纯。尤为令人痛恨的，便是伤及无辜，还算计到了娘娘和皇上身上！” 此时，别说李太后受到触动，万历更是入戏已深，一股“中二”劲头又发作起来：“朕要命令陆丙带齐东厂精锐，去把江陵张府围个水泄不通！” 李太后无语道：“……然后呢？将其抄家？” 万历错愕道：“怎么会呢？朕是在保护……呃，呵呵，那架势的确像是抄家哈……” 唐汉非常配合地讪笑着，心说如果不是我来了，你以后就真的这么干了。 这一打岔之后，李太后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点点头道：“无论如何，本宫至少可以感受到，唐卿家对朝廷的拳拳之心。嗯，这件事本宫会好生考虑，今日就先到此，准许皇儿免去今日功课。” 万历喜逐颜开，愈发觉得唐汉比大伴可爱太多了，真是一员福将！ “汉儿，姨娘今日差人去请你娘亲入宫说话，可却没找着人。你回去之后记得和她说一声，明个儿到宫里陪陪我。”李太后记着此事，便向唐汉吩咐着。 唐汉自是应允，重新向帝后行礼后，出宫返回唐宅。 到家中时，王悦溪依然未返，唐汉正觉得有些奇怪时，一名丫鬟匆匆赶到，自言是首辅家人，带来唐晴和沈美人的口信，今夜将应张静姝之邀，留宿张府。 丫鬟离开后，眼瞅着夜幕降临，义母还是不见踪影，唐汉莫名地有些担忧起来。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当他走出到门口时，只看见一辆马车掉头离去，义母王悦溪正抬眼朝他看来，神情之间，仿佛有些疲惫。 “娘，您这是去哪儿了？” 唐汉赶紧上前想要搀扶义母回家，王悦溪却下意识地将身子缩了缩。旋即又瞅见儿子似乎有些错愕，勉强笑道：“娘亲今日有些心神不宁，便到城郊相熟的寺庙求了支签。住持解签时聊了许久，这才晚归。那马车，是我特意雇来赶路的。” “娘今日也饮了不少酒吧？还是赶紧回房歇息，汉儿扶您进去。”唐汉有些心疼地说道。 王悦溪摇了摇头道：“ 不用，娘自己回房即可。汉儿，你也早点休息。” 唐汉想起太后的交代，赶紧说道：“娘，太后娘娘下午曾派人前来请您入宫。明日得空时，您记得去一趟。” 王悦溪闻言，身子抖了一抖，点头说道：“好啊，娘知道了。” 言毕，她继续往自己房间走去，只留给唐汉一个稍显落寞的背影，以及略微有点儿踉跄的脚步。 唐汉望着这位天底下对自己最好的人，也明白她为何心情不佳。那把作为定情信物的宝剑，义父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拿走了，能不让人心碎吗？ 破天荒地，唐汉在心中埋怨起了穿越后尚未碰过面的义父。这么好的妻，您就一点挽回的努力都不做吗？ 不过，他也清楚，这是属于父母之间的积怨，旁人都介入不了。除非当事人自己解开心结，能够坦然相对，否则，最终这对曾经相濡以沫的佳偶，只能是一别两宽，相忘于江湖。 独自回到房中的王悦溪，看了一眼铜镜之中，那个依然美丽的自己，突然伏在床头，展露出旁人从未见过的柔弱，无声哭泣起来。 其实，如果认真观察的话，有些异样是可以被感知的。比如那辆似曾相识的马车，白天所停的特殊位置。还有此时穿在王悦溪身上的衣服，并非午餐饮酒时那套，更不怎么合身。而一向对生活很是讲究的她，几乎不可能如此将就。 然而，唐汉却将之全数忽略。 这就是“昆仑”消失的后遗症了，如果吕欣还在灵魂里，定会有所察觉，毕竟这是属于女性独有的细心。在此基础上，她再帮助唐汉，开展进一步的推敲，也许将来的局势，会是另一番光景。 如今，唐汉只能在一阵黯然神伤过后，默默地下定决心。自己既然占据了原先那位主人的身体，就务必要履行责任，让从今往后孤独无依的义母，过好新的人生。 想通这点后，唐汉的心情平和了许多，便也回到自己房间，去和赵匡胤商议起了江陵之行与金箔藏血的后续。 他无法预知的是，往往那些被忽略掉的细节，才是胜负的关键，甚至还将影响更多的事，更多的人。 第135章 盛装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在夜幕下的京城中，无人知晓它的下一站将会是哪儿。 车厢里，大村乔恩捂着嘴笑道：“没想到，这位王夫人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我照着静姝小姐的尺寸，往大了定做的新衣服，她穿起来居然还是有些紧。果然，巾帼的另一层意思，就是艳压群芳。” 神秘人闭目养神，无上满足与愉悦，都蕴藏在嘴角饕餮般的笑容里。 闻得这番话，他开口指正道：“两点。第一，和离后便是自由身，当恢复闺名。今后记得改口，唤她‘悦溪娘子’。第二，那衣服我看着不错，就别再改了，明个儿多去定做几件，款式更丰富一些，颜色更华丽一些。此等佳人，唯有日日盛装，才能相配！” 大村乔恩自然应允下来，随后又问道：“主人，适才一路之上，悦溪娘子始终神情木然，一言不发。是否因为第二阶段效果，已经忘了楼中之事？” 神秘人嘴角更加飞扬：“错了，今日我特意将药性控制在了第一阶段。呵呵，她什么都清楚，什么都记得。” 大村乔恩诧异道：“啊？那万一她筹谋反扑怎么办？这位可不是寻常美人，绝对称得上带刺玫瑰！” 神秘人嗤笑道：“带刺玫瑰也好，将门虎女也罢，我不是说过了嘛，身陷魔窟这种事，只要有了第一次，往后的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还由得她做主吗？反扑？呵呵，她拿什么来反扑？将这种事情告诉她的宝贝儿子唐汉，还是亲爱的姐妹太后娘娘？” 大村乔恩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人，乔恩记得不久前，您还忌惮着她与太后的关系。万一悦溪娘子真铁了心，进宫寻求外援，太后必定雷霆震怒。届时，面对当今大明最有权势之人，我们能扛得住吗？” 神秘人陡然睁开双目，霸气十足地说道：“那是因为，你并不知晓我对王悦溪交代了什么！她当然会进宫，而且很快就会进宫。但是，我们美丽而尊贵的太后娘娘，也将因此，彻底失去制裁我的机会！呵呵呵……” 长笑声中，马车消失在夜幕尽头，而阴谋编织而成的黑幕，才刚刚拉开，笼罩在整座皇城上头，仿佛无穷无尽。 翌日清晨，王悦溪从噩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一夜之间，不知出了几身香汗。整个人更因为没睡好，而显得疲惫不堪。 这也迫使她又想起了，昨日醉酒后刚醒来时那股奇怪的感觉。说是奇怪，却非不知。睁开眼时，陌生的环境，昏黄的灯火，空乏的体能，弥散于四周的气息，都在提醒着非是小姑娘的王悦溪，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着了道。 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哪怕她再是巾帼奇女子，也提不起勇气重新回忆。就当是一场噩梦吧，可不知何时，才能真正醒来。 此时，唐汉过来轻轻敲门，说已备好早膳，请娘亲一同用餐。王悦溪勉强鼓起精神应了几句，将儿子打发走。 当她起身，胡乱地将昨夜那套新衣塞进柜子时，美眸又不争气地笼罩在一片雾气中。此刻，浮现脑海的，是那把曾经作为定情信物、更在她挥舞之间，痛饮倭寇鲜血的宝剑。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把宝剑，不仅落入奸贼之手，还成为了她回家前，被迫换上一身新衣的帮凶。 一番梳洗打扮后，铜镜里换上一品诰命夫人服饰的王悦溪，气色与方才有了天壤之别。细看之下，甚至比往日更显得容光焕发。她自嘲般地叹了口气，终于收拾心情，迈出房门开始新的一天。 见到义母盛装打扮的模样，唐汉当即明白，娘亲这是准备进宫去见太后。自己本来也要进宫的，可又约了张静姝到“醉仙居”吃午饭。他便打算趁着这小半天时间，再去鸿胪寺走一遭，进一步询问当时江陵官差运送贡品入京的细节。 于是，各有心事的母子俩，依然其乐融融地用完早膳并一同出门，到了皇城附近才互相道别，去往各自将去的地方。 没过多久，王悦溪就在李太后贴身宫女引领下，来到了慈宁宫。这也是姐妹俩每次说体己话的地方，乾清宫毕竟有小皇帝在，也人多嘴杂，不得清静。 “姐姐，昨日你不在唐宅，可是带着那几位漂亮的准媳妇儿，出门逛街去了？” 甫见面，李太后便打趣起了王悦溪。后者摇摇头，带点委屈地说道：“娘娘，昨日，我与他和离了。” “啊？真的和离了？唉，本宫还以为能撑上些日子……嗯，肯定是戚继光回京找你了，你一时心血来潮，就做了决定，没错吧？” 李太后多年来，称得上闺蜜的唯有王悦溪。哪怕两人差了不少岁数，却非常谈得来，感情愈发深厚间，也愈发了解彼此。 王悦溪自嘲道：“娘娘所言向无不中，我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加上如今汉儿已能帮我撑腰，便十分硬气地将定情物抛还回去。” 李太后继续问道：“他没努力挽回？” 王悦溪恨恨地说道：“我早已人老珠黄，他身边好几位美妾，自然是顺水推舟求之不得。” 李太后讶然道：“戚大都督不像是这种人啊！其中或许有些误会，姐姐可要分辨清楚。” 王悦溪苦涩地摇了摇头，笑道：“已经不重要了。我与他的缘分，从他瞒着我纳妾开始，便已注定了如今的结局。” 李太后深深地叹了一气，走上前来，轻轻地搂住王悦溪的香肩以示安慰。 此时，她不知道的是，好闺蜜、好姐妹王悦溪从步入慈宁宫开始，心中一直翻江倒海，无时无刻不在天人交战之中。 作为一代巾帼，她有着超乎常人的坚韧与自信，正义感更是从少女时代便开始爆棚。从这方面来说，王悦溪就相当于超级加强版的张静姝，有着足够底气与实力，支撑她敢爱敢恨、快意恩仇。 昨日的意外遭遇与挫折，让她陷入前所未有的梦魇之中。纵然如此，王悦溪在屈服与反抗之间，依然隐隐倾向前者。 有许多次，她甚至话已到了嘴边，准备和盘托出，向眼前这位权势滔天的太后娘娘求援。然后姐妹俩携手合作，将心怀不轨的奸贼恶徒，彻彻底底铲除干净。 “既然如此，姐姐干脆就长居京城吧，也方便我们姐妹俩亲近。呵呵，虽是离了丈夫，可本宫看你家汉儿，何止千里驹，将来成就，定然在他义父之上。姐姐刚好给他张罗成家，本宫这个做姨娘的，岂能不使出十分力，送他直上青云？” 李太后这番话，充满了真情实感，也是好姐妹今后必然要走的康庄大道。然而，就是这番话，使得王悦溪猛然想起了自己最在意的威胁。 “我虽无惧生死，亦敢玉石俱焚，可汉儿前程远大，将来必定幸福美满，如何能因我而受累？那奸贼随时可以动手，我却无法保证能一战功成。一旦其奸计得逞，事后再挫骨扬灰又有何用？我的汉儿沦为笑柄，要如何自处于天地间？” 想通此处关节，她终究还是因为最心爱的儿子，决定放弃反抗的念头。 完全不同的选择，对应的，就是完全不同的命运。 王悦溪如此。太后娘娘，亦然。 第136章 看房子 慈宁宫中，面对李太后的真挚关怀，王悦溪一脸感激，甚至有些哽咽地说道：“谢娘娘关心……我，都怪我没用，才会沦落至此，更要麻烦娘娘为我和汉儿费心……” 李太后温柔地拍了拍王悦溪的后背，宽慰道：“姐姐，我俩情同姐妹，你要再说这样的话，本宫就不理你了！对我们大明第一巾帼来说，多大点事啊！往后，你吩咐唐汉多叫我几声姨娘，最要紧的，多帮衬皇儿，本宫就受用不尽了！” 王悦溪点点头道：“那臭小子若是胆敢忤逆娘娘，看我不敲断他的腿！娘娘说的对，汉儿是该成家了。只是如今那座宅子局促得很，用来娶亲都显得寒碜。本来我就打算好了，今日出宫后，便到处挑一挑，帮汉儿物色一处新住所。” 李太后顿时来了兴趣：“喔？看房子可马虎不得，姐姐可有什么思路吗？对了，叫上那几位小姑娘一同去嘛。尤其是那位‘小医仙’，应该对京城很熟悉才是。” 王悦溪苦笑道：“她们哪懂得这些？都是年轻贪玩的主。娘娘还不知道吧，汉儿今天中午，还要在‘醉仙居’请她们吃饭呢！我就不劳烦年轻人了，自己去走一遭就行。” 此时，李太后想起昨日小皇帝跟着唐汉微服探案之事，突然也生出了去宫外走一走的念头，于是笑着自告奋勇道：“若姐姐不嫌弃，本宫倒是可以陪在身边，帮你做些参详。” 王悦溪一阵歉疚与叹息，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流露着惊喜：“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娘娘亲自挑的房子，那可是十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只是，娘娘出宫会不会不方便？” 李太后扑哧一笑道：“呵呵，昨天你家汉儿可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本宫的皇儿拐带出宫，帮他去查案子。今日，就让本宫投桃报李，帮他挑一处房子。不过，一旦挑好了，哪怕条件再简陋，也得给我住进去，不得嫌东嫌西！哈哈哈~” “呵呵，娘娘言重了。您挑的房，别人想沾光都办不到，汉儿岂会不识抬举？”王悦溪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但李太后正在兴头上，并未看出来。 姐妹俩都是干脆利落的性子，当即安排好一切，非常高效地开启了当朝太后微服出宫之行。 宫门口不远的拐角处，一辆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到达，静静地等候着。 当王悦溪高挑美丽的身影，陪着另一位戴着轻纱头罩，虽看不清面容、仍可见绰约风姿的宫装丽人，从宫门踏出，来到大街上时，马车便动了，径直来到她们身侧。 “咦？这是？”头罩之内的李太后，有些好奇地看着装潢气派的马车。 王悦溪略显艰涩地说道：“娘娘，这是我提前雇好的马车，方便带路，也能节约时间。” 李太后满意地说道：“如此甚好，毕竟我们姐妹二人，容易引人注目。坐在马车里，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呢。” 王悦溪微微低下头，遮掩了实在难以强忍的些许泪花：“正是此理。娘娘，那我们就一同上车吧。马车的主人，对京城很是熟悉。进宫前，就已经帮我挑了一个好去处，我们可以直接先去那里。” 言毕，王悦溪扶着李太后登上马车，随后自己也跟了上去。 上好绸缎与顶级玉石做成的华丽门帘，从里头被人轻轻挑起。再放下时，两位堪称京城之中最尊贵、最美丽的绝代佳人，已坐进车厢，任由这辆马车驱驰着，去往早已预定好的地方。 鸿胪寺中，唐汉询问完想要了解的信息，便提出告辞，准备前往知名酒楼“醉仙居”，等候那几位姑娘的到来。 热情地将他送至大门外，犹然握着手“依依不舍”之人，正是鸿胪寺卿高虎。 “唐老弟，再次谢过你的恩情。若非你在皇上面前替哥哥我美言，今日我这个鸿胪寺卿，不仅要当着百官的面出丑，下场更是难以想象啊！” 说至激动处，高虎甚至都有些哽咽起来。 原来，昨日出宫前，唐汉便想到了高虎应是无辜，不如帮他求个情，将一份善缘结下。于是，本来应该天没亮就跪在宫门外的高虎，刚刚僚属“抢救”过来，便得了宫中旨意，并要求他全力配合唐汉查清案子，戴罪立功。 能在这京城之地当上四品大员的高虎，岂会是驽钝之辈，当即便听出了自己能逢凶化吉，必然与唐汉有关。 故而，本来就打算专程前去拜谢的鸿胪寺卿，当听闻唐汉又来查案时，不仅热情地出门迎接，进入堂中后，差点儿就下跪磕头了。 唐汉赶紧将其搀扶起来，一番pua后，成功将高虎也变成了自己的铁杆“粉丝”。至于能否尽全力配合查案，这还需要说吗？没听见连对唐汉的称呼，也从“贤侄”变成了“老弟”，足足差了一辈啊！ 哽咽的高虎，令唐汉都有些看不下去，果然，自己还是做了一件好事。此时，他瞅见大街上驶过一辆马车，很像是昨夜送义母回家的那辆。 “咦，这马车好眼熟啊！我想起来了，昨晚送娘亲回家的，好像就是同款马车，那门帘非常相似……不对，好像还在哪里见到过……哎，会是哪儿呢？” 马车的速度不疾不徐，因此唐汉瞧得很清楚，华丽的装潢也在不断加深着他的印象。 “老弟，你怎么了？”高虎瞅见唐汉沉思的样子，不由疑惑道。 唐汉回过神来，摇着头苦笑道：“没事，方才看到一辆马车经过，觉得颇有些熟悉。昨天我应该见过不止一次，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高虎试探地问道：“昨天老弟不是和皇上一起微服……” 此言一出，唐汉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万历路经某个路口时，曾向他提出这是哪里。当时他匆匆拉着小皇帝离开，有辆马车与他擦身而过，就停在巷子口。 而那条巷子，正是京城着名的销金窟、烟花地——堂子胡同！ 不知为何，唐汉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安，随即止不住想起昨夜在家门口时，义母王悦溪那副疲惫不堪、心神不宁的模样。 而当时从唐宅离开的马车，与刚刚从自己面前驶过的马车，还有昨日停在堂子胡同的马车，万一就是同一辆呢？ 思及此，唐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在匆匆朝着高虎拱手道别后，迅速离开，径直往堂子胡同所在方向赶去。 而此时他绝对能确定，已经消失在视野中的那辆马车，去的也是同一个方向！ 第137章 虚晃一枪 无论前世今生，唐汉都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来到像堂子胡同这类的欢场。 据方才在外围的打听，整条胡同里分布着大大小小至少十多家窑子，所在方位越深，代表品级越高，生意自然也越好。唐汉不假思索地，选择直接去往最里头的顶级窑子——流水落花阁。 尽管他并不怎么相信，那辆马车曾经或刚刚，会将自己的义母、一代巾帼王悦溪载来此等污浊不堪之地。可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担忧，还是令唐汉决定好好查上一查。 至于为何不从外到里逐一查起，则是因为他隐隐觉得，如果真有一只黑手用了不光明的手段，操纵义母身陷其间，那人必然也会认同，唯有最顶级的窑子，才能勉强与更顶级的尤物相配。 “千万不要是最遭的那种情况。否则，唐汉发誓，必定让整条胡同，血流成河！” 唐汉揣着忐忑、惊疑、愤怒等交织而成的复杂情绪，一步一步，逼近了流水落花阁。 外观看起来只有三层楼的建筑，在其整个周围，都未发现马车的踪影。但很快，唐汉的心便沉了下去。 只因地上的车轱辘印非常明显，很容易就能肯定，必然有马车曾经出现在这个地方。 “娘亲……” 唐汉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来，脸上甚至出现了，比金山卫围攻戚家军时更焦急慌乱的神态，随后一脚狠狠踹出，踢开了眼前流水落花阁的大门。 可当他心急如焚地闯入之后，却愣在当场。只因想象中窑子里头嘈杂香艳的场景均未出现，反倒是安静得根本不像是烟花场所。 不过，空气中浓烈的脂粉香，以及周围各种陈设，又都在提醒唐汉，此地百分之百就是窑子。 方才踹门的举动实在太过猛烈，没多久，一名贵妇打扮的中年美女匆匆赶来，看着倒是没带多少风尘气息，但一开口便主动将身份说了出来，正是这窑子里的老鸨。 “哎呀，这门是被你踹坏的？赔钱！我是这里的妈妈，你赶紧给我赔钱！” 唐汉也不废话，直接掏出了大明锦衣卫的腰牌。 “锦衣卫办事，想要赔偿，待会儿直接跟我回去就是！” 老鸨顿时大惊失色，整个人浑身颤抖起来，哆嗦道：“原来、原来是军爷……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不用、不用赔偿……” 唐汉不耐烦道：“好了！接下来。我问，你答，懂不懂？” 老鸨赶紧擦了擦满头冷汗，连连点头道：“懂，我懂。” “那我问你，你这家窑子号称京城第一，怎么如此冷清？”唐汉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老鸨带着哭腔说道：“军爷，如今是早晨，哪有客人会一大早就逛窑子的呢？一般来的时候，都是以黄昏和入夜居多……” 唐汉一愣，才想到这一层。确实，除非是昨夜留宿的嫖客，否则，这个时辰如何能用来寻欢作乐。 “那我问你，有没有一辆装潢华丽的马车到过这里？” 老鸨摇着头表示没有，但唐汉不相信，于是便展开身法，在整座落花流水阁中，仔细检查起来。 然而，从一楼到三楼，唐汉翻来覆去足足检查了五遍，却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至于他强忍不适，将义母的容貌向老鸨描述，老鸨唯有一脸苦笑地表示，如果真有那般级数的佳人到了楼里，她只需抓住这样一棵“摇钱树”，很快便能赚得盆满钵满了，问题是根本不可能啊！ 唐汉站在三楼，目光逡巡四周，无论怎么看，这里都没有自己想要找的人。他心里的不安也因此消减许多，或许真的是自己杞人忧天吧，毕竟马车多有相似之处，看走眼了也属正常。 “我问你，确定没有马车来过这里吗？我可是在门外发现了车轱辘印！” 老鸨一脸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位不死心的军爷，绞尽脑汁想了一番，说到：“确实也会有马车驶入胡同，但白天出现的话，多半是过来拉走那些、那些夜壶什么的……” 唐汉皱了皱眉头，重新将整件事捋了一遍，确实找不出什么漏洞来。自己总不能因为疑心，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将整栋楼甚至整条胡同都拆了吧？ “算了，天子脚下，想来应无人敢祸害当朝一品诰命夫人。眼下，还是先去‘醉仙居’赴约，然后等义母回家后，再向她询问去了哪里吧。” 想到这儿，唐汉最后将这间窑子又彻查了一遍，依然没有任何结果，随后朝着老鸨拱了拱手，走出门，离开了堂子胡同。 不多时，只见老鸨一脸晦气地朝着唐汉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恨恨地一边念叨一边将大门关上。整座流水落花阁，又重新沉寂下来，静静等待着夜幕降临后的喧嚣。 华丽的马车停靠在一处颇为气派的宅院外头，没过多久，两位佳人言笑晏晏地从宅门走出，坐回马车里。 车中的少女一派清秀可人的模样，又表现得十分殷勤，一路行来，颇得李太后欢心。 “二位贵人，这座宅院不知看得如何？”少女露出娇憨的笑容，将早已准备好的正宗梅子酒斟满奉上， 王悦溪小口地抿着酒，并未答话。李太后反倒像那个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巾帼，举杯一饮而尽，随后满意地点点头道：“酒不错，宅子也不错，小姑娘你人更不错。” 少女娇羞地微微低头，看在眼里，更是惹人怜爱。李太后笑着对王悦溪说道：“姐姐找的马车主人还是比较靠谱的，虽然自己不能亲身前来带路，派个小姑娘跟着，倒是细心伶俐得很。怎么样，我看这处宅院，新而宽敞，装潢也气派，姐姐可满意乎？” 王悦溪将酒杯放下，心情似乎也比刚进宫时好了许多，淡淡地笑道：“妹妹都觉得好，看来我与汉儿的新家，就是这里了。” 李太后打趣道：“真要我来做主吗？那孩子事后如果不满意，我可是不负责的。” 王悦溪故意竖起柳眉道：“他敢！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可要揪他耳朵！” 李太后颇有些羡慕地感慨道：“真好啊，像我，已经很久没有，和钧儿这般亲近了……” 王悦溪自然明白，皇儿是天子，但天子未必能是皇儿。等万历大婚亲政后，母慈子孝更将流于表，这就是至尊的代价。 没过多久，马车稳稳地停在此前接人上车的宫门附近。王悦溪和美少女一同送李太后下车，一阵话别后，乘着马车再度离去。 甫一上车，清纯美少女整个人立时变得凌厉起来，桃花双眼放肆地盯着王悦溪的俏脸不放，仿佛在审视一件货品一般。尽管全程她都没有开口，但也让巾帼娘子感到浑身不自在。 “你们……为何……”良久，王悦溪还是艰难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嘻嘻~为何没带太后娘娘去往那儿是吗？乔恩也不知道啊，都是主人的安排。等到了红楼，悦溪娘子可以亲自向主人请教。” 在太后面前扮清纯乖巧的美少女，自然是大村乔恩。只不过现在，她哪里还有半分可人模样，看起来倒像是美艳女王。 耳闻“红楼”、“主人”等字眼，王悦溪脑海中嗡嗡作声，心头涌起强烈的不适。但无论如何，今天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如预想般害了太后娘娘，倒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拐入堂子胡同，迈进阁楼大门，当绝色佳人当着大村乔恩和老鸨玩味的目光，独自一人别扭地登上三楼时，楼顶木板突然响起一阵挪移声。随后一个洞口竟突兀地呈现出来，中间还放下了一段木梯。 王悦溪强忍羞恼之意，玉足踏上木梯，美眸所见，正是豁然开朗、别有洞天的四楼与五楼，也就是真正的红楼！ 神秘人笑吟吟朝她举起酒杯，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巾帼王悦溪，俏脸失神，香躯直颤，连魂儿都似飞了起来！ “悦溪娘子，可知你的汉儿，居然找来这里乎？只可惜，在我虚晃一枪之下，他败兴而返，未能亲眼见到身陷窑子的娘亲，着实令人遗憾呐~” “什么？汉儿……” 第138章 重逢 醉仙居是京城着名酒楼，一向生意火爆，幸好唐汉提前订好了位子，且处于二楼临街，视野极开阔。 他本来是想早点过来等候那几位难缠的丫头，结果走了一趟流水落花阁，反倒耽搁了不少时间。待他赶到酒楼，只堪堪比张静姝她们早了片刻，心中不由庆幸，自己差点儿又要被叽叽喳喳数落一通。 唐汉笑呵呵地将自家妹子、沈家妹子还有张家千金请上二楼，然后豪爽地请众美随便点单，肥羊之卑微一览无遗。 张静姝直直盯着唐汉好一阵子，搞得后者心里发毛，赶紧讪笑着主动致歉：“呃、那个静姝小姐，唐汉本来早就该前去探望你，结果刚醒来就各种意外发生，因此耽搁下来。还望小姐勿怪，呵呵~” “无妨。方才我远远地就瞅见你也是匆匆而来，莫非又出事了？” 不知是否故意，张静姝哪壶不开提哪壶，唐晴当即抱怨道：哥哥，你可真是的，不来张府接我们就算了，还先跑去忙别的事情，真是有些过分啦！” 唐汉被突然袭击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也没到如何搪塞，便照实说道：“晴子啊，还有静姝小姐，我最近不是从宫中接手了一个案子嘛，早上就抽空先去了趟鸿胪寺查案。后来又因为误认了一辆马车，将时间耗去……” 张静姝突然打断道：“你说马车？是什么马车？为什么又会误认？” 耳闻张五小姐颇有些霸道的追问，唐汉心中颇有些诧异之感，转念一想这几位都算得上自己人，便答道：“一辆装潢华丽的马车，我本以为娘亲在车上，等跟到最后才发现是误会一场。” “唐兄，可否借一步说话？”张静姝又一次出人意料，起身走向临街的另一头。 包括唐晴、沈美人在内都是一脸错愕，不过此时的张五小姐气场全开，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唐汉虽是疑惑，倒也乖乖跟了过去。 “静姝小姐，此间就你我二人，不知小姐究竟要和我说什么呢？”唐汉压低声音问道。 张静姝严肃地答道：“你刚才所说之事，很可能不是误会。我问你，你是不是跟着马车去了一条胡同，找到了一处男人销金的场所？” 唐汉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下意识朝四周环顾了一圈，满脸难以置信：“静姝小姐如何晓得？” 张静姝亦将声音压低：“那人已经带我去过一回，虽然未遭毒手，但从他和大村乔恩口中得知，他们打算对你身边所有人下手。其中，就包括了令堂王夫人！” 唐汉震惊已极，加上这番话透露出的可怕信息，令他也顾不上探究张静姝与神秘人之间究竟发生何事，心急如焚道：“可我在那窑子里查了许多遍，却是徒劳无功，这才放弃赶来酒楼。” 张静姝冷静道：“三层的楼顶设有玄机，打开通道后，上头还有两层。那一夜，我就被带去了五楼顶楼！” 唐汉勃然大怒道：“禽兽不如的东西！我本以为回了京城，他会就此收手，不想却是变本加厉，害了你不说，连我娘亲他都敢……若是娘亲出个好歹，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张静姝摇摇头道：“他们谋划得埋得很深，加上他手里又有非常霸道的迷毒和用来威胁人的摄像机，暂时应该不会让王夫人有事。呵呵，你要知道，那一夜，他可是连我都放过了。” 唐汉慢慢冷静下来，有些同情又有些愧疚地说道：“唉，都怪我畏首畏尾，如果当初在船上能当机立断，也不至于让祸害留到今天……” 张静姝冷哼道：“是啊，都怪你一意孤行。想当初，我和赵大的意见都是一致的……” 唐汉闻言，又一次如遭电殛：“你、你说什么赵大？你怎么会知道……” 张静姝没好气道：“呵呵，‘昆仑’消失了这么久，也没见你俩有何行动来找寻，真是枉费了战友一场。男人，果然都是薄情寡义的！” 唐汉已经麻木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是张静姝，而是‘昆仑’？” 赵匡胤这时从灵魂里冒了出来，震惊地告诉唐汉：“经过朕多日来努力回忆与仔细复盘，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昆仑’似乎是一位女子……” “啥？赵老大你别和张静姝一样来吓我。”唐汉大脑都快宕机了。 赵匡胤盯着眼前的张静姝，从那双美眸之中，看到了熟悉的狡黠之色：“嘿嘿，朕敢肯定，她就是‘昆仑’。如今附体在张静姝身上，美女对美女，这才叫做相得益彰啊！” 唐汉哂道：“你如何能肯定，‘昆仑’那家伙是美女？” 赵匡胤理所当然道：“像你这种一看就是没经历过几个美女的宅男。哪像朕，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万花丛中过，片片都沾衣！” 唐汉想要反驳，却发现无言以对。确实，谁能在这方面，跟一名实权皇帝相比？哪怕这位皇帝，在历史上并非以荒淫好色着称。 “你也不想想，按照她以前透露的经历，能长期装扮成俏郎君，迷倒那么多名媛佳丽，本身若非顶级美女，能做到吗？可惜呀，朕将她错过了……” 赵匡胤啧啧称奇，倒是颇为遗憾过往在一起时，没有将“昆仑”好好欣赏一番。 而他双目透过唐汉直直看着张静姝，令后者顿时生出感应。 聪慧过人的吕欣，很快便明白，自己的身份已被人看穿，倒也不以为意，反而故意抛出一个媚眼，将唐汉“电”得头皮发麻。 此时，他再愚钝，也明白过来，赵大推断为真，曾经的战友“昆仑”不仅是一位美女，还在落海之后，附体到了张静姝那边。 “你是‘昆仑，那她……’” 吕欣朝唐汉伸出右手，笑吟吟道：“重新认识一下，民国特工吕欣。至于张静姝嘛，她和唐汉不同，并未死去，我只是提前跟她商量好了，让她先在灵魂里休息，我来主导她的身体。” 唐汉轻轻地握上晶莹如玉的柔荑，过往从张静姝身上感受不到的异样，如今却强烈地涌入心间。或许，和二人曾经朝夕相处有关吧。可“昆仑”却是女的，无形之中，便在他心里埋下了一丝莫名的情愫。 “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一拖二穿越就罢了，居然还能分离出来，重新附体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我怎么觉得，事情越来越离奇也越来越复杂了呢……” 听闻唐汉这番毫无营养的自白，吕欣颇为无语，冷冷地提醒道：“既然已经重逢，你也知晓了我的身份，就莫要再伤春悲秋。别忘了，红楼那边……” 唐汉顿时回过神来，勉强压制住熊熊怒火后，请吕欣帮忙稳住那两位小妮子，身形晃动间，直接从二楼窗口一跃而下，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39章 回马枪 红楼顶层的房间里，王悦溪冷冷注视着神秘人，痛恨之情没有一刻稍减。可接连避开太后与唐汉两个“雷”，正如悬崖边上的劫后余生，让她在感到轻松之余，无形中也削弱了抗争的意志。 神秘人在年纪方面，比眼前这位已经落入魔掌的大美人轻了许多，但论起阴谋算计、操控人心，堂堂巾帼可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相较于缺乏反抗能力的张静姝，神秘人从一开始便希望，能从王悦溪身上获得更多更强的征服感。因此，昨日第一次将人掳走时，他动用的迷毒甚至更少更轻。 最终，他不仅得逞了，其效果和收获，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多上许多。 就如同此刻，王悦溪尽管内心非常不情愿，但那股迷茫无措的恐惧感，还是迫使她忍不住低头向恶魔求教起来。 “我已昧着良心将娘娘诓出宫来，为何你会选择放过她？” 欣赏着王悦溪坚强又无助的模样，神秘人笑了：“呵呵，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动她，又何来你所谓的选择？” “什么？那你为何还要威胁我那样做？”王悦溪恨声问道。 神秘人邪邪地笑道：“实话跟你说，悦溪娘子，我的目标从来都没变过，就是你，而非太后娘娘。让你进宫骗她，只不过是对你的考验。果然，你做到了，做到对我的言听计从。这非常好，但还不够，我要的，是绝对服从！” 王悦溪闻得这番话，心中不由泛起一阵凄苦。直到如今，她也没想明白，为何自己会成为眼前恶魔的猎物，还是比当朝太后更具吸引力的猎物。难道，就因为自己顶着个“巾帼”的名头？ 仿佛看穿了佳人所思所想，作为晚辈的神秘人，却如长辈一般摸了摸王悦溪微微低垂的脑袋，仿佛在宽慰她一般。 王悦溪只是颤了一颤，却没躲闪。这也令神秘人更加得意，贴心地解释起来：“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太后未必比你更聪明，但动她的风险实在太大，收益值不高。至少在当下，我完全可以克制住，自己对她的野心。” “似你这样阴险败德的无耻小人，也有脸自称君子？”王悦溪忍不住骂了一句。 神秘人轻笑道：“骂得好，我何止是无耻小人，禽兽不如都当得起，对吧？悦溪娘子，我知道你心中最大的困惑，就是为何会成为我狩猎的目标。呵呵，其实再简单不过了，无他，唯颜值耳~” 王悦溪冷笑道：“本夫人早已过了小姑娘的年纪，当你的娘亲都绰绰有余，你又何必拿这种鬼话来哄我？” 神秘人恬不知耻地顺口喊道：“娘亲，孩儿所言句句属实啊！” 这般无耻的言语一出，顿时将王悦溪羞得无地自容，只能拼命捂住自己的耳朵，美眸之中也堆满了水雾。 只可惜，完全占据上风的神秘人，根本没打算将她放过，双手齐出，强硬地握住王悦溪的手腕，将之从耳边抽离，随即恶魔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开始，将你掳来红楼，只是大村乔恩的提议。我虽然答应了，却也警告她，不得在你与丈夫和离前轻举妄动。结果你自己倒好，迫不及待地恢复了自由身。可怜戚大帅既舍不得，又不敢开口，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宝剑挂在门边，然后被我捡了漏。所以，悦溪娘子你沦落红楼，完完全全属于咎由自取啊！哈哈哈~” 王悦溪并非头一回听他说起此事，可心中依然充满了悔恨与悲伤。这一世，因为唯一的爱儿并未身亡，她对戚继光的恨意也就没那么深。和离大概就是冲动之下的做法，如今却再也回不去。 眼瞅着王悦溪几乎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神秘人决定不再用言语刺激，而是要真正开始收割眼前又美又飒的战利品。 当他从墙上取下那把宝剑，缓缓抽出剑身，有意无意地指向佳人时，王悦溪颤抖得更加厉害，无声哭泣中，如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小女孩那样，将自己的脑袋摇个不停。 神秘人嚣狂地在昔日抗倭巾帼面前舞起了宝剑，待对方羞愧与哀求之意臻于顶峰之时，他才笑呵呵地突然将剑收回鞘中，重新悬挂回墙上。 然后，他走到明显松了一口气，但还处于茫然状态的王悦溪身前，阴沉地笑道：“娘子其实无需紧张，今日毕竟与昨日不同。娘子身上穿着的，可是当朝一品诰命夫人的服饰，晚辈纵然宝剑在手，若真将其弄坏了，又如何能赔的了呢？哈哈哈~” 王悦溪一脸悲愤地吼道：“畜生！你不要再糟践人了！我就当自己被毒蛇咬了一口，但你记住，我王悦溪，死也不会屈服！” 神秘人抚掌大笑道：“好，我要的，就是这股劲儿，够美，够辣！” 正当神秘人准备蹂身而上，开启今日盛宴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大村乔恩惊惶失措的声音：“主人，不好了，我们留在外围的眼线来报，有大队人马，从东厂出发，似乎冲着这边而来。另外，唐、唐汉，比他们更快，明显是杀了个回马枪……” 神秘人脸色一沉，不悦之情溢于言表。王悦溪听闻唐汉再度返回，则是喜忧参半，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东厂？唐汉？好好好，看来是我小觑了天下人。我们的娘娘，还有你那位好儿子，都聪明得超乎我的意料啊！”神秘人看向王悦溪，并不怎么焦急，依然肆意地笑着。 王悦溪恨声道：“畜生，太后派东厂前来围剿，你的末日，就在眼前！” 神秘人悠然自得道：“确实，悦溪娘子说的很对，我几乎就要身败名裂，五马分尸。只可惜，天无绝人之路，到了如今，娘子你依然还是我的护身符。” 王悦溪叱道：“休想！我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受你胁迫，而让你逃出生天！” 神秘人点点头道：“巾帼的气质理当如此，这也是我最割舍不下娘子的地方。只不过，唐汉会帮我守好退路的，不是么，呵呵呵……” 王悦溪聪慧过人，自然很快就想通其中关窍，痛恨之余，却也明白神秘人所言不虚。 而就在堂子胡同口，挟怒回马而来的唐汉，面对比自己稍晚到达的东厂大队人马，果然如神秘人料想的那般，不得不停下脚步，与这帮老朋友们冷冷对峙起来。 第140章 裂痕 半个时辰前，东厂厂公陆丙突然收到李太后懿旨，要求他迅速出动厂卫，包围京城堂子胡同里的流水落花阁。 而当他从季正淳处得知，此地乃窑子聚集地，流水落花阁更是顶级窑子时，不由愕然。它们是如何进入太后娘娘法眼，还要东厂前去查抄？这是犯天条了吗？ “正淳，莫非是唐汉胆大妄为，带皇上出宫名曰查案，实则去逛了窑子？否则，我是怎么都想不通，太后娘娘为何会颁下这样一道旨意！”陆丙已经点好人马，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突然想到了昨日皇上跟着唐汉一起出宫的事情。 季正淳摇了摇头，也是满脸不解：“应该不至于吧？我和金水虽然在鸿胪寺门口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但要说这点儿时间去逛窑子，未免太过敷衍了。” 王金水闷声道：“他们没去过。” 季正淳一怔道：“你为何这么肯定？” 王金水老脸一红道：“他们身上并未带有流水落花阁特有的脂粉气息，总不能到了那种地方，连姑娘都没见吧？” 季正淳感慨道：“金水，我到今天才是真的佩服你。这座窑子我是只闻其名，缘悭一面啊！没想到你居然会是那里的常客，下次倒要跟着你好好开开眼界。” 王金水恢复满脸愁苦的样子，也不答话。陆丙有些不悦道：“好了，现在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吗？赶紧给我出发！记住了，娘娘的意思，只要围住，不让楼子里的人离开即可，等她到了再进去抓人！” 季正淳惊道：“娘娘要亲身前去？这，未免太令人震惊了……难道唐汉真的带皇上去过那里？” 陆丙板着脸道：“两个臭小子，还不快滚！记住了，娘娘很生气！还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查清楚！” 季正淳闻言，神色转为严肃，旋即与王金水一同带上大批厂卫，出发去往堂子胡同。 可当他们即将到达之际，队伍前头突然骚动起来，随即一名厂卫匆匆报信道：“季大人，路口被人堵住了，我们似乎过不去。” 季正淳勃然作色道：“大胆！东厂办事，什么人敢螳臂当车！哼哼，果然是一群胆大包天之徒，难怪会惹得娘娘震怒！给我传令，全体清场，本大人要捉拿钦犯！” 眼瞅着威风凛凛的档头即将开启暴走，厂卫哭丧着脸喊道：“可他不是钦犯，他是唐汉啊！” “唐汉？哪个唐汉？” 季正淳还未反应过来，“唐汉”是何方神圣，王金水已然凝重地说道：“还有哪个唐汉？当然是夜闯东厂的那个！你要怎么捉拿？” “什么？是他……可这也不对啊，我们前来吵架，奉的可是太后娘娘的旨意。他一锦衣卫不协助也就罢了，为何还敢站出来挡住去路？”季正淳那夜被唐汉收拾得最惨，自然怨恨也越深。 王金水丝毫不敢大意：“先别说这些了，我们皇命在身，先过去与他交涉。” 言毕，二人迅速来到队伍前方，果然一眼就瞅见，有个独自“把守”胡同通道的莽夫，不是唐汉那厮，还会是何人？ 对视一眼，向来八面玲珑的季正淳，笑呵呵地上前问道：“原来是唐大人，是否锦衣卫也收到旨意，要一同办差？若是那样，我们几个倒是颇有缘啊！” 唐汉点点头道：“确实有缘。那么，就请诸位退开，唐某会自行料理此间之事。” 季正淳有些错愕，都搬出“旨意”了，为何唐汉还不知情识趣地离开？那窑子里到底有啥了不得的秘密，要让他如此坚持？这一切，都要想办法弄清楚，然后反馈回义父那边。 “唐大人，这就有些为难人了吧？天大地大，皇命最大，太后给我等的命令里，并没有任何地方提及大人。大人如今这番言行举止，实际上已是抗旨，还请大人自重！” 耳闻季正淳这番软中带硬的威胁话语，唐汉心中更是憋屈极了。这算什么事啊，明明自己才是最想冲进流水落花阁大闹一场的人，如今却要反过来，帮助那禽兽不如的东西从容离去，个中愤懑，难以言表。 可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让开这一步：“我说过了，请诸位退开。如果非要再往前的话，那就先把我变成一具尸体，到时你们就可以踩着走过去了。” 季正淳见唐汉油盐不进、一意孤行，更赤裸裸的没有将东厂放在眼里，当即怒喝道：“唐汉！你当真要抗旨吗？欺君忤逆者，杀无赦！” 唐汉不再回答，而是缓缓地抽出了绣春刀，刀身映射出寒光凛凛，刀气更层层叠叠交织，散发出不可一世的霸气。 季正淳心中骂娘，此时王金水也来到他的旁边。在两人同时拔刀的带动下， 现场所有东厂厂卫也将各自的兵器亮出，只待传令声响起，就将竭尽全力，撕毁挡在东厂大道前的任何阻碍！ 就在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尖细又流淌着威严的声音突然从后头传了过来：“太后娘娘驾到！” “是冯大公公！娘娘果然来了！” 季、王二人皆是一个激灵，赶紧跪伏于地。其他厂卫也纷纷屈膝，恭敬地齐声喊道：“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唐汉低声叹息，心情变得愈发恶劣。目力极佳的他，已经远远瞥见，李太后正在大太监冯保的陪同下，朝着堂子胡同走来。整个事态可以说升级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纵然忧心忡忡，他也不得不将绣春刀收回，然后同样跪在地上，等候李太后驾临。 李太后很快也看到了神情复杂至极的唐汉，再联想起自己的判断与推测，不由心头一软，低声对冯保吩咐了一句。 冯保点了点头，扬声喝道：“东厂全体听令，后退十步，就地结营！” 太后居然没有惩罚唐汉，反而在他面前妥协了？ 季正淳终于感受到了一股最强的寒意，难道他们东厂，就要失宠了吗？唐汉到底凭什么，能让太后娘娘都替他撑腰？ 尽管心中郁郁难解，季正淳这种擅长见风使舵之人，当然不可能像唐汉那般硬挺不让，立马就约束着众厂卫，依照冯保所言，往后退开。 李太后来到唐汉身边，只是压低声音，冷冷地说了一句：“今后，本宫依然是你的姨娘，好自为之！” 言毕，竟然直接转身，带着冯保回转皇宫而去。 一众哗然却不敢作声，唯有唐汉心中明白，李太后与义母王悦溪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再也回不到过去。 第141章 传音入密 随着太后娘娘甫一露面便再行回宫，冯保随后也下令东厂收队，原本风云际会的堂子胡同口，瞬间只剩下唐汉一人。 不多时，马蹄声响起，马车来到唐汉身侧时缓缓停了下来。车夫迅速从车上跳了下来，根本不敢多停留片刻，连滚带爬地想要尽快逃走。可还没走几步，刀绞般的疼痛突然从脑中袭来，他连发出惨呼的机会没有，便当场倒地，气绝身亡。 一支利箭从远处射出，直接贯穿了车夫的头颅。唐汉似有所感地望去时，一道他并不熟悉但却能一眼认出的身影，一闪而逝。再回头看车夫时，嘴角却流出了黑色的血液。 他将箭矢拿到手中，赵匡胤肯定地说道：“此箭无毒，因此车夫是提前被下了毒，此刻刚好毒发。所以，就算没有这支箭，他也照样必死无疑。不过，这箭用的劲道十分阴柔，射箭之人显然是内家高手。” 唐汉自然也清楚其中关窍，感叹道：“大太监冯保亲自出手，太后娘娘果然重情重义。至于下毒者，还用说么？” 与灵魂对话间，唐汉已经跳到马车上，先是策马将车子驶离堂子胡同，待来到一处相对偏僻的位置时，才停好马车，思忖一番后，挑开帘子进入车厢。 无需询问或者安慰，唐汉径直上前，用男子汉的怀抱，帮助此前神情复杂、颇有些不知所措的义母，重新回到温暖而安全的港湾。 “汉儿……”王悦溪哽咽地低声唤着，此时此刻，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诉说。 而在进入车厢前，临时担任“狗头军师”、自诩通晓人性的赵匡胤，就已经给唐汉开好了稳住王悦溪情绪、避免其走上极端的“妙招”。 “什么？赵老大你没开玩笑吧？这算什么妙招？”唐汉听完之后，一脸错愕地望向北宋太祖。 赵匡胤凝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有且只有这个方法。你去请教‘昆仑’、也就是吕欣都没用。认真算起来，那丫头所谓纵横上海滩时，顶了天二十多岁，还嫩着呢，如何能懂王夫人此刻的心？” 唐汉为难道：“可是……我也不懂啊！” 赵匡胤没好气道：“朕当然知晓你不懂，所以才会勉为其难帮你出主意！很显然，太后那边已经指望不上了，能这般轻拿轻放，都让朕不得不佩服她的胸襟。至于王夫人的性子，没人比你更明白。” 唐汉咬着牙，决然道：“好！我也顾不上其他了，就当是权宜之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娘亲从此一蹶不振，甚至步入极端！” 赵匡胤“欣慰”地赞许道：“你能懂得变通就好。我等乃是灵魂穿越之人，不可过于拘束。唐汉，你要明白，局面被动至此，你的优柔寡断才是祸根！待会儿若实在开不了口，换朕来便是。” 唐汉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点点头表示他可以，然后才走进车厢。当他依照赵匡胤的指导，在义母耳边压低声调但又无比坚决的说出几个字眼后，效果立时彰显了。 王悦溪第一时间睁开原本紧闭着的美眸，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但僵硬而冰冷的身躯，随即便软化而温暖起来，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唐汉直面义母投射过来的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柔声问道：“娘亲无需太多顾虑，一切都交给汉儿即可。接下来，我是送您回家休息，还是去醉仙居与那几个丫头见见面呢？” 王悦溪的声音虽然透着过往从未出现过的几分柔弱，总算摆脱了刚见面时的死气沉沉：“娘，有些饿了……” “好，那我们就直接去醉仙居。” 唐汉会意一笑，心中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他转身出门重新驱动马车，而望着他背影的王悦溪，温柔目光里充满了爱意。此刻，她也一点一滴地，从儿子身上找回了属于自己的骄傲与底气。 “我的汉儿，终于长大了！以后，就换成他来保护我。无论将来如何，我也无所畏惧！” 马车没过多久，便抵达醉仙居。一直帮唐汉打着掩护的吕欣，当看到母子俩依偎着下车走来，尤其是王夫人笑容不改的模样，终于放下心来。 很快，一场充满欢乐与幸福的家宴在酒楼中上演，四位大小美人齐聚，更是频频惹来艳羡的目光。 “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吗？” “总算有惊无险……嗯？” “你能听到我心里想说的话？” 唐汉与吕欣突然一脸惊讶地望着对方，前者更是连手中拿着的酒杯都掉落在了地上。 王悦溪不解道：“汉儿、静姝，你俩怎么了？” 察觉另外三人齐齐投射过来的疑惑目光，唐汉一下子回过神来，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失态。 幸好吕欣的脑子更灵活，当即委屈地对着王悦溪说道：“这厮光顾着喝酒，踩着我的脚都浑然不知。伯母，您说我以牙还牙有错吗？” 王悦溪开怀笑道：“所以静姝就踩了回去是不是？汉儿，娘说你就是活该，还不快把那杯中物放下，向静姝好好道歉！” 唐汉自然是打蛇随棍上，舔着脸连说了几声对不起，又承受了来自唐晴密集的嘲讽式攻击，终于将事情遮掩过去。 “赵老大，你刚才也听到了吧？明明吕欣已经离开了这具身体，为何我们还能像以前那般交流？你啥时候将‘传音入密’的功夫教给她了？” 赵匡胤没好气道：“什么传音入密？朕自己都不懂。刚才，朕的确也听到她在自己心中说的话……莫非，因为穿越的缘故，我们三人之间，可以直接通过心灵交流？” 吕欣摇摇头道：“可在见面之前，并无此等异样发生。我猜想，这种交流应该存在距离限制。” 唐汉欣喜地说道：“距离限制也不错，最起码，在旁人眼中，我们一句交流都没有。可暗地里，我们却在激烈讨论。这如果放在后世的考试中，妥妥的作弊利器啊！前提是，我们当中至少得有一个学霸。” 吕欣哂道：“能将这种能力第一时间与作弊挂钩，不用想都知道，某人必然是逢考必败的极品学渣。” 唐汉傲然道：“这你就错了，本人只不过是偏科而已。比方说，我外语就学得不错。” 吕欣似笑非笑道：“是陈院长学的那种外语吗？” “……” 唐汉一头黑线，顿时无语。 赵匡胤打岔道：“既然想通了其中关窍，那么接下来的江陵之行，你就必须想办法，跟着唐汉一同出行。” 吕欣断然道：“如果暂时无法清算那个人，那就所有人一起走！” 唐汉摇摇头，双目之中怒火炽然：“不，在离京前，我一定要清算他！” 吕欣劝解道：“此前是最好的清算机会，你于盛怒之下，杀人都行。但太后既然已经被卷入其中，那就只能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要给她一个合理解释，避免彼此之间，反目成仇。” 赵匡胤赞同道：“非常准确的见解，朕附议。” 唐汉用眼角余光，看着正与唐晴、沈美人交谈甚欢的义母，终于按捺下复仇怒火，决定先抽空进宫，将李太后心中已经埋下的那根刺拔除。 第142章 复盘 欢乐的取餐结束前，沈炼匆匆赶到了醉仙居。无需言语交汇，好兄弟之间默契的眼神，意味着唐汉身边人的安保全面提升。锦衣卫比不上东厂嚣狂，不代表就是一只病猫。尤其是唐汉超强战力接连得到证实后，冯保已经亲自喊停了，早已变得有些索然无味的“风云决”。 当得知李太后亲自挑选了唐宅新址，女孩们的兴致再度被点燃，纷纷缠着王悦溪要前去观赏。后者尽管有些疲乏，却从这股子青春活力中感受到了温暖的力量，便欣然答应了。 于是，沈炼代替唐汉成为马车车夫，载着众美一同前去新宅。而唐汉在又一次拥抱义母以示安抚后，抓紧在分离前，暗中还和吕欣交流了某些看法，随即便朝着皇宫而去。 中途，他向赵匡胤提出了一个颇为费解的问题：“赵老大，为何你要我留下那辆马车？这不是在给我娘添堵吗？还有吕欣上车时，脸色也不好看。” 赵匡胤像看个傻货似的鄙视了唐汉一阵子，随后才说道：“朕先说那丫头，她才不是因为那辆马车不开心，而是因为你。” 唐汉一愣道：“我？今天我没惹她啊！” 赵匡胤坏笑道：“嘿嘿，你不但惹了，而且是直接将人逼到了墙角。” 唐汉还是不明白：“赵老大，你直说吧，到底咋回事？” 赵匡胤还是有些压不住嘴角：“你不是和她说了嘛，为了破开局面，让后续行动更加顺利成章，你打算对张静姝展开追求，如果张家同意，成亲也可以。” “对啊，以前她不是一直这样撺掇我？” “哼哼，此一时彼一时。朕就问你一句，假使你真的和张静姝成亲了，圆房之时，吕欣那丫头要如何自处？” 听闻赵匡胤这一句，唐汉总算是想明白了。这不就跟后世流行于异性闺蜜之间的那句调侃相同吗？丫的我当你是好哥们，你却想睡我？ 眼瞅着唐汉苦着脸，赵匡胤继续说道：“至于你娘嘛，朕劝你留下马车，就是故意要刺激她！” 唐汉更加无语了：“你这也太损了吧？” 赵匡胤摇摇头道：“王夫人过往的性子太硬，正是吃了巾帼不让须眉的亏，而实际上，她根本就是一恋爱脑，否则，又岂会一时冲动就提出和离？” 唐汉认真想了想，苦笑道：“还真是恋爱脑，相比之下，李太后不愧是能当太后的人。” 赵匡胤沉声道：“朕就是要她每当坐上马车，便能记起这一次的教训。须知，她是你目前最大的软肋。此番遭遇，决不能再有下一回！” 唐汉拱手道：“受教了。我也一定会将她保护好！” 赵匡胤提醒道：“还有，当时你对王夫人说的，可不能真当成权宜之计。朕估摸着，她大概率是遭了毒手，对方更不可能轻易将把柄交出来。换言之，还是随时有可能走极端。所以，朕给你支的招，你必须做。唯有如此，才能让她真真正正重新活过来。” 唐汉先是露出一阵为难之色，而后在思想斗争中逐渐释然。当他踏入皇宫大门的那一刻，终于彻底下定决心。 然而，他和赵匡胤、吕欣都没想到的是，就在醉仙居众美欢聚之时，堂子胡同深处那座阁楼里，神秘人和大村乔恩竟然再度现身，仿佛此前夺命的危机从来没发生过一般。 大村乔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倒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主人，我们就这样又回到这里，真的没事吗？” 神秘人漫不经心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往后，这里就会成为最安全的地方，非常适合推进‘红楼计划’。” 大村乔恩难以置信道：“什么？计划还能推进？” 神秘人有些不悦地瞥了她一眼：“为什么不能推进？呵呵，这一次确实是我大意了，犯了与唐汉相同，投鼠忌器的错误。既然王悦溪已经钓出了太后，我就该雷霆般直接下手。她倒是聪明得紧，必定是从王悦溪的神情举止处察觉端倪，然后给我们来了个反追踪！” 大村乔恩突然想起一人，赶紧补充道：“可唐汉不是也发现了吗？这个人真是麻烦，总是跳出来影响我们的行动。” 神秘人凝重道：“唐汉是如何找来这里的，确实令人费解。王悦溪很清楚，她每一个被凌辱的细节，都刻在摄像机里；再加上强烈的羞耻之心，绝不可能将这件事告诉唐汉。而五丫头每次醒来后，都会忘记所有，当然也不知道自己曾经到过红楼。” 大村乔恩狐疑道：“那唐汉……” 神秘人笑着喟叹道：“经过多次复盘，我发现唯一的漏洞，就是昨天在胡同口，他曾经与我们乘坐的马车擦肩而过。当时我还嘲笑他，与自己的娘亲近在咫尺，却不知她即将要被带进窑子，更沦为我的胯下玩物。可如今，我必须承认，唐汉，够得上当我真正的对手！” “那我们要不要想个办法，将他彻底铲除呢？”大村乔恩新仇旧恨再度涌上心头。 “想要杀死一名武功高强、胆大心细、又有皇帝太后当靠山的锦衣卫，跟登天的难度没有太大差别。而且据我所知，唐汉很快就要南下荆州查案。那么，利用这段时间，我要你将红楼彻底支棱起来！” 大村乔恩闻言，皱眉苦笑道：“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唐汉离京时，必然会将身边人全部带走。乔恩空有红楼，却无人可用，如何能撑得起场子，吸引来贵宾呢？除非，静姝小姐……” 神秘人断然道：“想都别想！唐汉要去的地方，是江陵！五丫头必定会和老不死提出，要回乡省亲。唯一有可能留在京城的，只有小医仙沈美人。” 大村乔恩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点点头道：“行！食材虽然少了些，毕竟质量上乘，乔恩也能烹饪出一道令人终身难忘的美味。” 神秘人嘴角扬起一丝邪笑：“你尽管放手去做吧，或许，还有别的顶级食材加入。呵呵，纵虎归山，后患无穷，这一次，就要轮到她来懊恼与后悔，而我，注定要成为品尝这道最顶级大餐的第一人！呵呵呵……” 第143章 考验 唐汉此番入宫，就不如从前那般顺畅了。尽管他出示了全天下独此一份的御赐总教习腰牌，却依然大不过太后娘娘的口谕：“让他等着。” 于是，唐汉便站在宫门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直到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秉笔太监陆丙，带着一大帮厂卫突然出现，将他团团围住。 “两位公公，为何出动如此阵仗？着实令下官感到惶恐。”唐汉朝冯保和陆丙拱了拱手，心中根本没有半点儿畏惧，笃定李太后只是想给他个下马威。 然而，下一刻，冯保漠然地挥手下令，却令他傻眼了。 “杀了！” 数十名厂卫在四大档头的率领下，同时拔刀，明晃晃的刀光映射在唐汉脸上，不由令他一阵恍惚。 “命令的内容不应该是‘拿下’吗，怎么变成‘杀了’？卧槽~太后居然真想要我的命！不至于吧？”唐汉一边吐槽，一边急速思考着该如何应对眼前局面。 东厂建立时间已久，且能在唐汉崛起前隐隐压制锦衣卫，多轮“风云决”中占据上风，归根结底也是打出来的。 尤其是冯保作为太监里头百年一遇的武学天才，不仅自创绝世武功，还调教出了陆丙这样天赋不如自己但杀性更胜一筹的厉害人物，使得朝野之间更是谈东厂色变。 眼下，四大档头率领众厂卫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仅不似那夜被突袭时的慌乱无措，更结成一种奇妙阵法，如同循环往复的圆环，一扣接着一扣，欲将对手绞杀其间。 唐汉刚开始还抱着一种游走试探的态度，然后几个回合下来，特别是陆丙时不时全力出手的精准助攻，他的处境居然到了险象环生的程度，连飞鱼服上都多出了几道口子，颇有些狼狈不堪。 “赵老大，风紧扯呼！” 唐汉见情势不妙，急忙提醒赵匡胤寻机撤离。后者却板着脸道：“撤了就真完了。这分明还是在考验你，可别犯糊涂！” “拜托，刚才陆丙那小子百分之百想用手中软剑隔开我的喉咙，还有个冯保在旁边虎视眈眈，万一……嗯？” “想通了吧？若真是冲着杀人而来，冯保会冷眼旁观？须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是对战朕这样的绝世高手？另外，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太后如果想宰了一个人，只需在这宫墙上来个万箭齐发，我们还会有活路吗？” 听完赵匡胤这番分析，唐汉心里总算又有了底，可太后的考验究竟有何用意，又要持续到何时？ 陆丙这一回改用软剑，将阴柔功夫发挥到了极点，毒蛇吐信般的剑尖，可进可退，可柔可刚，如影随形地威胁着唐汉周身致命所在。四周战阵则天衣无缝地配合收紧，一点一点压缩着阵中人的腾挪空间。 在这种情况下，唐汉剩下的选择，似乎只有拔地而起，凭借超强内功远远脱离战圈。然而，冯保正老神在在地盯着他，谁也不敢担保，当那一幕发生时，着名的“葵花宝典”牌绣花针，会不会如鬼魅般射向唐汉。 蓦然，唐汉动了，冯保微眯着的眼神也亮了！ 下一刻，唐汉右手双指直接夹住软剑，左掌则攻向陆丙前胸。老太监阴恻恻地一笑，直接松开剑柄，竟然一开始便是佯攻，此刻双掌运足十成掌力，反推而出。 一声爆破般的巨响，唐汉顺势往后抛飞，恰好避开了围来的数十把兵刃，眼瞅着脱身在即。冯保脸上却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两根绣花针蓄势待发。 然而，唐汉并没有真的飞起来，而是伸出右手，将宫墙上方悬挂的一个铜钟摘了下来，然后重新回到战圈里。 这一反常规的举动，让包括冯保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那么几秒。而唐汉则微笑着说道：“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只见他举起铜钟，放在自己嘴巴前面，随后对着铜钟上方的孔洞，准备发动第一次、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绝地反击！ 冯保毕竟是武学天才，又见多识广，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唐汉想做的事情，不由冒出一身冷汗，当即大声喝道：“且慢！咱家认输！唐大人若不停手，咱家就用绣花针刺瞎自己的双目！” “好无耻啊！”唐汉被冯保的“骚操作”雷到了，心中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谁能想到，这权倾天下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皇帝的“大伴”冯公公，居然会耍起无赖来。 陆丙和四大档头皆是满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两人打的是什么哑谜。唐汉不是已经被逼近绝路了吗，怎么拿到个铜钟，冯保却要以自残来请求罢战？ “呵呵，公公言重了，看起来似乎是下官即将性命不保。该请求停手之人，乃是下官，还请公公开恩啊！”唐汉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句，陆丙等人皆以为然。 冯保松了一口气，拱拱手道：“皇命在身，还请唐大人海涵。娘娘正在慈宁宫等着接见大人。” 唐汉当然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一把将铜钟丢给身前那位脸色黑得像锅底的陆公公，也拱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那下官就先行进宫，下回再与诸位讨教。请！”言毕，竟也不再搭理其他人，就那么扬长而去。 冯保欣赏地看着唐汉的背影，嘴角溢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陆丙见状，挥手制止了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四大档头，凑到冯保跟前，恭敬地请教：“师兄，这铜钟有何玄机吗？” 算起来，陆丙的武功传自冯保，二者实有师徒之谊。但冯保不愿收徒，且年纪也小于陆丙，因此二人私下里均以师兄弟相称。 冯保将铜钟接过，放在自己手中把玩，感慨道：“你能想到问题出在铜钟，那就还有得救，与其他蠢货不同。”随即眼神有意无意地逡巡着一众厂卫，骇得众人纷纷低下了片刻前还有些高傲的头颅。 “请师兄教诲。”陆丙愈发显得毕恭毕敬。 “这位唐大人不知有何奇遇，年纪轻轻，内功造诣居然强过我等，你接连领教过，应该没有异议吧？”冯保看着陆丙问道。 “是的，师弟我自愧不如。”这一点，陆丙当然不会否认。 冯保幽幽道：“没想到，他还身负佛门‘狮子吼’之类的奇功。当时，若我不阻止他，唐大人便会将磅礴真力化为吼声，并通过铜钟进一步增强音波效果。呵呵，场中除了你和我，在那波攻势之下，耳膜穿孔流血乃至五脏六腑受伤，都是难免之事。” 在场众人一听皆心下凛然，只因冯保在他们心中，已经是神一般的高手。他亲口做出的分析，又有谁敢不信？ 陆丙颇有些后怕道：“这招果然出人意表，多谢师兄相救，否则，首当其冲的我，必然惨亏了。” 冯保摇摇头道：“唐汉是有分寸的聪明人，不会真的下死手、呵呵，他多半早已看出我等的真正用意。取下这口铜钟，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陆丙喃喃道：“真是个可怕的年轻人。”旋即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道：“师兄，娘娘今日传达的每一道旨意，都奇怪得很，堂子胡同那边，到底发生何事……” “放肆！师弟，连你这样的宫中老人，都忘了规矩吗？”冯保寒着脸，不悦道。 陆丙顿时打了个激灵，再也不敢打听。 有些事，既然涉及到宫中，那就只有三个字。 不可说。 第144章 不可说 “不可说。” 这是唐汉来到慈宁宫，李太后问起马车幕后主人的身份时，他的答话。 “嗯？当着本宫的面，还有什么事不可说？唐汉，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坐实欺君之罪，等着你的，可不会是刚才那般小场面！” 耳闻李太后的威胁，唐汉心中不由一阵苦笑，那还算是小场面吗？ 换个人，不说被吓傻，没有付出受伤的代价是不能过关的。况且刀剑无眼，若是自己真有个差池，最多也就是赔上那些厂卫连带几个档头的性命，冯、陆二人依然是当朝头两号太监。 压下苦涩的悲哀感，唐汉依然是恭敬中带着一丝坚决的语气：“娘娘，请恕臣无礼，确实不可说。” 李太后被气笑了，指着他骂道：“臭小子，你是瞅准本宫不会真的将你打杀是吗？也罢，不可说便不可说，本宫也不屑让那个名字，污了自己的耳朵。” 唐汉讶然地看着太后，后者冷哼道：“怎么？真当本宫是个无知妇人？以你唐汉的性子，加上近来的风头，数遍京城内外，能让你用上不可说三字的，又能有几人？不过，本宫还是要明确一点，此人，来自宫内，还是宫外？” 听闻此语，再注意到太后云淡风轻背后依稀可见的紧张，唐汉顿时明白过来，不禁哑然失笑道：“娘娘，皇上乃是一个好孩子。” 李太后嗔怒道：“放肆！居然敢妄议天子，果然是得意忘形！明天，你就出京，给本宫滚去江陵！” 听起来很生气，但在唐汉有意观察中，李太后明显已经放松下来。 “说来好笑，太后的脑回路有够清奇，如何会联想到小皇帝身上呢？那中二少年可是畏母如虎，再说，就算他真被人带坏了，也不至于将主意打到自己亲娘头上吧。” 看着唐汉忍俊不禁的笑容，赵匡胤却是一脸正色道：“历来宫闱之中，有何事不可能？隋炀帝烝宣华夫人，南朝刘骏纳从妹为妃，他那对奇葩儿女刘子业、刘楚玉干了啥，不用朕多说吧。正如李太后所言，整座京城能让你有口难言的，难道不是首推万历吗？” “呃……好吧，是我忽略了。的确在有些人身上，能看到的不是人性，而是兽性。好在我们的小皇帝，无论如何，都算不上一个坏孩子。” 回到现实中，唐汉自然口称遵旨，随后便听到李太后下一句询问：“你娘亲，她如何了？” 唐汉思索了一番措辞，才回答道：“目前已无事。臣入宫前，她在沈炼沈大人的护送下，陪着那几个丫头去看所谓新唐宅。” 李太后板着脸道：“什么叫所谓新唐宅？你难道不知，那座宅院是本宫亲自挑选的吗？” 唐汉赶紧辩解道：“自然是知晓的，口误，纯属口误，呵呵……” 李太后露出一丝笑容道：“看来，本宫的眼光还不错，你娘亲带过去的，可都是有可能成为小唐夫人的。” 唐汉苦笑着讨饶道：“娘娘，您就甭取笑我了，唐汉何德何能，究竟讨不讨得到妻子，还是未知数。对了，娘亲想要入宫向您赔罪，不知……” 李太后叹息道：“唉，汉儿，你是真没听明白，姨娘在胡同口跟你说的那句话。本宫若不认自己的好姐妹，你的姨娘又从何而来？” 唐汉一怔道：“汉儿还以为……还以为……” 李太后终于找到机会，狠狠地敲了唐汉一记爆栗，在他龇牙咧嘴时，笑骂道：“说你聪明吧，有时候又蠢如猪。你以为，本宫从今往后，只认你，不认你娘了，对吧？真是自作多情！” 唐汉憨憨地摸着自己的脑袋，终于放下心来：“汉儿的确是猪，还是蠢猪。” 李太后先是笑得合不拢嘴，随后有些感伤地说道：“本宫的姐姐，一生那么善良而好强，若非遇到天大的难处，又如何会违背自己的本心？本宫早已察觉不对，但那‘不可说’之人，倒也机警得很……哼！汉儿，姨娘问你，何时才可说？” 唐汉轻叹道：“其实此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家世背景，以及所牵扯的天下局势。何时可说，不取决于臣，不取决于朝中那些大人物，甚至不取决于娘娘，而在于皇上，何时真正长大。” 李太后乃冰雪聪明之人，听此一说，幕后主使者的身份已经被缩小到了极少数人范围。她点点头，发自内心地认可并赞许唐汉：“好！汉儿能如此深明大义，处处先考虑朝堂大局，姨娘能碰上你这位甥儿，还真是捡到宝了！” 唐汉听她这样一说，顿觉有些毛骨悚然，当即正色道：“您言重了，汉儿其实就是俗人一个。若非您刚好派兵前来，我说不定早就杀进去快意恩仇了。唉，真正忍辱负重的，是娘亲啊！” 李太后闻言，想起自己此前脑补的，王悦溪可能碰到的各种遭遇，一时间同情、心疼、愤怒的情绪交织，不由恨声道：“哼，你娘所受之辱，待可说之日到来，本宫必定要使那人粉身碎骨、神魂俱灭！” 唐汉自然也是一番咬牙切齿，最后也不忘表示感恩。太后想了想，又问道：“你娘亲真的没事了吗？本宫很担心，以她过往的性子……不行，还是赶紧请她进宫小住一段时间，我亲自看着她才行。” 唐汉赶紧说道：“请娘娘放心，我娘真的没事了。” 李太后狐疑道：“在姨娘面前，无需任何遮掩。告诉我，她真的没事了？” 唐汉点点头道：“真的。汉儿已经及时安抚并开导娘亲，往后，更不会再让她受到半分委屈！” 李太后讶然道：“果然是母子连心，你居然有办法这么快就安抚好姐姐……跟姨娘说说看，你是如何劝说的？” 唐汉苦笑道：“禀姨娘，还是，不可说。” 李太后气得又是一记爆栗敲过去：“你！”见对方呵呵笑还是不肯说，只好摇头笑骂道：“不说不说，稀罕么？好了，方才本宫让你启程去荆州，当然不会是明日那么匆忙，但也得抓紧了。” 唐汉早已想得明白：“您和皇上还是决定留在京中？” 李太后点头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但天子出巡，实在是兹事体大。武宗皇帝殷鉴不远，本宫着实难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因此，只能辛苦汉儿你专门跑一趟了。” 唐汉恭敬道：“臣遵旨。此事说来也巧，张家的静姝小姐因此前出海受到惊吓，在京城休养不慎安稳，欲回江陵小住。适才入宫前，她已邀请臣的娘亲与小妹同行。” 李太后似笑非笑道：“怎么？你最终的选择，是静姝丫头？” 唐汉赶紧摇头道：“臣之亲事，全凭姨娘与娘亲做主。” 李太后满意地说道：“汉儿放心，姨娘和你娘，定会为你择出佳偶。同行之事无妨，你自行安排即可。东厂和锦衣卫，都会派出得力之人，一路护送。” 唐汉叩头谢恩，拜别离去之时，心中不由感叹，制衡之道，无处不有，哪怕是自称姨娘的太后，也要安排亲信全程监督。 此时，他反而坚定决心，以最快速度启程去江陵！ 第145章 乔少爷 夜风微冷，雾气缭绕，一名男子突然出现在堂子胡同口，抬头看向深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久前，东厂三档头王金水，突然收到一封密信，信中内容颇令人惊悚。他在一番深思熟虑后，决定出门赴约，便趁着夜色轻车熟路地来到堂子胡同，这处白天曾经剑拔弩张的地方。 角落里，突然闪现两点火花，随即移动着，往巷子里头而去。王金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跟在后头，一直走到阁楼门口。抬眼看去时，熟悉的“流水落花阁”牌匾，一如往昔，纹丝不动。 关于白天那场冲突，整座东厂明着不敢多言，暗地里当然是议论纷纷，哪怕贵为厂公的陆丙也不例外。最流行的说法就是，唐汉带皇上出宫逛了窑子，惹得太后勃然大怒，便下令出兵，准备将整条堂子胡同夷为平地。 这也是唐汉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东厂对峙的原因。最终，太后应该是顾及皇上颜面，临时决定收手，将烂摊子丢给唐汉去善后。为此，冯大公公甚至下了禁足与封口两道命令，显然是为了维护皇家的名声与威严。 可八卦这种东西，无论古今中外，都是令人趋之若鹜的。越是不让说不让想，就越会去说去想。如今，若依密信所言，真相就在门后，王金水岂能当面错过呢？ 他不再犹豫地往前踏出两步，阁楼之门仿佛生出感应一般自行敞开，迎接客人到来。而当王金水迈入楼中，门又自行关上，入目所见，与以往布置并无不同，甚至更透出一股华丽的贵气。 前来迎接他的，并非是以前熟识的老鸨，而是一名面容秀美、雌雄莫辨的翩翩少年，甫一出现，便牢牢吸住了王金水的眼球。 可更令他震惊的，还在后头。当少年启动机关，连通此前不为人知的楼道，并带着他过足一番眼瘾后，这名东厂精英埋藏在心底的心野兽，彻底苏醒过来。 当王金水依依不舍地重新回到楼下大堂中时，终于忍不住询问眼前少年：“乔少爷，我方才看到的，都是真的？” 作为欢场宿将，王金水已然看出，这名男装打扮的美少年，实乃女儿身。但对方既然自称“少爷”，他便入乡随俗。更何况，颇有些魂不守舍的他，自然不会在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 乔少爷主动握了握王金水的手掌，神采奕奕地笑：“大人看我，是人是妖耶？” “呵呵，当然是人，还是美人！那么，我当真可以……”他用自己都没发觉的颤抖声音，小心翼翼地想要说出脑海中最难耐的问题。 乔少爷却直接摇了摇头，表示不可以。 正当王金水大失所望时，乔少爷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并非完全不可以，而是，需要一个先来后到嘛。” 王金水一愣道：“先来后到？这是什么意思？” 乔少爷笑着说道：“中华乃礼仪之邦，正所谓‘天地君亲师’，我想，大人必然懂得孝敬长辈。” 王金水更迷糊了：“孝敬长辈？” 乔少爷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如果大人发现一件宝物，是马上占为己有，还是先孝敬自己的义父兼恩师呢？” 王金水很想选择占为己有，但说出口的，自然是孝敬义父。 “乔少爷的意思，要我干爹先来？” 乔少爷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说道：“大人真聪明。” “可、可我干爹……这不是暴殄天物么……”王金水实在不能理解，为何红楼主人，会设置这样一个荒谬的先决条件。 乔少爷神色不变道：“我家主人正是如此安排，莫非大人你觉得陆公公不配？” 王金水吓得打了个哆嗦，急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万一我干爹对此没兴趣又如何？你们不是自己给自己招惹麻烦么？” 乔少爷幽幽道：“连你都知道，这是天大的麻烦，我家主人会不知吗？所以，才更需要陆公公这样的大人物，以身入局啊！” 王金水顿时醒悟过来，这哪里是美色开道，简直就是一个可怕的“通天局”！自己如果好好配合，也许能喝到美味的汤汤水水，甚至咬上几口高不可及的天鹅肉；可若是不配合，敢做下这种局的人，想让自己消失，岂非反手可为之事？ “我懂了，我明日……不，我马上就回去见干爹！”王金水忙不迭表明自己的态度。 乔少爷满意极了，指着顶楼的方向说道：“大人既然有心，红楼自当投桃报李。本少爷现在就能保证，大人在同级别贵宾中，拥有捷足先登的机会！” “多谢乔少爷！”王金水忐忑之中，还是忍不住一阵狂喜，随即迅速离去。 很快，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陆丙陆公公的家中，于深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清梦受扰，陆丙的脸色自然不好看。可眼前之人，毕竟是自己看重的干儿子，便打起精神问道：“这么晚了，金水你匆匆赶来，究竟发生何事？” 王金水心中，兴奋与恐惧并存，颤抖着说道：“干爹，孩儿刚从堂子胡同的流水落花阁而来，并在那里，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陆丙愣道：“啥？堂子胡同？在哪？” 王金水讪讪道：“那里就是京城的窑子集中营，也是白天太后娘娘命我们带兵包围的地方。” 陆丙顿时睡意全无，勃然大怒道：“大胆！我师兄白天刚传下太后旨意，你怎么就敢连夜抗旨跑去那里？真不要命了吗？” 王金水吓得一哆嗦，随即委屈道：“是那楼里的主人派人送信约我去的。而实际上，我只是探路人，他们真正想约的对象，正是干爹。” 陆丙嗤笑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我陆丙去逛窑子，一旦传出风声，岂不被全京城所耻笑？” 王金水见左右无人，连滚带爬地凑到陆丙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干爹，您如果真去了，或许就会有不同的想法。您知道，方才我被请进顶楼之中，看到了怎样的一幕吗？” 陆丙不耐烦道：“别再兜圈子了，直接说！” 王金水忍不住露出以往季正淳脸上招牌式的笑容：“‘小怜玉体横陈夜’，方才我在楼里看到的‘小怜’，乃是……” 听闻王金水压低声音说出那个京城上流圈中无人不知的芳名，陆丙彻底震惊了：“什么？是她？这怎么可能呢？” 第146章 开张与启动 “你以前见过她么？怎么就这么肯定？”陆丙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有些狐疑地看着王金水。 后者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道：“干爹，这帮大少爷大小姐不是定期都有圈子聚会嘛，总得安排守卫。我混进去好几回了，其中有一次还是她的近卫之一。呵呵，那张脸，我做梦都忘不了……” 陆丙没好气道：“是做鬼都忘不了吧。看你那点儿出息！我陆丙的干儿子很差吗？哼哼，别忘了，曹孟德也算宦官之后！” 王金水赶紧恭维道：“这京城里有谁不畏惧干爹，是金水自己不争气……” 陆丙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能确定是那位就行。嗯，带我走一趟吧。” 王金水先是一愣，随即一阵狂喜：“干爹您真的打算赴约？” 陆丙傲然道：“别人都指名道姓了，我若不去，岂不堕了司礼监与东厂的威风？哼，这京城之中，除了太后、皇上、师兄与相爷，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是能让我畏惧的！” 王金水心底吐槽说你就打不过唐汉，口中自然不敢多言，只是赶紧张罗着出门之事。眼下，他也不能确定义父的想法是什么，至少以其身体状况，应该不会真对那位动了念头。 然而，当他看到陆丙特意带上一个黑色盒子后，就彻底推翻了之前的全部想法。因为，他非常清楚盒子里装的是哪些东西，更清楚以往只有在冷宫里，这个盒子才会被打开，紧接着便是炼狱般的摧残。 下一刻，陆丙阴恻恻的声音传入耳中：“金水啊，这是一个局，一个我非入不可的局。因为，残缺之人最喜欢的，就是亲手让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也变得残缺。我今夜只想做一件事，就是好好会一会那位名满京城的俏丫头！” 没过多久，流水落花阁大堂中，乔少爷已经带着恭敬的笑容，迎接眼前这位，她自己钦点的第一贵宾。很显然，环顾全京城，陆丙陆公公肯定排不上第一，但说起适合度，的确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 就在乔少爷准备上前行礼时，陆丙突然变了脸，伸手就扣住了乔少爷白玉般的修长脖颈，口中阴狠地说道：“宵小之辈，竟然敢算计咱家，嫌命太长了是么……不对！” 旋即，陆丙好似沾染到了什么可怕东西的样子，忙不迭松开乔少爷，整个人十分忌惮地往后避开。 一层若有若无的淡淡雾气，突兀地弥散在大堂中。陆丙露出了复杂而震惊的神情，良久才说道：“果然是江爷传下来的毒药与手法，咱家佩服！刚才是咱家失礼了，请勿见怪。” 乔少爷心中颇有些惊魂未定，暗骂老太监是大混蛋，表面却显得云淡风轻：“无妨，主人说了，陆公公有资格发火，反正，这楼里多的是泄火的手段。” 陆丙哈哈一笑道：“好！不愧是江爷的传人，这样咱家就更有信心坐上你们的贼船了！” 乔少爷眼波流转，故意埋怨道：“说什么贼船呢，太难听了！那么接下来，陆公公是打算先让我陪着小酌几杯，还是直奔主题呢？” 陆丙倏然收起笑容：“喝酒的事情，交给金水。”随后扬了扬手中的黑色盒子，森然道：“一整套流程下来，可是费时又费力。咱家，想第一时间见到今晚这出大戏的名角儿！” 乔少爷会心一笑道：“就如公公所愿，请！” 很快，乔少爷独自返回一楼大堂，颇感兴趣地问道：“王大人，我陪你喝酒前，想问一问，陆公公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王金水想象着今夜楼顶将会出现的画面，一时出了神。乔少爷又重新问了一遍，他有些亢奋地说道：“冷宫专用，放心吧，干爹会把握好分寸的。毕竟那位，与冷宫中失宠之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乔少爷似乎松了一口气，眼底的亢奋之情，却比王金水来得更加炽烈！ 东方欲晓，两道身影同时走出流水落花阁，消失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没过多久，一辆马车也从堂子胡同里出来，轻车熟路地去往另一个地方。 乔少爷亲自随着马车抵达目的地，待料理好首尾后，又返回红楼之中。当她听闻顶楼传来怒砸东西的声音时，终于压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最终还是我赢了，对么？恭喜红楼，正式开张！” 而回到府中的陆丙，看不到一点儿属于老人的疲惫之情，反倒像是年轻了不少，整个人神采奕奕。 王金水忍了一路，终于羡慕地问道：“干爹当真动用了整套流程？那位居然也能承受？？” 陆丙惬意地躺坐在太师椅上，似乎还在回味之中，良久，才幽幽说道：“人总归是要长大，少年郎如此，美少女亦然，咱家不过是各取所需。呵呵，对她来说，真正的黑夜，还长着呢！倒是今后，我们都得帮着红楼主人做事了。给我记住了，那是你惹不起的人！” 王金水一凛道：“是，干爹！” 陆丙换上笑容：“真是有意思的计划，真是有意思的贼船。没想到，江爷死了五十多年，还能重新兴起风浪……这是你对天下人的报复吗？” 王金水小心翼翼地问道：“干爹说的江爷，不知是何方神圣？” 陆丙一字一句道：“江爷，自然是前朝江彬江大人了！” 王金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脑海中顿时浮现两个大字——复仇！ 第三天晌午，当终于办理好出京手续的唐汉，带着唐晴一同前往张府通知张静姝时，却意外得知，五小姐前天夜里突然染了风寒，牵动落海时的旧患，一直昏迷不醒。原先已得到首辅大人批准的江陵省亲，恐怕难以成行。 唐晴一脸担忧之色，唐汉却皱了皱眉头，感觉其中颇有蹊跷。 张懋修抱歉地说道：“唐兄，太后娘娘闻讯，连宫中御医都派来看了，一时之间却也束手无策，就如同上回昏迷那般光景。唐兄既然公务在身，就不要为小妹而分心了。” 唐晴红着眼道：“我能去看看姐姐吗？哥哥，你也一起去看看她，好不好？” “这个嘛？”张懋修与唐汉几乎同时露出为难之色，只不过后者是假装的，心中恨不得马上就抱起唐晴亲两口。 唐晴继续神助攻：“对呀，医术无效，不代表内功也无效。哥哥可是绝顶高手，说不定就能帮姐姐醒过来呢？”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张静姝的闺房更除自家父兄外，从无男人踏足。但一来她与唐汉乃是患难之交，二来以戚继光的关系来论勉强也称得上兄妹，再加上打着治病的旗号，张夫人直接做主，请唐汉前去一观。 甫一走进闺房，还顾不上品味氤氲香气的唐汉，灵魂中就传来吕欣疲惫又痛恨的声音：“又是下毒伎俩，想借此困住静姝，你赶紧帮忙解毒！” 唐汉早有腹案，此刻一经证实，当即朝身后的张夫人告了一声罪，便握上张静姝的凝脂皓腕，将最精纯的真气送入昏迷的躯体中。 随着梦呓般嘟囔声响起，张静姝抖动着美丽睫毛，缓缓睁开了双眼。 张夫人震惊而感激地看着唐汉，旋即扑到女儿身边，流下了激动而开心的泪水。 而张静姝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娘，我梦见祖母了，她让我早点回江陵探望祖父！” 此言一出，唐汉顿时松了一口气。 江陵之行，正式启动！ 第147章 梦魇 或许是想彻底扫除上回出海的晦气，此番江陵省亲的阵仗搞得很大。尽管全家只有五小姐张静姝一人回荆州，但出发这日，除张居正本人因公务繁忙未能到场，其他家人悉数前来相送，整件事也因此获得了广而告之的效果。 张懋修握着唐汉的手再三叮嘱，生怕自家小妹受了一丁点儿委屈。直到张静姝本人很不耐烦地叫停，却发现久违的严世蕃也赶来了。 “静姝妹子要出京，也不早和哥哥我说一声，东楼可以提前安排一路陪同嘛！” 严世蕃颇为亲热地凑到马车边上，想要伸手搂住张静姝的肩头。后者直接将厌恶之情摆在脸上，冷哼一声便登上马车，然后再也不露面了。 “呵呵，多日不见，静姝这脾气……不过大家都知道，我一向甘之如饴嘛！”西门大官人倒是一点儿尴尬的样子都没有。 张懋修拍拍他的肩膀道：“真要说起来，也怪你自己，这段时间究竟跑哪儿去了，也不见你过来关心小妹，她自己不爱搭理你。” 严世蕃苦着脸道：“别提了，还不是因为上一趟捅了娄子，我家那位次辅大人借机大作文章，硬是将我禁足。直到昨日从世伯那里听说静姝准备回乡省亲，这才特意准我前来相送。” 张静姝掀起马车的帘子，嘲笑道：“这可真要感谢严叔叔了，让整座京城都清静了不少。” 张懋修颇为无语，只好板着脸道：“五丫头，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东楼对你可是一向好得很！” 张静姝顺着说道：“那也一并感谢严公子了，告辞不送！” 此时，任谁都看出，张静姝对严世蕃意见大了去。哪怕口中说着感谢，可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着实令旁边的唐晴等人忍俊不禁。 严世蕃倒是始终保持了风度，不仅不以为忤，还嬉皮笑脸道：“正所谓打是亲骂是爱，小两口拌嘴才实在嘛！” 张静姝“啪”地一声又将帘子放下，一句“无耻”非常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张懋修脸上挂不住，还待出声“教训”时，张夫人却已笑吟吟地走上前来，拉着严世蕃到一边说话去了。 “太后驾到！” 临行前，随着李太后携王悦溪一同到来，整个送行氛围攀至顶点，现场跪了一地，太后却只将唐汉搀扶起，一同来到王悦溪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本宫已和你娘说好，她留在宫中与我相伴，汉儿你尽可放心。” 唐汉恭敬道：“谢娘娘恩典。”随后，他看着已经红了眼眶，犹自强忍泪水的义母，赶紧上前亲昵地将她抱了抱，又说了一番安慰的话语。 李太后在旁笑呵呵道：“你们娘俩真是母子情深，本宫都看得有些嫉妒了。” 王悦溪显然已经与太后和好如初，一点儿芥蒂都没留下。听闻好姐妹这番话语，她便将唐汉推了过去，口中还打趣道：“要不让汉儿也抱一抱你这位好姨娘？” 李太后大大方方地点头道：“好啊！汉儿来吧！” 若是以往，唐汉必然是讨饶一番落荒而逃，但连日来发生之事，让他对身边的亲人们倍加珍惜，生怕自己离京之时，又会发生什么变故。因此，他竟大着胆儿，于众目睽睽之下，上前抱了抱太后娘娘。 众人捂着嘴，不敢出声更不敢多看时，李太后附到唐汉耳边，吹气如兰道：“臭小子，本宫看你胆儿是越来越肥了，这算不算故意占本宫便宜？” 唐汉顿时心中一荡，旋即又恢复正常，轻声答道：“请姨娘也要好好保重。” 李太后怔了怔，显然已经听出唐汉的真情实意，不禁有些动容，拍了拍他的后背道：“这京城之中，姨娘还做得了主。不过，等你回京，亲事务必要定下来了！姨娘亲自替你安排。” 这一回唐汉是真的落荒而逃了，而整支队伍，很快也正式启动了行程。 望着逐渐消失的背影，李太后搂着王悦溪，欣慰地说道：“姐姐有个好儿子，本宫希望，吾儿也是。” 王悦溪柔声道：“我相信，皇上一定会是一位好皇上。” 夜已深，慈宁宫偏殿的寝宫之中，王悦溪望着天上明月，思念着离京远去的爱儿，不觉陷入恍然之中。良久，她终于觉得乏了，便熄灭灯火，和衣沉沉睡去。 她已许久不曾在梦里见过戚继光，今夜却打了个照面。前夫须发皆白、一脸愁苦的样子，微微刺痛了她的心。随后是一片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戚家军的兄弟们似乎踏进了一个可怕的埋伏圈，最终一个个绝望倒下。 王悦溪和唐汉各骑一匹骏马赶来支援，可没过多久，自己就陷入苦战之中，再也瞅不见唐汉的身影，周围敌人怎么都杀不完。更令她感到惊怖的是，为何屠杀戚家军的，也穿着明兵的服装？ 突然，一个戴着狰狞野兽面具的敌将，径直朝她冲杀过来。王悦溪与之短兵相接，却是被直接震飞了掌中宝剑，随即对方毫不怜惜地一把箍住她的喉咙，手上力道越来越大，她的窒息感也越来越强，身旁则充斥着敌人们肆无忌惮的笑声。 濒死的绝望感，令王悦溪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刚恢复意识，便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连贴身衣物都浸湿了。 下一秒，她发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情——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居然是被人抱着的，而且那个人的手，此刻就扣在自己玉颈上，随时一发力，就能将梦中的窒息感带到现实！ “放肆！你是何人？难道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吗？快放开我！”王悦溪俏脸含霜，身子也开始努力挣脱束缚。 那人得意地笑道：“悦溪娘子，你既然已与丈夫和离，不如咱家去求太后娘娘恩典，赐咱家和娘子‘对食’如何？” 咱家？“对食”？ 王悦溪一下子就被这两个词语惊呆了，这个抱着自己的人，居然是太监？ 答案很快就随着对方点燃房中烛火而自动浮现，此时将王悦溪拥在怀中的，的确是一名太监，他的真实身份更是令王悦溪几近崩溃。 “陆丙！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148章 对食 睁开第一眼，陆丙老而丑陋的面容，着实令王悦溪为之震惊。为何此人，竟会于此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她觉得实在太荒唐了。自己堂堂巾帼英雄、将门虎女，受当朝太后亲自相邀入宫小住的尊贵之人，如今居然被一老阉狗抱在怀中，对方还恬不知耻地向她提出“对食”的非分之想。 这种极致的羞辱与反差，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她前几天所经历的遭遇。 而正因为如此，王悦溪的心在不断下沉的同时，更是生出了悔意，为何自己不坚持与爱儿唐汉一同离京？ “娘子，咱家可是一片诚意。等你我定了‘对食’，咱家与唐汉便算得上父子，自然不会再剑拔弩张。将来，咱家连东厂的权柄都可以慢慢移交给他，岂不两全其美？” 作为入侵者的老太监陆丙，丝毫没有松开的觉悟，手臂的力道反而在怀中佳人醒来后又加了几分，将她箍得更紧，口中则乐呵呵地继续出言羞辱对方。 王悦溪羞恼之际，也明白自己武功不及陆丙，当即深吸一口气，依照此前唐汉嘱咐的方法，从丹田运出一股磅礴内劲，想要借机重创这只觊觎天鹅肉的癞蛤蟆。 然而，陆丙的高明超乎预料，似有预感地松开怀中佳人，身形一展往外退去。新仇旧恨交织，王悦溪杀心已起，当即追杀过去。 双方在房门附近直接对上一掌，一者挟怒而来，一者仓惶应对，此消彼长之下，王悦溪似乎看到了，陆丙的整条手臂很快就会被磅礴真力摧毁。 然而，随着劲气相交，一声闷哼过后，居然是占了上风的王悦溪倒飞回床。战败的她，嘴角溢着血，心中则掀起了滔天巨浪：“为何这阉狗的武功精进如斯，连汉儿特意留给我反杀敌人的真气，都拿他不下？” 陆丙似乎看出了王悦溪心中所想，又是一阵得意的长笑：“哈哈哈~娘子是不是很奇怪咱家的武功进境？这就要感谢红楼，以及昨晚红楼之中那位娇憨绝伦的俏丫头了！咱家也没想到，只不过在她身上实施了一套宫廷秘法，却收获了极乐无边，更让咱家一举突破多年瓶颈，功力大增。” 闻得此番言语的王悦溪，一时之间愣在当场，惊疑道：“你说什么？红楼？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还有，俏丫头又是谁？” 陆丙自得道：“呵呵，咱家不但去过，还是红楼钦点的第一号贵宾！享受的是天上人间一般的顶级服务！至于俏丫头，在我欣赏的影像里，她与你有过同样的入幕之宾呀！” 王悦溪顾不上对方话语中的恶意，一脸难以置信道：“那人为何要这样做？他还嫌造的孽不够多不够重么？” 陆丙自嘲般笑道：“呵呵，因为咱家是一名阉人，还算不上真正的分享！不过，红楼主人让我转告娘子，如果分享者是令郎的话，他倒是很愿意观摩一番母子情深……” 王悦溪几近崩溃地捂住耳朵，大喊道：“住口啊！莫要再说这般污言秽语！” 陆丙故作好心道：“娘子，其实你俩并无血缘关系，只要不在乎年龄，在一起也无妨，那样的话，你也算是逃离魔爪了……” 王悦溪的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心中更惧怕红楼主人会真的用这种悖伦之事相胁，顿时陷入惊慌失措中。 陆丙眼瞅着目的即将达成，毫无顾忌地一步一步朝她逼近，同时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阴恻恻地说道：“这是咱家写好的‘对食书’，请娘子亲笔在上面添上自己的闺名，王、悦、溪！” 王悦溪羞怒交迸，当即拒绝：“你休想！” 陆丙油然道：“那就广发喜帖，特别要发给戚大帅一份，告知他的前夫人与干儿子喜结连理的帖子！” “你如此欺我，就不怕我儿回京后，将你挫骨扬灰吗？”不愿就范的王悦溪只能搬出唐汉，希望能震慑对方。 陆丙摇着头，语气依旧强硬：“咱家不怕告诉你，如今我两项神功均已修炼至大成，实力只在我师兄之上，唐汉顶多也就和我打成平手。再加上东厂庞大势力，咱家随时可以围剿他！哼哼，娘子三思啊！” 王悦溪沉默了。她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去求助戚继光，而唐汉武功再高，却是孤身一人。再看陆丙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还有自己落在红楼主人手中的把柄……此刻，她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好，我签……你们也要答应我，莫要将此事延伸到汉儿身上……”王悦溪颤抖着，发出了屈辱的哀求。 陆丙将提前准备好的毛笔递给她，似笑非笑道：“娘子既然答应与咱家‘对食’，以后就是咱家的夫人了。我如何能让唐汉小崽子来分一杯羹呢？” 王悦溪再也无力反驳，只能认命地在那份充满羞辱意味的“对食书”上，工工整整地签下了“王悦溪”的闺名。 刚停笔，陆丙又递过来一张红艳艳的胭脂纸。王悦溪不知何意，老太监阴笑道：“在夫人的闺名旁边，再印上红唇吧！” 王悦溪瞪眼道：“为何要如此？” 老太监撇撇嘴道：“下回你自己问红楼主人啊！” 听闻这个恶魔般的代称，王悦溪又是颤了一颤，再不多言，接过胭脂纸含在双唇间，然后又将新鲜出炉的红唇，印刻在“王悦溪”三字旁。 做完这些后，坚强如她也无法再强撑着，赌气地将“对食书”丢给陆丙，整个人瘫软下来，埋着头发出了哀羞交集的呜咽声。 她心里很清楚，签下这份犹如“卖身契”的文书，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从今往后，她王悦溪，曾经奋勇上阵斩杀敌寇的巾帼英雄，就将彻彻底底沦为某些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以及红楼主人与老阉狗肆意糟蹋的玩物！ 陆丙凑上前来，暧昧地说道：“夫人放心吧，这份文书不会真的送到太后娘娘手中，但它的内容，可是即时生效的哟！夫人还不赶紧履行职责，伺候夫君就寝？” 王悦溪美眸圆睁，羞怒道：“你！” 陆丙沉下脸，扬了扬手中的“对食书”，王悦溪原本绷紧的身子，当即又软化下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强忍屈辱，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到老太监陆丙身旁，艰难地伸出手，开始履行曾经只属一人的妻子职责。 第149章 真正的攻略 子时，王金水带着陆丙所给的锦盒，从皇宫中一闪而出，旋即直奔堂子胡同而去。 仅仅一日之间，他的整个人生观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因这一天里，全京城最有福之人，既非天潢贵胄，也非朝堂高官，甚至连普通的俊郎才子都算不上，而是一名体有残缺的老太监。 他实在太羡慕自己的干爹了，无论昨夜的俏丫头，还是今晚的王悦溪，全都是世间最顶级的美女，光是看着就足以让人沦陷。结果一个被宫廷秘法折磨通宵，另一个则从此与之“对食”，难怪老太监突然之间就脱胎换骨，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盛年。 就在方才，他奉红楼主人之命入宫取物，没想到亲手将锦盒交到他手里的，正是自家那位英气逼人、又美又飒的堂姑姑。 很少有人知道，王金水乃是王悦溪堂伯家的孩子，以辈分而言，双方实属堂亲姑侄关系。这一点，在他刻意隐瞒下，堂姑姑是毫不知情的。否则，以她的脾性，恐怕早就将甘为东厂走狗的王金水，痛打一顿赶出京城了。 而如今，这份嫡亲关系，在色欲熏心之前，反倒成为催化剂，让王金水倍感禁忌般的刺激。 当他得到陆丙允许，将房门推开时，赫然看见干爹斜躺在床榻上，如大老爷般吩咐了一声。那朵家族中公认最美丽的高岭之花，明明一脸羞红，却乖乖爬出被窝，先是哀羞欲死地朝着房门瞥了一眼，随后便捧着锦盒朝他走来。 正是那一眼，让本就是色中饿鬼的王金水色授魂与，双眼像被黏住了一般，完全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分毫。王悦溪并不知晓双方关系，只是隐约听说过此人乃是陆丙的干儿子。如今自己不堪的一面暴露在第三人面前，实在是羞愧得无话可说。 当双方靠近交接锦盒时，王金水鬼使神差地伸手握住了王悦溪的皓腕，那种如绸缎玉瓷般顶级触感，瞬间就令他飘然欲仙。 “咳咳~” 陆丙颇有些不悦地咳嗽两声，又将王金水拉回现实。他急忙松手，偷眼看去时，对方连耳根都红透了，却始终咬着牙一言不发。 带着遗憾，王金水拜别陆丙，转身出宫，准备将锦盒送去红楼。关上门时，他忍不住又往房中瞧去。 惊鸿一瞥中，王金水生出了无比坚定的信念，就是一定要尽心尽力当好红楼鹰犬。唯有这样，将来他才能像陆丙那般，染指一个又一个被红楼掌控的绝色佳人，哪怕家族嫡亲也不例外。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陆丙已向王悦溪，透露了他与她之间的真实关系。 “不可能？你胡说，他怎么会是我堂伯家的孩子？” 被迫重新回到床上的王悦溪，蜷缩在角落处，不敢去看陆丙。可这突如其来的一言，还是令她感到意外和震惊。 陆丙尽情欣赏着王悦溪每一个表情变化，无论哀伤、惊讶、惶恐还是羞惭，都是顶级的视觉飨宴，他不想错过任何一帧。 “为夫所言句句属实。因为，金水本来就是咱家准备用来对付你的秘密武器，自然不可能让你知道他的出身。如今虽然用不上了，可他分明对你动了不该动的念头，为夫不能不跟娘子提个醒啊！” 听着陆丙貌似关心实则调侃的话语，王悦溪第一次对自己的盛世容颜产生了痛恨之情，心中的无力感愈发强烈。 这京城之中，处处如狼似虎，个个都是吃人的畜生。果然，自己从前只不过是被前夫和义子保护得太好，才能平安顺遂。而如今，却成了枯木残花，如殇凋零。 至于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以及巾帼英雄的荣耀，竟然只剩一个作用，就是增强觊觎者的征服感。 “夫人怎么不说话了？呵呵，其实你很清楚，为夫根本无法真的对你做什么。既然如此，夫人不应该是甘之如饴吗？” 王悦溪冷冷道：“老阉狗，你用胁迫的方法逼我就范，我也认了。如今又何必还在言语上占我便宜？” 陆丙摊开双手，一张老脸故意装出令人作呕的委屈表情：“红楼主人说了，咱家只是以新任丈夫的身份监督你，确保你能顺利将真正的对象攻略下来。说到底，咱家是看得见吃不着哇……” 王悦溪难以置信地打断道：“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我王悦溪宁死，也不会让自己沦为人尽可夫的娼妓！” 陆丙笑呵呵道：“可你已经是了啊！夫人可别忘了，红楼再怎么高级，本质上还是窑子。作为在窑子里待过的女人，不是娼妓是什么？” 如此极致的羞辱，令王悦溪几近崩溃，眼泪不由夺眶而出：“你们……欺人太甚！呜呜呜……” “好了好了，夫人何必这么伤心呢？无论做什么，你都是全天下最顶级的嘛！就说这‘对食’，咱家好歹也是司礼监第二号人物，可不算辱没了你。至于攻略对象……来，为夫这就带你去见见他！” 无从抗拒的王悦溪，被陆丙硬拉着走出房门，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来到了另一座恢弘的宫殿之中。 她依稀认得，这里应该就是大明最核心的权力场所，乾清宫。 下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全天下独一无二的龙床。而龙床上躺着一个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大明小皇帝。 “陆丙！你疯了吗？怎敢深夜潜入皇上寝宫？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听闻王悦溪低声训斥，陆丙阴沉地笑道：“若无故闯入，自然是欺君，可咱家不是啊！长夜漫漫，咱家心疼皇上孤枕难眠，于是给他送来了国色天香。夫人，这对你也是好事，如果入了皇上的眼，将来的荣华富贵……” 王悦溪觉得这世间太荒唐了。自己只不过一时冲动与前夫和离，怎么从那以后，天仿佛就塌了呢？ 在她的人生字典里，从来就没想过“以色侍人”，可如今，就因为长得漂亮，顶着巾帼之名，就该承受这般屈辱吗？ 陆丙没有再给她思考的空间，直接将她推向寝宫里头，语气也变得十分辛辣：“还请夫人认清自己的处境，务必讨得皇上欢心。等天亮，咱家要看到，皇上带着你，一同前去向太后娘娘请安！” “陆丙！我已答应和你‘对食’，你让我跟你回去，好不好？” 王悦溪无奈之下，甚至主动哀求陆丙带她离开。可一接触到老太监充满威胁意味的冷漠眼神，她就知道，自己再无退路可走。 堕落深渊前，王悦溪隐约听到了陆丙低沉而自得的声音。 “搞定了小皇帝，下一个攻略对象，又会是谁呢？尊贵的太后娘娘，再过些日子，您是否也会如好姐妹那般，亲自在咱家的‘对食书’上，签下您的闺名、留下您的唇印呢？呵呵呵……” 第150章 册封 晨曦微明，乾清宫里突然一阵鸡飞狗跳，但很快就没了声音。陆丙一脸卑微地在宫门外守候，早已运足的耳力，则将几种不同的声音听得分明。 其中，有李太后出离愤怒的呵斥声，有接连几个清脆的耳光声，更有王悦溪羞耻又压抑的抽泣声。最后，则是他最想听到的小皇帝惶恐中透着坚定的求情声。 “请母后成全！” “请母后成全！” “请母后成全！” “……” 最终，李太后冷着脸，带着一身寒意径直去往慈宁宫。陆丙心中得意，表面上依然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 没过多久，宫中就传出两条消息。一，皇上染了风寒，暂停早朝七日。二，册封后宫新进的悦美人为正二品夫人。 陆丙愣了愣，随即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果然，天底下最龌龊的地方，绝非堂子胡同里头那些窑子，而是这座深不可测的紫禁城。 昨夜，他逼迫王悦溪爬上龙床，与尚未大婚的小皇帝颠鸾倒凤。天亮前，又故意派人将此事捅给李太后。于是，就有了后来那出呵斥与求情的戏码。 作为宫中老人，陆丙非常清楚，碰到这种事情，哪怕心中再有怒气，太后娘娘也只能选择妥协。至于宫闱丑闻，更是连发酵的机会都没有。 但她这么快就妥协，还给了“悦美人”如此高品级的妃位，则多少有点出人意料。 “看来，太后与咱家那位对食夫人，姐妹之情真的很深啊！这般不顾廉耻的丑行，王悦溪纵然有一百张嘴也辩不清。可太后不仅没有责罚，反而还给了这么高的妃位……啧啧啧，‘夫人’再往上，可就是‘贵淑贤德’了。此刻，她不会笑得合不拢嘴了吧？” 东六宫的延禧宫，在隆庆帝驾崩四年后，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华丽的房间里，王悦溪脸上泪痕尚未抹去，潮红的面颊掩盖不了心潮翻涌。恍惚中，她忍不住怀念起过去的自己，更思念远行的爱儿。 时光早就回不去了，思及此，晶莹剔透的泪水，再度哗啦啦直下。那种复杂到了极点的神情，令不知何时已来到窗外偷偷窥视的陆丙，满意地连连点头。 心中得意的他，本想顺势推门而入，将原先的一品巾帼、如今的二品皇妃好好羞辱一番。可小太监匆匆来报，皇上即将驾临延禧宫，陆丙只好悻悻地最后瞥了一眼，凭借鬼魅身法迅速离去。 “看起来，小皇帝食髓知味，竟是连半天的功夫都忍不了。这也正常，慕少艾的年纪，碰上了美妇中的极品……呵呵，当年宪宗皇帝与万贞儿的故事，又要上演了吗？咱家还是先去安慰一下娘娘吧！” 没过多久，换回卑微表情的老太监，跪在慈宁宫的地板上，惶恐地说道：“娘娘，老奴已经查清，昨夜乃是悦夫人自行去的乾清宫，并无被人胁迫痕迹……” 李太后脸上阴晴不定，良久才长出一口气道：“果然，这可是皇宫，谁有本事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胁迫当朝一品诰命夫人、本宫的好姐妹？陆丙，本宫就是不理解，她为何要这样做？” 陆丙偷眼看着李太后余怒未消的模样，心中快意连连。如今的他，已经尝到了身为人上人的甜头，兼之武功大进，潜意识里已有了为所欲为的念头，甚至不怎么把从前奉若神明的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再说，还有什么能比欣赏自己主子吃瘪更愉快的事情呢？当然有，那就是…… 陆丙眼下还只能想想，没到真正做的时候，故而他勉强按捺心思，恭敬地说道：“或许是刚离开至亲之人，缺乏安全感吧。” 李太后闻言，颇为惊奇地看了看陆丙，随即似笑非笑道：“喔？你在关注王悦溪？” 陆丙讪笑道：“娘娘素来都知晓老奴与戚继光之间的过节，对于他俩和离之事，自然也会上心。” 李太后森然道：“无论如何，本宫既然册封了她，就不许你因私怨再去找麻烦，知道吗？” 陆丙赶紧连磕几个头，口称“不敢”。而在李太后看来，他也肯定不敢。毕竟这条老阉狗，也是自己一手提拔到二号太监位子上的，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对方的忠诚与敬畏。 “谅你也没那个胆。哎，你说本宫为何就那么心软，狠不下心去惩罚她呢？还有皇儿……真是把本宫气得都不想说话。”李太后哀伤之余，一脸恨铁不成钢。 陆丙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老奴以为无需苛责，充实后宫毕竟也是早晚的事。至于悦夫人，归根结底算得上娘娘自家人，经验也丰富，刚好适合做一些引导……” 李太后笑骂道：“你这老狗，什么叫做经验丰富？我看你也是越来越大胆了，居然敢在本宫面前污言秽语！” 陆丙又是连连磕头，一边自行掌嘴，一边求饶道：“娘娘明鉴，老奴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这张破嘴，惹怒娘娘，老奴该死！” 李太后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本宫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嗯，毕竟姐妹一场，就当她是鬼迷心窍。皇儿如今又初尝甜头，本宫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只是……” 片刻后，她的语气变得十分冷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哼，子代母过，东厂加急传本宫口谕，杖责唐汉五十，即刻执行！” 陆丙故意浑身一震，伏地高呼：“老奴领旨！” 随即，他匆匆出宫，回到东厂，部署前去惩戒唐汉的人马。待诸事完成后，陆丙看着皇宫方向，露出饕餮般的阴沉笑容。 已经远离京城的唐汉，心头突然掠过阴影，随后则是一阵空虚与疼痛，仿佛感应到了某种祸事的发生，不由回过头，往北边望去。 而遥远的东北辽东李家，在接待了一名来自京城的特使后，突然有了异动。一小股精锐的骑兵队伍，集体换上便装，在一名白衣小将带领下，悄然离开大本营，朝着南边秘密进发。 在辽东说一不二、霸道绝伦的总兵官李成龙，站在暮色的天空下，望着逐渐消失在远处的黑点，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丝惆怅与担忧。 第151章 仙落凡尘 流水落花阁大堂中，久未露面的神秘人第一次接见了从宫中而来的陆丙。 “公公是说，皇上今夜留宿延禧宫？” 陆丙嘲讽般地笑道：“何止今夜，咱家看大婚前，皇上绝不会放过任何临幸悦美人的机会。唐汉这小狗还真幸运啊，若将来悦美人诞下皇族子嗣，他岂不是变相地也成了皇子？哈哈哈……” 一旁大村乔恩与王金水同时哈哈大笑起来，神秘人哂道：“你们觉得我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陆丙一愣，想了想问道：“可如今小皇帝与悦美人正是恋奸情热，似乎很难将他们分开……” 神秘人冷笑道：“哼，我早已在王悦溪身上动过手脚。从她进入红楼那天开始，往后就只可能生下我的孩儿！” “啊？” 三人心中皆是一惊，随后更是服膺神秘人的布局手段。此时只不过是管中窥豹，但其野心终究显露出了冰山一角。 须知，少年万历此时尚未大婚，身边品级最高的嫔妃便是悦夫人。二人若有子嗣，即为当朝大皇子或者长公主。随着时间推移，谁说这名大皇子就没有机会染指皇位？ “公公派人前去杖责唐汉时，可不要下狠手。结束后，更要将他娘亲的丑事一五一十告知。我要看看，他还能不能沉得住气。如若他真的赶回京城，我就再送他一件大礼！” 听闻神秘人的交代，陆丙忙不迭答应下来，随后有意无意地问了一个问题，也令王金水不由竖起耳朵：“那悦美人今后与红楼的关系如何定位呢？” 神秘人拿起案边锦盒，取出盒中文书，意味深长地笑道：“公公难道忘了，这份‘对食书’，比后宫册封更早生效么？按道理，就算我要享用悦溪娘子，也得先跟公公你打声招呼……” 陆丙赶紧摆摆手，恭维道：“咱家只是代您看管而已，决不敢真的冒犯悦美人。” 神秘人神色倏然转冷：“不敢？那夜对五丫头，公公不是很敢吗？” 言毕，陆丙突然感到心如刀割，一身阴柔绵长的真气也无法凝聚，整个人疼得抽搐起来。心知自己已中了神秘人的剧毒，当即头如捣蒜地求饶道：“老奴错了，请公子宽恕！请公子宽恕！” 神秘人脸色稍霁，轻轻地挥了挥手，陆丙顿时轻松起来。一想到方才的炼狱，他就浑身颤抖，大气都不敢出。旁边的王金水目睹干爹遭遇，更是噤若寒蝉。 “我知道你武功大进之后，颇有目空一切之感。呵呵，可惜所有进过红楼之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我下了毒引。只要我想让谁毒发，即刻便能见效，公公明白吗？” 陆丙劫后余生，哪里还有半分多余念头，惶恐地点着头道：“老奴明白，今后一定当好公子的狗！” 王金水也颤抖着说道：“金水也一样，任凭公子差遣！” 神秘人双手负后，转身缓缓上楼，笑声阴冷而邪恶。 “呵呵，该给的甜头，我也不会吝啬。听好了，最快时间内，达成第二份‘对食书’，至于对象是谁，你们心里清楚。办好此事，待五丫头回来，我会特别给出一次机会，准许你们父子俩同时上顶楼！” 最后那句，神秘人说得咬牙切齿，令陆丙更是胆寒。而王金水心中，却在惧怕之余生出了强烈的期待与兴奋。 神秘人离开后，大村乔恩将尚未落款的第二份“对食书”放入另一个锦盒中，然后笑吟吟地递给了陆丙。 “公公，静候佳音哦。一旦事成，乔恩便会亲自驾驶马车，将人接来红楼，就如同当初，我去唐家接王悦溪那般。其实，她早该来了，但如今，也不算晚，嘻嘻嘻……” 王金水不好意思地问道：“乔少爷，上回您说过，除了大美人，留在京城的，不是还有一位小美人么……” 大村乔恩摇摇头道：“主人暂时没空去动她。” 王金水有些失望，可耳边很快又传来充满蛊惑意味的声音：“大人身为东厂档头，情报不够及时啊！乔恩听说，沈炼沈大人已离开京城，外出查案……” 王金水精神一振道：“是吗？那就是说……” 大村乔恩吃吃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王金水又看向陆丙，后者没好气道：“想干啥就去干，真是没出息！” 正当王金水兴奋地搓着手，准备出门作恶时，大村乔恩提醒道：“大人，记得规矩，人得先送来红楼，由主人裁决她的命运。若是监守自盗……呵呵……” 王金水连连点头道：“金水晓得，请公子和少爷放心。干爹，我先行一步，晚点再陪您入宫。” 陆丙不耐烦地笑骂道：“滚吧！一点小事儿，别搞砸了！” 京城沈宅，“小医仙”沈美人正一边看着医书，一边等待将药煎熟。这是一剂用来化解迷毒的中药，但药方还不成熟，令她费了不少心思。 就好像此刻，她居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家里已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呵呵，小美人，随我走一趟吧。” 倏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医书都掉落在地上。沈美人抬眼时，尚未看清来者样貌，身上要穴已被封。随即竟被对方一把扛上肩头，施施然塞入门外一辆马车中。 口不能言的沈美人，在慌乱中被带到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随着一阵淡淡异香袭来，她便沉沉睡去。 房门打开，神秘人走了进来，看着海棠般沉睡的少女，用欣赏的口吻说道：“王金水倒是立了一功，不然我差点将你给忘了。呵呵，不愧是小医仙，那份解药研究得像模像样。只可惜，终究还是差点火候，救不了别人，更救不了自己。” 这时，大村乔恩也来到房中，告知神秘人已将王金水打发走。 “陆丙很快就会有所行动，希望他能继续给我带来惊喜。至于这小美人嘛……我就勉为其难挤出时间，与她深入交流一番医术吧！” 大村乔恩捂着嘴笑道：“沈炼若是知晓，恐怕要发疯。” 神秘人不以为意道：“待他能知晓，天下早已成定局。呵呵，作为便宜大舅哥，若能识趣，我也不吝让他当一把锦衣卫指挥使。无论谁家女子，但凡进入红楼，就都是我的人了！纵然她的家人，也干涉不了她的命运！” 房门被轻轻关上，沈美人依然沉睡在自己的梦中，浑然不知醒来之后，她已是仙落凡尘。 第152章 分档 王金水站在巷子口，回望流水落花阁，阴晴不定的脸色中，夹杂着一阵阵憋屈与艳羡。 从沈家掳人送至红楼的途中，他有好几次忍不住，想将马车中的猎物大肆轻薄一番。可一想到不久前陆丙中毒的可怕模样，又只能咽着口水强行按捺下来。 虽然自己还算不上红楼组织的核心人物，但接连几次见闻，他大致能推测出红楼未来招牌的等级档次。 第一档的张静姝设有诸多限定条件，一旦火候没控制好，就将引发神秘人忌恨，从而遭到惩罚。但王金水隐约觉得，所谓惩罚更多是一种姿态，甚至神秘人本身还有些沉迷于由此而来愤怒与快感。 正因为如此，其他人以各种形式染指张静姝的机会，实际上都是神秘人主动提供的。 第二档目前是王悦溪，待陆丙的攻略得手后，还会再加一人。以此人的身份，想必天底下没有人能不动心。 第三档则是沈美人、唐晴等等青春红颜，神秘人只要求品尝头啖汤。 至于传说中唐汉的联姻对象，辽东李家大小姐李云霜，王金水则将她暂时划入了第二档。 “东厂耳目遍及四海，我早就在库房里见过李云霜大小姐的画像。老实说，她的颜值未必高于张静姝，但一股子英气逼人，看得我蠢蠢欲动。恐怕能与她相比的，只有年轻时的堂姑姑。” 想到这一切，王金水的心头愈发火热起来，当即不再犹豫，深吸了一口气便快速赶往宫中。 “金水啊，其实你的分档并不准确。众美之中，咱家敢打包票，公子最迷恋的，并非张家的俏丫头，而是咱家与皇上共同的夫人王悦溪。” 听闻陆丙此番见解，王金水有些出乎意料，但也不敢反驳，而是虚心请教。 陆丙嗤笑一声道：“女人嘛，美到一定程度，颜值方面就没有太大区别了。俏丫头的最大卖点，就是首辅家的女儿，可张居正又能风光多久呢？公子那番做派，无非是通过矛盾来增强自己的快感。他若真的那么在乎俏丫头，咱家那一夜所带的器具，就无用武之地喽！” 王金水想通关窍，认同道：“是啊，从某种程度来说，那丫头的清白，已经被干爹您给毁了……” 陆丙笑骂道：“少给咱家安罪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听命于公子。还有一点你也错了，将来红楼的头牌娼妓，必然是李云霜！” “嗯？据闻那李云霜不仅样貌出众，才艺、武功皆为一流，算起来，就好似年轻版的悦溪姑姑。干爹的意思是，公子其实更钟爱英姿飒爽那款？”王金水感觉自己摸到了关键。 陆丙摇摇头，森然道：“公子最钟爱的，只有权力和江山！戚家军经过多年分化裁撤，虽然核心战斗力尚存，但已注定了日薄西山。而李成龙一手打造的辽东铁骑，才堪称大明第一军！” 王金水不解道：“既然如此，公子不是应该对李云霜珍而重之吗？比方说，娶回家当夫人，这样既能名正言顺地将之尽情享用，还笼络了李成龙。反过来，若是李大小姐沦为红楼娼妓，恐怕……” “恐怕什么？李成龙勃然大怒吗？金水啊，我们眼下干的事情，动辄面临的可都是皇上与太后的怒火，相比之下，李成龙算什么？更何况，谁跟你说了，夫妻成亲就必然会得到岳丈的倾力支持？” 王金水怔了一怔，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火候，比干爹还差得远：“所以，求娶李云霜，不如彻底掌控李云霜，对吗？” 陆丙点点头道：“将门贵女，最看重体面。当她的体面随同自己的衣裳，被扒个精光置于众人面前时，自然就如王悦溪那般，屈从于淫威之下。对于公子来说，从中获得的快感、成就感，又岂是自家夫人所能提供？” 王金水颇有些亢奋地说道：“这样一来，诸位美人重新的分档就明确了。干爹，不知将来，孩儿与第一档那两位……” 陆丙斜着眼哂道：“想都别想！除非，你能替公子立下天大功劳！” 王金水喃喃道：“天大功劳？” 陆丙颇有些无语道：“好了，那些都是将来的事情。别忘了，眼下我们还有一件大事要做，如果你能配合咱家顺利完成，功劳不就到手了吗？” 王金水搓着手道：“是啊，公子说了，事成之后，准许干爹和我一起上顶楼！” 陆丙冷哼道：“赶紧将欲念先收回去！好好想一想，如何将我们最尊贵的娘娘攻略下来！” 王金水对此早有思考，胸有成竹道：“徐徐图之的话，就是先通过悦溪姑姑彻底掌控皇上，再让皇上替我们拿下娘娘。不过眼下事情比较急，那就只能直接下手了！” 陆丙饶有兴致地问道：“她可是娘娘！在这紫禁城中，如何直接下手？” 王金水油然道：“只要将娘娘引到延禧宫，事情必成！干爹，我们可以这样……” 听完其简单粗暴的计划，陆丙哑然失笑道：“行啊，没想到你这兔崽子还略懂些布局谋略。” 王金水讪笑道：“呵呵，干爹，孩儿的谋略只限于对付美人，其他方面就是草包了。” 陆丙摆摆手道：“有时候，做事情就是越简单越直接越好。此番事成，你当记首功，干爹会在公子面替你美言的。” 王金水大喜道：“多谢干爹！择日不如撞日，今夜皇上首度留住延禧宫，娘娘心中必然不是滋味，我们直接发动如何？” 陆丙故意皱眉道：“可我们回宫时，并未带上那件东西。” 王金水急切道：“这好办，只要娘娘入了陷阱，孩儿再跑一趟，找乔少爷将东西拿来就行。顺便也能通知她，备好马车接人！” 陆丙收起笑容，又恢复了阴恻恻的模样：“那便行动吧。呵呵，咱家也十分期待，娘娘含羞忍辱、被迫签下‘对食书’的动人风情！” 谋算已成，陆丙与王金水当即分头行动，开始按计划将魔爪探向紫禁城中最尊贵之人。 第153章 嫣然难笑 对阴谋一无所知的李太后，此时正在慈宁宫中，一脸闷闷不乐。她顾及皇家颜面，以及与王悦溪多年来的姐妹情，最终还是压下了昨夜那桩荒唐事。 可并不代表，她心中的芥蒂也能随之消失。 “唉，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荒唐。一旦真相传了出去，必定引发轩然大波。还有，唐汉若是知晓此事，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喃喃自语时，一个卑微恭敬的声音，随着匆匆而来的脚步声，突兀地传入耳中：“娘娘，不好了，您快点儿摆驾延禧宫吧。” 李太后收回纷乱的思绪，抬眼看向来人：“嗯？陆丙？延禧宫发生何事？” 陆丙颇有些难以启齿，嗫嚅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命老奴亲自把守延禧宫外围，可宫中却突然传出些动静。老奴颇为担心，前去查看时，却发现皇上因为太过激动，那个、那个……” 李太后虽然年轻，但身处后宫多年，哪里会不明白陆丙所指何事，脸上不由浮起一朵红云，又跺了跺脚，低声怒道：“胡闹！皇上年轻不懂事，悦溪也不收敛些吗！” 陆丙陪着笑脸道：“情到深处，难免……” 李太后叱道：“住口！你这老狗懂得什么情情爱爱，立刻随本宫摆驾延禧宫！记住，此事仅限于你知晓。若是走漏风声……” 陆丙哆嗦道：“老奴不敢！必定守口如瓶，还请娘娘宽宥……” 李太后不耐烦道：“好了，快走吧！” 言毕，她满怀心事地匆匆出行，根本没注意到紧跟在后头的陆丙，嘴角那缕意味深长的笑意。 而延禧宫外，王金水早已凭借司礼监的令牌，接管了周边防务。随着李太后由陆丙陪同亲自到来，那些被遣散到远处的禁卫们更是不疑有他。 太后带着怒气直接闯入万历与悦夫人所在的寝宫，可尚未看清眼前场景，整个人却不知为何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软软地跌倒，只能勉强扶住床沿。 下一刻，幽静的空间响起了陆丙得意而阴沉的笑声：“娘娘，先皇走后这五年，您应该很是寂寞吧。咱家恭喜您，今后再也不会了，呵呵呵……” 心知中计的李太后恼怒至极，却开不了口。勉强支撑一段时间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最后一刻，她的脑海中竟然莫名其妙浮现了唐汉的身影。 夜已深，从噩梦中醒来的李太后，默然无语地坐在床边，脑海中回想着一幅幅从那件神秘“宝物”屏幕上看到的、远超她想象的场景。 时间过得极缓，又极漫长，陆丙却拥有十足的耐心，惬意地欣赏着眼前之人内心的煎熬与痛苦。 许久后，李太后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老太监，疲惫地问道：“陆丙，你犯下如此欺君之罪，究竟想做什么？” 陆丙不慌不忙地伸出两根手指，缓缓道：“禀娘娘，很简单，两件事而已。第一，请娘娘依照咱家的吩咐，签下这份文书。第二，乖乖随咱家出宫，前去一个地方。” 李太后警惕道：“你要本宫签什么文书？又要去哪里？” 陆丙笑呵呵道：“莫急，一件件来嘛。娘娘，文书在此，请您先过目。” “什么，对食？你好大的胆子！本宫是什么人，你这老狗又是什么人，本宫与你对食，岂不荒天下之大谬！陆丙，你想被诛九族吗？！” 眼见太后娘娘气得俏脸通红，陆丙扭曲的心灵极为受用，当即威胁道：“娘娘，比起宫闱丑闻，签一份‘对食书’又算的了什么呢？您不妨看看这个，您以前的好姐妹、如今的好媳妇，早就和咱家签过了呢！” 李太后难以置信地看向陆丙特意翻出来的影像，那份一模一样的“对食书”上，果真有王悦溪的亲笔签名，旁边还附带一个娇艳猩红的唇印。 “陆丙，本宫自认一向待你不薄。如今悬崖勒马还来得及，莫要自寻死路……”李太后深吸一口气，为自己的命运做最后争取。 然而，她不知早已上了贼船的陆丙，内心有多么扭曲阴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过她。 而太后娘娘，从走出慈宁宫那一刻开始，便是劫数难逃，唯有落入神秘人操纵的陷阱之中。 盏茶工夫之后，李太后在与陆丙的目光对战中败下阵来。而失败的代价，就是她也如曾经的一品诰命夫人王悦溪那般，在陆丙放肆而邪恶的见证中，在那份充满羞辱意味的“对食书”上，签下了她入宫前的闺名“李嫣然”。 奸计得逞的陆丙放松下来，不怀好意地将王悦溪用过的那张胭脂纸递了过去。李嫣然强忍泪水，将胭脂纸含在双唇间细细摩挲。很快，新鲜出炉的唇印，也依偎在她的闺名旁边。 “哈哈哈~老太监陆丙与太后娘娘李嫣然，从此结为对食夫妻！嫣然娘子，为夫这就抱着你去红楼！” 望着眼前这张因为猖狂大笑而更加扭曲的老脸，李嫣然几乎都要崩溃了。为什么数日之间，局势就崩坏至此，甚至连她自己都要赔进去？ 不堪精神重压的李嫣然再次昏迷。陆丙朝着全程旁观的王金水点了点头，后者竟直接拉过一床被褥，将太后娘娘粗暴地包裹在里头，直接扛着出了寝宫。 三人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就走到宫门外，钻进了大村乔恩亲自驾驶的马车中。 大村乔恩笑吟吟地赞赏道：“公公果然好手段，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便给足了乔恩惊喜。妙，妙不可言！” 陆丙指了指王金水道：“这一回金水出谋划策，当记首功。” 大村乔恩捂着嘴笑道：“算上之前的沈美人，王大人在掳走美人这方面，堪称一绝啊！” 王金水讪笑道：“呵呵，乔少爷见笑了，金水平生夙愿，无非与美人儿亲近而已。” “放心吧，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主人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嘻嘻，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恭送尊贵的太后娘娘驾临红楼，正式成为京城之中最顶级的娼妓！” 马车在一阵阴险而放肆的笑声中，放蹄奔向堂子胡同。而被裹挟的嫣然太后，从这一刻开始，恐怕再难拥有清雅华贵的笑容。 与此同时，红楼之中，“小医仙”沈美人依然如海棠般沉沉睡着。而饱餐完饕餮飨宴的神秘人，一脸神清气爽，静静等待着又一场盛宴到来。 第154章 一剑霜寒 疾驰的马车，在深夜的京城中显得很是显眼与突兀。马蹄声阵阵，仿佛踏破了无数人美好的梦想，将命运带入黑暗与污浊之中。 可自从它第一天出现之时，巡逻的禁军将士便已收到神秘指令，因此绝不会对其进行任何阻拦。 此刻，马车越来越逼近堂子胡同口，而太后李嫣然也终于醒转过来。 “陆丙！还有你旁边这两个人是谁？马车……大胆！你们想要挟持本宫？” 看到李嫣然已经察觉自己的处境，陆丙却毫无畏惧之情，反而放肆地打量着太后周身，调笑道：“嫣然娘子，你在为夫面前自称本宫，咱家岂不是成了皇上？哈哈哈~” 王金水和大村乔恩自然也配合地放声大笑，尤其后者，明明俊俏如美人，却因为一身男装而显得不伦不类，对太后更是没有半分尊重的样子：“本少爷第一次听闻，有太后自愿和宫中老太监‘对食’的。想来这位嫣然娘娘，应该是久旷思甘霖，连公公都不肯放过……” “你放肆！” 李嫣然气得俏脸涨红，可眼下情形，自己显然处于绝对下风，兼之陆丙手里还掌握着不可公开的把柄，只得银牙暗咬，忍气吞声。 见到以往高不可攀的太后娘娘，如今这副无可奈何的羞恼模样，连王金水都感到十分兴奋，语气也变得辛辣起来：“干爹，娘娘可能还不懂规矩。您不妨让她好好品尝一番，冷宫里炮制美人儿的手段！” 听闻此语，李嫣然颤了一颤，眼睛不由看向陆丙，后者早已阴恻恻地盯着她。此时目光交汇，更是让她的灵魂都战栗起来。 作为后宫大妇，李嫣然岂能不知冷宫里各种秘闻。但凡因失宠或者犯错而被关进冷宫的嫔妃，大多免不了香消玉殒的结局。但在此之前，她们都要经历无数次非人的凌虐。执行者，自然就是太监。 而刚好，陆丙在得势前，干的就是这桩活，甚至不乏有人被他活活欺凌致死！ 如今，贵为当朝太后的自己，居然也要体验那般宫廷秘技，岂不荒唐至极？ 陆丙显然已看出李嫣然心中的惶恐不安，于是凑到她的身旁，放肆地将之肩头搂住，无论神态、举止，哪里还有半分老奴的觉悟！ “呵呵，娘子莫慌，这兔崽子胡言乱语，为夫岂会舍得让娘子你吃那种苦头？金水，还不赶紧向你干娘赔礼道歉！” 王金水心领神会，可那戏谑的口吻，不似道歉而似撩拨：“干娘，您饶恕孩儿好不好？孩儿饿极了，您不能只顾着哺乳皇上弟弟，却忘了让孩儿也吃上一口……” 大村乔恩笑得花枝乱颤：“嘻嘻嘻~王大人，你都几岁了，居然还舔着脸找奶喝？” 王金水令人作呕地扮作委屈：“我年纪再大，也是干娘的孩儿呀。再说皇上也已经十五岁了，他能我为何不能？” 李嫣然已经被眼前这对无耻男女羞辱得无地自容，老太监又紧紧搂着她不松手。下一刻，王金水与大村乔恩更同时欺身上前，配合陆丙全方位“围剿”太后，很快又成功送出了一次昏迷。 王金水意犹未尽地盯着双目紧闭的李嫣然，大村乔恩捂着嘴提醒道：“王大人，点到即止哦，主人还等着这位顶级娼妓进红楼呢。” “金水晓得，请少爷放心，下官绝对不敢僭越。” “嘻嘻，大人莫失望嘛，楼里不是还躺着一位小医仙？虽说头啖汤喝不着，重新加热也别有一番滋味，大人可有意乎？” 与眼前韵味绵长的李嫣然相比，小医仙虽是年轻貌美，吸引力还是差了些。可王金水心里明白，似太后娘娘这般绝色妖娆，自己顶多就是如方才那般占点便宜，其他肯定轮不上。等红楼主人玩腻了，还有干爹陆丙呢！ 如此想来，还是小医仙更实在！ “多谢少爷成全！” 大村乔恩满意地点了点头，陆丙则旁若无人地做着善后工作，特别是帮太后娘娘整理好凌乱的衣裳。只因此时，马车已经来到堂子胡同口，再往前，就是红楼，以及其所代表的京城贵女之炼狱深渊！ 正当王金水准备再次扛起李嫣然，将之送入窑子成为娼妓的时候，拉车的马匹却仿佛受到惊吓般连声惨嘶。随即，浓重的杀伐之气，连带着密集且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将整辆马车团团围住！ 三人面面相觑，功力最为高明的陆丙，已清晰地感受到来者不善。他朝着王金水努了努嘴，后者心领神会地掏出司礼监与东厂令牌，随后掀开帘子走到车前，准备凭借自己身份，对外头不知好歹的某队禁军大肆斥责一番。 然而，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的愚蠢和处境。 包围马车的，的确是一队至少上百人、人人全副武装的精锐军士，但其装束，却绝非往日里熟悉的禁军。 铁骑威压几乎令人窒息，王金水勉强按下心中惊骇，正想开口时，一道剑光清冽飞起，带着三分惊艳、三分凄美、三分迷离，以及一分傲然寒霜，在他眼前，掠出了一道完美血线。 “啊！！！” 惊惶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王金水翻身落地时，左眼已被剑芒毁去，疼得他不停打滚，口中反复呼喊着“干爹救我”、“干爹救我”。 陆丙看了眼同样花容失色的大村乔恩，深吸一口气，阴沉地问道：“咱家司礼监陆丙，来者何人？莫非不知得罪东厂的后果？” 一道清冽而明媚的声音，如仙乐般铿然悦耳：“辽东李云霜，奉太后娘娘懿旨，进京护驾，诛灭逆党！” 李云霜？！车厢外那个果决凌厉、一剑霜寒之人，居然是不久前被他戏称，将来必会沦为红楼头牌娼妓的李云霜？ 陆丙的心，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局势，似乎并未完全掌握在他们手里。 否则，这位人称“白山黑水蕴国色，凌云霜花世无双”的辽东李家大小姐，为何会悄无声息地潜入京畿，并于关键时刻现身阻拦？ 那么，随她而来的，便是当今大明第一军，威风凛凛、纵横不败的辽东铁骑？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慵懒低吟，李嫣然再度醒转，陆丙也于同时做出了决定！ 第155章 置换 昔年因为杀子之仇，陆丙曾暗中带领东厂顶尖高手，突袭戚继光大营，结果收获了一场惨败。也是从那时开始，陆丙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再厉害的武功，都不可能挑战全副武装、纪律严明的军队。 当初的戚家军号称“天下第一军”，乃是步兵与水师的联合兵种，已经强悍无匹。如今李云霜带来的可是精锐的辽东铁骑，人数起码过百，如此战力，除非出动禁军将之围剿，否则京城之中没有任何一股势力可与之正面抗衡。 因此，眼下的局势已不可能硬扛下去。可如果直接投降的话，神秘人凭借家世或许死罪可免，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他人肯定没有活路。 就在心念急转之时，李嫣然从昏迷中醒转，睁开的双眼之中，犹然可见畏惧与迷茫。陆丙当机立断，凑近太后身旁，试图利用最短的时间，搏出一条死里求生之路。 “娘娘英明，居然在不知不觉间下了先手，着实令咱家佩服。但李家大小姐哪怕星夜兼程，毕竟还是晚了一步。我等手中掌握的东西，还是足以令皇家身败名裂的。呵呵，就算娘娘将咱家挫骨扬灰，可只要还有一条漏网之鱼，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李嫣然逐渐恢复神识，更听出了陆丙话语里的威胁之意。确实，眼前只要自己一声令下，李云霜就会率领辽东铁骑将整条堂子胡同踏平。但陆丙的同党究竟有多少，幕后黑手是谁，如今都一无所知，难保事情不留下隐患。 “陆丙，废话少说，你待如何？” 老太监此时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卑微，讪笑道：“一切如旧，娘娘觉得可否……” 李嫣然柳眉一竖道：“你觉得可能吗？本宫是那种任人欺凌之辈？” 陆丙软中带硬道：“娘娘总得给咱家一条活路走吧？其实红楼主人安排这些只是想多掌握几张护身符。换一个思路来看，我们也可以成为娘娘您手中的尖刀，比东厂、锦衣卫更好用。” 李嫣然有些羞恼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裳，脑海中同样在权衡利弊，争取化危为机。 “本宫可以让霜儿先罢手，你只有一次活命的机会！”言毕，李嫣然隔着马车唤了一声，“霜儿，本宫就在马车中，你暂缓行动。” 李云霜刚用剑尖封了王金水哑穴，以免他呼天抢地哀嚎不绝，此时闻得太后话语，当即柔声说道：“霜儿明白。”一个手势起，铁骑威压骤然全消，只是依然将马车团团围住。 陆丙松了口气，随即提出了自己的真正想法：“置换。” “置换？这是何意？”李嫣然有些不明白。 “娘娘是大明真正的当家人，我们必须留下一定把柄，才有底气保住小命，这也是今夜咱家一系列做法的根源。如今形势您占优，因此，咱家可以代表红楼主人，将关于您乃至皇家的全部把柄都销毁。但需请一人配合，留下她的把柄进行置换。”陆丙压低声音说道。 李嫣然皱眉道：“你们所要何人？又将留下何种把柄？” 陆丙朝着马车外努了努嘴，嘿然道：“呵呵，自然是李家大小姐，李云霜……” 李嫣然勃然作色道：“放肆！霜儿乃是本宫自家侄女儿，冰清玉洁，岂容尔等冒犯？” 大村乔恩忍不住撇撇嘴道：“她再是高不可攀，也高不过太后您吧？我们可是连您都……” 眼瞅着李嫣然即将失控，陆丙赶紧抢过话头：“娘娘息怒，如今确实只有云霜小姐最适合作为置换人呐！说到底，我等只是求得一个把柄，并不会真的对她如何。更何况，辽东铁骑也没人开罪得起，今后只要彼此相安，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吗？” 李嫣然胸脯起伏不定，正是努力抑制怒火，同时也分析着整体形势。良久，她平静地问道：“说，如何才算置换？” 陆丙微微低头，双目中精光一闪而过：“很简单，辽东铁骑分一半人护送太后回宫，另一半人尽可在原地驻守，围着红楼不放。咱家只需请云霜小姐随我等回一趟红楼，签下一份新的‘对食书’，然后便可自行离去。” “什么？！让霜儿签‘对食书’？陆丙你是玩这一手玩上瘾了吗？本宫绝不答应！” 李嫣然断然拒绝了荒唐提议，可陆丙并没有气馁，更将之描绘成最优答案：“娘娘，云霜小姐并非锐气尽失的王悦溪，正是英姿勃勃之时。以其绝世剑法加上辽东铁骑守护，我们根本动不了她半根毫毛。咱家不是傻子，就算有了‘对食书’，难不成还要到处嚷嚷？” 见太后默然不语，似有意动，陆丙继续拱火道：“更何况，云霜小姐充其量也就是世家小姐，哪怕文书泄露，影响力也相对一般。如果换成您和皇上……三人成虎，尤为可虑啊！” 李嫣然闭上双眼，神色阴晴不定，似乎在做艰难抉择。陆丙此时已完全不慌，与大村乔恩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老神在在地等待太后做出最终决定。 “好吧，本宫交代云霜随你们走一趟。陆丙，你给我记好了，若敢阳奉阴违，本宫必定将你凌迟处死！”两害相权取其轻，李嫣然最终还是决定，接受陆丙的提法，让李云霜代替自己和皇家，进行把柄置换。 随后，李嫣然下了马车，将李云霜唤至一旁，低声交代了几句。此前威风凛凛、英姿过人的美少女将军，微微蹙眉过后，朝着太后姑姑点了点头，随即发出口令，分出五十名骑兵，护送李嫣然回宫去。 临行前，太后握着侄女儿的玉手，反复交代她提高警觉，早点办完事情回宫，李云霜自是答应下来。双方分道扬镳后，她大大方方地提着宝剑，一跃上了马车，走进了那个充满邪恶气息的车厢里。 “李大小姐，咱家……”陆丙瞅着眼前那张清丽无双、英气勃发的俏脸，心中惊艳连连，脸上却摆出一副恭维的嘴脸。 李云霜摆摆手道：“本将军还赶着回宫复命，你们想做什么，利索点就是，无需多言。” 大村乔恩不怀好意地偷偷瞟着李云霜，陆丙则一阵窃喜，果真不再废话，亲自驾着马车，从辽东铁骑留出的缺口中进入堂子胡同，很快便来到了红楼门前。 三人一同走进楼中，大村乔恩快速跑至神秘人跟前，将方才发生的一切简要告知。神秘人不由眯着双眼，直勾勾地盯向这位初入红楼的绝色美人，将其娇艳容颜、如仙气质、傲然身姿尽收眼底，心中贪花之欲望，竟臻至前所未有的顶峰。 而李云霜清冷凌厉的目光也瞥向浑身罪恶的幕后黑手，足够的底气，令她脑海中浮现手刃祸首的场景，却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是否会有沦为红楼头牌娼妓的那一天！ 第156章 观影 听闻眼前翩然闯入红楼的绝色女武将，居然是辽东李家大小姐李云霜，神秘人眼中精芒爆起，一股将之占为己有的强烈念头，顿时充斥在脑海中，更浮想起了对方任其驱驰的种种画面。 李云霜皱了皱眉头，对方的目光充满了侵略性，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太后派人送至辽东的书信中，明确提及了“红楼主人”这一幕后黑手，并言明忌惮之意。而方才老太监陆丙居然胆大包天，准备挟持当朝太后进红楼，更是让她提高了警惕。 双方各怀心思，大堂中一时陷入了沉默，直到神秘人率先开口，话语中依然充满了挑逗之意。 “呵呵，云霜小姐果然如传闻之中绝艳无双，令本公子色授魂予，只想着如何能一亲芳泽……” “好了，本将军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这辈子都不可能亲近。今夜既然娘娘决定放过你们，那就赶紧将事情办完！” 李云霜丝毫不理会神秘人话语中的挑逗之意，而是继续走到大堂正中，高挑而傲人的身材，散发出一股清冷逼人的气质，对上端坐不动的神秘人，丝毫不落下风。 神秘人先是将眼前佳人从头到脚欣赏了一番，然后惬意地说道：“云霜小姐不要着急嘛，春宵苦短的该是本公子才对。陆公公，你怎么就得罪云霜小姐了？还不赶紧致歉！” 陆丙闻言，当即小跑几步，然后跪倒在李云霜身前，一脸深刻后悔的模样。然而，下一刻，他便迅疾无伦地探出手，想要直接扣住绝色女将玉腿下方的一对脚踝。 剑鸣声动，清冷剑光乍然而起，径直斩向陆丙额头。老太监神功初成，见猎心喜，两根绣花针捏在手指间，迎着剑锋叮叮当当对战起来，打了个旗鼓相当。 “啪啪啪！” 双方交手数合，神秘人突然拍了几下手掌，陆丙飞身而退，李云霜也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冷冷地盯着神秘人。 “呵呵，公公真是好胆，外头尚有辽东铁骑，你居然还敢当面去撩拨云霜小姐？哎，只可惜，就差一点……” 陆丙接下话来，同样猥琐不堪：“差一点，咱家就能握住温香软玉般的脚踝，好好把玩一番。不知云霜小将军，准备何时让咱家一偿心愿呢？” 李云霜皱眉道：“尔等为何如此色欲熏心，居然在天子脚下行龌龊之事？难道不知天威浩然，一旦降下雷霆之怒，足以让任何人粉身碎骨吗？” 神秘人得意道：“问题就在于，降不下来啊！否则，太后娘娘为何要先行退让呢？” 李云霜俏脸含霜道：“威胁的手段，难登大雅之堂。阴谋算计，也必然有反噬的一天。本将军最后说一次，想如何置换把柄，迅速做完，否则，我不介意将整座红楼拆毁！” 神秘人故作惊惧道：“太凶了！云霜小将军真是‘胸’如其名……” 言语间，还故意往绝色女将胸口看去。陆丙与大村乔恩十分配合地“啧啧”出声，将荒淫无耻表现得淋漓尽致。 纵然自小习武并跟着父亲纵横白山黑水，在打磨出玲珑浮动的傲人身姿同时，性格也锻造得坚贞不屈。 但李云霜毕竟还只是一名未经人事的美少女，面对眼前三名邪恶之徒无孔不入的骚扰与撩拨，她终于还是真的动了怒气，准备召唤剩余的辽东铁骑进入红楼。 始终盯着李大小姐表情不放的神秘人，赶紧摆了摆手，赔罪道：“云霜小姐莫要动怒，本公子只是想舒缓一下紧张气氛而已。算起来，大家都是同个圈子的人，何必动不动喊打喊杀呢？” 李云霜充满警示意味地朝着三人瞥了一眼，冷叱道：“别再说废话了，想出什么招，直接划下道来！” 神秘人朝陆丙点了点头，老太监舔着脸道：“请云霜大小姐先行欣赏一些画面，我们才好谈接下来的事情。” 言毕，摄像机播放的内容，在光线奇特作用下，投射到了红楼墙上悬挂着的一面大镜子中，一帧一帧，足以令任何人看得眼热心跳。 “这……” 在前所未有的感官刺激下，李云霜没有开口说话，亦或者，此刻的她无话可说。 脑海中最强烈的念头是闭上双眼，但不知为何，她依然看完了每一个画面，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耳根与俏脸，皆染上了好看的红云。 待镜子中出现的最后一个镜头，居然变成了李云霜自己，如火一般的娇靥，她才醒转过来，然而下一秒，宝剑就从玉手之中松开，跌落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李云霜的傲人身躯也随着这声脆响，软软地想要倒下，却被身旁早已虎视眈眈的陆丙一把搂入怀中，随即打横抱起，直接送到神秘人跟前。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想要大声斥责对方的李云霜，更惊惶地发现，自己此刻只能发出细微如蚊呐般的娇弱声音，体内原本充沛的真气，更是半点儿都提不起来。 神秘人接过绝色女将，先是肆意体会了一番如云若霜的独特芳香，随后压低声音，得意地说道：“素闻李大小姐从小就泡着药浴长大，有着百毒不侵之体。‘活色生香’原本也奈何不了你，除非你自己先情动。事实证明，云霜小姐的确思春了……” “住口……我没有……呵……” 此时落入敌手的李云霜，哪里还不知道，对方阴险地针对了她未经人事的弱点，从而在不知不觉间成功挑逗起少女春心，使得迷毒生效。 “小姐放心，辽东铁骑就在外头，今夜本公子没有足够的时间与小姐共赴巫山。不过，你毕竟与寻常弱女子不同，一纸对食文是起不到威胁作用的。因此，本公子只能让陆丙陆公公冒犯了。” 听闻神秘人阴恻恻的声音，李云霜终于慌了神，更不明白他要让陆丙对自己做什么。 “哼，陆丙老狗，又要先便宜你了。上回出自冷宫的那套东西，是否还在楼中？” 神秘人一边抱着李云霜上楼，一边没好气地问向陆丙。老太监心中狂喜无边，谦卑地答道：“咱家并未带回宫，就在顶楼的房间里。” “那就快速在我们云霜大小姐身上炮制一轮，等迷毒解开后，再请她签字画押落唇印！” 随着神秘人不忿的话语落下，四人来到红楼顶楼房中。李云霜躺在床榻上的那一刻，虽是身子发软，眼神与意识却依然清晰。 神秘人喷火的双眼，老太监邪恶的笑容，男装女子充满嫉妒的不怀好意，都让她有了深刻的感观，自己即将遭遇传说中冷宫嫔妃专属的炼狱折磨！ 而这一切，在成为清冷无双李云霜大小姐任人宰割的把柄同时，更将是她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