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魔相》 第1章 未亡人 “陈先生,就是这间屋子。需要妾身做些什么吗?” “夫人什么都不必做,也请不要进来。” “是~~” 陈泽缓缓步入屋内,温氏一脸担忧的站在了门外。 这是一座绣楼里的一间屋子,收拾的很干净,飘着淡淡的脂粉香味,屋内的装潢和家具摆设都属中规中矩,看似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 只是气氛很诡异。 正值夏秋相交的季节,天气尚热,房门开着,窗帘也都拉开了,但是陈泽依旧能感觉到室内充斥着难掩的压抑气息,且有一股阴森的凉意在浸染自己的肌肤。 凉意是从上面传下来的。 陈泽抬起头,看到了一根横亘的梁木。 木色黑黄,漆面斑驳,很旧了。 看着看着,有道倩影蓦然出现,抛出一条白绫,站上凳子,套住脖子,小脚后蹬,凳子歪倒,窈窕的身体微微晃荡,舌头长长的吐了出来…… 陈泽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便什么都没有了。 但下一瞬,陈泽便骤觉脖子发紧,那条白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垂落下来,套在了他的颈上,强烈的窒息感是如此的清晰! 窈窕女子的面庞贴到他眼前,白皙,秀丽,年轻,眼睛也大大的,只是充满了怨毒! 空灵且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活着有什么意思?” “快,挂上来吧,一了百了……” 陈泽笑了:“小姐是在找替死鬼么?” 白皙的面庞稍稍呆住,精致的五官开始变得扭曲! “我恨你们所有人!都给我死!” “小姐,你的执念太重了,这可不好,请让我来帮你解脱吧。” 陈泽屈指,轻轻弹去,白绫瞬间消失! 紧接着他出指如风,捏诀结印,左手掌心朝天,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紧扣,大拇指、小拇指长伸如剑,会于左手掌跟,朝着窈窕女子的额头轻轻按了上去,很温柔。 “呃~~啊~~” 凄厉尖锐且痛苦的惨叫声仿佛穿透了现实。 就连站在屋门口的温氏都隐约听见了什么可怖的动静,惹得那丰腴圆润的娇躯微微颤了一颤。 窈窕女子狰狞的面孔开始平复,眼中怨毒的神色也在消失,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多谢了,请先生也救他脱离苦海吧~~” 终于,幽光闪烁,一缕香魂随风而逝。 屋里的森寒之意和压抑之感跟着消失了。 陈泽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 也救他脱离苦海? 他是谁? “陈先生!” 温氏也忽然感觉到了松快,喜上眉梢:“是,是驱走了吗?” “嗯~~” “妾身可以进来么?” “请进来吧。” 温氏走进室内,转了一圈,笑逐颜开。 “感觉都不一样了啊,陈先生真有本事!” “这绣楼里确实不大干净,那个可怜的小姐被困于此处,不能超脱,我送了她一程,夫人以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唉~~” 温氏叹了口气,说道:“妾身原本不在这浑县城中居住,只因先夫英年早逝,留下我们孤女寡母和一点钱财,经常受到老家无赖的骚扰,不得已才辗转迁居城里。为贪图便宜,买下了这座老宅,哪曾想,住进来之后,便倒了大霉!妾身每次在这里做女红的时候,就会忽然间神情恍惚,隐隐约约感觉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喘不上来气,迷迷糊糊中还会听见有女人在我耳边说话,劝我上吊自杀,前天要不是丫鬟发现的早,妾身真就挂上去了……跟人一打听,才知道这是个凶宅!之前住的人家有个小姐,与情郎私奔失败,被父母锁在了绣楼里,为殉情上吊自杀了……” 这些事情,陈泽在来之前就已经听她说过了,眼看她还要絮叨下去,连忙安慰道:“我已看过夫人的面相,是长寿命,就安心度日吧。” 另有一句话他没说,这温氏命犯孤鸾煞,主克六亲。 “多谢陈先生吉言,今天也真是多亏先生了!说实话,别人向妾身介绍陈先生的时候,说你看人相面,测字卜卦,没有不准的,观风望水,攘凶驱邪,没有不灵的……妾身还将信将疑,等请来先生的时候,看你这样年轻,妾身心里更是打鼓!可结果证明,妾身是头发长见识短了,先生名不虚传……” 说着说着,温氏偷偷瞥向陈泽,俏脸忽然绯红,眼神中也透露出别样的色彩,水润润的,还有些炙热。 陈泽的眼皮子跳了一下,礼貌性的迅速扫了眼那两抹澎湃的波涛,不着痕迹的咽下口水,如此风姿绰约的未亡人,试问谁能不动心?只可惜陈某道心稳固,素来正经,卖技不卖身。 “夫人过奖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陈某可就告辞了。” “先生稍等。” 温氏捧起一只绣工精致的荷包,递了过来。 “一点散碎银两,不成敬意,还请先生笑纳。” “夫人客气。帮助孤女寡母,是积阳德,超度怨灵,是积阴德,一举两‘德’的事情,于陈某修行有益,无须再要钱了。” 陈泽挥手推辞。 “可是先生——” “娘!” 一声清脆悦耳的呼唤打断了温氏的话头。 楼梯上也传来了“咚咚咚咚”的声响。 很快,一双雪白细嫩且还沾着水珠的脚丫子便映入了陈泽的眼帘。 十二三岁的女孩,轻快的跨过门槛,右手抓着一条如她一样活蹦乱跳的鱼,左手提溜着一双绣鞋,乌黑的长发已经被汗水溻湿,一双弯弯如同月牙的眼里全是明媚的笑意。 “你看我从后院池塘里抓到什么了!” 她晃动着鱼,在温氏面前炫耀。 “纤纤,有客人在,不得无礼!” 温氏责了女儿一声,又向陈泽致歉:“让先生见笑了,这是小女纤纤,向来调皮。” “无妨。” 陈泽还真的贱笑了,如此可爱的女孩儿,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调皮一点怎么了? “哪里来的客人呀?”纤纤歪着脑袋朝陈泽打量了过去,却忽然间怔住,笑容一下子凝固,眼圈渐渐发红,然后猛地溢出泪水,鱼和鞋同时掉在地上,人已扑向了陈泽。 “爹爹!” 陈泽:“……” 这孩子,还真是有点调皮啊。 “纤纤!” 温氏连忙把女儿扯开,俏脸已然红透。 “这是我请来驱邪的先生,不是你父亲!” 她又慌得对满脸尴尬的陈泽解释道:“抱歉陈先生,你,你和先夫的样貌确实有几分相像,就连妾身偶尔都会恍惚,纤纤认错了,你千万不要在意。” “没,没事……” 陈泽甚是无语,自己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怎么可能会跟一个短命鬼长得很像?真是岂有此理。 他打了个“哈哈”,更着急走了。 实在是受不了母女二人的眼神。 一个是渴望,另一个还是渴望。 哎,等等—— 正打算离开的陈泽脸色忽然间大变! 地上的鱼挺直了。 一双惨白的手,猛的扒住了陈纤纤的肩头! 她背后爬起来一个湿漉漉的男人,浮肿的脸,痛苦的眼,滴滴答答的水声,还有痛苦而低沉的嘶吼:“呃呃呃呃~~~” 第2章 叫爹的代价 一股独属于淹死鬼的又腥又骚的气味弥漫开来,温氏浑然未觉,只是打了个寒噤,而纤纤却已僵在了那里,脑袋慢慢往后转动。 陈泽立刻挥掌拍去,一个大手印,湿漉漉的男人立时消散! 纤纤张望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 陈泽明白,那只是一缕怨念,附着在了鱼的身上,被纤纤带来了这里,也就是说,还有怨灵本体的存在…… “陈先生,你在打什么?” 温氏被陈泽刚才的动作弄懵了,愕然发问。 “没事,有只蚊子。” 陈泽忽然间明白了上吊小姐的那句话:“求先生也救他脱离苦海吧……” 那个“他”,应该就是湿漉漉的男人。 他也死在了这座深宅大院里,亡魂困于后院的池塘。 “咳咳~~~” 纤纤咳嗽了起来。 陈泽盯着她,仔细端详,这可怜的孩子,乌光罩顶,青芒覆面,居然是活不过今夜的征兆! 温氏命犯孤鸾煞,注定克死六亲,当然也包括她的女儿! 陈泽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浮生未到无生地,暂到人间又一生,上苍也太薄情了啊。 “让你调皮,好端端的去下水摸鱼,着凉了吧?”温氏轻声的埋怨女儿,浑不知更大的灾难即将降临。 救还是不救? 陈泽心里沉重,万分踌躇。 他的本领是跟一个老道学来的,那老道无名无姓,只因喜欢常年穿着一件麻衣道袍,便自号“麻衣道人”。 这天地之间,凡者有三道——人道、鬼道、畜生道;非凡者有六道——仙道、神道、佛道、魔道、妖道、左道,仙道汲取天地灵气,神道收敛香火愿力,佛道修心力,魔道喜怨气,妖道取菁华,左道聚邪气……麻衣道人却独辟蹊径,不入凡者三道,也不属非凡六道,他深入市井,游走江湖,与人解灾救难,攘凶驱祟,惩恶扬善,斩妖除魔,只为积累功德,无分阴阳,以此证道!二十年前,他收养了一个六岁的孤儿做弟子,便是陈泽。 可就在今春,师徒二人游历蜀山,遭遇大妖,一场恶斗过后,大妖毙命,麻衣道人也身负重伤,回天乏术! 埋葬了麻衣道人之后,陈泽便开始了一个人的流浪。 他继承了恩师的传统,身披麻衣,扮成风水先生,游历人间,积德证道。 入夏之际,陈泽来到浑县,见这小城民风淳朴,景色喜人,便想多待上一段时间,于是租了个小小宅院,安顿下来。 没过多久,他便因为算卦灵看相准,攘凶驱邪法术高,在城中出了大名,请他办事的人,络绎不绝。 若是好人上门,陈泽分文不取,若是遇到存心不良者,他便漫天要价,若是大奸大恶之徒请他,他不但要狠狠宰上一笔,还会暗中使坏…… 这也是他不收温氏钱财的原因,毕竟温氏有容乃大,啊呸,是温柔善良。 他本以为这凶宅里只是绣楼有点问题,轻松摆平之后就可以走了,岂料,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后院还窝着一个! 温氏命硬,没有被吊死鬼祸害成功,纤纤命薄,却被淹死鬼给缠上了。 陈泽深知,如果自己撒手不管,那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今夜就得死! 可是管吧,师父临终之际再三叮嘱自己:“救生不救死,改运不改命,若犯此二忌,早夭必无疑!好徒儿,切记为师的言语,不要犯忌……” 如果一个人已经显现了死兆,死期将至,那便不能强行为之逆天改命了,否则便属于触犯天大忌讳,既损毁道行,还要折损寿命! 陈泽犹豫了许久,最终决定还是算了。 皇天能生亦能死,造物弄人每如此啊。 一切皆有定数,犯不着为了一个刚刚认识的小姑娘毁掉自己辛苦修炼二十年的道行,更不值得折寿。 就在陈泽拿定主意,下定狠心的时候,那双水汪汪的月牙眼深深的看了过来,眨巴眨巴: “你真的不是我爹爹么?” 乖巧可怜的模样,清澈如洗的眼眸,把陈泽的狠心一点点融软了。 造孽啊! 为什么要叫我爹爹! 人家虽然二十六了,可是还没开过荤呢,俗称童男啊! “纤纤,不要再对陈先生胡说八道了,快回你自己的闺房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温氏催促女儿离开。 “好吧。” 纤纤失落的低下了脑袋,忽然又抬了起来,渴盼的望着陈泽:“那我能叫你叔叔吗?” 陈泽笑了:“当然可以。” 这点要求岂能不满足人家。 “叔叔,你以后能经常来我家么?我捉鱼给你吃,好不好?我家后院的池塘里有很多鱼呢!我做的鱼也可好吃了!我今晚就可以给叔叔做!” “真乖,不过天色晚了,叔叔得回家了……” 陈泽心虚的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叔叔别走,我现在就去做!” 纤纤连忙把地上的鱼抓了起来,可那鱼一动不动。 “怎么死了呢?” 纤纤跺了跺脚,很是气恼。 “叔叔等我一会儿,我再去池塘抓一条来,叔叔千万不要走啊!” 温氏急忙喝止:“纤纤!” 纤纤却不理会母亲,光着脚丫子,飞快的往楼下跑去。 温氏尴尬的看向陈泽:“请先生不要介意,这孩子也是太想念她父亲了。” 陈泽叹了口气,真是要夭寿了啊。 就冲人家叫过自己“爹爹”,又认自己做“叔叔”,还如此殷勤的要给自己抓鱼吃,若是不管人家的死活,还能算个人么? 他跃出屋子,飞身下楼,掠过纤纤,展臂拦住:“孩子,别去。” “叔叔你,你真要走了么?”纤纤满脸失落。 “叔叔暂时还不走。” 陈泽笑了笑,屈指轻轻弹向她的脑瓜子,“啵”的一声,纤纤倒在了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陈先生,纤纤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就是太想念她的父亲了,求你别对她——”温氏追了下来,看见陈泽动手,打晕了纤纤,吓了一跳,慌忙语无伦次的解释起来。 “夫人。” 陈泽截口说道:“你家后院池塘里还有一只怨灵,比绣楼里的上吊小姐要更凶恶!他是上吊小姐的情郎,已经缠住了纤纤,要不了多久,就会把纤纤给害死!请你把纤纤带回自己闺房,陈某现在便去解决那只怨灵!” “啊?!”温氏满脸震惊的接过自己的女儿。 “劳烦夫人派遣家中奴仆去买一头活羊回来,陈某待会儿要用!再叫人取笔墨纸砚、朱砂、草香、香炉、铁锨,送去后院给我,要快!” “好好好!”温氏连声答应。 陈泽搓着手直奔后院。 …… 池塘不小,池水看起来很是清澈干净,而且平静如镜。 肉眼可见,确实有很多鱼在里面游动嬉戏,很美好的样子。 但是那股又腥又骚的味道却瞒不过陈泽的鼻子! 第3章 替死羊 望着池塘,陈泽摒指拂过双眉,法眼! 这是他修炼二十年才得以开启的目法,法眼相邪,俗称“阴阳眼”,能够看得见一切阴邪鬼祟之物。 法眼一开,但见清澈的池水变得混黑一片,里面明明一条鱼也没有,只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男人身影,在黑水里上下浮动。 “江河日月,山海星辰,皆在吾掌中!” 陈泽迅速捏诀结印念咒,蓦地大喝一声:“出来吧!” 池水猛地沸腾起来,就如水被煮开了似的。 湿漉漉的男人跃出了池塘,漂浮般立在黑水之上,死死的盯着陈泽,眼中全是狠戾和怨毒之色! “呃呃呃呃~~~” “嗬嗬!!” 低沉犹如野兽般的嘶吼,震颤着陈泽那双修炼的与众不同的耳朵。 暴虐的怨气也朝陈泽包裹而去! “凭什么?凭什么!” “我明明与月莹情投意合,你们却非要拆散我们!?” “骗我来后院相见,却把我一棒打晕,装入麻袋,拴上石块,丢进池塘,让我沉尸在淤泥里!” “都是杀人的恶徒!全是骗人的谎言!你们都该死!” “那个小姑娘呢?!” 陈泽摇了摇头:“别再想着祸害人家小姑娘了,冤有头债有主,她又不是害你的凶手。” “要你多管闲事么?!” “陈某是来救你的。你的月莹小姐已经被我超度,是她请我来帮你脱离苦海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才是鬼吧。” “住口!” “行了,陈某念你们是一对儿苦命鸳鸯,这才愿意帮助你们,别不识好歹啊。换做别的怨灵,起心害人,我早捏五雷印轰的灰飞烟灭了!” 陈泽指法变幻,捏出双白鹤印,念动御鬼诀,伸手一招,湿漉漉的男人不由自主的朝他飞了过去。 “我杀了你!” 男人奋力挣扎,根本无用。 虽然他的怨气很大,面目很狰狞可怖,可惜魂力一般。 区区怨灵,对于修炼了二十年,精通数十种咒印的陈泽来说,就是个手到擒来的货色。 “呃呃呃呃呃啊~~~” “别叫了。” 陈泽烦得很,不再像对付吊死小姐那样温柔,而是粗暴的用手印盖帽,一掌重重击在男人的天灵盖上! 对方很听话,果然不再叫了。 幽光闪烁中,男人化作了一道黑芒,逝向远处,转瞬不见。 陈泽吐出一口浊气,抬眼望天,负手而立,陈某这么做,也是行善积德,你若公道,便不会消我道行,折我寿数吧? …… “陈先生!” 温氏抱着笔墨纸砚等物,气喘吁吁的跑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蹒跚的老仆,肩上扛着铁锨,手里牵着一头倔强的公羊。 “纤纤呢?”陈泽询问道。 “送回闺房了,让丫鬟陪着呢。”温氏把东西放下,浑身香汗淋漓,胸口兀自起伏不定,陈泽连忙移开目光,稳住道心。 还是太年轻气盛了啊。 “那,那个怨灵就在池塘里么?”温氏紧张兮兮的问道。 老仆也是颤颤巍巍。 陈泽轻描淡写的说道:“已经被陈某给超度了。” “哎?”温氏和老仆对望一眼,既吃惊,又安心。 “但纤纤还有危险,接下来我要救她。” 陈泽说着,就地把白纸铺开,取笔蘸墨,递给温氏:“把纤纤的姓名,籍贯,生辰八字,还有你和你相公的姓名以及生辰八字,全写在纸上。” “纤纤姓林……” 温氏接过笔,蹲在那里写了起来。 成熟女人的腰身曲线,太过完美,就连陈泽这样的正人君子也不免想入非非,瞥了一眼纸上的字迹,原来温氏的芳名就叫菲菲啊,咳咳~~真是罪过。 他扭头吩咐那老仆道:“麻烦老丈在这池边刨一个坑出来。” “哎!” 老仆十分敬重陈泽的样子,立刻提起铁锨开了工。 陈泽另外取了一张纸,研开朱砂,提笔便画,画的正是纤纤的模样。 温氏在旁边看得都呆了,目中显露出无限崇拜,这画的也太像了!而且,认真做事的男人简直不要太勾人!尤其是这男人长得还像自家那位死鬼,好烦啊…… “陈先生,没想到你在丹青上的造诣也这么出众!” “过奖过奖,技多不压身嘛。” 陈泽提起画好的人像,吹了一口,然后从衣袋里捻出一枚木锥,“唰”的一下,连同画像钉在池边的柳树上。 回头看见公羊正在啃草,而老仆已经把土坑挖的差不多了,陈泽便说道:“陈某要作法了,劳烦夫人和老丈暂且离开此地。” “是。” 温氏和老仆对他是言听计从,匆忙起身离去,远远走开。 陈泽走到公羊身旁,俯身就拜,嘴里念叨起来:“对不住了羊兄,为救人命,不得不借你来替死。不过你放心,陈某会让你走的很安详,很舒服,在你死后,陈某也会好好安葬你的,绝不让人吃你的肉。” “咩~~~” 公羊大概是觉得烦,正吃的痛快呢,你絮絮叨叨干什么呢?抬起头来,叫了一声,挺角猛抵陈泽。 陈泽刚絮叨完,一抬头,迎面就被羊角顶在了脑门子上! 一个大屁墩坐倒在地,眼前金星乱冒,那个疼啊!要不是筋骨打熬的还行,这头怕不是要被撞出个洞啊! “好个孽畜,你死定了,等会儿就烤了你吃!” 陈泽恼羞成怒,爬起来,一把抓住羊角,骑到羊身上,双腿夹紧,右手早早捏定扣关印法,嘴里念着摄魂咒,递次拍向羊身的三田、三关、三窍,出手又快又狠! 羊与人一样是胎生,有关窍,也有魂魄,被陈泽用印法一拍,摄魂咒一念,魂魄便悠悠的出了窍。 “去吧!” 陈泽拂袖一挥,那公羊的魂魄飘摇着附到了画像之上,随着陈泽双手不断搓弄,渐渐变化成纤纤的模样。 瞧着自己以假乱真的杰作,陈泽很是满意。 这样应该是能骗过城隍爷手下的文武判官。 “咩~~~” 羊魂却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陈泽脸一黑,火速上前,捏诀打掉魂中一魄,那羊魂便不再叫唤了。 回头默念着纤纤以及温氏夫妇的生辰八字,陈泽伸手一通掐算,当指头停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汗流浃背,喃喃说了句:“还好,赶上了,再有半炷香的功夫,才到纤纤的死期。” 他擦了擦汗,把草香点燃,而后将公羊的尸体推入土坑之中,开始掩埋。 唉,也不知道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一座新坟立起,陈泽朝着坟头又拜了几拜。 “羊兄千古!” 第4章 鬼差上门 眼看着纤纤的时辰将到,陈泽快步走到香炉旁,伸出左手双指,往香上火星一夹,轻轻剪掉,然后甩向柳树上的画像。 “呼~~” 那画像猛地燃烧起来,灰烬簌簌的落。 陈泽又伸手望着县城隍庙的方向指了指,说道:“去吧!”羊魂便顺势飘了过去。 他听师父说过阴司的事情,凡夫俗子的寿命都在城隍庙里的生死簿上记载着,死的时辰一到,金枷和银锁两位阴司鬼将便会前来勾走亡魂,并引往城隍庙里报到,由文武判官验明正身,再查看其生前的事迹,以决定是赏善还是罚恶,遇到不配合阴司工作的亡魂,金枷和银锁便会抄家伙动手,而对于主动前往城隍庙报到的亡魂,那是皆大欢喜,陈泽要造的就是这种假象! 纤纤的年龄不大,又没犯过什么恶行,亡魂主动前往城隍庙报到,金枷和银锁一定会在半路上遇到,顺手带走的事情,而到了文武判官那里,也肯定是大略的看上一眼,只要模样对得上,也犯不着细细盘查,直接放去投胎转世了……那公羊虽然做了替死鬼,可是下辈子能脱胎变成个人,而且根据赏善法则,大概率还能托生成一个能享受美好人生的人,这岂不是因祸得福了? 陈泽想想都觉得自己伟大。 话说回来,吊死小姐和淹死男人的怨灵怎么就没经正常途径,被城隍庙收走呢? 关于此类鬼事,陈泽也听麻衣道人说起过,这世上但凡是非正常死亡的,譬如自杀的、受灾的、谋杀的、冤死的、遭乱的、凶杀的……俗称不得好死,或叫枉死之人,其亡魂多半都会化作怨灵厉祟,恨意难平,怨念深重,暴戾成性,是无法转世往生的,城隍庙收了它们也头疼! 没有办法正常去投胎转世,就意味着须得无限期地羁押管控它们,会浪费大量的精力鬼力,而且长年累月下来,滞留的怨灵厉祟越来越多,阴司也会承载不住!若是遭遇战乱年代,枉死者不计其数,更是难办! 因此,城隍庙一般是不会主动去管这些怨灵厉祟的,而是放任它们困守在死亡之地,等待机缘,或报复成功,或得到超度……总之,当它们消弭了怨念和戾气之后,自然会前往城隍庙里报到,正常的走程序去投胎转世,譬如绣楼里的上吊小姐和池塘里的淹死男人。 言归正传,却说陈泽在这一天之内,接连超度了两个怨灵,又为了纤纤而施展手段,坑骗阴司,逆天改命,还被倔强的公羊撞了一下,可谓是累坏了,连走起路来都有些虚浮飘忽,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温氏看见他的时候,都不禁吓了一跳:“陈先生,你,你这是怎么了?脸白的像张纸!” “无碍,就是做法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就能恢复的。” 陈泽抖擞抖擞精神,叮嘱温氏道:“纤纤已经没事了,睡到明早就会自动醒来,夜里不要叫醒她,记得弄一块白布,盖住她的脸,不到天亮,不要揭开,今晚过后,一切都好。” “是!”温氏一一答应。 陈泽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温氏的相貌,某些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变化,孤鸾煞星的命相,不见了。 温氏被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心中渐觉小鹿乱撞,羞赧的很,低下头绞着手指摆弄起衣角,忽然间把心一横,鼓足勇气说道:“陈先生这么辛苦,今夜就,就不要走了吧,在妾身这里好好歇息歇息。先生救了我们孤女寡母的性命,妾身一定要好好报答。” 陈泽一愣,随即拒绝道:“夫人客气了,陈某还有事在身,告辞告辞。” “啊?!先生至少用过晚饭再走吧!妾身已经吩咐下人在做了。” “不必。”陈泽连连摆手。 “先生就留一晚上吧,妾身夜里害怕啊!” 陈泽置若罔闻。 “先生!!” 任凭温氏叫破了喉咙,都没能留下来那个跑起来背影很帅的男人。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夫人害怕,先生更害怕啊! …… 回到自己租住的宅院里时,夜色已深,陈泽是彻底疲乏透了,也没有什么胃口去吃东西,只猛灌了一葫芦的水,然后点上油灯,从床下拉出一口小箱子,取出一本厚厚的、巴掌大小的金箔书册,上面明晃晃三个大字——功德簿。 这是麻衣道人留下来的宝贝,滴血认主,只要做了有功德的事情,无论是阳德还是阴德,都会自动录入,修为也能借此提升。 陈泽翻开《功德簿》,果然发现又多了两件阴德、两桩阳德的记载。 超度痴男与怨女,是为两阴德,救孤女与寡母是为两阳德。 收获满满啊。 陈泽心满意足的把《功德簿》放回了箱子里,然后拖来蒲团,准备吐纳,将今日之功德进行吸收。 道行高低自有境界划分,所谓道境源起于九流,九流尽头是九品,品外尚有九重天……修道者最低的境界是九流,而陈泽修行二十年,已晋升至一流道境了,再有突破,便是九品。 流与流之间的差距,是倍数级的,而流与品之间的差距,可是指数级的,陈泽困在一流道境很久了,就差个机缘。 他长吐一口浊气,起身去关门,准备趁热打铁,今夜就试试能不能突破瓶颈,由流入品! 就在屋门即将合上的瞬间,屋内的灯火猛的晃动,忽然有只手伸了过来,推住了门! “陈先生,算个命吧。”有人沉声说道。 陈泽眉头轻皱,往外看去,但见是两个男人站在那里,一高一矮,且高胖矮瘦,都穿着捕快似的衣服,只是一个红,一个蓝,红高蓝矮,头上都束着金箍,面目黢黑,在夜色的笼罩下,有些模糊不清。 “哪里有半夜里来算命的?”陈泽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累了一天,要睡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红衣男子仍然按着门,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嘴里冷冷说道:“怕是有人等不到明天了啊。” “什么意思?”陈泽讶然:“谁等不到明天了?” “当然是你啊。”蓝衣男子嘿然发笑,阴测测的。 陈泽登时愣住,这才骤然感觉出四周的气氛极其不对! 过度的疲乏,居然使得自己的感官也变迟钝了。 两股强横的魂力正在弥漫,不知不觉间已经包抄住了自己! 更有一股森森寒意,踊跃潜动,浸染骨肉,渐透肺腑! 再一看站在面前的红蓝二人,映着微弱的月光,居然都没有影子! 好家伙…… 陈泽摒起双指,一抹长眉,提点精神,法眼开启! 下一瞬,他的瞳孔便骤然收缩,因为在他眼中,红蓝二人的模样已然大变! 红衣男子面如烈火,凸眼龅獠牙,目中神色阴冷似水! 蓝衣男子脸泛绿光,同样的眼珠暴突獠牙外露,却偏偏还笑嘻嘻的,反倒更显狰狞可怖! “嘶~~~” 陈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眼前浮现出了县城隍庙里的两尊神像——勾魂引渡的金枷和银锁,城隍麾下的得力阴将,俗称大鬼、小鬼! 第5章 一笔勾销 “偷梁换柱,逆天改命,诓骗我等,丝毫不把阴司神只放在眼里,简直是胆大包天,罪在不赦!”金枷厉声叱责。 陈泽的眼皮狂跳起来,他自负神机妙算,却万万没有算到,自己的替死诡计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嘿嘿~~陈泽,你的寿数已经到头啦,快跟我们走吧。”银锁满脸阴笑的说道。 “枷爷,锁爷,稍安勿躁嘛,让陈某缓缓……”陈泽脸上堆着笑意,嘴里热情的寒暄着,脑筋却在迅速的转动。 金枷不耐烦的喝道:“你要缓什么?!” “陈某是修道之人,境界也算不低了,寿命不会只有二十六岁吧,会连凡夫俗子都不如?两位阴差鬼爷是不是找错人了?”陈泽打着哈哈问道。 “你还知道自己是修道之人啊?可修道之人里有像你这样闲的蛋疼的家伙么?!到处与人看相算命,泄露天机,本来就会遭受五弊三缺的惩戒,你难道不清楚?!” 金枷的脾气似乎很暴躁,始终都没有和和气气的说话。 “五弊者,鳏、寡、孤、独、残!三缺者,福、禄、寿!这些事情,即便不用本使说,你也应该清楚吧?!所以,你的寿命本来就不会太高!如今,你又帮人逆天改命,触犯阴司大忌讳,剩余的七十二年寿数,也被县城隍爷给一笔勾销了!” 银锁笑嘻嘻道:“我们没有寻错人,找的就是你。” “过分了吧?” 陈泽听了他们的话,眉头渐渐拧成了疙瘩:“陈某所做的都是好事,也积了那么多的阳德和阴德,就算是功过相抵,也不至于一笔勾销掉我七十二年的寿命吧?!” 金枷冷冷说道:“你积的阳德,在活着的时候已经得到报答,不然你哪里来的名和利?至于你积下的阴德,那是要用在转世投胎上的!” 银锁笑着安慰道:“放心吧陈泽,到了城隍庙,文武判官会给你算清楚功过是非的,至少会让你转世投个好胎,说不定,城隍爷一高兴,还会留你在我们阴司当个官差呢,以后享受香火供奉,改修神道,岂不妙哉?总而言之,跟我们回去,是不会受到亏待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一辈子我还没有活够呢,想什么下辈子的事情?至于阴司官差,我也没有兴趣做。”陈泽摇了摇头,恳切的说道:“二位爷,不跟你们走行不行?” “你当我们是卖菜的,还许讨价还价么?!”金枷暴躁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要逼我们动手!” 银锁道:“陈泽,你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嘛,可别叫我们难做啊。” “好,我讲道理,那请问二位爷带《生死簿》了么?”陈泽伸出手来,做出索要的动作,据他所知,金枷、银锁勾魂引渡的时候,一般会带着《生死簿》的。 金枷重重的“哼”了一声:“你这是不相信我们,要验看《生死簿》了?” 陈泽点了点头:“对,锁爷不是要我讲道理嘛。讲道理的话,陈某并不是你们浑县的人,便不该归你们浑县城隍庙管,你们凭什么就敢把我的七十二年寿命一笔勾销,还来勾我的魂?!” “嘿嘿~~~” 银锁略显猥琐的笑了起来:“陈泽,你到处给人看相算命,频频泄露天机,接连触犯阴司忌讳,无论走到哪里,都该被阴司缉拿!之前你平安无事,是因为有些城隍大人大量,不与你一般见识,可我们浑县城隍爷明察秋毫,眼里不揉沙子!自打你来到浑县,我们就盯上你啦!城隍爷还特意向大城隍请示,把你的《生死簿》从你籍贯所在地的城隍庙里调取了出来,就是为了今日之用啊。” 陈泽一愣,幽幽说道:“你们浑县的城隍爷对陈某居然如此处心积虑么?” 须知,天下城隍众多,只要有城池的地方就有城隍,级别大小不同,由低到高,分别是县城隍、府城隍、都城隍、大城隍。其中,大城隍被敕封为“福明灵王”,位居各地城隍之首! 只听金枷冷冷说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谁叫你触犯大忌,妄改生死定数的?城隍爷当然有权削你寿命,且可以一削到底!” 银锁笑道:“这做人啊,还是要守规矩的,呵呵~~~” 陈泽感慨道:“原来如此!我还奇怪呢,凭陈某的手段,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露馅啊,感情是你们一直在暗中盯着我呢,这关怀备至的滋味,可不大好受。” 银锁笑嘻嘻的说道:“陈泽啊,你的面子算是不小啦。换成别的人,我俩直接就上枷上锁,勾走魂魄了,哪里还用得着啰里啰嗦的解释,说这么多的废话?” 陈泽眼皮一翻,轻声笑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们怕我?” 闻听此言,金枷的脸色骤变,银锁的笑容也凝滞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服!” 话音方落,陈泽便挥掌直击,一个“封魂印”,急速拍向银锁!实在是太讨厌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了! 这“封魂印”是专门用来封印阴魂的,金枷和银锁虽然是城隍麾下的鬼将,属于阴司神只,可本质上还是阴魂,并不敢硬抗这咒印术的攻击! “好哇,你敢打神!?” 银锁在惊骇中慌忙往后逃开,金枷则是怒骂了一声,双手挫动,一块金光闪闪的六尺六寸长的“盘头枷”凭空出现,朝着陈泽的脑袋恶狠狠砸落! 这要是被套住了,魂魄立时就得出窍! 陈泽一个腾挪,闪身避过,夺门便逃。 刚跑到小院门口,陈泽便骤觉一股劲风泰山压顶般覆盖下来!来不及细看,陈泽先行跳开,但听“轰”的一声大响,竟有一只三尺来高的巨型靴子从天而降,砸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躲闪及时,恐怕已经被踩成了肉饼! 陈泽惊魂甫定,仰面看去,但见是个巨人坐在小院的门楼子上,体型得有一丈多高低!右手握朱笔,左手持卷簿,头戴纱帽,身披宽袍,长得又阔又大,眼似铜铃,声如洪钟: “陈泽,本尊在此,看你往哪里逃!?” 对视之际,陈泽已经认出对方,与城隍庙里的夜游神塑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呵呵~~” 他不禁苦笑道:“为了要陈某人的命,浑县城隍庙居然出动了三个阴司神只,可真是给足了我面子啊……” 第6章 趁热 县城隍的庙小,所容的神只也有限,除了老大城隍爷之外,就只有“三公六佐”了。 所谓“三公”,乃是阴阳司、速报司、纠察司,掌管这三司的阴神叫做司公;所谓“六佐”,乃是文武判官、日夜游神、金枷银锁。 三公的修为都是一流道境,六佐的修为稍低,俱是二流道境,流与流之间的实力相差十倍,若在平时,就算六佐一起出动,陈泽也是不会害怕的,可今天不行,他消耗太大了,实力已经不足平时的三成,面对金枷、银锁、夜游神的围攻,自是要苦笑。 “陈泽,且看你往哪里逃?!” 金枷捧着“盘头枷”追了上来,堵住了陈泽的退路。 前有夜游神挡路,后有金枷包抄,陈泽深吸了一口气,下了狠心:“看来要想保住自己这条命,是非得下狠手不可了!” 哎,不对—— 银锁呢? 刚起了这个念头,陈泽便忽然感觉脚底板发凉! 低头一看,但见是银锁从地下冒了出来,手持一副银光闪闪的“叶子锁”,麻利的扣住了他的双脚。 大意了啊,没有闪…… 陈泽脸色稍变,暗叫糟糕,右手急忙凝聚罡气,化掌为刀,待要切开那“叶子锁”,岂料夜游神一记“夺命脚”飞袭,来势汹汹!倘若不管不顾,必然魂飞魄散!可是双脚被锁,跑又跑不掉,没奈何,陈泽只得扬起双手,奋力去抗,但听“嘭”的一声响,陈泽立足不稳,仰面翻了个跟头! 霎时间,他头昏脑涨,眼冒金星,遍体生寒,双臂酸软! 倘若没有二十年的道行护身,怕是已经死在夜游神的“夺命脚”下了! “遭瘟的恶神,拿你的臭脚来熏老子,迟早把你脚筋给挑了!” 陈泽心里咒骂,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重新凝聚罡气手刀,准备再去切那“叶子锁”,脖子上却猛然冰冷发紧,金枷的“盘头枷”不偏不倚,已经扣了上来。 跟着双手一凉,俩腕子上也多了一副“叶子锁”。 “嘿嘿~~~”银锁飘来他眼前,笑嘻嘻的说道:“抓住了。” 金枷厉声说道:“陈泽,你竟有弑神之心,打神之举,罪加一等!” 陈泽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今天是太累了,气力消耗太大,精神也不佳,换做平常,你们三个是打不过我的。” 金枷喝道:“事到如今,还敢口出狂言!” “别说大话了,走吧。呵呵~~” 银锁冷笑着,扯动“叶子锁”,往前一拉,陈泽便不由自主的跟着往前走动,但觉身子轻飘飘的,与往常大不相同,他不禁扭头看去,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还留在原地,慢慢的倒了下去! 陈泽心头一沉:魂魄被勾出来了啊! 真死了?! “老五老六,人已经抓住了,我就继续巡视去啦,你俩压着他回城隍庙复命吧。”夜游神瓮声说着,驾起一阵阴风,腾空去了。 “多谢四哥援手!” “四哥慢走!” 六佐里面,文武判官是大爷二爷,日夜游神是三爷四爷,金枷银锁是五爷六爷……在夜游神告辞之后,金枷、银锁一个推一个拉,押着陈泽往浑县城隍庙的方向赶去。 陈泽边走边感慨道:“可怜上苍无眼,神明不公,竟叫陈某这样的好人落入恶神之手,英年早逝啊。” 金枷呵斥道:“闭上你的臭嘴吧!连上天也敢诽谤,可见抓你不冤!” 银锁讥笑道:“这厮坏就坏在那一张臭嘴上。” 陈泽不悦道:“两位神只客气些吧,等我去了城隍庙里,当了阴司官差之后,咱们不就成同僚了嘛。同僚之间,又何必恶语相向呢?对了,我能混个什么肥差?浑县城隍庙里还有哪些空缺?我个人觉得三司还不错哈,阴阳司、速报司、纠察司,个个都是油水丰厚,平时少不了人上香火,让我任选一个司公去做就成。” “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金枷“哼”了一声,道:“我俩今夜来拘你,你如果不反抗,乖乖跟我俩回去城隍庙报到的话,还是有可能混个阴差做做的,可你拒捕在前,打神在后,罪大恶极!别说三公六佐没有你的位置了,就是看管阴司监狱的鬼卒,也轮不到你去当!” 银锁笑道:“呵呵~~这厮也是好笑,居然还挑肥拣瘦起来了,好似城隍庙是他家开的,想当什么官就当什么官。” 陈泽的手指在底下暗暗做动作,嘴里发牢骚道:“陈某一流道境,做个司公绰绰有余!你们不给做,那我去还有什么意思?不去了。” 言罢,陈泽的身形忽然急剧缩小,双手、双脚、脑袋瞬间便从“盘头枷”和“叶子锁”里脱去。 金枷惊呼道:“不好!是缩魂术!” 银锁也懊悔道:“没有锁住指头,这厮还能捏诀结印!” 金枷叫道:“别说了,快抓住他!” “……” 陈泽已经一溜烟逃向远处。 不得不说,没有了躯壳的束缚,这魂魄跑起来是真快啊。 他朝着自家的方向一路狂飙,沿途又捏诀念咒,设下了几道魂力屏障,以阻拦金枷、银锁追击的脚步……忽迎面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子也在狂奔,嘴里噙着个馒头,一边跑一边啃,叫花子的身后还有两个壮汉提着棍棒在追,嘴里叫嚣连连: “臭乞丐,找死也不挑挑地方!” “偷馒头偷到我们怡红院了!” “站住!” “……” 夜里路黑,道旁还有个走下水的阴沟,那叫花子慌不择路,脚下猛然一个踉跄,摔进了阴沟里。 这一下可是伤得不轻,那叫花子挣扎着从臭水中爬起来,湿淋淋的要从阴沟里上来,两个壮汉已经迫近,其中一人挥舞木棒,朝着那叫花子的脑袋“砰”的一下,叫花子眼神一滞,整个人如一截木头似的,栽倒了下去。 陈泽大怒,一个馒头值得下如此狠手么?! 他待要上前去打抱不平,却见一道魂魄从那叫花子的体内飘出,人竟是死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金枷、银锁的呼喝声从后面传来,陈泽心下稍一犹豫,看了看那叫花子的尸体,心道:“要不,趁热?” 第7章 借尸还魂 捏了个“借尸还魂”的诀法,陈泽化作一缕青烟,从叫花子的关窍钻进了未寒的尸骨里,然后舒展开来。 感受到一股暖意席卷,陈泽舒服极了。 这具躯壳的大小还正合适,一如量身打造,丝毫不会觉得局促逼仄。 只是身魂合一之后,生气油然而生,若叫金枷、银锁发现,必然生疑。 所以陈泽施展了个“龟息功”,屏住呼吸,闭合住周身毛孔,使得生气不至于外泄出去,然后仍旧伏在阴沟里,一动不动。 “臭叫花子装死么?” “狗娘养的!” 那两个壮汉骂骂咧咧的,还要下来再打,便在此时,金枷、银锁双双赶至,大片阴风肆虐,朝着壮汉兜头一吹,凉气纵横,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活人看不见鬼差,若是看见,那就说明离死不远了。 但是那两个壮汉也能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森恐怖气氛包裹而来,彼此对视了一眼,转身便跑。 金枷、银锁自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在阴风中盘桓。 “五哥,那厮的鬼气似乎是在这附近消失的。”银锁左顾右盼,逡巡四顾。 金枷皱眉说道:“新魂,还未真正成鬼,气息不够浓烈,逃的远了,就很难追踪。” “这里倒有个新魂,可惜不是那厮……”银锁发现了那叫花子的魂魄在阴沟上徘徊,惋惜的砸吧了砸吧嘴。 “冤枉啊!五爷六爷请留步!” 叫花子的魂魄似乎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被打死了,听见金枷和银锁的言语,抬头认出是阴司神只,便叫屈起来。 “咦?这小东西居然认得咱们?”银锁笑呵呵的说道。 “小人也是读过书的,也懂阴司之事。只因遭灾,家破人亡,才流落江湖,乞讨为生,今日不过是偷吃了一个馒头,便被他们打死,呜呜~~天大的冤枉啊!” “两位神只爷爷在上,可怜可怜小人吧!” “小人尸骨未寒,应当还能还阳吧?” “……” 这叫花子居然是个读书人,出口不俗,漂浮着,来到半空中,借着阴风,跪在金枷和银锁的面前,恭敬磕头。 金枷却恶狠狠的道:“去去去!别打搅本尊办差!” 银锁笑嘻嘻的说道:“人死岂能复生?你自认倒霉吧。” “小人不服啊!”叫花子扯住金枷的裤腿,哭诉道:“求两位神只爷爷为小人做主!” “放肆!” 金枷怒斥道:“拿开你的脏手!” 银锁笑道:“死都死了,还有什么不服的?要么你就在这里做个枉死鬼,等着变成厉祟,要么就去城隍庙里的鬼狱里待着,等着候补,有合适的投胎机会,就让你去重新做人。” “只能这样子了吗?”叫花子叹了口气,似乎也打算认命了,问道:“请教六爷,小人要在鬼狱里等候多久,才能有投胎的机会?” “哈哈哈~~~”银锁大笑道:“一个萝卜一个坑,本地的亡魂还得排队呢,你一个外来的至少要等个千儿八百年吧?” “啊?!”叫花子震惊了。 银锁又说道:“当然了,你家里如果富裕的话,那就拖个梦给家人,让他们去城隍庙里多上些香火供品,给城隍爷修个金身,那你投胎的速度可就快了。” “小人哪里还有家人啊?”叫花子颤巍巍说道。 陈泽在阴沟里听的一清二楚,情知银锁是在戏耍那叫花子,不由得心中暗骂,真不当个人啊! 金枷也不耐烦道:“行了老六,跟这脏鬼啰嗦什么?抓陈泽要紧!” “两位神只爷爷——” “滚!” 叫花子又要央求,金枷却不等他说完,便厉声喝骂,威胁道:“再敢念缠,便叫你灰飞烟灭!” 说罢,一脚踢开叫花子的魂魄,往前飘飞。 “六爷?”叫花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望向银锁。 在他看来,金枷凶狠,银锁却始终面带笑容,应该会很好说话吧。 “算了,鬼狱里满号了,塞不进去外地人,留在这里又迟早变成厉祟,爷爷便提前超度了你吧。” 银锁笑嘻嘻的说着,忽然一掌拍下,击在那叫花子的脑袋上。 “噗~~” 一声轻响,叫花子的魂魄灰飞烟灭。 银锁没事儿人似的,拍拍手,便追赶金枷去了。 “这混蛋!” 陈泽在阴沟里气的差点泄露行踪。 好你个阴司神只啊,就是这么为民做主的么?! 明明是个冤魂,你们不为人家主持公道也还罢了,居然随手把人家打的魂飞魄散! 这算什么神只?! 恶神! 陈泽在刹那间就起了杀心。 恨不得追上金枷、银锁,把这两个恶神也打的魂飞魄散! 但这具身体不行。 还须得回到家中,还魂到自己的躯壳里。 耳听着夜深人静,四周都没了声息,陈泽便从那叫花子的身体里出窍而去,一路小心的赶往自家小院。 结果还没有到门口,他便骤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神压在空气中弥漫! 惊悚之下,陈泽抬眼望去,但见自家小院里有两道香火气袅袅升腾,比金枷、银锁的气息还要浓郁! 他心里一沉,明白家里有比金枷、银锁道行更高的神只坐镇! 甚至比夜游神还要厉害! 不用猜,一定是文武判官了。 他们多半是得到金枷和银锁的消息,双双出动,要在自己的躯壳旁边守株待兔,等着自己回去自投罗网。 陈泽一面暗骂金枷银锁奸猾,恶神无耻,一面悄然退走。 家是不能回了,躯壳也暂时得不到了,得赶快找个安身之处藏匿起来,万万不能等到阴司鬼差们满城搜捕,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去哪里呢? 陈泽突然想到了温菲菲。 她那处凶宅倒是个好去处。 人少,安静,孤儿寡母的过日子,与外界几无来往,温菲菲对自己还有好感,应该会不吝帮忙。 当然,此行不能以魂魄的模样去,万一在路上遇到金枷、银锁、夜游神或是其他的阴司鬼差,可就是悲剧。 还是暂且借用下那个叫花子的躯壳吧。 陈泽重新回到阴沟里,借尸还魂。 谨慎起见,还须得易容一番,陈泽把衣服全都脱了,头发也一根根的拔掉,就着阴沟里的水,洗去头上的血迹,然后湿淋淋的爬上岸,窝着一肚子气,朝温菲菲的家中赶去。 恶神们,今夜我陈泽所受的耻辱,以后一定加倍奉还! 第8章 夜敲寡妇门 “哎哟,裸男夜奔,没想到在咱们浑县还能见到这份精彩光景啊!” “啧啧~~屌儿郎当的!” “稀奇,真稀奇!” “臭不要脸啊!” “……” 陈泽走在路上,不出所料的撞见了一群阴司的鬼差。 显然是受到金枷和银锁的派遣,执行全城搜捕陈泽魂魄下落任务的。 鬼差们不知道陈泽能看见它们,对着陈泽一阵围观,啧啧称奇。 陈泽也假装看不见它们,目不转睛的继续行路。 偏偏有几个不当人子的家伙追着陈泽那光溜溜的身体一阵吹气,更有甚者,还上下其手,把玩起来,闹得不亦乐乎,直把陈泽浑身的汗毛都刺激的炸了起来,瑟瑟发抖。 这哪里是鬼差,分明是一群流氓啊! “别玩啦!” 为首的一个大鬼差提醒道:“五爷、六爷交待下来,今夜必须要找到那个陈泽的魂魄,不然回去是要集体受罚的!” “走吧走吧,有空了再玩……” 众鬼差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回去等着受罚吧,蠢货们!” 陈泽骂骂咧咧的继续赶路。 好在这群鬼差过后,再没有遇见别的,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到了温菲菲那座凶宅。 陈泽做贼似的左顾右盼了一圈,确定没人也没有鬼神在附近之后,才艰难的翻上墙,跳进了院子。 不得不说,乞丐兄的身子骨实在是不敢恭维,翻个院墙都几乎散了架子。 缓了好一会儿,陈泽才从地上爬起来,鬼鬼祟祟的赶去绣楼。 须得先弄些穿的,总不能一丝不挂的去见温菲菲,让人误会是变态色魔夜敲寡妇门。 寻摸了一圈,绣楼里没有男人衣服,陈泽也没空挑剔,找了件花红柳绿的披上,俨然一个女装大佬,俏咪咪的摸向温菲菲的卧房。 卧房是从里面上着门栓的,但陈泽自有办法。 他先是出窍,以魂魄状态钻进了屋里,飘到温菲菲的床帏之内。 “嘶~~” 只一眼,陈泽的瞳孔便瞬间放大! 什么叫精彩光景? 那群鬼差真没见过世面! 自己眼前的才是—— 大约因为天气有些闷热,温菲菲在睡梦中调皮的蹬开了被褥,玉体横陈在那里。 粉嫩的肚兜,紧俏的亵裤,遮掩的恰到好处,浑圆的大腿,玲珑的腰身,丰腴的臀,饱满的胸,雪白的脚,三千青丝散落在枕边,寡妇——不,是少妇该有的诱惑全都有了,真是又勾勾又丢丢! 陈泽如果不是魂魄来此,鼻血肯定会喷,口水也应该会流一地。 饶是如此,在某个刹那间,陈泽也起了想做个色鬼的心思。 修道有什么好的,做鬼才是最风流的。 咳咳~~ “温夫人,快快醒来……” 陈泽想起了正事,连忙以魂音入梦,呼唤起来。 睡的正香的温菲菲受到刺激,一声“嘤咛”,猛然惊醒。 黑暗中,她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还有些迷糊。 好像听见了陈先生的声音啊。 是做春梦了吗? 啊呸呸呸~~ “夫人,是我,陈泽,我给你托梦了……” “真是陈先生啊!” 温菲菲又惊又喜。 “嘘~~夫人不要高声,免得惊醒旁人。” “哦哦!” 还是陈先生浪漫啊。 自家那个死鬼,这么多年都没给自己托过梦呢。 猛然,温菲菲想起了什么,脸色骤变:“陈,陈先生,不是只有死人才会托梦的吗?你,你怎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确实算是死了。”陈泽苦涩的说道。 “啊!?”温菲菲俏脸煞白。 “嘘~~”陈泽连忙安慰道:“夫人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温菲菲定了定神,颤声说道:“妾,妾身相信先生。” “我是为了救纤纤,施展了禁术,结果被浑县的城隍给发现了,派遣鬼将索我的命,我的魂魄逃了出来,身体还留在家里……” 陈泽一番解释,把温菲菲听得愣了好半天,才算是弄明白怎么回事。 巨大的愧疚感涌上,眼圈一红,小嘴一瘪,泪水夺眶而出,温菲菲幽怨说道:“城隍怎么如此不明事理?陈先生是个好人啊!都,都怪我们娘儿俩,连累陈先生了……” “没事,是我自己选的,不怪夫人和纤纤。”陈泽顿了顿,转言说道:“只是,我现在需要夫人的帮忙。” “陈先生请吩咐,要妾身帮什么?”温菲菲挺了挺本就很挺的胸脯,立誓似的说道:“无论刀山火海,妾身都豁的出去!” 陈泽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自己,这双眼睛认人就没有错过的,温菲菲果然很仗义。 “无须夫人赴汤蹈火,只要能收留陈某,就感激不尽了。” “收留?” “对,陈某借了一副躯壳,暂且还了魂,想在夫人家中避避风头,找机会夺回自己的身体。” 温菲菲又是愣了好一会儿,茫然说道:“妾身虽然不大听得懂陈先生的话,不知道陈先生究竟要做什么,可是没问题的,我们娘儿俩的命都是陈先生救的,陈先生在这家中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多谢夫人!” “那先生什么时候来住?”温菲菲的语气隐约有点迫不及待。 “我就在屋外。”陈泽提醒道:“是别人的样子啊。” “妾身这就开门!” 温菲菲急切的摸索着火折子,点亮之后便跳下了床,飞快的拔掉了门栓。 陈泽也已重新借尸还魂,站在了门口。 虽然事先得了提醒,但是在屋门打开的瞬间,温菲菲仍然是被吓了一跳,光头?陈先生借了个和尚的身体吗? 还有这衣服—— 温菲菲的表情古怪起来:“你,你真的是陈先生?” “是我。”陈泽尴尬的解释道:“呃~~陈某逃的匆忙,这衣服,是从夫人绣楼里借来的。” “哦~~”温菲菲的脑子有些混乱,一时间理不清楚,也不想理了,说道:“那,那陈先生进屋里来说话吧。” “不,不用了。夫人,你不冷吗?”陈泽瞥了一眼温菲菲的娇躯,身体竟有了些许反应。 可恶的乞丐兄啊,都已经死了,就不要再蠢蠢欲动了吧。 温菲菲顺着陈泽的目光,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穿着并不方便见客,顿时面颊绯红,羞愧无地,手足无措,好在她急中生智,连忙一口气吹灭了火折子。 陈泽也不点破,自己这双眼睛摸黑也是能看见的。 第9章 你有毛吗 定了定神,陈泽说道:“夫人,我只需要一间能住人的空房子,就可以了。” “请陈先生稍待片刻,妾身去去就来。” “嗯嗯~~有劳夫人了。” “先生客气。” 温菲菲也不磨蹭,迅速的披了一身外衣出来,手里还抱着一套男装,嘴里说道:“有一间客房是空置的,自从我们娘儿俩搬进来之后,都没有用过,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意——” “当然愿意。”陈泽哪里还会挑剔。 “先生请随我来。” 客房里很是干净整洁,床椅板凳一应俱全,陈泽相当满意。 温菲菲把手里抱着的男装放在了床头,说道:“这是妾身亡夫的衣服,新的,先生如果不介意——” “不介意,夫人有心了。” “先生看还需要些什么,妾身来添置。” “不用,这就很好了。” “那,那妾身告辞?” “好,已经很打搅了,夫人快些回去休息。” 温菲菲还有些不想走的意思,在烛光的映衬下,她小心翼翼的打量陈泽的新面孔,只觉也不难看,年轻,斯文,虽然是个光头,可头很圆。 “对了先生,妾身明天对家里人说你是我的远房表弟,前来投靠,可以吗?” “可以。” 陈泽夸赞道:“还是夫人心细,想得非常周到。” 温菲菲甜甜的一笑,很觉受用。 “那妾身就告退了?” “夫人慢走。” …… 送走温菲菲,陈泽稍歇片刻,便摸去了后院花园,从水井里打了一桶水,把身体清洗了个干干净净,这才换上新衣服。 一番忙碌过后,陈泽只觉得肚子饿的厉害,想起来,它的前主人是为了一个馒头送的命,这肚子不知道有多久没能填饱了。 眼下既然归自己用了,那便不能亏待。 陈泽悄悄摸去后厨,捡着能吃的东西可劲儿的炫,直到打出一个响亮的饱嗝,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客房。 他没有睡觉,而是端坐在床上,开始捏诀吐纳练气。 这具凡夫俗子的身体实在是太孱弱了,必须淬炼淬炼,以备不时之需。 甚至要做好自己躯壳被毁,而后一直用这具身体的打算啊。 不知不觉间,一夜便过去了。 鸡鸣破晓,东方发白,陈泽长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蠕动着身躯,只觉神清气爽! 基础的修炼法门于他而言,轻车熟路,虽然只是一夜用功,但这具身体已经有了质的飞跃,远非普通人可比了。 他推门出来,趁着家中仆从不注意,悄然溜到墙下,一个腾挪,轻巧的翻了出去,再来到前门,开始叩打门环。 “你,你找谁啊?” 老仆开了大门,狐疑的盯着陈泽询问。 陈泽好整以暇的说道:“老丈好,我是温夫人的远房表弟,前来投亲的。” “表弟?你先等等,我去问问夫人。”老仆匆匆而去。 不多时,温菲菲便赶了过来,看着陈泽,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陈先生的举动总是出人意料之外,但他真是个体贴的人啊! 在温菲菲想来,陈泽这看似多此一举的戏,自然是为了自己而演的。 不然,家里的人一夜醒来,发现客房里住了个陌生的男人,会怎么想? 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那时候就算告诉大家是远房表弟来投,怕是也会遭惹非议。 这表弟什么时候来的? 为什么大家伙都不知情? 偷偷摸摸的,肯定是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现在好了,正大光明的来投,便没有什么闲话可传了。 “啊,是表弟!”温夫人默契配合,一脸惊喜道:“天可怜见,多少年没照面了,你竟来了!” 陈泽躬身说道:“老家遭了灾,没活路了,特来投靠姐姐,还望姐姐能够收留。”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弟弟快进来!” 简单的几句寒暄,陈泽便成了这家的表舅爷。 在温菲菲引着他穿堂过屋,仆从们普遍向舅爷问好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骂声从后厨传来:“天杀的!是哪个没出息的夜里偷食儿吃?半个灶房都造光了,也不怕撑死你!饿死鬼投胎的呀!” 温菲菲看向陈泽。 陈泽:“……” 负责后厨的老婆子挥舞着擀面杖,在院子里跳脚骂了半天,最终在温菲菲的劝说下,才愤懑的回去做饭。 为表歉意,吃早饭的时候,陈泽又造了一大碗肉、两大碗粥、三碟子糕点和七八个白面馒头,以至于老仆、婆子、丫鬟们议论纷纷,都猜这小舅爷是遭了饥荒才来投亲的。 陈泽哪里管他们议论,吃饱喝足之后回到客房,一边吐纳消化,一边暗暗思索,筹谋着要不要回家探探情况。 可是他刚起了念头,便嗅到一股浓烈的香火气息从天而降。 他连忙推开窗子,抬头望去,但见一阵狂风席卷着黑云,正滚滚掠去! 风中,影影绰绰,有好些个阴差,为首的一员神只,道境尚在金枷、银锁之上,正是日游神。 陈泽默默收回了目光,知道还不是时候。 那帮恶神一夜没寻到自己,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自己不能贸然回家里去,得另觅人选。 忽然,屋门被推开,一张小脸探了进来。 是纤纤。 一双漆黑如同点墨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上下打量陈泽。 这个不惜触犯大忌讳救下来的女孩儿,是彻底好了。 陈泽正要向她打招呼,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扮演的是初来乍到的远房表舅,还不认识纤纤呢。 于是默然。 纤纤却眨巴着忽闪忽闪的眼睛,凑到近前,怼脸直问:“我是纤纤。你就是新来的小表舅?” 陈泽笑着点了点头。 “你是和尚吗?” 陈泽顿时语塞。 “那你是个秃子?” 陈泽一阵无语。 “哦,我知道了,你是哑巴。” “都不是!” 陈泽忍无可忍:“我既不是和尚,也不是秃子,更不是哑巴,我是你表舅!” “哼哼~~”纤纤冷笑道:“没用的表舅罢了。” “丫头,你很没有礼貌啊。”陈泽教育道:“初次见面,我还是你长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不然呢?”纤纤不屑的说道:“在我爹死了以后,我和我娘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那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个长辈来帮我们呢?” “呃~~” 陈泽一时间有些尴尬,自己这个人设好像立得不太讨喜。 想了想,他说道:“以前是离得太远。但现在好了,我既然来了,就没有人能再欺负你和你娘了。” “我才不信呢!”纤纤撇嘴道:“喜欢吹牛的人,都没有本事。我认识一个叔叔,最有本事,但人家从不吹牛!” “谁啊?” “陈泽!” “哦~~” 陈泽一阵暗爽。 小丫头片子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陈叔叔还长得特别俊俏,不像你,头上连根毛都没有,你有毛吗?” 第10章 下九流 陈泽笑了。 丫头的审美相当在线。 “我又不是在夸你,哪里来的脸笑?” 纤纤嫌弃的说道:“听说你特别能吃,一个人顶我们所有人,你可不要把我们家给吃穷了!” 陈泽:“……”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啊。 哪个闲得蛋疼的在背后嚼我舌根子的? “纤纤!” 温菲菲快步走了进来:“又在乱说什么?不许对表舅无礼!” “略略略~~~”纤纤朝陈泽做了个鬼脸,撒腿就跑。 “先生,纤纤她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温菲菲低声言语道:“这孩子特别调皮,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没事,小姑娘特别可爱。”陈泽苦笑着说道。 温菲菲松了口气:“对了,先生需要妾身帮忙做些什么吗?” 陈泽精神一震:“正要劳烦夫人。看能否派个得力之人出去一趟,从我家门前经过,不用刻意打探什么,只须回来把所见所闻说给我听就行。” “先生的事情,妾身不放心让别人去做,还是亲自去的好。” 温菲菲自告奋勇,当即出门去帮陈泽打探消息。 陈泽一阵感慨,自己这该死的魅力啊! 左右无事,他索性闭门用功,待在房间里继续淬炼那副丐身。 …… 临近晌午,陈泽长吐一口浊气,又已修炼了内外两重周天,这丐身的强韧程度与之前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忽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声,动静很大。 陈泽霍然起身,出门去看,却见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闯进来了几个糙汉子,个个长得五大三粗,面色不善,手里提溜着绳索,一副来抓人的模样;领头的一个男人,更是生的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一身匪气! 丫鬟、婆子都远远躲开了,只有老仆护着纤纤,正瑟瑟发抖的与他们对峙。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青天白日的,怎敢擅闯民宅?”老仆颤声问道。 “狗东西,你问老子是什么人?竖起耳朵听好了,老子姓林,单名一个‘达’字,是这丫头片子的大伯!”领头的男人骂骂咧咧的,指着纤纤说道:“死丫头,没一点教养!见了大伯都不知道磕头行礼么?!” 纤纤显然是有些惧怕他,躲在老仆的身后,小脸煞白,可嘴上却不饶人,叫道:“不是亲的,堂的!在老家的时候,你还总是欺负我和娘,才不跟你磕头!” “堂大伯也是你大伯!老子没空跟你们念牙,赶紧叫温菲菲滚出来!”林达不耐烦的说道。 老仆道:“我们主母有事出门了,不在家,请你们离开。” “成心躲着老子是吧?好,老子有的是时间陪她玩!”林达冷笑一声,叫道:“兄弟们,给我搜!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把那小寡妇给我揪出来!” 那老仆脸色大变,急道:“不成!你们要是这样,我可就去报官了!” “去你奶奶的吧!”林达一脚便将老仆踹翻在地。 “哇~~” 纤纤一下子哭了出来,指着林达骂道:“大坏蛋!大无赖!我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总有一天把你带走!” “死丫头,我把嘴给你撕烂!” 林达伸手便要去抓纤纤,忽然眼前一晃,有人站在了纤纤面前,冷冷说道:“一群大老爷们,欺负老人和孩子,很光彩么?” 正是陈泽。 纤纤又惊又喜,她几乎都忘了,家里还有个远房表舅呢。 “秃舅快打他!”纤纤叫道:“你说过要保护我和娘的!” 秃舅…… 陈泽无语凝噎。 林达也稍稍怔住,上下打量起陈泽:“秃舅,什么东西?” 陈泽冷笑道:“我是你舅爷!” 林达大怒,抡起拳头骂道:“你找打!” “住手!” 一声娇叱响起,温菲菲脚步匆匆的出现在大门口。 “林达,在林家庄的时候,你就时常骚扰我们娘儿俩,现如今我们已经躲来城里,你还不肯放过我们?” 温菲菲俏脸铁青,气愤的说道:“这是我的家,不是你们林家,请你们出去!” “哟~~弟妹,有段日子不见啦,胆子变肥了,这人,也更加水灵了啊,嘻嘻~~~” 林达一双眼睛淫邪的扫过温菲菲全身上下,猛地吞咽了一大口涎水,淫笑着,伸手便要去掐温菲菲的脸蛋,却被温菲菲一巴掌给打开了,怒斥道:“你放尊重点!” 陈泽也眉头大皱,心道:“这厮的手是不想要了。” “嘁~~” 林达搓了搓手指,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温菲菲,老子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个表弟啊?这小子,不会是你养的小白脸吧?” “你,你嘴巴里放干净点!”温菲菲羞怒交加:“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无耻的!” “少跟老子装什么贞洁烈女,少了男人的滋润,你会这么水嫩?” “嘿嘿嘿~~~”那帮糙汉子发出了一阵荡笑声。 温菲菲面红耳赤:“你——” “你什么你?仗着有小白脸撑腰,就敢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我呸!告诉你,谁也罩不住你,老子吃定你了!” “林达,我可是你堂弟的妻子!你觊觎他的遗产也就罢了,还垂涎他的妻子,就不怕遭报应么?!” “报应?老子还怕那死鬼?常言道:兄弟妻,不客气!堂弟死了,堂弟的老婆当然就归堂哥啦!你们说,是不是呀?” “对头!” 糙汉子们又是轰然响应。 温菲菲直气的浑身颤抖。 “兄弟们,把这不要脸的贱货给我绑起来!” “来咯!” 糙汉子们早就蠢蠢欲动了,随着林达一声令下,便都嬉皮笑脸的上前,准备对温菲菲动手。 忽听一声厉喝:“我看谁敢!” 陈泽挺身拦在温菲菲前面,目露凶光,幽幽说道:“你们几个现在滚出去,还来得及。” 几个糙汉子先是一愣,随后便都讥讽了起来: “嘿~~谁的裤裆烂了,掉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小白脸,装大尾巴狼啊,你知不知道林大爷是什么样人?” “那可是林家庄第一条好汉!” “在整个浑县也是排上号的武学高手!” “……” 陈泽眯起了眼睛,武学高手啊,难怪如此猖獗呢。 凡间三道中的人道,便是以修炼文武为进阶之途,修炼到极致,可肉身成圣!所谓文治武功,文可修成文圣人,武可修成武圣人,也是有道境级别的,圣人甚至可与神仙佛魔论短长,较高低! 但陈泽已看了出来,林达这厮,武学修为不过刚刚入流,且是下九流等级,虽然远胜一般凡夫俗子,可比起自己来,仍如蝼蚁一般。 哪怕自己现在用的是丐身。 第11章 鸡飞蛋打 “表弟,你不用管,我,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敢乱来!” 温菲菲双唇紧抿,娇躯微颤,显然是害怕极了,可她却更担心陈泽的安危。 林达力大如牛,身手矫健,一般人根本不是对手! “嘿嘿~~”林达狞笑道:“贱货,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霸王硬上弓!当然,在这之前,老子先废了小白脸助助兴!” 笑声中,林达直奔陈泽扑去。 “不要!”温菲菲惊呼出声。 “秃舅快跑!” 纤纤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虽然看不起这个来蹭吃蹭住的秃头小舅,可也不想他被可恶的林达欺负。 陈泽非但没有跑,还给她们娘儿俩投送了一个轻松的微笑。 “受死!” 林达咆哮着一拳砸下,劲风涌动,声势不小! 温菲菲闭上了眼睛,纤纤也捂住了脸。 所有人都觉得陈泽要悲剧了。 “砰~” 那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陈泽的面颊上。 陈泽纹丝未动。 而林达却骤觉五指发麻,仿佛自己拳头击中的不是人脸,而是铁板! 一呆之间,陈泽猛然伸出手来,捏住了他的腕子,冷笑道:“就这?” 林达大吃一惊,连忙挣扎,却觉陈泽的手指像钳子一样,牢牢地夹住了自己的拳头,根本就挣不脱! “武学高手?呵~~”陈泽不吝耻笑。 “啊,这?!” 糙汉子们尽皆愕然。 温菲菲睁开了眼,纤纤也从指缝里偷看,一时间,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林达武艺非凡,可是能一拳砸碎三块砖头的猛男啊!如今,居然被陈泽一只手搞定了? “小白脸,老子小看你了,不过,你也别得意太早,等老子腾出手来……啊嘿!啊哈!” 林达嘴里不服气的说着,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脸色涨得血红,青筋都从额头上跳了出来,却仍如蜻蜓撼石柱一般,并无什么卵用。 “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陈泽幽幽说着,忽然把手翻转,但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是手腕断裂的声音。 “呃啊!!” 林达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嘭!” 陈泽飞起一脚,重重踢在林达的裆部,传出一声什么东西爆裂的动静。 林达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面部却急速扭曲变形,壮硕的身躯倒飞出去一丈多远,然后像个煮熟的马虾,蜷缩成一团跌落尘埃,痉挛了几下,然后便不动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林家庄第一好汉,浑县有名的武学高手,被踢爆了? 院子里静的针落可闻! 陈泽啐了一口,移转目光,如刀般刺向了那些糙汉子。 “跑啊!” 糙汉子们如梦方醒,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轰然而散,争先恐后的朝着大门口蹿去。 可人影晃动,陈泽早抢先一步,站在了门楼下,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糙汉子们慌忙刹住脚步,惊恐的望着陈泽,如见鬼魅! “跪下,道歉!”陈泽不容置疑的说道。 “扑通通~~” 只是片刻间的迟疑,糙汉子们便全都识时务的跪了下去,冲着陈泽磕头如捣蒜。 毕竟谁也不想落个蛋碎一地的下场。 “舅爷,对不住!” “小的们不是东西!是混账王八蛋!” “小的们吃屎迷了眼,不识泰山!” “再也不敢了!” “求舅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小的们一般见识啊!” “……” “住口!”陈泽呵斥道:“我是叫你们给温夫人、纤纤小姐道歉!” “哦哦~~” 糙汉子们立刻调转方向,冲着温菲菲和纤纤贡献了一番小鸡啄米似的表演。 而温菲菲直到现在,都还有些迷糊。 实在难以置信,林达仗着一身武艺横行乡里,无人敢惹,可是在陈先生面前,却弱的像只蚂蚁……陈先生真是太厉害了,哪怕是死了。 纤纤更是满眼星星的望着陈泽,一脸崇拜。 没毛怎么了,那脑袋多圆多亮多润啊! “表姐,纤纤,你们说,该怎么处置这些腌臜东西?”陈泽问道。 “让他们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们了。”温菲菲解气的说道。 陈泽点了点头,然后喝道:“都听见了吗?以后不许踏进浑县一步!再敢骚扰我表姐,就把你们的小鸡儿全给打骨折!” 糙汉子们闻言,均觉裆下一寒,不由得集体打了个冷颤。 “听见了,再也不敢了……” “抬上那个废物,滚!” 众人如蒙大赦,慌忙爬起来,抬起昏死的林达,仓皇逃窜。 “舅舅威武!” 纤纤欢呼一声,就朝陈泽扑了上去:“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舅舅!” “表的。” “我不管,血浓于水!” 纤纤在陈泽怀里转着圈撒娇。 温菲菲也目光深深的看着陈泽:“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真是无以为报……” 陈泽微笑道:“我答应过纤纤,只要有我在,就没人再敢欺负你们。” 温菲菲的眼睛湿润了。 从来没有这样的安全感,满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对了表姐,你方才是出去办事了么?”陈泽提醒道:“办得怎样?” “哦哦!”温菲菲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了正事,连忙吩咐婆子丫鬟准备午饭,又对纤纤说道:“行了纤纤,我跟舅舅还有要事商议,你去玩吧。” 纤纤走的一步三回头:“舅舅,我给你做好吃的去,你这么瘦,可一定要多吃点啊!” 陈泽不禁莞尔。 原来只要是女人,无论大小,都很善变啊…… 温菲菲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先生,你的身体被人搬走了。妾身一路跟随,看见是搬去了城隍庙。” 陈泽倒抽一口冷气:“这么说,我如果想要夺回躯壳,就得去城隍庙了,而那帮恶神只须守株待兔就行。真是打得一手好如意算盘啊!” “怎么办?”温菲菲忧心忡忡道:“要不,妾身去帮先生把身体偷出来吧。” “不可!你一介凡人,行踪怎么可能瞒过那帮阴司神只?”陈泽摇了摇头,心里盘算着,忽而有了主意,冷笑道:“恶神们,既然你们做初一,那就休怪陈某做十五了!” 第12章 青楼命案 夜里子时,万家灯火灭,但醉花坊里却一片通明,此处乃是浑县最大的青楼。 “本公子要夜御十女!” 二楼最豪华的花房里,传出一道嚣张至极的声音。 十个环肥燕瘦的美姬,在老鸨的带领下,嬉笑着进了房间。 “赵公子,这几位可都是新鲜的货色,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但你也得爱惜点自己的身体啊,咱就是铁打的,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呀。”老鸨眉开眼笑的数着银票,假装关切的说道。 “去去去,咸吃萝卜淡操心!本公子有城隍爷罩着,能活到九十九岁!” “那是,整个浑县谁不知道,城隍庙最大的金主就是赵家啊。你们几个,今夜都给老娘施出拿手的绝活,好好伺候赵公子啊!要是叫赵公子不爽了,老娘就让你们不爽!” “妈妈放心,女儿们一定使尽浑身解数,叫赵公子欲仙欲死,嘻嘻~~” “赵公子好好玩,老身告退。” 老鸨关上屋门,留下十个美姬,簇拥在床前,莺声燕语的叫了起来。 赵公子色眯眯的看着,一挥手:“全都脱了!让本公子瞧瞧,谁的最大。” “公子真坏啊。” “羞死人了。” “奴家还是处子之身呢。” “……” 美姬们搔首弄姿,正要宽衣解带,忽然一股幽风袭来,屋里的灯烛瞬间就全灭了。 “真他娘的扫兴!”赵公子骂骂咧咧起来:“快掌灯啊!” 一道阴森森的声音陡然响起:“赵宏,你的死期到了!金枷银锁,特奉城隍爷神谕,前来索你性命!” 赵宏吃了一惊:“你们找错人了吧?” “找的就是你!” “呃~” 黑暗里一声闷哼过后,灯烛又全都亮了起来。 十个美姬慌乱着看去,但见赵宏仰面躺在床上,嘴巴大张,眼珠暴突,面部肌肉极度扭曲,脸上满是惊怖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啊!!” 凄厉的尖叫声顿时响彻了整个青楼。 …… 丑时正刻,十几个奴仆簇拥着一个全身绫罗绸缎的老者,明火执仗的推开城隍庙的大门,涌了进去。 “你们在院子里等着!” 老者吩咐一声,然后大踏步迈入神庙正殿。 殿里供奉着县城隍爷的神塑,金灿灿,明晃晃,在火光的映衬下十分耀眼,左右两侧立着文武判官的木像,通体紫檀,极尽精巧。 老者燃起一根高香,在滚滚的浓烟中,他冲着金身神塑大叫道:“城隍!出来见我!” 浓烟飘散开来,空中荡起涟漪,紧接着,一道身影凭空显现了出来。 正是浑县城隍爷徐长远。 “赵琦,你带人夤夜闯入城隍庙,惊扰本座,未免有些放肆了吧?”徐长远皱眉说道。 “放肆?”赵琦振声说道:“你的金身是老夫花钱塑的!城隍庙里的大半香火,也是我赵家供奉的!几十年如一日,毕恭毕敬,就这还喂不饱你们吗?!” 徐长远神色一凛:“你是得了失心疯么?竟敢对本座说出如此不敬的言语!” “不错,老夫是失心疯了!因为老夫唯一的儿子死在了醉花坊!他才十七岁啊!呜呜~~”赵琦老泪纵横,捶胸叫道:“让赵家断后,就是你对我们赵家的庇护吗?!” 徐长远吃了一惊:“赵宏死了?” “你少装蒜了!”赵琦愤愤说道:“醉花坊里的妓女们亲耳所闻,是金枷、银锁奉你的神谕,去索我儿子命的!” “啊?”徐长远十分诧异:“本座亲笔改写,把赵宏的寿命添到了九十九岁,时候不到,金枷、银锁怎么可能去索他的命呢?” “老夫不管你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总之,你必须给我赵家一个说法!不然,老夫就是豁出去性命,也要拆了城隍庙,砸了你的金身!”赵琦吼道。 徐长远沉吟了片刻,安抚道:“赵员外,不要急,此事大有蹊跷。你先回去吧,把赵宏的尸身接回家里,好生保管,不要让闲杂人等接近。待本座唤来金枷银锁查明情况之后,必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说法。” “老夫等着!” 赵琦拂袖而去。 徐长远的身影也倏的消失。 …… 丑时三刻,阴司衙署里,徐长远拧眉而坐,文判官翻着生死簿,指着一行字说道:“神尊,赵宏的寿数没有改动,还是九十九岁,而且他的名字也没有被朱笔勾销掉。” 武判官道:“卑职去阴司大狱查了,没见赵宏的魂魄前来报到。” 金枷、银锁也是大眼瞪小眼: “神尊,你是知道的,我们兄弟今夜一直在庙里蹲守陈泽的躯壳,根本没出去索拿任何人的魂魄啊。” “是啊,更何况,如果真是我们兄弟前去索命的,又怎么可能会让凡夫俗子听见动静?” 文判官小心翼翼的说道:“神尊,赵宏那小子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得罪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卑职以为,多半是他的什么仇人报复他,假借了老五老六的名头,装神弄鬼把他给杀了!寿数虽然还没到头,却遭了横死,因此不见魂魄前来报到。” 徐长远幽幽说道:“不管如何,赵员外是我们最大的香客,不能怠慢。老五、老六,你们两个去他家中看看吧,务必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是。” 金枷、银锁领命而去。 徐长远挥了挥手,叫文武判官也退下了,只留自己独坐琢磨。 不知怎的,他心中渐渐浮起了一丝不安。 …… 阴风滚滚,金枷、银锁急切赶路,眼见赵府就在跟前,忽的脚下一空,阴风消散,兄弟俩从空中倒撞下地面来。 “有结界!” 金枷惊怒着爬了起来。 银锁也瞪大了眼睛细看,但见面前立着一道若隐若现的结界,吸走了阴风,封住了赵府。 “是谁私设结界,阻我阴司神只之路?”金枷厉声喝道。 那结界忽然一阵晃动,有个光头男子缓缓现出身来。 “大鬼小鬼,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光头男子笑吟吟的说道。 银锁惊问道:“尊驾是何方神圣?” “啪~~” 一张符纸猛然按在了他的脑门上。 “我是陈泽啊。” 光头男子狞笑一声,符纸猛然闪耀,一道碧粼粼的火焰从上至下倾泄,只瞬息间,银锁便被烧成了青烟,随风消散! 金枷大骇,纵起阴风急要逃窜,陈泽嘴里念咒,手上捏诀,挥掌向上击出,一道雷光激射而去,撞着金枷的后心,“轰”的一声,灰飞烟灭! 第13章 宣战 自从温菲菲带回消息,说躯壳被送往城隍庙之后,陈泽便决心把事情闹大,搅得浑县天翻地覆,叫那帮恶神寝食难安! 他先是悄悄回到租住的小院里,取走了藏在床下的法器、道具、符箓以及《功德簿》,然后从温菲菲口中问出浑县的大奸大恶之人,锁定下赵氏父子,便开始行动——夤夜潜入醉花坊,除掉赵宏,然后赶往赵家画符结界,击杀大鬼小鬼…… 就目前而言,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很顺利。 夜色更浓了。 陈泽把手一招,五张符纸从五个方向飞来,那结界消失不见,他拔地而起,无声无息的翻进了赵家大院。 后院阁楼里,赵琦亲自守在宝贝儿子的尸体旁边,已经昏昏欲睡。 忽的一阵幽风吹进屋里,灯火全灭。 赵琦猛然惊醒,黑暗中左顾右盼:“是城隍到了么?” “赵大员外,你仗着有钱能使鬼推磨,用香火贿赂城隍,庇护你们赵家作恶多端,以为无人能治,是么?” 不见有人,却能听到声音,那冰凉如刀的语气,惊得赵琦毛骨悚然。 “谁?是谁在说话!?” “替天行道的人,陈泽。你儿子,便是我杀的。” 赵琦脸色大变,张嘴叫道:“来——呃~~” 呼救声还没来得及喊出,他便骤觉喉头发紧,一股蚀骨的寒意如潮水般裹住全身,所有的温度连同眼内的光彩在一瞬间消失,只剩下极度的空虚和黑暗! 赵琦的身体僵硬的倒了下去,三魂七魄在被抽离出来的同时就已散掉了。 …… 几乎与此同时,城隍庙里供奉三公六佐的偏殿之内,“嘭”的一声大响,银锁的神塑轰然坍塌!紧接着又是一声响,金枷的神塑也炸了开来,支离破碎的泥塑木胎散落的到处都是! 有所感应的徐长远倏的闪现。 望着满地狼藉,他愣住了。 呼呼风响,阴阳司、速报司、纠察司的三大司公以及文武判官、日夜游神也都相继闪现过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日游神惊问道:“谁这么大胆,敢毁掉老五、老六的神塑?” “应该是它们自己崩毁的。”纠察司司公语气沉重的说道:“禀神尊,金枷、银锁的神格已经从我司的档案上消失了。” 夜游神骇然道:“纠司的意思是,老五老六,死了?” 纠察司司公点了点头。 此言一出,众神都是脸色大变! 武判官颤声说道:“浑县境内,居然有人胆敢弑神?” 徐长远目光阴狠的能滴出水来,虽然没有吭声,可一身官袍却在飒飒颤动,显然是内心极度愤怒! 谁敢如此大胆?! 他忽的想起一个人来,神情一凛,连忙喝问三公四佐:“你们都跑了过来,那陈泽的躯壳由谁看守?!” 三公四佐个个慌张,赶紧奔去后殿,但见陈泽的躯壳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徐长远死死的盯着躯壳,恶狠狠说道:“陈泽啊陈泽,你触及到本座的逆鳞了!” 文判官吃惊道:“神尊怀疑老五老六是被陈泽杀掉的?” 徐长远嘶声说道:“浑县境内,除了他,还有谁敢这么做,且有能力做到?” “卑职与他交过手,算是知道他的本领。如果单打独斗,他或许能胜过老五、老六中的一个,可若是以一敌二,他难有胜算啊。”夜游神嘀咕道:“更何况,他现在没了肉身,本领肯定还会大打折扣的啊。” 徐长远冷笑道:“那是你们低估了陈泽的实力!他至少是一流道境,强于金枷、银锁十倍!就算是没了肉身,杀他们两个也易如反掌!” “一流道境?”三公四佐闻言,尽皆吃惊。 文判官猛然想到了什么,说道:“神尊,那赵宏不会不会也是陈泽杀的?他设了一个圈套——” 没等他说完,徐长远已经恍然大悟,急忙下令道:“不好了,赵琦也可能有危险!三大司公留守神庙,防备陈泽前来盗尸!文武判官日夜游神随同本座前往赵府!快!” “是!” 一阵声势浩大的阴风从城隍庙里啸聚而起,掠过夜空,奔赵府去了。 庙外,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发亮,紧紧盯着空中,嘴里喃喃自语道:“只带了四条小狗出门,还留下三条大的看家,好狡猾的城隍啊!那三条大狗的修为都是一流道境,我敌不过他们,暂且回去,从长计议吧。” …… 徐长远等一行阴神驾临赵府上空的时候,但见府内火光冲天,几乎所有的宅子都起火了,府里的家丁奴仆们正在奔走呼号,拼命灭火。 一个老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站在院子里啕嚎大哭:“我们赵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儿子前半夜没了,老子后半夜没了,现在连房子都要烧没啊,呜呜~~” 徐长远心里一沉,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赵琦的尸体被家丁们从着火的阁楼里抢了出来,如今就放在院子中央。 徐长远凝眸望去,但见赵琦的死状极为凄惨。 面容扭曲,眼珠暴突,表情恐惧至极,像是看见了世界上最最可怕的事情! 文判官开口说道:“神尊,赵琦似乎是被强行摄走了三魂七魄啊!” 徐长远幽幽说道:“是夺魂咒!一种可以将活人的魂魄生生剥离出肉体并即时摧毁的攻击型咒印术,异常歹毒!” 武判官望着即将被烧成白地的赵府,感叹道:“这赵家算是彻底被毁了。” 夜游神怒骂道:“陈泽简直就是个疯子!杀人还要放火!简直没有人性!” 就在此时,冲天的火光中忽然涌出阵阵青烟,在夜空中飘忽变幻,迅速行成了一行大字: “杀恶人弑恶神者,陈泽是也!” “快看,快看!” 赵府的家丁奴仆们也全都发现了,纷纷指着空中的字迹,议论纷纷。 徐长远直气的浑身发抖! “他这是明目张胆的向我们神界宣战!” 徐长远咬牙切齿说道:“本座要传香发讯给整个浑县城内的所有神只,包括且不限于门神、井神、灶神……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分出我城隍庙的所有香火供奉给他们,也要他们务必帮忙追查出陈泽的下落!找到此獠,碎尸万段!” 第14章 香火诱惑 陈泽所放的大火,烧红了浑县城的半边天!几条街的人都从睡梦中惊醒了,纷纷披衣出来瞧看热闹。 等知道是赵府失火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幸灾乐祸起来。 该啊! 让他家为富不仁,为非作歹! 空中浓烟形成的那行字,更是强烈的冲击着人心—— “杀恶人弑恶神者,陈泽是也!” 看热闹的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姓赵的父子俩恶贯满盈,终于遭了报应啊!” “城隍也罩不住他家了!” “列位,这个陈泽是谁啊?” “就是那个总是身披麻衣的陈先生啊!” “哦哦~~~” “陈先生可是个大好人啊!我找他看风水,分文不收!” “我家孙子撞邪,也是被他看好的,没要一个大子儿!” “霸气!真天人也!” “我要给陈泽立个牌位,供奉起来!” “不错,我看信城隍都不如信陈泽!” “……” 人不平静,神也不得安宁。 是夜,浑县城内,各家各户供奉的小神无一例外,全都得到了徐长远的香火传讯: “有麻衣道人陈泽,流窜至我浑县境内,仪仗本领,不敬神明,不畏苍天,公然屠戮赵氏父子,弑杀金枷银锁,可谓罪大恶极!本座已决心与他不共戴天!如今,烦劳诸位同道协助本座,寻觅陈泽的行踪!但凡能向本座提供陈泽下落的,本座愿意赠送城隍庙一年的香火供奉!能活捉陈泽的,本座愿意赠送城隍庙两年的香火供奉,且特聘为阴司神将,金枷、银锁,可任选其一任职!” 这消息一出来,满城的小神都兴奋了。 要知道,神只以香火愿力为给养,一个神只,所能享受到的香火越多,积累的愿力越大,他的道境就越高,反之,则是越低。 人间无论穷富,都免不了供奉些神只,小家小户至少供奉有门神、灶神;像家大业大的豪门,还供奉有保家神、中溜神、床神、厕神、井神、财神等…… 这些神只多半栖身在图像之上,连个正规神塑都没有,更没有独立的庙宇享受供奉,因此所能积累的香火愿力十分有限,道境自然也是极低的! 而城隍是一城之神,香火历来旺盛,别说是一年两年的量了,就是一月两月的量,对小神们而言,都是天大的诱惑! 更何况,还能被特聘去做阴司神将,神格都提升了,试问谁不动心? 于是一夜之间,满城神心浮动,到处都是打听陈泽下落的。 而陈泽对此尚不知情。 他调虎离山不成,情知三大司公还在城隍庙里坐镇,便没有贸然进去抢夺躯壳,而是回转住处,翻出《功德簿》,看下来,果然又多了好几个阳德——伤林达,杀赵氏父子,一共积累三个阳德;弑杀大鬼小鬼,又积累了两个阴德。 “呵呵~~~” 陈泽心里一阵畅快,看来上苍还是有眼的,天不藏奸! 他当即修炼起来,把新积累的功德转化为道行。 只可惜,这丐身不是自己原装的躯壳,要不然,今夜便有可能突破瓶颈,由流入品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道境也依然有不小的增益。 虽说还是一流,可也进步到了一流上等,相较而言,三大司公不过是一流下等,今后即便撞上他们,也不虚了。 …… 在陈泽修炼的同时,宅子里一个偏僻的角落中,几道身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诸位,收到县城隍的香火传讯了么?”井神兴奋的说道。 “怎么没收到?”厕神咂吧着嘴说道:“徐长远这次可真是下血本了啊!” 门神叹服道:“陈泽是真猛啊,居然敢杀金枷银锁!” 井神迫不及待的问道:“陈泽可是来过咱们家的,诸位有他的消息没有?” 灶神道:“陈泽之前是来过,可是又走了啊。” 井神瞥了一眼始终沉默的中溜神,问道:“哎,中溜神,你怎么不说话?” 中溜神也就是窗神,闻言小心翼翼的环顾了一圈,欲言又止。 井神急问道:“你怎么了?” 中溜神压低声音,幽幽言道:“诸位小点声,陈泽眼下就在咱们这座宅子里!” “啊?!” 众小神闻言,尽皆大吃一惊。 “我没有见他再来过啊。”门神不可思议的说道。 “新来的光头小舅爷就是。”中溜神轻声回道。 “小舅爷?”门神愕然道:“怎么可能!” 中溜神解释道:“这宅子里所有的窗户都是我的耳目!前一夜,我亲眼看见小舅爷灵魂出窍,出来的魂魄就是陈泽!而且陈泽与主母的对话,我听的一清二楚!” 井神大喜道:“造化啊!没想到这场天大的富贵让咱们撞见了!” 灶神冷冷说道:“这算什么富贵?井神,你难道还打算去抓陈泽?就你那点下九流的道行,不怕魂飞魄散?” “我有那么愚蠢吗?”井神不悦道:“给徐长远通风报信,也能得城隍庙一年的香火供奉!咱们大家伙分了,不好吗?” 厕神惊讶道:“怎么,你打算告密?” 井神反问道:“难道你不想?” “我不想!”厕神“哼”了一声,说道:“徐长远的德行,你我都清楚,什么腌臜东西!而陈泽是个好人!” 灶神跟着说道:“不错!我们身为宅神,职责是保护一家老少的平安,可我们神力低微,之前两个凶灵作祟,我们都无能为力,如果不是陈泽出手,咱们的新主人已经死了!现在反过来告发陈泽,不是以怨报德么?” 门神也附和道:“咱们不但对付不了厉害的鬼祟,连强横的恶人也对付不了,那个林达,也是陈泽摆平的。咱们告他的密,未免太不厚道!” 井神老不高兴:“你们说了不算!是中溜神兄发现陈泽行踪的,这件事情应该由他做决定!” “我也不打算告密。”中溜神道:“首先,陈泽是好人,保护了咱们家主,咱们不该落井下石;其次,陈泽法力强大,不是咱们能得罪起的。” “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井神怒道:“可我就是个小神,几百年都等不来这样阶级跃迁的机会!你们做好神去吧,我卑鄙无耻,就要给县城隍报信!” 第15章 弑神 “脸都不要了么!?” 灶神怒斥井神道:“你把陈先生供出去以后,该怎么面对咱家的主人?” 井神冷笑道:“温菲菲一年能给我供几个香火钱?大丈夫生天地之间,岂可郁郁久居人下?!等我巴结上了徐长远,神格提升,你们可不要后悔!” “啪啪啪~~” 忽有一阵掌声响起:“说得好,井神胸怀大志啊!” 井神听见有人附和夸赞自己,大喜过望,连忙顺着声音看过去,结果如遭雷击,猛地僵住:“陈,陈泽?!” 黑暗中走出来一道人影,正是陈泽。 门神、灶神、厕神、中溜神等也都呆住了。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继续说啊,井神。”陈泽笑吟吟道:“陈某特别佩服你的为人。” “你,你都听见了?”井神打了个冷颤,讪笑着问道。 陈泽点点头:“听了半天,阿井,你跟他们不一样。” 井神不再言语,忽的脚下荡起一层水纹,身影迅速向下隐没。 “水遁?” 陈泽冷笑着,把手一招,喝道:“出来吧!” 只一个摄魂咒,便把井神从水纹中吸了出来,死死控在了半空中。 “你,你要弑神么?!”井神周身被摄定,挣扎不动,惊恐的叫道:“你会遭受天谴的!” “金枷和银锁也是这么想的,你猜结果怎么样?”陈泽笑嘻嘻的说道:“我不但没有遭天谴,还积了两份阴德,道境更上层楼。” “小神错了!先生饶命!” “啧啧啧~~~你这嘴脸变得可真快啊,可我还是欣赏你刚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陈泽屈指一弹,碧粼粼的火光腾的在井神身上燃起。 “呃啊~~不要啊!!” 凄厉的惨叫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只眨眼间的功夫,井神便被烧成了一缕青烟,随风散去。 那火可是陈泽身为童子身自幼修持出来的一腔三昧真火,纵使是阴司神将遇上,也难免化为乌有,井神不过区区一个九流小神,又如何抗得住? 陈泽把目光扫向四周,一干小神无不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你们很好。”陈泽淡淡说道:“我明早告诉温菲菲,给你们增添香火供奉。” 众小神连声说道:“多谢陈先生!” “客气了。陈某也算是这座宅院里的一份子,你们搞不定的事情,我来搞定,咱们齐心协力,使得家业兴旺,连带着你们的香火也旺,好不好?” “好好好!” 谁敢说个“不好”? “告辞。”陈泽挥手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众小神才算是如释重负。 两个门神一起瘫坐在了地上,浑身冒虚火。 “吓,吓死我了!” “做神,还得厚道啊。” 中溜神叹息道:“都怪我,如果我不说,井神也不会知道陈泽就在咱们家里,更不会起那非分之想。” 厕神道:“与你无关!人心不足蛇吞象,井神是被自己的贪念害死的!” 灶神擦了擦额头,干巴巴的说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井神是咎由自取,咱们引以为戒,各自归位吧。” …… 天很快就亮了。 陈泽虽然睡少觉浅,可是道境进步,醒来时仍然觉得精神抖擞,神清气爽。 他披衣下床,正准备做一套导引,日常锻炼丐身,忽的心念一动,扭头看向窗口,但见一缕青烟无声无息的飘了进来。 是谁烧给自己的香讯? 陈泽伸手一抓,那烟散开了,可是一道虔诚的祷告声却在他耳朵里响了起来: “陈先生保佑,让我家婆娘生个大胖小子吧!” 还没等陈泽反应过来,又有十多缕青烟争先恐后的钻了进来! “小民张三,求告陈先生,保佑家父早日痊愈!” “隔壁王二麻子给小人戴了绿帽子,请陈先生显灵,把他给阉了!” “陈先生在上,请保佑我儿子高中状元啊!” “早晚一炷高香,三份供品,只求陈先生保佑小人生意兴隆啊!” “……” 青烟持续不断的冒动,一时间,满屋子香火缭绕,雾霭蒸腾,犹如人间仙境!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给他烧香祈祷。 陈泽彻底懵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夜之间,自己居然成了浑县百姓新供奉的神明? 陈泽错愕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他修炼的不是神道,无须这些香火愿力作为给养。 可那些香火愿力却围绕着他,不肯散去。 渐渐的,他所寄宿的丐身竟然散发出了一层莹润的光泽! 肉眼可见,香火气顺着毛孔进入了四肢百骸,愿力游走入血脉经络之中,一缕缕浊气被挤了出来! 陈泽不由得惊喜交加,香火愿力居然在淬炼这具丐身! 其强韧程度,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加! 其骨肉血脉,也正朝着超凡脱俗的征程进发! 机缘巧合之下,这丐身已经成了浑县百姓寄托信仰的金身! 一如庙宇中接受供奉的神像、神塑。 假以时日,在香火愿力的持续滋养下,这丐身自己也能生出神的元灵。 到了那个时候,陈泽不但多了一条证道之路,还多了一个化身,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就在陈泽喜出望外的时候,忽的心血来潮,只觉有一股凉意自上而下弥漫而至,来者不善! 他立刻睁开法眼,目光透过窗口,看向天际。 空中,一团阴风在盘旋,云层里,隐隐透出一道身影。 日游神! 陈泽心下一凛,连忙收回目光,退后几步,远离窗口,心里暗暗想道:“他怎么找到了这里?” 忽的阴风旋转落下,日游神径直降落到了院子里。 陈泽立刻重新躺到床上,盖上被子,鼻子里“呼呼”打鼾,假装熟睡,同时捏诀掐印,运转法力,只要情势不对,便立刻出手,务必对日游神做到一击必杀! 日游神左顾右盼,朝房间内张望了一眼,他并不认得陈泽的丐身,更不会想到这个假装睡觉的光头就是他们城隍庙苦苦追踪的头号大敌! “叱呼吸唵响呩唎娑诃~~” 日游神转着圈跺了跺脚,念了一个咒语,霎时间,宅子里的门神、厕神、灶神、中溜神全都到齐。 “参见日游尊者。” 众小神看见他来,心中都是惶恐不安。 是谁泄露陈泽在这家里的秘密了么? 第16章 这地面邪 日游神环顾着四周,威严的“嗯”了一声,开口问道:“昨夜,城隍爷传香发讯,你们都收到了吧?” 厕神懒洋洋的回答道:“收到啦。” 日游神道:“那你们之中可有谁见过陈泽,或者有他的消息么?” 厕神睁眼说瞎话道:“没有。” 日游神喝道:“都放机灵点!那陈泽罪大恶极,死有余辜!若是得到他的消息,立刻向城隍爷通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知道啦~~~” 厕神敷衍着答应,门神、灶神、中溜神等也都暗暗松了口气,明白日游神不是特意冲着陈泽来的。 摆完官架子之后,日游神又开始四下里扫量起来,目光频频瞟向陈泽的居室,众小神面面相觑,心惊胆战,唯恐他认出陈泽,厕神却忍不住问道:“你是还有别的事情么?” “怎么,你要催本尊离开?”日游神不悦的横了厕神一眼。 厕神撇了撇嘴:“小神哪里敢催你啊?还不是怕你公务繁忙,在这儿耽搁了嘛。” 日游神“哼”了一声,道:“本尊日常巡视,途经此地,看见你们这座宅子里香火缭绕,愿力充沛,好生兴旺!因此心里好奇,特意下来瞧瞧。这是一户什么人家啊?” 门神陪笑说道:“回禀神尊,这座宅子里住的是一户孤女寡母。” 日游神一愣:“只是个寡妇家?难道就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厕神冷笑道:“神尊难道没见过寡妇?寡妇还能有什么特别的?普普通通,只是我家主母美貌一些罢了。” 日游神怒骂道:“你这茅坑里的货材,老子忍你很久了!从老子下来开始,你就一直对老子阴阳怪气!你是看不起老子么?!” 门神陪笑道:“神尊息怒,厕神并不是故意针对你的,他本来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得了神道嘛,又臭又硬,对谁说话都是这样。” 厕神“哼”的一声,鼻孔朝天,一副臭臭屌屌的样子。 日游神狠狠的瞪了厕神一眼,然后伸手指了指陈泽的居室,问道:“这屋子里睡的光头是什么人?” 门神连忙答道:“那是主母的远房表弟。” 日游神道:“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厕神冷冷说道:“你难道瞧不出来吗?他的脑袋特别光。” 日游神大怒,道:“废话!本尊是问你们,一个普普通通的寡妇家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光头男子的屋里,为什么会吸引来这么旺盛的香火愿力?” 厕神揶揄道:“搞笑,你是日游神,我们又不是日游神!见到奇怪的事情,难道不应该是你来破解吗?倒反过来询问我们,呵~~就这点水平,也不知道当的什么日游神!” “你——老子弄死你!”日游神狂怒,大叫一声,当场暴走,伸手就要掐死厕神! 门神、灶神、中溜神等慌忙上前拉架劝解,好半天才把日游神和厕神隔开来。 中溜神埋怨道:“厕神,你就别说话了!” 厕神整了整仪容,嘀咕道:“打我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去找陈泽火拼啊,跟我们这里耍威风有个屁用。” 日游神被气的七窍生烟,暴跳如雷,叫道:“你以为老子怕陈泽么?!有种他别躲起来啊!只要他敢出现在老子面前,看老子打不打死他!” 中溜神好心提醒道:“神尊,这地面邪,可不要说这种话啊,万一把陈泽引来了,可怎么办?” 日游神吼道:“就说就说就说!让他来呀!干不死他!” “哟,小小日巡,如此威风吗?呵呵~~” 一道讥笑声在日游神耳后响起。 日游神猛回头,看见一个光头男子站在他面前,目光贼亮贼亮,正死死的盯着他。 陈泽出来了。 众小神都下意识的往后退开。 “哎,你,你不是在屋里睡觉,你,你什么时候,我,我没有显灵,你怎么可能看得见我?!”日游神被惊得语无伦次。 “我来满足你的愿望啊。”陈泽笑嘻嘻的说道。 “愿望?” “对啊,你不是说只要我敢出现在你面前,你就打死我嘛……我现在来了,你干死我啊。” “你——” “我就是陈泽。” 日游神脸色大变,双脚猛然蹬地,纵起阴风就要逃窜,可陈泽已闪电般出手!一个“定魂印”,结结实实的拍在了日游神的天灵盖上! 阴风瞬间消散,日游神彻底僵住。 众小神见陈泽如此手段,日游神这么不堪一击,无不胆寒! 唯有厕神,心里暗爽:让你装逼! “我在屋里睡,你从天上来啊。”陈泽冷笑道:“日巡,是该说你运气好呢,还是我运气好呢?” “是是是小神打搅陈陈陈先生休息了,对不起!”日游神吓得整个神躯都缩小了一圈,结结巴巴的道歉。 “嘘~~” 陈泽结了个“五雷印”,掌中电芒滋滋发声,对准了日游神的脑门:“我问你答,不许抢话,不许啰嗦,更不许说谎。不回答,或者说谎,我可是会打死你的哟。” 日游神吓得快哭了。 只听陈泽问道:“你们把我的躯壳藏在城隍庙什么地方了?” “后,后殿。” “谁在负责看守?” “白天是,是夜游神看守,晚上是,是我在看守。” “就只你们两个货色,徐长远岂能放心?” “三大司公就在隔壁,而且设了结界,只要有人闯入,三大司公就会发觉,瞬间赶去支援……” “哦~~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解除结界又不被三大司公发觉?” “没,没有。” “那有没有办法,能让三大司公离开城隍庙?” “没,没有。”日游神战战兢兢的说道:“城隍爷吩咐过,无论如何,三大司公都不能离开神庙,防备你去偷家……” 陈泽笑了笑:“如果我暴露行踪了呢?” 日游神一呆:“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徐长远知道了我的下落,会不会带齐三公四佐,倾巢而出?” “小,小神不知道。” “那就试试吧。” 陈泽幽幽说道:“你传香发讯给徐长远,就说找到我的行踪了。” 第17章 拘神咒 日游神打了个冷颤,战战兢兢道:“陈先生是打算调虎离山,骗城隍爷和小神的一干同僚离开城隍庙,然后去夺回躯壳么?” 陈泽冷冷说道:“我问你答,不是你问我答。” “小,小神错了。”日游神嗫嚅道:“可是,小神也不敢欺骗城隍爷啊,会被关进阴司大狱,受勾舌刑罚的。” 陈泽眉头微皱,掌中雷光闪烁:“那留你还有什么用?” 日游神连忙说道:“小神豁出去了,唯先生马首是瞻!” 与徐长远相比,显然是陈泽更可怕。 这家伙是真敢弑神的! “舅舅,早安呀!” 就在这个时候,纤纤蹦蹦跳跳的跑来,温菲菲跟在后面,袅袅娜娜的走着,一脸甜甜的笑容。 纤纤热情的打着招呼,她是肉眼凡胎,如果宅子里的小神们和日游神不主动显灵,她是看不见的,只能看到光头小舅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要去吃饭了舅舅。咦,这里怎么这么冷啊?”纤纤从日游神的神躯里穿了过去,被阴神的寒气激的打了个冷颤,连忙缩进了陈泽的怀里。 陈泽摩挲着她的秀发,又看了一眼走到近前的温菲菲,说道:“早安表姐。你们去用餐吧,我不饿,还要做课练功。” 他确实不饿,这具丐身被香火愿力填的饱饱的,由内到外都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已经很难再起口腹之欲了。 五谷杂粮里的菁华太少,糟粕太多,也不适合再用凡夫俗子的饮食手段去吃。 “舅舅练的是什么功?”纤纤两眼放光道:“也教教我吧!” 温菲菲责道:“纤纤不要胡闹!舅舅的功夫是你说练就能练的么?” “不打紧的。”陈泽笑道:“吐纳的功夫而已,纤纤是可以学的。不过今天不行,改日吧。” 纤纤大喜:“那说好了,不许反悔!” “不反悔。”陈泽跟纤纤拉了个勾,又看向温菲菲:“表姐,我有些事情跟你商量。” 温菲菲会意,当即说道:“纤纤,你去吃饭,我跟舅舅说会儿话。” 纤纤不满道:“又要背着我说悄悄话!”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许掺和,快去!” “哼~~总是把人家当小孩子,明明早就不是了。” 纤纤噘着嘴,忿忿的走了。 看着纤纤走远,陈泽低声对温菲菲说道:“咱们这座宅子里有不少神只,保护家园辛苦,夫人以后可以多给他们上些香火供品。” 温菲菲轻点螓首:“好的,妾身记住了。” 门神、厕神、灶神、中溜神等听见这话,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温暖,对陈泽更是肃然起敬!这年头,还有多少人把家里的小神当棵葱了?人陈先生这么大本事,还说到做到! 只听陈泽又说道:“劳烦夫人备些香火和供品,再找来一辆马车,稍时让老仆陪我去一趟城隍庙。” 温菲菲精神一震:“先生打算去搬运身体了吗?” 陈泽点了点头:“做这些事情,是为了打着去庙里上香的幌子,不引人注意。” “让我也跟去吧!”温菲菲挺起胸膛,自告奋勇的说道:“这涉及先生的私密,有些不适合老仆去办的事情,就交由妾身来办。更何况,上香的事情,由女人去做,更不容易引起怀疑。” 陈泽犹豫道:“此行会有些危险。” 温菲菲摇了摇头:“有先生在,妾身什么都不怕!” 陈泽一阵动容:“夫人如此厚爱,叫陈某如何担待?要不,你我义结金兰,以后就真的以姐弟名分相处吧?” “不要!”温菲菲想也没想就立刻拒绝了,然后转身就走,嘴里说道:“妾身去准备了。” 望着温菲菲那玲珑丰腴的背影,陈泽叹了口气。 他岂能不知道温菲菲对他存的是什么心思?一旦结拜成姐弟,名分既定,那就不能再有男女私情了…… 回过头来,但见门神、厕神、灶神、中溜神都荡漾着满脸的姨母笑,十分猥琐,就连日游神也是两眼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厕神说道:“陈先生,这座宅子阴盛阳衰,就缺个男主人,你要是能来做我们的男主人,可太好了!” “是啊是啊。”门神、灶神、中溜神纷纷附和。 陈泽没好气道:“去去去,瞎裹什么乱呢?你们各自归位吧!” “小神告退!” 几个吃瓜的一哄而散。 陈泽又看向日游神:“对了,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咒法,只转着圈跺了跺脚,就把这座宅子里的小神都聚过来了?” “拘神咒。”日游神答道:“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传唤咒法。” “教给我。”陈泽觉得这咒法以后一定用得上。 “是。” 日游神哪里敢藏私,也不敢作假,唯恐陈泽学了就要试验,当即把咒语和心法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陈泽。 陈泽刚学会咒语和心法,温菲菲就浑身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的跑来了。 “先生,你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她迫不及待的问道,语气中充满了兴奋。 陈泽咧了咧嘴,无声的苦笑,去搏命的大姐,你这么喜欢刺激的吗? 他说:“夫人带着老仆现在就请出发吧,我随后再走,咱们在城隍庙里汇合。” “哦~~” 温菲菲微微有些失望。 她本来以为陈泽会跟她同行共乘呢。 小小的马车里,只坐着他们两个,路上颠簸起伏,耳鬓厮磨,呼吸相闻,该是多么温馨浪漫的旅程啊…… “现在发香给徐长远传讯,就说在浑县东湖的湖底发现了我的行踪。”陈泽等温菲菲离开之后,便屈指轻点,给日游神解了“定魂术”。 “是!” 日游神得了自由也不敢逃跑,在陈泽异亮惊人的法眼目光注视下,他颤动手指,激荡出一缕头发丝粗细的香火烟气,喃喃念诵,把陈泽吩咐的话语都凝聚在其中,然后弹动手指,那香讯便迅速飘走。 城隍庙在县城的最西边,东湖在最东边,两地相距甚远,又说是在湖底……陈泽摆明了是让徐长远等大小神只长途奔袭,费尽波折,尽可能多的耽误时间。 日游神心里暗暗腹诽:“真是个奸诈的家伙!” 第18章 虔诚的香客 徐长远已经郁闷了半个夜晚连同一整个上午。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金枷、银锁神塑崩塌的消息,赵府家破人亡的消息,陈泽杀人弑神的消息,闹蝗灾似的扩散出去,几乎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大半个浑县! 而且这种口口相传的事情从来都是越传越离谱的,明明只有金枷、银锁被杀,传到后来变成了陈泽大杀一通,就留下了金枷、银锁的小命;明明只有两个神塑坍塌,传到如今变成了城隍庙都被炸平了…… 人心如烟,随风而变。 城隍爷跌落神坛,陈先生炙手可热。 搁在往常的日子里,城隍庙是相当热闹的,每天天还不亮,都会有许多人在庙门口守着,只等开门,就争先恐后的去烧那头柱高香……可是今天,庙里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毕竟赵琦身为城隍庙最大的金主,也没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连大金主都庇护不了,还有脸要香火? 啊呸! 甚至有闲的蛋疼的人在路上溜达,看见谁像是要去城隍庙进香的样子,就上前劝阻,连温菲菲和老仆走到半路,都被好管闲事的人拦下马车,肆意搭讪: “去城隍庙烧香的?” “是啊。” “还去啊!你们难道没听说,现在流行信陈泽,不信城隍了?赶紧回去吧,那庙都塌了!” “呃~~” 温菲菲一路上惊喜不断,也有点哭笑不得。 她发现居然有人在兜售叫卖陈泽的挂像: “请陈先生回家啦!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啊!” “屋里挂个陈先生,百鬼绕路,诸邪不侵!” “陈先生保你房事美满,六畜兴旺!” “迎陈先生,撞桃花运啊!” “……” 那是有头脑的奸商,连夜赶工,请人画出来的。 画工甚至都不知道陈泽长什么样子,但奸商表示,有那个意思就成,传言陈先生年轻俊俏,瘦削高挑,身披麻衣,满脸英气……就照着这个意思画,陈先生不会见怪的。 陈先生当然不会见怪,他都不知道。 温菲菲花大价钱买了一张挂像,看的只撇嘴:“还是本人更帅!无论以前的模样,还是现在的!” 临近中午,她和老仆进了神庙,只觉冷清的可怕,凄凉的可怜。 但文判官却一脸兴奋的去找徐长远报喜:“神尊,大喜啊!有人来上香了!” “是么?!”徐长远也禁不住激动起身,想要出去看看,是谁对自己如此死忠,但转念又觉不够持重,于是重新坐下,淡然说道:“这有什么值得贺喜的?本座身为这一城百姓的最高神明,难道还怕没人来上香?” 文判官心里暗骂:“不装逼你不痛快啊!也不知道是谁从大清早开始就摆出一张臭脸,像死了老子娘似的……” 但他嘴上自然还是奉承:“还是个娇滴滴的美妇人呢!可见神尊积威尚在,哪儿就那么容易的被陈泽取而代之了?依卑职拙见,对这样虔诚的香客,神尊应该予以嘉奖!” “嗯~言之有理。” 徐长远捋着胡须,笑呵呵的说道:“你去听听,她在祈祷些什么,本座一定满足她的愿望!待她心想事成之后,必然会为本座大力宣扬,这样也有助于挽回我城隍庙的口碑。” “神尊英明,卑职这就去!” 文判官飘来正殿,附身在自己的神塑之上,看着老仆摆放贡品,点燃香火,温菲菲跪坐在蒲团上,小声的祷告: “城隍啊城隍,你好坏不分,善恶不辨,糊涂透顶,枉为神明!没人来庙里敬献香火,也是你应得的报应……” 文判官大吃一惊,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小娘儿们在骂城隍爷? 竖起耳朵再仔细听听,温菲菲又说道:“害陈先生的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来的路上,有人跟我说城隍庙塌了,结果没塌,那我祝愿你早日塌房!” 文判官都听麻了。 最毒妇人心啊! 你诅咒城隍也就罢了,干嘛要盼着庙也塌了? 老子还在这里栖身呢! 当即一口阴气呼出,吹断了高香,熄灭了烛火,瓜果贡品散落满地,惊得温菲菲和老仆各自一怔,文判官这才怏怏的回转阴司衙署。 徐长远迫不及待的问道:“那美妇人是怎么夸赞本座的?许了什么愿?” “呃~~” 文判官一阵为难,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夸的好听着呢,说你好坏不分,善恶不辨,糊涂透顶……愿望也许的很朴实,祝你早日塌房。 “说呀,不管人家的愿望有多过分,本尊都尽量满足她。”徐长远催促道。 文判官支支吾吾,正说不出口,忽有一缕香讯飘了过来。 徐长远伸手一抓,日游神的假消息立刻入耳。 “哈哈哈~~” 徐长远狂喜,拍案而起:“找到了!陈泽那厮藏身在东湖湖底!” 文判官眼前一亮:“恭喜神尊!” 徐长远面露狰狞之色:“难怪撒下满城的阴差,通告满城的宅神,都搜捕不见他,原来藏在了湖底!日游神好样的!待本座抓住此獠,定要叫他在阴司大狱里受尽十八般酷刑,把他的躯壳挫骨扬灰!” 文判官道:“事不宜迟,卑职愿随神尊前往东湖,缉拿此獠!” “把庙里的大小神只都叫上,撒下天罗地网,让陈泽无路可逃!” 徐长远本打算来个倾巢而出,但转念间,那股不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他改口道:“算了,着阴阳司公留守城隍庙,其余的,都随本座前去!” “遵命!” …… 很快,城隍庙里风起云涌,徐长远携纠察司公、速报司公、文武判官、夜游神连同一大群阴差,浩浩荡荡冲东湖狂飙而去! 陈泽仰面看见,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对日游神说道:“走吧,你也跟我去城隍庙。” “啊?!”日游神一惊:“小神跟去能干什么?” “你能干的事情太多了。”陈泽幽幽说道:“譬如,你们城隍庙的结界,我不能进去,但你可以进去。我的躯壳,就交给你背出来了。” 日游神心里一动,暗道:“你再厉害,也不过是一流道境,与三大司公在一个层次。到了庙里,你们只要动起手来,老子就有机会脱身了!还叫老子背尸,老子叫你背运!” 第19章 阴阳司公 城隍庙里,受了惊吓的温菲菲和老仆已经退出神殿,在庙门口左顾右盼,翘首以待,终于看见陈泽露面。 “你来了!” 温菲菲快步迎了上去,忐忑不安的心总算落地,絮絮叨叨的说道:“这庙里连一个香客都没有,我和老仆去上香的时候,神殿里还刮了一阵阴风,吓死我俩了!对了,来的路上,我还买了一幅你的挂像,你瞧瞧。”说着便笑了起来。 陈泽哪里有功夫看那画像,说道:“先收起来吧。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嗯!” 陈泽捏着“摄魂印”,控着日游神,在对方的指点下,径直来到城隍庙的后院。 摄魂术与定魂术不同,是远距离控制型咒印术,就像放风筝一样,日游神好比风筝,陈泽的法力便是那条束缚牵引风筝的线。 风筝虽然有一定的活动度,可是只要线不断,风筝就永远无法真正自由。 随着日游神念诵咒语,后院的空气迅速荡起一阵涟漪,跟着便现出了另一重空间。 楼宇巍峨耸立,前院后殿,气象庄严阴森,高大的门阙上刻着两个明晃晃的大字——阴司! “先生,这就是本县的阴司衙署了。”日游神介绍道:“你的躯壳在衙署的后殿里放着。” 陈泽睁开法眼端详了一阵,确定徐长远没有坐镇其中,当即说道:“前面带路!” “是!” 日游神屁颠屁颠的把陈泽引到了后殿,但见一层球状的凝实结界立在殿内,闪烁着诡异的红光,遮掩住了里面的情形。 “你的躯壳就在这结界里面。”日游神讪笑道:“劳烦先生解了摄魂术,小神才好进去帮你背出躯壳。” 陈泽幽幽说道:“日巡,你若是骗我,下场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日游神连忙说道:“小神岂敢?先生尽管放心,小神既然已经背叛了城隍爷,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好。”陈泽当即解了摄魂术,道:“陈某恩怨分明,你只要帮了我这一次,我便绝不再为难你!” 日游神骤觉浑身轻松,彻底脱离了陈泽的掌控,心里一阵兴奋,他不再搭话,闪身进入结界之内,随即便大声叫喊起来:“司公何在!阴差何在!快来后殿啊!陈泽盗尸啦!” “呵呵~~” 陈泽隔着结界冷笑了起来:“日巡,看来你是真的活腻歪了啊!” “老子就是在耍你!就是在骗你!有本事你进来啊!来杀老子啊!”日游神破口大骂道:“你才活腻歪了!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周年忌日!啊呸!” 陈泽不再言语,屈指弹那结界,但见一阵流光波动,强横的神力反弹回来,直震得陈泽指尖发麻!他手掌翻动,亮出一块红彤彤的木牌,那是他继承自师父的雷击枣木令,至阳至刚的法器,对着结界,奋力拍击,口中大喝一声:“破!” “轰~~” 一声响,结界崩的稀碎! “你一个修炼野狐禅出身的臭蟊贼,凭什么在老子面前耀武——哎?!” 骂的正欢的日游神瞬间闭嘴,脸都绿了。 陈泽挺身直入,先是扫量四周,但见自己的躯壳确实就在此地,而且看起来完好无损,心中大石落地,手起印结,法力迸射,对准了日游神。 一招隔空摄魂,重新把日游神控住。 “先生息怒!先生饶命!小神下贱!小神嘴欠!其实小神刚才是跟你闹着玩的……”日游神一个滑跪,疯狂磕头加扇脸。 家人们,谁懂啊。 刚装完逼就被打脸…… 便在此时,一股大力突袭而至,冲撞向陈泽的后背,陈泽不及回头看,拔地而起,凌空一个转身,稳稳落地。 凝眸看时,但见殿门前立着一个神只,身披阴阳官袍,留着阴阳头,长着阴阳脸,右半边苍白似雪,左半边黢黑如墨,两片薄薄的嘴唇,唇赤如血!一双暴突的眼睛,运转神光若电! 正是城隍座下第一辅吏,阴司衙署第二战力,三公六佐之首,阴阳司公到了! 结界被陈泽强行打破,自是惊动了他。 “阴公,他就是陈泽!” 日游神一咕噜爬起来,尖叫道:“快打死他!” 大丈夫主打一个能屈能伸,阴阳司公来了,他又觉得他行了。 “日巡,你不是给城隍爷发讯,说陈泽藏身在东湖湖底吗?” 阴阳司公狐疑着问道:“怎么你不在东湖,陈泽又会出现在这里?” 日游神道:“阴公,我是被他控制着发了假讯息给城隍爷,我,我也是被迫无奈啊!但咱们两个可以联手抓住他,将功补过!” “联手?” 陈泽一声冷笑,“唰”的将日游神摄到脚下,左手伸出,掌抵天灵盖。 日游神吓得魂飞魄散,急叫道:“阴公快救我!” 阴阳司公也厉声喝道:“陈泽,弑神是大罪,不可一错再错了!” 陈泽哪管他们说什么,掌心里五雷齐发,“嘭”的一声,将日游神震的粉碎,落成一地香灰。 阴阳司公面颊一抽,嘶声说道:“好狠毒的手段!” “对付这等货色,陈某从不手软。”陈泽死死的盯着阴阳司公:“你也想试试吗?” 阴阳司公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可知道,这满城的神只,除了城隍爷,本司就是最强的!” “我知道。可那又如何?”陈泽一声轻笑,猝然出手,一道雷芒贴地疾行,直趋阴阳司公脚下! 阴阳司公“哗”的腾空而起,左手一扬,一柄阴阳扇凭空幻化,右手一挥,一把阴阳剑执于掌中,通体神光大盛! 陈泽浑然不惧,双掌齐推,两道碧粼粼的火光如活蛇般窜向空中! “三昧真火?!” 阴阳司公连忙挥动阴阳扇,阴风滚滚扫落,卷着三昧真火,化作星星点点,四散开来。 而陈泽的第三波攻击已经施出,数十张符纸雪片般的裹向阴阳司公! “唰唰唰唰唰唰~~~” 这司公出手也是极快,阴阳剑连斩带刺,将那些符纸全部击落。 “好剑!” 陈泽狞笑一声,手上法印已经结好,无声法咒也已经念完,忽的屈指虚点,喝道:“定!” 阴阳司公识得是“定魂术”,连忙飘飞闪避。 “定定定定定!” 陈泽屈指连点,阴阳司公满殿飘飞,虽然都躲了开来,可也甚是狼狈。 忽然不听陈泽再出声呼喝,阴阳司公凝眸看时,但见陈泽立在地上,一动不动。 “本司是一流道境,你的攻击对本司而言,没什么用处。” 阴阳司公还以为陈泽是筋疲力尽,黔驴技穷了,不禁出言讥讽,可随即便发现陈泽双目无神,瞳仁涣散。 “咦?” 他正在起疑,忽的脑后传出一阵冷哼:“不过是一流下罢了,我远在你之上!” “糟糕!” 阴阳司公脸色大变! 陈泽竟然会元神出窍! 第20章 替身 “大手印!” “砰~~” 阴阳司公只觉后脑剧痛,刹那间魂力涌动,神力紊乱,一口香火气从嘴里狂喷而出,阴阳扇和阴阳剑都飞了出去,他自己也重重的砸落在地上! 至此,胜负已分。 陈泽的魂魄回归丐身,来到阴阳司公面前一段距离站定,目光幽幽的盯着他:“以我眼下的修为道境,还无法施展‘元神出窍’那样的顶级法术,我是魂魄离体。你应该知道,魂魄只是元神的一部分而已。” 阴阳司公苦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本司倒是高看你了。” 陈泽冷笑道:“以你的修为,不至于伤得太重,所以坐地不起是什么意思?想引诱我近前,再突施杀招偷袭吗?还是故意拖延时间,等待徐长远他们回来?” 阴阳司公摇了摇头:“你比狐狸还多疑。” 陈泽揶揄道:“对付你们这样的恶神,不多几个心眼成吗?” 阴阳司公说:“本司没有那么卑鄙。虽然都是一流道境,但你的修为确实在本司之上,本司既然已经输了,就不想再打下去了。” 陈泽目光一寒,语气跟着变得冰冷:“你若不打,我可就要灭掉你了!” “出手吧。”阴阳司公淡淡说道,语气并无波澜。 陈泽稍稍一怔,凝眸看去,但见阴阳司公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毫无惧意,也没有任何阴险狡猾的神色。 多年的相术造诣让他笃定,阴阳司公没有在耍什么阴谋诡计,既不是故意示弱诱敌深入,也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就是一心求死。 他不禁问道:“为什么?” 阴阳司公道:“不为什么” 陈泽沉默了片刻,转身走向自己的躯壳,抱起来便要往外走去。 这下轮到阴阳司公发愣了。 “等等!” 眼看陈泽就要走出殿门,阴阳司公一跃而起,出声叫住了他。 一如陈泽所料,他果然伤得不重,完全还有一战之力。 “为什么?”阴阳司公询问道。 他不明白陈泽这个已经接连弑杀了三个神只的狠辣家伙为什么选择放过他。 “不为什么。”陈泽淡淡答道。 阴阳司公一愣,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回答。 “陈泽,你刚才说错了,本司不是恶神!从来不是!”阴阳司公大声说道。 “看出来了,你确实和他们不一样。”陈泽站住了,回头递来一个深刻的眼神。 这一句话让阴阳司公有些动容。 他缓了缓,又说道:“其实,城隍庙里的神只并不都是你以为的那样。” “上梁不正下梁歪。”陈泽冷冷说道:“有好的,但肯定不多。” “算了,不说这些了。”阴阳司公叹息一声,改换话题:“你可知道,现如今浑县城内有许多百姓都把你奉为神明,甚至开始烧香拜你了?” “知道,今早就已经收集了不少香火愿力,而且在来时路上,我也看到了很多离谱的事情。” 陈泽微微一笑,跟着又讥讽道:“这只能说,徐长远身为城隍爷,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差劲了,尸位素餐,贪婪残忍,民间积怨已久,苦他已深!不然,老百姓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抛弃他?” 阴阳司公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他本来也不是要讨论这些:“本司不知道你现如今藏身在什么地方,也不想知道。但是本司要提醒你,城隍爷很快就能找到你。” 陈泽脸色稍变,心想:“你威胁我?”但转念一想,他忽的明白过来,阴阳司公确实是好心。 浑县城里的百姓给自己烧香许愿,香火会聚拢到自己身边,连日游神都能被吸引到,徐长远自然也能发现,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到那个时候,自己暴露不说,还会连累温菲菲、纤纤母女俩。 只听阴阳司公继续说道:“城隍爷的修为已经入品,流境的你我与他相比,不啻于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判!真要是城隍爷出手,你连半点胜算都没有!” 陈泽点了点头:“多谢提醒。我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我本来打算回去之后就设下结界,把香火的动向隐匿起来。” 阴阳司公冷笑道:“你还不懂么?品和流的差距根本不是术法所能弥补的!你的结界在城隍爷眼里,跟透明的没什么区别!他神目如电,一眼望穿!” 陈泽苦笑道:“那我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求老百姓,让他们不要给我烧香吧?” 阴阳司公理了理头发和官袍,有点傲娇的说道:“你也不用求那么多人,求一个阴神就行。” 陈泽眼前一亮:“你要帮我?” 阴阳司公有些小尴尬的“哼”了一声,道:“做个替身吧,一个牌位,一幅挂像,一尊雕塑……只要能代表你,无论什么,都可以作为你的替身,供你的信徒烧香拜望。有么?交给本司,帮你料理。” “有!”陈泽喜道:“请司公留在此地,稍待片刻,陈某去去就回!” 他扛着躯壳跑了出去,温菲菲看见,又惊又喜:“夺回来了!” 老仆也吓了一跳,怎么小舅爷扛着陈先生?陈先生又怎么会在城隍庙里?他还弄不清楚是什么状况。 “夫人,快把你买的那幅画像给我。”陈泽把躯壳塞进马车里,伸手便问温菲菲索要自己的挂像。 温菲菲一直揣着呢,连忙给他,他拔足又往庙里奔去。 “哎!”温菲菲喊道:“咱们还不快回家吗?” “再等我一会儿!”陈泽头也不回的说道,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东家,这陈先生是怎么了,刚才瞧着一动不动的,小舅爷又在忙活什么呀,快进快出的?”憋了许久的老仆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这是陈先生的秘密,今天的事情对谁都不要说,明白吗?你是知道陈先生本领的。”温菲菲半是嘱咐半是威胁的说道。 “小人明白,对谁都不说!”老仆非常老实,也相当忠诚,当即满口答应。 温菲菲钻进马车车厢里,看向陈泽的躯壳,渐渐的,眼前都有些恍惚了,一会儿是光头丐身的模样,一会儿是车内这躯壳的模样。 原来的陈先生有点远,让人不敢太接近,光头的陈先生很亲切,但无论哪个,都很好。 想着想着,温菲菲忽然一个激灵:这其实就是一具尸体啊!大热的天气,放了好久,不会臭了吧? 还能用么? 第21章 灯下黑 温菲菲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陈泽身体的脸,手感还不错,有点软,并没有十分僵硬,再摸下胸口,居然还有些温热,凑近了,嗅嗅,没什么臭味,反倒有种奇异的香气。 “还好没有腐烂变臭啊,这要是变臭了,陈先生用起来……啊呸呸呸!” 温菲菲简直不敢多想。 但陈先生的身体散发的究竟是什么香气,为什么闻起来有点上头呢? 温菲菲又凑了上去,仔细嗅嗅,噢,更上头了! …… 陈泽把画像交给阴阳司公,说道:“就用它来做替身吧。” “是你的画像?”阴阳司公端详了几眼,又看看陈泽,摇头说道:“也不像你啊。” 陈泽笑道:“我现在用的身体本来就不是我自己的,怎么可能像呢。” “跟你原来的那具躯壳也不大像。”说到这里,阴阳司公突然神色一凛,沉声问道:“陈泽,你这具身体是从哪里弄来的?” “放心,不是杀人夺舍所得。”陈泽简单解释道:“被金枷、银锁勾魂的那一天夜里,遇到了一个乞丐,因为偷人馒头,被打死在阴沟里,我便借用了他的身体。说起来,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是凄惨,肉身被恶人所害,魂魄又被银锁随手拍的灰飞烟灭。也正是从那时候起,我才看清楚你们这城隍庙里某些神只的真面目!” 阴阳司公叹了口气,又看画像,眉头微皱。 陈泽说道:“替身术我也用过,画像不过是载具而已,无所谓非得要一模一样,意思到了就成。关键是别的东西——生辰八字,姓名籍贯,一定要精准无误;还有身体发肤精气血魂,任取一样,不能弄错。” 阴阳司公点了点头,说道:“生辰八字、姓名籍贯,你不必说,本司看过你的档案。但想要做成收敛香火愿力的替身,用身体发肤精气血是不行的,得用你的一缕魂念。” “好说。”陈泽摒指捏诀,按压在太阳穴上,默念咒语,当即分离出一缕魂念,如烟般缠绕在手指上,然后他朝画像轻轻一戳,魂念便附着在了上面。 刹那间,整幅画的质感都变得非同一般了。 画里的陈泽跃然纸上,仿佛要活过来了一样。 阴阳司公颔首道:“可以用了。如果你相信本司,现在就可以走了。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本司来做。” 陈泽并不放心:“司公打算把这幅画像藏在哪里?” 阴阳司公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陈泽一愣:“藏在城隍庙里?” 阴阳司公点了点头:“准确来说,是藏在城隍爷的金身里面。” 陈泽错愕片刻,随即笑了起来:“我明白了。老百姓烧香拜我,香火愿力涌向这幅画像,可画像却在徐长远的金身里藏着,于是表面上看,香火愿力是涌向徐长远金身的,徐长远只当是他得了,万万想不到别有玄机。这一招‘灯下黑’玩得溜啊,司公,你够坏的啊,还说自己是老实人?” 阴阳司公嘿然一笑,道:“本司什么时候说自己是老实人了?” “老奸巨猾!” “彼此彼此。” “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一人一神相视而笑。 笑罢,陈泽忽然问道:“我与司公初次谋面,并无深交,彼此之间更没有什么情义牵绊,司公这么帮我,到底图什么?” “图一个心安理得。” 阴阳司公正色说道:“本司身为阴阳司公,既要明察管辖地域内的阴司公务,也要暗访阳间的人和事,你的所作所为,本司一清二楚。你在浑县帮了不少好人,也杀了不少坏人,惩恶扬善,救危扶弱,虽然不守规矩,却令本司钦佩。刚开始,城隍爷盯上你,觉得你多管闲事,坏了规矩,影响了他的威信,要索你的命,本司是反对的,速报司公也反对,但城隍爷没有理会我们两个,一意孤行,这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本司无法阻止城隍爷对付你,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 陈泽大为感动,冲着阴阳司公深深一揖:“多谢司公深明大义,不与恶神沆瀣一气!” 阴阳司公摆了摆手,道:“安全起见,你还是离开浑县吧。” “离开?”陈泽冷笑道:“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我会一走了之么?有仇不报非君子,不扳倒徐长远,我誓不罢休!” 阴阳司公摇头道:“想扳倒城隍爷,没有那么容易。” “容易的事情,我还不做呢!等我回归本体之后,就加快修行,争取早日突破九品道境,再来寻徐长远的麻烦!”说完,陈泽问道:“司公,难道你就愿意一直委身在这样一个恶神的手下,做那些违背道义良心的事情么?” 阴阳司公没有回答,而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必叹息。”陈泽踌躇满志道:“放心吧,我一定能灭掉徐长远,叫浑县变清县!到那时候,你来做城隍爷!” “好一个叫浑县变清县!”阴阳司公大受鼓舞,慨然说道:“如果真是由我来做城隍爷,我一定让阴阳两界都变得清清白白!” 陈泽笑道:“我就喜欢你这当仁不让的气度!” 便在此时,一缕香讯突然飘进殿内,没头没脑的环绕了一圈之后,“啪”的发出一声轻响,散掉了。 阴阳司公脸色稍变,说道:“你快走吧!这是城隍爷给日游神发的香讯,但日游神已死,香讯无法被接收,城隍爷很快就会意识到出了问题,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该回来了。” 陈泽也想尽快离开,但还担心阴阳司公:“徐长远留你看守躯壳,结果却被我给夺走了,他回来之后倘若追究你责任的话,你怎么办?” 阴阳司公笑道:“不用挂念,本司自保的手段还是有的。” “好,告辞!” “告辞!” 惺惺相惜的一人一神,相互抱拳作别。 当陈泽进到马车车厢里的时候,发现温菲菲正趴在自己的躯壳上,东闻闻,西嗅嗅,神情陶醉,忘乎所以,连陈泽上车都没有察觉。 他愕然道:“夫人这是?” “啊啊啊!先生回来了!”温菲菲吓了一大跳,又一阵惊慌失措,连忙爬了起来,脸红的像猴屁股。 车厢里尴尬到了极点! “要死了要死了!” 温菲菲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脸。 “我不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啊……” 第22章 回魂丹 陈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没想到如此美貌漂亮的小少妇居然有恋尸癖! 这是病,得治啊! 温菲菲也没有吭声,她大脑里一片空白:“我该怎么解释,该怎么解释?天啊!杀了我吧!” 两人哑巴似的坐在那里,脚趾头都快把车厢底板都抠破了。 亏得是车外的老仆打破了尴尬:“东家,小舅爷,坐稳扶好了,老奴要驾车了。” 马车缓缓而行。 陈泽忍不住说道:“夫人,你是不是有那方面的癖好?没关系的,我不会因此就歧视你,是人都有癖好嘛,而且很多人的癖好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怪癖——有的恋手,有的恋足,还有喜欢吃血痂的,闻裹脚布的……所以,喜欢尸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太痴迷的话,对身体也不大好,呃~~夫人小时候是受过什么刺激么?” 温菲菲一开始还在认真的听着,但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陈先生想的好歪啊,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她连忙放下捂脸的小白手,面红耳赤的解释道:“啊,不是先生想的那样,妾,妾身只是,只是想闻闻这身体臭了没有,毕竟,这么热的天,放了好久。妾身没有喜欢尸体的怪癖,先生放心好了。” “是么?”陈泽有些怀疑。 只是闻闻身体有没有发臭,至于那么陶醉? 温菲菲看出陈泽不大相信她,为了避免陈泽把她当成怪物,也只好局促的说出实话:“好吧,我承认,先生的身体上有股特殊的气味,非常好闻,甚至能让人上瘾。所以我就忍不住多闻了一会儿。对不起!是我下作了!” “哦哦~~没事没事,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 陈泽恍然大悟,连忙安慰了几句,又解释道:“我是修行之人,身体早已经与凡夫俗子不同了,即便是魂魄离体,躯壳也可以保持旬月之内不会腐烂。” 温菲菲似懂非懂,又问道:“那特殊的香气是?” “凡夫俗子吃五谷杂粮,吃荤食腥,难免会被腌入味道,再加上身体发肤出油积垢,或者身患许多隐疾,藏有各种病灶,就会散发各种各样的体臭,而自己却觉察不到。但修行之后,少食人间烟火,排污除垢,病灶消失,身体内外焕然一新,各种体臭自然也会渐渐消失,从而滋生出一种修行者特有的清新之气,凡夫俗子闻到了,是会上瘾的。” “这样啊……”温菲菲这才明白:“真让人羡慕,说的妾身也想修行了。” 陈泽笑道:“回头我传给夫人一些修炼的法门,连同纤纤都可以慢慢练着,不说超凡脱俗吧,至少强身健体,美容养颜的功效总还是有的。” “真的?”温菲菲大喜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她最担心的是陈泽在夺回躯壳之后,会马上离开她们母女俩,如今听陈泽说还要教她们修炼,那自然意味着还能跟他相处一段时间,实在值得高兴! 喜悦过后,她又好奇的问道:“先生既然夺回了躯壳,为什么不尽快换回自己的身体呢?” 陈泽苦笑一声:“还魂没有那么简单。这躯壳虽然没有腐烂,但是毕竟和我的魂魄分离了很长时间,彼此已经陌生了。更何况我又用了别人的身体,沾染了别人的气息,生气勃勃,死气沉沉,各有不同,再想还魂入我自己的躯壳,会产生剧烈的排异反应。所以,我暂时还不能换回身体。” “啊?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温菲菲担忧道:“那该怎么办?” 陈泽笑道:“无须担心。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须炼制一粒‘回魂丹’,化入躯壳体内,就可以了。” 温菲菲放下心来:“那需要妾身做些什么?” 陈泽想了想,说道:“确实还要劳烦夫人,请帮忙腾出一间可以烧火炼丹的空屋子,再派人去多买些木炭回来。” 温菲菲道:“没问题!” 不一时,到了家,温菲菲吩咐老仆直接把车拉到陈泽的居室门口,然后屏退老仆和其他闲杂人等,连同来看热闹的纤纤也赶走了,陈泽把躯壳抱进了屋里藏好,心中压抑已久的一块大石头至此才算落地。 温菲菲吩咐老仆驾车去买木炭,又叫老婆子腾空屋,而陈泽也没有闲着,炼丹需要不少的珍奇材料,事关重大,不能有假货,他得亲自把关,亲自购置。 为此,他几乎跑遍了全城的生药铺子,忙活了几乎一个下午,才总算把准备工作彻底办妥。 陈泽告诉温菲菲,自己炼丹还魂,须得闭关三天三夜,期间,不能被任何人打搅。 温菲菲自然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当即便向全家的奴仆都交待了一番,谁也不能靠近那间屋子,更着重叮嘱了纤纤,叫她这几天不许去烦舅舅。 纤纤虽然很想缠着秃头小舅玩耍,可也懂事,暂且忍耐三天再说吧。 …… 另一边,浑县城东,东湖上空。 徐长远漂浮在云层里,手里握着他的神兵利器,一把通体黢黑的玉圭,正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符箓图文,背面则是浑县城城池的外形图,此宝名曰“镇城神圭”,可大可小,可轻可重,异常厉害!平时他是不带的,今天为了陈泽,特意拿在手里,来的时候他都想好了,只要陈泽露头,就一把砸下去,先弄个半死再说。 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他满脸阴郁。 上午的时候,他带着纠察司公、速报司公、文武判官、夜游神以及一大群阴司差役匆匆赶来,想着与日游神汇合,尽快缉拿陈泽到案,没成想却压根没有看见日游神的身影。 他们把东湖周边翻了个遍,徐长远还施了拘神咒,可折腾了大半天,仍然没能找到日游神。 传香发讯给日游神,好久也没有得到回信。 徐长远快气死了! 狗日的日巡,叫老子来,玩躲猫猫呢! 他不想再耽搁下去了,吩咐一众下属:“下湖里去搜!发现陈泽之后,立刻示警!” 文判官劝道:“神尊,这东湖在两县交界处,不归咱们浑县管辖,大家伙贸然下去不大合礼节,要不要先跟湖神打声招呼啊?” 徐长远冷笑道:“一个水泡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湖,区区小湖神,道境与你们相差无几,还要什么礼节?本座能亲自来,就已经算是给足他面子了,你们直接下去搜就是了。” 武判官犹豫道:“这样会不会太伤他的自尊?” “伤你妈的头!”徐长远早就不耐烦了,破口大骂道:“赶紧给老子下去搜捕!” “是!” 第23章 湖神殒命 二公三佐以及所有的阴差眼见徐长远发飙,谁也不敢再啰嗦半句,一股脑全都下到湖水里,去寻找陈泽的踪迹了。 徐长远自己百无聊赖,把日游神的家眷又日了一遍。 没过多长时间,猛然听见水下乱响,一个浑身绿油油的鱼头小神跃出水面,手持钢叉,怒气冲冲的漂浮在波浪之间,身旁跟着几个虾头男,仰面望向空中的徐长远,叫道:“浑县城隍何在?!” 正是东湖的湖神露面了。 徐长远眉头一皱,往下飞落,逼近湖神,冷冷回道:“本座在此!你有何见教啊?” 湖神瞪着一双死鱼眼质问道:“是你派遣你阴司的下属到我的湖里闹腾吗?” “闹腾?” 徐长远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又听见东湖湖神说话不大客气,便冷笑道:“你在你的湖里窝藏弑神的凶犯,本座还没跟你计较呢,你反倒来兴师问罪了?本座派遣阴司神只下湖搜捕,怎么就叫闹腾了?” 湖神吃了一惊:“弑神凶犯?” 徐长远喝道:“就是陈泽!杀了我浑县阴司神将金枷、银锁!” 湖神呆了片刻,摇头道:“可我根本就不认识陈泽,又怎么可能窝藏他?” 徐长远道:“本座得到确切消息,陈泽就藏在你的湖里!” 湖神骂道:“是哪个狗日的胡说八道?” “本座麾下的日游神,在你嘴里变成狗日的了?” 徐长远刚才一句一个狗日的,问候了日游神的祖宗十八代,却不愿意湖神辱骂。 “你叫日游神出来对质!”湖神忿忿不平道:“湖里但凡有风吹草动,我都知道!怎么可能来了个弑神的凶犯,我却不知情呢?” 徐长远大嘴一撇,俩眼一斜,目中无人道:“日游神不在这里,没办法与你对质。但他不会说谎,更不会欺骗本座。” “我看你分明是故意找茬!”湖神怒道:“就算你要搜捕什么弑神凶犯,也该先与我打个招呼,经过我的允许之后,才能下水!你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派下属在我的湖里大肆搜捕,惊扰我水族生灵,未免太过分了些!马上叫他们撤出来!” “经过你的允许?你鱼头上长了一张好大的脸啊!”徐长远骂骂咧咧道:“本座偏偏不撤!今天就算是把东湖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陈泽!” “徐长远,你也太跋扈了!”湖神大怒道:“漫说我这东湖不归你浑县管辖,就是在你浑县境内,也轮不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你是城神,我是水神,两下里互不隶属,你没资格到我的水域撒野!” “哎,本座今天就是要在你的湖里撒点野,你能怎么着?” “我,我要告你!” 湖神气的嘴里冒泡,恨不得一叉子插死徐长远,可心里也清楚,修为相差太多,道境有质的差别,实在是打不过。 徐长远不屑道:“是么?你打算怎么告啊?” “我要去找大河伯告你!”湖神叫道:“告你越界!告你跋扈!告你目无神道法则,不讲规矩,破坏水城和睦!” 大河伯是黄河河神,受历代朝廷皇帝加封,享国家正祭,受千秋万世香火,庙宇无数,化身无数,神通广大,道境极高,乃天下各路水神的领袖,神格比大城隍“福明灵王”还要高! 湖神抬出他来,就是要压徐长远的气焰。 你再怎么嚣张,能嚣张过大河伯? 就是你们城神界的老大也比不上大河伯! “我看你是找死!” 徐长远恶吼一声,猛地扬起手中“镇城神圭”朝着湖神砸去,湖神没想到徐长远竟敢对自己大下杀手,毫无防备,更兼本领相差太多,就是防也防不住,躲也躲不开,脑门上正中一击! “砰!!” 那“镇城神圭”就等同于浑县城池的化身,这一击之威,是徐长远卯足了神力施展出来的,等同于把整个浑县城池都砸在了湖神的脑袋上,湖神如何扛得住? 一声巨响,香火气四散,湖神脑浆迸流,魂飞魄散,死于非命。 “杀神了啊!” “神尊被浑县城隍打死啦!” “快来人啊!” “……” 几个虾头男吓得乱喊乱叫,四散逃窜,却被徐长远三下五除二,追赶上去,尽皆打死。 一具具尸体都浮在了湖面上。 徐长远这才觉得心头怒火泄出去了不少。 “啊呸!敢拿大河伯来吓唬老子,以为老子是被吓大的啊!” 又过没多久,速报司公、纠察司公、夜游神、文武判官以及阴差们一个个都出了水面,回报起来: “禀神尊,卑职等没有发现陈泽的踪迹。” 徐长远其实早已经有了预感。 报信的日游神都不在,还找个屁啊。 只是不甘心罢了。 他骂道:“一群废物!” 阴司众神无不暗暗腹诽:“你不废物,你怎么不下来找?” 速报司公忽然看见湖面上漂着一条硕大的青鱼,泛起了白肚皮,还有几条死翘翘的大虾米,不禁大惊失色:“这,这是东湖湖神?” 徐长远道:“不是他是谁?” 武判官骇然道:“湖神怎么被打死了?是谁下的毒手啊?!” “大惊小怪什么?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徐长远不以为意的说道:“东湖湖神和他的几个虾兵蟹将,对本座出言不逊,阻挠本座搜捕陈泽,被本座给就地正法了。” “就地正法?这,这……” 纠察司公都听麻了:“这东湖湖神可是水系正神啊,不管做错什么,城隍爷你都是没有权力处罚他的,倘若叫大河伯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呵呵~~”徐长远无所谓的笑了起来:“大河伯纵然神通广大,又怎么知道这东湖湖神是被本座杀掉的?” “哎?” 阴司诸神都有些懵逼,不刚才你自己说的嘛! “明明是是陈泽杀的东湖湖神,与本座何干?”徐长远脸不红心不跳的信口雌黄道:“反正陈泽喜欢弑神,那就再给他多加几条神命,他也不会嫌多。” 纠察司公与速报司公不由得面面相觑。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夜游神、武判官也是心惊肉跳,暗暗思量道:“老大这精神多半是有点不大正常了……” 唯有文判官不失时机的献上今日份的马屁:“神尊这一招祸水东移、移花接木之的计谋,玩的真是精彩,叫卑职等大开眼界啊!” “移你妈的头!玩你妈的头!开你妈的头!本来就是陈泽杀的,与本座有什么关系?!”徐长远大骂一通,然后拂袖一挥:“回庙!” 第24章 败兴而归 所谓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城隍庙里的大小神只连同一干阴差在回程路上都是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这其中尤其以速报司公和纠察司公最为郁闷,心里暗想:“不但陈泽没有找到,还莫名其妙杀了湖神,留下无尽后患……” 徐长远对这一趟行动更是恶心的跟生吃了个苍蝇似的。 等找到日游神,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一进庙宇,众神就觉得气氛不对,平常的时候,夜游神与日游神关系最好,如今也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匆匆赶去供奉三公六佐的神殿,片刻之后,便惊叫着出来:“不好了!三哥的神塑崩了!” 众神大吃一惊,慌忙过去探看,纠察司公也赶紧去查档案。 进了神殿,但见日游神的雕塑碎的到处都是,众神都觉心头沉重,发起呆来。 徐长远更是如痴如醉。 这下好了,不用再找日游神的麻烦了。 “禀神尊,日游神的神格已经消失,看来是遇害了。”纠察司公查完档案便来汇报。 阴阳司公也倏的闪现,上前参拜道:“恭迎神尊回庙。” 徐长远俩眼直勾勾的,还在发呆,像是没有听见。 阴阳司公又说道:“禀神尊,陈泽来庙里了。” “什么?!”徐长远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盯着阴阳司公,目光凶狠,面目狰狞,嘶声问道:“在哪儿?!” “已经走了。”阴阳司公定定说道:“他是挟持着日游神前来的,所谓的‘陈泽潜藏在东湖湖底’也是陈泽胁迫日游神发出的假消息,目的便是调虎离山,他好趁庙里空虚,前来夺取躯壳。” 徐长远神躯一晃,不安的问道:“躯壳被夺走了么?” “夺走了。”阴阳司公回道:“陈泽来到庙里,当着卑职的面杀了日游神,夺走了躯壳,随后扬长而去。” 徐长远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气晕过去! 众神也都面面相觑,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就是…… “啊啊啊啊!!” 徐长远猛然爆发出一阵狂吼,激得阴风呼啸,神光大放,震得整座城隍庙都在颤动。 文武判官和夜游神吓得直接跪了下去,连声说道: “神尊息怒。” “不要气坏了神躯啊!” “是卑职等没用。” “……” 三大司公也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谁说你们有用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废物!是饭桶!”徐长远骂骂咧咧,忽然恶狠狠瞪着阴阳司公:“你是干什么吃的?!就眼睁睁看着日游神被杀,任凭陈泽在神庙里来去自如?!” 阴阳司公躬身回道:“卑职出手拦阻了,可惜没能敌得过陈泽,他的修为比卑职高出不少,卑职落败了。” “你出手了?”徐长远冷笑道:“那你运气很好嘛,陈泽杀了金枷,杀了银锁,杀了日巡,怎么没有杀了你?” 阴阳司公道:“卑职在落败之后,没有再与他纠缠,他也怕神尊醒悟中计之后会很快赶回来,把他堵在庙里,因此在夺走躯壳之后,他便匆匆离去了。” 徐长远面颊一抽:“你是在讥讽本座蠢笨,没能早点识破陈泽的诡计,尽快赶回庙里堵住他么?” 阴阳司公缓缓摇了摇头:“卑职并无此意。” 徐长远喝道:“那你为什么不想方设法拖延时间,留住陈泽,暗中给本座传递消息!?” “卑职没有机会。” “你在撒谎!” 徐长远暴跳如雷,叫道:“本座看你分明是故意放走陈泽的!因为从一开始,你就不同意本座除掉陈泽!” 看着暴走的徐长远,阴阳司公仍然平静如常,语气淡淡的回答道:“卑职虽然不赞同神尊的许多做法,但是也不至于去和陈泽勾结。” 徐长远狞笑道:“本座委任你留守城隍庙,你却坐视躯壳被夺,日巡被杀,这算什么行为?是严重渎职!你罪在不赦!纠察何在?!” 纠察司公连忙躬身答道:“卑职在。” 徐长远伸手一指,叱道:“消掉他的神格,把他打入阴司大狱!严加审讯,务必问出他与陈泽勾结串通,吃里扒外的罪证!” “卑职不服!卑职无罪!”阴阳司公亢声说道:“卑职身为阴阳司公,职责从来都不是战斗,而是明察暗访阴阳两界的是是非非!渎职谈何说起?至于勾结串通,吃里扒外,卑职没有做过,更不会认!” “好哇!哈哈哈~~~”徐长远被怼的无话可说,反而气笑了,竖起大拇指大声赞道:“你顶撞的好啊!真好!” 阴阳司公不卑不亢道:“实话实说罢了。” 徐长远暴怒,抽出“镇城神圭”,抵在阴阳司公脸上,嘴里“呼呼哧哧”的大口喘息着:“敢这么对本座说话,可见你心里就没有我这个城隍爷!别说是给你定罪了,就是杀了你,也在本座的权力范围之内!” “神尊不可啊!” 纠察司公连忙劝道:“阴阳司公向来铁面无私,两袖清风,一心为公,尽忠职守,连个小小的差错都没有犯过,怎能无故杀他?还请宽恕!” 速报司公跟着劝道:“神尊,阴阳司公是你的第一辅吏,城隍庙的第二战力,日常事务都由他协调统摄安排,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不能自废手脚,自断臂膀啊!” “是啊神尊!”武判官也劝道:“杀了阴阳司公,庙里连正常办公都做不到,就乱套了!” 夜游神说道:“神塑已经塌了三个了,再塌一个,让香客们看见了,不定会怎么想呢。” 听见“香客”二字,徐长远更增烦恼,眼见庙里冷冷清清,一阵悲凉感涌上心头,他收回“镇城神圭”,暴躁的在神殿里走动起来,两圈过后忽然站住,看看阴阳司公,看看其余神只,再看看满地的神塑碎片,不由得心灰意冷。 是啊,陈泽已经打死了三个了,难道自己还要再打死一个么? 庙里的大小事务平时都由阴阳司公负责处理,自己这才能高枕无忧,尽情享受,真杀了他,以后谁来替自己去受那些案牍之苦? “看在他们替你求情的份儿上,这次就算了。” 徐长远挥了挥手,无力的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座想静静。” 第25章 换换口味 这一静就是三天。 三天里,浑县城内风平浪静。 徐长远心平气和了很多,对阴司工作的安排做了不少变动,譬如暂停夜游神的巡查工作,勾魂索命的事情由速报司公、武判官带队去处置,没事的时候尽量都不要外出,以免落单被陈泽偷袭…… 他也想明白了,陈泽虽然奸猾可恶,但也只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根本不敢跟自己正面抗衡。 说不定,陈泽已经跑了,离开浑县了。 徐长远打算再过段时间,就给大城隍上一道正式文书,列明陈泽弑神的罪行,把他弄成城隍系统和水神系统的死对头,满世界通缉,只要有城池有水域的地方,就有神明对付他,看他还能逍遥多久! 他正在肚子里酝酿坏水,阴阳司公和文判官来了。 “城隍爷,大喜啊!”文判官满面堆欢的恭贺道。 “有什么喜事?”徐长远一看阴阳司公那张阴阳脸,就喜不起来。 阴阳司公也不说话,就安静的看文判官献殷勤:“烧给城隍爷的香火是越来越多了!” “嗯?”徐长远狐疑道:“也没见这几天庙里来很多香客啊。” “香客是不多,可是香火多啊!”文判官解释道:“老百姓都在自己家里烧香拜你呢!” 徐长远精神一震:“真的么?” 文判官笑道:“可不是真的嘛!卑职这几天眼睁睁看着的,城隍爷的金身聚拢的香火气每天都相当浓郁!” 阴阳司公心里忍不住冷笑:“蠢货,那是烧给陈泽的!” 徐长远哪里知道自己的金身里被藏了猫腻,听文判官说的热闹,也兴奋起来:“看来本座的威望还在啊!” “那是当然!”文判官道:“整个浑县城都受你的庇护,他们不拜你,还能拜谁?” 徐长远舒坦起来,却又有些疑虑:“可是本座也没有觉得神道修为更进一步啊。” 文判官说:“城隍爷已经是九品道界了,想要再进一步,很难的!但是照着这个势头下去,距离晋升八品,也不会很远啦。” 徐长远笑了起来,捋须问道:“最近有没有陈泽的消息?” 文判官摇头道:“没有,那厮完全销声匿迹了。” 徐长远点了点头:“再等几天,如果还没有什么异常动静,就让夜游神还去执行夜巡工作,白天的话,由武判官暂代日游神的日巡工作。另外,让纠察司公尽快物色出来新的金枷、银锁、日游神,早日补上职缺。老百姓对本座这么爱戴,本座也要尽职尽责,做好分内之事嘛。” 文判官眼圈一红,哽咽道:“城隍爷拳拳爱民之心,真是让卑职感动!” “行了,别装了。”徐长远明知道他是在拍马屁,嘴里骂着,心里却还是美滋滋的,笑问道:“老百姓给本座烧香,都祈祷了哪些诉求啊?待本座得了空,就一一满足他们!” 文判官看了看阴阳司公,说道:“阴公这里都登记着呢。”又催促道:“阴公,快呈给神尊过目啊。” 阴阳司公也不言语,默然的递上来一摞案卷。 徐长远斜了他一眼,暗骂道:“阴阳人,踹三脚都踹不出来一个响屁!同样长着一张嘴,文判官叫人高兴,你叫人扫兴!” 他低头翻看案卷,笑容渐渐消失,但见上面写的都是什么“王二麻子祈祷自己金枪不倒”、“李家儿媳妇诅咒大姑子出门被马车撞死”、“张老汉希望家里老母猪一窝能生三十个崽子”、“高家婆子盼望自家老汉重振雄风”、“刘寡妇说夜里有鬼压床”…… 徐长远看的头都大了。 平时这些诉求都是阴阳司公负责整理,然后登记造册的,报给徐长远甄别遴选之后,再由速报司公带阴差去处理,相当繁琐。 徐长远刚才还夸海口,说等自己得了空就一一满足,可看了几页就打退堂鼓了,他揉了揉脑袋,合上案卷,心想:“这些麻烦事还是交给阴阳人处理为好,老子难得清闲!”于是他和颜悦色的说道:“阴公,本座前几天对你严苛了些,你不会记仇吧?” 阴阳司公淡淡说道:“不会。” 徐长远笑道:“其实本座不是冲你,是被陈泽气昏了头。” “是啊是啊。”文判官连忙附和道:“神尊向来英明!” 阴阳司公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徐长远便把案卷推给他,说道:“这些琐碎事务还是由你处理吧,弄好了就交给速报司公去办,多带些阴差,一定要保证安全。” “是。”阴阳司公心想:“陈泽啊陈泽,真是便宜你了,这些本该是你办的事情,如今却假手于速报司公,你白白受了香火……” “卑职告辞。” “嗯~~” 看着速报司公出去,徐长远忍不住骂了一句:“阴阳人,看见就烦!还有那些烧香拜我的家伙,真他娘的麻烦!祈祷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倒灶事儿?!” 文判官笑嘻嘻道:“老百姓嘛,不都这样?天天就是为了点鸡毛蒜皮的破事烦恼。不过,阴阳司公虽然脸臭,做起事情来还是很得力的。” “废话。他要是不得力,本座能容忍他到现在?”徐长远啐了一口,忽然脸现猥琐之色,伸手指头勾了勾,让文判官凑近,然后低声问道:“有么?” 文判官茫然道:“什么?” “少你娘的给老子装傻!”徐长远骂道:“最近有没有新鲜好货?老子忙了好几天了,放松放松!” 文判官“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还以为爷最近转性,不好这口了,连着几天都没翻阴司大狱的牌子了。” 徐长远皱眉道:“可不要阴司大狱的女鬼啊,也不要那些个早夭的娈童,来来去去就他们,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谁,老子早玩腻了!” “爷有点挑剔了。”文判官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卑职一直替爷上着心呢!那天来庙里进香的美貌少妇,爷还记得吗?啧啧~~长得可真带劲儿!年纪不大,本钱不小!又勾勾又丢丢,一掐一兜水啊!” “真的?!” 徐长远猛吞了一口涎水:“有她的档案吗?” 文判官摇头道:“卑职还没有去查。” 徐长远急不可耐的说道:“赶快去查啊!看看什么时候死,如果日子近的话,就提前去索命;如果日子还远,就先把魂儿勾来,玩过之后再送回去,跟以前一样,让她觉得是做了个梦,跟城隍爷快活的好梦。” “嘿嘿~~不用爷叮嘱,卑职轻车熟路,全都明白!” 第26章 神格觉醒 “嘭~” 这天半夜,温菲菲家宅里的老少男女都已经熟睡,院子里某处地方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爆炸似的响动。 那老仆睡眠浅,瞬间被惊醒,披衣起来,小心翼翼的循着动静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柴房里闪烁着亮光,他渐渐凑近,忽听里面传出一声大笑: “哈哈~~终于练成了!不愧是我啊,天纵奇才,简直完美无缺!” 是小舅爷自恋的声音。 老仆松了口气,又想起温菲菲特意交待过,小舅爷在柴房里闭关,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过去打搅。 于是老仆又悄悄的转身离开。 他边走边嘟囔:“小舅爷的声音,与陈先生的声音怎么那么像?陈先生被弄回来,也不知道放哪里了……” 柴房里的人正是陈泽。 在这间经过收拾改造,堆满了木炭和大大小小瓶瓶罐罐,摆放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炉子的屋里,他通过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努力,终于大功告成! “回魂丹”被炼制出来了。 虽然筋疲力尽,可是看着圆溜溜、红彤彤、香喷喷、润到极致、毫无瑕疵的丹丸,陈泽仍然觉得兴奋莫名。 总算是能回归自己本来的躯壳了,能不高兴么? 他的躯壳躺在一张干净的芦苇席上,被剥的赤条条,上下一览无余,引人入胜。 陈泽掰开躯壳的嘴,把“回魂丹”塞了进去。 好的丹丸,就讲究一个丝滑,入口即化,软香不塞牙! 丹力很快就发散全身,渗透到了周身百骸,弥漫进了经络血脉之中! 不多时,一万七千毛孔里便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附着在丐身上的魂魄有所感应,立刻出窍,扑向赤条条的躯壳。 “噢~~” “嘶~~” “哦耶~~” 一阵销魂的呻吟从屋里传出。 这种灵与肉无比契合的畅快感,简直了! 宅子里的几个小神都被惊动,聚到一处窃窃私语: 守门楼的大门神猥琐的说:“你们猜陈先生在干什么?” 灶神吃吃笑道:“叫的骚里骚气的,欲仙欲死的,明显是在干那种事情嘛。” “这还用你猜?”大门神挤了挤眼,贼眉鼠眼道:“具体点,猜猜干的是谁?咱们赌十文钱的香火。” 中溜神立刻说道:“除了咱们风姿绰约的女主人,还能有谁?” 灶神却道:“我猜是灶房里做饭的老婆子!” “呕!”小门神干哕道:“灶神,你他娘的口味真重!” “怎么了?”灶神白了小门神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觉得那老婆子很正点!锅碗瓢盆刷的多干净啊!” 小门神不服道:“明明是小丫鬟春香最正点!每次擦门,都小心翼翼的,温柔死了!我就赌是她!” 灶神不屑道:“瞧瞧你那审美,年少不知少妇好,错把少女当成宝!春香长开了么?老婆子可是熟妇!成熟的男人爱熟妇!” 小门神嘲讽道:“都熟透了!” “无聊!看你们一个个龌龊的样子!”厕神“哼”了一声,说道:“陈先生洁身自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苟且之事?我猜他是在自渎。” 大小门神、灶神、中溜神:“……” 你丫最离谱啊! 陈泽还不知道自己被宅神们臆想成什么样子了,他试着活动了活动身体,熟悉的感觉回来了,灵活、轻盈、如意,一点也不陌生,更没有排异感。 试着演练指法、掌法、结印、腾挪……行云流水,毫无凝滞! “爽啊!” “爽死啦!” 陈泽忍不住喊了出来。 外面的众宅神面面相觑: “要不劝劝陈先生?” “这种事情,虽然爽,得节制啊。” “你去劝吧?” “你去!” “还赌不赌了?” “……” 屋里,兴奋过后的陈泽转眸看向丐身。 丐身这三天以来的变化也非常之大,因为始终有神力源源不断的找来,浸润着他,淬炼着他。 陈泽明白那是阴阳司公施了某种手段,把老百姓烧给自己的香火愿力进行了集中提炼萃取,化作精纯的神力,又以某种隐秘的方法,暗中输送了过来。 原本是凡夫俗子的血肉之躯,不但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还隐隐觉醒出了一重神格。 庇护全城百姓的神格。 换言之,丐身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只是没有魂魄,不能自主,仍须听命于陈泽。 陈泽暗暗思量道:“阴阳司公这人情可算是欠大发了!看来只有早点干掉徐长远,让他官升一级,顶替城隍爷的大位,才能报答啊。” “今夜试试,看能不能突破品级道境。” 陈泽瞥了一眼丐身,笑道:“你既然有了神格,就封你做个丐神吧,我修炼的时候,你来为我护法。” 丐身机械的点了点头,守在屋门口。 陈泽翻开《功德簿》,准备修炼。 三天之前,他击杀了日游神,又添了一个阴德,还没有消化。 眼下捏诀打坐,吐纳行气,运转周天,化功德为力量,慢慢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 …… “没有动静了。”大门神望着柴房,失望的说道:“这么快就进入贤者模式了,陈先生这时长,也够呛啊。” 中溜神道:“行了行了,别胡乱议论陈先生,人各有所长嘛。大家伙都散了吧。” 厕神道:“没有女人出来,我猜对了,是自渎!愿赌服输,十文钱的香火,快匀给我,谁也不能赖账!” “去去去!”灶神道:“就不许是有女人在陈先生房里过夜啊?” 几个宅神正闹腾呢,忽然一阵阴风袭至,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众宅神吃了一惊,大门神慌忙挥舞起手中的钢鞭,喝道:“何方妖邪,胆敢私闯民宅?!” “哟~~小小宅神,却耍的好大神威啊!” 讥讽声中,一道身影渐渐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身披朱红官袍,头戴乌纱帽,手持判官笔,背后还跟着两个鬼鬼祟祟的阴差。 “哎哟,是文判官驾到了啊!”大门神慌得倒戈相迎,陪笑道:“小神等不知上神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其余宅神也都纷纷行礼: “见过判官大人!” “行了,都免礼吧。”文判官揪了揪八字须,不屑的扫量了一圈众宅神,颐指气使道:“都让开道吧,本官要登堂入室,办些事情。” 第27章 缉魂 听见文判官说要登堂入室,众宅神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厕神乜斜着眼睛盯着文判官,暗暗的想:“城隍庙的神只是犯什么毛病,怎么都爱往我们家里跑?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纯纯找屎(死)么?!” 却听大门神嬉笑着问道:“敢问判官大人要办什么事情?” “你管得着吗?!”文判官呵斥道:“阴司大事,关乎城隍爷,你们区区看家护院的小神,也配盘问?让开!” “是……” 大门神也不敢再说什么,让开道来,心里暗骂道:“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老子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你就盼着别惊动陈先生吧!” 灶神、中溜神、小门神也都慑于文判官的淫威,不敢多说,纷纷让开了路。 唯有厕神不受那个气,挺挺了身板,直眉楞眼问道:“判官大人要办什么事情,最好还是对我们说清楚。” 文判官怒道:“与你说得着吗?!怎么一个个,全都是这副爱管闲事还分不清大小王的臭毛病?!” 厕神梗着脖子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受人香火,为人尽责!看家护院,是我们宅神的职责所在,当然管得着!茅坑里出身,天然就是一副臭毛病!” “好好好!顶的好!”文判官连连点头,狞笑道:“本官要办的,可是城隍爷交待下来的事情,你也管得着?” “那也管得着!”厕神完全不带怕的:“就全城来说,他城隍最大!可是在这座宅子里,我们几个最大!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你还是文判官呢,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么?” “你——”文判官气的嘴歪眼斜,偏偏又无言以对。 “他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判官大人不用跟他一般见识。”中溜神讪笑道:“不过判官大人,你还是告诉我们一下你要办什么事情吧,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呢?” “遇见你们几个,本官也是服了!” 文判官恶狠狠的瞪了厕神一眼,心里想着回庙就向徐长远告刁状,非让纠察司公把这一家子的宅神都给消了神格不可! “本官从千家走万户过,从来就没见过敢阻拦阴司神只办事的!”文判官不情不愿的说道:“这座宅子的主人是不是姓温,叫菲菲啊?” “是的。” “她惹上了阴间的官司,本官要带她回去审问!听明白了吧?问满意了吧?!” “啊?!” 大门神惊讶道:“我们这位女主人一向老实本分,心地善良,从不曾为非作歹,作奸犯科,连阳间的官司都没惹上,又怎么会招惹阴间的官司?” “是啊是啊!” “判官大人不会是弄错了吧?” 其余宅神也都纷纷附和。 “老实本分?” 文判官冷笑道:“本官亲自调查过温菲菲的档案,她是个寡妇,本该在夫家好好守节,却拿着亡夫的遗产,带着女儿跑来县城里独居,哼哼~~图的是什么?还不是想勾搭男人,怕被夫家知道!你们管这叫老实本分?” 大门神连忙解释道:“大人误会了,我家女主人是在夫家受了欺辱,这才逃出来的。” 厕神冷冷说道:“就算是想找男人,也没什么错,更谈不上招惹阴间官司!” “你们就犟吧!” 文判官恨不得把厕神一笔戳死,他“哼”道:“本官还查明,这座宅子原本是一座凶宅,有恶灵作祟,好几任主人都不得好死!温菲菲和她的女儿按理说也早就该死了,却被陈泽施法逆天改命!如此行为,已经破坏了阴司规矩,触犯极大忌讳!现如今,那个陈泽潜逃,不知去向,我们抓温菲菲回去审查,理所应当!” 众宅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嘀咕:陈泽潜逃了?陈泽就在这宅子里呢,你个憨批! 中溜神也是好心,唯恐文判官惊动了陈泽,再弄出一场弑神事件来,不好收拾,当即劝道:“判官大人,施展逆天改命法术的是陈泽,与我家女主人可没有关系啊,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逆天改命了啊。所谓不知者不罪,你宽宏大量,就饶恕她这一次吧。” 厕神讥讽道:“冤有头债有主,这是普通老百姓都明白的道理!你们就算要抓要审,也得先拿住主犯吧。怎么,陈泽跑了,你们抓不到,就来找我家女主人顶缸?” “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文判官气冲冲道:“温菲菲胆大包天,亵渎神灵,她在城隍庙里当着城隍爷的金身,公然辱骂诅咒城隍爷,可谓欺天!这个罪过,你们怎么洗?” “不会吧?”大门神摇头道:“我家女主人可不是这种人。” 厕神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放屁!”文判官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本官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厕神道:“既然来索拿我家女主人的魂魄去阴司审查,总该有缉捕文书吧?拿来,我们瞧瞧。” “给你!” 文判官把一叠卷宗塞进厕神手里,狞笑道:“看你们还怎么辩!” 他来索拿温菲菲的魂魄,当然不是为了审查什么阴间官司,而是为了给徐长远猎艳。 办这种脏事,须得先想好自保之策,城隍庙里有几个家伙还是不好糊弄的,为了避免被阴阳司公看出猫腻,被纠察司公抓住把柄,文判官每次都会把相应的抓捕手续准备的非常齐全,如今,正好应付这帮难缠的宅神。 厕神接过文书仔细研读下来,确实写的清清楚楚,一如文判官所说,也有徐长远的签押,流程都对,无可指摘。 大小门神、中溜神、灶神全都凑近看了,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果任凭文判官索拿走温菲菲的魂魄,陈泽可饶不了他们! 但是也没有理由阻止文判官去缉魂啊。 “现在没屁放了吧?” 文判官一把夺过文书,骂道:“好狗不挡道,都给本官滚开!” 厕神把心一横,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当即伸手指向陈泽所在的柴房:“温菲菲就在那间柴房里,正和她表弟做羞羞的事情,你去缉她的魂吧。” 第28章 丐神 “早这样不就好了!” 文判官骂骂咧咧道:“一群不开眼的东西,净他娘的白费劲儿!” “判官大人!”中溜神连忙劝阻道:“实不相瞒,我家女主人的表弟是个大人物,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为妙。” “大人物?你吓唬本官啊!” 他不劝还好,越劝文判官越来劲儿,冷笑道:“一个跟表姐鬼混的淫虫,能是什么大人物?” “望判官大人三思呀!” “思你妹啊!小的们,走,开门抓奸!啊呸,是缉魂!” 中溜神是好心,但文判官根本不领情,只当对方是吓唬自己,一挥手,引着两个阴差大摇大摆的朝着陈泽所在的柴房走了过去。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忽明忽暗,那是陈泽修行时身上所放的光彩。 文判官哪里知情,还暗戳戳的想:“啧啧啧~~好个淫荡的小寡妇,大半夜的跑柴房里和表弟寻开心,晃得灯都一闪一闪的,可真会找刺激啊!来让本官来瞧瞧,你到底是有多快活……” 远处,中溜神低声的抱怨厕神:“你,你怎么能把他引到陈先生那里去?!” 厕神冷笑道:“是他自己非要去找死,谁能谁拦得住?你也劝了,他肯听吗?总不至于真把他引到女主人屋里去缉魂吧,陈先生怪罪下来,你担得起?” 中溜神没话可说了。 大小门神和灶神也默默不语,都替文判官默哀。 文判官迫不及待凑近了柴房,竖着耳朵凝神听了片刻,却没能捕捉到什么动静,不免有些遗憾,嘀咕道:“小荡妇,已经完事了吗?也好,本官带你去进行下一场,让你领略领略城隍爷的强大。” 他挥舞袖筒,荡起两道阴风,想要把柴房的门给吹开。 结果“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阴风似乎撞上了一层无形屏障,异光闪烁中,被弹了回来。 “咦?!” 文判官吃了一惊,慌忙举起判官笔,缓缓向前触碰,忽的笔尖一滞,火花四溅,明灭之间,一股酥麻感传到了文判官的手臂上,他陡然发现,柴房的四周居然布置着一层结界! 那正是陈泽设下的。 文判官惊愕回头,冲宅神门喝问道:“这里怎么会有结界?!是你们弄的吗?好家伙,小寡妇跟表兄弟寻欢作乐,倒要你们来把风守望,可真不要脸啊!快给本官撤了!” 众宅神情知那结界肯定是陈泽设下的,也不敢解释。 厕神看热闹不嫌事大,反而煽风点火道:“有能耐你自己把结界破了啊。不会吧不会吧,堂堂文判官,居然被区区宅神的结界挡住了?”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们以为本官破不了吗?!” 文判官被激的大怒,奋起神威,挺起判官笔朝着结界猛刺了上去,嘴里还喊道:“给老子破!” “嘭~~” 一声响,那结界非但没有被破开,判官笔反而被弹飞了出去! 文判官只觉臂膀酸麻,手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整个身体也“噌噌噌噌”的往后趔趄,然后一屁墩子重重摔坐在地上,直疼的龇牙咧嘴! 两个阴差慌忙把他扶了起来:“判官大人,没事吧?” “起开!” 文判官又羞又气,一把将阴差甩开,心里惊怒交加:“几个小小宅神布下的结界,居然能弹开自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而这个时候,结界的异动,也引起了柴房内陈泽的注意。 他的修炼正进行到了紧要关头,不能分心去探看究竟,当即吩咐道:“丐神,出去瞧瞧是谁在捣乱,拦下来,不许进屋!等我收功。” “是!” 屋门“呼”的一声豁然开启,文判官看见一个光头男子直挺挺的穿越结界,跃了出来,“砰”的一声,屋门又迅疾关上。 文判官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房间里面的情形,只觉得光头男子的动作好机械,好诡异,像是个僵尸。 丐神直勾勾的盯着文判官,瞳仁里有两团小火苗在熊熊燃烧,熠熠闪耀,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 “哟~还是个光头小淫虫,俗话说‘光头是色中饿鬼’,还真没说错。” “滚!”丐神生硬的说道。 “你,你就是温菲菲的表弟?你能看得见本官?”文判官惊讶非常。 丐神没有回答,而是又冷冷骂道:“滚!” 文判官骤觉对方浑身上下弥漫起大团香火气息,精纯浓厚,神威凛凛,竟有股神道威压,逼得自己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他大惊失色道:“尊,尊驾是何方神圣?!” “丐神!” “丐神?” 文判官大脑里一片空白,心道:“宅神、城神、山神、水神、土地神……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丐神啊,倒是听说过丐帮帮主。” 但是对方身上货真价实的香火气息,眼睛里凝如实质的粼粼神光,却不由得他不信,这光头小淫虫就是个神。 道境具体有多高,他瞧不出来,但威压是真的强大! 面对他,竟然有种面对城隍爷的压力! 嘶~~ 文判官不禁吸了一口冷气,心想:“那中溜神倒是没吓唬我,小荡妇的表弟还真是个大人物啊!难怪她敢诅咒辱骂城隍爷呢,敢情是仗着自己有靠山呀。我得想办法帮城隍爷弄清楚这个丐神的底细。” 他讪笑道:“请教神尊的庙宇是在哪里?为了什么缘故来到我们浑县啊?” “滚!” 文判官:“……” 算了,本事大的,脾气一般都不小,本官暂且忍耐忍耐。 文判官这样安慰自己。 然后他忍气说道:“在下是浑县城隍麾下的文判官,因为又一桩阴间官司,牵涉到了温菲菲,所以特来缉捕她的魂魄,前往阴司受审。还望神尊念在同道为神的份儿上,不要为难在下啊。” “滚!” 文判官:“……” 你他奶奶的就会这一个“字”是吧? 文判官有心发飙,可又不敢。 其实丐神的道境并不高,毕竟才受了几天香火而已,而且还没有自主的魂魄,真打起来,根本不是文判官的对手! 但丐神截胡的是徐长远的香火愿力,又得阴阳司公暗中相助,因此神道威压比较大,俗称人丑气质佳。 文判官向来狗仗人势,欺软怕硬,被丐神的气势唬住了。 他心想:“这丐神多半不是个正经神,不然怎么会跑来跟表姐鬼混?但本领肯定不小,否则,那帮宅神也不会帮他放哨,还说他是个大人物……” 正胡思乱想之际,丐神又喝道:“滚!” 文判官吓得一哆嗦:“滚就滚,你等着!有种别跑!” 他打算叫徐长远亲自来。 第29章 伍子魂鞭 正当文判官打算开溜的时候,柴房内忽然爆出“嘭”的一声响,接着便有一片灿烂的霞光从窗内绽放出来,如火如荼,直冲天际!照的大半个院子都亮如白昼! 阵阵香气也从柴房里飘散出来,如梅似兰,清新异常! 大小门神、厕神、灶神、中溜神连同文判官和两个阴差都觉那霞光刺眼,纷纷伸手遮掩双目,根本不敢逼视! 可是那霞光在片刻之间接连闪烁,继而又归于湮灭,院子里重新变得黑暗下来。 “那是什么动静?”文判官满脸骇然,直觉告诉他这种现象不简单,隐约记得当年徐长远的道境从流级突破品级的时候,似乎也有这种异象。 一众宅神也都惊愕至极,呆呆的望着柴房。 只听柴房内传出一声叹息:“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 是个充满磁性的男子嗓音。 “呃~~” 文判官脸色古怪的看向丐神。 原来是男人和男人? 一众宅神们也都面面相觑。 怎么柴房里还有个男人? 再想起来之前传出的叫声:“爽!爽死了!” 几个宅神瞬间都觉浑身恶寒,纷纷打了个冷颤。 今夜没有赢家,都赌输了,不是温菲菲,不是老婆子,不是丫鬟春香,更不是自渎,是难上加难啊! 他们也想通了,怪不得陈先生守着温菲菲这样的尤物都无动于衷呢,原来口味非同一般。 “砰!” 屋门洞开。 一个剑眉星眸、长身玉立的男子走了出来。 麻衣胜雪,长发如瀑,手里挽着一条荧光闪烁的鞭子,四尺长短,青铜镖头,鎏金握把,黄涂环扣……乃是麻衣门下的另一样异宝法器——伍子魂鞭! 此鞭专打一切阴灵邪祟变尸乃至虚妄神只,比雷击枣木令更具威力! “陈泽?!” 文判官看清楚了麻衣男子的模样,不禁惊呼出声,脸都吓变形了。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几个宅神也都一脸懵逼:陈先生的躯壳不是被夺走了吗?不是假借光头小舅爷的身份在这里居住吗?什么时候又回归本体了? 那光头小舅爷的体内没了陈先生的魂魄,怎么也能动? “这不是城隍庙里的文判官嘛。” 陈泽环顾四周,不见别的城隍庙神只,除了文判官之外,只剩下两个吓得面色惨白、五官扭曲的小阴差,便嘿然一笑,阴测测问道:“就你们仨来了啊。” 文判官都吓木了,他想逃,可是两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挪不动分毫! 他直到现在才算真正明白过来,温菲菲的靠山根本不是那个古怪的丐神,而是陈泽! 陈泽一边阴笑,一边朝着文判官缓缓走近,目光却扫向几个宅神,嘴里问道:“这贼判官来家里干什么?” “来缉魂!” 厕神立刻回答道:“他说什么温夫人早就该死了,却逆天改命活了下来,又说什么温夫人在城隍庙里辱骂诅咒城隍,犯了忌讳,惹上了阴间官司,要缉拿女主人的魂魄去阴间受审呢。” “这样啊……”陈泽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给我上!陈泽是城隍爷缉拿的要犯,抓住他重重有赏!提拔成金枷、银锁、日游神,都不是梦!” 缓过劲儿来的文判官慌忙冲两个阴差呼喝下令,他自己却拔地而起,旋起一阵阴风,就要狂飙逃窜。 但他刚立地不到三尺高,便听见“啪”的一声脆响,脑门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直抽的眼前金星乱冒,痛彻心扉!阴风也散了,他从空中倒撞下来,落在陈泽的脚下。 两个阴差根本就没有动,像看傻子一样望着他。 傻屌,金枷、银锁、日游神都死在人家手里了,还叫我们俩去抓?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两个阴差对视一眼,忽然同时跪在地上,冲陈泽磕头:“先生饶命!不干我俩的事情!” 陈泽把手一撒,伍子魂鞭如活蛇似的,自动缠在了他的腰间,像个皮腰带,又威风,又好看。 他抬起脚来,重重踩在文判官的脸上,骂道:“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喊着抓我,自己却先开溜?” “陈先生,不要杀我啊!”文判官尖叫起来。 “你越叫,我就越兴奋!”陈泽用力踩下去,文判官的脑袋都快没入土里了,痛不欲生,连忙收声,心里咒骂陈泽是个大变态。 “我问你,真是为了阴间官司缉魂来的?” “是啊是啊,不过小神也是听差办事的,奉城隍爷差遣,身不由己啊。” “缉拿一个普通人的魂魄,用得着你文判官亲自出马?” 陈泽根本不信,冷笑道:“普通的阴差出马就足够了吧。就算要出动神只神将,也该是武判官,该是速报司公,你一个负责城隍日常生活起居的马屁精,凭什么出来缉魂?” “这,这这……”文判官没想到陈泽这么不好糊弄,一时语塞起来。 “不说实话?”陈泽的脚又开始用力了。 “饶命!”文判官连忙叫道:“小神愿意说实话,只求陈先生高抬玉足啊!” “贱骨头!”陈泽啐了一口,把脚抬起来:“说!” “是,是……”文判官揉了揉脸,颤巍巍说道:“是城隍爷相中了温菲菲的姿色,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要勾走魂魄带回去耍一夜。” 陈泽愣住了:“徐长远还有这种癖好?” “有有有!城隍爷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啊!”文判官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嘴里泛着白沫子,滔滔不绝起来: “陈先生有所不知,我们这位城隍爷最好色了!阴司大狱里的女鬼,不分老少,但凡有点姿色的,都被他玩弄了个遍!他还经常从香客里物色美人儿,然后夜里勾魂儿,耍完了以后再放回去,让人家觉得是做了个梦……对了,他还玩弄早夭的娈童!” 陈泽听得眉头紧锁,怒气勃勃,忍不住大骂道:“纯纯一个死变态啊!” 文判官连声附和道:“谁说不是?小神向来正直,劝他了好几次,可惜人微言轻,他不听啊!” 陈泽目光森寒:“那么一直以来,帮他做这些脏事的,就是你了?” 第30章 暂避风头 “不不不不!” 文判官摇骰子似的晃脑袋:“小神这是第一次!” 陈泽扭头看向两个阴差:“是吗?” “他说谎!” 两个阴差根本就不带迟疑的,异口同声的指证道:“文判官最坏了,给城隍爷出坏主意的是他,帮城隍爷物色美女的还是他,而且每次干坏事都是他亲自带队!” “我,我打死你们两个不讲义气的叛徒!” 文判官气的鼻子都歪了,怪叫一声,飞身骑到一个阴差的脖子上,挥拳猛殴另一个阴差。 “你才最不讲义气!” “打他!” 两个阴差也不讲上下级关系了,奋起反抗,三个坏东西瞬间扭成一团,撒泼打滚,弄得烟尘四起。 几个宅神看的心惊肉跳,这么不体面的吗? 正打的热闹,文判官忽觉脖子一紧,跟着整个身子一轻,被拎了起来。 是陈泽用伍子魂鞭缠住了他,高高挑起,冷冷说道:“你们那庙里蛇鼠一窝,真是烂透了啊!” “小,小神也不愿意做这种脏事,可,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小神在城隍爷手底下当差,怎敢违抗他的命令啊?咳咳~~”文判官艰难的说着,又颤抖着手指向两个阴差:“先生,他们两个坏胚也是惯犯啊!” 两个阴差五体投地,磕头如捣蒜:“陈先生饶命!我们才是迫不得已,以后再也不敢了!” “没有以后了。” 陈泽恶狠狠说着,伍子魂鞭上闪烁起一阵奇异的电芒,文判官身上登时“噼里啪啦”乱响,头发都竖起来了! “你,你不能杀我啊!” 文判官嚎叫道:“城隍爷知道我来这一家了!如果你杀了我,我不能回去复命,他肯定会直接来找的!你打不过城隍爷!这一家子也都别想活了!城隍爷出手,鸡犬不留啊!” “死到临头,还敢恐吓我?混账东西!” 陈泽明知道杀了他,必有后患,可是不杀他,放他回去城隍庙,依然也是会跟徐长远通风报信,那后果将更严重! 于是他毫不心慈手软,扬臂一甩,把文判官重重砸落在地上,然后挥鞭连抽! “啊!啊!啊呃~~” 惨叫声中,文判官的身上冒起阵阵青烟,阴躯越缩越小,就好像被烈火焚烧,焦化了一样,不多时就彻底消失。 两个阴差已经吓得无法思考了,只是狠命的磕头求饶。 陈泽转过身来,“啪啪”两声,伍子魂鞭飞击之处,两个阴差也都灰飞烟灭。 “脏!真脏!” 陈泽还不觉得解气,嘴里骂着,手上不停,挥舞伍子魂鞭在空气中又连抽了好几下。 几个宅神惊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发泄过后,陈泽冷静了下来,望向几个宅神:“你们过来!” 宅神们连忙凑近,伏首拜道:“先生请吩咐!” 陈泽嘱咐道:“我杀了这贼判官,他不能回去复命,徐长远肯定是会找过来的。我眼下确实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不能再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不然,势必连累你们,更会这一家老小!” 厕神吃惊道:“先生是打算离开吗?” “不得不如此啊。” 陈泽叹了口气,说道:“我马上就走!这座家园,暂且拜托给诸位照料了。时间仓促,劳烦你们告知温夫人,就说我临时有事外出,不必担心。我走之后,徐长远如果找来,你们务必要坚决否认见过文判官,否则,定会遭他报复!只要我不在这里,谅他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会为难温夫人和纤纤这样的凡夫俗子。倘若有事,你们记得第一时间发香传讯告诉我!” 几个宅神连连点头:“先生放心,小神等都记住了!” 陈泽立刻回屋收拾东西,打包行囊,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一概抹除。 临别之际,厕神迎了上来,分外不舍的说道:“陈先生,你要去哪儿?不会永远离开浑县吧?徐长远那厮已经坏透了,他视百姓为刍狗,也视我们这些宅神为奴隶,整个浑县无论阴阳两界,没有谁能制得住他!先生如果在浑县,我们就还有脱离苦海、见到光明的希望!先生如果永远离开,那浑县将万古如长夜啊!” “放心吧,只是暂别,我不可能永远离开浑县的。” 陈泽幽幽说道:“实不相瞒,我今夜冲击品级道境失败,对上徐长远毫无胜算!等我找个隐秘的地方藏匿下来,勤修苦练,争取早日突破瓶颈,待大功告成之时,便是他徐长远神死道消之日!” “城隍庙里的那座金身,我砸定了!” “诸位,告辞!” “先生慢走!” 陈泽大步前行,丐神跟在他身后,机械的走着,步伐却不慢。 很快,两道身影从院墙上翻落出去,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里。 “真伟岸!” 厕神望着陈泽的背影,由衷的赞叹了一声,扭头又冲大小门神、中溜神和灶神投去鄙夷的眼神:“你们还拿陈先生来打赌,胡乱猜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猥琐!” “你才最猥琐好吗?!” …… 徐长远在庙里等得心急火燎。 眼看大半夜都过去了,还不见文判官回来,更不见美人。 对美貌少妇的妖娆明艳幻想了不知道多少遍,各种姿势造型也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次,一肚子邪火越来越难以压制,直憋得他嘴角大起燎泡! 恼火之余,他暗暗的骂:“文判官这狗东西不会是色胆包天,见猎心喜,自己先快活完,才带来给我享用吧?” 眼看天都快亮了,徐长远的忍耐心也到了顶点,忽然听见前头偏殿里“嘭”的一声炸响,徐长远先是一呆,继而如梦方醒,如遭雷击,拍案而起,大叫一声:“不好!” “是不好了,神尊!”纠察司公匆匆来报:“文判官的神格消失了!” 武判官、夜游神也都闻讯赶来,叫道:“老大的神像崩了!”脸上全是惊怖之色。 速报司公讪讪来迟,默然无语。 此时的阴阳司公正在阴阳司的衙署里整理案卷,忽然收到一缕香讯:“行踪暴露,暂避风头,望公尽力保全温氏一家,陈泽拜上!” 阴阳司公吃了一惊,陈泽暴露了?! 又听见徐长远那边大呼小叫的,他匆匆起身,赶了过去。 “可恶!” 刚露面,便看见徐长远在发飙,一掌击碎了长案。 文判官的死固然对他打击不小,但更让他恼火的是,渴望了一晚上的美色终究是没有享受到! 第31章 嚣张二把手 “肯定又是陈泽干的!”武判官喃喃说道:“他居然还没有离开浑县啊……” “连大哥也遇害了,陈泽真是好狠好毒好绝好疯癫啊!他这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夜游神哆嗦着说道。 “你们在害怕什么?!本座还没有死呢!” 徐长远嘶吼一声,阴郁了好半天,才咬着牙看向速报司公,语气不善的问道:“文判官今夜调取的是哪一家哪个人的档案?”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猎艳的对象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背景什么来头,他原本也不想知道,从来都是文判官提供一条龙服务,弄来美色直接送到他的被窝里,他爽完拍拍屁股就走,文判官负责善后。 总而言之,只要能享用到美色就好,是谁不重要,怎么来的怎么走的也不重要,日后就忘,提上裤子不认账,这才是一个“禽兽”应该有的觉悟。 而速报司公负责的是赏善罚恶和轮回报应,对于做坏事的恶人,他送去恶报,对做好事的善人,他送去善报,阳间的人什么时候寿命到头,死了之后魂魄来到阴司报到是否要受刑,什么时候转世投胎,是投胎到好人家还是坏人家,来世继续做人还是做畜生……都由他来定夺,他的速报司存放着整个浑县所有百姓详尽的生平档案! 听见徐长远质问自己,速报司公老实回答道:“是城南的一处老宅,现任主人是个叫温菲菲的寡居女人,有个女儿,年龄尚幼。平素里安分守己,与人为善,不曾有过作奸犯科的事情。” “温菲菲?” 徐长远怔了怔,忽然警觉道:“这个名字怎么如此耳熟?本座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夜游神在旁边提醒道:“城隍爷,你忘了吗?陈泽施展逆天改命之术,帮的就是温菲菲的女儿林纤纤啊!速报司公之前曾向你回报过的!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咱们才抓住了陈泽的小辫子,于是你下令叫金枷、银锁和卑职共同出马,去勾陈泽魂魄的。” “原来是她啊!” 徐长远猛地醒悟过来,眼中闪烁着幽光:“本座早就该想起她啊!她才是陈泽作乱的祸根啊!走!去这小寡妇家里!” “且慢!” 阴阳司公连忙站出来扯住徐长远的袖袍,不让他走。 陈泽发香传讯让他帮忙保护温菲菲一家老小,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说不定陈泽还没有离开温家,要尽可能的帮他拖延时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拉拉扯扯的!”徐长远看见他都头疼。 阴阳司公好整以暇的说:“城隍,敢问文判官今夜为什么去缉拿温菲菲的魂魄?” 徐长远老脸微红,眉头一拧,心里暗骂:“死阴阳人,真尼玛好管闲事!” 他自然不会说是因为自己空虚寂寞冷,想玩美人才叫文判官去拉皮条的。 他“咳咳”两声掩饰心虚,然后说道:“这还用问嘛?温菲菲母女两个逆天改命,触犯了阴司忌讳,文判官这才去缉魂的!” “这就不对了。” 阴阳司公摇头说道:“一码归一码。施展逆天改命之术的人是陈泽,温菲菲母女二人并没有什么过错。更何况,速报司公刚才说过了,温菲菲安分守己,与人为善,这样的老百姓,应该是我们庇护的对象,不该无缘无故寻她们的麻烦。” “是么?” 徐长远连声冷笑,扭头看向速报司公:“那小寡妇真像你说的那样,是个安分守己、与人为善的女人吗?” 速报司公听出来徐长远语气不善,脖子一缩,呐呐说道:“她的个人生平档案上就是这么记录的,卑职也是根据她的所作所为下的评语。” 阴阳司公帮腔道:“所谓人在做,神在看!凡夫俗子的所作所为,都会被昼夜巡视的日游神、夜游神记录下来,然后交给我阴阳司,由我司的阴差汇总整理,编成个人生平档案,再转送到速报司……温菲菲的档案里既然能证明她是个好人,那她就是个好人。除非日游神和夜游神的巡视记录有问题。” 夜游神连忙说道:“没有问题!我和三哥都是据实记录的,没有作假!” 阴阳司公道:“那温菲菲就是个好人。” 徐长远眯起了眼睛,死死盯着阴阳司公,冷笑道:“阴阳人,你怎么这么维护那小寡妇?哦~~本座明白了,你也好色,你也垂涎那小寡妇的美貌!” 阴阳司公“呵”的一笑,反问道:“城隍怎么知道温菲菲是个美貌的女人?反正本司到现在也没见过她,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又何来垂涎她美色一说?对了,‘也好色’、‘也垂涎’这个‘也’字,城隍用的很有意思,敢问还有谁好色,谁垂涎温菲菲的美貌?” 徐长远没想到弄巧成拙,被阴阳司公抠字眼,阴阳了一把,脸顿时就挂不住了。 他呵斥道:“你少给本座东拉西扯!既然你认定那小寡妇是个好人,那文判官前往她家中缉魂,怎么会遇害被杀了?” 阴阳司公淡淡说道:“未知全貌,本司不予置评。” “难道你就不会分析推理么?!” 徐长远怒道:“陈泽可是帮她们母女俩逆天改命的人!是她们的大恩人!有救命之恩!” “这又如何?” “女人,呵~~本座难道还不了解?从来都喜欢讲什么‘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骚话!更何况寡妇喜欢思春,夜里寂寞难耐,遇到陈泽那样的男人,还舍得放过吗?本座料定,她们母女二人早就已经和陈泽勾搭成奸,甘愿做陈泽的胯下之臣了!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得到,陈泽一定藏在她们家里!文判官前去缉魂,不幸遇到陈泽,于是被杀!如此推理下来,一切不都说得通了吗?!” “这狗官虽然龌龊,但脑子还真不笨,居然被他推理了个八九不离十……” 阴阳司公心里暗暗吃惊,嘴上却义正言辞的说道:“城隍,本司要提醒你,请注意自己的身份!做为一城之神,须得谨言慎行!你在未经查实,也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这样言辞凿凿的污蔑自己辖境内两个女子的清白,甚至用一些低级下流的言辞给她们母女泼脏水,不大好吧?” “你——” 徐长远气的五官扭曲,七窍生烟,恨不得一脚踢死阴阳司公! 试问哪个二把手敢这么嚣张放肆,当众贴脸狂怼老大? 第32章 上头有人 但阴阳司公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一来是他公正无私,刚直不阿,能力又强,政务清明,没有任何污点在身,更没有任何把柄握在徐长远的手里,非常受阴差们的敬重,在阴司衙署的下层职员里,有很高的威望;二来是他和其余两个司公关系不错,能共进共退,甚至可以一起对徐长远施压;三来是他上头有人。 浑县隶属于越州府,越州府的府城隍对他非常欣赏,曾不止一次说过,想提拔他到越州任职,到时候就和徐长远这个县城隍平级了。 但阴阳司公放心不下浑县,屡次拒绝,这反倒让府城隍对他更加刮目相看。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徐长远就算再猖狂霸道,也不敢不卖府城隍的面子。 之前,陈泽杀日游神,夺走躯壳,为阴阳司公的处境而担忧,阴阳司公却说自己能够自保,便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在。 眼下,阴阳司公不等徐长远发飙,再接再厉,继续开怼:“本司的话还没有说完,请城隍不要贸然打断!恕我直言,你所谓的分析推理并不严谨,也根本经不起推敲,纯属意淫!” 说到激烈的地方,他香火气直接喷了徐长远一脸,效果堪比唾沫星子喷人。 “放肆!狂妄!无礼!死阴阳人,你要欺天啊!” 徐长远擦了擦脸,气的胡须乱抖,指着阴阳司公的鼻子破口大骂。 阴阳司公心平气和的说道:“还请城隍注意言行,本司是城隍庙的司公正神,不是死阴阳人。” “阴阳衣阴阳头阴阳屁股阴阳脸!本座就骂你了!你咬我啊!淦!” “城隍爷,别这样。” “城隍爷消消气,没必要。” 纠察司公、速报司公听不过去,都上来劝他。 武判官更是凑到他耳边低声提醒道:“城隍爷,也别骂的太脏了,这货上面有人,小心他告刁状啊……” 徐长远心头一震,这才勉强冷静下来,没好气的说道:“行了,算本座失言了。但阴阳司公你说归说,也不能喷本座一脸香火气啊,本座不要面子的吗?” 阴阳司公道:“本司也有失态之处,还请城隍海涵。” 徐长远“嗯”了一声,一把手二把手暂时恢复和谐。 就在速报、纠察、武判、夜游都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阴阳司公又直眉楞眼的说道:“但城隍的推理分析确实不严谨。” 徐长远恨得牙痒痒:“哪里不严谨了?” “道理很简单,陈泽在浑县逗留的时间一月有余,这期间,他一共无私救助过四十九家五十六人,这其中,有二十三个是女人,被他挽救性命的,多达七人,根本不止温菲菲母女两个!” “所以呢?” 徐长远的气势明显变弱,阴阳人搬出了大数据,这谁弄得过? 阴阳司公道:“要是按照城隍的推理思路来说,想对陈泽以身相许的女人得有七个,怎么就能断定陈泽一定藏在温菲菲的家里呢?” 徐长远心虚道:“因为温菲菲是个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寡妇缺男人。” “呵呵~~” 阴阳司公不屑的笑了起来:“陈泽救的七个女人里面,有三个是寡妇,温菲菲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温菲菲长得最美貌!” “城隍怎么知道?” “本座,本座……” 徐长远理屈词穷,索性倒打一耙:“那你又为什么这么清楚?” “因为城隍不理政务,这大事小情,都由本司料理,不能不清楚。” 阴阳司公底气十足。 “更何况,城隍之前对浑县城内各家各户的宅神都发过香讯,告诫他们,如果有陈泽的消息,就通报上来,重重有赏……温菲菲如果真在自己家里藏匿了陈泽,怎么不见她家的宅神通报消息呢?” 一番话说的纠察、速报、夜游、武判都暗暗点头,已经默认阴阳司公有道理了。 徐长远听得头昏脑涨,怒问道:“那你说,文判官是怎么遇害的?!” 阴阳司公说:“或许是在半道里遇上陈泽,被截杀了呢?也或许,文判官的死,与陈泽压根就没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是有什么厉害的妖怪、魔类进犯咱们浑县,撞见了文判官,下了毒手;甚至也有可能是修为高深的仙人,看见文判官不爽,随手就杀掉了……总之,可能性很多,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不能武断的下结论。” “行了!本座不想听你说话了!你要是比本座还聪明,怎么不是你当城隍?” 徐长远辩驳不过阴阳司公,彻底恼羞成怒,管你上头有没有人,老子很不爽! 阴阳司公摆了摆手:“城隍若是这么不讲道理,那本司无言以对。” “你早就该闭嘴了!纯纯杠精!” “是非自有公论,谁也不能只手遮天。” “公你妈的头!遮你妈的头!” 徐长远忍无可忍,怒骂了两句泄火,然后叫嚣道:“上头有人了不起啊?老子也不是白混的!这里是浑县,不是越州府,老子最大!老子的话就是公论,老子就是能只手遮天!老子说煤是白的它就是白的,老子说雪是黑的它就是黑的!老子说温菲菲有问题,她就是有问题!不爽?你忍着!老子的话讲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众神面面相觑,你都这么不要脸了,一口气喊了八个老子,谁他娘的还敢反对? 现场一片死寂。 徐长远突然觉得少了文判官在一旁捧臭脚拍马屁,好孤单好落寞好没有意思。 这使得他更加怨恨陈泽了! “既然都不反对,那就别愣住了!”徐长远下令道:“各自点齐手下的阴差,随同本座前往温菲菲的家中!那骚寡妇到底是好是坏,有没有和陈泽勾搭成奸,去了一问就知道!” “遵令~~” 众神只都连忙行动起来。 阴阳司公幽幽的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抹不安之色。 他不惜与徐长远贴脸开大,仗着“上头有人”,冒着性命危险,怒怼狂喷了半天,到底也没能拦住对方。 陈泽啊陈泽,本司已经尽力了。 但愿你一切都安排妥当。 …… 一阵狂风席卷天际,眨眼间便落入城南老宅。 徐长远率众驾到。 而此时,温家宅子里的男女老少们还没有睡醒。 无人知道陈泽已经不在,更想不到有一场腥风血雨正等着他们。 第33章 山雨欲来 陈泽回到了自己租来的小院里。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他觉得徐长远在短时间内不会想到自己还敢回来。 况且这里距离温菲菲的家也不算远,如果她们母女遇到了麻烦,自己也能很快过去支援。 他迅速的放下行囊,取符念咒施法,在院子里设下一层结界,让丐神守在门口,然后拿出《功德簿》,一番查看,没有让他失望——杀文判官和阴差,又添了一桩阴德。 果然都是死有余辜的东西! 接下来就是修炼。 要尽快突破瓶颈,提升到品级道境啊! 他有种强烈的危机感,或许很快,自己就不得不直面徐长远了。 …… 温家上空,徐长远睁开神目,仔细俯瞰了一圈,但见宅子里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他略觉失望,以陈泽的奸猾程度而言,就算之前藏匿在温家,现在也早逃走了吧。 但不能白来一趟。 至少要向阴阳人证明自己的推理分析是正确的,而不是意淫!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一亲美貌小寡妇的芳泽。 “下去吧。” 徐长远率领部众浩浩荡荡的落到温家院子里,念动“拘神咒”,跺一跺脚,大小门神、中溜神、灶神、厕神立刻现身报到:“小神等参见城隍爷!” 一个个跪在地上,偷偷用眼神交流,都是又激动又害怕。 这狗城隍第一次来家里,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 “都起来吧!” 徐长远傲然的扫量了他们一眼,然后阴恻恻的问道:“你们可知本座为什么驾临此地?” “小神不知。” “呵~~” 徐长远发出一声冷笑,然后厉声喝道:“都抬起头来,看着本座的脸!” 几个宅神纷纷抬头,狐疑的看向徐长远。 厕神暗暗腹诽:“一张老橘皮脸,几根山羊胡,没有上嘴唇,一对蛤蟆眼,除了猥琐油腻,还有什么可看的?” “很好,接下来本座问什么,你们回答什么,不许有一句假话!” “是~~” “文判官可曾来过这户人家?” 几个宅神心中同时一凛,随即齐声答道:“没有,小神等不曾见过文判官大人。” “当真没有?!”徐长远的语气严厉起来。 “没有。”宅神们还是纷纷摇头。 徐长远喝道:“那陈泽是不是藏匿在这户人家?” “啊?!” “陈泽?没有!” “怎么可能呢?!” “小神等早就收到城隍爷的香讯了,要是有陈泽的消息,怎么会不禀告城隍爷呢?” “……” 几个宅神矢口否认。 “不要说谎,本座神目如电,瞧得出来!” 徐长远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从他们脸上逐一扫视过去,沉默中放开威压,可半天也没有看出他们有什么说谎的破绽。 厕神还暗暗骂了句:“老装逼犯了,以为自己是陈先生啊!” “不见棺材不掉泪,给本座搜!挨门挨屋的搜,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就连茅房都不许遗漏!” 徐长远不信邪,一声令下,武判官、夜游神、纠察司公、速报司公各自带队,引着大批阴差分散开来,登堂入室,穿墙进屋,仔细搜索起来。 只有阴阳司公站着没动。 徐长远瞥了他一眼:“阴公,你怎么不去?” 阴阳司公道:“对老百姓搜门查屋这种事情,并不在本司的职责范围之内。而且,本司觉得城隍此举不妥,恐惊扰良善人家。” “……” 徐长远老脸一沉,暗暗骂道:“惊你妈的头!” 要不是忌惮府城隍,早一神圭砸死这个阴阳人了! 他冲中溜神努了努嘴:“你家女主人住在那间屋子啊?” 中溜神一愣,也不敢不说,他伸手指着说道:“那一间。” 徐长远“哦”了一声,表面不动声色,腹内邪火已经沸腾,他义正词严的说道:“属下们如此尽职尽责,本座也当亲力亲为。这主人的房间,就由本座亲自去搜啦。” 几个宅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中溜神小声嘀咕道:“看起来城隍爷并没有什么架子嘛,愿意和下属同甘共苦呢。” “你是不是傻?!”厕神骂道:“看不出来他是个老色批么?!” “嘘~~”大门神压低嗓音道:“咱们要不要传香发讯给陈先生?” 灶神老成持重道:“还是再等等吧。现在也没什么事,他们搜查一遍,找不到陈先生应该就会撤了。咱们贸然传香,陈先生闻讯匆匆赶来,刚好撞见,反而糟糕。” “嗯~~” 宅神们深以为然,打算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徐长远前脚刚迈动,阴阳司公后脚就跟了上去。 “哎?你跟着本座干什么?”徐长远不爽的问道。 他去温菲菲的房间,当然不是为了搜查,而是想搜身。 天气这么热,熟睡中的小寡妇,穿的该有多简单啊,光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这种美差,不亲力亲为难道还要让给别人? “城隍要干什么去?”阴阳司公岂能不清楚徐长远心里那点小九九?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你空耳啊!”徐长远皱眉道:“都说了搜查搜查!” “哦~~” “你还跟?!你不是说搜门查屋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嘛,那你就哪儿远去哪儿凉快去,别跟着本座!” “搜门查屋不是,但保护城隍却在本司的职责范围内。”阴阳司公一本正经的说道:“城隍去哪里,本司就跟到哪里,保证寸步不离。” “……” 徐长远想骂娘了。 装你妈的大尾巴狼啊,就显着你了! 府城隍也是瞎,怎么会相中这样的货色! “老子不去了!” “那本司也不去了。” “……” 徐长远郁闷至极的站在院子里,脸阴的能拧出来水。 阴阳司公果然寸步不离,紧贴着他。 不多时,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晨曦洒落,异常灿烂,老仆已经睡醒,开始洒扫庭除。 当然,阴差办事,凡夫俗子是看不见的,要不然,老仆非被吓死不可。 等老仆扫完了院子,老婆子也做好了早餐,小丫鬟忙着端盆送水,搜查也接近了尾声。 纠察、速报、夜游、武判纷纷带队回来: “回禀城隍爷,没有找到陈泽的身影!” “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蛛丝马迹!” “卑职这里也没有!” “……” 阴阳司公悄悄松了口气。 “难道真是本座在分析推理错了?” 徐长远皱眉凝思,很不甘心,忽然看见一个明媚动人的少女,迎着阳光,光着脚丫,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朝着一间屋子飞奔而去,嘴里清脆的喊道:“舅舅!约定的时间到了!你该出来陪我玩了吧!” 正是纤纤。 第34章 无巧不成书 看见纤纤,徐长远顿时眼睛放光,好一个可爱漂亮有活力的乖乖小萝莉啊! 一下子唤起了老夫的青春呢! 徐长远撩了撩头发,理了理胡须,一副要开屏的样子,问大门神道:“这姑娘是谁?” 大门神回道:“是我家女主人的独生爱女,林纤纤。” “哦~~” 徐长远的目光变得淫邪起来。 女儿都出落的这么亭亭玉立,那母亲可想而知有多勾人了。 要是母女两个—— “嘶~~” 徐长远忍不住吞咽了一口涎水。 阴阳司公看在眼里,心中膈应,当即说道:“城隍,天光已亮,既然没有找到陈泽,咱们也该打道回庙去了。我们阴气太重,不宜在老百姓家中长久逗留。” “急什么?你想走就自己走,别来烦本座!” 徐长远直勾勾的盯着纤纤,见她去敲那间柴房的门,嘴里不停的喊着“舅舅”,清脆的嗓音叫的徐长远的心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样。 他忍不住说道:“那做舅舅的也太不当人了,小姑娘巴巴的叫了半天,他还不肯出来?” 夜游神笑道:“城隍爷,那是一间空屋子,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舅舅。” 徐长远一愣:“空屋子?” “是啊,卑职亲自搜查过的,连个鬼影都没有,这小姑娘也是憨,就不知道推开门看看。” 徐长远冲几个宅神看了过去:“怎么回事?屋里没人,小纤纤不知道吗?他那个舅舅哪里去了?”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几个宅神都有些慌了。 就担心徐长远留意到那间柴房,胡乱询问,露出破绽。 大门神连忙解释道:“回城隍爷,那屋子里原本住的是我家女主人的远房表弟,或许是老家有事,不辞而别了,林纤纤还不知道。” “远房表弟?” “是啊。” “他跟温菲菲有没有奸情?” “哎?没有!” “本座不信。” 徐长远“嘿嘿”发笑,很是淫贱。 纠察、速报、武判、夜游都是满脸黑线。 老大你好歹收着点吧,什么嘴脸! 阴阳司公也“咳咳”提醒道:“注意身份,谨言慎行!” “纤纤!” 就在这个时候,温菲菲也追来了。 “别打扰你舅舅。” 清丽动人的嗓音瞬间就引起了徐长远的注意,回头一望,哦豁~~~眉黛春山,秋水剪瞳,玉容绯红,蛮腰盈盈,细枝硕果,摇曳生姿……尤其是那两条随着奔跑而在裙下若隐若现的颀长双腿,怕不是能玩一年? 真如文判官说的那样,人间尤物! 一个字,绝! 两个字,今天没有白来! “怎么这里这么冷?”温菲菲感受到了阴气的侵袭,打了个寒颤。 “娘,不是说好了今天就能见到舅舅吗?可他怎么还不出来?”纤纤噘着嘴问道:“他到底在练什么功啊?” 温菲菲笑道:“娘怎么知道呢?等你舅舅出来了,你自己问他。” “明明都到约定的时间了,哼~~”纤纤把小蛮腰一叉,抱怨道:“舅舅说话不算数!” 温菲菲安慰道:“别着急,该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出来的,说不定等咱们吃罢早饭,舅舅就出来了呢。” “那舅舅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难道不会把身体弄坏吗?”纤纤关切的问道。 “不会的,舅舅的本领大着呢。” “那舅舅和陈泽叔叔比,谁更厉害呀?” “呃,他们应该一样厉害。” “……” 娘儿俩这几句看似寻常的对话一说出口,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原本还沉浸在美色中不能自拔的徐长远猛然怔住,脸色渐渐狰狞起来! 阴阳司公心里一沉,暗叫:“糟糕!” 几个宅神也是暗暗叫苦不迭:“坏了!” 两位祖奶奶,你们怎么什么话都说啊! “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见人,与陈泽一样厉害?”徐长远阴笑着看向宅神们:“这温菲菲的远房表弟,纤纤姑娘的舅舅,该不会就是陈泽吧?” “不,不是。”大门神慌得一批,强装镇定道:“小舅爷是小舅爷,陈泽是陈泽,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那练什么功要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见人呢?” “可,可能是某种武学吧。说实话,这人道的修炼,小神也不是太懂。” “你不懂?那让本座来猜一猜啊,这个身体和魂魄分离的时间久了,想要再完美融合,怕是不大容易,除非服用特制的丹药。” 武判官截口说道:“要服食‘回魂丹’,或者‘还阳丹’!” “不错!”徐长远抚掌说道:“炼制‘回魂丹’或者‘还阳丹’的话,最快也要三天三夜的时间!这不是巧了吗?陈泽在三天前夺回了躯壳,想要魂归本体,完美契合,最少得花上三天三夜的时间炼制丹药,而这个舅舅刚好就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闭门不出。” “还真是巧了哈。”大门神讪笑道:“常言道,无巧不成书嘛。” 徐长远死死盯着他,幽幽说道:“更巧的是,这舅舅的本领还跟陈泽一样大。” 大门神勉强控制着自己不发抖,硬着头皮答道:“女主人不懂这些,随口说说,哄孩子的。” “解释的挺好。”徐长远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这个舅舅又是为了什么,突然间不辞而别,连表姐和外甥女都不知情?” 大门神已经开始打颤了:“小神方才说了,他家中临时有事……” “你还真把本座当傻子了啊!” 徐长远勃然变色,伸手猛抓,大门神惊呼一声,只觉有股强大的吸引力扯着他,身不由己的朝徐长远飞去。 “咔!!” 徐长远一把抓住大门神的脖子,举到了半空。 大门神瞬间两眼翻白,双脚乱蹬。 “城隍!”阴阳司公急忙呼喝道:“不可对同道滥用私刑!” “你先别急着跳出来。”徐长远冷笑道:“事实已经越来越清晰了,本座的分析推理完全正确,只是这些小毛神嘴硬,本座不得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可是——” “闭嘴!你再敢啰嗦半句,本座马上弄死他!” 阴阳司公看着徐长远歇斯底里的模样,情知他说到做到,也不敢再多说了。 徐长远稍稍松开了手:“你是这一家的门神对吧,本座现在再问你一遍,纤纤口中的舅舅,到底是不是陈泽?” “不,不是……”大门神艰难的回答。 “你找死!” 徐长远扬臂一挥,神力激荡之处,“唰”的一声响,大门神倒飞而去,重重撞上了院子里的一棵老柳树,狂呕出一大口香火气! 还不等他滑落下来,徐长远屈指弹动,有道流光激射而出,瞬间穿透大门神的前胸,将其钉在了柳树上! 在场的神只都吓傻了。 小门神、中溜神更是瑟瑟发抖,面如死灰! 第35章 噬魂钉 大门神是被“噬魂钉”给挂到老柳树上的。 这是阴司大狱里的一种残酷刑罚,如果被“噬魂钉”穿胸而过,并不会立刻魂消魄散,而是要承受十天十夜的极致折磨! 受刑者能清晰的感受到三魂七魄被一丝一丝蚕食的痛苦! 犹如活人生受十天十夜的剐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谁再敢对本座撒谎,便也赏他一枚‘噬魂钉’!”徐长远龇着牙,满面狰狞的威胁道。 “呃~~啊!嗬嗬~~” 大门神已经开始惨叫起来,不忍卒闻。 剩余几个宅神都情不自禁的打起了冷颤。 灶神当即就想发香传讯给陈泽,但徐长远的目光已经朝他扫来。 “你是这一家的灶神,对吧?” “是……” “现在由你来说,那屋子里住的人究竟是谁?” 灶神咬了咬牙:“回禀城隍爷,大门神并没有撒谎,那屋子里住的人,就是我家女主人的远房表弟,不是陈泽。” “很好,你有种!” 徐长远挥掌直击。 神力激荡之处,“嘭”的一声响,灶神径直撞向老柳树,一样被“噬魂钉”穿胸而过,挂在了大门神旁边。 “一年到头就赚那几个香火钱,卖什么命啊。” 徐长远讥讽着,又伸手指向厕神:“本座看你像是个老实的,别学他们。只要你肯实话实说,本座少不了你的好处。” 厕神“嗤”的一笑:“城隍爷看人真准,小神最老实了。” 徐长远心头一喜,连忙问道:“舅舅到底是不是陈泽?” 厕神道:“你舅舅是谁,小神怎么会知道?但我猜应该不会是陈泽吧。” “我尼玛——” 徐长远暴怒,双掌齐发,直接把两枚“噬魂钉”生生打进厕神的天灵盖里,然后一脚踢到了老柳树下! 厕神强撑着痛苦,狂叫一声:“狗官,我不怕你!” 他誓死也不呻吟惨叫,但浑身上下神光黯淡,魂魄飘摇,几欲消散! 阴阳司公暗暗叹息:“真是块硬骨头!” 就连纠察、速报、夜游、武判都心生佩服。 “狗城隍,以大欺小,臭不要脸!” “滥用私刑,不配称尊!” “脏心烂肺,离死不远!” “……” 厕神骂声不绝,徐长远抬起手来,捏个“禁言诀”,施法封住了他的嘴,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中溜神。 中溜神不等他发问,便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他不想出卖陈泽,可也害怕徐长远的手段,那“噬魂钉”的痛苦,根本承受不住啊! “你是趴窗户的神,应该最清楚这一家子的秘密。”徐长远循循善诱道:“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小,小神……”中溜神害怕的打磕巴,但最终还是把心一横,说道:“小神的回答和他们一样!” “嗯?”徐长远已经看出中溜神懦弱可欺,当即加重了语气:“本座刚才没有听清楚,允许你再说一次。” “够了!” 中溜神还没有开口,蓦地眼前光影晃动,阴阳司公再次挺身而出。 “滚!” 徐长远目露凶光:“别以为你上头有靠山罩着,本座便不敢动你!” “城隍,宅神虽然神格卑微,法力孱弱,但也是享用供奉、受人祭祀的民间正神,无大功却有苦劳,不可肆意伤害折辱,更不能对他们滥用私刑!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整个浑县城内,千家万户的宅神们该作何感想?该怎么看待我们城隍庙?” 阴阳司公正气凛然,激动的说道:“你如果硬要一意孤行,这么对付他们,那干脆给我也来一枚‘噬魂钉’吧!本司愿意与他们同甘共苦!” 纠察司公看的于心不忍,上前劝道:“城隍爷,适可而止吧。用这种手段对付咱们辖境内的宅神,确实有些过了。” 速报司公也大着胆子劝道:“阴公言之有理,还望城隍爷收了神通吧。” “都住口!” 徐长远气急败坏道:“就知道对本座说教!你们是聋了吗,瞎了吗?!这几个小毛神明显在对本座撒谎,把本座当傻子,你们听不到看不见吗?!” 阴阳司公怼道:“无凭无据,城隍仅凭猜测,就对他们处以极刑,恐怕不能令我等心服口服!你若再不收手,本司便将今日之事上呈府城隍!当然,你也可以打死本司灭口!” “你以为本座不敢么?!”徐长远攥紧了拳头,蠢蠢欲动。 “城隍爷,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武判官凑近了,低声劝道:“上头很关照他,这里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真要是杀了他,府城隍哪天下来视察,询问起来,怎么办?” 徐长远想了想,终究还是按下了心头恶气。 “阴阳人,你仗着府城隍对你青眼有加,屡次藐视于我,我做什么,你都反对,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要证据是吧?好!本座今日就让你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城隍只要能拿出真凭实据,本司自然不会再多说一句。” “本座有证人!” “谁是证人?” “温氏母女就是!” “她们能做什么证?” “只要她们肯亲口承认,所谓的舅舅是陈泽,便能证明本座是对的!到时候,这些小毛神都得死!还有你,也得滚出浑县!” “你不会是打算缉拿她们母女的魂魄回去审问吧?” “用不着那么麻烦,本座现场办公!” 徐长远嘿然一笑,随后厉声喝道:“众神听令,随我显灵!” 阴阳司公大吃一惊,这家伙是疯了么? 带着这么多的阴司官吏,在凡夫俗子面前显灵?! 但见徐长远念动咒语,奋发神力,霎时间,阴风平地卷起,大团黑云横移天中,遮空蔽日! 温菲菲和纤纤都惊讶的看向天空。 “娘,怎么突然间就变天了,这是要下雨吗?” 凡夫俗子的肉眼凡胎是看不见阴神的。 除非阴神刻意显灵。 “哗~~” 浓雾似的香火气大团大团弥漫,徐长远连同手下神只以及一众阴差,全都出现在温菲菲和纤纤的眼前。 “啊!!” “呀!” 娘儿俩吓得尖叫起来,差点摔倒。 大清早的,本来空荡荡的院子里,突然间凭空出现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人,任谁都要吓个半死吧。 第36章 显灵 “不要怕。” 徐长远色欲迷心,对着美女就变幻了一副嘴脸,努力装出和蔼可亲的模样,想在温菲菲和纤纤心中留下好的印象。 “本座乃是浑县城隍,他们都是本座麾下的神只和阴差,特意在你们面前显灵的,可不是什么妖邪魔怪。哦,对了,温夫人去庙里上过香,应该认得本座的神颜嘛。” 徐长远自报家门的时候很有些得意。 没想到吧大小美人,传说中的城隍爷显灵啦! 你们烧香祭拜的偶像来和你们面基啦! 还不快来跪舔! “城隍?” 温菲菲惊魂甫定,仔细一打量,这蛤蟆眼橘皮脸老男人确实很像城隍庙里的那尊金身雕塑。 只是真容比雕塑更丑更显猥琐些。 她有点慌,城隍怎么会来家里?难道是自己在庙里骂他被他知道了,找到家里来兴师问罪的? 那也不至于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吧! 忽的心中一凛,温菲菲陡然意识到,这帮不速之客应该是冲着陈先生来的! 不能慌不能慌,陈先生还在闭关,一定要为他打好掩护啊…… 她还不知道,陈泽已经走了,徐长远也把这座宅子的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稍稍定神,温菲菲把一脸惊恐的纤纤搂进怀里,然后不卑不亢的问道:“不知城隍在民妇家中显灵,有何贵干?” 想象中的跪舔没有发生,徐长远不免有些失落,强笑道:“夫人认识陈泽吧?” 温菲菲立刻摇头道:“不认识!” 徐长远笑容凝滞:“夫人,撒谎可不是善行,死后要受拔舌之苦的哦。陈泽为了你的女儿,也就是这位纤纤小姐,不惜犯大忌讳,也要逆天改命,你居然说不认识他?” 温菲菲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太想掩护陈泽,不假思索,反而漏洞百出,她当即不动声色的解释道:“哦,原来城隍是说陈先生啊,抱歉,民妇对陈先生尊敬的很,从不对他提名道姓。” 徐长远嘴里泛酸:“你尊敬错了人啊。夫人或许还不知道,陈泽是一个嗜血残忍,狡猾下作,连神只都敢弑杀的大奸大恶之徒!” “不知道!” 温菲菲听他这么诋毁陈泽,立刻就生气了:“民妇只知道陈先生慈悲善良、行侠仗义,做了很多好事,救过很多人!” “夫人被他的表象欺骗了。” “民妇并不愚蠢,分得清楚好坏。” “当局者迷啊,呵呵~~” 徐长远苦笑着,看似是要结束话题,却又猛然开口问道:“陈泽是不是一直都住在你的家里?” 温菲菲稍微有些惊慌,但还是立刻答道:“没有,陈先生有自己的家,怎么会住民妇这里?” “那这间屋子里住的人是谁?” “是民妇的远房表弟。” “你的表弟就是陈泽!” “怎么可能?” “温夫人啊……” 徐长远满脸失望的神色:“本座方才都对你说过了,撒谎是恶行,是罪过,一笔笔都会记在我们阴司的账上的。” “民妇无愧于心。”温菲菲的语气很坚定,根本不为所动。 “温夫人,其实本座很欣赏你,也一直想对你给予特殊的关爱,只要你肯说实话,本座非但不会为难你,还会给你大大的好处。”说着,徐长远还冲温菲菲眨了眨眼,意味深长。 温菲菲差点把隔夜的晚饭给哕出来! 老东西挤眉弄眼跟中风了似的,还自以为很帅。 她强忍恶心,正色说道:“民妇就是一普通老百姓,城隍还是不要欣赏,不要关爱的好。要给好处,就请雨露均沾,给到全城百姓,不必搞什么特殊。” “善哉此言!叫我等肃然起敬!” 阴阳司公瞅准机会大声赞叹,然后适时的说道:“城隍,温夫人都说了是她的远房表弟,不是陈泽,你所谓的证人并没有提供什么真凭实据,是时候打道回府了,也请放了那几个宅神。” “本座还没有问完,你不要插嘴!”徐长远冲阴阳司公怒目而视。 转过头,徐长远又换了一副人畜无害的嘴脸:“温夫人,你们母女两个是不是受了陈泽的威胁?别怕,现在有本座为你们撑腰,陈泽打不过我,像他那样的家伙,本座能打十个!” 低段位的男人总是喜欢在美女面前刻意炫耀本领,贬低旁人,却没想过,对他无感的女人只会觉得厌恶。 温菲菲冷冷回道:“没有,陈先生从不做威胁人的事情。” 徐长远感觉嘴里更酸了,说的话也更露骨了:“莫非夫人很喜欢陈泽,愿意为他献身?本座告诉你,他不值得!他就会偷袭,暗杀,偷偷摸摸,从不敢光明正大的找本座较量,他就不算一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男人是大权在握,是小弟如云,就像本座这样!” “坏人,你怎么总说陈叔叔的坏话!” 纤纤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从温菲菲的怀里挣脱出来,出言指责徐长远。 温菲菲连忙又搂住了她,低声说道:“你别吭声。” 徐长远一愣:“小姑娘,我可是城隍,全城最大的神,不是坏人哦。” “那你就是一个坏神!” 纤纤不顾温菲菲的劝阻,大声叫道:“陈叔叔怎么不算真正的男人了?你才不算呢!陈叔叔比你年轻,比你好心,比你本领大,更比你帅!略略略~~~” 这几句话顿时让徐长远破防,满脸红温。 比我帅?! 别的不说,论颜值,我城北徐公怕过谁?!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正要对纤纤发飙,突然白光晃眼,低头一看,望见了纤纤那双光着的精致玉足—— 算了。 小丫头片子嘛,都比较叛逆,喜欢黄毛,钟情异类,有空了好好调教调教就好啦。 更何况,他又想到了一个诛心的法子。 “陈泽真没有你们认为的那么好,不信,你们看。” 徐长远“呼”的吹了一口气,柴房的门“砰”的被打开。 里面空空如也。 温菲菲和纤纤都是一呆。 舅舅呢?! 陈先生呢?! “呵~~陈泽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本座一定会来抓他,他怕死,于是便撇下你们母女俩,不辞而别,连夜逃窜去了。温夫人,令嫒还小,不懂事,本座不跟她一般见识。但你是过来人,你说,就陈泽的所作所为,还能算是男人吗?” 徐长远假装很愤慨,语气中充满了对温菲菲母女的同情以及对陈泽的不屑。 阴阳司公心头直发紧,因为他听的出来,老奸巨猾的徐长远在话语里埋下了恶毒的陷阱! 无论温菲菲回答是与否,都会默认一个前置事实——柴房里住的人就是陈泽。 而大多数女人感性至上,理性不足,一旦听见有谁肆意诋毁自己的心上人,下意识的就会维护辩解,至于语言中的陷阱,她们往往会直接忽略掉。 第37章 癫狂的城隍 温菲菲也不知道陈泽为什么不辞而别,但她认定陈泽不是个胆小懦弱的人,更不相信陈泽会因为贪生怕死而抛下她们母女两个,连夜逃窜。 她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徐长远对陈泽的污蔑,可纤纤却抢先大声说道:“你怎么老是说陈叔叔陈叔叔,这房子里住的人明明是我舅舅,不是陈叔叔!你这大坏神,为什么我舅舅不见了?一定是你把他弄没的!你还我舅舅!” 温菲菲猛地醒悟,对啊,这里没有陈泽,只有自己的远房表弟,差点说漏嘴了。 她鄙夷的看向徐长远,好下作啊,堂堂城隍,却用这种语言陷阱来骗一个凡人。 徐长远一计不成,再施一计还是不成,看着温菲菲眼中对自己的不屑,他的耐心也渐渐没了。 “小姑娘,你舅舅其实就是陈泽!” “你胡说!舅舅是光头,陈叔叔有很长很多的头发,舅舅是圆脸,陈叔叔是瓜子脸,长得都不一样!” “本座明白了,陈泽在没了躯壳之后,只能寄宿别人的身体,他杀了你舅舅,夺了他的身体!小姑娘,陈泽是你的杀舅仇人啊。” 徐长远虽然猜错了,可是已经越来越接近事实的真相。 纤纤一时愣住,她怎么可能听得懂这些。 “娘,他在说什么呀?” “不用理他,他胡说八道。” 温菲菲冷冷看向徐长远:“城隍,该问的你都问了,该说的民妇也都说了,你虽然是神只,但是也不能无端骚扰老百姓吧。民妇现在请你们离开!” “城隍,走吧。”阴阳司公跟着催促道。 徐长远感觉自己的脸像被人用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似的,火辣辣的疼! 都降尊纡贵显灵了,结果却被这样对待? 就这么离开,岂不是证明自己从头到尾都是错的? 分析错了,推理错了,与阴阳司公的争执错了,来错了,猜错了,对宅神施以私刑更是大错特错! 众目睽睽之下,这叫他的颜面如何挂得住? 尤其是温菲菲、纤纤母女俩对陈泽的白百般维护,对他的各种不屑和鄙夷,让他的心态彻底失衡! 一刹那间,徐长远对温菲菲母女俩祛魅了。 祛魅之后,他的头脑反而变得异常清醒。 他忽然想到了更多的细节。 “温菲菲,你去过城隍庙。”徐长远冷笑道。 “民妇确实去过,烧香拜神,很平常的举动,有什么问题吗?”温菲菲不慌不忙的答道,她现在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保证不再说错任何话。 “当然有问题!就在你进庙烧香的那一天,陈泽抢走了他的躯壳!” 徐长远把所有的细节都串联起来了,他感觉自己被陈泽耍的好惨啊! “陈泽胁迫日游神给本座传递假消息,调虎离山,骗本座去了东湖,他却趁虚而入,前往城隍庙里夺走躯壳……他把本座骗得团团转!” 徐长远要气死了,咆哮道:“不可饶恕!” 温菲菲心吓得一颗心怦怦乱跳:“民妇不知道城隍在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本座在说什么!” 徐长远嘶声说道:“你们狼狈为奸,不是么?你假装给本座烧香,其实是在帮陈泽打掩护!” “没有——” “别再狡辩了!本座刚才还奇怪呢,在城隍庙冷冷清清的时候,你巴巴的赶去给我烧香,可现在我当着你的面显灵,你非但不惊喜,还百般嫌弃憎恶,要把本座拒之门外,原来,都是虚情假意,你对本座毫无虔诚之心!” 阴阳司公意识到不对,催促道:“城隍,该走了!” “闭嘴!” 徐长远扭过头,怨毒的盯着阴阳司公,幽幽说道:“阴阳人,本座现在严重怀疑,你是不是也在帮陈泽做事?不然,他为什么不杀你?你又为什么反复维护这寡妇?” 阴阳司公摇头道:“城隍,你魔怔了。” “魔你妈呀!” 徐长远把手一翻,“镇城神圭”立刻显现,朝着阴阳司公便砸了过去! 阴阳司公惊怒交加,想要闪避,却哪里躲得开来? 流与品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镇城神圭”迎风变大,当头盖落,“砰”的一声,直接把阴阳司公砸入地下! 徐长远戟指骂道:“别着急!所有的账都能算清楚,咱们一笔一笔来!先料理了这小寡妇,然后就轮到你!” 他现在极端愤怒,得不到的就毁掉! 纠察、速报两司公又吃惊又害怕,面面相觑,想劝,却都不敢劝。 夜游、武判二神,更是不想多事。 “不好了,这狗官发癫了……” 远处,小门神低声对中溜神说道:“快传香发讯给陈先生,我给你掩护。” 中溜神颤巍巍道:“我,我不行,还是你来吧,我给你掩护。” 小门神不再迟疑,躲到中溜神背后,撮起一缕香,轻轻吹动,飘了出去。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神只和阴差都被如疯似狂的徐长远吸引着目光,没有谁顾及到他们这边。 唯有纠察司公,有所警觉的扭头看了过来,小门神和中溜神都吓了一跳,但纠察司公什么也没有说,又收回了目光。 “温菲菲,本座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实情说出来!”徐长远下了最后的通牒:“不然,本座就让你尝尝阴司大狱酷刑的滋味!” 温菲菲俏脸煞白:“你一个城神,想要整治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还不是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随便你吧,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 “好好好,你不怕死,那你女儿呢?”徐长远阴恻恻的说道:“你就不为她考虑考虑?” “你,你是神明,不能这样下作!”温菲菲急了:“她还是个孩子!” “别说是孩子了,在本座盛怒之下,你这一家,鸡犬不留!” 徐长远“唰”的移形换位,瞬间便掠到了温菲菲面前,右掌按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温菲菲顿时僵住,不能动弹。 “想试试三魂七魄被强行剥离的痛苦吗?”徐长远狞笑道。 “你干什么,坏老头!放开我娘!” 纤纤挥舞小拳拳,去捶打徐长远。 徐长远怒骂一声,左手疾探,一把扼住了纤纤的咽喉。 纤纤也不能动弹了。 “夫人?” 就在这个时候,老仆找了过来,望着满院的神只阴差,错愕难当。 “你,你们——” 徐长远不等他把话说完,“呼”的一口阴风吹出,老仆仰面摔倒,晕死了过去。 “疯了,真是疯了……” 小门神哆嗦着,着急忙慌的又发了一缕香讯。 “陈先生,快点来吧!” 第38章 功亏一篑 陈泽正在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运转周天。 只要能炼精化气,聚玉花于顶上,便可由流入品,大功告成! “再有半炷香的功夫,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陈泽抛却杂念,尽可能的让自己不悲不喜,不骄不躁,以保持心无旁骛,物我两忘的境界。 但忽然有一缕香飘了过来。 丐神伸手抓住。 陈泽的耳畔响起小门神的呼唤声:“陈先生,县城隍杀到家里了,大门神、灶神、厕神都被他伤了!” “这混账……” 陈泽顿时有些分心,连忙又收拢住。 为山九仞,岂可功亏一篑? 阴阳司公很靠得住,应该能帮忙周旋,不会让温菲菲母女俩陷入险境的。 暂且委屈宅神们了。 等道境突破一品,势必为他们讨回公道! 陈泽刚刚摄定心神,又一缕香来了。 “陈先生,徐长远发疯了!” “他对温夫人下毒手了!” “他要掐死纤纤小姐!” “他连老仆都没有放过!” “唯一替我们说话的阴阳司公被‘镇城神圭’压在了地下!” “你快来吧!” “……” 刚刚稳住的心瞬间就乱了! “嗡~~” 陈泽脑海中一声响动,正运转着的周天立时中断! 炼精所化的气开始紊乱。 顶上隐隐成形的玉花也“啪”的一声,碎裂了。 “啊啊啊啊!” 陈泽愤怒的捶打地面。 就差一点啊! 重重的喘息了片刻,陈泽把还没有完全散掉的气给封在经脉之中,凝于周天之内,若有机会,再重新来过。 他霍然起身,从行囊里拿出一叠符纸,塞在身上,又持雷击枣木令在手,把伍子魂鞭缠在腰上,从屋里走了出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无论打不打得过徐长远,都得去直面这个恶神了。 不能为了自己的安危,而连累一群无辜者受伤害。 这不是他修行的初衷,更非麻衣弟子的作风。 真要装聋作哑,不管不问,此前修来的功德必将全然付之流水。 更何况,眼下的他心境已乱,根本无法做到物我两忘,再强行冲击品级道境,势必要走火入魔! 该面对的,终究还须去面对。 “丐神,你现在便赶往城隍庙,捣碎徐长远金身,取回我的挂像,那上面还有我的一缕魂念。” 陈泽交代后事一样的叮嘱道:“如果这一战,我死在徐长远的手里,你要立刻逃离浑县,能跑多远是多远!寻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和我的魂念融合,作为我的替身活下去,继续聚敛香火愿力,修持神道!只要一灵不灭,神魂尚存,总有一天,我会重生。” “是!” 丐神二话不说,迈着僵硬的步伐,快步离去。 陈泽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温家的方位。 徐长远,老子来了! …… “还不肯说出实情么?” 徐长远按着温菲菲的天灵盖,不断注入细微的阴风,像针一样刺进温菲菲的脑袋里,折磨着她。 温菲菲那张美丽的脸庞已经彻底扭曲,极度的痛苦让她好几次都丧失了意识。 但徐长远很快就又把她弄醒,接着折磨。 “为了一个臭男人,值得吗?” “值得!”纵然万般痛苦,可温菲菲的语气仍然坚定如铁。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蠢女人的想法!”徐长远又恨又嫉妒。 “你当然不会懂,因为你又不是人!” 说完,温菲菲拼尽全力,忽然朝着徐长远啐了一口,骂道:“狗城隍!就算杀了我,也不会屈服于你!” “呵呵~~” 徐长远怒极反笑:“本座成全你!” 温菲菲骤然感觉到一股汹涌的阴毒之力侵入自己体内,刹那间,整个身体如坠冰窟,奇寒彻骨!又像是落入了无底的深渊,所有的光明、快乐和温度迅速远离自己,灵魂开始颤抖,一种极致的撕裂感传遍周身,像生生撕掉伤口上的痂,揭掉手指上的甲那样痛! “陈泽就是用这种咒印术对付赵家父子的,本座今天让你也尝尝个中滋味。怎么样,爽不爽啊?”徐长远恶毒的声音仿佛在很遥远的地方响起。 温菲菲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轻盈,所有的痛苦都在一瞬间消失了,但接踵而来的是无尽的不安全感。 像婴儿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孤舟闯进大海,四面八方无岸可靠! 然后温菲菲就惊恐的发现,还有另外一个自己站在地上,目光空洞,毫无神采,脸上带着一种可怕至极的表情! “你死了。” 徐长远冷冷说道。 他用“夺魂术”强行把温菲菲的魂魄和身体剥离了开来。 “拿下!” 徐长远厉喝一声,将温菲菲的魂魄抛了出去,立刻便有两个阴差扑来,给温菲菲的魂魄上枷锁,带镣铐,随后朝着她膝弯踢了一脚,让她跪在了徐长远的面前。 温菲菲也不过是片刻间的恐慌,随即便冷笑道:“原来死也没有那么可怕。狗城隍,你还有什么办法折磨我,尽管来吧!” “一个女人,能这般硬气,本座不得不说一声佩服。”徐长远阴笑着,把纤纤提了起来:“就是不知道你的女儿有没有你这样硬气。” “你,你要干什么?!”温菲菲又惊恐又愤怒。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但是不能不在乎女儿的。 “本座要把刚才折磨你的手段,给林纤纤也来上一遍。” “不!” 温菲菲挣扎起身,要冲徐长远扑去,却被两个阴差死死按着。 纠察司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劝道:“城隍爷,林纤纤还未成年,对她施以酷刑,于情不忍,于法不合,于理不容啊。” 速报司公跟着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城隍爷饶恕幼女。” “你们两个这么善良啊。”徐长远讥讽道:“要不,你们过来替林纤纤受折磨?” “这——” “什么这个那个的,要么替她,要么闭嘴!再敢啰嗦一句,本座就用‘噬魂钉’把你们也挂在树上!” “……” 两个司公不敢再言语了。 对于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徐长远如猫戏鼠一样盯着纤纤:“小丫头,本座要开始了哦,你要怪就怪陈泽,要怨就怨你妈。” 纤纤被攥住了脖颈,不能动弹,也无法说话,却仍旧恶狠狠的瞪着徐长远! “狗城隍,住手!” 一道愤怒的喝声骤然而至,惊得徐长远微微一颤。 在场的所有神只和阴差都朝着声音来处望了过去。 但见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大踏步走来,长发直披后背,像一道黑色的瀑布,与身上雪白的麻衣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两道浓眉如剑,双鬓锋利似刀,显得英气逼人!目若朗星,鼻若悬胆,唇似涂脂,面如冠玉,可以说是丰神俊朗到了极致! 温菲菲看见他,瞬间喜极而泣。 中溜神、小门神都激动的瑟瑟发抖。 就连奄奄一息的厕神也露出了艰难的笑意。 陈先生,终于还是来了! 第39章 城隍印 徐长远带着一丝疑惑,上下打量陈泽,眼前这个男人的颜值对他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让他第一次心生怀疑:难道本座真的不帅? “你是——” “陈泽!” 徐长远先是怔住,继而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神态愈发癫狂,如果有眼泪的话,恐怕早就流出来了。 “陈泽啊陈泽,真没想到你居然敢来,算你有种!” 他既盼望着陈泽来,却又不相信陈泽真的敢来。 陈泽环顾四周,看见了大门神、灶神、厕神被“噬魂钉”折磨的惨状,看见了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老仆,也看见了巨大的“镇城神圭”压在地上,尘埃之下,依稀有阴阳司公佝偻的身影,他还看见了被按在地上披索戴镣屈辱跪着的温菲菲的魂魄,以及被徐长远单手抓着脖子小脸煞白的纤纤…… 出离了愤怒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徐长远,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的人是陈某,而陈某已经来了!你也该放了这些无辜者吧。” “不不不,小贼,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情。”徐长远戏谑道:“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要求本座做事呢?” 陈泽冷笑道:“我如果离开浑县,躲起来,你永远都别想找到。” “说的不错,可谁让你来了呢?” 徐长远放开了纤纤,在纤纤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的时候,他陡然间一个“移形换位”,倏的出现在陈泽背后,幽幽说道:“既然来了,就别指望着能逃走。本座不但要你的命,也要他们的!” 陈泽猛然回头,左手已持定雷击枣木令,对着徐长远的脑门子便按了上去。 先下手为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嗡~” 一声颤音,徐长远周身放光,雷击枣木令被他强横的神力所阻挡,虽然与他的脑门相距已不足半尺,却无法再进寸许! 神力激荡之处,枣木令上的雷芒直接湮灭。 “就这?”徐长远讥讽道。 陈泽咬了咬牙,右手抽出伍子魂鞭,朝着徐长远劈面便打! “啪~~” 一声响,鞭子竟被徐长远周身绽放的神光弹了回去。 陈泽暗暗叹息,一流道境的攻击,根本无法对品级强者破防啊! 差距实在太大了,无论招式有多精妙,下手意识有多强,也弥补不了。 “你太弱了,本座很失望。” 徐长远摇了摇头,一脸不屑,忽的右掌挥出,闪电般袭向陈泽的胸口! 陈泽倒纵而起,退避三舍! 岂料徐长远出掌为虚,紧跟着飘然上前,飞起的一脚才是凌厉的杀招! 但陈泽又是一个极限腾挪,再度躲了开来。 “咦?!” 徐长远不免惊讶,一个一流道境的家伙,居然能接连躲过九品强者的两次杀招? 他不知道陈泽修持的麻衣身法乃是天下一绝,有名目,唤作“纵扶摇”,极尽飘逸,变幻万千,不但擅长方寸之间的闪躲趋避,在庭院廊庑之内进退亦是形若鬼魅,纵高跃低,更是如凭虚御风! 徐长远又接连施法,连出杀招,均被陈泽从容躲开。 如此一来,徐长远不免气急败坏,“唰”的一下,再施“移形换位”,身影倏忽间消失不见! 陈泽没有盲目去左顾右盼,而是毫不迟疑的原地旋身,挥掌直击自己背后! 他料定徐长远会瞬移到自己身后偷袭,因此旋身之际,已经在手里捏了一枚“雷暴符”,径直贴了上去! 果然,下一瞬,徐长远出现了。 施展“移形换位”的时候,他神光内敛,周身没有神力护体,也没想到陈泽能料敌于先,猜到自己的动作,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雷暴符”糊了一脸! 旁观者看来,就好像陈泽先挥掌贴符,而徐长远特意现身,用脸去接。 “嘭!!” 一声炸响,陈泽飞身跳开,徐长远被炸了个结结实实! 以陈泽的道境而言,画出来的符箓的符力显然不足以重创徐长远,可伤害不足,侮辱性却极强! 徐长远那张橘皮脸被炸的黢黑黢黑,胡须和头发也崩成了鸟窝! “哈哈哈哈,咯~~” 纤纤忍不住笑出了鹅叫声。 温菲菲也不禁莞尔。 就连速报、纠察、夜游、武判四神和满院的阴差都忍不住想笑,咳嗽的咳嗽,捂嘴的捂嘴。 “就这?” 陈泽冷笑着回敬道:“身为品级道境的你居然连一张普通的符箓也防防不住,实在是太让陈某失望了。” “我毙了你!” 徐长远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右掌朝天,香火涌动,一枚血红色的大印凭空显现! 陈泽睁开法眼凝视过去,但见那印阔二寸二分左右,厚有八分,方方正正,上下左右刻满了“天文篆”,正是城隍特有的法宝——城隍印! 这印,凝聚着城隍的几乎所有神力以及官威,传闻中无论是谁,只要携带此印,所过之处,境内阴司官员必须来拜,出入都有鬼神迎送,所涉山川土地,均有神兵扈从,可以说是城隍手里最重要的法宝,比之“镇城神圭”还要高上一阶! 陈泽心里明白,如果自己被城隍印击中,必然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呜~~” 一道低沉的破空之音响起,城隍印携带着风雷之声,直奔陈泽飞去! 陈泽不敢硬接,慌忙展开“纵扶摇”身法,进退趋避,与之周旋,不料那印通灵,认准了陈泽是目标,穷追不舍! 无论陈泽如何闪转腾挪,城隍印始终都没能被甩掉。 几个宅神看的提心吊胆,他们发现陈泽已经开始有了喘息,这显然是气力不接的迹象,照这样下去,迟早是要被城隍印给追上的! 温菲菲虽然不懂法术,不识法宝,可也能看出来陈泽处于绝对的下风,情势十分危急,心里为他担忧到了极致! 就在陈泽又一次勉强躲过城隍印的冲撞时,耳畔忽的传来徐长远的讽刺声:“小贼,玩不转了吧?” 陈泽眼皮子猛跳,还没来得及腾挪开来,后心便挨了重重一击! “噗~~” 一口鲜血狂喷出去! 陈泽只觉脚轻头重,后背疼的要死,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跌跌撞撞往前冲,接连趔趄了好几步才强撑着没有摔倒。 可是他刚直起来身子,便觉头发猛然发紧,已经被徐长远扯住了! 跟着“噗”的一声轻响,徐长远捏诀施印,封住了他的“泥丸宫”。 “泥丸宫”乃是周身之灵,百气之枢,总摄阴阳,照生神识!一旦被封住,便不能动弹,所有的法力也施展不出了。 几个宅神见此情形,知道大局已定,再无翻盘的可能,脸色不免都黯淡了下来。 温菲菲也绝望的垂下螓首。 就连陈先生也不是狗城隍的对手,那还有什么可指望的? 第40章 小人得志 徐长远得意洋洋,缓缓转到陈泽的面前,伸手接住飞来的城隍印,在掌心里滴溜溜旋转了片刻,然后消失不见。 “小贼,刚才不是蹦跶的挺欢快嘛,现在怎么不动了?”徐长远的语气里充满了羞辱之意。 陈泽试了一下用气冲撞泥丸宫,却未能成功突破,心里不由凄凉,这下算是要彻底交待在这里了。 眼看着徐长远丑陋的嘴脸,他讥讽道:“徐长远,你听过一句话没有?” “什么?” “小人得志便猖狂!” “啪!” 徐长远扬起手来,重重给了陈泽一个耳刮子,骂道:“小贼死到临头,还敢卖弄口舌!?” “嘿嘿~~” 陈泽嘴角已有鲜血溢了出来,可是他仍然冷笑连连:“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啪啪~~” 又是两个响亮的耳光。 徐长远似乎特别嫉妒陈泽那张俊俏的面庞,恨不得给打稀碎! “继续说,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本座的手硬!” “不要欺负我陈叔叔!” 纤纤忽然大怒着冲了过来,扯住徐长远乱捶乱踢。 陈泽大惊失色,连忙喊道:“纤纤别过来,快跑!” 他已经被制住,生死全在徐长远的一念之间,索性也不用顾忌了,但是却不能让纤纤再为了自己白白送死。 但纤纤也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死死扯住徐长远的袍袖,叫道:“陈叔叔快跑,我抓住他了!” 陈泽胸口一热,眼眶有些发红。 傻丫头,你陈叔叔没本事,跑不掉了。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徐长远一把拧住纤纤的胳膊,把她整个人高高拎了起来,恶狠狠骂道:“蹬鼻子上脸是吧?!” “呸!大坏蛋!” 纤纤朝着他的脸啐了一口。 徐长远大怒,扬手重重一摔,把纤纤甩在地上。 “纤纤!”温菲菲惊呼起来。 纤纤却已经晕死过去,一动不动。 陈泽气满胸膛,怒斥道:“徐长远,你可是浑县的保护神,怎能如此伤害你的子民?!” “顺我者,才是我的子民,逆我者,就是我的仇人!” 徐长远凑到陈泽的耳边,绽放出满脸淫笑,压低了声音说道:“本座打算把她们母女二人的魂魄都抽出来,然后带回城隍庙里,尽情蹂躏,等享用够了,再叫她们魂飞魄散!嘿嘿~~~” “你这畜生!” 陈泽破口大骂,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怒气从胸膛直冲脑门而去,偏偏“泥丸宫”被封,无处发泄,直憋双眼暴突,脸红如血,脑袋都快要炸开了! “你说谁是畜生?”徐长远挑眉问道。 “说你!浑县城隍徐长远,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陈泽本来就伶牙俐齿,骂人的话张口就来,还不带重样的:“本地官府也是瞎了眼,居然会尊你这样的腌臜龌龊东西做他们的保护神!浑县老百姓把香火供奉去喂狗都比喂你强!我今天杀不了你,算你侥幸!但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不得好死!浑县城隍庙的阴神阴差都听好了,下雨的时候一定要躲着徐长远,免得天雷劈他的时候连累到你们!” “好好好,你是真有种!” 徐长远被骂的上头,毫无还嘴之力,他神经质似的左顾右盼了起来,忽然走向纤纤,俯下身子,把手按在了她的天灵盖上,满脸狞笑的回顾陈泽:“小贼,继续骂!” 陈泽一怔,没有再骂下去。 “再说一遍,谁是畜生?”徐长远问道。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陈泽深知徐长远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自己岂能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再让纤纤受苦受罪?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赢了。我是畜生。” “啊?你说什么?”徐长远把手放在耳朵上,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姿势:“大声点,本座没有听清楚。” 陈泽气的胸口剧痛,却也只能忍着,纵声叫道:“我是畜生!” “谁腌臜龌龊?” “我腌臜龌龊!” “天雷会劈死谁?” “劈死我!” “哈哈哈哈~~~” 徐长远志得意满,放声大笑。 温菲菲以及一众宅神无不替陈泽憋屈,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速报司公和纠察司公对视了一眼,均感陈泽那句讥讽徐长远的话说的是一点也没有错:“小人得志便猖狂!” 就连许多阴差也觉得徐长远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士可杀而不可辱,既然已经抓住陈泽了,直接杀掉就算了,何必这样子当众羞辱人家呢?还非要跟人家比嘴皮子,结果又骂不过人家,到最后不得不用一个幼女的性命去威胁人家……简直逼格全无! 这种事情要是传扬出去,还不知道会被浑县的老百姓怎么戳着脊梁骨骂呢。 徐长远羞辱陈泽够了,这才意犹未尽的直起了身子:“陈泽,本座现在问你一些事情,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 陈泽苦笑一声:“你问吧。” 徐长远伸手指向“镇城神圭”,幽幽说道:“那下面压着的是谁,你可知道?” 陈泽装傻道:“不知。” 徐长远冷笑道:“是你的好朋友好搭档,我庙吃里扒外的叛徒——阴阳司公!” 陈泽皱眉道:“我没听懂你的话。” 徐长远“哼”了一声:“别装傻了,阴阳司公是不是和你在暗中勾结?” 陈泽心下一凛,立刻就明白了徐长远想干什么。 这是要整治阴阳司公啊! 速报司公、纠察司公闻言也都紧张了起来。 被“镇城神圭”压着的阴阳司公也能听到所有动静,一时间,既觉不安又感愤怒。 只听陈泽回道:“没有。” 徐长远呵斥道:“你不老实!”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阴阳司公给拉下马,安个罪名,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毕竟今天已经彻底撕破脸了,不除掉他,后患无穷!一旦他去府城隍那里告自己的刁状,给自己穿各种小鞋,自己挨一顿骂事小,削去神格罢黜神职事大啊! 只要陈泽肯当众承认和阴阳司公有所勾结,那阴阳司公就是串谋外道、吃里扒外的坏东西,逃不掉戕害同僚,弑神杀人的大罪,即便弄死也是死有余辜! 就算府城隍知道了,也没什么话可说。 第41章 禽兽不如 徐长远直勾勾的盯着陈泽,眼神中意味深长,就差直接明把话点明了:“本座让你仔细想想清楚了,再回答!” 陈泽说道:“我与阴阳司公只见过一次,还是在城隍庙夺躯壳的时候,他出手拦我,被我打伤了。我们要是暗中勾结,那我何必伤他?” 他怎么可能出卖朋友? 阴阳司公松了口气,自己没有看错人,陈泽够义气!只是他心里的不安变成了感动,满腔愤怒化作了担忧。 陈泽不肯出卖自己,势必要被徐长远折辱更狠。 “陈泽啊陈泽,本座是在给你机会,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徐长远半是恐吓半是引诱的说道:“去城隍庙夺取躯壳的时候,你明明能够杀了阴阳司公,却没有杀他,这可不符合你的一贯作风。” “那是因为我急着走,怕你提前回来。” “如果没有阴阳司公的通风报信,你怎么可能在本座赶来之前顺利逃跑呢?” “杀了文判官之后,我就猜到你会来,不用任何人通风报信。” “别狡辩了,本座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眼下不过是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也好让大家伙认清楚阴阳司公的丑恶嘴脸!” “真的没有什么串谋。” “只要你肯指证阴阳司公与你串谋勾结,吃里扒外,本座便算你有功!虽说你死罪已经不可饶恕了,但这些宅神,本座可以一并放了。甚至温菲菲和林纤纤母女俩,也不是不可以活。陈泽啊陈泽,他们是生是死,可就全看你的选择了。” 陈泽的目光瞟向了温菲菲,楚楚可怜,又瞟向林纤纤,孤弱无助,接着又望了望仍在遭受“噬魂钉”折磨的宅神们,凄惨无比,他的心煎熬了起来。 只要出卖阴阳司公,就可以救温菲菲和林纤纤,可以救那些宅神,用一条命,换这许多命,似乎是很值当的…… 徐长远看陈泽有所触动,连忙扭头吩咐纠察司公:“接下来陈泽说什么,你都要记录在案,以备上峰随时查询!” “是。”纠察司公答应着,幻化出了纸笔,同时暗暗为阴阳司公捏了把汗。 阴阳司公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陈泽真的选择出卖他,他也不怨恨。 可他了解徐长远,根本就不可能说到做到! “城隍,不得不说,你的条件相当诱人,我真恨不得立刻污蔑阴阳司公,但良心上实在是过不去啊。”陈泽一副无奈的表情:“要不,你先挖了我的良心?” “陈泽!”徐长远大怒道:“你别不识好歹啊!” 陈泽苦笑道:“我为鱼肉,你为刀俎,还有什么好歹可言啊。” “你——” 徐长远气急败坏。 纠察司公还一本正经的问道:“城隍爷,刚才的话都要记录在案吗?” “记你妈的头啊!”徐长远破口大骂。 纠察司公:“这句也记吗?” 徐长远:“……” 速报司公、武判官、夜游神都不厚道的偷偷笑了。 “嘭~~” 徐长远忽然出手,将远处的小门神击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射出一枚“噬魂钉”,穿过小门神胸口,钉在了树上! “他本来不用受这种酷刑,全是你害的!”徐长远喘着粗气,野兽似的盯着陈泽:“本座让你再说一遍!” “你——”陈泽刚压下去的怒气又涌了上来。 “不说是吧?好,现在轮到他!” 徐长远再次出手,中溜神惨呼一声,也被挂了起来。 所有宅神,终究是无一幸免! “徐长远!”陈泽目眦欲裂:“与他们何干?!” “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就没有谁是无辜的!”徐长远阴恻恻道:“你还是不肯指证吗?” 陈泽嘶声说道:“没有的事情,你要我怎么指证?!” “很好!” 徐长远一把抓起林纤纤,掌抵颅顶,叫道:“小贼,都是你逼的!” 刹那间,咒光绽放,纤纤的魂魄已被徐长远生生抽了出来,小小的,缩成一团,不胜凄惶。 徐长远将魂魄往地上一摔,喝道:“拿下!” 两个阴差上前,按住纤纤的魂魄,开始披索戴铐。 “纤纤!”温菲菲痛苦的伏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陈泽的心也似被针刺被刀割了一样,剧痛! 他颤声说道:“徐长远,你太过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别着急,还会有更过分的。” 徐长远凑到陈泽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本座非但不杀你,还打算把带你回城隍庙好生养着,在蹂躏她们母女俩的时候,本座会让你在旁边看着的,你一定还没有欣赏过她们母女俩共同在男人膝下承欢的模样吧?啧啧~~只是想想,就热血沸腾了呢!” 陈泽咬牙骂道:“禽兽!猪狗不如的禽兽!身为神明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下流?!” 徐长远撇了撇嘴:“骂本座是没有屁用的,既不疼,也不痒,更不会让本座改变主意,除非你肯指认阴阳司公。” “做你的春秋大梦!” “很好。” 徐长远扭头喝道:“来啊,押送陈泽回庙!将温菲菲、林纤纤母女的魂魄一并押解回去!至于她们的尸身,扒光了衣服挂在庙门前示众!要让浑县的老百姓都知道,触怒本座会落个什么下场!至于这些宅神,就钉在这里,直到死!” 阴差们都听懵了,这么残忍的吗? 竟没有一个出声答应。 陈泽已经愤怒的无以复加,额头上的青筋根根炸起,快要从肉里跳出来了:“徐长远,我绝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你都这样了,还敢大言不惭啊?” “啊啊啊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声从陈泽喉中发出,听起来像是极度痛苦,又异常怨愤!刹那间,他浑身冒起了浓烟,像是要着火似的! 场上的阴神和阴差见此情形,无不惊骇! 夜游神一脸懵逼:“他这是要自燃了么?” 武判官嘀咕道:“似乎是怨气,没地方发泄,从毛孔里冲了出来……” “啊啊啊啊!” 怒吼声还在继续,悲凉而绝望,陈泽身上的麻衣忽然飒飒作响,犹如被大风鼓荡了起来,三千青丝根根竖起,一双瞳仁从漆黑变得通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徐长远也惊愕起来:“这小贼是怎么了?” “轰~~” 一声爆音,大团黑色的光芒凭空显现,笼罩住了陈泽全身上下! “魔气?!” 徐长远脸色大变,失声惊呼道:“这小贼坠入魔道了!?” 第42章 入魔 非凡六道,神仙妖魔佛左,修持证道之途殊异——神道收敛香火愿力,仙道汲取天地灵气,妖道吸菁华,魔道聚怨戾,佛道修心力,左道凝邪气。 陈泽本不在这六道之中,他修的是功德,炼的是正气,本来只差半步就可以突破九品道境,与徐长远一较高低了,却因为心有挂念,牵绊温菲菲、林纤纤母女的安危,不得不中断修炼,功亏一篑,把体内由精所化的纯正之气封存在经脉之中,凝聚于周天之内…… 如今,他被徐长远反复凌辱,不断刺激,弄的满腔愤恨无处发泄,终于滋生出极大的怨戾,进而入侵经脉,蹿入周天,不知不觉间,已污染了他的纯正之气,推着他向黑暗沉沦! 所以徐长远说的不错,陈泽入魔了。 但凡入魔,便会对周边的怨气形成强烈的虹吸效应,温菲菲、林纤纤以及以及一众宅神的怨气很快都被陈泽吸收掉,于是,更加推波助澜! 很快,浑县城内,老百姓积累已久的怨气也都朝着温家流动,涌向陈泽! 肉眼可见,陈泽身上笼罩着的那一圈黑色芒动越来越厚重,越来越凝实!霎时间,一道黑光从他头顶喷出,直冲天际! 武判官忍不住惊呼起来:“城隍爷,他冲破泥丸宫了!” 他都看出来了,徐长远岂能看不出来? “什么麻衣道,原来修炼的是魔道!魔类,人人得而诛之!” 骂声中,徐长远猛然挥掌,摧向陈泽的心口! 却听“嘭”的一声,陈泽站着纹丝未动,徐长远却被他浑身笼罩着的魔气震得后退了半步,右臂酸麻,软垂了下去。 “这,这不可能!” 徐长远难以置信的看向陈泽,这小贼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聚集了如此之多的魔气么?! 在场的其他阴神和阴差也尽皆骇然,居然连道行已达品级道境的城隍爷都不能破他的防?! 而温菲菲、林纤纤母女两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无限担忧的看着陈泽继续变化。 眨眼间的功夫里,陈泽那满头的黑发都变成了雪白色,而一身原本雪白的麻衣却变得漆黑犹如染墨! 一颗五芒星形状的红色印痕在他额头中间“天庭穴”处隐隐显现。 “血痕!五芒星血痕!” 纠察司公颤声叫道:“他,他是品级道境的大魔头!” “什么?!” 徐长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小杂碎刚才还不过是一流道境,入魔就变品级了?” 纠察司公语调迅速而惊恐的说道:“不会有错的,根据我司档案《妖魔志》的记载,五芒星状的血痕是魔道特有的标识,而且只有品级道境以上的大魔强者才会生出!” “本座不信!” 徐长远强忍惊恐,揉身上前,飞起一脚,朝着陈泽的额头踢去! 在他想来,自己已经是成熟的品级道境强者了,而陈泽刚刚入魔,气息肯定不稳,纵然显现出了品级道境大魔的血痕标识,也能把他打回原形。 “砰~~” 陈泽依然是纹丝未动,徐长远却被弹得倒飞了出去,落地的时候,甚至右腿发软,立足不稳,险些摔倒! 差距,与刚才出掌的时候相比,变得更大了! 徐长远只觉毛骨悚然:“这,怎么可能?!” 凭受挫感来判断,对方至少是九品道境高阶大魔,而自己不过是九品低阶神明,这还打个屁啊! “城隍爷,快撤吧!”纠察司公叫道:“在场的没有谁能够压制他!” 徐长远还有些犹豫,好不容易才抓住了这小贼,然后就灰溜溜的逃跑,实在是不甘心啊,面子往哪里搁? 更何况,阴阳司公这个隐患还没处理,温菲菲、林纤纤这对母女花也没来得及品尝呢。 “嘿~~” 陈泽的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冷笑,两道利刃似的目光冲他横扫过来。 徐长远咬了咬牙,心想:“就算这小贼是九品高阶大魔,本座率领全庙人马一拥而上,也未必会输!”于是他振臂呼喊道:“城隍庙所有阴神阴差听令,一起上啊,随同本座诛杀此魔!” 根本没有人动。 纠察、速报、夜游、武判不但没上,还都往后退了。 上个毛啊! 修为最高的阴阳司公被你压在镇城神圭下面了,稍次的速报司公、纠察司公也不过是一流道境低阶阴神,夜游神、武判官再次一等,阴差们更是不入流,怎么上? 就算加一起,也不够人家九品高阶大魔打的! 徐长远大怒,骂道:“你们这些胆小怕死的混账,庙里白养你们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给老子上啊!” 速报司公苦笑劝道:“城隍爷,自你上任以来,咱们浑县还没有遭遇过这种大魔入侵的事件,所以你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可根据记载,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唯一正确的做法就是躲进城隍庙里,利用结界苟起来,然后火速传香发讯,请府城隍前来降魔!所以,趁着他还在聚敛魔气,没有收功,咱们快撤吧!你真打不过他!” “撤吧,城隍爷!”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快给府城隍爷传香发讯才是正经事啊!” “没必要白白送死啊!” “……” 速报司公、武判官、夜游神等也都纷纷劝说。 徐长远害怕了。 要不,撤? 面子事小,老命事大啊。 “咻~~” 就在此时,一声轻响,笼罩在陈泽周身的魔气全部被纳入体内,伴随着骨骼“噼里啪啦”的爆响,收功的陈泽缓缓的扭动着脖颈,开口言道: “徐长远,我说过的,绝不会放过你!” 那语气冷的犹如在万年寒冰浸泡过一样。 “撤!” 徐长远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纵起阴风飞到空中当先逃窜,也不管手下阴神阴差们的死活了。 岂料他刚爬上云头,眼前便有黑影闪现,华发飘动,陈泽已平地飞升,截断云路,拦住了他的归途。 徐长远瞬间面如死灰! 要知道,流级道境的人是不可能平地飞升的,只有达到品级道境,才能凭虚御风,腾云驾雾,这毫无疑问再次证明了,眼下的陈泽就是货真价实的品级强者! “往哪儿走啊,狗城隍?”陈泽脸上全是戏谑的表情。 第43章 品级大魔 徐长远心慌之下,一言不发,猛地张开嘴,狂喷出一束耀眼的白光,直冲陈泽心口! “明光神咒!” 在下方观望的阴神和阴差尽皆屏息凝神,他们都知道,那束白光是徐长远的压箱底绝技,只一击便足以消灭上百个厉祟的终极杀招! 之前,也是在阴司大狱发生动乱,百鬼夜行,冲撞城隍庙的时候见他施展过,威力真不是吹的! 就算陈泽是九品高阶大魔,迎面挨上这一击,也得非受伤不可! “噗~~” 众目睽睽之下,但见陈泽扬起右手生挡,那束明光瞬间就散了。 动静之大,恰似放了个蔫屁。 “啊?!” “这……” 徐长远固然目瞪口呆,一众阴神和阴差也全都傻了眼。 便在此时,陈泽倏的上前,右手疾探,挥掌击向徐长远的胸口! 徐长远慌忙闪躲,岂料余光中黑影闪烁,一只脚扑面而来,瞬间便踹到脸上! “砰!” 徐长远被踢的凌空翻了个跟头,趴在了云堆里,老腰差点折了。 这一掌一脚,是之前对付陈泽时候用的招数,如今被陈泽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可结果却大大不同,陈泽全都躲了过去,他躲过了掌,没能躲过脚。 惊怒之下,徐长远从云堆里狼狈爬起,而陈泽又已压迫上来,伸手猛抓,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徐长远都没来得及反应,命运的咽喉已被扼住! “呃~~” 痛苦的呻吟声中,徐长远伸出两手疯狂扒拉陈泽的胳膊,拼命挣扎,却如蜻蜓撼石柱一样,屁用没有。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出,徐长远的脸上挨了一巴掌。 “啪啪!!” 又是两个重重的耳光。 徐长远只觉眼前金星乱冒,脸上却也没了感觉,脑袋肿得跟猪头一样。 陈泽嘿然笑道:“这是你欠我的债,然后是纤纤的!” 说完,他把徐长远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的一把摔下云头! “咚!” 徐长远倒栽葱似的撞到地上,脑袋生生插进了土里,溅起大片烟尘。 “打得好!打死这狗城隍!” 厕神看的心旷神怡,忍痛叫起好来。 徐长远懵逼了半天,才想起来用俩手撑着地,自己薅自己。 当他好不容易把脑袋从土里拔出来,还没站起身子,耳旁忽传来笑声,同时头皮骤然发紧,又已经被陈泽给抓住了。 陈泽攥着他为数不多的头发,迅速腾空,然后又是重重摔落—— “砰!!” 徐长远半截身体入土,痛彻心扉,差点晕死过去。 他打了陈泽三耳光,如今也挨了三耳光,他摔了纤纤两次,现在也被摔了两次,报应来的不但快,而且还狠! 懵逼过后,他仍然插在土里一动不动。 不是动不了,而是他忽然灵机一动——装死。 这计谋虽然不大高明,可说不定自己运气好呢? 他一边暗暗期盼着能骗过陈泽,一边在心里咒骂城隍庙的阴神和阴差:“一群白眼狼,老子被打成这样,居然没一个肯帮忙的!” 徐长远也是冤枉手下了,在众神和阴差的眼里,他可是九品道境的城隍爷,平时高不可攀的存在啊,如今却像鸡崽儿一样被陈泽血虐!大家伙都快被吓尿了,还怎么帮忙? 眼看着陈泽飞落下来,一双冷眼逡巡环顾,目光所及之处,速报、纠察、武判、夜游都慌忙往后退却,众阴差也想退,但腿重脚软,都动不了。 抓拿温菲菲、纤纤母女俩魂魄的阴差还在发呆,陈泽拂袖一挥,黑光横扫,四个阴差立时灰飞烟灭! 连同披在温菲菲和纤纤身上的枷锁镣铐也都不见了。 母女俩得了自由,紧紧抱在一起,随后同时望向陈泽。 纤纤嗫嚅着,本来还想喊一声“陈叔叔”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畏缩了,因为眼前的陈叔叔大变模样,尤其是神态,完全没了以前的和蔼可亲,充满了陌生和距离感。 “陈叔叔怎么了?”纤纤小声的询问母亲。 温菲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也不明白“入魔”意味着什么。 她轻声喊了句:“先生?” 陈泽望着她们母女,眼中闪过一抹温情,但随即又被寒凉湮灭了。 他移开目光,朝徐长远走去,伸手抓住一条腿,“哗啦啦”从拔出萝卜带出泥,倒提着,冷声说道:“装死么,狗城隍?” 徐长远见被识破,也不装了,爆喝一声,手掌翻动,城隍印浮现出来,“嗖”的击向陈泽。 这么近的距离,看他怎么躲! 岂料,陈泽松开手丢下他,飘然后退,同时凌空疾抓,城隍印已被他握在掌中,魔气激荡之处,神光立时消散! 徐长远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嘭”的一声巨响! 城隍印化为齑粉,簌簌的落了一地! 徐长远呆若木鸡。 那声巨响不亚于一道雷劈在了他的脑门子上,让他瞬间失魂落魄! 自己的第一至宝,身为城隍的印信,就这么被毁了?! 一众阴神和阴差也都瞠目结舌,脸上各有各的精彩,陈泽太强了,徒手捏爆城隍印啊!而城隍爷没了城隍印,还是城隍爷么? “老子跟你拼了!” 徐长远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狂叫,两手乱弹,但听破空之音密集响起,十多枚“噬魂钉”朝着陈泽激射而去! “呵~~如此伎俩,也敢献丑?” 陈泽不屑的一笑,挥动袍袖漫空抄去,魔气纵横中,轻描淡写的便把“噬魂钉”给尽数拢住。 “如数奉还!” 他拂袖一挥,刹那间,流光爆射! “噗噗噗噗噗噗~~~” “啊啊啊啊啊啊!!!” 噬魂钉透身不止,徐长远惨叫不停。 真就是射了一身。 “爽啊!”厕神大叫喝彩。 宅神们的报应虽迟但到。 蓦地一团神光绽放,如火如荼,徐长远咬牙切齿忍着剧痛,青筋暴绽中拼尽全力,将体内的“噬魂钉”全逼了出去。 紧接着他念念有词,捏诀施法,“嗡”的一声,“镇城神圭”拔地而起,在空中迎风变大,迅速膨胀成一幢房屋大小! 随着徐长远手一挥,那神圭便以泰山压顶之势朝着陈泽狠狠砸了下去! 第44章 恶神陨落 阴阳司公一直被“镇城神圭”压伏着,虽然能够听到上面的动静,知道陈泽入魔,逮着徐长远狂虐,却无法直观的看见,因此心急如焚。 他倒不是急着要看徐长远有多惨,而是焦急陈泽入魔,毕竟魔类的可怕远在恶神徐长远之上! 徐长远虽然坏,可毕竟是城隍,还是会有所顾忌的,而魔类从来都只有怨恨,无有顾忌!人挡杀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随着“镇城神圭”被徐长远移出,飞速砸向陈泽,阴阳司公也骤感轻松,连忙从地下一跃而起,然后他便看见了魔化的陈泽,紧接着又看见了令他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一幕情形—— 陈泽单手轻推,瞬间便拦下了飞撞而来的“镇城神圭”! “嗡~~” 神圭虽然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可怕鸣音,却再难前进一寸! 徐长远倒抽一口冷气,心想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现在不拼尽全力,还等什么时候?!他双手捏诀掐印,嘴里念念有词,一双蛤蟆眼圆睁,满头满脸的须发根根张开,遍体神光绽放,周身神力尽出,孤注一掷似的疯狂催动神圭! 压他呀! 陈泽却渊渟岳峙似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只麻衣飒飒,白发飞扬,眼里全是轻蔑的神色,袖中弥漫出两道魔气,巨蟒般缠绕上了“镇城神圭”! 蓦地,他向前一推,神圭瞬间被逼退,徐长远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后退。 “呵~~” 陈泽轻笑一声,左腿轻抬,再进一步,徐长远“哇”的喷出一口香火气,跟着又后退一步! “如此劣宝,也配猖獗?” 讥讽声中,陈泽额前的五芒星状血痕陡然发亮,一片血芒笼罩上了“镇城神圭”,其内部立刻发出爆豆似的哔哔啵啵响动,一道道裂纹在表面显现了出来! “不,不可能……” 徐长远的咒语被迫中断,双手发抖,根本无法再捏诀掐印,遍体神光瞬间黯淡,聚集的神力更是一泻千里,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整个神态如痴如醉! 举一城之力,非但不能撼动陈泽分毫,反被摧残的崩裂,他算是失去了全部底牌,再无翻盘的可能! 眼见陈泽额上血芒闪烁,猛地全身暴气,一股狂风平地而起,裹挟着恐怖的呼啸之声,席卷着“镇城神圭”,倏的凌空旋转一周,跟着便倒撞回去,反朝着徐长远砸了下来! 徐长远如梦方醒,慌忙转身,飞奔逃窜,但他也只是来得及跑出了两步,便被神圭追上,轰然一声,尘土飞扬,徐长远被压倒在地,口中香火神气狂喷! “呃啊啊啊啊~~” 徐长远嘶吼着,弓起身子,要把神圭给掀翻,那是他的法宝,自然扛得住。 “哒~~” 一声轻响,犹如枯叶坠地,陈泽轻飘飘的落在了神圭之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咬牙切齿、满面狰狞、拼命挣扎的徐长远,冷冷发笑。 徐长远本来已经快要爬起来了,但是随着陈泽立足其上,他顿时感觉一股强横无匹的魔道威压重重覆盖下来! 只硬挺了数息时间,随着一声无能狂吼,徐长远便不甘心的五体投地,以一种极为屈辱的姿势趴了下去,脸面彻底被埋入尘埃中,再也挣扎不动了。 先前他用这法宝羞辱阴阳司公,如今反受其咎,不得不说又是一次报应! 而且被自己的法宝镇压,可谓讽刺感拉满! “徐长远,你还有什么伎俩,一并使出来吧,不然,就没有时间了。”陈泽讥讽道。 “陈先生,小神已经黔驴技穷了,甘拜下风……”徐长远识时务的自辱道。 “只是甘拜下风?” “呃,小神知道错了,小神有罪,小神是畜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你可真不要脸啊。” “对对对,小神臭不要脸,陈先生大人有大量,没必要跟我这样的龌龊东西一般见识,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放你容易,可怨气难出!” 陈泽“唰”的飞起,高高在空,迅疾又恶狠狠的践踏下来,神圭之上发出“咚”的一声大响,裂痕变得更大了! 徐长远惨呼出声,神躯有一半都被“镇城神圭”压进了土里! “咚!” “呃,饶命~~” “咚!” “呃啊啊,饶了我吧~~~” “……” 陈泽对徐长远的求饶声置若罔闻,一次又一次的起起落落,反复践踏,终于压得徐长远整个神躯彻底没入了土下,完全消失不见。 就连那惨叫声也渐渐不可闻听。 众阴神和阴差都看得心惊肉跳,恐惧不能自已! 阴阳司公更是忧心忡忡,暗想:“徐长远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固然是罪有应得,可是陈泽也彻底迷失了本心,坠入了魔道,不可控制。他再这样被怨恨支配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城隍庙上上下下,肯定不会再有一个活口,浑县百姓也必定会遭受重大浩劫!该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忽然间,他看见了温菲菲和林纤纤的魂魄,心中一动,连忙飞奔过去,说道:“温夫人,快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被抽离的时间尚短,此时还阳不难!” 温菲菲见阴阳司公长得面相凶恶,又不知道他是好神还是坏神,不免有些畏惧和怀疑,看看自己的身体,犹豫着没敢动。 “快去!” 阴阳司公却等不及了,伸手一推,暗暗施法,温菲菲轻呼一声,魂魄飞起,丝丝入扣的撞进自己的身体里,霎时还阳! 纤纤见了,连忙欢呼道:“黑白脸爷爷,我也要!” 阴阳司公不免莞尔,伸手又推林纤纤,送她去还阳。 便在此时,“轰”的一声巨响,惊天动地!直震得墙倒屋颤,瓦片纷落!一众阴神、阴差在惊呼声中全部摔倒,阴阳司公、温菲菲、林纤纤也没有例外! 是“镇城神圭”被陈泽生生踩爆了! 而徐长远更是被压得香火气尽泄,毕生神道修为荡然无存!真是曾经吃了多少现在就吐出来了多少,最终随着那声巨响,一并粉碎! 城在神在,城破神灭。 镇城神圭就是他的城。 一代恶神,就此陨落…… 第45章 一个不留 不多时,大地停止了颤动,“镇城神圭”爆炸的地方现出了一口令人触目惊心的巨坑! 众阴神、阴差都惶遽无比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张皇四顾。 徐长远,他们的城隍爷,消失的彻彻底底,连一丝气息都感知不到了。 “怨恨还没有消除,杀戮不能停止……” 陈泽望着硝烟弥漫的巨坑,喃喃说道。 众阴神、阴差闻言,都是悚然变色,心中恶寒! 夜游神与武判官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缩身躲到了阴差们的后面。 “老三,快向越州府求救吧。”武判官低声说道:“请府城隍大人火速赶来。” “二哥,你修为比小弟强,职位比小弟高,关系比小弟近,得由你发香传讯啊,小弟给你把风。”夜游神低声回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攀扯?!”武判官恼怒的说道:“咱俩一起,分头行事!” “那好……” 夜游神和武判官分开,各自缩到一处,夜游神左顾右盼着,眼见陈泽没有注意自己,便鬼鬼祟祟的捻起了一缕香,正要传送出去,忽的眼前一黑,陈泽骤然出现! 一魔一神四目相对,夜游神吓得猛一激灵:“陈,陈先生,你好……” “你准备给谁发香传讯呢?”陈泽附身问道:“是向越州府搬救兵么?” “发香传讯?不不不,没有的事情,怎么会呢!” 夜游神一口三连否认,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手也攥得紧紧的。 陈泽没有废话,直接拿住了他的手腕,一把抓起,略略用力,夜游神痛的呻吟出声,手不觉已松开,一缕香飘了出去,被陈泽迎风抓住,霎时便传出夜游神的声音: “府城隍大人快来救命啊!浑县有大魔造乱,已经残忍的杀害了徐城隍,还打算屠戮我们!你要是来迟些,浑县可就保不住啦!” 陈泽笑了,一握香消。 “饶命啊!是,是二哥,不,是武判官撺掇小神这么做的!武判官也在发香!”夜游神尖叫起来。 “你放屁,我可没有!”武判官连忙伸出手来,果然空空如也,他冲陈泽讪笑:“先生明鉴,小神可是什么也没有做啊。夜游神,你这混蛋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攀咬我,真是无耻至极啊!但陈先生明察秋毫,怎么可能上你的恶当?!” 原来,他撺掇夜游神一起发香传讯,其实自己却没有动作,怕的就是被陈泽发现,如今夜游神东窗事发,他当然要尽力撇清自己。 夜游神愣了片刻,醒悟过来,不禁大骂道:“武判官,你骗老子,你太不要脸了!陈先生,一切真的都是他的主意,他说要赶快向府城隍求救的,你可不能轻饶了他啊!” “都住口!” 陈泽烦躁的厉喝一声,目中怨恨之色大起:“狗改不了吃屎的恶神,到现在还想害我,真是可恶至极!浑县城隍庙,从上到下,一个都不能留,我要把你们统统杀光杀尽!” “嘭~~” 他一掌覆下,魔气如黑水倾泻,夜游神连声惨叫都没发出,便已魂消神散! 武判官远远看着,瑟瑟发抖,恐惧到了极点!他深深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于是悄然后退,然后猛地拔升,往空中逃去,却听一声厉喝:“下来吧!” 刚刚踩上阴风的武判官,骤觉一股巨大的吸力笼罩全身,不由自主的便被扯落下来,直至摔在陈泽脚下。 “陈,陈先生,其实小神对你的敬仰就像黄河之水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你可千万不要听夜游神胡说八道啊,他与小神有私仇,这是公然陷害,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啊!小神——” 不等武判官把话说完,陈泽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汹涌的魔气从颅顶直灌而下,武判官的脑袋瞬间变形,五官疯狂扭曲,身体也急速膨胀! “嘭~~” 一声爆响,武判官炸成了一缕黑烟。 至此,浑县城隍庙的六佐阴神,无一善终,全都死在了陈泽的手里! “嗖~~” 杀红眼的陈泽横掠而起,残影闪处,他已飞临纠察司公的头顶上空。 纠察司公慌忙仰面去看,但见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正死死的凝视着自己! 刹那间,他仿佛跌入了无底的深渊! 强烈的死亡气息笼罩下来,他忍不住浑身颤抖。 “陈先生——” “嘘,别说话,现在轮到你了。” 陈泽冷冷说道,语气里听不出有半点感情。 “纠公,快逃啊!”速报司公惊慌的喊叫,但随着陈泽目光的斜斜一瞥,他又连忙闭嘴。 “唉……” 纠察司公苦笑着叹了口气,他自知不能幸免,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过,还有什么可挣扎的呢? “你要杀就杀吧,但本司无罪,更不是什么恶神。”他为自己辩解道。 陈泽置若罔闻,也不搭话,只是扬起了胳膊,魔气渐渐凝聚在掌心。 下一瞬,他就要把手掌按在纠察司公的颅顶上,然后用魔气填满对方,活生生撑到爆炸! 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残暴的屠神手段。 相当解压。 纠察司公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 “陈泽住手!” 就在纠察司公闭目等死的时候,一声呼唤止住了正要下手的陈泽。 陈泽的掌心距离纠察司公的脑袋只有半尺距离了,他扭头,但听阴阳司公连声劝道:“纠公不是恶神,你不能对他下毒手!” “嗯?” 陈泽轻哼一声,眼眸里怨气倾泻,寒凉弥漫:“你在教我做事?” 阴阳司公骤觉浑身如被冰封,下意识的就想逃跑,那是怎样恐怖的一种眼神,一种威压啊! 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后退,凛然说道:“陈泽,本司不是在教你做事,而是在提醒你,不要做错事!不但纠察司公不是恶神,速报司公也不是!你向来自诩善恶分明,明辨是非,难道现在要滥杀无辜么?!” “城隍庙里还有好神么?”陈泽讥讽道:“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属无辜?” “怎么没有?怎么不属?!”阴阳司公拍着胸口说道:“本司就是头一个好神明!纠公、速公也是!还有许多阴差,他们本性善良正直,当然无辜!” “你?”陈泽摇了摇头,戏谑道:“我瞧你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你也别着急,我先杀他,再杀你。总之,一个都不能少。” 第46章 迷途知返 “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阴阳司公也上了脾气,怒道:“陈泽,你真是入魔深了,居然连本司也不认可了么?!你看清楚,我是阴阳司公!受你请求,来保护你在意之人的阴阳司公!为了你,本司差点被徐长远杀掉!” “我请求过你?” 陈泽眉头微骤,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和茫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又很不明晰。 “你看看,你现在因为入魔,居然迟钝到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阴阳司公察言观色,继续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让你入魔的罪魁祸首是徐长远,他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夜游、武判算是他的帮凶,杀了也在情理之中。可现在,他们都已经死在你的手下了,你的怨恨也该消解了吧?” 纠察司公和速报司公以及所有的阴差都暗暗佩服阴阳司公,真不愧是浑县城隍庙里最有种的男人! 上怼天下怼地,怼完城隍怼魔头…… 同时,他们也都为阴阳司公捏了把冷汗。 魔类喜怒无常,不讲道理,更无义气可言,稍有差池,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但是如果连他也说不服陈泽,那大家伙谁也别想活了,一起迎接灭顶之灾吧! 尤其是纠察司公,恐惧更深,毕竟他头顶上还悬着陈泽的手掌呢。 魔气氤氲,寒意蚀骨! 生死,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陈泽啊,不是本司危言耸听。如果再这样下去,你可就彻底回不来了!” “回来?回哪里来?” 陈泽飘然逼近阴阳司公,浑身上下魔气纵横:“我这样难道不好么?” “当然不好!” 阴阳司公面对着浓重的魔道威压,半步不退,浑然不惧的说道:“你可是陈泽啊!惩恶扬善、救危扶弱的麻衣道人陈泽!一旦你放纵自己,让心被怨恨填满,便会彻底堕落成为人人厌弃的魔类,再也不可能回归正常!” 陈泽不屑道:“那也没什么可惜的,麻衣道人已死,我是麻衣魔相陈泽!” 阴阳司公冷笑道:“彻底成魔之后,六亲不认,没有朋友,唯有怨恨,这难道也很好吗?” “亲人?朋友?呵~~你说的这些,我原本有吗?” “你怎么没有?!” 阴阳司公伸手一指自己:“我就是你的朋友!” 陈泽稍稍一愣。 阴阳司公又伸手指向老柳树上挂着的几个宅神:“他们也是你的朋友,为了保全你,讲义气,直到现在还在忍受噬魂钉的折磨!” 说着,阴阳司公屈指连弹,一道道神力激荡出去,把穿透在宅神们胸口的“噬魂钉”全都消了。 然后阴阳司公伸手指向温菲菲、林纤纤母女:“还有温夫人,纤纤小姐,虽与你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难道,你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温夫人,纤纤……” 陈泽怔住,身上的魔气稍稍退却。 有效果! 阴阳司公心中大喜,连忙回头,目光大有深意的看向了温菲菲和林纤纤。 眼下也只有这母女俩能挽回陈泽堕落的道心了。 温菲菲大着胆子,柔声说道:“陈先生,你还认得妾身吗?” “你——” “绣楼,池塘,公羊,女装,表弟,马车,挂像……你都还记得吗?” 温菲菲说的都是她和陈泽共同经历过的大事件中的关键线索,她这一辈子不都不会忘,也相信陈泽不会忘。 果然,陈泽身上魔气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温菲菲继续说道:“妾身不愿意你坠入魔道,不愿意你做什么麻衣魔相,妾身只想你做回曾经那个干干净净,满脸阳光,满心温柔的麻衣道人啊。” “……” 陈泽没有回答,但是眼里的怨毒之色却很明显的变得淡薄了。 “陈叔叔!” 纤纤终究是小孩子,眼里只有喜欢和讨厌,没有许多顾虑和狐疑,在她心中,陈叔叔永远都是那个陈叔叔,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害她的陈叔叔。 她呼唤着,直接朝着陈泽跑了过去。 “纤纤……” 温菲菲伸手想要拉她,却没有拉住。 随着林纤纤的合身一扑,温香软玉拥入怀里,陈泽骤觉心中的怨恨被挤了很多出去,另有一股暖意如涓涓细流,填补了进来。 他的眼神开始恢复清澈。 “是纤纤啊……” “是我呀!” 林纤纤紧紧搂着陈泽的腰,把脑袋贴在他的怀里,像小猫一样摩挲着,又轻声的祈求道:“好叔叔,你快变回原来的样子吧,你现在这副模样,我有点害怕。” 魔气,如潮水般退去。 白发渐黑,皂衣复雪,五芒星状的血痕一晃之间,消失不见。 原本的陈泽,回来了。 “哇,陈叔叔好了!” 林纤纤欢呼雀跃。 温菲菲也捂住了嘴,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 真的是,好险啊! 还以为曾经的陈先生再也回不来了呢…… 阴阳司公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却骤觉浑身无力,双腿发软,一个趔趄,差点坐倒在地上。 他刚才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在赌! 但凡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虽说他有种,可也怕啊,天幸陈泽的良心没有彻底沦丧,温菲菲和林纤纤也没有让他失望。 所有的阴神、阴差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面面相觑之间,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终于,得救了。 刚才差点吓尿啊! “阴公,多谢你。” 陈泽恢复了理智,记起所有事情,也深感后怕。 他抚摸着纤纤的秀发,真诚的向阴阳司公道谢。 倘若刚才没有被阴阳司公反复努力,挽回本心,他必定要大开杀戒,浑县城隍庙的阴神、阴差固然不能幸免,温菲菲和纤纤母女俩也未必安全,浑县的百姓们,势必也都难逃厄运了。 险些一失足成千古恨! “是我们要感谢你啊。” 阴阳司公微笑道:“为正义而沉沦魔道,又因真情而迷途知返,可敬可佩。” “若非司公大义,不惧危险而直言相劝,陈某焉能彻底恢复本心?”陈泽深深一揖。 阴阳司公脸色稍变,摇了摇头:“现在说彻底恢复本心还为时尚早啊。” 陈泽不禁愕然:“为什么?” 阴阳司公没有回答,而是先反问道:“你现在的道境是什么级别?” 陈泽略一感知,眉头瞬间皱起:“竟又跌回一流道境了?这是为何!” 第47章 江湖再见 好不容易突破了品级道境,而且是九品高阶,结果只是一次体验? 陈泽极为不甘。 “这就对了。” 阴阳司公看出了陈泽满脸不爽,说道:“你也别不忿,让你跃升品级道境的力量原本就不属于你,那是你入魔之后,吸纳整个浑县境内的怨气而堆砌出来的。” 陈泽道:“既然是我吸纳来的,怎么就不属于我了?” 阴阳司公冷笑道:“莫要不讲道理!别人的怨恨憎恶也是你的力量吗?” “这……” “一旦魔心消除,魔气消散,你的道境自然会回归到它原本该在的位置,这不是我着重要提醒你的,我想提醒你的是,你的道心并未彻底恢复如初,仍有随时入魔的可能!” “你说什么?!”陈泽瞬间惊了。 温菲菲、纤纤也都呆住。 “陈叔叔不是已经变回来了吗?” “是暂时变回来了。” 阴阳司公盯着满脸震惊和不解的陈泽,正色说道:“你已经尝试过入魔的甜头了,再难以割舍。以后但凡遇到危险,或者又受到刺激,滋生怨恨,你将会不受控制的重新入魔!纠公对魔类的了解比我更深,你问他,我说的可有谬误之处?” “阴公说的没错,确实如此。” 纠察司公对陈泽还十分畏惧,说话的时候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甚至不敢直视陈泽的眼睛,唯恐一句话说错,触怒了陈泽,再激得他入魔。 “根据《妖魔志》的记载,但凡一次入魔,便会频频入魔,这是铁定会上瘾的,因为修道之人追求的就是更加强大的力量,谁也没有办法抵御更高道境的诱惑!陈先生,小神斗胆提醒,你轻易不要发怒,不要怨恨,否则,那个麻衣魔相还会回来。而且伴随着入魔的次数变多,你会越来越难以掌控自己,直至有一天,你彻底沦为魔类,再也不能回头!” 陈泽听得眉头大皱,深深担忧:“不要发怒,不要怨恨?七情六欲,人所共有,永远摒弃情绪,这怎么可能做到,除非我是个没有心的人嘛!” 纠察司公讪笑道:“确实是很难做到,但陈先生不是一般人,应该能做到——” “纠公抬爱了,陈某是一般人。”陈泽摆了摆手,郑重的询问道:“请教纠公,《妖魔志》里有没有记载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可以让我彻底恢复本心,不再入魔?” “没有……”纠察司公绞尽脑汁想了片刻,然后弱弱的回答,说完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陈泽,是真怕他生气。 “《妖魔志》里没有记载,但不代表没有办法!”阴阳司公截口说道:“我知道一人,德行俱佳,品性高洁,纯良纯善,一颗心洗尽铅华,无欲无求,无尘无垢!他道境虽然并不如何高深,却制服过许多品级大魔,可谓是魔道克星,他定有办法帮你洗涤道心!” 陈泽喜出望外道:“这是何方高人,阴公可否代为引荐?” 阴阳司公贴近陈泽,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汴州府青冥山青冥禅院,主持金明长老,是我前世之身的内家侄儿,我现在就可以发香传讯给他,请他帮你。” 陈泽听得连连点头,十分感激,知道阴阳司公生性谨慎,是怕人多眼杂,泄露他的行踪,所以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阴阳司公说发香就发香,当即就把讯息传递出去了,然后催促陈泽道:“你现在就离开浑县,去找他吧。” “什么?!” 陈泽还没有开口,纤纤便不高兴的喊了起来:“我才不要陈叔叔离开呢!” “你陈叔叔要去找高人洗涤道心。” “那为什么不请高人来浑县?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陈泽必须得离开浑县!” 阴阳司公正色说道:“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你们,还为了我们,不单单是洗涤道心,还是避祸!” “为什么?”纤纤不明白。 “因为他杀了徐长远,杀了六佐!虽然是他们罪有应得,可神道有神道的规矩,下神犯错,上神惩戒,轮不到旁谁来弑神!如果纵容这种行为,那神道威严岂不是荡然无存?老百姓谁还肯供奉香火给我们呢?” “哼!那个坏蛋那么坏,你们也没有惩罚他,陈叔叔打死他了,你们又说坏了规矩,你们真可恶!我讨厌你们!”纤纤快要气死了。 “做人难,做神也很难,既在江湖,便身不由己,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阴阳司公苦笑连连。 “总而言之,纸包不住火,徐长远的档案在府城隍庙,如今死了,神格消失,要不了多久,府城隍就会察觉,然后肯定会赶来浑县一探究竟。陈泽如果不走,势必会受府城隍的缉拿。” “那就把他打跑!我陈叔叔谁也不怕!” 阴阳司公摇了摇头:“府城隍的道境之高,远非徐长远可比!听闻他早就是八品高阶道境了,别说现在你陈叔叔又降到了一流道境,就算是以入魔之身,以九品高阶道境去对战府城隍,也只有落败的份儿!更何况,一旦打起来,你陈叔叔多半会重新入魔,那府城隍杀他可是会毫不手软,毫无心理压力的。” 纤纤崛起了嘴,气鼓鼓的不再说话。 “明白了。”陈泽冲阴阳、纠察、速报三司公拱了拱手:“多谢诸位指教。我会离开浑县的。” “我不想陈叔叔走!” 纤纤哭了。 温菲菲的心也是一片冰凉。 本以为徐长远死了,一切向好,可谁知道代价居然是陈泽得离开。 “别哭纤纤。”陈泽笑着安慰道:“陈叔叔虽然走了,可是你小舅舅还在啊。” “舅舅?” 纤纤果然止住了哭泣,泪眼婆娑道:“对啊,舅舅到底去哪儿了?” 陈泽道:“你数三声,他就会出现。” “真的?”纤纤不信 “当然是真的。”陈泽眨了眨眼。 “那我数了,骗人是小狗!” “快数吧。” “三、二、一!哪里?!” “哒~” 一声轻响,有道人影从墙头跃下。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那人大步流星,一双眼神光潋滟,炯炯有神,正是丐神! 第48章 不情之请 纤纤忽闪着大眼睛,确认来人就是“舅舅”之后,便大喜着扑了上去,欢呼雀跃道:“舅舅!” 她对小舅舅的喜欢并不亚于陈泽,甚至,还更亲昵一些。 毕竟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更长。 细分下来,纤纤对陈泽怀揣的更多的是一种敬仰以及莫名的恋父情结,对小舅舅则完全是亲人的依恋感。 “舅舅跑去哪里了啊。” 纤纤扭着丐神的胳膊,撒娇道:“怎么都不告诉我和娘一声,就偷偷离开了?” 丐神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虽然看起来还有些僵硬,但是相较于此前,已经算是柔和多了。 他赶赴城隍庙,击碎徐长远金身,取出替身挂像,与陈泽的魂念融合,至此,便拥有了完整的意识,彻底成为陈泽的一具神道分身! 所谓“相逐心生”,丐神的模样,都和陈泽有些相像了,而且以后日久天长,会越来越像。 “夜里出去办了些事情,没来得及告诉你和姐姐。”丐神抚摸着纤纤的秀发,温柔的说道。 “我还以为舅舅不回来了呢。”纤纤紧紧的抱着丐神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一样。 丐神笑道:“那怎么会呢。” 其实是差点就不回来了。 听着丐神和纤纤的对话,再看看一旁默默收拾伍子魂鞭和雷击枣木令的陈泽,温菲菲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陈泽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走到阴阳司公身旁,低声说道:“司公,我该离开了,还要拜托你一件事,算是不情之请。” 阴阳司公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是不情之请,那最好还是别说为妙。” 陈泽笑了笑,轻声说道:“徐长远已死,县城隍虚位以待,司公是众望所归,毫无疑问会晋升上去,陈某先前对司公的承诺也算是兑现了。你我共同的愿望是要让浑县变得不浑,阴阳两界都清明起来,那仅凭司公一个,恐怕还难以做到,但这个家里的宅神们,都是很不错的。” “明白了。” 聪明人一点就透,阴阳司公不必等陈泽把话挑明,就知道他要拜托自己什么事情。 “刚好县城隍庙里神职人员大量空缺,是需要一些靠得住的新鲜力量填补进来,本司向来举贤不避亲,更不会嫉贤妒能,待府城隍来了以后,本司会极力向他推荐。” 阴阳司公说完,又提醒陈泽道:“只是他们离开之后,这座宅院可就无神庇护了。” 陈泽冲丐神望了一眼,道:“那不是还有一个么?” 阴阳司公眼睛一亮:“他不随你走?” 陈泽道:“浑县百姓对‘陈先生’如此看重,我自然要把他留下来,让大家伙不至失望。” 阴阳司公笑道:“你这是铁了心要与我们城隍庙抢香火啊。” 陈泽道:“也是监督你们,你们做得好了,香火自然旺盛,做的不好,那就别怪香火被抢。” “行,那就比比看了。” 阴阳司公一挥手,冲纠察、速报说道:“诸位同僚,我们也该打道回府了。准备着迎接府城隍大人的质询吧。” 最后一句是提醒陈泽的,赶快离开。 陈泽自然明白,拱手说道:“阴公,多谢关照,纠公、速公,多有麻烦。江湖不远,他日再见。” “告辞。” 阴阳司公率先纵起阴风,纠察、速报也跟着施展神通,三大司公裹挟一众阴差“唰”的腾空,随着阴风滚滚而去,霎时间消失不见。 宅神们也识趣的一哄而散,各归各位。 陈泽见老仆还躺在地上,便走过去探了探鼻息,尚在,只是晕厥了而已。 温菲菲亦步亦趋的跟着陈泽,此时问道:“他没事吧?” “没事。”陈泽扶起了老仆,说道:“把他送回屋里休息休息就好。” 丐神与陈泽心意相通,不用吩咐,已经走了过来,背起老仆,送往房间里休息。 纤纤也跟了上去。 院子里便只剩下陈泽和温菲菲。 温菲菲仰望着陈泽,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陈泽率先打破了沉默:“夫人,我得走了。” 温菲菲的眼圈瞬间变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先生还会回来吗?” “夫人是知道的,丐神也是我,他在,就等同于我在。” “不一样,我就是在问你。” “可能会吧。” “……” 温菲菲再也忍不住内心汹涌的情绪,猛然抱住了陈泽,紧紧贴上,像是要把自己揉进陈泽身体里一样,泪水夺眶而出,早打湿了陈泽的衣襟:“妾身不要可能,妾身要先生一定回来!” 感受着温菲菲那柔软丰腴却止不住轻轻颤抖的娇躯,嗅着她近在咫尺的诱人体香,陈泽不由得心神激荡,他伸手拍了拍温菲菲的香肩,轻声说道:“好,我一定会回来看望你和纤纤!” “嗯!”温菲菲把他抱得更紧了。 “好了夫人,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走之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和纤纤。”陈泽轻轻挣开她,转身便走。 温菲菲蹲下了身子,低着头,紧抱双肩,不敢看陈泽离去的背影,只是哭的更加厉害了。 陈泽刚走到大门口,厕神、灶神、中溜神、大小门神忽然共同现身,拜伏在地上,齐声说道:“恭送陈先生!” 陈泽冲着他们深深一揖,回拜道:“诸位义气深重,陈某感佩之至!只做宅神可惜了,我已拜托阴阳司公,待越州府府城隍来了之后,你们会得到更好的安排。” 众宅神闻言,无不又惊又喜,中溜神问道:“是要调我们到城隍庙里任职吗?” 陈泽笑道:“不错,庙里神职空缺,诸位即将被破格升迁,陈某在此提前恭喜诸位了。” 众宅神都激动起来,要知道,宅神就是宅神,只要宅院尚存,便要始终固守,不能离去,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宅神能调任到城隍庙里司职的,说是千载难逢的际遇也不过分! “多谢陈先生提携!”众宅神又拜了下去。 陈泽挥了挥手:“要谢就谢你们自己,谢阴阳司公吧。待你们以后做了阴司神只,还望牢记初心,以徐长远前车之鉴为戒,莫要堕落成为恶神。” “小神等一定谨记!” “告辞。” “山高水远,陈先生保重啊!” 第49章 罗刹鸟 中秋,八月,汴州府,青冥山。 一道清瘦且高大的人影,披着雪白的麻衣,提着行囊,穿过薄薄的雾气,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道,向上踽踽而行。 经过十多日的长途跋涉,陈泽终于来到了阴阳司公为他指点的地方。 因为与丐神心意相通,所以虽然他已经不在浑县,但是浑县境内发生的大小事情,他仍然了如指掌: 越州府城隍早已驾临,阴阳司公如实奏报,把徐长远和陈泽的恩怨都说了出来,府城隍固然是对徐长远的所作所为吃惊不小,可也对陈泽的胆大妄为相当震怒! 府城隍传下神谕:徐长远道消神灭,一应罪责,不再追究,但陈泽蔑视神道,大开杀戒,虽情有可原,但法理难恕!越州辖境之内大小神只,但有发现陈泽行踪者,立刻禀告! 总之一句话,就是要抓住陈泽,送往大城隍处发落。 而阴阳司公也被提拔为新的浑县城隍,温家的宅神们纷纷替补进城隍庙——大门神升任文判官,小门神喜提武判官,灶神改任日游神,中溜神变夜游神,再从庙里阴差之中选取两个干得不错的去补金枷和银锁的空缺……至于厕神,直接被破格提拔为司公大神,顶替了老阴阳司公的位置,可谓是平步青云! 这些消息无论是喜是忧,是好是坏,基本上全都在陈泽的预料之中,所以他也没有太过挂虑,只管行自己的路,沿途走走停停,既欣赏山水风景,也体察风土人情,保持乐观,不躁不怒。 十多天里,他的魔心非但没有再次发作,修为还又更进了一步! 原来,他与徐长远一战过后,《功德簿》上又多了数笔记录——杀徐长远,添了一个大阴德;杀夜游神、武判官,又添两个小阴德;提携众宅神,再添一个阴德。 他沿途或住客栈,或宿荒野,或借庙宇,总在无人打搅的时候虔心修炼,化功德为道行,终于在一天之前让他彻底突破了心心念念的品级瓶颈! 至此,陈泽正式由流入品,晋升九品道境,虽然是低阶,可也值得狂喜! 有了品级道境打底,他才开始心无挂碍的前往青冥山,拜访传说中的高人——金明禅师。 一路打听,一路辗转,他来到了青冥山的山脚下,拾级而上,边走边看。 那山道两旁是郁郁葱葱、四季常青的古木林,正午的阳光从枝叶间投射下来,映衬的他那身麻衣更加白亮。 除了他之外,山道上再没有别的行人,寂静清幽。 山里的空气中弥漫的全是淡淡的草木香味,一路走来,陈泽只觉身上的尘埃和心里的烦躁似乎都被洗涤干净了。 他不禁心里暗暗感慨:“这青冥山可是个适合修行的好地方啊,金明禅师会找地方!” 渐渐爬到了半山腰,陈泽只觉眼前豁然开朗,极目望去,但见山间云海漫漫,雾霭升腾,奇松怪石,层峦叠嶂,阳光普照之下,恍若给整个山脉披上了一层金账,煞是好看! 山腰上有片开阔之地,长着一片紫竹林,竹林的四周都是花草地,长得郁郁葱葱,很是茂密,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溪从紫竹林里穿流而过,十分清幽,那潺潺的水声犹如天籁之音,听久了,能让人忘却尘世间的烦恼。 心情愉悦的陈泽来到溪畔,睁开法眼,凝望下去,泥沙水草,一览无余,没有什么脏东西。 他放下行囊,俯下身子,在溪水里洗了洗手,然后抄起一汪清泉送进嘴里。 啧啧~~ 沁凉,微甜,解渴! 这要是煮来泡茶,那可再美不过了。 陈泽又洗了一把脸,环顾四周,真是山好水好花好树好,一切都无可挑剔,但恍惚之中,他又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鸟兽虫鱼! 陈泽猛然间想到,这样一座好山水,花草树木都不缺,可一路走来,自己居然没有看见任何活物出没! 山道上没有听见鸟叫声,花草丛中没有听见虫鸣音,林间不见小兽出没的踪迹,就连这山溪里也没有发现鱼虾嬉戏。 有点古怪啊。 陈泽不由得警惕起来,左顾右盼之际,忽然看见紫竹林深处有股黑气一闪而逝,恍若错觉。 他揉了揉眼,摸了摸腰,轻悄悄的走向竹林。 朝着疑似黑气出现的地方走了没多久,陈泽便看见了一片坟茔,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密集在一起,约莫有二三十个,却都没有立碑。 坟上都光秃秃的,没有什么植被,土色也湿,可见不是老坟。 这倒怪了,山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新坟弄在竹林里? 陈泽睁开法眼,朝着坟茔凝视,骤然间,一股飙风从坟间冒出,飞土扬尘,哗哗乱响,卷的紫竹都疯狂摇曳起来! 陈泽目法高深,不怕风沙,但见风里凝聚起一团灰影,若隐若现,猛朝自己扑来! “嗡~~” 正气荡开,陈泽周身笼罩起一圈紫芒,凝如实质! 那灰影来的极快,一下子撞到紫芒,“砰”的一声,被瞬间弹开,掉在地上。 然后飙风消失,尘埃落定,那灰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再次旋飞到半空中,望着紫芒包裹下的陈泽,厉声啸叫,声音如鬼哭狼嚎,非常瘆人! 陈泽凝眸看去,但见是个飞鹤似的大鸟,浑身羽毛灰扑扑的,鸟喙是黑的,而一双爪子巨大如雪! “嘶~~~” 看着看着,陈泽倒抽了一口凉气,这鸟的脑袋上没有眼睛,可一对翅膀上却长满了眼珠子! 密密麻麻,得有四五十个,让人浑身寒毛直竖! 每一颗眼珠子都是碧粼粼的,放着青光,炯炯如灯,都死死盯着陈泽的眼睛,这要是换做别的人来,只怕要当场吓晕过去! 随着翅膀扇动,发出“磔磔”的怪声。 “罗刹鸟……” 陈泽认了出来。 曾听师父说过,心怀怨恨的人在刚死不久之后下葬,会有尸气从坟茔里溢出来,然后汇聚在一起,盘旋缭绕在坟头上,经久不散,但是量很小,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可如果在短时间内,新坟林立,有许多心怀怨恨且刚死不久的人埋在一起,那溢出来的尸气的量可就大了! 它们汇聚成形,就会酿出一种厉害的祟物,名曰“罗刹鸟”! 罗刹鸟极为凶恶残暴,以活物的眼珠子为食,最喜欢吃人的,没有人的话,也吃飞禽走兽的。 它刚才冲着陈泽扑来,奔的就是陈泽的眼珠子! 第50章 武举人 陈泽的修为已经是品级道境,体内以精所化的正气十分浩瀚,而且修炼出了护体紫芒,可以随心而动,瞬隐瞬现! 罗刹鸟就算再厉害些,也不过是对比普通人而言的,区区祟物,怎么可能破得了陈泽的防? “遇见我,便算你倒霉!” 陈泽见猎心喜,灭掉罗刹鸟可以添功德,自然是没打算放过这害人的东西。 他冷笑一声,伸手摸向腰间,同时收敛正气,撤掉了护体紫芒,引诱罗刹鸟来攻击自己。 罗刹鸟是由尸气形成的,并没有多少智慧,更意识不到自己即将大祸临头!它那四五十个眼珠子一直死死的盯着陈泽的眼睛,口水从嘴里溢出,“滴滴答答”的往下掉,馋的不行! 它眼见紫芒忽然消失,而陈泽冲它眨巴眼睛,灵动非常,罗刹鸟再也忍耐不住,“磔磔”两声,振翅扑向陈泽! “唰~~” 一道鞭影闪电般掠出,罗刹鸟如梦方醒,急要折翅转身逃窜,却哪里还来得及?! “嘭!” 伍子魂鞭打了个真真切切,电芒过处,罗刹鸟从头到尾被击的支离破碎! 大团尸气在紫竹林里弥漫了开来,如果不加以彻底消灭,要不了多久,这些尸气还会重新凝聚,再度变成罗刹鸟。 陈泽除恶务尽,扬起双臂,从袍袖中荡起两股清风,朝着尸气扫荡,片刻间就涤荡了个干干净净! 他可算明白为什么沿途没有见到什么活物了。 肯定是被罗刹鸟害的,都躲了起来,不敢现身。 它在紫竹林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藏着别的邪祟,才算稍稍放心,只是望着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坟茔,他又疑虑重重:在环境如此清幽的山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新坟呢?况且这紫竹林里也不算是什么风水宝地,都埋在这里是什么缘故?又为什么连墓碑牌位都不见一个? 他正在胡思乱想,一阵说话声从紫竹林外传了过来: “夫人,已经到半山腰了。” “停下来,叫大家伙就地歇息一会儿吧,我们娘儿俩坐轿子也坐的腿乏了,正想下来走走。” “是!” “娘,你瞧这里的景色多好,这小溪的水多清啊!” “娘先前来过,还遇见了白鹤、梅花鹿呢。” “咦,夫人,小姐,快看!这水边放着个行囊,却没见有人。” “云福,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 “……” 陈泽快步从紫竹林里走了出去,只见溪畔落着两座精致的竹制轿子,是专门登山用的,可以坐也可以躺,有轿篷,世人多称之为“篮舆”,是达官贵人家里的标配。 有个中年美妇人和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正从轿子里下来,另有五个家丁模样的壮汉或蹲或站在水边,有的洗手洗脸,有的挖水喝水,有的四处乱看。 陈泽走路无声无息,忽然出现在溪畔,走向自己的行囊,家丁们都吓了一跳,为首的一人立刻警惕出声:“什么人?!” “路人。”陈泽提起行囊,淡淡说道。 “云福,不可无礼!”中年美妇人说道,声音十分温柔动听。 陈泽不由得打量了她一眼,但见她衣着华贵,约莫三十来岁年纪,保养的极好,肤色雪白,五官俊美,顾盼之际眼波流转,明媚动人。 再看那少女,大约十六七岁年纪,穿着淡绿色的衫子,细眉弯弯,鼻子小而挺翘,一张鹅蛋脸如白玉般晶莹,还有个浅浅的笑靥,时隐时现,透着腼腆。 母女俩都是极美的相貌,而且穿着打扮不俗,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富贵人家。 这让陈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忽见母女俩的印堂上均有一丝血色芒动闪现,这是大难临头的征兆! “喂!” 云福忽然恼怒道:“你这厮,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对着我们家主母和小姐上下不停的看,要干什么?!” 陈泽冲那美妇拱了拱手,说道:“恕无礼了。鄙人姓陈,并非是什么孟浪之徒,而是一个行走江湖的相士。方才见夫人和小姐面有异相,大约一个昼夜之间就有血光之灾,所以酒多看了几眼。” 美妇人和那少女都惊住了:“什么血光之灾?” “暂时还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血光之灾,但征兆必定不好。”陈泽好心说道:“如果夫人相信我,就把你和令嫒的姓名、籍贯以及生辰八字告知于我,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卜算出来。” 美妇人听的认真,当即说道:“我们娘儿俩是汴州府云家的人,妾身娘家姓闫,单名一个冰字,小女云畅,生辰八字分别是——” “夫人!”云福忽然打断她的话头:“我看这小子不像什么好人,没安什么好心,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闫冰一怔,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太容易相信人了。 见也没见过的一个陌生男子,只凭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底细给套了出来,真是有点愚蠢。 她俏脸微红,当即不再看陈泽,而是招呼女儿道:“畅儿,咱们上轿子。” 云畅一直在偷眼打量陈泽,忽然间俩人四目相对,她瞬间羞红了脸,赶紧移开目光,逃也似的上了轿子。 “夫人,陈某不是骗子。”陈泽说道:“为你们母女看相算命,攘凶避灾,我只为行善积德,分文不取。” 这话说的闫冰微微动心,再看陈泽的模样,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确实不像是坏人。 她犹豫着正要开口,云福已经冷笑道:“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心思!你确实没打算骗钱,因为你想骗色!” 陈泽看向云福,但见其身材健硕,满脸精悍之气,隐隐透出武学修为不俗,但眉心间忽有黑芒一闪而逝,顿时惹得陈泽心惊,连忙说道:“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尊驾叫做云福是吧?面相比你家夫人和小姐还要更加凶恶!快把你的籍贯和生辰八字告诉我,不解灾的话,一天之内,必死无疑!” 这话说的云家众人全部愣住,溪畔陷入了一片死寂,可片刻之后,家丁们便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哈哈哈哈~~~” “这小子真是满嘴跑马车,见谁骗谁啊!” 云福也撸起了袖管,面带威胁,冷笑道:“小子,你惹错人了!汴州府云家听说过吗?全州第一豪富!老子是府上的大管家,武举人出身,打遍汴州府无敌手!你要是皮紧了,老子可以给你松松!” 第51章 有妖气 说话的时候,云福冲其余四个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们会意,各自上前,早把陈泽给围了起来,大约是防备他逃跑。 而云福把自己的指关节捏的咯嘣作响,握拳的时候,胳膊上的肌肉也块块垒起,只等陈泽再说话,他就要动手。 陈泽苦笑道:“云大管家,陈某是出于一片好心才提醒你们的,真不是骗子。” “好心你奶奶个腿啊!” 云福骂了一声,大步上前,伸手就准备抓陈泽的脖子。 却听闫冰说道:“行了云福,不要打人。” 云福的手僵在半道里,不忿的说:“可是夫人,这小子——” “咱们也没损失什么,该上山了。” “好吧。” 云福恶狠狠的瞪了陈泽一眼,说道:“你就庆幸我家主母心善吧,要不然,一顿毒打你绝对跑不了!” 陈泽也是无奈,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照照溪水,色狼有长我这样的吗? 他当然看得出来,闫冰和云畅都是善良的人,不然他也不会主动提出要帮忙解灾。 眼看四个家丁抬起了轿子,云福在前头引路,陈泽提起行囊跟了上去,嘴里说道:“夫人,我真能看相,而且很准!方才看了夫人的子女宫,已知夫人膝下共有两个女儿,却没有儿子;看云畅小姐的面相,应该是家中长女,而且还没有出阁,对不对?” 闫冰在轿子里听的心里一动,陈泽确实都说对了。 她连忙招呼道:“云福,停轿。” 家丁们回望云福,云福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走,不要停。 “夫人啊,你也太容易轻信人了!” 云福半是抱怨半是劝的说道:“咱们云家多出名啊,你和员外只生了两个小姐,没有公子,试问整个汴州谁人不知道?咱们府里人多口杂,你这次上山来,一是拜佛求子,二是给小姐求姻缘,不定谁走漏了消息,让这小子事先得知,提前在半山腰里等着,专门拿言语哄骗你哩!” 闫冰一听这话,又觉得有道理,但又害怕什么血光之灾,犹豫道:“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 “万一这小子乌鸦嘴,真被他说着了,有什么血光之灾,夫人也不用害怕!” 云福不等闫冰把话说完,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截口言道:“金明禅师是汴州府第一得道高僧,法力广大,道行精深!有他老人家在,难道还怕什么灾祸是解不了的吗?” 闫冰顿时释怀了,笑道:“对啊,倒是我糊涂了,没想到这一节。快走吧。” 云福十分得意,边走边扭头去瞥陈泽,目光极尽讥讽,仿佛是在说:“小子,继续白话啊,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陈泽叹了口气,说道:“云大管家,看你的面相,可知你自幼失怙,父亲早死,而今只有老母在堂,是不是?你既对云家忠心耿耿,又是个孝子,为了侍奉东家和母亲,至今尚未娶妻,对不对?” 云福愣了好半天,止住了脚步,不走了,显然是有些吃惊,但转念间他又重重的朝着山石啐了一口,说道:“好小子,连我的底细也打听清楚了!为了这一天,你准备的可够精细啊!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是打听出来的,是看出来的。我也不想干什么,就想救你们。” “看你妹啊看!救你妈啊救!”云福勃然作色,骂骂咧咧的把双手往腰上一叉,只等陈泽走近,说道:“那你有没有给自己看过相?” “没有。”陈泽一本正经的解释道:“相人不相己,相己死无疑。不给自己看相算命,这是我们麻衣道的规矩,。” “还规矩,说的有鼻子有眼哈!”云福狞笑道:“你没给自己看,老子帮你看了,你今天也有血光之灾,而且,就是现在应验!” 陈泽摇头道:“那你铁定是看错了。” “我尼玛——” 云福一把抓住陈泽的衣领子,扬起了拳头。 “云福!” 闫冰从轿子里探出头来,呵斥道:“不要动手!” “可是这小子——” “咱们是上山拜佛的,要积德行善!你半道里出手伤人,佛会怪罪的!” “是,知道了。” 云福恨恨的放下了拳头,在陈泽眼前晃了晃:“别再跟着我们了啊,听见没有?!” 陈泽道:“可我也是要上山的。” 云福怒道:“你上山干什么?!” 陈泽说:“去青冥禅院,有事拜见金明禅师。” 云福大怒:“你小子成心的吧?不许你去!” 陈泽无语道:“大管家,要讲道理好吧,我是先上山的,你们才是后来的。” 云福一时愣住,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 闫冰也皱起了眉头:“云福,这山又不是你开的,凭什么只许你去青冥禅院,不许人家去啊?别太霸道了,快走吧。” 云福低声威胁陈泽道:“小子,不管你耍什么花招,老子都会一直盯着你的!可千万别犯到老子的手里啊!” 说完,云福转身离去,快步跟上了轿子。 陈泽立在山道上叹了口气,免费行善,积个功德,怎么就这么难啊。 朝着山顶望去,隐隐能看见青冥禅院了,红砖黄瓦,耸立云间。 阳光普照,映衬的庙宇屋顶灿灿发光,犹如纯金打造,甚是辉煌,那便是青冥禅院赫赫有名的“金明殿”了! 可是看着看着,陈泽的脸色变了。 一抹浓重的妖气从“金明殿”里冲出,直贯长空! 陈泽连忙揉了揉眼睛,然后摒齐双指,往眉头一抹,睁开法眼再看,妖气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幻觉? 不对! 半山腰的那些新坟,紫竹林里的那只罗刹鸟,还有闫冰、云畅、云福他们脸上的不祥之兆,绝非都是偶然! 这青冥山有秘密,青冥禅院有古怪啊。 阴公啊阴公,你可别坑我。 陈泽心里感叹着,抬腿继续登山。 他已经想好,庙里如果真有高僧那就虔心拜谒,若是有怪,那就打怪,若是有妖,那就降妖,行善积德总归没错。 …… 行在前面,坐在轿子里的云畅大小姐,正是好奇心重的年龄,而且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像陈泽这样气质出众、容貌英俊的男子,忍不住频频回头,从轿子的缝隙里偷偷张望陈泽。 “这个人,真是坏人吗?” 第52章 老实人 随后的一路上,陈泽都不远不近的跟在云家的两顶轿子后面,只是爬山,看景,小心提防着四周的动静,也不再说话。 云福时不时的回头冲他怒目而视,他也不当回事,全当是没有看见。 说实话,身为一个武举人,而且能打遍汴州无敌手,云福的本领可不差,至少比林达要高出许多! 陈泽也用法眼鉴定过了,云福属于是“凡间三道”之中人道里的佼佼者,依道境而论,足可算是四流高手了! 一个四流武者虽然可以碾压大多数凡夫俗子,甚至不虚一些小鬼小祟小妖物,但是倘若遇到大妖,撞见厉祟,逢着魔头,便不能应付,譬如先前那只罗刹鸟,若是让云家这一行人遇上,必然死伤惨重,云福或许能够自保,可其余的家丁,连同闫冰、云畅母女俩,眼珠子怕是难以保全。 这也是陈泽跟在他们后面的原因。 一旦有事,可以随时出手相救。 对于云福的敌视,陈泽始终都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看得出来,云福不是坏人。 他对云家忠心耿耿,一心想要保护自家主母和小姐的安全,严防死守不让陌生人接近,都是正常的行为,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为此,陈泽非但没有觉得他讨厌,还觉得他忠勇可靠。 好在这一路上都风平浪静,没出什么意外。 陈泽也渐渐放宽了心,或许,妖气真是错觉。 老阴阳司公不至于给自己挖坑。 越往上走,那山道越是陡峭,路程且远,盘旋往复,曲折回环,更增攀爬的难度,家丁们都是凡夫俗子,虽然精壮,可体力也有限,更何况还抬着轿子,轿子里坐着两个大活人,因此只走了一个时辰,便顶不住了,一个个气喘吁吁,步履艰难,闫冰心地善良,不忍家奴受苦,当即吩咐停轿歇息。 陈泽也随之停了下来,在山道旁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取出一个青藤葫芦,自顾自的喝酒。 那是他自酿的药酒,对修行有益,好喝,解渴,最关键的是还不上头。 正喝着呢,云福走了过来,脸色不善的质问道:“你不是要去青冥禅院么,为什么不继续爬山了?” 陈泽不想跟他吵架,举着青藤葫芦道:“来一口?好酒。” “谁要喝你的酒!”云福大声喝道:“我问你话呢!是说不上来,还是不敢说啊?!” 陈泽好笑道:“我自己长的腿脚,想走就走,想停就停,难道云大管家连这个也要管么?” 云福怒道:“我们走你也走,我们停你也停?这是什么道理!” 陈泽脸上始终带着笑意:“道理就是我恰好也走累了。难道只许你们休息,不许我歇一会儿吗?” 云福大怒道:“我看你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陈泽叹息道:“就算是有一片好心,也被当成驴肝肺了。” 云福说不过,便想给他点厉害瞧瞧,眼见陈泽又举起葫芦要喝里面的酒,他就烦得不行,猛然伸手,一把打向葫芦! 陈泽余光中早已瞥见,岂能叫他打中?当下故意把身子往后一仰,半躺在了石头上,吁气说道:“好酒啊!” 云福那一击登时落空。 陈泽放下葫芦,佯装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大管家在打什么?” “有蚊子。” 云福老脸一红,十分尴尬,讪讪的伸手在空中又虚抓了两下,眼睛却一直盯着葫芦。 他也只当陈泽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刚好要躺着喝酒才保住了葫芦,不然,一个文文弱弱的普通人怎么可能躲开自己那快如疾风的动作? 眼瞧着陈泽又把葫芦放在了石头上,云福铆足了劲儿,忽然抬脚去踢,谁料陈泽却又在此时提起葫芦站了起来。 云福的动作幅度实在太大,又踢在了空处,仓促间想要收力哪里还来得及?一个大劈腿,“砰”一声,重重踢在山壁上,直击的石屑纷飞! 但这青冥山的山岩极其坚硬,云福先是感觉脚掌发麻,随后便觉脚趾头剧痛无比,跟着又觉裆下生疼——步子太大,扯着了。 “厉害啊,云大管家,一脚碎石!” 陈泽把青藤葫芦系在腰上,然后“啪啪”的鼓掌,啧啧称赞道:“真不愧是武举人,打遍汴州无敌手!” “哼~~” 云福铁青着脸哼了一声,想揉裤裆,又不好意思,只能强忍着剧痛,傲然说道:“这算什么厉害的?我连铁板都能踢凹进去!你要是敢不老实,我就一脚踹断你的骨头!” 闫冰听见动静,从轿子里露头张望道:“云福,你在干什么?别又欺负人家!” 陈泽说道:“多谢夫人关心。不过云大管家没有欺负在下,他在对着山壁练功呢,一脚就把山壁踢了个坑!” 闫冰诧异道:“好端端的,对着山壁练什么功?你是有力气没地方使唤么,平白破坏人家的景致!快回来吧,咱们也该走了。” “来了。” 云福夹紧了腿,虽然尽力忍着,但走路的时候,还是不免一瘸一拐,脸都抽抽了。 陈泽看的暗暗发笑。 这个时候,云畅悄悄的从轿子里探出脑袋来,朝着陈泽张望,不料又与陈泽四目相对,陈泽正笑的荡漾,云畅吓得连忙又缩回了脑袋。 真可爱。 陈泽在心里暗想。 这云畅比纤纤大了几岁,五官已经彻底长开了,既有少女的青涩感,又有些许成熟的韵味,正是曼妙之时。按理说,她早就到了出嫁的年龄,却还单着,可能是家境太过优越,相貌太出众,找不到门当户对的人吧。 陈泽已经暗中看过她的夫妻宫了,黯淡无光,主打的就是一个择偶困难。 “要是这家人相信我,让我帮忙调调运势,保管不会让这云大小姐成为大龄剩女……”陈泽心里暗想。 云畅缩回轿子里,脸红的比桃花还灿烂,一颗芳心更是“砰砰”乱跳,原来,刚才她一直从轿子的缝隙里偷瞄陈泽,瞄不过瘾才把脑袋探出去的。 云福的举动都被她都看在了眼里,此时暗想:“这位陈先生真是好脾气,更是老实人,云福叔那样做,分明是在针对他,他都没看出来,也不生气,还夸赞云福叔,又替云福叔说话呢。云福叔也真是的,这不欺负老实人么?” 第53章 青冥禅院 歇息过后,云家主仆一行人重新启程,陈泽也收拾收拾,跟着继续爬山。 不出意外,他又频频收到云福的回眸,不是秋波,全是恶狠狠的白眼。 但他也注意到了,云畅在偷偷的瞄自己。 从竹轿子的缝隙里,能时不时的发现云畅那清澈明媚的目光。 唉,自己这该死的魅力啊。 半个时辰过后,云家主仆一行人总算是爬到了山顶,看见了山门。 陈泽跟着上来,环顾四周,但见山顶上十分平整开阔,禅院坐北朝南,从外面看,规模不大也不小,隔着院墙能望见里面殿堂巍峨,庭院深深,也能嗅到浓郁的香火气息,还可以听见低沉的诵经之声。 山门紧闭着,门前有两株柏树,枝叶森森,又有两尊金刚雕塑,怒目圆睁,面孔狰狞。 门头上“青冥禅院”四个大字,苍劲有力,透着古朴的气息。 闫冰、云畅都下了轿子,家丁们坐地休息。 “怎么大白天的还关着门?” 云福见山门未开,便嘟囔着上前叩门。 很快,一个小沙弥来开了门,探头探脑的往外张望:“什么人?” 陈泽睁开法眼凝视那小沙弥,不见有什么异常,这才收回目光。 “小师傅别看了,快去通报,就说是汴州云家的闫夫人和云大小姐来禅院上香了!” “哦~~施主稍等!” 那小沙弥转身就跑,不多时,负责接待的知客僧带人匆匆赶来,看样子和云福很熟,一见面就相互行礼寒暄: “阿弥陀佛~~云大管家,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啊。” “澄观师傅有礼了。” 闫冰和云畅也都上前与澄观相互拜了拜。 “闫夫人,云大小姐,云大管家,里面请!” 澄观殷勤招待着,看见陈泽跟在后面往禅院里进,还以为他也是云家的,但瞧着面生,连忙问道:“这位施主好俊!恕贫僧眼拙,不知是云家什么人?” 云福冷笑道:“澄观师傅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我们云家怎么会有这种浪人?” “云福!” 闫冰责道:“在佛门之地,不要乱造口孽!” 云福吐了吐舌头。 澄观有些发懵:“那敢问这位施主如何称呼?” 陈泽已经审视他了许久,是正常僧人,且佛道修为不弱,道境已有三流,便笑着行礼道:“大师好啊,在下陈泽,一介相士,云游江湖,四海为家。途径贵宝地,听闻金明禅师乃是得道高僧,特来拜谒,还望大师傅代为引荐。” 澄观“哦”了一声,双手合十鞠了一躬,然后说道:“原来是陈施主,有礼有礼。只是不巧啊,家师如今修行课业繁重,新定下了规矩,每三天见一次客,今日恰是闭关的时间,不能见客,所以陈施主请回吧。” 陈泽愣住了。 云福“哈哈”大笑,幸灾乐祸道:“听见了吗?金明禅师不见你,看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赶紧下山去吧!” 陈泽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道云大管家有什么好乐的?金明禅师今日不见客,那你们也见不着啊。” 云福撇了撇嘴:“我们和你不一样!金明禅师不见你,难道还不见我家夫人和大小姐么?” “一样的。”澄观歉然说道:“请云夫人、云大小姐、云大管家见谅,家师正在闭关修行中,今日是谁都不会见的。” 云福顿时笑不出来了。 轮到陈泽“呵呵哒”。 闫冰甚是失落:“怎么会这样?妾身记得以前并没有这种规矩的啊。” 澄观陪笑道:“是的,以前确实没有这样的规矩,也是近两个月来,家师新定下的。” 云福皱眉道:“新规而已,难道对我们云家也不破例么?” 澄观摇了摇头:“云大管家应该清楚贫僧师父的为人,他向来对谁都是一视同仁,所定规矩也不是为了针对某一家。” 云福闻言,颇为不高兴,但一时间也没办法争执,只看着闫冰问道:“怎么办啊夫人?” 闫冰询问澄观道:“不知金明禅师什么时候出关?” 澄观道:“大约明天傍晚,家师就能出关了。” “哦~~” 闫冰松了口气,说道:“今日见不着禅师也不打紧,我们一行先在贵宝刹借宿一晚,等着金明禅师出关了再行拜见。” 澄观摇了摇头,说道:“实在抱歉夫人,家师有吩咐,蔽寺之内不许留宿客人。” “啊?!” 闫冰惊讶道:“以前不是可以借宿的么?” 澄观苦笑道:“是的。不能借宿也是近两月新定下的规矩。所以请夫人与小姐上罢香以后,就尽快下山去吧,免得夜里山道难行。” 陈泽听的心里一动,暗忖道:“越来越古怪了,闭关不见人,又不许留宿,且是最近两个月的新规矩,这金明禅师究竟在弄什么玄虚?”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把戏?故意刁难人嘛!” 云福也生气的说道:“我们大老远的跑来,从清早开始爬山,午后才到,你现在告诉我们,既见不到金明禅师,还不能借宿?” 澄观躬身说道:“云大管家息怒,这都是家师的主意,并非是小僧刻意刁难。” 闫冰还惦记着陈泽说的血光之灾,怕真有其事,不见金明禅师难以放心,当即央求道:“澄观师傅,我们有要事求见金明禅师,还请行个方便吧。” 澄观想了想,说道:“贫僧可以帮夫人做个登记,预约出见面的日子。” 闫冰问道:“那要约到什么时候?” 澄观看看她,又看看陈泽:“两位施主谁先谁后?” 云福抢着说道:“当然是我们先!” 陈泽道:“那就让他们先好了。” “谁要你让了?!”云福怒道:“本来就是我们在你前头!” “对对对。”陈泽也不与他争执。 但闫冰心里清楚,确实是陈泽先上山的,当下不好意思的冲陈泽点了点头。 云畅也觉得云福有些蛮横了,明明上到半山腰的时候,人家陈泽的行囊已经在那里了,现在却非要跟人家抢先,实在有点仗势欺人……她心里甚至隐隐生出一种羞愧感:“这位陈先生不会把我看成是为富不仁的跋扈小姐吧?”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横了云福一眼。 云福还纳闷,小姐横我干什么? 陈泽却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对这座禅院越来越好奇了,对金明禅师也越来越感兴趣了。 第54章 闭门羹 只听澄观掐指说道:“今天是八月初八,等到九月十五,云大管家再护送夫人和大小姐来上山来吧。” “你没搞错吧,要我们等一个多月啊!”云福嚷嚷道。 澄观讪笑道:“是的,这个月的预约名额都已经排满了。” “我是真的会谢你哦!” 云福冷笑道:“可你别忘了,我们云家是青冥禅院的大香客!常年供奉香火,从不间断!你们的镇寺之宝——罗汉堂的十八尊金身罗汉,是我们云家打造的!你们的七层宝塔,也是我们云家出资修建的!怎么,现如今你们禅院出名了,金明禅师做大了,来的香客多了,上的香火旺盛了,就瞧不上我们云家了,用人朝前,无用朝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呵!” “啪啪啪~~” 陈泽又鼓起了掌:“云大管家真是文武双全,居然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成语来!” “滚!” 云福虽然嘴里骂,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咱可不是一介纯武夫,肚子里还是有点文化的。 “云大管家若是这么说,可就羞煞贫僧了。”澄观苦笑道:“都是贫僧师父亲口定下的规矩,已经得罪了很多施主了,就连贫僧也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问了许多次,家师都是无可奉告。” 云福道:“那你让我们见见金明禅师,一问便知!” 澄观愁眉苦脸道:“家师是真的在闭关修行,贫僧不敢打搅他啊。” 云福冷笑道:“那我们就在禅院里住下,等着他出关!我非要问清楚,到底是什么缘故!” “可是,这……”澄观支支吾吾,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什么这啊那啊的,澄观,你我也是老相识了!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难道云家连这点脸面都讨不来吗?” 云福指责道:“我家闫夫人和云大小姐那是什么身份,能经常抛头露面吗?她们出来一趟你当很容易吗?上一次青冥山你以为很简单吗?你好意思让她们来来回回的跑?” “云福,不可对大师无礼!”闫冰也责了云福一句,然后对澄观说道:“妾身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真的是有要事请教金明禅师,关乎身家性命,不敢耽搁。还请大师通融。”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澄观自然是不好再驳了闫冰的面子,当即颔首道:“那好吧,闫夫人如此恳切,看来真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贫僧做主了,今夜就在蔽寺留宿,到时候师父出关,拼着受些责骂也就罢了。” 闫冰大喜,连忙拜道:“妾身会对金明禅师说明缘由的,怪不到你头上。” “多谢夫人。”澄观礼让道:“里面请。” 陈泽当即说道:“大师,我也要留宿。” 澄观一愣,随即摇头道:“这恐怕不成。” 云福也喝道:“你少跟着裹乱,赶紧下山,哪来的还回哪儿去吧!” 山里出现祟物,庙里又透着古怪,更何况还要找金明禅师洗涤魔心,陈泽怎么可能打退堂鼓? 他说道:“大师,实不相瞒,在下是从越州府浑县赶来此地的,专程求见金明禅师,事到如今,就差临门一脚了,我人到庙前,不见真佛,岂能空手而回?还请大师也通融一二。” “从越州来的啊。”澄观挠了挠头:“不知道施主求见家师所为何事,不妨说出来,万一贫僧也能代为解决呢?” 陈泽摇头道:“不是在下托大,是干系太重,大师解决不了。” 澄观犹豫了起来。 云福说道:“大师别听这小子满口胡诌!他就是个好色之徒!垂涎我家夫人和大小姐的美色,先用言语恫吓哄骗,被我识破以后,就恬不知耻的跟在我们屁股后面一路尾随上山!听见我们说借宿,他也要借宿,摆明了是居心叵测!” 澄观听了这话,脸色一变,拂袖说道:“没想到陈施主是这样的人,请下山吧!蔽寺不招待这样的香客!” “听见了么?”云福冷笑道:“还不快走!” 陈泽也有点气了,我一路容让你,不争不抢,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到头来还说我是色狼? 欺人太甚! “云大管家,我怎么就是好色之徒了?” “你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盯着我家夫人和大小姐看,以为我不知道?!” “我那是在给她们看相!” “狗屁!我也见过相士,要么是瞎子,要么是瘸子,要么是老头子,哪有像你这样全须全尾还年纪轻轻的?更何况,看相算命的都有个招牌,或开馆,或摆摊,最不济的也得打个旗幡,你就空口白牙,也想骗人啊。” 陈泽都被气笑了。 你说的那些才是江湖骗子吧! 连自己都过不好,五弊三缺都不知道怎么规避,还想着替别人攘凶解灾呢? 真正有本事的相士,还用得着开馆摆摊摇旗打幡去招揽客人? 他正要辩驳,那边云畅早忍不住了,说道:“云福叔,你不要这么污人清白好不好?我看这位陈先生不是坏人!你一路上欺负人家,人家也没说什么,还请你喝酒呢!” 陈泽大为意外,感动的看向云畅,大小姐,好人啊。 云福更是意外:“我的大小姐啊,你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呢!别瞧着他长得英俊,就觉得他是个好人!坏人是不会把‘坏’字写到脸上的!就这种小白脸最坏了!” 云畅涨红了脸:“谁说我是看他长得英俊才说他是好人的!云福叔,你,你怎么能说人家是小白脸呢——哼!” 气的小姐姐直跺小脚脚。 陈泽也横了云福一眼,小白脸怎么了?又不是吃你家米面变白的。 闫冰说道:“行了云福,这位陈先生一路上确实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况且,人家比我们上山还要早些呢,说不定真是找金明禅师有要紧事,你不要总疑心疑鬼,说人的坏话,世上有坏人,可好人也不少,既在庙里,说过的话,佛可都听着呢。” 云福也是无语。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都是又傻又白又甜! 陈泽冲闫冰点头示意,表示感谢,然后对澄观说道:“大师,现在弄明白了吧?我可以借宿了吧?” “还是不行。”澄观摇头道:“就算见客,家师每次也只见一个客人。既然闫夫人在先,那就请陈施主再等等。今日且下山去吧,一个月之后再来。” 第55章 认人真准 陈泽有些不耐烦起来。 自己来青冥山可不是为了吃闭门羹的。 他不得已只好亮出底牌,说道:“大师,实不相瞒,我从越州浑县来此地之前,就已经有人给金明禅师送过信了,那人还是金明禅师的故交好友。” “是么?”澄观一脸怀疑的表情:“贫僧却不知道,家师也从来没有交待过啊。” 陈泽稍稍一怔,这都十多天了,按理说,阴阳司公的香讯早该传到了,难不成金明禅师没有接收吗? 他说:“可能是禅师疏忽了吧,但我不骗人。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澄观摇头道:“问不了。家师正在闭关,贫僧不敢打搅。” “我——” 陈泽真想骂一声秃驴。 又秃又倔! “娘,要不咱们让这位陈先生先见禅师吧,毕竟是人家先上山的……”云畅低声对闫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愧疚。 闫冰也在迟疑,陈泽却听的清清楚楚,对云畅的好感更增了一分,他也不愿意她们母女俩再为难,当即大声说道:“好啊,原来青冥禅院是看人下菜碟的啊!呵呵~~什么佛门,什么方外之人,不过是和尘世中的衙门一样,有理无钱莫进来!” 澄观脸色大变:“施主这话是从何说起?” 陈泽冷笑道:“云家是地方豪富,有钱供养你们,所以就可以通融,而我不过是个浪迹江湖的相士,看起来也不像是有钱人,便不可以在贵宝刹留宿。这难道不是有理无钱莫进来?” 说着,陈泽解下自己的褡裢,晃了晃:“这里面有纹银一百两,全做今日的香火钱,够留宿一夜了吧?” “施主误会了。” 澄观解释道:“不是钱的问题,实在是有规矩,云家夫人因为事情紧急,所以贫僧才为她破例。” 陈泽道:“说了许多遍了,我也有紧急的事情要见金明禅师,事关生死!不然何必让人传信?我从越州浑县长途奔袭,跋山涉水的赶来,又是为什么?” 澄观不言语,又挠起了头。 “你这厮是不是讨打?!” 云福怒斥道:“见我们夫人善良,小姐单纯,便缠定我们了是么?!不给你点颜色瞧瞧,真当我这武举人是白得来的啊!” 说罢,云福扬起手来,便要打人。 闫冰急忙呵斥道:“你住手!” 云畅也气道:“又欺负人家!” 云福焦躁道:“夫人,大小姐,你们别拦着!相信我!我一拳就能把这小子肚子里的花花肠子都打出来,让他把实话也撂出来!” 陈泽瞥向云福,目光异亮,身上紫气一闪而逝。 他动怒了。 但是想到阴阳司公、纠察司公交待过的话,戒急用忍,不可情绪用事,于是又忍了下来。 云福根本就没留意到陈泽的变化,更不知道自己刚刚从被毒打的边缘上走了一遭,还在跟闫冰、云畅母女俩争辩。 但澄观却看见了。 那瞬失瞬现的紫气让他大吃一惊,这姓陈的居然能暴气?! 那道境至少有二流那么高了吧! 比本秃,啊呸,比本和尚还要高出一个级别! 不是凡夫俗子啊,大概率也不会坏人,否则,早就动手了吧! 找师父,说不定真的有要紧事…… 想到这里,澄观“阿弥陀佛”一声,高宣佛号,然后一锤定音:“云大管家,佛门之地不可动手,也请不要喧哗。贫僧决定了,这位陈施主也请在蔽寺住下吧,等家师出关,一并汇报。” “啊?!” 云福有点傻眼,他不解的看向澄观:“大秃头你说变就变啊?你的原则呢!” 澄观也盯着他,目中大有提醒之意:“猥琐发育,别浪,你对面那小白脸不是一般人,再叫嚣下去,挨打的可是你!” “多谢大师。” 陈泽彻底心平气和了。 澄观问道:“陈施主要上香么?” “不必。”陈泽笑道:“我来不为求佛。” “好的。” 澄观扭头吩咐身边的小沙弥:“净明,你引着闫夫人、云大小姐去上香吧。为师带陈施主去客房。” “是。” 小沙弥招呼起云家主仆,云畅边走边回头,还是忍不住要瞄陈泽。 都住了下来,晚些时候,应该还能遇到吧?她暗暗的想着,还莫名其妙的有点开心。 小姑娘没经验,不知道这种心情俗称“思春”。 “陈施主,请随贫僧来。”澄观引着陈泽去住的地方。 陈泽见云家主仆已经走远,便问道:“大师刚才瞧出什么了吗?” 澄观一怔,随即老实答道:“贫僧眼拙,一开始竟然没能瞧出施主不是凡人。” 陈泽揶揄道:“大师好眼力,难怪突然间改变了主意呢。” 澄观没听出来陈泽语气里的讥讽,还为自己的眼力而自鸣得意:“施主能暴气,说明道境不低,应该是二流境界了吧?” “呵呵~~” 什么暴气,那是护体精光! 什么二流,我是九品! 澄观见他笑而不语,还当是默认,愈发佩服其自己的眼力,看来距离修炼出与师父一模一样的慧眼已经不远了。 “贫僧是三流道境,只比陈施主略逊一筹。” “哦,厉害,厉害。” “不知施主修炼的是哪一道?且不要说!让贫僧猜一猜,嗯~~仙道!” 在澄观想来,陈泽的打扮非僧非俗,修炼的肯定不是佛道,身上又嗅不到香火气息,肯定也不是神道,那就只有仙道了,总不至于是魔道、妖道和左道吧,这三样也不敢上青冥山来啊。 哪曾想陈泽说:“错了,我修的是魔道。” “啊?!” 澄观吓得一个趔趄,脸色瞬间煞白,慌忙从袈裟里掏出一个钵盂,哆哆嗦嗦的对准了陈泽。 “哈哈~~~” 陈泽摆了摆手:“让大师受惊了,我开玩笑的。要真是魔道,云福还能活到现在?” 澄观松了一口气,又仔细看了看陈泽的眼神,半点怨恨的神情也没有,这才彻底放心,脸色回血,一边擦汗,一边把钵盂收了回去。 “呵呵~~陈施主可真幽默,吓我一跳。贫僧就说嘛,魔道怎么敢上青冥山呢,家师可是八品道境!” 陈泽笑道:“大师看人真准!我修炼的确实是仙道。” 他也懒得跟澄观掰扯许多,说自己不在凡间三道中,跳出非凡六道外,修的是独步天下麻衣道,那不是成心让澄观起疑吗? 顺着说,越简单越好。 第56章 僧房尸痕 “陈施主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 澄观引着陈泽来到后院,左右建着两遛厢房,他打开其中一间,让陈泽进去。 陈泽逡巡环顾,但见房间里面的摆设相当简单:一张床,一把椅子,一条案几,一片蒲团;除此之外,便只剩些生活用品了:铜盆、衣架、毛巾、镜子、净桶……必需品该有的都有,算是齐全,而且看起来纤尘不染,相当干净整洁。 “陈施主,觉得这间屋子如何?”澄观问道。 “很好,想来贵宝刹的僧侣很勤劳,对房间没少打扫,只是——” “只是什么?” “也没什么。” 陈泽觉得屋里气氛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他揉了揉鼻子,开始不动声色的施展“万嗅”之术,仔细分辨着房间里的味道。 麻衣道的相术可细分为十二种,分别是相形、相音、相色、相质、相行、相字、相味、相气、相邪、相暗、相神、相道……其中的“相味”之术就是通过分辨气味来评判吉凶福祸的。 陈泽嗅来嗅去,终于发现,这房间里没有一丝活人的味道,像是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但隐隐之中,却有一丝死亡的气息! “大师,这间屋子里死过人吗?”陈泽开门见山的问道,眼睛直勾勾盯着澄观。 澄观一愣,随即摇头道:“没有啊。陈施主为什么会这么问?” 陈泽看得出来,澄观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但自己的相味之术也不可能出错啊,难道澄观并不知情? “我胡乱问的。”他笑着说道:“住陌生房间的时候,就担心运气不好,住进死过人的凶屋,怕沾染上晦气。” 澄观双手合十,默默念诵了一声佛号,然后说道:“小僧怎敢让施主住进死过人的房间?若是施主对这间屋子不满意,可以调换。这后院里的厢房全都空着呢,陈施主尽情去挑。” “不必不必,就这间吧,有劳大师了。”陈泽拜谢道。 “陈施主客气了。” 澄观微微躬身还礼,然后脸色严肃的叮嘱道:“晚些时候,会有小沙弥送来清水和斋饭,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还请陈施主不要离开后院,去别处随意走动,尤其是在夜里。” 陈泽一怔,问道:“这也是贵宝刹的规矩么?” 澄观点了点头:“是的。” 陈泽笑道:“这可怎么办?初来乍到,我还想参观一下贵宝刹呢。” 澄观摇头道:“青冥禅院与天下间其他的寺庙大同小异,并没有什么可参观的地方。” “陈某也不是第一次借宿寺庙,却从来没有领教过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 陈泽皱着眉头,如数家珍的说道:“想见住持禅师得预约,有空房间却不留宿香客,还不让人离开院子,不叫四处走动,不让参观寺庙……莫非你们这禅院里藏着什么好东西,怕被人看见吗?大师放心,我不是贼,不会惦记你们的宝贝。” “呵呵~~” 澄观讪讪的一笑,说道:“陈施主开玩笑了,蔽寺哪有什么宝贝?但这些规矩都是家师亲自定下来的,别说是外来的香客了,就连本寺僧众,都要谨遵,贫僧也不例外。” “也是两个月前定下来的吗?” “是的。” “但凡定下奇奇怪怪的规矩,肯定是有特别的缘故,陈某愿闻其详。” “家师有言:‘多听多做,少说少问’。贫僧也不知道家师定下这些规矩是为了什么缘故,但尊师重道,老实听话,肯定没错。” 陈泽哑然失笑:“大师越是这么说,陈某就越是好奇。” “阿弥陀佛~~” 澄观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又郑重叮嘱道:“听师父的话,一定不会吃亏,不听,一定会倒霉。人越是好奇,就越是危险,所以陈施主还是收起自己的好奇心为妙。戌时过后,紧闭门窗,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外出!请陈施主谨记贫僧这些嘱咐。” 陈泽愕然道:“你们禅院还执行宵禁?” 澄观颔首道:“陈施主可以这么理解。” “到底是为什么啊?” “贫僧真的不知道,陈施主也请不要再问了。” “可是——” “阿弥陀佛~~陈施主跋山涉水,一路辛苦,还请休息吧。贫僧不便打搅,告辞。” “……” 陈泽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澄观却不想再多说一个字了,他也只好送客。 “大师慢走。” “施主留步。” 澄观出去之后,陈泽放下行囊,关闭门窗,再次把整间屋子扫量了一圈。 只要死过人,就一定留有尸痕! 再怎么清洗,也不可能彻底抹除! 他嘴里默默念诵“正气诀”,脚踏“禹步”,绕着屋子缓缓走动,同时摒齐二指,轻抹双眉——法眼! 虽说他早已经把法眼修炼到了随心而动的程度,想什么时候开启就什么时候开启,可加持上指法之后,会将法眼的威力施展到最大化! 陈泽先把天花板和房梁之间扫视了一遍,又细细看了看地板,然后俯下身子观察床底下,都没发现什么异样。 难道嗅错了? 这间屋子里并没有死过人? 他还有点自我怀疑,可刚直起身来,便猛地看见床上仰面躺着一个男人,四肢张开,下巴扬起,嘴微微张开,眼睛瞪得极大,瞳仁里毫无神采! 原来是死在了床上! 陈泽立刻凑近,喉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是麻衣道的独门口技——鬼话。 他在问那床上的男人是谁,因何会死在这里…… 但是光影错动,床上的男人忽然间消失! 陈泽再怎么用法眼去看,都瞧不见了。 毫无疑问,这间屋子里死过人,而且就死在这张看起来纤尘不染、干净整洁的床上! 只是死者的魂魄已经被超度了,没有形成恶灵厉祟,大概是佛法,所以度的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怨念,只剩下一点点死前的痕迹。 陈泽无声的冷笑起来,好一个美名远扬的青冥禅院,其实是家黑店吧? 亏得自己相术高明,不然岂不是要躺在死过人的床上过夜? 说什么戌时过后,不要出门走动……老子偏要走动! 非得看看你们这破庙里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第57章 不老实的和尚 现在时间还早,才申时正牌,还有一个半时辰才到戌时呢,陈泽也不浪费时间,反锁上门,拿出《功德簿》翻看,但见上面新添了一桩杀罗刹鸟的功德,当即便修炼起来。 功德须常做,道行须勤修,日夜不辍,才能厚积薄发。 一个周天运转完毕,陈泽长吐一口浊气,看窗外天色已近黄昏,忽听有人在大声说话: “奇了怪了,我明明记得这禅院里的僧人很多啊,怎么现在看起来像是少了一半!” 是云福的声音。 这家伙是大嗓门,想听不见都难。 “夫人,你觉得呢?” “嗯,我也觉得这禅院比以前清冷了许多。” “是吧,我还记得之前有个叫净光的小和尚接待过我们,很机灵活泼,可今天一直都没瞧见。那个净明,一句话不说,跟个木头人似的,闷死我了!” “……” 陈泽推开窗子,但见闫冰和云畅站在对面客房的门口,应该是刚上完香,才回来。 云畅一瞥之间,看见陈泽,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笑靥也浮现在脸上,显得很是惊喜。 闫冰也冲陈泽轻点螓首,算是打了招呼。 陈泽还之以微笑。 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对面厢房内,也算是临时邻居。 云福正叉着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东瞅瞅西看看,嘴里叨叨个不停,像个怨妇似的,忽觉自家夫人和小姐的神情不对,顺着她们的目光回头一瞧,便看见了陈泽。 两人对上眼,云福先是一怔,继而便恼怒的嚷嚷起来:“怎么回事!把咱们和这淫贼安排到一个院子里了?!” 陈泽:“……” “澄观!澄观!”云福大呼小叫起来。 “别喊了。” 陈泽推门出来,也站在门口:“你云大管家未免过分了些吧?” “怎么?”云福不甘示弱道:“你有什么不满的?” “你之前口口声声喊我登徒子,我看在你家夫人和小姐的面上,没跟你一般见识,好家伙,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现在直接改叫我淫贼,简直是岂有此理?!” 陈泽当然很不满,忿忿说道:“我什么都没做,还升级了?淫贼淫贼,我淫谁了?” “你还想淫谁?!我告诉你,本大爷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都多,早看出来你是什么货色了!甭打歪主意,有本大爷在这儿守着,你什么坏事也做不成!” 云福一拍膝盖一蹦跶,离陈泽越来越近,像个移动喷壶似的,唾沫星子几乎溅陈泽一脸,惊得陈泽连连后退,又回到了屋里。 “娘!” 云畅不乐意的抱住闫冰的胳膊,告状道:“你看看福叔,太霸道了,总是欺负人家!” 闫冰急忙呵斥道:“云福!相逢即是缘法,更何况又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位陈先生又没招惹咱,你也不许对人家无礼!” 云福悻悻的说了声:“知道了夫人……”这才放过陈泽,没有继续喷下去。 陈泽也松了口气,心想这云福肯定是属狗的。 闫冰歉然说道:“对不住了陈先生。” 陈泽摆了摆手:“没事。” 此时,小沙弥净明担着两桶水走了过来,一桶放在闫冰母女俩的房间门口,一桶放在陈泽的门口。 这是洗漱用的。 闫冰和陈泽分别向他道谢,他也只是默默鞠躬回礼,没有多少言语。 放下了桶,净明扛起挑担正要离开,云福忽然一把扯住了他的袍袖,说道:“小师傅,别着急走啊,我问你,你们庙里的僧人是不是少了许多?” 净明怔怔的看着云福,也不说话。 “你哑了还是聋了?”云福急道:“我问你话呢!” “好像是的……”净明擦了擦脸,吞吞吐吐的开口,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云福不耐烦道:“什么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净明挠了挠头:“那就是少了。” 云福冷笑:“我看少了不止一个两个,减员了至少一半人吧?” “嗯~~” “为什么突然间少了这么多人?是丢了,跑了,被赶走了,思春还俗了,还是圆寂了?说话!” 陈泽忍不住想笑,这云福说话可不是一般的损,而且也不是单单针对自己。 “小僧不知。”净明连连摇头。 “不知?”云福怪叫道:“你是这庙里的和尚,身边少了那么多人,你会不知道?!” 净明被喷了满脸满头的口水,也不敢擦,双手合十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云福瞪眼道:“为什么不可说?” 净明颤巍巍道:“师父说,佛说不可说,那就是不可说。” 云福懵了半天,大怒道:“好你个小秃驴,跟我这儿念王八经呢!信不信我给你一个脑瓜崩,再给你添一个香疤?!” 净明连忙劝道:“施主淡定,佛门净地,不可——” 云福骂道:“净你妹呀!” 净明一怔,然后悲伤的说道:“小僧确实有个师弟叫做净泥,也确实没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僧还十分想念他,但师父说,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一切有为法,当作如是观。” “我——”云福气的扬起拳头就要揍人。 “云福!” 闫冰忍不住呵斥起来。 “夫人,这小秃驴忒不老实。”云福回头辩解道。 闫冰上前温柔的说道:“家人鲁莽,还请小师傅勿要怪罪。但我们也确实好奇,为什么好端端的,禅院里会突然少了那么多人?小师傅能否直言相告?”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小和尚就更难过了。 像闫冰这种明艳诱人、充满韵味的少妇,凑到他近前,眼波柔媚,吐气如兰,声音还娇滴滴的,净明哪里顶得住?脸都红了,气也喘了。 “不是小僧不老实,是因为师父交待过,私下里不能随意议论这些事情……但是夫人既然问了,小僧就照实说了吧。只求夫人不要告诉师父是我说的。” 闫冰笑道:“放心吧小师傅,我不是乱嚼舌根的女人。” 这一笑,让小和尚酥了半边身子,他顿了顿,然后说道:“这得从三个月头里说起,怪事是从那时候发生的。几乎每一天,禅院里都有僧侣圆寂,有的是睡着睡着人就没了,有的是在佛堂念经,然后就去西天了,还有的是夜里出去解个手,就再也没回来……” “啊?!” 闫冰听的花容失色,云畅也捂住了嘴。 云福急问道:“怎么回事?!” 第58章 小和尚动凡心 陈泽也听的入神。 但云福一开口,净明就不说话了。 还得是闫冰询问:“小师傅,到底是什么原因,没了这么多人啊?” 净明这才讲道:“师祖说是因为他们心性不诚,犯了戒律,亵渎了佛祖,这才导致祸患。也正因为此,师祖才定下规矩,不许外来香客留宿禅院,免得僧侣们受到酒色财气的诱惑,乱了心性。闲暇之余,不能随意走动,夜里不许外出,只为收心养性,练就静坐苦禅的功夫。” “哦~~” 闫冰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说道:“侍奉佛祖,是要心诚的。” “瞎扯淡!”云福根本不信:“小和尚,难道你的心就很诚么?” 净明盯着闫冰起伏不定的胸脯,猛咽口水:“阿弥陀佛,小僧向来心诚。” “屁!你敢说你看见我家夫人和小姐之后,没有动凡心?你一直盯着我家夫人胸口看呢,别以为我不知道!还看?!”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净明慌乱的收回目光,像做贼被当众抓包了一样,从脖子根到秃头,都是通红如血。 闫冰羞恼交加,呵斥道:“云福!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本来就是啊,不信夫人问这小秃驴!” 净明却趁着他和闫冰争辩的间隙,脚底抹油,迅速逃掉了。 “哎小贼秃,你别跑啊!” 云福扭脸望见陈泽似笑非笑的,便疑心他是在看自己笑话,顿时伸手指道:“你看什么看?你比那小秃驴更贼,小白脸!” 陈泽:“……”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一天之内被起了好几个外号,真是太气人了,抽空非得海扁这货一顿不可! 不过云福方才询问净明的那几个问题,倒也正是陈泽想问的。 净明的回答,云福不信,陈泽更不信。 哪有和尚们心不诚就会被佛祖收走的道理? 那这佛祖可比开黑店的都狠! 金明禅师说的那些话,自欺欺人,大概也只有和尚们肯信了。 当然,像闫冰这样的傻白甜也信。 这其中的蹊跷之处,唯有等到戌时之后才能弄明白。 当下,陈泽也懒得跟云福拌嘴,索性转身回到房间,坐在蒲团上假寐。 云畅见他走了,便也意兴阑珊的回了自己房间。 陈泽的麻衣道讲究修炼耳、目、口、鼻、身、心六相,目有“法眼”,耳有“千闻”,口有“龙吟”、“鬼话”、“巧舌”、“蚊音入密”,鼻有“万嗅”,身有“纵扶摇”,心有“心相”…… 所谓“千闻”,夸张来说就是千里耳,虽然陈泽还没有真正修炼到千里之外也能听见任何风吹草动的程度,可听力仍然远超常人,眼下他坐在屋里,对外面的动静依旧能听的清清楚楚。 只听闫冰说道:“云福,你把嘴给我收敛一些!再胡说八道,我不饶你!” “知道了夫人。” 云福的语气听起来很委屈,说道:“夫人也回房歇息吧,我去前头找澄观问问清楚,净明说的事情也太奇怪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这货说话虽然可恶,但敏感性还是不错的,陈泽暗暗赞赏。 “你去问什么?” 闫冰一介凡夫俗子,始终迟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有金明禅师在禅院里坐镇,能有什么事?我对佛的心一向很诚,不怕祸事上门。更何况澄观师傅不是特意叮嘱咱们了吗,就在这个院子里待着,不要随意走动。” 云福嘀咕道:“就属这个规矩最奇怪!以前护送夫人来的时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随便逛,根本不受拘束,现在却不让随意走动,到了夜里,甚至连门都不让出了,吃喝拉撒全在屋里解决,简直莫名其妙!” 闫冰仍然觉得没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嘛。金明禅师定下这样的规矩,肯定有他的道理,毕竟僧俗不同,就像咱们云家的规矩,也不能随便搬到这里约束人家吧?但咱们既然借宿了人家的地方,就该遵守人家的规矩。行了,登了大半天的山,你不累么?回房间里歇着吧。” 云福叹了口气:“早知道这么多破规矩,我就不住在后院了,一个人得闷死!来旺他们四个住在前院,多舒服自在啊,夜里还能聚堆斗斗叶子牌……” 闫冰说:“你也正好得空,可以练练功嘛。” 云福笑了:“夫人是了解我的,不练也是汴州第一,再练还是汴州第一。” 闫冰板起了脸:“这我就要说说你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也得往高处攀攀!汴州府的第一算什么?县上头有府,府上头有道,道上头还有五都……得一个汴州府第一,你就心满意足了?能练成河南道第一,练成中原第一,练成全天下第一才叫厉害呢!须知武举人之上还有武进士、武状元呢。” 云福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辛辛苦苦争那些功名,到头来不过是给朝廷里当鹰犬牛马,受老多拘束,哪里能自在?我是自由散漫惯了,就乐意留在云家,做个汴州府第一就心满意足。不然,我何必连姓都改成了‘云’字?我是打算一辈子都赖在云家的。” “你的忠心,我和员外都是知道的,但云家也不能保你一辈子啊,你如果更加出息了,云家也跟着增光。” “我小时候没了爹,如果不是老员外出钱,我和我娘一个也活不了!老员外又请高人传我武艺,收留我在云家,我生是云家人,死是云家鬼!不管云家要不要我,我豁出这条命,也愿意保云家一辈子!” 云福拍着胸口保证道。 主仆二人正说的热闹,又有三个小沙弥过来,端着盆碗盘碟,盛着刚做好的斋饭。 净明没有出现,估计是被云福吓到了,不敢再来。 “咄咄~~” 小沙弥敲响了陈泽的房门,喊道:“施主,斋饭来了。” 陈泽起身开门,接过托盘:“多谢小师傅。” “施主客气,用完放在屋里就成,明早小僧再来收拾,切记夜里锁好门窗,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外出,不要外出,不要外出!” 小沙弥特意强调了三遍,语气十分凝重。 “知道了。” 陈泽既觉好笑,又更觉好奇,心想:“我就外出,就外出,就外出!” 第59章 宵禁 与陈泽的斯文不同,云福不等小沙弥把斋饭递给他,就粗暴的一把抢过托盘,然后问道:“你们禅院里为什么少了这么多和尚?夜里为什么不许外出?哎哎,你别跑啊!” 被问话的小沙弥大概是预先得了净明的提醒,根本不敢和云福交流,撒丫子就跑。 另一个小沙弥刚把斋饭送进闫冰屋里,出门就迎上了云福炙热的目光以及假装和蔼可亲的嘴脸:“小师傅,嘿嘿嘿~~有个问题请教你。” 小沙弥吓得秃头失色,慌忙要躲,但云福眼疾手快,左手端托盘,右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喝道:“别想跑!” 小沙弥挣扎不开,忽然俩眼一翻白,身子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 闫冰吓得大叫:“你怎么把人给捏死了!?” 云福也是大吃一惊,连忙松手:“我,我也没用多大劲儿啊,怎么可能捏死他呢,这是碰瓷儿吧?夫人你可得给我作证!” 哪曾想倒地的小沙弥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连滚带爬的跑了,嘴里还叫道:“夜里不要外出!不要外出!不要外出!” “尼玛呀!遭瘟的小秃驴!” 云福差点气死,真是打了一辈子雁最后让家雀啄瞎了眼,堂堂汴州府第一高手,竟被一个小和尚给耍了! 不但什么话都没能问出来,还又挨了闫冰几句责备: “你看看你,把庙里的小师傅们都吓成什么样子了?要靠装死来躲你!” “他们有病!” “……” 陈泽乐得不行,端着斋饭回了自己房间,先放案几上,关好门窗后,取清水洗了把脸和手,然后把斋饭反复看了又看,确定里面没毒,才暗暗调息运气,捏了个诀,施出“采补之术”,对着斋饭深深吸了一大口气。 刹那间,斋饭全都变了颜色。 就像是风干了,炭化了,烤干了,变溏了……色香味消失的无影无踪! 踏入品级境界之后,便不能再用从前的方法去食用人间烟火了。 在麻衣道独有的“采补之术”加持之下,陈泽只一口气,就能把饭菜里面的营养全部吸收,剩下来的全都是糟粕。 即便是吃了,也得排泄出来,平添麻烦不说,还脏。 吸收好饭菜营养之后,陈泽又喝了一口青藤葫芦里的药酒,很满足的坐在蒲团上继续假寐冥想。 他现在就盼着戌时赶紧到来。 且看看戌时过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 夜幕很快降临。 戌时如约而至。 外面极其安静。 冥想中的陈泽霍然起身,来在窗前,“呼”的一口气流,把窗纸吹出了个小孔,往外窥探。 闫冰、云畅母女俩的房间是门窗紧闭的状态,屋里也没什么光亮传出,大概是睡着了。 云福的房间也是门窗紧闭,并无光亮,至于有没有睡着,那就不知道了。 陈泽转身走到门后,悄然下闩,推开一条缝隙,正准备出去,却听“嘎吱”一声轻响,他连忙按门不动。 从缝隙里窥去,但见是对面的云福,全副武装,穿着一身黑的夜行衣,正探头探脑的往外张望,侧身的时候,还能看见他背上系着一把古剑。 眼瞧着四下里无人,云福便迅速的闪身出来,然后把屋门轻轻掩上,展开轻功,掠了出去。 这家伙,果然也是阳奉阴违啊。 陈泽等他跑的远了,才推开门,然后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云福说话虽然粗鲁,可行动起来却是相当警惕,蛇行走位,而且忽停忽动,还时不时的猛然回头,观察四周。 要是换做旁人尾随,可能早就被他发现了。 但陈泽的身法远在他之上!每当他回头观望的时候,陈泽只需一个“移形换位”,就足够轻而易举的避开他的视线,他小心了一路,却始终都没能发现身后还如影随形的跟着一个大活人! 云福在青冥禅院里转来转去,从前到后,把能去的地方仔仔细细全摸了一遍! 陈泽对庙里的环境不熟悉,也乐得有他引路。 大小和尚们全都睡下了,各处僧房无一间不是门窗紧闭,整座禅院里静寂如死,就连一声虫鸣之音都听不到! 这绝不正常! 要知道,越是静谧的湖面,下头越是暗流涌动! 陈泽愈发警惕,但云福却渐渐松弛了下来,连步子都放缓了,不再蛇形走位,也很少回头看了,他还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这群秃驴抽得是哪门子风,戌时过后出来怎么了?明明什么也没有,却搞得神神经经!” 他转到前院,敲响了四个家丁借宿的客房门。 “谁啊?” 好久才传出询问声。 “我,云福,出来嗨呀!” “嗨个毛啊,福哥!” “大管家你别闹了,我们都睡下了!” “登山抬轿好几个时辰,累都累死了!” “福哥你也赶紧回去睡吧。” “……” 云福倒也不是真的要让他们出来嗨,只是心细,想看看他们是否安全,听见说话声正常,便完全放下了心,大摇大摆的转回后院。 陈泽一路尾随,把耳目口鼻身心六相之力全部拉到满状态! 他隐隐有所预感,某种可怕的东西要来了! 果不其然,他跟着云福刚回到后院,一道光束忽然从禅院正中间的某处屋里爆放出来,好似电闪,如一根顶天巨柱,直插云端!照得整座禅院都亮如白昼! 云福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闪的吓了一跳,连忙抽剑在手,然后骇然仰望,但见那光束在夜幕里散开,绽放出七彩芒动,耀眼异常! “那是金明禅师闭关的地方啊,这是,七彩佛光?他,成佛了?!”云福惊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 陈泽躲在暗处,睁开法眼凝眸望去,好家伙,哪里是佛光啊,分明是一道妖光! 七彩妖光里,隐着一只大如磨盘的怪物,忽闪忽闪伸展开一双翅膀,体型瞬间又膨胀了至少三倍大小! 枝枝叉叉的六条腿,蚕蛹似的肚子,蛆虫一样缓缓蠕动,飞蛾似的脑袋下,渐渐伸出一条粗长犹如成人手臂的口器!毛茸茸的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六边形的复眼! 这,是只修了妖道成了精的花蝴蝶啊! “呼~~” 七彩妖光散去,那蝴蝶怪勾头俯瞰,猛地奔云福所在的方位扑下! 第60章 花蝴蝶 非凡六道之中,妖道以菁华为食,所谓菁华,是指万事万物最美好的部分,如日月星辰的熠熠光辉,花草树木的勃勃生气,雌性的阴柔之美,雄性的阳刚之气。 云福修炼武学,是人道中的佼佼者,阳刚之气比起普通的男人来说更为明显!所以蝴蝶怪刚散了妖光,就捕捉到他了,立刻飞扑过来。 “啊呀!” 云福也直到这个时候才如梦方醒,看清楚放光的不是佛而是一只怪物,脸色瞬间大变,惊呼着骇然后退! 但是蝴蝶怪的速度极快,翅膀一张一合之间,粗长的口器就已经探到了云福的头顶,把那尖端往下疾刺! 云福稳住心神,一个闪躲,跳出去五六步远,然后悍然举剑,“唰”的荡出一道半月形的剑芒,削向蝴蝶怪的口器! “当~~” 剑芒虽然击中了蝴蝶怪的口器,但动静却像是刀剑碰到了金石钢铁,那口器并没有断,甚至连裂口都没有,只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之音。 云福一呆,暗叫不妙,蝴蝶怪的左翅已经斜扫下来,连人带剑,一并扇翻在地! 陈泽在暗处观瞧,法眼洞若观火,那蝴蝶怪的妖道修为已达二流道境,而且还似有所收敛,远非武学修为只是四流道境的云福所能匹敌! 但凡修炼到二流道境的妖怪,都可以口吐人言了,再修炼下去,达到品级,就能幻化出人形,混迹于市井之中,成为大妖了。 云福十分悍勇,除了刚开始看到蝴蝶怪真面目的时候惊慌了一下,随后便恢复镇定,此时仗着身法灵活,手脚并用,伶俐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叫道:“有妖怪啊!” 他是想呼唤金明禅师、澄观等僧众出来帮忙降妖,可是,整个禅院里静悄悄的,根本无人响应。 正如澄观和小沙弥再三强调的那样,夜里不论听见什么动静,都要紧闭门窗,置之不理。 他们可真是说到做到啊。 陈泽自是有把握降服蝴蝶怪,可他并没有着急出手,毕竟这蝴蝶怪是从金明禅师的屋里飞出来的,而金明禅师至今没有露面,谁知道是不是蝴蝶怪的后手,暗藏杀机? 况且,云福在短时间内也还能勉强支撑,不至于一下子就被蝴蝶怪给干死,真遇到致命危机时,陈泽也有把握及时相救。 “唰唰唰唰~~” 云福一边蛇行走位,一边运剑如风,激荡出来的锋芒交织如网,意图封锁蝴蝶怪的进攻,拖延时间,等待援手。 可蝴蝶怪浑然不惧,仗着道境高超,有妖气护体,迎着剑芒就上! 果然,剑芒击在它身上,就好似刮痧,只稍微有些疼痛感罢了。 “呼~~” 蝴蝶怪振翅猛击,云福的古剑稍一触及就被打飞! 云福两手空空,转身就逃! 但两条腿的速度怎及两只翅膀? 蝴蝶怪一个滑翔,便掠过了云福,六条腿一起踩下,立时把云福踏翻在地! “有妖怪!快来人啊!” 云福情知即将大祸临头,又纵声呼喊起来。 蝴蝶怪把口器对准了他的脸面,恶狠狠插下! 云福奋力把脑袋一偏,堪堪躲过,蝴蝶怪的口器戳中青石地板,竟刺的石屑纷飞,弄出一口深坑! 云福惊得魂不附体,心想这要是插自己的脸,也不会比插豆腐难多少。 “金明禅师!澄观大师!救命啊!秃驴们,你们禅院闹妖怪了!都他妈是死人吗?!” 云福急的又叫又骂,却哪里有人答应? 那蝴蝶怪也是吃一堑长一智,把口器拔出来之后,不再对着云福的脸面,而是锁定了他的胸口,这样目标更大,扎的更准! 云福明白它的意图,拼命挣扎,但手脚身体却被蝴蝶怪的六条腿按得死死的,力量悬殊之下,如何挣脱得开? 要被吸干了,对方不是美人,而是一只昆虫……云福悲哀的想。 算了,闭上眼幻想一下吧。 反正黑灯瞎火的时候都一样。 可惜陈泽没有满足他这个“愿望”。 眼见他要挂,陈泽自是不能再无动于衷下去,手里早捏定了一张“雷暴符”纸,此时对着蝴蝶怪迎面丢出,“咻”的一声,正贴在脸上! 蝴蝶怪有点懵逼。 不是我要吸人吗,什么东西弄脸上了? “轰~~” 一声炸响,蝴蝶怪仰面翻倒,满脑袋冒烟,复眼被崩烂了一大半,痛的大肚子直抽抽,六条腿脚凌空乱蹬弹! 而云福也是一脸懵逼,满脑子“嗡嗡”乱鸣,做梦似的喊道:“是谁救我?!” 陈泽暗暗答道:“一个帅气的淫贼。” 片刻之后,蝴蝶怪腾空而起,四下里乱看,想要找出偷袭自己的人,但陈泽早已“移形换位”,躲在了它的视野之外。 忽听“吱扭”声响,一扇屋门开了,闫冰和云畅母女俩提着灯,左顾右盼的走了出来。 “云福,刚才是你在喊吗?”闫冰张望着问道:“你怎么躺在地上?” “快回去!” 云福大惊失色,这两个傻女人,和尚不出来她们出来!? 他从地上跳起来便冲她们奔去,想要推她们回屋。 而蝴蝶怪在空中看见闫冰和云畅,残存的复眼大放光芒,“唰”的便俯冲下来,口器挺的硬邦邦! 这母女俩一个成熟,一个青春,均是明艳无俦的人间尤物,漂亮的各有千秋,女性的阴柔之美在她们身上可以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对蝴蝶怪而言,都是致命的诱惑,怎能放过? 闫冰听见空中动静,抬眼一看,吓得浑身都软了。 什么东西?! 云畅更是张大了嘴,却连叫都叫不出声! 在极度的恐惧之下,人是会休克的。 云福暗骂一声,挺身拦在了她们娘儿俩身前,怒目圆睁,直面蝴蝶怪疾刺而来的口器! 眼见就要刺中他,黑暗中,一道鞭影闪电般掠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口器,“唰”的将蝴蝶怪其甩了出去! “咚~~~” 蝴蝶怪重重摔在青石地板上,连滚了好几圈,荡起大片灰尘。 “孽畜,陈某在此,焉敢猖狂?!” 月华如洗之下,走出来一道长长的身影。 闪烁的星光难掩那张帅气的面庞。 “是,是你?!” 云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手持伍子魂鞭的陈泽。 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己口中的淫贼居然以这种方式登场。 闫冰也是瞠目结舌,又惊又喜。 “娘,快看,是陈先生!”云畅抱着闫冰的胳膊又蹦又跳,喜极而泣:“我早就觉得陈先生不一般!” “姑娘们请躲远一点,我下手比较残暴。” 陈泽淡淡的说着,心想这个逼我装的真好…… 第61章 我是大妖 闫冰和云畅望着陈泽,都是满眼星星,听见他说“姑娘们请躲远一点”,便毫不迟疑的往后退去,眼见云福还傻呆呆的站着不动,云畅一把扯住他的头发便往后拉。 “哎哎!” “别打搅陈先生啊!” “可我也不是姑娘呀……” 云福很是郁闷。 他直到现在都还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小白脸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刚才飞符救下自己的也是他? 不会吧不会吧,自己堂堂汴州府第一高手,吃过的盐比一般人吃过的米都多,居然能看走眼? 场上,蝴蝶怪已经爬了起来,抖了抖翅膀,用残存的复眼打量陈泽。 好个俊俏小郎君啊,长身玉立,英气逼人,眉梢眼角酒窝里藏不住的风流倜傥,不普通且自信,如此高质量的男性实在是少见! 蝴蝶怪的口器不自觉的抖了抖,涎水差点流出来,这份阳刚之气,吸定了! 但陈泽刚才的出手太过惊艳,蝴蝶怪看不出他的修为有多深,道境有多高,并不敢贸然攻击,与陈泽隔着几丈远的距离对峙,寻觅着他的破绽。 陈泽也在审视它,这妖怪隐匿实力,似乎身上有某种封印。 云福忽然飞快的冲了出去,捡起自己遗失的古剑,跑到陈泽身边,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刚才是你救了我么?大恩不言谢!” 陈泽瞥了他一眼:“你还是说声谢谢吧。” “……” 云福顿时面红耳赤,嗫嚅再三,还是生硬的说道:“多谢!” 陈泽笑道:“我开玩笑的,何必当真?你以后少骂我几句比什么都强。” 云福想起来自己之前对陈泽的种种语言暴力,不禁羞愧无地。 他冲着陈泽深深一鞠躬:“之前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误会先生,且言语无状,对不起!” 陈泽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也是对你家主母和小姐负责,我都理解的。大敌当前,就不要多说了。” 云福听他这么理解自己,愈发觉得羞愧,格局啊! “陈先生真男人!云福这辈子很少说‘服’,但现在我服你!” 他挺起胸膛,双手持剑,豪气干云的说道:“今夜,咱们并肩作战!” 陈泽摇了摇头:“心领了。但我和这妖怪之间的战斗,你插不上手的,真打起来,说不定还会误伤你。” 云福:“……” 汴州府第一高手的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不行,越是被看不起,就越要证明自己的用处! “杀啊!” 云福咆哮一声,挺剑朝蝴蝶怪疾冲了上去。 陈泽:“……” 蝴蝶怪看着朝自己冲来的云福,眼中闪过一抹不解之色,是谁给他的勇气? 轻轻一挥翅膀,云福“咚”的栽倒,然后鼻青脸肿的爬起来,飞快的逃回闫冰、云畅身边。 陈先生说的真对。 闫冰、云畅都是满脸黑线: “云福你好丢脸啊。” “别拖陈先生后腿呀!” 陈泽袍袖微扬,荡起一道气墙,护在云福、闫冰、云畅三人面前。 “站在那里别动。” 就在这个时候,蝴蝶怪突然出击了! 它似乎觉得陈泽施法庇护那些人,势必分心分力,正是自己发动攻击的大好时机! “嗖~~” 一团七彩斑斓的残影贴地疾飞,一阵风似的扑向陈泽! 陈泽轻蔑的一笑,右手早已抬起,一道耀眼的“掌心雷”瞬发出去,正中蝴蝶怪的面目! “嘭~~” 蝴蝶怪倒翻了个跟头,摔在地上,复眼又瞎了好几个! “你是会口吐人言的吧?” 陈泽幽幽问道:“告诉我,金明禅师在哪里?你们是什么关系?” 蝴蝶怪没有言语,抖动翅膀,迅速翻身,然后甩开六条腿脚,绕着陈泽,以极快的速度转起了圈圈。 云福、闫冰、云畅的目光跟着它走,很快就头晕目眩。 但陈泽始终凝立身形,不动如山,连看也不看,只揶揄道:“你是打算画个圈圈诅咒我么?” 蓦地,蝴蝶怪绕行到陈泽背后,猛然跳跃起来,口器直插陈泽的后脑! “唰~~” 一道残影闪过,陈泽从原地消失。 蝴蝶怪扑了个空,口器再次插入青石地板! 而陈泽已出现在它的背后。 “雕虫小技,不值一哂,还是拿出你真正的实力吧。” 陈泽冷冷说道:“我知道,你还有所保留。” 明面上看,蝴蝶怪只是二流道境,但陈泽法眼如炬,早已发现它体内压抑着一股更强横暴虐的妖力! 若是全部放开,当能迅速提升到一流!突破品级也说不定! 蝴蝶怪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奋力抽出口器,然后拔地而起,瞬间飞至高空,在陈泽的头顶上盘旋来去,寻隙攻击。 “你还不明白吗?这种弱智的招数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 陈泽相当无语,甚至直接闭上了眼睛。 “来吧,插我。” 蝴蝶怪似乎被激怒了,猛然俯冲下来,却听“唰”的一声破空之音,伍子魂鞭不知道从何处抽来,正中它的左翅! 电芒过处,那翅膀已被生生切落! 蝴蝶怪倒撞落地,尘飞土扬! 闫冰、云畅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云福的眼皮也跳动了起来。 好,好厉害啊! 根本就看不清楚陈泽是如何出手的! 那蝴蝶怪已经疼的浑身抽搐,却兀自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孽畜,你倒是硬气。还不肯拿出全部的实力吗?” 陈泽屈指一弹,三昧真火落在那断翅之上,瞬间烧成灰烬! 他冷笑道:“再玩下去,我是真的会打死你的。” “好,你确实厉害,我满足你!” 蝴蝶怪终于开口了,让陈泽吃惊的是,居然是女子的声音,清冷中透着狠戾。 是母的啊。 母的照杀! “哗~~” 但见一道光束从蝴蝶怪身上爆放出来,现出七彩之色,如霞如虹,如火如荼!直耀的云福、闫冰、云畅三人都睁不开眼睛! 但陈泽的法眼并不畏惧强光,他直勾勾盯着蝴蝶怪释放出全部妖力,但见其脸上瞎掉的复眼被七彩妖光覆盖之后,竟然全部修复如初!而断翅之处也迅速的又生出了新的翅膀! 光芒散处,蝴蝶怪如获新生,体型变得更大了不说,翅膀上的花纹色泽也更显妖艳! 不计其数的复眼里闪烁着一片幽暗的光芒,冷冷的看向陈泽。 “臭小子,我可是一流大妖!” 第62章 六字真言 陈泽彻底放心了。 释放了全部妖力之后,也不过是一流境界,比起自己还差得远呢。 就这,也敢自称是“大妖”? “臭小子,别再做无畏的反抗了,做我的禁脔吧,我包养你。”蝴蝶怪幽幽说道:“你的修为不低,我每次只吸你一点点阳刚之气,你不但不会死,还会感到很快乐。” 陈泽:“……” 现在做妖怪都这么直白了吗? 远处的闫冰忍不住啐了一口:“它好不要脸啊!” 云畅更是愤怒:“下流!陈先生肯定不会答应!” 蝴蝶怪还在继续诱惑:“等我突破品级道境之后,就能脱化人形,以我的姿色而言,必定会变成一个妖娆曼妙的绝色女人。你不想试试吗?” 说着,它还开屏似的展开了翅膀。 复眼中也闪烁出魅惑的光芒。 七彩斑斓的花纹,作为蝴蝶来说,确实很美。 如果变成女人的话…… 云福的眼睛亮了。 陈泽却幽幽的叹了口气:“我是做了什么孽,才让你这么不尊重我?” 蝴蝶怪语气一沉:“你不答应?” 陈泽笑道:“我看起来并不是个变态吧?我还想奋斗。” 蝴蝶怪“哼”了一声:“那你就是找死!” 陈泽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真是又普通又自信啊。” “我普通?”蝴蝶怪发出一声狞笑:“刚才忘了告诉你了,我不但是一流大妖,而且还是高阶!” “哦~~” 云畅紧张的问道:“云福,高阶是什么意思?陈先生不会有危险吧?” 闫冰也满脸担忧。 云福安慰道:“你们放心吧,陈先生危险的时候,我会出手的。” 闫冰和云畅都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 “就是你出手才更危险吧。” “你快去找澄观师傅和金明禅师来降妖啊!” 云福一想也是,骂道:“这群秃驴睡的也太死了吧!” 他当即要去搬救兵,结果刚往前走了一步,便被陈泽设下的气墙挡住。 “陈先生,放我出去,我找和尚们来帮忙对付这妖怪!”云福喊道。 陈泽头也不回的说道:“没有必要,我一个人足够。” 闫冰急道:“陈先生不要逞强啊!” 陈泽冷笑道:“到现在你们还看不出来么?这妖怪就是这禅院里的和尚养出来的,金明禅师和它应该是一伙的。” “啊?”闫冰惊愕道:“这怎么可能呢?金明禅师可是得道高僧啊!” 陈泽盯着蝴蝶怪:“孽畜,你告诉他们,我说的对不对?” “臭小子,不要再叫我孽畜了!” 蝴蝶怪身子一晃,双翅疾颤,口器挺直,猛然冲陈泽刺来! 身法之快,比起之前,可谓是倍速提升! 以云福的眼力,也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从低空掠过,下一刻,蝴蝶怪就出现在了陈泽的眼前! 然后定住了。 “啊!” 云畅忽然尖叫一声,惊恐的捂住了嘴。 闫冰也是脸色煞白。 从她们的角度来看,蝴蝶怪的口器已经插进陈泽的胸膛! 陈泽动也没动。 云福捶胸顿足:“可恶啊!我出不去!” 就在他们三人都以为陈泽已经遭到毒手的时候,却听蝴蝶怪尖声惊呼道:“不要啊!” “咔嚓~~” 一声脆响,那根又粗又长的口器断了! 小半截属于蝴蝶怪,另外大半截握在陈泽手里。 血流满地! “哎!?” 云家三人目瞪口呆,人世间的惊和喜,转变的就是如此之快。 原来,蝴蝶怪的口器根本就没能插进陈泽的胸膛,陈泽是故意站着不动的,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只为诱敌深入。 等蝴蝶怪杀到他身前,口器距离他胸膛只有零点零一分的时候,他才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然后生生撅断! “我说过,我下手比较残暴的,但你好像没有听进去。现在还想包养我吗?” “呃啊啊啊啊~~~” 蝴蝶怪似乎直到此时才感受到了锥心刺骨般的疼痛,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山巅! 陈泽嫌弃的皱起了眉头:“闭嘴吧,大半夜的鬼哭狼嚎,还有没有公德心啊?” 蝴蝶怪顿时收声,忍住剧痛,又惊又怒又怕的看着他:“你,你是什么道境?” “你没有资格问。”陈泽把半截口器丢在了地上,反问道:“金明禅师呢?” “尊驾究竟是何方神圣?” “唉……” 陈泽叹了口气,表情相当无奈:“我发现你们反派都有这种毛病,总是喜欢自说自话,却不愿意好好回答主角的问题。” 说罢,他扬手就是一道“掌心雷”,轰的蝴蝶怪浑身冒烟,粉掉了一地。 蝴蝶怪振翅就飞,却被陈泽一鞭子甩出,缠住腿脚,重重扯落在地上。 “轰~~” 陈泽起手又是一记“掌心雷”。 蝴蝶怪大概是被彻底打怕了,都不敢爬起来,只可怜兮兮的央求道:“上人饶命!小妖知道错了!” “贱骨头!”陈泽啐了一口:“我再问你一遍,金明禅师呢?” 蝴蝶怪颤巍巍答道:“在禅房。” “他是死是活?” “还,还活着。”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小妖与他,与他是——唵嘛呢叭咪吽!” 陈泽正凝神细听,岂料蝴蝶怪忽然念出佛道六字真言,声声如雷,直击陈泽肺腑! 但觉一阵气血涌动,脏腑之中犹如翻江倒海,耳朵里更是“嗡嗡”乱响,陈泽急忙收心敛气! 好个妖孽,居然能施展出上乘佛法! 就在陈泽惊怒交加的片刻之间,蝴蝶怪振翅腾空,一阵“簌簌”乱响,大片五颜六色的粉末如扬尘般落下来,朝着陈泽滚滚裹去。 这是蝴蝶身上特有的鳞粉,陈泽只怕有毒,当即施展出“鼻相”的“锁鼻功”,屏住呼吸,闭合周身毛孔,飘然后退,同时袍袖鼓荡,激起两道罡风,迅速吹散那些鳞粉。 只是这么一耽误,蝴蝶怪已经飞远,朝着青冥禅院中央落去。 那里正是金明禅师闭关的禅房。 陈泽稍稍迟疑,随即下定决心——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自己来此,所为者何? 一道清风扫地,两侧衣袂飘飘,陈泽翩然而起,也朝着禅房飞了过去。 “凭虚御风?!” 云福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陈先生居然是品级强者啊!” 第63章 得道高僧 云福正在惊叹,忽觉眼前的气墙消失了,接着便听见陈泽的声音:“此地危险,我只怕料理不定,你们快下山去吧!” 主仆三人面面相觑。 云福犹豫着看向闫冰:“夫人,咱们走吗?” 云畅怒道:“你是要撇下陈先生逃跑么?” 云福跺脚叹道:“大小姐,你也看见了,陈先生的本事有多高!咱们根本帮不上忙啊!他都觉得搞不定,咱们还要添乱吗?” 云畅道:“什么添乱,如果金明禅师也是坏人,那陈先生就要对付两个强敌,没有帮手怎么成?” 闫冰点了点头:“畅儿说的不错,陈先生救了咱们一命,咱们不能撇下他不管!” “好!” 云福本来也不想撇下陈泽逃命,只是他身上担着主母和大小姐的安危,眼下听她们这么说,那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当即说道:“我留下,你们走!去叫醒来旺他们四个,护送你们尽快下山!我云福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和陈先生共进退!” 闫冰急道:“你自己去帮忙有什么用?” “放屁也能添点风吧!” “愚蠢!咱们要去搬救兵啊!” 云福也急了:“哪儿有救兵?!” 闫冰说:“我就不信这青冥禅院里的和尚全都是坏人,我看澄观大师他们也都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这禅院里还藏着妖怪,咱们去把他们都叫醒,一起帮陈先生降妖!” 云福苦笑道:“我的祖奶奶啊,他们都守规矩,说夜里不出门就不出门!你以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听不见吗?早醒了,就是不出来!” “放火!”云畅提议道:“咱们去把他们的房子烧了,就不信他们还能装聋作哑!” “好主意!”云福眼睛一亮:“大小姐真聪明!” “别废话了,快走!” 主仆三人当即分头行动。 …… 陈泽这边也已经追到了金明禅师所在的禅房。 说是禅房,其实是一座宏大的佛堂。 里里外外一片漆黑,静悄悄的,却门户大开。 陈泽轻轻落地,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突然间,佛堂内灯火齐明,亮如白昼! 陈泽止住了脚步,放眼望去,但见堂内四面八方摆满了灯架,点满了油灯,就连天花板上也吊着灯架,一座巨大的佛陀宝相庄严的坐在神坛上,下面放着一条蒲团,蒲团上坐着一个长眉长须的枯瘦老僧,身披灰色僧衣,双目紧闭,眼窝深陷,脸色青白,浑身干瘪,如同一截枯木。 蝴蝶怪就在他的身后伏着,冲陈泽冷笑:“你居然敢追进来,胆子可真是不小!”又说道:“他来了,快别入定了!” “阿弥陀佛~~” 老僧睁开了眼睛,两道目光如电般扫向陈泽。 陈泽心里一突,暗暗吃惊。 只这对视的瞬间,他就已经用法眼看出,老僧的修为是八品道境,而且是高阶!比自己高出一品还多! “施主修为不低啊,九品道境了,敢问如何称呼?”老僧缓缓说道,声音不甚洪亮,却很有力量。 “陈泽。” “哦~~浑县阴阳司公说的陈泽就是你了。” “原来你早就收到了阴公的传讯,你就是金明禅师!”陈泽感到一阵愤怒。 金明禅师也不否认:“是的,老衲确实早就收到了他的传讯,也知道你会来的,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你我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陈泽冷笑道:“这蝴蝶怪是你养出来的?” 金明禅师微微颔首:“算是吧。” 陈泽怒道:“那你知道它害人吗?” 金明禅师淡淡答道:“老衲知道。” “你的徒子徒孙失踪了许多,都是被这妖怪给害死了吧?!” “是的。” 金明禅师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仿佛弟子的性命在他眼中一文不值似的。 陈泽忍住怒气,继续质问道:“那半山腰的紫竹林里,有许多新坟,无名无姓无牌无碑,埋葬的是被这蝴蝶怪害死的人吗?” 金明禅师点了点头:“是的,他们有的是本寺僧众,有的是来禅院上香并留宿在此地的客人,死了之后,老衲亲自为他们超度亡魂,并亲手掩埋尸体。” “你的徒子徒孙们都不知情?” “知情的都已经死了。剩下的是守规矩的人,他们不多问,不多看,不乱走动,一切不知,全系老衲一人所为。” “你知不知道紫竹林里已经出现了罗刹鸟,在四处荼毒生灵,弄得这座青冥山上死气沉沉,连鸟兽虫鱼都没了踪迹!” “是么?老衲之前已经除掉过一只了,想来,又新生了一只吧。” “你居然如此云淡风轻?!” 陈泽再也忍不住了,大怒道:“你可是得道高僧,居然豢养妖怪害人!而且害死了那么多的僧众和香客!你如此行径,对得起你一心修持的佛道么?!你对得起崇拜你的信徒么?!对得起敬仰你的弟子么?!你也辜负了你的好朋友!枉费阴阳司公在我面前那么赞许和推崇你!他怎能想到,你居然是个沽名钓誉、道貌岸然的恶徒!坏和尚!” 金明禅师叹息道:“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之事,德高高僧又如何?一样想不通、放不下、解不开。阿弥陀佛~~~” 蝴蝶怪抱怨道:“金明,你跟他费什么口舌?快杀了他!他打伤我了!杀死他以后,你还要快点给我治伤!帮我恢复断掉的口器!” 陈泽全神贯注,死死盯着金明禅师,唯恐他突然出手,却见他无动于衷,只是问道:“陈施主,贫僧定的有规矩,闭关的时候不见客人,澄观没有告诉你吗?” 陈泽道:“告诉我了。” 金明禅师又问:“外人不许留宿在本禅院,告诉你了吗?” 陈泽颔首:“也告诉了。” 金明禅师再问:“夜里紧闭门窗,不可外出,告诉你了吗?” 陈泽连连点头:“都告诉我了,你的徒子徒孙一再叮嘱我,说了好几遍!” “那就是你自己不肯听了?” “是的,我这人向来都不怎么遵守那些不合理的规矩,尤其是感觉奇怪的时候。” “好,很好。” 金明禅师一边说,一边缓缓站起,干枯的身子犹如风中枝叶,不停的摇晃:“那就是你自找的了。” 第64章 弑兄 陈泽看见金明禅师起身,又听见他说出那句话,便知道他是准备对自己出手了,连忙提调精气,护住全身,同时把手按在了伍子魂鞭的握把上,准备随时出鞭抢攻,先下手为强! 蝴蝶怪立刻提醒道:“金明,小心这臭小子的鞭子,很厉害的。” “那是一件法器么?杀气确实很重啊。” 金明禅师瞥了伍子魂鞭一眼,稍加赞叹,然后便朝着陈泽走去,步子很小也很慢,身子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似的,但陈泽却丝毫不敢对其轻视。 就算这老和尚的状态很差,但毕竟还有一品的差距,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 眼看两人相距越来越近,陈泽额头冒汗,后背发凉,已忍不住要出手,却突然听见堂外有人大声喧哗: “走水了!” “快救火啊!” “都赶紧出来!” “别再睡啦!” “……” 陈泽也不敢回头往外张望,唯恐给金明禅师以可乘之机。 但金明禅师却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把目光投向佛堂的门外,但见禅院里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许多僧房都在哔哔啵啵的燃烧,大小和尚们衣衫不整的往来奔走,呼喊的呼喊,救火的救火,沸反盈天……他不禁眉头大皱,问陈泽道:“是你放的火?” “我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陈泽冷笑道:“大概是你的所作所为触怒了上天,所以降下这场火灾惩戒你!” 忽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老和尚匆匆赶来佛堂,人还没有进门,就已经大喊大叫起来:“住持师弟,咱们禅院着火了,快别闭关了!你这佛堂里有没有出事啊?” 等走到门口,登堂入室,看见陈泽,老和尚不禁愣了一下,心里奇怪,这人是谁?师弟闭关的时候不是不见客人吗? 金明禅师瞥了他一眼,叹息道:“金清师兄,你为什么要进来?老衲说过,此地是我闭关之处,任何人不许擅入!” “愚兄不是怕你出事么,你还不领情……”金清抱怨道,猛的一抬眼,看见了佛陀下面伏着的蝴蝶怪,脸色顿时大变,惊呼道:“那,那是什么东西?!” 陈泽揶揄道:“那是你这位主持师弟养的妖宠,蝴蝶怪。没想到吧?” 他用余光稍稍打量了一下金清,看得出对方也是个得道高僧,只是修为远远不及金明,只有二流道境,所以虽然是师兄,却也没能当上主持,屈居师弟之下。 金清听了陈泽的话,先是一愣,随即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师弟怎么可能豢养妖物!?” “呵~~”陈泽冷笑道:“你大可以问问你的主持师弟,看我有没有胡说。”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阵脚步声响起,云福、澄观、闫冰、云畅四人一股脑都冲进了佛堂。 看见陈泽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云家主仆三人都松了口气。 陈泽却甚是惊讶,怎么他们也来了? 云福略一扫量,便指着蝴蝶怪叫道:“澄观,你看,就是那只妖怪!现在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澄观望见蝴蝶怪,也是大吃一惊,随后难以置信的看向金明禅师。 陈泽责备云福道:“谁叫你们过来的?我不是叫你们赶快下山去么?这里很危险,快出去!” 云福拍着胸脯说道:“陈先生,我可不是不讲义气的人!我给你找来帮手了,澄观大师的修为也不低,咱们一起联手打怪!” 陈泽不禁苦笑,你们讲义气是真讲义气,可愚蠢也是真愚蠢!我打不过可以跑,你们来了,跑都跑不掉!到时候还得拖累我…… 却听金清质问道:“主持师弟,这妖怪真是你养的吗?” 金明禅师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金清顿时错愕,呆若木鸡,澄观也是满脸震惊的表情。 云福大骂道:“你可真是个恶和尚啊,在佛堂里供养妖怪,还在夜里放出去害人!简直坏透了!亏我家夫人还特意跑来拜你!我呸!” 澄观痛苦的问道:“师父,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金明禅师摇头道:“说了你们也不懂,但是你们真不该来此地的,这让为师很难办。” 蝴蝶怪冷笑道:“有什么难办的?既然来了,还能让他们走吗?” 金清还是不肯相信:“师弟,你是不是被这妖怪给蛊惑了?” “他可没有。”陈泽冷笑道:“这蝴蝶怪的道境远远比不上他,怎么可能蛊惑得了他?他是自愿给这妖怪做靠山的,连徒子徒孙都愿意拿来给这妖怪做口粮,可谓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金清大叫道:“老衲不信!师弟,你快动手杀了那妖怪!” 金明禅师摇头道:“这怎么成?” 金清怒道:“那你是要这妖怪,还是要我们?做个选择吧!” 金明禅师忽然扬起手来,陈泽还以为他要暴起发难,连忙闪身避开,却听“嘭”的一声响,佛堂的门窗都紧紧闭上了。 原来他只是要关门。 陈泽说道:“看来他已经做出选择了,还懂得做坏事之前先关好门。在场的诸位,怕是谁也难逃他的毒手啦。” 闫冰和云畅都吓得瑟瑟发抖。 澄观抽了一下鼻子,带着哭腔问道:“师父,你是打算杀了我们灭口吗?” 金明禅师面露惋惜之色:“老衲说过,你们不该来的,阿弥陀佛~~~” “够了!” 金清把手里的念珠晃的“哗哗”做响,嘴里厉声喝道:“师弟,你的道境如此之高,怎能如此糊涂?!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缘故,赶快回头吧!不要执迷不悟下去了!” 蝴蝶怪道:“金明,这个老家伙很讨厌,你让他闭嘴吧。” “哦~~” 说时迟,那时快!在场的众人忽觉眼前有一团灰影闪过,好像是金明禅师冲出去了,接着便听见“哗啦啦”一阵乱响,金清手里的念珠落了一地,眼睛瞪得极大,嘴巴也张得极大,喉中“嗬嗬”有声,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却又难以形容出口的事情! 刹那间,他的身子猛然往前扑倒,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了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闫冰和云畅都吓得尖声惊呼! 毫无疑问,金清死了。 整个过程发生的极快,犹如电石火花一闪! 在场的人,除了陈泽之外,谁也没有看清楚金清是怎么死的! 金明禅师是在一瞬间,以极快的身法欺到金清面前,抬手便击碎了他的神元和魂魄! 一个二流道境的高手,就这样死的毫无牌面可言。 第65章 先走为敬 陈泽向来胆大,但是在看见了金清的惨烈死状之后,也忍不住手心冒汗,脊背发寒! 澄观和云福更是脸色煞白,手脚颤动。 佛堂里的众人都是连大气也不敢出,偌大的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金明禅师会对自己的师兄下那样的毒手,说杀就杀,毫不留情,速度之快,近乎没有任何征兆! 太狠了! 也太强了! 一个二流道境的人,竟像蚂蚁一样被他给碾死了! 谁会不害怕? “阿弥陀佛~~” 金明禅师对着金清的尸体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 “假慈悲!”陈泽心里暗骂。 “师父,你也打死我吧。” 澄观大概是心态崩了,居然主动送死。 亏得是云福扯了他一把,喝道:“你有病啊!” 金明禅师却朝云福望了过去,僧衣微动,眼中异光爆射,陈泽知道他又要出手了,云福危在旦夕! 陈泽不敢等他发难,连忙抢上,伍子魂鞭“唰”的抖出,直抽金明禅师的脑门! 金明禅师看也没看,只凭风声辨别方位,身形微晃,在躲过伍子魂鞭的瞬间,已如鬼魅般欺到陈泽的眼前,捏着一个大手印,掌心里金光明灭,直冲陈泽胸口击去! 澄观认出那是“佛门降魔印”,极其厉害的攻击型咒印术! 金明禅师刚刚打死金清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一招! 陈泽动手之时攻守兼备,早已展开“纵扶摇”身法,在降魔手印之下一个腾挪,完美避过,顺道又还了金明禅师一鞭子。 金明禅师出手如风,一把抓住鞭梢,想要夺走,却没想到鞭子上电芒闪烁,刺的他掌心微痛,不由自主的又松开了。 原来陈泽在与徐长远一战之后,就已经意识到,光是自身修为提升还不够,须得法器也跟着提升等级,于是便不断的用符箓之力加持伍子魂鞭,使其法宝等级也水涨船高! 金明禅师猝不及防,吃了个暗亏,不禁“咦”了一声,显得很是惊讶,赞道:“好俊的身法!好厉害的法器!” “还有更俊更厉害的!” 呼喝声中,陈泽抬掌便是一记“掌心雷”,冲金明禅师劈面打去! 金明禅师再次伸手,居然硬生生抓住了这道雷法! “噗~~” 雷光在他掌心里湮灭,威力全无,只是腾起了一缕青烟。 陈泽不禁心下骇然,暗骂道:“老秃驴这么强么!” 他知道一品的差距很大,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大! 原以为金明禅师的状态看起来很不佳,还能与之周旋一下,可现在看来,想要全身而退都难。 “师父,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澄观突然跪在地上,冲着金明禅师重重叩头,嘴里念叨道:“你常说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要再糊涂下去了,你难道想要自己的一世清誉毁于一旦么?” 金明禅师的眼中稍稍闪过一抹茫然之色,浑浊的眼球似乎清亮了一些。 陈泽瞅准时机,连忙挥手连发,但听“唰唰”之声接连响起,五张颜色各异的符纸齐齐飞向金明禅师,在空中就散发出白、青、黑、红、黄五色光芒,代表着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之力! 但见五张符纸悬空漂浮在金明禅师的头顶之上,绽放的五道光芒里,有四道落在了金明禅师的前后左右四方,有一道罩住了他的秃头。 陈泽默默念咒,符箓之术,五行禁锢法阵已成! 金明禅师环顾四周,见几道光柱凝如实质,便伸手去推,却骤觉有一股极强的反弹之力,不禁又“咦”了一声。 趁着这个时候,陈泽凌空发掌,一道罡风荡出,佛堂的大门“嘭”一声,被击得粉碎! “此地不宜久留,你们都赶快出去!” 他冲云家主仆和澄观呼喝道。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走!” 陈泽根本不想听云福再说什么共进退的话,拂袖一挥,一团清风托起他们四人,腾云驾雾般送出了佛堂,安稳落地。 蝴蝶怪大怒道:“金明,你到底在磨蹭些什么?还说全部杀光呢,现在人都跑了!” “知道了。” 金明禅师答应一声,蓦地爆气,身上金光瞬发,“砰砰砰砰砰”,一下子便将五张符纸击成了粉末! 陈泽吃了一惊,连忙张开嘴,“呼”的一口三昧真火喷出,扑向金明禅师。 金明禅师却浑然不惧,无视火焰,径直穿行而过过,迅速朝陈泽逼近,周身被金光包裹着,毫发无损! 陈泽心里骇然,立时后退,守在了佛堂大门口,以便于给云家主仆等四人更多的逃命时间。 眼见金明禅师迫近,陈泽左手一翻,雷击枣木令“嗖”的飞出,打在他的护体金光之上,“嘭”的一声,金光消了一半! 雷击枣木令也随之反弹了回来,被陈泽伸手抄住。 金明禅师再度讶然,忍不住问道:“你修炼的是什么道法,很独特,老衲不曾见过。” 陈泽冷笑:“我修的是麻衣道!” “麻衣道?” “跳出凡间三道外,不在非凡六道中,专门惩恶扬善,扶危救弱!杀了你,我的道行还能提升!” “好吧。” 金明禅师蓦地伸出一指,“嗤”的发声,一束耀眼的金光激荡出来,如电般射向陈泽! 陈泽慌忙闪避,饶是身法精妙,速度奇快,衣角也被击中,瞬间现出了一个大洞! 不等他稳住身形,缓一口气,金明禅师五指轮番弹动,一束束金光递次射出,全然不带停歇的! 陈泽用尽浑身解数,把“纵扶摇”身法施展到了极致,狼狈异常,却也没能完全躲过! 在第六指上,陈泽“唔”的一声闷哼,左臂已被金光洞穿,痛彻心扉! “能连续躲过老衲五次‘灭妖金指’,你很了不起啊。” 陈泽忍着剧痛,嘲讽道:“佛祖要是知道你用‘灭妖金指’来帮妖怪打好人,会不会气的当场涅盘?” 金明禅师脸色一凝,冷冷说道:“也该结束了。” 蝴蝶怪忽然说道:“金明,不要杀死他,活捉他,我要吸干他!” “好的。” 金明禅师微微一笑,口中念诵道:“唵-嘛-呢-叭-咪-吽!” 佛门六字真言! 但与蝴蝶怪施展此术的时候不同,金明禅师每念出一个字,空中就会出现对应的一个金光闪闪的虚幻大字,浮动着,一个接一个的飘向陈泽。 陈泽法眼如炬,识得厉害,别看字都是虚的,但都有佛法加成,每一个都有千钧重,真要是被压住了,肯定没法动弹,到时候还不得被蝴蝶怪吸成人干啊! 他一边闪躲,一边摸出一张符纸,往地上猛摔,但听“轰”的一声大响,黑烟滚滚,瞬间弥漫了整座佛堂! 趁着黑烟的掩护,陈泽闪身逃出了佛堂。 老秃驴修为太高了,完全不是对手,还打个屁啊,三十六计,先走为敬! 第66章 心经 陈泽原本以为自己的“障眼法符”能稍微阻挡金明禅师片刻时间,足够自己跑路下山,结果没想到自己刚刚逃出佛堂大门三五步远,还没来得及施展凭虚御风的腾空飞行之术,身后便有一阵疾风掠过,眨眼间的功夫,金明禅师已经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阿弥陀佛~~” 陈泽连忙止步,却见金明禅师双目炯炯,犹如燃火,双手挥动,隔空虚划,嘴里念念有词,刹那间,大片金光绽放! “唰唰唰唰~~” 六道气墙凭空显现,四面合围,上封顶,下筑底,把陈泽圈在当中,严丝合缝,彻底封死了他上下前后左右的退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施完这一禁锢之术后,金明禅师双手合十,缓缓收功,曼声说道:“金刚护法大阵已成,陈施主是逃不掉的。” “尼玛的老贼秃!” 陈泽气的破口大骂:“那蝴蝶怪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给它卖命?!你说出来,我出双倍!” 金明禅师微微笑道:“多说无益,施主还是乖乖回去佛堂吧。” 陈泽怒道:“我可是你好朋友的好朋友!” 金明禅师道:“所以老衲才会对你分外客气,没有骤下杀手。” 陈泽骂道:“你是客气,让老子给你的妖怪做人干,那还不如别客气,直接杀了我呢!” 金明禅师叹了口气,道:“施主这么不配合,那就要吃些苦头了。” 陈泽威胁道:“老贼秃,你应该听阴阳司公说过我的底细,我体内可是有大量魔气的,你要是把我给彻底激怒了,我就会魔化!魔化之后,道行大涨!那后果,你承担不了!我能把整个青冥禅院给你扬了!” 金明禅师却波澜不惊:“老衲有慧眼,早已经看出来了,施主的体内确实隐藏着一股强横的魔气,如果完全激发出来,道境当能提升一品,或可达到八品中阶,那即便如此,仍然不是老衲的对手。” 陈泽心里一惊,暗道:“难怪这老秃驴不怕我的障眼法符,原来他修炼出了慧眼!” 他想了想,决定加码恐吓:“老贼秃,魔化之后,我能吸收这方圆百里之内的怨戾之气,到时候,道境提升可不仅仅只是一品了,你要想清楚!” 金明禅师笑道:“以施主的修为,能吸收到方圆十里之内的怨戾之气就不错了,断然不至于扩大到百里之远。” 陈泽:“……” 人艰不拆啊! 老贼秃可恶! 金明禅师继续说道:“这方圆十里之内,都是山连着山,所居住的人很少,所以并没有多少怨气供施主吸收。更何况,老衲的‘降魔印法’已经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完全足够压制施主的魔气,让你无法魔化。” 陈泽:“……” 好家伙,打脸上瘾是吧? 里里外外被老贼秃给摸透了,连底裤都扒下来了,接下来怎么搞? “施主还是束手就擒吧,免得吃那些苦头。”金明禅师劝道。 “束你妈个头!”陈泽跟徐长远也算是学了点好处,至少嘴上不能吃亏。 金明禅师摇了摇头,开始施法—— “唵-嘛-呢-叭-咪-吽!” 又是六字真言。 这一次,陈泽退无可退,躲无可躲,眼看着第一个虚幻的真言朝自己当头压下,他也只能放手一搏! “哈!!” 护体精光盛放,陈泽双手高举,去挡那个“唵”字。 “唵”字飘忽着落下,被护体精光顶住了,陈泽尚觉轻松。 但是很快,“嘛”字也落了下来,护体精光稍稍被压缩了半尺,但还能抗住。 紧接着,第三个“呢”字叠加下来,压力倍增!护体精光瞬间就萎缩了一尺,陈泽双臂剧震! 跟着是第四个“叭”字,刚落下来,陈泽的护体精光便完全泄底,双臂也止不住的颤抖! 太重了! “嗡~~” 第五个“咪”字砸下来,陈泽顿感胸口如遭重锤猛击,又像是压了块万斤巨岩,呼吸为之一窒,整个人开始头重脚轻,眼冒金星了,双臂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等第六个“吽”字落下,陈泽双腿一软,居然差点跪了下去! 但他咬紧牙关,目眦欲裂,心中怒吼,喉中闷哼,生生又把身板挺直了起来! 人可以倒,架子不能倒! “阿弥陀佛,真汉子也~~” 金明禅师也露出很欣赏陈泽的神色,嘴里说道:“这样下去,你会被活活压死的。” “老子就算是死也不服你!” 陈泽的愤怒压抑不住,心中怨恨之念大起,体内的魔气也开始蠢蠢欲动。 金明禅师慧眼放光,似乎有所察觉,一个降魔大手印拍了过来,抓住了陈泽,那蠢动的魔气顿时又被压制了回去! 陈泽心中一阵悲凉,这下算是彻底玩完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一阵嘈杂的的脚步声响起,澄观、云福、闫冰、云畅等人居然引着数十个大小和尚跑了过来,聚在佛堂前的空场地上。 陈泽大吃一惊:“这群蠢货,为什么没有逃走!?” “师父,收手吧!禅院里的僧众全都来了!你想他们看见你这样子么?”澄观虔诚的跪倒在地上,重重磕头。 陈泽差点被气笑了。 敢情你们回来就是继续嘴遁啊。 这个澄观,真是蠢得不可救药! 老秃驴要是能被三言两语劝回来,还用得着自己豁出性命与他拼斗么? 金明禅师果然对澄观置之不理。 云福大叫道:“这老秃驴是老乌龟吃秤砣,铁了心要做铁王八蛋了!澄观,你别废话了,不是说有大招么?赶紧放!” 澄观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僧众一挥手,喝道:“坐!” 几十个和尚立刻席地而坐,整整齐齐。 陈泽心道:“这是要看戏?” 却听澄观又喝道:“诵经!” 几十个和尚全都捏诀掐印,闭上了双眼,满脸虔诚的模样。 随着澄观一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 几十个和尚共同念诵,场上经声大起: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这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般若经类的全部精要之作,堪称“心髓”!传闻是佛陀在二转无相法轮的时候所宣扬的教义,乃是大乘佛法中的深邃之法! 其内涵以空性为主,号称“三乘之母”,以断除烦恼障、所知障而得涅盘,从而修炼至无上的菩提果位!基本上和尚们都会背诵。 陈泽有些茫然,干什么呢这是? 现在就给老子超度呢? 还早了点吧。 第67章 禅师败北 陈泽也无心去管和尚们在作什么妖了。 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他全力抵抗着六字真言的压迫,也已快支撑不住。 双臂抖得跟筛糠似的! 倘若不是他的意志力还算强韧,早就跪了。 不过,匪夷所思的转机总会在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出现—— 随着和尚们的诵经之声越来越大,金明禅师的神色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的目光已经不再专一注视陈泽,而是望向了佛堂深处。 表情凝重,而且带着深深的担忧。 他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澄观。” 金明禅师忽然开口说道:“你要以下犯上吗?” 澄观答道:“弟子只是想让师父回头。” 金明禅师冷笑道:“这是老衲教给你的诵经大阵,你居然敢用来对付我!真觉得有用吗?” 澄观道:“师父说过,此法最能洗涤人心,破除孽障,弟子深信不疑。” 金明禅师颔首道:“很好,且看是你们快,还是老衲快!” “娘,你看,空中有字在飘!”云畅忽然惊喜的喊道。 确实,夜幕之中出现了《波若波罗密多心经》的经文字迹,跟六字真言一样,是虚幻的,金光闪闪的,不过都很小,每个字都只有蝌蚪般大,漂浮着,踊跃着,忽然间疯狂冲向金刚护法大阵! “嗡~~” 一声颤音,金刚护法大阵荡起了一圈涟漪,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石头。 很快,大阵在潮水般的经文字迹的冲击下,开始颤动起来,而且越来越剧烈,渐渐有倾倒崩坍的迹象! 陈泽余光中瞥见,心中顿时大喜,小和尚们很给力啊! 小看他们了。 他本来都快要扛不住了,但是现在看到了翻盘的希望,顿时觉得如有神助,又平添了许多力量! 金明禅师的表情由凝重变得阴沉,他伸出双手,平推向前,嘴里也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加固阵法,又似乎是在对抗众僧的念经佛音。 只是随着“轰”的一声巨响,首当其冲的一面虚幻气墙被攻破了! 蝌蚪经文蜂拥而入! 第二面气墙立刻消失,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 金明禅师僧袍大鼓,须眉飘荡,护体金光照耀的遍地生辉,却被蝌蚪经文冲撞的四处消散,他本人也是节节败退! “哈哈哈~~” 云福大笑道:“有门!小秃驴们继续念啊!那老秃驴快要顶不住了!”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诵经之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虔诚,越来越有力量。 光芒更盛,字迹也愈发明显! “呃啊啊啊~~” 金明禅师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浑身金光大放,爆向四周!却也只是击碎了数百个虚幻经文,片刻之间,更多的字迹递补了进来! 诵经之音依旧: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金明禅师已经退无可退,只是勉强支撑罢了,他那枯槁的身体愈发显得如风中残烛,飘摇欲灭。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嘭~~” 金明禅师的护体金光被彻底冲破,僧袍上一下子就多出了好些个洞孔,密密麻麻! 澄观大叫道:“师父,菩萨见证,明明是你错了!你难道还不肯悔改么!?” 金明禅师恨恨的瞪了澄观一眼,忽然转身冲向佛堂。 随着他的离开,虚幻经文一股脑冲向压在陈泽头顶上的六字真言! “嘭~~” 陈泽陡觉浑身一轻,最上面的“吽”字碎了。 紧接着,“咪”、“叭”、“呢”、“嘛”、“唵”……接连碎掉,一个比一个崩得快! 陈泽身子发软,一股强烈的脱力感传来,摇摇欲坠。 云福眼疾手快,飞奔上前,一把搀扶住了陈泽,兴奋的说道:“陈先生,我说过的,我最讲义气的,绝对不会撇下你逃走的!” 陈泽强笑道:“好好好,多谢你们啦!” 云福道:“你谢什么?应该是我们谢谢你啊!你救了我们了至少两次!” 澄观也快步上前,手持一粒丹丸:“陈施主,这是本院的‘回气丹’,快快服下,可以助你迅速恢复体力!” 陈泽自己也有“回气丹”,不过看澄观手中的丹丸,药力精纯,当下伸手接过,法眼一瞟,没有问题,就塞进了嘴里,嚼吧嚼吧咽下。 再吃一粒自己的。 哆哆嗦嗦喝口药酒。 “呼~~” 陈泽吃饱喝足,长吐了一口浊气,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手也不抖,得救了。 和尚们的诵经之声不停,虚幻的蝌蚪经文似乎找不到攻击对象,开始往佛堂里冲去! 陈泽大呼过瘾,什么叫众人拾柴火焰高?这就是啊,群众的力量永远都不可小觑! 八品道境很了不起么? 啊呸! 他大手一挥:“走,进佛堂!别让妖怪给逃掉了。” 于是和云福、澄观三人冲进佛堂,但见金明禅师抓着一件彩衣袈裟,双手撑开,方方正正的横在身前,正奋力的抵挡冲撞上来的经文字迹。 而蝴蝶怪躲在袈裟后面,身形缩小了好大一圈,正瑟瑟发抖。 “师父,你知道诵经大阵的厉害,挡是挡不住的。”澄观说道:“你看看佛陀吧。” 金明禅师望了过去,陈泽也把目光投向了佛陀,但见一个个蝌蚪大小的虚幻字样都贴在了佛陀身上,本来黯淡无光的雕塑已经开始熠熠生辉,犹如活了过来,在散发无上佛光! “真没想到啊……”金明禅师喃喃说道:“原来真的存在,真会借力给你们。” “是你教给弟子的,只要信,就会灵。这就是心力,信仰的力量!”澄观说道:“师父,你再执迷不悟下去,菩萨是会降罪于你的。” 金明禅师置若罔闻,没有吭声。 蝴蝶怪却抱怨似的叫了起来:“金明,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不是八品道境么?!” “老衲确实是。” “那你为什么连你的徒子徒孙都打不过?!” “他们施的是诵经大阵,请的是观自在菩萨之力,老衲怎么可能抵挡得了?” 金明禅师苦笑道:“别说是八品了,就是七品、六品,也敌不过这种阵仗,老衲输了……” 第68章 佛宝袈裟 虚幻的经文字迹还在不断的涌入佛堂,加持到佛陀身上。 眨眼间,佛陀的外表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字迹布满。 佛光变得更加璀璨,照的堂内众人浑身上下都明光闪烁,犹如镀了一层金箔。 云福、澄观被晃的已睁不开眼,纷纷低下了头去。 金明禅师那件彩衣袈裟大概是个宝贝,虚幻的经文字迹冲撞上去,都消失不见了。 陈泽一边暗暗称奇,一边寻思,这佛陀只是发光,也晃不死金明老秃驴啊,他和蝴蝶怪躲在那件袈裟后面,都毫发无损,这样僵持下去,万一外面念经的小和尚们顶不住了,岂不糟糕? 想到这里,陈泽“呼”的一口三昧真火便朝彩衣袈裟喷去! 金明禅师动也不动,更没有躲,三昧真火刚碰上彩衣袈裟就熄灭了。 连个火星子都没燃起来。 陈泽又施“掌心雷”,依旧只是听了个闷响,袈裟连根线头都没被崩断。 用伍子魂鞭去抽,丢雷击枣木令去打,纷纷被弹了回来。 飞符投丹过去,更是直接化灰! 金明禅师望着陈泽面露讥讽,神情中充满了鄙夷。 陈泽又气又惊,暗暗想道:“那袈裟是布做的,五行属木,金克木,我再用金系法术——万箭穿心,攻他试试!” 他捏了个金字诀,调动一口精气,“噗”的喷出,迎风化作一大片密密麻麻、寒光闪烁的细小箭矢,疾风骤雨似的射向袈裟,却听“叮叮当当”乱响,箭矢纷落,随后又化作精气,消失不见。 金明禅师冷笑道:“只一件袈裟就能把你拒之法外,还谈什么惩恶扬善,救难扶危?” 陈泽不禁恼怒,回头问道:“澄观,这老秃驴手里的袈裟究竟是什么宝贝,有何破绽?快说!” 澄观还低着头躲避佛陀坐像上的光芒晃眼呢,嘴里答道:“陈先生,不必再浪费气力了,那件彩衣袈裟是贫僧师父修持多年的一件佛宝,袈裟上的每一块补丁都代表着师父的善行,拥有极大功德,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风雷不损,你是破不了的!” 陈泽越听越生气:“他养妖怪害人,还有极大功德?你们佛门讲的功德和我们正常人论的功德不一样是吧?” 澄观苦笑道:“师父之前一直行善,被人称为‘圣僧’。养妖怪,是谁也想象不到的事情。” 陈泽郁闷道:“那他一直举着袈裟,咱们就拿他没办法了吗?你们的诵经大阵也没有别的招数了吗?” 澄观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只盼我们的经声能唤醒师父未泯的良知,让他回心转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 陈泽也是无语,看看佛陀,问道:“这佛像除了会发光,还有没有别的用处?” 澄观道:“贫僧也不知道。诵经大阵是第一次施展,佛陀放光,也是第一次见。” 陈泽抱怨道:“全是表面功夫!” 正当他因为对金明无计可施而焦躁不已的时候,忽听蝴蝶怪痛苦的呻吟了起来。 金明禅师忙问道:“你怎么了?” “我难受!” 蝴蝶怪叫道:“金明!快别让那佛陀坐像发光了,我,我受不了!” “我用袈裟替你挡着呢。” “没能完全挡住!只要有一缕光照到我身上,就有灼痛的感觉!” “你再把体型缩小些。” 金明禅师说着,往后移动,把袈裟的两边略略内卷,好把蝴蝶怪完全庇护在其中。 但片刻之间,蝴蝶怪又叫道:“快让你的徒子徒孙们别再念经了,我受不了那些声音!像针扎进了耳朵里!钻进了脑子里!” 金明禅师愣住了,这能怎么办? 徒子徒孙们如何还肯听自己的话? “快啊!” 蝴蝶怪厉声说道:“你是想让我死么?!” 金明禅师苦笑道:“忍一忍吧,老衲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 “忍?”蝴蝶怪尖声叫道:“能忍得住,我还用得着跟你说吗?!你平时吹嘘自己佛法精妙,道境高深,说什么就连汴州府的城隍都在你之下……现在却跟我说没办法?!” 金明禅师叹息了一声,说道:“那老衲试着把佛陀坐像给毁了吧,不让他们再借观自在菩萨的心力。” 蝴蝶怪道:“既然有这种办法,早些怎么不做?!” 金明禅师不再言语,当即将彩衣袈裟完全盖在了蝴蝶怪的身上,然后纵身一跃,拔地而起,不顾虚幻的经文字迹冲击他,迅速朝着佛陀坐像飞去。 半空中,他也放出护体金光,双掌捏诀掐印,掌心里熠熠生辉,只不过他的光芒与佛陀的光芒相比,实在是太过渺小,太微弱了。 就像萤火之与皓月争辉,灯烛之与烈阳斗灿,完全不值一提! 这一去,恍若飞蛾扑火一样。 可即便如此,陈泽也生怕他打坏佛陀,再将形势逆转,毕竟那雕塑是泥胎,就算再放光芒,也禁不住一个八品道境强者的一掌之力! 他挥动伍子魂鞭,缠向金明禅师的双脚,嘴里喝道:“老秃驴你疯了!连自家供奉的佛陀都不敬了!” 澄观和云福听见动静,连忙眯起眼睛抬头去看。 但见金明禅师双脚被伍子魂鞭缠住,勾头伸手弹指,“嗤”的一声,再施“灭妖金指佛法”,金光激射之处,伍子魂鞭顿时被荡了开来! “师父,不可一错再错啊!” 澄观也慌忙跃起,双臂张开,作势要抱住金明禅师,以免他破坏佛陀坐像。 但金明禅师人在空中,只是袍袖一挥,就将澄观打翻在地上。 在澄观动手的时候,云福已经悄悄绕到金明禅师的背后,双手发力,把古剑掷了出去,偷袭金明禅师的后背! “砰~~” 一声炸响,金明禅师连头都没有回,古剑已被他的护体金光震得粉碎,落了一地。 云福望着碎屑,如痴如呆。 另一边,陈泽腾空而去,手持雷击枣木令,望着金明禅师的脑门子猛拍! 金明禅师却更快一步,“降魔印”横冲直撞,先弹回了雷击枣木令,又撞上陈泽,直把陈泽击得在空中倒飞,差点退出了佛堂门外! 至此,再无人能阻拦金明禅师的行动,他狂吼一声,双掌凝出一个硕大无比的虚幻的“灭却法印”,直奔佛陀脑袋而去! 第69章 佛陀显灵 澄观、云福齐声惊呼,陈泽破口大骂,但三人都已经来不及阻止金明禅师! 眼见那“灭却法印”就要击中佛陀的脑袋,忽然“嗡”的一声,佛光暴涨,“灭却法印”立时止步不前! 而佛陀的手臂也猛然动了! 本来做拈花指状,现在忽然摊开,小指向里,化作一个巨大的“金刚拍印”,迅速推了出去! “嘭~~” 金明禅师的“灭却法印”应声而碎,其本人也像是个断了线的风筝,倒栽在地板上! 陈泽惊愕莫名,连忙揉了揉眼睛,再看佛陀,不但佛手在动,佛眼在动,腿脚也在动! “哗啦啦~~” 本来是坐像,顷刻间立了起来! 佛堂本来很高,很开阔,可立起来的佛陀像头顶天花,脚踏神坛,瞬间就把佛堂衬托的又小又矮! 云福、澄观瞠目结舌,无不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金明禅师从地上爬起,满眼惊悚的抬头仰望,面露不可思议之色,嘴里喃喃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的,真的会观瞻到万里之外的深山小寺么……” 但见佛陀的右手平伸五指,又捏了一个“降伏印”,掌心向下,“呼”的朝金明禅师覆盖而来! 金明禅师刚刚站直了身子,都觉一股强横的威压罩下,慌忙挺举双臂去抗,同时提调心力,把护体金光开到最大,就如陈泽之前对抗他“六字真言”时的情形一样! 结果,他还不如陈泽能抗—— “降伏印”下来,金明禅师一触即溃,不但护体金光被打的四散消失,双臂也软塌塌的垂了下去,同时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脑袋也低了下去! 那“降伏印”压着他持续向下,生生把他按成了五体投地的狼狈姿势! “罪过,罪过……” 佛陀的嘴巴张开了,口吐佛音,声如洪钟,直震得整座佛堂都嗡嗡乱响,禅院内四处都有回音。 澄观怔了怔,随即涕泪交加,激动的喊道:“我佛慈悲啊!显灵了!我佛显灵啦!”手舞足蹈的喊了几声,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匍匐跪倒,虔诚的朝拜起来。 正在堂外诵经的和尚们瞬间都停了下来,纷纷惊喜交加的望向堂内,也不敢交头接耳,只凝神倾听里面的动静。 云福迟疑了片刻,也赶紧学澄观的样子,拜了下去。 只有陈泽不动声色的缓缓飞回堂内,立在半空中,狐疑的看向佛陀坐像,开法眼凝视,心里暗想:“真的是佛陀显灵?” 他正看的仔细,却骤觉佛眼朝他瞥来,两道佛光直刺眸子,一阵生疼!两行清泪夺眶而出,他连忙移开了目光。 “金明,你知道错吗?”佛陀语气沉重的质问道。 金明禅师颤声说道:“真是我佛驾到么?” “虽不是真身,却也是贫僧一念至此!” “呜呜~~” 金明禅师忽然哭了出来,就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弟子直到今天才相信,原来我佛真的会看到青冥禅院,看到我们……” 佛音冷哼一声,责道:“你心志不坚,事佛不诚,难忍青灯古卷,时时心生狐疑,以至于被妖孽蛊惑,坠入下乘,将数十年佛道修为付之流水,可谓愚蠢透顶!而后你又助纣为虐,供妖驱驰,甚至在我佛座下豢养污秽!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青冥禅院的弟子,往来的香客,有多少无辜者命丧黄泉?你可谓是大错已成!纵然是善行再多,也难消此生业果!” “呜呜~~~弟子实在是罪恶滔天!” 金明禅师哭地身子止不住的颤动,泪流的像小河一样。 佛陀收手,解开了“降伏印”,金明禅师却仍旧没有起来,只是呜咽道:“弟子甘愿赎罪!这辈子不够,下辈子继续!一世难消,便消三生三世!若三生三世不够,便往生十世……总有一天,弟子要把犯下的罪孽给消弭了。” 陈泽懒得听金明禅师念叨,他也不相信金明禅师会悔改,眼下的形势对老秃驴不利,当然是什么话好听就捡什么话说了,全当是放狗屁! 他飞落到蝴蝶怪所在的位置,一把抓起彩衣袈裟,先塞进怀里,然后再见地上,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花蝴蝶,正在瑟瑟发抖,妖气几乎荡然无存。 纳命来吧孽畜! 陈泽狞笑一声,当即抬脚踏下,把花蝴蝶踩得稀碎! 一缕妖魂飘散出来,正要窜逃,却被陈泽一口三昧真火给烧没了。 澄观和云福看见,都吓了一跳。 这位陈先生是真莽啊,居然敢当着佛陀的面杀生! 佛陀也吃了一惊:“你怎么杀了它?!” 陈泽眉头一皱:“你这话问的奇怪,它是妖怪,不杀了它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啊?” 说着,陈泽又快步来到金明禅师的身旁,心中默念“夺魂咒”,手上捏着印,对准了金明禅师的泥丸宫,恶狠狠打下! 但佛陀的手指却迅速伸了过来,抵住了陈泽的手印。 佛光一冲,印法之力全失。 陈泽惊怒交加:“你干什么?!” 佛陀说道:“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你刚刚已经杀了一个生灵了,不可再造杀孽!” 陈泽点了点头:“哦,我明白了,原来连佛陀也喜欢护犊子。金明这老秃驴就算再坏,也是你的弟子,轮不到我一个外道的人来处置,是吧?” 佛陀摇了摇头:“我佛慈悲,有八戒,一戒杀生!” 陈泽冷笑道:“你佛戒杀生,关我屁事?我又不是你们佛门弟子,为什么要遵守你们的戒律?!” “施主你——” “你怎么了?还你佛慈悲呢?你们如果真慈悲,半山腰的紫竹林里就不会有那么多新坟!青冥禅院的弟子也不会少了一半!金明的命是命,金清的命就不是命了!?你但凡早些显灵,这佛堂里就不会多一具死尸!” “我——” “我又怎么了?我本来以为你能主持公道呢,谁知道我杀个妖怪,你就逼逼赖赖,那妖怪是你家亲戚啊!它平白无故害死了那么多人,你怎么不说?现在口口声声说什么慈悲,戒杀生,早干什么去了?假慈悲!” “这——” “这什么这?这金明禅师为虎作伥,害了好多人,死有余辜!杀他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你不杀,还不许我杀么?!护犊子就是护犊子,那有那么多借口?!” 澄观和云福都听呆了。 陈先生这嘴有毒啊! 硬是把佛陀怼的插不上话! 就连金明禅师都不哭了。 佛陀显然也急了,佛头上冒烟,佛眼瞪得溜圆,佛面渐渐狰狞,“呜”的一声,佛臂暴长,佛手直接凌驾在陈泽的头顶之上,一股强风,激荡的陈泽长发飘扬,麻衣飒飒乱响! 云福和澄观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佛陀怒了! 第70章 使者很忙 陈泽也吃了一惊,瞬间后移出丈余远,仰脸去看的时候,只见佛陀的手并没有真正打下来,掌中金光明灭,隐忍未发。 他暗暗松了口气,冷笑道:“怎么,佛陀对陈某动了杀心?这就是你佛慈悲,戒杀生么?”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佛陀面露惭愧之色,念叨一声,又连忙把手缩了回去,神态也恢复了慈悲模样。 “施主的嘴实在是太快了,倒是让贫僧也说句话啊。” 陈泽道:“我不让你说话了吗?不都是你说一句,我接一句吗?” 佛陀:“……” 这倒是无可反驳。 细想起来,确实每次都是自己开的话头,然后又插不上话。 佛陀默然片刻,沉声说道:“陈泽,你杀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 陈泽一怔:“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但知道你的底细,还知道你师父的底细。”佛陀悠然说道:“你师父的修行很杂,曾修人道,又修仙道,还修了佛道,但都是半途而废,后来博采各道所长,改修功德,自称麻衣道。” 陈泽有些吃惊,这还真没有听自己师父说起过。 佛陀继续说道:“相逐心生,你天生魔心,外生魔相,多亏你师父传你《功德簿》,让你多行善事,积累阴德阳德,这才渐渐封镇了你的魔心,但你杀孽太重,魔心便又复苏。贫僧不让你杀人,也是为了你好。” 陈泽越听越吃惊:“这些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佛陀笑道:“贫僧的慧眼已达一品,不但能看到你的现在,还能看到你的过去。” 陈泽怔怔出神了片刻,忽而醒悟,说道:“你倒是会转移话题,明明是你们佛门弟子错了,却怪罪我杀心太重!你既然有这么的本事,为什么不好好管管你的佛门弟子?” 佛陀双手合十,谦恭的说道:“贫僧只不过是观自在菩萨座下的一个小小使者,佛门弟子还轮不到我来管。” 陈泽冷笑道:“那观自在菩萨怎么不管?” “菩萨怎么不管,只是管不过来罢了。” 佛陀解释道:“他虽然法力广大,但天下更大,佛门寺庙禅院何止千万,教众更是不计其数,菩萨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把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及时管控。今夜是因为青冥禅院的弟子们虔诚念经,广大心力传至南海,惊动了菩萨,这才动用慧眼观瞧,然后得知此地有劫,于是派贫僧一念至此显灵。” 陈泽听明白了,这使者还不是真身显灵,而是一个念头附着在了佛像上,即便如此,都厉害的不像话,打金明禅师跟老子打儿子似的。 那要是真身驾到,更不知有多大法力呢。 一品道境,豪横如此! 陈泽憧憬了一下,说道:“那金明害死这么多条人命,不杀他,何以告慰那些亡魂?” 佛陀叹息道:“芸芸众生,皆有定数。那些人命中注定会遭此劫难,金明不过是应劫之人罢了。” 陈泽翻了翻白眼:“少拿你们那一套宿命论来哄人!我就是算命的,从来不信命!我还能逆天改命!” “贫僧早看出来了,陈施主并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佛陀屈指一弹,陈泽刚刚藏在怀里的彩衣袈裟便掉了出来。 佛陀笑道:“这是佛门之物,施主拿了也没用,还是留给青冥禅院吧。” 陈泽闹了个脸红,啐道:“那是我的战利品,你可真是又抠唆又护犊子!金明都造孽到这种地步了,你一句“定数”就揭过了?不行,金明必须死!” 佛陀说道:“罢了罢了,如果不是贫僧一念至此显灵,施主恐怕就要死在金明的手里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施主可否给贫僧一个面子,不要再追着金明不放?” 陈泽冷笑道:“金明纵容蝴蝶怪行凶,你们纵容金明为恶,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差点死在你们佛门弟子手里,你不以为耻,反而邀功,还要我给你面子?!我养的狗差点把你咬死,我把狗拴好,你是不是还得感谢我不杀之恩?!” “……” 佛陀又被怼沉默了。 他有点郁闷。 好像说不过这家伙,怎么办? “使者不必垂怜,弟子愿意一死了之!”金明禅师抬头说道,似乎不愿意让佛陀为难。 “你先不要说话。” 佛陀摆了摆手,然后无奈的看向陈泽:“施主,贫僧是被菩萨派来止杀的,可不是助你杀戮的。金明是我佛门弟子,倘若被你杀死在贫僧面前,或者被你逼死,我佛家面上确实也不大好看啊,贫僧回去也没办法跟观自在菩萨交待啊。这样吧,贫僧会在佛门档案里给金明标记清楚,让他用十辈子来偿还这一世所犯下的罪过,施主可还满意?” 陈泽冷笑道:“十辈子就能偿还得清么?” 佛陀颔首道:“一定还得清!” 陈泽道:“那被害死的那些人,就活该死了呗?” 佛陀摇头道:“不不不,他们都会有好的下一世!” 陈泽道:“这一世的人,与下一世的人,还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呃~~” 佛陀迟疑了片刻,苦笑道:“陈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有一因必有一果,你现在就算是杀了金明,也不会让那些人复生,反而又会种下一个恶果,让其他的无辜者来承受。而不杀金明,还能让他做些善事。而且,贫僧也是为了你好,你难道不需要金明帮你洗涤魔心了么?” 陈泽揶揄道:“这算是交易?” “随施主怎么想吧。” 说话间,佛陀忽然目光呆滞,身体一僵,像是被定住了,但是片刻之后,又生动起来:“耽搁时间长了,贫僧得走了。别处还有事情处理,就这么说定了啊。” 陈泽怒道:“什么就说定了?!” “观自在菩萨已经在召唤贫僧啦!真的还有要事在身,天下的寺庙太多啦,又不止一个青冥禅院。正所谓领导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啊,贫僧可太忙啦!” 佛陀一边说,一边又坐回了神坛,恢复了原来的姿势,最后一个字刚刚说完,便彻底不动了,眼中无神,身上的佛光也全部消散,又变成了泥塑木胎的呆滞模样。 陈泽简直无语。 就这么虎头蛇尾的走了?! 第71章 家主玉珏 陈泽盯着佛像看了半天,发现再无任何反应,确定那使者是真的离开了。 这厮做事也太草 率了吧! 陈泽心里腹诽,扭头一看,金明禅师已经站起来了,还捡起了自己的彩衣袈裟,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然后披在身上,就跟没事人似的望向陈泽。 陈泽心里一惊,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金明禅师微微发笑,也不说话。 陈泽心里更慌,忍不住暗骂方才显灵的那位是真不靠谱! 你护犊子就护犊子,但是也不能没有底线吧!好歹把金明禅师毒打一顿,降降道境级别再开溜啊。 现在可好,使者拍拍屁股走了,这金明禅师要是再发癫,在场的谁是对手? 云福也是紧张的汗流浃背。 佛堂里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只有澄观跟个傻子似的满脸欣喜,冲金明禅师纳首便拜道:“恭喜师父,贺喜师父,得观自在菩萨座下使者点化,回头是岸!” 金明禅师轻轻“嗯”了一声,说道:“险些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惭愧惭愧。把你金清师伯的尸身请出佛堂外,火化了吧,如果化得舍利,就藏在宝塔之下。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也是他的劫数使然,命该如此啊。” “是。” 澄观躬身答应,然后抱起金清的尸身,大步走了出去。 陈泽怎么听怎么不顺耳,真想打死金明! 堂外的和尚们还在翘首以盼,只听澄观大声说道:“方才佛陀显灵,点化师父,师父已经回头啦!妖孽也被陈先生给消灭了!”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我佛慈悲啊!” “……” 和尚们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陈泽暗骂道:“纯纯都有病!” 此时,闫冰、云畅母女俩来到大堂门口,向里面张望。 眼见金明禅师安然无恙,都是一呆。 金明禅师的目光向陈泽扫来:“陈先生,你怎么说?” 陈泽“哼”了一声:“有一句马卖批,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金明禅师微微一笑,道:“老衲知道施主想杀我,可是却又担心打不过我。” 陈泽心道:“要是能打过你这秃驴,你还能站着跟老子说话?” 云福大着胆子说道:“金明,你不要猖狂!你就不怕那什么使者再回来么?!” “放心吧,尊使回不回来,你们都不会有什么危险。”金明禅师一脸自在的说道:“过去的种种,皆因心结所生。但现在,老衲的一桩宏愿已然达成,再无挂碍,佛性回归,初心重拾,怎么会再做恶事?” 云福一愣,将信将疑道:“那你能放我们离开这里吗?”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可以下山了。 “当然。”金明禅师点了点头,说道:“云大管家和闫夫人、云大小姐随时都可以离开青冥禅院,但是陈施主不行。他眼下还不能离开青冥禅院。” 云畅怒道:“为什么?!你还是要报复陈先生对吗?!” 金明禅师摇了摇头:“大小姐多虑了。陈施主有魔心未能洗涤,老衲不能放他下山,须得帮他洗涤。这也是使者的意思。” 陈泽凝神看着金明禅师的表情,看样子不像虚情假意,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怕他什么?于是说道:“闫夫人,云大小姐,你们走吧,不用管我。” 闫冰还有些犹豫,云畅更是满脸担忧,陈泽挥手道:“快回去吧,我留下来也有好处,心总是要医的。” 云畅很不舍得:“陈先生,你说我和母亲三日之内有血光之灾,要怎么破呢?” 陈泽笑道:“不是已经应验过了,也被我破了吗?” 云畅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个妖怪就是我们的血光之灾!但是陈先生救了我们,所以这个灾就破了!” 陈泽颔首道:“不错,你们的灾都过去了,尽可以放心下山。” 闫冰笑逐颜开:“那我们以后还会有灾吗?” 陈泽摇了摇头:“以我的修为,看相算命的话,只能看出三日之内的吉凶福祸,三日之外的,便看不出了。但吉人自有天相,你们都是好人,我相信是会有好报的。” “多谢陈先生吉言。” 闫冰冲着陈泽拜了拜,说道:“先生救命之恩,妾身无以为报,唯有——” “可别!” 陈泽不等闫冰把话说完,便连忙打断,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更不用以身相许。” “啊?什么以身相许?” 闫冰懵了:“妾身是想说,无以为报,唯有送上云家的家主玉珏一枚,聊表谢意。” 说着,闫冰从脖子上取下了一个挂件,那是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珏,白如月华,莹润有光,一看就价值不菲。 玉珏正面刻着一个“云”字,背面则是云纹,雕工十分精细。 闫冰把玉珏递给了云畅,然后努了努嘴,示意她给陈泽。 云畅的脸“唰”一下子就透红了,低着头,扭扭捏捏的走到陈泽身边,声音如蚊子哼哼似的说道:“请陈先生笑纳。” 陈泽很是狐疑,送个玉珏而已,云畅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他摆了摆手:“心意领了,但是我帮好人,从来分文不取。” 闫冰一脸认真的说道:“如果是送钱,那就太侮辱陈先生了。这块玉珏只是心意,还请陈先生务必收下!” 云福也笑嘻嘻说道:“陈先生快收下吧,别伤了我家夫人的一片心意。” 陈泽看着主仆三人的表情,心里纳闷,这玉珏到底有什么来头?由于好奇,他伸手接住了玉珏:“那好吧,我就收下了。” 云畅的脸变得更红了。 闫冰却是大喜,连忙说道:“陈先生,请你在下山之后务必到汴州府一趟,让云家略尽地主之谊,为陈先生接风洗尘。” 陈泽点了点头,说道:“好,我正想到汴州府小住一段时间,体验体验这里的风土人情。” 闫冰笑道:“长住甚至定居也未尝不可,汴州府欢迎陈先生驾到!你保重,妾身等告辞了。快走吧畅儿,我们下山去。” 母女俩像是生怕陈泽反悔,再把玉珏还给她们似的,飞快的走了。 陈泽看看他们母女俩的背影,再看看玉珏,一时间更加摸不着头脑。 云福却挤眉弄眼的说道:“恭喜陈先生,这枚家主玉珏可不简单!拿着它到云家的客栈、酒馆、茶肆、马坊、绸缎庄……都可以尽情消费,无须买单!到云家名下的钱庄、当铺,也可以随意支取钱财,数目不限!” 陈泽吃了一惊,连忙把玉珏递给云福:“这么贵重的啊,那请帮我还给闫夫人吧!” 云福直接后退拒绝,嬉笑道:“我可消受不起!这玉珏是我家夫人留给未来女婿的,哈哈~~陈先生,在汴州府城等你哦!”说完,云福一溜烟的跑了。 陈泽傻眼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云家主仆三人刚才的举动为什么那样古怪了。 丈母娘强行拉郎配呀这是! 等陈先生下山以后,来汴州府一趟,云家当尽地主之谊。” 第72章 寂寞的代价 莫名其妙就成了云家的女婿,陈泽望着手里的玉珏,有些哭笑不得。 难怪闫冰会说什么长住甚至定居也未尝不可……这是要让自己做上门女婿么? “恭喜陈施主,收获了一桩上好的姻缘。”金明禅师笑着说道。 陈泽白了他一眼:“老不正经!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下山之后会把玉珏还给云家的。” 金明禅师怪声问道:“陈施主莫非是已经成婚了?” “没有啊。” “是有意中人?” “也没有啊。” “那为什么要拒绝人家的如此好意呢?做云家的女婿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云家的豪富程度,施主恐怕想象不到。” 陈泽相当无语,直接把玉珏递向金明禅师。 金明禅师一愣:“施主这是?” “让给你啊,看把你眼馋的。你赶紧还俗,去做云家的女婿吧。” “施主别闹。” “你才闹呢,为什么拒绝我的一番好意?” “咳咳~~” 金明禅师尴尬道:“正事要紧。快让老衲为施主洗心吧。” “不着急。” 陈泽把玉珏收好,然后冷笑着看向金明禅师:“说实话,你一下子就从坏秃驴变好秃驴了,我还有点难以接受。你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缓缓。” 金明禅师苦笑道:“施主岂不闻,成佛或是成魔,皆在一念之间?老衲已经真心悔改,施主无须多疑。” 陈泽反问道:“你刚才说你了结了一桩宏愿,心无挂碍……这宏愿是什么?” 金明禅师怔了怔:“此事,说来话长啊。” “你有故事,我有酒,你我正好又有的是时间,长话就长说呗。” 陈泽拿起了青藤葫芦,嘬了一口。 金明禅师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对陈泽在佛堂内喝酒不满,但是也没说什么。 “施主既然想听,那老衲也当不吝口舌。此事,要从十年前说起了……” 陈泽一口药酒差点喷出来。 说来话长,也不能这么长啊! 只听金明禅师说道:“十年前,老衲还只是五流道境,而正逢先师圆寂,将青冥禅院托付于我,一时间倍感压力。老衲深知,五流道境太差了,要早些入品,才能将名声传出,将禅院做大。于是老衲抛开俗物,将禅院的大事小情全都交由金清师兄和澄观去料理,我自己择此处闭关修行,独坐枯禅,一盏青灯伴佛陀,通宵达旦,异常艰辛……” “忽然一天夜里,有只色彩斑斓的花蝴蝶飞进了老衲闭关的房内,落在了我的脑袋上。老衲刚开始也没有把它太放在心上,只当它是无意中来此,逗留片刻就会飞走,所以没有驱赶,仍然坐禅。可是哪成想,那蝴蝶居然一直待在老衲的脑袋上,直到我课业做完,收功起身,它才依依不舍的盘旋离去。” “到了第二天夜里,花蝴蝶再次飞来,老衲入定,它也像是入定,动也不动,又在老衲的脑袋上待了一夜,使得我不禁心生好奇。” “待到第三天,花蝴蝶如约而至。那一夜,老衲诵读经书,到了妙处,花蝴蝶忽然旋飞在空中,盘桓来去,犹如翩翩起舞一般,极尽曼妙!老衲看呆了,突发奇想,它是不是通了灵性,能听懂我的话,甚至能理解经文中的意思?” “于是老衲便试着开口问它,没想到它真的立刻对我做出了回应动作!那个瞬间,老衲真是又惊又喜!心中暗暗思量,莫不是我佛慈悲,看我修持勤勉,心诚志坚,特意派来一只花蝴蝶做我伴侣,助我修行?” 陈泽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头:“这只花蝴蝶就是后来的蝴蝶怪吧?你们两个也都是不挑,一个喜欢在光头秃瓢上歇脚,一个把昆虫当做伴侣。你真要是动了凡心,何不还俗,娶个正常女人做伴侣呢?” “施主误会了,老衲所谓的伴侣并不是俗世中那种意思。” 金明禅师摇了摇头,解释道:“施主应该明白,修行是一件异常苦闷又非常寂寞的事情,尤其是佛门的修行,更加让人绝望!” 陈泽冷笑道:“耐不住寂寞,如何能成为高人?修行如果容易,又哪来那么多的普罗大众?” 金明禅师叹息道:“话虽如此,可是日夜面壁,独坐枯禅,不见人面,不与人言,长此以往,是会疯掉的!而且那个时候,老衲的修行还陷入了瓶颈,很久都无法突破,这让老衲有了心障,时时陷入怀疑:我如此诚心侍奉我佛,苦心孤诣的修持,我佛会知道我吗?会看到我吗?” 陈泽恍然:“原来这就是你的心障。你修佛,佛却成了你的执念,你的妄念。” “是的。”金明禅师颔首道:“当此种种煎熬之时,忽然有一只通灵的花蝴蝶前来相伴,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缕佛光,让我豁然开朗——我佛是能看到我的,不然,怎么会派灵蝶前来相伴?” 陈泽既觉好笑,又忽觉心酸。 人如果不是到了疯癫的程度,怎会如此? 这佛门的修行,着实不易啊。 只听金明禅师继续说道:“有了灵蝶陪伴之后,老衲就彻底告别了寂寞孤苦的情绪,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以至于在数月之间,老衲便突破了此前经年都未能突破的瓶颈!随后又一路拔升,十年间,从五流道境晋级至八品,超越了青冥禅院历代祖师,达到了一个他们想都不敢想的高度,可谓奇迹!整个禅院的僧众无不视我为圣僧!” 陈泽也不得不佩服:“十年的时间,从五流到八品,你也确实厉害。” 金明禅师道:“所以老衲也更加坚信了,就是我佛在保佑我,也是我佛用灵蝶在点化我。于是我对这尊佛陀坐像越来越谦恭,越来越虔诚,天天朝拜,夜夜祈祷,日日勤拂拭,不使惹尘埃,所有心事,也都会倾诉给它听……老衲甚至开始幻想着有朝一日,我佛会因为欣赏我而莅临青冥禅院,让我亲眼一睹佛尊的真容!” 陈泽摇头道:“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的所得,全是你自己的努力,哪有你佛什么事儿?” “施主没有我那种心结,我那种期待,自是很难理解。” 金明禅师苦笑一声,说道:“十年间,灵蝶也越来越有灵性,直至某天,它忽然口吐人言,开始说话,对我口称“老师”,感激我点化了它,让它无意中得了佛道之力,成了精怪……而我听了它的话,惊了,懵了,呆了!原来,它不是我佛派来的,它只是来偷师学艺的!原来,不是它点化我,而是我点化了它!原来,这尊佛陀坐像真的只是一具泥塑木胎,没得感情!我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也不会欣赏我,更不可能莅临青冥禅院来见我!我的心在那一刻,崩了!” 第73章 又蠢又坏又狠 听着金明禅师的倾诉,陈泽陷入了沉默。 这就崩了? 金明禅师幽幽说道:“期盼了十年的事情,虔诚膜拜了十年的对象,一朝梦碎,到头来不过是自我幻想,换做是施主你,会是什么感受?” 陈泽心想换做是我,可不会对着一尊佛像意淫十年。 “所以你因为自己的心态崩了,就开始报复社会?残害无辜之人?”陈泽质问道。 金明禅师慨然叹道:“那是老衲亲手养了十年的灵蝶,是陪伴老衲了十年的伴侣啊,朝夕相处,比入室弟子还要亲近,它早已经成了我的一部分,这其中的感情,并不比俗世中父母与子女的天伦之情差。” 陈泽冷笑道:“俗世中的父母,只要不是变态,也不会纵容子女去行凶,更不会帮助子女一起行凶杀人!” 金明禅师面有惭愧之色,低声说道:“其实,在灵蝶成精之后,老衲并没有纵容它去害人。老衲一开始要它继续修炼佛道,但它却不肯,说佛道太苦,还说佛道太过禁欲,它不想禁欲,它有朝一日会脱变为人形,它想要与我……” 说到这里,金明禅师说不下去了,老脸涨得通红。 陈泽哪里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嘲讽道:“到头来,还不是要做俗世中的伴侣?” 金明禅师羞赧道:“或许是我心性不坚,受它蛊惑了吧。但换做施主你,与老衲易地而处,难道就不想看看,它蜕变之后是什么样子吗?这不仅仅是欲望,还是一种希望。就像俗世中父母辛辛苦苦养育孩子,不都期望孩子有天能长大成材,发生华丽的蜕变吗?” “所以,你就允许它从佛道堕落进妖道了?” “是的,溺爱是祸害。老衲受不过它苦苦央求,便没有坚持让它继续修炼佛道。老衲心想,纵使修炼妖道,只要在我的监督下,它也能成为一个好的妖怪。修炼妖道要汲取菁华,老衲让它吸收日菁月华,吸收草木菁华,它一开始也听了,照着做了,但没过多久,它就抱怨进境太慢,向早点晋升到品级道境,快些脱化人形,它哀求我,允许它去吸收山林中鸟兽虫鱼的菁华,我终究还是没能顶得住它一再缠磨,答应了。” 陈泽眉头一拧:“老秃,你好像被它给算计了,从它一开始落到你的光头上偷师,就在布一局大棋!” “醒悟之后,老衲也有此种感觉,但是当局者迷,彼时是没有想到的。” 金明禅师顿了顿,又说道:“当它开始吸收鸟兽虫鱼的菁华之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拾,道境果然提速快了很多,老衲看在眼里,也是欣喜的。但青冥山才有多大,能有多少鸟兽虫鱼?被它吸了一段时间之后,便近乎绝迹了。” 陈泽心想:“原来沿途看不到生灵,是这蝴蝶怪造的孽,倒还错怪罗刹鸟了。” “没了鸟兽虫鱼,它就开始吸人了吧。” “是的,有天夜里,它说出去修行,结果回来之后,异常兴奋,与平时的状态大不相同。老衲心生怀疑,细细盘问之下,它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原来,它找不到鸟兽虫鱼的踪迹,却遇到了一个上山打柴的樵夫,一时没忍住,把樵夫给吸死了。” “这是狐狸尾巴彻底露出来了啊!”陈泽冷笑道:“于是从那以后,你和它就开始了没羞没臊的害人生活?” 金明禅师摇头道:“它害死了人,老衲又震惊又愤怒又痛苦,当时就想废了它,让它道行消解,道境全无,可终究是,没忍心。” “开弓哪有回头箭?妖怪一旦在尝了人的滋味以后,还能改邪归正吗?你当时不忍心废掉它,就是在纵容它!” “它确实舍弃不了人的滋味了,又一次出去修炼的时候,老衲放心不下,在暗中跟踪,结果便发现它要对一个采药的人下毒手,亏得是老衲及时拦阻,这才没有让那采药人命丧青冥。” “狗改不了吃屎,猫改不了偷腥,和尚改不了念经!” “……” “你继续说。” “当时,老衲把它痛骂了一顿,可它说它如果不吸收人的菁华,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就异常痛苦,痛苦的想要死掉!它甚至求我杀掉它!” “呵呵~~” 陈泽冷笑道:“这是渣男渣女惯用的以退为进的招数,你这纯情老秃男没经历过风月场的历练,一定又心软了。” “嗯~~老衲终究是没能狠下心来。但也不能纵容它再去害人,没办法,老衲只能贡献自己,让它吸我的元阳。” “所以你才变得这么干瘪?” “是的。但它的胃口越来越大,老衲一个人的元阳有限,再生很难,渐渐也被它吸得所剩无几了,再吸下去,我大概就会死。于是它开始拒绝吸我,说它不忍心我死,还要蜕变成人和我双修……” “啊呸!” 陈泽听的大感反胃,啐了一口说道:“顶级绿茶啊!” “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 “它不忍心吸我,我也不让它再离开禅院去害无辜之人。于是,它便对禅院里的僧众下手了。” “是下嘴。”陈泽纠正道。 “那一夜,禅院出了人命,老衲的一个徒孙,叫做净平的小沙弥,死在了自己的床上!我对它大发雷霆,但是最终仍然不忍伤它,只能是把净平的尸体悄悄带下山去,埋在了紫竹林里……再后来,越来越多的僧人遭他毒手,就连夜宿在禅院的香客也难逃一死!越来越多的这样的事情发生,老衲竟麻木了,甚至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许,那些人的命数就该如此。老衲亲手把他们的尸体埋葬,把他们的魂魄超度,也算对他们不薄了。” 陈泽无语至极。 “所以,你对僧众谎称,那些失踪的和尚都是因为修佛不诚,遭了报应?” “是的。” “你又定下规矩,白天不许随意走动,夜里实行宵禁,香客不能留宿禅院?” “是的,老衲也是为了僧众和香客的安危着想。” “狗屁!” 陈泽大骂道:“你明明是害怕东窗事发,被人发现蝴蝶怪的行踪,连累你也暴露!” 金明禅师叹了口气,沉默不语,似乎是无言以对。 陈泽揶揄道:“昨夜,诵经大阵惊动了观自在菩萨,派使者一念显灵,你受到了你佛的关注,于是幡然醒悟,佛,真的存在!然后你的心障没了,心结开了,蝴蝶怪死了也就死了。是吗?” 金明禅师点了点头:“是的。” 陈泽冷笑连连:“老秃驴,你这故事讲完了,我对你有点同情,但是不多!你蠢的时候是真蠢,坏的时候又是真坏,狠的时候又是真狠!我最讨厌你这样的家伙,所以我还是决定要杀掉你!” 第74章 束心大法 金明禅师惊讶的看向陈泽:“施主明明知道杀不了老衲,又何必出此狂言?” 陈泽丝毫不畏惧的与金明禅师对视:“现在的我当然杀不了你,可是再过些时日呢?你的道境也就比我高出一品,超越你,会很难吗?” 金明禅师幽幽问道:“施主这般说话,难道就不怕老衲现在未雨绸缪,扼杀劫难于摇篮之中?” 陈泽笑道:“我当然怕。” “那你还说?” “就是因为害怕,所以才说。” 金明禅师笑了:“施主真是个聪明人,这么说,只是为了试探老衲是否真情实意为你洗涤魔心吧?” “老秃驴也是聪明人。”陈泽并不否认:“我这么说,一来是真想杀你;二来是试你反应。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思,还愿意帮我洗涤魔心吗?” 金明禅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更何况,这是观自在菩萨座前使者吩咐下来的,老衲怎敢不尊?” 陈泽点了点头:“那就来吧。” 金明禅师双手合十,悠然说道:“芸芸众生,无不烦恼,烦恼则生怨念。此念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一言以蔽之,魔由心生。想要涤魔,须先静心。人若静,心则清,体则凉,喜、怒、哀、惊、乱则不生,可以不动制万动!老衲有一篇《静心咒》要讲,烦劳施主熟记下来。” “请讲。” “南无,喝勒达那,哆啦夜耶。南无,欧利耶。婆罗揭谛,说博拉耶。菩提萨垂婆耶,摩诃萨垂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博罗法依,速达那达呷。南无……” 金明禅师叽里咕噜的背诵了起来,陈泽听的眉头大皱。 虽然每一个字都能听清楚,却不知道是什么字,宛若听天书一样。 但陈泽聪慧至极,虽然不知道金明禅师背诵的咒语怎么写,又是什么意思,但凭借超强脑力,也能默默的死记硬背下来。 金明禅师背诵完一遍之后,长吐一口浊气,眼神变得很清澈,整个人的气质也完全没了之前的阴暗,转而变得极为慈祥豁达。 不知不觉间,他脸上已经挂了微微笑意,看着眉头深皱的陈泽,他安慰道:“这咒语对佛门弟子而言就已经很难了,外人听来不啻于是聆听天书,指望听一遍就记住是不可能的,施主也不用烦恼。老衲会多背几遍的。” 陈泽摆了摆手:“不用,我已经记住了。” 金明禅师笑道:“那怎么可能?” “你且听听,有没有错的。”陈泽当即念了起来。 金明禅师刚开始听还不觉怎的,毕竟只要是正常人,都能勉强记住几句,可随着陈泽越背越多,金明禅师的表情便开始惊讶起来,到最后,更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当陈泽背完最后一个字,金明禅师彻底坐不住了:“施主从前背诵过这咒语吗?” “没有。” “接触过吗?” “也没有,今天是第一次听。” “纯靠死记硬背?” “不然呢?” 金明禅师惊叹道:“这咒语非同一般,纵有过耳不忘之能,也不至于一遍就记住!陈施主之聪慧,简直匪夷所思!” 陈泽不以为然道:“这算什么。记住咒语之后呢?” 金明禅师缓了缓,说道:“老衲本来以为记住咒语须得一二日,没想到只是片刻之间,那就快了……接下来,是要深谙咒语中的隐藏佛理,老衲现在就为施主逐一释意。” 陈泽拱了拱手:“有劳有劳。” 那佛理讲起来颇为繁琐,金明禅师从早上讲到晚上,不知不觉间已经天黑,金明禅师固然讲的是口干舌燥,大好精神,陈泽也听的废寝忘食,物我两忘,都沉浸在了其中。 陈泽是第一次领会佛道妙意,而金明禅师虽然熟练《静心咒》,可眼下再亲口复述一遍咒语,并详细解释一遍,也有了新的体会,佛心变得更加稳固。 “好了。”金明禅师说道:“天色已晚,今日只讲第一段。施主还须慢慢消化,可以在客房之内入定,把其中佛理好好参悟透彻,待到明日清晨,老衲再为施主讲解第二段。” “老秃辛苦啦。” 陈泽也确实需要消化,自己回到客房里,坐蒲团入定,慢慢参悟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金明禅师又讲了第二段,第三天,讲第三段……如此这般,一连八天,才算是把咒语中的佛理全部讲完,陈泽也参悟了个八九成。 待到第九天清晨,金明禅师对陈泽说道:“施主差不多已经领会了咒语中的全部佛理,接下来就可以修炼佛法了。老衲传施主一样‘束心大法’,学会之后,可以把心中的所有念头分门别类,归纳整理。魔念自然也不在话下,施主可以将其择出来,禁锢在心中的一个角落里,只要不自己去解开它,魔念将永远不能复出,施主也不会再魔化。” 陈泽欣喜道:“这‘束心大法’学成需要多久时间?” 金明禅师沉吟道:“须看个人的悟性。对于天资超绝之人而言,闭关修行,专心致志,或许半年就能学成;对于天资平庸之人来说,或许十年、二十年,不一而足。” 陈泽吃了一惊:“要这么长时间?!” 他觉得半年都算长的了,更不用说十年二十年。 金明禅师笑道:“施主不用担心,以你的悟性而言,我看大概一年左右就可以出关下山了。” 陈泽叹了口气:“不管了,先学起来再说。” 当下一个传授口诀心法,一个边学边请教。 等陈泽都记下来之后,便要自行修炼了。 金明禅师道:“你只管在你房中闭关,老衲会明告禅院僧众,不去打搅。施主所需之物,会有人每日清晨送到门口,施主用时,自取自便。” “好。” 陈泽回房闭关,时光荏苒,匆匆二十余日过去了。 这一天清晨,净光在后院洒扫庭除,忽的听见“吱扭”一声,回头望,一扇门打开,有人走了出来,脸色苍白,那是许久不见太阳的缘故,长发凌乱,那也是很久未曾修理的原因。 “净光小秃,好久不见啊。” “陈先生?” 净光认出是陈泽,十分惊讶:“你怎么出关了?” 陈泽微微闭着眼睛,陶醉似的沐浴在晨阳的清辉之下,酣畅淋漓的伸了个懒腰,然后笑道:“佛法已经练成,还不出关,难道等着发霉吗?” 第75章 鬼手印 净光挠了挠头:“这么快啊,师祖说一年之内都不能打搅你的。” “别听老秃驴瞎说,他老糊涂了。”陈泽问道:“你们还没有把他赶下台吗?” “啊?!”净光吃惊道:“施主在说什么?” “他害死那么多人,还有脸做你们的主持啊。” 净光连忙丢掉扫帚,双手合十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师祖已经诚心悔过,我们又怎能追着不放?” “修佛修傻了吧。”陈泽摇了摇头,提着桶奔水井去了。 净光望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陈泽自己打水回房,好好沐浴了一番,然后梳理打扮干净,带上行囊,焕然一新的去往佛堂。 金明禅师正在入定,忽然心有所感,猛然睁开眼睛,看见是陈泽站在面前,也不禁大惊:“你怎么出来了?!修炼佛道法门,最忌讳的就是半途而废!快回去!要耐得住寂寞!” 陈泽冷笑道:“老秃驴你有慧眼,难道就看不出我已经修成‘束心大法’,将魔念完全禁锢住了吗?” 金明禅师难以置信的睁开慧眼,仔细打量了陈泽一番,确定他所言不虚,不由得惊叹道:“施主真乃旷世奇才也!” “还用你说?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 “老衲从未听说过有谁修炼佛法比施主更快!施主如果能皈依我佛,修炼佛道,成就将不可限量!” 陈泽撇了撇嘴:“老秃驴别想套路我,我是入世之人,喜欢人世间的繁华热闹,哪怕是和鬼相处,也好过你们佛门的清苦。” 金明禅师是真的起了爱才之心,当即许愿道:“施主倘若留在青冥禅院,拜在老衲门下,老衲愿意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要不了多久,施主就能超越老衲!届时,青冥禅院也可以交由施主主持!” 陈泽“嗤”的发笑:“老秃驴,你自己修炼佛道都修成变态了,还想拉我下水?” 金明禅师叹了口气:“你不修佛,真是暴殄天物啊!”又说道:“你不是想要杀死老衲吗?只要你跟老衲修炼,不出半年,就能超越我,然后得偿所愿!” “你这个糟老头子可真是坏透了啊!” 陈泽甚是无语,说:“为了让我出家,无所不用其极,居然拿自己的命当钓饵!我要是真拜到你的门下,你就成我师父了,我还能杀你吗?” 金明禅师苦笑道:“老衲是真想死在你手上,这样,也能了你一桩心愿。” “煽情对我没用,我可不上你的恶当。” 陈泽摆了摆手:“行啦,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要下山了。你别以为我走了以后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好好修炼,等我某天再来。到时候你要是打不过我,可就得被动圆寂了。” 说完,陈泽拂袖便走。 金明禅师纵声说道:“十多天前,云福上山来寻你了,因你闭关,又下山去了。你得去一趟云家吧?” “不用你啰嗦。” “老衲等着你回来!” “洗干净了等着吧!” 金明禅师笑着摇了摇头。 望着陈泽远去的背影,他感慨的长吁了一声。 俗世,真有那么好吗? …… 陈泽走在下山的路上,发现景致比起上山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 在青冥禅院里修行了一个月的时间,已是深秋。 没了罗刹鸟和蝴蝶怪,山中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林中能听见鸟叫声,溪水里也看得见鱼虾的影子,道旁依稀可见小兽踪迹,一切都在向着好的地方变化。 陈泽的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去汴州府! 到云家把那玉珏还了,云畅是个好姑娘,不要给人以无谓的希望。 下得青冥山,陈泽也不着急赶路,沿途看看风景,留意人事,若能做几件功德,再好不过。 行到中午,途径一座镇子,名曰祥福镇,陈泽询问镇子上的人,得知这是距离汴州府城最近的一个镇子,进城只有二十里路。 镇子不小,非常热闹,陈泽饶有兴致的在街上逛了逛,本以为会见到不少云家的产业,结果却连一个“云字头”都没看见。 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的牌匾上赫然刻着“孙家楼”,另有一处规模不小的马坊也叫“孙家马坊”,此外还有“孙家绸缎行”、“孙家粮行”、“孙家生药铺”。 陈泽不由得心生疑惑。 云家不是汴州首富吗? 怎么祥福镇上全是孙家的产业,没有一个云家的? 难道云家的产业不下乡,都在城里? 陈泽逛了一圈,就准备进城,结果忽然发现了一座土地庙,气氛不对。 那土地庙立在街尾,十分破败,庙里的土地公泥塑遍体裂痕,都结蜘蛛网了,也没人清扫,更不用说有什么供品和香火了,主打的就是一个冷清凄惨。 陈泽心里狐疑:“城里人拜城隍,城外人拜土地,这祥福镇的人没道理不供奉土地公公啊。” 他睁开法眼凝望过去,赫然发现土地公的泥塑上有一个黑漆漆的手掌印,就在胸口! 那是厉鬼拍击才能留下的痕迹,俗称“鬼手印”! 毫无疑问,土地公泥塑上的遍体裂痕,就是被这鬼手印给打出来的! 陈泽吃了一惊,这祥福镇有厉鬼,而且很牛啊,居然敢欺负土地公? 他沉吟片刻,看了看四周,正是晌午头,没什么人走动,便捏了个诀,念念有词,施展出“拘神咒”来,原地转个圈,跺了跺脚,低喝一声:“祥福镇土地公何在?速来见我!” 刹那间,平地旋起一阵阴风,有个白发长须的枯瘦老头,拄着一根掉漆的拐杖现出身来,颤巍巍,冲着陈泽纳首便拜: “祥福镇土地公参见上神!” 这土地公并不知道陈泽是何方神圣,只是在他想来,能施展“拘神咒”把他给生生拘出来的存在,肯定是比他厉害的神只! 陈泽也没着急解释,摆了摆手:“土地公无须多礼。” 土地公抬起了头,悄然打量陈泽,但觉高深莫测,丝毫看不透,心里不由得愈发敬畏! 陈泽也在打量他,但见衣衫褴褛,穿的不比叫花子强多少,满脸菜色,显然是很久没有享用到供品,导致营养不良,嘴唇哆哆嗦嗦,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形影相吊,孤苦伶仃,身边连一个追随侍奉的阴兵都没有。 “你真是祥福镇的土地公?”陈泽讶然问道。 “小神的形容虽然有碍观瞻,但如假包换啊,上神!”土地公的泪都下来了。 “那你怎么混成这样?”陈泽又是可怜他又是想笑。 没有阴兵小弟也就罢了,居然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第76章 寿材店 陈泽一问,土地公张开嘴“哇哇”就哭,像是被戳中了最痛的地方。 陈泽慌了,见过女人哭,没见过男人哭,就是女人也没有哭成这个样子。 “哎,你好歹也是一方神明,哭成这个样子像话吗?有事你就说事儿,让人看见了,好像是我在欺负一个老叫花子。” 土地公一把鼻涕一把泪:“上神明鉴,老朽是个阴神,凡夫俗子也看不见啊。” “哦对,你都把我给哭懵了。”陈泽喝道:“收住!” 土地公强行憋住,直打咯噔:“小神露丑了,上神大人别见怪。” “行了行了。”陈泽摆了摆手:“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土地公见他要走,顿时慌乱起来:“上神别走啊!” “放心吧,我会回来的。” 陈泽一溜烟离开,土地公怅然若失,伸长了脖子张望,但很快就不见了陈泽的踪影。 他叹了口气。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个救星,可不要嫌弃自己,一走了之啊。 …… 陈泽当然没有离开祥福镇,而是到街上连逛了好几个店铺。 他先买了一只烧鸡,又买了些面点、水果、蜜饯和酒水,最后寻到一家寿材店。 店主是个老汉,看模样甚是厚道。 “这位相公需要些什么?” “拿一把高香,一把纸元宝,再要一根纸拐棍,两身纸衣、两双纸靴子、两顶纸帽子,都选最贵最好的。” “好咧!” 见是大主顾,店主也喜上眉梢,随口说道:“年轻人能这样子尽孝心的可不多了。” 陈泽笑道:“不是烧给家里长辈的,是给镇上土地公公的” “土地公公!?”店主一愣,本来正在帮陈泽挑选东西呢,也不挑了,反问道:“这位相公是外地来的吧?” “是啊。” “听老汉一句劝,别花那些个冤枉钱!” 陈泽不禁诧异:“这话怎么说?” 店主一脸认真:“老汉也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要去求告土地爷,但老汉保管你不能如愿!你就没发现那土地庙破成什么样子了吗?” 陈泽点了点头:“是很破败萧条。” “为什么破败?因为他不灵啊!”店主冷笑道:“任凭你给他烧再多的香,上再多的供,也没用!他跟那些赃官一样,拿钱不办事!” 陈泽忍不住好笑:“是么?” “怎么不是?”店主义愤填膺道:“甭管是害病还是遭灾,他屁事儿都管不了!这些年来,镇上的人富贵的越来越少,倒霉的倒越来越多,长寿的越来越少,早夭的越来越多!别的生意不咋样,我这店和棺材铺子倒是旺了起来,大家伙谁还肯拜他?” 陈泽“哦”了一声:“难怪呢。但在我烧过香以后,说不定他就灵了呢。劳烦掌柜继续帮我挑选东西吧。” 店主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看陈泽,就差没把“你以为你是谁”说出口了。 摇摇头,他继续帮陈泽挑选所需物品,选完打包好,往柜台上一放,又劝陈泽:“后生,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老汉是做这门生意的,知道得积阴德才有福报,所以才好心劝你。不然,老汉吃饱饭闲得慌啊,多赚你俩钱不好啊,还少浪费些吐沫星子。” “掌柜的确实是个好人,好人也该有好报。”陈泽已经审视他了许久,此时说道:“掌柜的是不是有个老伴儿,病得很重,已不能下床了?” 店主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我会看相,通过你的夫妻宫看出来的。” “原来是位相士先生啊!” 店主连忙出了柜台,朝着陈泽鞠躬作揖:“家里老伴儿确实生了怪病,花了好多钱,见了不知道多少个郎中,也吃了不知道多少副药,死活不见好转!看如今的样子,怕是熬不到年底了。” 陈泽“嗯”了一声,说道:“可否把尊夫妻的籍贯、姓名、生辰八字都写下来,容我看看?” “好好好!” 店主立刻取来笔墨纸砚,迅速写了。 陈泽看了看,掐指盘算,再结合店主的面相、行相、音相、字相、色相等,心中已有答案,暗暗惊讶,此地邪性,事情离奇啊! 这店主是被抽走了福气,他老伴儿则是被抽走了寿数。 而且都不像是鬼祟的手笔,倒像是中了左道之术! 略一沉吟,陈泽放下行囊,取出一个瓶子,倒了一枚青色的丹丸,递给店主:“这一粒丹丸请你收下,回家之后给你老伴儿吃了,保证丹到病除,她会好转的。” 店主接过丹丸,又喜又疑:“先生不是看相的么,还会治病?” 陈泽摇头道:“你老伴儿不是害病,而是身体太弱,被邪祟惊扰过,沾染了鬼气,削了寿数,这才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也正因此,她才会吃什么药都不见好转。这一粒丹丸能助她祛除鬼气。” 店主仔细看那丹丸,仍然将信将疑。 陈泽知道他的心思,当即说道:“有句不中听的话,叫做‘死马权当活马医’。你不让她吃这丹丸,她也熬不过月底,吃了说不定还能见好,你怕什么?” “也对。”店主无奈的苦笑:“你跟老汉无冤无仇,没有道理害我们老夫老妻。你又肯花大钱去给那没人理睬的土地公公烧冷灶,可见不会是什么坏人,老汉信你!” “信则灵。” “我回去让老伴儿吃了,真要是见好,就给先生烧高香!” “那倒不必。” “对了先生,这丹丸得多少钱?” “不要钱。” 店主愣住了:“不要钱?白送?” 陈泽颔首道:“我和掌柜的一样,也好积德行善。给好人看相算命,攘凶驱邪,从来分文不取。倒要劳烦掌柜的给算算,我要的这些东西总共多少钱?” “你都不要钱,老汉还能要钱么?”店主摆摆手:“就当是换了!” 陈泽笑道:“好,这些东西算是你上给本镇土地公的,以后的福报也是你的。” 店主叹息道:“唉,你是好心,可他真的指望不上!” 陈泽也不解释:“告辞了。” 店主连忙问道:“先生怎么称呼?老汉以后烧香的时候,也好写上你的名号啊!” “我姓陈,你就管我叫麻衣道人吧。”说完,陈泽提着东西飘然离去。 “陈先生,麻衣道人……”店主望着陈泽的背影,喃喃念叨,转念间,又连忙提笔在纸上记了下来,随后又拿来一张白纸,凭着记忆,开始描画陈泽的模样。 他日常扎画纸人,丹青功力不俗,把陈泽的模样画的是栩栩如生。 他暗暗的想,如果真的丹到病除,这画像得供起来呢。 第77章 最惨土地爷 陈泽回到土地庙的时候,老远就看见土地公公抱着拐杖坐在庙门口,不时的东张西望一下,偷感十足,嘴里还在自言自语:“这是白天,那些杂碎应该不会来的吧,不怕不怕……上神大人应该说话算话,不会骗我的吧?别走别走……” 忽然看见陈泽回来,土地公真是喜出望外,连忙起身相迎。 正要说话,却见陈泽大包小包的往庙前自己的泥塑下摆放,土地公又愣住了。 “上神这是弄啥嘞?” 陈泽把吃的喝的摆好,纸衣、纸靴、纸帽、纸拐、纸元宝也拢作一堆儿,然后撮土插香,说道:“你我初次见面,空手不好。这些东西,算是见面礼,莫要嫌弃。” 土地公彻底呆住,然后热泪盈眶。 不是自己哭点低,实在是太感动了! 试问谁能遭得住这样对待?! 但哪有上神给下神烧香上供的道理? 担不起啊! 土地公正要推辞,却见陈泽屈指弹动,一团火光熊熊燃起,把纸拐、纸衣、纸帽、纸靴、纸元宝全都烧了。 高香也飘起了浓烟。 霎时间,土地公的身上“唰”的披上了一件簇新的衣服,脚上添了双霸气的高头大靴,脑袋上多了顶威武的乌纱帽,手中的拐杖也变的神气十足,腰包更是饱满了起来,鼓鼓囊囊的,全是元宝啊。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原本老叫花子一样的土地公改头换面,整个气质拔升了许多! “上神,使不得啊!” 土地公双膝弯曲,就要下跪。 陈泽拂袖一挥,风起处,土地公又挺直了身体,根本跪不了。 “有些东西,我也是借花献佛。”陈泽笑道:“快享用你的供品吧。” 土地公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呜咽道:“上神……” “再哭我就走了啊!” “不哭不哭!” “快吃!” “是!” 土地公擦了擦鼻涕眼泪,上前对着吃的喝的逐一嗅了嗅,把色香味全部吸走。 啊,真是太爽了! 土地公一脸满足。 都记不清楚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酣畅淋漓的吃饱喝足的感觉了! 这个时候,街尾慢慢聚了些市井百姓,虽然看不见土地公,但是能看见陈泽在那里烧香上供,一时间,议论纷纷: “哪里来的傻子,还给那破庙烧香呢?” “瞧着面生,不像是本地人。” “还怪有钱嘞。” “你们瞧他嘴还在动,对着破泥塑许愿呢!” “长得是真俊,可惜脑子不好使。” “……” 陈泽也不理会他们。 眼瞧着土地公的气色以很快的速度见好,老脸都变红润了,精神也高度饱满起来,再看他的道境,从三流变成了二流。 对这些阴神而言,饿着肚子,没有香火气,也是会降低实力的。 土地公冲陈泽深深一揖,拜道:“小神不会说话,但对上神的感激,是发自肺腑的!上神只要一声令下,不管做什么,小神纵使魂消魄散,也绝不叫上神失望!” 陈泽拱了拱手:“举手之劳,无需如此客气。” “上神有肉身,是阳神,那肯定不是阴司神只,与城隍、土地不搭界,山水两路神明也不会管我这小小土地的生死,所以……”土地公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小神斗胆请教,上神是天上来的吗?” 陈泽笑道:“别一口一个上神了,也别胡乱猜测,我跳出了凡间三道,也不修非凡六道,就是个喜欢多管闲事,好打抱不平的麻衣道,你叫我陈某人就成。” “麻衣道?”土地公愣住了。 从来没听说过啊。 陈泽指了指自己:“普天之下,麻衣道只有我一个人在修。” “哦哦~~” 土地公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连忙表态道:“不管是什么道,陈先生都是小神的恩人!恩公在上,请受小神一拜!” “又来。”陈泽无奈的一笑:“还是说正事吧。你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的?” 土地公的眼圈红了:“大概是半年前吧,祥福镇上突然来了一伙鬼祟,男男女女,共有五个,到处作恶,它们专吸老百姓的福、禄、寿三大气运,连路过此地的人都不放过。小神获悉之后,大为恼怒,便准备灭了它们! 但小神轻敌了,以为它们只是寻常的鬼祟,不至于有多高的道境,所以只带了几个土地庙的阴兵,就去围剿它们了。 哪曾想,它们个个不俗,全是厉鬼!领头的一个,鬼道道境居然是二流高阶,与小神持平!其余四个,也都达到了二流水准!只一个遭遇战,阴兵便全部遇害,小神也负伤逃走……” “二流厉鬼,还五个?!” 陈泽也吃了一惊:“这都顶得上一个小县城城隍庙的一半战力了!” “谁说不是呢?” 土地公咬牙切齿的说道:“小神逃走以后,那伙厉鬼竟紧追不放,直接杀奔土地庙!小神连忙召集所有的阴兵,又传香发讯给汴州府城隍爷求救……可我们两边的实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那些厉鬼又极其残忍凶恶,土地庙的阴兵很快就被它们赶尽杀绝,而府城隍迟迟没有回应,援兵不到,小神只得借助‘土遁术’再次潜逃,藏在地下久久不敢露头。那为首的厉鬼在土地庙里百般辱骂,又把小神的泥塑震裂,留下一个鬼手印之后扬长而去。” 陈泽皱起了眉头:“汴州府的城隍直到现在都没有管吗?” “是啊。” 土地公怨气十足的附和了一句,说道:“小神在这半年里不知道给府城发了多少次香讯,可他们连个屁都没回!要不是因为受神籍限制,小神不能离开自己管辖的地域,早进府城去城隍庙骂街了!那伙厉鬼每天夜里都会跑来镇上作祟,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两三个,有时候全伙都来……小神偷袭过它们一两次,可每次都打不过,要不是有个‘土遁术’保命,哪里还能见着陈先生?” “我就是说这地面邪,买东西的时候见着个人,发现他福气被削,他妻子寿数被夺,原来是这群厉鬼在作祟啊。” 陈泽明白了,但又有些不解:“若只是鬼道法术,能削生人福气和夺取阳间寿数吗?” 土地公说:“其实小神也经常疑惑,这种手段倒像是左道干出来的。左道之人利用法术将福、禄、寿三大气运炼成邪气,从而提升道境,鬼道聚的是阴气啊。” “不错。”陈泽冷笑道:“我看这些厉鬼的背后必定有左道高手撑腰,不然,它们未必会这么猖獗!” 土地公挠了挠头:“可是祥福镇上没有左道之人啊。” 陈泽想了想,说道:“我今晚就在祥福镇上守株待兔,不怕它们来,就怕它们不来。只要它们敢来,我就能弄清楚它们的底细!” 第78章 八品有了 土地公看了看陈泽,还有些不大放心,嗫嚅道:“陈先生,那伙厉鬼可是有五个呢。” 陈泽微微点头:“我知道,你说过了。” 土地公强调道:“五个都是二流道境!” “知道。” “领头的可是二流高阶!” “嗯嗯~~” 土地公见陈泽敷衍着,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话,还当他是没有领会到自己话里的话,索性直说道:“陈先生,双拳难敌四手,猛虎难架群狼!小神的意思是,就咱们两个,去跟它们五个火并,恐怕还不保险。” 陈泽摇头道:“不,去跟它们火拼的,可不是就咱们两个。” 土地公一愣,随即欣喜道:“小神一猜就知道陈先生不是莽撞的人!你果然还安排了别的强援在附近,对不对?” 陈泽笑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只有我一个去对付它们就行了,你不用参与。继续躲起来,等我消息。” “啊?!” 土地公大吃一惊,急忙劝道:“陈先生可万万不能托大啊!如果没有强援,不妨先进府城一趟,去城隍庙里搬些帮手,这样才是最稳妥的!” 陈泽摆手道:“我心中有数,不用多言,就这么定了吧。” 土地公嘟囔道:“其实小神方才说它们的道境如何如何,都是半年前的情况,现在来说的话,它们的道行肯定又提升了不少!那领头的鬼首突破一流道境也不是没可能的!” 陈泽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起身说道:“你隐藏好吧,我要去做些布置,然后找个守株待兔的好地方。” 土地公不禁一阵腹诽:“人是好人,可是也太自负了啊!” 这个时候,高香还没有燃完,但是该烧的纸衣、纸靴、纸帽、纸拐、纸元宝等都已经烧尽了。 陈泽临行前,朝土地庙里的泥塑瞥去,法眼开启,眸子里两道红芒激射出来,“鬼手印”瞬间消失不见! 土地公陡觉精神大震! 在此之前,他总是隐隐感到胸口沉闷,压抑非常,可现在如释重负,所有的不适都没有了。 望着陈泽飘然而去的高大背影,土地公纳首便拜,感激不尽,他心里暗暗想道:“恩公虽然高深莫测,可那些厉鬼也不是好惹的。以一敌五,哪有胜算?他如此待我,又肯为了我出头,我怎能置身事外?今夜无论如何都要和恩公共进退!强援求不到,帮手还是能请来一两个的……” 存着这个念头,土地公使了个“土遁术”,整个神躯迅速缩入土下,消失不见。 陈泽从街上经过的时候,还有不少的市井之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更有人直接开口说道:“哎,外地来的,那土地公没用,拜了也是白搭!” 陈泽只是笑笑,并不与他们争辩。 他的手笼在袖子里,暗画无纸幻符,开始在街面上布置,每隔十丈远,便会留下一枚幻符。 肉眼凡胎看不见这些幻符,道境低的修行者也看不见,陈泽是专门为那五个厉祟准备的。 只要它们夜里出现在幻符布控的范围中,陈泽无论身在何处,都会有所感应,然后精准定位它们的所在,及时赶到,展开猎杀! 为此,他把整个镇子上的所有街道都走了一遍,不管人多人少,全部布置妥当,这耗费的时间可不短,等他忙活完,天色都昏黄了。 祥福镇的东南角有一座小土山,是全镇的制高点,陈泽来到了山巅上,环顾四周,放眼望去,完全可以做到俯瞰全镇。 山上没什么人,清净的很,距离夜里子时还早,厉鬼们不会这个时候出动,纵使作恶,也要过好几个时辰。 陈泽可不愿意浪费任何时间,他放下行囊,取出《功德簿》,看了看新近的记载,发现又多了几桩——救云家主仆,积一大阳德;杀蝴蝶怪,积一大阳德,力战金明禅师,积一小阳德;帮寿材铺店主,积一小阴德;帮土地公,积一小阴德。 看来除了生杀大事,其余的都是小功。 但是两大三小,三阳两阴,也足够用了。 陈泽画下几张纸符,设下结界,藏匿其中,一则是避免凡夫俗子、飞禽走兽看见,二则是防御布控,为自己护法。 他在结界中漂浮起来,当立地一丈高之后,他盘膝捏诀,虚空坐下,开始化功德为道行,运转周天。 当初上青冥山的时候,陈泽只不过是九品初阶道境,与金明禅师一战之后,有了许多体会和感悟,也受到了不少刺激和教训,这不是什么坏事,而是好事,至少增加了经验和见识。 再加上修炼《静心咒》和“束心大法”数十天,也触类旁通,颇有心得,他的道境在不知不觉间已晋升至九品高阶了! 金明禅师声称,只要肯拜在他的门下,他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不出半年,就能陈泽超越他……陈泽表示,根本不需要! 不必当秃驴,也能很快超越老秃驴。 今夜就试着突破八品道境! 结印,吸气,呼气,运气…… 一个时辰过去了。 夜色渐渐笼罩中原大地,祥福镇上已经是星星点点,万家灯火,人世间的烟火气四处飘散,也弥漫到了土山上来,却被结界隔绝在外面,陈泽并不受丝毫影响。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祥福镇的万家灯火已经熄灭了一大半,家家户户开始安静下来,烟火气变得稀疏,许多人都已经上床睡觉。 又过半个时辰,近夜里子时,祥福镇彻底静谧。 土山上—— 结界蓦地晃动,“嘭”的发出爆音,竟被一股强横的气息震碎了! 悬浮在空中的陈泽被一圈厚厚的护体精光笼罩着,猛然张开眼睛,两道小火苗似的光芒烁动着,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又渐渐收敛。 随着“吁”的一声,陈泽吐出运转周天所生的浊气,收了护体精光,熄了法眼火苗,于空中挺立身形,缓缓落地。 八品道境,有了! 陈泽正感兴奋,忽的心血来潮,有所感应,幻符异动,有厉鬼夜行! 方位,祥福镇中央! 具体地点,孙家客栈! 陈泽更兴奋了。 他立刻提起行囊,御风而行,飞下土山,直奔孙家客栈。 五个小鬼做好准备哟,猎杀时刻到! 第79章 五鬼 孙家客栈是祥福镇上为数不多的还亮着灯火的地方。 陈泽飞到附近,运转法眼,顿时就看见了四道强弱不一的鬼气,在客栈屋脊上蛰伏着。 而很快,又有一道鬼气出现,似乎是从客房里转移到了屋脊上。 他心中大喜,五个厉鬼全伙都在,正可以一网打尽,倒省得自己费功夫了! 怕被五鬼发现踪迹,陈泽拔升高度,隐匿在夜幕下的云层中,飞临客栈上空,向下俯瞰。 但见五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打扮也各不相同,或躺或坐的盘在客栈屋脊上说起话来: “老大,今夜的住客里面,有八个都不错!两女六男,尤其是其中的一个书生,福、禄、寿三样气运都是极品!而且长得也俊俏!咱们又有得享受啦,哈哈~~” 一个尖嘴猴腮的干瘦男鬼似乎是刚侦查完客栈里住客的情况,上来禀告。 他的脸色极其苍白,道境是五鬼之中最低的,但也达到了二流低阶。 另一个体型臃肿、脸如橘皮的老女鬼听了他的话,顿时鬼眼放光,舔着嘴唇问道:“白蜡杆,那书生有多俊俏啊?” 老女鬼的道境稍高,是二流中阶。 “嘿嘿~~” 干瘦男鬼白蜡杆淫笑了起来:“小弟不会形容,但正是你的菜!你要是看见他,保管合不拢嘴,走不动腿!” “真的?”老女鬼开始流哈喇子了。 “行了,白蜡杆、王三娘,别聊这些有的没的,先说正事!” 一个秃顶老男鬼打断了它们的话头,神情严肃的说道:“祥福镇上但凡像模像样的人,都已经被咱们采补过了,剩下的无非是老弱病残,榨不出来多少好东西啦!所以今夜过后,咱们得换地方!” 这秃顶老鬼是五鬼之中道行最高的,鬼道修为在一流高阶,放在寻常的小县城,是完全胜过三公六佐,甚至可以匹敌县城隍的存在!就算是搁在浑县那样的大县城,也只弱于城隍爷一个而已。 “哥哥说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都听哥哥的。” 一个身形微胖的薄有姿色的中年女鬼附和道,声音腻歪歪,黏糊糊的,表情也矫揉造作,看向秃顶老鬼的眼神中满是崇拜。 它的修为与老女鬼王三娘差不多,也在二流中阶。 但王三娘却像是很烦她的样子,一听见它开口说话,就厌恶的撇嘴皱眉,甚至忍不住讥讽道:“李咪咪,你不夹着嗓子就不会说话了是么?我看你也别叫咪咪了,反正没有,不如改名叫夹子!” 李咪咪大怒,骂道:“姓王的,我再夹子也比你见了男人就夹不住腿强!” 王三娘冷笑道:“你对屠老大夹得住腿吗?” “你们两个都给老子闭嘴!” 秃顶老鬼怒斥道:“一见面就吵!信不信老子把你们的嘴都给封上?!” 李咪咪委屈道:“哥哥,是它先招惹人家的。” 秃顶老鬼横了王三娘一眼:“确实是你的错!你管人家怎么说话呢?又没夹你的嗓子,老子也乐意听!不许再找事儿了啊!” 李咪咪十分得意的横了王三娘一眼。 王三娘撇了撇嘴,显然是不服气,但也不敢再言语。 最后一个面色黝黑的厉鬼开口说话了:“屠大哥,这客栈里新到的几个好货,你打算怎么分?” 这黑面鬼的修为仅次于秃顶老鬼,也在一流道境,只是低阶。 土地公猜的没错,半年之中,它们的道行各有提升,而且还不少。 秃顶老鬼想也没想的说道:“两个女的归老子,其余的归你们!你们自己商量怎么分配,不许吵架!” 李咪咪抢先说道:“哥哥,我要那个书生。” 王三娘怒道:“那书生是老娘的!” 李咪咪嚷嚷起来:“哥哥你看她,又跟人家抢!” 王三娘骂道:“明明是老娘先定下来的,你个臭婊子还敢倒打一耙?!” 李咪咪不甘示弱:“你个老肥婆只会睁眼说瞎话,你什么时候定下来的!?” “老娘问白蜡杆的时候就定了!怎么,你聋啊!” “你只是问了,又没有说要!” “你要脸不要脸啊?!” “我的脸可比你好看的多!” “……” 两个女鬼又吵得不可开交,秃顶老鬼忍不住发飙道:“住口!都给老子住口!” 待王三娘和李咪咪安静下来,秃顶老鬼恶狠狠的瞪了她们几眼,道:“别说老子偏心,那个书生你们俩轮流享用,李咪咪先说要,那就让她先上,王三娘在这里等着李咪咪完事之后再下去!别不服啊,谁敢再多说一个不字,老子毙了它!” “哥哥最公道了。”李咪咪愈发得意,挑衅似的乜斜着王三娘。 王三娘敢怒不敢言,眼中充满了怨毒。 “走!” 秃顶老鬼一声令下,带着李咪咪、白蜡杆、黑面鬼飘走了,只剩下王三娘独自留在屋脊上,气的喉咙里“呼呼噜噜”,浑身直冒黑烟。 陈泽见它们行动起来,便也动身,弄了个“障眼法”,虚空画符,按在额头上,然后又取出一口小小的布袋子,从云端飞落下来。 王三娘正在骂骂咧咧的诅咒李咪咪,忽觉一阵风动,还没反应过来,就中了陈泽一记“封魂印”,整个身子迅速萎缩,被陈泽抓住塞进了布袋子里。 陈泽一直没有着急对五鬼动手,就是想看看它们究竟是用什么手段采补活人福、禄、寿三大气运的。 眼下,他先收了王三娘,这才飘然下去,跟上了其余四个厉鬼。 但见四鬼落在地面上,白蜡杆指着客栈院子里一个简陋的大棚屋说道:“那个书生就睡在这里面。” 李咪咪笑道:“原来是个穷书生啊。” 能睡得起单间的都是有钱人,和许多人一起挤大棚屋大通铺的自然是穷人。 秃顶老鬼催促李咪咪道:“走,老子陪你进去瞧瞧。” “人家自己进去就行。”李咪咪眨巴着眼睛撒娇道:“哥哥也去忙吧,两个女人呢,以哥哥的能力,可要费许多时间哟。” 秃顶老鬼骂道:“少啰嗦,老子要先看你办事,提提兴致!” 李咪咪故作娇羞的拿小肥手捶打秃顶老鬼:“哥哥真坏!” “你赶紧的!”秃顶老鬼急不可耐的推着李咪咪飘进了大棚屋里。 白蜡杆与黑面鬼相视而笑,然后也都鬼鬼祟祟的钻了进去。 它们谁都没有留意到陈泽正无声无息的跟在它们后头。。 大棚屋里只一条通铺,睡着几十号人,汗臭味、脚臭味、体臭味……混合在一起,能把人熏得睁不开眼睛!外加鼾声如雷,此起彼伏,真还不如牲口铺子! 陈泽从窗口里往里面窥探,也受不了那股酸爽,早施展了“锁鼻功”,四鬼却泰然自若。 “咪咪姐,就是他。” 白蜡杆指着大通铺最边上的一个侧身躺卧的男子说道。 那书生枕着个破包袱,身上只搭了个薄薄的旧袍子,没有被褥覆盖,确实是穷困潦倒。 李咪咪飘了过去,笑嘻嘻道:“看我把他的魂魄先弄出来。”说着便要扑上去,岂料想那书生的袍子下面忽有一道耀眼的青光爆闪,李咪咪厉声尖叫,瞬间便被弹飞了出去! 第80章 一身才气 李咪咪出其不意的受到穷书生的攻击,不但厉鬼们大吃一惊,就连陈泽都有些讶然! 是什么东西在放青光? 穷书生浑然未觉被厉鬼骚扰,仍旧在酣睡,陈泽睁开法眼,定睛望去,隐隐可见那书生的肚子里窝着一团青莹莹的气,正是斐然文气! 陈泽明白了。 凡间三道,人、鬼、畜,人道又分文和武,文者读圣贤书,武者修万人敌,文可安天下,武可打天下!这书生必然是个学富五车、饱读诗书、穷且不坠青云之志的大才,而且品行端良正直,所以体内文气极盛!一般的厉鬼根本就不能近他的身! 再看李咪咪,被那穷书生的文气弹到了大棚屋的门口,如遭电击,浑身颤抖,连站都站不起来。 白蜡杆慌忙跑过去把它搀扶了起来,惊问道:“咪咪姐你是怎么了?” 李咪咪满脸惊怖,好久才缓过来,抬手就给了白蜡杆一个大耳刮子,怒骂道:“你还有脸问我?!那书生身上有厉害的法器,你怎么不告诉我?成心看我笑话呢?!” 白蜡杆捂着脸直呼冤枉:“哪有什么法器,小弟没看见啊。” 李咪咪叫道:“把我弹飞的那道青光,你没看见?!” “看见了,可,可是小弟事先也不知道啊。那是什么法器?” “别吵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那并不是什么法器。” 秃顶老鬼开口了,它比其余的厉鬼都有见识,盯着穷书生幽幽说道:“这是个大才子,浑身上下都是文气,以后大概会封侯拜相,所以福、禄、寿三大气运都很旺,可惜咱们招惹不起,只有眼馋的份儿啦。李咪咪,算了吧,换个男人去过瘾吧。” 李咪咪哪肯罢休,嚷嚷道:“哥哥,你可是一流道境啊,还是高阶!难道也会怕区区一个穷酸书生?” 秃顶老鬼怒道:“臭娘儿们,激将谁呢!老子的话你听不懂是吧?!这书生以后是会封侯拜相的,什么叫封侯拜相,是可以媲美文圣的存在!你要是不怕魂飞魄散的话,就上吧!” 李咪咪气得跺脚,转脸说道:“白蜡杆,你去叫王三娘那个丑肥婆下来!” 白蜡杆一愣:“我的姐,叫那老婆娘下来干什么?你不是不耐烦它吗?” 李咪咪冷笑道:“它不是看上这个穷书生了吗?叫它来。” 白蜡杆心里暗骂:“你可真损啊!自己遭了个殃,又要坑害别人!”嘴上却笑道:“这,这不大好吧?王三娘要是吃亏,肯定得收拾我,我可打不过它。” 李咪咪骂道:“你去不去?!你怕它收拾你,就不怕我么?!” “行了!” 秃顶老鬼呵斥了一声,睁着鬼眼四下里扫量,忽然指向睡在大通铺中间的一个男人,说道:“那个家伙有点福气,你们谁去采了?” “我来。” 黑面鬼自告奋勇,飘了出去,悬浮在男人的上空,头朝下,脚朝上,渐渐倾斜身子,把嘴凑近了男人的天灵盖,然后“嘶嘶”的发出吸气之声。 不多时,陈泽便看见一缕稀薄的紫气从男人的天灵盖里冒出来,被黑面鬼吸进了嘴里。 秃顶老鬼伸手又指一人:“那个家伙的寿数不短,谁去采了?” “让小弟来吧!” 白蜡杆飘了过去,一如黑面鬼那般操作,也是噘着嘴隔空去吸人的天灵盖,把一缕白气给吸走了。 陈泽看得暗暗称奇,心道这帮厉鬼是从哪儿学来的采补之术? 秃顶老鬼又指了一人,对李咪咪说道:“那个男人模样还算凑合,你火气大的话,去泄泄。” 李咪咪“哼”了一声,道:“什么歪瓜裂枣啊,我可不像王三娘那样饥不择食!” 秃顶老鬼问道:“白蜡杆,别处有好看的男人吗?” “有的。”白蜡杆连忙答道:“后头楼上,天字号、地字号的单间里有几个还不错。咪咪姐应该会满意。” 秃顶老鬼又问道:“你说的那两个女人在什么地方?” “也在后头楼上,一个住玄字号甲等房间,一个在黄字号丙等房间。”白蜡杆笑嘻嘻的说:“都是有钱的少妇,富态肥美,正合老大的口味。” “成,咱们先劫个色去,那两个女人得老子先来。”秃顶老鬼搓着手,淫兮兮的说道:“你们两个要不要观摩?” 黑面鬼道:“要!还要排队!老大完事了到我,白蜡杆你有意见吗?” 白蜡杆道:“当然没有,小弟最后。” “走着。” 三个鬼贱笑着飘了出来。 李咪咪则翻着白眼跟上。 结果四个厉鬼刚出大棚屋,就吓了一跳。 因为陈泽就站在院子里,好整以暇的等着他们呢。 “哇,这男人好俊!”李咪咪眼冒星星:“他归我了!” 白蜡杆也上下打量陈泽,嘀咕道:“俊是俊的,但是这人的福、禄、寿三大气运怎么不显啊?大哥,你能瞧出来吗?” 黑面鬼嘀咕道:“屠老大,我怎么觉得这人像是能看见咱们?” 秃顶老鬼正在迟疑,李咪咪已经忍不住朝陈泽扑了上去:“我管他这个那个的,先爽一把再说!” 结果一道鞭影闪现,“嘭”的一声响,李咪咪瞬间就爆了! 三魂七魄消散,还弥漫出来了许多五颜六色的气,往四面八方飘去。 那应该是它之前从活人体内采补的福、禄、寿气运。 陈泽手里晃动着伍子魂鞭,冷冷的打量着剩余三鬼,幽幽问道:“五鬼闹东京啊,好玩吗?” 剩余三鬼悚然变色,齐齐后退! 黑面鬼低声说道:“屠老大,他,他真能看见咱们!” 白蜡杆也颤声说道:“大哥,你的咪咪炸了!” “闭嘴,老子不瞎!” 秃顶老鬼眼皮狂跳,它刚才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陈泽是怎么出手的,李咪咪就被抽爆了! 换成自己,也能一招秒掉李咪咪,但大概做不到这样干脆利落。 那条奇怪的鞭子,弥漫着一股恐怖的气息,毫无疑问是个极其厉害的法器! 而这个俊俏的白衣男子,道境有多高,根本看不出来啊! “敢问尊驾是何方神圣?” 面对高深莫测的强者,秃顶老鬼相当客气,丝毫没有了方才对待手下的那种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的神态和语气。 “麻衣道,陈泽。” “原来是陈先生,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秃顶老鬼满嘴鬼话,拱手问道:“不知兄弟几个哪里得罪陈先生了?” “你们没有得罪我。” “哦~~” 秃顶老鬼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专门来寻仇针对自己的就好。 李咪咪大概是太放荡,触怒了人家,这才被杀。 麻衣道,什么麻衣道,根本没有听说过,但这人不好招惹是肯定的。 它笑呵呵说道:“刚才那个妹妹不懂事,言语无状,行为轻佻,冲撞了陈先生,被陈先生出手教训,理所应当。在下屠光,这两位是乌明、白蜡杆,修的是鬼道,很高兴能结识先生。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陈泽冷笑道:“你有听说过,人和死鬼交朋友的吗?” 第81章 采补之术 秃顶老鬼屠光听出陈泽言语不善,没有丝毫要买自己账的意思,顿时也阴沉了脸,冷冷说道:“陈先生,你是人,我们是鬼,这确实不假!但人鬼虽然殊途却都属于凡间三道,没什么高下之分!你修你的麻衣道,我们修我们的鬼道,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可不要咄咄逼人!” 陈泽不屑道:“如果我这井水非要犯你们的河水呢?” 屠光把脸一板:“你成心找茬是不是?!” 陈泽点点头:“是。” 换做往常,面对这么嚣张的人,屠光早下死手了,可是眼下,它摸不准陈泽的底细,又见识了陈泽的雷霆手段,就算再恼怒,也不敢轻举妄动。 它“哼”了一声,色厉内荏道:“陈先生,你的手段是很高明,可我们兄弟也不是吃素的!放着朋友不做,非做对头的话,便是你自讨苦吃!四个打一个,你未必有胜算!” 陈泽冷笑道:“哪有四个?” 黑面鬼乌明立刻大声喊道:“王三娘,快下来,有硬茬子!” 连喊数声,不见回应。 三个厉鬼都变了脸色。 陈泽拍了拍腰上系着的小布袋,嗤笑道:“你们的王三娘在这里面呢。” 乌明和白蜡杆都面露惊恐,屠光也是脸颊一抽,嘶声说道:“看来陈先生是有备而来,专门寻我们兄弟晦气的啊!” “对。” “你是赏金猎鬼人?” “不是。” 赏金猎鬼人是专门抓鬼以领取赏金的一类修士,不管好的坏的都抓,然后去官府或者城隍庙领赏,为的就是利益,但陈泽是专抓坏的,遇到好的,说不定还出手帮忙呢。 屠光又问道:“你方才不是说我们没有得罪你吗,为什么要寻我们的晦气?” 陈泽道:“你们是没有得罪我,但是你们得罪了祥福镇的百姓,也得罪此地的土地公了。” “土地公?” 屠光一怔,随即恍然道:“原来你是那糟老头子请来的救兵!” “不,我纯路过,就好管闲事,抱不平。也该你们倒霉,遇着了我。”陈泽揶揄道:“话说你们采补了那么多人的气运,自己的运气也没见多好啊。” 屠光没有言语,而是冲白蜡杆和乌明使了个眼色,让两鬼慢慢散开,成犄角之势,对陈泽包围。 陈泽余光中瞥见,只当没发现。 他并不着急驱鬼除祟,今夜最重要的目的是问出这帮厉鬼的幕后黑手。 “屠光是吧,接下来我问,你答,老实些,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陈泽抖了抖伍子魂鞭,电芒闪烁,看的三个厉鬼都眼皮子乱跳! “你们吸取人类福、禄、寿三大气运的邪术是从哪儿学来的?” 屠光冷笑道:“你让我答我就答啊,我凭什么告诉你?” “唰!” 陈泽一鞭子抽出,乌明猝不及防,“嘭”的一声爆了! “啊啊啊啊!!” 白蜡杆吓得失声尖叫,屠光也是面如死灰。 太快了! 根本看不清楚,更反应不及啊! 也太狠了! 一招就要命,丝毫不给喘息的机会,不留谈判的余地呀! “就凭这个。” 陈泽扬鞭直指屠光,喝道:“回答!” 屠光缩了缩脑袋,嗫嚅道:“是我们自创出来的。” 陈泽冷笑道:“欺我没见过世面吗?这是左道邪术,而且非常高明,就凭你们这几个货色,也敢说是自创出来的?再有一句假话,鞭子可就要落你头上了!” 屠光咬了咬牙,忽然大声呼喝:“白蜡杆,一起上!”作势要冲上去围攻陈泽,但它只身影微晃,做了个假动作,便立刻止住了。 扭头看看白蜡杆,不但没上,还扎了一副逃跑的架势。 陈泽冷眼旁观,看它们表演。 屠光又气又怒又尴尬:“白蜡杆,你要死啊!” “屠老大,都到这份儿上了,就别跟兄弟耍心眼了吧?”白蜡杆苦笑道:“你都不敢上,还要我上?我是弱,但不是弱智。” “去你娘的吧!” 屠光骂了一声,忽然飞身逃窜,速度颇快! 但它刚飘出去一个身位,眼前白影晃动,陈泽一个“移形换位”,瞬间拦住它的去路,冷眸凝视。 屠光大骇,挥掌就是一个“鬼手印”,朝陈泽胸口打去! “噗~~” 陈泽连躲都懒得躲,任凭屠光击中。 却听一声泄气之音,屠光凄声惨叫,慌忙收手,低头一看,掌心都焦了! 它的鬼气触及陈泽的护体精光,就似冰雪遇烈阳,哪有不化的道理? 只这片刻间的交锋,屠光便知道自己与陈泽的差距有多大! 别说是它一个上了,就是五鬼凑齐,一涌而上,也不够陈泽打的。 白蜡杆在旁边看着,眼见屠光和陈泽交上手,顿觉天赐良机!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它蹬地而起,朝着府城的方向狂飘猛掠,嘴里还叫道:“屠老大,等我修炼到品级道境,再回来给你报仇!” 陈泽看也不看,反手弹指,一朵三昧火苗如流星逝去,正中白蜡杆的后脑勺,“呼”的一声,从头烧到脚,眨眼间就成了虚无! 屠光吓得瑟瑟发抖。 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它索性直接跪了下去:“先生,小鬼吃屎迷了心,有眼不识泰山,大错特错!饶命啊!” 陈泽冷冷说道:“少废话了,先回答我的问题。” 屠光可怜巴巴的问道:“如果小鬼老老实实回答,先生就能饶我一死么?”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陈泽幽幽说道:“别忘了,我这袋子里还有个王三娘呢,你不说,我杀了你,再去问它,同样会得到答案。” “好好好,小鬼这就回答!” 遇到这样一个狠角色,屠光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坦白从宽: “我们吸人三大气运的术叫‘采运之术’,确实是左道邪术,也是别人教的,不是我们自创的。” 陈泽心中一动,果然猜对了,五鬼背后另有黑手!他追问道:“那是谁教你们的?” 屠光答道:“孙国。” “孙国又是谁?” “是汴州府知府孙桥的儿子,绰号‘花花太岁’,人称‘孙衙内’,是汴州府最不好惹的人!” 陈泽听得眉头大皱:“一个官宦子弟,居然会左道邪术?还用这邪术残害自己亲爹治下的子民?” “是啊,他坏透了,仗着他爹撑腰,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但他自己也厉害着呢!汴州府内,活人怕他,死鬼也怕他!”屠光打了个寒噤,似乎颇为畏惧孙国,说道:“据他自己声称,他的左道修为已经达到了八品中阶道境!” “八品中阶啊。”陈泽心想:“倒是个强对手。” 第82章 行走的功德 走过路过不能错过,陈泽一听孙国的为人,就知道来对地方了,这个花花太岁必须得杀,这份大功德要定了! 孙国的八品中阶道境,虽然高于陈泽的八品初阶,但也不是不可与之一战。 同等级别之间的对手生死相搏,道境高低并非是决定胜败的唯一因素。 还要看经验、勇气、决心、技巧、战术以及法宝、道具……等等。 这些陈泽都不缺。 他唯一缺的是知己而不知彼。 他问屠光:“汴州府的城隍知道孙国是什么样人吗?” “府城隍程耀?”屠光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知道又怎么样,就连程耀也得听孙国的话!” “嗯?!” 陈泽勃然大怒道:“这汴州府的城隍以神之名,居然与左道恶徒狼狈为奸,祸害辖境内的百姓?!难怪祥福镇的土地公多次给他传香发讯,他都置之不理,连个回信也没有,敢情是故意的!真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啊,这程耀跟徐长远是一丘之貉!” 屠光不知道徐长远是谁,也不明白陈泽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火,吓得直哆嗦。 陈泽喝问道:“孙国给了程耀什么好处?” 屠光颤巍巍答道:“先生息怒。其实据小的所知,程耀原本还算是个善恶分明的好神只,很为百姓们着想的,但是后来他被孙国给击败了,也打怕了,孙国说什么是什么,他也不敢不听。” 陈泽听得满脸问号。 “汴州府可是中原大府,仅次于一京四都!那程耀的神道修为肯定不会比一般的府城隍差吧?而据我所知,一个普普通通的越州府,其城隍就是八品高阶道境!那程耀的神道修为至少得七品往上了吧?他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八品中阶的花花太岁击败,还被打怕了?岂有此理!” “小的也是听孙国自己说的。” 屠光嗫嚅道:“他说曾有一天夜里,程耀派阴司神将来拘他的魂,把他抓到了阴司大狱,宣判他作恶多端,要一笔勾销他的阳寿,他不服,当场就奋起反抗,结果打穿了整个城隍庙,打的程耀求饶,亲自送他魂魄回家……” 陈泽啐了一口:“简直胡说八道,我不信!” 屠光连忙顺着陈泽的话说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小的也不敢确定,或许是孙国在吹牛吧,他本来就喜欢吹牛。但程耀确实不怎么管孙国,那汴州府的阴司大狱,都快成孙国的后花园了!他想去就去,想走就走,里面羁押的鬼魂,全都是他的牛马,说杀就杀,说用就用!我们五个都是孙国从阴司大狱里挑选出来的。” 陈泽越听越觉得离奇。 “孙国为什么挑选你们五个,还传授你们左道之术,你们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哪里会有什么关系啊。” 屠光苦笑道:“我们五个都只是孙国的奴隶罢了,他教我们学‘采运之术’也不是出于什么好心,就是为了帮他修炼!我们采集来的福禄寿气运,大部分都得给他使用,供他提升道境,我们自己就只能落下一点点。要是采集的不够,质量不高,还要挨他的辱骂,遭他的毒打!” “就是他吃肉你们喝汤呗?” “对对对,先生明鉴!我们也都是被逼无奈啊,真是屎难吃,鬼难做!” “那你们为什么不逃跑?” “呃……” 屠光一时语塞。 陈泽连连冷笑。 屠光的鬼话可以相信一部分,但是不能全信。 什么被逼无奈,什么屎难吃鬼难做,明明是自愿的。 被孙国奴役,遭孙国侮辱大概是真的,可落得好处也是实打实的,至少在孙国的庇护下,这五只厉鬼可以肆无忌惮的在汴州府辖境内为非作歹,不用担心被抓被杀,潇洒快活之余还能提升道境。 换成别的地方,早被神道、佛道高手给扬了! 陈泽也懒得听它狡辩,追问道:“孙国师承何处?” “师承?” 屠光挠了挠秃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说道:“他有个师父,道号叫做鹤羽!” “鹤羽?是哪一门哪一派的?道境有多高?”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小的只知道这鹤羽是个女人,非常神秘,孙国很少提及她的事情。” “那这个鹤羽在不在汴州府?” “小的也不敢确定,总之从未见过,应该是不在吧。” “你真不知道?” “真的!小的要是欺骗先生,出门被车撞死!” 屠光赌咒发誓道。 陈泽不禁陷入了沉思。 孙国是汴州知府的儿子,以常理来说应该修人道的,学文练武,货卖帝王家,出则将入则相,生前享受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死后进太庙坐家庙,享受香火供奉,供千秋万代凭吊……如今却修了世人谈之色变的左道邪术,是何缘故? 陈泽所能想到的就是,鹤羽的左道能给他带来比文成武就更多的好处! 那鹤羽势必非常厉害! 而且,陈泽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一个八品中阶的左道能打得过大府城隍! 孙国已是八品中阶道境,那鹤羽肯定更加厉害,击败程耀的也多半是鹤羽,不会是孙国! 这样推断下来,很多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但麻烦也随之而来——想要干掉孙国,必须得排除鹤羽的存在。 不然就是去送死。 但屠光说不知道鹤羽在不在汴州,陈泽察言观色,是能看出屠光没有说谎的,因此心里虽有疑虑,却也只好暂且作罢。 屠光见陈泽陷入了沉默,许久都不言语,便眨巴起了眼睛,试探着问道:“陈先生是不是打算去收拾孙国?小的可以带路。” “你很懂事嘛。”陈泽冷笑起来:“引我去见孙国,让他杀了我,好帮你脱身是不是?” “不不不!” 屠光吓得脸都扭曲了,慌忙解释道:“小的怎敢有这样的心思?况且陈先生这么厉害,孙国哪里可能是对手?” “他不但是对手,而且是强对手!我现在的道境可还不如他呢。”陈泽直言不讳道。 “是,是么?”屠光倒有些意外。 因为在他看来,陈泽的压迫感可比孙国强多了。 “是啊,我才八品初阶呢。”陈泽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但我还真想杀了孙国。屠老大,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屠老大可不敢当,陈先生开玩笑了,小的哪有资格帮陈先生出主意?” 屠光连连摆手,擦了一把冷汗,又奉承道:“不过看陈先生年纪轻轻的,就已经修炼到了八品道境,可见天资异常过人!但凡再稍微练练,肯定就能超过孙国了!” “稍微练练,好主意啊!”陈泽赞了一声,转言说道:“不过我要是想提升修为的话,得先积攒功德。屠老大可不可以借我点功德用用?” “功德?”屠光一愣,随即摇头道:“小的是坏蛋啊,功德这种东西哪里会有?” 陈泽摇头道:“别谦虚了,你有的。” “是真没有。”屠光讪笑道:“小的除了坏事,什么都不会做。” 陈泽笑道:“可杀了你,就是功德一件啊。” 第83章 浪荡水神 屠光大惊失色:“陈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可是什么话都对你说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怎么能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呢?!” “做坏事就该得这样的下场嘛。” 陈泽狞笑着,法眼开启,两道红色芒动爆射而出,早已摄定屠光。 屠光恐慌至极,想要逃命,可觉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量禁锢着自己,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先生饶命,小的还有秘密!” “说!” “你先放了我,我就说!” “那还是算了吧。” 陈泽摒指伸出,对准了屠光的眉心,“嗤”的一声,如插豆腐,立时洞穿! 剧烈的疼痛让屠光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喊叫起来! 虽说活人听不见鬼叫,但客栈里熟睡的人仍旧在梦中感受到了些许不安。 这一夜,不少人要做噩梦了。 陈泽两指之间闪烁起一道雷芒,瞬间贯穿屠光的三魂七魄,它裂开了。 一缕缕五颜六色的气弥散向四面八方,回到了它们该回的地方。 陈泽平地飞升,径奔土山而去。 连杀四鬼,应该是个大功德,尽快炼化了,能增多少道行是多少,权当是夜宵。 他正在空中飞行,忽然迎面撞见一团黑云,云中影影绰绰立着几个人模样,看见陈泽,也止住了云头。 “哎,那御风飞行的是谁,速速报上名来!” 黑云里有人喝问道。 陈泽笑道:“我还想问你们是哪里的神只呢!” 一个照面,他就嗅到了香火气,知道对方是神兵神将,不是坏人。 黑云里突发水响,四个虾兵蟹将跳了出来,把黑云分开,露出一个长着鲤鱼头的怪物,手持钢叉,身披鳞甲,傲然说道:“本尊乃是下方浪荡渠的水神!” 浪荡渠,是流经汴州的一条河,古名“鸿沟”,人称“小黄河”,全长五百余里,算是一条不小的水了。 这浪荡水神的修为也不低,距离品级只有半步之遥,是一流高阶。 人家都自报了名号,陈泽也不能太失礼,当即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浪荡水神,失敬失敬。鄙人陈泽,红尘中一修道士,这厢有礼了。” “你就是陈泽?!” 浪荡水神大喜,当即纵声叫道:“找到陈泽了!快过来呀!别叫他跑啦!跑啦可不能怪我!” 陈泽吃了一惊:“你叫谁来呢?” 忽听空中阴风呼啸,祥福镇土地公着急忙慌的赶来,看见陈泽,惊喜交加,拜道:“总算是找到恩公了!” 陈泽摸了摸鼻子:“你在找我?” “是啊!” 土地公说道:“只老朽一个,神通有限,势单力薄,生怕找不到恩公,所以特意请来了浪荡水神,派出虾兵蟹将到处巡视,总算是找到了!天幸恩公不是自大的人,没有独自冒险去对付那五个厉鬼。” 说着,土地公凑近陈泽,附耳说悄悄话:“恩公,已经谈妥了,浪荡水神愿意帮咱们共同对付五鬼,他可是一流高阶强神哦,手底下虾兵蟹将也不少。” 陈泽诧异道:“你有这帮手,怎么以前不请他帮忙呢?” 土地公嘿然道:“人家排面大,以前可请不出来。” “那现在——”陈泽正待再问,浪荡水神已幽幽说道:“祥福土地,本尊已经听见了哦。” “啊!是吗?哈哈哈~~不好意思,声音有点大了。”土地公挠着后脑勺尬笑道:“不过没说水神的坏话,夸你呢!” 浪荡水神觑看着陈泽,一脸傲慢的冷笑:“能请动本尊的人可不多哦。” “那正好不用了。”陈泽很讨厌这种摆架子的人,淡淡说道:“五鬼已经被消灭了。” “啊?!”土地公大吃一惊。 浪荡水神脸上的冷笑僵住了:“被谁消灭的?” “正是不才在下。”陈泽指了指自己,悠然说道:“当然,说消灭也不算准确,杀了四个,活捉了一个。” 浪荡水神的表情变得极不自然,嘴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质疑道:“你,你一个人打败了五个二流厉鬼,杀四捉一?” 陈泽摇了摇头:“不,是两个一流,三个二流。” 浪荡水神彻底不想说话了。 土地公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恩公,是不是真的?” “我骗你作甚?老大屠光,老二乌明,老四李咪咪,老五白蜡杆,全灭。还有个王三娘,在我腰上的布袋里。喏~~” 陈泽说着,把小布袋取下,松开口子,一道黑气涌了出来,化作王三娘的模样。 几个虾兵蟹将连忙上前护住浪荡水神。 王三娘却哆哆嗦嗦,惊恐的四下里乱看,惶惶如丧家之犬。 陈泽冷声问道:“你看什么呢王三娘,想认认哪个是我么?” 王三娘认出他的声音,顿时吓得跪在风里,磕头如捣蒜:“陈先生饶命!” 它虽然在袋子里,可外面发生的一切,它都听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陈泽干了什么。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土地公此前被王三娘挠伤过脖子,当即上前骂道:“肥婆鬼,还记得老夫么!?” “记得记得。”王三娘讪笑道:“土地爷爷,之前与你冲突是形势所迫,情非得已啊,还望爷爷海涵。” 浪荡水神却急问道:“你那四个同伴真的都被陈泽给杀了?” 王三娘连连点头:“是的,那是它们咎由自取,活该!” 土地公直到现在才信陈泽没说大话,心里不禁又惊又服又喜,双腿一软,直接跪了:“先生真天神也!” 浪荡水神满脸都写着一个“酸”字,语气不善道:“祥福老儿,这陈泽既然如此厉害,都天神了,你还请本尊一个下界水神来干什么?耍我玩么?!” 土地公连忙说道:“水神也辛苦了,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之前承诺你的事情都还作数。” “这还差不多。”浪荡水神“哼”了一声,撅起鲤鱼嘴,叫道:“摆驾回宫!” “威武~~~”几个虾兵蟹将煞有介事的吆喝起来。 “等等!”陈泽忽然出声喝止。 浪荡水神翻动死鱼眼:“怎么?” 陈泽笑问道:“我是好奇,你一个水神,回的哪门子宫啊?” 浪荡水神怒道:“水晶宫!水神都住水晶宫,你不知道么?!” “哦~~”陈泽挠了挠头:“抱歉,今天算是长见识了,我还以为只有龙王住得起水晶宫呢。” “没见识的乡下人!”浪荡水神地域黑了一把,再次大声喊道:“摆驾回宫!” “威武~~” “且慢。”陈泽又出声拦住了。 浪荡水神大怒道:“你又要干什么?!” 陈泽回顾土地公道:“你许诺他什么事情了?” “这……”土地公颇为为难,低声说道:“恩公,这事儿不方便这里说,老朽回头再告诉你。” 陈泽扫了浪荡水神一眼,道:“这里很方便,就现在说。” 第84章 本末倒置 陈泽很好奇,为什么以前请不动浪荡水神,今夜就请动了。 不是排面很大,架子很大吗? 土地公涨红了脸,踮着脚凑到陈泽耳边,压低声音,支支吾吾的说道:“老朽送给水神了二十个金元宝,许诺他以后让老百姓在祥福镇给他立庙,禁止祥福镇的百姓到浪荡渠里打渔……” “等等,二十个金元宝?”陈泽眉头大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下午给你烧的就是二十个金元宝吧!” 他没有刻意压低嗓子,声音大的浪荡水神听得清清楚楚,脸顿时就黑了。 土地公也很是尴尬。 “嗯,是那二十个。” “你还没有捂热,就全花出去了?” “老朽也舍不得,但为了恩公的安危,必须舍得。恩公也清楚,现在这世道,不给点好处,谁肯帮你的忙啊。” 陈泽冷笑道:“所以之前,你出事的时候,这位水神没有帮你,就是因为你没给他好处吗?” “喂,姓陈的,少在那里说风凉话,挑拨离间!”浪荡水神神色不悦道:“五鬼在祥福镇作祟,关本尊屁事啊!没点好处,本尊为什么要管?” 陈泽反问道:“你那浪荡渠不流经祥福镇吗?” “流经,那又如何?” “那就该归你管!” “呵~~不好意思,祥福镇没有本尊的神庙,这里百姓的不是本尊的信民,他们的死活自然与本尊无关!” 陈泽看向土地公:“所以你又承诺让老百姓给他立庙?” “是的恩公。” 土地公连忙解释道:“这祥福镇在很早之前是有浪荡水神庙的。但因为浪荡渠的水势不稳,常常在祥福镇决口,淹没农田,毁坏房屋,老百姓烧香祭拜,多次求告之后,水患还是频发,老百姓一怒之下就把神塑给砸了,把庙给毁了。你也看到了,这里民风很彪悍的,水神跟老朽的遭遇一样。” 土地公一边说,一边偷眼打量浪荡水神。 他也头疼,生怕两边都得罪。 这恩公也太好奇了,问两句得了,还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浪荡水神的脸皮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陈泽轻抚鼻头:“不一样吧,你是被五鬼给欺负了,没有办法帮老百姓,被老百姓给误会了。这浪荡水神好端端的,也管不住自己的水吗,为什么还频发水患,祸害百姓?” “咳咳~~~”浪荡水神气的呛声,土地公连忙说道:“恩公有所不知,水神很爱惜自己的水族,可沿岸的渔民经常打渔,水神有时候难免生气,为表惩戒,有时候就故意不管水患。” “笑话!” 陈泽冷笑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渔民不打渔,还叫渔民吗?因为渔民打渔就放任水患,那些不打渔的也跟着被淹,岂不冤枉?难怪要砸他的神塑,毁他的庙宇!换我,我砸的更狠!” “你懂个屁!” 浪荡水神终于忍不住了,怒道:“你又不是神只,轮得着你来指责本尊的过失,来教本尊做事?!” 陈泽看向浪荡水神:“还回来。” 浪荡水神愣住了:“还什么?” “你勒索土地公的二十个金元宝。” “你,你说什么?!” 浪荡水神的死鱼眼一下子瞪得极大。 土地公也呆住了。 恩公不会这么不给面吧? “我说,把金元宝还还给祥福土地,不惯你的臭毛病!”陈泽又把嗓门提高了些。 “你,你——” 浪荡水神气的肚皮都大了一倍。 他本来就颇为自傲,如今被陈泽当着土地公和他一干下属的面直言指斥,瞬间破防,哪里还忍得住! “你再说一遍,谁勒索了?谁臭毛病了?!” “再说十遍,也是这个话!” 陈泽语气凌厉,直刺浪荡水神的心底:“不单单是你,你们神界大部分神只都是这样的通病!贪婪粗鄙,尸位素餐!拿了钱才肯帮忙,收了香火才不情不愿的办事,压根就没想过,这是本末倒置!” 浪荡水神气的鱼嘴乱抖,声音发颤:“好好好,本尊倒要领教领教你的高见,怎么就贪婪粗鄙、尸位素餐、本末倒置了?你会的成语多也不代表你对!” 陈泽质问道:“老百姓给你立庙、塑像、烧香、上供,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本尊满足他们的愿望,帮他们做事!” “倘若老百姓不给你这些好处,你就不满足他们,不帮他们,甚至还给惩戒,对吗?” “对!神界就是这个规矩!” 陈泽笑了。 “那老百姓帮你做事,帮你实现梦想的时候,你又给了他们什么回报?” “帮我做事?还帮我实现梦想哈哈~~凡夫俗子能帮神只做事,能实现神只的梦想?这是本尊这辈子听过最大的笑话!” “可见你也没听过什么好笑话。” 陈泽讥讽了一句,说道:“老百姓清理淤沙,疏通河道,植树护堤,是不是帮你做事?” “不是!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怕发洪水!河道是否堵塞,有没有淤积,堤坝是否毁坏,本尊都不在乎!” “我看出来了,你不是嘴硬,你是纯纯不要脸啊!” “你——” “行了,我再问你,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 浪荡水神懵了一下。 怎么像是参加了某种选秀节目,啊呸,什么是选秀! 浪荡水神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清理出去,然后正容说道:“本尊的梦想是要成为像大河伯那样的伟大神明!” “那要怎样才能实现呢?” “当然是提升修为,增进神通!” “那要如何提升修为,增进神通呢?” “你连这个都不懂吗?当然是要信民越来越多,香火愿力越来越盛!” “哦,那怎样才能让信民越来越多,香火愿力越来越盛呢?” “当然是,是——” 浪荡水神突然语塞,怔在了那里。 “当然是什么?” “等等,本尊好像被你给绕进去了。你让本尊好好想想——” “你且好好想着,我给你们讲一个真正的笑话吧。” 陈泽悠然说道:“从前有个商人,是做丝绸生意的,他梦想着有朝一日发大财,成为天下巨贾!但他觉得,顾客得先给他盖个铺子,再给他好多好多钱,还得跪求他,对他感恩戴德,他才肯养蚕,才肯收丝,才肯制成绸缎,然后看心情好坏决定卖不卖给顾客。有人劝他,你这么做生意是不对的,他却怼人家:没有我的丝绸,你们哪有衣服穿?都得光屁股!” “哈哈哈~~~” 一个蟹将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个傻屌吧,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 一个虾兵附和道:“还发大财呢,发痴吧!” 陈泽道:“这不就是你家水神的所作所为吗?” 虾兵蟹将都不笑了,小心翼翼的看向浪荡水神。 浪荡水神想要发怒,却觉无从发起,想要反驳,也觉无从说起。 自己跟陈泽说的那个笑话中的丝绸商人,确实好像啊。 陈泽冷冷说道:“浪荡水神,你要明白,是老百姓在造神,把你捧上了神坛!没了公信力,你就是一条咸鱼!而没了你这条鱼,老百姓还能选别的鱼,造出新的神!所以好好想想吧,是不是你本末倒置!” “嗡~~” 这几句话犹如惊雷一样在浪荡水神的脑海中炸响! “是老百姓在造神,把你捧上了神坛!” “没了公信力,你就是一条咸鱼!” “而没了你这条鱼,老百姓还能选别的鱼,造出新的神!” 第85章 升品了 刹那间,浪荡水神汗流浃背! 他只是傲慢,又不是傻子,听得出好赖话,静下心来品一品,陈泽的话是对的,是有道理的。 而这些道理,自己居然从来都没有认真想过! 自己真就像是那个傻屌丝绸商人一样…… 一个蟹将忽然开口了:“虽然,但是,我家水神大人不是咸鱼,是鲤鱼。咸鱼是海鱼,鲤鱼是河鱼,就像我,是河蟹,不是海蟹。” “滚!” 浪荡水神暴躁的大骂道。 陈泽叹了口气:“水神,道理其实很简单——你得先造福一方黎民百姓,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为你立庙,给你烧香,向你祈愿,把你奉若神明,你的道行才能越来越高,神通越来越大!而不是你威胁黎民百姓,不给好处,就弄水患祸害人家。那样,黎民百姓只会害怕你,害怕你和尊敬你,是两回事!你就是玩水的,岂会不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好!至理名言!” 王三娘突然拍了一记马屁,“啪啪啪”鼓掌。 土地公听得正认真,冷不防被吓了一跳,顿时骂道:“闭嘴,有你什么事?!” 王三娘讪笑道:“陈先生说的太好了,小鬼一时没忍住……” 浪荡水神沉默不语,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神色,傲慢不允许他低头认错,可是内心深处,他已认可陈泽说的是对的。 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对! 而陈泽说这些话当然不是为了羞辱他,是为了帮他。 因为陈泽看得出来,这浪荡水神的底色不错,有成为良神、大神的潜质!绝非徐长远那类货色,要真是个恶神,陈泽早一巴掌把他拍成死鱼了,哪里用得着费这些唾沫星子? 只是这水神的格局有点小、眼界有点浅,沾染了不少神界的坏毛病,连二十个金元宝都看在眼里,实在可惜。 但如果能点醒他,不失为一件大功德,毕竟是在为浪荡渠两岸的黎民百姓谋福利。 眼见水神有所悔悟,只差一步就能彻底将他折服,陈泽决定加料: “水神,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的修为已经卡在一流道境高阶很长时间了吧?” 浪荡水神抬起了脑袋,看向陈泽。 “你始终不能突破品级,道行停滞不前,是否想过究竟为何缘故?” 正所谓关心则乱,浪荡水神已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听见陈泽的话,便不由自主的顺着问道:“这……这是为何?” 陈泽肃容说道:“你的瓶颈,在于心性!格局不开,傲慢不改,眼界受限,修为便难以寸进!你若是肯放下你的傲慢,以民为本,晋升品级自然不在话下!” 浪荡水神错愕道:“就这么简单?” 陈泽颔首道:“就是这么简单。浪荡渠,东西五百里,流经三府八县,全是中原富庶之地!两岸汇聚何止数百万生灵?你是完全有资本成为真正大神的!想想吧,若是这两岸数百万黎民都敬仰你,信奉你,真心实意的给你烧香,向你祈愿,别说是一流道境了,就是一品,又何足挂齿?!” 浪荡水神听得脸色涨红,血往上涌! 一品大神啊! 做白日梦的时候都没敢这么想过。 虾兵蟹将也被鼓舞的热血沸腾! “水神大人,卑职等回去就把你的庙全给砸了!” “对,把水晶宫里的宝贝全给捐了!” “水里的鱼随便打!” “河里的鳖随便吃!” 浪荡水神:“……” 你们四个有病啊。 合着庙不是你们的,宝贝不是你们的,你们不是鱼也不是鳖,朝死里造是吧? 陈泽忽的飘然上前,抬手拍向浪荡水神的鱼头。 浪荡水神大吃一惊,慌忙要闪,但是陈泽的速度极快,根本就躲不开! “啪~~” 一声轻响,陈泽右掌按定了鱼头。 浪荡水神如遭电击,剧烈的打了个哆嗦! 只觉陈泽的掌心里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吸附住了他的灵魂,使得它整个身体都无法动弹,僵在了那里! 土地公大惊失色,慌忙叫道:“陈先生,不要杀他啊!他不是恶神!” 几个虾兵蟹将也都各持兵刃,呼喝叫骂着上前,要救主子: “大胆!” “放肆!” “把你的脏手拿掉!” “把水神的头放开!” 陈泽拿眼一扫,杀气纵横,虾兵蟹将尽皆胆寒,纷纷闭嘴,也不敢再上前。 王三娘瞅准机会,“唰”的就奔地面上逃去,土地公大叫道:“别跑!”慌得要追,却又不敢。 他的修为可不及王三娘。 追上了挨顿打都是轻的,王三娘可是色中厉鬼,不挑食的。 陈泽余光中早已瞥见,右手按着浪荡水神的鱼头没动,左手闪电般捏诀结印,迅疾拍出! 定魂印法! 跑的正欢的王三娘忽觉后背被拍了一下,身形骤然凝滞,犹如灌铅了一样,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陈泽抛下小布袋,说道:“土地公,把它塞进去。” “是!” 土地公这才见识到了陈泽的真正厉害! 右手秒掉浪荡水神,左手秒掉色中厉鬼,什么一流道境二流道境的,根本不是陈先生的一招之敌! 一个打五个,合情合理。 “让你跑!” 土地公恶狠狠的抽了王三娘一巴掌,又打了一拐杖,然后才把它塞进小布袋里,很难说不是在泄私愤。 而另一边,浪荡水神忽然叫喊起来: “啊啊啊啊啊!” 虾兵蟹将们都吓一跳,土地公也吃惊不小。 但见浪荡水神鱼嘴大张,表情既震惊又害怕又难以置信! 一张鱼脸上能表现出如此复杂的情绪也属难得。 “水神大人是很痛苦吗?” “不会被做成剁椒鱼头吧?” “咱们要逃跑吗?” “我怎么觉得水神大人看起来像是很享受的样子?” “……” 虾兵蟹将们窃窃私语。 土地公也紧张的一颗心“砰砰”乱跳,生怕陈泽杀了浪荡水神。 这可不好收场! 忽见陈泽松开了手。 “哦吼!” 浪荡水神周身神光暴绽,犹如着火了一样,他满脸狂喜:“这,这就是品级道境的感觉么?真是不敢相信!啊哈哈哈~~~我无敌了!” 陈泽淡淡笑道:“水神,只是九品而已,倒也用不着这么夸张。” “不是,这就升品了?!”土地公瞠目结舌。 虾兵蟹将们也都目瞪口呆。 闹呢?! 浪荡水神冲着陈泽纳首便拜:“恩公!小神嘴笨,感激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是从今往后,小神唯你马首是瞻!” 第86章 夜袭 陈泽早看出浪荡水神是被心性所限,因此卡在一流道境,迟迟不能突破。 但他升品的底子是足够的,只要改变心性,就能突破瓶颈。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条鱼想要改变心性,何其艰难? 外人也无从着手助其改变。 换做以前的陈泽,也没有任何可能帮助浪荡水神改变心性。 但如今的陈泽今非昔比,他学成了佛道的“束心大法”,只须把浪荡水神心中那些狭隘的、傲慢的情绪束之高阁,修炼瓶颈自然突破! 换言之,突破瓶颈对浪荡水神而言难如登天,对陈泽来说则是举手之劳。 乖,摸摸头,然后就完事儿了。 不明就里的浪荡水神是彻头彻尾的对陈泽服了,要不是当着土地公和虾兵蟹将的面,他势必要当场拜陈泽为义父! 眼见他感激涕零,陈泽则是云淡风轻的一摆手:“小小伎俩,不值一提,何足挂齿?” 这逼装的,浪荡水神眼泪都下来了。 土地公也快哭了。 虾兵蟹将们只想跪拜。 由流入品啊! 有些人花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的时间都做不到的事情,在陈先生这里只是小小伎俩,不值一提。 什么叫真正的高人? 陈先生就是! 这修为怕不是得在一品之外,上重天了? 土地公忍不住问道:“恩公,斗胆打听一下,你的道境有多高?” 浪荡水神瞪眼道:“没礼貌!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打听恩公的隐私?再说了,恩公的修为还用问?至少是天级!” “没有没有。”陈泽连连摆手:“你们抬举我了,哪有那么高。” 他说的是实话,可在土地公和浪荡水神看来,全是谦虚。 毕竟摸摸头就能让流级道境的人升为品级,这份儿能耐,连大河伯、大城隍都做不到! 大河伯和大城隍也才一品道境! 那恩公肯定是天级! 但恩公低调,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大家伙心里有数就行了。 “祥福土地,这些劳什子还给你。” 心潮澎湃之余,浪荡水神把二十个金元宝丢给了土地公。 钱财乃身外之物,格局打开的他现在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东西了。 “恩公……” 土地公也觉得金元宝不香了,扭扭捏捏的对陈泽说道:“你看老朽还有没有可能?” “什么?” “就是,呃~~~也享受享受浪荡水神的待遇?” 他很想让陈泽抚摸自己的狗头。 但陈泽却摇了摇头:“你与浪荡水神的情况不同,水神的基本盘很大,底子足够厚,积累的香火愿力多,而你的辖境却只一个祥福镇,人口有限,又被误会,积累的香火愿力太少了,说实话,你能修炼到眼下的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足见从前的口碑很好,颇受百姓爱戴。” “哦~~好吧。” 土地公十分失落。 岂料陈泽转口说道:“不过你还是有机会的。” 土地公眼前一亮:“什么机会?!” “升官。” 陈泽认真说道:“只要你能升任更高的神职,就能扩大自己的基本盘。譬如说从基层进了城,从镇土地神升迁为县城隍神,甚至越级升迁为府城隍神,那你的辖境和信民就能成十倍、百倍的扩张了!” 土地公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这基本不可能。” 陈泽眉头一拧:“怎么不可能?” 浪荡水神截口说道:“恩公可能不大了解神界,神界的官职,基本上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只要有人占着位置,别谁就升迁无望。毕竟除了遭受意外,神只是不会死的,也很难丢官,哪里有位置腾出来?” 土地公颓然说道:“就算是有位置腾出来了,也是先紧着那些有后台有关系有背景的提拔,老朽一个乡巴佬,没有任何山头可以依靠,怎么可能升官?” 陈泽笑了,表情很诡谲:“土地,你可知道,为什么你多次向程耀传香发讯,却没得到他的任何回应?” 土地公酸酸的说道:“可能是不在乎,不关心吧,也可能是太忙了,毕竟人家基本盘那么大呢,几十个县要管呢,几百万人的供奉要吃呢。” “全都说错!”陈泽冷笑道:“真正的原因是程耀与一个左道大恶相互勾结,表里为奸,五鬼受他们的庇护,专一在汴州府境内为非作歹!祥福镇祸害完了,还有下一个地方!” “啊?!” 土地公大为惊愕:“这,这不可能吧!恩公,程耀可不是这样的恶神啊。” 浪荡水神也说道:“恩公,程耀的官声一直都很不错,据说曾多次受到都城隍甚至大城隍的点名表扬。” “我不认识程耀,也犯不着说他的坏话,一切都是屠光交待的。”陈泽提起小布袋,淡淡说道:“之所以留下王三娘这个活口,就是让它做个旁证。你们不信,可以问它。” 王三娘刚从布袋里冒出来,就慌着磕头:“陈先生饶命,小鬼刚才是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敢逃跑了!” 陈泽冷笑道:“你自己就是鬼,又被哪个鬼迷了心窍?真是鬼话连篇!” “我,我——” “行了,花花肠子收起来吧,你那点微末伎俩在我这里根本不够看的。” “是。” “我问你,屠光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真还是假?” “都是真的。” “那就给浪荡水神、祥福土地再说一遍。” “是!” 王三娘不敢怠慢,当即把孙国的事迹讲了出来,浪荡水神、土地公听的面面相觑,都是又惊又怒! “岂有此理?!” 浪荡水神忍不住骂道:“真没想到程耀是个伪君子,表里不如一!本尊要上告他!城神界藏污纳垢,大城隍到底管不管?!” 土地公也喃喃说道:“原来他是五鬼的保护伞啊,难怪不理会我的死活呢。” 陈泽冷笑道:“绝不会只是程耀自己坏,上梁不正下梁,这种事情一烂就是一窝!以我过往的经验来说,汴州府城隍庙里,良神不多,恶神满窝!所以,土地公,你的机会是不是来了?” “我的机会?”土地公还在震惊中,没品出陈泽话里的意思。 陈泽说:“只要我们把孙国、程耀一伙连根拔起,府城隍庙里是不是会腾出许多位置?而你锄奸除恶,有大功劳,还愁不能上位吗?” “哎?”土地公的眼前又亮了:“对啊!” 陈泽盘点道:“这汴州在春秋时候叫启封,到了大汉叫开封,如今改称汴州,千余年来可都是中原大城,富庶之地啊!现在也是仅次于一京四都的存在!下辖三十四县,人口有三百余万,你如果做了汴州的府城隍,那香火,那愿力,那供奉,啧啧~~~” “对对对对对!” 土地公的口水都流出来了:“恩公,那咱们现在就夜袭开封吧!” 第87章 土遁术 陈泽看着土地公那急不可耐的模样,心里暗自好笑,这老头想升官想疯了。 他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孙国和程耀就不用说了,修为必定都比你们高,但更为可虑的是左道鹤羽!到目前为止,我们除了知道她的法号,知道她是孙国的师父之外,还知道些什么?” 土地公与浪荡水神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王三娘。 王三娘连连摇头:“我也就知道这些!” “它是指望不上了,但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 陈泽顺手就把王三娘给拿捏起来,塞进了小布袋里,然后盯着浪荡水神说道:“至少要弄清楚,左道鹤羽在不在汴州城内,如果在的话,具体位置是哪里。” 浪荡水神很有眼力劲儿,见陈泽盯着他说话,立刻就明白了陈泽的意图,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恩公,这件事情就交给小神了!也不怕恩公说我吹牛,我那浪荡渠贯穿汴州,我的水族势力遍布各处!甭管是大河小溪、沼泽池塘还是水渠阴沟,就没有娶不到的地方!甚至老百姓家家户户的水井,也都通连着地下河呢,水族也去得!打探消息不成问题!” 陈泽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本来就打算让浪荡水神干这件事情,由对方毛遂自荐,主动提出来更好。 “那就辛苦水神了。” “为恩公办事,不辛苦!” “如果查出左道鹤羽的行踪在汴州城内,速来报我,咱们另做打算;如果查到她不在汴州,嘿~~那就开打!” 他已经想好了对付孙国和程耀的计划,一起打肯定是打不过的,光一个孙国就很吃力,程耀更厉害,须得分而治之,逐个击破。 只要查清鹤羽不在汴州城内,就让浪荡水神先弄出一场洪灾,水淹汴州!身为城隍的程耀自然不得不出来干涉,到时候浪荡水神也别真和程耀火拼,打是打不过的,就缠着程耀,让其无暇分身,陈泽趁机潜入孙府,干掉孙国,再回来收拾程耀! 当然,这计划不必现在就对浪荡水神和土地公和盘托出。 但一听“开打”,这水土二神都不免兴奋起来。 土地公的心情最为迫切:“恩公,你就说怎么打吧,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陈泽笑道:“开打不是蛮干,要讲战术,我已有打算。只等浪荡水神查明鹤羽的行踪之后,咱们再展开细说。” 土地公连连点头:“恩公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们听吩咐就是!” 浪荡水神说:“事不宜迟,小神现在就回水晶宫,点齐水族,把任务分派下去。” 陈泽叮嘱道:“切记,要选择可靠的手下,以免走漏风声。” “小神记住了!” 浪荡水神答应一声,冲虾兵蟹将喝道:“回宫!” “威武~~” “威你奶奶的腿儿!在恩公面前,耍个吊毛威风啊!” 浪荡水神骂骂咧咧的带着虾兵蟹将走了。 空中只剩下陈泽和土地公。 陈泽说道:“走吧,咱们去土山上歇着,等水神的消息。” 土地公抓耳挠腮道:“恩公,水神有事可干,老朽也不想当无用之辈!歇是没心情歇了,老朽现在能不能做些什么?” 陈泽笑道:“你能做的事情比水神更大。” 土地公大喜:“真的?!” “当然。”陈泽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你先跟我走吧。” “是!” 夜色正浓,一人一神驾临土山,陈泽说道:“土地公,我想请你做我的老师。” “啊?!”土地公大吃一惊,随即老脸发红,讪笑道:“恩公就别开老朽的玩笑啦,你就算肯不耻下问,老朽也没什么本事能教你啊。” “不开玩笑。”陈泽认真的说道:“我想学的,你肯定能教。” “什么?” “你们土地神界特有的法术——土遁术。” “哎?” 土地公怔了片刻,笑道:“这是逃跑之术,恩公哪里用得着?” 陈泽正容说道:“临敌之际,打不过对方,我也是要逃的。” 土地公见陈泽很是认真,也为难起来:“恩公真要学的话,老朽当然肯教,只是,不是土地神,想学‘土遁术’,相当不易。” 陈泽笑道:“那有什么关系?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况且,我也不是非得今夜就学会的。” “恩公既然这么说,那老朽就献丑了。其实,从本质上来讲,‘土遁术’并非是逃逸之术,而是一种与五行地元沟通的法门。因为身为一方土地公,最需要了解的就是其所管辖的那方土地!倘若不能与大地沟通,又谈何了解?这便是为何土地公都精通‘土遁术’的缘由。” 土地公的声音里透露着一股虔诚和敬畏,也带着骄傲,“要修炼‘土遁术’,须得与大地达成某种深刻的联系,先感受地动,再捕捉地气,然后读懂地语。所谓地动,就是大地的脉动,地气,就是大地的气息,地语,就是大地的语言……” 陈泽凝神静听,频频点头,始终没有出声打断。 “斗胆请恩公五体投地,以五心接触地面,感受地动。” 陈泽立刻照做。 “请恩公闭上双眼,清空杂念,因为这一步比较难,没有长时间在土里生活过的人,几乎感受不出地动。” 陈泽心想,这有什么难的?先施展“束心大法”,清空杂念,再施展“千闻功”,难道还聆听不到地动? “好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是——哎,等等,恩公你,你好了?你听见地动了?!” 土地公异常惊讶。 “听到了啊。”陈泽云淡风轻的说道。 土地公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听见地动之后,接着要干什么?”陈泽茫然问道。 “这,这恩公真乃天神也!接下来,让老朽想想……” 土地公虽然嘴里夸赞,但心中却将信将疑。 真的听见了吗? 恩公可别为了面子,明明没做到的事情却假装做到。 毕竟就算再厉害的人,一时三刻想感受到地动也不可能!至少得花费大几个时辰的时间,甚至几天几夜都正常,哪有撒泡尿的功夫就听到了? 土地公定了定神,说道:“接下来,恩公再试着捕捉地气。这一步比聆听地动更难,需要极其平和的心境,极其出众的嗅觉,先用心去感受,再用鼻子去捕捉。” 陈泽又纳闷起来,就这? 束心大法! 极其平和的心境有了。 万嗅功! 极其出众的嗅觉有了。 “嗯~~我捕捉到了,是不是一种与万物混同,又与万物不同的独特气息?”陈泽问道。 土地公傻了。 “……” 一脸懵逼。 恩公,你不要太离谱啊! 第88章 大地的儿子 想当年,土地公刚刚做土地神的时候,有上神传授法门,又有神职加成,再加上阴魂之体,也用了三天的时间才勉强听得到地动,又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稍微捕捉到地气…… 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不是货啊! “恩公,你是大地的儿子吗?” 土地公都有点生气了。 要不要学这么快,把别人衬托的都像个傻子! “瞎说什么呢。”陈泽很是无语。 “不是,就算土里生土里长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快做到吧?” “很难吗?为什么我不觉得。” “……” 土地公真的不想搭理陈泽了。 陈泽催促道:“快说,接下来怎么办?” 土地公调整了一下心态,说道:“接下来就是读懂地语。以前两步为基础,须把自己的心跳调整到与地动同步,让自己的气息与地气混同,把自己幻想成一棵树、一株草、一朵花,然后是一块石头,一撮沙砾,一粒尘土……尝试着与大地沟通,请求它允许你暂时成为它的一部分。有心法口诀咒语,请恩公仔细听老朽讲述……” 把自己幻想成花草树木石头沙砾尘土干什么? 陈泽暗暗琢磨,觉得土地公说的法子有些舍近求远了,根本目的无非是把自己幻想成与大地是一体的嘛,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他一边调整心跳,一边调度气息,一边臆想自己与大地同体,一边听土地公传授心法口诀咒语。 土地公传授完之后,就安静了下来,死死的盯着陈泽。 他倒要看看,是不是还能那么快! 这最后一步可是最难的。 他当初用了几乎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勉强练会,又花费了十余年的光阴,才真正做到熟练。 要是陈泽又在片刻间练成,那他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静默中,黑暗里,时光徐徐流逝。 陈泽渐渐感觉到自己与大地之间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关联,仿佛自己真的成了大地的一部分。 五体投地,五心入土,像鸟在天,如鱼得水。 忽然间,土地公的眼睛瞪大了,因为他看见陈泽的身体竟然开始缓缓下沉,就像是一块冰,毫无痕迹的融化在了水里! 须臾间,陈泽整个身体都没入了土下,消失在土地公的眼前。 土地公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真就这么快练成了?! 夭寿啊! 没天理了啊! 土地公一屁股坐在地上,很想对恩公讲一句脏话。 陈泽的视野并没有因为身体完全没入土下而变得闭塞狭隘,反而愈发宽广豁达,他可以清晰的捕捉到大地的每一丝震动,分辨出每一缕从他身边流经的气息。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 陈泽欣喜至极! 他依从土地公传授的心法口诀,集中精神,想象着自己要去往的地方,嗯,就那里了,他默默念动咒语,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身体四周的土壤推着他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大地引导着他前行! “哈哈哈哈~~~” 陈泽忍不住在土下放声大笑。 实在是太畅快了! “唰~~” 正独坐郁闷的土地公忽觉眼前一花,陈泽破土而出,站在他面前,满脸笑容。 “多谢老师,我已学会‘土遁术’了,传授之恩,必当回报!” 陈泽恭恭敬敬的对着土地公连拜了三下。 “哎呀,恩公客气啦!” 土地公慌忙起身,强忍心中酸楚,还礼道:“这怎么敢当?” 陈泽笑道:“你当得起,你就是我的一技之师。” 土地公摆摆手:“恩公,仅能让身子没入土下,其实还不算完全学会‘土遁术’,能做到在土下穿行,才算是真正练成,超级难的!不过恩公也不要心急,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学到了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天赋异禀啦!” 陈泽摸了摸鼻子:“我已经可以在土下穿行了啊。” 土地公笑道:“老朽说的穿行不是在土下缓缓蠕动,而是指像鸟在天,如鱼在水,来去自如,不受任何拘束,想到哪里就到哪里!这真的很难,就算以恩公的天资悟性和修为基础,至少也得一年半载的时间吧。” 陈泽说:“我刚才就是像鸟在天,如鱼在水的在土下穿行啊。” 土地公摇了摇头,根本不信:“恩公,没必要在老朽面前说大话嘛,我又不会笑话你。你已经很厉害啦。” “你看这个。” 陈泽手掌翻动,亮出了一个橘子,色香味都消失了的橘子。 “这是哪里来的?” 土地公狐疑着问道:“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当然眼熟了。”陈泽笑道:“是我下午给你买的供品啊,你享用过的。” “什么?!” 土地公如遭雷击,惊骇道:“恩公你,你刚才去了土地庙?!” “是啊。” 陈泽说:“我方才试着用‘土遁术’去了一趟你的庙,顺手抓了一个橘子,看能否携带物体施展土遁,结果证明是可以的,这橘子完好无损。不得不说,土遁术学起来虽然容易,可施展起来是真痛快啊!哈哈哈~~~” “啊啊啊啊~~” 土地公身子一晃,整个脑袋都麻了,只觉有无数声音在耳边狂吼: 救命啊! 这里有个大装逼犯啊! 杀人了啊! 诛心了啊! 弑神了啊! 到底有没有人管啊! “土地公,你怎么了?”陈泽惊讶问道:“怎么脸色那么差?” “我,我想报警,不是,我想找块豆腐……”土地公捂着心口说道。 “找豆腐干什么?” “一头撞死!”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没,没事,老朽癫了,在胡言乱语,恩公别搭理我,我想静静。” 土地公气喘吁吁,失魂落魄。 陈泽关切的说道:“是累了吧?那你快回庙里歇着吧,我也该修炼了。” “恩公还要修炼?!” “对,趁着天还没亮,我想再提升一下自己的道境。” 他灭了五鬼,点化了浪荡水神,全是大功德,加以炼化,道境必然会提升不少。 土地公却哭了:“恩公都这么强了,还这么卷,让别人怎么活?不行,老朽也要修炼!” “可以啊,那就一起吧,你我相互督促。” 陈泽当即立下结界,把土地公也圈在其中,然后取出《功德簿》,开始修炼。 今夜,定要突破八品中阶! 第89章 穷书生 不知不觉间,天色大亮,日已天中,陈泽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又有所变化。 经过半个黑夜外加一个早上的修炼,陈泽化掉了两个大功德,总算是不负所望,把修为提升到了八品中阶的道境! 至此已经可以完全不虚孙国了。 土地公也始终都在旁边打坐,但是却一直不能专心,脑子里翻来覆去的乱想,一会儿闪过升官的事情,一会儿闪过陈泽修炼“土遁术”时的情景…… 突然感受到陈泽的气息变化,土地公连忙睁开眼睛,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恩公,你的道境是不是又有突破了?” 陈泽点了点头:“略有寸进。” 土地公忍不住感叹道:“恩公的天资悟性,真是让老朽羡慕!恩公的努力程度,也让老朽望尘莫及啊!” 陈泽一边收拾《功德簿》,一边说道:“修炼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甭管天资悟性有多好,若不努力,迟早都会落后,落后便免不了挨打。” 正说话间,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风声,几道身影匆匆落下,正是浪荡水神和他的虾兵蟹将。 陈泽笑道:“你来的正是时候。” 浪荡水神面带喜色:“回禀恩公,小神已经查明,汴州城内并没有什么左道鹤羽!” 陈泽精神一振:“这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 浪荡水神情绪很是亢奋:“现在就听恩公吩咐下一步的行动了!” 土地公也兴冲冲的说道:“恩公,现在可以开打了吧?!” 浪荡水神笑道:“祥福土地,你也进不了汴州城啊,这么着急干什么?” 土地公一愣,神情顿时沮丧下来。 阴神都有属地限制,守土有责,是哪个地方的神只,就在哪个地方待着,不许随意流窜,除非神籍发生变化,或者有上神批准的手续。 “恩公,老朽进不去城,还怎么立功啊?”土地公可怜巴巴的问道。 其实以土地公的修为,就算能进城,也难堪大用,别说对付孙国和程耀了,就程耀麾下那些神佐神将,最次的也得是一流道境,土地公谁也打不过。 陈泽从一开始也没有打算拿他充当战力,笑道:“土地公,不要沮丧嘛,你传我‘土遁术’,已经是天大的功劳了,别的暂且不用你管,回庙里安心等候消息便是。” 土地公这才平复了心情:“全听恩公安排。” 陈泽扭头又对浪荡水神说:“辛苦水神侦查了。我先独自进汴州城,一来是要办些私事,二来是想亲自去探一探这汴州城里的浑水到底有多深!等有需要水神帮忙的时候,我会传香发讯,届时还请水神鼎力相助。” “小神随时候命!”浪荡水神豪情万丈的说道:“哪怕恩公到时候吩咐说把汴州城给淹了,小神也敢兴风作浪!” 陈泽不禁莞尔:“还真有可能让你水淹汴州,不过,真到那一步的时候,切记不要伤及无辜百姓,吓唬吓唬程耀就收手。” 浪荡水神笑道:“以人为本嘛,小神一直谨记着先生的教诲呢。” 陈泽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如此就多谢两位了,请水神回宫,土地回庙,咱们暂且别过。” “恩公保重!” “恩公一路顺风啊!” “……” 浪荡水神和土地公向他拜别,随后各归各位。 陈泽也收拾了行囊,离开土山,往汴州城而去。 他有心熟练“土遁术”,直接从土下穿梭到了城西的大梁门附近,找了个偏僻的所在,趁着四周无人,才“唰”的从土下冒出来。 整理整理衣冠,他混入来来往往的人流中,行至大梁门下,但见进城出城的商贩、过客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那大梁门通体以青砖筑成,有三个拱形门洞,可并行数辆马车,十分开阔!城楼重檐歇山,雕梁彩绘,古朴典雅,雄伟壮观,妥妥的大城气象! 门洞两侧,各有一幅巨型挂像,画的是城门神——秦叔宝、尉迟恭。 当然,天下的城池太多了,要么挂关羽、张飞,要么挂秦叔宝、尉迟恭,就连皇宫里都挂这两位,所以大梁门肯定不是他们本尊在坐镇,只是两缕神念,总门神汴州分神。 但即便是两缕神念,也大大不弱,陈泽稍稍瞥了一眼,看出这两位都是二流道境,与祥福土地差不多。 只是看大门的而已,级别都这么高,不愧是大城市。 陈泽暗暗感慨了一回,也没有多看,唯恐被两个门神注意到,再弄出不必要的麻烦。 他跟着人群往大梁门里进,准备入城。 忽然涌动的队伍停住了。 前面人头攒动,传出一阵吵闹声,陈泽听的清清楚楚: “站住!说你呢!” “我?” “对,就是你!你不许进城!走走走!” “为什么?” “叫花子不许进城,以免影响城容城貌!” “谁是叫花子?我有功名在身,是秀才!” “就你这模样还秀才,你要是秀才,我都是将军了!滚!” 人群里顿时传出一阵哄笑声。 “好好好,就算是叫花子,也没有哪条王法规定不许叫花子进城吧?” “这是我们知府孙老爷定下的规矩,孙老爷的规矩就是王法!少废话了,赶紧走!” “京城也不见得有这样的规矩,你们的孙知府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你敢诽谤我们知府老爷?!” “他做得,我说不得?!” “你再叫嚣,就把你抓起来!” “你们抓吧!我正想当面和孙知府打擂台呢!” “嘿~~这是个刺头啊!” “……” 陈泽个子高,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往前面张望,蓦地看见一股青莹莹的文气冲天而起! 他心下一动,暗暗想道,不会这么巧,遇到了他吧?当即往前挤去,嘴里说道:“借光,借光。” 挨了不少骂,总算是挤到前头,但见是几个把守城门的士兵拦着一个衣衫破败的男子,不放行,那男子正恼怒的理论。 陈泽仔细瞧了瞧,果然不出所料,那男子就是昨夜在孙家客栈大棚屋里见过的穷书生,仅凭一身文气,在睡梦中就弹飞厉鬼李咪咪的奇男子! 第90章 贵不可言 陈泽昨夜没有怎么端详那穷书生的模样,如今仔细打量,但见对方年约弱冠,身上披着一条洗得发白的青衫,还多处打有补丁,背着一个破包袱,漏了好几个洞,隐隐能看见里面包的是发黄的书,这行头,确实像是叫花子。 但该人的相貌却很是不俗,面容清秀,眉如远山,目若秋水,鼻梁挺直,除了脸色有些蜡黄,嘴唇少些血色之外,别的地方丝毫不显寒酸气质。 再加上其额头宽广,印堂发亮,这是福禄双全之相!双眉修长,眉尾上扬,可见其人志存高远!一双眸子炯炯有神,藏而不露,此乃他日必将出人头地的征兆! 陈泽心里暗想:“此人之相,贵不可言啊,以后封侯拜相,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倒是正好配得上云畅。我何不撮合一下他们俩,既能积累个功德,也能让自己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他便走上前去,笑呵呵打断了众人的争吵,假意装作与穷书生很熟悉的说道:“哎呀,兄台怎么在这里?让我找的好辛苦啊!” 穷书生一怔,看看陈泽,并不认识,正想询问,陈泽已转身冲士兵里为首的兵长笑着寒暄了起来:“军爷好啊,辛苦啦辛苦啦,我这位朋友不是叫花子,只是为人勤俭质朴,所以穿的稍显破旧了点,你通融通融,给放行吧。” 兵长还没有反应过来,忽觉手里多了点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锭白花花的银子,分量还不轻。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兵长的态度瞬间就变了,笑道:“早说你们是一起的,我们也不会误会了嘛。看他的样子,确实像是个秀才,不是叫花子,叫花子哪有这样的朋友,是吧兄弟们?放行放行!” 穷书生目瞪口呆,陈泽已拉着他快步进城去了。 “尊驾且慢走路!” 刚进去大梁门,走不多远,那穷书生连忙叫住陈泽,狐疑着问道:“尊驾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彼此并未谋过面吧?” 陈泽笑道:“是没有见过。” “那尊驾这是?” “冒昧了。只因我看兄台相貌,贵不可言,他日必非池中之物,因此不忍那些粗鲁之人对兄台肆意折辱,这才出言劝解,实在唐突。” 穷书生笑了起来:“尊驾抬举了。在下不过是一介寒儒,怎么也跟‘贵不可言’扯上关系。” 陈泽摇头道:“我看人从不会有错。” 穷书生一怔:“尊驾是看相的?” “一介修道之人,对医卜星象略知皮毛。” “失敬失敬,在下李星砚,落魄秀才一名。请教尊驾大名?” “姓陈,名泽。” “陈先生有礼了。” 那书生冲陈泽拱了拱手,说道:“如果在下没有看错的话,陈先生方才是给兵长塞了一锭银子,那兵长才愿意放行的吧?” 陈泽微微一惊:“李兄的眼力真好!” 李星砚冷笑道:“他们要真是坚守那破规矩不让我进城也就罢了,结果只是贪赃,给银子就放行,简直岂有此理?!待我去找他们理论!” 眼看他就要暴走,陈泽一把拉住他,苦笑道:“李兄,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俗话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跟他们理论的最终结果是他们恼羞成怒,把你打一顿,甚至抓起来,你除了斯文扫地,还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听我的,君子不与小人争对错,人不与狗论是非,卿本是清白身,何必自陷污泥中?” “哈哈哈~~~好一句‘君子不与小人争对错,人不与狗论是非’!”李星砚笑了起来:“陈先生快人快语,大出我胸中恶气啊!” 笑声中,一阵“咕噜噜”的动静从李星砚的肚子里发出,他也不尴尬,拍了拍肚皮自嘲道:“听,这是一肚子牢骚啊。” 陈泽笑道:“李兄也是妙人妙语,令我忘俗。相逢即是缘分,若蒙不弃,你我交个朋友如何?” 李星砚感叹道:“别人都当我是叫花子,是穷书生,是酸秀才,唯恐避之不及,先生却肯拿我当朋友,我唯有感激,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嫌弃?” 陈泽一把扯住李星砚的手:“走吧,现已正午,我请李兄大快朵颐!” 李星砚却挣扎了一下,止步不动,说道:“陈先生刚才已经为在下破费过一次了,怎好再吃你的请?” 陈泽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你我既然做了朋友,就该义气当先。李兄若是再客气,便是不想认我这个朋友了?” “这……” 李星砚迟疑道:“在下真的就只是一个穷酸秀才,身无长物,一文不名,没有什么好处给陈先生。实在是想不明白,陈先生为什么对在下这么好?” 陈泽正容说道:“有些人虽然从没见过,却能一见如故,有些人从小就认识,却最终白首如新。我与李兄,便是一见如故。李兄不信么?” 李星砚本来就是豁达之人,不拘小节,见陈泽丰神俊朗,仪表不俗,不似坏人,更兼情真意切,当下也没了疑虑,说道:“在下相信!恭敬不如从命,但凭先生安排!” “这就对了嘛。” 陈泽笑了起来,与李星砚携手同行。 路上,略一询问,陈泽才知道,李星砚是寒门子弟,但自小好学,而且聪慧异常,有过目不忘、落笔成文之能,其父母为此砸锅卖铁供他读书,结果就在他考中秀才的时候,因劳累过度,双双离世…… 李星砚在葬过双亲之后,无牵无挂,索性离开家乡,游历天下,靠着卖字卖画和做私塾先生糊口,一边赚盘缠,一边长见识,沿途写诗写赋写文章,想方设法送到达官贵人府上,投石问路,盼望着有朝一日被人赏识,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不负双亲养育之恩。 如今来到汴州府境内,他的盘缠早已用尽,三天饿了九顿,正准备进城谋个私塾先生,却没想到被守城士兵当做叫花子拦在大梁门外,差点打起来。 李星砚也询问陈泽的经历,陈泽说自己修得几分本领,游戏人间,遍览红尘,只为惩恶扬善,快意人生,好多管闲事,抱打不平……李星砚听得又是羡慕又是敬仰,与陈泽越聊越投机,只恨没有早些认识。 两人相互序齿,得知陈泽年长几岁,李星砚索性连称呼都改了,不再叫“陈先生”,改称“陈大哥”了。 陈泽也“李贤弟李贤弟”的喊了起来。 “小弟行南走北,见惯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除了父母之外,陈大哥是对我最好的人了。”李星砚感慨的说道。 陈泽微笑不语,心里暗想:“以后你会发现,我对你的好远不止这些,等会儿就送你一个倾国倾城的小富婆做媳妇儿,让你陡然而富!” 第91章 惊天噩耗 陈泽和李星砚走走看看,最终来到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之下,看规模,十分气派,再看门头,写着“望月楼”三个大字,另有两个小字,却是“孙家”。 陈泽心里一咯噔,怎么又是孙家? 这孙家究竟是哪一家? 孙国的孙吗? 仗着有个好爹,以官二之名涉足商界? 可云家的产业不是遍布汴州府吗,为什么到现在也没瞧见一个? 陈泽心中隐隐升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心想先把李星砚安顿下来,然后尽快去云家看看。 他带着李星砚进了望月楼的大堂。 正是吃饭的时候,大堂里人满为患,沸反盈天!有好几个伙计在跑堂,忙的脚不旋踵,可见生意之兴隆。 只掌柜的一人闲着,在柜台里撮牙花子。 陈泽走了过去。 店掌柜也看了过来。 但见陈泽衣冠楚楚,李星砚却是衣衫褴褛,那店掌柜不免有些诧异。 “掌柜的,还有雅间吗?”陈泽问道。 那掌柜皱起了眉头,慢条斯理道:“有是有,还剩下一间,但两位这——” “不要多问,捡你们的招牌菜只管上就是了。” 陈泽不等那掌柜的说出难听话,就先丢了一大锭银子在柜台上。 “咚~~” 掌柜瞬间眉开眼笑,叫声洪亮:“楼上雅间,贵客两位!”然后又低声询问陈泽道:“贵客,要姑娘不?唱曲儿的,跳舞的,陪酒的,划拳的,吟诗的,吹箫的……应有尽有,包你满意!” 陈泽看向李星砚。 李星砚连连摆手,示意不要。 陈泽笑道:“我们只吃,不玩。” “好咧,这会儿没有闲着的伙计了,就由我亲自招待两位贵客!” 说罢,便殷勤的引着陈泽和李星砚上楼。 到了雅间,落座之后,先上了几样点心小菜开胃,李星砚也是饿的狠了,与陈泽也混熟了,不再客气,直接开旋。 陈泽不食人间烟火,只是笑看李星砚狼吞虎咽。 “酒菜都吩咐下去了,一会儿就上,两位用着,我先失陪了。”掌柜的笑眯眯说道。 “掌柜的别着急走。”陈泽拦了一下:“我向你打听些事情。” “贵客请讲。” “这汴州城里最大的酒楼是哪家?” 那掌柜拍了拍胸口,骄傲的说道:“贵客算是问着了,也来对了!整座汴州城,我这望月楼要说是第二,没谁敢称第一!” “不对吧?” 陈泽笑道:“我可听说,这汴州城里最大的酒楼是云家的,而你们这望月楼却是孙家的。难道孙家比云家还厉害?” 听见“云家”二字,那掌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板起了脸冷冷说道:“这位客人,你吃饭就吃饭,别瞎打听事情!” 陈泽皱眉道:“我是哪句话犯了你们的忌讳么?是云家不能提,还是孙家不能说?” “你还说?!”掌柜怒道:“望月楼不欢迎你们!马上离开!” 李星砚拍案而起:“你这老板,好不讲道理!我大哥是你的顾客,只不过向你打听一件事情而已,哪里说错了,你可以明言相告,直接逐客是什么意思?!” 掌柜冷笑道:“赶你们走都是轻的了!赶紧的,不然我喊人了啊!” 李星砚怒道:“店大欺客么?!” 掌柜双手一叉腰,骂道:“就欺负你们了,一个臭外地人,一个臭叫花子,还想怎么着?滚!” “啪~~” 掌柜的话音刚落,脸上便多了五个指头印,面颊都肿了起来。 李星砚愣住了,掌柜也愣住了。 两人都没看见是谁动的手。 “再不好好说话,下一巴掌就不是脸肿那么轻了。” 陈泽伸展着纤长的五指,轻轻吹拂,好像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掌柜捂着脸呆了片刻,忽然跳脚喊道:“好!你打得好!敢来望月楼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们给老子等着,老子——” “啪!” 又是一巴掌,打的那掌柜的原地转圈,眼冒金星。 等他停下来,陈泽伸出一根指头往那桌子上一按,瞬间捅出了一个大洞! 掌柜正要怒骂,话刚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桌面,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但见陈泽又捏起一个碟子,轻轻握在掌心,然后稍稍松开,碟子已经被搓成了粉末,簌簌的落。 掌柜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李星砚也是满脸骇然的看向陈泽。 大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脾气不好,所以尽量莫要惹我,不然,你就试试看你的脑袋硬,还是我的手指头硬。听明白了吗?!”陈泽冷冷说道。 “明白明白。” 掌柜冷汗直流,一下子老实了,脸上勉强挤出谄媚的笑意:“敢问贵客跟云家是什么关系啊?” “不是你问我,是我问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是是是……” 掌柜环顾四周,擦了一把冷汗,然后鬼鬼祟祟的说道:“贵客,云家是禁忌词,不能随便提啊!” 陈泽眉头一轩:“云家怎么就变成禁忌词了?” 掌柜低声说道:“因为云家惹了不该惹的人,现如今已经没了!这望月楼本来就是云家的,可现在都改姓孙了!” 陈泽大吃一惊:“云家惹了谁?是汴州知府孙桥的儿子孙国吗?” “嘘~~” 掌柜连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满脸恐慌道:“贵客,在汴州城里,可不敢直呼孙衙内的大名啊!” “孙国!孙国!一个花花太岁,臭名昭着的孙衙内,他有什么大名?狗屁!”陈泽骂了几句,啐了一口,又问道:“云家现在怎么样了?” 掌柜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惹了孙衙内,必然家破人亡,原本属于云家的所有产业都变成孙家的了。” “家破人亡?!” 陈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多月前,才见过云家主仆三人的,十几天前,云福还上青冥山找过自己的,这就沧海桑田了? 难怪在祥福镇上看不到云家的产业,原来都被孙国据为己有了! 只听那掌柜嘀咕道:“可不是家破人亡吗?人都死绝户了!” “砰!” 陈泽怒发冲冠,目眦欲裂,一股强烈的杀意弥漫出来,身下的椅子瞬间崩得粉碎,而他端坐的姿势却没有丝毫变化。 “大哥,你,你没事吧?”李星砚惊得立马起身,满脸错愕。 那掌柜更是吓得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颤声说道:“贵客息怒,这,这跟小的无关啊!” 陈泽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声音更是冷的像冰:“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掌柜颤巍巍答道:“也,也没有多久,约莫一二十天了吧。” 陈泽的心寒了半截。 自己来的太迟了! “好一个孙国孙衙内啊……”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面露狰狞笑意,然后猛然问那掌柜道:“你原本是云家什么人?” 第92章 卖主求荣 那掌柜根本就不敢直视陈泽,哆哆嗦嗦的回道:“小人原本是这望月楼的跑堂伙计,云家算是小人的大东家。” “云家待你怎么样?” “还,还好。” “还好啊。呵~~”陈泽冷笑道:“云家家破人亡,望月楼变成了姓孙的,你一个跑堂伙计却水涨船高,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掌柜。你凭什么?” “小人,小人……” 那掌柜的支支吾吾半天,最终讪笑着说道:“可能是小人走了狗屎运吧,被孙衙内相中了,就提拔做了掌柜。” 陈泽逼问道:“那花花太岁相中你什么了啊?” “不,不知道。”掌柜强笑道:“这大人物的喜好,小人哪里猜得出来?或许是看小人长得喜庆?” 陈泽“嘿”了一声,不再言语。 那掌柜的满嘴谎言,他岂能听不出来? 识人断相,他早已经看出这掌柜的是个卖主求荣的阴险小人,如何获得孙国的青睐,从跑堂伙计变成大掌柜,根本不用深究。 背叛云家,出卖云家,仅此而已。 该杀! 但不能当着李星砚的面杀。 陈泽挺直了身形,看向李星砚,说道:“贤弟,对不住了,愚兄怕是不能陪你吃饭了。” “这饭还有什么好吃的?!”李星砚慨然说道。 他虽然不知道陈泽和云家是什么关系,但也能看得出来,关系一定不浅。 云家都家破人亡了,陈大哥都怒发冲冠了,自己要是还记挂着吃的喝的,那也太没心没肺了。 他说:“大哥要走,小弟自然也跟着走。” 陈泽摇头道:“不必。愚兄有些私事去处理一下,贤弟在此吃饱喝足之后,尽快离开汴州。他日有缘,咱们江湖再见。” 李星砚不悦道:“大哥这是什么话?怎么就江湖再见了?你我一见如故,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管你要做什么,去哪里,小弟与你共患难!” 陈泽有些感动,但还是拒绝了李星砚的好意:“贤弟,这件事情远比你听到的,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危险的多,不是你所能掺和得了的!你听愚兄的话,就待在这里,安心吃喝,事后就离开,奔自己的大好前程去,愚兄自己一个人能料理清楚。” 说完,陈泽拿出一包银子,递给李星砚:“这是愚兄的一点心意,请贤弟收下。” “大哥把我李星砚当成什么人了?!” 李星砚有些气愤,脸色涨得通红:“大哥要去惩恶扬善,扶危救难,小弟如何安心待在这里吃喝?既是朋友,又兄弟相称,就该胆肝相照!” 陈泽稍稍有些尴尬,犹豫了起来。 带上李星砚一起去云家吧,怕出现什么危险,连累了他,可不带吧,确实有点看不起人家。 李星砚急道:“大哥,我知道你是怕我惹了孙衙内,招致不测,但是我不怕!我连他那当知府的爹都不怕,还怕一个纨绔二代?!” 陈泽叹了口气:“贤弟有所不知,这个孙国不仅仅是纨绔二代,他自己也修炼左道,是个修为很高的厉害角色。” 李星砚冷笑道:“左道而已,小弟更不怕了!从来都是邪不压正!小弟自幼读圣贤书,养得一身浩然正气,还怕什么左道旁门?” 说完,他也不等陈泽做决定了,直接扭头询问那店掌柜道:“云家府邸怎么走?” “云家大宅已经被封了,你,你们还打算去啊?”掌柜刚说了一句,就被陈泽杀人般的眼神吓住了,连忙指点方位:“出望月楼,把这条将相街走过两个路口,上虹桥,往界身巷走,最大的一处宅院就是云家了。” “大哥,走吧!” 李星砚反而催促起陈泽了。 陈泽终究是不忍拂逆了李星砚的深重义气,点了点头:“好吧,只不过贤弟要答应愚兄一件事。” “大哥请讲!” “不管遇到什么情况,贤弟都须听愚兄安排。如果答应,你我就共进退,如果不答应,那愚兄便一个人走。”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切当然听大哥的吩咐!” “那就走吧。” 陈泽提起行囊,就准备与李星砚离开。 恰巧跑堂的上来送菜,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童子鸡,与李星砚撞了个满怀。 李星砚口水都溢出来了。 陈泽说道:“贤弟,为你点的鸡来了,捎上吧,边走边吃。” 李星砚也不嫌热,一把抓起那童子鸡,撕下一条腿来,递给陈泽:“大哥也吃鸡。” 陈泽道:“都是你的,愚兄修炼有讲究,不食人间烟火。” “真的?” “当然,又不是吃不起,骗你干什么?” 两人边说边下了望月楼,出门往云家赶去。 陈泽悄悄的摸了摸腰上系着的小布袋,一道黑气涌了出来,而李星砚丝毫没有察觉,他吃鸡吃的正欢。 楼上雅间的窗口,那掌柜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擦了一把冷汗,骂道:“总算是把这俩不知深浅的蠢货给打发走了,刚才吓死老子了!”又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赶紧去给孙衙内通风报信,说有两个家伙要找他麻烦!嗯~~说不定还能领个赏呢。” 忽觉一道刺骨的阴风从背后袭来,那掌柜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诧异的回过头,却猛然看见有个满脸橘皮、身体臃肿的老女人站在那里,与他几乎脸贴脸! “嘿嘿~~陈先生让我来要你的命!卖主求荣,该死!”老女人正是王三娘。 “啊!” 掌柜的惊呼起来,王三娘“呼”的一口鬼气吹出,掌柜的从窗口翻身坠落地面,“嘭”的一声,当场毙命! 动静之大,惹得已经走远的李星砚都忍不住回头观望。 但见望月楼里冲出来一大群人,呼喊惊叫: “掌柜的跳楼啦!” “快叫郎中啊!” “赶紧摸摸还有气没?!” “我滴个老天爷啊,怎么就想不开了?” “没有呼吸了!” “……” 李星砚惊讶至极,童子鸡都不香了。 “大哥,那掌柜的跳楼自杀了。” “大概是因为良心发现,觉得卖主求荣不光彩,所以羞愧自尽了吧。” 陈泽淡淡说道。 王三娘已经乖乖的回到了小布袋里。 虽然有机会逃跑,但是它根本不敢尝试。 “陈先生,人已经杀掉了,三魂七魄也被小的给吃掉了。” 陈泽耳中传来王三娘的鬼话。 第93章 花花太岁 “不义之人,岂有好报?” 李星砚叹了口气,三下五除二就把那童子鸡啃了个干净,嘀咕道:“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两人刚刚走到虹桥上,便听桥下有人喊道:“快跑啊!花花太岁来了!” 陈泽往桥下一看,街上人仰马翻,许多撂地的商贩收摊子就跑,沿街的门店也都纷纷上板,像是土匪响马要过境了一样。 而远处,一个浑身绫罗绸缎的年轻男人,在七八个奴仆的簇拥下,正往虹桥这边走来。 陈泽睁开法眼,凝眸细看,但见那人膀大腰圆,极其魁梧,膏满肠肥,一脸横肉!鼓泡眼,透着凶光,大鼻子,冒着油腥,十分不善! 他左手捏着一根牙签,边走边剔,右手臂弯里搂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被他体型映衬,显得极为娇小,他肩膀上还架着一只浑身漆黑的鹰,真是八面威风,嚣张至极! 一股邪气从他泥丸宫里冒出来,灰蒙蒙如烟似雾,颇为浓郁! 左道,八品中阶! 果然是孙国! “大哥,这个人应该就是孙国吧?”李星砚也猜到了来者是谁。 总不至于汴州城里有两个“花花太岁”吧? “是他!” 陈泽嘶声答道,脑海中一声响,血气直往上涌!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来得好啊! 李星砚有些紧张的问道:“他们人多,咱们怎么办?” “凉拌!”陈泽加快了步子下桥。 李星砚也连忙跟上。 街面上的人还在狂奔逃避,片刻之间就散的干干净净,而走下虹桥的陈泽和李星砚就看起来十分显眼了。 下桥之后,陈泽便止步不前了,李星砚也立在他身旁,两人望着孙国一行迎面走来。 孙国走路摇摇晃晃,像是喝了酒,踏地之声极为沉重,远远就能听见“咚咚”的声响,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仆从谈笑风生,踢踢打打,路过的狗都要挨上一脚,夹着尾巴赶快逃命。 被孙国搂在怀中的女子,看穿着打扮分明是良家,根本不似出自勾栏瓦肆的风尘女子,虽然被他庞大的身躯所遮蔽,但依然可以窥见她脸上满是惊怖的神色,走路姿势也极其不自然,像是被孙国强行驱策着移动,身姿羸弱,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孙国折断! “大哥,那个女人看起来是良人,像是被这狗官的狗衙内强行掳来的!”李星砚啐了一口,忿忿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女子,这狗衙内真是胆大妄为、无耻下流啊!” 陈泽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贤弟稍后躲远点,这些家伙由愚兄来对付,你注意保护好自己。” “没事,小弟不怕。”李星砚的声音虽然微微颤抖,但语气里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陈泽也没有再言语。 他正在仔细观察孙国的面相、骨相、行走之相。 这狗衙内的道境虽然与自己相当,可破绽极多。 从相术上来看,对方的身法、应变速度都远不如自己。 如果战术适当,应该有很大的几率能做到一击必杀! 就在这个时候,孙国似乎察觉到了陈泽杀人般的目光,有所警觉的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虹桥。 待看见两个男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时候,孙国的眼睛里微微闪过一抹惊讶,汴州城里居然有人见了自己不跑? 但是很快,那抹惊讶便被狠戾所取代。 “有意思。”孙国玩味似的说道。 一个恶奴也拱火道:“衙内,你看那桥下站着两个小东西,要拦咱们的路!” “去,让他们长长教训。” 孙国挥了挥手,身后的恶奴们立刻分散开来,形成了一个扇形包围圈,快步朝着陈泽、李星砚两人逼近。 “嘿~~给你看点乐子。”孙国冲臂弯里的女子浪笑,声音如同破锣般刺耳。 李星砚看见恶奴们逼近,不免有些紧张,但是看看陈泽,渊渟岳峙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他这才把心神稳了下来。 陈大哥都不怕,我怕什么? 恶奴们前后包抄,已把陈泽和李星砚团团围住,孙国搂着女子也走到近前。 “外地来的?” 孙国乜斜着眼睛问道。 “你就是孙国?”陈泽不答反问道。 孙国眯起了眼睛,剔牙的动作停住了。 他虽然长得膏满肠肥,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但其实精明的很。 陈泽气度不凡,李星砚虽然衣衫褴褛,可一身正气,他都看得出来。 这两人见了自己不跑,还一副等着自己靠近的模样,又敢直呼自己的名字,孙国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像是有备而来啊。 而且是专门冲自己来的。 只一个眼神,恶奴们便纷纷狂吠起来: “大胆!居然敢直呼我们衙内的名字?!” “混账东西,我们衙内的名字你也配提!” “不开眼的玩意儿,谁给你们的胆子,见了我们衙内居然不跑!” “给我们衙内跪下!” “……” 陈泽皱起了眉头。 这些狗可真烦人啊! 李星砚也被骂恼了,忽然大喝一声道:“都闭嘴!” 恶奴们一愣,倒也真的都闭了嘴。 李星砚伸手指向孙国:“喂!我问你,你怀里的女子是不是被你强行掳掠来的?!” “不然呢?”孙国吃吃笑道:“只有抢来的才好玩嘛。” 那女子瑟瑟发抖,整张脸上写满了抗拒和惶恐。 李星砚怒道:“你放了她!” “怎么,你也相中她了呀?”孙国狞笑道:“那本公子帮你问问她答不答应。” 说着,他一把抓住那女子的头发,戏谑问道:“你要不要给他玩啊?” 那女子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摇头。 孙国得意的冲李星砚砸吧嘴:“啧啧~~你瞧,她没相中你。” “下流!” 李星砚怒不可遏道:“孙国,你好歹也是一州知府的儿子!你父亲是此地的父母官,此地的百姓便是他的子民,犹如你的兄弟姐妹一般!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兄弟姐妹么?!” “哦?” 孙国揪着女人的头发,把脸对准了自己,左右打量了一阵,狐疑道:“原来你是本公子的兄弟姐妹啊?可你和本公子为什么长得不像?” “哈哈哈哈~~~~” 恶仆们都癫狂的笑了起来。 “叫声哥哥,让本公子听听。”孙国说道。 那女子却畏惧的摇头。 “这么不听话啊?” 孙国眉头一皱,目中凶光大放,猛然把手里牙签刺进女子的胸脯! “啊!!” 那女子凄声惨呼,孙国极不耐烦的一巴掌把她扇翻到地上。 惨呼声戛然而止。 那女子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 “你,你这恶徒!” 李星砚气的浑身发抖,一腔血勇忍耐不住,猛然朝着孙国扑了上去! 第94章 一招制敌 陈泽始终不动声色,冷眼旁观,没有放过孙国言行举止中的任何细节。 他并非不想搭救那可怜的女子,但是他要找到最佳的出手时机! 否则,贸然发动攻势,非但不能对孙国一招制敌,还有可能酿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后果,连累那女子受战斗波及而惨死! 至于孙国,表面上是在肆无忌惮的凌辱那女子,可一双眼的余光也在留心观察陈泽的反应。 他道境已在品级之上,自然能看出李星砚只是个书生,虽有满腔正气,却不足为惧,因为正气并不能用于攻击,所以对他的威胁不大,而那个身穿麻衣的家伙,眸子异亮惊人,气质超凡脱俗,怎么看都莫测高深,令人捉摸不透,须得小心提防! 两人谁都没有想到,李星砚会突然暴走! 说出手就出手! 孙国固然是大出意外,谁给你的勇气啊? 陈泽也不免暗暗吃惊:“这个呆书生,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 就连那群恶奴们都没有反应过来,李星砚已经冲到孙国的面前。 出于自保反应,孙国下意识的就往后退却,同时双手虚空连划,忽有一团紫褐色的邪气涌现,迅速朝李星砚包裹而去! 李星砚收势不及,迎面撞了上去。 陈泽“哎哟”一声,脸色顿变,待要出手拉李星砚回来,却已经迟了! 李星砚整个人都被那紫褐色的邪气给吞没了! 但是下一瞬,李星砚体内浩然正气爆发,团团护着他,竟又从邪气里弹了出来! 李星砚趔趄了几步之后,稳住身子,愕然的看向紫褐色邪气。 刚才的一刹那间,他竟有种心要被挖走的恐怖感觉! 孙国惊愕非常,他施展的是“恶紫夺朱”之术,乃左道里极为厉害的一种异术!只要被术的邪气所吞,心脏便会不翼而飞,三魂七魄也将粉碎!李星砚明明被裹进去了,结果居然只是被弹了出去,毫发无损! 这书生的正气就那么厉害么? 李星砚盯着那股邪气,心有余悸,不敢再莽撞着上前冲,可满腔怒气实在无处发泄,索性直接扯开了嗓子破口大骂: “孙国!你身无半分功名,心无丁点廉耻,凭什么敢横行霸道,欺压良善?!仗着你那知府亲爹的势么?!仗着你左道的力么?我不怕!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人面兽心,行同狗彘!你膏满肠肥,酒囊饭袋!你枭獍其心,人头畜鸣!你丧心病狂,穷凶极恶!你恶贯满盈,多行不义!你迟早会遭天打雷劈!” 他声音洪亮,字字铿锵,在安静的街道上远远传了出去。 本来远远逃开的老百姓们,又都站住了,就连街面里已经上板打烊的门店,也有人从窗口探出了脑袋观望,更有大胆的,还悄悄凑近,准备围观。 敢如此咒骂孙国的人,还真没有出现过,今天高低也得看看是谁这么有种。 孙国也被骂得一愣一愣,他吃了没文化的亏,很多成语都听不懂,还得想想是什么意思。 恶奴们更是脸脸懵逼,面面相觑: “他是在夸咱们衙内还是在骂?” “应该是在夸吧。” “可是听着语气不太对吧?” “……” 孙国烦躁起来,喝道:“一群没有文化的蠢货,他当然是在骂老子,难不成还是夸啊!你们听爽了是吧?干他啊!” 恶奴们如梦方醒,纷纷叫骂着朝李星砚扑了上去。 李星砚虽然满腔正气,却只能抵御魑魅魍魉,对抗邪气,可本身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哪里打得过一群如狼似虎般的恶奴? 他瞬间便被扑倒在地上,但觉恶奴们的拳头如雨点般打落下来,连忙双手抱头,蜷缩身子,护住要害部位,嘴里仍然是骂不绝口。 孙国这才放心,也不过如此嘛,左道邪术要不了你的命,群殴还要不了么? 再去看陈泽—— 咦?! 孙国脸色大变,那个身穿麻衣的家伙呢?! 刚才明明就站在那里的! 稍一分神的功夫,怎么就消失不见了?! “你是在找我么?” 一道阴恻恻的嗓音忽然在他脑后响起。 孙国浑身颤动,暗叫一声:“不好!” 他双足猛蹬,待要拔地而起,后心却猛然刺痛,如遭电击!体内的邪气骤然凝滞,刚刚离地半尺的身子又重重坠落!紧跟着,他的后脑勺、肩胛骨、腰窝等部位均是一麻,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再难动分毫! 惊骇中,孙国但觉眼前人影一晃,那个身穿麻衣的男子猝然出现,狞笑道:“花花太岁,你完了!”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必须惊人!不动则已,一动就要杀人!陈泽方才从头到尾都死死盯着孙国不放,就是要等他分神的时候! 李星砚固然行事莽撞,却歪打误着,成功的吸引了孙国的注意力,虽说只有片刻功夫,却也足够陈泽发挥! 他当机立断,一个土遁术,原地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孙国的身后! 出言恫吓的同时,他双手如电,把五张符纸先后贴在了孙国的五处要害部位!封气定身锁魂,一举定乾坤! 就是这么丝滑。 此时再救李星砚不晚。 “唰~~” 伍子魂鞭如毒蛇吐信般抽了出去! 只一鞭,七八个恶奴便同时起飞,往虹桥下的河水里降落。 惨叫声,落水声,声声悦耳。 陈泽搀扶起鼻青脸肿的李星砚,说道:“对不住贤弟,愚兄为了对付孙国那厮,让你受苦了。” 李星砚看见孙国泥塑木雕般杵在那里,不禁惊喜交加:“大哥制住这禽兽了?” 陈泽点了点头:“制住了。” 李星砚大喜道:“那小弟就算是再挨顿毒打,也是值得的!” “贤弟真大丈夫也!”陈泽赞了一声,转身去看那女子,神魂俱在,探探鼻息,也还有,便知道没死,只是晕厥了而已。 “我让你为非作歹!我让你为鬼为蜮!我让你禽兽不如!” 李星砚冲到孙国面前,一边咒骂,一边拳打脚踢。 孙国不能动弹,只能是任由李星砚对自己为所欲为。 “贤弟稍歇,待我问他一些事情。” 陈泽见李星砚打得气喘吁吁,便出言劝止。 李星砚也是累了,叫了声:“爽!”这才一边甩动打疼的手,一边走开。 陈泽法眼直视孙国双眸,冷冷问道:“花花太岁,你师父鹤羽人在哪里?” 第95章 恶人磨 “你……你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跟本公子过不去,本公子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孙国眼中闪过一抹惊恐之色,他直到现在方才确定,这个身穿麻衣的家伙果然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 因为他居然连自己的师父是谁都知道! 但是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啊,更谈不上有什么怨仇了吧? 难道是师父得罪过他? 可那也不该报复到自己头上来吧。 但见陈泽手起掌落,催气如刀,只听“唰”的一声,血光绚烂,孙国的左耳已被他连根砍掉! “啊!!” 孙国杀猪般的嚎叫起来,浑身的肉都在乱抖。 李星砚也惊吓不小,陈大哥出手可真是够狠啊。 不过像孙国这样的恶人,也该受这样的折磨! “你干什么啊?!”孙国又怒又怕的质问道。 陈泽冷冷说道:“既然你的耳朵不好使,是个摆设,那我就帮你切掉好了,免得碍事。” 孙国气道:“我的耳朵怎么不好使了?” 陈泽道:“我刚才问你什么?” 孙国大声叫道:“你问我我师父鹤羽在哪里,我听清楚了!” 陈泽点了点头:“哦,原来你能听清楚啊。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回答呢?” 孙国:“……” 李星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孙国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恶少的气质?活脱脱一个大冤种。 只听陈泽冷冷说道:“我再问你的时候,不许说废话,不许反问,更不许说谎!记住了么?” 孙国满腔愤懑,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老实答道:“记住了。” “鹤羽在哪里?” “不知道……” 陈泽手起掌落,又见血光绚烂,孙国的右耳也被削掉。 “这次又是为什么?!”孙国又疼又怕又气,倘若不是不能动,恐怕早就暴跳如雷了:“我没有废话,没有反问,没有说谎,我是真不知道啊!” 陈泽叹了口气:“想知道的问题却没有答案,我不开心,就削你耳朵解气咯。” “……” 孙国一阵无语。 他看向陈泽的目光里已经全然是恐惧之色,是真感到害怕了。 自己已足够变态,没想到遇到一个更加变态的家伙。 孙国第一次隐隐觉得,随便欺负人是不对的。 陈泽忽然弯腰俯身下去,然后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在孙国眼前把玩了起来。 孙国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他不知道陈泽忽然玩树枝是什么意思,变态的人做事完全不可以用常理来推断,他深恐陈泽把那树枝插进自己眼里,或者别的地方。 李星砚却暗暗的想:“大哥真有童心,这时候还有空玩树枝。我也想玩……” 只听陈泽轻声问道:“鹤羽是什么道境?” “不,不知道。”孙国颤声回答。 他已经没有耳朵可以给陈泽切了。 但也确实是不知道。 陈泽又叹了口气:“不开心,让我想想,这次切哪里。” 他把树枝在孙国的裆部来回比划起来。 孙国面如死灰,快吓尿了。 “高人,别,别切我,是不是我师父得罪你了?”孙国牙齿打颤,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果是,那与我无关啊,我其实跟鹤羽也不熟,而且我也不喜欢鹤羽。你,还有你这位兄弟,有什么诉求,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满足你们!真的,整个汴州府我说了算!” 陈泽忽然扬手,“噗”的一声,那根树枝直接插进了孙国的胸脯。 孙国两眼一翻,疼的差点当场晕死过去! 他刚才拿牙签插那无辜女子,如今被陈泽反插,而且细的变粗的,快乐何止翻倍。 所谓天道好轮回,报应饶过谁,这不就来了? 李星砚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心道:“我还是太单纯了,大哥是真会玩啊。”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留着你还有什么用?”陈泽幽幽说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别再弄我了,求求你了。”孙国突然放声暴哭起来。 一个经常欺负弱小的家伙,在受到别人欺负的时候,居然表现的如此怂包软蛋,陈泽也是没想到。 孙国边哭边说:“我只知道鹤羽的道行比我厉害的多,可究竟有多高,她也没告诉我。她经常出去云游四方,说走就走了,说回来就又回来了,行踪捉摸不定,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啊。” “鹤羽有什么弱点吗?” “不,不知道。” “她为什么收你为徒?” “没,没问过,很小的时候,她就来家里了,可能是我爹请来的,给她好多的钱吧。” “那云家呢?” 陈泽的声音陡然变冷,就连李星砚都莫名感知到一股杀意弥漫,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云家?”孙国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陈泽会突然问到云家。 陈泽恶狠狠说道:“云家究竟是怎么得罪你了,你把他们害的家破人亡?!” 孙国下意识的就想问陈泽和云家是什么关系,话到嘴边忽然想到陈泽的规矩,连忙又咽了回去,说道:“这事儿不赖我啊,我本来也没想对付云家,是那天在街上碰到了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一打听,才知道是云家大小姐云畅,我动心了,想娶她做个小妾,特意派了媒婆去他家提亲,结果云家居然不答应!他们无非是仗着有些臭钱,脾气大得很!我可是知府的儿子,娶她是给她面子!要是换做别家,我早派人去抢了,但我是真心稀罕那妮子,就央求我爹亲自出面,去他爹做说客了。没想到云家连我爹的面子都不给!我恼火了,这才带人去云家抢人,结果有个叫云福的下人居然带着家奴反抗,这还得了?我一怒之下,就出手重了些,杀了几个——” 话音未落,一道鞭影闪过,孙国的右手齐腕而断,跌落尘埃。 鲜血狂喷! 孙国两眼翻白,喉头滚动,嘴巴张了张,却痛的连叫都没能叫出声来,人像是要直接晕死过去! 陈泽一巴掌呼在他脸上,把他又打的清醒了些。 孙国面无人色,惨声说道:“我,我没有扯谎,这件事情真不赖我,就是云家先惹我的……” 李星砚在旁边摇了摇头,心中各种滋味,这孙国还以为陈大哥是不相信他的话才断了他的手,他居然压根就没有意识到,是他的所作所为激起了天怒人怨! 恶人的脑回路,真是迥异常人啊。 第96章 人面兽心 “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账东西!” 陈泽也是出离了愤怒,咬牙切齿的骂道:“所以云家根本就没有得罪你,是你见色起意,想强娶云畅做妾,云家不肯下嫁,你就灭人家满门?!” “不,不是的。” 孙国忍痛辩解道:“高人明鉴,我没有灭云家满门啊!那个云畅我还是想娶回家的,可她死都不肯从我,自己跳井自杀了!她的母亲闫冰又年轻又漂亮,我也没想杀她呀,她是自己上吊死的!对了,还有她的妹妹云舒,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我根本就没找到!她爹云天也没死,被我抓了起来,关进了知府衙门的大牢里。我也就是杀了云家那些对我动手的家奴而已啊。” “哈哈哈~~~” 陈泽被气的仰天大笑:“所以,全是云家人的错,你是被逼无奈的,你是全然无辜的,对吧?” “是啊,不不,也不算全然无辜吧,我还是有些错的,不该逼得太急,说不定慢慢来,云畅就能从了我的,她不愿意的话,她妹妹云舒也是可以的……”孙国嗫嚅道。 陈泽紧握拳头,指头尖都捏的发白:“云福呢?” “可能是死了吧。”孙国讪讪说道:“我对他印象不深,只记得他拿着一把剑,挨了我一掌,剑断了,人倒地不动了,我也没想到他那么不经打。” 陈泽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云家那些死难者的魂魄呢?据说连汴州府城隍程耀都听你的话,云家被你害死的那些人的魂魄是不是被你给关进阴司大狱里备受折磨了?” “没有!” 孙国连忙说道:“我可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啊!我把云家死者的魂魄都封在了云家宅子里,根本没动!” “用左道之术封的?” “是,是的。” “这样一来,他们就永远都只能待在遇害的地方,备受怨恨的煎熬,不能投胎转世,不能重新做人,对吧?” 陈泽陈泽强忍住把他碎尸万段的冲动,狞笑道:“这比把他们关进阴司大狱里受折磨还要残忍!永远沉沦,永远看不到希望!你的恶毒程度,真是一次又一次颠覆我对你的认知啊!” “不赖我,这次真不赖我!都是我师父吩咐的!” 孙国慌忙辩解道。 “鹤羽?” 陈泽一怔,道:“你祸害云家的时候,鹤羽还在城里?” “是啊。” 孙国大肆甩锅道:“鹤羽说云家人不能动,如果非要动的话,就得杀光杀尽,魂魄永镇。这是她的原话,真的!” 陈泽心生诧异:“鹤羽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啊,可能是因为她心狠手辣!”孙国现在是拼命把脏水往鹤羽身上泼:“连我都觉得她太残忍!最后没全听她的话,至少,我留下云天的性命了。” 陈泽默然不语,他肯定鹤羽这么说不会是因为心狠手辣。 云家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以鹤羽才说云家人不能动,如果要动的话,得赶尽杀绝,封镇魂魄…… 但云畅和闫冰都是凡夫俗子,并无异常之处啊。 忽听李星砚冷笑道:“你留下云天的性命,是为了霸占云家的所有产业吧?没有云天亲笔签字画押授权转让,你们父子俩恐怕也不好生吞云家那么大的基业!” 孙国嘀咕道:“我们也没夺取云家所有的产业,岚县、魏县还有许多,就没转给我们孙家,云家那个大宅子我也没有要……” “畜生!亏你说得出口!” 李星砚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我真是好奇,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东西!老天打雷,怎么就没有把你给劈死呢!” “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把云家的产业都转给你们,好不好?我,我把封禁云家死者魂魄的左道之术解了,再出重金,把他们的尸体好好收敛,都风光下葬,好不好?对了,我还可以让程耀给他们选择富贵人家投胎转世,保证他们下一辈子吃喝不愁!”孙国腆着脸说道,一副我也很尽心尽力的模样。 李星砚愕然道:“你连他们的尸体都没有收敛?” “没,没有,都还在那个宅子里。” “你可真是——” 李星砚说不下去了,扭头看向了陈泽:“大哥,就一般的畜生而言,小弟还能想到词汇去骂,可是似孙国这样的,小弟真是词穷!你说该怎么治?” 陈泽一向善于言辞,强于表达,但此时此刻,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算了,我也累了,还是宰了吧。” “别别别!”孙国急叫道:“高人别杀我!我,我还有用!” 李星砚啐了一口,骂道:“你一个恶贯满盈的家伙,还能有什么用?” 孙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两位,我,我保证从今往后洗心革面,改邪归正,多为汴州府的百姓做好事,做一个有用的人!” 李星砚骂道:“你放屁!就这话,连三岁小孩子都不信!” 孙国赌咒发誓道:“真的!浪子回头金不换!谁要是说谎,谁全家死光光!” 李星砚冷笑道:“真是替你爹谢谢你啊。” 这个时候,看热闹的老百姓是越来越多,也凑得越来越近了。 因为孙国被制住,他们的畏惧之心也大大减小,更何况听见了孙国的惨叫声、痛哭声和求饶声,谁能忍住好奇心,不来看看呢? 眼见昔日嚣张跋扈的花花太岁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满脸是血,惨不忍睹,曾经饱受荼毒之苦的他们心中无不暗爽。 孙衙内你也有今天?! 哟,俩耳朵都没了,手也少了一只,大胸脯子上还插着一根树枝,这造型很别致啊。 花花太岁,就是玩的够花。 陈泽环顾四周,心里忽然涌出了一个残忍的主意。 简简单单杀掉孙国,实在难消心头大恨,也难对云家人交待! 不但要杀他的人,还要诛他的心! 要让他死的别开生面,惨烈至极! 于是陈泽说道:“孙国,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这人也一向心软,不喜欢杀生。既然你求饶了,那就这样吧,让汴州府的老百姓来决定你的死活。” 孙国心里暗骂:“你心软个鬼啊!”嘴上却连忙问道:“老百姓怎么决定?” 陈泽说道:“如果大家伙一致同意,让我放了你,那我就听大伙的。好不好?” 孙国也不敢说不好啊,只能是答应:“好。” 他心想汴州府的老百姓们好哄,自己平时说一不二,今天也应该能保住命的。 只要保住性命,就先苟起来,等师父回家,再报仇不迟! 第97章 为了云家 李星砚却没弄明白陈泽是什么想法,站在那里满脸愕然,大哥出这主意要干什么? 陈泽伸手招呼围观的人群,和煦的说道:“诸位父老乡亲不必害怕,请上前凑近些。” 瞬间就有几个胆大的人往前凑。 但凡有人领头,就不怕没有后来者。 一时间,上前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聚成了一个圈。 有好心人见了孙国的惨状,不免为陈泽和李星砚担心,出言奉劝: “看你们两个面生,是外地来的吧,赶快走!” “年轻人啊,你们是不知道这位孙衙内的来头!你们闯大祸了!” “赶紧跑吧,再迟些,被他爹知道了,一定带兵来抓你们!” “他们家一手遮天,势力大着呢!” “……” 李星砚纵声说道:“大家伙不用担心,我们兄弟可不怕孙氏父子!” 陈泽也拱手说道:“多谢诸位的提醒,不过我们兄弟就喜欢与人出头,不畏强权。请问诸位父老乡亲,孙国说他要改邪归正,你们信吗?” 一众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神情都是相当精彩。 孙衙内要改邪归正? 信他个鬼啊! 宁信狗不吃屎猫不偷腥,浪子回头妓女从良,铁树能开花老母猪能上墙,都不信花花太岁会变好人! “是真的!” 孙国见老百姓陷入沉默,没有一人开口说话,登时急了,慌忙叫道:“我真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他一发声,老百姓们都吓了一跳,许多人甚至忍不住往后退却,可见他平时留给老百姓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陈泽笑问道:“诸位家乡父老是想我杀掉孙国,还是放掉他?” 百姓们面面相觑,尽皆不语。 现场一片沉默。 大家伙当然都想杀了孙国,可是谁也不敢挑头说出这句话啊。 万一没能杀掉,这花花太岁回头报复起来,谁顶得住? “你们倒是说话啊!” 皇上不急太监急,陈泽还没言语,孙国已经急得像过不了河的狗:“快让这两位高人放了我啊!你们之中,如果谁肯开口替我求情,我就给谁一百两银子!” 眼见百姓们没有反应,孙国立刻改口:“不,我给一千两!” 依旧是没人言语。 “一万两!一万两成不成?!” 百姓们还是无动于衷,脸上纷纷露出了“你当我傻啊”的表情。 花花太岁的银子,谁敢拿?今天拿多少,到时候就还回去多少,而且还得搭上利息,可谓是有命拿钱没命花。 李星砚“啧啧”叹道:“孙国啊孙国,如此重赏之下,都没有人愿意替你说一个字,可见你做人是何等之失败!” “对不起,我错了,各位家乡父老,兄弟姊妹,求求你们,宽恕我吧!帮帮我吧!”孙国苦苦哀求起来。 陈泽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让孙国不断抱有希望,又不断失望,绝望! 消灭他的肉体不算什么,消灭他的精神才够解恨! “这样吧,如果你们愿意让我放了孙国,就举起你们的手,让我看见。只要所有的人都举手同意,我就放了他。”陈泽笑吟吟的说道。 没有一个动的。 孙国怒道:“举手啊!你们还在等什么?!” 陈泽脸色一沉:“孙国,好好说话,只要有一个人不举手,我就不饶你。” “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们帮帮我,举手吧。”孙国软了下来,声音都带着哭腔。 从来没有这么屈辱过,居然要对一群贱民低三下四,苦苦哀求。 陈泽连连摇头:“你这样子没有任何诚意。父老乡亲们怎么可能帮你?你要真心忏悔,把你做过的所有坏事全部说出来,让我们看到你改过的决心。明白吗?” “明白,明白……”孙国喃喃说道:“我忏悔,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从小就坏,三岁上房揭瓦,四岁虐猫虐狗,五岁咬伤奶妈,六岁殴打私塾先生,七岁偷看姐姐洗澡,八岁乱闯姨娘的床帏……” 孙国如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从小到大所做的坏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说了出来,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羞耻心,语调低沉,支支吾吾,说着说着就彻底放开了,自尊心碎了,脸也不要了,目光渐渐无神,口齿倒是越来越利索。 围观的老百姓都听呆了。 敢情这货除了好事,是什么都敢做啊! “我十四岁强暴了一个丫鬟,十五岁打死了一个说书先生,十六岁逼得一个寡妇跳河自尽,十七岁烧了一条街的店铺,害死了二十六个人,十八岁……” 百姓们听得愤怒起来: “坏种!” “真是该死啊!” “千刀万剐吧!” “杀了他!” “……” 老百姓们纷纷咒骂。 孙国停了下来,脸上早已看不见此前的嚣张跋扈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羞愧和恐惧。 他被迫说出自己所做的种种恶行,就相当于把自己彻底扒光了暴露在世人面前,什么孙衙内,什么花花太岁,什么知府家的公子……把所有的身份全抛进了茅坑里,把全部的骄傲都踩在了泥土里,可结果得到的却是恶毒的咒骂。 放眼望去,四周是一张张因为憎恶和怨恨而扭曲的恐怖的脸! 每个人都像是龇牙咧嘴的饿狼,要吃了他! 孙国的心态彻底崩了。 “不要杀我,不要……”他恐惧的像个孩子。 一阵臭骚味忽然弥漫开来。 有人叫道:“快看,他裤子湿了!” 孙国尿了。 被吓尿了。 陈泽得逞似的冷笑起来。 恨意消了不少。 李星砚也直到此时才明白陈泽的意图,杀人诛心,大哥真狠啊! 以孙国现在的精神状态而言,就算是放他一命,他也做不回正常人了。 “嗖~~” 一声风吟,变故陡生! 原本晕厥在地的女子突然一跃而起,眼中血芒闪烁,透着一股决绝之色,疾风般扑向孙国,将一只手深深地插进了孙国的胸口! “呃……” 孙国发出一声闷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的手已经拔出,掌中却多了颗鲜血淋漓且还在颤动的热腾腾的心脏! 孙国的胸口,如喷泉似的涌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你,你是谁?为,为什么?” 孙国的声音里充满了痛楚和茫然。 “我是云舒!为了云家所有的死难者!”女子厉声说道。 第98章 又见大魔 “云舒,云家……” 孙国喃喃说着,瞳孔开始散掉,气息渐绝,人已毙命。 从那少女暴起发难,到孙国身亡,不过片刻之间,发生的实在太快,太突然,也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了,别说围观的汴州老百姓们个个目瞪口呆,就连陈泽和李星砚也都是满脸错愕。 任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即便是反应过来,也不会有任何举动。 因为孙国确实该死! “啪!” 少女把孙国的心脏摔得稀碎。 “畜生的心果然是脏的!”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毒和憎恶。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微弱的光芒从孙国的尸身上升起,那是他的魂魄,李星砚和围观的老百姓们均是肉眼凡胎,都看不见它的存在,但陈泽能看见。 那鬼魂与孙国本人一般无二,只是眼神略显空洞,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它飘摇而起,望向城中一个方位。 那大概是汴州府城隍庙的所在。 陈泽岂能容它走掉?当即厉声喝道:“孙国!” 那鬼魂循声看向陈泽,又看见了自己的尸身,瞬间面露惊怖,似乎如梦方醒,才想起来自己已死,慌忙转身,准备逃窜。 “我要你身魂俱丧,永世不得超生!” 一声厉喝,不等陈泽出手,那少女眼里血芒爆闪,猛然冲撞向孙国的魂魄,瞬间将其击为虚无! 陈泽脸色大变,惊骇的盯着少女! “你入魔了?!” 他可太熟悉那血色芒动了。 少女也转瞬看向陈泽,目光狠戾怨毒,血芒如潮水般涌动。 一股极为强烈的魔气弥漫开来,陈泽心下凛然,慌忙握住伍子魂鞭,放开护体精气,全神提防,同时嘴里喊道:“大家伙快跑,不要在此地逗留!” 其实不用他提醒,老百姓们也已经准备四散奔逃了。 “孙衙内死了!” 有人呼喊着,受惊似的转身就跑。 其余的人也都一哄而散。 谁也不想与孙国的死牵扯上关系。 毕竟他那当知府的爹还在。 眨眼间,街面上就又变得冷冷清清。 除了陈泽和那少女之外,就只剩下李星砚,又惊又惧又疑惑。 “贤弟躲远点!”陈泽呼喝道。 魔类可不是好惹的。 一旦被它们的怨戾之气缠上,蔓延入体,轻则丧失心智,坠入魔道,重则魂飞魄散,永陷沉沦! “大哥,我——” 李星砚还有些迟疑,陈泽厉声叱道:“听话!” “哦!” 李星砚这才赶紧往后急退。 但是那少女只是盯着陈泽凝视,却始终没有发动攻击。 陈泽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是云舒?”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少女并不是云舒,因为观其面相,与闫冰、云畅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她为什么会自称是云舒呢? 少女冷冷问道:“你是谁?” 陈泽松了口气,只要肯交流,那就说明入魔并不深,至少残存神智理性,还有救。 他当即答道:“我叫陈泽,认识你母亲闫夫人和你姐姐云畅,也认识云福。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 “陈泽?”少女似乎开始思索。 “是我。” 陈泽循循善诱,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坠入魔道,但这不是什么好事。孙国已经被你给杀死了,你的深仇大恨已经得到报复,所以,你不该再有怨恨了。我是你们云家的朋友,请务必相信我,我可以拯救你,有办法帮你脱离怨恨之海。” “你是,陈先生……” 少女开口了,眼神似乎出现了那么一点点清澈的迹象。 陈泽大喜,这云舒果然知道自己! “是的是的,我就是陈先生!” “你是好人。” “对对对,我是好人!现在我想靠近你一点,不要害怕。为了帮你,我会把手放在你的头上,你将感到解脱……” 陈泽一边说,一边朝着少女缓缓走去。 他嘴里也开始念诵“静心咒”。 咒语带着法力,声声入耳,字字入心。 李星砚远远的观望着,本来还为陈泽担忧,可隐约听到咒语,心居然渐渐平和宁静下来,不再觉得慌乱不安了。 这就是“静心咒”的威力。 陈泽打算先把那少女的情绪稳定下来,然后施展“束心大法”,帮她锁住魔气,洗涤魔心,让她恢复正常。 但是随着陈泽的靠近,那少女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威胁的逼近,开始变得躁动,眉头渐渐紧蹙起来。 陈泽立刻加快了念咒的速度,也提升了念咒的腔调。 但那少女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娇躯开始剧烈的颤抖,一副痛苦异常的模样! 眼看陈泽距离少女就只有一步之遥了,把手伸出去,就能按在少女的天灵盖上了,可是那少女却忽然大吼一声:“别念了!” 她甚至抬起双手捂住了耳朵。 李星砚被吓了一大跳,陈泽也稍稍心惊。 很显然,少女心中的魔念在抗拒“静心咒”。 这是初心和魔心之间的抗争,必须有个结果! 陈泽当即越发大声的念咒。 “啊!” 少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脸面开始变得模糊。 陈泽吃了一惊,连忙停止念咒,仔细看去,不是少女的脸变模糊了,而是有魔气从她的身体里钻了出来,渐渐化成一道虚幻的曼妙身影,也是个女子。 少女瘫倒在地上,继续人事不省,那道虚幻的身影漂浮而起,悬立在半空中。 模样与少女迥然不同,但眉眼之间却依稀可见云畅的影子,只是比云畅还要青涩稚嫩。 陈泽恍然大悟,这才是云舒! 是云舒的一缕魔念附着在了那少女身上,借她的手替云家报了仇! “云舒,你真身在哪里?”陈泽问道。 “你叫陈泽。”云舒没有回答,反而发出了一声森凉之音,如同来自深渊,出自冰窟,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额面上也渐渐现出了一颗五芒星血痕,凝如实质,极为浓郁,鲜艳欲滴! 陈泽心中大骇,这是品级大魔! 而且看血痕的清晰程度,此魔的道境比自己当初入魔时还要高出许多! 原来云舒的魔念之中,还隐藏着一道更为厉害的魔念! 但也好在只是魔念,不是大魔本体亲临。 “你是谁,对云舒做了什么?”陈泽质问道。 “我叫夜殇,住在黑云深处的炼魔窟,你应该是我的同类,快来找我吧……” 话音方落,那虚幻的身影如泡沫般碎了。 第99章 正义使者 随着夜殇的声音消散,身影幻灭,地上的女子也悠悠醒转。 她茫然的环顾四周,猛的看见孙国僵立在旁边的尸身,顿时面露惊怖之色,哆嗦道:“不,不要杀我……” 李星砚连忙说道:“姑娘别怕,这禽兽已经死了。” 那女子一呆,随即变得更惊恐了,浑身开始瑟瑟发抖。 陈泽问道:“你是哪里人士?我们送你回家。” 女子畏惧的看了陈泽一眼,根本不敢回答,更不敢让陈泽和李星砚送她。 陈泽近前准备搀扶她起来,她却慌得手脚并用,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跌跌撞撞的狂奔而去。 陈泽不禁摇头苦笑。 李星砚叹气道:“大哥,你好心救了她,她却把咱们当坏人了。” 陈泽幽幽说道:“她不是怕咱们,是怕孙国和孙国背后的势力。这畜生,哪怕死了,都还要吓人,真是可恶!” 说完,他飞起一脚,把孙国的尸身踹翻在地。 李星砚拍手叫道:“踹得好!” 都死的透凉,还立在那里,装什么英雄好汉呢? 陈泽屈指一弹,星火一点,落在孙国的尸身上,“轰”的一声变成熊熊大火,瞬间就把那副肥胖高大的躯干给烧成了灰烬。 李星砚咋舌不已,眼见火光渐熄,忍不住问道:“大哥,方才那个云舒是怎么回事?” 陈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莫名其妙入魔了呢?” “魔类很可怕吗?”李星砚好奇的问道。 “非常可怕!” 陈泽郑重的说道:“杀死孙国的只是一缕魔念,那魔念来自一个叫夜殇的魔头,其中混杂了云舒的怨气。贤弟想想看,真身未到,只是一个念头前来,就能远程杀人!这难道不可怕吗?” “确实可怕啊。” 李星砚回想起方才的情形,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喃喃说道:“只是一个念头,就能附着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对着孙国开胸掏心,当真恐怖啊!” 陈泽也心有余悸道:“亏得是那夜殇没有亲身前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星砚道:“大哥应该不会怕他吧?” 陈泽苦笑道:“仅从魔念的表现来看,那夜殇的道境是在愚兄之上的,倘若他真身驾到,与我们产生冲突,愚兄不是对手。” 李星砚闻言,也后怕起来,问道:“那大哥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陈泽陷入了沉思,元凶巨恶孙国虽然死了,可是孙国的帮凶,背后的保护伞都还在,知府孙桥,左道鹤羽,城隍程耀……岂能容忍这些怙恶不悛的家伙继续逍遥法外?! 云天被关在大牢里,云家大院被封,死者没有入土为安,冤魂还被左道邪术禁锢,另有云舒莫名其妙的入魔……这一切不弄明白,不料理清楚,陈泽是不会离开汴州的。 但前途凶险,让李星砚继续跟着不合适。 陈泽正想打发李星砚离开,天空忽然发暗,大股寒风骤然而起,从四面八方袭来。 “怎么突然黑了?” 李星砚嘀咕着,仰面往天上望去,但见一片巨大的黑云正滚滚而来,遮天蔽日,压城欲摧! 云中影影绰绰,像是藏着好些个人。 李星砚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骇然看向陈泽:“大哥,这是什么光景?” 不知不觉中,陈泽已经成了他的主心骨。 陈泽法眼如炬,早已经看清楚那黑云之中神光潋滟,香火气息十分浓郁,有个八品高阶的神只立在当中! 不用想,来者定然是汴州府的城隍爷程耀! 他居然才是八品,看来此前高估他了。 但一个八品道境的家伙能坐上汴州府城隍爷的位置,这其中如果没有什么猫腻是说不通的。 环绕在程耀身边的还有不少阴司神只,多是一流道境,但也有几个九品的强者。 这阵仗不可谓不大! 陈泽的心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惊动了程耀,按理说,孙国身死魂灭,不会去找程耀报信的啊。 忽然间,陈泽想起了什么,骂了一声:“我失算了!” 李星砚赶忙问道:“怎么了大哥?” 陈泽锤手顿足说道:“我只是把孙国手下的那些恶奴给抽到河里淹死了,却忘了毁掉他们的魂魄!一定是他们去给程耀通风报信的!贤弟,你快离开此地!” 李星砚脸色一变:“来的是敌人?” “对,是庇护孙国的恶神来了。”陈泽脸色阴沉的可怕:“这帮家伙比孙国更难对付,你快走吧。” 李星砚摇头道:“小弟不走!既然是强敌来了,怎么可能让大哥一个人抵挡?” 陈泽把脸一板:“来的时候是怎么约定?你要听我的话!” 李星砚笑道:“大哥忘了,小弟听你话的前提是,你我须共进共退!如今大哥赶我走,那就不是共进共退了。” “你——”陈泽瞬间被辩驳的没脾气,只好婉转劝道:“贤弟啊,你是凡人,他们可是神明!民不与官斗,人不与神争啊!” “大哥,我既不怕官,也不怕神!”李星砚冷笑道:“就算是神明,也不能欺人太甚!小弟虽然是个书生,说起来百无一用,但还算有一副伶牙俐齿,纵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用嘴也能怼死他们!” 陈泽哑然失笑。 这个李星砚,真不知道是该骂他还是该夸他。 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却又那么讲义气呢。 “下界何人?!” 一道神音忽然从天而降,不但陈泽听见了,就连李星砚也听到了,耳朵里被震得“嗡嗡”乱响。 “吵死人了!神明难道就不需要有公德心了吗?!” 李星砚仰着脸直接开怼:“下界站着的是你陈大爷和李二爷!你们便是孙国的幕后黑手么?!来来来,下来!别居高临下的,摆你们的臭架子!说好的要做人民的好神只,为人民谋福利,为人民做主,你们就是这么做的?!为一个恶贯满盈的家伙张目,做一个禽兽的保护伞,置老百姓的死活于不顾,你们也好腆着脸端坐神坛享受香火?!你们扪心自问一下,神性何在?!” 空中的神只听得都是满脸懵逼。 “城隍爷,听这口气,下面的人似乎来头不小啊。不会是上头派下来巡视咱们汴州的吧?” 汴州府城隍庙的文判官忧心忡忡的对程耀说道。 第100章 来头不小 程耀的心里也有些打鼓。 下面那家伙口气这么狂,官腔这么重,不像是一般人啊! 而且他也确实如陈泽所料想的那样,是得到了孙家恶奴鬼魂的通风报信,才率领手下匆匆赶来的。 按照恶奴鬼魂的描述,孙国是被对方一个人给一招秒杀了的! 恐怖至极啊! 孙国是什么实力? 程耀很清楚,八品中阶道境,可不是弱者!能对其形成一招秒杀的,至少也得八品高阶了吧!是以程耀在听闻消息之后,大为惊诧! 他思来想去,整个汴州府境内除了左道鹤羽和青冥山的老和尚金明禅师之外,似乎没有谁是这个级别及其以上的强者了吧? 鹤羽肯定是不会杀孙国的,金明是和尚,也至于轻易下山跑来汴州杀生,所以程耀得出结论,杀孙国的必定是外来的强者! 由于不了解对方的底细,程耀哪敢轻敌?索性把城隍庙的全部战力都给拉了出来。 毕竟他也才八品高阶,万一带的战力太少太弱,对方的修为又在八品高阶之上,那来了就是纯挨打的份儿。 所以,即便是匆匆赶来现场,程耀也没有轻举妄动,甚至都没有立刻下界,而是先在空中观望。 但陈泽自打修炼“束心大法”之后,便能收敛情绪,隐藏气息,与他道行相差不大的人,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底细! 程耀睁开神目,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没看出陈泽是个什么级别的存在,只能看出陈泽有肉身,不是阴神。 而李星砚的底细他倒是能看出来,满腔浩然正气,直冲天际,堪比人道圣贤了,至少是人间朝廷里的大官!可穿着又破败,不像是富贵之人。 程耀捉摸不透,这才出言询问,想试探陈泽和李星砚的底气。 结果李星砚底气十足,一番慷慨激昂的的怒怼让程耀更加惶恐不安了。 程耀默然片刻,捅了捅身边的文判官:“你语气再客气一点,问问他们是何方神圣?” “哦哦~~” 文判官当即换了一副谄媚的语气,柔声问道:“敝府城隍爷率领阖府神只,在此向两位高人问安了。敢请教,两位高人是何方神圣?” 程耀大怒,忍不住狠狠踢了文判官一脚,低声骂道:“本府只是让你言语客气一点,不是让你当舔狗!你说的这么低三下四,让本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文判官捂着屁股,也很郁闷,玛德,你怎么不自己说?领导的尺度真难把握! 陈泽和李星砚也都是一脸问号。 李星砚嘀咕道:“大哥,你不是说这来的都是敌人吗?” 陈泽颔首道:“是啊。” 李星砚诧异道:“那他们怎么说话贱嗖嗖的,像是在巴结咱们一样。” 陈泽摇了摇头:“我也正奇怪呢。” “让小弟再回复他们一句话试试看。” 李星砚纵声说道:“汴州府城隍庙的神只都听好了,我们兄弟二人乃是正义使者!” 陈泽满脸黑线。 贤弟你好中二啊! 程耀也是听的眉头大皱:“正义使者?什么东西?” 他环顾身边的大小神只,问道:“你们有谁听说过这个神职名称吗?什么级别的?有没有本府大?” 众神纷纷摇头。 纠察司公忽然说道:“回禀府尊,卑职记得大城隍麾下有五方巡阅使,可以自由来往于天下各道、府、县,对地方上的城隍进行考察。莫非,这正义使者就是五方巡阅使中的某一位?毕竟,都带个‘使’字。” 程耀吃了一惊:“不会吧,五方巡阅使的神职级别可比本府高多了,他们要是来汴州,不至于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吧?” 纠察司公苦笑道:“府尊,现在都流行暗访啊!” 程耀捏了一把冷汗:“不至于这么寸吧?” 纠察司公说道:“敢问府尊,能看出他们的底细么?” 程耀摇了摇头:“其中一个穿麻衣的,底细丝毫捉摸不透,只能看出有肉身,不是阴神;另外一个,文运强横,像是人间朝廷的大官大员,可穿的又像是叫花子一样。” “这不就都对上了嘛!” 纠察司公一拍大腿,埋怨道:“府尊啊,不是卑职说你,你平时也不好好琢磨琢磨咱们城神界的《神官制度手册》,里面有介绍啊,这五方巡阅使就是有肉身的阳神!而且,每当他们出巡的时候,都会搭配一个人间朝廷的大官作为副使,共同考察地方!毕竟,咱们城神也是要得到人间朝廷的敕封,才能正式享受人间百姓祭祀的!” “这么说,他们真是五方巡阅使?”程耀汗流浃背,张惶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就这局面,如何收场?” 众神只也都慌了。 好家伙,全员都出动了,杀气腾腾,一副要打群架的样子,怎么跟人家两位大使解释? 还是文判官灵机,心思一转,当即说道:“府尊不必惊慌,卑职已有主意!咱们就假装是事先得到了五方巡阅使要来汴州的消息,这才率领全部神只,前来迎接他们的。” “好主意!” “妙啊!” “不愧是文大哥!” “天衣无缝!” “……” 其余神只纷纷奉上马屁。 程耀也觉满意,说道:“那就这么办吧。不过你们可要装的像一点啊,别说漏嘴了!” “是!” 速报司公忽然问道:“府尊,如果两位大使询问起孙国的事情,该怎么回答?” 程耀皱了皱眉,道:“就说不熟。走吧,随本府下界,恭迎大使!” “是!” 陈泽和李星砚正在犯嘀咕,忽见空中黑云散开,阴风滚滚落下。 程耀率领着大大小小十八个神只以及三四十余名阴差在地面上显灵。 “卑职程耀,率领阖府神官、阴差、阴兵,参见两位大使!” 程耀半跪在地上,其余的神只和阴差则是全跪,态度十分谦恭,语气分外虔诚:“卑职等得到大使巡阅汴州的消息实在太晚,因此未能出城远迎,还望大使恕罪!” 陈泽和李星砚人都麻了。 几个意思? 怎么就参见大使了? 正义使者这么有排面的吗?! 第101章 五方巡阅使 “大哥——” 李星砚忍不住要问这咄咄怪事,陈泽察言观色,已经发现了些许端倪,连忙冲李星砚使了个眼色,李星砚是聪明人,心领神会,当即不再言语。 陈泽望着黑压压的满地神只,心里既觉兴奋,又有些心惊。 这府城隍到底是比县城隍大了一级,光是司公,就有八个,除了阴阳、速报、纠察老三样之外,还有赏善司、罚恶司、财神司、注寿司、增禄司,比起县城隍庙,多了五个;佐官除了文武判官、日夜游神、金枷银锁之外,还多了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四位,也就是俗称的七爷八爷、九爷十爷。 程耀是八品高阶,他麾下的阴阳司公是九品高阶,其余司公都是九品初阶,佐官们则是清一色的一流道境! 这样的阵容,着实强横!真打起来,必败无疑,就算陈泽能逃得了,李星砚也得交待进去,哪怕是传香发讯给浪荡水神,请他在城外发洪水配合作乱,胜算也不会太大,毕竟不能指望程耀会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为此陈泽难免有些心惊,可程耀率领汴州城神界的豪华天团,非但没有动手,还冲自己跪了,陈泽自然兴奋。 “诸位请起吧。” 陈泽故作威严,一本正经的说道:“本使微服私访,为的就是不想惊动地方,没想到,还是让你们给知道了。你们这么兴师动众,就不怕惊扰到老百姓们吗?” 纠察司公心里暗暗得意,看咱怎么说的,猜着了吧! 就是巡阅使驾到! 程耀陪笑道:“大使是上方神明,平时在大城隍爷身边供职,住的是京城福明灵王神庙,如今屈尊来到我们这小地方上巡阅,已然是万分委屈了,卑职等怎敢再行怠慢?没有提前出城去列队迎接,就是罪过啦。至于老百姓们,平常谁能见着这么多神只显灵啊,惊扰是不会的,带给他们的都是惊喜!” 陈泽笑道:“贵府真会说话。” 程耀先恭维了一番陈泽,听话听音,感觉起了效果,便又看向李星砚,“啧啧”叹道:“副使大人,怎么弄得衣衫褴褛啊,这是吃了多少苦头?” 陈泽是懂城神界的神职制度的,一听“大使”、“大城隍爷”、“巡阅”、“副使大人”等字眼,哪还能不明白程耀在耍什么宝? 这糊涂蛋不知何故,把自己和李星砚误认为大城隍麾下的五方巡阅使了,那可是城神界的顶级大神,是大城隍的副手,神职地位远高于府、县两级,所以程耀才会毕恭毕敬,殷勤相待。 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 难道自己长得很像某位巡阅使吗? 李星砚那副打扮,凡夫俗子都当是叫花子,偏偏程耀认成了宝贝疙瘩,副使大人叫的那个亲热啊。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动起手来,祸及李星砚。 陈泽怕李星砚说漏嘴,替他回答道:“下基层毕竟还是辛苦嘛,尤其是李大人,以凡人之躯,随同本使风餐露宿,千里奔波,跋山涉水,栉风沐雨,可以说是历尽艰辛,受尽磨难,苦头当然吃了不少。不过,李大人高风亮节,以民为本,他曾对本使说,我们的衣服破点无所谓,吃不饱也无所谓,只要百姓们安居乐业,上不骂苍天,中不骂神明,下不骂朝廷,一切就都值得。” 李星砚差点没憋住笑。 陈大哥也太能胡诌了。 “两位大使说的太好了,真是令卑职感动万分啊!”程耀揉了揉眼睛,假装已经听湿了,又带头鼓起掌来。 他身后的不少神只也都连忙跟着“呱唧”起来,配合程耀的表演,争先恐后的献上今日份的马屁。 陈泽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这是我们两个的职责所在,分内之事,没什么好值得炫耀的。” 程耀谄媚的笑道:“大使太谦虚啦。卑职已经在庙里安排好了一切,请两位大使前往落脚,让卑职等尽一尽地主之谊!” 陈泽皱眉道:“先不用忙这些。本使正有事情询问贵府。” 程耀心里“咯噔”一声,强笑道:“不知大使要问什么?” 陈泽冷冷说道:“你认识孙国么?” “孙,孙国?” 程耀挠起了头皮,装出满脸茫然的样子,煞有介事的回顾一干手下:“孙国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啊,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你们认识吗?是咱们汴州府的人吗?” 阴阳司公答道:“回府尊的话,孙国是汴州人士。” 程耀皱眉道:“我怎么没有印象?” 文判官笑道:“汴州府里数百万人,名字何其多也,而府尊公务繁忙,日理万机,哪能记住孙国是谁?” 程耀呵斥道:“少在两位大使面前啰嗦,这孙国到底是谁?” 阴阳司公答道:“是汴州知府孙桥的儿子。” “哦~~是他啊,看我这脑子。” 程耀拍了拍脑门,冲陈泽讪笑道:“回大使的话,卑职是汴州府的阴司主官,孙桥是阳间主官,我们彼此之间经常有公务上的往来,须得配合做事,才能使阴阳合济,两界安宁。所以卑职也知道他有个儿子叫孙国,但与之不熟。怎么了?大使也认识他?” 陈泽看着程耀和属下配合演戏的样子,便忍不住冷笑:“何止认识?本使刚刚把他给宰了!” 程耀大吃一惊:“宰了?!” 这倒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吃惊。 甚至有些怨怒! 因为恶奴鬼魂去通风报信的时候,只说孙国被人给制住了,还没被杀,所以他率部急匆匆赶来,就是为了搭救孙国的,而今一听陈泽的话,才知道孙国居然已经没了! “他,他的魂魄呢?”程耀有些手足无措的问道:“怎么没见去阴司报到?” “去不了啦。”陈泽阴恻恻的说道:“身魂俱灭!骨灰都给他扬了!” 程耀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有些晕眩。 孙国与他之间,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关系,可以说是颇为亲密。 如今身魂俱灭,别说是复生了,就是转世投胎,都没了可能! 孙国的痕迹,从这世上被彻底抹除了! 第102章 禁言咒术 “怎么?” 陈泽死死盯着程耀的表情变化,幽幽问道:“你看起来有些难受?” “啊?哪里?不不不,没有……”程耀慌忙否认:“卑职怎么会难受?”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为了掩饰,勉强挤出笑容,还喝彩道:“宰了好!宰的好!” 陈泽冷笑道:“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杀他,就说好吗?” “大使杀的人,一定不会是无辜的,卑职不用询问缘由,也敢万分肯定,孙国该杀!”程耀违心且痛心的说道。 “你这么相信本使,本使更得对你说明缘由了,不然,好像轻慢了你们似的。” 陈泽是懂折磨人的,明知道程耀这会儿心里煎熬,偏要再多捅上几刀。 他说:“孙国衣冠禽兽,行同狗彘,从小到大,劣迹斑斑!所做的恶行不胜枚举,罄竹难书!以此招致天怒人怨,民声沸腾!这都是他亲口承认的。我们两位暗访到此地的时候,正遇上他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而且极尽凌辱之事!又听他亲口诉说,因为见色起意,戕害云家满门,可谓是穷凶极恶,恶贯满盈!他甚至仗着有些左道修为,敢对本使出手,还要杀害李大人,那本使可就不能饶他了,就地正法!” “正法的好!” 程耀的心在滴血,嘴上却又不得不叫好。 陈泽话头一转,忽然质问道:“程耀,孙国可是你辖境内的人!他如此人面兽心,无恶不作,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程耀脸色稍变,扭头就冲阴阳司公瞪眼厉喝:“阴公,你是干什么吃的?!孙国这样的败类,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早点禀告,早点奏请处置!还要等巡阅使下来才能料理么?!” 阴阳司公一愣,妈蛋,就这么理直气壮的甩锅啊! 但他碍于程耀的淫威,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支吾道:“是卑职失察,卑职有罪,卑职甘愿受罚……” 忽然另有一个司公大神起身,亢声言道:“你们要是这么说的话,卑职可是有许多事情要向大使禀报!” 陈泽眼前一亮,好,出淤泥而不染的良神出现了。 他早就料到,汴州府城隍庙里的情况会和浑县大差不差,不至于蛇鼠一窝,全员都是恶神! 就如浑县有阴公那样刚直不阿的良神,有纠公、速公那样秉承中庸之道,不肯同流合污的好神,汴州府这边也一定不缺。 看服饰打扮,那位起身说话的神只是罚恶司司公。 陈泽问道:“你要向本使禀报什么?” 罚恶司司公正要开口,文判官便抢先说道:“罚公,僭越了吧?咱们府尊可还在这里呢,怎么也轮不到你向巡阅使越级汇报吧?” 程耀也反应了过来,厉声呵斥道:“放肆!罚公,你也太没有规矩了!大使难道很闲吗?要听你禀报你的破事!” “卑职要禀报的不是破事,是——” “噤!” 程耀伸手一指,罚恶司司公的上下嘴唇立刻黏在一起,再不能发出一言一语。 陈泽心下吃惊,程耀竟还有如此神通,令行禁止啊! 李星砚在旁边看的大怒,质问程耀道:“你干什么封人家的嘴,不让说话!?” 文判官笑道:“副使大人有所不知,这厮是我们庙里的搅屎棍,总是喜欢说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非常聒噪!我们府尊给他施‘禁言咒’术,也是怕污染了两位大使的耳朵。” 程耀附和道:“对啊,两位大使如此辛苦,哪里有空听他啰嗦?” 他俩正一唱一和,赏善司司公猛地起身,叫道:“程耀,你平时在汴州府一手遮天也就罢了,如今当着两位大使的面,还敢大耍淫威,我——” “噤!” 程耀不等他说完,就又施出了神通。 赏善司司公的嘴也被封住了。 程耀笑道:“不好意思,庙小王八多,这厮与罚公一样,也是个搅屎棍,让两位大使见笑了。” 陈泽放眼望去,但觉还有几个司公也是愤愤不平,但没有出头。 他掂量了掂量,指望策反他们,共同对付程耀,不大现实。 他揶揄道:“贵府御下很有手段嘛,这‘禁言咒’术施的很溜,一看平时都没少用。” 程耀嘿然道:“也是不得不如此,献丑了。” 陈泽没有再揪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也没有让程耀给赏善罚恶两司公解除咒术,毕竟是假冒的巡阅使,凡事还是要悠着点,免得露出破绽。 他换了话题。 “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孙国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可以想见他父亲孙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贵府刚才说跟他有很多政务上的往来配合,难道就没有察觉?” 程耀苦笑道:“大使明鉴,孙桥是阳间的地方大员,卑职是阴司的一府神官,虽阴阳有别,分属两界,但我们的级别是一样的,卑职修神道,他修人道,说实话,卑职管不了他。” 陈泽“嗯”了一声,程耀这几句话倒是没玩虚的,现实确实如此。 地方城隍没有权利去管地方官员,很多时候还要仰仗地方官员,关系处的好了,地方官可以号召缙绅富商捐钱修缮城隍庙,打造金身,可以号召老百姓多多上香,提供愿力……陈泽了解这里面的门道。 “孙国的左道修为很高,本使听闻他有个师父,叫鹤羽,贵府知道此人吗?” “卑职不知,完全没听说过。”程耀直接否认,还假模假样的询问手下:“你们有谁听说过鹤羽吗?” 得了暗示的几个神只齐声答道:“卑职不知!” 陈泽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本使和李大人还得继续查访下去,除恶务尽嘛。” “两位大使何必这样辛苦呢?一切都交给卑职,由卑职派遣下属去查。”程耀心里有鬼,连连劝阻:“请两位大使务必去庙里一趟!卑职安排些项目,保管尽兴!” “你们查你们的,我们查我们的,就这样。”陈泽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装就要装的像点,拿出上位者的范儿来,不就是比拼演技嘛,看谁演得过谁! “李大人,咱们走。” “好!” 李星砚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落地了。 总算是可以走了。 忽听一声喊:“两位大使请留步!” 一个牛头人站了起来。 身形魁梧,单看脖子以下,与寻常的壮汉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脖子上顶着一个龇牙咧嘴、犄角狰狞的牛头! 穿的是皂袍,拿的是钢叉,正是人称“九爷”的牛头夜叉神将! 陈泽皱眉问道:“你叫我们?” “正是末将!”牛头嗡声说道:“请问大使是哪一方的巡阅使?” 第103章 牛头马面 陈泽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牛头敢这么问,显然是对他和李星砚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不然,一个小小的神庙佐官怎敢如此质询五方巡阅使? 汴州府城隍庙到底还是有不糊涂的人啊。 陈泽深深的看了牛头一眼,判断出这家伙心性单纯耿直,属于死倔死倔的那种,跟他说话,无须拐弯抹角,也直来直去最好,于是答道:“明知故问!本使既然能巡阅到你们汴州府,那自然是中路巡阅使!” “噢~~” 牛头又看向李星砚:“那这位李大人在朝廷里担任的是什么官职?” 陈泽冷声答道:“你倒是盘问的清楚,李大人官居本朝御史中丞!” 李星砚心里“咯噔”一声,暗暗吃惊,又暗暗好笑,陈大哥可真敢给自己编排啊。 要知道,在当朝,御史中丞的官位品级虽然不算很高,只是正四品下,但其职司和权力却很大!乃是御史台的副长官,掌管着兰台所藏的图籍秘书、文书档案,监督殿庭、典礼威仪等……平时可以接受公卿奏事,核查公卿章奏,监察、纠察、弹劾百官等,甚至还可以参与刑狱事务,收捕罪犯等?,可谓是又监察,又执法,又司法,在权力上仅次于御史大夫?,属于是位轻权重的存在! 陈泽给他安这么一个官职,其实也符合李星砚的年龄气质,也契合地方巡查事宜。 毕竟李星砚年轻,编排的官职太大,更容易让人怀疑,而且李星砚一脸峥嵘正气,刚直不阿,做御史中丞再合适不过了。 “中路巡阅使,御史中丞……”牛头嘀咕着,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陈泽满脸都写满了不耐烦:“你还有什么要质问本使的,尽管都问出来吧,本使会像面对大城隍的时候那样,一一如实回奏!” 这话显然是把嘲讽值给拉满了,言语之间也充满了威胁。 程耀以及一干神只的脸色都在瞬间发白。 文判官呵斥道:“老九,你放肆了啊!怎敢对大使如此不敬?!” 程耀也骂道:“牛头,闭上你的臭嘴吧,能轮到你来质询两位大使?!” 骂完,他又连忙对陈泽和李星砚赔罪:“请两位大使见谅,牛头这厮向来都是这样秉性,长着牛脑袋,装的是牛脑子,不说人话,颠三倒四的,没有尊卑,不分场合,和马面他俩经常是牛唇不对马嘴!” 马面在旁边听的满脸黑线。 老子招谁惹谁了,你说牛头就说牛头,干什么把老子捎带上? 一生气,那张脸顿时拉得更长了。 程耀指着说道:“大使你瞅瞅,他们俩就这副嘴脸!天天跟谁欠他们二斤黑豆似的,没个人样。” 马面:“……” 过分了啊,人身攻击不好吧? 牛头却兀自梗着脖子,亢声说道:“不是卑职对两位大使不敬,是直到现在,两位大使都没有向我们出示任何神观印信凭证!那怎么证明他们的身份?” 陈泽心中一凛,李星砚也是心里发紧,这家伙,不愧是头上长角的,顶得好啊! 但是这种事情不能解释,越解释越露怯,既然从头开始就是拿腔作势的装,那就要装到底! 陈泽森然说道:“好哇,这是要查验我们两位的身份啦。汴州府真了不起!连一个小小的神庙佐吏都敢盘查五方巡阅使!我和李大人这工作,应该交给他去做嘛,是不是啊,程大神官?” 程耀吓得一哆嗦,慌忙伏拜在地,颤声说道:“是卑职御下无方,才叫他如此冲撞大使,卑职有罪。” “我们的印信是可以随便拿出来展示的么?嘿~~~”陈泽狞笑了起来:“但凡有不三不四的东西上来打听,我们就取官凭印信给他验看,你们当巡阅使是卖菜的啊!”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陡然施上了六相全功的“龙吟功”,好似舌绽春雷,晴空霹雳!程耀等一干神只固然被惊得浑身剧颤,李星砚也是脸色瞬间惨白,一颗心“砰砰”乱跳! 太吓人了! 陈泽又把语调平缓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当然,也有一种情况,是必须把官凭印信拿出来给你们看的。那就是我们行使职权,或审讯你们,或缉拿你们,亦或是把你们就地正法的时候,那自然得表明身份。怎么,你们之中有谁想体验体验么?” “不不不,卑职等都奉公守法,不曾违背神道法则,大使可千万别吓唬我们了。”程耀讪笑了起来,又扭脸骂道:“牛头,还不退下!真惹怒了大使,把你抓起来,或者就地正法,我可救不了你!” 牛头这才倒拖钢叉,退回了队伍里。 陈泽察言观色,见程耀只是表面谦卑,嘴上恭敬,看似害怕,但眼神里却透着一丝奸诈,这分明是在演戏啊! 假装辱骂牛头的时候,目光却瞥向了另外两个神只。 不出意料的话,这厮是在暗中撺掇。 因为他也怀疑陈泽和李星砚的大使身份! 不然,早像对付赏善、罚恶二司公那样,一个“禁言咒”施展出来,牛头哪里还能说得出话? 陈泽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让程耀起了疑心,只觉得此地不可久留,须得尽快脱身! 但事实上,程耀怀疑他们两个身份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太清廉了。 哪有当官的会不贪? 请他们去神庙里享受一番,不去,说了有攒劲的项目,还是不肯去,就想着查案子,也太不正常了。 程耀笑嘻嘻道:“手下不懂规矩,还须得两位大使调教调教。” “程大神官自己的手下,还请自己管好,我们要务在身,哪里有空帮你调教?!”陈泽见情形不对,决定赶紧离开为妙,当即扯住李星砚的手,说道:“李大人,咱们走!” “好!” 李星砚也觉察出不对劲了,正要抽身走人,忽然阴风滚动,香火气弥漫,两位神只越众而出,闪现上前,拦住了陈泽和李星砚的去路,笑嘻嘻说道:“勾魂使者黑白无常在此,参见两位大使。” 正是先前被程耀暗使眼色的那两个家伙。 陈泽瞳孔收缩,防御拉满,这是不让走了啊! 第104章 缩地千里 说话那个神只满面笑容,身材高瘦,脸色惨白如纸,口吐长舌,头上官帽写着“一见生财”四个字,胸前还有一个大大的“活”字,左手举着一杆“招魂幡”,右手捉着一根“哭丧棒”,正是十佐里面的老七——白无常! 他身旁那位,披着一身黢黑如墨的官袍,表情狰狞凶悍,身材矮小肥胖,脸色也是黢黑如墨,官帽上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字,胸前还有个大大的“死”字,左握着一把“拘魂锁”,右手提着一条“勾魂链”,正是十佐里面的老八——黑无常! 陈泽冷笑连连,指着他们对李星砚说道:“李大人,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老百姓口中的七爷八爷,威风着呢!” 李星砚瞧着黑白无常那副吓人的模样,想起小时候听父母老人说起的种种传闻,也不免心里发虚,后背流汗,但嘴上不能认怂:“好好好,勾魂勾到我们两个身上了!” 黑白无常同时一怔,又慌忙齐齐摇头: “大使误会了,小神等不是来勾魂的。” 程耀假装生气的呵斥道:“你们两个搞什么?!拦住大使的去路是什么意思!耽误了大使的正事,你们负责啊!” 白无常笑道:“府尊不要生气,两位大使也别动怒,且听小神回禀:我们兄弟听闻五方巡阅使与别的城神大不一样,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最妙的是,没有属地限制,不受任何地域法则的拘束,无论是一京五都,还是各路、府、县,甚至乡野山林,都可来去自如……真心是羡慕崇拜,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就想问问大使,是不是真的?” “你不废话么?!”程耀骂道:“当然是真的!大使如果没有这种能耐,还怎么巡阅地方?!” 黑无常死气沉沉的说道:“想请大使露上一手,让小神等瞻仰瞻仰。” “就请大使露上一手吧!” “让小神等开开眼界!” “小地方的神只没有见过世面,让大使见笑啦!” “能见一回巡阅大使也不容易,机会可不能错过!” “……” 有人架秧子就有人起哄,文武判官以及好几个司公都喊了起来。 陈泽一脸阴沉的看向程耀。 露一手? 露你妹啊! 程耀苦笑道:“惭愧惭愧,这小地方的就是没出息哈,也难为他们想长见识。大使神通广大,不妨在百忙之中抽点闲工夫,小露一手,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也开开眼。” 陈泽心里暗骂他老奸巨猾,同时也明白,这要是不好好露上一手,威慑住众神,非但说不过去,也走不掉了。 至少李星砚是走不掉的。 算了,露就露吧。 陈泽佯装生气道:“我们两位之所以微服私访来到地方上,本意就是不想张扬,今天被你们给逼的……也罢,盛情难却,本使只露一手啊,多了没有!” “好好好,你们都睁大眼睛看好了啊!”程耀立刻叮嘱道:“这机会不知道多少年才等来一次,谁也别分神!” 众神只果然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陈泽,看他要显露什么神通。 李星砚也万分紧张,大哥,你可得给力点啊! 但见陈泽微微笑着,忽的身形一晃,倏的消失不见。 程耀脸色稍变,慌忙逡巡环顾,但四面八方都没瞧见陈泽的身影。 猛抬头,往空中看,也没有。 “你们看见大使去哪里了吗?”程耀询问一干手下道。 众神只都纷纷摇头,脸脸懵逼。 程耀又问李星砚:“李大人,大使施展的是什么神通?” “你只管看着就行,哪有那么多问题。”李星砚冷冷说道:“我又不是你们神界的一份子,怎么知道是什么神通?” “也对,也对。”程耀悻悻的笑。 几个司公和十个神庙佐官低声议论了起来: “列位,到底是什么神通?” “移形换影?” “那只是雕虫小技,而且只能近距离施展,是身法术,又不是消失术,不可能彻底消失不见的!” “土遁术?” “土遁术有什么稀奇的,乡下的土包子土地公都会施展。” “那可不一样,土地公是阴神,没有肉身的,有肉身再施展土遁术可就难啦,尤其是在地下穿行,有肉身,极难移动!” “对啊!而且土遁术不是得把身子沉到地下去么?那位大使是‘唰’的一道残影过去,就不见了,并没有沉到地下啊。” “跑了吧!” “别他么瞎说,李大人还在这里站着呢!” “……” 正议论的时候,“唰”的一道残影掠过,掀起一阵清风,陈泽又重新出现在众神的面前。 众神发愣之际,陈泽说道:“看够了吧。” “不是,卑职没有看明白,大使施展的是什么神通啊。”程耀满心狐疑。 其余神只也都面面相觑,确实没看出来陈泽在表演什么大本领。 陈泽“嗯”了一声,说道:“刚才我消失了多长时间?” “没多久。”程耀说:“就几句话的功夫吧。” 陈泽颔首说道:“几句话的时间里,本使已经去了两个地方。一个在百里之外,一个在千里之外。” 他这话一说出口,所有神只都被干沉默了。 现场就算是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李星砚身上的冷汗也大把大把的出。 哥啊,你吹牛能不能有点谱! 好歹捡个容易让人接受的啊! 这别说他们了,就连小弟都不信! “大使,不是卑职怀疑,实在是,有点难以置信啊。”程耀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干笑道:“就刚才那点时间,别说是千里之外了,就是百里之外也难走个来回啊。” 陈泽冷笑着问道:“青冥山是不是在百里之外?” 程耀点了点头:“是。” 陈泽又问道:“越州府浑县是不是在千里之外?” “是。” 陈泽从怀里掏出了一条手串,抛向程耀。 程耀连忙接住,茫然道:“这是?” 陈泽冷冷答道:“青冥山青冥禅院金明禅师的念珠。” 程耀连忙睁开神目,细看珠子,果然有一道极其浓郁的佛光显现,非品级佛道强者的贴身之物不能有! 正惊讶之际,陈泽又朝他抛了一物,程耀手忙脚乱的接住,但觉入手沉重,细看之下,神光涟漪,香火气很是厚重,却是一把通体发黑的玉圭,一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符箓图文,另一面则是一座城池的外形轮廓图……身为府城隍的他当然认识此物——镇城神圭! “这是浑县城隍的镇城之宝,不用本使多说,你也应该认得吧?”陈泽幽幽说道。 程耀喃喃说道:“认得,认得……” 陈泽傲然说道:“本使方才所施神通有名目,唤作‘缩地千里’!” 程耀瞬间汗流浃背,慌忙双膝跪地,双手捧着念珠和镇城神圭,毕恭毕敬的向陈泽奉上,嘴里说道:“尊使神通如此广大,真叫卑职大开眼界!” 第105章 儿子 “走吧,李大人。” 陈泽收了念珠和镇城神圭,看也不再看程耀等神只一眼,趾高气昂的与李星砚联袂离去。 直到他们两人背影消失在街角巷尾,彻底看不见,程耀才满头大汗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有余悸的擦了一把额头。 “府尊,他们真的是五方巡阅使吗?” 白无常上前询问道。 “废话,不是巡阅使,怎么可能施展出‘缩地千里’这等高级神通?!”程耀满心后怕的说道。 黑无常问道:“府尊怎么就能确定那串念珠是金明禅师的,镇城神圭是浑县城隍的?” “本府与金明禅师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的底细,熟悉他的气息,那念珠确切无疑是他的,并无任何疑问!”程耀沉吟着说道:“至于那枚镇城神圭,城池轮廓图里刻画着‘越州府浑县城’的字样,断然也不可能是假造的,本尊作为府城隍,这一点还是看得出来的!” 牛头疑心道:“会不会是他预先藏在身上的?” 程耀骂道:“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金明禅师是何等样人,会无缘无故把贴身之物随随便便交给一个没有背景没有来历的小人物么?!还有那镇城神圭,是一县城隍的镇庙之宝,怎么可能让外人随身携带?!也只有巡阅使这样的本系统上神出面索要,城隍才会心悦诚服的交付出去!” 牛头嘟囔道:“卑职是牛脑子……” 程耀“哼”了一声,脸色不善的说道:“你们几个乱搞事情,阻拦巡阅使离开,还质疑人家的身份,要是惹了他们不高兴,迁怒于本府,本府可饶不了你们!也保不了你们!” 黑白无常与牛头马面尽皆一怔,都怀疑自己听错了,马面不服气道:“不是府尊给我们使眼色,让我们质疑他们的么?” “本府什么时候给你们使眼色了?”程耀翻脸不认账,冷笑道:“就算是给你们使眼色了,你们怎么就敢断定本府眼神里的意思具体是什么?本府有明说让你们阻拦和质疑巡阅使么?文判官,本府说了吗?” 文判官摇头道:“没有。” 程耀又问:“阴公,本府让他们这么做了吗?” 阴阳司公挠了挠头:“呃~~没有。” “你们听听!”程耀得意洋洋道:“大家伙的眼睛是雪亮的!” “你——” 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尽皆无语,他们本来长得就吓人,听了程耀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四张脸变得更加扭曲了。 狗日的可真会甩锅啊! 这就把自己摘干净了? 要不要脸啊! “还有你们两个,想当着巡阅使的面,给老子上眼药,告老子的刁状,把老子拉下马是不是呀?”程耀恶狠狠的看向赏善、罚恶二司公,念动咒语,解了两人的禁言咒术。 赏善司公浑然不惧,幽幽说道:“原来府尊也知道害怕啊。” 罚恶司公更是冷笑着诅咒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躲得过今日,只怕躲不过明天!” “本府现在就让你们两个活不到明天!”程耀大怒,当即准备动手毙了赏善、罚恶二司公,惊得众神只纷纷色变,文判官慌忙上前拦阻道:“府尊息怒,不可如此啊!” “怎么?” “他们两个今天在巡阅使面前留下的印象很深,卑职看得出来,巡阅使已经记住他们了,当时就想询问自己,只是府尊应变速度很快,这才没有让他们得逞,但是那个巡阅使的城府很深,心机很重,卑职怕他们去而复返,杀咱们一个回马枪啊!倘若他们忽然去神庙里点卯,一看少了赏善罚恶,质询起来,府尊恐怕不好交待啊。” 程耀想了想,也觉文判官说的有道理,便骂骂咧咧的说道:“吃里扒外,越级告状,死罪可恕,活罪难饶!日夜游神,把这两个混账东西抓起来,押回阴司大狱,等到事后,本府再好好料理你们!” 说罢,程耀拂袖一挥,两道神光扫荡出来,一个照面,便将赏善、罚恶二司公打翻在地,挣扎不起。 日夜游神上前,一人锁拿了一个。 “回庙!” 程耀驾起阴风,裹挟着一干手下,匆匆回奔城隍庙而去。 到了老巢,先把赏善、罚恶二司公关押起来,程耀又叫来文判官商议:“你说的不错,那个巡阅使城府很深,心机很重,大概是要揪着孙国这件事情继续查下去了,我看要不了多久,就能查到我的头上!当务之急是得赶紧想个办法,让本府和孙国彻底撇开关系!你觉得怎么做才干净?” “知道府尊与孙国有关系的,只有孙桥、鹤羽和阴司大狱那帮为孙国做事的厉鬼。”文判官阴恻恻的说道:“鹤羽不在城中,那帮恶鬼也好说,现在就可以全部杀掉灭口!至于孙桥,比较难办,毕竟他的儿子死了,会乖乖闭嘴吗?” 程耀忽然咆哮道:“那也是我的儿子!” 文判官吓了一大跳,不敢再吭声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孙国居然也是程耀的儿子。 此前只是觉得程耀是与孙桥表里勾结,把持汴州府的阴阳两界,所以才会对孙国格外纵容,结果居然是这一层关系。 那程耀和孙桥,这俩爹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谁是干爹,谁是亲爹? 谁绿了谁? 太烧脑了! 大人们就是玩得花啊。 程耀深吸了一口气,死死盯着文判官:“你不会说出去的吧?” 文判官浑身一颤,讪笑道:“卑职什么也没有听见,出去说什么呀?” “你是个聪明人。”程耀狞笑了一声,又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巡阅使,害老子唯一的儿子都没了,此仇不共戴天!可老子不也没说什么嘛,孙桥应该也能理解的,只要他管住自己的嘴,才能他好我也好。等有朝一日,本府神职拔擢提升,做到巡阅使之上的位置,再为国儿报仇也不迟!” 文判官不敢跟他讨论这件事情,连忙转了话头:“府尊,那个鹤羽可别突然回来啊,倘若撞见巡阅使,可要大大糟糕。” 程耀目光闪烁,表情很是奇怪,嘴里轻轻说道:“放心吧,本府会给她传香发讯,叫她暂时不要回来的。” 第106章 亡魂 陈泽拉着李星砚走过街角,回望程耀等神只没有追上来,才算是大松了一口气。 李星砚觉得好笑:“大哥你在紧张什么?有这样厉害的神通,为何不早点施展出来,吓死那帮小神!平白害小弟忧心忡忡,担惊受怕半天。” 陈泽苦笑道:“你当愚兄真比他们厉害啊,就单单是程耀,愚兄便对付不了。” 李星砚吃惊道:“那为什么大哥一施展所谓的‘缩地千里’神通,他们全都害怕成那样?程耀直接都给大哥跪了!” 陈泽笑着摇头道:“都是假的,障眼法。” “假的?” 李星砚不可置信道:“不会吧,只是障眼法,如何能骗过程耀那种老狐狸?又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露破绽?” “愚兄玩了个把戏而已,咱们边走边说吧。” 两人联袂而行,陈泽解释道:“所谓‘缩地千里’,乃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法术,顾名思义,就是能把千里之遥拉到咫尺之间,眨眼的功夫便能抵达!以愚兄现在的道行,可没能耐施展出来。方才愚兄不过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先施展了个‘移形换位’的小法术,腾挪出他们的视野之外,紧接着又立刻施展了‘土遁术’,隐入土下,以‘地行之法’去了青冥山,拉金明禅师联手,合他的佛法与我的麻衣道法,设下‘传送法阵’,将我传送到浑县,从浑县城隍手中借走镇城神圭,然后再传送回来。” 李星砚听得咋舌不已:“敢情那片刻功夫,大哥做了这么多事啊。” 陈泽道:“不如此大费周章,焉能唬住程耀?”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云家大宅门外。 只是刚靠近,陈泽便嗅到了一股沉沉死气,放眼望去,整座宅子都像是笼罩在一层黑压压的乌云之下,他的心情瞬间就低落了下来。 李星砚也觉分外不舒服。 “大哥你看。” 李星砚指着大门说道。 大门上张贴着两个门神,门头上还挂着匾额,匾额上刻的是“云家”二字,但却四分五裂,门神更加惨不忍睹,额头上都被钉进去了一把黑漆漆的小刀,造型怪异,透着邪气,陈泽用法眼看的清楚,门神已经无了。 “黑刀封门,生沉死沦,呵……” 陈泽冷笑着,屈指连弹,两道三昧真火激射出去,落在两把黑刀之上,但见浓烟冒出,黑刀瞬间便被烧成飞灰,簌簌的散落下来。 大门是紧闭着的,狮鼻铜环里还系着一根黑布条,也不知道是什么左道邪术的布置,陈泽上前拂袖一挥,清风过处,黑布条立时消失,大门也被吹开,陈泽迈步而入。 李星砚紧跟了上去。 宅子很大,看规模布置,装潢摆设,可以想象曾经的繁华,但如今映入眼帘全是荒凉衰败,冷冷清清,不见半分生气! 弥漫在院子里的气息极为压抑,空气里混杂着臭气、血腥气还有发霉的味道。 “尸体!大哥快看,好多的尸体啊!” 李星砚忽然叫了起来。 陈泽也早已发现,有好些个家丁和丫鬟装扮的男子女子,死在前院,尸体横七竖八,摆了一地,似乎是组成了某种邪恶的阵型,衣服虽然都还在,可是尸身已经腐烂,远远的就能望见森森白骨! “太恶毒了!杀这么多人,丧尽天良啊!”李星砚咒骂着上前,忽而一怔,愕然道:“大哥,这地上怎么还有许多黑钉子?” 陈泽也凑近了些,但见尸体上蛆虫蠕动,青蝇乱飞,难掩的臭味扑鼻而来! “哇~~” 李星砚没忍住恶心,当场就吐了。 陈泽法眼凝视过去,但见这些奴仆丫鬟的魂魄还没消失,却一个个全被黑色的钉子钉在地上,只能苦苦挣扎惨叫,却不能挣脱。 “好痛啊!” “为什么死了还要受这种罪啊!” “是陈先生么?” “我们见过的,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 亡魂们看见陈泽,便苦苦哀求起来。 其中有几个还是陈泽在青冥山上见过的,抬轿的家丁。 如此惨状,使得他满心愤怒,又伤感不已。 “抱歉,我来晚了。” 陈泽恐怕三昧真火误伤这些亡魂,当即上前,徒手将那些黑色的钉子一根根都拔了出来。 家丁们的亡魂这才从地上爬起。 “这就是夫人和大小姐经常提起的陈先生,我们快拜谢他!” “多谢陈先生!” “陈先生,我们好惨啊!” “孙国简直不是人!” “你要给云家报仇啊!” “……” 亡魂们拜伏在陈泽脚下,全都哭诉起来,凄凄惶惶,哭的陈泽心里也发慌。 “孙国已经死了,死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他恨恨说道:“你们放心,其余的帮凶,有一个算一个,我都不会放过的!” 李星砚看不见亡魂,吐完之后,眼见陈泽对着空气说狠话,不免惊愕。 “大哥,你在干什么?”他走过去问道。 陈泽双指一摒,猛然朝着李星砚的眉心点了一下,在李星砚受惊闭眼的瞬间,又轻轻拂过他的眼皮。 待李星砚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了一地亡魂围着陈泽。 “啊呀!” 他吓得惊呼出声:“他,他们是——” “这些死者的亡魂。” “我,我也能看见了?” “帮你短暂开了眼。” “多,多谢大哥。” 李星砚也是个心软的人,见不得凄惨的事情,能看见鬼魂之后,心里反而更难受了。 “陈先生,夫人的尸体还悬挂在后堂的梁上,求你帮忙放下来吧,好好安葬,免得她死后还要受辱。” 一个丫鬟请求道。 “陈先生,大小姐跳井自尽了,她的尸身还在井里,也求你帮忙打捞上来,妥善安葬。” 另一个丫鬟说道。 “放心吧。” 陈泽叹了口气,说道:“我先超度你们去城隍庙里转世投胎,见了城隍程耀,你们就说是五方巡阅使亲自超度你们的,而且有几句话带给他,要他马上安排转生事宜,务必给你们投个好胎!” 亡魂们纷纷再拜道:“多谢陈先生!” “是五方巡阅使。”陈泽叮嘱道:“记住,不要说错。” “是,巡阅使。” 第107章 狗咬狗 陈泽手捏法印,念动“往生咒”,一阵光芒闪过,亡魂们纷纷哭泣着拜别离去。 李星砚也擦了擦湿润的眼睛,然后不解的问道:“大哥,程耀那恶神真会善待这些亡魂吗?” “他会的。” 陈泽冷笑道:“至少,他现在对我们巡阅使的身份深信不疑,不敢推脱造次!而且,我让亡魂们去找他,也是要稳住他,让他觉得,我还是很信任他的,并没有怀疑他跟孙国有勾结,这样一来,他会麻痹大意,不至于做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也不会把咱们两个太放在心上。以后对付他的时候,也更容易些!” “小弟明白了。” 李星砚毕竟聪明,一点就透,忍不住赞叹道:“大哥的心思当真是细微缜密,小弟就没有考虑到这些,实在浅薄得很!” “你以后做官,也要记得,不可一昧的用正人君子那套手段去对付所有人,君子可欺之以方,但小人就不行。” 陈泽叮嘱道:“好的坏的手段,你都要了解,而且都得会用!遇到好人的时候,你就是君子,遇到坏人的时候,你就是坏人,而且要比坏人更坏!这样,你才能站稳脚跟,走得更远!” 李星砚听得连连点头,拜道:“多谢大哥指点,小弟今日受教了,一定谨记在心。” “走吧,咱们先去后堂,找到闫夫人的尸首。” “嗯!” 两人穿庭过院,寻往后堂。 …… 与此同时,汴州府城隍庙里,两队军士在院子里守卫,所有的香客都被赶了出去,偌大的神殿之内,空荡荡的,除了神坛上正襟危坐、宝相庄严的城隍金身和左右两尊小小的文武判官泥塑木胎之外,便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立在神坛之下。 此人年约四旬,正值壮年,身披一袭暗红色的官袍,面相略显发福,满脸傲色,一双深邃且锐利的鹰眼死死盯着程耀的金身,眉头紧锁,微带不屑。 “城隍爷,本府已经到了,你还拿架子呢?也该现身了吧!” 空气一阵扭曲,程耀像一道影子,倏的从金身上溢出,然后飘然落地。 他看向孙桥的眼神,也带着一点嫌弃。 “说本尊拿架子,也不知道是谁,带那么多军士进驻老子的神庙!”程耀讥讽道:“是得罪人太多了,怕被刺杀么?” “少说这些废话!”孙桥怫然不悦道:“本府没空与你扯咸淡,你着急忙慌的约我在此见面,所为何事?” “孙大人,我要对你说一句节哀顺变了。”程耀的神情忽然低落下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当然,我自己也要节哀顺变。” “你在说什么?”孙桥一怔之间,便已恍然,失声问道:“国儿出事了?!” “是的,国儿死了。”程耀幽幽说道。 孙桥目中凶光毕露:“怎么死的?!” “他当街行凶,被一个来头很大的人给杀掉了。” “来头很大?能有多大?!” 孙桥怒叫道:“汴州城的阳间事,本府说了算!阴间你说了算,还有人来头能比我们更大么!?” “你叫什么叫?!”程耀也怒了:“来的是五方巡阅使!正使是福明灵王大城隍麾下的心腹亲信,神职和神通都在老子之上!副使,是你们中央朝廷的御史中丞!” 孙桥蹦着喊道:“御史中丞不过是正四品下的官员,我可是大州知府,从三品!你叫他来!” “闭嘴吧!看你那德性,还从三品!朝廷的官制,还用老子来教你么!?御史中丞官小势大,能弹劾百官,有监察、执法、司法之权,老子真把人家交过来了,你敢放句屁么!?”程耀冷笑连连:“就你那些所作所为,不把你当场抓起来,解送京城,就算是你走狗屎运了!” 孙桥喘着粗气,红着眼睛,对程耀怒目而视,却没有再反驳。 因为程耀说的是对的。 “别这么看着老子,老子不欠你的!” 程耀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因为国儿的所作所为,巡阅使已经盯上了汴州,还知道了鹤羽和云家的事情!他们现在大概正在云家查探呢!真查出来国儿的背后是你和我,都他妈的别过了!老子之前就千叮咛万嘱咐,对你说过不知道几百遍,让你约束点国儿,不要太放纵他,你他妈的有一次认真听过么?!养不教,父之过!现在国儿死了,都他娘的赖你!” 孙桥咬着牙,嘶声说道:“别忘了,国儿也是你的儿子!” 程耀更加怨愤:“不用你来提醒,老子知道!可老子是神,能养他么,能教他么?!” “现在就不要推诿责任了吧?” 孙桥忽然松弛了一下表情,淡淡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该想想怎么善后。国儿的尸体在哪里?告诉我,本府自会派人去收敛回来,好好保存。他的魂魄应该已经来城隍庙报到了吧?你暂且照顾着。等那什么巡阅使离开汴州之后,再让国儿还阳,不就行了么?” “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去吧!” 程耀骂道:“直到现在你还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啊!如果国儿能还阳的话,老子用得着节哀顺变么!?想收敛国儿的尸身,行啊,到处都是,你派人去虹桥下面扫吧!” 孙桥脸色大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国儿的肉身已经被烧成灰,吹散了!他的魂魄,也没了!全没了!哈~~~”程耀有些癫狂的说道:“他彻彻底底从这个世上被抹除了,再也不可能复生!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啦!” 孙桥眼前一黑,身子晃动,差点晕过去。 勉强稳住之后,他突然上前,挥手去抓程耀的衣襟,却抓了个空。 他的手从程耀的身体里穿了出去。 “省省吧,蠢货!”程耀骂道。 “程耀,你这个混账!”孙桥大骂道:“你承诺过的,要庇护国儿一辈子!现在却说他彻底没了,你纯放狗屁么?!儿子的命你保不住也就罢了,肉身保不住也算了,连魂魄你都保不住!你算什么神明?!你还腆着脸要香火,要供奉,你,你吃屎去吧!” 程耀猛然欺到孙桥面前,手中聚集起一团幽蓝色的神火,狞色说道:“孙桥,你要是想死,老子现在就成全你!大不了,这城隍老子不做了!” 第108章 栩栩如生 火焰在程耀的掌心里跳跃,与孙桥的脸近在咫尺。 蚀骨般的灼热感让孙桥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忽然想起来眼前的这个家伙不是善类,狂怒的心情被迫冷静下来。 “程兄,国儿已经没了,你我还要自相残杀吗?” “这句话还像是一句人话。” 程耀缩回了手臂,掌心里的神火瞬间湮灭。 孙桥暗暗松了一口气。 程耀负手而立,幽幽说道:“孙大人,我知道你心中的悲痛与我一般无二,但形势比人强啊,对方来头太大,你我惹不起的。想要给国儿报仇,就得暂且忍耐。你,努力做官,升到中央朝廷去,我也努力为神,升到大城隍身边去。所谓阴阳合济,天下无敌!到那个时候,咱们就是来头大的存在了。” 孙桥默然不语,紧紧盯着程耀,等待着下文。 程耀继续说道:“你还不算老迈,国儿没了,你可以再娶几个妾,生个儿子未必很难。你家财万贯,父母在堂,也不想荣华富贵毁于一旦吧?但如果你乱说话,屁股不擦干净,让巡阅使抓住什么把柄,或者牵连出我来,那咱们可就得一起死无葬身之地啦!你说呢?” “明白了。”孙桥苦笑一声:“你放心,国儿的事情到此为止。如果巡阅使查到我身上,我自有切割之法,绝不会牵连出你。” 程耀笑着伸出了手,要与孙桥击掌,嘴里说道:“祝你我都有光明的未来。” 孙桥没有抬手,只冷冷说道:“我好打发,但是鹤羽不好糊弄。” “放心吧,她也是我的妻子,我了解她,也有办法糊弄她。”程耀的笑容渐趋猥琐。 “哼!” 孙桥面颊一抽,像是受了某种奇耻大辱,重重哼了一声之后,拂袖便走。 程耀望着他的背影,笑容蓦地消失,狠狠啐了一口。 “府尊!” 阴阳司公忽然闪现,拜道:“到处寻你不见,原来在此。” 程耀心里正烦,暴躁道:“找老子干什么?!” 阴阳司公道:“方才阴司来了一群亡魂,都是云家的死难者。” 程耀吃了一惊,暗暗忖道:“云家的那些亡魂不都被孙国用左道之术封镇了吗,怎么会来城隍庙报到?难道是……”他连忙问道:“这些亡魂有说什么话吗?” 阴阳司公颔首道:“说了,号称是被巡阅使超度来的。” 程耀脸色大变:“巡阅使果然去了云家!还说什么了?” 阴阳司公回道:“巡阅使还让他们转告府尊,立刻为他们安排转生,都务必投个好胎。” 程耀愣了片刻,忽而笑了,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原来是大使超度他们来的,好好好,既然大使有所交待,咱们也不能辜负了大使的一番信任,你去安排吧,告诉财神司、注寿司、增禄司,让他们全力配合,把这些亡魂全部投个好人家,来世定要富贵。” 阴阳司公迟疑道:“可是现在排队等着投胎的亡魂还有许多,都是给庙里烧过香火,上过供奉,留有记录的,等把他们安排完,至少要三个月……” “蠢货!”程耀骂道:“是巡阅使的关照重要,还是那些烧香上供的重要?!插队不会么?现在就去安排!别耽误本府跟巡阅使汇报!” “是!” 阴阳司公郁闷的去了。 程耀捋了捋胡须,暗暗有些得意,那巡阅使看着精明,其实也不过如此嘛,到底还是没有发现自己就是孙国的保护法。 等他巡视下来,说不定还要向上面推荐保举自己呢。 …… 云家大院,后堂,陈泽推开了门,放眼望去,但见屋里的家具摆设全已毁坏,地上散落着一些碎掉的瓷器和断裂的屏风,显得凌乱不堪。 墙上挂着的字画已经落满灰尘,角落里也全是蛛网。 “吱吱~~~” 几条肥大的老鼠从陈泽和李星砚脚下蹿过,惹得李星砚又跳又骂。 两人拐进内室,瞬间闯入视野的便是一具女尸! 抬眼望去,但见横梁上悬挂着一条白绫,吊着那女尸,面朝墙,背朝门,在空中缓缓摇摆。 女尸穿戴的十分整齐,就连头发都是一丝不苟,可见至死还要体面。 李星砚心头发紧,脸色发白,喃喃说道:“这就是云家的夫人?” 陈泽表情阴沉的“嗯”了一声,从背影就能认出是闫冰。 太惨了。 在青冥山的时候,还是那么一条鲜活美丽的生命啊。 音容笑貌,宛在眼前。 可恶的孙国! “大哥,这位夫人的尸首居然还是好好的,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李星砚转到悬尸面前,打量了一眼,惊讶的说道。 “是么?” 陈泽转过去一看,也觉吃惊。 除了双目圆睁,眼珠有些突出,嘴巴微张,隐约可见舌头之外,闫冰的模样与此前在青冥山所见几乎没有多大区别。 连皮肤都没有溃烂丝毫,更无尸斑之类的痕迹,真就是栩栩如生。 还嗅不到尸体常有的臭味。 “奇怪。” 陈泽纵然见多识广,眼下也不免啧啧称奇。 要知道,闫冰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修道者,没有各种气护持肉身,尸体根本保存不了这么久。 他睁开法眼,环顾四周,搜寻了一圈之后,又皱起了眉头。 李星砚问道:“怎么了大哥?” “没有发现闫夫人的亡魂啊。”陈泽嘀咕道:“孙国声称,把云家所有人的魂魄都给原地封镇了,可为什么没有闫夫人的?” 李星砚也不懂。 “算了,先把人放下来再说吧。” 陈泽正要上前把闫冰的尸身抱下来,忽听一声怒吼从室外,紧接着便是一股凌厉的劲风,掠进室内,直扑陈泽! “杀了你!” 这意外发生的太快,李星砚吓得呆住,都忘了有所反应。 陈泽似乎早有察觉,头也没回,“唰”的原地消失,再闪现的时候,已经立在内室门口,显然是要堵不速之客的退路! 但见一道身影扑空,因为用力过猛,收势不及,一头撞在了内室靠墙的床帏里,“咔嚓”声响,撞得床架粉碎! 那人揉着脑袋,从床帏里钻出来,愤然转身,睁着一双饿狼般的凶狠眼睛,寻摸攻击对象,但见其头发乱蓬蓬的如同鸟窝,唇上唇下颌下还有脸颊上,全是野草一样的胡须,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还不如李星砚的,喉咙里“嗬嗬”发声,如野兽一般。 “杀光你们这群畜生!” 恶吼声中,那人又冲李星砚袭去。 但陈泽人影一晃,早拦在了他的面前,惊喜交加的喊道:“云福?!” 第109章 疯子 陈泽认出了袭击自己和李星砚的人是云福,顿时又惊又喜。 云福竟然没有死! 那人愣住了,瞪着一双眼,警惕中略带茫然的看向陈泽。 确实是云福,但是与昔日的形象模样已大不相同—— 整个人瘦了一圈,颧骨高耸,眼窝深陷,胡须头发连在一起,都打了结,脏兮兮的,看起来极为狼狈。 气质更有极大变化,曾经的他意气风发,骄傲自信,如今的他却像是一头受伤的孤狼,疲惫、恐惧、邋遢、凶悍。 “是陈先生?!” 云福似乎是认出了陈泽,有些难以置信的喊了一声,语气很奇怪。 “是我啊!” 陈泽一把抓住云福的肩膀,眼圈有些湿润:“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也遭遇不测了!” 云福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随即又变得凶狠起来,猛地挣脱陈泽的手,喝道:“真是你啊!那我去青冥山找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陈泽一愣,随即歉然说道:“对不住,你去青冥山的时候,我正在闭关修行,也没有人告诉我你的消息。” “那你现在来干什么?!看我们云家的笑话么!?”云福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 李星砚忍不住说道:“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我大哥好心来给你们报仇,怎么就变成看你们笑话了?” “报仇?现在报仇还有什么用!?”云福怒吼道:“你们知不知道云家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夫人死了!大小姐死了!二小姐失踪了!老爷被抓了!家破人亡!” “你冷静一点吧。”李星砚喝道:“你说的我们都知道,可这种局面是大哥造成的吗?” “你又是谁?”云福冲李星砚怒目而视。 “他是我的兄弟。”陈泽沉声说道:“云福,我确实是来迟了,抱歉。” 李星砚愤愤不平道:“大哥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啊,为什么要埋怨大哥?” “他明明能算到这一切的!他是相士,他未卜先知,只要看我们一眼,就知道我们有没有血光之灾!”云福冷笑道:“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们会遭受这样一场灭门之灾!可怜夫人那么中意他,大小姐那么喜欢他,还把云家的家主玉佩送给了他,一心一意要把大小姐许配给他,他却什么都没有帮到云家!” 李星砚吃惊的看向陈泽。 大哥居然是云家未过门的女婿? 啊呸! 不对,什么过门不过门的,大哥怎么可能做赘婿呢? 陈泽叹息了一声:“云福,我记得我对你们说过的,以我眼下的道行,只能看出三日之内的吉凶祸福,并不能预见未来所有即将发生的事情。不过,我不会让云家人白死的。孙国已经伏诛,身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其余的帮凶,孙桥、程耀、鹤羽……我也不会放过,云家的血债,我来讨还!” 云福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有惊喜,有错愕,也有怀疑。 “孙国死了?” “是的,他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了。” “真的?” “千真万确!”李星砚在旁边说道:“孙国是被大哥抓住的,死的时候惨不忍睹!” 云福呆了片刻,忽然跪倒在地,冲着闫冰的尸身放声痛哭,又胡乱磕起头来,嘴里呜咽道:“夫人,我给你报仇了!我杀了孙国!我把孙国挫骨扬灰了!你可以瞑目了!” “他的神智是不是有点不大正常啊。”李星砚低声询问陈泽道。 陈泽点了点头。 云福确实有些失智。 大约是受的刺激太大。 或许给些时间缓一缓,就能恢复正常。 陈泽上前去抱闫冰的尸首,总是吊在那里,未免亵渎亡者。 结果云福猛然起身,一把推开陈泽,双眼通红如血,恶狠狠道:“你干什么?!你还要伤害夫人么?!” 陈泽愣在当场。 “你疯了么?”李星砚斥道:“就那么任由你家主母的尸首吊在房梁上吗?” “要你管!?”云福冲李星砚龇牙咧嘴:“哪里来的臭叫花子,是谁让你踏进云家大院的!?” 李星砚都被气笑了:“我是臭叫花子?你要不要找面镜子看看自己是怎样一副尊容?” “我怎么了?我好得很!我是汴州第一高手!我是武举人!我剑法,我剑,哎,我的剑呢?”云福忽然间脸色大变,在身上胡乱摸索,继而恶狠狠的看向李星砚,骂道:“一定是你这恶贼,潜入云家,偷了我的剑!” 李星砚:“……” “快交出来!”云福飞身扑向李星砚。 陈泽身形微晃,单掌虚空划落,闪电般按在云福的天灵盖上,嘴里柔声说道:“好了,你累了,歇一歇吧。” 云福不动了。 随着陈泽念动“静心咒”,施展“束心大法”,一团柔和的光芒包裹住了云福。 让他自己缓是缓不过来了,没办法,陈泽也只好用些手段。 咒力加持之下,功法开始运转,云福眼睛里的凶悍之色渐渐退却,一点点转为清澈,满身的杀气也迅速消散。 他因为受了极大的刺激而导致心智失常,但三魂七魄还是完整的,没有损伤,因此不难治愈。 只片刻间的功夫,陈泽便停了咒,收了功,放下了手,轻轻唤道:“云福?” “陈,陈先生?” 云福这次是真的认出陈泽了,神态、语气也都变得极为正常。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云福揉了揉眼睛。 陈泽自然还在。 “哇!陈先生你终于来了!云家好惨啊!呜呜呜~~~” 云福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孩子,终于找到了爹娘,有了诉苦的地方,他扑倒在陈泽脚下,抱住陈泽的双腿,放声痛哭起来。 “陈先生,你来晚了啊,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我想杀孙国那个畜生,却始终都出不去这座宅院,嗬嗬~~~我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有时候觉得自己死了,有时候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呜呜~~~清醒的时候,我想自杀,可是我死了,谁去救主人啊,谁为夫人、大小姐他们报仇啊,嗬嗬~~~老天爷啊,终于让我等到陈先生了……” 第110章 不腐之尸 陈泽看着云福痛哭,默默无语,他能理解云福的心情。 不用劝慰,也无法劝慰,就让他好好发泄吧。 只是云福哭的太过凄凄惶惶,李星砚又是个感性的人,在旁边被触动衷肠,也忍不住擦起了眼泪。 云福哭够了,也说够了,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抬头看见李星砚站在旁边,也是眼圈通红的,不禁稍稍一怔,忍不住问道:“陈先生,这个叫花子是谁?” “……” 李星砚刚刚涌起的对云福的同情荡然无存。 “你刚才说我是乞丐,我看你神志不清,没跟你一般见识,现在又说,不大好吧?”李星砚愤愤不平道:“我叫李星砚,是陈大哥的兄弟!” 陈泽本来挺悲伤的,被他俩把气氛给破坏完了。 “行了,云福,你把闫夫人的尸身收敛一下吧。” “哦哦~~” 云福赶紧爬起来,又迟疑道:“陈先生,还是劳烦你来取吧,我手脚太脏,这位李先生也脏,恐怕亵渎了夫人。” 李星砚:“……” 事事都忘不了埋汰我一下是吧?! 陈泽也只好亲自上阵,把闫冰的尸首从房梁上取下,放在床上,并亲自为她展颜,合上了眼睛,拢上了嘴巴。 触碰之下,只觉闫冰体内有一股寒凉之气,隐隐外溢,陈泽的心里十分狐疑。 但是用法眼凝视,又瞧不见什么可怪之处。 “云畅的尸首在哪里?” 陈泽按下心中疑虑,回顾云福道:“听孙国那厮说,云畅是跳井自尽的。” “是的,大小姐为了不受那畜生侮辱,投井自杀了……先生请随我来。”云福又开始抹起了眼泪,一边辱骂孙国,一边引着陈泽去找井。 那是后花园的一口古井,井上压着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石面上横七竖八刻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尽是暗红色的字迹。 云福骂骂咧咧的,上前去搬石头,符文上却陡然激起了一圈黑气,氤氲着袭向云福!云福根本没反应过来,亏得是陈泽眼疾手快,一把将云福扯了回来!云福已惊得呆住。 李星砚也吃惊道:“那是什么东西?!” 陈泽冷笑道:“左道邪术,封井镇尸,压魂抑魄,死人难出,活人难近!必定是孙国弄的。” “这畜生!”云福骂道:“大小姐都被逼自尽了,他还要作贱!” 话音方落,那黑气中忽而幻化出一道人形,竟是孙国的模样,张牙舞爪,狰狞作色,作势要冲向陈泽等人。 “班门弄斧!” 陈泽“呼”的一口罡气吹出去,孙国的幻影立时消散,黑气也瞬间泯灭,连石头上的符文都一并荡然无存了。 云福又准备去搬,却被陈泽喝止。 “别动,石头上还有脏东西。” 陈泽说着,抽出伍子魂鞭,“唰”的一声击落,那石头里忽然飞出五六个厉祟,鬼哭狼嚎着朝三人扑来! 结果李星砚体内一股浩然正气冲出,五六个厉祟瞬间化作飞灰! 云福惊讶的看向李星砚,这个叫花子不一般啊! 难怪能跟陈先生做兄弟呢! 自己以后也得努力,不然都不配跟他们交朋友了。 但见陈泽手起掌落,隔着丈余远近,虚空劈下,掌风过处,“咔”的一声,大石头分作两半,滚落井旁,切口比刀砍斧斫还要整齐! 云福吐了吐舌头,心想差距实在太大了,便跑过去对着石头连踹带跺,发泄怒气。 陈泽来到井口,睁开法眼,向下方张望,但见水面平静如镜,黑漆漆的一片,隐约可望到有一抹人影潜在水面之下。 人如果跳井溺死,尸身必然会被泡发,变得浮肿膨胀,然后浮出水面来。 可是云畅的尸身怎么还在水下? 陈泽心里狐疑,嘴上说道:“你们两个在上面等着,我下去看看。” “让我来吧先生!” “还是我下去吧大哥!” 李星砚和云福争着要下井。 陈泽早已飞身而起,凌驾在井口之上,然后缓缓降落。 他整个身子刚刚没入井口之内,便觉一股寒气侵袭,异常冰冷! 寻常的井也凉,但绝不会这么凉! 井里有古怪啊。 陈泽提着小心,暗暗防备,把护体精光散开,护住周身,也把井下空间照得异常明亮。 仔细看水下的身影,确实是云畅。 陈泽默哀了片刻,然后念动“分水咒”,双手捏诀合住,然后又猛然分开,那井水也像是被劈开了似的,翻滚着往两边退却。 云畅的尸身显现了出来。 玲珑的娇躯屹立未倒,贴靠着井壁略略浮动,美丽的双眼微微闭合,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恬静而凄美。 她的双手还抱着一个实心的瓷枕,虽死,却依然没有松开。 难怪是沉在水下的。 陈泽审视一番,但见云畅浑身上下没有半分浮肿泡发的样子,除了脸色惨白之外,面容与曾经所见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一如闫冰,栩栩如生。 真就像是睡着了而已。 陈泽心里暗暗称奇,环顾四周,不见云畅的魂魄,更觉诧异。 他抽出伍子魂鞭,往下缠住云畅的纤腰,随后便朝井上腾飞。 待到出来,李星砚惊呼了一声:“好冷啊!” 云福也打了个寒噤,嘀咕道:“怎么有股寒气袭人?” 陈泽鼓动袍袖,涌出风来,眨眼间便将云畅的身子吹干,然后在云福的指引下,带回闺房,安置在床上。 出来之后,陈泽问道:“云福,你家夫人和大小姐是不是修炼了什么奇异的功法?” 云福摇头道:“没有啊,她们都是凡夫俗子,血肉之躯。” “那她们的尸身为什么不会腐烂?” 云福一怔,也错愕起来:“对啊,夫人和大小姐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还活着一样!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连我的法眼都看不出来是什么缘故,所以才问你的。”陈泽沉吟片刻,说道:“还有一件奇事,夫人和云畅的魂魄都不在尸身周围。” 云福骂道:“是被孙国那畜生给摄走了吧?” 陈泽摇了摇头:“没有,孙国说了,他把魂魄都留在了这座宅子里,封在死者身边。” “那是怎么回事?”云福挠了挠脸,一时也懵了。 陈泽继续说道:“还有你家二小姐云舒,她入魔道了。” “啊?!”云福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孙国确实是被我抓住的,但杀死孙国的,却是云舒。”陈泽心有余悸的说道:“她不是亲身出现,而是依仗了一个大魔头的魔念,借刀杀人!那魔头自称夜殇,来自黑云深处的炼魔窟……云福,你有听说过这些事情吗?” “夜殇?黑云深处?炼魔窟?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云福几乎把头发胡须扯下来一大把:“二小姐,怎么也不可能跟魔道扯上关系啊!” “话说回来,闫夫人和云畅的尸身不腐,倒是好事,只要能找回她们的魂魄,我便能让她们起死回生。”陈泽幽幽说道。 第111章 魂魄去哪儿了 云福一听自家主母和大小姐能起死回生,顿时喜出望外,连忙问道:“陈先生,你觉得夫人和大小姐的魂魄会去到哪里?” “我说不准。”陈泽思量了片刻,嘱咐云福道:“你对这座宅院比我们两个都熟悉,不如四下里仔细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法器、道具之类的东西,说不定闫夫人和云畅的魂魄就藏匿在其中。” “行,我这就去找!”云福异常上心。 “别着急,先把自己收拾一下,至少要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陈泽说道:“阳宅阴宅要讲风水,个人也要讲风水。你的梳妆打扮,穿戴装束就是你的风水局势,好气相能带来好气运,越邋遢反而越糟糕。” “是!”云福对陈泽的话言听计从:“立刻去捯饬!” 陈泽笑道:“也麻烦你给我李贤弟找一身合体的衣服,别再把他当叫花子看了。” 这话一说,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李先生,我云福是个粗人,刚才说话没过脑子,但绝对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你多海涵。”云福解释道。 “足下言重了。”李星砚摇头晃脑道:“圣人说:‘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我穿的衣衫褴褛,本来就不正经,被你误认为是叫花子,也是自取其辱。” “李先生说话太文绉绉了,听不懂啊,还是跟我走吧,咱们去收拾收拾,不能碍了陈先生的眼!” “叨扰啦。” “……” 云福与李星砚结伴离去,陈泽总算得了安静。 闫冰、云畅母女尸身为何不腐,魂魄又在哪里,云舒因何入魔,夜殇究竟是什么来头……他心中虽有万千疑惑,可凭空去想毕竟无用,后面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也有更强大的敌人需要料理,他决定先化功德,进行道行上的突破。 环顾了一圈之后,陈泽在后花园找了个僻静之地,布下结界,取出《功德簿》,开始翻阅。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全是惊喜啊! 首先让陈泽没想到的是,结交李星砚,免其遭受小兵侮辱,外加一饭之恩,居然是大阳德一件! 虽然不是亲手除掉的孙国,但制住孙国及其手下恶奴,解救良家女子,仍是一件莫大阳德! 此外,消弭左道邪术,超度一众云家仆从的亡魂,则是一桩大阴德! 弄死望月楼的不义掌柜,又算一件小阳德。 治好云福的疯病,也是小阳德一桩。 为闫冰、云畅母女收尸,再添两件小阴德。 三大四小,如果全都加以炼化,道境的提升必将相当可观! 陈泽当即收敛心绪,开始用功。 李星砚一番洗漱收拾之后,穿上新衣,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焕然一新。来找陈泽的时候,但见陈泽盘膝捏诀,双目微闭,悬浮在半空中,周遭还有一圈光芒闪烁,便猜测他是在修炼,也不敢打搅,就在外围守了起来。 云福把自己捯饬干净之后,就在宅子里翻箱倒柜,四处寻摸法器、道具之类的东西。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间已经天黑。 陈泽将积累的三大四小功德全部炼化,道境果然稳步提升!先是消耗一大功德,突破八品高阶,继而又一鼓作气,接连消耗二大两小,跃升至七品,最终又耗掉两小功德,只差毫厘,止步于七品初阶! 如果能再积累一件功德,哪怕是小功德,七品中阶也唾手可得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长吐一口浊气,扬臂一挥,散掉结界,放下双腿,收起诀法,徐徐落地,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又有所变化。 “大哥,你修炼好了,感觉如何?”李星砚关切地问道。 “还算是有所突破。”陈泽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星砚,笑道:“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贤弟换了一身衣服之后,简直宛若新生。” 李星砚笑道:“总还是不及大哥仙风道骨,丰神俊朗。” 陈泽摇头道:“你修凡间道,我修麻衣道,气质当然不可混同。” 正说话间,云福一脸丧气的走了过来,只看样子就知道没有什么收获。 果然,不等陈泽询问,云福就意兴阑珊的说道:“陈先生,我无能,什么法器道具也没有找到。夫人和大小姐是不是不能复生了?” “好事多磨,别心灰意冷。”陈泽安慰道:“只要在一个月的时间之内找到她们的魂魄,就不算晚。我过去瞧瞧她们,用些丹药,稳住血脉不滞,体气不泄。” “嗯!” 三人先来到闫冰的尸身边,陈泽从行囊中取出一粒绿色丹丸,正要往闫冰的嘴里塞去,忽的瞥见一缕血气从闫冰眉心之间涌出,随即一闪而逝! “咦?!” 陈泽失声惊呼,把李星砚和云福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云福慌忙问道。 陈泽没有吭声,睁开法眼,凝神扫视,但见闫冰的体内居然流动着一缕浓郁至极的魔气! “怎么会这样?真是奇了!” 陈泽立刻又赶往云畅的闺房探看。 和闫冰一样,云畅的体内也有魔气庇护! “陈先生,到底怎么了?”云福和李星砚都追了过来。 “我知道闫夫人和云畅为什么会尸身不腐了。”陈泽终于解开了一个秘密,叹息道:“竟然是魔气在滋养她们,维系着血脉运转,体气循环。而且她们体内的魔气极为隐秘,异常精纯,若非我修为提升,目力跟着增加,根本就发现不了!” 云福愕然道:“怎么夫人和大小姐也入魔了?” “不对,如果说一个是偶然,两个是巧合,三个就绝非侥幸了。”陈泽一番思索,喃喃说道:“云家必定与魔道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大哥,孙国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李星砚在旁边提醒道。 陈泽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正在想这件事。” 云福问道:“那畜生说什么了?” 李星砚说道:“鹤羽嘱咐他,云家人不能动,如果非要动的话,就得杀光杀尽,魂魄永镇!” 云福大骂道:“这个鹤羽比孙国还畜生!” 陈泽沉吟道:“畜生固然是畜生,但我在想,云家人一定有什么地方非同凡响,让鹤羽十分忌惮,不然,她不用这么叮嘱孙国。” “英雄所见略同!”李星砚附和道:“小弟也是这么认为的!” “对了,他还活着,我何不去找他询问清楚!”陈泽猛地想起云天,眼前瞬间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忙了半天死难者的事情,倒把一个大活人给忘了! 第112章 咬舌自尽 如果说谁最了解云家,那一定是云天! “我家员外还活着!?”云福喜出望外:“你们怎么不早些对我说?!” 陈泽看了看李星砚:“贤弟,你没有对云福说吗?” 李星砚:“……” 大哥也是蛮会甩锅的。 “员外现在哪里?!”云福急问道。 “据孙国交待,你家员外是被关在汴州的大牢里。”陈泽说:“应该是云家的家产没有被他们盘剥干净,所以还留着你家员外的性命。” “奶奶的,这帮脏心烂肺的狗东西,简直是头上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云福骂骂咧咧道:“我现在就杀过去,砍死孙桥,救出员外!” “我看你是想和你家员外关在一起吧。”陈泽按下躁动的云福:“你们两个都在这里等着,我自己去。” 云福急不可耐道:“我和先生一起去!” “那你家夫人和大小姐的尸骨谁来守护?让李贤弟守吗?”陈泽一句话便稳住了云福。 李星砚是外人,当然不好让人家来守尸。 云福悻悻说道:“那就先生去吧,一定要和我家员外平安归来啊。” 李星砚也说:“大哥小心啊!” “放心吧。” 陈泽冲两人点了点头,忽然间身子一缩,毫无征兆的就没入了土下,转瞬间已彻底消失不见。 “哎!?”云福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陈先生这是什么法术?”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连土遁术都不知道?”李星砚得意洋洋的说道,心里暗想:“看起来我也不算是最没见过世面的人。” 云福搓着手,满脸兴奋:“以前没见过陈先生施展这一招,看来是又变强了!我家员外一定有救!我家主母和大小姐也一定能起死回生!” …… 汴州府的大牢位于城西,戒备还算森严,但是对于陈泽来说,都是摆设。 因为入夜,看守大牢的狱卒们正在交班,入口处的大门敞开着,陈泽从地下现身之后,使了个障眼法,便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逮住一个送饭的牢子,轻轻戳一下对方的脑壳,再念个简单的“迷魂咒”,问什么,对方说什么,都不带打哏的。 云天被羁押在最深处的甲字一号牢房里,享受单人单间的特殊待遇。 陈泽找过去的时候,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盘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浑身披镣戴铐,神情憔悴,须发凌乱,脊背略显佝偻,消瘦的已经不成人样。 “呼~~” 陈泽轻轻一吹,三昧真火喷出,片刻间熔断铜锁。 他推开牢门,走了进去。 云天兀自没有动静。 “是云员外吗?”陈泽轻声呼唤。 云天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中尽是怨恨,但是在看清楚陈泽的模样之后,眸子里闪过一抹茫然:“你是?” “麻衣道人,陈泽。闫夫人和令嫒应该向员外提及过我。” “是你?!” 云天的眼睛猛然发亮。 他显然是听说过陈泽的。 大概,闫冰还对他说了想把女儿许配给陈泽的话。 也是这一刻,陈泽才发现,云畅的眉眼和他长得还真有些相似。 陈泽点了点头:“是我,我来救你出去。” “先生是怎么进来的?那些狱卒呢?”云天朝外张望了一番,紧张的问道。 陈泽笑道:“我自有法术开路,似这些凡夫俗子还不用放在心上,员外也无须多虑。” 说完,他运转精气,挥掌如刀,出手如风,但听“嗤嗤”声响,云天身上的镣铐全被斩断,落了一地。 云天又惊又敬又喜,之前听老婆女儿管家说陈泽如何如何厉害,但是没想到会厉害到这种程度! 他挣扎了一下,正要起身,却忽然又改变主意似的坐了下去,目视陈泽,定定说道:“先生,我不要你救我出去,我想拜托你另外一件事情。” 陈泽略感意外:“什么事?” “帮我杀了孙桥、孙国父子!”云天怨恨至极的说道:“只要能杀了他们,我万死而无悔!” 陈泽颔首道:“员外放心吧,不用叮嘱,他们父子的人头都在陈某的账上,而且孙国已经授首,身魂俱灭!至于孙桥,也不远了。” “真的?!”云天似乎是不敢相信,追问道:“孙国那恶贼真的死了?!” “是真的!” “好好好,上苍虽然不公道,但总还不算是黑透了!” 云天脸上露出报复得逞似的笑意,吁了一口气,似乎心愿已了,爬起来就冲陈泽磕头。 陈泽连忙阻止:“员外无须如此!” “不,我知道像先生这样的高人,必定是一诺千金,说到做到,既然答应我要杀孙家父子,那就一定会杀!”云天表情坚持的说道:“但是先生与我云家素无瓜葛,本来就没有什么义务帮忙,先前在青冥山救下我妻女的性命,如今又承诺为我云家报仇,我实在是无以为报,只能是磕几个头聊表心意,请先生务必受我一拜,让我心安!” 陈泽无奈,也只好让他赶紧磕完,然后催促道:“那咱们现在走吧。” 云天却摇了摇头:“算了,我不想走了。” 陈泽愕然道:“为什么?” 好家伙,住大牢还住上瘾了? 云天凄然一笑,伤感的说道:“我云家已经家破人亡,妻女俱丧,我也心死如灰。之所以还活着,就是憋着一口气,想报仇雪恨!如今有先生帮忙,主持公道,我的心愿便算是了结了,还活什么?先生自己走吧,我情愿自尽,去阴司与我的妻女家人相会。” 说完,云天就要猛咬舌头,亏得是陈泽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没让他咬下去。 “你这人,孙家父子没弄死你,你倒要自己杀自己!”陈泽哭笑不得,有些生气的挖苦他道:“咬舌还不一定能死成,但肯定很疼!” “先生不要阻止我了,我死意已决,你就算现在能拦住,以后也拦不住!”云天真是倔得很。 陈泽冷笑:“你真的想死?” 云天大点其头:“真的!” “如果我告诉你,云福还活着呢?” “啊?” “我再告诉你,云舒也还活着呢?” “啊!!” “我再再告诉你,闫夫人和云畅都能起死回生呢?” “啊!!!” “你别光啊呀,也没咬到舌头嘛。” “不是,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云天两眼放光,激动的胡须乱颤,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完全变了。 “都是真的,中国古人不骗中国古人。”陈泽笑道:“你现在还想死吗?” “那还死个球啊!”云天一咕噜爬了起来,异常麻利:“先生快救我出去!” 第113章 结草成人 “这就对了嘛。” 陈泽招了招手,说道:“你且出来,站我旁边,我得给你做个替身。” 云天呆呆的走了出来,站在陈泽身旁,纳罕道:“还要做替身?” 陈泽颔首道:“我暂时还不想引起孙桥和程耀的警觉。” “那需要我做什么?”云天问道。 “你什么也不用做。” 陈泽把双手对着牢房,虚空摆弄,嘴里念念有词,根本听不清楚在嘀咕些什么。 云天看了看牢房,里面什么也没有啊,心想:“这陈先生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弄什么玄虚……” 忽然一阵怪风平地卷起,牢房地上散乱的干草纷纷舞动,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在云天惊愕的目光中,干草居然自动扎成了一个草人,像模像样的坐在地上。 陈泽又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在掌心里揉了揉,搓了搓,混入精气,而后猛然朝着草人撒去,嘴里喝道:“疾!” 霎时间,异光闪烁,那个草人竟化成了云天的模样! 云天大为惊悚,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慌忙揉了揉,再定睛仔细看去,仍然有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坐在牢房里! “这,这,陈先生,这……” 云天指着草人,看着陈泽,张口结舌,震惊的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法术而已。”陈泽摆了摆手:“撒豆成兵,剪纸为马,结草成人,捏土为像,都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先生真乃天人也!”云天大为拜服,上下打量那替身,然后感叹道:“简直是一模一样!莫说是外人了,就连我自己,都看不出破绽!一定能骗过他们!” “怎么会看不出破绽呢?你是活的,这替身却是死的嘛。”陈泽盯着云天直勾勾的看,嘴里说道:“倘若孙桥他们来审讯你,见到这替身,发现他一动不动,跟他说话,他也一言不发,不就破绽百出了么?” 云天被他看的心里发毛:“那,那怎么办?” 陈泽悠然说道:“徒具其表当然不行,还得有魂,我正在琢磨你的魂魄。” 云天感觉头皮都炸了,紧张的问道:“先生不会是打算把我的魂魄给弄出来,填充到这替身里吧?” “那怎么可能?我只是在看你的魂魄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制,好仿制一个。”陈泽说完,从腰里摘下一个小布袋,解开口子,颠了颠,厉鬼王三娘便滚了出来。 “陈,陈先生,你是要小鬼做那替身的魂魄吗?”她在布袋里听的清清楚楚,情知陈泽放自己出来,不会有什么好差事。 陈泽颔首道:“你是个聪明的鬼。” 王三娘讪笑道:“不是小的推诿,不愿意做,可小的是女鬼啊。” “你忘了我是相士?”陈泽冷笑道:“易容,变声,那可是我麻衣道的拿手好戏!” 话音方落,陈泽已虚空摄定王三娘,不叫对方有丝毫反抗的余地,然后双手磋磨,尽情揉捏! 强制给鬼魂重新塑形,鬼魂也疼! 那王三娘凄声惨叫,陈泽置若罔闻。 云天看不见鬼魂,也听不见鬼叫,只能看见陈泽在自言自语,还把一双手在空气里弄来弄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更不敢问。 没过多久,在陈泽的精心雕琢下,王三娘就变成了云天魂魄的模样。 “这就是艺术啊。” 陈泽自夸了一句,相当满意,又以指做印,朝着王三娘的咽喉处戳去,随后伸手一推,王三娘便撞进了替身里。 王三娘只觉浑身不适,如在牢笼,刚要挣扎,陈泽已出指如风,连画数道符箓,加持在替身之上,彻底禁锢了王三娘,让她不可能逃匿。 王三娘也只得认命。 陈泽伸手一拍那替身的天灵盖,气贯上下,嘴里说道:“醒来!” 那替身立刻就动了,头能晃,身能摆,眼珠子能转,把云天吓了一大跳,而后又惊又喜,左看右看,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弄得? “说话。”陈泽盯着替身问道:“你是谁?” 替身老老实实答道:“我是云家家主云天。” 声音也和真正的云天一模一样。 云天忍不住说道:“简直神了!” 又忽觉一阵后怕,但凡陈泽是敌人,或者有什么坏心思,弄个替身换掉自己,然后夺取自己的家产,霸占自己的老婆女儿,岂不是轻而易举? 啊呸呸呸! 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陈先生可是高人,是大好人,怎么可能做这么龌龊的事情? 人家辛辛苦苦的来救自己,自己反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恶劣! 云天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让陈泽看的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 “没事,我在想,这替身会不会说漏嘴。”云天掩饰道。 “这替身的魂魄是个厉鬼,坏透了,别看它现在很乖巧,但只要我一离开,他肯定就会原形毕露,出卖你我。”陈泽冷冷笑道:“所以,我还得给它加一重保险。” 替身连忙说道:“请陈先生放心,小鬼已经彻底改过自新了,绝不会出卖你的!” “只你自称‘小鬼’这一项,我就不可可能放心。” “我——” 陈泽不由分说,直接施展“束心大法”,把王三娘的记忆彻底抹除,随后又强行植入他是云天,他被迫害,他恨透了孙桥、孙国的想法…… 片刻之间,替身就完全带入进去了。 陈泽再问道:“你是谁?” “云天!”替身冷冷回答。 “如果是孙桥来找你,你怎么办?” “我要杀了他!”替身疯狂嘶吼。 云天目瞪口呆。 这家伙怎么比我还愤怒? “很好。”陈泽把镣铐重新给替身披上戴上,切口复原,又把大牢的门锁上,然后对云天说道:“咱们可以走了。” “直接走啊?” “对,大摇大摆的出去。” “不会有事么?” “不会的。” 陈泽施了障眼法,带着云天径直从监牢里走出去,路上碰到狱卒,都像是瞎了一样,根本没人搭理他们。 云天刚开始还战战兢兢,到最后发现确实没事,便也大摇大摆起来。 出了监牢之后,外面混黑一片,也没多少人,陈泽仰望天空,不见有什么异常,当即伸手抓住云天的肩膀,说道:“别叫。” “啊?” 云天正不明所以,骤觉身子一轻,陈泽已经提着他“唰”的腾空而起,直奔云家飞去! 第114章 魔道契约 两人到了云家上空,一阵风似的落到地面,李星砚和云福早等得的急了,听见动静,连忙迎了过去。 云福正要欢呼,结果一看陈泽和云天的造型,当场就愣住了。 李星砚也愕然问道:“大哥,这货是谁?怎么骑在你的身上?” 陈泽:“……” 也不能说是骑,云天俩腿夹着陈泽的腰,一条胳膊搂着陈泽的脖子,另一只手插在自己嘴里,双眼紧闭,像个挂件一样挂在陈泽身上。 陈泽也相当无奈,拍了拍兀自浑身发抖的云天,说道:“下来吧云员外,睁眼看看,已经到家了。” 云天这才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惶恐不安的望向四周。 待看见云福站在眼前,登时眼前一亮。 真没死啊! 云福跪拜在地上,双目垂泪:“员外爷!天可怜见,你还活着啊!呜呜~~” 云天也“唔唔”发声,神情十分激动,只是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陈泽满脸黑线,问道:“云员外,你把手插在自己嘴里是干什么?” “唔!” 云天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艰难的把手拔了出来,尴尬的在身上擦了擦口水,解释道:“刚才飞的时候,先生说别叫,但我却太想叫了,就怕忍不住,只好用手堵住嘴。呵呵~~失态,失态了。” 陈泽:“……” 低空飞行而已,搁得住怕成这样? 云福讪笑道:“员外爷,要不咱下来说话?” 直到现在,云天还在陈泽的身上挂着呢。 “我也想下去,可是我腿软,浑身都没劲儿。”云天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要不,你扶我一下?” “哎!” 云福连忙上前,搀扶着自家主人,扒拉了下来。 缓了好一阵,云天才算是恢复了正常,有了些许一家之主的模样,他说:“阿福,夫人和畅儿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是!” 云福引着他先后看过闫冰和云畅,又来找陈泽。 主仆俩满脸泪痕,也不知道私下里又哭了几次。 “陈先生,你说舒儿也还活着,她在哪里?”云天满脸悲伤的说道:“还有,听云福说,拙荆和畅儿的魂魄到处都找不到,那怎么才能让她们起死回生啊?” 陈泽幽幽说道:“云员外,在回答你这些问题之前,我得先请教你一些事情,还望你如实回答。” 云天目光一闪,点了点头,他说:“先生请讲,云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泽沉声问道:“你们云家与魔道是否存在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云天身子陡震,脸上露出艰难复杂之色,良久无语。 李星砚很识趣,当即起身说道:“云福兄,我饿了,咱们去找些吃的,生火做饭吧。” 云福也不笨,明白有些话自己不能听,得懂得避嫌,于是故作懊恼的拍了拍头:“看我这脑子!陈先生、李先生为云家奔波,辛苦了!员外爷在大牢里也受不少苦,我怎么着也得置办些酒菜,给三位接风洗尘!” 两人向陈泽、云天告辞,然后结伴离开。 云天确实是有所顾忌,待他们走后,才开口问陈泽道:“先生怎么知道我云家与魔道有关系?这是连拙荆都不知道的秘密啊!” “还真有关啊!” 陈泽虽然早已猜到,但是听见云天亲口承认,还是不免惊讶,他说:“你刚才问我云舒在哪儿,我现在就告诉你,云舒虽然活着,但人已入魔,在黑云深处的炼魔窟!” “什么?!”云天脸色大变,惊讶道:“舒儿她怎么会和魔道搭上线的?她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啊!” 陈泽说:“孙国虽然是被我制住的,但真正杀死他的人,其实是借助魔念的云舒!闫夫人和云畅的尸身都能保持不腐,也是因为有魔气在暗中庇护!所以,你们云家与魔道究竟有什么关系?” “唉……” 云天叹息了一声,说道:“这是我云家隐藏了数百年的秘密,虽然不足为外人道也,却不能瞒着陈先生——家父曾经与魔道大能签下了一份契约。” “契约?”陈泽眉头深锁,问道:“什么契约?” 云天脸上现出惭愧之色,说道:“当时云家一贫如洗,家父穷困潦倒,不能糊口,无意中遇到了那位魔道大能,他声称可以助我云家飞黄腾达,确保子孙后代享受荣华富贵,甚至连死后都可以受到他的庇护,而我云家只须以血脉献祭给他就可以了。” 陈泽狐疑道:“你们云家的血脉对他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吗?” “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家父还曾经问过那位大能,但是对方讳莫如深,根本就没有言说。” 云天沉思道:“在契约签订之后,那位大能就指点家父前往一个地方掘金,果然挖出了上百两的金元宝!家父便以此为基础,开始经商,渐渐有了云家后来的兴盛光景。而那位大能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就连家父过世的时候,都没见到他的踪影。如果不是陈先生今日提及,云某早已经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陈泽问道:“那令尊大人过世的时候,尸身有没有腐烂?” “这,这……”云天苦笑了起来:“家父过世之后,就装殓进棺材里了,奠仪之后就入土为安了,没有特殊原因,我也不敢开棺去惊扰家父的在天之灵啊。所以,尸身到底有没有腐烂,我不知道。” “说的也是。” 陈泽沉吟良久,也捉摸不透云家的血脉到底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地方,会让一个魔道大能垂涎。 他再三审视打量云天,凭借相术,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问道:“那个魔道大能是叫夜殇吗?” 云天又是一怔:“对,是叫夜殇!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和他算是见过了。”陈泽幽幽说道:“只不过我所见到的不是他的真身而已。他告诉我说,他在黑云深处的炼魔窟,让我去找他。这地方是在何处,云员外知道吗?” 云天摇了摇头:“不知道,从来没有听说过。” 陈泽十分诧异:“连你都所知有限,那云舒是怎么和他联络上的?” 云天默然许久,忽的醒悟:“会不会是通过魔道契约?!” 陈泽连忙问道:“那契约在哪里?” 云天说:“在官道街的一处老宅子里保存着,外人都不知道那是我云家的房子。” 陈泽立刻起身问道:“云员外,能否带我去看看?” 第115章 百纳盒 “当然可以。” 云天没有丝毫犹豫,也站了起来,说道:“现在就可以过去。” 陈泽忽然问道:“确定没有外人知道那个宅子是你云家的产业,对吧?” “对,就连云福都不知道。”云天苦笑着说:“常言道:‘狡兔三窟’,我云家岂能没有几处隐秘的私宅?备下那些产业,就是为了避祸用的。可惜这次一夜惊变,大祸来的太过突然,根本就没有机会去避。” “那云舒知道那个宅子吗?”陈泽想到了些什么。 “知道。”云天点了点头,说:“避祸之地就是为了家人准备的,拙荆和两个女儿是我最亲近的家人,自然都知道。” “那我大概明白了。”陈泽猜测道:“云舒应该去过,而且接触了魔道契约。” 云天吃惊道:“那契约会让人入魔?” “我说不准,只有看过才知道。”陈泽想了想,又说道:“我有个建议,既然那座老宅没有外人知道是你们云家的产业,不如大家伙全都过去,连带着闫夫人和云畅的遗体也一并带去,这样会更安全些。” 他不确定程耀什么时候会反省过来,识破他和李星砚的假大使身份,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一旦程耀醒悟,必定率先杀奔此地! 所以不可久留。 云天连连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正在商议,李星砚来了,迟疑着要不要近前,陈泽招了招手:“贤弟只管过来。” 李星砚笑道:“我来是叫你们过去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倒是难为云福了,巧为无米之炊。” 云天也是饿了,询问陈泽道:“先吃饭,再去老宅?” 陈泽颔首道:“民以食为天,填饱肚子要紧,你们快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云天问道:“先生不去吗?” 李星砚笑道:“我大哥不食人间烟火。” “好吧,真是自在,我都想跟陈先生修道了。”云天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待他们两人走后,陈泽便取出了《功德簿》,时不我待,见缝插针,要抓紧一切机会修炼,提升的越快越好! 他有预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翻开《功德簿》,果然没有失望,搭救云天逃出大牢,又增了一件阳德! 陈泽立刻布置结界,开始炼化,冲击七品中阶! 下午修炼的时候,就因为少了一桩功德,而只差临门一脚,如今补上,自然是水到渠成。 李星砚和云家主仆吃罢晚饭,云天说了要一起去老宅的事情,云福自然不会反对,李星砚也要跟着陈泽,三人略作收拾,来找陈泽的时候,陈泽也刚巧练完收工。 七品中阶,已成! 不知道能不能打过鹤羽,但弄死程耀,是没半点问题了。 “陈先生,还得劳烦你帮忙。”云天过来尴尬的说道:“云某手无缚鸡之力,搬不动两个人。只能叫云福背上拙荆,至于畅儿……” 陈泽笑道:“不用那么麻烦。” 他取出两个麻将大小的盒子,放在地上,说道:“把闫夫人和云畅都放进这里面来吧。” 云家主仆和李星砚都瞪大了眼睛,三脸懵逼。 “呃~~~” 李星砚凑近陈泽,贴着耳朵小声说道:“大哥,别开玩笑了,就是把人给烧了,也装不下啊。” 陈泽瞥了他一眼,默默念咒,然后伸手一指,喝声:“咄!” “嘭~~” 一声响,两个“麻将”变成了两口棺材大小的柜子。 云天惊得一个趔趄,差点坐地上! 李星砚也张大了嘴。 “这,这是什么?”云福最大胆,直接上手去摸,但觉不是木材,也不是金属。 “百纳盒。”陈泽悠然说道:“我那死鬼师父留给我的空间法宝,装东西用的,不然,我那么多的图文秘籍、符箓丹药、天材地宝还有衣服鞋帽、床单被罩、法器道具……一个行囊怎么管够?” “真是开眼界了。”云天喃喃说道:“太神奇了!” 李星砚也“啧啧”赞叹,问道:“大哥,这能装活人不能?” “不能。”陈泽摇头道:“活人要用人种袋,死鬼要用鬼种袋,我只有鬼种袋,没有人种袋。” 李星砚连连点头:“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云福满脸喜悦道:“陈先生,既然有这样的宝贝,那我能不能多带一些东西去那边?” 陈泽:“……” 官道街位于汴州城的东南角,是一条颇为老旧的街道,两旁都是低矮的房屋,住的都是城中的破落户,任谁也不会想到,大名鼎鼎的云家在此地还有宅子。 陈泽、云天一行四人来到老宅的时候,已是深夜,街上空无一人,但陈泽仍然施了障眼法,为众人遮掩行踪。 不怕人看见,也怕鬼看见,不怕鬼看见,还怕举头三尺有神明。 这个点,正是夜游神踊跃活动的时候。 “砰砰砰~~~” “砰砰~~” “砰~” 云天朝着掉漆的木门这般敲了一阵,门忽然开了一道缝。 一个老汉探头探脑的往外张望,看见云天站在那里,顿时惊喜交加,连忙把门打得大开,颤声说道:“员外爷,真的是你啊!” “是我,我还活着。”云天略作感慨,道:“让我们进去再细说。” “哎!”老汉连忙让开,等他们四人都进了院子之后,东张西望了一番,才把大门给重新反锁上。 云天引着陈泽等三人直接登堂入室,进了屋子。 老汉很快也提着灯跟了进来。 云福一打量对方,便惊讶的说道:“这不是老吉叔吗?” “是我啊。”老汉笑道:“云福,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云福愕然看向云天:“员外爷,老吉叔不是回他青州老家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就是老家。”云天向众人解释道:“老吉叔是家父在世之时的管家,自家父亡故之后,我就让老吉叔搬来这里居住了,既是让老吉叔清闲些,也是让他在此看家。对外声称是因为年迈,回了老家。” 云福恍然大悟,嘀咕道:“狡兔三窟啊,连我都瞒着……” 老吉叔看着云天,嘴唇蠕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频频看向陈泽、李星砚等三人,到底是没说出口。 云天道:“老吉叔,这里全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直说。” “是。”老吉叔当即说道:“员外爷,前些天,二小姐来过。” 第116章 变身 云天不由得与陈泽对视了一眼。 “陈先生料事如神,舒儿果然是来过了。”云天叹了口气,懊恼道:“我就不该把这秘密告诉她!” “她是为了给你们报仇,不惜牺牲自己,没什么好指责的。”陈泽倒是很欣赏云舒的所作所为,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遭逢家破人亡的大祸之时,能够独自逃出生天,极不容易,大智大勇缺一不可,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吓瘫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尖叫等死。 而且逃出来之后,立刻来到老宅,孤注一掷,以身入魔,为家族复仇,这种勇气,就连很多男人都不具备。 他问老吉叔:“云舒来了之后,都做了什么?” “二小姐来了之后,就要去后院祠堂。” 老吉叔心有余悸的说道:“那祠堂是单独为老员外建的,平时都锁着,是不让人进的,二小姐不知为何,非要过去,还不让老奴跟随。老奴拗不过她,就随她去了。可是她去了好久,始终不见回来,老奴放心不下,就忍不住过去找她。当时,祠堂的门是关着的,里面有灯光亮着,老奴还能听见有人说话,便喊了一声‘二小姐’,结果里面立刻就安静了下来,灯光也灭了!任凭老奴再怎么喊,都没有任何回应。老奴担心二小姐出什么意外,慌忙把门给推开了,谁成想,拿灯一照,祠堂里空无一人!二小姐不见了!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员外爷,老奴对不起你啊,就不该让二小姐自己去祠堂的!” 两行浊泪从老吉叔的眼眶中滚滚溢出,看那模样,是愧疚极了。 “老吉叔,不要这样。”云天记挂自己女儿的安危,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安慰老吉叔道:“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 云福忍不住问道:“员外爷,后院祠堂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二小姐会凭空消失。” 云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满脸都是无助的神情,巴巴的看向陈泽。 “凭空消失?”陈泽揉了揉鼻尖,狐疑着问道:“云员外,那祠堂里是有‘传送法阵’之类的东西吗?” 云天茫然道:“什么是‘传送法阵’?” 他这么一说,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陈泽又问道:“魔道契约是在祠堂里吗?” “在!一直都在祠堂里!” “你带我去看看,其他人都留在此处。” 陈泽唯恐魔道契约不分良莠,见人就伤,因此提出只和云天前往。 云天自然不会推脱,李星砚和云福都当这是云天的家事,其中还隐藏着云家极大的秘密,因此都自觉避嫌,谁也没说非要跟着一起。 云天带着陈泽来到后院祠堂,推门便进。 陈泽则是提着小心缓缓进了堂内,迈过门槛之后,他先环顾四周,但见祠堂内的空间很小,地上只放了两样东西,一个蒲团,一个香案。 香案上摆着一尊造型怪异的香炉,没有供奉牌位,只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相貌清癯,依稀可见云天的影子,但绝不是云天,画上也没有写名字和生平。 “这是家父的画像。”云天说道:“他临终的时候特意交待,要给他单独下葬,单独立祠,不入祖坟,不进家庙,不立碑刻,不供牌位,只挂一幅像,也不要写任何与他相关的事迹,平时不要拜祭,只逢忌日的时候,点三炷香就行。” 陈泽愣了片刻,心道:“为何如此?” 一个男人,尤其是功成名就的男人,死后不能埋进祖坟可是奇耻大辱啊! 逢年过节收不到香火,也是不能容忍。 这云天的父亲,居然把两样都占了,而且还是主动要求的,他图什么? 难道是因为与夜殇签了魔道契约,献祭出了什么东西,所以感觉没有面目去地下见列祖列宗,也愧对后世子孙吗? 胡思乱想中,他忽的心中一动,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尊香炉上。 是个通体发红的香炉,如火如荼,比寻常的要大上一倍,周身刻满了奇异的符文,以法眼凝视的时候,能看见若有若无的血色魔气。 “契约就在这香炉里么?”陈泽问道。 云天稍稍惊讶:“陈先生又看出来了?” “真在香炉里?”陈泽诧异道:“可炉中全是香灰啊,契约在哪里?香灰里面吗?” “这香炉就是契约。”云天幽幽说道。 “嗯?” “香炉上的符文,就是契约的内容。” 陈泽闻言,立刻凑上前去仔细端详。 然后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眉毛一会儿皱起,一会儿又舒展开。 如此这般,过了半晌,云天忍不住心痒难耐,问道:“先生,这契约里写的是什么?” 陈泽砸吧了砸吧嘴,说道:“我看不懂。” 云天好一阵无语。 看不懂还那么多动作! 陈泽叹了口气,脸上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嘿然说道:“看来,得用那一招了,云员外,劳驾你先出去。” “先生你,你要干什么?”云天惶恐的问道。 他看陈泽的表情,忽然变得很邪恶,心里不禁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能听懂狗叫吗?”陈泽没有回答,却向他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能。”云天心想:“我又不是狗。” 陈泽说道:“但是狗就能。” 云天:“……” 有种仿佛被骂却又不太明显的感觉。 “所谓人有人言,兽有兽语,这魔道符文,你我作为正常人,当然看不懂,但是魔类一定能看懂!”陈泽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解释:“明白了吗?” 云天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恕云某愚钝。先生的意思是,要找个魔类过来看?” “不用找,这里就有。” “哪里?!” “我。” “你?!” “不错。”陈泽笑得瘆人:“对外,我是麻衣道人,对内,我可是麻衣魔相!正所谓,我不入魔道,谁入魔道?!接下来,我就要变身了!” “等,等等!”云天惊住了,语无伦次道:“先生,你,你变身是入魔?听说入魔之后理智全无,只剩怨恨,敌我不分,六亲不认,见人杀人,见佛杀佛,你,你会不会——” “会。”陈泽丢过去一个冰冷的眼神:“所以我让你先出去。” “明白!”云天毫不迟疑,转身就跑了出去,身手矫健的根本不像是个上了年龄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男人。 第117章 夜殇 陈泽也不敢完全入魔,还要保留一些理智,不然,彻底丧失了自我,再把李星砚、云天、云福、老吉叔一锅烩了,那不是好心办坏事,纯纯造孽么? 他逆转“束心大法”,把圈禁在内心深处的魔念一丝丝放了出来,并随时留意着心态的变化。 不知不觉间,愤怒值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亢奋,魔念已经溢出一半,陈泽连忙刹住! 不能再多了。 他伸手一挥,将空气中的水汽凝聚过来,幻化出一面镜子,悬浮在自己面前。 认真对镜自照,但见长发半苍,麻衣半黑,额头上的五星血痕若隐若现,眸子里的猩芒闪耀烁动,嘴角不自觉的就带着一抹残忍的笑意……真是又帅又疯批。 这种程度已经可以了。 陈泽兴奋的一拳击碎水镜,然后朝着香炉看去。 到底是什么秘密,都给我展示出来吧! 香炉上的符文忽然像是活了,一个个跳动起来,踊跃着飞进陈泽的眼眸里。 “原来如此……” 只片刻之后,契约中的内容,陈泽已经通盘知晓,了然于胸。 原来是一场骗局! 云家,上了夜殇的大当了! 可恶! 陈泽挥掌猛拍香炉,想要把那劳什子给当场击碎,却听“嗡”的一声铮鸣之音响起,香炉非但没有被毁,反而通体爆放魔光,竟把陈泽的手给弹了回去! 又痛又麻! “嘶~~” 陈泽倒抽一口冷气,凝神再看那个香炉,但见其簌簌颤抖,炉中的香灰如水般旋转流动,中间渐渐现出一个旋涡状的黑穴,继而有一股魔气如浓烟般汩汩冒出! 陈泽吃了一惊,连忙后退。 但见魔气在空中汇聚,刹那间凝结成形,化作一赤袍人,飘然落地。 苍脸紫唇,白眉猩眸,额上的五芒星血痕,清晰如刻! “比我还非主流……”陈泽暗暗腹诽,同时也暗暗心惊。 没能毁掉那香炉,倒是把正主给引来了。 这厮看起来很不好对付啊。 魔气太过浓郁了。 用法眼都看不出他的道境有多深! 但肯定是在自己之上! 冒失了,等会儿随机应变,一旦动手,打不过就以“土遁术”逃走…… “咱们又见面了。”赤袍人盯着陈泽,和声和气的说道。 陈泽稍稍一愣,这魔头居然不愤怒,不怨恨,如此理智,如此心平气和? 这还是魔吗? 他凝神防备,问道:“你就是夜殇吧?” 赤袍人微微点头,说:“我是。”接着便问道:“你是陈泽?” “你知道我?”陈泽更加惊讶:“我的名头在魔道也很响亮吗?” “你很自恋。”夜殇笑道:“闫冰、云畅、云舒所知道的一切事情,我都知道。” 陈泽登时发怒,问道:“你把她们怎么了?” “何出此言?”夜殇幽幽说道:“不是我把她们怎么样了,而是按照契约,她们死后,该归我所有,成为我的一部分。” “呸!” 陈泽啐了一口,骂道:“大言不惭,明明是你骗了云家!” “哦?骗字,从何说起?”夜殇白眉一挑,很是妖娆。 “哦你妹啊!云天的父亲在年轻的时候虽然穷困潦倒,生活艰难,但是按照命数,他很快就要否极泰来了,云家也该享六代富贵!你利用魔眼窥探到他的气运,欺负人家不知情,贪天之功,说是你能赐予云家荣华富贵,哄骗人家与你签了魔道契约!所谓心甘情愿,只是吃了凡夫俗子的亏而已!你骗得人家把自己还有云家所有人包括子孙后代的血与魂都献祭给了你!”陈泽忿忿说道。 “你看懂契约的内容了?嗯,也对。”夜殇邪魅一笑,语气宠溺道:“倒是忘了,你与我是同类,也是个小魔头呢。” “呕!” 陈泽差点哕出来,骂道:“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谁跟你是同类?!我可没有你那么不要脸!” “不要对我怀有这么重的敌意嘛。说实话,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对你万分好奇。”夜殇忽然开始走动起来,绕着陈泽,缓缓踱步,上下打量。 他嘴里说道:“魔类一般都被会怨恨侵蚀心智,被戾气噬魂夺魄,很难自主,只有得到人类心甘情愿献祭出的魂魄,才能保持理智,譬如我,就需要云家心甘情愿献祭的魂魄。可即便如此,仍然不免以类魔的形态现世,无可藏匿,无法掩饰,人人喊打,人人厌弃。但是你不同,你身上没有人类献祭的魂魄,却很理智,很清醒,元神也很完整,很明晰,而且你居然能以正常人类的形态在世间走动,不见怨恨,无有戾气,魔类的特性都被你压制隐藏了起来。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陈泽冷笑道:“想知道啊?” 夜殇颔首:“想。” 陈泽“哼”了一声,说道:“那就把云舒交出来,把你骗取云家献祭的魂魄全都放了,我说不定会告诉你。” “那可不成。”夜殇摇了摇头,说道:“云家心甘情愿献祭的魂魄能让我保持清醒,这还只是小用,云家心甘情愿献祭的血,才是大用!” “凡人的血而已,能有什么大用?” “你还不知道吧,云家血脉特殊,得天独厚!若以肉身成魔,便可以助我挡灾渡劫,躲避天谴道罚!” 夜殇的神情兴奋了起来。 面孔渐渐有狰狞化的迹象。 魔,到底是魔。 理智和清醒都是装出来的,暂时的。 “有朝一日,我由品登天,必受大灾大劫,那便是云舒派上大用的时候!我好不容易等到云家人在活着的时候,主动以血肉之躯献祭,岂能再送还给你?” 夜殇“嘿嘿”发笑。 陈泽心头剧震,直到此时,他才彻底明白,原来夜殇打的是这个主意。 云家的血脉居然能躲避天灾。 可惜,却没躲过人祸…… “跟我走吧,去黑云深处,在炼魔窟,我带你一起修炼。”夜殇深情的说道。 陈泽浑身发毛:“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知道你对云家人感情不浅,你看。” 夜殇双手揭开赤袍,袍下血气涌动,一张男人的面庞忽然浮现了出来,赫然就是云天父亲的模样,继而,是一个老妇人,紧跟着,闫冰、云畅的脸也显现了出来,在血气中翻滚,都是痛苦扭曲的模样。 “陈先生,救我……” “好难受……” 那是闫冰和云畅的魂魄在呻吟呼唤。 在魔气中浸泡的灵魂,所受的折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但偏偏还很清醒。 “你这泼魔!”陈泽大怒,喝道:“快放了她们!” 第118章 厚爱 “泼魔?” 夜殇眉头微皱,说道:“我不喜欢这个称谓,你可以叫我夜殇哥哥,或者,魔尊大人。” “呕!” 陈泽恶心的要死。 眼前这家伙多少是有点不正常的。 试问有哪个正经魔头会愿意让别人管自己叫“哥哥”的? “你喜欢闫冰、云畅母女,我可以把她们的魂魄都给你,连同她们的肉身也带去,那可是用魔气滋润过的,与凡夫俗子大不相同。”夜殇笑吟吟的建议道:“你我双修,我助你提升魔道修为,你告诉我你的修炼法门。如何?” “双修你妈个头!”陈泽毫不客气的骂道:“你可真下流!” “你是不喜欢死过的人么?”夜殇略作沉吟,恍悟似的说道:“明白了,你更中意云舒是吧?我虽不能让你把她带走,但她还活着,而且入魔之后,容颜也更胜往昔,我却不近女色,只要你肯去炼魔窟,我允许你与她纵享鱼水之欢,如何?” 陈泽的眼皮子跳动了一下,狐疑着问道:“你不近女色,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夜殇诡谲的一笑,冲陈泽眨巴了一下眼,魅惑道:“真是的,居然被你发现了。” “我屮艹芔茻!” 陈泽慌得一批,赶紧往后退却,与夜殇保持距离。 什么双修,这泼魔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不是图自己的修炼功法,而是馋自己的身子! 太变态了! 夜殇叹息道:“你太年轻,所以有很多事情还不懂。只有男人和男人之间,才是真感情,男人与女人,不过是欲望罢了。” “你闭嘴吧!”陈泽啐了一口,厌憎的说道:“别妄想给老子洗脑!” 夜殇诚挚的说道:“是真的,你试试就知道了。” “我试你奶奶个腿!滚啊!你站那儿老实点,别靠近老子!”眼见夜殇又想凑近自己,陈泽烦躁的要死,连声喝骂,待对方站住之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我再说一遍,把云家献祭的魂魄全给我放了!把云舒也放了!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怎么个不客气法?”夜殇吃吃笑道:“不知道为什么,看你生气的样子,我不但不害怕,甚至还有点期待。” “我受不了啦!”陈泽狂躁的抓了抓头发,大骂道:“你个死变态,别逼我啊,我会打死你的!” “你打不过我的。”夜殇果然是很享受陈泽生气的样子,看陈泽越抓狂,他就笑得越开心,他不怀好意的盯着陈泽,眼珠子贼溜溜地转,嘴里戏谑的说道:“我已经把你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看透了,你现在是七品道境,与我相比,差的还远。” 陈泽被对方那猥琐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 明明穿着衣服,却像是被扒光了一样。 传说中的男凝啊! 他强行镇定,说道:“我现在是打不过你,可要不了多久,你就不再是我的对手了!你但凡聪明一点,就该看出来,我道境提升的非常快!” 夜殇点了点头:“确实,中午见你,你还是八品,到了夜里,你就七品中阶了,道境提升的速度,快的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了。” 陈泽冷笑道:“我修炼的法门与你不同,慢则三五天内一个台阶,快则一日千里!说不定明天,我就六品了,后天,我就五品了!你真不怕我把你给扬了?” 夜殇砸吧了砸吧嘴:“你这番话使得我对你的修炼法门更好奇了。” 陈泽“哼”道:“我可不是在虚言恫吓,危言耸听!现在是在给你机会,只要你肯放了云舒,放了云家人献祭的魂魄,毁了那狗屁契约,我便可以答应不与你为敌。如何?” 夜殇叹了口气,略带伤感的说道:“我对你如此坦诚,如此厚爱,你却赤裸裸的,威胁我啊。” “老子穿的整整齐齐,没有赤裸裸!”陈泽愤怒道:“别再言语调戏老子了!给句痛快话,你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男人,你这样做,很危险。”夜殇无奈的说道:“你是在逼我对你用强,本来我不想这么做的。” “你他么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么说话?!”陈泽骂道:“看霸总看多了啊,吃点好的吧!” “我要出手了,弄疼你的话,可不要怪我。” 话音刚落,夜殇果然出手,一股血红色的魔气从他掌心泉涌般冒出,瞬间化作一个巨大的魔手印,迅速朝陈泽抓去。 陈泽运转道力,也闪电般捏了一个大手印,直撄其锋! “轰!” 一声巨响,两股力量在空中相撞,爆发出强大的气浪! 整座祠堂在瞬间坍塌,化作残垣断壁!梁椽砖瓦,纷乱飞出,落的满地都是! 云天父亲的挂像更是成了飞灰! 唯有摆放香炉的那个案几却安然无恙。 香炉也完好无损的立在案上。 “啊!怎么了!” 云天就在后院月门洞那里待着,等陈泽出来呢,结果骤逢此变,吓得一跳老高,失声惊呼了起来: “陈先生,你,你是怎么了?他,他又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 陈泽没敢回头,一边紧盯着夜殇,防备他下一次出手,一边大声说道:“这厮是个大魔头,就是骗你父亲签下卖身契约的那个泼魔!你躲远点,不要靠近我们!” “唉!” 云天又害怕又诧异,慌忙缩到月门后面。 李星砚、云福、老吉叔也都听到了这里的动静,纷纷跑了过来探看情况。 “大哥怎么涂嘴唇点胭脂了,还把头发染成了奶奶灰?”李星砚惊讶的说道。 “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又是谁?”云福也好奇的问道。 唯有老吉叔看着成为废墟的祠堂,满脸懵逼,喃喃说道:“怎么把房子都给拆了?老员外的在天之灵怕是不安了……” “嘘~~” 云天连忙让他们小声点,然后说道:“那个穿红衣服,涂紫嘴唇的家伙是大魔头!陈先生在和他打架,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得了呢。” “放心吧,我大哥天下无敌!”李星砚说道。 “对,陈先生无所不能!”云福附和道。 他俩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信心。 就连陈泽自己都不敢这么呲牛逼。 方才那一下对轰,他应付得相当吃力,差点都没站稳! 夜殇却是一脸轻松写意的表情,杀人诛心似的说道:“阿泽,我刚才只用了三成力道,你还要再打下去吗?” 第119章 逆风翻盘 交手之后所体现出来的实际差距,比陈泽预想的还要大。 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夜殇的言语刺激了他,也或许是半入魔的状态,陈泽竟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恐惧,反而变得更加兴奋了! “换做别的对手,我应该早就逃掉了,可是面对你,我不想跑,因为你实在是太令人讨厌了,我只想打死你!”陈泽狞笑着说道:“而且我有预感,你一定会败在我的手上!” 夜殇神情一怔,目光随即阴沉了下来:“你还真是个不知好歹的男人啊,把我的纵容当做是自己桀骜不驯的资本,看来只有彻底打疼你,才能真正征服你,做好准备,迎接我的嘴炮吧!” 话音方落,夜殇猛然张开嘴,“哈”的一声,一束耀眼的血色光柱闪电般朝陈泽当胸袭去! 速度比之前更快,魔力也更强! 一股蚀骨般的杀意极速弥漫,就连远远躲在月门之后的李星砚、云天、云福等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四人全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脸色尽变! 陈泽慌忙合双手之力去挡那道嘴炮,但听“嘭”的一声,光柱击在陈泽的掌上,强大的冲击力压迫的陈泽往后急退! 刺耳的摩擦声音中,他的双脚在地上划出了两道又长又深的痕迹! 云天忍不住骇然说道:“陈先生像是挡不住啊!” 李星砚却悠然说道:“别急,这应该是大哥的一种战术。” 云福附和道:“对,陈先生这是在诱敌深入!” 陈泽心里暗骂:“你们两个快闭嘴吧,我都快疼死了!” 确实疼。 他脸上都浮现出痛苦面具了。 掌心与嘴炮零距离接触,像是被炙热的烈火烧灼,又像是被极其寒凉的冰锥扎刺,难以形容的痛苦! 他咬紧牙关,死命硬扛,这才勉强在嘴炮的持续冲击下稳住了脚步,没有再继续后退。 但模样已经相当狼狈。 他也不敢松手,不敢躲开,因为自己闪掉容易,这嘴炮一旦脱手,在院子里爆炸,别说整个老宅会被夷为平地,李星砚、云天、云福、老吉叔也都别想活了。 陈泽打算奋力变换掌心的角度,将嘴炮引向空中,这样才能不伤及无辜。 但忽然间,他感觉有股熟悉的气息顺着掌心钻进了体内。 嘴炮的冲击力竟在清晰的减弱! 怎么回事?! 陈泽一愣之间,猛地醒悟过来,嘴炮的魔气被自己给吸收了! 他想起来在浑县与徐长远死战的时候,几乎整个浑县的怨戾之气都向自己聚拢,当时还没想那么多,只认为入魔之后就是这样,可后来上青冥山,金明禅师说过,他是天生魔心,不加控制的话,随时随地都能吸收怨戾之气,吞噬魔力,就如饕餮遇见美食一样,无止无休! 这样的话,还客气什么? 陈泽立刻变被动吸收为主动吸收,血脉加速流转,毛孔全开,加速吞噬那嘴炮中的魔气,不过片刻之间,血色光柱便湮灭在他的掌心。 刹那间,极度的兴奋感涌了上来,比喝醉酒还要上头,陈泽忍不住大叫一声:“喔!刺激!” 整个人都膨胀了起来。 李星砚诧异道:“大哥的头发好像变得更白了。” 云福也说道:“陈先生的麻衣也似乎变得更黑了。” 云天嘀咕道:“整个人看起来更浪了……” 李星砚和云福都不满的看向云天,云天连忙说道:“是夸他的。” 夜殇兀自没有发觉异常,还当是陈泽以某种功法消磨掉了自己的嘴炮,当即点了点头,说道:“阿泽,你比我想象的要强一些。” “可你就只有这点程度吗?也不行嘛。”陈泽满脸讥笑:“太让人失望了。” 夜殇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我最讨厌被男人说不行!陈泽,你放肆了,刚才我只是用了五成的修为而已!我对你放的水,比浪荡渠还多!” “谁要你放水了?”陈泽啐了一口:“有多少修为,就使出来多少吧,刚才那点程度,连给我挠痒痒都不够!” “好,这是你说的,你马上就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夜殇被激怒了,勃然作色道:“接下来是全力以赴,我的终极杀招——乱星爆!” “嗖嗖嗖嗖嗖嗖~~~” 夜殇挥掌连击,手速快的不可思议! 一团团拳头大小的血色光球如流星般破空而去,疯狂袭向陈泽,眨眼间的功夫就将陈泽完全包裹在了其中! 陈泽整个人都像是淹没在了血色的海洋里。 那些光球熠熠闪烁,像是大号的萤火虫,此起彼伏,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 “陈泽,现在臣服于我还来得及,否则我一声令下,魔星乱爆!你在顷刻之间便会尸骨无存,灰飞烟灭!”夜殇冷冷说道:“相信我,你是绝对扛不住的!” 密密麻麻的魔星之下,传出陈泽的冷笑:“你倒是爆啊。” 夜殇大怒,起手捏诀,一声厉喝:“破!” 岂料,魔星非但没有如他所愿的纷纷爆炸,反而一个个都渐渐黯淡,光泽熄灭,然后彻底的消失不见。 陈泽完好无损的现出身来,面带疯狂笑意,“嘿嘿”直笑:“就这?” 他的气势比起刚开始战斗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夜殇就算再迟钝,此时也发觉不对了。 “怎,怎么会这样?” 他惊骇的望着陈泽,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样是哪样?”陈泽揶揄道:“夜殇哥哥玩不转了?” 如果放在刚才动手之前,陈泽喊一声“夜殇哥哥”,夜殇会很开心,可是现在,满满的都是讽刺,都是耻辱! “你,你施展的到底是哪一道的功法?”夜殇心有不甘的问道:“为什么像是能克制我一样?” “都说了是麻衣道,还问!?”陈泽呵斥一声,随即把指节捏的“嘎嘣”脆响,满脸兴奋的说道:“现在轮到我了,但我不喜欢花里胡哨的法术攻击,我更喜欢,肉搏!” “唰~~” 一道残影掠过,陈泽以肉眼几不可见的速度狂飙到夜殇面前。 在夜殇慌乱的目光中,一道拳影迅速变大! “砰!” 夜殇驾起了双臂去挡陈泽那雷霆一击,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浑身一震,双臂瞬间麻木。 这,这股力量…… 不可能! 他明明只是个七品道境的弱鸡,怎么可能发挥出如此强横甚至压倒我的力量! 夜殇在心中恐惧的狂吼。 第120章 吸干为止 就在夜殇无能狂吼的同时,陈泽的第二拳已经砸落,真的就是拳拳到肉的打法,一点也不花里胡哨! “砰!!” 夜殇再挺双臂,勉强扛了一下,结果双臂彻底没了知觉,俩腿发软,整个身体都矮了一截! 那拳力太重了! 虽然只是肉搏,却也根本无法承受! “我说过,我有预感,你一定会输。” 陈泽戏谑问道:“现在怎么样?” 夜殇无语,刚要挺直身躯,陈泽飞起一脚,正踹在他的肚子上,还没挺直的背瞬间又弯了下去! “让你骗人!骗人家献祭!骗人家魂魄!骗人家血脉!让你诱拐妇女儿童!让你垂涎我的美色!” 陈泽骂一声,就肘击一下,狠狠的朝着夜殇拱起的后背上猛砸,生生把对方打趴在了地上,还不停歇,直至把地面都砸出了一个大坑,烟尘四起! 夜殇也一动不动了。 李星砚、云福、云天等人面面相觑,眼神中都有些恐惧。 云福打了个寒噤,害怕的说道:“第一次见陈先生下这么狠的手。” 李星砚道:“可见这个泼魔有多过分。” 云天狐疑道:“别的都还好说,陈先生说这泼魔垂涎他的美色,什么意思?” 李星砚和云福也都好奇,但没好意思提。 “别装死,起来,我知道你没事!” 忽听陈泽大声叱骂,然后变拳为爪,恶狠狠抓住了夜殇的肩头,将其高高拎了起来。 夜殇仍旧是一动不动,两眼紧闭,像是死了一样。 但是刹那间,夜殇猛地睁开眼睛,两道猩红的魔光从眼中迸射出来,如实质般直刺陈泽的额面! 却听“嗤”的一声,魔光在接触到陈泽肌肤的瞬间,便似泥牛入海,全部消散了。 夜殇大骇,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你太弱了,简直是不堪一击。”陈泽冷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就算是站着不动让你打,你也不行。” 夜殇也想不通。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陈泽根本挡不住自己的攻击,哪怕三成,都很吃力,怎么就突然间形势逆转了? 难道他暗中隐藏了自己的真正实力? 他其实不止七品道境? 不,不会的,自己的魔眼已经把他给看透了,怎么可能有错? 忽觉陈泽掌心里一股强大的吸力爆发,体内的魔气疯狂涌出,向着陈泽的掌心挺进! “你,你在干什么?!” 夜殇大惊失色,一股前所未有的极度恐惧让他拼死挣扎起来,甚至不惜以手做刀,砍向自己被陈泽抓住的肩膀,逼迫陈泽松手。 陈泽已吸收了不少,“嘿嘿”笑着退开,然后用束心大法加以封禁。 魔气虽好,却也不能太贪。 乱了本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夜殇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为什么能吞噬我的魔气?!” “你的魔气对我而言,不过是补品而已,有多少,我要多少,吸干你为止。”陈泽舔了舔嘴唇,模样极度亢奋,也极尽嚣张可怖,甚至还有点小变态! 夜殇不寒而栗,这家伙分明是个怪物! 非人非魔的怪物! 陈泽禁锢好新吸收的魔气,随后便朝着夜殇缓缓逼近。 夜殇忍不住的全身发抖,他不想打了,他想要逃跑,但香炉却在远处。 那其实是一个古老的魔道法器,上面刻着契约,本身又是个可供传送的法宝,唯有通过它,才能回到自己的老巢炼魔窟。 “你在看什么?还想着契约么?!”陈泽大喝一声,猛然抬脚,将夜殇踢飞到空中,随后移形换位,“唰”的出现在比夜殇更高的层面,一拳把夜殇砸回到地面上! “咚~~” 地面上瞬间又多出了一口深坑。 夜殇还弹了一下,才彻底躺平。 结果陈泽俯冲下来,一个双膝跪顶,恶狠狠撞在夜殇的后腰上! “哇~~” 夜殇身体后折,口中溢出粘稠的魔血。 那场面之血腥残忍,难以形容,李星砚、云福、云天、老吉叔都不忍心看了。 “呼~~” 陈泽轻轻跳起,然后落地,长发飒飒,衣袂飘飘,目露寒星,面带嘲讽,居高临下的望着夜殇。 “还能起来吗,夜殇哥哥?” 恐怖的气势,如泰山压顶般覆盖下来! 夜殇擦了擦嘴角,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我输了,我认输,我一败涂地……” 他不得不承认,也不敢不承认。 “只是认输可不行。” 陈泽冰冷地回应,他太清楚魔类都是什么东西了,一定要除恶务尽,根本不可能给夜殇任何喘息的机会!蓦然间他长臂疾探,伸手扼住了夜殇的咽喉! “饶了我吧……” 夜殇感受到体内的魔气如退潮般被陈泽吸走,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被吸干! 他痛苦的嘶声说道:“陈泽哥哥,我,我一直都没想过要杀你,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咳咳~~而且我一开始动手,根本就没有出全力,咳咳!” “那是你太浪了。”陈泽狞笑道:“我和你可不一样!” “我,我愿意交出云家人献祭的魂魄,可如果你杀了我,他们也就灰飞烟灭了……”夜殇半是哀求,半是威胁的说道。 陈泽稍稍一怔,随即厉声喝道:“现在就放了他们!” “好,好,请陈泽哥哥松开点,我,我没办法施展魔法……”夜殇可怜巴巴的说道。 陈泽松开了手。 夜殇捂着脖子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趔趄着,假装站不稳身形,跌跌撞撞的退到了香炉所在的位置。 陈泽目光一寒,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就要上前,结果夜殇把赤色魔袍一展,血气翻滚,露出闫冰和云畅的痛苦脸庞。 “我把她们还给你了!” 夜殇一抖魔袍,两道魂魄从血气中飞出,极速扑向陈泽,来势凶猛! 陈泽连忙运转清风,将母女俩托住,也就在此时,夜殇已伸手抓住了香炉,狂笑道:“陈泽,你赢了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让我给逃掉了!而且云舒仍在我手里,哈哈哈~~~” 空气忽然诡异地扭曲起来,一道血色旋涡在空中猛地显现,夜殇纵身一跃,陷入其中。 陈泽安顿下闫冰和云畅的魂魄之后,飞身去追,血色旋涡却“唰”的消失不见。 连同夜殇的魔气,消失的干干净净! 只有那个香炉,掉在了地上。 第121章 血纹 陈泽扑了个空,眼见夜殇彻底消失,仅剩下香炉在地上滴溜溜的转,微微一怔,倒也没有多大愤怒。 本来是抱着必败的决心,打不过就要逃的,结果却是逆风翻盘,不但痛遍了夜殇一顿,还救出了闫冰和云畅母女的魂魄,已经很不错了。 夜殇被自己吸走了约莫七八成的魔气,修为可以说是一日千里,不过是退步了一千里!如今的道境能有八品就不错了。 陈泽估摸着自己,麻衣道的修为虽说还是七品中阶,但魔道的修为则从九品一跃狂飙到了六品高阶! 如果真把夜殇给吸干,说不定能达到五品! 只可惜啊,自己炼化功德所得到的精气与吸纳来的魔气不能混同,否则合二为一,修为还会更高! 他捡起了香炉,先行收下,突然觉得手里有些异样,伸出右手一看,但见掌心里赫然显现着几道血色纹路,一圈,两圈,三圈……共有九圈,层层环绕,如涟漪,又如漩涡! 陈泽呆了一呆,这是什么情况? 吸收魔气留下的后遗症吗? “陈先生。” 忽听一声呼唤,闫冰和云畅母女俩的魂魄已来到面前。 “万分感谢陈先生救我们母女脱离魔海。”闫冰盈盈一拜。 “终于等到你了,还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陈先生了……”云畅含情脉脉的盯着陈泽,转眼又伤感道:“可惜这辈子已经没有了,如果下辈子,还能遇到先生——” “别。” 陈泽连忙打断云畅的抒情,说道:“你们这辈子离过完还早着呢。” 说话间,陈泽取出了百纳盒,丢在地上,念一声咒,百纳盒立刻现出正常大小。 陈泽拂袖一挥,盖子打开,露出里面盛敛的两具香艳女尸。 闫冰和云畅近前一看,都吃惊不小。 “先生,这是要干什么?”闫冰有些期待的问道。 陈泽说:“让你们起死回生啊。” 云畅惊喜道:“我和娘还能复生?!” 陈泽笑道:“你爹还在那里等着呢,我岂能让他失望?” 李星砚、云天、云福等四人也都围了上来。 云天间陈泽打开百纳盒,已经有了某种预感,神情激动的问道:“陈先生,内人和畅儿是不是要起死回生了?” 陈泽点了点头,说道:“她们的魂魄就在这里站着。” 云天等人慌忙环顾四周,虽然看不见什么,但冥冥之中,云天却能感觉得到妻子和女儿的存在,不禁老泪纵横。 “去吧。” 陈泽挥出两道清风,将闫冰和云畅母女的魂魄缓缓送入她们的躯壳中,然后往她们嘴里一人塞了一粒回魂丹。 这回魂丹还是他上次炼制时候剩下的。 但回魂丹入体之后,气血却未运转,陈泽稍稍诧异,开启法眼上前一看,哦,忘了她们体内还有魔气呢。 陈泽当即把右掌掌心抵在了闫冰的百会穴上,心念微动,掌心里的血色纹路立刻转动,刹那间,闫冰体内的魔气便被吸干! 接着是云畅。 消除了这个障碍之后,再看两人,体内的血气果然开始在回魂丹的作用下循环运转起来。 陈泽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让她们身与魂的融合了。 她们本身不会法术,也不会融合,自然须得陈泽帮忙施法。 随着陈泽捏诀念咒,云畅和闫冰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晕,两道香魂渐渐与娇躯完美契合。 “醒来,醒来。” 陈泽轻轻拍了一下手掌。 闫冰忽然坐起,云畅也缓缓起身,两人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天可怜见啊!她,她们活过来了!” 云天惊喜万分地看着眼前的奇迹,激动的手舞足蹈,冲李星砚、云福、老吉叔乱喊。 “恭喜,恭喜。”李星砚笑着说道。 老吉叔和云福则都哭的稀里哗啦:“呜呜~~太感人了!” 云天抓着云福的手,说道:“快掐我,看是不是在做梦!” “员外。” “爹。” 闫冰和云畅都喊了他一声,笑吟吟说道:“这不是做梦。” “好好好,你们都回家了,我们又团聚了。”云天激动地抱住了妻子和女儿,泪水滂沱。 陈泽收功束心,已恢复了正常状态的样子,再看掌心,那些血色纹路也不见了。 李星砚走到他身旁,说道:“大哥,你又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看他们多高兴啊。” 陈泽微笑道:“看别人高兴,我也高兴,所以说,做好事是会上瘾的。” “陈先生,我们云家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云天拉着闫冰和云畅来到陈泽面前,说着,云天“噗通”一声,双膝着地,重重的跪了下去。 闫冰和云畅跟着跪下。 云福和老吉叔也都慌忙接力,跪得整整齐齐。 “不必这样,都起来吧。”陈泽招呼李星砚把云家众人都拉了起来,说道:“这是我与你们云家有缘,也该做成这些功德。” 云天和闫冰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云畅,云畅羞赧的低下了头,开始抠指头。 他们一家三口心意相通,打的都是同一个主意。 云天当即开口说道:“陈先生,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若蒙不弃——” “员外暂且打住。”陈泽知道云天要说什么,连忙出言阻止。 若蒙不弃,让我做你老丈人是吧? 可千万别! 云天呆呆的,看着陈泽凑到自己耳边,低声说道:“我有一半是人,另一半可是魔啊,你怎么敢把女儿嫁给我?” “啊?” 云天脸色稍变,随后又笑道:“那碍什么事,先生虽然一半是魔,但也是好魔啊。况且还有一半是人呢,这一半人都够了。” 陈泽摇了摇头:“说不定哪天,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彻底变成魔了。” 云天打了个寒噤,讪笑道:“以先生的本领,恐怕不至于吧?” 陈泽道:“连我都不敢保证,员外何必要冒这个险呢?更何况,我志在云游天下,不会在一处定居的。云畅是个好姑娘,如果跟了我,岂不耽误?云员外不如考虑考虑我兄弟吧。” “你兄弟?” “李星砚啊。” 云天朝着李星砚看了过去。 这小子…… 陈泽压低嗓音说道:“我这位贤弟贵不可言,将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再者说,他是我的好兄弟,你们把女儿嫁给他,也算是嫁给我了,都一样。” 云天听着有些别扭,但是再看李星砚,却忽然觉得顺眼多了。 李星砚被他们看的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大哥,你和云员外在聊什么呢?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身上怎么了?” 陈泽笑道:“夸你帅呢。” 云天连声附和:“对对对。” 李星砚:“……” 第122章 三上青冥 云天略作思量,也觉得不大合适再强求陈泽娶云畅了,不是陈泽配不上云畅,而是自家的女儿配不上人家。 好些条命的恩情,只嫁一个女儿就能偿还了? 云天转换思路,低声对陈泽说道:“先生,要不把云舒也许配给你?两个女儿都是你的,以后云家的所有产业,也都是你的。” 陈泽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云天,心想我是哪句话让你产生了这种念头,竟把我陈某人当成是又贪财又好色的人? 云天见陈泽的脸色不大好看,便更加小心翼翼:“先生,我也就只有这两个女儿了,再没多余的了……” 陈泽甚是无语。 “别胡思乱想了。”他说道:“云员外,作为父亲,好好为女儿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吧,不要拉郎配。” 云天至此算是确定,陈泽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可怜了畅儿,一厢情愿啊。 如果知道陈泽的想法,得多伤心啊。 可是当爹的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他叹了口气,朝闫冰使了个眼色,又微微摇了摇头。 闫冰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见丈夫如此,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内情,于是拉起女儿的小手,偷偷捏了捏,没有再提把她嫁给陈泽的事情。 以身相许的风波暂告结束,众人回到前院,进了堂屋。 云天欲言又止着,想要对陈泽说什么话,却又不好意思说似的。 陈泽早猜出了他的心思,说道:“云舒还在炼魔窟,我肯定是要把她救出来的。” “先生大德啊!”云天确实是想提这件事情,但是没脸提,好像赖上人家陈泽似的,什么都要人家帮忙,如今一听陈泽主动包揽下来,顿时又不免感激涕零,要下跪。 “好了好了。”陈泽连忙扶住他,沉吟道:“人是必须要救的,但炼魔窟在什么地方,我还不知道。闫夫人,云畅小姐,你们的魂魄都曾被夜殇拘禁过,应该是去过炼魔窟的吧。” 闫冰面露难忍之色,似乎是回想起了最不愿意记起的往事,她颤声说道:“妾身自缢身亡之后,魂魄离开身体,飘飘忽忽的就来到了这座老宅,去了祠堂,然后看见了那个香炉,突然间,香炉中吹起了一阵风,卷走了妾身,然后感觉云里雾里,迷迷糊糊,像是腾云驾雾,漂洋过海一样,紧接着,就猛地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恐怖地方,到处都是血,都是尸骨,都是凄惨的呐喊声……那里大概就是炼魔窟了,可妾身也不知道它的确切位置,更不晓得该怎么去。” 云畅打了个冷颤,说道:“我也一样。” “嗯~~” 陈泽从她们母女口中问不出线索,便拿出了那个暗红色的香炉,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然后起身说道:“看来还是得从这个东西下手,才能找到夜殇那泼魔的藏身之地。天马上要亮了,大家伙折腾了一夜,都累了困了吧。你们先休息,我出去拜访个朋友,或许能帮忙找到炼魔窟的所在。” 不待众人说话,陈泽已施展起“土遁术”,缩身入土,飞速地行,直奔青冥山而去。 他要拜访的所谓朋友,就是金明禅师。 正在地下疾行,忽然“砰”的一声,不知道撞上什么东西,疼的陈泽龇牙咧嘴,眼前金星乱冒! 他捂着脑袋缓了片刻,仔细打量眼前,却见是一层金光闪闪之物。 往上往左往右看,也是金光闪闪,晃眼得厉害! 陈泽有些惊诧,这地下怎么到处都是金子? 上次来青冥山的时候,也没遇见啊。 这还怎么地行? 只能原路返回啊! 忽然听地面上有人说话:“陈泽,是你么?” 陈泽听出是金明禅师的声音,便骂道:“老秃驴,是不是你在捣鬼?!” 金明禅师“呵呵”发笑,随后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陈泽身前头上以及左右的金光全部消失,土层又恢复了正常。 陈泽立刻从地下跳了上去,但见金明禅师好整以暇的坐在蒲团上,脸上笑容透着奸诈。 “你故意整我,是吧?”陈泽恨恨问道。 金明禅师笑道:“上次老衲正与弟子们讲经,你突然从地下冒出来,吓得我几个弟子魂飞魄散,也惊得老衲相当失态,你反倒哈哈大笑,乐得不行。所以老衲就加了一层防护,免得你再不请自来,吓唬我们,也防着你偷偷顺走老衲的佛宝。” 陈泽骂道:“老秃驴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我要顺你的法宝,早就顺了,还用等到今天?” 金明禅师伸手一指陈泽,一串佛珠便从他衣内掉了出来,金明禅师抄住,重新戴在手上,说道:“这是上次来的时候顺走的吧?老衲不要,你就不还了呗?” 陈泽“哼”了一声,说道:“小气巴拉的,我拿佛珠是为了救人!老实交待,你用的什么法术克制我土遁术?” “点石成金。”金明禅师悠然说道:“五行佛法里,老衲最擅长的就是金系法术,至少要对得起自己的法号嘛。” 陈泽扯了蒲团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他对面,说道:“快点传授给我,不然就今天坑我这件事情没完!我可告诉你,我现在的修为比你高多了!麻衣道是七品中阶!魔道是六品高阶!送你去见你家佛祖,易如反掌!” 金明禅师睁开慧眼凝神一看,顿时大为吃惊:“阿弥陀佛,这才几天不见啊,你竟到了这种地步!是怎么练的?” 陈泽得意洋洋的说道:“多做好事就行了,不像你老秃驴,总干坏事!” 金明禅师无奈的笑了笑:“你这次来青冥山肯定不是为了还佛珠吧?说,又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呸!”陈泽轻啐一口,道:“说你小人之心还不承认,就不能盼着我点好,我来就是还东西的!” 他把镇城神圭拿了出来,递给金明禅师,说道:“我没空去浑县了,你替我还给城隍。” 金明禅师收了,然后继续盯着陈泽,知道他肯定还有事。 陈泽假装无意间随口一说:“哦,对了,金老秃,你知道炼魔窟在哪里吗?” “炼魔窟?”金明禅师摇了摇头:“老衲没听说过。” 陈泽又问:“那你知道黑云深处在哪里呢?” 金明禅师茫然道:“这算什么地名?” 陈泽再问:“认识一个叫夜殇的魔头吗?” 金明禅师继续摇头:“不认识。” 陈泽怒道:“你这老秃,一问三不知,怎么当的住持?” 金明禅师:“……” 话说,你要找茬儿就明说好吧? 第123章 空间法宝 陈泽很嫌弃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暗红色的香炉,丢给金明禅师,说道:“金老秃,帮忙瞧瞧这个东西。” “金老秃,越叫越不像话……”金明禅师不满的哼哼,岂料刚接住香炉,便“嘶”的一声倒抽冷气,手像触电了一般缩动,惊讶道:“魔道法宝?” 陈泽颔首道:“还算你识货,能看出来是干什么用的吗?” 金明禅师调动慧眼,仔细端详了许久,然后说道:“这是个空间传送类的宝贝,上面刻的符文有很强的约束和禁锢魔力,应该是生死契约之类的内容。” “可以啊金老驴,眼力当真不差,我对你都有些刮目相看了。”陈泽忍不住赞叹道。 “金老驴……”金明禅师翻了个白眼:“老衲真是谢谢你夸奖啦。” 陈泽说:“我方才提及的夜殇,是个道境极高的魔道大能,但是已经被我给击败了。他的老巢就叫炼魔窟,说什么在黑云深处,鬼知道是什么破地方。这香炉是他的空间法宝,上面刻的确实是魔道契约,夜殇就是用这个,骗了云家三代人,夺了云家的血脉和亡魂,用以提升修为和躲避天谴!我击败这泼魔的时候,他利用这个香炉逃回了炼魔窟……我来找你帮忙,就是想彻底干掉那泼魔,但是我不知道炼魔窟在什么地方,该怎么去,所以你得帮我,想办法破解破解这个空间法宝,看能不能把我也传送过去。” “阿弥陀佛~~” 金明禅师摇头道:“恕老衲无能为力。” 陈泽一怔:“怎么就无能为力了?你不也很精通空间法术嘛。” 金明禅师劝道:“精通是精通,但是老衲不能助长你的杀孽啊。你都已经击败夜殇那魔头了,还非要赶尽杀绝吗?须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不感化那魔头,让他回头是岸呢?” “回你妈的头!”陈泽听得勃然大怒,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狗东西,都能立地成佛是吧?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忘了纵容蝴蝶怪的下场了?现在又想纵容一个魔头?” 金明禅师被骂得嘴角抽搐:“陈施主,你也太暴躁了吧?《静心咒》不是学会了就可以放下,要经常念诵的。” “我念你妈的老秃头!你这老贼秃就是个圣母婊!” “陈施主,老衲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片刻之间,你给老衲起了三个侮辱性很强的绰号了,还骂了老衲好几十句。” “我把你骂得狗血淋秃头都不亏!那泼魔抓走了云家二小姐,现在还囚禁在炼魔窟里,二小姐云舒还不到十八岁呢,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为?拐带未成年少女!还有,云天的父母的亡魂,都被那泼魔幽禁着呢!” “阿弥陀佛,那泼魔如此可恶,施主怎不早说?” “滚!赶紧研究!” “好,劳烦施主为老衲护法。” “知道了。” 陈泽起身站在佛堂门口,伸手一挥,四周都布下了结界。 “开干吧,老秃。” 金明禅师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他将那香炉置于面前,佛珠挂在胸前,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嘴唇轻动,念动佛门密咒,刹那间,他周身佛光大盛,将整个禅室照得如同白昼,也彻底覆盖住了整个香炉! 香炉上渐渐有血气蒸腾,与佛光对冲,金明禅师的额头上也开始有汗珠渗出,显然是极为吃力,想要破解这空间法宝的传送秘密并非易事。 陈泽见状,也不打扰,只守在门口静静地等待。 他知道,金明禅师眼下的道境虽然已经大不如自己,可其所修炼的佛门法术众多,且见识不凡,又精于空间法术,若是连他都不能参破那香炉,自己更束手无策。 良久,佛光忽然消散,血气也缩回到香炉之中,金明禅师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他苦笑一声,对陈泽说道:“这香炉中加持有数十道魔法秘术,就像是一扇门被上了几十把锁,虽然明知门后就是炼魔窟,可想要开门,须先把那几十把锁一一打开。但夜殇的修为远在老衲之上,想要破解他所加持的秘术,非一时之功。” 陈泽眉头微皱:“你需要多久?” 金明禅师沉吟道:“闭关三天三夜。” 陈泽点了点头:“那这香炉就留在你这里,三天三夜之后,我再来找你。” 金明禅师颔首道:“好。” 陈泽随即运转“束心大法”,释放魔念,提调魔气,瞬间变身! 金明禅师吓得一咕噜从蒲团上爬起来,惊骇莫名道:“你要干什么?!老衲都说了帮你研究这香炉,没说不帮啊!” “看你那胆量,我又不是要打你!”陈泽甚是无语,他伸出右手,掌心朝上,九圈血色纹路如同活虫般缓缓旋转,他一晃到了金明禅师跟前,把掌心扬起,说道:“睁开你的皮燕子,看看这是什么?” 金明禅师:“……” 你可是个人帅嘴甜的家伙! 金明禅师睁开慧眼,目光落在那些血色纹路上,刹那间,他脸色大变!陈泽掌心里的血色纹路飞速旋转,竟使得他眼中出现幻象!那掌心不再是掌心,而是一口填满了鲜血且深不见底的古井!是一道狂暴肆虐能卷走一切的风暴!是一个能吞噬所有的漩涡! 他感觉自己已经陷进去了…… “咄!” 忽然秃头上剧痛,金明禅师猛然从幻象中清醒过来,浑身的僧衣已被汗水浸透。 他惊恐的看向陈泽,想要说什么,却喉头发干,难以出声。 陈泽诧异道:“你怎么了?刚才像傻了一样,目光发直,脸白的像纸,整个身体筛糠似的颤抖,我要是不给你秃头上来一下,你恐怕就晕过去了吧!不就是看个掌纹吗?” “不,不……”金明禅师的声音直发颤:“施主手掌中的血纹,是极其邪恶的东西!” “什么?”陈泽狐疑着,自己看了一眼掌心:“哪里邪恶了?” 说完,他忽然把手掌按在金明禅师的秃头香疤上,刹那间,一股精纯的佛气疯狂从他掌心涌入体内! 金明禅师嘴歪眼斜,脸皮乱抖,嘴唇成瓢,歇斯底里的尖叫道:“不!我佛快救我!” 第124章 血海漩涡 陈泽也吓了一跳,他就是想开个玩笑,觉得金明禅师大惊小怪,于是恶作剧式地抚摸一下那秃得发亮的狗头,谁能想到会吸对方的佛气! 他赶紧收手。 金明禅师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躲到佛陀雕塑的脚下,看陈泽的表情就像是普通人看见了鬼。 “对不住啊,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不是故意的。”陈泽朝金明禅师走去,歉然的解释道。 “你不要过来呀!”金明禅师尖叫道。 他五官都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了。 “唉,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别这样嘛。”陈泽连忙收了魔相,恢复正常,然后翻开掌心,对着金明禅师说道:“你看,现在没有了。” 金明禅师兀自瑟瑟发抖,脸上表情满是对陈泽的不信任。 陈泽又是尴尬又是好笑:“也没吸你多少佛气啊,赶紧起来,让你的徒子徒孙们看见,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像话嘛。” 此时,佛堂外面传来澄观的声音:“师父,刚才是你在叫吗?有事吗?” 金明禅师犹豫了片刻,然后答道:“没事!” “哦~~”澄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金明禅师缓了好一阵,才算是回过神来,抓着佛陀塑像的大腿,慢慢爬了起来。 他愤恨的说道:“你敢对佛祖发誓说你刚才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陈泽也万分冤枉,苦笑道:“我开始还以为只能吸收魔气呢,谁想到,居然连佛气也能吸。要不,你让我再试一下?说不定刚才是错觉。” “滚啊!”金明禅师又尖叫起来。 陈泽笑道:“吓你的,我都没有变身。” “一点都不好笑!”金明禅师怒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行了行了,你见多识广,又有慧眼,帮我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泽万分好奇道:“我掌心里怎么会多出来那么个漩涡一样的玩意儿?那玩意儿又为什么会吸收别人的气?” “老衲怎么知道?但你真是个怪物!”金明禅师心有余悸的说道:“你掌心里的血海一样的漩涡,是老衲平生所见最最邪恶之物!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怎么出现的?” “呃,就是与夜殇交手的时候……” 陈泽便将夜里发生的事情简略叙述了一遍,然后说道:“可以说是那玩意儿救了我。没有它,我肯定被夜殇抓去炼魔窟,沦为他的玩物了,你是不知道那泼魔有多变态。” 金明禅师听后,一边擦汗,一边脸色凝重的说道:“那血海漩涡的能力虽然惊人,可也极为危险!把别人辛辛苦苦修炼所得的气强行纳为己有,这是不劳而获的逆天逆道之举!老衲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掌心中,可也敢断定,你如果不加以节制,肆意滥用,恐怕会引火自焚!” “老贼秃,你别吓唬我啊。”陈泽幽怨的说道:“不要因为我刚吸了你一点点气,就心生不满,夸大其词,危言耸听!” “不是在吓唬你!”金明禅师笃定的说道:“老衲睁着慧眼,都差点被那血海漩涡吞噬,感觉要陷进去,可见它有多邪恶!这等邪恶之物,有朝一日肯定会反噬主人!” “是么?” 陈泽翻动着手掌,若有所思。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感受到什么不适之处。 但金明禅师的话也言之有理,别人辛辛苦苦数年甚至数十年数百年才积累下来的气,被自己轻而易举的吸收掉,确实属于是不劳而获,投机取巧的逆道行径,是有违天行道君子以自强不息的道理的。 他嘀咕道:“能吸收魔气,也能吸收佛气,不知道能不能吸收仙气、邪气、妖气、人气、鬼气、畜生气……” 金明禅师冷笑道:“你修炼的是麻衣道,道气与非凡六道、凡间三道都不相同,贸然把我们的气吸取到你体内,怎么兼容?不兼容,就排异,一排异,就内乱。内息紊乱,血脉不畅,周天不转,精气不通,你到时候还不得出大问题?” 陈泽笑着摇头道:“这一点倒是不必担心。我这麻衣道虽然不同于非凡六道和凡间三道,但麻衣道是这九道的集大成者,什么都能炼化,然后归为己有。就像是糖和盐不兼容,却都能溶于水,水和油不兼容,却都能被人吸收。魔气不正,我单独把它隔离开就是,佛气纯正,进入我体内,就和我的精气合而为一了。嗯,刚才吸你那一下,我的道境又进步了一点点呢。” “靠!” 金明禅师情不自禁的往佛陀塑像上靠了靠。 我佛保佑啊。 千万别让这厮尝到甜头以后,还想吸我啊! “瞅你那龌龌龊龊的样子吧,我不吸你了,这什么血海漩涡的能力,以后能不用我也不会用啦。”陈泽安慰了金明禅师几句,金明禅师才稍稍放心。 他说:“这样才是正道。” 陈泽摆了摆手:“你慢慢琢磨那个香炉吧,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金明禅师心想:“你还是别来看我了吧。” 陈泽正要施展土遁术,缩入地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老秃,还有个人想向你打听一下,认识左道鹤羽吗?” 金明禅师摇了摇头:“不曾听闻。” 陈泽诧异道:“此人就在汴州,据说左道修为极高,你没听过?” 金明禅师又想了想,说道:“要么是老衲孤陋寡闻,要么是此人在汴州的时间不长,或者行事极为低调,所以名声不显,老衲也确实没有听过。” “行吧,我告辞了,别再给我用‘点石成金’的法术了啊,不然下次来还吸你!” 陈泽心中略感失望,恐吓了金明禅师一句,挥挥手,缩身入土。 金明禅师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这个陈泽,也太吓人了啊! 真是交友不慎,倒了八辈子霉,遇上他…… 陈泽展开地行,没过多久便回了云家老宅。 此时的天色已经大亮,但李星砚以及云家众人因为夜里辛苦,如今都还在熟睡中。 陈泽也不想打搅他们,昨夜击败夜殇,救出闫冰、云畅母女俩的魂魄,必然会增添一笔不小的阴德,先炼化了,提升道境再说吧。 第125章 十三世儿子 距离汴州一千五百里的海外,有座彩云岛,岛上有座茶花山,山上修有金殿,殿中主人是个修道之人,道号便是鹤羽。 离开汴州之后,鹤羽在茶花金殿闭关修炼,这一夜忽然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掐指盘算,却不得要领,直到清晨,还是焦躁,于是唤来座下弟子田凌波,嘱咐道:“除了你之外,为师在红尘中还收有一个弟子,名叫孙国,是汴州知府孙桥的儿子。你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他仍算是你的师弟。我夜里心血来潮,总感觉是他遇到了什么难处,想去看看,但是修炼咒术正到了关键的时候,不能分身,所以为师想让你去汴州府城走一趟。” 田凌波笑道:“从来不知道师父在红尘中还收了一个弟子,既然他在俗世,又有个做知府的爹,那便享受他的荣华富贵去,师父还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鹤羽叹了口气:“也是冤孽。四百年前,为师还没有修炼左道之术,在凡间与一人结了婚,还生了个儿子。后来,我遇见你的师祖,也就是我的恩师,开始涉足修炼,一晃数百年过去,待我道术大成,再去红尘中的时候,我那儿子早已转世投胎了十三代,便是如今的孙国。因为这一层缘故,我也以收徒为名,传授了他许多道术。” 田凌波恍然道:“原来如此,弟子明白了,这就动身去汴州。” 鹤羽说道:“一路小心。见到孙国之后,把他带来彩云岛。他现在的爹不是个聪明人,从小就教坏了他。把他带来我身边看管着,也省得我再分心。” 田凌波拜道:“是,弟子告辞。” …… 新的一天开始了。 孙国被杀的消息,如同风暴一样席卷了整个汴州! 云家覆灭,两个神秘男人微服私访前来汴州,接着望月楼掌柜自杀,孙国伏诛……这几桩事情毫无意外的包揽了年度最热门的话题! 白天夜里,也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烧香跪拜,感谢上苍,终于天降猛男,除掉了汴州最大的恶霸! 更有许多人在议论猜测,那两个干掉孙国的神秘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根据望月楼的目击者爆料,那两个神秘男人,一个帅,一个呆,一个仙风道骨,一个邋遢似丐,但一看都不是池中之物,风尘中人。 也有好事者,到处走动打听,看能不能与那两个神秘的男人来个偶遇。 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其实认真来说,千家万户都欢喜,只有一家是愁的,那当然是孙家。 汴州知府衙门里,孙桥坐在后堂,心不在焉的翻看着眼前待处理的卷宗,脑子里却在思索别的事情。 片刻之后,他忽然一把将卷宗扫落在地上,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开始在屋子里绕着圈来回走动。 不多时,他又一屁股坐下,神情焦虑,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自从得知宝贝儿子被杀的消息之后,他的心情就如同翻滚的海浪,根本无法平静! 哪怕是被程耀说通了以后,他也是口服心不服。 身为汴州知府,地方大员,他本应高高在上,把握一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然而此时他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仿佛整个汴州都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种感觉很不好。 更要命的是,唯一的儿子被杀了,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还被威胁不能去报仇,这算什么事儿?! 孙桥的情绪很乱,犹如绷紧的琴弦,随时都能断掉。 “国儿的死,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孙桥心中暗暗发狠,眼神中也闪烁着阴毒的光芒。 “程耀那个窝囊废,根本指望不上!” 他喃喃自语:“什么五方巡阅使,什么御史中丞,来到老子的地盘上,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杀我儿子,不管你是人还是神,都要付出代价!” “把程耀拉下水,看他怎么办!” “还有那个云天,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早就该弄死他了!” “国儿已经不在,要那么多财产也无用,而且云天是云家惨案中唯一的活口,他知道的太多了,留着迟早都是祸害!他得死!” “对,弄死他!” “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 孙桥精神完全陷入了亢奋状态,自言自语,根本没有看见一道纤瘦的人影,如烟般飘进了屋里。 “你就是孙桥?” 突如其来的清脆女子嗓音,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孙桥惊得“啊呀”一声,蹦得老高! “你,你是谁?”孙桥看着眼前莫名出现的道姑打扮的女子,愕然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我叫田凌波,是孙国的师姐,在彩云岛茶花山金殿修行,特奉师命,前来汴州,要见一见孙国。” “你是鹤羽的弟子?” 孙桥喜出望外,急忙问道:“你师父呢?她来了么?” 田凌波摇了摇头:“家师正在闭关修行,处于紧要关头,不能分身,所以没来。” 孙桥有些失望,喃喃说道:“她不来,就只派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用?” 田凌波冷笑道:“孙知府,我容貌看着年轻,但也有一百多岁了,让你管我叫一声奶奶都没问题,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你说话最好小心点!” 孙桥吃了一惊,立刻改了口风:“真看不出来,田奶奶居然是百岁之人了,真是修道有成,驻颜有术啊。” 田凌波不屑道:“休要啰嗦,我师弟孙国人在何处,让他快来见我。” “你师弟,他……”孙桥一听儿子的名字,就想哭,本要诉冤告屈,忽然心思一转,反而说道:“不用打听你孙师弟了,下官派人给奶奶拿些钱财,算是一点心意,奶奶赶紧离开汴州,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吧。免得下官倒霉的时候,你也跟着遭殃。” 田凌波愕然的看着孙桥,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来是打你秋风的?谁稀罕你那些臭钱!你又倒什么霉了?” 孙桥叹息了一声,两眼垂泪,说道:“奶奶还不知道,我儿子,你师弟,国儿他,他——” “他怎么了?”田凌波急道:“你这人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简直比女人还不如!” “你师弟他死了!” “死了?!” 田凌波僵在当场。 搞毛线啊! 师父让我来接她十三世的儿子,你告诉我说人死了?! 第126章 师姐寻仇 “是啊,他死的好惨啊!” 孙桥含泪说道:“杀他的人实在是太狠了,连个念想都没有给我留下啊!而且,他们还要赶尽杀绝,准备把我也弄死!你回去告诉你师父,我们孙家,要完蛋了!” 田凌波冷静了冷静,摆摆手,道:“你先别激动,我师弟人死了,尸体呢?魂魄呢?你让我带走,交给师父,说不定师父有起死回生之法。” “起死回生是不可能了。”孙桥擦着眼泪说道:“你师弟的尸体被挫骨扬灰了,魂魄,被打散了,连根毛都没剩下来。” 田凌波又呆了半天,也忍不住怒上心头,质问道:“你告诉我,这些仇人是谁!也忒毒了些!把师弟害成这样,分明是看不起我们彩云岛!我回去又该如何向师父交待?你快告诉我,我必将他们碎尸万段!” 孙桥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这才幽幽说道:“杀害你师弟的凶手,其实就在城中。” 田凌波问道:“城中哪里?” “他们在……” 孙桥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算了,下官还是不告诉田奶奶了,为了安全起见,田奶奶快离开汴州吧。” “你这是又闹哪样?!”田凌波怒道:“师父派我来接师弟,师弟却没着落,让我如何跟师父交待?我是哪里都不会去的!至少,要查明仇人是谁,顺便给师弟报仇雪恨,这才算是对得起师恩!” “田奶奶,不是下官不愿意报仇,是你惹不起他们的,何苦趟这汪浑水?” 孙桥苦笑道:“他们有很大的来头,其中一个,可是当朝的御史中丞,可以弹劾百官的存在,随便参下官一本,下官就承受不住啊。下官更不能连累你呀。” 这话把田凌波给激的火急火燎,叫道:“你这人也小看我了!在我眼中,唯有师父是天,师父是地,再没有旁谁值得顾忌了!别说是个什么御史中丞,就算是你们当朝的皇帝老子来了,也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惹恼了我,我照杀不误!” 孙桥要的就是这个口风,心里暗喜,嘴上却非要再刺激刺激她:“田奶奶啊,你老人家对下官说这种大话没有关系,可出去了,一定要谨言慎行,免得惹火上身啊。” 田凌波又急又气,头上都快冒烟了,跺着脚喊道:“少废话!你快点告诉我,仇人到底在哪里?!我不怕惹火上身,也没有什么火能烧到姑奶奶头上来!不杀他们,我誓不为人!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弄死你!” “奶奶千万别动怒,下官说,说就是了!”孙桥这才假装不得不松口:“那,那两个仇人现在应该是在云家大院,田奶奶非要去的话,下官派人引着你。” 田凌波咬牙切齿道:“好!你派人吧,我这就去会会他们!” “别急啊田奶奶。”孙桥提醒道:“除了一个御史中丞,还有个五方巡阅使,那可是城神界的大能,连你师弟都打不过的存在,连我们汴州城隍爷都惧怕的神明!你,真的行吗?” “呵呵~~把‘吗’字给我去了!” 田凌波冷笑道:“你莫非忘了,姑奶奶我也是修道之人!左道和神道同属非凡六道,谁也别看不起谁!师弟被害,那是因为他身处俗世,修为太浅,大概也没有修炼到上乘的左道法术,更没有法宝傍身,他如果有我的本领,何至于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更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此去,就在暗中行事!师父传我的道术和宝贝,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五方巡阅使就算神通再大,也要着姑奶奶的道!” “田奶奶这话,真让人提气!” 孙桥奉承道:“奶奶如果真能替我儿报仇雪恨,下官必散尽万千家财,为奶奶修建道场,塑造金身!” “好,这可是你说的。”田凌波听得颇为动心,毕竟,等她道术大成之后,也是需要离开鹤羽,去找一个新的地方,或山或岛或洞,建造自己的道场,开宗立派,收徒授艺的,需要大量的金银钱财。 “放心吧田奶奶,包在下官身上!”孙桥拍着胸脯保证,然后话锋一转,说道:“其实,杀害国儿的凶手,除了那两个,还有一个仇人,现如今关在大牢里,叫做云天。” “带我去就是了。”田凌波不以为然的说道:“先杀云天,再杀什么五方巡阅使和御史中丞。” “来人啊!”孙桥立刻呼喝起来。 心腹长随孙晓快步跑进堂内,拜道:“大人何事吩咐?” “你去弄一辆马车,亲自送这位田奶奶去汴州大牢,先除掉云天,然后再去云家大院。”孙桥叮嘱道:“田奶奶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多问,不要多说。明白吗?” “小人明白!”孙晓抬头看了一眼田凌波,心中万分狐疑:“这么年轻的奶奶吗?” 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只能跟着叫:“奶奶请随小人这边来!” 田凌波跟着孙晓,坐上马车,一刻也不停留,径直赶往汴州大牢。 牢头和狱卒们都认得孙晓,知道他是知府老爷的心腹之人,虽然见他带着一个道姑模样的女人前来,也都没有多问,只是热情的寒暄,暗暗对田凌波评头论足。 这女人,前挺后翘的,长得带劲儿啊! 可惜是个道姑…… 孙晓引着田凌波来到大牢深处的甲字一号牢房,但见“云天”正在地上坐着呢。 “就是他。”孙晓指了指,随即喝道:“云天!我家知府大人派我们来看你了,起来!” “孙国恶贼,孙桥狗官,还我家人命来!”替身云天被触发了关键词,当即破口大骂。 田凌波冷笑一声,小嘴微撅,“呼”的一声,吹出一道黑风,打着旋朝替身云天绕去。 只绕了一圈,替身里的魂魄便被那黑风剥离了出来! 田凌波“嗦”的一下,黑风卷着魂魄,直接入口,被她吞了下去。 “砰~~” 替身重重倒地。 孙晓骇然变色,终于知道孙桥为什么叫这女人奶奶了。 不是一般女人啊! “走吧。”田凌波看也不再看一眼,转身就要走。 “田奶奶!”孙晓却忽然惊呼了起来,指着大牢说道:“你快看!变了!” “什么变了?”田凌波不耐烦的扭头,却也瞬间呆住。 被吸走魂魄的云天,竟变成了一具稻草人躺在那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孙晓惊慌问道。 “你们可真够蠢的!”田凌波冷笑道:“这大牢里的云天,早已经被高人用替身术给偷梁换柱啦。” “替身?” “行了,走吧,快引我去云家大院!” 田凌波舔了舔嘴唇,阴笑道:“我现在倒是有点期待见到我的对手了。” 第127章 团团转 孙晓看着那草人,表情极为惊愕,心中十分不安,说道:“奶奶,得先把这件事情通知给知府大人吧!” “你先带我去云家大院,然后再回你主子那里通知!”田凌波冷冷说道:“姑奶奶我可没有时间陪你来回跑路。” “是。” 孙晓心里暗骂田凌波跋扈,嘴上却也不敢说什么,当即引着她出了汴州大牢,坐上马车,直奔云家大院。 “就是这里了。”孙晓指着宅门说道。 田凌波跳下马车,说道:“你可以滚了。” “那奶奶先忙,小人告辞。”孙晓在心里把田凌波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兜转马头,飞速赶回知府衙门。 田凌波望着云家大门,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凝神打量了一番之后,又绕着院子外墙走动了起来。 一圈过后,田凌波暗暗狐疑,怎么这座宅子里一点活人的气息也感知不到? 是都死了,还是没有人? 田凌波沉吟片刻,又转回大门处,扣动门环。 半晌,没有任何回应。 田凌波皱了皱眉头,再次重重扣门。 忽然有街坊从路口经过,看了一阵,便喊道:“那道姑,你还是去别的地方化缘吧,这家的人,都死绝了!” 田凌波:“……” 她扭头朝那街坊投去恼怒的目光。 把姑奶奶当成是化缘的野道姑了! 那街坊摇摇头,转身离开,嘴里嘀咕道:“现在这些出家人,真没节操,什么秋风都打,要饭都要到绝户头上来了……” 田凌波气得要死,如果不是还得办正事,非追上去把那街坊杀了不可。 门里始终没有回应,田凌波耐心全无,伸手在门上一按,正准备发力,把里面的门栓给震断,结果门一下子就开了。 根本就没有上门栓。 田凌波狐疑着走了进去,里里外外,全找了一遍,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遭瘟的老东西!” 田凌波忍不住对孙桥破口大骂:“骗姑奶奶来一座空宅给你那死鬼儿子报仇么?!” 而此时的孙桥正在府中听孙晓汇报草人替身的事情,猛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脸色异常难看:“云天早就被偷梁换柱,救走了?” “是啊。”孙晓提醒他道:“大人,云天不死,衙内做的事情,迟早会暴露于天下啊。” “是谁救走他的?”孙桥喃喃说道:“五方巡阅使吗?” 忽然心中一动,他起身说道:“快,送我去城隍庙!” “是!” 马车疾驰出府衙,径奔城隍庙。 刚一到地方,孙桥就飞奔下轿,冲进神殿,冲着城隍神塑大叫道:“程耀,快出来见我!” 扭曲的空气中,程耀缓缓现身,皱眉问道:“孙大人,你好歹也是方面大员,一州知府,干什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发生了何事,叫你如此慌张啊?” “少给我乱扯这些没用的事情了!”孙桥急切的说道:“我告诉你,云天被人从大牢里救走了!” 程耀一听,也是心里骤然发紧:“谁救走的?” 孙桥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八九不离十是你说的五方巡阅使!” 程耀大惊失色:“这么说,你我的所作所为,都被五方巡阅使知道了?” 孙桥冷笑道:“你还以为天衣无缝呢?” 程耀怒道:“你怎么不早杀了云天,留这么个活口,添多大麻烦!” “现在互相埋怨还有什么用?我问你,那个所谓的五方巡阅使,身份是真的么?”孙桥疑虑重重道:“我总觉得事情透着古怪。如果对方真是五方巡阅使,真是御史中丞,真有莫大的神通,在救出云天之后,知道了你我的所作所为,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 程耀一愣:“你怀疑他们的身份?” 孙桥反问道:“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试想一下,当街暴杀国儿,李代桃僵偷梁换柱救走云天……他们所做的这些事情,像是官场的手段吗?完全是江湖作风啊!” 程耀一呆,瞬间被点醒。 当初自己也有所怀疑,就是因为那两个大使太不像官场里浸淫已久的人了。 不贪不占,不吃不拿,还不好玩……如今再听孙桥那么分析,他的疑心重新被勾起。 孙桥觑看着他的脸色,问道:“你当时是怎么确定他们身份的?是他们向你出示了官凭印信吗?” “不是。”程耀呆呆说道:“是那位五方巡阅使漏了一手神通。” 孙桥愕然道:“你没看过他们的官凭印信?” 程耀摇了摇头:“没有。” 孙桥皱眉道:“你也没有向你的上级求证过?” “怎么求证?”程耀道:“他们说是微服私访,根本不敢问啊。” “简直蠢不可及!”孙桥大骂道:“亏你还是城隍呢!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我们都有可能被对方给耍了!你马上想办法向你的上级询问,核实他们的身份!” 程耀也懊恼起来,当即传香发讯到大城隍处,询问是否有巡阅使派往汴州……等回信的时候,他心中已隐隐有些不安,既不想对方的身份是假的,那样显得自己太愚蠢,但又害怕对方的身份是真的,那样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神职难保,性命堪忧……可谓是度时如年。 忽然一缕香到,是大城隍处的回讯,程耀连忙抓住,结果只有一个字:否! 程耀的脸色顿时变得白一阵,红一阵,拳头死死攥紧,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孙桥急忙问道:“结果如何?到底是不是五方巡阅使?” “是他妈的头!”程耀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道:“老子被耍了!”骂完,又立刻甩锅道:“老子本来就怀疑他们是假冒的,都怪纠察司公他们几个混账东西,非说那两人是真的!这帮废物,全都眼瞎!” 回忆起自己向对方下跪,向对方谄媚的情形,程耀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对方为什么要冒充五方巡阅使? 很简单,打不过自己啊! 要是能打过,就不必编造身份唬人了。 扯虎皮做大旗。 自己居然还真被唬住了。 就那个所谓“缩地千里”的神通,也极有可能是假的! 敢如此戏耍堂堂府城隍,简直是—— 欺天啦! 孙桥讥讽道:“好好好,真好,对方杀了咱们的儿子,只编造了一个假身份,就能从你眼皮子底下从容离去,还吓得你乖巧的跟鹌鹑一样,甚至威胁我不要报复。真他娘牛掰啊!” “所有阴司神只立刻集合!” 程耀在神殿内狂吼起来,眼睛里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不把对方两人碎尸万段,誓不为神! 第128章 黑风咒 霎时间,除了赏善和罚恶二司公之外,其余的阴司大小神只全都在神殿之内集结完毕,跪了满地。 “府尊,发生了什么事情?”文判官小心翼翼的问道。 其余神只也都满脸懵逼。 大上午的,这货抽什么风,如此狂躁的叫唤? 孙桥在这里又是扮演什么角色? “都是你们这群蠢货!”程耀怒骂着,伸手一指纠察司公:“尤其是你!脑袋被屁股夹住了!说什么五方巡阅使,狗屁!那两个家伙彻头彻尾就是江湖骗子!” 众神只这才知道,程耀原来是为了五方巡阅使的事情在发飙。 纠察司公一愣,狐疑着问道:“难道不是么?” “是你妈的头!” 程耀怒不可遏道:“把你的脑子从脚后跟里拿出来,好好想想,不贪不占,不拿不要,不吃不喝不玩,还是官么?!” “可,可他会缩地千里啊。” “缩你奶奶个卵!身份都是假的,神通难道就不会是假的了么?什么金明禅师的佛珠,什么浑县城隍的镇城神圭,肯定都是赝品!” 纠察司公被骂得狗血淋头,心想:“那两样东西不都是你亲自验过的么?而且是你第一个下跪的,现在反倒来埋怨我们?” 虽然暗自腹诽,但慑于程耀的淫威,被骂得狗血淋头,又眼见程耀恼怒得像要吃人,哪里敢还嘴。 程耀又怒怼阴阳司公:“还有你!被那两个冒牌货骗的团团转,居然让云家的一干仆从都转世投了好胎!” 阴阳司公目瞪口呆。 妈的,当初我提醒你要慎重,是你非得上赶着拍人家的马屁,催着我加急办理,还要我搞什么插队投胎的事情吧? 牛头忽然说道:“当时我就怀疑,可府尊非不让继续盘问下去。” 程耀大骂道:“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老子把你的牛头拧下来当夜壶!” 牛头:“……” “马面,你拉着一张脸给谁看呢!?”程耀怼完这个怼那个。 马面:“……” 就老子的脸本来都长这样好么!你是第一天看见的吗?简直有病! 武判官眼见程耀有点不大正常,起身劝道:“府尊,既然是两个冒牌货,那就不必多说了,他们两个现在在哪里?咱们找他们算账!” 孙桥冷冷说道:“等你们动手,黄花菜都凉了。人家田凌波已经赶去云家大院啦。” 程耀一愣:“田凌波又是谁?” 孙桥皱眉道:“你不知道?号称是鹤羽的弟子,从彩云岛来的。” “我凭什么知道?”程耀不悦道:“鹤羽为什么会突然派遣她的弟子前来汴州?她知道国儿遇害的事情了?” 孙桥冷笑道:“鹤羽是你的妻子,她的事情,你自己不清楚么,反来问我?” 程耀面颊一抽,道:“不要跟我提这个!四百年前是,感情早就破裂了!” 孙桥“哼”了一声,说道:“我看鹤羽大概还不知道国儿遇害的事情,不然,早亲自来了,岂会只派一个弟子?” 程耀幽幽说道:“那个婆娘如果知道国儿身魂俱灭,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走吧,摆驾云家大院!” 霎时间,风起云涌,众神腾空,直奔云家大院而去。 神殿之内,只剩下孙桥一个人,负手而立。 他望着天空喃喃说道:“程耀啊程耀,希望你此去能办成事。如果不能为国儿报仇,就等着被鹤羽杀掉吧……” 云家大院里,田凌波骂了孙桥一通之后,冷静下来,暗想孙国是孙桥的亲儿子,不至于故意为凶手打掩护,凶手之前应该就是在这里,只是藏起来了,或者,离开了,于是她便开始仔细搜寻蛛丝马迹,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亦或是找到凶手的去向……忽然间,风声阵阵,田凌波仰面看去,但见空中阴云席卷而来,香火气弥漫而至。 田凌波心中一喜,这么大的阵仗,这么浓郁的神光,肯定是那五方巡阅使来了吧? 先躲藏了起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田凌波当即隐藏痕迹,不露声色,静待神只落地。 程耀率领众神一起降临在院子里,但见整座宅邸冷冷清清,凄凄惶惶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文判官嘀咕道:“府尊,这里好像没有人啊。那两个冒牌的家伙不会在这里吧?” 程耀焦躁道:“没看见人,不会搜么!就算是把整座宅子里的地全给我刨一遍,也要找出那两个王八蛋来!” “是!” 众神只答应了一声,便散了开来,进行搜寻。 田凌波躲在暗处,觑看着程耀一身官袍,架子又大,且修为颇高,心想:“这个家伙的道境不低啊,那些神只又都听他的吩咐,看来他应该就是五方巡阅使了。再等一会儿,那些神只就该搜到我这里了,此时不偷袭,更待何时?”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田凌波决定先下手为强。 但听窸窸窣窣,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小铃铛,上面刻着一具骷髅头骨,通体弥漫着浓郁的黑气,也不知道是什么邪异法宝。 把铃铛放在地上,田凌波双手合十,又分了开来,将两手的拇指、食指合成一个方方正正的框,瞄准了程耀,嘴一张,“呼”的一声,把黑风从四指之间出了出去! “噗~~” 程耀哪里知道会有人躲在暗处偷袭自己,更兼情绪上头,正处于暴躁中,根本没有防备,脑袋上立时中招! 黑风击中脑门,就像是挨了一箭,痛彻心扉! “是谁!?”程耀惊怒交加,捂着脑袋厉声叱问。 众神只也都愣住了。 纷纷四处乱砍。 但见一道黑影从暗处闪跃出来,却是个身披黑色道袍,长相标致,风姿绰约的女人。 正是田凌波现身了。 她手里抓着小铃铛,冲程耀狞笑道:“狗神只,你已经中了姑奶奶的黑风咒!现在,只要我一晃动这个铃铛,你就会像得了头风病一样,痛不欲生!识相点的,给姑奶奶跪下!让他们都退后!” 程耀只觉莫名其妙:“你是哪位?我们有仇吗?为什么偷袭我?” 田凌波道:“我是你姑奶奶!” 程耀大怒道:“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 田凌波当即摇晃小铃铛,只听“叮叮”作响,甚是清脆,但程耀却顿感脑子里犹如被针扎锥刺了一样,疼的几欲炸裂! “大胆!” “放肆!” 日夜游神呼喝着,飞扑了上去,要夺田凌波的铃铛。 田凌波却浑然不惧,一边摇晃铃铛,一边对着日夜游神连吹了两口黑风,日夜游神浑身凝滞,随后剧烈颤抖,像打摆子一样,开始乱晃起来。 其余神只大惊失色,一时间都不敢上前,他们均不知道田凌波是什么来头,竟有如此邪异的手段! 第129章 神讯 “杀我师弟,得罪彩云岛,你死定了!”田凌波继续摇动小铃铛,朝着程耀步步紧逼。 “别他妈晃了!”程耀捂着脑袋,忍着剧痛喝问道:“你是不是叫田凌波?” 田凌波一怔:“你倒认识你姑奶奶。” 程耀道:“少在本府面前口出不逊!你是不是鹤羽的弟子?” 田凌波冷笑道:“好你个衰神,居然连我师父的大名你也听说过?” “废话,那是本府的前妻,睡都睡多少年了,她屁股上几颗痣本府都一清二楚,能没听说过么?!”程耀怒道:“你这蠢货,偷袭错了对象知道么?!按照辈分,你得管本府叫一声师公!” “哎?!”田凌波也有些傻眼:“你,你不是五方巡阅使么,杀害我师弟的凶手?” “是谁跟你说的,我是五方巡阅使?”程耀气笑了:“我是汴州府城隍!你那所谓的师弟,孙国,在四百年前是我的儿子!我能自己杀自己的儿子么?!” “哦哦~~”田凌波连忙放下小铃铛,“咯咯”娇笑道:“对不住师公,是晚辈认错对象了,还当你是杀害师弟的凶手呢。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头都快被你给摇炸了,你说有事没事?还笑?!”程耀恨恨说道:“可真有你的!不分青红皂白,连问都不问一声,上来就搞我!” “真是抱歉。” 田凌波捂着嘴说道:“都怪孙桥那糊涂蛋,说什么五方巡阅使就在云家大院,可晚辈来了之后却连个鬼影都没有看见,正在寻摸,结果师公就来了,晚辈一看师公气场如此强大,又带着这么多神只,排场不小,便误以为是五方巡阅使。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但也是不打不相识。” 程耀啐了一口,揉着脑袋,暗骂田凌波沙雕,嘴上问道:“你找没找到那两个冒牌货?” 田凌波怔怔道:“冒牌货?” 程耀一脸晦气的说道:“对,是假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五方巡阅使。” 田凌波摇了摇头:“没有,这里空无一人。” “肯定是知道身份泄露,躲了起来。”程耀思量着,说道:“也不知他们逃没逃出汴州城,那个云天跟他们一道,是个凡夫俗子,就算逃,也不会走太远,待本府询问询问四城门神,是否留意到他们的行踪。” 说完,他发起一缕香,念念有词,然后释放到空中,化作四道细线,分别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飘去了。 不多时,汴州四处城门的门神先后传回香讯,均说没有发现云天出城的踪迹。 程耀连忙又传香讯过去,叫他们守好城门,倘若发现了云天的踪迹,立刻通知自己,且无论如何不许放行。 “这帮混蛋还在城内呢!” 程耀咬牙切齿,环顾一众神只,喝道:“日游神,向全城发布神讯,逼迫那两个混蛋来见本府!” 日游神一愣,为难的问道:“府尊,这,这神讯该怎么说?” 程耀怒道:“你是没有脑子吗?难道还要本府一字一句教你?!” 日游神讪笑道:“卑职是怕惊扰了城中的百姓。” 程耀骂道:“惊扰你大爷!本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得让全城老百姓都知道,这汴州府,究竟是谁说了算!” “是是是……” 日游神连声答应,随即腾空而起,念了个“扩声咒”,大放神音,向汴州府全域发布神讯:“冒充五方巡阅使之人听着!你们已经东窗事发了!还有那个云天,你也是逃不掉的!识相一点的话,赶紧来云家大院自首!我们城隍爷宽宏大量,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速来!” “府尊,卑职说的怎么样?”日游神下来向程耀讨好。 “说的狗屁不通!还给一炷香的时间,你他喵的怎么不给他们一年的时间?”程耀骂道:“还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速来……你当我们是在搞促销呢?你怎么不说人傻钱多速来?城隍庙的威严被你这王八蛋弄得荡然无存!” 日游神:“……” 众神只一个个默不作声,心里都想这城隍爷肯定是被狗咬了,得了疯犬病,逮谁喷谁。 程耀自己腾空,大放厥词道:“冒充五方巡阅使的两个混账王八蛋听好了,全城百姓也听清了,我乃汴州府城隍程耀是也!你二人当街杀害我城百姓孙某,罪大恶极!又敢冒充上峰神官,胆大妄为,罪在不赦!本府誓要把你二人缉拿归案!全城百姓,无论任何人,不得窝藏他们,否则,便是与本府作对!生前,叫你福禄寿财全无!死后,叫你全家不得超生!限你们两个王八蛋,还有云天速来云家大院见我,或可给你们一个痛快!否则,待我找到你们,必押送阴司大狱,受尽酷刑,千般折磨,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府尊威武!” “府尊霸气!” “……” 等程耀下来,众神只里喜欢溜须拍马的,都连忙阿谀奉承起来。 几个有良知的默默不语,只是觉得丢人现眼。 田凌波嘀咕道:“师公,你这么一恐吓,他们真的敢来吗?会不会被吓得躲起来,反而藏得更深了?” 程耀道:“那还能怎么办?” 田凌波道:“师公既然是此地的城隍,应该有那个云天的人籍档案吧,调取出来给晚辈瞧瞧,晚辈可以用左道之术,算出其精准位置。” 程耀一愣,惊讶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田凌波笑道:“基操而已。” 程耀连忙叫来阴阳司公,问道:“带人籍档案了么?” “没有。”阴阳司公摇头道:“档案都在阴阳司里存放着,管理十分严苛,哪有随身携带的道理?” 程耀道:“快回阴司衙署去取!” “府尊,此举不妥吧?”纠察司公忍不住劝说道:“给左道之人调取我城隍庙的档案,有违神道规矩。” “你给我住口啊,你瞎咧咧五方巡阅使的事情,本府还没有给你算账呢!”程耀瞪了纠察司公一眼,又冲阴阳司公喝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阴阳司公也是无奈,慑于程耀的淫威,只得回城隍庙去取档案。 便在此时,忽听空中传来一道充满磁性的男子嗓音:“你叫他去干什么呀?” 众神大为吃惊,纷纷仰面看去,但见一人乘风踏云而来,长发飘飘,麻衣飒飒,不正是先前那个冒充五方巡阅使的男子么? 第130章 发花痴 就是陈泽来了。 他在云家老宅修炼,刚刚收功,便听见了日游神的神讯,接着又听见了程耀的叫嚣,大感厌恶。 满城的老百姓都诚惶诚恐,惊惧非常,李星砚和云家众人也全都被惊醒了,纷纷去找陈泽商议,忧心不已,陈泽却冷笑一声,无所谓的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们发现了,不过也没关系,既然程耀想早点死,那我就成全他。你们在家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于是他来了。 也确实该做个了断啦。 程耀大出意料之外,心头剧震,好家伙,怎么来的如此之快?! 难道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怕本府的吗? 众神只也都一阵耸动。 他们心里都明白,陈泽就算是假冒了五方巡阅使,但其本身的实力却是真的很强,绝不可小觑! 毕竟孙国可是实打实的八品中阶道境强者,却被陈泽当街虐杀,毫无还手之力,那陈泽的修为至少得是八品高阶起底吧。 而程耀也只不是八品高阶。 唯有仗着人多势众,才有胜算。 可人家既然敢来,那肯定是不怕,根本没有把这所谓的“人多势众”放在眼里啊。 这要是打起来,不定多惨烈呢…… 田凌波望着陈泽,但见对方剑眉星眸,仙风道骨,容颜之盛,平生仅见,不免芳心乱动,桃花朵朵,满眼星星,连忙问道:“这美男子是谁?” 程耀横了她一眼,不满的说道:“别发花痴了,他就是杀死你师弟的罪魁祸首!”心里暗骂:“跟你那个师父一样德性,见了美貌男子就合不拢腿,闭不住嘴……” “啊?他是凶手啊!”田凌波惊讶至极,也一阵失落。 这么好看的男人,居然是敌人? 造化弄人,太可恶了!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程耀厉声质问陈泽道。 “麻衣道,陈泽。” 到了眼下这种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再隐藏什么了。 “陈泽?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程耀嘀咕道:“像是在哪里见过。” 文判官连忙提醒道:“府尊,咱们城神界的黑名单上有这个名字!” “对!”程耀猛地想了起来,大吃一惊道:“你就是在浑县大闹一通,杀了县城隍庙一户口本,被越州府城隍逐级上告,录入了城神界黑名单,被大城隍点名为穷凶极恶要犯的那个陈泽?” “原来我已经这么美名远播了啊。”陈泽冷笑道:“不错,就是我。” 程耀拍了拍脑门子,懊悔不迭的说道:“我早就该想到的!你怎么会有浑县的镇城神圭,根本就是抢来的嘛!好你个陈泽,被我们城神界通缉,居然不老老实实藏起来,夹着尾巴做人,还敢大摇大摆来到汴州,当街戕害无辜,挑衅阴阳两界,还冒充五方巡阅使,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你当真是有够愚蠢的,就那么几件事情,你还全弄错了。”陈泽讥讽道:“首先,我可没杀浑县城隍庙一户口本,我至少留下了三个司公正神的性命;其次,镇城神圭不是我抢来的,就是借来的;再次,我也没有假冒五方巡阅使,是你们错认的;最后,我杀害的可不是什么无辜之人。” “少在本府面前强词夺理了!”程耀喝道:“你今天敢来,算你有种,但你没命回去了!” “凭你么?”陈泽冷笑道:“陈某既然敢来,就没把尔等放在眼里!” 他的麻衣道修为已经是七品中阶,距离高阶不过半步之遥,当然不用再惧怕程耀。 甚至整个汴州城隍庙都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了。 倒是程耀身边有个陌生的女人面孔,让陈泽稍感意外。 他法眼如炬,看得分明,这个长得还算带劲儿的女人是左道之士,修为比孙国要高出不少,道境不在程耀之下,也是八品高阶。 难道此人就是左道鹤羽? 如此修为,不足为惧。 田凌波被他盯着看,不禁心花怒放,胸中好似小鹿乱撞,怀着一丝期望问道:“嗨,真的是你杀了孙国么?” 陈泽直认不讳:“是我,你要替他报仇吗?” 田凌波泄了气,嗔怪道:“你这家伙,怎么能杀孙国呢?” 陈泽冷笑道:“那厮人面兽心,猪狗不如,恶贯满盈,令人发指,难道不该杀吗?” 田凌波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程耀大怒道:“田凌波,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哦哦~~”田凌波如梦方醒似的说道:“抱歉,我被这家伙用美男计给蛊惑了,真是可恶!” “我们都在场看着呢,他根本就没有动用美男计好么?!”程耀满脸黑线道:“你能不能稍微有点节操?!” “知道啦!”田凌波烦躁的说道。 颜值即正义嘛。 面对这么帅的男人,试问谁不迷糊? 陈泽忽问道:“姑娘,你怎么称呼?” “上来就打听人家的芳名么?”田凌波一阵忸怩:“好讨厌哦~~” “喂!”程耀怒不可遏道:“你清醒点!拿出你偷袭我的气势好不好?!” “哦哦~~” 田凌波像是清醒了一点,对陈泽说道:“不要再蛊惑我了啊。小女子姓田,芳名凌波,籍贯江南东路太平州繁昌县,芳龄一百二十八岁,修炼左道之术百余年了,还算是道界的一名小姐姐,咯咯咯~~~” 程耀:“……” 众神只:“……” 人家没有问你这么多吧! 都一百多岁了,就别说什么小姐姐了好吧! 陈泽“哦”了一声:“原来你不是鹤羽啊。” “不是。”田凌波笑道:“鹤羽是小女子的师父,她年龄可大得多,四百多岁了。” 陈泽问道:“那她来了吗?” “没有,她还在闭关,要炼制一件了不起的法宝。”田凌波很会举一反三,回答的让陈泽相当满意。 陈泽又问道:“她在哪里闭关呀?” 田凌波答道:“在彩云岛茶花山金殿,在此地以东,一千里开外。” “她的修为是什么境界?” “我师父前些日子刚刚突破五品道境,如今还是低阶。” “五品低阶了啊。” 陈泽幽幽叹了口气,有些惊讶,还有些庆幸。 左道鹤羽果然厉害。 但运气在我。 她没来。 接下来,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大开杀戒了! 只听田凌波说道:“陈泽呀陈泽,你真是不该杀了我师弟,现在很难办啦,我不好跟我师父交待的。” “不好交待,就不用交待了嘛。”陈泽嘿然说道:“而且,并不难办,只要把你们杀光,不就行了?” 第131章 十个数 陈泽豪言一出,众神皆惊,纷纷看向程耀! “死小子,你好狂妄的口气!” 程耀虽然嘴硬,但心里也是突突乱跳。 他忽然有些后悔今日的行动了。 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掠上心头! 自己在全城叫嚣,人家非但没怕,还孤身前来了,而且又当众说出这种话来,若非怀揣十足的底气,焉敢如此? 自己冒失了啊。 田凌波却愈发心动,看向陈泽眼中,星光闪烁:这才是真正男子汉,霸气外露啊! “汴州城隍庙的大小神只们听好了。” 陈泽俯瞰众神,悠然说道:“陈某历来心狠手辣,浑县的事情,想必你们都已经听说过了,只要是恶神,只要犯在我手里,我就绝不会留情!程耀这厮,与孙桥表里为奸,纵容孙国行凶,戕害汴州无数百姓,在陈某这里,早已经是个死货了,我今日必杀他!你们当中,如果有不想死的,不想为程耀陪葬的,现在还可以站出来,我,保证你们无事。否则,一旦开战,再想脱身,可就没有机会咯。” 众神只面面相觑,脸色均是惨白。 他们当然不想给程耀陪葬,可也不敢公然背叛程耀啊。 陈泽到底什么水平,他们心里也没数啊。 更何况,还有个变数是田凌波。 万一选择反水程耀,他们打起来,陈泽的修为与程耀相差无几,田凌波又参战,帮助程耀,陈泽不敌,岂不大大糟糕? 程耀没想到陈泽居然当着自己的面策反自己的手下,不禁惊怒交加,冲众神只喝道:“别听这厮的话!他大言不惭,虚言恫吓,分明就是惧怕咱们!只要咱们上下一心,共同对敌,他必败无疑!他心里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用这种卑劣的离间计,挑拨咱们呢!” 田凌波“哇哦”一声,赞叹道:“他居然还懂得用计谋,好有智慧啊。” “你闭嘴吧!”程耀忍不住骂道:“这厮不好色!别以为你是个女人,长得有那么几分姿色,他就不打你!” 田凌波:“他居然还不好色?哇哦~~” “哇哦你妹啊!”程耀骂道:“信不信我告诉你师父?!” 田凌波这才稍微清醒了点,心里默念道:“他是敌人,是敌人……” 陈泽冷笑道:“是谁心虚,是谁胆怯,不用我多说,谅你们也看得出来。凭我的手段,把你们一网打尽,全部屠戮,并非什么难事。但我是有底线的,不杀良善之辈,不造孽缘。所以,我才愿意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现在,我数十声,给你们考虑的时间,十声过后,我就要动手了。在此期间,你们尽可以向我攻击。” “嘶~~~” 不少神只都开始倒抽冷气,相互用眼神交流。 “十!” 陈泽开始数了。 众神只,连同程耀在内,眼皮子都跟着跳了一下。 “九!” 程耀很想对陈泽出手,可是他不敢。 他完全被陈泽的气势吓住了。 那小子如此云淡风轻,如此渊渟岳峙,必有十足把握啊! 万一出手不赢,反而露怯,手底下的神只们恐怕都会反水。 所以,不能亲自下场,要怂恿别谁出手,试试陈泽的深浅。 “你们上啊!” 程耀冲众神喝道:“给本府拿下他!大城隍处可是有悬赏的!拿下这个要犯,我保举你们升官发财!” 众神只没有一个动弹,反而还都露出些许鄙夷之色。 说得这么好听,你怎么不上? “八!” “田凌波,你快动手啊!”程耀见指使不动一干手下,便又打起了田凌波的主意,催促道:“他杀了你师弟,你还不赶紧除掉他?你回去如何向你师父交待!?” “我跟孙国又不熟。”田凌波冷漠的说道:“孙国还是你十三代之前的儿子呢,你都不肯报仇,还指望我一个外人?好意思么!” 程耀被怼得哑口无言。 田凌波倒是不怕陈泽,毕竟她没有见识过陈泽的手段,也看不出陈泽的底细,自认为如果动手,必胜无疑,但是她又舍不得对陈泽动手。 “七!” “我退出!” 注寿司公忽然越众而出,冲程耀说道:“孙国作恶多端,本就该死!这位陈先生杀得好!算是为民除害了,府尊要是为孙国报仇,与陈先生为敌,卑职不愿参与!” 陈泽微笑道:“很好,我早看得出来,与赏善、罚恶二司公一样,是个良善。站到东院去吧。” 注寿司公点了点头,当即朝着东院走去。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找死!”程耀大怒,可不能让注寿司公开这个头,不然,后面全是跟风的,自己怎么收场!? 他身形一晃,就要追赶注寿司公,痛下杀手,但眼前忽的一花,陈泽遽然落地,且挡在了他面前,冷冷说道:“我许诺过他们,谁退出,都不会有事的,你是想让我失言么?六!” “我也退出!” 财神司公走了出来。 程耀再也忍耐不住,咆哮一声,挥掌朝陈泽当胸猛击! “唰~~” 一道残影被程耀击碎,陈泽早已移形换影到了他背后,继续出声:“五!” “我退出!” 增俸禄司公也站了出来。 程耀气急败坏,转过身来,找到陈泽,“哈”的一声,喷出一道异亮惊人的光束,直冲陈泽面部! “嗡~~” 陈泽周身爆放出一层明耀的金光,瞬间就把程耀所吐的神息给弹了开来。 “四!” “我退出!” “我也退出!” 纠察、速报司公迅速跑向东院。 “我杀了你!” 程耀已快要疯狂,怒吼着祭起镇城神圭,迎风变大,幻化成一座小山大小,携万钧之力,朝着陈泽当头砸落! “嘭!!” 震耳欲聋的声音里,镇城神圭重重落地,砸出了一口夸张的大坑! 烟尘渐渐消散,程耀眼巴巴的望去,瞳孔却骤然收缩! 陈泽没有像他希望的那般,被镇城神圭砸中,反而站在了神圭之上,满脸嘲讽的望着他! 程耀急忙调动神圭,结果却纹丝不动。 陈泽轻描淡写的便压制住了他的神力。 “三!” “我退出!” “我也退出!” 日夜游神结伴跑向东院。 如果说在程耀还没有动手之前,众神只不确定陈泽到底本领如何,可现在都亲眼见识到了,程耀根本不是陈泽的对手。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人家陈泽根本都没有认真起来,就已经戏耍的程耀找不到北了。 这要是还不退出,那不成心找死么? 第132章 黑风铃 “二!” 随着倒数进入尾声,剩下的神只更加慌张。 “退出退出!” “府尊,你也退出吧!给陈先生好好认个错!” 黑白无常蹦蹦跳跳着跑去东院了,嘴里还说着气人的话,程耀差点没昏过去。 “一!” 随着陈泽最后一个数出口,无形的杀气顿时凌冽起来。 “对不起城隍爷了!” “卑职还不想死!” 身为程耀的两个贴身小棉袄,文武判官居然也顶不住恐惧,慌里慌张的反水了。 程耀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几晃,强忍着没有栽倒。 “你们这些墙头草……”他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句,明知大势已去,无可挽回。 现如今唯二能指望上的就只有两大丑八怪牛头和马面了。 但是陈泽忽然挺身拦住文武判官的去路,摇了摇头,轻蔑的笑道:“你们两个不用过去了。” 文判官大惊:“为,为什么?” “因为你们不配。”陈泽冷笑道。 武判官吓得手足无措:“陈,陈先生,我们可没有超过时间啊!你刚数到一!” 陈泽说:“时间是没有超过,但你们不是良神,不在我的赦免之列。” “我们是良神啊!”文判官争辩道:“是哪个混蛋告我们黑状了?” “对啊陈先生!”武判官也急道:“我们俩可是大大的良神!” “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陈泽伸手摸向腰间,伍子魂鞭忽然如电般抽出,“啪”的一声,文判官灰飞烟灭。 众神只见状,无不肝胆俱裂! 这陈泽自称下手狠毒,可不是虚言恫吓,是真下狠手啊! 武判官更是毛骨悚然,大叫道:“你说话不算数!你骗我们!” “规矩是我定的,解释权自然也在我。”陈泽狞笑连连。 “啊!”武判官惊呼一声,转身就逃,疯狂向空中飞腾,陈泽手起雷发,“轰”的一声,武判官当空炸裂。 众神只又都颤抖了一阵。 太可怕了! 亏得是没站错队。 此时此刻,再看全场,就只剩下牛头和马面还孤零零的站在西院。 一个梗着脖子,一个拉着长脸。 一个扛着两股叉,一个抱着鬼头刀。 那表情是要多臭就有多臭。 程耀心中充满感恩,大觉宽慰,自己到底还是处下来了两个小可爱,不算丢人丢到家。 做了那么多年的府城隍,大敌当前的时候,如果连一个力挺自己的属下都没有,那无疑相当于底裤都被扒光了。 这两个小可爱虽然长得丑了点,脾气怪了点,话糙了点,但对自己还是忠心的。 人不可貌相啊。 这一劫要是能躲过去,一定好好提拔他们,程耀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你们两个真准备给程耀陪葬吗?”陈泽忽然问道。 牛头说:“我等着你数零呢。” 马面说:“你倒是快数啊。” 陈泽说:“没有零,就到一。” “哦~~” “怎么不早说?” 牛头马面对视了一眼,然后忽然一起狂奔了起来。 你追我赶的一溜烟冲到东院。 牛头得意洋洋道:“我比你快!” 马面不服道:“是你抢跑了,明明我更快!” 程耀:“……” 众神只:“……” 你俩是真浪啊! 陈泽扭头看向形影相吊,孤零零一身的程耀,脸上全是讥讽之色。 不,也不能算是孤零零一身,田凌波还站在那里呢。 陈泽法眼凝视,但见田凌波体内的邪气虽然浓郁,却没有背负过人命债。 大约,她此前一直在彩云岛修炼,这还是第一次出岛入世,没来得及行凶作恶。 “田凌波,你是要与我为敌,还是放弃?”陈泽打算挽救一个即将失足的少女,不,老女,说道:“现在改邪归正,别再提什么为孙国报仇,与鹤羽、程耀一伙割袍断义,还来得及。” 田凌波一惊,连连摇头:“鹤羽是我师父,程耀算是我师公,孙国是我师弟,我没办法不管。” 陈泽眉头大皱:“鹤羽和程耀居然是夫妻?” “是啊,四百年前他们是夫妻,还生过一个儿子,投胎转世十三代之后,就是孙国。” “原来是这样。” 陈泽总算是弄明白了,鹤羽身为一个顶尖的左道强者,为什么会巴巴的赶来红尘中,给一个二世祖传授本领;他也明白了程耀身为一个大府城隍,明明前途无量,却为什么要包庇纵容孙国行凶作恶……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自家的熊孩子啊。 “他们一家三口倒是坏的如出一辙,可你是个外人。何必掺和进去呢?”陈泽说道:“眼下,你就只有这一个选择,弃暗投明。” “田凌波,你师父对你传道授业,恩情似海,岂能背叛?!”程耀连声说道:“欺师灭祖,猪狗不如!你如果真为了这个小白脸背叛你师父的话,别说在非凡六道之中无法立足了,就连畜生道都看不起你!” “你废话可真多!” 陈泽脸色一沉,猝然发难,闪电般扑向程耀。 程耀急往后退,同时把手一扬,祭起城隍印,冲陈泽劈面打去! 陈泽伸手一抓,“嘭”的一声,将城隍印捏的粉碎! 程耀大惊,叫道:“田凌波,还不动手?!我死之后就轮到你了!” “啪!” 他话音未落,脸上早挨了一巴掌,整个身子被打得如陀螺般原地旋转了好几圈,接着又被陈泽一拳爆肝,躬身倒飞了出去,双膝着地,重重跪下。 众神只都龇牙咧嘴,看着都疼啊! 陈泽舒服的吐了一口气,还是喜欢拳拳到肉痛扁坏蛋的感觉啊。 他朝着程耀缓缓逼近,忽觉脑后风声有异,当即把头稍稍一歪,但见一股黑风从眼前飘过,扭脸看时,田凌波手里已举起了一个漫溢黑气的小铃铛,神色有些复杂的望着他。 陈泽狐疑道:“那是什么?” 田凌波道:“黑风铃。” 陈泽一怔:“黑凤梨?你是在对我讲粤语么?不好意思,战斗期间,不讲情爱。” “什么粤语,什么情爱,是黑风铃!不是黑凤梨!”田凌波甚是无语,太自恋的男人让她微微有些下头:“这是师父传给我的左道法宝,你已经中招了!” “哦,原来是偷袭我啊。”陈泽冷笑道:“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田凌波道:“你逼得太狠了,我没办法选择!” “哈哈哈~~~凌波,干得好!” 程耀放声狂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叫嚣道:“陈泽,你完蛋了!你中了田凌波的黑风咒!这是一种极其厉害的左道法术!只要她晃动手里的黑风铃,你的头就会炸开!哼哼~~~快跪下来叫爹吧!” 第133章 辣手魔相 “嘁~” 陈泽暗暗运转精气,在体内循环了一圈,除了发觉脑后稍稍有些刺痛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因此根本不信程耀的言语,什么头会炸开,纯放狗屁!他径直转身朝田凌波走了过去。 “你站住!” 田凌波喝道:“你真的已经中了我的黑风咒!” 陈泽冷笑道:“所以呢?” 田凌波道:“如果你再敢上前一点,我就要晃动黑风铃了!届时,你会生不如死!后脑的疼痛,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得了的!” “我本来就不是常人啊。”陈泽无所谓的说着,脚步并没有丝毫停歇。 “你——”田凌波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家伙的自恋真是让人无语,可又讨厌不起来,甚至明明看着他逼近过来,都不舍得摇动黑风铃。 程耀大声叫道:“田凌波,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呢!?想死啊!你没看见他下手的时候是多么狠毒么!?快摇铃!” 田凌波咬了咬牙,叫道:“真的不要再过来啦!” “别喊了,你倒是摇啊。” 陈泽浑然不惧,继续迫近。 “叮铃铃~~~” 田凌波摇动了起来。 “啊!” 忽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却不是陈泽发出的,而是程耀,他双手抱头,满脸痛苦的跪在了地上。 众神只均不免愕然。 田凌波也有些傻眼。 陈泽更觉莫名其妙。 他只脑后稍稍有些刺痛感,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怎的程耀跪了? 程耀骂道:“愚蠢的女人!你到底想整死谁?!摇他啊!你摇我干什么?!” “哦哦,之前偷袭你之后,忘了给你解除咒法了。”田凌波恍然大明白,却又诧异的看向陈泽:“你,你没有感觉到疼痛吗?” “感觉到了。”陈泽摸了摸后脑勺,说道:“像是被蚊子叮了一样。怎么,这就是所谓黑风咒的威力?你师父是从蚊子那里获取的灵感,才祭炼出来黑风铃的吗?” 程耀:“……” 为什么我这么疼,他不疼? 田凌波更是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怎么会这样?” 她不信邪,连连后退,拉远与陈泽的距离,同时又加大幅度,奋力摇晃起黑风铃。 “啊啊啊啊!” 陈泽毫无反应,程耀却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在他的感觉中,头真的是要炸开了! “别他妈摇了!” “你想我死,就直说!” “你和这小白脸联手整我!” “……” 田凌波不敢再摇铃了,来给师弟报仇呢,凶手没怎么着,反倒是快把师公给弄死了,算怎么回事? 她尴尬的看向陈泽,讪讪说道:“我能不能先给他解咒?他有点可怜……” “你说呢?” 陈泽“唰”的移形换影,突袭到田凌波面前,田凌波刚“啊”的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里的小铃铛就被抢走了。 她心中大骇,恐慌至极,但是陈泽却没有理会她,转身朝着程耀走了过去。 程耀见他满脸坏笑,手里还提着黑风铃,瞬间就猜到他要干什么了。 “不,不要!” 程耀绝望的哀求道:“求求你了,陈先生,咱们有事好商量嘛。” “叮铃铃~~~” “啊啊啊!” “叮铃铃铃铃~~~” “啊啊啊啊啊!” 陈泽只摇了几下,程耀便痛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好玩。” 陈泽“嘿嘿”直笑,看着程耀说道:“刚才你说什么,我要完蛋了?” “不不不,是小神要完蛋了。”程耀哪里还敢嘴硬。 “你还说,要我跪下来叫什么?” “我是说自己,真的。” 程耀立刻匍匐在地,冲着陈泽叫道:“爹!求求你饶了孩儿吧!” “呸!” 陈泽嫌憎的啐了一口,骂道:“你可真够无耻的!” “是是是,小神无耻,是天下第一不要脸的大混蛋。”程耀腆着脸,为了活命,什么卑微的话都说得出来。 众神只都纷纷摇头,感觉丢脸。 “你这样自轻自贱,也讨好不了我。”陈泽冷冷说道:“在你纵容孙国行凶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程耀委屈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他毕竟曾经是我的儿子啊。” “只有你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儿子就不是么!”陈泽厉声质问道:“你的儿子杀了多少别人的儿子,践踏了多少别人的女儿?!甚至连鬼都不放过!你指使你阴司大狱里的恶鬼,去做孙国的爪牙,帮他助纣为虐,采补汴州府老百姓们的福禄寿气运!嘿~~这里的老百姓有你这样的神明庇护,可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程耀惊愕的看向陈泽:“你连这些事情都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陈泽越说越气:“祥福镇土地公被你的恶鬼欺负得无处落足,连自己的庙宇都保不住!他多次向你求救,你却置之不理!呵呵~~真正为民做主的,凄凄惨惨,如丧家之犬!而似你这般鱼肉百姓的,却能大吃大喝,高坐庙堂,享受供奉,声色犬马!这个世道不公平啊,不杀你,我的良心真过不去。” “不要!” “嗖~~” 伍子魂鞭如活蛇一样缠在了程耀的脖子上,迅速勒紧! “呃~~” 程耀的嘴巴大张,舌头伸了出来,俩手拼命的去抓鞭子,但鞭子上一阵电流迸射,程耀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随着陈泽继续用力,程耀的眼珠开始暴突,双腿乱蹬,可渐渐的,他所有动作都停止了,大团大团的香火气从他身上泄掉,三魂七魄也散了。 众神只都面如死灰的看着,个个屏息凝神,噤若寒蝉! 场面太震撼了! 陈泽当众活活勒死了他们的城隍爷,他们感同身受,就像是自己被勒死了一样。 那感觉,太窒息了! “元凶首恶已经伏诛,至于你们,拿他做个前车之鉴吧。”陈泽望向众神,幽幽说道:“谁要是想学程耀,就天天祈祷着别被我知道,我很闲的。” 众神只都打了个寒噤,纷纷说道:“小神岂敢?” 陈泽又把目光扫向田凌波。 田凌波娇躯剧颤。 她之前还发花痴,但现在见识了陈泽的手段,心里就只剩下恐惧了。 这个男人太狠,不是自己所能招惹得起的。 “过来。” 陈泽冷冷说道。 田凌波心里大惊,忍不住胡思乱想道:“他不会要当众侮辱我吧?那我宁死不屈,绝不会让他得逞!” 她走到陈泽面前,被陈泽的目光一刺,只觉无比的惊恐慌乱,当即颤声说道:“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只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才一百多岁,还很年轻,不想死……” 说着说着,她眼泪都出来了。 “是么?嘿嘿嘿~~~~” 陈泽古怪的笑了起来:“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第134章 狗官殒命 “真的,我什么都愿意。” 田凌波带着哭腔说道。 只要能活下去,她确实甘愿遭受任何羞辱。 汴州城隍庙的众神只也都觉得,陈泽是瞄上了田凌波的美色。 虽然左道之人不值得可怜,但是当众凌辱人家,也不是男子汉所为啊。 注寿司公都忍不住要开口劝阻了,忽听陈泽说道:“很好,那你就把这‘黑风咒’的法门传授给我。” “是。”田凌波立刻答应,随即一愣:“你,你说什么?” “我要学‘黑风咒’。”陈泽摇了摇黑风铃,说道:“连同它的用法,一并教我。” “就,就这个?”田凌波愕然道。 “怎么,你不愿意?”陈泽眉头微皱。 “我愿意!只是,只是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了?”田凌波还有点不大相信。 “你还有什么本领要教我的?”陈泽倒是来了兴致,说道:“左道之术虽属邪门,但也看是用在什么人手里,我来者不拒。” “这是我最厉害的法术了,别的,都不值一提,陈先生肯定也没有兴趣学的。”田凌波慌张的说道,她心里松了口气。 白害怕了半天,原来人家根本就没有那个想法。 难道,我没有诱惑力? 田凌波隐隐还有些失望。 众神只也都跟着松了口气。 还好,这位陈先生仍是正人君子,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是我们龌龊了…… “你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陈泽忽然冲他们说道:“该回哪里,就回哪里去吧。” “哦哦~~”众神只如蒙大赦,纷纷窃喜。 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下来了。 “对了。”陈泽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们的同僚,赏善、罚恶二司公,都是硬骨头,真正的良神,我很敬重。他们应该是被程耀穿小鞋了吧?” “对,他们被关押了起来。”阴阳司公说道。 陈泽冷哼一声,说:“回去把他们给放了。” 阴阳司公连连点头:“不劳陈先生嘱咐,理应如此。” 陈泽又说道:“你们可以发香传讯,上报大城隍处,就说是我陈泽血洗了你们汴州城隍庙,弄死了程耀,灭了文武判官。” 众神只听的脸色大变,还以为陈泽是在说反话,尽皆摇头:“不敢。” “要报!”陈泽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我要让各地城隍庙都知道,有一个叫陈泽的家伙,专门屠戮神界的害群之马!谁让你们的五方巡阅使是摆设呢,也只好辛苦我这个不属于神道的人啦!” “是……”众神只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陈泽又嘱咐道:“另外,祥福镇的土地公恪守职责,很有担当,完全可以官升很多级!你们城隍庙里腾出了三个位置,帮我考虑一下他。” “小神等记住了。” “没别的事情了,走吧。” “小神等告辞。” 众神只匆忙离去。 云家大院又恢复了宁静。 陈泽一回头,发现田凌波目光怔怔的望着自己,眼睛里有星光闪烁,他不禁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田凌波慌忙掩饰,她是又发花痴了。 刚才陈泽对众神只发号施令的时候,恩威并济,样子令她着迷。 真男人啊! 陈泽不蠢,已经看出了田凌波的心思,不禁暗暗叹息:“都怪我这该死的魅力,上到一百多岁的左道熟女,中到风韵犹存的深闺寡妇,下到十几岁的小城萝莉,还有豆蔻年华的大家闺秀,都对我垂涎三尺啊。唉……” 他懊恼了一番,说道:“那现在,开始教吧?” “嗯嗯~~” 田凌波不敢也没有想着要对陈泽藏私,当即便把“黑风咒”的心法口诀和咒语以及黑风铃的祭炼方法详细讲解给了陈泽听。 对陈泽而言,此术并不复杂,就是一种魂系攻击的邪术,外加一个左道法宝,配合使用,效果倍增。 而且不用邪气驾驭,改用精气驱使,也能发挥出其威力来。 陈泽很是满意,当即把黑风铃收入囊中,对田凌波说道:“法宝就不还给你了,免得你再拿去害人。” “算是信物么?”田凌波怔怔说道。 “什么信物?” “不,不是,我乱说的。” 田凌波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羞愧无地。 陈泽忽然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柔声说道:“以后不要作恶,否则再见之时,我可饶不了你。” 被他这么一拍,触电般的感觉,奇异异常,田凌波感觉半边身子都酥了! 一百多年的处子之身啊,还没有被任何异性碰过呢! 原来,是这种美妙的感觉。 “回你的彩云岛吧。”陈泽笑意古怪的说道。 “你,你放我走?”田凌波惊讶道:“你就不怕我回去告诉我师父,她再来找你麻烦?” 陈泽冷笑道:“她即便不来,我也要去找她!” “明白了。”田凌波怅然说道:“终究还是敌人。” “不然呢,难不成还要做朋友?” 说完,陈泽“唰”的腾空,身影迅速消失在天际! 田凌波呆呆的站在那里,望向高空,不由得满腔幽怨,走的也太突然了吧,连声再见都没有说! …… 汴州知府衙门里,孙桥已经回来,正在太师椅里坐着,焦躁不安的等待着田凌波和程耀的消息,忽然眼前人影晃动,孙桥急忙起身:“田奶奶回来——啊?!” 站在面前的人哪里是田凌波,却是一个陌生男子。 “你是何人?”孙桥惊疑不定的问道。 “陈泽。” “陈泽?本府不认识你,你怎么来到此处的。”孙桥有些警惕起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而且突然间就出现了,显然不是凡夫俗子。 陈泽笑道:“孙知府,你应该认识我的,杀你儿子的人,就是我啊。” “是你?!”孙桥惊怒交加,当即大声喊道:“快来人啊!有刺客!” 外面的孙晓听见叫喊,慌忙冲进屋里,却哪里有什么刺客? 只有孙桥一个人在。 他瘫坐在太师椅里,大小便失禁,流的满地都是!面色阴暗,五官扭曲,脸上呈现出的是一种恐怖至极的表情! “啊!” 孙晓惊呼一声,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屋子。 第135章 汴州,再见 解决掉孙桥的陈泽径直回到云家老宅,李星砚和云家众人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院子里团团转,他们唯恐陈泽不是程耀的对手,吃上大亏,甚或是遭受重伤,遇到生命危险!如今见陈泽回来,尽皆大喜,纷纷迎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询问情况。 “大哥,你没事吧?”李星砚围着陈泽上下看了一遍,眼见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陈泽笑道:“没有必胜的把握,愚兄岂会冒险?” “我早讲过,就连城隍爷也不会是陈先生的对手,偏你们担心得很。”云福不屑的说道:“陈先生出马,那肯定是打得城隍爷屁滚尿流!” “陈先生,您可算回来了!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况?城隍爷大纵神音,威逼全城,不会轻易算了吧?”云天急切的问道。 陈泽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说道:“程耀已经被我杀了,孙桥也已殒命,汴州城隍庙的一众神只全然被我震慑,短时间内,他们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啊?!”云天等人尽皆大惊失色。 谁也没有想到陈泽如此胆大包天,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陈先生,你,你真杀了城隍爷?!”云福瞠目结舌道。 陈泽冷笑道:“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那程耀不该死么?” “该,该死,可是……”云福嗫嚅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李星砚也忧心忡忡道:“大哥,孙桥可是地方大员,一州之主,纵然该死,也应由朝廷查明罪证,逮捕入狱,详细审问,然后再做判处,明正典刑,岂容人以私刑报复?” 陈泽说:“就怕当朝不能查明他的罪证,反而官官相护,保他无事。不然,何至于让他在汴州作威作福这么多年?” 李星砚默默无语。 云天紧张道:“陈先生,你这么做,固然是急公好义,惩恶扬善,可神界和朝廷都不会放过您的啊!” “怕他们,我就不做这些事情了。”陈泽不屑一顾,随即正色说道:“不过,我不怕,却恐连累你们。所以,接下来,我要离开汴州了。” “先生要走了?”闫冰和云畅都是满脸错愕。 她们哪里舍得陈泽离开。 “对,程耀和孙桥都已伏诛,汴州能威胁到你们的人没有了,另有两个神明也会暗中庇护你们,我后顾无忧,是到了告辞的时候。”陈泽笑着说道。 “可是,可是——”云畅泫然欲泣,带着哭腔说道:“先生帮了我们云家这么多,我们还没有报答……” “报答了,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陈泽安慰道:“我是修道之人,索取的报酬和俗世不同,诸位无须有什么心理负担。” 闫冰也是一脸留恋,问道:“陈先生离开汴州,要去哪里呢?” “是啊。”云福更是依依不舍:“陈先生,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会再见面的。”陈泽说道:“离开汴州之后,我要先去彩云岛一趟,解决鹤羽!随后,查明炼魔窟的方位,救出云舒。那时候,我们自然还会再见面。” 云家众人听他这么说,都觉宽慰。 但凡有相见之日,就不至于那么难过了。 李星砚兴冲冲说道:“小弟自然是要跟大哥一起上路的。” “不,还请贤弟留在云家。”陈泽一脸认真的说道:“彩云岛和炼魔窟,一个属左道地界,一个是魔道所在,均非凡夫俗子所能涉足的地方。贤弟跟着我,反而多有不便。而云家还要东山再起,正需要贤弟这样的仁人志士帮忙筹谋划策。有贤弟留下来,愚兄也能放心。” 李星砚一阵犹豫:“可是,这……” 陈泽当即向云天使了个眼色,云天会意,连忙说道:“李先生,你就留下来吧,云家需要你的帮忙啊!” 云福也打趣道:“李先生不会看不起我们这破落户吧?” “怎么可能?”李星砚肃容说道:“既然大哥有交待,云家主又如此挽留,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我就留在云家,叨扰一段时日。等陈大哥回来相见的时候,再做打算。” “甚好,甚好。” 陈泽冲云天眨了眨眼,示意他莫要忘了撮合李星砚与云畅的婚事,然后说道:“诸位,陈某告辞,他日再见。” “陈先生!” “大哥!” “先生!” 众人还想再说什么,陈泽已经拔地而起,腾入高空,化作一点星光,消失不见。 云畅当即哭着跑回了房间。 李星砚、云天、闫冰、云福等人也均是默默无语,怅然若失。 …… 陈泽离开云家之后,倒是没有着急去彩云岛,而是先来到了祥福镇的那座土山之上。 设下结界,拿出《功德簿》,但见又添了两桩功德——灭程耀,杀孙桥,一阴一阳。 陈泽心想鹤羽是五品初阶道境,自己的麻衣道虽然已接近七品高阶,但与鹤羽相比,仍有至少一个档次的差距,真打起来,不会是对手。 当然,变身魔相,切换成魔道,击败鹤羽肯定是不在话下的,但正如金明禅师所说,仰赖魔道,迟早会遭反噬,能不用尽量还是不用为好。 现在就把新得的两桩功德给炼化了,且看修为能增进到哪一步吧。 时光如梭,呼呼又是一天! 当月上柳梢头,星照浪荡水,夜幕笼罩上土山的时候,结界中的陈泽睁开了眼睛。 麻衣道,已臻七品高阶! 距离突破六品道境,不过是咫尺之遥! 对决鹤羽,亦算是有了资本! 陈泽收好行囊,念了个“拘神咒”,然后默默等待。 不多时,一道水光从天而降,落在土山上,现出鱼头本相,对着陈泽纳首便拜:“小神参见陈先生!” 正是浪荡水神到了。 继而又有一道人影从土下冒出,也冲陈泽拜道:“小神参见陈先生!” 祥福镇土地公也来了。 “有礼有礼,陈某要离开汴州了,特向两位告别。”陈泽笑吟吟说着,向他们回了礼。 “啊?!” “怎,怎么这么突然?” 水土二神都是满脸惊讶。 “不是说要干掉程耀吗?”浪荡水神有些失望的说道:“陈先生是打算放弃了么?” 祥福土地更是失落,说好的升官发财怕是没戏了。 第136章 山君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陈泽笑呵呵的说道:“原本打算的是让浪荡水神出力,共同对付汴州那一伙恶神,结果,陈某自己便已搞定他们,无须再劳烦浪荡水神。” 土地公惊讶道:“先生已经搞定了程耀?” “嗯~~” “搞定到什么程度了?”浪荡水神提醒道:“陈先生,程耀那个家伙可是相当狡猾的,小心打蛇不死反被咬啊!” 陈泽颔首道:“放心,那厮已经被我给打死了。” “程耀死了!?”浪荡水神与土地公对视了一眼,尽皆震惊。 “是的,连带他的文武判官,还有孙桥、孙国父子俩,都被我给灭了。”陈泽云淡风轻的说道:“我已经向城隍庙的其他神只明说,让他们如实奏报给大城隍,此消息一旦传播开来,朝廷和神界势必惊怒,所以,我得离开汴州了。土地公,你的事情我没有忘却,不出意外的话,你很会就能得到升迁的神谕。” “啊!”土地公喜出望外,连忙拜道:“多谢陈先生提携!” 陈泽又看向浪荡水神:“陈某以后若有机会与大河伯打交道,定然会记得你。” “先生客气了!”浪荡水神拱手说道:“先生这一次帮助小神突破瓶颈,提升道行,已经是如天之恩,小神还没有来得及感谢呢,岂能贪心不足蛇吞象,再奢求别的?” 说完,他又问道:“那个左道鹤羽呢?先生不打算除掉她了吗?” 陈泽说:“她始终没有回来汴州,如今窝在彩云岛修炼,我接下来就打算去彩云岛,直捣黄龙,灭此朝食!” 土地公担忧道:“先生此去,不占地利,也不占人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陈泽不以为意道:“我至少有五成把握可以与之一战,就算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仍有底牌保命。两位,我走之后,还请你们能帮忙照顾云家众人,他们是我的朋友,遭孙家荼毒,境况颇为惨烈。” “放心吧,既是陈先生的朋友,那便也是我们的朋友!” “先生不必挂怀,小神必然竭心尽力!” 水土二神都拍着胸脯保证。 陈泽点了点头:“那就告辞了,他日有缘,江湖再见。” “先生慢走!” “先生保重!” “……” 陈泽离开土山,直奔彩云岛而去。 先前在云家大院的时候,他放田凌波离开之前,曾轻轻拍了一下田凌波的肩膀,田凌波当时还感觉受用无穷,十分舒服,却不知道陈泽是悄悄施展了法术,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无形的追踪符。 如今,陈泽循着符箓的感应,一路向东,狂飙猛进。 以他如今的道行,全力以赴,不消半日时光,就能赶到。 飞到半夜,已见苍茫大海。 虽然夜色笼罩,所望之处尽皆黑水,但陈泽也不免心胸为之一开,在陆地上转悠了好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大海。 正在感慨,忽见海陆相接处的沙滩上一阵耀眼的明光烁动,隐隐有兵器交战的声响传出。 陈泽摒指向眉心一抹,把法眼威力开到最大,凝眸望去,但见是两道香火神气和一道妖气在往来飘动,其中似乎还混杂有一道微弱的文气。 “神,妖,人……” 陈泽嘀咕了一句,大感兴趣,当即便循声飞了下去。 兵器相击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交错晃动的身影也出现在了视野里,陈泽当即放缓了速度,悄然逼近。 但见是三个男子模样的神和妖在交战,远处,还躺着一个受伤的小女孩,大约只有十二三岁,跟纤纤差不多,那道微弱的文气就是从她身上弥漫出来的,想来应该是出自书香世家,多才多艺。 两个神只,一个穿青袍,挥舞的是一杆钢叉;一个穿黑袍,拿的是一杆三叉戟;青袍神只的修为不低,已经入品,而且还是九品高阶,黑袍则是一流道境。 至于那妖,身披锦澜花袍,也是九品高阶,所用武器乃是两把剑,一黑一白,宽大厚重,其身材也远较两个神只高大雄壮,但步法却灵活敏捷至极,闪转腾挪,自然灵动,剑招更是凌厉迅猛,以一敌二,并不落下风。 陈泽看了片刻,忽听那青袍神只喝道:“且慢!”然后收了钢叉,往后跳开。 黑袍神只与那妖怪也各自罢手,退到两旁。 妖怪得了此空,便朝沙滩上躺着的小女孩问道:“兰儿,你怎么样?” “我没事。”小女孩发出孱弱的声音。 陈泽看得暗暗纳闷,原来这妖怪与那人类的小女孩儿是一伙的。 却听青袍神只说道:“陆冲,你我都出自苍梧山,我是山神,你是山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了多年,这一次,就非要为这个幼女拼个你死我活么!?” 陈泽心想:“原来那青袍神只是苍梧山山神,所谓山君,那不就是老虎成精么?难怪这妖怪穿的是锦澜花袍呢……” 苍梧山神继续说道:“身为一个妖怪,能修炼到品级道境,算是相当不容易了!可妖怪毕竟不是正道,再往上修炼,恐怕就该遭受天灾天罚了。不过,我若是肯给上面说几句你的好话,保管能给你安排一个神位,从此编入神籍,脱离妖道,躲过天灾,避开天罚,岂不远远胜过你担惊受怕?” 黑袍神只冷笑道:“陆山君,这可是天大的抬举,其他妖怪做梦都想得到的待遇,别错过啦!” 陆冲冷冷说道:“我不要什么神籍不神籍的,只要你们放过兰儿,什么话都好说!” 黑袍神只登时骂道:“臭妖怪,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给脸不要脸是吧?!” “你一个小小的紫金湖神,胖头鱼出身,在我眼中,还真就只是一盘菜。”陆冲不屑的说道:“难道你不知虎也吃鱼么?!” 黑袍神只大怒:“你——” “你什么你?有种不要躲在苍梧山神后面,跟我单挑啊!”陆冲讥讽道。 “行了,斗嘴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苍梧山神冷冷的打断了他们两个的争吵,说道:“陆冲,你一个妖怪,替凡夫俗子操的哪门子心?放了她,我们怎么向上边交差?!” 陆冲“哼”了一声,说道:“我虽然是妖怪,可也知道有恩不报是禽兽的道理!沈家祖上曾对我有过大恩,我势必要庇护沈家的子孙!你们交不交差,与我无关。” 紫金湖神骂道:“你不就是个禽兽么?!” 陆冲道:“我修炼数百年,早已经从禽兽进化成人,你们反倒是退化成禽兽了。” 苍梧山神皱眉道:“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陆冲摇头道:“没有。” “不识抬举!”紫金湖神喝道:“苍神,不用跟这臭大虫废话了,干掉他!” 第137章 老茶树与胖头鱼 听着紫金湖神叫嚣,陆冲并不畏惧,只冷笑着讥讽道:“就凭你们两个,真要是能轻易干掉我,老茶树也不至于半途叫停。” 原来,苍梧山神的本体乃是一株活了数千年的茶树,吸收日菁月华,修炼成精,做了许多年的好事,庇护山域之内的百姓,被民间称颂,供奉为山神,进而又受到朝廷的官方认可和敕封,录入了神籍,正式成为苍梧山神。 他叹息道:“陆冲啊陆冲,你我好歹也是邻居,多年的情分,就非要不死不休么?” 陆冲说:“我从没说过非要不死不休,就只想你们放过沈兰儿!” 苍梧山神摇了摇头:“不行,似她这样小小年纪却文气斐然的,人间少见,也是上面最喜欢的类型,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岂能放了?” “她才十二岁啊!”陆冲怒道:“亏你们也下得去手!?” “十二岁已经不小啦。”紫金湖神冷笑道:“再大些,上面可就不喜欢啦,再说了,能被上面看上,那也是她的福分。” 陆冲骂道:“胖头鱼,你说这种无耻的话也不觉得害臊么?!把这样的福分给你,你要不要!?” 紫金湖神撇了撇嘴:“我倒是想要,可惜我是个男的啊,上面不喜欢。” 陆冲道:“那把这福分让给你女儿,让给你婆娘,让给你亲娘!如何?” “混账!”紫金湖神顿时变了脸皮:“你说什么都没用!这个女娃娃,我们要定了!” “那就只能是不死不休了!”陆冲把黑白双剑一摆,森然说道:“或许我独力难支,会死在你们的手里,但是在我死之前,你这条胖头鱼也必死无疑!还有你这棵老茶树,也非掉一层皮不可!” “呸!” 紫金湖神啐了一口,道:“苍神,你先拖住他,我带沈兰儿先走一步,你再找机会抽身。” “那不行!”苍梧山神断然拒绝道:“你带沈兰儿先走一步,送到地方,就是你立大功,我反倒冒着受伤的危险在这里与他拼命,什么好处也得不到。我图什么?” “我说苍神啊,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咱们俩之间还要相互猜疑啊?!”紫金湖神气道:“我要是能拖住他,就让你先走了,我不是没有那个能耐么!你放心,功劳少不了你的!” “那也不行!”苍梧山神仍旧拒绝,道:“咱们两个谁也别走,还是一起上,把这大虫先干掉再说!” “就你们这样蝇营狗苟的家伙,居然也都是一方神只。”陆冲摇了摇头,叹息道:“这样的世道,怕是离完蛋不远了!” “上吧!”苍梧山神一摆钢叉,便朝陆冲攻了上去。 陆冲奋起双剑招架,紫金湖神却站在原地没动,只一双鱼眼,贼溜溜的瞄向沈兰儿。 “当当当当~~~” 陆冲与苍梧山神再次交上手,一开始就各施杀招,打的异常激烈! 紫金湖神觑看片刻,“呼”的一声,掀起一阵神风,朝着沈兰儿摄去! 陆冲虽然在和苍梧山神奋力拼杀,看似全神贯注,可余光始终防备着紫金湖神,眼见他要趁机掳走沈兰儿,当即扬起左手,用黑剑架住苍梧山神的钢叉,右手里的白剑却猛地投掷了出去,直插紫金湖神后心! 紫金湖神听见背后风声凌厉,慌忙回转三股叉去挡,但听一声刺耳的铮鸣之音,三股叉掉在沙滩上,白剑如流光从紫金湖神的左臂上划过,溅起一片血花! 苍梧山神大骂道:“胖头鱼,你连我也算计,是想死么!?” 紫金湖神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捂着手臂慌忙后退,嘴里叫道:“我不是算计你,是想分这臭大虫的心!” 陆冲伸手一招,白剑铮鸣,“唰”的一声,又飞回到他的掌中,“当当”连击,重新挡住苍梧山神的攻势,嘴里冷笑道:“老茶树,他与你不是一条心,你们的胜算越来越小啦!” 紫金湖神叫道:“老苍,你可别听他挑拨离间!” 苍梧山神按捺住心中的恼恨,喝道:“胖头鱼,快叫帮手!” 紫金湖神一愣,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叫帮手么,好不容易挣个功劳,还要分给别的神只?” “此一时彼一时!你要是不受伤,还有得打,可谁让你浪呢!”苍梧山神怒道:“再这么打下去,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了,别说分功劳,屁也别想吃!” “好好好,我叫!” 紫金湖神生怕陆冲再袭击自己,连忙远远躲开,然后念念有词,双手开始搓香,准备传讯。 陆冲心下焦急,想要阻止,却被苍梧山神死死拖住,稍一分神,就落入险境,差点受伤!他自顾不暇,根本无法阻止紫金湖神发香传讯。 “陆叔叔,你先走吧,别管我了。”沈兰儿忽然说道。 “我没事!”陆冲咬牙说道。 紫金湖神已把香讯发出,得意非凡,狞笑道:“臭大虫,抬举你你却不识,接下来等死吧!” 眼看那香讯飘到空中,云层里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捏的四散。 “哎!?” 两神一妖尽皆愕然,紫金湖神惊讶出声,苍梧山神和陆冲也都各自罢手,齐齐望向空中。 打了半天,居然没发现隔空有眼! “敢问云中所隐是何方神圣?”苍梧山神纵声说道:“还请现身一见!” 但见一个男子从云中飘出。 自然是偷窥已久的陈泽。 他笑呵呵道:“叫什么帮手,我不是在这里嘛。” 紫金湖神听见他说这话,心中一喜,还以为是要帮自己,连忙说道:“这里有个妖怪,尊驾快下来帮忙!” “我乃苍梧山神,他是紫金湖神,这厮是个成精的恶虎,还请尊驾援手!”苍梧山神谨慎些,先用神目窥探了一下陈泽的底细,却没能看透,心中暗暗吃惊,嘴上许愿道:“只要能帮忙解决这只妖怪,我们必然不会亏待尊驾!” 陆冲则是心里一沉,他也看不穿陈泽道行的高低深浅,盲猜一定不是弱者,只怕陈泽要帮两个神只,共同对付自己,那可就糟糕了。 “好说,好说,一切都好说,我平生最喜欢多管闲事啦。” 陈泽轻轻飞落在沙滩上,满脸和煦的笑容,看似人畜无害,嘴里说道:“我在空中看了半天,也听了半天,却还有一事不明——你们口口声声说上面上面,这个上面,到底是指谁啊?” 第138章 上面是谁 苍梧山神和紫金湖神同时一愣,他们本来以为陈泽会向他们索要什么好处,却万万没有想到,陈泽会先提出这么个问题。 两个神只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冲却是心中一动,暗想这个人不像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帮那些神只的,连忙说道:“尊驾,他们不好开口,但小妖愿说!所谓的‘上面’,是指上方神明,在老百姓心中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存在,但实则是一帮龌龊无耻,卑劣不堪的畜生!禽兽不如的腌臜东西!” 紫金湖神怒斥道:“臭大虫,你敢如此辱骂上神?!” 陆冲冷笑道:“辱骂怎么了?他们做得出来,难道我说不出来么?!” “先别吵。”陈泽摆了摆手,又问道:“请教这位陆山君,那帮上神究竟是有多龌龊无耻,卑劣不堪,以至于让你这般愤怒?” 陆冲当即答道:“那帮腌臜东西在这海上的高空中建造了一座浮动的奢靡场所,名叫‘悬空岛’,又曰‘幼女岛’,老百姓偶然间能看到,还以为是海市蜃楼,其实是一处污浊罪恶的地方!那些上方神明让下界的爪牙为他们抓捕掳掠姿色上乘、年纪幼小的孩子,无论男女,都送上岛去,以供他们寻欢作乐!就似这两头神只,便是他们的下界爪牙之一!” 陈泽听得心中大惊,竟有上方神明这般龌龊吗?真是骇人听闻! 眼见苍梧山神和紫金湖神都是脸色铁青,表情恶毒,却又一言不发,便知道陆冲没有说谎,至少这俩家伙无言反驳。 但陈泽还是把目光转向了沈兰儿,询问了一句:“兰儿姑娘,敢问你是怎么受伤的?” 沈兰儿答道:“是苍梧山神和紫金湖神带着手下抓我,伤到了我。” 陆冲歉然说道:“都怪小妖救援的不够及时,否则兰儿也不至于被那些臭鱼烂虾所伤。” 沈兰儿说道:“陆叔叔不要自责,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说话间,她挣扎着,艰难坐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陈泽,楚楚可怜的说道:“这位大哥哥,从天上下来,一定是了不起的高人。我是好人家的女子,从不曾干过什么坏事,但这些受人敬仰的所谓神只却为了抓我,把我家人都给杀了,亏得是陆叔叔下山搭救,这才没有让他们把我给掳走。陆叔叔虽然是妖怪,可他是个好妖怪。他杀死了许多抓我的恶神,但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这位大哥哥,请你帮帮我们吧。” 陈泽直到此时才看清楚沈兰儿的长相,但见她身穿着一件兰色的罗衣,小脸娇嫩无比,虽然受了伤,稍见苍白,可仍能看出其肤如凝脂,且鼻子微微翘起,细眉纤长,双目顾盼生辉,比之纤纤,少了调皮,更增秀气,着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 如此我见犹怜的小姑娘,那帮恶神也真忍心下得去手! “明白了。” 陈泽听了双方的话,已经知道孰是孰非,心中早已怒气冲天,他收回目光,冷冰冰的看向苍梧山神和紫金湖神,森然说道:“苍梧山,紫金湖,都在海州境内,看来此地是海州了。你们两位还有什么话要辩解吗?现在还有机会。” 苍梧山神脸色稍变,听音知意,陈泽的话透着危险,明显是对他们不爽,但事实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直截了当的问道:“且看尊驾如何选择了,是要帮神只除妖,还是要帮妖怪弑神?” “对!”紫金湖神也附和道:“我们可是人间正神!姓陆的,是山中妖怪!帮我们,是为惩恶扬善!帮他,就是为虎作伥!尊驾可要想好了哟。” 陈泽冷笑了起来:“哟,听听这大帽子扣的,换做一般人,可能还真接不住,但你们俩显然是吓唬错了人。实不相瞒,这几个月里,我杀的神只没有一百个,也有十几二十个了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一人一妖二神均是大惊! 苍梧山神和紫金湖神是又惊又怒,陆冲和沈兰儿却是又惊又喜!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紫金湖神慌张问道。 陈泽一字一顿道:“麻衣道,陈泽。” “麻衣道?”苍梧山神嘀咕了一声,面露狐疑之色,显然是没有听说过,他问道:“你是打算选择对付我们两位神只吗?” 陈泽笑道:“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嘛,还用问?” “大胆!”紫金湖神喝道:“你就不怕招惹高高在上的大神明?!” “啧啧~~”陈泽摇了摇头,讥讽道:“还高高在上的大神明,他们到底有多高大上啊?” 苍梧山神道:“总之,不是人间存在,而是从天上来的,我们也不能说得太透,以免亵渎上神。尊驾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 “哦~~”陈泽心里更惊,既然是天上来的神明,那道行肯定超品了,在重天级别!绝不是自己这种下品修士所能碰瓷的,但他天生不畏强,嘴里仍是讥讽道:“好可怕啊。” “怕就对了!”紫金湖神冷笑道:“所以还是帮我们两个吧,少不了你好处的!” “啪~~” 一声脆响,紫金湖神捂住了脸,茫然而又愤怒的看向了苍梧山神和陆冲。 “谁打我?!” 他压根没有怀疑是陈泽。 因为陈泽仍站在原地,一点动的迹象都没有。 可苍梧山神和陆冲却都看见了一道残影从眼前掠过,速度之快,几乎难以捉摸,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那残影就是陈泽! 因为他们两个是实打实的纹丝没动! 苍梧山神心里震惊至极,也十分恐慌,他很清楚,自己和陈泽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真要打起来,必跪无疑! 陆冲却是大喜过望,陈泽敢给紫金湖神一巴掌,那铁定是不会帮他们了! “你瞎啊,是谁打你的都不知道?”但听陈泽揶揄紫金湖神道:“刚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真以为我怕那些所谓的狗屁天界上神?” “你,你——”紫金湖神惊怒交加,伸手指着陈泽:“你太狂妄了!” “嗖~~” 一道鞭影闪过,沙滩上落下一条东西,紫金湖神放声惨叫,身子剧晃,他的右臂已被陈泽用伍子魂鞭齐肩卸掉,血流如注! 苍梧山神骇然变色,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陆冲也在颤抖,可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 “最烦别人拿手指我,一点礼貌都没有!”陈泽啐了一口,冷冷问道:“悬空岛在哪里?” 第139章 头铁 “尊驾还是不要再问为好。” 苍梧山神见识了陈泽的手段之后,心中只剩下恐慌,但他却仍然不敢说出“悬空岛”的具体位置,劝道:“真讲出来,我们两个多半难逃一死,尊驾的麻烦也会不小。” 陈泽冷笑道:“我的麻烦不用你管!但是不说,你们两个就不是多半难逃一死了,而是必死无疑!” “小神相信,尊驾并没有虚言恫吓。” 苍梧山神颤抖着声音,半是奉承,半是哀求的说道:“尊驾修为之高,小神望尘莫及!但是上面的大神明,小神更加得罪不起,还望尊驾能够理解。小神做错了事情,向这位沈兰儿姑娘还有陆冲山君赔罪,实在抱歉,对不住了。就请尊驾放过我们两个,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你们两个杂碎,可是杀了沈家全家啊,还差点把这小姑娘掳去悬空岛,做那些腌臜东西的玩物!犯下这样大奸大恶的罪行,大咧咧说声抱歉,心不甘情不愿的讲一句对不住,就可以置身事外了?”陈泽满脸憎恶的说道:“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更何况,你们还都是神明,本该为民做主的,结果却成了害民的帮凶,反不如一个妖怪正义!如此行径,怎好意思祈求活命?” 一番话说的苍梧山神脸色涨红,嘴里支支吾吾,结结巴巴答道:“小,小神以前也是个好神明,做了好多年的好事,深受老百姓们的敬仰和爱戴,你也不能因为我一次犯错,就彻底把我的功劳都抹干净吧?” 陈泽冷笑道:“你做好事,老百姓把你送上山神的神坛,已经报答过了。现在你做恶事,当然也得有所报应,所以我就来了嘛。” “尊驾,得饶人处且饶人啊!”紫金湖神捂着断臂,艰难说道:“何必赶尽杀绝?” “得饶人处且饶人,说得不错。可惜,你们两个不是人,你们只是畜生啊。”陈泽满脸嘲讽的神色,说道:“行了,我明白告诉你们,没有活路给你们走!把悬空岛的具体方位告诉我,或可让你们死的体面一点。” 苍梧山神咬了咬牙,忽然音高拔调,道:“尊驾真要赶尽杀绝的话,那我们两个也拼死一搏!结果未必就能如你的愿!” “对!”紫金湖神也色厉内荏起来。 “哈哈哈哈~~~”陈泽实在是忍不住发笑:“是谁给你们的勇气,让你们敢这么说话的?” 陆冲提议道:“陈先生,我来对付这棵老茶树,你解决那条胖头鱼,然后咱们以二敌一,肯定能很快灭了这苍梧毛神!” “何须那么麻烦?” 话音方落,陈泽“唰”的一个移形换位,已闪电般出现在苍梧山神的背后,手掌轻轻抵在他的后心之上,幽幽问道:“悬空岛到底在什么方位,说还是不说?” 苍梧山神惊得浑身乱颤,豆大的汗珠乱掉! 本以为还能拼一拼,可结果…… 差距大的有点惊人了!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苍梧山神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忽的转身,举起钢叉刺向陈泽胸口! 陈泽面带冷笑,扬手一抓,瞬间夺过钢叉,跟着反刺,但听“噗”的一声,立时就洞穿了苍梧山神的肚子,直透后背! “呃,啊啊~~” 苍梧山神摇晃着往后退了几步,猛然扑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待其香火气息消散,通体神光黯淡之际,本相渐渐现出,原来是一棵极为粗壮的云雾茶树,被钢叉扎得皮开根绽,内外爆裂! 一道闪烁着绿色芒动的精魄从树干中飘了出来,陈泽“呼”的一口三昧真火吹出去,眨眼间便将其烧的干干净净! 紫金湖神吓得魂不附体,苍梧山神可是品级神只啊,结果一招就被扬了,自己还拼命个屁呀! 他转身就冲大海奔去,岂料眼前人影一晃,陈泽笑吟吟的出现,打趣道:“你是淡水鱼吧,往海里跑什么,不怕齁死?” 紫金湖神浑身打摆子,讪笑道:“尊驾真,真是幽默……” “是你幽默。”陈泽冷笑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悬空岛的具体方位。” “尊驾就饶了小神吧!”紫金湖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道:“小神是真的不能说啊!” “唉~~~” 陈泽叹了口气:“且看看你的头到底有多铁吧。” 但听“唰”的一声响,伍子魂鞭朝紫金湖神当头落下,立时劈成两半,血淋淋的倒向两旁,现出本相,果然是条胖头鱼,已死得透透的。 “也不怎么硬,偏偏要学人家头铁。” 陈泽又挥了一鞭子,将飘出来的魂魄击得粉碎。 “轰~~” 三昧真火在胖头鱼的尸身上烧起,“哔哔啵啵”的响声中,一股鱼香味弥漫了开来,陆冲甚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大猫也是猫,谁能不喜欢鱼腥气呢。 陈泽挥手间,把那云雾茶树也给烧成了灰烬。 陆冲震惊之余,不由得伏拜在陈泽面前,叩头说道:“多谢先生援手!先生法力之高,小妖平生仅见!” “起来。”陈泽脸上露出欣赏的神色:“你虽然是妖怪,却讲究有恩必报,只身庇护幼女,悍不畏死,是大丈夫,真名士也,无须向我折腰。” 一番话说的陆冲相当感动,他缓缓起身,虎目垂泪:“先生大恩,永世不忘!” “客气了。”陈泽走到沈兰儿跟前,沈兰儿挣扎着也要跪下,却被陈泽一把扶住,然后凝眸审视了一番,说道:“小姑娘是被震伤了心脉。” 陆冲凑近说道:“先生好眼力!兰儿确实是被那帮恶神的武器震伤了心脉,小妖原本打算救出她之后,就去山中采药,炼制灵丹,帮她复原。” 陈泽从行囊里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枚赤色丹丸,递给沈兰儿:“吃了吧。” 沈兰儿毫无迟疑,当即接了,送进口中,细细嚼碎,慢慢咽了下去。 只不过片刻间的功夫,她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整个人精神陡振,接着容光焕发,娇嫩的小脸蛋莹润的像是奶油一样,又增了几分美貌。 “我好了?”沈兰儿惊喜交加,都有些不敢相信。 “好了。”陈泽笑道:“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势。” “多谢大哥哥!”沈兰儿喜笑颜开,冲陈泽盈盈拜了下去。 陆冲也跟着连声道谢。 陈泽问道:“方才听你说,沈家先祖对你有恩,你是个妖怪,他们是凡夫俗子,是怎么施恩于你的?” 第140章 大哥哥 “回陈先生的话,小妖在数百年前还没有修炼成精,也不过是一只寻常的老虎,而且还是只幼虎,尚没有成年……” 陆冲回忆起往事,脸上露出感慨的神色,他说:“那一天,我在苍梧山中觅食,却不慎掉进猎人布置的陷阱,被捕兽夹所困,断了一条腿,无法逃跑,只能等死。结果,天不绝我性命,沈家的一位先祖进山采药,发现了我,大起慈悲心肠,松开捕兽夹,把我给放了,还为我治了腿伤。从那以后,我便立誓,绝不吃人!数百年后,小妖侥幸得道,修炼成精,脱化为人形,便下山去了人间一趟,寻找当初的救命恩人。时过境迁,沈家那位先祖早已经故去,其子孙又传了好几代,当家的是兰儿的祖父,沈家也成了书香门第。小妖便留下了一封秘制草香,对兰儿的祖父说,以后倘若遇到困难,便可烧了那香,我必然会出现帮忙。昨天,兰儿被恶神掳走,沈家点燃了草香,我立刻赶至,可惜沈家已惨遭灭门,仅有兰儿的父亲残存一息,他在弥留之际向我诉说兰儿被掳走的事情……亏得是小妖嗅觉还过得去,循着沈家人的气味,一路追踪到了兰儿的下落,与两伙恶神连番激战,杀到了这里!那些小兵小将都被我给灭掉了,只剩下为首的苍毛神和胖头鱼围攻我,我负伤不轻,勉力支撑,着实是难赢他们,天幸陈先生出现,仗义相助,我和兰儿这才转危为安啊。” 沈兰儿在一旁眼泪汪汪,尤其是在听到自己家破人亡和父亲弥留的时候,更是哭得泪如雨下。 陈泽叹息着,拿给兰儿一条干净的手帕,让她擦泪,又给陆冲递上去一枚丹丸,说道:“为兽时不伤人命,为妖时知恩图报,这等品行心性,别说远远超过妖魔左道之类的存在了,就是人神仙佛,也有许多不及你的,难怪你能修炼到品级道境。此丹能助你疗伤,快服下吧。” 陆冲伸手接过,不疑有他,当即服食了下去,再拜道:“多谢先生。先生所言,过誉了,小妖愧不敢当。” 陈泽问道:“你可知道悬空岛的具体方位?” 陆冲摇了摇头,说道:“那地方专供大人物寻欢作乐,位置变幻莫测,而且设有各种结界,难以探知方位。但是,每年的三四月之间,悬空岛会映射出海市蜃楼的奇景,或许能据此找出其具体所在。” 陈泽默默记在心里,又问道:“你知不知道,都有哪些大人物参与其中了?” 陆冲苦笑道:“那些腌臜东西最不要脸也最要脸,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都是十分隐蔽的,甚至都不以真面目示人,别说是小妖了,哪怕是苍梧山神和紫金湖神都未必知道。” “倒是这个道理。” 陈泽附和了一句,心里暗想:其实就算现在就弄清楚悬空岛在哪里,都有哪些龌龊货参与其中,自己也对他们无可奈何,以自己眼下的修为,根本没有能力去打抱不平,还是先解决彩云岛的鹤羽吧,世上的不平之事多不胜数,恶徒不计其数,且待慢慢料理,从长计议吧…… 于是陈泽说道:“两位多多保重,陈某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沈兰儿惊讶道:“大哥哥现在就要走吗?” 陈泽笑道:“你还有什么事情么?” 沈兰儿仰着小脸,局蹙的望着陈泽,欲言又止,很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陈泽鼓励她道:“丫头不必忌讳,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无论何事,都可以直接跟我说。” 陆冲也劝道:“兰儿,别难为情,有什么话,只管对陈先生明说呀。” 沈兰儿鼓足了勇气,轻声说道:“我,我想跟大哥哥学法术……” 陈泽一愣,颇感意外,他没想到沈兰儿会提出这种要求。 陆冲见陈泽不言语,还当是触犯了他的忌讳,引起了他的不快,连忙说道:“兰儿不懂修道的规矩,冒昧开口,别无他意,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这有什么好见怪的?”陈泽正色说道:“只是我觉得自己修为尚浅,还不配为人师表。” 陆冲松了口气,笑道:“先生也太谦虚了,像苍梧山神那样的品级强者在先生手底下连一个回合都走不了,这还能说修为尚浅么?如果连先生都觉得自己不配为人师表,那这世上也没有多少人有资格收徒了。” 陈泽看着沈兰儿一脸期盼的表情,心中不禁暗暗琢磨:兰儿的亲人都已遇害,家肯定是回不去了,陆冲只怕也不敢再回苍梧山。一个小姑娘,一个大虎妖,相处起来本就会有许多不便,如果再去四处流浪,那不是事儿啊…… 算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先带兰儿一段时间吧。 陈泽怜悯之心大起,当即说道:“相逢即是缘分,兰儿既然有学艺的想法,我当不吝赐教。不过,也用不着拜师,咱们不搞那些繁文缛节,受规矩束缚,一声‘师父’,喊得人老气横秋,爹味十足,我还年轻,叫‘大哥哥’就挺好。” 沈兰儿呆呆的,还没有反应过来,陆冲已经大喜过望,催促道:“兰儿,傻愣着干什么?陈先生答应教你法术了,你还不快给你大哥哥磕头拜谢!?” “谢谢大哥哥!”沈兰儿也激动不已,要跪下磕头,却被陈泽制止。 陈泽笑道:“刚刚说过,不要那些繁文缛节嘛。”他转瞬又问陆冲道:“陆兄,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陆冲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被陈泽一问,顿时茫然起来。 是啊,自己接下来能去哪里,能干什么? 苍梧山肯定是不能回去了。 山神被打死,神界必然会有动作,至少会追查凶手,自己倘若回去,必然成为最大的怀疑对象,毕竟是个妖怪,好事轮不到,黑锅天上掉……天下之大,何处是安身之所? 沈兰儿忽然扯了扯他的袍子,面露依依不舍的表情。 陆冲也觉不忍分离,忽的心中一动,朝着陈泽纳首便拜,恳切的说道:“先生,若蒙不弃,小妖愿意追随先生左右,侍奉先生,充当先生的坐骑!” 第141章 坐骑 陈泽面露笑意,心中十分欢喜,他本有此意,只是不好开口。 万一人家只是想和你交朋友,你却想骑人家,说出来,多少有点那啥。 但是陆冲自己提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试问,谁能拒绝一个大脑斧主动让你骑它的诱惑? 撸猫一时爽,撸大猫可是一直爽啊。 更何况,留陆冲在身边,还能派上大用处。 自打陆冲说他是通过沈家人的气味追踪到沈兰儿的时候,陈泽就动了心思。 金明禅师能不能彻底破解那个香炉,逆转空间法宝,找到炼魔窟的所在,还是未知之数,但如果有了陆冲帮忙,让他嗅一嗅云家人的气味,再去追踪云舒,岂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陈泽笑得很开心,甚至都有点猥琐了。 “恭敬不如从命。” 他从李星砚那里学来了一句口头禅,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既然陆兄如此盛情,陈某若是再拒绝,未免伤了陆兄的拳拳之心,那我就收你为坐骑吧。” “参见主人!”陆冲还很高兴。 多个主人,就多个靠山,多了份安全感。 而且跟着主人,修为还能提升更快,反正人善被人欺,虎善被人骑,让谁骑不是骑呢? 沈兰儿也替他高兴,拍手说道:“太好了陆叔叔,我们又能在一起啦!” 陈泽摆了摆手,说道:“陆兄,不要叫我主人,听着别扭。虽然你充当坐骑,但咱们之间不论尊卑,不分主仆,仍然以朋友相交,所以你还是叫我先生吧。” “是,先生。”陆冲很感动,这么尊重妖怪的大能,去哪里找? 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现出本相,好好驰骋一番,让陈泽感受一下大脑斧坐骑的威力,嘴里说道:“先生方才说有要事在身,咱们现在就启程吧?” “不急。” 陈泽通过追踪符箓,感应到田凌波刚刚停止飞行,大概是才到彩云岛,而她又说过,鹤羽近期一直在闭关修炼,无暇分身,所以也不用担心她们离岛。 “夜已经很深了,兰儿还是个孩子,白天担惊受怕,夜里再长途跋涉,对身体发育可不好,让她安稳睡上一觉吧。” 陈泽说着,取出了一个百纳盒,往沙滩上一丢,“嘭”的一声,急剧变大,在沈兰儿和陆冲惊愕的目光中,盒盖自动掀开,一套干净整洁的床榻和被褥展现在他们面前,还散发出一抹淡淡的草药香气。 “兰儿,你就在这床上睡,我正好要练功。”陈泽说道:“等到天亮,我们再出发。” “好。”沈兰儿兴冲冲的答应了,眼前这一切对她而言,都太新鲜了,她迫不及待地要躺上大哥哥用法术变出来的床。 “陆兄,你要睡觉吗?”陈泽问道。 陆冲笑道:“不用,先生要练功,小妖正好在旁边护法。” “有劳。” 陈泽就近设下结界,把他们三个都圈进其中,然后便开始翻阅《功德簿》。 陆冲非常自觉的守在一旁,手持黑白双剑,为陈泽护法。 救下沈兰儿和陆冲,积下两大阳德,杀苍梧山神和紫金湖神,又积了两大阴德……陈泽看着记录,大喜过望!这沈兰儿和陆冲的福分都不低啊,不然不会是大阳德,而苍梧山神和紫金湖神作恶肯定也不小,不然区区一个九品,一个一流,杀了他们,哪里会有大阴德可积? 这下算是赚大发了! 陈泽立刻悬浮起来,盘膝捏诀,炼化功德。 那床榻有安眠作用,沈兰儿刚躺进被窝里,就进入了梦乡,小脸上还露出了笑容,可见睡得很是香甜。 陆冲瞥了一眼,面露笑意,这感觉,太温馨了。 陈泽已经开始冲击六品道境。 他距离六品本来就剩咫尺之遥,如今有四大功德加持,冲上去,根本不在话下,只是看能不能拔擢到五品。 一团被炼化的精气在陈泽体内游走,淬炼筋骨,强化血脉,加固气海,隐隐有一部分,从他周身的毛孔中溢了出来,在结界中团团乱转,无法消散,忽而朝着陆冲涌去。 陆冲本来有些疲惫,可忽然间,感觉有一股清和醇厚的气息自毛孔渗入体内,精神瞬间为之一震! 他先是惊愕,随即醒悟,是陈泽修炼时,滋生的过剩精气被自己给吸收了! 感受着那些精气在默默地滋润自己的周身百骸,陆冲不禁狂喜!跟着大佬,果然有好处啊! 以后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干,只要陈先生修炼的时候,待在他身边,都能提升道行! 美滋滋…… 就这样,陈泽修炼,兰儿睡觉,陆冲捡边角料,无论人或妖,都很忘乎所以。 不知不觉间,一夜就过去了。 太阳从海水里一跃而出,跳到天中,耀眼的霞光瞬间洒满人间,映衬的海和天都如火如荼,煞是好看! 沈兰儿醒了,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坐了起来,望着海上日升和明艳的朝霞,怔怔的出神。 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过这样的美景呢。 “真漂亮……”她忍不住说道。 “兰儿醒了?”陈泽也舒展开身体,从半空中缓缓飘落。 “大哥哥练完功了?” “嗯~~” 陈泽嘴角压抑不住喜悦的笑意,他早就收功了,只用了一个大功德,便让他一举突破了六品道境,进而一步一个台阶,先升到初阶,又从初阶到中阶,再从中阶到高阶,直至冲击五品……虽然未能如愿突破,可距离鹤羽的五品初阶,相差不算很远了。 他也被海上的美景所震撼,看了好久,直到兰儿醒来,才开口说话。 “绿瓶的是清口丹,含一粒在嘴里,嚼着嚼着会化,能帮你祛除口舌和胃腑在夜里所滋生的污秽。” 陈泽丢给沈兰儿两个瓷瓶,说道:“我和你陆叔叔都已入品,不食人间烟火,体内不会藏污纳垢,用不上它们了。蓝瓶是肉谷丹,我以前的口粮,吃一粒,全天不饿,如今也用不上了,都给你。” “谢谢大哥哥。”沈兰儿接过两个瓷瓶,吃了一粒清口丹,然后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把两个瓷瓶都放进了口袋里。 “先生,咱们走吧?” 陆冲兴冲冲的说道。 陈泽见他容光焕发,满脸喜悦,不禁诧异,问道:“陆兄,你怎么看起来像是道行有所提升了?” “都是拜先生所赐啊。”陆冲兴奋的说道:“先生夜里修炼的时候,有精气溢出来,主动涌向小妖,全被吸收了!” “居然有这种事情?那还真说明咱们有缘。”陈泽也不由得“啧啧”称奇,说:“以后我修炼的时候,你都在一旁护法吧。” “嗯!” “走吧,向彩云岛进发!” “是!” 陆冲摇身一变,现出原形,化作一只高大威猛的斑斓巨虎,站在沙滩上,把兰儿吓得“啊呀”一声,扑进了陈泽的怀里。 不是她大惊小怪,就连陈泽都吓了一跳! 这成了精的大脑斧也太大了! 感觉比大象都大! 虎头似大缸,眼若闪光,牙排利刃,尤其是两颗外露的獠牙,一黑一白,如剑一样!原来陆冲所用的黑白双剑就是他的虎牙所化! 从虎爪到虎背,得有一丈多高!从虎头到虎尾,得有三丈多长!那大爪子,能一脚踩死一个大朋友!站在沙滩上,活脱脱像一艘搁浅的海船! 一般人别说是骑了,爬都爬不上去! 第142章 左道结界 震惊之余,陈泽心里更多的是兴奋。 骑上这大家伙,谁见了不得夸上一句:拉风啊,朋友! 走到哪里都有排面不是? 身为一个男人,如果这一辈子只能选一辆坐骑,那就选陆虎,不对,是陆冲,也不对,是老虎。 身为修道之人,若是没有一个坐骑,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大能? 没有一个好坐骑,也好意思在大能圈里刷存在感? 陈泽现在相当嘚瑟,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说:“陆兄,亏得是你不吃人啊,不然就你这大体格子,得吃多少人才够你填饱肚子的?一个半个还真不够你塞牙缝的。” 大脑斧口吐人言,嗡声说道:“先生玩笑话了,小妖打小就不吃人。” “兰儿,快坐上去,大哥哥带你兜风。” 陈泽拂袖一挥,一道清风托起沈兰儿,飞落在大脑斧的背上。 沈兰儿这时候已经不再恐惧了,毕竟大脑斧是自己陆叔叔变的,就算再大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会吃掉自己。 她刚坐了下去,结果又弹簧般的跳了起来,捂着屁股,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陈泽诧异道:“你怎么了?” 沈兰儿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不愿意说似的:“大哥哥,你,你自己上来试试就知道了。” 陈泽满腹狐疑的飞到大脑斧的背上,先看了一圈,心里暗爽:“难怪都说虎背熊腰呢,这空间,真大啊!这线条,真流畅啊!这真皮座椅,啊呸,这毛皮,多鲜亮啊!别说是坐了,躺着都够用!” 于是他一屁股坐了下去,结果下一刻,他也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捂着屁股,倒抽冷气。 沈兰儿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俩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脑斧很是奇怪:“怎么了先生?你们在笑什么?” 陈泽乐不可支,说道:“你的毛也太硬了,像钢针一样,扎屁股啊!” 难怪刚才沈兰儿不好意思解释怎么回事呢,小姑娘家,说扎屁股,多难为情啊。 大脑斧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抱歉抱歉,是小妖疏忽了,平时现出原形,都会炸起一层钢毛,用以护身!我这就把钢毛收了,把绒毛翻出来!” 他话音方落,那虎背上的钢毛就齐刷刷得隐了下去,大片绒毛冒了出来,陈泽伸手一摸,嗯,那个软和哟,这才是撸猫的正常手感嘛。 “兰儿,再试试,这次完全不一样了。” 陈泽招呼沈兰儿重新坐下。 沈兰儿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 嗯,一大一小俩人再次对视,爽歪歪了。 沈兰儿喊道:“陆叔叔,可以走啦!” 大脑斧问道:“先生,去彩云岛,是往哪个方向?” 陈泽伸手一指:“巽位!” “两位坐好,小妖准备走了。” “走吧!” “呜嗷~~” 一声虎啸,震得天际云开,海水翻腾,虎爪之下妖风涌动,“呼呼”作响,霎时间,大脑斧驮着两人,腾空而起,飓风般径奔东南狂飙而去! 所谓云从龙,风从虎,这个感觉,还真是不一般。 沈兰儿哪里体会过这种刺激的感觉? 兜风,是真兜风! 呼啸而过的劲风刮得她小脸生疼,白驹过隙似的速度也让她心惊胆战!她不由自主地躲进陈泽的怀里,兀自被吓得尖叫不止,许久过后,直到叫得没了力气,她才算是平复下来心情。 陈泽完全不同,喜滋滋的合不拢嘴,这全时四驱,且完全自动驾驶的坐骑太香了,又平顺又稳当又舒服,与自己飞行相比,得劲儿多了! 也不知道是风助虎速,还是怎么的,陆冲的飞行速度可是不慢,远超陈泽的预期! 感觉根本不像是九品妖怪能达到的程度。 或许,这与老虎天生的敏捷迅猛禀赋有关吧。 总之,没过多久,陈泽便已经望到了海天交接处的一团彩云,继而,又看见了彩云之下的一座郁郁葱葱的岛屿,太阳照耀下,岛屿上还有淡淡的金光闪耀。 那便是彩云岛。 大脑斧也看见了,狂吼一声,居然又提了提速! 那声浪,简直无敌,是个男人都顶不住。 但陈泽还算清醒,他叮嘱大脑斧道:“陆兄,快到地方了,不用心急,速度不必那么快,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免得被对头察觉。” “是!” 大脑斧缓了下来,渐渐靠近彩云岛。 陈泽法眼如炬,早看出一圈散发着浓郁黑气的球状结界笼罩住了整个岛屿! 外人莫入。 “陆兄小心,百丈之后,有防御结界。”陈泽提醒道:“你慢慢飞近,一百丈后,就可以停下来了。” “是。” 大脑斧也感觉到了一股压抑的气息,只是以他的妖眼,看不到结界的存在。 又飞了一百丈之后,便立刻停了下来。 沈兰儿知道陈泽要做大事,连忙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在虎背上坐好。 陈泽起身,站在虎背上,凝视那结界的外层,好浓郁的邪气! 他伸手轻轻一触,登时感觉到有股强横的反弹力道袭来,整个结界也发出轻微的颤音,他已经试探出结界的强弱,心里暗想:“强行打破这结界倒也不难,只是,必然会惊动鹤羽,让她有所准备,对我们反而不利。须得想个什么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岛上……” 思索片刻,陈泽忽的灵光一闪,从怀里取出从田凌波那里得来的左道法宝黑风铃,然后轻轻朝着结界触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黑风铃没有受到任何的反弹阻碍,极为顺畅的就进入了结界之内! 陈泽大喜,当即把胳膊缩了回来,然后一手抓着黑风铃,凑到嘴边,捏着吐纳之术的“纳”字诀,“吸溜”一声,将黑风铃所蕴含的左道邪气尽数吸纳入口! 随后再捏一个“吐”字诀,将左道邪气徐徐喷出,环绕着大脑斧,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球状结界。 做完这一切,陈泽长吐一口浊气,说道:“陆兄,试试看,现在能不能平稳地进入结界?若是遇到反弹力道,立刻止步!” “明白!” 大脑斧慢慢滑动爪子,巨大的身躯踩风向前。 下一刻,他周身环绕的小结界与岛上的大结界接触到了。 他也立即停了下来,静待反应。 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一虎,丝滑进入。 第143章 鹤发童颜 在彻底进入了结界之后,陈泽立刻让大脑斧稍作停歇,然后迅速的扫量了一圈彩云岛的地势: 但见此岛的形状很不规则,俯瞰下来,整体微微弯曲,犹如弓弩模样;岛上以丘陵地形为主,北侧有高高低低的岗岭起伏,南侧则是平整地带,东边有一座丛林,树木郁翠,植被层叠;西边也生着许多枫树,黄叶飘飞,甚是漂亮;而岛屿的中央隆起一座山,遍布茶花,开的十分烂漫,?一栋红砖黄瓦搭建的殿堂就矗立在那山巅之上,虽不宏伟,却也颇具规模,那便是鹤羽的巢穴——金殿。 鹤羽还是会挑地方的,这小岛当真不错。 陈泽暗暗赞叹,将法眼目力开到最大,眺望金殿,很快就捕捉到了两股邪气,透出金顶,冲向云端! 邪气规模一大一小,小的毫无疑问是田凌波,大的自然就是鹤羽了。 陈泽再往岛上别处逡巡环顾,并没有发现左道邪气的存在,可见岛上就只有她们师徒二人了。 “陆兄。” 陈泽伸手一指岛上东岸的树林,嘱咐大脑斧道:“你和兰儿去那边林子里躲起来,我去那山上,会一会左道大能鹤羽。” 陆冲倒是想给陈泽当个开路先锋,可惜沈兰儿的年龄尚小,又是个凡夫俗子,让她自己待在一个陌生岛屿的林子里,总是放心不下,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呢?就算没有坏人,也怕有野兽不是,所以陆冲也只能遵令,说道:“先生此去小心!” 陈泽点了点头,说道:“以两个时辰为限吧,倘若在两个时辰过后,我还没有回来找你们,你们就立刻离开彩云岛,不许去金殿寻我。明白吗?” 陆冲方自一愣,沈兰儿的话已脱口而出,她问道:“大哥哥,你不要我们了么?” 陈泽笑道:“傻丫头,说什么呢?如果两个时辰我没有回来,那就说明对头太厉害,我遭遇了不测,你们就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了。明白么?” “那大哥哥还是不要去了吧。”沈兰儿一听“遭遇不测”四个字,顿时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说道:“对头厉害,就先不找他们吧。” 陈泽看着兰儿委屈巴巴的模样,心都快化了,暗暗思量道:“这辈子都不能成婚,更不能生女儿,不然肯定要当女儿奴……”他安慰道:“我就是做个假设,不是真的。放心吧丫头,你大哥哥厉害着呢,那对头的底细,我也清楚得很,肯定不会有事的。” 沈兰儿说:“你不骗人?” 陈泽笑道:“大哥哥从不骗人。”心里暗暗说道:“我骗鬼骗神,有时候也骗坏人。” 沈兰儿伸出细嫩的小手,勾着小拇指头,说:“那咱们拉钩上吊。” 陈泽:“……” 虽然很是无语,也很羞耻,但陈泽还是跟沈兰儿勾了勾手指头。 沈兰儿这才笑了。 “看好她。”陈泽又叮嘱了大脑斧一句,然后迅速飞向金殿。 来到金殿外围的时候,陈泽动用“千闻功”,凝神静听了片刻,但觉殿内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不由得心中狐疑。 他本来打算施展“土遁术”,缩身入土,潜入到大殿的地下,窥探内中情况的,结果大殿的地基全是坚硬的岩石,石头里多是金属元素,根本无法地行,他也只好放弃。 转了一圈之后,陈泽悄悄地溜到大殿正门口,往里面偷瞄——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是田凌波。 这位一百多岁的黄花老姑娘此时此刻正跪在殿堂中央的一条蒲团上,脑袋垂着,一动也不动。 在她前面,矗立着一座高大的雕塑,男人模样,也不知道是谁。 雕塑下方,有一条长案,案上供奉着一排灵位,香火燃着,烟气缭绕。 雕塑后面,隐隐有个小门洞,通往内室。 金顶是被八根血红色的柱子支撑起来的,每根柱子都很粗大,一个成年人合抱不住。 陈泽观察了一阵,既不见鹤羽露面,也没见有什么异常,便无声无息的摸了进去,藏在一根大柱子后面。 田凌波也没有发觉,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直挺挺的跪着。 陈泽等了片刻,深感无聊,暗暗咒骂鹤羽,闭个狗屁关啊,早点出来挨打! 忽的他心中一动,暗忖道:“趁着鹤羽闭关,去偷袭她,岂不更妙?” 轻则搅得她走火入魔,性命不保,重则趁她不备,或修炼到紧要关头,无暇防御,直接当场打死! 当然,偷袭成功的前提是策反田凌波,让她带路。 怎么策反这老姑娘呢? 陈泽在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看来,是得牺牲一下自己的色相了…… 他刚准备从柱子后面现身,去搭讪田凌波,忽听一声轻微的咳嗽,同时有脚步声从雕塑斜后方的门洞里传出,陈泽微微吃惊,心里暗骂,连忙又藏好身形! 是个女人走了出来。 陈泽偷眼打量,但见此女长着满头银白色的长发,极其柔顺飘逸,随着身躯扭动,无风自动,仿佛是用最上等的丝绸编织而成。 看她的面容,约莫二三十岁年纪,身材高挑,姿态挺拔,五官颇为精致,皮肤白皙如玉,眉似远山含黛,眼若秋水含波,鼻梁挺直,唇瓣薄而红润,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傲与不屑。 她眉宇之间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不知是如何造成的,却为其人平添了几分成熟与神秘之感。 陈泽暗暗寻思,想必此女就是鹤羽了,比起田凌波,倒是更有韵味。 鹤的羽毛是白色的,她也长了一头白毛,鹤的腿又细又长,她的腿也是笔直而颀长,且走姿婀娜,颇有几分高贵典雅,难怪起了那么一个道号。 但鹤发童颜,童颜巨,巨那个,看起来还是很有感觉的。 “恭迎师父出关!” 果不其然,田凌波在看见鹤发女人之后,立刻伏下了身子叩拜起来。 “嗯~~你回来了啊。” 鹤羽淡淡应了一声,走到殿中央,略作环顾,脸色顿变,声音清冷起来:“你师弟呢?” “弟子办事不利,还请师父恕罪!”田凌波又磕了个头。 “说,怎么回事?!”两道锐利的光芒从鹤羽的眸子里射出,直刺田凌波内心深处。 田凌波的身躯微微有些颤抖,声音也带着颤音:“请师父节哀,师弟他,他已经死了……” 第144章 无能淫贼 田凌波的话还没有说完,鹤羽就已经僵住。 整座大殿寒凉的像是结了一层冰,连空气都给冻结了! 良久的死寂。 极致的压抑。 使得陈泽都忍不住把脑袋完全伸了出去,窥探究竟。 此时的鹤羽和田凌波,任谁也不会分心去留意他的存在。 “你说什么?!” 鹤羽忽然厉声问道,音色如刀一样锋锐! “师父,徒儿赶到汴州的时候,师弟他就已经遇害了。”田凌波的嗓音颤抖的更加厉害,她着急忙慌的把自己的责任摘出去,唯恐晚说片刻,就会毙命在盛怒的鹤羽手下! “徒儿一到汴州,就先去了知府衙门,是孙桥亲口把这件事情告诉徒儿的。”田凌波小心翼翼的觑看着鹤羽的表情,低声说道:“倘若是因为徒儿保护不周的缘故,让师弟丧命,那徒儿情愿为他陪葬。” “废物!” 鹤羽恶狠狠的骂了起来:“两个爹,全是酒囊饭袋!一个知府,一个城隍,把持着阴阳两界,居然连一个儿子都保护不了!能耐都长到猪身上了!就是养两头狗,都比他们强!” 田凌波悄悄松了一口气,鹤羽没有骂她,而是在骂程耀和孙桥,这让她觉得自己不会太危险。 “是什么人杀害的国儿?”鹤羽幽幽问道。 “据说是跟云家有关。”田凌波没有直接抛出陈泽,而是半真半假的说道:“听孙桥说,师弟是得罪了汴州的豪富之家——云家,结果就被报复了。” “云家?” 鹤羽愣了片刻,摇头叹息道:“这破孩子,还真是不听话啊!我早就警告过他,不要去动云家!云家看似都是凡夫俗子,但并不好惹,他们背后是有靠山的,而且那靠山还不是什么孱弱的角色,是比左道还要邪恶的魔道啊!” 陈泽听得心中一动,暗暗惊讶:“鹤羽这婆娘居然也知道云家与夜殇之间存在魔道契约的关系么?” “一定是看上了云家的女人,这孩子,从小就好色,甚至还对我起过邪念,让我哄了他许久……”鹤羽喃喃说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他不明白,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危险。” 陈泽听得一阵反胃,这对奇葩母子,简直了! 田凌波也十分震惊。 那孙国到底是个什么禽兽货色啊,居然对自己四百多岁的亲娘还有歪心思? 师父也是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鹤羽仿佛看透了田凌波的内心所想,森然说道:“国儿并不知道我在四百年前是他母亲,他也不知道我已经四百多岁了!” “哦哦~~”田凌波连忙说道:“是徒儿心脏,胡思乱想了。” 陈泽都差点呸出来,孙国不知道,你这当娘的知道啊。 还哄了许久……都什么跟什么呀! 只听鹤羽问道:“云家的人,没有被国儿杀光吧?” 田凌波回道:“没有。” “呵~~我就知道!杀光的话,他们背后的魔道大能也未必知情,就因为没杀光,才走漏了风声,连累自己身死。” 鹤羽冷笑一声,揶揄起来,似乎是恨自己儿子不成器。 田凌波讪讪说道:“师父,杀师弟的凶手,不是魔类,而是人类。” “人类?什么人?修仙的修神的还是修佛的?或是修文演武的?”鹤羽愕然:“云家哪有这样的关系?” “徒儿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历,但总之,他是人,不是魔。”田凌波到底还是花痴,不舍得供出陈泽。 陈泽暗自冷笑:“我是半人半魔!” 鹤羽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问道:“那国儿的尸体想必被孙桥收敛了吧?” 田凌波打了个冷颤,支支吾吾道:“师父,徒儿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听了可千万不要生气。” 鹤羽眉头紧锁:“怎么了?” 田凌波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干巴巴说道:“师弟的尸身没有保住。” “嗯?!”鹤羽的目光陡然一颤,急忙问道:“那他的魂魄呢?汴州府城隍,程耀,总保了下来吧。” 田凌波诚惶诚恐道:“也,也没有保住,师弟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了,再也不可能复生……” “你,你们,他——” 鹤羽的嘴巴张了又张,却只说出了四个字,然后眼球骤然翻白,“哇”的一声,竟呕出了大口鲜血!身体剧烈的晃动起来! “师父!” 田凌波慌忙起身,搀扶住摇摇欲倒的鹤羽:“你要节哀啊!” 陈泽暗中幸灾乐祸:“气死你个恶母亲!” “我,我要去汴州!”鹤羽嘶吼起来:“先杀孙桥,再杀程耀!两个王八蛋,狗男人,活的死的都靠不住!” 田凌波苦笑道:“师父,不用你去动手,孙桥和程耀都已经被杀掉了。” “你,你说什么?!”鹤羽再度震惊:“他们两个,也都死了?!是谁干的?” “还是杀害师弟的那个高人,他当着徒儿的面,杀掉了程耀以及程耀的文武判官,整个城隍庙的神只,没有一个敢抵抗的。”田凌波说一半藏一半:“徒儿回彩云岛之前,又去了一趟知府衙门,结果发现孙桥也已经惨死府中!” “到底什么人啊,做事竟比我还要狠毒!?”鹤羽咬牙切齿的说道。 陈泽站在柱子后面无声无息的拱了拱手:“多谢夸奖。” “那人是跟我有仇吗?”鹤羽喃喃自语的分析起来:“不对啊,跟我有仇的,都已经死在我手里了,而且我做事向来讲究斩草除根,从不会心慈手软,留下什么后患的……对,斩草除根,不对!” 说到这里,鹤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看向田凌波,恶狠狠质问道:“你为什么没有死?!” “啊?!”田凌波大惊失色。 “那人做事如此决绝,连孙桥和程耀都不肯放过,怎么会留你你一条性命?!” 鹤羽阴瘆瘆的质问道:“你可不要欺骗为师说,你从他手底下逃走了!呵呵~~能杀掉程耀的人,一定也能杀掉你!你不可能有机会逃走的!” “是,是,徒儿的本领远远不如那人厉害。”田凌波手足无措的说道。 鹤羽步步紧逼:“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没死呢?!” 田凌波灵机一动:“是,是因为那人好色,他,他垂涎徒儿的美貌!” 陈泽:“……” 我谢谢你啊田奶奶,你还不如实话实说呢。 好好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设,变成了淫贼。 “他把你给睡了?”鹤羽疑惑着,一把抓住田凌波的手臂,狠狠捏了下去,在田凌波的惨呼声中,鹤羽忽然甩掉了她的胳膊,然后狞笑着说道:“好徒儿,你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呢,他也没有把你怎么样啊。你在和为师说谎,对不对!?” “没,徒儿没有撒谎!”田凌波慌忙争辩道:“他,他本来要强迫徒儿,凌辱徒儿的,但,但是关键时候,他不行。” 陈泽:“……” 记得那谁说过,看热闹容易倒霉,胡乱吃瓜会吃到自己头上……说的可真对啊! 第145章 逆徒 陈泽恨不得冲出去,向她们师徒俩证明一下,楼主,不,是陈某很行!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好不容易在道上立下来的狂傲酷炫吊炸天、心狠手辣的人设,要保持始终。 内在的逗比,自己知道就行了。 那鹤羽听了田凌波的叙述,将信将疑,质问道:“既然他是个好色之徒,你怎么没告诉他,说为师更加风姿绰约,美艳动人,把他骗来彩云岛?” 田凌波:“……” 陈泽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女人自恋的程度,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田凌波也是愣了半天,才讪笑道:“徒儿当时非常害怕,心里想的是早点回来见师父,诉说那边的情况,没有想到别的。” “你可真是个没用的废物!”鹤羽暴躁的说道:“我叫你去汴州是做什么的?国儿你没有带回来,仇人你打不过,连底细都没有摸清楚,白白被人家占了便宜,甚至连个计谋都不会施,我要你这弟子又有什么用处?!” 田凌波半跪半趴在地上,身子颤抖得十分厉害,她知道鹤羽的脾气,向来喜怒无常,又善于甩锅,一旦发起狠来,决不是自己所能承担得了的。 “师父,徒儿真的已经尽力了,可是那,那个人实在太过厉害,徒儿我,我根本对付不了他,还险些死在他手里……” 田凌波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不知道自己的辩解在此时还有没有用,但总得想努力一把,毕竟鹤羽就只剩下她这一个“亲人”了,总不至于真要杀了自己泄愤吧? “呵呵~~收起你那娇滴滴的副可怜模样吧,我可不吃这一套!” 鹤羽冷笑着,言语满是讽刺,眼中怒火更盛:“太厉害了?那人究竟有多厉害啊?在你看来,他是不是比为师还要强很多啊?抬起头来回话!” “不不不,他怎么可能比师父的道行还高深呢?”田凌波挺直了身体,畏惧的看向鹤羽,汗流浃背,连声否认道:“就算是两个他加一起,也绝不会是师父的对手!” 鹤羽眉毛一挑:“真的?” 田凌波连连点头道:“徒儿句句属实!” 陈泽暗自叹气,倒也算是实话吧。 鹤羽问道:“那他的道行是几品啊?” 田凌波沉默了片刻,斟酌着说道:“以徒儿的眼力,看不出他的详细底细,但是观察他与程耀对战时的表现,预估他是七品道境,下则七品低阶,上则七品高阶,总之,不会超过六品,与师父的差距相当之大。” 鹤羽冷笑道:“你动用黑风咒和黑风铃对付他了吧?” “是的。”田凌波对这一点也不敢撒谎,奉承道:“什么也瞒不过师父的眼睛。徒儿是用黑风咒偷袭他,才侥幸得手的。” 鹤羽“嗯”了一声,说:“你的修为跟程耀差不多,那人能单杀程耀,自然也能轻易杀掉你,你正面对上他,肯定是没有机会打中他的。” “师父真是料事如神。”田凌波又拍了一句马屁。 鹤羽哂笑一声,追问道:“他中了黑风咒之后,有什么反应?” 田凌波苦笑道:“徒儿无能,虽然偷袭得手,但效果几乎不显,他是有些反应,但很轻微。” 鹤羽沉吟道:“那你判断的倒是没有错,以你的修为,施展黑风咒,对七品以下的人是爆杀效果,对七品道境的则伤害有限,对七品以上的,就没什么威力了。” 田凌波讪笑道:“徒儿也是据此判断他的修为在七品高低阶之间浮动。” “一个七品的小毛贼,胆敢如此猖獗,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鹤羽重重的“哼”了一声,又问道:“他还在汴州吗?” 田凌波迟疑道:“应该还在。” 鹤羽怒道:“在就是在,不在就是不在,什么叫应该还在?!” 田凌波打了个冷颤:“他在汴州。” “好,我这就去汴州宰了他!”鹤羽狠狠说道。 田凌波脸色有些黯淡,心想:“陈泽啊陈泽,但愿你已经离开汴州了,不然,等我师父去,你可怎么办?” 直到此时,她还花痴不改,替陈泽担心,却冷不防听见鹤羽阴恻恻说道:“不过在去汴州之前,还得你先做一件事情。” 田凌波望着鹤羽那略显狰狞的表情,心中惶恐无地:“师,师父要徒儿做什么?” 鹤羽幽幽说道:“你自毁容貌吧。” “啊?!”田凌波大骇,失声问道:“为什么?!” 就连陈泽也吃了一惊,摸不着头脑。 鹤羽这老变态,要搞什么?居然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徒弟自毁容貌,莫名其妙! “为什么?” 只听鹤羽冷笑道:“为师赏罚分明,你此去汴州,无功而返,不惩罚你,为师何以服众啊?” 田凌波都被气笑了:“师父,彩云岛就只有咱们师徒两个,哪有什么‘众’可服?” 鹤羽嘴角一抽,骂道:“逆徒!你这是讥讽我儿子死了,手底下也没有多少人才,偌大的道场,门可罗雀,形影相吊,凄凄惨惨,对吧?” 田凌波摇头道:“徒儿不敢。” 鹤羽冷笑道:“不敢就是说你心里想的确实是这个意思,但害怕我,不敢说出来。” 田凌波也有些被激怒了:“师父,你讲不讲道理?徒儿此去汴州,也不算是无功而返吧,至少,我向你汇报了这么多的情报!你让我带孙国回来,我是没有带回来,但那不是我办事不力,而是我去的时候,孙国就已经死了,我能怎么办?!就算你亲自去,能办成什么?你要据此惩罚我,我不服!更何况,罚便罚了,为什么要罚我自毁容貌?人要脸树要皮,我不懂!” 鹤羽狞笑道:“你说我不讲道理?你说你不服?” “对,你确实不讲道理,我只能不服!” 田凌波也是豁出去了,亢声说道:“要我自毁容貌,还不如你直接动手,杀了我呢!” “混账!孽徒!”鹤羽厉声骂道:“你以为我门下只有你一个弟子,便不敢杀了么?杀了你,还有后来人!” “哦,我明白了!” 田凌波忽然间猜出了鹤羽的心思,索性也不跪了,直接起身,冷笑道:“你说出了心里话,我也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我自毁容貌了!” “哦?” “你是嫉妒我年轻!嫉妒我比你好看!你一直都想收一个相貌俊俏的男弟子,还和他双修!就像你和你师父当年那样!有我在,便碍了你的事!你担心你收来的男弟子喜欢上我,呵!” “贱人放肆!” 鹤羽像是被当众扒光了一样,瞬间恼羞成怒,恶骂声中,她猛然挥手,一道黑色的光束瞬间击中田凌波! 田凌波惨呼一声,整个人斜飞了出去,不偏不倚,重重地撞在陈泽藏身的大柱子上,然后跌落在地,嘴里呕出大口鲜血。 第146章 七星步 陈泽在柱子后面屏息凝神,心里惊怒交加,这个老女人,纯纯大变态啊! 鹤羽朝着大柱子缓缓逼近,满面狰狞道:“敢对为师这么说话,真是死有余辜!我本来还想留你一条性命,但看起来,你自己是不想要了。” “你,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师父……” 田凌波挣扎着说道,她想要爬起来,但是方才那一击是鹤羽有心为之,打得她伤势极重,根本就爬不起来。 “他劝我改邪归正,我,我却念着曾经的师徒情分,不忍背叛,特意回来见你……我真是太愚蠢了,我根本就不该回来的,你这恶婆娘!” “哦?” 鹤羽本来不想和田凌波过多啰嗦,再补一记杀招就算了账,但听了田凌波的话,又大感好奇:“他还劝你改邪归正?他对你倒是上心的很啊。” “他比你好得多!” 田凌波自知今日不能幸免于难,便什么都不顾了,她虽然难以行动,可嘴还能说话。 她怨恨的看着鹤羽,哪些话戳心,就说哪些:“我自小被你收留,圈禁在这个道上,修炼了上百年,没有见过世面,才认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可去了汴州,见了他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你就是坏人!邪徒!我真后悔做了你的弟子!” “你如果这么说的话,为师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鹤羽嘿然说道:“你在三岁的时候,就被为师收留了,待你稍稍长大,为师告诉你说,你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亏得遇见为师,不然早饿死了……其实不对,你父母是被为师杀死的。” “你,你说什么?!”田凌波的呼吸瞬间紧促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哈哈哈~~~”鹤羽极为得意的放声大笑,随后幽幽说道:“那一年,为师从你家门前经过,见你父亲长得还不错,便有心收他为徒,让他跟着我双修,可惜他不识抬举,居然不肯杀了你母亲,随我来彩云岛。为师一怒之下,就屠了你家满门,当然,留下了你这个小崽子。一来你资质不错,收为弟子,能做条好狗;二来,你眉眼之间跟你那死鬼父亲长得很像,为师也想有个念想。” “你,你这恶人!”田凌波目眦尽裂,大骂道:“你真是天底下最坏最坏的毒妇!你儿子惨死,纯属他咎由自取!程耀和孙桥被杀,也是多行不义!你比他们还坏,更难逃同样的结局!” “贱人住口!” “偏不!有本事,你立刻就杀了我!然后你就彻底成为孤家寡人了!再没有人疼你,没有人爱你,你也没人可疼,没人可爱!” “好好好,我的好徒儿,说得真好!哈哈哈~~~句句深得我心,继续说下去!” 鹤羽气得鼻子都歪了,精神渐趋癫狂,她大笑不止,忽然又停住,高临下地俯瞰着田凌波:“把你的心里话都说出来,死也死个痛快!” 田凌波嘴上像淬了毒似的:“你的样貌是假的,身材是假的,心是黑的,血是脏的,没有哪个男人会看上你的,哪怕是你那没有胳膊没有腿的人棍师父!在得了新欢之后,也立刻把你丢到一旁!可见你是人人厌弃!连残废都讨厌你!” 鹤羽被刺激得五官乱飞:“贱人,我老早就发现你头生反骨,总有一天要害我,果不其然!今日不杀你,如何对得起我派始祖?!” 话音落时,鹤羽的手已高高扬起,掌心里氤氲着一团浓如水漆如墨的黑色光球! 光球里“噼里啪啦”乱响,像是电击之音,威压极大! 田凌波闭上了眼睛,怨恨和懊悔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那个意中人的身影。 真不该回来的。 再也见不到他了。 “去死吧!” 厉喝声中,鹤羽一掌拍出。 眼看田凌波就要香消玉殒,忽然大柱子后面探出一张脸来,对着鹤羽“呼”的吹了一口气。 “啊啊啊!” 鹤羽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尖叫声中,奋力往后跳去。 那一掌,根本没有来得及打中田凌波。 掌心里的黑色光球,也湮灭掉了。 而对她吹气的人自然是陈泽。 眼见她向后跳,陈泽迅疾跟上,如形影不离,一招“七星步”,空中飞踹,照着鹤羽的酥胸连蹬七脚! “嘭嘭嘭嘭嘭嘭嘭~~~” “咚!” “轰隆隆~~~” 七脚,都踹得结结实实! 鹤羽比刚才田凌波飞得还远! 田凌波是撞在柱子上了,鹤羽则是重重撞在了那座男子雕塑上! 雕塑被她撞得仰倒,发出巨大响动,摔得四分五裂,荡起满殿烟尘! 按说,以鹤羽的修为,本来不至于被陈泽打成这样,皆因事发太过突然,而陈泽行事又太过于鸡贼! 正所谓人吓人,吓死人,试想,当一个人全神贯注的在做某件事情的时候,眼前忽然多出一张脸,还对着他吹气,谁能不吓个半死? 鹤羽就算再厉害也难以免俗,更何况还是个女人,事发那样突然,惊得魂儿都快出窍了,哪里还有功夫去防备陈泽的偷袭? 而陈泽的“七星步”又是麻衣道“六相全功-身相”中的顶级杀招,讲究天人合一,一气呵成,体内精气几乎全部灌注在双脚之上,且借助北斗天罡七星之力,威力极大!纵以鹤羽修为之高,本领之强,在没有任何防御的情况下,也难逃被踹飞的结果! 不得不说,陈泽实在是太浪了,别说一般人,就是二般人,也顶不住。 灰尘散去,鹤羽从雕塑的废墟中缓缓爬了起来,本来饱满的胸膛,此时却出现了明显的塌陷,嘴角也有鲜血溢出。 她直到现在还是一脸懵逼。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嘶~~~胸口好疼啊! 低头一看,好家伙,靠吃丹药好不容易隆起来的巨无霸,全泄了气! 事业线都没了! 啊啊啊~~~~ 陈泽倒是相当满意。 这一波偷听偷窥外加偷袭,效果当真不错。 而听见动静的田凌波,此时睁开了眼睛,她发现非但自己没有被打死,还看见陈泽站在金殿里,不禁呆住,一时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自己花痴病发作出现的幻觉。 “臭小子,你是什么人?”鹤羽惊魂未定的问道。 “麻衣道,陈泽。” 第147章 色令智昏 “麻衣道,什么东西,陈泽?从来没有听说过……” 鹤羽嘀咕了一声,她本来惊怒交加,但是当她看清楚了陈泽的相貌之后,又猛地眼前一亮,这小家伙,长得怎么这么好看?! 再上下扫量一番他的身材,啧啧~~纤腰、阔背、大长腿,腹部平坦,胸膛厚实,特长很明显,自己生平所见的任何男子,都比不过这小家伙长得这般丰神俊朗! 且仔细一看气质,还是童男之身,元阳未泄! 嘶~~~ 真是天赐美男啊! 若能收他为幕下之宾,春宵一千度,昼夜宣淫,尽情双修,岂不快活? 想到这里,鹤羽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大脑里一片空白,唯有色心高昂,她连忙把愤怒的表情给收了,转瞬间就堆下万种风情在脸上,揉着胸口,用嗔怪的语气责备道:“臭小子,你也太无礼了些!” “抱歉,让你受惊了。”陈泽戏谑道。 “受大惊了!”鹤羽噘着嘴说道:“哪有一见面就上脚,朝女孩子胸口乱踢的?” “嗤~~” 陈泽忍不住发笑:“你都多少岁了,还女孩子?别噘嘴说夹子音了,羞也不羞?我不上脚,难道上手啊。” “你上手倒是好了。”鹤羽暗自想道,嘴上笑嘻嘻的说:“听你的口风,倒像是知道本姑娘的底细一样。” 陈泽撇了撇嘴,说:“你法号鹤羽,修炼左道,年纪四百多岁,修为在五品道境,住的是彩云岛茶花山金殿,除了这些,我所知倒也不多。” “臭小子,你知道的已经不少啦,本姑娘还可以告诉你更多,我可是长乐宗的嫡系传人!”鹤羽满脸炫耀的神色,问道:“长乐宗你听说过吗?那是左道中的顶尖大派。至于你所谓的麻衣道,却是名不见经传。” “长乐宗啊,略有耳闻。”陈泽想了想,自己师父活着的时候,隐约提及过。 他说:“据传,长乐宗是一个以‘荒淫无度’出名的道派,即便在左道道界,也属最下流的一脉。原来你就是这个门派的啊,难怪。” “难怪什么?呸!” 鹤羽听了这话,不以为忤,反而沾沾自喜,她轻轻啐了一口,说道:“那是我们长乐宗的修炼方式与别派格外不同,独树一帜!但我们的快乐,外人如何懂得?臭小子,我看你骨骼惊奇,天赋异禀,方才踹我那几脚,显示出你的根基也不差,修为颇不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想不想拜在我的门下,跟着我修炼啊?” 陈泽摇了摇头,讥讽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顶十个老虎了,跟着你,我怕被你吃了。” 鹤羽“哼”了一声,说道:“臭小子别不识好歹啊,你方才伤了我,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拜我为师,我就原谅你!” 陈泽叹了口气,说:“老太婆,你能要点脸吗?你怎么比那些淫贼还要好色?也不问问我来彩云岛是干什么的,就剃头挑子一头热,光想美事了?” 鹤羽一愣,忙问道:“对啊,你来彩云岛是干什么的?谁派你来的?” 陈泽甚是无语,他说:“你刚才不是还打算去汴州找我嘛,我自己来了,也省得你跑远路。” “汴州,你,你是——”鹤羽如梦方醒,瞬间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把你儿子挫骨扬灰,把你前夫神魂俱灭,以及干掉孙桥的人,都是我呀。”陈泽残忍的笑着说道。 “原来是你?!” 鹤羽的瞳孔猛然收缩,满腔色心化为滔天愤怒,胸口疼得更厉害了。 调戏了半天的美男子,居然是杀子杀夫的大仇人,这谁受得了? 可真是色令智昏了! 鹤羽又是气急败坏,又是无地自容。 太丢人现眼了! “啧啧~~~” 陈泽满面讥讽,悠然说道:“在来彩云岛之前,我曾经琢磨过,你鹤羽虽说是左道之人,但既然能修炼成五品道境,想必也不会太过低级卑劣,结果见面不如闻名,方才看你那副嘴脸,简直离谱!身为师父,居然嫉妒自己门下唯一的女弟子,找借口要人家自毁容貌,人家不答应,就要杀了人家,见到像我这般的风流倜傥美男子,也不打听打听是谁,干什么的,就一顿聊骚……如此行径,和孙国那厮还真是如出一辙!龌龊下流,猥琐油腻!” 鹤羽额头上的血管狂跳,她暂压滔天之怒,嘶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彩云岛的?” 陈泽冷笑道:“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似你这破岛,你那破结界,在陈某眼中,形成虚设,如入无人之境!” “不可能,你撒谎!”鹤羽怒叫道:“老娘亲手布置出来的结界,百般加持,外人绝无可能轻易进入!即便是强行突破,老娘也会有所感知!” 陈泽不屑道:“可我就是进来了,你咬我啊。” “你——”鹤羽为之气结。 “陈先生,真的是你啊!”田凌波忽然开口说话。 她热泪盈眶,满面激动,直到此时,她才确定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而是陈泽真的来了。 陈泽“嗯”了一声,回顾她道:“早就劝你改邪归正嘛,你偏偏不听,还回来找这老毒妇,差点被杀吧。” 田凌波委屈巴巴的说道:“确实是我太蠢了。” 陈泽说:“可不是嘛,都一百多岁的人了,光长岁数,却不长脑子。” 田凌波:“……” 就不能安慰安慰人家嘛! 人家还受着伤呢! “田凌波,原来是你这贱人吃里扒外,勾结仇人,与这小贼狼狈为奸!”鹤羽恍然大悟似的叫骂起来:“你这逆徒,骚货,浪蹄子!是你带他上岛的,然后还让他埋伏在这金殿里,准备随时偷袭老娘,对不对?” “鹤羽,你我师徒名分已绝。”田凌波根本懒得和她辩解什么,只冷冷说道:“我现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宁愿拜陈先生为师!” “你可真够下贱的!”鹤羽骂道:“他都不行,你跟着他能有什么乐趣!?” “喂,别乱诽谤人啊!”陈泽恼怒的说道:“也就是你四百多岁了,我实在下不去手,不然非让你知道知道我到底行还是不行!” “我那是瞎说的……”田凌波脸色通红,嗫嚅道:“陈先生根本就看不上我,更看不上你。” “闭嘴!臭不要脸的东西!”鹤羽咆哮道:“老娘毙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第148章 侮辱性打法 陈泽虽然在说话,但是他的手一直按在伍子魂鞭的握把上,眼见鹤羽要有动作,立刻抽出,对着鹤羽的脸便劈了过去! “唰~~” 鹤羽闪身避过,骂道:“小贼,恁的奸诈!” 陈泽抖动鞭子,大步上前,如狂蟒乱舞,攻击范围极大,且耍的颇为好看! 鹤羽见伍子魂鞭通体放光,而且有电芒游走,知道不是凡品,当下也不硬接,一边躲闪,一边酝酿大招。 先前被陈泽“七星步”踹了七脚,至今未能平复气息,否则,大招也不至于酝酿很久。 陈泽嘴上不停:“老乞婆,你倒是还手啊,怎么,不行了?也是,遇到我,你算是活到头了!你不是喜欢灭人满门嘛,我先杀你儿子,再杀你前夫,又杀你姘头,再来杀你,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也不知道鹤羽和孙桥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瓜葛,但是料想孙桥相貌堂堂,五官端正,也算是个高质量男性,以鹤羽的色心,岂会轻易放过?因此说是姘头,不为其他,专为激怒鹤羽。 毕竟高手之间厮杀,情绪也异常重要。 心思如果乱了,手脚也会乱,气息会更乱。 鹤羽果然被气得怒不可遏,体内邪气乱冲乱撞,大招久久不能施展,忍不住回骂道:“今天不把你这小贼先x后杀,碎尸万段,难消老娘心头之恨!” 骂声中,她忽然一跃而起,从眼花缭乱的鞭影丛中飞出,突兀地落在陈泽身后。 在陈泽转身的瞬间,鹤羽手掌翻动,已多出了个黑漆漆的小葫芦。 田凌波看见,立刻大声提醒陈泽:“小心黑葫芦!千万不要看它!” 陈泽心中一凛,明白那是鹤羽的左道法宝,虽然不知里面装着什么厉害的东西,但既然田凌波提醒说不能看,那就不看,他把目光投向鹤羽的身后,面露惊喜,大叫道:“师父,快攻她后脑!” 鹤羽大吃一惊,金殿里居然还藏的有人?! 她慌忙扭头去看,却见身后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奸贼!” 鹤羽立刻意识到自己上了陈泽的恶当。 “着!” 但听陈泽厉喝一声,伍子魂鞭已经击中鹤羽手里的黑葫芦! 谎报敌情,声东击西,这是他一贯的战斗作风。 哪怕鹤羽有几百年的道行,临敌经验异常丰富,也不免被骗。 “嘭~~” 一声大响,黑光闪烁,伍子魂鞭竟被弹了回来,而那黑葫芦却毫发无损! 陈泽骇然后退,心道:“可惜!这婆娘的修为比我高,强攻法宝,难以破坏,须得另觅他法……” 鹤羽看了看黑葫芦,安然无恙,心中大定,狞笑道:“小贼,饶你奸似鬼,也要喝老娘的洗澡水!” “呸!” 陈泽忽然把左手一扬,喝道:“老乞婆,瞧瞧这是什么?!” 鹤羽正要拧开黑葫芦,却瞥见陈泽手里提溜着一把黑漆漆的铃铛,十分眼熟,愣怔片刻,猛然想了起来:“黑风铃?!” “不错!”陈泽冷笑道:“你早已中了我的黑风咒!” 他刚露面的时候,就朝着鹤羽吹了一口气,施展了黑风咒,埋下了伏笔。 鹤羽又惊又怒,扭头冲田凌波大骂道:“贱婢!连本门法宝也送给了外人,真是吃里扒外!” “叮铃铃~~~” 陈泽开始晃动黑风铃。 鹤羽无动于衷,哂笑道:“小贼,拿着老娘亲手炼制的宝贝来伤它的主人,也亏你想得出来!” “叮铃铃~~~” 陈泽继续摇晃。 田凌波暗暗着急,这东西对鹤羽是没有用的。 鹤羽也是止不住的冷笑。 岂料,陈泽连摇三下之后,鹤羽忽然“咦”的一声,脸色骤变。 她感觉到眉心一阵刺痛,就像被钢针扎到了似的,虽说不算十分痛苦,却也烦躁。 “怎么会这样?” 她心中暗慌。 陈泽察其颜观其色,便知道黑风铃对她有用,当下晃动的更厉害了。 随着铃音大作,鹤羽渐感有一根针在额头血肉里游走,这里刺一下,那里扎一下,着实难忍! 她是黑风铃的第一任主人,心里明白,自己已被风邪入侵,不逼出来,不会停止作怪。 陈泽一边摇晃铃铛,一边缓缓迫近,嘴里揶揄道:“老乞婆,你的左道法宝,我是不屑于用的,但这东西到了我手里,自然会有一番改造,你还当自己是它的主人啊。” “奸贼!” 鹤羽连忙摄定心神,运转内气,逼风邪离体。 “凌波,别动!” 陈泽忽然脸色变化,喊了起来:“我一个人足够对付她!” 鹤羽慌忙又扭头往后看去,但见田凌波一脸懵逼的瘫坐在大柱子下面,哪里动了? 她倒是想动,可根本就动不了啊。 靠! 鹤羽暗骂一声,知道又上陈泽的当了。 她刚回过头来,便看见一团红光在视野中急速袭来,越来越大! “着!” “啪!!” 一声脆响,雷芒迸发,鹤羽被炸的满脸焦黑,捂着鼻子往后连退数步。 陈泽“哈哈”大笑,伸手一招,那团“红光”又飞回他掌中。 正是他的法宝——雷击枣木令。 鹤羽抬起头来,两行热泪滚滚而出,同时流下的,还有鼻子里的两道黑血。 “啧啧,老乞婆被打哭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刚刚开始嘛。” 陈泽笑得很贱。 鹤羽的肺都快被气炸了! 要说那雷击枣木令对她的伤害并不算很大,只是炸黑了脸,打断了鼻骨,可侮辱性实在是太强了! 毕竟是第二次被同样的把戏骗到,在旁观者看来,智商多少是有点问题的。 其实也不怪鹤羽再次上当,全赖陈泽奸猾无底线。 如果他还喊“师父”或者别的陌生名号,鹤羽肯定是不会上当的。 但他偏偏喊了“凌波”,凌波是真在大殿之内,试问谁能忍住不回头确认一下? 更赖的是,陈泽不打别的地方,专打鹤羽的脸,而且还打断了人家鼻骨! 打人不打脸啊,打脸多侮辱人啊!更何况还把人家脸炸得黢黑,多丑啊!哪个女人受得了? 还有那鼻子,是人家鹤羽辛辛苦苦挖肉修骨垫出来的,一下子弄个粉碎性骨折,如何能忍? 而且鹤羽没哭,只是被打到鼻子,落泪是自然的生理反应,陈泽偏偏说人家被打哭了,又加一次羞辱。 当下,鹤羽“哇哇”大叫,五官扭曲,状如疯狗,张牙舞爪的便奔陈泽扑了上来,嘴里叫道:“陈泽!我xx#**你!先杀后x!鞭尸一千八百遍!” 第149章 元神出窍 眼见鹤羽像是癫狂了一样冲过来,陈泽立刻摇动黑风铃。 “叮铃铃~~~” 鹤羽骤觉额头里刺痛,身形不由得凝滞了一下。 便在此时,陈泽展开“纵扶摇”身法,挥掌扑了上去! 他的速度极快,几乎在一瞬间就来到了鹤羽的面前,一招“大罗掌”,恶狠狠击向鹤羽的天灵盖! 却见一道虚影猛然从鹤羽的泥丸宫里跳了出来,那黑葫芦也从鹤羽的手中消失! 陈泽不及细想,“大罗掌”已拍在鹤羽的颅顶之上! “砰!” 动静巨大,但鹤羽却纹丝不动。 陈泽隐隐觉得手疼,像是打在了极其坚硬的石头上,而不是血肉之躯。 他惊愕抬头,望向那道虚影,却见是与鹤羽一模一样的存在,如魂魄,却又不是魂魄,说完全虚幻,却又有些凝实,手里的黑葫芦盖子已经拧开。 “元神出窍?!” 陈泽猛地醒悟,暗叫一声:“糟糕!”待要移开目光,往后急退的时候,忽听见一声厉喝:“看我法宝!” 葫芦里一道黑光爆闪,陈泽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收回目光,便觉双眼刺痛难忍,霎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心中大惊,但迅疾又镇定下来,将“千闻功”和“万嗅功”开到最大,闪身后撤。 “哈哈哈~~~” 耳中传来鹤羽得意的大笑声:“小贼,真以为你能越级杀人么?!以你区区六品道境的功力,老娘就是站着不动,让你打,你又岂能杀得了老娘?!” 田凌波惊呼道:“你修炼成‘元神出窍’了?!” “贱婢,不要大惊小怪的,老娘闭关,不就为了这个么?”鹤羽冷冷说道。 “陈先生,你眼睛怎样?”田凌波急切的问道。 “心疼他了?”鹤羽讥讽道:“他肯定是瞎了,不过你也不用着急,等老娘料理完他,就轮到你!” 陈泽默不作声。 他双眼疼得厉害,根本睁不开,更不用说看见什么了。 确实算是瞎了。 现在唯有用耳朵和鼻子,同时施展“心相”之术,放开“危险感应”能力,与鹤羽周旋,待脱身之后,再想办法,看能不能恢复目力。 鹤羽在用法宝得手之后,元神回归体内,一时也不着急进攻陈泽,而是猫戏老鼠一样绕着陈泽转悠了起来。 方才所受的侮辱,她要加倍奉还。 等戏弄够了,凌辱够了,再下杀手,才能消解心头恨意。 “小贼,你仗着心思奸诈,确实抢了先手,也占了老娘不少便宜,可惜你修为不够,接连得手也没能给老娘造成致命伤害,而后稍有不慎,仍要着老娘的道儿。” 她走到陈泽近处,站住了,洋洋得意的说道:“你没想到,老娘能元神出窍吧?” 元神与魂魄和肉体都不同,却又兼具肉体和魂魄的优点,既能幻化,轻飘飘如同无物,却又有其实质,可以使用兵器、道具、法宝,也可以施展武艺、法术。 鹤羽在陈泽击中她天灵盖的一瞬间,元神出窍,拿走了黑葫芦,放出邪光,伤了陈泽的眼睛……如此打法,大出陈泽意料之外,陈泽自是难以提防。 眼下他唯有不动声色,隐忍不发,趁着鹤羽骄傲张狂的时候,寻觅新的战机。 “当当!” 忽听几声金属相击的声音,似乎是刀剑之类的兵器发出。 陈泽立刻凝神防备,却听鹤羽说道:“小贼,识相的,就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不然,老娘用这鸳鸯刀,慢慢把你给碎割了!” 听声辨位,陈泽手起一道掌心雷,闪电般朝着鹤羽的位置发去! “轰~~~” 一声爆音,地砖崩碎,尘飞土扬! 鹤羽虽然及时躲了开来,却也不免狼狈异常,骂道:“小贼,死到临头,还敢猖狂!” 她话音未落,陈泽猛然张开嘴,“呼”的又是一口三昧真火喷去。 鹤羽吃了一惊,慌忙再次闪避开来。 “小贼,倒是没有看出来,你的耳朵比狗还灵啊!” 鹤羽不敢站着不动了,一边说,一边闪烁身形,以免被陈泽用听力捕捉到。 但见陈泽把手一扬,“唰唰”声响,十多张花红柳绿的符纸如雪片般飞了出去! 鹤羽纵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闪转腾挪,那些符纸一张张都贴在了她经过的地方,或爆或燃,或熔或消。 金殿的地面,眨眼间就变得坑坑洼洼,一地焦黑。 鹤羽心中又惊又怒,却又不得不佩服陈泽,这贼小子,耳朵真是邪了大门了! 忽然间,她想到一计,蓦地把手中鸳鸯刀抛出了一把,“唰”的插在田凌波的面前,惊得田凌波失声尖叫。 陈泽果然朝着田凌波所在的方位奔去,而鹤羽面露奸笑,悄无声息的掠向陈泽背后。 田凌波惊魂甫定,才明白鹤羽是声东击西,待要出言提醒,哪里还来得及? 眼见鹤羽的手就要拍向陈泽的泥丸宫,一旦封住,彻底丧失战斗力!岂料陈泽在半空中猛然转身,一个回首掏,精准无误的抓在了鹤羽的胸口上! “呃~~” 鹤羽顿时感觉浑身像过了电一样酥麻难当,霎时间内气尽泄,四肢瘫软无力,只想歪倒。 她是久旷的怨妇,已经长时间没有享用过这等待遇,骤然间受到刺激,内心深处的饥渴瞬间涌了上来,哪里能抵抗得住? 陈泽也意识到抓的位置不太光彩,但他也只是稍稍迟疑了片刻,掌心雷便瞬发了出去! 这一击,他用上了全力! “轰~~” 鹤羽倒飞而去,撞在了一根大柱子上,“哇”的一口黑血,喷出去老远。 两人之间的道行虽然有所差距,但方才那一道雷,近在咫尺,抵胸而发,陈泽又是全力以赴,鹤羽则泄了内气,未能防御,此消彼长,自然不免遭受重创! 倒在地上的鹤羽捂着胸口,那里剧痛难忍,一半肉都被陈泽的掌心雷给轰焦了! 她难以置信的望着稳稳落地的陈泽,嘶声说道:“小贼,你,你背后长了眼睛么?” 自己刚才声东击西,明明已经引诱得陈泽上了钩,而且她出手偷袭的时候,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田凌波都没来得及提醒,陈泽怎么可能捕捉到自己的动作?又凭什么反击的那么及时,那么精准?又那么羞耻? 陈泽脸上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诡谲笑容,他闭着眼睛在麻衣上擦了擦手掌,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老乞婆,你以为我只靠眼睛看和耳朵听么?我还有鼻子!你的骚气,哪怕是隔着八百丈远,我也闻得到!想声东击西骗我上当,那是你打错了如意算盘!” 第150章 邪四象阵法 “看来是我又轻视你了,小奸贼!” 鹤羽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狞笑道:“不过,你也没有更多的花招了吧,嘿嘿~~你喜欢闻老娘的骚味,那老娘就让你闻个够!” 话音方落,鹤羽“哈”的一声,嘴里喷出一道黑气,冲着陈泽滚滚而去! “不要闻!”田凌波急忙提醒。 她知道鹤羽的底细,那黑气是长乐宗独有的左道法术,男的喷出来,让女人嗅到,轻则意乱情迷,重则神魂颠倒,任人蹂躏;女的喷出来,让男人嗅到,也是如此。 陈泽听见“哈”的一声时,便有了防备,“锁鼻功”登时开启,屏住呼吸,闭合周身毛孔,同时往后滑行。 鹤羽则趁机腾空而起,嘴里衔着另一把鸳鸯刀,屏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动静的飞向陈泽。 在她想来,如今的陈泽是看不到,听不到,又不敢辨别气味,活脱脱就是个靶子,还不得任自己宰割? “陈先生小心!” 田凌波叫道:“鹤羽在空中,向你逼近!” 鹤羽闻言大怒,冲田凌波投去了狠戾的目光,如果不是怕发出动静,暴露自己的方位,她早把嘴里的鸳鸯刀投出去,扎死那个吃里扒外的逆徒了! 不过此时此刻她已经临近陈泽,是下手的最佳时机,不能前功尽弃! 陈泽眉头微蹙,侧着脑袋倾听上方的动静,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鹤羽面露奸笑,双手乱挥,心中念咒,刹那间,四道凝如实质的黑色气墙凭空显现,立在地上,彼此相接相连,把陈泽圈在了其中。 气墙之上,有禽兽图腾涌动,东面现出一条翻滚的黑龙,西面则是一头狰狞的黑虎,南面是一只咆哮的黑鸟,北面则是一个丑陋的黑王八。 “哈哈哈~~~” 鹤羽把鸳鸯刀从嘴里拿下来,纵声笑道:“小奸贼,如今你已经是瓮中之鳖,笼中之鸟啦!” 陈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凭着“心相”之术里的危险感应,也能品味出一股极其凌厉的杀气! 旁观的田凌波早已经是脸色大变,心急如焚,她颤声提醒道:“陈先生不要乱动!你中了鹤羽的‘邪四象法阵’!前后左右都是死路!” “不错,前后左右都是死路,上面还有老娘亲自坐镇。”鹤羽得意非凡的说道:“小奸贼,你现在是只恨地上没个缝,能让你钻进去啦。” 陈泽没有言语,他忽然感觉到眼睛里的痛感正在渐渐变弱,视力似乎有恢复的迹象。 他心中暗暗欢喜,看来是自己所修炼的法眼秘术有其独到之处,那黑葫芦的黑光并不能彻底让自己失明,只能让自己短暂致盲罢了。 “小奸贼,怎么不说话了?”鹤羽讥讽道:“吓傻了吗?” 陈泽骂道:“老乞婆,有种你下来!” “用不找老娘下去,你以为站着不动就没事了吗?告诉你,邪四象法阵是活阵,你不动,它便自己动!” 鹤羽话音刚落,黑龙、黑虎、黑鸟、黑王八争相嘶吼鸣叫起来,阵法居然开始往中间聚拢! “小奸贼,等会儿就让你生不如死!”鹤羽恶狠狠的说道。 田凌波已急得不行,可是她也没有破阵之法,鹤羽对她一直有所防备,很多长乐宗的秘术都没有传授给她。 “贱婢,你很喜欢这小奸贼是吧?”鹤羽忽然扭头看她,冷笑道:“没事,等会儿为师慢慢泡制他的时候,会让你好好瞧着的,你不看都不行!” 田凌波骂道:“你真下流!” 鹤羽“哼”道:“死妮子,下流的还在后头呢!” 她们师徒互骂,陈泽一声不吭,他也在争取时间,等眼睛彻底恢复视野和法力。 阵法越缩越小,陈泽身在其中,已经能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扑面而至,越来越近! 但他没有畏惧。 他还有花招,而且不止一个。 “小奸贼,再过片刻,你的身体就会被黑龙缠住,你的琵琶骨会被黑虎咬住,黑雀将啄食你的眼珠、舌头、鼻子、耳朵,黑龟会一根根吃掉你的手指、脚趾……”鹤羽语气阴森的说道:“现在,你怕了吗?” “怕你妈的头!”陈泽开口骂道。 鹤羽大怒,厉声叫道:“合阵!” 龙虎雀龟立时狂吼怒叫着扑向陈泽! 但下一瞬,黑气涌动,四只禽兽撞在了一起。 而陈泽,已凭空消失。 “哎?!” 鹤羽瞪大了眼睛,下巴几乎掉在地上。 田凌波也目瞪口呆。 陈泽人呢? 被四只禽兽吞掉了吗? 不可能啊! 那四个家伙个个都是一脸呆滞的表情,显然是什么也没有捞着。 鹤羽四下里乱看,猛然觉得头顶上有古怪,慌忙回头,但见一张雪白的符纸迎面贴落! 正是陈泽! 不但神不知鬼不觉的腾挪到了她的头顶上空,还睁开了双眼,眸子里光芒璀璨,一点也没有瞎的迹象! 鹤羽大吃一惊,待要闪避,却听“叮铃铃”乱响,脑门里骤然刺痛,身法也跟着一滞,就这么片刻间的功夫,陈泽出手如电,将十多张颜色各异的符纸贴到了鹤羽的身上! 其泥丸宫、气海、百汇、风府、膻中等要害部位,雨露均沾,一个也没有落下! “疾!” 随着陈泽摒指在唇,一声呼喝,刹那间,每张符纸都熠熠闪烁,耀起亮光,并互相通连,交织如网! 鹤羽重重的跌落了下去,浑身发僵,再不能动弹分毫。 邪四象法阵也在瞬间崩摧! 田凌波失声欢呼,激动到落泪。 “我的花招怎么样?” 陈泽飞到鹤羽近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森然说道:“你完蛋了,老乞婆!” 鹤羽惊骇莫名:“你,你怎么逃脱的?” 陈泽幽幽说道:“你以为我之前用掌心雷,用三昧真火,用符箓之术打你,是毫无章法的胡闹之举么?错了,我是为了把你这金殿的地砖给炸开,给摧毁掉,露出它下面的土层!” 鹤羽呆了片刻,猛然醒悟:“你,你会土遁!?” “猜对了。”陈泽冷笑道:“我不但会土遁,还会土遁里最难的一项法门——地行术!” “可你的眼睛——” “就凭你那上不了台面的左道邪术,也想毁掉我这一双打小修炼出来的法眼吗?痴心妄想!” 陈泽一把夺走了鹤羽手中的鸳鸯刀,“唰”的砍下,黑血喷溅中,鹤羽的人头滚滚落地。 田凌波惊得呼吸为之一窒! “好刀。” 陈泽由衷的赞了一声。 第151章 长乐宗 田凌波没有想到陈泽竟然杀伐果断至此地步,刚制住鹤羽,还没说几句话,便将其一刀枭首! 干脆利落的令人心颤。 但鹤羽毕竟是五品道境的左道大能,而且已经修炼出了元神,非寻常修士可比,所以即便是身首异处,脑袋落地,但一时三刻也不至于死掉。 如果及时把那脑袋重新接回身体上,辅以法术,她还能活。 但见那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停住,嘴巴张开,说道:“陈泽,杀子之仇,我不跟你计较了,你也饶我一命吧。” 陈泽走了过去,一脚踩在了脑袋上,冷笑道:“你头都掉了,还做梦呢?” “你杀了我,后患无穷!”鹤羽威胁道:“长乐宗是不会放过你的!我师父四废道人也不会轻饶了你!” “那我就把长乐宗连根拔起呗。”陈泽说完,忽然抬脚猛踢,那脑袋像球一样飞了出去,但听“乒乒乓乓”乱响,长案上供奉着的牌位全都被扫落在地,砸的粉碎。 这些牌位代表的自然都是长乐宗的历代祖师。 先前被打碎的雕像,也是长乐宗的创派始祖。 “陈泽,你太狠了,太黑了!在道界混迹,须得做事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 鹤羽尖叫道:“你这样下去,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 “我和你之间,没有日后。” 陈泽抬掌猛摧,一道三昧真火席卷而去,裹着鹤羽的脑袋,“噼里啪啦”的焚烧! “呃啊啊啊啊~~~” 鹤羽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金殿里,也响彻茶花山,甚至传遍了彩云岛上的每个角落! 就连躲藏在树林里的陆冲和沈兰儿也都听见了。 一人一妖面面相觑,心惊胆颤,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默默的为陈泽祈祷,祝他平安归来…… 人头乃六阳之首,随着三昧真火的焚烧,鹤羽脑袋里的一股股黑气直往外冒,等到泄尽的时候,她的惨叫声便戛然而止,血肉消融,脑袋渐渐化作了灰烬。 “这才是头铁啊,真不好烧。” 陈泽啐了一口,又发动真火去焚烧鹤羽的身体。 脑袋没了,身体就好烧了许多,片刻之间,便泄尽了左道邪气,化成了灰。 海风吹进殿里,散的一干二净。 只因陈泽在砍掉鹤羽的脑袋之前,是先用符箓之术封了她的关窍、命门和泥丸宫等处,因此她的元神和魂魄都被禁锢在了躯壳之内,根本不能出来,随同躯壳,一并化为乌有。 可怜鹤羽四百余年的道行,落得与她儿子一样的下场,彻底与这个世界告别,没有下辈子投胎转世重获新生的可能。 田凌波望着三昧真火烧过的痕迹,目光有些呆滞。 虽然鹤羽罪该万死,但毕竟教导她了一百多年,相处时光很久,说是没有一丁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鹤羽死了,田凌波心中多少也有些难受。 陈泽捡起了鸳鸯刀和黑葫芦,把玩了片刻,撇了撇嘴,不感兴趣,他问田凌波道:“伤势怎么样,现在能动吗?” 田凌波缓了缓,试着运气,然后苦笑道:“还不能动。” 陈泽取出一粒丹丸,塞进田凌波嘴里,让她嚼嚼咽了,然后说道:“鹤羽死了,你接下来怎么办?” 田凌波吃了丹丸,顿觉气力恢复,内伤已愈,她站了起来,茫然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拜陈先生为师。” “别,我暂时还不想收徒弟。”陈泽摆了摆手,当即拒绝。 收徒弟多麻烦啊,纯纯是累赘。 身边已经多了个沈兰儿,以后有的受了,但沈兰儿年幼,不照应确实不好过,况且又可爱,能给自己解闷,而田凌波都一百多岁的老姑娘了,比自己还大好几轮,留在身边干什么?让她老母牛吃自己这棵嫩草啊。 “彩云岛恐怕已经不大安全了,鸳鸯刀和黑葫芦留给你,你离开彩云岛,另觅一处道场修行吧。”陈泽说道。 田凌波心中一阵失落,颓然问道:“那陈先生呢?” “我继续游戏红尘,行走江湖啊。”陈泽说着,忽然问道:“对了,长乐宗在什么地方?” 田凌波答道:“在长乐岛,距离我们这里还有数千里之遥。” 陈泽问道:“四废道人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他是长乐宗的现任宗主,法号‘四废道人’,是鹤羽的师父。”田凌波面露嫌弃之色,说道:“你不要去找他,他虽然是个残废,但道行极高,听鹤羽说,已经接近一品了。” 陈泽吃了一惊:“这么厉害,怎么成残废了?” 田凌波厌恶的说道:“听鹤羽说,四废道人曾经与自己的师母偷情,被他师父发现,砍掉了胳膊和腿,逐出了长乐岛,没有赶尽杀绝。结果他又悄悄溜了回去,联合他师母,把他师父给杀了,然后占据了长乐岛。从那以后,他就改了法号,叫四废道人。” “这也是个人才啊。”陈泽感叹道:“一品修为,摸着天了,不是现在的我能碰的,我是不会去找他的,等他找上我再说吧。你保重,我告辞了。” “先生这就要走吗?”田凌波极为不舍。 陈泽挥了挥手,身形一晃而逝。 田凌波追出金殿,望向四面八方,都寻不见陈泽的踪影,一时间空落落至极,心像是被挖走了一样,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 陈泽在树林里忽然现身,陆冲和沈兰儿都惊喜交加的迎了上去。 “大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 “先生解决那对头了?” “嗯~~” 陈泽边说,边拿出几粒丹药,放嘴里嚼吧嚼吧吃了。 对付鹤羽,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现出魔相,只凭战术和智谋,最终成功的越级杀敌,但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损耗更是极大,得赶紧补充补充。 待缓解了伤势,气力也恢复之后,陈泽又立刻取出《功德簿》,翻看了起来。 杀鹤羽,救田凌波,新添一桩大功德,自然是要趁热打铁,炼化升阶! 依旧是陆冲在旁边护法,还可以趁机蹭点精气。 沈兰儿也乖巧的等着,并不相扰。 待到这日午后,陈泽大功告成,五品道境已然突破,他起身说道:“走,咱们去汴州!” 接下来,就该收拾夜殇了! 第152章 捕气之术 青冥山。 自从蝴蝶怪伏诛之后,青冥山早就恢复了往日的勃勃生机,鸟鸣虫声交织,水声兽声相合,宛若天籁,任谁来了,都得夸上一句:真是个涤荡心灵的好地方啊。 青冥禅院。 一片仿若轻纱曼舞的缭绕云雾,将禅院半遮半掩,以澄观大秃为首,几十个和尚整整齐齐的坐在禅院广场里的蒲团上,全都穿着粗布僧袍,依着等级辈分,僧衣或灰或褐,倒是与禅院的环境相得益彰。 山风习习吹来,僧袍随风轻摆,却无丝毫杂乱,更添几分超然之姿。 午后的阳光透过山中的参天古木,从苍翠欲滴的枝叶中,洒下斑驳光影,宛如点点繁星,坠落到和尚们身上,照的大片秃头熠熠生辉。 就在这安静祥和的时候,一只巨大的斑斓猛虎,骤然从天而降,落在广场上。 “嗷~~” 一声虎啸,瞬间破坏了禅院的深沉气氛,也惊得盘腿而坐的大小秃们仓皇起身,得道高僧们的气质霎时间一扫而空。 那巨虎口吐人言:“金明禅师何在?” 和尚们顿时大呼小叫起来: “啊大脑斧会说话!” “蠢货,那是虎妖!” “不好啦,虎妖上山吃人啦!” “救命啊!” “……” 澄观本来双手结印置于膝上,双目微阖,似睡非睡,眉宇间一片宁静与淡然,仿若已与世隔绝,此时也屁滚尿流的爬了起来,冲向佛堂。 不多时,金明禅师匆匆赶来,见禅院广场上已经空无一人,徒子徒孙们都跑光了,只有那头斑斓巨虎还在,周身妖风缭绕,威风凛凛,他也吃了一惊,睁开佛眼看时,心里不由得惊讶:“九品高阶妖怪!” 只是一个妖怪,还不可怕,可怕的是虎背上还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美貌小萝莉。 那显然是虎妖的主人了。 能让一个九品高阶妖怪当坐骑,那主人的本领不知得有多高。 金明禅师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金明,敢问这位小施主尊姓大名,又是何故来我青冥?” 小萝莉当然就是沈兰儿了。 斑斓巨虎自然是陆冲。 沈兰儿眨巴了眨巴眼睛,说:“老禅师,我大哥哥让我问你,他交待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金明禅师一愣:“你大哥哥?老衲认识吗?” 沈兰儿说:“我大哥哥说,他是你的恩人,曾救过你一命,还救了整个青冥禅院所有和尚的性命。” “哎?!” 金明禅师与澄观大眼瞪小眼,谁呀? “还请小姑娘明示,令兄究竟是何方神圣。” 沈兰儿抿嘴一笑,说:“你们想见我大哥哥吗?” 两个秃头同时点了起来:“想!” 沈兰儿说:“那你们就照我说的做,先原地转三个圈。” 金明禅师和澄观都满心狐疑,可又不好不做,于是都原地转了三个圈。 沈兰儿说:“再倒着转三个圈。” 金明禅师、澄观:“……” 还是照做了。 沈兰儿问道:“晕吗?” “不晕。”金明禅师和澄观一起摇头。 “两个秃瓢脑袋碰一碰。”沈兰儿捂着嘴说道,显然是憋不住笑。 金明禅师、澄观:“……” 沈兰儿说:“还差一步啦。” 算了,前面的都做了,倒也不差再接个头了。 于是两颗秃头“砰”了一下。 沈兰儿“咯咯”笑道:“最后一步,念个咒语,我大哥哥就现身了。” “什么咒语?”金明禅师满心狐疑。 沈兰儿强忍着不笑,一本正经的说道:“咒语是四个字——参见爸爸。” “参见,爸爸?”澄观头都懵了。 有这种咒语吗? 金明禅师也是呆了片刻,猛地醒悟过来,不禁又惊又怒又气,大声喝道:“陈泽,你在哪儿呢,滚出来!” “哈哈哈哈~~~~” 虎背上一阵大笑声传出,陈泽跳了下来。 他方才是躺平的姿势,只因虎背太高,金明禅师、澄观等人根本瞧不见他,被他尽情戏弄了一番。 金明禅师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涅盘,上前揪住陈泽的衣领子,骂道:“把老衲当猴耍是吧?!” 澄观也止不住的摇头:“夺笋啊!” 陈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金明禅师骂道:“不让老衲养妖怪,你自己弄个虎妖当坐骑,光天化日的跑来青冥山显摆,吓得我徒子徒孙肝胆俱裂,还捉弄老衲和澄观,很好玩么!?” “金老秃,我是怕你又用什么点石成金的法术为难我,所以才这样子来,怎么样,很拉风吧?”陈泽边擦眼泪边说。 “我看你是抽风!迟早要中风!”金明禅师忿忿的说道。 但是看着大脑斧摇身一变,化作人形,虎目圆睁,双手按剑,威风凛凛的站在陈泽身旁,金明禅师又不禁一阵感慨,心生艳羡。 自己那蝴蝶怪就没能修炼到脱化人形的地步,至死都不知道它变成人会是什么模样。 这陈泽真是鬼得很,几天不见,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虎妖当坐骑。 说是妖怪吧,偏偏还器宇轩昂,一身正气。 唉~~~ “逗小孩子玩闹的,别生气嘛。”陈泽安慰了金明禅师一句,然后问道:“那个香炉,琢磨透了吗?” “没有。”金明禅师干巴巴的说道。 “别置气。”陈泽说:“人命关天,我得赶紧去解救云舒呢。” “不是置气,是老衲本领有限,费尽心血,绞尽脑汁,却止于最后一步。”金明禅师说着,伸手一招,那血色香炉从佛堂中飞出,落在他的掌中。 “原物奉还。”金明禅师叹了口气,说道:“你想要找炼魔窟,救云舒,还须另觅他法。” “等等。”陈泽问道:“你说止于最后一步,这最后一步是什么问题,难住你了?” “方位。”金明禅师道:“老衲推演不出炼魔窟所在的方位,不然,就能逆转空间法阵,将你直接传送过去了。” 陈泽忽然笑了:“就这?” 金明禅师“哼”了一声,说:“这就是最难的,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陈泽看向陆冲,说道:“陆兄,告诉他炼魔窟的方位。” 陆冲扬起黑剑,凌空一指,沉声说道:“禅师,炼魔窟的方位就在此向!” 金明禅师愕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陆冲道:“嗅出来的。” 金明禅师怫然变色,不悦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戏耍老衲?!” 陈泽说:“没有戏耍你,陆兄的嗅觉与我们格外不同,‘捕气之术’天下一绝!我已经带他去过云家,嗅过云家人的气味了,而后又以我自己的‘万嗅功’加持,让他追踪云舒的所在,最终确定是这个方位!但我们摸不准具体距离,所以才又来找你。” 陆冲说道:“方才小妖嗅到这个香炉的味道,又暗中捕捉了一番,可以笃定,这香炉主人的气息也在那个方位。” 金明禅师闻言,顿时转怒为喜:“有这样的本领,怎么不早说?方位既定,逆转空间可行矣!快随老衲来!” 众人跟着他前往佛堂。 陈泽边走边说道:“逆转空间法阵真能成功的话,我要单独前往炼魔窟,陆兄还有我兰儿小妹,都留在青冥禅院。金老秃,你可要给我护好他们,如果他们有什么闪失,我可是会找你算账的啊。” 第153章 难如登天 金明禅师闻言怔住,他瞥了一眼陆冲,又看了看沈兰儿,冲陈泽苦笑道:“一个妖怪,一个女娃娃,本来都是不能留在佛门净地的,你连一炷香都不给我佛上,也没什么供品施舍,倒是好意思说得出口,让他们住在这里,白吃白喝啊。” 陈泽“嘁”了一声,骂道:“老秃驴,你又不是没养过妖怪,也不是没有留宿过女人,现在装什么清高?还腆着脸要香火,要施舍,没有!就白吃白喝你的,怎么着?我有一张大脸,你要不要?” 金明禅师甚是无语,道:“老衲自己也有脸,要你的干什么?就那一件事,你要讹老衲一辈子啊?” 陈泽点了点头:“你这句话倒是说对了,我好不容易讹上一个,当然要讹一辈子了,少一天少一个时辰都不行!” “你可真是个赖皮啊……” 金明禅师无奈的叹了口气,扭头冲澄观吩咐道:“你带这两位施主去后院,找两间干净的客房,让他们先安顿下来吧。” “是。”澄观应了一声。 他有些畏惧陆冲,也不敢看,只对沈兰儿说道:“小姑娘,请随贫僧来吧。” 沈兰儿没有动,小手捉住陈泽的袍袖,噘着嘴说道:“大哥哥,你不住在这里吗?” 陈泽摇了摇头:“兰儿乖啊,大哥哥要去一个危险的地方,杀一个猥琐龌龊的魔头,救一个美貌漂亮的小姐姐,不方便带你去,你和你陆叔叔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可是这些人全都不长头发,好奇怪的样子,我有点害怕怕……” 沈兰儿小声嘀咕道。 澄观已经听见了,暗暗腹诽:“小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没有见识,还喜欢乱说话。” 陈泽笑了笑,柔声安慰道:“不怕啊兰儿,这些人叫做和尚,和尚全都是没头发的,虽然他们长得丑,又贪财,还抠门,而且不爱干净,但是心肠总算不坏,你和陆叔叔在这里只管白吃白喝白住,他们不敢把你俩怎么样的,我也不会耽搁很久时间的。” “噢~~” 金明禅师:“……” 澄观:“……” 谢谢你八辈祖宗啊陈泽,这么会夸人! 陆冲说道:“先生,兰儿自己留在这里也无不可,小妖跟你一起去降魔救人吧。” “不行,魔道不同他道,一旦沾染他们的怨恨,就有可能滋生魔心,更何况你是妖怪,更容易受到影响。”陈泽断然拒绝道:“听我的,就留在这清净之地,陪着兰儿,看看佛经,听听佛音,对你提升道行是大有裨益的。这老秃驴以前养了只花蝴蝶,就是因为得他授经,短短数年之间,就成妖了。” 金明禅师满脸黑线。 那件事情不提是过不去了是吧? 而且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陆冲说了声“好”,就带着沈兰儿一并跟澄观去往后院了。 金明禅师终于忍不住问道:“陈泽,那个小姑娘是你的私生女吗?” “放狗屁!”陈泽骂道:“你这老秃驴信口开河,嘴给你撕烂!她姓沈,我姓陈,怎么可能是父女?她是我救下的孤儿!” “哦~~”金明禅师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降服的那头虎妖,还胁迫来当坐骑?” “不是我降服的,更没有胁迫,是它自愿投奔我的。”陈泽当即把自己如何遇上陆冲和沈兰儿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金明禅师听得脸色大变,抱怨道:“你可真是个惹事精,又杀两个神明!” “难道他们不该杀吗?”陈泽哼了一声,说道:“不但他们该杀,悬空岛那帮上面来的所谓大人物,更该杀!” “重天之下,皆蝼蚁。” 金明禅师肃容警告他道:“我劝你还是安分一点吧!在下界小打小闹无所谓,可那些天上来的,根本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存在,小心一个不慎,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陈泽冷笑道:“老秃驴,少吓唬人了。你知道我现在的修为有多高吗?不说魔道,就说麻衣道。” 金明禅师上下审视陈泽,但开着佛眼也看不透了,心里暗暗吃惊,狐疑道:“你已经七品高阶了?” 陈泽啐了一口:“狗眼看人低!我的麻衣道现如今是五品了,已经超越了我的魔道修为!” 金明禅师大吃一惊,难以置信道:“五品!你是采阴补阳了?” “滚!”陈泽骂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是做好事做的,修功德修的!” 金明禅师震惊道:“可是这才几天啊,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你们麻衣道这么邪门的吗?” “不是邪门,是敢为旁人所不为。”陈泽冷笑道:“你们天天修行,却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管,前怕狼后怕虎,豁不出去,如缩头乌龟般,所以进步也是龟速。正所谓风险越大,收获越大,我不惧死,不惧强权,不惧那些所谓的大人物,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路见不平,即刻出手,自然升得快!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金明禅师默默无语,半晌才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所以,重天很了不起吗?”陈泽自信满满道:“总有一天,我陈某人也会超品登天!” 金明禅师叹了口气:“从一品升到九重天,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从古至今,完成这样壮举的,寥寥无几,你最好还是不要抱有幻想了。” 陈泽皱眉道:“只要有人能做到,我就也能做到,难道我比别人差?” 金明禅师道:“世上最难之事,莫过于难如登天!那可是要渡劫的!所谓万人渡劫,一人无伤!那是万分之一的概率!要么死,要么成!有多少大能,当修炼达到一品之后,就停滞了,不再妄想着去登天,因为一品的修为,在下界也是横着走的存在,多逍遥快活啊。这就叫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陈泽冷笑道:“你这老秃驴愿意做鸡,我可不愿意。” 金明禅师无语道:“你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啊?” “听得懂,但谁告诉你我要做凤尾了?”陈泽目色炯炯道:“做凤凰,我也要做凤头!” 金明禅师见劝不动,也不再多言,心中既感且佩,他把血色香炉放在佛堂中央,施法摆出传送大阵,让陈泽站在其中,而后对着那香炉念动咒语,手上掐印,诀法不断变幻。 忽听他一声大喝:“开!” 香炉里好似喷血了一样,浓郁的血气弥漫到半空中,如水般荡起涟漪,很快便现出了一汪赤红色的漩涡。 “逆转法阵的入口已经出现,你快去吧!”金明禅师颤巍巍的对陈泽说道:“老衲坚持不了太久!” 第154章 红眼 陈泽闻言,二话不说,纵身一跃,跳入了那血色漩涡。 霎时间,血气翻腾,陈泽陷入其中,只感觉天旋地转,仿佛一股巨大的力量吸扯着他,往无边深渊里拉去,光影如梭,在眼前极速掠过,风过如刀,似乎要把他的身体给刮的支离破碎! 好在这种难受的感觉持续了没有多长时间,一切便都风平浪静了。 血色漩涡消失不见,一股股寒意袭来。 陈泽晃了晃脑袋,环顾四周,但见自己是漂浮在空中的,周遭全是厚重的黑云,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际。 “这就是所谓的黑云深处吗?” 陈泽喃喃自语。 他睁开法眼,上下凝望,但见云层笼罩的下方有一处隐秘的山谷,一片大好景致:山草乱发,野花丛开,悬崖峭壁藤蔓长垂,坡上坡下绿树森森,一条山涧横亘其中,有白鹤,有老猿,还有些麋鹿在其中走动,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陈泽心里诧异:“这泼魔住这么好的地方?倒是有些品味。” 他飞身落往山谷中,四处寻摸,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也没有找见什么洞窟。 正在焦躁,忽听见远处一个草坡上像是有人在说话,叽叽咕咕。 陈泽心中一动,悄无声息的闪了过去,隐在一棵参天大树后面,开法眼,加大力度,偷偷觑看。 原来是三个男女在草坡上席地而坐,正说的热闹。 坐中间的是个黑袍黑脸、模样丑陋的女人,两边围坐的,则都是男人模样,左边身披紫袍,右边头发是绿的,他们的眉心处,都有血色纹路,女人的最深刻,紫袍的次之,绿头发的最浅,显而易见是三个魔头在聚会。 陈泽逐一审视,但见黑脸女魔的修为是六品高阶,紫袍男魔是六品中阶,绿头发则是七品高阶,可都不算弱,至少是一方魔头的存在了。 只听紫袍魔头嘀咕道:“之前我怎么听说夜老大好龙阳之癖,不喜欢女的,如今却要成婚,也是怪事。” 绿头发笑道:“我也听说过,或许是转性了吧。” 黑脸女魔冷哼一声,说道:“也真是的,既然转了性子,喜欢女人了,要成婚,怎么不娶我?” 紫袍魔头与绿头发面面相觑,表情都很精彩。 大姐,你长什么模样,自己心里没数嘛? 五官都没个人样,还有那肤色,锅底似的,天一黑,都看不见你了。 “难道我不好看么?”黑脸女魔烦恼的看向紫袍和绿衣。 “好看好看!怎么不好看?” “二姐这份容貌,在咱们魔界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两个魔头看在修为的份儿上,违心的奉承着黑脸女魔。 “那夜老大怎么看不上我?”女魔头很是幽怨。 “是啊,不是我在背后说他坏话,确实有点有眼无珠了。” “二姐不必烦恼,那是他的损失。” “……” “噗~~” 一声笑,引得三个魔头纷纷大惊起身,四处张望,喝道:“谁在那里发笑?!” “快出来,看见你了!” “抱歉,抱歉。”陈泽从树后转了出来,说道:“是在下。” 三个魔头打量了陈泽一眼,见他眉心也有血色纹路,知道是同类,这才放下了心。 女魔头更是眼前一亮,这家伙,居然长得比夜殇还好看啊! 那紫袍魔头不满的质问道:“你这厮是哪里来的,怎么偷听我们说话?” “就是,很没有礼貌!”绿头发附和道。 陈泽摆了摆手:“我可没有偷听诸位说话,纯粹是路过这里。” “那你笑什么?”紫袍魔头显然不信。 “我笑是,是因为我想到了好笑的事情。”陈泽反问道:“话说,你们三个在这里干什么?我怎么不认识你们?” “他倒是先问咱们了。”绿头发冷笑道:“我们看你还面生呢!” 陈泽说:“这里可是夜老大的地盘,我是夜老大的朋友!” “说的跟谁不是似的。”紫袍魔头冷哼道:“我们跟夜老大多少年交情了?经常来往!可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哎,夜老大交游广阔,朋友很多,我们怎么可能都认识呢?”黑脸女魔忽然向着陈泽说话,笑吟吟道:“这位朋友,我叫墨涵,他是紫袖,他是绿毛。” 陈泽嘴角抽搐,又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好家伙,这名字起的,也太文雅了些。 根本和气质不搭嘛。 墨涵一听像是美人,可谁能想到她的脸真的跟墨水一样黑? 紫袖听起来更像是美女,结果却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形象。 至于绿毛……就这个最不正经! “你又笑什么?”紫袖是个暴躁老哥,恼怒的质问道。 “我没有笑,你看错了。”陈泽说:“我天生就是微笑唇。” “哎呀,人家没笑,就是长得讨喜。”墨涵又替陈泽说话,然后问道:“你怎么称呼呀?” “我叫……红眼。”陈泽顺着三个魔头的起名规律胡诌了一个名字,因为他变成魔相的时候是血色眸子。 说完,他忍不住嘴角又翘起来了。 红眼……实在是太搞了。 “你欺人太甚!我忍你很久了!”紫袖怒斥道。 “对!你明明在笑我们,你都没停过!”绿毛也跟着发飙。 “呃~~”陈泽捂着嘴,说:“我是想到了夜老大也成婚的事情,替他高兴,你们难道不高兴吗?” “对啊,这是高兴的事情,就应该笑!”墨涵横了紫袖和绿毛一眼,然后说道:“红眼老弟,你也是来给夜老大送贺礼的吗?” “是啊。” 陈泽正不知道该怎么去炼魔窟,恰好碰见这三个货材,偷听他们一番议论,便大约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不如跟着他们混进炼魔窟里,杀夜殇一个出其不意。 “你知道夜老大娶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吗?”墨涵好奇的向他打听。 陈泽也一直在犯嘀咕,夜殇那家伙明明是喜欢男人的,上次对自己百般调戏的情形可是历历在目,怎么突然间要成婚了? 难道是因为被自己毒打了一顿,然后就转变了性子? 那他要和谁成婚? 不会是云舒吧。 第155章 炼魔窟 陈泽也不知道夜殇这是闹哪一出,一个魔类,居然还要成婚。 紫袖说道:“娶的是什么东西,见了夜老大自然就知道了。” 墨涵撇了撇嘴,说道:“你们都带的是什么贺礼?” 紫袖笑道:“我前段时间杀了一个本领不低的武将,剥了他的皮,做了件人皮袄子,给夜老大带来了。” 绿毛说:“我炼制了十二丸‘暴气丹’,服用之后可以提升愤怒值,正好给夜老大补补身子。” 墨涵说:“我屠了一个村子,收了数百个怨气冲天的鬼魂,送给夜老大采补。” 三个魔头都是嬉皮笑脸、轻描淡写的,把陈泽听得是眉头大皱,心里暗暗想道:“这三个魔头都不是好东西,尤其以墨涵最为残忍,等找到炼魔窟之后,先把她给宰了!” 不妨三个魔头说完,一起看他,问道:“红眼,你带的是什么礼物?” 陈泽说:“巧了,我前几天在东海之滨杀了苍梧山神和紫金湖神,缴获了几件神兵利器,拿来给夜老大做贺礼。” 三个魔头听了,都竖起大拇指:“还是你狠!” “一般吧。”陈泽谦虚了一句。 绿毛好奇道:“红眼兄,你是几品修为?” 陈泽出来见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变了身,现出了魔相,不然也不会被三个魔头视为同类,但他的魔气并没有完全释放出来,加之有“束心大法”管控,魔气半隐半现,三个魔头暗中打量了他半天,都看不透他的底细。 一听绿毛发问,墨涵和紫袖也都好奇的盯着陈泽,等他回答。 陈泽笑道:“我是六品高阶。” 墨涵眼前一亮,说道:“我也是,咱们两个正好般配。” 紫袖心里暗暗吃惊,对陈泽的态度顿时尊敬了起来。 绿毛则悲哀的想:“还是我最低……” 陈泽说道:“既然都是来给夜老大恭贺的,那就一起去炼魔窟吧。” 墨涵笑道:“正有此意。” 于是陈泽跟着三个魔头,下了草坡,绕过一座丛林,越过一条山涧,来到一处陡峭的山崖下。 那山崖上云烟渺渺,藤蔓遍布,却不见有什么洞穴石窟。 忽听墨涵念起了咒语,霎时间,一阵光影晃动,山中的空气好似水波,荡起了涟漪,山崖上骤然涌出浓郁的魔气,魔气中现出一座洞府,有两扇石门,紧紧关着,门头是块石板,写着三个大字——炼魔窟! 陈泽这才恍然,原来是用了障眼法,藏匿了洞窟入口,要不是遇见这三个蠢魔头,自己就算找到明天,也发现不了。 谁能想到环境如此清幽的山里,陡峭平整的悬崖峭壁上,会藏着一个魔窟呢? “上去吧。” 三个魔头纵弄魔法,腾云驾雾,往悬崖上飞升。 陈泽也跟着飞了上去。 来到石门前,紫袖“咣咣咣”的砸了起来。 里面有两个把守洞门的小野魔,开了石门出来,一看是墨涵等三个魔头,便笑着行礼,说道:“刚还说三位魔尊怕是要到了,这就敲响了门。” “哟,这不是蹦蹦跶跶嘛,道行比之前高了点啊。”绿毛笑着对一个小野魔说道:“都八流了吧?” 蹦蹦跶跶笑道:“是涨了一点。” 陈泽心里暗笑小野魔的名字搞怪,又想,看来这三个魔头是经常来的,所以跟小野魔很熟。 墨涵问道:“别的客人都来了么?” “来的八九不离十了。”蹦蹦跶跶说着,又打量陈泽,瞧着面生,但既然是跟三个魔头一起来的,肯定没什么问题,于是也就没问。 “诸位魔尊随小的来吧。” 蹦蹦跶跶在前面引路,嘴里说道:“先去大厅里歇着,会会朋友,聊聊闲天。” 陈泽心道:“这破洞窟里还有大厅?” 但走了一阵之后,陈泽便发现炼魔窟内部的空间极大,道路曲曲折折,还有许多岔道,如同迷宫一般,要不是有蹦蹦跶跶带路,哪里能走得到地方? 可见是夜殇奸诈,故意弄成这样,就是为了安全,即便有对头闯进洞里,一时三刻也找不到他…… 忽然间眼前豁然开朗,果然有个大厅,是山体被挖空做出来的。 大厅里装潢的还挺花哨,各色绿植鲜花摆的到处都是,无数油灯亮着,照的亮如白昼,石桌上摆满了礼物,石凳、石椅上坐满了大魔小魔,有的是夜殇的属下,但更多的是来拜贺的魔头。 夜殇没有露面。 陈泽扫量过去,很快便把这些魔头摸了个底,修为没有超过自己的。 这就可以放心了。 “诸位魔尊,先在这里登记一下。”蹦蹦跶跶把陈泽连同三个魔头一并引到一个石桌旁,那里有两个小野魔,拿着本子在登记客人的名字和礼物,弄得很像回事。 墨涵从怀里掏出一个猪尿泡一样的东西,说道:“墨涵,怨魂三百个。” 紫袖伸出手指,摸了摸大拇哥上戴着的一个扳指,顿时弹出一条袄子,他说:“人皮袄子一张,紫袖。” 绿毛捧出一个盒子,笑道:“暴气丹十二丸,绿毛。” 小野魔都一一登记好,然后看向陈泽,陈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红眼,我的礼物是神兵利器两件,都是上等品,凭你们的修为,可接不住,要等见了夜老大才好拿出来。” 蹦蹦跶跶笑道:“那就不用拿出来了,先记下吧。” 随后引着他们四个去落座。 很快,就有别的魔头过来打招呼,与墨涵、紫袖、绿毛嘘寒问暖、高谈阔论起来。 陈泽当然是一个都不认识,坐在石椅子上半天,也没有谁过来跟他叙旧。 墨涵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红眼,这里没有你认识的朋友吗?” 陈泽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社恐,平时不怎么交际。” 墨涵笑嘻嘻道:“那你就跟着姐姐我,我可是魔道有名的交际花,带你多认识些朋友。” 陈泽:“……” 就这副鬼样子,居然也能做交际花。 魔道真是该完蛋。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一声大喊:“肃静!我家魔尊携夫人来与诸位见礼啦!” 第156章 古神血脉 大厅里的魔头们一阵骚动,而后纷纷站了起来。 陈泽依旧坐着没动,这样,身子便隐藏在了别的魔头后面,即便夜殇出来了,也不会发现他。 紫袖看见,暗暗不爽:“红眼这家伙,一点礼貌都没有,难怪交不到朋友。” 陈泽从魔头们身子之间的缝隙里向台上张望,只见夜殇和一个面容清冷的少女联袂现身。 那少女正是云舒。 眉心一道血纹深刻,显然已经入魔。 也正如夜殇所说的那样,入魔之后的云舒,变得更美了。 她身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裙,裙摆处绣着几朵精致的白色梨花,外披一件同色系的轻纱披风,若隐若现地勾勒出了她纤细修长的身形,极富朦胧之美。 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香肩之上,未经过多修饰,只在发间斜插着一支素雅的白玉发簪,簪头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灵动而不失雅致。 小小的脸蛋,长长的脖颈,都白皙如雪,透出淡淡的光泽,显得十分莹润,可与满厅的灯光交相辉映。 鼻梁挺直,唇色天然红润,无需任何脂粉点缀,便已美得不可方物! 两条远山含翠般的细眉微微上挑,透着一股清冷之气,大大的眼眸深邃如潭,仿佛与世隔绝,眼神更是冰冷的像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墨涵已经满脸嫉妒神色,不屑的说道:“就这?” 但大部分魔头都已经看呆了。 更有不少龌龊货发出吸溜口水的声音。 要知道,几乎所有魔类都是情绪的集合体,欲望比之常人更加剧烈,而且来的魔头里,色魔可是不少。 云舒如此美貌,恍若是古画中走出来的仙子,早撩拨的一些魔头浑身燥热,蠢蠢欲动。 倘若不是畏惧夜殇魔道修为高深,恐怕早就一涌而上,把云舒给亵渎了。 “多谢诸位同道忙中偷闲,前来炼魔窟,为我与内子的大喜之事做见证。” 夜殇还是那副欠揍的娘炮模样,满面春风的对众魔介绍了起来: “内子姓云名舒,本来是人间的大家闺秀,如今因我而入魔,愿与我结为伉俪,我很是感激。” 夜殇动情的说着,但是云舒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像是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 陈泽暗暗皱眉,他已然看出,云舒是被夜殇用某种魂系法术控制了心智。 “等等!我反对这门婚事!” 一个魔头忽然大喊了起来。 夜殇的脸色顿时变了。 魔头们也顿时议论纷纷。 紫袖怒斥道:“憨头,人家郎才女貌,轮得到你来反对!?” “就是!大喜之日,你却来唱反调,成心给夜老大添堵么?”绿毛也立刻附和起来。 被称为“憨头”的一个大魔“哼”了一声,说道:“我们是魔道,怎么可以娶人类做妻子呢?” 夜殇冷冷说道:“你刚才是没听见我说话吗,内子已经入魔了。” “那也不稳妥!”憨头梗着脖子嚷嚷道:“她只要有人类的本心,就不会彻底魔化!就会对我们形成威胁!除非你夜老大肯挖了她的心,给她换一副心肝!” 夜殇怒道:“我用得着你来教我做事么?!” 憨头“哼哼”道:“我看你夜老大已经不正常了。你以前不是喜欢男的吗?什么时候变性了?” 他这句话倒是引起了不少附和的声音,许多魔头都怀疑了起来,质疑声此起彼伏: “对啊!夜老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的和女的之间哪有真爱?” “你是不是被这个人类女子给蛊惑了?” “可不要一世英名,毁于妇人之手啊!” “……” 夜殇挥了挥手,示意群魔安静下来,然后怅然说道:“我以前是喜欢男的,可惜有个男人伤我太深,所以我就变了。” 陈泽:“……” 只听夜殇又说道:“诸位朋友不必为我担心,也不必怀疑云舒对我的忠贞。我娶她,也不只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的血脉。我可以保证,任你们谁,在得知了她是什么血脉之后,都会心甘情愿的娶她为妻。” “大嫂是什么血脉啊?”有魔头好奇的问道。 夜殇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诡谲的笑意,他幽幽说道:“她身上流淌的,可是古神血脉。”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魔头脸上都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陈泽也是大为吃惊! 云家居然有古神血脉?! 所谓古神,是指上古神明,是比天地还要古老的一种存在,又被称为“先天大神”! 今时今日,那些靠着吃香火供奉,集合愿力而提升道行,受官方敕封的所谓神只,是“后天神明”,与古神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古神是生来就具备强横的神通,完全不用修炼,他们是自然的意志体现,甚至本身就代表了某种特定的元素。 譬如火神祝融、水神共工、雷神雷公、风神风伯、雨神赤松子、海神禺强、大地之神垕土……这些古神每一个都强大到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在远古时期,祝融和共工大战,就闹的天翻地覆! 但后来,这些古神因为内斗,纷纷陨落,不复存焉,这才有了后来的大修炼时代。 简而言之,古神是遥不可及的传说,也是如今凡间三道、非凡六道怎么修炼都达不到的高度。 所以,当夜殇提及云舒拥有古神血脉之后,所有的魔头都沉默了。 因为太离谱了,也太震撼了! 陈泽也忽然明白,为什么夜殇要千方百计做局,骗取云家人和他签署契约,为什么夜殇会说拥有云家的血脉,可以帮助他躲避天劫,逃脱天罚天谴…… 因为古神不受天道约束! 现如今的世界法则,对古神而言,根本无用! 奇货可居啊! 陈泽都有点后悔了,自己不该辜负闫冰和云天的一番期待,更不应该拒绝云畅的芳心暗许,就该做云家的女婿嘛。 “夜老大,你确定?” 一个魔头忍不住问道:“这个女人真的有古神血脉?” “当然确定。”夜殇得意的笑道:“我能娶她,如获至宝!夫妻如同一体,我和云舒成婚,就等同于签下契约,我中有她,她中有我,古神血脉,自然也有我的一份!哈哈~~~有此血脉,我夜殇便可超品登天了!什么天劫天罚天谴,都是狗屁!” 第157章 招摇过市 夜殇的话,大厅里又是一片死寂。 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几乎所有魔头的目光都锁定了云舒。 那是一种要把人给生吞活剥了的目光。 任谁被这种目光锁定,哪怕是一双眼睛,都会觉得浑身难受,更何况是一群这样的目光。 但云舒仍旧无动于衷。 表情上没有出现半点波澜。 就连躲藏在众魔背影后面的陈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一股难掩的躁动气氛在整个大厅里蔓延。 许多魔头眉心的血痕都在幽幽闪烁,魔心在蠢蠢欲动。 甚至连他,都有点受到感染,不得不默念“静心咒”,来平复心情。 陈泽很费解,他想不明白夜殇为什么要如此招摇。 这泼魔难道连闷声发大财的道理都不懂么? 云舒有古神血脉,能娶到她,确实如获至宝,可是也不必非要举办个婚礼,还邀请这么多魔头前来观瞻,甚至当着他们的面,把这件事情炫耀出来吧? 太蠢了! 夜殇这种行为,就好比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儿,手捧着黄金,行走在闹市之中;也好比是一个绝色女子,一丝不挂的来到一众色心成瘾的淫虫面前,做各种挑逗的动作。 那不是成心告诉所有人:“快来搞我呀!” 就这种诱惑,一般人都顶不住,更何况是魔类呢?就聚集在大厅里的这些东西,能有什么节操和底线? 夜殇是真不怕被众魔一拥而上,撕成碎片啊。 陈泽已经汗流浃背,在想一旦出现暴乱,该如何保住云舒的命。 一对一他是谁也不怕,可好汉架不住群殴,猛虎干不过群狼啊。 “喂,诸位都听到了吧?” 一个魔头忽然开口,语气森森的说道:“那个女人真的是古神血脉。但是有这种好事,夜老大却要独占,不大好吧?” “是不大好。”另一个魔头接着说道:“来这里的,既属同道,又都是兄弟姊妹,大家伙应该有福同享嘛。夜老大想独霸古神血脉,是有点不厚道了。” “不错!夜老大,这个女人的血,我们应该见者有份!你没什么意见吧?” “对!夜老大,我们辛辛苦苦跑来你这里,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而且又都给你送了许多礼物,作为回报,你不能让我们空手而归吧?” “夜老大,好好数一数人头吧,看把这个女人分成几块。我们好心,可以让你占大头!” “嘿嘿~~~反正夜老大也不喜欢女的,肯定是不会拒绝我们提议的。” “……” 群魔你一言我一语,各种威胁,连面子活都不做了。 夜殇却浑然不惧,笑呵呵说道:“不好吧?她可是你们的大嫂,你们连大嫂都不放过?” “夜殇,给你脸喊你一声夜老大,不给你脸,你就是个兔爷!少他娘的废话了!”憨头不耐烦地说道:“给句痛快话,这个女人分不分给我们大家伙!?” 夜殇幽幽说道:“憨头,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忘了之前被我打成狗一样趴在地上,主动求我临幸你的事情了?” “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墨涵笑嘻嘻道:“夜殇,单打独斗的话,我们可能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们现在可不想单打独斗。” “墨涵啊墨涵,没想到连你都背叛我。”夜殇叹了口气,说道:“我好心请你们来观礼,还把我的喜事分享给你们,你们却如此不识抬举,真让我伤心啊。你们都被贪念蒙蔽了眼睛,也不好好想想,古神的血,是你们能驾驭得了的东西吗?” “你都能驾驭,我们没有理由不能驾驭!”紫袖大声说道:“分给我们就是了,别的不用你操心!” “我之蜜糖,你们之砒霜啊。”夜殇幽幽说道:“古神的血,蕴含着极为浓郁的先天元炁,魔类是很难消解的,倘若强行去吸收,反而会被克制。我与云家有契约,尚不能吸收她的神血,所以才要和她缔结婚约。而你们上来就要强夺,真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么?” “你这么说,就是不想给了呗?”绿毛冷笑道。 一个魔头忍耐不住,喝道:“大家伙上!” “等等!”夜殇连忙伸手劝阻,然后苦笑道:“实不相瞒,为了夺走云家血脉,霸占这个女人,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方才说我被一个男人伤的很深,并非是假的。在与那个男人大战之后,我的魔道修为已经降到了七品以下,所以不用你们群殴,就是单打独斗,我也敌不过你们中的许多位。” 众魔闻言,脸上都露出了狂喜之色。 先前他们忌惮夜殇的实力,哪怕是想要群殴,也不敢头一个上,可如今听说夜殇的修为已经降到了七品之下,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妈的,你早说啊!” 绿毛挺直了胸膛:“都成弱鸡了,还敢装腔作势,骗我们喊你夜老大啊!” 陈泽却觉得不对。 事情越来越诡异了。 夜殇虽然变态,但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先是招摇过市,然后又自曝短处。 太反常了! “嘿嘿~~绿毛,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因为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夜殇狞笑了起来:“我从那么高的位置,忽然掉到和你们一个档次,怎么可能受得了?我得尽快恢复到巅峰状态啊,不然,以后还不被你们欺负死?可怎么恢复呢,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把你们的魔气都给我,供我吸收,我不但能恢复到巅峰状态,说不定还能晋升到一品,甚至突破一品,然后借着云舒的古神血脉,登上重天!于是,我用成婚的名义,把你们给召集来啦。” 众魔都愣在了当场。 “你是疯了吧?”憨头骂道。 “就是,你说什么胡话呢!”墨涵讥讽道:“大家伙谁会把魔气给你?” “癞蛤蟆想天鹅屁吃!”紫袖啐了一口。 夜殇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们没有那么大方,又贪婪又小气,一点都不乐于奉献,所以,我辛辛苦苦摆下了一个阵,把你们都弄到阵里来了。” “阵?!” 众魔脸色纷纷大变。 哪里有阵? 却听夜殇幽幽说道:“就叫‘炼魔大阵’吧。”说完,他陡然厉喝:“阵起!” 霎时间,“嗡”的一声,整座大厅都在颤动,大片赤色流光爆闪,晃得众魔都睁不开眼睛,纷纷惊呼怒骂。 陈泽却看得分明,一圈凝实的球状结界凭空显现,将整个大厅笼罩在其中,所有的魔头,连同他自己都被圈禁在其中了! 第158章 炼魔大阵 随着结界成型,群魔都慌了起来。 那结界圈层极为厚实,略显透明,但遍体闪烁红色的芒动,此起彼伏,犹如夜空下的繁星点点,看上去极为壮观,也颇为美丽。 不同于魔道结界,陈泽身处其中,感受不到任何压抑恐怖的气氛,反而觉得心底一片透彻清明。 用法眼凝视,也没从结界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魔气。 他心里不由得大为惊诧:“这阵法相当古怪,不像是夜殇那泼魔所能施展出来的……” “什么狗东西,也想困住我们?!” 憨头怒喝一声,挥掌便击,一道魔气冲出来,撞向结界顶层。 众魔都抬头观望,但见魔气遇到结界,“嗤”的一声,瞬间消散,那结界连个起伏都没有。 憨头大吃一惊,众魔也尽皆骇然! 要知道憨头的修为可不低,在众魔之中属于中上档次,他全力一击,不说把结界给打破吧,至少有点反应。 可事实却如泥牛入海,半点斑斓都不起。 这就不大妙了。 “都愣着干什么!?” 憨头怒道:“真想被困死在这里啊!大家伙一起出手,难道还怕打不破这劳什子?” 众魔纷纷点头,吆喝起来: “夜殇那厮的修为不到七品,能设下多厉害的阵法?” “大家伙只要齐心合力,肯定能把这结界打破!” “不要留手,全力以赴啊!” “……” 群魔众志成城,随着憨头“三二一”起了号子,然后一起发波,轰向结界! 陈泽虽然没有出手,但是他看了这阵势,也不免暗暗心惊。 大厅里聚集的魔头,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全都是品级道行,这合力一击,威力可想而知! 那结界就算再坚固,也得被攻破吧? “轰!!” 巨大的力量使得整座山都颤动了起来。 厅内更是摇晃剧烈。 石桌石椅石板凳东倒西歪,礼物掉了一地,洞窟内的石头也纷纷落下,蹦蹦跶跶等若干炼魔窟的小野魔都摔在了地上,就连夜殇也晃了几晃,脸色稍变,连忙看那结界—— 居然没破! 大股魔气在结界内弥漫开来,然后像是雪被烈阳消融了一样,迅速化作无有。 而结界之上仍然繁星点点,熠熠闪烁。 只是原本透明澄澈的样子变得有些发红。 群魔都呆住了。 完全不敢置信! 陈泽却看了出来,那结界在吸收魔气。 有多少,吸收多少。 根本打不破的,反而会越打越结实。 “哈哈哈~~~” 夜殇喜出望外,癫狂的大笑起来,望着结界内目瞪口呆的群魔,如同在看砧板上的鱼肉:“你们以为我请你们观礼,是稀罕你们带的那点礼物么?对我而言,你们才是真正的礼物!我要把你们吃的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你们的修为,都归我了!” 有些魔头不信邪,骂骂咧咧的,还在发波攻击结界,可是无一例外,全都被结界所吞噬,如石沉大海。 “别再打了!” 紫袖喊道:“这结界能吸收我们的魔气!打到最后,不但不能攻破,我们都会力竭身亡!” 所有魔头都停了下来,惶恐的情绪开始蔓延。 “你以为不打就没事了吗?” 夜殇冷笑道:“即便你们什么都不做,这结界也会抽离你们体内的魔气,把你们慢慢吸干,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我有的是耐心!” “你放屁!” 紫袖头骂道:“你就是想吓唬我们,骗我们继续攻击结界!我们才不上当!” “可惜你已经上当了。” 夜殇讥讽道:“这结界是我用云舒的古神之血设下的,对魔气天克!而且有净化功能,可以洗掉你们魔气中的杂念,化为单纯的力量,最终,为我所有。所以诸位,认命吧,也恭喜你们,会成为我的一部分,最终,帮我完成宏图大业!” 他没有说大话,因为陈泽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气正在被一股力量抽离出去,虽然很微弱,但却是实打实的耗损,正如夜殇所说,迟早都会被吸干,只是时间问题。 魔头们也渐渐感觉到了,都害怕至极,开始各种丑态毕露。 有的狂蹦乱跳,有的默默无语,有的捶胸顿足,有的叫嚣怒骂,有的痛哭流涕……要多抽象就有多抽象。 家人们谁懂啊。 高高兴兴的来吃席,结果自己成了席。 谁能不疯?! “夜老大,我可是一直对你忠心耿耿的啊,你放了我吧?”绿毛忽然跪在地上,磕头作揖,哀求了起来:“我这点修为,你肯定也看不上。” “夜老大,我也是啊!”墨涵也急忙说道:“为了你这次大婚,我可是亲自下场,屠了一整个人类的村子,把怨魂都收集了上来,献给你的呀!实不相瞒,我其实一直都在暗恋你呢!” “都闭嘴吧,别费口舌了。” 夜殇嫌弃的说道:“大家都是魔类,谁还不知道谁?有一个算一个,哪有好东西!你们刚才骂我的时候,我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红眼,红眼兄弟呢!” 墨涵忽然急切的寻找起陈泽来。 陈泽一脸懵逼的看着她,心想:“这时候找我干什么?我也没用!” “红眼兄弟,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坐着呢!”墨涵看见陈泽,如同看见了救星,连忙过去,一把扯起来,说道:“你不是说你夜老大最好的朋友么?而且,你刚才一直没有说夜老大的坏话,也没有出言威胁,对吧?你快求求夜老大,让他对我们网开一面吧。” “是啊是啊!”紫袖也赶紧过来拉扯陈泽。 “红哥哥,这时候就别社恐了吧!”绿毛也来帮场子。 群魔纷纷都把期盼的目光朝陈泽投来。 一股众星捧月的感觉让陈泽很不自在。 人家想低调点,奈何实力不允许。 夜殇也狐疑的看了过来,心里直犯嘀咕:“红眼?怎么没一点印象……” 等看见墨涵、紫袖、绿毛把陈泽推到前面的时候,夜殇的嘴咧成了大瓢,眼瞪成了铃铛,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是你?!”夜殇叫了起来。 那表情说不上来是惊喜还是惊吓。 “嗨~~是我呀。” 陈泽挥了挥手,讪笑道:“夜老大,好久不见啊。” 众魔看见他俩如此互动,都感觉到了一丝希望。 “有救了有救了。” “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 “这位红眼大哥长得这么帅,以前肯定跟夜老大有过一腿。” “旧情人相见,分外勾魂儿,怎么着也得网开一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