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垃圾堆里造泰坦》 第1章 开局负债500万 “有危险,快移动!” …… 模糊。 朦胧。 混沌。 陈亚伦漂浮在没有质感的海面上,手脚像是无根的水草在飘荡。他的肌肉攒不出一丝力量,任由海水在体内冲刷,洗涤血色。 一遍又一遍,直到口鼻耳喉里也灌满了海水。 他的后脊骨绑着铅块,身体在下坠,心脏却脱离胸腔升出水面。 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悬浮在身体之外,仍有力地跳动着。 “有危险,快移动!” 雷鸣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天空随之震动,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陈亚伦从海底托起。 那颗悬浮的心脏想要逃离,却被强行吸引进躯体,束缚在胸膛内。 “有危险,快移动!” 陈亚伦从梦中惊醒,甚至来不及睁开眼睛,他从床上翻身跃出,落在坚硬的地面。 就在他身后,几乎同时响起玻璃的破碎声,一块红砖砸在床头。 要是陈亚伦再晚一秒,恐怕非死即残。 房门被踹开,一伙人趁着夜色闯进屋内。 来人穿着黑衣,屋内没有灯光,陈亚伦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 “给我打!”为首的人一声令下,众人开始挥舞拳脚。 然而他们并不是陈亚伦的对手,长期搬砖苦练的身子肌肉饱满结实,为了跟这伙人周旋,他还跟工地的工友学了几个狠招。 不出两分钟,偷袭者全被放倒在地,一时间到处是哀嚎声。 “错了错了!哥,我们错了!”为首的人再无先前的威风,连连求饶。 陈亚伦拧亮台灯,看着满屋狼藉还有地上颠三倒四的家伙,他搬来唯一完好的椅子坐下,翘着腿俯视着他们。 “这个月已经是第四次了!别怪我下手太重!”陈亚伦十分不爽。 为首的人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正眼看陈亚伦。 他的头套被打歪了,露出一只被打得乌青的眼睛。 “大哥,你也别怨我们,咱也是收钱办事。你这笔钱欠了五个月,也就只还了个零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不还一个月吗?”陈亚伦喝问道。 “听说是政策有变,我们哪懂啊?忽然说急要,我们只能半夜上门催债了。” 陈亚伦又气又无奈,大家都是挣口饭吃,他们从自己这要不到钱,有些兄弟明天就可能会饿死。还有几个被打伤的,也拿不出钱看医生。 别看他们穿着黑衣,凶神恶煞,那衣服底下包着的都是瘦骨嶙峋的排骨架。 有的已经饿了四五天,哪有力气跟陈亚伦打架? 陈亚伦叹口气:“你们自己看看,这屋里还有什么值钱东西?能卖钱的话你就自己搬吧。” 黑衣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反复确认后才一个个扶持着爬起来。 为首的人仍忌惮:“那,我们真搬了?” 陈亚伦踹了他一脚:“赶紧的!然后从我眼前消失!” 一伙黑衣人也不呜呜哀嚎了,开始忙活着从屋内搬东西,这边说桌子不错,那边说过来搭把手抬床。 陈亚伦坐在椅子上,看着一件件熟悉的家具被搬走,有着被土匪打劫的感觉,问题是他还不能拦。 谁让他欠人家钱呢? 有一个黑衣人拍拍陈亚伦的背,说:“麻烦您让一下,这椅子我们也要收走。” 陈亚伦只好提着台灯站到墙根,目睹着这群人把屋子搬空。 画面属实诡异,明明陈亚伦才是胜利者,但赢到最后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屋子。 败者却收获满满,吭哧吭哧地往外搬东西。 这下子真是家徒四壁了。 为首的人又进来,瞧上了他手里的台灯:“您这台灯?” “台灯不给。” “为什么?” 陈亚伦瞪他一眼:“给我留一件不行?” “行行行,谢谢您!” 为首的人点头哈腰地退出去,他想客气点关上门,结果发现门也被拆走了。 “另外我还想提醒您一句,上面的说如果这个月还不还钱,打算把你遣返回旧地球,你爹的厂子也要收走拍卖抵债。” “滚!”陈亚伦举起台灯作势要打。 “好咧!”为首的人几个小碎步撤得飞快。 黑衣人集体告别,麻溜地带着大件小件离开了。 陈亚伦盘腿坐下,手臂搭在仅存的台灯上,半夜的寒意凝聚,只有灯罩的热量能够抵御。 陈亚伦开始回忆起这五个月来的悲催遭遇。 五个月前,他还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原本是一名见习律师,好不容易向法官求情,在小地方法院破例有了一次出庭辩护的机会。 这是他第一个经手的案子,整晚都兴奋地睡不着觉,幻想着明日在法庭上唇枪舌剑干净利落地赢下。 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一睁眼就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们告诉陈亚伦,现在不是2022年,而是2488年,他穿越到了四百多年后的未来! 这里也不是地球,旧地球的资源即将枯竭,人类踏步进入了星际移民时代,定居在距离地球3~5光年的核心星系。 他目前所在的正是核心星系中一颗沙漠化严重的行星——塔克拉玛星。 (该名字是新移民为了纪念地球曾经的辉煌,核心星系的行星名称都以地球自然景观命名。除此之外还有科罗拉多星、帕卡亚星、亚马逊星以及黄河星和珠峰星) 最最悲催的是他醒来的地方,在纳维亚边国的一处遗产公证大厅。 公证员面带微笑地向他宣布,他可以继承他父亲陈天桥的一座东郊工厂,以及500万元的负债。 他瞬间成了百万负翁! 而且法定的还款日在六个月后,目前过去了五个月,他连一万块都没还上。 五个月的生活经历下来,陈亚伦发现纳维亚边国非常贫穷,没有机器人没有飞天车,没有星际母舰也没有外星人,人们的生活方式并没有发生天大的变化,甚至还在用电视机收看新闻。 这里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渣土路,和低矮破旧的平房,连一幢超过10层的高楼都没有。 纳维亚边国停留在工业的初步阶段,工作少得可怜,大多数都是工地和装修用人。 陈亚伦每天风吹日晒地打工,皮肤变得粗糙,胡子拉碴也没时间管,乍一看还以为是四十多岁的大叔。 陈亚伦提溜着台灯坐在窗边,眺望着夜色下的庞然大物。 那是父亲唯一留下的工厂,如今早已被讨债的人搬空拆尽,只剩下空洞的石柱和生锈的钢筋条暴露在空气中,随着夜风呜咽,仿佛在哀悼逝去的辉煌。 “爹,你真坑儿子啊。”他摸着台灯,“现在只剩下你陪着我了。” 嗞嗞—— 手里的台灯忽然闪烁了几下,发出告急的声响。 灯罩下,唯一能正常使用的灯管彻底熄灭,这台陪伴了他五个月的台灯终于宣告罢工。 “艹,连你都抗不住。” 陈亚伦把台灯丢到角落,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怎么才能发笔横财呢?” 此时,陈亚伦的脚边骨碌碌地滚来一根白色的柱状物体。 陈亚伦捡起来,发现是台灯里的一支灯管。 台灯共两根灯管,手里的这根原本就是坏的,从没发光发热过,握在手里一阵冰凉。 陈亚伦感觉手里的触觉有几分异样,他转过灯管,发现背面居然有不少按钮,除了上下左右的方向键外,还有几个子按键,特别像是一台遥控器。 陈亚伦好奇地摁下电源,一道虚拟屏从塑胶棒的侧面展开,悬浮在半空中。 上面的字迹图案清晰无比,主界面上划过几个应用图标,大体上很接近陈亚伦认知中的智能手机。 正常人不会没事去拆灯管,陈亚伦从来没发现这个情况,原来这玩意这根本不是什么灯管! 这台掌机的主界面上赫然写着几行字: 地区:核心星系-塔克拉玛星-纳维亚边国-东郊 时间:2488年3月19日04时16分 身份:泥水匠、搬砖工 信用:0贡献值,0信用点 货币:-499.3万纳币 通讯:未连接星域网 原来父亲早就给他留了一台掌机,藏在了台灯里!只有这样,才能躲过讨债者的视线。 陈亚伦尝试打开子界面,但都显示“拒绝访问,请先检查是否连接星域网”,唯独个人信息的界面可以打开。 陈亚伦打开后,虚拟屏上的内容一刷而过,新的信息浮现出来。 “恭喜你首次激活系统,奖励1点技能点。” 一行提示一闪而过,剩下的是琳琅满目的详情介绍。 身份认证:陈亚伦(存活) 已激活技能:【危险预警(天赋)】 剩余技能点:1点 请选择以下基础技能进行激活:【物品鉴定(低级)】、【结构分析(低级)】、【爆破幸存(被动)】、【基础机械制造】、【基础维修】、【金属提炼】 任务系统:已解锁 科技树系统:未上线(需要星域网连接) 制造系统:未上线(需要星域网连接) 商店系统:未上线(需要完成主线任务) 陈亚伦没有着急去学习新技能,反而先点开了已激活技能【危险预警】的详情介绍。 【危险预警】:有人在看着你,无论何时何地。不必深究他们是谁,他们只会在你即将受到致命伤害时给予提醒,最终是否存活下来全凭你个人的意愿。 陈亚伦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每次在遇到袭击前耳边都会有人大喊“有危险,快移动!”原来是这项天赋技能在起作用。 “有人在看着我?听着像恐怖故事。”陈亚伦四下张望,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反正是帮我的,管他呢。” 正所谓人穷时鬼都怕,还是帮他的好鬼,陈亚伦也懒得去深究。 虚拟屏右下角,任务系统的菜单呈现绿色的已解锁状态,陈亚伦好奇地将其点开。 “主线任务【偿还负债】已登记为主线任务,里程追踪开启,每20%进度发放一件特殊奖励。目前进度0.14%。” “同步开启支线系统,分为探索、材料、人迹等支线,触发方式未知,完成一项支线任务可获得1点技能点。” “指引任务为空,每次新学习或升级一项技能,可触发对应的指引任务,奖励物品随机。” 任务系统内分为主线任务、支线任务和指引任务,除了主线任务外,其他两栏都是空的。 而主线任务是偿还500万负债,根据20%进度来算,也就是每还清100万会有一件特殊奖励,但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 陈亚伦摸索了半天,系统似乎是掌机一体绑定的,他在掌机的设置界面找到了一个特别的名字。 制造者:陈天桥。 “老爹专门留给我的系统?为什么?”陈亚伦感觉冥冥之中有一股指引,他需要带上这台掌机,找到不知是死是活的老爹,得到答案。 现阶段,只有学习新技能一件事可做。 要学什么新技能,陈亚伦逐一浏览下来,选择了【物品鉴定】。 这应该是目前他唯一用得上的技能,更何况还能帮着赚钱,完全不需要考虑其他。 【物品鉴定(低级)】:垃圾的另一面是宝贝,全看使用者能否挖掘出其中的用途。那些被随意丢弃的无用之物,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意想不到的价值。 “新技能学习成功,触发【物品鉴定(低级)】指引任务,任务目标:利用此技能盈利1000纳币。奖励物品:高密度凯夫拉纤维手套。” 一个提示的窗口弹出来后又消失,紧接着在掌机的主界面最下方又多了三行字。 主线任务、支线任务和指引任务的内容都在主界面显示出来,可以随时查看。 “利用物品鉴定盈利1000纳币?这不是一笔小数字,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地方……”陈亚伦握紧掌机,心中坚定。 既然技能是鉴定垃圾,那自然要去垃圾最多的地方! 他全然无了睡意,抄着外套披上就冲出门外。 下一站,城郊回收站! 第2章 垃圾拾荒者 凌晨五点钟,天色微亮,陈亚伦骑上一辆小拖拉机开出了厂区的大门。 这扇大门也是这片厂房唯一的门脸了。 “开着拖拉机,感觉清爽又惬意……”陈亚伦哼着小曲,心情格外畅快。 拖拉机是父亲陈天桥留给陈亚伦最后的遗产,被讨债者当作搬空工厂的运输工具。等大件小件都运走了,他们看陈亚伦可怜,把拖拉机开回来还给他。 拖拉机的结构很简单,只有一对小前轮和一对大后轮,装着柴油发动机,驾驶座就是四根光秃秃的金属杆拼在一起做成的框架,既不挡风又不挡雨,看起来随时都会散架。 由于是在郊区,附近没什么人家,一台拖拉机“腾腾腾腾”地行驶在大路上也不会有人抱怨。 “还是冷啊。” 陈亚伦在驾驶座缩着身子,塔克拉玛星的昼夜温差很大,即使是太阳升起前的3小时,也有将近-39c的低温。 他穷得只剩一件单薄的外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凌晨六点半,陈亚伦来到城区东郊废品回收站。 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的回收站,无人看管,没有大门,被三面铁棚围起来的一个特定区域。 陈亚伦在路边停车,钻进回收站中。 他首先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鼻腔内部火辣辣的,他赶紧捂着鼻子往里走了几步。 眼前是满山的垃圾,一堆又一堆,各式各样的废品毫无规律地摞在一起,第一次看到这景象都会觉得无从下手。 好在陈亚伦不是第一次来了,他屋里的桌子和床都是从这捡来的。 尽管天还没亮,垃圾山上已经有不少拾荒者在忙碌了。 他们拖着蛇皮袋子,脑袋埋进垃圾堆中,偶尔翻找出一样看似不错的东西,仔细打量后又摇摇头地丢掉。 “动手吧!” 陈亚伦挑中了一座较小的垃圾山,大多数是生活物品,他找来找去,不是废弃的塑料盒就是喝空的饮料瓶。 垃圾拾荒讲究的更多是一个运气,本来废品站里有用的东西就不多,能找出来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 有很多人认为垃圾寻宝是一个轻松的活,但实际干下来就会知道,这分明是一个又脏又累报酬还比搬砖低的苦活。 “我这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啥有用的啊?技能出错了?”陈亚伦启动掌机,仔细翻看技能说明。 “没错啊?”陈亚伦挠挠头,忽然发现掌机右上角的相机应用高亮起来。 他点开相机,镜头对准的正是眼前的小垃圾山,陈亚伦迟疑了一下,点下拍照键。 屏幕一闪,照片倒是没保存下来,但几排扫描线扫过画面,一块小区域被点亮了。 “原来是这样!” 陈亚伦总算摸透了技能的用法,他按照画面里高亮的部分,爬上垃圾山,从里面掏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只用旧了的音乐盒,里面跳舞的小人不见了,底边的封口也合不上。 陈亚伦试着扭动发条,发出干涩的咔咔声。 “齿轮也松了,这音乐盒彻底没用了。” 陈亚伦把音乐盒凑到相机前,掌机上立刻弹出了一行小字: “无法再使用的音乐盒,其中的铜壳、铁片、发条、齿轮可分装回收,预估价值59纳币。” “值钱!” 陈亚伦登时兴奋起来,把音乐器丢进自己的蛇皮袋中。 这下他来了精神,一扫早起的困顿,全身心地扑进垃圾堆中。 他又摸出来半截铝制餐盘,掌机很快也给出了答案: “表面有不可恢复划痕的餐盘,氧化铝含量88%,可回收率92%,预估价值154纳币。” 陈亚伦如获至宝,要知道他以前搬一天砖才挣200纳币,没想到两件垃圾就比得上一天搬砖。 这回报率,高得吓人! 当然,这还是得益于【物品鉴定】这项特殊技能,否则他翻一天垃圾都不可能有这种收获。 “垃圾里能找到食物吗?我有点饿了。”陈亚伦打开镜头,开始一张张截取画面,在镜头中选取目标物体。 “哦!有个沙枣!” 陈亚伦拾起一颗被咬掉一半的沙枣,内部的果肉有点泛黄,大致上看着还行。 陈亚伦不放心,用掌机鉴定了一下。 “半颗沙枣,成熟期不超过15天,污染率低于40%,可以食用。” 陈亚伦心满意足地吃掉,转手又摸出一袋面包。 “全麦面包,密封包装,污染率10%,可以食用。” 在另一边的拾荒者终于注意到这诡异的一幕,只见陈亚伦面对着一堆生活垃圾如饥似渴,又是不停掏出掌机给垃圾堆拍照,又是时不时从里面掏出食物,直接就往嘴里塞。 这是来回收站吃自助餐来了?拍照发朋友圈? 众人看得呆了,只觉得有个神经病混进来了,都刻意避开眼神,不去看他。 陈亚伦根本没注意到旁人异样的眼神,他又翻出来一瓶牛奶,里面剩了很多,呈现淡淡的白色。 陈亚伦正要一口闷下,耳边响起一声呼喝:“有毒!” 陈亚伦一怔,明白是【危险预警】在提醒他。 他纳闷地放下牛奶,拿掌机扫了一下,这一扫顿时令他汗毛炸起! “用于车床加工冷却润滑的半合成切削液,含有抗菌剂、表面活性剂、重金属碎末。不可回收,服用会导致消化系统感染、重金属中毒等症状。” 陈亚伦“呸”了一声,把牛奶瓶丢得远远的。 “谁那么缺德!切削液装牛奶瓶丢生活垃圾里了!差点害死我!”陈亚伦破口大骂。 生活垃圾翻得差不多了,陈亚伦把目光投向规模更加庞大的农业垃圾堆。 现在日头爬到了正上空,不少拾荒者都退下来休息,吃点东西休息,好补充点体力。 而陈亚伦刚在垃圾堆里吃饱,有的是力气,马不停蹄地扑进了农业垃圾堆里。 其实东郊废品回收站仅仅是挂着“回收站”的虚名,更像是一个垃圾储存站。 东郊的民房较少,更多的是工厂和农田,所以生活垃圾不多,多的是工厂和农业产生的废渣废料。 这些垃圾污染性高,回收价值又低,没有专门的处理渠道,就统一丢弃在东郊回收站。 由于无人看管,这里没人负责分拣回收,倒是方便了一些拾荒者在这里淘宝。 不过拾荒者的消化能力有限,而且他们也只会带走有用的东西,大量的废料废品越堆越多,靠自然降解是不可能的,这地方迟早有一天会被塞满垃圾。 到时候政府的反应顶多是扩建回收站,或者开个分站继续放任不管。 陈亚伦在农业垃圾里淘了一下午,也没找到多少有用的东西。 尽管如此,他身后的蛇皮口袋也是装得满满当当。 工业垃圾占地最大,也是东郊回收站含量最高的垃圾,不过他暂时不太想去碰。 不说气味太重,没戴手套的话很容易被某些重金属制品或者生锈的铁皮划伤,造成伤口感染。 他可不能捡垃圾还受伤,赚的钱都不够看病的。 等把指引任务完成,拿到手套后再来翻工业垃圾也不迟。 直到太阳西落,陈亚伦恋恋不舍地告别了回收站,把厚重的蛇皮袋丢在拖拉机的后座上。 边上经过的拾荒者满眼羡慕,他们全部收获加起来也不如陈亚伦的十分之一,手中的蛇皮袋显得格外干瘪。 有几个资历老的拾荒者不服气地瞄了一眼陈亚伦的袋子内部,很快发现陈亚伦收的确实是值钱货,并不是毛头小子无脑兜回来一袋垃圾。 老拾荒者顿时肃然起敬。 此时一个留着寸头,右脸挂着一条刀疤的男人,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晃过来。 众拾荒者见他过来,像是老鼠见了猫般纷纷避开,各自忙活去了。 寸头斜了一眼陈亚伦的蛇皮袋,又斜了一眼陈亚伦本人:“兄弟,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啊?” 陈亚伦非常自然地回答:“对啊,我自己捡的。” 寸头又问了一句:“这里的东西可以随便捡啊?” 他的语气加重在“随便”两个字上,更像是一句反问句。 陈亚伦没觉出什么异样,依旧坦率地说:“这个回收站没人管,自然是谁找到宝贝归谁。” 寸头冷笑一声,低声嘟囔了几句,又对陈亚伦喊话:“没人管是吧?行,那你走吧!” 听完寸头这番莫名其妙的话,陈亚伦一头雾水,不过对方既然没什么过分的举动,他也懒得在意,只是把蛇皮袋捆好塞在自己脚边,再启动了拖拉机。 “这里大概价值1700纳币,真是大丰收啊!”想到有钱进账,陈亚伦心中无比雀跃。 还等他开出去多远,扭头发现回收站的墙角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蹲坐在回收站朝南的台阶上,身上披着厚厚的军大衣,破旧的毡帽盖住了头脸,只有几根斑白的鬓发从帽檐底下钻出,不屈地翘着。 “看这老头怪可怜的,是流民吧?”陈亚伦心生怜悯,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 “老爷子,这个给你,吃点东西吧。” 陈亚伦把苹果递上前,老头缓缓抬起头,在那一瞬间陈亚伦感觉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有种锐利的刺痛感。 “有危险,快退后!”【危险预警】在第一时间发出了警报。 缓了几秒,陈亚伦才发现过来,那种被刺伤的错觉来自老头的眼神。 那绝不是一个垂垂老者的眼神,目光锋利如刀,只有真正杀过人且善杀的人才有如此效果。 陈亚伦僵住了,老头却没有更进一步,而是取走了陈亚伦手中的苹果。 “谢谢。”简单的两个字,老头又埋下头去,不再说话。 陈亚伦如获大释,赶紧返身跳上拖拉机,等开出去十米外,他还不忘确认老头有没有跟上来。 陈亚伦带着一大包垃圾进了城区,接连转了好几家回收点,才把垃圾全卖完。 几乎每个站主都要砍价,最后只收到1420纳币。 “真黑啊!” 陈亚伦将卖垃圾得来的钱塞进外套内衬贴胸口的位置放好,然后裹紧外套,钻进小巷抄近路去停拖拉机的位置。 “好在赚够1000纳币了,可以去交任务了。” 陈亚伦打开掌机:“恭喜你完成【物品鉴定(低级)】指引任务,获得奖励高密度凯夫拉手套一双!” 小巷边的垃圾桶里突然开始发亮,像是有人在里面拧亮了一只高亮度的手电筒,又或者有人把一只发光水母当垃圾丢了。 陈亚伦纳闷地掀开垃圾桶的盖子,光亮忽然消失,摆放在垃圾最上面的正是一双白色的凯夫拉手套。 要不是看着崭新如初,入手感结实有弹性,他还以为是哪个工人随手丢的二手工业手套。 “这算什么奖励?该不会每次发东西都要我去垃圾堆里掏吧?”陈亚伦傻眼了。 【高密度凯夫拉纤维手套】:分子紧密排布的超聚合手套,刀砍不进,水灌不进,火烧不穿,雷打不动。在某种情况下可以防弹,但中弹后的强大动能请自行化解。 看着手套的介绍,陈亚伦的右眼皮不自觉地抽了抽。 “在这里!” 巷子口传来一声呼喊,紧接着是密集的脚步声,仿佛一道潮水向小巷卷来。 微微降下的夕阳无力地照耀着这座沙漠中的城市,潜伏已久的阴影正在一点点地蚕食着每个角落。 第3章 惹上猎头帮 巷子口人影晃动,有四个人快步赶来,瞧见了巷子里站着的陈亚伦。 他们认出了目标,纷纷抽出了身后的短棍,朝着陈亚伦逼近。 他们中打头的正是白天在回收站见过的寸头。 陈亚伦眉头一皱,掉头想走,却看见巷子另一边也闯进来三个人。 “自己跑进巷子来了,不用我到处去找你。”寸头一脸坏笑,他和陈亚伦的距离正在逐渐缩短。 明知自己无路可退,陈亚伦反而冷静了下来。 “你想要什么?” 寸头用鼻孔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说东郊回收站没人管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在回收站捡东西,得先问过我们!” 陈亚伦这才反应过来,这帮人应该就是东郊回收站的地头。 东郊回收站原本是受政府管控的公众设施,但因为管理东郊的副市长卸任后,暂时没人接管东郊的市政项目,导致一群地痞无赖霸占了此地,宣称是他们的地盘。 那些老一辈的拾荒者都要每天给他们交保护费,否则少说就是挨一顿打。有几个新来的不懂事,擅自动了东郊回收站的垃圾,第二天被人发现双腿打折躺在下水沟里。 陈亚伦并非不懂事,他只是单纯没钱交保护费。 本来寻思着先卖一批垃圾,赚了钱再补上,但人家反而先找上门来了。 “钱的话,我可以补上。”陈亚伦沉声说道。 “补?补是明天的事,你今天的事要今天先解决一下。”寸头露出无赖的笑容,右手放到腰间。 寸头松垮的衣摆下,露出了别在腰带上的一把匕首。 “你自己选吧,断一根手指还是打折一条腿?”寸头抽出匕首,在陈亚伦眼前晃悠,“哦对了,还有你身上的那点钱,你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谁找到宝贝就归谁’,我捡到你身上的钱自然也归我吧?” 陈亚伦来回扫视着从背后和面前接近的人,脑中急速运转,思考着脱身的方式。 “往哪看呢!” 见陈亚伦还在动小心思,寸头没了耐性,加紧两步上前,手掌握紧匕首刺向陈亚伦的腹部。 “小心腹部!”【危险预警】发出警告。 陈亚伦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寸头嘴角勾起笑意,加大了手中的力量,打算连陈亚伦的手掌一并刺穿。 匕首送进的过程中突然顿住,寸头像是戳中了一堵墙,刀尖停留在陈亚伦的腹部,却怎么也前进不了半分。 陈亚伦和寸头同时低头,看到陈亚伦戴着手套的右手挡住了匕首,明明看着相当普通的白色手套,硬生生挡住了匕首的戳刺。 陈亚伦先一步反应过来,这双手套是货真价实的!因为内部有高密度纤维的保护,外加多层填充物,普通的小刀根本无法穿透它的表层! 寸头准备抽刀再刺,陈亚伦不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下手抓住刀锋的部位,用力往下摁住,寸头的手腕受力歪曲,刀柄在他的手心里翘了出来。 趁着寸头卸力,陈亚伦竟然抓着刀锋,拎起匕首用刀柄扇了寸头一巴掌。 “你……”寸头嘴角出血,满脸不可思议。 整套动作下来不超过30秒,连寸头的小弟们也没反应过来,他们的老大就被陈亚伦抽了一耳光。 还是用匕首的刀柄抽的…… “给我把他废了!”寸头歇斯底里地大喊。 一众小弟挥舞着短棍正要上前,陈亚伦一只手勒住寸头,另一只握着刀锋的手从前面横在他的脖子前方,刀尖从白色手套中露出来,正抵在寸头的喉头处。 “谁敢过来?我先废了他!”陈亚伦冲人群大吼,一瞬间爆发的气势把所有人都唬住了。 双方僵持着,陈亚伦拖着寸头往巷子口走去,小弟们手持短棍,一边后退开路,一边随时准备扑上来。 寸头舔了舔嘴边的血,阴狠地说:“呵,你小子真是活腻了!” “再废话我穿了你!”陈亚伦刀尖压进寸头的肉里,鲜红的血液沿着刀锋流淌。 寸头不惧反笑道:“你杀了我,你今天必死,你放了我,你明天也要死!” 这就是资源贫瘠的塔克拉玛星现状,人人都会为了一点资源、一口吃的和人打得你死我活,这里生存才是最大的难题,而死亡,是永恒的话题。 出了巷口,陈亚伦又拖着寸头走了几步,能看见停放拖拉机的车站了。 他松开寸头,朝他腰间猛踹了一脚,寸头向着侧面软软地倒下去。陈亚伦丢出匕首,延缓后面小弟追击的步伐,自己则朝着拖拉机狂奔而去。 小弟们躲开匕首,再追上去就看见一辆拖拉机腾腾腾腾地喷着黑烟,上了大路后转眼就消失了。 “龙哥,你没事吧?”一名小弟扶起寸头。 被叫做龙哥的寸头摸了摸脖子上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了几句脏话。 “多叫点兄弟,明天去回收站蹲点!敢惹我们猎头帮,他再敢来我就要他生不如死!” 龙哥发下狠话,带着小弟们离开了。 此时开着拖拉机在公路疾驰的陈亚伦,正试图通过深呼吸平缓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他可以说刚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明天怎么样还不知道,有人要找他讨债,有人要找他算账,都躲不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明天永远不要到来。 低头看着手套,不管是抓着刀锋的地方还是被刀尖刺中的部位,都没有留下一点划痕,手套的质量超出他的想象。 手套一点事没有,可手套里的手心沾满了汗。 记得过去的老律师用了一句颇为科学的话形容陈亚伦的性格:“这小子属非牛顿流体的!平时看着软乎乎,遇上硬茬,他比谁都硬!” 等陈亚伦回到自家工厂,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他拖来一张捡来的毛毯,整个人仰躺在上面,浑身的酸疼如潮水般袭来。 腰酸背疼,手脚发软,两处膝盖都被磨破了,身上还有一股怪味。 “这捡垃圾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厂区早被断水断电,陈亚伦洗不了澡,之前唯一能照明的台灯也坏了。 陈亚伦取出台灯内部的干电池,发现电池老化严重,内阻增大后电量变得岌岌可危。 在黑暗中思索半天,陈亚伦长长地叹息。 留给他的选择不多,捡垃圾是目前唯一的出路。既然有了手套,可以从工业垃圾那堆里获得更高的收益。 东郊回收站每天凌晨四点会运来新货,只要他早点去,或许不会遇上寸头那帮人。 陈亚伦定了闹钟,打算只睡几个小时就起来抢最新鲜的垃圾。 “睡吧,明天又是捡垃圾的一天。” 四小时后,陈亚伦启动拖拉机,再次腾腾腾腾地驶向东郊回收站。 郊区的道路修得非常敷衍,路窄又陡,经常有工程车渣斗车在路上穿梭,留下满地沙土。 任何交通工具到了这里都只能颤颤巍巍地挪行,唯有陈亚伦一脚油门下去,带着拖拉机极速漂移,没有丝毫顾忌。 工厂到回收站的车程约为一个小时,由于政府取消夜晚路间照明设备,多花了半个小时才到。 陈亚伦转动方向盘,拖拉机拐入东郊回收站大门,下了车,走进回收站。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还有半个小时运垃圾的卡车才会来。 陈亚伦戴上凯夫拉手套,准备在昨天剩余的垃圾里扒拉点余货。见到陈亚伦完好无损地再次出现,几个老拾荒者在一旁对着他指指点点。 陈亚伦无视他人的目光,从垃圾堆里抽出一只破旧的玩具熊,把手伸进装满棉花的内部,从眼睛的部分扣下两块电池板来。 像玩具熊这类玩具,摁一下肚子就会发出叫声,双眼发亮然后手舞足蹈,都是这两块电池板的功劳,但很少有人知道这类废品的内部价值所在。 一只手搭上他的胳膊,陈亚伦手臂肌肉收紧刚要有动作,一扭头就看到一个小孩在拉着自己。 灰头土脸的外貌,头发脏得打绺,分不清是男是女,小孩穿着打补丁的旧布衣,连扣子都少了两对,和那帮老拾荒者一模一样的打扮。 “你怎么回来了?”小孩显得很关心陈亚伦,“快走,猎头帮会杀了你的!” 小孩一脸天真地说着性命攸关的事情,双眼澄澈无瑕,带着无比的真诚。 陈亚伦心中有些温暖,这小孩可能是他来这个世界唯一主动关心他的人。 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没事,我吉人自有天相。” 小孩想要说些什么,被远处的老拾荒者叫住了。 “童心!快过来!” “来了!”小孩看着陈亚伦欲言又止,一溜小跑到老拾荒者的身旁。 老拾荒者踢了一脚小孩的屁股,骂咧咧道:“你跟他说什么?他惹上猎头帮了,别连累到我们!” 小孩捂着屁股,有些委屈地说:“我只是关心一下……” “这年头,多关心关心我们自己吧!管别人做什么?你不想找到你妈的药了?” 小孩连连点头:“想。” “想就给我听话点!提着!”老拾荒者把蛇皮袋塞进小孩手里,自己走在前头,小孩把沉重的袋子抗在肩上,拖着脚步跟在后面。 陈亚伦也没有多想,如今这世道,人人自危,无可厚非。这可不是以前,说几句漂亮话、卖惨、恭维,能讨得别人欢心就能活下来的。 在这里,随时都有人死于生计。 如果你在路上看到一个像是睡着的人,一夜过去第二天还看到他在原地,多半是死了。 饿死的,或者是冻死的,有什么分别? “叮!” 掌机突然发出了声音,陈亚伦赶紧掏出来查看。 “你已触发人迹支线任务【寻找珍贵的药】:帮童心找回他妈妈遗失的药物,奖励技能点1点。” “这是……支线任务?原来是这么触发的。” 童心,陈亚伦刚才听老拾荒者叫过这个名字,是那个小拾荒者。 陈亚伦觉得神奇,他只是听见他们二人的对话,支线任务反倒意外地触发了。 他站起身,跟上先前的两人。 老拾荒者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转头发现陈亚伦紧跟着他们,仿佛看见瘟神般,顿时双眼发直,心跳加速。 “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老拾荒者嘴角冒出大团白气。 “没什么,只是向你借这个孩子一用。” 陈亚伦想了想,尽量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给你!他归你了!别过来!”老拾荒者竟然想也不想,丢下童心就跑,连他的蛇皮袋都不要了。 第4章 门口的老头 由于惹上了猎头帮,陈亚伦在回收站是人见人躲,生怕被他连累。 陈亚伦也乐得自在,他带着童心四处走动,无论到哪里,拾荒者们都如潮水般退去。 他们看陈亚伦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具行走的死尸。 滴滴滴—— 四点整,运垃圾的卡车准时抵达回收站,掉转车头,车斗缓缓地抬起,新鲜的垃圾即将倾泻而下。 原本工业垃圾那一堆围着大量的拾荒者,都等着抢第一波宝贝,但转眼瞧见陈亚伦正朝着这边走来,这群人顿时呜啦啦地散开,坚持和陈亚伦保持二十米以上的距离。 “咯咯……”童心看见这一幕,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陈亚伦微笑地看着童心:“好玩吧?” “好玩!”童心依然保有纯真的童趣,明亮的小眼睛充满新奇。 他并没有发现,那群拾荒者看他的眼神和看陈亚伦一样,也是一具小死尸。 工业垃圾堆积如山,卡车收回车斗,渐渐驶远隐入夜色之中。 陈亚伦蹲下身来,慢条斯理地翻找着垃圾堆里的宝贝,附近围着的拾荒者望眼欲穿,眼馋却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他们都不要,我们自己找点好东西吧。”陈亚伦把一只手套分给童心,自己戴着另一只手套。 童心接过手套,好奇地问:“大哥哥,你不怕死吗?” “怕啊。” 陈亚伦翻开一块钢板,硬度不错,可惜杂质含量高,可塑性不行,他把钢板丢到一边。 “那你怎么还要回来?” 陈亚伦轻描淡写地说:“大人总有那么一些事身不由己,你呢?你怕吗?” 童心摇头:“不怕。” “真勇敢。”陈亚伦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可能是年少无知,不懂生死的含义,才能说出这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话来。但他的胆量确实比那些围观的拾荒者大上不少。 童心抓着衣角,扭捏了几下,试探着开口:“大哥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找你妈妈的药是吧?” 童心非常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听到你们的对话,那药很重要吧?” “嗯!”童心重重地点头,“王爷爷说这里肯定能找到,我们找了快一个星期,还是没找到。听王爷爷说你找东西很厉害,所以想找你来……” 王爷爷就是刚才抛弃童心的老拾荒者,看不出来这老家伙是真心实意帮这孩子,更像是把他当一个免费的小帮手。 陈亚伦从垃圾堆里翻出一只旧轮胎,轴承部分出现了严重的断裂,好在橡胶是能够回收的,他找来一根钢筋插进毂壳中,把橡胶皮撬了下来,递给童心。 “你妈妈的药长什么样子?” 童心接过橡胶皮塞进了蛇皮袋中,接着说道:“一只白色瓶子。” 陈亚伦手中一停:“没了?” “没了。” 陈亚伦一脸黑线,指着远处的一堆生活垃圾:“你说的东西那里面有几百只,这怎么找?” 童心强调:“我妈妈的药非常珍贵,是从地球带来的!” “大哥,你的药再珍贵,它也不会在一只普通平凡的白色药瓶里发光的好么?”陈亚伦干瞪眼。 “我不是大哥,我是小弟弟。”童心非常严肃地纠正陈亚伦。 陈亚伦无语,他意识到手头的支线任务比他想象中的更难一些。 在回收站另一头的临时工棚,一个手臂带有刺身的男人推开铁皮门,迷迷糊糊地出来,站在墙角边解开了裤袋。 伴随着哗哗的水声,他低声哼唧着,扭头看向回收站的方向。 “什么情况?”男人眯着眼睛,“那群老不死的围在那干嘛?” 再一细看,他顺着人群的视线方向,定格到处于中心位置的陈亚伦。 “我去!” 男人一下子醒了,精神抖擞,连胯下的水柱都粗了两圈。 他急忙忙收起家伙,裤链也没拉,冲回工棚用力地拍门。 “老大!老大!那家伙来了!” 门被敲开,龙哥只套着一件裤衩出来,一拳打倒敲门的男人:“大半夜你奔丧呢!敲什么敲!” 男人倒在地上,手指不忘指向人群的方向:“老大,那个不怕死的又来了!” 龙哥稍一打量,也跟着精神抖擞。 “艹!居然还敢来!叫醒兄弟们,抄家伙!” 工棚里一下子冲出十几号人,手里各拎着铁锹、镰刀、棍棒等家伙,浩浩荡荡地朝着人群走去。 为了蹲守陈亚伦,这帮人等到半夜两点钟,各个人困马乏,直到众人确信陈亚伦没胆子再来东郊回收站了,这才回去睡觉。 他们没想到,陈亚伦已经睡了四个小时养精蓄锐,又在他们安心躺下时杀了个回马枪。 陈亚伦此时还在询问童心有关药的问题:“那瓶药是怎么丢的?” “药是我爸爸丢的,他那时候一生气就把药丢出窗外,结果再去找的时候,发现已经不见了。” “你爸爸丢了你妈妈的药?”陈亚伦纳闷,“为什么?” “我妈妈身体不好,一直躺在床上,是我爸爸一个人赚钱养家。这几天我跟着王爷爷捡垃圾,大概能体会爸爸的心情,他应该挺累的。王爷爷说,人累就有很多怨气。” 陈亚伦撇撇嘴:“你倒是意外的心地善良。” 远处的人群传来一阵骚动,陈亚伦看过去,瞧见了一群气势汹汹的人朝这边走来,打头的是他的“老熟人”寸头龙哥。 陈亚伦一手提起蛇皮袋,一手拉着童心:“走了。” 童心也看见了龙哥他们,加快脚步跟着陈亚伦。 他看着陈亚伦的背影,没理由地升起一股信任感。 他之前把药的信息跟很多人说过,大多数都只会说“找不到的放弃吧”,连王爷爷也会说“我可以帮忙但你要先帮我”。 只有陈亚伦没有放弃,耐心地询问药的细节。 童心感受着从陈亚伦宽大手掌中传来的温热,遥想起小时候被父亲牵着的感觉,扎实、安全和包容,令他不禁眼眶一红。 他是个可以吃苦的小孩,不怨不闹地翻一个星期的垃圾,惹得一身脏臭。但陈亚伦主动牵他的手,就让他想要流眼泪。 陈亚伦接近回收站的大门,离停放的拖拉机仅剩几步,但他心中的不安更甚。 果然,以龙哥的谨慎,门口早已派人蹲点,见陈亚伦出来,几个纹身兄弟拎着钢管站了起来。 陈亚伦停住脚步,那边龙哥也带人逼近,他再一次陷入到两面包夹的局面,只是这一次敌人对他的仇恨值起码翻了个倍。 “你看起来遇上了麻烦。”一个雄厚的声音出现在陈亚伦的侧边。 那是一个穿着墨绿色军大衣的老头,他戴着破旧的毡帽,帽檐阴影下的双目深邃如黑夜里的深井。 “是你?”陈亚伦认出了他,昨天他给过老头一颗苹果,却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你看起来遇上了麻烦,”老头重复了一遍,“我很擅长处理杂物,你可以雇我保护你,看在苹果的份上,我收你这个数。” 老头伸出三根指头。 “三千?可以没问题!”陈亚伦一阵惊喜。 老头摇摇头:“30万。” “30万?!你怎么不去抢!”陈亚伦脑海中跳出了“ 趁火打劫”四个字。 龙哥边走边叫嚣着:“跑啊?怎么不跑了?等抓到了我先抽你一百个嘴巴!抽烂你的嘴!” 见着陈亚伦无处可逃,龙哥故意放慢了脚步,似乎在折磨猎物,挑战陈亚伦的心理防线。 “30万,护你一个月。难道你的小命不值这30万?”老头循循善诱,“我也可以接受分期付款,一天1万,怎么样?” 陈亚伦没有回答,反而给老头一个大大的熊抱。 老头愣住了。 陈亚伦大力地拍着老头的后背,仿佛老友重逢般亲切热情:“老兄啊,你怎么才来啊?哈哈哈哈!” 他勾着老头的肩膀,指着龙哥说:“告诉你,就是他们欺负我!你这回可要给我出口气啊!” 龙哥脚步一顿,凝神打量一番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老头。 旁边的小弟提醒道:“大哥,小心点,可能有诈!” 龙哥一阵思索:“我说这小子怎么有胆再来回收站,感情是找了帮手!” 他对手下们喝令道:“那老头是他的帮手!先把他拿下!” 一群小弟们抄起家伙扑向看似人畜无害的老头。 围观的老拾荒者频频摇头,心疼这家伙一把岁数了,何必和陈亚伦掺合在一起。他上了猎头帮的黑名单,是必死的人,和他站一起只能是自寻死路。 “臭小子,拿我当挡箭牌呢?”老头看清了形势,低低骂了一句。 陈亚伦微笑道:“高价值的商品都该有试用期,你要价这么高,不露两手我怎么敢雇你?” 说完,他双手在老头背后一推,优先推向门口手持钢管的纹身小子们。 老头似乎早预料会是这样,摇摇头叹息。 “去死吧老头!” 钢管狠狠地砸落,这一下的力道必能叫人骨头断裂。 咔嚓! 断骨之声响起,倒下的却是一名纹身小子,他哀嚎着抱着小腿在地上打滚。 老头这一脚正蹬在他的胫骨上,连陈亚伦和童心都不约而同地抱紧自己的腿,仿佛对那阵疼痛感同身受。 另一根钢管迎面劈下,老头轻轻躲闪,手肘砸向纹身小子的咽喉。 对方捂着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脸上的表情像是溺水般惨白无比。 “哦——” 陈亚伦和童心又捂住了自己的喉咙。 接下来的战斗根本毫无悬念,陈亚伦也练过几下筋骨,但老头的手法绝对不是练出来的。 他用的是搏杀术,每次闪避和进攻都毫不拖泥带水,没有花架子,每一下都是冲着要害去的,出手的目的不是打架,而是制服或者致命,让对手彻底失去反击能力。 可能是陈亚伦没付钱的缘故,老头确实有所留手,给纹身小子们都留了一命,至于会不会落下残疾之类的后遗症,不是他该考虑的。 眼见着门口的小弟都倒下了,通向拖拉机的路畅通无阻。 “快跑,上车!”陈亚伦拖着童心就跑。 跑的时候,陈亚伦还不忘回头冲老头喊:“别死啊老兄,不然我只能一个人照顾咱嫂子了!” 陈亚伦还不忘给老头的帮手身份添加剧情故事,好演得更加逼真一些。 拖拉机绝尘而去,现场只剩下老头和龙哥小弟面面相觑。 老头耸了耸肩膀:“如果我说,我不认识那小子,你信吗?” 龙哥看着躺了一地的兄弟,面目极度扭曲:“废了他!” 昏暗的夜色之下,位于东郊的某家回收站中响起一道道的惨叫声,传荡到境外漫漫黄沙上,只是卷起一阵寂寥的风。 第5章 金工锤与压缩气瓶 正午时分,陈亚伦和童心走在城区的道路上,一人一块干馍,以咬崩牙的气势一口一口地咬着。 城区的规划要比郊区好很多,同一制式的房屋沿着平整笔直的街道两旁排列着,街边每隔十米立着一盏防沙灯,用风罩阻挡随时会入侵城区的风沙,点亮的光芒即使是黄沙遮日的昏暗天气也能看得见。 纳维亚边国的房屋统一没有玻璃,只有四角见方的空洞作为窗户,内部挂着一张厚实的毛毯,边角用水打湿,贴合墙面,同样也是为了防止风沙进屋。 近年来,国内在郊区大力推进工业设施,毛毯除了防止边疆的风沙,也要隔绝郊区飘来的废气。 陈亚伦一路上问了几十个和药相关的问题,可童心能回答上来的一只巴掌都数的过来。 “你确定没记错,药真的是丢出窗外后不见了?”陈亚伦口中嚼着干馍,嘴里像沙漠一样干涸,他也不舍得买水喝。 “你已经问了二十遍啦,伦哥。”童心自从知道陈亚伦的名字后,就改口喊他伦哥,“我还记得那天日子很特殊,是副市长的演说庆典。” 他口中的副市长陈亚伦当然认识,纳维亚国的郊区分为南郊、东郊和西郊,分别交由第一、第二、第三副市长管理,管理东郊发展的第二副市长,正是发表演说的李副市长。 演说庆典分为两部分,一是开展东郊与西郊企业联合发展的合作声明,二就是他个人的退位演说。 这点其实很奇怪,因为李副市长是曾经发表过“西郊是我国经济振兴的绊脚石,是发展道路上一块无法忽视的坏死的肉瘤”这番暴论的人,很难想象在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天,竟然选择公开与西郊企业达成合作。 而更奇怪的是,退位演说的第二天,相传这位李副市长就下落不明,至今不知所踪。 “李副市长是一个星期前失踪的,而你妈妈的药也差不多在同一时间遗失,这两者之中有什么关联么?”陈亚伦百思不得其解。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找到药,而是活命。 他能想象到猎头帮恨不得吃了他的心情,他也意识到自己手无寸铁,是时候搞点武器了。 两人从城区往下走,下了阶梯,拐入一条巷子,来到黑尾街。 黑尾街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些郊区农民混进黑尾街,想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有些地痞无赖躲在阴影里,试图抢劫一名过路的行人。有些乞丐缩在纸箱里,靠吸吮着餐馆的剩饭菜过日子。 当陈亚伦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头时,巷子深处闪过两个鬼魅般的影子,他紧盯着陈亚伦,眼看着他们走进了一家台球厅。 其中一个影子说:“去报告龙哥,我们找到他们了!” 另外一个影子回答:“先别着急,看看那个老头在不在?” 第一个影子听完这个词,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身体某个部位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他谨慎地来回扫视,最终放下心来:“老头不在!喊龙哥来包了这里。” 第二个影子说:“你盯紧了,我马上带人过来!” 陈亚伦不知道身后隐藏着汹涌的杀机,他正在和一名老友热情地拥抱。 “哈哈阿斗!好久不见!” 一个上半身格外壮实的男人抱紧陈亚伦,哈哈大笑:“小伦!咱们快一个月没见了吧?最近好吗?” 陈亚伦苦笑:“还是欠钱呗。你怎么样?你在这……看台球厅?” 阿斗是陈亚伦之前搬砖的工友,也是他教陈亚伦几招近身格斗的手法,阿斗一个月换了七八份工作,现如今负责看管台球厅。 “哪给钱上哪干呗。”阿斗坦坦荡荡地说。 所谓的台球厅,远不如21世纪的模样,台球甚至都不是球形,而是找了几块底面平整的石块,磨削成差不多的外形和重量,击球者用手臂粗细的钢管撞击石块,谁先把桌子正中央的实心球打进对方的洞里,即为胜利。 因为实心球是铜芯做的,相对比较值钱,所以老板雇了一名从身材上颇具气势的阿斗来看店。 毕竟阿斗健壮的斜方肌和三角肌撑开时,整体造型像是一块坚硬的羊头锤,没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动歪脑筋。 阿斗拎来两根钢管,摆开架势道:“咱俩好久没练了,来一盘?” 陈亚伦拉着童心的手,摇头说:“不了不了,我最近还有事。” 阿斗这才发现童心,疑惑地问:“这你孩子?” 陈亚伦差点喷了:“我连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孩子?” 阿斗眨眨眼睛:“我开玩笑的嘛……” 陈亚伦松了一口气。 阿斗说:“肯定是你的弟弟对吧?你老爹在外面欠那么多钱,说不定还欠了点桃花债,这下苦主找上门了吧?” 陈亚伦哭笑不得:“你有点正形好不好?我找你来是有正事的。” “正事?”阿斗立马恢复严肃的神情,双手抱胸,背肌隆起,“那我可要认真听听了。” “你们店里不是有台车床么?平时磨铜球的,借我用用,最近有些人盯上我了,我造个武器防身。” 铜球虽然是实心的,但架不住天天用石块砸,用铜管捅,店主干脆在门面后架了台车床,随时修补漏洞。 “这个简单,我和店主关系不错,肯定算你友情价。你把需要的东西说一下,我现在就叫伙计备料。” 陈亚伦从蛇皮袋里掏出一块长条形的钢材:“不必了,我自己带了料。” 钢材是从回收站里捡的,看着成色不错,陈亚伦没有卖掉,而是自己留了下来。 阿斗看着陈亚伦若无其事地掏出一条两米长的钢材,表情还算平静:“行,我让伙计开工。” “不必了,我自己做。”陈亚伦接着说。 阿斗嘴角抽了抽:“你用车床的话,不就耽误伙计工作了吗?人家会找你要误工费的。” 陈亚伦指了指正门的时钟:“还有十分钟到午休时间,他下班后车床没人用,午休半个小时,足够了。” 阿斗终于不淡定了:“原来你是来白嫖的。” “不,”陈亚伦掏出两块白色的硬币压在桌上,“这里是20纳币的电费,请笑纳。” …… 童心和陈亚伦进了车间,一台最原始的手动车床展现在他们面前,没有数控开关,没有安全舱盖,所有的部件都裸露在外,有一种原始粗野的美感。 陈亚伦打算造一把金工锤,他曾经担任见习律师时,为了处理某个工厂的案件,在金工实习了两个月,有一定的车床经验,金工锤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陈亚伦轻车熟路地启动车床,固定加工件,锁紧刀具,调整需求尺寸和进刀比例,一阵金属滋滋的响声后,他将钢条车成不同粗细的两截,中间切断后,把粗的一截交给童心。 “童心,你负责把这根毛坯外皮打磨干净,两端锤头面要平整。” 童心听话地接过发烫的钢条,拿起了锉刀和砂纸,开始加工。 陈亚伦将细的一截车至光滑后,在更细的尖端部分削出外螺纹,另一边接过童心打磨好的钢件,更换螺旋钻头后在锤头中央钻出内螺纹。 最后关闭车床,将锤头和锤柄连接部分拧紧,螺纹完美贴合,紧密无间,一根崭新的金工锤就诞生了。 锤身长约四十厘米,算上锤头部分,大概有四十六厘米,做这么长主要是怕被人用小刀近身,希望在敌人能捅到他之前可以用锤子将其降服。 童心负责做最后的抛光,去除毛刺,陈亚伦则瞄上了墙角的压缩气瓶。 他用剩下的毛料做了两只小钢瓶,内部钻空,仅有巴掌大小,重量也比一只扳手要轻,顶部留有极小的空洞。 他将压缩气瓶的气管插入小钢瓶中,灌满气后塞入橡皮塞子,锁紧瓶中的压缩空气。 他把小钢瓶揣入口袋里:“必要时候可以当枪使,虽然是一次性的。” 童心那边的金工锤也完工了,陈亚伦拎着金工锤,口袋左右各塞着一只小钢瓶,全副武装地走出了台球厅。 他的身后,阿斗一脸呆滞地欢送他走远。 “他出来了!”蹲伏的小弟立刻激动起来。 他身后还有两名小弟,他们是附近刚支援来的,龙哥的大部队还在路上。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拖到龙哥过来!”另外一名小弟着急道。 他们三人几乎没有犹豫,从巷子里冲出来,拦在陈亚伦的面前。 “小子,让我们好找啊,老头不在,今天我看你……卧了个槽!” 来到正面他们才发现陈亚伦手里提着一根又细又长的锤子,锤头打磨的平面光亮如镜,闪烁着狰狞的光芒,从结实致密的外形看来,挨一下最轻也是骨折加内出血的程度。 关键是陈亚伦还没认出他们三人,他转动着手中的锤子,礼貌地微笑道:“你们找我啊?” 只是微笑搭配上锤子,很难不歪曲笑容背后的含义,他们眼中陈亚伦笑得格外瘆人,背后寒意凝结。 “没,没有,我们认错人了……” 小弟们决定从长计议,但有人不这样想,陈亚伦的背后传来一道洪亮的大嗓门。 “小子!我说过,被我们猎头帮盯上,你就是死路一条!” 第6章 我先盯上的 陈亚伦的身后,龙哥带着小弟浩浩荡荡地走来,一时间街面拥堵,半条街都是龙哥的弟兄。 齐刷刷的脚步声如喧腾的潮水,人头攒动之中,不变的是一双双阴狠的眼神,聚焦在陈亚伦身上。 龙哥这次是下了狠心,带来了三十号人,只为报复陈亚伦一个人带给他的屈辱。 陈亚伦压低声音对童心说:“回台球厅去,叫阿斗把门关好,不是我叫你别出来!” 童心点点头,拎着蛇皮袋三两步跑进台球厅,阿斗站在店门口一把抱起童心,另一只手早就搭在帘卷门上准备关店。 “小伦,快过来!” 陈亚伦示意他:“关门!他们是冲我来的。” 阿斗见陈亚伦心意已决,咬咬牙拉下帘卷门,在内部加了两道锁。 台球厅内的顾客不明所以,从窗户探出脑袋来看戏,被阿斗一个个拽了回去,接着放下木板,把窗户也堵上了。 黑尾街上微风卷动着细沙,一只空的铁皮罐头当当地滚动着,场面安静到了极点,像是古典西部片中牛仔们手按着左轮击锤,屏住呼吸剑拔弩张的局面。 龙哥见三名小弟挡在陈亚伦前面,知道是他们拖住了陈亚伦,毫不吝啬地赞赏道:“做得好!拖住这小子,算你们立了大功!” 三名小弟却不敢承受这份奖赏,小心翼翼地摆手,给龙哥打信号。 他们那一刻多希望龙哥没有认出他们。 陈亚伦认真地询问三人:“你们也是猎头帮的?” “是……不是不是!”三人先点头又摇头,竭力撇清关系。 然而已经晚了。 破空声袭来,一名小弟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地响,然后仰面倒地,鲜血盖过了他安详的面容,躺下的英姿像一位不问世俗的隐士,淡泊名利,醉心于大地宽厚的怀抱。 另外两名小弟也没来得及跑,接近五十厘米的金工锤可以在人做出动作的第一时间给出沉重的打击,清脆的两下敲击声之后,两名小弟应声而倒。 龙哥见陈亚伦居然还敢先动手,顿时怒不可遏:“小子!你找死!” 陈亚伦冷笑一声道:“按你说的话,我早死好几回了,我还不是好好的么?” “上!先打断他的手和腿,我要折磨死他!”龙哥双目通红。 身后的兄弟正要冲上去,陈亚伦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钢瓶,对准龙哥的方向,用大拇指弹开了顶端的橡木塞子。 砰! 压缩气体从极小的缺口快速释放,产生的反向动能推动着轻盈的小钢瓶快速飞行,眨眼间朝着猎头帮撞去。 本来小钢瓶的释放缺少准头,压缩气体不会推着瓶身呈直线飞行,或多或少会产生偏移。 不过没关系,谁让满大街都是猎头帮的人呢?总能砸中一个幸运儿。 猎头帮的弟兄们看着空中诡异的飞行路线,纷纷停住脚步,架起胳膊防御。 “哎哟!”哀嚎声响起。 陈亚伦意外地中了头奖,小钢瓶在空中兜了几个螺旋线,不偏不倚地砸中了龙哥的下巴。 龙哥仰着头,只觉得喉咙和鼻腔泛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用手托着下巴,却觉得自己的嘴轻飘飘地,像是浮在半空中。 他含糊不清地大喊:“我……我下巴呢?我下巴还在吗?” 一名小弟扶着他,焦急地说:“龙哥,下巴还在,只是……牙齿掉了一地。” 龙哥歪着头看地,地面上除了零星的血迹外,还有几颗暗黄色的牙齿,都是亲自从他的嘴里蹦出来的。 龙哥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地大吼:“杀了他!!” 三十多号人一窝蜂地扑上来,手中短棍小刀如林,每个人的嘴边都喷涌着浓烈的血腥气,誓要为龙哥报仇。 陈亚伦也不硬抗,转身朝黑尾街街尾跑去。 街尾有很多闲散的人士逗留,有晚上干活白天补觉的夜猫子,有和同伙分赃的抢劫犯,也有在黑尾街打听小道消息的掮客,他们聚集在肮脏的角落里,头顶的塑料棚已经污浊到阳光都透不进来。 而这样一个静谧的午间,打着瞌睡的人最先听见贴着地面传来的震动声,像是低沉的雷鸣。 “地震了?”有人望着杯中摇晃的水,犹疑道。 “不,看那,快看那边!”有人发现了异样。 陈亚伦跑进街尾,一锤子掀翻拦路的牌桌,飞扬的卡片宣告着这一场牌局彻底烂尾。 “你特么……”牌友噌地站起来,伸手没抓到陈亚伦,他已经跑到后面,从一个午睡的人身上跃了过去。 “后面的人会给钱的!”陈亚伦冲他们喊了一声。 “后面的人?”几名牌友摩拳擦掌,心里盘算刚才那局损失了多少钱。 等他们看见密密麻麻三十几号人出现时,当即魂飞魄散,哪里还敢要钱,这是要命来的啊! 街尾的人立刻散开,让出一条通道,但那午睡的人睡得正死,丝毫没有注意人群汹涌。 来人也完全不打算减速,这么一帮人从他身上踩过去,估计要从午睡变成永眠了。 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眼疾手快,抓住午睡者身下的毯子,将他拖拽了几米。 这短瞬间发生的变化,拯救了午睡者的小命。但后者依旧睡意浓重,睡眠质量一丝不减,全然不知自己刚从生死线旁走了一圈。 “好样的!” 几个真性情的男人为救人举动鼓掌,而那名身着华贵的男人却望着陈亚伦离去方向,眼睛微微眯起,藏起深邃神秘的目光。 陈亚伦还在狂奔,冲出街尾时他推翻了货架,冲着收窄的街道发射最后一只小钢瓶。 可惜效果不佳,钢瓶盘旋着上了天,打碎了某户人家屋顶的瓦片。 出了街尾,前面就是一条过河的桥梁,桥梁通往西郊,和东郊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 正因如此,猎头帮这次没能在黑尾街的另一头包围陈亚伦,让他得以逃脱。 但桥面通畅开阔,以陈亚伦的体力,上桥迟早会被猎头帮的人追上。 他选择不上桥,而是向桥墩下方狂奔而去。 猎头帮越过翻倒的货架,眼见着陈亚伦放弃过桥,心中觉得已是稳操胜券。 “不从桥上过,简直是傻到家了。” 桥下是纳维亚边国唯一一条内河,从早期星际移民时期开拓出的不动湖引进,河水深而急,每年入河泅渡的意外死亡不下百例。 等到猎头帮众兄弟汇合后,他们形成一道半圆形的包围网,缓慢地朝着桥墩下推进。 等他们看清桥墩下的模样时,全都傻眼了。 桥下面竟然有大量的游民聚集在此地! 纳维亚的游民要么是因岗位变动失去工作的人,要么是失去工作能力的人,他们整日无所事事地滞留在隐秘的地方,躲避市民普查,以免被遣返回旧地球。 但他们同样不能出现在城区郊区任何地方,不能与外界有交流,一双破洞的烂鞋,一张裹住身体的草席就是他们全部的资产。 不知不觉,桥墩下的游民数突破了两百!他们像是石头般沉默地静止,看见外人时,眼神却如黄沙般热烈干燥。 上百颗头颅扭来,上百双目光望着猎头帮的成员,哪怕是长期聚众斗殴的狠人,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龙哥托着下巴跑来,见手下一动不动,顿时火气上涌:“都愣在这干什么?那小子呢?” 有人指着游民中间的地方说:“他在那里!” 龙哥喝令道:“上!不就几个游民吗?怕什么?怕他们吃了你啊?” 龙哥带头下桥墩,其他兄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龙哥一脸凶狠,径直从游民中间走了过去,他粗暴地推开一个挡路的小孩,他的母亲赶紧把小孩接过去,用无神的目光注视着龙哥。 “哼!一群等死的废物!” 龙哥料定这帮游民不敢对他们动手,底气更为充足,一路拳打脚踢,非常粗暴地打开了一条通路。 等走近了,他听到陈亚伦被人堵住了去路,不由得心中一喜。 “看来这小子惹了不少人,这下遭报应了呵!” 一个全身穿着黑衣黑裤的男人抱着胳膊挡住陈亚伦的去路,他粗糙中带着嘶哑的声音飘进龙哥的耳朵里。 “你算算这剩几天?欠的钱什么时候还?再不还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黑衣人正是前两天上陈亚伦房间讨债,结果被揍得像猪头的带头人。 陈亚伦摊手:“再宽恕几天呗。” 龙哥挤过人群,冲黑衣人道:“哥们,这小子我带走了,你跟他的事之后再说。” 黑衣人反而一把抓过陈亚伦的胳膊,拉开与龙哥的距离。 “凭什么?他是我们先盯上的!” 龙哥冷笑一声:“我们比你们早,他昨天先惹的我们!” 黑衣人说:“他五个月前就惹到我们了!” 龙哥啐了一口:“妈的还真是你们先,”说完一把举起匕首,刀尖冲着黑衣人,“我今天就要带他走,我看哪个够胆拦?” 黑衣人同样冷笑地回应:“你胆子很大,连总督要的人都敢碰!” 说完,黑衣人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徽章,较为精致,徽章表面的图案古怪离奇,透着一股玄乎的气质。 “总督?” 龙哥怔了一下,他没见过总督,更没见过那枚徽章,但他知道总督是纳维亚边国说一不二的大人物,统管镇国军队,灭了他小小一个猎头帮根本不在话下。 一个小弟叫嚣道:“别糊弄人了!你要是和总督有联系,会和这群烂游民待在一起?” 猎头帮的弟兄们纷纷挤了进来,和龙哥站在一起,游民们居住环境相当恶劣,四周泛着一股排泄物的恶臭,谁都不信这样的烂民与总督有什么瓜葛。 龙哥也是回过神来,嘴角勾起:“诈我是吧?信不信我连你一块弄!” “你可以试试!”黑衣人一声令下,游民竟然齐刷刷地都站了起来! 猎头帮刚从游民群中挤进来,左右散开想要阻断陈亚伦的退路。可这下游民一同站起来后,他们反而成为了被包围的猎物。 尽管游民手中没有武器,可人数差距的悬殊摆在眼前,沉闷的气息压迫得猎头帮不敢乱动。 一旦开战,胜算是渺茫的…… 龙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看着抓到陈亚伦竟只能放走他,龙哥感觉受到比匕首柄抽耳光更甚百倍的屈辱。 人群与人群僵持,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混战一触即发。 “你等着!”龙哥死死咬着后槽牙,指着陈亚伦,随后转身挤出游民群,“我们走!” “是!” 龙哥走在前头,猎头帮的小弟握着短刀短棍指着游民垫后,逐一退出了此地。 出了游民群,龙哥做了一个手势,吩咐手下们:“在附近蹲着,他一出来就干掉他!” 陈亚伦目送猎头帮远去,他自知和这伙人的梁子彻底结下了,必须想一个方法彻底除掉这群人。 以绝后患。 第7章 拉拢天经地义会 猎头帮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陈亚伦蹲坐在游民群中,他对身边刺鼻的酸臭味道无动于衷,长期泡在垃圾堆里的他早已熟悉这种气味。 黑衣人在他身边坐下:“大哥,人我替你赶跑了,这个月的债你是不是该意思意思?” 陈亚伦转移话题,对他手里的徽章表现出很大的兴趣:“你真的是总督派来的?” 黑衣人将徽章一丢:“随便捡的瓶盖而已。” 龙哥要是知道自己被一只瓶盖唬住的话,脸上的表情不知该有多精彩。 “债的事……” 陈亚伦突然抓住黑衣人的手,用力地握了握:“我意识到接下来会有不少情况需要你们的协助,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陈亚伦,你叫什么?” 黑衣人嘟囔道:“我知道你叫陈亚伦,不然我找谁要债?” 过了两秒他回过味来:“合着你是把我名字忘了对吧?我明明五个月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做过自我介绍!” 陈亚伦挠挠头:“我当时以为你是不足轻重的龙套,没仔细听。” 黑衣人没了脾气,重新介绍自己:“听好了,我叫马威,下马威的马威,我们是‘天经地义会’的,专门负责上门要债和清理后事,你一共欠我们500万纳币,目前只还了7000……” 陈亚伦打断了他:“你们在讨债的过程中,有没有禁忌或限制之类的?” “怎么可能!”马威一本正经地拍着胸膛,“债主是我们唯一的服务对象,其他的法律条约都管不到我们。” “太好了!”陈亚伦鼓掌,“现在你们听我指挥。” 马威傻眼了,眼睛皱得像两个问号。 “你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我说的债主是放债的人,不是你这个欠债的人。” “都一样。”陈亚伦淡淡地说道。 “一样个鬼啊!”马威不淡定了。 “听着,马尾同志,你的核心目标是要债,我的核心目标是还债,咱俩目标一致,是不是可以算成共同阵线的战友?” “是马威,不是马尾!”马威顿了一下,“不过你说得倒是没什么错,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那如果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赚到钱,你们‘天经地义会’是不是该为我提供鼎力支持?” “好像也对。” “你们不能破坏我的赚钱计划,否则就是动摇自己的核心目标和基本诉求,这对我们双方都没好处。” “是,你接着说。”马威点点头。 “在不明确我的计划走向和部署下,你们应该在提供支持的情况下无条件接受我的安排,以期双方达成良好的合作,致使局面走向对双方都有利的结果。” “是是。” “这是否也意味着你们需要听从我的指挥?” “对对对。”马威频频点头,后又缓过劲来,“靠,我是什么时候被你绕进去的?” 陈亚伦站起来,怜惜地拍拍他的肩膀:“五个月前。” 陈亚伦从游民群里借来了一张昏黄的草纸,拿树枝沾了一点河畔的淤泥,在纸上写下一排文字,最后递给马威。 “你先去台球厅把一个叫童心的孩子接过来,然后搞到纸上写的这些东西,开销先记账上,我保证今晚过后,你们只需要等着收钱就好了。” 马威捏着鼻子接过草纸:“你从哪借的这张纸?有股怪味。” “从一个游民大叔屁股下垫的报纸撕下来的。” “……!” 马威露出嫌弃的神色,但这张纸关乎很多钱,他又不敢丢掉。 “你真的有把握?”马威不放心地问。 “你别搞砸了就行,记得多带点人,我怕猎头帮还在附近逡巡。”陈亚伦面露自信,胸有成竹。 马威点点头,他可不想装完逼出头被人从后脑勺砸一闷棍,当即把所有天经地义会的兄弟都叫上。 一个个瘦骨嶙群的青年游民被喊上,披上统一分发的黑衣人,遮住了目不忍视的枯瘦形体,整体看上去像个神秘组织集会。 “原来他的小弟们都是直接从游民群里召集的,”陈亚伦在心中默念,“也算是给了这群人一份工作吧。” 马威带着小弟离开了十分钟,十分钟后,马威带着童心回到了桥墩下面。 “伦哥!” 童心激动地扑进陈亚伦的怀里。 仅仅是隔了一个小时,却感觉好像数年不见,童心仔细地查看陈亚伦的身体,确认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别摸了别摸了,我怕痒!”陈亚伦大叫投降。 这个能拿着锤头追着人敲的狠角色,没想到弱点居然是怕痒。 “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我们要共同进退!”童心握着稚气的小拳头,嘟着嘴巴,非常认真地看着陈亚伦。 “好好好,共同进退。”陈亚伦亲昵地抚摸童心的小脑袋,毛茸茸的短发像是初生的小鸡仔。 马威蹲下来说:“你要的那些东西比较繁琐,我已经让兄弟们临时征用台球厅的车床在加工了,另外的东西也在准备过程中,预计晚上11点能交货。” “行。” 陈亚伦端坐在地上,开始闭目养神,童心也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睛。他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并不会抱怨游民群的环境恶劣,长期艰苦的环境提升了他的耐受能力。 …… 伏在桥边观察底下动静的猎头帮成员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他们依然能听见游民群里活跃的人声,这帮人自从脱离社会后就失去了时间观念,晨昏颠倒,作息不规律。 他们负责盯梢陈亚伦,但盯梢目标已经在游民群里待了七个小时,看样子相处得很愉快,至今流连忘返。 一名成员问自己的同伴:“他不会一晚上都不出来了吧?” 同伴耸肩:“鬼知道,这家伙的运气和想法都很诡异,感觉惹到怪物了。” 成员又说:“你见过他手里那个锤子了没?我看了眼被它砸中的那个兄弟,天灵盖都凹进去了!” 同伴也是心有余悸:“只是祈祷我们别被那玩意砸中吧,我宁愿被捅一刀,那玩意看着就吓人!” 成员还想聊点什么,听见桥面下人声大了起来,他好奇地探出脑袋张望,一群黑衣人钻进了桥墩,之后不到三分钟,这群人又急冲冲地跑了出去。 “他们在搞什么鬼?” 又是几分钟过去,桥下湍急的流水不停息地流淌着。 这时桥头处亮起了一盏灯,伴随着嗡鸣的马达声,灯光越来越近,高强度的光线照得两人睁不开眼睛。 直到和灯光擦肩而过,他们才认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一辆三轮货车! 在货车背后的车斗,正坐着他们熟悉的面庞,陈亚伦和童心披着黑色的外套,冲他们挥手告别。 “该死!他混进了黑衣人的队伍里,我们没发现!”猎头帮成员大叫。 他的同伴也跟着大叫:“快去叫龙哥!我们也有车,追上去!” 龙哥的队伍就在附近驻扎,听到呼喊声,当即开着面包车追了上去。 车门打开,在桥面留守的二人挤了上去,上车后发现车里已经塞满了人,十多人挤在车厢里,还有三人缩在后备箱中。 就这样满满的一面包车人驶过大桥,紧跟着陈亚伦他们离去的方向追逐。 他们或许还没意识到,这座大桥对面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西郊。 童心看见了跟着后面的车灯,向陈亚伦汇报:“他们跟上来了!” “就怕他们不跟来,”陈亚伦笑着拍拍车头,“加速,跟他们拉开一点距离。” “好!”马威猛踩油门,三轮货车向前窜了一下,速度飙升。 而三轮货车的车斗里,除了陈亚伦和童心,还躺着五六个黑衣人,因为视角的缘故,猎头帮的人并没有发现车上还有别人。 大约两个小时后,三轮货驶出了市区,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宽阔的高山,没有明显起伏的山势,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 红白山海拔约为1500米,在通往西郊的公路中,有一段会经过山体中间的峡谷。 当人处在峡谷内时,会觉得两侧的崖壁高耸入云,连阳光都被遮挡,阴沉压抑的氛围令人觉得仿佛来到某条死亡之路上。 随着峡谷两侧的靠拢,道路也随之收窄,几乎变成了一条单行道,而这正是陈亚伦期望中的地方。 他掏出委托马威加工的包裹,里面装着大量的碎铁钉,虽然外形粗糙,但尖端锋利无比。 陈亚伦分出一只手套给童心:“随便撒就行。” 两人抓着碎铁钉洒在地上,一边撒一边哼着不成曲的小调,看着像是庆典上的两个撒花童子。 不过他们撒的花可就致命多了。 铁钉撒得差不多了,陈亚伦又取出另外一只包裹,躺着的黑衣人纷纷坐了起来,陈亚伦把包裹递给他们。 “怎么用你们老大都说得很清楚了,注意时机,等我们的信号。” “好的大哥。”黑衣人非常听从陈亚伦的安排,因为其中一半人都被陈亚伦揍过。 接近四个小时的行程后,他们离开了荒芜的地带,进入郊区的生活区,再过了半个小时,逐渐抵达此行的目的地——西郊回收站。 “下车。” 马威率先熄火,推开车门,其余黑衣人一致跳下车,分散在四周的街道里,转眼就消失了。 西郊回收站规模比东郊大很多,这令陈亚伦有些疑惑,工厂和农场大多在东郊,西郊主要以开发楼层为主,哪来这么多业务量? 回收站内灯光亮如白昼,照亮数个忙碌的身影上。 只剩下陈亚伦牵着童心的手,继续朝前走。 “站住站住!我们这不收拾荒者。”一个粗犷的声音喝止了他们。 第8章 开个垃圾盲盒 “开快点!快点!人都跟丢了!”龙哥不停地叫骂,坐在副驾驶的他恼怒地踹着车前座。 司机也很无辜,这辆面包车设计用来运货,前后厢比例严重错位,几乎没有座位,这下突然塞进来十几号人,他油门踩到底也提不上多少速度啊! 龙哥手指朝后车厢点去:“你,你,你下车!跟着跑!” “啊?”被点到名的小弟愣住了,“可现在车还没停……” “我叫你下去没听见吗?开门!跳下去!”龙哥怒气冲冲地吼道。 “是!” 三个小弟百般不情愿地跳下车,在地面滚了几圈,才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跟着车子后头跑。 人一少,面包车的速度果然上去了,龙哥又高兴地踹着车前座。 司机被踹得脑袋直晃,感觉自己和车迟早有一个会散架。 啪!噗! 一声短促的爆胎声过后,紧跟着的是一阵气体泄漏的声响。 面包车失去平衡,司机猛打方向盘,车身一阵晃动。 好在后座部分人压得扎实,基本没怎么晃动。可怜龙哥自己一个人坐中排,一脑袋砸在了钢制的车门上。 当的一声,车内安静了,后座人的心跳也差点停止了。 龙哥头冒着血地站起来:“你怎么开的车!” “龙哥,不不,不是我的错……”司机说话都结巴了。 后座有人发现了真相:“是钉子!地上到处是钉子!” 龙哥等人下车,发现车子两个前胎都被地上撒的碎铁钉扎破了,橡胶皮软软地贴在地上,不见昔日风采。 三个被迫跑步的小弟超过了他们,好奇地问:“龙哥,怎么不走了?” 龙哥一脚踹过去:“走你大爷!过来换备胎!” …… 陈亚伦和童心此时被西郊回收站门口的保安拦着,保安一脸横肉,三十来岁,膀大腰圆,并不好惹。 “真奇怪,我记得前段时间这儿还是无人看管的,怎么都有保安了?”陈亚伦装出一副对这很熟的模样。 “这儿一个月前就被我老板收了,你哪来的哪回去吧。” 陈亚伦说明来意:“我们不是拾荒者,这孩子的药丢了,我们来找药。” “丢了药上这来找?这儿可不是失物招领处,走吧走吧!” 保安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个劲儿地轰人。 陈亚伦坚持道:“这么急干嘛?这是回收站,我来买点东西总行吧?” “我们不面向个人做生意,快走!”保安宽背粗腰,态度坚决。 陈亚伦不解,一个业务量庞大的回收站,既不从个人手中收废品,也不对个人出售,那它面向的是什么?公司?国家? “老刘,谁啊?” 从回收站内走出来一个人,穿着得体,大半夜梳着精致的发型,看着就像有地位的人。 保安说道:“没事老板,有两个收破烂的走错地方,我这就让他们滚蛋。” 男人制止保安说:“别这么无礼老刘,先听他们把话说完。” 男人上来便和陈亚伦商务性握手,“西郊回收中心总经理袁峰,有什么需要?” 陈亚伦看对方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他从头到尾说明了来意,希望老板能够通融。 袁峰露出商务笑容:“你看,我们这边马上就要运货进来,机器和工人都在准备。要不等明天早上,工人分拣完后,你再来找?” 陈亚伦说:“没关系,我们自己找,不耽误你们。” 说完他迈步往里走,袁峰先一步挡在他面前,还是商务型的微笑脸。 “这样吧,我们按常规流程走。你买一份料走,里面有什么全归你,这好在便宜,但不一定有你要的东西。” “我要自己挑。”陈亚伦有掌机在手,只要能亲自挑料,一定能找到药瓶所在。 “这个要求可能无法满足,”袁峰露出带有歉意的微笑,“我建议选第一种方案,我们会尽快帮你找到东西,但回收站的东西毕竟已经是我司的财产,所以你要按药的原价购买。” 陈亚伦扭头问童心:“你妈妈的药很便宜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停地对童心挤眉弄眼,可惜童心没听懂他的暗示,十分诚恳地摇着小脑袋。 “不对!我妈妈的药很稀有,是从地球上带来的,这里买不到。” 陈亚伦无语,这傻孩子!你哪怕说这药随处可见不值钱都好。 陈亚伦瞥见袁峰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几乎可以说是绽放了。 地球来的药?那一定很稀有,对他来说这可是坐地起价的好机会! 看着这张欠揍的笑脸,陈亚伦终于想起在哪见过了。 陈亚伦往前倾身,故意压低声音道:“我见过你,在电视上,和李副市长站在一起。” 袁峰收起笑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怪异。 “其实我和李副市长也有商业上的往来。” “你在胡说什么?”袁峰皱起眉头,“李副市长只负责管理发展建设,从不经商!” 陈亚伦一脸复杂的表情继续说:“你懂的。” 袁峰盯着陈亚伦足足看了三四分钟,后者始终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还时不时冲他挑挑眉。 袁峰最终松了口:“我最多给你挑料的机会,限时30分钟。你进去找一份料带走,我按标准价收,找不找得到东西我不负责。” “没问题!”陈亚伦一把抓住袁峰的手,用力地握了握。 他进入西郊回收站,内部的景象还是给他带来了冲击。 从外面看已经知道西郊回收站规模庞大,但到了内部才能体会具体的情况。 所有的垃圾被规整地压缩成四方块的大小,用宽三指的扎带反复缠绕,捆得结结实实。 工人们负责记录和编号,然后通过输送带称重。 每一块就是袁峰口中说的一份料,大约一吨重,每块重量几乎相同,误差不会大于3斤。 特别之处在于,这些垃圾并不分类,直接对外出售,甚至远销他国和其他星球。 这是一种新兴的风尚,叫做“垃圾盲盒”。 花固定价格买下一份料,里面可能都是不值钱的废品,也有可能找到价值连城的宝物,听说有钱人都爱玩这个。 之前有玩具盲盒、蔬菜盲盒、图书盲盒,现在都有垃圾盲盒了。 “世道真是变了。”陈亚伦感叹。 不能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陈亚伦掏出掌机不停地拍照,借助【物品鉴定】找那瓶药的位置。 然而结果令他大失所望,不仅没有找到药,那些一层层摞好的垃圾方块里也几乎没有值钱的东西,掌机扫描一遍,只浮出几道非常微弱的光点。 这些垃圾方块根本不值钱! 陈亚伦转动镜头,视线也跟着移动,最终目光的焦点定格在厂房的后场。 回收站一共分为前后场,大多数垃圾和工人都聚集在前场,而后场隐藏在主楼的背后,只通过两条环形传送带将里面的垃圾运出来。 通往后场的路铁门紧闭,还有数名保安轮岗看守,可谓是戒备森严。 陈亚伦想偷偷瞄上一眼,身后一直盯他的老刘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不是你该走的路,上前面挑料去。” 陈亚伦偷偷地对后场摁下快门键,老刘没有发现他手里的小动作。 等走出一段距离,陈亚伦才查看刚才的照片。 照片中的星光简直多如牛毛!璀璨得如同一条流动的星河! 所有值钱的玩意都在后场! “情况很明显了,老板把好东西都提前择出来,剩余的垃圾才压成垃圾方块卖给他人。”陈亚伦咬牙,“奶奶的!真是奸商!” 药也有了下落,刚才的镜头不仅拍到了后场,连带着将老板办公室的窗户也拍了进来。 透过办公室的窗户,一瓶被红色标识突显出的白色药瓶正端端正正地放在桌面上。 “明明已经拿到药了,居然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陈亚伦暗自佩服袁峰的演技超群。 陈亚伦并不打算挑明,心中早有另外的安排。 他不动声色地挑选了一块编号为“c6”的垃圾方块,带到了交易处,支付了3500纳币,这是他的全部家当。 袁峰的微笑中微微带着一丝嘲讽,他知道陈亚伦必定找不到药,也买不到好东西。 “挑完了?本站的规矩是买下后不退不换,可以接受吗?” 银货两讫,陈亚伦没有打算反悔。 但在袁峰笑意最甚之时,陈亚伦却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这垃圾方块太大了,我待会叫人来取,先在你们这放一会。” 老刘忍不住了:“你把这当什么地方了?还提供存货?” 袁峰倒是爽快地答应了:“行,你希望我替你保管多久?” “半个小时够了。” “没问题,欢迎你随时来取。” 陈亚伦牵着童心离开,老刘从刚才就一直憋着话,这下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老板,为啥要一直迁就这个小子?一开始让我直接轰走他算了。” 袁峰表现得十分游刃有余:“起码他带来了那瓶药的价值,我可以卖个高价了。更何况……” “更何况?” 袁峰眯起眼,盯着陈亚伦离开的方向。 “他说和副市长有商业来往,我倒是想弄清楚,他能有什么来往。老刘,找几个打手盯着点,看看他什么路子,必要的话就处理掉。” “是。” 老刘回头,打算叫上站里的打手兄弟,却听见不远处人声鼎沸,大半夜出现了一股不合时宜的热闹。 不明所以的袁峰远远地观望着。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私人地盘,不得擅入!”老刘上前一步挡在门口。 一群戴着头套,露着胳膊的家伙出现在大门口,他们双臂挂满猎犬图案的纹身,拎着棍棒,来者不善。 “我们是来取货的。”为首的人开口道。 “哦,你是刚才那小子带来的吧?来得还挺快,货就在这里,你们拿吧。” 老刘贴心地指出垃圾方块的位置,忽然听见空中砰的一声,回头就看见一个小钢瓶飞舞着撞开了回收站的大门。 小钢瓶险些砸中袁峰的脑袋,他狼狈地蹲坐在地,维持一晚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你们……” 老刘还没回过神来,又听见对面有人高喊了一声。 “猎头帮的,把这个回收站的值钱玩意全部拿光!一个别留!” 第9章 借刀杀人 “哦呜——!” 七八个男人举起手里的棍棒在空中挥舞,手臂上的猎犬图案格外吓人,仿佛真的会跳出来狠狠地咬人一口。 其中一个男人表现得最为疯狂,他脱下披肩在空中乱甩,然后一脚踢开了回收站的大门,把披肩套在最靠近门边的装货工人头上,把他塞进了还没封装的垃圾方块里。 随后其他男人也跟着一拥而进,他们显得非常有组织有纪律,完全无视前场如山的垃圾,直奔老板袁峰心头最珍重的后场区。 老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抢劫啊! 这年头怎么会有人抢回收站啊? “阿明!小王!别睡了快来!有人砸场子啊!”老刘冲向宿舍区大吼。 几个戴头套的男人追上去,往他嘴里灌了一袋沙子,老刘马上喊不出声了。 袁峰根本不敢动,因为还有一个男人正盯着他,手里拿的不是棍棒,是一柄细长的金工锤。 他自知自己的骨头没有锤子硬,于是一动也不动。 “这里是回收站,都是些垃圾,不值钱的。”袁峰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平静。 拿着锤子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把锤子放在手心里掂了掂,释放出一股无形的压力。 “我可以给你们钱,很多钱,足够你们分的。” 袁峰刚说完,听到里面有人砸开了铁门,他又补充道:“你们这样砸是没用的,现金流不在这里。” 拿锤子的人还是没说话。 袁峰皱眉,忽然一转态度,变得硬气起来:“你知道这家回收站背后是什么人吗?拿点钱滚蛋!要是惹怒了上面,你们一个个都会死得很难看!” “太好了!”拿锤子的人终于发话了,但第一句就让袁峰彻底迷糊了。 太好了?死得很难看……太好了? “我们猎头帮还真没怕过谁,让你们后台出来给老子开开眼。”拿锤子的人捏着嗓子说。 说完,负责打砸抢的那帮男人都带着家伙跑了出来,手里各提着一只蛇皮袋,里面满满当当不知装了什么宝贝。 他们的速度很快,从冲进回收站开抢,到出来不过十五分钟,他们冲拿锤子的人做手势,示意该撤了。 而其中一个较为矮小的男人突然冲上来,朝袁峰的膝盖窝重重踢了一脚。 “妈的,叫你不诚信经营!” 一众男人都撤后,宿舍区的二十来个打手才匆匆下楼,他们把老刘从地上扶起来,茫然四顾混乱的现场。 “人呢?人在哪?看我不收拾他们!” 老刘吐干净嘴里的沙子,骂骂咧咧道:“睡得跟猪一样,还问人!早就跑了!一个个废物!” 众打手刚醒来被骂的狗血淋头,也不能反驳,只能低头挨训,心里直纳闷。 老刘这边刚骂完,扭头一脸惊恐地看向袁峰:“老板……” 作为保安队长,居然自家场子被人砸了还没还手,老刘觉得自己好日子马上要结束了。 袁峰也是憋了一肚子气,但还来得及发火,沿着马路那头又来了一帮人。 “龙哥,刚才在路边我看到那辆三轮货车了,这帮人一定在这家回收站里!” “这下看他往哪跑,给我围住这里!” “是!” 龙哥带着一帮人来到回收站门口,第一眼便愣住了,回收站门口站着二十来个精壮汉子,光看肌肉和眼神就能看出都是硬汉。 他也不清楚为啥大半夜的回收站门口这么多猛男列队,自己带的人没对方多,气势上就弱了三分。 “你们哪个是管事的?”龙哥开口发问。 袁峰目光冷峻,平静地说道:“我是。” “我们是东郊猎头帮的,初来乍到没有别的意思,”龙哥尽量控制着语气,免得对方会错意,“你们有没有瞧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子,还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过来?” 他明明已经说得很礼貌的,但不知为何,对方看他的眼神非常古怪,尤其是那个壮汉,肌肉隆起,架势大得像要吃人。 老刘把帽子往地上一摔,双眼几欲喷火:“他奶奶的,还来?你也是来取货的是吧?给我打!” 眼瞅着龙精虎猛的壮汉扑上来,龙哥彻底傻了,他分明很克制语气了,对方怎么如此上头? 难道现如今世道变了,礼貌用语成了阵前叫嚣? 本来场子被砸,打手们心里就憋着气,见猎头帮还敢“二进宫”,所有人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逮到一个就是往死里揍。 “不妙!快走!”龙哥见状不对,下令撤退。 几个猎头帮成员撤得晚了,被拖入打手群中就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是一段撕心裂肺的哀嚎。 龙哥带着几个残兵灰溜溜地跑出来,正遇上三个跑步赶上来的小弟,引发了他们三个的好奇。 “龙哥?这么快就解决了,逮到那小子了吗?” “逮你妈!”龙哥破口大骂,“开车,走!” 原本不配坐车的跑步三人组被硬推上车,其中一个人摊手说:“我不会开车啊。” “要么开车,要么你下去推!”龙哥咬牙切齿道。 这时打手们也沿着马路下来,一名跑得慢的猎头帮成员被一把抓住后衣领,拎起来甩飞到三米开外的地方。 “卧槽!” 车上的人见了,什么也顾不上,一脚油门下去,车子歪七扭八地朝来路开去。 来时挤得水泄不通的车厢返程时竟是如此宽敞空荡,车上只有龙哥和三个跑步的小弟,其他人全都没能幸免。 这一晚上,猎头帮又是惨败。 车子开出去三千多米,车里的人才有胆子回头看,见没人追上来,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一名小弟在车厢里,斗胆说了一句:“龙哥,要不算了吧?自从惹上这小子,邪乎得很,咱们次次吃瘪。” “可不是?我哥被那老头踩断了小腿骨,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是啊,听说二哥都他那根锤子锤出了脑震荡,看什么细长的东西都有心理阴影。” 龙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这小子究竟踩了什么狗屎运,怎么到哪都有人帮他?” “都说人越穷越狠,我听老拾荒者说他欠了五百万,这已经不是耍狠了,他是根本不要命啊!咱何必和这种人斗呢?” 龙哥忿忿道:“他再牛能一打十?没了帮手,他什么都不是。” “龙哥,虽然那小子不是什么大威胁,可你说西郊回收站的那几个猛男会不会报复我们?” “报复什么?他还能知道我们是谁?”龙哥不以为意地笑笑。 “可你已经自报家门说我们是猎头帮了。” “说的还是东郊猎头帮。” 龙哥的笑容僵在脸上,想来想去,长泄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桌椅上。 “先别回东郊回收站了,那小子真是个邪神,避开他,我想静静……” …… 老刘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向等在门口的袁峰报告:“老板,我们抓了八个人,让他们老大跑了,要不我带人去追?” 袁峰却说:“你不觉得奇怪吗?猎头帮为什么要接连两次砸我们的场子?” 老刘摇头:“为什么?” “我怀疑这两批人不是同一伙的,而且还有一点,第一批人虽然也有纹身,但非常粗糙,后来的猎头帮明显要精致一些。而且那个拿锤子的人,说话的声音有点耳熟。” 老刘也才醒悟:“您是说,有人冒充猎头帮,故意来挑事?” “你跟我来。” 袁峰把老刘叫进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锁被砸开了,抽屉也翻得乱七八糟,但墙边一个保险柜却安然无恙。 袁峰打开保险柜,抽出两把黑星手枪交给老刘。 “这是咱们货里剩下的,编号和膛线已经锉了,但不要声张,免得被查到。”袁峰又塞给老刘一盒手枪子弹,“你带个身手好的打手,一起去东郊打探下,那边谁和猎头帮有过节。” 在纳维亚边国内部,枪械是绝对的违禁品,哪怕不使用单单私藏都要面临十五年以上的牢狱刑期。 国内也没有任何可以走私的渠道,一贯交易黑货的黑尾街从来没有交易过枪械等武器。 然而袁峰的保险箱里有足足两把黑星手枪,其背景可见一斑。 “没问题,交给我了。”老刘把手枪揣进后裤带。 “另外,盯住今晚来找药的男人,查查他的背景。” “明白。” 老刘退了出去,袁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 桌上的贵重物品一个没少,甚至说留存得非常完全,砸锁进门的歹徒似乎不太识货,只带走了一些散钱和饰品。 他扫视一圈,忽然眉间一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动静。 药不见了! …… 陈亚伦捏着手里的药瓶,翻来覆去地看,从表面看真的平平无奇,里面装的却是可以救人一命的药丸。 “伦哥,你怎么知道那个袁老板和李副市长有关系啊?” 回去的路上,童心好奇地问道。 “我在电视上看的,那次东西郊区发布合作声明,袁老板和副市长站得很近。” “那如果人家做的是正经生意呢?”童心又问。 “我也没说是不正经的啊?”陈亚伦摊手,“我只是想表明我和李副市长合作过,人品值得信赖,他好像会错意了,不能怪我。” “你真不怕惹误会啊?” “没事,我脸皮厚,大不了以后再不来西郊,他能拿我怎么样?”陈亚伦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本来的计划是讲不通就硬闯,谁知道一提副市长,袁峰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反而有几分暧昧。 更出乎意料的,他原以为西郊回收站是政府管理的机构,没想到是私人收购的产业。他一开始是想让西郊政府和猎头帮杠上,结果却成了两个组织互斗。 “人生真是充满惊喜啊。”陈亚伦感概万分。 三轮货车的车斗里,黑衣人用沙子洗去手臂的纹身,这些一次性纹身贴是从黑尾街的二道贩子手里收来的。 猎头帮名声本来就差,很多抢劫犯会打着猎头帮的名号去犯事,因此这种纹身贴纸在黑尾街意外地非常流通。 “这一通下来,猎头帮应该会安分一点,我们明天可以大摇大摆地去东郊回收站捡垃圾了。”陈亚伦把药丢给童心,打开掌机确认任务完成的奖励。 “恭喜你已完成人迹支线任务【寻找珍贵的药】,获得1点技能点,同时触发第二阶段支线任务【保护证人】:随时随地保护童心的父亲,避免其死亡,直到获取关键线索。” 两个任务交替的窗口一闪而过,下一个支线任务自然地登记在掌机的主界面上。 “啊?”陈亚伦呆住了。 第10章 边境西岭村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陈亚伦也有些不知所措。 没想到掌机发的是一个连锁任务,完成了前置任务后又出现了第二个任务,根据内容来看,竟然还是和童心的父亲有关! “这一家子到底有多少事?”陈亚伦想不明白。 童心也大概描述过他的家庭,简单来说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中过着艰苦贫瘠的生活,妈妈卧病在床,爸爸外出打工,童心年纪小,总想做些什么为家里分忧。 这样的家庭在西岭村遍地都是,为何自己的任务总和他家有瓜葛? 想来想去,恐怕只有亲自去瞧一眼才有答案。 “马尾,车头掉个方向,我们不回东郊了。”陈亚伦拍了拍车顶,提醒司机改道。 “说了多少次,是马威,下马威的马威!”马威扶着方向盘转过身,“不回东郊去哪?” “西岭村,去这孩子的家乡。”陈亚伦摸摸童心的小脑袋,后者抱着小药瓶双眼放光。 这下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童心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你还真是拿我当司机使唤,我可是要收费的。”马威说归说,还是缓缓地打方向盘,拐上了另一条马路。 三轮车斗里装满了他们从西郊回收站抢来的货,陈亚伦用掌机分别扫描过一遍,这一趟下来至少能有好几万的收入。 在发财之余,陈亚伦也有几丝困惑,一个小小的西郊回收站,附近没有大型产业,究竟是如何做大做强的? 他回想着袁峰底气十足地冲他叫嚣,说的好像是西郊回收站背后有靠山?这个靠山可能大有来头。 但陈亚伦并不关心这些,他寻思着自己以后也不会再光顾西郊,管这些作甚? 他目前的想法只有一个,尽快还钱,否则他要被遣返旧地球去了! 忙活了一夜,天经地义会的成员纷纷睡着,陈亚伦也仰躺在车斗里,双手叉在脑后望天。童心枕在他的胸口上,呼吸匀称睡得香甜。 夜空中撒满了闪烁的星光,唯独没有月亮的光辉,这片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时时刻刻在提醒着陈亚伦,这里不是他曾经生活的世界,他在一颗外星球上。 不知过了多久,马威缓缓地踩下刹车,没有惊动车斗里的人,他轻轻敲了敲后座。 “西岭村到了。” 陈亚伦温柔地推醒童心,两人跳下了车,望着远处寂静的村庄。 童心见到了故乡,不自禁眼眶发热。 陈亚伦对马威说:“带着兄弟们先回东郊吧,把东西卖了,给我留一万就成。” 马威颇为无奈:“怎么我一个讨债的,活得像是你的仆从?” 陈亚伦笑眯眯道:“别忘了,我们基本诉求一致,所以你还是要听我的指挥。” 马威翻了个白眼,开着车带兄弟们渐渐驶远了。 西岭村靠近纳维亚国的边界,从公路朝西侧望去,无边无垠的黄沙一直铺到太阳西下的方向。 核心星系的恒星是一颗比太阳大一圈的赤金色日轮,等它落下时又会变得暗紫色,到时候最西边的沙丘会化身紫色的山峰,沉默地守护着单薄的纳维亚国。 陈亚伦和童心下了坡,踩在坚实的土地上,向村庄靠近。 尽管才不到六点钟,村庄已经逐渐苏醒,零星的几间草房里飘起了炊烟。 房屋用木头和石头堆砌而成,密集的房屋像被压扁的火柴盒般站成一排排,中间横贯着几条破败的围墙,乍一看不知围墙和房屋是哪个护着哪个。 尤其是面对公路的围墙更是高达三米,翻越过公路的风沙尝试入侵民居,最终不甘地堆砌在围墙的墙根处。 走下田埂,两旁稀松的土壤里种着旱稻和藜麦,时不时有农业化肥的味道飘散出来,熏得陈亚伦直捂鼻子。 他习惯了垃圾站的酸臭,但这里的味道还是略胜一筹。 “哪间是你家?”陈亚伦捂住口鼻,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快了,就在那后面。”近乡情浓,童心小跑着穿梭在房屋之间。 陈亚伦慢慢地跟在后头,村中的路不好走,几乎没有一条平整的土路,到处都是拳头大小的碎石子,不熟悉路的人很容易被石子崴到脚。 反观童心健步如飞,像是一条欢快的鱼儿徜徉在故乡的港湾中。 陈亚伦看见某户人家抬出来一张草席,在走路的颠簸中,草席底下露出一只惨白的脚来。 那户人家神情哀戚,把草席铺在农田边,朝着房子的方向拜了两下,又抬起草席越过田埂上了公路。 他们翻到公路的另一边,陈亚伦看不到具体的情况,只是十五分钟后,他们空着手回来,草席却不见了。 “扔到沙漠里了吗?”陈亚伦心想,这可能是贫困人家的心酸吧,连场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西岭村有好几块农田,比陈亚伦继承的厂区大数倍,可他们却只有一辆拖拉机。 而那辆仅存的拖拉机半截沉在田埂边,上面盖上了枯草,还有一只后轮不见了,兴许是坏了好几年了。 “伦哥!我爸爸不在。”童心小跑回来报告。 童心带着陈亚伦七拐八拐,钻进了一间瓦片盖着的小屋。 室内比较昏暗,进门便是厨房和卧室,长线吊灯垂在屋子中央,童心的母亲躺在正对门的床上。 “妈妈,”童心介绍陈亚伦,“他是伦哥,他把你的药找回来了。” 童心母亲面容显得年轻,但身体却干瘦得厉害,她的嘴张了张,声音微乎其微。 陈亚伦坐在床边,尽量凑上耳朵,听到的只是含糊不清的几个音节。 “我……药丢……钱……” 陈亚伦以为童心母亲是担心收费,便回答道:“童心已经帮过我了,我是免费帮你们找药。” 童心母亲轻微地摇了摇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陈亚伦琢磨不透,药找回来了,但童心的妈妈似乎对此并不高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我来给你喂药。”童心在厨房里忙活,找来一只稍微干净的石碗,从药瓶中倒出三颗药丸,递到母亲的嘴边。 童心母亲晃了晃头,把脸转到一边,童心坚持地将药送到嘴边,僵持几秒后,童心母亲终于将药含进嘴里。 “来,喝水。”童心端起石碗。 还没等他把石碗凑过去,童心母亲一仰头,干脆把药吞了下去,接着侧过身,背对着陈亚伦和童心。 童心母亲的行为十分古怪,但毕竟是别人家事,陈亚伦也不好多问,他打量起着家中的物件摆设。 “童心,你们这经常死人吗?”陈亚伦随口问了一句。 他走到灶台旁,炉子是冷的,旁边的铁筐里放着烙好的泥巴饼,这是就此取材做出的干粮,西岭村的人拿它当主食。 尽管没多少营养,但起码能吃饱。 实际上,纳维亚边国很多人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他在灶台上发现一只空药瓶,标签被摘掉了,瓶身上没有任何信息。 童心放下石碗:“有些是吃不上饭会饿死,不过更多是穿制服的老爷来叫走了很多人,最后只回来几个,而且回来的一般都活不过一周。” 穿制服的老爷?跟陈亚伦心中的猜测差不多接近了。 尽管纳维亚国内部消息闭塞,但陈亚伦曾听工友说了一些事情。 塔克拉玛星各地时常爆发战争,各大势力纷争不断,连纳维亚这样羸弱的小国也被卷入其中。 政府经常会到郊区偏远的村庄招募青壮年投入战场,无数村庄最终都成了“孤寡村”。 而西岭村青壮年非常少,有且仅有伤残者留在村中,很符合这个现象。 每每讲到这里,那些工友总爱添油加醋,说什么战争要打很久,所以郊区的村民拼了命往内城搬家,避免被征光家里的孩子。 “童心,你家条件好像还算不错?”陈亚伦站在门口,童心家是少有的瓦片房顶,其他家多是茅草和木板。 “我妈妈前不久怀了小弟弟,官老爷给了一笔钱。”童心挤干毛巾的水分,擦拭母亲的额头。 屋内虽小,但整理得很干净,连童心母亲卧榻处也是井井有条,生活用品都摆在最近的地方。 根本看不出夫妻闹矛盾的痕迹。 陈亚伦走到室外,屋子背后是一块水槽和菜圃,灌溉的水流来自村中共用的大型储水罐,用一根根铁水管分流到各家,生活用水和农业用水混在一起。 “这是什么?” 陈亚伦蹲下身,在水槽旁的土里看到一只白色的瓶盖。 走近了才发现,不是瓶盖,而是一整只瓶子都埋在土里。 陈亚伦拔出瓶子,里面还有半瓶药片。 “又是药?”童心的家里有很多药的元素。 他掏出掌机扫描,很快又露出失望的神色。 “氟酯汀,医用麻药,误服会导致部分躯干麻痹,失去正常机能。” 麻药怎么埋在土里?陈亚伦百思不得其解。 他在后院逛了一会,没有再发现类似的物品,这个家庭里总有几分怪异,陈亚伦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哐当! 室内传来一阵异响,陈亚伦赶紧贴近屋子的后墙,透过一丝缝隙朝屋中张望。 “爸爸!”童心稚嫩的声音传来。 一个毫无形象的男人站在屋子里,头发和胡须邋遢凌乱,双目充满血丝,他沾满油污的手抓着一只白色的药瓶,正怒气冲冲地朝童心发火。 “谁让你把它找回来的?谁让你找回来的!”男人近乎癫狂地怒吼。 童心委屈地哭喊:“我只想治好妈妈,她很难受……” 男人抓住童心的胳膊,用力地把童心的身子拉起来:“你这个小混蛋!你要害死我们啊?!” 童心痛得尖叫起来,路过的村民被叫喊声吸引,但很快又像是习惯了般扭过头去,置若罔闻地离开了。 童心的母亲躺在床上,从陈亚伦的角度看不见她的眼神,眼见自己孩子被打,她沉默得像是一座雕塑。 行为如此扭曲暴戾的男人,想来也不是第一天如此了,可在童心的讲述里,他居然还会体贴自己的父亲工作太辛苦,压力太大才会做出格的事情。 陈亚伦看不下去,离开后墙准备进屋阻止男人,他刚有动作,碰倒了墙角的锄头。 听见后院的动静,男人像只受惊吓的兔子,丢下童心就朝屋外跑去,接连翻过两堵围墙,头也不回地朝外面狂奔。 “别跑!”陈亚伦紧急追了上去。 第11章 物品鉴定升级! 男人跑得跌跌撞撞,但对村庄的道路比陈亚伦熟悉得多,他轻松地越过栅栏和围墙,路过一间又一间民居。 对陈亚伦而言,路面复杂,石块横生,他无法使出全力追逐,与男人的距离越拉越大。 男人跃入某户人家的前院,把晒好的稻谷洒向陈亚伦。 陈亚伦见状只好双臂挡在眼前,闭上眼睛,任由稻谷洒在脸上和头上。 等他再看清道路时,男人又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跑得真快!” 陈亚伦放弃了和男人在村中追逐,他换了一条赛道,退到田埂中,踩着田埂的突起紧跟着男人。 这里的路面平整没有障碍,陈亚伦的速度一下子提了上去。 可男人一转身,钻入了一片淡黄色的藜麦田中。 这片藜麦没到收割的季节,每一根都有一人那么高,一个成年男子藏身其中,竟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亚伦也跟着扑入藜麦田,不出五分钟便迷失了方向,不仅抓不到男人,连自己在哪都分辨不清了。 他仔细辨别藜麦田被翻动的位置,刚要追着声音过去,声音却消失了,剩下的是风在拨动藜麦田的声响。 “他趴下了?”陈亚伦心想。 陈亚伦四下张望,跟丢了男人。 “伦哥,这边!”童心的声音从田边传来。 陈亚伦循着童心的声音,艰难地拨开藜麦行走,又费了不少力气才走出去。 再回身看一眼藜麦田,密密麻麻如同森林。 “让他给跑了。”陈亚伦懊恼道。 童心说:“爸爸他,应该是有什么心事吧。” 陈亚伦心疼地抱了抱童心,查看他的手臂,手腕处被掐红了一块,好在没有受伤。 “你这孩子,其实不需要那么懂事。” 童心没有露出疼痛的表情,倒是一脸认真地问:“伦哥,你真的会赚大钱吗?” “肯定的,你伦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想跟着你,等我赚钱了带妈妈去看病,彻底治好她。”童心的眼睛里飘动着希望的光芒。 “好,咱们回东郊回收站。” 陈亚伦再次牵起童心的手,朝着村子外走去。 七点整会有一辆班车直达东郊城区,车票不菲,所以童心哪怕知道有这辆班车的存在,依然坚持用双脚走去东郊。 这孩子,究竟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默默忍受了多少苦难? 陈亚伦挠挠头,尽管任务说明要他保护童心父亲的安全,可现在连童心父亲都跟丢了,又从何保护他? 这样粗暴的男人,有什么保护的价值? 童心对此也无能为力,他对父亲的行踪一向不明,陈亚伦自然也无处寻他。 搭上回东郊的班车,一个念头忽然击中了陈亚伦的脑海,他想起一个被他忽略的重要事实! “童心父亲行动如此矫捷,为什么他没被征兵带走?” 陈亚伦把玩着手里的掌机,手头的线索太少,没几个问题能想清楚的。 他看着掌机,忽然想起自己还有1点技能没用,是帮童心母亲找回药给的任务奖励。 面对琳琅满目的技能表,陈亚伦也陷入了纠结。 “【物品鉴定】还挺好用的,要是有个什么协助找东西的技能就好了,一个找一个鉴定,完美搭配。” 陈亚伦巡视了一圈,发现【物品鉴定】技能图标旁还有一个“+”号键,将他的目光瞬间吸引了过去。 【物品鉴定(低级)】(可升级),所需1点技能点。 【物品鉴定(中级)】:除却物品鉴定的基础功能外,另外附加指定物品搜寻功能,搜寻物品自带鉴定说明。可搭配领域波示器进行扩大范围搜寻并定位,升级可开放辅助画板。 “还真有?”陈亚伦喜出望外,没有一丝犹豫点就点了升级。 从虚拟屏的右侧弹出一个小屏,提示“可以在此输入指定物品的描述与特征说明”,方便缩小搜索范围。 同时还更新了指引任务:“技能升级成功,触发【物品鉴定(中级)】指引任务,任务目标:接受委托寻获一件高价值物品,该价值不得低于5000纳币。奖励物品:小范围扇形领域波示器。” 陈亚伦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完掌机带来的信息,简单来说,他只需要帮某个人找到一样价值超过5000纳币的东西,就能完成指引任务,得到新的物品奖励了。 “既然这技能有中级,自然也有高级吧?” 他又瞄了一眼,发现升级到【物品鉴定(高级)】的技能点居然高达5点!而且不给任何说明。 花5点技能点赌一个未知的技能? 陈亚伦目前可没这个胆量进行如此豪赌,只得放弃。 “一步步来吧。”陈亚伦放平心态。 童心在一旁,无比纳闷地看着陈亚伦一会惊喜一会失望的无常表现,搁在别人身上他早就觉得这人有病。 但搁在陈亚伦身上,童心认为特别贴切。 从西郊回来,陈亚伦先拐去了黑尾街,台球厅照常营业,上半身肌肉爆炸的阿斗照常给了他一个熊抱。 “小伦!你命真大!”阿斗大力地拍打陈亚伦的后背,“我那天看三十多号人追着你,居然都让你活下来了!” 陈亚伦谦虚地挥手:“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阿斗好奇地瞪大眼睛:“昨晚又干了一架?” “虽然没有正面冲突,不过我负责任地说,这帮人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 “牛x!”阿斗竖起一个青筋暴起的大拇指,表示极度的赞赏。 趁着马威还没来,陈亚伦和阿斗来了一局台球,之前还在工地搬砖时,每到午休他们都会偷溜出去打半小时台球。 这里的台球结合了古典台球和桌面冰球的玩法,每个人用钢管推动分布在桌上的各类石块,去击中位于中心的铜芯球,直到铜芯球滚入对方的球门当中。 但由于各个石块的大小不一,且在铜芯球滚动时会与石块发生不规则的碰撞,因此该游戏充满了变数,从而诞生千奇百怪的玩法,如跳球、旋球、铲石、滑石等等。 陈亚伦和阿斗都是这款游戏的老手,比赛过程打得不分上下,局势一度焦灼,分别使出了看家本领来突破对手的防线。 他们这桌的战况也吸引来不少的旁观者,有些选手都丢下钢管,跑来这边凑热闹。 “走下,走下,哎哟!”围观群众的情绪起起伏伏,光是观赛都有种过山车的刺激体验。 童心看不懂台球,被寄存在前台,手中摊开一本《五金基础操作图解》,偶尔给进门的客人开台。 “好耶!”围观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 童心抬头,阿斗在欢呼声中展示自己健美般的肌肉。 他刚才打出了一记绝活,利用钢管的管边擦中石块,石块的旋转带动铜芯球的偏转,竟然绕开了陈亚伦布置防御的两块大石,与球门的距离瞬间拉近。 可以说他离胜利只差最后一步! 这一步对陈亚伦来说也是极险的一步! 由于铜芯球超过一半的部分在球门线前,任何试图将铜芯球击出的手法都有更大的可能引发打进自家球门的乌龙。 陈亚伦退开几步,丢下手里的钢管。 旁边的人群以为陈亚伦认输了,正准备开始欢呼,确实以他们多年观赛的经验,场面已是必死之局,根本没有解法。 但人群的呼声还没喊出就被掐断了,因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陈亚伦从袋子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金工锤…… 陈亚伦拎着金工锤,在距离台球桌半米的地方挥锤,旋风般的力量伴随着锤身舞动,连动空中都在那一瞬间绷紧。 当! 一颗圆润的石子如子弹般弹射出去,撞击铜芯球的表面,紧接着球身往前滚动,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球门……的门柱上! 因为有足够大的冲击力,铜芯球竟然被球门反弹回来,并且顺着已经铺好的石块路线滚动,在众目睽睽中无比丝滑地滚入阿斗的球门里。 现场足足安静了二十秒钟,紧接着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声音。 “牛啊!” “还能这么玩?” “这叫什么?这就叫丝血反杀!” “话说……这游戏能临时换球杆吗?他那柄金工锤好像不太简单,我看着好像上面有血迹?” 人群议论纷纷,阿斗重重地把钢管丢在桌面上。 周围的声音霎那间消失了,毕竟阿斗在他们心中都有几分威望,现在他被对手一个莫名其妙的花招打败了,众人都怕阿斗现场发飙。 阿斗清了清嗓子:“你这是犯规吧?” 陈亚伦面色平静:“规则里也没说不能换球杆啊?” 阿斗瞪着陈亚伦,陈亚伦不甘示弱地回瞪,片刻之后,两人都大笑起来,用力地抱在一起。 “你小子就是花活多,怎么也玩不过你!”阿斗爽朗的笑声感染了人群,大家一同释怀地大笑起来。 “看样子你没钱也能活得挺滋润的嘛。” 人群中,马威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陈亚伦挤过人群,朝马威伸出手掌:“卖了多少?” “从西郊带回来的东西卖了大概4万2,这是你的1万。”马威把一沓钱塞给陈亚伦,“剩下3万2算是你还的钱,没问题吧?” “没问题。” 陈亚伦接过钱,同时掌机上的主线任务进度从0.14%上涨到了0.78%,离20%还有不少差距,但陈亚伦充满信心。 “另外,”马威拉过陈亚伦,压低声音说:“有些货处理不了,你最好有空来看看。” “处理不掉?”陈亚伦好奇,“黑货?” “不是黑货,是无法评估价值的东西,可能不值钱,可能有用,我们不好判断,你自己来看。” “现在吗?” 马威摆摆手:“我负责卖货的弟兄们还没回来,等我把剩下的货码到一起,你再过来点点,还是老地方。” 他说的老地方,自然是黑尾街外的桥墩下,游民驻扎的地方。 “行,我先带童心回厂房。”陈亚伦把钱塞进口袋。 “对了,你最好早点去东郊回收站看看。”马威最后又提供了一个消息,“那里似乎要变天了。” “有这种事?”陈亚伦颇为惊讶,他才离开一天,东郊回收站就出事了?“童心,我们走!” 陈亚伦找到昨天停在城区服务站的拖拉机,拉着童心上车,两人急急忙忙地驶向东郊回收站。 昨天他走的时候,猎头帮是东郊回收站的地主,他们在这块地区有绝对的话语权。 当这些被欺压惯了的老拾荒者们今早醒来,发现东郊回收站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猎头帮的宿舍工棚静悄悄,像是一座新坟。 不必怀疑,不是他们良心发现,而是陈亚伦他来过。 但等到拖拉机驶入东郊回收站的区域,陈亚伦老远听见了内部传来的争吵声,熙熙攘攘的人声混杂其中。 等离得近了,陈亚伦终于听清他们争吵的内容。 “就是你偷的我钱包!还不快拿出来,等着叫猎头帮来收视你吗?” 第12章 东郊回收站是我的了 里头人吵得凶,陈亚伦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在门口蹲下来,坐在一名披着军大衣的老头身旁。 老头叼着烟屁股,怪异地看着来人:“瞧瞧这是谁,你还有胆子出现在我面前啊?” 陈亚伦抽出一万块纳币丢进老头的军大衣里:“废话别那么多,拿钱办事。” “这是今天的,上次那份呢?” “说了试用期,我看你表现不错,才考虑雇你的。”面对老头杀意渐浓的眼神,陈亚伦表现得沉稳自若。 实际上他的耳边此刻疯狂地响起【危险预警】的警告:“有危险!快移动!有危险!快移动!” 陈亚伦的后背早被冷汗打湿了。 直觉告诉他,气势不能输,这老头来历不简单,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呵。”老头嘴角微微勾起,把钱收进大衣里,“记住,我收钱只是保你不死,不是当你的打手。” “你最好瞪大眼睛,提高警惕,因为我马上要去作死了。” 陈亚伦说完这句话,率直走进回收站,去之前他让童心待在拖拉机上,千万别进来。 老头手揣在口袋里,琢磨着陈亚伦话里的含义。 “快点交出来!不然有你好看的!” “我交什么交?说了没偷就是没偷!” 两帮人站在回收站中央吵架,说是两帮人也不准确,因为明显是一群人扯着一个老拾荒者的胳膊,嚷嚷着给他好看。 老拾荒者形单影只,剩余的人并非站在他这边,而是在一旁看戏。 老拾荒者被折磨有些凄惨,衣领和袖子被扯断了线,脸上鼻青脸肿,鞋子丢了一只,破洞的袜子里钻出脏兮兮的脚趾头。 即使如此,还依然强调着自己的清白。 陈亚伦见他还有点眼熟,正是之前把童心当免费劳动力的老王。 “好了好了,都停下,别闹了。”陈亚伦走进人群中,以最张狂的姿态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谁啊?” 拽着老拾荒者不放的男人喝问着,他穿着干净的棉服和长裤,套在手工织布的内衬外面,一身搭配比老拾荒者名贵数倍。 “这不那谁……龙哥盯上的家伙吗?”有人认出了陈亚伦,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怎么还活着?” 头一次见上了回猎头帮黑名单的人第二天完好无损地回来,他们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到的是陈亚伦还魂归来。 “我是谁?我是这家东郊回收站的管理者!”陈亚伦放声宣告,声势磅礴。 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门口盯梢的老头咕哝一句:“这小子是真作死啊?” 旁边一个稚嫩的嗓音说道:“我伦哥一定他自己的想法。” 老头偏过头,乖巧的童心站在他的身边,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冲他眨了眨,散发着纯真的气息。 “那小子不是让你待在拖拉机上么?”老头问。 “我好奇嘛,”童心学着他的模样,半趴在地上观瞧回收站的内部,“我可以待在这里看吗?” “随便你。”老头不置可否,继续盯梢。 回收站的寂静持续了极短的时间,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随后笑声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多。 人人都知道猎头帮才是东郊回收站的管理者,这小子是真不怕死啊,连顶替猎头帮的话都说得出口。 “哈哈哈哈哈!”穿着整齐的男人丢开老拾荒者,捧腹狂笑,“你活腻了吧?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陈亚伦反击道:“你耳聋了吗?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被羞辱的男人顿时怒目圆睁,准备要动手,被旁边的人拦住,使了一个眼色。 男人压抑住心中的火气,缓缓说道:“既然你是这的管理者,那这里的纠纷你管不管?” “管啊,我来主持公道,你犯什么事了?”陈亚伦问。 男人嘴角抽搐了几下,指着老拾荒者:“不是我犯事,是他犯事了!他偷了我的钱包!” “我没有!”老王死都不肯承认此事。 “钱包是在这里丢的?”陈亚伦又问。 “没错!我刚经过这家回收站门口,就被这老头撞了一下,紧接着我的钱包就不见了,不是他偷的是谁?” 陈亚伦笑意吟吟:“你钱包值多少钱?” “什么?”丢钱包的人没反应过来,跟这有什么关系? “你钱包值多少钱?有没有5000纳币?越多越好!”陈亚伦想着这任务不就来了吗? 丢钱包的男人略一思考,他今天是专程来闹事的,闹得越大越好,何况这么多人看着,要是说只有一点钱面子也过不去。 丢钱包的男人放出狠话:“何止5000纳币,价值超过5万!” 落魄的老王脸色一白,今天如果不能证明他的清白,倾家荡产也赔不起这5万纳币啊! 更让他绝望的是,一边的陈亚伦还在拍掌叫好。 “太好了!这么贵我就放心了。” 老王想一头撞死在垃圾上,说好的主持公道呢?这是伺机报复吧? 陈亚伦掏出掌机,调出辅助画板,对丢钱包的男人说:“来描述你的钱包,越详细越好。” 丢钱包的男人不信他找得到,说了一些模糊的形容词,非常敷衍地描述了大概的外形和颜色,还伸手指了指最远处的垃圾堆。 “我刚看他在那边鬼鬼祟祟的,说不定把我钱包藏垃圾里了,你去找找呗。” “明白了。” 陈亚伦朝他指示的方向走过去,丢钱包的男人也跟着过去,手悄悄地摸到自己的后腰处。 钱包一直没丢,就在他的屁股口袋里。 待会只要趁别人不注意,把钱包丢进垃圾堆,再让自己指出来,一来可以证明老拾荒者偷了钱,二来说明陈亚伦是个废物,三来让他们赔偿钱包遗失的5万纳币,四来自己就成了回收站说一不二的新霸主。 这叫什么?这就叫人生赢家! 他想起昨天凌晨四点钟,孙龙给他打电话,声情并茂地说什么猎头帮太累了,最近时运不济,怪物横行,最后信誓旦旦要把东郊回收站的地盘交给大沙帮。 他原本计划讹上一个老拾荒者,然后威吓其他人,自己顺利接替猎头帮,现在莫名其妙跑出来个陈亚伦要主持公道。 那就别怪我下手太狠了! 陈亚伦拿着掌机扫描眼前的垃圾山,输入了关键词后的扫描线也变得更加密集,扫描之后不仅光点没有变多,反而越来越稀少,只剩下零星半点的标识。 这些都是最接近钱包的物件,陈亚伦掏了出来,发现只是订书机和广口夹之类的东西。 “不在这堆垃圾里。” “找不到吗?”丢钱包的人带着嘲讽的语气,“你到底行不行啊?” 陈亚伦转动掌机,镜头刚好扫过丢钱包的男人,一道明晃晃的白光一闪而过。 “嗯?”陈亚伦停下动作。 “干……干什么?”丢钱包的男人见陈亚伦把掌机对准自己,心里忽然涌起一丝不安。 “把屁股转过来。”陈亚伦说。 “你想干嘛?我告诉你,我可没有这种爱好……” “转过来!” 陈亚伦一声令下,丢钱包的男人还想拒绝,但被众人团团围住,只好僵硬地转过身去。 陈亚伦眼疾手快,抽出他屁股口袋里的钱包:“你钱包不就在你身上吗?” 丢钱包的男人想阻止他,可陈亚伦手速太快了,他愣是没来得及。 围观的拾荒者议论声响起:“钱包没丢?” “还看不出来吗?他就是想讹老王。” “连拾破烂的都讹,这家伙是不是穷疯了?” 丢钱包的男人还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原来在这里啊!我还以为钱包被偷了呢!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但一旁的陈亚伦却一句话没听进去,他非常生气地翻着钱包。 “就这?就这?就这?” 他把钱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除了几个面额小得可怜的硬币,还有打火机、纽扣、螺丝刀、铁片,以及一堆欠条。 “这堆东西加起来连500纳币都没有!你张口就来5万纳币?”陈亚伦把不值钱的钱包丢在地上,“简直浪费我的表情!” 能不生气吗?眼看着任务要完成了,结果委托找来的是这么一个破烂,他随手进垃圾堆淘件宝贝出来,都比这破烂值钱得多。 丢钱包的人脸色变得难看:“只是凑巧没带钱出门罢了……” 陈亚伦还在气头上,指着对方的鼻子开骂:“你说你长得人模狗样的,穿得也像个东西,身上带个没钱的钱包你不如带没脑子的脑袋出门,哦好像本来就没脑子,不然就你这钱包还讹人家捡破烂的?捡破烂的也有话说啊,我们捡破烂也有原则,不捡真的破烂!” 丢钱包的男人平白无故被骂,立马恼羞成怒道:“我给你脸了!猎头帮不在,我替龙哥收拾你!” 说完挥舞着拳头要打,抬腿迈进几步,忽然见陈亚伦不声不响地从身后摸出一支长约五十厘米的金工锤,他很稳重地退了回来。 他指挥旁边的小弟:“你们上!” 小弟相互对视一眼,袖子里滑出甩棍,分别从左右两边袭向陈亚伦。 这种伸缩型甩棍别看轻盈细薄,一旦施加力量劈打,可以直接将人的手骨劈断! 啪!啪! 小弟的甩棍还没沾到陈亚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自己被倒栽葱的样子插在了垃圾堆里。 “我看谁敢动他。” 老头的声音很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阵炸雷。尤其是见过老头身手的老拾荒者,呜啦啦地退开来好几步,这个动作对他们来说简直驾轻就熟。 这个来自大沙帮的领头最终明白了,那天孙龙说的怪物横行,这个怪物就是眼前这小子啊! 他还真以为东郊回收站有便宜可占,这分明是在坑他啊! 见两个护卫被如此轻易地打倒,剩余的小弟也不敢轻易动弹,等着男人发号施令。 “你……等着……” 男人临走还不忘放狠话,陈亚伦做了一个假动作,拎着金工锤小跑几步。 男人以为要追杀自己,转头就跑,结果跌了一跤摔进垃圾堆里,又着急爬起来,顶着一头垃圾慌不择路地跑路。 男人走后,陈亚伦对在场所有人郑重宣布:“从今开始,东郊回收站就是我的了!” 第13章 现已开放寻物启事 日头高挂,午间的气温飙升至40c,炙热的气温连同空气都加热得扭曲起来。 田间干活的农夫扶着锄头,单手拭去擦了擦额头的汗,他锤了锤酸疼无比的后腰,望着茫茫无边的农地。 “要吗?”有人从旁边递过来一张纸。 “哦,谢谢。”农夫自然地接过,刚打算要擦,发现根本不是卫生纸。 农夫眯着眼睛,一串色彩鲜艳到极致的大字冲击着他的眼球:东郊回收站新业务开张!接收民间寻物委托,委托物价值越高效率越快!开业期间首单免费! 农夫一愣,回头去看发传单的人,对方已经找上了另一名农夫,也不管对方需不需要,直接塞进他的裤腰带里。 而横贯农业的土路上,到处是这样拎着传单的人,他们肆无忌惮地穿梭在田埂和民房之间,把传单沿着门缝塞进去,然后仿佛做贼般跑向下一家,再重复此动作。 有点像旧地球带着一捆传单扫楼的销售人员。 这帮人都有着相近的打扮,上衣和裤腿都打满了补丁,袖子下挂着脏布条,头发乱糟糟的,脸也是脏得看不清。 农夫有点印象,这些人是东郊回收站的拾荒者们。 可如今他们没有在捡垃圾,而是在发传单,这一切都是拜回收站新任管理员——陈亚伦所赐。 陈亚伦也没做什么,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对着众多拾荒者宣布了第一条规则: “我不是猎头帮,不收你们保护费,但与之对应的,你们要帮我把‘寻物启事’的广告打满整个东郊!” 陈亚伦想得很聪明,与其等着委托上门,不如扩大宣传,把它变成一门生意。 拾荒者们听说从此不收保护费,也乐于干这事,抱着一捆传单就往东郊各个地方跑去。 大约三个小时之后,发传单的拾荒者们陆续回来,但他们带来的委托少之又少,居然还有人委托陈亚伦帮忙找他被偷走的庄稼。 “再加一条规则,必须是特定限量的物品,价值1000纳币起步,要么是纪念品要么是遗物,反正有特殊价值才行,不管是丢失的庄稼还是被偷走的作业本都不算!” 陈亚伦洋洋洒洒在传单页上大改一笔,又喊拾荒者出门宣传去了,他自己则戴上手套,到处翻翻垃圾堆,找点有用的垃圾。 童心则负责清理猎头帮的宿舍工棚,打扫卫生,把没用的东西都丢掉,以后这里是陈亚伦和童心的宿舍了。 毕竟他家的厂房停水停电,还不如在这过得滋润。 披着军大衣的老头依然坐在台阶上,闭目养神,不动如山。 “喂,老头!我好歹付了你1万块,你多少也该帮点忙啊!”陈亚伦心在滴血,他可是把全部身家都给这老头了。 “我说了,我收钱是保你不死,不是帮你干杂活。”老头眼睛都没有睁开,语气平淡如水。 “哼!不过是打翻两个人,摆个pose放句狠话,这样就能拿1万块,钱要是这么好赚我也去干!” 老头丝毫不在意陈亚伦酸溜溜的语气:“首先你要有我这样的本事。”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总不能一直老头老头地叫吧?”陈亚伦冲着老头的背影喊道。 “知道得多对你没什么好处,你要不想喊老头,可以叫我游老。” 老头不打算透露自己的姓名,他如今这副模样,也是隐姓埋名的一种方式。 “装神弄鬼,你该不会是个逃犯吧?”陈亚伦瞥了一眼,同时警惕老头突然暴起揍他,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 “第一个字对了。”游老话只说一半,留下半句意义不明的话。 “什么?” 此时大门口急急忙忙地跑回来一个老拾荒者,他挥着手兴奋地大喊:“伦哥,委托来了!是大委托!” 来人是老王,自从陈亚伦把他从丢钱包的男人手中解救出来,他似乎开始对陈亚伦忠心耿耿。 他对童心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先前要童心给他当免费劳动力,现在对童心百般关心,知道童心和陈亚伦关心不错,希望借童心这层关系投靠陈亚伦。 陈亚伦倒没多想,老王愿意归顺他自然欢迎,毕竟他比其他仍不服自己的老拾荒者听话多了。 老王跑进回收站,后面跟着一名戴着墨镜的保镖,他从出门后目光一直盯着门口的老头,仿佛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老头是整个回收站里的最高战斗力。 陈亚伦摘下手套,上前问好:“您好,这里是东郊回收站,我是负责人陈亚伦,你是来办理‘寻物启事’委托的吗?” 保镖没有看他,而是快速扫了一圈周边,语调冷冰冰的:“这里是公有领地,怎么就成你是负责人了?” 陈亚伦收回几分礼貌:“相信我,没有我这里会更乱。” 保镖若有所思,最后掏出一张纸交给陈亚伦。 “你的任务是找回这个东西。” 陈亚伦摊开纸,上面画着的是一个蓝宝石项链,宝石足足有鸡蛋那么大,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从项链的质地和工艺来看,这项链的价值远远超过5000纳币! 有戏! “我想问一下,这是……” 保镖打断了他:“不该问的别问!图给你了,你只需要找到它就好,我明天同一时间会来这里取,你能拿到5万纳币。” “5万?!”老王被这个数目震惊到了,对他来说这可是半生的积蓄。 陈亚伦没有太多表情,要是老王知道5万块只够雇门口默默无闻的老头5天,不知该作何表情? 陈亚伦皱眉:“我总该问一下是在哪丢的吧?东郊这么大,你让我去哪给你找?” “镜心公园。”保镖惜字如金。 镜心公园确实是东郊范围的一块地方,但那地方有点特殊。 镜心公园里有一片湖名为“镜心湖”,是专门从唯一的内陆湖挖渠分流到公园中,经过专业人士打理,形成绝美的湖泊景观,同时也栽有大量郊区不常见的名贵植被。 说白了,那个地方郊区的平民从来没去过,是城区有钱人的休闲胜地。 纳维亚边国的班车资源非常少,全国上下只有五辆运营中的跨区班车,其中一辆便是从城区直达镜心公园,可见这块地方的重要性。 而且班车的路途还不经过贫瘠的郊区农村,省得有钱人看见粗鄙的乡下人扫了兴致。 保镖明显是这些有钱人的附庸,丢了名贵的项链,自然会派人去寻,除非实在找不到,才会来拜托陈亚伦这个土生土长的穷小子。 保镖走后,陈亚伦拿着项链的图画,手心逐渐攥紧。 郊区每天都有人饿死,被拉去征兵,而城区的贵族竟然有兴致游山玩水,为一条项链挥霍大把金钱。 这份不公深深地刺激到了陈亚伦。 老王鬼鬼祟祟地凑过来,站到陈亚伦旁边。 “切,装什么神秘,真当我不知道谁丢的项链啊?” 陈亚伦意外道:“你知道谁丢的?” “城区里都传开了,市长女儿丢了一条价值八十万纳币的‘沙漠水晶’,和这图上一模一样,谁捡到有重赏。伦哥我建议你还是放弃吧,各路人马都跑去镜心公园找项链了,你去那里可能有危险。” 陈亚伦瞪眼:“有危险你还给我接过来?” 老王显得很无辜:“不是你要大单子吗?我已经把最大的单子给你接来了,还要我怎么样嘛?” 陈亚伦有气没地方发,从老王的表情看不出是无心是故意,万一想让陈亚伦栽在项链上,自己取而代之当回收站的负责人。 陈亚伦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怎么可能?哪怕自己不在了,老王都当不上负责人,只会是个被欺负的料。 他对宿舍工棚喊话:“童心,我出去一趟,晚上再回来。你饿了的话找老王,他带你去吃饭。” “好!”童心在房间里应了一声。 老王脸色一变:“我带他吃晚饭?伦哥,那这个饭钱可不可以报销啊?” “你和他关系这么好,请吃饭不是应该的吗?”陈亚伦笑着拍打老王瘦削的肩膀,“一定要吃好点,别饿了肚子。” 老王不确定这句话是不是威胁,只能僵硬地点头答应。 陈亚伦拿着图纸走到游老面前:“游老,出工了!” 游老看都不看他:“你一天能少折腾吗?我想睡觉了。” “你想得美!” 陈亚伦把游老拽起来,强行打散睡意。 “我要去镜心公园,可能有危险,你得跟着我。” “有危险你还去?” “我不能让你1万块赚得这么轻松啊!”陈亚伦一本正经地说道。 游老听了都无语了,为了不让自己挣钱太轻松,这小子宁愿以身涉险也要回本,这究竟是什么脑回路? 回收站附近没有直达镜心公园的班车,陈亚伦拉着游老上了拖拉机,引擎启动,拖拉机腾腾腾腾地上路了。 还没开出去多远,陈亚伦心中升起了抱怨。 “我以后一定给拖拉机装个双人座。” 之前带着童心,都是他坐在驾驶座,童心坐他大腿上。现在塞进来一个老头,只能老头坐驾驶座,他坐在老头大腿上开车,架势这叫一个别扭。 游老睡意来袭:“我先眯一会,到了再叫我。” 陈亚伦心中不满,拿了我的钱居然当着雇主睡觉摸鱼? “你休想睡着!” 一脚油门踩到底,强劲的推背感沿着座椅靠背传来,拖拉机在路上风驰电掣地狂奔。 第14章 我挑那边的老头! 到达镜心公园时,眼前的景象令陈亚伦惊呆了。 过了营业时间的镜心公园灯火通明,无数人影提着大灯小灯手电在树丛间来来回回,时不时有几道光柱扫过平静的湖面,妄图从水里找到一丝线索。 找了个空地停放拖拉机,游老和陈亚伦下了车。 镜心公园的正门挂着锁,门扉紧闭着,但旁边的矮墙被人砸开了,对应着矮墙背后的花丛也被踩得七零八落。 为了巨额奖赏,这些名贵的花草被当野草般随意践踏,培植了十几年的小树被推倒,精心铺就的地砖被翻开,入眼之处满是狼藉。 这些人不是来找项链的,倒像是来开荒的。 “这就是市长女儿的影响力吗?”陈亚伦连连咋舌。 这群人打着市长女儿的旗号搞破坏,公园管理员敢怒不敢言,眼睁睁地看着这伙强盗刨坑挖土,糟蹋名贵植物。 走出几步,居然看到一个昏倒的人躺在旁边的小土坡上,不知是累倒的还是被人打晕的,跟旁边一同倒下的小树一样安静无声。 陈亚伦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他打起了招呼。 “阿斗!” 宽壮后背的汉子回头,见陈亚伦非常高兴,上来就是一个惯例熊抱。 “你怎么在这里?”陈亚伦被抱的喘不过气。 “有钱赚我就来了呗。”阿斗的回答总是那么简朴。 哪里有钱赚,哪里有活干,哪里就会有阿斗。 不仅是阿斗,黑尾街来了不少人,都想着趁此良机发笔横财,一举进入上流社会,摆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这位是?”阿斗看了一眼老头,他觉察出对方身上有一股强者的气息。 “我的一个跟班,别在意。”陈亚伦轻描淡写地形容游老的身份。“你们来这多久了?” “没多久,上午颁布悬赏,中午就来了,到现在快七个小时了。” “七个小时都没找到?”陈亚伦感觉到任务异常艰难。 “虽然没找到,不过我把情况大概摸清楚了。”阿斗为人豪爽,丝毫不介意和陈亚伦分享情报。 “昨天下午,尊贵的市长女儿和她的几名闺蜜一同来镜心公园写生,写生的位置大概在湖对面那里,然后她们在草坪上戏耍,又去了西边的亭子拍照留念,最后绕着公园散步,散完步就回家去了,在回去的路上发现项链不见了。” 陈亚伦看了一眼湖对面,画板还留在那里,不过在画板附近和草坪的人最多,几乎是趴在地上地毯式地搜寻,毕竟那块地方是市长女儿她们停留时间最长的位置。 “行程虽然清楚了,但几乎没什么线索啊。”陈亚伦托着下巴思考,尽管他有鉴定技能可以寻物,但镜心公园这么大,不缩小范围的话根本无从查起。 “呵,两个搬砖的也来凑热闹了,真以为能捡到项链从乞丐翻身当贵族啊?” 一道讥讽的话语传来,只见某个打扮讲究、身材笔挺的男人朝他们走来,光是他的穿着,便有一股奢靡之风迎面扑来。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保镖,动作干练如同一只小型军队。 眼前这亮闪闪的男人陈亚伦不认识,轻声问阿斗:“这谁?” “你不认识了?以前我们在工地搬砖,那块地就是他们福斯家的。” 福斯家族的贵公子,陈亚伦印象不深,谁搬砖的时候还管老板儿子长什么样子?关我屁事! 提尔·福斯见陈亚伦没反应,以为对方是被吓到了,继续嘲讽道:“下等人身上的气味真是令我作呕,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镜心公园是你们能来的地方?还不快滚?” 陈亚伦不动声色道:“你害怕我们先抢到项链?” “笑话!你还真喜欢做梦啊?真以为自己有机会?项链和你们有一点关系吗?你们只是要钱而已,如果你现在跪下来舔我的鞋,我可以赏给你们1万。” 提尔趾高气昂地俯视着陈亚伦和阿斗,他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他的手下已经在翻着地皮找项链了。 他本人更打算从眼前这帮低贱的人身上找点乐子,纯当作是余兴节目。 阿斗悄悄地拉陈亚伦:“走吧,别和他起冲突。” 陈亚伦转身,又听见提尔不依不饶地讥讽:“你们这帮下等人还不都是吃我们丢掉的垃圾活下来的?肮脏丑陋的的寄生虫!没有我们,你们一秒钟都活不下去!” 提尔放肆的言语吸引不少围观的人,其中有些和提尔一样身份高贵,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另一部分则和陈亚伦一样身为郊区平民,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正是提尔口中羞辱的对象。 城区与郊区的分割将这迥异的两拨人隔离,平日里鲜有冲突和矛盾,但今日他们齐聚镜心公园,心中的不满和牢骚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黑尾街的人们握紧拳头,眼中冒火,却不能发作。 他们不想像门口那个昏倒的男人一样的下场,他当面对抗贵族,被打得失去了意识。 可陈亚伦不太喜欢憋着火,他被提尔的话成功激怒了,转回身子,语调冷冰冰地开口:“看来你空有一身钱,却好像没什么脑子。” “你说什么?” “想知道啊?给我1万纳币,我不介意帮你启蒙。” “疯子!”提尔轻蔑地口中吐出一个单词。 “算了,你这么笨,我免费开导一下吧。”陈亚伦目露鄙夷之色,“但凡读过《资本论》就知道,资产阶级从不是固定的阶级划分,而是遵从人心欲望的量尺,而阶级更替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瞧不起收垃圾的人,瞧不起种田的人,也瞧不起盖楼的人,等哪天这些人都消失了,你的好日子反而也倒头了。” “资产的盘剥是自上而下的形态,当最底层的阶级消失时,次级的统治者反而会变成被剥削的对象。也就是说,当收垃圾的工人消失,你在比你更富有的人眼中就变成了垃圾,到时候再想证明你的价值,只能自觉地扛起收垃圾的责任,否则你什么都不是!” 提尔怒道:“你对福斯家族一无所知!我们是最顶尖的存在,不是你们这些寄生虫能想象得出来的!” 陈亚伦哼了一声:“你出现在这里说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福斯家族应该有不少钱,不至于看上项链悬赏的5万纳币,可你为何大半夜在这里找项链?因为你需要的是和市长搭上关系,借项链之名做顺水人情。这恰恰说明了你的家族地位并不高,在真正的贵族眼中,你们家不过是一条趋炎附势的狗罢了!” 提尔气得浑身发抖,他的手颤抖着指着陈亚伦:“你个混账!欺辱贵族,无视权威,死不足惜!” 游老眼看着又要干架,他心里是不太情愿的,毕竟打扰了他的睡眠时间。 游老劝阻陈亚伦:“别说了,少惹事。” 提尔的目光一下锁定在游老身上,老头肯定和陈亚伦是一伙人,看他劝陈亚伦的样子明显是害怕了。 “哈哈哈晚了!”提尔指着游老对身后的保镖说,“先把那老头给我打一顿,别太狠,废一条腿就行。” “是!” 黑衣的保镖们动作整齐划一,挡在了提尔的身前,站在最前面的保镖拔出了长刀,刀身有明显的风口,可以保证切入人体不会被肌肉卡住,是杀人的利器。 围观的人群不由得退开几步,贵族们倒是感觉惋惜,教训下等人出风头的事,竟然被提尔抢先了。 黑尾街的平民心中震怒,真的动刀了!这下会死人的! 尽管陈亚伦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替大家出了一口恶气,但眼看着陈亚伦要命丧于此,总归是于心不忍。 提尔转而对陈亚伦叫嚣道:“你不是很能说吗?嘴巴挺利索呀,可你的同伴就要遭殃咯!你现在向我求饶,说不定我会手下留情一点。” 哪知陈亚伦笑眯眯地冲着他:“别啊,千万别留情!你但凡下手轻一点我都要笑话你!” 提尔脸都气歪了,从没见过嘴这么硬的人!就真不怕死是吧? “小伦,少说两句吧。”旁边的阿斗也急了,他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挑衅贵族的人,早知陈亚伦不按套路出牌,但这也太嚣张了吧! 游老也跟着叹气,他叹气的原因和别人不太一样。 “你小子的钱可真难挣啊。” 游老说完,一个箭步上前,反而迎向了保镖砍来的长刀。 保镖好歹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一招一式都带着狠厉的手段,但他们却无法砍中灵活的游老,他从不做多余的动作,每一次躲闪都极为克制,一直保持着高平衡性,不会因为动作大开大合而失去重心。 一刀逼退游老后,另一名保镖持刀直冲着游老的面门,游老忽然动手,双手交叉卡住保镖持刀的手腕。 保镖尝试抽刀,手腕却像是被铁箍卡住般无法动弹。 游老双手旋转,带动保镖的手腕反向扭转,长刀落地。另外一名保镖挥刀砍来,游老顺势用手中保镖的胳膊去挡。 “啊!” 保镖被自己的同伴砍了一刀,发出凄惨的叫声。 另一名保镖也因误伤动作产生停顿,被游老一脚正中胸膛,只听见清脆的骨裂声,被蹬中的保镖倒飞进镜心湖中,生死未卜。 被擒住的保镖也被游老砸断了臂骨,推向后续冲上来的保镖们。 接下来的战斗几乎是一边倒,游老轻轻松松解决围攻而来的保镖,脚下却毫不停歇地接近提尔。 “别过来!别过来!”提尔吓得坐在地上,沾了一屁股的草屑和泥土。 游老还在逼近,像是死神行走在人间,所过之处,断手断脚,哀鸿遍野。 提尔心中凄凉,这才明白过来,这群下等人里老头才是最强的啊! 游老打趴下所有的保镖,也不动提尔,回头叫上了陈亚伦。 “我的工作结束了,剩下的你搞定。” “好咧!” 陈亚伦答应一声,欢声笑语中抽出了身后细长的金工锤。 提尔面无人色。 合着没一个好惹的啊!全是变态啊! 第15章 项链到手 围观者都惊呆了! 高高在上的福斯家族,居然被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头给制服了,提尔·福斯在地上难看地爬行,模样粗鄙不堪。 真是滑稽! 陈亚伦上前两步,踩住提尔的脚,肩上搭着金工锤,笑意盈盈地俯下身来。 “现在,咱们可以聊聊生意了。” 提尔被吓得魂不守舍:“生意?什么生意?” “你不是要找项链吗?”陈亚伦笑容背后的意味不明,“我可以帮你找。” 提尔完全迷糊了:“你要……帮我找项链?”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先把自己的保镖全打趴下,接着又说要谈生意,是想进一步羞辱我吗? 提尔提振起作为贵族最后的尊严:“我福斯家族不会接受你的施舍!” “你想得美!”陈亚伦抽了他一巴掌,“还施舍?我是要收费的!” 提尔懵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连人话都听不懂了,”陈亚伦蹲下身去,平视着提尔,“你碰到我算是遇贵人了,我帮你找项链,之后你拿去给市长女儿交差,我做好人好事,便宜收你10万纳币。” 提尔终于听明白了,合着这小子打算从自己这赚中介费!这小子直接找到项链交出去也才5万的奖赏,通过自己这一层还能多赚5万纳币! “这叫什么遇贵人?不是趁火打劫吗?”提尔嚷嚷起来。 “不然怎么叫‘贵’人?我出手不便宜的啊!”陈亚伦拍了拍提尔的脸,试图让他清醒点,“想好了没有?不然我去帮别的贵族了,他们出价说不定比你高。” 提尔犹豫着:“你真的能找到项链?” “你猜?”陈亚伦反问一句,差点让提尔郁闷死。 眼看着自己的状况,压根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提尔只好憋屈地答应下来。 “行……只要你找来,我付你10万。” 陈亚伦顺势摘下提尔手里的指环,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个当定金,收了这个我肯定办事,你放心。” 旁人和提尔都是一脸呆滞,心里在无声的咆哮。 定金哪有这么付的啊?! 陈亚伦心满意足地离开,阿斗紧跟在身后,警惕地观望四周,生怕有其他的保镖偷袭。 游老走在最后头,打了一个哈欠,光是这么一个动作,他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贵族,生怕他手痒痒再打翻一个。 “小伦,你真有把握找到项链?”阿斗见识到陈亚伦的手段,顿时对这位老友刮目相看。 “目前还不好说,不过你想想,为什么市长女儿和闺蜜出来郊游,却把项链丢了?”陈亚伦把心中的疑惑抛了出来,“在什么情况下,戴在脖子上的项链会遗失?” “嗯……倒立的时候?”阿斗思考一会后提出。 “把你的健美脑子收一收!”陈亚伦差点喷了,“市长女儿在公园倒立,像话吗?” 阿斗格外钟情于健身,尽管纳维亚边国的肉食品少得可怜,畜牧业几乎没有,能吃的动物恐怕只有边境外沙漠里的滑尾蝎和响尾蛇。但用大豆基因合成的人工肉品却有足量供应,满足人们的蛋白质摄入,唯一的问题是这些转基因人工肉富含激素,促进肌肉生长的同时也会使肌肉过度膨胀。 因此在纳维亚边国能看到不少肌肉扭曲的猛男,八成都是吃出来的,像阿斗这样的人就是为数不多的练家子,天天干活练出来的精美肌肉。 “难道是被人偷走的?”阿斗又提出另外一种可能。 “市长的女儿,谁敢偷?不要命了?” 纳维亚边国里总督最大,二把手就是市长,统管城区规划,同时东郊、西郊、南郊的三名副市长都要接受市长的政务监督。 谁敢偷市长女儿的项链,倒不如在市政大楼门口高喊与国家对着干,下场都差不多。 阿斗晃晃脑袋:“真想不出来了。” 陈亚伦一路上都开着掌机,边走边扫描,之前的地方人太多,光是排除冗余信息占了太多内存,连扫描线都卡住了。 一路走到人少的地方,掌机的运行才流畅了起来,把“沙漠水晶”的样式导入进去后,掌机的画面开始变暗,一点点地搜索接近的信息。 此时他们已经离市长女儿写生打闹的草原很远了,再前面不远是拍纪念照的东面亭子。 “去亭子看看吧。” 三人走到亭子内,检查了大概的格局,陈亚伦排除了亭子的可能性。 “拍照是坐着的,而且以静态为主,很难有大动作弄丢项链。” 离开亭子后,附近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人都沿着公园的小径漫步,时不时把头埋进草丛里一探究竟。 “他们在干什么?”陈亚伦问。 “他们在按市长女儿走的路重走一遍,看看有没有线索。” 陈亚伦站在一个分叉口处,比较奇怪的是,分叉口的右手边有七八个人,左手边却一个人都没有。 “为什么他们不往这里走?”陈亚伦不解。 “那边是观景窗,没路可走了。”阿斗显然是把全局的路线都排查过一遍,哪里是哪里心知肚明。 “观景窗?” 陈亚伦沉吟片刻,毅然朝左手边走去。 通往观景窗的路很短,二十步内抵达了道路的尽头。 那是一扇舱盖式的全玻璃面,外围有加厚层,半弧形的突起朝着外面的荒芜沙漠,玻璃十分透亮,外部的假山轮廓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可能是全国唯一的玻璃制品。 由于镜心公园的湖水引自挖掘出的内陆湖,为了防止风沙掩盖,内陆湖采用钢架搭建、塑料膜覆盖的方式防止水分流失,而镜心公园的西侧同样贴近沙漠,采用的是玻璃舱盖来隔绝风沙,同时也成为镜心公园的一处景观。 “有钱人还真会享受。”游老突然出声说道。 阿斗说:“这里空间很小,完全没有项链的影子,所以大家不会到这找,我们也走吧。” 陈亚伦也准备答应,可此时某处的手电正好扫过玻璃舱盖,他注意到外面有一阵异样的光亮一闪而过。 “假山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陈亚伦将掌机对准玻璃窗外的假山,扫描线突然发光,放置在辅助画板上的图案也跟着一并高亮显示。 “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项链?在哪?”阿斗努力地睁大眼睛,什么也没瞧见。 陈亚伦指着假山顶部,一处微不足道的地方,“看到没有?” 阿斗眼前一亮:“靠!好像还真是,可我们也拿不到啊,它是怎么跑到外面去的?” “走!去管理处!”陈亚伦激动地朝公园中心的小木屋跑去。 阿斗还没反应过来,陈亚伦已经跑出去一大段路了,他只好跟上,游老倒是没什么反应,靠在玻璃窗前闭目养神。 因为他在这里,一些想进来找项链的人看到游老,第一反应转身就跑,完全不敢再搜寻什么了。 “管理员!管理员!”陈亚伦敲着柜台。 一个年轻的女性拿着簿子挥舞,要赶走陈亚伦:“不知道不知道!别再问我了!” 看来她今晚也是饱受折磨,每个进来寻项链的人都要问她十几个问题,把她都快问崩溃了。 陈亚伦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听着!昨天市长女儿来这里,有没有打开过观景窗?” 女管理员想要甩开陈亚伦的手,发现怎么也甩不开,而且他的手心烫得吓人。女管理员抬头,正对上陈亚伦极度热切的目光,一时间心跳加速了几下。 “观景窗?是有打开过……大概十几分钟吧?按规定是不能打开的,可她们身份太高……”女管理员支支吾吾地回答,不敢再看陈亚伦的眼睛。 果然是这样!陈亚伦听到了意料中的回答。 “请你再打开观景窗。” “不行!”女管理员断然拒绝,“现在是强风期,开窗一分钟都会有十几斤的沙子灌进来,你想毁了公园吗?” “你觉得公园还需要毁吗?”陈亚伦看一圈周围,什么花草树木都被踩踏、弯折得不成样子,草坪上全是脚印,垃圾更是扔的满地都是。 “呃……按照规定,观景窗不可以随意打开。”女管理员的声音小了下去。 陈亚伦再次抓住她的手:“拜托你了!这对我很重要!” 女管理员再次被他的目光烫到,小脸一红,低头喃喃着:“就,就只能一分钟哦,别的我也管不了。” “没问题!” 陈亚伦转身冲向观景窗的方向,只有一分钟的开窗时间,他必须要尽可能节约时间。 抵达观景窗前,游老慢条斯理地让开位置,观景窗如约缓缓向外打开,呜咽的风声响起,沙子如潮水般涌进来,霎那间扑倒了几个路过的人。 陈亚伦顶着风沙,呼吸困难。 他小瞧了强风期的威力,这种天气下沙粒在空中的移动速度可达25米每秒,在这样的风沙中他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出去拿项链了。 “拿去,待会还我。” 游老脱下军大衣,递给陈亚伦。 陈亚伦将军大衣展开挡在身前,只听见沙粒噼里啪啦地打在外衣上,有种迎接冰雹的错觉。 好在军大衣挡住了风的攻势,陈亚伦艰难地抬脚,走出了观景窗。 裤腿被卷起,沙子滑过脚踝,传来一股锐利的痛觉。 都说冷风割面,可只是一种对寒冷的形容,寒冷的天气会放大钝感的疼痛。这里的风沙逐渐变大,裸露在外的皮肤是真的会被割伤的! 好在陈亚伦戴着凯夫拉纤维手套,他逐渐靠近假山,连眼神都不敢往外看一眼,只凭着感觉摸索假山的顶部。 “还差一点!再往上!”阿斗声嘶力竭地高喊,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把声音送到陈亚伦的耳边。 陈亚伦的手指触碰到了“沙漠水晶”的宝石,当他试图拉动的时候,却发现项链卡住了。 “要命!”陈亚伦骂了一句。 应该是链带的部分卡在岩石缝里了,也难怪如此狂风大作的环境下,项链没有被吹跑。 “还剩15秒,小伦!快啊!”阿斗看着干着急,他知道自己上去也帮不上忙,军大衣只有一件。 链带的位置始终摸不清楚,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观景窗马上会自动关闭,一旦陈亚伦没能回来,就被彻底困在沙漠里了。 人在着急的情况下越是容易出错,陈亚伦强行拽了几下项链,心想着扯断也无所谓,保住宝石就好。 可奈何项链质量很高,链子怎么也拽不断。 迅猛的风越来越大,他抓着大衣的手指发酸,都快抓不住了,狂风似乎在跟他抢夺大衣。 被逼急的陈亚伦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把大衣盖在了假山上,自己完全处于没有保护的情况。 他抽出了金工锤,一下又一下地锤击项链卡住的岩石部分。 咚! 咚!咚! 沙子迷住了他的眼睛,手中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停下。 咔! 岩层部分终于被他敲断,陈亚伦蹲下身用大衣裹紧项链和假山的断层,朝观景窗的方向跑去。 “小伦!” 阿斗手伸出观景窗,把陈亚伦拽了进来,两人抱在一起滚了几圈,观景窗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合拢。 游老没什么反应,只是挡住了来观景窗的小路。 某些试图趁机抢走项链的狡猾宵小,见此也打消了念头。 陈亚伦甩了甩一头的沙子,他的脸上有数道被沙子割出来的伤口。 展开军大衣,一串完好无损的“沙漠水晶”项链在他的怀里熠熠生辉。 项链到手了! 第16章 再小讹一笔 当陈亚伦取回项链时,提尔·福斯正打算走人。 他不相信陈亚伦真的能找得到项链,但陈亚伦着实是个他看不懂的家伙,留在这里说不定又会被找茬。 离开才是最佳选择。 提尔默默地离开人群,走入偏僻的角落,身子藏在灯光照不见的阴影里。 “提尔老爷这是要上哪去啊?”身后那个声音恰好响起,如同一个阴魂不散的幽灵。 提尔浑身一僵,机械般地扭转过头,当他看见陈亚伦手中的项链时,不知怎的小腹忽然一阵抽筋。 “完了。”他脑中只剩下两个字。 更要命的是,陈亚伦已经成了公园里的红人,他走到哪,人群就跟着到哪,自然也瞧见了打算溜走的提尔。 “他是想逃跑吗?”有人不高不低地问了一声,声量正好让提尔听见。 “估计是赖账吧,毕竟10万不是小数目。” “真好啊,怎么拿到项链的不是我呢?”某人轻轻发出感叹。 “傻啊!”旁人立刻制止他幼稚的想法,“看到贵族都带着保镖了吗?如果是你找到,自己想想下场会怎样吧!” 被骂的前者噤声,这一骂也提醒了在场不少人,他们本以为找项链是意外之财,如今才意识到是飞来横祸。 除了陈亚伦,普通的平民真没人有本事碰那串项链。 陈亚伦装作没发现提尔的小动作:“提尔老爷是准备取钱吗?想必已经得知我拿到项链了。” 提尔想也不想顺着台阶下:“对对对,我是去取钱。” “我就知道老爷是明白人,知道我要现金,不收本票。” “现……现金?”提尔一愣,才明白他又钻进陈亚伦的另一个圈套,“10万的现金?我上哪给你搞去!” 陈亚伦上下打量提尔:“你这身首饰和服装应该值不少钱吧?我受个累,替你拿去售卖,你脱下来便可。” 提尔瞪大眼睛,他这身可是城区名匠手工缝制的高级套装,某些定制款半年才出一件,而从小骄奢惯了的提尔老爷,可谓是从头武装到脚,每样饰品都是近万的价值。 尽管如此,要给出10万元的奖赏,非得把他扒光了不成。 他一个堂堂福斯家族公子哥,居然被迫在平民面前全裸? 开什么玩笑?! “不行!”提尔拼死不从,“我明天会带现金给你,以福斯家族的名义起誓,我说话算话。” “我又不认识福斯家族,管你们家名义值几分钱?”陈亚伦也不肯让步,“现金,要么脱光,自己选吧。” 提尔咬紧牙关,这陈亚伦简直欺人太甚!他今天只是带了一小队警卫出门,真要把福斯家族的安保部喊上,也未必怕了那怪老头和筋肉怪! 他把阿斗也看成了一个威胁,以为阿斗比老头更强,只是没轮到他出手而已。 提尔想起躺在陈亚伦口袋里的指环:“你已经拿走了3万,那枚指环是曾经凯瑟琳公主佩戴着的祖母绿王冠中的一颗所打造而成,环带是纯铂金,价值不菲,我只需要再付你7万。” 陈亚伦掏出口袋里的指环,简单地翻看一眼,又掏出掌机拍了张照,顿时皱起眉头。 “你唬谁呢?这上面的绿宝石是天然洞穴的风化结晶,内部沾上了一点铜绿,经过晶体表面放大后,在视觉上呈现透绿色,而且环带的纯度还不到65%,连铂金都称不上。” 陈亚伦一言道破玄机:“这玩意最多只值6000纳币,还是看在人工费的份上。” “6000纳币?!”现场最不能接受结果的反而是提尔,“怎么可能!那商贩子明明说这是旧地球的遗珠……” 提尔自知失言,围观人群看向他的眼神慢慢转变成鄙夷。 “还贵族呢,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商贩子最喜欢哄抬旧地球的遗物,我前阵子买了一个说是旧地球的风光旅游手册,结果特么是用当地报纸裁剪后拼起来的,亏了我200纳币!” 陈亚伦慢悠悠地说道:“福斯家族的名义确实不太值钱啊。” 提尔恼羞上火,一咬牙把身上的外套解了丢在地上。 “我脱!我脱行了吧!” 为了保住福斯家族的名誉,献出自己的肉体算得了什么呢?提尔总算豁出去了。 围观的群众开始起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此时人群中几乎没有多少贵族了,他们见项链已经被取走,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退场离开。 离开前不忘鄙夷地剜了一眼提尔,这个废物丢尽了贵族的脸面。 此时的提尔可谓是孤立无援,在平民的欢呼海洋中,一件件地褪尽身上的织物。 “又不是女的,大家怎么这么高兴?”阿斗不太理解这股极度沸腾的情绪从何而来。 “太肤浅了吧,”陈亚伦凑过来说,“这哪里是脱衣舞啊?这是提尔老爷体察民生艰苦,不惜纡尊降贵表演节目,脱下贵族身份娱乐大众,拉近与人民生活的距离,我们都该为提尔老爷的觉悟鼓掌才对!” 说完带头鼓起掌来,人群中响起雷鸣般掌声,提尔欲哭无泪,最后只剩下一件白汗衫和底裤,那些彰显着身份和权贵的服饰堆在地上,像是一堆闪亮的蝉翼。 陈亚伦用掌机清点一番,确认价值达到了10万纳币。 “阿斗,你帮忙收一下,我有话要跟提尔老爷说。”陈亚伦喊上阿斗,自己走到提尔面前。 提尔想哭的心都有:“你怎么还有话啊?” “别急嘛,我这不都是为你好吗?”陈亚伦总是一副关切地看着提尔,“你看看现在的公园,凌乱不堪,一地狼藉!还有半点国家公园的样子吗?反正你是要跟市长打好关系,如果市长大人得知你不仅找回了他女儿的项链,还修复镜心公园到原貌,他会不会对你格外赞赏一番?” 提尔觉察这可能又是一个坑,却不得不往里钻。 “你想说什么?直说吧,我听你兜圈子像有虫子在身上爬。”提尔面色难看,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他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简单,这不还剩十几个黑尾街的平民吗?你把他们全雇下,收拾垃圾,修复草坪,重栽树木,打扫路面,一条龙服务全包,价格便宜童叟无欺,你说是吧?”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做包工头嘛,你把钱给我,我给他们发工资,大家伙比较信我,不会闹事。我自己就赚点中介费,合情合理。” 虽然提尔很想说镜心公园修不修复关我屁事,但转念想想,雇这些工人的钱确实比项链的要价便宜多了,而且他也注意到那些离开的贵族看他的眼神。 那是看渣滓的目光! 他要是这么回去,恐怕在贵族圈里已经社会性死亡了,说什么都不见得有人搭理。 可如果能主动修复公园,大度地处理其他贵族的烂摊子,不仅能得到市长青睐,还能胜过其他贵族的格局。 一来二去,福斯家族的地位不降反升,简直不能再划算了! “可以,你整理一份报价给我,我按数给你结账。”提尔忽然一惊,“这笔钱不会也要现金吧?” “不会不会,”陈亚伦宽宏大度,“除非你底裤也值钱。” “不值钱不值钱!” “行,提尔老爷您走好,夜快深了,路上别冻着。” 陈亚伦总算放过了提尔,将“沙漠水晶”交给提尔,在一众保镖的拥护下,提尔上了回城区的班车。 在纳维亚边国,私家车是极度珍贵的资源,连提尔都只能老老实实乘坐国有班车来回。 只是这一趟车被福斯家族包场,中途不准任何人上车,提尔坐在车厢最后的角落,保镖在他身旁围成一堵人墙,挡住他衣不蔽体的身躯。 提尔脸上闪过一阵阴狠,突然暴起抓着身前一名保镖,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保镖的脑袋上。 “废物废物废物!” 打完一个后,提尔继续迁怒在其他保镖身上。 见自家主子发疯,保镖任由挨打不敢闪躲。 “废物!”提尔怒气渐渐小了,最后补了一脚把保镖踹到车厢中段。 提尔平复着呼吸坐下:“叫管家派几个盯着售卖站点,谁敢收我的衣服就是和福斯家族作对!” “是。”保镖应道。 定制有定制的好处,提尔这身服饰识别度很高,只要提前给售卖站点下通牒,几乎没人敢从陈亚伦手中收下这些衣服。 “我看你怎么换钱!”提尔阴阴地笑着,“还有,把那小子和老头的身份都查清楚了,那个背后长翅膀的肌肉怪也算上,连他小时候吃什么牌子的奶嘴都给我查仔细了!” “是。” 凶狠的神情重新回到提尔的脸上,装了一晚上的孙子,终于到了爆发的时刻。 敢和我作对,下场很难看! 提尔走后,镜心公园的热闹也跟着散去,所有人从被砸开的断墙缝隙里挤出来。 陈亚伦介绍了镜心公园的工作,几乎所有人都举手踊跃参与,陈亚伦统计一下人数,便让大家解散,明天早上来这上班,听从女管理员的指示修复公园。 阿斗也向陈亚伦告别,和黑尾街弟兄们一同离去。 “结束了吧?”游老不耐烦地说,他一把年纪了大半夜不睡觉,陪着陈亚伦瞎折腾,熬老头也不是这么熬的。 “去哪呢?”陈亚伦一把拽住他。 “你又想干嘛?”游老郁闷。 陈亚伦看了眼表,“离12点还有2个小时,你今天的工作还没结束呢,我们再去一个地方。” 陈亚伦把提尔的衣服丢上拖拉机的机箱盖,用麻绳捆好,接着跳上驾驶座发动引擎。 “去哪?” 游老满心不爽,收这小子一万块干的活,比以前一个星期干的活都多。 “去提尔老爷家中拜访一下。” 陈亚伦的脸上绽放出意义不明的笑容,微弱的灯光照耀下,如同平静的镜心湖一般,深不可测。 第17章 家访 “姆妈,烧缸热水,快点!” “老管家,给我找件衣服来,随便哪套都行!” “保镖队长呢?让他给我滚过来报道!立刻!马上!” “……!” 提尔一回到府邸,恢复成吆五喝六的纨绔弟子模样,对府邸里的下人颐指气使,原来安静的庭院顿时喧闹起来,就因为这个贵公子回府了。 提尔比以往更严厉地命令他们,更多是为了出今晚的一口气,他在陈亚伦受了气,害得下人们都成了他的泄愤对象,稍不满意便是一段拳打脚踢。 下人们都怕这位阴晴不定的少爷,也同时在心里责骂某个不长眼惹到少爷的家伙,因为到头来是他们受罪。 提尔在府邸中享受着众星捧月的伺候,忙活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心满意足地躺进热汤池里泡澡,今夜受到的屈辱和不甘溶解在热汤中,他全身心恢复到平常的模样。 自信回归,他还是飞扬跋扈的福斯家公子哥! 哼着小曲,提尔裹紧浴袍,在胸口点上几滴名贵香水,缓缓推开了卧室的门。 下一秒,他浑身如冰封般定格,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把他好不容易捡来的自信与尊严炸成了粉碎。 卧室的床头灯点亮着,陈亚伦微笑地坐在床边的躺椅里,仿佛恭候多时了。 “你是人是鬼?!”提尔的嘴里脱口而出一句话。 他不是在镜心公园吗?怎么会出现他的卧室,而且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保镖呢?管家呢?都瞎了吗? “不重要,坐。”陈亚伦邀请提尔入座,好像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不用他说,提尔的脚都是软的,他整个人几乎是躺倒在松软的大床上,然后全身陷了进去。 “你……你你你究竟想干什么?”提尔的嗓音都变细了,这是一个人处于极度惊恐的表现。 在他眼中,陈亚伦和鬼魅无异,任何人回到家发现一个人影坐在黑暗的床头都会吓到心脏脱离的好吗! “提尔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不是说过雇佣黑尾街的工人修复公园吗?”陈亚伦将一沓纸扔到床上,“这里我初拟的合同,报价也在里面,你可以过目一下,没问题就可以签了。” “明天不行吗?我想先睡觉……”提尔近乎是哀求了。 “我他妈还想睡呢!”突然一个人从窗帘背后钻出来,对着提尔怒斥道。 是公园那个老头!提尔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了。 以保镖那点功夫,根本不是老头的对手,他们似乎是在警告提尔,别耍小心眼,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他的府邸,出现在他的床头。 这次只是丢了份合同过来,下次丢什么过来就不一定了。 “合同视工期按天结算,每天工钱8000纳币,没有遇上不可抗力的话3天保证完工。算上中介费劳务承包费交通费,合计30000纳币。对了,你的衣服也给你带来了,物归原主,你直接付我10万现金就可。” 提尔表面上听着,手悄悄地伸进被窝里,勾动安置在床头的警报器。 陈亚伦继续说道:“怕你麻烦,我已经帮你把钱都凑好了,这里是13万,你点完后我就收下了。另外,房间的警报器我都替你拆掉了,这么重要的交易被人打扰可不好。” 提尔勾动警报器,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不死心地翻身跳起,哒哒哒哒地死命扣动警报开关。 真如陈亚伦所说,所有的警报器都被关掉了。 再一回头,床头柜上放着13万现金,提尔大惊失色,掀开床底掏出一只铁箱子。 铁箱子的外壳完好无损,可挂在外面的锁头被敲碎了,丢在了一旁。 打开铁箱子,提尔心痛地发现自己的钱少了一大半,原本是福斯老爷看提尔花钱如流水,限制他的零花钱,这些私藏的钱是他从他爹书房偷出来的,本来就不干净。 陈亚伦是怎么知道这笔钱放哪的?还有警报器,那都是紧急情况下救命的装置,要多隐蔽有多隐蔽,可陈亚伦比他还了解这间卧室,什么都逃不开他的视线。 床头灯只照亮了陈亚伦一半的面庞,另一边隐匿在阴影中,而在提尔眼中,那被隐藏起的一半简直是魔鬼的嘴脸! 提尔意识到一件事:“等等,你把衣服送回来拿走我10万现金,我衣服不是白脱了?” 陈亚伦也奇怪:“那不是免费的亲民节目吗?” “亲民你妈个……”提尔口不择言,差点把脏话喷在陈亚伦脸上,最后忍住了。 倒不是他意志力强大,而是陈亚伦身后站着的老头非常有震慑力,他生怕多说一个字惹到了他。 其实只是房间太暗,他没发现老头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结账吧,提尔老爷。”陈亚伦轻声催促,他的精神头比游老充足多了,实实在在的夜猫子,越到晚上越精神。 提尔没有选择,熟悉的屈辱涌上心头,他翻出笔来签字盖章,合同正式起效。 “不早了,提尔老爷晚安。”陈亚伦礼貌地告别,跳上窗台,纵身跃了下去。 老头也恰好睁开眼睛,三两步从窗台落到了地面。 他们是从后院上来的,那里的安保措施最薄弱,仅有的保镖被老头打晕过去,从此如入无人之境。 “怪物啊……” 提尔一阵虚脱,躺在床上,不多时便昏了过去。 陈亚伦和游老离开福斯家府邸,来到不远处骑上拖拉机,返回东郊回收站。 陈亚伦抛着手里类似车钥匙的按钮,“沙漠水晶”的价值远超5000纳币,【物品鉴定(中级)】的指引任务自然也顺利完成,他手里的就是发放的奖励。 小范围扇形领域波示器。 正是多亏了这玩意,他能第一时间发现提尔房间里的报警器和现金。 作用范围为使用者前方60度夹角、极限距离15米的扇形区域,可穿透混泥土建筑,任何被扫描进的物品都被标记,显示在掌机上。 同时可以在掌机上自定义排除项,把石头、沙土和其余环境杂项排除在外,专门寻找特殊的物品。 “有了这玩意,东郊回收站的所有宝贝都逃不出我的扫描,简直相当于我的个人小金库了!” 凌晨时分,陈亚伦把游老送回了东郊回收站的宿舍工棚,童心回家去照顾他的母亲,他还特意给游老准备了床位。 游老也不客气,衣服也不脱倒头就睡。 陈亚伦决定回厂房一趟,出来这么几天都没回去过,好歹是老爹留给他的遗产。 经过了一日一夜不眠不休,陈亚伦也渐渐起了困意,但他还是驾驶拖拉机拐去了城区,在市政窗口缴纳了拖欠的厂房水电费,花去了1300纳币。 他如今揣着十来万的巨款,也算有点小钱,不必再像之前那么抠抠搜搜。 陈亚伦又拐去服装店置办了一身新行头,再去百货大楼买了一批生活用品,大包小包捆在拖拉机后座,回到了厂房。 在停车区停好拖拉机,这块区域曾经是工用叉车停放处,如今空空荡荡,都够陈亚伦开着拖拉机在此漂移,想怎么停就怎么停。 他端着洗簌用品进了员工澡堂,拧开水龙头,久违的冷水浇在身上,激得身上直冒鸡皮疙瘩。 忍耐了一会,身体开始发热,适应了冷水的温度,陈亚伦打上肥皂,搓去积攒了数星期的污迹。 水流渐渐带着黄色的污迹汇入下水道,偌大的澡堂只有陈亚伦一个人,寂静中听得见流水的回音。 “真空啊……” 陈亚伦睁开眼睛,打量着发黄的水泥墙面,从他接手老爹的遗产时,工厂早已倒闭数月。 听说这里曾是纳维亚边国最大的钢材生产厂,容纳将近半数的工人在此工作、生活,数年如一日,直到某日老爹忽然失踪,生死不明,工厂效益一落千丈。 如今工厂的规模一步步紧缩,只剩下核心厂区。钢材厂的倒闭也造就了全国性的失业潮,黑尾街外的桥墩下,有不少流民曾经就是老爹手下的工人。 他们对陈亚伦没有恶意,心中也清楚这个年纪刚过二十的少年才是老板失踪一事中最受伤的人,钢材厂已无法再现往日辉煌,不要给孩子太多的压力。 陈亚伦关掉了水龙头,澡堂中只有滴答滴答声在敲打寂静的空间。 老爹唯一的线索,就在那台掌机里。 许多功能都还没解锁,关键部分是某个叫“星域网”的东西,才能解锁制造系统和设计图,陈亚伦打听过不少,一无所获。 洗完澡后,陈亚伦神清气爽地穿上新衣服,他买了一样新背包,侧面的插槽能够把金工锤固定住,随用随取,非常方便。 准备完毕后,他又骑上拖拉机,腾腾腾腾地驶向东郊回收站。 “伦哥!伦哥!” 还没到回收站,陈亚伦便看见老王站在路边挥手。 “怎么了?”陈亚伦踩下刹车。 “伦哥你火了!找回‘沙漠水晶’项链一事不知被哪家报纸报道出去,这下大家都知道东郊回收站有寻物启事的业务,纷纷来寻求帮助了!” “有这回事?”陈亚伦也很惊讶,他发布广告只是为了完成指引任务,没想到影响这么大,逐渐发展成真正的业务。 “有!他们现在都围在回收站门口,我怕你进不去,提前出来跟你打招呼。” “行,我知道了老王。” 陈亚伦在路口停放拖拉机,和老王一同走向回收站,远远就瞧见一排人围聚在大门口,热热闹闹,人声鼎沸。 “快叫你们老板出来,我有个大单子委托他!” “先来后到懂不懂?我先的!” “你那点破玩意还要麻烦陈老板?回家翻翻你老婆的鞋柜吧!” “你怎么知道她的鞋柜……艹!” “咋还打起来了?别打了别打了!陈老板来了!” 陈亚伦走过去,清了清嗓子,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各位各位!一个个来,都有机会,请到门口这边登记……” 第18章 市长女儿 市政大楼三楼,议事厅。 占据房间最大空间的是一张长桌,桌旁分别落座着各界领导和贵族人士,平日里决定纳维亚边国走向的重大政策都是由这些高层讨论产生,再对外界发布。 如果把纳维亚边国比喻成一架马车,那么这间屋子的人则是握着缰绳的人。 长桌的首位,总督的位置空置着,负责讲话的是总督左侧的市长席位,他正在发表一些建设性言论,底下的听众听得十分认真,时不时在纸上记下要点。 纳维亚边国的爵位制度承袭周边的启光国,但又发展出了怪异的变化,从启光国来的贵族保留了爵位,却不受封地,仅保留了地位。当地发展企业的领导班子组建了实体工业,享受财富却没有地位。 因此在纳维亚边国,经常看到领导和贵族形影不离,他们的组合确保同时地位与财富,成为顶尖的贵族。 说是国家,但纳维亚边国实体只有一个市的大小。 管理国家的真正实权握在市长和总督手中,说是齐聚议事厅头脑风暴,基本上只有市长和总督发号司令,其他人仅负责执行即可。 在长桌的另一侧,坐着心神不宁的提尔·福斯,千鸟市长说的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手心里全是汗。 他本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听讲,只是自家老爹临时有事缺席,派不靠谱的儿子暂代,再加上他取项链有功,有幸能和各界领导坐在同一张桌子旁。 但要说兴奋也算不上,提尔更多的心情是……期待。 “新的政务文件我会交给秘书派发给各位,总督那边的意思也包括在内,希望大家各司其职,共同管理发展好纳维亚边国。” 千鸟市长的发言逐渐到了尾声,提尔开始紧张起来,目光不自然地瞥到了右侧空着的座位上。 那是长桌边唯一的空位,属于掌管东郊的第二副市长,但他下落不明,市长也没有提任他人,所以空缺到了现在。 “接着,我想就一些私人的事聊聊,大家可以放轻松点。事关昨晚的镜心公园……” 来了! 提尔忽然挺直身板,坐得比谁都正。 “想必各位都得到消息了,小女前些时日在镜心公园玩耍,不慎丢失一副项链。随后便有不少有心之人前往公园进行破坏式搜寻,损毁道路、景观无数,造成上百万的损失,而我也听闻这些有心之人中包含某些贵族人士。” 千鸟市长的讲话没有按照提尔预料的方向进行,议事厅内的氛围一下子降了下来,不少高层贵族都低下头,不敢与市长对视,他们或多或少都参与了找项链一事。 “提尔·福斯勋爵,”千鸟市长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你参与了此事吗?” “我……”提尔的话卡在嗓子眼,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什么?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样啊!难道不是市长夸赞提尔寻项链有功,当着所有人的面大肆表扬,说提尔勋爵如此为小女的事放在心上,老夫实在感动不已,想要什么奖励尽管开口便是。 这样的话,提尔会摆出一副谦逊的模样说:“哪里哪里,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为市长尽心尽力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哪敢再有什么奖赏,在下一定为市长尽犬马之劳!” 事实完全颠倒了过来,不是夸赞,而是苛责,提尔完全接不过话了。 好在千鸟市长没有刻意为难,只是拿话点了在座的几位,继而吩咐了几下杂务,便离开了座位。 议事厅里又重新恢复了氛围,几名贵族拿好事的眼神瞥坐在尾桌的提尔,心中幸灾乐祸。 昨晚夜色太浓,分辨不出哪些贵族参与了找项链一事,如果市长问起来,其他人都可以撇清关系。 但提尔·福斯不行,他是昨天晚上最出众最拉风的家伙,全场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否认等于撒谎,反而会引起市长的不满。 “呵呵,活该,一个低级贵族凑什么热闹,还把我们贵族的脸都丢光了。” “还好纳维亚边国没通私人网域,不然你这段脱衣舞不得在网络上走红啊?” 几名贵族公开嘲讽提尔,他们嫉妒提尔搭上市长女儿这条线,没想到过大于功,又庆幸昨晚项链没落自己手上。 “听说你还跟平民签了劳务合同?”某个消息灵通的领导凑过来,“给平民提供工作,发放薪水,植树种林,你是在做公益吗提尔勋爵?” 提尔面色涨红,挥着拳头否认:“没有的事!只是一张废纸罢了,我从来没有雇佣他们。” “可我今早听说黑尾街的流民都扛着铲子上镜心公园去了。” “他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打着我的旗号做事,这是污蔑!彻底的污蔑!我不会放任此事,我向诸位保证!”提尔坚持说道。 在他们眼中,提尔早就没有任何价值,他的保证自然一文不值。 见提尔认真了,领导和贵族觉得没趣,各自散了场。 提尔失魂落魄地离开市政大楼,保镖部长蔡根靠了过来。 “少爷,不开心吗?市长没有表扬你吗?” “表你个头!他当众点名我,说我破坏了镜心公园的环境!” 蔡根纳闷:“那帮贵族不是也有份?” “他们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提尔越想越气,“都是那个叫……什么来着?” “陈亚伦。”经过一夜时间,保镖部长已经查清了陈亚伦的身份。 “对,陈亚伦,都是他害我的。”提尔凶狠道。 “可他不是叫流民修复公园了吗?市长没有提到这事?” “修复?修个屁!那帮流民也是他找来的,花的还是我的钱!”提尔怒气难以抑制,“老蔡,多带点人跟我去镜心公园。我动不了陈亚伦,还不能动那帮流民吗?” 蔡根心领神会,立刻退下,张罗着带队员启程。 提尔回头望着市政大楼:“市长这老王八蛋,以为自己多干净是吧?呸!” 他啐了一口,跟着蔡根离去了。 …… 陈亚伦感到口干舌燥,灌下一整瓶的过滤水后,还是渴得不行。 “伦哥,你慢点喝。”童心在旁边摇着扇子,帮陈亚伦降温。 “没事,我还行。”陈亚伦拍了拍脸,重唤精神。 他一早上已经处理了二十多起“寻物启事”委托,都是在回收站内寻找丢失的物品,价格在1000纳币到2000纳币不等,基本在这个区间,也见不到什么大单子。 另外他还欠下五个外出委托,这些东西不在回收站内,需要按照遗失者指定的区域寻找,会多给一点外出劳务费,但今日天气炎热,给的钱完全无法唤起他的动力。 “赚钱真不容易呀。”童心轻轻地感叹,他马上也帮忙处理简单的物品搜寻,赚了500纳币左右,已经是相当知足了。 “主要是效率太低。” 陈亚伦看着回收站内跑来跑去的老拾荒者,他们临时被陈亚伦喊来传递失物,但尽管如此,门口站着的委托人都是回收站内工作人员的数倍。 回收站内人员寥寥无几,回收站外人群络绎不绝,这严重的失衡令陈亚伦开始思索,有什么办法能让委托人自己找到想要的东西,不必他亲自动手。 躺着赚钱才是所有企业主的终极理想! “有没有办法像伦哥你教我那样,告诉我东西大概在哪,然后我自己去找出来。”童心动着小脑瓜,提出了建议。 “你对拾荒流程熟悉,翻垃圾对你来说得心应手,换作其他人不一样。”陈亚伦看着门外的人群,“更何况他们中很多人不愿意翻垃圾,才会找上我们。” “为什么?翻垃圾可赚钱了!”童心天真的思路遇到了一点阻碍。 “你可真是说得容易,跟我混得久了,真以为一捡一个准啊?之前带你的老王,他拾荒一天的收入是多少知道吗?” 陈亚伦比个两根手指头:“200纳币,还是运气好的情况下。” “哇!原来有200纳币,他总跟我说只有40纳币,吃饭都省着花,只分我一小块干馍。”童心攥起小拳头,撅起嘴巴愤愤不平。 陈亚伦无奈,休息完毕后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的灰尘。 “干活吧。” “请问……”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背后飘来。 陈亚伦回头,一位高挑的女性站在回收站的围栏外,她戴着大草帽遮挡阳光,虽然看不清脸陈亚伦也能看出她的容貌过人,气质出众。 女人应该是踮着脚,见陈亚伦半天没回话,她又换了一只脚踮着,在围栏外一蹦一蹦地,煞是可爱。 童心倒比看呆的陈亚伦先回了话:“请问有什么事吗?寻物启事委托在正门登记。” “哦这里不是正门呀?”女人有点诧异,张望一眼门口的人群,“好多人啊,我能从这进吗?” 陈亚伦皱眉:“不好意思,内部是工作人员区域,委托人请在外面等待。” “我不委托啦,我想进来帮忙,可以吗?”女人盈盈地笑着,带着犹如夏日中薄荷的清甜。 童心跑过去,拉着女人的手:“我来帮你,姐姐。” “小屁孩凑什么热闹,”陈亚伦把童心拽回来,自己伸出来,“女士,请抓紧我的手。” 女人吃吃地笑了笑,柔软的手放在陈亚伦的手心中,修长的双腿翻过了围栏。 陈亚伦这才看清女人的身材,原来她不仅有令人沦陷的美丽笑颜,还有一副热辣身材,肤若凝脂,细腰长腿,如同童话里一位仙子跨过老农的藩篱,发展出一段动人的情缘。 “姐姐,你来工作吗?”童心把手套分给女人,“你叫什么呀?” “我姓千鸟,千鸟梨莎。”女人爽朗地接过手套,“叫我梨莎好了。” “千鸟?”陈亚伦觉得这个姓氏有些耳熟,一时没想起来。 扑通! 凑巧路过的老王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尤其在听到女人自我介绍后,整个人昏倒在地,顿时不省人事。 “老王!”陈亚伦焦急地扑上去,察看老王的情况。 “市……市长……”苏醒的老王指着千鸟梨莎,手指颤抖,“她就是市长的女儿!” 第19章 千鸟梨莎有点郁闷 市长女儿的突然降临,引起了回收站内外一阵轰动。 光是看着这位明艳动人的女人,在场的男女老少说不心动都是假的。 她穿戴着素雅的服饰,微笑时的模样如同温和的春风拂过每个人的心头,给这炙热的下午带来几分凉爽。 只是她戴着一双工业白手套,俯下身翻着垃圾堆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违合。 市长女儿这是何故? 体恤民情?视察民生?还是代表市长下乡扶贫表示大力支持三农政策? 没有人想得明白。 陈亚伦也不明白。 他自认自己和市长女儿没有半分关联,唯一的可能性是他找到了她的名贵项链,但项链在提尔手中,她应该去找提尔才对。 陈亚伦没有打算把项链的功劳揽到自己头上,一是他有契约精神,既然收了钱,功劳自然留给了提尔。 二是他也摸不清高层贵族的脾性,万一千鸟梨莎得知她的项链是被一个平民找回来的,会不会心生厌恶当场摔碎项链以表憎恶之心? “请问,你们要找什么呀?”千鸟梨莎主动询问门口排着队的人群。 外面的人一阵傻眼,是真的由市长的女儿亲自帮自己找东西吗?这辈子竟然如此荣幸! “我丢的是一个……”有人情难自已地开口,自然被旁人的人捂住了嘴巴。 “混蛋!你真打算让市长女儿翻垃圾堆,不要玷污我心目中的女神!”后者恶狠狠地说道。 “我出1000纳币,但什么都不找。”一个人踊跃地伸出手去,“只求很能您握一握手。” “啊?好吧。”千鸟梨莎歪着疑惑的脑袋,把白皙的玉指伸向对方。 “畜生!我出2000纳币!请握我的手!” “我出3000纳币!” “4000!” “……” 门口忽然变成了拍卖会现场,都在抢着购买一亲芳泽的机会,原本的目的被完全抛在脑后,回收站内的拾荒者莫名其妙地清闲了起来,坐在垃圾堆旁开始看热闹。 千鸟梨莎有些应付不了这样的场面,她平日里都在城区内活动,几乎没见过平民,更何况她所处的贵族都讲究礼仪得体,不像平民这般狂热。 “伦哥,你说千鸟姐姐是来干嘛的呢?” “拆台的。”陈亚伦面无表情地说。 “啊?不会吧?她看起来像个好人。” “永远不要轻易地贵族阶层示好,你把他们当好人,他们未必把你当人。” 陈亚伦眯起眼睛,打量着千鸟梨莎的背影,想要看穿她那人畜无害的外表下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千鸟梨莎也很郁闷,今天早上提尔勋爵前来归还项链,大大吹嘘自己是如此千辛万苦大费周章寻回了项链,又是如此在生死线旁挣扎徘徊,力排万难将其带回。 可千鸟梨莎从别的贵族口中打探到,真正找到项链的是一个来自东郊回收站的少年,名为陈亚伦。 她特意来回收站查看,对方比她想象中还要精神一些。 完全不像个平民的模样,双目炯炯有神,连思考时的侧脸都显得那么深邃立体。 她此次来也是为了道歉,因为她的缘故给大家添麻烦了。 其实当天她和闺蜜在镜心公园写生,经过观景窗时正好是弱风期,外面的沙漠表现出平和的宁静姿态。 因为她们从没出过边境,对境外的荒漠有着神秘的向往。 于是千鸟梨莎借着市长女儿的身份,命令女管理员打开观景窗,放她们跑到外面的沙漠中玩耍。 其中有一名闺蜜跟她打闹,摘下项链挂在假山顶端,可当她准备去取的时候,风势陡然增大,灌满她们的长裙,纤瘦的躯体几乎要被风卷走。 女管理员拼命喊着她们回来,为了安全起见,她只能留下项链回到观景窗背后。 再然后,她们在公园里玩耍了几个小时,在草坪上嬉闹,在亭子中照相留念,沿着小径漫步,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直到回了家,千鸟梨莎一摸脖子,发现项链不见了。 她的一时心慌也带动了下人们战战兢兢,管家立刻对外发布寻找项链的悬赏,消息传播得很快,等千鸟梨莎想阻止时,已经有上百号人赶往镜心公园。 接下来的事,则完全超出千鸟梨莎的想象了。 千鸟梨莎来找陈亚伦,本想以贵族的姿态表彰陈亚伦平民有功,体现出市长女儿的端庄大方,仪态翩翩。 可陈亚伦对她十分冷淡,一开始还有几点热切,自从得知她的身份后态度急转直下,甚至看垃圾的表情都比看她更丰富一些。 “什么嘛,难道我还不如垃圾吗?”千鸟梨莎郁闷地嘀咕,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动摇。 她偷偷回头瞄了一眼陈亚伦,后者竟然和一旁的小孩讨论垃圾处理的方式,对着垃圾堆指手画脚大展宏图,注意力根本没在她身上。 千鸟梨莎的倔强性子冒了起来,她与平民一一握手,还冲他们抛了个飞吻。 “哦——!” 平民们一下子激动起来,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叹声。 陈亚伦听着身后的动静,皱了皱眉,这帮人打断自己的思路了。 “……总之,先让拾荒者将垃圾堆的高度平摊,回收站空间很多,将垃圾山高度降下来,找东西就不难了。” 童心拿笔在旁边记着:“嗯,嗯,好的伦哥。” 千鸟梨莎见陈亚伦还不看自己这边,索性又给眼前最近的一名平民轻轻的拥抱。 “啊——!!” 被拥抱的平民幸福几乎要溢出眼眶,旁边的人见抱不到千鸟梨莎,索性抱住了那个平民,能蹭到一点是一点。 这场拥抱闹剧立马传染开来,每个蹭到的平民都被身旁的人索取拥抱,一眨眼门口的人群怪异地抱成了一团,场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陈亚伦还在制定回收站的规章。 “……分摊之后,我会给每个区域标注重点,大概里面会有什么物品,值多少钱,列出清单后发给大家。等门口的人提出需求,你们按照清单找,这样会方便很多。” 一些老拾荒者也聚过来,他们年岁也大了,机能衰退,对千鸟梨莎的反应自然没钱来得大。 “是,是,好的伦哥。”老拾荒者们齐齐说道。 等到太阳渐渐西斜,陈亚伦终于整理好了清单,还好他有波示器这件神器,直接对着垃圾堆扫描,鉴定结果直接在掌机上显示出来。 否则他用掌机一个个拍过来,拍到明天都拍不完。 来办理寻物启事的人也散了不少,千鸟梨莎疲惫地坐在门口的岗亭里,半瘫在椅子上。 后来她不管使出浑身解数,陈亚伦偏偏不理她,一心规划回收站的流程,他们一群人光是分垃圾都分了一下午,也没人理过她一眼。 “难道那帮贵族夸我好看是在恭维我?”千鸟梨莎扁着嘴。 城区仿佛一座大温室,离开温室就意味着失去周到的庇护,所以她现在就十分受挫。 “大小姐,您还没回去吗?”陈亚伦路过岗亭,停了下来。 千鸟梨莎赶紧坐直,恢复淑女的仪态。 “是啊,我今天可忙坏了。”她轻轻地锤着腰,一脸疲惫。 “既然这样,我们去一趟城区的夜市吧。”陈亚伦提议道。 千鸟梨莎眼睛一亮,看着天色不晚了,这是要请自己吃饭呀! 千鸟梨莎心中暗喜,看来这家伙也不是完全油盐不进嘛! “好呀好呀,我正好肚子饿了。” “这样啊,我是打算到夜市进货的,那里有一家设备齐全的五金店,我需要买几块大板和一些螺丝件。”陈亚伦面露难色,“不如你先去吃饭,等你回来后我们再出发?” 千鸟梨莎快委屈死了。 她堂堂一个市长女儿,什么时候受过这般冷落的待遇? 陈亚伦居然不是请她吃饭,只是去进货的时候顺便叫上她。 她可是只吃了早饭饿到现在,肚子都叫了好几轮了。 她倔强的性子最终害的是自己。 陈亚伦似乎看出她的难处,又改口道:“我是怕我们这些平民吃的东西不合您的味道……” “没关系!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千鸟梨莎一把抓住陈亚伦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行吧。”陈亚伦挠挠头,他一晚上可以一只干馍对付过去,可带上市长女儿,说什么也不能太寒酸。 他想,今晚可能又要破费了。 陈亚伦带千鸟梨莎去了城区较为高档的餐馆,再高级一点他都不敢进,怕被菜单的价格吓到。 陪着千鸟梨莎,他也是五个月来久违地点了顿大肉,是从他国进口的纯牛肉,不含激素不含转基因。 可他没有心情享受美食,一晚上都在打量着千鸟梨莎的表情,生怕她突然暴起一掀桌子痛骂:这吃的什么猪食? 但他想多了,千鸟梨莎饿了十个小时,吃什么都香。 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完全不见淑女模样,只有周围食客好奇的目光投来时,她才会变回端庄的市长女儿对他人微笑点头,笑得春风满意。 然后等食客一扭头,继续拎着刀叉和牛肉拼命…… 这顿饭吃得陈亚伦胃抽筋,结账的时候更是心在滴血,今天在回收站搞寻物启事赚的钱,一半都搭在这顿饭里了。 饭后,千鸟梨莎信守承诺陪陈亚伦去进货,他们带着大包小包又绕去了黑尾街。 千鸟梨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那块紫色招牌是什么?怎么有个女人躺在那里,她好像没穿衣服?” “小孩子不要多问!” 陈亚伦脸一红,拉着她快步离开。 从小在温室中长大,千鸟梨莎单纯得像一张白纸,黑尾街对她来说完全颠覆了认知,这里流民地痞横行,脏乱粗鄙不堪,斗殴犯罪也是层出不穷。 千鸟梨莎好奇心甚,盖过了黑尾街难闻的腥臊味道,她见什么都是瞪大眼睛,像个天真的少女拉着陈亚伦问个不停。 正在此时,一个尖利的嗓门响了起来,几个人影出现在黑尾街的路面上。 “喂小子,带个漂亮小妞逛这里可不安全啊,要么哥几个替你照顾一会?” 第20章 腥红千金 巷子里钻出了几个人,脸上带着清一色的坏笑。 以千鸟梨莎的容貌,很难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她就像一颗洁白无瑕的珍珠,不小心掉进了泥泞酸臭的下水道里。 总有好色之徒被她吸引,龌龊的内心蠢蠢欲动,贪婪着觊觎她美好的躯体。 “站我身后。” 陈亚伦将千鸟泰莎护到身后,从背后侧面掏出了细长的金工锤。 对面中有几人认出了那把锤子,微微色变,他们都亲眼见证过陈亚伦一挑三十号猎头帮的彪悍战绩。 虽然不知战况如何,但见陈亚伦全手全脚地站在这里,说明吃亏的肯定是猎头帮。 最先叫嚣的癞头不知道此事,视线都没落在陈亚伦身上,他一对色眯眯的眼睛在千鸟梨莎身上来回转悠,心中已经亵渎了好几回。 陈亚伦挡住了他的目光,惹得癞头一阵不爽:“识相点赶紧滚,不然女人没了,你还得跟着遭殃!” 陈亚伦掂了掂锤子,没有让开半步:“如果我说不呢?” 千鸟梨莎贴着他的后背,小声说:“他们蛮厉害的,要不还是……” 陈亚伦轻侧过身说:“没关系,这些我能应付。” 他悄悄摁下口袋里的波示器,一道无形的光束穿透前方地痞的身体,在他们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陈亚伦掌握了敌人的大量信息。 “左排第一个,膝盖有绷带,说明受过伤。” “右派第三个,后腰别着短刀,特别注意。” “癞头,没带武器,最弱的一个。” …… 这或许是现代战争的雏形,哪怕仅仅是街头斗殴,对敌人知根知底的人总能占据更多的优势。 陈亚伦在脑海中模拟战斗流程,先对谁下手,攻击哪个部位,怎么格挡,怎么突破,一一在他的思考中成形。 “上!”癞头最先沉不住气,指挥别人进攻。 “找个地方躲起来!”陈亚伦对千鸟梨莎喝令道。 千鸟梨莎倒很听话,小跑几步猫腰躲在几截台阶背后。 一名地痞最先靠近,抽出短棍砸向陈亚伦的小腿,陈亚伦躲都没躲,一锤子下去,对方的短棍咔嚓一声从中部断裂开。 “跟鉴定出来的一样,材质那么烂,也想着跟钢锤硬碰硬?”陈亚伦一脚踢开地痞,另一道棍影从侧面直奔陈亚伦的侧脸而来。 陈亚伦弯腰闪避,钢锤砸中对方的小腿,并借助回弹的力道顺势抡向下一个家伙的膝盖。 “嗷!”“嗷!” 这两锤下去,似乎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响,受过伤的部分再度遭受重创,这两个地痞痛得差点当场昏厥过去,嗷了一嗓子后竟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小心后面!” 棍棒之后,真正致命的锐器随之而来,持刀的地痞偷偷绕到了陈亚伦的背后,对准他的脊椎部分就捅了上来。 但陈亚伦的天赋【危险预警】提前告知了危险,他想也没想,后腿一抬,踢中身后人的小臂,刀子偏离了预定的方向,从陈亚伦的右侧插了过去。 可刀子还没到,陈亚伦一记利落的转身带着虎虎生风的锤子先到了。 砰! 一锤子砸在持刀人的肩头,沉闷的声响后,持刀人横飞了出去,砸在千鸟梨莎藏身的台阶上。 持刀人还残余了一点意识,挣扎着起身,千鸟梨莎顺手抄起一块砖头,照着脑门砸了上去。 咣! 持刀人这下是彻底躺下了,身子歪在台阶上,红红的液体顺着台阶淌下来,希望不会把第二天开门营业的店主吓得够呛。 千鸟梨莎第一次打架,一砖头砸完意犹未尽,从台阶背后冲出来,高喊一声:“我来帮你!” 正和癞头对峙的陈亚伦一分神,癞头也趁机抓到了救命稻草,他几个闪身来到千鸟梨莎身后,抄起台阶上掉落的短刀,抵在千鸟梨莎的喉咙上。 “别过来!小心我杀了她!”癞头也顾不上美色,眼看着陈亚伦的锤子上沾满了血迹,现在当然是保命要紧! 千鸟梨莎手里的砖头还没丢呢,她本能反应也不是害怕,而是照癞头的小腿砸了一下。 “艹!臭娘们你疯了啊?”癞头被人质砸了腿,气得急火攻心,转过刀柄砸在千鸟梨莎的额头上。 “啊呀!”千鸟梨莎喊疼,伸手揉自己的额头。 “你老实点!”癞头见千鸟梨莎还敢乱动,抽掌把她的手打掉,“你是人质懂吗?人质不能乱动!” “什么是人质?”千鸟梨莎好奇地问。 陈亚伦和癞头都有些无语,这女人……缺心眼是么? “别介意,她不是故意的。”陈亚伦试图跟癞头解释,生怕千鸟梨莎自己先把癞头惹急眼了。 “你退后!”癞头喝退陈亚伦。 陈亚伦退后了几步,眼睛始终不离千鸟梨莎脖子旁的刀锋,他在思考如何在保证千鸟梨莎安全的情况下制服癞头。 癞头也在退后,和陈亚伦保持距离。 带着千鸟梨莎根本跑不了,他必须确保自己能安全脱身。 啪! 黑尾街的街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像是一只木头盒子盖上了,紧接着,癞头浑身软软地倒下,脑门上有一个细小的血洞。 陈亚伦诧异地看向街头,一道微弱的闪光一闪而过,他一时间掏出波示器扫描,但对方早已离开了扫描范围,只收录到屋顶瓦片的鉴定报告。 “啊,是卢叔。”千鸟梨莎冲远处挥挥手,带着惊喜的小表情。 “你认识?”陈亚伦蹲下身去,确认癞头已经死亡,墙上的血迹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我爸顾的保镖队长啦,他可厉害了,一个人就能摆平他们所有人。” 陈亚伦嘴角一抽,有枪当然横着走,扫荡这条黑尾街都行。 “他什么时候在的?” “从早上进回收站就在了啊。” 陈亚伦背脊发冷,合着自己一整天都在对方的瞄准镜中,一旦他做出对千鸟梨莎不敬的行为,恐怕当场殒命垃圾堆。 “有这么厉害的后援,怎么不早说?” 千鸟梨莎有些委屈:“我想说啊,你不让我把话说完。” 几个还在哀嚎的地痞爬起来,见癞头已经没命了,吓得站起来,一瘸一拐跑得飞快。 陈亚伦叹气:“也好,免得多一地的尸体。” “刚才真好玩!”千鸟梨莎兴奋不已,小拳头在空中挥舞不停。 陈亚伦心中寒意更甚,一种比刀枪更锋利的寒意刺入他的骨髓,他微微缩起脖子,肌肉隐隐发颤。 他这下才明白千鸟梨莎是怎样的人,心底升起一股对人性的畏惧。 她没有遇到过威胁,所以不知道什么是人质,对自己的处境也毫无认知。 她甚至对死亡习以为常,在她眼中,保镖队长打死一个流民和打死一头驯鹿没什么分别,都是值得夸赞的表现。 陈亚伦很难想象怎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千鸟梨莎这样的性格,她像是华美的女王跳着死亡的芭蕾,死去的人鲜血溅上她的长裙,只是为了装扮她的美丽,她的笑容依旧那么纯真姣好。 “我们接下来去哪玩?”千鸟梨莎觉得跟陈亚伦待在一起充满了惊喜和乐趣,主动询问下一站去哪。 陈亚伦苦笑道:“带你去见见苦难吧。” “好啊。”千鸟梨莎拍了拍裙摆,“对了,什么是苦难?” 什么是苦难? 陈亚伦也答不上来,他带着千鸟梨莎来到街尾的桥墩下,这里聚集了大量的流民,昏暗的环境下点着几盏脆弱的煤油灯,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难闻的气味。 见到生人来,流民做出了反应,藏在更加黑暗的角落,只剩下一双眼珠子偷偷观察。 一名流民的右腿断了,在残肢部分仅仅用报纸作为包扎,流出的血液沾染报纸上的新闻,已经变成了黑色。 衣不蔽体的小孩饿极了抠地上的泥土往嘴里塞,一名妇女用铁锅煮着一滩无法名状的黏稠物质,而这是他们一家一整天的食物。 一个瘦到肋骨突出的老头瞪着眼睛仰躺在桥墩下,等到有人确认他停止呼吸后,流民群中暴发一阵喧闹,开始抢夺老头剩下的衣服和鞋子。 “天呐!” 饶是千鸟梨莎好奇心再重,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她无法想象一直干净明亮的国家中,有这么一处不堪入目的角落。 “欢迎来到现实,千鸟大小姐。” 陈亚伦带着千鸟梨莎挤进人群,走到最深处,这里被天经地义会所占据,空间相对宽敞一些。 “你来了。”马威半眯着眼假寐,见到陈亚伦第一时间打起精神。 “你之前说很多东西处理不掉,我来这看看。” 陈亚伦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千鸟梨莎,反倒是千鸟梨莎率先伸出手和马威握手。 “你好,千鸟大小姐。” “你好,马威特使。” 这回轮到陈亚伦困惑了:“你们认识?” “一面之缘。” 马威打了个哈哈,没有打算解释,叫手下提出麻袋来。 沉重的麻袋打开,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都是一些果核、复合金属件、软性塑料外壳、废弃干电池等垃圾,以及从旧地球带来的个人纪念品,难怪回收站不收。 “你们怎么把垃圾带回来了?”千鸟梨莎不明白,这些东西回收站里不是一大堆吗? 咚! 一颗大石头也从麻袋里掉了出来,险些砸到陈亚伦的脚。 马威粗暴地按下一名小弟的脑袋:“不是让你把这破石头丢了吗?留着当传家宝啊?” 小弟被骂了一通,委屈巴巴地扛起石头,准备拿去丢掉。 “这小子不知眼睛怎么长的,让他拿宝贝,拿回来的居然是一袋石头!给我气的!” 陈亚伦好奇地盯着那块大石头,石头表面的纹路非常不规则,而且颜色深浅不一,说明成分不太均匀。 好奇驱使之下,陈亚伦用波示器扫了一下石头,低头一看掌机呆住了。 掌机界面上竟然爆发出赤金色的光泽! 那名小弟一无所知,叹着气准备将石头丢进桥下的河水里。 陈亚伦情急之下,大喊一声。 “把石头放下!” 第21章 一块石头一封信 “回来!” 马威不懂陈亚伦的用意,既然这么说了,他跟着招手让抬石头的小弟再把石头抬回来。 这可苦了小弟,哼哧哼哧地把石头放回了原处。 “别到时候又叫我扔啊。”小弟还有些怨气。 陈亚伦用一种肯定的目光看向他:“不会了,兄弟,你眼光没错,这石头确实有它的价值。” “真的?”小弟的惊喜全写在了脸上,“老大一直说我拿石头又破又重又不值钱,把我好一顿骂。” 马威将信将疑:“这玩意真的值钱?” 陈亚伦郑重地掏出掌机扫描,一排排的扫描线来来回回,平时鉴定一样物品不超过15秒,这回竟然持续了2分钟还没结束。 滴! 结果出来了,陈亚伦屏住呼吸盯紧屏幕。 “来自某钢铁厂的凝固铁水残渣,探查内部需要对表面进行全方面打磨……” 居然是一个语焉不详的回答! 陈亚伦首次碰到这事,以往不管什么东西只要给掌机过一遍,大大小小的信息手到擒来,这回却没有成功! “暂时还不清楚具体值多少钱,需要做一下表面处理,你能帮我搞到一台角磨机吗?” 马威迟疑道:“这玩意可不好弄,也不便宜。” “二手就行。”陈亚伦拿出了11万纳币,10万用来还债,1万作为角磨机的资金和跑腿费。 10万归还完,主线任务的进程从0.78%涨到了2.78%。 “行吧,”马威点头答应,他俯身收拾麻袋,“这些你都不要了?” “不要了。”陈亚伦随口答应。 马威收拾起地上的垃圾,陈亚伦突然一眼瞥见某样奇特的物品,俯身拾起,竟然是一封信。 “这年头还有人写信?” 马威却习以为常:“当然了,这国家没通私人网络,远一点的通讯只能靠信和跑腿口述。” 千鸟梨莎也凑过来:“这上面的邮戳有点眼熟啊,我爸爸一年能收到好几封类似的。” “从哪寄来的?” “不知道,但这个邮戳的角标写的是纳维亚边国,所以是国内信。” 陈亚伦嗅到信封上有一股机油的味道,基本判断是从某个工厂寄出来的,问题是信上没写收件人。 陈亚伦再次动用掌机鉴定,不鉴定不知道,一鉴定吓一跳,直接一个窗口跳过鉴定结果弹了出来。 鉴定结果:从纳维亚边国国防前线某位士兵寄回来的信,无基本价值,可通过选择决定其附加价值。 “你已触发特殊道具任务,激活全部选项,请在以下选项中选择其一完成任务。注:无论选择何种方式,都将奖励1点技能点。” 特殊道具【战场返信】全选择: 1.自己拆开(无特殊奖励,将提前触发“战争之潮”主线任务,当前进行的主线将作废) 2.交给千鸟市长/交给千鸟梨莎(获得东郊回收站实际所有权及50万感谢费,在“战争之潮”中存活率下降70%) 3.交给总督(获得爵位,脱离平民身份,每月领取固定工资,1%概率解除全部债务) 4.交给第一副市长(无任何影响) 5.交给第二副市长(对象已死亡,此条作废) 6.交给第三副市长(获得200万封口费,90%概率被人追杀) 7.虚位(可触发) 以上概率数字不固定,视后续具体情况随时变化。 陈亚伦傻眼了。 一封信,七个选择项,他一时间愣在那里。 信息量太大,消化不完。 “战争之潮”主线任务是什么?为了把信交给不同的人,结果如此天差地别? 尤其是交给市长和第三副市长,基本和死挂上等号了,一封信有这么大的威力? 最让陈亚伦震惊还是第二副市长已经死亡的消息,连政府部门都只是公示李副市长失踪,掌机给出的线索却是死亡! 陈亚伦托着下巴沉思良久,从表面上看交给总督是最好的选择,不仅升官进爵,还有固定工资拿,运气好才能一次性解除债务,500万不必还啦! 可看着其他危机四伏的选项,陈亚伦越看这一条越可疑,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总督,那其他选项不是毫无意义? “没那么简单!”陈亚伦笃定。 “什么没那么简单?”千鸟梨莎问道。 她见陈亚伦发呆很长一段时间,还以为他睡着了,刚准备去推醒他,又见陈亚伦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陈亚伦不动声色地收起信:“我是说垃圾,垃圾没那么简单,垃圾只是放错地方的宝贝,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是吗?”千鸟梨莎不太相信他的说法。 “老大!老大!” 几个小弟跑过来,大声呼唤着马威。有几个并不是流民,是混在黑尾街的普通平民。 “哟,伦哥也在,太好了。”小弟凑到马威跟前,见到陈亚伦更是喜出望外。 “怎么了?”马威询问情况。 “我们在镜心公园干活,突然有人来砸我们场子,哥几个抗不住先回来了,还有不少人被堵在那里呢!” 陈亚伦诧异不已:“谁敢砸场,不知道你们是提尔老爷雇来的短工啊?” 一个小弟摆摆手:“别提了,来砸场的就是提尔带的队。” “这狗贵族出尔反尔?”陈亚伦刚骂完,发现千鸟梨莎还在,“不是说你。” 千鸟梨莎点点头:“提尔勋爵确实比较浮夸,像他做得出来的事。” 气喘吁吁的小弟发现了千鸟梨莎,一瞬间看得呆了,竟然忘了呼吸,气没倒上来,呛得自己一顿猛咳。 陈亚伦想想,这时候把千鸟梨莎带上最好不过。 “千鸟大小姐,苦难您已经看过了,接下来想不想看看白痴?”陈亚伦盛情邀请市长女儿。 千鸟梨莎一口答应:“好啊好啊!” 从黑尾街出来,在城区搭上去镜心公园的班车,这条线路平时不对平民开放,只允许贵族使用。 只有在贵族非出行时间的凌晨和夜晚,黑尾街的流民可以搭乘班车前往镜心公园。 千鸟梨莎上了车,班车司机倏地站了起来,双手搭在大腿上站得笔直。 “恭、恭迎千鸟大人!” “开车吧,中途别让其他人上车。” 司机听完,正打算关闭车门,几个拿着铲子和锄头的流民追上来,准备上车。 司机厉声叱责:“低贱的下人,没看到车上有贵客吗?换下一班去!” 流民拍打着车门,跟车上的陈亚伦说些什么,司机注意到陈亚伦也是平民,一下子慌了神。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一脸严肃地走到陈亚伦面前:“这辆班车已经被千鸟大人征用了,无关人等请你下车。” 陈亚伦客客气气地起身:“好,我下车。” 千鸟梨莎脸色难看地质问司机:“你在干什么?” “我在为您清除平民,避免影响您的心情,同时也是为了减少安全隐患。” 司机满头大汗,不明白千鸟大小姐为何生气,其他贵族上车都是这么做的啊,运气好还会赏赐他几百纳币夸他明事理。 “他是我朋友,还有外面的流民,放他们进来,我们是一起的。” 这下给司机整不会了,尊重的千鸟大小姐和一帮流民一起?这放哪个场景里都是不敢想的啊! 但命令已经确定,司机打开车门,流民闹哄哄地上了车,带着一股特有的酸臭味道,顿时充满了整座车厢。 “伦哥,我带着几个兄弟,一起去给你助阵!” 陈亚伦微笑着谢绝:“不是给我助阵,是给你们自己助阵,你们才是干活的主人。” 流民是主人?司机冷汗连后背都浸透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口,关键是千鸟大小姐也没多大反应,倒显得他一个司机瞎操心。 一路上,司机战战兢兢地开车,通往镜心公园这条路他走了几百回,今天却显得格外漫长。 抵达镜心公园,流民们抄着铁锹锄头涌入公园,陈亚伦和千鸟梨莎跟在最后。 “等我们回来。”千鸟梨莎对司机吩咐了一句。 “是,是……” 班车有调度有营运周期,但因为千鸟大小姐的一句话,这些都作废了,他今晚是大小姐的专人司机。 走进公园没多久,一个熟悉的大嗓门传了过来。 “你还敢提陈亚伦?他就算来了,我也要打得他跪着喊爸爸!” 陈亚伦听了心头一乐,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 “管谁叫爸爸啊?”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提尔一回头,心中的恐惧顿时炸开,一些不美好的记忆伴随着陈亚伦这张脸如数涌入脑海。 “你……你怎么来了?”提尔忽然结巴。 “不是你找我吗?” 提尔六神无主,随后眼珠子一转,发现今天老头没来,而且今天自己人带得够多,未必怕了陈亚伦。 想到这里,他的底气充足。 “对!找的就是你!你看看你找的什么人,有一个在认真干活吗?我可是付钱让他们修复公园,你看现在还不是一团糟?” 一个流民看不下去了,嚷道:“你胡说!明明是你们上来就打人,还踩草坪推树,毁了我们的工作!” 提尔一个眼神过去,收到讯息的保镖上去一巴掌抽肿那名流民的嘴。 “让你说话了吗?”提尔扫了一眼,转眼又对陈亚伦露出假惺惺的笑容,“你说是吧?拿钱得办事才行。” 陈亚伦表现得异常平静:“你这是打算破坏合同吗?” “还提合同?你那合同就是坑!” “哦?哪里有坑?”陈亚伦听到有人质疑他曾经的专业,立马起了兴趣。 “怎么没坑?光是我出钱,一点好处没捞着!我出钱修公园,结果呢?今早被市长老头臭骂了一顿。你从我这要走10万钱,可我这项链交上去,连市长女儿都是个骗子,说好的5万报酬都不给我,你说是不是坑?” “这是你的问题,和我的合同有什么关系?” 提尔打算玩赖到底:“我不管,除非对我有利,否则合同作废!另外,你那10万也还我。” 陈亚伦两手一摊:“我没钱。” “没钱?太好了!来人,给我扒光他,让他也给我裸着回家!” 提尔拍手叫好,就等着这一刻呢。 陈亚伦装出很无奈的样子,摇摇头说:“没办法了,我只好换个人帮我主持公道了。” “你换谁都没用的,除非你……” 提尔正洋洋得意,保镖们也开始摩拳擦掌,为主子报一箭之仇。 可当提尔见到一个女人从陈亚伦身后的阴暗处走出来时,他的心头猛地一跳,到了嗓子眼处。 千鸟梨莎走到陈亚伦跟前,怒气冲冲地瞪着提尔:“你说谁是骗子?谁是老头?” 提尔的心忽然像结冰了一样,咔嚓咔嚓地冻成一块块疙瘩,再一块块碎掉。 第22章 薅提尔老爷的羊毛 “没有……”提尔赔着笑脸,“我怎么敢口出狂言?我对市千鸟大人无比崇敬,没有半点亵渎之意。” 千鸟梨莎双手叉腰:“那就是对我个人的不满咯?” 提尔苦笑道:“当然没有!我对您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陈亚伦在一旁出声捣乱:“这里是荒漠,没有江水,我懂了,你对千鸟大小姐没有丝毫尊敬!” 提尔恨不得撕了陈亚伦的嘴,可当着千鸟梨莎的面,他不能发作。 “绝无此意!我深知自己是这片沙漠里的一只虫子,而千鸟大人是璀璨的沙中明珠,我仰望膜拜您的光芒万丈,心中只有臣服。” 提尔嘴里的顺承话张口就来,如同喝水般简单。 长期混杂阳奉阴违的贵族社交场,这点修为还是有的。 “哦!他说了沙中明珠,分明是在点明你还欠他找项链的钱呢!”陈亚伦又怪叫一声。 提尔真的想把陈亚伦拖过来,狠狠揍一顿,然后缝上他的嘴。 太气人了! 千鸟梨莎收起视线,眼眸低垂:“我还没告诉父亲项链已经找到,所以他不知道你是有功劳的。不过我也没想到提尔勋爵身为贵族,原来如此看重这5万纳币,既然如此,我回去第一时间让管家备好亲自送到府上。” 提尔如遭五雷轰顶,千鸟梨莎这话说的绝了,几乎是断绝往来的含义啊! 这时候还提钱,分明是把两家关系拉得生分,提尔本想着找项链搭上市长这条线,没想到弄巧成拙,竟成了反向操作! 提尔欲哭无泪:“没有没有,我从来没把这钱当回事,原来只是一场误会,麻烦千鸟大人一定向您父亲说明,我提尔愿意为项链和镜心公园一切事务负责,恳请他在大会上为我声明一番,毕竟如今我在贵族圈中声名狼藉……” “哦?”千鸟梨莎俏目一抬,“你是在教我做事?” “哦?”陈亚伦跟着阴阳怪气,“你是在教她做事?” “你个陈亚伦,没你的事给我闭嘴!”提尔实在忍不下去了,冲着陈亚伦怒喝,“没看到我在和千鸟大人对话吗?哪里容得你开口?” 千鸟梨莎抱着胳膊说:“怎么没他的事?如果不是他带我来,我又怎么会知道提尔勋爵私下如此不满,并且蓄意破坏镜心公园的修复工作?” 提尔百口莫辩,他真的快郁闷死了,为什么每次这个陈亚伦身边总有保他的人?上次是老头,这次是千鸟梨莎,他难道是什么世界宠儿吗? “可这工作分明是我出钱资助的啊。”提尔还要争取一点脸面。 “咦?提尔老爷,你刚刚不还说合同不公平,打算毁约撤销合同吗?”陈亚伦故作不解地发问。 “有吗?有吗?”提尔问及自己的保镖,被问到的人一致摇头,“你看他们都说没有,其实我不是来搞破坏的。” 提尔拿着一把铁锹,装模作样地开始铲土:“我是来帮大家忙的,你们说是不是?” 他半威胁地盯着那帮流民,流民倒不怕他,而是看向陈亚伦,等候他下指令。 陈亚伦轻轻点头,流民也跟着点头。 “对对对,提尔老爷是来帮忙的!” “看!他们也这样说。” “那可太好了,提尔老爷!”陈亚伦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方正的纸,“这里有一份补充合同,请您当着千鸟大人的面签了吧?正好她可以当公证人。” 千鸟梨莎点点头:“我作证,我监督。” “什么补充合同?”提尔丢掉铁锹,纳闷地接过纸来展开。 看了两眼,提尔的手指开始猛烈颤抖,瞳孔巨震。 “你……特么是来坑我的吧?什么时候拟的这合同?” 陈亚伦笑得人畜无害:“来的路上写的,不到之处还请提出建议。” “我建议你个头……为什么上面写我每周要抽出三天时间和流民一起工作,还有为什么我要出更多的工资和中介费用?你这是趁火打劫!” “这怎么是趁火打劫?你说你是来帮流民修复公园,该不会只是嘴上说说做做样子吧?那可讨不到市长欢心。” 陈亚伦又掏出原合同:“而且原合同上早已写明,‘如果修复工作遇上不可抗力,需视情况增加工时和补充工资’,提尔老爷你看这一地乱七八糟的样子,你带队来搞事情,对流民来说不能反抗,算不算不可抗力?” “你他妈的!”提尔破防了,几名保镖也是跃跃欲试,就等着自家主子下令把陈亚伦五花大绑。 一道清脆的嗓音飘来,又把提尔的怒火浇灭了大半。 “提尔勋爵,签合同的时候不要动手,我在旁边盯着呢!” 提尔强颜欢笑道:“可这着实有点不公平,恕我无法接受。” “你刚才不还说愿意为项链和镜心公园的一切事务负责吗?原来都是骗我的,你才是骗子!”千鸟梨莎不满地叉腰冷哼。 提尔咬牙提笔:“我签!我签还不行吗?” 提尔牙都要咬碎了,陈亚伦恭恭敬敬地捧着合同等他落笔,提尔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笔名,想象自己是用刀刻在陈亚伦的脸上。 “哦对了,提尔老爷既然说对项链的5万酬劳完全不在意,不如转交给我好了,毕竟在下是一介平民,穷得叮当响,万分感激提尔老爷的恩赐。” 提尔想把笔摔他脸上。 提尔忌惮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千鸟梨莎,用只有他和陈亚伦的声音低声道:“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在下对提尔老爷绝对忠诚!” 忠诚?提尔嘴角抽搐,是忠诚于从自己身上死命薅羊毛吧? 真应了那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当初自己没和陈亚伦杠上,哪里来这么悲惨的局面啊! 现在项链物归原主,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平白亏了十几万,这让要家父知道,不把他的腿打折才怪! 补充合同签订完毕,陈亚伦交给千鸟梨莎过目,千鸟梨莎对合同内容完全不在意,大手一挥写下公证人的落款,陈亚伦满意地收起合同。 于是乎,国内第一份贵族与流民共同劳作的合同诞生了。 “提尔勋爵,请好好表现,我会让市长知道你在镜心公园的辛劳付出。”千鸟梨莎有些困了,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提尔也深感疲惫,招了招手叫走保镖:“走了走了。” 一位流民斗胆问道:“提尔老爷不和我们一起工作吗?” 提尔从瞬间膨胀的胸腔里挤出一句话:“我明天来上班行不行!” 提尔气呼呼地走了,流民各自对视一眼,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是第一次见贵族吃瘪,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提尔的失利充分验证了他们常说的一句话:“人的智商有高有低,还有傻逼。” 而这一切,都是拜陈亚伦所赐,在他们眼中,他如同神明般的存在。 流民们七手八脚地把陈亚伦抬起来,抛向空中庆祝。 结果……陈亚伦挂树上了,费了半天劲才将他摘下来。 “流民的热情有点难承受啊。”陈亚伦揉了揉腰,离开了公园。 千鸟梨莎叫走了等他的班车司机,陈亚伦只能走路回东郊回收站,走之前他托流民们给马威带话,把石块带到东郊回收站给他。 路面漆黑,天上寥寥几颗星星,几乎照不亮前进的道路。 陈亚伦打开掌机,借着主界面的灯光照路,在浓浓夜色中前行。 他回想起从流民窟中找到的那封信,再次掏了出来。 “第二副市长已死,是怎么死的?” “把信交给市长会影响‘战争之潮’的存活率,意思是战争会影响纳维亚边国?可为什么交给市长存活率反而会下降?难道市长在战争中会成为集火目标,自己待在他身边反而会遭殃?” “交给第三副市长会被追杀……” 陈亚伦想了想,第三副市长是管理西郊的领导,西郊回收站曾经就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前阵子第二副市长发布退职演说,第二副市长和第三副市长还握过手,表示对东西郊合作发展充满憧憬。 结果隔天第二副市长就不见了,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交给总督更不行了,别说有没有好处,我现在可连总督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总督的行迹神秘莫测,几乎不公开露面,电视上也没有相应的采访和新闻播送。 民众们只知道他们国家有一个总督统管一切,但这个人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大事小事都是市长负责管理,并传达给下级处理。 “我根本没有把信交给总督的渠道啊!”陈亚伦颇为无奈。 夜已深了,陈亚伦还不困,他的脑中正在进行头脑风暴,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面貌。 “目前看来,信交给谁都不行。” 陈亚伦为了确保安全,决定暂时将这一任务搁置。 他沿着夜色走了大约三个小时路程,已经接近东郊回收站了。 他站在一盏熄灭的路灯下,试图在黑暗中辨别方向。 叮! 口袋里掌机震动,一声尖锐的提示音在死寂般的夜晚传出去很远。 陈亚伦也是心头一紧,手揣进裤兜。 掌机上一行白字显示出来,在惨白的屏幕光映衬下,格外像一条挽联。 “第二阶段支线任务【保护证人】已失败,任务取消,不可再次触发。” “死了?” 陈亚伦怔在原地,浓郁的夜色几乎要吞掉他。 第23章 童心父亲的遗言 【保护证人】是继完成“找回童心母亲的药”后触发的第二阶段支线任务,目标是随时随地保护童心父亲的安全。 陈亚伦中途也尝试过各种方法寻找童心的父亲,可自从西岭村让他溜走后,童心的父亲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童心这段时间回家,家中都是出门前的模样,完全没有父亲回家过的痕迹。 一个根本找不到的人,又谈何保护呢? 陈亚伦拿着掌机,来来回回地阅读这行提示小字,确定了一个事实。 童心的父亲遇害了。 遇害暂且不等于死亡,但也差不了太多。 陈亚伦边走边皱眉深思,不知不觉走到了东郊回收站的大门,一个小小的身影此时正伫立在门口,望着漆黑的宿舍工棚发呆。 “童心?你怎么在这,不回家吗?”陈亚伦认出了对方。 童心转过头,小脸上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即使在黑暗中也无比透亮。 “伦哥,我爸爸他,好像出事了。”童心带着哭腔说道。 陈亚伦怜惜地擦干他的泪水,抚摸他的后背,柔声道:“先上楼吧。” 两人进了宿舍工棚,点了灯,室内收拾得井井有条。 纳维亚边国临近荒漠,晚上会变得很冷,童心冻得鼻头发红,小手无措地搓着。 陈亚伦将木柴投入空桶里,点燃内部的引火木,空桶里升起火苗,凄寒的室内逐渐有了一点温暖。 一间房内有两张床,陈亚伦住的这间是猎头帮龙哥住过的,除了床之外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床头挂着的手铐和床底的女士内衣,不知是干嘛用的。 陈亚伦和童心分别坐在两张床上,两人相对无言,童心低低地抽泣,陈亚伦则心事重重。 他才刚收到任务失败的通知,童心应该比他更先得知该消息,连夜赶来了东郊回收站。 等到童心情绪稍微稳定下来,陈亚伦才开口问道:“跟我说说吧,怎么回事?” 童心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我傍晚下班后回家,给母亲喂了药,然后烧火做饭。直到晚上七八点,给母亲擦身体的时候,我发现在母亲的枕头下压着一封信。” “又是信?”陈亚伦脱口而出。 随后他自知失言,示意童心接着讲。 “我将信取了出来,还没打开,但信封上写的是爸爸留给我们母子的信。另外床下面又多了一个衣服包,里面又包着一只厚厚的蛇皮包,打开后发现是80万纳币,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钱!” 陈亚伦提问:“信封和衣服包是同时出现的吗?” 童心说:“昨天晚上没有,可能是今天早上送来的。” “既然这封信是你爸爸留下的,可能钱也是。” “我问过妈妈,她什么都不肯说。我也检查过房间,爸爸没有回来过。” 陈亚伦也想不明白,童心的父亲是让他最摸不着头脑的人了,一见他就要跑,消失数天也不出现。 明明他又不认识自己,为何要跑?又为何要躲着自己? 最关键的是,掌机给的任务名称是【保护证人】。证人一般是在法庭上作证的人,难道童心的父亲知道什么内幕?害怕被人灭口? 他把陈亚伦当作是来灭口的人之一? 陈亚伦耸耸肩,自己长得和蔼可亲,哪里像是杀人灭口的凶手? “除了信和钱,没有其他的了?”陈亚伦问道。 “没了,信和钱,还有包钱的衣服。” 童心打开外套,从贴身的位置抽出一副陈旧的工服,他一直把这套工服抱在怀里。 工服在地板上展开,胸口的刺绣写着“大亚钢铁厂”,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腹部的位置有一大团褐色的血迹,出血量非常惊人。 “这是我爸爸的工服。”童心眼睛红红的。 如此看来,童心的父亲可能已经…… “大亚钢铁厂?”陈亚伦咀嚼着这个令他哭笑不得的名字。 童心好奇地问:“伦哥你认识我爸爸的工厂?” “何止是认识,”陈亚伦表情有点奇怪,“这是我家早倒闭的钢铁厂啊。” 陈亚伦从遗产公证大厅继承了那个不靠谱老爹的遗产,其中一样就是破产的大亚钢铁厂,早于两年前倒闭了,厂区所有设备变卖,只剩下一块空厂房。 “倒闭了?可我爸爸每天都穿着这件衣服出去工作……”童心眨巴着困惑的小眼睛,转不过弯来。 陈亚伦忽然想起曾经担任见习律师时经手的一个案件,案件的原告因为失去工作,长期为案件奔波又想要瞒着家里人,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出门上班,晚上回家,实则只是在地铁站和公交站来回徘徊,干坐一天打发时间。 大亚钢铁厂倒闭,童心的父亲不会穿着这件衣服真的上班,唯一的可能是他装出一副为工作奔波的模样,实则出了门就奔向他处。 但这80万纳币不是一笔小数目,只能猜测他在背地里进行一些不太见得光的交易勾当。 “我想只能从信件的内容入手了。”陈亚伦征询童心的意见。 “好。” 童心把信递给陈亚伦,信封的一角皱皱巴巴的,有被人紧紧攥过的痕迹。 打开信封,陈亚伦小心翼翼地抽出信,展开,铺平。 信本身很平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童心,如果你看到这封信,不必等我,自己一定要坚强!你要带着自己和妈妈一起活下去!床下的钱是为你们母子俩准备的路费,离开纳维亚边国,随便去哪里都好,这个国家没有希望了。” “安(童心的母亲),命运这个东西,我们抵抗不了,也不知道谁会先走。他们找上我了,这回换你要活下来,对你的亏欠我无法弥补,你和童心好好的。” 看完信,屋子里陷入久久的沉默,童心努力憋着眼泪,鼻腔里低低地吸气。 陈亚伦把信上的内容反反复复看了二十几遍,信息实在太少,他只能总结出几个要点。 第一,纳维亚边国出现了某种变故,以童心父亲的角度来看,这个国家没救了,离开这里是重中之重。 第二,童心父亲对自己的妻子有愧,但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这么对,导致缺乏关照和爱护。 第三,从‘这回换你要活下来’这话中,看出原本会死的是童心母亲,现在才变更成了童心父亲。 童心轻轻地站起来,坐在跟陈亚伦同一张床上,他轻轻地靠在陈亚伦的肩上。 陈亚伦只觉得大腿上一沉,低头看见一个大皮包压在自己的腿上。 “伦哥,这笔钱给你。” 陈亚伦惊讶不已:“那怎么可以!这是你爸爸留给你的钱,是你和你妈妈的路费!” 童心耷拉着小脑袋,在床边晃着双腿:“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离开这个国家。” 这话是事实,纳维亚边国十分闭塞,不与任何国家来往,这个国家也没有任何去往他国的客运长途、飞机、火车之类交通方式。 纳维亚边国外面是无穷无尽的荒漠黄沙,擅自出国别说被边境关卡阻拦,过了关卡私自进入荒漠也是死路一条。 “伦哥,从我第一天见到你开始,我就信任你。”童心的眼瞳清亮如水,像是倒映在夜空中的河水,点缀着繁星满目,“现在,我还是信任你。” 童心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害怕被拒绝,缩着脑袋,满脸通红。 陈亚伦释然一笑,稍加用力地抓了抓他蓬松的小脑袋。 “傻瓜,你出80万支持我,我说什么都不会骗你。” 陈亚伦将钱放在一旁,给童心披上一条保温的毯子。 他郑重地望着童心的眼睛说:“我手里没有任何企业,但你投资了,就算作是我个人的大股东,以后我绝对对你负责的。” 童心眼睛里又亮了几分,他用力撇过头去,甩下两滴滚烫的泪水。 “我想睡觉了。” “睡吧。” 陈亚伦带门出去,轻轻熄灭了灯,童心裹着毛毯,很快就呼呼地睡去。 “这孩子,有点懂事过头了。”陈亚伦看了一眼室内,下了楼,到回收站空旷的地方去。 他本来还有几分困意,如今反倒清醒了不少,他从门口岗亭领来今天晚上从市场买来的白板和螺丝件,开始着手组装起来,正好明天一早就能派上用场。 他一边安装一边又回想起童心刚才的眼神,这个孩子的心思非常纯正,哪怕父亲可能不在了,他的第一想法也不是复仇,而是听从父亲的遗言,带母亲离开这个国家。 “纳维亚边国,真的没有希望了吗?”陈亚伦看向无尽夜色,喃喃自语:“老爹,你也是为这个原因离开的吗?” 陈亚伦花了半个小时组装完白板,摆放在大门口的位置。 此时远处的天空蒙蒙发亮,他从垃圾堆里随意找来一块空心砖,盖着数层蛇皮袋作为被子,找个地方一趟就睡下了。 意识朦胧间,他又做起了那个梦。 他浮在水面上,四肢无力如同水草,又像是河岸边的藤蔓缠绕住了他。 所有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声音、光线、触觉都在缓慢剥离,就连心脏都钻出他的胸口要离他而去。 水淹过他的口鼻,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沉,意识归入黑暗如墨的深渊。 啪。 啪啪。 “醒醒,大哥,醒醒!” 陈亚伦睁开眼睛,正对上阳光刺入眼眸,他微微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才看见阳光底下马威的那张脸。 “好家伙,你搁这睡觉?我发现你真的挺有自虐精神。”马威对陈亚伦心服口服。 陈亚伦坐起来,天色发亮,几名赶早的老拾荒者正在满垃圾山找宝贝。 “你要的石头给你带过来了,还有角磨机,别问剩多少钱,问就是没剩。”马威双手插兜,一脸威风。 “你小子又欠揍了是吧?”陈亚伦揉揉拳头。 马威骤然变脸,嬉皮笑脸道:“大哥,我流民兄弟最近跟着你是啥活都干,留点辛苦费吧。” “给他们可以,给你不行,剩多少给我拿过来!”陈亚伦伸手。 马威摸了半天口袋,掏出200纳币来。 “多拿点!” 马威又摸出500纳币。 陈亚伦来了脾气,直接从马威口袋里掏。 马威顿时像个被欺负的小娘子叫起来:“不能再拿了,不能再拿了!哪有欠钱的抢讨债的啊?” 陈亚伦最后拿走了2000纳币,塞进自己的口袋。 马威怨气满满地盯着陈亚伦:“你才是真无赖啊!” “你才知道啊?” 陈亚伦露出无耻的笑容,牙齿颗颗白皙光亮。 第24章 神秘金块 陈亚伦拉来一条电线,接上插头,启动角磨机,呲啦声起,金属圆锯片急速转动。 “伦哥,早。”童心从宿舍工棚下来,伸了一个懒腰。 “早。” 陈亚伦见童心气色不错,没被昨晚的事影响到心态,心中暗赞这孩子心理承受能力很强。 “这么早就开工啊?这块石头是什么?”童心穿着拖鞋来到陈亚伦面前。 “嘿嘿,”陈亚伦神秘兮兮地笑,“这可是个宝贝,等我打磨一下就知道值多少钱了。” 陈亚伦对这块石头非常有信心,毕竟掌机照了都说好。 “好,哎呀客人来了,我先去接待一下。”童心朝大门跑去。 天色尚早,回收站的大门口已经有人办理“寻物启事”业务。 早报很快就会刊登出提尔勋爵找到项链的新闻,到时候回收站的生意可能会有所减少。 不过在那之前,陈亚伦对待这项业务依然认真专注。 昨晚搭好的白板也开始起到作用,上面是陈亚伦连夜扫描的垃圾堆后统计出来的列表,具体可以定位某件特殊的东西在哪一个分区哪一个垃圾堆哪一层中,只要顾客报出对应的物品,不出十分钟就能找到他的失物。 “那边有童心足够了,我还是弄我的石头吧。” 陈亚伦再次启动角磨机,开始沿着石头的边缘切割。 石块的外围是普通的石灰石,中段是铁矿混合物,再内部有一层淡黄色的类矿石,不太确定是什么物质。 角磨机打磨这样的石料还是有点费劲,锯片沿着石面的方向火星四射,陈亚伦戴着凯夫拉手套,倒也不怕锯子崩断割到手心。 终于切断了外部的石面,陈亚伦继而打磨铁矿石内部的区域,要切割铁矿石的锈蚀面难度更大,陈亚伦加了一点酸性腐蚀剂,帮助溶解铁锈部分。 不用想,酸性腐蚀剂也是从垃圾堆里找来的,这个地方好在东西多而杂,随取随用。 磨去铁矿石的外层,终于看清内部的黄色夹层,从光泽上看较为黯淡,质地却格外硬实。 关掉角磨机,陈亚伦摸出掌机对准黄色夹层拍照扫描,这回总算出了确切的结果。 “来自某钢铁厂的凝固铁水残渣,其中包含少量金铁混合物,可回收利用率8%,分离金回收价值88000纳币。” “多少?!”陈亚伦差点没站稳。 这块石头里居然有金子?怎么可能? 但这还仅是惊喜的一部分,掌机上的信息快速滑动,新的内容填补了上来。 “恭喜你触发复合人迹支线任务【寻找金主】:找到金子的来源,并确认特定买家,可翻数倍抬高纯金的回收价值,最高可翻至30倍。” “30倍?!”陈亚伦再次傻眼了。 他是知道石头很值钱,但没想到这么值钱! 88000的30倍,差不多有260万左右!超过债务的一半! 他很快平复激动的心情,检查掌机上的任务详情。 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复合支线任务,完成任务需要有三个前提:一是找到金主的身份,二是找到特定的买家,三是分离纯金。 三个前提少满足一个,都会严重影响回收金价的倍率。 看过任务介绍后,陈亚伦的热情一下子冷却了大半。 “别说我没有分离纯金的技术,光是这么一块石头,上面又没刻名字,我哪知道金子从哪来,又要卖给谁呢?” 陈亚伦正犯愁之时,一个油腻的腔调打断了他的思考。 “喂——喂——” 陈亚伦扭头望去,一个戴着白色大圆帽却穿花色衬衫的胖子朝他招手。 他没有在正门排队,而是站在远离正门的后方,隔着人群喊陈亚伦。 陈亚伦没有离开回收站,而是站在大门口,同样以高声回应:“干嘛?” “出来我们谈谈。” “有事在这说吧。”陈亚伦没有答应。 花衬衫的胖子上前,隔着一扇大门压低声音说:“你把石头卖我,我出高价。” “什么石头?” “别装糊涂,我都看见了。”胖子的表情无法捉摸,像是试探,又像是暗示。 陈亚伦皱起眉头,他打磨石料是背对着大门的,这胖子能看见什么? 陈亚伦也跟着打哑谜:“你出多少钱?” “2万纳币!” 陈亚伦想也不想,一口回绝:“太少了。” “3万!” 陈亚伦扭头就走。 “5万!不能再高了,国家没有收购黄金的业务,你找别人也卖不出去的。” 胖子忽然抬高声音,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声量,这一声把回收站内外的人全吸引了过来。 “黄金?什么黄金?”有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回收站里能找到黄金?真的假的?” “听说指甲盖大小就值好几千呢!” “黄金”两个关键字像是一块多汁鲜美的肥肉,丢出去后立刻惹得其他人眼红的目光,他们像是一只只豺狼紧紧地盯着陈亚伦,恨不得抢过来变成自己的。 人群议论纷纷,陈亚伦眉头紧锁。 陈亚伦判断胖子可能是两类人,要么他是傻子暴发户,犯了暴露交易的禁忌还不自知。 要么他是精明的老狐狸,故意把陈亚伦手里的石头变成“烫手山芋”,如果不卖掉的话,说不定出了东郊回收站脑后就要挨上一板砖。 他确信以胖子的角度根本看不到石料内部,但他一口说出了“黄金”二字,实为有点古怪。 除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块石料里装的是什么! 难道说,胖子就是任务中所说的特定买家? “这里有黄金?”陈亚伦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胖子一点信息都不肯多讲,只是催促陈亚伦出手。 胖子的态度不明,陈亚伦沉得住气,没有选择立即交易。 将一块金铁混合物中的纯金提取出来,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成本,胖子开价很高,其他回收站甚至都不会给这样的价格。 但陈亚伦的选择是报出了一个更夸张的价格:“100万。” 胖子皱眉:“我是诚心交易的,请你不要糊弄我。” 陈亚伦了然,已经有了答案。 “抱歉,我这没有你说的黄金。”陈亚伦转身离开,“没有其他业务的话麻烦你让一下,别挡着其他顾客排队。” 胖子冲他的背影喊话:“你可要想好了,那玩意在你手里一文不值,卖了还你的债多好!” 陈亚伦心中一凝,没想到这胖子居然知道他负债的事,显然了解过自己的底细,愈发说明这石块绝对不简单! “既然这样,不妨出100万,你成人之美让我多还点债。” 陈亚伦这一句算是把天聊死了,胖子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咬着牙一脸狠样:“行,走着瞧!” 胖子走后,陈亚伦知道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黄金最高要价是264万,陈亚伦提出100万胖子就不愿意了,所以不是最合适的买家。 但胖子绝对是个危险的买家。 他知道得很多,包括陈亚伦的信息,包括石料的来源,包括黄金的内情。 怀璧其罪,陈亚伦留着黄金,随时都会有人打它的主意。 金的提炼都是小事,如何保命才是重中之重。 陈亚伦离开大门,将打磨好的金铁混合物连带着石块废料打包,藏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他没有看到,自他走后,剩下的拾荒者们如饿狼般集体翻找垃圾,试图再续挖到黄金的神话。 …… 胖子离开东郊回收站,转过拐角,上了公路。 一双眼睛隐藏在暗处,注视着他的离开。 眼睛的主人缓缓移动,手持着掌机贴近耳边:“老板,副市长那边提前和陈亚伦接触过了。” 听筒另一边传来平静的声音:“怎么样?” 如果陈亚伦在现场,会发现对方的声音如此耳熟,正是西郊回收站的经理袁峰。 而趴在暗处的人,是袁峰手下的保安队长老刘,他手里握着一把黑星手枪。 老刘锐利的目光锁定在回收站里陈亚伦的身上。 “陈亚伦已经发现了黄金,胖子提出收购,陈亚伦没有同意。” “陈亚伦是个麻烦,盯紧点,找个机会处理掉,给副市长做个顺水人情。” 老刘问:“这样会不会引起怀疑?” “怀疑什么,说是猎头帮伺机报复好了。” “明白。” 老刘打开保险,拉动套筒子弹上膛,随时能够击发。 他站起身,悄无声息地混在门口的人群中,接近陈亚伦。 确保距离足够近,他可以一枪击毙陈亚伦,然后在人群混乱中溜走。 …… 陈亚伦从宿舍工棚出来,手中的包裹消失了,他把金块和石料都藏在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不会轻易被人找到。 即使胖子来偷,也未必找得到。 藏金块的这段时间,他又重新整理了一遍石料的来龙去脉,石料最初在西郊回收站的后场,在经理袁峰的手中。 在假冒猎头帮抢劫的过程中,装有金块的石头落到了马威的天经地义会手里。 再然后石头辗转到了自己这里,经过打磨,发现了金块的存在,也是同一时间,胖子出现,提议收购金块。 西郊回收站的后场是袁峰筛选值钱垃圾的地方,既然石头在后场,说明袁峰最起码知道这石头的价值。 但袁峰如果真的清楚,不可能沉得住气,金块的价值之重,他应该当天就派出全部的保安掀了他的东郊回收站才是。 另外一层关键是,胖子是从哪个环节得知石料的价值,以及石料在陈亚伦手里的? 陈亚伦又检索了一次掌机提供的信息,来来回回反复看,才找到一个不易被发现的细节。 “石料来自于某家钢铁厂的铁水包废渣,可是西郊并没有钢铁厂,为什么石料会运到西郊回收站去?” 正思索间,童心在大门口叫他:“伦哥,有人找你。” “哦,来了。” 暂时收起思考,陈亚伦迈步接近回收站的大门。 而大门外,人群中,一把黑星手枪悄悄地抬起了枪口。 第25章 凶器在哪? 老刘的手指搭在扳机上,只需稍加用力,陈亚伦便会一命呜呼。 “这都是你自找的。”老刘几乎感受到复仇的快感在身体内激荡开来。 此时,一个穿着蓝红相间衣服的人挡住了他的枪口。 老刘不悦,想着挪开枪口继续射击,等看清挡枪的人时,他眉头一跳,手指松开扳机,在无人察觉时把将枪收进了裤带背后。 穿红蓝制服的人共有两位,是来自城区警备局的两名警员,他们越过喧闹的人群,直接来到大门口。 “你就是陈亚伦?”一名男性警员问道,他头发短浅,目光犀利,表现得十分严肃。 陈亚伦也不由得变得认真起来:“我是。” “跟我们走一趟。”在旁的女性警员开口,她看上去比较温和,五官端正,脑后扎了一个小小发髻。 童心忧心忡忡地望着陈亚伦,生怕自己最大的依靠又消失了。 陈亚伦冲童心温和地一笑:“没事,别担心。” 他问眼前的警员:“我犯了什么事?” 男警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一圈回收站说:“你说自己是这里的管理员?东郊回收站分明是公家所有的地区。” 陈亚伦对外宣称是东郊回收站的管理员,但实际所有权并不在他手里,而在死掉的第二副市长那里。 既然第二副市长不能出面管理,猎头帮就接替了这里,收起保护费。 陈亚伦赶走了猎头帮,也顺理成章地扛起了管理的职责。 当然,面对公职人员,他无可辩解。 陈亚伦讪笑道:“我只是代管,代管。” “行了,别废话了,走吧。”男警员朝陈亚伦招手,又对在门口排队的人群说,“都散了吧,散了。” 人群不舍地离去,他们不是舍不得陈亚伦,而是舍不得回收站可能存在的黄金! 老刘见警员都来了,再想开枪射杀陈亚伦只会把自己也搭上。 错失良机的他,选择继续混在人群里离开。 陈亚伦扫了一眼人群,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上车。”男警官指着路口的一辆蓝红相间的警车说道。 作为国家机关,拥有一台轿车并不稀奇,不过还是纳维亚边国的特色风格,车上没有窗户。 上了警车,男警官和女警官首先做了自我介绍。 男警官名为李天,是警备局负责刑事凶杀安检的干警,女警官叫陆婉,和李天是同样的职位。 “我只是顶替管理员而已,不至于犯法吧?” 李天哼了一声:“利用国家共有财产为自己盈利,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那堆垃圾放着也是放着,怎么成共有财产了?”陈亚伦为自己辩解。 “你再顶嘴,信不信把你抓去坐牢?”李天凶巴巴地威胁道。 “好了,李师兄,能不能说正事了?”陆婉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道。 李天清了清嗓,转移了话题:“其实,今天来跟东郊回收站的管理员没什么管理,我们找你是另有目的。” 陈亚伦松了口气:“早说啊,我还以为出啥大事了。” 李天回头瞄了他一眼:“是出大事了,有人死了。” “贵族?还是领导?” 陈亚伦第一反应就是贵族和领导死了,才值得警备局如此认真对待。 毕竟饿死的流民和累死的工人不计其数,警备局想管也管不过来。 李天的眼中带了几分轻蔑:“在你眼里,只有这些人死了才算得上大事吗?” 他一直把陈亚伦视作为谋一己私利,枉顾政策规则不顾他人死活,只认金钱至上的市侩小人。 陈亚伦平静地说:“郊区每月死那么多人,从不见警备局的人来看过一眼。” 李天不说话了,嘴唇下搭,表情凝重。 陆婉接过了话头:“这次是有几名钢铁厂的工人陆续被杀,而且是蓄意谋杀,上级领导非常重视,让我们一星期内找出真凶。” 李天打断陆婉道:“跟他别说太多。” 李天冲陈亚伦说话,几乎是命令的语气:“你的任务是,协助我们找到凶器。你的回收站不是搞帮人寻物的业务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从一开始,李天对陈亚伦的态度就不怎么好,好在陈亚伦也不太在意,他更关心的是案情。 “钢铁厂?怎么又是钢铁厂?” 最近这个词出现得非常频繁,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往他推往那个地方,所有的线索最终都会在那汇聚集结。 “你已触发人迹支线任务【寻找凶器】:协助警员破案,奖励技能点1点。” 掌机给出了新的指示,陈亚伦查看一眼就合上了。 即算没有任务,他也会去一探究竟。 宣布任务之后,李天也不再开口解释更多,开车下了公路,进入了一条直通厂区的专用道。 东郊往南,是大片工厂驻扎的区域,再往南就是国境线了,在这里建厂的好处是矿产资源丰富,远离民居,废水废气不会污染居住环境。 看到警车驶来,厂区的门闸提前升起,李天驱车直入。 陈亚伦注意到大门上写着的工厂名称:伦特钢铁厂。 警车没有直接进入主要的厂房,而是绕到了背后一间宿舍楼门前。 “死者名为菲戈,外籍流民,很早来到这里定居,一直在这家钢铁厂上班。”李天下了车,和陆婉熟练地戴上白手套。 李天打算分给陈亚伦一双,陈亚伦展示他的凯夫拉纤维手套,笑着婉拒:“不用了,我有。” 李天也无所谓,带陈亚伦上了二楼,走廊靠左的倒数第一间宿舍,门把手上贴有封条,限制其他人员进出。 打开门,一股充满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没有窗户,空气流通很差,还带有一股霉味。 地面上有几双凌乱的脚印,在门口旁边,一只黑色的裹尸袋映入眼帘,陈亚伦不由得心跳加速。 陆婉掏出报告,照着上面念道:“据悉,前天晚上十点左右,菲戈下班回到寝室,刚进门没多久便遇害倒地,由于前几天他的室友陆续辞职,他的宿舍又在走廊的尽头,所以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有人发现菲戈死亡,报了警。” 李天不太满意地摆摆手:“说了不必讲那么多,他有没有用还不一定呢!” 陈亚伦只是临时叫过来的无业游民,警方没必要跟他透露太多信息。 “现在是这样,菲戈在进门处就倒下,我们在他身上没有发现明显伤口,也没有查出严重病史,前几个钢铁厂工人也是这么莫名其妙死掉,所以暂且认为是谋杀。” 李天把一块小铁片递给陈亚伦:“这是现场唯一不属于死者的东西,你在回收站的时间久,能不能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陈亚伦拿起小铁片,冲着门外的光线观察。 表面看上去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圆铁片,表面非常平整锋利,说明经过了极好的切割打磨的工艺,入手质量不算轻,比掌机略重一点。 用边缘切割倒是可以杀人,但伤口会十分明显。 在圆铁片的中心部分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凹痕,像是跟什么物体撞击后留下的。 “这里是钢铁厂,有这东西难道不是很常见吗?”陈亚伦问。 李天眼神一转,对陈亚伦的不信任又加深了一分。 “看来你也没什么门道,这里的钢铁厂平时做的是大型钢件浇铸,用滚烫的铁水直接灌模压制,像这样的小铁片不是他们工厂的生产范畴,而且这样精细的工艺,需要不低的成本投入,这家钢铁厂没这个生产水平。” “铁水?”陈亚伦又听见一个熟悉的词。 难道石料里的金铁混合物也来自这里? 李天认定陈亚伦帮不上什么忙,让陆婉派车送他回去,自己决定留下来继续寻找线索。 “等一下,我能看看尸体吗?”陈亚伦提出要求。 没想到陈亚伦会主动提出看尸体,陆婉和李天交换了一下眼神,勉强答应了。 “只能看,不能上手。”李天拉开了裹尸袋的拉链。 一股腐烂的气味飘了出来,陈亚伦早在各种地方闻惯了臭味,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上前将裹尸袋敞开,尸体的面目完全暴露出来。 菲戈的面部保存完整,只是皮肤下有紫红色的斑痕,不确定是尸斑还是别的什么。 外表确实没有什么打击痕迹,尸体很干净,除了一些机械作业染上的油污,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人看不出来的,掌机未必看不到。 陈亚伦掏出掌机就要拍照,李天当即想要阻止:“你做什么?” “留个纪念。”陈亚伦说。 李天当即皱紧了眉头:“未经允许,禁止在案发现场拍摄,赶紧删了!” 陈亚伦打开空空如也的相册:“其实我这台掌机坏了,什么照片都保存不下来。” 李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陈亚伦只是想报复一下李天对自己的轻蔑,见李天即将发火,他也恢复了正经样子。 扫描线过后,得出了一个鉴定结果。 “尸体死于氰化物中毒,氰化物可以阻断组织细胞的生物氧化作用,使呼吸中枢麻痹,最终导致死亡,皮肤上的鲜红色斑痕就是证明之一。” 李天和陆婉面面相觑。 纳维亚边国没有法医,无法做毒物鉴定和解剖分析,没有明显外伤的案件,调查起来困难重重。 然而陈亚伦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回收站假老板,拍了一张照片,就分析出死者死于中毒?还是氰化物中毒? 李天眉头松开了一点:“你确定?” 陆婉不太确信地发出疑问:“他为什么会接触到氰化物?” 陈亚伦掏出波示器,扫描了一下尸体,找出了原因所在。 “不是他主动接触的氰化物,是有人把毒物打进了他的体内!” 李天的脸色有几分缓和:“可我们没有在尸体上发现针眼。” “不是注射,当然看不到针眼,麻烦找把小刀来。”陈亚伦说。 “小刀?”陆婉四下查看屋内,几乎没有小刀的存在。 “用我的。”李天递过来自己的折叠刀。 李天对陈亚伦的态度有所改观,但仍抱有几分观望的样子。 “你想干嘛?” 陈亚伦一刀刺入尸体的胸口,头也不回:“还能干嘛?找凶器呗!” 第26章 工服也能杀人 李天大惊失色,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刺入尸体的小刀轻轻一挑,陈亚伦沿着皮下组织的纹路切开,露出失去血色的肌肉块。 陆婉也很震惊,没想到陈亚伦可以如此面不改色地进行尸体解剖,这在刑事科中也没多少人能做得到。 陈亚伦算不上面无表情,他只是忍着不适,迫使自己把注意力都集中某一点上。 除了在某些刑事报告上见过几张现场图,陈亚伦也是第一次零距离接触尸体。 切开肌肉纤维,一抹鲜红跳进了他的视线当中。 陈亚伦如释重负地丢掉小刀:“你们来看。” 李天和陆婉都低下头,贴近距离观察。 “这是什么?” “一根……针?” 在肌肉纤维内部,包裹着一根银白色的针,银针很短,大约4cm,针头扎入血管,没有造成失血。 反而针头被肌肉挤压,几乎是嵌在了皮肤组织中,从而在外表看不到针眼。 “针头上沾有氰化物,当针尖刺入菲戈的体内,毒素发作,他在短瞬间窒息昏厥,倒地身亡。” 陈亚伦起身,宣布了分析结果。 李天抱着胳膊:“你倒是说说,针头是怎么插进他体内的?” 陈亚伦摊手道:“你只是让我找凶器,我的任务完成了。” 李天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对警方不准有隐瞒,把你知道得都说出来!” 陈亚伦察看掌机,任务没有结算,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配合。 “菲戈回寝室是几点钟?” 陆婉翻了一下报告说:“前天晚上十点钟。” “每天都是吗?” “不是,他上个星期排长白班,在遇害的前两天,他因为嫌回宿舍太麻烦,直接在办公室内搭床睡,为此被主管骂了一通。” 李天自作聪明地推理道:“凶手肯定趁那两天已经在宿舍内藏好了。” 陆婉否定他的推理:“楼下的宿管说最近没有可疑人员出入。” “一个宿管的话怎么能信?” “门口保卫科也是同样的答案,而且工厂围墙很高,顶部缠着两圈铁丝刺绳,翻进来是不可能的。” 李天有些气恼:“你老拆我台做什么?” 陆婉目光端正:“我只是实事求是。” 她又望向陈亚伦,不知为何她更相信陈亚伦能分析出真相,来自于女人的直觉。 陈亚伦说道:“我只提醒各位一点,这根针从菲戈的正胸刺入,说明当他开门后,针头来自于室内,并且推力很大,直接深入肌肉内部。” “会不会是手持弩之类的?”陆婉也提出自己的看法。 “前提是室内真的有人,按照门卫和宿管的说法,如果房间里没人,要如何完成这样的手法呢?” “说不定是提前设置好的机关弩。”李天异想天开,他自认为在想象凶手作案手法上颇有些天赋。 陈亚伦白了他一眼,眼神像看一个傻子。 陈亚伦走到宿舍门正对着的桌子前,桌上大多是一些凌乱的杂物,毫无规律,很符合一个独居男人的习性。 陈亚伦拿起一瓶白色液体,竟然有些眼熟,他曾在西岭村,童心家后院的土里见过一模一样的。 氟酯汀。 李天也上前查看,扫了一眼陈亚伦手中的药剂,冷哼一声:“又是个懦夫。” “怎么说?”陈亚伦问。 “这种药我见得太多了,基本都是青壮年男子会偷偷购买,喝下去可以导致双腿麻痹,骗过体能检查,假装自己是一个残废,避免被征兵上战场。” 李天尽管不太靠谱,这句话倒是意外提供了一个很有用的信息。 怪不得童心父亲明明跑得如此快,体能优异,却没有被选上战场,都是这瓶药帮的忙。 但眼下这样的信息不能解答菲戈的死亡,陈亚伦把药剂放在了一边。 “这是?” 当他准备放回药剂时,发现桌子边沿有一个浅浅的痕迹,正贴着墙边,像是曾经摆放过什么东西。 因为这张桌子其他地方都沾满灰尘,唯独此处异常干净,说明这样东西放着有段时间,近期却被拿走了。 陈亚伦比对了半天,引起了陆婉的注意。 “是不是这样东西?” 陆婉拿出之前的圆铁片放上去,正好与桌子墙角的凹痕对应得上! 三人皆是一喜,但很快就糊涂了。 “这铁片后来是在哪发现的?”陈亚伦问。 “在死者的脚边,距离门口大概十五厘米左右。”陆婉退回到门口,比了一个地方。 陈亚伦从桌边望过去,发现正好对应着门口的方向,中间距离不过一米。 “他死前拿走了圆铁片,这东西一定很重要!”李天从陈亚伦手里抢走圆铁片,仔细地观察。 他今天好不容易和师妹一同出任务,想着表现下自己,对陈亚伦各种挑刺,没想到被陈亚伦出了风头,于是暗下决心,抓准一切机会,展露自己的气概。 陈亚伦正蹲在地上研究,翻遍了床脚和床底,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陆婉关切地询问:“你在找什么?” “还是那个问题,推力在哪里?”陈亚伦回答,但没解释在找什么东西。 “要我说,还是机关弩更靠谱。”李天强调,“用机关弩把这枚小圆片连带着针头一起发射出去,然后针头进入身体,圆片就掉在了地上。” 陆婉觉得他的推理破洞百出,但起码能解释一两个因素,她不得不思考起机关弩的可能性。 李天见自己的想法被陆婉采纳了,心里别提有多美滋滋了,继续发表自己对整个案件的看法。 “要我说,肯定是为钱杀人,菲戈这样的人,除了钱,你还能图他什么……” 陆婉没有理他后续说的话,她还在思考机关弩的问题。 “如果是弩的话,要怎么精准地把针头射进身体里呢?而且当时菲戈穿着工服,衣服也会阻挡一部分的推力。” 工服? 陈亚伦噌的站起来:“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知道?”李天不悦,陈亚伦咋咋呼呼打断了自己的发言,害得他话只说了一半。 “工服!问题在工服上!”陈亚伦激动难耐,“菲戈当晚穿的工服在哪里?” “在洗衣房吧,那个小个子经理抠得很,说什么人死了衣服也要回收。”李天顺口说道。 陈亚伦一指李天:“你去把工服拿过来,快!” 李天见陈亚伦敢使唤自己,脾气一下子涌了上来。 “你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啊?敢指使我做事?” “嘘!”陈亚伦把手指竖在嘴唇前,“我需要思考,你别说话。” 李天正要发作,陆婉从旁劝了一句:“他应该是真发现什么了,你快去拿吧。” 陆婉都发话了,李天有气没地方撒,只好出门直奔洗衣房。 他的心情不太好,进洗衣房的方式是一脚踹开,然后冲里面大喊:“把菲戈的工服拿过来!立刻!马上!” 李天带着工服回来时,陈亚伦正拿着圆铁片砸针头,像是建筑工人用锤子敲钉子。 “你搞毛啊?”李天把工服丢在地上。 陈亚伦蹲下身,铺平工服,胸口的刺绣写着“伦特钢铁厂”,他用小刀划开这行小字,内部的夹层竟然是空的! 陈亚伦闻了一下:“有烧焦的痕迹。” “什么跟什么?”李天一头雾水,“你少装神弄鬼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陆婉也是没看明白,不过她耐心地等待陈亚伦说出真相。 “我是怕你跟不上才说这么慢的。”陈亚伦面露关照的眼神。 “扯淡,我一名刑事科警员理解力会差?你赶紧说。” “那我开始了。”陈亚伦拿着手里的工服,深吸一口气。 不知为何,陆婉也下意识地憋住了呼吸。 “首先,这件工服被人动过手脚,在胸口的部位塞进了一块带有电源装置的玩意,我估计是一块脉冲电磁铁。” “脉冲电磁铁的作用原理是利用瞬间放大的强电流增加电磁通量,同时应该也具备定向发射磁性的功能,这台装置是个简易装置,强电流过载电路后烧掉了附近的织物。” “而它作用的对象就是这枚圆铁片,它的中心部位是磁性较好的铁镍混合物,也就是说当这件衣服内的电磁铁处于工作状态时,这片圆铁片便会从桌上飞向菲戈的胸口。” 陈亚伦停顿了一下,观察李天的反应。 李天心虚地晃了晃眼神,问道:“脉冲……是什么?” 陈亚伦懒得理他。 陆婉提出了有用的问题:“那针头呢?” 陈亚伦点头:“好问题!针头其实就在刺绣的背面,因为工服的做工普遍粗糙,菲戈最多会觉得刺绣背后的线头刺挠,但其实那是一阵沾有氟酯汀的银针。” “在他工作过程中,针头慢慢刺入皮肤,因为麻药的作用下,他感觉不出来,恰好那几天他连续工作没有脱下过工服。” “到最后他打开宿舍大门,圆铁片被吸引过来砸中胸口,针头带有氰化物的一端没入肌肉层,扎过血管在他体内扩散开来。” 陈亚伦两手一拍,志得意满:“报告完毕!” “叮!” 一声任务完成的铃声从掌机传来,像是为他的推理助威。 陆婉看得呆了,默默地鼓掌:“原来是这样!” 李天狐疑地问:“你这说的,有几分真实性?” “一半吧。”陈亚伦撇嘴。 “才一半?!” “一半就够了,”陈亚伦伸了一个懒腰,“至少可以帮你们确认一个嫌疑人,着急收走工服的经理有很大嫌疑,说不定脉冲电磁铁装置就是他负责善后收走的。” 这一下立即点醒了李天,二话不说夺门而出。 隔着两层楼都能听见他的吼声:“经理呢?给我滚出来!” 陆婉也准备跟出去,此时她腰间的警务专门掌机响了。 她接起电话:“警长,是,我在伦特钢铁厂,没错……什么?又发生命案了?好,我马上来。” 陆婉挂了电话,表情有些焦急:“这里交给师兄,我先开车送你回公路,然后你自己回东郊回收站,我临时出任务。” 陈亚伦听从安排,也好奇地多问一句:“你们的掌机为什么能打电话?” 陆婉收起警务专门机:“这个啊,你联入星域网就可以了,不过在我们国家,只有公职人员才有资格入网。” 星域网! 这个关键词差点被他遗忘了,这次突然出现,陈亚伦的心情万分激动。 “是不是我入了公职,也能联入星域网?” 陆婉莞儿一笑:“公职哪有那么好入啊?你多加油吧。” 陆婉开着车,撇下李天,载着陈亚伦离开了伦特钢铁厂。 第27章 廉价命 “我会在前面的路口把你放下,你自己能回去吧?”陆婉回头问后座的陈亚伦。 “放心,东郊我熟,闭着眼睛都能回去。” 陆婉又补充道:“你协助警员破案,等到我们向上级报告,会有你的奖赏。” 这一下引起了陈亚伦的兴趣:“多少钱?” “你有重大功劳,不会低于五千纳币。” “那就好。” 陆婉笑笑,不再多说。 陈亚伦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其实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 “为什么需要大费周章杀一个工人?” 陆婉哑然,她也有类似的疑问,可不太方便说出口,没想到陈亚伦率先提了出来。 陆婉的沉默,让陈亚伦明白她和自己想的差不多。 “郊区平民的命,很廉价,每年死的人多,死法也千奇百怪,死一两个工人,过几天就忘了。可凶手却把事情做得过于离奇。” 陆婉握紧方向盘:“你是说,凶手故意用这样的手法杀人?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电影里的系列杀手,很多是希望用特殊手法彰显自己的独特,以此留名。” “所以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热爱出名的变态杀手么?”陆婉苦笑,“拿人命当什么了?”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矛盾的现象。 警备局属于城区公务系统,经常和贵族领导来往,也算半只脚踏入高级阶层。 但他们经常处理的都是平民流民的案子,而且只包括城区,郊区死的太多,根本管不上。 除非郊区出现这种系列杀人案,才会被重视起来,警员们听从命令进入整年都不曾踏入的领地。 所以郊区平民的命就是这么廉价,死得足够蹊跷花哨,才能引来警备局的一点关注。 车中沉默,两人不再说话。 陈亚伦打开掌机,确认任务完成,奖励了1点技能点。 “还好这任务不是要我找凶手。”陈亚伦暗自庆幸。 得到了新技能点,陈亚伦翻看技能列表,选中了【金属提炼】。 【金属提炼】:掌握普通金属及重金属的提纯技巧,成功率提升至95%以上,提纯方法不唯一,请采取最贴合成本和环境的方式。 “正愁怎么分离纯金呢,这不是困了有人送枕头么?” 陈亚伦毫不犹豫地选择学习新技能【金属提炼】。 在那一瞬间,似乎有无数内容涌入他的大脑,大量的数字、图案、公式在眼前闪过……好像他所需要的知识都溶解在一片大海之中,而他的大脑像是一块吸水的海绵,饱满地吸取自己需要的那一部分。 陈亚伦露出无比享受的表情,那是对知识的渴望,知识进入大脑,兴奋感沿着如花蕾绽放的神经末梢传导。 陆婉瞥了一眼后座,她以为陈亚伦会疲惫或者虚脱,却万万没想到对方面露享受,闭目陶醉。 这是一个刚解剖尸体并分析完杀人手法的人刚有的样子吗?陆婉不禁苦笑,自己当年看见尸体腿肚子发软,胃里直泛酸水。 和陈亚伦相比,自己真是差远了。 “新技能学习成功,触发【金属提炼】指引任务,任务目标:利用此技能分离三类金属混合物。奖励物品:中型熔炼炉。” “奖励物品默认发放于大亚钢铁厂(遗址),是否更改默认地址?” 陈亚伦睁开眼睛:“默认送到我家里?太好了?” 车子缓缓减速,陆婉出声提醒。 “到了。” 陆婉缓缓停车,陈亚伦打开车门。 此时陆婉的警务掌机又响了,她接起来,是李天打过来的。 “你怎么丢下我自己走了?”李天埋怨的声音传来。 “有新案子,也是同样的手法被杀,被害者也是一名钢铁厂工人,我怀疑是同一凶手所为,正准备赶去现场。”陆婉声音里带着恨意,连续作案,凶手实在太嚣张了! “受害者叫啥?” “好像叫童扬?西岭村的村民,巧的是他也没参与征兵,难道这些人都是因为不上战场被杀?” 陈亚伦如被一道惊雷击中,脑中轰隆隆响成一片。 童扬?西岭村? 难道……童心的父亲? 陆婉挂了电话,准备开车离去,陈亚伦抓住她的车门说:“警官,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不行!这是警方行动,案情还没有定性,现场有危险!”陆婉断然拒绝。 “可是……” “你很聪明,但这些事是我们的专业,破案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陆婉欣赏陈亚伦的智商,但一旦谈论起凶杀案件,她的语气多了一丝不容置疑。 人家警察办事,确实没道理带着一个平民。 “明白。” “走了。” 陆婉驱车离去,陈亚伦留在原地。 “菲戈死了,童扬也死了,都是钢铁厂的工人,都是一样的死法……到底是谁?谁在追杀这些人?” 陈亚伦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背部肌肉隆起的男人。 阿斗。 他曾经也是伦特钢铁厂的工人! 陈亚伦直奔黑尾街的台球厅,阿斗不在,负责看店的是另一个男人。 来都来了,陈亚伦给了钱,直接从后车间搬走两瓶压缩气瓶。 最近总觉得缺点安全感,老头这几天不在,他需要给自己准备点武器之类的玩意。 他又转到城区市场,买了几个小铝制罐,比起小钢瓶来说更轻便,容易携带。 回到回收站,大门紧闭,没有客人排队登记,连童心也不知上哪去了。 回收站里面倒是有几个拾荒者,正在工业垃圾的分区内不停地翻找,动作粗暴,面带焦急,好像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陈亚伦略过他们,直接进了宿舍工棚,取出藏好的金铁混合物。 他拿出掌机对着扫描,使用【金属提炼】技能。 “提取纯金所需要的步骤为:切割打磨多余石料,用盐酸除锈并与其中铁矿石反应,清洗掉外部铁皮,露出金块部分。接着用汞试剂浸泡,使金与汞反应生成‘金汞齐’物质,最后分离汞膏提纯,加热蒸发汞溶液,获得纯金。” 陈亚伦重新把石料和金块藏好,在纸上写下整体步骤,通过拆解每个步骤来判断自己都需要什么东西。 “试剂类需要盐酸和汞,工具类需要玻璃仪器、筛网、加热器和切割机,另外还需要手套和面罩……都是钱钱钱钱钱啊!” 算来算去,都要绕回到钱这个字上,而陈亚伦的座右铭是:能不花钱就不花钱! “汞可以从节能灯泡、镜子背面、暖水瓶内壁以及体温计和血压计中获得,还有玻璃仪器和面罩,这些似乎都能在医院获得?” 陈亚伦恍然大悟,在纸上大笔一挥,写下自己的第一站目标:医疗废物! 宿舍工棚的大门被人推开,童心回来了,坐在床上,表情像是哭过了。 “谁欺负你了?我替你报仇去!”陈亚伦愤愤不平,谁敢惹我的大股东? “警察喊我去辨认爸爸的尸体。” 陈亚伦泄了气,坐回童心身边,想不出该怎么安慰他。 “他们说爸爸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 这话只能哄哄孩子了,氰化物中毒的表现是头痛、四肢乏力、呕吐、抽搐和呼吸困难,陈亚伦看过几个案例,死时的模样堪称扭曲狰狞! 童心的眼中又泛起了泪花:“伦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陈亚伦掏出一包小铝罐,坚定道:“你该去把这几个小铝罐充上气。” 童心愣住了:“跟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世道危险,你需要学会保护自己,才能完成你爸爸的嘱托。” 陈亚伦拉着童心下楼,新买来的压缩气瓶就在楼下仓库。 陈亚伦和童心一人接一瓶,把手中的小铝罐都装满,陈亚伦给童心留了七八个防身,自己只带了三个在身上。 “放一个试试?”陈亚伦提议。 “好!” 陈亚伦抓着童心的小手,轻轻地拔出瓶口盖,压缩气体从瓶内喷涌而出,小铝罐像是醒了过来,在手中疯狂震动。 “朝着外面放。” 童心对着仓库外面,松开了小手,小铝罐砸中了仓库门的边缘,发出当的一声,旋转着飞了出去。 “哈哈好玩!”童心雀跃不已。 “记住了,以后遇上坏人,拿着这个对准他,让他尝尝苦头!” “让他尝尝苦头!”童心喊着,又松开一只小铝罐,这次铝罐的飞行轨迹有点奇特,在空中盘旋几圈后,又笔直地飞向垃圾堆。 “我靠!”一名拾荒者被吓了一跳,“谁啊?” 童心和陈亚伦默契十足地躲了起来,装作不是他们干的。 安顿好童心后,陈亚伦背上了背包,插上金工锤,装满小铝罐,离开了回收站。 他开着自己的座驾拖拉机,朝着北面前进。 他需要去收集分离金的材料,金块多一天放在身边,就多一天的风险,必须尽早出手! 拖拉机行驶了五个小时,路边的民居越来越少,环境也愈发偏僻,又是半小时过去,这才抵达目的地。 郊区没有医院,城内也只有两家国立医院,它们生产的医疗废物也有专门的回收部门,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 所以陈亚伦一开始就没打算去城内医院,他下了车,绕到城北的边界,找了一个没有城管的死角,三两下蹬墙翻了过去。 “要说哪里的医疗废物无人看管,就是这里了。”陈亚伦眺望着远处白茫茫的世界。 消失的北郊! 第28章 半城 陈亚伦身处于纳维亚边国的北郊,这里被叫做“半城”,按字面意思,这里的城市只剩下了一半,是一座无人的死城。 第一次见到这场面的人会感到触目惊心,难以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前所有的房屋楼层都被掀开,露出内部的残垣断壁,而屋顶和天花板不翼而飞,仿佛一柄长达十几公里的长刀横向劈过,二层楼以上的部分全部升空而起,在空中化为齑粉。 地面到处是废墟和碎石块,连一条完好的小路都不剩下,陈亚伦在一座倾倒的平房墙壁攀爬而上,从二楼进入室内,再从窗户翻到另一边的街区。 “医院大概在东南,东南……” 这个地方一片死寂,整座城市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东郊回收站,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被遗弃的垃圾。 但对陈亚伦来说,垃圾就是宝藏,他所面对的是一整座城的宝库。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确定医院的位置,一个红十字立牌翻到在半塌的医院大楼门口,特别像是禁止入内的“x”字。 街道两旁没有一扇完好的窗户,黑漆漆的窗口像是一双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在注视着擅自闯入的陌生人。 一张保存完好的报纸被压在路旁的石板下,陈亚伦撕下边角掸去灰尘,显示出“2457年纳维亚晚报”的字样。 关于“半城”,陈亚伦知道得很少,听说早在30年前已经成目前这般模样。 政府对此三缄其口,起初安排了大量救援工作,后来发现压根没有幸存者,救援被搁置,半城外也竖立起围墙,派人看守,防止市民进入。 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了市民口中的禁区,很多孩童小时听过的怪异传说都以半城作为蓝本。 也有很多人猜测半城是遭遇其他国家某种“尖端武器”的袭击,正巧纳维亚从那时被卷入塔克拉玛星的战争漩涡中。 战争持续到了现在,郊区村庄的大量青壮年被招募登上前线,再也没有回来。 “到了。” 翻过一堆又一堆的废墟,陈亚伦总算来到医院的正门,好在他有回收站翻垃圾山的锻炼,还不至于太吃力。 吱呀—— 陈亚伦推开腐朽的大门,发出刺耳的响声,灰尘被惊醒飞舞起来,阳光透进来,照出一道灰墙。 挥手打散灰尘,陈亚伦捂住口鼻走入。 咔! 突然的声音响起,他低头,一根针管被他踩碎了。 这一声令陈亚伦高度紧张,从进入半城后,他总有被人暗中窥视的错觉。 导诊台、收费处、问诊大厅、取药窗口、急诊室、照射室……一楼的空间很大,关联着数个房间,除了空无一人,和正常的医院别无两样。 他进入急诊室,翻找了一圈,除了手术刀和纱布,只有几只用空的血浆袋,地面留着暗黑色的血液凝块。 没找到体温计,陈亚伦本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原则,把手术刀和纱布都收进了蛇皮袋,还不忘顺走几瓶医用酒精。 他又到取药窗口溜达了一圈,陈列柜上留着不少药品,可惜他用【物品鉴定】一一查看,药全都过期了。 上到二楼,走廊两边是各种科室,皮肤科、消化内科、呼吸科、生殖科……看上去和地球的医院一个模样。 科室中心是一处护士站,两件泛黄的护士服挂在墙上,陈亚伦翻了翻就诊日志,内容停留在30年前,这里的时光被定格在了那一刻。 护士站背后是医疗器械管理处,陈亚伦快步走过,忽然面露失望。 管理处的天花板上开了口,沉重的石块砸到一只储存柜,里面的器材全部报废。仅存的另一只储存柜,柜门大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陈亚伦蹲下身去,储存柜前有一双异常清晰的脚印,似乎是刚刚留下的。 “有人来过?” 楼下传来一阵响动,像是金属架子翻倒的声音,在这冰冷死寂的世界,这声音如同轰鸣的雷声。 陈亚伦浑身一震,直奔向通往一楼的楼梯口。 在靠近照射室的走道旁,一个身影急促地往外跑去。 “站住!” 那人想离开医院,正好经过楼梯,陈亚伦从二楼几个箭步冲下来,扑倒了正要逃走的人影。 被压在身下的人奋力挣扎,像只发狂的野兽,大力地左右晃动,想把身上的人甩下去。 陈亚伦抓住他的手反绞背后,却惊讶地发现他的手干瘦如柴,手指发黑,指尖中还带有几丝血色。 对方的力气大得吓人,他拧过上半身朝向陈亚伦龇牙,眼睛藏在长长的乱发下,牙齿却凌乱却尖利,从齿间发出野兽般嘶吼的叫声。 陈亚伦一晃神,对方挣脱束缚,直接手脚并用爬出了医院大门,几下跳跃,彻底消失了。 “那到底是人还是怪物?”陈亚伦惊魂未定。 “小伦?”某个熟悉的声音念出了他的名字。 陈亚伦一愣,发现医院大厅还站着一个人。 “阿斗?” 真是够巧的,遇到的不是生人,是背生雄肌的阿斗。 “刚才那个是什么?”陈亚伦问。 “我也不知道,”阿斗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形状和怪物的指尖完全对得上。“突然从病床底下跳起来,挠了我一下就跑。” “看起来不像是从城区来的,难道它一直就待在半城内?不是说半城没有任何生物吗?” “这都过去30年了,半城究竟什么样谁也不知道。”阿斗手掌中满是鲜血,伤口发黑,那玩意的手指里说不定有什么感染物质。 “别动,我来处理。” 陈亚伦倒出蛇皮袋里的酒精和纱布,为阿斗开始包扎。 阿斗瞄了一眼蛇皮袋:“你来这偷东西啊?” “不是偷,是拿!”陈亚伦绑好纱布,固定了伤口。 说完两人对视几秒,都笑了起来,用力地抱在一起。 两人的信条高度一致:无主之物,捡到就是我的! “你呢?在这做什么?” “我?”阿斗从腰间包裹里摸出一只小药瓶,“家里人病了,城区医院太贵又排不上号,只好来这里碰碰运气。” 陈亚伦也没多想,阿斗是这样的性子,哪里有活干哪里就有他,他的妻子长年卧病在床,他便为了赚钱长期奔波。 他仔细打量阿斗手里的小药瓶:“你妻子有癫痫吗?这药是治头疼和癫痫的。” 阿斗摇摇头:“我不认字,有什么我就拿什么,有用最好。” 陈亚伦把阿斗包裹里的药剂全取出来,一个个检查,结果令阿斗大失所望。 “全拿错了,白费功夫。”阿斗苦笑。 “留着拿去卖钱也好。”陈亚伦安慰他。 “这些值个屁,”阿斗随手把药剂丢开,“主楼背后是住院部,说不定哪里有值钱的货,一起不?” 陈亚伦本来搜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偌大的医院居然没有体温计和血压计!听到阿斗的提议,他一下子来了兴趣。 “没问题,走!” 两人走出医院大楼,正绕过门口翻倒的红十字架,它正好砸在门口的和平鸽雕塑上,说不出来的讽刺。 “对了,我问你件事,你不是在伦特钢铁厂上班吗?你们工厂有个铁水炉吧?” 既然想查清楚金块的来源,就必须找到金铁混合物的出处。【物品鉴定】标明是某家钢铁厂的铁水废渣,从铁水炉开始查起或许更加有用。 阿斗是伦特钢铁厂的员工,兴许会知道一点消息。 阿斗脸色一变:“早就辞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问问而已。” 阿斗的神情有几分复杂,停顿片刻才说:“不知道!” “那你们厂……” “城管来了!” 阿斗忽然把陈亚伦拉入半截岗亭下面,按住他的脑袋往下压。 陈亚伦偷瞄了一眼,两名持枪的卫兵正在街道上巡逻,是负责监管半城的城管,专抓像陈亚伦这种翻墙过来的拾荒者。 “太好了,没发现我们……” 砰! 寂静中一声巨响在脚边响起,打碎了平静,陈亚伦和阿斗都吓了一跳,城管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脚边是一滩节能灯泡的碎片,陈亚伦仰起头,发现之前跑走的怪物正爬到路灯上,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 “它出卖我们的位置!” 眼看着城管过来了,阿斗和陈亚伦想也不想,朝着医院内跑回去。 “站住!什么人!” 跟随厉喝的是一串无情的子弹,医院外墙上瞬间列出一排弹孔,陈亚伦扑进门诊大厅,阿斗也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这帮人说开枪就开枪啊!”命悬一线,陈亚伦心跳加速。 “废话!郊区平民的命什么值钱过?快跑!”阿斗拉起陈亚伦。 两人从一楼跑上二楼,楼梯间子弹的火光紧追着他们的脚跟。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城管紧追不舍,陈亚伦和阿斗沿着二楼狂奔。 拐入转角,一块巨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走错了,这是死路!”陈亚伦不时回头看楼梯口。 “找别的路!” 阿斗一脚踹在皮肤科的大门上,没想到这扇门异常结实,一脚下去纹丝不动。 阿斗又踹了两脚,改踹小儿科的大门。 “别在这待了,等城管上来我们根本跑不掉!”陈亚伦拉着阿斗往科室中心的方向跑去。 二楼的走廊分南北两段,如果继续在走廊逗留,等城管上来只需要一梭子就能轻易扫倒他们。 医院的南半部处于半塌的状态,这些科室大门都被倾塌的墙板堵住了,根本踹不开的! 来到科室中心的护士站,城管正经过一楼的导诊台,阿斗看到楼梯口的窗户,虎跳上去扒住窗沿。 “快,和他们捉迷藏,他们上二楼,我们跳到外面去……” 阿斗刚推开窗户,一串子弹急速过来,打断了半截窗框,和阿斗只差半米不到的距离。 这已经相当显然了,子弹是真家伙,城管想抹杀他们的意图也是真的! “楼外还留了一个人!” 第29章 绝处逢生又逢死 阿斗从窗台摔下来,陈亚伦扶着他回到护士站,他想到了出去的方法。 “医械管理处的天花板是漏的,我们可以从这翻到三楼去。” 陈亚伦推翻储存柜,靠近墙边,双手合握拖在腹部前,让阿斗有一个可以踩的位置。 “快!上!” 阿斗心领神会,他踏在陈亚伦的手心,身子矫健地翻上三楼。 阿斗回头来拉陈亚伦:“抓住我的手!” 城管从对面楼梯上来,二话不说对着护士台扫射,陈亚伦连连躲闪,猫着腰撞开了旁边换装室的大门。 “你先走!”陈亚伦让阿斗离开,自己选择另外一条路逃生。 城管端着枪越过储存柜,一脚踏进换装室内,没有发现陈亚伦的身影。 但他不慌不忙地站着扫视,换装室是彻彻底底的死路,没有窗户,只有一排排立式更衣柜,城管只要把守唯一的大门便可瓮中捉鳖。 嗡嗡嗡—— 不自然的震动声响起,城管胜券在握,敌人已经暴露了位置。 哒哒哒! 枪口吞吐致命的火焰,子弹脱膛而去,带着死亡的讯息,聚集在8号更衣柜的铁皮上。 冒着白烟的弹壳落地,更衣柜上满是弹孔。 城管粗暴地拉开更衣柜的大门,抬枪对着内部,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更衣柜的门连着一条粗绳,绳口套在一只小铝罐的橡皮塞上,伴随着塞子被拔出,铝罐在高压气体的释放下疯狂地震动起来。 铝罐在更衣柜中疯狂乱撞,最后一下直接冲着城管的脸飞去。 城管合拢手臂护住面部,手臂代替承受了铝罐不轻的撞击力道。 但这还不算完。 “进去吧你!” 旁边的9号更衣柜忽然打开,陈亚伦闪出来一脚把城管踹进8号柜,顺便带走了放在里面的掌机。 陈亚伦捏着8号柜的钥匙,打算把城管直接锁在里面,但里面突然枪声大作,子弹从内钻出。 陈亚伦差点被打断手臂,只好作罢,从换装室跑出去。 “亚伦,这边!”阿斗还在缺口处等他。 拉着阿斗的手臂,陈亚伦爬上三楼。 三楼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有翻倒的座椅和仪器,除此之外就是一个光秃秃的露天平台。 他们来到远离正门的平台边缘,对面的大楼正是住院部,而在正厅和住院部之间是一处过于宽阔的空地,根本跳不过去。 “那里有辆车,我们跳上去开走,他们就追不上了。”阿斗有了新发现。 大楼背后停靠一辆货车,兴许灾难发生时司机正在卸货,发现医院被削掉顶部后立刻弃车而逃了。 “等等!”陈亚伦拉住了他。 阿斗不解:“等什么?” 陈亚伦掏出掌机,对着货车摁下快门键。 “长时间未启动的四座医用运输车,载货量2t,已使用时间7年,内部柴油已挥发,动力为0%,无法正常行驶。” 陈亚伦沉声道:“半城荒废30年,车里的油都挥发了,我们根本开不走它。” “好,你脑筋好,我听你的。” 阿斗捂着脖颈,刚才的剧烈运动让血渗出了绷带。 “跳那边的库房,翻过围栏后我们可以藏在民房区里,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陈亚伦选中了高度差不多的库房,库房贴着铁围栏,只要接连跳两次,就可以摆脱城管的追击了。 阿斗点点头,率先跳了过去,落地翻滚一圈卸去力量,顺势越过围栏,稳稳地踩在地面上。 “安全,下来吧。” 陈亚伦助跑一段,算准距离也跳了出去。 “有危险!”耳边传来熟悉的预警。 此时怪物突然从二楼的窗户跃出来,抱住了空中的陈亚伦,指甲死死地扣住他的衣服。 “你妹啊!”陈亚伦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被拖得下坠,摔在了库房旁的垃圾筒里。 陈亚伦摔得七荤八素,大脑昏昏沉沉,自己的腰好像是错位了。 模糊间一只手抓向他的脸,陈亚伦下意识地抓住那只手,锋利的指尖正对着他的眼珠,再多一分他就告别光明了。 怪物似乎没有摔痛多少,和陈亚伦在垃圾堆里扭打起来。 陈亚伦一手掐住它的爪子,又伸出脚踩住它的另一只爪子,防止被它抓伤。 他一只手在垃圾筒里乱抓,抓到一团棉花和口罩丢在怪物脑门上,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终于抓到一只手术剪,使出浑身的力量狠狠地插在怪物脑门上。 怪物嚎叫一声,动作更加疯狂,陈亚伦也不知道自己哪惹到它了,非要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小伦,快走!城管来了!”阿斗在围墙的另一边喊他,但无奈什么忙都帮不上。 驻守在楼外的城管听到动静,绕过主楼来到了库房这边。 他远远看见垃圾桶里的打斗,丝毫不带怜悯地一串子弹扫射过来,陈亚伦情急之下抱住怪物往自己身上一盖,自己顺势躺倒。 “嗷……” 怪物的背后血花连连绽放,加上脑门插着剪刀迅速夺去它的生命力,身子像泄气的皮球立马干瘪了下去。 陈亚伦踹开怪物,掀翻垃圾筒后趁乱跑走,子弹跟了几步,突然出现了空档。 城管拔出空弹匣,从腰间抽出新弹匣装上,这一下的空档被陈亚伦捕捉到,他沿着围墙狂奔,终于找到一丝缺口钻了过去。 “来!”对面一双大手把陈亚伦拉了过去,阿斗扶起陈亚伦,两人没有喘息的机会,朝民居的方向跑去。 两人钻进了复杂的民居,如同鱼游入了大海,再想抓住几乎不太可能了。 “呼——” 两人躲在街角,借着断墙之间的缝隙偷瞄医院方向,见城管没有追出来,两人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 “也没人告诉我,在半城捡垃圾是要把命搭上的。”陈亚伦满头大汗,有一半是死里逃生的虚汗。 “关键是废了半天劲,啥宝贝也没淘到,太亏了!” 陈亚伦继续盯着医院方向,将背包里的铝罐摸出来塞进口袋,随时做好应急准备。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阿斗?” 陈亚伦心生疑虑,阿斗从刚才开始都没有发出声音,他不禁扭头看去,这一眼令他心惊肉跳! 一柄手枪顶着阿斗的脑门,持枪人没有露面,只是从废墟伸出来一条手臂,从陈亚伦的角度看不清对方是谁。 还有一名城管?陈亚伦的心不断下坠。 阿斗额头冒汗,瞳孔颤抖:“你果然还是来杀我了。” 阿斗似乎认识对方。 陈亚伦打量着废墟的高度,尝试从高处翻过墙制止对方,给阿斗创造逃跑的机会。 他刚一有动作,墙壁后一道略带沧桑的声音传来:“别动小子,这事和你没关系。” 这声音颇为耳熟,陈亚伦宁愿自己听错了。 “游老?” 陈亚伦大胆地走出去,发现拿枪指着阿斗的,正是前几天保护自己的军大衣老头。 可如今他没有穿着军大衣,而是穿着一件黑色紧身衣,老当益壮的身躯仍有不少余力,看上去像是一名执行暗杀任务的刺客。 游老无意攻击陈亚伦,只是让他走开,表示这事只与他和阿斗有关。 “到底怎么回事?”陈亚伦愣住了,“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也只是拿钱办事。你明白的,我可以收钱保护你,也可以从别人那收钱杀人。” “是谁要杀他?”陈亚伦追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死掉的钢铁厂工人那么多,多一个又怎样?别那么小心眼行么,快点走!我还打算继续赚你的钱呢。”游老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陈亚伦瞳孔放大:“你就是杀死那些工人的凶手?童扬也是你杀的?!” “童扬?”游老回忆了一下,“你是说那小不点他爹啊?这可不巧,他是自杀的。” “自杀?明明和你之前杀人的手法一样!是你干的吧!”陈亚伦怒从心头起,不顾对方有枪上前指责。 游老用枪口挠了挠太阳穴处的皮肤:“自愿被杀也算算自杀,他可是拿自己的命换了八十万纳币呢!你我的命都不见得值这么多。” 陈亚伦冷冷道:“你到底为谁工作?”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好好经营你的回收站就行了。” 游老重新将枪口对准了阿斗。 阿斗闭上眼睛,仿若认命:“没事的小伦,我早想到会有这一天了。” 陈亚伦忽然话锋一转:“那好吧,不过见者有份,你杀人的奖金能不能分我一点?” 阿斗面容错愕,又露出苦笑。 原来真的是世态炎凉人心涣散,哪怕是和你勾肩搭背的好兄弟,也未必真的会为你付出什么,甚至还会用你的命换取自己的利益。 游老觉得好笑:“我为什么要分你钱?” “因为我知道你是凶手。” “你认为警备局的崽子抓得到我吗?” 这个条件不能威胁到游老,陈亚伦疯狂地转动脑筋,想出下一个条件。 “我也知道金块的事。” 游老的表情发生了一点变化,“你找到了?” 看到游老的神情,陈亚伦知道自己赌对了。 “对,而且我藏在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游老冷笑道:“蠢货!你带着那玩意,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陈亚伦从背包取出一万纳币,笔直地伸出手臂,在游老的视线前晃了晃。 “如果有杀身之祸,请你务必保护我!”陈亚伦目光凝重,面露坚定。 阿斗呆住了,游老也怔住了。 场面实在有些诡异,陈亚伦拿着钱,请求即将杀死自己朋友的凶手保护自己。 “我这人很有契约精神,说好分期付款,一天一万。前几天你旷工,我既往不咎。”陈亚伦竟然在枪口前摆出了老板的姿态。 陈亚伦思路很清晰,如果金块和钢铁厂有必然的联系,那么来杀陈亚伦的人和杀工人的凶手八成都是游老,只要他提前把杀手转化自己的保镖,这道危机便会迎刃而解。 但前提,游老是否愿意接受这份雇佣合同。 “要知道,人家出的钱可比一万多得多。”游老嘴上没有让步,手里的枪却暂时收了回来。 “钱的话不是问题,我可以分离纯金,卖了的话我出比对方更高的价格。” 游老没说话,阿斗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场面陷入一阵僵持的尴尬中。 不远处传来了砖块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有人接近了废墟!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 游老没有给出答案,而是沿着一条小路离开。 阿斗和陈亚伦对视一眼,“要跟上去吗?” 陈亚伦摊手:“你想面对城管还是面对他?” 可以的话,阿斗两个都不想选。但现状逼着他做出选择。 “我选老头!”阿斗咬牙切齿。 两人追着游老的背影,钻进了一座倒塌的商场之中。 第30章 变异士兵 商场十分扁平,幸免于被削飞一半的灾难,保留了屋顶。 内部空间很宽敞,足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繁华景气的模样仿佛就在昨日。 此刻的商场漆黑逼仄,像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洞穴,没人知道会通向何方。 游老走在最前头,轻车熟路地穿过零食区和日用品,途中随手拿起一罐素牛肉罐头。 “你对这里很熟悉?”陈亚伦瞅着游老的背影问道。 “还行。” “半城是怎么形成这样的?” 游老转过身,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陈亚伦和阿斗唯一能看见的只有他腰间的枪。 “战争呗!还能怎样?” 游老继续朝前走,推开一辆拦路的购物车。 陈亚伦观察到购物车上的镀锌合金锈迹斑斑,这场商场也难逃闲置多年的命运。 阿斗见货架上还有不少东西,随手拿了几包零食下来。 “拿的时候看看保质期,30年了,能留下的东西不多。”游老头也没回,却是在提醒他们。 阿斗一怔,翻到背面看了一眼生产日期:2440年…… 他扫兴地把零食丢回货架。 “你也拿了。”陈亚伦看着他手里的素牛肉罐头。 “这玩意耐放,50年都能吃。”游老轻描淡写地回应。“你可以拿珠宝柜台的东西,带出去还能卖钱。” 阿斗听完,立即跑过去,见到什么都往包里装。 他可比陈亚伦爱钱多了。 陈亚伦加紧脚步,跟上了游老。 “关于童扬的死,你还没说清楚。” “我说得很清楚了,是你自己放不下。” “就当是为了童心,我答应过他。”陈亚伦坚持道。 游老瞄了他一眼,把罐头塞进腰后的小包中。 “对那小不点来说,什么都不知道最好,但你非要问,不如我先问问你,你大概了解了多少?” “童扬体质不错,跑得很快,本该是征兵上前线的极佳人选,但他选择用氟酯汀麻痹身体躲避体能检查,留在西岭村当一名钢铁厂的工人,他所工作的地方,正是我家的大亚钢铁厂。” 游老找了一个翻倒的货架,在旁坐下,抽出小刀打开素牛肉罐头:“然后呢?” “某一天,他遇到了危险,和他的妻子协商好离开纳维亚边国,但钱和手段都不足。就在前几日,他被你杀了。” “是自杀。”游老纠正他。 “有什么区别?”陈亚伦皱眉。 “你说童扬很能跑,那他跑得过子弹吗?”游老捞起一块素牛肉,带着饱满的汤汁塞进嘴里。 陈亚伦不明就里,迟疑着摇了摇头。 “跑不过。” “所以说,想要一个普通的钢铁厂工人死,太简单了。可为什么,他能拿走八十万买自己的命呢?” “为什么?” “因为商人在杀人之前,总想试着讲讲仁义嘛。”游老露出古怪的笑容。 陈亚伦感觉被戏耍了,站了起来,后又觉得不行,继续坐了下来。 但他把游老的素牛肉罐头抢过来,一连猛吃了好几块。 游老也不恼,随手抽出张纸来擦擦嘴。 纸面下,他低沉的声音传出:“在那个家庭里,从一开始就只有小不点一人可以活下来。” 陈亚伦愕然。 “我可以先不杀你的朋友,但前提你满足我一个要求……” 咣当! 猛然间从远处传来货架翻倒的动静,众人皆是警觉,陈亚伦看向阿斗。 阿斗耸肩,轻声说:“不是我!” 游老掏出手枪,作出下压的手势:“别出声!” 他贴着货架移动过去,双手搭在枪身上,走向货架翻倒的地方。 看不见的角落里,时不时有呲啦呲啦的响动,像是在撕裂什么。 那里是服装区,摆满了塑料人模特,每一个都像是活着的一样。 阿斗和陈亚伦踮起脚尖,跟在后面。 游老接近目标,快速地侧头观察又缩回来,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对方的模样。 他转过身,打着手势让陈亚伦和阿斗离开。 “怎么了?”阿斗好奇地问。 由于紧张,他没控制住音量,这一声传出去,货架那头的声音立马停了。 陈亚伦正好看见一个瘦削的影子转过来,那是一张异常恐怖的脸,右半边的皮肤不见了,露出裸露的牙床和眼珠子,而左半边更是融化的蜡烛般层层脱落,堆起褶皱的皮肤堆在下巴的旁边。 陈亚伦也看清了它的动作,他尖锐的手爪疯狂地撕扯着女士内衣内裤,满地都是织物的碎片。 和医院一样的怪物! 阿斗的声音惊动了它,使它发狂地跳上货架摇晃,又跳到另一个货架,最终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猛扑过来。 砰! 一声枪响,子弹擦着怪物的肩膀打过去。 怪物在空中失去平衡,栽进了洗护用品区,洗涤剂在身上流淌开来。 游老端着手枪,冲着阿斗怒喝:“走!走!” 阿斗扭头就跑,陈亚伦紧跟其后,游老断后。 怪物没有受到重创,立即爬了起来,再次发起进攻。 砰!砰! 商场里枪声大作,火光一闪一灭。 “这里有门!”阿斗慌不择路,扑向了卫生间。 “笨,走错了……”游老来不及阻止,三个人都钻进了卫生间,用后背抵着门。 怪物的力道很大,一下又一下地撞击门板,咔吱咔吱的木板随时都会宣告崩溃。 “跑进死路了。”陈亚伦观察一圈,这是一间封闭式的厕所,没有任何出口。 游老怒斥阿斗:“你是白痴吗?带的什么路?” 阿斗不甘回应道:“我哪知道这是厕所?” “你们俩消停点,谁先告诉我,外面那个是什么玩意?”陈亚伦打断他们的交流。 “兵。”游老的回答极为简短。 “兵?” “被召集到前线的兵,在战争中受到巨大的刺激后形成战后创伤应激障碍,统一被送到这里。” 阿斗不明白:“不是说上战场的人从没回来过吗?” “纳维亚边国不是主战国,不至于拼掉所有的士兵。但他们的素质普遍较差,在残忍血腥的战场上活下来后,基本也失去了正常生活能力,国家为了减少麻烦,放在这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游老抵着门板,眼睛紧盯着外面撞击的怪物,或者士兵。 “他们还有意识吗?”陈亚伦问。 游老瞅准时机,对着门板上方开了一枪,撞门的动静一下子停了。 他踢开门,门口的怪物脖子中了一枪,大量失血,浑身抽搐不已。 这时游老才回答上陈亚伦的问题:“希望他们没有吧。” 两道光柱穿破黑暗射来,陈亚伦听见枪机上膛的响声。 “趴下!” “趴下!” 陈亚伦和游老同时喊道,两人各分出一只手抓着阿斗趴下,一连串子弹正擦着他的头皮扫过去。 游老对着光柱来的方向开枪,陈亚伦也抽出两只小铝罐朝那边投掷过去。 对方也意识到光线会暴露自己,立即关掉了手电,在黑暗中摸索。 即便如此,双方的交火依旧没有停止。 陈亚伦抽出金工锤,俯低身子,猫着腰从货架背后溜到另一边。 城管被游老的手枪吸引了注意力,完全没发现黑暗中有人悄悄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陈亚伦蹲在地上,在货架后等着。 当城管的第一只脚出现时,他抄起金工锤狠狠地砸在了那只脚背上。 “啊!” 城管发出惨绝人寰的喊叫,但下一秒,冷风迎风扑来,带来一只坚硬的锤子。 接连两锤,一名城管被撂倒在地,因为黑暗中看不太清楚,陈亚伦也不敢留力,这两锤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挥出去。 沉闷的敲击和骨头的碎裂混在一起,最后剩下的是肉体倒下的声音。 另一名城管见情况不对,立马打开手电对着陈亚伦的位置,连续扣动扳机。 陈亚伦接连翻过货架,子弹噼里啪啦地跟在身后,火花四溅。 而游老的枪也响了,最后一名城管倒下,手里的枪远远地甩了出去。 游老矫健地越过来,翻过城管的身体,脱拆他们身上的战术背心。 阿斗捡起一把冲锋枪,对着门口警戒。 游老捞起两件战术背心丢给陈亚伦和阿斗:“穿上!我们走!” 战术背心入手非常沉重,陈亚伦摸了摸夹层,里面显然塞了一块钢制的防弹板。 “来了!”阿斗低声道。 更多杂乱的脚步声出现在商场门口,清一色的上膛声。 更多的城管! “把枪丢了!”游老命令阿斗。 阿斗不解:“为什么?有枪我们才能还击。” “不需要你还击,我们出城!” 游老率先从后门离开,阿斗丢了枪也跟上去,陈亚伦放出两只小铝罐,干扰城管的注意力,也一翻身冲出了后门。 冲出后门之后,陈亚伦这才明白游老的用意为何。 商场的后门正对着一座城市广场,中间的雕像被拦腰砍断,躺在地上的那半截雕像旁边,蹲着十几个怪物!并且全部都朝他们这边看来! 目光空洞,但手爪锋利。 “他们对声音很敏感,从现在起不要说一句话,只管走。”游老低声交待。 刚才在商场里的交火吸引了怪物们的注意,正齐刷刷扑了过来。 有些甚至凑到了跟前,距离近到需要一秒不到的间隙就能扑上来撕咬他们。 陈亚伦和阿斗屏住呼吸,贴着墙根走,陈亚伦还有勇气注视着靠近的怪物。 每只怪物的脸都不相同,有的没了下巴,有着少了半边,每一张脸都是看了会做噩梦的那种。 城管在商场中开枪,枪声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它们整齐划一地扭头,拥进了商场。 只听商场里的城管们破口大骂,再是枪声大作,城管的惨叫声和怪物的嘶吼声此起彼伏,不过五分钟,枪声忽然停了。 一只嘴角带着鲜血的怪物跑出商场,远远地注视着跑远的陈亚伦三人。 所幸它只是舔了舔嘴角,没有跟上来。 陈亚伦三人翻过围墙,坐上陈亚伦开来的拖拉机,没想到围墙外还有城管,追着他们开枪。 陈亚伦赶紧启动拖拉机,尾口喷出浓烈的黑烟,车子猛地向前窜了一下,腾腾腾腾地跑了起来。 “你过去点!”游老踢了阿斗一脚,他的后背肌太宽阔,侵占了游老的位置。 “分明是你挤着我,老头!”阿斗鼓着肌肉反驳。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你?” “来啊!来啊!” 拖拉机上实在太挤,游老和阿斗选择趴在引擎盖上,两人又是斗嘴又是动手动脚,一点也不安分。 因为陈亚伦负责开车,中弹的几率更高,所以阿斗还贴心地把自己的战术背心挂在陈亚伦的身上,算是特别关照了。 拖拉机沿着s线走位,在枪林弹雨中脱出,甩开了城管之后,陈亚伦一脚油门,在公路上驰骋起来。 第31章 东郊回收站又火啦 拖拉机停稳,熄火,三人从车上跳下,唯有陈亚伦面对车后盖伤痕累累的弹孔唏嘘不已。 他们没有去东郊回收站,而在最近的大亚钢铁厂旧址暂作休息。 陈亚伦开始清点自己从半城带来的收获。 蛇皮袋虽然干瘪,好歹也装了一些东西,他一股脑倒在地上。 “玻璃仪器可以用酒精瓶代替,存放汞溶液够用。纱布能用作过滤网,分离汞膏。还有医用口罩和医用手套可以用,手术刀暂时没用,带着防身好了。” 他把目前所缺的东西都写在这张纸条上,列出一张清单: 切割机x1 打磨机x1 高浓度酸液x1 清洗槽x1 加热工具x1 至于最重要的汞溶液还没有下落,陈亚伦暂时先将其搁置,把其他设备配置齐全再说。 游老和阿斗率先进入了陈亚伦的卧室,随后陈亚伦也抬腿迈进,小小的卧室里,挤着三个心思各异的人。 阿斗对半城发生的事念念不忘:“那些怪物……士兵,为什么变成那副模样?” “先是战争,后是抛弃,换你未必能比他们好到哪里去。”游老时不时怼他一句。 两人的关系十分暧昧,阿斗本应该是他的枪下亡魂,无奈陈亚伦横加干涉,才让这小子活到现在。 “他们怎么活下来?” “先是靠物资,然后是靠同类,如此过去30年,快要到极限了。” “极限会是什么样子?”陈亚伦问。 游老想了想说:“我能想象到最坏的结果,是纳维亚边国彻底覆灭。” 阿斗不敢相信:“不会吧?这么一群变异的士兵,能把一个国家搞垮?” 游老白了他一眼:“你觉得问题只是士兵这么简单吗?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士兵会被带去半城,而民众却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是谁负责的这件事?” “跟征兵有关联的,是市长?”陈亚伦大胆猜测。 游老却做出鼓励的手势:“市长只是执行征兵政策,谁是制定政策的人?” “总……督?”阿斗缓缓吐出一个闻言噤声的名称。 说完三人都下意识地环顾左右,担心隔墙有耳,这段大逆不道的话被他人听去,他们可要倒大霉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国家是彻底没救了。”游老下了一个结论,并且终止了这个话题。 国家没救? 陈亚伦想起了童扬留给童心的信,上面也是这样的内容。 难道童扬也发现了变异士兵的秘密? 所以派游老灭口? 不,不对,如果真是这样,陈亚伦和阿斗也算知道这个秘密了,游老对他们的态度不至于现在这样的平和。 陈亚伦掏出掌机,发现有一条任务内容变更的新通知。 他点开提示,发现是【寻找金主】的任务有了变化。 “已获取部分关键信息,分离金回收价值翻倍,目前预计为88000(x2倍)纳币。” 他最近获取的信息有半城、变异士兵以及童扬之死,目前看来是童扬之死触发了翻倍奖励,这也意味着……游老说的是真话。 童扬确实是自杀。 游老不顾干净与否,一屁股坐在毛毯上,在墙角处磕着沾满泥土的靴子。 “小子,我们现在来谈谈条件,”他的眼神扫向陈亚伦,随后眼神又转向阿斗,“不杀他的条件。” 阿斗浑身颤栗,刚才那一眼,他的大脑仿佛被刺伤一般,有一股锐利的疼痛。 那是死亡气息从自己的身上飘过的感觉。 阿斗索性也坐在毛毯上,默默地听着两人对自己命运的安排。 陈亚伦沉声道:“什么条件?” “雇我的人只知道有人旁观了一些不好的事,但不确定是谁,我可以拿别人交差,但拖不了太久。” 游老脱下紧身衣,露出一身腱子肉,和腰腹部两道手掌长的伤疤。 他把衣服丢给阿斗:“把这穿上。” 阿斗闻见衣服一股酸臭的汗味,面露嫌弃:“你这都馊了!我为啥要穿你的破衣服?” “废话!你背后那对肌翅膀这么招人注意,雇我的人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凭肌肉识人还是可以的,你这几天给我低调点,少出门!”游老怒道。 阿斗悻悻地穿上衣服,满脸五官皱在一起,身体力行地表达出“委屈”二字。 “谈条件吧。” 陈亚伦单刀直入,再让他们二人斗嘴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我的条件很简单,我需要你吞并西郊回收站。” “吞并?!”陈亚伦大吃一惊。 阿斗比他还吃惊:“你的重点不是西郊回收站?” 因为陈亚伦早有对西郊回收站动手的想法,上次假冒猎头帮,从西郊回收站带回来不少好东西,时间过去几天,手又开始痒痒了。 不过陈亚伦想的是挑个好日子再干一票,大不了继续嫁祸猎头帮,没想到游老上来就狮子大开口,要吞并比东郊回收站规模更大的西郊回收站! “怎么吞并你自己想,我现在说第二个条件。”游老竖起第二根手指头。 “老头你别贪得无厌啊,我这小命有这么值钱?”阿斗插了一句。 “关你屁事!”游老回骂一句,“你的命一分钱都不值。” “他妈的!”阿斗不乐意了,“有本事你杀我一个子别拿!” 游老掏出手枪:“我他妈还真打算做点慈善活,当作献爱心了。” “你俩消停点,”陈亚伦双手按了按,“说第二个条件。” “给我6到10人,听话的那种,我负责对他们做临时训练。” “你要组建军队?” “军队说不上,只是一群听话的小弟就够,方便行事。” 这时,卧室外的铁质楼梯被人哐哐地踩响,由于陈亚伦还没来得及装卧室门,对方直接闯了进来。 “大哥,我就知道你在这,回收站那边……” 来人是马威,他跑得大汗淋漓,可一进屋发现还有别人,而且三个人的眼神都聚焦在他身上。 眼神怪异,如同饕餮客在打量一只火鸡。 “他有小弟,你直接用好了,不过流民体质不太行,你轻点用。”陈亚伦介绍马威给游老认识。 马威一愣:“什么?” “没事,我把你的天经地义会借出去了。”陈亚伦语气平淡,仿佛在买一份早餐。 “那是我的帮派……” “咱们之间还分什么你的我的?”陈亚伦哈哈大笑,然后转移话题,“找我干嘛?” 马威一晃神,也没想着细究,而是把来意说明了一番:“东郊回收站又火了!” …… 还未来得及修补的拖拉机临危受命,这次是载着四个人,多了一个马威,浩浩荡荡地驶向东郊回收站。 等陈亚伦远远看见东郊回收站时,门口乌泱泱地站满了人,里三圈外三圈,热闹非凡。 他一时间有些怀疑,这是回收站还是商场大甩卖。 “怎么了这是?” 连拖拉机都没地停,陈亚伦只好远远下了车,挤进人群发问。 前面的路人不耐烦他挤来挤去,刚要回头开骂,见到陈亚伦的脸又呆了一会儿。 紧接着刺耳的尖叫声盖在陈亚伦的脸上:“是东郊垃圾王!他终于来了!” 人群一下子分散又聚合,围绕在陈亚伦身旁,仿佛众星拱月,他就是那轮瞩目的明月。 东郊垃圾王?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般诨号? “我们都是慕名而来,听说您在这里挖出过黄金是吗?”一个披着麻袋的女人抓紧陈亚伦的胳膊,急切又热烈地问道。 面对无数热切的目光,陈亚伦略作思考,缓缓点头。 “是我。” 又是一阵尖叫声,陈亚伦感觉耳鸣了一小阵。 朝回收站内部看去,情况更为夸张,近百号人趴在垃圾堆上,几乎每一堆垃圾山上爬满了人,他们人人提着蛇皮袋子翻找宝贝,没袋子的人连书包也带上了。 他们把翻出来的东西反复查看,但基本都是兴趣寥寥地丢在一旁,继续朝垃圾山的深处挖去。 除了另外一块黄金,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无法吸引他们。 童心站在门口,又焦急又无奈,直到看见陈亚伦来了,才像是看见救星般上前。 “他们人实在太多了,大门都关不住。” 场面如此人山人海,不知道是在捡垃圾还是在捡人。 “没事,我来处理。”陈亚伦往回收内走去。 陈亚伦顺利挤进回收站,瞧见脚边正好有一只烤架,“太好了,晚上有生火的玩意了,哪位找到炭了,行行好扔我。” 话音一落,还真有人从垃圾堆里摸出炭丢过来,陈亚伦接过,下一秒就往自己的袋子里塞。 但里面人实在太多,陈亚伦自己也寸步难行,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拽着他问同样的问题: “哪里有黄金?你在哪发现的?” 陈亚伦决定出手整治下现场:“各位!各位!你们这样找是没有用的,黄金可遇不可求,请回吧!” 人群中有人不乐意了:“你肯定是想骗我们走,然后自己独吞黄金!” “对!”他的话引起山呼海应,群情激愤。 “看来得顺着他们说才行。”陈亚伦对群众心理也有一点研究。 陈亚伦招呼垃圾山上的人,包括回收站外围的人群。 “各位,不如这样,大家都是来求财的,我教大家稳赚不赔的路子,怎么样?” 第32章 充分吸收人民群众 人群一下安静下来,垃圾也不翻了,等着陈亚伦发话。 “请大家先离开回收站,我们需要整顿现场秩序。” 没有人离开垃圾山,谁都不愿放弃自己争取来的位置。 陈亚伦重复了一遍要求:“请各位先下来,我保证对每个人而言,机会是公平的。” 以老王为首的老拾荒者率先做出了表态,他们放弃了最好的地盘,收起蛇皮袋下山。 几个业余的人见了,也跟着效仿,其实他们这样瞎凑热闹没啥意义,捡了半天都是纯垃圾,根本不值钱。 花了大约半个钟头,回收站内的人员才陆陆续续退到门外。 陈亚伦指着大门对过去的马路:“所有人到外面集合,看到那台拖拉机没有,就以那为起点线。” 人群虽然不解,但陈亚伦表现得信心十足,人家毕竟是专业的,要不怎么叫“东郊垃圾王”呢? 慢慢地,回收站内和外所有的人全在外面的公路上聚集起来,有些站不下的都站到田埂去了。 路过的人看了,还以为是什么大型集会,可大型集会怎么偏偏在回收站举行? 老王和几名老拾荒者站在最前排,与之相对的,另有几名老资历的拾荒者站在队伍的外围,冷着眼看着陈亚伦。 “又搞幺蛾子了,一天到晚哪这么多事!”一名拾荒者发表了自己的不满。 他们的主心骨,是一个叫老莫的人,四十多岁,饱经风霜,因为眼神好,力气足,在回收站混得有声有色,自然也收拢不少小弟。 但这一切都是在陈亚伦到来之前。 自从陈亚伦来到回收站,这块地盘上没有过一天平静日子,先是挑衅猎头帮,再是发传单,接着搞寻物启事,现在又成了金块名人。 “有他在,事就少不了,想消停点捡垃圾都是难事。”老莫叼着一根烟,冲着陈亚伦的方向轻蔑地吐出一道烟圈。 “弄得我们好像是给他打工一样。”旁边的小弟跟着附和。 他们今天被这群莫名其妙的人气得够呛,也不敢过度表现,生怕别人盯上自己的收获,然后被人群淹没。 他们把这股不爽迁就到了陈亚伦头上,毕竟不是他挖出金块,回收站也不会挤满人。 “要我说,迟早哪天把他做了算了。”一名小弟心思比较狠毒,比划了一下手臂上不算富裕的肌肉。 老莫深吸一口烟,刚想说好,却发现说话的小弟被人拍了拍肩膀。 小弟一扭头发现一个老头正盯着自己。 心中的恐惧猛地炸开,是那个一人挑翻猎头帮的老头! 老头很自然地把手臂绕过他的脖颈,搭在另一边的肩膀,边走边笑,像是铁哥们儿般。 “走,出去聊聊?”游老慵懒地开口。 说完也不顾小弟回答,强行带着他离开了人群,去往某个偏僻的角落。 说来也是赶巧,游老见人太多,于是游离在人群外围,正巧就听见这个小弟对陈亚伦不敬的话语。 现在陈亚伦已经从保护对象升级成了合作对象,试图动他的人,游老可不会轻易放过。 更何况,这次还有陈亚伦的铁哥们阿斗,也在摩拳擦掌地在一旁等着。 老莫瞅了一眼,知道小弟此番是凶多吉少,还好刚才自己装逼抽烟,不然话说早了,自己也跟着遭殃。 “不着急动手,再看看,再看看……”老莫犯了怂。 陈亚伦正拿着喇叭给人群宣讲新的规则。 “……从现在起,回收站开始限定人流量,每天限定100人进入回收站,超过人数就会停止接待。” 刚有人表达不满,陈亚伦示意大家安静,听他把话说完。 “回收站将开启档位收费模式,分为100纳币、500纳币、1000纳币、1500纳币四档。每档都是稳赚不赔,但自然是越高的档位回报率越高。” “当你们缴费入站后,可以从我这里领取一张寻宝图,在规定区域挖掘特定物品,然后交给我现场回收,这笔钱绝对高于你们的入场费。” “凭什么进回收站还要收门票?又不是景点!”人群里立即出现了反对的声音。 “这不是门票,是保证金,保证你们会受到公正的对待和周到的服务。” 陈亚伦不疾不徐,他有自信说服众人,泰然面对任何质疑。 无论对方如何刁难,陈亚伦总是能够用最恰当的方式回应,几次交锋下来,质疑声小了很多。 人群中有人在思考,有人也提出了疑惑:“那挖到黄金怎么算呢?” 陈亚伦露出自信的笑容:“你问到关键了,既然大家都知道回收站有黄金,那我也不瞒着大家了,谁要是运气好挖到了黄金,黄金就归谁!我不会做任何干预,你可以直接带回家!” 人群一下子欢呼了起来。 陈亚伦不停地回答人群的问题,这其实是一套游乐园和赌场惯用的规则,但被用在回收站上还是开天辟地第一次,所有人都觉得新鲜,但也有些犹豫。 老莫身边的几个老拾荒者反而不满意了,在远处骂骂咧咧。 “他这什么意思?以后我们也不能进了?” “回收站是他家开的,我们也要给钱?” 原本每天都能捡垃圾赚钱的人,如今告诉他们捡垃圾要先收费,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老莫弹了弹烟灰说:“怕他?我们就要进,他能拦着我们不成?” 小一辈的拾荒者说:“可他找东西就是比我们快,比我们好,交一点门票钱,再加上我们有的经验,不就比之前赚得更多更快吗?” 老拾荒者用力戳着小辈的额头:“你站哪边的?你的拾荒技术还不是咱几个老东西教的,现在开始吃里扒外了?” 老拾荒者们忿忿不止,人群这边也有人率先表态。 “你这说法可信吗?我要试试!” 一个精壮的男人最先站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工服,戴着白手套,看上去充满力气。 “可以,你选哪个档位?” “先来1000纳币的!”男人非常豪爽,开场就选了第二高的档位。 主要是有这么多人在现场见证,男人完全不怕陈亚伦坑自己,要么把1000纳币拿回来揭穿陈亚伦是个骗子,要么先赚一笔钱,回收站的好东西也是有限,自然是先到先得。 “可以!” 陈亚伦按照标准流程给男人安排,收费后他用波示器选定一个区域,画成图纸,上面圈出几个重点后交给男人。 “你按这个地方找,这些全部找出来给我,我现场给你结算。” 男人的动作很快,从精壮的手臂筋肉和小腿线条能够看出,平时就是干苦力活的。不超过半个小时,男人带着几个垃圾回来。 陈亚伦检查了一番,快速估堆出了价格:“东西品质很不错,回收价1750纳币,请验收。” 男人接过钱,清点无误后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半个小时净赚750纳币,这钱赚得太顺利了,顺利得超出他的想象。 “我补充一条规则啊,每人每天只能报名一次,不能重复报名,毕竟回收站的每样宝贝都很珍贵,不可再生,请大家理解。” 第一次听说回收站的垃圾属于不可再生资源,陈亚伦的发言着实令听的人摸不着头脑。 老莫在人群最后高喊一声:“他是不是托啊?” 这一声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怀疑的种子种在每个人的心里。 人群的反对和质疑如秋风下的野火,顺着势头冒出了头。 “对!肯定是托!” “想骗我们交钱,然后怪我们运气不好,回不了本都是活该!” 拿着钱的男人也愣住了,他努力摆着手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越描越黑,没人原因信他。 面对庞大的质疑声,陈亚伦不疾不徐,没有丝毫慌乱,他关掉喇叭双手背在身后,微笑地看着眼前的人群,像是在欣赏某种娱乐节目。 “这小子在干什么?”老拾荒者看糊涂了,老莫这一嗓子想看陈亚伦出洋相,可对方好像闲庭自若,游刃有余。 “硬撑罢了,”老莫冷冷地哼了一声,“他已经下不了台了。” 老拾荒者嘻嘻笑着:“要不咱几个也混在人群里唱反调,让他彻底难堪,从此没脸待在东郊回收站!” 老拾荒者跃跃欲试,可这时一道清朗的嗓音穿透了人潮,竟瞬间使喧闹的现场鸦雀无声。 众人齐齐地回头,只见一袭米黄色长裙的美艳女人穿过人群,迫于她身上的美貌与气质,所过之处人人自觉地让开,任由她自如地经过,留下令人心神不宁的香味。 千鸟梨莎走在陈亚伦的面前,吟吟地笑着:“我可以报名吗?” 众人惊呆了。 千鸟梨莎怎么可能没人认识,那可是市长女儿,纳维亚边国女神级的存在。 可她却出现在东郊回收站,看样子仿佛和管理员非常熟络。 一个回收站管理员,一个市长女儿,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啊! 众人看向陈亚伦倏地变了,更多的是嫉妒,想着陈亚伦这小子高攀桂枝,真是享福。 陈亚伦礼貌地回应:“您想来哪一档次的?” “我出1500纳币的。”千鸟梨莎出手阔绰,上来就选了最高档位。 “安排!”陈亚伦动手画图。 “等等,我要挑一个人帮我找。” 千鸟梨莎的手指划过人群,每张脸上神态各异,有期待,有畏惧,有惊讶…… 最后千鸟梨莎选中队伍最后的老莫:“就你了,刚才喊的最大声,你来帮我找。” 老莫惶恐不已,双腿战战兢兢:“……我?” 第33章 搞事前的平静 “废话!要本小姐等你多久?”千鸟梨莎摆出一副贵族的态势。 “是,是。” 老莫再怎么硬气,在市长女儿面前一点不敢造次,屁颠屁颠地上了台。 每个地方都有默认的规则,纳维亚边国亦是如此。 要么你是老大,要么你是小弟,如果你什么都不是,就可能什么都没有。 该低头就低头,才能活得更久一些。 老莫垂着头,手脚局促地不知该怎么放:“我,我该做什么?” “把图给他。”千鸟梨莎示意陈亚伦。 陈亚伦画出了几个区域,用红笔标注,带回来全部的物品,收回价值即可超过1500纳币。 “翻垃圾去吧,只给你5分钟。”千鸟梨莎命令老莫。 “5,5分钟?可之前的人都用了半小时……”老莫满头大汗。 5分钟,还没上山就结束了。 “你还想让本小姐等多久?5分钟,拿回来钱归你,拿不回来打断腿,你选吧。” 千鸟梨莎霸道的性子展露无余,底下的人一阵后怕,庆幸刚才没有选中自己。 老莫试图辩解,陈亚伦却无情地摁下秒表:“计时开始。” “你!” 老莫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别愣着了,你还剩4分55秒。”陈亚伦友情提示。 老莫咬着牙,抽走陈亚伦手里的地图,冲着垃圾堆狂奔而去。 一会之后,老莫大汗淋漓地跑回门口,丢下几样东西,气喘如牛,几段疾走令他的腿都有些发软。 “7分20秒,不错啊,可惜少拿了三件,扣除900纳币,总价值1500纳币,恭喜你,刚刚回本。” 陈亚伦宣布了成绩,千鸟梨莎冲他伸出手。 “干嘛?” “锤子借我下。” “你真要打断他的腿?”陈亚伦做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老莫听完脸色煞白,气都喘不匀了。 别说小腿发软,大腿也跟着抖了。 “本小姐说到做到。” “真不巧,今天没带锤子。” “石头也行。” 陈亚伦忽然一脚踹在老莫的屁股上,把他踹下台去。 “还不快滚!被抓到腿就保不住了!” “是,是,谢谢,谢谢……”老莫挨了踢,只是连声道谢,在人群中连滚带爬地离开,生怕千鸟梨莎追上来。 围观的群众发出阵阵笑声,老莫只觉得脸上发烫,不敢看人,手脚并用地逃离了群众。 千鸟梨莎叉着腰面对台下:“有人要说我是托吗?” 此言一出,四下俱寂,无人敢应。 “我要报名!”片刻之后,有人打破了宁静。 再跟着,人群彻底沸腾了,每个人举着手抓着钱,拼命地往前挤,生怕赶不上报名。 “我要报名!” “我也要报名!” “你别挤我!我先的!是我先的!” “……” 有市长女人站台,谁还敢质疑真实性,买就是了! 消费者的热情挤爆了大门,陈亚伦赶紧招呼童心、马威和阿斗都过来帮忙。 他也拿着大喇叭喊话:“请按秩序排队,不要拥挤,不要争吵,人人都有份。” 排在中间的人喊道:“少废话!你自己也说名额有限,怎么可能不抢?快给我一份,我出500纳币!” “500纳币的别叫了好吗?我1000纳币说什么了?” “咳咳,1500纳币表示不说话。” “100纳币瑟瑟发抖中。” 人群后面的老拾荒者神情有些不自然,人群的热情也影响到了他们,但又不肯放下脸面去挤进人堆,依然杵在原地骂骂咧咧。 老莫爬起来,拍拍狼狈的衣服,装作无事发生。 “等哪天挖不出宝贝了,看他还得意什么。” 老莫嘴还是很硬,可老拾荒者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不再那么尊敬,反而带点鄙视。 惹得老莫脸上发烫,闭上了嘴。 某个老拾荒者一回头,突然发现小辈不见了,再一看,发现小辈也举着钱在人群里游呢! “这小畜生!给我回来!” 小辈没回答,奋力地游到了老王的阵营中,他们都对陈亚伦的新政策表示支持。 人潮汹涌,陈亚伦紧急宣布了一条新规则:“老王,以后回收站的安全问题都由你们负责,平时收收门票钱,站站岗看守回收站,工资稳定,比你们每天辛辛苦苦捡垃圾赚得多!” “没问题!”老王欣然接受。 旁边的拾荒者也跟着沾了光,一个普普通通的拾荒者,摇身一变有了正式工作,谁都笑得满面红光。 刚脱离老莫的小拾荒者正好挤过来,陈亚伦邀请他担任规则解说员,专门给新来的人说明入园须知。 “好啊!没问题!”小辈立刻接受了,手里摇着钞票,“但你快让我报名,不然没东西拿了!” 几名老拾荒者立刻加入编制,负责整顿现场秩序,三两下排起了一条整齐的队伍,现场的混乱肉眼可见地消失了。 远处的几名老拾荒者见小辈不费吹灰之力捞到了好处,自己也有些眼红。 “不用自己动手捡垃圾还有固定工资,这谁能拒绝啊?” 捡垃圾又不是爱好,风里来雨里去,赚多少全看命,属于吃力不讨好的类型。 一来二去,又有三名拾荒者脱离老莫,加入了陈亚伦那边,老莫倒快成了光杆司令。 什么老大荣光,全是过眼云烟! 老莫咬着烟屁股骂道:“不争气的玩意!” 有人帮忙,陈亚伦乐得清闲,他和千鸟梨莎离开大门,来到僻静的宿舍工棚前。 “大小姐怎么有空来我这穷地方?”陈亚伦为千鸟梨莎搬来了一张椅子。 千鸟梨莎自然而然地坐下:“听说你挖出了金子,好奇来看看。” “你知道金子的来历?” 千鸟梨莎奇怪道:“不是你挖出来的么?怎么还问起我了?” 看来千鸟梨莎不知情,陈亚伦翻看掌机,任务内容没有变更,金子的回收价也没有涨。 千鸟梨莎正色道:“我这次来,是说下提尔勋爵。” “哦?他怎么了。” 有段时间没见,陈亚伦还挺想念这个倒霉蛋勋爵的。 “他的合同履行得不错,积极参与植树,没有无力对待流民,态度还算端正。” 千鸟梨莎毕竟是合同的见证人,只是陈亚伦没想到她真的上心了,可怜的是提尔老爷,被市长女儿监督着干活,这滋味肯定不好受。 “居然干得还不错。”陈亚伦点评道。 “是啊,我都小看提尔勋爵了,他居然还能办点人事。”千鸟梨莎也颇为感慨。 “阿嚏!” 提尔勋爵猛打一个喷嚏,戴着工业手套的右手擦了擦鼻子,发出闷闷的鼻音:“谁在背后骂我?” “瞧你那副模样,骂你都是同情你。” 一个贵族身份的男子站在福斯府邸的门外,怜悯地打量着提尔。 提尔穿着工装裤,双手戴着平民的白手套,一手提着铁锹,一手摁着草帽。 哪还有半点贵族的气质? 连贵族都不愿和他待在一起,怕被拉低了身份。 但偏偏福斯家族的地位不降反升,尤其是在市长女儿力荐和市长对修复公园运动首肯之后,提尔·福斯可谓是贵族圈的大红人了。 自然也招来不少的冷言冷语。 “威赫?”提尔诧异不已,“你不是和副市长参加开幕式了么?怎么在这里?” “我可不喜欢他们那套迂腐客套的废话,出来透透气。” “你是来特意看我的?”提尔心中一暖,在贵族圈里,他和威赫两家的关系还算不错。 谁知威赫讥讽一笑:“看你?别搞笑了,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 “交易?” 最近提尔听到这两个字就头疼,因为总能想起一张欠揍的脸,谎称交易逼他签下不平等条约。 “今晚,我会干掉陈亚伦,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你?干掉他?太好了,我早就想干掉这只吸血鬼了。” 提尔又惊又喜,能做掉陈亚伦他自然高兴,可又怕威赫搞不定,到时候陈亚伦来报复,可千万别连带上自己。 他谨慎地确认:“你说的是东郊回收站的陈亚伦?” “正是。” “你和他有什么仇?” “有人要杀他,我做个顺水人情。” 威赫的语气很轻松,像是拍死一只还在房间里闹腾的苍蝇。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一个回收站的小老板呗,还能是谁?” “他身边有谁?他用什么武器?” “关我什么事?” 提尔忽然笑了:“没事了,你去吧,祝你好运。” 威赫纳闷:“你不问问交易条件?” “不问了。” 提尔表情灿烂,他知道威赫一定干不掉陈亚伦,连老头和阿斗的功课都没做,甚至都不清楚市长女儿和陈亚伦的关系,妄图干掉陈亚伦? 做梦呢!你当老子是心甘情愿种树啊? 威赫愣愣地哦了一声,跨上一辆拉风的摩托车,轰动引擎,一溜烟开远了。 而此时东郊回收站的侧门,老莫看着最后剩下的两名忠诚小弟,咕哝着骂了一句脏话。 “就剩你们俩了?”老莫干瞪眼。 其他的小弟全跑到陈亚伦那边去了,有吃有喝还有工作,回收站内飘荡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热闹是他们的,老莫什么都没有。 反倒是有一个人坚定地站在了老莫身边,可他穿着得体,风衣盖住了身体,完全不是拾荒者。 “想让陈亚伦吃苦头么?”那人幽幽地提问。 老莫斜着眼瞄了对方一眼:“你特么谁啊?” 来人正是西郊回收站的保安队长,老刘。 老刘拧着眉望他:“如果你想,我可以借你几个人,今晚我们搅翻他的回收站,让他做不成生意,灰溜溜地滚蛋!” 老莫收起眼神:“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金子到手,全归你。” 老莫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有这好事?说吧,怎么搞?” 老刘简单交代两句,老莫点头如捣蒜。 吩咐过后,老刘远远瞅了一眼游老的方向,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老刘压低帽檐,裹紧风衣,消失在马路的尽头。 他低低地说了一句:“黄金给你,你也得有命花啊。” 裹着沙子的风搅乱他的话语,散布在逐渐降温的夜幕中,夜幕之下,躁动的人心正在密谋一出大戏。 又或者是一场烧灼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