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亦流年》 第1章 报到 酷暑已过,天高云淡,秋风送爽。 公元一九九六年九月九日下午,八个青年下了火车,他们不走出站口,而是沿着铁路边的小路,说说笑笑地走进金川机务段大门。他们是汉康铁路运输学校今年的毕业生,今天早上先坐火车去分局报到,然后来机务段报到。其中七个是电力机车专业一个班的男生,另外一名女生吴丽红是信号专业。 他们顺着中间大路向前走,找到段部楼,找到人劳室,程亮脚步快,带头走进去,吴丽红和他们不太熟悉走在最后。一位年轻干事抬起头说:“你们是来报到的吧,刘主任不在,你们先坐这儿等一会儿。”他们就在沙发上坐下,长沙发上挤不下,那位年轻干事从里间拿出两把椅子,志峰和卿宝坐在椅子上,吴丽红坐在单人沙发上,那位年轻干事问:“你们是汉康运校的?”几个人答应:“喔。”“我也是汉康运校的。”几个人都轻松地笑了一下。程亮问:“您贵姓?”“免贵姓黄。”那位干事看了程亮一眼说道。程亮又问:“您是哪一级的?”“九一级的,你们等一会儿,刘主任有点儿事儿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哦。”年轻干事继续办公。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刘主任迈着大步走进来,看见他们,立即热情地伸出手和他们一一握手,边握手边说:“欢迎,欢迎!你们都是国家培养的知识分子,你们的到来一定会给金川机务段注入新鲜血液,一定会成为机务段的中坚力量!”随后,他们交了派遣证,刘主任说:“你们下礼拜一要到教育室培训,礼拜天得把铺盖和生活用品拿来准备好。”然后领他们到总务室安排住宿。单身宿舍楼是一栋已经三十多年的老楼房,墙体已经发黑。他们分别被分到几个宿舍,领了钥匙就回家取被褥。 三天后的中午,吴志峰背着铺盖和生活用品来上班。被褥还是他在学校用的被褥,母亲拆洗了一遍,又拿了一张凉席和一条旧毛巾被。他走进宿舍,里面没人,很乱。床头一张旧桌子上有两个空啤酒瓶,方便面袋子,空烟盒,花生皮瓜子皮乱撒在桌子上、地上。床上毛巾被揉成一团,地上不少烟头、烟灰。他把被褥放在一张空床上铺好,坐在床上望着已经发黑泛黄的墙壁发呆。这就开始上班了?自己就这样成为一名工人了?在村里人和父母眼里这是一个难得的铁饭碗,谁不羡慕啊!想当年自己夜以继日、埋头苦读,不就是为了能考上学跳出农门嘛! 但是,在志峰心里他并不满足。本来,他是想考大学的。但是,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靠出苦力根本挣不了多少钱,根本供不起他上大学,现在上大学简直太昂贵了!很多农村娃都不敢想。他看懂了父亲母亲愧疚的目光,就改了志愿。 但是,他的求学之心并未改变。上中专的四年里,他报考了自学考试法律专业取得大专毕业证。他听说有人辞职下海自谋职业,他也去人才市场看了看。可是,他的文凭根本不管用,正牌大学的本科毕业生还用不完哩!但是,他并不死心,他决心继续参加自考,拿到本科文凭,拿到律师证。 “志峰,在想啥?想媳——妇儿哩?”志峰正想着,宿舍离他不远的裴大强笑着走进来问。他说:“没。”“还没想啊,脸都红了!”大强继续笑道,志峰说:“谁脸红了,我没脸红。”二人正说笑着,一个四十岁左右个子较高、胡子拉碴的师傅背着包走进来,看到他们就问:“你们是新来的?”“喔。”“是技校生?”“喔。”大强掏出烟给那位师傅上了一根,问:“师傅刚回来?”那位师傅接过烟粗声说道:“喔,又熬了一大——夜!”说着把包放在床头桌子上,拿出火机“咔嚓”一声把烟点着,坐在床边大着嗓门说:“唉!你们算是选对行——进错门了!来铁路是对的,进机务段是大错特——错的,干乘务员更是错——上加错!你们都是技校生,知识分子,干检修才能显出你们的本事,千万别跑车!天底下最受气的就是乘——务员!”二人一边听着一边微笑着点头,大强问:“师傅,你刚回来怎么说是熬了一大夜?”“哎!别——提了!”那位师傅说:“你知道我叫几点的?昨天晚上二十二点多的,开车都零点多了,八点多到金川,九点多才入库,昨天下雨了,又擦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你说是不是一大——大夜?”“哦——”大强点点头问:“这么长时间?”那位师傅说:“那你想——哩,千万别跑车,一进运转,‘套’上这个‘套儿’,就掉进苦——海了!”大强笑笑问:“每次都是这么长时间?从汉康坐客车四个小时就回来了嘛!”“客车?”那位师傅忿忿地说:“咱还能跟人家客车比?咱拉的是‘烂——货篓子’!不是给人家客车让——路,就是接——不了!咱是‘烂货篓——子车夫’,没——人把你当回事儿!”大强笑了笑又问:“每次上班都是这么长时间?”那位师傅说:“也不是,有时候也能快,跑得怪快,半——天入不了库还是白搭!”大强笑笑又问:“开火车很威风吧?”“威风?”那位师傅抬眼道:“有啥——威风的?开的是大笨头,还是公家的,又不是自己的,成天还得抱着它擦不完,挏得两手油泥一脸黑,连民——工都不如——!”二人笑了,大强问:“司机挣钱多吧?”“挣钱多?多挣那点儿钱还不够受——气呢!乘务员的钱谁都想拿!”“别人怎么拿你的钱?”“怎么拿?谁——都能拿!算了,还是不讲了,讲了你们也不明白,睡觉,睡觉!”说着就脱了衣服躺下拉开毛巾被往身上随便一搭就睡了。大强就说:“师傅,你睡吧,我们出去了。”“好,给我拉上窗帘!”志峰走到窗户跟前一拉窗帘,没想到却把窗帘一个角拉掉了下来,他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那位师傅说:“哎,没事儿,把那个钉子按进去就行了!”志峰够不着,大强个子高,踮着脚尖勉强把钉子按进去,就说:“师傅,安好了,我们走了。”“好。”二人带上门出去了。大强看看志峰说:“你也不给你买一双新皮鞋,上班了嘛,还穿着旧运动鞋旧衣服?”志峰笑笑说:“这鞋还好着哩。”大强歪着八字步摇头晃脑地说:“就——是嘛,我这衣服鞋都好好哩,我妈非得让我买新的,我说你买来我也不穿,旧衣服穿着多——得劲儿,为啥要换新的?新衣服穿着真——别扭!浑——身不自在!刚才看见‘亮仔儿’了,那家伙一身新嘎嘎的,跟相亲一样,呸!我看着都恶——心!”志峰笑笑,没说啥。 他俩来到程亮的宿舍,门关着。大强敲了几下门,没人开门,就说:“这小子干啥去了?刚才看见他来了啊。”他俩又来到楼下张军的宿舍,张军刚铺好床,见他俩来了就说:“你们早来了?”大强说:“谁——象你啊,上班不积极,大脑有问题!”“去去去,你大脑才有问题哩!”大强和志峰在旁边床上坐下,大强问:“唉,在家忙啥哩,是不是相亲了?老实交代!”“没——,你才急着相亲呢!你们不就是来早了点儿嘛!”张军铺好床,转过身坐下说,“说正经的,咱们今天应该聚一下才对。”“对,对!”大强和志峰都随声附和道。三个人就去找其他人。刚出来,就听见一阵“嘭嘭嘭”的吉他声。张军说:“是卿宝,走,去找他。”刚走到卿宝宿舍门口,大强就说:“情种’又发情了!“卿宝放下吉他,说:“无聊啊!”张军说:“给你个美女就有聊了吧!”卿宝笑道:“那是肯——定的!”张军笑着说:“好好做你的白日梦吧!”卿宝说:“这楼房都有多少年了?那厕所臭的能把人熏出来!”张军说:“能有地方住就可以了,又不让你掏钱,知足吧!”大强说:“走,喝酒,喝酒,一醉方休!”张军说:“今天应该聚聚。”卿宝说:“好。”几个人出来叫上李伟、王平安,又去找程亮,大强问程亮:“刚才去哪儿啦?单独行动了?”程亮说:“没去哪儿,上厕所了。”大强说:“走,喝酒!”“好。” 几个人走出机务段大门左拐,过铁路道口。道北是一条约五百米长的街道,有两家饭馆,两个理发店,一个面条店,一个诊所。几个人进了一家“大众饭店”,七个人坐了一桌,点了四个凉菜四个热菜一大碗醪糟汤,买了两瓶仰韶大曲。凉菜上来,大强就开始倒酒,一人一口杯。志峰不喝酒,就当酒司令。大强高高举起杯子说:“来来来,先碰三个,干,干!”几个人先碰了三个,开始吃菜。平安说:“听说咱们要么分到运转车间要么分到检修车间,分到运转车间就是跑车,跑车好还是修车好?”李伟说:“检修是长白班,检修好。”张军说:“跑车挣钱多,还能经常去汉康,跑车好。”卿宝问:“那到时候怎么分?”大强说:“先喝酒,喝酒,想恁——多干啥?去哪儿都行,让去哪儿就去哪儿。”程亮说:“说的也是,喝酒,喝酒。”六个人分两班划拳斗酒,开怀畅饮,轮流挑战,你喊他叫,瞪眼大笑,好不热闹,直喝得一个个晕晕乎乎、东倒西歪地回了宿舍。 第2章 培训 第二天早上,他们来到教育室先进行为期半个月的人身安全教育和常用规章制度教育。 教育室主任说,段长今天去路局开会了,让他代表段领导班子欢迎他们的到来!还说安全教育是每一位职工的头等大事,希望他们认真学习,学习结束要考试,考试合格才能分到车间。 给他们讲人身安全课的是段老师,一头黑发理个平头显得挺精神,个子不高,有点儿胖,脸色红润。他说,你们都不是铁路子弟吧,对铁路这行不太熟悉,所以一定要好好学习规章制度,一定要时刻注意人身安全。别说你们了,就是上班多少年的老师傅造成工伤的也不少!接着就给他们讲了建段以来发生的十几例重大人身伤亡事故,有电击死亡的,有电击烧成火球的,有煤气中毒死亡的,有被车辆撞死的,有被轧断双腿的,他们听得一个个心揪得很高,这才明白上班也有很多危险!段老师说,人都有三晕六迷的时候,都可能受到伤害,但是只要认真执行规章制度就能避免事故的发生,违章不一定能发生事故,但是事故都是违章引起的,规章制度都是用鲜血换来的,可以说人身安全十不准是每一位职工的救命制度。人的生命是脆弱的,说没就没了!人没了就啥都没了!无论任何时候都要牢记安全第一,无论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警惕,千万不能大意,千万不能造成缺胳膊少腿的后果,否则遗恨终生! 讲完课闲聊的时候,段老师给他们说职工之家有篮球、足球、乒乓球,下午吃过饭可以去借去玩儿,还有健身房可以健身。他说人一定要多运动,还要注意保养,学会一些养生方法。比如,一台机器如果经常保养能用二十年,如果不注意保养,可能连十年也用不了。你们年轻人可能不在乎不明白养生的重要性,到中年、老年就知道了,老了才知道就晚了。又问他们谁不吸烟?只有志峰不吸烟。又说尽量不要吸烟,酒可以少喝,吸烟没有一点儿好处,段内公共场合禁止吸烟。又问他们:“你们看我多大年纪?”“四十五”“四十八”“哈哈!”段老师爽朗地笑了,说:“我明——年就退休了!” 中午,餐厅里只有十几个人吃饭。午饭是土豆炖排骨,西红柿炒笋瓜两个菜。他们七个人坐在一块儿边吃边说话,吴丽红坐在旁边一个餐桌吃饭。平安说:“那个段老师说得对,人要注意保养。”卿宝说:“保养啥——保养,再保养能长命百岁?”“对对对,”大强咽下一口饭说,“该咋——样就咋样,顺其自然!”张军说:“毛主席就喜欢抽烟……哎哟!”话没说完,就觉得嘴里“嘎嘣”一声,一阵刺痛,他连忙捂着嘴跑到水池边,吐掉嘴里的饭菜。“咬住‘宝’了,有福——啊!”李伟大声笑着说,几个人都笑了。吴丽红在旁边吃着饭,忿忿地说:“这是啥——排骨嘛,净——是骨头!”大强听见了,就说:“哎哟——美女消消气儿,美女可不能吃恁——多肉,要不然就变成‘肥——肥’了,就没——人喜欢了!”吴丽红脸上一阵绯红,端着饭回宿舍了。 饭后,李伟来到程亮宿舍。程亮正躺在床上靠着被子闭目养神,李伟走到他跟前,见他没反应,就笑着问:“‘亮仔儿’,想啥呢?”程亮睁开眼说:“没想啥。”李伟坐下,“嘿嘿”笑了两声,狡黠地问道:“昨天上午去哪了?”“不想跟你说。““不说就是去找媳妇儿了。”程亮看看他,说道:“昨天上午,在楼下遇见咱学校的那位干事,刚出差回来,人家见我可热情了,让我去他宿舍坐了一会儿,就在楼下。”“哦——哪个宿舍?”“二零二。”“哦——明白了。”李伟说:“哎,你说人家是有关系吧?”“可能吧,”程亮说:“不过,人家的字确实写得好,墙上、床头贴满了毛笔字、钢笔字。我问是他写的吧?人家谦虚说随便写的。”“还说些啥?”“他比我们早来五年,我问他跑过车吗,他说跑过三年。人家那宿舍收拾得特整洁,桌子上干干净净,放着一排书和几件纪念品,床上整整齐齐,被子叠的有棱有角,窗玻璃也擦的干干净净透亮透亮。”“人家那是积极上进,前途无——量,不过,你也是前途大大的美男子啊!““去——你的,我能是什么美男子?美男子就前途无量了?”李伟“嘿嘿”笑了笑,没说话。“他说咱们可能要体检测视力,视力不好的要去检修,不过马上可能要成立监控车间。”“监控车间是干啥的?“‘抽’运记的,就是车头上的‘黑匣子’,我也不太明白到底是干啥的。”“那我有可能就分到那了,其实,我想去检修,上长白班。”“随便干啥都行,咱又做不了主。”“喔,不说了,睡觉去。”说着就走了。程亮躺在床上,想着心事,也睡着了。 下午上完两节课,大强程亮几个人到职工之家借了足球去踢足球。足球场是山脚下一片空地,长满杂草,有两个摇摇晃晃的球门,几个人跑着喊着,不亦乐乎。 吴志峰没去。同宿舍的那位师傅又走车了,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宿舍,心想这还怎么学习啊!看了一会儿,他把靠墙的另一张桌子上的旧书和半瓶酒放到那位师傅的床头桌上,把烂报纸、空烟盒扔到垃圾堆,把桌子兜里的瓜子皮、碎纸片倒掉,把桌子擦干净,把地下扫干净,没有椅子,他就把那张桌子放到他的床头,把他的书放进桌子兜。忙活一身汗,他就去洗个澡。职工拿工作证免费洗澡。洗澡回来,快开饭了,他就去买饭。 走进餐厅,志峰看到吴丽红也在买饭。买好饭,丽红说:“就在这儿吃吧。”二人就在一桌斜对面坐着吃饭。丽红问:“他们几个呢?”“去踢球了。”“那——你干啥了?”“我把宿舍整理一下,太乱了!”“哦——真勤快!”志峰笑笑,继续吃饭。丽红吃了几口饭,又问:“你自考拿到毕业证了没?”“拿到了。”“可以啊,我还有一门没考呢。”他俩在学校都参加自学考试,以前就认识,丽红学的是财会。志峰问:“你还考不考?”“考嘛,争取拿到毕业证。你还学不学?”“学。”“考本科?”“嗯。”“有志向,真有毅力!”志峰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反正下班也没啥事。”“嗯。”丽红说:"这食堂的饭也太次了,还不如自己做呢。"“哦,就是做饭太麻烦,得买煤气灶,买煤气罐灌煤气,还得买锅碗,还得天天买菜,洗锅洗碗。”“麻烦是麻烦,但是吃着舒服,自己做饭还省钱。”丽红看着他说。志峰低头吃着饭没说话。 正说着,程亮,大强几个人进来了。大强走到志峰跟前诡笑着问:“二位说什么悄悄话哩?让我听听。”志峰不好意思了,推了大强一下,说:“没……说啥。”“好好好,不打扰了,不打扰了。”丽红脸上腾起一阵红晕,端着饭盒走了。大强几个人看看饭快卖完了,就说:“出去吃。”就都去外边了。一人吃了一碗烩面,程亮付了钱。吃过饭,几个人就上街转。他们打了一会儿桌球,进录像厅看录像,看到半夜才回去。 志峰吃过饭回到宿舍,开始学习。天黑了,一拉灯泡,光线太暗了,就去外边商店买了一个大灯泡安上,继续学习至深夜。 第3章 幺零三 第三天早上,程亮、李伟几个人吃完饭来到教育室。时间还早,程亮拿起扫帚说:“帮老师扫地吧。”李伟、张军也拿起笤帚扫了起来。大强小声问志峰:“哎,昨天晚上行动没?”志峰一脸呆愣地问:“行动什么?”“行动什么?你还问我?”平安在旁边说:“得抓紧时间哩,志同道合共同为理想而奋斗,多好!”志峰明白了,脸一红说:“没有,没有,在看书哩!”“还看——书哩!脸都红了,还说没有。”丽红正好走过来,像是听见了,低下头装作没听见。 中午吃饭的时候,平安说:“这食堂的饭太不行了,咱自己做饭吧!”卿宝说:“你会做饭?”平安说:“做饭有多难?煮米汤,炒菜嘛!”程亮说:“那你当大厨,我们拿碗筷。”“好!”李伟附和道。“想——得美吧!光想吃白饭,嘴大啊?”“那当——然,嘴大吃四方嘛,哈哈……”张军笑道。大强看看丽红不在,对志峰说:“志峰,要不你跟‘幺零三’说说,让她当大厨,咋样?“‘幺零三’?哦——我咋去说?”平安说:“你去说嘛!”“幺零三”是丽红的宿舍门号,李伟说:“你俩关系好嘛!”志峰忙说:“别乱说!我……”大强笑问:“我什么?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 志峰一生气走了。走到一楼,偏偏就遇见丽红从宿舍出来去洗脸间洗碗。一见他,脸一红,走过去。志峰也快步回到宿舍,躺在床上闭上眼,脑子里乱成一片。要说对于丽红,他也有好感,可是他从来没想过处对象啊!这伙儿同学呀,真是的!他翻个身,拉开被子蒙住头。 一阵音乐传来,是校园民谣。卿宝坐在床上抱着吉他和着音乐弹着唱着:“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了嫁衣——”高音却顶不起来跑调了。平安走进来笑着说:“又在抒情啊!想‘妹妹’了?”“想——么!咋能不想?”卿宝朗诵道:“我的那个小妹妹啊,你现在过得怎么样?”“真的动情了!叫她过来嘛。”“哎——!远隔万重山,困难万重重啊!”二人演双簧似的一唱一和,“哈哈哈……”二人笑倒在床上。平安问卿宝:“现在还和学校那位联系不?”“联系嘛,写了一封信。”“回信没?”“回了。”“让看看嘛。”“那会行?”平安站起来就要翻抽屉,卿宝急忙拦住。“哎呀,这么骄傲啊,还保密啊?看一下嘛,咱俩谁跟谁啊?”卿宝说:“那你——的信也得让我看!”“那肯——定嘛!”卿宝拉开抽屉翻出信给平安,平安拿起信看着看着就念了起来:“亲——爱的宝哥哥,你现在怎么样?一切都好吧?我最近晚上经——常睡不着……”急的卿宝又要抢回去,平安说:“好好好,不念了不念了,看看。”平安边看边啧啧赞叹:“情真意切呀,宝哥哥,宝哥哥,多甜蜜啊!卿宝说:“那当——然了!可惜——如今只能独守空房空——对月呀!”说着就呆呆地望着前方,显出很伤感的样子。平安嘿嘿直笑。卿宝问:“你那位还联系不?”“那当然了,不过恐怕是人走茶凉啦!”“不会的,真情永远在。”“可惜人间真情贵呀!物以稀为贵,情亦以稀为贵,多则不贵。何为真情?谁能说清?最复杂的就是人的感情。”一句话出口,二人都沉默不语。 忽然,平安问:“跟你一个宿舍的师傅咋样?”一句话提醒卿宝,卿宝忙对他说:“你赶紧起来,别把人家床弄乱了。这些天一直没见过人,昨天下午有人来问他回来没?可能是请假回家了。”平安站起来,看着床头、床边两侧墙上贴的画都是美女,衣着时尚,情态万种,目光含情,风骚撩人,桌上摆着香脂、啫喱水、香水,枕头旁边放着美女杂志,平安边看边说:“你们可算是住到一块儿了!这人可能也是个‘情种’。”卿宝问:“跟你一个宿舍的师傅是干啥的?”“是检修的,也是技校生,武汉司机学校的。人家说还是跑车好,挣钱多,还能到大城市逛,干检修只能天天窝在这小山脚,烦透了。”卿宝笑笑说:“咱们不知道到时候干啥哩,是不是让咱自己选择的?”“不知道,明天问问老师吧。”又说些话,平安就回宿舍了。 回到宿舍,那个高个子师傅躺在床上睡觉,他轻手轻脚地上床躺下。忽然,听到很生硬的一句话:“中午也不睡觉?”平安一愣,忙说:“睡,这就睡。”他盖上毛巾被闭上眼睛。忽然,又听见问:“幺零三新来的那个女的也是你们学校的?”“喔,是的。”“哦。”平安想问什么,又没问。过了一会儿,就听见高个子的阵阵鼾声,如阵阵闷雷。 下午,老师讲完课闲聊的时候,平安问:“我们是去检修还是去跑车?”“这个得看段上,运转比较缺人,可能去运转的多,可能要体检测视力,视力不好的可能要去检修。”卿宝问:“是不是自己选择的?”“不是的。不过,有特殊情况可以自己提出要求,比如视力差,身体不好。”平安问:“干检修好还是跑车好?”“这个咋说呢,跑车挣钱多,乘务员的工资是全段最高的,但是得熬夜,生活没规律,检修挣钱少,但是不熬夜长白班。年轻人还是多挣点儿钱好。” 下课了,平安悄悄对志峰说:“抓紧行动吧,有人已经瞄准你那位了!”“行动什么?瞄准什么?”平安急了,在他后背给他一拳,说道:“你呀,真是个书呆子,就是“幺——零三”啊!”“什么啊,没…我没往那儿想…”志峰慌得像是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脸都红了。平安说:“哎呀,现在还不抓紧行动还等什么?到时候光看别人美,后悔就晚了!”志峰只是说:“没…没有…”平安生气了,说:“算是兄弟白操心了,到时候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啊!”志峰边走边想,我真的没有那种想法,你们这不是乱说吗?弄得人多不好意思,真是的!丽红低着头从后面过来快步走回去了。 第4章 书呆子 在学校里就一门心思扑在书本上的吴志峰可真是个书呆子,要说他人长得也挺英俊,有不少女生给他暗送秋波,可他却总是不解其意。一次,他从图书馆里出来,前面一位女生故意把钥匙丢在楼梯拐弯处。他拾起来追上她给她,人家问他姓名要谢他,他连说:“不用谢,不用谢。”急忙走了。那位女生尴尬地站在那儿,直瞪他的背影。 这不,一回到宿舍的志峰就打开书本,坐下学习。他正背着书,发觉看不清字了。一抬头看看外边,天快黑了。这时,才觉着肚子咕咕直叫,他一看表已经快七点了,他想:糟糕,食堂没饭了吧。就连忙拿着饭盒去食堂,还好,小灶还有一个人在吃饭,是西红柿鸡蛋捞面,他也要了一碗。 吃过饭回到宿舍楼,就见丽红刚从宿舍出来问他:“现在才吃饭?”志峰说:“噢。”丽红说:“我这儿有米汤,给你盛一碗吧,来嘛!”说着已经进去端了,志峰本想说:“吃饱了”可是看到丽红已经走进去了,就跟着走到门口。丽红端着饭碗说:“还热着哩!”志峰问:“你开始做饭了”丽红说:“没有,这是刑姐做的,喝吧!晚上喝点稀饭肚子舒服。”志峰说:“谢谢,谢谢。”就端着碗坐下喝。丽红问:“快考试了,复习的怎么样?”“不行不行。”“到时候一块儿去考试吧!”“噢。”喝完汤,志峰把碗递给丽红又忙说:“我去洗吧。”丽红拿着碗说:“我去洗,你回吧。”说着,就向洗脸间走去,志峰就上楼了。 丽红洗好碗回到宿舍,邢姐笑着说:“挺英俊的。”“什么呀!”丽红不好意思了。邢姐又说:“我找人给你俩撮合撮合咋样?”丽红红着脸说:“哎呀,还早着哩!”“不早了,像你们这样毕业了上班了就该谈对象了,还等什么呀?”丽红还是低声说:“还早哩。”丽红的室友邢姐是个热心人,待人很热情,她和对象在宿舍做饭常常给她盛一碗。丽红看他们在一块儿很热乎很温馨的样子,心里很羡慕。她也想自己做饭,可是没有合作伙伴。对于志峰,她很有好感,也想和她一块儿做饭。可是,志峰对她似乎很“冷”,别人都叫他“书呆子”,他是真的呆还是对她不感兴趣呢?她非常地说不清。邢姐开导他:“你也可以主动点儿,主动关心他,都是同学哩互相关心总没错吧,也要注意打扮。”丽红低头沉默不语。 志峰回到宿舍继续学习。大概八点多,同宿舍的那位师傅背着包回来了,看他在学习就说:“还在用功,考大学啊?”志峰说:“自学考试。”“那也是考大学,年轻人积极上进好啊!”那位师傅放下包,取出一包方便面,从床下取出一个小电炉放在桌子上的两块砖上,拿出饭盒到洗脸间接点水放在电炉上烧开,下方便面煮熟一边吹着热气一边用筷子挑着吃,又拧开桌上的半瓶酒喝起来。这时,旁边宿舍的师傅进来说:“咋吃起方便面了?走,去外边吃!”“算了吧,我在车上烤个馍吃了,外边的饭还能吃?净坑人!”那位师傅说:“一会儿打牌,三缺一。”“好。”那位师傅看到志峰在学习就说:“小伙子用功呢,考大学呀!”志峰笑笑,继续低头学习。 同宿舍的师傅吃完方便面,放下饭盒就去隔壁打牌。不一会儿,就传来摔牌声,吵闹声,指责声,哈哈笑声。 志峰几次抬起头,无奈地摇摇头又低下头继续看书。有时候猛地被吵闹声吓一跳,以为他们要打架,结果是吵了几句又听见啪啪的摔牌声。过了一会儿,又腾起一阵吵嚷、指责声。 志峰忽然心里一阵烦躁,站起来走出宿舍,走到楼梯口,听见楼下传来说笑声,有程亮的声音。志峰顺着声音走过去,走到那位人劳室干事的宿舍门前,里面坐了一屋子人。 大强、卿宝、李伟、平安、张军都在,还有两个叫不上名字。看到志峰,程亮说:“咱们的大学生出来了。”黄干事问:“在宿舍学习呢?”“喔。”“学的什么专业?”“自学考试法律专业。”“好样的,大有前途啊!法律是热门专业!”志峰笑笑,不知说什么好。黄干事拿烟给他,他忙说:“我不吸烟,不会吸。”黄干事放下烟笑道:“不吸烟好啊,吸烟是害人又害己啊,是不是?”大家都笑了。黄干事说:“咱们都是一个学校的,以后有什么事都应该互相照应,互相拉一把。别看咱单位小,关系却盘根错节,复杂着呢!咱们平时说话得注意,一不小心就可能得罪人,如果得罪的是领导,那可有你好看的!咱们都是外来的,想混好点儿也不容易哩!”程亮说:“对对对,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何况咱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咱们以后还要靠黄哥多多帮衬指教!”黄干事摆摆手笑着说:“指教不敢说,帮衬是应该的。不早了,明天你们还要上课,今天就这吧。”“好。”于是,几个人都出来了。 张军来到程亮宿舍,和程亮同宿舍的师傅也在。张军问:“师傅刚回来?”“噢,刚回来一会儿。”张军让了一根烟,问道:“师傅贵姓?”那位师傅说:“不贵不贵,姓藏。”张军问:“跑车好不好?”藏师傅说:“好啥——好?累死了,事儿多着呢!”刚说完,又说:“你们都是知识分子大有前途!像我们这土包子一个,跑一辈子车也是个穷光蛋。”程亮问:“师傅,你是当兵回来的?”“噢,当兵的不行啊!”程亮又问:“你认识人劳室那位黄干事吧?”“人——家啊,人家是有关系的,听说分局有人哩,一来没上几年班儿就进人劳室了,人家那才真是大——有前途!”“那肯定是大有前途!”“那是肯定的。”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各自睡觉。 第5章 李伟相亲 星期天,李伟第一次去相亲。 他姐是小学教师,一个劲儿催他:“现在老师的待遇慢慢提高,身价也在提高,你不抓紧别人就下手了!我已经托人说了,这个是姐帮你精心挑选的,已经打听过了,人家家里就剩这个闺女了,父母都有工作,父亲还是个小官儿哩!你可一定要好好谈。人家听说是铁路的也愿意。”他姐带他买了一件t裇衫,帮他打扮的光彩照人风度翩翩,推着他去公园见面。 姑娘长得也挺水灵儿,个子不高,和他差不多,李伟也看的过眼。他姐简单介绍后,让他俩去随便转转,她说她还有点事儿就走了。 李伟问:“当老师美不美?”姑娘说:“不美。”李伟问:“挺辛苦的吧?”“嗯。”“现在老师待遇提高了吧?”“噢,一年涨一点儿。”“老师是公务员。”“不是的,最多是公务员待遇。你在铁路上是干啥的?”“我刚上班,现在正在教育室培训,还没有分定,半个月后可能是跑车或者修车。”“跑车是干啥的?”“就是开火车。”“哦。”“开火车挺威风的吧?”“可能吧,在学校实习时上过车,感觉挺爽,不过听上了几年班的师傅都在抱怨发牢骚。”姑娘笑笑说:“都是那样。”李伟问:“你上几年班了?”“去年才上班。”“你是教课的还是干别的?”“代课。”“教什么课”“数学。”“好教不教?”“教是不难教,就是小孩子太难管。”“噢,现在的小孩儿都是娇生惯养的。”“一个班总有几个特调皮的,真是难管!”“当老师不厉害不行,不然小孩儿不怕你。”“嗯,可是有的小孩你再厉害他也不怕。”李伟笑笑说:“那就拿棍子吓唬他,要不叫他家长来把他领走。”“现在不允许打学生,连骂也不准。”“你不打他只是吓唬吓唬他。”“就不准拿棍子,再说了,吓唬一次可以两次可以,时间长了也就不管用了。” 他们说着话,在小山上的小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李伟提议去划船,姑娘说她晕船;李伟说那坐过山车吧她说害怕。李伟笑了,问:“那干啥?”她说:“随便转转吧。” 转了一会儿,没多少话了。李伟说:“快开饭了,咱俩去外边转一会儿然后去吃饭吧!”“行,去外边转一会儿我就回家。”“看你说的!别客气,转了半天吃点儿饭嘛,要不然我姐会说我还是没长大,不会谈朋友不懂礼数。”姑娘笑了笑,说:“你姐对你很关心。”“是啊,那简直不叫关心而是管教,好像比我爸妈还操心。”李伟语气很重地说。姑娘说:“那好啊,说明对你很亲。”“哎——我真是有点儿受不了!”李伟摇摇头苦笑着说。“你姐对工作非常负责。”“你知道?”“我听别人说的。”“哦。”“她就是那种人。她不会把她的学生也当成她的孩子吧?”“我们当老师的就是这样要求的。”“那你们老师可真是伟大!”“嘿嘿嘿。”姑娘笑了几声,不再说了。 看到一家吃饭人比较多的饭店,李伟说:“在这儿吃吧?”姑娘点点头,二人就走进去找一张桌子坐下。他先倒两杯水,让姑娘点菜,姑娘让他点。李伟说:“在家里,主随客便,在外面男随女便,女士优先嘛!”说的姑娘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她喝口水,看看菜单儿,点了个烧茄子。李伟也喝两口水,让她再点一个,她说:“是咱俩吃饭哩,一人点一个。”李伟就说:“那就来个荤菜吧。”姑娘说:“行。”李伟看看菜单儿说:“来个鱼香肉丝吧?爱吃不?”姑娘说:“还可以吧。”“还可以吧,这说明不太满意?”姑娘忙说:“不是,不是。”李伟问:“你想吃什么主食?”她说:“米饭吧。”“好,我也吃米饭。再点个汤吧,你爱喝什么汤?”“随便。”“那就来个随便汤。”李伟笑着说。姑娘一愣,随即低头笑着说:“我是让你随便点。”“那就来个咸汤吧。”“好。来个小碗就行了。”“好。” 吃过饭,李伟说:“去跳舞吧?”姑娘点点头。二人找到一家舞厅,李伟买了票。二人走进舞厅站在一边正看着,一个高个子男的走过来对姑娘说:“陈小姐,今天有时间来舞厅啊,来,请你跳一曲吧?”“陈小姐”面有难色,想说“不”还没说出口就被那个高个儿男拉着胳膊滑进舞池,姑娘看看李伟,李伟笑了笑,表示没什么,就坐在椅子上。舞厅里人不多。一曲下来,姑娘来到李伟跟前说:“那人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李伟说:“哦。”正准备请她跳舞,那个高个儿男又来了,大声说:“陈小姐,怎么一转身就不见你人了,跑这么快?走,再跳一曲!”说着就拉着姑娘又跳了一曲。李伟又坐了一曲。 一曲完了,姑娘走过来说:“咱们走吧。”李伟说:“没事儿。”姑娘看了她一眼说:“走吧。”李伟说:“好。”他们就往外走,却听见身后又传来那个高个子的声音:“哎呀,陈莎蔓,别走呀!再跳一曲嘛!”陈莎蔓说:“对不起,我还有事。”“有什么事啊,再跳一曲嘛!”“不好意思,我真的有事。”说完,就快步走出去,李伟也跟着出去。陈莎蔓说:“不好意思!那人已经离婚了,在我们学校名声不好,没人愿意理他。”李伟说:“没事儿,咱们去看录像吧。”“行。”看着录像,李伟想拉陈莎蔓的手,却始终没拉。看完录像,各回各家。李伟要送她,她说不用。 回到家,正吃着饭,李伟姐打电话问他怎么样,他说可以吧,他姐问他留电话没?他说忘了。他姐就着急了,说了他半天,给她说了陈莎蔓办公室的电话,让他以后有时间就打电话约她。 吃过晚饭,李伟坐车回单位。走到道北,看见平安、卿宝、张军、程亮、大强从那边过来。看见李伟穿着新衣新裤,头发喷着摩丝,大强就大声笑道:“哟,帅哥回去相亲了?”李伟说:“没。”“肯——定是!快说说,咋样?”“哎!别提——了!”李伟叹了口气说:“龌龊!真龌龊!”“咋了?”李伟就说了今天的事儿。“岂有此理!要是我,早跟他挥拳了!”大强气愤填膺,挥舞着拳头,好像已经身临其境,“下次约会叫上我,我这灯泡二百瓦的!”李伟笑着问:“你们去干啥了?”“吃饭嘛,谁像你离家近,可以吃了饭再来。”卿宝靠近李伟认真地说:“据我初步分析,那个人有可能是你那位的旧相好。”“不是,不会的,那个男的已经有三十多了吧,她说他已经离过婚了。”“哦——那倒是,不过至少说明那个人想追你那位。”“什么你那位我那位的,八字还没一撇呢!”卿宝说:“你得抓紧哩!”李伟说:“你这‘情种’和你的‘林妹妹’相会了没?”平安笑道:“人家和‘林妹妹’天天相会呢!”“天天见?”“天天见,而且是晚上,深——夜!夜深人静,月朦胧,鸟——朦胧!”一伙儿人都哈哈笑了。 几个人说着话已经走到宿舍楼下,天已经黑下来了。看到志峰宿舍亮着灯,张军说:“也没见志峰出来吃饭。”程亮说:“人家一心一意考大学继续深造呢!”大强说:“有啥用!”平安说:“自学考试的文凭根本不行!”张军说:“学会本事总有用吧?”程亮说:“有啥用?谁承认?现在单位看的都是正牌文凭,没文凭空口白说谁听你的?何况光靠文凭也不行,还得有关系,没有关系谁用你?”“对。”“对。” 志峰这个礼拜没回家,因为他家远,坐车得坐两个多小时,下车还得走差不多一个小时。上礼拜他回家了,这礼拜就不回了。同宿舍的师傅出车了,他一整天除了吃饭都待在宿舍看书。 晚上八点多,他觉着肚子咕噜噜地想拉。拉了一回,背了会儿书,又想拉。一连拉了三次,拉得他浑身难受。急忙跑出去买药,买回来才发现没开水。找遍几个同学的宿舍,都没有,他们都在打双升,四个人打,一圈人围着看,,指点评论。别的人他都不认识,他想到吴丽红,只有硬着头皮去幺零三。 一敲门,吴丽红开门见是志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他说:“有——有开水没?喝点儿药。”志峰觉着脸有点儿热。丽红说:“有,是邢姐烧的。没事儿,回来给她说一下。”“哎呀,我忘拿杯子了,我上去取。”志峰说。“算了吧,不用来回跑了,就用我的饭盒吧,倒饭盒里凉的快。”吴丽红就用她的饭盒倒点水来回摇一摇给他,说:“你看还烫不烫。”志峰说:“谢谢,谢谢。”他拿着饭盒又摇了摇,就喝了药。吴丽红问他:“你怎么了?”志峰说:“拉肚子。”“噢——今天在哪儿吃的饭?”“食堂。”“你没回家?”“没回,背书。”“你抓的真紧。”志峰正准备把饭盒递给吴丽红,门开了,邢姐进来一见他俩连忙转身出去,还关上门。吴丽红拉开门,说:“邢姐,进嘛,进来嘛!”邢姐一边向外走一边摆手说:“不进了,不进了,我想起来还有点儿事。”说着就走了。 吴丽红一脸羞红。志峰忽然明白了,忙说:“不好意思,怨我,都怨我。”吴丽红看看他说:“不怨你,不怨你。邢姐就是这样的人……太热心了,心肠可好了……做好饭总是让我吃,让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每次她一开始做饭我就去外边吃饭。志峰,我也想自己做饭,可是没有地方······要不······咱俩在你宿舍做饭吧!”吴丽红声音越来越小。“在我宿舍做饭······?”志峰没想到丽红会提出这个要求,愣住了,不知怎样回答。丽红又说:“食堂的饭太次了,尤其是星期天,都是胡乱做的,都是剩饭剩菜······”愣了半天,志峰才说道:“可是······我不会做饭。”“没事儿的,我会。”丽红脸上又红了一层,正像山上熟透的柿子。志峰慢慢地说:“那我想想······让我想想,我走了。”一转身就开门上楼了。 吴丽红坐在床上愣愣地出神,她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就说出了刚才的那些话。可是,志峰的态度真是让人丧气!他究竟是真的书呆子呢,还是对自己没有意思,为什么还要想想?可是,他今天能来问她要开水她也没想到,他究竟怎么想的?······正在沉思,邢姐进来了,看着她笑:“怎么样?”“什——么呀?”丽红又不好意思了。“依我看呀,你那位呀——真是个书呆子!白给他做饭他还想想?想个什——么呀想?白痴、傻帽一个!”“怎么······?”“我都听见了!我刚走到窗外听见了!”“邢姐······你······我不理你了!”丽红转身捂着脸,趴在被子上。“哎呀,我可是无意间听见的噢!”邢姐走到丽红对面,坐在床上,热心地对丽红说:“依我看呀,他不说你就再主动问他一回,看他怎么说,既然已经说开了就得有个结果。”“嗯。” 第6章 登山 转眼,半个月的安全教育就要结束了。老师给他们划了二十道题让他们复习,考试题就从这些题里出。人身安全必须满分,规章九十分。他们几个天天晚上不上街也不打牌,专心背题。 星期五下午考试,他们几个单人单桌,教育室主任和段老师轮流监考,他们都在埋头答题。忽然,大强抬起头,有一个题他最后几天忘复习了,这时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他看看其他人,偷偷看看老师,趁老师经过他身边后,就偷偷拿出准备好的纸条,找到那道题。段老师转过身,他连忙藏起来。又走过他身边时,他又拿出来抄。突然,他感觉身边有人。他抬起头,是孟主任。孟主任阴沉着脸,低声说:“拿出来!”他乖乖地交出纸条。孟主任说:“大家都自觉点儿!不要刚上班就留下不好的印象,第一印象很重要!”转了一圈,主任走了。段老师走到大强跟前说:“算算分数,能及格就行。”大强挠挠头,凭着以前的记忆再编造几句,大家起身交卷儿的时候,他扭身看看旁边志峰的卷子,终于写完交卷。 星期天早上,他们几个人去段门口吃早饭,志峰六点就起来背书,大强叫他他才想起该吃饭了。机务段西门是正门,南门出去直到山根是家属区,有十几栋楼房,都已陈旧,两排五十年代建的砖木结构的平房最老。家属区大门朝北,出门是东西一条街道,上午有很多卖小吃的,卖菜的,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从一大早直到快中午,都有很多人吃饭。尤其是星期天,时间更长。有馄饨,米线,胡辣汤,元宵,稀饭,烧饼,煎饼,水煎包等等。小吃摊主都很热情、诚恳。你刚走到他的摊位前,他就跟你打招呼好像关系很好的老熟人似的。对于看着眼熟的老客户,即使你有时候忘了带钱也没关系,他们会笑着说:“没事儿,下回带来就行了!” 吃过饭,程亮说:“还上街?街上没啥转的,昨晚刚去转过。走,上山上转转吧!”大强说:“对,上山!山上风景无限好,只是人懒不想去,咱们都是勤快人,对吧?”“你还勤快呀,袜子扔床头,一盆衣服泡三天······”李伟还没说完就被大强打断:“去去去,你又能比我好多少?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要看到别人的长处嘛!我不过是有时候懒点儿,我也没有泡三天,最多泡两天嘛!”“哈哈哈······”大家都笑了。志峰本不想去,看他们都要去也不好意思说不去。 正是丰收季节,山上的柿子红透了,苹果熟了,真是诱人!苹果园最多,这儿一片,那儿一片,还有很多小树林。山路时陡时缓,弯弯曲曲。习惯了城市宽阔的马路,来往如梭的车流,熙熙攘攘的人群,这几个刚从大城市回来的年轻人走在这凹凸不平的山路上,青绿的果林间他们感到很新鲜,大口大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受着山里的静怡,一边赞叹“真是舒服!” 大强说:“谁想吃苹果,我去摘”程亮连忙说:“不敢摘,不要摘!要是被农民抓到了,一个苹果要一百你也得掏!”大强说:“不会吧,农民就那么坏?”李伟说:“就是,就是,我听我宿舍的那位师傅说过,说的是跑车的一位师傅在路上停车时偷摘人家玉米,被人家逮住了,挡住不让走要一百元,他怕快开车了,就只好掏钱走人。”大强吓得不敢去了。走到半山腰,几个人都是气喘吁吁出汗了。大强看看没人,就说:“我给咱当一回先锋敢死队吧,帮我放风!”就跑进园子,剩下几个人警惕地看看四周。大强很快就出来,兜里全塞满,双手还抱着几个。几个人一人拿一个,轮到李伟,大强问他:“你刚才吓唬我,你现在还敢吃?李伟笑着说:“敢。”大强给他一个,李伟接了拿出钥匙串儿上的水果刀削皮,程亮也拿出水果刀削皮,削完给大强,轮流用刀削了皮才吃。李伟咬两口苹果吃着,若有所思地说:“谁知道‘幺零三’是信号专业的,为啥分到机务段了?”程亮说:“人家有关系,信号专业应该分到电务段,但是电务段有可能分到沿线小站,回家不方便。”张军说:“哦——我明白了,这么说还是机务段好。”大强说:“电务段的活儿轻松,要是分到沿线就不好了。”平安说:“各有好处,各有坏处。我觉着去检修就可以,长白班不熬夜。”大强说:“跑车挣钱多。”张军说:“年轻人就应该多挣钱。”大强说:“管他哩,哪儿都行。”李伟说:“反正饿不死就行,能找到媳妇就行!”卿宝问:“哎,你找的媳妇咋样?”李伟说:“凑合吧。”卿宝说:“你可是第一个找到媳妇的,表面不急心里急啊!”李伟说:“我没着急。”卿宝说:“你没着急?那是人家急着找你呀?”李伟说:“不是的,是我有桃花运!”卿宝说:“就你有,人家都没有?”李伟说:“当然不是了,是我的好运先来。”卿宝说:“那你还不表示表示,中午饭吧?”李伟苦着脸说:“我一个人请你们几个?”卿宝笑着问:“怎么了?”“那还不如把我杀了!”卿宝问:“有那么严重?”李伟说:“好,那就一人一个烧饼吧!”卿宝睁着双眼问:“那也算请客?”李伟无奈地说:“那就再加一包酸奶。”大强说:“李伟,你不怕你媳妇知道了跟你拜拜?”程亮说:“人家媳妇才不会怪他哩,反而会说李伟会过日子!”“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 几个人吃着苹果继续上山,都说山上的苹果真甜。终于上到山顶,面前还是果园。山路继续向后延伸,山后是更高的山,山连山。几个人都感叹:“山里的空气真好!”转过身,走到山边向山下望,山下是他们将要工作、生活的山根小城的全貌。一条铁路由东向西进入大山,道北是王家村,村子向东是县城,县城刚开始扩建,已经盖起不少楼房,新小区,还有火电厂、啤酒厂,水泥厂。程亮双手叉腰,举目遥望,不胜感叹地说:“以后,咱们就要在这儿工作、生活了!”张军笑问:“有何发展规划?”程亮说:“前途深不可测啊!”李伟说:“就冲这句话,就能看出这人前途无量!将来发达了别忘了拉兄弟一把啊!”程亮笑道:“别说空话了,来,帮咱捶捶背揉揉腿吧!”李伟说:“想的美呀你!”程亮哈哈笑了。卿宝说:“不想美事美事咋能来呢,对不对?”平安说:“想美事想美人,想我的小阿妹!”说的大家都哈哈直笑,笑声在山林里回荡。志峰一路上话不多,听到大家的说笑,他心里也定下自己的目标:一定要拿到本科文凭,将来一定能派上用场,他突然说:“对,一定要有奋斗目标!”程亮说:“听到了吧,咱们的大学生才是最——有实力,最——有前途的!”大家都随声附和,志峰不好意思地说:“我咋能大有前途呢,我只是喜欢看书。对了,以后来山上背书。”卿宝说:“来山上背书?这挺好,说不定就被哪个村姑看上了呢!”“哈哈哈······”几个人说笑着下山。 第7章 卿宝追莲花 周一上午,考试结果出来,志峰第一,丽红第二,大强倒数第一也算及格。段上通知他们去保健室体检,体检结果出来再分到车间。体检项目不多,主要是测视力,血压,化验血,做心电图。段里正在进行环境绿化植树整修,他们正好被派上用场,每天拿上铁锹、锄头、耙子劳动,先是把主干道旁边的桐树全部挖走,把地整好,种上多种花草和松树、柏树,在段办公楼前修一个园花坛。整天劳动把他们累得倒在床上就不想再起来,都戏称为“劳动改造”,程亮表现的很是积极,脏活、重活都抢在前面,带队的都称赞他干活是好样的,他说干这点儿活不算啥,在家经常干活。 干活的还有绿化队的一群人,绿化队基本都是老职工,只有一位年轻姑娘像一朵花儿一样引人注目。她虽穿一身工作服却掩盖不了苗条的身材,清秀的脸庞像洁白娇嫩的玫瑰花一样,一头黑发用一个红玫瑰花形状的发夹束在脑后。很可惜,他们是两部分,不在一起劳动;幸好离得也不远,惹得卿宝、大强、平安几个人分外眼焦,只要发现她的身影,几个人立马双眼一亮,或是高声喊叫,或是唱一句歌,或者吹一声口哨,干活就不那么专心了,在他们几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心爱的玫瑰。 绿化队的老职工都是过来人,都明了这几位的心思,就故意逗“玫瑰”说笑,叫她名字:“‘莲花儿’,那边有人看你哩!”“‘莲花儿’,那边有人给你唱歌呢!”“你赶快过去吧!人家都着急了!”说得“莲花儿”羞红了脸,低着头只管干活,最后似乎生气了,怒着脸说道:“谁再说我就不理谁了!”“呦,小姑娘生——气了,生气的样子越好看了!”逗得“莲花儿”气不得笑不得,放下工具走了。过了一会儿,“莲花”提了一壶水过来,一位大姐继续逗她:“‘莲花儿’,送到那边吧,我们都——不渴”一位老师傅笑道:“那边的心都焦了!”“莲花”真的生气了,说道:“我谁也不给,我是给我提的。”说着,就倒一杯水,又说:“谁也不准喝,谁喝谁是——小狗!”“哈哈,那你先就是小狗了!”“你把一壶水喝完你不就变成小猪娃儿了?”莲花忍不住也笑了。 这边几个人听在耳里,热在心里,一个个都很兴奋,干活也有劲儿,也不觉着累。晚上,在一块儿闲聊,“莲花儿”自然是最热议最敏感的话题。大家都很奇怪,来了这么长时间,为啥没见过她?她不在单身宿舍住,那她住哪儿?她不会是成家了吧?不会的,她看起来顶多就是二十一二的样子,一点也不像结过婚的。听口音她像是本地人,上下班都是骑自行车,可能就住在附近农村,那么她到底住在哪儿? 这天,几个人正在劳动,卿宝对平安、程亮说:“我知道她住在哪儿。”平安忙问:“哪儿?”卿宝故意卖关子,笑道:“想知道?请客!”平安说:“哼!少卖关子!”程亮说:“他根本就是骗吃骗喝!”卿宝笑道:“算了,不告诉你们了,骂名已经落下,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二人一听不对劲儿,一对眼神,平安讨好地说:“没人骂你!这样吧,中午饭我包了,咋样?给我透漏一下嘛!”卿宝悄声说道:“就在王家村。”“哦——是本地人。”“在王家村哪块儿?”“这个得保密。”不管几个人怎么提条件,卿宝就是不说。程亮说:“你说这等于没说,谁都知道。”平安说:“就是,你等于没说,不请你客了!”“不请算了!”“不是兄弟!”“不够意思!”“要媳妇不要兄弟!”“见色忘友!”卿宝急了,就用手指了指右前方,说:“就在那边,离咱这儿不远,离国道不远,也不好说清,哪天带你们去看看。”“真的?你咋知道的?”“信不信由你。” 原来,昨天下午劳动结束后,卿宝就注意“莲花儿”的身影。大家都去吃饭,他说要去厕所,骑上提前借的邢姐的自行车远远跟着莲花,一直跟到她家门口。她家是一座两层楼的院落,看到她开门进去,卿宝才回来吃饭。回来后,卿宝就想怎么才能和她交上朋友呢?她不在单身宿舍住,上班又不在一块儿,怎么能接近她呢?看来只能靠人介绍,可是绿化队的那些师傅好像只有两个在单身宿舍住,还不熟悉,都搭不上话,怎么认识呢?得抓紧时间啊,让别人“抢”到手,自己就白忙活儿了!之后的几天里,卿宝心里总是琢磨着怎么接近心中的玫瑰。这天下午,他躺在床上正在听收音机。忽然,他想,对呀,自己直接行动咋样?可是,怎么对她表白呢?写情书?自己写的不好······哎呀,好不好就写上一封又怎样!于是,到街上买一本信纸,回来关上门反锁住就趴在桌子上写,想了半天,却写不出一个字来,挠挠头还是不知道怎么写。他又想,写好了怎么送给她呢?直接走到她跟前给人家?不行,那样太直接,万一弄人家个大红脸转身跑了怎么办?托人送去又该托谁呢?送到邮局寄给她?对,就寄给她!一个成熟的计划在他心里诞生!他兴奋地在床上振臂蹬腿,就差欢呼了! 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他很不高兴地说:“谁呀?报——上名来!”“陈磊。”“你找谁?”“我谁也不找,我就是这个宿舍的。”门外人有点儿生气了。卿宝连忙起来开门,边开门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是你来了。”“大白天的咋还锁着门干啥?”卿宝白皙的脸变得通红,忙应付着说:“刚才……是准备睡觉哩。”陈磊把手提袋放在床上又出去了。这是卿宝第一次见到同宿舍的师傅,就发生这么尴尬的事儿,真是不好意思!这些天他总是一个人进出,居然忘了还有别人在这儿住。 看到陈磊出去,半天没见回来,他又拿出信纸,想了想,终于下笔写道:莲花,你好!我是刚分到机务段的一名中专毕业生,这些天一直和你们一块儿劳动,就在离你们不远的地方干活,经常见到你,很喜欢你,想和你交个朋友,你愿意吗?他看了几遍,又想这样写人家还是不知道他是哪一位。如果她愿意,怎么和自己联系?想了想,他撕了重写:莲花,你好!听别人这样叫你,我就冒昧地这样称呼你,要是你不高兴就把这封信撕碎扔了。我是刚分到机务段的一名中专生,这些天一直和你们一块儿劳动。我就是在离你们不远的几个年轻人中那个穿着浅绿色格格衬衣、深蓝色牛仔裤、个子不高、头发有点儿自来卷儿、脸比较白、眼睛比较大的那位年轻人。这些天经常见到你,很喜欢你,非常想和你交个朋友,你愿意吗?如果愿意,请于明天晚上七点半在俱乐部门口见,不见不散!何卿宝,十月十三日。他看了几遍,又重写工工整整,一笔一划地写了一遍,叠好装进信封里。又想,这邮寄地址怎么写呢?不知道她家是几队几组怎么寄?……算了,等到晚上到她家门口看看没人从她家大门门缝塞进去不就行了?对,就这么办!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 晚饭后,他装好信一个人溜到莲花家附近,看到巷口坐着几个人,好像还有莲花。他就上街闲转。夜幕降临,圆月如盘,月光皎然,天地间洒满银辉,一片通亮。转了一圈儿回来,看看莲花家附近没人,就向她家走去。快走到她家门口时,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中年人。他连忙低了头向前走到巷子另外一头,他一回头却见那人就在自己身后,正向自己走来。他连忙向另一边走去,心里“突突突”直跳,又转了一圈儿回来,却发现有小孩在玩。他想,等人都睡了再来。于是,又去附近转。当然,不能再去刚才转过的地方。转了好大一会儿才又回来,看看她家门口附近没人就快步走到门口又看看前后没人,就把信从门下面塞进去赶紧快步离开,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宿舍。陈磊已经睡了,他轻手轻脚躺在床上,脑子里兴奋地什么都有,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他们几个人在用铁锹翻地。卿宝特别注意莲花的神情表现,想着心事,魂不守舍。可是,卿宝发现莲花和往常没什么两样,根本没怎么往这边看。难道她没看见信?不可能呀,自己亲手塞进去的呀!难道她根本看不上自己?不会这么惨吧?自己一向是频频收到美女秋波的呀!可是,她真的没什么异样啊……想来想去,他百思不得其解。大强几个人发现他经常走神儿,一会儿呆愣愣地望着前边,一会儿脚踩空了,差点儿摔个跟头,一会儿又听见张军喊他:“‘情种’,你在堆小山呐?”他一看自己面前堆了一大堆土。平安说:“这家伙这几天总是不见人影,看来是有情况啊!”张军说:“肯——定是。” 卿宝没想到的是,昨晚后半夜风很大,他费尽心思写的情书被刮到院子里的水池和旁边的一堆酒瓶之间,几天后被水溅湿了烂了,被莲花父亲用扫帚扫到垃圾堆了,始终没人发现。卿宝还在想莲花为什么没啥反应呢?他想也可能是莲花的性格很稳重,不外露罢了,二十一二的姑娘很不好意思表现内心的。再说了,白天那么多人怎么好意思呢。也许是他没写信以前,莲花已经注意到他了,一看信上说的正是他,也就不用再看他,实际上,她的内心也是浪花飞溅,朵朵盛开。 晚上七点,卿宝换上西装,系好领带,擦亮皮鞋,喷上摩丝,刚出宿舍门就遇上平安。平安笑着问:“帅哥,这是去约会啦?”卿宝笑着说:“说的很对,就是去约会!”平安伸出大拇指说:“牛,真是牛,牛逼!”卿宝哈哈一笑迈开大步走了。大强从厕所出来说:“‘情种’,把我这个‘灯泡’带上嘛!”卿宝笑道:“谢谢,不需要!”“噔噔噔”地下楼了。他来到俱乐部门口就站在一边等莲花,他相信心中的玫瑰一定会出现。他望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却没一个像莲花。终于,看见一个个子不高体态很像莲花的姑娘从远处走过来,卿宝内心一阵狂喜,就快步迎过去。走了几步,却放慢了脚步。不是,不是,脸型不象,不是的。转身回来,慢慢走到俱乐部门口,站到另一边继续等。失望一次又一次,卿宝还在等。对面商店里的一位妇女像是注意他了,看了他几眼。他又等了一会儿,看看表,快九点了!又等了一会儿,九点多了,卿宝终于彻底失望了!走吧,走吧,他无奈地迈出了回去的脚步。平安、大强、张军、李伟都来看他,问他:“咋样?回来这么早。”卿宝说:“第一次见面嘛,还能玩到半夜?”问他:“和谁约会了?”他说:“暂时保密”。上床睡觉后,他翻来覆去地想,最后定下结论:也可能是莲花有啥事儿了吧!明天再去。 第二天晚上,卿宝又来到俱乐部门口等,一直等到快九点还是无可奈何地回去了。平安、张军又来问他咋样?他摇摇头,长长的地叹了口气:“哎——算了吧!”说着就把他们推出去,上床睡觉。 第8章 程亮第一次出乘 劳动两周后,他们几个被分到车间。程亮、张军、大强、卿宝、志峰被分到运转车间跑车,先当学员。平安、李伟视力不好被分到检修车间先到各个组实习,丽红被分到检修车间新组建的监控班组,先在各个班组实习。 每一位乘务员都有一个长方形小牌子并排挂在运转室的一面玻璃窗上,上面写着工号、姓名、所属机车队、指导组,每个机车四班人轮流倒班。运转室有出、退勤值班员,负责登记出退勤时间等,有机车调度员负责出白班、夜班计划,叫班员负责乘务员叫班,通知乘务员几点开车、开什么车次,乘务员提前一个半小时到运转室出勤,出勤晚到算违章要扣十元。金川机务段共有五十多台韶山六型电力机车在长途大线上运转,其中有四台在焦原车站,负责焦原到通天站加补(两站之间的坡度大,需要两台机车牵引),还有五台蒸汽机车在车站负责调车。所有机车都实行包乘制。按照惯例,新学员都由司机长带,名牌都挂在司机长一班的名牌下面。住在单身宿舍的人平时都在宿舍,由叫班员通知叫班,如果不在宿舍,叫班员就用粉笔写在宿舍门上。家属区的乘务员由叫班员打电话通知。程亮被分在十五号机车,张军被分在二十三号机车,裴大强分在十六号机车,卿宝分在三十号机车,志峰分在八号机车。 程亮第一次出勤正是午饭时分,他提前吃完饭,就穿上一身工作服,背上新买的黑色旅行包,包里装着《规章汇编》和《应急故障处理》、一包方便面和一个饭盒、三个包子,又买了一盒石林烟。他提前二十分钟来到运转室,他看到他的名牌挂在“刘喜仁”和“赵铁柱”下面,就知道刘喜仁是司机长,赵铁柱是副司机。他看到一个老师傅坐在一张大方桌前在一个小本子上写着。他在旁边坐下,看看面前的玻璃柜里挂着几张长方形纸,上面印有命令号、站名、时间、公里标、限速值等等。这时又进来一个年轻人过来坐下,看看程亮,问他:“你是新来的学员?”程亮点头说:“噢。”“哪个车?”“十五号车。”“噢——老刘的车,一会就来了。”程亮笑着说:“谢谢。”老师傅写完,二人就去出勤。程亮继续看着限速命令。 过了一会儿,一位很瘦的高个子中年人进来放下包,到出勤口拿了手账过来问他:“你就是程亮吧?”程亮说:“喔,您是刘司机长吧?”“喔,一会儿跟我出勤,以后咱们是一班儿。”程亮拿出烟,给刘师傅上一根,刘师傅把烟夹在耳朵上,写手账。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一位老师傅,个子不高也比较瘦看起来比刘师傅年龄还大,他放下包过来坐下问程亮:“你是学员?”程亮说:“喔,你是赵师傅吧?”“喔,以后咱们是一班儿。”程亮就给赵师傅上烟,赵师傅接了点着吸一口说:“一会儿出勤。”刘师傅写好手账,说:“走,出勤。”三个人就去出勤。出勤值班员递给刘师傅一大张表格纸,上面写着出勤时间盖着红色小印章,在手账上写上时间盖章递给刘师傅简单说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三人就背上包出去接车。 段内作业线停有五台机车,刘司机长到整备室领了他们车钥匙开门,程亮和师傅上车,把包放在司机室中间靠着后墙的一个长木箱上,程亮把包放到另一头儿司机室,就跟着赵师傅看车。司机负责检查机车上部机械间,副司机负责检查机车下部走行部和车底牵引电机。 程亮给赵师傅上烟,赵师傅说:“还没吸完。”就把手里的烟夹在左耳朵上,接住烟夹在右耳朵上,又把夹在左耳朵上的烟拿下来吸一口问他:“你是那个学校的?”程亮说:“汉康运校的。”“今年来了几个?”“八个。”“会看车不会?”“不会,还请师傅多多指教。”赵师傅笑着说:“你们是知识分子哩,我这‘大老粗’、‘土八路’还能教个啥?”“师傅上了这么多年的班儿肯定有很多经验哩。”“经验嘛,倒是有点儿,可惜我这嘴巴不行啊!我知道多少就给你说多少,没事了多跟你刘师傅学学,你刘师傅可是咱车间的业务骨干哩!这看车也没啥看的,就是看看车钩、车轱辘、制动器闸瓦、看看电机就行了,电机盖一定要盖好,看看有没有裂纹、闸瓦是不是到限,车轱辘有没有弛缓,电机是不是烧了,这是圆簧,这是制动器,看车得用小锤敲,听声音是不是裂了,要是裂了声音不一样。看电机要下地沟。知道什么是弛缓不知道?就是看轱辘上用红漆画的这个粗线是不是错开了。”赵师傅边走边敲边说,带他下地沟看机车底下。在学校毕业前,他们去汉康机务段实习时上过车,对机车并不陌生,只是那时候时间短只有半个月而且不想去就不去了,因此,他们对跑车还是不熟悉。现在上班了,以后上班就是上车,他想一定得好好学学。车底主要是检查电机内部。 跟着赵师傅从车底下上来,刘师傅也看完车在擦司机室,就给程亮一个大塑料水桶,赵师傅拿一个铁桶、烧水壶带程亮去提水。刘师傅也拿了一个水桶、抹布到水管下面把抹布洗了几遍,提半桶水回来倒点儿洗衣粉搅匀拿抹布擦车两侧的百叶窗。提水回来,赵师傅让他把大塑料水桶和烧水壶放到运行方向前端司机室。赵师傅到车上木箱里拽两把棉丝给程亮一把,带他擦机车下部转向架,他还拿了一把刮刀刮制动器上的油泥。程亮说:“赵师傅,轱辘不是太脏吧?”赵师傅说:“不脏?不脏也得擦,总不能让你闲着。”程亮笑着说:“那是,那是。”又问道:“赵师傅,您多大年纪?”“我啊,上班都三十多年了,都快退休了!”“你都快退休了?”“那可不是,快五十的人了!不像你们,年轻人,好好干,前途大大的!”程亮说:“能挣点儿钱成个家就可以啦,前途不前途的,那都是没影的事儿。”“小伙子还挺谦虚的!”赵师傅笑着说。程亮问:“师傅,你今年快五十,上班三十多年,那你十几岁都上班了?”“我十七岁都上班了。”“那师傅是接班的?”“噢。”“师傅这一辈子都献给火车头了!”“那可不是!从蒸汽到内燃,再到电力,什么都干过。”“那你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不多,就一千多。”“那不少啊!”“凑合花吧,反正比要饭强。”程亮笑了。二人一边干活儿一边说着话。 擦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刘师傅叫他们上来准备出库,他俩就把干活的工具都拿上车,把手擦干净。刘师傅鸣示两短一长声要道信号,等了一会儿,红灯灭绿灯亮了,刘师傅又鸣了一声笛,就推动手轮,动车出库。挂车时,赵师傅让他拿着红旗、绿旗,教他怎么显示信号,并说:“以后我就不下来啦,老胳膊老腿不灵便啦——!”程亮说:“好。”上车后,来到运行端司机室,程亮拿起塑料水桶往烧水壶里倒水,倒满后放水桶时,地板上洒了点儿水。赵师傅就说:“下回倒水一手拿水壶挨着水桶慢慢倒,倒好后烧水壶还挨着水桶就不会洒了,弄湿了还得拖。”说着并给他做了示范,程亮说:“明白了。”说着就拿起电炉插头插电。赵师傅说:“等一会儿,先看看电炉好不好。”程亮说:“好着哩。”“叫你看是看电炉下面的两根线是不是绞住了,绞一块儿一插电不就炸啦?”“哦——明白了。”程亮拿起电炉看了看说:“好着哩。”“那你插电吧,记住,以后每次都要像这样。”“好,记住了。”车号员来送货票,一见赵师傅就说:“老赵,又带徒弟了?”赵师傅说:“我这老没成色的,还带啥带,人家是来学习实践、体验生活哩!”“哟,又学新词了,现学现用啊。”“哈哈哈,现学现用,现学现用。”程亮接了货票,放在司机台上。刘师傅说:“不要放司机台上,放到后面高处,万一水洒了就弄湿了。”程亮说:“好。”程亮坐在中间的木箱上,刘师傅在写报单对程亮说:“看看后面试风信号,会看不会?”程亮说:“不会。”刘师傅说:“老赵,给小程讲讲怎么看信号。”“好。” 试好风后,等待开车。程亮给两位师傅上烟,点了。程亮吸口烟,问:“咱们叫的开车点是十三点三十,现在都十三点四十了,怎么还不开车?”赵师傅说:“货车啥时候都没有正点开过。”“那咱这趟车什么时候能到汉康?”“这就没准了,快了晚上七八点到,晚了就到后半夜或者明天早上了。”“这么长时间?”“货车就是这样,没个点儿。小伙子,慢慢熬吧,路还长——着哩!”刘师傅问:“小程,你带饭了没?”程亮说:“带着哩,包子,方便面。”“嗯,干我们这一行啥时候出来都得带足吃的,出门在外,干粮多带。”刘师傅又问:“你们上学时实习过吧?”“实习过,不过那时候没学住啥。”程亮笑笑说。“喜欢跑车不?”“喜欢吧。”刘师傅说:“刚开始,觉着挺新鲜,可能会喜欢,时间一长就不一定了!”赵师傅说:“这活儿我干了一辈子,刚开始上班那会儿我没力气,连煤都扔不了,那时候谁都不想跑车,反正一个月不跑车也不少拿钱,现在不行了,一个月不跑车只能拿二百块,现在的领导真是狠啊!”刘师傅说:“这就是改革,都不想跑车,领导下来跑车啊?”二人都笑了。 水开了,程亮先拿刘师傅的杯子倒水,再给赵师傅倒水,最后给自己倒水。刘师傅把杯子放到司机台一角。程亮指着运行记录器上的数字、符号问刘师傅,刘师傅一一给他讲了,又说:“你应该先跟赵师傅学怎么挂车,怎么认识信号,记住站名顺序,怎么立岗,怎么执行规章制度,先看赵师傅怎么干,你刚上班,要学的东西多着哩。”“喔,明白了。”刘师傅对赵师傅说:“老赵,以后多教教人家,把你那些宝贵经验传给人家。”赵师傅说:“没问题。”刘师傅说:“你赵师傅从十七岁就上班,跑了一辈子车,经验比我还丰富,多跟他学学。”“嗯,得好好学哩。”程亮连连点头。“呵呵,”赵师傅笑笑说,“我这老没成色的,不球行!没本事没能耐光会瞎吹,呵呵。” 两趟客车过后,终于开车,已经十四点二十六了。开车后,赵师傅让程亮坐在副司机位置上感受感受。一停车程亮就让赵师傅坐椅子上说:“师傅年纪大了,坐木箱上累腰。”。 跑了半个多小时又停了,程亮跟着赵师傅看车,赵师傅说:“看车不离车,就是说不能离车太远,要挨着车,这个最重要。”程亮说:“没车时没事儿,来车时就听见了。”“人都有三晕六迷的时候,年轻人不知道害怕,越干越害怕。”“嗯。”程亮笑笑。赵师傅说:“你别笑,出一回事儿你就明白了!”“嗯,我明白。”程亮不笑了。程亮问:“赵师傅,你住在哪儿?”赵师傅说:“就在家属区。”“孩子多大了?”“上高中了。”“嫂子上班不?”“就在咱段里搬道岔。”“搬道岔挺美的。”“美?就是开钱不多。女人家干那也行,女人可不能开钱多,一有钱就厉——害了,翻——天了!”程亮笑笑。赵师傅说:“你可不要笑,你要找媳妇,千万不能要工资比你高的,男人有钱就要变坏,女人有钱就要翻天!知道不知道?这可是真传。”“嘿嘿,是是是。”程亮连连点头。赵师傅问:“谈对象了没?”“没。”“想在哪儿找?”程亮说:“就在咱这儿吧。”“你家在哪儿?”“灵山县。”“那儿是个好地方,有金矿,你家开矿没?”“没。”“家里还可以吧?”“可以。”“想找啥样的?“嗯······还没想好。”程亮有点儿不好意思。赵师傅说:“目标可不要太高啦,太高就吊——住了!”程亮笑笑说:“差不多就行。回头让嫂子给瞅一个吧?”“行,回去给你嫂子说说。” 停了一个多小时,继续开车。下午五点多又停车了。程亮觉着饿了,用两根筷子分开插住包子蹲在电炉旁边烤干,让两位师傅吃,师傅都不吃,刘师傅说:“年轻人饿得快。”包子烤好吃了,他又拿饭盒下包方便面吃。刘师傅说:“我饭盒里有菜,给你拨点儿。”说着就站起来拿饭盒拿筷子,程亮忙说:“不用,不用。”刘师傅说:“方便面里没菜不好吃。”说着就打开饭盒用筷子给他拨三块排骨几块土豆,他忙说:“谢谢,谢谢师傅。”赵师傅说:“不要客气,他老婆做菜好——吃着哩!红烧排骨、红烧肉、酸菜鱼,香——着哩!咱车上人都吃过。来,你坐这儿吃。”说着就离开椅子让他坐。程亮说:“谢谢师傅,你不吃饭?”赵师傅说:“我不饿,等一会儿。”刘师傅说:“老赵,你不吃我就吃了。”就把饭盒放在电炉上加热,又问:“你带的啥菜?”“西红柿鸡蛋,一会儿下面条,我先去擦我的‘小片儿荒’。”说着就拿了棉丝和水桶自己先下车,程亮连忙给他递水桶,并说:“我马上就吃好,吃完就下去。”赵师傅说:“你慢慢吃,别噎住了。”程亮吃完饭,就拿了棉丝下车。 快到汉康时又停车了。已经半夜一点多了,刘师傅拿电话问车站,叫了几遍,车站才说前面不接。赵师傅说:“小程,瞌睡了去后面睡吧。”程亮说:“不瞌睡。”可是,不一会儿他就直点头。赵师傅叫他去后面椅子上睡,刘师傅说:“刚来不习惯,正常,去睡吧。”程亮就去后面司机室坐椅子上靠着睡了。醒来时已到汉康东站,车准备入库。刘师傅叫醒他,他看看表已经两点多。到库内后,赵师傅又带他擦了一遍车架和车底,一个小时后才进公寓。睡觉时已经四点多,程亮倒头就睡着了。 醒来已经十一点多。刘师傅叫他起来吃饭,他就起来洗洗脸和刘师傅一起下楼。他问:“赵师傅去哪了?”“打牌了。”刘师傅说:“你赵师傅上班时间长,是老师傅了,有点儿随便。有些地方你不要学他,以后我慢慢给你讲。”程亮说:“师傅以后多多指教。”买饭的时候,刘师傅硬是不让他掏钱买票,并说:“你才挣几个钱,跟着师傅就吃我的。”吃过饭,刘师傅问他:“去洗澡吧?”他说:“好。”就拿了东西去一楼澡堂。刘师傅又问他:“下午上街不?”他说:“去嘛。”洗澡时程亮给师傅搓背,师傅给他搓背。洗好上楼躺了一会儿,二人就上街转,叫赵师傅去,赵师傅不想去还要去打牌。程亮问刘师傅“去哪儿转?”刘师傅说“商贸城。”“在哪儿坐车?坐几路车?”刘师傅说:“咱俩走着去,边走边看,还能锻炼身体。”程亮说:“好。” 路上,刘师傅给他讲了很多规章制度,让他以后严格遵守养成好习惯,好好干。刘师傅问他:“有对象没?”他说:“没有”。刘师傅说:“回去让你嫂子给你介绍几个,让你挑挑。”程亮说:“挑啥哩,差不多就行了。”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轻工商贸城,转了一圈。刘师傅买了一个熨衣架和小孩儿的书,程亮看看衣服没看上啥也没买,帮师傅拿着熨衣架。准备返回时,程亮问:“师傅,还是走回去?”刘师傅说:“怎么,累了?累了就坐车。” 上车后,程亮抢着买了票。回来躺在床上休息,张军来了。程亮问:“你刚到?”张军说:“喔。”“早上叫班?”“四点多都叫了,跑了一整天。”“我昨天下午叫班,早上四点才睡。”“真是累呀!咱这算是下地狱了!”“咱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二人哈哈笑了。张军说:“走,去吃饭吧。”程亮说:“现在才五点不到。”“我中午就吃了一个烧饼一包方便面。”“好,刘师傅,走,一块儿去吧?”刘师傅说:“你们去吧,我等一会儿再去,现在不饿。”吃完饭,二人去附近转了一圈,回来到电视房看电视。七点,程亮待班,计划一点二十开车,就回房间睡觉。 张军和师傅去跳舞,张军的师傅打扮得很潇洒,穿一身西装,打着领带,皮鞋擦得锃光瓦亮,头发喷着摩丝,是个舞迷。 第9章 志峰和丽红 第二天凌晨叫班,程亮还没睡醒,就听见师傅叫他。他连忙答应,揉揉眼睛,一看表才三点多。师傅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他连忙起床,洗脸刷牙,收拾好背上包和师傅去指导室出勤。刘师傅问他:“小程,你买吃的没?”他说:“没有。你们都买了?”刘师傅说:“下午吃饭时已经买过了,你以后也跟我们学,要不然你二半夜去食堂,食堂的人会不高兴的。”程亮说:“哦,明白了。”他来到食堂叫了五六声,食堂的人才抱着被子趿拉着拖鞋出来,很不耐烦地问他:“要什么?赶紧说。”程亮买了一包方便面,两个馅饼,一包榨菜就赶紧出来。 看完车出库,赵师傅让他去签点,车站人说车没到,等着。他上车对师傅说了,师傅说那就等着,都靠着椅子迷上眼,他也靠着后墙看着前面,漆黑的夜色里信号机射出的一道道蓝色、红色、绿色的光柱,远处有依稀灯火,天空星星不多。看了一会儿,他睡着了。听见机车启动的声音,他一下子醒了,连忙站起来,眼前一溜儿白灯。挂车时,赵师傅让他一个人拿信号灯下车。他检查好车钩和风管,就显示连接信号,刘师傅启动机车连接。这时,程亮就有点儿指挥人的自豪感,偌大的机车是由他一个人指挥的! 挂上车,换到另一端司机室开始试风。程亮看试风信号,赵师傅坐在中间木箱上迷瞪。试完风,等待开车。刘师傅说:“瞌睡了去后面睡会儿。”他说:“不瞌睡。”看着前面血红的红色灯光和冷静的蓝色灯光。旁边股道的红灯变成绿灯,司机鸣笛启动列车,风机轰鸣,车辆咣当,车轮压着钢轨嘎噔噔嘎噔噔,渐渐远去。听着无线电话的嘈杂声,不一会儿,他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还没开车。刘师傅在擦机车前脸儿,赵师傅在擦车架。程亮拿把棉丝帮赵师傅擦。擦了一会儿,程亮问:“赵师傅,咱们说的‘拉尾’就是鸣笛吧?”赵师傅说:“喔。”“那为啥叫拉尾?”“拉尾是从蒸汽叫过来的,蒸汽车没有喇叭是汽笛,一拉阀门,从尾部喷出一股蒸汽,就叫垃尾,蒸汽车拉尾声音大,现在的车是风笛没有蒸汽车声音大。”“哦——”程亮明白了。干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刘师傅叫他俩上车准备开车。刘师傅又试一回风,又等了一会儿,信号终于变成绿灯,终于开车了。 路上停了好几回,一停就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回来已经下午三点多。退勤后程亮背着包回到宿舍,同宿舍的吴师傅和几个人在打双升,几个人围着看,笑骂声吵嚷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程亮也站旁边看。 看了一会儿,程亮觉着饿了就去吃饭。经过李伟宿舍门前,看到李伟躺在床上就进去。李伟问他:“刚回来?感觉咋样?”程亮说:“熬死了,时间太长了!从早上三点多到现在,简直是“牛车”!走,去吃饭。”“我还不饿。”“走吧,都五点了,去外边。”“那你请客。”“行。”“好,带钱包没?”“我啥时候干那种光卖嘴的事儿?”“嘿嘿。”李伟笑笑起身穿鞋就和程亮出去,李伟说:“平安应该在,叫上吧?”“好。”来到平安宿舍门前,却不见平安,只有吴光明在。他说:“你同学出去了,可能是相亲了。”李伟说:“咦,这家伙偷偷摸摸的单独行动啊!”程亮说:“一会儿回来质问他。”李伟问:“你师傅对你咋样?”程亮说“好着哩!车上我下方便面师傅给我拨菜,排骨土豆,拨了五块排骨!在公寓吃饭,师傅硬是不让我掏钱。”李伟笑着说:“那真是好,真让人羡慕嫉妒恨!”程亮说:“还是干检修好啊,上长白班不熬夜,生活有规律,多——好!”“好是好,就是挣钱少!”“鱼和熊掌岂能兼得乎?”二人都笑了。 吃过饭回来走到道口,看见平安穿一身黑西装打着领带从那边走过来,就站住喊他:“平安,相亲回来了?”平安说:“没有。”程亮说:“还没有?兄弟不跟你争,别害怕。”平安笑笑说:“还不知道咋样哩!”李伟说:“不吭不哈,偷偷摸摸,行动够快——的啊!”平安说:“师傅介绍的。”“哪儿的?”“本地的。”“农村的?”程亮说:“农村的你也能看上?”平安笑而不语。李伟问:“真的?骗人的吧?”平安说:“骗你干啥?真的。”程亮问:“有工作没?”平安说:“有。”李伟说:“哦——有工作,在哪儿上班?”平安笑道:“暂时保密。”程亮问:“是正式工不是?你可得问清哩,临时工说不要就不要了。”平安还是笑而不语。 经过食堂门口,看见志峰在前面走,平安追上他神秘地对他说:“你得抓紧行动啊,有人和你竞争哩!志峰说:“竞争什么?”“真是个榆木疙瘩!”平安说:“和我一个宿舍的那个对吴丽红很有意思,上班时总想拉话套近乎,人家进攻得很猛!”志峰笑笑没说话。李伟说:“你就等着后——悔吧!”程亮问:“志峰,你没叫班?”志峰说:“我请假了,要去考试。”李伟问:“和吴丽红一块儿?”“嗯。”平安说:“抓——紧行动吧,机会难得!”志峰还是笑笑,没说什么。 志峰和吴丽红一块儿去景州考试,吴丽红也给他借了张通勤票,他怕被查出来不敢用。吴丽红说查出来再补票也不晚,他还是不用,去买了票。没办法,吴丽红只好自己拿着。 路上,二人坐在一块儿,吴丽红拿出水果、点心让志峰吃,志峰总是说:“不吃,不吃。”吴丽红急了硬塞到他手里,志峰才拿一个吃。吴丽红几次想问他一块儿做饭的事,看看志峰总是低头看书,似乎根本没那个意思。吴丽红想,或许他现在一心只想着考试,考完了再说,就也拿出书本看了起来。 到地方找了家饭馆,一块儿吃烩面,付钱时志峰抢着把钱付了,丽红很开兴地笑了。吃完饭,他俩住到学校的招待所距离自考中心不太远,二人房间挨着,都没有多说话,都抓紧时间复习。 第二天吃早饭,丽红抢着付钱。中午吃饺子志峰结账。下午,丽红说:“想喝稀饭,去学校食堂吃饭吧。炒两个菜。”志峰说:“好。”丽红抢着去买饭票。第三天中午,考试结束,丽红问志峰:“考得咋样?”志峰说:“可能能过关吧。”丽红说:“考完了,放松放松吧?”志峰问:“怎么放松?”丽红说:“去市里转转吧?”志峰说:“没啥事······没啥转的。回吧,要不,你去转,我先回了。”丽红一愣,看他一眼,想了想低声说:“也是,没啥转的,回吧。”声音里满含着失望。等车的时候,志峰又拿出书看了起来,丽红看看他,几次想问他,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进站上车后,他俩没坐一块儿,车上人比较多,一路上没说成话。丽红心里又急又气又失望。难道他是忘了那回事,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根本就不愿意和自己相处吗?或者他真的根本就是个书呆子只知道看书,别的啥也不想?也可能······各种可能在丽红心里翻腾着。她失望地看看志峰,志峰却闭着双眼不知道想什么。过一会儿,他又在看书。 下车后,一路走回来。快走到宿舍楼下了,丽红心里一横,终于开口问道:“志峰,上回跟你说的事儿,你愿意不?”志峰一愣,问道:“什么事?”看来,他真的是忘了!丽红说:“就是——一块儿做饭嘛……”丽红说着脸就红红的低了头。志峰想起来了,说:“哦——我不会做饭……做饭太麻烦,太浪费时间,还是买着吃吧。”丽红抬起头看着志峰,志峰只顾自己走路,没注意丽红的表情。丽红真的是彻底失望了! 志峰的话好似一股寒风刮过,冰透她的心。她站住了,心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宿舍。 回到宿舍,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愣了半天才看到门没关,她站起来关了门,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心里乱糟糟的。 邢姐下班回来,看到丽红的样子,关心地问她:“怎么啦?不舒服?”她连忙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邢姐脸上满是笑,坐在她对面对她说:“有个好消息,你听不听?”“你说。”“有人托我给你介绍个朋友。”丽红说:“不谈,不谈。”“为啥?有人啦?”丽红不好意思了,忙说:“没,没有。”“那为啥不想谈?”“没心情。”“那算啦。”邢姐不说了,准备做饭。 丽红去食堂吃饭,偏偏还看见志峰,就离得远远的。 第10章 传销 和卿宝一个宿舍的陈师傅人比较胖,圆圆脸儿,个子不高,二十五六岁就挺着啤酒肚。未婚妻却长得漂亮,是水泥厂职工。前一段时间专门请假整修新房,准备结婚,这几天经常出去买衣服买家用品。晚上,二人回到宿舍,卿宝就出去找大强他们。 大强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昨天晚上。”卿宝问大强:“你啥时候回来?”“刚回来。”“你师傅对你咋样?”“哎!别提了!”大强叹了口气说:“我那师傅一路上都绷着脸没说几句话,一停车就干活,要求特别严,说我啥都不会、啥都不知道、工作不认真,晚上我瞌睡,刚闭上眼他就说不能睡觉,跑车千万不能养成爱睡觉的习惯!哎!——我都快受不了了!”说着一跺脚一挥拳,愤怒的脸上写满了抗议、抗议。卿宝笑着说:“我师傅对我可好啦!让我吃这吃那,还说不想来可以不来,想瞌睡了就睡。”“真的?还有这么好的师傅?看来我是没有烧高香啊!”“我也没有烧高香啊?”“你成心气我不是?”大强要向他挥拳,卿宝笑着躲开。卿宝说:“打牌吧?”大强说:“好。”叫上平安、李伟,拉开桌子“开战”。 打到快十一点多正好一局打完,平安说明天还得上班就散了。 卿宝回到宿舍门口,看见里面灯黑着,他以为没人就拿钥匙开门,却开不开,再开还是开不开,他看看门牌号,就听见里面有声音。 门开了,“胖子”抱着被子把门开一条缝伸出头小声说:“你去你同学那儿睡吧。”卿宝明白了,就还去大强宿舍。 大强同宿舍的师傅不在,他和大强挤在一个床上对脚睡。卿宝说:“大强,你的脚太臭了!还是头挨头吧。”大强说:“行,今晚你就是我媳妇。”卿宝说:“想媳妇想疯了吧?”大强说:“谁让你长得那么白嫩又水灵,你不当媳妇谁当?难道让我这五大三粗的人当媳妇?”“谁说你五大三粗?你是英俊挺拔。”大强笑着问:“随你说,想咋说咋说。哎,你宿舍的那个师傅快结婚了?”“喔。”“结婚你给人家上礼不上?”“上么。”“应该上,将来让人家给你介绍个对象。哎,前一向‘劳动改造’时你鬼鬼祟祟的干啥去了?”“我——呀,去追求我的爱了!“追谁啦?”“一朵——玫瑰花!”卿宝仍然无限深情地说。“玫瑰花?”“是啊——!”“哦——我明白了!绿化队那个,哎,咋样?”“杳——无音信……”“这么帅的小伙儿她都看不上?”“……”卿宝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叹了口气说:“哎——!算了吧,可能是——无——缘对面难——牵手!”他望着屋顶无奈地抒发着感情,大强也学着他的腔调说:“睡吧——别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说着侧身对墙睡了,卿宝呆了一会儿,也蒙头而睡。 不知什么时候,宿舍门开了,是大强同宿舍的师傅回来了,看到他俩睡在一起,见大强抬了一下头,就问大强:“这位是谁啊?”大强说:“我同学,他宿舍回不去了,有人‘占领’。”说着又翻身睡了。 大强醒来,太阳已经照在窗户上,一道道金灿灿的光芒透过破旧的窗帘直射进来。卿宝还在睡,大强就蹬了他一脚说:“卿宝,我好像听见叫你班了。”卿宝嘟囔着说:“你听见了?”“喔,好像是。”卿宝揉揉眼说:“不想去了······哎,还是走吧。”就坐起来穿衣起床。他拍了一下大强的屁股,就走了。 回到宿舍门前一看,果然是叫班了,他敲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就开门,洗过脸刷刷牙,就背上包出去吃饭。 大强睡到十点多才起床,去外边吃饭回来,见张军背着包在前面走,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本大彩色图册,大强喊道:“张军,”就追上去问:“那是什么?”张军拿出来让他看:“这是传销的资料。”“传销?哦——听说过,啥传销?”“‘仙妮蕾德’,美国的国际品牌!”“传销什么?”“健康食品、化妆品。”张军问:“你知道什么叫传销?”“就是卖东西嘛。”“是卖东西,但是传销是直接从厂家进货,没有中间环节,能杜绝假货。” 大强翻着资料,一看价格差不多都是一百多、二百多,还有三百多的,一块香皂都三十多,他说:“太贵了!这东西太贵了!谁能用得起?”张军说:“别光看价格,主要得看价值,你知道人家这产品是怎么加工的?所有产品全部是十几种、几十种原料提炼出来的,经过消毒、杀菌,不添加任何化学成分,一块香皂是用几千朵鲜花的汁液加工的。”“说——的怪好,一听价格都吓——跑。”“这就是消费观念太落后!”张军完全以一副专业人士的口气讲解,大强问:“你是从哪儿听的?”“汉康,新华广场。传销是一种新的经营模式,先从外国传到大城市,广州去年都有了。” 二人说着话已经回到宿舍。大强翻开册子仔细看了起来,看了一遍说:“说的怪好,是不是真的,谁知道?”“好不好,不用不知道,下回我去买点儿产品试试,你先听听人家的理念先进不先进?”张军又开始讲解:“人在生病时是免疫力遭到破坏,各个器官的功能下降,吃药不针对人的器官,只是一种替代,替代你的器官进行各种工作,药吃完了也就没有疗效了。光吃药不能改变自身器官而是一种替代,所以,人就得依赖它,直到自身免疫力恢复为止。小病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可以恢复正常,大病、慢性病就很难恢复正常。而仙妮蕾德的每一种产品都是几十种原料的浓缩精华,直接针对人体的各个器官,改变各个器官,增强它的抵抗力,从而摆脱对药品的依赖。”“讲得好,讲得真好!”大强拍掌笑道:“可惜都是美丽的泡泡,吹——出来的!”“你还——不相信啊?”张军瞪着大强,一拍大腿说:“行,下回买两样产品回来让你看看。”“让我看看?让我吃我才相信!”“可以啊,掏钱!”“那我就不相信!”“光想白吃白喝,滚——!”张军装作生气了,大强笑着问:“那你这传销怎么让人挣钱的?”“你买产品就有积分,积分多了就返奖金,还可以发展下线,下线的积分也算你的积分,累积到一定程度就升级,直至经理、总经理,你一个月就会有固定收入,几千几万都是可能的!”“真——是诱人啊!那我跟你干吧。下回咱俩一块儿去听讲座。”“好。” 中午,李伟、平安下班,吃饭的时候张军给他俩讲了传销,二人都说太贵。张军说:“不要光听价格,主要得看产品。一种是多花点钱把自身的各个器官都改变成健康的、年轻的器官,又没有任何副作用,一种是常年吃药,结果把胃都吃坏了,把肠道、肝肾也吃坏了各个器官都没有改变反而恶化了,到底哪种划算?“那——倒是。”“这就是消费观念问题,要健康消费才会不吃亏。人家产品是——比较贵,却让人觉得花的值,而且加入传销成为销售员,发展下线还可以挣钱,升到金牌经理,公司还有奖励,最高可以奖励一辆汽车!”说得几个人都啧啧称叹。听完了,几个人却齐声说:“你上——当了!你中毒——了!那都是骗亲戚骗朋友的把戏,高级骗子、文明骗子!”气得张军说不出话来。 几天后,张军又到汉康,已经下午两点多,大强已经快叫班了,他跟师傅说了去的地方不远,一会儿就回来,师傅说快去快回。大强问张军:“你师傅去不去?”张军说:“哎,光说好,就是不去。”“还是不相信。”张军带大强来到新华广场,果然,在广场一角聚集着很多人,一位年轻很有风度的女士在讲解宣传,一位男士在卖产品。过了一会儿,不少人买了产品,很多人要了宣传资料看,张军买了两盒能清除人体内垃圾的柠檬茶。大强带的钱不多,就没买。想加入传销的人,要交身份证复印件和二百三十八元。张军想加入,那位小姐听说他是金川市的就说金川市也有她的下线,就给了她的手机号码,让张军跟她联系,又说你要是想加入的话,就等加入后再买,算你的积分。张军说:“好。”大强回来已经叫过班,师傅已经走了,他就等着跟下一班师傅回。 张军回来,等大强退勤后一块儿去市里找那位下线。到市里后一打手机那位下线很高兴很热情地欢迎他们,告诉他们她正在胜利宾馆上培训课让他们过去。 他俩就坐车来到胜利宾馆,找到电梯,上到七楼,找到“702”室,推开门里面坐满了人,年轻人、老年人都有,一位大姐正在讲解。她说:“人的正常寿命应该在一百二十岁到一百三十岁之间,活到一百二或者一百三,才能无疾而终。但是,能活到一百多岁的少之又少。为什么呢?是因为疾病的恶魔始终在腐化人的各个器官,始终在侵蚀人类的生命,人的衰老过程就是各个器官在逐步退化、发生病变,人怎么能够长寿怎么能够无疾而终呢?所以说,延长寿命的方法就是提高各个脏器的功能增强它们自身的抵抗力。那么,依靠药物能达到这个目的吗?很显然,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药物针对的是病,而不是人体器官。那么,谁能完成这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呢?仙妮蕾德——以最先进的科学理念为指导,以雄厚的技术设备为基础的仙妮蕾德完全能够胜任这一具有历史变革意义的划时代的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接着,又介绍了各种产品的功能和特点,仙妮蕾德不仅能给人带来健康,而且能给人带来财富,又讲了如何发展下线及发展策略等等。很多人还一边听讲一边记笔记。 终于讲完,她走到张军和大强跟前问:“你们是从金川县来的?准备加入仙妮蕾德吗?”“是的,我准备加入。”张军说道,那位下线说:“好的,你们来这边吧。”说着就带他俩来到一张桌子跟前,张军交了身份证复印件和初期费用,那位下线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赵,现在已经是银牌经理,这是我的名片。”说着把名片递给张军,又说:“我的上线打电话给我说过了,以后你要积极活动发展下线,金川县那边还没有人加入,你是第一位,你的范围很广,争取每一个人,下回来,我给你培训一下,告诉你如何发展。”她看了大强一眼,问道:“这位朋友不想加入吗?”大强不好意思说不,就说:“我身份证忘拿了。”“好,回去以后给你这位朋友就行了,你就是他的下线,也是我的下线。以后多来听课有助于你们发展业务。”说完,给张军一套资料夹和一张碟片是介绍仙妮蕾德总部和主要产品的,让张军一个礼拜后来取他的名片,名片上有他的账号,用于每次进货和退货。 从宾馆里出来,张军非常兴奋,问大强:“感觉咋样?不错吧?加入吧,越早加入越好,将来加入的人多了,你发展谁?你就等着我挣第二份儿钱吧!”“看把你兴奋的,能不能挣钱还不一定哩!”大强颇为冷淡地说。张军说:“好,你不加入算了,我是决心已定万里豪情!”说着迈开大步,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第11章 丽红动心了 从市里回来,张军找到吴丽红,让她给邢姐说一下用她的vcd放一下碟片。邢姐在宿舍里放有碟机和电视机,她和丈夫已经领过结婚证,只因没有分到房,钱也不够,又不想租房,只等着再攒半年钱就够了。吴丽红和邢姐说了,邢姐说:“可以么,我也想看看。”几天时间,在丽红宿舍放了好几遍,张军出车了让丽红放。大强、程亮、平安、李伟、卿宝和他宿舍的单师傅也来看,隔壁宿舍几个人、还有一些年轻人也都先后来看。邢姐看了一会儿就撇撇嘴说道:“这都是有钱——人才能消费得起的高——消费,咱平民老百姓哪儿有那份儿钱!就是有那钱也没有那份儿心——!”程亮说:“就——是,这都是那些厂长、经理、大老板才能消费起的,咱老百姓哪儿能消费得起?”张军说:“还是消费观念太落后!人家的产品都是真正的绿色食品、纯天然、零添加的化妆品,而且是浓缩压制而成,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货,价格是挺贵,但是用的时间长,算起来其实每天的花费并不是太贵,最关键的是人家的产品能够彻底改变人的身体,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是彻——底改变!”丽红说:“我看咱们平时的家常便饭能吃好就可以了,还想咋样?”张军说:“人一天需要二十多种营养,你都能吃全?人家的每一种食品都是二十多种原料提炼加工出来的。家常饭可以,那为啥到老的时候很多人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病的,有几个人能活到一百多岁无疾而终?人为啥得病?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营养跟不上器官功能下降自身抵抗力下降引起的。”卿宝说:“哎呀——!不管咋说它这东西还是太——贵!再——说了,他们说的怪好,究竟好不好还不知道——哩!”张军说:“好不好,不用不知道,嫌贵可以加入传销,积分多了能返奖金,越吃越便宜。”“要是没有那样好,亲戚朋友一圈人要骂我我可受不了。”邢姐丈夫说。张军说:“也可以不发展下线,光自己吃自己用,确实有效果能改变自身谁都能看得见。”“不行不行,太贵太贵。”结果多数人还是摇摇头走了。邢姐见人差不多都走了,对张军说:“你们那个同学叫什么志峰的是不是?真是个书呆子、死头儿!我这位小妹对他多——好,他就——是不领情!”丽红低着头连忙说:“邢姐,你就别说了。”邢姐就不说了。张军说:“志峰就是那种人,书呆子一个!”过了一会儿,邢姐又说:“可不是我要坏你们同学的好——事儿哩,告诉你们,我要给我这个小妹重新介绍对象了!喜欢丽红的人多——着哩!”张军笑笑说:“那谁还能干涉你的事儿?”事实上,在李伟实习的电器组和平安同宿舍的那位吴师傅一直在抓住一切机会追求吴丽红,千方百计讨好吴丽红,并且托邢姐帮他介绍。丽红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在她心里还是放不下志峰。毕竟是几年的老同学了,虽然没怎么交往,可是说真的,丽红本来还是喜欢志峰的,很可惜的是志峰却毫不领情,只知道看书,丽红总不能去追求志峰吧?在目前的中国或者内地,女追男毕竟还是极少数。这些天,邢姐也是受那位吴师傅之托在劝丽红:“你看你那位同学,太书呆子气了!你已经主——动要求和他做饭了,他还不明白?你还不心凉?你不心凉我都替——你心凉了!那个小吴也是技校生,上班已经三年了,人也不错,这我了解,你还不相信我呀?”“不是,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心情不好。”邢姐说:“换换心情吧,这个小吴确实不错,帮我不少忙哩!哪一回见我都是热情打招呼姐长姐短的,而且业务也不错,当过先进,很多老师傅都夸他,你俩都姓吴,本来就是一家子嘛!”“他也姓吴。”丽红低声说了句,坐在床上。邢姐凑到她跟前问:“你说啥?你那个同学也——姓吴?”丽红微微点点头,“哦——呵呵,”邢姐笑笑说:“他也姓吴?我不知道——他这个吴简直就是个‘无——’,吴光明是优秀的吴,他还能跟吴光明比?”让我……考虑考虑吧!”丽红颔首答道。说实话,这一段时间,那个吴师傅经常找机会接近她,每次见面都是非常热情地打招呼,她也觉着吴师傅人应该不错,比起志峰的“冷淡”强很多倍!但是,“吴师傅”还没有进入她的内心。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有志峰的身影,虽然这身影已经摇摆、恍惚,但是还没有消失。耐不住邢姐的再三劝说,丽红只得说让她好好想想。 这天下午下班后,她刚回到宿舍,邢姐就笑着对她说:“小吴想送你一块儿‘仙妮蕾德’香皂又怕你不要,让我给你,我说‘还是你亲自给她好’,我让他约你出去转转儿,看看电影,跳个舞,他还是怕你拒绝他,我说没事儿,你大胆约,你会答应的!咋样?人家是真心想跟你谈哩,你考虑好了没?你就答应了吧,这小伙儿是个不错的小伙儿子!你跟他谈谈,真要是不满意就算了嘛,对不对?”丽红坐在床上认真听着,低声说了句:“嗯。”邢姐就笑着问:“你答应了?跟他谈谈?”丽红点点头儿说:“嗯。”邢姐就高兴地说:“那我现在就去给他说,晚上你俩出去转转儿。”邢姐说完就开门出去,“噔噔噔”快步上楼,去给那个吴师傅说了,“唉,”丽红想让她明天再去说,喊都喊不住。 不到十分钟,吴师傅就整好发型,收拾整齐来到丽红宿舍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邢姐正在门口择菜,要过去拉她推她,丽红抿嘴一笑就走过去开门,看到吴师傅满脸笑容地说:“出去转转儿吧?”她点点头就跟他出去了。在街上饺子馆里,吴师傅点了两个菜一个汤,丽红说有饺子汤就行了,吴师傅说饺子汤是饺子汤。等菜时,吴师傅就拿出一盒洁白精美的仙妮雷德香皂送到她面前笑着说:“这香皂还真是跟一般的香皂不一样哩,你闻闻,确实是花香!”丽红接过香皂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点点头说:“嗯,就是,是那个张军卖给你的?”吴师傅说:“喔,他还让我加入传销,我说考虑考虑,你觉着他那传销咋样?”丽红说:“太贵了,这香皂多少钱?”吴师傅笑笑说:“香皂还不算太贵,还能买得起,给你的,再——贵我也舍得!”丽红就低下头笑了,两边脸颊泛起了红晕。快吃完饭时,吴师傅问:“去跳舞吧?”丽红在学校一心学习,不经常去跳舞,这么长时间也没来过舞厅,就说:“我跳舞不熟练。”吴师傅说:“那去看录像?”丽红想了想,说:“那……还是跳舞吧?”二人吃完饭就去舞厅。有好几次丽红不小心踩住他脚了,丽红忙说:“不好意思!”他都是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 九点多,二人手拉着手回宿舍。邢姐一见丽红回来就笑着问:“咋样?”丽红笑了一下,满意地说:“嗯。”邢姐故意装作疑惑地问:“就给我一个字?啥意思?”丽红笑着说:“可——以么!”说完就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杯子倒水喝,邢姐还是不依不饶,走近两步又问:“才——刚及格?”丽红不好意思了,笑着看着邢姐说:“不——错——么!行——了吧?”邢姐这才说:“我说的人当然错——不了的!你尽管放一百个、一千——个心!我下午都给他说了,好不容易才把你说动了,他要是敢欺负你、对你有一——点不好,就跟他拜——拜!”这几句话把丽红说的开心地笑了,笑脸上有些许得意之色。 第12章 志峰被换车 志峰的师傅是一位人高马大、说话粗声粗气的人。志峰性格内向腼腆,说话声音不大,又是普通话,他师傅听不惯、听不清,经常让他再说一遍、大声说,本来话就不多的他话就更少了,他又不吸烟,两位师傅见他这样就不太搭理他,让他呆呆地坐在中间。师傅擦车他也擦车,师傅让他歇着,他说没事,没事,不累。二半夜他也不瞌睡,到汉康睡醒也不上街转转,总是看书背书,师傅都叫他“大学生”,他笑笑不说话。 这天傍晚出过勤上车后,他和师傅在擦车,车队大队长过来要跟着添乘。在车下擦车的郑师傅站起来嘻笑着伸手要接队长的包,队长说:“不用。”郑师傅笑着问:“嫌我手脏?”队长说:“你说呢?”队长把包放到车上站在门口说:“老丁,快到点儿了吧?”丁师傅伸手看看表说:“还有十分钟,再擦一会儿。”队长说:“那我也帮你擦一会儿。”说着就拿了抹布帮丁师傅擦百叶窗。丁师傅说:“吴队长,我再擦一会儿就行了,就不值顾挏你手了。”队长笑着说:“能干一会儿是一会儿。”郑师傅在下面笑着说:“你就让领导擦——呗,领导就是这样干——的,领导还能一干就是一两个小时?”吴队长笑道:“老郑,我倒是想干几个小时锻炼锻炼身体哩,就是腾——不开手啊!一天到晚乱七八糟的事儿缠得人心烦!”郑师傅笑道:“那咱俩换换吧?”“队长说:“行——么,有啥不行的?”郑师傅嘿嘿一笑,说:“你知道不行才说行哩!”丁司机长说:“老郑,你就别在那儿抬杠了,就你会说!好好干,让队长年底给你报个先进!”郑师傅撇撇嘴说:“我这老没成色的,还要什么先进干啥——哩!你这是在给你要哩。”丁师傅说:“哎,老郑,你咋老是不识好人心呐!”三个人说笑着干着活,不大一会儿,丁司机长说:“到点儿了,收拾收拾出库。”几个人就洗手收工具,上车要道出库。 出库挂车时天色已黑,郑师傅让他拿信号灯挂车。他第一次独自拿信号灯挂车。他推开开关红灯亮,转换绿灯却怎么也推不动扳扭,郑师傅下来活动活动扳扭就好了,就说他:“你咋恁笨,都不会活动活动?”试风时,两位师傅和队长说话,让他看试风信号。他看到后面的列检显示制动信号,他就说:“制动。”丁师傅刚撩上闸,后面的一位列检就过来大声说:“谁——让你制动了?我正在换闸瓦哩,谁让你制动了?”几个人都愣住了。队长问志峰:“你看见后面显示制动信号了?”志峰忙说:“看见了,后面都显示了!”那位列检说:“我是第一位,我没有显示信号,你就制动?你会不会看信号?”队长和师傅明白了,忙给那位列检上烟解释,丁司机长说:“刚才是学员看的信号,刚上班没经验,,对不住了,伤住手没?”那位列检说:“幸好我反应快,要不然手就被挤掉了!”队长从包里拿出盒红塔山烟下车塞到那位列检兜里说:“这事儿都怨我们没教好,愿我们!回头请你吃饭!”那位列检说:“算了算了,经常见面的,没事儿都好,有事就麻烦了!”又对志峰说:“以后跟师傅好好学学。”队长对二位师傅说:“以后得好好教教。”郑师傅说:“以前给他说过。小崔,你是不是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你都能忘了?”志峰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心里非常懊悔、后怕,今天要是把那位列检的手挤住了怎么办?可是以前也没有听师傅说过要看第一位列检的信号啊,可是师傅竟然说他说过!难道是他忘了?队长问他:“是哪个学校的?”他说了。“以后好好跟师傅学学。”他低着头说:“嗯。”水开了,他拿队长的杯子倒水,郑师傅说:“先倒一点儿摇摇,”话音未落,只听“啪”得一声玻璃杯子裂了,水流到地板上。郑师傅说:“哎呀,小崔,你真——是的,咋说你哩!”丁师傅说:“哎!咋给你说——个媳妇!你就不会先少倒点摇摇?这点常识都不懂?”吴队长说:“没事儿,没事儿,今天不喝水了!”志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司机长拿笤帚扫地板上的玻璃渣。开车后,二位师傅一直和队长说话,都没有怎么理他。 回来后,再叫班时队长就让他上十三号车,司机长姓黄,宽脸庞,总是很认真的表情,很少开玩笑,比较有耐心。上车后,一有时间就给他讲规章制度,让志峰跟着他,不管干什么都给他讲怎么干,怎么干才不容易出错。副司机刘师傅三十岁出头儿,人比较瘦,头比较小像一个长茄子。话比较多,让他坐在副司机椅子上,看到什么就给他讲什么,想到什么就给他说什么,他认真地听着,学到不少实际经验。看到他经常抱着本书,二位师傅都问他看的是啥书?他说是自学考试。又问他是啥专业?他说是法律。二位师傅都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年轻人前途无量!他笑笑,没说什么。他感觉到师傅还是比较尊重他的,心里就舒服多了。刚开始时,师傅吃饭时叫他一块儿去,他就跟着去。师傅不让他买票,他还是买了,买饭时师傅总是挡住他不让他掏票,他觉着很不好意思,都不好意思多夹菜,师傅总是让他多吃菜,越是让他他越是不好意思。有一次他抢着挤到前面把饭票塞给食堂的人,司机长就说下不为例啊!后来他经常出去看书回来晚点儿,回来师傅已经去吃饭了。后来师傅也就不再叫他了,都叫他“大学生!”叫他出去转转,他总是拿着书说得背书哩,师傅也就不再叫他。 第13章 李伟约莎曼 星期六下午,李伟给陈莎曼打电话约她出来玩,莎曼问:“玩什么呀?”“跳舞吧?”等了几秒钟,才听见莎曼说:“好吧,去哪儿?”“炫彩舞厅。”“好的,明天吧,今天累了。”“好,九点半。”“行。”第二天早上吃过饭,李伟来到炫彩舞厅门口先买了票。等了大约二十分钟,莎曼梳着马尾辫穿一件紫色羊皮夹克走过来,看见李伟就问:“你早来啦?”李伟说:“刚来一会儿,票买好了,进吧?”莎曼悄声说:“你先进去看一下——”李伟不明白,莎曼说:“看上次那个人在不在里面。”“哦——”李伟明白了,就给先进去。他转了一圈,没见那个人,就出来招手让莎曼进来。莎曼说:“注意点儿,看见他就走。”李伟说:“好。”二人滑入舞池。李伟在学校练过跳舞,舞步比较熟练、优雅。他问莎曼:“你教几年级?”“一年级。”“天天和小孩子打交道烦不烦?”“有点儿烦,不过,慢慢就习惯了吧。”莎曼又说:“现在的小孩儿太调皮了!上课总是爱做小动作,坐不住,玩不够,总喜欢动别人一下。”“现在的小孩儿吃得好、穿得好、营养好,思想活跃。”“你是说营养好也有缺点吗?”“不管什么事都有不好的一面。”“有道理。”莎曼说:“能再举一例吗?”李伟想了想,说道:“再比如,上次遇见那个人让我很不高兴,但是,他最起码让我知道你的芳名了。”莎蔓听了笑道:“你还挺会说的。”跳了一会儿,李伟问:“如果我没约你,你今天准备干什么?”“在家看书。”“看什么书?”“进修的书,老师都得进修,考职称。”“那是我打乱你的计划了?”“没关系,下午回去看也不耽误。”“你们一天忙不忙?”“忙嘛!从早上忙到下午,事儿挺多的。”“晚上上班吗?”“有时候得加班,你们忙不忙?”“我们有时候忙有时候不忙,现在是学员,不加班不算太忙。”“哎,你上班几年了?”“两年。”正跳着,莎曼说:“去门口吧。”李伟问:“怎么啦?”“那个人来了。”李伟扭头看看,真的看见那人站在一边,就重重地说道:“又——来了!”他俩就转到门口出去了。李伟说:“咱们去吃饭吧?”莎曼说:“还早——着哩!早上我八点多才吃饭,你几点吃饭?”“我也是八点多吃饭。”李伟一看表才十点四十,就说:“那去别的舞厅吧?”“好。”他俩向前走了一会儿,莎曼说:“不去舞厅了吧?”“那去哪儿?”“随便转转吧。”“好。”“你喜欢跳舞不?”“还可以吧,也算喜欢。”李伟还想去跳舞,可是看看莎曼,就没再说。他俩边走边看。礼拜天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比平时多,走到一个花店门前,李伟说:“看看花吧?”莎曼说:“好。”卖花的是一位老年妇女,见他俩进来就说:“买一束花,爱情顶呱呱,买一束吧?”二人都笑了,里边另一位女孩也笑了,李伟笑着说:“大婶子,你可真会说话!”看了一会儿,李伟问莎曼:“你喜欢什么花?”莎曼低下头说:“我也不知道……都挺好看。”说着弯腰凑到一朵菊花跟前嗅了嗅,李伟故作惊讶地问:“都喜欢?”“嗯。”莎曼抿嘴一笑,头扭向一边。李伟说:“那都买下吧?”“不——不是这个意思,哪儿能买这么多?”“那给你想要啥花?”“不用买,看看就行了。”“那怎么行?我还没送你一份见面礼哩。”“不用……”“今天走到这儿了,给你买一束吧?现在菊花正开哩,送你一束菊花吧?还是——玫瑰?”“这儿玫瑰不好看。”“那就菊花吧?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黄色吧。”“好,老板,这菊花多少钱?”“五块。”莎曼说:“五块?太贵了吧?就一——束?”老板笑着说:“这菊花美不美?美吧,美花惹人爱,美女人见人爱,美女无价美花无价,你给五块就是意思一下。”李伟笑道:“老板娘,你还真是能说会道!给你,不还价。”李伟双手拿着一束黄菊花送到莎曼跟前郑重地说:“这是给你的见面礼,请你收下!”老板娘说:“哎——这小伙子真好!姑娘,你遇到他有福喽!”莎曼看一眼李伟说:“那——就不好意思了。”莎曼收下花,二人出来继续向前走。走了一会儿,李伟问:“你早上吃什么饭?”“稀饭,油条。”“你喜欢吃油条不?”“喜欢。”“不太好吧,我听说吃油腻的东西容易发胖。”“我不怕。”莎曼笑盈盈地说:“喜欢是喜欢,我不会吃太多,也不是天天吃。”“好,知道节制就行,一会儿想吃点什么?”“随便吃点就行了。”“你不说,我不知道进哪一家。”莎曼看看前面说:“前面好像有一家快餐店,新开的,里面花样挺多的,也挺干净,上周去吃过。”“好。”他俩又向前走了不到十分钟,果然有一家快餐店。他俩走进去,里面已经有七八个人在吃饭。李伟问:“你和你同事来过?”“不是,和我爸妈。”“哦——”二人坐下,李伟把菜单给莎曼说:“喜欢吃啥你就点吧。”“好。”莎曼看了看,点了个烧茄子,李伟点了个土豆红烧肉。李伟问:“你喜欢吃肉不?”“吃的少。”“害怕发胖?”莎曼笑笑,不说话。李伟说:“该吃还得吃的,新闻里都说了长期吃素食也不好。”“怎么不好?”“小孩子如果不吃肉就会营养不良,抵抗力很差,成年人长期不吃肉会觉得没精神,抵抗力也会下降。人如果光吃瘦肉,不吃肥肉也不好。”“为啥?”“这个嘛——暂时保密。”李伟诡笑着说。莎曼说:“你是营养专家?”“不是,不是,我只是略——有研究。”莎曼无声地笑了。李伟说:“不过,人得注意营养,注意保养,尤其你们女人,更应该注意保养,要是年纪轻轻就成黄脸婆了谁还喜欢?”说得莎曼又笑了。李伟问:“喝点什么汤?”莎曼说:“咸汤吧。”“好,你点。”莎曼看了看说:“西红柿鸡蛋汤,你爱喝不?”“好,你吃米饭还是面条?”“米饭吧。”“好,我也吃米饭。” 吃过饭,,莎曼要回家。李伟说:“再转转吧?”莎曼说:“不好意思,我得回去看书,快考试了。”“那我送你回家吧?”“不用了。”“送送吧,反正我也没事,要不就显得我这人太无情了!”“这跟无情没有关系吧?”“有关系的,说走就走、各走各路显得多冷淡啊,是不是?”莎曼被他说的无言以对,只得随他跟着。李伟问:“你平时都喜欢干什么?”莎曼说:“我这个人是个大众化的人,随波逐流,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你有什么爱好?”“我也是随波逐流任它去吧!”李伟一边说一边向前右方一挥手,逗得莎曼“嘿嘿嘿”直笑。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就到莎曼家的小区大门外,莎曼说:“前面就是我家小区。”李伟很遗憾地说:“好,那就只——能送到这儿啦!”莎曼笑了一下,说:“再见,下回让我爸妈准备好,请你到我家做客。”“好,再见!哎,能不能说一下你家的电话?”“可以啊。”莎曼说了她家的电话,李伟念了几遍说:“记住了,再见。”“再见。”李伟举手致意,转身回家。 回到家,父母正在吃饭,母亲问他:“咋样?吃饭了没?”李伟说:“吃过了。”母亲端着饭碗坐到他跟前问:“咋样?”李伟说:“可以吧。”“可以就行,跟人家好好谈,不小了。”“跟人家吃的饭?”“嗯。”“吃的什么饭?”“米饭,炒菜。”“点了几个菜?”“两个。”“什么菜?”“土豆红烧肉,烧茄子,你问这么清干啥?”李伟有点儿不耐烦,打开电视,靠在沙发上。母亲说:“关心你都不知道好歹!”说着就坐回餐桌继续吃饭。四点多,李伟姐来了,见他在家就问:“你都回来了?”“中午都回来了。”“咋了?”“人家下午要看书,说是快考试了。”“哦,考职称吧?”“嗯。”“中午请人家吃饭了没?”“吃了。”接着和母亲问的一样,李伟又有点儿不耐烦了。他姐问他:“咋样?”他说:“马马虎虎。”“马马虎虎?什么叫马马虎虎?”李伟看他姐着急的样子忙笑着说:“可以,可以,不——错,行了吧?”姐姐说:“你姐是经过比较、选择才给你说的,你得跟人家好好处啊!错过了就难找了!”“是是是,对对对!”李伟连连点头,惹得姐姐“哈哈”笑了。姐姐止住笑说:“下回就得对人家有所表示了,知道吗?”“知道了,怎么表示?”“比如送个小礼物之类的呀,再过一段儿,天冷了,就该给人家买衣服了,知道不?”“知——道啦,可我现在一个月才开二——百多!”“没事儿,钱不够,姐给你!”说着就从钱包里取出二百元给他,李伟连忙笑纳,连说“多谢,多谢,以后一定还。”“还不还没关系,姐只盼着你早点儿成家,有人管你。”李伟笑道:“原来是有目的的。”“怎么?这个目的不对?”“对对对——”李伟笑道:“今天我送她礼物了。”“送什么礼物?”“一束菊花。”“可以啊,挺浪漫的,谈对象应该送玫瑰花才对。”“人家说那家玫瑰不好看。”“送菊花也行,挺好。” 第14章 李伟和莎曼 星期四下午,李伟下班后就来到段门口商店里给莎曼办公室打电话,接电话的不是莎曼,那人说莎曼出去了,让他等一会儿再打。李伟就出来,他想这会儿都快下班了,她去哪儿了?等多长时间?一会儿就下班了还有人接电话?幸好上次要了她家的电话。他走到前面一家商店,就进去打电话。电话通了,是一个男的接了,听他说了,就说:“莎曼?她不在——喔,在,在,刚回来,莎曼,有人找。”听见“踢嗒踢嗒”的声音响过来,李伟提着的心顿时落下,听见莎曼柔和的声音:“喂——”李伟说:“莎曼,是我,李伟。”“喔——”“今晚有事儿没?”“不好意思,今晚得加班。”“喔——那明晚加班不?”“现在还不知道,可能不加吧。”“明晚要是不加班,出来玩吧?”“行。”“那明天下午我再给你打电话。”“好。”“明天见。”“明天见。” 第二天下午快下班时,李伟就出去给莎曼打电话,莎曼说:“晚上不加班。”李伟说:“那一会儿一块儿吃饭吧?”“嗯,行。”“那一会儿我去你们学校门口等你吧?”“不用吧,我一会儿就下班了,你坐车到这儿也不方便,不如你直接坐到百货楼,在东门口等我吧?”“好。”李伟回到宿舍换好衣服,就坐车来到百货楼东门口,刚到一会儿就看见莎曼骑电动车过来了。她穿一件雅红休闲服,披肩发。李伟走过去问:“你想吃点儿啥?”“随便吃点就行了。”“总是随便吃点儿,你很好对付啊!”莎曼笑了,说:“我这人就是很好对付。”“你中午吃啥饭?”“米饭。”“在哪儿吃?”“在家嘛,还能在哪儿?”“学校没有食堂?”“没有,小学一般都没有食堂。”“哦,学校离你家不远吧?”“不算太远,骑车半个小时左右。”“去那边看看吧,那边饭店比较多。”“好,我带你。”“我带你吧。”“我带你我就不用下车了。”“一个大男人让一个小姑娘带那多——让人笑话!再说了,你都骑了这么长时间了,就歇歇吧!”两句话说得莎曼心里暖暖的,莎曼说:“那行。”就扶住车下来,她又不放心地说:“我是怕你没有骑过我的车不熟练。”李伟说:“没事儿的,我骑慢点儿,电动车好骑,比摩托好骑,我又不是没骑过。”“好。”李伟跨上车,莎曼坐上来,一手抓住车座边的金属杆轻轻靠着李伟后背。李伟问:“坐好了吧?”莎曼说:“坐好了。”李伟就慢慢向前骑。天色已黑,城市的万盏灯火已经点亮,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路边小摊儿都亮着灯,老板热情地招呼路人,叫卖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李伟问:“想吃点儿啥?”莎蔓说:“吃份儿麻食吧,你想吃啥?这回该我请你。”“还能让你请?跟我出来你就不用管了。”“那会行?”“有什么不行的?”说着话,二人来到一家面馆,里面人比较多。二人进去坐好,李伟说:“我也来份儿麻食,再点两个菜吧?”“不用了吧,晚上不吃恁多。”“那就点一个菜。”“你看看喜欢吃啥菜?”“你点吧,我都不用吃菜。”“行,那我点。”李伟看了看,说:“来个醋溜笋瓜吧,消食。”“好。”点好菜,李伟直接掏出五十元给服务员说:“把账结了吧。”服务员拿钱走了,莎曼说:“不好意思,又让你破费了!”李伟说:“别不好意思了,应该的。”莎曼笑了,说:“下回我请。”李伟看着莎曼说:“你能和我一起吃饭就是我的荣幸!”“我有那么好吗?”莎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再说什么了。 吃过饭,莎曼问:“去哪儿?”李伟说:“看录像吧?”“不好意思,今晚随便转一会儿吧,我晚上还想看书,快考试了!”“好,那就去公园转转吧?”“好。”李伟骑上车带着莎曼来到公园门口,把车停在一边,就去买票,莎曼要去,却没李伟走得快,还是李伟买了票。李伟说:“你就别跟我争了!”莎曼说:“我还能老跟你混呀?”“跟我混不好吗?这不能说是跟我混,我不是说了吗?你能跟我来是我的荣——幸嘛!”莎曼不再说了。走进公园,就进入幽静离开了喧嚣,绿树荫荫,路灯朦胧,三三两两的人走过去,成双成对的人走过来,窃窃私语,嘻嘻娇笑。李伟靠近莎曼轻声说:“莎曼,你的名字很好听,像是外国人的名字,很有什么来着?对了,是很有——情调!对不对?”“嘿嘿,真的吗?我们同事也这样说。你知道这是谁给我起的?”“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这是我奶给我起的。”“你奶奶?你奶奶还挺有学问的!”“我奶奶厉——害着哩,以前留——过学的。”“留过学?去哪个国家留学了?”“苏联。”“你奶奶以前是大学生?”“嗯。”“那大学毕业后去哪儿上班了?那个时候的大学生‘吃香’着哩!”“是的,她学的是历史,专业不太好,毕业后分到市政府,干了一辈子只混了个科长。”“那也可以呀。”“什么科?”“档案科,没什么权力。”“喔,待遇应该可以。”“可以吧,工资不高,以前的事我也不太清楚。”“那你爸是干啥的?”“也在市政府,财务科。”“那可以啊。”“也没啥权力,普通科员。”李伟挽住莎曼的一个胳膊,握住莎曼的手,莎曼没有拒绝,二人依偎着慢慢向前走。李伟问:“那天买的菊花败了没?”“没有。”“你放在哪儿?”“插在瓶子里,放在书桌上。”“你看书时能闻香味。”“嗯。”“香不香?”“香。”“好看不好看?”“好看。”“没你好看。”“我好看什么呀!”莎曼一脸羞红,低头轻笑道。“好看就是好看嘛。”李伟笑道。莎曼笑着说:“甜言蜜语哄——死人哩!”“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你摸摸我的心。”“那咋能摸得到?”“你摸摸就知道了嘛!”李伟说着就拉起莎曼的一只手伸到他的衣服里面,李伟站住不动,莎曼脸上红扑扑的,她想缩回手,却被李伟的手拉着,李伟另一只手就趁势搂住莎曼的腰。李伟能听得见彼此的喘气声,他看着莎曼,莎曼低下头,李伟紧紧抱着她,能感觉得到彼此身上热血在流动,李伟低下头凑到莎曼额前。莎曼突然用力一挣,两人分开了。莎曼低声说:“不早了,回吧。”说完,就往回走。“哎,”李伟只得跟上,心里有点儿失望。默默走了一会儿,李伟问:“你什么时候考试?”“下星期。”“在哪儿考?”“朝阳师专。”送莎曼回去后李伟回家,回想今晚的情景,虽然有点儿失落,已经被更多的兴奋所淹没,他脚步轻快,兴奋地想唱歌,又不知道唱什么。 星期六早上,天阴沉沉的,秋风萧瑟,黄叶飘零。中午过后,乌云散开,太阳露脸。三点多,李伟给莎曼打电话:“出来转转吧?”“外边挺冷的吧?”“不算太冷。看一上午书,让脑子歇歇吧!少转一会儿,行吧?”“那好吧,去哪儿?”“百货楼,东门口。”“行,一会儿见。”莎曼伸伸腰,看看外边,把头发束在蝴蝶发夹上,穿一件褐红色高领夹克,给母亲说一声就下楼骑电动车去百货楼。李伟已经在东门口等她,远远看见她就走过来微笑着问:“冷不冷?”莎曼说:“有点儿冷。”李伟想伸手拉她的手,却见她双手插在裤兜里面,就没伸手。二人走进去,看看化妆品,李伟问:“你喜欢用什么牌子的?”莎曼说:“我都是随便用的。”上楼看看衣服,莎曼看看这件儿,试试那件儿,李伟耐心地参谋着,评论着。二人手拉着手转了一圈,李伟问莎曼:“看上哪件了?”她就是不说。李伟问:“这么多衣服你一件也看不上?”莎曼笑笑,故意说:“喔。”李伟感叹道:“眼光真——高啊!”莎曼笑道:“随便看看嘛,没准备买。”路过一家花店,李伟问:“你喜欢真花,还是假花?”莎曼说:“当然是真花。”“真花没几天就败了,假花每天都在开放。”莎曼笑了,说:“假花只能看,不能闻。”“假花每天都能看,每天都能给人好心情。”“你是说你喜欢假花?”李伟笑笑,说:“我看不看花都无所谓,我是想再给你买一束假花,放你卧室应该挺好看吧?”“上次买的菊花还可以,等以后再买吧。”“我送你假花你喜欢不喜欢?”“嗯,可以吧,那看是什么花。”“送你假花,心却不假,对不对?”“那当然。”“你不会怪我吧?”“不会的。”莎曼笑着说。 又转了一会儿,李伟问:“你饿不饿?咱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咱去吃饺子吧?”“行。”找到一家老字号饺子馆,二人进去要了半斤素饺子半斤肉饺子。点好饭,莎曼就赶紧把钱塞给服务员。李伟说:“你怎么总是这么客气呢?”莎曼说:“你不能让我总是当‘白吃’呀?交朋友应该礼尚往来嘛!”“好,说得好。”“我这人不想欠任何人的,宁可人负我不能我负人。”“好,你这人很有原则。”“人就应该这样的,这是我爷爷奶奶、我爸妈从小教的。”“好。”李伟笑着说。吃过饭,李伟送莎曼回家。李伟问:“明天干啥?”莎曼说:“不好意思,明天我得看书。”“你去朝阳和谁一块儿去?”“和我们同事三四个人。”“去几天?”“两三天吧。”“好,一路顺风!”“谢谢!” 第15章 传销进行中 李伟回到段里,刚进宿舍,程亮就来找他,看到同宿舍的王师傅也在,就说:“走,去打乒乓球吧。”李伟说:“我刚回来,歇一会儿。”“歇啥——哩,坐车来的又不是跑过来的。”“下车不走?”“那才牙儿长一截儿路,还能累住人?”“稍歇一会儿嘛!”“咱说话这会儿都有五分钟了吧?不算歇?”“哎——你都快成包工头了!”李伟说完又笑道:“好,好,走就走——!”一出来,程亮就说:“那个黄干事准备元旦结婚哩,我想着咱们都应该给人家上份儿礼,你说是不是?”李伟说:“应该,应该,肯定得上,你怎么知道?”“今天下午吃饭时见人家了,他说下星期搬家,让咱们有空了去帮忙。”“好,下星期一定去。哎,他叫啥?”“黄进。咱和人家拉拉关系,以后对咱只有好处。”“对对对。”程亮平时一心要接近黄进,跑车回来一到饭点儿就提前去人劳室后面的篮球场装作是活动身体,远远望着食堂门前的路口,一看见黄干事走过来就快步走过去跟上,笑着打个招呼一块儿去买饭。他兜里平常都装着十几块钱饭票,总是抢着掏饭票,总是说:“我这儿有多余饭票,你不用买了,把我的花了,要不就不知道丢到哪儿了。”黄进总是拦他,拦也拦不住。黄进喜欢打乒乓球,程亮就经常去游乐室打乒乓球,时间长了就熟悉了。黄进打球时间长,练得有一定水平,左旋、右旋、正抽、反抽、拉球、扣杀,程亮往往只有招架之力,他总是连连叫好,说自己要坚持陪练,好好学习。每次他都提壶开水,忙着给黄进倒水。打累了出一身热汗,歇一会儿一块儿回宿舍去洗澡,又抢着给黄进搓背。实际上,程亮打乒乓球水平也是不错的,在学校也是选手级别的。大强有时候也去打乒乓球,他很奇怪程亮的水平怎么不如从前了,就问他:“你水平怎么倒退了?”程亮说:“咱那臭水平到‘黄主任’跟前差远了,那真是小巫见大巫!”黄进总是不让他们叫他“主任”,他们总是叫,他也没办法,当然有领导在就不叫了。 这天晚上,张军也来了,自然是要说传销的话题。程亮问:“你们都加入了?”张军说:“噢,加入了,这是好事儿啊!”程亮说:“你们没听说传销都是骗亲戚骗朋友的,有啥好的?”张军说:“骗不骗,关键看产品好不好,如果产品好对他很有用处,他是感谢我还是骂我?”程亮问:“你用过他们的产品?”“用过。”“用过什么?”“柠檬茶。”“有啥作用?”“清除体内垃圾。”“人体内还有垃圾?”张军笑着说:“说垃圾不好听,其实就是体内的废物。人刚出生时体内血管是都干干净净的,时间一长,血管壁上、肠道上就会堆积很多脂肪和各种残留杂质,时间越长堆积越多,就会引起高血压、消化不良等等。”黄进说:“听着也挺有道理。”旁边一个人问:“你说的柠檬茶能有什么效果?”“喝过一段时间会感觉身体很轻松。”“这都是人说的,人家说啥你就相信?”“这就得自己体验。”说着就拿出一小包柠檬茶说:“‘黄主任’你先品尝一下,感觉咋样?”说着就要往黄进的杯子里倒。黄进忙说:“不倒,不倒。”他没走到跟前,张军已经把茶倒进去了。张军说:“你喝过以后,就会感觉到尿明显多了,就说明在排除体内垃圾。”程亮说:“喝一包能有多少效果?”大强说:“有,真有,我喝过,觉着尿就是多了。”黄进笑着说:“那我今晚就别想睡踏实了!”张军说:“不好意思,我光想着让你体验哩。”“这一包多少钱?”“这是赠品,免费品尝的!”“哎——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说着掏出钱包拿出五元钱给张军,张军忙说:“这真的不要钱,这也是上线赠送的,就是让宣传的,这一包不值钱。”黄进说:“那行,明天感觉有效果了再买点儿。” 卿宝想买一块儿香皂用用,就是觉着太贵了,五——十多元哩!太贵了!他想赊账,张军却不肯,气得直骂他“绝情”,张军说:“你们都要赊账我就不吃不喝了!要不你帮我推销,只要有一个人买,我就给你赊账。”卿宝就给他同宿舍的陈师傅说了,他看了看就买了一块儿香皂给他的未婚妻。张军就先给卿宝一块儿香皂,给他最低价,说好开资了一定给钱。张军不让他给别人说是赊账的,赊账的事儿就他俩知道。卿宝高高兴兴地答应了,拿着香皂凑到鼻子跟前闻闻,不禁赞叹:“香!真是花香!我都舍不得用了!”张军说:“你可以加入嘛,加入后买产品有积分,越用越便宜,卖产品发展下线返奖金。”卿宝说:“嗯,我先用用。”卿宝本来对传销不感兴趣,却被张军说的有点儿心动了。张军的师傅也给他妻子买了一块儿香皂,和他去听了几次课,就加入了。大强师傅是个很严肃的人,工作积极认真。大强给他讲了好几遍,他只说:“年轻人要好好干工作,不要搞一些歪门邪道儿。”大强说:“这怎么是歪门邪道啦?”师傅说:“不专一干工作就是歪门邪道。”大强无话可说。 这天,张军和他师傅、嫂子、大强去市里那位上线店里听课。大强问:“卿宝在不在?叫上吧?”张军说:“他——不知道跑哪儿了,”说完又说,“这小子成天见不着人,不叫他!” 上线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姓刘,人很有气质。她本来开一家绿色食品店,现在兼营仙妮蕾德产品。她的店比较大,摆几排椅子,放一张桌子,放一台电视机,碟机,正好可以开课。上线讲跑传销的人一定得讲究形象,要让人觉得你是一位干练利索,很有学问很有排场的人。说话要真诚,待人要热情,要让人认为你是真正关心他的健康,而不是为了挣钱。见人先不要说传销,要先联络感情,拉拉家常,问他的近况、身体怎么样?问他的父母孩子咋样?身体好不好?如果他说身体不太好,你问怎么不好就可以说你的产品,你也可以先不说是传销,而说是听别人用过,效果不错。一定要注意一言一行,注意形象。她指一下张军的师傅说:“这位师傅的形象就很不错,会打扮。张军的形象也不错,衣着再讲究点儿。衣着、说话不要随便,不要让人家觉得你懒散,没有文化,一定要让人觉得你是一个认真、热情、真诚的人,推销产品首先是推销你的个人形象,一个看着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人做传销谁会相信他?张军的师傅大声说:“好,说得好!”在场的几个人都哗哗鼓掌。一节课结束,闲聊时得知这位上线原来是百货楼的职工,现在已经下岗。她丈夫是市政府的一位科长,她利用她丈夫的人脉发展自己的下线发展的比较快。她问了张军大强的工作情况,有对象没?张军大强都说没有,她就说回头给你俩介绍几个,他俩连忙说:“谢谢,谢谢。” 张军给平安传销,平安只是说:“好,就是太贵!用不起!”又说:“一会儿吴师傅回来,你给他传销,他准买。”张军问:“为啥?”平安神秘地笑笑说:“人家正在追吴丽红,快到手了!准备一块儿开伙儿啦!”“那志峰呢?”“志峰他傻——呗!书呆子一个!”平安指着宿舍里一个桌子上放的新煤气灶,旁边是新碗、新筷子、新锅,桌下是新煤气罐,又说:“看看,这都是过家家的,不是假的是真的!你想想,吴丽红在人家班组实习哩!追的紧着呢!我看着都替志峰着急,早知道志峰这样我都要追‘幺零三’了。”“是——吗?”张军很意外,“那现在还来得及。”平安摆摆手说:“算——了吧,一让再让吧,前面有美女在等着我呢!”张军笑问:“你看见了?”平安带着感情地说:“看——见了,她在向我招手呢!”“美——去吧你!跟真的一样。”“就是真的嘛!”“哈哈哈……”二人都笑了。 第16章 传销陷入困局 大强自从加入传这个世界即使被大人看过无数遍,也永远需要用孩子的天真之眼再看一遍”。销,形象的确大大改变。他省吃省喝两个月买了一套上档次西装、一双好皮鞋,扎上领带,又买了一个新款时兴手提包装上资料夹和几个样品,完全变成一个精精神神、潇潇洒洒的“推销员”了!张军伸出大拇指一个劲儿夸他:“这才是真正的‘大个子’!这形象一出门哪个小姑娘不喜欢?”他所到之处都能遇到诧异的目光,都能听见夸赞的话语:“小伙子大变样儿了!”“脱胎换骨了!”“有媳妇了!”他总是哈哈一笑大声说:“呵呵,就是去相——亲哩!”“哈哈,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每次出门都要梳头喷摩丝、整发型照镜子;皮鞋每天刷好几遍,一有空就坐在床上,踩在凳子上刷,一刷就是五六分钟,刷的皮鞋都能照见人影。同宿舍的师傅说他:“皮鞋没穿烂都刷烂了!”大强笑道:“刷皮鞋也是一种运动,全身运动。”大强跟张军说好凡是在机务段或者他俩一块儿发展的下线介绍人都写他的名字,这样也是张军的下线,张军欣然同意说:“这样咱俩就是一条船上的啦!”这一段时间他俩经常不出车,学员也没人管,他俩就专门跑传销。 可是,大强、张军回家进行的传销却都不顺利。大强家在阳川县,是一个山区小城,他家亲戚都不太有钱,一听价钱都连连摆手摇头,都说:“强娃子出——息啦!挣大——钱了,高档消费啦!”他初中同学有的做小生意,有的给别人打工,都说:“咱这一穷二白的老百姓都忙着挣钱找活儿干哩,哪儿还有那份儿心去研究什么营养?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不能跟你比——啊!”大强说:“我一个月才二百多块钱我都用,为啥?我的消费观念改变了!”“你哄——人哩!不想请吃饭就算了,还装穷!”就都不听他说了。张军的情况也差不多,他舅家做生意挣了点儿钱,勉强买了两盒茶、两瓶化妆品,说是被他缠得没办法了,只当把钱扔了,说得他直恨自己为啥让人家这么厌烦?他兴冲冲的心劲儿顿时变成被一盆水浇透了的抹布。 从家里回来,二人都有点儿蔫儿。这天,张军对大强说:“咱们去给那些厂长、经理、大饭店老板传销吧?”大强连头也不抬,闷声说:“咱又不认识人家,怎么传?”张军说:“不认识也可以,直接去他们办公室找,推销产品嘛。”“行不行?”“行不行躺在床上怎么行?”“好,去试试。”大强起身下床,穿上外套,拿起手提包说:“走!”一出门,大强问:“那咱俩一块儿去,发展下线了介绍人写谁?”“写你嘛!谁让咱俩是一条船上呢!”“这还差不多。”大强咧嘴笑了。 他俩决定先去电厂。一楼郑师傅有辆自行车,他俩借来,大强带着张军就去电厂。电厂的门卫看见他俩过来,听他俩说要找厂长就问他俩:“你俩儿是哪儿的?找厂长干啥?”张军说:“师傅,我们是百货楼的,找厂长推销一种健康产品。”张军掏出烟给门卫上一根点上,门卫说:“找厂长推销?厂长哪儿有闲功夫见你们?”张军说:“师傅,别的领导也行,麻烦你给指点一下。”说着把一盒烟塞给他,门卫推让着收下,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先给厂长办公室打电话问一下。”电话里那人说厂长不在,门卫问:“办公室主任在不在?”“开会?喔。”放下电话,门卫说:“听见了吧?回去吧。”张军说:“那我下午再来?”“喔,想来就来吧。”下午两点多,二人又骑自行车来,这回是张军骑车带着大强。门卫又给他们打电话问厂长,厂长还是不在,又问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问了情况说不需要。张军说:“麻烦你再给问问吧!”说着又连忙上烟。又问了一位副厂长,还是不需要。张军又让再问问,门卫说:“不用问了,问也是白问。人家都在上班,谁听你推销产品?厂长都不用,谁还敢用?”回来的路上,大强说:“我再也不去了!”张军说:“这才是第一次嘛!推销产品哪儿有那么顺利的?这是一种新产品,想打开市场不是那么容易的!”过了一会儿,张军说:“去金辉大酒店!”大强问:“你真的去?”“去,这还有啥犹豫的?”“行,去就去!舍命陪君子!”“看把你说的,好像是我强迫你去的?”大强笑笑说:“还不都是你带的?”“我带的?我带你干啥?是带你受罪还是受累?你不是也想挣钱嘛!挣钱哪有很容易的?既然干了,就得想办法干好。”“好好好,听你的,去!” 金辉大酒店是金川县最大、档次最高的酒店。二人来到酒店外边,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就向里面走去。远远看见门口有保安站岗,大强说:“算了,不去了吧!”其实张军心里也有点儿怯,但是他要在大强面前显得见多识广,就挺直腰板说:“怕什么?腰挺直,迈大步,不要看他,自然点儿,只管往里进。”果然,保安看看他们也没问,他们就进去了。看到大厅接待台有一位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中年女人,张军走过去问:“请问你们总经理在不在?”中年女人问:“你们有什么事?”张军说:“我们想给他推销一种健康产品。”中年女人看看他们,就拨通总经理的电话。说了几句话,中年女人说:“对不起,这会儿总经理很忙,我是这儿的大厅经理,他让我接待你们,你们可以先向我介绍一下你们的产品,请在那边坐下说。”于是,他们几个人就坐到大厅一角的会客沙发上。这位女经理耐心听完张军的讲述,看看他们的资料和样品,就还给他们,看着他们说:“这样吧,你们给我留个电话,回头我给总经理说说,如果他愿意用我会和你们联系的。”说着,递给他们一张纸和笔。“电话?”张军和大强都没有想到人家会让他们留电话,而他们根本就没有电话,手机更不用想了,那只能是少数人用的奢侈品,传呼才逐渐普及,他们刚上班也没有买。张军一着急,就把机务段运转室的电话写在纸上,写好后,张军问:“你们的电话能不能给我留一下?我们经常外出,这个电话是我们的办公室电话,打这个电话很可能找不到我们。”女经理说:“可以,这是我的名片。”说着把名片递给张军。张军接过名片看看,又问:“请问一下,你感觉我们的产品怎么样?”女经理笑笑说:“看着是挺好,就是有点儿贵。”张军说:“一看价格是有点儿贵,但是你可以加入传销,加入以后就能积分,积分越多奖励越多,也可以发展下线,能挣钱,有第二份收入。”女经理说:“仙妮蕾德我也听说过,觉着就是太贵,我的工资不高,哪儿能消费的起?这都是高档消费,没多少人能消费得起。”张军说:“贵是因为价值高、效果好,这都是浓缩产品,纯天然产品,没有任何添加,没有任何副作用,能彻底改变人体器官。”女经理笑笑说:“说的很好,我可以考虑。”张军说:“好,以后再联系。”女经理说:“好,你们慢走。”女经理起身送他们出去。 一出大门,大强拍一下张军的肩膀说:“你可以啊,还真——会装儿!”“这叫啥?这就是随——机应变!咋样?有希望了吧?”张军笑道:“咱们应该买个传呼。”“没钱,拿啥买?有钱直接买手机了,要传呼干啥!”“口——气不小!咱先去看看。”“看看就看看,看看又不要钱。”于是,二人就去百货楼转转。百货楼有几家卖传呼的,二人看看价格,都不吭气。张军说:“过完年争取买个传呼。”大强说:“我才不要传呼哩——,我要买就买手机。”“别光会吹——!我倒要看看你啥——时候能买手机。”“好,你就看我啥时候拿着手机仰着头打电话吧,哈哈哈……”大强笑着说。 第二天上午,二人来到街上,张军给女经理打电话。女经理说:“总经理说已经有人给他说了你们的产品,他正在使用。”张军问:“那你想买不买?”女经理说:“我……再考虑考虑吧。”张军说:“好。”大强看看张军,摇摇头说:“我看是没‘戏’——了!”张军说:“只要有一点儿‘戏’就不要放弃!”大强说:“算了吧,你都不明白人家的意思?你不明白我——都明白,别死乞白赖了!”张军心里也明白只是不想说罢了,大强这样一说,他也泄气了。过了一会儿,张军说:“不行换个目标嘛!谁还能一棵树上吊死?”大强问:“换哪个目标?”张军说:“找嘛。”二人边走边说。忽然,大强指着前面不远处说:“那不是平安?旁边是谁?看着挺眼熟。”张军说:“好像是绿化队的‘莲花’”“对,就是!”“就——是!这家伙怎么‘勾’到手的?走,过去打个招呼。”“算了吧,别打扰人家,晚上再去质问他。”在街上转了一会儿,二人回来,大强看到门上写着叫班计划,已经过出勤点了。大强说:“坏了,我师傅肯定又要说我了,一说就是半——天。”张军说:“怕啥嘛,说说就说说嘛!”大强说:“对,让他说去,老子才不理他哩!” 第17章 平安和莲花 那天晚上,平安回到宿舍已经十点多。他和王莲花在街上转了一下午,吃过饭就去俱乐部舞厅,卿宝在那儿等他,卿宝经常和平安来舞厅跳舞吊“马子”。平安和卿宝说好了要让卿宝看看自己的对象,他不知道卿宝给王莲花写情书的事儿。舞厅里人不多,平安带着王莲花跳了两曲。莲花的舞步比较生疏,但是平安带得好,也没出多少差错,只是不能多说话,得一边说一边手用劲提示她怎么转身怎么迈步。两曲结束坐在旁边沙发上,平安问:“你是接班还是上学出来的?”莲花说:“接班的。”“你上班几年了?”“三年了。”“哦——我听说八九年是最后一批接班,以后都没有接班了,是不是?”“我……是特殊照顾的。我爸原来是机务段锅炉房的,因为工伤成残疾人了,段上照顾我接班。”“哦——”平安忽然想起听说过莲花父亲是听说以后不让子女接班了,就故意烫伤手臂致残,多次找领导,莲花才上的班。 正说着话,卿宝进来了。平安向卿宝招手,卿宝走到平安跟前,平安给卿宝介绍莲花。正介绍着,平安觉着卿宝的神情不对劲儿,呆呆地站在那儿。平安介绍完,卿宝却没说话,没有任何反应。平安拍了卿宝一下问:“卿宝,怎么啦?”卿宝才清醒过来忙说:“没……没什么,你们玩吧,我走了……我想起还有个事儿……”平安说:“哎——这家伙今天怎么啦?” 卿宝走在大街上。街上人不少,没人注意呆愣愣的他。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什么滋味都有,又好像什么滋味都没有。王莲花的身影仍然在他眼前漂浮,清晰又模糊。一件枣红色休闲衣,一头秀发束在脑后,洁白的纱巾围着玉颈,水灵灵的眼睛,动人的脸……老天啊!你是在捉弄人吗?我一片痴心真情,你难道一点都不明了吗?难道你是故意在折磨我吗?我的命就该如此吗?我的桃花运还没有来吗?还有更好的美女在等我吗?可怜我一片痴心啊!又有谁知?…… 卿宝在街上转了很久。听到前面有舞曲的音乐声,是另一家舞厅,他就买了票进去,坐在沙发上。他看着一对对男女迈着轻盈的舞步,窃窃私语,盈盈笑声,心里空洞洞的。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听着悠扬婉转的音乐,心儿渐渐沉浸在音乐中。多美妙的乐曲啊!真让人陶醉,真能让人忘却悲伤,忘却一切!一曲终了,卿宝睁开眼睛,看到两位小姑娘坐在隔一个沙发的沙发上说笑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一个穿着米黄色西装,很可惜都没有莲花漂亮。坐在对面,是有意还是无意?一曲音乐想起,两位姑娘坐在那儿不说话,看着别人跳。卿宝想邀请她们,却没有起身。看看她们,又闭上眼听音乐。一曲结束,一曲响起,穿西装的姑娘被一个男青年邀请走了,穿夹克的姑娘一个人坐在那儿。卿宝摇摇头,站起来走过去,伸手请她,她看了卿宝一眼站起来。二人跳了两曲,女孩乐感挺好,舞姿还可以。卿宝夸她几句,她谦虚地笑了笑。卿宝问她是哪儿的?她说是附近的。卿宝问她经常来跳舞吗?她说也不经常来。随便聊了几句,舞厅里人渐渐少了。一曲结束,穿西装的女孩过来叫她,她俩就走了。卿宝又坐沙发上听舞曲。直到散场,卿宝才出来。走到一家小商店门前,他忽然觉着有点饿,看到酒就有了想喝酒的感觉。他就买了一瓶仰韶酒,一袋花生米。他边走边吃边喝,谁知没喝几口头就有点儿蒙,越喝越上劲儿,连喝几大口,就头重脚轻,脚步歪乱。他踉踉跄跄地推开宿舍门,看见陈师傅一个人在。陈师傅说:“你刚才叫班了。”卿宝说:“没事儿——,没——事儿!我都几趟没走了!”他师傅说过不想走就不走,没事儿,没走车也给他写名字。他转到平安宿舍,看见平安在里面,就指着平安说:“你小——子招儿高——招儿高!”一边说一边伸着大拇指夸他。平安看他这个样子就说:“哎——这是谁把你灌的?”卿宝一推他说:“去!没——人灌!没——人灌!啊——,不——对,是你——就——是你灌的!”平安笑着问:“我怎么灌你啦?”卿宝双手用力扳着平安的肩膀,对着他的脸轻声问:“你是——怎——怎么把——把‘莲花儿’勾——勾到手的?”“班组的师傅介绍的。”“哦——我明——明白了!你——你小子运——气好——运气好!”说完,转身回去,倒在床上,一拉被子,蒙上头睡了。 平安望着卿宝摇摇晃晃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他摇摇头,躺在床上靠着被子望着屋顶。心里说:我运气好?你运气不好?在学校里,你领着校花到处转,多潇洒啊!你还运气不好?光兴你美不让人家美?这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吧!其实,他也没想到那位师傅介绍的是王莲花,那位师傅开始还不说,只说是本地的。一见面,他双眼一亮,心里欣喜若狂如获至宝,他才不愿放弃呢!虽说卿宝是许多女生眼中的美男子,可他平安长得也对得起观众吧!卿宝不就是“小白脸儿”嘛,能有多漂亮?谁比谁又差多少?美女谁不爱?美女人人爱!看谁先到手!……想着想着,平安高兴地笑了,他一踢双腿,站起身拿起牙具就去刷牙睡觉。 第二天,艳阳高照,偶有微风,暖暖和和,正适合逛街。平安借了吴师傅二百元,就出去给莲花打电话,他要抓紧行动,决不能让别人把莲花抢走!走过卿宝宿舍,看到陈师傅出来就问:“卿宝呢?”“还没起来。”平安就走了。他今天要给心爱的玫瑰——心爱的莲花儿买一件比较好的衣服,当然是她喜欢的。 莲花一出来,平安就迎上去说:“今天去市里给你买衣服吧?”莲花说:“不用,转儿转儿就行了。”平安看看莲花,越看越得意。莲花今天也是特意打扮了一下,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挽在水晶发夹上,穿一件墨绿色夹克和黑色紧身牛仔裤更显出秀美身材,一双枣红色皮鞋刷的照见人影。平安靠近她,凑到她的头发跟前深吸一口气。莲花问:“闻啥哩?”平安赞叹道:“真香!”莲花低下头笑而不语。 二人坐车来到市里,先到百货楼,一家一家挨着转。莲花试穿一件,平安就问:“咋样?好看不?”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前端详后端详,把个莲花看的不好意思了,问他:“你看咋样?”平安说:“重要的是你觉着咋样?你觉着好看我也就觉着好看!”一位女售货员说:“看你老公多好呀,买一件吧!”平安听了心里美滋滋地笑了,莲花听了脸羞得通红,连忙说:“不是,不是的,还没结婚哩!”女售货员说:“没结婚好啊,没结婚才买哩,结了婚就不疼不爱了!”走进一家羊毛衫店,莲花看上一件淡黄色红条纹绣着白色小花的高领羊毛衫,拿下来看了看就去试衣间里换好出来,紧身羊毛衫更显出她天使般的诱人身材,该胖的地方象仙桃一样凸凸地鼓着,该瘦的地方象蜂腰一样小巧玲珑,把个平安看得愣愣地发呆。莲花娇羞地问:“唉,咋样?”平安才回过神来,忙说:“好看,好看!”莲花又在试衣镜前扭扭身子看看,平安问:“买了吧?”莲花问:“老板,多少钱?”“一百六。”“行,给你钱!”平安掏出钱包付钱。莲花说:“我来付……”平安笑着说:“咋能让你付?跟着我哩。”莲花就又进到试衣间换衣服,平安这才想起刚才没还价,想想算了,就装一回大款!莲花换好衣服,二人继续转。莲花说:“给你挑一件吧?”平安说:“我身上衣服都是刚买的,先不买了。”莲花看看他穿的西装,就没再说什么。平安看看表说:“都快十二点了,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今天咱们吃顿好的!上档次的!”莲花说:“不用,随便吃点儿就行了。”平安说:“那怎么行?吃顿好的!” 走到一家装修豪华的饭店门前,平安说:“这家应该不错。”莲花问:“这是高——档饭店,咱能吃得起?”平安说:“看——你说的!有啥——不能的?走,进去瞧瞧。”刚走到门口,两个门迎小姐深深一个鞠躬,异口同声地说了句:“您好,欢迎光临!”平安拉着莲花的手,挺直腰迈着大步走进去。二人在红木餐桌椅子上刚坐好,服务员就拿着菜单过来,给他俩倒了两杯红茶很恭敬地说:“二位请点餐。”平安说:“你喜欢吃什么尽管点,别不好意思!”莲花点了一个糖醋里脊,平安让她再点一个,莲花让她点,他说:“你点,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我这人很好说,别不好意思嘛!”莲花就又点一个鱼香豆腐,平安说:“好,这菜我也爱吃,你喜欢喝什么汤?甜的还是咸的?要不点一个甜汤一个咸汤吧?”莲花说:“那能喝得了?点一个就行了。”“好,那你点。”“你点。”“你点,今天是我请你,你是客我是主,主随客便,别再让啦!”莲花就点了一个银耳苜蓿汤。平安说:“再点一个菜吧?”“不用了,这都够吃了!”平安说:“尽管吃,出门在外千万不能委屈自己。”莲花说:“你是想让我吃成大胖子呀?”“不是不是,我是怕你饿着。”菜上来了,平安总是先让莲花尝,问她:“味道咋样?好吃不?”莲花点点头说:“味道可以,你也吃吧。”平安就拿起筷子开始吃,边吃边说:“不错,味道真不错!”吃完饭,平安问:“吃好了没?”莲花说:“好了。”平安递过两张纸巾,擦好嘴就去结账,莲花也跟过去。平安直接掏出一百元递过去,收银小姐已经算好说:“总共六十四元,找您三十六。”平安的心被扎了一下,但是他仍然面不改色,还笑着说:“好的。”二人走出大门,两位门迎小姐又一次深鞠躬说:“您慢走,欢迎再来!”平安问:“感觉咋样?像不像贵宾?”莲花笑了,笑如莲花。平安说:“你笑起来更好看!”莲花娇羞道:“好看啥——呀?”平安笑道:“啥都好看!”“别再哄人了!”平安笑了,问:“一会儿去哪儿?”莲花说:“去公园吧?”“好。”二人打的去人民公园。 人工湖里,碧波荡漾,二人肩并肩,脚蹬踏轮,悠悠漂游,说说笑笑。莲花说:“要是能在公园里上班多美呀!”平安说:“在这里上班的都是老年人或者是残疾人,工资肯定不高。”莲花说:“喔,年轻人应该学本事干大事,多挣钱。”平安说:“是的,你说的很对。”莲花说:“你都是大学生哩,应该大有前途的!”平安说:“我不是大学生,我是中专生,中专生多的是,大学生已经遍地有了,还能轮到中专生?”“反正都是上学出来的,有文化就有前途。”平安笑笑说:“前途不前途的,能上好班挣好钱就行,现在你没听说大学生找不到工作的多的是。”“喔,现在只要能挣来钱就行。”“现在只要好好干都能挣来钱,就看想不想干。”“哎,咱单位大学生多不多?”“不多,我听说有几个,在段部楼上班。”“喔。”不远处有一家三口在划船,小孩子欢叫着拍着水花,妈妈喊他:“小心点!小心点!”平安问:“三口之家真幸福!”莲花说:“幸福是幸福,也有吵架的时候。”“喔。”“没钱就不能幸福。”“那是,没钱咋能幸福!”“小孩子从小养到大很累人的,我哥和我嫂子天天忙着做生意不在家,我爸身体不太好,全靠我妈看。我妈每天都是从早忙到晚,没有闲着的时候。”“你喜欢小孩不?”莲花说:“当然喜欢,我一到家就是看小侄儿,小侄儿也喜欢我,比见他妈还亲。”“那他长大了跟你亲,学成了报答你。”莲花呵呵笑了,说:“报答不报答无所谓,只要不忘就不错了”平安问:“你哥做什么生意?”“开了个卤肉店儿,成天忙得不着家。”“那挺赚钱的吧?”“挣钱糊口罢了,又发不了家。”平安笑着说:“最起码比种庄稼强。”莲花说:“那肯定呀!现在谁还光呆在村里呀?有的人都把地包给别人了。”“都去大城市打工了?”“也不一定去大城市,反正都要赖好找点儿活干,去大城市也不一定能挣着钱,都是出苦力的。”“喔,想发财很难!” 划了五六圈,二人上岸。平安说:“坐过山车吧?”莲花说:“不坐,我害怕!”“害怕?”“小孩儿都不怕你还怕?那坐飞龙船吧?”莲花说:“害怕!”“害怕什么?有我呢!”平安举起右手庄重地说:“我保证不让你掉下来,就是掉下来,我也要垫在你下面。”看着平安信誓旦旦的样子,莲花低下头开心地笑了,说:“那好吧,坐过山车。”平安很是兴奋,紧紧挨着莲花坐在一起。过山车往下冲的时候,莲花闭上眼睛,平安趁势搂住她的腰。转了一圈,平安还要坐,抱住她不下,就又转了一圈。平安把莲花抱了一圈,搂得更紧了。莲花虽然害羞,也任他抱着。 从过山车上下来,二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鲜花丛中。平安还想搂着莲花,莲花不让,害羞地说:“大白天这么多人哩!”看到前面有照相的,平安说:“咱俩照几张相吧?”莲花说:“不用了吧?”“为啥呢?你不想和我照?”“不是的,我不喜欢照相……我这人不上相。”“你咋能不上相呢?大美女哩还怕不上相?就照一张吧?”“不照了吧?下回再照吧。”走到跟前,却只有一个小女孩在,小女孩说她爸爸有点事儿一会儿就来。莲花就说:“下回吧,下回带个相机。”“好!”一句话提醒平安,他说:“对啊,怎么忘了带个相机呢?下回一定借个相机。哎,你家有相机没有?”“有。”“那太好了,下回带上嘛!”“行。”走到小山上,有个小亭子。二人坐下歇息,平安靠近莲花坐下,看看莲花,又挪近点儿,又挪近点儿。莲花说:“再挤我就要掉下去了!”平安就搂住她笑道:“这样就不会掉下去了吧?”莲花羞得脸上红扑扑的。太阳已近西天。平安问:“你饿不饿?”“不饿。”“那干啥?”“不知道。”“听我说话?”“嗯。”“喜欢听我说话?”“嗯,不——喜欢。”莲花嘿嘿笑了,头扭向一边。平安说:“不喜欢?那就不说了。”头也扭向另一边。过了一会儿听不见动静,平安忍不住回过头。正好,莲花也刚回过头,二人脸差点儿碰到一起,莲花急忙又把头扭向另一边。平安笑了,莲花也笑了。莲花说:“讨厌!”平安笑道:“烦人!”莲花起身走了,平安跟上去说:“想甩开我呀?”莲花故意说:“就——是。”平安就搂住她,搂的紧紧的。莲花嗔道:“干啥——么?”平安问:“那你还想甩开我不?”“不想了。”“那就是想抱住啊!”平安笑道。莲花情知中计,说:“讨——厌!”一用劲就挣脱他走开了。平安追上去说:“开个玩笑嘛!”平安本想用劲抱住她不让她挣脱,还想……,可是他心里却有点儿怯,害怕莲花真的生气就松开了。 二人说说笑笑已经走到门口出去了。“吃饭吧?”平安问:“你想吃什么?”莲花说:“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饭啊?哪儿有不知道啊?”莲花笑道:“我嘴里呀!”平安说:“那我想吃‘不知道’。”说着,头就靠近莲花的脸。莲花忙说:“那……那不是免费的!”“多少钱一吃?”“最少也得一百万”“一百万?那我得等到下辈子了!”莲花说:“心诚值百金。”平安问:“我心还不诚啊?”“还不够诚。”“还不诚?”“嗯,还欠一点儿。”“欠一点儿?”“嗯。”“那也够一百万了啊?”“去,我说的是至少!”“哎!千金难买啊!”“那当然。”莲花一仰头笑着说。 二人手拉手相拥着向前走。走到一家饺子馆前,平安问:“吃饺子不?”莲花看了看,说:“行。”二人就走进去,一人要半斤。平安问:“你会捏饺子不会?”“会。”“那你什么时候捏饺子让我吃?”“嗯——这个嘛,可以考虑。”“才可以考虑啊?我好——悲伤!”平安说着趴在桌子上低着头。莲花说:“那就明年吧?”“明——年?太——遥远了!”“那你想什么时候?”“明天。”“这个嘛……也可以考虑。”“真的?”平安兴奋的抬起头。“假——的!”“哎!悲伤至何年?!”平安又低头趴在桌子上。“起来吧,饺子上来了。”二人一吃都直摇头,莲花小声说:“哎呀,没味。”“难吃,上当了!”平安勉强吃完,莲花剩下七八个,不想吃了,平安说:“不想吃就不吃了,走。”说完就去结账。二人出来,平安说:“你没吃好吧?”“再吃点什么?”“算了,也差不多了。”走到一家蛋糕店前,平安说:“吃蛋糕不?”“行,少买点儿,蛋糕太甜,买两个面包吧。”买了两个大面包,莲花抢着付了钱。平安说:“你跟我争啥哩?”莲花说:“你不让我付钱,我以后咋好意思再跟你出来?”平安说:“行,让你一回。”二人一人拿一个面包上车吃。回到金川县,平安说:“跳舞吧?”莲花说:“好。”他俩就进舞厅一直跳到散场才回家。 第二天起床后去洗脸遇见李伟,李伟问他:“听说你把王莲花勾到手了?”“喔。”平安笑着说。李伟伸出大拇指说:“‘水瓶儿’——高,高——‘水瓶儿’!”“什么高不高的?师傅介绍的,哎,你听谁说的?”“‘大个子’嘛!”“他怎么知道?”“全知道啦!头条新闻!”平安笑笑说:“这有——啥么?”李伟说:“你得请客!”“为啥?”“你不请客,他们几个都要跟你竞争!”“好好好,请就请!”中午,程亮、大强、张军、李伟大宰了平安一顿。程亮说:“平安,你昨天忘了一件事。”“什么事?”“搬家。”“哦——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大强说:“正常,正常,为了爱——情抛弃一切!”程亮说:“重色轻友。”平安连说:“真忘了!真忘了!”张军说:“没事儿,我们都说你去相亲了,说好的。”“谢谢,谢谢!” 第18章 爱学习的志峰 吴志峰开始时叫班必走,后来看到同学不想走就不走,他也经常不走。黄司机长也说不想走可以不走,学员嘛,没必要趟趟跟着。不过,他不走是想看书。现在他经常去宿舍后面的小山上看书。山上真是安静,空气清新,没人打扰。宿舍里有时候是同宿舍的曹师傅回来了要睡觉,或者有别人来和曹师傅说话抽烟,或是旁边宿舍有人打牌、放录音机,很是吵闹。只要天不下雨,他就拿着书去山上看。偶尔有农民走过,都以为他是准备考大学的本村高中生。可是又不认识他,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本村人的孩子,都很奇怪,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这天下午四点多,他正走在上山的路上边走边背书,从后边上来一位老人叫他的名字:“这不是吴志峰吗?考试得了第一名,学习很用功啊!”志峰回头一看,是教育室的段老师,穿着一身运动服,他问:“段老师也上山?”“我基本上每天都上山,前一段时间家里有事儿没来。”“上山干什么?”“锻炼身体嘛!”“哦——”志峰明白了。段老师说:“山上空气好!”“嗯,就是。”“小伙子,经常来这儿用功?”志峰不好意思地说:“也没有用啥功,就是看看书。”“看的什么书?”“法律。”“好,有志气啊!是自学考试不是?”“喔。”“好,法律是热门专业,学好了大有用处啊!”志峰笑笑说:“跑车回来没什么事,不看书就不知道干啥了。”“是啊!人得有个事儿干,不然,虚度光阴不说,自己也觉着很空虚,对吧?”“对。”段老师满面红光,走路很有精神,不一会儿就把志峰甩在后面了。段老师回头对志峰说:“小伙子,慢慢用功吧,先走了!”“喔。”志峰答应一声,越走越慢。他并不是锻炼身体要上山,而是慢慢走,边走边看书,走一会儿站一会儿。 志峰经常来山里背书。有时候早上,有时候下午,每次下午来总能遇见段老师。段老师每次见他都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总是鼓励他:“好好学习啊,大有前途!”时间长了,他和段老师就比较熟悉。段老师问他:“喜欢跑车不?”他说:“跑时间长了总是想瞌睡。”段老师说:“是啊!跑车是比较辛苦的,也不是很累就是熬人。叫班前一定要休息好。你现在是学员,不承担责任,将来你干副司机尤其是司机,如果休息不好很容易出事的!既然干了这一行,就得慢慢适应它。人总是要适应社会,社会不会去适应某一个人的,对不对?”“尤其像你跑车回来还学习看书,一定要注意休息,叫班前一定要休息好,一定要养成跑车不瞌睡的好习惯!”“嗯。”天气渐冷,他仍然上山。手冻冷了,就戴上手套,耳朵套。风大了,他就躲进一个破窑洞里。山上冷,但是山上安静,没人打扰,能专心背书。 这天中午,志峰到达西都。因为路上下雨,车架黄蜡蜡的,志峰和师傅用洗衣粉水擦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才擦完,两手冻得都不知道冷了,退勤已经快四点了。吃完饭,遇见程亮和师傅从轻工商贸城转回来。志峰问程亮:“什么时候来的?”程亮说:“在这儿都歇两天了。”“怎么歇这么长时间?”“车备了。”“什么?”“就是我和师傅到西安后车回到段里就转到一边备用了,车跑累了也需要歇歇,你没听说过?”“没。”“歇两天也好,不用擦车。”“歇着也真是带劲!来的时候熬了一大夜,真是难受!这两天我天天上街,昨天我去钟楼了。”“钟楼在哪儿?”“汉康市中心。”“哎!也没啥看的,都是文物,咱又看不懂,看热闹哩!唉,”程亮压低声音说:“人劳室的黄进元旦要结婚,你去不去?”“你们都去?”“去嘛!都上礼,咱和人家拉拉关系,以后对咱们有好处。”“中,上多少?”“咱们都统一一下,都上五十,咋样?”“行,那天咱们都去,咱们几个坐一桌。”“好。”志峰说:“唉,你知道新建的汉康新华书店在哪儿?”“就在钟楼北边。”“坐几路车?”“那边大路有去火车站的车,先坐到火车站再坐1路车就坐到钟楼了。”“好,我明天去看看有什么好书。”“你和谁去?”“我一个人,咋了?”“没事儿,小心点儿,我明天可能就该走了,不敢乱跑。”“没事。”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志峰给师傅说了一声就坐车去钟楼,师傅说中午可能叫班,让他早点儿回来。他说中午就回来了。坐车到钟楼后,他很快就找到新华书店。走进去,里面人很多,书更多,共有四层,每层有二、三十排书架,有很多人坐在地上靠着书架或者墙、楼梯,或者什么也不靠,多数是学生。志峰一头扎进书堆,找到一本法律书就看起来。直看得他眼酸脖子硬,活动活动,低头继续看。一本书浏览完换一本,累了摇摇头继续看,直看得腰疼腿困胳膊麻木,一看表,哎呀——十三点多了!这才觉得肚子空空,咕噜噜直叫,就买了三本书,身上的钱快花完了。坐车回到公寓,买个馒头一包榨菜回到房间,师傅已经叫班走了。刚到的师傅说跟他们回去也行。他问师傅什么时候叫班,师傅说明天早上。他坐在床上吃馒头夹榨菜,他还想去书店买书钱却不多,想借师傅钱却不熟悉不好意思开口,身上的钱只够吃一顿饭,他还想去看书。师傅问他:“就吃馍夹咸菜?”他说:“嗯……吃过了,没吃饱。”吃完馒头,他对师傅说:“师傅,我想去书店看书,晚上就回来。”师傅说:“好,去吧,你和谁去?”“我一个人。”“远不远?”“不远。”“好,你去吧,注意安全。”“嗯。”又坐车来到新华书店直看到天黑了,才回公寓。兜里只剩下不到五元钱,就买了两包方便面一个饼,吃一包剩一包明天吃。 他去过金川县书店,里面书不多,法律书更少。从此以后,一到西安就经常去书店看书。他发现西安还有很多小书店,里面的书比新华书店的书便宜多了,最贵不超过三十元,一般都是十元、二十元。有的错别字多,有的少,还可以看。他就挑错别字少的买,重要的书还是去新华书店买。看书就去新华书店看,一看就是半天,肚子饿了才出来。 从西安回来已经傍晚。志峰走到楼梯口,看见上面有个人也正上楼像是吴丽红。丽红正好也回头,一看见是他就低头继续上楼。志峰奇怪她怎么会上楼?就问:“你上楼干什么?”丽红看他一眼又扭过头没有回答他。上了两步,回头问:“你刚回来?”“嗯。”“上回考试考得不错吧?”志峰说:“不行,有一门没过。”“哦——没事儿,下回再考。”“嗯。”丽红上到二楼,向平安宿舍走去,志峰上到三楼回宿舍,就拿碗筷去食堂吃饭。经过程亮宿舍,看见平安正和程亮说话,就说:“平安,刚才吴丽红去你宿舍找你了,你快下去吧。”平安一愣,就明白了。他笑了一下,说:“人家不是找我。”志峰就奇怪了,问道:“去你宿舍不是找你,那她是找谁?”平安看他真不知道,就招手叫他过来,说:“人家是去找和我一个宿舍的吴师傅哩!”“找他干啥?”“干啥?一块儿做饭嘛!人家两个已经好上了!”志峰点点头上:“我明白了!”志峰好像终于想明白一道难题一样点点头走了。平安望着志峰的背影狠狠地说:“真是个书——呆子!”程亮说:“人家是理想远大、一心求——学哩!” 第19章 黄进结婚 元旦这天,多云,太阳忽隐忽现,寒风阵阵刮人脸。金辉大酒店门口,一早上就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贴喜字的,贴对联的,挂红布的,搬烟酒的,热热闹闹喜气洋洋!黄进穿着笔挺的新婚西装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迎接每一位来宾,招手上烟,握手寒暄,亲切笑谈。最忙碌的人当数程亮。他七点起床出去吃饭,七点半就来到酒店,服务员才刚来两个,见他站在那儿问他干什么?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敷衍一句:“不干什么。”那位服务员就奇怪了,问他:“不干什么来这里干啥?”程亮忙说:“今天这儿不是有人结婚吗?”“是啊。”“我是来帮忙的。”“哦——真是积极呀,来的这么早!”“喔——啊,哈哈,来,我帮你们干点儿活吧!”程亮搓着冰凉的手去拿扫帚,服务员连忙抢过去说:“不用不用,你歇着吧。”他又要拿抹布擦玻璃,另一位服务员忙说:“你歇着吧,哪儿敢让你干活呀?你是客人!那儿有茶水,你坐那儿喝水吧。”程亮说:“我不渴不渴。”他在门前来回走着搓着手,早上清冷清冷的,他穿的是凉皮鞋,冻得他直跺脚。 八点多,黄进来了,看见程亮就问:“你早都来了?”程亮说:“刚来一会儿,在宿舍也没啥事儿。”“谢谢!谢谢!”“黄哥今天真是英俊又潇洒的帅哥!”黄进笑着说:“比你还差一点儿。”程亮说:“我还能跟你比?差远了!”九点多,人劳室主任两口子来了,黄进和爱人走过去握手问候,迎到里边坐好就出去了。程亮拿来茶壶给刘主任倒茶上烟点上,笑着说;“刘主任,你是今天唱主角的,有你的主持俺黄哥的婚事一定会很热闹很圆满!”王主任笑着看了看他问:“你是今年,啊——是去年刚分来的?”“是的,是的。”“汉康运校的?”“嗯,是的,和黄哥是校友,黄哥是我‘大师兄’。”“哦——好,好,一个学校的,多联系,你‘师兄’不会亏待你的。”“那是,那是。”“你们都是知识分子,有文化,大有前途啊!”“那还得靠刘主任哩!”刘主任笑着摇摇头说:“我已经老了,你‘师兄’年轻有为大有前途,好好跟着他,不会有错!”“还得靠你培养哩。”“那倒是,不过也谈不上培养,我只是助他一臂之力,主要还是个人奋斗,对吧?年轻人!”“是的,是的,今天有你总管,俺黄哥一定会感谢你一辈子的!”“不用不用,自己人嘛,不管自己人还管谁啊?”“对对对!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是跑腿儿的。”“你去斜对面那个超市里先拿两条烟一挂儿鞭炮,一会儿再叫几个人抬酒,我给老板打电话,你现在去吧。”“好。”程亮应声而去。刘主任在前台打电话让把烟拿过去,说了一会儿话,看见大强、张军、卿宝来了,就和他们一块儿去搬酒和饮料。卿宝说:“‘亮仔儿’,真不够意思,来了也不叫一声。”程亮说:“咋没叫?敲半天门,没人应嘛!”“你几点敲门?是不是轻轻地敲门悄悄地走?”卿宝笑着问。大强笑道:“卿宝也成诗人啦!”程亮一拉脸,重重地说:“我是那种人嘛?你把我说成啥了?咱黄哥交代让我帮王主任跑腿儿哩,我还能不来早点儿?”大强问:“你几点来?”“也没多早,刚来一会儿,拿了两条烟过来等你们。”张军说:“原来是重任在身啊!”卿宝说:“那是,程亮是积极分子、、、先进嘛!”“什么积极不积极的,咱校友哩,要热心帮忙嘛!”大强说:“那肯定的,对校友不热心还对谁热心?”卿宝说:“要积极上进,热心帮忙。”大强说:“上进啥哩,大学生还轮不到哩还能轮到咱?”张军说:“咱没啥关系嘛,谁要是有啥关系有啥门道儿一定要拉咱同学一把。”卿宝说:“就是,最起码咱同学要帮衬,抱成一团!”大强说:“能上好班就行了,还想干啥?当领导?”张军说:“不是说要当领导,最起码有什么事都帮忙。”“对!”程亮说;“到了,赶紧搬吧!谁搬得多谁喝的多,偷懒要罚酒。”大强说:“程亮,你来得早是想多喝酒,是不是?”卿宝说:“人家才不是想多喝酒,人家是要积极表现哩!”程亮说:“去去去,表现啥哩!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跑步锻炼身体的。”“是吗?我现在才知道。”“你天天闷头大睡你咋知道?”几个人说笑着抬着东西回来,王主任让程亮给他们一人一盒烟,看有人来了就发烟,几个人就在门口站着说笑。 这时,张军听见大强说;“看那边谁来了?”几个人就看见李伟和对象陈莎蔓走过来。大强就喊:“李伟,你人小‘鬼大’啊!”李伟笑着问:“我怎么‘鬼大’啦?”“你不‘鬼大’谁‘鬼大’?”“怎么啦?算计你啦?”“你把我们几个单身汉都甩后边了,你还不‘鬼大’?”李伟笑了,陈莎蔓也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张军说:“就是嘛!你也不介绍一下,不想让我们几个认识?”大强说:“那是肯定的啦!能让你认识吗?让你认识了把人家夺走了咋办?”李伟笑笑说:“好,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千金是我的——未婚妻,”李伟本想说是媳妇,话到嘴边却改口了。“去,谁是你未婚妻了?”莎蔓一脸羞红,推了李伟一下。大强几个人全哈哈笑了。李伟忙改口道:“这是我的对象——优秀的人民教师陈莎蔓小姐!我才不怕大家认识哩!”说的几个人都笑了。程亮走过来,拍了一下李伟,笑着说:“李伟,你小子可以啊,第一个脱离单身,祝贺祝贺!一会儿得多喝点儿!”李伟说:“你真是大忙人啊!”程亮说:“不忙不忙,给咱黄哥跑跑腿儿。”卿宝说:“李伟,一会儿给大家得传授经验哩!”话音有点儿沉。大强说:“对对对,一会儿得讲讲,好好讲讲!”李伟说:“没啥经验。”卿宝说:“那就是一见钟情了?”李伟提高音调说:“对,就是一见钟情!”莎蔓不好意思地扭身看别处了。卿宝说:“好呀!教师女的多,以后得给咱兄弟几个也介绍几个吧?你总不能忍心看着兄弟们打光棍儿吧?”张军说:“李伟,我一会儿先给你倒酒,你得先给我介绍一个!”李伟笑道:“行,没问题!只要有合适的,那还能忘了咱兄弟几个?”这时,听见程亮说:“平安来了。”只见平安和王莲花慢慢走过来,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安静片刻,大强大声说:“平安,你个子不高‘水瓶——儿’怪高!”平安笑了,笑的不知道怎么说话了,脸上写满得意。早忘了从昨晚到早上是怎么三请四求,莲花才答应来的。张军说:“你别光是笑啊!你不给大家介绍一下,不想让我们几个认识?”“喔,我忘了,我忘了。”平安伸开手在胸前一指莲花,满脸堆笑着说:“这是我的对象王莲花,你们都见过的。”程亮说:“我们都见过的,却让你给抢跑了!怎么抢到手的?快给大家说说。”平安说:“师傅介绍的。”大强说:“你千——万要注意了!千——万不要得罪我们几个,不然我们都要跟你竞——争!”莲花不好意思地笑了,嫩白的脸颊更像一朵刚盛开的红莲。平安说:“咱们都是好兄弟,我什么时候敢得罪哪个?”李伟笑道:“平安心最实诚,咱们不能欺负人家,大强是开玩笑的,兄弟妻不可欺,对不对?”大强哈哈笑道:“那当然,那当然,不开玩笑不热闹嘛!” 志峰一个人走过来,张军问他:“一大早去哪儿了?刚才叫你你不在宿舍。”“我去山上看书了。”“哦——什么时候都不忘看书,真用功!”志峰笑笑没说啥。他问李伟::“站这儿干啥?”李伟说:“不干啥。”志峰还想问啥却不知道怎么问,就呆呆地站着。志峰想,来这儿也没啥事光站着,还不如再晚来一会儿,多背一会儿书呢。自考一门没过,他很伤心。他发誓以后绝不能考第二回!结婚嘛,能有啥事?不就是上礼嘛,他本想让谁把礼钱捎过来,想想还是算了,再抓得紧也得吃饭啊!况且,结婚的饭是好饭,不吃有点儿亏。 一阵鞭炮声响过,乐队吹拉,锣鼓喧天。一溜黑色轿车停在酒店门前。新郎下车拉开新娘车门,弯腰请新娘下车。新娘迟迟不下车,主婚司仪悄声问新娘,就大声笑道:“新娘有个小要求,不好意思说出来,新郎黄进你好好猜猜,是个什么要求?”黄进想了想,就说:“知道。”主婚司仪说:“新郎真是聪明!那你说说,对不对,看新娘!”黄进说:“抱她下车。”主婚司仪笑道:“说的真好,新娘子说一说,新郎说的对不对?”新娘微笑点头。主婚司仪大声说道:“好!乐队、摄像准备好,记录下这激动人心、温馨浪漫、新郎新娘终生难忘的一刻!”黄进弯腰伸手抱住新娘,新娘双手攀住黄进肩膀,几个人就往他俩头上身上喷泡沫、洒彩纸,黄进抱着新娘来到酒店门前一张贴着大红喜字的红布前放下新娘,二人并肩站好,面向大家。主婚司仪高声宣布:“现在,新郎新娘最美好的时刻终于来了!我宣布:婚礼正式开始!鞭炮、乐队、摄像准备好!”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响过,司仪大声说:“新郎新娘并肩站好,终身大事天地作证,一拜天地——”二人面对红布深深鞠躬。司仪说:“结婚成小家,不忘父母家,大恩莫过教养,最应终生难忘!来,请新郎父母上来——”黄进父母在椅子上坐好,司仪高声说:“二拜高堂——”司仪问黄进父母:“请问二老,今天高兴不高兴?”黄进父母都说:“高兴。”“看看儿媳好不好?”“好。”司仪又问新娘:“面前二位老人好不好?”新娘说:“好。”“光说好是不行的,叫声爸妈愿不愿意?”新娘就开口叫道:“爸、妈。”司仪问二老:“媳妇叫得好不好?”二老说:“好。”“甜不甜?”“甜。”“叫得好,发红包,叫得甜,红包不会扁!红包大不大?说给大家夸!”“千里挑一。”“好,千里挑一!二老爱儿媳,见面有大礼!”黄进父母都把红包给新娘,新娘双手笑纳;接着是新郎拜岳父岳母,叫声“爸”“妈”领红包。司仪高声说:“下来——最浪漫的时刻即将到来——夫妻对拜——!”旁边人早已准备好,按头的,撒碎纸的,喷泡沫的,喊叫声,叫好声,热闹喧哗。拜过亲朋好友各位来宾后,司仪问:“新郎新娘是不是自由恋爱?”二人说:“是。”“好,请二位讲一讲恋爱经过,大家说好不好?”旁边人都说:“好!”司仪问:“新娘不好意思,新郎口才一流,给大家分享一下吧?大家说,好不好?”“好!”黄进就说:“好,那我就讲两句。我俩是在前年路局电脑培训班儿认识的,她坐在我前面。我发现她很有气质,长得也漂亮,就开始追她。主动和她接近,问她一些问题,认识之后,请她吃饭,上街,她也欣然同意。培训结束互相留了电话,之后经常联系,确立关系。”司仪笑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好人终有好机会!大家说新郎讲的好不好?”“好!”“太简单了!”司仪说:“由于时间关系,就进行下一项吧,还想和新郎新娘聊的人晚上去他们的新家闹新房吧!下面让他俩表演个节目吧?”新郎笑着说:“饶过俺俩吧,俺俩天天上班,啥也不会。”“那就亲一个!”“亲一个!”“黄进,你不会说你不会亲新娘子吧?”“哈哈哈……”司仪连忙打圆场:“很显然,二人都特别的害羞,大伙儿也不要强人所难,让他俩拥抱一下吧?行不行?”“行——”“不行——”司仪说:“我听着说行的声音大一些,那就抱一下吧?新郎新娘?”二人还是不好意思,两边有人就推他俩,二人抱了一下就分开了。司仪就宣布婚礼仪式结束,请各位来宾进酒店用餐,二人拜见双方亲朋敬酒。 酒店一楼大厅,李伟几个人坐一桌。张军站起来说:“我今天不当‘军长’,当‘司令’。”说着拿起酒瓶,拧开瓶盖,先给旁边的李伟倒了一杯,说:“咋样?我说话算数吧?以后得先考虑我!”大强说:“看你猴儿急的样儿!单身多好,来去自由!”张军说:“那你好好自由,自由一辈子吧!”程亮说:“咱们玩点儿什么吧,要不然不热闹,喝着也没意思。”大强说:“好!有两个人得征求一下,是不是?”大家都笑了。卿宝说:“对!咱单身汉自由,想喝就喝!来,先干三杯再说。”说着就夺过酒瓶给旁边的程亮、志峰倒,志峰说:“我不喝酒。”卿宝说:“喝!,不喝酒来这儿干啥?”再给自己倒一杯,举杯扬脖,一口喝干。张军说:“好,咱们都干了!”大家刚喝完,卿宝又倒一杯,举杯说道:“先干为敬!”话音刚落,就扬脖喝了。大强说:“今天咱们的‘情种’真豪爽!”程亮说:“就是,‘情种’今天是酒兴大发!”卿宝不说什么,又倒一杯说:“干!酒是粮食精,喝了万事轻!”大强说:“好!,说得好!”程亮说:“咱们来送关吧。”卿宝说:“好,我先来,一枚定输赢!反转吧。”就从志峰开始。志峰说:“我不会划拳。”卿宝说:“你真扫兴!”志峰问他:“你会划拳?”“会,咋不会?”“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早都学会了!”实际上,卿宝以前也很少喝酒,更不会划拳。前些天,他们车定检吃饭时,他跟师傅刚学会,还不熟练。卿宝一挥手一摇头,他已经头重脚轻了,他对志峰说:“你不会划枚,老虎杠子总会吧?”志峰说:“我不喝酒。”卿宝说:“你——你真扫兴!哪个男人不喝酒,不喝酒能是男人?”志峰说:“我真不会喝酒。”“那算了,不跟你玩了,不喝酒还玩啥玩?”轮到平安,平安本来会划拳,他却说:“我也不会猜枚,咱俩敲吧?”“不行——你也不会划枚?你骗谁呢?不行,要不然你主动喝两个。”平安说:“好,我喝两个。”就连喝两个,算过了。可是,卿宝又端起酒杯要和王莲花碰杯,平安忙说:“算了吧,我代喝,喝两个。”说着,又喝了两个。卿宝却说:“不行,你不能代喝,代喝的不算。”说着,又要和莲花碰杯。大家看卿宝喝多了,就把卿宝拉开。李伟说:“卿宝,该咱俩了!”程亮示意平安走,平安就带莲花走了。卿宝还说:“别走——别走——王平安——你——真——真是个——胆小鬼!害——怕害怕——我把——把你对象抢——抢走,是不是?害——害怕我,是不是——是——不是?”大强说:“卿宝,咱男子汉大丈夫要有骨气,人家不想让咱认识咱不能强迫人家,对不对?天下美女多得是,咱还能盯住一个?就凭咱这美——男子哩,还怕找不到美女?”卿宝说:“那——那当然!就——就凭咱——咱这么潇洒——身后跟——跟一个班——一个连哩——随——随便挑!”说完终于被大强拉着坐在椅子上,继续送关。轮到李伟,李伟说:“我的枚不行,认输认输。”卿宝说:“你也——也认输?好——你们都——怕我,都——怕我是不是?”李伟笑着说:“我们都怕你。”说着就连喝两杯,又代莎蔓喝了两个,卿宝把他饶了。 王主任和黄进、新娘来给大家敬酒。王主任拍拍程亮的肩,笑着说:“小程今天表现不错,得多喝两杯。”程亮笑着说:“应该的,应该的,这不算啥。最忙的是王主任,这么大场面全靠王主任主持的,王主任是今天的顶梁柱,来,大家敬王主任一杯!”几个人都端起酒杯。王主任说:“这是要把我灌成稀泥哩,是不是?来,黄进已经喝的不少了,咱们碰一杯完事儿,好不好?”程亮说:“好,干了。”几个人都干了。程亮问:“王主任,我们这一批什么时候能单独?”王主任说:“春节过后吧,没事儿看看书,你们都是技校生哩,没问题!”王主任和黄进去那边敬酒。程亮几个人继续送关。最后,除了志峰没晕,几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卿宝让志峰搀着回到宿舍,一路上胡话连篇,歪歪扭扭,几次差点儿跌倒。 第20章 看美女 元旦过后,教育室老师给他们说春运结束要对他们进行提升副司机的考试,给他们划出复习范围,让他们多跑车多练习走行部检查,好好跟师傅学习。程亮师傅刘司机长说,考副司机一般都是走过程的,差不多都能考过,马上要从洛阳接车,现在运转车间正缺人哩。 这天,刘师傅从西都买了台新电视机。退勤后,师傅妻子推着三轮车来接,程亮帮忙把电视机推回师傅家。刘师傅家住在三楼西户,程亮记在心里。当天晚上,他就买了两条红塔山、两瓶老仰韶,敲开了刘司机长家门。刘司机长正和妻子在家看新电视的效果,看到程亮提着东西,刘师傅就说:“小程,你这是干啥呢?想来转转就来转转,拿东西干啥?”他妻子说:“这小伙子……一会儿拿回去,回家拿给你父母,拿回去,喔!”程亮说:“这也没什么,刘师傅平时对我挺关照的,我心里挺感激的,这快过年了,一点心意,也没啥。”说着,就把烟酒放在茶几上。刘师傅让他坐沙发上,问:“看看这新电视咋样?”程亮说:“不错,不错,大电视看着就是带劲儿!”刘师傅的妻子说:“你刘师傅就是个‘烧包儿’,有点儿钱压不住!”刘师傅说:“你去看看,别人早都换了!”“我管人家干啥?我还喜欢看旧电视,把旧电视机放卧室,我躺床上看,省的你老是跟我争。”刘师傅说:“好,你想看旧电视你就看吧,我看新的。”刘师傅妻子给程亮倒茶水,程亮忙说:“我自己倒,自己倒。”“你下午吃饭了没?没吃,我给你做点儿!”“吃过了,不用麻烦嫂子了,谢谢嫂子关心!”“小程,那你坐会儿,我出去转转,晚饭吃得有点儿饱,活动活动。一会儿走的时候把东西拿走,啊!”“好,我和师傅再谝谝。” 看了一会儿电视,程亮问师傅:“师傅,你看我单独后能留在咱车上不能?”刘师傅肯定地说:“能,一定能!这一段时间你表现不错,我已经跟队长说过了要把你留车上,就看你愿不愿意了。”程亮忙笑着说:“我当然愿意,当然愿意!我只害怕留不了哩!那……咱车上不就多一个人了?”“那不用你考虑,车队会调整好的。”程亮说:“那最好,那最好。”刘师傅说:“以后你要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你也知道,有的人不好好干,车队让他打预备,一个月跑不上车,挣不了几个钱,到处求人。现在不像以前,都是按趟拿钱的,一个月不跑车最多就是二百块,那能行?”程亮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师傅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我家在外地,在这儿没有亲戚,没啥关系,以后还要靠司机长多多指教,多多照顾呢!”“那是肯定,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只要师傅能帮了的,一定不会推辞的!小程,我给你讲,这机务段虽小,人际关系复杂着哩!想混得好也不是容易的!像你以后考司机,成绩是一方面,关系也很重要。还有司机单独,单独以后,都要注意搞好关系!以后我慢慢给你讲。没事儿,你这小伙子还是挺聪明的,好好干,将来大有前途!”程亮说:“前途不前途的,我不敢想,只想跟着师傅好好干就行了!”“好,说得好!”又说了会儿话,看会儿电视,程亮起身告辞。这时,刘师傅儿子回来了。程亮就要给他发压岁钱,刘师傅连忙挡住说:“还没到过年哩,发啥压岁钱?再说,他都十岁了,这两年我都没给他发过压岁钱。还有这东西也拿回去!”程亮说:“这点儿东西没啥,你一定得收下!你不收,我以后还敢给你提啥事?以后全靠你帮忙哩!还得靠你和嫂子介绍个对象哩!这点儿东西算啥?”说完,就要开门走,刘师傅说:“你这个小程啊真是的,算了,不说了,下不为例!听见没?”“听见了,师傅我走了,你不用出来了。”“好。”路上,程亮心想,过年时还得去黄哥家坐坐。 回到宿舍楼前,正走着听见大强在后面叫他。他转过身,大强小跑过来高兴地说:“今天跑了趟快车,三个多小时就下班了!”“三个多小时?这么快?拉什么车?”“临客,只停了两站,拉客车真过瘾!真——带劲儿!人家景州、汉康机务段跑客车的真是太美了!”“谁让咱没那个命呢!”“人的命,天注定!”程亮问:“唉,你那传销传的咋样?”“那——当然!”大强一仰头说了句。程亮问:“那当然?当然什么?”“很好还是很坏?发展几个下线啦?”“当然是很好啊,截止昨天为止,下线已经达到一个班还多,正在向一个连发展!”“吹啥吹?你还骗我啊?”“怎么,你都知道?”大强有点儿奇怪。“看看,露馅儿了吧?哈哈……”说笑着,二人进了大强宿舍。程亮问:“你有产品没有?”“有。”“让我看看。”“好么。”大强取下墙上一个包,拿出两个小方盒子,一个纸盒是柠檬茶,一个塑料盒是香皂。程亮闻了闻香皂,说:“还挺香的!”大强说:“那当然!”“就是太贵了!”“确实不便宜。”“你卖了几块?”大强摇摇头,用手画了个大圆圈。程亮说:“一块儿也没卖?”“喔——”大强说:“哎——我就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全当是玩儿——的!”“张军发展的咋样?”“也——不咋样!”“有下线了没?”“有两个吧。”“那还是有成果的嘛!”“反正我跟他说好了,他在机务段发展的下线也是我的下线。”“哦——可以啊!你现在也有人给你跑腿儿了!”“啥呀——反正,我是他的下线,我的下线也是他的下线嘛!再说了,出去传销都是我俩一起出去的。”“哦——我明白了!”“可以,可以,团结协作,共同奋斗!好,好!这才是亲兄弟哩!”“唉,你问这么多干啥?你也想加入?”“我才不加入呢!我劝你呀,退出吧,别——上当啦!”“我才不管哩!反正也没啥事儿,培训时还能看美女!”“在哪儿看美女?”“培训的宾馆啊,参加培训的、讲课的很多都是女的,有的还很漂亮,气质也不错的。”“真的?”“那当然,咋样?跟我一块儿去吧?明天有培训在市里金光大酒店,去不去?”“那——考虑考虑。”“你小子还装啥装?”程亮问:“过完年就要考试了,你复习咋样了?”“还没看书哩!太难背了!”“你师傅给你讲过走行部检查没?”“讲过。”“讲过怎么出活儿没?”“讲过。”大强又问:“明天去不去?明天卿宝也去,他晚上该回来了吧。”程亮说:“我明天下午可能要叫班。”“中午就回来了。”“好,去就去!” 第二天早上下雪了,是今年第一场大雪,窗外全白了,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大强先去叫张军,张军不在,就去叫程亮,再和程亮一块儿去叫卿宝。程亮问:“张军呢?”大强说:“还没回来,备到西安了吧,他早都走了,在我前面哩。”大强敲了好一会儿门,卿宝才揉着眼睛开了门说:“干啥呢?还没睡醒呢!”大强说:“去看美女不看?”“哎呀,不看了,还没睡——够呢!”“你几点回来?”“零点多。”“零点多也睡醒了,走吧。”程亮问:“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喔。”“单——间?”“那多——美!可以领个美女来。”“哎——!可惜呀——没有啊!”卿宝伸展双臂倒在床上,一拉被子蒙住头。大强拉开被子说:“你不去找,人家还能自己来找你?走——吧!”“哎呀,你真烦人!”“关心你哩!知道不知道?”卿宝终于坐起来,穿衣服,洗脸抹脸,梳头喷摩丝。大强也拿起摩丝瓶喷了几下,梳梳头,说:“这东西还真是好!”卿宝说:“用别人的当然好!”大强说:“小气鬼!”卿宝说:“你‘天生丽质’哩还用这?”大强说:“我还能是‘天生丽质’?我要是‘天生丽质’都——成‘天生丽质’啦!”程亮说:“‘情种’心里只有美女,说的都是女人话。”“嘿嘿嘿……”卿宝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看见大强还往头上喷,就把摩丝瓶夺过来,说道:“好了,还能一个劲喷?喷两下就行了。”“看你小气的,明天还你一瓶!”“好,你别忘了!” 三人在车站等了快二十分钟,还不见公交。程亮说:“公交是不是停了?”问车站上班的人果然是停了。大强说:“坐火车吧?”卿宝说:“没拿工作证。”大强说:“没事儿——只管去!”三人就去坐火车。三人从车站职工出入的大门进站,一趟车进来,三人都说是“通勤,一站路。”列车员就让他们上车了。 金光大酒店离火车站不远,三人下火车走一会儿就到了。上到三楼,找到一个小会议室推门进去,培训已经开始。他们坐在后面边听边看。讲台上是市里那位上线在讲课,边讲边在黑板上写着,下面人有时候鼓掌,有时候哈哈笑,有时候还有人提问。他们三个主要是看,基本上没听进去。 讲课结束,那位上线走到大强跟前问:“这两位是你的下线?”大强说:“还不是,他们都是第一次来,了解一下。”上线说:“好,你们听了以后觉得怎么样?”程亮说:“嗯,不错,不错,我们考虑考虑。”“好,以后多来听听,很好的一个事业!”“好!”卿宝也说。 走出酒店,程亮说:“今天中午,大强得请客!”卿宝说:“对!请客!”大强说:“为啥?”“你把我俩都骗了!根本没有美女!都是人家的媳妇。”大强说:“以前有几个,今天没来。”卿宝说:“反正,你今天把我俩给骗了!这么冷的天让我们白跑一趟,请客!”“我咋知道人家不来呢!”大强有点儿急了。程亮说:“反正,这次是上你的当了!”卿宝说:“就是就是,请客请客!”大强气得哭笑着说:“我怎么就请了两个强盗、无赖呢!我身上钱不多,只够吃面。”卿宝说:“吃面就吃面。”其实,大强也是冲着美女去的,上回都见了,准备接近呢,这回却没来,他也很失望。三人吃了碗烩面,大强结过帐说:“以后有对象了得请我。”二人直说好,反正今天先宰他一顿再说。吃完饭出来向车站走,走了一会儿,看见吴丽红和对象提着新买的衣服走过来。程亮问:“吴丽红,上街转了?”丽红说:“喔。”卿宝说:“什么时候发喜糖?”丽红不好意思了,头扭向一边,她对象吴光明笑着说:“快了,过完年吧。”“真快啊!”“到时候你们都去!”“一定,一定!” 第21章 大年初一 快过年的时候是发年货、领奖金的时候,总能看到有人推着自行车或骑摩托带着米面油、木耳、带鱼、火腿肠等等回家。对于学员,发的年货和师傅一样,奖金减半。今年发了三壶油、一袋二十斤大米、两瓶杜康酒、一壶香油、一箱火腿肠、一箱带鱼和两袋木耳、两袋金针菇,其中有段上发的和车间发的。外人都羡慕铁路上发的年货真不少,铁路职工总是嫌少。不管怎样,带着年货回家心里总是比较高兴的。可是,年货带回家后总是惹出夫妻间的一些口角,不是嫌丈夫给婆家拿的多了,就是嫌媳妇给娘家拿多了,应该拿这个,不应该拿那个了,争吵斗气闹别扭。男的一般比较大度,不想跟媳妇争吵,对于蛮不讲理的也是各有各招,有的就会在徒弟面前吹牛,说媳妇如何蛮不讲理,吹嘘自己怎么治得她服服帖帖,如何如何。 李伟把年货领回家,对母亲说:“给莎曼家送一壶油吧。”他姐说:“你俩现在还没结婚,又没订婚,拿米面油不合适,过年时,买点好礼品送去就行了。”母亲说:“你姐说得对,自家人才送米面油哩。你俩还没定亲,不算是自家人。你觉得人家咋样?要是可以,就早早订婚,把婚结了,我和你爸也就不操你的心了。”他姐说:“咋样?过完年订婚吧?你得主动向人家提。”李伟低着头用手挠着头说:“我倒是想啊,没钱啊!听说现在订婚都得花成万块钱的。”他姐说:“那你问问莎曼的意思,你俩先说好。”母亲说:“你们说好,钱家里给你出。”她姐说:“可不能她要啥就答应啥。”李伟说:“不会吧,她看着不像那种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能看透人家?”李伟笑道:“姐说的对!姐是真理!”“姐不向你谁向你?” 除夕晚上,李伟看电视看到一点多才睡。一大早,鞭炮声把他吵醒。一看外边,下雪了,纷纷扬扬,飘飘悠悠。父亲喊他放鞭炮,他就起来拿鞭炮到楼下去放。吃完饺子,他没吃住“宝”,母亲吃住了。父亲说:“你妈本来就有福,今年还要添福。”母亲说:“添啥福?”父亲说:“添儿媳妇嘛!”“添儿媳妇能算是福?添孙子才算福哩!”“你光想大胖孙子哩!”李伟笑着不说话。看一会儿电视,他就给莎曼打电话。接电话的是莎曼母亲,他说:“婶子新年好吧!叔也好吧!”“好,都好着哩!”“莎曼在家吧?”“在哩,你等会儿啊,莎曼——”莎曼过来接过电话,李伟问:“昨晚看到几点?”“一点多。”“我也是看到一点多,你几点醒来?”“七点多吧。”“吃饺子了吧?”“吃过了。”“咬住宝了没?”“没有,你吃住了没?”李伟笑着说:“吃住了。”莎曼说:“那你今年有福!”“有福没福还得靠你哩!”“靠我干啥?”“只有你能带福给我么。”“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呀。”莎曼笑道。李伟说:“那你是不愿意赐福给我了!”莎曼说:“没有福给你什么呀?”“呵呵,”李伟笑道:“开玩笑的,下午出去玩吧?”“去哪儿?”“去公园吧?欣赏雪景看美女!”“看啥?那你一个人去就行了叫我干啥?”莎曼生气的想挂电话,李伟忙笑着说:“看遍美女都比不过你啊!美女就在我身边,我看都看不够哩还看啥?”“光哄——我开心哩!”“真的!下午两点半,公园门口。”“好。” 吃过午饭,李伟给他姐打电话让她和姐夫带上相机带着女儿一块儿来公园玩,他姐欣然同意。李伟先来到公园门口,等了一会儿,看见莎曼从公交车上下来,他就向她招手。进到公园里,雪仍在下,似乎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轻轻飘落,粘在发梢、睫毛、脸颊或嘴唇上,一丝冰凉渗入肌肤,虽冷却能给人以微微的滋润。李伟问:“冷不冷?”莎曼说:“有点儿。”“我不冷,让我来温暖你吧?”莎曼没应声。李伟就靠近她,一手搂住她的腰。可是,二人都穿着厚衣服,搂着也没啥感觉,莎曼一拧身挣开她的胳膊。“呵呵。”李伟笑笑说:“雪景难得,今天咱俩照几张相吧?”莎曼没有说话,李伟问:“你不愿意?”莎曼说:“今天大过年的,没有照相的吧?”李伟说:“一会儿咱姐一家人要来,让她给咱照。”莎曼抬起头看着他问:“你叫他们了?”“我没叫,是我姐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今天要来公园转儿,问咱俩来不来,我说来。”走了一会儿,李伟问:“你——想让我去你家不想?”“没有呀。”“那你今天为什么不让我去你家接你?”“大过年的,你去那儿不好吧。”“那你什么时候——让我去你家?”“过几天吧?我给我爸妈说一下,这几天得走亲戚的。”“你父母愿意让我去不?”“不知道。”“喔——”李伟的心有点儿突突跳。走了几步,李伟问:“我去你家该买点啥?”“你想买点儿什么?”“你爸吸烟不吸?”“不要给我爸买烟了,我和我妈都不让他吸烟,他吸烟也不多。”“我买条好烟。”“好烟对人就没害吗?”“害处少点吧?”“再少还是有害。”“好,好,不买烟就不买。”“那买两瓶好酒吧?”“那还可以。”“你爸喜欢喝什么酒?”“二锅头吧。”“厉——害!二锅头是高度酒,爆——着哩!”“看来,你经常喝酒是不是?”“我才不经常喝的!十天半月不一定能喝一回不能哩!唉,你爸妈喜欢吃什么点心、水果?爱喝什么奶?”“你看着随便买就行了,冬天就不要买水果啦,凉冰冰的。”“好。”“我回去和我爸妈说说。”“好。” 这时,听见李伟姐在后面叫他俩,回头看见他姐一家人走过来。莎曼笑着打招呼:“新年好!”三岁多的外甥女冲着李伟说:“舅舅新年好!”又对莎曼说:“阿姨新年好!”李伟把她抱起来亲亲脸颊亲切地问:“冷不冷?”外甥女说:“不冷。”“不冷?小脸都冻得红扑扑的,还不冷?”李伟说着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在她眼前晃晃问:“这是什么?”“一百元钱。”“好,给你了,你的压岁钱!”外甥女高兴地说:“妈妈,舅舅给我压岁钱啦!”他姐说:“装好,别弄丢了!丢了就长不高啦!”莎曼也掏出一百元要发压岁钱,李伟说;“我都给过了,你不用给了。”就抱着外甥女向前快走。李伟姐也忙说:“小陈,现在不用给,李伟也不用给!要给也是李伟给就行了!不用客气,不要那些客客套套的!现在都不兴发压岁钱了,我都没给她发过。”莎曼笑笑,也就把钱收回了。 几个人边走边看边说着话。雪花飘飘,洒遍小山、绿树。绿叶托白雪,白雪衬绿叶。绿白相映,白的更白,绿的更绿,互相依偎。走了一会儿,李伟姐说:“这雪景挺美的,照几张相吧?”李伟说:“我先给你们一家人照几张吧!”姐夫说:“我给你俩照几张吧?”说着拿出相机说:“你俩往那儿站,站那两棵松树柏树之间,好不好?”李伟姐说:“好,不错,不错!”莎曼也不好说什么,就和李伟站在那儿。姐夫说:“再站近点儿,别不好意思嘛!笑一笑!”李伟就再靠近一点儿,二人都笑了。照了两张,李伟说:“好了,我给你们也照两张,这儿景致不错!”姐夫一家人就也站那儿,李伟喊声:“一二三——茄子!”三口人都笑了,李伟赶紧照了两张。几个人走着转着笑着,李伟总是爱逗小外甥女。上到小山顶,姐夫又给他俩照了两张,又给李伟姐和莎曼照一张,在湖边、在雕像前、梅花丛中又照了几张。雪花一直在飘。李伟今天真是心满意足,令他更高兴而紧张的是过几天能去拜见岳父岳母了! 在公园转了一圈,李伟和莎蔓去街上转,他姐一家人回家了。虽然是大年初一,街上的很多超市都开门营业,李伟和莎蔓就进到一个大超市里边看边转。李伟问:“你爸妈身体都好吧?”“好着的。”“你爸脾气咋样?是不是很爆?”“你为啥这样说?”“因为他爱喝酒,而且是二锅头。”莎曼笑了,故意逗他:“是的,一不高兴就发脾气,骂人,还打人哩!”“他骂你不骂?”“不骂,我爸对我可好啦,从没骂过我!”“那他对谁凶?”“对新来的人!”莎曼笑道。李伟明白了,笑着说:“你敢骗我?”莎曼嘻嘻笑道:“怎么啦?就骗你,骗的就是你!”“那你妈厉害不?”“你想呢?”“你说说嘛!”“不说,就让你想。”李伟就不问了。转到一个水果摊前,摊主大声喊着:“来了,来了,走一走看一看,进口水果香又甜!”有美国提子、泰国甜橙、印度香蕉、火龙果等等,品种不少。李伟说:“买点吧?”莎曼拉他一下,二人走了。莎曼说:“这不一定好吃。从那么远的地方运来还能新鲜吗?”李伟说“哦——有道理,你真聪明!”“再说了,她说是进口的就是进口的?你相信吗?”“哦——真是的,也不一定,现在骗子太多啦!”“那就是嘛!”看看酒看看纯奶,最后买了两瓶四十六元的瓷瓶二锅头,买了一箱奶。莎曼说:“先不急着买。”李伟说:“先准备好,有备无患嘛!” 从超市里出来,雪小了些,天也亮堂了,李伟和莎曼边走边说话。突然,李伟看见一个大炮子正直直地向他俩飞来。原来是不远处一个小孩在点炮子,他把大炮子直立在地上,用烟去点的时候不小心碰住炮子了,大炮子倒了,也点着了,正好朝着李伟和莎曼飞来!“啊!”李伟慌急中一步跨向中间大路,由于两手拿着东西,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莎曼听到李伟的喊声却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吓得闭上眼两手捂住耳朵。大炮子飞到她跟前“咚——啪——”两声炸响,莎曼仍然闭着双眼捂着耳朵站着。李伟爬起来,揉揉胳膊揉揉腿,看到莎蔓仍然立在原地就站起来问:“莎曼,你没事吧?”莎曼说:“没事。”李伟看看酒和纯奶没有变形,就说:“走吧。”莎曼已经向前走了,李伟追上去说:“真倒霉!谁放的炮子?准备炸人哩?”四处看看,没看到谁在放炮。李伟又说:“幸好,没炸住人。”又看看莎曼的衣服说:“哎呀,这儿有个小洞。”莎曼低头看了看,没说话继续走。李伟看到莎曼的神情,忽然意识到刚才那一瞬间自己太自私了!他忙说:“刚才——我看见那个炮子直直向我飞来,真的,是直直对着我的,碰不到你,你站着不动真是——太好了——太对了!我要是拉你正好就炸着你了!”莎曼低声说:“那你不会推我一下?”“……”李伟愣住了,他知道在那一瞬间自己根本就没想起莎曼根本都把她忘了。他想了想,又为自己辩解:“我要是推你推猛了不就把你推倒了?再说我还拿着东西……”“拿着东西也可以推呀,一只手推能有多大劲儿?”李伟没话说了。莎曼已经不再理他,只顾自己向前走。走了一会儿,她说:“你回去吧,不用送了。”李伟追了一会儿,想到大过年不能去人家家,也就不再向前走,莎曼头也不回一直向前走。他站在那儿,摇摇头说了句“真倒霉!”就回家了。 第22章 平安情困 别人都盼着过年放假,这次放假很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放假。过完年,他们就要正式上岗或者提升为副司机,一旦正式上岗,这一辈子就不可能再放假了。平安家离得远,在邻县的山区里,坐汽车得三、四个小时。国庆放假他回过一次,再也没回过。他有点儿不想回家,只想天天和莲花在一起,他问莲花:“你家里有什么活儿没有?有活儿尽管说,我最喜欢干活儿。”莲花说:“快过年了,没啥活儿,就算有活儿,有我哥嫂在,你也帮不上。”他俩就去街上、市里转儿,大商场都转遍了,两人都买了一身衣服,天天去录像厅、舞厅。平安的开销已经超支,又借了吴光明二百元。自从吴光明和吴丽红处对象后,对他明显友善了。每次做好饭只要他在,总是热情地让他吃饭,说着就拿碗给他盛饭,平安忙说“不饿,不饿。”或者“吃过了,吃过了。”吴丽红开始见到他总是不好意思,时间长了也就自然了,热情地让他吃饭。耐不住二人的热情,平安吃了两回。得知他和莲花处对象,二人就让他带她来玩。吴光明对他很是热情,可是一天晚上睡觉前,他深有忠告之意地对他说:“王莲花以前和他们村的一个小伙儿谈过,不知道断了没有,好像去年还谈着哩。”“去年什么时候?”“天热的时候吧?我见过那个男的。人家好像都谈了几年了。”平安心里“咯噔”一下,蒙上了一层阴影。之后他也不好意思问莲花,只是对莲花更是千讨好万讨好,不敢说一个“不”。他也问过他的介绍人,那位师傅说:“早——都断了,去远处打工了,你就放心吧!我跟她家住的不远,跟她家大人关系也不错,多少人追人家闺女的,她家大人托我找咱段人的。你可要对人家好点儿啊!”平安点点头说:“嗯。”每次约莲花,她总是欣然答应,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他也就放心了。 快过年了,平安只得回家,他真的有点儿不想回家,他甚至想到不回家了,就在单身宿舍,反正自己是在进行终身大事哩!父母也能理解吧?他对莲花说:“我不回家了,陪你过年!”莲花惊讶地说:“那怎么行?你不回去看你父母?再说了,你都多长时间没回家了?过年也不回家?回家转转么!”平安拉着莲花的手可怜兮兮地说:“可是我……还想拉你的手。”莲花羞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平安又说:“你跟我回我家吧?让我父母,还有我们村人都看看你!”“现在不行吧?大过年的我去你家算什么呀?”“算我媳妇嘛!”平安热切地望着莲花。“去!那怎么能算是呢?还早——着哩!”一句话打击的平安几乎站不直了,平安几乎是哀求地问:“还早哩?你——对我很不满意?”他望着莲花,声音有点儿打颤儿。莲花得意地笑了,说:“咱俩认识还不到半年哩,还不是——太了解呀!”他拉着莲花的手放在他胸口,有点儿急切地说:“你摸摸我的心——我可是把整个心都交给你了!你要是不愿意,我的心就死了!”“别肉麻了!”莲花笑着说:“那——你对我了解吗?”“了解。”“了解多少?”“我……”平安一时却说不上来。正准备说时,莲花却打断他笑道:“说不上来吧?还是不够了解吧?咱俩得多了解哩!过年你回家吧,不然,人家会说你不孝!”“我放不下你啊!”“你不回家,我就不理你了!”平安无话可说了。 腊月二十七,平安终于回家了。除夕晚上,他给莲花家打电话。他家没有电话,他去村里唯一一家商店里打电话,给莲花父母拜年,说了几句话,莲花就说:“要看电视。”就不说了。商店老板婶子笑嘻嘻问他:“给谁打的电话?女的?你媳妇?咋不带回来让瞧瞧?”他笑着说:“刚谈的,还没到那一步哩!”初三下午,他又给莲花打电话,电话里“嘟——嘟——”响了半天却没人接。晚上又去打,他母亲说:“莲花儿有事出去了。”第二天上午他又去打,莲花接了问:“你是谁?”他说:“是我,莲花,你听不出来是我?”莲花笑道:“喔——怎么你一回家声音都变了?有啥事儿?”“没啥事儿。”“没啥事儿打电话干啥?钱多了是不是?”“嗯……”他想说“想跟你说话。”却不好意思说出口。莲花说:“没啥事儿就挂了,来亲戚了。”说完就挂了电话。平安也就付钱离开。以后的几天里,他还想给莲花打电话,却尽力克制住,他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不安静,看电视也是心神不宁,找老同学回来干脆蒙头大睡。母亲问他:“得病了?”他说:“没有。” 终于挨到初七,一大早平安就收拾好东西,拿几个豆包、菜包和油条,问他哥借二百元,吃过饭给父母说了一声就坐车回金川县。下了汽车,就到电话亭给莲花打电话。莲花父亲接电话问:“谁啊?”平安说:“我是莲花对象平安。”莲花父亲说:“喔——机务段的?”“喔。”“莲花她出去找她同学耍去了。”“喔,那就挂了。”回到宿舍放下东西坐在床上发呆,脑子里什么都有。不知为何,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想了半天,越想越烦心,干脆躺下蒙头睡觉。 一觉醒来,却感觉好像没睡,刚才不知道都梦见什么了,啥也不知道。吴光明和吴丽红进来准备做饭,热情地招呼他说:“一块儿吃点儿。”他忙说:“不用,不用,一会儿出去。”吴光明问:“找媳妇?”平安说:“嗯。”吴光明说:“赶紧去吧,抓点儿紧!”平安笑笑,出去了。 外边的饭馆还没开门,他不知道该去哪儿吃饭。走到公寓门口,他忽然想去公寓里吃饭吧,就进到公寓里边。公寓是专门管外地乘务员住宿吃饭的。一楼值班的正低头吃饭,他就向餐厅走去。吃过饭出来,他不知道该去哪儿。他想打电话却又害怕打电话,转了一圈,又转一圈,终于一狠心走到电话亭,拨通莲花家的电话。电话响了半天,他的心也随着“嘟——嘟——”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他盯住电话,似乎要把那一头的人看出来。“喂——”是莲花爸的声音:“是谁啊——”声音有点儿哑。“我是平安。”“喔——机务段的?”“喔,莲花在家不在?”“莲花她不在家,有事出去了,她也不给我说,哎!娃大了,管不了——了!你有啥事给我说。”平安忙说:“没事,没事。”挂了电话,他转身就走,脚步沉重。“唉,没给钱呢!”“喔,忘了。”他忙转身付了钱就往回走,他心里有波浪在激烈地翻腾着。难道真的是说变就变?忽然,他转身往街上走。他要去舞厅,去录像厅里找莲花。 转遍县城的几家舞厅、录像厅,都没有看见莲花的身影。他已经想过好几遍了,如果遇见莲花,而且还有一个男的,他将会怎样?质问她?问什么?质问他?又问他什么?跟他决斗?算了吧,就算决斗,她会改变?算了吧,看见就算了,结束了,还说什么?谁让我钟情?情种唯情啊!她若有情,她会自责;她若无情,还有何恋?她会自责的……对了,明天就上班了,明天去绿化队找她!他心里难受啊!难受的想哭! 舞厅里人多灯光暗看不清,录像厅里黑咕咚咚,只有银幕的亮光一闪一闪也看不清,他总不能一个人一个人挨着看,别人不愿意,老板也不愿意。他只好回宿舍,闷头大睡。 第23章 竞争美女 张军在过年的假期中仍然不忘他的传销事业,可是令他伤心的是成果甚微。他给每一位同学讲,他们却好像商量好了似的,都说这都是卖嘴皮子的,骗亲戚骗朋友的,根本不屑一顾;他给亲戚讲,他二伯直接指责他不务正业;只有他舅家今年生意不错赚了钱心里高兴,上回买的两盒柠檬茶还真有效果,就又买了两瓶营养肾的产品,给他妗子买了一块儿香皂。他妗子高兴地说要加入传销,他舅拍拍他的肩膀说:“俺军娃子出息了!会做生意啦!”他说:“我没赚你的钱,我给你的都是成本价,我还能赚你的钱?再说了,我不是在做生意,我是给你们送健——康的!”他舅就笑道:“看俺军娃子多——会说话!”在所有的亲戚中,张军最崇拜的就是他舅。他舅很有派头,已经发福的身体很壮硕,肚子圆鼓鼓的,,留着短寸头,腰里别着手机,说话粗声大气,手一挥,笑哈哈,很有老板风度,不管是谁,搭眼一看就会认为人家肯定是个大老板。张军最羡慕的就是手机,舅舅拿着手机昂着头和别人说话的样子真是让他羡慕到心里梦里!他发誓明年一定要买个手机! 大强在过年的走亲访友中根本就不提传销,他似乎已经把传销这回事儿抛之脑后,只和老同学喝酒、打牌、看录像。 转眼,八天的假期就结束了。 大强刚进宿舍躺在床上,张军就来找他,问:“最近成果咋样?”“什么?”“什么?你不知道?还装糊涂!”张军有点儿生气。“哦——”大强笑道:“我还以为你问我赢了多少钱哩?”“赢钱?”张军睁着眼看着大强说:“打牌?打牌你能赢多少钱?那能和传销比?”“咋不能和传销比?传销跑了多长时间了,挣了多少钱?我打一天牌说不定还能挣个一二百哩!”“你能老赢钱?你没有输的时候?传销是健康事业,打牌是啥?”张军慷慨激昂。大强说:“说的再好有啥用?没人相信又能咋——的?”张军说:“明天去市里。”“干啥?”“培训啊。”“哎!再培训也不行啊!太贵了,没人买啊!”“你也认为太贵?”“贵嘛!咋能不贵?都是几百几百的,人一听价钱就都吓住了。”“完了,完了,”张军举起一只手臂一挥,转身向前边走边说:“你都认为太贵还怎么能说服别人?观念落后,观念陈旧!”他又回转身走到大强跟前继续说:“买一件东西不能光看它的价格,要看它的价值,价——值!明白吗?萝卜白菜是不贵,但是它们的价值怎么能和仙妮蕾德的食品相比呢?仙妮蕾德的食品是几十种——”“好了,好了,别说了。这些我都给人家讲了,人家还说贵,咋办?”“这就得继续讲,讲产品的作用,没有任何副作用,能彻底改变人的各个器官。”“这样讲了,人家还是不相信,咋办?”“还是不相信?那就得想办法了,可以优惠,关系好的可以让他先免费试用。”“免费?那他不给我钱咋办?”“免费都是对关系特别好的亲戚朋友才说的,还有很多办法得去培训,学习别人的策略。”大强靠在被子上头低着不说话。张军说:“明天去不去?”大强还是不说话。张军急了,想举手拍他,手却停在半空,向上画了一个半圆,双手撑在腿上,凑到大强跟前问:“焉了?不想挣钱啦?还记得那位美女不?”大强忽然想起,一拍被子狠狠地说:“去,去就去,谁怕谁?”张军笑了,笑道:“这才是个男子汉嘛!”张军给那位上线打电话,她说正好明天上午九点在她家里有一个小型交流会,可以过来参加,给他俩说了她家的地址,来了再给她打电话,她去路边接他们。张军又给他妗子打电话让她也过来,妗子高兴地说:“中么,今天不打牌啦,去市里逛逛!” 第二天早上,张军叫班了,他肯定不会走。大强的师傅还没有回来,他还可以歇两天。吃过早饭,他俩就在汽车站等他妗子,妗子来了,三人一块儿坐车去市里。按照上线的指引,三人找到上线家的大概位置给她打电话,上线就出来迎接他们。一见他们,上线就问:“这位大婶儿是哪儿的?”张军说:“是我妗子。”上线说:“大婶儿,您好!”说着就伸手要和他妗子握手。妗子却笑着愣住了,一脸疑惑。张军忙说:“妗子,人家是和你握手哩!”妗子这才恍然大悟,搓搓手说:“噢——我还以为是干啥哩!农村人没见过世面,让你笑话啦!”说完,就两手抓住上线的手。张军、大强尴尬地笑着。上线笑笑说:“没事儿,没事儿,走,上楼去我家。”三个人跟着上线来到她家。上线很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请他们坐在沙发上,给他们各倒一杯水,给他们掰香蕉。上线的家比较大,大概有一百多平方吧。客厅很大,一套红木家具,一台三十四英寸的大电视机,落地窗帘很是气派华贵。客厅里已经坐了五六个人,其中就有他二人心中的那位美女,他二人心里非常兴奋加振奋。她今天穿一件深黑色羽绒服,黑亮黑亮的反光。大强正好坐在美女旁边,他一个劲儿地扭头或者低头侧目看那位美女,看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上线让大家都介绍一下各自的经验体会。她可能也看出大强的心思,就故意对大强说:“这位朋友以前来过,不知道你加入传销了没?”大强根本就没听进去,正在想心事,竟然没听见上线的话。张军连忙踢他一脚,大强一抬头,看到大家都在看他,不解地问:“嗯?”有人在笑他。上线又问:“我记得你以前来过,不知道你现在加入了没?”大强说:“喔——,加入了,早都加入啦!”上线笑问:“有什么体会?”“体会?喔,哎——!这产品太贵,不好卖。”“这是因为你没有给他们讲清楚咱们产品的好处。”“讲啦,他们还是嫌贵!”上线笑了,说道:“这就一方面需要你耐心地给人家讲,讲的时候先不要介绍产品,先和人家拉拉家常,关心人家的健康,人家如果说他哪儿不舒服或者有什么疾病,你就给他讲咱们的理论,疾病的根本原因都是各个器官损坏了,功能不健全了,再说我们的产品,你也可以先不说你就是卖咱们产品的,你可以先说你知道有一种产品别人在卖,或者别人已经用过确实能彻底改变人的身体,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具体情况要看你发展的对象,他如果不能接受传销就这样说,他要是认同传销,你就直接介绍咱们的产品。做传销是要有一定的交际能力的。总之,首先要取得别人的信任和认同,先拉好关系,然后再沟通介绍产品。一方面咱自己要用产品,用咱们的真实体验和身体的改变来改变他们的认识和消费观念。这种改变不容易,最难改变的就是人的思想。咱们也不要太心急,一个产品想要打开市场是很不容易的,万事开头难嘛!只要我们坚定信心就一定会有显着的成果!”这一番话直说的大强连连点头,张军也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他妗子说:“大妹子,你讲得真好!你真有学问!”轮到张军了,他说:“我现在只恨自己认识的人太少!我都想在大街上摆一个摊儿卖咱们的产品。”说的在座的人都笑了。上线笑道:“不要太心急,咱们的产品主要是靠亲戚朋友,用自己关心朋友关心长辈的爱心去推销咱们的产品。男的一般从食品说起,女人一般从化妆品说起,但是对男人也可以说化妆品,他可以给他爱人买,对不对?”“说得好!”大强大声赞同。几个人都鼓掌了。正讲着,上线的手机响了,“不好意思,接个电话。”她说:“喂——你好!喔,是的,你还想要?嗯,可以,几瓶?三瓶?好的,我给你留着,你放心吧!”她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说:“我的一位朋友用了化妆品,直说好啊,没有一点儿副作用,都是纯天然的营养品,能彻底改变皮肤和身体。”接下来是那位美女讲,只听她说:“我也是先用的化妆品,感觉真是好!和市场里的真是不一样,一闻气味就不一样,都是纯天然的花香。贵是贵点儿,东西好啊!贵的值!真是值!去医院看病人经常说只要能治好花钱多就多了。可是结果呢?治好没?很多病都治不好,只能是控制住罢了。咱们的产品能彻底改变人的身体,没有任何副作用,很多人却嫌贵,还是不相信。只要咱们能让他们看到咱们的产品确实不是骗人的,一定会热卖的!我爸太胖了,想减肥,就买了柠檬茶,喝了一个月,肚子还真是小了!就又买营养肾的产品,感觉不错。我认为最主要的是咱们要有信心,还要积极体验,自己用。”“好!”张军带头鼓掌,大强也连忙鼓掌叫好。张军的妗子说:“这位姑娘说的真好!”接着是另几个人发言。 交流会进行了两个小时,结束后,张军的妗子填表加入传销。从上线家出来,张军说:“看见了吧,人家拿手机打电话多——气派!咱们什么时候考副司机?考上副司机一定要买个手机!”大强问:“一个手机得多少钱?”“两三千吧。”“那太贵了!先买个传呼也行。”“传呼不能说话,还得找电话,太难受!要买就一步到位!”“你牛!”张军“嘿嘿”笑了笑说:“我牛啥?我也只是说说,过过嘴瘾而已。哎!没——钱啊!没钱啥也别说。”他妗子说:“你们工资高,攒上半年买个手机没问题!”张军笑笑说:“喔,妗子,咱们去吃饭吧!”三人找到一家面馆,各要了一碗牛肉烩面,张军就把钱给服务员结账。妗子说:“今天吃军娃子一顿饭,下次我让你吃顿好的!”张军说:“妗子跑这么远来,吃我一顿算啥?应该的,应该的!”吃过饭妗子要去转转看看衣服,张军和大强就陪着,一直转到四点多才坐车回。 到金川县后,妗子倒车回家,他俩回宿舍。大强忽然说:“我越看那个美女越是喜欢!帮我问问那个上线吧!”“美女?你就知道想美女?你不要忘了,那是我先发现的!”“你先发现的?怎么,你也想挂?”“那——当然!你不要忘了是我拉你加入传销的!”“我不管,反正我也想挂,我要追她!”“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怎么忘恩负义了?这是爱情,爱情是自由的,爱情面前人人平等!”“爱情?你知道什么是爱?才见过几面就爱上了?”“你不爱?不爱你别追!”“我是喜欢。”“喜欢?喜欢一件东西一样?我是爱,我的感情比你深,你得让给我!”“你!——”张军气得直挥拳,狠狠地说:“好!咱俩公平竞争,谁先追到手是谁的!”“好!”二人都气呼呼地各自回宿舍。 第24章 天仙出现 卿宝现在是个舞迷,这也是受到他师傅的传染。他的两位师傅都是老舞迷,跑车是一身工作服或者旧衣服旧鞋,到汉康一退勤洗澡就换上西装扎上领带或是夹克、衬衣,皮鞋擦得光亮光亮,骑上旧自行车就去“赶场”,即便是跑了一夜车早上到也不耽误赶早场,回来下午再睡觉,有时候下午也不睡,到晚上待班再睡。开始时,卿宝早上退勤后要睡觉,一觉睡起来已经下午一两点,他师傅还没回来。他想一个人去舞厅却不熟悉,再说舞厅也是个是非之地。他就又回到公寓,转来转去,有同学来了可以上街转转,没有伴儿就又回公寓睡觉。晚上又要待班,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胡思乱想,想起莲花,想起学校的“马子”,想起舞厅里的姑娘……想起很多事……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忽然听见他师傅叫他,睁开眼,看到师傅已经开灯穿衣服,对他说:“叫班了,起来吧。”他连忙穿衣起床。路上,师傅问他:“昨晚睡得咋样?”他说:“昨天白天睡了一天,晚上再也睡不着了,翻来翻去真是难受!”另一位师傅说:“翻来翻去咋难受?抱一个人翻还难受不难受?”“那简直美——死了!”三人哈哈笑了。“我们都是白天不睡,要熬就熬带劲儿,要睡就睡带劲儿!”以后,卿宝早上到西安后也不睡觉了,和师傅同步。他没有自行车就骑师傅车带师傅,后来,师傅也帮他找一辆自行车,三人同去同回。两个师傅都有舞伴儿,一打电话只要有空儿就去。舞厅里都有“黑灯曲”,一到黑灯曲彩灯全部熄灭,只剩下前台亮着的一个小灯泡。整个舞厅黑压压的,只能看到人影晃动,两个人紧紧抱着原地晃着,有的动作很大,各自娱乐。开始时,师傅让他舞伴儿和卿宝跳,后来,卿宝自己请别人跳。他想请年轻女孩,可是年轻女孩很少,大多是中年人。后来,听别人说他来的地方不对,有年轻人多的舞厅,他不知道在哪儿,也不好意思和师傅分道儿,就先玩着,以后再说。有时候和师傅和舞伴儿一块儿吃饭,都是师傅结账。跑车回来,晚上和师傅也去舞厅。县城总共就三家舞厅,平时白天不开门晚上开门,年轻人不少。可是,卿宝却没发现“有感觉的”,“美女稀少,爱情鸟没来到!”“美女稀——缺,桃花运如望——月!” 过年放假回来,司机长说,准备让他们考副司机了,抓紧时间看看书。他就不去舞厅了,在宿舍看书,到汉康也在宿舍看书。程亮、志峰他们也在看书,他们都盼着赶快考试,一干副司机一个月从二百元一下子会涨到七八百,那真是让人兴奋的!复习范围并不太多,两个星期就背完了。但是,还没有通知考试,司机长说可能要到春运结束了。他们只有耐心等待,继续复习。背书背累了,他又去舞厅。这天晚上,他在舞厅越跳越乏味就出去。出来了却不知道去哪儿,就随便往前走。天气渐暖,无风之夜,不怎么冷,街上行人挺多。他从一个商店前拐过弯,忽然看到前面一个美女独自行走。乌黑的披肩发刚挨着肩膀,橘红色休闲服非常合体,体态窈窕,胖瘦恰当,黑亮的皮鞋步伐轻盈。卿宝装作若无其事,四处张望,他的视线不放过前面的美女——“仙女”。走了一会儿,他快步走,从“仙女”身边走过,借着路灯光斜眼看了两眼,不禁怦然心动,甚至很激动,莫非真是桃花运降临?他感觉他的心在“突突突”激烈地跳动着。他又放慢脚步,到一个商店里转了一圈出来,不远不近地跟着“天仙”。“天仙”从百货楼旁边拐弯一直往北走,卿宝加快脚步,紧紧跟着她,跟了大约半个小时,最后“天仙”又拐一个弯,走进一个家属区。卿宝看看四周,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单位的家属区。她走进家属区说明什么?已是人妻?不会的,看上去她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不会这么早就结婚吧?应该是谁家闺女吧?夜晚独行说明什么?没有男友?或者是已经分手?也可能是男友上班?不在家?卿宝边往回走边想,各种可能他都想了,反复想……猛地听见一声刹车他连忙站住,汽车灯照着他的眼睛很刺眼。原来是在一个拐弯处,一辆汽车正往里拐,他没看见差点儿撞上,司机伸出头呵斥他:“不要命啦!走路不看路?”他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走过去了,又自语道:“牛什么牛?不就是开个车嘛,老子将来一定买个好车!”像今天晚上这样的“跟脚儿”,卿宝以前经常干。有很多次,他和大强逛街“跟脚儿”都是从后看很“ok”,再看脸大失所望!他今天特意看看脸,“天仙”那稚嫩的脸绝对是青春少女的脸,而且从背后看两腿紧夹绝不会是人妻!想到这儿,他不禁兴奋地振臂一蹦!老天啊老天,你终于有眼了!这时,他觉得有点儿饿了,就买了一包花生米,再买一瓶小仰韶,边吃边喝,边走边想,越想越兴奋!他甚至想好了怎么去认识“天仙”,这回他要大胆行动,他决定把写好的情书当面交给她,对!直接走到她跟前交给她,下回见到他就交给她,对!就这样干,要迅速行动毫不犹豫! 第二天早上,卿宝就把熬了半夜写好的情书叠好装在口袋里,在段门口吃过早饭就去了那个家属区。天阴着,凉风飕飕。他站在那个家属区门口不远处一棵杨树旁装出等人的样子,不放过每一个从门口进出的人。可是,一直等了两个多小时,就是不见“天仙”的人影。他就奇怪了难道是自己昨晚看花眼了?不会的,自己跟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能看错呢?门口商店的老板娘已经注意他了,他就来回走着,换个地方。越站越冷,手脚冰凉,时不时搓搓手、跺跺脚。已经十二点多了,他肚子咕咕直叫,就去吃饭。找一家面馆要一碗炒拉条,再要一碗酸汤。酸汤上来,他就大口吹气,吹一会儿就吹着喝着,,暖暖身子。吃着饭,他想,吃过饭还去不去?继续等?她一上午都没出来,下午还不出来?她要是出来自己却走了那岂不是错失良机?对,继续等!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难道我一片真情就不能感动上天吗? 吃过饭,卿宝又来到老地方,站在远处和那个商店平行的一棵大杨树后面注视着家属区大门口。天空阴云渐开,阳光投射大地,风也柔和许多。可是,仍然没看见“天仙”出来。卿宝双腿已经酸困,胳膊也有点儿麻木,他抬头看见大杨树身上有一个大结很像一只大眼睛在看他,越看越像。他想,大杨树也在关注他哩!他活动活动手臂,跺跺脚,继续等。忽然,他看见一辆摩托车从家属区里边驶出来,后面坐着的一个女孩很像“天仙”,她还穿着昨晚的衣服,肯定是她!摩托车从他身边驶过,虽然她用围巾包着脸,但是他看清她的脸颊和双眼,他敢肯定就是她!可是她很快就消失在前边的拐弯处,带她的人是一位中年男人,是她爸?这说明什么?她还没有男朋友?很有可能!卿宝不禁一阵兴奋地激动!很可惜,人家是坐摩托出去的,回来肯定还是坐摩托,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把情书递给她,怎么办?只能回去了!已经四点多,卿宝实在是站累了,他只好回去。 回到宿舍,卿宝看见平安坐在床上看书,就走进去问:“看什么书?”平安说:“随便看的。”“也不去找媳妇?”卿宝笑着问:“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快了。”“这个月,还是下个月?”“早着哩!嗯……五一吧?”“那你得请我喝酒!走,今天你得请客!”“为啥?”“为啥?你还问为啥?好,你先请我喝酒我再告诉你!”平安默不作声,低眉垂眼,忽然他一拍床说:“想蹭饭也——可以,不就是一顿酒嘛!走!” 饭店里,二人对面而坐,要一个拼盘,一瓶沱牌大曲。凉菜上来,卿宝拧开酒瓶盖,给平安倒上,再给自己倒一杯。几杯酒下肚,话就多了。卿宝问平安:“你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请我喝酒?”平安看看他说:“你说——”“真不知道?别——装糊涂啦!你心里明白!”“我明白,你想让我请客我可以请,别的就不多说了,咱兄弟谁跟谁啊?对吧?”“这还差不多。”卿宝低头看着平安说道:“我就是冲着咱多年的兄弟情分才让的你,你说咱俩是多年老同学了,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决裂吧?”平安说:“你让的我?好好好,我也不想和你争啦,咱多年老同学了!喝酒,喝酒!”“怎么?你还不承认?”卿宝又说:“你知不知道,我早就……”他想说他给莲花送情书的事儿,可又觉得特没面子又不说了,他说:“算啦,算啦,我不想跟你说了,喝酒喝酒,干!”二人又喝了。可是,平安却听成他和莲花早就谈过,忙问:“你和莲花谈过?”“没有。”“那你说早都怎么啦?”“算了,算了,不说啦!反正我知道你和她谈了,我就不和你争了。”“你和她见过面?”“没……有,”卿宝说:“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有新目标啦!来,庆贺一下,爱情万岁!干!”卿宝一扬脖,喝了半杯,靠在椅子上仰着头。平安看看卿宝,就笑了,说道:“那我就祝贺你!干!”他也喝了半杯,问:“哪儿的?”“保密,暂时保密!我跟你说,她比莲花漂亮多了!她是我的‘天——仙’!”平安笑笑,忽然,他“哎——!”一声长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给卿宝酒杯倒满,重重地说道:“喝!”拿起杯子和卿宝的杯子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大口。卿宝低头看了平安一眼问:“怎么啦?”平安低着头说:“美女难——求啊!”“怎么了?”“……”平安想说什么,却没开口,摇摇头说道:“算了,算了,不说啦,喝酒喝酒!”卿宝说:“有啥烦心事儿说出来让兄弟帮你一把。”“没……没什么……”平安忙说。卿宝说:“你不想说算了,可不要怪兄弟不仗义,啊。”“不怪,不怪,兄弟你就别问啦!”酒光菜净,二人走出饭店,搂肩搭背、歪歪扭扭地笑着说着回宿舍。卿宝问了几次平安有什么烦心事儿,想知道他和莲花的现状,平安就是不说,一支吾就说别的了。 其实,平安这些天很烦。他给莲花家打电话,总是“不在家。”或是“有事出去了。”上班时,他抽空儿去找莲花。可是,她总是和几个人在一起说话或者干活儿。他走过去说有事找她,她却说有什么事下班再说,正上班哩!下班再去,早都没人影了。她真的变心了?说变就变?平安想,可能是谁呢?是不是卿宝?卿宝也是喜欢莲花的,这个平安是知道的。要是真是卿宝,平安就焉了。他知道卿宝人长得帅气,在学校他就自叹不如,他只能骂他不仗义。这些天,他一直特别留心卿宝的动向。刚才,卿宝的一番话让他知道很可能不是卿宝。那么,又是谁呢?她们本村的?对,这有可能。若是她们村的,平安就要竞争了。说什么他也是堂堂中专生,在铁路上上班有正式工作啊!这也不是说有多好,可总比农村里没有正当职业的强吧,也可能人家家里有钱或者是有大官,那他也就自动放弃。不过,他得打听打听。想想,这顿饭也没白请,就对卿宝“兄弟,兄弟”叫的很亲热。 其实,卿宝为什么不再追莲花?他至今也没有想到是那夜的一场大风把他的情书刮跑了,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莲花为什么不去约会。 第25章 大强输了 李伟这个年过得也好烦,要怪都怪大年初一那天的“雪天飞炮”,把他的爱情炸飞了,买好的东西也送不出去了。每次打电话,总是莎曼母亲接,只有两次是莎曼接了,却总是说:“有事出去了。”、“要备课。”一天,他姐过来问他:“最近咋样?”他一转身说道:“算——了吧。”他姐连忙凑到他跟前睁大眼睛问:“怎么啦?”李伟却不说。他姐急的左问右问,前问后问,总算得知大概情况,就给他出主意说:“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哩!继续打电话,一天打一回,她看你这么诚心就会改变的,女的都怕缠,小伙子嘛,度量大——一点儿!”李伟就又打了几次电话,却总是莎曼母亲接电话说:“不在家。”李伟也生气了。他想,就算我不对,就不留一点儿情面吗?我对你不好吗?不愿意就算了,长得也不是很漂亮,有啥牛的?再说了,你自己吓蒙了,能光怨别人?你不怨你反应迟钝光怨别人?我两手都拿有东西怎么帮你?真不愿意就算了。之后,李伟就不再打电话。他姐知道了急得不得了,急忙找到媒人说了情况。让媒人去找莎曼,好好说说。经过几番劝说,莎曼终于回话说,这一段时间比较忙,让她考虑考虑。李伟姐就给李伟说:“你继续打电话,要不就直接登门谢罪,去学校找她,态度诚恳地承认错误,好好哄哄,就好了。”李伟一转身,丢下一句:“就兴她考虑?我也得考虑考虑!”他姐气得直瞪眼:“你也考虑考虑?我可给你说,追人家的也不少,等你考虑好了,人家就不考虑了。”李伟低声说:“不考虑算了。”说完就回房间。不管怎样,他现在也不想再去求莎曼什么,前些日子,打那么多电话总是遭拒,他太没面子了! 这天下午,李伟下班回到宿舍,宿舍里没人,他就坐在床上发愣。以前,他下班后多数就直接回家。就是不约会,他也不在宿舍呆,因为食堂的饭太次,下午经常是剩饭剩菜,回家就是早上得起早点儿坐车,那他也愿意。这些天,他就不经常回家,一下班胡乱吃点儿就窝在床上,或者去打牌。他正坐着,大强进来问他:“不回家啦?晚上在这儿可是很难见到你啊!不怕媳妇跟人家跑啦?”“去去去,一边去!”“呦——正烦着呢!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有啥烦心事儿给兄弟讲讲嘛!”见李伟低着头不理他,他又说:“说——出来嘛,憋在肚子里会憋坏肚子的,憋坏肚子就真——的没人跟了!”大强一边说着一边弯着腰凑到李伟面前很关切地看着他,并且哭丧着脸装出很悲伤的样子。李伟干笑两声,仍然默不作声。大强说:“还吃饭不吃?不吃了?看来是真的想女人了,想的饭也不吃啦!你不吃我就先走啦!”李伟看看他说:“一边去!谁想女人了?你才想女人了!走,吃饭!”“我想女人我也得吃饭啊。”二人就出来,李伟一带门,“嘭”地一声门锁住了。 公寓门口有几间低矮的旧房开了两家饭店,由于比较偏僻房租不贵,饭菜就比较实惠,住公寓的乘务员和他们几个单身汉经常光顾。李伟和大强在饭店里坐下,要了一个拼盘、一瓶沱牌大曲就喝开了。喝开了话也就多了,酒可真是个催话剂。要不然,多少交情都是在酒桌上喝出来的,吃吃喝喝才近乎嘛!大强问李伟:“怎么样?‘媳妇儿’谈成了没?我等着喝你的喜酒哩!”“哎!”李伟叹了口气说道:“早——着呢!”说着只顾低头吃菜。“怎么啦?有情变?”“哎!这个女——人啊,不能把她抬得太高,你把她抬得越——高,她尾巴翘得越——高!”“好,说得好!”大强拍了一下桌子,举起杯子说道:“干!”二人碰杯而饮。大强说:“女人如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为了追女人就丧失尊严!”“兄弟说的太——对了,说的太——好了!”李伟说,“唉,听你这么说,好像你已经谈过不少了?不然,你说不出这么经典的话。”“那——当然!鄙人谈过的对象至少要有一个班了吧,正在向一个连发展。”“吹——吧你!”李伟笑道:“一个月一换?”“差不多吧,有时候半个月。”“哎呀,我怎么觉着轻飘飘的,快坐不住——了!”“咋了?”“有大风在吹。”“哪儿来的风?”“有人吹——的呗。”“哈哈哈……”大强笑道:“不是我吹牛,吹牛也得有资本的!告诉你,就在前几天,我又把一个吹跑了。”“咋回事儿?”“说来——话长啊,张军这小子真——不够意思!我俩不是跑传销嘛,在市里培训时我见到一个美女,是我先遇见的,他那次没去嘛,现在却被他抢跑了,你说这家伙道德不道德?”“这家伙也真是的,朋友妻不可欺嘛!这道理他不知道?一会儿我去找他,我帮你算账。”大强大手一挥,笑道:“算啦,算啦,鄙人是重友轻色,不像他那样的小人,对吧?见了女人就什么都不要了!”“对对对,说的太好了!来,干!”二人举杯一碰,“呯”一声脆响,二人举杯而饮,瓶空方罢。大强拿起酒瓶在李伟面前晃一晃说:“光啦,喝完啦,咋样?还喝不喝?”李伟说:“不——不喝了!晕——了,晕——了,头重脚——轻,走,回!我结账。”李伟刚站起来就觉得头晕的很,又坐在凳子上。“我结,是我叫你的,我来结。”大强说着就走到柜台前结账,结完账,大强走到李伟跟前问:“咋样?没事吧?”李伟说:“没——事儿,没——事儿!走!”大强搀着李伟走出饭店。出来走了一会儿,李伟就蹲在路边,只听见“哗”一声一股食物污秽喷出,一股难闻的酒气扑鼻而入。大强把他拉起来让他低着头给他捶背,“哗”一声又吐了,李伟“啊,啊,啊”地吐净嘴里的残渣,直起身。大强问:“咋样?好多了吧?”李伟说:“嗯,肚子不难受了,走,回!”一路上,二人晕晕乎乎,时而大喊,时而高歌。夜,深了。 原来,自那次从市里上线家里培训回来以后,张军每次去市里都不叫大强,都是自己一个人去。又过了一段时间,张军就把那位美女带到宿舍,大家都啧啧称赞,佩服张军的谟儿高,传销没白传。自从那次培训回来,张军就给上线打电话,了解那位美女的情况。美女是百货楼售货员,家住市里,叫罗艳。上线满口答应帮他说媒,张军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以后每次去市里都找那位上线,每次去总是提着一箱奶或者水果之类的礼品,上线自然是客气笑纳,没多久就安排他俩见面。一顿饭之后,张军就和罗艳谈上了。大强自然也想和美女联系,可是他没有上线的电话号码,只能等下次相遇。即便是相遇了,又怎么联系呢?大强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写情书他不会,而且字也写的不争面子。直接去自我介绍吧,他又没那个勇气。他整天大大咧咧,说是要和张军竞争,他却不积极争取千方百计想办法,张军不叫他,他也不问张军,下班除了睡觉就是打牌看电视,似乎根本就没那回事儿。因此,他只能输给张军,张军得胜势在必得。直到看见张军领着罗艳,大强才恍然醒悟。罗艳走后,大强质问张军:“怎么偷偷摸摸地就把美女挂上了?”张军自然是笑着说:“保密!”大强气得说:“重色轻友的家伙!请客请客,必须得请客!”张军笑道:“好,我请!”二人就去喝了一顿。大强几次问张军怎么挂上美女的?张军就只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大强生气了,狠狠地说道:“重——色轻友的家伙!你走着瞧,看我找个肯定比你的好百倍!”张军说:“是你说的公平竞争的嘛。”“好,我承认,我承认。”“没事儿,我让她给你瞅一个,咋样?”“哼,那得看我能看——上不能!”“看把你牛——的!”张军笑着说。 大强和李伟回到宿舍楼底下,看到整栋楼只有志峰宿舍亮着灯。李伟说:“志峰真是用功,成天看书也不乏——味!”大强说:“人家是志在千里目标远大嘛!”“唉,你们快考试了吧?”“快了吧,快点考吧,赶紧单独,一个月二百来块实在是可——怜!”“可怜啊,真是可怜,有谁可怜我们?”“有人可怜你啊!”“谁?”“人民教师嘛!”“哎,不要拿我开涮了吧?”“我怎么是拿你开涮呢?我是在劝你,女人嘛,都有个小脾气,多说说好话哄哄儿就过去了。”“唉——你倒是挺有经验的嘛!”“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你看电视里不都是结婚前男人哄女人,结婚后女人管男人,现在都是阴盛阳衰——!”“你还挺有研究的嘛!”二人说笑着回宿舍睡觉。 第26章 平安受伤 四月中旬,终于盼来了准备考试的通知,教育室老师又给他们划了复习题,又缩减了范围,张军、程亮他们几个人都很兴奋。金钱的确是兴奋剂,人人都会因它而兴奋而烦心。他们几个都开始加班加点地抓紧背书、练习实作。考副司机的实作考试是机车走行部和地沟车底的静止检查,出五个活儿,是用红、白粉笔在走行部和车底画几个比较隐蔽的标记符号代表机车有故障,至少得发现三个才能过关。师傅都说考副司机不难,一般都能考上,练几遍就行了,考试时机灵点儿。尽管这样说,程亮、志峰他们仍是很下劲儿,一有时间就背书,练习检查的步法。静止检查是有步法的,每一步该看哪儿都是有顺序和方法的,该蹲下得蹲下,该勾头得勾头,方法不对就容易漏活儿。 四月二十一号考试,几天后成绩出来全部合格。五一是他们几个最后一次放假。放假前的一个下午,程亮对张军说:“应该聚一聚、庆贺一下,是不是?”张军说:“对,应该庆贺一下。”就叫上志峰、大强,大强自然是非常高兴地说:“好,太应该了,太应该了!”几个人去叫平安时看见他额头上包着一小片白纱布,都问:“怎么啦?”平安低着头说:“不小心碰烂了。”大强说:“你小子这几天跑哪儿了?都没见你人影儿?”平安脸一红,低声应敷一句:“没干啥。”程亮说:“肯定有事儿。”大强说:“有啥事儿说出来嘛,兄弟们不会不管的!”平安只是低着头说:“没事,没事。” 道口饭店里,几个人坐了一桌,一人点一个菜,老板送一个汤。凉菜上来,大强就拧开酒给每人倒一杯说:“我看这两瓶不够喝,咱七个人两瓶,平均一个人才不到三两。”志峰说:“我不喝酒。”大强说:“那你喝啥?你就喝点儿怕——啥?”程亮说:“算了,不要强人所难,给志峰要瓶饮料吧,这儿有健力宝给你拿两瓶吧?”志峰说:“嗯。”大强说:“好,你不喝也行,我们六个人一人平均才三两多一点儿,也不多。”卿宝说:“差不多吧,我少喝点儿,酒量不行。”张军说:“先喝吧,不够再买。”大强说:“好,咱们先干两杯。”几个人举杯一碰就喝了。程亮说:“今天其实很值得纪念的,从今以后咱们就要正式工作了!新的生活就要正式开始了!来,再干一杯!”六个人再碰一杯。李伟说:“你们都挣大钱了,真让人羡慕,祝贺你们!干!”几个人又一碰而饮。“哎——!”卿宝长叹一声说:“我觉着从——今以后就走进苦——海了!”平安说:“要挣大钱了,应该高兴才对!”卿宝说:“没日没夜苦海无——边啊!我现在其实都后悔了,那时候体检时应该故意看不清,视力不好就分到检修了。”张军说:“苦是苦点儿,为了挣钱嘛!”程亮说:“想多挣钱不受点儿苦咋行?”大强说:“不管咋样,开始正式挣钱了!一个月七八百还是可以的。”平安说:“检修上一个月就是五六百吧。”李伟说:“你说多——了,四五百吧。”卿宝说:“你们不熬夜不擦车,还有美女,说说笑笑多轻松!”李伟说:“啥——美女?你去看看有几个美女?多看一眼都不想再——看!”平安沉闷地说:“红颜祸水。”卿宝说:“红颜祸水?那为啥都喜欢红颜?”大强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程亮说:“光是长得漂亮也不行,得有气质!”张军说:“对,还得会挣钱,漂亮不顶吃喝。”志峰说:“得有能力,有本事。”卿宝说:“有本事的女人你还能领得住?温柔贤惠、体贴人的最好。”大强说:“对对对,我有同感!跑车很辛苦,回来没人做饭,做的饭很难吃,要她干啥?”李伟说:“对,选女人还是要温柔贤惠的、体贴人的。”平安说:“算了,喝酒喝酒,今天是来喝酒的,不是来说话的,来,再干一个!”说着就举杯而饮。几个人都喝了。平安给每人倒了一杯,又举杯说:“酒喝着还是带劲儿,越喝越——有劲儿,再干一个!”说完就扬脖喝了。大强说:“平安,今天是想跟我竞争哩,是不是?来,咱俩碰两个!”“行,碰就碰,谁怕谁?”程亮说:“光碰没意思,划拳吧。”大强说:“中,划拳。”“划拳。”二人就喊开了。程亮对张军说:“咱俩来练练。”张军说:“好。”二人也喊开了。李伟对卿宝说:“咱俩来。”就也开始伸手喊枚。一时间,喊声震耳,一片热闹。只有志峰默默坐着。 平安和大强“交战”几个回合后,就晕了,看不清枚了,大强哄他让他多喝了几个。平安就开始胡言乱语,摇摇晃晃地坐不稳,几次差点儿跌倒。大强连忙拉住他,也不敢再哄他多喝。平安说:“红——颜祸——水,女——人是祸——水!”大强笑着问:“那——你不找女人?”平安摇摇头说:“不——不找了,不找——了!我要——出家——当——当和尚去!”卿宝听见了问:“当和尚?不要你的莲花儿啦?”“不——不要——要了!要——要她——要干啥?祸——祸水——都——都是——祸水!”说着一伸胳膊,溜到桌子底下了。大强、卿宝连忙把他拉起来,他就趴在桌子上低着头骂着说着,说着说着竟然“呜呜”地哭了,泪流满面。大强说:“平安,男子汉——大丈夫,有——有泪不——不轻弹!有——你有啥事——给大伙儿说——说,兄——兄弟们说啥也不——不会袖——袖手旁观的!”平安说:“算——算了——啥——啥也——不——不说了——不说了——结束了——结——结束了!”几个人见他这样就不再让他喝酒。他趴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抬起头又要喝酒,几个人都劝他别喝了,他还是自己倒了几杯喝了。最后,大强和李卿宝搀着他回宿舍,一路上他一会儿骂一会儿哭,醉得一塌糊涂。 原来,前天晚上,平安吃过饭又去莲花家门外等莲花。他想进去却不敢进,虽然很近,谈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没去过莲花的家,莲花从没邀请过他去见她的父母。他想还是在外边等吧,他要问问莲花到底是什么原因不理他。他已经来过几次,都没有见着莲花。他不相信等不着她,一定能等着她。他正等着,就看见一个长发男青年来到莲花家门口推开门就进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就和莲花出来了,莲花挽着他的胳膊,二人嬉笑着向街上走去。真的变心了!平安气得眼冒金星,他双手握拳,跟了上去。走到一处僻静的巷道,平安大喊一声:“莲花——”莲花和那位青年转身看见是他,莲花不好意思地愣在那儿。那位青年快步走过来,一把揪住平安的衣领,怒喝道:“你他妈的活——腻了是不是?”平安气愤地问:“你骂人?”那青年指着他盛气凌人地说:“咋啦?骂的就是你!”平安心里腾起一腔怒气倾注双臂,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地,谁知他一转身却拾起一块石头猛扑过来,一下子打在平安的额头,平安感到头上一热手连忙捂住,血就流进眼睛里。莲花被吓蒙了,被那位青年拉着走了。平安忍着疼痛去诊所里包扎好回到宿舍。第二天,师傅问他怎么了?他满心羞愧,只能说是在宿舍摔了一跤碰住桌子碰烂的。 第27章 副司机 五一过后,运转室里他们几个的工号名牌就换成两道杠的副司机名牌,都挂在司机长下面。这是运转车间的规定,新职人员一般都和司机长一班,由司机长带。司机长原来带的伙计都由车队重新安排和别的师傅一班或者挂在别的车上,有的平时表现不好又不好好擦车的就成为预备人员。预备人员只有等包车人员请假或者有公派任务拿牌了才能由值班员安排替班,一个月跑的趟数就比较少,开资自然也少。也有的人不喜欢跑车,在家干别的,经常不想走车,就跟值班员说好,值班员一般也不叫人家。包车人员固定排班,每个车配四班人轮流倒班。包车人员除了值乘,还得擦车。每个车两个转向架两边分成四个责任区分给四个伙计,还有地沟车底都划分责任区。四个司机擦车上司机室、机械间和外边机车两侧的百叶窗。车上不容易脏好擦,车下太容易脏了,有油泥有死角不太好擦,尤其是雨雪天后,整个走行部都是黄蜡蜡的,得用洗衣粉水擦。平时每次下班都得用棉丝把整个走行部和车底擦一遍,每次备车、在路上或者接班有时间就要对自己的责任区也叫“包片儿”、“小片儿荒”进行仔细清洗。车间每个季度进行大检查评比,每个月一次定检不仅是检查机车质量也是对机车保洁的检查。包车人员必须好好擦车,如果不好好擦车就会被司机长撵下车打预备。哪个车经常擦得很干净,就会得到领导的表扬。司机长一上班没事儿就是带着伙计擦车,跟司机长一班的伙计都要多干活,都是比较能干活的。 这天早上六点多,卿宝和师傅擦完车退勤。师傅问他:“洗澡不洗?”他说:“洗嘛。”职工澡堂对职工洗澡是免费的,因此职工下班后都洗澡。他本想躺床上歇一会儿再去洗个澡再去吃饭,谁知一躺下闭上眼却睡着了。直到中午,程亮一个劲儿敲他的门他才醒来,开了门又钻进被窝。程亮坐在他对面说:“猛——睡哩!不吃饭啦?”卿宝伸个懒腰翻个身说:“累——啊!”“累啥——累!看我也是刚回来,洗洗澡一点儿也不瞌睡。”卿宝看他头发湿润乌黑,齐齐地梳向脑后,很精神很有派头儿。卿宝胡乱说道:“谁敢跟你比——呀,老大!我那师傅严的很,不让睡觉,我一闭眼他就喊我,还说跑车一定要养成不睡觉的好习惯。” “不睡就不睡嘛。”“你师傅让你睡觉不?”“我都不睡,我在车上睡不着。”“那你可——以呀,你是铁人嘛!有本事你今天一天都别睡。”“我——可没说。”“这一段时间你忙啥呢?没怎么见你人,是不是追哪个美女了?也不让咱瞧瞧,怕我跟你竞争?”“就——是追美女啦,就——是不想让你看。”“不让看算了,走,去吃饭!快十二点了!”卿宝一看表,已经十一点四十了,就起床洗脸去吃饭。 饭吃了一半,卿宝就没有食欲了,他“啪”一声把筷子摔在碗上,靠在椅子上耷拉着头。李伟问:“咋啦?情种,这几天看着老是没精神,都开始挣大钱了,还——不高兴?”“挣啥——大钱?能把人累——死!走,不吃了,啥——饭嘛,越——吃越没味!”卿宝拿起筷子、饭盒去洗。李伟也吃完了,和他一块儿去洗饭盒。洗好饭盒,追上卿宝问他:“咋啦?这——么没精神。”“哎——!”卿宝拉长音调长叹一声:“一片痴情谁——人知!”“失恋了?”“嗯,差——不多吧。”“啥叫差不多?”“嘿嘿。”卿宝干笑两声,“哎——!”又长叹一声,不再说什么。李伟说:“长——吁短叹的,看来真是失恋了。”卿宝这一段时间浑身没精神,整天无精打采的。因为前一段时间他经常去那个家属区门口“盯梢”,早上回来不睡觉就去了。可是,好像是老天在捉弄他,那位美女再也没出现过。卿宝想,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也可能她不是住在这儿?不会吧?她晚上一个人走到这儿不是回家吗?老天啊!你是在折磨我吗?还是在戏弄我?我怎么就这么没运气?这几天,他失望了、也累了,就不去了。 卿宝刚回到宿舍,躺下准备睡觉,程亮又来敲门。他开门说:“我要睡觉啦。”程亮说:“刚吃完饭就睡觉不好,睡了一上午了还——睡?”“不睡觉干啥?”卿宝转身上床又钻进被窝。程亮推推他说:“唉,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你不想理是不是?”“啥——事儿嘛!”程亮问:“你一个人住一个宿舍寂寞不?”“怎么?”“我搬过来咱俩住一块儿多好。”“你搬过来?不行,我一个人住着没人打搅多清净你来干啥?。”“看看,多——自私!还老同学哩,一点儿忙都不帮?”“你住那边好——好的嘛!”“你这边朝阳嘛!我那宿舍三个人太拥挤、太吵了,人家成天打牌喝酒,回来想睡觉也睡不好,咱俩老同学哩,住一块儿多好,就算我不来,到后半年来新学员了不是还得给你这儿分人?你还能不让人家进?”“好,那让我考——虑一下。”卿宝嘿嘿笑着说。“哎呀,可——是求——住你了,下午我请你吃饭!”“这还差——不多!先睡觉吧,睡醒再搬。”“好。”下午吃过饭,程亮给同宿舍的师傅说了,把宿舍钥匙给宿舍管理员,就把他的东西全部往卿宝宿舍里搬,正搬的时候,志峰回来了,帮程亮搬。 第二天早上,太阳已经照到窗户上一片光亮。卿宝还在睡,程亮已经洗漱完毕,对卿宝说:“还不起床?吃饭不?”“你请客不?”“怎么?还想吃白饭?好,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走,我请客!”卿宝伸出头笑笑说:“你好人做到底,一会儿回来给我稍张饼吧?”“这么懒,回来让我喂你吧?”卿宝说:“喔,那就不用了!唉,别忘了加点儿咸菜。”程亮说:“你的钥匙让我去配一把。”“在我裤子上,你自己拿吧,你啥时候回来?”“说不准,配钥匙得去车站。”“哦,那你给我稍中午饭吧?”“我怕把你美的不知道啥——是啥了!”“嘿嘿。”卿宝笑了。 刚走出宿舍楼,就看见志峰从外边回来,手里拿着一本书。程亮问:“用功回来啦?”志峰说:“喔。”“吃饭没?”“吃过了。”走到运转室门前张军刚回来,就叫张军:“走,去吃饭!”“好,等一会儿,让我把包送回去。”“好。”程亮就慢慢走着等张军。走到段部楼前,看见黄进走出来,就满脸堆笑地问:“黄哥,忙着哩?”黄进说:“喔,这是要去哪儿?”“出去吃饭。”“喔,去吧。对了,现在干副司机了吧?”“喔,干了,跑了三趟了。”“喔,好好干,早点儿考上司机。”“对对对,到时候还得靠黄哥指点哩!”“光靠我不行,得自己努力,平时有时间多看看书,多向师傅学习。”“对对对,黄哥说得对。”“好,你去吧,我去检修车间一趟。”“好,你忙吧。”黄进说着走了。张军出来撵上程亮,程亮见他一身工作服换上领带西装,皮鞋锃亮,焕然一新,就问他:“去相亲?”张军说:“喔,美女——约会!”说着把头一扬,得意洋洋。程亮不无嫉妒地说:“看——把你美的,请客!”张军低下头看一下程亮,一脸难色地说:“现在请啥——客呢,还——没到时候哩!”程亮在他肩上拍一下,说:“我没有你有,你还不请客?一顿早饭嘛,先小请一下意思一下,割你肉哩?”张军哭笑着说:“哎呀,我算是遇到宰家了!”“好好好,我请,我请,你想吃啥?”“不多,不多,别害怕,早饭嘛,还能吃啥?一个鸡蛋饼、一碗豆腐脑就可——以啦。”“行行行,记住啊,到时候一定得请假给我帮忙!”“那没问题!” 吃过饭,程亮说:“去街上转转吧。”张军说:“好,正好我也去街上。”“你干啥?”“参加培训。”“传销?”“是的。”张军一边用纸擦嘴一边点点头,很有派头的样子,说着扔了纸站起来转身向前走,程亮也起来跟上,他问张军:“在哪儿?”“金辉大酒店,想去不去?”“不去。”“那你上街干啥?”“配钥匙,我搬到卿宝宿舍了。”“哦——卿宝是一个人住?早知道我也搬过去。”“不行不行,你搬进去就三个人了,太挤了!”“人多热闹嘛!”“不行,我不同意。”“嗳——这么绝情?刚才还吃我的哩,这会儿就翻脸啦?”程亮绷着的脸笑了,说道:“你住你屋里两个人多好,三个人真的太挤!”“算了,我不搬了,常师傅人挺好,也喜欢传销,我准备发展他哩!”“哦——,可以啊!现在有几个下线啦?”“三个。”张军伸出三个手指说,“已经赚钱了。”“赚了多少?”“不多,几百块。”“可以啊!投了多少?”“投多啦!我买的多,做生意嘛,开始就是得先投资。”“哦,那——是。”程亮配好钥匙,张军问:“还去哪儿?”“随便转一会儿。”“那就跟我去看看吧,反正也是闲转嘛。”“行,去看看也行。” 二人来到金辉大酒店,上到三楼,一个小会议室门口,张军的对象罗艳就在门口等他。罗艳一见他俩,就向他俩招手,二人走过去。程亮笑道:“张军,介绍一下嘛!”张军就得意地笑着说:“这位是我的爱——人!”话未说完,罗艳就在他后背打了一拳,嗔怒道:“去!谁是你的!”张军没有躲闪,笑道:“挨‘媳妇儿’一打真——舒服!”罗艳羞红了脸,自己先推门进去。程亮低头笑着,和张军走进去。里面已经坐了多一半人,张军的上线走上讲台,拍拍话筒说:“好了,今天来的人不少,超过我的预期,这说明相信传销的人越来越多,相信仙妮蕾德的人越来越多!这是什么原因?这充分说明仙妮蕾德这一国际品牌具有坚强的生命力,他先进的科学理念和坚实可靠的产品质量一定会得到大众的认可,一定会被越来越多的人喜爱的!它的前景一定是不可估量的!”“哗哗哗”一阵鼓掌声响起。接着,上线开始详细介绍。罗艳问程亮:“你加入了没?”程亮说:“没。”“用过没?”“没。”“不相信?”程亮笑笑说:“先了解了解。”听了一会儿,程亮对张军说:“去个厕所。”就出去了,没再进来。他不喜欢传销,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 程亮在街上转了一圈就回宿舍。叫班员来叫卿宝下午十三点半待班,程亮就对叫班员上根烟说:“师傅,我搬到这个宿舍了。”“你叫啥?”“程亮。”“好,我知道了。”“麻烦给别的师傅说一下。”“好,没事儿,我一会儿给你登记一下。”“那就麻烦师傅了,师傅你贵姓?”“免贵姓张,没事儿,走啦。”“好,谢谢师傅。”程亮推一下卿宝说:“起床吧,快中午了!”卿宝揉揉眼睛问:“中午了?”“十一点了!看你下午还能睡着?”“睡不着想美女嘛!”“好,太好了!抱着一块儿睡,真是白日梦!”“啊——多么悲伤、多么凄惨!”卿宝伸开双臂拥抱屋顶。“哈哈哈……”二人都笑了。 在食堂吃过饭,卿宝去待乘,程亮没事儿干,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拿出理论书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一点多,他又看书,看了一会儿合上书出去。敲敲大强宿舍门没人应,就去敲志峰宿舍门。志峰开门见是程亮让他进来,程亮问:“在干啥?”“看书。”“你成天看书也不累?”“不累。”“拿到本科文凭没?”“还没。”“拿到又有啥用?不跑车啦?”“嗯……有可能。”“有可能?”“拿到本科文凭我就可以去应聘。”“去哪儿?”“去深圳、北京、上海。”“不跑车啦?”“对,停薪留职,或者辞职。”“好,志向远大!祝你成功!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啊!”“嗯……还不一定呢!”志峰笑笑说:“你就准备跑一辈子车?”程亮笑笑说:“嗯……我这人又不爱学习又没啥本事,不跑车还能干啥?”志峰问:“你觉得跑车有意思没?”“没意思也得干啊!”志峰愤愤地说:“我觉得跑车真是太没意思了!晚上总想瞌睡,两个人坐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前方两根钢轨,有什么意思?跑到地方还得擦半天车,挏一手黑,一睡大半天,不瞌睡还得待班……真是太——无聊了!你就准备干一辈子这?”“干不干是以后的事儿,现在还说不准,我真佩服你能学进去。”“我就是想改变自己!”“好,有志气!”这时,听见有人叫程亮:“程亮,你叫班了!”是中午那位叫班员的声音。程亮答应一声就连忙下楼,说:“这么快?我昨天下午才回来。”“你们车折返啦。”“哦,知道了,叫几点的?”“十六点四十,幺拐拐三次,还有四十分钟出勤。””好,知道了,谢谢师傅!”“没事儿。”程亮就出去买两包方便面和两根火腿肠,回来看看规章汇编书等着快到点提前十分钟去出勤。 第28章 糊弄活动 张军现在的生活甜甜蜜蜜,欣欣向荣。和他一块儿传销的不再是大强而是罗艳,他一退勤就去百货楼和罗艳一起传销,早上回来也经常不睡觉就坐车去市里。有时候,罗艳母亲送来饭,罗艳也让他吃,有时候是他去买。罗艳在百货楼有一个三十平方的商铺,她把仙妮蕾德的产品摆在显眼位置,只要有人问她就介绍仙妮蕾德,对感兴趣的顾客她就详细介绍。几个月下来还真有点成果,有两位衣着华丽的中年妇女加入她的下线,他俩真是太高兴了。他俩商量好男的加入张军的下线,女的加入罗艳的下线。虽然还没有男的加入,张军也很高兴,因为这是他俩努力的结果,而且罗艳还专门请他进馆子点了两个菜呢!张军很喜欢做生意,从小他就崇拜他二舅,非常向往自己能当老板。他已经下定决心绝不会跑一辈子车的,跑车太没劲了!工资再高也不能发财!只要条件成熟他就停薪留职。和罗艳在一起他感到很愉快,这是他第一次做生意的“实习”。百货楼每天都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也见识到形形色色的人。罗艳的化妆品是她哥从景州进的,她哥是物流公司的。罗艳初中毕业就开始做生意,比较有经验,很能说很活泼,很精明能干,经常说的张军无言以对,有时候张军也很佩服她。 这天,罗艳对张军说:“咱俩让仙妮蕾德在这儿轰动一下吧!”张军问:“怎么轰动?”“这样办,”罗艳压低声音对张军说:“我把我朋友拉来,你把你同学、同事叫来,让他们不要一起来,一个一个先后来,见面不能叫名字,给他们说好只是一种促销方式,咱们说是仙妮蕾德搞活动优惠,任何产品优惠百分之二十,我已经收集了一些仙妮蕾德产品的空盒空瓶子,咱先给他们每人三百元,让他们‘买’咱的产品,咱把空瓶空盒子给他们,他们把钱给咱,嗯……该搞价的搞价,该找钱的找钱,记好帐。嗯……到时候,找一个扩音器再找一个仙妮蕾德的大标志牌,嗯……再写一个活动公告,用毛笔写,咋样?”“可以可以,不过每人三百得准备多少钱?”“没多少,二、三十个人就行,我这儿有,你能叫几个人?”“嗯……让我想想……恐怕不会太多,我同学大部分都是跑车的,时间不一定,还不在市里住。”“那你尽量吧,能叫几个是几个,给人家说有报酬。”“给钱?”“都是老关系了,给钱多外气!请——客呀,包来回路费!”“好,定在哪天?”“星期天,今天星期一,还有六天,回去好好准备吧!”“好,你真能干!”“唉,先得说好,谁上午来还是下午来,让你同学最好上午来。”“为啥?”“你好好想想。”“哦——明白了,‘夫人’想得真——周到!”“去!谁是你夫人?!”说着在他肩上打了一下,张军嘿嘿笑着走了。这个任务对张军来说虽然有一定难度,不像罗艳的朋友都在市里,随便来转一圈还能混一顿饭吃,不过张军决心一定得拉来几个,不然太没面子!叫谁呢?他想先叫李伟,李伟家在市里还过星期天,他应该没问题。再就是平安和吴丽红,平安应该能来,吴丽红可能不好意思,好好说说可能会答应,跑车的几个到跟前再说吧。要是吴丽红能来,很可能叫他对象,这就四个人啦!先把这四个人定下来再去找跑车的几个。 晚上,张军去找李伟。走出宿舍,看见大强刚回来,问他:“刚回来?”大强乜他一眼,揶揄道:“喔,大——忙人!今天有空儿啦?找我干啥?我一没钱二没权,找我干啥?”张军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他仍然用真诚的语气问:“最近咋样?跑传销了没?”“没——有!还跑啥哩!我这人嘴笨,不会说话还懒得跑,我已经没——有信心啦!自由自在,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无忧无虑,这样多好!金钱、美女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最后一句是唱的流行歌词。“人得有目标,有目标人才活的有精神。”“我现在没有精神吗?我很——有精神嘛!”“那算啦,我走了。”“站住,你还没说找我有啥事?我可不像某——些人重色轻友!”张军转过身,说:“我就是不忘老同学才来找你的。”“啥事?”“传销啊。”“跟我一块儿干,成果都算你的,反正你的也是我的,咋样?”“在哪儿干?”“百货楼,咱们不放过每一个感兴趣的人。”“你不怕我跟你竞争美女?”“怕我就不来找你了,实话跟你说吧,我俩已经订婚啦,很快就要结婚了!”张军信口胡诌。大强说:“真的?够快的嘛!闪电战啊!”“那当——然了!”“好,我就当这个大灯泡!”“我可不是让你当灯泡的,百货楼里进进出出的美女多着呢!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能找到一个漂亮的!”“是不是?”“我——反正已经大饱眼福了!”“哈哈哈……你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谁不爱美女谁是傻蛋!”“哈哈哈……”没想到把最难搞定的一个说服了!张军真是兴奋异常,心劲儿十足,不过还得看他星期天能歇班不能?张军说:“你今天回来明天晚上走,星期四回来,星期五走,星期六回来,星期天应该歇班,好!”“怎么?”“星期天早上你去百货楼,咱们搞一个仙妮蕾德促销活动,你一定要参加!下回回来也可以去。”张军就把他和罗艳的计划给大强讲了一遍,大强听了说:“这不是糊弄人嘛!”“这叫营销策略,这样才能造成轰动效果!”“好,好,我就去参加你这个‘糊弄’活动看看你咋糊弄人。”“到时候好好打扮一下,说不定就能勾引几个美女哩!”“哈哈哈……”“记住!一定要装作不认识我俩!”“好,知道了!”“我去看李伟在不在。”“我去洗个澡。”“唉,那个美女是百货楼卖东西的?”“喔,卖东西的。”“哦——”大强这才知道,他在心里说:“早知道这样我才——不跟你争哩!”他说:“那将来人家成天卖东西,你跑车回来谁给你做饭?你还——得给人家做饭哩!”“想做就做,不想做就进馆子嘛!”“喔——外边买饭贵还不实惠,吃不好。”“那没办法,想挣钱嘛。”“哦——”大强心里说:“做生意多——辛苦啊,成天不在家,我才不想凑那个热闹哩!我嘴笨又不会说,找个做生意的,她把我卖了我还不知道哩!”想到这里,他又暗自庆幸没有和张军争。 张军从大强宿舍出来,就去找李伟,李伟却不在宿舍。张军心里说:“这小子去哪儿了?回家了?”他来到一楼,看到吴丽红宿舍的灯亮着,就去敲门,却是邢姐开了门,他说:“想问吴丽红个事儿。”邢姐说:“好,他回来我给她说一下。”“好,谢谢,我走了。”他出来,去职工之家。职工之家是二层楼,楼前是灯光篮球场,不过灯光正在等待修复。一楼有电视房有几个师傅在看电视,朱总理正在进行就职演讲。健身房有两个人在玩,没有李伟。二楼西边是乒乓球室,有好几个人在玩,传来阵阵叫好声,也不见李伟。张军看了一会儿玩了两局,很快就败下阵来。有个住在单身宿舍一楼的老师傅年纪已经五十了吧,一头短寸白发很精神,身子较胖,但是动作特别敏捷灵活,赛过年轻人,无人能敌。张军听说他姓郑,经常练太极拳,每天早上在篮球场免费教人练太极拳,有二三十个人跟他练。从乒乓球室出来,张军到图书馆看看,有一个人在看报纸,不是李伟。 从职工之家出来,张军回宿舍。走到大路上,看见前面有个人像是李伟,他叫了一声:“李伟!”李伟一回头,张军问:“独自一人去干啥了?约会了?”走到跟前,看见李伟穿戴整齐系着领带,就问:“真是约会去啦?”李伟说:“没有啊。”“那是干啥去啦?老实交代!”“跳舞啦。”“一个人?”“叫谁谁不去嘛!”“算了,约会就约会嘛,还害怕我跟你竞争?”张军又说:“唉,跟你说个事,你得帮我。”“什么事?”张军就把他和罗艳的传销活动给李伟讲了。李伟笑道:“这不是让我去做‘托儿’嘛!”“这是促销手段营销策略!”“好,这个忙我帮你!星期天是吧?”“对,到时候请你吃饭!”“好,得好好宰你一顿!”“哎吆——你可不敢狮子大张口啊!”“看把你吓得!”李伟看看四周,神秘地说:“你也得帮我个事。”“什么事?”“不要对别人说你今天见到我了。”“哦——”张军一听就明白了,却故意问:“到底啥事嘛!”“你别给人说就行了。”张军笑笑,也就不再问了,笑着说:“好,替你保密,你放——心!”李伟一手攀住张军的肩膀说:“真不愧是老同学。”张军狡黠地笑道:“那我就不用请你客了吧?”李伟一听,笑着说:“真不亏是做生意的,真——会算计啊!”“开个玩——笑嘛!”二人说笑着回了宿舍。 李伟确实是去相亲了,是他班组的师傅给他介绍的。师傅问他有对象没?他给师傅说,和市里的那个吹了,他不想将来天天坐车来回跑,就在本地找一个算了。实际上,李伟和莎曼还没有断,他姐正在极力促成他俩再次和好。他也答应他姐以后好好跟人家谈。他才不当傻帽哩!谁一棵树上吊死?今天晚上他确实是去见面了。姑娘人长得可以,就是单位不行,是当地啤酒厂的,工资不高,而且一年大概只上半年班。不过人家家里条件可以,父亲是村干部,两个哥是跑货运的,有一辆大货车。 第29章 李伟约美凤 第二天,李伟师傅对他说,人家姑娘对他没意见,问他觉着咋样?他说可以吧,先谈谈。师傅就给了姑娘家的电话,姑娘叫杨美凤,让他下班后去约她。下午下班吃过饭,李伟就去外边商店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正是扬美凤。李伟问:“你吃过饭了没?”美凤说:“吃过了。”“晚上有事儿没?”“没事儿。”“出来玩儿吧?”“好,玩啥?”“跳舞吧?”“好。”“七点半,迷你舞厅。”“好。” 晚上,迷你舞厅里人还不太多,李伟和杨美凤一边跳舞一边聊天,互相问了彼此的情况。忽然听见有人叫他,他心里一慌,就踩了美凤一脚。李伟忙说:“对不起,对不起!”美凤说:“没事儿,没事儿。”李伟顺声望去,却没看见有认识的人。他问美凤:“你刚才看见有人叫我了没?”美凤说:“嗯——是有人叫你,脸圆圆白白的。”李伟说:“哦——是我同学。”他直接想走,却又不好意思和美凤说,正想着如何找个借口,却又踩了美凤一脚。李伟连说:“对不起,对不起!”美凤笑了一下,说:“没关系。” 一曲结束,李伟和美凤坐在沙发上,李伟正想说话,就听见卿宝叫他:“李伟,可以呀,‘高——水瓶儿’啊!”随着声音,人已到跟前坐在李伟对面笑嘻嘻地说:“这位是谁呀?也不给介绍一下。”李伟心里有点儿慌就不好意思,美凤说:“我叫杨美凤,本地人,你是李伟的同学吧?”卿宝说:“喔,我俩是一个班的老同学。”李伟问:“你一个人来?”“和我师傅。”“你刚才和谁跳?”“不认识,随便请的。”李伟笑问:“找你的‘林妹妹’哩?”卿宝两手一摊,笑了一下,失望地说:“啊——是的,可就——是找不到啊!哎——!”卿宝摇摇头,呆呆地望着前边。惹得美凤“嘿嘿”笑了两声,又低下头,李伟也笑了说:“不是找不到,是缘分未到,功夫不负有心人,好好找吧!”卿宝笑了一下,又望着前边。 舞曲再次响起,李伟和美凤又滑入舞池。李伟说:“我这位同学是有——名的‘情种’,一般的女孩儿根本入不了她的眼,一心要找他的‘林妹妹’哩!”美凤说:“心高气傲!”“对,就是心高气傲!”这时,李伟看见卿宝和另一位女孩在跳,就对美凤说:“看见了吧?又换一个。”美凤点点头,问:“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李伟想了想说:“嗯——人长得差不多就行,真心过日子的。”“什么是真心过日子的?”“嗯——不乱花钱,洗衣做饭样样能干。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嗯——体贴人、能挣钱的。”“你这个愿望不难实现。”“不难?”“嗯。”“要求越高越难实现。”李伟说:“你的舞跳的不错。”美凤笑着说:“你也跳的不错呀!”“能告诉我你是跟谁学的?”“暂时保密。”李伟笑笑,也就没有再问。 又跳了五曲,美凤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李伟说:“我送送你吧。”美凤说:“不用了,我骑车来的。”二人出来,美凤就骑车走了。李伟回到宿舍,看看卿宝回来没,只见程亮一个人在。他问:“卿宝还没回来?”程亮说:“他不是早都回来了嘛!”“我是问他从舞厅回来没?”“没有吧,我刚回来,没见他。唉,你这几天见到平安没?”“没见。”“他住院了。”“住院了?”“怎么啦?”“听说是被人打的。”“被人打的?被谁打的?”“本地人,我是听我师傅说的,他去医院给他母亲送饭时见到平安了。”程亮看看表说:“现在还不到十点,咱俩去医院看看吧。”“好。” 医院里,平安一个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右胳膊肘缠着绷带,头上缠着纱布。程亮走过去推他一下,平安睁开眼睛看到是两位老同学,心里又羞愧又难受,眼角就溢出泪珠。程亮低声问:“谁打的?”平安摇摇头说:“算了,是我……自找的!”程亮说:“那会行?你说出来,我们找他算账去!”“算了,算了,你们不认识,找不到的,是我……自作自受!”平安说着低下头,他把腿挪了挪,让他俩坐在旁边。卿宝问:“重不重?胳膊能动不能?能吃饭不能?”“不重,不重,胳膊能活动,能走路。”程亮问:“给你家人说了没?”“没……不用说……太远了。”平安羞愧地又低下头。程亮问:“钱够花不够?”说着掏出五十元给他,卿宝也掏出五十元,平安说:“谢谢,谢谢。”眼角的泪滚下来,一连串的泪珠跟着落下来,被子上湿了一小片儿,平安连忙擦了又擦,边擦边说:“是我自作自受,自作自受……识人识面不识心……她说变就变……卿宝,你幸好没和她谈,这都怨我,都怨我……”卿宝说:“你也别太难过,过去了就算了,忘了她吧!”平安说:“我现在是死心了,我早都应该看透她哩……我这人就是不死心……”沉默片刻,平安说:“你们回吧,我没事儿,医生说用不了半个月就能出院。”程亮说:“那你好好休息吧。”卿宝说:“那我们走了,有时间再来。”“嗯,谢谢,没事儿,没事儿。”路上,程亮说:“是我师傅听别人说,平安的对象王莲花又跟同村的一个小伙儿好上了,人家原来就好过,莲花的父母有点儿看不上那个小伙子。小伙子出去打工了,二人都不再联系了。年前,小伙子又回来了,人家又好上了。平安还是缠着莲花,那个小伙子就把他打了,都打了两次了!平安也真是,人家不愿意就算了,还非得缠住人家不放,还追到人家家门口。咱们都是外地人,还敢和人家本地人争?”卿宝说:“那王莲花也不是个好女儿,也太绝情了!”程亮说:“现在的姑娘哪有动真情的?动真情的都是死心眼儿!”卿宝很伤感地说:“情义无价,没——人理它!”程亮看他一眼说:“感情以物质为基础,没有物质基础的感情很难存在,世界是物质的世界。”“你说的有道理。”“我说的是真理。”卿宝沉默不语。程亮问:“你以前也追过王莲花?”卿宝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想不到她是这种人,要是知道她是这种人我都不会去追她的,幸好没追上。”程亮笑着问:“你是怎么追她的?”“算啦,还说那干啥?”“谈了没?”“没——,连——”卿宝想说连见面也没见过,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她还看不上你这位美男子?”“哎!不——一言难——尽啊!”卿宝本想说不知道却又改口。“复杂着呢?”“唉,算了吧,不说她了,还说她干啥?”“其实,咱们几个都喜欢她,都想追她。”“是吗?你也想追她?”“我才不想追她哩!我只是喜欢,美女谁不喜欢?喜欢是一回事儿,追不追又是一回事儿。”“你是说还有喜欢却不追的?”“嗯。”“那你是说喜欢的不去追,去追不喜欢的?”“不对,想追的都是喜欢的。”卿宝看看程亮,说道:“你这人太复杂,太——复杂了!”程亮笑了,说道:“这有啥复杂的?一点儿也不复杂。”“还——不复杂?”卿宝疑惑地看着程亮问,程亮微笑着没说什么,卿宝低头说:“看来——是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了!”程亮笑着不说话。楼上,谁又在放歌曲,《我的一九九七》田震、孙楠的歌声特别响亮。 以后的几天里,张军、大强、李伟、志峰都去看望平安,平安感激涕零。 第30章 百货楼的美事 星期天,市里百货楼一楼一个化妆品柜台,张军和罗艳的促销活动如期开始。他俩专门请人用毛笔在一张红纸上写好活动公告,题目是《好消息》:好消息!好消息!仙妮蕾德——一个着名的国际品牌,所有产品都是纯天然、无任何副作用的,能彻底改变人身体的各个器官,已经受到许多消费者的喜爱。为了回馈广大消费者,所有仙妮蕾德的产品均以出厂价九折出售,活动仅此两天,欲购从速,机会难得,机会难得!罗艳本来准备八折促销,想想又觉得太亏,就改成九折,张军也同意。活动公告写了两张,已经提前两天张贴,一张贴在百货楼大门口,一张贴在柜台前。早饭后他俩就忙活开了,他俩把从上线那儿借来仙妮蕾德的大标志牌摆在柜台里边,又从罗艳家里搬来vcd和两个音响,播放仙妮蕾德的宣传片儿。张军说:“不知道两天效果咋样?九折是不是太少?”罗艳说:“看情况吧,如果买的人少,下星期再搞,八折;如果买的人多了,咱就搞这一次。”张军说:“夫人高明,夫人高明!”罗艳怒目圆睁冲他说:“去!谁是你夫人?”张军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去!一边去!”却又忍不住笑了。 九点四十,罗艳的朋友来了两个人来到柜台前,罗艳说:“全球着名企业仙妮蕾德公司,绿色食品、健康浓缩产品、纯天然化妆品,九折大促销,大促销!”两个人看了一会儿,就选中一盒柠檬茶、一块香皂。正在付钱,大强和卿宝来了,也看了一会儿,卿宝选中一盒健康食品,一盒化妆品,大强低声问:“给你‘媳妇儿’买的?”卿宝说:“不是,没有‘媳妇儿’就不能买啦?我自己用。”“你舍得用?”“这有啥怀疑的?我用就我用。”“你厉害,你厉害!”大强伸出大拇指夸卿宝。大强说:“你都舍得,我也舍得,我也买一块儿香皂,再买一盒柠檬茶,再把那瓶化妆品拿过来让我看看。”张军把化妆品给他,大强看了看问:“多少钱?”罗艳拿计算器一算说:“原价一百三十二,打九折一百一十八。”大强说:“一百一算啦,还非得要那八块?”罗艳说:“已经亏本了,不能再少了!”大强说:“哎!真抠门!算啦,为了爱情,再贵也得买!”卿宝说:“为了爱情,再贵也值!”大强说:“值!”说着就付钱,拿东西走了。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走过来,看了看,其中一个说:“这东西挺贵的。”另一个说:“嗯——是挺贵的,仙妮蕾德我好像听说过。”罗艳说:“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仙妮蕾德是国际大品牌,都是纯天然产品,来,你闻一下这气味,是不是真正的花香?”两位姑娘都闻了闻,一个说:“嗯,挺香的。”一个说:“是花香,跟别的不一样,这是香皂吗?”罗艳说“是香皂,几百朵鲜花浓缩压制而成的。”“多少钱?”罗艳拿计算器一算,说:“原价六十七,打九折六十,三毛钱零头就算了。”“一块香皂六十块也贵呀!”“这是浓缩产品,耐用。”“有擦脸的没?”“有,这个。”罗艳给她拿了一瓶,姑娘看了看问:“多少钱?”罗艳一算说:“一百一十六,打九折一百零四。”姑娘说:“一百行不行?”罗艳说:“哎呀,已经是优惠过的,不能再优惠了。”张军说:“算了,一百就一百,再亏一回。”罗艳看他一眼,说:“算了,再亏一回就再亏一回,成交。”两位姑娘付过钱就走了。罗艳瞪了张军一眼,想说什么没说出口,踢了他一脚,张军连忙躲开,小声说:“怎么啦?不就四块钱嘛!”罗艳说:“算了,不说了,下不为例!”张军还想说什么,却见一对儿衣着讲究的中年夫妻走过来,就不说了。罗艳又热情招呼介绍一番,女人看了看想买,却还是嫌贵就走了。罗艳对张军说:“你得记账。”张军想了一下说:“对,得记账。”就拿笔记账,把熟人的账单独记。过了一会儿,吴丽红和对象来了。二人看了一会儿,又问问张军和罗艳,吴光明说:“给你买块香皂吧?”丽红说:“太贵了!”吴光明说:“没事儿,发奖金了,买吧。”“好。”二人就买了一块儿香皂,一瓶化妆品走了。来人不断,宣传片不停地播放,的确吸引三三两两的顾客光顾咨询,张军就大声吆喝:“仙妮蕾德,国际品牌,所有产品九折出售,九折出售!”一边喊一边散发宣传单,很是忙活儿。他第一次这样大声叫卖,开始他不好意思,都是罗艳在喊,后来他就喊开了,喊开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就大声叫卖。中午在离百货楼较远的一个饭店点了几个菜,请上午来的人撮了一顿。下午又来了不少人,主要是罗艳的朋友,又是一阵忙活。一天下来,除过熟人“买”的,卖了一千五百多元的产品,成果不小。六点多,二人来到预定的饭店,请下午来的熟人朋友美美地吃了一顿。他们都把剩余的钱还给罗艳,罗艳笑着连说:“谢谢,谢谢捧场。” 从此以后,大强和卿宝经常来百货楼和张军、罗艳聊天,张军不在就和罗艳聊。大强是想传销,可是他却没耐心,有时候干坐半天也没人来,还不如躺在床上或者在宿舍打牌自由自在呢!仙妮蕾德的产品还是贵,买的人还是不多。至于看美女“吊膀儿”,来来往往的美女也不少,可都是匆匆而过。有时候和卿宝“跟脚儿”,他却没胆量和人家打招呼,来了几次就不再来了。卿宝经常来聊天,边聊边看,聊一会儿就跟上去或是去闲转。 这天下午,一位长发美女独自走进百货楼,从他们旁边经过,立刻吸引住卿宝的眼球,他笑着和张军罗艳摆摆手就跟了上去。旁边一位老板也在朝他笑,他才不管这些呢。他急忙跟在美女后面,距离二、三十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心里眼里只有“美女”。“美女”一头染过的棕黑色披肩发,淡绿色衬衣扎在咖啡色西裤里,瘦挑的身材曲线分明。卿宝心里激动着,双眼紧盯着,不让美女脱离他的视线。“美女”踏上电梯,上到二楼看女装。卿宝跟着。售货员见他一个人,问他:“给谁看衣服?”他只是点点头走开了,另一个问他:“给谁买?”他说:“给我——女朋友。”售货员说:“你看看这件咋样?”他却走了。售货员奇怪地说:“这人咋这样啊,莫——名其妙!””美女”转了一圈又下楼看化妆品。卿宝看见罗艳和张军都朝他笑,卿宝忍住不笑。“美女”看了几家,买了一瓶就向外走。卿宝紧紧跟上,只见“美女”向一排自行车走去,他连忙回身问罗艳要了电动车钥匙,出来却不见“美女”的身影,他失望地转身回来。张军和罗艳看他的样子都笑他,罗艳问他:“我问你,就算你跟到人家家门口,你怎么认识人家?”卿宝说:“我自有办法。”“什么办法?写情书?”卿宝笑着说说:“不写情书也能。”罗艳笑道:“你是情场高手?”“差——不多吧!”“还差不多?就是嘛!”张军笑着说:“还谦虚啊?”卿宝嘿嘿笑着不说话。罗艳笑着问:“那人家要是瞪你个白眼说你是流氓,咋办?”卿宝说:“不会吧,一般不会的,真要是那样,我只能自认倒霉了!”“那要是人家都结婚了或者有对象呢?”“那就算了嘛!”张军说:“美女不一定就好,红颜祸水啊!你看平安现在肯定后悔了吧。”“那是他运气不好,眼力差。”张军说:“不对吧,我听说你以前也追过王莲花,是不是?”卿宝脸一红,说:“没……没有,又改变主意了!”张军说:“哈哈,不是你改变主意吧?”卿宝说:“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走啦。”说着就真的走了。不过,对于王莲花他也的确没想到她是那种人,假如当初她和自己谈了,现在结果会怎样?这个问题卿宝不愿多想。 过了几天,卿宝又来找张军,张军不在。罗艳故意问:“今天来是想买什么?这么多产品你都看不上?”卿宝嘿嘿一笑说:“随便看看,随便看看。”他看看资料,看看产品,两眼却在四处瞄,瞄瞄门口,瞄瞄前面。罗艳问他:“你想找什么样的?”卿宝嘻嘻一笑,问:“怎么?你想给我说一个?”“你眼光太高,我想给你瞅——一个吧,又怕你看不上。”“我不是眼光高,而是得有感觉,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还谈啥?”罗艳就嘻嘻直笑。 正说着,卿宝低声说:“我走啦。”说着起身就走,发现目标!目标是两位姑娘,卿宝紧盯其中一位。她们在一楼看看鞋,买了一双就上楼看服装试了几件都不满意就下楼向外边走,卿宝紧紧跟着。她们站在站台上等车,卿宝也等车。三路车来了,她们上车,卿宝也上车,离她们两米左右。卫校门口,她们下车,卿宝也下车,跟着她俩走进去,大模大样的,还故意昂着头根本不看门卫。他心里说:“她们看起来不像学生呀,难道是老师?是老师却有点儿年轻。”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只管跟着。她俩走到女生宿舍楼进去了,卿宝不能进,他就坐在一个小亭子里,装作歇息,拿出在车上捡的半张报纸举在脸前装着看,两眼却始终不离开女生宿舍门口。今天是星期天,路上不时有学生走过。他想,她俩不会是学生吧?看起来不像。要是学生,那他算是白辛苦半天。要是不是学生,那她俩来这儿干啥?找人?有事?坐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他站起来原地转圈。忽然,他看见两位姑娘出来了,走原路向外走。他稍等一分钟跟上。两位姑娘出来在站台上等车,卿宝想过去,可是站台上只有她俩,他不敢过去,只能在一棵树后面站着。看见三路车过来,他就小跑着上车。这时,其中一位姑娘扭头看了他一眼,他连忙转身背对她俩。他想,坏了,她们注意他了!他一阵心慌。又一想,反正自己又不是坏人又没有恶意,人正不怕影子斜,怕什么?他又不是第一次这样,还慌个什么? 在一个大超市门前,两位姑娘下车,卿宝也下车。她们进到一个电话亭打电话,卿宝就站在不远处装作等人。忽然,冷不防有人拍了他一下。他一回头见是一位警察,他一愣,警察问他:“你在这儿干啥?”他脸一红心里一阵慌乱,支吾着说:“没……没干什么……等个人。”警察朝那两位姑娘招招手,两位姑娘也一愣,就走过来。警察严肃地问卿宝:“这两位姑娘报警说你一直跟踪人家,是不是?”卿宝低着头说:“嗯。”“跟踪人家干什么?”卿宝低着头不说话,警察又厉声道:“快说!”卿宝想不出什么借口,心里一横,就实话实说:“我在百货楼看见她俩,很喜欢她,”说着就指了指其中一位继续说:“想和她交个朋友,就一直跟着她们,想知道她们住在哪儿。”警察一愣,没想到是这样,他想了想说:“要是真是这样的话,你们都走吧,我还有事,你可不要骗我,要是骗我我还能抓住你!”卿宝说:“我说的是实话,没骗你。”“那行,我走了。”两位姑娘也没想到会是这样,那位美女不好意思了,看了卿宝一眼转身走了。卿宝看见她俩走了,一着急就跟上去,走到那位美女旁边,边走边说:“我真的想和你交朋友,你不愿意吗?”美女走了几步放慢脚步,问他:“你是哪里人?”卿宝说:“我是金川县人,在金川机务段上班,是乘务员。”“乘务员?是不是列车员?”“是机车乘务员,火车司机。”“开火车的?”“哦。”卿宝问:“你是上班还是干别的?”“我在邮局上班。”“快十二点了,我请你俩吃饭吧?”姑娘连说:“不用,不用,我该回家了。”“今天能认识你真的很幸运,我跟了你那么长时间真的没什么坏心眼儿,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真的没别的意思。”走了一会儿,姑娘不说话,卿宝轻声问:“那能告诉我你家的电话吗?”姑娘沉默一会儿,说:“。”“,。”卿宝连念几遍,又问:“你叫什么名字?”“王倩茹。”“哦,王倩茹,好,那以后再联系吧?”“嗯。”“再见。”“再见。”姑娘又看他一眼,和同伴走了。卿宝望着姑娘的背影傻傻地痴笑,直到她消失在匆匆人流中,他才转身往回走。他默念着“,,倩茹,倩茹。”他掏出一个小本,用圆珠笔记下装好,又回想起来,越想越兴奋。仔细想想,今天还得感谢那位警察呢!是那位警察给了他对那位姑娘表白的机会,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向她表白呢!真是应该感谢人家的。再想那位姑娘,她能给自己电话号码,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她已经接受他或者说已经同意和他交朋友了!今天简直是他最难忘、最有价值、最最兴奋的一天!他能感觉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流,浑身有劲儿!他能从她的目光里看出她对自己的喜欢,千真万确,他非常相信自己的感觉!突然,听见一声紧急刹车声吓得卿宝连忙站住看见一辆汽车停在他旁边,司机伸出头呵斥他:“不要命啦!头不抬、眼不睁,找死啊!”卿宝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司机就开车走了。卿宝走过马路,他觉得饿了,就找一家面馆要了一碗牛肉烩面。 吃过饭,卿宝在街上闲转。他想给倩茹打电话,又一想现在人家刚吃过饭需要休息,这会儿不能打。于是,他又去百货楼。罗艳见他满面笑容,就问他:“成功了?”“那当然!”卿宝眉飞色舞,非常兴奋甚至有点儿激动地说:“一会儿就给她打电话!”罗艳问:“电话都有啦?”“那当然!”“人家在哪儿上班?”“邮局。”“哪个邮局?”“哦——这个嘛,暂时保密。”实际上是他忘问了。罗艳说:“看把你兴的,成不成还不一定呢!”“肯定能成!我有直觉!”“好,那你得请客!”“请客没问题,不过现在你得救济一下,我今天带的钱不多,不好意思啦!”“咦——还没请客呢就先要钱!”“哎呀,成人之美嘛!要是没花回来就还给你,我身上有六十多,我是怕一会儿不够,借我一张就行了。”“六十多还不够?你准备请人家干啥……去大酒店?”罗艳笑道。卿宝说:“那怎么可能呢?下午准备去公园。”“好,成全你。”罗艳笑着问:“你是怎么追到手的?直接给人家说?”“不是。”“怎么?还保密?”“暂时保密!”卿宝笑着说。 终于等到两点多,卿宝就去外边电话亭打电话。“嘟——嘟——”卿宝低头听着,紧张的心儿提到了嗓子眼儿。终于有人接了,像是一位中年妇女,她问:“那位?”卿宝紧握电话说:“我是倩茹的朋友,请问她在家吗?”“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请你以后不要打扰她!”说完就“啪”地一声挂了电话。卿宝愣在那儿半天反应不过来,电话亭老板说:“唉,付钱。”他才反应过来,连忙付钱走了。他呆呆地走着,什么也没想,思想随着那“啪”的一声停止活动。忽然看见前面有回金川县的公交车就走过去坐上回去了。回到宿舍,他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晚上,程亮叫他他才醒来。程亮问:“今天睡得这么早?”他说:“喔。”蒙上头继续睡。 第31章 丽红结婚 吴丽红要结婚了,日子定在六月十日,提前一天在街上新开的一家大众饭店待客。她给几位校友都说了,请他们几个到时候都去喝喜酒。这个星期天她搬家,她和吴光明在王家村租了一间农民的房子,三十元一个月。星期天早上八点多,大强、张军歇班就和李伟、平安一块儿去帮忙,志峰早上回来也去帮忙,吴光明的班组里几个师傅也来帮忙。家具不多,一个大沙发和两个小沙发,一台洗衣机,一台冰箱,一张大床和一个梳妆台,两辆汽车把家具送过来,几个人抬进屋里,洗衣机就放在院子里水池旁边。不到一个小时就搬完了,几个人都坐在屋里喝茶吸烟。吴丽红笑着说,一会儿大家一块儿去饭店吃顿饭,几个人都说不用了,结婚时再好好吃一顿;吴师傅也很高兴地说,一定得吃饭,不吃饭会行?几个人却说还早着哩,先欠着。吴光明说,好,到时候多上一瓶酒。 六月九日早上,吴丽红和吴光明穿着新婚服在饭店门口招呼来宾。同事、朋友三三两两一块儿来,吴光明的师傅和另一位师傅拿着帝豪烟给每一位男宾发烟,饭店门口渐渐热闹起来。大人都站着、坐着说着话,小孩子到处乱跑,你追我赶,不会走路的大人抱着,旁边人就边说话边逗孩子笑。很快,三桌就坐满了人,吴光明就让饭店加一桌。 程亮、大强、张军他们几个坐一桌很是热闹。程亮早上五点退勤,睡了一会儿,九点多卿宝叫他醒来就一块儿来。志峰下午要叫班,不想来,被从楼下返回的大强拉来了,卿宝、大强请假了。程亮说:“这一单独都忙活啦,很难聚在一起,今天难得聚在一块儿,先干三杯再说!”大强说:“好!干!”酒在李伟跟前,李伟说:“今天我是酒司令,我倒酒,我当裁判。”说着,就拿起酒瓶倒酒。几杯酒下肚,肚里热了话就多了。程亮笑着说:“昨天下午刚挂上车,我站在车上撒尿,猛一扭头,看见女车号员拿着货票走过来,都快走到车跟儿啦!吓得我赶紧憋住拉上裤子转过身。”大强笑道:“看见啦?青春暴露了?我也遇见过。不过人家都是老娘们儿啦,啥——没见过?就是看见了也没啥!”程亮有点儿不好意思又有点儿得意地笑着说:“昨天那个车号员是那个刚——上班的!”卿宝双眼一亮问他:“那个最年轻的?”程亮笑答:“喔。”张军笑道:“那说明你俩有缘。”卿宝问:“那——也是有缘?”张军笑着说:“都看见最——‘珍贵’的地方了,还能没缘?”几个人都笑了。程亮低一下头解释说:“没——看见,人家一直低着头走路,肯定没看见!”李伟笑着说:“你咋知道她没看见?也可能——她偷偷瞄了一眼呢!”“哈哈哈……”几个人又笑了。卿宝吃了几口菜,问:“现在,咱们几个谁最幸福?”大强说:“当然是张军嘛!”“对对对,是张军!”李伟说:“张军,你得自罚三杯!”“为啥?”“不为啥,就因为你最幸——福!”“我不就是有对象嘛!”大强说:“这会儿又成对象了,不是‘媳——妇儿’啦?那我明天开始跟你竞——争啦!”张军说:“是——‘媳妇儿’,是对象也是‘媳妇儿’,没过门的‘媳——妇儿!’”平安问:“今天咋不带来?怕我们认识?”“不是,人家今天也去参加朋友的婚礼啦,李伟不是也有嘛!李伟,现在谈得咋样了?”“别提了,前路漫——漫啊!”平安说:“别深沉了!夜长梦多,快刀斩乱麻!”程亮说:“最有前途的是志峰。”志峰一直没怎么说话,见程亮说他,他腼腆地笑笑,说道:“我有什么前途?都还不一定哩!”李伟问:“听说你准备去深圳?”志峰说:“还不一定。”“好,有志气!将来混好了别忘了咱兄弟几个。”志峰说:“还不一定哩!”卿宝对平安说:“真没想到王莲花是那种人!你就把她忘了吧,别再自找麻烦了!早知道她是那种人,我是不会去追她的。”平安说:“我那天在段部楼前遇见她都没理她。”程亮说:“以后有啥事都说说,别再一个人去硬碰硬,像那种女孩就不值得去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一棵树上上吊!”平安羞愧地低下头,拿起酒杯猛地喝一大口,低头不语。这时,吴丽红和丈夫来敬酒。程亮说:“都是自己人,就不用一个一个敬了,都举起杯子一碰算啦。”吴丽红说:“这就有点儿对不住大家了,还是一个一个敬吧,我也给大家敬一杯。”然后就给坐在门口右边的志峰端一杯,志峰说:“我不喝酒。”大家都说:“这是喜酒,必须得喝,至少一杯!”吴丽红看着他说:“就一杯。”大强说:“志峰,新娘子给你端酒哩,你还不喝?!”志峰看着面前的酒,感觉不好意思了,就接过酒杯。丽红又端一杯说:“咱俩碰一下吧。”说着,和志峰的酒杯碰了一下就喝了,卿宝笑着说:“志峰,赶紧喝吧,新——娘子都喝了!”志峰终于一仰头,喝了杯中酒,难受得他直咧嘴,吴丽红也是咧咧嘴扭身向后。大伙儿都笑了,张军说:“真——是没喝过酒。”下来,吴丽红就不再碰杯了,给每人端了一杯,吴光明一个一个碰杯敬酒,大家都祝他们“家庭幸福,早生贵子!”吴丽红有点儿激动地说:“我是咱们校友里唯一一个女生,第一个结婚,以后大家可不要把我忘了,没事儿常来家里坐坐,我先喝一杯。”说着又喝了一杯,就去别处了。 宴终人散,张军问李伟:“回市里不回?”李伟顺嘴说:“回。”说完就有些后悔。他本想着一会儿去约美凤的,到底还约不约呢?他现在是一心二用、心乱难定。张军又叫他走时,他说:“我去趟厕所。”张军说:“我等你。”“你不用等我,你先走吧,我得拉一泡。”“没事儿,我等你一会儿。”“哎,你不——用等了,我还得回宿舍取东西。”“好,那我先走了,这小子,肯定有事儿。”张军说完就走了。 李伟在厕所干蹲了一会儿,出来就给美凤打电话,约她出来逛街。美凤和莎曼相比,美凤漂亮些,性格比较外向;莎曼性格比较沉静,工作比美凤好;俩人家庭环境不一样,但是条件差不多。说实话,李伟现在比较喜欢美凤,只是刚认识还不知道到底咋样。最近,在他姐的极力促成下刚和莎曼和好。他其实对莎曼是有意见的,因为那天的事不能全怪他。大男人是无论何时都应该保护小女人,但是那也要看具体情况,有没有条件,对不对? 美凤和李伟在街上闲逛,美凤左看看右看看,漫不经心地问:“下午有时间了?早上干啥了?”李伟说:“同学结婚哩。”“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女同学,一块儿毕业的校友。”“挺快——的呀!”“噢,我们八个人就她一个女生,她第一个结婚。”“谈了多长时间?你知道不知道?”“半年吧。”“你真的知道?你怎么这么清楚?”“我知道她去年本来想和我们七个男生中的一个谈哩。”“那个男的不愿意?看不上人家?”“那家伙成天光知道看书,一心参加自学考试哩!”“噢——我明白了!”美凤说:“你那个女同学失望——了!”“喔,可不是!”“我猜她还喜欢那个男的。”美凤不假思索地说道。李伟问:“你就恁肯定?”“嗯,凭直觉。”李伟说:“那不一定吧,那家伙太书呆子气了!一天到晚光知道看书,别的啥——也不关心。”“嘿嘿,我只是瞎猜的。”美凤一手挽着李伟的胳膊边走边说话,李伟心里痒痒的,感觉挺美。这种感觉和莎曼在一起时却没有。美凤说:“昨天给我小侄儿买了两瓶哇哈哈,他喝不完我尝了一口觉着挺好喝,就把剩下的都喝了,挺好喝!”“哇哈哈?”“就是小孩儿喝的那种小瓶酸奶。”“哦——知道了。”“你想喝不想?”“我?不想——就是想喝也不会喝那种小孩子喝的。”“唉,小孩儿喝的好!”“为啥?”“为啥?小孩儿的贵!还少——!”“呵呵。”李伟笑了笑,没说什么。美凤笑着说:“我给咱俩买两瓶吧?”“哇哈哈?”“喔。”“你真的想喝?”“尝——尝嘛!”美凤涎着脸笑着说。“好,我去买,那边有商店。”说着,二人就走过去买。美凤看李伟付了钱就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了!”李伟说:“没事儿。”李伟看着哇哈哈不好意思喝,就说:“都给你吧,我不想喝。”“咋了?喝嘛!好——喝着哩!你喝,你喝嘛!小孩儿的咱就不能喝了?尝尝嘛!你尝尝!”李伟就拿吸管扎进去喝了两口,美凤问他:“咋样?好喝吧?”李伟说:“好喝。”美凤就开心地笑着说:“我说的没——错吧?”二人边走边喝,李伟怕别人看见手握住瓶子喝,很快喝完就扔了瓶子。美凤见他喝完了,忽然说:“哎呀,我不想喝了,你把这喝了吧,扔了怪可惜的!”李伟想说你扔了吧,她又说:“你喝了吧,扔了多可惜呀!”就往李伟手里塞。李伟说:“行。”就接过来喝了,一口就喝完了,李伟赶紧扔了瓶子。美凤嘻嘻笑着说:“你喝的真快,说明你爱喝,对不对?”李伟笑了笑,说:“对。”走进商场,美凤一家一家挨着看衣服,试衣服,李伟耐着性子陪着她看,问她喜欢不喜欢?试了一件淡绿色面料绣着黄色红色紫色大花的裙子,她闪烁着目光问:“咋样?”李伟说:“可以,你喜欢不喜欢?”“嗯……”美凤沉吟不语,低头看了看说:“再看看吧!老板,这裙子多少钱?”“九十六。”“那算啦,太贵了!”“可以给你优惠。”“算啦,到那边再看看吧。”说着就挽着李伟的胳膊走了。 从商场出来,美凤问:“刚才那个裙子咋样?”李伟说:“可以,挺好看的。”“我也觉着好看,”美凤头扭向一边低声说:“我本来想买哩!”“那——你刚才咋说算啦?”李伟说:“你要是想买就买,我掏钱嘛!”美凤“嘿嘿”一笑,说:“我不好意思嘛!”李伟说:“看你说的!那现在回去买吧?”“算了吧!以后再说吧,我也不是特别喜欢。”“那就以后再说吧。”李伟问:“你饿不饿?”“不饿。”又转了一会儿,路过一家“秦镇米皮”店,美凤问李伟:“你喜欢吃米皮不?”李伟点点头说:“喜欢,你想吃咱俩去吃吧?”美凤问:“你喜欢吃不?”“喜欢,秦镇米皮还是挺好吃的。”“好,那咱俩去吃。” 吃过饭,二人继续压马路,来到新区。新区马路比较宽,足有五六十米,绿树成行,鲜花盛开。行人不多,都是来跑步、散步锻炼身体的。他俩手挽着手,走进小公园。公园建在一条水沟两边,两头有拱桥相连。原来是一条臭水沟,经过清淤排污,引水修建,变成一条杨柳依依、清水哗哗的小河。河岸两边是草坪、花丛、小树林,两条小路蜿蜒曲折,空地上有单杠、双杠、摆腿的、扭腰的健身器材。二人紧紧依偎着向前走,美凤问:“你来过这儿没?”李伟说:“没。”“真的?”“真的,谁没事儿来这儿干啥?你来过没?”“我?不告诉你!”“怎么?还保密?”美凤嘿嘿一笑不说话,李伟说:“你来过,对不对?”“对,就是,怎么啦?”“不怎么,我还能不让你来?”“哦,就——是嘛!”“一个人来还是两个人?”“两个人,咋了?””和谁?”“和谁你能管得着?”“能。”说着,李伟一手从后面紧紧搂住她,美凤也搂着他,二人慢慢向前走,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夕阳落入云层,西天一片红彤彤,彩霞如仙女舞彩带。转过一个弯,走进一片柳树林,二人不约而同转身紧紧拥抱在一起。两手抚摸对方的脊背,上下搓动,撩起衣服,伸到里面。李伟很想伸到前面,可是美凤却紧紧抱着他,他就使劲抱着她,吻她的脖颈,脸颊,火热嘴唇挨了一下,美凤就躲开了,李伟凑上去,美凤又躲开,李伟又凑上去,抱紧她,美凤不躲了,也紧紧抱住他,迎上嘴唇,一阵激烈地热吻。美凤觉得喘不过气了就扭头分开,李伟看看她,又凑上去。又一阵亲吻后,美凤扭身想分开,李伟仍然抱着她,她就转过身不让他亲。李伟就把手伸进她前面衬衣里面,摸到了她的双乳,美凤扭着身子挣开,向前跑去。李伟追上去拉住她的手,美凤说:“回吧。”李伟说:“早着哩,走到头。”二人就依偎着继续走。 回到公园门口,夜色正浓。李伟送美凤回家,美凤问:“明天去哪儿?”“明天?明天我得回家一趟,你去我家吧?”“去你家?不行,不行,我还没准备好哩!”李伟笑笑说:“那以后再去吧。”李伟只是顺嘴礼让,他知道美凤现在不会去的。美凤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后天早上吧,礼拜一上班,下班了找你。”“那得看我心——情!”美凤笑着说。李伟说:“心情不好就不理我了?”“那当然。”美凤笑着说,用拳头在李伟后背打了一下。 第32章 气儿不顺 第二天上午,李伟回到家。刚吃过饭躺在床上默想心事儿,他姐就来了,问他:“昨天咋不回来?”李伟说:“同学结婚哩。”“晚上也不回?”“晚上和同学去闹新房了,回来也没啥事嘛!”他姐大睁着两眼问:“没——事儿?你忘了你的事儿啦?”“啥事儿?”“啥——事儿?我几次托人找人家好说歹说,人家才勉强回心转意,你还问什么事儿?你根本就不当回事儿是不是?”“不是……我咋能不当回事儿呢?只是现在还不能太急。”“还不急——?你还不抓紧行动还等什么?等人家变卦?”“我现在约她晚上出来她肯定不出来。”“你就恁肯定?就算她不出来你也得约,你得积极行动,知道不知道?”“哦,知道了。”“以后得好好对人家,多买点儿礼品哄哄人家。”“喔,知道了。”“怎么?你看起来不是太高兴是不是?”李伟忙笑着说:“高兴啊,谁不高兴啦?”他姐说:“好了,不说了,一会儿找人家,多说些好听话,哄哄人家。”“好。”“现在就打电话。”“好。”李伟就到客厅拿起电话本找到莎曼家的电话号码给她打电话。接电话的正是莎曼,莎曼问:“你好,请问找谁?”李伟说:“莎曼,我是李伟。”“喔,你有事?”“没事儿,你今天有事儿没有?”莎曼说:“没事儿。”“那一会儿出来玩吧?”“行。”“跳舞吧?”“行。”“如意舞厅吧?”“嗯。”“一会儿见。”“好。” 李伟简单收拾一下,梳梳头,往头发上喷点儿啫喱水就出去了。“等一会儿,”他姐叫住他说:“一会儿给人家好好说说,买个上档次的礼品,没钱姐给你。”说着就掏出钱包。李伟忙说:“不用,不用,我有。”他姐取出一张五十元塞在他手里说:“啥不用的?等你结婚了再说不用。”李伟无奈地笑笑说:“人在家里,身不由——己啊!”李伟在舞厅门口等了十几分钟,天气越来越热,都有人穿上裙子了。李伟等得着急地四处张望,忽然看见莎曼从那边走过来,她穿着一件半新的淡绿色长袖衬衣和乳白色九分裤。走到跟前,莎曼说:“不去舞厅了吧,随便转转儿吧?”李伟说:“好。”李伟问:“最近忙不忙?”“忙——,一天到晚事儿太多啦!前一段时间下乡了。”“下乡干啥?”“助教。”“助教是干啥?”“就是到乡下小学教一段时间再回来,你不知道?”“听我姐说过,不是太清楚。”“乡下学校条件咋样?”“太——不好了!伙食太——差劲了!一个月天天就一样菜,南瓜炖豆腐,要不就是西红柿炒洋葱,有时候加两片肉。”“你们都得去?”“都得去,这是市长亲自抓的。”“现在老师还是少?”“不少,市里多得竞争上岗,乡里、山里学校没人想去。”“哦——”沉默一会儿,李伟说:“那天是我太自私,那会儿把你忘了。”莎曼淡淡地说:“都过去了,不说了。”李伟说:“去百货楼吧?”莎曼说:“不去了吧,又不买啥。”“那去哪儿?”“随便转转儿吧。”“好。”走了一会儿,李伟问:“你早上几点吃饭?”“八点多。”“吃什么饭?”“油条稀饭。”“现在饿不饿?一会儿想吃点儿啥?”“不饿,转一会儿就回去吧。”“快中午了,吃顿饭吧?”“不吃了吧。”“这么长时间都没见面了,就转这么一会儿?”“嗯……,不好意思,还得备课哩……那再转一会儿。”路过一家化妆品店,李伟说:“进去转转吧?”莎曼问:“干啥?”“给你买一瓶防晒霜吧?”“不用,我有。”李伟心里说:“不要算了,谁还求着给你买?”走到一家肉夹馍米线店,李伟说:“吃肉夹馍米线吧?”莎曼说:“我不吃米线。”路过一家山西刀削面馆,李伟说:“这家刀削面可以,我吃过,进去吃吧?”莎曼看了看,说:“好吧,我要小碗。”要了一大一小两碗面,李伟说:“点两个菜吧?”“不用了吧,吃碗面就够了。”“那就点一个菜吧,你喜欢吃什么菜?鱼香肉丝吧,我记着你爱吃,这家菜也可以。”莎曼点点头说:“那你多吃点儿。”点好菜,李伟说:“再点个汤吧?你想喝什么汤?咸汤还是甜汤?”莎曼说:“咸汤吧。”“紫菜汤?”“行。”李伟吃完饭,看见莎曼一碗面没吃完,菜也吃得不多。李伟问:“这家面咋样?”莎曼点点头说:“可以。”“那你吃好了没?一小碗面也吃不完?”“今天没胃口。”“那再喝点儿汤吧?”“嗯。”“一会儿去哪儿?去公园吧?”“行。” 公园里,李伟拉着莎曼的手。莎曼说:“拉这么紧干啥呢?”李伟笑着开玩笑说:“这么多人怕你丢了。”“我又不是小孩儿,还能走丢?”李伟凑到她耳朵跟前小声说:“你就是我的宝贝!”莎曼没有笑,低着头没说话。转到鬼城,李伟笑着问:“进去过没?”“没有。”“进去感受一下吧?”“不进。”“害怕?”“不是。”“那就进去感受感受吧?我也没进去过。”莎曼点点头。李伟就去买票。进到里面,真的阴森恐怖,声声怪叫此起彼伏,回旋突兀。到处是鬼怪模型,鼓着眼睛,吐着长舌,张牙舞爪。莎曼很紧张,紧紧拉着李伟的胳膊。转过一个小假山,忽然看见一个指甲很长的巨型魔爪伸过来,她连忙躲在李伟身后,李伟趁势搂住她说:“没事儿的,都是假的嘛。”。莎曼连忙挣脱他说:“走吧,快走,快走,我晚上要睡不着了!”二人就出去。李伟微笑着问:“刚才真的害怕啦?”“咋能不害怕?你不害怕?”“我——肯定不害怕。”“你一点也不害怕?”“一点儿都不害怕。”“你是男的嘛。”“你只要想着那都是假的就不害怕了。”“那也害怕,光听那种音乐就瘆人,我晚上恐怕要睡不着了。”李伟笑着说:“不好意思,这都怨我,都怨我,请你划船吧?”“行。”走到售票处,李伟说:“我去买票,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李伟买票回来,莎曼说:“咱不划船了吧,我害怕晕船。”李伟转过身说:“以前不是都划过吗?”“今天不行,刚才从那里面出来现在还是有点儿不舒服。”“真的?哪儿不舒服?头晕?”“嗯,有点儿……”“哎,刚才真不应该去鬼城,怨我,怨我。”“没事儿,休息一下就好了。”“那咱去那边坐一会儿吧?”“行。”“喝点酸奶吧?”“嗯。”“行。”李伟就到路边小商店买了两瓶酸奶,对莎曼说:“你先去那边树下面,我去把票退了。”“嗯。”李伟就去退票,他边走边想,这人也太娇气了吧?故意的吧?不想划早说嘛,非得等我买好票了才变卦?故意折腾人的吧?有啥了——不起的?摆啥谱儿哩嘛!想着想着,越想越来气,哼,肯定是故意的!刚才从鬼城里出来也没说头晕,走到这儿又说头晕,不是故意的还能是啥?这样想着,他来到售票处生硬地说:“我刚才买的票又不想划了,退票!”卖票的是一位中年男人,看他一眼说:“你啥时候买的票?你想退就退?”李伟一听顿时来了气儿,粗声说:“我刚刚买的票你都忘了?,这上面写有时间你看看!”那位中年男人接过票看了看,也提高嗓门说:“这么多人我能记住你一个?这已经过去十分钟了,想退票咋不早点儿退?”“哪儿有十分钟?明明还不到八分钟你就说十分钟?”“那你咋不早点儿退?”“我……”“你啥你?你这票是不是真的我都怀疑!”“你——!”“怎么?说住了吧?”李伟气得干瞪眼,握紧拳头,他大声问:“你退不退?”“不退!”那个男人毫不客气。李伟肺都气炸了,他指着那个男人说:“好,你厉害!你等着瞧!”说着就转身走了。回到莎曼跟前,莎曼问:“怎么,你跟人家吵架了?”李伟说:“刚买的票他就不认了!”“人家不给退?”“不给退嘛!还说我拿的是假票!”莎曼睁着眼也不知道说什么,李伟气得把票扔在地上用一只脚使劲地踩着拧着,气呼呼地坐在莎曼旁边。莎曼说:“这都怨我,下午我请你吃饭。”李伟说:“算了!不用你请!这——不怨你!都怨我今天倒霉!倒八——辈子霉了!”说着,一拳打在自己大腿上。莎曼看看他,低声说:“你也不要太生气,气大伤身。”“算了!我也只是说说,还能为这跟他打官司?今天咋能撞上这事儿?真倒霉!真——晦气!”“你消消气儿,下午我请你吃饭。”李伟笑了笑说:“不用,不用,我只是说说,过去就算了,那点儿钱就当是给他妈买花圈了!”莎曼看他一眼说:“你这样咒人家也不好吧?”“咋不好?”李伟提高嗓门:“我没有当面骂他就算好哩!我真想跟他打一架!”莎曼不说话了。李伟心里说:“你还说这种话,你还帮人家说话哩?这事儿不是因为你?光想着折腾我哩,有事了躲得远远的,这会儿还帮人家说话,请我吃饭?别假惺惺了!”一阵沉默不语,只听见树上的知了一声声地叫着:“知了——知了——”李伟拾起一块小石头看了看,朝树上猛地一扔,气愤地说:“打死你,让你乱叫!烦——死人!”莎曼看看他轻声说:“过去了,就算了吧,今天这件事都怨我,下午我请你吃饭。”李伟说:“不算了还能咋的?我还能让你请我吃饭?”莎曼认真地说:“真的。”李伟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儿野蛮,不大度,他就一拍大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其实……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钱都是小事儿,关键是气儿不顺,太气人了!”莎曼也说:“是太气人!那人也太霸道了!”李伟又笑着说:“算了,过去了就算啦!别再提他了!咱们去那边转转儿吧?”“去哪儿?”“去那个大龙舟上摇摇吧?”“这会儿太热了,咱们就在这儿再坐一会儿吧?”“好。”李伟问:“那一会儿去哪儿?”“要不去书店转转儿吧?我想看看有没有我能用上的书。”“行。”“你平时看书不看?”“有时候也看。”“看什么书?”“杂志,传奇故事,警探故事,随便看。”“你们业务书多不多?”“也不少,好几本哩!”“我们才多哩,几十本哩!要进修考试的。”“你们是知识分子嘛,公务员哩!”“说是公务员待遇,和人家政府公务员差——远了!”“一会儿去新华书店还是百货楼上边的书店?”“去新华书店吧,百货楼的书都是盗版书,我要用的都是考试用的,不能要盗版书。”“正版书太贵!”“嗯。”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就去书店。莎曼看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买了两本,没让李伟掏钱。李伟看了几本杂志,一本也没买。从书店出来,二人又转了一会儿,找到一家面馆,二人要了两份炒米饭一个鸡蛋汤,莎曼直接掏出五十元给服务员。李伟一愣说:“谁让你付钱哩?你看你这人!”莎曼说:“我中午说过了,人说话要算数。”吃过饭,莎曼要回家,李伟送她。 第33章 热恋中 又一个星期天早上,李伟睁开眼想:今天干啥?去找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结果,他想那就听天由命吧。桌子上有一张烂纸,他撕成两半儿,一张写上字母“a”代表莎曼,一张写上字母“b”代表美凤,都揉成团儿,放在手心,双手合空拳摇摇分开,随便拿起一个,展开一看竟然是“a”。他想,刚才定的“a”是谁?是美凤吧?昨天晚上美凤上前夜班,今天歇班,正好去找美凤的。说实话,他现在喜欢美凤,要不是他姐,他不会再和莎曼谈的。他觉着莎曼现在对他还是很冷,而且总是很高傲,和她在一起总是亲热不起来,好像二人之间总有一种无形的排斥力让他俩无法靠近。 吃过饭,他就给美凤打电话,他不叫她名字,父母以为他是给莎曼打电话哩。美凤说想来市里转,他心里一紧,还是说:“好,一会儿见。”就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他来到邮电大楼等美凤。等了一会儿,就看见美凤从车上下来。美凤穿着一件淡黄色短袖t裇衫、一件粉色半截裤向他招招手走过来问他:“你来得早?”李伟说:“嗯,都等了十几分钟了。”美凤笑着说:“不好意思了!”说着就挽着他的胳膊。李伟问:“你想去哪儿?”“随便转转吧。”美凤是个喜欢逛街的女孩,带着李伟一家一家挨着转,恨不得试遍所有的衣服,她在试衣镜前转着身子高兴地问:“咋样?咋样?”眼里闪烁着兴奋地光彩,李伟只能说:“好看、不错。”美凤说:“市里的衣服就是比咱那儿的东西好,花样多。”转了一个多小时,美凤说:“去百货楼吧?”李伟心里一沉,说:“嗯……不去了吧?”“怎么啦?你不想去?”“不是……百货楼的衣服不咋样,不如外边店儿里的。”“谁——说的?百货楼的衣服可——以啊,我以前来过,你以为我没来过?”“不是……那……你想去就去吧!”来到百货楼一楼,美凤就看起化妆品,一家一家挨着看,边看边问。李伟心里急的发慌,却毫无办法,只得陪着。偏偏就远远看见张军在,他低头转身说:“去那边转吧,那家看着不错。”美凤过去看了看,轻轻摇摇头就转身走了。转着转着,眼看着离张军又近了,李伟急的低头俯身装作仔细地看化妆品。美凤专心看化妆品,也没注意到李伟的表情变化。张军正在无聊地四处张望,忽然看见李伟和美凤,就喊他:“李伟,真潇洒啊!不过来看看?”李伟看躲不过去,就笑着说:“好,就过去。”美凤问:“他是谁?”“我同学。”“哦,那你也不早——说呀!”张军笑着问李伟:“这位是谁啊,也不介绍一下?”李伟说:“刚认识的。”“刚认识的什么啊,‘媳妇儿’吗?”美凤不好意思地低了一下头,又抬起头稍微抬手指一下罗艳问:“这位是你媳妇儿吗?”张军笑道:“当——然是啦!”罗艳在他后背打了一下嗔道:“一边去!”美凤走到张军和罗艳跟前问:“你们卖的是’仙妮蕾德’?我好像听说过,一种传销,是不是?”罗艳说:“嗯,就是,一个国际品牌,美国的。”“咋样?”罗艳说:“都是纯天然零污染的,你闻闻这气味。”美凤就凑到一块香皂跟前闻了闻,说:“还真——是花香,真的花香,这得多少钱?”“都是熟人,给你们最优惠价六十五。”“六——十多?一块儿香皂都六十多?”“怎么,嫌贵?这已经是赔——本卖了,仙妮蕾德的产品都不便宜,香皂是低价位产品。”张军说:“你买仙妮蕾德的产品可以送你别的化妆品。”美凤说:“那咋好意思呢!”罗艳笑道:“你不好意思了,有人报——销嘛!”李伟心里狠狠地说:“这俩人真坏!”美凤笑着扭头看了一眼李伟,李伟呵呵笑着说:“没事儿,随便挑。”心里却说:“好你个张军,回头再跟你算账!”美凤几乎看遍所有的化妆品,不是嫌太贵,就是不适合,最后终于选好一瓶护肤品,七十六元。李伟一摸口袋,看着罗艳说:“不好意思,今天带的钱不多,一会儿还得去玩,先欠着吧,回去给张军。”张军说:“没关系,没关系,老同学哩,赊个账算——啥嘛!”美凤要掏钱包,李伟说:“你不用管,回头我给他,走啦啊。”说着就拉着美凤走了。 吃过饭,二人去公园。李伟问:“想玩儿什么?”美凤说:“你说。”“划船吧?”“行。”走到鬼城前,美凤好奇地往里边探头看,李伟问:“想进去?”美凤点点头。李伟说:“好。”他买了票走过来问:“你害怕不害怕?”美凤反问:“你害怕不?”李伟笑着反问:“我一个大——男人还会害——怕?”美凤说:“你不怕我也不怕。”“那好。”二人就进去了。里面忽明忽暗,一声阴森森地怪叫传来,美凤吓得赶紧抓住李伟的胳膊,李伟就趁势搂住她。二人慢慢向前走,又一声低沉地怪嚎拖着音调,吓得美凤一声尖叫直接抱住李伟,李伟也紧紧抱着她轻声问:“你不是不怕吗?”美凤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两双手在对方身上来回抚摸,李伟的手伸进她的裤子,揉着搓着,美凤浑身热烫任他揉着,仰头闭眼,两只滚烫的热唇就紧紧地咬合在一起。好一阵子亲热,二人终于分开,搂抱着慢慢走。 从鬼城出来,外边正是艳阳高照。美凤感叹道:“终于又回到人间了!”李伟笑道:“走一回‘阴曹地府’感觉咋样?”“真——刺激!”“美不美?”“你说呢?”“真得劲儿!美!”“谁美?”“你美嘛!”“嘿嘿嘿……”美凤笑着搂着李伟。李伟说:“划船吧?”“好。”二人上了一艘脚踏轮船,李伟踩着踏轮,轻舟荡漾,无风无浪。正值中午,阳光炎炎,晒得人浑身热乎乎的,湖里只有两三只船远远地飘着。美凤靠在他身上闭着眼,李伟搂着她问:“美吧?”“嗯,想瞌睡啦,让我睡一会儿。”“好,躺下吧。”“嗯。”美凤就歪了身子躺在李伟双腿上抱着他的腰,闭上双眼。美凤眯了一觉醒来说:“我睡着了?”她挪挪身子,紧紧抱着李伟说。“嗯,”李伟笑着说:“我下面好难受。”美凤问:“咋了?”“胀得很。”美凤嘻嘻直笑,看看他的裤裆,就……脸蛋儿红扑扑的,李伟颤声说:“受不了了!”美凤平躺在他腿上。李伟一手伸进她衬衣里……美凤一阵激动,李伟俯身抱紧她,二人又一阵热吻,任小船摇晃。终于分开,美凤靠着李伟,呢喃地问:“你喜欢和我玩儿吗?”李伟说:“喜欢。”美凤说:“我也喜欢跟你玩儿,你喜欢我吗?”“当然。”“当然什么?”“喜欢。”“永远?”“永远!”“不要骗我!”“不敢。”“你发誓!”“我发誓!”“说呀!”“好,我发誓:如果骗你我不是人!”“嘿嘿嘿……”美凤幸福地笑了。 第34章 喝酒打牌 卿宝这一段时间也不出去逛了,跑车回来就整天待在宿舍,翻翻杂志、弹弹吉他就是“背床板儿”,头都睡‘大’了睡‘扁’了!如果不吃饭、上厕所他会一直躺在床上。 这天下午他睡醒睁开眼看看宿舍没人,静悄悄的,外边好像有流水声有争吵声,是有人在洗衣服,有人在打牌。他看看外边阳光亮得刺眼,又闭上双眼胡思乱想,抱着被子翻过来翻过去。终于坐起来,垂眼发呆。发呆发够了,上个厕所回来取下墙上的吉他“嘭嘭嘭”一阵乱弹。弹着弹着就唱起来:“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了嫁——衣……?”唱着唱着就动情了。平安走进来说:“情种又发情了!”卿宝说:“去!你才发情哩!”平安问:“不吃饭啦?”“几点了?”“五点多啦。”“你这一说还真饿了!中午都没吃饭,走,吃饭!”“去哪儿吃?”“食——堂嘛!”卿宝一脸无奈。二人拿着饭盒来到食堂一看又是中午的剩菜,平安说:“走,去外边。”卿宝立马笑逐颜开地说:“好!”平安说:“你请客!”“我请客?你让我出去又让我请客?你好意思?我请客,你掏钱!”平安笑笑说:“咱——兄弟还分你我?钱都是小事儿,不能因为钱伤了和气,对不对?走,我请客!”“这还差——不多!”卿宝笑着说,二人把饭盒送回去就去外边。 饭馆里,二人要了一盘凉菜拼盘、两瓶冰镇啤酒。各自倒满一碰,一口下去半杯,放下杯子,二人直呼“美——!”“带——劲儿!”,吃两口菜,一声“干了!”一扬脖“咕嘟咕嘟——吱吱”,一杯喝完再倒一杯。连喝三杯,吃几口菜,二人话就多了起来。平安问:“说实话,你以前和她谈过没?”卿宝反问:“谁?”“你说谁?”“绿化队的?”“嗯。”“怎么?还想她啊?”“不是……随便问问么。”平安扭脸低头、话音愧疚。“没——”“真的?”“真的。”平安看着卿宝,卿宝微笑着反问:“怎么?不相信?”“相信。”平安问:“你托人说过没?”“没。”“对她表示过没?”“没……有。”卿宝现在还是有点儿难为情。“那为啥没谈?”在平安看来,只要卿宝对莲花表示过,莲花肯定和卿宝谈过。可是,卿宝却说:“没有,我约她她没去。”“她没去?”平安睁着双眼问:“她看不上你?”“不知道,我给她写了一封情书塞到她家门缝。”“晚上?”“嗯。”“让风给刮跑了吧?”“风刮跑了?能刮到哪儿?还能刮到外边?”“刮不到外边可能——刮到一个墙角,或者院子里什么东西下面,她没看到。”“哦——这倒是有可能。”卿宝心里一亮,自己为啥没想到这一点呢?对,很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好了,不说她了!像她那样的女孩不谈也罢,我倒有点儿庆幸哩!”平安低下头说:“算了,以后再——也不提她了!有时候想得到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不一定就那么美好!”“嗯,这话说得有道理,喝酒,喝酒!”正喝着,张军进来说:“喝酒也不叫一声。”“你在哪儿?”“宿舍嘛。”平安说:“胡说,我刚才去你宿舍了。”张军笑笑说:“我刚回来。”“刚回来还怨我们不叫你?罚酒!”“罚酒!”“老板,再来一瓶啤酒。”张军就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大口。正吃着菜,一阵“滴滴滴”的声音响起。张军拿出腰上别的传呼机看了看,就说:“老板,用你的电话回个电话吧?”“行,你打吧。”张军就走到柜台前拿起电话拨电话:“我刚回来,明天过去,喔,知道了。”张军回来,平安说:“你小子阔气啊,用上传呼了!”“马马虎虎。”卿宝问:“媳妇呼你?”“喔。”“你小子幸福呀!罚酒!”“凭啥?”“就凭你最幸福。”“最幸福的不是我。”“不是你是谁?”“李伟!人家现在是捧着两——朵花,两——头儿忙活!”“什么意思?”平安问。卿宝明白了,问张军:“你看见了?”“当——然了!原来谈得是市里的一个,那天又带着一个买我的化妆品。”平安说:“那家伙可——以啊!”卿宝喝一大口酒,低头不语。平安问:“那也可能是他跟以前的那个分手了吧?”张军说:“不是,肯——定不是!”平安问:“你就恁肯定?”“对!”“为啥?”“他那天都不敢见我,光想躲——我!”“在百货楼?”“喔。”“那就是。”卿宝“嘿嘿”笑了两声,张军问:“你笑啥?”“不笑啥。”张军问他:“你那天跟的那个女孩不是追到手了吗?”“哪个女孩?”“忘了?”“哦——想起来了!”卿宝摇摇头说:“别——提了!喝酒!”一口喝了半杯,放下杯子说:“老天真是不长——眼啊!我一片痴情到——处碰壁!”“又——黄了?”张军说:“你是桃花运没到,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平安说:“对对对,不是不到而是时运未到!”张军说:“不是你的来——不了,该是你的跑——不了!”“对对对!喝酒,喝酒!”卿宝重重地说。最后,平安和卿宝喝得东倒西歪,张军只好结了账,拉着两人回去,拉住一个了又拉不住另一个,拉住两个了又差点儿把他拖倒。一路上,平安不停地说:“拜——拜!”“再——见!”“我要重——新开始,重——新开始!”终于回到宿舍,张军把他俩拉到卿宝宿舍,平安倒在程亮床上还是说着:“重新开始,重新开始!”张军笑笑,想说什么又没说。谁知却被平安看到,平安问:“嘲——笑我,是不是?”张军忙说:“不是,不是。”平安说:“你娃牛——啊,你娃是能——人!能发财——发大——财!发大财有美——女——美女一大——群——一大群美女啊!美——死你娃啦!”张军说:“你是在咒我是不是?”“我——怎么是咒你?我是在夸你祝——贺你哩!”“我怎么听着像是在咒我。”“随便你,你爱咋——想你就咋——想,我管不了!”卿宝说:“张军,你不要太牛,太——牛的人要遭殃的!”“看来我在这儿是待不成了,我走了!我把你俩拉回来算是白——拉了!早知道就不管你们了!”张军忿忿地说完就走了,平安说:“唉,别——走,别——走!”张军却不理他。 第二天早上,张军起来去找大强。大强刚回来,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看到张军腰上别的东西就过来摸摸,问:“可——以啊,手机还是呼机?”“呼机,”张军说:“手机太——贵了,一般的得一两千我看不上,好的得两三千、三四千哩!下个月还要进货,只能一步步来。”“你以前买恁多仙妮蕾德的产品都卖完了?”“还有一点儿化妆品,别的化妆品也要进货。”“可——以啊,生意不错嘛!”“马马虎虎。”“挣了多少钱?”“不多。”“不多是多少嘛!”“几百。”“几百?是一二百还是七八百?”张军笑道:“暂时保密,这是商业机密!”“呦——你牛!张——老板!”说着伸出大拇指。“你俩挣的钱怎么分?”“以前是平分,现在是共同存款。”“你牛!都有共同存款啦!真——幸福!”“你去市里不去?”“哎——!”大强长叹一声又说:“没——劲儿啊!”“你不准备干啦?”“我没说。”“你成——天待在宿舍睡觉还干啥啊?”“哎——!没——有目标啊!”“去百货楼嘛,那么多人还找不到目标?”“哎——!没——劲儿啊!”“干啥有劲儿?”“哎呀——睡觉,睡觉,天下最——好,莫过睡觉!”“那你睡吧,永——远睡在梦里!”说着,张军就走了。 大强正在睡觉,同宿舍的闫师傅回来了,他一翻身继续睡觉。闫师傅问他:“不吃饭啦?”他嘟囔着问:“几点啦?”“十二点多。”“喔,也不觉着饿,睡觉!”就又蒙上头。一觉醒来,听见程亮叫他,他起来开了门又躺上床。程亮进来笑着说:“还在睡,睡——死过去了!”大强说:“死了倒好了!早死早——托生儿!”程亮笑着问:“想托生到哪儿?”“最起码要在豪宅里降生。”“光——想美事吧你,起——来吧!”“起来干啥?”“不吃饭啦?十七点多啦!”“十七——点多啦?”一看表,真是十七点十分了!大强晃晃头说:“竟——然睡了一整天!还真是饿了,走,去吃饭!”说着就起来洗脸,和程亮去吃饭。 二人在食堂要了西红柿鸡蛋捞面回宿舍吃。吃过饭,程亮问:“晚上干啥?”“不干啥。”“打牌吧?”“好。”二人就去叫平安,平安拿着饭盒刚回来,大强问:“平安,吃了没?”平安说:“吃了一点儿!这食堂真是坑人!说是炒两个鸡蛋,就没见多少鸡蛋,刚才那个老师傅和他们吵了一架,说根本就没有两个鸡蛋,两个鸡蛋炒出来不可能恁少!”“都是坑人的,一份儿少一个鸡蛋,上一个班儿最少能藏二十个鸡蛋拿回家,告——他们去!找——他们主任!”大强气愤地大声说。程亮说:“咱们刚来,还是少惹点儿事儿为好,老师傅也是发发脾气吵一架算了,谁——还真的为了一个鸡蛋去找领导的?这种事就是找领导也很——难说清。”平安说:“就是,谁也不想为这一点小事儿自找麻烦。”大强笑着说:“反——正是吃饱了不饿,管——他呢!”平安勉强把面条吃完,程亮说:“打牌吧?”平安说:“好。”程亮问:“李伟呢?”平安说:“人家现在是大——忙人,幸——福着哩!”大强问:“去找媳妇儿码啦?”“两——个!两——个!”平安伸出两个手指头说。程亮问:“两个媳妇?”“那——可不是!这儿一个,市里一个。”“可——以啊,真——风流!”大强说:“厉——害!回头让他请客!走,去我宿舍,闫师傅在。”“好。” 闫师傅也是刚吃过饭,大强说:“师傅打牌吧?”闫师傅说:“行。”就把桌子横过来放在两张床中间拿两副牌打双升,大强和闫师傅一班儿,程亮和平安一班儿。只听见“嗖”“嗖”地揭牌声、“啪”“啪”地摔牌声,偶尔几句笑谈,一局结束免不了一阵你责我辩的“论战”。闫师傅问大强:“你们学校的黄进不在人劳室了?”大强说:“不知道啊。”程亮说:“喔,他不在人劳室了,下到咱车间当团委书记了。”“怪——不得哩,我那天去车间请假看见他在运用口和运用副主任在说话哩。团委书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算是车间领导哩!人家是有后台的,你们得好好巴结巴结,对你们有好处。他什么时候当团委书记的?”程亮说:“过完年就上任了!唉,大强,咱们得交团费的,一个季度三十五。”大强说:“他提拔你啦?”“看你说的,他那天见我了,顺便给我说让我帮他忙,收咱们单身宿舍年轻人的。”大强问:“闫师傅,咱们都有什么假?”闫师傅说:“有公休假,家在外地的还有探亲假。”“公休假多少天?”“刚上班的五天,上岗五年后十天,十年后十五天。”“还不一样哩?”“那当——然了,公休假有钱哩。”程亮问:“多少钱?”“一天十几块哩。”程亮又问:“那探亲假多少天?也不一样?”“探亲假一样,都是半个月,光是外地人有。”大强问:“也有钱?”“没有。”“哦。”大强和闫师傅的牌运一直不太好,平安和程亮都打8了,他俩还是原地不动打小3。大强气得只想摔牌,揭牌时干脆不看牌,全部反面朝上合在一起,揭完了才一张张抹开看,躁气地把牌扣在桌子上。闫师傅一直不咋吭气儿,平静地整着牌说:“吴志峰是你们同学吧?”程亮说:“喔,是我同学。”“那小伙儿太——死头了!跑一趟车几乎一句话也不说,不问他他就不说话,晚上还爱瞌睡。”“你和他搭过班儿?”“喔,前几天替他师傅跑了两趟。”平安说:“人家积极上进,成——天看书,要考大——学哩!”闫师傅说:“哦。”程亮说:“也就是太死头了,不活道儿。”。大强忽然说:“咱们应该交换场地吧?踢足球不是有交换场地嘛。”程亮说:“想换‘穴位儿’啊,可以,交换就交换,再换也不行!”平安也说:“交换也不行!”于是四个人就对向交换位置。交换场地后果然有起色,程亮、平安打9时就下台了。大强终于坐庄啦!他兴奋地伸臂跺脚,搓搓手掌。闫师傅还是平静地揭牌出牌。连升两级后又下台了,之后赢了一局又下台了,之后就一直没有起色。大强气得又想摔牌。程亮说:“你看你,玩——哩么,又不玩钱,都这样啦?”闫师傅笑笑说:“咱打牌都是消磨时间哩,犯不着生气。”大强还是忿忿地说:“越——打越没劲儿,睡觉,睡觉!”平安说:“再玩会儿吧,早——着哩,才不到九点。”大强就耐着性子又打了几局,终于让程亮、平安“戴上帽子”才结束散摊儿。 第35章 志峰的困境 清晨六点,朝辉似箭,照射在窗户上破旧的窗帘上,金光闪闪。志峰定的闹钟响了,他连忙按下小闹钟,他想和往常一样起床带着书跑步上山。现在的天气越来越热,跑到山上已是浑身汗,他就会来到一棵柿子树旁边一块儿大石头上坐下或者站着看书、背书,一呆就是一上午,若不是要回去吃饭,他能呆一天,这差不多是他的全部业余生活。可是,今天早上他觉得浑身乏力,头有点儿昏,抬起身子又躺下了。昨天晚上半夜零点多回来,按说是比较晚,但是以前就是半夜一两点回来,他照样早上六点起床上山。可是,今天他实在是没有精神。他现在觉得他根本不适应跑车,枯燥无味先不说,没有规律也不说,就说和师傅相处这一点来说,他特别不适应,他觉得司机长说话很厉害很粗暴,他和司机长总是很生疏,他几乎不敢和师傅说话。看到别人和师傅一块儿吃饭一块儿打牌、上街,他心里其实很羡慕。跑车路上,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前面。师傅吃饭时开始让他,他总说“不吃。”后来师傅就不让他了。他经常是方便面和烧饼夹榨菜或者海带丝之类的咸菜。师傅说要舍得吃,别省出病来!他说:“嗯。”却还是方便面,有时候买根火腿肠,有时候也从食堂买饭带上,只是不多。他早上起得早,一到中午就想瞌睡,晚上一过一、两点他就坚持不住。他不想吸烟,就喝茶。可是开始还管用,后来却不怎么管用了,好像适应了,他就泡浓茶,或者站起来。有时候站着都瞌睡了,师傅就拍操纵台或者喊他,有时候直接过去拍他后背。司机长说:“你这样可不——行啊!跑车最忌讳的就是瞌睡,你现在可以靠司机,将来干司机了靠谁?靠伙计?这么一大列车跑着,司机却睡着了,你说可怕不可怕?”志峰很不好意思,低着头一声不吭。师傅说:“你用功学习本来是好事,但是如果影响工作就不好了!”他仍然不说话,心里非常内疚。司机长看好的是他的老实,让他干啥他就干啥,尤其是擦车很卖力,经常擦得衣服、胳膊上粘的一片片油泥,脸上也是一道道污黑。 车上又来一个学员,学员只能让司机长带。司机长说他刚单独经验少不能带学员,就让他和谢师傅一班,谢师傅的伙计和司机长一班。谢师傅是个急性子,脾气大,很看不惯他这样的“死头儿”,经常“?”他。他总是不吭气,心里很难受。 前天下午,去西安的路上下了一阵子雨,车下部两侧转向架就黄蜡蜡的。入库后,志峰拿着棉丝、水桶擦车架,谢师傅拿着长刷子在前面刷。谢师傅刷完一遍,志峰才擦完一侧。谢师傅问他:“你走不走?”他说:“还没擦完呢!”谢师傅就坐在车上等他。等了一会儿,谢师傅又问他:“你擦——完没?”他说:“还有四分之一。”谢师傅说:“我先回公寓吃饭,你一会儿把车门锁好,把钥匙拿上,先回宿舍,再和我一块儿退勤。”他答应:“喔。”谢师傅就背着包先回公寓。他正在擦着,一个人走过来像是领导,问他:“你师傅呢?”他说:“走了。”“你师傅是谁?”“谢师傅。”“好,知道了。” 志峰擦完车回到公寓已经八点多,和谢师傅退勤后回到宿舍。谢师傅阴沉着脸问他:“刚才有领导去库里了?”“喔。”“问我了?”“问了。”“你是咋——说的?!”“我说你先回去了。”谢师傅厉声说:“你都不会说我去厕——所啦?你故——意害我?!”志峰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是……”“不是啥——不是,真鸡巴死头!”说着就转身出去了。志峰很委屈,他这才想到刚才那个领导找他了,自己在库里那会儿领导问他他为啥不编个谎儿?按规定二人必须一块儿回公寓,况且车没擦完师傅就回去也不应该,师傅肯定认为是他故意害他的。 之后,谢师傅根本就不再理他。昨天早上,他在看书。师傅和几个人进来打牌,他就去外边一片田地边看书。下午叫班后,二人各走各的,谢师傅始终阴沉着脸,他不敢说话,师傅也不理他。路上停车时,他擦他的“小片儿荒”,信号落了,师傅厉声喊他:“你上车——不上?耽误开车都——是你的!”他慌忙拿着水桶跑到司机室跟前,师傅接过水桶就放下,他刚上来,师傅就鸣笛起车,他关了门顾不上洗手,就立岗看着前面。晚上二十三点多,快到金川县的时候,他有点儿困,摇摇头强睁着眼睛。又过了一会儿,他坚持不住了,刚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听见谢师傅大喊一声:“咋——回事?咋光——是瞌睡?这会行?回去我就去找车队,调班儿!”志峰呆呆地坐着,看着前面,一直到退勤不敢说一句话。 现在,他觉得特别困,浑身肌肉似乎已经僵硬,一动身子就“嘣嘣”地响,又像是被无形的紧身衣套着箍着,胳膊腿一动它就箍紧他,特别难受。忽然,他想起今天应该去参加车队学习的,就看看表才不到七点就又躺下。一觉醒来,已经八点二十了,他连忙起床洗脸跑着去车队。学习结束,队长叫他到办公室,严厉地训他:“吴志峰,你是咋搞的?跑车老是瞌睡会行?光想靠司机,司机要是也睡着了那不就相当于无——人驾驶了?前面要是有个啥的咋办?不就撞上啦?可怕不可怕?刚上班儿就这样,将来还咋——跑车?还咋——能保证安全?”志峰低着头,一声不吭。队长又说:“你师傅不想和你一班儿了,咋办?”志峰仍然低着头不说话,像是在接受审判。队长又问他:“吴志峰,你说——咋办?”志峰抬起头,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队长摇摇头说:“对你这种伙计还真——不知道该咋说——你!我跟你师傅好说歹说,人家才答应暂时不调班儿,以后跑车再——瞌睡就去打预备!听见没?”“嗯。”“你终于说话了,我跟你说这——么多话你就一声嗯就完了?算啦,算啦,你走吧,以后跑车精——神点儿!”志峰就出去了。他一直低着头,像是刚从审判大会台上下来,所有人都在看他,都指着他小声议论,他不敢抬头。走到宿舍楼下,大强看见他问:“去哪儿了?”志峰说:“学习了。”他低着头走进宿舍,同宿舍的席师傅和几个人在打牌。他倒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打牌的吵闹声似乎离他很遥远,又好像就在他的脑海里喧哗、撕打。他猛一拉被子蒙上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三点多,席师傅走了,屋里静悄悄的。别的宿舍有人在打牌,传来阵阵吵闹声,有人在听收音机,传来悦耳的歌声,他感觉和打牌的争吵声一样聒噪。他望着屋顶,脑子里乱哄哄的乱飞乱舞,不知想些什么,一只蚊子嗡嗡嗡地来回飞,好像在逗他,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它。外边艳阳高照,不知什么时候,他又睡着了。 醒来已经六点多,他觉着饿了,就洗洗脸去食堂吃饭。大强看见他问:“用功回来了?”他说:“没去。”他买了碗臊子面坐在大强旁边吃,大强说:“一会儿去打乒乓球吧?整天看书也不调节调节?”他没说话。大强正吃着饭,突然听见他说:“好,去打乒乓球!”说完又低头吃饭。大强有点儿奇怪地看看他,见志峰也不理他,只顾吃饭,也就继续吃饭。 大强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哼唱着:“啊——无聊无聊真无——聊!啊——我的梦我的梦!”志峰走进来说:“走,打乒乓球吧!”“好,难——得啊!大——学生!终于离——开书了!”大强看看表说:“还没到点儿哩,七点多才开门。”志峰说:“那就等一会儿。”大强见他站在那儿不坐,就说:“坐下等一会儿嘛,快到点儿了。”志峰就坐在他对面的床上。大强问:“唉,你现在拿到本科文凭没?”“没有,早着哩,才过了三门儿。”“将来准备去深圳?”志峰沉默一会儿,猛然重重地说:“对!将来一定要去深圳、上海、北京!”“好,有志气!将来混好了,我给你当助手,咋样?”志峰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还不知道咋样哩!到时候再说吧。”大强说:“看看,还老——同学哩,现在就开始摆架——子啦!”志峰忙说:“不是,我真不知道将来咋样哩!”大强笑着说:“开个玩笑嘛!”说着话,七点半了,二人就去打乒乓球。有不少人在玩,轮流上台。志峰的水平很次,打了两局,每次都是三五分钟就败了,有人嘲笑他:“就这水平还来玩儿?”志峰很羞愧,就出去了,来到阅览室看报纸。 第36章 程亮出彩 晚上,十一点多,卿宝退勤回到宿舍,程亮躺在床上看书。卿宝一看是《规章汇编》,就说:“积极上——进哩!”程亮微笑着说:“那当然,不能再虚——度年华啦!”卿宝看他认真地样子,连说:“好,好,好好努力,将来混好了,总得照顾兄弟吧?”程亮笑着说:“那当然,谁不照顾还能不照顾咱老同学老——舍友?”“那就多谢啦!”“哈哈哈……”程亮象是在说又象是在问:“哎!象咱这一没关系二没门路的还能混成个啥?人心难测,前途不可量,说不定你将来攀上什么高枝儿了,老兄还得靠你照顾哩!”“呵呵,”卿宝笑着说:“我还能攀上什么高枝儿?我这辈子不求别的,只求找到我心爱的人,心——爱的人啊!你在哪——里?”说着昂首挺胸、抬臂拱手,迈着慢三步舞步,一起一落地向门口划去,一个潇洒的摆腿转身又转回来。程亮笑了,卿宝也哈哈笑了,倒在床上,双腿向上定住,又“咚”一声落下来。 早上,卿宝被程亮叫醒:“你去参加学习不去?,今天是车间学习。”卿宝揉揉眼睛,看看表嘟囔着说:“才八点多嘛!”“都八点十分啦!”“哎呀!就——你积极!”卿宝翻身坐起来,看程亮拿着书坐在桌子旁边,就说:“你早——都起床啦?真是积极上进啊!”程亮说:“也是刚起来一会儿。”卿宝慢腾腾地穿上衣服,忽然问程亮:“你还没叫班?”程亮说:“怎么?赶我走哩?你就带个‘小妹妹’来?”卿宝像哭又像笑地说:“没——有嘛!”他穿好裤子边穿袜子边说:“这一段儿不老是我回来你就该走或者已经走了嘛!”“我这一趟不走了。”“你请假啦?”“没有。”“那干啥?”“迎‘七一’香港回归团委搞一个青工业务比赛,明天我参加,我的牌就挂一边了。”“哦——你是竞赛选手!咦——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儿?”“你成天不学习不看报还能知道啥?”“对对对,我这人还管他什么竞赛不竞赛的?让去也不去,一见书就头疼。”卿宝说着,下床踢上拖鞋拿着香皂牙刷一摇一晃地去洗脸。洗脸回来,二人就去车间学习。 学习结束,二人去吃饭。吃过饭,程亮回去看书,卿宝上街转。下午找人打牌,晚上又和平安去舞厅“吊膀儿”。 第二天早上,卿宝又被大强拉着去车间学习,看程亮参加的青年业务竞赛。程亮表现非常出色,积极抢答,背题一字不差,得了第一名,二人就闹着要程亮请客。程亮就答应出一回“血”,请他俩小撮一顿。程亮说:“卿宝,你该叫班了吧?”卿宝说:“早着哩吧,咋了?想撵我走?”程亮说:“我是怕你漏乘,那一会儿去看看。”大强说:“早点儿去吧,为了去看你比赛,我早上都没——吃饭!”卿宝说:“我也——是!”程亮看看表说:“现在十点多,我把书送回去就去!”“好!”三人从宿舍里出来,卿宝说:“还是先去看看计划吧?”三个人就先去运转室看计划,卿宝的车计划是下午两点多的,程亮的名牌已经和师傅挂一班,是第二班,他师傅早上刚回来。三个人就说说笑笑地出去。饭店里,程亮要了三瓶啤酒、两盘凉菜拼盘、三大碗烩面。大强说:“我这酒量一瓶可是打——发不了的!”程亮说:“行,给你一捆儿!”大强说:“那不就把我肚子撑爆啦!”程亮笑道:“喝不了一捆儿只能喝一瓶。”大强瞪眼反问:“你这是什么道理?”程亮笑着说:“这就是我——的道理!”卿宝说:“好了,大强,别宰——人家啦!就这都跟割肉似的,喝酒,喝酒!我该叫班了,不能喝酒,你把我这瓶喝了吧。”大强说:“嗳——这可不行!那不就显得我太贪婪了嘛!你的是你的,我怎么能霸占呢?你喝吧,没——事儿的,就一瓶啤酒嘛!程亮请客哩,你不喝多不给人家面子,是不是,程亮?”程亮也笑着说:“没事儿的,一瓶啤酒,喝吧!”三人就“啪”“啪”“啪”,各自开盖儿喝开了。卿宝说:“昨天晚上在舞厅里看见一个,正好是我白天在街上遇见的。”程亮说:“有缘。”大强问:“漂亮不漂亮?”卿宝说:“可以。”程亮问:“跟到她家啦?”卿宝说:“昨天白天人家是和一个妇女像是她妈一块儿转哩,晚上和别人一块儿骑车走了。”大强说:“哎!可——惜啦!”程亮问:“你和她跳舞了没?”“跳了两曲。”“你下次还去那个舞厅,说不定还能遇见她。”大强问:“哪个舞厅?”程亮说:“怎么?你想跟卿宝竞争?”大强笑着说:“不是,我咋——能跟‘情种’争?我是这么想的,她要去,肯定不是一个人去,对不对?”程亮笑着说:“哦——我明白了!那我是不是也得考虑考虑啦,‘情种’?”卿宝说:“那肯定没问题,只要你俩想去,下次咱一块儿去。”大强问:“哪个舞厅?”卿宝说:“就是车站下面的那个‘迷你’舞厅。”大强说:“好,下次一块儿!哎——!我跳舞不咋的啊,我也不喜欢跳舞,算啦!我不去了,你俩去吧。”程亮说:“你放弃啦?你只管去,进到里面也可以不跳舞嘛!”大强说:“光站那儿看?那会行?算啦,我不去啦,我放弃!”程亮说:“不去也可以,我俩要是谈上了,也可以给你介绍她的同学。”大强说:“好,那就多谢啦!” 吃完饭,卿宝又要了一份儿炒面。程亮说:“你还连吃带拿。”卿宝笑着说:“那我下午吃啥?你不能让我饿肚子呀!下次我请你嘛。”三人回到宿舍说着话,卿宝叫班了,又说了一会儿话收拾好东西走了。大强躺在床上和程亮说话。大强说:“你现在可以啊,这一下子就扬——名啦,领导要提拔你哩!”程亮说:“就凭这就能提拔?下次你也参加,领导也提拔你。”大强说:“我才不参——加哩!我一见书就头疼。”“那将来考司机咋办?”“咱们什么时候能考司机?听说得跑一年多才有资格。”“得跑六万公里才有资格,不咋请假跑一年半就差不多够了。以前考司机都是三四年才考一次,错过一次就得等几年。”“哦——到时候再说吧。”“到时候就晚了,要背好——几本书哩!《规章汇编》、《安规》得从头背到尾,理论书也得背得差不多。”“哎!那不是要人命——哩嘛!”“那——可不是!听师傅说考一回司机要掉几斤肉呢!”“啊!折磨人啊——!”“理论规章是第一关,最难的是第二关静止检查,大——热天在机械间里爬上爬下又热又脏的,比洗桑拿难——受多啦!”“干司机能多挣多少钱?费恁——大劲儿!”“听师傅说一个月能多拿二百多。司机不用擦车下面光擦车里面,车里面能有多脏?”“那倒是。”“我听说,考司机还得送礼。”程亮低声说了一句。大强没听清,又问:“你说什么?”程亮说:“没听清算了,就当我没说。”“你看你这人,说了又不让人听清,你胜不说。”正说着,张军推门进来问:“说什么呢?”大强说:“程亮这家伙故意吊人胃口哩!你说气——人不气人?”程亮问张军:“你刚回来?”“喔,刚才听卿宝说你今天出名了呀!”大强说:“青工业务比赛第一名!厉害吧?”“厉害,真——牛!”张军伸出大拇指夸程亮,笑着说:“‘亮仔儿’,你是不是得请客啊?”“请过了。”“没请我啊!”“那我还能请遍?你没赶上,过期作废!”“过期作废?你厉——害,你牛!唉,啥时候说要搞青工业务竞赛的?我咋不知道这回事儿?你怎么知道的?”程亮说:“我——那天在车队学习听说的。”张军问:“我咋没听说?”大强说:“你听说了又咋的?你也想参加?”“我才——不参加呢,我一背书就头大,算了,你不请客我就走啦!”程亮说:“你忙着挣钱找媳妇儿哩,谁能有你幸福?”“挣啥钱,主要是看美女哩!”张军笑着说。“咦——还花心哩!我哪——天见你媳妇了给你媳妇说说。”张军笑道:“嗳——咱们是兄弟,不能出卖兄弟嘛!开个玩笑嘛!我走啦。”说着就关上门出去了。程亮问大强:“你不是也搞传销了吗?”“搞啥——搞,太没劲儿了!那东西太贵,没——人买。”“嗯,就是太贵了!张军卖的咋样?”“也买不动,不过他比我卖得多,人家有人帮忙哩!”“张军跑传销跑个媳妇儿也行。”“他是抢——我的。”“哦——我也听说了,那家伙不够哥们。”二人说着话,程亮就瞌睡了,发出不大不小的鼾声。他这些天一直用功背题,今天早上六点就醒来背书。大强看他睡着了,也蒙头睡觉。 第37章 惊险突发 这天中午,卿宝叫班了。他从宿舍走到运转室已是一身汗,出完勤到整备室拿钥匙开车门,一进司机室,就觉得热烘烘的,像进了蒸笼里一样,能感觉到汗水顺着脊背、前胸一股一股往下流。他和师傅赶紧打开两边门窗,罗师傅升弓合闸开启通风机,立刻呼呼呼地抽起风来。风也是热风,但是总比没风强,不是那么闷热了。罗师傅做完试验,卿宝去看车。看完车,又是满身汗水流。二人坐在椅子上说话。卿宝说:“罗师傅,我看这车上原来是不是装有空调?”罗师傅说:“早——都坏了!”“坏了也没人修?”“谁——修啊?这年头儿谁——还管咱的死活?”罗师傅又说:“你嫂子想给你说个对象,你见不见?”卿宝高兴地说:“见么,咋不见?哪儿的?上班的还是做生意的?”“上班的,和你嫂子一个单位的。”“好么,多谢师傅啦!”卿宝脸上笑开了花。“要谢得谢你嫂子,是你嫂子给你瞅的。”“好,我一定好好谢谢嫂子!”“听说人家老爹还是带‘长’的。”“喔,当官儿的?好,下次给嫂子买个好礼品,嫂子喜欢啥?”罗师傅笑道:“也——不用买啥,见面多叫两声嫂子就行了。”“师傅,看你说的,我还能光——卖嘴?”“嘴巴甜——点儿就行了。”罗师傅说:“我去车队一趟,你在车上看着车不要下车,要是让领导看见咱车上没人就要扣咱钱哩。”“知道了,师傅。”“要是信号好了,你一‘拉尾’我就过来了。”“好,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罗师傅回来,要道出库。挂上车试好风,等了一会儿就开车了。车一跑起来就有风吹进来,就不是那么热了。一路上,罗师傅和卿宝说说笑笑地挺愉快。罗师傅喜欢跳舞唱歌,而且嗓音不错。在家没事了经常拿着话筒卡拉ok,家属区的人都知道罗师傅很能唱。跑着车,一有空儿,他就放开嗓子唱一曲《酒干倘卖无》、《小城故事多》、《信天游》、《渴望》等等,悠扬婉转、真情流露。卿宝说:“师傅,你嗓子不错,可以去参加比赛。”“去哪儿?”“电视上不是有唱歌比赛吗?”“哎!现在还有那——个心思?上班挣钱养家哩!”卿宝说:“你的嗓音真的不错,去比赛肯定能拿奖!”“算了吧,没——那个心啦,家里一堆事儿哩!高兴了唱两句就行了,自娱自乐!”“心情不好时唱唱歌也能改变心情。”“喔,道理是这样,心情不好时一肚子都是火,还能想到唱歌?你说那都是书本上的道理,不现实。”卿宝笑笑没说话。罗师傅让他也唱,他就唱了几句,师傅说他唱得也不错,卿宝说:“不行,不行,比起师傅差远了。!”十九点多的时候,在一个小站停车了。罗师傅问车站几点开?车站说前面不接,没点儿了。罗师傅说:“去——球!吃饭吧,你带的啥饭?”“炒拉条。”“来,再给你拨点儿菜!”“不用,不用。”罗师傅已经打开饭盒盖走到他跟前说:“不用啥不用?跟着你哥哩还能让你吃不好?给你拨点儿,你嫂子炒的菜多。”师傅给他拨了两筷子,卿宝忙说:“好了,好了,师傅你吃吧。”罗师傅又给他夹了两块红烧肉说:“吃吧,多吃点肉,干活有劲儿!外边的饭都是坑人哩!”卿宝说:“师傅,你先热饭,我去看车。我的饭不用热,我这会儿也不饿。”说着就下去看车,看完车上来吃饭。 吃完饭,卿宝往水桶里倒点洗衣粉,从木箱里拽一把棉丝放到水桶里搅一搅,提到门口就下车,师傅把水桶递给他,他就去擦他的“小片儿荒”。罗师傅也拿抹布擦司机室。擦了一会儿,卿宝就出了一身汗。有几个民工站在路边看他笑着说:“看看,火车司机也——得擦车呢!”另一个人说:“他们也是打工的。”“和咱们一样?”“咋不一样?还不都是出力干活的?”“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卿宝歇了一会儿继续擦车。半个小时后,卿宝擦完他的责任区就上车。师傅也把司机室、“前脸儿”都擦了一遍,干净多了。罗师傅说:“累了吧?歇一会儿,冒根烟。”说着就递给他一根,他洗洗手,接了点着吸了两口,看着外边说:“刚才那几个民工笑话咱哩。”“笑话啥?”“笑话咱也是出力干活儿打工的,和他们一样。”“可——不是!咱和人家有啥不一样的?都是出力干活儿挣钱的!现在不是都签合同了?都——是合同工,都可能下岗。”“咱要是不擦车多好!”“做梦吧你!咱们领导厉——害啊,成天吆喝着擦车,一年四次大检查,平时车一脏就找你事儿哩!你好好干,哥不会亏待你的!”“那是,跟着师傅干,心情愉快干活儿有劲儿!”罗师傅笑着说:“你们都是知识分子哩,将来混好了,师傅还想粘你光哩!”卿宝说:“我还能混成啥?我也不想往上爬,对那不感兴趣。”“那你对啥感兴趣?美女儿?”卿宝笑笑说:“只想找个好‘媳妇儿’!”罗师傅笑着说:“这还不是小菜一碟?没问题,包在你师傅身上!”卿宝笑了。过了一会儿,师傅问他:“想开车不想?”卿宝说:“想么。”“好,你过来坐这儿,先熟悉熟悉,从今天开始教你开车。”“教我开车?好!”卿宝说着就坐到司机位子上。罗师傅问:“你们在学校摸过车没?”“没有,在学校只弄过模拟操纵。”“认识大、小闸、手轮不?”“认识。”师傅就教他怎么进级、怎么撩闸,又说:“一会儿开车了,我给你讲线路纵断面,哪儿是下坡道,哪儿是上坡道,到哪儿开始涨速,到哪儿不涨速,能涨多少,都得知道。操纵平时就要练,到考司机时再练就来不及了。以后到晚上我就教你练,用不了三个月把你培养成‘夜班司机’。”卿宝边听边点头说:“好!”给师傅上烟,罗师傅说:“好好跑,一年多就可以考司机,将来也是个好‘大车’!”卿宝说:“那还得靠师傅多多指教哩!”“没问题。” 天黑了,还没开车,直到快二十一点才开车。开车后,罗师傅让他坐在司机位子上说:“这会儿一直是上坡,不会涨速,只要看好前面就行了。”到下坡道,师傅让他等到速度涨到七十五公里时制动,速度降到七十公里缓解。开了一会儿,快到“八跨”(接触网分相)了,罗师傅站到他跟前手把手教他早早退级、关闭辅机、断电、合闸、启动辅机。前面快到大站了,罗师傅让他起来,害怕有领导看见。罗师傅问他:“感觉咋样?”他笑着说:“带劲儿!”罗师傅笑着说:“好好干,将来考上司机就能带着伙计天天‘带劲儿’啦!”卿宝笑笑说:“那还早着哩!” 正说着话,忽然罗师傅直视前面,卿宝也看见前面不远处一个道口有一辆三轮摩托车停在那儿。一位大约二十岁的年轻司机干着急发动不了,看见火车来了更加着急,一个劲儿地发动却还是发动不着。后面坐着一个中年妇女看见火车来了就赶紧下车拉年轻人下车,可是年轻人就是不下车,中年妇女急得大喊。罗师傅已经使用紧急制动,幸好离得远列车停稳时距离道口还有一百米左右。年轻人已经下车,那位中年妇女吓得已经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磕头。看见火车停住了,年轻人又上车,发动三轮车,使劲踩了几下,终于“突突突”地发动着了,离开道口。中年妇女腿都吓软了,手撑着地勉强站起来,却上不去车,年轻人就下车扶住她上车,三轮车终于开走了。罗师傅试一闸后启动列车继续前进。卿宝已经提到嗓门儿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摸摸胸口说:“真——惊险啊!”罗师傅说:“那小伙儿也真——是的,都到啥——时候了,还不知道保命要紧!还想要车——哩!”“肯——定想要车嘛!”“车重要还是人重要?”“那当然是人重要。”“年轻司机没经验,你记住,什么时候都是先保住人,人身安全是第一位,有人才有一切,这就是‘以人为本’,遇到拦路抢劫的你应该咋办?”“把钱都给他。”“就——是嘛!”“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就啥——都没了!”“嗯,这就对了!今天要是撞住了,咱俩回去就要歇了!”“歇了?”“歇了也不安省儿,天天叫你去分析,车队分析车间分析,车间分析段上分析,还少不了扣钱!要是那小伙儿不下车,事儿就更大了,路局都要分析哩!”“哦——,老——天保佑!佛——祖慈悲!”罗师傅看看他,笑了笑,没说话。 到汉康退勤时已经后半夜三点多。早上八点多起来,罗师傅写好报告交了,二人就去“赶场”。中午吃饭时,卿宝抢着掏了钱。下午,见到程亮,卿宝给他说了昨天的事。程亮说:“你立功了嘛,要有奖励哩!请客!请客!”卿宝说:“立功?我可没想那,吓——都快吓死了!”“你害怕啥——哩!有师傅哩,你害怕啥?”“咋能不害怕?要是撞住了那不惨了?”“惨就惨嘛,反正你又没事儿你怕啥?那人给你钱没?”“给钱?”“他应该感谢你和你师傅的!”“没有,人家也吓傻了!那妇女可能是那小伙儿的妈,吓得哭得跟啥——似得!”程亮笑笑不说啥了。 第38章 卿宝相亲 从汉康回来,已是晚上。罗师傅让卿宝准备好,明天好好打扮打扮,去他家见面。在汉康“赶场儿”回来,师傅已经和他嫂子联系好了,那姑娘明天歇班。第二天早上,卿宝穿上前几天新买的淡绿色短袖衬衣扎在咖啡色西裤里,棕色真皮腰带够档次亮闪闪,黑色凉皮鞋刷得黑亮反光,头发喷上摩丝,梳了又梳。卿宝这一向都没有特意打扮过,他照照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后瞧瞧再照照,终于满意开心,精神抖擞地走出宿舍。没走多远,听见大强在后边叫他:“‘情——种!’,打扮这么潇洒去约会是不是?”他一回头,满脸笑着说:“你猜——!”大强追上他,上下一打量,就说:“肯——定是!”卿宝笑而不语,看他敞着衬衣背着包就问他:“你叫班了?”“喔,一大早就叫班,还没睡——醒哩!”“都八——点多了!你看你头发乱得像鸡窝,也不梳梳。”“喔,忘了。”大强说着就用手在头上挠挠、抹抹,边弄着头发边说:“你得请客哩!”“请啥——请,八字还没一撇哩。”“先预——热预热嘛,一预热就准——成!”“要是不成呢?你请我?”“行,不成我请你,不就一顿早饭嘛!”二人说笑着出去了。 吃过饭,卿宝买了一爪香蕉提着去师傅家。他以前去师傅家吃过饭,很快就找到师傅家,师傅家的房子不大,六十多平方两室一厅,卫生间很小,没有浴缸、马桶,只有尿槽。罗师傅夫妻很热情地招呼他说:“来了就来了,还买东西干啥?家里有的。”卿宝说:“师傅和嫂子忙着给我张罗哩,我还能空手来?”罗师傅说:“看我这伙计多——会说话,人长得多——潇洒!”他妻子笑着说:“比你俊儿多了!人家姑娘也俊儿着哩!”罗师傅笑道:“我知道你看我都看烦了,这会儿不是那会儿了!”他妻子笑着在他后背打了一下不再说什么,罗师傅说着就开电视机和vcd,把话筒插好,对卿宝说:“待会儿人家来了,你给她露两手,咋样?”卿宝说:“我唱的不咋样,还是你唱吧。”师傅瞪他一眼,说:“今天你是主角,让我唱?是我相亲哩?”嫂子说:“年轻人大大方方的,唱不好也没关系,小何,我听说你唱的不错嘛!先练练,先热热身。”卿宝说:“师傅,你先唱吧。你先唱我再唱。”师傅说:“那行,我先唱一首。”嫂子说:“你师傅就好——这,你可是说得中他意了!”罗师傅清清嗓子,唱了一首《红高粱》,卿宝说:“嫂子,俺师傅唱的真——不错!”嫂子笑道:“你别夸他,你一夸他他就飞——上天了!你唱吧,你肯定比他唱得好!”“我唱的比师傅差——远了!”罗师傅说:”你就别不好意思了,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像个姑娘家咋行?赶紧唱一首,让你嫂子欣赏欣赏。”卿宝就拿了话筒站起来唱了一首《潇洒走一回》,最后一句他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没顶起来卡住了。罗师傅鼓着掌问他妻子:“咋样?多才多艺吧?”他妻子笑着说:“不错,不错,待会儿人家姑娘来了就给她唱这首。”卿宝说:“好。” 正说着话,听见“咚、咚”两声敲门声,声音不大不小。嫂子就起身去开门。一位身材高挑、穿着花裙子的姑娘走进来。卿宝和罗师傅也站起来,嫂子笑着说:“小孙,来,坐沙发上!又指了一下卿宝说:“这是小何,也是跑车的。”罗师傅说:“这是我伙计,汉康运校毕业的高材生,刚上班一年。”“小孙”对卿宝微笑致意,卿宝也笑了一下。“小孙”要坐靠近门口的沙发,嫂子拉着她坐在中间沙发上说:“你坐这儿,今天你是贵宾。”“小孙”说:“那咋好意思。”嫂子说:“没啥不好意思的!”嫂子给她倒水,让她吃香蕉,她说:“谢谢,我喝点水。”嫂子问她:“你是哪个学校的?”小孙说:“我是武阳运校的。”卿宝问:“你上班几年了?”“我也是刚上班,去年分来的。”卿宝问:“你在电务段干啥?”“信号工。”沉默着看了一会儿电视,嫂子看看卿宝说:“小何,你跟人家说说话,你不是会唱歌么,唱一首让人欣赏欣赏!”又对小孙说:“小何儿多才多艺,唱歌不错!”卿宝笑着说:“我唱的不行,比起罗师傅差远了。”罗师傅说:“小何,你咋又说我干啥,今天你是主角,你应该多表现表现哩!来,给大家唱一首。”说着就把话筒塞到他手里。卿宝只好拿起话筒说:“那我就献丑了。”音乐响起,卿宝和着音乐低声唱着《潇洒走一回》。罗师傅说:“卿宝,你大声点,大大方方的,不要不好意思,投入点儿!”卿宝笑笑继续唱,声音略微提高了点儿,最后一句还是没有顶到顶儿,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孙说:“唱得不错!”卿宝说:“我唱的不好,罗师傅唱的好,跟歌星唱的一样好!让罗师傅给咱表演一下吧!”小孙说:“好!”罗师傅笑着说:“我也是瞎唱哩,今天你俩是主角,我不能瞎掺合。小孙,你也会唱吧?给咱露一手,咋样?”小孙连忙摆摆手说:“我不会,我不会唱。”嫂子说:“随便唱一首吧,唱着玩哩么又不是比赛的。”说着就把话筒递给她,小孙就接过话筒轻声唱一首《一九九七年》,唱完了,几个人都鼓掌。小孙微笑着说:“唱的不好,见笑了。”罗师傅说:“卿宝,你们说说话,我去单位一趟,有点事儿。”卿宝说:“喔。”嫂子笑着说:“芝麻大小官儿,一天事儿不少。”罗师傅说:“那你想着啥事儿都是你想的很——容易哩?”说着就开门出去了。看了一会儿电视,嫂子说:“你俩随便聊聊,我去给咱准备饭,中午你俩想吃点啥?”卿宝说:“不用嫂子忙活啦,我该走了。”小孙也说:“我也该走了。”嫂子说:“中午吃过饭再走,我给咱蒸米饭。”小孙说:“不用,不用,我走了。”说着就起身要走。嫂子说:“那行,小何,你去送送吧,你俩去外边转转儿吧。”卿宝说:“喔。”二人就出去。嫂子送他们到门口。 下到楼下,卿宝问:“上山不上?”小孙说:“不去了吧,现在都快中午了。”“那就随便转转儿吧?”“好。”他俩就在山脚下的田间小路转了一会儿,互相了解一些基本情况,卿宝说:“一会儿一块儿去吃饭吧?”小孙说:“嗯,不吃了吧。”卿宝也没再请她,随口问:“下午有事没?”小孙说:“晚上夜班,下午得休息。”二人就回去了。 第二天上午叫班出勤后,罗师傅问他:“昨天感觉咋样?”他说:“没感觉。”师傅说:“你要啥感觉?触电的感觉?那能顶一辈子吃饭?现实点儿吧,年轻人!现在铁路女孩不好找!”卿宝说:“她个子比我高。”“你不喜欢高的?”“高的不是一点儿——,比我高出一头哩!”“那不正好?”“正好啥?”罗师傅笑道:“蹭奶子啊!”卿宝笑笑说:“师傅,还是麻烦嫂子再给我瞅一个吧!”“你小子眼还高哩!小心瞅花眼啦!”卿宝说:“要不,我同学有一个和她挺般配,把我同学介绍给她吧?”“嗯,这咋说呢?说你不愿意你同学愿意?”“你只说再给她介绍一个,别说俺俩是同学。”“嗯,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女明星’?”卿宝笑笑说:“得有感觉吧?”“感觉?跟着感觉走?真是年轻啊!这年头还相信什么感——觉哩?感觉最不靠谱,知道不知道?跟着感觉走,越走越没有——!”卿宝笑笑,没说什么。 第39章 卿宝帮程亮 到汉康已是下午,卿宝去找程亮。程亮比他先到,他拉的车接得快,在路上把卿宝超了,看见卿宝的车,程亮给他“拉尾”、头伸出去给他招手。卿宝很不服气,也给他招手鸣笛。程亮正坐在床上看书,他司机长也在看书。卿宝说:“又用功哩!”程亮笑笑说:“这会儿没事儿,随便看看。”“想找媳妇儿不想?”“想——嘛,咋能不想?”“给你介绍一个吧?”“哪儿的?”“电务段的。”“你认识?”“我师父认识,不是,是和我师傅的媳妇儿一个单位的,是俺嫂子认识。”“那你没去见面?”“我见过了,我看不上她。”“你看不上我能看上?”“嗳——看你说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我觉得不适合我,她个子太高高我一头呢,你个子高和她差不多我才给你说的。”程亮一听这话心动了,就说:“那行,现在就去找你师傅。”“好。”程亮给他师傅说:“师傅,我去了噢。”师傅笑着点头道:“去吧。” 一出来,程亮问卿宝:“你和她见过几面?”卿宝说:“就见过一回。”“和她出去转了没?”“就在外面转了一圈。”“吃过饭没?”“没,你要是和她谈了得请我客!”“那没问题!”“一会儿见我师傅了先不要问这事儿,我给我师傅说过,他说过一段儿再说,你先和我师傅拉拉关系。”“喔,那是。”来到卿宝宿舍,罗师傅不在,他俩就坐在床上说话。程亮问卿宝:“你问过她家里的情况没?”“问过,她家就在本地,她爸在电务段上班。”“干啥的?”“这个我没问,听我师傅说是个官儿。”“什么官儿?”“不知道。”“别卖——关子了,老同学加舍友哩,还让我求你?”“真不知道,我没问过。”程亮满脸热乎地给卿宝上烟。卿宝笑着说:“光上烟是不行的——得请客!”程亮拍拍胸脯说:”那是肯——定的!到时候请你吃顿大餐!”“还有我师傅。”“那是,那是,你再给咱问问她爸到底是什么官儿?”“好,那今天先小请一顿!”“你光——想着吃!”“不吃白不吃!”“哈哈哈……”二人正说着话,罗师傅进来问:“说啥呢?这么高兴?”卿宝说:“我同学程亮想跟你学跳舞哩!我说那得拜师请客哩!他说没问题!罗师傅说:“想学跳舞?你都会,你同学不会?”卿宝说:“人家在学校光知道用功学习就没学过跳舞。”“那跟你学不就行了?”“嗳——我水平不行——,人家要跟你学哩!”程亮掏出烟给罗师傅上一根,罗师傅接了,程亮已经掏出火机“啪”一声打着,递到罗师傅面前,罗师傅点着吸了两口说:“这烟抽着有劲儿,比较‘杠’。”“嗯,就是‘杠’,”程亮又说:“师傅,听说你跳舞不错。”罗师傅说:“嗳——一般,一般。”程亮说:“师傅谦虚哩!想跟师傅学哩!”罗师傅说:“别说学不学的,晚上一块儿去玩儿就行了。”“那一会儿一块儿去吃个饭吧?”“吃饭归吃饭,不用请客噢。”“吃个便饭没啥么。”罗师傅说:“不用,不用。” 说着话,三个人就去吃饭。到饭店里,罗师傅点了个凉菜拼盘,程亮又点了一个热菜,罗师傅说:“好了,好了,一人一碗刀削面就行了,咋样?”“好,不够再点。”程亮说:“喝点吧?啤酒。”罗师傅说:“你想喝?那就拿一瓶吧,少喝点,别喝晕了,一会儿还得骑车哩。”卿宝说:“少喝点儿就行了。”程亮说:“好,今天先少喝点儿,改天再好好喝。”他说完就去拿啤酒,走到柜台前,他说:“算一下多少钱?”就把钱付了。罗师傅看见过来说:“嗳——你这小伙儿真——是的!”程亮说:“师傅就别客气啦!这不算啥的,以后还想跟师傅学‘招儿’哩!”程亮说:“我同学真的想跟你学哩,让他请一顿也是应该的。”罗师傅说:“跳舞也没啥高招儿,主要是找对感觉。”卿宝说:“这就是绝招儿,程亮,俺师傅已经把绝招儿传授给你了。”程亮说:“谢谢师傅,谢谢师傅,师傅一句话够我学一个月哩!”罗师傅笑着说:“看你说的,我可没有那么高。”卿宝说:“我师傅舞技高着呢!一到舞厅就是‘舞帝’,把那些女人迷倒一片!”罗师傅对程亮说:“别听他瞎吹!我水平只能算比较熟练,高手多着哩!”程亮说:“师傅别谦虚了,你的水平不用卿宝说我都听别人说过。”“他们都是瞎吹的,尤其是卿宝,心眼儿坏着呢!”卿宝收住笑,忙问:“我怎么坏了?”罗师傅笑道:“你把我吹得恁高,不怕我摔下来把腿摔折了?”卿宝笑着说:“你咋能摔下来?就是摔下来还有我俩给你垫着哩,是不是程亮?”程亮笑着说:“那是肯定的嘛。”三人都笑了。 吃过饭,三人就去赶夜场。程亮没有自行车,就让卿宝带他。卿宝带他一会儿就说累了,程亮就带他。程亮本来会跳舞,只是时间长了,生疏了。罗师傅带着他跳了两曲就比较熟练了,罗师傅问他:“你以前学过吧?”程亮说:“以前在学校也学过没学会,今天师傅一带就会了。”罗师傅说:“你真会夸人。”程亮问:“这儿的女的都能随便邀请?”“不是的,你得看哪个女人是一个人来或者两三个一块儿来,要是一男一女在一块儿千万不要请。”“那当然,当然。” 卿宝在旁边坐了一会儿,看到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女一个人坐在那儿,他走过去伸手请她。那妇女看看他就起身和卿宝滑入舞池。那妇女问卿宝:“你经常来这里?”卿宝说:“喔,经常来。”“你跳得不错!”卿宝笑着说:“没你跳得好。”那妇女说:“没事儿经常跳哩,你在哪儿上班?”“铁路上。”“铁路是个好单位,福利不错。”“你在哪个单位上班?”“国棉二厂,倒闭了,下岗了”“现在干啥?”“做点儿小生意。”“不管干啥,有个事儿做就行。”“喔,现在挣钱不容易。”“喔。”一曲完了,妇女问他:“还跳吗?”卿宝说:“跳么。”二人就坐在一起,歇了一会儿,她就伸手请卿宝,卿宝就起身和她又跳一曲,一曲结束又跳一曲,直到散场。罗师傅和程亮跳了两曲,他的舞伴来了,就让他找别人。程亮在旁边坐着看着。罗师傅和舞伴儿跳了三曲,让舞伴儿和程亮跳,程亮不好意思,就说他还没学会。罗师傅也不勉强,就继续和舞伴儿跳舞。直到散场,程亮一直坐着。散场后,卿宝过来,程亮说:“情种,可——以啊,又挂上一个。”罗师傅说:“我以前见过她,人家好像有舞伴儿。”卿宝说:“只是临时舞伴儿而已。”“临——时舞伴儿?厉害,有临时舞伴儿,将来是不是还有‘临时夫妻’?”“哈哈哈……”三人说笑着回去。 第40章 卵覆鸟飞 第二天早上吃饭时,卿宝问罗师傅:“你看我那个同学咋样?”罗师傅说:“程亮?”“喔。”“不——错嘛!”“会来事儿吧?”“很会来事儿。”“把电务段那个女孩介绍给他吧?他个子高,和那个女孩儿般配。”“你给他说过了?”“哦——没……没有……得经过你同意哩!”“不要骗——我啦,”罗师傅笑道:“你俩昨晚是‘醉翁之意不在舞——’吧?”卿宝笑笑说:“都是老同学哩,互相帮忙嘛。”“那我得回去和你嫂子说说。”“好,谢谢师傅!到时候让程亮请你大撮一顿!”“撮不撮先别说,还得看人家女孩愿不愿见哩。”“你让嫂子好好说说嘛。”“好,我试试,成不成不要怪我!这事儿急不得,你让程亮耐心等待,心急吃不上热豆腐嘛!”“是,徒弟明白!”说着,卿宝直起身子敬了个礼,二人都笑了。过了一会儿,卿宝又说:“你可以说我的个子低配不上人家,还有个个子高的、长得很潇洒很帅的。”“嗯,就这样说。” 晚上回到段里退勤后,卿宝推开宿舍门看见程亮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听见门响,扭头看见卿宝就绽开笑脸问:“刚回来?”卿宝放下包说:“今天算是跑了个快车,七点多都入库了,擦了一个小时的车,罗师傅说明天要定检了又是擦车又是点油,忙活儿半天——,累——死我了!”程亮说:“该定检时就得多干活,要不司机长要挨批的。哎,我那事儿你给你师傅说了没?”“你那事儿啊——得耐心等——待!”程亮一愣,不太明白,问卿宝:“要等到——什么时候?”“看你猴儿急的样儿!”卿宝摸着肚子笑着说:“哎,我肚子怎么咕咕叫——呢?”程亮笑着说:“还没吃饭啊,现在外边饭店还没关门吧,走,咱俩去喝点儿!”卿宝笑着说:“那就不好意思了,让你破——费啦!”程亮说:“嗳——这算啥?要是谈成了感激你一辈子哩!”卿宝走到桌子跟前看到一个笔记本就问:“你刚才在写什么?”程亮说:“那是车上的账本,我刚才整理一下。”“你是你们车上管账的?可以啊,司机长的底细。”“什么啊,原来管账的那个师傅身体不好住院了没人管,谁——爱管这闲事儿?出力不落好的。”“说——哩吧。”二人说说笑笑着出去了。 两个人走到公寓旁边的小餐馆,看到李伟一个人在里面。卿宝说:“李伟,一个人喝酒呢,真——潇洒!”李伟转过身说:“来,喝,喝酒,不喝酒不——潇洒!”李伟晃晃手,让他俩坐在对面,冲着服务员喊:“上菜,上酒,上——酒!喝——他个痛快,喝——他个潇洒走一回!”二人看到李伟喝得有点儿高了,桌上有三个空瓶,就给服务员摆摆手不让上酒,程亮说:“一个人喝这么多?”李伟说:“喝,喝,没事儿,没事儿,死不了!没啥大——不了!女人是啥?女人是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二人一听这话明白了几分,要了一个拼盘,一瓶啤酒一分,不给李伟倒,李伟又抢着倒满。卿宝问李伟:“怎么啦?一个人喝酒?”李伟说:“一个人多好,没有烦恼没有忧愁!”“不想媳妇啦?”“想——媳妇干啥?一个人多好!想干啥——就干啥,不用怕——这怕那!”程亮微笑着说:“不要笑话我们这些没媳妇的!我们还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呢!”李伟说:”爱情的滋味?爱情就是烦恼的根源。”程亮低声说:“你脚踩两只船,你不烦谁——烦?!”“你听——谁说的?”李伟有点儿急了。程亮连忙改口说:“可能是误传,误传,没有就算了嘛!”卿宝说:“现在就你最幸福,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哩?”李伟喝下一大口酒,“咚”地一声放下杯子说:“喝啥——喜酒哩?自己有酒喝就行了,还非得喝什么喜酒?喜酒啤酒都是酒嘛!”程亮说:“对对对,喜酒啤酒都是酒,说得好,说得好!”李伟举起杯子说:“喝,喝他个一——一醉方休!喝——喝他个天——天昏地暗!”李伟说完仰头就喝,“咕嘟咕嘟”地喝下去半杯。卿宝说:“少喝点儿,你已经醉了!”李伟放下杯子摇头晃手地说:“没醉,我没——没醉,谁——谁说我——我醉了?”卿宝笑笑说:“噢,你没醉,是我醉了,我醉了!”李伟说:“这——这就对——对了,是——是你醉了——你醉了——还——还说——说别人……醉了……”喝完酒,程亮结了账,就和卿宝拉着李伟回去。 三人回到宿舍已经半夜,李伟拿出钥匙开门却怎么也开不开。里面就有人开了门,看见是李伟就问:“你怎么又开这个门?你不是都搬到楼上了嘛!”李伟这才想起来,忙说:“哦——对——不起,打——打扰了!”原来他已经搬到平安宿舍了。卿宝和程亮就把他送到平安宿舍,平安已经睡着了,李伟把他拍醒,拍醒了却不说话,平安问他:“干啥?怎么啦?”“你说干——干啥?”李伟低垂着头不说话。程亮和卿宝笑着说:“喝多了。”说着就把他拉到他的床上,按倒,他支支吾吾地一阵胡言乱语,之后就呼呼睡着了。 原来,今天中午,李伟和莎曼去饭店参加一个同学的婚礼,却没想到看见美凤也来了。他正想着找个借口一走了之,却被美凤看见了。美凤直接走到李伟跟前,瞪着一双凤眼看着李伟,问莎曼:“你是他女朋友?”莎曼点点头说:“嗯。”美凤的俏脸立刻变得冷峻严苛、目光犀利,她一手指着李伟说:“李伟,你可以啊,你也会这一套?”美凤冰冷的话语字字如寒风扑面,厮打着李伟的脸。美凤说完狠狠地瞪他一会儿,甩手而去;莎曼先是一脸惊奇,随即就明白了,冷冷地瞪着他,又轻蔑地扫他一眼,转身走了,只剩下李伟站在那儿呆若木鸡。他万万没想到美凤和莎曼的这位同学的丈夫是同学,美凤也根本没想到。她今天本来是上白班却由于机器故障下班早,她就来了。正在门口和熟人说笑,就看见李伟和莎曼走过来。开始没看清,再看看,不是李伟还能是谁?她立马就怒气冲冲地冲了过去。其实这一段时间,李伟也觉着脚踩两只船有点儿累,每次编谎话他都绞尽脑汁前思后想,总害怕什么时候漏出破绽,他也想尽快决定择其一,万万没想到却突然以这种方式结束了!鸡飞蛋打、卵覆鸟飞……他觉得脸上火烧火燎,虽然没有多少人注意他,他却觉着好像所有人都在看他,笑他,指责他,骂他,转眼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罪人!他呆呆地站了不知多长时间,才回过神,转身出去。他给家里打个电话就回单位。回到宿舍,他倒头就睡,睡又睡不着,脑子里乱纷纷地翻腾着。眼前一会儿是美凤那冰冷的脸如刀似箭的目光,一会儿又是莎曼那鄙视的脸充满轻蔑的眼神,都在指着他,冲过来要把他撕碎……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猛然惊醒,就一个人出去喝酒。 第41章 定检 第二天凌晨不到六点,卿宝正睡得香,听见有人敲门,他故意不理。程亮起来开了门,见是罗司机长,忙让他进来。罗司机长进来,抱歉地笑笑让程亮继续睡,他走到卿宝跟前拍拍他,卿宝睁开眼一看是罗师傅就连忙坐起来。罗师傅说:“起吧?我怕你起晚了专门来叫你。”卿宝看看外边,天色刚亮,他揉揉眼睛说:“嗯,起床。” 卿宝穿上工作服和师傅出去。他说:“我都定表了,定的是六点。”师傅说:“我本来也定的是六点,五点多就醒了,怕睡过了就起来来叫你。”他俩来到检修车间门口,卿宝到整备室拿来钥匙开了车门,二人上车,罗师傅拽棉丝,让卿宝拿两个水桶去接水。卿宝提着两个半桶水过来,罗师傅已经取出两个小刮刀和洗衣粉,师傅往水里倒点洗衣粉把棉丝放进去搅开,就开始擦车。另一位师傅也来了,一块儿擦车。卿宝先用刮刀把制动器和闸瓦托上的油泥刮掉,再用棉丝擦干净。师傅们陆续来了,都不多说话都拿棉丝擦自己的“小片儿荒”。队长来了,拿了八个安全帽,让他们一会儿进车库都戴上,不戴罚款五十。车擦完后,罗师傅给卿宝一个油枪让他点油。干完活已经七点多,太阳已经爬上树梢。几个人一块儿去外边吃早餐。 走到段门口,看见质量口梁主任走过来,罗师傅远远地就招手说:“梁主任,中午‘喜盈门’啊!”梁主任说:“好,中午我去!”一路上,遇见几个人和罗师傅打招呼,有的问:“中午去哪儿?”有的说:“中午等着我!”罗师傅笑着说:“好,尽管去!”或者说:“去了不要带钱包!”哈哈一笑就走过了。 吃过饭,他们又来到检修车间,各个班组的人已经上车各干各活儿。他们几个推着小车去材料库领闸瓦、棉丝、拖把、洗衣粉放到车上。洗衣粉锁在柜子里,棉丝放在司机室木箱里,闸瓦堆在机械间摆整齐。罗司机长去技术科开会,别的师傅就回家转一圈儿,卿宝回宿舍,罗师傅说别忘了十点半来开会。十点半来到车库等了一会儿,质量口一位师傅来开会,他说机车质量还可以,油润也可以,继续保持,迎接秋季大检查,又说了一些事就散会。他们几个人就拿着安全帽去车队,队长让他们把安全帽一个个摞整齐放在门角,洗洗手,都坐下开会。队长说,各个企业都要建立内部待岗制度和竞争上岗制度,也就是说以后谁不好好干就要下岗,以后每半年要进行一次上岗考试,不合格者要下岗,又说昨天晚上下了一阵雨,有一班儿就因为砂管不透闯坡了,夏天雨多,接班一定要检查砂管,不透的一定要捅透。 开完会,罗司机长让他们几个先坐车去饭店吃饭,他和队长去叫梁主任。饭店二楼一个包间,服务员已经开了空调,几个人先要了一捆冰镇啤酒,一人一瓶开盖不倒,对瓶就喝,都说:“爽!”“真爽!”孙师傅和卢师傅开玩笑说:“有和老婆子‘斗事儿’爽没?”卢师傅笑道:“嗳——,跟老——婆子‘斗事儿’有啥爽的?和情人‘斗事儿’那才——叫爽哩!”王师傅笑道:“吹——吧你!看你把天都吹破了,下雨啦!”外边真的是阴沉沉的,风呼呼地吹着树枝来回摇摆,几个雨点“嘭嘭”地砸在窗玻璃上,楼下一个女人急忙跑过来,丰满的双乳一颠一颠,王师傅笑道:“真诱人啊!快蹦出来啦!”闫师傅说:“你赶紧去把她拉上来嘛!”闫师傅说:“可——不敢!,一拉就粘上了,想甩都甩不掉!”孙师傅说:“那不就把你美——死了?”“嗳——美死了也粘死了!”“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 队长、梁主任和罗司机长进来。罗师傅说:“今天队长和梁主任都来和咱喝酒,是咱的荣幸,说明领导对咱够意思,今天一定要让领导喝高兴!”坐下后,罗师傅让主任点菜,主任就点了一个酸菜鱼、一个烧青菜。又让队长点,队长点了一个大盘鸡就让大家都点。于是,各位师傅就一人点一个。罗师傅最后又点了两个,问主任、队长:“咋样?”主任队长都说可以,就把菜单给服务员,让先上凉菜。卿宝和王师傅把酒倒好,梁主任问卿宝:“那个学校的?”卿宝说:“汉康运校的。”梁主任说:“跟着罗司机长好好干,罗司机长不会亏待你的。”卿宝笑着说:“嗯。”罗师傅说:“我提议咱们先敬主任和队长一杯。”两位领导也不推辞,一杯一杯都喝了。喝完了,罗司机长说:“你吃菜。”主任吃了两口菜,放下筷子说:“喝,都放开喝!”“好,今天主任高兴队长也高兴,咱们都尽——兴喝!”罗师傅说:“好事成双,咱们再敬两位领导一杯!”几个人都说:“好!”于是又开始敬酒,两位领导又一个一个喝了。罗师傅说:“两位领导好酒量!吃菜!吃菜!”王师傅说:“开始‘送关’吧?”梁主任说:“好,开始‘送关’!”梁主任先开始,一个一个“挑战”,一枚定输赢,很干脆。一圈下来,梁主任只喝了两个,其中一个是卿宝歪打正着地赢了,主任就又和他划了三枚,卿宝输了三枚。卿宝喝完头就蒙了。不一会儿一捆儿就喝完了,又要一捆儿。喝了快一个小时,桌上的菜还没咋吃。这一顿饭一直吃到快下午四点,一个个都晕乎乎的。两位领导更是醉话连篇说个没完,罗师傅给他俩要了酸汤面,梁主任没吃多少,队长把面快吃完了。罗师傅叫车把他俩送回去。 卿宝回到宿舍,倒在床上。程亮下午待班,刚从待班室回来,他问卿宝:“喝美——了吧?”卿宝说:“痛快!爽!真爽!”程亮问:“你给队长敬酒了没?”“敬了么,还有主任。”“哪个主任?管机车质量的梁主任?”“哦。”“你和人家划枚了?”“划了,还赢了呢。”“你赢主任了?”“喔。”“你小子可以啊,小心主任记住你。”“记住我咋了?”“给你发一双‘小鞋’穿穿!”程亮笑着说,卿宝一下子坐起来说:“不——会吧,我看人家挺和气的,还问我哪个学校的呢。”“和气不等于不要尊严,你一个新来的副司机当着众人的面赢他,他能不记住你?”“那别人也赢他了。”“人家都是老师傅啦,你是新来的,能跟人家比吗?”“那他送‘关’哩,每个人都和他划枚,划枚都是碰运气哩,谁还能知道输赢?我都不知道怎么赢他的。”“你就不应该和领导划枚,你应该直接给领导端一个酒,敬人家一个就过去了,那多好!”“哦——那倒是,管——他呢,睡觉!”卿宝又倒下睡觉。 第42章 复转兵 段上又分来一批复转兵,有三十多个。志峰宿舍分了一个,大强宿舍也分了一个。那天下午,志峰拿着书回到宿舍,看到屋里那个空床上放着一套军用被褥,一个脸盆和一个暖瓶,还有一套洗漱用品。过了一会儿,一个个子不高肤色较黑的小伙子走进来,微笑着问:“师傅回来了?”说着就掏出烟抽出一根递给他,志峰连忙一边摆手一边说:“我不抽烟,不抽烟。”那小伙儿问:“师傅,你是跑车的还是修车的?”志峰说:“跑车的。”“跑车带劲儿吧?”“嗯……”“你跑了几年车?”“一年,去年才开始。”“才一年?现在是副司机?”“喔。”“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师傅,多给咱讲讲跑车的经验吧?”“我也没多少经验。”“别——谦虚了,你是学校毕业的吧?”“喔。”“那更应该向你学习了,以后多给我讲讲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李叫李广,你贵姓?”“我叫吴志峰。”“好,吴师傅,以后咱是一个宿舍的,能住到一块儿也是有缘,以后有啥事儿多帮忙多照应,以后还请吴师傅多指教!”“嗯……我也学得不好。”“别——谦虚了,谦虚过分就是骄傲啊!”李广笑着说:“吃饭没?走,一块儿去吃饭吧?”“呃……我已经吃过了,你去吧。”李广就出去找他战友去了。志峰等了一会儿,想去吃饭,猛然想起如果在食堂遇见李广他们咋办?刚才为啥要说自己已经吃过了?为啥不说自己不饿等一会儿再去?这真是的!再等一会儿吧!他又拿出书看了起来。可是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噜直叫,他是上午九点多回来,在段门口吃过早餐就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多出去看书,四点多就觉着饿了,等到五点食堂快开饭了才回来的。他又等了一会儿,饿得实在难受,他站起来看看外面,还是不见李广回来,哎!真——是的!又坚持一会儿,肚子饿的有点儿疼了,李广怎么还不回来呢?在宿舍里来回转了几圈,他就走出去。他忽然想,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是不是去外边饭店吃饭了?他就来到食堂外边,先远远往里边瞧,没看见李广,食堂里只有三个人,他就快步走进去。菜都快卖完了,食堂的人把剩下的菜都倒进他的饭盒,剩下的稀饭也都给他,他连声说“谢谢,谢谢。”他要了两个馍泡在菜水里,大口吃了起来。 吃过饭,志峰去看了一会儿电视,又去看报纸。回到宿舍,宿舍里坐了一屋子人,都是李广的战友。一见志峰,李广就问:“吴师傅回来了?”志峰说:“喔。”李广说:“这是咱们的吴师傅,中专生,专科学校毕业生,咱们得好好向人家请教哩!”一屋子人都点头说:“那是,那是。”第一次被人当作师傅,而且是这么多人,志峰都有点儿承受不起了,又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谦谦地微笑着走到自己床前坐下。有一个小伙儿问:“师傅,你在学校学的就是火车头?”“喔。”“那你们都是专业人员,我们啥也不知道,以后得多向你请教哩。”“我也学的不好。”志峰问:“你们在哪儿当的兵?”“上海。”“上海?那可以啊,大城市比咱这儿好吧?”“那当然,国——际大都市哩!”“你们是当的什么兵?”“海军,就在海边。”“哦,当兵美吧?”“美啥——美,受苦又受累!”李广说:“累是累点儿,也锻炼人。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嗯,说的也是,有时候还想起在部队的事儿。”另一个说:“听说没?今年走一个兵得五万,女兵得七八万。”“可——不是!就那都挤破头哩!”“还不都是为了有个饭碗端嘛!”“不是这,谁还去当兵啊?”志峰听着不明白,就问:“当兵还得花那么多钱?”“你想着容——易哩?”“那么多钱给谁?”“给谁?给当官的呗!”“拿着钱找不着人的多着哩!”“人家靠这都发了。”“那你也去当个官儿呗!”“我没那个运——气。”“你就没那个命!”“人的命天注定!”“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下来会打洞。”志峰听他们说着话就拿起书看了起来。李广看见志峰看书就说:“吴哥看书哩,咱们就不打扰了,咱去那边吧。”几个人都说:“喔,吴师傅,我们走了,不打扰你看书了。”志峰忙说:“没事儿,没事儿。”李广已经和他的战友出去了。 正看着书,大强走进来问:“你宿舍来新人啦?”志峰说:“噢,当兵的。”“一下子来了三十多个,我屋里也来了一个。”大强见他在看书就问:“咋样?本科毕业了没?”“没有,才过了四门儿,一共八门儿哩!”“那也快——了嘛!将来准备怎么大展宏图?”“大展什么啊,还早——着哩!”正说着话,大强屋里新来的那个来找李广,看见大强就说:“李哥,打牌不打?走,打牌吧?”大强笑着说:“打嘛,走,打牌。”大强就回去了。就在他的宿舍,六个人打双升,都吸着烟,屋里烟雾缭绕。大强问:“你们是去运转上跑车还是去工厂?”坐在大强对面的看起来比较老成的一个说:“我们这些没文化的肯定是去跑车,跑车美不美?”“哎!一——点儿也不美!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好,上班没个点儿,下班更没点儿,没日没夜啊还得擦——车拱地沟儿。”大强满腹牢骚。那个复转兵笑了笑,说:“干什么都不好干,都是穷工人。受人指挥受人气。”大强继续发牢骚:“跑车的都是受——气包!有时候在一个车站上一呆就能呆大半天,叫谁谁都不理!”另一个说:“那不把人急——死啦?呆在车上干啥?”“干啥?擦车!车擦完了睡觉!睡觉有时候师傅还不愿意!”“为啥?””有的师傅操蛋嘛!咱一个伙计还能管啥事儿?他是司机就得听着电话,他还光想靠伙计哩!”另一个粗声粗气地说:“哦——操蛋的揍他个怂!”“你厉害!你牛!”打了一会儿,另一个说:“这样打着真没劲儿!带点儿刺激吧?”“一、二毛吧?”“太小了,三、五毛。”“好。”于是,一个个话就少了些,出牌都不是那么随便了。有的出牌慢了点儿,别人就催:“快点儿嘛,别磨磨叽叽啦!输赢乃天命!”一局结束后,争论也激烈不少,有的都动气儿拍桌子了。直打到半夜一点多才散摊儿,大强先是输了后来又赢了些,说明天早上请吃早餐。 第43章 大强蹭饭 天太热了!大强一觉睡到九点多,肚子实在是饿了才起床。昨天上午九点多叫班,带的饭中午吃了,下午吃了一个馒头夹榨菜和一包方便面,晚上零点多才退勤,这会儿肚子已经“咕噜噜、咕噜噜”地发出一阵阵强烈抗议了。 一出宿舍就感到烈日的火热,空气都热烘烘的,炎炎的阳光刺得他抬不起头。在小吃摊上吃了一大碗米线,一张鸡蛋饼,又吃一个茶叶蛋,吃了一身汗。回到宿舍,他拧开电风扇,脱掉短袖、大裤头躺在床上,拉上窗帘。窗帘上有三个小窟窿眼儿,射进来三道光线更是刺眼。他看了看,从桌子上撕下一片烂纸,撕开卷成三个卷儿,塞进那三个小窟窿儿,终于大功告成,大强又躺在床上。可是,电风扇却不转了,他下床又拧拧还是不转,“他妈的,真倒霉!”他猛然发觉自己学会说脏话了。又是一身汗,他干脆把小裤头也脱了扔在床上,一丝不挂地在屋里走了两圈。看着自己的光身子,看看那个“小东西”一晃一摇,就咧嘴笑了笑。他走到门后面,透过门缝看看外面,侧耳听听,外面没有一个人,静悄悄的。今天真奇怪,宿舍楼里静静的,没有一个人打牌。他又看看自己想,这有啥哩?在澡堂不是都光着身子?在宿舍就不行啦?他躺到凉席上,看着屋顶想,今天干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要干啥?看到师傅床上一本杂志封面上的泳装美女,他起身拿过来看了起来,那美女好像在朝他媚笑,好像在对他说话,他体内就腾起一阵燥热、一阵冲动,他看了看,摸了摸,他把“美女”放在胸前,他浑身发热痒酥酥的,又一阵激动,他倒在床上把“美女”压在身下,他伸展躯体躺在一边。他双眼迷瞪快要睡着了,忽然听见外边有人说话,他连忙把裤头折好塞在枕头下面,盖上毛巾被装作睡着了。在教育室学习的那个复转兵小刘回来看见大强在睡觉,就去别的宿舍。大强听见他走了,就起来换了裤头把杂志放回原处,又睡下,翻腾一阵睡着了。 一觉醒来四点多,大强掀开窗帘看看外面炽热的天,又躺在床上。他向头顶伸展双臂,扭扭腰,又一个翻身趴在枕头上,不知想些什么。对于女人,他怎么没想过?以前在学校也喜欢过一个女生,只是没有行动,上班后他也喜欢过王莲花,美女谁不喜欢?后来又没竞争过张军,他心里其实很懊恼却装作没什么,后来知道张军的对象是卖东西的就又很庆幸,他只想找一个能天天给他做饭的媳妇,这是最起码的,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做饭,光想吃现成饭。听到肚子里又是咕噜噜地响,他才感到一阵饥饿。可是却没有什么吃的,翻翻包,包里也没有,看见师傅床头桌子上有一包方便面是师傅的,他想现在吃了一会儿再给他买一包,就拿过来撕开吃了。吃完又躺下,还是觉着肚子有点儿空,只是不再强烈“抗议”了。他想,下午吃什么?食堂的饭他早都吃够了!下午经常是中午的剩菜,捞面条的菜也是少得可怜,去外边吃吧又太贵,总在外边吃饭咋会行?一阵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想在哪儿遇到的美女,想哪个师傅能给他介绍个对象,又想上次打牌赢钱的感觉真是不错,真是美!真是让人兴奋!又想起那次在汉康看到路边有一个人仰着头在用手机打电话,腰里还别着传呼机,那神态真是牛!又想那次车间主任跟他添乘,司机长那一脸巴结的表情真让人可笑又恶心…… 终于等到六点多,他起来去找李伟。前几天,他看见李伟和平安买了锅灶、碗筷准备做饭,他准备去蹭饭。平安正拿着豆角去洗脸间洗好回来,看到大强准备说话,话到嘴边,却被大强的话打断:“老同学——,你得救——救我啊!我没饭吃啦,成了要饭的啦!”平安笑着说:“好,李伟,给他块儿馒头让他走吧!”大强走进宿舍,李伟正在切菜,李伟笑着说:“桌子上有半块儿馒头,你拿去吧。”大强哭丧着脸说:“半块儿太——少不够吃。”“那就拿一个。”“光吃馒头没有菜咽不下去!”“那这儿的菜太少只够我俩吃。”“没有我的?”“饭店里有你的菜。”“饭店里的菜咱能吃得起?那都是拿刀子宰——人的!”平安笑着问:“那你白——吃啊?”大强一脸无奈地说:“那我也只好白——吃啦,你们都准备好了嘛!”李伟笑着说:“听听,这都是挣大——钱的人说的话!”“一个月才七八百都算是挣大——钱啦?”“我们一个月才不到五百。”平安说:“饭可以吃,不过馒头只有三个,你去买个馒头,回来菜就炒好了。”“好。”大强就“噔噔噔”地快步下楼去了。李伟炒了一个西红柿鸡蛋和一个豆角炒肉,快炒好时大强喘着气回来了。平安说:“看把你急的,怕吃不上菜?”大强说:“是啊!生怕你们把菜吃完了嘛!”大强买了两个馒头,还买了一袋水煮花生米,买了三瓶啤酒,他扬扬手里的菜和啤酒朗声说道:“这下不算是白吃了吧?”平安问:“你去外边买馒头啦?食堂没有?”“哎!食堂的馒头还能吃?又黄又黑!”“喔,你辛苦啦!”李伟把菜倒在盘子里,说:“这才像个挣大——钱的!”大强把啤酒瓶盖塞进嘴里一个一个用劲咬开说:“我买这一个菜顶你炒的两个菜!”李伟笑道:“这一买东西说话就不一样啦!”平安说:“财大气——粗嘛!”李伟问:“你买的菜多少钱?能顶我炒的两个菜?”大强说:“肯——定能!”平安说:“那咱算算吧。”大强问:“那能算清?”平安盛好汤说:“大概算算,西红柿六毛一斤,两个西红柿差不多半斤吧,这是三毛,鸡蛋两块六一斤,两个鸡蛋算三两,差不多一块吧,洋葱五毛一斤,一个洋葱三两,算三毛,加起来是一块六,加上油、调料、煤气算两块吧,豆角一块二一斤,炒的豆角有半斤吧,这是六毛,肉是四块五一斤,二两肉是九毛,加上油、调料、煤气算两块,总共是四块,你买的菜多少钱?三块吧?”大强说:“三块五。”“那还是差五毛嘛!”大强说:“你肯定多算啦,豆角加肉一块五,油、煤气、调料都值五毛?你肯定多算啦!”平安说:“我算得应该是差不多的。”李伟说:“平安算的只是成本,还没算工钱哩!”大强咽下一口菜“嘿嘿嘿”笑了,说:“哦,还有你的辛苦钱哩!你炒的菜味道还真不错!”平安说:“人家在家里学过的。”“哦,明白了。”大强问李伟:“你的工钱是多少?”李伟笑着说:“你说呢?最少还不值五块?两个菜呢!”大强说:“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自己做饭还是划算啊!”李伟说:“那——当然啦!自己动手,吃喝自由嘛!”平安问:“这两个菜在饭店里能卖多少钱?”李伟说:“至少卖十块吧?饭店里炒的能放这么多肉?”“那是,那是,”大强说:“这一算开饭店真是赚钱啊!”李伟说:“饭店至少要赚一半,他们得交税、交房租,还得给服务员发工资的。”大强说:“就那也赚钱。”平安说:“要不说做生意赚钱嘛!”李伟说:“做生意得有一定的人际关系,事儿很多的。”平安说:“比较复杂,想发财也不容易。”李伟说:“听说咱段门口那两个饭店老板都是和领导有关系的,有一个好像就是哪个段长媳妇开的。”大强说:“段长媳妇开的还不是段长开的?”李伟说:“媳妇是经理,段长是幕后老板。”平安说:“吃饭,吃饭,别光说人家啦。”大强说:“喝酒,喝酒。”三个人各自拿着瓶子一碰说:“干!”“咕嘟嘟”一人喝下去一大口,继续边吃边喝边说。吃完饭,李伟说:“谁洗碗?大强?”“我?”大强睁大了眼说:“我是客人,你好——意思嘛!”李伟笑道:“客——人?你是哪里来的客人?北京还是上海?”平安说:“好了,我帮你洗,咱俩一块儿洗,咋样?”大强说:“这还差——不多。”李伟说:“米汤没有喝完,晚上饿了可以喝。”大强说:“啤酒都喝饱了,汤肯定喝不完。”大强说着拿了三个汤碗和两个碟子去洗脸间,平安拿着炒锅和筷子去洗。洗脸间里,平安问大强:“你想自己做饭不想?”大强说:“做饭太麻烦,谁愿和我做饭我买所有需要用的以后我啥都不管了,那还可以。”“你想——得怪美!那买菜洗碗刷锅你都不管啦?谁又不是傻子,就你——会想?”大强笑了笑,洗着碟子说:“自己做饭吃着怪——美,就是洗碗刷锅太烦人,太麻烦!”平安说:“想美就得受累。”大强说:“咦——平安,你现在快成哲学家啦!说出的话怪——有水平!”平安笑笑说:“我是听别人说的。”“听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我是听一位师傅说的。”“哦——”洗碗回来,大强忽然问:“李伟,你现在也不去找媳妇啦?”李伟低头看着书闷声说:“不找啦!”平安在他背后用拳头顶他一下,大强扭过头问:“打我干啥?”平安说:“打蚊子哩,一只大蚊子。”“打住没?”“没,飞走啦。”大强还想再问,却听见李伟说:“去踢球吧?”大强说:“好,踢球去,好几天没去了!”平安问:“球场有人没有?”大强说:“有,天天有人。”李伟说:“走,去踢球。”平安说:“好吧,去活动活动也行。”三个人就换上球鞋去球场。球场上果真有几个人在练球,一会儿又来几个人就分两队开踢。 一直踢到天黑看不见球才散场,几个人回来歇了一会儿就去洗澡。正在洗着,卿宝也进来了,大强问:“你刚回来?”卿宝说:“喔,跑了一整天,热——死了!”说着就站到淋浴喷头下面让水哗哗地从头顶冲下,流遍全身。卿宝简单一冲就和大强他们一块儿回去,大强问:“洗这么快?”卿宝说:“饿了,得去吃饭。”“那你为啥不先去吃饭?”“一身臭汗不洗干净就去吃饭?那会行?遇见个美女不怕把人家熏跑啦?你吃了没?”大强说:“早吃过了!今天去混李伟的饭啦,李伟炒的菜还真不错!”卿宝说:“你真有口福,李伟,我明天也去混饭吧?”李伟说:“可以嘛,没菜啦,明天该买菜啦!”卿宝说:“那没——问题!”平安说:“刚才稀饭还有点儿,你去喝吧。”“好,我先去吃饭,晚了饭店就关门了。” 卿宝回到宿舍放下东西就出去吃饭。吃饭回来,见大强宿舍开着门就进去,对躺在床上的大强说:“你没出去真是太——亏了!”“亏啥?”卿宝一手伸向前方,迈着慢三舞步满含深情地说:“一位美——女!美——女!脸白如——玉!”大强说:“看把你激动的,你咋不把她叫来?”“叫来?叫来让你过瘾?美——吧你!告诉你,我都看清她的乳罩的颜色啦!”“什么颜色?”“粉红色。”“色鬼!”“这叫爱美!”“爱美就是色鬼!”“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哈哈哈……”大强一阵大笑后说:“哎!这一天天过的真是没劲儿!乏——味!”卿宝说:“找个女人就不乏味了。”“对,找女人!可是跟咱打交道的女人太——少了!”“托师傅介绍嘛!”“难啊!遥遥——远远!”大强一伸胳膊一蹬腿,头扭向一边朝着墙上的美女画。这时,程亮走进来问:“二位在讨论什么问题?”卿宝一声高过一声:“女人——女人——!”程亮笑问:“想女人啦?”大强问他:“你不想?”“不想。”程亮笑着看着卿宝说。大强说:“你不想你是圣——人嘛!”程亮笑了笑,问:“你俩跑车遇到过领导添乘没?”卿宝说:“有嘛,那次我们大队长跟着,师傅让我呼唤应答哩。”程亮问:“喊了一路?”“也没有,喊了快一半路程,队长见我会喊就让我歇歇,他和师傅谝哩。”大强说:“我们车队小队长大队长都跟过我,也是喊一会儿就不喊了。”程亮说:“今天段长跟我添乘哩!”大强说:“段长?我连哪个是段长都不知道。”卿宝说:“我也不认识,以前别人给我指认过早都忘了,段长跟你说话了没?”“说了,他问我是哪个学校的?哪年上班的?说我师傅是好师傅,让我跟着好好干。”“段长坐在哪儿?”“坐在副司机位子上,路上用手机打电话哩!人家那手机挺小的,像是广告上的摩托罗拉掌中宝。”大强说:“那是肯定啦,人家那手机可能还不用花钱哩。”程亮说:“那就是人上人么。”卿宝问:“是正段长不是?”“就是正段长。”“你紧张不紧张?”“有点儿紧张,呼唤应答喊了一路。”大强问:“正段长姓啥?好像是姓翟,我听人说过。”“对,叫翟全意。”大强说:“全意这名字怪好听,全心全意为人民。”“对,就是叫翟全意,我师傅也这样说过段长。”“那是拍马屁!”“那叫会说话,会拉关系。”“是段长先和我师傅开玩笑说我师傅的名字好的,都是开玩笑的。”“别光说那些没用的啦,还是打牌吧。”大强说着已经拿出牌,卿宝出去找了一圈儿没找到人,回来说:“你屋里不是来了一个复转兵嘛?”“今天是星期天回家了。”“哦,我都忘了今天是星期天,现在星期天过两天真好,能出去玩,能歇带劲儿,咱是赶不上好时候了!再也不会有星期天、节假日了!”程亮说:“套上这个套儿想卸下来就很——难啦!认——命吧!走,回吧。”“回。”程亮和卿宝就回宿舍了。回到宿舍,程亮就问:“我那事儿不说啦?”“啥事儿?”“忘啦?”“忘了。”卿宝笑着说。程亮说:“哎!这好人做了一半他能算是好人吗?”卿宝笑着说:“哎呀,没——忘!我师傅不是说了得等一段时间嘛,俺那嫂子说了得跟人家姑娘好好说说哩!”程亮一听这话就笑了,说:“那你明天给问问嘛。”“行,明天我问问,你现在着急啦?”“不是我着急,而是啥事儿都得有始有终,有机会就得紧紧抓住嘛。”“嗯,你说得对。” 第44章 程亮相亲 第二天早上,程亮和卿宝出去吃早餐,当然是程亮结账。吃饭回来,程亮问卿宝:“你给你师傅家里打过电话没有?”卿宝说:“打过。”“那咱去待班室给你师傅打个电话问问吧?”“唉,看起来还真是着——急了呀!”卿宝嘻笑着说。程亮笑着说:“我这人心里搁不住事儿。”“行——么,现在就去。”二人就到待班室,值班的师傅正在楼上打扫卫生,卿宝就拿起电话拨通罗师傅家的电话。“喂——哪位?”是他嫂子接的电话,卿宝说:“嫂子,我是卿宝,罗师傅在家不在?”“他刚刚出去了,你找他有事儿?”“我……”卿宝有点儿不好意思,一时不知如何说,程亮在他背后轻轻推他一下,卿宝就说:“嫂子,是有点事儿,我给罗师傅说过,就是上次你给我说过的那个对象,我觉得我个子低和人家不般配,想让你给我同学介绍一下。我同学叫程亮,高大英俊,和她比较合适。”“是这事儿呀,前几天我给那姑娘说了,人家说考虑考虑,要不我今天再问问。”“好,谢谢嫂子。”“不用谢,还有事儿吗?”“没了,再见,嫂子。”“好,再见。”挂了电话,卿宝问程亮:“你都听见了吧?人家正在考虑,看把你急——的!”“我不急,不着急。”程亮微笑着说。“还说不着急,催的跟个啥——哩!”从待班室出来往回走,没走两步就听见张军在后面叫:“卿宝,你俩去待班室干啥?早上还住待班?”卿宝说:“打个电话。”张军问:“跟谁联系啊?”“给……”卿宝刚想说给程亮联系对象哩,就被程亮打断:“卿宝是去给司机长汇报工作哩。”张军笑道:“哟——卿宝现在也是积极上进啊!”卿宝说:“不是……”张军说:“别——不好意思啦,积极上进就积极上进嘛,又不丢人!”卿宝急了,要说出真相:“不是,是……”程亮又打断他的话:“卿宝还给美女打电话了,我在旁边都听见了。”卿宝瞪着程亮气恼地说:“对,就是给美女打电话啦,我天天给美女打电话哩!”这时,程亮看见张军腰上别的传呼机就说:“张军,你小子可——以啊,传呼都别上啦!听说是你媳妇给你买的?你媳妇对你可真是好!”张军说:“那——当然啦!你也赶紧找嘛!”程亮说:“咱没——本事嘛!”“咦——?还谦虚哩?咱同学中间就你有本事啦!”“我有啥本事?又没别上传呼。”“你的本事还在后面哩。”卿宝问:“张军,你刚回来?”张军说:“喔,刚回来。”卿宝问:“啥时候吃你的喜糖哩?”张军说:“快啦!到时候少不了你的!”程亮说:“那我的呢?”张军说:“那能少了你?”程亮说:“我得喝喜酒。”张军说:“没——问题,尽饱喝!”三人说说笑笑回到宿舍,张军回去睡觉,卿宝和程亮回宿舍。回到宿舍,卿宝说:“张军还真——行啊,快结婚啦!”程亮说:“不要发愁不着急,面包会有——的!媳妇儿会有——的!是你的跑——不了的!”卿宝问:“刚才是谁着急了?”程亮笑着两手一摊说道:“我没——着急啊?我着急了吗?”卿宝笑了笑,躺在床上问:“唉,刚才为啥不让我说出真相?给你说对象哩还怕人知道?”程亮抱歉地笑笑说:“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嘛,要是没谈成让人都知道了多不好?”卿宝一想也是,可是嘴上却说:“有啥不好?最起码也得让人知道我帮过你忙吧?”“那倒也是,不过帮忙没帮成也是很没面子的吧?”“哦——面子,面子,面子第一!”“人都是要讲面子的嘛,这种事儿在没有成功之前最——好是别让人知道。”“哦,那倒也是。” 晚上待班室,罗师傅问卿宝:“今天你给你嫂子打电话啦?”卿宝说:“程亮非得拉着我给你打电话,问给他介绍对象的事儿哩,你不在家。”“我出去有点儿事儿,今天你嫂子给那位姑娘打电话问过了,人家答应见面。”“答应啦?那太好了,这回我也算是帮成件事儿了!”“小程还真是不错!前几天我和你嫂子带着孩子去上街,一出来就遇见他,他也一块儿上街闲转儿,非得给我孩子买了个电动飞机,说是听说我和你嫂子给他介绍对象哩,要先谢谢我和你嫂子。那次在车队听团委书记说他很积极上进表现不错,上回青年业务竞赛第一名哩!”“人家就是很积极上进。”“你也跟人家学学,没事儿看看书,准备考司机是正事儿。”“嗯。”罗师傅问:“你是真不想和那个姑娘谈?”“嗯。”“那就算了。”“我得先紧着我伙计哩。” 到汉康后,卿宝“赶场”回来去找程亮,程亮却没来。听他车上的师傅说他们车备了。卿宝心里说,饶你小子这回,下回一定让你请大餐。第二天晚上,卿宝回到宿舍。程亮一见他回来,就张开双臂说:“兄弟,你让我等的好——苦啊!来,喝瓶饮料!”程亮说着就拿出一瓶今年发的健力宝让他喝,卿宝毫不客气地接过健力宝一拉扣环“啪”地一声打开,“咕嘟嘟”一下喝了几大口。刚一停下来,程亮就问:“咋样?有消息没?”卿宝故作神秘地说:“有——么!”程亮问:“好的还是坏的?”卿宝故意装作很深沉的样子说:“你猜猜看,你要有思想准备!”程亮果断地说:“算了,要是坏消息你就不用说了,要是好消息你赶紧说出来,别吊——人胃口嘛!”卿宝看他确实着急了,就拉下脸说:“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不过我得给你说说。”程亮见他神秘地样子,就着急地催促他:“是好是坏你倒是说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愿意就不愿意嘛!”卿宝终于开口:“嗯,那就好,有思想准备就好,人——家答、应、见、面!”“答应了?”“那还能骗你?赶紧准备好,明天就能见面了!”“太好了,我这两天车正好备了,此乃天——助我也!”“那我呢——”卿宝拖长音调问。程亮说:“那是当然忘不了的,还能把你忘了?还有你师傅呢!”“你们明天整车不?”“不整,今天已经整过了。”“好,明天给你联系。” 一夜睡醒,程亮看看表,才五点多,又倒头再睡,却翻过来翻过去,趴下又仰面。猛然间,发觉天已大亮。程亮看看表,才六点多一点儿。他却完全没了睡意,仰躺着看着屋顶。他想,这还早着呢,干啥?看会儿书吧。他轻手轻脚地起来拉开抽屉,拿出《规章汇编》看起来。忽然他发觉自己走神了,看了半天不知道看些什么?他不禁笑了,放下书。他想自己竟然有点儿激动?对于卿宝给他介绍的这个对象,他非常上心。因为他自己还有他家人都希望他找一位铁路子女,这对他是很重要的。他师傅也给他介绍过几个,可是都是地方企业的,因为他师傅的爱人是化肥厂的,家里也是地方的,认识的铁路人自然不多,给他介绍的几个他都是见过面就找个理由婉言谢绝了。他想今天要把那件刚买的t恤和凉皮鞋穿上,头发一定要梳好,上点儿摩丝,卿宝说过发型就是半张脸,他觉得很有道理,发型和脸都是脸面,互补配合,互相衬托。卿宝只是嫌人家个子比他高,人长得应该还可以吧,差不多就行。她父亲不知道是个什么官,烦人的卿宝也不问清,他也不好意思问,要是有一定关系更好……想着想着,一看表快七点了,就叫卿宝起床。卿宝揉揉眼睛嘟囔着问:“才几——点呀就起床?”一翻身又蒙头睡了。程亮拉开窗帘说:“天都大——亮啦!”只是今天不见太阳,天空布满大朵大朵的云,正显出太阳从云朵间射下的万丈光芒。程亮想,这正好,不会太热,正适合逛街,真是天公作美啊!程亮不禁一阵兴奋,硬把卿宝推醒拉起来,一块儿去段门口吃早餐。吃完饭,他俩又去待班室打电话。刘师傅说:“我就在家等你电话呢!你嫂子今天上班,到班上再给你联系,我在家等你嫂子的电话,你到八点多九点的时候——要不到九点多你再给我打电话,她们刚上班那会儿比较忙,你给小程说一下。”“好,他就在我旁边。”“哦——好,耐心等待,好事多磨。”“嗯,再见。”“再见。”挂了电话,卿宝对程亮说:“都听见了吧?”“听见了,耐心等待。” 二人回到宿舍,卿宝躺在床上,程亮站在窗户前看着外边。卿宝问:“怎么样?很激动吧?”程亮一笑,说:“激动啥——么,又不是头一回。”说着,他转身走到门口又回转身走过来。卿宝问:“谈成了,怎么谢我和我师傅?”“专门请你们吃一顿大餐,咋样?”“那是最——起码的!”“你还有什么要求?”“我师傅和嫂子是媒人,我听说这种事儿你得给人家买礼品的。”“那是肯定的,不知道一般都买啥?”“好像是一条二斤以上的大鱼。”“哦——那不是小菜一碟嘛!我要买,肯定还有更好的。”“你还准备买什么?”“嗯……现在还没想好,到时候再决定。”“那你准备给我买什么呀?”程亮看着他说:“你想要啥?”“嘿嘿,”卿宝说:“我不要啥,别吓——着你啦!”程亮笑笑说:“有什么要求尽管说。”“结婚时——让我当伴郎,咋样?”“那没问题!咱俩是老同学加舍友,是最亲的兄弟,这次是你帮我的,我感谢你一辈子哩!”“这还差不多!”程亮看看表,又向门口走去,又转回来站在窗户前看看天说:“天又阴了,不会下雨吧?‘天公公’不会坏事儿吧?”卿宝“嘿嘿”笑笑不说话。程亮看了一会儿,躺到床上靠在枕头上,双手交叉在脑后。过一会儿,又看看表说:“八点多了,去打电话吧?”卿宝说:“看把你急——的!现在才不到八点半,刘师傅说俺嫂子刚上班比较忙,最好等到九点,你刚才不是听——见了嘛!”程亮笑了笑,就不再催促,干脆闭上眼想迷瞪一会儿,时间也过得快,可是却没有一点儿睡意,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都有。他摇摇头,一拉枕巾蒙住头,双腿一蹬。卿宝嘻嘻直笑,也不说话,随意翻看一本杂志。 终于等到八点五十多,程亮说:“快九点啦!去打电话吧?”卿宝笑道:“快九点啦?走,打电话!别把我同学急出毛病啦!”程亮笑着说:“我可没那么严重。”电话打通,卿宝让程亮接电话。罗师傅说人家姑娘答应今天晚上八点在俱乐部舞厅见,到时候罗师傅和他嫂子都去。程亮说请罗师傅中午吃饭,罗师傅说不用不用,下回再说吧。于是,就又请卿宝吃了一顿捞面条。吃饭回来找人打牌,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去食堂吃饭卿宝说:“这次我请客。”程亮说:“真是有良心!”卿宝说:“废话!我啥时候没良心了?” 七点半,程亮就打扮一新去俱乐部,买了四张门票在门口等着。七点五十,罗师傅骑着摩托带着嫂子来了。等了一会儿,那位姑娘骑着电动车来了。姑娘一下车,程亮打眼一瞅就比较满意。她高挑个子,梳着马尾辫,一件大花裙合体秀丽。嫂子笑着说:“雅芳,这是小程,在机务段跑车的。”姑娘微笑致意,问:“你早来了?”程亮说:“刚来一会儿,先把票买好,节省时间。”罗师傅笑着说:“小程真会‘来事儿’!”嫂子说:“小程想的周到。”雅芳笑笑说:“谢谢。”进到里面,程亮请姑娘跳舞。这一段时间,程亮的舞姿也练得熟练优雅,今天感觉特别好,发挥得非常出色,舞步流畅,侃侃笑谈。一连跳了五曲,姑娘说:“有点儿累了,歇歇吧?”程亮说:“好。”二人已经互相了解了一些彼此的基本情况,程亮问:“你渴不渴,给你买瓶饮料吧?”姑娘说:“不用,不用,我不渴。”程亮说:“没事儿的,门口就有。”“不用,我真不渴。下午喝的是小米稀饭,白天喝的开水也多,一点儿也不渴,你要是渴了你光给你买。”程亮说:“那算了,我也不渴。你今天上班忙不忙?”“不算忙,也闲不住。”“你家离这儿不远吧?”“不远,就在那边。你今天歇班?”“喔,我们车备了。”“车备了能歇几天?”“不一定,我们这就是没规律,上下班没个点儿。”“跑车比较辛苦。”“喔,吃不好睡不好。”歇了一会儿,程亮说:“请你再跳一曲吧?”雅芳就站起来和程亮又跳了两曲。直到九点半才散场,分手道别,姑娘给程亮说了她家的电话。程亮回到宿舍异常兴奋,拿出两瓶饮料给卿宝一瓶,边喝边说,笑容灿烂,笑声郎朗。卿宝问:“咋样?”程亮满脸是笑,点着头说:“不错。”“感觉挺好?”“挺好。”“你现在是交上‘桃花儿运’啦!”“嘿嘿,”程亮笑笑,看着卿宝说:“这是你给的,我不会忘的。”“你要是忘了就不是人!”“天打五雷轰!”“嘿嘿嘿……”卿宝得意地笑了。喝完饮料,程亮刷好牙,躺上床望着屋顶发呆,忽然他问卿宝:“你说,俺俩能谈成不能?”卿宝说:“能——么!我看你俩挺般配,有夫妻相。”“夫妻相?你还会看相?”“嘿嘿,”卿宝笑笑说:“会!””吹——吧你!”“不相信算啦!”过了一会儿,程亮又问:“你知道她老爹是干啥的?”“不知道。”“你给咱问问么!”“中么。”程亮又不说话了,回想着雅芳的一言一笑,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第45章 孤独的志峰 清晨,志峰穿着短袖上山背书。一出门,凉风嗖嗖,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天凉了。昨晚零点多他才退勤,一大早就被枕头旁边的闹钟叫醒,他连忙按下闹钟,看看对面的师傅翻了个身又睡了,他就轻手轻脚地起来,拿上书开门出来,把钥匙插进门锁把锁舌拧进去,轻轻带上门,再慢慢松开拽出钥匙,来到洗脸间洗把脸,就下楼走出宿舍。 天空布满阴云,山风渗凉渗凉。志峰跑到山上,照例来到那块大石头上坐下背书。坐了一会儿,他觉得屁股冰凉冰凉,就站起来靠在一棵柿子树上,站累了就来回走着。 山路上,行人稀少。志峰看书看累了,抬起头向远方望去,阴沉沉的天空下,一栋栋房屋默默,一棵棵绿树静立,学校里传来郎朗的读书声。志峰想,他也在读书,可是他已经不是学生了!记得在学校里很多同学都厌倦天天上课的学校生活,都希望早点儿毕业,走出学校的“牢笼”。可是走出学校后又咋样呢?就自由自在悠哉乐哉了吗?很显然,还是有众多烦恼围绕。尤其像乘务员的工作是一种特殊行业,可以说过的不是正常人的生活,开始时很不容易适应。现在,他步入社会已经一年多,他仍然爱学习,为自己的目标奋斗,所以他仍然以一个学生的标准要求自己。可是,他觉得自己与工作有很多不适应,与周围环境有很多的不适应。整个宿舍楼里好像就他一个人这样用功学习,很多人整天打牌,有的忙着回家做生意,有的忙着谈对象,成天玩乐,很多人除了上班就是无聊地睡觉、闲转。知道他的人都说他:“人家大——学生!”“不是一般人!”平时几乎没有人来找他,他就像是一个人在生活。但是,上班是必须的,他一上班就是看车、提水、擦车,干完自己的活就抽空儿看他的书。师傅叫他干啥他就干啥,多余的话很少说。师傅都说他是个书呆子,都不愿意和他一班儿。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干活实在擦车卖力,司机长就和他一班儿。司机长对他要求很严格,对他很严厉。二半夜,他实在顶不住了,刚一闭上眼,司机长就厉声训他:“小吴,咋回事?老毛病又犯了不是?”他就睁开眼,继续看着前面。他觉着呆呆地看着前面两根乌黑的钢轨,一根根电线杆一架架信号机一晃而过,实——在是没意思!头脑僵化,就很容易犯困。司机长经常训他:“小吴,跑车千万不能养成爱瞌睡的坏习惯,跑车最忌讳的就是瞌睡,你想,如果你是司机,车跑着你却睡着了,那就有可能造成特别严重的后果,你知——道不知道?”志峰不吭气儿,司机长就继续说:“超速你不知道、道心有块大石头你不知道、有个人你也不知道,这都是很——严重的,会造成事故的!你明——白不明白?”志峰先点点头,又说:“嗯。”司机长说:“你终——于说话了!等你——说句话真——不容易!”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他又犯老毛病了,司机长就很生气,严厉地训他:“咋回事?你要是还是这样,谁还愿意和你一班儿?没人和你一班儿,你就去打预备!”志峰一声不吭,他心里很难受。他原以为只要尊敬师傅,干好自己的活就能干好工作。可是他觉得很难,上班对他来说是一种无形而沉重的阴影压在他心上,他心里很痛苦。每次来到山上,望着满眼的绿色,呼吸清新的空气,他的心情能轻松许多愉悦许多。他喜欢待在山上,如果不是要吃饭,他愿意在山上待一整天。他不喜欢烟雾缭绕的宿舍,围着一堆人的牌摊儿。 十点多,阴蒙蒙的天际飘起了雨星,几点雨落在志峰的胳膊上、脸上,竟然冰凉冰凉,秋天来了,天凉了。他拿着书下山。回到宿舍,宿舍里没人,他躺在床上本想休息一会儿,却睡着了。 一阵吵闹声吵醒志峰,是李广和几个人在打牌。他们根本没注意他,全身心投入在打牌的乐趣之中。他忽然觉得鼻腔里一阵痒痒,“啊——嚏!”志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打牌的人、看牌的人都愣住了。一看是志峰,李广就说:“小吴,睡觉也不盖被子?要学会照顾自己!”旁边人说:“你叫人家小吴?人家比你来的早。”“来得早不一定比我大,我比他大。”几个人说着话,揭着牌,不再理他。志峰觉得肚子咕噜噜直响,一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就出去吃饭。一出来,又打了两个喷嚏。雨点细密,淋湿睫毛。他不想回去取伞,快步向食堂跑去。 食堂里已经没人吃饭,大盆里还有一些菜,一位老师傅出来问他:“还没吃饭呐?把这‘福底儿’都给你,凉了我给你热一下,中不中?”志峰说:“中。” 吃完饭回来,上到楼上,听见程亮在后面叫他:“志峰,去哪儿了?”志峰说:“吃饭了。”“现在才吃饭?”“嗯。”“正要去找你哩!”程亮说:“段里的新足球场修好了,团委准备举行一次足球比赛,你参加不参加?”志峰说:“新足球场?”“你不知道?还是原来的地方,种了草坪,修了主席台,咱们同学都参加,你也参加吧?”“我不会踢。”“没事儿的,你当替补队员,不一定上场,都是玩儿哩嘛!”“那行,什么时候?”“再过几天,到时候我通知你。”“好,啊——嚏!”志峰又打了一个喷嚏。程亮问:“你感冒啦?有药没?”“有。”“那我就回去了。”“喔。” 回到宿舍,几个人仍在打牌,没人看他一眼。志峰坐到桌前,拿着书继续看。看了一会儿,他觉得头昏沉沉,浑身困。他想,吃点儿药吧。他拉开抽屉翻了翻,却没找到药,以前买的药不知道放哪儿了?他就去保健站开药,刚出门又回来,换件长袖衬衣,拿上伞就出去。打牌的人没一个注意他,他从旁边侧身而过。 开药回来,他一提暖瓶轻飘飘的没有开水,就去提水。提水回来,喝了药,躺在床上,他觉得一阵困意上来,拉开被子睡了。打牌的人仍然劲头十足,没人注意他。志峰睡得很沉,他梦见自己来到深圳,在楼林人群中找工作。忽然他走进一家大公司,坐上电梯走进一间大办公室,一位梳着大背头的老板对他说:“小伙子不错嘛,今后就跟着我干,不会亏——待你的!”他非常高兴,忽然,一声大喝:“小吴,咋又睡着啦!”他一下子惊醒了,呆呆地望着满是污迹的屋顶,这时听见打牌人在说:“车还跑不好哩,还弄啥自考!”“想当大学生哩嘛!”是李广的声音。“脑子进水了!”“白痴!”……他闭上双眼,心里想哭。不知什么时候他又睡着了。又睡醒时,屋里没人,灯亮着,桌子上的纸牌散乱地放着,地上很多烟头、瓜子皮。他习惯性的拿起书看了一会儿,觉着肚子饿了就出去吃饭。 第46章 大强住院 足球比赛定于星期五下午举行。程亮、卿宝、志峰他们几个人的名牌都提前挂在一边准备参加比赛。运转车间经常有一些人因为学习培训、业务竞赛、救援演练、百列旅游等等一些公事活动提前把名牌挂在一边,期间不再叫班。参加本次足球比赛的还有新来的复转兵李广和他的战友组成运转队;李伟、平安和检修车间的一帮年轻人组成检修队;段部楼和整备、后勤车间的年轻人组成机关队。 新修的足球场是在原来已经不成样子的操场的基础上修建的。四百米跑道内外都种上草坪,平坦坦绿油油的。跑道两边修建几段三层阶梯观看台和主席台,还有单杠、双杠、乒乓球台、吊环、扭腰器、踢腿器等等健身器材,四周围墙内种了一圈松柏、白杨、梧桐树和月季花,大门口和四周的墙上写着“强身健体,振兴金机”、“锻炼身体、为国争光”、“身体是本钱,健康是财富”等等标语。环境改善了,来锻炼的人就多了。一早一晚、星期天都有人来跑步、踢球,经常能听到大喊声、喝彩声。检修车间的一位郑师傅每天清晨都带领一队人练习太极拳。郑师傅年轻时就喜欢太极,几十年坚持练习,参加过路局比赛,现在免费当教练,谁想学就跟他练。听说郑师傅还喜欢算卦,研究《文王八卦》、《周易》。 本次足球赛是团委组织的,要求参赛队员尽量统一服装,没有的可以互相借穿或者购买,因为段领导班子要来观看。程亮原来有一套已经旧了,他又买了一套运动背心短裤,卿宝没有,就穿他旧的一套。志峰没有又借不到,程亮说他不一定上场,要是上场就到厕所里和退场的人换一下。下午四点,比赛准时开始。翟段长和几位领导来到主席台上,翟段长首先讲话:“新足球场的建成是路局领导高度重视的结果,给大家创造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好的条件来之不易,希望大家好好珍惜,积极利用。今后段上会组织一些体育活动,每年举办两次运动会,还要增加一些健身器材,希望大家积极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健身防病,振兴金机!”领导讲话完毕,团委书记宣布比赛开始,机关队和运转队列队出场。裁判是运转团委书记黄进。 大强和程亮在学校时就经常踢足球,是校队队员。这次比赛积极参加,担任前锋和中锋。还有两位上班已经两年多的乘务员平时喜欢练习,有一定的技巧,也担任前锋和中锋,其他人都不咋样。乘务员平时上班没有规律,比较忙,参加体育锻炼的人不多。检修车间的“技校生”比较多,平时都是长白班,有时间锻炼身体,会踢足球的人比较多。机关队年轻人少,会踢足球的人更少。因此,很多人都看好检修队。大强心里很不服气,和程亮他们积极配合,前后奔跑,连连射门。观众围了一圈人,有人组织带头喊“机关队加油”、“运转队加油”、“检修队加油”,喊声阵阵,喧哗热闹。最后,检修队不负众望,获得冠军,机关队亚军,运转队季军,都有奖品。大强跑得太猛,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扭住右脚了,脚脖疼得不敢着地,程亮扶着他坐到观众台上,工会主席叫人拿来云南白药给他抹上。比赛结束,程亮搀着他回宿舍,黄书记过来问他咋样?重不重?让他休息几天,去医院看一下,明天他给人事主任说一下,让他安心休养,歇多少天都不算假。大强连说:“谢谢、谢谢!” 回到程亮宿舍,大强躺在床上举着右腿说:“疼——死我了!疼——死我了!”程亮说:“我得去冲个澡,你去不去?”大强说:“想——去嘛,这一身汗不洗一下难受啊!”“那你扶着我,我给你当拐杖!”卿宝说:“我也给你当拐杖!”二人就搀着大强去洗澡,大强扶着他俩,一蹦一跳地去洗澡。程亮说:“咱们都有纪念品,明天去领。”卿宝问:“啥纪念品?”程亮说:“好像是一瓶洗发露。”大强说:“那我的你给我领一下。”“中。”志峰走在后面问:“我没上场能领纪念品不能?”程亮说:“能,都有。”“嘿嘿。”志峰不好意思地笑笑。李伟和平安从后面走来问:“大强,你不住院?”大强说:“住不住院反正得歇几天。”李伟说:“去住院吧,反正住院又不要钱。”大强问:“真的?”“真的,我听说现在职工住院不花钱,就算花钱也很少。”程亮说:“好像是,住院全报,要是不住院就得掏钱。”大强说:“那一会儿就去!不过,还得靠你哩!”程亮说:“没事儿,我和卿宝把你送去。”平安说:“借辆自行车带着他去能快点儿也省劲儿,郑师傅有自行车。”程亮说:“对,借辆自行车。”卿宝说:好。“”志峰说:“新足球场修的不错!”平安说:“不错?那肯定了,你知道花多少钱不知道?”志峰说:“能花多少?几千差不多吧?”大强说:“几千会行?三——万多哩!”平安说:“我也听说是,主要是草坪贵,听说是从大连买的。”志峰问:“那么远?”大强说:“咱这儿没有。”旁边一个人说:“咱这儿的不好,远——处的好。”另一个老师傅说:“要不然咋花钱哩?不花钱咋捞钱哩?”“要不都想削尖脑袋往上爬哩!” 洗完澡回到宿舍,程亮说:“卿宝,你一会儿带大强去吧!我有个事儿。”卿宝说:“想临阵脱逃是不是?”“真有事儿,你知道的。”卿宝笑着说:“哦——我知道了,那也得先帮完忙再去嘛!”程亮说:“骑自行车去一个人就行了,不用我去了吧?”卿宝故意说:“好——人做到底,帮忙帮彻——底嘛!”“不行的,我该走啦!”程亮说着就走了。张军进来说:“那一会儿我去吧?”大强想说卿宝一个人去就行了,可是卿宝却说:“好,你也去!我一个人不行。”大强问:“你咋去?没有自行车了。”“我再去借一个。”“到哪儿借?谁还有?”卿宝说:“我师傅有,我去借。”大强说:“你现在去?这会儿人家可能忙着做饭哩,算了吧,不用去那么多人了,卿宝带我去就行了。”张军笑着说:“‘大个子’是怕管饭吧?算啦,我不去了!我回家了!”说着就走了。大强说:“谁——不想管饭了?都像你一样,光——想着吃!”张军已经出去了,“哈哈”一笑走了。 卿宝搀着大强到他宿舍拿上医疗证,又搀着他下楼找郑师傅借了自行车就带着他去铁路医院。路上,大强问:“程亮这家伙干啥去了?”卿宝说:“人家去‘花前——月下——’了呗!今晚月色正好,美人多——娇!”“嗳——,情种变成诗人啦!”“那当——然!”卿宝这几天没事儿就看《射雕英雄传》越看越起劲,有的地方还看好几遍,记住一些句子,经常活学活用。大强说:“你说的太高深,我都听不懂,他是不是去谈对象了?”“是——的!去谈对象啦!”“哪儿的?”“电务段的。”“可——以嘛!电务段女的多,让他再给咱找个吧?”“嗳——你说这我倒没想到,晚上回去给他说说。”“还有我那,别把我忘了!”“那是肯定的。”“程亮这家伙运气怪好,还能谈上电务段的。”“他运气好?那是我给他介绍的。”“你给他介绍的?别——吹牛啦!你怎么认识电务段的人?”“我师傅嘛,我嫂子,明白了没?”“哦——明白了!你给他介绍?你咋不谈?”“我看不上。”“哦——你娃眼——光高!我知道。”“不是眼光高,而是没有感觉没缘分。”“哦,明白了。”“这事儿还真是太复杂!”到了急诊科,医生看了看说:“已经肿了,给你开点儿药,再输几天液吧?”大强说:“得几天能好?”“最少得十天。”“能住院不能?”“能,你这来回跑也不方便,也不利于养伤,住院吧。”大强就把医疗证给他,医生给他开好住院证和药,卿宝就搀着他去住院部,护士给他安排在外科206房间,先给他脚上抹点儿药,让他等一会儿给他输液。大强说:“我俩还没吃饭哩,吃饭回来再输吧?”护士说:“行,你们先去吃饭吧。”卿宝就搀着大强来到医院门口一家饭馆,一人要了碗烩面。卿宝说:“刚才那护士太不够意思了,也不给你安排到一楼,明知道你上下楼不方便。”“就是,一会儿找她说说。”大强笑着说:”哎,刚才那个护士长得咋样?”卿宝说:“可以吧,能得八十五分。”“八十五分?你的标准也太高了吧?我看至少能得九十分。”“你看上啦?”“没……谁说看上啦?我不过是说说嘛!”大强连忙否认。吃完饭,大强一摸口袋就说:“坏了!忘带钱了!”卿宝双眼圆瞪,气愤地说:“我也没带!”大强满脸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真是忘拿了!你来看看,刚才回宿舍光想着拿医疗证啦!”“算啦——我好人做到底!”说着就去付了钱,搀着大强回医院。大强说:“真是不好意思,晚上你回去到我宿舍看有人了从我床上的裤子兜里把钱拿出来,我的存折在抽屉里,也拿出来,明天到银行取二百元,密码是,你花的钱都给你,刚才算我借你的,真的。”“你不怕我多取二百?”卿宝笑着问。“不——怕!咱老同学亲兄弟哩,还分你——我?”大强拍拍胸脯说。“这还差不多,”卿宝说:“我明天不知道叫班不叫,要是叫班了咋办?”“哎呀,你要是走了我咋办?——没事儿,你要是叫班了,看咱同学谁在,让他给我取一下,张军明天应该要过来,李伟、平安不上班,就给他俩说一下。”“中。”回到医院,大强问刚才那位护士:“哎,问一下,能不能让我住到一楼?”护士说:“一楼住满了,要不然不会让你住二楼的。”“哦——知道了。”卿宝说:“那一楼要是有人出院了就让他住一楼吧?”“中。”“你俩先过去,一会儿就给他扎针。”“好。”二人回到床位,大强躺在床上,卿宝坐在旁边说:“一进医院就闻到一股药味。”大强说:“喔,真不好闻。”“护士成天闻,都习惯了吧。”“那肯定啦。”那位女护士过来说给大强扎针,问他:“扎左手还是右手?”大强说:“随便。”卿宝说:“你还让人家猜你心思啊?”大强说:“不用猜,你想扎哪个手就扎哪个。”女护士笑了一下说:“那就扎左手吧。”“好。”大强就伸出左手,女护士擦药、扎针,很麻利,针扎进去时,大强仰头挤眼,浑身一颤。女护士抿嘴一笑说:“这么大人啦,还怕扎针啊?”大强说:“不是怕,是有点儿……紧张……”“没扎过针吗?”“没有,从来没有,以前只打过屁股针。”卿宝笑道:“哎,就是,要是换成打屁股针不就不用在这儿待了吗?”女护士有点儿不好意思,看了卿宝一眼说:“他这种伤打屁股针是不行的。”“哦——明白了。”大强说:“咱不是想住院嘛!”卿宝说:“我可不想住院。”大强笑了笑,说:“喔,是我想住院,是我连——累你了,行吧?”卿宝头扭向一边说:“知道就行。”女护士也笑了,对卿宝说:“你是他朋友吧?看着液体快完了就去叫我。”卿宝说:“好,知道了。”女护士走了。大强说:“哎!开始‘坐牢’啦!”卿宝说:“坐牢能有美女相伴?”“看了两天书变成‘真高雅’了?有美女相伴,那你也来住院吧?”“嗳——我咋能跟你争呢?现在没住院不是也来了?”大强笑笑,不说话了。病房里一阵沉默,另一张床上是一位中年人一条腿架在一张小桌子上固定着,正闭着眼睛,不知道睡着了没有,也可能在养神休息吧。电视开着,卿宝就拿遥控器换台,正好有一个台正在放《射雕英雄传》,二人就看了起来。卿宝说:“这是香港拍的新版,没有老版好看。”大强说:“凑合看吧,消磨时间嘛。”二人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刚才那位女护士进来说:“哎,液体都完了也不叫我!”二人一看,果然药瓶里的液体已经完了,管子里的液体正在快速下降。女护士连忙关阀门,拔针。大强问:“一天一瓶?”女护士说:“喔,就一瓶青霉素。”大强说:“那我晚上在这儿没事儿就回宿舍了。”女护士看了卿宝一眼说:“有他陪你哩,你还怕没人跟你说话?按规定是不允许的,要是被领导看见了要扣我们钱哩,再说了,你走路不方便还来回跑啊?”卿宝也说:“就是,乖乖待着吧。”女护士说:“你看着他,别让他乱跑。”卿宝说:“好,不过我明天可能要叫班。”“那你今天先看着他,我明天不上班就不用管了。”女护士说完就出去了,刚出去又进来说:“想喝水拿暖瓶去锅炉房提水,护士站有一次性杯子。”二人都说:“好。”卿宝小声说:“看到了吧?多——热情!这回没戴口罩。”大强说:“这有啥?”“对你有意思哩!”“对你——有意思哩!”“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对我有意思有啥用?”“嘿嘿。”大强笑了笑,不说了。过了一会儿,大强问:“你渴不渴?”卿宝舔一下嘴唇说:“不渴。”“那我想喝水了……”“怎么?想让我给你提水?”“哎——麻烦你啦!我这不是有难在身嘛,你提来咱俩都可以喝嘛!这大——半天了,你不渴?”“哎——!”卿宝长叹一声说:“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好——事儿做到家吧!”卿宝说着就起身提着暖瓶出去了。出来却不知道锅炉房在哪儿,他就又去护士站问。那位女护士坐在那儿看书,卿宝走过去问:“请问锅炉房在哪儿?”那位护士抬起头一看是卿宝,立刻笑眯眯地说:“一直往前走,左拐右拐就看见了,哎,正好……我也去提水,带你去吧。”旁边另一位护士悄悄地笑着扭过头。女护士走在前面问卿宝:“你们是机务段的吧?”卿宝说:“喔。”“你俩是同学吧?”“喔。”一出来,女护士一手搓搓另一只胳膊说:“一出来还真有点儿冷哩!”“嗯,天凉了!”女护士回头看他一眼说:“往这边拐,慢点儿,这儿没有灯!”“嗯。”卿宝说:“这医院住院人还不少哩!”“嗯,天天有人住院,烦死了。”“你们上班也不好受吧?”“不好受嘛!干这儿真是后悔死了!”“我们上班也是烦透了。”“嗯,我也听说过,哎!干啥都不好干!”提水回来,女护士问:“你那同学怎么受伤的?”“今天下午踢足球扭伤的。”“噢,踢足球就是容易受伤,这儿经常有年轻人踢足球受伤住院的。”“是吗?”“噢,不是脚扭伤了就是胳膊扭伤了,要不就是脑门碰烂了。”“哦。”“你踢足球了没?”“踢了。”“踢足球得小心哩!”“嗯,就是,我平时也不经常踢,今天比赛我去是凑数儿哩!”“哦,那你——平时都干啥?”“也没啥事儿……无所事事。”“呵呵。”姑娘笑笑不说话了。回到护士站,姑娘给他两个一次性纸杯,卿宝说:“谢谢。”姑娘说:“不客气,有什么事儿尽管来。”“好。” 回到病房,卿宝倒了两杯水放在床头柜上,面无表情地说:“请——喝——水——。”大强忙笑着说:“谢谢!多谢!”卿宝凑近大强低声说:“她看上你了!问你哩!”大强满面喜悦地问:“问我什么?”“想知道?”“废——话!肯定想么!”大强着急了。卿宝狡黠地笑道:“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你可以猜想呀!猜想着睡觉能做个好梦哩!”“看你这——人!好人做不到底就不是好人!”卿宝说:“好,我不想当好人啦,我走啦!”大强没脾气了,只好说:“你们明天才挂牌哩,今晚就睡这儿吧?这儿有床有被子,还有美女,多——好!”“多好?好比天堂?”大强说:“你是好——人嘛!算我求——你啦!”“好吧,那我就再当回好人,好人没好报啊!”“好人肯定有好报!”“肯定?””肯定!一定!”“那我一会儿给你说。”“嗳——你这人!吊——人胃口也不能这样吊吧?要把人吊——死啦!”“看把你急——的!”卿宝嘻嘻直笑,还是不说。 夜渐渐深了,外面黑团团的绿树间一盏盏路灯亮着,那圆圆的银色光芒像是一个个美丽的梦幻。 第47章 春心荡漾 第二天早上,卿宝和大强去外边吃饭。那位护士看见了,就说:“吃完早饭一定得赶紧回来噢,八点钟领导查房一定要在病房,明白不?”大强笑着说:“明白啦,我们一定遵从你的指示听从你的教导!”她眉开眼笑地看了卿宝一眼说:“我八点就下班了,就不管——你们啦,明天白班。”“好。”大强的声音特别响亮。 吃完饭,卿宝送大强回病房。那位中年人旁边站着一位小女孩,小女孩说:“爸,你快点吃吧,我给你买的豆腐脑和油条,趁热吃吧!我都吃过了。”中年人坐起来,小女孩把被子挪到他背后让他靠着,中年人打开饭盒盖直冒热气,就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拿了油条吃了两口,对小女孩说:“你吃过了就去上学吧,走路要靠边儿。”小女孩说:“喔,我走啦。”“下楼梯慢点儿。”“喔。”卿宝说:“我得回去看看牌儿。”大强说:“你一会儿再走吧,等我输完液,咱俩都回去,明天再来。”“明天你咋来?”“你送呗。”“还靠我?我要是叫班了呢?”“还有程亮、张军几个嘛!”“中。”输液很快,半个多小时就输完了,卿宝就带着大强回宿舍。回到宿舍,卿宝拿着大强的住院单去车间给他请假,请了假去运转室看牌。他师傅昨天下午走还没回来,他的牌还挂在一边。他在心里说,这家伙算是又赖上我了!也好,下午让他请客!回到宿舍,程亮、张军、志峰都在大强宿舍。大强说:“我这点儿伤不算啥,住院只是想歇歇,还有美女陪着,感觉不错!”志峰问:“医院还有美女?”卿宝笑着说:“大强这回住院真是交上‘桃花运’了!”程亮问:“小护士看上‘傻大个儿’啦?”卿宝说:“那当然!”张军说:“这个院住的值!”卿宝说:“大老板今天是难得一见啊!”张军说:“啥老板啊?小摊儿小贩儿一个还能称得上什么老板?”卿宝问:“喜事儿进行到哪一步了?”“快了,最慢也是元旦。”大强笑着说:“到时候得让我当伴郎!别忘了,是我让给你的!”张军说:“去你的‘傻大个儿’,咋是你让的?”大强笑道:“这家伙把我的恩情都忘了!”张军说:“你的恩情?去去去!”“哎!”大强叹了口气,笑道:“君子肚里能乘船哩!不跟你计较啦!”卿宝满脸疑惑地问:“你俩说得我晕乎乎的,不明不白。”大强说:“他那对象是我先看上的。”张军说:“咱俩说好公平竞争的。”大强一挥手说:“算啦!不说啦,好汉不提当年勇。”程亮问张军:“那最快什么时候办事儿?国庆?”张军面露难色,声音低了许多:“马上就到国庆了,还没准备好哩!”程亮问:“房子买了没?”张军说:“没钱啊!咱段上又没盖房子,就是盖了也轮不到咱!”程亮说:“听说是按分儿分的,工龄分儿高的、搬迁户优先。”大强说:“跟领导关系好的优——先!听我师傅说咱车间一位老师傅得罪领导了,每次分房都没有他,他气急了就拿着猎枪直接到主任家里放了一枪,吓得主任连连答应。”程亮说:“好人怕恶人,恶人怕不要命的。机务段的亲戚连亲戚,咱们平时说话要小心,尤其是公共场合,一不注意就会得罪人,要是得罪哪个领导了,自己被穿上‘小鞋儿’了还不知道哩。”卿宝说:“喔,真是这样的。”几个人都点头称是。志峰见无话可说了就说:“我先回宿舍了,可能快叫班了。”张军问:“大学生,快毕业了吧?”志峰说:“早着哩,还有五门儿没考哩!”程亮问:“整天看书累不累?要注意休息。”“喔,也不累。”志峰说着就走了。卿宝说:“现在谁还能看进去书啊?”张军说:“乘务员都是不考试不看书,考试也是抄试,下周又要防寒考试了。”卿宝说:“到车队一抄就行了,以前都是我师傅让我给他写的。”程亮说:“考司机可是真刀真枪凭真本事的。”大强说:“就是,我屋里的闫师傅说他前年天天看书也没过关,他已经考了两次了。”程亮说:“一次没过耽误好几年哩。”卿宝说:“好了,别自我加压啦!‘傻大个儿’,明天打扮的漂亮点儿,千万不能让别人抢走了!”大强说:“那当然!这回我得抓紧行动!”张军听见叫班员叫他班儿了,他连忙答应着回宿舍。大强问卿宝:“你啥时候叫班?”卿宝有点儿无奈地说:“你猜——呢?”大强说:“明天?”卿宝无奈地微笑着说:“‘傻大个儿’,算是让你赖——住了!我师傅昨天刚走,今天晚上才回来。”大强笑道:“咱俩谁——跟谁呢?唉,给你十块钱,一会儿给咱俩买两份儿饭吧?”卿宝笑着问:“我成你的仆——人了?”“哎!我这不是有难在身嘛!”程亮笑着不说话。卿宝说:“行,那就当一回‘仆人’吧!”又说了一会儿话,看看表十一点多了,卿宝就和程亮去买饭。买饭回来,三人就在宿舍吃饭。卿宝把剩下的钱给大强说:“我没花你的钱。”大强说:“你拿着吧,还有下午饭哩!”卿宝说:“好,我这个仆人是当定了!”大强笑道:“这是你的光荣!”那位复转兵学员回来,看见大强问了几句就去买饭。 李伟、平安下班回来,一进走廊听见大强说话就过来问他:“你不是住院了嘛,咋又回来了?”大强说:“那我还能不回来?”平安问:“只住了一夜?”“一天就输一瓶青霉素,老待在那儿干啥?医院里待着真难受!”卿宝说:“这会儿又难受了?把美女忘了?”李伟问:“有美女?”大强说:“别听他瞎——说,逗你玩儿哩!”卿宝看着大强,心里明白,却说:“对,我是瞎说的,你们别相——信啊。”李伟却听明白了,说:“‘傻大个儿’,别太——自私了!美女大家都能看,你有本事把她藏起来!”大强说:“我怎么能把人家藏起来?”猛然醒悟自己说漏嘴了,就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其实,也不是什么美女,就是个小护士而已。”平安笑道:“实话说出来了吧?真是交上‘桃花运’了!都脸红——了!”“谁脸红啦?谁脸红啦?”大强仰起头问。几个人都笑了。李伟、平安走了。大强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别看大强平时啥也不在乎、大大咧咧的,刚才还真是脸红了,他自己也觉着脸有点儿热。大强吃了几口饭停下来问:“卿宝,你说……”大强仰着头想了想,又低头说:“哎!算啦,不说了,吃饭!”卿宝笑了笑,继续吃饭。程亮说:“‘傻大个儿’,想说什么就说嘛!”大强笑笑,继续吃饭。过了一会儿,大强又停下来,看着地板说:“卿宝,你说……怎么认识人家?”卿宝说:“这事儿得你自己想办法,别人给你出主意,成了都好,要是没成要落埋怨的。”大强说:“我不埋怨!”卿宝说:“都说不埋怨,还是埋怨,你自己先想吧,实在想不出来了我可以帮你。”“好。”卿宝、程亮吃完饭就走了,大强拦都拦不住。 回到宿舍,二人躺在床上。程亮说:“‘傻大个儿’这回运气不错!”卿宝说:“你运气也不赖呀!唉,现在谈得咋样了?”程亮故作深沉地说:“目前进展正常,正在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卿宝说:“呦——成外交部发言人了!”程亮笑了笑,说:“表演得还可以吧?”“可以,”卿宝说:“你们一个个都找到媳妇了,我还是光棍一个!”程亮笑道:“你娃标准高嘛!”卿宝动情地唱道:“我的爱情鸟,你何时能来——到?”他唱了一句就戛然而止,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不一会儿,就听见细微的鼾声。程亮望着屋顶想着心事也睡着了。 卿宝正睡得香被人弄醒了,一看是大强,一翻身还想睡。大强说:“睡觉也不关门?也不怕美女把你俩给强奸啦?”程亮说:“谁呀?说话这么粗俗低下?”大强说:“你高雅?你不想媳妇?”他说完又推卿宝:“在想哪个美女哩?把‘老二’都想成‘金枪不倒’了!”卿宝说:“去去去,正做梦和美女在床上翻滚哩,傻大个儿,你把我的美梦打断了!去去去,我还要续上,续不上找你算账!”程亮笑道:“真是做梦娶媳妇哩!”大强说:“那也不能做‘白日梦’吧?”程亮说:“做梦能由人?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大强无言以对。卿宝还趴着,大强拍拍他屁股说:“别睡啦,别把‘金枪’压歪啦!”程亮问:“傻大个儿,你咋下来的?”“蹦下来的。”“真不容易!”“没事儿,没事儿,活动活动,还能老待在宿舍?那不把人急死啦?”程亮说:“那倒是。” 快六点了,大强问:“卿宝,你饿不饿?”卿宝说:“怎么,你饿了?又——让我给你买饭?”“请你吃饭嘛!”“请什么?”“段门口的小菜啤酒,咋样?”“行么,那钱不够了,中午只剩六块多。”“我再给你五块,够了吧?”“差不多吧?”“差不多?绰绰有余啦!还有程亮,多买两个馒头。”程亮说:“我就免了,我一会儿出去。”大强笑着说:“哦,要去找媳——妇儿!”程亮得意地笑着说:“是的!”卿宝说:“好,我给咱跑腿儿。”大强说:“买回来去我宿舍,我没拿筷子。”“好。”卿宝答应着,就去洗脸。卿宝走后,程亮和大强上楼去大强宿舍。程亮要搀大强,大强说不用,一蹦一跳地蹦到楼梯口,扶着栏杆上楼。程亮就出去了。 卿宝买饭回来,二人正吃着饭,和大强同宿舍的闫师傅回来了。看到大强肿起来的脚脖儿,闫师傅问:“受伤啦?”大强说:“喔,踢足球扭伤了。”卿宝说:“为了车间的荣誉奋——不顾身!”闫师傅问:“段里搞足球比赛了?”大强说:“喔,运转、检修、机关整备后勤三个队。”“谁赢了?”“检修。”“那是肯定的,人家检修长白班天天练哩,乘务员成天跑车睡都睡不醒,哪儿还有时间踢足球?”卿宝说:“生活不规律想锻炼也坚持不了。”闫师傅问:“运转都是谁参加了?”卿宝说:“都是我们几个刚上班的。”闫师傅说:“你们刚出学门儿,还没有被‘掏空’。”大强问:“师傅,你这一趟咋这么长时间?”“哎!别——提了!备到汉康啦!在汉康待了三天!”卿宝问:“那转美了吧?”“转啥转?腰包扁扁的,越转越自卑!”“打牌?”“打牌嘛!输了几十块。哎,你这脚伤住院了没?算工伤了没?”卿宝问:“工伤?啥是工伤?”“因公受伤嘛,应该给补助的。”大强问:“哦——找谁要?”“工会嘛,去找工会主席要。”“好,明天去找。”闫师傅说:“理直气壮地要!上面拨的有钱,咱领导都装糊涂不想给,你不去要根本没人理你。”大强说:“闫师傅,还没吃饭吧?喝两杯!倒你杯子里吧?”闫师傅说:“行。”就拿杯子,大强给他倒。闫师傅的杯子是罐头瓶,刚倒了半杯,闫师傅就说:“好了,好了,多了!酒量不行,少喝点儿就行了。”他喝了两口,大强说:“吃菜,吃菜。”闫师傅说:“好了,不吃了,我去食堂弄碗面去,一天不吃面肚子就跟少点儿啥似的,啤酒一会儿回来再喝。”说着就拿着饭盒出去了。 大强喝了一大口啤酒,问卿宝:“老同学,你号称‘情种’哩,也不给咱想个办法?”卿宝笑问:“想什么办法?”大强愁眉苦脸的说:“别——装蒜啦!你都不肯帮我这个‘老大难’?”“你能是‘老大难’你不就比我大一岁嘛,还不到一岁哩!”“那你就不肯帮我,非得让我变成‘老大难’?”“哎呀,我现在也是孤家寡人啊!”“哎!让你出个主意真的就这——么难?”卿宝笑了,说:“那还能咋办?让人介绍,或者自己去追。”“就这两招儿?你追女生就这两招儿?”“喔。”“别藏着掖着么。”“我还藏——啥呀?”“那我让谁介绍?我又不认识她也不知道谁认识她。”“自己去追嘛!”“自己追?怎么追?”“写情书么。”“我还会写那——”“就写个纸条。”“写啥?”“写你的要求嘛。”“直接给人家?”“喔。”“不好意思?没胆量?”大强低着头不说话。卿宝说:“没胆量就别想有爱情。”大强喝下一口酒,说:“咋没胆量?我‘傻大个儿’连这个胆量都没有就白——长这么大个儿啦!”“就——是嘛。”卿宝嘻嘻笑着说。 闫师傅回来看见小刘也在,喝着啤酒说:“打牌吧?”大强说:“好。”于是拉开桌子,四人围坐,嗖嗖嗖地揭牌,啪啪啪地摔牌,一番争吵论说,一番哈哈大笑。一直打到深夜,算下来,闫师傅赢了三四十元,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时——来运转啦!”大强问:“像我这伤工会能补助多少钱?”“二三百吧?你得去找,你不要没人理你!”“好,明天就去找。” 第48章 创造机会 第二天早上,卿宝先去看牌儿,罗师傅还没回来,估计晚上才能回来,他就骑车带大强去段门口吃过早饭就去医院。 查房的时候,大强看到那位美女护士竟然摆摆手笑着打了个招呼,可是她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而且似乎并没有看他。他顿时心里凉了大半截儿,没有大半截至少也有半截儿。 过了一会儿,那位护士推着小车过来,先给他脚上抹点药。大强伸出右手,她说:“昨天扎的是哪个手?”大强说:“就是这个手。”她说:“换个手吧,两个手换着扎。”大强说:“好。”就伸左手。这个时候,她离大强最近。大强双眼盯着她看,目光火热,能闻到她淡黄色秀发散发的香味,能看清她微圆的脸庞透着红晕。不到一分钟,针已扎好,胶布已缠好,她对大强说:“好啦,看着啊,快完了叫我。”大强说:“知道啦。”她走到旁边那位中年人跟前问:“感觉咋样?”中年人说:“没事儿。”她说:“扎针吧?”那位中年人伸出一只手。旁边一位老太太问:“今天输几瓶?”她说:“三瓶加一瓶。”老太太问:“他得输几天?得住多长时间?”她笑着说:“这个我不知道。奶奶,你别着急,等一会儿我帮你问问大夫。”老太太带着哭腔说:“我这苦命的儿啊!”那位中年人说:“妈,你别说了!你着急了回去吧。”老太太说:“我不着急,不着急!”也就不再哭了。美女护士扎好针发好药就走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大强才看见卿宝看着他笑,卿宝笑着说:“别看了,再看眼珠子就掉出来啦!”大强笑着说:“掉出来也得跟着。”“‘傻大个儿’也变成‘情种’了!”“那也是被你传染的!”说完就躺在床上靠着被子不再说话瞪着眼睛想心事儿。 卿宝看看大强,笑了笑也不再说话,找个电视剧看了起来。正看得入神,听见那位护士在门口说:“液体快完了,看着点儿!一会儿完了叫我。”大强忙说:“看着哩!”卿宝笑着说:“看看,多关心你!”大强笑笑没说话,仰头闭眼一动不动。卿宝继续看电视。 忽然,二人听到美女护士进来喊道:“嗨,血都出来了!你俩真是不操心!刚才还提——醒你俩啦!”她快步走过来把输液管上的阀门关住,二人一看,管头已经有一截儿红血。她让卿宝把垂下的输液管往上提,她麻利地撕胶布拔针,再拽一点儿药棉按在针眼上对大强说:“按住,多按一会儿!”大强说:“嗯,好。”她问卿宝:“他睡着了,你也不看?”卿宝问:“大强,你睡着啦?”大强愣愣地说:“喔,没……”她就奇怪地问大强:“没睡着你闭着眼睛干啥?”“我……”大强支吾着不知说什么,脸颊发热。她说:“好了,你自由了!不过,最好还是别乱跑,不然好的慢。”大强说:“谢谢关心!”女护士不好意思了,对卿宝说:“你看住他,别让他乱跑。”卿宝说:“好。” 实际上,大强就没打算出去,他眼睛看着电视心里却在苦思冥想。可是,左思右想,前思后想,就是想不出个好办法来。卿宝忽然说:“走,回吧,还在这儿干啥?”大强看着卿宝说:“回去也没啥——事儿嘛!在这儿有电视看。”卿宝故意笑着说:“哎呀,这电视看着也没——啥意思!”大强说:“换台,换个台嘛!”终于找到一个《射雕英雄传》频道,卿宝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正看着电视,卿宝忽然闻到一股臭味。原来,是那位中年人在床上拉屎。他的床上有一个大圆孔,下面放着一个白盆,拉屎尿尿就在床上。卿宝连忙捂住鼻子出去了,快走到楼梯口时,正好看见那位护士从病房里出来。她走到卿宝跟前问他:“你走呀?”卿宝说:“不走,不走。”“你同学睡觉了?”“没有,他在看电视。”正说着,看见大强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扶着墙用单腿一蹦一跳地过来。护士问:“怎么啦?”大强一手指指病房,一手仍然捂着嘴。女护士明白了,说:“医院里就是这样,我们早都习惯了!病人嘛,都过的不是正常人的生活。你也是病人,你跟正常人也不能比。”大强说:“喔,我现在跟残疾人一样啦,真是难受!”卿宝感叹道:“不来医院不知道健康有多重要啊!你们天天在这儿待着难受不难受?”“难——受呀,咋能不难受?干的就是这,能有啥办法?除非不干这。”她说着就走了。等到那位老太太端着屎尿盆出来倒到厕所,又等了一会儿,卿宝又说:“我想走啦!”大强说:“不管我啦?好事儿做到底——嘛!”卿宝说:“真是难受啊!”大强说:“那咱俩去那边坐一会儿吧?”卿宝说:“好吧。”就扶着大强走到中间过道的长椅子边坐下。坐了一会儿,卿宝说:“真无聊——啊!两个大男人坐这儿干啥?”大强低声笑着说:“等美女么。”卿宝说:“你等我又不等。”“那你当回灯泡怕啥嘛!”“我给你当灯泡?”“嗯,你不愿意?”“行,行,当灯泡可以,不过那可不是白——当的!”大强笑着问:“又想宰我啦?”卿宝说:“宰你?那算了,我走啦!”大强连忙拉住他笑着说:“不就是请你吃饭嘛,没问题!小——菜一碟!”卿宝笑着说:“这还差不多,我在这儿是在帮你哩!”大强说:“帮我?连个主意都不给出,帮啥了?”卿宝嘿嘿笑着说:“我不是都给你说了吗?你现在应该多找机会和她说话,拉近关系,开开玩笑,幽默点儿,让她对你产生好感,然后就可以写一封简单的情书,然后就水到渠成啦!”“人家忙来忙去的,怎么找机会?”“那还能没有闲的时候?机会是人找的,不是干等的,我可以帮你创造机会。”“这还差不多。”“对了,你看这样行不行?”卿宝说着凑到大强耳边如此这般地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大强连连点头说:“好好好,就这样,就这样,真不愧为‘情种’!”“嘿嘿嘿,这只是略——施小计而已!”卿宝笑着说。 中午吃饭时,大强说:“医院西边有家羊肉馆,咱去喝羊肉汤吧?”卿宝说:“好,你终于慷慨一回了!”大强说:“我才慷慨这一回?”卿宝笑笑说:“哦——不是一回,已经一百回了!”吃过饭回来,卿宝回病房,大强就去护士站。他一蹦一跳地蹦到护士站,却没看到那位护士,就又蹦跳着回到病房。卿宝问他:“抹了没?没抹?”大强说:“没。”卿宝就看着他笑。大强问:“笑啥?”“不知道。”卿宝笑着问:“她不给你抹?”“不是,她不在。”“哦——一会儿再去。”“那当然,一会儿再去。”看了会儿电视,大强又单腿蹦着去护士站,看到她在里间忙着配药,他扶着高桌子等着。她配好药推着小车出来,一抬头看见大强,就问:“有事儿?”他连忙说:“没事儿,没事儿。”他觉着自己的脸颊又有点儿发热。女护士走了,他又回到病房。卿宝问他:“咋样?”大强说:“人家忙着哩!一会儿再去。”卿宝笑笑,没说什么。看完一集电视剧,大强又蹦到护士站。那位女护士正在和同事说话,看见他来了就问:“有事儿吗?”大强说:“我……想让你给我脚上再抹点儿药,好快点儿。”“你脚上不是上午刚抹过药吗?一天抹一次就行了,抹多了也不好,主要是靠输液哩,想抹等下午或者晚上再抹。”大强说:“喔,好,好,我看你这会儿不忙,忙的时候也不敢来打扰你。”“喔,好,等到五点以后吧?”“好,谢谢!”大强又蹦回病房,看着电视,一会儿一看表,卿宝就“嘿嘿”直笑。大强问:“笑啥笑?少见多怪!”卿宝就笑着说:“不——怪,不——怪,见——怪不——怪!”大强就不看表了,专心看电视。刚看一会儿,看看卿宝,又偷偷扭过身看看表;卿宝溜眼看见了就又“嘿嘿”直笑;大强忙转过身问:“笑啥笑?”卿宝忍不住还是笑着说:“谁笑了?我没笑——我是看电视笑哩,笑你干啥?你有啥可笑的?”大强就训斥他:“就是,专——心看你电视!不要三心二意!”卿宝笑着说:“谁不专心看电视了?我肯定专心看电视哩,不像某——个人——!”大强问:“谁?谁不专心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大强“嘿嘿嘿”笑了笑,挠挠头,又训斥他:“专心看你的电视,不——要管别人!”卿宝还是看着电视说:“我管别人干啥?我只管当好‘灯泡儿’就行了!”“那就对——啦!”大强笑道。 终于等到五点多,大强又蹦着去护士站,却没看见那位美女护士,就又蹦跳着回来。看了一会儿电视,大强说:“走,去吃饭。”卿宝说:“这才几点?还早着哩,你饿了?才五点十五嘛!”大强说:“走吧,我饿了!你不去我去了。”卿宝见他“去意已决”,只得说:“好吧,随你。”刚走出病房,大强忽然低声说:“我一会儿请她吃饭咋样?”卿宝睁着眼问:“请谁?她?”“喔。”“你现在请她吃饭?”“喔,不行?”卿宝思索着说:“不是不行,不过我觉着现在还早,你可以请,人家不一定会答应,我估计百分之九十人家不会去的。”大强说:“真的不行?”“现在还为时尚早,不过你可以去请,就当是试探一下。”“好,听你的。”大强又说:“那——还是等一会儿再去吃饭吧。”“哦——好,反正我本来就不饿,是你非得让我去的。”二人就又回到病房看电视。看了一会儿,大强又蹦着去护士站。远远就看见那位美女护士和她的同事在吃东西,他忽然想,我主要是想让她给我抹药,然后请她吃饭哩,但是如果她还在吃饭或者另一位护士给他抹药了咋办?那只有等她一个人在的时候再过去,她们一会儿吃完饭肯定要去洗脸间洗碗吧?她俩不会同时去洗碗吧?肯定是一个先去洗回来,另一个再去,那就在这儿等吧。这样想着他就站住,回转身往回蹦,坐在过道的长椅子上。看了又看,另一位护士终于吃完饭去洗饭盒。可是她没有去洗脸间,而是去他们护士站里间儿,里间儿就有洗手池。那么她很快就出来了,那咋办?还等不等?得等到啥时候?哎!这还真是麻烦……等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他看见她俩还是都在,这会儿还真是没啥事儿,可是他不能过去啊!过去了咋说?总不能说就让那位美女护士给他抹药吧?那会让人家咋想?自己连人家姓啥还不知道哩,怎么称呼?就算知道,那样说也不对啊,你为啥非得让人家给你抹药?人家是你的专职护士还是私人护士?还有一个问题——人家有没有对象?……哎!越想越复杂,这事儿还真是个麻烦事儿!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另一位护士去病房了,他起身刚蹦了几步,却看见她就从病房里出来,又回到护士站。大强只得转身蹦出去,又回到病房,一屁股躺在床上,长叹一声:“哎!——”卿宝问:“怎么啦?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偷偷儿——请过了?”“哎!请啥请?还没走到跟前哩!”“怎么啦?咋不去啊?”“哎!你说——”大强坐起来和卿宝肩并肩压低声说:“你说她俩总是在一块儿,我咋请?我不能说就指定让她给我抹药啊——是不是?要是另外一个给我抹药了我请谁?请她?”“哦——是这样啊——是这个问题把你难住了?”卿宝嘻嘻笑着说,大强说:“喔,就是,那你说咋办?”“其实,很好办——”卿宝微笑着却不往下说了,扭过头去看起电视。“哎,你这人咋回事?咋又——摆起架子啦?”大强双手从后面把他的肩膀扳过来生气地说:“你想让我叫你师傅是不是?”卿宝笑着说:“不是,不是,我哪敢当什么师傅?”“那你快说——嘛!”“好,我给你说——你可以请他们两个嘛。”“请她俩?”大强睁着眼问:“那——会行?”“咋不行?那样说只是说说而已,她俩肯定不会去的,你只是说到就行了,当然最好是能单独对她说,最好是她一个人在的时候,假如另一个也来了,你就那样说,明白不明白?”“哦——明——白了!我去也——”大强又蹦着出去了。 快蹦到护士站时,大强看见她俩人都在,他就又坐在长椅子上等。等了快十分钟,终于看见另一位护士出去了,经过他身边向东头儿的病房走去,他连忙起身快速蹦到护士站。他扶着高桌子微喘着气,对他心目中的美女护士说:“哎,麻烦你……给我抹点儿药吧?”美女护士说:“好,你过来坐这儿。”大强就坐到一个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把受伤的那只脚尽量抬高。美女护士拿着药瓶和棉签过来,弯腰在他受伤的脚上抹了抹,就直起身说:“好了。”大强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儿反应。美女护士又大声说:“好了。”大强身体微微一抖一个激灵儿回过神来,连忙说:“好,好,谢谢,谢谢!”美女护士说:“不客气。”她把药瓶放回原处,看见大强还坐在那儿,就说:“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大强说:“我……想……”美女护士奇怪地看着他,他涨红了脸说:“我想……请你吃饭,谢谢你!”女护士连连摆手说:“哦——不用,不用谢。”这时,另一位护士走进来,笑着说:“彩虹,人家想请你吃饭哩,你都不去?这么好的事儿,你尽管去吧,这儿有我呢!”彩虹说:“你想去你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人家是请你哩,我去算啥?你去吧,别伤了人家一片心意!”大强想起卿宝的主意,就说:“那你俩一块儿去吧?我请你俩吃饭!”“那会行?这儿没人会行?”“吃一顿饭就回来了,没事儿吧?”“没事儿?让领导知道了,那——可不得了!要下——岗的!”“哦,那就去一个人,回来给你捎点儿。”“我不用,你请彩虹去吧!”彩虹连说:“不用,我不饿,真的不饿。”大强没话说了,无奈地说:“那我走了。”他心里非常失望地耷拉着脑袋,浑身无力地蹦着回到病房。卿宝问:“咋样?”大强一头倒在床上,望着屋顶重重地说:“哎!不给面——子啊!”卿宝嘻嘻直笑地说:“怎么啦?受打击啦?这算什么啊!才请了一——次嘛!”“一次?”大强一下子坐起来说:“一次不行?还要请几次?我可是真心真意请她的,还要我咋请,还得三请四请啊?”“你和人家有多熟悉?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随便和一个男的出去吃饭?而且还是晚上!你一请人家就得去?你以为是请咱们同学?”“哦——说的也是,对对对,你说的真有道理,我怎么把这一点都忘了?人家是个姑娘,和我又不熟悉,肯定不好意思和我出去吃饭,我还以为她看不上我哩!那你说我应该下回再去请她?”“对,再找个理由。”“嗯,好,好!下回再请!对了,她好像是叫什么‘虹’,我去看看。”大强就蹦到护士站不远处,看墙上的医生护士介绍,看到“苏彩虹”三个字,上面还有照片,他一下子笑了,对,她叫苏彩虹!他就很快地蹦回病房,对卿宝说:“我知道她叫啥了!”卿宝说:“知道了好么,你知道她叫啥了,你知道我现在饿不饿?”“喔,我都忘了!我也饿了,走,吃饭!”二人在公寓吃过饭,卿宝骑着自行车带着大强回宿舍。 第49章 找工会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卿宝带着大强去医院,输完液抹点儿药就回来了。回到段里,卿宝要去看牌儿,大强要去车间找工会主席。卿宝先去看牌儿,他师傅已经回来,晚上可能要待班。卿宝又带着大强去车间办公楼,搀着他上到三楼找到工会主席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大强敲敲门,没人应,推开门一看里面没人。大强说:“应该没去远处吧?”卿宝说:“嗯。”他俩就在楼道里等。过了一会儿,过来一个人像是人事干事,问他俩干啥?大强说:“找工会主席。”那人说:“工会主席可能在大主任办公室。”大强说:“好,谢谢。”他俩就下到二楼,找到大主任办公室,听见里面像是有几个人在说话。大强敲敲门,里面有人说:“进。”大强推开门进去,只见屋里烟雾缭绕,有四个人在打牌说话。大强问:“工会主席在这儿不在?”坐在沙发上的一位有点儿秃顶的老干部抬起头瞥他一眼,又看着手里的牌问:“喔,你有啥事?”大强说:“前几天足球比赛我这个脚扭伤住院了,应该算工伤吧,有没有补助?”“你——参加足球比赛了?”“喔。”工会主席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车上?”“裴大强,幺六号车。”“好,你先回去,我一会儿给段上报一下再说。”“能给多少补助?”大强又问,工会主席就有点儿生气了,语气生硬地说:“我也不知道,这个得问段上。”“哦。”大强就转身和卿宝下楼。大强说:“这还差不多,要不然我下个月能开几个钱?根——本不够花!”卿宝说:“我觉着那个工会主席好像有点儿生气。”“生气?我咋没觉着?”“好像是,我也不敢肯定。”“别——疑神疑鬼啦!他不是说要给段上报嘛!”“喔……”卿宝不再说话了。 回到卿宝宿舍,大强说:“你晚上要待班了吧?”卿宝说:“可能吧,反正我晚上不能再去啦。”“那晚上我一个人去?”“程亮该回来了吧,让他带你去。”大强躺在床上不说话,忽然他坐起来对卿宝说:“今晚要有行动!”卿宝笑着说:“祝你成功!”“好!成功了请你大吃一顿!”“当伴郎。”“那没——问题!” 二人正说着话,听见楼道里有人喊:“裴大强——裴大强——”“哎,在这儿!”大强连忙答应着出去,看见团委黄书记,他问:“黄书记,你叫我?”“你住在哪儿?”“我在卿宝宿舍说话哩。”“好,我正要找你俩哩。”进了宿舍,黄书记坐在大强和卿宝对面,满脸责怪地问:“你俩刚才去找工会主席了?”“嗯。”“你听谁说足球比赛受伤了是工伤?还去工会要补助?”“我……”“有什么事儿不先跟我说,也不跟你们车队说,就直接去车间?啥叫工伤?工伤是工作时间受的伤,足球比赛能算是工作时间?要是算工伤我能不给你说吗?咱是校友我还能不帮你?你就是想要补助也得问问我或者你们车队啊?谁也不问就直接去找领导,领导还以为是我让你们去的!”黄书记越说越生气,站起来在屋里走过来走过去,声音越来越大,“你这叫目无组织纪律,越级反映问题,明白不明白?”大强低着头说:“明白。”黄书记问:“是谁让你去的?”又冲着卿宝问:“是不是你?”卿宝连忙说:“不是,不是,我不知道。”大强小声说:“不是他,我是听师傅说的。”“你听那个师傅说的?”“是……”他忽然想到不能说实话,就说:“记不清了,前几天打牌时听说的……”“算啦!”黄书记打断他,“你现在跟我一块儿去工会主席那儿说是你没有先给我和车队说就直接去车间找领导的,要承认错误,再给你们队长说,承认错误,态度要诚恳!走,现在就走!” 黄书记搀着大强下楼,骑摩托带着他来到车间,搀着他上到三楼。一路上,黄书记教他如何如何给主席说,怎么承认错误,大强连连点头说记住了。工会主席见他俩来了,让他俩坐下。大强说:“主席,是我错了,我不该听别的师傅说的话就直接来找你,没有先问问黄书记,也没有问车队……给你添麻烦了!是我错了!”主席笑着说:“好啦,知道错了就行了,小黄,我让你给小伙计说清就行了,不用让他来,好了,你们去吧,以后有什么事先问问车队。”“哦,知道啦。”黄书记搀着他下楼,说:“算了,不用去车队了,我把你送回去,这车是借别人的,人家一会儿还要用车哩。”黄书记给他说以后遇事要多想想多问问,不要轻易相信一些老师傅的话,大强连连点头说:“是是是!”大强又说:“没事儿,我慢慢蹦着就回去了,不用麻烦你了。”“没事儿,一会儿就回来了。”黄书记把他送到宿舍楼下,大强说:“黄书记,你回吧,我扶着栏杆就上去了。”黄书记说:“好,那你慢点儿。” 大强又推开卿宝宿舍的门,倒在床上。卿宝问:“咋样?”“给领导承认错误嘛,”大强说:“我就是想问一下,没想到这么复杂——哎,我怎么没想到——踢足球不是上班咋能算工伤?你说闫师傅是不是骗我哩?”卿宝说:“不知道。”大强说:“他回来我问问他!为啥要骗我!”卿宝说:“算了,人家也是好心。”“好心?好心就能骗人?让黄书记逮住我训了半天!”“他可能也不清楚,人家只是让你去问问。”“他说的那么肯定,还让我去要,不是让我去问的。”“那你问吧,人家是师傅哩,你直接问人家不是让人家尴尬吗?”“我看他是不安好心!”“那你还想咋?找他打官司?训一顿就训一顿嘛,领导训咱还不是太正常了。”“算啦,不说他了,我今晚准备行动,你帮我想个好办法嘛!”“今晚?准备表白?写情书?”“对,写情书!写情书!你帮我写嘛!”“我也不太会。”“别谦虚了,你是‘情种’哩!一封情书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儿?”“我也是写纸条,很简单的。再说了,这种事得自己亲自写,不能让人帮忙,让别人帮你那岂不是欺骗感情?欺骗少女?”“嘿嘿嘿,你说得对,不能欺骗,我只是让你帮我想个办法么!”“想写情书就把自己的想法写出来就行了!”“自己的想法?怎么写?”“怎么想就怎么写。”“可我光会想不会写——写不出来么!”“你就说我非常喜欢你想和你交朋友。”“就一句话?”“一句话就可以,想再写也行,想出多少写多少。”“哦——想啥写啥,想啥写啥,好,写就写,我就不信写不出来!有笔没?”“没有。”“你没有笔?”“以前有,不知丢哪了。”“有纸没?”“没有。”“哎呦,这没——笔没——纸咋写?还得出去买?”“买嘛!连纸和笔都不想买?”“我……哎,对了,在教育室学习时买的笔和本应该在宿舍,我上去找找。”大强就起来蹦着出去上楼。回到宿舍,闫师傅已经回来正在睡觉。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翻遍几个抽屉找,却都没找到,趴在床上累得直喘气。闫师傅翻个身嘟囔着问了一句:“呼呼啦啦啥哩?还让人睡觉不让?”“找东西。”闫师傅又睡了。忽然他手一抓,拉起床单和褥子的一角,终于找到在教育室学习的笔记本,可是圆珠笔却不知放哪儿了?记得学习完应该是放在抽屉里了,怎么没了?是不是他——闫师傅拿啦?他就叫:“闫师傅——”闫师傅却没动静。他就想,又睡着了?刚才还说话哩,装的吧?于是他又叫了一声:“闫师傅——”还是没动静。他就有点儿生气,拿了就拿了,用用就不还啦?真是的!他翻身躺在床上,越想越生气,又想起前几天他说的话,啥人么?光会煽风点火胡说八道拿我当傻瓜哄哩?大强越想越生气,真想过去一把把他拉起来质问他!但是,他却还在呼呼大睡! 躺了一会儿,大强就下床蹦着出去借笔。忽然他想人家如果问他要笔干啥?他咋说?咋说呢?肯定不能说写情书,那说什么?就说……写检查吧,领导不是训他吗?对,就说是写检查哩。可是,问了几个人都没有笔,就转身往回走,走到楼梯口,看见同宿舍的学员小刘上来,他想小刘肯定有笔,就喊:“小刘,你拿笔了吧?”小刘说:“拿了。”“太好了!借我用用吧?”“行。”小刘上来,把圆珠笔给他,问他:“脚伤咋样了?”“好点儿了。”回到宿舍,闫师傅还在睡,小刘放下书就出去了,大强趴在桌子上开始写情书。他写道:苏彩虹,你好!非常喜欢你,想和你交个朋友。他还想写点儿,却不知怎么写,想了半天也写不出来。他拿着笔趴在笔记本上正在苦思冥想,忽然听见闫师傅说:“咋老是不关门?”他没反应过来抬起头说:“咋了?”“咋了?你这人咋回事?出去不关门还挺横啊!不知道我在睡觉?故意的是不是?”“故意的?那你是不是故——意的?”大强提高嗓门说。闫师傅很生气,也提高嗓门问:“我故意啥?你这伙计现在厉害了啊!”“你故意啥你还不知道?“啥?”“你明知道足球比赛不算工伤,还让我去找工会主席要补助。”“不算工伤?谁说的?”“工会主席,还有团委书记,人家说工作中受的伤才算工伤。”“啥——呀!他们胡——说的,因公受伤的都算是工伤,不想给你就不想给,还胡说八道!这个主席坏着哩!以前在车队当队长时就经常害人,阴着哩!‘笑面虎’一个。”大强茫然了,不知道应该相信谁?闫师傅看他拿着笔,问他:“写什么?”大强一愣,说:“喔,写检查。”“怎么?就这还让写检查?工会主席让你写?”“团委书记让写的。”“你是找的工会主席还是团委书记?”“我找的是工会主席,他说要给段上报。我一回来,团委书记就来训我,还……让我写检查。”“咋样?那家伙阴着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找他,没有就没有,他还说要给段上报,你一走,他就找团委书记的事儿,让团委书记训你,阴吧?这算啥事?还写检查?”大强低头不语,他现在心里真的是“唯余茫茫”。闫师傅说:“走,吃饭。”他说:“嗯,你先去。”看着写出的一行字,想了半天还是写不出来,一阵心烦,就收了笔记本压在褥子下面去吃饭。吃饭回来,继续想,改了又改,最后终于定稿:苏彩虹,你好!我叫李大强,一见你就非常喜欢你,想和你交个朋友,你愿意吗?他又看了几遍,才小心地把那张纸撕下来叠好夹在笔记本里,把笔记本压在褥子下面,小刘回来把笔还给小刘。 第50章 大强失恋 卿宝晚上七点待班,把自行车钥匙给大强,说程亮出去找“媳妇儿”了。大强想,让谁带他去呢?平安、李伟应该在,就在抽屉里找到一个信封,把“情书”塞进信封在兜里,拿着自行车钥匙去找他俩,他俩却都不在宿舍。回来,准备去看张军回来没?忽然听见身后志峰叫他:“大强,你去哪儿?”大强转过身笑道:“哎,对了,把你——都忘了!我晚上还得去医院,你带我去吧?你准备去哪儿?”志峰说:“我从厕所出来看见你了。”“哦,那你带我去吧?”“行。”大强就把钥匙给志峰,扶着楼梯栏杆下到楼下,志峰骑自行车带着他去医院。大强问志峰:“你现在快大学毕业了吧?”志峰说:“我是参加自考,没上大学。”大强说:“那也是上大学啊!你真是有毅力真有志气!咱同学里就数你一个人了,你成天看书也不累?”志峰说:“不累。”大强说:“厉害,你真厉害!大学毕业了干啥?你学的是啥?”“法律。”“厉害,能当律师?”志峰笑笑说:“那还得考哩。”大强笑着说:“还得考?那不就把人‘烤熟——’啦?”志峰笑笑没说话。很快就骑到医院,志峰搀着大强上楼,大强说:“你一会儿把自行车骑回去,你啥时候回来的?”志峰说:“早上回来。”大强就说:“那你明天早上来接我吧?”志峰犹豫了一下说:“行。”志峰本来是要上山背书的。志峰问:“我几点来?”“九点半左右。”“好……晚点儿行不行?”“行——么!”二人上到二楼正向大强病房走,就看见苏彩虹走过来,看见他俩就问:“咦?你晚上又不输液你还来?”大强说:“我……我……”他心里有“鬼”,突然遇见“心上人”,一时慌乱竟不知怎么回答。苏彩虹奇怪地看看他走过去了。回到病房,志峰也问他:“你晚上不输液?”大强说:“噢。”志峰问:“那你还来这儿干啥?”大强压低声音说:“有任务的。”志峰还是不明白,问他:“任务?什么任务?”大强诡笑着说:“现在还不能给你说,以后你就知道了。”志峰还是疑惑不解,大强说:“你别问了,以后你就知道啦。”志峰说:“那我就回去了。”“喔,你回吧。” 大强躺在床上只恨自己真——笨!真没想到一来就碰见她,自己根本就没想到!他呆呆地望着屋顶想:今晚该怎么行动?想来想去,脑海里始终浮现着苏彩虹给他脚上抹药的影子……他终于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成败就在今晚!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联播,他才想起今天是国庆节,他忽然想起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哎!没办法啊!又躺了一会儿,他蹦着出去,来到护士站,没看到苏彩虹,就去厕所,出来,还是没看见苏彩虹。回到病房看了一会儿电视,他又蹦出去,来到护士站看见苏彩虹和另一位护士在说笑。他觉得心头儿一阵“突突突”地跳动,他鼓足勇气蹦过去。苏彩虹问他:“你有什么事?”大强说:“我……麻烦你给我这脚上再抹点儿药吧?”苏彩虹说:“行,来,你坐这儿。”说着就站起来,让大强坐在她坐的椅子上,转身去取药水。她取来药水过来让大强抬起腿,大强就翘起二郎腿,苏彩虹弯腰拿药棉蘸点儿紫药水在他受伤的脚上擦抹。大强又享受了一回和“心上人”的“亲密接触”。他想没话找话说,可是他看到苏彩虹离他这么近,能看清她的脸颊、她的秀发,能感受到她的淡淡的清香气息,他仰起头闭上双眼,浑身热乎乎的,内心“嘭嘭嘭”地跳个不停,难以抑制。只可惜,时间很短,只有不到一分钟!苏彩虹抹好药说:“好了,今天感觉咋样?”“好多啦。”“好,那就回去休息吧。”苏彩虹平静地说。“好。”大强说。回到病房,大强恨得直想打自己嘴巴!关键时候,自己竟然如——此笨!他躺在床上,眼睛看着电视,心里想的却都是苏彩虹……这可咋办?自己真的就是个临阵脱逃的懦夫?自己这是怎么啦?想来想去,终未想出个所以然来!一躁气,他拉开被子蒙上头,想睡觉,可是不行,他根本没有睡意,越不想想越是想,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好像陷入一大团乱麻丝中,越挣越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不知怎么的,大强忽然醒了,好像是梦见有人笑他,他和谁吵架,他要打他,却一下子跌进深渊……他揉揉眼,借着外面的灯光看看手表,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他看看旁边的中年人和他的母亲都睡着了。他忽然想,这个时候苏彩虹是不是也在睡觉?走,去看看!他起身蹦出病房,向护士站蹦去。快到护士站时,他看见苏彩虹趴在桌子上,面前有本书,另一位护士可能在里间睡。他摸摸夹克衫内兜里的“情书”,垫着受伤的那只脚慢慢走近苏彩虹,他能听见他那“咚咚咚”的心跳声。他想,把信放哪儿呢?就夹在书里吧。不对,压在书下面吧?一张纸夹在书里她不容易发现,对,就压在书下面。谁知他刚走到苏彩虹跟前,她猛然醒来,她抬起头问他:“你想干啥?”“我……我……不干啥……”大强慌得不知说啥。苏彩虹看见他拿着一封信,就问:“这是谁的信?”大强忙说:“喔……这是……你……你的信……”“我的信?”苏彩虹接过“信”疑惑地看着。大强放下信就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右脚疼的他直咧嘴,他就抬起右脚蹦着回病房。躺在床上的大强心里轻松又紧张,翻腾一阵睡着了。 早上,大强醒来时天已大亮,他一翻身,觉着胳膊下面压有东西,他拿起一看,还是那封信!他心里一惊——怎么回事?他再看看,还是那封信,掏出信纸一看,还是他写的那两行字,在那两行字下面又写了一行字:对不起,我有对象。大强明白了,他呆呆地望着屋顶,不知想些什么。直到有人来给他输液,他连忙收起信,伸出胳膊。输完液,他下到楼下,等到志峰来接他就一起回去了。志峰问他:“任务完成了没有?”他说:“完成了。”“到底是什么任务?不敢给人说?”他瓮声瓮气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志峰也没再问。回到宿舍,大强躺在床上望着屋顶,一声不吭。闫师傅叫他打牌,他说:“没劲。”又说:“走,打牌!打牌!打它个一整天一整夜!”“你去再叫人。”“好。” 大强蹦着下楼找到程亮,程亮刚从车间学习回来躺在床上看书。程亮问大强:“你去工会要补助啦?”“喔,我其实只是去问问有没有,没有就算了。工会主席却不说没有,还说要先给段上报一下。我一走,他就给黄书记打电话,让黄书记来训我,你说他啥——意思嘛?没有就没有,他说一下不就完了嘛!谁还非得要什么补助?谁还稀——罕那几百块?”“你想嘛,是团委举办的比赛你受伤了,你去找工会,工会主席肯定会想是团委书记叫你去找他的,他肯定要问黄书记。”“我只是问问嘛!”“领导可不这么想,明白不明白?”“你是听谁说的?”“黄书记,刚才遇见他,他让我再给你说说,以后有什么事要逐级反映。”“哦,多——大的事儿!”“你以为没多大的事儿,领导可不这样想。”“好啦,走,你去打牌不去?”“不去,一会儿有事儿。”“啥事儿?”“啥——事儿?还得给你汇报汇报?”大强笑着说:“不想说算了,我走啦。”大强就出去找别人,找了和李广一批的一个复转兵,回到宿舍,闫师傅和几个人已经开始打牌,他俩就在一边儿看。闫师傅说:“等你半天也等不来!”大强说:“找不来人。”住在隔壁的王师傅问大强:“你的脚是足球比赛受的伤?”大强说:“喔。”“住院啦?”“住院啦。”闫师傅说:“咱们住院工会是不是得给补助?”“有。”“他去工会要了,主席说给段上报,他一走就让团委书记把他训了一顿,还让他写检查。”王师傅说:“就这点儿事都让写检查?这算啥——么?欺负新职工哩!”闫师傅说:“那家伙阴着哩,最会阴谋诡计!在包车队当书记时害的人多了,要不咋叫他‘老狐狸’哩!”另一位师傅说:“那家伙头顶秃了。”王师傅说:“聪明绝——顶嘛!哎,老郑,你给他算算,看他啥时候倒霉,倒大——霉!”闫师傅说:“摔个大跟头!再也翻不了身!”郑师傅笑了笑,摔下一个对子说:“恶人心不安。”闫师傅说:“大强,郑师傅专门研究太极、八卦、易经哩,算卦准着哩!前几任段长都找郑师傅算过,啥时候让郑师傅也给你算算。”大强说:“好么。”闫师傅说:“想算啥?先算算媳妇儿在哪儿,这是第一个大问题,对不对?”郑师傅说:“别‘毛捣儿’人家了!现在年轻人谁还信那?对不对,小李?”大强说:“也有人信。”王师傅说:“宁可信其有,不可当其无。”郑师傅说:“你信不信,它都是存在的。”另一位师傅说:“听听,这话可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郑师傅接近正方形的脸上笑着说:“小刘,你就别拍我了!要拍多拍拍领导,领导可能会照顾你,我一个锅炉工,拍我一点儿也没有用!”闫师傅说:“不是奉承你,是真佩服你!领导我才不奉承哩,我懒得理他们!”闫师傅又说:“我本来也不信算卦,是郑师傅去年给我算那一卦,我才信了,真——信了!”大强问:“算啥了?”“说了你可能还不信,是我家养的鸡丢了一只,那天打牌闲谝着说了,郑师傅就问了日期、时辰,养了多少天,公鸡还是母鸡,天气阴晴,掐指一算,就给我指了一条路,我让我爸妈去找,还真——是找着了,虽然死了但是找着了,这事王师傅知道,虽然事儿不大,但是我真是佩服郑师傅!”郑师傅笑笑说:“那都是‘瞎猫儿逮住死老鼠’了!”王师傅点点头说:“我也想让郑师傅给算算,就是郑师傅有点儿小气,轻易不给人算。”郑师傅边看牌边说:“不是我小气,而是天机不可轻易泄露,给人算卦是要折寿的,泄露太多老天要惩罚的。”“那你说别的算卦的就不怕短命?”“大多数算卦的都是骗人的,糊弄俩儿钱花花算了,真会算的不多,我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另一位师傅说:“听说金川县西山里有一个会算的,专门修了座庙,家里要啥有啥,福——着哩!”“那可能是真会算,会算也不是每次都能算准,能准八成都不错,能准九成都是高人,准也有程度哩,一般也不会说十分准确,能算八、九分准就不错啦!”“那他不怕短命?”郑师傅说:“他肯定得天天烧香拜佛,而且得行大礼。”“哦——”几个人都明白了。 十一点多,郑师傅要去做饭,大强上场继续。刚打了两局,王师傅叫班走了,复转兵上场。打了一局,刘师傅说早上都没吃饭,这会儿饿了,也走了,牌摊儿就散了。大强吃完饭去找李伟、平安,看他俩炒的菜、蒸的米饭,他连连赞叹:“真香,真香!”李伟说:“这儿还有点儿米饭,你吃不吃?”大强说:“早不说,我都吃过了。”平安说:“你不来,我俩还能去请你?”大强笑道:“早来没有,吃过了就有。”李伟笑道:“这家伙不领情,下回连让也不让。”大强忙说:“领情领情,咋能不领情?”平安问:“脚好了?”大强说:“快了,能垫着脚尖走了。”李伟说:“今天蒸的米饭真的多了,你吃不吃?”“吃,今天就是撑着也要吃!”大强说着就拿碗盛米饭吃开了,边吃边说:“刚才食堂米饭有点儿夹生,我吃了一半,真是没吃饱。”吃着饭,大强问:“一楼的郑师傅真有‘两下子’?”平安说:“那当然,我准备拜他为师哩!”“学算卦?”“先学太极拳。”“他收了没有?”“还没有,正在考验。”“咋考验?”“不知道,只有郑师傅知道。”李伟说:“平安天天去跟郑师傅学太极拳。”大强朝平安伸出大拇指说:“你厉害!你让他给你……”大强说了一半不说了,摇摇头说:“不说了,不说了!”平安问:“说啥哩?又不说了?”大强说:“算啦,不——说啦!”平安一想,说:“是想算‘媳妇儿’吧?我才不急哩!”大强说:“你不急我也不急。”李伟说:“就你俩虚伪!”李伟说:“大强,你吃在最后,这些锅碗归你了吧?”大强脸一拉,看着碗筷还是说:“好——么!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嘛!”平安笑着说:“算了,我——去洗,伤员是需要照顾的!”大强高兴地说:“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第51章 好消息 这天晚上两点多,卿宝和师傅出完勤上到车上,干完活,二人坐在椅子上等着到点出库。罗师傅看他靠在椅子上眯瞪着眼就问:“还没睡醒?”卿宝揉揉眼说:“没。”罗师傅笑着说:“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保准就不瞌睡了。”卿宝问:“啥好消息?”罗师傅说:“有人打听你。”“打听我?打听我干啥?”“不明白?”“嗯……不明白”“不明白算啦,不——说啦!”卿宝想了想,猜出来是什么事,就笑着赶紧给师傅上根烟,师傅接了烟,卿宝连忙打着火机给师傅点上。师傅笑着问:“想明——白了?”卿宝点头说:“明白了,给说说嘛。”罗师傅说:“是幺七车上的老杨今天见我了问你的情况哩,我说‘我的伙计当然是最——棒的!说吧,哪个美女看上俺伙计了?’”卿宝问:“哪个?”罗师傅说:“我也不知道。”“说了半天你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老杨这货儿不给我说,说是回头让你去找他。就是上回在汉康一块儿打牌的那个,个子不高、头顶有点儿秃、胖胖的、挺着个啤酒肚、都叫他‘杨老板’的那个。”“哦——那个人啊——不太熟悉。”“叫声师傅就熟了嘛!不过那家伙是个‘大吹——’,他那话不能全信。”“他是啥老板?”“他开了一家饭馆儿,就在车站下面。他晚上也待班,明天到地方你去找他。”“还得靠师傅说说哩。”“不用,你直接去找他,他知道你。”“我直接去让人家给我介绍对象?”“那有啥——的?还不好意思?是他让你找他的,很可能是有人托他找你哩。”卿宝得意地笑了,罗师傅说:“你请他吃饭他保准给你办事儿。”“好。” 第二天中午十三点多,卿宝和师傅才到汉康。快到汉康停车时,卿宝已经把车擦了一遍。入库后,罗师傅说:“车不脏就不擦了!我上车顶,你把司机室、走廊拖一遍,我下来,咱就下班。”退勤时,罗师傅看看登记本,老杨还没来。他俩吃过饭,罗师傅说:“你在宿舍等着老杨吧?”卿宝说:“专门等他?”“那你还不专等?”“好,专等。”师傅走后,卿宝回房间躺在床上想着心事,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五点多,卿宝去幺七车宿舍找杨师傅。看见里面有人,他就问:“请问杨师傅来了没有?”里边有人说:“没有。”他说:“哦,那他快来了吧?”“不知道。可能吧。”他去指导室看计划,却没看见他们车的计划。他去电视房看电视,几个老师傅在看战争剧。他看了一会儿觉着没意思就上楼。经过一个房间门前,不经意间看见志峰一个人坐在床上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他推开门进去问:“志峰,你在干啥?”志峰一抬头看见是卿宝,说:“不干啥。”又低下头不说话。卿宝问:“你刚到?”志峰说:“喔。”“吃饭没?”“吃过了。”“你师傅呢?”“去打牌了吧。”“你洗澡了没?”“没。”“一块儿去吧?”“行。”“我去拿东西。”卿宝拿了洗澡篮和志峰去一楼洗澡。志峰只拿一个塑料袋装着香皂和毛巾。卿宝问:“你没有洗发露?一会儿用我的。”志峰说:“不用。”下楼时,卿宝问:“那天见你是去考试了?”“嗯。”“咋样?”“……这次只过了一门儿,刚及格。”“快毕业了吧?”“还有几门儿专业课,专业课不好考。”洗澡的时候,卿宝看见志峰已经很瘦了,肚子平平的,胸部一根根肋骨看的很清,胳膊腿很细,让人感觉好像没有肉就像四根棍子。旁边一位老师傅说:“看这小伙子瘦——的!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省钱娶媳妇呐?”志峰笑笑没话说。 洗完澡,上到三楼,志峰说:“一会儿去外边转转吧?”声音竟然有点儿怯怯的。卿宝说:“行么。”志峰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就和卿宝去卿宝宿舍,卿宝放下洗澡篮,就和志峰下楼出去。 二人沿着铁路边一条窄公路散步。卿宝看志峰半天不说话,就问他:“你今天叫几点的?”志峰说:“十点二十的。”“跑的挺快。”“嗯。”又是一阵沉默,一列客车咯噔噔驶过,一阵凉风呼呼刮过,凉飕飕的。志峰忽然开口说话:“卿宝,你现在喜欢咱这工作不喜欢?”卿宝说:“哎!不喜欢还能咋?咱又找不来别的好工作,先干着吧。”志峰低沉地说:“我现在越来越觉着我不适合跑车,根本不是干司机的料儿!”“那你想咋样?辞职?”志峰重重地说:“现在还不能,等我考试完,拿到本科文凭再说。”“你真有志气!以后干成事儿了,我也跟着你干吧?”志峰笑笑说:“卿宝,假如我不参加自考,整天除了跑车就是睡觉、打牌,毫无目标,那还有什么意思?”“我也觉着很无聊,可是我提不起你那心劲儿,就这样混吧。”又没有话说了,二人默默走着。走到一座小桥上,志峰看着下面的一条条铁路股道、一列列黑色的车辆,猛地用手一拍桥栏杆,恨恨地说:“一定要辞职!一定要成功!”卿宝说:“好,有志气!有志者事竟成!祝你成功!”志峰笑了笑没说话。看了一会儿,志峰说:“回吧?”卿宝说:“好。”走了一会儿,卿宝问:“志峰,你师傅对你好不好?”志峰说:“可以吧。”“你现在不跟司机长一班儿啦?”“喔。”“是那个脸圆圆的,整天笑呵呵的那个?”“嗯……卿宝,说实话,我怎么总觉得和这些师傅都合不来呢?”“师傅经常?你?”“这个师傅不厉害,挺和气的,可是我还是觉着和师傅没话说。”“因为你成天都是学习看书,你考虑的问题和别人不一样,”卿宝停顿一下,又说:“志峰,我劝你不要成天光知道学习,也和师傅谝谝、打打牌,你不喜欢打牌,就和师傅逛逛街,转转儿,以后有啥事儿总要用着师傅的。”“有什么事?”“你不想让师傅给你介绍个对象?”“嗯……还没想过。”志峰笑笑说。“以后考司机练操纵总要让师傅教的吧?”“考司机?我还没想过要考司机。”“你不准备考司机?”“嗯……不准备。”“那你是有目标哩!其实我现在也没想过考司机,人家程亮还经常看看书背背规章哩,我一看书就头疼。”“我自考考完就辞职!”志峰像是对卿宝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卿宝问:“你真不准备干这工作了?”“嗯,拿到文凭就辞职。”“辞职去哪儿?”“上海、北京或者深圳,现在还没想好。”“到那儿能找到工作?”“能。”“你真厉害!混好了叫上我吧?”志峰笑着说:“行。” 回到公寓,志峰回宿舍,卿宝到值班室看看登记本,结果还是没有杨师傅的名字。他去对面的电视房看电视,几位师傅在看《英雄无悔》,边看边议论,他也坐下看。他本来不喜欢这类电视剧,只是想等杨师傅而已。一集结束,一位比较年轻的师傅就说:“看这些贪污犯干啥?还不够生气钱哩!换台,换台!”找到一个《天龙八部》电视剧说:“看这不比那有意思?”这也正是卿宝的所爱,他很快就津津有味地投入到剧情之中。 看到结束已经快十一点,卿宝就回宿舍。罗师傅还没回来,他躺到床上才猛然想起自己的“任务”。他又穿衣下楼,来到值班室,看登记本,看见杨师傅的名字。他就去幺七车的宿舍,可是已经黑灯,只听见杨师傅“哼——吼——”的打鼾声。他只好回自己宿舍,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天已大亮。看看师傅还在睡,他悄悄上个厕所,回来又钻进被窝睡觉。又一觉醒来,已经快八点了,看见师傅靠着枕头在抽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盯着前面,显得非常深沉。卿宝笑着问:“师傅,想哪个女人哩?”罗师傅没有接他的话却说:“小何,你睡得真香!”卿宝笑笑,问:“师傅啥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一点多。”“‘打炮’了?嘿嘿。”“小何,你都是知识分子哩,也这么粗俗?那叫‘浪漫’!明白不明白?”卿宝笑着说:“对对对,是‘浪漫’!浪漫之夜真浪漫!”“咋样,给你也找个舞伴吧?”“不用,我跟师傅去跳跳舞就行了。”“哦——小伙子还没结婚哩,可不能学坏了!哎,对了,见着‘老杨’没?”“没。我在电视房看电视没注意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完电视去找他,他都睡着了。”“哦——那赶紧起,去找他!”“咱该叫班了吧?”“你去看看。”“好。”卿宝就穿衣下楼。 卿宝从值班室回来,罗师傅已经穿好衣服,卿宝说:“咱车计划十一点二十的。”“好,带你去找‘老杨’。”二人来到幺七车的宿舍,看见梳着“大背头”的“杨老板”和伙计躺在床上靠着被子抽烟说话。罗师傅说:“老杨,吃饭了没?俺伙计请你吃饭哩。”杨老板摆摆手笑着说:“不用啦,我刚吃过,给你伙计介绍对象哩,让你伙计回去找我。”卿宝忙给杨老板上烟,杨老板边说话边接过烟,卿宝说:“杨师傅,再去吃点儿吧?”杨师傅摆摆手说:“不用啦,我刚吃过回来,你们快叫班了吧?我刚才看见你们车准备入库哩。小伙子长得多——排场,回去到我那饭馆儿找我,你师傅知道在哪儿。”“好,谢谢师傅!”二人出来下楼去外面吃饭。罗师傅问:“咋样?这货儿有点儿派头吧?”“嗯,有派头。”“你回去找他,他家饭馆就在车站下面,叫‘百里香’。”“哦,‘百里香’,我还去那里吃过饭的。”“你可不要以为他说不用请客就不请人家,他让你回去找他就是让你回去请他吃饭,回去请可不是一顿早餐能打发了的!这家伙可是不见钱不眼开的货儿,你不请他吃饭他立马把你推得老远。”“请客也没啥,就是不知道这回运气咋样?”“那家伙认识的人多,结交的都是有点儿钱的主儿,应该是不错的。”“哦。” 吃饭回来,他俩已经叫班,就去出勤接车。 第52章 愚蠢 卿宝回来退勤已经半夜零点多,刚走到宿舍楼底下,就听见喝酒划拳的吆喝声,一听就知道是张军、大强的声音。卿宝回到宿舍放下包就去张军宿舍。张军已经喝的晕晕乎乎,看到卿宝就说:“‘情种——’,来,来,喝——酒,喝——酒,不——醉不休!”桌子上两个菜已经快吃完,立着两个空瓶,另外一瓶已经快喝完了,还有一瓶没有打开,饭盒当作杯子。卿宝问:“你俩准备喝通宵呀?”大强说:“对,不喝通——宵不痛——快!”卿宝说:“来个疯——狂之夜?”张军说:“对对对,疯——狂之——夜!来,给你倒上!”说着就要拿闫师傅的饭盒给他倒酒,卿宝连忙拦住说:“别用人家的,我去取我的。”大强说:“好,你去取,要是不——来,别——怪我俩以后不理——你!”卿宝说:“来,一会儿就来。”卿宝本来想着回去就不来了,想想大强的话还是拿了饭盒又进来说:“咋样?我说要来的嘛!”,说着就拿起酒瓶给自己倒酒,张军却按住酒瓶说:“不——行,哪儿有自——己给自己倒酒的?那是自斟——自饮,我们两个都不是人了?”大强说:“对对对,不——能自己给自——己倒酒,那叫‘偷——偷儿喝——’!你——明白不——明白!”卿宝说:“哎呀,那你倒你倒,把我灌晕了我就睡在这儿。”张军就给他倒,“咕嘟嘟”地倒,卿宝连忙拦住说:“好啦,好啦,不敢再倒啦!我酒量不中,喝两杯就上头儿。”大强说:“没——酒量才——要喝,没媳妇还——要找,对——不对?”卿宝“嘿嘿嘿”笑着说:“我喝,我喝,这么多总不能一口喝完吧?”张军说:“这是三个酒。”大强说:“你来晚了,自罚三个。”卿宝说:“你饶了我吧,这么多才算三个?你真准备把我灌翻?”张军说:“那你说算几个?”“至少算五个。”张军说:“那你不就成了‘樱桃小口’了?”卿宝笑着说:“那最少也得算四个吧?”“好,四个就四个,你先干三个。”“为啥?”“你来晚了嘛!”“我刚退勤,你俩又没叫我,怎么就来晚了?”张军说:“反正是你来晚了!我俩都快喝完了你才来,你不是来晚了?”“喝,喝,快喝!”大强大声喊着,卿宝苦笑道:“我算是遇到两个无赖了!喝就喝,我先喝两个。”说着,就端起饭盒喝了两口放下,咧着嘴问:“张军,你啥时候回来?这些天都没见你。”张军说:“我今天折——返了,哎,别——打岔,赶——紧喝酒!”卿宝说:“喝过了,喝了两个了。”“喝两个了?我只见你喝了两口。”“两口还不算两个?”“一口一个?”“那还不是?”大强说:“反——正他碗里是四——个酒,剩——下的是两——个,记清!”卿宝问大强:“你开始跑车了没?”大强说:“我都跑——了两趟了!老是你——回来我走,我——回来你走,你刚——回来我明儿早就该——叫班了,喝——酒,喝——酒!”卿宝说:“不能喝太快了,咱俩来划两枚。”“划——枚你是我——对手?”“别吹牛!你的枚有多高?来!”二人就吆喝一阵,大强喝了两个,卿宝喝了三个,大强问卿宝:“咋样?服——气不服——气?”卿宝说:“暂停一会儿,我和张军划两枚。”张军说:“来。”又一阵吆喝,卿宝又喝了三个,张军也是笑着问:“咋——样?服气不——服气?”卿宝说:“你俩欺负我一个!”张军说:“我——俩咋欺——负你一个?”卿宝说:“反正就是!”大强笑着说:“卿宝也会耍——赖。”卿宝不理他,却问张军:“啥时候该喝你的喜酒了吧?”张军说:“喜——酒喜—酒,早—晚会有!”卿宝说:“你是咱们六个中最幸福的一个。”张军说:“幸——福幸——福哪——里有?一——个人多——自由——!”卿宝笑道:“你是嘲笑我们哩!”张军说:“没——,我咋能嘲笑你们?咱们是啥?是老——同学、好——兄弟!”“说的怪好——听!那为啥在段里都很难看见你了?就是遇着了,没说几句话就急急忙忙走了,早都把兄弟们忘了吧?‘重——色轻友’嘛!”大强也说:“不光——是‘重——色轻友’,还一心挣大——钱一心钻——到钱眼儿里!哪儿还——能看上咱这些穷——苦兄弟啊!”张军指着卿宝说:“你俩这是合——伙攻击我一——个啊!‘情——种’,你可——以啊!我说——的话你俩都——不信是不是?,那我把这剩——下的都——喝了!”说着他就拿起酒瓶对着嘴一仰头“咕嘟嘟”就喝了起来。二人一愣,卿宝站起来去夺酒瓶,却没抢着儿,他没有张军个子高,张军一转身又喝了几大口,酒喝完了,张军“咚”一声把酒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瞪着眼恨恨地问他俩:“我说——的话你俩信——不信?”二人又一愣,都在想:“这家伙怎么啦?”张军见他俩还不说话,就说:“好——你俩还——不信不是,我就继——续喝!”说着就拿起第三瓶往嘴里送,准备用牙把酒瓶盖咬开。卿宝连忙转到他跟前踮起脚尖夺下他手里的酒瓶说:“疯了是不是?不要命了?”张军说:“那你俩信还——是不信?”卿宝说:“信——么,谁——不信了?”张军又问大强:“你——信不信?”大强说:“信——我肯——定信!”张军一拍桌子“咚”一声站起来说:“好——信了就——好!”说着腿一软倒在桌子下面。大强、卿宝二人连忙把他拉起来放在床上,拉开被子给他盖上,张军抱住被子,一翻身把被子压在身下。大强笑着说:“这家——伙想女——人啦!”卿宝笑笑说:“你不想?”大强说:“不——想!”卿宝说:“咦——看你多纯——洁!”二人哈哈一笑带上门走了。 第二天,卿宝醒来已经快十点了,他想去找那位“杨老板”,又不知道到底咋样?提不起劲儿,又倒头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十点半,觉着肚子饿了就起床洗脸出去吃饭。吃完饭,也不知道干啥,就去车站“杨老板”的饭馆。“百里香”饭馆不大不小,里面有六张桌子、两个雅间,收拾得还挺干净。卿宝走进去,一位小姐正在扫地,他问:“请问你们‘杨老板’在不在?”小姐抬起头看一眼卿宝,说:“噢,在吧,刚才见他来了,我去给你叫。”卿宝说:“好,谢谢。”不一会儿,她出来说:“‘杨老板’不在。”卿宝问:“你知道他去哪儿了?”那位小姐笑道:“看你这人啥也不懂,哪个老板出去还给服务员说要去哪儿?”卿宝被噎了出来,就在街上闲转儿。 天空布满大块儿、小块儿的云朵,太阳被遮挡的模糊不清,一片白光,阳光不是特别耀眼。这天正是本地“赶集”的日子,街上放眼望去都是人,满耳都是人群喧哗。百货楼旁边的一条街道两边摆满各种商品,有苹果、大枣、核桃、柿子、香蕉、猕猴桃多种水果,有红薯、小米、粉条、大豆、红豆、棉花等等地产,有各种点心蛋糕,有凉粉、石子馍、黄酒、醪糟、镜糕、绿豆面条、凉皮米皮等等多种小吃,有蔬菜有花卉、有旧自行车、有公鸡母鸡、有小狗小猫等等,叫卖声、还价声,喊叫声、笑声,动物的叫声混杂着汽车喇叭声,人声鼎沸,不绝于耳。卿宝看到一盆金黄色的菊花很是耀眼夺目,想买,又一想买回去自己也不会养,算了吧。前面离路边稍远的一片空地围了一圈人,卿宝走过去,看见一个耍猴儿的中年人头发卷曲皮肤较黑,穿着一件带花边的皮马甲套在红衬衣上,黑色牛仔扎进马靴里,一只很瘦的猴子在他的指挥下一会儿单腿直立,一会儿趴在地上,一会儿向人们作揖磕头,一会儿模仿人梳头,一会儿钻圈,博得阵阵喝彩声,只要出错就换来几下抽打,小猴子连忙躲闪,耍猴儿人就把它提起来抽它,它疼得直掉眼泪,卿宝就转身走了。他边走边看,寻找他心中的女神,可惜是美衣飘飘美女少少!眼前走过一个穿着花衬衣的姑娘,从背后看身材窈窕,令人心动!快步跟上,扭头一瞄,大失所望!——一脸痘痘!豆豆本可爱,长在脸上却一点儿也不可爱!还穿着“面包鞋”——今年流行一种鞋底儿很厚的鞋,也叫“摩登鞋”,有点儿象唱戏演员穿的鞋。卿宝其实并不喜欢,他说难道现在的姑娘都喜欢高个子吗?喜欢高个子也不能把鞋底儿加厚啊,那样其实不好看,而且他也不喜欢高个子女孩,他喜欢和他一样“有灵性”的女孩。卿宝转出来,看看表下午三点多,他想再去看看“杨老板”在不在吧?来到“百里香”饭馆,这回“杨老板”仍然不在,老板娘在。老板娘问他啥事?他不太好意思说,老板娘就说:“还不好意思呢?那你来这儿干啥?说吧,只要我能办我就给你办。”卿宝就说:“杨师傅让我找他,他给我介绍个对象。”老板娘嘴一撇,直起臃肿的腰肢,一手往前一指,就扯开大嗓门说:“就他那德性,你别听他成天瞎掰,他还有这份儿心思?!这个不要脸的货,他回来我好好审审他!你是机务段的吧?”“喔。”“你先回去吧,这个死家——火伙儿!回来我好好训训他,再给你个准儿话。”“好。”卿宝就走了。好一会儿,他耳边还回响着老板娘的大嗓门。他摇摇头,笑笑,无话可说。 走进村子,卿宝的耳边才安静下来。回到宿舍,程亮已经回来躺在床上。见他回来,问他:“一个人又去哪儿啦?找哪个美女啦?”卿宝一转身倒在床上,唱了一句:“美女——美女——,你在哪里——”程亮安慰道:“放心吧,该是你的跑不了!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说得怪好听,你现在是幸福了!可怜我这苦命的人啊!”程亮说:“你可怜?你苦命?你是要求太高标准太高,象电影电视里的美女有几个?化过妆的艺术照肯定好看,那不真实!十全十美的美女有几个?就是标准美女也是少之又少!老弟,降低标准吧,不然,你会成为‘老大难’的!”“喔,可能是吧。”卿宝若有所思地说。 一时间,二人都没话说。卿宝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程亮拿着一本杂志随便翻着,一会儿一看表。洗脸间有人在洗衣服水声哗哗;有人刚从厕所出来,抱怨厕所太臭,没人打扫;有人跑车回来,抱怨车难跑,开钱太少,高温奖太少该发的暑运奖也不发,别的单位都发了,该发的东西也不发。突然,门“嘭”地一下子被推开,头发凌乱的张军站在门口,愣愣地样子把卿宝和程亮吓了一跳!程亮微笑着问:“‘张老板’,今天怎么有空儿光临寒舍?”张军走进来连连摆手说:“别叫啥老板了!我现在一穷二白,啥——都没有,啥——也不是!”卿宝说:“你也哭穷呀?哭穷也不能在这儿哭啊,你啥没有啊?媳妇没有?还是生意没有?”“没了,没了,啥——都没了!”张军坐在卿宝床上低着头说。看着张军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卿宝问:“怎么啦?有‘情变’?”张军仍然低着头不说话。程亮说:“到底怎么啦?说出来能帮的不会不帮的。”卿宝说:“有什么说出来嘛,还不相信咱同学?”张军沉默一会儿抬起头说:“算了,还是不说了!说了,你们也帮不了,走,吃饭,喝酒!”程亮和卿宝都说他不够意思,三个人就出去吃饭。两个菜,一瓶酒,张军一杯一杯喝得很猛,划枚的喊声最大,程亮本来不想喝却不好意思说,就勉强喝了几个,之后又输的时候,他就说:“先攒着,等一会儿回去再喝,我现在真的不能喝。”张军问:“你一会儿有啥重要的活动?”程亮说:“有约会。”张军哈哈笑道:“好你个程亮!现在都成‘妻管严’啦?女人是什么?女人是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程亮说:“我现在还没有媳妇儿哩,才刚开始嘛!要是真把人家变成媳妇儿了,还能怕她?”张军说:“哦——现在是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明白,明白,可以理解,一会儿回去咱俩再战!”一瓶喝完,张军还要喝,卿宝和程亮都拦住,都说不喝了,要喝他一个人在这儿喝,他俩就走了。张军只得算了,程亮要去结账先走,张军拦住他说:“看不起人是不是?今天是我叫你俩出来,是我请客,轮不到你!我就是什么也没有也能付得起这点儿钱!”就抢着去结账。程亮把他攒的酒倒回酒瓶让卿宝拿回去,就先走了。卿宝和张军搂肩搭背地往回走。卿宝一再问张军:“到底咋了嘛?”张军才说出实情。原来,他和对象提出要订婚。可是,她家人却开出了天价——八千八和“三金”(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张军哪儿有这么多钱?回家和父母说了,父母说可以借,却借不来这么多,让他给媒人说说,让媒人去说合说合。他却不想去找媒人,他不好意思去麻烦他的媒人——他的上线,最主要的还是他觉得他已经把他的全部收入投给罗艳了,他家人还要这么多实在是太过分太气人!他都不好意思去和外人说。罗艳说,主要是她母亲不松口,她也不好硬顶。卿宝说,这种事儿主要是看“媳妇儿”的,你俩都谈了这么久了,只要你二人关系铁,就没事儿。我给你出个主意,保准管用,一锤定音!张军问:“啥主意?”卿宝“嘿嘿”笑着说:“生米、熟饭!”张军一拍大腿说:“对,你说得对!我连这一招儿都忘了!真是愚——蠢!愚——蠢!”二人哈哈笑了。 第53章 请客 第二天上午,卿宝、张军和程亮去车间学习,学习结束去吃早饭。吃完饭,卿宝和张军约摸快叫班了,都带了几个包子和两张鸡蛋饼。回到宿舍,卿宝已经叫班,他收拾好东西等到点去出勤。 路上,罗师傅问他:“去找杨老板了没?”卿宝说:“找了,没见着。”“没见着?去了几回?”“两回。”“两回都没见着?”“第二回见着他老婆了。”“他老婆说啥了没?”卿宝笑笑说:“他老婆说他是瞎吹哩,还说他回来要审审他、要教训教训他!”罗师傅也笑了,说:“他那老婆可是有名的‘蛮婆娘’、‘母老虎’!以前没开饭馆时,有一次在家两个人吵架,他老婆躁气了到厨房拿切菜刀要砍他,他吓得穿着小裤头就跑出来啦,他老婆一直撵到外边才发觉自己也没穿多少衣服。”“穿小裤头?是晚上?”“白天,是夏天正热的时候嘛。”“哦——哈哈哈——那也没离婚?”“离婚?想离婚就离婚?你没听说过骂是亲打是爱?”“说是那样说,但是不能太过分了吧?”“人家都习惯了,习惯成自然嘛!”“喔,那倒也是。”过了一会儿,卿宝问:“‘杨老板’会不会是骗我的?”罗师傅说:“他在咱后面叫班,到汉康问他。”“好。” 到汉康已经傍晚,吃过饭,罗师傅说:“杨老板快到了,你就不要去‘赶场’了,等他来了找他。”卿宝说:“行。”罗师傅走了,他去看电视。几位师傅在边看边闲聊。九点多,杨老板推门进来,看了一会儿说:“都是瞎——吹哩!”一位师傅就说:“说人家瞎吹,你去跟他比赛,看谁吹得大、吹得美!”杨老板说:“你这个‘猴子’!看把你能的,能上天——了没?”几个人都笑了。杨老板说完就出去了,卿宝跟着出去,紧走几步撵上杨老板,给杨老板上根烟问:“杨师傅,你刚到?”杨老板接过烟说:“喔。”卿宝打着火机给他点上,问:“开几点的?”“十三点的。”“跑得挺快的!”“那当然啦,专门联系的!拉了个重点儿车超了一路!你昨天去找我啦?”“喔。”“昨天临时有点儿事,忙了一整天!”“哦——师傅还没吃饭吧,一块儿去吃点儿吧?”“你吃了没?”“我刚才不饿,知道你该到了,专门等你的。”“好,小嘴儿挺甜的,会来事儿!那我就不客气啦!”杨师傅带着他来到一家川菜馆,点了一个水煮肉、一个凉菜拼盘。卿宝说:“喝点儿吧?”杨老板说:“行,少喝点儿,这儿偏僻,领导不会来这儿,就是见了,他们不会不给我个面子的。”卿宝就要了一瓶西凤酒,先给师傅倒上再给他倒。杨师傅把酒瓶放在桌子下面说:“还是小心点儿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卿宝说:“对对对,师傅说得对!”两杯酒下肚,杨老板又吹开了:“你听我给你说,我给你说的这个姑娘,那可绝——对是百里挑一的!千——金小姐!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我告诉你,人家家里可是个有钱的主儿,人家老爹在山里开矿,家里有房有车,你要是把她弄到手,你就有福了!我和她老爹是老同学,老在一起喝酒,老是人家请客,根本不让我掏钱包!不是跟你吹牛儿,县里公安局、工商局、税务局都有我同学,要不我那饭馆咋挣钱哩?!”“厉害,师傅真厉害!”卿宝连连点头佩服,他给扬师傅再倒满一杯问:“师傅,她在哪儿上班还是干别的?”“就在铁路医院。”“咱这儿铁路医院?”“喔。”“干啥的?”“干啥的我没问,反正不是什么赖活儿。”卿宝想起苏彩虹,忙又摇摇头,心想:咋回事?还想人家干啥?杨师傅继续边吃边吹:“人家老爹说了,人家就这一个闺女,一定让我给他找一个好的。我问铁路上行不行?人家说铁路上也可以,不过一定要找个条件好的。人家认识的地方上的条件好的多——的是,只是他闺女看不上,都没谈成,就现在还有好——几个在追人家闺女哩!我只能是创造条件让你们见面,至于成不成,我就管不着啦!”卿宝点头说:“那是,那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样想就对了!”“这要看你的本事哩,看你能不能哄住人家的心——,女人全靠哄的,我给你说这就是个绝招。”卿宝心里很不以为然,嘴上只能说:“谢谢,谢谢师傅。”最后,杨老板说再来一碗米饭就行了,卿宝说:“好。”一人要一碗米饭,把菜吃完,还有半瓶酒,卿宝说:“不能再喝了吧?喝多了让别人闻见酒气不好吧?”杨老板说:“那就不喝了,走吧。”卿宝说:“我平时不咋喝酒,你把这半瓶拿着吧。”杨老板把酒瓶拧紧盖儿藏进怀里说:“行,我拿回去,回去咱俩再喝,回去你找我。”“好。”卿宝结过账,二人就回去。 第二天早上,卿宝和罗师傅吃过饭去赶场,十一点多回来,刚进宿舍,杨老板就进来对罗师傅说:“你这伙计不错,会来事儿,算我没看错!”罗师傅说:“那当然,我的伙计还能错了?”杨老板说:“小罗,这回我给你伙计说的这个对象,那可是千里挑一、绝对错不了的!”罗师傅说:“‘杨老板’,你又开始吹——了,人还没见着哩,吹恁大干啥?”杨老板拍拍胸脯说:“这可绝对不是吹的,我敢给你打包票!那是我几十年老同学的千金,我还敢马虎嘛?!不是家儿的我连提都不提。”“你别光吹人家,也吹吹俺这伙计,名牌大学毕业生,优秀火车司机,对不对?”卿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杨老板说:“哎,他才刚干副司机,还没考司机哩!”罗师傅笑道:“你那么会吹,还不把我伙计吹成司机?”杨老板改变话题问道:“你俩儿刚赶场回来?”罗师傅说:“喔。”杨老板说:“啥时候去了叫上我一块儿去。”罗师傅说:“你也去?真是稀——奇!”杨老板说:“这有啥稀奇的?我这‘老棒子’也能挂个‘花姑娘’哩!”罗师傅笑道:“又吹——开了!”杨老板认真地说:“不信是不是?不信下回去‘挂’一个让你俩儿瞧瞧!”他说着看了一下表,说:“就我这身板儿往那儿一站,还不吸引一大群?”罗师傅笑道:“你这身板儿能压——扁三个不成问题!”卿宝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杨老板说:“那当然,我看没有几个能象我这么高大魁梧的!”罗师傅说:“你这一看就像个大老板,腰里再别个‘大哥大’,一个个花姑娘争着往你怀里钻哩!”“哈哈,”杨老板哈哈一笑说:“那当然啦!”说着他又看一下表说:“哎吆,该开饭了,开饭!”罗师傅说:“我得去个厕所,你先去吧!”杨老板看了卿宝一眼问:“你去吃饭不去?”卿宝说:“去么,咱俩一块儿去。”杨老板说:“今天我请你,我就是专门来请你吃饭的。”卿宝说:“那咋行?肯定是我请师傅的!”杨老板说:“那咋会行?昨天吃你的,今天吃我的。”卿宝说:“师傅给我说对象哩,还能让师傅请我?”杨老板说:“那算啥么?那不算个啥!”下到一楼,卿宝说:“咱去外边吧?”杨老板说:“你不是快叫班了?就在食堂吃吧。”卿宝说:“好。”到食堂门口,卿宝:“我再买点儿票。”杨老板说:“不用了,我这儿有。”卿宝说:“我再买点儿。”卿宝又买了十元饭票,二人走进去,里边只有三四个人在吃饭,卿宝说:“杨师傅,你点菜吧。”杨老板说:“行,我点,今天算我的。”他看了看橱柜里的菜就点了一个回锅肉,一个韭菜炒鸡蛋,要了两碗米饭,就让厨师算账,厨师算好说:“七块九。”他说:“好,给你票。”说着就从裤兜里掏出钱包,卿宝说:“师傅,我给。”说着,就把手里的票给厨师,杨老板看看他说:“哎,看你这伙计!说好的今天吃我的,你咋回事儿嘛!”卿宝笑着说:“咋能吃师傅的?说啥也不能吃师傅的。”杨老板说:“哎,你这伙计,真——是的!”杨师傅拿碗盛了一碗免费汤,卿宝也拿碗盛了一碗,喝了两口,说:“腥气太大了。”杨师傅说:“鱼头汤能不腥?不腥能是鱼头汤嘛!”旁边一位师傅说:“杨老板,又吃伙计的了?”杨老板拍拍胸脯大声说:“我老杨能是那种人嘛?叫小何说说,我是那种人吗?”卿宝嘴里有饭,就摆摆手。那人说:“你嗓门恁大干啥?吓得小伙计都不敢说话了。”卿宝咽下嘴里的饭菜,忙说:“今天是杨师傅请客的。”那人说:“他请客你掏钱,是不是?”卿宝说:“不是,是杨师傅掏的钱。”杨老板说:“听见了吧?我老杨啥时候吃伙计的?就是给伙计说对象、办事儿也不会吃伙计的。”旁边几个人都笑了,说:“要不,怎么称得上老板呢!”另一位师傅说:“杨老板,我还没吃饱哩,你再给我点一个菜吧?一个就行了!”杨老板说:“那可不行,我怕把你撑住毛病了。”那人笑着说:“撑住毛病了你给我看病嘛!”杨老板说:“请你吃饭还得给你看病?想得怪美!”“你是大老板嘛!”几个人都笑了。罗师傅进来笑着说:“杨老板,我还没吃饭呢,你请我吃饭不请?”杨老板说:“可以,不过你得帮我个忙。”“啥忙?”“最近我那饭馆资金周转不开,你得周转点儿。”罗师傅说:“杨老板,你还号称大老板哩!请我这穷苦人一顿饭都舍不得!吃你一顿就要给你几十顿?”杨老板说:“光想白吃白喝会行?”说着就低头继续吃饭不再理人,吃完饭叫上卿宝就走了。走出食堂,杨老板对卿宝说:“我今天晚上叫班,咱们离得不远,明天下午你去我那饭馆找我,我给你安排和那姑娘见面,你请人家吃个饭,跳舞看录像,谈对象嘛,就是吃吃玩儿玩儿。”卿宝说:“就是就是。”说着给杨师傅上根烟点上,杨老板说:“我下午待班,走,上楼睡觉。”卿宝也上楼看见程亮刚退勤去吃饭,他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回房间待班。罗师傅回来问卿宝:“要是以后杨老板借你钱,你借不借?”卿宝说:“借嘛。”罗师傅说:“这家伙不实在,对他可不要太实在,如果他真让你谈上对象了你可以借,就是借,也不要借太多,你就说你刚上班家里要还帐没攒下钱,明白不?”卿宝说:“明白。” 第54章 意外的滑稽 卿宝回来已是早上九点多,天阴沉沉的。他去外面吃了早饭,就回宿舍睡觉。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外面下着雨,窗外那棵杨树湿漉漉的,雨点不停地从树叶上落下,被雨水洗净灰尘的树叶翠绿发光,惹人喜爱。他想,还去找杨老板不去?昨天都忘了要他饭馆的电话,再一想,打电话还得出去打,哎!这死老天!专跟我作对是不是?他又躺了一会儿,看看雨小了点儿,穿上上回刚买的夹克,系上领带,穿上刚洗的裤子,蹬上皮鞋打着伞出去了。 卿宝来到杨老板的饭馆,杨老板招呼他坐下,让服务员倒两杯茶,他就打电话。电话通了,那位千金正好在家,一会儿能来。卿宝的心又开始七上八下了,他心里说,不知道这回运气好不好?杨老板说:“小何,一会儿见人家热情点儿,,主动点儿,快开饭了,请人家吃个饭,就不用去别处了,就在这儿,我让大厨给你俩炒两个菜,让他炒好点儿!”卿宝边听边点头。杨老板继续吹:“我这饭馆虽然不大,却很有特色,最——大的特色就是饭菜香!为啥叫‘百里香’?这‘百里香’可不是白——叫的!我这大厨是老家同村的铁哥们儿,自幼学厨,从湖南厨师学院毕业,本来在长沙饭店里干,听说我开饭馆就过来了,为啥?关系铁!关系不铁,能从大饭店来我这小饭馆干?人家南菜、北菜、湘菜、川菜、粤菜啥不会做?人家准备收徒弟的,我这儿几个打下手的都想学,就是学不会,为啥?人家水平太——高!不信你一会儿看看,我这儿吃饭人多不多?那是天天满座,座无虚席!”卿宝一边听一边微笑着点头,时不时看看外边。忽然,从远处走过来一位亭亭玉立穿着一身浅红色套装的姑娘走过来,短短的剪发衬着俊秀的脸颊很精干,气质不错,卿宝心里一动,是她?可是她却从饭馆门前轻盈地走过,卿宝能看清她那挺立的胸部、紧俏的小腰。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杨老板说:“来了。”卿宝抬起头,杨老板已经起身招呼:“小苏,过来了?小何已经来了。”卿宝站起来一看,顿时愣住了!原来,眼前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苏彩虹!苏彩虹把伞放在一边,直起身微笑着问:“唉,是你?——怎么,不认识了?”卿宝连忙笑着说:“哦——有点儿意外……”杨老板问:“你俩认识?”苏彩虹说:“在医院里见过……说过话……他同学住院他陪护,真没想到是他。”杨老板说:“那好,你们坐这儿说说话,一会儿让大厨给你俩炒两个菜。”苏彩虹连忙说:“不用不用,现在才刚过四点,还早着哩!杨老板,你不用忙了,我俩去外边转转儿。”“那行,你俩去转儿吧,一会儿饿了来这儿吃饭。”“好。”二人答应着出去了。 秋雨淅淅沥沥,偶有微风。卿宝和苏彩虹都打着伞在街道边走着。苏彩虹今天是经过精心打扮的,一头乌黑的披肩发齐齐地梳向脑后,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前额的刘海修剪得整整齐齐,衬得微圆的脸颊多了几分灵秀气。她穿着一件淡绿色修身夹克,一件咖啡色牛仔裤,一双棕色半高“面包鞋”擦得锃亮锃亮。换下白大褂的苏彩虹还是挺有一番姿色,也能加入美女行列,卿宝的心里也就活泛了许多。他微笑着问:“你今天歇班儿?”苏彩虹说:“喔,今晚夜班儿。”“你爸和杨老板认识?”苏彩虹带着怨气说:“喔,他们经常在一起喝酒,我爸是个酒鬼,杨老板也是个酒鬼,酒鬼见酒鬼,不醉才见鬼!”卿宝“嘿嘿”笑了,苏彩虹也笑了,她说:“我妈经常这样骂他们。”卿宝问:“他们是老同学?”“喔,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不是说了嘛,酒鬼见酒鬼,不醉才见鬼。唉,你那同学跑车了吧?”“早都跑车了。”“后来,他再去医院都是一个人去的,没见你去。”“喔,他自己能慢慢走了就没有叫我。”“你上班几年了?”“一年多。”“一上班就是跑车?”“当了半年学员。”“跑车咋样?”“一点都不咋样,上班没个点儿下班没个点儿,吃不好睡不好。”“满肚子怨言啊!”“可——不是!你去问问哪个跑车的不是一肚子牢骚?”“嘿嘿,跑车开钱多。”“多也多不了多少,都花在外边了。”“在外边干啥?”“吃饭……买东西嘛。”卿宝想说吃饭和玩儿却改口了。“哦……”苏彩虹说:“咱俩是一年上的班。”“你是从那个学校毕业的?”“洛封卫校。”“现在上班忙不忙?”“忙嘛,一个班十二个小时,累死了!”“可不敢说‘死’,年轻人说‘死’不好。”卿宝压低声音很认真地说,逗得苏彩虹“噗嗤”一声笑了。卿宝又说:“真的,这是我同学学算卦后说的。”“你同学还学算卦啊?”“喔,稀奇吧?”“跟谁学?”“跟他们车间一位老师傅。”“他算卦灵不灵?还收徒弟?”“可能灵吧,听说段长也让他算过。”“是吗?”“可能是吧,听说他年轻时就专门研究太极、八卦、易经,机务段人都知道他。”“哦,对了,我好像也听说过。”“去算过没?”“没,我才没工夫去算卦呢。” 二人说着话,走到一家新开的快餐店门前,卿宝看看里面问苏彩虹:“你饿不饿?”苏彩虹笑了一下,说:“有点儿饿。”“去这里面看看吧?”“行。”二人走进去看了看,卿宝问苏彩虹:“你喜欢吃啥?你随便点。”苏彩虹笑着看了卿宝一眼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卿宝微笑着点点头。苏彩虹就点了一个红烧茄子,问卿宝:“你喜欢吃啥?”卿宝看见一份春卷儿,问苏彩虹:“这是春卷吧?你喜欢吃不?”“喜欢。”“好,那你再点一个吧?点一个荤菜。”“好了吧,这就够了吧,我晚上很少吃肉。”“那你想吃米饭还是面条?”“酸汤面吧。”“好,我也吃酸汤面。”卿宝就给旁边的服务员报了饭菜。二人就找了一张桌子坐好,服务员给他俩倒了两杯水。卿宝说:“新开的饭店应该可以吧?”苏彩虹说:“嗯,应该可以吧,这才五点多,里面人已经这么多了,应该可以。”卿宝问:“你喜欢吃烧茄子?”“嗯,我妈做的烧茄子可好吃了!不知道这里做的咋样?”“你妈是大厨?”“不是,相当于大厨吧。”“那你有福,你爸也有福。”“嗯,所以说,我妈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苏彩虹抿着嘴笑着昂起头,卿宝说:“这就是付出必有回报。”苏彩虹说:“民以食为天,谁是管吃的谁就有话语权!”“那当——然!一个饭店就是靠大厨的。”“吃人家的嘴软嘛!”“那是,那是。” 吃完饭,苏彩虹要去结账,卿宝连忙抢着付了钱。天快黑了,雨还在下。苏彩虹要去上夜班就先回家,苏彩虹问卿宝:“你什么时候上班?”卿宝说:“明天下午了吧,我们这班儿没有点儿。”苏彩虹说:“那你再回来找我吧?”卿宝说:“好。”默默走了一会儿,要分手时,苏彩虹问:“你下回去哪儿找我?”“哦——你看我都忘了问,你家电话是多少?”苏彩虹就给他说了一遍问他:“记住了没?”卿宝说:“记住了。”,苏彩虹又给他说了护士站的电话就走了。 卿宝打着伞走着。他边走边想,难道这就是缘分?可是这缘分来的有点儿突然,有点儿滑稽,又有点儿闹剧性。他怎么也没想到等待多日、请杨老板吃了两顿饭,终于见着了的对象却是自己认识——也不能算是认识只是见过面的,可是我当时并没有看上他。不过,今天感觉还可以,他觉得有几分心动,但是却不是特别有感觉的一见钟情,或许是受上次感觉的影响吧。卿宝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他忽然想到如果大强知道了会怎么想?给他说不说呢?大强跟她谈了没?想来想去还是不知可否,摇摇头,笑了笑,继续走路。 其实,这次见面是苏彩虹主动谋求的。原来,大强住院卿宝陪他去的时候,苏彩虹看上的是卿宝。她听见大强叫卿宝时记住了他的名字,她就让她爸想办法托人找到卿宝,她爸就找到杨老板,杨老板就找到了卿宝。当然,她不能说出实情。 第55章 真爱 卿宝回到宿舍也没想好到底和苏彩虹还见面不见,他在心里默念着:见,不见,见,不见……程亮不在,包在,卿宝想人家现在正在浪漫哩,张军还在受煎熬,自己的爱情鸟啊,何时能来到?他躺在床上,不禁又想起苏彩虹,她那盛满喜悦的笑脸又在他面前浮现,她那银铃般的笑声又响在耳边……卿宝的心里真的有点儿为之所动。想了不知多久,他翻起身,决定听天由命。他找到一张纸撕成两半,一半纸上写个“见”,一半纸上写个“不见”,揉成两个团儿,放在手心,合掌摇了摇分开,挤着双眼,随便拿一个,弄开一看,竟然是“见”,他愣了一会儿,就把纸团儿扔出窗外。他想,不行,这事儿得给大强说说。 他上到三楼,来到李伟和平安的宿舍。李伟正在炒菜,卿宝问:“还没吃饭?”“喔,你吃了没?”“吃过了,现在一闻见香味又饿了。”“你是‘饿死鬼’变的?”“哎呀,还没吃呢都不愿意了?”平安说:“想吃可以,一会儿得劳动。”“哎哟,看你俩一唱一和的,真像对儿夫妻!”李伟说:“去,你才同性恋呢!”李伟炒好菜倒进盘子里放到桌子上,卿宝说:“豆角炒肉,还真不错哩!”平安说:“想吃得看你运气哩,得看汤多不多。”他盛了两碗汤,看看还能盛两碗,就说:“算你运气不错,我今天也不太饿,吃一个馒头就饱了,不过,一会儿你得替我干活儿,今天是我洗碗。”卿宝说:“行么,还能光吃饭不干活?”三个人就开始吃饭,一个菜不够,平安又切了两个西红柿撒点糖,高兴得卿宝连说:“好吃,好吃。”吃完饭,平安对卿宝说:“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噢。”卿宝说:“忘不了。”平安说:“我得去学习了。”“学习?晚上还学习?”“不告诉你。”平安说完就走了,卿宝问李伟:“他去学什么啦?”李伟说:“人家去学太极拳,学《易经》、《八卦》了。”“郑师傅教他啦?”“教啦,这家伙现在变了!”“人都在变。”“那你变了没?”“我也变了。”“你也变了?对了,媳妇找到没?”“昨天刚甩了一个。”“厉——害!牛——逼!”“你呢?一见钟情了没?”“钟情好——多回了!”“好多回了?”“哎!结果都是一场空啊!”“怎么啦?”“一激动伸手一抓什么都没抓住啊!”“哦,我明白了,是梦中相会——对不对?”“哈哈,恭喜你,答对了!”“哈哈哈……”卿宝问:“晚上干啥?”李伟说:“没事么……唉,去跳舞吧?”“跳舞?行,好长时间都没去跳舞了!你经常去?”“也没经常去……有时候去玩玩儿,唉,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哩。”“忘——不了的,现在就去,哎,你反正也没事儿,帮帮忙嘛,早点儿完成早点儿去嘛!”“急啥?现在还早哩。”李伟倒在床上,拿一本杂志盖住脸。卿宝说:“那你也帮忙拿一下嘛,我一次拿不完。”李伟说:“好,帮你。”就帮他把锅碗拿到洗脸间说:“好好洗,洗干净,不然下回就不让你了。”卿宝说:“好么。” 卿宝洗完锅碗,就和李伟去舞厅。卿宝说:“咱俩每个舞厅待半个小时,没有‘目标’就走。”“好,正合我意!”李伟立即响应。卿宝看看李伟笑道:“最近是不是经常苦苦寻觅,寻寻觅觅又寻觅!?”李伟笑了一下说:“反正没事儿玩哩嘛!”“找到没?”“哎!”李伟叹了口气说:“万事难如意啊!”“标准不能太高了!”“还敢有多高?赖好也得看过眼吧?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名花有主,这儿的好女儿是不是都藏起来了?我的缘分是不是尽了?”“缘分可遇不可求,说来就来,不来就是不来;不是不来,而是‘金石未开”。”“你说的怪好,好像你是过来人一样!”“我还能是什么过来人?我觉着真是不能要求太高。”“你以前是想要仙女哩,是不是?”“不是,我只想跟着感觉走。”“现在不跟着感觉走啦?”“现在嘛……还跟,只是……”“得现实点儿,对不对?”“嗯,就是得现实点儿,人,不能脱离现实。”两个人说着话来到俱乐部舞厅,二人进去转了两圈,又站着看了一会儿,就出去。来到“迷你”舞厅,待了半个小时就出来,走进“月朦胧”舞厅。“月朦胧”舞厅比较大是县城最大的舞厅,里面几乎是人挤人。他俩就跳了两曲,俩人都目光流离在寻找“目标”,就互相踩了几脚。跳了两曲,卿宝又失望了!目标倒是有两个,很可惜人家都是紧紧依偎情意绵绵。二人坐在沙发上,你看看他,他看看你,又都扭身看着前面,李伟看了一会儿,仰头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卿宝起身去卫生间,回来却不见李伟,四处看看还是找不着,他就沿着舞池转了一圈儿,忽然发现李伟和一位姑娘在两个相对的沙发上对面而坐,正在说话。他看了那姑娘一眼,走过去了,忽然觉着那姑娘有点儿面熟,想了想,终于想起那姑娘是和李伟以前谈过的,他见过两次。 李伟是无意间看见美凤和她的两个姐妹坐在沙发上。他想,我应该过去还是装作没看见?不知道她看见我没?这一段时间,李伟没事儿时经常来舞厅,有时候没人来,他就一个人来,总想着能遇见美凤,想和她再谈谈,说他已经和莎曼分手,他喜欢的还是她。但是只遇见一次,他却不敢走到她跟前,犹豫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却找不到她了。他给美凤打过两回电话,美凤一听是他就直接挂掉,但是他还是想得到美凤的原谅。今天,难得再次遇见,他不想再次错过,心下一横就直接走到美凤跟前。美凤看见他,却装作没看见,李伟说:“美凤,你现在还不想理我?”美凤还是不说话,旁边两个姑娘看看李伟都走开了,美凤拦也没拦住,她也起身想走开,李伟一下子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地说:“你就不能听我说两句吗?”美凤看看他只好坐下,李伟坐在她对面说:“美凤,我忘不了你,我喜欢的是你!她是我姐的同事,我姐非得让我谈,也是刚认识,我正准备找机会和她挑明的……”美凤看他一眼,还是不说话,李伟又说:“美凤,你不觉着咱俩在一块儿很愉快吗?我觉着能遇见你真是特别幸运!真的!”美凤又看他一眼,冷冷地说:“又哄人哩吧?”李伟一听急了,看看四周,不知说什么好,就一手指天激动地说:“我要是骗你天打五雷轰!我不姓李我不是个男人!”美凤看他说的真切,就说:“我最恨的就是两面三刀的人!”又不说话了,李伟看看她,小心地问:“美凤,我不是那种人!我姐那人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小都是听她的,什么都听她的,我现在都这么大了她还是啥都想管,和她见面真的是没办法的,我只是不想伤我姐的心。美凤,你能原谅我吗?”美凤看看他,却不说话,李伟轻声说:“能请你跳一曲不能?”李伟看看美凤,就站起来弯下腰伸出一只手,美凤看他一眼,终于站起来,李伟心里一阵激动,轻轻握住她的手,对视片刻,迈开脚步,滑入舞池。 卿宝看见李伟和美凤相拥相依,喃喃细语,笑容甜蜜地从他身边滑过,想想自己仍是孤家寡人,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他又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目标,就独自回去。路上,他想,回去和大强说说,问问大强他到底和苏彩虹谈不谈?又想这样也不好。大强在医院里主动追苏彩虹碰了钉子,现在知道苏彩虹愿意和自己谈,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大强会怎么想?你自己不想谈就不谈,想谈就谈,那是你自己的事,还专门来问我?什么意思?是炫耀哩,还是嘲笑我?不行,现在不能去问他。可是不给大强说,时间长了,他肯定会知道的,到那时,他又会咋想?他会不会认为我是个卑鄙小人,把他的‘媳妇儿’抢走了?说了不行,不说也不行,哎!到底该咋办?他想,一会儿程亮回来让他帮自己出个主意吧。忽然,他又想,让苏彩虹帮我想个办法吧?让她帮自己决定吧?又一想,似乎也不妥,如果那样苏彩虹会咋想?你啥意思?和人家谈不谈让人家决定?不行,不行,还是让程亮给我参谋参谋吧。 十点多,程亮推门进来,看见卿宝躺在床上睁着眼,就笑着问:“怎么啦?又在想哪个美女?”卿宝说:“幸福的人回来了?”程亮说:“现在说‘幸福’还是早了点儿。”卿宝说:“你现在不幸福谁幸福?”“又没有结婚能幸福?”“谈恋爱才最幸福,一结婚就不幸福啦!”“为啥?”“看过《围城》没?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就光谈恋爱不结婚?别光听书上说的,尽信书不如无书!”卿宝笑笑不说话了,他就显出一副愁容充满忧愁地说:“程亮,你帮我出个主意吧?”程亮问:“怎么啦?”卿宝就把他、大强和苏彩虹的事从头到尾给程亮讲了,程亮一听说:“这个好办,这事儿首先得看你愿不愿意和她谈?”卿宝想了想,说:“现在有点儿愿意。”程亮揶揄道:“好像谁勉强你一样,还有——点儿愿意,有点儿是多少点儿?”卿宝笑笑说:“愿意。”程亮说:“那好,你愿意谈就谈,先不给大强说。过一段时间,你请他吃顿饭,”程亮笑着说:“最好把我叫上,”卿宝说:“少不了你的!”“好,”程亮继续说:“到时候你先说对不起他,不是你故意的,把他抬得高点儿,如果他实在受不了你可以不继续谈。大强那人还是很讲义气的,到时候我也帮你说,他也不会计较的,他一定会大手一挥说他让给你啦!这一段时间我也让我‘媳妇儿’给他瞅一个,他要是谈上了不就更好了嘛!”卿宝高兴地说:“还是你有主意,就这样办!” 夜深了,卿宝望着窗外漆黑无边的夜色,黑森森的树木,心里默想,她是自己的爱人吗?是自己的真爱吗?自己真的要和她谈恋爱吗?…… 第56章 处理故障 这天早上,天阴沉沉的,冷风嗖嗖地刷刮人脸。这几天一直都是阴沉沉的,太阳偶尔露个脸又藏了起来。昨天晚上,飘了几片雪花,稀稀落落,有气无力地飘了十来分钟就不见了。今天看起来还要下雪,程亮背着包去出勤,出库挂车后很快就开车了。程亮一边看着前方一边和师傅闲聊。 这时候,前面蒿子沟里出现大雾。不一会儿,他们便驶进浓雾之中。机车外面全是一片白,列车像是进入白云里腾云驾雾一般。刘师傅一眼不眨地盯着前面,让他站起来多鸣笛,注意听车下面有没有声音,如果有声音立即紧急停车。程亮忽然想起来这可能就是《技规》里面讲的恶劣天气吧,恶劣天气行车办法中规定遇到大雾要向车站汇报,并根据实际情况控制速度。他对师傅说了,师傅说不用报告,不要生搬硬套,得根据实际情况灵活点儿。程亮不明白,也不再问,站起来盯着前方。终于出了大雾区段,眼前一片光亮,又能看清线路、接触网、远处的房屋和山上的树木。程亮感觉从天上回到了地面上,心里一片敞亮轻松。列车拐进一个山沟里,又进入浓雾中。这里的雾更大更浓,只能看见机车前面不到两米的距离,四周一团白,仿佛进了巨大的棉花堆里,感觉呼吸好像都紧促了。他站起来,紧盯前方勤鸣笛。大雾时厚时薄,直到出了山区进入平川地段,雾才消散,程亮的心才轻松下来。他想了想,还是问师傅:“咱要是向车站汇报,有什么不好?”刘师傅说:“这都是经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时候汇报了会给咱们带来麻烦,处理不好会摊上事儿的。”“哦……”程亮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不过,他没有再问。 忽然,机车向后一个冲动,刘师傅说:“机车没流了!”他退回手柄把风机关了重新启动,听了一会儿,对程亮说:“抓紧到机械间用筷子把2ka顶住,知道在哪儿不?”程亮说:“知道。”他就拿出他包里的筷子,跑到机械间低压柜跟前,找到2ka,把筷子折断,用一截儿顶住按钮,却无法固定筷子,看了看还是没有办法,他就一直按住筷子。机械间的风很大,呼呼地刮着他的衣服、头发、脸。衣服吹得鼓了起来,头发吹得像是狂风中摇摆的乱草,脸和手越来越冰凉,手冻僵了,就换个手,把冻僵的手伸进衣服里面温暖。渐渐地感觉到左手的存在,手指能活动了。过一会儿,右手坚持不住了,就换左手。又坚持了好大一会儿,师傅才打开机械间门喊他出来。回到司机室,程亮开了电炉烤着双手。刘师傅说:“让你用筷子顶住就行了。”程亮说:“没办法固定么。”师傅说:“哎,真是没练过不会!一会儿停车了教你,冻坏了吧?”程亮说:“没事儿,没事儿。”烤了一会儿,身子渐渐热乎了,手也灵活了。刘师傅说:“把筷子准备好,要不撕张纸,叠成一小截儿,一会儿塞在2ka侧面,先按住,再把筷子或纸塞进去,压住里面的联锁,明白不明白?”程亮说:“明白。”“一会儿又该上坡要进级了。”“好,准备好了。”刘师傅又启动风机听了一会儿,说:“好,你现在进去塞。”程亮就进到机械间找到2ka,按住按钮,看看侧面果然看见有间隙,就把筷子塞进去压紧,看看按钮不会弹起来,就回到司机室,刘师傅试了试,有电流,就说:“好,你为机务段立功了!回去写报告给你请奖!”程亮说:“都是师傅指导的好,司机长领导的好!” 到汉康入库后,已经下午,刘师傅给行修打电话报活儿,回来和程亮一块儿干活儿,干完活儿,回到公寓退勤,刘师傅拿报告纸回房间写报告。程亮问:“师傅,这事儿能奖多少钱?”刘师傅说:“三、五十块吧。”“才三、五十?”“嫌少?”程亮笑着说:“反正不算多。”刘师傅说:“这都是咱必须掌握的应急处理方法、必知必会的,领导奖励咱是对咱的鼓励。如果不会处理,或者没有处理好,把车扔到半路上算个机破,那样扣的就多了。”“扣多少?”“至少一、二百吧。”“哦,明白了。”“明白了就好。”刘师傅写完报告交了,和程亮一块儿去洗澡。 洗澡回来,歇了一会儿,程亮和师傅去食堂吃饭。吃完饭,看见张军从外边进来。张军一见程亮就问:“你刚到?”程亮说:“喔,你啥时候到的?”“昨天晚上半夜,一会儿要待班。”刘师傅说:“我先上去了。”程亮说:“喔。”张军也笑着说:“喔,师傅慢走。”程亮看见张军穿戴整齐,神采奕奕,就说:“最近很精神嘛!”张军笑着说:“彼此,彼此。”“准备结婚了?”“正在准备,不过得靠你帮忙。”“帮什么忙?”“赞助点儿。”“多少?”“你能借多少?”“三、五百还是可以的。”“三、五百?太不够意思了吧!”程亮低声说:“我跟前钱确实不多,前一向家里有点儿事用钱了。”“哦,那就算了!”“你还差多少?”张军苦愁着脸说:“还不是我那狠心的丈母娘嘛!媳妇答应帮我借三四千,现在才借了两千,我家里能借两千,给我五千,卿宝借我一千,大强说能借我一千,不过还没给我,好像有点儿舍不得。”“你去问问志峰,他平时省吃省喝,除了自考没有别的事,应该能攒住钱,我回去问我对象看能不能借点儿。”“那就不用了!”“哎!真是不好意思!”程亮低着头,的确是满脸歉意,张军说:“没事儿,没事儿。”。沉默片刻,已经上到三楼。程亮说:“唉,你师傅人也可以嘛,你问他借了没?”“没,我怕他给我个冷脸。”“试试嘛。”“不用试。”二人说着话来到电视房看电视。 张军近来心情的确有所好转。他对象罗艳前些天连打几个传呼让他回电话,他都不回,他不想理她。那天下午,他正在宿舍睡觉,听见大强在门外喊他,他说:“喊啥喊?还没睡够哩!”大强说:“你赶紧起来,看谁——来了!”他起来一开门看见是罗艳,就垂下头转身回到床上。罗艳紧跟着他,走到他面前圆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问:“为啥不回电话?”“……不想回。”张军面无表情低垂眼。罗艳“嗤啦”一声拉开小包,拿出一沓钱给他:“这是三千,不够再借。”说完转身就走,张军连忙拉住她的胳膊,罗艳要挣开,张军越用劲儿,一使劲就把她抱住,罗艳也就任他抱着,她喘着气说:“不管怎样,我跟你是一个心,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知道?”张军心里热乎乎的,扳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一阵亲吻,好长时间才分开,互相注视着,又紧紧地抱着,锁上门,走到床前躺到床上一阵来回翻滚,张军解开她的衣服,脱了自己的衣服,拉开被子,疯狂地睡了。罗艳硬是没有让张军进入,借口说她也生气了。 这些天,张军就寻思着找谁借钱,李伟和平安肯定是借不来的,他俩才刚定职没多长时间,而且工资才四五百,只能问跑车的几个同学借。他原想着程亮能借点儿,谁知却大失所望!你知道这程亮为啥没攒住钱?他可不是小气,而是真的没有攒住钱。不过,他不是因为家里有事儿,而是真没存下多少钱。他的工资基本上都是用在“拉关系”上,现在他已经走访过司机长、团委书记、车队大队长,小队长和一位车间主任,最近又通过对象认识电务段的一位副段长,正准备找机会去找他呢。这每次去都不是光顶着“笑脸”“空口套白狼”,都是沉甸甸的、一次比一次贵重,因此就没攒住多少钱。这都是听从他的当村干部的父亲的教导:“一定要学会拉关系,关系就是一种生产力,不管到哪儿首先要看人际关系,事在人为,为人离不开关系,办事儿更离不开关系,没有关系就难办成事儿!拉关系怎么拉?一靠嘴,二靠礼。靠嘴就是能说会道,头脑灵活;靠礼就是行人情送礼,有‘礼’走遍天下。拉关系也是一门学问,得好好动脑子学习哩!”这是父亲总结的经典理论,程亮牢记在心,整天思谋着咋样和带“长”的人拉上关系,遇见说过话的带“长”的,就“李哥”、“张哥”、“王哥”地叫,点头哈腰地格外亲热。他身上装一种七、八块钱的好烟,是给带“长”的人上的;一种四、五块的烟,是给同事和师傅上的。司机长一次开玩笑说他“后生可畏啊!”他笑着说:“全——靠师傅指点哩!” 第57章 张军借钱 张军跑车回来一觉睡醒已经十点多,他上楼去找志峰,志峰不在;去找大强,大强也不在;又去找卿宝,卿宝也不在。他在心里说:“现在这人都忙的很。”回到宿舍躺了一会儿,他换好衣服,潇洒的坐车去市里。 下车后,张军买了两份面皮两个肉夹馍来到百货楼。快走到罗艳的柜台前时,却看见罗艳母亲坐在柜台里面,应该是给罗艳送饭了。他就不想过去,转身往外走,刚走几步,却听见罗艳大声叫他。他站住回身,罗艳已经走过来问他:“你去哪儿?”张军说:“我……想去个厕所。”罗艳说:“你手里拿的什么?”“哦……”张军就把凉皮和肉夹馍给她说:“你们先吃,我去个厕所。”说着就走了。他转了一圈,想多转一会儿,就又去旁边一个商场转了一圈,回来远远看见罗艳母亲还坐在那儿,他想再转一会儿,又觉着时间太长不合适,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罗艳见他就问:“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张军一手捂住肚子咧着嘴说:“哦……有点儿难受。”罗艳母亲问张军:“你刚下班?”“早上四点下班。”“睡醒啦?”“喔。”“我俩已经吃过了,你吃吧。”罗艳把面皮和肉夹馍给张军说:“你吃吧。”张军说:“你再吃点儿吧?面皮?肉夹馍?”罗艳说:“我不吃了,再吃就撑住了。”“你早上都没吃饭吧,你多吃点儿。”“那我就吃啦。”张军吃着饭,罗艳母亲平静地说:“你慢慢吃,听我说两句。我问你要的定亲彩礼不算少也不算太多,现在要一万也多得是。当然,对你来说是有点儿多,但是对你也是一种压力,年轻人需要有点儿压力,有压力才有动力嘛!需要说明的是,我要的这么多都是给你俩的,要结婚就得买房,不买房也得租个单元房吧,你给我的钱我一分不要,你们结婚买房了就给你们,我这当老的心你能明白不能?”张军连忙点头说:“明白,明白。”“好,你能明白就好!年轻人一定要学会过日子啊!”“嗯。”“那我就走了。”她说着就起身走了,张军说:“那您慢走。”就和罗艳站起来,罗艳母亲说:“你慢慢吃,不用送,这儿不能离人。”说着就走了。张军看罗艳母亲走远了,就说:“你妈是领导?”“喔,小头头儿。”“今天是给我上的第一课?”“有意见?”“没意见,没意见。”“我妈就那人,爱摆个谱儿,其实是个‘豆腐心’。”“‘豆腐心’?”“怎么?不相信?”“有点儿。”“我的话你还不相信?”“相信,相信,你的话我肯——定相信!”张军笑着点着头说。罗艳说:“你要是不信,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顾客走过来,罗艳招呼道:“美女,需要点儿什么?”女顾客说:“随便看看。”她好一阵左挑右选,几番讨价还价,终于买了一瓶洗面奶走了。张军吃了两份儿面皮、一个肉夹馍,问罗艳:“还有一个肉夹馍,你吃了吧?”“我不吃,你吃了吧。”“那下午再吃。”“这儿不能热,你趁热吃了吧。”张军只得硬撑着吃了,吃了几口他问:“哎,忘问了,你妈给你送啥好饭?”“米饭、土豆红烧肉。”“哎!算我没口福。”“你没吃过?”“吃过,吃过,我是说今天没口福。”以前罗艳母亲也经常送饭来,张军也赶上几回。罗艳说:“我昨天见你同学了。”“哪个同学?”“好像是家在市里的那个,个子不高,有点儿瘦。”“哦——李伟吧,他一个人?”“两个人。”“又‘挂’了一个?”“还是以前那个。”“又好上了?”“喔,很亲热哩!手拉着手。”“是哪个?”“鸭蛋脸儿、马尾辫儿。”“哦——金川县那个。”“咦——你倒是挺熟悉的?”“我……只是见过,咋能熟悉?”“啥时候见过?”“至少两个月以前。”“现在还记得这么清?”“嗳——你看你这——人!怎么,吃醋了?”张军反问道。罗艳一扭身,丢下一句:“一边去,你才吃醋呢!”张军笑笑不再说话,吃完肉夹馍问:“你在哪儿见他俩?”“就在这儿。”“他跟你说话了?”“说了。”“买东西了没?”“买了一瓶护肤品。”“给媳妇的?”“那当然!我看他俩买了两套保暖衣挺好的,给你买一套吧?”“我就不需要了,给你买一套吧。”“那给你买个棉衣吧?”“我身上这件还可以,不用买了。”“哎,咱还是先租房吧,我妈不愿意了再说。”张军低着头不吭声。 罗艳在和一位女顾客讨价还价,张军看见他俩的上线和另一位女士走过来,手里提着东西。张军走过去打招呼:“王姐,今天有时间逛街了?”“王姐”笑盈盈地走过来问:“最近做的咋样?”张军笑着说:“马马虎虎。”“对了,明天在王派宾馆五楼会议室有培训,有时间的话去参加。”“好,有时间就去。”王姐走了,张军说:“哎,问她借点儿,行不行?”罗艳说:“王姐?咱跟人家又不是多熟,非亲非故的,怎么开口?”“那也算是朋友了吧,试试吧?”“明天再说吧。” 晚上,张军一回来就去找志峰。志峰正躺在床上望着屋顶,不知道想什么,看见张军进来就坐起来。张军问:“才八点就瞌睡了?”志峰说:“没瞌睡。”“那在思考什么问题?”“没想啥。”志峰低头沉思一会儿才问他:“你现在还做生意不做?”“喔,挣钱嘛,缺钱啊。”“你缺钱?你挣的工资不够花?”“不够啊,要买房哩!”“买房?买房干啥?”“住嘛。”“单身宿舍不够住?”“不够嘛——得买房哩。”“买房干啥?”“买房住嘛——准备结婚!。”张军颔首笑着说。“你都准备结婚了?”志峰瞪大眼睛看着张军,非常惊讶地问,好像这事儿根本就不可能不应该发生一样!看到张军微笑着点着头,志峰颔首转身,像是自言自语认真地说:“人一结婚就走到头了,一成家有孩子就什么也干不成,一辈子就定型了!人应该是先立业后成家。”张军说:“我现在还想啥哩!不像你志向远大为理想而奋斗哩!”志峰不好意思了,说:“我也没有多高的理想,我只是不喜欢跑车,我不适合跑车。”说着就沉着脸。张军说:“哎,咱老同学哩,你能不能支援点儿?现在正难着哩!”“支援?支援啥?”张军没想到他竟然不明白,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就说:“不愿帮忙就算啦!还装啥哩?”志峰说:“我……真是不明白,你说支援啥?哦——你是不是想借钱?”张军说:“嗯,你真是不明白,能借点儿不能?”“你想借多少?”“你能借多少?”“嗯……两千。”张军大喜过望,一下子拉住志峰的双手,兴奋地说:“志峰,你真是好哥们儿!到时候一定请你当伴郎!”志峰说:“不用,不用,明天给你取。”“明天请你吃饭!”“不用,不用。”“唉,你自考考完没?”“没,还有四门儿。”“听说你拿到文凭就辞职去北京?”“嗯,还不一定,拿到文凭再说,也可能去上海、深圳。”“到时候办停薪留职?”“辞职。”“直接辞职不干?我劝你还是停薪留职吧,万一……”“直接辞职!我一走就不想再回来了!”张军瞪大眼睛伸出大拇指说:“牛,你真牛!”志峰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张军说:“你谈对象了没?”“没有。”“回头给你找一个吧?”“不用,现在还不到谈对象的时候。”志峰说的很坚决,张军也就没再说什么,他想志峰还真是意志坚强,真的是为了理想而奋斗啊!他忽然开始佩服志峰。沉默间,志峰不知说什么好,就拿起旁边的书,张军说:“好,那我就走啦,不打搅你看书了。”“嗯……”志峰想说:“没事儿。”却没说,张军就走了。 下到楼下,来到李伟和平安的宿舍,没人。他又去找卿宝,还是没人,心里说:“这家伙咋还没回来?”就去找大强,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啪啪”的打牌声,走进去看到大强和闫师傅、李广、还有一位像是家属区的赵师傅在打双升,大强和李广一班儿。旁边有李广的两个战友和隔壁的一位师傅三个人在看,张军也站在大强旁边看,边看边议论,吵闹而热闹。一直等到结束,另外几个人都走了,大强见张军还不走,就问:“你咋还——不走?我瞌睡啦。”张军说:“这才十二点多,夜生活才刚开始嘛。”大强说:“怎么,你想请我出去喝两杯?”张军笑着说:“有这个意思。”“有这个意思?算了吧,虚——情假意!”“你不相信那我没办法。”“真的?”“真的嘛!”“那现在就走!”可是张军却还是坐在床上,大强乜他一眼提高音调说:“光——卖嘴吧你!”闫师傅出去可能去厕所了,张军就低声说:“前几天答应的事儿咋样?取了没?”大强说:“哦——新郎官儿原来是有事儿啊,我——晚上才回来,明天给你取。”张军说:“忘了?”大强说:“喔……这两天太忙了。”张军说:“喔,就是,明天叫你一块儿吃饭,还有志峰,志峰答应借我两千。”“志峰省吃省喝的,不吸烟不喝酒不打牌,没有啥事儿,能存住钱。”“嗯,人家一心学习,再过两年就辞职哩!”大强说:“人家有本事嘛,不是一般人!”“啊——”大强躺在床上大张着嘴打了个哈欠说:“我瞌——睡了,不出去喝了,你记着,别——忘了!”。张军说:“你睡吧,我走啦。嗳,对了,明天市里有个培训,你去不去?”“培训?啥培训?”“仙妮蕾德。”“算了吧,我早——都忘啦!”“那我走了,我明天去。”张军边上楼梯边想:都几天了这家伙还没取?是不是变卦后悔了?回到宿舍,同宿舍的赵师傅已经睡了,他摸黑儿刷牙睡觉。 第二天早上,张军早早起床,吃过饭就去市里王派宾馆。在宾馆门前等了不到十分钟,看见罗艳穿着一件黑色西装大翻领黄色衬衣,梳着马尾辫走过来。张军伸出大拇指笑着说:“很精神、很有气质,像个总经理!”罗艳笑着说:“再像也是个假的!”张军说:“没问题,再过两年就成真的了!”罗艳说:“不要拍我马屁了,再拍也没用!走,赶紧上楼。”“早着哩,现在还不到八点。”“咱在会议室门口等,要坐到前排,前排!明白不?”张军忽然心下一亮,就说:“明白,明白!”二人就坐电梯上到五楼,找到会议室,就在门口靠着墙等。张军问:“谁在百货楼?”罗艳说:“刘姐。”“她不来听?你俩关系恁好,她怎么不加入呢?”罗艳沉下脸说:“哎!说不动嘛!”“那——交给我吧?”“你——你比我还能?”“成功属于敢想敢干的人!”“咦——看把你能的!好,我就看看你咋样说动人家。”张军看着过道的地毯说:“这地毯路走着不习惯,走不快,乱摇晃。”“你是没走习惯,地毯一铺就上档次了!”“那以后咱家里也铺地毯。”“地毯也分档次哩。”“那当然。” 二人说着话就看见王姐和一男一女两个人上来,看见他俩就笑着说:“二位来得早啊!”罗艳笑着说:“听说王姐来讲课,一定要早来的!”王姐笑着说:“我讲得不好,我的上线讲得才好哩!”王姐开了门,几个人就走了进去。王姐微笑着问:“你俩什么时候发喜糖呢?”罗艳不好意思说,低下头。张军说:“快了!等不到明年。”王姐说:“好,发展挺快的嘛!”张军说:“主要还是有共同的奋斗目标,感谢仙妮蕾德,感谢王姐!”王姐说:“小伙子挺会说的嘛,一会儿上台讲讲吧?”“讲什么?”张军没想到王姐这样说,就问。王姐笑着说:“就讲你怎么加入仙妮蕾德,怎么和对象认识,如何感谢仙妮蕾德之类的话,怎么样?”张军想了想,说:“好,那一会儿我就上台讲,唉,我和罗艳一块儿讲行不行?”王姐说:“行么!张军啥时候都想着罗艳,真是形影不离!”罗艳连忙说:“我就不上台了,你讲就行了。”张军说:“那你去讲吧,你比我能说。”罗艳说:“我能说啥?我上不了台儿,一上台就晕。”王姐说:“罗艳既然不想上台,你一个人上台,不能勉强人。”张军说:“好,那一会儿我就好好发挥!”罗艳说:“千万别卡住了!”张军说:“没问题,你就看我——的了,媳妇儿!”“去你的!”娇羞的罗艳用小拳头在他肩上打了一下,张军“哎吆”一声说:“你真打啊,打坏了你不心疼?”“去!谁心疼你!”罗艳满脸红晕,又推张军一下,旁边人都笑了。王姐对旁边两个人说:“要不是仙妮蕾德,他们两个不可能认识的!要不他们说感谢仙妮蕾德哩!”那两个人也都笑着点点头,其中一个说:“这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张军说:“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王姐啦,王姐,到时候一定要当我俩的证婚人!”王姐笑着说:“好,没问题!”王姐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我的上线,这位是汉康来的,这位是咱这儿最早开始传销的。”两个人都和张军、罗艳一一握手,都鼓励他俩好好干。 说话间,三三两两来听课的人陆续进来,王姐忙着招呼。张军问罗艳:“一会儿上台咋讲?赶紧给参谋参谋,不对,是指导指导!”罗艳一扭身丢下一句:“谁让你能的,‘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儿’!”张军忙追上去说:“这是王姐先说的。”罗艳说:“人家只是客气一下,你都当真了?”张军说:“人家是客气的?不是吧——我只是想人家既然说了就不应该不给人家面子。”“那你就自己好好想吧,别问我,我不会!”“我刚才也是忽然想咱俩真是应该感谢仙妮蕾德的,要不是这传销,咱俩咋能认识?”罗艳还是不理他,他就继续说:“我一会儿就像王姐刚才说的,讲咱俩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发展仙妮蕾德的,主要是感谢王姐的,咱得多说说好听话,多给王姐捧场,咱不是还想借人家钱哩嘛!”罗艳说:“好,那你就好好想想,一会儿咋讲。” 会议室里差不多坐满人了,培训课开始,先是王姐作开场白,让两位上线讲,接着是王姐讲,下面人听的都很认真,有的还拿出笔记本边听边记。王姐讲完说:“下面,请我的一位下线上台讲一下他和仙妮蕾德的真实故事,有请张军上台,大家欢迎!”下面都“啪啪啪”一阵鼓掌。张军一下子感到无上的荣光,心里一阵紧张。这是他第一次上台演讲,第一次受到这么多人的欢迎,他站起来,摸摸胸口,强自镇定,快步走上讲台,看着下面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他,他心里一慌,不知道怎么讲,他支吾着说:“我……我……”王姐笑着说:“小伙子可能是第一次上台,不要紧张,就把你刚才给我说的讲出来,你刚才是怎么说的就怎么讲。”张军定定神,就开始演讲:“我今天主要是想感谢仙妮蕾德,感谢王姐的,没有王姐,没有仙妮蕾德,我和我‘媳妇儿’就不可能认识!”接着他就讲怎么知道仙妮蕾德,怎么参加王姐的培训课,怎么认识罗艳,王姐怎么教他俩传销策略,如何帮他俩进货,如何支持他俩搞传销活动,最后他有点儿动情地讲:“我这一辈子都要感谢王姐,感谢仙妮蕾德!”说着就低头鞠躬。下面的人又“哗哗哗”地鼓掌。王姐说:“小伙子有点儿紧张,但是讲得很好,说的都是真事儿,讲的都是真心话!大家再次鼓掌给他鼓励!”“哗哗哗”又响起一阵掌声。张军心里一阵激动,又感受到一种无比的光荣。他又弯腰鞠躬,走下讲台。 培训课结束,王姐一直忙着招呼来宾,张军和罗艳就和王姐打个招呼走了。走进电梯,还有几个人。罗艳看看张军不说话。张军问:“怎么?看我干啥?”罗艳说:“不怎么。”就把头扭向一边。下到楼下,罗艳微笑着说:“今天感觉咋样?是不是特别风光?”“嘿嘿,”张军笑笑说:“风光?还真是风光了一回!给这么多人演讲,还真是头一回!不过,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是在提前讲咱俩的恋爱史哩。”“一边儿去!”罗艳又打他一下。张军没有躲,而且说:“让‘媳妇儿’打的感觉真好!”“你……”罗艳还想打他,手举起来却没有打,张军就笑道:“舍——不得打了吧?心疼——了吧?”罗艳说:“一边儿去!少——贫嘴!说正经的,你真想借王姐的钱?”张军说:“试试吧,我看她不像是小气的人。”“那咱买点儿礼品去人家家里坐坐吧?”“去人家家里?”“嗯。”“好,买点什么?”“化妆品她肯定不缺,人家用的都是仙妮蕾德的化妆品,买点儿进口水果,再买点儿高档红酒,咋样?”“好,就按你说的办!那什么时候去?”“下午或者晚上吧?一会儿打个电话问一下。”“好。”吃过饭,罗艳说:“你打吧。”张军说:“还是你打吧,她和你认识时间长,再说你们女人之间好说话。”“好,现在十二点多,人家可能还没吃完饭,再等一会儿吧。”“好,媳妇儿英明!”罗艳又打他一下,张军就趁势抓住她的手,搂住她的腰。回到柜台,罗艳看看时间一点十分,她就拿起电话给王姐打电话,电话通了,罗艳问:“王姐,吃过饭了吧?”王姐说:“吃过了。”罗艳问:“你下午有事儿没?”王姐说:“嗯……有点事儿,你有事儿吗?”罗艳说:“也没啥事儿,就是想去你家转转儿。”王姐说:“这不是早上刚聚过吗?你也看见了,我今天得陪两位上线哩,小罗,你有啥事儿就直说,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事儿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罗艳就说:“王姐,是这样,我和张军正准备结婚,还想买房子……”王姐说:“怎么?是不是缺钱?”罗艳说:“嗯……你看能不能支援点儿,你要是紧张,那就算了,就当我没说。”王姐说:“钱嘛……我前些天刚进了一批货,手头有点儿紧,借是能借就是不多,借你一千咋样?”罗艳说:“好,好,谢谢王姐,谢谢!”“不客气,那你明天下午来取吧。”“好,谢谢,谢谢。”挂了电话,二人相对一拍手,张军兴奋地说:“咋样,我说的没错吧?”罗艳说:“算你聪明!明天去还是应该买点儿礼品的。”张军说:“那当然。”罗艳又说:“还应该写个借条的。”“哦——那是应该的。”“我下午该叫班了,这事儿就劳驾你了。”“喔,是不是应该咱俩一块儿去的好?”“那人家说让咱明天下午去取,你还能说改天?”“那算啦,我一个人去。”张军兴奋地说:“钱够了吧?”“不够吧,还得买家具家电,我让家里出点儿,办事儿还得三四千,你家里咋说的?”“那肯定是我家里出,回去我问问。”罗艳微微颔首慢慢说道:“张军,我觉着——这传销不太行。”张军说:“贵在坚持,新产品想打开市场很难,万事开头难!”罗艳说:“说是这样说,但是还有一句‘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张军问:“你不想干了?”“这传销不是不好,而是销路不好,大多数人还是接受不了,太——贵了!虽说好,但是短期内还是看不出明显效果来。‘刘姐’从一开始就对这不太‘感冒’,她平时卖的都是大众产品,贵的东西还是卖的慢,人家的东西走的就是快。”张军说:“咱主要是不认识那些大款、有钱人。”“这东西属于高端产品。”“那咋办?再看看吧,把这些产品得买完吧?”“嗯。”“我得走了,下午就该叫班了。”“那你走吧。” 张军回到宿舍,还没叫班,他就去找志峰,志峰把一沓钱给他说:“早上去你宿舍你不在。”“我去市里了,你真是太好了!下午请你吃饭!不对,我该叫班了,回来一定请你吃饭!”志峰说:“不用,不用。”感动得张军心里热乎乎的,说了几句话,看到志峰在学习,张军说:“那我就走了,不打搅你了!”张军又去找大强,用劲儿敲了几声门,才听见大强在里面答应:“谁——啊?”张军大声说:“我,张军。”大强起床开了门,张军问:“睡觉啊,你晚上是不是要待班?”“可能吧。”大强又躺到床上。张军说:“那你现在睡了,晚上到待班室还能睡着?”“没——事儿嘛!现在几点了?”“都十三点多了!”“喔——一睡就睡这么长时间。”“你几点开始睡?”“十点多吧,吃饭回来,躺着就睡着了。”“看你床上乱的!睡觉又不老实了吧?”张军笑着问。大强抱着被子一翻身把被子压在身下说:“去!谁都跟你一样?你来干啥?净打搅我的美梦!”“梦见谁了?哪个美女?”大强却不理他,张军问:“哎,昨天说的事儿咋样?”大强还是不理他,他就推推大强问:“舍不得,变卦啦?”大强说:“你得请我吃饭,要不然我心里不平衡!”张军说:“没问题,一顿饭嘛,小意思!走,现在就去!”大强一下子坐起来说:“好,现在就去!正好我还没吃饭!”张军说:“可我吃过了啊,走,吃过了也陪你再吃点儿。”大强说:“那也是应该的。”张军笑着说:“应该的,应该的,好大强啊,你能救老同学于水深火热之中,老同学感激你一辈子的!”大强说:“生意人就是会说话。”张军说:“我说的是真心话。”二人就去段门口饭店撮了一顿。吃过饭二人到银行,大强给张军取了一千元。回来在宿舍等了一会儿,张军就叫班了。出勤后上车,张军和师傅正在干活儿,看见卿宝的车正在入库,他就跑过去在要道的地方给卿宝招手,卿宝看见他过来,等车停下来,问他干啥?张军问:“要结婚买房哩,能不能赞助点儿?”卿宝说:“可以,你回来给你。” 第二天下午,罗艳给王姐打电话,王姐说,我下午还有事儿,你不用来我家,咱俩在公园门口见。罗艳到公园门口,王姐把一千元钱给她,她要把礼品和借条给王姐,王姐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借这么点儿还值得这样?我是真有点儿紧张,要不然会多借你们点儿。”说着就转身走了,感动的罗艳直说:“谢谢,谢谢王姐!” 第58章 卿宝约彩虹 卿宝退勤回到宿舍,程亮正躺在床上看书。卿宝笑着问:“又——用功呢!不去找媳妇啦?”程亮说:“人不能沉溺女色,人必须要学——习!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正跑着车,受电弓突然降下来咋办?”卿宝说:“不知道,以前好像学过,忘了。”程亮又问:“再问你一个问题,车正跑着跳闸了咋办?”“嗯——人为合闸。”“合上又跳咋办?”“又跳了?那咋办?”程亮笑着说:“不知道了吧?这都是应急处理必知必会的,不会处理就等着被‘收拾’吧,要下——岗哩!”“咱是副司机,有师傅哩嘛!”“要是师傅也不会咋办?路上处理故障是副司机去的。”“副司机不会,司机去嘛。”“副司机没权操纵,再说了,你会不会操纵?”“不会,不会操纵停车嘛。”“停车可不是随便能停的,一停车就要算事儿的,不需要停车就能处理好的故障你停车了是要扣钱的。”“哎呀,你说的太——复杂了,这不是难——为人嘛!”“这是必知必会,跑车不会应急处理是不行的!”“哎,你好好学习,你学好了给我讲讲。”“我不给你讲,你自己学习。”“哎呀,你太——不够意思了!咱是舍友加老同学哩,你就这——样啊?是卖关子还是让我叫你程老师啊?”“叫程老师也不给你讲,想知道自己去看书,不光要看书,还得到车上熟悉电器位置,你光知道怎么处理,到车上却找不到位置,还是不会处理。”“哦,这倒是。”程亮又说:“今天早上去车间学习了,说是今年春运结束要进行上岗考试,考试不及格的补考,补考不及格的下岗!以后要是犯了严重错误也要下岗的!”“下岗干啥?”“干啥?想干啥干啥,自由了,没人管了,可以卷铺盖走人了!”“这么厉害?”“那你想——哩!”“那得学习了!”卿宝说着从包里拿出应急处理必知必会书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卿宝说:“这么多故障!”程亮说:“你想哩!我前天去汉康时就遇到一个故障。”“什么故障?”程亮就给他讲了前天的事儿。卿宝说:“要奖才奖二、三十?”“就这还不知道有没有呢!”“这差距也太大了吧?”“那人家领导会说这都是应急处理必知必会的,是咱应该会的。”卿宝也没啥说的了,就看书。忽然,一张纸条从书里掉出来,上面写着苏彩虹家里和单位的电话号码,卿宝这才想起来是夹在这本书里了,前几天怎么找也找不到。程亮也看见了,问他是什么,他连忙塞进兜里。程亮笑着问:“有秘密了,哪个美女?”“美女——美女——你在哪里?”卿宝唱了一句仰倒在床上。程亮继续看书,卿宝说:“饿了,走,去吃饭吧?”程亮说:“我这会儿不饿,你先去吧。”卿宝说:“都快六点了,你还不饿?”“不饿。”“哦——一会儿肯定有行动!那我先走了。” 卿宝走出宿舍楼,看见李伟下班回来。李伟看见卿宝就问:“去哪儿?”卿宝说:“吃饭嘛,你又不做我的饭。”李伟说:“我一会儿要出去,你想做饭就和平安做饭吃。”“我又不会做饭。”“那你帮平安做饭嘛,洗碗刷锅总会吧?”“我才——不洗碗刷锅呢!”说着就去食堂吃饭。快吃完时,大强进来。卿宝说:“饭都快卖完了。”大强说:“随便吃点儿呗。”他在小灶窗口要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坐在卿宝对面。卿宝问:“晚上干啥?”“还能干啥?打牌嘛。”“整天打牌也不累?”“不累,不打牌干啥?”“你可以啊,”卿宝又小声问:“听说你现在打牌还赢钱啦?”“喔,小打小闹,不带点儿刺激能有啥劲儿?”卿宝不说话了。 卿宝吃饭回来,程亮已经出去了,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窗外,夕阳的光辉投射在杨树叶上,反射着缕缕金光,投射在窗玻璃上,绚丽迷人。卿宝想起苏彩虹,上次给她打电话却想不起来她说过的号码,也找不到那张纸,现在找到了就给她打电话吧?他就去待班室先拨通护士站的电话,她没上班,又拨通她家里的电话,一个妇女可能是她母亲接了电话。卿宝问:“请问苏彩虹在家吗?”“不在,你是谁?”“我是她一个朋友。”“喔,那你等一会儿再打吧。”“好。”回到宿舍,他又没事儿干了。他想,自从那次和苏彩虹见面后,已经有十几天了吧?这么长时间没给她打电话,她是不是以为自己不愿意呢?他要是生气了不愿意了怎么办?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她呢?说不喜欢还有点儿喜欢?到底有多少喜欢呢?他也说不清,到底跟她谈不谈呢?哎,真烦人!…… 外边的一声喊惊醒了卿宝,他抬头一看,天已经黑了。他想,要是她不愿意也好,最后再打一次!他又去待班室打电话。电话“嘟——嘟——”地响了半天也没人接,他都准备挂电话了,却听到有人接了:“喂——哪位?”是苏彩虹的声音,他说:“我是卿宝。”“喔,你有事儿?”“你今晚有事吗?”“没事儿。”“我想请你跳舞。”“我……今天累了,明天吧?”“你是刚下白班?”“嗯。”“好,那明天早上我要是没叫班,出来玩吧?”“好,明天没事儿的话就出去玩。”“好,再见。”“再见。”“看来她是真生气了,”卿宝心想,“她明天会答应自己吗?她是不是在推托呢?她明天如果还是说有事儿,那就到此为止。不过,听她的语气还不是很生硬、很冰冷,她是在试探自己吗?自己到底能不能一直跟她谈下去呢,会有最终结果吗?她明天如果还是说有事儿,那就算啦……”卿宝边走边想,走到一楼,看见平安从郑师傅宿舍里出来,手里拿着本书。平安扭头看见卿宝眉头紧锁的样子,问道:“‘情种’在思考什么问题?”卿宝笑着问:“你不是在学算卦嘛,你算算看,你要是算准了,我也跟你学算卦。”平安随口说道:“‘情种’当然是为情所困了。”卿宝心下一惊,却故意说:“不对,我刚才想的不是你说的。”“那你想啥呢?”“想……反正不是你说的,你说的不对!”卿宝问:“你拿的是啥书?”平安说:“‘天书’!”“让看看嘛!”“你看不懂。”“让看看嘛。”说着,就伸手要拿,平安就把书给他看。卿宝拿过来一看是《易经》,他翻了翻,问:“这书你能看懂?”“看不懂慢慢看嘛。”“这太——深奥了!你能学会?”“郑师傅文化也不高,只有初中文化,人家都能学会,咱还学不会?”二人说着话已经走进平安宿舍。平安的床铺很整齐,被子也叠的有棱有角,桌子上整齐地放着几本书,有《文王八卦》、《鬼谷子》、《杨氏太极》。卿宝笑着说:“你快成‘半仙儿’了!”平安认真地说:“我咋能称得上‘半仙儿’?郑师傅研究多少年了才称作‘半仙儿’,我才刚刚起步,还能称得上什么仙?”卿宝微笑着问:“你怎么一下子就喜欢上‘算卦’呢?”“实话跟你说吧,这是因为我相信‘命’了!人的命天注定,一人一个命,这是真理!该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怎么也得不到!”“这么说,人都应该坐着等,该发财的早晚会发财,该得到美女的一定会得到美女?”“命里有不等于坐着干等,是经过勤奋追求一定能得到;命里没有,再废寝忘食、努力奋斗也得不到,这就是为啥都努力奋斗,有的人能成功有的人成功不了。“那你给我算算,看我能不能得到美女?”“我还不会算,我才刚开始学。我告诉你美女之所以是美女,是因为她少,要是大街上到处是美女,也就无所谓美女了。”“哦——我明白了,所以美女就很难得到。”“这就看你的缘分了!美女如花,花总要败落,娶妻生子是要会过日子的,不是看漂亮不漂亮。”“那为啥人都想要美女呢?”“这就说明人不理智不明智。”“看来你现在的思想真是明智,不是一般人啊!”“我才刚刚入门儿,郑师傅的思想才称得上高深哩!你想算卦就去找郑师傅给你算算。”“好。”他正想说“一会儿就去。”转念一想:那要是算出来的结果是命里没有咋办?就成天待在宿舍?随便找个对象就算啦?算了吧,还是算了吧!于是他只说:“我跟人家不熟,以后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卿宝醒来看看窗外,天似乎阴着。他爬起来凑到窗户跟前,又往外看了看,天的确是阴着,还好,没有风。“冷!”他抖索着身子又躺进被窝。他瞥一眼程亮的床上,程亮正在看书,他想:“她今天能答应不能?她要是答应了去哪儿?”“去人民公园?还是植物园?”他这样想着就起床,洗漱完就去外面吃饭。吃过早饭回到段里去车队学习。果然是队长在讲,根据国务院、铁道部、路局要求,今年要实行竞争上岗制度,每半年要进行一次上岗考试,不及格的给一次补考机会,补考仍不及格的要下岗。以后要建立内部待岗制度,凡发生严重错误的要拿牌内部待岗。队长强调,以后的上岗考试要动真格的,单人单桌,发现作弊、交头接耳的一律按不及格处理。段长亲自抓这一项工作,大家一定要高度重视,认真复习,千万不能有侥幸心理。 学完习,卿宝去运转室看看牌,看看计划,又到待班室打电话,门却锁着,他就去“大集体”院里打电话。“大集体”院里静悄悄的,两排平房的中间过道里一个房间窗户外面的窗台上有一部电话,这还是他那次无意间发现的。“大集体”里一般不来人,一来就是去货场干活儿,大多数时间是卸煤。有人就白天卸煤,晚上往家里抗煤。他拿起电话拨通苏彩虹家里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有人接了:“喂——哪位?”是苏彩虹,卿宝说:“我是卿宝。”“喔,有事吗?”“你今天有事儿吗?”“没事儿。”“出来玩吧?”“去哪儿?”“去市里公园吧?”“今天有点儿冷吧。”“是有点儿冷,但是没有风,也不算太冷,出来转转吧,呆在家里挺闷的。”“好吧。”“那我就先去汽车站等你。”“好,我随后就到。” 卿宝在汽车站等了差不多快半个小时,才看见苏彩虹过来。她今天穿一件黑红色休闲服胸前有一朵银色莲花雕件儿闪闪发光,黑色西裤,脖子上围着一条淡黄色纱巾,纱巾塞进外套里,仍梳着马尾辫,手上戴着深褐色薄毛绒手套,轻摆手臂,快步走来。卿宝问她:“冷不冷?”苏彩虹说:“还好,不算太冷。”卿宝说:“现在这冬天已经没有前些年冬天冷了,只要不刮风,就感觉不到冷。”“你们男的肯定不怕冷。”卿宝笑笑说:“柔——弱女子弱——不禁风!”苏彩虹说:“那倒不至于,你啥时候来?”“我刚来一会儿。”“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没事儿。”去市里的三路车来了,卿宝请苏彩虹先上车,他跟着上车,坐在她旁边,一股淡淡的香味飘入鼻孔。卿宝说:“挺香的。”苏彩虹问:“啥香?”卿宝往她跟前凑了凑,耸耸鼻子,苏彩虹笑了,扭过头问:“好闻?”卿宝说:“挺好闻的,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法国进口的。”卿宝说:“你今天晚上夜班?”“喔。”“下夜班是不是大歇了?”“大歇歇三天?”“喔。”“大歇三天真美!”“要是没有大歇,就把人累死了!实际上只能玩两天,第一天是睡觉,一睡一整天。”“那晚上还瞌睡不?”“睡嘛!看电视看累了就睡觉,有时候有好节目能多看一会儿。”“看到几点?”“十一点多。”“你喜欢看啥节目?”“随便看,有意思的就多看一会儿。”“哦。”“离家近近的就是好啊!吃得好,睡得好。”“你在食堂吃饭?”“喔。”“饭咋样?”“太——不咋样了!下午一般都是剩饭。”“领导也不管?”“谁还有心管那!有饭吃就不错了!”“这些天……挺忙的?”“哦……家里有点儿事,一退勤就回家了。”卿宝点点头说,脸有点儿热,他连忙转移话题:“你们这一段时间忙不忙?”“忙嘛,从早忙到晚。”“医院里人住满啦?”“没有,住了有多一半儿,就这都把人忙的不行,还敢住满?你家在哪儿?”“西塬上。”“回家方便不?”“下火车坐半个小时汽车,还得走一个多小时,我们上班也没个固定点儿,在家也不敢多呆。”“你啥时候下班?”“昨天下午十六点多,晚上可能要待班,要是昨天走的那一班儿人半路折返,我一大早就叫班走了,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哦,你们的班儿就是没个点儿,生活没规律。”“喔——,上了这条船想下去就难——啦!”“我听说干到老司机就有资格改职了!”“但愿吧。”“你喜欢干司机不?”“太——不喜欢了!烦——死了!”卿宝跺着脚说道。“嘿嘿。”苏彩虹笑了两声问:“你们上班就是坐在那儿,不累吧?”“车跑着,副司机倒是没多少事儿,给师傅烧好水,一路上四次机械间巡视,车一停就累了!”“停车还干啥?”“擦车嘛!最让人烦的就是擦车,我师傅说自己家的家具还没有天天擦哩,这公家的火车头倒是一上班就得擦。”“我也听一些司机说最让人烦的就是擦车啦。”“是嘛,要是不擦车我们都成白领啦!成——天擦车,手都洗不净,手纹、手指甲老是黑的,熬了一夜下班了还得擦车,能不累吗?”“工人挣的就是辛苦钱,啥时候有钱了就辞职!”“你说的太对了,说到我心窝儿里啦!”苏彩虹“嘿嘿”笑了。卿宝问:“你上次是什么时候去市里的?”“喔,让我想想,半个月以前吧,和我同事来买衣服。”“买啥衣服?”“就是身上穿的这件休闲服,咋样?”“可以,挺好看的。”“你经常来吗?”“我都好长时间没去了,最少也有半个月了。” 二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人民公园了。公园里人不太多。刚进门的大花坛里各色菊花争相开放,在这阴阴的天幕里显得瑰丽多姿,鲜艳夺目。走到人工湖边,过了小桥,卿宝问:“划船吧?”苏彩虹说:“好。”卿宝去买了两张脚蹬船票,来到岸边,卿宝先上船,苏彩虹拉着他的手上船,小船一个摇晃,吓得苏彩虹连忙蹲下,双手抓住船帮,卿宝说:“没事吧?”苏彩虹说:“嗯。”卿宝说:“你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苏彩虹慢慢站起来,拉着卿宝的手,二人手拉手,慢慢走到座位前,转身坐下。卿宝问:“还怕不怕?”苏彩虹说:“不怕了。”卿宝说:“那咱俩一起蹬吧。”“好。”二人一起蹬,卿宝掌握方向盘,小船“扑腾扑腾”地向前驶去。卿宝问:“你以前划过船没?”苏彩虹说:“划过两次,每次都害怕,船一晃就害怕。”卿宝说:“那你刚才还说好。”“害怕是害怕,却还想划。”“为啥?”苏彩虹笑着说“因为……划船的感觉挺美的,碧波荡漾,飘飘悠悠。”卿宝说:“是挺美的。其实,船一晃我也害怕。”苏彩虹扭过头问:“你也害怕?”“害怕嘛,万一掉进水里咋办?”“嘿嘿。”二人边蹬边聊,卿宝心里挺愉快的,他觉得苏彩虹的一言一笑还是挺有特点挺吸引他的。苏彩虹问他:“你喜欢跳舞不?”卿宝说:“不是太喜欢,有时候去转转儿,在宿舍呆的太闷了去转转儿。”“你平时跑车回来喜欢干啥?”“胡乱玩儿嘛……也不知道成天玩儿些啥,哎,你呢?你平时都喜欢干啥?”“也没啥特别喜欢的,看看电视翻翻书,也不知道成天都干啥了。”“你们到汉康后转不转?”“转嘛。”“那你去过汉康不少地方了吧?”“也没去过多少地方,没钱啊,也没多少时间,先得睡醒吧?”“哦。”苏彩虹笑笑。卿宝又说:“不过,你想去转的话,可以跟我去转转儿。”“我不去——听说你们有很多人到汉康经常去跳舞,对吧?”“喔。”“你去不去?”“我跟师傅去过几回再没去。”卿宝觉得脸有点热,连忙把头扭向另一边。“昨天晚上你去跳舞了没?”“没去,你不去我去多没意思。”苏彩虹颔首微笑着说:“你可以邀请别人呀?”“那咋行?”“咋不行?”“肯——定不行嘛!我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还能随便和别人拉手?”“我才管不了你的。”“我甘愿受你管。”卿宝笑着说,苏彩虹得意而娇羞地笑着。突然,两个十几岁的男孩开着摩托艇从桥下穿过,拐过一个弯儿,快速向这边驶来。卿宝连忙转弯,但是摩托艇跑得飞快,还是蹭了一下,他们的船身还是猛地一侧。苏彩虹吓得一下子抱住卿宝,卿宝也吓得脸都变色了,他紧紧地抓住中间的圆柱撑。真是万幸!船剧烈地摇晃几下,终于渐渐平稳。苏彩虹松开卿宝,一脸羞红。二人定定神,慢慢向始发地靠去。苏彩虹说:“吓——死人了!上岸吧。”“别说‘死’,多不吉利。” 上岸后,走到过山车跟前,卿宝问:“想玩不想?”苏彩虹摇摇头。卿宝说:“玩玩儿吧,坐一回吧,我还没坐过哩!”苏彩虹说:“好吧。”二人肩并肩坐好,过山车启动,越来越快,下一个陡坡时,卿宝趁势抱住苏彩虹,苏彩虹也任由他抱着。坐了两圈,苏彩虹不想坐了,二人就下来。然后就去鬼城,苏彩虹吓得直往卿宝怀里钻,卿宝紧紧抱着她走出鬼城。 一转眼,就快中午了。卿宝问苏彩虹:“饿了吧?想吃啥饭?”苏彩虹说:“随便吃点就行了。”“你想吃啥就说嘛,别不好意思。”走到一家快餐店前,卿宝说:“看看吧?”苏彩虹说:“行。”二人进去看了看,卿宝问:“咋样?”苏彩虹点点头,卿宝说:“你点。”苏彩虹说:“你也点。”卿宝说:“你先点。”苏彩虹就点了一个西蓝花炒木耳,卿宝让她再点,苏彩虹说:“你点,一人点一个嘛。”卿宝就点了一个莲菜炒肉,问她:“喜欢吃不?”苏彩虹点点头说:“喜欢,我吃饭不挑剔,只要不辣,啥都行。”“想喝啥汤?”“甜汤吧。”“醪糟汤?”“好。”“这一碗米饭太少,给你来个肉夹馍吧?”“不吃肉夹馍,你不是都点了一个肉菜吗?吃肉多了不好。”“怕发胖?”“不是,要多吃菜少吃肉,尤其是肥肉。”卿宝笑道:“那还是怕发胖嘛。”“不是,是健康。”“吃肉多了就不健康了?”“是的。”“为啥?”“我也不知道,这都是电视上讲的,还有杂志上看到的。”饭菜上来了,二人边吃边聊。苏彩虹说:“你这人心眼儿多。”“我心眼儿多?”卿宝看着苏彩虹问,不知她此话有何深意。苏彩虹喝了一口汤说:“因为你爱吃莲菜。”“哦——”卿宝笑了,说:“我也不是特别爱吃莲菜,主要是想着你可能爱吃。”“为啥?”“因为女孩心眼儿多嘛。”卿宝笑着说。苏彩虹也笑了。 吃完饭,卿宝说:“跳舞吧?”苏彩虹说:“行。”找到一家舞厅,二人进去,滑入舞池,紧紧依偎。刚跳了两曲,苏彩虹说:“走吧,不在这儿跳了。”“咋了?”“先出去再说。”说着就转身出去,卿宝跟着出去,苏彩虹说:“刚才,在咱俩后面的那个穿红夹克的那个男的以前追过我,刚才一直跟着咱。”“那和他跳舞的那个女的是他对象不是?”“不知道,可能不是吧,要不他一直跟着咱干啥?”出来也不知道哪儿还有舞厅,苏彩虹说:“不跳舞了,随便转转儿吧。”“好。”二人就去百货楼转。看了很多衣服,苏彩虹都没有看上,卿宝笑着说:“你眼光真高啊!”苏彩虹笑着说:“那当然。”从百货楼出来,二人就坐车回去。 卿宝回到宿舍,却看见门上写着叫班留言,十五点二十的,开车点早都过了!他连忙去运转室看见他的牌儿挂在预备人员一栏,他问出勤值班员,原来他们车拉临客,一来回都是客车,跑得快。他师傅给值班员说说好话,值班员给他找了一位家属区的预备人员替他,没给他算漏乘。 晚上,他又约苏彩虹去跳舞。 第59章 过年 除夕这天晚上,大强和白师傅在汉康公寓电视房正在参加一年一次的春节茶话会就叫班了,他俩抓了两把瓜子糖,拿了两个橙子、香蕉就去准备出勤。出勤时各领一袋花生瓜子、水果、糖,再到食堂领半斤饺子就去接车。路上,商店、饭店都贴着对联关着门,挂着通红的红灯笼,近处、远处时不时传来一阵阵鞭炮声,空气中弥漫着烟火味。看完车,师傅说:“小李,今天就不擦车了,上车歇一会儿。”大强高兴地说:“好!”师傅问他:“你饿不饿?煮饺子吃吧?”大强说:“你先煮,我还不是太饿,下午睡了一下午。”其实,他也觉着有点儿饿。师傅边煮饺子边问:“第一次不在家过年吧?”大强说:“喔。”师傅说:“干咱这一行就没有节假日,一年四季一个样儿,以后你就习惯了。其实,这过年也没啥过头儿,越过越觉着没啥过的。”大强笑着说:“小孩儿才盼着过年哩,越长大越觉着过年没啥意思。”师傅说:“你能这样想就好,干咱这一行的,啥时候都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安全跑车。”师傅煮好,他开始煮。快煮好时,听见师傅在西头司机室拉尾,他往外一看是出库信号好了,就出库挂车。挂好车,饺子已经泡软了,大强也只得大口吃完。 由于很多客车已经停运,货车就不咋停,师傅开得也快。很快就快到家了。列车飞驶,贴限运行,一直是七十八九公里每小时,遇见黄灯师傅才开始制动调速。突然,听见“扑哧”一声,后面“咣当”一声,感觉到一个较大的冲动,列车速度开始急速下降,很快就“叽叽哇哇”地停住了。白师傅缓解列车,但是充不起风,就说:“坏了,可能是后面断了!”大强问:“啥断了?”白师傅说:“车钩、风管,你在这儿听着电话,会拆车钩、风管不会?”“会。”“注意听电话,车站叫咱你就说后面可能是车钩断了,听到我叫你拆钩舌、风管时你就拿工具把车前面的车钩拆下来,明白不明白?”大强说:“明白。”白师傅说:“注意听电话!”说着他就拿着手灯和对讲机下车向后跑去。不一会儿,他听见无线列调电话里车站叫他们这趟车:“1776次司机有没有?你是不是停车了?”大强拿起电话说:“后面可能断钩了。”又过了一会儿,听见白师傅叫他:“小李,拆车钩,拆车钩!”他就到工具柜拿出手钳和手锤下车,把前面的车钩钩舌拆下来,抱起钩舌从道心踩着道砟下到路肩,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他把钩舌背到肩上,刚走几步,才想起工具忘拿了,又放下钩舌,到车前面拿起工具,把手钳塞进裤兜,把手锤别在皮带上,回来把钩舌扛到肩上,一手扶着,一手拿手灯向后走。走了不到二百米,就累得直喘气,又坚持走了一会儿,实在是走不动了,就一弯腰钩舌“咚”地一声砸在地上。一个钩舌至少有四五十斤,背在肩上压得肩膀生疼,还放不稳,得用手扶着。这时,看见师傅从后面跑过来,师傅问他:“站着干啥?”他说:“师傅,我实在是背不动了,歇一会儿。”师傅让他拿着工具,抱起钩舌就往前走,他跟在后面。白师傅抱了一会儿也放下喘口气,把钩舌送到肩上,又走了大概二三百米,就看见车辆分离的地方。白师傅先拿手锤很费劲地把钩舌销打出来,把断钩的钩舌拆下来,再把背过来的钩舌装上,把钩舌提开,和后面车钩对好位,就把对讲机给他,让他在这儿等着,看见前后分离车辆连上了就把风管连接好,让他充风,等他试拉好后再回到车上,师傅又问他:“明白没?”他说:“明白。”师傅就拿着工具往回跑。等了一会儿,他看见前面车列慢慢地往后倒,“咣当”一声和后面车列连接好,听见对讲机里师傅问他:“挂好没?”他说:“挂好了。”师傅说:“把风管接好。”“好。”他把风管接好,就对师傅说:“风管接好了。”师傅说:“好,看着试拉好了就过来。”看见整列车往前走了几米又停下来,听见师傅问他:“好了吧?”“好了。”“抓紧回来。”“好。”他快步跑着回到机车跟前,呼呼喘着气上到车上,师傅问他:“对讲机呢?”他拿起对讲机让师傅看了一下,师傅说:“好。”就启动列车继续奔驰。大强累得靠在椅子上觉得浑身好像都散架了,双腿软的几乎再也站不起来了。过了两站,就到达终点站,已经半夜两点多了。入库后,车间主任和车队长都过来了,都说:“辛苦了,大过年的赶上这事儿!今天就不用干活儿啦,退勤!”师傅说:“谢谢,谢谢领导!领导新年好!”大强也说:“谢谢,谢谢!”二人锁好车门背着包到运转室,师傅要了报告纸写报告,他在旁边看着。师傅说:“你先回吧,明天要是开分析会我去叫你,一会儿我去车队问问队长。”大强说:“好,那我走了。”他回到宿舍躺到床上,听见远处一阵阵鞭炮声响起,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大年初一早上,大强被一阵鞭炮声吵醒。闫师傅叫班走了,小刘放假回家。他一翻身还想睡,闭着眼睛却睡不着了。他看看表,七点十分,他想,回家吧,八点多有一趟车不知道停运了没,一会儿去运转室问问。他起床刷牙洗脸,穿上过年前买的黑色皮夹克、牛仔裤,吃点儿昨天没吃完的花生瓜子塞进兜里,装好工作证,拿上发的两壶油就去叫卿宝。今年过年发了五百元,还发了好几样年货,上次回家把大米、香油、牛肉、驴肉拿回去了,还有木耳、粉条等等好几样东西拿不了。他敲了半天门,才听见答应声,却是程亮的声音,程亮开了门,大强进去问:“你啥时候回来?”“四点多。”“折返了?”“喔。”“卿宝没回来?”“没有,他们车也折返了。”“你不回家?”“回嘛。”“八点多有一趟车。”“1358,八点三十五的。”“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一会儿去运转室问一下就知道了嘛。”“现在几点?”“七点四十了,赶紧起床吧!”“好,起床!”程亮一翻身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揉揉眼说:“还想睡。”大强说:“赶紧儿,再磨蹭一会儿跟不上车了!我两点多回来,也没睡够。刚才谁在楼下放鞭炮了?”程亮说:“没听见。”“你睡得真死。”“累啊!”“你有我累?昨晚我和师傅拉的车断钩了。”“车辆断钩了?”“噢。”“你背车钩了?”“背了嘛。”“你一个人去换的?”“我和师傅去的。”“你俩都去了?”“喔。”“那车上没人了。”“车上没人怕啥?”“按规定是你一个人去的。”“那不把我累——死啦!”“司机得在车上接电话防溜的。”“防溜?车还能溜啦?都起非常了还能溜?”“规定是这样的,你师傅照顾你哩。”“哦。”程亮说着话就去洗脸刷牙,换好新买的咖啡杂色格格西装,扎好领带,吃点花生瓜子,大强说:“帅哥真潇洒!”程亮笑着说:“哪里,哪里,一般,一般!”“媳妇给买的?”程亮低着头说:“喔,你谈了没?”西装实际是程亮买的,大强那样说,他就“顺坡溜儿”给自己脸上贴金,但是心下是有点儿慌,就低下头连忙转移话题。大强丝毫没有察觉,咧着嘴说:“没——有嘛,光——棍儿一条嘛!哪儿有你幸福!”“那回头让俺媳妇给你瞅一个,咋样?”“好么,先谢谢啦!”程亮也提着两壶油跟大强出来问:“张军在不在?”“去看看。”敲了敲门,没人应。“志峰在不在?”看见志峰宿舍的门开着,走进去看见志峰正在吃方便面,程亮说:“大过年的就吃方便面?”“那吃啥?外面又没卖饭的。”大强说:“都回家过年了,谁还管咱啊?”程亮问志峰:“你啥时候回来?”“昨天上午。”“你没回家?”“没回,我怕车折返,车一折返就漏乘了,我家远,下车还得走一个小时哩。”大强说:“哎!你太胆小啦!”程亮说:“那俺俩走了啊。”志峰说:“哦。” 二人出来,程亮看看天说:“这天气阴不阴晴不晴的,不会下雪吧?”大强说:“管它下不下雪,反正今天得回家。”二人来到运转室看看计划,他俩的车都没有折返计划,又问值班员师傅今天有没有1358次客车,值班员说有,他俩就出来沿着铁路边走到车站。快到车站时,听见1358次客车已经预告,他俩加快脚步,这趟车硬座在后面,他俩走上站台时,车已经停稳,二人就小跑着赶到列车中部上车。车上人不多,上车的都是铁路职工,有的家属没有通勤票拿着家属证或者工作证,列车员也只管让上。上到车上坐好,程亮说:“你啥时候过来?”大强说:“明天早上嘛。”“小心明天一大早叫你班儿,过年客车少,货车跑得快,晚上你都有可能待班。”“哪——有恁快?”“下午打电话问一下,听说地方电话也能打通铁路电话,不知道怎么打。”“不知道。”“哎!过年回个家都不安心!”“管——他哩!先歇一天再说。”“漏乘了咋办?咱们刚上班,这大过年的,不敢让领导记住咱了!”“漏乘是不是要扣钱?”“那当然。”“扣多少钱?”“好像是五十吧。”“五十?”“喔,关键是领导对你印象就不好啦。”“扣五十太厉害了!”“喔,第二天早上八点之前不去算旷工哩!算旷工就更厉害了,可能还影响加班费哩!”“这么厉害?”“那你想哩!”“那咋办?下午就过来?”“喔,下午过来吧,一会儿下车到车站看看下午有几点的车。”“哎——这个年过得真难受!”“以后就老是这样了,你没看见咱段里贴的标语‘淡化节日意识,增强安全意识’,干咱这一行就没有节假日,就不要老想着回家!除非你请假,一请假就没有加班费了,想请假领导不一定给批,一般春运一开始到过年都禁止请假,除非有非常重要的事。”“啥事?”“急病、父母住院,家里有大事。”“哪儿有多少大事儿?哎!上了这条船——苦海无——边!” 一站路,半个小时就到了。下车后,二人到售票处问了,果然,只有下午四点多有一趟车没停运,下来就是半夜一点多和明天早上五点多有两趟,他俩就决定坐四点多那趟车。大强说:“要不然坐汽车也行嘛。”“今天不一定有汽车,就坐那趟车吧,坐汽车慢,得一个多小时哩!四点多也差不多了,在家吃一顿饭嘛,走的时候再多带点儿好吃的。”“那好吧。” 大强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一家人对他都很亲热,父母忙着给他做饭,上高三的小妹围着他问这问那,很羡慕他是开火车的。他说,我这工作是折磨人的,你将来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能找到好工作。小妹摇摇头说,那不一定,现在想找个好工作难死了!他说,那你好好学嘛,学好本事还怕找不到好工作?父母很快就做好饭了,荤菜、素菜摆满一桌,有鸡块、带鱼、红烧肉、小酥肉、莲菜、白菜板儿、花生米十来个菜,大强美美地吃了一顿。吃完饭,他去给大伯、二伯拜年,和几个堂哥堂弟坐了一会儿,他们都羡慕他有个铁饭碗,有个好工作。他说,也好不到哪去,马上要竞争上岗打破铁饭碗哩。堂哥堂弟都说那是让你好好干哩,让他一会儿出去耍,他抱歉地笑笑说三点要走,几个人都说他真忙,大过年的也不歇,忙着挣钱哩!他不好意思地说下回回来再耍。几个初中同学来找他,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会儿话,都羡慕他有个铁饭碗让他出去耍,他又抱歉地笑着说一会儿就要走,下回回来再耍。临走的时候,母亲给他装了一提兜吃的,有油条、枣馍、包子,一碗红烧排骨、一碗酥肉。他在火车站一直等到进站也没看见程亮,他说这小子把我骗来他倒不来了,明天找他算账! 下车后,他沿着铁路边边走边想,这下午饭咋吃?拿的东西咋热?外边饭店都关着门,只有一个商店开门,他买了两包方便面回到段里。段里比平时静了许多,时不时响起一声鸣笛,一阵寒风刮过,吹起几片枯叶滚着飘了几飘又落在地上,马路两边的树杆上横挂着的几副红条幅在风中呼呼抖动。“安全第一,警钟长鸣”、“闸把在手中,安全在心中”、“遵章守纪,誓夺春运开门红”。 走进宿舍楼,里面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他去找张军,张军不在,走到楼梯口看见志峰提着开水上来,就问他:“志峰,你还没叫班?”志峰说:“没。”“你咋吃饭?食堂开饭没?”“没,我吃方便面,还有咱发的火腿。”二人说着话走进志峰宿舍,席师傅正在吃从家里带的菜,喝着酒。大强打了个招呼问了声:“席师傅,过年好!”席师傅说:“好啥好?有啥好的?冷饭冷馍冷菜,这过年真是没啥过头儿!”他喝下一口酒,又说:“你这同学真是可以,大过年的,不回家吃好的,光在这儿啃方便面,还用功背书哩!”大强看见志峰的床尾放着发的袋装驴肉、牛肉就问:“咱发的牛肉、驴肉你咋不吃呢?”“那是拿回家的,又没有刀,切不成咋吃?”“不切就吃不成啦?”“那咋吃?”“撕开咬着就吃了,那又没多少嘛,你吃一袋往家里拿一袋,那么多东西你一次又拿不完,还能都拿回家?”志峰笑笑,没说什么。席师傅说:“你这同学仔细的很!经常吃方便面,方便面就是家常便饭!”志峰没有说话,用牙咬开一根火腿肠就着方便面吸溜吸溜吃了起来。大强说:“老吃方便面也不行,我从家拿的肉包子给你拿一个吧?”志峰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这儿还有从汉康公寓拿回来的油饼和花卷一吃就够了。”说着就拿出油饼撕成块儿泡在饭盒里,边撕边说:“这油饼挺好吃的。” 这时,大强听见叫他班儿了,他答应着下去,是二十点待班。他去提一壶开水,在饭盒里泡一包方便面,把一碗排骨倒进去,再泡三根油条,盖上盖子捂一会儿就吃了。吃完饭,又吃了些花生、瓜子,装在兜里出去找卿宝。推开卿宝宿舍的门,见卿宝没回来,却见程亮躺在床上。他问:“你啥时候回来?”程亮说:“刚回来一会儿。”“我还以为你把我骗来你不来了呢!”程亮笑着问:“我是那种人吗?你把我想的那么坏?你叫班了没?”“二十点待班。”“咋样?我说的没错吧?”“你咋知道的?”“我师傅说的。”“哦,卿宝还没回来?”“喔。”“你过来坐啥车?”“汽车,汽车少的很,我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等来一辆车,人家是来伙计家玩了回去顺便稍人哩。”“要是没汽车看你咋来?”“我坐半夜的火车。”“你怎么去火车站?”“我让我哥骑摩托送我,要不就明天早上来。家里人、老同学都让去喝酒哩,实在是难推辞啊!”“喝了多少?”“也不敢放开喝,只喝了几杯,干咱这真——是扫兴!”“那咋办?不干了吧?”大强笑着问,程亮重重地说:“有别的门道儿就辞职!”“晚饭吃了没?”“中午吃到两点多了,也不饿,一会儿饿了再吃,来,吃花生、橘子!”“你带的真不少。”“过年哩嘛!”二人边吃边聊,大强七点多去待班室。 大强来到待班室,他师傅也刚进来,正把饭盒往窗台外边放,见他进来问他:“你回家了没?”“回啦,中午到家,下午就过来了,在家只呆了几个小时。”“干咱这儿就是这,没有节假日,以后慢慢就习惯了,吃了没?”“吃了。”“咋吃的?”“从家里带的排骨,泡方便面。”“哦,那也行。”“师傅回老家了没?”“老家那么远,回不去啊!”“你在这儿有亲戚没?”“都是你嫂子家的,你带的有菜也放到外边,屋里热,小心坏了。”大强就也把饭盒放到外边。又说了一会儿话,大强听着外边的鞭炮声睡着了。 程亮一个人待在宿舍也没意思,他一边吃瓜子、花生一边想,今天能去她家吗?打个电话问问吧?他就去待班室打电话,电话通了,是雅芳母亲接的,他问:“婶子过年好!”“好,好着哩!”“我是程亮,雅芳的对象。”“哦,是小程啊,你家里人都好吧?”“好着哩,雅芳在家不在?”“在看电视哩,我叫她,雅芳——”雅芳过来接过电话,问他:“你在哪儿?”“机务段。”“没回家?”“回啦,中午回去晚上就过来了,害怕车折返就漏乘了,这两天货车跑得快。”“哦。”“你今天玩儿美了吧?”“哦,也没咋玩,看看电视,去外边转转,也没多大意思。”“想问你个事儿……”“问呗。”“一会儿我能去你家不能?”“可以呀,你想来就来吧。”“好,那我一会儿就去。”程亮就拿着从家里拿的两瓶好酒和两盒点心去雅芳家。 程亮给雅芳父母拜年要磕头,雅芳母亲连忙拦住说:“这都新时代了,现在都不兴这啦,心意领了,来,坐,坐!吃瓜子、葡萄干。”雅芳问他:“下午吃饭了没?”他说:“吃过了。”雅芳母亲说:“再给你做点吧?”程亮忙说:“不用不用,我从家里吃过饭才来的。”程亮坐下说了一会儿话,就和雅芳出去跳舞。回来已经十点多,刚上到二楼,就听见一阵吉他声,是卿宝在弹吉他。卿宝一个人坐在床上胡乱地弹着,程亮问:“你啥时候回来?”“刚回来一会儿。”“昨晚在汉康?”“开茶话会了?”“喔,有啥意思?领导都是做样子哩。”“段长去了没?”“去了,讲讲话,发好烟嘛。”“什么烟?”“帝豪。”“哦,今年春晚咋样?”“可以吧,王菲唱的好。”“你运气怪好,看上春晚了,我都没看上。”“我是第一次在外边过年。”“在大城市过年的感觉也不错吧?”“烟花放的挺多,最——不爱听的就是领导讲话。你回家了没?”“回了,和大强一块儿回去,下午就过来了。”“刚才去哪儿了?”“跳舞了。”“哦,去人家家了?”“去了,早都去过了!”“哦,进展挺快——的嘛!”“那当然啦!”“见张军没?”“在汉康见他了,他可能还在路上吧。” 第60章 闫师傅有戏 大强跑车回来,看到闫师傅坐在床上抱着《规章汇编》,嘴里念念有词。大强笑道:“师傅又开始‘念经’啦?今年有戏没?”闫师傅一脸神秘地对他招招手说:“过来,我给你说。”大强凑到他跟前,他才一字一顿地说:“今,年,有,戏!”“你咋知道?”“今天早上,我起得早,去球场背书,专门让郑师傅给我算了一卦,结果是——有,戏!”“有戏好嘛!我以后就不打搅你了,给你腾地方。”“小声点儿,隔墙有耳。”“听见了怕啥?这还怕人听见?”“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天机罪加一等!”大强就不说话了,小声说:“我得睡觉了,睡觉不影响你吧?”“不影响。”大强拉开被子脱衣服睡了,闫师傅继续背书。 大强一觉睡醒,看见闫师傅把书盖在脸上,靠着被子像是睡着了。他又闭上眼睛继续睡。一阵敲门声把二人惊醒,大强问:“谁啊?”外边人说:“我,张军。”大强就穿上秋裤去开门,张军看到闫师傅在背书,问:“师傅准备考司机哩?”闫师傅笑笑说:“没事儿看看,碰碰运气,可不要对别人说。”张军说:“就冲着师傅这股用功劲儿,老天也会让师傅考上的。”“谢谢,借你吉言,考上司机请你吃饭。”“你考上司机了给你当伙计。”大强说:“我和闫师傅一个宿舍的,还能轮到你?”闫师傅笑笑说:“现在还早——着哩!就是考上司机还不能干司机。”“为啥?”“考上司机只是考上,想干司机还得车队同意、车间批准才能拿到驾驶证哩!”“哦——明白了!”“你想——哩,这里面复杂着哩!”闫师傅语意深重地说道。张军说:“哦——以后还得靠师傅指点迷津哩!”闫师傅说:“这没问题。”张军看看表说:“开饭了,去吃饭吧。”大强说:“走,吃饭。”张军说:“闫师傅,你继续背书,我给你把饭买回来吧?”闫师傅说:“不用,不用,你俩先去,我一会儿就去,出去正好调节调节。”张军说:“好,那我俩先去了。” 一出来,大强就说:“看你那低三下四的样儿!他不就是考个司机嘛,他要是考段长了,你给他跪下请安?”张军说:“看你说的,咱是新工人,见师傅了嘴甜点儿没坏处。”大强说:“那人有点儿小家子气,我都有点儿看不惯。”“只要人品不坏就行了,对人不能要求太高。”“人对脾气,马对鞍。”“对人不能要求太高。” 食堂里,二人买好饭正吃着,闫师傅也买好饭过来一起吃。大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就对张军说:“昨天在汉康看电视,新闻里说现在已经禁止传销了,以后谁再传销就是违法犯罪。”张军说:“哦,现在传销全部改成直销,店铺经营。”闫师傅说:“啥传销,那都是骗亲戚骗朋友的‘老鼠会’!听说南方大城市的‘老鼠会’都弄死人啦!”“弄死人啦?咋能弄死人的?”大强惊奇地大声问。闫师傅说:“你没看电视上说的?好多年轻人拿着家里的积蓄到大城市参加传销,交了钱买了产品,又拉亲戚朋友也去,结果呢?发现上当了,却走不了了,被绑架在一间黑屋子里,被逼迫偷抢、卖淫……净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儿,有人要反抗就让给收拾了。”张军说:“其实有些传销还是不错的。”闫师傅说:“不错啥?像你卖的什么‘仙妮蕾德’,那么贵——谁能用得起?真是用了能有多好?能治病?还是能把丑八怪变成大美女?”张军笑着说不出话。大强说:“好不好,反正我这同学是肯定得感谢传销的。”“感谢啥?”“你问问他那‘媳妇儿’是咋得来的?”“通过传销认识的?”张军笑着点点头。“可靠不可靠?”“都快结婚了!唉,现在‘日子’定了没?”“没有。”大强问:“怎么?丈母娘还刁难你?”“不是,还没准备好哩,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准备买房子?”“租房。”“在哪儿租房?”“市里。”大强说:“那好啊,以后去市里有地方吃饭了!”“没问题,只管去就行了!”张军笑道。 吃完饭回到宿舍楼下面,看到平安拿铲子在花坛里拔草。楼前有一个椭圆形不大不小的小花坛里早已没有一株花苗,杂草长得很旺盛,四处蔓延,以至于很难看出花坛的外形。张军说:“平安,义务劳动啊,还是有劲儿没处使?”平安说:“开荒种地哩,以后这儿就是我和郑师傅的菜地。”几个人明白了,大强就说:“你真会过日子啊,要不要我帮忙?”“可以啊,赶紧来嘛。”大强却说:“我才没那闲劲儿的,有功夫还不如去‘背床板儿’哩!”“你不劳动以后不让你吃菜,不能偷菜。”大强狡黠地笑道:“想偷就偷,你能挡得住?”平安说:“抓住了送保卫科!”“这么绝情啊?你不要忘了这是公家的地。”“公家的地怎么了?公家地谁种就是谁的。”张军问:“哎,李伟呢?李伟咋不来帮忙?”平安说:“人家现在是忙人啦,有地方吃饭了不跟我合伙了!”“那家伙发展挺快的!那你还不抓紧?”“我才不像他那样猴儿急猴儿急的哩,一个人多——自由!”这时,郑师傅也出来拔草。闫师傅问郑师傅:“郑师傅,准备种啥菜?”郑师傅说:“种点儿西红柿、青菜,再种点儿辣椒、韭菜,自己种点儿,省的买了嘛,现在外边的菜是一个劲涨价啊!这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找个活儿干,锻炼身体,省的闲得慌。”闫师傅说:“你发现没?咱们一涨工资,外边的菜就涨价。”“是啊,卖菜的人咋能知道咱们涨工资?”“有人透信儿的嘛。”“那他就希望菜价涨?”“目的不同嘛,他们肯定是有利可图的,林子大了啥——鸟都有!”郑师傅说:“别胡乱猜测!说话得有根据。”闫师傅说:“现在是啥——人都有,要是八国联军再打进来,汉奸一抓一大把!”几个人都笑了。闫师傅说:“咱们都想着工人和工人应该一条心的,错——了!有些‘小爬虫’却和领导跟的紧——,我师傅就吃过亏,他性子太直,爱说领导坏话。他跟我说过就有人‘出卖’过他,告他的黑状,小队长旁敲侧击说过他,他碰见那人抓住他要打他,吓得他赶紧窜了。”赵师傅说:“这种事儿也不少,我以前也吃过这种亏。”“现在变了?”“现在得注意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嘛,离那些小人远——远——的,以防‘狗’咬!” 这时,叫班员骑着自行车过来问:“张军在不在?”张军答应:“在,师傅叫我班了?”叫班员说:“十五点二十的,2813”“好,知道了。”叫班员问:“老郑,开荒种菜啦?”郑师傅说:“种点儿菜,吃着方便,以后想吃菜了就来摘。”“好,老郑是好人!”闫师傅说:“平安,你真小气,看你师傅多——大方。”平安说:“这一小片儿地能种多少菜,要是都来摘够谁吃?”张军说:“够不够是一回事儿,让不让又是一回事儿,对不对?”“哈哈哈……”大强笑了。叫班员指了一下平安说:“这伙计说的也是实话。老郑,你这片儿地准备种啥菜?我看得种点儿辣椒,越辣越好,再种点儿青菜、韭菜,对不对?”郑师傅笑着说:“你说得对,这几种菜好种也好活,要是种黄瓜、西红柿,不好活不说,就是好不容易结了几个,还不知道好过谁了,对不对?”“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叫班员说:“其实,种菜也是绿化,也能美化环境,现在的领导都爱搞些面子工程,非得种些花花草草,能有多好看?种菜多实惠,又能吃又能看,经济又实惠,种那些花花草草有啥用?能吃还是能喝?一点儿也不实用,对不对,老郑?”郑师傅说:“你说的很对,问题是你说的不算!人家领导会说了,我们一天到晚还能光——知道吃?”几个人都笑了。楼上一个宿舍有人放歌曲:“一九九七——年,我深情地祝——福你,一九九七——年……”叫班员笑着问:“老郑,你能算出来今年七月一日,香港能回归不能?”郑师傅说:“这个问题太大,我算不了。”“老郑,你还谦虚哩,再大的问题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儿?”“这个问题不用算,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那还用算?”“那你算算你种的菜籽哪天能长出苗?”“菜籽还没种哩咋算?”“那你算算你哪天能种?”“目前还没计划,地还没整好哩!”几个人又笑了。和志峰同宿舍的席师傅回来了,闫师傅见了就打招呼:“席师傅回来了?吃了没?”“吃过了。”席师傅又说:“老郑,准备种菜啊?”席师傅说:“以后大伙儿都有菜吃了!郑师傅说:“喔,随便摘,我就是给大伙儿种的!”席师傅说:“郑师傅真是好师傅!”席师傅说着就上楼了,闫师傅也跟着上楼,给席师傅上根烟。进了宿舍,闫师傅问:“席师傅,你消息灵通,听说今年有多少名额了没?”“我也说不准。”“你同学都在教育室哩,你能不知道?”“这个他也说不准,估计不会少吧?至少也要三十个吧,你就好好看书吧,你都考了两回了,这回还怕啥?堂堂中专生哩还怕啥?”“到时候还得靠你帮忙哩!”“我能帮啥忙?”“最起码能教几招吧?”“那没问题,不过我这水平也不行。”“再不行也比我强。”闫师傅又低声说:“听说现在考第二关得给人家意思意思哩。”“这个我不知道,听说是这样,反正这事儿有人帮总比孤军奋战强。”“对对对,到时候还得靠你帮忙哩。”“中么,谁让咱是一个学校的?”闫师傅连声说:“谢谢,谢谢,那你睡觉吧,我就不打搅你了。” 第61章 卿宝被甩 今年的上岗考试要“动真格儿”的,分局已经定下各单位的下岗率,一定要打破铁饭碗。各单位从上到下都大力宣传,教育室给出复习范围,无非是一些常用规章和理论知识。车间、车队学习会上领导也讲了,考试题不会太难,但是也不会太简单。因为要决定下岗人员,所以必须禁止作弊。段长亲自抓这项工作,并做出明确要求,以后逢考必真,坚决禁止抄袭。段部楼门前大路上挂着一幅幅横幅标语“竞争上岗,公平公开”“人不敬岗,岗不留人”“大力弘扬敬业爱岗的企业精神”“坚决推行竞争上岗机制,调动职工积极性。”处处显示出要动“真格儿”的竞争气氛。 考试对于接班的、当兵回来的“土八路”“大老粗”来说比较难,他们念的书少,往往是心里明白也会说,就是写不出来,一见书就头大;对于中专生、技校生来说并不算难事,只要耐住性子用心背,用不了半个月,都能背下来,对于平时没事儿就背书的程亮来说更是小菜一碟儿。这天晚上,他把对象送回家回到宿舍,看到卿宝躺在床上,理论书盖在脸上,一动不动。他轻轻走过去,正准备拿开他的书,卿宝却一下子拿下书,睁眼问:“想干啥?”程亮笑道:“在想啥哩?还是睡着了?也不怕进来个女人把你强奸了?”卿宝笑道:“太——庸俗了吧?这也是谈对象的人说的话?”程亮笑了,说道:“因为你是‘情种’嘛,‘情种’也知道看书啦?”“不看不行呀,要下岗哩!”卿宝拿着书,看了两行,问程亮:“哎,程亮,你说要是考试不及格了,真的会下岗?”“真的,这回看来是真的。你没看见电视上说的,现在新总理上任,全国都在搞竞争上岗。”“那要是下岗了,干啥?”“干啥,待在家里呗。”“不给开工资了?”“那当然。”“那样也好,自由了没人管了!”“自由了?不给你发工资你吃啥喝啥?”“干个别的也照样能挣钱。”“下岗了,你会干啥?”“跟张军传销去。”“传销现在都不让搞了,违——法了!”“传销也违法了?”“你这‘情种’啊,一天到晚不读书不看报,啥——也不知道!”“那是,那是,我怎么能有你积极上进呢!”卿宝笑着说。 程亮洗漱完躺进被窝,拿出规章书看,卿宝仍在背书。屋里静悄悄的,屋外也静悄悄的,没有风声,也听不见人声,偶尔传来一声风笛响。程亮忽然抬起头问卿宝:“唉,你去找你那位护士了没?”卿宝嘟囔着说:“找护士干啥?我又没得病,得病也是找医生的。”程亮见他头也不抬,表情平静,也就不再问了。卿宝背了一会儿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他放下书,头仰上望着屋顶发呆。屋顶的涂料已经陈旧发黄,形成各种弯弯曲曲毫无规律或显或淡的线条,构成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卿宝盯着看了一会儿,竟看出了一个女人的脸形,秀眼含情,好像在看着自己,像谁呢?却怎么也看不出像谁,也就不再看了。他看到程亮在看书,想问他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又背了一会儿书,他终于开口:“程亮,问你一个问题。”程亮说:“嗯,问呗,还不好意思啦?”卿宝边想边问:“你说一个男的给一个女的打电话,她家人总说她不在家是不是说明她不愿意了?那么这个男的应该怎么办?”程亮笑着说:“‘情种’也遇到难题啦?”卿宝说:“不是我,是一个男的,我是给你出一个考试题,看你能有什么高招儿。”程亮笑笑说:“考我——啊?这个问题不难,这说明那个女的可能不愿意了,也可能是二人有什么误会,或是吵嘴生气了,也可能是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女的想考验男的。”卿宝说:“嗯,分析的比较全面,八十分。”“才八十分?你说说还有什么可能?”“当然有啦!不过现在不能说,你先说说那么这个男的应该咋办?”“咋办?很简单,如果这个男的也生气了不愿意了,那俩人就拜拜了;如果这个男的还想和她谈,就继续给她打电话,还可以给她单位打电话,也可以直接去找她。”“如果她说这一段时间太忙,咋办?”“那就再过一段时间再找她,追女孩要有恒心,只要有一片真心,早晚会感动她的心。”“好,你说的很好。”“八十五分。”“才八十五分?你还有什么高招?”卿宝却笑着说:“明——天再告诉你,睡觉——!”说完,他就钻进被窝睡觉了,可是他却翻腾了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早上,卿宝还没睡够,程亮就喊他去学习。卿宝揉揉眼歪头还想睡,程亮却要掀他被子说:“别赖床啦!再睡头就睡扁啦!”他就坐起来穿衣穿鞋。他俩来到车队,已经有不少人来了,罗师傅也来了。有人问正在记名字的刘书记:“刘书记,今年的上岗考试在哪儿考?”“在教育室考,单人单桌,到时候段长亲自监考,这回可是‘真刀真枪’的。”旁边一个人说:“这回要动真的。”另一个人说:“这回要上法庭了。”一位老师傅说:“完蛋了!这回是死定了!”刘书记说:“不好好看书肯定是不行的。”一个大个子问:“咱车间的下岗率是多少?”“全段的下岗率是百分之三,这回对机关、后勤、整备、多经影响比较大,他们要下岗分流一部分人。一线车间的下岗率很低,但是也有。考试不及格的有一次补考机会,补考不及格的可能会下岗。”一位老师傅说:“这不是要整这些老工人嘛!”刘书记说:“也不能这么说,现在全国都在搞竞争上岗,这也是促进业务学习提高职工积极性的一种手段。”一位师傅说:“光扣钱不发钱,该发的不发,该给的不给,还能有多高的积极性?”“要是月月发钱积极性肯定高!”另一位老师傅说:“都开了一辈子车了,头发都开白了,还能背下那些大道理?我一辈子只知道车间规定,车间规定厉害,‘县官儿不如现管’。”后面一位老师傅狠狠地说:“谁让老子下岗,老子去他家吃饭去!”刘书记应该是听见这句话了,他装作没听见,抬起头用笔敲敲桌子大声说道:“好啦,大家不要说啦,听我说两句。这事儿上面要求很严、任务很重,但是在具体操作上我觉着还是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定的,咱们一线人员本来就比较紧张,该照顾的也不会不照顾的。但是,我劝大家没事儿了一定要看看书,都是一些常用规章理论,以前也考过,考试时最起码得写出来。”下面的议论声小了很多,刘书记继续讲:“多学习业务知识对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以前出的事儿不都是因为不懂规章,不会处理机车故障造成的?咱是开火车的,却对火车一知半解,对行车糊里糊涂,那能不出事?路上正跑着,出一个故障,大家慌得直撒手,头都蒙了,为啥?要是一看就知道咋回事儿知道咋处理还能手忙脚乱吗?饭吃饱了肚子不慌,业务学好了心不慌,艺高人胆大,对不对?竞争上岗的目的还是促进大家的业务技能,保证安全才能保证效益!至于说非得让谁下岗嘛,一般也不会。这次主要是针对二线针对机关的,他们争得才厉害哩!” 学习结束,卿宝、程亮和罗师傅去外边吃饭。罗师傅问:“你俩书背的咋样了?”卿宝说:“还没咋背哩。”罗师傅说:“你们年轻人脑瓜子好使,又是技校生,背书没问题,这回是坑住这些老工人了,到时候还得靠你俩哩。”卿宝说:“到时候不让抄。”“球!说是那样说,都不让抄,老工人都不会都不及格都让下岗?”“那是。”罗师傅问:“小程,现在和对象谈得咋样了?”程亮笑道:“正在进行。”罗师傅又问卿宝:“你和那位小护士咋样了?”卿宝低声说了句什么谁也没听见,他问程亮:“今天遇见师傅了,还不表示表示?”程亮说:“那——当然!”罗师傅忙说:“不用,不用!”吃饭的时候听到的也是有关竞争上岗的话题。程亮快快吃完就去付钱,罗师傅要去付钱被程亮拉回坐下,卿宝说:“师傅,你就坐下慢慢吃吧,请个早餐算啥嘛!”程亮说:“不好意思,我有点儿事儿要先走了,你俩慢慢吃。”罗师傅问:“去找‘媳妇儿’?”程亮得意地笑着说:“是——的!先走啦。”罗师傅说:“好。”程亮走后,罗师傅问卿宝:“和对象吹了?”卿宝小声说:“嗯——可能吧,不知道。”罗师傅说:“没事儿!回去让你嫂子再给你瞅个好的!回头见‘杨大吹’了我得说说他,看他介绍的人吧,这么潇洒的小伙儿还看不上,还想找啥样的?”卿宝笑笑,没说话。吃完饭,罗师傅去买菜,让他去家里吃饭,他不好意思,说:“不去了吧,回去要背书哩!”罗师傅就说:“那好吧,你好好背吧,到时候指望你哩!”罗师傅走了。卿宝一个人往回走,他边走边想,今天干什么呢?打个电话吧,他又摇摇头。他实在想不明白,过年前苏彩虹对他还好好的,过了年却不愿再见他了,自己做错什么啦?过年没去她家?不会吧?这才刚开始,还没到那一步的吧?她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的,那又是因为什么呢?本来他就没看上苏彩虹,现在她倒不愿意了!那就算了吧,不谈就不谈! 卿宝哪里知道缘故全出在媒人身上。这位杨老板贪吃好喝,他满想着过年时卿宝再怎么着也得拿些东西去给他拜年的,谁知道根本就没去,连请他吃饭都没有,他心里就有些生气了。在和苏彩虹她爸喝酒的时候就说他以前对卿宝了解不够,想着他刚上班不会去那种地方,谁知道他却是个小舞迷,一到汉康就去赶场,这可是个危险信号啊,多少人都栽在舞厅了!杨老板的本意是要难为难为卿宝,让卿宝去找他说说的,谁知道他战友一听这,就说:“这会行?这还能再谈?”他战友一回去就坚决要求苏彩虹不要再和卿宝处对象,苏彩虹本来非常愿意和卿宝谈,但是听说他经常去汉康舞厅,心里也七上八下了,也就答应父亲不再和卿宝谈。 第62章 志峰吃大餐 时令已至阳春三月,迎春花开遍山野,桃花含苞欲放。这天,突然寒流袭来,阴风嗖嗖,先是下雨,到了晚上就飘起了雪花。志峰从汉康回来,入库时已经半夜零点多,李师傅说:“反正明天定检,天不亮就得早早来,回去睡觉吧,明天早上六点来。” 凌晨五点四十,天刚麻麻亮,志峰桌子上的闹钟响了,他连忙按下闹钟。他穿衣起床洗把脸就来到车跟前,黄司机长已经来了,刚取出刷子,接了桶热水,倒点儿洗衣粉,准备擦车架。看见他来了,就问他:“昨晚几点回来的?”志峰说:“零点多。”“回来时下雪没?”“没。”“那也不把车架赖好刷一下,这么脏的车要是让领导看见了,那咱们又要挨批了!”志峰说:“李师傅说了,早上还得来,就回宿舍了。”司机长就没再问,让他拿棉丝擦车架。过了一会儿,车上人都来了,司机长说先把车架擦出来。 天刚刚亮,还飘着雪花。人多力量大,刷的刷,擦的擦,不到半个小时,大家就把车架擦了一遍。黄司机长让志峰点油,几个司机再把机械间擦擦,几个伙计再把个人责任区擦擦,把死角、内侧的油泥再刮刮。快八点的时候,检修的人来了,要引车入库。司机长就让大家去吃早餐。路上,黄司机长对李师傅说:“昨晚回来,也不把车架刷刷,就那黄不蜡几的放在那儿,多难看!”李师傅说:“我下班的时候下得正大哩!早上不是还得来嘛,就回家了。”黄司机长说:“是吗,小吴可没这样说。”“他咋说的?”司机长没再说什么,就问旁边的师傅想吃什么,最后才问李师傅吃什么,李师傅说:“我就免了,媳妇在家,做的有饭。”黄司机长说:“唉,小李,说归说,该吃就吃嘛!”李师傅说:“家里真的有饭,我本来就准备回去吃的。”黄司机长也就没再说啥。 吃完饭,几个人陆续回到库内。黄司机长去开会,让他们去领闸瓦、棉丝、拖把。王师傅借来一辆三轮小推车,几个人就去材料库领东西。李师傅问志峰:“早上司机长问你昨晚为啥不擦车了?”志峰说:“问了。”“你咋说的?”“我说反正早上还得来就回去了。”“你说是我说的?”“喔。”李师傅气愤地揶揄道:“你真——是个死头儿!你咋能那样说?你都不会说咱回来时正下大雪?”志峰不说话了,心想,那会儿就不怎么下嘛,想了想他说:“你不是说反正早上还得早早来嘛!”李师傅一听,一下子火了:“就应该让你一个人擦,擦到天亮!”说完,就不再理他了。旁边几位师傅听见都笑了。老王师傅笑着说:“咋啦,小李,自己说过的话又不敢承认啦?”另一位王师傅也笑着说:“敢当家就当到底嘛!自己偷懒害得大家都帮你干?”“就是,今天是大家帮你俩干活儿啦。”张师傅说:“小李,没教好伙计啊!”李师傅说:“跟这死头一班儿能把人气死!连个话都不会说!”志峰心里很委屈,他不明白李师傅为啥对他发那么大的火儿,他自己说的话为啥又不敢承认?而且,几位师傅也在说他不对,却好像是在嘲笑他不对。他一句话也不说,心里非常沉闷。闸瓦推到车跟前,七个人从车下排成一队往机械间传递。志峰站在门口,下面的刘师傅往上递得很快,一块儿闸瓦他还没接稳刘师傅就松手,闸瓦“咚”地一声掉在地上,吓得刘师傅大喊:“小吴,咋回事儿?想啥哩!一块儿闸瓦也接不住。”志峰也吓了一跳,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刘师傅说:“幸好没砸住人,这要是砸住了,你赔得起吗?”李师傅说:“一天到晚都不知道想些啥,晕三倒四的,我都害——怕他,离他远——远——的!” 中午,在饭店吃饭的时候,黄司机长叫另一位司机长也来吃饭。那位司机长见志峰不喝酒不吃饭也不说话,就问:“是不是有人对我有意见啊,我都不敢坐了。”黄司机长说:“不用管他!是我让你来的,谁还能有啥意见?”过了一会儿,酒喝得有些上头了,那位司机长见志峰仍然很少吃菜很少说话,就拿过来一杯酒说:“小伙计,来,师傅给你端一杯!”志峰连忙说:“我不喝酒,我不会喝酒。”那位司机长就说:“怎么?看不起我?嫌我白吃白喝了,是不是?”志峰忙说:“不是不是,我不会喝酒。”“那你喝——了这杯,要不然就是看——不起我!”几个人都说:“喝了吧,就一杯嘛!”志峰仍然说:“师傅,我真的不会喝酒。”那位司机长就端起酒杯送到他面前粗声说:“师傅我敬——你一杯,咋样?”黄司机长厉声说:“小吴,赶紧喝了,蔡司机长都端起来啦!”志峰没办法,只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浓烈的酒气呛得他打了个喷嚏,他放下酒杯说:“师傅,对不起,我真的不会喝酒。”黄司机长厉声说:“喝完!蔡司机长给你端的,不能放下!”蔡司机长说:“看来——这个小伙计真——是看不起我啊!”志峰说:“不是,不是。”张师傅说:“人家小伙计平时就不抽烟不喝酒,别硬拉人家下水啦!”就要和蔡司机长划拳,蔡司机长才放过志峰。黄司机长瞪着志峰说:“哎呀,你真——是的!就——喝一杯酒,能——把你毒——死?” 这顿饭一直吃到下午三点多才散。别人都要回家,志峰要回宿舍,黄司机长就叫志峰和他去接车。路上,已经喝得晕乎乎的黄司机长把一只手搭在志峰肩上说:“小吴啊,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懂事儿啦——!出来混社——会,烟——酒不沾——死——脑筋一个——要吃亏哩!师傅劝——你以后要活——道点儿,别——一天到晚呆——头呆脑的,最起码——师傅的话要听——连我的话你都不听——啦?”志峰说:“我真的不会喝酒。”黄司机长说:“不会喝——就不能学啦?——我是在培——养你教——你——明——白不明——白?”志峰低着头不说话,黄司机长说:“算啦——不说这个啦——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反正我是给你说到啦——听不听在你!”走了几步,黄司机长又说:“你和你李师傅又咋了?人家不想和你一班儿啦。”志峰心里一沉。黄司机长说:“小吴啊——我知道你也是个老——实伙计,但——是你也不能只和我——一班儿可以,和别——人一班儿就搭不成,如果都——不想跟你一班儿咋办?你只——有打预备了!”志峰一直都没说话,心里像是装了一块儿石头。接完车,黄司机长说:“这样吧,你以后和老张一班儿算了,老张刚来咱车上,打呼噜太厉害,伙计也有意见,你就和他一班儿算了。”志峰只有点头的份儿。 志峰回到宿舍,倒在床上望着屋顶,心里乱糟糟的。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做的不对,惹得人人对他有意见,就连毫不相识的别的车的司机长也对他有意见!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儿做错了?他对各位师傅可真是只有尊敬之心啊!……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 同宿舍的席师傅推门回来,志峰醒了,外边天已黑。席师傅刚洗过澡,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虽然住一个宿舍一年多了,席师傅和他没说过几句话。席师傅知道他不爱说话光爱看书,也就不怎么和他说话,收拾好东西就走了。志峰听见门“嘭”地一声关了,他呆呆地看着门,脑子里一片空白。 志峰闭上眼睛,觉着又想瞌睡了,听见一阵敲门声,他就去开门。平安进来问:“在干啥呢?”“睡觉。”“这么早就睡觉?”“不是,今天车定检,早上五点多就起来了,昨天晚上一点才回来。”“吃饭了没?”“下午三点多才吃完。”“三点多才吃完?去饭店吃大餐了?”“喔。”二人在床上坐下,平安问:“自考考完了没?”“没,还有三门儿。”“快毕业了?”“喔,快了吧。”“拿到毕业证有啥用?”“……”志峰沉默一会儿,低声说:“去深圳、北京或者上海。”“真的要去?”“去,一定要去!”平安说:“我劝你还是别去,你一个人,光拿着自考文凭不行的。”志峰不语,沉默片刻,他说:“一定去!我实在不愿在这儿待下去了,现在都想走!”平安看他认真的样子,走到窗前,深沉地叹了口气说:“前途渺茫啊!……”志峰说:“只要有真才实学,我就不信找不到好工作!”平安望着外边,像是劝他又像是自语道:“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转过身,看到志峰不说话,就问他:“下个月要上岗考试,你背书了没?”志峰说:“背了一遍,你们也上岗考试吧?”“考嘛。”“你们都考啥?”“机车理论嘛。”“有规章没?”“只有安规,乘务员才有规章。”平安笑着问:“谈对象了没?”志峰说:“没,现在不谈。”平安看他意志坚定的样子,就说:“一心为理想而奋斗?”志峰笑了笑,说:“现在不想谈。”平安不再说什么,就说:“好,不打搅你了,你看书吧。” 志峰看书看到九点多,觉着饿了,就从包里掏出一包方便面,也不泡就“咯嘣咯嘣”地吃了。 第63章 忘性大了 四月十四日,星期一,上岗考试第一天,志峰去考试。 志峰昨天晚上十点多退勤,早上六点,他起床跑步上山,把上岗考试的内容又背了一遍,八点钟下山,在段门口吃早餐,八点二十去教育室考试。 大教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志峰走进去坐在门口第一个位子上。过了一会儿,监考老师来了,教育室主任也来了。八点半,准时发卷,考生还是只有志峰一个人。 志峰接过卷子,埋头答题。快九点的时候,段长和两个副段长来了,站在志峰旁边看了一会儿,走了。考试题对于志峰来说已经背熟,他一直低头写着,写累了抬头歇歇手。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写完了,他又检查一遍,就交卷。 志峰从教育室出来,走到宿舍楼下,听见后面张军叫他:“志峰,你去干啥了?”“考试了。”“考得咋样?不错吧?”“还可以吧。”“你肯定可以,成天看书哩,考试人多不多?”“就我一个人。”“就你一个?”“喔。”“段长去了没?”“去了。”“这下段长记住你了!”“记住我了?记住我干啥?”“记住你干啥?以后对你有好处!你想哩,只有你一个人去考试,还记不住你?领导都记住你啦!你出名啦,请客,请客!”志峰问张军:“你去哪儿啦?”“刚从市里回来。”“你怎么不去考试?”“我不敢去,我还没背完哩。听很多师傅说就不准备去。”“不去考试?不考试准备下岗?”“那咋会啊,法不责众嘛!那么多人都下岗了谁去跑车?下岗是有比例的。唉,给你说个事儿,我五月八号在市里待客,到时候你一定要去,咱同学都去!”张军说着拿着一袋瓜子糖让志峰吃,志峰说:“不吃,不吃。”张军说:“吃嘛,这是喜糖。”志峰问:“喜糖?”他看着张军一脸疑惑,张军催他:“吃嘛,我的喜糖。”志峰就抓了一小把,问“你的喜糖?你要结婚了?”“喔。”“哦——你都要结婚了?”“喔,你现在咋样?谈对象了没?”“没有,我现在不准备谈。”“你是先立业后成家,你是有远大理想的,你真有志气,我佩服你!”“人一结婚就把目标忘了。”“谁说的?结婚后两个人共同定下目标,齐心实现目标,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力量大吧,先成家后立业的人多着哩!”“人一结婚事就多了,就不行了。”“咋不行了?”“很容易变。”“为啥?”“我也说不清,我只是觉得人一结婚再有孩子就复杂了。”“这倒是,不过,只要两个人齐心就不会,二人一条心,其力能断金。我俩将来就是想多挣钱,想发财,不像你目标远大!”二人说着话就各自回宿舍。 当天下午,没有人去考试。段长去了,据说段长很生气,逮住教育室主任猛训,回去又训运转、检修车间主任。第二天,就出了新通知:凡是不参加上岗考试者一律下岗,凡是参加今年提升司机考试的人员不参加本次上岗考试者一律取消提升司机资格。一方面,车间主任立即通知车队书记、队长,给大伙讲考试题不是很难,对于老同志肯定会照顾的。车队队长逐个通知休班人员做好思想工作,对于重点对象更是耐心教育。第三天上午就有几个考司机的人去了,下午又有几个考司机的和几个年轻技校生去考试,第四天去考试的人就多了起来,第五天就有争吵事件,大强那天也在场。大强到汉康退勤后经过卿宝宿舍门前看见卿宝躺在床上,就推门进去问:“你考试了没?”卿宝说:“考了。”“咋样?”“能及格不下岗就行了。”卿宝坐起来,大强兴奋地给他讲:“昨天考试真是热闹!那个老师傅真厉害!教育室主任让他把纸条交出来,他就是不交,口口声声说他没抄,他刚拿出来没看;教育室主任说拿进考场就是作弊行为,那位老师傅说这是你家?你说啥就是啥?我没带,不信你搜,没有搜查令搜身就是违法犯罪,你要是敢搜我身,我就告你!主任气得说不出话来,别的监考老师就把主任拉开,警告他如果再有小动作就收卷子,”大强正说着,猛然看见门外好像是那个老师傅从门前走过,他连忙暂停,等那人过去,他又说:“我也有两道题不会,趁那会儿扭头看了旁边人,赶紧写上,后边一个人也伸头看他的卷子,交卷子时有人直接拿别人的卷子抄,让监考老师催着交了卷子,考试结束出来,有人就大声说‘谁让老子不及格,晚上走路小心着!’厉——害吧?”卿宝说:“那都是老师傅说气话哩,咱哪儿敢。”大强问:“你今天没去赶场?”“今天不想去了,累得很。”“不对吧,以前不睡觉都去,今天都睡醒了,咋不去?”“累——嘛!”卿宝又躺进被窝,大强问:“你师傅去啦?”“去啦。”“你咋不去?”“咋了?你想去呀?”“你说对啦,我正想找个人一块儿去,现在才八点多,走,一块儿去吧?”“怎么?从——来不跳舞的人想——去跳舞了?”卿宝“嘻嘻”笑着说:“哦——我明——白了——想——女人啦?”“去去去!谁想女人啦?想女人干啥?这不是……没事儿干嘛!”大强强说着有点儿不好意思。“打牌嘛。”“找——不到人嘛!” 这时,一位年轻服务员推门进来查房,看到卿宝躺在床上就嘻笑着问:“小何,还没起床呀?”卿宝笑着说:“睡不够嘛。”大强问她:“你有多大?叫他‘小何’。”服务员说:“我肯定比他大,也比你大。”大强问:“你多大?”服务员说:“你说他有多大?”大强说:“他有多大?肯定比你大,我俩都比你大!”服务员说:“不跟你说了,我还忙着哩。”卿宝一直看着服务员,直到她开门出去。大强见卿宝仍然望着外边,就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还想看?追——出去嘛!”卿宝不好意思地笑了。大强问:“是不是看上了?”卿宝不说话,只是痴笑着。大强说:“哎,这人傻了,一见女的就发呆。”卿宝笑着问:“你觉着她咋样?”“标致极——了!”“你也看上了?”大强笑着说:“她个子太低,跟我配不上,让给你算了!你不好意思说,我去帮你说。”“去!你别说,不用你说!哎!她以前在哪儿呢,怎么现在才来呀?”“听说好像是从别的公寓调过来的,怎么啦?相见恨晚啦?”“去!我只是有——所动心,明——白没?”“听听,还只是有所动心,都发呆了,眼珠子都快出来了还只是‘有所动心’?”“不跟你说了,起床!”卿宝说着就坐起来穿衣服。大强说:“当然不想跟我说了,见色忘友嘛!一会儿去请人家跳舞?”“不请,人家正上班呢。”“那请她吃饭?”“她肯定吃过了。”“那请我吃饭。”“为啥?”“我让——给你的嘛!”大强笑道。卿宝说:“你让给我的?好好好,不就是一顿饭嘛,我请!”卿宝说着话已经穿好衣服去洗脸。回来,二人就去吃饭。 吃完饭回来,公寓门口有卖猕猴桃的,几个人在围着讨价还价。卖猕猴桃的人说:“五毛五毛不还价!”“还——五毛那?”“五毛还贵?”“那边卖三毛我们都没买。”“那你去那边买。”“这不是都过来了,你少点儿,三毛。”“不行。”“你这都是落果儿,还五毛?”“落果才是熟透的,又不坏,那就四毛五。”“四毛算了。”卿宝买了一袋儿,问大强:“你买不买?”大强说:“你买了我还用买?”就挑了一个软的,剥了皮吃,边吃边说:“这东西毛毛的,弄得人一手毛,有啥——好的?”卿宝说:“不想吃别吃,是你拿的又没人逼——你吃。”大强不好意思笑了。回到公寓,刚上到三楼,看见刚才那位女服务员抱着一堆床单被罩准备下楼,卿宝问:“吃猕猴桃不?”女服务员笑着说:“你先帮我干点儿活儿吧!”卿宝笑着说:“好么!”就把猕猴桃递给她,女服务员不好意思接,就让大强接住,大强说:“我不吃,我回去睡觉了。”说着就走了。女服务员只好接了,带着卿宝去一楼洗衣房。她对卿宝说:“猕猴桃其实是越小越黑的好吃。”卿宝说:“为啥?”“你想呀,树梢的果子一般都不大,它晒太阳多,就黑就甜,不信下回你挑小的尝尝。大的猕猴桃很多都是打膨大剂的,看着好看吃着不甜。”“人怎么给猕猴桃打膨大剂的?”“用针管呀。”“就像打针一样?”“你真——聪明!”“你知道的真多。”“我家附近就有猕猴桃园。”“你家在哪儿?”“在西郊。”“是农村?”“噢,现在都没有地了,都占完了!”“那好啊!给你家分钱嘛!”“我还是喜欢有地有园子。”“喔——有园子好,我家也有园子。”“啥园子?”“苹果园。”“那下回给我捎点儿苹果吧?”女服务员笑着说。卿宝说:“好嘛,不过现在苹果才刚开花,去年的都卖完了。”“开玩笑的。”两个人说着话,卿宝把脏床单被罩送到洗衣房,又到库房取了一堆洗干净的床单被罩抱到四楼,女服务员笑盈盈地说:“谢谢你啦!你一帮我我都觉着轻松多——了!”“那以后你一干活就叫我。”“那咋好意思哩!”“没事儿,没事儿,干这点儿活儿还不是小菜一碟儿嘛!”她拿了干净床单被罩去房间换,卿宝想去帮忙却不好意思,就回宿舍了。回到宿舍,他躺在床上,回想着她的一言一笑,不觉入了迷。忽然听见有人推门,是她进来了,她笑着说:“干完活儿东西也不要啦?”说着就把那袋猕猴桃放在桌子上问他:“睡着了?”卿宝说:“没……”他想像别人一样开玩笑说“想你哩”却不好意思说出口,她一边换床单被罩一边说:“也不给你房间拿床单被罩。”卿宝说:“喔——忘了!”她换好就往外走,回头笑咪咪地问他:“咋啥都忘了?”卿宝也在想:就是啊,自己怎么忘性变大了? 第64章 准备结婚 五月三日星期六,张军拿着喜糖瓜子在单身宿舍见到几个熟人一一说了邀请之词,又叫上程亮、李伟、平安来到市里,帮他把买好的沙发、冰箱、洗衣机、电视、dvd和音响、席梦思床搬到他租的房子里。家具有人送到楼下,他们几个帮忙搬到楼上。房子在离他媳妇家不远的一个家属区,房间内已经粉刷一新,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单元房,三楼,一个月六十元。几个人忙活半天,终于把家具摆放好。程亮微笑着说:“张军是咱们几个里面最有本事的一个,运气也最好,将来发家了可不要忘了咱兄弟噢。”张军笑道:“我还能有啥本事啊,凑合成个家就不错啦,其实谁都能看出来你才是最有本事、最有前途的。”程亮说:“我能有啥前途啊?一没媳妇二没成家一穷二白啊!”李伟笑道:“看你俩一个比一个会哭穷,真正穷苦的人却不会哭穷,对不对,平安?”平安说:“你说你没有媳妇,前天晚上怎么把卿宝赶到我们宿舍了?”程亮有点儿尴尬地笑着说:“我可没赶他,是他不想回宿舍,想跟你们亲热亲热哩!”李伟说:“去,你才同性恋哩!得了便宜还卖乖,回去给卿宝说说。”程亮连忙笑着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不过,那天晚上……哎!别提啦,不说了不说了。”几个人忙问:“怎么啦?”程亮这才低声说:“现在这女的呀,真是不能太宠她了,宠得她尾巴越翘越高了!那天晚上本来是要留她的,谁知一句话没说对就转身走了,头也不回。”张军说:“小两口拌拌嘴闹闹脾气,是正常现象。”程亮说:“咋能是小两口呢,人家说走就走,说拜拜就拜拜了!”李伟说:“你要和你‘媳妇’拜拜?”程亮说:“哎!管他呢,她不理我我也不理她,想打冷战就打冷战!”平安说:“铁路子弟就是娇气,脾气大着哩!”程亮说:“哎!你说的太对了!一般来说,人家铁路子弟包括人家父母还是看不上咱农村人哩,人家是端铁饭碗的,咱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娃。”李伟说:“那也不一定,铁路是铁饭碗,比起‘银饭碗’、‘金饭碗’差远了!”张军说:“你不是农村娃你是市里人,你说不定还看不上铁路子弟哩!”李伟说:“我只是个普通小市民,哪敢和人家比?”程亮问张军:“到时候你家人和亲戚来不来?”张军说:“不来,八号在这儿待客,九号回家过。”几个人说着话去外边吃饭。吃完饭,张军说:“去那个饭店帮我订桌儿吧?帮我搞搞价钱。”“哪个饭店?”“‘一家人’,就在前面不远。”“好。”几个人到“一家人”饭店,张军问服务员:“你们老板在不在?订桌儿。”服务员说:“你坐那儿等一会儿。”不一会儿,一个挺着“啤酒肚”留着寸头的低个子男的过来问:“是你们想订桌吗?”张军说:“喔,你这儿包桌多少钱?”“有三八八、二八八、幺八八三种,看你想订哪种?”张军说:“我想自己点菜,咋样?”寸头老板说:“行么,不过我劝你还是包桌吧,包桌实惠。”张军说:“让我看看菜单。”老板喊服务员给他拿包桌的菜单,张军看了看说:“老板,优惠点儿。”“老板说:“这已经是优惠过的,没法再优惠了。”张军说:“你这个二八八的菜有点儿少,再加三个菜吧?”老板说:“加不了啦。”张军说:“那就加两个嘛。”老板说:“不行,包桌的菜基本上都齐全的。”张军说:“你看我们三个一块儿来的,今天是我结婚包桌,下个月是他结婚,再过两个月他也要结婚,他俩就是先来看看,好的话也在这儿订桌儿,是不是?”张军问他俩儿,程亮、李伟连忙说:“喔,就是,先来看看。”程亮说:“我们都是老同学,在一个单位上班,不会骗你的。”李伟说:“我好像以前还在你这儿吃过饭,感觉还可以,你大老板哩还这么不爽快?”程亮说:“就是加两个菜嘛!”张军也说:“就两个菜嘛,能值多少钱?”老板看看他俩,想了想,终于说:“算啦,加两个素菜。”张军说:“一荤一素吧?”程亮说:“大老板哩,还这么抠?”李伟说:“就是,太——计较了做不成大生意。”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老板难以招架,最后就答应张军的要求,三人都说“谢谢,谢谢!”程亮、李伟都说:“结婚时一定来这儿订桌儿。”张军定三桌儿备一桌儿。一出来,程亮说:“张军,可以啊,有勇有谋啊!我俩跟你配合得不错吧?”张军说道:“不胜感激!走,去我家我把电视接好看电视!”李伟说:“租碟子看吧。”三个人就租了碟子去张军家看。 五月七日,张军请了婚假,找到大强和卿宝,他俩也请了两天假,就一块儿来到市里,买了煤气灶、煤气罐、炒菜锅、电饭锅、汤锅和一些炊具送到新家,又买了对联、双喜字、拉花贴在门上、窗玻璃上、家具上、挂在客厅的屋顶。忙活一上午,几个人看着面前一件件崭新的家具、雪白的墙壁、鲜红的双喜字和七彩拉花,张军心里的喜悦完全代替了劳累。大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笑着说:“卿宝,咱以后来市里有地方吃饭也有地方睡觉啦!”卿宝说:“你这人也太贪心了吧,让你吃饭就不错了,你还想赖着不走啦?你说说哪个房间是你睡的?”“不是,有时候来市里玩儿到晚上不想回了嘛,这不是两个卧室嘛。”“两个卧室一个是人家两个的,一个是人家孩子的,哪儿有你的地方?唉,张军,现在是不是已经当上那个‘准爸爸’啦?”大强也笑着问:“是不是已经‘种’上啦?”张军也故意笑着说:“哎呀,我不知道呀!我都忘了这回事儿啦!”“哈哈哈……”几个人笑完了,大强又说:“有孩子也没关系嘛,可以睡沙发嘛。”卿宝说:“你这人还真想当‘赖——子’啊?”大强说:“不能这么说吧,关系不好能这么亲嘛?对不对,张军?”张军忙说:“对对对,你们都是我新家的‘创始人’、‘开发者’,我一辈子也不会忘的,啥时候想来就来,想过夜也行!”大强说:“卿宝,看张军说的多感动人,多够义气!哪儿像你一样小家子气!唉,张军,那——要是你不在家呢?”卿宝也笑着看着张军,张军看看他俩,一挤眼一仰头一拍胸脯说:“那也没问题!咱们几个罗艳都认识!”大强说:“好,说话算数噢!”卿宝笑着说:“别到时候又说‘哎呀,我俩都不在家’”张军笑了,说:“那就没办法了吧?”大强说:“看看,‘泄——气’了吧?”张军说:“我说的是实话我还能欺骗咱兄弟?只要家里有人,绝对没问题!”“好!”张军说:“走,咱们去吃饭,我请客!”大强说:“你不请客谁请?” 几个人到外边各吃了一碗牛肉烩面出来,外边下着雨。张军说:“这该死的老天,净搅人好事!”卿宝说:“这是老天也因为你俩的结合感——动流泪呢!”大强笑道:“‘情种’不亏为‘情种’,真是有情人眼里那个什么——哦——万物——有情!”张军说:“你俩现在说话这么有水平?”大强“嘿嘿”笑着说:“我忽然想起前几天看的一本杂志上写的。”卿宝问:“爱情小说?”大强说:“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看了半天都不知道看的是啥?”卿宝嘲笑他,大强说:“我是随便乱翻消磨时间的,哪像你整天光——知道爱呀情呀的……唉,张军,你知道不知道,这家伙现在挂上汉康公寓那个服务员了。”张军问:“哪个服务员?”大强说:“还有哪个?就是最年轻的、新来的那个。”张军说:“哦——那个啊——可以,可以,挺漂亮的!卿宝,抓紧行动,看上她的肯定还有人!”大强说:“你知道?”张军说:“我只是想着有。”大强说:“还能有谁能比过咱们的‘情种’?”卿宝说:“哎呀,求求你俩别说了!”张军问:“咋了?”卿宝说:“不咋,我现在不想说她。唉,咱们现在去哪儿?”张军说:“还去我家嘛,看电视,要不,租个碟子看大片儿,晚上就住在我那儿,‘压床儿’嘛!”卿宝说:“你那儿好像没有被子啊。”张军笑着说:“咱三个挤在一起就是三个火炉嘛!”大强说:“行,这天也不会太冷。唉,咱去租个黄碟过过瘾,咋样?”卿宝嘻嘻直笑道:“大强想女人啦!”张军说:“中!”于是,三人就租了碟片去张军家看。晚上,张军去他老丈人家拿了两个薄被子、一个厚毛毯过来,三人挤在大床上睡觉。 第65章 张军结婚 五月八日,天空布满阴云,还好,没有下雨。早上八点多,张军换上新郎西装,和大强、卿宝在外边吃过早饭,到超市买了一件老仰韶、三瓶干红葡萄酒、两条金芒果烟、两盒帝豪烟和一大袋瓜子糖,大强抢着和张军抬酒笑着说:“一会儿一定要喝带——劲儿!”,卿宝提着葡萄酒和烟、瓜子糖,几个人来到“一家人”饭店。饭店里,服务员和老板正在准备饭菜,打扫卫生来回走着。大强放下酒,长出一口气,先拿了一盒帝豪烟撕开抽出一支点上吸了一口,又给卿宝,卿宝说:“不抽。”大强说:“不抽白不抽,我反正今天是要好好喝一顿的!”卿宝说:“听口气是要不醉不归了?”大强说:“那咋——能哩!就我——这酒量,半斤刚刚‘热——身’,八两刚刚上头,一瓶喝完正带——劲儿!”张军说:“好,一会儿就把一瓶酒放在你跟前,让大家都看着你喝完咋样?”“好,没——问题!一会儿你们都睁大——眼,看看我喝完一瓶能醉不能!”张军看见卿宝不说话,在四处“瞄眼儿”,就低声问:“咋样,看上那个了?回头给你说说。”卿宝问:“你认识?”张军说:“我不认识,我媳妇儿认识老板娘。”“那好,一会儿给你说,她进里面了。”“好。” 这时,李伟、美凤和平安一块儿来了,张军笑着问:“李伟,啥时候吃你的喜糖哩?”李伟说:“快了!”美凤娇笑着在他脊背上打了一下。张军拿两盒帝豪烟给他和平安说:“一会儿给人散散,一会儿你俩记账吧?”二人说:“好。”李伟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唉,平安,这是你给张军看的吧?”“不是,他没让我看。”张军得意地说:“这是我——看的!”大强问:“吹吧你——你也会看日子?”张军说:“咋了?不相信?”大强梗着脖子说:“不——相信!你说说今天这日子有啥深意?”张军说:“很简单,五八五八,吾发吾发嘛!”卿宝说:“这太简单啦!一心想发财,一心钻钱眼儿!”李伟说:“你应该让平安给你看看,或者让郑师傅给你看看。”张军说:“我不太信那种,我媳妇儿也不信。”平安说:“不信不算,至贤不卦,大智若愚。”卿宝说:“这——么深沉,这——么深奥啊!”李伟也说:“就是,平安,你现在水平高啊!”平安笑笑说:“我也只是说说,我也不明白,听郑师傅说过。”李伟对美凤说:“你坐里面吧?”美凤说:“我就在外面。”大强笑着说:“李伟,你这是来了个‘回——马枪’啊!”平安说:“胡说,人家这是‘破镜重圆、真情不断’,会不会说话?”大强憨笑着说:“嘿嘿,你说得对,我没有你会说。” 几个人站在饭店门口说着话,张军时不时向西边望望。九点多一点儿,罗艳来了,她今天把长发盘了起来,描了口红,穿着红绸薄棉袄,黑呢裤,一双黑色高跟儿皮鞋刷的锃亮锃亮。大强高声喊道:“新娘子来——啦!欢迎,欢迎!”罗艳说:“今天我是主家,你们是客,应该是我欢迎你们才对。”李伟笑着说:“说的太对了!但是——我们几个客人早都来啦,你这主人怎么现在才来?是不是不欢迎我们啊?”罗艳没想到他这样反问,稍一愣神就笑道:“我哪敢不欢迎你们啊,这不是有一位主儿家在嘛。”李伟又笑着问:“那你俩到底谁是主儿家?”卿宝也笑着问:“你俩谁是‘大当家’的?”罗艳指了一下张军说:“那你们得问他嘛!”张军笑道:“当然是女士优先嘛!”罗艳脸上笑开了花儿:“我俩谁当家都可以,有啥事儿都是两个人商量着办的。”大强又笑着说:“还谦——虚呢,我看你就是‘大——当家’的,你是‘大当家’的又来的这么晚,是不欢迎我们吧?”卿宝也说:“刚才‘二当家’的一个劲儿张望你,生——怕你不来呢!你是不是大公主下阁楼,千呼万唤始出来呀?”罗艳忙说:“我可不是什么大公主小千金呀,我没有抱什么也没遮没拦呀?我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忙活儿啦!”大强问:“忙活儿啥?”罗艳说:“忙着精心打扮啊,去婚纱店儿好好化化妆啊,不好好打扮打扮咋能来见人呢?”平安说:“哦——我明白了!新娘子要给大家来一个什么?那个叫作——惊艳!对不对?”卿宝说:“对对对,是‘惊艳’!我也明白了!”罗艳有点儿害羞了,就说:“别光顾着说话了,来,吃瓜子、喜糖!”说着就拿着喜糖瓜子让大家吃,大强说:“新娘子让的一定得吃!”大强说着就带头抓了一把,几个人都抓了一把,罗艳走到美凤跟前说:“吃瓜子,别客气,抓一把!站这儿挺累的,进里边儿坐吧?”美凤说:“没事儿,不累。”几个罗艳的姐妹来了,她就过去招呼。李广、徐闯和单身宿舍几个人来了,张军迎过去招呼。 客人陆陆续续来了,吴丽红一个人来了和美凤站在一块儿说话,媒人王姐也来了,黄书记和高队长、邢司机长和车上三个师傅也来了,单身宿舍又来了几个。张军和罗艳忙着招呼。快十二点了,张军和罗艳看看该来的都来了,就进去给大家敬酒。平安端着酒盘和张军、罗艳先给黄书记和队长、司机长敬酒。张军给罗艳说:“黄书记是我们校友中的大哥,刚上班两年就是我们车间的团委书记了,年轻有为、大有前途!”罗艳双手端一杯酒给黄书记说:“谢谢黄书记!黄书记能来真是我俩的荣幸!”黄书记接过酒说:“今天是小张大喜的日子,虽然下午还得上班,但是这杯喜酒一定得喝,祝你们二位新婚愉快,早生贵子,事业有成!”黄书记喝完酒,罗艳又倒一杯,说:“好事成双,一杯不成敬意,张军,你得再给黄书记敬一杯!”黄书记说:“好,再喝一杯!”黄书记喝完放下杯子说:“好了,你俩的敬意我领了,下来该敬你队长和你司机长了吧,人家两个才是真正培养你的直接领导哩,好好敬敬人家!”高队长说:“听说黄书记好酒量,张军,再敬黄书记一杯。”张军就说:“好!”说着就要再给黄书记敬酒,黄书记忙说:“张军,你是要把我灌翻是不是?一会儿还有,下午还要上班,赶紧敬你队长、司机长!”张军就给队长、司机长各敬两杯,又和大强、李伟、平安、卿宝碰了两杯。 张军和罗艳去旁边敬酒,大强和卿宝几个人开始喝酒吃菜。这时,程亮快步进来,后面跟着孙雅芳。大强看见了就大声说:“‘亮仔儿’,来晚了,先罚酒三杯再说。”说着就倒了三杯酒。程亮只得认罚,他端起一杯说:“不好意思,本来早上就能回来的,谁——知道快到了,前面不接我那一趟车,等了三个多小时才开,急的我干——着急没办法!”喝了一杯,他又说:“志峰还在后面,他一会儿才能来,我可不是最后一个。”大强说:“哦,志峰还没来,一会儿非得罚他喝酒不可!”程亮说:“别硬逼人家喝,人家可是烟酒不沾的。”大强说:“那好,你替他喝。”“为啥?”“因为你俩都来迟了嘛!”“都来迟了就要被你欺负?”“我可没有欺负你,这是规矩,对不对?”“好,好,等一会儿他来了我再喝。”“现在喝了算了,省得我一会儿再倒,看看,我已经倒上了。”“那不行,我现在喝了,一会儿他来了你又让我喝。”李伟说:“关键是现在喝了志峰又看不见,那会行?”“好,也行,等一会儿再喝也行。”黄书记说:“乘务员就是这,上、下班没个点儿,这不能怪人家,程亮已经认罚了就行了,酒不能多喝。”程亮就说:“黄书记说的太对了!黄书记,我先敬你两杯!咱们都要敬!”他说着已经端起酒杯来到黄书记跟前,黄书记说:“看看,这说着说着又开始灌我了!大家的心意我领了,这酒我也喝,喝两杯和大家碰一下就过了,行不行?”程亮说:“既然这样,咱们也不能灌黄书记,就照黄书记说的来。”于是,几个人都举杯和黄书记碰杯。黄书记说:“咱们都是一个学校的,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大事儿办不了,小事儿能帮的一定帮!”“好,谢谢黄书记!” 几个人边吃边喝。志峰满头是汗地走进来,大强说:“志峰,你来晚了,罚酒!”志峰说:“我不会喝酒,我不吸烟不喝酒你是知道的。这儿真难找,我问了几个人,跑了半天才找到。”李伟说:“那你不会打个摩的?”“下车那会儿没有摩的,我就跑过来了。”大强说:“别打岔,志峰,你认罚不认罚?”志峰说:“认罚,我不能喝酒,我喝葡萄酒吧?”大强说:“不行不行,那是女人喝的,你是女——人?你又不是女人,你喝甜酒你想变成女人?”几个人全笑了,卿宝说:“大强,你是不是喝多了?一喝甜酒就变成女人了?变女人这么简单,那你说外国那些人妖还用花那么多钱?”几个人都笑了。黄书记说:“这位就是吴志峰吧?上岗考试考的不错嘛,而且是第一个参加上岗考试的,段长都提出表扬了!平时肯定爱学习吧?”卿宝说:“人家天天看书学习哩,上岗考试对人家来说那简直是小菜一碟儿!”黄书记说:“天天看书?”平安说:“人家参加自学考试哩!”黄书记说:“哦——好样的!考的是什么专业?”说:“法律专业。”黄书记说:“好,有志气!”大强又说:“志峰,你来迟了,罚酒还没喝哩。”吴丽红说:“大强,你就别逼志峰了!”说完,看了志峰一眼就低下头吃菜。大强说:“今天是张军大喜的日子,我喝的不算多,高兴嘛,玩儿——哩!志峰,今天这酒是张军的喜酒,你一杯都不喝能行?”黄书记说:“人家不会喝就别逼人家了,小李,你也少喝点儿,酒可不是个好东西!喝多了,不但伤身而且容易误事儿。”程亮半天没说话,他看到黄书记对志峰很赞赏很关心,心里就非常后悔。他平时也是经常看书的,上岗考试对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他没有去第一个参加上岗考试,他认为不能出那个风头儿。可是,这会儿得知段长也表扬志峰了,又后悔自己那天没去,考试第一天他其实也休班,他是半夜零点多退勤的,天亮也睡醒了,但是他不想去。他现在很后悔自己错过了一个难得的机会。听见黄书记说话,他就说:“算了,志峰既然不想喝就算了,我替他喝!”说着就拿起一杯酒一扬脖喝了。他的脸更红了,脖子也红了。大强说:“志峰,你可以啊!这么多人都帮你,你人缘儿不错嘛!”志峰笑笑没说什么。 黄书记和高队长、邢司机长说下午还要上班就要走,张军和程亮就送到门外,张军叫了辆出租车付了钱,让黄书记他们坐上车才回来。吴丽红问志峰:“你自考考完了没?”志峰说:“还有两门儿。”平安说:“志峰最有毅力,拿到本科文凭就准备辞职去北京、上海哩!”“辞职?你真的要辞职?”吴丽红睁大眼问志峰,志峰点点头。吴丽红问:“去那儿干啥?”志峰平静地说:“拿到律师证,应聘当律师。”吴丽红问:“真的要辞职?”志峰说:“嗯。”吴丽红低下头不再问了,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杯子喝了口红酒。平安吃了口菜说:“志峰,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真要是到大城市了,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再说了,现在正牌大学生还不好找工作哩,何况你拿的是自学考试文凭。”志峰沉默不语。在座的人对于遥远的大城市都不了解,也说不出多少话来。大强说:“喝酒,喝酒,继——续喝酒!” 张军和罗艳敬完酒过来和程亮几个人坐一起。李伟说:“张军,大家都想听你的结婚感言哩!”张军说:“我有什么感言?那肯定是很兴奋很激动啊,从今以后我俩要一起奋斗,多挣钱,发家致富嘛!”卿宝说:“新娘子,大家非常想听你的结婚感言哩!”罗艳笑笑说:“我的感言?和他一样呗。”卿宝又问:“今天幸福不?”罗艳抿嘴一笑头扭向一边儿说:“那当然啦!”程亮说:“很多人都说婚姻就像围城,外边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我那天跟卿宝说,他说那都是书上说的,尽信书不如无书,你俩咋看?以后会不会后悔?”李伟说:“看你说的,人家今天才结婚,你都问这样的话,你啥意思?”程亮说:“我这是在考问他们哩。”张军说:“我肯定不会后悔!”罗艳微笑着不说话。平安说:“新娘子,你也表表态嘛。”罗艳抿嘴一笑说:“你们猜。”张军说:“媳妇不好意思说,我替她说,她肯定不后悔!”罗艳笑着在他后背打了他一拳,大家都笑了。大强说:“唉,咱这儿有结过婚的人嘛,人家最有发言权啦!对不对?”吴丽红见说到她,就低下头吃菜装作没听见。美凤问:“谁是结过婚的?”李伟笑着指指她旁边的吴丽红,美凤说:“哦——我还以为……”美凤想说她以为吴丽红是单身呢,没说出口。吴丽红没办法就说:“其实……也没啥说的……反正就是事多了……没有结婚前……感觉好。”说完就低下头不再说什么。平安说:“分班儿吧,要不然不热闹。”大强说:“好!分班儿,大战一百回合!”吴丽红说:“我下午还要上班,该走了。”说着就起身往外走,张军和罗艳送到门口,吴丽红说:“你们赶紧回去招呼人吧,我知道路,赶紧回吧!”说着就快步走了。罗艳望着吴丽红急匆匆的消瘦的背影说:“我怎么觉得她好像一脸苦愁,心里可能并不愉快。”张军故意说:“是不是?我怎么没发现?”罗艳说:“你没发现?你看她笑的时候都是一闪而过、皮笑肉不笑。”张军说:“我没注意。” 剩下的人开始分班儿划拳喝酒。卿宝问他旁边的李伟:“她好像有什么……看起来话不多……她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李伟小声说:“闹别扭了!”“怎——么啦?”“很——复杂,”李伟笑着说:“怎么?对人家还挺关心的嘛!”卿宝说:“你看你说的,我只是随便问问,不能问啦?你们一个车间哩,应该知道吧?”平安说:“据说情况不太好。”几个人都注意听着。平安说:“听我们班组住在她家附近的师傅说二人经常吵架。”“为啥?”“听说是吴光明喜欢打牌赌钱,吴丽红不让他赌,他嫌吴丽红管得太多,吴丽红让他把工资交她管,否则就离婚,他就借钱,别人又问吴丽红要钱,有时候还偷偷从吴丽红兜里掏钱,弄得吴丽红跟防贼似得。后来吴光明在他一帮赌友的怂恿下也反抗了,把工资存折夺回了,现在是各花各钱,互不干涉,吴丽红要离婚,闹了几次,吴光明不愿意,吴丽红也没办法。”美凤说:“哦——是这样啊!”孙雅芳快人快语:“那早晚还得离——!”大强说:“哎!背后莫论他人非,喝酒,喝酒!‘开战,开战’!”几个人开始分班儿“大战”,你喊他叫,哈哈大笑,好不热闹!最后,大强喝的吐了一地,让平安扶着坐上车;卿宝平时喝酒少,今天喝得多了,也钻到桌子底下了;志峰被大强硬逼着喝了几杯,把卿宝拉起来;程亮也喝多了,扶着志峰肩膀问:“以后真的要辞职?”志峰粗声道:“辞职!辞职!”说完他拿起一杯酒一口喝完,“咚”一声放下杯子,低头不语。程亮从没看到志峰这样,就伸出大拇指说:“好,有志气!”几个人互相搀扶着坐上车回去了。李伟喝得很少,和美凤去逛街,程亮也和雅芳去逛街。 张军和罗艳各回各家,第二天正式结婚。八辆小车去迎亲,张军把穿着婚纱的罗艳抱上车,到家后又抱下车,抱进新房。 第66章 对讲机丢失 上岗考试结果出来,真有五个人不及格。检修车间两个,运转车间三个,其中就有杨老板。五天后补考,仍有一位老师傅不及格。那位老师傅小学文化,明年就要退休,听说规章书上很多字都不会认识,“抄都抄不及格”。车间领导就让他改职,在运转室打日勤,负责运转室内外的卫生,给花坛除草,干一些杂活儿。别人见了都说他找了个好活儿,他笑着说:“是个好活儿,你也来干嘛。” 这天早上,程亮和师傅出勤。刘师傅看见那位老师傅在拖地,就和他开玩笑:“老孟,这回可——是得劲儿啦!”孟师傅说:“这有啥得劲儿的?干的是最低等的活儿。”刘师傅笑着说:“这还不得劲儿?一天干一个小时就没事儿了,边上班边养老,还不好?”老孟直起腰说“你说的可真轻松,干完活儿还得跑腿儿哩。”刘师傅笑道:“咱还给他们跑啥腿儿哩,你说这里面包括那些领导哪个不给你叫师傅?谁敢指挥你?”老孟说:“那当——然啦,我上班的时候他们还在背着书包上学哩,有的还在吃奶哩!哎!现在是年轻人整‘老帮菜’哩,越——老越——没成色啦!”刘师傅说:“‘人老珠——黄’、‘卸——磨杀驴’,是不是?”老孟说:“哎,没——办法呀啊,世道变—了啊!”老孟说着继续干活儿,刘师傅和程亮出完勤去接车。 二人看完车后,刘师傅擦百叶窗,程亮擦走行部和他的责任区。到点出库挂车,开车后,程亮和刘师傅象平常一样边了望边闲聊,跑到大谷车站,预告五道停车。停住车后,刘师傅拿电话问车站几点开?问了几遍,车站才说,没点儿了,前面不接这趟车。检查完机车,二人开始干活儿,刘师傅擦司机室,程亮继续擦他的责任区。 干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刘师傅问程亮:“干完了没?”程亮说:“快了。”刘师傅拿着对讲机下来看看说:“可以了,干完了你收好东西上车,注意听电话,我去车站联系联系,顺便给咱俩买点儿饭。”程亮说:“好,我带有包子,不用买了。”刘师傅说:“我也带有饭,不过还有下午饭哩这不接车都不知道到啥时候了。”“那我去买吧?”“我去,还想去联系联系早点儿开哩!你就在司机室听着电话,别乱跑。”“好。” 刘师傅来到车站运转室,值班员是以前说过话的老王,就谝了起来。老王说,车务部门最不能干,现在是人多轮流下岗,任务老完不成,工资开不全。刘师傅说机务才不能干哩,三天两头考试,车不好跑,到处受气,金川机务段是路局交路最长,工资最低的。几个人说着话抽着烟,谝了大概半个小时,一包烟抽完了,刘师傅就说去外边转转,买包烟,再买点儿吃的。车站外边是一条街,有一个菜市场,一个百货服装市场,街道两边全是店铺。有一家卖白吉馍的,刘师傅以前买过,挺好吃的。他买了四个,又买了一包榨菜。刘师傅从北头儿走到南头儿,边走边看,转回来,又到运转室,外勤去外边接车了,他把对讲机放在外勤旁边的桌子上问老王:“有点儿没?”老王说:“没点儿,你再联系联系。”刘师傅就拿电话跟调度联系,调度说还是不接。老王说:“转了一圈,就买点儿烧饼、榨菜?”刘师傅说:“中午饭带的有,这是给下午准备的。”两个人又开始谝,说起最近发生的一起折关事故,都说那司机真是胆大、幸运;又说到下岗,越说越远。大概又吹了半个小时,旁边电话响了,是调度通知开五道这趟车哩,刘师傅就往车跟前走。他上到车上就试风,试好风信号就落了。 七点多,刘师傅说饿了吃白吉馍,程亮拿一个吃,给师傅下包方便面,又给自己下包方便面。接近汉康东车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在和车站联控时,刘师傅拿列调电话叫了几遍总是叫不应儿,就让程亮把对讲机拿出来。程亮找遍操纵台和工具柜就是找不到对讲机,就问刘师傅,刘师傅一愣,问程亮:“我从大谷站回来时拿对讲机没?”程亮也是一愣,他想了想才说:“好像……我没注意……”刘师傅不说话了,阴沉着脸继续叫车站,终于叫应儿,联控完才说:“等一会儿我打电话问问。”停住车,刘师傅就说:“你看着信号,信号好了,拉三声‘尾’我就过来了。”程亮说:“好。”刘师傅到车站外勤室打电话,他先打查号台问到大谷车站信号楼号码,就打过去,此时已经是夜班,夜班值班员说没有看见有多余的对讲机,白班几个人下班也没说。刘师傅一听心里一沉,脸拉得老长。上到车上,信号还没好,刘师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程亮小心地问:“有没有?”刘师傅沉默一会儿才说:“应该还在大谷车站,可能是白班人收起来了,明天早上再打电话问问。” 入库后,刘师傅和程亮照常看完车干活儿,干完活儿锁门下班,谁也没多说一句话。在回公寓的路上,刘师傅一手搭在程亮肩上,低声问他:“小程,你说说你师傅我对你咋样?”程亮微笑着说:“当然不错啊。”罗师傅沉吟一会儿,低声说:“小程,你看这样行不行?一会儿给下一班儿人说的时候……这样说吧,”程亮扭头看着师傅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刘师傅说:“这样说,你看行不行,就说在大谷站是你拿对讲机去外边了……”程亮一愣,没想到师傅会这样说,他忽然明白师傅的想法,就说:“嗯,就这样说。”刘师傅非常不好意思地说:“师傅这么大人了……”程亮爽快地说:“没事儿,没事儿,就这样说。”刘师傅说:“你放心,应该不会丢的,明天早上我再打电话问一下,就是真的丢了,也不会让你赔,只是让你担个名儿。这回算是你帮我,以后你有啥事儿,包括考司机,我不会不管的。”程亮说:“那是,以后还得靠刘师傅帮忙哩!”刘师傅说:“以后不管啥事儿,只要我能帮得上,你哥我肯定会给你使劲儿!”走了几步,刘师傅又问程亮:“还吃饭不?”“不吃了,在车上已经吃饱了。” 入寓退勤后走进宿舍,接班人还没叫班,在屋里说话。刘师傅一进来就把门关了,坐在李师傅对面,给他上根烟,低声说:“小李,有个事儿得给你说一下,今天在大谷站停车时间长,我让小程带对讲机去外边买饭,他回来在信号楼说了一会儿话,走时把对讲机忘在那儿了,应该不会丢,明天早上我再打电话问一下。你回去后给发对讲机的人说一下,我回去也找他说。”李师傅说:“没事儿,我回去给他说,有啥事儿有你司机长顶着哩,我还怕啥?”程亮低着头说:“是我不小心,不好意思麻烦师傅了。”刘师傅说:“小程平时表现不错,也不能全怪他,也怪我没提醒他。唉,这事儿咱们自己处理好就行,不要外传。”两位师傅都点头答应。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刘师傅就睡醒下楼来到一楼值班室,看看周围没人,他就给大谷车站信号楼打电话,接电话的正是昨天白班的那个老王,听说是对讲机丢了,他说:“没看见,没注意,也没听见谁说过,你再想想是不是忘在我这儿啦?”刘师傅说:“我仔细想了,肯定是丢在你那儿了,我记得很清,我把对讲机放在外勤旁边的桌子上和你说话哩,我就去你们那儿一个地方,麻烦你给问问别人看见没?肯定有重谢!”老王就放下电话大声问:“谁昨天看见一个多余的对讲机没?小赵,你看见没?”小赵说:“没。”其他人都没有吭声。老王说:“老刘,听见了吧?没人见。”刘师傅的心脏一阵“突突突”地跳动,颤声说:“那……就算了!”挂了电话,刘师傅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慢腾腾地上楼。回到宿舍,他倒在床上,程亮小声问:“有没有?”刘师傅黑着脸不吭气,忽然,他狠狠地骂道:“他妈的,肯定是那个外勤藏了,回头找他算账!”他说着,一拳砸在床上,“咚”地一声很沉闷。过了好一会儿,程亮才轻声问:“师傅,要是赔钱得赔多少钱?”他想着一个对讲机最多三五百元。刘师傅粗声说:“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不管多少我都会一分不少给你的,这你放心!”程亮见师傅很气愤,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默默躺到七点多,程亮说:“师傅,去吃饭吧?”刘师傅说:“嗯,我这会儿不饿,你先去吧?”程亮说:“那我给你捎点儿吧?”刘师傅一下子坐起来说:“走,吃饭!”说着站起来。出门的时候,刘师傅低声说:“这事儿不要对任——何人讲,回去我去处理。”程亮说:“那肯定。”。吃完饭回来,遇见张军正下楼,张军问他:“你吃过了?”程亮说:“吃过了,你销假了?”张军说:“喔,你上街去不去?”程亮说:“行,上街转转,师傅你回吧,我和张军去街上转转。”刘师傅说:“好。” 第67章 喜欢 张军到汉康后最喜欢的事就是逛街,市里各大商场、东郊、北郊的各大商场、轻工市场,甚至菜市场、花卉市场、药材市场和大药店他也去过,西郊、南郊比较远,暂时还没去过,以后有时间一定去。繁华的大都市对他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他好像要去寻宝,或者是去探索一种特别有价值的趣味,在探索过程中,他会感到无限的乐趣。市场里人来人往,叫卖声、说话声、喊叫声和着歌曲的旋律充满着生机、活力,真所谓人多人气盛,人气盛商机多。各种商品他都要看看,他感兴趣的他都要仔细看看问问,了解特点、性能和价位、批发价。尤其是化妆品,他都要按照媳妇教他的辨别方法仔细比较。他认为做生意的人最主要的就是了解市场,没有充分了解市场就不可能做出比较正确的判断和把握,就不可能做出比较正确的决定,了解市场就象盖楼房要打地基一样。他一般都要叫上一两个人一块儿去,多数时候都是他买票。他喜欢和人打招呼,只要是跑车的,他一有时机都要和人打招呼,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好朋友嘛!实在没人了他就一个人去。时间长了,只要到汉康,喜欢上街的,不管是年轻人还是老师傅都会找他。他喜欢和年轻人一块儿去,也喜欢和老师傅一块儿去,因为老师傅生活经验丰富,和老师傅一块交流,能学到很多“招儿”。当然,和老师傅一块儿他总是抢着买票。有的人不想去,总是说“钱包太扁了!”他笑着说“整天背床板儿,钱包不是越压越扁啦?” 这天早上,没有一丝风。张军睡醒看看表已经八点多,就起床洗脸准备上街。他师傅很少上街,有时候家里需要买啥东西了也总是想让他捎,他说:“要是买回来你不满意咋办?”史师傅大咧咧地摆摆手说:“没事儿,我这人最不挑剔了!实在不行了,你去换嘛!”张军没办法了,对师傅还能怎样?这会儿已经不见人了,肯定是去哪儿打牌了。 张军找了找,没人和他一块儿上街,几个同学只有卿宝是刚到,正在睡觉。他就一个人下楼去吃饭,公寓外边有几家卖小吃的。张军要了一杯豆浆、三根油条,正吃着,听见有人叫他:“张军,吃饭?”他抬头一看,是复转兵徐闯走过来,他和李广一批,和他打几次过牌。张军答应道:“喔,你也吃?”徐闯说:“喔。”张军问他:“你啥时候来?”徐闯说:“昨天晚上零点多。”“那你起的怪早哩!”“睡醒了嘛。”张军吃了几口饭问他:“一会儿上街转转吧?”“中。”徐闯答应一声继续大口嚼烙饼,“咕嘟嘟”喝汤。张军吃完,他也吃完了,抢着付了钱,二人就一块儿去上街。 张军说:“你吃饭真快。”徐闯说:“在部队养成习惯了,在部队你吃饭慢了就吃不饱,一般都是先盛半碗。”张军问:“为啥?”“先盛一碗再去盛就没了。”“哦——我明白了,那还是饭少嘛!”“人家啥时候都不多做。”“就是让你们抢着吃?”“那当然。”“你在哪儿当兵?”“西藏。”“那地方好啊!旅游胜地。”“苦——着哩,你不知道。”“你当的啥兵?”“义务兵转特种兵。”“那厉害。”“一般。”“咱俩去市里转吧?”“中。”“今天,我带你去逛逛汉康的高档商场。”徐闯问:“哪儿?”“民生百货楼,去过没?”“没。”“今天带你去见识见识。”“中。”二人坐公交到火车站下车,张军说:“民生百货楼离这儿不远,咱走着去吧,边走边看。”徐闯说:“中。”大街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叫卖声、喇叭声、喊叫声、歌声等等各种声音交织一起,热闹喧哗。小吃店、书店,服装店、工艺品店等等,一个挨着一个,人进人出。除了饭店、书店,张军几乎每一家商店都要进去看看。 民生百货楼一共五层,高大阔气,门前有两个大理石圆柱,粗壮光亮,能看见来往人影,厚重的旋转玻璃门时尚气派。一楼是卖皮鞋、化妆品、手机的,张军说:“去看看手机吧?”徐闯说:“中。”张军走着看着,徐闯问:“你想买手机?”张军说:“看看嘛。”张军现在确实想买手机,每次在街上看见一边走路一边拿着手机说话的人,他心里都充满羡慕。他想,假如自己也有一部手机,那他拿着手机打电话的样子一定是——帅呆了吧?那时候自己一定很风光吧?有时候,他睡觉梦见自己终于有一部手机,拿在手里前看看后看看,左摸摸右摸摸,兴奋地连蹦带跳,竟然醒了!看看手里,啥也没有!哎!啥时候才能决定买手机呢?这会儿,他看着柜台里的一部部手机,他真想伸手拿出一部来!这时,他看到一部翻盖手机,和那次跟他添乘的段长拿的手机有点儿像,再看标志是国际名牌摩托罗拉的,他一看价格:2366元,他心里一抽——两千多!顶他三个月工资呐!他又向前走去。他想,如果媳妇不同意再开一家服装店,他就先买一部手机。当然,两千多的手机他也舍不得买,先买个一千多的就行了。最近,他一直和罗艳在争论是再开一家服装店还是先买一部手机。他其实是想再开一家面向大众的服装店,因为汉康的服装批发市场多,价格合适。化妆品只是女人用,销量不大。至于仙妮蕾德属于高档产品,那更是卖的很慢,很多人一看价格扭身就走。究竟有多好?还得长期使用,长期要多长?一两个月,还是半年、一年?究竟有多好?作用有多明显?都是未知数。还得看个人体质。长期使用有多少人能承受得起?他想卖服装尤其是女装、童装,利润大销量大。罗艳说他俩对服装业不懂,再说,他俩还能一人开一个店?那不把人累死了?张军说把化妆品店转手再找一间门面儿,罗艳不同意,还说那不是你想找就能找到的,即使找到了,位置好不好?租金贵不贵?张军说那就找到再说,要不先买手机。罗艳说要买就买两个,张军说哪儿有那么多钱?罗艳说没钱就别显摆!张军没辙了。这时,他听见徐闯叫他:“又转回来了!”原来,张军已经看遍所有柜台又回到原位儿,他还想继续向前走。听见徐闯叫他,才清醒过来,问徐闯:“想要手机不想?”徐闯说:“想嘛,当然想,只能是想——想!”张军笑了,徐闯也笑了。二人去看皮鞋,一双皮鞋都是二三百、四五百,一双真皮拖鞋都一百多。又去二楼看服装,一套西装最少也三四百,一件夹克最少也二三百,徐闯说:“这不是咱来的地方,走吧。”张军说:“谁——说的?谁——不让咱进门啦?”“你能买得起哪一件?”“不是买不起,而是不想买。”“不是不想买,而是舍不得买。”张军笑笑说:“算你对,咱买不起还不能看看?见识见识嘛,这里卖的都是正品真货,咱看看比较比较,最起码能提高鉴别力吧?”“嗯,有道理。”二人又上到三楼,还是卖服装的,却是更高档的,都是一些名牌、进口服装,有皮尔卡丹、富贵鸟、杉杉等等,都是七八百、上千的。张军说:“咋样?看起来就是不一样吧?这才是真正的高档次!”徐闯说:“这都是有钱人来的地方。”“你不想成为有钱人?”“咱穷工人一个,还能发财?”“咋不能?你咋这么悲观?年轻人应该敢想敢干,连想——都不敢想,还能有啥——希望?”徐闯“嘿嘿”笑笑说:“你想发财?你想发就能发?”“那当然不是啦,想发财也很不容易哩!”“那不就对啦!”“但是你要是连想也不敢想,那你这一辈子就完了!”“咋就完了?发财就一定好?”“那当然。”“那也未必!你没听说过钱是害人精?”“害人精?现在这社会,没钱会行?到哪儿不要钱?”徐闯“嘿嘿”笑笑不说了。 出来时,下着零星小雨。张军看看表说:“十一点多了,下午可能要待班,回吧。”徐闯说:“回。”二人就往回走,看见前面有一家快餐店,徐闯说:“这儿有包子,先买几个吃吧?”张军小声说:“不要在这儿吃。”“为啥?”“人家看咱俩像是外地人,肯定要宰咱。”“不会吧?”“不相信你去试试。”没想到徐闯真的就走过去问:“包子多少钱一个?”“五角。”“这么小也五角,太贵了吧?”“嫌贵别买。”“好,来八个。”徐闯就掏出四元钱买了八个,过来让张军吃,张军拿一个。张军说:“咋样?挨宰了吧?”徐闯说:“就是贵点儿。”张军说:“有的你一买就成八毛或者一块啦!”“他敢?我先问价钱了。”“人家会说现在你拿的是肉馅的。”“那我先问素包子多少钱?”“你要说是素包子,那人家会说拿错了。”“那让他换。”“人家会说吃的东西手拿过了不能换。”“那我干脆要肉包子算了。”“那人家会说你拿的是纯瘦的或者是牛肉的,或者是刚蒸的。”徐闯“嘿嘿”笑笑说:“你意思是说反正是要宰你?”“那——当然了,你还能咋的?”“躁气了揍他个怂——!”“你敢打人家?你敢动手,会有一群人围住你,人家都是有帮手的,成天就是干这种事儿的,还能是一个人?”徐闯不吭声了。张军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少惹事吧。你要是去饭店吃饭,碰上那些黑店,宰你绝对没商量!”“咋宰?”“开始给你看的菜单结账时就换了。”“哦——真是太黑了!”“这都是听别人说的,越是大城市坏人越多,还是小心点儿好。”“嗯。” 二人坐车回到公寓门口,张军请徐闯吃烩面。吃完饭,回公寓。上到四楼服务室门口,看到卿宝和那位服务员边说边笑。张军叫了卿宝一声,卿宝答应一声回头问:“啥——事儿?”张军却给他个鬼脸儿,诡笑着走了。那位服务员也看见了,耳根红了,就说:“你伙计叫你哩!”卿宝说:“他是没事儿瞎叫。”“那你坐我这儿不走,还想干啥?”女服务员盯他一眼半低下头。卿宝笑道:“怎么?不是刚才让我干活儿那会儿啦,撵我走哩?”她不好意思了,笑着说:“那你是想让我谢谢你?”“那当然了。”卿宝嘿嘿笑着说。她笑着问:“咋谢?给你发个糖?”说完她也“嘿嘿”笑了。卿宝说:“好,那你就给个糖吧,要奶糖!”她笑道:“你还真想要糖吃?还想要奶糖?我给了你吃不吃?”“吃——嘛,咋不吃?”“我小侄子经常问我要糖吃。”“什么意思?只有小孩才吃糖?大人就不吃糖啦?”“糖都是哄小孩儿的。”“那你也哄哄我嘛,我就喜欢就想吃你的奶——糖嘛!”卿宝嘻嘻直笑。她嗔道:“去,我没有奶糖!”“那你有啥?你总得表示表示吧?啥——也没有,那就让我……”卿宝嘻嘻坏笑道。她一瞪眼一扭身嗔道:“去!何卿宝!我比你大!”“咋啦?生气了?我没说什么呀?你咋知道我比你小?”“我肯定知道。”“我咋看着你比我小呢?”“那是你眼睛不管用。”“不是,是你太娇嫩。”“你才细皮嫩肉哩!”“你说你比我大,那以后我叫你‘陈姐’吧?‘陈姐’!”“那不合适吧?我可不敢收你这个兄弟。”“我都叫了你都不认?不认以后不帮你干活儿了。”“不帮就不帮。”“这么绝情?”“喔,”陈姐话里带着笑说:“你中午不睡觉?”“早上睡了一上午了,还睡?”“那你上街转转吧。”“又撵人了?”“就是要撵人。”陈姐收了笑容说:“我要睡觉了,你还不走?”卿宝笑着歪着头故意说:“不——走。”陈姐无可奈何地说:“你去上街转吧,街上美女如云。”“都——比不过你。”卿宝颔首微笑注视着陈姐,陈姐扭身不看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含着笑问:“哄——人开心的吧?”“那咋会?”“哎呀,我真要睡觉了!”说着就起身拉开被子。卿宝站起来说:“好,那你睡吧,我上街去看美女去,”走了两步,他又转身问陈姐:“你要什么我给你捎。”“不要。”卿宝看着陈姐小声说:“我给你捎个礼物吧?你喜欢什么礼物?”“不要,不要。”卿宝说:“那我自己做主了?”“你别买,你买回来我也不要。”“你不要我也买。”“你买吧,反正我不要!”“你不要我也买!”卿宝带上门下楼。 卿宝真的上街买礼物了。他一路上都在想,买什么呢?当然是买女性用品了。买束花?买个发卡?还是买个化妆品?对了,天越来越热,买个防晒霜吧?对,就买瓶防晒霜吧。他就去超市化妆品专柜看看,化妆品简直太多啦,光防晒霜就六七种,他都快看花眼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问问售货员,终于选定一瓶三十七元的买了就回去。 回到公寓四楼,卿宝轻轻推开服务室门,看到陈姐还在睡觉,他轻轻关门回宿舍。罗师傅去赶场了,他躺在床上。这个时候,该待班的正在睡觉,不待班的有的去打牌,有的去赶场了,公寓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远处的喇叭声。他想,她会收下吗?她如果不收怎么办?她不会让自己难堪吧?……想着想着他竟然眯瞪着了。 不知咋了,卿宝猛一下醒了,好像是做了个梦。他看看表三点多,就去找陈姐。陈姐正在冲厕所,他走过去说:“陈姐,我帮你干吧?”陈姐说:“不用,不用,别让水溅到你身上。”“你歇会儿吧,我帮你干。”“不用!你赶紧走开,一会儿俺领导要来!”卿宝只得下楼,下到一楼。一楼有活动室,有人打乒乓球,有人在玩哑铃、杠铃,有人在看报纸。他打了两局乒乓球,又上楼。上到三楼,就听见服务室里有陈姐的声音,是在和三楼服务员说话,咋办?他急中生智,推开门说:“陈姐,你要的防晒霜我给你捎回来了。”陈姐没想到他真的买了,而且当着别人的面给她。她一时愣住了。卿宝把防晒霜放在桌子上转身就准备走。三楼服务员见状似乎明白什么了,就笑着说:“小婉,可以呀,有人给你跑路了!”陈姐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说:“哎呀……真是的,早上我是开玩笑说的,他就当真了。”卿宝快步出去关上门,生怕陈姐追上来。 卿宝上街转到下午才回公寓。吃完饭,他去电视房,张军和徐闯也在,他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回去睡觉。晚上八点待班。想到陈姐收下他的礼物了,他心里一阵窃喜一阵激动,在床上翻腾半天睡不着。罗师傅问他:“想啥好事儿哩?下午去干啥了?”他连忙躺平说:“没干啥。”罗师傅笑着问:“那你翻腾个啥?‘自摸儿’哩?想哪个女人啦?”卿宝笑笑说:“没,没有。”说着,就安静地躺着,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68章 志峰的茫然 志峰这一段时间的心情有所好转,完全是由于他现在的师傅——张师傅。张师傅人比较胖,个子不高,大肚子,爱开玩笑,脾气很好,是大家公认的“好人”、“好师傅”。虽然他睡觉时鼾声如雷,但是对于志峰反而是好事,因为不论是待班室还是在公寓,他和张师傅都是一人一个房间,值班员都知道他鼾声大,不用说就让他俩分开住。这对于志峰来说简直是太好了!他可以一个人住单间不受干扰,专心背书,这正是志峰求之不得的。更重要的是张师傅脾气很好,很少说志峰,即使志峰做得不对,张师傅总是很和气地指正他,还说他上班时间短,以后会慢慢老练的。张师傅从来没对他发过脾气、训斥他,总是叫他“大学生”,这的确让他的心情大大好转。有时候待班室或者公寓的呼噜房让别人占满了,志峰只得跟他住一块儿,师傅总说让他赶紧先睡;即使先睡不着他也不怕,他翻腾一阵也能睡着;或者是在车上有时候停车时间长了,张师傅靠在椅子上闭上眼,不一会儿就呼噜开了。一声接一声,时长时短,“抑扬顿挫”,有时候好像是卡住了,呼哧两声停顿一下,又开始一声接一声地呼噜了。有时候,猛然停止,张师傅转过头问他:“刚才是不是车站叫咱了?”志峰说:“没有。”他又继续呼噜。大部分时候,车站一叫,他就停住呼噜接电话。志峰问他:“师傅,你到底睡着没?”张师傅笑道:“你说呢?我这叫做两不耽误,半——睡半醒,明——白不明白?”“半睡半醒?”志峰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张师傅笑了:“不明白?不明白慢慢想吧,年轻人!你想不明白的还多着哩!跑车难,难于上青——天!”看见志峰拿着书,就说:“年轻人,好好用功吧!有朝一日要是得到书里的‘黄金’了,别忘了给你师傅分点儿,呵呵。”刚说完又笑问:“到时候给分不分?”志峰笑笑不语,张师傅就说:“不给分也行,那总得让沾点儿光吧?”志峰还是笑笑,不知道怎么说。张师傅就说:“算了,我看啥也别想了,万事靠自己——万事莫求人——,人心隔肚皮,求人难如登青——天!”志峰不好意思了,忙说:“师傅,不是的,我没那个意思……”张师傅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笑着说:“好好用功吧,年轻人!前途大——大的有!”说着还朝他伸出大拇指,“大——大的有”是模仿抗日电视剧里日本鬼子的语气的,或者笑着说:“像我们这样已经是黄土埋到半腰的人了,只能等着‘早死早托——生’啦,哈哈……”天气热的要命,车上更是像个蒸笼。长时间停车时,张师傅有时候会脱得只剩下个大裤衩,让志峰听着电话,他拿两个着座垫躺在铁路边的大树下或者机车后面的车辆下,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或者喊两声戏曲。张师傅特别节省,在车上总是在他那已经用了二十年的军用饭盒里下挂面,再用小刀切两个西红柿,有时候打一个鸡蛋,或者是先把挂面煮熟把水倒掉,再把从家里带的菜倒进去吃捞面条,有时候是直接把菜倒进去吃汤面条。带的菜总是萝卜白菜、青菜豆腐之类,有时候会有几块肉,菜总是吃一半儿留一半儿,下一顿再吃一半儿留一半儿。到公寓再让厨师给他把剩菜热一热,泡个馍就吃了。公寓的大厨都认识他,都和他开玩笑:“老张,你光挣钱不花钱,挣恁多钱干啥?”张师傅说:“没——办法呐,苦——命的人苦——命的肚子没福气啊!”公寓的人说:“你那肚子咋能没福呢?可惜那有福的肚子没遇上好主——子啊!”张师傅哈哈笑道:“你是说我不是个好人不是?”那人说:“你就是个膀大腰圆的土财主嘛!腰粗——着哩!”另一个说:“光——攒腰不攒肚子嘛!”“光——给儿子攒哩!”“老张,两个儿子都上高中啦?”“都上啦嘛!现在不说大学啦,光是上高中花钱都厉害得要命哩!”“要不说儿子都是‘要——命鬼’,你还要了两个‘要——命鬼’!”张师傅笑道:“没办法啊,像你多好,一个闺女多——轻省!”“轻省不省心啊,将来没人管啊,不像你有——福,有两——个儿子扛着哩!”“哎呀,我可不指望他们,他们只要不让我操心就行了!”“不指望人家?将来你做不成饭了、走不动了靠谁?”“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办法总——会有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嘛!”“你是胸有成竹、稳如泰山,你有两个靠山哩!”“靠——得住是山,靠不住是泥——潭,哈哈哈……!” 这天晚上到汉康,早上睡醒后,外边下雨了,志峰躺在床上看书。张师傅敲门,志峰开了门,张师傅走进来说:“小吴,咱车备了,我回家一趟,你不回吧?”“不回。”“你在这儿专心背书,一早一晚得注意看计划,让待班了要签待班,我没来你把咱俩都签上。我也看着,一有计划我就来。”“好,师傅你回吧,我看着哩。”张师傅就拿着提兜儿走了。 志峰背书背累了,站起来看着外边。窗外的树叶湿漉漉的,翠绿翠绿,雨滴清亮,簌簌落下。他望着无边雨际里一团团雨雾被风吹散,他的思绪亦随之飘远。忽然,有人敲门,是那位“陈姐”来换床单被罩。志峰开了门,“陈姐”进来问:“小吴,看啥呀?”志峰想不到她知道自己的姓,这样叫他像是认识他跟他很熟悉一样。他觉得不好意思,脸红了一下说:“不看啥。”陈姐笑着问:“是不是……想对象啦?”“没,没有。”志峰又脸红了。陈姐说:“呦——还不好意思呢!”陈姐说着话就开始拆被罩,又对他说:“小吴,帮我干活儿吧?成天看书也不累?”志峰说:“好。”就把自己盖的被罩拆下来。陈姐问:“你们车是不是备了?”志峰说:“喔。”陈姐又问:“那个何卿宝和你是同学吧?”志峰说:“喔。”“他快来了没?”“不知道。”“你同学哩你也不关心?”“喔……”志峰套着干净被罩支吾着不知怎么说。陈姐看看他,说:“哎呀,套反啦!也不看反正?”志峰一看真是套反了,就开始往下拆。陈姐已经套好一个,就不让他换了,自己换,她边拆边说:“真是越——帮越忙!你帮我把床单铺好就行了。”志峰就开始铺床单。陈姐一扭头,又喊他:“哎呀!你不把旧床单取下来就铺干净床单?”志峰忙说:“喔……我忘了。”就把干净床单取下来,再把旧床单取下来,再把干净床单铺上去。陈姐笑着说:“真是没干过活儿吧?”志峰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语。陈姐问:“你们以前是不是在汉康上学?”“喔。”“中专还是技校?”“中专。”“那个何卿宝有对象没?”“不知道。”“你同学哩,你都不知道?”“……没有吧,以前好像有……”“现在不谈了?还谈着没?”“好像没谈,没见过……”“哎呀,你咋恁多‘好像’呢?”她说着话麻利地拿来两张凉席铺好,又把毛巾被放好,就抱着床单被罩走了。 志峰从来没想过谈对象这回事儿,他也不关心别人谈没谈对象,在他的思想里只有看书、奋斗、辞职。一想到辞职,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儿。他根本没去过北京、上海、深圳,那些大城市他一点儿也不熟悉,他也不知道如果拿着自考文凭到那儿管不管用?究竟会怎样?他只想着一定要辞职,一定要去闯!不论结果如何,一定要去! 晚上,志峰已经睡着了,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起来一看,是程亮在叫他。他开门,程亮进来说:“我对象来了,咱俩换一下吧?”志峰说:“行。”就穿上衣服去程亮房间睡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志峰就睡醒了,他去他的房间拿书,可是程亮和对象还没起床,还把门帘拉进门里面外边人看不见里面。他才想起来昨晚忘了把书拿上,现在咋办?他又不好意思敲门,只好下楼去外边跑一圈,吃点儿早饭,回来已经七点十分,看看计划,没有他们车的计划,再去他的房间,里面已经没人,他进去拿上书就去外面。 公寓北边儿大约四、五百米远就是一大片田地,志峰经常来这里背书。如今正是夏季,田地里大部分种着西红柿、黄瓜、青菜、辣椒等等蔬菜,也有两小片儿玉米,和他差不多一样高。田地边是一条小渠,小渠边是一排杨树和柳树,高大挺拔,枝叶窈窕。志峰就在树下背书,有时来回走着,走累了就坐在渠边或者靠在树上。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能听见知了的叫声,能听见汩汩的流水声,能看见几位农民在干活儿。有时候,他会想起家里,想起父母。父母都是只会务农的农民,在他们那个小山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有果园,还可以挖药材,有的人种药材。但是,好种的药材都很便宜,名贵药材都不好种,要有技术。父母都是没文化的老实人,只能上山挖药材。家里仅有的一点收入全部供他上学,他上中专走的时候借了不少钱。上班一年多,他每次回去都要带几百元给父母,让父母还账。还记得父母送他上学那天,母亲煮了五个鸡蛋,拿了一瓶炒好的豆酱、两根大葱、两个馍装进提兜儿挂在自行车前把上,把拆洗过的被褥包好,让他背着坐在自行车后面,父亲带他去汽车站。邻居大叔见了说:“峰娃儿供成啦!”父亲大声说:“喔,供成啦,往后就不管他啦!”母亲说:“还——得管,你不给人家娶媳妇成家了?”“那就靠他了,屋里也管不了——啦!”母亲没有多说话,走在后面,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逢人就大声打招呼。母亲送到村口,父亲让她回去,她站在那儿看着他和父亲走远。已经走到山下很远了,他一回头还看见母亲那瘦小的身躯站在路边,站在阴蒙蒙的薄雾里,是那么单薄矮小。他本来是想上高中考大学的,是母亲说家里这个情况供不起他上高中、上大学的,他看懂了父亲那愧疚的眼神,就报考了中专,上中专时他参加自学考试法律专业,拿到大专文凭后继续报考,准备拿到本科文凭,考取律师证。现在想想,志峰就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在涌动,眼角已有泪珠涌出。他没想到他终于端上在村里人眼里多么荣耀的“铁饭碗”之后竟然“混”成这样!他忽然想到——如果他辞职,他父母会怎样?村里人知道了会怎样看他?……是的,父亲一定会大发脾气,母亲也肯定会伤心地骂他,父母肯定不敢让村里人知道的,也会因此在村里人面前抬不起头的。假如村里人知道了那简直不知道会怎样看他?笑他“脑子进水了!”、笑他“吃错药了!”、骂他“真是个傻蛋!”……那真是一个炸开锅的笑料!但是,让他继续跑车,他会觉得越来越压抑,他会觉得这儿的所有人似乎都在赶他走,如果一直待下去他会抑郁而死!但是他又不能让父母伤心生气,那只能是先不告诉他们,等到在外面事业成功了再给他们说。 志峰正靠在树上背书,忽然看见一对儿青年男女依偎着走过来,边走边说笑着,根本没注意到他。那个男孩一伸胳膊抱紧女孩,用劲儿亲吻着,女孩儿也极力回应他。志峰就躲到杨树后面背对着他俩,他却怎么也背不进去了,嘴里念念有词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又听见那个女孩儿娇羞地说:“你咬疼人家了!”那个男孩也学她说话:“你也咬疼人家了!”女孩儿就用小拳头打他的前胸,边打边说:“你是小孩子呀,还学人家说话?”男孩儿嘻嘻笑着说:“我就是小孩儿,我还要吃奶!”“去!一边去!”“我饿了嘛,再让吃一口嘛!”“不让!”“就一口嘛!”又一阵嘻嘻笑声,一阵吮咂声一阵挣脱声……好大一会儿,二人终于分开,继续搂抱着向前走。突然看见志峰,二人一愣,男孩儿厉声问:“你在这儿干嘛?”女孩儿忙说:“算了,没看见人家拿着书吗?”“拿着书——咋了,很牛——逼?”说着就要动手,女孩儿拉他一下说:“哎呀,算了吧,一会儿不是还得去那儿嘛!”“喔,我差点儿忘了,算了,今天先饶过你,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再让老子看见你,非把你揍扁不可!”二人走远,志峰也走了。 回到公寓,志峰躺在床上,还想看书,看了一会儿,又走神了,不知道咋回事儿,一个劲儿走神看不进去,干脆放下书去电视房看电视,看了一会儿,就去吃饭。吃过饭,又去看了会儿电视,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把书盖在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就进入梦乡。他好像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遇见一个女孩儿,他和那个女孩儿去公园玩,去逛商场,去海边玩。女孩儿要和他游泳,女孩儿已经换上泳装叫他,他却不好意思换上游泳裤头,女孩大声叫他,他越是不好意思,一脸通红地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父亲出现在他面前,好像没有说话,又好像在厉声训他,骂他,周围还有很多人在嘲笑他、羞辱他……他一下子醒了!听见卿宝在敲门叫他,他就去开门。卿宝进来说:“你睡得真——死!我都叫你半天——了,手都敲疼了!你不会是得病了吧?”志峰说:“没,没得病。”卿宝问:“你们车备了?”“喔。”“那真——美!我老——想备到这儿老——备不到这儿!唉,你昨天见那个姓陈的女服务员了没?”“哪个?”“就是四楼最年轻的那个。”“哦——见了,她还问你哩。”“问我啥了?”卿宝显得很兴奋。志峰说:“她问你快来了没,还问你有对象没?”“你怎么说?”“我说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呢?应该说没有嘛!”“我真的不知道你谈没谈对象?”“哎呀,我不跟你说啦,我走啦!”志峰心想,我说的不对吗?他感到很茫然,他发觉他的同学都在变,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第69章 到手了 卿宝回到房间,罗师傅出去了,他躺在床上,心里美滋滋地。他想着陈姐,越想越兴奋,拉开毛巾被蒙上头,眼前全是陈姐素雅的笑颜,莹莹双眼,耳边回响的全是陈姐的声音。他想了一会儿,一看表才过去半个小时;再过一会儿,一看表才二十分钟!咋搞的,是不是我的表坏了?他翻身而起,跑到指导室去看表,他的表还快一分钟哩!慢腾腾回到房间,一下子倒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罗师傅回来,问他:“晚上去不去?”卿宝知道他的意思,就笑着说:“不——去了!”罗师傅笑道:“另有‘新欢儿’了?”卿宝满脸是笑地说:“那——当然啦!”“是不是四楼那个服务员?最年轻那个?”“是——的!”“眼光不——错嘛!”“师傅以后见她了得给我美言几句哩!”“那——当然啦!谁能跟‘情——种’好,谁会幸——福一辈子的!对不对?”“对!那简直是太——对了!”罗师傅边说话边踩在凳子边儿上刷皮鞋,皮鞋已经刷得乌黑发亮了,他还在一个劲儿地刷。他看见卿宝一会儿一看表,就问:“晚上准备行动?”卿宝一只手在面前一挥,兴奋地说:“对!准备——行动!”他站起来问:“师傅,你看看我这身打扮行不行?”卿宝一头黑发梳成溜光的中分,穿着一件浅绿色格格短袖和一件咖啡色纯棉休闲裤,一双棕色凉皮鞋刷得跟新买的一样,在屋里来回走着。罗师傅笑着说:“酷毙——了!帅呆——了!”卿宝更加神采飞扬,兴致高昂地唱了一句“我要潇洒走一回——!”他双臂弯曲平展摆好架势,一起一伏,转起慢三步来! 终于等到晚上七点多,卿宝就一步一步向四楼服务室走去。走到门口,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他敲了两下门,说话声停止,一个声音正是陈姐问:“谁呀?”卿宝心情急切话音竟然有点儿发颤儿:“是……我。”“进来吧。”卿宝推门进来,另一位服务员一看是卿宝,就抿嘴笑着起身要走,陈姐说:“别——走嘛,没事儿的,他是来闲聊的。”她还是俳笑着走出去关上门,丢下一句:“我走了,不打搅你们啦!”陈姐拦也拦不住。 屋里只剩下二人。陈姐恨恨地盯了卿宝两眼说:“谁让你给我买防晒霜了?”卿宝“嘿嘿”笑着说:“我让我给你买的。”“我不要,你拿回去吧!”陈姐决绝地说着,真的就从柜子里拿出那瓶防晒霜递给卿宝,卿宝嬉笑着说:“你这样可就是失礼的行为。”陈姐问:“我这样怎么就失礼了?你给的东西人家不想要还给你还失礼了?”卿宝慢条斯理地说:“你想想,人家送给你的东西你当时不说不要,都收下两天了又说不要了,这不是出尔反尔吗?调戏人吗?”“调——戏人?”陈姐哭笑不得地说:“我调——戏你?你呀——你这人还会挺会胡搅蛮缠哩!”卿宝嘻嘻直笑着不说话,陈姐收住笑容,认真地说:“我当时是不好意思戳穿你……反正,我不能要,随你怎么说。”卿宝装作很惊讶地说:“真——的不要?”“不要。”陈姐的语气仍然坚定,一只手拿着防晒霜伸向他,并且扭着头不看他。卿宝一脸失望无奈双手捂住胸口说:“一颗火——热的心被冷——飕飕的风雪吹得冻成冰块儿了!”陈姐“噗嗤”一声笑弯了腰,止住笑直起腰才说:“有恁严重吗?我的话都成风雪了?”卿宝却没有笑,仍然一脸悲伤地说:“你——觉得很可笑吗?”陈姐没想到卿宝是真的,就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说:“我……不值得你这样……”卿宝认真地说:“你——怎么能不值得呢?你真的不明白吗?”陈姐低头不语,看着手里的防晒霜,卿宝直直看着她也不说话,屋里静悄悄的,灯光柔和。外边有人上楼喊:“老王,刚到是不是?”老王说:“喔,跑‘稀——屎’了!”陈姐抬起头看见卿宝在看她,又低下头小声说:“我知道……”声音里全是温柔的羞涩,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又说:“你为啥……非得这样呢……?”卿宝说:“我也不知道为啥,就是想——嘛!”陈姐问:“你啥时候来?”“下午四点多快五点。”“开几点的?”“一大早都叫班了,开车已经九点多了,快到时又不接了!”“你们车上有饭没?”“都是自己带的。”“那你中午吃的啥饭?”“水煎包、方便面,”“方便面不能多吃。”“你可以买点儿挂面。”“在车上煮?买点儿菜、调料?”“喔,带点儿青菜、菠菜、西红柿、鸡蛋呀什么的。”“麻烦的很。”“想吃得好就不要怕麻烦。”“就——是怕麻烦嘛!懒——嘛!”“那你就老吃方便面吧!”陈姐有点儿生气了。卿宝可怜兮兮地说:“没——人关心没——人问嘛!”陈姐笑道:“那你赶紧找个媳妇儿嘛。”“找——了嘛!找了不少就是找——不到啊!”卿宝走来走去又转过身说:“终于找到一个了,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呢!”陈姐就以老大姐的口吻说:“没问题,这么帅气聪明的小伙子,哪个姑娘不愿意哪个是傻子!”“真的?”卿宝一脸高兴地问:“你真的这么认为?”“那肯定了,我还能骗你不成?”陈姐肯定地说。卿宝一步一步地走到她跟前,浅笑着轻声问:“那要是——那个人就在——”卿宝话到嘴边却卡在咽喉,他一转身说:“哎,我怎么说不出口呢?算了,我说不出口,我怕你骂我。”陈姐当然明白,就重重地说:“那你就别说!”说着就转过身,不看他。卿宝又走过来说:“一会儿——去跳舞吧?”陈姐仍然背对着他说:“正上班着哩。”“晚上又没事儿嘛!”“那也不敢,给领导见了,那可了不得。”“那——一会儿出去转一会儿吧?就一会儿……”卿宝小声说着,生怕她拒绝。陈姐低头沉默一会儿低声说:“去哪儿?”卿宝一阵激动,轻声说道:“去折返段北边吧,那儿是一片地,那儿凉快!”“嗯……你先去,我……一会儿再去。”“好!那我先走了!” 卿宝从公寓出来,就向折返段东边走去。他目不斜视,生怕遇见熟人。当他走到前面快拐弯处时,听见后面有人在叫他,像是程亮的声音。他装作没听见,快走几步一拐弯向北走,越来越安静。夜色已浓,远处灯火闪烁似星星。田野寂静,清风徐徐,夜虫啼鸣。卿宝在田间小渠沿上走来走去,他心里很激动很兴奋,陈姐终于答应了!他想,一会儿一定要大胆点儿,一定要有所行动!他一边想入非非,一边向来路张望。 陈姐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时,他立即迎上,“陈姐,”卿宝轻声喊,陈姐却没有应声,默默走来,并不看他。卿宝本想一下子抱住她,却被她的沉静镇住。他走到陈姐跟前,轻声问道:“怎么了?”陈姐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卿宝鼓起勇气拉陈姐的手,陈姐的手缩了缩,还是被拉住了。卿宝注视着她的眼睛问:“怎么不说话?你……不想来?”他本想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不想做我媳妇吗?”话到嘴边却改口了。“不是……”陈姐终于开口。卿宝问:“那怎么不说话?”“……”又是一阵沉默。卿宝急了,一下子抱住陈姐,陈姐挣了几下,还是任他抱着。二人四目相对,感受着彼此的火热的躯体,能看见乌黑闪亮的眼睛。卿宝一用劲儿,两张嘴贴在一起,一阵激情亲吻,两双手在对方身上急切地抚摸、探寻……好大一会儿,嘴才分开仍然抱着。卿宝满含深情地说:“陈姐,小婉,我爱你!”小婉也动情地说:“我也爱你!不过,你想过没有?我比你大,而且……”“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你!”“不是,你想过没有?你们跑车到这儿休息时间很短……”“将来我可以改职,来这儿当值班员。”“值班员都是老师傅才能干,年轻人没资格干。”“那我辞职来这儿重新找工作。”“辞职?工作不好找的,我也不想让你因为我把工作丢了。”“为了你,我干什么都可以。”陈姐不说话了,卿宝说:“小婉,你想的太多了!”小婉说:“我比你大,我这人比较现实。”卿宝急了,问道:“那你到底爱不爱我?”“……爱。”“这就对了,有爱就有一切!”卿宝低头在她胸前蹭着,小婉一阵激动紧抽用力抱着卿宝说:“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又一阵亲吻,卿宝想亲小婉的双乳,小婉不让,转过身想分开,卿宝哪里舍得?他一用劲儿又紧紧抱着她说:“抱着嘛,永远不分开!”小婉就任他抱着,卿宝双手钻进她的衣襟里,急切地抚摸,钻进她的乳罩感受到她热乎乎有点儿发烫的体温。小婉的身子一阵颤抖,她闭上双眼任他抚摸、轻柔……卿宝颤声说:“我想……亲亲……亲亲……”小婉装作没听见就是不转身,卿宝想扳过她的身体,小婉趁机分开,却又被卿宝抱住二人紧紧相拥,看着彼此的眼睛。卿宝说:“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辞职去我们那儿,不干这苦差事了。”“那怎么行?”小婉重声说。卿宝急切地问:“那怎么不行?你还喜欢干这苦活儿?”“不是……”小婉说,“回吧,太晚了。”卿宝看看表说:“早着哩,还不到十点哩!”二人依偎着向前走。小婉低声说:“我不想离开我家……”卿宝问:“你家在哪儿?”“西郊。”“你父母是上班还是做生意?”“我爸是上班的,我妈在家,我妈身体不好,我家就我一个,我不想离开她。”“结婚也不离开?”“反正不能离得远。”“那我就来汉康。”“你能来?什么时候能来?”“……”卿宝说不上来。小婉轻声说:“你们都是大学生哩,我学习不好,高中毕业就上班了。”“我哪是什么大学生呀,烂——中专生,没——人稀罕!”“我比你大快两岁哩!”“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听清没?”卿宝急切地问:“你是不相信我吗?”“不是的……”小婉低下头。卿宝激动地抱住她说:“小婉,你要相信有爱就有一切,有爱就有一切!你不相信吗?”小婉说:“相信,相信。”二人又一阵亲吻。 夜已深,远处灯火渐稀。二人相拥着回去。快到公寓时,小婉说:“你去那边吧。”卿宝故意说:“怕啥嘛……”“怕领导见了不好,去嘛!”“好,好。”卿宝就和她分开,向另一边走去,走几步一回头,看她进公寓了就转身往回走。回到公寓,师傅已经回来,正准备睡觉,见他回来就问:“去哪儿了?”卿宝兴奋地说:“约——会!”“跟谁?陈小婉?”“yes!”卿宝向前走几步,伸出一只手往上一扬画一个圈,又来一个三步转身,得意地笑着说,脸上乐开了花儿。“到手啦?”“到手啦!哈哈……”卿宝又一个三步转身转到他的床铺跟前倒在床上笑着看着屋顶。“你小子谟儿高啊!”“不高,不高。”“还谦——虚哩!”“师傅谟儿才高哩!”二人说笑着睡了。 第70章 打冷战 这天早上,程亮在车队学习结束后,和刘师傅一块儿出来。程亮去外边吃早饭,刘师傅回家。刘师傅带着歉意的口气对程亮说:“车间的处理结果出来了,罚款一千五,本来要罚两千还要出通报哩,我找人说了少扣点儿也不出通报了。你放心,这个月开资一定给你。”“不用不用,我全担着。”程亮说。刘师傅说:“那咋行?这事儿跟你不相干,能替我担个名就很不错了!”“那没啥,那没啥,”程亮笑着说:“我一个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家里事儿多负担重,再说以后有啥事儿还得靠师傅帮忙哩!”“帮忙是肯定要帮的,这事儿是这事儿,一码归一码。”“钱交给谁?”“从工资里扣。”“那我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一千哩。”“分三个月扣,这个月我就把钱全给你。”“不用,不用。”“那咋会行?”二人说着话来到段门口。程亮问:“师傅,吃点儿饭吧?”刘师傅想了一下说:“吃点儿也行。”就来到小吃摊儿前问程亮:“你想吃点儿啥?”程亮也同时问师傅:“你想吃点儿啥?”刘师傅说:“我不太饿,喝点儿稀饭就行了,你吃啥?”“我也喝碗稀饭,来几个水煎包就行了。”刘师傅掏出五块钱直接给老板,程亮要付钱让师傅拦住了。刘师傅喝完稀饭,看程亮还没吃完,就说:“你慢慢吃,我有点儿事儿先走了。”“好。” 程亮吃完饭就回宿舍。走到段部楼前的宣传栏前,看见有几个人围着在看墙上一张红纸。程亮走近一看,是一张公示。是段上机关精简人员任用名单,每个科室都少了一两个人。一个人说:“这回是动真格儿的了!”“哎呀,你净看啦,坑就坑住这些老百姓没关系没‘腿’的。”“下岗的去哪儿?回家?”“听说是干别的,是分流,不会让回家的。”“分流干啥?肯定不是啥好活儿。”“那你净——想啦!”程亮继续向前走,下岗不下岗,反正和他没关系。他走到运转车间旁边的大路上,正好看见黄书记从对面走过来。黄书记说:“正准备找你哩。”程亮忙问:“有事儿?”“段上筹办一个刊物《金机之声》,你抽空儿写点儿稿子给我,我给你投,用了有奖励。”程亮谦笑着说:“我不会写文章。”“练练嘛!”“好,那我就试试,还得靠书记给指点哩!”“嗯,好好练练!”回到宿舍,卿宝不在,程亮就趴在桌子上想写文章。写了两句,觉着不合适,想再写却再也写不出来,就去找大强。大强不在宿舍,刘师傅躺在床上听收音机。程亮打着招呼问:“刘师傅,啥时候回来?”刘师傅说:“昨天下午。”“听说师傅第一关过了?”“过了。”刘师傅平静地说着,没有一点儿笑意。程亮问:“第二关练得咋样了?”“才刚开始,刚才去了,没车。”“第二关好过不好过?”“不太好过。”程亮压低声音问:“听说现在都得‘联系’?”刘师傅沉默片刻说:“咋说呢,反正有人帮你好过点儿。”“第二关就是机车检查和试验吧?”“噢。”“总共几个活儿?”“十个活儿,检查五个,实验五个。”“多长时间?”“都是半个小时。”“紧不紧?”“紧嘛!有些还没检查完时间就到了。”“我也觉着是。”“你想哩,机械间那么多电器,半个小时根本就看不完,高低压实验‘活儿’容易逮住,却不好报不好判断,很多人都报不全。”“嗯,不容易啊。”“你现在都开始研究第二关了?”“我听司机长给我讲过,随便问问。”程亮笑着说,“刚才,我看见段部楼前贴着机关精简人员任用名单,这回是动真格了!”“哼,越精简越腐败!”刘师傅嗤之以鼻,程亮笑了,问:“象他们任用人员是根据啥?”“根据啥?你想——!”刘师傅说:“还不是领导说了算?说是根据工作能力根据考评,其实全凭的是关系!能力强能力弱那还不是领导说了算?还能来个能力竞赛?关系好能力不行也行,关系不好能力再强也不行,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就不行!到哪儿都是这。”“那是,那是。”程亮笑着说。“咱这单位你别看小,关系复杂着呢!尤其是段部楼,‘黑’——着呐!”程亮笑笑,没说话。刘师傅又说:“原来一楼在党办姓邢的那个女的,这回就给精简了。”“去哪儿了?”“去‘多经’了,咱段现在能着哩,有个养猪场、面粉厂,现在又办了个豆浆厂,她好像是去豆浆厂了。”“那也可以吧?”“可以啥?天天起早贪黑的,还能有坐办公室美?她为啥能下岗?还不是年龄大了、没关系嘛。”“听说她好像也是有关系的。”“关系不硬呗,你看看段部楼里哪个不是有靠山的?”“没办法,现在都这样。”又说了一会儿话,程亮见刘师傅拿出书,就说:“不打搅师傅看书了,我走了。”他看见大强的包在桌子上,就问:“大强去哪儿了,师傅知道不知道?”“去打牌了嘛,这家伙现在牌瘾大——着哩!还打通宵哩!”“去哪儿打牌了?”“这我就不知道了。”“那我走了。”“喔。” 程亮想去找大强,却不知道他在哪儿打牌,竖起耳朵听了听也听不见打牌声,他只得又回到宿舍。他想给对象打个电话,却又不想打。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赵雅芳太任性了,任性得让人觉得根本不在乎他。前些天带她去汉康转,半夜两点多退勤,二人找志峰换了房间睡一觉起来吃点儿早饭,先去汉康最大的仁泰公园逛了一圈,然后去市里大商场逛。雅芳看上一件裙子,程亮觉得不好看,而且太贵都一百八哩,况且夏天都快过完了,他就说:“夏天都快过完了,不用买裙子了吧?去看看汗衫吧?”雅芳说:“式样挺好看的。”程亮说:“花色不太好看。”谁知雅芳一扭身就往外走,他连忙追上去问她:“你去哪儿?”雅芳冷声道:“不买算了!”她径直向楼下走去,程亮也跟着下楼,他心下一横说:“那上去搞搞价钱,看能优惠多少。”雅芳尖着嗓子说:“算了吧,没钱就不买了!”她头也不回就往外走去,程亮也来气了,他快步向前走超过雅芳继续向前走。走了一会,他忍不住回头看见雅芳站在路边不走了,他只得站住,想了想,他又走到雅芳跟前,雅芳根本不看他。程亮忍住气问她:“还去看不看?”雅芳冷冷地丢下一句:“不去!”说完就向前走去,程亮只得跟上。二人坐车回来,一句话也不说。从汉康回来一直到现在,二人一直在打冷战。程亮也真是生气了,以前肚子里忍着的气全都暴发出来,他决定要打打她的嚣张气焰,简直太不讲道理、太任性了,眼里根本就没有他嘛!程亮沉思着,拿起桌子上的书看了一会儿却不知道看了什么。猛然间,听见楼上传来一阵争吵声,声音越来越大,再听听好像有大强的声音:“输不起就别来了嘛,赖账还不承认?真鸡巴‘小——把式!’”“你骂谁?”“骂——的就是你!”程亮开门出去上楼,看见两个人正拉着大强走过来,劝着大强:“算了,他就是那种人。”“别跟他一般见识。”程亮走过去问:“咋啦?”大强说:“赖账还不承认,真他妈‘小把式’!”几个人走进大强宿舍,那两个人也说:“那‘孩子’真鸡巴不算回事儿!”程亮问:“谁啊?”大强说:“三十三车上的马志高。”另一个说:“今天本来没叫他,是他进来赖着不走非要上场。”大强说:“毛病还大,揭牌带牌,该出不出,磨磨叽叽,还老——想偷看别人牌。”“象他那种人以后就不跟他玩,唉,程亮,你没事儿吧,正好,咱四个,继续,继续。”程亮知道他们是赌钱,不想打,就说:“我这水平不行,谁跟我一班儿谁倒霉。”“没事儿,没事儿,玩儿哩嘛!”“你跟你同学一班儿。”程亮看看表说:“快开饭了,我肚子都饿了,下午来吧?”“早哩,还不到十一点哩!”程亮说:“我早饭没吃,现在开始带不上‘帽子’就该开饭了。”大强说:“我早饭也没吃,你一说吃饭我也饿了,走,不打了,吃饭。”“这会儿还没开饭。”“去外边吃米线。”“今天大强赢了,得请客!”“好,没问题!”“走,进馆子!”“那不行,刚才说了是吃米线。”“看把你吓——得!”“小气!”程亮问:“请客有我的份儿没?”大强说:“你要是去了,你就欠我一顿饭!”“分得真清!”“那当然!” 吃完饭回来,大强叫班了,就去食堂买份儿饭带上。程亮去找平安,平安和李伟正在做饭。程亮问李伟:“啥时候又回来做饭了?”李伟一边“嚓嚓嚓”地切菜一边说:“早都回来了。”程亮问:“怎么啦?不给‘媳妇儿’做饭啦?”“哪儿有‘媳妇儿’啊?就是有,也不能光给她——做饭啊,得让她给咱——做饭,对不对?”李伟扭头看一眼程亮继续切菜。“对,这才叫男——人!男人就应该这样!”程亮伸出大拇指响亮地说道,边说边看着李伟用手把切好的肉丝弄到铲子上,倒进油锅里,“吱啦吱啦”地一阵爆响,他拿铲子快速地来回搅着,再倒进切好的葱姜蒜,搅几下,把豆角倒进去,翻搅一会儿,盖上锅盖儿“哧哧哧”冒着热气。“真香!”程亮夸赞道,“李伟,你以前学过炒菜?”李伟说:“我小时候就喜欢看我妈做饭,天天围着我妈转,我妈说我是‘锅头巡官儿’,看得多了就会了!”“你喜欢做饭?那你怎么不学厨师呢?大厨吃得好工资又高,大宾馆里的厨师工资高——着哩!”“哎,现在也后——悔了么,一失足成千——古恨么!”“现在也不晚,现在也可以学嘛。”“现在学?算了吧,安心上班吧,想当大厨也不是容易的。我爸那时候就不想让我学厨师,嫌厨师是伺候人的。”程亮笑了,对平安说:“你咋不学炒菜?光让李伟给你炒?”平安说:“我才——不学哩,学会了将来结婚以后媳妇光——让你做饭。”程亮说:“还是‘哲——人’看得远。”“什么‘哲人’?叫‘半仙儿’才对!”李伟说着把炒好的菜倒进碟子里,放下锅就急急忙忙去厕所了。程亮指一下外边问平安:“和对象吹了?”平安边盛米饭边说:“可能吧。”“没听说嘛。”“听说是人家又和原来那个好上了,给你舀米饭吧?”“喔——我吃过了。”程亮转过身看到桌上有几页稿纸,上面写着题目《积极上进,竞争上岗》,他问平安:“这是李伟写的吧?”“喔,人家参加演讲比赛哩!”“好,有前途!”“那当然啦,‘红——人’哩!”这时。李伟进来问:“说我啥?”程亮说:“说你积极上进参加演讲比赛哩。”“哦,没办法么,团委书记硬是让我写,我也不知道咋写,愁——死人!”平安说:“积极上进嘛,这会儿又愁死人了?”程亮说:“我走啦,你们慢慢吃。”“吃点儿吧?”“我吃过了。” 第71章 热恋中人 程亮回到宿舍门口,看见门半开着,是卿宝回来了,看见他坐在床边儿摸着头顶,程亮就问:“咋了?”“哎呀——!”卿宝咧着嘴说:“疼——死我啦!刚才擦地沟碰了一下。”程亮看看,他头上已经肿起一个小疙瘩,就说:“别摸,越摸肿得越大!”卿宝哎哎哟哟地说:“疼——啊!”程亮微笑着说:“疼?看你还急不急?干活不能着急,着急就要出麻达。”“大热——天的,你不急着把活儿赶紧干完?”“越——急越——热!”“你是神仙!行了吧?”卿宝不跟他说了,捂着头说:“哎哟——!疼——死我了!”又拿镜子照,照又照不见,又弓腰弯腿在床上一边来回做“钟摆摇”一边“哎哟哎哟”地喊叫。程亮不说话了,躺在床上默默想着心事。 卿宝一翻身,程亮看见他腰上别着的传呼机。程亮就站起来,走到卿宝跟前,看着他的呼机,边看边说:“可——以啊,别上‘bb’机了!”卿宝笑着说:“可——以吧,潇——洒吧?”“真是潇——洒、帅呆了!”程亮笑着问:“在哪儿买的?”“汉康,惠民商场。”“就是,要买就在汉康买,大城市就是便宜。”“对!汉康比咱这儿便宜二三百呢,我一高兴买了两个!”“你买了两个?”“喔。”话一出口,卿宝就后悔说漏了嘴。“哦——我明白了,也给‘媳妇儿’买了一个,对不对?现在也是热——恋中人啊!”卿宝高兴地朗诵道:“爱情啊爱情,你真伟——大!”程亮说:“‘情——种’真不愧为‘情种’!”卿宝说:“你也买一个,往腰里一别一走出去腰都挺得倍儿直,人都精神百倍!”程亮说:“我才不买哩,我要买就买手机,买呼机是为别人服务的,你没听别人说呼机就是‘栓人机’、‘绑人机’?”“手机太贵——了,买——不起嘛。”“攒——钱嘛,攒够了再买。” 二人正说着话,张军推门进来。程亮笑道:“‘大款’找‘大款’了!”张军问:“谁是大款?”“别——着bb机的人么。”张军说:“烂——bb机有啥嘛,我都想扔啦!大款谁还用bb机啊!”“那你买手机嘛。”“没——钱么!有钱早买了!”张军问卿宝:“你也买bb机了?”卿宝说:“喔。”“汉显的?”“喔。”“比我这强。”卿宝说:“那你也换汉显的。”张军说:“换啥——换,要换就换手机了。”程亮说:“那你买个手机嘛。”“没——钱啊!”程亮说:“你看这天——天挣钱的人成——天说没钱!”卿宝说:“就——是!唉,张军,你别光想手机,借别人的钱得先还了吧?”张军笑道:“没——忘!这不就是来给你还的嘛!”张军说着坐到卿宝对面,掏出钱包取出一把儿钱给卿宝。卿宝接过钱笑着说:“哎呀,真得谢谢你啦!你真是雪中送炭啊!你今天不给我我都准备借钱了!”张军问:“有这么严重?”程亮说:“人家在汉康买了两个bb机。”“买了两个?”“对——!”卿宝笑着答应。“哦——我明白了!”张军笑道:“那你用的是汉康的号?”“那当——然啦!”“你变成汉康人啦?”“那当——然啦!”“看把你美的!”“那当——然啦!”卿宝嘻笑着应答。张军笑着说:“瞧瞧,这就是爱情的魅力!”程亮附和着答应:“对,说的太对了。”他边说边想:我怎么越来越找不到爱情的味道了?卿宝问张军:“你是不是该叫班了?”张军说:“喔,妈的,来了一看还早——着哩!”程亮说:“你们车要是折返了,你不就漏乘了?”“没事儿,我给前一班儿师傅说了,要是折返了给我打个传呼或者往我家打个电话。”“你家装的是铁路电话?”“那当然啦。”“嗯,不错不错,现代化工具就是不错!”张军说:“干咱这真——不美!上班不知道几点,下班不知道几点,没日没夜的,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好,真——他妈不美!干咱这就适合家在本地,家在外地的就——是麻烦,一大胆一偷懒就可能漏乘,早知道就在本地成家了。”程亮笑问:“现在后悔了?”张军笑着说:“后悔了。”卿宝说:“好,那我明天给罗艳说去。”张军笑道:“现在后悔有啥用?再后悔也晚了。”程亮说:“那可——不是。”卿宝说:“要是能拉客车就好了。”程亮说:“咱这小地方只能是货运机务段就不可能拉客车,要拉只能是过年时拉拉临客过过瘾。”张军说:“看来只能改职了。”“改职?你现在都想改职?改职都是老司机才能改,必须是司机,这是机务段的惯例。”卿宝说。程亮说:“可以去补机上干嘛,上五天歇三天,有固定点儿。”张军说:“可以是可以,就是一去就是五天,时间太——长了!”卿宝笑道:“怎么啦?害怕媳妇着急,还是害怕媳妇跟别人跑了?”张军说:“你才害怕哩!”卿宝笑道:“开个玩笑嘛!”张军说:“关键是不能去汉康了!”程亮说:“这才是主要的,不能去汉康就不能发展第二产业了!”“对!这才是最主要的!”张军伸出一只手往下一砍说道,随即他提议:“唉,打牌吧?”程亮说:“好,你去找人。”张军就出去找人。 张军上到四楼,看看徐闯在不在。一敲门,就听见徐闯问:“谁?”张军说:“我,张军。”徐闯开了门,张军看见他一头乱发,就说:“还睡呐,头都睡大了!”“睡大了,又睡扁了!”徐闯说着又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张军问:“你啥时候回来?”“中午,哎!这一趟真是跑死了!从昨天中午跑到今天中午,二十多个小时!我那师傅真是能熬!”“熬死不换班?”“可——不是!一换班儿就挣不够一分儿了嘛!”“老师傅都很能熬。”“我也算是能熬的,晚上跑车从来不睡觉,可还是熬不过老师傅。我那师傅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你以为他睡着了,但是电话里一叫我们,他立马就拿起电话答应。”“这就是老师傅,老师傅一般都有这种本事。”张军说:“走,三缺一。”“几点了?”徐闯头也不抬闷声问道。张军抬手一看表说:“哎呀,都快五点了!”“算了,先吃饭吧,吃完饭再打。”“那好,出去吃吧,我请客!”“好,你请客,我白吃。”徐闯还是抱着被子说,“可我这会儿真不饿!”“唉,摆架子是不是?”“不——是,中午吃过饭就睡觉,中午的饭还没下去哩。”张军笑着说:“不去就不去,反正我是请过了,你不去是你的事,以后可别说我欠你一顿饭啊?”徐闯想起上回在汉康和张军吃饭掏钱的事就笑道:“我可没说你欠我一顿饭啊?”“那好,你不去算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啦!”“我去,我去,不然不给老兄面子。”“这还像个老弟的样子嘛。”徐闯终于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张军看见徐闯胳膊腿上、肚子上都是肌肉块儿,两块儿胸肌圆鼓鼓的,六块儿腹肌比较明显,张军不禁伸出大拇指赞叹连连:“厉害!厉害!老弟的一身肌肉真——发达!一块儿一块儿的,硬邦邦的,袖子一挽打他一片!”“哎,现在都不行了!成天吃了睡睡了吃,你看这肚子都起来了!”徐闯说着捏捏肚子上的肉。张军说:“再不行也比我们强。”“那是,当那几年兵可不是白——当的。”“你当的是什么兵?”“特种兵。”“那厉害!”“一般,一般。”徐闯洗漱完毕,,二人就下楼来到卿宝宿舍,却见门关着。张军说:“这俩也不等咱,那咱走。” 卿宝和程亮在食堂吃完饭,程亮说有事就出去了。卿宝回到宿舍,抱着吉他胡乱地弹着、唱着,唱着唱着就动情了、投入了。正弹着,一位很瘦很高、头发很长的年轻人走进来,直直地看着他轻声问:“你弹的是什么歌曲?”卿宝看看他说:“我——胡乱弹哩!”那人认真地说:“弹得不错,是流行歌曲吧?”“嗯……算是吧……”卿宝敷衍着说。那人又问:“是什么歌?我听着有点儿耳熟。”卿宝也说不上来,就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是啥歌,我胡——乱弹的。”那人就默默地转身走了。卿宝想了想,那人应该是工厂的吧,不经常见到他,经常听见楼上有人弹吉他,对了,听说他好像也很喜欢弹吉他,性格内向孤僻,不怎么和人打交道,见人也不爱理人。卿宝看着他出去了,继续使劲弹着,大声唱了几句,又低声唱着,心里想的念的全是陈姐,陈姐。 弹了好一会儿,卿宝弹累了,他倒在床上心想:给她打个电话吧?对,现在就去打。他一翻身下床,就来到待班室。待班室里面坐着几个人,好像是领导,他就没进去。他转身来到职工之家,看见孟师傅和几个人闲谝,有说有笑,大声骂娘,他也没进去。经过食堂门口时,他忽然想食堂可能也有电话吧?他就走进去,食堂有值夜班的厨师。卿宝走进去,看见吃饭时经常见到的一位中年妇女,他问:“嫂子,这里有电话吧?我想打个电话。”那位妇女看看他说:“想打电话?电话在那里边,”她努努嘴说:“那边,主任室,你去吧。”卿宝一听是主任室,就笑笑说:“算了吧,我去别的地方打。”他走出来,想想去哪儿打电话呢?去多经吧。他走进多经小院儿,看见一个办公室亮着灯,斜对面门口的窗台上有一块木板,上面放有一部电话。他就走过去拿起电话给陈姐打了个传呼,就站在原地等陈姐打来电话。正等着,亮灯的那个办公室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男人。他看见卿宝一个人站在那儿,一下子愣住了,随即问他:“你站这儿干啥?”卿宝忙说:“师傅,我打个电话。”“那你就站在电话跟前咋不打?”“我打了个传呼,正等着回电话哩。”“哦,你是住在单身宿舍吧。”“喔,单身汉,有个事给家里人说一下。”“哦,那你打吧。”那人说完就出去了。 终于,电话响了!卿宝连忙去接,却听见是个男人的声音,问他???在不在?他说他不知道,他不是多经的,那人就让他看一下今晚值班的人在不在,他说值班的那个刚才出去了。那人就问他是谁,他说他是乘务员,来这儿打个电话,那人让他看见值班的那个人回来了让他回电话。他说好,那人就挂了电话。卿宝继续等电话响。他想,陈姐呀陈姐,你在忙啥哩嘛?这么长时间了都不回电话。终于,电话又响了,卿宝一把抓起电话:“喂——”“是卿宝吧?”是陈姐的声音!卿宝连忙说:“是我……我是卿宝,是陈姐……小婉吧?”“嗯。”卿宝一时激动,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陈姐说:“你说么,”卿宝说:“你在家里还是在外边?”“在家里。”“那你是没听见传呼响吗?”“哦,开始没听见,听见了,又不知道你们那儿的区号,问了几个人才问到。”“哦——我说你怎么半天不回电话,你在家干啥?”“看电视呢。”“电视剧?爱情剧?”“不是。”“骗我吧?”“骗你干啥?你找我有事?”“没事儿,没事儿就不能打电话了?”“你在哪儿打电话?”“单位多经,这会儿没人。”“哦——”“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哪儿想?”“嘴上想。”卿宝嘿嘿笑着说。“哼!”“心里更想!”“你明天就来了么。”“不一定,万一半路折返了。”“那下回就不折返了吧?”“那不一定,还有可能折返。”“那不能总是折返吧?”“运气不好时,连续折返,我……每天都想跟你说话每天都想见到你!”卿宝认真地说,一点儿也不笑,声音不大竟然有点儿打颤。“太肉麻了吧?好了,我妈叫我呢,挂了吧?”“那好吧。”挂了电话,卿宝回到宿舍,坐在床上发呆。他在汉康待的时间太短,回来在单位待的时间太长!但是,这改变不了他对陈小婉的爱情,时间越短,思念之情越强烈!他一到汉康就很兴奋,因为他又可以见到陈姐了!一回到单位就很失落,整个人都“蔫了”。只想睡觉饭也不想吃,早饭是睡到十点多才吃,中午饭睡到下午四、五点才胡乱吃点儿,有时候晚上打牌或者看书饿了,吃点儿方便面或者火腿肠,吃着饭发着呆。一睡醒就想陈姐,一没事儿就发呆,完完全全地陷入热恋之中。 程亮回来,看见卿宝呆呆地坐在床上,就用一只手在他面前晃晃,问他:“嗨,没事吧?又发呆了?”卿宝才醒过神来,看看程亮,一下子倒在床上。程亮凑近他轻声问:“你没事儿吧?”卿宝轻轻摇摇头说:“没事儿。”程亮轻叹一声,说:“真是‘情——种儿’啊!为情所迷也是一种幸福吧?”卿宝猛地一下子坐起来,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很幸福?”程亮说:“现在很幸福,将来就不一定啦!”“为啥?”“你想没想过将来?”“将来?没想过。”“将来,你要是结婚了,有孩子了咋办?”“我去汉康。”“你咋去汉康?你能调到汉康?”“那让她来咱这儿。”“人家来不来?人家家里让不让?”“那我不管,反正我爱她!”“你不管不行的,爱情也得现实点儿。”“我不管,反——正我不管,车到山前必——有路!”“好,说得好!”程亮向他伸出大拇指。卿宝已经躺下,拉开被子蒙上头,一动不动。 第72章 别提了 这天晚上,程亮和刘师傅出完勤,上到车上试完车干完活儿准备出库。刘师傅掏出一沓钱给程亮,程亮不接,他诚恳地说:“师傅,这钱你就不用给了,咱俩谁跟谁啊,我要是接了这钱,就显得外——气了!”刘师傅非常不好意思地说:“这咋能行?你替我担个名就已经足——够了!再说,你一个月才开多少钱?”程亮说:“徒弟替师傅背这个事儿真是太——应该了!比起师傅教我的那真是太——少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么!师傅你就别——客气了!那事儿都过去了,你就别再——提了!以后考司机还得靠师傅指教哩,以后徒弟有啥事儿了师傅替我担待点儿就行了。”“不行!以后是以后,这事儿是这事儿,一码归一码!师傅教徒弟,天经地义!”“师傅,你就别外气了,我要是接了这钱,以后有啥事儿了徒弟还敢跟师傅说吗?你开钱是多点儿,你负担却重嘛,你母亲住院要花钱,你儿子上学要花钱,师傅你就别客气了!”这几句话说得刘师傅有点儿动容,刘师傅说:“小程,你真是个好——伙计,不过,再怎么说,这事儿是我造成的,你替我担个名就不错了,这钱你得拿上,要不然我还咋当你师傅哩!”程亮说:“那这样吧,我只要一千就行了,另外五百还给你,咱俩一班儿哩,作为徒弟不替师傅分担点儿我真觉得过意不去。”刘师傅想了想,说:“那好吧,真——是谢谢你了,以后有啥事儿包——在我身上!” 这一路上,刘师傅对程亮特别客气,说话也特别和气、亲热,甚至有点儿不好意思,杯子里没水了也不让他倒,直到程亮发现了赶紧给师傅倒上,连擦车也是不吭气就自己开始干了。程亮当然是特有眼色的,知道自己应该干啥,不过他还是对刘师傅说:“师傅,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让我干啥尽管说嘛,你不说,徒弟就不自在,会以为自己犯错惹师傅生气了!”刘师傅笑笑,说:“好,好。” 到汉康退勤已经是早上八点多,程亮和师傅喝碗豆浆吃油条,刚报了饭,刘师傅就掏出钱包把钱付了,程亮要付钱,刘师傅把他挡住。旁边一位师傅笑道:“跟司机长多干活,吃他点儿算啥?”卖饭的也说:“这师傅多好,请徒弟吃饭哩!”吃完饭退勤,回房间睡觉。一觉醒来,已经十二点多,程亮看见刘师傅不在,他起床准备去吃饭。刚出门,刘师傅拿着饭盒上来,程亮问:“师傅吃过了?”刘师傅说:“喔,带的菜热热。我看你睡恁香,就没叫你,你赶紧儿去吃吧,再晚就没了。”程亮就下楼吃饭。 吃饭时,听旁边一位师傅对另外一位师傅说:“听说咱们要发传呼了。”“以后就用传呼叫班?”“那当然,传呼还可以看计划。”“以后叫班员带劲儿啦,不用再蹬着个车子到处乱跑了。”“那当然。”“不过,传呼一发他们就失业了。”“哦——”“也不会,肯定要转岗。”“干啥?”“跑车嘛,还能干啥?”“哦——也可能,这就是‘高科技’”发展的结果。”“这是时——代进步!”“就你懂得多——!”“那当——然!”另一位师傅就是38号车上的王师傅,以前和他打过牌,听刘师傅说和他住对门儿,王师傅说:“哎呀,这又不知道是从哪儿吹来的风,也不知道是真——风还是假——风!”刚才那位师傅笑道:“不管是真风还是假风,都能让人凉快。”另一位师傅笑道:“管他真风还是假风,让人凉快就是好风!”几个人都笑了。 吃过饭,程亮来到活动室,有几个人在打乒乓球。程亮来到图书室看报纸,翻了几张,忽然看到一篇文章《竞争上岗与发展》,看了几句,忽然灵机一动,就回到房间到电奖记账本上撕一张纸,再拿上笔下楼来到图书室要把那篇文章的主要内容抄在纸上。他正低头抄着,猛然听见有人进来说:“哟,看报纸还记笔记呐。”是38号车上的王师傅,程亮笑着说:“没事儿么,练练字儿。”王师傅“嘿嘿”笑着说:“哦——练练字儿,练本事儿!”程亮忙说:“没事儿胡乱划哩。”他边说边收了纸笔,好像做贼被人抓住似的,脸有点儿热,他直起身问:“王师傅啥时候到的?”王师傅说:“中午刚到,刚吃过饭,你刘机长呢?”“在屋里吧。”二人说着话已经出来看打乒乓球。王师傅看了一会儿要上楼,程亮说他再看一会儿,王师傅就走了。程亮看了一会儿,看看没人注意他,又去图书室抄那篇文章。正抄着,又听见有人问他:“小伙儿子,又——用功啦?”程亮一看,还是那位王师傅,王师傅嘻嘻笑道:“年轻人进步积极,好好努力,前途不可估——量啊!”程亮不好意思收了纸笔微笑着说:“打乒乓球轮不到我,没事儿嘛。”王师傅试探着问:“叫你师傅上街转,他不去你去不去?”程亮本不想去,又不好推辞,犹豫着没说话。王师傅就说:“怎么?还没用功完?那你继续用功吧,积极上——进哩!”程亮忙说:“不练了,不练了,走,上街去。”王师傅说:“我可没逼你去,是你自愿去的啊!”程亮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当然,那当然。” 一出来,太阳正火辣辣地照着,程亮随嘴说了句:“这会儿正热着哩!”王师傅说:“没事儿,立秋了还能热到哪儿去?”看到程亮有点儿犹豫,他又说:“怎么?你是不是还想去用功儿——?”程亮忙说:“不是,不是,我随便说的。”说着话已经来到街道边,程亮问:“师傅准备去哪儿?”“去轻工转转。”“那去那边坐车吧?”“不用坐车,咱走近路,很快就到啦,用不了半个小时。”“近路咋走?”“你啥——也不用管!跟着我走就行了。”“好。” 程亮跟着王师傅往东走几分钟,拐进一条小通道,两边是两片荒地的围墙,走出来是一条小街道。王师傅问他:“知道这儿是什么街?”程亮说:“不知道。”王师傅说:“你刘师傅没带你来过?”“没。”“这是‘孙家街’。”“哦。”孙家街两边都是商店、饭馆、小超市、理发店、药店,人来车往很是热闹。走到头儿,眼看没路了,王师傅从一栋三层楼房旁边过去,在楼房间拐了又拐,就走到另一条小街道,这条街道有很多卖调料、干菜的,快走到头时,往左拐进一条小胡同,走了一会儿,拐了三回,从楼群里出来,就来到大街上,出来一看比较熟悉,原来是快到轻工商场了。程亮问王师傅:“你怎么知道这条路的?”王师傅得意地笑道:“这回跟师傅出来没白来吧?一般人我不带——他!你看看用了多长时间?”程亮看看表说:“快半个小时吧,也挺快的。”“今天是带你转的,走得慢,走得快了也就是二十分钟,跟坐车差不多,小街道有阴凉儿,也不热。”程亮点点头说:“嗯。” 二人说着话已经来到轻工商场,王师傅带着程亮在百货区几乎转遍,几番讨价还价,终于买了一个熨衣架和五袋奶粉。王师傅问程亮:“你买啥不买?”程亮说:“我不买,我是跟着师傅来转儿的。”二人就往回走,程亮说:“坐车吧?”王师傅说:“嗯,拿着东西哩,坐车。”在站牌下等了一会儿,公交车来了,程亮先上车,就掏出钱包买票,王师傅也掏钱说:“我买,我买。”却又说:“咦——刚才找的零钱装哪儿了?”程亮买了车票,王师傅也掏出零钱了说:“你买了?咋能让你买票哩,给你一块。”程亮说:“不用,不用。”王师傅笑道:“那下回一块儿坐车了我买。”到东站下车后,王师傅说:“这熨衣架还挺重的。”程亮说:“那咱俩换换吧。”王师傅笑着说:“好,年轻人有劲儿。”回到公寓送到房间,王师傅笑着说:“今天谢谢小程啦,来,抽支烟。”说着掏出烟盒一看,却只有一根烟,就抽出来递给程亮说:“就剩一根了,给你。”程亮说:“我不吸烟,你吸吧。“你不吸烟?好,好样儿的。”说着就给自己杯子里倒水,问他:“你喝水不喝?”“我回屋去倒。”“好。”程亮说完就走了。 程亮回到屋,刘师傅和别的车上的杜师傅在说话,问他:“你去哪儿了?”程亮说:“跟王师傅去轻工转了一圈。”刘师傅问:“哪个王师傅?”“就是你家对门那个。”刘师傅说:“喔,你跟他——出去了?买了啥?”“熨衣架、奶粉。”杜师傅说:“你帮他拿回来了?”“喔。”杜师傅问:“坐车去的?”程亮说:“去的时候走着去的。”刘师傅问:“走——着去的?”程亮说:“王师傅今天带我走的是一条近路。”杜师傅问:“东边儿那条小路?”程亮说:“嗯,就是往东边儿走一会儿,从两片荒地中间过去就是孙家街,一直往前走。王师傅说那是他发现的别人都不知道。”杜师傅轻蔑地说:“他——发现的?一天到晚净鸡巴瞎吹,你去问问那条路老师傅谁不知道?”刘师傅说:“这也怨我,我这段儿时间不咋去逛街,也没带你去过。”杜师傅问:“坐车你买的票?”程亮说:“我买的。”杜师傅笑道:“看看,我不用问都知道,那家伙抠门儿着哩!”刘师傅说:“那家伙吹得美——着哩!总是想算计别人个啥,琢磨别人个啥,‘巴吊儿——’着哩!你别看我跟他住对门儿,我都不跟他打搅恁多。那次我把旧拖把放在门口准备拖楼梯用,吃完饭出来就不见了,就看见他在楼道里生炉子,弄得是乌烟瘴气呛得人开不了门儿。我看见他跟前有几截儿刚折断的棍子就问他是不是他拿了,他还不承认,我再问他从哪儿拿的棍子,他才承认,还说他不知道是谁放在那儿的还以为没人要了呢!你说气人不?”杜师傅说:“跟那种人没啥说的,趁早离他远远儿——的!”刘师傅对程亮说:“下回他再叫你去外边你别去,今天他来叫我我都没去,你要是在屋儿我不会让你跟他去的。”程亮笑笑说:“嗯,我本来也不愿去。” 程亮去厕所,看见大强在拉屎。大强问他:“下午去哪儿啦?”他狠狠地说:“别——提了!早知道说啥也不会去的!”大强问:“去哪儿?”程亮也不说话阴着脸,方便完摔门而去。大强心想:这家伙咋了?生这么大的气? 第73章 收获季节 金秋十月是个收获的季节,农民忙着收种,工人欢度国庆挣加班费。志峰更是踌躇满志,因为他的目标终于实现了!他已经全部通过自学考试所有科目的考试,本科文凭已经办好,律师证已经考过,已经交过照片正在办理,就等着领证了!拿到律师证后,他就准备践行他的下一个目标——辞职去上海创业!一想到他就要离开令他感到非常痛苦非常压抑的这个单位,奔向他向往已久的国际名城,他心里就非常激动,激动得他晚上睡不着觉,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辞职,都是在电视里见到的上海的繁华印象。他想,上海肯定有不少的人才招聘市场,到上海后他一定要先找到招聘市场。他想他一定能找到新工作,那时他就会扬眉吐气,意气风发!他准备写好辞职报告就去找车间主任,然后他就可以远走他乡!一想到坐上火车的那一刻,他就兴奋激动地双眼溢满泪花。 在单位里,志峰最感激的就是张师傅。张师傅真的是位好人,可以说是张师傅让他摆脱了遭人白眼受人冷语的穹境,感受到“人间的温暖”。在张师傅眼里,他是“知识分子”、“前途大大的!”,当然,张师傅也劝过他不要光知道看书用功,还要适应社会,不然以后要吃亏的。他也知道张师傅的好意,老同学也劝过他,但是他要实现他的人生目标,他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他不喜欢打牌,不善交际闲聊,他就喜欢看书,一有时间就看书,是个名符其实的“书呆子”。 这天下午,天阴沉沉的,眼看要下雨。志峰和张师傅在汉康叫班后来到折返段接车,张师傅说今天得把砂管好好看看,志峰点头应是。志峰看完车,发现中间有一根砂管不透,他给张师傅说了。张师傅把扳手和铁丝递给他,他下到地沟,用扳手拧掉检查孔上的螺丝,用铁丝捅了半天还是不下沙。张师傅也下来捅了一会儿还是不透,就说放沙,就用扳手拧掉砂箱底部螺丝,张师傅用铁丝往里面捅,不一会儿,一块儿小石头随着沙子流出来,张师傅让他拧上螺丝。沙子一直流得不停,螺丝不好拧,张师傅就把螺丝来回拧几下,快速使劲把螺丝拧紧。张师傅上车一踩沙阀,果然透了!志峰说:“终于透了,真费劲!”张师傅说:“干啥都不容易!干啥都有道道儿哩!”干完活已经快到点出库了,志峰收拾好工具上车,张师傅要道。 出库后,车站值班员说车没到,等着。水开了,志峰倒杯水坐在椅子上,张师傅下车跟签点房的老师傅“吹牛儿”。等了快十几分钟,车还是没到,张师傅上车靠在椅子上休息。张师傅见他坐着没事,就问:“小吴,这几天也不见你看书用功啦?”志峰说:“考试完了,休息几天。”“考完了?拿到文凭啦?”“照片已经交了。”“那就是说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了?”志峰笑笑没说话。张师傅说:“拿到文凭了,给主任、领导看看,有机会会重用你!哎,不过,你学得是法律,在咱这儿用处不大。”“我准备辞职去上海。”“辞职——?去上——海?”“你傻——了你?你好不容易上学出来分了工作,刚上班就不准备干啦?”“我不喜欢跑车。”“不喜欢?不喜欢就不干了?小伙子,能上班挣钱就不错了!”“我不适合跑车。”“不适合?”“那是干得少,干时间长了不适合也适合啦!你问问别人,有几个说是喜欢跑车的?谁没有牢骚?不都是为了挣钱养家?”志峰不说话了,他不想跟师傅说什么理想、抱负之类的话。张师傅说:“小伙子,安心跑车吧,大城市也不是好混的——!”张师傅靠在椅子上,双脚伸在操纵台上休息,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等了半个多小时,签点房的师傅出来说:“老张,准备挂两道。”张师傅答应一声:“好,知道啦。”就坐起来,信号已好,就动车挂车。开车时,已经下起下雨,张师傅时不时踩踩沙阀。跑了几站路,张师傅说:“坏了,坏了,砂管不管用了!”列车速度一直下降,张师傅着急地不停踩着沙阀,但是机车却还是空转不停,速度一直下降,提不起来。张师傅说:“小吴,准备好,一会儿车站让停车了赶紧捅砂管!”志峰也很慌张,连忙答应:“好。”但是车站却还是让通过,张师傅说:“前面就不害怕了!”志峰问:“为啥?”“前面就转下坡了。”“哦——下坡就不用踩沙阀了?”“那当然!但是前面下坡道不长。”“再往前面还是上坡?”“喔。”“那咋办?”“……”张师傅没说话,盯着前面。果然,不一会儿,列车速度就开始上升。张师傅也开始进级加速,速度很快就涨到七十多,但是前面却是黄灯,张师傅气得直骂娘。收到黄灯后,张师傅没办法只得撩闸减速,速度降至四十多,黄灯才变成绿灯,张师傅又开始进级加速。过了绿灯又是黄灯,张师傅只得退级。这时,速度开始下降,张师傅就进级,踩沙阀,但是速度却不能上涨,很快就变成二十多,小雨一直不停地下着,张师傅急得不停地踩着沙阀,但是却不起作用,速度越来越慢,十几公里,几公里,列车很快就停住了。张师傅说:“赶紧下车敲沙阀!”志峰拿着小锤下车问:“敲哪个?”“这还用问?第一个嘛!”张师傅站在车门跟前大声喊道。志峰敲了几下,张师傅说:“你上来看着!抓紧!”志峰不明白地看着张师傅,张师傅大声喊道:“上来!我下去敲!”说着已经下车拿过他手里的小锤说:“你上去看着,听着电话!”张师傅敲了一会儿,让志峰踩沙阀,志峰就踩了几下,张师傅说:“还是都不透!真他妈的!完了,救援吧,撒沙也不行,前面还长着哩。”张师傅上车又试着踩着沙阀启动列车,但是却还是空转不停,小雨还是不停地下着。张师傅头发、衣服已经湿透,他用手往下抹了几下,拿出毛巾擦了擦,就拿起电话向车站请求救援,让志峰拿着信号旗去前面防护,反复交代道:“向前走三百多米,多走点儿,走八根电线杆!知道不知道?”志峰说:“知道了。”张师傅说:“你抓紧去!没办法,我得看着车,一会儿还得联系。”志峰就拿着信号旗向前走去。大约半个小时,他看见一个单机过来停住,又慢慢向前走,和他们的车连接好,就准备起动。志峰也回来,上到车上,他已经浑身湿透,头发湿漉漉的流着雨水,浑身上下都在流水,他拿出毛巾一个劲儿擦头发,擦身子,“啊嚏!——阿嚏!——”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列车重新启动,继续前进。 回来后,志峰和张师傅的名牌就挂在调查落实一栏。第二天早上,叫班员通知他和张师傅去车间开分析会。分析会上,安全副主任侯主任问他:“接班看砂管没?”他说:“看了,一根不透都捅透了。”侯主任问:“那为啥还‘闯坡’了?”张师傅说:“开车后,前面一根又不透,一根下沙量太小。”侯主任问:“等于说两根都不透?”张师傅说:“喔,它只要有一根透,我就不会停!”侯主任说:“那你不会要求在前方站内停车?”他说:“不下沙不算活儿嘛。”“咋不算活儿?你就说机车有活儿,要求前方站侧线停车,半个小时内处理好啥——也不算,这可好,弄个闯坡儿,影响五——趟客车,多——不划算!”张师傅说:“哎,是我瞎,真瞎!当时也是太慌张了!”这次事故定给他俩主要责任,罚款三百,内部待岗十天。过后,别人都说张师傅太老实了,不会说停车前那个区间才发现砂管不透?砂管不透应该是检修车间的责任。张师傅说,哎,老——实人吃亏啊! 志峰的心情没有因为下岗而变得很坏,他只是觉着太丢人,去车间开分析会时,他一直低着头,好像是开他的批斗会似的。但是,他的内心还沉浸在即将拿到本科文凭的喜悦之中。这些天,他把自己完全放松,把书本暂时放开,天天睡懒觉,他太需要休息了!几年来,他从来没睡过懒觉,天天抱着书本,他也感到很疲劳,但是他一直坚持着,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了! 休息几天后,他觉着不看书也很无聊,不知道该干啥了?当他看到外边田地里干活的农民时,他猛然间想起父母,是啊,他都大半年没回家了!早就应该回家看看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买了一箱纯奶,就坐上回家的长途汽车。望着曾经熟悉的大山,蜿蜒曲折的山路,他心里忽然有点儿酸楚激动,热泪涌上眼角。在家的几天里,父母都很高兴,尤其是母亲,见谁都喜笑颜开地打招呼,专门去赶集买只鸡杀了给他炖汤,说他在外边吃不好喝不好,在家好好补补。他没有对父母说要拿到自学考试本科文凭的事,更没有说他要辞职的事,他给父亲五百元,父亲不要,让他攒着结婚用。母亲说,父亲经常上山挖药材给他攒钱娶媳妇,问他现在有对象没?他低着头说没有。母亲说得抓紧哩,跟师傅搞好关系,让师傅给留个心,最好找个“铁路媳妇”,他只有点头答应。父亲问他是歇假了?他想说实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就点头说是。 第74章 获奖 金川机务段迎国庆青工演讲比赛于星期五在检修车间搭台举行。首先是段党委书记讲话,接着是段团委书记讲话,讲的都是当前的政治形势,无非是竞争上岗,敬业爱岗、人不敬岗岗不留人,积极上进争当文明职工之类的口号。运用车间每个支部必须有三名青工参加,检修车间每个班组必须有一名青工参加,机关设备后勤各出三名青工参加,评委由三个党委书记和三个团委书记组成。程亮演讲的题目是《竞争上岗,振兴企业》,内容精炼有深度,演讲得抑扬顿挫,铿锵有力,赢得阵阵掌声,深得各位评委的赞许,最终取得第一名;机关党办的一名约摸三十多岁青工演讲得沉稳有力、绘声绘色取得第二名,李伟演讲的题目是《积极学习遵章守纪争当文明职工》,也博得阵阵掌声,取得第三名;李广演讲的题目是《积极响应积极进取争先锋》,演讲得也不错,但是内容写得有点儿欠,取得第四名;设备车间一名青工取得第五名。观众都是站着听,时间一长,走得不少。尤其是运转车间,有的是早上刚回来就被队长、书记叫来,名字一记就走了。比赛结束,段团委书记亲自给获奖人员发奖品,第一名是一块儿手表,第二名是一个台灯,第三名是一只钢笔,第四名是一条领带,第五名是一件汗衫,所有获奖人员和各位领导合影留念。散场后,几位获奖人员和几位年轻人收拾会场。 程亮这回可真是出尽风头了!当然,这是与他的努力分不开的。半个多月以来,他一没事就修改稿子、练习演讲。早上也不睡懒觉,和志峰一起上山背演讲稿、练习演讲。他还拿上稿子去找黄书记指导,黄书记对他也很器重,认真给他提出修改意见。黄书记问他稿子是他自己写的不是?他说主要是他写的,参考报纸杂志。黄书记说,写的不错,以后要多写,给段上投。他说,好,一定尽力写。 程亮、李伟、李广三个人一块儿回到宿舍,程亮从手表盒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手表,看着金光闪闪的手表喜笑颜开,心里像是喝了蜂蜜一样美滋滋的。李广看着程亮笑着说:“程哥今天弄得不错!”程亮笑着说:“你表现得也不错嘛!”李广说:“我看黄书记对你很器重。”程亮微笑着说:“一般,一般,你的领带是啥牌子的?”“谁知道。”“是名牌?”“不是,第四名还想啥哩。”“你的手表是啥牌子的?”“上海牌。”“老牌子,名牌!这表能值一百多吧。”“差不多吧。”程亮对李伟说:“你的台灯看着也不错!”李伟说:“可以吧,比起你的手表差远了!”李广说:“发个台灯是让你好好用功,下次争取拿第一名哩!”李伟说:“能得名次就不错了,还非得争第一?”三个人正说着话,平安进来说:“第一只有一个,都想争第一那咋会行?程亮,今天请客不请?”程亮笑着问:“这还值得请一回?”“这怎么不值?李伟,你请不请?”李伟说:“程亮请我就请。”程亮摸摸口袋说:“哎呀,票子不多啦!”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钱包说:“看看,只有六、七十块钱,这个月就剩这一点儿钱了,离开资还有十天哩!”平安说:“你别——装穷了!我不信你就只剩几十块钱,存折拿出来。”“真的就剩这么多啦,我基本上是月月光。”“不可能,你把存折拿出来。”平安笑着说,程亮也笑着说:“李广,看看现在这人都成啥——了?要人家请客有这么嚣——张的吗?还要查人家的老底儿!就这还是有学问的人哩,还这么俗——气!”几句话说得平安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想给你们庆贺一下嘛!”程亮说:“你是拿着刀子来庆贺的吧?”“哈哈哈……”四个人全笑了。平安止住笑说:“程亮,你到底是想庆贺不想?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还是不依不饶啊!”程亮带着笑说:“请就请,咱一块儿请!”李广说:“加上我,咱们一块儿去,好好喝一顿!” 四个人出来,平安问:“李广,志峰在不在?”程亮说:“就是,这几天都没见志峰,下岗几天了?”李广说:“都八九天了吧,前几天好像是回家了,昨天回来了,这会儿可能在宿舍吧。”程亮说:“上午去看演讲比赛了没?”李广说:“可能没去吧?没人通知他。”程亮说:“上山了吧?可能还没回来吧。”李广说:“要是上山肯定回来了,人家现在上山都不带书了,上山就是锻炼身体,去的晚,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回来要么睡觉,要么出去转。现在也不早早起床了,我早上起来时人家还没起床。”程亮惊讶地问:“不带书了?”平安说:“人家现在已经本科毕业啦,我去看看他在不在,把他也叫上。”平安说完就上楼去找志峰。几个人慢慢走着,边走边商量去哪家饭店吃,正说着李伟“嘘”了一声低声说:“别声张!”又指了指前面,几个人都不吭气了。这时看见徐志高从宿舍出来,他乜斜着眼撇着嘴轻佻地说:“害怕啥——呀,又不是偷鸡摸狗儿哩,还怕人知道啊?”李伟说:“看你说的,光是干坏事怕人知道?做好事也怕人知道,对不对,程亮?”程亮说:“对,该保密时得保密。”徐志高嘻嘻笑道:“保密什么呀,不就是得了个第一名请客嘛。”李伟说:“没人说要请客啊,你听错了吧?”“不想请就不请嘛,还不承认哩!不是请客那你们去哪儿?”程亮说:“去食堂嘛。”徐志高有点儿失望,但是他还是不相信就说:“不会吧,我咋不相信呢?李广,你们是不是去外边撮哩?不要骗我!”李广说:“就是去食堂哩。”徐志高尖着嗓子说:“你也骗我?我刚才都听见了,你还骗我?”李广说:“那是刚才平安贪得无厌、死乞白赖非要让李伟请客净想美事儿,让我们几个给骂回去了。”程亮也是话外有音话中带刺:“就是,光想着白吃白喝当‘白条猪’啊?”徐志高不知道是没听明白还是脸皮比城墙还厚,竟然还说:“哎呀,还第一名哩,恐怕是‘小抠儿’第一名吧!”李伟哈哈笑道:“哎哟,你是大——方第一名么,机务段最——大方的就是你啦!连刚上班的学员都知道,对不对,李广?”李广笑笑说:“我好像也听说啦。”徐志高好像仍然没听明白,转身说道:“算啦,我也去食堂吃排骨去。”等他转身往前走后,程亮说:“哎,我忘拿饭盒了,你俩等我一会儿。”徐志高回身说:“又骗我是不是?”程亮故意说:“就是骗——你哩,你想等你也等,你不走我就不来!”徐志高看看彻底没戏了,只好说:“算啦,我饿了,我才懒——得等你们哩!”说着就悻悻地甩着胳膊走了。 志峰躺在床上看书,平安进来说:“志峰,都毕业了还是整天看书?”志峰放下书说:“没事儿么。”平安看到是一本地图册,就问志峰:“看地图干啥?”志峰说:“先了解了解。”平安问:“上海?准备去上海?准备辞职?”志峰说:“嗯。”平安看看他说:“今天中午程亮、李伟、李广请客,叫你一块儿去。”志峰问:“他们三个请客?”平安说:“喔。”志峰问:“为啥?”“他们今天上午演讲获奖了。”“演讲什么?”“竞争上岗。”“哎,你就别问了,快走吧,人家都在等你哩。”志峰还想说什么,就被平安拉着起身,就和平安下楼。刚走到楼梯口,听见徐志高和李伟几个人说话,平安拉住志峰站住,志峰问他:“怎么了?”平安“嘘——”一声摆摆手不让志峰说话,志峰满脸疑惑地看着平安,听下面几个人说话。一直等到徐志高下到楼下,平安才拉了一下志峰,志峰愣愣地问:“怎么了?”平安说:“下楼。”志峰才跟着平安下楼。下到楼下,平安问志峰:“你本科文凭拿到没?”志峰说:“正在办。”平安笑着说:“那你也应该请客。”志峰说:“请客?”平安问:“你都不想庆贺一下?”志峰说:“中。”平安高兴地说:“哈哈,那今天就是你们四个请我一个!”李伟笑着说:“那你就是白——吃啦!”平安笑着说:“白——吃就白吃,白吃不白吃!”程亮说:“‘张老板’、‘大个子’不知道回来没,我去看看。”几个人就去找张军、大强,结果二人都不在。平安就笑道:“哈哈,他们没口福,就我最——有福!”李伟说:“你有神灵保佑嘛!”平安纠正道:“这不是神灵保佑,是神灵赐福!”李广说:“我去看看‘闯王’他们在不在。”几个人就去找徐闯,徐闯宿舍门关着。李广敲敲门,里面有人问:“谁?”李广说:“徐闯,几点了还睡?不吃饭啦?”徐闯说:“不吃啦!早上刚回来就让听演讲比赛,瞌——睡死啦!”李广说:“今天有人请客,你去不去?”“谁请客?”“你先开门嘛。”徐闯开了门又趴在床上,几个人进去,李广问:“真不吃饭啦?”徐闯翻过身问:“谁请客?”平安说:“你管他谁请客?你只管带着嘴去就行了嘛!这几个人在这儿站着你还看不出来?人家几个都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请你吃饭你还摆架子啊?”“哦——”徐闯说:“获奖了是吧?好,不吃白不吃,起!”徐闯说着双腿一伸一下子坐起来,穿上衣服就下床。程亮说:“真利麻!”李广说:“那当然啦,要不怎么能对得起特种兵出身哩!”徐闯笑笑说:“把李福德叫上。”李广问:“他在不在?”“在,他在我后边回来的。”“好。”几个人又去叫李德福,他却不在,徐闯说:“这小子没睡觉,去哪儿了?”李广说:“找媳妇去了吧,不管他了,走,去看看刘大海在不在。”刘大海在宿舍,就和他们几个人下楼。程亮说:“准备去哪家?”李伟说:“‘大众’吧,‘大众’比‘道口’强点儿,最近换老板了,有‘大排档’。”程亮说:“那行,饭馆都是刚开始可以,时间长了就不行了,越来越坑人。”平安粗声说:“‘道口’就是给领导开的,完全就是‘看人下菜’!”李广说:“可——不是么。”徐闯说:“领导最坏!”刘大海说:“最——坏的就是领导!” 饭店里,几个人坐定,要了三个拼盘、两个热菜两瓶仰韶,就喝开了。志峰还是不喝酒,要了一瓶饮料。几杯酒下肚,几个人就说开了。李广说:“听说咱们要发传呼了。”程亮说:“嗯,很可能元旦过后就要发。”李伟说:“乘务员待遇就是高,传呼都不用买。”程亮说:“传呼是叫班用的,不叫班谁给你发?”平安说:“这下叫班员就失业了。”程亮说:“失不了业,可能会跑车,跑车人不够,马上要接车哩。”志峰一直没说话,慢慢吃着菜,他对这些不感兴趣。程亮喝了口酒,吃了两口菜,问志峰:“你拿到本科文凭了?”志峰说:“已经办好了,还没回来。”程亮问:“拿到文凭就辞职?”志峰说:“嗯。”徐闯伸出大拇指说:“厉——害!”程亮问:“准备去哪儿?”志峰说:“上海。”程亮看着他问:“真去?”志峰说:“去!”程亮又问:“为了理想?”志峰说:“嗯,我不喜欢跑车,不适合跑车。”平安说:“志峰,我劝你还是想好,一辞职就回不来了!”李伟说:“可以停薪留职或者协议下岗。”志峰半低着头直直地说:“直接辞职,我根本就不想再回来。”徐闯又伸出大拇指说:“牛!”刘大海也伸出大拇指说:“厉——害!”程亮说:“得给自己留个后路。”志峰不说话了,低着头。他根本就没想过什么后路,他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职业,离开机务段。李广问程亮:“咱们团委书记和你们是一个学校的?”程亮说:“喔。”几个人继续划枚喝酒吃菜。吃完饭,结账后程亮、李伟、李广、志峰四个人平摊。 第75章 真倒霉 张军从市里大商场转回来,回到公寓正上楼,看见和大强一班儿的白师傅很着急地下楼,看见他就问:“小张,你看见大强没?”张军说:“没,我上街刚回来,早上我叫他去他不去,他可能去打牌了吧?”白师傅说:“这家伙现在玩儿得大——了,也不知道去哪儿赢钱了,叫班了也找不着人!”张军问:“你们叫班了?”白师傅说:“都叫了好一会儿啦!真愁——人!”“我帮你找。”“好。” 找遍公寓上下内外还是找不到大强,就差一个宿舍挨着一个宿舍敲门了,那样时间也不允许。已经退勤的赵司机长就给值班员说说,让42号车的人替他们走,等大强回来再上42号车回去。说了半天好话,值班员才同意。赵司机长回到宿舍,白师傅问:“说好了没?”赵司机长说:“说好了,让42车上的老李走。这个小裴现在玩儿得也太——过分了!你这当师傅的以后好好教育教育他,玩儿是玩儿,但是不能耽误工作。”白师傅说:“我咋能教育人家哩,我这人口才不行,就是说人家人家也未必听我的。”赵司机长说:“不说就不说,现在可好了吧?叫班了也走不了了。”白师傅摆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晚走一会儿没事儿,只是我本来还想把我的责任区擦擦哩,今天是擦不成了。”赵司机长说:“反正秋季大检查快开始了,你们都看着办,咱车也不能老挨批吧?”几个人都笑了。另一位王师傅问:“刘司机长,咱们的传呼啥时候发?要是有传呼,也不会找不到小裴。”赵司机长说:“快了,马上就发。”王师傅说:“你这‘马上’至少也得俩、仨月吧?”赵司机长说:“又不是我发,我咋能说准?”王师傅说:“你是领导哩嘛!”司机长说:“我是个狗屁领导,我连你们还领导不好哩。”白师傅说:“唉,我们哪一个不服从你领导?你说——”司机长笑笑说:“算了吧,我不说了,我要求不高,只要差不多、不挨批就行了。”白师傅笑着问:“那你还想争个先进?”司机长说:“先进不先进的无所谓,只要不让人家拿着鞭子抽就行了。” 中午饭点儿已过,大强还没回来。赵司机长问白师傅:“小裴平时都去哪儿打牌?”白师傅说:“不清楚,我又不咋打牌。”司机长问:“你说他会不会去和宝鼎人打牌?”白师傅说:“对,刚才没想到,我现在就去。”大约二十分钟后,白师傅领着大强回来。赵司机长一见他就说:“小裴,你现在玩儿得也太——大了!打牌打得也不吃饭、也不管叫班不叫班了,你知道算你个漏乘要扣多少钱?去哪儿打牌也不知道给你白师傅说一声?”大强低着头说:“我看计划十五点多的……”赵司机长说:“你不知道计划会提前?说变就变?”大强低着头说:“司机长我错了。”司机长说:“光认错不行,你去买盒好烟给值班员,刚才人家要给你算漏乘哩,我好说歹说才把人家说通。”大强说:“好,我去买。”大强到楼下商店买了两盒“红塔山”一盒给值班员陈师傅,陈师傅推辞了两下就接了,说:“小伙儿子,以后千——万不要再这样了,我这样干也是违规的,领导知道了也不愿意的。”大强连说:“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谢谢师傅!多谢师傅!”一盒拿回来给司机长和几位师傅散了,司机长抽着烟说:“以后得注意哩,玩儿是玩儿,不要耽误工作,去哪儿给师傅说一声。”大强说:“嗯,今天忘给师傅说了。”“秋季大检查快开始了,下一趟出来好好把你那‘小片荒儿’擦擦,不要光偷懒。”大强说:“嗯,一定,一定。”“赶紧去吃饭吧,快叫班了。”“好,那我去了。” 大强后悔死了,早知道今天就不去打牌了!早上吃过饭,找了几个牌友只有一个在,他就去宿舍楼后面转。宿舍楼后面一棵大槐树下有一个长方旧木板支在一个方石头墩儿上,一圈有四个垫着旧报纸、烂纸板的“砖墩儿”、“石头墩儿”,经常有人在那儿打牌。他转到后面,看见宝鼎车间的几位牌友在打牌。他就站在旁边看,看了一会儿,一个人叫班走了,他上场。打了几局,赢了二十几块儿,后来太阳升高了天热了,一局结束一个师傅说:“太热了,回房间打吧?”几个人就去二楼一个宿舍打。回到宿舍打了两局,之后就开始输,越输越想打,越打越输。白师傅找到他,已经输了五十多了,还借了十块钱。现在身上只有两块三,吃饭都不够,他不好意思借师傅钱,就去找张军。张军一见他,就问他:“早上你去哪儿了?”大强说:“打牌了。”“我跟你师傅到处找你找不到。”“你也找了?”“我从街上回来,你师傅问我哩说找不到你,我能不帮忙吗?你去哪儿打牌了?”“二楼。”“二楼?跟宝鼎人打?”“咋啦,不能?”“能——么,你现在可以啊,打牌也不管叫班了!”“哎——那不是忘了嘛!”“换人了?”“换了,别说恁多了,赶紧支援点儿!”“还去打牌?”“不去啦,吃饭!”“饭钱都打没啦?”张军睁大眼睛问,大强不耐烦了,半低着头粗声粗气地问:“唉——你到底借不借?”张军说:“借嘛,还能不借?”说着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十元给他,问:“够不够?”大强说:“够啦,够啦!”说着转身就走了。 大强吃完饭回到宿舍,过了一会儿就叫班了。出过勤,大强和师傅去接车。一出来,才发现天阴了,阳光从大块儿大块儿的黑云间射下一道道光芒。阵阵秋风吹来,倍感凉爽。路上,白师傅问他:“今天战果咋样?”大强头一拧粗声说:“赢了。”“赢了多少?”“不多,二十。”“我说嘛——咋这么大劲儿,原来是赢——钱了!”大强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他说:“不是,今天没想到计划提前这么多,以前我都是提前回来的,对不对?”“没事儿,这还好哩,反正今天不用擦——车了!”大强没想到师傅不责怪他反而很高兴,他心里就放开了。他说:“那我到地方还擦车不擦?”“回去就二半夜了,你胡乱一擦,做做样子就行了,谁还说你?反正我是不会给他擦的。”大强说:“干司机就是好,不擦地沟不擦车架,干活儿少多了!”“那当然,要是干司机还得擦地沟,那谁还考司机?”“司机拿钱多嘛!”“一个月就多那百十来块,你可知道干司机又多难?一不小心就要扣钱,敢有啥事都得找司机,扣钱扣得最多,你想着多挣那点儿钱是好——挣的?晚上你可以眯瞪,我敢?停住车你敢睡,我敢?”大强说:“那你说我还考司机不考?”“你不想擦地沟就考司机,干咱这,你不考司机也不行,你们都是专——科学校出来的不考个司机还能干一辈子副司机、拱一辈子地沟?”“那倒是。”“你们都是大学生哩,考个司机不是小菜一碟儿?”大强高兴地笑了。过一会儿,他又问:“我们明年就能考司机了?”“就看明年考不考,要是考你赶紧考,一错过又要等几年哩。”“哦,考么。”他又问:“听说现在考司机第二关不好过,得‘走后门’哩。”“那是,有关系就用,不用白不用!有关系送点儿东西一次能过,硬碰硬,说‘撩翻’就‘撩翻’!”“到时候,你能给帮忙不?”“我?我不行,我啥关系也没有。”“那你以前考司机送礼没?”“没,我那时候就没人送。那时候就是猜题,一共五道题,猜中了就考上了,猜不中下回考。”“你考了几回?”“两回。”“那可——以啊!”“现在考司机题难了也多了,现在兴找关系,有关系好办事儿没关系老是让人坑。”“到时候你帮我找找吧?”“到时候再说吧。”“谢谢师傅。” 快到地方时,却下雨了,越下越大。到达入库后,雨却小了。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多,大强一看车架全黄了。他问白师傅:“师傅,擦车不擦?”白师傅说:“走,不擦了!谁要是问了,就说这会儿雨正下得大哩。”二人就背上包锁门退勤,回去睡觉。 大强正睡得香,却听见“咚咚咚”地敲门声,他很不耐烦地问:“谁——啊?”就听见叫班员大声说:“裴大强,去梁主任办公室,梁主任找。”大强心下一惊,问道:“干啥?”叫班员说:“不知道。”大强问:“啥时候去?”“现在就去。”大强侧身扭头问:“现在就去?”“现在就去,抓紧!”“知道啦——”大强答应道,嘴里嘟囔着说:“不让人活了?两点多才睡的觉,这才几点?”他看看表说:“才七点多,这领导,真霸道!不让人睡觉!”梁主任是专管机车质量和教育的,以前在作业线上经常见到他。猛然间他想到是不是没擦车让领导发现了?不会吧,42车应该叫班走了吧?那他叫我干啥?还能有啥好事儿?还能是有人告状?不会吧?大强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得起床洗把脸就去找梁主任。他来到车间二楼找到梁主任办公室敲敲门,听见里面人说:“进来。”他就推门进去,梁主任沉着脸看着他问:“你就是李大强?”大强说:“喔。”“昨晚回来为啥不擦车?”“那会儿……正下大雨哩。”梁主任使劲盯着他问:“是不是正下大雨?我昨晚值班还能不知道?”大强心就有点儿虚,他定定神仍然说:“喔……就是下大雨哩。”他低着头心里有点儿慌。这时,白师傅进来说:“梁主任,昨晚俺俩入库那会儿正下大着哩,我看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就让伙计回去了。”梁主任看看白师傅,说:“算了,不说了,你们车备了,一会儿领导都来了,那车帮车架黄不腊几的看着多难看!过几天要大检查哩,你俩去擦擦吧,最起码把车帮车架擦出来。”“那不是……”大强正准备说“那不是俺俩的车。”白师傅就推着他往外走,梁主任问:“那不是啥?”白师傅忙说:“没啥,没啥。”说着就推着他往外走。 从办公室出来,白师傅很躁气。他问大强:“你给他咋说的?”大强说:“跟你说的一样嘛!真——倒霉!”“真——鸡巴倒霉!偏偏那车备了,偏偏碰上他值班!”说着狠狠吐了口痰,吐到楼梯栏杆上,浓痰停顿了一下,也很丧气地低下头顺着栏杆向下滑落。大强说:“他说他昨天晚上值班,他值啥班?”“每天晚上都有领导值班,人家那值班就是睡觉哩,没啥事儿他不睡觉他是傻子。”“哦。”二人来到整备室拿钥匙,整备室的“老杨头儿”快下班了,刚拖好地开着吊扇吹干。他看见白师傅过来就笑着说:“小白,这回可真是让逮了个‘现行儿——’!”白师傅恨声道:“老子倒八辈子霉了!是不是你专跟我作对把车备了?”“你看你撒气儿别乱撒嘛!备车是‘划线儿’的说了算,我还能管了人家?人家也不知道是你回来的。”“是不是你跟他们串通好的?”“哎哟——你可别冤——枉好人!咱俩没怨没仇的,我坑你干啥?”说归说,杨师傅还是让大强拿了42号车钥匙走了。临出门时,用左脚在地上狠狠地拧了个脚印。“老杨头儿”笑着说:“你小心点儿,别把脚脖儿拧断了!”白师傅头也不回走了。开了车门,大强拿桶提水回来,白师傅拿刷子刷,他拿棉丝在后面擦。干了一会儿,42车的杜司机长来了,看见他俩在擦车。他去整备室拿钥匙时“老杨头”已经给他说了,他还是故意笑着问:“唉,你俩是在学雷锋?”白师傅说:“喔,学雷锋么。”杜司机长笑道:“叫你偷——懒!这回老实了吧?你俩咋用俺车回来了?”“昨天伙计叫班回不来嘛!”“哦——”白师傅说:“你来了,我就走了。”杜司机长笑着说:“哎,那——可不行!一会儿主任来了我咋说?”白师傅说:“有我伙计在这儿还不行?他来了你就说我去厕所了。管天管地,管不住拉屎放屁!小李,帮他擦一会儿,他车上人来了你就走。”说着就走了。大强和杜司机长擦了一会儿,梁主任果然来了,问杜司机长白师傅去哪儿了?杜司机长说去厕所拉屎去了,又说小白是替班哩,梁主任“哦”一声也没说啥。又擦了一会儿,他们车上又来了两个人,杜司机长就让他也回去,大强去外边吃了早饭就回去睡觉。 第76章 左膀右臂 “咣当”一声,一扇窗户被一阵风刮得猛地一下子关住又弹开,把大强惊醒了。他抬起头,揉揉眼,看看外边,骂了一句:“他妈的,睡个觉都不让睡!”他起身跪在床上一手把住窗框伸长手臂把窗户关好,他看看外边风很大,一棵半死不活的树乱摇乱晃,两根光秃秃的枯枝碰得“嘎嘎”作响。大强又钻进被窝,他看看表,已经十三点多了。他想,开饭点儿已过,中午饭也不用吃了,反正也不饿,睡觉,睡觉,天下最好莫过睡觉!睡觉真好,时间过得快,还能省钱,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被窝里真是温暖,真是绵软,真是舒服,美哉又乐哉,不睡觉干啥? 又一觉醒来,天色已黑。大强听见肚子里“咕噜噜”地叫得不停,他坐起来抱着被子发呆。闫师傅开门进来,笑着说:“小伙儿子,真能睡!也不吃饭啦?”“吃——嘛,吃饭!谁要是能不吃饭我佩——服他!”闫师傅笑道:“谁不吃饭谁是个仙儿——?”大强笑笑,穿衣下床,拿着饭盒去食堂小灶买了份儿捞面条回来吃。闫师傅从外边回来问他:“打牌吧?”大强想说:“不打。”吃着饭没说出口,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问:“人够不够?”闫师傅问:“咋啦?不想去?晚上有约会?”“没……没有,人找够了没?”“你去再找一个就够了。”“中,吃完我去。”大强“呼呼噜噜”吃完面条就去找人。 大强去找李伟,却看到张军也在,正在下方便面,就问他:“张军,你有家不回赖在单身宿舍干啥?不想媳妇啦?”“什么叫赖——啊?我刚回来,饿得不行,先下包方便面吃。”“回家再吃好的,是不是?”大强问:“媳妇给做啥好吃的?”张军笑着说:“红烧肉。”大强笑着说:“那我也得去,不去对——不起你,我刚——吃过也得去。”张军笑道:“好么。”大强说:“走,赶——紧走!”李伟笑道:“走啥走?你还当真——哩?你没听见张军说话多——勉强?”张军说:“你吃过了,我还没吃过呢,你都吃饱了还——想吃?不怕撑——住了?”大强说:“那算——啦,不——去啦,不能强人所难嘛!张军,你赶紧走,我和李伟打牌去。”张军问:“还——打牌啊?”大强明白张军的意思,就无奈地说:“咱这单身汉不打牌还能干啥?不能跟你比——啊!”张军说:“那有机会给你也说个‘媳妇儿’,咋样?”大强说:“那肯定好么。”李伟笑道:“‘大个子’也想媳妇儿啦!”大强说:“废——话!你不想?”张军说:“人家都有了,还想啥想?”“他啥——时候有的?”“我结婚那天你没见?”“哦——”大强一拍脑袋说:“张军结婚时——你跟原来那个又好上了?真可——以!那我还叫你打牌哩,晚上有‘行动’没?打牌去不去?”李伟说:“不去。”大强说:“那算了,我走啦。”大强心想,叫谁呢?对了,刚才咋没见平安呢?这小子去哪儿了?算了,去楼上找找看,肯定有人。快步上到楼上,找到以前的牌友就一块儿下楼。 打牌一直打到半夜一点多,几个人仍然劲头十足,你争我辩他论说,屋里烟雾缭绕。这时,程亮推门进来,头上落满雪花,晶莹闪亮。大强问他:“外边下雪啦?”“下了,咱这儿下得小,路上山里下得大。”大强问:“你入库擦车了没?”程亮说:“大概刷了一遍,我们车备了,司机长说大概刷刷就行了,明天早上再去擦,怎么?你要去检查检查?”“我咋能有哪个意思?”大强说:“我是害怕你让领导给逮住,我上次回来下雨没擦车都让主任逮住了,一大早让主任给叫醒去擦车。”闫师傅问:“哪个主任?”大强说:“梁主任。”“哼,”闫师傅冷笑了一下,说道,“那家伙管的就是机车质量,你栽到他手里算是倒霉了!活干了还要扣钱哩!”“活干了还要扣钱?”大强生气地问道,闫师傅右手拿牌左手指麻利地把牌抹成一把小扇子,看了看又合上“啪”一声扣在桌上,恨声说:“你想——哩,那家伙狠——着哩!我都被他‘咬’过。”大强问:“扣多少钱?”“最少十块!”“他奶——奶的!这真是倒八——辈子霉了!怪不得我师父躁气哩。”程亮把包放在另一张桌上,对大强说:“我的包放这儿,我去洗澡了。”说着就走了。另一位师傅说:“听说明年澡堂就要承包了,咱们洗澡得掏钱哩。”“我也听说了,本段职工拿工作证不要钱,职工家属得掏钱。”“越——改福利越少啦。”一局打完,闫师傅说:“睡觉吧,我明天早上该叫班了。”几个人就散摊儿。程亮洗澡回来问大强:“刚来这个学员没回来吧?”大强说:“没。”闫师傅说:“他早上走了。”大强问:“又进不了宿舍啦?”程亮说:“喔。”大强说:“卿宝这家伙现在可——以啊,是把汉康公寓那个服务员带回来了?”“喔。” 第二天早上六点,程亮定的闹钟就响了。程亮连忙按了一下枕头旁边的闹钟不让它再响,他翻身而起,麻利地穿好衣服,轻轻关上门就去作业线。 天仍然阴着,黑沉沉的,看不见一颗星星,没有风,偶尔有一、两片雪花飘落脸上,一丝丝冰凉沁入肌肤,清醒了还有点儿睡意的头脑。路面潮湿,没有积雪。程亮很快就来到车跟前,司机长已经来了,提着一桶热水从那边过来,还有赵师傅正拿刮刀铲着制动器上的积雪和油泥。程亮说:“赵师傅来得早。”赵师傅边铲边说:“刚来一会儿。”程亮也上车拿一个刮刀下来刮他的责任区的积雪和油泥。七点多,车上的人除了备到汉康的一班儿人都来了,两个人在前面用刷子刷,几个人在后面用棉丝擦,很快就把车架擦了一遍。刘司机长带着几个人去外边吃早饭。吃过早饭回来,各人擦各人的责任区,刘司机长擦没回来的那个人的责任区。一位路过的司机长问刘司机长:“老刘,刷漆不刷?漆一刷准能得第一!”刘司机长说:“不刷,咱就靠真本事,刷漆干啥?那是弄虚作弊!一大检查就刷漆,就算得上名次了能奖多少钱?够不够买漆钱?就算是够了那也划不来,那不等于是花钱买的奖金嘛!要是没得上奖金那才——亏哩!”那位司机长说:“谁还花钱买漆啊,那都是踅——摸来的。”刘司机长笑笑说:“踅摸?你踅摸一回、两回可以,你还能老——踅摸?瓷着脸白拿?”“那咋了?”那位司机长笑笑走了。过了一会儿,队长过来和刘司机长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一直干到快十点才干完,几个人把车架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伙计荆师傅说:“刘机长,这天还阴着,明天车一用,天一下,咱们又白——干了!”刘司机长说:“那你说咋整?一直备着,咱老——歇着?”几个人都笑了。赵师傅说:“没办法啊,咱就是擦——车的命!脏了擦,擦了脏,脏了再擦,咱挣得就是擦车钱。”刘司机长说:“也不能这么说,咱挣得还有安全钱,安全才是大头儿,咱啥——时候也不要忘了安全!”彭师傅问:“刘机长,中午‘整’不‘整’?”刘司机长问赵师傅:“老赵,‘整’不‘整’?”赵师傅说:“我随便。”袁师傅说:“我一会有事儿。”彭师傅问:“啥事儿?”袁师傅说:“老娘住着院哩。”刘司机长说:“那就算了吧,等大检查拿上名次再好好‘弄’一桌儿。”几个人就各回各家,刘司机长去车队。 程亮正走着,听见刘司机长在后面大声叫他,他就转过身向司机长走去。司机长走到他跟前说:“中午去我那儿,噢。”程亮想说不去了吧,又听见刘司机长坚决地说:“一定得去!我得先去车队一趟,你回宿舍歇一会儿,我一会儿去叫你。”刘司机长说完就转身快步走了。 程亮回到宿舍,卿宝不在,他躺在床上靠着被子,顺手拿了一本杂志看了一会儿,就眯瞪着了。正睡着,听见有人叫他,睁眼一看是刘司机长。刘司机长问他:“睡着了?”他连忙坐起来说:“看了一会儿书就……”刘司机长说:“走,去我家。”程亮不好再推辞,就跟着师傅出去。 到家属区,刘司机长说:“去叫你赵师傅。”就来到赵师傅家,赵师傅正准备做饭,一开门看见他俩就让进屋。刘司机长说:“走,去俺家,你一个人就不值顾做了!”赵师傅还要推辞,刘司机长说:“走吧,别推啦,今天碰到一块儿了嘛!”说着就拉着他往外走。赵师傅说:“那总得让我把门关住吧。”刘司机长说:“我关。”就顺手把门带住。路上,刘司机长说:“你赵师傅有福啊,闺女有出息、争——气!”程亮问:“在哪儿上学?”“市一中,重点班尖子生,每次考试都是前几名!媳妇直接在学校附近租一套房给闺女做饭。”“哦,那好。”赵师傅憨厚地笑笑没说啥算是默认,笑容里满含着满意、欣慰。 来到刘司机长家里,嫂子满面笑容让他俩坐沙发上说:“老赵一个人还总是做饭吃,叫也叫不来,小程也是,以后歇班儿了尽——管来,自己人嘛别客气!你俩先看电视,我给咱做饭,米饭已经蒸上了,炒几个菜,一会儿尝尝我的手艺咋样?”刘司机长说:“老赵,你弟妹做的红烧肉还可以,你俩一会儿多吃几块儿。”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瓷瓶沱牌大曲说:“老赵,这酒还可以吧?”赵师傅说:“沱牌酒是好酒,这是给你们发的?”“去年职代会发的。”赵师傅拿着酒看看说:“好酒,领导就是不一样啊,小程,抓紧考司机,好好干!将来当领导,当领导就——是好啊!”刘司机长说:“当领导好?你光看到领导发的东西,你没看见领导挨?挨骂的时候!”赵师傅笑笑说:“?得跟孙——子一样?”刘司机长笑笑说:“不说那,我也没看见过,只是听别人说,我又不是领导。”“你也是领导嘛。”“我能是啥——领导?我是说车队车间那帮人,段长?他们都是张口骂哩!”赵师傅笑笑没说啥。 厨房里“吱啦吱啦”一阵阵响,一缕缕菜香、饭香在屋里飘荡,钻进鼻孔,程亮吸吸鼻翼说:“真香!”赵师傅也说:“香!”约摸十来分钟,嫂子端着菜出来说一句:“吃饭啦!”刘司机长也去端菜、盛米饭,程亮和赵师傅也跟着去。嫂子炒了三个菜调了两个凉菜,做了一个鸡蛋汤,摆满一桌,热情地招呼他俩:“吃菜!吃菜!”这时有人敲门,嫂子去开门,是刘师傅的闺女放学回来了,一进门就说:“真香!”看见他俩就说:“叔叔好!”嫂子叫她赶紧洗洗手吃饭。吃了两口菜,刘机长给他俩倒上酒,程亮说他自己倒,刘司机长不让。刘司机长说:“来,先干一杯!”三人碰了,扬脖一饮。程亮拿起酒瓶倒酒,刘司机长说:“小程,你不用管,今天你俩是客,是‘贵——宾’!”程亮笑着说:“司机长客气啦!”赵师傅说:“贵啥贵?老没成色啦。”刘司机长说:“嗳——可不能这样说,你俩都是实在人,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刘司机长拿起杯子说:“来,干!”三人又干了。嫂子说:“吃菜,吃菜。”几个人吃了几口菜,刘司机长说:“小程,你赵师傅十八岁就上班了,一辈子都是老老实实干活、踏踏实实做人,这样的伙计真是难找!你要跟赵师傅好好学学!”程亮点头说:“那是肯定的,赵师傅是好师傅。”赵师傅说:“小程年轻有为,有文化有前途,好好干,可不能和我一样,光——会擦个车。”程亮说:“我这人只想跟着刘机长混口饭吃就行了,还想啥哩?”刘司机长说:“哎——小程,可不要这么说,你年轻有文凭,又会来事儿,将来肯——定比我强!”程亮说:“我还能强到哪儿去?能考上司机干好司机就不错了!”嫂子一直不多说话,总是让他们多吃菜。刘司机长问赵师傅:“你闺女今年该考高中了吧?”赵师傅说:“喔。”刘司机长说:“有出——息啊!”赵师傅说:“再出息也是人家的!”刘司机长微笑着说:“嗳——老赵,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现在都啥年代了?闺女咋了,嫁到哪儿也是你闺——女!现在其实要闺女还好哩,你没听人说儿子是建设银行,闺女是招商银行嘛?”赵师傅笑笑没说什么,夹一块儿红烧肉吃了。嫂子说:“老赵,你闺女放假回来吧?”赵师傅说:“回来嘛。”“回来了,让俺闺女跟你闺女学学。”“中,回来我跟她说。”刘师傅说:“今天叫你俩来主要是感谢你俩能实心给我捧场,我以后也不会亏待你俩的,以后有啥事儿尽——管说!”二人都点点头,刘司机长继续说:“另外,还有一件事儿得说说,你俩得调班儿了。”程亮问:“咋调?”刘师傅说:“哎,小程,其实我也不想调,车上的事其实有时候挺烦人的!你俩可能也听说了,老王和小周闹别扭了,俩人谁不理谁,搭不成班儿了。”赵师傅说:“俩人都太倔!”“老王找我说了几回了,我想来想去,小荆和小袁人家两班都搭得好好的,只能咱两班儿调了。小周那孩子老滑头,我也不想带他,让他跟小彭一班,老赵你和我一班儿,小程你和老王一班儿,咋样?”赵师傅说:“咋弄都行。”程亮说:“刘师傅,我不想跟你调开。”刘师傅说:“实——在没办法了,我也不想调啊,小程,你放心,明年你考司机了再调回来,我不会不管你的!”“那就谢谢师傅了。”“不管跟谁一班儿都得和跟我一班儿一样,把好安全、好好干活!”“没问题!”“好,那咱把杯中酒干了!”三人干了酒,又说了会儿话,赵师傅就要回去,程亮也要回去。司机长就送他俩到楼下,看赵师傅走远了,刘师傅才对程亮说:“老赵也不想跟老王一班儿,老王那人脾气太倔了,老赵比他还大哩!”程亮点点头说:“嗯,我明白。”“你明白就好,你和他一班儿,也不要跟他争,不要跟他说恁多,干好你自己活儿就行。”“嗯,师傅回去吧,我走了。”“没事儿吧?”“没事儿。” 第77章 爆发 程亮回到宿舍,卿宝还没回来。他躺在床上,想着心事,想着他和赵雅芳的关系。这段时间,他俩一直在“打冷战”。卿宝知道他俩闹别扭了,就劝他说,男子汉嘛,肚量大一点儿,该低头时就低头。女孩儿在结婚前一般都要撒点儿娇的。这么长时间,程亮肚里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只是还不愿意去找她,经卿宝这么一说,他心里就软了下来。他觉得卿宝不愧为“情种”,说的话句句在理,对女孩儿比他懂得多。他想,总这样“打冷战”也不是个办法,这样下去能怎样?不管怎样,还没有到分手的地步吧?还是再让她一回吧!也许这么长时间不理她,她可能会有所变化吧?说实话,上回闹别扭他差点提出分手!……算了,再让她一回,她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再分手不迟。毕竟,人家老爸是领导嘛……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醒来时,卿宝还没回来。他看看表,四点十分。他又沉思一会儿,终于决定给雅芳打电话。卿宝给他说过多经有一部公用电话很方便用,而且周围一般没人。他就去多经打电话,他不知道雅芳今天上班不上,就先往她单位打,结果有人说她不上班,就往她家里打。电话打通,是她母亲接的:“是小程啊,今天有空儿啦?雅芳啊,她……不在家……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一会儿再打吧,要不你留个电话,一会儿让她打过去?”“那我一会儿再打。”“好。” 赵雅芳其实就在家看电视。她听见是程亮,就连忙给母亲摆摆手示意她不在家,她母亲只得顺着她的意思说她不在家。母亲放下电话坐到她跟前说:“我看小程这小伙儿不错,挺聪明,你就不要老是使你那小性子了!”雅芳噘着嘴说:“我就——是不想理他!”母亲说:“好了吧,他这么长时间没找你说明他也生气了,今天他能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想承认错误的,你还不理他还想咋样?想分手?”雅芳嘴一撇,得意地说:“好,那就看他咋样承认错误。”“你也改改你的性子吧,年轻人闹一闹就行了,他能承认错误就行了,你还想咋样?”“哼!有本事他分手!”雅芳仍然是傲气十足。 程亮从多经出来在外边转了一圈,大概十几分钟后又去打电话。雅芳听见电话响,硬是把母亲从厨房拉出来让母亲接,她母亲只得去接电话。程亮问:“婶子,雅芳回来没?”“她回来了,在厨房呢,我去叫她。”雅芳过来接过电话拉长腔调问:“喂——谁——呀?”程亮诚恳地说:“雅芳,我是程亮,以前是我的不对,是我不会说话,以后我一定改正,你今晚上班不上?”“不上。”“那一会儿出来转转吧?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一会儿——”她母亲一个劲儿在旁边示意她答应,她却毫不理会地继续摆着架子说:“那好——吧,一会儿要是没啥——事儿的话再——说。”程亮说:“好,那我一会儿再打。”程亮知道她是在摆架子,但是他也是个实在人,既然决定承认错误就一心承认错误,不再计较她的态度如何。雅芳母亲急得一个劲儿说:“雅芳啊,你真——是的……”雅芳嘴角向上一翘,头一拧马尾辫一甩甩出得意一笑,手一扬躺在沙发上说:“怎么?他一认错我就答应?没那么容易吧?”她母亲摇摇头说不出什么,就去厨房做饭。 程亮在宿舍躺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再去多经打电话,又不知道去哪儿打?去待班室看看,却见几个人正从里边往外出,两个人从外边往里进,去食堂,食堂里人正在准备做饭,职工之家值班的老孟不在,可能回家了,实在没办法,程亮只好硬着头皮又去多经,但愿遇不到一个人!他刚从多经大门口进去,就有一个人往外出,看见他就问:“你干啥?”程亮连忙掏出烟给那人上了一根,点上,满脸堆笑地说:“师傅,我想打个电话。”“喔,那你快点儿,下班了。”程亮连声说“谢谢,谢谢!”就快步走过去拿起电话拨通雅芳家的电话。雅芳接了,他低声问:“雅芳,晚上有事没?我是真心给你赔罪的。”雅芳说:“那好吧,反正晚上也没啥事儿,你说去哪儿?”“‘好又多’吧?”“行。”“那一会儿见。”那人在门口等他,他放下电话急忙往外走,经过那人身边时又说“谢谢,谢谢!” 程亮回到宿舍,“唰唰唰”地擦亮皮鞋,换上西装,系好领带,头上喷了摩丝,头发梳得黑亮发光。又照照镜子,就去街上“好又多”。程亮来到“好又多”饭店门口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看见雅芳骑着电动车过来,她看见程亮却像是没看见一样,面无表情。程亮满脸笑着问她:“过来了?”她漠然说:“喔。”程亮笑着说:“进里面吧。”她说:“这里面饭不咋样。”程亮一愣,就问:“那你说去哪儿?”雅芳冷冷地说:“算了,就在这儿吧,随便吃点儿算了。”程亮说:“下回咱再挑个更好的。”二人坐定,程亮把菜单给她说:“你想吃啥尽管点。”雅芳靠在椅子上拿起菜单,翻过来翻过去地看了几遍,终于点了一个红烧茄子、一个蒜苗炒虾仁,程亮说:“来个汤吧?你喜欢喝啥汤?”“紫菜汤吧。”服务员记在小本上问:“还要啥不要?”程亮问雅芳:“还要啥不?”雅芳说:“不要了。”服务员就走了。程亮先给雅芳倒杯水,再给自己倒杯水,低声对雅芳说:“以前是我不对,我这人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接触女孩,对女孩的心思不是太了解,考虑不周全,以后你有什么要求什么想法尽管说,你的话就是命令,我一定做到——令必行禁必止!”程亮忽然想到运转室里的一句标语就说出来,心里为自己的临场发挥而得意洋洋地笑着看着雅芳,雅芳也禁不住咧嘴笑了一下,傲慢地昂着头拖着腔调说:“那——就看你以后——怎么表现了!”程亮说:“以后我一定改正错误,绝不冲你乱发脾气!”雅芳看着他说:“不对,就不能发脾气!”程亮点头说:“对,不能发脾气!以后一定听你的!”“咯咯咯……这还差不多。”雅芳得意地仰头笑着说,忽而止住笑,她看着程亮说:“那——我让你跪下,你跪不跪?”程亮一个愣怔,看着雅芳低声说:“跪。”说完就把头扭向一边。雅芳却毫不理会,又说:“那——你现在就让我看看,说话得算数呀。”程亮扭过头看着雅芳愣愣地问:“现在?”程亮心里有点儿恼火了,他强压着火儿不表露出来。“对,就现在,”雅芳嘻笑着说:“怎么——了?后——悔了?”程亮强压心火咧嘴一笑,一脸难受地说:“现在……这么多人……”“怎么?这可是你说——的呀,做不到就不要说——嘛!”雅芳一脸鄙夷地说,扭过头不看他。程亮艰难地说:“这儿确实……换个地方……”雅芳说:“算了吧,别虚——伪了!”程亮真想一拍桌子走人,可是他还是克制着,坐着,无言以对。服务员端上一个红烧茄子,程亮把筷子递给雅芳,忽然想起忘了点主食。他问雅芳:“你想吃米饭还是馒头?刚才忘了。”“米饭,”雅芳说:“你总是丢三落四、考虑简单。”程亮说:“我今天……有点儿紧张……”雅芳问:“紧张啥?”“也不知道为啥?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有恁严——重?”“千真万确。”“嘻嘻,别骗人了。”另一个菜上来,米饭也上来了,二人吃饭。 吃完饭,二人去街上转。雅芳想看羊毛衫,转遍商贸城也没看上一件,不是款式不行,就是花色不好看。程亮说,明天要是不叫班就去市里看看。雅芳说她明天上白班,程亮说那就改天。又转了一会儿,就去俱乐部舞厅。跳了两曲,正跳第三曲时,程亮看见平安和一位姑娘也在跳舞,那位姑娘长相一般,个子比平安还低一头。雅芳问:“看啥呢?”“喔,看见我一个同学了。”“在哪?”“刚才看见在前边,这会儿又不见了。”“骗人吧?”“不骗你,一会儿散曲了去找他。”“一会儿是不是又说他走了?”雅芳继续质问,程亮心里又窝着一股火儿,他说:“不会吧,现在还早哩,不信一会儿去找他。”“算了吧,找人家干啥?”程亮一愣,看着她,肚里的火儿一下子窜上来,硬是没完全压住,就踩了她一下,雅芳一甩手走了。程亮愣怔片刻,还是追上去说:“对不起,对不起。”雅芳还是一直走,走出舞厅,程亮说:“对不起,是我不小心。”雅芳说:“算了吧,跟我跳舞看着别——人,你啥——意思?”“那会儿你没说话,我是无意间看见的。”“没说话就应该看别人了?”“我是无意间看见的,我同学。”“你总是有理,算了吧,我该回家了。”雅芳说完就一直向前走去,程亮看着她的背影,肚里的火气一下子爆发出来,他一跺脚狠狠地说:“算了就算了,有啥——了不起!”就向相反方向走去。 程亮在街上转了一会儿,觉着没意思,就回段里。走着走着觉着渴了,就到一家商店买一瓶啤酒,又买一袋花生米,边走边喝边吃。回到宿舍一开门,看见卿宝的对象陈小婉坐在桌子旁边看书,听见门响,她连忙站起来,见是程亮就问:“你回来了?”程亮问:“卿宝呢?”“他晚上待班,我等他叫班了跟他一块儿走。”“哦,那你休息吧,我去借本书。”“喔。” 程亮借了本书,看会儿报纸,又去打乒乓球,直到没人打了,他就去看电视,三个老职工在看一部反腐电视剧。他直看到十点多,值班的老孟要回家,他才出来回宿舍。他看到志峰宿舍灯亮着,就想如果陈小婉没走,他就去志峰宿舍。他到宿舍门前看看里面灯还亮着,他就去志峰宿舍。志峰拿着一本书靠在床上都快睡着了,席师傅已经睡着。程亮进来,他睁开眼问:“几点了?”程亮说:“十点多了,你还在看书?”“没,我都瞌睡了。”“睡吧,李广没回来吧?”“没。”“那我睡他床上。”“你……睡李广床上?你的床?你为啥不回你宿舍?”“我宿舍被占了。”“占了?被谁占了?”“不明白?不明白算了,以后你就知道了。”程亮闷声说道。志峰还是一头雾水,他摇摇头自语:“睡觉。”半夜一点多,李广回来了,程亮只得起来回宿舍,看见里面黑着灯他敲敲门,没听见有人说话,他就开门进去,陈小婉已经走了,他就上床睡觉。躺在床上,脑子里却乱糟糟的,翻腾好一阵子才睡着。 夜色深深沉沉,廖星闪闪烁烁。 第78章 复杂 元旦过后第二周,机务段开始发传呼了!每位乘务员和车间干部发一个摩托罗拉汉显传呼机。几天之后,机务段段内、家属区、宿舍区到处能看见腰里别着传呼机的人,一个个显得有点儿神气。这件事是新年里路局为乘务员办的第一件好事儿,可以说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这件事标志着乘务员叫班方式已经告别叫班员走街串巷的人工叫班,进入高科技自动化时代,已经被作为头条新闻在中原铁道报报道。有人却说,啥传呼机,这是“栓人机”,人家都开始用手机了,还发什么呼机。但是,这毕竟是件好事,多数人还是比较高兴的。从此以后,乘务员的传呼机每天早上六点多就可以接收到白班计划,就可以知道自己车大概叫几点的,提前准备好,以免漏乘。收到叫班短信,乘务员一看,派班室电脑上就有记录,如果没有记录,值班员立即电话通知。乘务员的呼机号就是各自的工号前加“90”,很方便好记。 志峰没有去领传呼机,因为他已经准备辞职。那天下午,他正在睡觉,叫班员敲他的门大声喊叫他“吴志峰——吴志峰——”他听出来是叫班员宁师傅的声音,他答应一声,心想他早上才刚回来,不会是叫班了吧?宁师傅大声说:“抓紧去车队!”他心里一惊:去车队干啥?自己又犯错误了?没啥事啊?他答应一声:“喔。”就起床去车队,一路上他低着头,心里一直在想,自己又犯错误了?来到车队,两个门都开着,里面没人,他就站在门口等。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奇队长过来看见他站在那儿,就问:“你有啥事儿?”他以为奇队长问他是犯什么错误了?就慌乱地说:“不……不知道……”奇队长疑惑地问他:“你来这儿有啥事儿你不知道?那你来这儿干啥?”志峰慌忙说:“是叫班员让我来的。”“叫班员让你来这儿?”“哦——你叫啥?”“吴志峰。”“喔,你进来,有你两封信。”“两封信?”奇队长到桌子上拿起两个信封给他,他连忙走过去接住,他感觉里面比较硬,隐约看见里面都是红色的本本——文凭和律师证!他的文凭证书!他的律师证!一种无以言表的惊喜立即充满心房充满全身每一个细胞!他连忙拆开掏出来,他的手竟然有点儿颤抖。他一个个掏出来一看,千真万确——鲜红的证书、金灿灿的大字无比耀眼!奇队长问他:“啥证书?”“本科文凭、律师证。”他激动地说着,他听得见他的声音有点儿颤抖。他翻来覆去看了看,就满脸笑容地转身走了,他几乎能看见自己的笑容!走出来,他把文凭和律师证又装进信封,脚步轻快,浑身有劲儿地走回去,脸上始终洋溢着开心胜利的微笑。回到宿舍,他又把文凭和律师拿出来,打开看了又看,闭上眼睛抱在胸前,躺倒在床上。 下午,他去道南饭店吃了一碗牛肉烩面。晚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这想那,一直睡不着。“辞职!”“辞职!”、“辞职!”好像有一种声音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呼喊着、回响着。去上海后会怎样呢?他也不知道那儿的人才市场在哪儿?到底咋样?他想象不到,管他呢,鼻子下面有嘴,不信问不出来;拿着本科文凭、律师证,不信找不到工作!……他想应该去哪个办公室申请呢?应该是管请假的人事副主任管吧?还是直接去找正主任?……还是先去找人事副主任吧。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他就拿出纸和笔趴在桌子上写《辞职申请》。他也不知道怎么写,还能就写一句:苏主任,我要求辞职。这样不行吧?得多写点吧?那还写啥?写原因?对,把原因也写上。于是,他就实话实说,怎么想就怎么写,把他的情况写出来,写着改着,写完一遍觉着不行,又撕下一张纸重新写。正写着,李广背着包回来,凑到他跟前一看,一脸惊奇地瞪大双眼仿佛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问:“你真的要辞职——?来真——的?”志峰看他一眼平静地说:“嗯。”又低下头继续写。李广朝他伸出大拇指说:“牛!你真牛——!”志峰笑笑,没看他,继续写。又改了改,又撕一张纸写一遍。 终于写好,志峰拿着《辞职申请》来到车间二楼运用口。人事副主任不在,里面有两个人在说话。他把《辞职申请》给其中一个人说:“我想辞职。”“你说啥?”那两个人可能是没听清楚,也可能是太意外,都瞪大眼睛看着他,志峰又说一遍:“我想辞职。”这回两个人都听清楚了,其中一个人看看他,又看看他写的《辞职申请》,把它递给对面那个人,那个人看了看说:“苏主任开会去了,这事儿我办不了,你等他回来再说。”志峰说:“喔。”他就坐在靠墙的一张沙发上。那个人又说:“苏主任上午回不来,你下午再来。”志峰说:“喔。”就起身走了。 下午两点二十,他又去运用口,敲敲门,没人答应,他想可能还没上班,就站在门口等。大概等了十几分钟,已经两点五十了,还没见人来,他又耐心等。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人来,他就着急了,因为按照经验已经快叫班了,这可咋办?正着急时,门开了,早上那个人揉着眼睛从里面出来,看见是他就说:“苏主任还没回来。”“喔。”那人说完就向前走去,拐进厕所。他也走了,一路上他一直想那个人是什么时候进到办公室的,他听见敲门声为啥不开门?回到宿舍,还没叫班,他就躺在床上默想心事。正想着叫班了,他就背着包去出勤。出过勤看完车,他又去运用口,苏主任还是不在。 从汉康回来,十点多退勤,他背着包又去运用口。门半开着,他看见苏主任在里面坐着,就走进去。苏主任问他:“你有啥事?”志峰把《辞职申请》给苏主任,苏主任沉默着把他的《辞职申请》看完,抬起头问他:“你就是吴志峰?”志峰说:“嗯”“你真的要辞职?”“嗯。”“你说你不适合跑车,那你适合干啥?”“我……”志峰一时不好意思说,停顿一下他说:“我想当律师。”苏主任看看他,嘴角一咧,轻蔑地笑了笑说:“想当律师——?你以为律师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年轻人!不要头脑发热冲动草率!跑车这工作多少人想干还干不上哩,你却不想干了?我劝你回去好好想想!”志峰说:“我已经想好了。”苏主任又看看他问:“真的不想干了?”“嗯。”“那你先回去,这事儿我管不了,得段上批准,你先回去,我把你的《辞职申请》送到段上申请。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没办成之前后悔还来得及,一旦办成就板上钉钉了!”“我已经想好了。”“那你先回去,等我给你申请。”“好。” 志峰垂头丧气地下楼。他本想着《辞职申请》一交就可以远走高飞啦,没想到还得等段上批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批准?他真想象电视里演得那样——《辞职申请》往老板跟前一扔、转身走人!——那真是太痛快太潇洒了!他想,反正自己不准备干了,还管他批准不批准?不批准也走人!那就走吧?一会儿就去火车站买票!这样想着,他心里就一阵激动,自己马上就要坐上火车去追寻自己的梦想了! 志峰边走边想,忽然听见楼上有人叫他:“吴志峰!吴志峰!”他一抬头看见是团委书记黄书记上半身已经伸出窗户外边在叫他:“吴志峰,你上来一下!”黄书记似乎很气急,用命令的口气叫他。他答应着:“喔。”来到三楼团委办公室,黄书记向他招手说:“志峰,你过来,你坐这儿。”志峰在沙发上坐下,黄书记就看着他急切地问他:“你真的准备辞职?”声音里含着严厉和责备,志峰低着头说:“嗯。”“你准备去哪儿找工作?”“上海。”“你自考毕业了?”“嗯。”“文凭拿到手了?”“嗯。”“你以为拿着自考文凭就能找到工作?多少正牌大学生还找——不到工作哩!”“自考文凭跟正牌大学文凭是一样的。”“一样的?哎呀,你真——是个书呆子!我告诉你——两个文凭大——不一样!差——远了!”黄书记显得有点儿生气,停顿一下,他问:“你说你不适合跑车,那你当初为啥要报铁运校?还报电力机车专业?”“那时候都是老师给我报的,说铁路是铁饭碗,工资高有保证。”“老师给你报的?”“嗯,我本来是想上高中的,但是家里没钱,供不起,父亲就让老师给我报的。我当时也想着开火车很神气的,谁知道我根本不适合。”“对了,你给你父母说了没?”志峰一愣,看着黄书记又低下头,低声说:“没……不用吧?”“不用?这——么大的事儿不用给你父母说?这样吧,小吴,咱俩是一个学校的,我得替你负责,你得好好想想!这事儿必须得给你父母说,你父母要是同意了你再去,你必须把你父母叫来让你父母亲口对我说。你以为辞职很容易?在职职工必须有单位介绍信,才能到分局提档案,才能办理离职,你没有档案任何单位也不会接收你的!小吴,我作为老大哥劝你一——定要慎重!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好了,你先回去吧,你的《辞职申请》先放我这儿,你回去好好想想!” 志峰垂头丧气地下到楼下,低着头往回走,他心里只有失望难过。他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么复杂!找工作还得带着档案?黄书记可能说的对着哩,档案是随着人走的,人到哪儿档案就到哪儿,没有档案还真的不行。最难面对的是父母,他本来不打算告诉父母的,他根本不敢对父母说,父母肯定不会同意的,他在父母面前根本开不了这个口!黄书记啊黄书记,你真是多管闲事!我想辞职碍你啥事?你管这事干啥?……难道自己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难道自己的梦想还没开始就这样破灭了?……他边走边想,突然听见“吱”一声尖叫,一辆变速山地车停在他身旁歪斜着,那人狠狠地?他:“头不抬眼不睁!不要命啦?”志峰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回到宿舍,李广和几个人在打牌。他坐在床上,愣愣地发呆,满脑子都是“辞职”、“上海”、“父母”“档案”…… 第79章 办法 传呼机对张军的用处真是太大了!每天早上六点多和下午六点多,都能收到白班计划和夜班计划,他能看到前一班人大概走几点的,再也不用往派班室打电话问计划了,有的值班员还给他看,有的值班员很不耐烦,就是一句“抓紧过来马上叫班!”或者“你管人家干啥?”就“啪”一声挂了电话。弄得他很是难堪、躁气;更重要的是还能看到折返计划,也不用麻烦师傅给他打电话了,以前就因为折返让他漏乘两次;汉显机还能直接看到留言,真的不错。 但是,没过多久,他还是不满足,还是想买个手机,传呼再好不能打电话嘛!要是有个手机别在腰上,走起路来将会是多么带劲儿!如果能边走边拿着手机打电话那将是多么神气!在汉康进货的老板都有手机,生意人需要高效和便捷。他一到汉康就想去看手机,如今手机价格一直在降,过年过节都有活动,引诱的张军心里直痒痒。但是,一千多元对于张军来说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年前,他进了一批日用品、小礼品在街道边摆摊儿。他想等这一批货卖完就买手机。 这天下午,张军一到汉康又去逛街。回来正在等车时,看见对面有一个彩票店,里面有不少人,他就走过去。现在汉康已经有卖彩票的商店,金川还没见有。买一张普通彩票花两元钱,就可能白白得到几千几万元;若是中三等、二等奖,就有可能得到几十万,若是中一等奖、特等奖,就可能得到几百、几千万,那是用两元钱换的!那简直能让人兴奋、疯狂!张军走进去,里面有一个人正在买彩票;有两个人在看墙上两张大塑料纸上的往期号码,研究走势图,边看边议论;几个人正在选号,用笔在一小片儿纸上写着,写好又划掉,再看看,边想边写,终于选好一组或者几组号递给老板,彩票打印出来又看看,笑了笑,叠好,装在兜里或者钱包里满怀希望地走出去,或者和朋友再议论一会儿,兴味十足。张军看了一会儿,选了两注三十三选七的福彩号,他看到特等奖奖金已经累计到二百多万,一等奖已经累计到四十多万,要是中个特等奖他一下子就变成大富翁啦!那时候他一定先买一个最好的手机,再买一座别墅,那他就不用再做开店儿这样的小生意了,他就要做大生意当真正的大老板,当然就不用再上班了!做什么大生意呢?他一时也想不出来……坐在车上他又开始想象,假如他能中个几十万、几百万,那将是天大的喜事!如今是经济社会,有钱就有一切,有钱人说话、走路跟一般人都不一样,办起事来更是不一样,财大气粗,财富改变思想,改变生活……想着想着,他一抬头,发现已经坐过站了,他就坐到下一站下车再往回走。 回到公寓,天已经全黑。张军吃过饭,到指导室门口看看计划,没有他们车计划,他就去看电视,竟然看见志峰坐在后面看电视,他就走到志峰旁边地问志峰:“现在有时间看电视了?不用功了?”志峰笑笑说:“考完了,歇歇。”“拿到本科文凭了?”“嗯。”“你啥时候到?”志峰说:“刚到一会儿。”“吃过饭了?”“吃过了。”电视里正在演《还珠格格》,一群人看得正起劲儿。赵薇饰演的还珠格格个性鲜明、言语逗人,惹得一阵阵哄笑。志峰也被吸引住了,一会儿一笑。直到两集看完,志峰还不走。张军微笑着问他:“以前听说你拿到本科文凭就辞职哩,现在也不说了?”志峰面色沮丧低声说:“车间不批准。”“为啥?”“非得让父母来。”“还得让父母来?”“嗯。”“那你叫父母来嘛。”“……”志峰低头不语,张军说:“你父母不同意?”志峰低声说:“我不敢让父母知道。”“哦——我明白了。”看了一会儿电视,张军扭头问:“那你就不辞职了?”志峰不说话。张军又问:“继续跑车?”志峰无言以对,他心里非常不甘心,可是他却毫无办法。沉默半天,他低声问:“那——你说我应该咋办?”张军笑着说:“我给你出个主意吧?”志峰喜出望外,忙问:“什么主意?”张军说:“我说出来你可不要骂我。”“不骂。”张军看看旁边没人,就凑到他耳朵跟前小声说:“你就说你父亲病重母亲在家照顾走不开不就得了?你家恁远,领导还能去你家查看?”志峰心里“呼”地一亮,睁大眼睛看着张军,张军笑着问他:“咋样?你说不能骂我的。”志峰为人老实,从来没说过假话骗别人,更别说是欺骗领导了,这会儿他忽然明白这倒是个办法,这样说合情合理,就可以实现自己的计划自己的梦想了!张军想了想,又说:“如果害怕领导不相信,可以让别人代写一封信。”志峰说:“写一封信?让谁写?咋写?”“就以你父亲的身份儿写。”“嗯——我明白了,”志峰思索着说:“那——你帮我写吧?”“我?好,那我就勉为其难了,为同学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志峰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张军问:“你有笔没?”“有。”“有信纸没?”“没有,我去下面商店买。”志峰到楼下商店一问,却没有信纸,又去别的商店看,已经关门。只得回来,张军说:“那就回去再弄吧。” 志峰从汉康回来已经后半夜,第二天早上一睡醒,他就去找张军,张军却不在宿舍,赵师傅说他昨晚回家了,他去待班室给张军打了个传呼,等了十多分钟仍等不来回电话。他就去街上文具店买了一本信纸,坐车去市里找张军。 正值年关,街上人流如潮、喧哗热闹。人们都在忙着置办年货,买菜买肉、买对联买鞭炮、买衣服买家用品。车上人更多,还没出金川县人已经挤满。路上,还有人招手要上车,司机停了两回,还有人要上车司机就摆摆手不停了。志峰是从始发站上车,坐到百货楼下车。走进百货楼,只见到处是人,他知道张军和媳妇是卖化妆品的,就在一楼化妆品区找张军。可是,转了三圈,就是看不见张军,张军媳妇他见过两面,他也不敢多看那些姑娘、媳妇一眼;罗艳也没注意到他。他不知道张军正在家门口摆摊儿卖年货哩,他找不到张军就从一楼转到五楼,一层一层边转边看。上班这么长时间,他是第一次来市里,眼前的花花世界令他感到耳目一新。眼前的世界是一个喧闹的世界,一个物质的世界,人们在琳琅满目的鞋子、衣服、日用品间走来走去,说着笑着喊着,混合着流行歌曲的音乐声在耳边翻腾环绕。志峰心想:“这里天天都是这么多人吗?这里天天都是这么热闹吗?每天都有很多人要来这里买衣服买鞋子买化妆品吗?志峰一年不上街都行,来这里的人一年要上好多回街吗?他们一天到晚都干些什么呢?挣到钱就来买东西吗? 转遍百货楼也没找到张军,志峰只得回单位。 第80章 终于实现 志峰回到宿舍,已近中午。他歇一会儿,去食堂吃饭,吃过饭躺在床上。平安推门进来问他:“早上去哪儿了?”志峰说:“去市里了。”“干啥?”“找张军。”“找张军干啥?”“……”志峰忽然不想让平安知道这事儿,就吞吞吐吐地说:“没事儿……转转儿。”平安说:“早上找你找不着。”“找我有事儿?”“听程亮说你真的准备辞职?”“喔。”“办了了?”“还没……。”“志峰,我劝你还是办个停薪留职,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找不到工作还能回来。”“我肯定能找到工作。”“你就恁肯定?”“肯定!”“现在正牌大学生找不到工作的多的是哩!你都没看报纸上说有的大学生去上海、深圳找工作结果上当受骗去做苦工,有的就让人贩子把人卖到山区,前几天我在报纸上看到有的找不到工作在街上卖烧饼。”志峰听着,沉默不语。平安说:“老同学才给你说这些,真不希望看到你混得很惨!你可以先办停薪留职,工作找好了再辞职也不晚嘛!”志峰还是不说话,平安说:“我说的这些你听进去了没?”志峰低声说:“我明白。”平安说:“你明白就好,那我走了。”“喔,谢谢。”平安走了,志峰躺在床上又陷入沉思……或许平安说的也有道理…… 下午,志峰去找张军,张军还没回来。吃过饭又去找,张军在宿舍,他晚上七点待班。张军说:“你早上给我打传呼我没法给你回电话,咱单位都是铁路电话,我不知道地方电话怎么打铁路电话。”“我去百货楼找你没找到你。”“你去百货楼了?那你没见罗艳?”“罗艳是谁?”“哎——我媳妇么!”“哦——我不认识你媳妇。”“你以前都见过的。”“……认不出来。”“你给我写好了没?”“喔——我都忘了!你也可以让别人写嘛!非得让我写?”“……”志峰一愣:就是啊,可以让别人写嘛,自己怎么没想到呢?他一急就说:“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哦,那你说怎么写?我想了又想还是写不出来。”“……”志峰也不知道怎么写。这时,赵师傅回来了,张军小声说:“你把纸和笔给我,我到汉康写,我待班快到点了。”志峰把笔和纸给张军就回宿舍了。在宿舍看了一会儿书,他去职工之家看报纸。 第二天,志峰出车却折返了,他只有耐心等张军回来。直等到第三天早上,张军才回来,他知道志峰在等他,一回来就去找志峰。席师傅正在睡觉,他俩小声说着话,张军让志峰看他写的信:尊敬的领导,我最近有病不能去见领导,我同意我儿子志峰辞职。张军说:“我想来想去就写这一句算了,咋样?”志峰想了想说:“中。”“最后写上你爸名字。”志峰在一片废纸上写了他父亲的名字,张军抄在信纸上,又写上日期,是前三天的日期,一封简简单单的信就大功告成了!张军说:“咋样?还行吧?就交给主任,他保准不会怀疑。”志峰笑笑,把信叠好装进口袋,就去车间。 志峰先找团委书记,却看见团委办公室门紧锁着,敲敲门没人应。一个中年人从下面上来问他:“你找谁?”“找团委书记。”“团委都撤了。”“撤了?”“团委书记去安监室了。”“哦,谢谢。”志峰想,这下该找谁?还是找人事主任吧。他来到人事副主任办公室,正好苏主任在里面和两个人说话,见他进来,苏主任问他:“你有啥事?”志峰说:“我想办停薪留职。”苏主任说:“小伙子,不办辞职了?”志峰说:“先停薪留职一年,找好工作后再辞职。”“准备去哪儿找工作?”“上海。”“哦。”“真不想在这儿干了?”“喔。”“家里人同意了?”“同意了。”志峰正准备掏出那封信,听见苏主任说:“好,给你一张申请表。”说着他起身从身后的柜子上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张纸给志峰说:“你填一下。”志峰就拿出笔认真填好交给苏主任,心底泛起一阵阵兴奋、喜悦,冲击着他的头脑,他的手又在颤抖。苏主任看看,在车间意见一栏写上“同意”,并签上名字又给志峰说;“你去交到段上人劳室。”志峰拿着申请表兴奋地真想一跃而起!——自己的计划就要实现了!多年的梦想就要实现了!他快步下楼,来到人劳室把申请表交给里面一个戴眼镜的老年妇女,那妇女看了看,又看看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他:“你要停薪留职?”志峰说:“嗯。”那人说:“好,先放这儿,刘主任一会儿回来我给他。”“那——什么时候能办好?”“过两天你来问刘主任吧,这事儿我不能一人作主。”“好,谢谢。”志峰从人劳室出来,心里充满希望、充满兴奋!自己的愿望就要实现了!虽然是多云天气,但是志峰觉着明亮的阳光是那么明媚而灿烂! 回到宿舍,志峰忽然想起兜里准备好的信,没想到苏主任根本就没多问,他费尽心机求来的信竟然没派上用场!管他呢,只要领导同意就行。志峰就开始收拾东西,他把不穿的一双布鞋扔了,把一双运动鞋和一双凉皮鞋放在一起,把不用的旧书装在一个袋子里,把几件旧衣服装在一个袋子里,然后都放进去年发的一个箱包里,把这几年领的劳保手套、肥皂和绝缘鞋整理好,过两天送回家吧,对,应该回一趟家了!这些年他一年最多才回两次家。他躺在床上兴奋地浮想联翩……李广推门进来,看见两个装着东西的塑料袋就问他:“准备走了?”“喔。”“去哪儿?”“上海。”“可——以啊,开始闯世界了!”志峰微笑着不说话。李广又说:“在上海混好了别忘了我这个舍友啊,赖好咱俩还在一块儿生活一年多哩,是不是?”“喔。”“要是混成了到时候去上海跟你干,到时候还认不认我这个舍友?”志峰微笑着说:“那还能不认识?”“好,够意思,没白认识一回。”李广从床头拿了一盒烟又出去了。这时候的志峰似乎有一种成功的感觉,他站起来望着窗外黑黜黜的厂房、作业区停着的几台机车,远处一列客车驰过,一束强烈的灯光奔向远方,也带走他澎湃起伏的心儿。走出校门的这几年里,他天天在奋斗,在艰难地奋斗,在鄙夷、嘲笑声中奋斗,如今愿望终于要实现了!上千个日日夜夜的奋斗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啊!他觉得眼角湿润,有泪珠溢出,滚落,好了,终于结束了!终于实现了!终于要奔向充满希望的远方了!我一定会闯出自己的事业的!我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的! 志峰本来想请几天公休假专门等段上的批文,苏主任却说暑运期间人员紧张不批假,他只有服从。他去车站看看去上海有几趟车,车票得多少钱,再准备准备。 第81章 拜 年 程亮在过年的这些天里最重要的事就是拉关系。今年除了给队长、车间主任,段上一位副段长“表示表示”外,又多了一位重要人物——教育室一位老师——司机考试的主考官孟老师。孟老师机械学校毕业,业务水平高,四十岁出头,个子比较矮,为人和气,不管是谁,只要来请教问题,他都会认真解答。本来他是准备直接瞄准教育室正主任兰主任的,“擒贼先擒王”嘛,要找就先找“拿事儿”的。刘司机长说那个兰主任非常耿直,是家属区有名的“老革命”,程亮也有耳闻,再说那个兰主任过两年就要退休了,接任的最大可能就是孟老师,他就经常拿着书去请教孟老师,表面是请教问题,重要的是套近乎、拉关系,好几次星期天早上遇见孟老师在外边吃早餐,他就过去先付钱再坐在孟老师旁边吃饭,孟老师总是笑着说下次可不能这样啦。他也遇见过兰主任,跟他打招呼,兰主任只是应付一下点点头;他先吃完饭想给他付钱,兰主任却厉声说,老板,我一会儿付我的,你不要多收!声音很严肃坚决。程亮看看也就算了。 正月初十晚上,他提着一百多元的礼品让司机长带着走进孟老师家。孟老师连说:“来转转就行了,还拿那干啥?刘司机长,你这样不是让我难受嘛!”刘司机长说:“也没啥贵重的,没啥事儿,伙计就是想拜访你、感谢你平时给他解决不少问题,感谢你哩。”程亮也笑着说:“就是,就是,也没啥事儿,主要是感谢孟老师。”孟老师笑着说:“这是最后一回,下不为例啊,刘司机长啊,你真——是的!唉,坐,坐,大过年的,可不能让人难堪!刘司机长,你这伙计真是个好——伙计!”刘司机长笑着说:“那当然啦!我这伙计真是出类拔萃的!”坐下说了一会儿话,二人就走了。刘司机长问他:“跟老王一班咋样?”程亮说:“现在也习惯了,反正没有跟你一班儿美。”“习惯就好,你先搭一段儿时间,等你考司机了肯定要调过来。”刘司机长回家,程亮回宿舍。 自从和王师傅一班儿,程亮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倔比他耿的人了!王师傅瘦高个儿,黑长脸,皮肤黝黑,为人一点儿也不随和,总是很严肃地沉着个脸,好像天生就不会笑。程亮总是小心谨慎,生怕挨?。第一趟搭班儿,在库内等着出库时,水烧开了,程亮伸手要拿起王师傅的杯子给他倒水,他却夺过杯子冷冷地说:“我自己倒。”开车后,程亮见他杯子里水剩下半杯,又要给他倒水,他却又挡住他的手?他:“以后不要给我倒水,我自己会倒!”吓得程亮以为自己哪儿做错了?一路上都不敢说话。退勤后,他偷偷给刘司机长家打电话说了情况,刘司机长说:“他那人就是那,他对谁都那样,你顺着他,别跟他顶嘴就行了,时间长了就习惯了。”程亮的心里总算安稳下来了。一个多月来,他和王师傅说过的话都能数得清,总共不超过十句,而且大多数是王师傅命令他,有时候程亮没听明白也不敢问王师傅,只能边想边干,经常挨?,程亮总是点头称是,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但是,程亮有一件事却不知道咋办?就是关于他的对象赵雅芳。自从上次从舞厅里出来,就再也没找过她,因为他很生气。他认为赵雅芳简直是盛气凌人、蛮不讲理!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他对自己还是那样!甚至可以说变本加厉!但是生气归生气,还没到分手的地步。程亮很苦恼的是还去不去她家里给她父母拜年?雅芳的确是把他气得不想见她,但是程亮还是想去给她父母拜年的,毕竟她父亲肯定对他能有所提携助推的,而且她母亲对他也是很欣赏的,真是近之难受弃之难却啊! 正月十三上午,他正在值乘,传呼机收到一条信息:赵女士留言,请回电话,这是雅芳家里的电话号码。雅芳能知道他的传呼号码也不奇怪,因为传呼机归铁通公司管,铁通公司归电务段管,她肯定知道乘务员已经发传呼,而且传呼号码就是各自工号前面加90,她知道他的工号是579,而且程亮也知道雅芳现在就在铁通公司。程亮心想:她是不是后悔了?这回一定要好好打压她一下,出一出他心中的憋气、闷气!退勤后也不给她回电话,明天再说,到时候要看看她的表现,态度不诚恳立马拜拜!哼! 原来,这一个多月以来,雅芳母亲见她总是去找她的姐妹玩,程亮也不打电话找她,就明白肯定是又闹别扭了。一再追问,雅芳才道出实情。雅芳母亲一有时间就说她,说程亮是一个难得的小伙子,错过就难遇了,劝她给程亮道歉。雅芳其实也觉着程亮对她很好,就是总想对他任性,对他的蛮横都是故意的;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就是不想承认自己有错。见程亮这么长时间不理她,她知道程亮肯定是生气了,她母亲几乎天天絮叨她,她终于承认自己有错。他母亲也知道乘务员发传呼了,就让雅芳给程亮打个传呼承认错误,催了三次,雅芳终于付诸行动。 程亮快十九点的时候退勤,在食堂小灶吃过饭回到宿舍,又看看传呼上的那条信息,不仅又想:明天见她怎么说?她会怎么表现?给自己承认错误?她会不会低下她那高傲的千金小姐的马尾辫儿?他觉得很难,她能给他打传呼已经很不容易了,说不定是她母亲让她打的。不管怎么说,能给他打传呼说明她已经有所悔改,还想等着她给他低头认错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想来想去,他又拿出传呼看那条信息,忽然听见卿宝的说话声。卿宝进来,看见程亮沉思的样子就问:“想啥呢?又想哪个美女啦?”程亮说:“一边去,不要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程亮让卿宝看他的传呼上那条信息,卿宝说:“终于低头认错了!不容——易啊!”程亮说:“还没认错。”“咋没认错?”“她只是打了个传呼。”“这就说明他已经认错了!你还想咋样?让她在你面前低头认错?”“那当然。”“那你等着吧。”程亮嘿嘿笑着不说话,他看看表,快八点了,去回个电话?想了想,还是没去。 第二天早上,程亮在多经给雅芳打电话。电话打通,是雅芳母亲接的电话,一听是程亮,就连声喊雅芳接电话。雅芳接了电话问:“你在哪儿?”程亮说:“段里。”“什么时候回来?”“昨天晚上。”“……”“一会儿去转儿吧?”“嗯。”“在哪儿见?”“俱乐部。”“好,你吃饭了没?”“吃过了。”“好,我吃点儿饭就过去,九点在那儿见。”“好。” 程亮吃过饭看看已经八点四十,就去俱乐部。在俱乐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看见梳着马尾辫的雅芳穿着淡黄色呢子大衣走过来,胸前绣着一朵大红牡丹闪闪发光。程亮问:“你上啥班?”雅芳说:“明天白班。”“早上下夜班?”“大歇着哩。”“哦。”“跳舞吧?”“好。”二人走进舞厅,里面人不多。程亮轻搂雅芳的腰,滑进舞池。雅芳问他:“现在忙不忙?”“忙嘛,春运有临客,昨天就是拉临客回来的。”“车上人多不多?”“多嘛。”“喔——啥时候都是人多。”“这两天民工正出门、学生正开学哩。”“你平时经常坐车不?”“不经常坐,就上学时候坐过,每次都是人挤人,站一路,累——死了!”“你是在开封上的学?”“嗯。”“幸好不算太远。”“不算太远?得站五个小时哩!”“哦,主要是没有座儿。”“那可——不是?我坐了几次,以后就让我爸派人送。”“喔,那好,那你开始咋不让你爸送?”“开始还没那权力。”“哦——”“有车送真是太好了!”“那当然。”跳了一会儿,雅芳问:“哎,临客和正牌客车一样不?”程亮说:“都是客车,但是有的临客停车时间长。”“哦——那是为啥?”“让快速客车嘛。”“哦——客车比货车跑得快吧?”“那当——然了!拉客车真是快,总共只停三站,一停就开。”“车一停信号就好了?”“喔,车一停就变成绿灯了。”“那就开了?”“开不了,还得等外勤显示发车信号,外勤先给运转车长发车指示信号,运转车长确认具备发车条件显示发车信号,外勤看见他的发车信号才能给司机显示发车信号,司机才能开车。”“哦——还挺麻烦的。”“那当然了,得等旅客上完才能发车。”“那我看有时候人还没上完就开车了。”“真的?你见了?”“见过,人多的挤不上去,列车员就不让上了。”“哦——那种情况是车上人太多啦,挤不下人了,列车员就关门不让人上了,没有人正在上车,全部关上门才能开车。”“哦——”又跳了一会,雅芳问:“跑车累不累?”“累倒是不累,就是擦车累。”“干司机就不擦车了?”“也擦,司机擦上面。”“上面?”“司机室和车里面,不是太脏,不像车下面恁脏。”“哦。” 跳了两个多小时,程亮的传呼收到待乘信息:下午十三点半待乘。他说:“我下午要待班,”他问雅芳:“你饿不饿?”“不饿,再跳一会儿吧。”又跳了两曲,雅芳说:“走吧。”二人出来,程亮问:“你想吃啥?”“随便吃点。”“吃羊肉烩面吧?”“嗯,行。” 吃完饭,程亮就回去待乘。从汉康回来,程亮买了将近一百多元的礼物给雅芳父母拜年。 第82章 闯 荡 二月二十五日早上,志峰到汉康正准备睡觉,收到一条信息:苏主任请你回电话。志峰就到指导室给苏主任回电话,苏主任没多说啥,只说让他回来找他。志峰当然知道是什么事——他的停薪留职办好了!志峰一阵欢喜,回到宿舍,激动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脑海里翻腾的都是关于上海的遐想…… 一觉睡醒已经中午,志峰吃过饭去看电视。午间新闻正在报道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的种种变化。这时就听见隔壁指导室里有几个人在说话“想去上海找工作?”“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拿着鸡毛当令箭!”“现在的年轻人啊,也真——是的!”志峰知道是在说自己,他只当是没听见,继续看电视。又看了大概一个小时,就回房间躺在床上。正感觉有点瞌睡时,张师傅走进来看着他问:“小吴,听说你准备去上海找工作?”“喔。”“年轻——人,真——不知道世事艰难啊!你以为你有自考文凭就能找到工作?多少名牌大学生还找不到工作哩!”志峰说:“很多没文凭的都能找到工作。”“那都是民工、打工的,你出去也打工?打工还不如跑车哩!我只是说说,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哎!年轻人呐——”说着就回他房间了。志峰看着屋顶,目光坚定。他相信自己一定能闯出自己的事业,就算去上海打工,他也要出去闯一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睡醒已经三点多。志峰想,不能再睡了,晚上要待班。可是不睡觉干啥?不看书真不知道该干啥了?想了一会儿,他去洗澡,洗完澡上楼经过大强宿舍,看见大强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他敲敲门,大强见是他就起身开门问他:“刚洗过澡?”“喔。”志峰问他:“你看什么书?”“理论。”“理论?开始学习了?”“准备考司机,你不知道?哦——听说你准备去上海找工作?”“喔。”“真的?”“嗯。”“上海的工作好找不好?”“……不知道,反正我是不准备在这儿干了,我不适合跑车。”“我也特烦跑车,没办法——嘛!不像你,跟你不能比——啊!唉,你要是在上海混好了叫我也去,咋样?”志峰没说话,只是笑笑。大强说:“咋?我不够格?”志峰说:“不是,不是,我还不知道咋样哩?”大强不说话了,继续看书,边看边念。志峰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规章书随便翻着。大强忽然扔了书说:“我头都大——了!太——难背了!读了三四遍还是背不下来!” “要背多少道题?”“两——本!还有一本小册子《安规》,不背了,不背了!志峰,走,跟你一块儿去上海!”志峰微笑着不说话。大强说:“咋?不想让我去?”志峰说:“好好背书吧,多背几遍就会背了。”大强仰倒在床上说:“下辈子再——也不干这了!”大强忽然又问:“你一个人敢去?”志峰点点头说:“咋不敢?”大强伸出大拇指说:“厉——害!你真牛——!”志峰微笑着不知如何回答。 志峰回来退勤后就去找苏主任,苏主任不在,里面一个人说去开会了。他就去外边吃点儿饭,回来又去找苏主任,苏主任还是不在,他就回宿舍,躺了一会儿又不瞌睡,就又去车间。这回终于看见苏主任在办公室,他进去,苏主任说:“是这样,车间下岗人员不好定,把你作为协议下岗人员下岗一年,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是下岗期间还有最低生活标准三百多,咋样?”“中。”“那好,从今天起你就不用跑车了,在这份协议上签个字,如果愿意,明年三月份回来继续签。” “中,”志峰签好字说:“那我走啦。”“好,小伙子挺有志气的。”听到这句话,志峰顿时觉着心生一股暖流,浑身有劲儿,精神倍增!他觉着苏主任挺好的。啊!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志峰心里非常兴奋! 他快步回到宿舍,他想一会儿先去买车票,然后回趟家,然后就可以奔向远方,开创自己的前程!啊!他此刻的心情是任何语言也无法描述清楚的! 志峰看看自己的东西已经收拾好,就拿着劳保用品顺着铁路边的小路快步走到火车站。买票人不多,他很快就买到后天晚上去上海的硬座车票。在车站下面吃了一碗羊肉烩面,就坐汽车回家。 他在家里待了两天,很勤快地帮父母干活,他给父母说他是请公休假回来的。他并没有对父母说他要去上海,他根本不敢说,只能在心里与父母道别。他想,等他成功之后再告诉父母,父母一定会原谅他的。母亲又问他有没有对象?他摇摇头说没有,母亲就说,得抓紧哩,和你师傅搞好关系,给人家留个话儿帮你瞅一个,找个铁路子女,有工作的,他只有点点头。 第三天中午坐汽车回到段里,到宿舍拿上他的存折到银行取了两千元,在车站吃了一碗牛肉烩面,又买了五个烧饼、五包方便面、五根火腿肠,回到宿舍,把他的衣服、鞋和几本书、文凭证书装在箱包里,口袋里装二百元,剩下的钱和存折装在包里,他忽然想到:被褥咋办?还得带上?到上海后住哪儿?住宾馆?住宾馆肯定不需要带被褥,可那些民工为啥出门还带被褥?住宾馆是不是很贵?自己带被褥住哪儿?自己带不带?想来想去,他想还是带上吧,可是装哪儿?没法带啊,算啦,不带了,到那儿找个便宜的旅馆住。他把被褥卷起来,拿着准备好的东西出发!席师傅正在和几个人打牌,看见他背着包、提着袋子问他:“小吴,要走了?”志峰说:“嗯。”“去哪儿?”“上海。”“小伙儿真牛——逼!”志峰低着头走了。 列车缓缓启动,逐渐加速。志峰看着一晃而过的房屋、灯光,渐渐远去的黑黢黢的山岭,他默默地想,别了,机务段!别了,黑黝黝的铁路!我要去远方,我要去闯荡,我一定要实现我的理想!他想,我还会回来吗?不回来了,绝不回来!坚决不会跑车了!跑车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在坐牢!我一定会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的,就是打工,他也不会回来! 对了,苏主任说明年三月份要回来续签协议,到时候回来一签就走。忽然,他觉得眼角有点儿湿润,内心有难以抑制的酸楚在涌动、翻滚,一滴泪珠就顺着面颊滚落下来,又一滴滚下来,他连忙低下头,顺手擦拭。 车上人不多,志峰一个人坐着。他旁边有四个人在打牌,说话比较粗野,其中一个粗眉大汉时不时瞄他一眼。过一会儿,狞笑着用生硬的普通话问他:“小伙儿子,一个人挺寂寞的,过来打牌,顶我一会儿,我累了。”志峰说:“我不会打牌。”那汉子装作没听见,一副盛气凌人地样子瞪着眼问他:“你说啥?”志峰心里一阵怯慌,忙说:“我不会打牌。”另外一个人说:“你恁大声干啥?别吓着人家。”那人不再理他。志峰心里很不自在,心里多了几分紧张。 他这是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看着一排排座椅、光亮的车厢、一个个陌生的男女都在说笑,他感到一个人的孤单。他想去别处坐,却又没动身。他抱紧背包,看着外边一晃而过的夜景被一个个山洞吞没吐出,他恨不得一下子飞到上海。 第83章 平安的喜讯 “这死太阳,咋这么刺眼!”卿宝睁开眼骂了句。 昨晚二半夜回来睡觉时忘了拉窗帘,这会儿,刚入夏的阳光特别炽亮,正照在他脸上。他一蹬腿爬起来下床,一伸胳膊“呼啦”一声拉上窗帘,又躺进被窝蒙上头。 又睡了一小觉醒来,看看表才九点多一点儿。他也不觉得饿,也懒得去吃早饭,就拿出规章书小声念了一会儿,合上书再背,还是背得不熟练。又背了几遍,合上书拍拍头再背。这时,听见张军敲门叫他,他开了门,又躺进被窝。张军进来看见桌上的规章书就说:“用功也不吃饭啦?”卿宝说:“没——胃口,昨晚在车上吃了个糖饼。”“书背得咋样?”“哎,难背死——了!一天也背不了几道题,这书咋这么难背?这一个个字跟一块块小石头一样!”“就——是!太——难背啦!咱俩互相提问吧。”张军坐在程亮床上,从裤兜里掏出规章书。卿宝问:“你都背会了?”“早——着哩!咱俩互相提问着背得快嘛,以前在学校就是这样背题的。”“我还没咋背哩。”“骗——人吧你。”“骗你干啥?不信你提问。”张军就提问他几道题,卿宝只会背两道题,还是有点儿结巴。张军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的?我还会故意表演?你真是太复杂了,你是不是经常故——意表演?”“哎,你就装——吧,好好装。”“装?我装啥装?我背得真——不行!反正第一次又过不了,就全当是趟趟路。”“今年一考,再考就不知道几年以后了!”“那也没办法,听人说第一次一般都过不了,我本来也不准备考非得让人考,烦——死了!。”“谁非让你考?汉康那位?”卿宝颔首不语,无声地笑倒在床上,拿书盖在脸上。 二人边说话边背书。卿宝说:“去吃饭吧?有点儿饿了。”张军说:“这都快中午了,到中午一块儿吃算了。”“好,听你的,唉,你啥时候回来?”“我该走了,计划十二点四十的。”“那你还不早点儿吃饭?”“现在不饿,早上吃的晚。”“‘媳妇儿’给你做啥好饭?”“那还能做啥好饭?在外边买的肉夹馍,自己熬得小米稀饭,买回来媳妇儿又不想吃,我就全吃了。”“媳妇儿买的?”“啊——嗯。”实际是张军买的,他偏要说是媳妇儿买的。“有媳妇儿真好——!”卿宝的话里含着幸福的羡慕。“有多——好?”“不好?”卿宝睁大眼看着张军。张军摇摇头说:“天天跟人拌嘴,不管干啥都要说个啥,啥——都想管!哎!还是一个人好啊,想干啥就干啥,自由自在多——好!”张军躺在床上。“嘿嘿嘿……”卿宝笑着不说话。张军猛地一下子坐起来对卿宝说:“想多挣钱不想?想发财不想?”卿宝摇摇头。张军说:“你不想发财?现在还有不想发财的人?”卿宝面无表情地问:“干啥?”“炒股!”卿宝问:“啥? ”“买股票。”“在哪儿买?”“证券公司。”“在哪儿?”“市里。”“咋买?”“在电脑上买。”“哦——好像听说过,那能挣钱?”“当然能,挣钱快着呐!”“有多快?”“在电脑上一敲就能挣钱,快——着哩!运气好了一敲键盘就能挣几百几千几万哩!”“真的?那——还有假?我亲眼看见的,哎!我想多买点儿,媳妇儿不让,她老是不让买。”“是不是有时候还赔钱哩?”“那当然了,就看你能不能判断准?看你运——气哩!”张军又倒在床上望着屋顶,卿宝“嘿嘿”笑了两声。张军问他:“笑啥?”卿宝又“嘿嘿”笑了两声,就是不说。 中午,吃过饭,张军还是没叫班,他又买了份儿饭带上,和卿宝回宿舍。二人正在背书,平安进来问:“你俩吃过饭没?”张军说:“吃过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是来叫吃饭不是?”平安笑着说:“就是叫你俩吃饭哩,吃大——餐,不过不是现在,是这个月十五号,王家村,我待客。”“吃大餐?你待客?”“你待客干啥”“结婚么。”“你结——婚啦?”二人同声问道,都很吃惊。平安笑了一下,问:“怎么,不相信?”张军说:“以前都没听说啊?”卿宝说:“也没见你带过来啊?”平安说:“来过,来过,你俩不在。”卿宝说:“你这真是‘闪电婚’、快刀斩乱麻!”“你媳妇儿在哪?”“王家村。”“谁给你介绍的?”“师傅么。”“上班不上?”“不上,卖菜。”“哦——是不是在道南卖菜?”“就是。”卿宝笑着说:“平安可——以啊,天天去道南买菜买来个媳妇儿!”平安笑笑说:“到时候都去啊。”“那当——然啦!”“唉,志峰是不是走了?”张军说:“不知道。”卿宝一脸茫然。平安说:“可能走了,这些天一直都没见他。”卿宝问:“他真的去上海了?”张军说:“这家伙也怪胆大——的,一个人去恁远地方。”卿宝说:“也不给说一声,道一下别。”“他平时都那样,独来独往。”张军说,“唉,平安,你结婚后住哪儿?”“王家村。”“租农村房子?”平安不吭气,好像没听见。卿宝笑着问:“是不是住媳妇儿家做上门女婿?”“喔。”平安低着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张军问:“唉,她家有钱没?”“一般化。”张军说:“那会行?没钱你也能看上?那你不就吃亏了?”平安说:“吃啥亏哩,人好就行。”卿宝说:“对对对,人好就行,人家哪还能像你一样钻到钱眼儿里不出来。”张军说:“有钱了人就好,没钱了人就坏。”卿宝说:“人好了啥都好说,钱多钱少都是次要的。”张军说:“你还是没成家,你一结婚就知道钱的重要性了!”平安说:“人好啥都好,人不好,啥都不好,人为本么。”张军笑笑说:“你俩都太幼稚了,物质是基础,物质是啥?没有钱能有物质?有钱了人就好,没钱人就不——好!”平安说:“哦,你说的也有道理,都——有道理。”卿宝笑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平安呵呵笑笑问:“大强在不在?”张军说:“不知道。”平安说:“我去看看。” 张军叫班走了,剩下卿宝一个人躺在床上背书。背了一会儿,卿宝不禁又想起小婉。对呀,要是他和小婉结婚,住哪儿?在汉康租房?还是在王家村租房?在这儿会行?她上班来回跑?算了吧,还是在汉康住吧。那婚礼在哪儿举行?……哎呀,烦死了,怎么这么多事?卿宝合上书,一拉被子蒙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卿宝被一阵争吵声吵醒。他揉揉眼,竖起耳朵听了听,像是大强的声音。他打开门站在门口,听见大强在楼上大声吵嚷:“就——是你偷的,你说你没偷,你为啥不敢让我搜?”另一个声音像是马志高在争辩:“你想搜我你凭啥?你是警察?”“我从厕所出来就看见你从我宿舍出来,不是你是谁?”“我没有进你宿舍,我只是经过你宿舍门口。”“骗谁——啊,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卿宝上楼一问,才知道是大强的传呼机放在床上,他上个厕所小便忘了锁门,一回来传呼不见了,他看见马志高从他宿舍出来就认定是马志高偷了他的传呼机。大强说:“我不能搜你,那走,去保卫科,保卫科的人有权搜你吧?”“要去你去,我不去。”马志高满脸通红,大强大声说:“好,这么多人看着,你就在宿舍,你要是出去就说明是你偷的。”卿宝说:“我去待班室打你的传呼,你听着。”“好。”卿宝就去待班室打大强的传呼。过一会儿,他回来问大强听见传呼响没?大强说:“没听见。”“关机了,肯定是关机了。”大强说:“我去报案。”说着就“噔噔蹬”下楼去保卫科。 大强一走,马志高把门一关,围观的人也散了。过一会儿,大强和保卫科科长来了,敲开马志高宿舍门。科长问他:“你拿他的传呼没?”马志高仍然说:“我没拿。”科长说:“不管谁拿了,只要他一用就能查出来。”马志高不吭气,低眉垂眼。科长摸摸他的兜,看看他的抽屉、床下、被子里、褥子下面,都没有传呼的影子,就对大强说:“算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一定能查出来,你放心。”“那要是我叫班了我不知道咋办?”“那你去运转室问一下。” 大强跑到运转室问值班员,值班员说:“你在单身宿舍又没有电话,我们也不能通知你,你给你师傅说一下让你师傅叫你。要不,你得买一个传呼。”“好,我先给我师傅说一下。”大强就给他师傅说了情况,他师傅说行。 回到宿舍,大强躺在床上气呼呼的。卿宝过来问他:“你肯定是那小子拿的?”“我敢肯定!”“我的旧传呼让你用。”大强又拿着卿宝的传呼到运转室问,值班员说得把这个号码让车间加入叫班系统。他又去车间人事口问,苏主任说得去电务段办理。他问去电务段找谁?主任说了个电话让他问问,他就打电话问。那边人说那人不在,你最好再找找,新号码和叫班号码不配套,不知道能不能加入,很麻烦。 第84章 新亮点 李伟这一段时间发现了一个新的亮点,他就一门心思地想方设法让这个亮点点亮他的生活。这个亮点是他母亲告诉他的,他母亲参加他二舅家在省城的老二儿子的婚礼时,得知这个外甥媳妇的父亲是分局主管后勤的副局长,这个关系是有点儿远,但是毕竟是一层关系,最主要的是位置比较显要。他先去他舅家,让他舅给他二表哥说说,再去二表哥家拜访,然后让他二表哥和嫂子带他去拜访这位副局长,当然每次去都不是空手去的,而是一次比一次礼品重。他想以后过年过节都得去拉拉这层关系,这对他的作用将是不可估量的。 在实际工作中,他更是积极上进、严于律己。车间党委副书记林书记经常去踢足球,他也经常去踢足球,每次去他都提着暖瓶和十几个一次性纸杯。 这天下午,他又和林书记一帮人踢球。他和林书记是先锋,他经常一截住球就传给林书记,让林书记射门。别人说他巴结领导,他说他的射门技术不行。踢了半个多小时,他问书记喝水不喝,林书记擦一把汗说:“歇一会儿吧。”随即就大声说:“暂停,暂停,歇一会儿,太热了,喝口水。”于是都来到暖瓶跟前,有人说:“开水喝不成吧?”李伟说:“不烫了,这是我中午烧的,在宿舍一直没盖盖子。”林书记笑着夸赞:“看小李想的多——周到!”有人说:“要不咋能当先进哩!”李伟笑着说:“这没啥,为大家服务我很高兴!” 踢到天麻麻黑,一群人都去洗澡。李伟问林书记:“林书记,搓背不搓?”林书记说:“不搓了,昨天刚搓过,冲一下就行了。”有人问:“咱们洗澡以后是不是要掏钱?”“很可能。”“越——改福利越——少了!”“这没办法,人家现在都分流出去了,自主经营的。”“那段上把钱给人家不就行了?”林书记笑笑,说:“这个咋说?这也没多少钱,段上应该也能出,但是就是出了也是拿大家的钱出,你说对不对?”几个人都笑了。林书记对李伟说:“平时没事儿写点儿东西给段报投稿。”李伟笑着说:“水平不行啊。”“没事儿,你尽管写,我给你修改。”“不知道写啥?”“和工作有关的都可以写,业余生活也可以写,比如咱们踢球。”“哦——明白了,我回去试试。” 洗澡出来,李伟跟着林书记一块儿出来。李伟看看旁边没人,就低声对林书记说:“林书记,我有一个亲戚是咱分局主管后勤的副局长,你有什么事儿我可以帮忙。”林书记一愣,随即轻笑着说:“喔,也没啥事儿,是啥亲戚?”李伟笑着说:“嗯……远亲,不过还能说上话。”“嗯。”林书记再没说什么话,直到岔路处李伟要回宿舍不得不说:“林书记,我回宿舍了。”“喔。”林书记答应一声就走了。 李伟在回宿舍的路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是不是不应该对林书记说刚才的话?林书记听了明显很冷淡,或者说是不高兴、生气了?林书记刚上班没几年就能干团委书记,团委取消后就成党委副书记,肯定是有背景的,我却在他跟前卖弄自己的关系?这不是在班门弄斧吗?自己的那点儿关系还不知道咋样哩,却一时心血来潮想帮林书记的忙?想到这儿,李伟后悔的要死,刚才为啥要说那种话呢?是只想着跟林书记套近乎,一心想给林书记帮忙?是不是热心地昏了头了?哎!自己简直是蠢到家了! “哎呀!”只听一声惊叫,李伟摔倒在地。原来,李伟只顾低头想心事,没看见一辆摩托车拐过来,幸好摩托车不是太快,停住了,也碰住李伟了。骑摩托的是和他一个班组的林志强,比李伟早来两年,是平时很看不惯巴结领导的“正直派”。前段时间,在宿舍打牌,二人因为一句话争吵过。这时,林志强也吓一跳,连忙把摩托车支好,就问他:“有事儿没?”李伟站起来,觉得腿有点疼,膝盖处的皮蹭破了渗出几滴血,一看是他就带着气说:“没事儿,幸亏我命大!”林志强说:“怨我——?你光顾着想啥哩?也不看路?”李伟一下子火了,大声说:“这是在段里,不是在高速路,你骑车骑恁快干啥?况且还是拐弯!”林志强说:“好,好,怨我怨我,我带你去医院。”“算了,不用了!”“真的不去?”“不用。”“那我就走了,今天我确实有事儿,明天请你吃饭。”李伟见他穿着一新,头发梳得油亮发光,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去约会的,李伟就说:“赶紧去请你‘媳妇儿’吃饭去吧,去晚了人家就跑了!明天要是还疼再去。”李伟就回宿舍,林志强也骑上车走了。 李伟上楼梯的时候觉着膝盖有点儿疼,回到宿舍,慢慢坐到床上。平安看见就问:“咋了?”李伟说了刚才的事,平安说:“明天找他给你看,我这儿有红花油。”说着就翻抽屉找出来给李伟,李伟往膝盖上抹,平安说:“皮破的地方不要抹。”李伟说:“知道。”平安说:“明天还想叫你帮忙哩,你还能去不能?”“啥事儿?”“明天我得给媳妇家‘送花’。”“送花?送啥花?”“这是农村结婚前的风俗。”“哦——我知道,我以为你说啥哩,你说咋送?”“明天我找一辆三轮车,把订好的棉花和点心送到她家。”“那让我干啥?”“你当押运嘛。”“哦——这事儿简单,没问题,我去!管饭不管?”“那——当然啦!好酒好饭好招待!”“那太——好啦!哎,不对,你不是招到她家当上门女婿嘛,咋还‘送花’?那你还给她家拿彩礼不拿?”“不拿,她家人说了,不用按那些老套子,我不用拿彩礼,她家买家具,婚事由她家办,我家亲戚过来,‘送花’的点心她家人已经订好,我送过去就行了。”“你这婚结的可——以,省钱!真——是省钱!你真有福——!明天就叫我一个人?”“那还叫几个人?明天看吧,看咱同学谁在。” 第85章 平安送花 第二天是星期六,平安上厕所回来问李伟腿还疼不疼,李伟说不疼了,二人就去吃早饭。吃过早饭,二人去街上。李伟问:“你不叫别人了?”平安说:“我刚才去找了,咱同学都不在。” 街上正是赶会的日子,也只有会上才有卖棉花。平安媳妇已经提前带他在会上看过,教他辨认棉花的品种优劣,确定两家。今天那两家却没来,平安就看了好几家,再三比较,讨价还价,买了一大包,找了一辆三轮摩托车,拉着他俩到王家村一家家庭蜜食小作坊里买了六筐点心装上车,二人坐上就去他媳妇家。 平安坐在司机旁边指路,李伟坐在后面。很快就来到一栋三层(第三层是小洗澡间和杂物间)小洋楼门前,大门大开,平安媳妇和她父母都出来迎接,帮忙搬东西。东西很快就搬完了,平安把运费给司机,司机就开车走了。平安媳妇和她父母热情招呼李伟和平安:“进屋,进屋坐。”李伟笑着点头致意。二人进到院子里,平安媳妇在一张大圆桌上给他俩倒好茶水,给李伟让烟,李伟接了,平安把火机给他,李伟点了,几个人坐下。平安老丈人问李伟:“你跟平安在一块儿上班?”李伟笑着说:“喔,俺俩在一个车间,在一个宿舍住。”“喔,你也是从铁路中专学校毕业的?”“喔,俺俩一个班的。”“哦,挺好,一块儿上学一块儿上班,挺好。喝茶,喝茶,信阳毛尖,特级的,早都冲好了,不烫了。”李伟看那茶叶真是不错,一个个嫩芽全部竖起在玻璃茶壶里,就笑着说:“好茶,好茶!”说着就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又笑着说:“好茶,好茶!”平安媳妇和母亲去忙着准备饭菜。李伟问:“叔,你在哪儿上班?”平安岳父仰头“哈哈”笑了两声说:“我——不上班,我哪里还有个班儿上?”平安说:“村干部。”李伟笑道:“哦——” 三个人随便说着话,平安媳妇端着两个凉菜过来,一个是蒜泥牛肉,一个是糖拌西红柿,平安也去端菜,还有一个油炸花生米,平安媳妇放下菜盘,又去炒菜,对平安说:“平安,把酒拿过来打开。”平安放下花生米就去屋里取了一瓶老仰韶和三个酒杯,拧开瓶盖给三个人倒上,他岳父举起酒杯说:“来,先干一杯。”三个人都干了,他岳父说:“吃菜,吃菜!”李伟吃两口菜也举起酒杯敬平安岳父,平安岳父就拿起酒杯碰杯,三个人碰了,平安岳父说:“吃菜,吃菜!”吃了几口菜,李伟又要敬平安岳父,三个人又碰了。过一会儿,平安岳父又跟他俩碰杯,喝了酒吃几口菜,李伟问平安岳父:“你有多大年纪?”“六十多了。”“你跟我婶儿身体都好着吧?”“好——着哩!”“看着都很精神!”“喔,差不多。”“这村里地多数都是果园吧?”平安岳父说:“喔,多数都在山上。”李伟说:“山上水果甜。”“喔。”“那你们粮食够吃不够?”“不够么,不够吃就买——么!”“哦——”三人随便说着话,喝酒。 酒足饭饱,李伟问平安:“你俩结婚新房准备好了吧?”平安说:“准备好了。”他媳妇说:“平安,你带你同学参观一下,我把这儿收拾一下。”平安说:“好。”平安说:“我俩住二楼。”李伟就跟着平安上到二楼,二楼也是三间,中间是客厅,靠墙是一套真皮沙发,中间一张大茶几,房顶是一个大圆吊灯,墙上挂着一大幅高山流水玻璃框图。西边是卧室,里面新床、新衣柜。东面是书房,一套欧式实木桌椅,一个书柜一张床。李伟边看边赞叹:“平安真有福——!找了个好媳——妇儿!”平安脸上挂满了满足的微笑。 下楼又坐了一会儿,李伟说要回去,平安说他也回宿舍,平安就骑踏板车带李伟一块儿回去。路上,李伟说:“平安,你小子真可——以啊,这下也不用买房了,不用花钱就娶了个好媳妇,还是有钱人家的闺女,就这还说‘一般,一般’?”平安笑笑说:“那也给你瞅一个村姑吧?”李伟笑笑没应,却说:“你‘嫁’到人家家,以后就不能管你家了,孩子也得随人家姓。”平安说:“她家人说了,除了孩子随她家姓,别的都随便,现在新社会了,没有恁多讲究,我家人该管还得管。”“这还可以,婚礼在哪儿办?”“在这儿办,我家亲戚来这儿。”“那你俩还回你家不回?”“回么,咋能不回?在我家还得待客。”“哦,她家几个闺女?”“就一个,以前有个大儿子,前年出车祸死了。”“那你更有福——了!” 回到宿舍,二人在各人的床上躺着说话,大强推门进来,耸耸鼻子问:“你俩喝酒了?”李伟满脸高兴地说:“喔,鼻子还怪灵——哩!你知道是啥——酒?瓷瓶的‘老——仰韶’!”“‘老——仰韶’?”“你猜在哪儿喝的?”大强说:“‘道南’?”李伟说:“不是。”“‘百里香’?”“不是。”大强一屁股坐在平安旁边说:“不是算啦,我也懒——得猜,反正是没叫我,真鸡巴不够意思!”平安说:“咋没叫你?早上敲你门咋没人应?”“早上你敲我门了?”“敲了,你睡得跟死猪一样不理我。”李伟说:“今天去喝酒的地方你绝对想不到。”“哪儿?”“平安家里。”“平安家?哪个家?”“新家,外边山根儿。”“哦——‘媳——妇儿’家。”“也是平安家。”“哦——我知道,今天喝的是啥酒?”“‘送花酒’,花——酒。”“送花?送啥花?”“结婚送花,不是给女孩送花。”“咋不是给女孩儿送?他媳妇不是女孩儿?”“送的不是花朵,是棉花,连这也不懂?”“哦——好像听说过,不管是送啥,反正是没叫我,真——鸡巴不够意思!”平安说:“我反正是叫你了,你光——知道睡觉!”大强一伸手在大腿上重重一拍粗声道:“不叫就不叫,我走——啦!”说着就大步走了。 第86章 为爱沉醉 大强下楼找卿宝,卿宝开了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卿宝转身又钻进被窝。大强问:“偷偷喝酒也不叫我?”卿宝不理他,他又问:“不背书啦?”卿宝闷声说:“还背啥——书?背书干啥——?”“干啥?你是不是喝晕了啥——都忘了?”“啥——都忘了?啥都忘了多——好?……”卿宝翻身仰躺在床上,大强问:“你这是咋了?受刺——激啦?”卿宝两眼一片茫然地望着他自言自语道:“受刺激?受啥——刺激了?”大强说:“我问你——哩!”卿宝喃喃自语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大强“嘿嘿”笑笑说:“你是真傻——啦?”“傻?嗯……我傻了……傻了?”大强一着急说:“我走啦,不管——你啦。”“走——啦?你管谁?谁管你?”大强凑到卿宝跟前看看他,问他:“你真傻啦?要不要去医院?”卿宝仍然木呆呆地说:“去医院?去医院干——啥?傻——了?谁——傻了?”大强“哈哈”笑笑道:“我走——啦,不管——你了。”说完真的走了。 卿宝的确是受到一个非常大的“刺激”,这个“刺激”刺得他六神无主、神志不清,这个刺激来自陈小婉。卿宝终于攒够钱买了一枚金戒指,心中充满无限美好的梦想、信心满满地准备送给他心中女神的时候,突然间却遭受到泰山压顶般的无情打击——她拒绝了!——无论怎样他都没有想到的狠狠地拒绝!他连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陈小婉默默转过身说:“我父母。”卿宝的心被击碎了,“哗啦”一声碎落在无边暗夜里,被哗哗流淌的小渠水冲得无影无踪…… 小婉掩面而去,只剩下卿宝那失去了心灵的空壳躯体麻木地呆立,麻木地移动……老天啊老天,你难道总是在捉弄我吗?还是在惩罚我?我总是钟情,总是落空?难道我总是孤寡一人吗?…… 回到公寓,他倒头就睡。直到叫班才睡醒,醒来觉着饿了,出过勤在食堂买了一包方便面和四个包子 ,上车后默默吃了。一路上,不多说话,木然地干活,木然地工作。罗师傅见他神情沮丧,也不敢多问,跟他开玩笑,他也是生硬地咧嘴一笑,就戛然而止,表情默然。 回来后,他拉着罗师傅在段门口吃饭,拿了一瓶酒。罗师傅猜到他的心事,就问:“是不是跟那个服务员‘凉’了?”他说:“没——‘凉’!还是滚烫滚烫的!”罗师傅笑了,看着他说:“小何,不是我打击你,我看你俩也很难成。你想想,即使你俩谈成了将来结婚咋办?住汉康?还是住咱这儿?住咱这儿,她上班咋办?住汉康你能在家呆多长时间?”卿宝吃着菜不说话,这个问题他已经想过多少遍了不愿再想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坚持和她继续。罗师傅又说:“天下美女多——的是,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回头叫你嫂子给你再说一个。”卿宝笑笑说:“谢谢师傅,喝酒!”就喝了一大口。罗师傅把酒瓶盖拧上说:“你不要再喝了,心情不好最容易喝醉,咱俩都不喝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凡事想开一点儿看淡一点,不要太死劲。” 卿宝拿着半瓶酒回来,一路上他都在想,我不能就这样和小婉断了,小婉,无论怎样都割不断我对你的爱! 回到宿舍,程亮不在,他看看那半瓶酒,又拧开酒瓶盖“咕嘟嘟”倒在饭盒盖里,喝了一会儿,直喝得感觉脖子上象吊了个块大石头一样直接栽倒在床上,直到大强叫他他才醒。 晚上卿宝待班,第二天中午到汉康公寓,小婉不值班,卿宝吃过饭在外边商店里给她打传呼,半天才等到她的电话,卿宝问:“你不想再见我了?”“不是,刚才在厨房做饭没拿传呼。”“一会儿我去找你。”“……”小婉不说话,卿宝就挂了电话。他骑上自行车飞奔,恨不得插上翅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见到小婉,对她说他绝不放弃。卿宝以前经常送小婉回家,对她家的路线很熟,二十多分钟后就来到她家楼下。他知道她家在四楼东户,虽然从未进过她家,但是这会儿他真想直接去她家对她父母说他爱小婉非小婉不娶!他抬头望着她家的位置注视着,仿佛看见小婉在看他却不下楼,他在心里说你不下来我就一直等。 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小婉走出来,默默走到他跟前。卿宝说:“你再不下来我就上去!”小婉急怯地说:“你……别去……”卿宝问:“你也不想让我去?”“不是的……你现在去干啥呢?你进去……”“我想直接对你父母说……”“不行的……现在肯定不行,他们不会听你的,我说都说不通……现在肯定不行……”卿宝急切地问:“那什么时候行?你说,什么时候?”小婉带着哭腔说:“卿宝,你不要着急,这事儿得让我慢慢说服,我母亲有心脏病、关节炎走不成路,我害怕她犯病,要不然我也会和你一样的。”“真的?”“我还会骗你?”“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卿宝想了想,又问:“到底是谁反对?”“他俩。”“为啥?”“你不是本地人,将来很麻烦,你又不能调到这儿。”“我能,我肯定能调到这儿!”“真的?什么时候?”卿宝说:“等我考上司机就改职。”“考上司机就能?”“我想办法,肯定有办法。”“你能来这儿干啥?干值班员?”“那些值班员都是老师傅,老师傅才有资格干,你能干?你有关系?”“我没关系,那都是……办法想的……”卿宝一着急都说不成话了,他停顿一下说:“办法都是想出来的么,值班员、地勤都行。”小婉说:“我给父母好好说说。”卿宝掏出戒指塞到小婉手里拉着她的手说:“我绝不会放弃!”小婉说:“现在我还不能收。”“你一定得收,给,拿着!”“不,不能!”小婉挣脱他的手向外边走去,卿宝追上去说:“你不收就说明你不想坚持。”小婉停住,转过身说:“卿宝,你不要逼我……这事儿光我一个人愿意能行吗?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不是你想当然一时冲动就能的,你说结婚时我父母不去能行吗?我怎么面对我家人?假如你父母反对,我能去你家见你家人吗?”这几句话说的卿宝哑口无言,他只得说:“好,那我等,多——长时间我都等!”二人走了一会儿,卿宝问:“要是你家人给你介绍对象,你见不见?”小婉低着头说:“见。”卿宝斜着眼问:“你去见——?”小婉浅笑一下说:“然后就不愿意嘛,我不想和父母闹得太僵。”卿宝笑了,高兴地甩开双臂迈着大步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看上别——人的。”小婉说:“看把你美——的!”走了两步,卿宝又问:“那要是你总是不愿意,你父母生气咋办?”“那也没办法,我每次总会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的。”二人压着马路去舞厅,下午吃过饭,卿宝要待班就回去了。 回到房间,卿宝显得很兴奋,躺在床上倒头就睡,睡得很沉。 第87章 平安结婚 平安的婚事办的很排场、很气派。他老丈人、丈母娘觉得一辈子就这一件大事了,能有平安这样的女婿,老两口也很满意很高兴,也想在家里好好办一场喜事冲一下失去儿子的“霉运”,请了一个唢呐乐队,又请了一个西洋乐队唱“对台戏”。 一大早,几位邻居和朋友就来帮忙。在家门口升起两个红色大气球中间挂着一个横幅,写着“亢平安先生和袁金梅千金新婚典礼”,两卷一千响鞭炮已经展开,院子里面和门前昨天下午已经搭好棚子,棚子下面摆好二十八张圆桌。最显眼的是停在门前酒席前面的一排黑亮亮八辆桑塔纳小轿车和一辆大巴,司机已经就坐准备出发,去接平安和他家人、亲戚,由平安邻居的一个年轻人引路。二十八桌酒席全部是一百六十八元一桌,烟是红旗渠,酒是泸州老窖。 平安父亲是小学教师,这天正好是星期天,校长和一帮老师都来了坐了两桌。平安的直系亲戚都来了,还来了一些远亲,村里人来的不多。金梅家亲戚全来了,本队人全来,外队人也来了很多,村委一班人都来了,还有生意上的一些朋友,礼金收了三万多。平安老丈人很高兴,拿着话筒讲了一通慷慨之词,无非是衷心感谢各位领导、各位亲戚、各位邻居和朋友的热情捧场之类的场面话,最后,他说:“我和我老婆一定会把我这个女婿当作亲儿看待!” 平安的一帮同学听了,都很羡慕。程亮说:“平安运气真——好!”李伟说:“人家学易经八卦可不是白——学的。”大强问:“你是说这是他算出来的?”李伟说:“那当——然了!”大强说:“还真有可能,以后我也让平安给我算算。”卿宝笑着说:“我不信。”张军笑道:“这是人家修来的。”程亮说:“好运气都是修来的。”卿宝问:“咋修?”程亮笑着不说话,张军诡秘地笑着说:“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大强不服气地说:“不要故作高深。”李伟笑着说:“这不是故作高深。”大强嘴一咧毫不在乎地说:“算啦——算啦——我不管啥高深不高深,啥修不修的,我——反正是啥也不想啥——也不求,混——一天算——一天!”徐闯说:“这年头谁不是混一天算一天?喝酒,喝酒!”卿宝嘻嘻笑着说:“‘大个子’,你不想媳妇儿?”大强说:“废——话!有本事你别想!”“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李广说:“喝酒,喝酒!”几个人举杯一碰。李广放下杯子,吃口菜说:“其实找个农村媳妇也行,只要家里有钱人又好,没工作也行。”徐闯说:“只要人好就行。”李伟低声说:“住农村环境不好,你看这儿一堆、那儿一摊儿的,乱七八糟,我听说农村人素质不高。”程亮反驳说:“你真是市里面人看不起农村人啊,你没听说城里面坑蒙拐骗的事儿多如牛毛?忠厚老实的人恐怕只有农村才有。”李伟说:“亮仔,你说的也是现实,我是说农村人不讲文明、粗鲁蛮横的比较多。”程亮说:“农村人是比较粗鲁,但是蛮横的毕竟还是少数。”徐闯说:“农村人说话直来直去,不像城市人鬼点子多、虚——伪!”大强说:“对对对,我双——手赞同!李伟,你小子还看不起农村人?看我们几个不把你灌翻才怪!”卿宝、张军、李广也同声附和道:“灌翻,灌翻,灌翻!”李伟连忙举起双手:“我‘投降’!我‘投降’!众怒之下不逞强,不逞强,我错了,我错了!”大强一本正经地说:“你先自罚一杯,要不然我们就灌翻你。”李伟笑道:“好,好,我喝,这酒是好酒,多喝不吃亏。”说着就喝了一杯。李广问程亮:“这回考司机第一关你过了吧?”程亮笑着说:“过了,大强也过了。”大强说:“我是瞎猫逮住死老鼠了,最后一名,差一点儿撩翻。”“只要过关就是司机。”李广伸出大拇指说:“厉——害!年轻有为!”“祝贺你们!哎——”吴丽红问他旁边的李伟:“那个……吴志峰咋没来?”李伟说:“喔,你还不知道?他去上海了。”“他真辞职去上海了?”李伟说:“喔。”吴丽红不再说什么,低头喝了两口饮料。李广说:“听说现在考司机第二关得‘联系’哩”李伟说:“现在是有关系好办事。”张军说:“现在是经济社会。”程亮说:“人得靠两条腿走路,不管啥时候关系是基础。”吴丽红抬起头笑笑说:“你们一个个都成哲学家了。”程亮说:“一点想法而已,哲学家可不敢当。”大强说:“咱今天是来喝酒的,不是来讨论社会的,喝酒,喝酒!”卿宝说:“对,喝酒,喝酒!”几个人就碰杯。 徐闯问大强:“听说你的传呼丢了,找到没?”大强说:“找到了嘛!”徐闯问:“谁偷的?”大强:“不知道。”徐闯:“不知道?”“我那天跑车回来,传呼就在枕头下面。”卿宝问:“又偷偷送回去了?”大强:“喔。”李伟说:“我估计你宿舍的闫师傅或者小刘应该知道。”“我问他们了,小刘说不知道,闫师傅说给你送回来就行了,不用问恁多了,我就没再问,我知道是谁,算——啦,喝酒,喝酒!”程亮说:“分班儿,分班儿。”李伟问:“咋分班?”大强说:“你、我、徐闯、李广四个单身汉一班,张军、程亮、卿宝,哎,少一个,吴丽红,你老公没来,你替他吧?”吴丽红忙摆摆手说:“我不会,我该走了。”说着就起身要走,真的就走了。张军说:“我喝酒不咋的,我当酒司令,你们三对三。”李广说:“那不行,你是有媳妇的,你不‘参战’剩下他们两个咋分班?我来当酒司令,你们三对三,正好。”李伟说:“好,咱们单身汉对他们有‘媳——妇儿’的,哎,李广,你也是单身汉,得向着单身汉。”李广说:“还没开战哩你就害怕他们了?咱们单身汉无牵无挂没有思想包袱轻松上阵,一定能把他们灌翻!”大强说:“别说了,开战,开战!”张军忽然说:“我今天不能喝,我该叫班儿了。”大强说:“你不是昨天晚上半夜才回来嘛。”“就是,我早上看计划了,今天早上那一班儿走五点多,晚上就该待班了。”“待班儿没事儿吧?”“还是别惹事,现在有测酒仪,让领导看见了就得扣钱。”程亮也说:“我也不能喝,一会儿可能就要叫班儿。”卿宝说:“还是不分班儿了,随便喝吧,‘大个子’,来,咱俩喝。”大强说:“好,这有‘媳妇儿’的一个个怎么都焉了?还没‘开战’就‘投降’啦?”真没——劲!”二人就喊开了。 平安敬酒时,大强非得要跟他多喝几杯,“哥俩好,好上好,三口之家,四季美满,五——五什么?”程亮说:“‘大个子’,别喝了!”大强才放过他俩。之后,大强和李广、李伟、卿宝几个人喝了一会儿,旁边都没人了,几个人也就都回去了。 晚上,李伟叫上徐闯、李广、卿宝去平安家闹新房,李广说他一会儿有事要出去,没去。李伟几个人到平安家,还有金梅邻居、村里几个人也在,平安和媳妇坐在床上,一群人围着他俩,让新娘子表演节目,新娘子说:“我啥也不会。”一个女孩问:“怎么把他‘虏’到手的?”金梅说:“我俩是自由恋爱。”卿宝问:“是谁追谁?”金梅说:“当然是他追我嘛,他天天去我跟前买菜,也不搞价钱,还没话找话,有时候搞了价钱又多给了,我喊他,他又回来说算啦算啦,有时候是买好菜拉下一样儿,故意让我喊他。”大强笑着大声说:“平安,是——不是?吊膀儿高——手啊,得跟你学招哩!你给我得好好算——算哩,咱俩老同学哩你可不能太自私——了!”平安说:“这村里美女多着哩,回头也给你说一个,我就有伴儿了!”一群人都笑了。 金梅的一个姐妹说:“开始表演节目,金梅啥也不会,咱得当导演,来,拿个硬币。”说着就掏出个硬币给大家看看,又让金梅看看说:“算了吧,饶了你,不弄你了,弄他,咋样?反正不是你就是他,你说。”旁边人都哈哈笑了,金梅嘻嘻笑着说:“你就发发慈悲吧?”这个姐妹说:“这么可怜?那就饶了你吧?”说着就把硬币扔给金梅身后的一个姐妹,那个姐妹很迅速地把硬币就从后面塞进金梅的衣领,金梅连忙抖抖身子,硬币就掉在床上,旁边人都哈哈笑,都说她犯规,要表演节目。金梅就说:“好吧,我唱歌,唱的不好听,唱得让你们很难受,也别笑话。”大家都说:“不笑话。”她就唱道:“妹妹我坐船头喔,哥哥你岸上走——”唱的的确不好听,高音顶不上去就变成低声哼唱,大家就都笑了,她就不唱了。李伟说:“平安,你也来一个!”平安说:“我啥也不会。”大强说:“那你给大家讲讲八卦。”平安笑着说:“讲那干啥?我还没学会多少哩。”卿宝说:“那你就算算这屋子里谁没对象?”“哈哈哈……”有几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平安说:“我算不出来。”大强就说:“平安,你别谦虚了,你就算算又咋了?”平安一着急就说:“大强,你看上哪个了,我现在就让金梅给你‘牵线儿’!”大强不好意思了,说:“我——可没说……”“哈哈哈……”一群人又笑了。 回宿舍的路上,李伟笑问大强:“看上哪个了?”大强说:“我才不找农村媳妇儿哩,农村有地,我跑车回来还得干活,那不把我累死了?”徐闯说:“干点活儿都累死了?你也太娇——气了吧?你不是农村人?你没干过活?”大强说:“我干过活,那是以前没跑车,现在跑车还得擦车,一天累得跟个民——工一样儿,还能干了地里活?”徐闯说:“咋干不了?”大强说:“不能跟你——比啊,你是特种兵出身,一身肌肉块儿,谁敢跟你比?”卿宝说:“不管是哪儿的,只要人漂亮人好就行,不过大强说的也对,要是跑车回来还得去地里干活那也受不了,咱不能跟平安比,人家上的是长白班,不熬夜。”徐闯说:“跑车回来睡醒没事儿干,去地里干干活也好,省得闷得慌。”李伟说:“那让平安给你瞅个吧?”徐闯笑笑说:“可以嘛,不过我现在还没想过谈对象。”大强哈哈笑道:“看看,虚——伪了吧?”徐闯说:“我是说真的。”大强说:“真的?那你刚才咋老是盯着那个村姑看?”徐闯粗声道:“胡说!我盯着哪个了?”大强还是不依不饶:“不要不好意思嘛,有爱就要去表白嘛!”“好,那明天就去找平安!”“哈哈哈……”几个人笑成一片。 第88章 张军找媳妇 张军现在真是钻到“钱眼儿”里了,一心想着发财。他现在经常不在罗艳身边,而是待在证券中心。他已经深深陷入追求金钱的浪潮中,被那些弯弯曲曲、上上下下、变化无穷的曲线盗窃了魂魄。他每天都在印证自己的判断,每天都有新的猜想和发现,每天都沉浸在难以抑制的兴奋中。至于考司机第一关没过,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因为听师傅和很多人都说一般情况第一次考都不能过,第一次只是“探探路”、“混个资历”。 前些天,他把进货款一万二千元全部投进股市,一万多元也买不了多少,他买了两个股票,都是十元左右的低价股。昨天一只股票涨了点儿,赚了二百多元,他很兴奋,期盼着它继续上涨。他曾经有过一天赚五百多,三天赚一千多的经历,因此,他觉得炒股挺有意思,始终处于变化中,始终处于期待中。他准备赚够两千多就买手机,实现他的短期梦想。可是罗艳总是不让他炒股,说股市“水”太深,他不懂就别莽投,最多投个两三千元玩玩儿就行了,他觉得那太少了,根本不值得投资,还不如不投!他没给她说就把进货款投进去,等赚钱了再给她说。前两天罗艳又不让他去股市,他非得去,她就吵他,说话很难听,他也吵她,二人就谁不理谁,打起冷战。 这天下午三点多,从股市出来回到家他就上床睡觉,他上午回来没睡觉直接去证券中心,这会儿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经全黑。家里静悄悄的,一看表已经八点多了。他觉得饿了,走进厨房,厨房里啥也没有,冰箱里只有一个馍、一块肉都冻着。他就去小区门口商店买了包方便面、两根火腿肠和两包干馍片,回家煮方便面吃。吃完饭,不见罗艳回来,他想去外边看看却又不想去。他打开电视,被法制频道一个凶杀案节目吸引,看完节目,看看外边,还不见罗艳回来,她去老丈人家了?他想给老丈人家打个电话,却又不想打。要不去商场看看?他一边看电视一边想。 终于,张军关了电视,出去找媳妇。他骑踏板车来到商场,商场早已关门,他就回家。回到家,还是不见罗艳。她会去哪儿呢?想来想去,他判断罗艳应该是去老丈人家了,要不然还能去哪儿?他就拿起电话拨通老丈人家的电话,可是电话“嘟——嘟——嘟——”地响了半天却没人接,直到听到自动断线的提示音,张军才放下电话。他心里就一阵慌慌,老丈人家没人?不会是有啥事儿了吧?不会吧?想了想,他又拨通老丈人家的电话,可是还是没人接,他就更加慌乱,走,去老丈人家看看。 张军快步下楼,骑车飞奔。来到老丈人家楼下,他抬头看一眼老丈人家的位置,乌黑一片,也不知道有人没有。他一步跨两个台阶上到老丈人家门口“嘭嘭嘭”一阵敲门,听见里面有人问:“谁啊?”他答应:“是我,张军。”“这么晚了,你来干啥?”老丈人穿着大裤头开了门问:“有事儿?”“没事儿,罗艳在这儿不在?”“在啊,刚刚睡下,她没跟你说?”“没。”“你进来吧?”“喔,我不进了,我走了。”说完他就下楼了。他的心这才安静下来,他很奇怪,为啥打电话没人接呢?害得他一阵心焦,深夜敲老丈人家的门找媳妇,多没面子!他又一阵后悔,早知道他就不来了?为啥没人接电话呢?电话坏了?还是没放好?忽然,他想到一点——可能是罗艳故意不把电话放好!故意的!刚才为啥没想到呢?真笨,中计了!他忽然明白了罗艳的心思,就笑了笑,回到家看财经频道到零点多才睡觉。 一觉醒来天已亮,听见外面“哗哗”的雨声。他上趟卫生间,看看外面雨还不小哩。经过厨房时,看见罗艳在里面做饭,他故意装作没看见,又回到床上钻进被窝,蒙上头。可是,他却睡不着,翻腾一会儿,伸手拿传呼看看已经八点多,看看白班计划竟然没计划,没计划可能下午要待班了吧?这时,他心生一股强劲的厌烦冲击他的头颅,他几乎要崩溃!他只恨自己没钱,要是有个几十万、上百万他就辞职坐进大户室一人一个电脑,专业炒股! 他又蒙上头想睡觉,可恨的是肚子不争气,一个劲地“咕噜噜”叫个不停。从厨房飘过来的米香一个劲儿地往他的鼻孔里钻,他再也没有了睡意。他终于起床,洗脸,走进厨房,看见灶台上的包子,他拿起来就吃。罗艳在客厅看电视,也装作没看见他。张军吃着肉包子坐到她旁边,直接质问她:“昨晚回你家为啥不说一声?”“不想。”罗艳没看他,仍然看电视,沉默一会儿,又说:“你在睡觉,咋给你说?说了你能听见?”“那你也不留言?”“不会。”罗艳冷冷地说。“是不是你故意把电话不放好?”“不知道。”“故意让我四处找你?”罗艳扭头看他一眼又继续看电视,低声说:“我可没让你找我——咋?后悔了?”张军瞪大眼睛看着罗艳,他本想说“就是后悔了!”转念一想,还是克制住,改口道:“不是,我是说你去你家为啥不让我知道?”“为啥让你知道?”“为啥?”张军急了:“都九点多了,不见你回来,你说我着急不着急?”罗艳扭头问他:“你还在乎我?”“我咋——不在乎你?”“你做事考虑过我?”“啥——事儿没考虑过你?”“啥事儿?啥事儿你不知道?”张军明白了,就说:“我炒股不也是想多挣钱嘛!”“你能挣多少钱?你有多少钱去炒股?”这两句话问得张军没话说,他的确没多少钱,他那点钱在股市里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他的确也没赚多少钱,这半年多以来,他总共只赚过一千多元,现在又赔进去了。他低声说:“现在行情不好。”“行情好你又能挣多少钱?你知道啥时候行情好?你光看别人挣的时候,没见他赔的时候?”张军说:“其实,炒股跟做生意一样,有赚有赔。”“那咋能一样呢?做生意是自己做主,看得见摸得着;炒股是虚的,跟赌博差不多,都是大庄家玩儿散户的,你能玩过庄家?”张军没想到罗艳对股市也有所知,而且一语中的,说的他哑口无言,“那……就是……”他还想说啥,却说不出啥,他一转念就软下口来,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懂炒股,说的真好!经——典!我以后就不再投了。投进去的只要一挣钱就卖掉,咋样?”罗艳扭过身子问:“说话算话不算?”张军拍拍胸脯说:“一定算话!一定照办!”罗艳这才笑了,说道:“你还是稳稳当当上班,我做点生意挣点儿钱就行了,做生意做好了也能挣不少哩!”“对,媳妇儿说得对!说得对!”二人终于坐在一起吃饭,结束冷战。 吃过饭,张军洗好碗筷坐在媳妇身边,涎皮笑脸地说:“刚才——说的话能不能修正一下?”罗艳坚决地说:“不行,绝对不行!”张军心想,以后再说吧,就笑着说:“好,好媳妇儿,我一定照办!” 第89章 好事多磨 早上六点半,程亮来到作业线有人刚接班的车上,给师傅上根烟,说明来意,就开始练高低压实验。这也是替师傅做高低压,师傅一般都会乐意让他们练,师傅只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练了两遍,那位师傅到点要出库,程亮就下车。看到后面又来一台车,司机是他认识的霍师傅。霍师傅是前年考上的司机,第二关“逮”住九个“活儿”(假设的故障),都说他是“高手”,以前和他打过几次牌,有一次和刘师傅一块儿吃饭,他抢着付了钱。他走过去,笑着问:“霍师傅,刚回来?”霍师傅说:“喔,你想干啥?”他走到跟前,给霍师傅上根烟,点上,霍师傅问:“想练练?”他笑着说:“都知道你是‘高手’,想请你指点指点。”“嗳——‘高手’我称不上,想练练可以,等一会儿,我先去打开关。”“我先去机械间看看。”“好。”霍师傅打完开关,叫程亮出来,合上闸,霍师傅把车动到前边,断电降弓,让程亮先练着,他开始拖地,擦操纵台,他伙计擦转向架。干了有半个小时,霍师傅和伙计去退勤。退完勤,霍师傅上到车上。程亮又给霍师傅上根烟,点上,笑着问:“霍师傅,开几点的?”霍师傅说:“今天还可以,跑了个快车,拉‘行包’回来的,三个半小时,一路‘杀’!”“一路‘杀’,真带劲儿!我也拉过一回,真——过瘾!霍师傅,你今年考技师了吧?”“考了,理论过了,准备考实作。”“实作考啥?”“还是高低压静止检查,跟考司机一样。”“难度不一样?”“嗯……也差不多,竞争激烈。”“哦。”“现在练得咋样?”“不行,不行,得靠你指点哩!一会儿我管早饭。我做一遍你给咱指导指导吧?”“行。”程亮就一步一步做,霍师傅给他讲每一步的要点和可能出的“活儿”。讲完一遍,程亮说:“今天真是感谢霍师傅了!走,去吃饭!”程亮断电降弓拉蓄电池锁好车门交了钥匙,就和霍师傅去吃早饭。 霍师傅要了一个鸡蛋饼,程亮让加一个鸡蛋,又要了一碗豆腐脑。吃过饭,程亮问:“霍师傅,你考第二关有没有总结的资料?”霍师傅说:“可能还在,我回去找找。”“好,谢谢师傅,回头请你吃饭。”“没事,没事。” 霍师傅回家,程亮又来到作业线,却没车,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车,一打听,才知道路上有一台车故障不能继续运行等待救援,后面的车全停了,他就回宿舍。 进了宿舍楼,经过平安宿舍,看见他宿舍门虚掩着,就推开门,看见平安盘腿坐闭眼在床上,程亮进来笑问:“平安,你是在练功哩?”平安睁开眼,见是程亮,又闭上双眼,不说话。程亮又问:“你练气功?”平安睁开眼,程亮问:“‘气功是这样练的?”平安笑笑说:“我刚开始学。”“跟谁学的?”“我师傅。”“练这有啥好处?”“气功是静功,心静纳天地。”“心静纳天地?厉害,厉——害!出语不俗,深奥,深——奥!”“气功是静功、静修,我刚开始学,也说不全。”“你都是有家的人了,咋还待在单身宿舍?”平安沉默片刻,低声说:“说实话,我不想搬走,在她家总觉得不自在。”程亮笑了,问:“后悔了?”平安说:“不是后悔,只是……还想待在单身宿舍。”程亮笑道:“那就不退宿舍了嘛!想来还能来。”“那——说不过去嘛。”“那你就别想恁多了,好好陪媳妇儿去吧。”平安笑笑说:“算了,还是搬吧,你帮我搬吧?”“中么,那——中午管饭不管?”“管——嘛!” “算了,我才不去你媳妇儿家哩。”“怎么?不想去转转儿?”程亮笑笑说:“那行,中午去混饭。” 平安让程亮拿一个暖瓶,一个脸盆,他把几本书装在一个提兜,把几件衣服和洗澡篮用一个包袱包好,放在踏板车中间踏板上,他骑车带着程亮就去他的“新家”。程亮问他:“你咋不让你媳妇帮你搬?”“不用,我都是每次下班少拿一点儿,多拿几回就拿完了,今天是来洗澡了顺便拿点儿。刚才见你了,想让你去我家转儿转儿才让你帮忙哩。”程亮说:“你现在可——以啊,不用买房,啥——都有了,只剩下攒钱了。”“哎,其实,我住她家总觉得不自在。”“那当——然了,刚开始不习惯,时间一长就习惯了。”“哎,你现在谈得咋样?啥时候吃你的喜糖?”“我早——着哩,我准备先——立业后成家。”“好,有志气!准备打‘持久战’?”“哎!没办法嘛!不能跟你比——啊!” 到平安家,金梅和母亲都在家,热情地招呼程亮进屋坐,给他拿烟沏茶,开电视。金梅问程亮:“你在机务段干啥?”“跑车。”“司机?”“副司机。”平安说:“马上就成司机了。”程亮说:“早着哩。”金梅问:“开火车很牛吧?”程亮说:“牛啥哩,不牛。”“你们工资高吧?”“也不算高,经常熬夜哩。”“火车好开不好开?”“好开。”“你们开火车在哪儿吃饭?”“都是叫班了自己带。”“跑到汉康得多长时间?”“有时候快有时候慢,有时候四五个小时就到了,有时候一整天还跑不到。”“铁路上福利好,啥都发,发米面油、火腿肠、干菜、粉条,还发衣服、皮鞋,啥都发。”程亮说:“那都是我们的钱。”平安说:“发钱领导不能‘吃回扣’,发东西能吃‘回扣’。”金梅说:“你们铁路上人都是‘小抠儿——’!”程亮笑笑说:“还能都是‘小抠儿’?”金梅说:“反正铁路上人‘小抠儿——’多,一毛钱几分钱都看在眼里,搞价钱搞半天,还要多拿一根儿菜。”程亮笑着问:“平安以前买你菜也是“小抠儿”?”金梅笑着说:“他要是‘小抠儿’我咋能看上他?”看一会儿电视,金梅又说:“有一回我给那个人多找钱了,好像还是跑车的,就住在家属区,我看见他数了数就走了。第二天又见他问他,他说他没数,你说气人不气人?”程亮说:“你说是谁,我去找他。”“算了,那都是老师傅了,你找他也没用,他也不会认的。我也不想跟他计较,我已经把他看扁扁儿——了!他再来买菜时我故意把价钱说得高高——的,他问我为啥卖这么贵?我说我想卖这么贵,白他一眼不再理他。”程亮说:“对,就应该这样,对于那种人就应该那样,不挣他的钱!” 吃饭的时候,程亮问:“咱叔不回来?”金梅说:“有事儿出门儿了。”平安拿出一瓶酒说:“喝点儿吧?”程亮说:“仰韶特曲,好酒!喝!反正今天又不叫班。”二人就喝开了。喝着说着,话就多了。金梅母亲吃好去厨房收拾。 程亮和平安越喝越起劲儿,很快就下去半瓶多,程亮满脸通红,有点儿头重脚轻,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平安说:“平安,你比我运气好,找了个好媳妇儿!”金梅不好意思,装作没听见看着电视。平安说:“也是缘份,人跟人之间靠的就是缘份。你看人家张军,传销传了个媳妇,会做生意会挣钱,多——好!”程亮说:“你也不错啊,买菜买来个媳妇儿,啥——都有了,比他还强。”“你是好事多磨,肯定比我们都强。”“都强?我现在是一片——茫茫——!”程亮扶着平安的椅子垂下头。平安问:“咋啦?”程亮不语,停顿片刻,他又抬起头说:“喝酒,喝酒,不醉不休!”最后,程亮上厕所回来,坐在沙发上一歪竟然呼呼睡着了。 第90章 变 化 自从开始考司机,大强的确有很大变化,最明显的是打牌少了,看书多了。 现在,第一关已过,大强抽空儿去练实作。他听人说第二关不好过,他的舍友刘师傅深有体会。刘师傅第二关考了三次才过,前年第三关都过了,路局复试也过了,但是最后名单出来却没有他。他去教育室问,主任说,他最后复试成绩虽然合格,但是段上要的名额少一个,他的总分数最后一名,所以就被淘汰。主任对他保证下次他只要考试就能过。他给大强说:“没办法么,谁叫咱没靠山么。”大强说:“看来,我今年只能当‘三陪’了。”刘师傅说:“第一次没过太正常了,能过的都是有关系的,一般都是人家家属区的人。不过听说以后可能年年考,以后要推行单司机。”“一个人干?”“一个人干一个人睡觉,换着干。”“那太——好了!”“不过,还早——着哩。”“多早?”“至少还得五六年以后了!” 这天下午,大强躺在床上闭着眼却没睡,不知道想些什么。程亮进来问:“大强,不去练啦?”大强说:“没车。”“你去看了?”“听别人说。”“啥时候问的?刚才没有,现在还没有?”程亮说:“备车线上有,咱去给整备司机说说。”大强一翻身问:“人家让拿钥匙不让?”“说说看嘛,不让就算了。”“好,舍命陪君子。”“陪我?”“ 你叫我去就是我陪你。”大强耍无赖地笑着说。 他俩穿上工作服来到整备室外边,看见有几个人在说话,可能是接班乘务员。程亮说:“等一会儿。”他俩就去作业线上看看。作业线有一台车,车上有三四个人在听一个师傅讲,他俩也上去。那位师傅讲了几句就不再讲了,另外一个人就说:“咋这么多人呢?坐不下了。”程亮和大强就下车。 程亮说:“这都是专门请人教哩。”大强忿忿地说:“啥——‘鸡巴玩艺儿’!还不让听,就他那啥臭——水平,老子还不想听哩!”程亮说:“你现在也是满嘴粗话了。”大强说:“早——都变了。”他俩又来到整备室,整备室里没人,大强说:“咱随便拿一把钥匙不就得了?”程亮说:“这不好,人家管的就是这,咱不给人家说,一会儿人家知道了会怪罪的,弄不好会告领导的。走,去看看作业线上又进来车没?”他俩就又去作业线上看看,还是没有车,就又回到整备室,看见里面只有值班的赵师傅靠在长椅子上吐一个烟圈儿,又吐一个烟圈儿。程亮进去,给赵师傅上根烟,说了要求。赵师傅说:“想练本事是好事,我支持,钥匙在那儿,你去拿,不练了送回来就行了。”“那是肯定的,谢谢师傅!”程亮拿了一把钥匙就出来,和大强来到备车线上到车上练。 练了几遍,出了几身汗,二人坐在司机室里歇歇。程亮指着大强笑道:“你看你都成了个花脸了。”大强说:“这说明我下劲儿嘛,你看你,跟没练一样。”“我是尽量不往脸上抹,你是干不干先抹脸。”“嘿嘿嘿……脸上不脏,咋证明你干活了?”“干活儿不脏衣服?”大强说:“衣服本来就脏,脸上脏看着明显。” 二人正说着话,听见车下有人问:“谁在车上?”吓得他俩赶紧止住声。但是那人已经上来,是梁主任,一看是他俩就问:“你俩在干啥?”大强说:“练练静止检查。”梁主任严厉地说:“这是不允许的,以前都有人在车上练把车练坏了,叫班了出不了库。”程亮赶紧给梁主任上根烟,梁主任摆摆手说:“不抽。”程亮说:“俺俩很小心,不动电器。”梁主任瞪他一眼说:“你说的挺好,你说不动就没动?你不动他也不动?是谁准许你俩上车的?老赵?”大强正准备说,程亮忙抢着说:“刚才整备室没人,我自己拿的。”梁主任就说:“抓紧下车,把钥匙送到整备室,以后不要在备车上练!” 二人就下车,程亮进去还钥匙对赵师傅说:“不好意思,刚才让梁主任看见了,我说的是你不在我俩自己拿钥匙的。”赵师傅大声说:“哦——没事儿!他来了我说——他,考司机的嘛,不让练咋考?”程亮说:“谢谢师傅。” 二人就回宿舍。大强问程亮:“你为啥要说是你自己拿钥匙的?”程亮说:“要是说赵师傅让拿的,不就把人家卖了?把人家得罪了以后见面就不好说了。”“哦——你说得对,人家帮咱咱不能害人家。”大强又开始发牢骚:“刚才赵师傅说的多好,现在的领导都官僚的很——,根本不替咱想,这不让练,那不让练,咋去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叫班接住车、跑到地方可以练。”“那也是不允许的。”“你知你师傅知,还有谁知?总不能你还给领导说说吧?”“听说以前谁在出库车上练也出过事儿。”“就是,塞门关了忘记开了,停不住车撞住前面车了;还有忘记看点儿出库晚点了,最后都被取消考试资格了。”“最好是在入库车上练。”“领导应该专门准备一台车让咱练。”“你想的怪美你不是领导嘛。” 二人回到宿舍去洗澡。刚进澡堂大门就被人叫住了:“你俩过来,过来。”他俩走到窗口跟前,里面人问:“你俩是职工不是?”他俩说:“是,运转的。”“你俩办票了没?”“办票?”“怎么?还不知道?也不看通——知!没办票去拿工作证来办。”他俩问:“通知在哪?”“门口嘛!”他俩退回去到门口一看,果然贴着一张通知,才知道洗澡政策又变了,就回去取来工作证,那人拿工作证登记一下,给他俩一人一张洗澡票,票上写着名字、车间和数字1到15,那人说:“这是次卡,洗一次划一次,一个月办一次。”大强说:“越——改福利越——少了。”那人说:“现在机务段不管我们了,我们是自负盈亏。” 二人进去,澡堂里人不多,有几个人也在说洗澡办票的事,一个中年人说:“看来以后职工洗澡也得掏钱了。”“那是肯定的了!”“福利越来越少了!”“现在劳保也少了,手套以前一个月两双,现在是两个月三双,肥皂也是三个月两块。”“这就是改革分流的结果。”“你看现在供一个大学生得花多少钱?像咱这工人家庭供一个大学生都觉得紧张,更别说农村人了。”“好不容易供出来还不分配工作。”“多少大学生毕业回来都待在家里找不到工作。”“电视上不是都说了,有的去参加传销,骗亲戚骗朋友最后还是被别人骗了。”“有漂亮的去干‘三陪小姐’了!”“干那来钱快嘛!”“越改越乱。” 这时,进来一位老年人一下子就钻进冷水池里,泡了一会儿出来,“扑通”一声又翻进热水池,泡了一会儿出来晾一会儿,又跳进冷水池。旁边人都啧啧称赞,有的竖起大拇指,有的说“人家身体好,这样都洗好几年了。”“大冬天也这样洗。”一个人问:“老罗,你感冒过没?”“没。”“身体好!”另一个老年人说:“你这样不怕激住了?”“没事儿,热水出来晾一会儿。”大强说:“这样洗真刺激!”程亮问:“你敢不敢?”大强说:“敢!咋不敢?”“那你也表演一下。”“这有多难?看我的——”他说着也走到冷水池边一下子就跳进去了,站起来说:“真爽!程亮,你也下来。”程亮说:“我不下。”那位老罗说:“泡一会儿进热水,再进冷水。”大强说:“没问题。”他也跳进热水,泡一会儿出来准备进冷水,老罗说:“晾一会儿再进。”大强说:“没事儿!”“扑通”一声就跳进冷水里“扑扑通通”游了一圈,站起来说:“真刺激!真爽!”老罗说:“年轻人,照护着,小心‘激住’了!”大强说:“没事儿,这怕啥?”老罗摇摇头说:“真是年轻啊。” 从澡堂出来,大强跟着程亮到他宿舍。程亮拿出故障处理书看,和大强讨论。大强说:“把你的‘小本儿本儿’拿出来让咱看看嘛!”程亮说:“我都写在这本书上,你有没?”“有,借师傅的。”“那你把你的拿过来对照一下。”大强把他的“小本儿本儿”拿来,二人就对照着讨论。讨论一会儿,大强问:“现在考实作是不是得送礼?”程亮说:“可能吧,你送了没?”“没。”“准备联系联系?”“还没想好,俺司机长说想联系了找他。”“那你让他给你联系。”“我不知道到底要花多少钱?”“我也不知道。” 这时,卿宝推门进来,放下包就躺在床上。过一会儿,他忽然有气无力地说:“二位‘大车’,还不睡觉?”大强说:“这才五点多就睡觉?”“睡觉,睡觉,天下最好——莫过睡觉!”二人都奇怪地看看他,大强准备去逗他,程亮拉他一下,示意不让他去。大强却不理会,走到卿宝跟前问:“‘情种’又想‘媳——妇儿’了吧?”卿宝不理他,他又问:“准备去梦中相会啦?”卿宝说:“对!就——是!”仍然闭着眼一翻身对着墙。程亮说:“走,咱去吃饭。”大强说:“好。”卿宝“呼”地一下子坐起来说:“怎么——啦,吃饭也不叫我?我这烂伙计是不是跟两位‘大车’坐不到一块儿啦?”大强说:“你不是说要睡觉的嘛,现在又怨俺俩不叫你?”卿宝说:“是吗?那是我错了,走,我请客,喝酒!”“好,不喝白不喝。”三个人就出去。 下到楼下,程亮问:“‘情种’,今天真的请客?”卿宝说:“当——然啦,喝酒,喝酒!”大强笑道:“‘情种’今天有喜事儿啦!”卿宝说:“喜——事儿?对!就是有喜——事儿啦!”程亮说:“‘情种’今天是豪情万丈!”卿宝说:“对,就是豪情万丈!豪情——万丈!”卿宝脚一跺手一挥,意气风发!大强说:“跟我一样?”卿宝说:“你?你差远——啦!”“我比你——差远了?咱俩比试一下!”“咋比?”“喝酒!”“好!看谁先撩翻!”“好!”二人一个比一个声大。程亮微笑着不说话。 道南饭店内,三人坐定要了两个拼盘、一瓶酒就喝开了。大强忽然问卿宝:“‘情种’是不是该结婚了?”卿宝低头笑了一下抬起头笑道:“结婚?……啊……快了,明天——明天就能喝上我的喜酒啦!喝酒,喝酒!”说着就喝了一大口。卿宝平时可从来没这样喝过,大强听不明白,也看不明白。程亮笑道:“卿宝真不愧是个‘情种’,睡觉做梦也在念叨他媳妇。”卿宝问:“你听见了?”程亮说:“不是我听见还能有谁听见?”“你听见我说啥?”“我没听清楚,好像是‘就要你——非你不娶!’。”卿宝笑道:“你就别瞎编了。”程亮说:“真的,大前天晚上,我刚回来还没睡着,看见你在床上翻腾,两个胳膊还乱伸乱抓。”大强哈哈笑道:“卿宝,你真是个‘情——种’!做梦都想娶媳妇!”卿宝说:“对,我就是做梦娶媳妇,喝酒,喝酒!”大强说:“现在卿宝也变成海——量了!来,咱俩比一比,看谁先喝翻!”卿宝说:“比——就比,谁——怕谁?” 三人最后喝了两瓶,卿宝真是喝多了,乱喊乱叫,结账的时候他抢着掏出一百元递给老板,嘴里喊着:“不用找,请你俩,喝——喜酒,喝喜——酒!”身子一歪,腿绊住桌子腿摔倒了,程亮连忙拉起他,大强接过找的钱塞进他裤兜,二人拉着卿宝回宿舍。一路上,卿宝都在喊胡话,说的最多的还是“明——天,明——天,喝喜——酒!我——的!”回到宿舍,二人把卿宝放在床上,卿宝忽然一阵难受,一翻身,“哗”地一声,吐了一地,一股难闻的酒气儿、饭菜的发酵气儿混合着,瞬间充满整个宿舍,又连着吐了两三次,熏得二人关住门去大强宿舍。 程亮说:“你今天不应该刺激他。”大强说:“我咋刺激他啦?”程亮低声说:“卿宝可能失恋了。”“失恋——啦?”“可能是。”“这我可真——是不知道。”刘师傅不在,大强让程亮睡他床上,程亮说:“刘师傅要是半夜回来我咋办?我还是去找李伟去。”他来到李伟宿舍,平安的被褥还没搬走。李伟知道他和大强、卿宝去喝酒了,就埋怨没叫他,程亮说他那时候还没下班。李伟说那不会等等他?程亮说卿宝催着走哩。 第91章 有缘没份 卿宝没有彻底失恋,小婉也没有坚决提出分手,只是给他说他俩很难成,因为她父母反对,而且她被调到南郊公寓了,他俩见一面不容易,是“有缘没份。”小婉说完就挂了电话。 卿宝是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的“陈姐”的,怎么能因为父母反对、见面不容易这些客观条件而剪断这份情缘呢?他强忍伤痛打听到南郊公寓的位置,骑着自行车好不容易找到,小婉却正忙着和别人换备品,没时间和他说话。他要帮小婉干活,小婉不让,说让领导看见不好,他只得在外边等。一直等到快中午,罗师傅发来短信:下午待班。他只好失望而归。 他的心极度悲伤已然麻木,他呆呆地吃饭,呆呆地躺在床上。 叫班出过勤,来到折返段接车,他把包递到车上去上厕所。他低着头向厕所走去,横过铁路经过一台机车时,猛然听见有人在叫:“停车,停车!退后,退后!”只听见“啪”地一声,有人大声喊:“不要命啦!头不抬眼不睁!”原来,卿宝在经过一台车,顺着车右侧已经走到车前面时,这台车正好启动,旁边一位老师傅看见了连忙大声喊他。车上的司机也凶他,他也吓了了一跳!连忙给车上的师傅说:“对不起,对不起!” 路上,刚开车一会儿,电炉不着了。他准备修电炉,就蹲下身子,拿起电炉。猛听见罗师傅喊他:“放下!放下!插头也不拔?!”卿宝连忙放下电炉,拔掉插头,心里一阵后怕。罗师傅说:“咋回事?今天状态不行啊。”卿宝说:“忘了,忘了。”罗师傅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一棵树上上吊!回头让你嫂子再给你瞅一个!”卿宝木木地说:“不用,不用。”一路上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罗师傅开玩笑逗他,他也只是咧嘴一笑,又是呆呆的,不再多说话。回来,除了吃饭就是“背床板”。实在无聊,就抱着吉他一阵“嘭嘭嘭”乱弹。 这天到汉康公寓正好天黑,吃过饭罗师傅叫他去“赶场”,他摇摇头呆呆地说:“不去。”罗师傅问:“不去干啥?”卿宝低眉垂眼地闷声说:“睡觉。”“你不怕把头睡扁了?”“睡扁就睡扁。”“睡扁就没人跟了!”“没人跟就没人跟。”“不要‘媳妇儿’了?”“出家当和尚去。”“真的?那就太——可惜了!”卿宝笑笑说:“没啥可惜的。”接着又说:“我去打个电话。”他边走边想,小婉,以后我天天给你打电话,不打传呼,直接打电话!他打电话问南郊公寓一楼值班员,得知小婉今晚夜班,他就骑上车子去南郊公寓。到公寓后,他直接去三楼找小婉。三楼服务室却没人,他去问二楼服务员,二楼服务员说她可能去医院看她母亲了。他不知道是哪家医院,只得失望而归。 回来第二天小婉应该是上白班,卿宝睡醒就去待班室往南郊公寓一楼值班室打电话,打通了,一位男师傅接了电话,他很客气地说:“师傅,麻烦你用通话器叫一下三楼服务员陈小婉吧,我有事找她。”男师傅就放下电话,按下通话器叫三楼服务员,叫了几声却没人应,他说:“没人。”就挂了电话。卿宝就去外边吃饭,匆匆吃完饭回来又去待班室打电话,电话打通,那位男师傅可能心情不好,一听见又是他就很不耐烦地粗声问:“又是你,你是谁呀?成天找她干啥?”卿宝一着急就说:“我是她弟弟,找她有急事,麻烦师傅叫一下吧?”那人就又叫了两声,终于有人应了。小婉听见说是她弟弟,心里知道是卿宝,也不好说穿,只好下楼来接电话。卿宝一听见小婉的声音,心里竟然一阵激动,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小婉又“喂”了一声,卿宝连忙答应:“是我,卿宝。”小婉低声问:“有事儿?”“我……”卿宝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他想了想,轻声问:“你母亲住院了?”“嗯。”“重不重?”“比较重。”“那下次带我去看看吧?”“……可能……不行……”卿宝急切地问:“一点儿都不可能?”“……那……我问一下……”“好,那太好了!”卿宝高兴地说,他动情地说:“小婉,不管有多难,我们总有希望!”“很难……我怕……”小婉欲言又止。“怕什么?”“我怕……到时候谈不成……耽误你……”“耽误我了?耽误什么?”卿宝几乎是生气地责问:“小婉,你怎么这么说呢?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卿宝,我知道,可是有时候不得不现实点儿……”“小婉,……”卿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时有人叫小婉,小婉答应一声,说:“以后再说吧,领导叫我哩,先挂了啊。”“喔。”卿宝说。 卿宝放下电话,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回想着小婉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想着想着,他就有点儿怪小婉太软弱,太理智了!为什么就不能反抗父母呢?现在不是有许多人为了爱情宁愿远走他乡吗?小婉为什么就不能呢?难道是她不爱我吗?不是的,不会的,这一点卿宝绝对肯定,不仅是感觉上,而且在实际上再傻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俩是有真爱的,以前小婉在东郊公寓时,所有服务员和不少乘务员都知道他俩在谈恋爱,想起以前的一幕幕,卿宝感到非常甜蜜!想到现在的情况,他只有悲伤!他想,老天啊老天,你为什么总是为难卿宝呢?是卿宝得罪你了吗?是今生得罪你了还是上辈子得罪你了?就算得罪你了,也不能处处为难卿宝呀?你难道是铁石心肠吗?你就没有一点儿怜悯之心吗?你老人家就不能可怜可怜卿宝吗?卿宝一片善心,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缺德事儿呀!你是不是就不让卿宝得到他心爱的人,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儿?你若是想惩罚他,还要怎么惩罚他?只要能得到他的真爱,再大的惩罚他也能承受得起!老天啊老天,你就不能可怜可怜卿宝吗?都说你是大善人,是惩恶扬善,大仁大德,你就忍心看着卿宝一直悲悲戚戚吗?难道卿宝的一腔痴情就打动不了你吗?…… 程亮进来,见卿宝一动不动,问他:“又发呆?”卿宝看看他,见他一身旧衣服上蹭的一片片油泥,就问:“程大车,又去苦练了?也不找媳妇儿了?”程亮笑笑说:“没时间。”卿宝又问:“就是,这一向也不见你去找‘媳妇儿’了?”程亮脱下旧衣服挂在门后的钉子上低声说:“不找——了!”卿宝问:“一心求功名,抛弃‘结发妻’,是不是?”程亮淡淡一笑,反问道:“是又怎样?”“无——情无——义!”“是又怎样?”卿宝不说话了,程亮躺在床上也不说话。 程亮这一向也不是没找雅芳,只是找的不多,跑两三趟车才找一回,因为他要下劲儿练实作。他已经走过关系,但是他认为要想干好司机,没有扎实的业务技能根本不行,他准备一次过关,今年就考上司机,争取明年就单独!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在心里已经不怎么喜欢雅芳了!因为雅芳的娇气已经让他受够了!只是,他现在忙着准备考试,也没有别的目标,他俩就这样不冷不热地维持着。每次约会,雅芳言词中显露的一种傲慢之气总是让他憋着一股怒气。她经常给他讲她们科室的事儿,总是说她的男同事如何给她献殷勤,开玩笑请她吃饭、问她的生日、要给她买花、买香水之类的话,程亮默默听着没说话,他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他不想理她。说得多了,程亮心里就腾起一股躁气!他真想丢下一句:“那你就跟人家去好吧!”然后甩手走人!但是他还是硬压着那股躁气,反而挂着笑脸。 第92章 李伟艳遇 星期六,李伟提着昨天买好的三百元的两份礼品,拿着家在朝阳的师傅的通勤票坐火车去朝阳,当然他给那位师傅说是想带对象去朝阳转转儿。他已经和他舅哥联系过,今天带他去那位副局长家里。早上五点多他坐上火车,七点多到朝阳,他在广场附近吃了早饭,就去他舅哥家。 到舅哥家寒暄几句,嫂子就给他父母打电话,却被告知她父亲临时有事出去了,今天没时间。李伟问:“那明天呢?”嫂子说:“晚上再联系。”李伟坐一会儿,就告辞回家。他想去家在朝阳的老同学那儿转转,却提着一份礼品。哎!他舅哥也真是的,他说把礼品放在他家,他就不用来回提了。他舅哥说放一份就行了,多的一份儿非得让他拿回去。 他提着礼品在火车站附近的商场里转,转了一会儿, 他感觉所有商品都在说:“掏钱,掏钱!”他的钱包里只有二十多元钱,囊中羞涩啊,走吧,回家,回家! 车上人挨人,除了人就是行李,没有空地。李伟本想坐前面那趟车,那趟车人少,但是那趟车一出朝阳就要查票,而且比较严。他害怕人家把师傅的票收了,那样事儿就大了!李伟站在车厢连接处默默看看窗外,看看前面后面,想这想那。 大约站了一个小时,旁边坐在编织袋上的那个民工起来可能要去厕所,站在厕所门口排队等,他前面还有两个人。李伟就坐在编织袋上,一坐下来,顿时感觉到歇一会儿的舒服。他伸伸脚拍拍腿,觉得浑身都舒服许多。哎!求人难啊!求人就要看人家的时间,看人家的脸色。昨天说的好好的,今天临时有变,你还能说什么?会不会是人家又不愿见他了?不会吧,昨天说的好好的啊?他要是不想见,肯定直接就拒绝了,还能答应了又反悔?他反复地思来想去,认为应该是人家真的有事,晚上再联系。不到十分钟,那个民工又回来了,他站起来给人家让位儿。 列车穿过一个山洞开始减速,李伟知道是因为前方有一段儿固定限速地段,车辆有点儿冲动,李伟双脚前面是行李不能动,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手按住对面的墙才没有倒下。他重新站稳,默默望着外边。 正想着心事儿的时候,听见有人叫他:“李伟,是李伟吧?”他扭头一看,是一位姑娘,一看就觉着面熟,应该是初中同学,却想不起来叫啥?他边想边答应:“唉,你这是去哪儿?”“回金川呀。”“你在哪儿坐着?有座没?”“有,我在前面那节儿车厢坐着哩;刚才过来时看着像你,上个厕所回来再看还真——是你!”那姑娘满脸笑容,显得很高兴。李伟问:“你在哪儿上的车?”“景州。”“你在景州上班还是做生意?”“开了个店儿,卖糕点。”“生意不错吧?”“还行吧。”李伟注意到她穿着鲜红色皮夹克和紧身牛仔裤,看起来做工考究比较上档次,两耳戴着金耳环,右手戴着一枚金戒指,左手戴着一枚银戒指。她脸型、身材一般,初中时在班里很不起眼,在他的印象里没多少记忆。她问李伟:“你现在在哪儿上班?”李伟说:“在铁路上。”“铁路上好呀,铁饭碗,福利又好。”“好啥——好,现在福利越来越少。”“铁路上工资高。”“不高,不如你们做生意的能发财。”“发财?想发财也不是想发就能发的,大部分做生意的只能混口饭吃,发财的都是有权有势的。”“喔,现在就是这。”“唉,你这是去哪儿了?”“去朝阳了,有点儿事。”“回金川?”“喔。”“那去我那儿吧?我跟前有个人快下车了,好像就在前面一站。”“喔,那……行。”李伟本不想去,因为已经快到金川了,但是觉着凉了人家的好意不太好,就跟着她向前面挤过去。 挤过一节车厢,来到一个座位前,一个中年女人站起来让她坐,她笑着让李伟坐,李伟说:“你坐吧,我不累。”“那我就不好意思了噢。”她笑着坐下。坐了一会儿,她看看李伟说:“过的真——快!一晃都成十年没见了吧?”“喔,六七年了吧。”“你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变。”“咋能没变?你倒是变了。”“我变了?”“变的更漂亮了!”“真的?”“真的嘛,漂亮又有钱。”“有啥钱?一天到晚忙得团团转儿,做生意操心还累,还怕有人来捣乱,难着哩!不像你们上班的不用操啥心,干一个月领一个月工资,你们工资拖不拖?”“不拖。”“哦,那多——好,铁路是好单位。”李伟问她:“你一个人在景州干?”她说:“我二姨在景州。”“哦——你是跟你二姨干的?”“喔,她原来在纺织厂上班,后来下岗了就开始做生意,我开始是跟着她干。”“现在不跟她干了?”“现在单干,开了分店,我二姨有好几家分店哩。”“哦,那不错,挣住钱了。”“混口饭吃就行了!这都是给逼出来的,我那时候学习不好,不像你能考上大学。”“啥大学?烂——中专,没人稀——罕,也是混口饭吃。”火车在前面车站停车时,她旁边的人并没有下车,前面有人下车,很快就被旁边人坐了,她很不好意思站起来让他坐,李伟说:“没事儿,就快下车了,我不累。”她不好意思笑着说:“那就不好意思了!”她问旁边那个人:“我刚才听你说你不是要下车哩么。”那个人白她一眼说:“我是说我想下车散步的,现在又不想下去了。”李伟说:“没事儿,没事儿,下一站就该下车了。”她又不好意思笑着说:“那就不好意思了!”李伟说:“没事儿,没事儿。”下车时,李伟看见她有一个大箱,还有一个手提袋,他就帮她把大箱子提上再提着自己的东西下车,她连声说:“谢谢,谢谢!” 出站后,她父亲在出站口接她。看见他俩一块儿出来,就高兴地和他打招呼,把他提着的大箱子接过去。她高兴地给她爸介绍说:“这是我的初中同学,现在在铁路上上班。” 他父亲问他:“你是在景州火车站上班?”他说:“不是,是在金川机务段上班,今天去朝阳有点事儿,俺俩是在火车上遇见的。”她父亲问:“你家在金川?”他说:“在金川市。”她父亲就让他俩坐上他的面包车先送他回家。分别时,她给他说了她的手机号,要他的手机号,他说他还没买手机,她就要了他家的电话号码,并说以后他要是去景州了就去找她玩。 李伟回到家里,还是没想起来她的名字,好像是叫什么霞,是彩霞,还是丽霞,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母亲问他:“刚才那个姑娘是你女同学?”他说:“喔。”“谈得咋样?”他说:“啥咋样?这是今天在火车上碰见的,还不知道她叫啥哩。”“哦——是你先认出她,还是她先认出你?”“她先认出我。”“哦——有戏,有戏!她对你有意思。”“啥有意思?人家是在景州做生意的。”“在景州?那太远了!”说着就去厨房做饭了。 李伟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把双腿伸展,让腿好好歇歇。电视里正在讲有关邪教的事,他忽然想到平安就是练那种功的吧,他知道不知道呢?窗外火热的阳光正好照在他背上,晒得他浑身暖暖的,热乎乎的,不一会儿就眯瞪着了。 母亲喊他吃饭,他就起来去吃饭。他问母亲:“我爸呢?”母亲说:“楼底下你胡叔嫁闺女,你爸去帮忙了。”“哦,是不是媛媛?她嫁人了?她才二十二吧?”“二十二还小?我嫁给你爸才十六!”“你那时候结婚都早,现在时代不同了。”“怎么不同了?现在人都不想结婚了?”“不是不想,是不想结婚恁早,总得互相了解互相满意才能结婚吧?”“越——了解越——有矛盾,夜长梦——多!”“你说的对么!”李伟继续吃饭。 第93章 头号新闻 星期一上班,段部楼前面大路上、车间大门上面都有人正在挂横幅,上面写的是“坚决取缔邪教组织,维护社会稳定”、“邪教害人害己,尊崇科学信教”、“坚决缔除邪教,确保人民安居乐业”、“弘扬正气,打击邪教”,宣传栏前有人写板报。 早上机车定检忙了一上午,没时间去问平安。李伟忽然想到平安应该也知道的,他在家能不看电视?看把自己急的。下班后,他去找平安,平安已经回家,他去食堂吃饭。今天食堂吃饭的人比平时多不少,饭菜品种也比平时多,有土豆红烧肉、洋葱炒肉丝、醋溜瓜片、西红柿鸡蛋面三个菜。听说新任后勤段长决定改善食堂伙食,改善段内上班人员和单身汉的吃饭问题,还新购置一批餐桌椅和快餐盘。 李伟买了个份儿饭 ,坐在一边正吃着,徐志高端着份儿饭坐在他对面说:“现在还有人练邪教哩!”李伟说:“喔。”徐志高凑到他跟前小声说:“听说平安和一楼的郑师傅练的就是那种。”李伟摇摇头说:“没有,没有,我和平安一个宿舍,我能不知道?”“嘿嘿,”徐志高嬉笑着说:“我只是随便问问,看把你吓得!”李伟不理他,继续吃饭。徐志高吃了几口饭,又问他:“知道原来的后勤段长为啥被换了?”李伟摇摇头,继续吃饭。徐志高嘲笑着说:“这也不知道?这可是机务段今年的头号新闻!就这也是领导的‘红——人’哩!”“你才是‘红——人’哩,我还能是什么‘红人’?”李伟揶揄着反驳道,徐志高好像毫不在意,又问他:“想知道不想?”李伟仍然吃着饭,故意不理他。徐志高见李伟不理他,也继续吃饭,赵师傅也过来坐在旁边。徐志高还是忍不住地卖弄道:“知道不知道?原来的后勤段长、运用段长、检修段长、人事段长、基建段长、办公室主任和保卫科科长一块儿去开发区嫖娼让公安局逮住了,人家直接通报给路局,路局下令全部免职。”李伟真不知道这事儿,忍不住问:“真的?”徐志高得意地说:“当然——是真的!这还有假?”赵师傅说:“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徐志高说:“要不然,还能一下子换掉好几个?”赵师傅忿忿地说:“要不然咱这伙食还能改善?这一帮子坏透——了!吃喝嫖赌抽全花的是公——款,咱——的钱!”“坏——透了!”“新上任的也是刚开始可以,笼络笼络人心罢了,真面目以后就暴露出来了!”旁边又有人笑着说:“现在的开发区不就是让人家有钱有权的人玩儿哩么,人家不去消费,心里亏的慌,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现在的开发区就是‘红灯区’就是让人家消费哩,人家不去,谁还去?咱穷苦老百姓能去?”李伟边吃饭边听着,他不喜欢发这些牢骚,他觉得说这些话没多大意思,他只关心自己的事。 大强背着包进来,把包放在餐桌上,边掏饭盒边说:“听说食堂伙食改善了,咱亲自来品尝品尝。”李伟笑道:“你也可以派个人来尝尝向你汇报一下就行了,还用你亲自来?”大强更是摆起了官腔:“啊——这个——手下人办事不牢靠,我得亲自视察视察——哈哈,本人饿——了!”大强买了份儿饭坐在李伟旁边。徐志高问他:“知道食堂饭为啥能改善?”大强说:“这个谁不知道?原来的后勤段长、还有几个段长集体嫖娼让逮住了,全——部免了!新后勤段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笼络人心嘛!听说还专门让食堂的厨师去朝阳厨师学校培训过哩。”徐志高看大强知道,就问:“那你知道原来的办公室主任现在干啥?”“不知道。”“想知道不?”徐志高得意地卖弄道。大强对徐志高也不感冒,他故意说:“我才——不管他干啥哩,他干啥跟我有啥——关系?”说完低头大口吃饭。徐志高看看他,知趣地说:“不想知道算了,我也懒得费口舌,不过你就丧失了一个非常可贵的信息。”大强说:“有啥可贵的?知道了能咋的?能给我涨工资?”旁边人都哈哈笑了。徐志高认真地说:“这可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不值钱,不值钱咋能说是珍贵?”几个人又笑了。徐志高说:“算了,跟你没有共同语言。”徐志高吃完饭就走了,临走时,又加重语气地警示道:“不要后悔噢。”大强说:“我还不知道后悔两个字咋写哩!哈哈哈……”赵师傅说:“听说换下来那几个都去地区当安全监察了!”“还是领导,还升了。”“那当然,现在的领导都是有后台的,说是撤了,换个地方继续当领导,整的都是没后台没关系的。” 吃完饭,大强回宿舍睡觉。睡醒他去敲程亮宿舍的门,卿宝开了门。大强问:“你几点回来的?”卿宝说:“刚回来一会儿。”“程亮走啦?”“走了吧,包不在。”大强在程亮床上躺下,卿宝问:“你睡醒了?”“喔,你在汉康叫几点的?”“八点四十的。”“睡醒了叫班儿了多好。”“你叫几点的?”“零点十分的。”“熬了一夜。”“熬夜难受啊!”“听说日本的火车司机晚上不开车。”“人家一个班就两三个小时,人家那速度快,距离短,很快就到地方了。”“日本的铁路都是直线。”“基本是。”卿宝问:“睡醒了也不去练练?”“练啥?”“实作嘛。”“喔,我都忘啦!”“你都忘啦?”“嘿嘿,”大强笑了两声说:“我都不报啥希望,我第一关能过都是意外,第二关肯定过不了。”“听说现在都得‘联——系‘哩。”“哦——程亮联系了没?”“可能联系了,我那天见他买东西了。”“买的啥?”“我没看清,人家用黑塑料袋包着,我问他是啥,他说是回家给父母带的,给父母买的还用包恁严实?”“臭——小子,我问他‘联系’了没,他还说不‘联系’。”“他——不‘联系’?不‘联——系’能成‘红人’?”大强不说话了,默默想心事。卿宝说:“想‘联系’就趁早‘联系’,现在想办成事都得‘联系’,有‘联系’,好办事。昨天在汉康吃饭时,那个‘杨大吹’还坐在我跟前问我考司机‘联系’不‘联系’?想‘联系’找他。他以为我第一关过了,我说我第一关没过,他就不说了。”“‘杨大吹’?杨老板?”“喔。”“他那话还能唬了谁?机务段谁不知道‘杨大吹’真是个大——吹?那人的爱好就是吹——!一吹就吹他在老家有几个公司、几个厂,资产过亿,要不就是他伙计都是什么局长、所长、处长,如何如何,别人不听他也吹,有意思没?”“他才不管有没有意思哩,他只管吹,自我陶醉!”“哎,听说他还给你介绍过对象,是不是?”“你听谁说的?”“他说的嘛,那次在电视房看电视他给我说的,他还要给我介绍对象,我才不让他给我介绍对象哩!”“为啥?”“就他那样,还能介绍啥——样的?”“你还怪明智的,有先见之明。”“嘿嘿,”大强笑笑说:“我是看不惯他那种人,根本就不想和他打交道。他给你介绍的早都‘黄’了是不是?”“听我师父说就是他坏的事。”“他坏的事?”“他嫌我过年没给他送礼,就给人家父亲说我在汉康经常跳舞、泡妞和别人鬼混。”“那家伙坏——着哩!”“就这,昨天见我还说要给我说个更好的,更有钱的。”“又开始唬你了。”“我才不信他哩,我说我有对象。”“哎,他以前给你介绍的是哪儿的?”“就是铁路医院那个护士。”“哦——原来是让你给挂上了!我说那些天老不见你人影哩,哎!好事儿都让你小子给占了!”“你要是想和她谈,找‘杨大吹’,让他给你介绍,他跟她父亲是伙计。”“我找谁——也不找他!”“你请他吃饭他就给你办,那人就是想让人请他吃饭。”“那我偏——不找他!”大强坚决地说。停顿一会儿,他又问:“哎,你现在跟公寓那个谈得咋样了?”卿宝低声说:“正谈着。”“啥时候喝你喜酒哩?”大强真不知道卿宝的真实情况,还是一个劲儿地问。忽然他想起前几天一块儿喝酒的事,他问:“你是不是失恋啦?”卿宝低沉地说:“没。”大强问:“又好了?”卿宝重重地说:“好了!准备结婚!”大强一抬胳膊一踢腿高兴地坐起来说:“好,又能喝上好酒啦!到时候一定好好喝一顿!”卿宝问:“你谈对象没?”大强一咧嘴一歪头,摆摆手说:“我这个人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不像你们一个个见色忘友。”“唉,一楼来了个技校生吧,赶紧行动!”“我也见了。”“咋样?”“可以嘛,九十分。”“那就趁早行动嘛!”“我才不急哩!”“你不急?”“不想女人?”“不想。”大强头一扬,腰一挺果断地说。卿宝嘻嘻笑着说:“别——装了吧!晚上光知道抱着被子当女人日哩!”大强明知故问:“谁?”卿宝指着他笑着问:“谁?你说是谁?”“你看见啦?”“我看见了,白天都抱着被子哩,还说晚上?”大强咧嘴一笑,靠在被子上说:“哪个男人不想女人?不想女人他能是个男人?”“那也不能光放空炮呀,对不对?”“哎呀,该放还得放啊——不放要把人憋——死啊?”“哈哈哈……”二人都笑歪了身子。 笑毕,卿宝问大强:“你现在不跟你司机长一班儿了?“早——都不跟了,换成白师傅啦。”“咋样?”“可以嘛,跟着司机长多干活哩。”“你车上来了个复转兵吧?”“喔。”“我车上也来了一个,我跟罗师傅也分开了。”“那你跟谁一班儿?”“孟师傅。”“咋样?”“哎——!”卿宝长叹一声,不说话了。“咋了?”“那人脾气不好。”“经常凶你?”“喔。”“不跟他一班儿。”“以后再说吧。” 第94章 第二关 考司机第二关结果出来了,程亮顺利过关。 考试完虽然他给别人和师傅都说是“凑合吧”,但是他心里非常有信心。因为他做完高低压静止检查总共报了十个活儿,其中有九个活儿他敢肯定没错,只有一个静止检查的活儿他拿不准儿,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儿就是——他报完活儿让监考老师看了,监考老师都是微笑着肯定地点了点头。 考试那天,早上八点,程亮穿着旧工作服、旧球鞋和其他考生一样提着提兜来到教育室报到,然后由主任带领他们按照抓阄的顺序,每次带两个去备车线上两台车上考试,一台车考高低压,一台车考静止检查。孟老师和另一位车间教育口的高老师监考高低压。程亮上车后,和别的考生一样先拿出红塔山烟和瓜子、饮料。孟老师让他先坐在中间箱子上,孟老师笑着说:“小程,先静下心,别紧张,活儿都不难,一步一步做,别漏项,把现象报全,发现一个写一个。”程亮笑着连说:“谢谢,谢谢!”做完写活时,孟老师看着他写,还提醒他两次。写完,他把报活纸给孟老师看,孟老师看了看笑着说:“小伙子,水平不错,没问题!”程亮心里一阵高兴,笑着连说:“谢谢,谢谢!”考检查时,程亮一上车,监考老师是教育室的芦老师和齐老师,高老师笑着说:“一看小程这身打扮就知道没问题!”程亮笑着说:“谢谢,谢谢!”他掏出烟和饮料、瓜子,老师先让他坐下歇一会儿才开始考试。十五分钟后,高老师提醒他说:“还有五分钟,可以了吧。”程亮说:“好了。”就出来报活,程亮身上蹭的一片片油泥,双手也满是黑,头上挂满汗珠。高老师笑着说:“小程真是下劲儿啊,就冲这一身黑也得让过。”他用手臂擦一把头上的汗就开始报活,高老师看着他写,他快写完时高老师低声问他:“二端压缩机底座看了没?”他说:“哦,看了。”就写上“压缩机底座裂纹”。终于写完,交了报活儿纸,程亮脸上堆满笑地说:“谢谢,谢谢老师。” 回到宿舍,程亮在卫生间洗净双手,脱下一身脏衣服,心想:终于结束了!不会有下次啦!他去洗澡,躺在热水池中,伸展四肢靠在池边沿,浑身舒服地闭上双眼。他想:一个月的“苦难”终于没白受,以后就可以专心练操纵啦!对于操纵,他非常有信心。刘师傅在一年前就开始让他晚上练,他早就成为“夜班司机”啦!他现在已经能够独立操纵,只是有些特殊情况可能掌握的不太好,以后的任务就是按照考试要求继续巩固熟练,熟记每一站的运行时分,再练练对标和挂车。考试的要求并不是太高,可以说,就是现在考试,他也能过关,他有这个信心。这次考试,他已经竭尽全力,使出浑身招数。可以说,他自从一上班就开始思考怎么拉关系,怎么为考司机、当队长铺路。从考司机开始,他送礼的花费已经超过一千元,他不仅靠刘司机长和教育室的老师联系,而且靠霍师傅和车间教育口的高老师联系,据说高老师退休后接任的人选很有可能就是霍师傅。因此,程亮现在是胸有成竹,胜利在望! 洗澡回来,程亮美美地睡了一觉。睡醒后,他坐火车回家。他都一个月没回家了,还真有点想家。前天晚上他梦见他正在车上却看见父亲在铁路边行走,他大声叫父亲父亲却听不见似的仍然继续向前走,他从父亲身边奔驰而过。刚才,又梦见他正在宿舍看书,母亲忽然来到他跟前,他连忙让母亲坐下,给母亲倒水,母亲却一句话不说,仍然面无表情地站着,他跟母亲说话母亲也不理,他一着急就醒了。 回到家,家里正在准备姐姐的婚礼。男方嫌他家要的彩礼太高,要求太多,就让媒人来说和。他母亲毫不妥协,因为他父母本来就看不上男方,只是他姐非男方不嫁。媒人走后,他姐就叫他一块儿劝说母亲,姐姐和母亲说着说着就吵开了,姐姐丢下一句:“反正我非他不嫁!”就出去了。气得他母亲恨声直骂:“气死我了!不要脸的闺女!急着往外嫁是不是?嫁不出去了是不是?”他也劝母亲:“妈,你别太生气了!气出病了就不好了。都到这一步了,适当让一步,和和气气的多好,本来是喜事儿,吵吵闹闹就不好了。”母亲说:“你也是来帮你姐的,是不是?”他说:“我是怕把你气出病了,还是你难受!”母亲不再恨骂了,程亮说:“都到这一步了,你总不能让这喜事儿凉了吧?”母亲扭身默想片刻,又回过身说:“我就是看不上那一家人!”程亮说:“结婚以后,主要还是我姐和人家一家人生活,主要还是要看那家人对我姐咋样?对不对,只要我姐能和人家处得好,你和我大才能放心,对不对?这事儿主要还得看我姐——的!都到这一步了……”母亲不说话了,想了一会儿才说:“你大回来,你给你大说说,我说了也不管用。”他就去客厅看电视。他姐回来坐在他身边问他:“咋样?”他笑着反问:“你想呢?”姐高兴地一拍他肩膀问:“说通了?”他得意地说:“那当然啦!”姐凑近他说:“过几天我送你个东西,你保准喜欢!”他问:“啥东西?”姐姐神秘地笑着说:“不告诉你!”他靠在沙发上笑着看着电视。 第二天晚上,程亮回到宿舍,刚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大强就进来问:“回家了?”程亮说:“喔。”“昨天考得咋样?”“不咋样,你咋样?”大强往卿宝床上一躺,丧气地说:“‘去球——’了!撩翻——了!我就没指望能过。”“成绩还没出来你都知道了?”“自己考的咋样还能不知道?我今年就是探探路,第一关能过都是侥幸。”“你‘逮’了几个活儿?”“谁知道?写得乱七八糟,我都不知道写的对不对,最后还超时间了。”“超点儿时间没事,主要是报活儿。”“不行,我肯定不行,你报了几个活儿?”“能有七八个吧?”“那你没问题,以后就是程——大车啦!”“结果还没出来哩。”“别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娃水平高又会来事儿?”“看你把我说成高人啦。”“那你不就是高人嘛!”“我还能是什么高人?”大强坐起来问:“哎,你这回‘联系’没?”程亮肯定地说:“没。”“真的?”“真的,第一次考,我也不指望能考上。”大强说:“别——装啦!有人都见你买东西了,你还说没‘联系’?”程亮坐起来说:“谁见了?我买东西就是‘联系’了?我不能给父母买东西?”“‘联系’就‘联系’了嘛,我只是随便问问,我还能去揭发你?看把你急——的!”“谁急了?没‘联系’就没‘联系’嘛,信不信由你。”程亮侧过身子对着墙不理大强。大强走到程亮跟前低声问:“生气啦?”程亮说:“谁生气了?”大强说:“好,好,你再不转过身我就走啦!我只是随便问问嘛——实话跟你说吧,我这回‘联系’啦!”程亮想不到他会这样“老实”,转过身看着他半信半疑地问:“你‘联系’了?”“喔,咋?你不信?”大强肯定地反问。“你跟谁‘联系’了?”“这个不能跟你说,”大强向前走几步又转身回来说:“司机长帮我‘联系’的。”(实际上是他司机长跟他说过三次,问他“联系”不“联系”?就算这回不能过下回肯定能过。他不想驳司机长面子就说那就“联系”吧。)程亮说:“那你能过。”“不行,我考的不行,都没‘逮住’几个活儿,司机长说了,这次不能过下次人家还能帮我,这次要是不‘联系’就得罪人家了。”程亮说:“你都‘联系’了,肯定能过。”“不行不行,我考的不行。算啦,不说这了,打牌,打牌,我都半个多月没摸牌啦,手早都痒痒啦!”大强边说边快速地搓搓手。“好,你去找人。”“好。” 大强上到三楼,看见徐闯从厕所出来,忿忿地说:“熏死人啦!总共四个水箱,坏了两个,也没人修,臭死人啦!”大强说:“厕所不臭哪儿臭?”“那干脆坏完算了!”“坏完倒好了,肯定就有人修了,打牌不打?”“打,去哪儿?”“程亮宿舍,还差一个。”徐闯说:“刚才见志高在宿舍。”“不叫他。”可是转遍楼道就是找不到打牌的,只好去找马志高,徐闯走在前面,大强跟在后面。马志高见两个人都来叫他打牌,就有点儿飘飘然了,躺在床上装作思考的样子看着屋顶说:“我好像——还有点事儿哩!”徐闯问:“你到底打不打?”大强大声说:“不打算啦,走!”说着就转身走人。马志高坐起来说:“打么,那件事现在——不用着急去办。”大强转过身揶揄着说:“哎哟——看你好像跟总理一样!日理万——机啊!”志高说:“那你想——哩!我的事儿多着哩!”大强说:“那你去办事吧,不要打牌了,别耽误你了!”马志高嘻嘻笑着说:“这会儿没事儿,跟你们玩玩儿。”大强说:“哎哟——好像我们求着跟你玩一样!不想打就别打,别勉强。”马志高说:“玩儿玩儿嘛,反正也没事儿。” 三个人就去程亮宿舍,却见程亮上来说:“人够了?就在上面打吧。”正好走到徐闯宿舍门口附近,徐闯就说:“在我宿舍打吧。”说着就推开门进去,拉开桌子,从抽屉里拿出两副牌,一手拿着一手抽出一沓,“啪啪啪”上下交叠“洗”了两下,放在桌子上;大强又拿起牌说:“你也太随便了吧,让我再好好‘洗洗’。”他拿起牌立起来放在桌子上,十个手指麻利地往两边拨着,很快就把两副牌码整齐,分成两半,把两个角对着放在桌子上,用大拇指把那两个角掰起来,再松开,“哗哗哗”,分成两半的牌就互相咬合了一个角,两手一挤,两半就合为一体,又“啪啪啪”上下交叠“洗”了几下,又把牌分成两半,对角洗了一遍。大强动作快如闪电,又像在表演魔术,整个过程没超过一分钟。程亮笑着说:“大强,洗好了没?你这是在给我们几个表演哩?你这‘技术’要是去比赛肯定能得一等奖!”“一等奖算啥?最起码是特——等奖!”大强“哈哈”笑了两声说:“好久没摸过牌了!这摸牌的感觉真——是好!”“哈哈哈,”徐闯笑着问:“比摸女人还美?”大强把牌放在桌子上,低肩看着徐闯,像是在思索着说:“那不一样——啊,摸牌想摸就摸,女人你想摸就能摸?”“哈哈哈……”几个人都仰头歪身大笑一阵。大强止住笑问:“唉,徐闯,你摸过女人没?”徐闯说:“没。”大强说:“没摸过你咋知道摸女人美?”徐闯说:“没摸过还没想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大强笑道:“哦——原来是做梦啊——做梦摸女人,那做梦‘斗’过女人没?”徐闯低声说:“没有吧。”大强说:“还不好意思呢!”“哈哈哈……”几个人又都笑了。程亮说:“开始,开始。”说着就揭牌,几个人都开始“嗖嗖嗖”地揭牌。徐闯说:“那次坐公交人挤人,一个姑娘挤到他跟前,手碰了一下,她转过身,屁股就蹭了一下。”大强问:“感觉咋样?”志高问:“感觉美吧?”徐闯说:“热乎乎的、麻酥酥的……”大强兴奋地说:“太——舒服啦!”程亮微笑着说:“真是太——美了!”“哈哈哈……”、“嘿嘿嘿……”几个人又一阵笑。揭好牌,都在整牌,马志高诙笑着问程亮:“这两天在考司机哩,你考了没?咋样?”程亮说:“不咋样。”志高又问大强:“‘大个子’,你咋样?”大强本来都不想理他,他又问了一句:“你考得咋样?”大强故意说:“过了。”“才刚考完你都知道过了?”“咋不能?”大强看着牌头也不抬。“为啥能?”“那当——然能!”大强“哈哈”笑道。志高疑惑地问:“这么自信?”“对!”“不要恁自信,自信过火儿就是自负,人家都说了,除非你水平特别高,考场发挥又特别好第二关才能一次过关。”说完他又加重语气说:“一般来说都得考两回,有的甚至得考三回!”但是他的话就像一阵微风坲过,三个人都忙着整牌,都不理他,好像压根儿就没听见一样。他显得有点儿尴尬,看看几个人,也只得整自己的牌。大强揭住红桃三,坐庄,整好牌“啪”地一声把底牌摔在桌子上,扣在一边说:“开始,我出一个‘对子’。”几个人就跟着出牌。 一直打到凌晨一点多,大强牌运大发,几乎把把好牌,打啥来啥,他和徐闯步步高升,给程亮和马志高“戴”了两回“帽子”,他高兴地直喊:“东方不亮西——方亮,东方不亮西方——亮!”马志高一脸不服气地说:“亮啥亮?有本事你老赢!你还能是‘常胜将军’?”徐闯说:“谁是‘常胜将军’?‘常胜将军’可不是好——当的!裴师傅今天为啥能赢?主要是牌‘洗’——得好。”大强笑道:“那——当然啦!‘洗’——得好才能赢——得好!带点儿‘刺激’吧?要不然越——打越没劲儿!”程亮心里不愿意,却没说出口。他问马志高:“咋样?”马志高连声说:“不带,不带,要带我就回宿舍。”大强看看马志高,气得是干瞪眼。 几天之后,考试结果出来,大强果然没过,不过他一点也不意外,他反而有点儿轻松感,因为他又可以尽情玩儿牌啦,备考的日子除了压抑还是压抑,天天背书的感觉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程亮的过关也是毫不意外。他给司机长打电话问啥时候能挂到一块儿?得好好跟师傅练练操纵哩!跟王师傅八个月了,每天都是小心翼翼,生怕王师傅凶他,一见王师傅瞪眼或者变脸他就赶忙说是他错了!是他错了!王师傅到公寓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一个人出去闲转,看电视也是一个人坐在那儿,不言不语,不管别人怎么议论说笑,他总是沉默不语,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一样。程亮有时也想,这人会不会是没有一点儿思想?搭班这么长时间他俩没说过什么多余的话,不是不说,而是王师傅整天黑着个脸,根本让人开不了口,就算是跟他闲谝一句,他很可能就是沉默,或者是冷冷地蹦出一句:“好好跑车,管球恁多干啥?”因此,实际上他非常不愿意和王师傅一班儿,但是却不能不给司机长的面子。现在终于考完了,刘司机长说:“这个我知道,说啥也要调,肯定得调。问题是咋调?哎!现在的问题是小周、老王跟谁一班?小周这孩子,谁都不想要他,不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我早都不要他了!不操心不说,还不好好干活儿,还成天捣蛋;老王的脾气不好,伙计都不愿意跟他一班儿;这两天让我好好合计合计、协调协调,做做思想工作,不管咋样,咱俩肯定得调到一块儿,你老哥我不可能不管你的,这你放心!”程亮连说“多谢,多谢!” 第95章 烦恼如影 这天下午,卿宝从南郊回来,他心情很不好 。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 这几个月来,每次见面陈姐总是沉着脸劝他:“不要来了!”他总是呆着脸说:“想来么!”今天陈姐明显冷淡许多。没说多少话,只是默默地坐着看报纸,卿宝不知该干啥,就也凑到她跟前看报纸。她看看他,从褥子底下又拿出一份报纸给他。他说:“太旧了,看不成。”她就把她手里那份儿给他,他只得接住。看了一会儿,他又凑到她跟前。她圆睁双眼看着他,他涎笑着说:“看完了。”她一脸苦笑,无可奈何地说:“哎——!真拿你没办法!”他仍然涎笑着说:“没办法好——么!”陈姐看看他,想笑又不想笑却没忍住,还是笑了一下,就沉下脸说:“卿宝……不是我……”卿宝说:“没办法,我也不知道为啥总是想来。”陈姐看着他,心里一阵翻腾,她扭过身子,沉默半晌……终于低声说话:“人,还是得现实点儿。”卿宝说:“人不能悲观,应该乐观。”陈姐不说话了。吃饭的时候,陈姐又是抢着付了钱。要不是晚上要待班,卿宝是不会回来的。 上到三楼,经过张军房间,门开着,卿宝听见张军在和谁说话,他探首一看,却是张军一个人在里面。卿宝走进去问:“你刚才和谁说话?”张军说:“一个老板。”“人呢?”张军就哈哈笑着说:“我是用手机打电话——哩!”说着就拿起手机让卿宝看。卿宝拿过他的手机看,是一个黑色的康佳直板手机,卿宝看了看,心里很羡慕嘴上却说:“也不咋地嘛,没有翻盖的好看。”张军说:“翻盖的?你知道翻盖的多少钱?就这还是跟媳妇说了一个多月才买的。”卿宝问他:“你刚到?”“刚到一会儿,哎,你现在不跟罗机长一班儿了?”“喔,新来的那个复转兵单独了,罗机长带,我跟孟师傅一班儿。”“咋样?”“哎!别——提了,真想立马调开!”“咋了?”“哎呀,人家好像老——是看我不顺眼儿,我干啥——都不对!我一直看着前边,他突然问我‘刚才看见啥没?’我说‘没看见啥。’他就说‘道心恁大一条狗你都没看见?成天看个啥?!’晚上我忍不住刚挤一下眼,他就凶我‘咋回事儿?老毛病又犯了?’他好像总是盯着我一样;到公寓一脱鞋,满屋子都是臭气,呛得我赶紧捂住鼻子出去;下雨擦车根本不帮我,就坐在司机室硬等我擦完,还一个劲儿催我。”“调班儿嘛!”“我给罗机长说了,他说没办法才调开的,车间规定新伙计只能由司机长带,让我先搭一段儿再说。”“请他吃饭拉拉关系嘛!”“看他那个样儿我都来气儿,还请他吃饭?”“那就忍忍吧!谁让咱是伙计呢!”“明年一定要考上司机!再——也不受气了!”卿宝又看看张军的手机,说:“手机让我用一下。”“干啥?”“打电话嘛!用手机还能干啥?”“给谁打?”“陈姐。”“铁路电话?你知道用手机怎么打铁路电话?”“不知道……算了,不打了。”其实陈姐这会儿应该在家,她家电话是市电,卿宝不想打是因为他又改变主意了。卿宝又问:“你刚才给谁打电话?给媳妇儿?”“谁给她打啊?一天到晚把我管得死死的,这不让干那不让干,烦——死了!”卿宝笑着问:“现在都烦死了?”“喔,我没事儿才不给她打电话哩!在这儿打电话有漫游费,一分钟一块多呢!”“那你刚才给谁打?”“一个老板。”卿宝嬉笑着问:“女老板?”张军笑着指着卿宝说:“‘情种’啊‘情种’,叫人咋说你哩,谁都像你一样,成天光想着女人?我是在做生意联系业务,挣钱——哩,明白不明白?”“一天到晚光想着挣钱,累不累?”“那你成天到晚老想着女人,累不累?”卿宝心里一震:是呀,自己累不累?是不是为情所累?也可能是吧,但是他觉得一点也不累,这都是他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再累也不觉着累。他站在窗户跟前,一片黄叶倏忽落下,飘飘悠悠,打着旋儿,轻轻落在一层枯叶的地面,地面一片金黄金黄,亦是一道风景,颇有韵味。他忽然想,绿叶总有变黄时,爱情也一样吗?……张军见他不说话,问他:“咋了?‘情种’又在想啥哩?”卿宝慢慢转过身重重地说:“我不累,我不累!”张军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卿宝不接他的话,反而问他:“婚姻就像围城一样,外边的人总想进去,里面的人总想出来,这句话对不对?”“简直太——对了!我就是想出去!”“你也想离婚?”“不是……”张军被问住了,他挠挠头说:“也不是,反正是烦——得很!”“但是你也不会离婚,对不对?”张军无话可说,卿宝继续思索着说:“这说明结婚还不是一件坏事,肯定有好处。你烦也正常,人不管啥时候都摆脱不了烦恼,它就象影子一样总是跟着你!”张军想不到卿宝能说出这么经典的话,他连声赞道:“经——典!精——辟!你也变成哲学家了!”卿宝淡淡一笑,又转过身望着窗外。张军问他:“吃饭没?”他说:“吃过了,你还没吃?”“没嘛。”“那你去吃饭,我走了。” 半夜一点多,卿宝叫班,出过勤去接车。天阴沉沉的,没有一点星光。卿宝看车时,发现有两根砂管不透。他上车拿下铁丝和小锤,敲敲捅捅,前面一根下沙了,后面一根怎么敲怎么捅就是不下沙。孟师傅一直坐在车上眯瞪,卿宝让他踩,他就踩,不让踩他就眯瞪。直到出库扳道员给他们手信号催他们出库,卿宝给他说时,他才厉声问:“还——没捅透?”卿宝说:“没。”孟师傅说:“你上来踩,我捅,一天到晚能干了啥?!”卿宝真想扔了工具,他强忍着上车。孟师傅让他踩他就踩,孟师傅上来说:“都没有风,还捅啥捅?出库!” 开车时已经开始下雨,雨点越来越密,雨越下越大,打在车顶上,“嘭嘭嘭”直响。二人都不说话,列车顶着风雨前进。卿宝心里一直很难受,他想自己真笨,砂管都没风,自己还一个劲儿捅,二半夜的,自己累的不行,人家就坐在那儿,跟个监工一样,还挨人家凶,自己简直和奴隶一样!活得真背!背透了!机车时不时地空转,孟师傅不停地踩砂阀,他边踩边说:“你看着前边,我得看电流。”卿宝就一直看着前面。突然,孟师傅大声问:“刚才看见啥?”卿宝说:“没见啥。”“没看见?我明明看见一块黑疙瘩,你没看见?又睡着了?”卿宝忍不住一肚子火,大声说:“我没睡!”孟师傅反问:“呦呵,小白脸儿还发脾——气啦!”卿宝不理他。他又说:“好,好,你明天到车队去发脾气去!”卿宝心里一横,大声说:“去就去!谁怕谁?!”卿宝心想,去车队干啥?没睡就是没睡!谁还怕你不成?二人都不说话,只有雨声“嘭嘭嘭”地响。 到达入库时天已经大亮,雨已经停,车架沾满黄泥沙。卿宝接了半桶水,倒点洗衣粉,拿刷子刷车架。孟师傅拖完地,坐在椅子上眯盹儿。卿宝刷完一侧转向架,正刷另一侧转向架,孟师傅下来说:“半天——才刷一侧,干活一点儿也不利索,磨磨叽叽,不想干就不干——了嘛!”卿宝气得直想把刷子摔在他身上,他气愤地说:“谁磨叽了?我一直刷,一会儿都没歇,嫌慢你来干!”“我——干?你是谁——啊,敢让我干?你比司机长还牛?”“我一点儿也不牛,你不干就没资格说话!”“呦呵——脾气还不小哩!好,你慢慢刷吧,愿刷到几点就刷到几点。”说完就上车收拾东西走了。卿宝不理他,继续刷车。 七点多,队长过来,见卿宝一个人擦车,问他:“你孟师傅人呢?”“走了。”“回家了?”“喔。”队长没说啥走了。 卿宝刷完,收拾好包,锁好门交了钥匙去运转室转一圈就回宿舍睡觉。他躺进被窝,才觉着饿了,但是他却不想起来,想想昨晚和今天早上的事,他仍然是一肚子气,他要给罗师傅再说说一定要调班!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他睡得很沉,不知什么时候,被一泡尿憋醒,一伸手,摸住冰凉冰凉的被子,屋里的空气也是冰凉冰凉的,他想起来,却感觉浑身软塌塌的起不来,又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他梦见他和孟师傅吵架,两人都穿着盔甲,拿着武器,吵着吵着就打开了,打得很凶,从地上打到天上。忽然,陈姐穿着洁白的纱裙飘过来,他连忙向她跟前飞去,飞到她跟前却不见陈姐的影子,他大声喊:“小婉——小婉——”突然,一阵风刮来,他就从空中掉下来,就被吓醒了。看看屋里没人,他又翻身睡觉。朦朦胧胧觉得是程亮进来了,叫他吃饭,他答应一声,却没动弹。 卿宝又被尿憋醒时,他看看表已经四点多,起来撒完尿回来又钻进被窝还想睡,肚子却咕噜噜地叫开了。他望望窗外,天似晴非晴,雨好像已经不下了。他又想起陈姐,给她打个电话吧?说什么呢?就是呀,说什么呢?重复的话已经说过多少次了,她却总是不能改变,他又能如何?又能如何啊!老天啊,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呀?想起陈姐,他身上好像又恢复力气,他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洗把脸,出去才发现雨依然稀稀落落地下着。他也不去取伞,就走进雨里,雨点落在头上、脸上,丝丝清凉渗入肌肤,令他彻底梦醒。 在食堂小灶吃过饭他又回到宿舍,程亮已经叫班,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卿宝躺在被窝里,拿起他最近在图书室借的《围城》看了起来。这书刚开始看时,觉着没多大意思,似乎有点儿古老过时,看着看着就觉着还是蛮有意思的,越看越想看。他也想弄明白为什么人们都说婚姻是围城,却总想进围城。正看得有滋有味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他不答应;却听见张军在门外叫他,他只得去开门。张军进来,看见他在看《围城》就笑着说:“呦——‘情种’也高雅起来了,开始研究婚姻了!走吧,别看了,越看越不想结婚。”卿宝问:“去干啥?”张军兴奋地说:“买彩票嘛!中大奖了还愁没有美女、洋房?”卿宝笑笑,还是没有起床的意思,张军硬拉他起床,边拉边说:“再睡还是一个人睡,还能睡出美女来?”卿宝只得起床。 走在路上,张军的手机响了,他从皮带上的手机包里掏出手机看看号码,给卿宝摆摆手就仰起头接了电话说:“喂——我还没下班,喔——下班就七点多了——好。”张军挂断手机,卿宝笑着问:“媳妇儿来电?”张军说:“喔。”卿宝还是笑着问:“你敢欺骗媳妇?”张军反问:“咋?你想告密?”卿宝笑道:“不敢,不敢,我又没有手机,也不知道你家电话号码,怎么告密?”“你也买一个呗。”“是呀,买个手机挺方便的,你这手机多少钱?”“一千三,买一个吧,现在手机越来越便宜了,买一个,好好跟你的‘陈姐’谝谝。对了,现在咋样了?差不多就领证儿吧,把证儿先弄到手你就胜利了!省得夜长梦多!”卿宝没回答他却问:“你知道用手机怎么打铁路电话?”“得先打一个总机号码再转接,我不知道总机号码。”“不想让用就算了,还说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还没问出来。”手机又响了,张军又仰着头接电话,是一位老板。卿宝想,对,买手机!可是他又一想,要买得买两个,也得给陈姐买,那得三千哩,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呀?再说,就是买了,陈姐要不要?他心里真的是一片茫然……对,下次问问她,探探她的语气儿。 车站广场西边有一家卖彩票的商店,商店里面墙上挂着几大张打好表格的过塑纸,上面写着各种彩票往期的中奖号码和走势图,有福彩的二十二选五、三十三选七,还有体彩等等。卿宝和张军进去,里面有几个人在选号。 张军也开始选号,盯着走势图看了又看,又听听别人的交谈,想了又想,终于写好三注二十二选五的号码和两注三十三选七的号码,又把其中两注各打两倍。他问卿宝:“买不买?好好看看,买几注嘛,说不定明天就中个几十万、几百万,不就啥——都有啦?”几句话把卿宝说的心里痒痒的,他也看了看随便选了两注,张军说:“再买两注,买少了根本不行,白做贡献,要舍得投资!”卿宝笑笑说:“随便买点儿玩玩儿就行了,不中算了。”卿宝问张军:“你中过没?”张军说:“中过。”“中多少?”“不多,五十。”张军有点儿不好意思。“就中一回?”“喔,我是财运没到,财运一到大奖立马到!”卿宝笑笑没说什么,张军又说:“得舍得投资,舍不得孩子打不到狼!我那臭媳妇儿老是管我太紧,要不然我早都中奖了,最起码中个几万没问题!我买彩票的钱都是炒股挣的。”“炒股挣的?那你可——以啊!”“你也炒股吧?”“我没钱。”“钱多了多买,钱少了少买。”“我不懂。”“那没——啥懂不懂的,全凭运气哩,运气好了赚点儿,运气不好赔了就不卖,我都是不赚不卖,炒股学问深着那,有几个人能全懂?”“那你明天带我去看看。”“好,明天早上你去百货楼找我,记着,不要给罗艳说咱俩去证券中心!。”“好,明白。” 第96章 一正一反 第二天早上,阳光照得窗帘一片红光,透过两个小窟窿射进两道金灿灿的光芒。卿宝本来不想去找张军,只想睡觉,他一拉被子蒙上头。睡到快九点,他已经彻底睡醒,没有一点儿睡意,还想睡却再也睡不着了。反正也没啥事儿,再说自己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去过市里转了吧?走,今天就去市里转转。他起床在段门口吃过饭就去市里。 来到百货楼,找到张军。张军对罗艳说:“卿宝来了。”罗艳看见卿宝穿着一身翻领咖啡色西装打着领带,皮鞋擦得黑亮黑亮,就笑道:“卿宝,今天可得要好——好表现哩!”卿宝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张军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他就笑了一下挠挠头说:“嗯,啊,那个……”罗艳笑道:“还不好意思呢!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哈哈哈……”张军说一声:“走!”就和卿宝就走了。 一出来,卿宝笑问:“你给你媳妇咋说的?”张军笑着反问:“你说——呢?”“嘿嘿嘿……”“哈哈哈……”卿宝止住笑一脸疑惑地问:“你炒股都不敢让你媳妇知道?”“哎——!”张军长叹一声说:“一言难——尽啊!男——人男——人,真是‘难’——啊!”“嗯,也真——是!”卿宝点点头表示理解。“她老——是不想让我去,跟我过不去!”“为啥?”“她认为炒股不可靠,不能多投资,少投一点儿玩儿玩儿就行了。”“哦。” 走进证券中心,里面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嗡嗡哈哈,烟雾缭绕。人人盯着电脑屏幕,那忽而变绿忽而变红的曲线和数字调动着人们的表情,一会儿欣喜兴奋地说:“起来了,起来了!”一会儿叹气躁气地说:“哎!又下来了,真他妈的!”当然也有不少人在冷静观察不动声色。张军打开他的账户,让卿宝看他那两个股票,一个已经赚了一百多,一个已经赔了二百多。卿宝说:“你把那个股票卖了不就赚钱了?”张军说:“太——少了!才一百多!你看看它的曲线已经‘抬头’,过几天肯定要涨!”“想卖时在哪儿卖?”“在电脑上啊,你看,点击‘卖出’就可以卖。”“哦——一卖就赚钱了?赚的钱放在哪儿?”“在我的账户里。”“电脑上?”“那咋花?”“转到卡上就可以花了。”“银行卡?”“你有银行卡?”“那——当然啦!你也办个卡再开个账户就可以炒股赚钱了。”“我没钱。”“没钱就买低价股,少买点儿也行,我也买的是低价股”“啥是低价股?”“就是十几块、几块钱的。”“哦,那高价股呢?”“有四五十、七八十、一百多的都有。”“哦。”卿宝看了一会儿问:“这曲线就是股票的价钱吧?”“喔。”“它为啥老在变?”“那当——然啦!老是有人买也有人卖嘛!”“你咋知道它要涨?”“判断嘛。”“那要是它涨了你没来看咋办?”“那就没办法了。哎,我那媳妇儿太气——人!我老——想来看,她老——是不让我来,真——气人!”“嘿嘿,”卿宝笑笑,又说:“那个已经赔了二百多了?”“嗯,没事儿,它是暂时回调,肯定还要涨,我没卖就没赔。”“哦,你肯定它还要涨?”“我敢肯定!”卿宝看了一会儿说:“这也太复杂了!”“嗯,就是复杂,股市的学问深——着哩!”旁边两个人都在吸烟,熏得卿宝很难受,他说:“我出去转转。”张军问他:“去哪儿?”“外边儿,随便转转儿。”“还来不来?”“嗯,我转转儿,想走就走了。”“好,那你去转吧,我得看看。” 卿宝一出来,就呼出一大口气,他感觉里面的空气太压抑,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他在大街上转了一会儿,走进一家商场,从一层转到顶层,又从顶层转下来,各种商品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一个个美女吸引他的眼球,惹得他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忍不住跟在她后面走一会儿,耸耸鼻翼吸吸飘过来的香味儿,真想跟她打个招呼。看见互相搂抱的“一对儿”在他前边边走边调笑,女的往男的嘴里塞一个剥开的小金桔,男的一口吞下,二人一阵嬉笑。他心里有点儿羡慕加嫉妒,他想,别臭美了!也不注意点儿影响!经过手机卖场时,他待了一会儿,看那一个个精致小巧的手机,真想一伸手就拿在手上!他非常羡慕拿着手机讲话的人,即使有的比他个子还低,他却觉得人家很高大、很酷。他很长时间都没上街转了,就连金川县城都没去过。这两年来,他都是和小婉在汉康逛街。他从来没一个人逛过街,他觉得一个人逛街很“傻”、很“瓷”;但是今天他一个人逛街并不觉得“傻”,反而觉着非常地自由自在,想看啥就看啥,愿想什么就想什么,天马行空,就像一只小鸟在人群里飞来飞去。从商场出来,他就回去了。 下午待班室,卿宝先到房间刚拉开被子,孟师傅进来,一见他就把脸一沉,拉开被子就睡。他坐在床边刚脱下裤子,却听见孟师傅冷冷地说:“咋回事?也不关门了?”卿宝说:“你进来咋不关?”孟师傅说:“你不是还要出去?”“谁说我要出去?”“你不出去在那儿磨磨蹭蹭干啥?”“我——”卿宝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看外边,关了门躺下睡觉。刚钻进被窝,孟师傅又厉声说:“窗帘也不拉,还让人睡不?”卿宝只得起身拉上窗帘。睡到三点多他就睡醒了,再也睡不着,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翻过去,每次翻身他都尽量慢慢地翻,生怕吵醒孟师傅。开始,孟师傅可能没睡醒;后来,大概四点多孟师傅醒了,一见他翻身就训他:“睡不着就躺着嘛,一个劲儿翻身,还让人睡不让?”卿宝没吭声,静静地躺着。他心里难受极了,象有块儿石头压着,又象有无数小虫子在爬在咬。 晚上叫班出勤时,孟师傅一见他还是阴沉着脸,不管干啥根本不理他,卿宝也不理他。卿宝看车要拿上电钥匙,他说:“咋?还怕我害你?”卿宝想说“就——是,咋了?”但是他还是忍住一肚子火气,改口说:“我怕队长一会儿来。”出库挂上车,卿宝都不敢坐下,一坐下孟师傅就喊他:“你不看试风信号,坐那儿干啥?”卿宝说:“列检还没来哩。”孟师傅厉声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人家来了还给你汇报?你还想干不想干?”卿宝也不怕他,大声说:“那我还能老站着?他们来了不会叫我?”孟师傅也大声呵斥道:“人家为啥非得叫你?人家要是不叫你你也不看,耽误试风、耽误开车算谁的?说你你还顶嘴,明天你去车队好好顶去!”卿宝气得不想理他,也只得站在那儿一会儿一看外面。等了一会儿,列检来了开始试风。试好风,不开车,卿宝靠在椅子上想眯瞪一会儿,刚闭上眼,孟师傅就训他:“谁让你睡觉了?上班是来睡觉的?”卿宝气愤地说:“这会儿又不开车,眯瞪一会儿又咋了?”“呦呵,睡觉还有理——了?你上班是来睡觉的?你去问问哪个领导说上班可以睡觉?”卿宝就把椅子转向外边不理他。 开车两个小时后,卿宝实在是顶不住了,就歪头眯瞪了。刚眯瞪一会儿,孟师傅又大声训他:“干啥——你?老是想睡觉,你信不信我一把非常撩停要求换人?”卿宝被惊醒,直挺挺地坐着,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到达终点站,列检没来摘钩,卿宝就拿棉丝下车擦转向架。正擦着,他看见车轮往前转动,就赶紧起身,吓一大跳,就冲着前面喊一句:“动车也不喊我?”不知道孟师傅是没听见还是不理他,卿宝也不理他。车停住,他继续擦车。 擦完车,他上车洗手。孟师傅问他:“刚才我动车叫你,你咋不理我?”卿宝大声反问:“你刚才叫我了?”孟师傅大声说:“咋没叫你?叫你两声你都不理我,我以为你听见了就是不理我。”“你——”卿宝气得说不出话来。孟师傅说:“咋?有本事一会儿退勤让领导评评理,看领导相信我还是相信你?哪个司机动车不叫伙计?”事实是刚才孟师傅一看见列检让他动车他就推手轮动车,忘记叫卿宝了,但是他却不承认自己忘了,反而反咬一口说他叫卿宝卿宝不理他。卿宝说:“算了,我懒得理你!”洗干净手,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入库后,卿宝很快就干完活,到公寓退勤后,也不刷牙洗脸,放下包就拉开被子睡觉。 睡醒后,卿宝给罗师傅打电话。罗师傅接了电话,卿宝说了最近的搭班儿情况,连声哀叹,急切地问:“啥时候能调开?”罗师傅说:“我现在还得带小陈儿,要不我给老赵说一下,让你俩一班,不过他在汉康接你班,他回来,你又该走了,这几天调不成。”“那我回去就请假。”“那不就耽误挣钱了?”“耽误就耽误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那你请假。” 凌晨三点多叫班,从出勤到上车、挂车、开车,二人仍然不说话。列车通过一个山洞,拐过一个弯儿,卿宝突然看见路边一个穿着黄马褂作业服的人伸展双臂在给他们打手势。卿宝看看孟师傅,孟师傅好像也看见了,他就继续看着前面。列车很快通过那个人继续奔驰,卿宝忽然想起那个人的手势可能是降弓手信号,他心里一咯噔,连忙对孟师傅说:“刚才那个人显示的是降弓信号吧?”“降弓信号?”孟师傅话音刚落,只听见车顶“哗啦——嘭咚——”一声声响,机车跳闸,孟师傅连忙紧急停车。停住车后,孟师傅厉声说:“你看见了咋不说?”卿宝反问:“你没看见?”“你——!”卿宝也害怕了,他小声问:“现在咋办?”孟师傅不理他,拿起电话呼叫车站,汇报情况,申请停电。卿宝也不理他,头扭向外边。大约十分钟后,车站传达停电命令,通知上车顶处理。孟师傅升弓验电后说:“你在司机室看着。”就去机械间取接地线下车挂好接地线,又上车顶处理。卿宝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忙活,心里有点儿幸灾乐祸地说:“活该!自作自受!”大概半个小时后处理完毕,孟师傅通知车站可以送电。来电后,孟师傅换弓升弓试风开车。路上。孟师傅厉声说:“记住,回去后不管谁问都说没看见那个人!”卿宝说:“哦。” 回到段里退勤后,卿宝和孟师傅的名牌就挂在调查落实上。第二天早上,运转室发信息:八点三十到车间开分析会。八点多,卿宝来到车队,孟师傅已经在车队,队长问卿宝:“看见降弓信号没?”他摇摇头说:“没见。”说完就低着头不说话。孟师傅说:“反正我没看见接触网有啥异常。”队长说:“接触网没异常,就是受电弓有问题,不要再狡辩啦!人家已经落实啦!老实交代吧,那个巡道工想立功哩,人家把咱机车号都记住了!”“反正没看见。”“没看见就没责任啦?没看见就是间断了望!”队长厉声说。队长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说你们看见降弓信号了,但是来不及降弓就刮弓了。”孟师傅说:“那不是还是咱的责任嘛。”队长说:“就算巡道工不给你们信号,你们也应该发现接触网异常,你们没发现就是你们的责任!那样说只是有可能减轻你们的责任。”孟师傅不吭气了。 分析会上,梁主任说,这是一起非常严重的刮弓事故,本来完全可以避免的,却没有避免。梁主任问孟师傅:“你看见巡道工的降弓信号没?”孟师傅说:“出山洞后,我在看速度,准备撩闸哩,没注意外边。过一会儿,才听见小何说他刚才看见路边有人显示手信号,可能是降弓信号,我立即停车也晚了。”卿宝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这不是把他卖了吗?梁主任问卿宝:“小何,是不是你孟师傅说的那样?老实说!”卿宝一时不知道该咋样说,低着头半天才“嗯”了一声,梁主任又问:“你孟师傅说的是真的?你上班几年啦?连降弓信号都不认识?”卿宝低着头不敢说话。梁主任说:“看来咱今后得好好抓抓伙计的业务学习了!” 第二天结果出来是定他俩全责,下岗半个月,扣五百,各二百五。本来扣钱都是司机扣大头,但是主任说卿宝连降弓信号都不认识,还是刚考过司机的人,要加重考核。卿宝心想,这下也不用请假了。罗师傅回来,到宿舍找卿宝。卿宝说:“这下得给俺俩调开了吧?”罗师傅问:“是不是梁主任说的那样?”卿宝说:“唉!罗师傅,说实话吧,当时我是看见了,我看看孟师傅也看着前面,却没反应;我敢肯定他也看见了,却没反应过来;我想人家是师傅哩,当时我也没反应过来那人给的是啥信号,再说了你也知道这一段儿俺俩都不说话。”罗师傅说:“以后在工作上觉着有啥不正常的,不管咋样都要说出来,工作上可不敢意气用事!”“嗯。”“你当时要是说出来可能就没这事了,反而会立功的,这就是一正一反。”“嗯,我也很后悔当时没有说出来,出事了我也很害怕,我一听见车顶的响声吓得我心都快跳出来了!腿都软了!”“以后得学会自保,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嗯。”“你‘解放’后跟老赵一班儿。”“赵师傅人咋样?我看他很厉害,爱凶人不?”“没事儿,我再跟他说说。”罗师傅问:“你现在跟公寓那个还谈不谈?”“还……谈着。”卿宝低着头,罗师傅见他神情黯然,心里也明白八九分,就说:“有个姑娘找你嫂子想找铁路职工,你想见不?”“……先不见吧。”卿宝低着头说。“那就算了,你可别后悔啊。”卿宝摇摇头说:“不会。” 第97章 不算事的事 这天早上,平安刚上班,孙工长就过来让他去找吴书记。“吴书记?吴书记是党委书记,咋会找我?”孙工长笑着说:“发展你入党哩!”平安笑道:“别——开玩笑了,我还能入党?差远——哩!”孙工长笑道:“那你别去!”平安又问:“吴书记真的找我?”“真的嘛,赶紧去——吧!” 平安边走边想:“他找我干啥?”他来到书记办公室门前,敲敲门,书记让他进来关上门,让他坐在对面,看着他严肃地问:“王平安同志,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说实话!”平安一脸迷茫地说:“嗯。”书记问:“你平时业余时间都干些啥?”“帮家里干活。”“干啥活?”“地里活。”“你还有地?”“媳妇家的。”“你成家了?”“喔,就在王家村。”“媳妇是王家村的?”“喔。”“你知道不知道最近电视上说的邪教?”“知道。”“那么——你是不是已经加入那种邪教了?”平安心里一惊,轻声自语:“邪教?”“你是不是在练那种功?老实说!”“没……没练,我练的是……气功。”平安低下头,心里“突突突”地跳着。吴书记盯着他加重语气严肃地说:“有人到派出所举报你啦!你到底练没练?”平安大吃一惊,慌乱地语无伦次地说:“没……没……没有……我练的是气功……”“气功?“也……也是瞎玩儿的……”书记认真地说:“我也不相信你会练那玩意儿,但是我说的不算,这是段保卫科接到派出所通知要拘留你,保卫科给挡住了,说要先调查调查,走,现在你跟我去保卫科,科长在等你。”平安吓得站不起来,一脸惨白,他甚至听得见胸口“咚咚咚”地跳动声。书记看看他,安慰他说:“别害怕,科长只是跟你谈话,你是我们的职工我们还能不保你?”平安这才慢慢站起身来。 平安一路上忐忑不安地跟在书记后面来到保卫科,段党委书记和科长坐在办公桌前等他。科长见吴书记来了,起身让吴书记坐在沙发上,吴书记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让平安坐在对面靠墙的长沙发上,他远远地坐着。书记说:“小王,往这边坐坐,科长和你谈谈。”平安就挪挪身子。科长一脸严肃,一边问一边拿笔记着:“姓名?”“王平安。”“成家还是单身?”“成家。”“家在哪儿?”“王家村。”“几组?”“九组。”“妻子姓名?”“王金梅。”“家住哪儿?”“王家村。”“你和你媳妇都是王家村人?”“我不是,我住在媳妇家。”“哦——你老丈人姓名?”“王世杰。”“王世杰是你老丈人?是村干部?”“喔。”科长露出笑脸,说:“是这,昨天晚上接到派出所通知,有人举报你是邪教分子。你应该知道现在练那种功就是邪教分子,往小处说是违法犯罪,往大处说是反动分子!现在全国正在清理邪教,你如果在练,我们也不敢隐瞒包庇,恐怕人家派出所已经掌握证据,你就老实交代,我们会根据情况跟人家说说,看有没有回旋余地。”平安低头沉默一会儿,说:“我以前确实练过,看到新闻里说是邪教就没再练过。”“你是跟谁学的?还是自己练?有没有参加什么组织?”“我没有参加什么组织,我是自己练的,其实我是当作气功健身锻炼身体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在网吧上网看到的。”“哪个网吧?”“街上网吧都有。”“你确定没有参加什么组织?”科长非常严肃地盯着他问。他肯定地说:“没有,没有,我是健身哩。”“好,今天就到这儿,你得保证你没说瞎话,我们才能跟人家说。”“我没说瞎话,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问……问我媳妇。”段党委书记一直看着平安,这时他对吴书记说:“吴书记,以后咱们在这一方面一定要加强宣传教育啊!这可不是小事,回去以后,不,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切实调查调查,看看还有没有人练?”吴书记说:“一定一定!小王,你要是说的是实话,我们可以给人家说说,只要你从国家禁止以后没练,确实没有参加什么组织,还能说说,我们也不希望咱段出一个邪教分子啊!”科长说:“吴书记说的是实话,咱段要是出来一个邪教分子,那可是要‘冒泡’了!好了,你回去吧!”平安和吴书记出来,科长和段党委书记也出来,科长在平安肩膀上拍一下,别有深意地说:“小伙子,回去跟你老丈人说说。”平安忽然明白,对,跟老丈人说说,老丈人应该有办法。 原来,科长以前因为治安方面的事儿和王家村村委、镇派出所多次联系过,也开过多次会议,都是老熟人。科长和平安老丈人也很熟,知道他和派出所所长肯定能说上话,因此他一听说平安老丈人的名字心里就有底儿了。 平安在前面走,科长和段党委书记、吴书记说了一会儿话,两位书记都微笑着走了。吴书记在后面喊平安:“小王,等我一会儿。”平安转身等书记。吴书记快步走到平安跟前说:“抓紧回去跟你老丈人说说这事儿,抓紧去!”平安问:“现在就去?”“对,现在就去,等人家找你就晚了!我给朱主任说一声准你一天假。”“那我现在就回去。”“抓紧去!说好回来给我汇报!” 平安回到家,家里没人,就去地里找。媳妇和丈母娘在给苹果树上粪,媳妇问他:“咋回来了?”他就给媳妇说了刚才的事儿。媳妇就说:“看看,我早——都说了,不让你练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就是不听,还鼓动我练,练出事儿了吧?”丈母娘心急火燎地说:“赶紧回去给你大打手机,叫你大去找人家说说。”金梅就和平安回去,金梅把平安数落一路:“好好上个班儿就行了,还要练啥功。”“说你多少回了就是不听,想锻炼身体地里有的是活儿”“就算是想锻炼身体,跑跑步就行了,还非得要练啥功。”“就算是练功,在家练练就行了,还非得跑到外边练。”“这下可好了,把你抓走了,还练不练?”“幸好咱大成天在外边跑,还有点儿能耐,要不你找谁说去?”“要啥没啥的,把你抓走了,你不就完了?”平安一声不吭,跟在金梅后面。 其实,平安的确在那种功,而且一直没有停止。因为他已经从结婚前的初步阶段练到中级阶段,已经进入境界领会到练功的好处了,他怎么能停止不练呢?看电视知道国家把它定为邪教,也看到很多邪教分子扰乱社会秩序,非法敛财的案例,单位也在宣传要远离邪教,但是平安想他只是健身,并不想别的,自己悄悄练,谁知道他在干啥?老丈人和丈母娘也问过他练的是啥功?他说是气功,瞎玩儿哩。只有媳妇知道实情,因为他还经常在看那种书。媳妇非常看不惯他练功,经常说他,他总说是强身健体,总比没事儿就去打牌好吧?媳妇也承认打牌不好,见他也只是一个人练练而已,也不影响啥,只是说说而已,并不特别反对。 如果平安只在家练也不会出事,坏就坏在他经常跑到山上坐在树上或者石头上练,被村里一个人看见,那人原来和他老丈人有矛盾,就直接把他举报到派出所,说他已经加入邪教,还拿相机拍了几张照片都交到派出所。那人知道他在机务段上班,就没说他是王家村女婿,只说他是机务段职工。金梅一听出事了,就一个劲儿地数落他。回到家,就让他给她大打手机,平安让她打,她偏不打,平安拿起电话拨通岳父的手机,说了今天的事,并且说他只是健身没有参加什么组织。岳父说,这事不难办,我给所长说说就没事了。记住,不管谁问,你就说你是自己练气功健身,其他的啥也不要说。平安连连答应。听平安和父亲说完话,金梅就去卧室把他的那几本书找来要撕,平安连忙拿出两本说:“这是借郑师傅的,不能撕。”金梅忿忿地说:“赶紧还给他,以后不要再去找他了!”“嗯。”金梅把那几本书一本一本撕成碎片,扔到灶膛一把火点着,烧了。金梅边烧边说:“以后没事儿多干点儿活儿,比啥——都强,不要想些什么精神啊、信仰啊,有啥用?咱平民老百姓想那些干啥?好好过日子就行了!想那些干啥?有啥用?惹出麻烦了,害怕了吧?……”平安看着媳妇“哧——哧——”地一下一下把他的书撕碎,把他的追求、他的钟爱撕成碎片,仿佛在用刀使劲地划、使劲地割着他的心儿。他默默看着,听着媳妇的数落。金梅烧完书说:“赶紧把那几本还给人家!”“人家正上班哩。”“那一会儿去,以后也不要练什么气功了,小心走火入魔!”她看看表,才九点多,就说:“走,去干活儿!”平安就和媳妇去地里。 中午,老丈人没回来。平安吃过饭把那几本书装在提兜里去段里找郑师傅,他趁宿舍没别人时把上午的事和党委书记说的话给郑师傅说了,劝郑师傅以后不要练了,最好把书藏起来或者毁掉。郑师傅点点头,说知道了。平安就回去了。 下午五点多,平安和金梅、丈母娘还在地里干活,老丈人骑摩托车过来,对平安说:“我请派出所所长跟你们段保卫科科长,还有你们车间书记、主任吃饭,你也去。”老丈人说派出所那儿他已经说好,请他们吃饭主要是想让你们领导以后照顾照顾你。 老丈人骑摩托带平安来到街上喜来登酒家,老丈人让服务员先上几个凉菜、五瓶古井贡老酒,又给保卫科科长打电话,催他赶紧来,并问书记和主任来不来?让科长给那两个领导说如果不来就是看不起他!不到十分钟,科长和主任、书记坐车过来,科长介绍见面一一握手,吴书记说:“不知道小王是你女婿,多有得罪,今天我和朱主任做东。”朱主任也说:“今天俺俩做东。”老丈人说:“这是哪里话?我是平安的老丈人,没有及时拜访二位领导就已经失礼了,还能让领导破费?赶紧进,赶紧进!” 进到雅间,几个人说着话,老丈人让服务员开酒,让平安倒酒,平安就给每位领导倒酒,倒得不老练总是洒。老丈人又给所长打手机,所长说一会儿就到。又说了一会儿话,老丈人说:“我去看看所长来了没?”科长也跟着出去看。主任和书记坐了一会儿,也出去迎接,平安也跟着出去。 一辆警车停在路边,所长下来,车就开走。老丈人快步上前,和所长握手说:“高所长大驾光临,幸会幸会!”科长和书记、主任也过去一一握手,寒暄几句,走进雅间落座。老丈人说:“我这女婿年轻,经的事儿少,给各位领导添麻烦了,先让我女婿给领导敬酒!”所长摆摆手笑着说:“小事儿一桩,不足挂齿。”科长也说:“这不算啥事儿。”书记、主任也随声附和说:“没事儿,没事儿,小王本来就不错。”平安给各位领导一一端酒,所长说:“这都是小人诬告,我们也不会听他一面之词,我们会认真调查,不会冤枉好人的。”科长说:“我和书记、主任已经调查清楚,小王就是没事儿练练气功、健健身玩儿的,没练什么邪教功。”书记说:“嗯,小王本来就是个不错的伙计,咋能去信那玩意儿?”主任说:“一般人都是好好上班儿挣钱养家,忙活家事哩,谁一天没事儿去信那干啥?吃饱撑着啦?那东西是个啥?啥也不是、算个屁!”“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老丈人端起酒杯说:“感谢各位领导!没事儿就好!来,我先干为敬!”老丈人说着一扬脖,一杯酒下肚。之后就开始划拳喝酒,老丈人豪气十足,三位领导也是酒场老手。到最后都喝高了,一个个东倒西歪,称兄道弟,胡言乱语,哈哈大笑。平安不多说话,他不适应这种场合,也不会说些应酬话,只专心倒好酒,给领导敬酒,最后他也是头重脚轻,和老丈人打的回去,老丈人打电话让金梅把摩托骑回去。 第98章 得意又深沉 程亮正开着车,听见传呼“滴滴滴”响,拿起一看,是赵女士留言:如果有空儿请回电话。他放下传呼继续开车。在一个小站停车时,程亮想去信号楼给雅芳回电话,他拿起无线列调问车站啥时候开车?叫了两遍没人应,他也不敢去。他想想算了,估计也没什么事儿,下班再打吧。他提着洗衣粉水桶,拿着棉丝去擦他的“小片荒儿”。刘机长擦司机室顶板、“前脸儿”。 干完活,车站还没通知开车。刘机长说:“歇歇吧。” 他俩就坐在椅子上说话。刘机长说:“司机这活儿是个操心活儿,想干好也不简单!从出勤、挂车就开始预想,预想下一步要干啥,应该咋干;一开车,就要集中精力,精心操纵,切忌分心随意,马马虎虎,啥时候操啥心必须要操到,一不小心就要出错,稍不留神就会酿成大祸;意外情况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有些意外几年、十几年都不会遇到,有时候刚上班就能遇到。开太平车谁都会开,关键是遇到意外、突发情况能不能处理好,平时多看看规章、应急故障处理,练兵千日用兵一时,业务技能强遇事不慌张。”“嗯,嗯,师傅说的太对了!”程亮口服心服。刘司机长又说:“干咱这儿不出事儿是不可能的,一年、两年不出事儿正常,五、六年、成十年不出事儿就不容易了!学好业务很重要,积累经验更重要,实际情况往往很复杂,跟书上的条条框框有很多出入,不能死搬硬套要活学活用,不然自己要吃亏,一定要跟老师傅多交流多学习;跟领导搞好关系很重要,见人家大班长、值班员、地勤都要客气点儿,有机会就得拉拉关系,咱用上人家的时候多,人家用咱的时候少,有时候人家给咱‘抬抬手’、帮咱说说话,咱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不好听话,人家都——能管住咱,赖好使个坏都——能坑住咱!我说这你能明白不?”“明白,师傅说的太对了!”程亮连连点头。刘司机长又说:“干司机要胆大心细,没事时要怕事,出事后不要怕事,要积极处理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对对,师傅说的太好了!”程亮连连点头。 刘司机长微笑着问:“今天给你说的是不是太多了?”程亮真诚地说:“不多,不多,这都是师傅的宝贵经验,能给我说真是求之不得的!”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就试探着问:“王师傅那人从小就是那脾气?”刘机长说:“肯定不——是嘛!他刚上班那会儿并不是那样的——其实他也是个好人。”刘机长停顿一下,又说:“他刚上班那会儿也是十分好学、积极上进的!考司机那会儿刚上电力机车,那会儿人都好学,一退勤经常去教育室请教老师,他尤其好学,背书经常背到半夜,把电路图贴在宿舍墙上一睁眼就背,常用规章背得滚瓜烂熟,随便提问,号称‘问不倒’哩!” “那咋变成现在这样了?”“遭人陷害——了嘛!”“遭人陷害?”刘机长低声说:“这个不能乱说,我也是听别人说,咱俩这是闲谝哩,我给你说说,你听听就算了,不要给别人说,”刘机长看了程亮一眼,程亮说:“那当然,那当然。”刘机长继续说:“他得罪的是原来的车间人事口汪主任,现在已经退休了,人家不退休他还干不了司机哩。他考司机那会儿,人家是他的队长,他人长得比较英俊,那时候不知道谁介绍和人家闺女谈对象,本来是多好的事儿,考了两次就考上司机,正准备单独哩,他跟人家闺女闹矛盾吹了,本来不是第一个也是第二个单独,这一吹就没戏了。据说是因为那闺女背后还和别的有妇之夫乱搞,让他发现了,据说他质问人家人家还理直气壮地说接受不了就拜拜,他一气之下就真的拜拜了,这一拜拜就坏事了!那闺女给人家老爹说他跟人家谈完全是为了能考上司机,这一考上司机就把人家给一脚踢开。人家老爹能咽下这口气?人家能不给闺女报仇?听人说那汪主任背后给人说,只要他干一天主任他就别想单独!也怪他不聪明,就是要分手也要等单独后再分手,一单独他不可能再把他撤了吧?就是主任也没恁大权利。司机单独得车队往上报,车队不报你你又没人帮,车间是不会想到你的。”程亮说:“他可能也是年轻气盛、受不了气!”“对。”刘机长笑笑,又说:“你是不知道,家属区的‘花花事儿’多——着哩!”程亮看看师傅,笑笑没有再问。刘司机长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人不能不理智。千万不能得罪领导,咱啥时候都攥在人家手里,人家有权,有权就能‘捏人’,人家想‘捏’咱太容易了!”“对对对,要不都想当领导哩!”“你王师傅要是有你一半儿他也不会混成这一步!”程亮笑着说:“这都是靠师傅指点哩!”刘机长继续说:“你王师傅性格本来就内向,以后越来越内向,几乎不跟人打交道,后来那个张师傅给他介绍了个后山农村媳妇他也愿意,农村媳妇对他很好,一结婚也变样了总是偏爱她自己家人不管他家人,他不爱吵架也不会吵架,又说不过媳妇儿,经常生闷气,就越来越孤僻。他本来是前途大大的,一生就毁在一个女人手里。”程亮不无感叹地说:“都说坏男人多,其实坏女人也不少啊!”“最毒莫过妇人心!”“嘿嘿,对对对。”程亮颔首笑着说,其实这时候他心里也正如打翻了的五味瓶。他靠在椅子上,望着外边陷入沉思。车站通知试风开车他都没听到,刘机长拍拍他,他问:“干啥?”刘师傅问:“想啥哩?车站让试风哩!”他这才听到车站叫他们这一趟,他连忙拿起电话回答。试好风又等了一会儿信号才好。 入库退勤已经九点多,程亮去待班室给雅芳家打电话。雅芳母亲接的电话:“是小程啊,这一段时间是不是很忙?”程亮说:“这一段时间一直在考司机,得下劲儿背书下劲儿练哩!收到短信那会儿还在路上,现在才刚退勤。”雅芳母亲说:“年轻人事业为重对着哩,有空儿了来家坐坐。”“好,雅芳明天上班不上?”“雅芳后天上白班。”“那明天她有事儿没?”“她明天——没事。”雅芳在旁边一个劲儿给母亲摆手示意让母亲说“不知道”或者“明天再说吧。”可是母亲看看她还是说出实情,把雅芳急得真想夺过电话。母亲继续说:“明天你来找她吧。”程亮说:“好。”雅芳母亲放下电话说:“你呀——以后少摆点架子吧!” 第二天早上,程亮看到传呼上他的计划是十八点二十,就起床换好衣服吃过饭给雅芳打电话,雅芳接了电话问:“今天有空儿了?”程亮说:“今天没事儿,去逛街吧?”“去哪儿?”“就去街上转转吧?”“行。”程亮就去雅芳家门口等她。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半个多月了,如果不是昨天收到她的短信他是不会主动约她的,他就是要杀杀她的傲气和任性。不过,这两次见面雅芳的态度有所变化,甚至有点儿客气。程亮见她还没出来,就拐个弯儿去别处转。转回来还没看见她,刚转过身走了三步,听见雅芳叫他:“哎,程亮,你去哪儿?”他转过身说:“喔——那边有个公厕,我去方便一下。”雅芳说:“哦。”程亮走到公厕门口转身回来,雅芳显然有点着急了,跺着脚转着圈。程亮走过去问:“着急了?”雅芳说:“没事儿,不急。”雅芳显然是经过特意打扮的,纹丝不乱的马尾辫后面扎了个大红纱巾大花,艳丽夺目,穿着一件米黄色羽绒服配上亮黑色西裤,很有档次。程亮问:“这件羽绒服是刚买的?”“喔。”“多少钱?”“三百六。”“‘雪中飞’的?”“喔。”“名牌就是不一样,看着就是不错。”“那当然——了!”雅芳昂着头又显出一身傲气。她问:“去哪儿转?今天是去买东西还是玩?”程亮问:“你说呢?你还买衣服不买?”“不买了。”“那我想买一身保暖衣,你帮我看看吧?”“行么。”“你要不要?”“不要,我有保暖内衣。”“也是刚买的?”“喔。” “啥牌子的?”“南极人。”“名牌,感觉咋样?身上热不热?看电视广告说穿上保暖内衣都不用穿棉外套了,是不是?”“不行的,还得穿棉衣。”“女孩儿怕冷。”“男孩就不怕冷?”“比女孩耐冷吧。”“大冷天光穿保暖内衣还是不行。”“我有棉衣服,刚上班那年买的,也是名牌。”“几年了?”“两年多了。”“都快三年了,还不换?”“还好好的,不用换,一件棉袄还不穿个三五年?”雅芳不说话了。走了一会儿,雅芳问:“你考上司机没?”“考上了!终——于结束了!过去听师傅说‘考一回司机脱一层皮’我还不信哩,考过一回才真信了!那真——是脱一层皮啊!”“你是说你受苦了?”“那——当然了!你都没发现我瘦了一圈?”“喔,好像是瘦了。开火车难不难?”“不难,去年我师父就开始教我练了。”“哦,那以后还忙不忙?”“不忙了。”“要看衣服还是去市里,这儿的款式少。”“行,那就去市里。” 市里百货楼的衣服真是多,整个二楼、三楼都是衣服,各种款式,各种档次的比较齐全。程亮选好一身南极人保暖内衣,要价一百八,讨价还价一百六买了。 从百货楼出来,天空阴暗,寒风嗖嗖。雅芳戴上帽子说:“真冷!”程亮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了,就去吃饭。二人就找了一家饭店,各要一碗牛肉烩面吃了。 吃过饭,程亮买了两瓶绿茶给雅芳一瓶,说:“我害怕提前叫班,回去吧。”雅芳嘟着嘴斜着眼看着程亮问:“叫班再回去不行?”“不行,一叫班最多就剩五、六十分钟了,得等车,下车还得走到机务段,时间紧张。”“哦。” 二人坐上公交,车上人很多,只有前后三个空位儿,二人分开坐下。回到金川县,程亮还没叫班。雅芳看见一家新开的网吧,就问:“你没叫班吧?”程亮说:“没。”“玩儿电脑吧?”程亮说:“玩儿电脑?”他本想说他只在考司机以前玩儿过一次电脑,不太会玩儿,却没说出口。雅芳又兴奋地说:“玩儿电脑可——有意思了!能玩儿游戏、看电视电影,还能听歌打牌。”程亮硬着头皮说:“行,那就进去玩儿玩儿。”走进网吧,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响,夹杂着“哎呀!”、“真是的!”、“太好了!”、“真倒霉!”、“咦——?”、“妈的!”等等类似的感叹声。正好有两台电脑没人玩儿,却不紧挨,中间坐着一位小学生在玩儿武侠游戏正玩儿得起劲儿。程亮在他肩上轻轻拍一下,指着他旁边的电脑对他说:“小同学,你能不能玩这个电脑,我俩想挨着坐说说话。”那位小学生抬起头白了他一眼,继续玩游戏,不再理他。程亮气得干瞪眼,雅芳说:“没事儿,咱俩各玩各的。”说着已经坐下打开电脑。程亮也坐下打开电脑,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点击浏览器,没反应,又点,还是没反应,看看旁边一个看着像是中学生的青年正在玩儿一个枪战游戏就问:“唉,同学,这电脑咋打不开呢?”那位中学生看看他轻蔑地笑了一下,继续玩游戏。他顿时感到一阵羞辱,脸上一阵热乎乎的。 他看看雅芳,雅芳戴着耳机正专心地玩儿着打牌。他一着急就连续点击另一个有“搜狗音乐”四个字的图标,竟然慢慢出现一个页面,有各种音乐歌曲的名称,看了一会儿,他才看见一个三角符号想起来可能是播放按钮,就点了两下,就响起一阵音乐,他也戴上耳机,听了起来,感觉真不错,就专心听了起来。听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不想听了,就点击双竖线符号,关了音乐,却忘了怎么关页面,看了一会儿也找不到。忽然,他看见旁边那个青年在右上角点了一下,游戏就关了,又点了另一个游戏。他忽然想起来,想关页面应该点击右上角的麻叉,想打开软件应该双击。他就双击浏览器,渐渐出现一个页面,有很多新闻标题,他就随便点击看新闻。头条新闻都是和澳门有关的,听说澳门是个世界赌城,在那儿遍地都有赌博,不管是什么赌博都是合法的。想想也真是,国家治理也是根据实际情况的。如果国家收回澳门就全部禁止赌博,那就不可能进行治理。还有和澳门第一任行政长官何厚铧有关的。何厚铧是澳门大资本家,不是资本家根本不可能当上第一任行政长官。还有关于邪教的,有一个人揭露邪教害人敛财的真相。他想,为啥竟然有那么多人敢跟政府作对?除了新闻还有娱乐八卦、历史趣闻、男女情事,等等。程亮看到一张美女图片一点,就看到一张张泳装图片,一个个美女艳丽风骚,摆弄各种姿势,撩拨人心。他连忙关了,看看四周没人注意他,雅芳正在专心玩电脑。他忍不住又点开看,看着看着却不动了,他去叫老板,老板过来按了两下,好了,看看电脑,看看他,笑了笑走了,他就一阵脸热。他刚坐下忽然发觉新买的衣服不见了,四处看看,发现掉在椅子下面,就连忙拾起来。吓人一跳!要是玩电脑却把新衣服弄丢了,那真是太不划算了!他看看表,已经四点多了,时间过的真快!他觉着还没咋看哩,三个小时就过去了!又看了一会儿,已经五点多,他起身站在雅芳身后,雅芳正在给一位“小姑娘”化妆。程亮说:“五点多了,该吃饭了吧?你饿不饿?”雅芳一看表说:“这么快!让我把这一关玩儿完就走。”程亮就看她玩。 从网吧里出来,发现下雪了,雪花如碎屑飘落,轻无声息。程亮问雅芳:“你经常玩儿电脑?”雅芳说:“嗯,玩电脑真有意思,时间也过得快。我大姨家有电脑,我有时候去她家玩。我爸说也准备买个电脑,买个电脑就能想玩儿就玩儿啦!”“买个电脑得多少钱?”“不知道,得五千吧,好的得一万吧?唉,你刚才玩儿啥了?”“听听歌,看看网页。”“那多——没意思!玩儿游戏嘛,玩儿游戏太——有意思了!一会儿再去玩儿吧?”“还去?”“那——干啥?”“你想吃啥?”“吃——我也不知道吃啥?你想吃啥?”“我想喝点汤,这会儿渴得很。”“哎呀!你一说我也觉着渴了,嘴唇都干得快裂了!”“我记着那边有家馍菜汤店儿,咱去那边吧?”“好。”他俩走到那边,馍菜汤店却关着门,门上贴着一张纸写着:家里有事,临时停业。程亮说:“去公寓吃吧?只有公寓有馍菜汤了。”“哪个公寓?铁路边的司机公寓?”“嗯。”“人家卖给咱?”“卖嘛,咋不买?俺们经常去吃,那里面干净又实惠。”“行,跟你去一回。”二人来到公寓,程亮买了十块钱饭票,要了两个菜两碗稀饭,三个馒头。他先把稀饭端到一个餐桌上,又去洗碗处拿了两双筷子。二人很快喝完稀饭,程亮说:“还要不要?我还想再喝一碗。”“我也要。”程亮就去再要两碗稀饭端到雅芳面前。这时候,餐厅里吃饭人比较多,高个子雅芳很是扎眼,很多人都向雅芳投来一瞥,雅芳心里美滋滋的,高傲地扬扬头,又开始喝稀饭。她喝了不到一半,说:“我不想喝了。”程亮说:“那一会儿再喝。”服务员在窗口喊他俩的菜好了,程亮就去端菜。 吃完饭,二人出来,程亮问雅芳:“这里咋样?”他害怕雅芳不乐意肯定要说“以后再也不来了!”谁知雅芳左右微微转转头,又扬扬头,“嘿嘿”笑了两声说:“还不错吧,为啥没看见一个女的来吃饭?。”程亮看看她,说:“司机都是男的,司机公寓咋会有女的?”“哦——明白了。”雅芳“嘿嘿嘿”又笑了。程亮看她一眼,不知道她为何而笑。走了一会儿,雅芳问:“去哪儿?”程亮说:“跳舞吧?”雅芳说:“我还想玩儿电脑。”程亮说:“都玩儿一下午了,还去?玩儿电脑时间长费眼,我现在觉着两眼还有点儿困。”“那去哪儿?”“跳舞吧?”“那好吧。” 舞厅刚开门,里边只有两对儿男女在滑着舞步,轻盈潇洒。程亮和雅芳跳了三曲,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个瘦高个子卷发男青年走过来哈哈笑着问:“雅芳,今天有空儿来跳舞了?跟我约好的吧!”雅芳笑着说:“一边儿去,我可没约你!”“那就是咱俩有缘份儿啦,来,跳一曲吧?”他说着很优雅地弯腰伸臂,笑容可掬地邀请雅芳。雅芳有点儿迟疑,不想去又不好意思拒绝,她看看程亮,程亮微笑着不说话。“卷发男”一直弯着腰伸着手,雅芳就起身和他搭肩握手,滑入舞池。“卷发男”非常兴奋,和雅芳说笑不停。程亮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想走又觉着不合适。一曲结束,雅芳和“卷发男”过来坐在程亮对面。雅芳给程亮介绍:“这是俺们单位的。”程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卷发男”故作惊讶地问:“你俩认识?”雅芳说:“废话!”“卷发男”说:“我刚才看你俩没说话,还以为你俩不认识呢!”雅芳说:“去!不认识能坐在一块儿?”“卷发男”笑着说:“不认识都不能坐一块儿了?你坐公交都不能跟别人坐一块儿?”雅芳笑着说:“你净说些废话!”“卷发男”问程亮:“你是哪个单位的?”程亮说:“机务段。”“干啥的?”“跑车。”“哎呀,跑车的真不行,太——辛苦啦!上班没个点儿,下班也没个点儿,没——日没夜的,工资又不是太高,还得擦车,弄得两——手油泥、一——身黑,回来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啥也干不成,连民工都不如——!”程亮说:“跑车是个苦差事,司机就是个车夫。”那人又说:“远看是个要饭的,近看是个烧炭的!哈哈哈……”程亮问:“你在电务段是干啥的?”“卷发男”得意洋洋地说:“和雅芳在一块儿,俺俩的活儿特别轻松,一点儿也不累,工资也不少!”程亮不再说话,看着别处。一曲音乐响起,“卷发男”又站起来优雅地弯腰伸手邀请雅芳,雅芳看一眼程亮,程亮仍然看着别处,不知道想些什么。雅芳就又和“卷发男”跳开了。程亮故意不看他俩,看别人跳舞。他想,我才不能生气哩,一生气就失去风度了!尤其不能生雅芳的气,反而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这样才能好好打压雅芳的傲气,他甚至要感谢“卷发男”哩。他想,我也可以邀请别的女孩儿嘛。他四处看看,看见斜对面坐着一位女孩儿,就过去邀请,那女孩儿看看他,站起来轻轻和他握手搭肩。女孩问他:“你是机务段的?”程亮说:“嗯。”“开火车的?”“嗯,你咋知道?”女孩儿笑道:“你猜?”“你见过我?”“你真聪明!”“你一个人来?”“当然不是。”女孩儿问了他很多关于火车司机和铁路的问题,他都一一回答。一曲下来,他俩在沙发上相对坐下休息,雅芳过来紧挨着程亮坐下说:“我累了,回吧。”程亮就和她出来。 雪似乎不下了,偶尔有一片、两片雪花在眼前飘飘落下。雅芳问:“你认识那女孩?”“不认识。”程亮如实回答。“我看你俩谈得挺热乎的。”雅芳的话有点儿酸溜溜的。虽然她并没看程亮,看看前边又扭头看看旁边,但是程亮仍然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波澜。程亮说:“也没说多少话,她说见过我,我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默默走了一会儿,雅芳说:“刚才俺单位那个和我不在一块儿上班,以前是一个班组的。”程亮说:“哦。”“他比我上班早好几年哩。”“哦。”“他可能都快三十了,听说以前去过那种地方。”“哪种地方?”雅芳很难为情地低声说:“就是那——种地方嘛!都让警察逮住了!”“哦——”“你咋总是‘哦’呢,不想跟我说话?”“没有,你说我听嘛。”“你是不是生气了?”“没有,我生啥气哩?你同事请你跳舞这很正常嘛!”“好,你不生气就好——我本来都不想理他。”“嗯,没事儿,跳个舞嘛,这没啥。”走到雅芳家大门口,雅芳摆摆手,和以前一样说:“拜拜。”不过不像以前那样随便,语气多了一些郑重。程亮也说:“拜拜。”雅芳就回家了。 程亮心里比较得意,他想雅芳今天肯定领教到我的魅力了吧!老子随便一挥手,就有女孩儿跟在身后!而且都是漂亮有气质的!他想起那个女孩儿,她说她见过我,肯定是机务段附近的,肯定是见过不止一次两次,他也觉着好像在哪儿见过,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个子不高,长得很秀气,脸颊白皙,乌发秀眼,黑亮闪光,轻轻一笑,两个小酒窝很迷人,说话温柔悦耳,肯定没有雅芳的高傲蛮横、盛气凌人。不过,雅芳今天明显“焉儿”了许多,程亮心里就有一种胜利的自豪感。 回到段里,程亮去运转室看计划才知道他们车备了,他就说咋没叫班呢。 卿宝一个人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围城》睡着了。程亮一开门,他就醒了。卿宝揉揉眼问程亮:“程大车,又去浪漫了?”程亮掷地有声地说:“对,又去浪漫一回!那个女孩好像在哪儿见过,我想了一路还是没想起来!”“又钓了一个?”“对!”“跟电务段那个吹了?还是脚踩两只船?”“没——我咋能那样?这个只是跳了一次舞。” “今天一个人去舞厅‘吊膀’了?”“啊——就是,一——个人去的!现在——《围城》研究得咋样了?有何感想?”卿宝沉默不语,假装睡着。程亮说:“‘情种’越来越深沉了!”“哎——!”卿宝长叹一声说:“不深沉都不行啊!生活把人变得越来越深沉了!”程亮走到卿宝跟前,看看他一脸认真地模样,就说:“真是深沉了!” 第99章 好好表现 车队学习会上,书记先念了一个通报,是又一班儿放风了。是一位老师傅的防溜放风,老师傅说听见防溜报警就赶紧按,不管用嘛!书记说,不管用为啥不再按?肯定是没按住没按响嘛!得按响才管用的!老师傅不说话了。 书记又念了一起事故通报,是外局一起列车溜逸事故,一班儿司机、副司机都睡着了,整列车往后溜,一直溜到上坡道地段才停下来。书记说,可怕不可怕?如果后面有车,会是啥后果?以后要上一种缓解防溜放风功能,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严重后果了。 接着,书记念了一份重要活动通知:从明年元月份开始,全局开展文明职工竞赛活动,每名职工本月违章违纪不超过三件,也就是扣钱不超过三十元含三十元的为文明职工,奖励三十元,扣钱超过三十元的为非文明职工扣三十。每个月的违章违纪都要公布,每个车上都要贴一张表格,公布每个人的竞赛结果,本月文明职工得一面“小红旗”,非文明职工空白。连续三个月得文明职工的奖励五十元,本年度十个月以上被评为文明职工的可以参加车间年度文明职工竞选,被评为年度文明职工的,车间、段上将给以重奖,车间文明职工前三名的是车间先进个人,参加段上先进个人评选。机车组之间也统计评选,年度前三名为文明机车组。书记说,这一项活动的目的是减少违章违纪,减少事故的发生,要求每名职工牢固树立违章违纪害人害己,有安全才有效益,违章违纪不一定造成事故,但是任何事故都是违章违纪造成的!最后,又说了一个好消息,从明年元月份开始,要涨岗位工资,大家就都很高兴,有人问涨多少?书记说,可能是二百。有人就说太少了,涨一回还不涨个三五百?书记就说,能给你涨就不错了,不要得寸进尺。 程亮心想,一定要当上年度文明职工!学习会结束,他并不急着回宿舍,在车队一边翻看事故通报和文明职工的评选办法,一边等着队长是否有什么活儿让他干。有几个老师傅在问岗位工资到底能涨多少?一位老师傅说他最近就没和谁一班儿过为啥和他有违章了?另一位师傅说他那天在家都没叫班咋都有违章了?书记说可能是登记错了,可以去楼上找,查一查。 几个人走后,书记对程亮说,今年给你报一个“司机好助手”,车间已经同意,这也是你刘司机长极力推荐的。程亮连说:“谢谢,谢谢!”。书记说下个月车间准备搞一个“严格要求遵章守纪争当文明职工”的演讲比赛,让他写一篇稿子准备参加。他说:“得靠书记队长指导哩!”书记看他一眼说:“好好努力——,明年争取单独,带伙计!”他谦笑着说:“去年考上的还没单独完哩,能轮上我?”队长别有深意地说:“好——好干、好——好表现就有可能,明白不?”程亮点头哈腰地笑着说:“明白,明白。”书记说:“明白就好!”程亮微笑着连声说:“谢谢,谢谢领导指点!” 回到宿舍,卿宝不在,他就拿出稿纸开始写演讲稿。写了几句总觉着不行,拉了重写,终于写完一段,一看表已经十一点了;挠挠头,仰躺一会儿,继续写,又写完一段儿,一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就去食堂吃饭。 程亮打好一份儿饭刚坐下准备吃,看见李伟也进来。李伟买好饭坐在程亮对面,程亮问:“你们明年开始评文明职工不?”“评——嘛,全路局都评。”“你们违章项目不多吧?”“咋不多?一点也不——少!没戴安全帽扣二十,戴的不标准扣十块,每次定检技术科都在车上出活,一个没‘逮住’扣十块。”“你们是不是要考技术员?”“可以考,但是技术科就那几个技术员,不需要恁多。”“考技师不考?”“考嘛,但是有名额哩,不像你们都能考司机,没有你牛逼,司机也考上了,一次过关,前途无量啊!”“啥无量不无量的,瞎混的!”“别谦虚啦!谁不知道你现在是最牛——的?”“有啥牛的?”程亮笑着说:“听说下个月要涨岗位工资没?”“说了,都要涨。”“涨多少?”“没你们多,你们涨一百我们涨五十,你们涨二百我们涨一百,没你们牛——嘛!”“俺们熬夜、擦车那会儿你咋不说?”李伟笑道:“我想熬夜擦车熬不上嘛!”“让你拱地沟你拱不拱?”李伟呵呵笑道:“拱——嘛。” 这时,程亮看见吴丽红也一个人拿着饭盒走进来,吴丽红好像也看见他俩了,只是装作没看见,神情黯淡地远远走过去。程亮指一下她的背影小声问:“她咋也来了?”李伟小声说:“闹离婚哩!听说那个‘吴先进’好赌,俩人经常吵架。”吴丽红买好饭一个人快步回宿舍,程亮若有所思地说:“她那时候要是跟志峰结婚就好了。”李伟微笑着说:“跟志峰?跟志峰去上海?”“她要是跟志峰结婚,志峰就不会去上海了。”“这是你——想哩,志峰会听她的?”“肯定会。”“你就这么肯定?”“肯定。” 程亮和李伟回到李伟宿舍,程亮想起平安,就说:“平安现在最幸福。”李伟说:“人家现在也是‘大红——人’了!”“大红人?”“你想哩,人家老丈人在王家村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哩!”李伟不无嫉妒地说。“哦——”程亮当然明白,他说:“不过,平安好像不喜欢接近领导,是领导主动抬举人家哩!”李伟想到自己千方百计去拉关系,才攀上一点儿关系,得到一点儿照顾,平安却一点儿也不费劲儿就得到领导的关照。想到这一点儿,李伟真的是嫉妒平安。唯一庆幸的是平安的关系没有他的关系“硬”。这时,程亮的传呼响了,程亮一看就说:“叫班了!这么快!我昨天晚上半夜才回来的,他们折返了吧。”“叫你挣钱——哩,你还不愿意?”程亮看时间不早了,就去食堂再买份儿饭。李伟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去上班。 下午,李伟下班后并不着急回家,他甚至不想回家。因为最近有件烦心事儿让他很是心烦,就是上次从朝阳回来途中遇到的那位初中女同学现在回金川开店了,她让她父亲托人来提亲了!偏偏他父母看过女同学的照片,问过她家的情况后,不知道为啥还看上了,非得让他跟人家谈。说实话,他也不是看不上她,而是他不愿意找做生意的,做生意的光知道忙生意,没时间做家务管孩子,家里事还得靠他。他想找的是上班的,或者不上班只要人好、家里有“背景”的也行,最重要的是有“背景”。他父母却说一个上班一个做生意好,万一他将来失业了或者是他退休后还有生意;说他现在又没合适的,先谈谈,了解了解嘛。其实,李伟心里是有合适“目标”的,只是他没对父母说,因为他只是“单方面”而已,“八字还没半撇”哩!他还不知道怎么去接近人家,或者托谁去说和,这些天他一直悄悄搜集关于她的信息。只听说她是大学生,分在党办。刚上班就分到党办肯定是有一定关系的。他想,自己也可以主动追求。于是就千方百计找机会接近她,然而却始终找不到机会,总不能直接走到人家跟前提出要求吧?他躺在床上望着屋顶想着心事,忽然他想到吴丽红,对,就找她!他应该能帮我!想到这,李伟心里一阵兴奋,他“腾”地一下子坐起来,对着镜子梳梳头,就下楼去找吴丽红。 李伟一边下楼一边想见到吴丽红怎么说。刚下到一楼,就看见前面一男一女在前面走。那女的正是他心中的目标,那男的看着怎么恁像大强?!再看看,可不就是“大个子”大强嘛!大强比起平时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一头黑发纹丝不乱,一件夹克棉衣合体干练、一双白色旅游鞋刷得闪闪发光,二人很快就拐个弯出去了。 李伟只看见他俩的背影。他愣愣地站着发呆,他昂扬的心劲儿瞬间跌入万丈深渊——晚了!让大强这小子捷足先登了!这小子怎么抢到手的?算了,回家! 李伟的目标是一位新来的女大学生,跟大强一班儿的白师傅的老家和她是一个村的,前些天她父母托白师傅给她瞅个对象,白师傅就把大强介绍了。他给大强说:“人家可是翟段长的侄女,又是大学生,人家能不能看上你就看你的本事了,你要是哄不住人家,可不要怨我,以后可不能再去赌了,可不能给人家说你赌钱,就是打牌也不要经常去,好好表现表现,好好琢磨琢磨咋样才能抓住人家那心!”大强连连答应说:“一定好好表现!一定!”。 大强的确很上心,下定决心,革心洗面重新做人,不再打牌。不打牌又难受,强忍十天又去打牌,只是晚上和礼拜六、礼拜天不再打牌,到汉康又去打牌,只是不打钱。在宿舍没事儿就经常坐在床上踩在凳子上“唰唰唰”地刷鞋,同宿舍的闫师傅说:“小李,不敢再刷了,再刷就刷烂了!”大强边刷边说:“没事儿,刷烂了换新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衣服新鞋是张军帮他在汉康挑选的,张军说:“大强本事不小啊,把大学生都挂上了!”大强说:“大学生咋了?老牛逼?照样不得——”“不得啥?”“不得——跟在咱身后?”张军哈哈笑道:“我还以为是被你压在下面哩!”大强哈哈笑道说:“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张军就伸出大拇指说:“你比她还牛!”大强说:“那——当然啦!”张军问:“人家刚分来就到党办肯定有啥关系的吧?”大强说:“是翟段长的侄女。”张军说:“那你可得好好抓牢,以后你的前途可是大——大的!”大强说:“啥前途不前途的,我可不想当什——么官儿、什——么长。”“嘴上不想心里想。”“哪儿都不想!”“别虚——伪了!想——就想嘛!”大强一急,就大声说:“你再说——我就跟她拜拜——!”张军看他认真的样子,就连忙说:“好好好,就当我没说。” 今天晚上是大强和翟英丽第三次约会,大强觉着她也不是多么高深的人,她也是农村人,长相一般,当然和大强绝对般配,说话也很平和,并无高傲之语。她的舞姿很熟练优雅,大强长时间不跳舞早已生疏,他感觉有时候是英丽在带他。大强两次踩住英丽的脚,三次绊住英丽的腿,他很不好意思,红着脸说:“对不起,对不起!”英丽只是微笑着说:“没事儿。”英丽问大强:“平时不经常跳舞吧?”大强如实回答:“没咋跳过,又没有对象,跟谁跳?”“那你平时歇班儿都干啥?”大强很无奈地说:“干啥?没事儿干嘛,打牌、睡觉。”“哦。”“你打牌不打?”“有时候也打。”“你是哪个大学的?”“河大。”“哪个?”“河南大学。”“你们一块儿来的有几个?”“就我一个,有一个来了又走了。”“去哪儿了?”“不知道,我不认识。”“你们一块儿来的都不认识?”“不认识,不一个班,只在分局报到时见过,来这儿报到的时候没见。”“哦,那你一个人也真孤——单!”英丽笑笑说:“也没啥孤单的,到哪儿都有朋友呀。”“那倒是。”今晚,大强不想跳舞,他怕再踩人家脚很不好意思,他本来也不喜欢跳舞。吃过饭,他就说:“街上开了两家网吧,咱俩去网吧玩儿吧?”英丽高兴地说:“好。”大强又说:“我还不太会玩电脑,你教我吧?”“行。” 一家网吧里只有三个空位都不挨,又去另一个网吧,里面有几个空位儿,他俩就坐在紧挨着的两个位置。大强的确不太会玩电脑,以前来过几次,但是不会玩,也没人教,就不再玩了,他觉得电脑太复杂了,好玩儿但是不好学。现在终于有人教了,他就抓住机会问这问那。他先让英丽教他玩儿打牌,英丽说:“打牌很简单,你只要多玩儿玩儿就会了。”她打开一个打牌游戏,让大强看她一步步打开,又给他讲怎么玩。大强很快就学会了,他哈哈笑着说:“这不难嘛!”玩了一会儿,他又打开一个警匪游戏,让英丽教他玩。英丽正在和别人聊天,大强问:“你在玩儿啥?”英丽说:“聊天。”“电脑上也能聊天?”“能啊,上qq就能。”“跟谁聊天?”“随便聊嘛,我也不认识。”大强想,你跟我在一块儿,还和别人聊天?他就有点儿不高兴了。他问英丽:“你玩儿游戏不玩儿?”英丽说:“有时候也玩儿。”“你平时经常玩电脑不?”“经常玩儿,在宿舍没事儿。”“你打字真快!”“一般吧。”“你是用拼音打字不是?”“不是,五笔。”“哦。”英丽边说话边打字,打字的手不停地在键盘上敲击,“你打字真快!你们在学校练过吧?”“练过,还比赛哩!”“不及格是不是就不让毕业?”“没,这个是选修课,可以不学。”“哦。”大强想问英丽和谁聊天,却不好意思问。他玩儿了一会儿游戏,看看英丽边看电影边聊天,他忽然想,和她一块儿看电影吧?就凑到英丽面前问:“看啥电影?”“《绝代双骄》。”“武侠片?”“嗯,武侠言情。”大强也看了起来。英丽说:“你看你的电脑嘛。”大强说:“就看你的吧,我不会找。”英丽停止聊天说:“直接搜索嘛。”大强看英丽有点儿生气,就说:“我不会。”“直接搜索也不会?你不会打字?”“不会嘛。”大强看着英丽,说的非常诚实。英丽看看大强,也许是大强的坦然征服了英丽,英丽笑了笑,说:“那好吧。”就和大强一起默默看起电影来。大强想摸英丽的手,看看她,抬抬胳膊又放下来,一直到看完电影,他始终不敢摸。电影看完,英丽伸伸双臂说:“不早了,回吧。”大强说:“好。” 二人出来,英丽身子一颤说:“冷!”大强想搂住她,看看她却不敢搂。回到段里,大强说:“去足球场转转吧?”英丽说:“不去了吧,我明天想早早坐车回家哩。”“嗯。”大强只好作罢。 第100章 雪天登山 星期六早上六点多,平安起床一看,窗外隐约可见一片素白——下雪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降临人间。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差不多和鞋面一样高,山野全部换上洁白的新装。雪花仍然纷纷扬扬,不紧不慢。 平安上个厕所回到屋里,金梅还在睡觉,平安对她说:“我出去转转。”金梅眼也不睁应了一声,平安就出去了。他想,郑师傅应该会出来的。 果然,出门不远,拐过一个弯儿,他就看到前面小桥上一个人戴着白色线手套正在活动身体,正是郑师傅。他走过去问:“师傅冷不冷?”郑师傅说:“不冷,越怕冷越冷,越不怕冷越不冷。”“师傅说得好!”郑师傅说:“这场雪下得好啊!真是难得啊!”“是啊,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啦!”平安边活动身体边问:“师傅,今天还上山不上?”郑师傅反问他:“你说上不上?”“……”平安沉默片刻说:“只要师傅上,我也上。”郑师傅微笑着说:“我上你才上?你是年轻人呐,还要我带头?”平安不好意思笑了,他挠挠头说:“我是怕师傅摔着。”“怎么?怕我连累你?走,上山——!我倒要让你看看我这老胳膊老腿还硬不硬!” 二人就一步一步向山上走去。平常礼拜天平安和郑师傅都要上到山顶,从另一个山头下来,回到家已经八点多或者九点多。今天,平安本想着郑师傅不会上山,活动活动就回去了,没想到郑师傅还要上山,他就跟着上。 雪花纷纷扬扬,山野素静。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一步踏出一个深脚窝儿。郑师傅在路边拾起一根棍子说:“三足鼎立,这就不会摔倒了!”平安也拾起一根棍子。郑师傅问平安:“你说——今天咱俩能上到山顶不能?”平安说:“能!”“好,有志气!”上到一个拐弯处,郑师傅呼着哈气说:“歇一会儿吧!”平安也喘着气说:“好。”“累了就得歇歇,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呐!”“我也累了。”“你的累跟我的累不一样——啊!老啦——不行啦——不服老不行——啊!”“我觉着你跟我差不多。”郑师傅哈哈笑着说:“别——拍我了,拍我没有用!好好拍拍领导才有用——!”平安说:“我说的是实话,我不会拍,更不会拍领导。”“不会拍不要紧,慢慢学——嘛,不会拍咋能进步哩?”“我这人嘴笨,学不会,我不爱往领导跟前凑,见领导都躲远远儿——的。”“哈哈,这样不行啊,现在的领导不喜欢你这样的人——!”“不喜欢就不喜欢吧,管他呢。”平安问:“你现在还练那个气功不练?”郑师傅说:“练嘛,咱练的是气功,国家禁止的是邪教功不是气功,我一个人练不招谁不惹谁,谁——还管得了?!”平安说:“最好还是别让人见。”“怕——啥?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说不让练气功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还练不练?”“我……家里没人时……也练……”“怎么?媳妇干涉啦?”“……”平安笑笑不语,脸有点儿热。“哈哈,还是一个人好——啊,自由自在的,多——好!走,继续上山!” 坡势稍缓,二人走得快了点儿。平安问:“师傅,你想家不想?”郑师傅说:“想——嘛!人就是这样贱,在一块儿时间长了就烦,分开时间长了还真——是想啊!”“你儿子大学快毕业了吧?”“快了,明年就毕业了。”“工作好找不好?”“那我就管不了了!天大地大由——他去吧!”“你儿子学的是法律吧,法律是热门专业,听说当律师收入高,按小时收费的。”“收入越高风险越高,年轻人头脑简单,光看收入高,就没想到高收入是咋得来的?那律师是好当——的?律师是干啥的?跟矛——盾打交道哩,矛盾、矛盾,跟矛和盾纠缠,那是要流血——的!有人讲理,不讲理的人多——着哩,中国还是人治大——!”“师傅说的也是,当律师也有风险。”“风险大——着哩,那可不是闹着玩儿哩!得罪人哩,警察得罪人能得到保护,律师得罪人了谁保护?”“师傅说的也是。”“跟任何一个东西一样,什么事都有两方面,甚至多方面,不能光看一面,得多想想,能看清多面性才能成熟。”“师傅说的对,那你给你儿子讲了没?”“讲了嘛,他说干啥都有风险;我说都有风险但是风险不一样;他说他不管,反正他就喜欢当律师。”“没事儿吧,那么多人都当律师哩。”“作父亲的给他讲清楚就行了,他不听,我也没办法,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去——吧!”走了几步,郑师傅笑着问:“平安,你是不是想当爸爸了?‘种’上没?”平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媳妇儿去年都怀上了,大概坐在今年四月份的。”“春天生好啊,春生夏长嘛!你这多好,离家近近的,也有人给你看孩子,多——好!好好过你的小——日子吧!”平安笑笑,没说什么。 雪花洋洋洒洒,“簌簌”落下,山野上下,一片白茫茫。师徒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一步一步上山。郑师傅今天显得非常精神,意气风发!他问:“平安,今天感觉咋样?愉快不愉快!”平安说:“愉快!” 山路越陡越滑,得踩好一个窝儿拄着棍子迈一步,平安在前面踩,郑师傅跟着,二人慢慢走着。 山路又拐一个弯,面前的路愈陡愈窄愈滑。平安犹豫了一下,郑师傅就上前踩出一个窝,用棍子撑住,迈出一步,再踩一个窝,踩实,用棍子撑住,上一步,谁知棍子滑了一下后脚就往后滑,郑师傅连忙用把棍子往后换个点再撑,后脚推起一堆雪,幸好没摔倒。平安也推住郑师傅说:“师傅,不上了吧?”郑师傅说:“你害怕了?我还不怕哩,你怕啥?就算摔倒了也不疼,这么厚的雪哩你怕啥?还能掉到沟里?登山不到顶等于没登!没事儿,上!”平安看见前面不远处一个小洞里有一只灰兔在盯着他俩看,平安说:“兔子。”郑师傅说:“兔子也没想到下雪天会有人上山。”那只兔子可能也看见他俩在看它,它就撒腿跑远了,留下一串脚印。郑师傅把雪窝踩大,再用棍子划划说:“咱俩离近点儿,你用前脚顶住我后脚,棍子往下戳戳,撑稳。”平安说:“好。” 就这样二人互相配合,一步一滑,艰难地往上登,终于上到山顶。山顶的雪更厚,已经埋到脚脖子上面。不远处是一片苹果林,一棵棵苹果树枝丫伸展,都穿上厚厚的银装,像一个个形态各异的雕像。这时,二人才发现太阳已经出来,只是太模糊了,让人很难发现。放眼望去,满眼都是耀眼的雪白,让人有点儿睁不开眼。还有零星雪花落下,显得那么孤单。 郑师傅说:“不到山顶咋能看到这样的风景?”平安笑笑说:“嗯。”郑师傅开始练太极拳,他练的是老架二路。郑师傅人比较矮比较胖,但是非常灵活敏捷。只见他腾挪俯起,时而金鸡独立,时而老鹰展翅,又如猿猴跳跃,忽而泰山压顶,直踢得地上的雪在他周围纷纷飞舞。 平安看了一会儿自己也开始练,他也学会一套四十二式太极拳,也练得很起劲儿,把雪都踢到嘴里了,丝丝冰爽渗入心脾。 练完太极,师徒二人都出了一身汗,慢慢散步。郑师傅说:“下雪时地面其实不算太滑,因为雪是虚的,一踩一个窝;雪停以后人把雪踩实了才最滑,对不对?”“嗯。”“所以说咱俩今天也不算特别艰难。”“嗯。”走了一会儿,郑师傅长叹一声:“哎——!”平安问:“咋了?”“这洁白的雪花是不是一般人都会喜欢的,是不是?”“嗯,应该是。”“其实,人世间美好的事物人们都是喜欢的,但是美好的事物却很容易受到人们的践踏,就跟这雪花一样。”“嗯。”“再比如那个邪教功,原本是很好的一项气功健身方法,但是他却走火入魔,装神弄鬼,变成邪教,谋私利发大财,竟然还骗取那么多人的追随,功名利禄害人不浅呐!其实他最初出的几本讲述气功的书还是很有道理的,要不然也不会得到那么多人的信服的,你说对不对?恁多人都看不出来他的骗局?一般人看不出来,还有很多政府官员、大学教授也看不出来?你说是不是?生命在于运动,也在于安静,动生阳,静滋阴,动静结合,阴阳平衡,才能浑圆。”“嗯,师傅说得对!”“咱是练他的气功,根本没想到他还害了那——么多人,不看电视都不知道。”“嗯。”“还有传销,本来也是好事,厂家直接买给消费者,价格低还能保证是正品,多——好的事啊,但是在实际中却被一些人利用,‘皮包公司’、‘老鼠会’骗亲戚骗朋友也是害人不浅呐!现实社会真是太复杂啦!为啥总是有一些人为了发财而害人呢?哎!”“也真是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啊,啥事儿都不能太过,太过太贪就容易走邪路。”“嗯。”“练太极也是,不能太入迷,既能钻进去也能走出来,就像登山一样,既能登上来也能走下去,只能上不能下,行不行?”“不行。”平安笑着说。“对,不管干啥,都得能上能下、能进能出,有去有回,都得有个轮回,就象太极一样,是个圆。”“对对对。”郑师傅笑笑说:“我这也是胡吹冒撩哩,不一定对。”平安说:“师傅说的很有哲理。” 下山更不容易,脚下总是打滑,平安在前面踩,踩好一个窝儿,棍子在前面拄着迈出一步。陡坡地段得踩出一个窝儿,再用棍子划划,蹲下身子才伸出一步,脚下总是想打滑儿,总害怕滑倒,真是步步惊心啊! 就这样,二人小心再小心,一步一步,慢慢地下山。下到山下,已经快十二点了。平安让郑师傅去家里吃饭,郑师傅笑笑说:“不去啦,一个人自在惯了。” 平安回到家,金梅正在烧火蒸馍,问他:“去哪儿了?”“上山了。”“下这么大雪上山?”“喔,我本来也没准备上山,郑师傅要上。”“上到顶了?”“喔。”“你也不怕掉到沟里?”“没事儿,慢点儿就行了。”“来,你看着火,我去帮妈做饭。”平安把火烧的很旺,火苗“呼哧哧”往外窜,金梅看见了说:“火小点儿,大气都上来了,恁大火干啥?” 第101章 好媳妇儿 除夕这天下午,张军叫班,他一看车次是小运转,一下子就兴奋了!因为今天很可能折返。史师傅也说要折返,却并不兴奋,还说:“现在这过年也没啥过的,跟平常也没——啥两样!”张军也说:“就是,这过年也没啥过的。”史师傅说:“你可——不能这样说,小两口正亲——哩!不像俺们老夫老妻的,就跟左手摸右手一样!”张军心里一沉,刚才的兴奋随之消失。 他这一段儿,又和罗艳闹别扭了。原因是他又把进货款买股票了,他骗罗艳说是借给卿宝了。那天,罗艳跟在他后面去证券中心,站在他后面看了半天他也没发现。罗艳突然说了一句:“你又——骗我!”张军一回头才看见罗艳怒视的两眼,才知道露馅儿了,啥也说不出来。罗艳一扭身就甩手走了。张军也不敢去追她,他知道追也没用。从那以后,罗艳再也不让张军进货,回了娘家再也没回家。张军也没去叫她,他知道,叫也没用。当然他心里也在赌气,因为他有他的理儿。他也是想多挣钱,买股票买几千元根本赚不了多少钱,最起码得上万。他并没有干啥坏事儿嘛,骗她是因为她太厉害管得太多了!他就是要压压她的气焰。 明天是大年初一,应该回家给父母拜年的,他哥他嫂子肯定能回,罗艳能跟他回吗?还得让他去请她吗?他明天能去她家请她吗?他心里真的很矛盾。说实话,还不如不折返呢! 小运转果然在半路运休,他和师傅又挂一趟上行车回来。退勤已经快二十一点,听见近处、远处不断有鞭炮声响起,空气里弥漫着的火药味钻入鼻孔。张军边走边想:回家不回?回去也是他一个人,可是他还是有点儿想回家。 回到宿舍楼,看见卿宝宿舍灯亮着,就去敲门。卿宝开了门,张军问他:“还没叫?”卿宝又钻进被窝说:“没。”“一个人关着门干啥?”“不干啥,我都瞌——睡了,你折返了?”“喔。”“那也不回家?”“回……一会儿回。”“一会儿还有火车?”“有,二十二点十分有一趟。”“你运气真好!”“好啥好?晚饭就吃了两个包子,你吃了没?”“我也是早上在外边买的鸡蛋饼、火腿肠,这年过的真——没味儿!”张军看到他桌子上有一袋豆奶,就说:“还有豆奶?”“喔,过年哩嘛!该叫班又不叫班,想回家不敢回,真——没劲儿!”“就是,这过年真——没劲儿!”“你也不去看晚会?”“看了一会儿,没啥——意思!你赶紧回家,还能看上晚会!”“还能看个‘尾巴’。”“还有媳妇在等。”“等啥等?不——”张军本想说“不在家”又改口道:“不稀——罕!老夫老妻——了!”“才几——年嘛,都老夫老妻了?”“嘿嘿嘿。”张军笑笑。卿宝说:“听说今天家属区死人了。”“谁?”“大主任。”“贾主任?”“喔,刚才看电视听说的,你猜死在哪儿了?”“家里?”“不是。”“车上?”“不是。”“段里?”“不是。”“那还能死在野地里?”“不是,澡堂里。”“中午吃过饭喝过酒就去洗澡,就栽倒在澡堂里,脑溢血。”“那家伙吃的跟肥猪一样,肯定是高血压,吃公家的、喝公家的、洗公家的,死还不死在公家的地盘?你知道不知道?咱洗澡办票得掏钱,听说人家干部办票不掏钱,钱从哪儿来?还不是扣咱的钱?这一年到头扣的钱都去哪了?”“这算个啥?多少钱都装自己腰包了,还说这——?”张军正说着,卿宝说:“都二十一点四十了,你还不回家?”“喔,回家,回家!”要不是卿宝说,张军都不准备回家了。 大概一个小时后,张军就回到他家楼底下。他习惯性地往楼上看了一眼,猛然间发现他家里竟然亮着灯!再看看,的确是他家,他家的客厅灯亮着!这说明什么? 他快步上楼,看到他家防盗门两边竟然贴着红对联,门上还贴了一张红艳艳的大“福”字画。他开了门,正看电视的罗艳没想到他会回来,听见门响连忙站起来往门口走,正好和张军面对面,张军说:“你——啥时候回来的?”罗艳瞪他一眼说:“你管——我!”说完就转身坐回沙发抱着毛毯继续看电视。张军走到他旁边坐下,看着她,罗艳却故意不看他。张军也看起电视来。春晚已经接近尾声,赵本山的幽默小品逗得他俩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张军故意歪倒在罗艳身上,罗艳推了他一下。张军凑到她跟前学着赵本山的语调说:“咋啦?挨(爱)都不让挨(爱)啦?”罗艳忍不住又笑了,说:“一边儿去!谁跟你爱?”“那你一个人不睡觉在等谁?”罗艳白他一眼,重重地说:“我谁——也不等,我在看电视!”张军笑着问:“在你家也能看电视,为啥跑这儿看电视?多——费电啊!”“这也是我家,我想回就回!”张军故意说:“这是你——的家?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废——话!”罗艳扭过身子不理他。张军笑着说:“还生气啊?这大过年的生气可不好!再生气明年一年都会晦气的!”“那也是你造成的!”“那你现在可以打我、拧我,怎么都行,千万不能把肚子里的气儿带到明天!”罗艳转过身说:“好,那我现在就打你!”“让你打,绝不还手!”张军说着转过身背朝罗艳,罗艳就举起双拳如打鼓般在他背上打起来,她一气儿打了二十几下,张军“哎哟”一声趴在沙发上,罗艳说:“少装蒜!”说着还要继续打。张军翻过身,说:“腰要断了!”罗艳说:“那就打前边。”罗艳在他腿上又打了十几下,张军挡住她问:“你手疼不疼?”“不疼!”罗艳也没劲了,说:“算了,再打也不解恨!”张军故意“哎哟”着咧着嘴问:“你一点儿也不心疼我?”罗艳转过身说:“心疼你干啥——!”“哎!白——挨了!让你打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生气,真——是白——挨了!”张军故意拖长音调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终于把罗艳逗笑了,罗艳转过身笑着说:“让我不生气可以,你得用实际行动来弥补你的过错。”“什么实际行动?”“以后把你的存折交给我管。”“只要媳妇不生气,我啥——都答应!”“好,一言为定!不许反悔!”“谁反悔谁这——么高!”张军说着伸出两个手指头比划着。“你别嬉皮笑脸的,我是认真的。”“我也是认真的。”“不能反悔。”“绝——不反悔!”张军拍拍胸脯说,罗艳这才开心地笑了。二人继续看电视,看了一会儿,张军说:“越坐越冷啊!你都不可怜可怜你男人?不能太自私了吧?”说着就掀开毛毯紧搂着罗艳,罗艳没有躲,张军的手就钻进罗艳的衣服,一阵抚摸,就把她压在身下,一阵亲吻后,张军说:“睡觉吧!”就关了电视抱着罗艳去了卧室。 一觉醒来,张军说:“肚子饿了,早上吃啥饭?”罗艳说:“冰箱里有饺子。”“饺子?你昨天包的?”“喔,还有汤圆,你想吃啥?”“当然吃饺子嘛!大过年不吃饺子吃啥?不过——”张军笑嘻嘻地说:“我还是想吃肉——包子!”“肉包子还在我家。”“你现在就有嘛!”说着又趴在罗艳身上一阵亲一阵咬。 亲热过后,罗艳说:“我去煮饺子。”张军说:“好,那就辛苦媳妇儿了。”罗艳煮熟饺子叫张军:“吃饭啦!”张军笑着说:“唉——知道了!”张军起床洗把脸,端起饺子碗就吃,边吃边说:“媳妇煮的饺子就是香!”罗艳说:“别——给我灌‘迷魂汤’了!我不吃这一套!”“不吃就不吃,我说话是让你听的,谁让你吃了?话还能吃?”逗得罗艳哈哈笑了。 吃过饭,和去年一样二人把碗放在洗碗池里不洗。张军说:“回家吧?”罗艳说:“走,快去快回。”“咋了?”“你不怕叫班?”张军这才想起来说:“喔,我都忘了看计划。”他拿着传呼看看说:“没事儿,我今天走不了,我上一班儿今天计划十六点二十的,我明天才能走。”罗艳从床下面拿出一箱纯奶,张军看见问:“你都准备好了?”“那肯定了,你啥时候操过这份儿心?”“哎,对了,回家看见我哥的孩子得给咱小侄子发压岁钱哩。”罗艳说:“有。”“准备好了?”“喔,你啥时候操过这份儿心!”说着她就拿出几张新钱,有一百的、五十的、还有二十的。张军说:“好——媳妇儿,真是俺的好——媳妇儿!”罗艳笑着说:“别贫嘴儿!” 回到家,张军哥和嫂子都在家,一家人自然是欢欢喜喜。父母忙着准备饭菜,嫂子去帮忙,罗艳也去帮忙。张军和哥、父亲喝茶水闲聊。张军问他哥:“今年生意咋样?”他哥说:“马马虎虎。”哥问他:“你上班挣工资哩,又不缺钱,也不买一件新衣服?”“没时间嘛,春运忙得很,这身夹克是去年买的,还新着哩!”他当然不能说他跟罗艳闹别扭了。“你这几年大年初一都没回来过。”“回来过,去年是初一下午回来的。”“下午?回来都天黑了。”“那也算初一,是不是?”“喔,也算是。”“你们都是忙着挣钱哩!”“没办法啊,想歇不让歇嘛,过年都不准请假。”“挣加班费哩。”“不想挣也不行。”“挣钱准备买房子?”“还差远哩。”“好好攒钱,到时候我给你添。”父亲也说:“准备买房了给家里说,我也给你攒着。”张军问父亲:“你腿还疼不疼?电视上说有一种藏药能治关节炎。”他哥说:“现在那广告能信?全——是骗人的!”张军说:“还能都是骗人的?”父亲说:“都是哄人的。” 吃饭的时候,父亲抬出那个黑红大方桌,这个餐桌是枣木的,配六把松木椅子,很结实,用了十几年了,一点也没松脱。餐桌上摆满饭菜,有鸡有鱼,红烧肉、小酥肉、莲菜等等共六热四凉,母亲说:“家里的菜都上了,别嫌少噢!”罗艳说:“这么多菜,吃不完。”张军哥问他:“喝酒不喝?”张军说:“今天可以喝,少喝点。”说着看看罗艳,罗艳低下头吃菜不看他。哥就拿出一瓶老仰韶打开给他倒酒,张军连忙说:“我倒,我倒,轻易不回来一回,还能让哥倒酒?”说着就拿过酒瓶先给父亲倒,再给哥倒,哥说:“咱俩得先给咱爸敬个酒。”张军说:“对!咱妈不喝酒,就敬茶,罗艳,都给咱爸咱妈敬一个!”一家人都端起酒杯、茶杯喝了。哥问他:“你们拉客车不拉?”张军说:“过年拉临客,这几天临客全停了,货车就多了。”“这几天人都在家过年哩,没人坐火车了?”“很少,正牌客车有些都停了。”“临客是过年才有?”“五一、十一也有,过年多。”哥喝了口酒,吃两口菜说:“还是上班稳当,月月有工资。”“做生意能挣大钱。”“挣啥——大钱?大钱都想挣,几个人能挣上?挣大钱的都是有关系、有条件儿的。你不是也做过生意嘛,你应该知道挣钱有多难。”“炒股也能挣钱。”罗艳狠狠瞪他一眼,他不说了。哥说:“那玩意儿咱玩儿不了也投资不起,你炒股了?”张军呵呵笑笑说:“买过一点儿没挣住钱,都卖了;我买过彩票中过一回。”“中多少?”“不多,买了五注中了二百。”哥笑笑说“那也能搓一顿。” 吃完饭,罗艳和嫂子要端着碗去洗,母亲说:“不洗了,今儿不干活,放水池里。”几个人就把碗筷放进水池坐在桌子边说话。母亲把张军拉到里屋问:“你媳妇咋还不见动静哩?”张军明白,面有难色地小声说:“还没计划哩,再等等。”“还等啥哩?”“她说得先把钱攒够。”“多少才算够?”“她说不想让娃生在别人家里。”“哎呀,咋还是个这——哩?想买房子?你还差多少?”“两万吧。”“我给你大说说,再问问你哥,还有你姐。”母亲说完转过身了又转回来说:“过年也不给你买件新衣服?”“没时间,这件也是去年刚买的,不用买。”母亲出去了,他也回到客厅看电视。 从家里走的时候,母亲给张军拿了两碗红烧肉、两碗小酥肉、两碗八宝饭,又拿了几个豆包、肉包、菜包和蒸馍装了一大提兜儿。 出门不远,罗艳很随便地问一句:“咱妈给你说啥悄悄话了?”张军说:“没啥。”“没啥?”罗艳看看张军说:“不想让我知道,是不是?”“那咋会?”张军凑近罗艳笑着摸摸罗艳的肚子说:“就是问你哩!”罗艳说:“问啥问?房子都没有,咋生孩子?”张军说:“你不是也听见了?我家人都说要给咱添钱嘛。”罗艳说:“人家都想给咱添,你却总是扔!”“你放心,以后坚决不胡扔!”“你要是再胡扔钱,你妈就别想抱孙子!”“坚决不扔啦,我也想当爸爸哩!” 回到家二人烧点儿大米汤,把带来的菜热了两碗吃了。吃过饭,二人抱着毛毯看电视。张军说:“我可能明天一大早就叫班了,你说我一会儿就走还是明天早上再走?”罗艳说:“你随便。”张军问:“你想——让我在家不在?”“我无所谓。”“真的无所谓?”罗艳不说话了继续看电视。张军说:“我怕你一个人太冷了。”罗艳说:“我才不怕冷哩,我可以去我家。”“你大年初一去你家不好,不吉——利!”罗艳瞥他一眼说:“懂得不少!”“那当然,这都不懂不就是白长这么大啦?”“连攒钱买房子都不知道的人不是白——活了?”“好——媳妇儿,我知道了,今后一定退出股市、攒钱买房子,生儿子、当爸爸!”罗艳瞅他一眼,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就低头说:“终于明白人家的心了!”张军忽然才明白罗艳的真正心思,他连忙说:“好媳妇儿,以前是我不对,以后我一定痛改前非!”“好了,别逗了,看电视!”二人相拥着抱着毛毯看电视。 初二早上,张军五点多就叫班,他连忙起床拿了两个包子,打的去机务段。 第102章 死心眼儿 大年初一早上,卿宝一到汉康就给陈姐打传呼。他知道陈姐在家休班,但是却不能去找他。等了半天,电话才响,卿宝接了电话就说:“今天去街上转吧?”陈姐说:“不行,今天家里有人来。”“陈姐,我准备给咱俩一人买一个手机。”“不用,不用!”“有手机多——方便啊,你不想有?”“不用,真的不用。”“为啥?”卿宝声音有点儿悲戚,他心里知道为啥,可是他还要问。“……”陈姐半天不说话。卿宝仍然坚持说:“我不管,我就——买!”“你买了我不要!”陈姐说:“你是刚到吧?你先睡觉吧,睡醒了下午再说。”“我下午可能要待班。”“那下回吧。”“晚上。”“再说吧,来人了,我挂了啊。”“喔。”卿宝放下电话,心里全是失望,悲凉。 回到宿舍,他拉开被子蒙头就睡。赵师傅叫他:“小何,一会儿搞活动,去领奖票!”卿宝说:“师傅你去吧,我瞌——睡了。”赵师傅说:“瞌睡?下午待班再睡嘛。年轻人瞌睡大,我这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子了,一点儿也不瞌睡。”赵师傅身材魁梧,精力旺盛,一手能把满满一大桶水举到车上,晚上跑车从来不瞌睡。在车站停车时,你看他靠在椅子上闭着眼,但是车站一叫他们,他立马就拿起电话答应,从不耽误。赵师傅说完就去指导室报名参加拔河比赛。 卿宝躺在床上半天却睡不着,翻过来翻过去。楼底下传来“一、二,一、二”的呼喊声、谁喊谁的吆喝声,外边很热闹,别人都很高兴,为什么只有自己总是悲伤?为什么失望总是占据他的心房?能像赵师傅多好?能吃能喝能睡,还会玩,多好?赵师傅嘲笑他:“小白脸儿,没好心眼。”卿宝分辩道:“我可没干啥坏事儿!”赵师傅笑道:“那你成天吊着个脸干啥?”卿宝脸一红,说:“我是……”“是啥?失恋——啦?哈哈哈……”赵师傅边开车边开导他:“年轻人,活道儿点儿,不要一棵树上吊死嘛!天涯何处无——芳草!女人是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学恁‘死头儿’干啥?老缠住一个女人那是傻蛋!男人一辈子不玩几个女人那就不算个男人!这女人呐,你越是死心塌地追她,她就尾巴越翘的高!”卿宝说:“赵师傅对女人还挺了解的。”赵师傅哈哈笑道:“跟师傅多学——着点儿!”卿宝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太死心眼儿了?为什么总是想着陈姐呢?卿宝知道他只要看上哪个姑娘,心里眼里就没有别的姑娘全是那个姑娘,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这就是人家说的死心眼儿、死头儿吧……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正睡着,忽然听见赵师傅叫他:“小何,吃饺子啦,饺子票给你放桌子上了,快起来去吃!去晚了就没啦!”卿宝揉揉眼,答应一声,又躺了一会儿,还真的觉着肚子一阵咕噜噜响,这才想起早饭也没吃。他就爬起来洗把脸下楼去吃饺子。饺子是萝卜肉饺子,有人说不好吃,有人说凑合吃吧,又不要钱。 吃完饺子,卿宝来到电视房看电视。电视里正在说国家领导人在慰问困难群众。一位年轻师傅就说:“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一位老师傅说:“其实中央的政策都是好的!”“一到下面就变样了。”一个中年人说:“‘贾猪’升了,知道不知道?”“升了?升哪儿了?”“升天——了嘛!”“嘿嘿嘿,这下是升到顶了!”“有人要笑了!”赵师傅说:“那——当然啦!啥时候都是有人哭有人笑嘛!听说有人响了一挂鞭。”有人说:“老赵,你知道不知道喝酒后不能洗澡。”“我这身体没事儿,血压不高心脏倍儿棒,怕个球!”“别说这话,啥事儿没啥样。”“反正到我这儿全变样儿!哈哈哈……” 卿宝看了会儿电视就签了待班去睡觉,要不然赵师傅要是先睡,那呼噜就打得他睡不着。平时早上到晚上才待班,过年货车跑得快,下午就待班。 一觉醒来已经十六点多,赵师傅还在睡,“呼噜呼噜”地打着鼾。卿宝还想睡却睡不着,不禁又想起“陈姐”。他想起以前的一件件往事,耳边响起她说过的话,眼前浮现她的一个个笑容、一个个眼神,……卿宝敢肯定“陈姐”是爱他的,只是家里的压力太大。他能理解“陈姐”说的“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儿,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儿”。婚姻的确是两个家庭的事儿,不是两个人想结婚就结婚的,需要双方父母都满意或者同意,需要亲朋好友的认可和帮助。假如双方父母不满意或者不同意,亲朋好友不认可,二人可以独立结婚,那么婚后的生活将会怎样?能幸福吗?人是关系中人,离开亲朋好友的人将是孤独悲惨的人。“陈姐”说的卿宝能够理解,但是他希望陈姐能够突破压力,说服家里人,但是现在看起来不太可能,而且越来越不可能了!最主要的是“陈姐”,她自己都不能突破家里的压力,还怎么去说服?想来想去,卿宝觉着应该靠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去感化她,让他不舍得和自己分手,才有可能去说服她家里人,他想干脆把手机买了给她,她不喜欢可以去换,在上面贴上她的名字,不信她不要!她若不要,就扔了或者砸碎。对,就这样!卿宝这样想着,就觉着充满希望,浑身充满力量!他想,陈姐,你就真的忍心割舍这一段情缘吗?你就真的狠心让卿宝孤独一生悲伤一世吗?…… 过道里有人吆喝一声,把卿宝从忧思的棉花堆里拉出来,他看看表已经十七点多了,赵师傅不再打呼噜,可能也睡醒了。卿宝就去洗澡,澡堂里有几个人也在说大主任去世的事儿。卿宝很快就洗好,他一般不在大池里泡,除非池子里的水是刚换的干净水。洗澡回来,赵师傅说:“刚才小梁查待乘了。”卿宝问:“哪个小梁?”“梁主任嘛。”“哦——”卿宝说:“都十七点多了还查?”“越是过年越严,这个小梁,孬——着哩!他比‘贾猪’还孬!没事儿,我给他说你去厕所拉屎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这点儿面子他还是能给的,等一会儿你去找他说,就说你去厕所了,不行,你现在就去找他,把头发用枕巾再擦擦。”卿宝就拿枕巾又擦擦头发穿上衣服就去干部值班室找梁主任。 干部值班室的门半开着,梁主任正和几个人抽烟说话。卿宝推开门进去说:“梁主任,我刚才肚子难受去厕所拉了。”梁主任看看他说:“你就是何卿宝?”“嗯。”“我看你是去洗澡了吧?”卿宝心下一阵慌乱,连忙说:“不……不是的……是上厕所了……”“好了,不要骗我啦!我都看见你拿着洗澡篮儿下楼了,你还狡辩?年纪轻轻就不老实,不规矩,还偷奸耍滑?”卿宝脸上一阵发热,低下头无话可说。梁主任说:“好啦,你去吧,以后多注意点儿,规规矩矩的,不要偷奸耍滑!”卿宝就转身回房间,他心里说,刚才还看看前后没有干部看见他呀。回到房间,赵师傅问:“咋样?”卿宝摇摇头。赵师傅问:“不行?你咋给他说的?”“就说是上厕所了嘛!”“他咋说?”“他说他都看见我拿着洗澡篮下楼了。”“咦,这个小梁儿,连我这老脸儿都不给啦?还让我再去恶心他是不是?”卿宝说:“算了,让他扣吧,不就二十块嘛。”赵师傅说完就拿着饭盒去吃饭了。卿宝也拿着饭盒去吃饭。 卿宝炒了个菜正吃着,李广、徐闯也来吃饭。菜炒好了,三人一块儿吃。李广小声说:“听说大主任昨天死了?”卿宝说:“这已经不是新闻了!”李广说:“这下就给有些人创造机会了!”“什么机会?”李广说:“有些人不知道等了多——少年了!”卿宝问:“等啥?”李广说:“等着升官儿呗!大主任不能没有吧?”卿宝说:“哦——”李广说:“几个副主任争了多少年了,安全副主任和人事副主任有希望,也可能是上面来人。”卿宝说:“明白了,我才不管这些事儿哩!”李广说:“管不管得知道,你想想,副主任当大主任了,是不是有车队队长可能要当副主任了?人家都当副主任了你还叫人家队长不就把人家得罪了?”卿宝说:“对呀,就——是,这还真——得知道,把人家得罪了,人家要治咱咱就难受了!”徐闯半天不吭声,这会儿闷声说道:“怕他个球!”李广说:“这不是怕不怕的事儿,咱是小工人,在人家手里攥着哩!”卿宝说:“哎,那像这种变化车间公布不公布?”“听说就不公布。”“不公布咱不知道也不能怨咱,对不对?”“是不怨咱,有的领导也不会怪你,有的会记住你,反正知道总比不知道好吧?”“嗯,那是。”徐闯问:“记住咱又咋了?他还能因为这报复你?”李广低声说:“听师傅说有的领导心眼儿坏着哩!你没有违章也报你违章。”徐闯说:“他敢报咱就敢找,找大主任找段长去!”“找大领导?有些违章你就说不清,没有证据你咋说?再说——了,你就是说清了,也就把小领导得罪了,以后人家就会盯住你,你有一个违章就报你一个,你以后有什么事你去找人家人家是不会帮你的。”“不帮就不帮!”“那光报你违章你能受得了?”“那咱不违章就行了嘛!”“不违章?不违章是不可能的。”“那就让他扣!”“那你要是不怕扣钱他也拿你没办法,领导的本事就是扣钱,关键是咱不想让扣嘛。” 三个人吃完饭去外边转。远处有人放花炮,还有人放烟火。前面是一个铁路小区,晚饭后出来散步的人不少,有人牵着宠物狗在散步,小孩子在追着跑着玩,熟人见面都说“新年好!”。徐闯说:“过年也没啥意思!”卿宝说:“真没啥意思!”李广说:“过年是给小孩儿过的。”卿宝非常遗憾地说:“哎!要是能变成小孩儿多好!”“哈哈哈……”徐闯笑道:“你真逗!”李广说:“人越长大烦恼越多。”卿宝问:“李广,你是不是谈对象了?我那天看见你跟一个姑娘在街上。”李广说:“刚开始谈。”“你说在汉康找一个行不行?”“在汉康?那咋会行?咱在这儿休息时间这么短,两家人离的这么远!”卿宝心里一沉,嘴上却说:“你也是个现实派。”“人不现实咋行?”卿宝不想听了,他问徐闯:“你谈对象了没?”“我还没考虑这个问题 。”李广打断他的话:“你还准备远走高飞?”“我觉着谈对象太麻烦,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李广说:“晚上急的压床板是不是?”“嘿嘿嘿,我才不像你——哩!见个美女瞪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 卿宝回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赵师傅也回来了,他说:“刚才见小梁儿了,他说没事儿啦。”“啥没事儿啦?”“你下午那事儿嘛!”“哦——他给你说了?”“说了,大过年的,算了,下回注意就行了。我就——嘛,小梁儿连这点面子也不给我?想当年他跟我一块儿下乡在一个村子,他跟别人争女人打架,还不是我把他那情敌揍了一顿儿,要不然他就让人家打残——了!”“嘻嘻嘻,那最后他俩结婚了没?”“结了又离了。”“为啥?”“他一回城就嫌弃人家把人家甩了,还不让我给别人说他结过婚。”“你不说别人也不说?”“那个村就我两个人。”“哦——那我刚才找他时你没见他那样子!根本就没商量的余地。”“你找他那会儿是不是还有别人在?”“喔,有三个人。”“这就对了,领导嘛,总得分清场合。记住,以后象这种事儿你去找领导要是没人时你再说,有别人在你就别说了,不要恁‘死心眼儿’,明白不明白?”“哦——明白了!”卿宝连连点头答应。 第103章 新目标 程亮和雅芳终于分手了,最先知道的人是卿宝。 卿宝从家里回来已是晚上,宿舍里烟雾缭绕,呛得他打了个大喷嚏。程亮正盖着被子靠着床头吸烟,卿宝走近,看见他一脸深沉的样子疑惑地问:“今晚没‘活动’?”程亮抽了一口烟,“噗”一声轻轻吐出来,低沉地说:“没有。”“不找媳妇了?”“找啥找?不找。”“真的?”“真的,断了。”程亮一点儿也没开玩笑。卿宝问:“你提出的?”“喔。”“坚决?”“坚决。”“为啥?”“受不了——了!受够——了!”程亮狠狠吸两口烟,“噗——”地吐出一大团烟雾,烟雾慢慢上升,慢慢飘散,程亮看着烟雾出神。卿宝说:“你俩谈的时间够长的,有两年了吧?”“两年多了,好几次我都想分手,我一直都在忍,老是想着大男人嘛,得有点儿胸襟,不能跟女孩儿计较,老是想着她只是耍耍小姐脾气,会改变的,其实她不会改变,她就是那种人,自私自利、自负高傲,心里根本没别人,你老是让她她还以为你怕他,你好说话她还以为你好欺负,她干啥都是应该的,一点儿也没错。那天确实把我惹躁了,商场里恁多人,又使性子,大声吵我,惹得周围人乱看……你说我还能再忍?”“她为啥吵你?”“她看上一件衣服,我说太花哨了,就这,她一下子不高兴了,吵我太土,不愿掏钱她掏!直接甩手走了!我火气一下子也上来了,转身走人,再没联系她。我直接给她家里打电话说俺俩不合适,谈不成。”“他母亲咋说?”“还能说啥?不管咋说我都说谈不成。”卿宝问:“坚决分手?” 程亮重重地说:“坚决分手!”卿宝说:“哎!散了就散了吧!”程亮沉默一会儿,问卿宝:“哎,你现在跟公寓那个咋样了?”卿宝往床上一躺有气无力地说:“就那样儿——呗……谈着哩。”“你去过她家没?”“……去过。”“抓紧进行,夜长梦多。”“喔,过了年了吧。”“你俩谈的时间也不短了吧?”“不短了,一年多了吧。”“你也准备打持久战哩?”“喔,一结婚就没有爱情了……”“一结婚就没有爱情了?”“你见哪对儿老夫老妻还整天情啊爱啊?”“这倒也是,一结婚事儿就多了。难怪你小子不急着结婚,你总想享受爱情哩,你真幸福!其实——这么长时间,我就没有享受过爱情的滋味!这半年多考司机俺俩就没多在一块儿过,我一个月只找过她两三回,也可能人家已经和别人好上了。”“你见了没?”“没,我只是猜,那次去舞厅跳舞有一个是她同事请她跳舞她说是她的追求者。”“你俩去跳舞她同事请她?她答应了没?”“答应了嘛!”“哦——这倒是有可能。”“有可能吧?”“有可能。”“很——有可能。”“唉,你现在考上司机了没?”“考上了。”“厉——害!你是咱们同学里最——有前途的!”卿宝伸出大拇指说:“你真牛!——听说考上了还不能干司机?”“还得车队往车间报,车间批准报段上,段上下令才能给咱发驾驶证。干司机不能出事,一出严重违章或者责任事故就不让你干司机,尤其是没有单独以前,出个事儿立马就不让你单独了。”“干司机出事儿就不让干司机让干啥?”“干副司机。”“还得重新考司机?”“不是,降职一个月、几个月再复职。四十一号车的许师傅刚干司机两个月,上个月发生机破,这个月就降为副司机,成天吊着个脸。”“哎,对了,原来跟我一班儿的孟师傅上个月放了个风,这个月可能也降成副司机了,也没有以前恁兴了,焉儿了,上次在公寓见我还跟我打招呼哩,司机还真不好干哩!”“想干好也不容易!”“那你啥时候能干司机?”“那就看车间啥时候需要司机,上一批司机还有没‘单独’的,还有的考上司机三年多才‘单独’。”“那么长时间?”“那你想——哩,有的是得罪领导了,有的是老犯错误车队不用,考上司机千万不能出事儿,一出事儿本来准备单独就不考虑了。”“哎!这司机干的真是难——啊!”“那你想——哩!干司机想干好真——是不容易,规定太多了,哪一点儿操心不到就可能犯错误,小错误要扣钱,大错误要下岗降职。”“哎!你这一说我都不想考司机了!”“不考司机会行?咱都是专业学校出来的,连司机都考不上,光会擦车,别人会看扁你的。”“这倒也是,我一想起那个那家伙对我那样儿我都来气儿!哎!今年不知道还考司机不考?”“可能要考,听说以后要推行双司机。”“双司机?”“一班儿两个司机,换着干,以后就没有副司机了。”“那带劲儿!一个人干一个人睡觉?”“嗯,好像是。”“那带劲儿!”卿宝兴奋地仰躺着双腿向上反复蹬着。程亮抽会儿烟,忽然问:“你早上回来擦车没?”“没,大过年的谁给他擦?俺赵师傅说没事儿,他们不敢找他事儿。”“赵铁山是不是?人家跟主任是同学哩。名气又恁大,谁还敢惹?他给你吹过年轻时候打架的事儿没?”“啥事儿?”“以前人家厉——害着哩!特种兵出身,打两三个人不在话下,年轻时候打架还进过拘留所哩!”“我也听说过,不过人挺好的,耿直豪爽。”“我记着去年大年初一一点多到汉康入库,35车司机长徐茂林在俺前面,人家还是和平时一样穿着工作服擦了快一个小时的车才下班,我师父想走却不好意思走,就把司机室机械间过道拖了三遍,我把走行部地沟大概擦了一遍,转了两圈人家还没下班,我干脆就蹲在地沟抽了根儿烟才出来,我听见我师傅在骂‘这个老徐,不就是个臭先进嘛,干活儿连命也不要,干了一辈子不还是个司——机长嘛!大过年的还擦个球哩擦,自己不下班还不让别人下班!’”“我也听说过,那人干起活来下劲儿着哩!瘦得跟棍儿一样,恁大年纪了还是恁大干劲,别人都叫他‘徐傻蛋’。” 卿宝一天没睡觉,说着话就睡着了。程亮靠着床头仰头看着屋顶,慢慢吐着烟圈,想着心事儿。其实,他跟雅芳分手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已经有了新目标并且已经行动。他听说一楼新来一个大学生在段部楼上班好像是翟段长的亲戚,那天中午他去食堂吃饭刚下到一楼正好遇见一个姑娘从厕所出来,从他身边经过,他忍不住回头看见她回到宿舍。他心里说,这应该就是那个女大学生,身材还可以,脸蛋也有几分姿色,能打个八十五分吧。之后,他就开始琢磨着怎么能把她“挂上”,但是他无法接近人家。吴丽红跟她一个宿舍,他想找吴丽红,想了又想却还是觉着不好意思麻烦人家;想来想去,他想到了卿宝用过的办法——写情书,直接给她,这样最直接最高效!宿舍没人时,他就关好门写情书,改了三遍,终于定稿:你好!我是运转车间的一名副司机,刚考上司机,和你见过几面,觉得你很漂亮气质很好,非常想和你交朋友,如果愿意,今晚七点俱乐部门口见。这是程亮写的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情书,开始他写得很多,最后又删掉不少,他觉得还是简单点好。终于满意,他又看了几遍,把情书叠好装进信封里装在上衣里面的口袋里,瞅准时机当面交给翟英丽。当然只能是他和英丽单独相遇的时候,他再大胆也不能让别人看见,这种事儿只能是悄悄进行为妙。 一天上午他去出勤,正好在段部楼西边的大路上看见翟英丽在前面走,而且周围没人,他掏出情书准备追上去给她时,忽然想到他现在是出勤,不折返晚上回不来咋办?只好眼看着英丽走进段部楼,满心失望地去出勤。 上帝终于被程亮的一片赤诚迫切之心感动,赐予他一个绝妙的机会——元月十二日下午他从外边走进宿舍楼大门,就看见翟英丽一个人从里面出来,很快就从他身边经过往外走。实际上,这一段儿时间他经常在翟英丽下班时间出宿舍楼,在外边转一圈儿又回来,就是想和她相遇。美好时刻终于到来!时不再来,当机立断,程亮转身快走几步追上她说:“唉,有你一封信。”英丽转身看看他,一片茫然,不由自主地接过信封,程亮就转身回了宿舍,任务终于完成,大功即将告成!程亮的心里充满轻松、兴奋、激动……还有很多很多情愫说不清道不明。 卿宝不在,他在宿舍里来回走,兴奋地仰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翟英丽的面容在他眼前浮现、隐没、浮现…… 终于熬到六点多,程亮的肚子咕噜噜地抗议起来。他中午在车上只简单吃了一包方便面、一块儿葱花饼,现在想吃却又想等一会儿请翟英丽吃饭时再吃,又一想,七点多见面她要是吃过饭了,那自己还吃不吃?不吃,饿到九点多不就饿晕了?吃吧,不就把人家晾那儿了?还有可能,她不去赴约,自己要等到何时? 算了,还是先吃点儿吧;见面后她要是没吃就请她吃,她要是吃过了,自己也就不吃了。程亮就去食堂吃饭,吃过饭,他就换上去年新买的黑色驼绒立领休闲棉衣、里面是红格格衬衣系好领带,套上南极人保暖内衣,下身是深蓝色牛仔裤,再给头发喷上摩丝保持中分发型,拿着小镜子照了又照,再把皮鞋刷了又刷,六点半就去俱乐部。 程亮在俱乐部门口等到七点十几分,终于看见翟英丽从拐弯处走了过来!是的,没错,正是翟英丽!她穿着白天穿的米黄色棉衣,咖啡色西裤,梳着披肩发。虽然夜幕已经降落,但是程亮一眼就认出不远处向他这边走过来的那位姑娘就是翟英丽!程亮快步迎上去,走到翟英丽跟前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激动地说:“你……你来了?!”英丽问:“你来了一会儿了?”“喔,我……也是……刚来一会儿,没多长时间,你——吃饭了没?”“吃过了,你吃了没?”“吃过了。”“去哪儿?”“去跳舞吧?”“行。” 二人走进舞厅,里边人不多,程亮微微欠身,一手往前一伸,摆了一个优雅的请姿,英丽和他握手搭肩滑入舞池。程亮熟练地迈步转身,从容而灵巧。英丽说:“你的舞姿不错!”程亮微笑着说“以前在学校学过。”“专门培训过?”“不是,专门跟别人学过。”“你上班几年了?”“三年多了。”“上班以后经常跳舞吗?”“不经常跳。”“你——谈过几个?”程亮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有点儿犹豫地说:“没几个……”英丽微笑着说:“随便问的,不想说就算了。”“这几年见过几个,谈时间长的就一个,前一段时间分手了。”“为啥?”程亮想不到她还继续追问,不知道怎么说,英丽笑道:“随便问问,不想说就算了。”程亮说:“我现在不想再说她。”“喔。”沉默一会儿,程亮问:“你是从哪个大学毕业的?”“河大。”“河南大学?”“喔。”“在景州?”“喔。”“什么专业?”“文秘。”程亮明知故问:“你现在在哪个办公室?”“党办。”“你们大学生待遇就是高,一毕业就进机关坐办公室。”“有啥——好的?一天到晚杂事儿多的很,写不完的材料,成天趴在桌子上。你们在学校学的是什么?”“就是电力机车。”“那多好,专业对口。”“不一样,现在用的是韶山6型机车,学校学的是韶山1型,第一代电力机车。”“现在已经淘汰了吧?”“喔。”过一会儿,英丽问:“你以前也是递纸条吗?”“没,以前都是别人介绍的。”程亮微笑着问:“以前——有人给你递过没?”“在学校有人递过。”“喔。”“你喜欢跳舞不?”“喜欢吧。”……跳累了他俩坐在沙发上歇一会儿继续跳……最后他俩手拉手回宿舍,英丽挽着他的胳臂…… 又出来玩过一次,英丽就放假回家了,程亮得等八天才能再约英丽,漫长的八天啊!其实也不算太长,跑三趟车就差不多过去了,跑车时间也过得快,一跑一夜过去了,一睡一天又过去了,一个礼拜也就是三趟车。等她上班之后,程亮就开始想尽办法追她,一定要尽快把她征服! 突然,楼道里一声炸响把程亮吓了一跳,卿宝翻了一个身,嘟囔一句又睡着了。程亮开门出去看看,是徐闯和大强,他问:“你俩要炸楼?”大强笑道:“这破楼早——该炸了。”徐闯说:“上回一个副主任跟我添乘说要盖新宿舍楼了。”程亮问:“在哪儿盖?”徐闯说:“还在这儿盖,拆旧盖新。”程亮问:“那咱住哪儿?”徐闯说:“外边那个旧宿舍楼。”大强说:“管他盖不盖?打牌吧?”徐闯说:“就咱三个咋打?”大强说:“再找一个嘛。”程亮说:“你看见谁在?过年都回家了,哪儿还有人?算了,我明天早上该叫班了,睡觉,‘大个子’,你是刚回来?”大强说:“喔,这一向老是我回来你走,你回来我走。”程亮说:“喔,睡觉,睡觉。”说着就回去睡觉了。 第104章 真情 过完年,李伟上班第一天中午下班后在食堂吃完饭回到宿舍,他躺在床上看着冷锅、冷碗、冷灶,默默心想:以后还做饭不做? 以前和平安合伙做饭时,平安不怎么会做饭,总是给他打下手。李伟就说,不掏学费可以,得多干活吧?平安就经常洗碗刷锅。那时候,李伟的感觉真是不错,好像平安是伙计,他是师傅一样!现在平安得到幸福了,他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做饭真没劲儿!一个人买菜、淘米,一个人洗菜、切菜、炒菜,一个人吃饭、洗碗、刷锅,又累又没意思!自从平安搬走后,他做饭越来越少,只要食堂饭还可以,凑合吃一顿算一顿,省事儿又省心。 李伟正想着心事儿,平安推门进来。李伟淡淡地笑着问:“你还记着这儿?”平安笑着反问:“这儿还能忘——了?”李伟又问:“有何——贵干?”平安又笑着反问道:“没事儿就不能来了?”李伟“嘿嘿”笑着说:“这儿已经不是你——来的地方了,你来这儿不吉——利!”平安笑问:“咋不吉利啦?你给我讲讲。”李伟反问:“这——还用我给你——讲?”平安笑着问:“那我要是来办好——事呢?”李伟反问:“你会办啥——好事?”平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跟你——有关系。”李伟疑惑不解地问:“跟我——有关系?啥——事儿么,你赶紧说——么!”平安一转身丢下一句:“你着急——了?那我就不说了,走,快到点儿了。”李伟看看表说:“还真——是的,走!” 二人快步下楼,李伟追上平安在他肩膀上拍一下又问:“你还——卖关子?”平安得意地笑:“那——当然啦,那还能白——送到你跟前?”李伟反问:“还让我贿赂贿赂你?”平安头一仰笑着说:“那——当然啦!”“咦——,”李伟很不服气地说:“看把你能——的!”平安笑道:“那——当然啦!” 下到二楼,听见卿宝在宿舍弹吉他唱歌,唱得很投入。平安说:“‘情种’又——发情了!”李伟说:“这家伙也真是痴,非得一棵树上吊——死!”走到楼下,还能听见卿宝边弹边唱,越唱越动情,越动情越唱:“红尘自有痴情人,莫笑我痴情太痴狂……” 卿宝确实是动了真感情,他双眼热泪,愈止愈滚,因为他的悲伤如泉涌如河流。 昨天早上,他到汉康退勤后不睡觉,随便吃点儿饭就去市里民生百货大楼手机卖场,那里正在搞手机促销活动。他揣着省吃俭用四个月终于攒够的三千元钱买了一对儿情侣手机就去南郊公寓,他知道陈姐正在上班。 到南郊公寓已经中午,陈姐和他一块儿吃饭。卿宝从手提袋里取出手机,放在她面前让她看,陈姐一看,连忙摇头说:“不要,我不要……”卿宝满含悲切地看着她,明知故问:“为啥……?”陈姐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她掏出卿宝给她的传呼机,放在卿宝面前颔首低语:“对不起,这个还给你……”卿宝看着她,目不转睛,双眼含泪,一动不动;陈姐抬头匆匆看他一眼又低下头,两手撑在双膝上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咱俩……有缘、没份……还是……算了吧!……咱俩真的不可能……再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好,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也不要来找我,找我我也不会见你……把我忘了吧!……你是个好小伙儿,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卿宝呆愣愣地听陈姐说完,仍然是呆愣愣的看着陈姐,陈姐默然不语。饭菜上来,二人默默吃完饭,陈姐先吃完低声说:“今天是咱俩最后一次在一块儿……今天我请你,算是我对不住你。”卿宝竟然没有抢着去付钱,仍然是呆愣愣地看着她起身去付钱,看着她转身回来。陈姐把传呼机和手机盒都塞进他的手提兜里,看着他,低声而冷静地说:“走吧!”卿宝看着陈姐,静默,静默。 终于,陈姐先站起身,往外走,卿宝跟着站起来,走出去。二人走出来,卿宝低声悲戚戚地问:“陈姐,你教教我,怎么能把你忘了!”陈姐低声说:“不用教,时间长了,自然就忘了!卿宝,重新开始吧,你一定会找到适合你的爱人的!我走了。”说完就快步回公寓,头也不回。快拐弯时,她好像要扭头,却终没扭头,快步走了,消瘦的身影消失在卿宝的视线里…… 卿宝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耳边一直回响着陈姐的声音:,“把我忘了吧,忘了吧!……” 窗外的树枝上飞来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卿宝能看得清它那黑亮亮的眼睛。他想,你是在对我说话吗?你是听懂我的歌声才飞来的吧?你能把我的心声带给陈姐吗?也可能,你就是陈姐的化身?陈姐,你是终于被我的一片诚心所感动,是来找我的吧?……卿宝一边想着陈姐一边弹着唱着,不知道唱了多少遍终于唱累了,拉开被子睡了。 程亮回来,卿宝还在睡,桌子上的录音机仍然在放着广播。程亮心里说,这家伙这么能睡。这个带收音机功能的双卡录音机是程亮从家里拿的,是他哥新买了一台dvd,原来的录音机淘汰了,程亮就拿到宿舍。卿宝买了几盘情歌磁带经常听歌,所有的磁带都听了不知多少遍。今天中午吃过饭,他打开收音机功能,听调频台正好在放歌曲,当他听到《梅花三弄》时,正合他的心境,就跟着唱起来,唱了一遍又拿起吉他边弹边唱,越唱越动情,越动情越唱,越唱越投入,越投入越动情,伤心悲戚、泪流满面……仰倒在床上,脑海里浮现着他和陈姐往日的点点滴滴……不知何时睡着了…… 程亮靠着被子躺在床上,交叉着双腿。他本想关了录音机,又被里面的广播吸引,他听到广播里说的是又有数十名邪教分子竟然在大街上静坐自杀!他想,现在竟然有这种人,简直是不可思议!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般人谁会去想死?就算是重病缠身,也要尽量维持,虽然有人会说“还不如早死早托生!”但是有几个人会轻易自杀?练功就练功,健健身就行了,好好的,非得去加入什么邪教?神神道道的干啥?吃饱了撑着啦? 正想着,听见卿宝问:“程大车,想啥——呢?想媳妇儿哩?”程亮说:“你才想媳妇哩!”卿宝又问:“最近是不是又‘挂’了一个?”程亮得意地一笑,又笑着说:“那当——然啦!”“飞机上挂酒瓶——啊!哪儿的?”“现在还不能给你说,暂时保密——!”程亮得意地笑着,交换了交叉的双腿,上面一条腿得意地一晃一晃。卿宝不无嫉妒地说:“别——太得意了,乐极生悲——!”“你是不是嫉妒我了?”“我才——不嫉妒你哩,真——是的!”卿宝不理程亮了,望着屋顶发呆。 程亮看看表五点多了,就开始收拾打扮,换上新买的皮夹克、黑衬衣,系上红领带,擦亮皮鞋。他坐在床上踩着方凳子,一边“刷刷刷”地刷着,一边想着晚上去哪儿?卿宝撇着嘴说:“不敢再刷了,再刷就刷烂——了!”程亮笑道:“谢谢你的提醒——!”卿宝说:“晚上又要撵我了?想撵我得请我吃饭!”“那当然!不过今晚不会。”程亮说完就走了。 程亮来到一楼,敲敲英丽宿舍门。英丽正准备去吃饭,开了门见是程亮,问他:“干啥?”“请你吃饭,能赏光吗?”程亮用标准普通话微笑着说,把英丽逗得“咯咯”直笑,她笑着说:“好呀,有人请客当然好呀!”就和程亮出来。 刚走出来不远,英丽忽然说:“哎呀,现在外边饭店还没开门吧?”程亮这才想起来,但也只得说:“也可能有吧?”“没有,今天才初六,连卖菜的都没有。”“那——刚才光想着请你吃饭,竟然忘了这一茬了。”英丽微微一笑说:“我也忘了。”“那——去公寓吃饭吧?”“公寓?”“就是车站东边道北那个乘务员公寓。”“哦——那里有饭?”“那里啥时候都有饭,饭菜也可以,吃完还不用洗碗。”“你去过?”“去过嘛,俺们经常去,那里饭菜比段里好多了!”“那——行吧。” 正是开饭时候,餐厅里吃饭人不少,都是青一色乘务员,没有一个女性。马尾辫上扎着粉色丝巾、穿着淡绿色棉衣的英丽十分显眼,一进来就吸引很多眼球往她身上溜儿,英丽有点儿不好意思,颔首低眉,只想转身出去。程亮买了十元饭票,去窗口点了个土豆红烧肉和鱼香豆腐、两碗稀饭、三个馒头,就先端了两碗稀饭坐在一张空餐桌旁等,程亮小声说:“真不好意思,就这一次。”英丽低声说:“没事儿。”“改天好好请你。”“不用。”菜出来了,程亮把菜端来,二人吃着,程亮问:“味道咋样?”“可以。” 吃完饭,二人快步出来,夜色已浓。一出大门,英丽长出一口气。程亮说:“今天实在是没办法了,不过比段里饭强吧?”“嗯。”“现在去哪儿?”“跳舞吧。”“好。”一阵风刮来,英丽戴上棉帽,扣上棉衣最上面的扣子,双手插进口袋说:“冷。”程亮靠近她搂住她的腰说:“我给你增加点儿温度吧。”走了一会儿,他把手塞进她的衣兜里握住她的手说:“这样才能给你温暖。”英丽说:“你手没有我手热。”“是不是?”“你觉着呢?”“好像也是。”“女孩儿体温高。”“哦,那为啥女孩儿总是怕冷?”“嘿嘿,”英丽笑了两声,说:“女孩儿嘛——不像男孩儿皮厚。”“女孩儿娇气。” 又走了一会儿,英丽忽然问:“裴大强你认识吧?”“裴大强?当然认识,我同学,俺们一个班的,一块儿毕业的,你认识?”“有人给我介绍他,不知道他咋样?”“哦——给你介绍他?谁给你介绍的?”英丽说:“一个老乡。”“哦——”大强沉吟片刻说:“大强这个人当然也不算坏,就是——喜欢打牌赌钱,还喜欢喝酒。”“哦,喝酒还赌博?”“嗯。”“那可不行。”“我这可不是说他坏话,我说的是实话,按理说我不应该这样说我同学,但是我得对你负责,我不想欺骗你。其实,现在喝酒打牌赌钱的人也不少,下班儿没事儿干嘛。”“你下班打牌不打?”“有时候也打,但我不赌,我是别人叫我,实在没人打了我才打,有时候是实在无聊了也打,要是打钱那我绝对不打。”“你不打牌时干啥?”“看书背规章,学故障处理。”“哦,你们上班儿是不是会遇到火车头出现故障停在半路上?”“会嘛,要不得学习故障处理哩,光故障处理就一本书的,还有应急故障处理,应急故障处理必须会,运行中不会处理是要算责任的。跑车不学好业务是不行的,我是我们同学里第一个考上司机的!”“好。” 二人来到舞厅,里边人已经不少。跳了两曲,人越来越多,一不小心就会碰住别人。英丽说:“人太多了,不跳了吧,走吧!”“行。”二人出来,程亮问:“去哪儿?”英丽说:“看录像吧?”“好。”来到录像厅,程亮买了一张双人票,二人进去找到座位坐下。看了一会儿,程亮搂住英丽,英丽顺势倒在程亮怀里,程亮一阵激动,大着胆子凑近英丽轻吻她脸颊,英丽没有拒绝,程亮就吻她嘴唇,一阵亲吻,二人越抱越紧,程亮的手就伸进她的衣服里面…… 第105章 志峰回来了 志峰回来了! 这天晚上八点多,志峰背着包走到单身宿舍楼下,听见后面有人叫他,他应了一声,转身一看,是大强。大强惊喜地大声说:“志峰,真——是你!我看着像你,又不敢认,要不是有灯光,我都认——不出你!”志峰看着大强问:“你去哪儿了?”大强一脸沮丧,说不出话,又问志峰:“你刚从上海回来?”“刚从家里来。”“在家过了个年?”“喔。”“你真幸——福!我年三十晚上在汉康待班,初一晚上才回来,不能回家还没——啥吃的,真鸡巴可——怜!唉,你啥时候从上海回来?”“前几天。”“在上海咋样?不错吧?”志峰脸一沉,低声说了句:“不咋样。”“你在那儿干啥工作?”志峰面有难色,继而又说:“干过好几种工作。”“干过好几种?也就是跳过好几回槽?”大强伸出大拇指说:“好——样儿的,你真行!一不高兴就炒老板的鱿鱼!”志峰清瘦的几乎没有肉的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之色。 二人说着话已经来到志峰宿舍。宿舍里黑着灯,志峰掏出钥匙开了门,拉开床上的被褥,一股呕麻气散发出来,大强说:“被子都捂死气啦!”志峰说:“先拉开晾晾。”大强问:“你是过几天还去上海吧?”志峰呆着脸坐着,沉默一会儿,低沉地说:“不去了。”大强问:“不去啦?咋了?”“……家里……”“你父母不让你去?”“哎!你父母也真是的,在哪儿干不是干?只要能挣钱就行,在上海多好,将来找个媳妇儿买套房子,把你父母接到上海住,不比这儿强?”大强很是不满地说着,志峰默默坐着不说话,半天才若有所思地说:“其实——干什么都不容易!”语气非常深沉。大强这才感觉到志峰好像并不愉快,他看着志峰又问:“你在上海都干啥工作?”志峰又是一阵沉默,半天才说:“打工,跟民工一样。”大强惊奇地问:“不是当律师?”“嗯,人家一看我的文凭连考虑都不考虑,人家都要的是本科文凭的正牌大学生。”“你的文凭没用上?白学——几年?”志峰沉默不语。大强看他不高兴,就说:“我走了,你休息吧。”“嗯。” 志峰倒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他确实累了,很想大睡一觉,甚至长睡不醒,永远躺在床上,躺在被窝里。但是他却睡不着,闭上眼睛,眼前似乎什么都有,纷纷乱飞……耳边回响着大强的声音“白学——了几年,白学——了,白学——了……”这个声音越来越大,越传越远,在宿舍里回荡,在夜空中回荡…… 志峰几乎要崩溃了,热泪又一次悄悄涌出眼眶,他一拉被子蒙住头,他心里只有无尽地悲伤、失望……想起去年去上海的那天晚上,他是多么的豪情万丈啊!……可是一年后的今晚,他却不得不又回到这个单位,不得不又走进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大门、又走进这个宿舍楼、回到他的宿舍,他曾想过扔了这个宿舍门的钥匙,但是他想起他的被褥还在宿舍,等再回来签协议下岗时把被褥送回家,那时他就会把宿舍钥匙扬手一扔,扔得远远的!因为他已经找到他热爱的工作,已经开始为他热爱的事业而奋力拼搏啦!那将是多么自豪、多么扬眉吐气啊!那种感觉无以言表无法形容!但是如今的他简直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他害怕遇见任何人,害怕人家问他这问他那,他低着头快步走,真想一步跨进宿舍,可是偏偏却被大强看见,他只得机械地回答大强的问话。 正如志峰所说,他在上海的一年里几乎干的都是苦工、出力活。刚到上海,他想找个便宜的旅馆,找到天黑也找不到他能接受了的,只能在一个偏僻巷子里最便宜的一家旅馆最便宜的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先住下,他又累又饿,赶紧烧壶开水借老板一个饭盒泡一包方便面吃了,但是还是饿得难忍,看了看仅剩的两包方便面,只得又泡一包吃了。第二天早上,他吃完最后一包方便面,问老板人才市场在哪儿,老板给他说了地址,给他说坐几路车。终于找到人才市场,问遍了才知道他的文凭根本不管用,他傻眼了,咋办?咋办?没办法只得回到旅馆,旅馆老板让他结账,他问哪儿还有更便宜的旅馆,老板说不知道。老板问他愿不愿意给他干活,他说愿意。老板就说,他可以住在这儿不用掏钱,但是得无偿给他打扫卫生,他说行。他在这儿住了半个月,身上的钱快吃完了,他又央求老板给他介绍别的活儿干,老板就通过别人给他介绍一个建筑工地,让他去干,工钱由老板发,他只有感谢。之后他买了一套旧被褥去别的工地干,遇到老乡,加入到老乡的团伙,就一直干到年底,和他们一块儿回家过年。在上海打工时他没有说他是机务段职工,只说是没考上学的农村人,回到家他对父母说他年休。他只有在心里请求父母,请求父母原谅他的欺骗、原谅他的不孝不孝!他不敢抬头看父母。父母见他回来心里只有高兴,哪儿还能想到别的,只是说你上班挣钱哩咋还不舍得吃?看你瘦的身上不见肉!母亲天天给他炒肉吃,总往他碗里夹肉。邻居过来串门,都问他:“放假了?”“回来过年啦?”“一个月挣多少工资?”“都挣钱啦,还不舍得吃?”“咋瘦得跟猴儿一样?”他只有点头微笑着,算是应答,心里却是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味儿,非常难受无以言表!初中同学也过来看他,问他这问他那,都羡慕他有个好工作,他憨厚又尴尬地笑着,不知如何回答。没人时,母亲问他,谈对象没?他说没有。母亲说,给你师傅留个话让人家给你说一个。他只有答应。他不敢在家待时间太长,怕父母怀疑,正月初十就来单位。 不知道什么时候志峰睡着了。李广开门进来,他迷迷糊糊醒了,但是他仍然装睡。李广很意外,走过来看看他又出去了。志峰又躺了一会儿,才起来上个厕所,回来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上,志峰起床后去上厕所、刷牙洗脸 遇见以前认识的几个人,他都没打招呼。别人看见他,都很意外,但是也没说什么。上班几年,他差不多只和他几个同学见面打招呼,其他人虽然经常见面也没说过话,现在更加生疏。但是,单身宿舍里很多人知道他的事,都嘲笑他看不起他。 他来到段门口小吃街吃饭,要了一碗稀饭两根油条正吃着,听见程亮叫他。程亮是刚回来,坐在他对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昨天晚上。”“还去不去?”“不去了。”“开始上班?”“嗯。”“这就对——了,好好上班跑车,别瞎——折腾了!我早就说过,自考文凭到外边是‘吃不开’的。对了,你挂牌了没?”“没,我不知道是先去段上报到还是去车间。”“当然是先去车间嘛,咱已经在车间上班了嘛!”“哦。”“现在的人事主任是原来一队书记,咱校友黄进当一队大队长兼书记,原来的人事主任是安全主任,原来的段安监室主任当大主任,原来的安全主任当段安监室主任,以后咱们有靠山了!有什么事儿可以去找黄书记,多跟黄书记联系联系,有好处。估计你可能还是跑车,还是原来的队,咱俩以后还是一个队。”“喔。” 吃过饭,志峰来到车间人事口说:“刘主任,我从上海回来了,不想再签协议下岗了。”刘主任看看他说:“你就是吴志峰?”“喔。”“我得问问段上。”刘主任给段上人劳室打电话,说了情况,点头答应,挂了电话,他对志峰说:“你是从三月份开始下岗的,还差十几天才到期,到期你再来,我先给你报上去。”志峰就回去了。 从车间出来,经过整备线时,看见大强的车备了,大强在擦车。回到宿舍,李广还躺在被窝。见他回来,问他:“你还去上海不去?”志峰说:“不去了。”“在上海干得好好的回来干啥?回来是跑车,还是坐办公室?”“跑车。”“还是跑车啊?白——折腾一回,呵呵!”李广笑了两声,翻个身继续睡觉。 志峰知道李广从来都看不起他,也不理会他的嘲笑。他坐在床上默想,还有十几天哩,干啥?看看外面,看看宿舍,他想,真的又要重新开始了吗?真的又要天天面对那些冷冰冰、毫无生趣的铁疙瘩、杂乱生硬的石渣了吗?别人都在嘲笑他,歧视他,他原本根本不在乎,现在却象巨石一样压在他心头,象无数钢针一样不停地扎他的心!一闭上眼,眼前飘忽的全是嘲讽的笑脸,耳边回荡着的全是讥讽的冷言冷语,他倒在床上睁着双眼呆呆地望着屋顶…… 好像过了很久,李广起床出去关门的声音惊醒他,把他拉回宿舍,他看看四周,起来去上厕所。当他看见厕所窗外熟悉的小山时,就回想起以前在山上背书的时光。从厕所出来,他就下楼,从宿舍楼后面的围墙的缺口处出去上山。 第106章 大骂情敌 大强擦着车,听见杨司机长说:“今天去饭店撮一顿!”立刻得到几个人的响应,曹师傅问:“去哪儿?”司机长说:“大家选。”邢师傅笑着说:“金——辉——!”赵师傅说:“小邢,你档次怪——高!”邢师傅说:“过年哩嘛!”姜师傅说:“算了吧,‘德馨斋’就行。”吴师傅说:“金星饭店前几天刚开业。”杨司机长说:“那行,一会儿去金星饭店看看。” 整完车,六个人就走到道北,打个面的去车站。路上,曹师傅说:“老周又该有意见了。”杨司机长说:“他还有啥意见?我昨晚给他打电话让他带伙计坐货车便乘回来,回来不擦车也行,一年了,咱们都聚聚,他说不想来回跑。”姜师傅笑道:“人家会想你是专门等人家备到外边儿了才去吃大餐,肯定是生气了!”杨司机长笑道:“去,谁都像你一样小心眼儿!”曹师傅说:“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要难受好几天——哩!”杨司机长说:“那我就管不着了,我专门给他打电话让他回他不回,不能怨我,怨我也白怨!”王师傅问:“叫姚队长了没?”司机长说:“没叫,他早上走了。”曹师傅说:“这下你又把队长得罪了。”司机长说:“得罪啥?没事儿,对付他我有办法。”邢师傅笑道:“司机长是准备哪天请队长去‘金——辉’哩!”杨司机长在他肩上打了一下,笑着说:“去,就你能!去那儿干啥?我是大款?”几个人说笑着来到金星饭店,饭店门口挂着横幅“开业大酬宾吃一百送三十吃二百送五十”,里面已经坐了三桌人。六个人就进去点菜要了两瓶老仰韶,凉菜很快上来,大强拧开酒盖儿给各位师傅倒酒,几个人就喝开了。 一顿饭直吃到下午三点多,一个个喝得晕晕乎乎,摇摇晃晃地坐面的回去。大强喝得不少,头重脚轻地回到宿舍。他敲开程亮宿舍的门喊着:“打——牌——打牌——”程亮正躺在床上听广播,看到大强的样子就说:“就这种状态还打牌?”大强摇摇晃晃两手臂轮换着在程亮面前舞匝着说:“咋——了?咋——了?这——这状态——咋了?——这状态——照——照样——赢——赢你!”程亮笑笑说:“那是,你牌技高嘛!”“服——服气不服气?”“服气。”“这还差不多。”大强说着歪倒在卿宝床上说:“听广播干啥?放磁带嘛!”“听广播能学到很多知识。”“学——啥学?还——还学知——识哩——知识越——多越——反动!”“哈哈,你还想文化大革命哩!”程亮问:“跟谁喝了?”“俺——俺们车上人。”“在哪儿?”“车——车站下面。”“喝了多少?”大强不说话了,呼呼睡着了。 卿宝回来,看见大强躺在他床上,一身酒气,“啪啪”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没反应,又使劲儿拍了两下说:“睡啥——睡?现——在睡的是啥——觉?要睡回你——宿舍睡去!”大强笑问:“咋?你——的床我——不能睡?你这是女——人床?”“你才——是女人哩!”大强坐起来看到程亮踩在方凳子上刷皮鞋就问:“又——要去找——媳妇儿啦?啥——时候喝——你喜酒哩?”程亮说:“不要一天到晚老——是想着喝酒!”大强问:“那还能想啥?”程亮说:“想啥?算啦,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程亮走后,大强躺在程亮床上问卿宝:“程亮跟——电务段那个谈的时间不短——了吧?有两——年多了吧?”卿宝说:“早——都换了!”“换了?不——跟那个谈啦?”“喔,人家水平高——着哩!”“现在谈得是哪儿的?”“我也不知道,人家不给我说,我也没见过。”“还怕——人知道?”“唉,你不是也谈了一个嘛!咋样?”“哎!不——咋样,黄——了!”“黄了?为啥?”“不——知道!”“不知道?那可能是在考验你哩,你应该继续追!”“继续追?对!你说——的也很——有可能,让——我想想——咋去追,对,我现——在就去追!”大强说着就翻身坐起来,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真是快——啊!”卿宝没想到大强这么快就付诸行动。 大强“噔噔蹬”快步下到一楼,快走到英丽宿舍时,正好看见程亮和英丽开门出来,三个人都愣住了!大强首先反应过来,他指着程亮说:“你小子可——以啊——‘挖墙脚’挖到老——同学身上啦!”他指着程亮问英丽:“你就——是因为他才不跟我谈了,是——不是?他比我长得帅——?他——考上司机我——没考上司机是不是?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他又对程亮大声说:“‘亮仔儿’,咱——俩算是玩儿完啦!别——以为你考上司机就了——不起啦,别——说你考上司机,就是当上段——长,老——子也不会理你,老子一——辈子看不起你!”说完他就转身上楼了。 程亮看着大强上楼,英丽半低着头。程亮说:“他又喝酒了,你看他醉醺醺、摇摇晃晃的。”英丽点点头。程亮又说:“他这人就这样,不管他,咱走!”二人就出去了。英丽问:“你俩关系咋样?”“一个班的老同学,算是老关系了。算了,不说他了,一会儿你想吃啥饭?”“我随便吃点儿就行了。”“那咋会行?我那天看见街上新开了一家粥坊,咱去喝粥吧,晚上喝粥好。”“行。” 正在上楼的大强越想越来气儿,他万万没想到程亮是他的情敌!他在心里说,程亮啊程亮,你个臭小子你给我记住,咱俩算是结束了!彻底结束啦!他又回到卿宝宿舍,一进门就说:“我今——天才算是看清程亮是啥——人啦,专——挖老同学墙角,啥——鸡巴鸟儿人!”卿宝听不明白,一脸懵然。大强说:“你知道程亮现——在谈的对象是谁?就是一楼那个大学生!我说——么,跟我正谈得好好的就拜——拜了?原来是有‘第三——者’啦!”卿宝问:“你前一段时间也和那个大学生谈了?”“喔,现——在让你室友挖走啦!”“你咋跟她认识的?”“我师父介绍的。”“程亮怎么挂上的?”“不知道,谁——知道他用的什——么鬼勾当!”“哎呀!你俩追的都是那个大学生?我真——不知道哩!竟然——这么巧?!”卿宝又惊又叹,他想了想,对大强说:“算了吧,咱是中专生,人家是大学生,在一块儿你不觉得总比人家低一头儿?”大强说:“你说的也——是,我只是对程亮来气儿!他竟然是那种小——人,跟老同学争女人,算什——么东——西!”“他知不知道你正和那个大学生谈着哩?”“他咋不知道?那——天他还看——见了!”大强胡乱说着,满腔的气愤淹没了他的违心。“那——‘亮仔儿’回来我问问他。”“算——啦!我已经跟他吵翻啦!以后我不会再理他,我一——辈子看不——起他!”大强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 大强余怒未消,他恨不得买个大喇叭或者写一张大字报,把程亮的卑鄙行为、恶劣行径公布于众,让每一个人都知道程亮的“罪行”!他来找张军,张军不在;找李伟,李伟也不在;看见徐闯宿舍门开着,徐闯已经叫过班,正收拾东西准备走。大强把他拉住,控诉了程亮的“罪行”,边说边骂。徐闯说:“你说——的也是,老同学咋能争一个女人?朋友妻不可欺嘛!”说了一会儿,徐闯就走了。 大强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压得床板“咯吱咯吱”响。躺在床上看杂志的闫师傅问他:“咋了?”他坐起来又把程亮的“罪行”控诉了一遍。闫师傅说:“程亮就是去年考上司机的那个吧!”“喔。”“那小伙儿看起来不错嘛,挺会来事儿的,咋会干出这种事儿?”“表——面上不错,背后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人心难测。”“闫师傅,你说的太——对了!”“那人会巴结领导,一心想往上爬哩。”“你也知道?”“咋不知道?天天往队长那儿跑哩。”“他就——是想当队长、当段长哩嘛,哼!他就是当段长了,我也——不理他看——不起他!”闫师傅“嘿嘿”笑了笑,说:“人家要是当段长了,还——会认识你?唉,他有啥背景没?”“背——景?他还能有啥背景?他家也是农村的,老爹也是老农民,还能有啥——背景?”“没——关系不行,混个大队长干干就不错了,顶多能混个主任。”“就——那,也是一个劲儿往上爬,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这时,大强忽然想到听师傅说翟英丽是段长的侄女,他这才明白程亮的目的了——他可能是想攀上段长的“高枝儿”吧。哼!你就是攀上了又能咋的?我照——样看不起你! 翟英丽是在昨天晚上大强请他吃饭时提出分手的,大强问他为啥?她说咱俩不合适,今天这顿饭是分手饭,她请。大强还问她咱俩为啥不合适?英丽说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大强愣愣的,看着她付了钱走出饭店。他觉着很龌龊,想看通宵录像却没位子,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宿舍,遇到志峰实在是个意外。 第107章 张老板的精明 上午十点多,张军一退勤就来找志峰。 志峰躺在床上靠着被子,拿书盖住脸。李广也在睡觉。张军拿起志峰的书,问他:“还看书?”志峰揉揉眼坐起来说:“没事干嘛。”张军说:“今天拉临客回来,黄书记添乘,我问他下岗人有年货没?他说有。我说你已经从上海回来了,有年货没?他说应该有。他还记得你,说你学习很积极,上岗考试考了第一名,却为啥又非得去上海?他说让你去找他。”志峰问:“找他干啥?”“要年货嘛!现在发年货早都结束了,你找他他去找车间工会主席要。”志峰说:“算了,我不想找人家。”张军说:“为啥不要?四——百多块钱东西哩!”志峰沉默一会儿说:“我不想去找……”张军说:“你傻——了你!那都是你应该得的,你不要,就不知道好过谁——了!”志峰拿起书说:“我考虑考虑……”张军说:“还考——虑啥?自己的东西还能不要?不要白——不要。”李广问张军:“张哥,你今天拉的是哪趟临客?是不是临696?”“对,你咋知道?”“临696就是这个点回来,我拉过一回,今天超了多少班儿?”“超了十一班儿,这两天临客都上来了,货车又难跑啦。不过,跑得快了也不好,明天下午又待班了。”“你还怕待班?睡公家的床盖公家的被子,享受公家的暖气,多——好!”“那你天天去待班。”“我愿——意。”李广笑道。张军说:“我最烦的就是下午待班。”李广笑着问:“大白天应该是挣钱的时候,是不是?”张军说:“下午待班没啥用,下午睡那两三个多小时,到半夜一、两点照样瞌睡,有时候还走不了,待班也白——住了!”“是挺烦人,俺——们白住就白住了,也不会损失啥,张老板就不一样了,得损失好几笔生意哩!”张军笑了笑说:“也——不至于,钱少挣就少挣了,关键是太——烦人!”“张老板啥——时候干大了,开个公——司就不用干这啦!对不对?”张军笑着说:“我当然想——啊,你看我有没有希望?”“当——然有嘛!张哥一看就是大——老板的料儿!到时候跟你干吧?”张军呵呵笑笑说:“现在还不敢想——啊,理想是美好——的,也是遥——远的!”李广问:“今年过年挣的不少吧?”“不多不多,现在做生意人太——多啦!过年这一段时间,街道两边到——处都是卖东西的。”李广拿起规章书问张军:“今年还考司机不考?”“不知道。”“可能要考,听说将来要推行双班——单司机,以后可能年年都考,而且只要考上就提。”“那好,你听谁说的?”“听别人说的。”“你今年也能考了吧?”“要是五月份考,我们这批正好够条件。”“那到时候一块儿考。”“我是给你们垫底儿的。”“那咋——会?多精干的小伙儿考个司机还不是一伸手就拿来啦?”李广笑着说:“我啥——都不会,到时候还得请教你哩!”“请教我?我可当不了老师。”“你们都是科班儿出身,当个老师算个啥——?”“在学校都是瞎混——哩!你要是想问可以问,我会的肯定会给你说。唉,对了,最近想进一批货,钱周转不开,能不能赞助点儿?带利息,一千块多还你二十,咋样?”“中,用多长时间?”“下个月开资还你。”“啥时候用?”“现在嘛。”“中。”李广就起床穿衣和张军去银行。 从单身宿舍出来,张军微笑着问李广:“这两年攒了多少钱?”李广说:“没多少。”“有一万没?”“哪——有?我不吃不喝啦?”“你一个月能花多少?”“至少也得三四百吧?我没算过,这还不算买衣服买鞋,光抽烟得百十块。”“喝酒呢?”“喝酒也不少,有酒得有菜吧。”“一个月能喝几回?”“说不来,至少也两三回,只要碰到一块儿就打牌喝酒,高兴嘛。”“你们是aa制不是?”“不是,那多生——份啊,轮——流坐庄嘛!”“你们一批人多。”“喔。” 张军看见李广装在西装上衣上面小兜里的存折,趁他不注意,一伸手就拿了出来,李广连忙伸手要夺,张军往后一退步躲过,翻开存折说:“不少——嘛,快两——万了,还说没一万?”李广夺过存折说:“你这也太——过分了!还要钱不要?”张军连忙赔着笑说:“开个玩笑嘛!我给你说,你要是给我投资,我保你稳赚不赔,我就是赔了,也会按说好的利息给你,咋样?”“你咋还得——寸进尺啊?”“我是给你提供一个稳赚不赔的机会,你把钱存在银行银行能给你多少利息?我给你的肯定比银行的多。”“你能给我多少利息?”“一千块一年给你五十,咋样?划算吧?”“你刚才说一千块不到一个月给我二十,现在说一年才给五十?”“哎——你反应倒挺快!刚才说二十是因为要是说五块、十块不好意思说出口,怕你看不上,你是说一个月二十一年应该给你二百四?哪儿有这么高的利息?”李广笑笑说:“开个玩——笑嘛!不是我不愿意,是我家里有事要用钱哩。”张军说:“不是让你把钱都投给我,两千、三千,一千都行。”李广不说话了。张军说:“你考虑考虑。”李广问:“你咋不找你同学?”“当——然找啦!大强给我一千,李伟给我一千,平安给我两千,你都给他们这利息?”“那——当然啦!”“我考虑考虑。”“好。” 取钱的时候,张军看到李广写的是一千元,就说:“一千不够,两千呗,你恁——多哩嘛!”李广看看他,见旁边有人,不好意思拒绝张军,就改成两千。 拿到钱的张军很是高兴,刚出来他就说:“走,请你吃饭!”李广重重地说:“红烧鱼——!”张军说:“行!”二人走进道南饭店,张军让李广点菜,李广看看菜单说:“红烧鱼。”张军装出一副可怜相可怜兮兮地说:“真的想吃‘红烧鱼’——啊?”李广微笑着说:“咋了,刚说的话就想反悔啦?”张军看看菜单说:“快二十块哩!”“割你肉——哩?”李广笑着说。“行行行,今天就吃一顿大餐!”女服务员说:“今天好像没有红烧鱼了,我问问老板。”服务员去后面问过,回来说:“今天的红烧鱼别人预订了,你们再看看别的菜吧。”张军一听笑着说:“你没口福——啊!”李广问:“有几个红烧鱼?都——让人预订了?”服务员说:“今天只有一条鱼。”李广说:“是领导预订了吧?那有红烧肉没?”“土豆红烧肉有。”“好,来一个土豆红烧肉吧?”张军说:“行,这菜也十几块哩!再点一个。”李广说:“你点。”“那就来个素拼吧,还能光吃肉?”“行,我还能宰你?”“喝啥酒?沱牌?”“好。”素拼和酒上来,二人就喝开了。张军问李广:“你谈对象了没?”“没有嘛。”“那回头给你瞅一个。”“行,你想找啥样儿的?做生意的行不行?”“行——嘛,做生意的能赚大钱。”“那不一定,有时候还赔钱,有时候还破产哩!”“那少吧?”“也不少。”“那你就给我瞅一个能赚大——钱的嘛。”“行。”李广问:“你是做啥生意?”“我啥——都卖,啥挣钱卖啥。”“哦,聪明!你能赚大钱。”张军举起酒杯,李广也举起酒杯,“呯”二人碰了一下,扬脖喝了,张军问:“你买过彩票没?”“买过,一次也没中。”“你一次买多少?”“五注、十注。”“那还想中奖?舍不得投资还想中奖?”“报纸上说一个民工买了一注就中了个一等奖。”“那种几率有多少?”“我天天在想!”李广笑道:“这东西就是碰运气哩,玩儿玩儿就行了,中不中都无所谓。”“那肯定想中嘛,不想中谁去买?”“中了当然好,不中就不中,不强求。”“那有些人就能经常中。”“谁?”“人家经常研究就能发现其中的规律,能推测出来。”“谁能?”“我那天就见了,我也不认识人家。”“那太——深奥了,他还能老中?买十次中八次?还是七次?能中五六次就不错了?”“反正人家中的不少,别人都——说的。” 二人又划了几回合拳,张军小声问:“你炒股不炒?”“咱那点儿钱还去炒股?又没电脑,不能随时看,就是有电脑跑车走了也看不成,涨了跌了也不知道,咋办?”“也没恁严重,隔两天看看也行。”“去哪儿看?”“证券中心嘛,市里。”“哦,你炒股?你借我钱是不是去炒股?”“哎!以前炒过,让媳妇给禁止了,全退出了,准备买房哩!”又划了一回合,张军说:“其实,我是没钱,我要是有几十万,上百万,我就辞职专业炒股!”“那会行?”“绝——对可以,一个股票买一万股,赖好涨一两毛,你算算挣多少钱?”“那要是赔了也不少啊?”“你可以买两三个、五六个股票,还能都跌?这个不涨那个涨,总有涨的,行情好的时候,来钱快——着哩!”“可惜没——钱嘛!”“啥时候能中个大奖就好了!”“谁不想?”“报纸上说一个人中了特等奖去领奖了人家说他的彩票是假的,把那人气得要跳城墙。”“买中国福彩或者体彩,不要买地方彩票。” 二人边吃边喝边说笑,结账时,张军问:“真的让我全——买单?”“咋啦?又——想反悔?那可不行,话都落地了还能拾起来?”张军笑道:“你不想找对象啦?”“还没个影儿——哩,就想吃喝?”“这才能看出诚意!”“好好好,老板就是老板,真是精——明,下回是我——的!行了吧?”“这还差不多!”二人出来,张军就坐车回市里。 张军回到百货楼,对罗艳说:“炒股的钱全退出了。”说着掏出两千元给罗艳,上回借大强一千,平安两千,加上年终奖一千,总共六千块全交给罗艳了,罗艳这才开心地笑了,说:“算你还有良——心!”张军说:“我——还能没良心?” 一男一女两位顾客走过来,罗艳忙着招呼,不理张军。顾客走后,张军说:“咱大给咱一万,我哥借咱五千,我舅借咱三千,你再借点,就能买房了。”“你想在哪儿买?”“去看看嘛。”“好。” 第108章 运气真背 大强正在宿舍睡觉,听到平安边敲门边喊他,他只得起床开了门又钻进被窝。平安进来说:“还——睡!不吃饭了?”“哎——!烦——死啦,不吃了,睡觉,睡觉!”“有人请你吃饭你吃不吃?”“那好,有酒没有?”“还想喝酒?光——想好事儿!”“几——点啦?”“六点多了。”“你下班不回家来单身宿舍干啥?想请我吃饭?”“可——以嘛,去我那儿。”“去你家?去你家干啥?不想请就不请嘛!”“唉,你啥时候叫班?”“明天晚上吧,咋啦?”“媳妇儿有一个表哥要去汉康打工,现在火车票太难买,明天晚上坐你们车去吧?”“行么,得给我师傅说一下,现在春运还没完,领导逮住了要扣钱哩。”“那一会儿你跟你师傅打电话说一下。”“行——嘛。”大强仍然躺着,平安说:“你倒是起床——啊。”“哎!没吃饭——没——劲儿啊!”“想请客?行,还老同学哩,就这点儿事儿还得请客?”大强笑笑说:“这不是吃饭没着——落嘛!你这‘地主’也不可怜可怜我这打工仔儿?”“去!谁是地主?叫你去我那儿你又不去嘛。”“去你家会行?你丈母娘会愿意?唉,你是叫妈还是叫丈母娘?”“叫啥都行,唉,你现在谈对象没?”“谈——个球!让人给‘挖’走了!”“‘挖’走了?让谁——‘挖’走了?”“程——亮!还能有谁——?”“程亮?他会干这种事儿?”“你还以为他是啥好——人?”“把谁‘挖’走了?”“就是一楼那个大——学生!”“哦——你是咋挂上的?”“我师父跟她是一个村的。”“那程亮咋挂上的?”“谁知道他用啥见不得人的勾当?”大强又从头到尾把程亮的“罪行”控诉了一遍,又把他骂了一顿。平安听完,微笑着说:“我看——‘挖’走就算了,有失必——有得,人家是大学生,咱和人家不一个档次,她也不算漂亮,我给你说一个漂亮的,咋样?”“行么,哪儿的?”“王家村的。”“那——不行,不行!”“咋了?你也看不上农村的?人家也是上班的。”“那——也不行。”“为啥?”“农村的事儿多,我跑车回来还得去她家干活儿。”“哎,你咋和李伟一个样?农村也有农村的好处嘛!”“有啥好处?”“人家家里有地有果园有菜地,能给你省不少钱哩!”“做个上门女婿,还不用买房啦?”平安笑笑说:“不做上门女婿也行,可以自己买二分地盖个小院儿,不比住楼房强?”“不行,不行,农村事儿多。”“只要人好就没恁多事儿。”“好人能有几个?好女儿能有几个?”“算啦,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刚才给你说那事你倒是答应不答应?”“那没事儿,让我给师傅说说。”“那你起床嘛!”“好,起床!” 下到楼下,大强说:“明晚还得看叫的是哪一趟,要是三三几的区段直货就容易折返,直货一般不折返,要是拉客车最好,不行,拉客车有添乘,我跟值班员不熟,让我师傅跟值班员联系联系,最好是挂趟直货车。”“那你跟你师傅说说。”“我师傅也不是跟人家白说的,想稳当点,得给人家‘意思意思’哩。”平安说:“你说,咋‘意思意思’?”“两盒好烟就行。”“行么,你一会儿先给你师傅说说。”“嗯。” 二人来到待班室,大强给白师傅打电话,说了平安的事儿,白师傅说:“明天晚上是不是?”“喔。”“那还好,白天就不好了,现在春运还没完,有检查组哩。还得看明晚叫啥车哩,直货保险点儿。”“嗯,我同学想给你两盒烟让你给值班员联系联系,明晚能挂个直货最好。”“好,那明晚我给值班员说。”“谢谢师傅。”“没事儿,这点小事儿不算啥。”大强挂了电话,问平安:“咋样?”平安说:“可以,可以,那我现在就去买烟。”“嗳——这个不着急——明天买也不晚,现——在有一个事儿很——着急——!”大强一手拍着肚子笑着说。平安当然明白,就说:“我知道——吃饭嘛,走!”大强笑着说:“哈哈,下午饭有着落啦!” 道南饭店内,二人点个素拼、两碗烩面,大强说:“大过年的,不喝点儿是不是太寒碜啦?”平安说:“我不喝酒。”“咋啦?”“戒了。”“戒烟戒酒?”“对。”“妻管严?”“她不管我。”“不吸烟不喝酒能算个男人?”“咋不算?”“算不上——!”“算了,我不跟你说了,反正我是戒了。”“‘色’也戒啦?”平安微笑着问:“戒了?”“真戒啦?那我明天去问你媳妇儿去!”“你去问去!”“你以为我不敢?”“你敢——么,你啥——不敢?”“这就对——啦!”“唉,你媳妇现在还卖菜不卖?”“卖么。”“在哪儿卖?”“不给你说。”“害怕我?”“怕——你干啥?”“那为啥不告诉我?”“不想。”“不敢,算啦,不跟你打嘴官司啦!你不喝我喝,老板,来瓶二锅头!”“你喝你埋单。”“哎,这话咋说也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啊!”平安想说,我咋不能说?话没出口,却听见大强继续说:“住着小洋楼的人咋——这么小气!你可是有媳妇儿有房有地的人——,你也不可怜可怜我这啥——都没有的单身——汉?”几句话说的平安不好意思了,他笑笑说:“算了,我结账,我结账。”大强笑道:“这才是俺同学嘛!”素拼和酒上来了,大强拿过酒,“嘭”地一声打开盖子倒了一杯,放到平安面前,平安连说:“我不喝,我不喝,真——不喝!”说着又把酒杯放到大强跟前,大强问:“真——不喝?”“真不喝。”“为啥?以前不是还喝嘛!媳妇儿不让喝?你就恁怕媳妇儿?你现在喝——了她能拉住你手?”“不是媳妇儿。”“那是为啥?”“不想给你说。”大强用右手指一下平安大声说:“不说就——得喝!你是看——不起你这老同学是不是?”平安连忙说:“看你这话说——的,我咋能看不起你呢!我从来没有看不起谁!”“那你就——得喝!”“我……真不能喝。”“为啥?”“真——不能说。”“那行,不说啦,你喝与不喝,反正我给你倒上啦,你看着办!”说着他又把那杯酒放到平安跟前,又拿一个杯子给自己倒满,拿起来一扬脖,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一边咧着嘴一边说:“带——劲儿!真——带劲儿!”拿起筷子吃两口菜说:“真刺——激!”平安问:“刺激啥?”大强说:“你不喝你咋——能知道?”平安也拿起筷子吃菜,笑笑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嘛,唉,你说咱同学是不是应该聚聚?平时,我有时候一个月也见不到你跟张军、程亮,唉,志峰现在也不知道咋样?”“志峰?继续跑车嘛,昨天我在汉康见他啦。”“他去上海前我都说他那文凭不行,他还非得去,真是个‘一根筋’啊!”“他那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人家是志向远——大!”“再远——大也得面对现实嘛。”“人家只想为理想而奋斗!”“这再回来还得看道一个月,跟当学员一样,好些人都笑话他哩!”“嗯,我也听见别人都说他,唉,咱们应该找时间聚聚,你同意不同意?”“行嘛,聚是应该聚聚,可我不想见程亮那臭小子!”“算——了吧,多少年老同学了,能因为一件事就闹翻?”“反正我现在不想看见他!”大强说着又喝了一大口,“咚”一声放下杯子,又骂起程亮来:“‘亮仔儿’这小子他给我记着!我一——辈子也不会理他!我看——不起他!鄙——视他!还老同学——哩,老同学就这样办事儿?别看他考上司机了,有啥——了不起的?他就是当上段长,我也——看不起他!重色轻友的家伙儿,什么鸟——儿人!”大强说着又喝一大口,平安说:“算——了吧,事儿都过去了,我回头见程亮了说说他。”大强说:“我还能咋的?还能跟他打一架?还能去骂那个大学生?”平安说:“没——必要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好女儿多——着哩,还能一棵树上吊——死?我看那个大学生也不咋地嘛!”“是不咋——的,我就——是看不起‘亮仔儿’!”大强说着拿起酒杯在平安面前的杯子上碰了一下说:“算——啦,不说——他啦!喝酒!你就喝一次又咋了?谁还能惩罚——你?打——你?”平安笑笑拿筷子吃菜,还是不拿杯子。大强说:“哎!一个人喝酒真——没劲儿!你就破——一次戒又咋了?你真——不够意思!没——事儿的,我不给你媳妇儿说,谁——都不说!”平安还是不喝,大强又喝了两口,又说:“你也是个‘一根筋儿’,还说志峰哩,还老——同学哩,‘亮仔儿’不够意思,你也不够意思?”“我咋不够意思?我又没得罪你。”“你不喝——酒就是得罪我!”“你喝多——了吧?”“你——才喝多了!我半——斤正好,一斤不多,这才喝了几——口?”“好,好,你厉害,你厉害!”平安只得说奉承话。 饭吃完,菜吃完,酒还有少半瓶,大强还要喝,平安说:“不喝了,留着下回喝。”“下回?下回——不——不会再买?”“会,那就留着回去跟张军喝。”“好——这——样——这样——最好!最——好!”平安起身要去结账,大强也起身去结账,他很快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一百元扔到服务员跟前,平安笑着说:“这还能让你掏?你咋还跟我争?”大强说:“你——你咋还——还跟我——跟我争?谁——谁喝酒——谁——谁结账!”大强说着就一把把平安拉到他后面,他转过身拿着剩下的少半瓶酒和平安往回走,老板说:“还没找钱哩!”大强又转过身说:“哦——还——还没——找钱哩!”他一把拿过老板找的钱就转身往外走。 一路上,摇摇晃晃的大强又开始骂程亮,反复大声说:“我——我——肯——肯定能——能找一个——最漂亮的——最——漂亮的!到——到时候一——一定要让‘亮仔儿’——看看——气——气死他!”平安拉着大强也随声附和着说:“对,你肯定能!气死他!” 平安把他送回宿舍,李伟和卿宝听见大强大喊大叫就出来看,还有几个人也出来看。平安说:“喝多了。”大强说:“谁——谁喝——喝多了?你——你才喝——喝多了!”三个人硬是把他拉回宿舍,推倒在床上。李伟问卿宝:“‘亮仔儿’咋得罪大强了?”卿宝就讲了原因,李伟说:“程亮不会是那种人吧?回来问问他。”卿宝说:“你问。”李伟问:“你没问?”卿宝说:“我没问。”李伟说:“你不问我也不问。”平安说:“这事儿也怨那个大学生,她肯定是脚踩两只船。”李伟忿忿地说:“对,她也不是个‘好货’!”卿宝说:“说不定在学校也是个‘骚货’!她那‘盘子’也不咋的,顶多能打个八十五分儿。”几个人说着话劝着大强,都说大强一定能找一个更漂亮的、更好的,大强的一腔怒气才渐渐平息。 第二天下午,大强待班,平安买了两盒金芒果烟,让大强给他师傅。白师傅问大强:“你同学是哪个车间的?”大强说:“检修车间。”“是他媳妇儿的表哥?”“喔。”“此地人?”“喔,他媳妇是王家村的,他是王家村的上门女婿。”“嫁到王家村了?”“喔。”“他倒是想得开。”“那当然啦,这多——好,有房有地,啥——都省了!”“那你不会也让他给你找一个村姑?”“我打——死也不找农村的!”“为啥?”“我才懒——得去地里干活。”“懒——蛋儿!”“哎呀师傅,咱是跑车的,一天到晚累得睡不醒,还有劲儿去干地里活?我同学是长白班,想干也没时间,星期天有时候还加班,人家是长白班,就是干活也累——不着啊!”“那你农村的看不上,好不容易说了一个一个单位的,你又没抓住,让别人‘挖’走了,那咋——办?”“再给咱瞅——一个呗!”“哎,现在条件好的不多,就是有,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你;没工作的倒是有,你又看不上人家。”“没工作也行,只要人漂亮心好就行。”“漂亮顶啥用?能顶饭吃?漂亮的也不多,都想找女明星哩,女明星能看上你?”大强笑笑说:“不漂亮也行,差不多就行,最起码得会做饭吧?反正我是懒——得做饭!”“光想吃现成的?”“喔,跑车回来光想睡觉,哪儿还有时间买菜做饭?就是有时间我也不会做。”“就等着媳妇儿给你端到跟前?”大强笑道:“喔。”“那行,我让你嫂子给你再瞅一个。” 平安下午吃过饭,就来大强宿舍等他叫班。晚上八点多,大强叫班了,他让平安带他表哥去车站等着。大强出库挂上车,平安带他表哥上车,一上车他表哥就把两盒红塔山烟放到司机台上,白师傅客气地说:“拿这干啥?不用,不用。”平安表哥说:“这也没啥,没啥。”白师傅就让他俩去非操纵端坐。白师傅说:“一会儿水开了到前面倒水,在后面不要开窗,这天也不热,冷了把取暖开开,会开吧?”平安说:“会开。”就带表哥去后面,他给表哥说了哪个是取暖开关,冷了开开,别的不要动。表哥说,现在都暖和了不用开取暖。平安交代完就下车回去了。 试完风,等着开车。大强正和师傅说着话,车门开了,上来一个领导模样儿的人,不认识,白师傅站起来正想问,看见翟段长也跟着上来说:“这是机务处的汪处长,准备跟你们添乘到汉康。”白师傅连忙给领导让烟,大强也站起来,汪处长摆摆手说:“我不吸烟,戒了,坐,坐,都坐下。”手又往下压压,示意都坐下。白师傅让汪处长坐他的位置上,汪处长说:“那是你的位子,我可不敢坐,我坐后面。”说着就在后面木箱子上坐下来,翟段长在旁边坐下,何主任就站在门口,白师傅让何主任坐他位子上,何主任说:“我就站这儿,你坐,你俩都坐下。”白师傅坐下,大强也坐回椅子上。汪处长问:“司机一般都吸烟吧?”白师傅说:“喔。”汪处长又问:“有没有不吸烟的?”白师傅说:“也有,很少。”汪处长微笑着说:“不抽烟难受,是不是?”白师傅说:“不抽烟不行啊,一停半天不开,人着急的慌,晚上抽烟也能防止瞌睡。”“这我能理解,我也干过司机,我知道。”翟段长说:“汪处长在景州机务段干过司机。”白师傅问:“是客车司机还是货车司机?”汪处长说:“都干过。”白师傅说:“那处长肯定能知道司机的难处吧?”“知道嘛,咋能不知道呢?不过以后会慢慢改变的。”翟段长说:“汪处长今天就是深入现场,了解真实情况,研究具体措施改变现有状况的。”汪处长说:“大家尽管放心,以后司机的待遇一定会逐步提高的!下班了给伙计们都说说,宣传宣传。”翟段长说:“上面正在筹集资金研究政策,这都——需要钱,没钱啥——也办不成。”大强说:“路局有——的是钱!”三位领导都看看大强,白师傅也看看大强,汪处长说:“小伙儿子,不是你想的恁简单,路局是有很多资金,但是支出也很多,单位部门很多,都——想要钱,现有的资金很——有限。”何主任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下面人想的都简单,不知道上面领导的难处。”说着瞪了大强一眼。汪处长就说:“就比如段长吧,他下面各个车间,各个科室他都要照顾到,尽可能一碗水端平,不能有偏心,不能让某一个手下人有意见,不——容易着哩;路局领导要照顾的方方面面更多,更——不容易!”翟段长点点头说:“处长说的太对了,职工都想着当领导容易,哪里知道当领导的难处!”白师傅一扭身给大强递个眼色,示意后面;大强猛然明白,就说:“我下去尿一泡。”就开门下车,跑到后面抓住手把杆拉拉门把手,平安表哥开门,大强小声说:“大领导来了,你下来吧。”平安表哥连忙拿了东西就下车,“嘭”一声带上门。前面站在门口的何主任听见门响,就问:“后面是啥响?”说着就伸出头向后面看,翟段长也起身往后面看,正好看见大强和平安表哥,何主任明白了,他回过头来问白师傅:“刚才后面那人是不是行修的老丁?他来修活儿了?”白师傅连忙答应:“喔,就是,就是,我忘给领导汇报了。”汪处长问:“机车有啥活儿?”“是——后面——司机室电炉插座坏了。”“哦——在库里面没有修?”“那会儿行修在别的车上修活儿哩,顾不上,上来修时都快出库了,老丁就跟着出库了。”“哦。”大强看平安表哥过铁路了,就过来,他只想着咋跟领导说哩,听见何主任问他:“行修的老丁把后面的插座修好了吧?”大强连忙答应:“喔,修好了。”大强上来,不大一会儿信号好了,翟段长对何主任说:“你回去吧,我陪着汪处长就行了。”何主任说:“汪处长,那我就回去了。”汪处长说:“好,你慢走。” 一路上,白师傅和大强按照标准呼唤应答程序喊了一路,到汉康东入库后,翟段长和汪处长先回公寓。领导一走,大强就问白师傅:“领导会不会扣咱钱?”白师傅说:“饶不了——!”“咋扣?”“现——在还说不准。”“何主任都帮咱哩,不会扣咱吧?”“你把领导想的太好了!他是害怕汪处长知道处罚他们,对咱还能饶的了——?”“扣钱?”“少——不了!翟段长都知道了,你说还能轻饶咱?”“真——鸡巴倒霉!” 干完活回到公寓已经凌晨三点多,大强和白师傅抓紧时间睡了个黎明觉儿。大强睡醒已经十点多,白师傅已经去洗澡了,他也去洗澡。洗澡回来,看见队长和白师傅在宿舍,队长问他:“昨天晚上是你带的人?”大强说:“嗯。”队长说:“你也够大胆——了,知道不知道春运期间会有上面领导来?知道不知道这是要撤职的?”大强低着头不吭声。白师傅问:“领导准备咋罚俺?人都下去了嘛!”“你说的怪——轻巧,下去是下去了,但是他已经上车了,领导不来他能下车?”白师傅又问:“那领导准备咋处理?”队长说:“肯定要处理,段长都知道了,你还想漏网?现在领导还没说咋处理,我也不想让处理,领导要罚,我——也跑不了!这样吧,你俩赶紧写份检查,写长点儿,态度要深刻,我让书记去跟主任说说,尽——量轻罚。”队长说完就走了。大强说:“真是倒——霉!倒——霉透——顶!运气真——是背,背——到家啦!轻——易不带一回人,带一——回就让给逮住了!还是大——领导!”“这事儿本来就有风险,我也没想到领导会晚上来,而且还跟货车!”大强说:“回去我跟我同学说,让他把损失补回来,最起码得给你补回来,不会撤职吧?”“估计不会,可能要扣钱。”“没事儿,扣多少都让俺同学给你拿出来,我的就不说了,你的一定得给你!”“算了,还是先写检查吧,你写两份儿。”“好,没问题!”大强就翻他的包,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张白纸,白师傅就说:“找不到啦?来,我找。”翻了一会儿,翻出两张废报单,给大强说:“先打草稿。”大强就趴在桌子上,抓耳挠头,半天写不出两行字。 第109章 有家真是好 第二天早上三点多,大强叫班。挂上车,大强吃了一个枣馍、一包方便面,白师傅烤一个馍,就着自己带的咸菜算是早饭。 开车时,天已放亮,下起小雨,夹带着雪花,落在前窗玻璃上。白师傅拧开刮雨器开关,刮雨器来回刮着,雪花就聚到两边慢慢滑下。一路上,一会儿一停,跑两站又停了。每次停车,白师傅都踩踩沙阀,让大强看看砂管都透不透。有一根最前面的砂管不透了,白师傅说赶紧捅透,最前面的不透很容易空转。大强用手锤敲敲砂管敲敲砂箱,又拧开检查孔用铁丝捅,还是不透。白师傅就让大强用扳手把砂箱底部的螺丝拧掉放沙,把灰斗放在下面接住沙,再用铁丝捅,捅了几下,就有一块小石子掉下来,白师傅就让大强把螺丝拧上。检查孔的螺丝拧上了,可是砂箱底部的螺丝咋也拧不上,因为总有沙子落下卡住了。大强急得一身汗,寒风呼呼,刮着雨点和雪花落在他头上、脸上,钻进他衣领里,冰冷透凉。 这时候,信号落了,白师傅下来拿着螺丝来回拧拧,使劲往上拧,终于拧上,又拧了几下,看看掉不下来,就赶紧上车,大强也跟着上车。一上车,就听见无线列调电话里车站值班员在大声喊:“2716大车能开不能?能开不能?咋——回事?”白师傅连忙拿起电话说:“能开,能开,马上开!” 车刚出站,大强就想起扳手说:“扳手忘拿了!”白师傅说:“忘拿算了,回去找一个。”大强说:“运气背时越是背,坏事也喜欢往一块儿凑!”白师傅没说话,看看电流,看看前面,踩踩沙阀。大强想洗洗手,白师傅说:“你先别洗手了,盯着前面,别又犯个事儿!”大强就用抹布擦擦手,盯着前面。又停车了,大强看车时,白师傅让他看看那个螺丝松不松,把管钳给他让他再拧拧,他就用管钳把那个螺丝拧紧。 中午十三点多,快跑到金川站时又停车了,车站说开到十五点了,前面不接车。大强连声骂调度,发着牢骚。白师傅说:“年轻人——不要骂了,再骂也没用,吃饭吧。”大强又泡了一包方便面,白师傅又烤了一个馍,就着咸菜吃起来。二半夜叫班,一般都没人炒菜,想炒菜人家公寓厨师也不给炒,都是凑合着带点儿吃的就走了。白师傅说:“方便面不能多吃,没多少营养。”大强说:“没啥——吃的嘛!”“我宁愿啃个馍也不吃方便面。”“我不行,吃馍太干,咽不下去。”“回去你准备给你同学咋说?”“当然是让他把损失补给你,这你放心。”“你给你同学解释一下,碰上这事儿谁——也没办法,只能怨咱点儿背!”“都是那个什么处长,前不跟后不跟,偏偏就上了咱的车!”“那你还能挡住人家?回去赶紧把检查写完。”“写了一半了。”“两份儿。”“那当然,只要有一份儿就有第二份儿,我回去再让高手改改。”“别找别人了,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知道多了不好!”“那我就一个人偷偷写,反正就是大话连篇,喊口号、吹牛嘛!” 入库已经十六点多,雪停了,雨也停了,又得擦车,大强又骂了一句:“人倒霉了,连老——天也欺负!”擦了一个多小时才退勤。回到宿舍,大强放下包就倒在床上。躺在床上看杂志的刘师傅说:“你同学早上来找你,中午又来找你,是有啥事?”大强答应道:“喔。”“你也不问问是哪个同学?”“喔,是哪个?”“就是‘嫁’到王家村的那个。”“喔,知道了。”“啥事?”“喔——我也不知道——一会儿去问问。”刘师傅就不再追问,继续翻看杂志。看了一会儿,他说:“今年还考司机,你考不考?”“真的?你敢肯定?”“你还不信?以后可能年年都考,只要考上都提,以后要实行单司机不要副司机啦!”“一个人开?”“火车本来就是一个人开的。”“喔,说错了,不要副司机,一班就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两个司机换着开。”“那带劲儿!”“抓紧考!”“考嘛!” 这时,平安进来,大强见了说:“找我干啥?好事儿你说,坏事儿不要说。”平安说:“叫你吃饭哩,你说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那当然是好——事,走,吃饭!”大强说着就翻身下床跟平安出去。一出来,平安就说:“你终于回来了!我早上、中午都来找——你了。”“哎——!别——提啦!三——点多叫班,跑——了一天,到地方还得擦车,你说——这该死的老天,下了一——路,到地方他不下了,非——得让人擦车,专——跟人作对!”“你今天跑得太——慢了!”“一天——都没吃好,得好——好宰你一顿!”“你可不要狮子大——开口啊,我害——怕!”大强哈哈笑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平安小声问:“你们主任咋说?”“还不知道哩,肯定要处理。”“运气咋恁背!以后我都不敢开口了!”“反正这事儿谁——碰上谁倒霉,谁——也没办法,肯定要扣钱,扣我多少钱我自认倒霉,扣我师父的钱你得给人家补上。”“扣你的钱我也给你补上,你估计得扣多少?”“不知道,反正不会少。”“先请你吃饭。”“这种事儿按规定是要撤职的,幸好没让那个处长知道,要是让他知道了,肯定就要撤职啦!”“撤职——?真的?”“你没看见司机室都挂有牌子,上面就写着的嘛。”“哦,俺们都说那是吓唬人的。”“那要看谁逮住了,这回可是路局——领导!”“哦,那真——是,那你们主任咋说?”“那天俺主任说是行修在车上干活哩,算是瞒住了。”“哦——那不会撤职了吧?”“还没说,段长也看见了!”“哦——真是的,这事儿弄——的!早知道咋——着也不会给你张口的。”“谁知道会有这——事儿?要是知道我还会答应你?”“哎……真是的!” 道南饭店里,二人坐下,平安让大强点菜,大强毫不客气地说:“炒个菜吧?”平安说:“可以嘛,你随便。”大强就点个土豆炒肉丝,再要个素拼、一瓶沱牌大曲。吃饭时,平安一个劲儿说:“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事儿,太——意外了!真——没想到!”“真是点儿背——!”大强问:“你表哥最后坐啥车去?”“没办法,只能坐汽车去了。”“汽车票好买不好?”“也不好买,排了大半天队才买上,比火车票好买点儿。”“那早知道坐汽车去就行了,为啥非得坐火车?”平安低一下头说:“汽车票贵嘛,再说,这两天天不好,坐汽车也不安全。”“哦——说的也是。”酒菜上来,大强又给平安倒了一杯,平安说:“我不喝,不喝。”大强睁大双眼问:“你到底是咋了?好好——的,为啥要戒酒?”“……”平安沉默片刻,颔首低声说:“这个真——不能给你说。”大强笑道:“这么神——秘干啥?让我猜谜哩?我才懒得去猜——哩!你不喝——我喝,你喝不喝反正我给你倒上!”说着就给平安倒满又给自己倒满一杯,拿起来就喝了一大口,他吃着菜忽然想到写检查的事儿,就说:“唉,你看书多,肚里墨水儿多,帮我写检查吧?”“写检查?”“喔,队长让先写检查,我师傅还让我帮他写,在宿舍写还怕别人看见,你在你家写,不会有人看见,这个任务非——你莫属!”“行,我尽量写,写的不好不要怨我!”“写的不好没事儿,只要写得长就行,越——长越好。”“行,我尽——量,反正就是正写写反写写嘛。”大强觉得浑身轻松多了,就多喝了几口,头就有点儿懵。吃完饭,平安让大强去他家坐坐,大强说:“行,去你家转转。” 天已经黑下来,路上有点儿泥。到平安家,平安媳妇一家人正在吃饭,让他俩吃饭,他俩都说吃过了。平安说:“要不,再喝碗汤?”大强说:“不喝,不喝,我都喝饱了。”平安带大强上到二楼,在客厅坐下,大强说:“这二层洋楼住着美吧?”平安笑笑说:“一般,一般。”他打开电视,二人看了一会儿,平安说:“我给咱俩盛碗汤吧,晚上喝点儿汤舒服。”大强说:“我不喝,你这人咋这么啰——嗦呢!”平安笑笑不再说话。平安媳妇金梅端着两碗汤进来说:“汤多,你俩喝点儿汤。”平安端起一碗喝了两口,金梅坐在平安旁边说:“你也不让让你同学?”平安说:“人家不喝,刚才都让了两回,人家烦我哩。”大强拍拍肚子笑着说:“肚子圆——鼓鼓的,想喝也喝不下嘛!这稀饭多好!有花生有大枣还——有人端到跟前,有媳妇儿有家还真——是好!”几句话逗得金梅嘿嘿直笑。平安说:“那给你说一个你还不愿意?”大强笑笑说:“你说的我不敢要啊,你不是成天研究易经八卦哩嘛,你给我算算我媳妇儿在哪儿?”金梅又“噗嗤”一声笑了,她笑着说:“他成——天都是瞎看哩,还会算卦?”大强说:“你不要小看我同学,我同学学问大——着哩!”金梅说:“前天我表哥就是要坐你的火车头,叫你们领导看见了?”大强说:“点子背嘛!‘点儿背不能怨社会!’人家都带都没事儿,我带了一次就让领导看见了,还是大——领导!”“真不好意思,给你惹麻烦了!”金梅很不好意思地道歉。大强说:“没事儿,俺们同学——哩么,不帮同学还帮谁?这事儿只能怨我运气不好。”金梅拿出几个苹果,一盘瓜子糖让大强吃,大强忙说:“我吃我就拿了。” 看完一集电视剧八点多,大强要回去,平安骑车送他到宿舍,大强把他写的半截检查给平安,平安看了看,就拿上回去。大强问:“今晚能写完不能?明天要交哩”平安说:“能,明天早上给你。”大强说:“两份儿。”“好。” 第110章 补偿 第二天早上,平安敲开大强宿舍门,看看没别人,就掏出两份儿检查给大强说:“熬——了半夜写了两张,你看看。”大强看了看说:“太——好了,看书多就是不一样!”平安笑笑说:“也是东拼西凑的,实在是再——也写不出来了!” 大强吃过饭就拿着检查去车队,白师傅也来了,大强把检查给他,他看了看说:“可以,写的不错。”就把检查给队长看,队长看了看说:“再写长点就好了,不说两张,一张半就行。”说着又给他俩两张纸,大强拿检查再看看,继续编,有的是前面已经写过的,他又改一两个字凑数。白师傅也是硬着头皮编,实在写不出来了,又让大强写。终于又写了半张,队长看了看说,先放这儿,一会儿书记来了他带你俩去找主任。大强一听,就有点儿紧张。队长又说:“到上面啥也不要多说,只承认错误,我昨天给书记说过了,他也给主任说过了,看今天主任咋说。” 书记来了,带他俩上楼来到何主任办公室。何主任看看他俩写的检查严肃地问:“知道这事儿有多——严重不知道?段长本来要来,临时有个事儿来不了!”二人都低着头保持沉默,书记提醒白师傅:“主任问你话哩。”白师傅说:“知道。”主任提高声音严厉地说:“你们这叫顶——风违纪!段上、车间多次重申机车严禁带人,你们还——敢带人,而且正——值春运期间,胆子也太——大了!这是要撤职——的!你们还能不知道?”二人还是沉默,大强心里“咕咚咕咚”直跳。主任问:“是谁带的人?”大强说:“是我。”主任问:“你上班几年了?”“三年多。”“知道不知道规定?”“知道。”“知道还违反?明知故犯?你知道不知道你师傅撤职了是你连——累的?你光想着给你亲戚省钱你就不怕连累你师傅?”“他买不到火车票,坐汽车又不安全,没办法才找我的。”“没办法?没办法就应该违反规定,就应该连累你师傅?你师傅要是撤职了咋办?”大强仍然沉默。主任继续训话:“不要以为带人没让发现就没事儿,老——没事儿这事儿咋就出来了?干工作就要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不要心存侥幸、投机取巧!老白,以后好好带伙计,不要因小失大,好了,你俩下去吧。”书记说:“你俩在车队等着。” 今天车队学习,队长在组织学习。白师傅说:“咱去外面转一圈,别让人看见。”大强问:“会不会撤职?”白师傅说:“要是撤职早都公布了,估计要扣几百块钱。”大强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要是撤职把我变成学员?”“撤职都是撤司机,不撤副司机。啥时候有事儿都是找司机不会找副司机,人是你带的,只要上车就是咱俩带的,俩人一班儿就是‘一条船上的’、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事儿了谁——也跑不了。”转到备车线上看见徐茂林穿着工作服在擦车,白师傅说:“老徐,别把漆擦掉了!”徐司机长说:“漆擦掉了再刷嘛。”走过去了,白师傅说:“这是老——劳模了,号称‘抹布不离手’哩,家里发的奖品都能开个商店了!”大强笑着说:“听说过,干活猛——着哩,一干就是两三个小时,恁大年纪啦,也不知道图——个啥?”“图个啥?先进——嘛,光宗耀祖——嘛!”“哈哈。”大强笑了。 转了一圈,约摸着车队学习快结束了,二人回到车队。队长问白师傅:“主任咋说?”白师傅说:“书记还在上面说哩。”队长拿着包说:“我走啦,你俩再等会儿。”白师傅说:“哦。”又等了一会儿,书记才下来,关上门就说:“你俩也太——大胆了,春运期间还——敢带人!”白师傅问:“主任咋说?”书记说:“好说歹说,才不撤你的职,但是得扣钱。”“扣多少?”“三百,你一百小裴二百,因为是小裴带的人。”“只能这样了?”“这是最——好的结果啦,主任跟翟段长好说歹说,说人已经下去了,伙计态度也不错,翟段长才没有上纲上线,翟段长说是他见了,要是大段长见了就不会放过了。”“不上纲上线还扣钱?”“不上纲上线是不撤职,扣钱肯定少——不了,还能饶了你俩?这——么大的事儿还能跟没发生一样?差点儿让处长见了,要是处长见了那就谁——都保不住你了!本来要扣五百哩,好说歹说才少了二百。”“那我还得谢谢书记哩。”“算了,自己伙计嘛,以后注意点儿,别惹事儿。”“好,一定,一定!”“你俩走吧。” 一出来,大强就感叹道:“扣钱了还得谢谢人家!”白师傅说:“那都是面子上的话嘛,这事儿也只能这样了!”“扣你的钱俺同学会给你的,这你放心!”“好,那我走啦。”“喔。”大强就回宿舍。大强边走边想,扣二百也太多了!得让平安把我的钱也拿出来!可大话已经说出口了还咋跟他说?没想到扣这么多钱!本想着扣个五十、一百也就认了,谁会想到扣这么多?哎!真倒霉!第一次带人就让逮住了,而且是大领导!人家带人都没事儿,我咋这么倒霉!为啥坏事都让我赶上了?我的运气就这么背……?“真他妈倒霉!”大强狠狠骂了一句,看见地上有一块儿小石头,就飞起一脚踢得小石头骨碌碌滚到前面道口旁边的轨道跟前碰了一下倒回来,“砰”地一声很响亮,很像是在抗议。 回到宿舍楼,他去找张军。张军坐在床上正看一张广告宣传页,门半开着,大强一脚踢开,也不关。张军问:“咋了?气势汹汹的,谁——得罪你了?”“真他妈倒霉!”大强倒在张军床上靠着墙骂了一句,张军又问:“挨?——了?”“我咋这么倒霉?啥事儿都让我——碰上了!”“到底咋——了嘛?你倒是说——嘛!”大强说:“还不是平安?”“平安?”大强就把平安让他带他表哥却被主任段长处长发现的事儿说了一遍。张军问:“主任咋说?”“扣我二百,扣我师父一百。”“那这钱让平安掏出来不就得了?”大强问:“那扣我的钱呢?”张军说:“那还不是看你哩?你让他拿出来也很正常嘛。”“很正常吧?”“那当然。”“可我已经说了扣我的就算了,扣我师父的得给人家,我没想到扣这么多。”“那你就让他给你一半儿,或者你就说扣你师傅二百不就得了?”“哦,这样也行,给他垫一百也行,好,就这样说。”“你就说扣你师傅三百,让他全掏出来也没啥,他又不缺钱又不买房,有——的是钱!他总不会还去看咱的违章公布栏吧?”“算啦,说出口了,给他垫一百,上次他都请我吃饭了。”“你也真——是大方。”“唉,你是该走了还是刚回来?”“该走了!我昨晚都来了!等到现——在还没叫,真烦——死人!上上一回晚上不想来,早上四点多就叫班了!”“那咋办?”“给值班员说说放预备了。”“说说就行了?”“给人家一盒烟。”“住恁远不行吧?我——反正咋说也不会跟你学。”张军想问他跟程亮的事,想想算了,继续看他的宣传页。大强问:“看啥看?光想发财发了没?”“发财了我还能坐这儿?”“那你坐哪儿?”“豪宅、洋车、美女嘛!”“净——想好事儿!”“不想好事还能想坏事儿?”大强站起来伸伸腰说:“打牌吧?”“我该叫班了,还打啥——打?”大强忽然说:“唉,你快看——山上有个人!”张军说:“有个人不是很正常的嘛。”“好像是志峰。”张军也站起来看看,半山腰一棵干枯的柿子树旁的确是志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说:“真——是志峰,这也没啥,人家不是经常上山嘛!”“这家伙一天到晚也不知道想啥?以前上山是背书考试,现在不考试了还是往山上跑?”“喜——欢嘛!刚才学习完,黄书记问他年货领了没?他说没领。黄书记说你傻了?为啥不领?他说不想去找人家。黄书记就拉着他去工会。”“连年货也不想要了?真——是傻了。”张军叫班走了,大强回自己宿舍。 中午,大强在宿舍吃饭。李伟买好饭,坐在大强对面。大强一抬头,忽然看见吴丽红也拿着饭盒走进来,等她走过去,就用手指一下吴丽红小声问李伟:“她也来买饭了。”李伟小声说:“离婚了。”“真的?”“那——还有假?”“还没孩子吧?”“没。”“那还好,现在离婚也不是啥稀奇事了!家属区的‘花花儿事儿’多——着哩!”“可——不是!” 二人正说着话,平安走过来,把大强拉过一边问:“你们车间咋说?扣多少钱?”大强挠挠头很不好意思地说:“扣我的就算啦,扣师傅二百你给人家就行了。”“那咋会行?扣你多少钱?二百还是一百?这又不是十块、二十块的,咋能算了?”大强说:“算啦!咱俩老关系啦,再说你还请我吃饭啦!”“吃饭算个啥?这事儿不能让你替我背,扣你的钱也得补给你,下午我给你。”说完就走了。大强回到李伟跟前,李伟问:“你俩说啥——悄悄话哩?还怕人听见?”大强说:“不该问的别问。”李伟就不问了。 吃过饭,大强和刘师傅正在宿舍说话,平安进来,把大强叫出来,把三张百元钞票塞进他兜里说:“装好,别让人看见了。”说完就走了。大强掏出来一看是三百元,愣怔片刻也就回了宿舍。 第111章 没心情 上午八点多,程亮一退勤,就来到违章公示栏前。 昨天出勤上车后,刘师傅说有他一个违章是区间弯道未鸣笛。他说:“不可能!咱俩啥时候都是规规矩矩的,除了山沟里人到不了的地方,他们也不可能去,对不对?”刘师傅说:“这都是完不成任务了硬往你身上安哩,这种违章说不清,你说你鸣了,人家说你没鸣,没凭没据,人家有权人家说了算。”他看了看,果然正如刘师傅所说的。 他很躁气,这个月还不到十天就有两个违章,再有一个就不是文明职工了!前两个月都实现了,这个月如果再实现就是季度文明职工,能得到奖励的,更重要的是能得到车队的表扬!但是如果再有一个违章,他就前功尽弃了!第一个违章是没有互控好刘师傅,入库后运记转入库模式晚。那天跑的时间长,跑了一整天严重超劳了,刘师傅忘了他也忘了,换端时才发现。队长还把他批评一顿。 这时候,他看见黄书记走过来,就连忙笑着打招呼:“黄书记,忙哩?”黄书记也笑着说:“不忙,不忙,去段上有点儿事,有你违章没?”“有一个未鸣笛。”“又偷懒了是不是?”“没有,我……”他本想把刘师傅的话再说一遍,转念一想,就改口道:“这个月都两个违章了,再有一个就不是文明职工了,就要扣钱了!”黄书记说:“现在越来越严了,一定不能偷懒,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干活儿。现在的政策不错,奖罚分明能大力提高职工的积极性。”“对对对!”二人一边走一边闲聊。黄书记问:“跟你一批来的那个吴志峰性格是不是太内向,不合群儿?”“喔,他就是太内向,光知道看书。”“几个师傅都说他跑车一路上都不咋说话。”“喔,他现在开始正式跑车了吧?”“喔,小伙子爱学习,干活很卖力,就是性格不好,别的师傅都不愿跟他一班儿,只能跟司机长一班儿,你有时间开导开导他,干咱这儿不能太内向、太孤僻,最起码平时应该跟师傅交流交流,学习师傅的行车经验、生活经验,你说是不是?”“是,我见他了给他说。我以前也对他说过,但是他那人很难改变,我们同学都说过他。”“要多说多开导,你们都是一个班的,应该互相帮助,对不对?”“对对对,我有机会就多开导开导他。”“我有时间也会和他谈谈,咱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应该互相帮衬。”“就是,黄书记真是位好领导!”“不要叫啥领导领导的,我可不是什么领导!领导都在二楼三楼。”“呵呵。”程亮笑笑没说话。说着话已经到段部楼附近拐弯处,黄书记说:“你回宿舍吧,好好休息好好干!”说完又压低声说:“以后有啥违章了提前——说——”程亮笑着说:“嗯,谢谢黄书记!”程亮边走边想,志峰运气怪好,能跟黄书记一个队,我要是能跟黄书记一个队该多好!又一想,志峰就是跟黄书记一个队也白搭!他根本不知道利用,好运气对他来说就等于没有。这样想着,他得意地笑笑,快步回宿舍。 推开宿舍门,看到卿宝躺在床上,双眼睁着一动不动。他走到跟前问:“咋了?又发呆!”卿宝钻进被窝,蒙住头,说了句:“睡觉,睡觉,睡他个一百年!”程亮刷好牙,铺床准备睡觉。他刚躺进被窝,看见卿宝翻个身,抱住被子,两腿夹住被子。程亮笑着问:“你把被子当成女人啦?”“喔,软绵绵的,真——舒服!真像抱个女人!”程亮想问:“像不像汉康那个?”想想没问,他说:“我要睡觉了,不跟你说了。”就躺下睡觉。 卿宝其实早已睡醒,他只是不愿起床,早饭也不想吃。他又翻个身,平躺着看着屋顶发呆。 前些天,他又去找陈姐了。陈姐请他吃饭,又说这是最后一次和他在一起,从今以后不要再来找她,找她她也不会再见他,坚决不会!临别时,陈姐送她一个心形玉坠儿,她用红绳绑了个死结包住玉坠儿说:“过去已经结束,你一定能找到适合你的、更好的!”他看着陈姐一圈一圈绑着玉坠儿,最后挽了个死结儿,死死的结儿,递给他。他看着陈姐,陈姐的脸色非常沉静,沉静的似乎没有一丝表情,沉静得让他感觉到心儿在微微颤抖!真的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那鲜红的红绳把那晶莹的心形玉坠儿包得扎扎实实,那个鲜红的死结被陈姐用尽力气拉紧再拉紧再也解不开了!现实——无情的现实真的是如此无情?!卿宝摸摸胸口的玉坠儿,眼前仍然浮现着陈姐的身影……心中的悲伤已经沉淀为一层层土壤,有无尽的泪水滋润它。过了几天,卿宝又去找陈姐,陈姐真的不见他;又去找,还是不见。 卿宝终于起床,洗把脸刷好牙就去外边吃饭。外边刮着风,黄雾一样的沙尘弥漫了整个天空,太阳也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淡白色光影。眼前有无数沙尘在漂浮,让人都不敢呼吸。 卿宝望望天,揉揉眼,说:“这死老天咋成这样了?”外边小吃摊上的人稀稀落落,卿宝要了碗馄饨吃了起来,吃完了才觉着没吃饱,又要了一个鸡蛋烙饼。正吃着,听见有人叫他,一抬头,看见罗师傅提着几个塑料袋就笑着问:“师傅去哪儿了?买菜了?”“喔,买菜么。”罗师傅抬抬手让他看看,有西红柿有蒜薹有肉。卿宝笑着问:“师傅一个人买菜?”罗师傅说:“我买菜,你嫂子炒菜。你现在吃的是啥时候饭?”“二合一,你早饭吃了没?”“早——都吃过了。”罗师傅说着在他对面坐下,问他:“有个姑娘让你嫂子介绍对象哩,你见不见?”卿宝吃着饼不知道咋说,罗师傅说:“怎么?还想着公寓那个?”卿宝摇摇头。 罗师傅早都知道他和陈姐的事儿了,几次要给他介绍对象,他都不好意思不答应了,但是他的确没心思去见别的姑娘。他咽下一口饭,支吾着说:“那……等我回来再说吧,我下午可能要待班。”“那我回去给你嫂子说了啊。”“喔。”“我走了啊。”“喔。” 卿宝回到宿舍,程亮还在睡觉。他靠着被子躺在床上,想着刚才罗师傅说的话。他想,重新开始吗?我能忘了陈姐吗?,时间久了会淡忘吗?眼前又浮现起陈姐的面容,不禁又想起和陈姐的往事,陈姐的话语响在耳边…… 传呼的响声惊醒他,他以为是下午待班,一看却是罗师傅让他回电话,让他见面吗?这么快?他边想边起身去待班室打电话。电话拨通,正是罗师傅,罗师傅热情地说:“小何,你嫂子刚才给你联系了,那姑娘今天不上班,下午有时间;你一会儿来俺家,你嫂子给你安排一下,正好来俺家吃个饭。”卿宝说:“我不饿。”“你不饿也得吃点儿,你嫂子准备做红烧肉哩,让你吃点儿好——的!你下午又不待班,晚上待了,我都问过了,你抓紧过来,你下回回来你嫂子又上班了。”“好吧。”卿宝放下电话,心想,罗师傅呀罗师傅,你也太热心了吧,热心得让人为难啊!下回见不成再下回嘛!哎,不去不行啊,去就去吧。 卿宝看看身上的衣服,不脏,准备不换衣服就去,转念一想,刚才见罗师傅了,一会儿他见我还穿着这身衣服,肯定要有意见了,要说我对人家不重视,人家热心给他张罗他却敷衍了事!于是,他就回宿舍换上西装扎上领带,擦亮皮鞋。程亮睡醒了,看见他换衣服,就问:“‘情种’要去相亲啦?”“喔。”卿宝随口答应着,表情非常平淡,和平常一样毫无变化。程亮很是奇怪地问:“不是吧,你咋一点儿也不高兴呢?”卿宝咧嘴一笑,问:“不高兴吗?”说着就出去了。程亮还是奇怪: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去相亲了?他刚才那一笑根本不像笑,简直跟哭一样,或者是一种毫无表情的笑。 卿宝来到罗师傅家,嫂子开门,一见卿宝就笑着说:“小何,这么长时间不见,瘦了?”卿宝笑着说:“瘦了?没瘦吧?我本来就不胖。”在客厅坐下,卿宝问:“嫂子今天歇班?”“喔。”嫂子又对罗师傅说:“你看卿宝是不是瘦了?”“卿宝是‘为伊消得人憔悴’——!是不是?”卿宝低声说:“不是。”罗师傅说:“当哥的劝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在一棵树上上吊!大男——人嘛,不要让小女人给征服了,男人要征服——女人!”嫂子笑道:“人家是一心一意,哪像你到处沾花惹草?”罗师傅笑道:“我可没沾花,也没惹草,我最不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嫂子说:“你不喜欢?你是嘴上不喜欢吧?”罗师傅说:“算了,不跟你争了,说话不要没根没据。”“粘没粘惹没惹,你自己心里清楚。”罗师傅不再说了,看电视。嫂子拿一个苹果给卿宝吃,卿宝摇摇头,嫂子还是给他,他就接了,嫂子又把削皮刀给他,他接了就削起皮来。削好皮,卿宝先把削好皮的苹果给罗师傅,罗师傅说:“我不吃,你吃。”卿宝说:“师傅不吃我也不吃。”罗师傅就又拿了一个苹果,拿起削皮刀削皮,边削皮边说:“你削的你吃,别客气。”卿宝又把苹果给嫂子,嫂子微笑着说:“你吃吧,别让啦,我给咱准备饭!”嫂子就去厨房。卿宝说:“我不饿,早上九点多才吃的饭。”嫂子问:“吃的啥?”“馄饨。”“外边的馄饨不能多吃。”“为啥?”“人家都是挣钱哩,能用好肉?”罗师傅说:“肯定都是肥肉、烂肉,一会儿吃你嫂子做的红烧肉,那才叫好肉好菜哩!香——着哩!”嫂子笑道:“肯——定比你做的好吃!”罗师傅说:“那当然啦!你是大厨嘛!”嫂子说:“去!我才不当大厨哩!”说完就去厨房了。 听见敲门声,罗师傅去开门,进来一位高挑个子、围着粉色围巾、穿着淡绿色休闲外套的姑娘。罗师傅一侧身伸出右臂摆了一个优雅的请姿说:“请进——!白马王子小何已经恭候——多时了!”那姑娘捂着嘴嘿嘿一笑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嫂子也从厨房出来笑着说:“小孟,坐,坐!”小孟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嫂子对小孟说:“小孟,这是小何,机务段的,火车司机。”又对卿宝说:“这是俺们单位的,后勤的。今天天气不好,都不敢开窗,你俩就在家里说说话吧,了解了解。”卿宝微微一笑点点头,却不说话。罗师傅见卿宝不说话,就说:“卿宝,你不是喜欢唱歌嘛,来,表演一下。”说着就拿遥控器开了vcd放歌碟,他把话筒递给小孟说:“唱一首吧?”小孟连连摆手说:“不会,不会,我不会唱歌。”罗师傅又把话筒给卿宝说:“小何,你给咱表——演一个!” 卿宝连连摆手说:“不会,我不会!”罗师傅问:“咋不会?平时都会,这会儿不会啦?”卿宝说:“我都是胡乱唱哩!”“都是随便唱嘛,没人说你是明星!”卿宝还是不接话筒,罗师傅就说:“咋的?是不是还要出场费?”卿宝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就接过话筒,看电视里刘德华在唱《忘情水》,心里有所感应,就跟着唱了起来。一曲唱完,高音还是没顶起来。几个人都鼓掌,罗师傅说:“不错,不错。”又问小孟:“小孟,俺伙计唱得咋样?”小孟说:“不错。”卿宝说:“不行,不行。”罗师傅就说:“小孟,你也唱一个!”小孟摆摆手说:“我唱得不好。”嫂子说:“玩儿——哩嘛,又不是比赛。”她就跟着音乐低声唱了一首《一九九七年》,罗师傅说:“不错,不错,再唱一个!”小孟推辞两句,又唱了一首《你现在还好吗》。唱完了,罗师傅带头鼓掌。小孟把话筒给嫂子,嫂子连连摆手说:“我不会,我五音不全,唱不成。”小孟就把话筒给罗师傅,罗师傅接过话筒说:“那我就唱一个?”嫂子笑道:“你是不是早都忍不住了?”罗师傅笑道:“就是!喉咙都急得直痒痒!”几个人都笑了。罗师傅唱了一首《烛光里的妈妈》,浑厚的男高音飘出窗外。唱完了,几个人都“哗哗”鼓掌,卿宝鼓得最响,边鼓掌边说:“好!好!”小孟也说:“唱得不错!”卿宝说:“再唱一个!”罗师傅又唱了一首《十五的月亮》,唱完了,卿宝又“啪啪啪”连连鼓掌,小孟也说:“真的不错,去参加比赛上电视!”嫂子说:“他那水平就是在家逞逞能还可以,还能上了电——视?”罗师傅笑道:“我是没那个野心,要是去了,不拿前几名才怪哩!”嫂子笑道:“别臭——美了,别人夸你几句,你就飘了?小心别飘出窗外回不来了!”“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 小孟又坐了一会儿,就说:“不早了,我该回去帮俺妈做饭了。”说着就起身要走。嫂子说:“一会儿饭就做好了,吃过饭再走!轻易不来一回,还不吃个饭?!”小孟说:“谢谢嫂子好意!这几天俺妈不舒服哩,我得回去帮着做饭哩!”“你妈咋了?”“老毛病又犯了!”说着就要走,嫂子和罗师傅见挽留不住,就送她出门。嫂子要送她下楼,她连忙说:“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嫂子就没下楼。卿宝也要走,罗师傅问:“你回去干啥?有人给你做饭?”卿宝说:“有。”嫂子问:“谁?”卿宝笑道:“食堂么。”罗师傅说:“食堂的饭老好?你就在俺家吃,你嫂子已经准备你的饭了,你一拍屁股走了剩下的饭让谁吃?”嫂子也说:“你这么长时间没来俺家,你师傅都想你了,你俩就多说说话,我去给咱做饭去!”卿宝只好留下来,和罗师傅一块儿看电视。罗师傅问:“今天精神不太好?”卿宝说:“好着呀?”罗师傅说:“那你咋不跟人家说话?”“说啥?”罗师傅瞪他一眼,警告他说:“你是还没转变过来吧!我可给你说清楚,现在铁路子女有好工作的可不多,人家眼光也高着哩!能抓住一个也不容易,你还看不上人家?”“不是……我现在……还没心情。”“没心情?等你有心情了,黄花菜早都凉——了!”卿宝淡淡地笑了笑,看着不说话罗师傅就不再说了,也继续看电视。 吃饭的时候,嫂子给卿宝夹了块红烧肉说:“尝尝我做的红烧肉,我觉得今天做的是最成功的!”卿宝就吃了一块儿,说:“嗯——不错,不错,真不错!”嫂子说:“那你就多吃点儿,多吃点儿!”说着又要给他夹,卿宝说:“我自己夹,自己夹。”嫂子吃了几口菜,就问卿宝:“今天这个小孟,你觉着咋样?”卿宝面有难色,咽下一口菜说:“让我考虑考虑。”嫂子笑道:“小何眼光还高——哩!你可不要挑花眼——了!”卿宝说“不是……”嫂子说:“不是是啥?瞅不上眼?——不对,现在都是说没感觉,是不是?你听我给你说,有感觉的不一定能成,没感觉的不一定不能成,就像我跟你罗师傅一样,当初一见面也没多少感觉,后来他一个劲儿追我,我才答应的。”罗师傅笑道:“看把你美——的!这会儿不是求着媒人去我家那会儿了?”“去!谁找媒人了?明——明是你找的媒人,还说我找的?我那时候连媒人是哪——个还不知道哩,还去找媒人?”二人又打起了“嘴仗”。卿宝“嘿嘿嘿”直笑。 第112章 速战速决 程亮睡醒一看表,才四点多,就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想起前几天和英丽吃饭时,他提出:“咱俩做饭吧?”英丽却说:“我做饭不好吃,以前在学校都做过,做出来难吃,又嫌太麻烦,就没再做。”程亮问:“你在学校都做过饭?在哪儿做?”“我们在外边租房子。”“哦——”程亮想起来以前在学校听说过很多男女大学生谈恋爱,在外边租房子同吃同住,就差办证了,叫做“试婚”。他想,她会不会也那样“试婚”过?这几天他的脑海里一直都在回旋着这个问题。他当时都想问却没张开嘴,他想如果问了将会有什么结果?如果她点头了怎么办?他立马要分手?如果她涨红了脸扭身而去,他又将如何?他现在还非常清楚地记得,他看她在说那些话的时候表情非常自然,根本没有一点不自然或者遮遮掩掩的,他就想她应该没有那样“试婚”过吧?她应该是和几个女同学一块儿租房住的吧?他想是不是应该这样问一问?那就找个话头儿再问?她应该不会吧?如果她那样过,她不应该那么大大方方非常自然地跟我说,她如果那样过,她最起码不会对我说吧?……想来想去,越想越乱……猛一翻身,一看表,已经五点多了!他就起床洗脸梳头喷摩丝,照照镜子,又梳梳头,左看看右看看,又刷刷皮鞋,看看表,下楼。 英丽刚下班,和舍友正说话。程亮来到他宿舍门口,轻轻敲敲门。英丽开门,问他:“啥时候回来的?”程亮说:“早上八点多,睡了一天。”“中午也没吃饭?”“没,刚睡醒。”“现在饿了吧?先吃个苹果吧?我今天早上买的。”英丽说着就让他进来,走到桌子跟前拿了一个苹果给他。程亮接了,英丽又给他水果刀,他接了,就坐在方凳子上削苹果。舍友开玩笑问他:“准备请英丽去哪儿吃饭?不会是食堂吧?”程亮说:“当——然不是!”舍友又问:“去哪个饭店?金辉大酒店?”程亮笑着说:“嗯,差——不多吧。”“啥——时候请我吃喜糖?”程亮说:“快啦!”英丽说:“早——着哩!”程亮削好苹果就对英丽说:“走吧?”英丽说:“你吃完嘛。”程亮说:“走着吃。”舍友笑道:“人家都着急——啦!”英丽微笑着说:“急啥哩?”程亮说:“我饿了!”英丽说:“不是让你吃苹果了吗?”程亮说:“苹果不顶饥。”英丽说:“那走吧。” 一出来,程亮问:“你想吃啥?”英丽说:“随便吃点儿。”“门口新开了一家饭店,听说还可以,去看看吧?”“行。”“唉,你是党员不是?”“不是。”“你不是党员?”“不是,咋了?”“我以为你是党员哩。”“入党干啥?还得交党费。”“那肯定嘛,不过我觉着你应该入党。”“为啥?”“你是大学生,还在党办上班,大有前途。”“啥——前途不前途的,我从来没想过。”“你应该想想,在机务段本科大学生很少,你这条件应该是数一数二的。”“我都没想过,我还能当啥领导?我才不喜欢当啥领导哩!”“为啥?像你这条件应该积极上进才对。”“领导都是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哩,我这人没心计,干不了那。”“领导待遇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我就喜欢往低处流,随大流,你没听说女人是水做的?”“呵呵,你说的也对。” 二人说着话走进那个饭店,程亮问:“你想吃啥?”英丽说:“炒米饭吧。”“好,两份炒米饭,是不是送一个汤?”服务员说:“嗯。”英丽说:“两个人都吃炒米饭?”“喔。”“你换个炒面吧?我也能吃点儿面,你也能吃两样。”“好,那就换个炒面吧?”服务员说:“行。”“还送汤不?”“送。”“啥汤?”“鸡蛋汤。”“鸡蛋汤你喝不喝?”“喝。” 吃完饭,二人去街上。程亮说:“跳舞吧?”“跳舞人太多,咱去网吧玩儿吧?”“网吧?好,就去网吧玩儿。”程亮想问,去网吧玩啥?他不太会玩电脑,但是他没说出口。他问:“哪儿有网吧?”“那边。”英丽用手往那边一指。“你去玩儿过?”“都玩儿过好几次了。”程亮跟着英丽走进一家网吧,里面有二十多个座位都快坐满了,只有四、五个位子没人。程亮打开电脑不知道玩啥,他问英丽:“你玩儿啥?”英丽说:“随便玩儿嘛,你看我干啥?”“我看你玩儿啥?”“看我干啥?你玩儿你的嘛!”程亮就看着电脑屏幕,他看到有一个像是打牌游戏,就点开,却不知道咋玩。他就问英丽:“你玩儿过打牌没?”英丽头也不抬地说:“玩儿过,你玩儿打牌?”程亮问:“玩儿过这个没?”英丽扭头看看他的电脑,看了看说:“这个简单,你选高级的。”“高级咋选?我忘了。”“你不会选?”英丽就又扭过头帮他选好,就继续玩她的。程亮自己摸索着玩。玩了好大一会儿,觉着眼睛累了,他扭头看看英丽。英丽边看电视剧边聊天,程亮心里有点儿不高兴。他问英丽:“你不爱玩儿游戏?”英丽盯着屏幕说:“有时候也玩儿。”程亮继续玩游戏,玩了一会儿,他又不会操作了,他看英丽不打字了又请教英丽,英丽帮他点了又继续玩她的。又玩了一会儿,英丽终于揉揉眼,抬起头伸个腰,一看表说:“都九——点多了?!玩电脑时间过得真——快!”她对程亮说:“走——吧,明天还得上班哩。”程亮说:“走。” 路上,程亮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在电脑上和谁聊天?”英丽也是很随便地说:“我也不知道,随便玩儿的呗,你猜他网名叫啥?” 程亮很老实地回答:“不知道。”“你猜猜嘛!”“嗯——叫——‘爱玩儿的人’?”“不对,太普通了。”“‘大侠’?”“不对,太一般了!”“‘逗逗’?逗人乐的逗。”“不对,算啦,我给你说吧,叫‘无聊凸顶’,不是透顶,是‘秃顶’,凸顶,光头顶,好笑不好笑?我问他是不是用功过度了头都秃顶了?你猜他咋说?”“猜不出来,”“他说是无聊这个鬼一夜之间给他换了个头,哈哈,有意思没?”“有意思。”“那你咋不聊天?”“我不喜欢。”“都是消磨时间瞎玩儿的。”“我只想跟你聊天。”程亮低声说。英丽微微一怔,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说:“咱俩老在一块——儿的嘛。”一辆汽车驶过,刮过一阵风。英丽缩紧身子低声说:“冷。”程亮靠近她,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腰,二人依偎着往前走。程亮又一次提出:“食堂的饭太次——了,咱俩做饭吧。”英丽问:“在哪儿做?”“在我宿舍做。”“那你那个同学呢?影响人家不?”“不影响,他想蹭饭就蹭,他还能老蹭?”“那——还得买煤气灶、煤气罐、锅、碗。”“我买。”“有地方放没?”“那一会儿去看看吧?”“好。”“卿宝十九点待班走啦。” 这时,对面走过来一个中年人,歪歪扭扭,嘴里嘟囔着:“你——你是不是——把——把我老婆抢——抢走了?”程亮拉着英丽快步绕过那人,跑了几步,把那人甩在后面,他俩快步走回去。 走进宿舍楼,英丽向她宿舍走去。程亮说:“不是说去我宿舍看看的嘛。”英丽说:“嗯,忘了。”就跟程亮往上走。程亮开了宿舍门,让英丽先进。英丽进去,他就轻轻关好门。英丽走到窗户前的桌子跟前,看到桌子上一排书整齐地靠墙立着,桌面擦得干干净净,一边放着一个烧水壶,上面印着一个红色的“奖”子,就问:“这是奖给你的?”“上次演讲比赛得了个第一名!”“不错——嘛。”“马马虎虎吧。”程亮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你很爱学习?”“有时间了就翻翻书,想干好司机不学习咋行?路上出个故障不会处理是要扣钱的,还要下岗的。”“经常遇到故障不?”“也不经常,也不少,前几天28号车就机破了,算给那一班儿人了。”“那一班儿人就下岗了?不能再上班了?”“内部待岗,一般就是十天之内,事儿太大了可能要半个月、一个月。”“哦,司机也不好干。”“那是,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好,回来都想吃好点儿。自己做饭省钱还干净实惠,想吃啥就做啥。你看食堂做那饭,有时候还凑合,有时候就是胡——做的!俺师傅人家经常从家里带的红烧肉、红烧排骨让我吃,香——着哩!”“嗯,你会做不?”“我?我不会,不会可以学嘛!那不就是买点肉煮时间长点儿,倒点酱油上色嘛。”“想着简单做起来麻烦,做饭麻——烦着哩!”“想吃好点儿就不怕麻烦。”“你把煤气灶放哪儿?”“放门口。”“那不行,放门口炒菜油烟散的慢,满屋子油烟呛人哩。我宿舍那个开始就放在门口,不行的。应该放在窗户跟前,你那儿放的是书。”“我得看书,要不我睡到门口?放门口桌子不好放,还没有插座,晚上得用台灯。”“你窗户外边有两棵树挡着,夏天长满叶子也不好散烟。”“那你说是做不成了?”“不行。”“那在你宿舍做吧?”“我宿舍三个人,没地方。”“不行就到外面租房。”“租房?在哪儿租?”“不用到外面租,咱单位有公房。”“那还得买家具哩。”“买就买。”“那……你先问问吧。”英丽坐在床上低声说,程亮在她旁边坐下说:“租个房也方便,没人打扰,想干啥就干啥,是不是?”英丽低着头不吭气,顺手拿起床头一本杂志看。程亮凑近她,搂住她,轻吻她的耳朵,她的脸颊,拿开杂志,把她压在身下,二人紧紧抱着、翻着、亲吻着……程亮的手就伸进她的内衣,英丽一阵抽动,紧紧抱着他,在他背上抓着,程亮解开她的衬衣、胸罩……忽然听见外边有人喊:“亮仔儿,亮仔儿!”是张军刚从家里过来闲的无聊,看见程亮屋里亮着灯,就喊他。程亮哪儿顾得上理他?只是动作放慢了点儿。张军喊了几声就走了,程亮快速脱了自己衣服,拉开被子,扑在英丽身上…… 早上五点多,英丽醒了,穿衣起床。程亮问:“去哪儿?”英丽说:“我该下去了。”“急啥嘛!”说着又搂着英丽把她压倒在床上,又一阵热吻……程亮又要脱英丽的裤头,英丽还是不让,程亮就一个劲儿地压她,英丽“啊啊啊”不停地呻吟……亲热过后,英丽穿好衣服走了。程亮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回想着昨夜的美好时光,脸上溢满幸福的微笑…… 听见外面张军又在喊他,他一看表,八点多了!就答应一声,去开门。张军一进来,就笑着问:“昨天晚上又干坏事儿了,是不是?”程亮说:“没,谁——象你!”张军吸吸鼻子,又凑近他的被子闻闻,连说:“真香!真香!还不老——实哩!还怕人知道?睡就睡了,正大光明,还不敢承认?这有啥——嘛,又不是‘偷人’了,还不敢承认?”程亮“嘿嘿嘿”笑笑,藏不住心里的得意。张军问:“是一楼那个大学生?”程亮微笑着点点头。“你可——以啊!谟真高!真——是高!”程亮问他:“你该走了?”“该走了嘛,昨晚都来了,现在还没叫!早知道早上再过来。”“谁让你是市里人?你不过来也行啊,叫班儿了打个的就过来了嘛。”“我那次就是打的过来的!想着晚上叫不了哩,大过年哩嘛!谁知道早起四点多就叫了,害得我花了五十块。”“你大老板哩,花个五十块算啥?”“我算啥老板?我最多只能算是媳妇儿的打工仔儿。”“给媳妇儿打工?”“喔。”程亮哈哈笑了,说:“你小伙子可以啊,真——会说!”张军说:“唉,给你说个事儿,下个月八号我搬家,到时候去啊。”“搬家?你买新房了?”“喔。”“买的是哪儿的房?铁路房?”“不是,铁路房能轮到我?”“地方的?商品房?多少钱一平方?”“四百多。”“好,你真可以!还说不是老板?房子都买了!咱这还没媳——妇儿哩!”“都睡到一块儿了,还说没媳妇儿?”“哎,路还长——着哩!”“抓紧时间!速战速决!”“对,速战——速决!”二人说笑着去吃饭。 第113章 有本事人 志峰经过一个月的看道结束后就被分在24号车上,归黄队长管。黄队长对他说,咱是一个学校的,有啥事儿尽管说,能帮的尽量帮。志峰微笑着点点头说:“嗯。” 志峰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跑车外,就是看书,没有别的事。他现在仍然喜欢去山上看书,看的还是以前的书。如果不看书不复习,以前学过的就忘了。当然他也想过继续深造,不过他还没想好。去上海的一年里,他也的确明白了靠自考文凭根本找不到工作,那么多的正牌大学生还找不到工作哩,哪儿能轮到他的自考文凭?可以说自考文凭就没啥用处。他不想看书,想一直睡觉。但是却总是睡醒了,看看四周,还是老样子,还是一片嘈杂。不看书干啥?他真不知道!还是跑车回来,他除了一星期一次的学习,有时候车备了去擦车外,他就没啥事了,还能干啥?他真的不知道!他不打牌不出去玩,不抽烟不喝酒,还能干啥? 至于谈对象,他还没想过。以前,他也谈过一次对象,是张师傅给他说的。他觉着张师傅对他很好,不去见面不好,就破例去见面。但是见了两回,人家就不愿意跟他谈了。张师傅给他说人家嫌他太抠门儿,书呆子一个,连请人家吃饭都不会!赵师傅问他:“为啥不请人家吃饭?”他说:“谈对象是交流思想哩,吃饭干啥?”他认为谈对象就是互相交谈互相了解,跟吃饭没关系。张师傅说:“那一块儿出去到饭点儿了你都不舍得请人家吃个饭?吃饭也是互相了解嘛!”他说:“不是不舍得,我觉得刚开始还不熟悉就一块儿吃饭不合适。”“咋不合适?”“还不熟悉哩就吃饭?”“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好朋友嘛!男的追女的就是请人家吃个饭送人家个礼物,谈对象就是一块儿玩玩儿,一块儿吃吃喝喝嘛。”志峰不说话了,但是他仍然不认同张师傅的说法。之后,就没人给他介绍过对象,他也没想过谈对象。 下班回来躺在床上发呆,无聊至极。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就看了进去。他觉着他还是离不开书。宿舍里经常有人打牌喝酒太吵闹,他就又跑到山上看书。他还是喜欢山上的安静自在,没人打扰;还是喜欢山上的小鸟叽喳、喜欢山上的野花淡香空气清新。有时候宿舍里没人他也去山上看书。 这天早上,他又来到半山腰那棵柿子树下,在那块儿大石头上垫一张硬纸板就坐下看书。看累了,他站起来伸伸腰向山下望去。一片片金黄金黄的油菜花让人赏心悦目,一畦畦麦田绿油油的,洁白灵巧的苹果花象是天女撒落在无数绿叶间的碎绢花,一棵棵杨树、桐树枝上钻出一片片嫩绿的小叶子,曾经光秃秃的小山换上了新装,几位农民在地里干活儿。志峰忽然觉得今天的小山竟然这么美!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是一种毫无修饰的自然美、最纯粹的原野美!城市的花木都是经过人工修剪,人为摆放的,显得有点儿造作、呆板、不真实,而且淹没在无边无际的人声、车声、喊叫声的喧嚣中。真正的美是无需人为加工、雕饰的,她只是一种客观自然的存在,她从未有意展示自己的美,她只是一天天生长着、生活着,并不需要什么赞美、名利。 志峰忽然想到登山,以前他上山就是为了看书背书,从未想过锻炼身体。他走到山路上向上走,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气喘吁吁,出了一身汗,他脱掉外套拿在手里继续上山。快到山顶了,他看见一片苹果园里有两个人在干活儿,其中一个有点儿眼熟,再一看,正是平安。平安一转身也看见是他,就叫他:“志峰!”志峰问:“你在这儿干活儿?”平安说:“喔。”“干啥活儿?”“疏花。”“哦——”志峰想起来疏花就是把开得太密的苹果花摘掉一些,让花与花的距离不能太紧密,不然结出来的苹果长不大。他又问平安:“你也有苹果园?”“媳妇儿家的。”“哦,你——结婚了?”“喔,去年你去上海没多长时间我就结婚了。”“你媳妇是王家村的?”“喔。”这时,平安丈母娘说:“你同事找你有事你就去。”平安说:“这是我老同学志峰,他没事儿,是来山上转的。”平安丈母娘大声问志峰:“没事儿转转儿?”志峰说:“喔,没事转转儿。”平安丈母娘说:“没事儿转转手里还拿着书?一看就知道是爱学习的。”志峰笑笑没说话。平安说:“我这同学天天看书最——爱学习啦!”平安丈母娘说:“爱学习,有出息!”志峰只是笑笑,他对平安说:“那你干活儿,我上山了。”平安问:“上到山顶?”志峰说:“喔。”“一会儿下来去俺家坐坐。”“喔,我转转。” 快中午了,平安干活热得一身汗。他站在梯子上用手擦了一把汗,远远看见志峰从山上下来,就对丈母娘说:“妈,天热了,回吧?”丈母娘说:“回,天热了,回。”平安说:“你先回,我同学下来了,我等他一会儿。”丈母娘就先下山,平安在路边等志峰。 看见志峰走近了,平安说:“志峰,你转回来了?”志峰说:“喔,你在这儿干啥?”“等你么。”“等我干啥?”“很长时间都没见你了,咱俩说说话,一会儿去俺家坐坐。”“嗯……行。”志峰本不想去,却被平安的诚意打动了,不好意思拒绝。志峰说:“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没想到你都结婚了!”平安说:“你每天都是为理想奋斗哩!”志峰不好意思地说:“没事干么……啥奋斗啊,再奋斗——也没用!你——今天没上班?”“今天是星期天。”“哦——我都忘了今天是星期天!”“志峰,作为老同学我还是想劝劝你,得现实点儿,别成天光知道看书了,现实生活你啥也不知道也不行的!去年你走的时候,我都说过自考文凭到外边不行,恐怕别人也说过你吧?你为啥非得要去呢?”“……那时候……就是想去……”“现在还自考不?”“不知道,还没想好。”“现在也没有以前那股劲头儿了吧?”“……”志峰低着头只顾走路。平安见他不说话了,就说:“志峰,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没有别的意思。”“嗯,你说的对着哩。” 走到山下,已经快中午,太阳正晒着人。平安脱了外套说:“这天气说热就热,一走路就出汗,你还穿着毛衣哩,热不热?”“热——么,山上不热。”“有树荫不热,一晒太阳就热。”走到平安家门前,平安说:“进去坐坐吧?”“嗯。”平安媳妇金梅躺在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看见他俩进来就挺着大肚子起来招呼志峰:“今天没上班儿?”志峰说:“没。”平安说:“这是我同学志峰,跑车的,上山上转了碰见的。”金梅说:“好像没见过。”平安说:“咱俩结婚时人家停薪留职去上海了。”“去上海了?真——有本事!”“我……没啥……本事。”志峰尴尬地笑着说,低着头,心里很羞愧。金梅说:“咋能没本事?都辞职去上海了,还说没本事?太谦虚了吧?我去冲壶茶。”平安说:“我去冲,走,志峰,上二楼坐。”平安带着志峰上到二楼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拿遥控器开了电视,就倒水冲茶。志峰问:“你媳妇是——怀孕了?”平安笑着说:“都七个月啦!”“那你都快当爸爸了?”平安笑着说:“喔,不想当也不行啊!” 志峰也笑了。志峰又边想边说:“一成家事就多了。”平安说:“一有孩子事儿就更多了!烦人的很,有时候还真羡慕你这没结婚的人。” 金梅刚走到门口,听见他说的话,就狠狠地回击他:“羡慕没结婚的?那你就还住单身宿舍去么,省得天天在家让人烦!”说着就进来拿出两个杯子给志峰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平安有点儿尴尬地笑着说:“志峰,你看俺媳妇厉害不厉害?我只是说说而已,她就当真了!”志峰笑笑,没说话。金梅说:“你说话是吹气儿——哩?”平安笑着说:“偶尔是。”金梅问志峰:“你辞职去上海干啥了?”志峰低下头说:“嗯……啥都干过。”金梅睁着眼问:“啥——都干过?想跳槽就跳槽?一不高兴就炒老板——鱿鱼?”“不是……”志峰心里很羞愧,把头低得更低。“上海的工作好找不好?”“也不好找。”“去上海打工的人多吧?”志峰说:“多。”金梅说:“我村就有几个去上海了。”平安问:“咋样?”金梅说“那还能咋样?混口饭吃呗。好啦,不跟你说了,我下去帮妈做饭了。”她又对志峰说:“一会儿吃点儿饭,也没啥好的,家常便饭。”志峰站起来说:“我回去哩。”金梅说:“回去干啥?食堂饭比俺家饭好?你跟平安多说说话,总不能从上海回来了就看不上你这老同学了?”志峰笑笑说:“那咋能?”平安也说:“都十二点多了,这会儿走回去食堂都没饭了,就在俺家吃吧。”志峰就坐下看电视。新闻里说国家将增加西部大开发的投资力度,鼓励大学生去西部就业,又说国家已经派出一支专家队深入沙漠腹地探寻沙尘暴源头,根治沙尘暴。 金梅在楼下叫他俩吃饭,平安就关了电视和志峰下楼。平安从厨房搬出小方桌、小板凳和椅子放在院子中间。金梅端出饭菜,一个蒜薹炒肉丝,一个西红柿鸡蛋,一个凉拌黄瓜、洋葱。金梅妈拿一把筷子出来,笑着招呼志峰:“坐,坐下吃菜!也没啥好的,家常便饭,滋润!”金梅说:“多吃生洋葱好,能降血压,电视上都说了。”她又问志峰:“上海人吃洋葱不吃?”志峰说:“不……不知道,也吃吧……”金梅说:“你多吃菜,吃米饭要多吃菜,吃饱了还有面汤。”志峰点头说:“嗯。”再没话说。 吃完饭,志峰也没啥话可说,就起身要走,平安和金梅送他到门口。平安说:“没事儿了再来。”志峰应答:“嗯。”就走了。金梅看志峰走远,转过身就问平安:“你同学到底去过上海没?”平安说:“去过,停薪留职一年就回来了。”金梅说:“我咋看着他不像是从大城市回来的,倒像是从后山里出来的。”“后山?”平安笑了一下说:“他在上海干的都是出力活,跟民工一样。他本来是拿着自考本科文凭去上海应聘的,谁知道自考文凭根本不管用。”“自考?自学考试?”“喔。”“自学——的?”“喔。”“哦——我看他就是一脸一身书呆——子气!”“哎,刚才你还说人家有本事哩!”“有本事儿?哈哈,哼,”金梅嘴一撇眼一白轻蔑地提高了嗓音笑道:“就他那个样儿,还能是个有本事人?!” 第114章 张军搬家 五月八日,星期六,天空布满乌云。 早上七点多,平安吃过饭就到单身宿舍找大强、程亮他们。大强趴在床上双腿叉开,还在呼呼大睡,听见平安在门外敲门喊他:“‘大个子’——!‘大个子’——!”他还是趴着嘟囔着问了一声:“谁——啊?”平安说:“是我!”大强翻了个身说:“报上名来。”“平安!”“啥事儿嘛?一大早就不让人睡!”说着也就爬起来问。平安说:“你忘了?今天张军搬家哩,没给你说?”“喔——我差点儿忘了!”就穿衣开门洗脸。 卿宝来了,志峰也来了。平安问他俩:“啥时候回来?”卿宝说:“我昨天请假了。”志峰说:“我昨天上午回来。”“亮仔儿呢?”卿宝说:“他一会儿应该能回来。”“那咱先走。” 几个人吃过饭坐二路车来到张军家楼下。李伟已经来了,正抱着一把椅子下楼,张军也抱着一把椅子下楼。平安说:“李工长来得早啊!”李伟说:“我离得最近,还不来早点儿会行?”张军问:“李伟,你现在当工长了?”李伟笑道:“哎,没人愿干嘛!”大强说:“看李伟说的多——好!多少人争着干哩,还说没人干,你不想干我——去干!”张军说:“人家只是谦让一下,总不能说日夜都想吧!”卿宝笑道:“人家这才叫会说话哩!”志峰问:“你在运转车间还能去检修车间当工长?”大强说:“咋——不能?我调——过去嘛!”李伟说:“你跑车挣大——钱哩,还能看上一个小工长?”卿宝说:“看李伟多会说话!”张军问大强:“你书背得咋样?”大强说:“还没咋看哩。”李伟问:“考司机?”大强说:“考么,烤焦!烤糊!”几个人上楼,看见张军父母、哥嫂和罗艳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已经在搬东西下楼,都热情打招呼。上到张军家,几个人都开始搬。 九点多,程亮来了,抱着dvd机下楼。张军上来见了说:“‘亮仔儿’,你刚回来歇歇再搬。”程亮说:“没事儿!人一辈子能搬几回家?给老同学帮忙再——累也值!”张军说:“这话真让我感动!”大强双手抬着煤气罐下楼,罗艳上来说:“里面还有气儿,一个人费劲,我跟你抬!”大强笑道:“嗳——不用——!你一抬,我都使不上劲儿啦!”罗艳笑道:“我怕把你累着了!”大强说:“没事儿,累不着!”他又问张军:“我这行为让你感动不感动?”张军说:“感动,感动!”大强说:“咱不像某些人光——捡轻活儿,光——会卖嘴!”张军看看大强没说啥,要和他抬,大强不让,他就上楼。平安、志峰和张军大哥抬着一个大沙发下来,张军就上去帮忙。张军大哥问:“你们都是老同学吧?”平安说:“喔,一个班的。”“好,一块儿上学一块儿上班儿,有缘份!”平安说:“那当然,俺们几个不管谁有事儿都会帮忙的。”拐弯时,张军说:“都小心点儿,别蹭住手了!”刚说完,就听见志峰“哎呀!”一声,张军问:“咋了?蹭住了?”志峰说:“没事,没事。”罗艳抱着用包袱包着的被褥下来,张军大哥说:“这小伙儿蹭住手了,给他包一下。”志峰说:“没事,没事。”罗艳说:“蹭住手了?我去取创可贴。屋里有手套,你没戴?”志峰说:“没。”罗艳说着就返回上楼。罗艳很快下来,几个人已经下到一、二楼之间,罗艳说:“歇一会儿,那个谁,给你包一下”。志峰说:“我自己包。”罗艳站到志峰跟前拿着创可贴说:“你自己不好包,我给你包。”志峰 只好伸出手指让她包。卿宝抱着一把椅子下来看见了就笑着说:“我手也蹭流血了呀,有人给包一下没?”罗艳看他一眼笑道:“当——然有呀,你过来,我给你包。”卿宝笑道:“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害怕张军打我。”罗艳笑着说:“他敢打你?我不同意他敢?”卿宝笑道:“你不同意他敢上床不?”罗艳笑道:“我不同意沙发就是他的床。”大强下来说:“睡沙发就不错了,没跪搓板算便——宜他了,对不对?”罗艳说:“那当——然了,让他跪他绝对不敢说半个不字!”几个人都笑了。 这时,徐闯和李广来了。平安说:“又来了两个大力士!”罗艳问:“这也是你们同学?”李伟说:“单身宿舍的。”张军招呼两个人,一块儿上楼。大强、平安、卿宝上楼,大强走在前面,上到二楼,看见李伟和程亮抬着床头柜下来。平安说:“‘大个子’,快换一下‘亮仔’,看他一头汗。”大强说:“一头汗算啥?我浑身都是汗。”平安就上去要换程亮,程亮说:“没事儿,没事儿!”平安就和程亮抬一头儿,卿宝和李伟抬一头儿。大强往上走,看见罗艳大哥二哥抬着冰箱下来,就紧走几步上去帮忙。装满一车,几个人都上车去张军的新家。 张军的新房在火车站附近,也是四楼,八十平米。罗艳先拿着一个包袱上去开门,张军、平安和他大哥、志峰抬着冰箱上楼,大强拿着煤气灶上楼,志峰和卿宝抱着椅子上,徐闯扛着一个单人沙发上,罗艳下来要帮他抬,他低着头说:“不用,不用!”就“噔噔噔”地上楼了。罗艳说:“真有劲儿!”李伟也抱着椅子说:“人家是特种兵出身,干这点儿活简直跟玩儿一样儿!”罗艳说:“特种兵厉害!”几个人上来放下东西,都松了口气,张军拿出烟、矿泉水和橙子、香蕉给大伙儿散,几个人吃着喝着都在屋里转。全屋都是用深红色木料包的门窗,做的大柜、酒柜、鞋柜。李广说:“这房子布局还可以,多少钱一平方?”张军说:“五百。”“装修花多钱?”“五千多。”李伟说:“老板就是老板啊,这屋里跟宾馆一样,真——气派!”罗艳进来说:“这只是简单装一下,不像人家恁豪华。”张军大哥说:“这屋里有股漆味儿,难闻。”张军说:“就是,刚装好就是有味儿。”说了一会儿,继续下楼搬东西。 总共运了两大卡车,总算搬完。罗艳又拿出几瓶水,张军给大伙儿散烟说:“饭都订好了,咱歇一会儿就去。”大强问:“今天喝啥酒?”张军说:“泸州老窖。”大强说:“好!我今天非得喝够不可!”张军说:“好!放开喝!”卿宝问:“‘大个子’,你今天不待班?”大强说:“我早上两点多才回来,咋能待班?”卿宝说:“那你的交路正好!”大强说:“这说明我跟张军关系最好,老天给调的交路!我大前天晚上都回来了,正常是昨天中午要走吧,我都准备请假哩,俺车连——折两回,正好赶上!你说是不是老天——给调的?张军,是不是咱俩关系最——好?”张军忙说:“那——当然了!”程亮说:“我记得张军结婚也是这时候,是不是?”张军笑道:“你说的太——对了!今天是俺俩结婚一整年纪念日!”卿宝说:“专门选定的。”李伟说:“那你俩今天得好好表演表演哩!”“表演啥?我啥——都不会!”“来个夫妻对唱!”“不会,不会!”罗艳不好意思了,岔开话说:“今天主要是让大伙儿吃好喝好俺俩就最高兴了!走吧,快到点了!”几个人就都下楼。张军让大卡车把大伙儿捎到饭店,让司机也一块儿吃饭,司机说还有事就走了。饭店在原来的小区附近,张军订三桌,备一桌。 饭店内有几个人在吃饭,两家父母和亲戚还没来,张军让罗艳去叫。张军招呼几个人在一个包间里坐下,张军说:“这一桌人都是出力的功臣,一定得吃好喝好!”程亮说:“今天可不是白吃白喝的。”说着就把一百元礼钱塞进张军兜里,几个同学都把礼钱塞给他。张军推辞着说:“以后一定加倍还礼!”大强说:“今天是出力还得出钱,不大喝一顿都对不起张军,对不对?”张军笑道:“对,不醉不归!”李伟说:“活儿得干好,礼钱也得上好,搬一次家不容易!” 大强说:“李工长说的好!”“李工长?”程亮问:“李伟当工长了?”大强说:“比你强吧?一心往上爬的人!”程亮不理他,对李伟说:“你也不请客?”李伟说:“请么!当个小工长也没——啥请的。”卿宝说:“那就小请一下么!总不能凉凉的就过去了?”大强说:“正好今天都在,下午饭!”卿宝说:“好!”李伟看看说:“行,下午饭。”张军出去让先上凉菜,把酒拿出来给大家倒酒。罗艳进来对张军说:“咱大来了。”张军就和罗艳出去在门口招呼客人。 凉菜上来,张军大哥举起酒杯说:“张军不在,我先敬大伙儿一杯,干!”头一扬就干了,一桌人除了志峰都干了。他看看志峰问:“你咋不喝?嫌酒不好?”志峰说:“我不喝酒。”张军大哥说:“男人不喝酒会行?少喝点嘛!”说着就拿起酒瓶要给志峰倒酒,志峰忙说:“我不会喝酒,不会喝酒。”大强就说:“哥,他不会喝就算了,我代他喝!”说着就自己倒了一杯一扬脖就喝了。张军大哥看看说:“那也行!来,一杯不算敬,今天咱哥儿们都出力了,我再敬大家一杯!”说着就给几个人倒酒,几个人都说自己倒自己倒,张军大哥非得要一个个倒,自己倒的不算,他说:“你们都是张军的好哥儿们,好兄弟,一块儿上学一块儿上班,真是好!今天你们都来给张军帮忙,我先替他感谢你们,非常感谢!我是主家,你们都是客,当然是我给你们倒才对!”一个个倒完酒,他说:“我先干为敬!”说完又干了。大伙儿跟着又都喝了,李伟让志峰拿茶杯喝茶,志峰就以茶代酒。张军大哥拿起筷子说:“都拿筷子,吃菜!吃菜!”招呼左右人都拿筷子吃菜。程亮说:“不能光让当哥的给咱敬酒,咱也得回敬才对。”说着就要给张军大哥倒酒,张军大哥说:“嗳——我自己倒,自己倒,今天是我感谢大伙儿的,我又没给大伙帮忙,不敢让大伙倒,来,再干一杯!”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几个人又干了。罗艳大哥、二哥又给几个人敬酒。放下杯子,张军大哥说:“你们平时都咋玩儿?随便玩儿,我当酒司令。”大强说:“分班儿,分班儿!”几个人就开始分班儿“大战”。“哥俩好!”“五魁首!”“四季发财!”“三桃园!”“六六顺啊”“八匹马!”伸手拍腿,挤眉瞪眼,嘻嘻哈哈,真是热闹! 张军招呼完来客进来,他大哥说:“你坐我这儿,我去那边。”张军说:“好。”罗艳大哥二哥也去那边陪亲戚。张军说:“来,我送一圈。”李伟说:“好!”张军给几个人倒了一杯,干了,放下杯子说:“继续,继续,分班儿大战!”大强就开始挑战,连赢两个,就兴奋地叫道:“谁来?谁来?没人敢上了?亮仔儿,你咋不上啊,焉儿了?你不是积极上进嘛,你不是高枚嘛,你不上你就是懦——夫!”大强声音很响亮,几个人都看他。程亮说:“看把你兴——的!来!”三枚程亮赢了两枚,大强说:“志峰不会划枚,我代他。”又跟程亮划了三枚,大强赢了,就指着程亮问:“咋样?你还敢来不敢?你不敢来你就是孙——子!”程亮就生气了,他冷冷地看着大强。大强大声说:“咋了?不敢来?不敢来你就是孙——子,孙——子就是你!”程亮忽地一下子站起来说:“‘大个子’,喝酒就是喝酒,不要骂人!”大强手一扬,又高声喊道:“我骂人了?我骂你了?你还敢不敢来?”一桌人全看着他俩,程亮强忍怒气说:“李伟,我替你来!”二人又划了一局,大强又赢了,就发狂了,指着程亮高声问:“咋——样?服气不服气?你不是很得——意嘛,这会儿焉儿——啦?”平安说:“‘大个子’,喝酒就是喝酒,别说恁多!”大强问:“我说啥——啦?没说啥——嘛!‘亮仔儿’,你还敢——来不敢?”程亮看着他说:“算了,不跟你争了,该李广了。”大强说:“不跟我争了?你咋不跟我争了?你不是最喜欢跟人争——嘛,李广,让他替你,人家恁爱表现你还跟人家争啥?”程亮一下子又站起来,瞪着大强。大强笑着问:“咋了?要吃了我?”张军把程亮按在座位上说:“大强,你喝多了吧,咱都是老同学、好兄弟哩,你咋那样说话?”程亮说:“‘大个子’,你对我有啥意见,咱回去再说,今天是张军的喜事,你别逼我闹得都不愉快!”大强却说:“我对你有意见?你还知道我对你有意见?你不是光明磊落吗?咋背后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你以为你考上司机啦——要提干啦——别人都——不如你是不是?”程亮“啪”地一拍桌子愤怒地说:“‘大个子’!你不要自以为是!咱俩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你对我有啥意见就说出来人大家听听!我告诉你,我程亮没做过对不起你对不起兄弟的事儿!”大强也一拍桌子说:“好,今天我就给大家说说你背后专——挖兄弟墙角的好事!我问你,一楼那个大学生为啥跟我谈得好好的又跟你谈了?”程亮高声反问:“我——咋知道?”大强说:“你咋——知道?你是咋挂上她的?你不知道我跟她谈?”程亮非常肯定地说:“不知道!”大强反问:“你不知道?你咋啥——都不知道?净——装糊涂吧你!想往上爬就不择手段啦是不是?”“你——!”程亮气得又一下子站起来,大强看着他说:“你啥——你?没话可说了吧你!”张军说:“‘大个子’,有话好好说嘛!”程亮说:“‘大个子’!你不要自以为是!那时候我光知道你谈对象了,真不知道你谈的是她,我问过卿宝卿宝也不知道,我那次问过你你也没说,对不对?”“你啥——时候问过我?”“那次在食堂和李伟一块儿吃饭,你忘了可以问李伟。”大强就问李伟,李伟说:“好像问过。”大强说:“啥——时候问的?”“记不清了,早了吧。”大强就说:“好,就算你问过,你问过之后恁长时间还不知道?”“不知道!”“净——装——吧你!你没见过俺俩一块儿出去过?”“没见过!”“净——装——吧,好好——装——吧!反正我是把你看透了!”“我要是知道你跟她谈我还能去追她?”“你拉——倒吧,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算是把你看透了!”“‘大个子’,咱这样说,我回去问问她,她要是说她是先跟你谈了,我立马跟她拜拜!”“好!希望你说话算话!”“我保准——算话!”平安说:“好啦,好啦!咱都是老同学哩,不要为了一个女人闹翻!”大强说:“‘亮仔儿’,我不是非得要跟你争那个什——么大学生,屌——毛!我最——看不起的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李伟说:“好了,好了,事儿说开了不丑,咱都是兄弟,有啥话尽管说,不要背后斗气,不要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多年感情!”卿宝说:“对,天涯何处无芳草,继续,喝酒,喝酒!”几个人继续“大战”。 这时,一阵动听的音乐响起,李广从皮带上的手机包里掏出手机看是谁的来电。张军说:“你这手机不错!和旋铃声带mp3的?”“喔。”“不错,不错,有钱人!”李广笑笑说:“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两分钟不到,李广进来说:“我得走啦,有点儿事。”张军看他真有事儿就不再挽留要送他出去,李广按住他说:“不用送,咱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张军就送他出雅间走了几步,李广推他回,他就回来。 别的酒桌都已经散了,饭店里只有他们一桌人还在喝。张军看看菜快吃完了就又点了三个菜。大强已经喝的站不稳了,张军也是摇摇晃晃,俩人相对而坐,右手搭在对方肩上,左手支撑在腿上,头抵着头,大强嘟囔着说:“当——当初——咱——咱俩一块儿——不——不对——是——是你拉着我——传——传销你——你传了个——媳妇儿,我——我啥也没有——倒赔——赔了几——几百块!我——我好不容易谈——谈了一个——又——又让那——那小子给挖——挖走了——我——我现在啥——啥都没有——你啥——啥都有啦——有媳妇——有生意——有新房!啥——啥都有!我——我啥都——都没有!你说——你说我这——人咋——咋就这么背!——咋这——么背!无能啊——无——能——!真他妈无能!”张军说:“别——别这么说——!你——你是缘——缘分没到——缘分——到了——到了谁——谁也——挡不住!”“对!谁——谁也——挡不住!”“你不是——也——也没考上——司机嘛——!咱——抓紧时间背——背书——考司机!”“对!背——背书——考司机!——考上司——司机真——真牛逼!”程亮喝得头重脚轻,歪靠在椅子上不说话,李伟、平安也是晕晕乎乎地在胡乱说话,徐闯比较清醒,志峰一直喝的是饮料,默默看着几个人东倒西歪。罗艳和张军大哥进来收拾剩下的烟酒,让几个人到她新房休息,几个人就去新房休息,下午一块儿坐车回去。 第115章 真下劲儿 卿宝这次考司机真是下劲儿!他觉着干伙计真是龌龊又窝囊!成天拿着棉丝抱着铁疙瘩擦了一遍又一遍,手指甲缝、手纹里的油污都洗不干净;这还不算,要是碰上脾气不好、“操蛋”的司机,那就有受不完的气儿!还不敢跟人家顶嘴,人家是司机又是老师傅,你一顶嘴他会更“操蛋”,处处刁难你,还会告到司机长那儿,甚至到队长那儿说你坏话!人无完人,谁还没个缺点什么的?何况有的还会编排你!一旦闹开,几乎没人帮你说话,尤其是队长,你跟人家一点儿都不熟悉,根本不会说你好,只会训你,认为你个“新兵蛋子”不尊重老师傅还想“反倾”、“起跳”,不听师傅的,还想翻天?看我以后不治治你才怪哩! 卿宝也是比较任性的,从小受惯了两个姐的爱宠,也是受不了气的。跟罗师傅一班儿干活再累也很舒服,跟那个“姓孟的”一班儿,那简直是受尽了“屈辱”和“磨难”!直到现在,他在段里、公寓、路上遇见他尽量避开,实在避不开了最多只是冷冷地打个招呼擦肩而过,他下辈子也不会叫他“师傅”的!终于换成赵师傅了,能好点儿,但是也不太舒服,他不敢说一点儿不同意见,只能顺着他,他说啥就是啥,胆敢说个“不”字,他就瞪眼睛,根本不理他。前两天遇到单机挂车,他正在背《规章汇编》,知道单机挂车也必须得按规定放风试风,赵师傅却自己撩闸试风。卿宝说这也得按照《技规》要求放风试风哩,赵师傅两眼一瞪就凶他:“小——鸡巴孩儿懂个啥?拉这几个车谁——还跑过来给你试风,车站催着开车哩!你还能硬等人家来?我从来都是这样干的,还能有错——?”卿宝就不吭气了。他给罗师傅说过还想跟他一班儿,罗师傅说:“等把新伙计带的差不多了,你第一关过了再调,现在还不能,再忍忍吧,顺着他就行了,他是老师傅了,也知道咋干,不会出啥错的,你也跟他多学些实际经验,实际经验也很重要,很多时候是按照实际经验干活的,不能死搬硬套。”卿宝只得答应。 卿宝现在一门心思下劲背书,一睡醒就背书,经常背到半夜,瞌睡了喝浓茶,经常是手里拿着书就睡着了,猛一醒来,看看表,拉开被子就睡。一到公寓,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背书,房间里有人时他就去公寓东边或者北边田地中间的水渠边背。他满脑子都是背书和跑车,别的全部搁置脑后。 这天早上,卿宝在宿舍背书,张军敲门叫他,他开了门,张军进来问他:“背的咋样?”卿宝一下子倒在床上两臂展开说:“头昏——脑涨——啊!世上最——难受的事就是背书啊!活——受罪啊!”张军也发牢骚:“看了一遍又一遍,它就是不往脑子里进,你说咋办?”“大强应该可以吧?”“人家没事儿,去年都过了,今年还能过不了?”“前几天在公寓叫人家去背书,人家都不去;只管睡觉,还打牌哩。”“那当然——了,人家是心里有底儿不害怕。”张军说:“咱俩来互相提问吧?互相提问背的快。”二人就互相提问着背。背了一会儿,卿宝问:“你啥时候回来的?”“昨天早上。”“那你过来这么早?”“也该走了,昨天早上三点多回来的。” 其实,张军是又跟罗艳闹别扭了。昨天早上五点多,张军退勤后在宿舍睡了一觉醒来已经九点多,他坐九点四十的火车回家。下车后,他想去看看股市,都好几天没去看了!证券中心里人声鼎沸、人头攒动、烟雾缭绕。他正盯着电脑看着,手机响了,是罗艳来电,他连忙走到外面接。罗艳问他:“回来没?你在哪儿?”他说:“刚退勤,一会儿就回去,你算得真——准!”正说着话,旁边有两个人从里面出来正好经过他身旁,其中一个丧气地说:“又——赔了!早知道昨天应该卖了!”说话声音比较大,张军连忙捂住手机,但是罗艳已经听见了,她厉声问:“你到——底在哪儿?”张军忙说:“在单位啊,刚……刚才是我们单位的两个人从我跟前走过,在说人家的股票哩……”“他们咋能知道股票跌了?”“人家……人家打电话问的嘛,你不知道吧,现在打电话还能买卖哩!”罗艳大声说:“张军,不要骗我!你们段里还有很多汽车在跑?”“哎呀!”张军甩甩拿手机的手真想扔了手机!要是传呼多好!回电话晚了会有很多理由可找。他还想跟罗艳解释解释,但是罗艳已经挂了电话不跟他说了。张军几乎不想回家了,他在街上转悠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慢慢走回家,经过菜市场时,他买了两样菜、两袋鲜奶。 一进家门,张军看见罗艳已经回来,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他。张军说:“我只是去看看。”罗艳没吭声,张军把菜放进厨房,出来说:“我给你热包奶吧?”罗艳仍然是冷冷地嘣出两个字:“不喝。”张军仍然用小锅热了两包奶,热好了倒在碗里端出来放在茶几上,坐在她旁边说:“你现在生气不好。”罗艳仍然不理他,又扭身问他:“都不炒股了还去看啥看?”“哎呀,都是那个‘大个子’!他非得拉着我去,我说我都不炒股啦还去那儿干啥?他说他想去看看又不懂让我给他讲讲,你说都是老同学哩还能不帮?”“不要骗我!”罗艳瞪着他,张军就说:“骗你干啥?不信下回见‘大个子’了你问他。”罗艳说:“我不问他!你敢不敢让我看你的账户?”“看账户?以前的账户都注销了,啥都没了!”“反正我现在不相信你了,你都回来了,为啥还说在单位?”“哎!……我刚才不是害怕嘛,一见是你打电话,我就害怕,害怕你知道我在看股市,害怕你生气嘛,别生气了!你现在可不敢乱生气,生气对你不好,对宝宝也不好!”罗艳嗔怒道:“去,少贫嘴儿!”张军说:“我去做饭,蒸米饭吧?”“一边儿去!你会做啥饭?我想吃面条。”罗艳起身去厨房,张军说:“那我洗菜,你不敢挏凉水。” 吃完饭,张军问罗艳:“你歇一会儿不?你在家睡一会儿吧?”“我不歇。”罗艳说完就去百货楼。张军一觉睡醒已经四点多,就去百货楼。罗艳一见他就问他要了车钥匙回家。七点多,张军想着罗艳该来送饭了,可是他左望右望就是不见罗艳的身影;张军也不太饿,等到快八点了,还不见她来;张军就往家里打电话,却没人接。再打,还是没人接。他明白了,是罗艳不想理他,他还想着给自己送饭哩。 九点多,张军回到家。他一进门看见罗艳在看电视,就说:“饿——死了!也不给送点儿饭!”罗艳根本就不理他,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一样,他就去厨房找饭。厨房里有剩饭剩菜,他热了热吃了。吃完饭,洗好锅碗,他坐在罗艳旁边说:“长时间看电视也不好。”罗艳冷冷地说:“我知道,不用你说。”说着话并不看张军,张军也看电视。看了一会儿电视,罗艳突然沉声道说:“我把炒股卡扔了。”张军瞪大眼睛问:“扔了?扔了干啥?”罗艳说:“都不炒股了还要它干啥?”“还能当银行卡用嘛。”“我原来不是就有一张建行卡,要恁多卡干啥?”“那也不能扔——啊!”罗艳转过身盯着他问:“为啥不能扔?”“为啥?”张军一慌神,忙说:“我是说扔了怪可惜的……你连问都不问就扔了?对了,那卡上可能还有钱哩!”罗艳一听这话就扭过身看着他问:“还有钱?还有多少?”“我记不清了,可能有几百块吧?你真的扔了?”罗艳又看起电视不理他。张军说:“算了,反正也没多少钱,我明天去补办一张就行了。”他看着罗艳的脸色,罗艳仍然看着电视不理他。一集电视剧结束,张军靠近她说:“睡觉吧,十点多了!”罗艳说:“你先去睡。”“你还不睡?还——想看?”“别——管我!”“那我陪你。”“谁——让你陪?”张军笑道:“你——嘛。”“去,少贫嘴!我睡觉呀。”罗艳说着就起身去卫生间刷牙,张军也跟着去。罗艳说:“少跟我!”张军嬉皮笑脸地说:“不跟你跟谁?”“爱跟谁跟谁去!”“就——爱跟你嘛!”罗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又收住笑容,刷牙洗脚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张军先起来打豆浆,去外边买油条、包子。罗艳还没起来,张军端着豆浆放到她床头笑着说:“媳妇儿,该吃饭了,你不用起来,我喂——你!”罗艳说:“去,谁让你喂!”说着就坐起来穿衣起床,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说:“端回去,还放到餐桌上!”张军就把豆浆又端到餐桌上。罗艳洗漱好,就过来吃饭。吃过饭,张军洗刷完,就说:“我去补卡去。”罗艳说:“不用补。”张军明知故问:“为啥?”罗艳说:“不用补就不用补。”张军说:“遵——命!媳妇说啥就是啥!”罗艳想笑却又忍住,乜他一眼说:“光——哄我开心哩!”“不是哄——你的,说的是真的!”“真的?哄鬼——去吧!”“你不信算了!反正我问心无愧!” 等罗艳去百货楼后,他就在床头柜里找到那张卡笑着说:“还想诈我?我是你好诈的?”然后就去证券中心。他正在看得起劲儿,忽然感觉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扭头一看,一下子就愣住了——是罗艳!罗艳冷冷地说:“让我看看账户!”“这……我是随……随便看看……”“还——想骗我?”罗艳大声说,旁边人都奇怪地看他俩。张军的脸涨的通红,他一着急也大声说:“谁——骗你啦?我就是随——便看看嘛!”他说着就起身要走,罗艳拉住他胳膊不让他走,他一使劲儿就挣脱,快步走了出去。他直接坐汽车去段里,罗艳追不上他只得去百货楼。 这会儿,张军背着书不禁想,这下又把她惹下了,回来她会咋样?又要打冷战?打多长时间?哼!管他呢,打就打,谁——怕谁?这女人也太——厉害、太——霸道,逼得太——紧了!我难道是干啥坏——事了?我还不是想多挣点儿钱嘛!真是的!背了一会儿书,他又想她肯定连中午饭都不想吃了,她正怀着孕哩……给丈母娘打个电话给她做饭吧?正想着听见卿宝喊他:“快背啊!”他问:“啥?”卿宝一手指着他一手捂着嘴嘻嘻笑道:“哎呀,想啥呢?看你心神不宁——魂不守舍的,还背书不背啦?”张军觉得脸一热,慌忙说:“我打个电话。”说着就站起来掏出手机边拨号边往外走。卿宝又笑道:“给谁——打电话呀,还偷偷摸摸不好意——思哩!还怕我听见?又挂上‘小妹’啦?”张军转过身说:“挂啥挂?我能是那种人?”“那你躲啥躲?”“那我不躲了,就让你听,给丈母娘家打个电话嘛,这有啥——嘛。”电话接通,正好是丈母娘接的,他说:“妈,罗艳本来让我中午给他做饭送去的,我现在叫班了都走了,你给她做点饭送去吧。”丈母娘说:“好,知道了。”张军挂了电话又躺在床上,卿宝说:“有手机还真是方便。”张军说:“那当然啦!不过——它有时候也真是害人!”“害人?咋——害人?”“算了!不说了!背书,背书!”张军本想把罗艳的“暴行”控诉一番,想想算了,又拿起书背起来,卿宝也继续背书。刚背了一会儿,张军听见卿宝自言自语道:“还是有手机好……”张军问:“那你为啥把你的手机退了?”卿宝脸一红,沉声道:“我要那又没啥用……不像你出门了还有人挂念哩……”“你都不想你父母?”“想了就回去了,光打电话有啥用?”“有啥事儿打个电话一说多快?”“光打电话就行了?”“照你这样说,就没人买手机了?”“算了,不说了,背书,背书!”卿宝在遭到“陈姐”彻底拒绝后一气之下就把一对儿情侣手机全退了,他一想起那个情景,心底的伤痛就会难以抑制地哀痛。 二人背着书,听见外边有手机铃声响起,就有人说:“呦呵,买手机了?也成大款了?”“大款啥大款?你还能买不起?赶紧买吧,买个手机,别在腰里,勾引美女排成队!”“我还能买起手机?买不起啊买不起——!”“你光会存钱哺儿子哩!”“哺啥——哺?拿啥——哺?哺个球——哩!”“那你哺小——鸡吧,哈哈哈……”“滚!” 第116章 兴奋 李伟所在班组原来的老工长因为心脏病长期住院不能胜任,李伟就补了空缺。 上班三年多就当上班组长,还是比较牛的,他心里也的确兴奋了十几天。这是他的第一步奋斗目标,为了这个目标的实现,他可以说是费尽心机。他深深明白,人得靠“两条腿”走路。一方面,他积极学习业务。他晚睡早起,晚上他不经常打牌,即使打牌也不打到二半夜,更不会打通宵,只要有人站在他旁边他就让别人上场,睡觉前总是要学习业务;早上六点醒来就拿起枕头边的书看、背。业务其实不难,经常看,经常背,对于他这样的“技校生”来说“简单的跟‘一’一样!”。要想“进步”,最重要的是“关系”;要想进步,最重要的是得让领导“看上你”或者说“器重你”。领导怎么能“看上你”?就看你怎么跟领导搞好关系,想跟领导搞好关系的人很多,领导怎么能“慧眼识英才”呢?首先得千方百计找机会接近领导,让领导能发现你,再者就是了解领导的喜好、厌恶,琢磨领导的心思,投其所好,才能让领导高兴,从而欣赏你。另外,逢年过节还得去领导家里“坐坐”。再者就是如果能跟上面的大领导拉上关系帮你说话,那更是“四两拨千斤”。当然,平时的表现也很重要。李伟平时积极学习业务,积极参加各种竞赛,并且取得名次。 终于迈出第一步了,李伟并未声张。因为他知道当个“小工长”也没啥了不起的,反而要多干很多活儿,什么事都得他带头儿,还得写几本台账、报表,工作总结,领导还会派一些杂活儿,他一个人能干了的就尽量一个人干,一个人干不了的就只能去跟师傅说说,跟他一起干。班组里他最年轻,其他人他都得客客气气地叫师傅。好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他都说的不耐烦了,但是他只能忍住。只要人家肯跟他一块儿干,开几句玩笑他也不会在意。现在积极表现的人不多,像他这么积极表现的人很少。领导也最爱找他这种人,虽然他也有怨言,但是他只能忍住。他的下一步目标是进技术科,当技术科科长!现在距离目标还很远,他只能一忍再忍。 礼拜五下午一般没啥事儿,都是看看报纸,打一会儿牌就过去了,真想提前走也没事儿,只要不让主任科长看见。这个礼拜五下午,李伟已经提前把台账写完,把一份工作总结拿出来再修改修改,就去党委办公室交给书记。书记看了看说:“好,不错!小伙儿子,今天给你提供一个积极表现的机会,你想不想要?”李伟问:“啥?”书记看他一眼,缓缓说道:“就是——把车间背后的垃圾清理干净,下周段上准备搞一个‘绿化死角彻底美化环境’活动,你今天如果能带个好头儿,今年的先进你就最——有希望!咋样?”李伟笑着说:“好!谢谢书记关照!”“把这一件儿水拿去。”“好,谢谢书记,那我现在就去干!”“好!” 李伟嘴上是笑着答应了,但是他一出来就愁容满面。他咋能不知道呢?车间背后多少年都没有打扫过了,都是些酒瓶、饮料瓶、枯枝败叶、烂砖头石头、废旧棉丝、零件……什么东西都有,而且很硬实,不好挖;挖开后肯定臭味难闻,这个差事肯定不是个好差事! 回到班组,有人见他提着矿泉水就问:“李工长,发水啦?”他就说:“师傅,今天下午有活儿干啦!”一位老师傅问:“啥活儿?”他说:“清理咱们背后的垃圾。”“背——后的垃圾?”“对!”“没事儿干啦?多少年都没人管啦,现在想起了?”“这是段上要求的,各车间都要干,清理死角,绿化死角。”“绿化死角?”“还要种上树?”“对!种上树,是不是凉快点儿?”“人家还没开始干哩,咱恁积极干啥?”“今天下午不是没事儿嘛,早干、晚干都——得干!”“小李,你工长都当上啦,还恁积极干啥?”“还想当主任哩?”“想当主任还早着哩!”“人家都还没干哩,咱当那‘出头鸟儿’干啥?”李伟耐着性子说:“咱今天先干点儿,再干就好干啦!书记说啦,咱干好了,年终给咱弄个先进!那可是带‘响’的!”“能奖个啥?别听他糊弄人了!”“咋是糊弄人的?这是书记亲口对我说的!书记能随随便便说?走,开始干吧!就是干不完干一半也行!周师傅,咱俩先去拿工具。”住在单身宿舍的周师傅说:“好,就积极一回!反正也没事儿干!” 李伟就和周师傅两个人去拿铁锨、镢头、耙子等工具放在小推车上。回来,李伟把水放在小车上,就对大伙儿说:“各位师——傅,走吧,先干点儿,干多少是多少,下回就好干了么!”李师傅笑着说:“这会儿渴了,先喝点水吧?”李伟笑着说:“行——天太热了,先喝点儿水也行,谁想喝就拿一瓶,走吧!”说着就推着小车和周师傅往外走,另外几个人也先后跟着往外走,都拿了一瓶水。 车间背后离围墙只有不到两米宽,几个人来到他们班组背后,李伟举起锄头“咚”地一声砸下,只砸了一个浅印儿,听见“啪啦”一声破碎声,是砸在啤酒瓶上了,周师傅拿起尖?砸,王师傅和几个人拿铁锹使劲踩着挖。 干了半个多小时,老李就说:“太——热啦!受——不了啦!今天就干到这儿吧?”李伟说:“这才刚开始就不干了?咱先干一半吧,那儿有水,累了歇歇再干。”李师傅说:“咱这一干,别的班组人都要骂咱哩!”李伟说:“骂啥骂,他们也要干,晚干不如早干!有本事他们别干!”酸臭味越来越大,熏得人直想捂着鼻子跑开。 终于装了一小车,李伟推着往外走,周师傅和王师傅在两边帮忙推。刘师傅和齐师傅也要帮忙推,李伟说不用了,刘师傅说一会儿换他,齐师傅说想出去透透气,快熏死了!李伟推出来,推到大路上,王师傅说:“前面路平,就不用帮忙了吧?”李伟说:“不用了。”周师傅说:“小李,你歇歇,让我推。”李伟就和他换一下,他在一边帮忙。推到垃圾堆倒了,周师傅推着空车往回走,他比李伟早来两年。他说:“小李,想往上爬光凭好好干是不行的,还得要这个。”他说着,五个手指撮在一起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李伟当然明白,他说:“我当这个小工长,可不是想往上爬哩,是没人干才轮到我了,谁爱成天多干活还光挨凶?你要想干让给你干!”周师傅笑着反问道:“那——你不想干你咋不辞职?”李伟粗声道:“磨子套上了可不是想卸就能卸的!再——干几个月,干到年底,觉着没劲儿就直接撂挑子,谁爱干谁干去!”李伟带着气儿说道。周师傅笑笑,没再说啥。 周师傅推着车回来,看见几个人全站在大路边一棵垂柳树下说笑。老李师傅说:“行了吧,太——热了,里边熏死人了!”齐师傅也说:“熏死人——了,受不了——了!”李伟问:“工具还在里面吧?”“喔。”李伟说:“再装一车吧,再装一车就结束。”他说着就推着小车往里走。几个人就跟着,慢慢腾腾往里走。老李说:“哎,有啥——办法?跟着先——进就当一回先进吧。”“出大力、流大汗、一心要提干!”“削尖脑袋往上爬哩么!”李伟装作没听见继续往里走,走到他们干活的地方拿起铁锹就往小车里装。王师傅在后面问:“小李,你将来要是提干了,可——不能忘了这些人!”李师傅说:“最起码得好好请一顿哩!”齐师傅说:“今天就小请一次嘛!”李伟说:“行,一会儿就跟着我去吃饭!”“真的?去哪儿?”“这你就不用管了,只管带上嘴就行了。”“不会是食堂吧?”“恭喜你,答对了!”李伟笑着说:“我怕你们走不动了!”“咋走不动?走到市里也能走动!”“恁大劲儿?那咋这会儿就没劲儿干活儿?”几句话说的几个人都不好意思了,都开始干活儿。老李师傅放下耙子捂着肚子说:“哎呀,我肚子难受,得去拉一泡,先走了。”李伟拿起镢头使劲挖,“咚、咚”的声音沉闷而有力。 终于又装满一车,还是李伟推着,周师傅和刘师傅帮着推,另外几个人拿上工具跟在后面。推到大路上,刘师傅说:“这就用不上我了吧?”说着就慢慢跟在后面。李伟和周师傅推到垃圾堆倒了就回来。周师傅笑问:“小李,今天是不是我干劲儿最大?”“嗯。”“那该不该请我吃饭?”“该。”“去哪儿?不会是食堂吧?”“是。”“还——是食堂?也太——小抠了吧?去食堂能算请客?”“那去哪儿?”“最起码也是道南吧?”“行么。”“真的?领导说话都是一言九——鼎的!”“我还能是领导?”“咋不是?成天不是你带着我们‘捣’哩?”“那也不是领导。”“那是啥?”“干活儿——的。”“跟我们一样?”“不一样,干的最多。”“那你是‘工头儿’——哩嘛!”“最累——的工头儿!”“说——了半天你到底还请我不请?”“请你不请他们会行?”周师傅笑道:“咋——不行?我表现好——么!”“那他们要跟——着去咋办?”“等他们走了咱俩再去。”“那要是被谁看见传给他们了咋办?”“哎呀,不想请就不请了嘛,怕这怕那的,还是不想请——嘛!”“今天是不行——的,改天吧?”“哪天?”“咱天天在一块儿的,你还怕啥?”“好,你记着,欠我一顿饭噢!”“忘——不了的!”二人说笑着回去了。 星期一下午,车间果然召开“美化每一个角落,建设美丽金机”活动的动员大会,团委书记主持,段长、书记、主任都讲了话,书记最后说,检修车间的电器组工长李伟上星期五已经带领班组人员带头行动,给大家做出了表率,希望大家都能向他们学习!李伟听到这些话,心里美滋滋的,一股欢快的清泉泛着浪花顿时流遍全身!前天下午没有白干!一会儿就可以给班组人员鼓气说,咱们的汗水没有白流!段领导都表扬咱了,年底评上先进大有希望! 开完会,全车间人都拿着工具到车间背后,挖的挖,铲的铲,人声鼎沸,热火朝天!人多力量大,一个下午就把背后清理的干干净净! 星期二上午检完车,李伟回班组歇一会儿。技术科的李工从后面追上来说,书记找他,他问:“是吴书记?”李工说:“嗯。” 李伟就快步走到吴书记办公室。吴书记见他进来,就高兴地让他坐在对面说:“小李,表现不错——嘛!”李伟说:“应该的,书记交代的事,一定要干好!本来那天下午是要干完的,可天太热,几位师傅都有点儿受不了了!”书记看他一眼微笑着说:“有的是不是还有情绪啊?”“嗯,有点儿情绪,但是都去干了。”“有意见也正常,毕竟那地方很多年都没人管过嘛!可以理解,这就要靠你这样的积极分子带头嘛,什么是带头人?这就是带头人!什么是发动群众?这就是发动群众,带领群众!群众是需要发动,需要带领的,靠谁发动?就是要靠你这样的积极分子来发动、带领,干常人不想干但却是非——常正确的事儿,这才能推动我们的工作不断创造出新——的佳绩!”“嗯,书记说的太——好了!”“想入党不想?”书记目光如炬地看着他问,李伟说:“想么,不知道够不够格。”“只要想进步就是好同志,你好好表现,我会推荐你的!”“好,谢谢书记!”“你会写通讯报道吧?”“会。”“那你就把你们班组那天的劳动情况和昨天的情况写一下,投到段报上,肯定能上!”“行,我回去写,写好后你审核。”“审核啥哩,差不多都行,我相信你能行!”“我再能行,还得书记把关哩!”“好,你写好拿来,我看看就行了。”“好,那我走了。” 李伟一出来,就兴奋地一挥拳,他浑身充满力量!他快步走回班组,看看快下班了,就去吃饭。下午一上班,就拿出稿纸,边想边写。老李师傅凑过来问:“又写啥——子嘛!”李伟说:“书记让把咱们那天的劳动情况写一下投到段报上 。”“就是上星期五下午的劳动?”老李师傅忙问。李伟说:“嗯。”老李说:“那有啥——写的?写那干啥?”“准备评咱们先进哩!”“先进啥——先进?我才不想当什——么先进!你可千万不要写我!”旁边的王师傅笑着说:“就写他,他是主要人物!”李伟笑道:“好,我就专门写李师傅,李师傅表现最突出!”李师傅连忙摆摆手说:“你可千——万不能写我,你就写我那天请假了,听见没?”李伟微笑着说:“那咋行?通讯报道不能虚假宣传的,我要是按照你说的写,那要是别的班组人看见了,会咋说?人家要是说我是胡乱写的,再反映到领导那儿,领导能愿——意?”老李说:“有啥不愿意的?反正你不要写我,你要是写我我就把你写的撕成碎片!”李伟说:“表扬——你哩,你还不愿意?”“表扬我——?李师傅转过身摆摆手说:“算——了吧,我这把年纪了,还要啥表——扬?让那帮子贪污犯表扬?我恶——心!”李伟说;“还能都是贪污犯?”“十个也有九个半!”“师傅说话不能太绝——对嘛!”李伟笑着继续说:“评上先进有奖品——哩!”李师傅说:“啥——奖品,我才不稀——罕哩!我表现的也不好。”“电饭锅你稀罕不稀罕?”“还能发个电饭锅?”“差不多吧,去年都是。”“一人一个?”“可能吧。”“你就别哄——老百姓了!咱这平民老百姓是专门让你们哄——的?”李伟说:“我也是平民百姓,我咋能哄你?”“你是带长的平民百姓哩!”李伟笑而不语,继续写着。 李伟写了一个多小时,就写完了,他拿着稿子看着,修改修改。猛然,冷不防被刘师傅一下子拿走稿子就念了起来:“‘周师傅干活很卖力,他话语不多,一直拿着尖钁使劲儿挖,完全像是没有闻见臭味一样、李师傅年龄大,一不小心闪住腰了,但是他仍然咬着牙拿着铁锹一下一下铲着,我让他歇一会儿,他说没事儿没事儿,继续干……’,老李,你看小李把你写得多——好!”李师傅笑着说:“胡编乱造,小心我举报你!”李伟一把抢回稿子说:“我这是往你脸上贴金哩。”老李说:“贴啥——哩,老——没成色啦,还要啥——金哩!” 李伟又修改修改,就拿着稿子去找书记。书记看了看说:“可以,可以,不过,这儿应该改成是你们主动去干的,让我看见了,另外把昨天全车间的劳动场面再写得详细点儿、热闹点儿。”李伟说:“好,我再去改改!”书记又说:“你的字写得不错!以后要多练,好好干,有机会我发展你入党!”“谢谢书记!”李伟拿着稿子走了,兴奋地脚步“噔噔噔”飞快地下楼,他真想高歌一曲! 第117章 不能放松 又下雨了,卿宝在作业线练了一下午的高低压试验、静止检查,回到宿舍就躺倒在床上。“这死——天气!”躺了一会儿,他骂了一句,拿出程亮的资料看起来。 张军推开门进来说:“又——下雨了!”“可——不是!烦——死人!”卿宝看看他问:“你刚回来?”“喔,”张军说:“刚才司机长非得让我冒雨擦车,说席主任在作业线检查,雨又不大,没事儿;没事儿衣服都淋湿了还说没事儿。”“你司机长想表现哩么。”“刷那有啥——用?刷得再干净车一出去不是又黄啦?”“人家想表——现哩,还管啥黄不黄哩!”“他说现在擦了,天晴了好擦,好擦个啥——嘛!还不是吭哧吭哧擦逑半天——?”“哎——!现——在这领导都不把咱当个人用!连个民工都不如——!”“这雨也真‘操蛋’,你说它要下就下嘛,它偏不,说下不下的,一会儿下,一会儿不下,刚到车站那会儿都不咋下了,一入库它又下了,要下就下大点儿嘛,它就是不使劲儿下,疲疲沓沓的、软绵绵的,真鸡巴烦死人!”卿宝嘻嘻笑道:“它从那么远来,没劲儿了嘛!”“不是,它简直就是‘阳痿’了!”“哈哈哈……”“唉,今天练了没?”“练了一会儿,刚回来。”“你看的是程亮的资料吧?”“嗯。”“我也借别人的,咱俩对照对照。”“好么。” 看了一会儿,张军说:“听说过几天要拿牌培训哩。”“真的?”“应该是真的。”“那好么,也正好歇歇,这成天擦车把人擦得烦——死了!这死老天也真——是的,不像以前经常是连阴雨,一下就是成十天、十几天,现在都是阵雨,下不了一、两天,隔几天又下,凉快是凉快点儿,可把咱坑苦——了,刚把车擦出来又脏了,你说烦人不烦人?!”“可——不是!好像是咱们擦车很轻松一样。”“唉,”张军说:“听说没?昨晚出大——事儿啦!”“啥事儿?”“一班儿人在达村车站看车后没带上小闸就睡着了,车站喊他试风他俩人也没听见,外勤直接把风放了司机才惊醒,顺手把大闸一缓解,也没看小闸,外勤让他撩闸,他就撩闸,让他缓解他就缓解,试好风他又睡着了,达村车站自东往西是小上坡,往后就是小下坡,整列车就慢慢向后溜,溜到正线,把客车都逼停了!”“他一直没醒?”“车站大声喊他,他才惊醒。”“这下司机倒霉了!”“你知道司机是谁?”“谁?”“就是你原来的师傅。”“孟大伟?”“就是他。”“活该!让他操蛋!看他还兴不兴!”“这真够他受的,这算事故哩!要下岗哩!”“活该!恶有恶报!走,去吃饭,我请客!”“好,情种请客哩,还能不去?”二人就往外走。张军说:“这事儿也把那个外勤也牵扯进去了。”卿宝问:“咋了?”“他一放风就回去睡觉了,他要是在后面看着也能发现。”“他应该在后面?”“应该吧。”“哦。” 走出宿舍楼,张军问:“听说没?今年考司机为啥培训?以前从来都没有培训过。”卿宝说:“不知道,不是说以后要单司机,以后年年考司机么。”“年年考是年年考,没说年年培训啊,听说是因为李广,人家在分局有关系,还不是一般——的关系哩。”“啥关系?”“好像人家舅是副分局长。”“那厉害。”“要不他一个复转兵敢考司机?还能一次过关?别的复转兵连考都不敢考。”“那人家肯定能一次考上。”“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有的人只要报就肯定能考上。”“哎!怨谁?要怨只能怨咱命苦——么!”“现在都得联系哩,你联系不联系?”“我司机长说要给我联系。”“我也得联系,现在不联系不行。”“唉,你不回家了?”“不回了,下午去练练。你请客哩,我还回啥回?要回也得吃了你的饭再说。”“嘻嘻,我请客你买单嘛。”“唉,出尔反尔是不是?说话是放屁是不是?”“嘻嘻嘻,你光想吃别人你是寄生虫啊?”“唉,今天可是你说要请客的,是不是?”“我请客,我请客!” 下午,卿宝待班。从待班室出来,卿宝回到宿舍看见程亮躺在床上就问:“刚回来?”“刚回来一会儿。刚才见有你一个违章。”“啥违章?”“停车未使用电制。”“那是司机的事儿。”“也扣伙计的。”“人家不用,我有啥办法?我还能去动手柄?”“你得提醒。”“那我要是提醒了人家还是不用咋办?”“那你可以去找,不过人家要问你到底提醒了没?你提醒了他为啥不用?”“哪天的?”“四五天了。”“那我还能记清?”“扣十块钱哩,让你师傅去找,帮你说。”“算了,扣就扣吧。”“还影响文明职工哩。”“管他啥文明不文明哩!走,吃饭!”“吃饭。”下到一楼,卿宝小声问:“哎,你不找你那位大学生了?”程亮闷声说:“不找了,还能天天找?”卿宝看看他,凑近低声问:“闹别扭了?”“没,没。”程亮低着头往前走。 买好饭,程亮说:“走,回去吃。”“回去吃?”卿宝说:“好,回去吃。”回到宿舍,二人边吃边说话。程亮说:“现在规定调车信号好了得先打点儿,按一下定标键,过一个白灯打个点儿。”“啥意思?‘拉尾’还不行?这不是想办法扣钱哩?”“‘拉尾’运记没有记录。”“有记录咋了?打个点儿就能证明是白灯?那要是人没看信号也只管定标,蓝灯也定标咋办?”“定标打点儿当然不能证明是白灯,打点儿只是提醒人确认白灯,看见白灯才能打点儿。”“‘拉尾’还不行?”“当然行,定标打点儿更能确认。”“你可以当领导了。”“你看你——我是说咱都是小工人,人家咋规定咱就咋来,不执行就要扣钱。”卿宝不吭气了,躺了一会儿他又去作业线练实作。 程亮躺在床上想心事,心里乱纷纷的。他买了饭就回宿舍吃就是不想遇见英丽,他的确是和英丽闹别扭了,他的确是在生英丽的气。最近半个多月时间,他一有空儿就去找空房子,准备租房做饭。找了五个地方,英丽都不愿意,不是嫌位置不好,就是嫌太旧,终于通过熟人找到一个单元房,四楼,一室一厅,有厨房有卫生间,有床有沙发有电视,想做饭买一个煤气罐、一个煤气灶,再买一些锅碗、厨具就行,而且也不远,就在家属区,房租也不贵,一个月五十。但是,英丽却还是不愿意,左问右问,终于说是父母不愿意。他问为啥?是不愿意咱俩,还是不让一块儿做饭?英丽说,不让一块儿住。程亮说,你在学校不是都在外边租房了?英丽说,那是在学校,没给父母说。程亮心里一“咯噔”,就说,“那你现在也可以不给父母说嘛。”“不行的,在这儿有我姑父和我姑在,瞒不住的。”“租房只是我住,你只去做饭。”“那也不行。”他没话可说。虽然,英丽说的也在理,但是他仍然觉得英丽是在找借口,不想和他发展得太快。他对英丽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更没有发过一次脾气。虽然有时候英丽明显是在耍小姐性子,但是程亮都是笑着忍让,她还不满意?她还要咋样?我在她面前都快成仆人了,她还不满意?都谈到现在这程度了,还不能住到一块儿?想来想去,他越想越躁气,拉开被子蒙住头,却还是想这想那,乱纷纷,乱糟糟。而且,她在说她在学校在外边租房做饭时也没说是和女同学合租的,这说明什么?……他想问却还是没问……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猛地一下子掀开被子坐起来,摇摇头,愣愣神,看看表才七点二十。他却觉得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最起码应该是八点多快九点才对。他再看看表,还是七点二十——十九点二十!今晚咋过?他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看看,脑子里却乱哄哄的,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要不,现在去找她?对,现在去找她!直接问她到底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真心和他谈?程亮穿上外套就往外走。 刚下到楼下,他又转念一想,这样是不是太直接太唐突了?直接问人家人家会咋回答?人家会说不愿意?还是说愿意?不会的,人家不会直接说的。毕竟这是大事儿,人家是在慎重考虑,是在考验自己?对,有可能是,很有可能是。这样一想,他又转身回来,开门,躺在床上。她还在考验我吗?那我更应该抓紧行动,更应该表明自己的一片诚心!最近他明显感觉到车队书记、指导对他都是笑脸相迎,甚至别队的指导、书记、车间领导都主动跟他打招呼,他都有点儿受宠若惊了!校友黄队长对他更是友好,前几天跟他添乘,他喊了一站路的呼唤应答,黄队长就笑着说:“行了,不用喊了,你的水平我相——信!”就跟他说这说那,总是夸他,一个劲对他师傅说他是学校的精英,多才多艺,前途不可估量,夸得他都不好意思了。到汉康一块儿去饭店吃饭,黄队长抢先付了钱挡住他说:“以前你都付了多少次了,不能再让你付了。”他心里当然明白这些变化的根本原由。他得抓紧追英丽,不能放松!看看表,还不到八点,他就开始梳头喷摩丝、刷皮鞋,收拾完照照镜子下楼。 下到一楼,程亮看见英丽宿舍门虚掩着,听不到里面有人说话。他轻轻敲敲门,门开了,是英丽的舍友。见是他就说:“英丽不在。”程亮问:“英丽去哪儿了?”“我不知道,我刚回来就没见她。”“哦,那我一会儿再来,她回来你跟她说一下吧。”“好,她回来我给她说。”“谢谢,谢谢。”程亮只好上楼,他慢慢地上楼,脚步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他心里有成千上万个碎纸屑在乱纷纷地飞舞。她去哪儿了?另有……?不会的,不会的!谈得好好的,又没吵架……那么她到底是去哪儿了?他边想边上楼。 突然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问:“程——‘大车’,想啥呢?叫你也不理我。”程亮一回头,见是马志高笑嘻嘻地跟他搭话,他说:“哦……你叫我了?我没听见。”说完继续向前走。马志高继续一脸讪笑地问:“你是不是刚回来?”程亮说:“喔,刚回来。”“吃饭没?”“吃过了。”“吃过了?也不叫上我?”“刚才没见你。”“走,一块儿喝啤酒吧?”“不喝了,我都吃饱了。”“呦——巴——结都巴结不上了!”“不是,我真是刚吃过,肚子饱饱的。”马志高跟着他进了宿舍问他:“程‘大车’快单独了吧?”“不知道,早着哩。”“像程‘大车’这么优秀的人很快就会单独的。”“我优秀啥哩,没你优秀。”“还谦虚哩,过分谦虚就是骄傲。”程亮嘴上答应着他,心里烦他,说了几句,就说:“我有点儿事,得走了。”说着就要往外走,马志高说:“程‘大车’真是大忙人啊!刚回来又要出去。”程亮不再理他,等他出去就带上门,快步下楼。 程亮轻轻走近英丽宿舍,侧耳倾听,里面静悄悄的,他举手想敲门却又不好意思再敲。他经过她的宿舍,来到外面,走到她宿舍窗户跟前,踮起脚尖扭头一看,尽管窗玻璃上贴着一层纸,但是他仍然朦朦胧胧看见那个熟悉的发梢、熟悉的面容——英丽在宿舍!坐在床上正拿勺子挖西瓜吃。程亮心里一阵兴奋异常!立即转身,回到英丽宿舍门前,轻轻敲门。英丽开了门问:“你刚才找我了?”程亮说:“喔。”“干啥?”“出去转转吧。”“都快九点了。”“才八点四十嘛,少转一会儿吧?你在宿舍干啥?”“吃西瓜,快吃完了也没法让你了。”“只能怨我没口——福么,在宿舍太热了,外边凉快。”“那好吧,让我把这点儿西瓜吃完。”英丽几口吃完西瓜就和程亮出去。 一出来,程亮就问:“你刚才去哪儿了?”“去我姑父家吃饭了。”“哦,你姑父对你好吧?”“那当然了!”英丽骄傲地说,走了一会她问:“你刚回来?”程亮说:“喔。”“吃了没?”“在车上吃了点儿,本来还想请你吃饭哩。”“想请我吃啥?”“吃——你喜欢吃的。”“你知道我喜欢吃啥?”“炒面,炒米饭。”“不对!”“不对?那你爱吃啥?”“不想告诉你。”“这还保密啊?”“那——当然了!”“你在你姑父家吃的啥?”“红烧肉。”“喔,那是好菜!我也请你吃红烧肉!”“现在?你要把我肚子撑——破啊?”“明天嘛。”“明天我不想吃。”“那你啥时候想吃?”“不知道。”“让我猜谜语?”“嘻嘻,改天再说吧。”走了一会儿,程亮问:“你生日快到了没?”“生日?想给我过生日?这么大了还过生日呀?”“庆祝庆祝么。”“早着哩。”“啥时候嘛,还保密啊?”“早——着哩,腊月的。”“腊月哪天?”“算了吧,不用过了吧,都这么大了。”“你看你,还是保密啊,好,我一定能想办法知道的。”“这么自信?”“那当然。”经过一家新开的粥坊店,程亮说:“进去喝点粥吧?晚上喝点儿粥舒服。”“我不喝,我在我姑父家都喝饱了,你想喝你去喝。”“你不喝我也不喝了,喝瓶酸奶吧?”“奶茶?”“行。”“你想喝酸奶你喝酸奶。”“还是喝杯奶茶吧,我喝啥都行。”喝着奶茶,程亮说:“明天去市里给你买衣服吧?”“我有衣服。”“谁还能是光身子?”“嘿嘿嘿……”“给你买条裙子吧?”“我有裙子。”“再买一条么,我想看看你穿上我给你买的裙子有多——漂亮。”“漂亮啥哩!”英丽娇羞地低下头说。程亮问:“跳舞还是去网吧?”英丽说:“你说。”“你说。”“这回你说。”“跳舞吧?”“行。”二人就进了舞厅。跳了几曲,英丽说不早了,就回去了,去了程亮宿舍。 第二天,二人去市里买衣服。英丽给程亮挑了一件短袖,又给自己挑了一条短裙,当然是程亮付钱提袋。 第118章 联系 连日来,车间、车队学习会上首先说的就是孟大伟的整列溜逸事故,他和伙计连续五天在车间、车队学习会上做检查。 孟大伟说那天中午和媳妇吵架了,下午待班根本没睡着,晚上就顶不住了,在达村车站停车时间长就睡着了。他给伙计说让伙计听着电话,谁知道伙计也睡着了。伙计没想到他会那样说,也不想反驳他,就说那天也很累,坚持不住也睡着了。队长说他:“关键是你没带上小闸,你要是带上小闸,车还能溜?”他低下头不说话了。队长说:“干咱这一行一定要休息好,休息不好就容易出错、容易犯错误。”他又说:“我平时待班就睡不好,很容易醒,下午待班更不行,老是睡一小觉就醒了。”下面就有人附和说下午待班根本没啥用,睡的再好到晚上零点以后还是瞌睡。半个月以后,车间终于决定取消下午待乘,改成十七点待乘,十七点待班,晚上最早叫二十二点十分的,二十点四十出勤,基本符合出乘前卧床休息四个小时的规定,不能再早了,总不能十六点就待班吧,十七点已经早了。很多人就抱怨:十七点就让睡觉,天还大亮着,哪儿能睡着?领导说睡不着也得躺着,没让你十六点待班就不错了。 这次事故被定为险性事故,打破段安全生产一千一百天的良好局面,孟大伟机班下岗半年,所属指导司机和书记全部免职。两个月后,运记增加一个防溜放风功能。 大强今年的理论考试由于粗心大意答错了一个简答题,险遭淘汰,排在最后一名,所以实作考试他很下劲儿,不再打牌,一有时间就看书、操练。有时候在宿舍看书,听到外边有打牌声,他两手就痒得不行,书也看不进去,就去作业线找车操练。 这几天,考司机的已经拿牌专门培训实作,由车间专职教工芦老师对他们就行专门培训。芦老师从教十几年,对韶山型机车和东风内燃机车都很精通,是故障处理书的主编。几天来,从电路到控制原理,再到各种故障现象故障处理给他们一一讲解,还要到车上给他们讲静止检查和高低压实验,给他们出活儿让他们逮。这几天,大强、卿宝、张军三个天天在一起练在一块儿吃饭。 这天下午,三个人从外边吃饭回来,张军问卿宝:“‘情种’,你找咱校友了没?”卿宝说:“没,找人家干啥?”张军说:“干啥?你不准备‘联系、联系’?”卿宝说:“还没想好。”张军又说:“不会吧?都‘联系’好了吧?”卿宝说:“没,真没‘联系’。”张军说:“有关系不‘联系’,等于没关系。”大强说:“咋联系?咱一见领导就躲得远远的,又不想巴结领导,也不想跟领导‘吹牛’,咋联系?”张军说:“他结婚、孩子满月咱不是都去了也上礼了?他应该记着咱。人家肯定是有一定关系的,要不然根本上不了这么快,咱平时见人家客气点儿,有啥事了跑快点儿,有事儿可以去找他。”大强忽然说:“要不是出大事儿,他也上不去,对不对?俺队一出这事儿,俺那个小队长就上去了。”张军说:“那当——然啦!你没听说一出事儿,都是有人哭有人笑嘛。”大强说:“那你说这出事儿也是好事儿,对不对?”张军说:“啥事儿都是有利有弊,有弊就有利嘛。”卿宝说:“什么是社会?什么是现实?现实太——复杂了,谁——也说不清。”张军扭头看看他俩低声说:“唉,李广这人真是有来头的,你俩见他在作业线上练过没?”大强说:“没见过。”卿宝说:“没咋见过。”张军说:“人家肯——定都联系好了。”大强说:“咱也得‘联系、联系’。”卿宝忽然说:“那要是都‘联系’了,都——能过?”张军说:“那不一定,还得看谁关系硬,还得看成绩哩。”大强说:“我听说现在考试都不看成绩,谁花钱多谁就能过,谁关系硬谁就能过。”卿宝说:“听你们这么一说,我都没劲儿练——啦!我一没关系、二没钱,就认识我司机长,咋能过?”张军说:“应该是还看成绩,你得把答案写到卷子上。”大强说:“管——他呢,让过就过,不让过算——啦,大不了明年再考嘛!”卿宝说:“对,就是,管——他呢!”大强说:“听说是最多考三回都让过。”张军说:“那不一定,你宿舍的闫师傅考了几回?”一句话说的三个人都不吭气了。 回到宿舍楼下,看见志峰在前面走,张军问:“志峰,你刚回来?”志峰回头说:“喔,你们去哪儿了?”张军说:“出去吃饭了。”志峰继续向前走,走进楼道,上楼梯时志峰忽然回头说:“哦——对了,你们几个这几天是不是拿牌专门培训考司机的?”“喔,”大强说:“你明年就可以考司机了。”“嗯。”卿宝问:“志峰,现在一天到晚也不咋见你,你还在自考?”“没。”“那你一天到晚在宿舍都干啥?”“看书。”“还——看书?看啥书?”“还是……以前的书。”“还看以前的书干啥?”“没……没事干嘛,以前学过的……不看时间长了就忘了……”“真——是爱学习,”张军说:“志峰要是考司机肯定能一次过!”志峰笑笑没说话。大强说:“那是肯——定的!这么爱学习的人一次过不了就没——人能过了!”几个人说着话上到楼上,大强说:“走,去我宿舍吧?”张军问:“去你宿舍干啥?”大强说:“打牌吧?好——久都没打牌了!手都痒痒死了!”卿宝说:“你们打吧,我水平不行。”大强说:“哎,玩儿——哩嘛,打一回又咋了?张军,你打不打?”张军摇摇头说:“我——没心情,人也不——够啊。”“再找——一个嘛,肯定有人!你打不打?”张军说:“算——了吧,练一天了,一身汗腻腻的,去洗个澡去。”卿宝说:“对,去洗个澡!”说着就回宿舍了。大强说:“哎!真是想不开,不就是考个司机嘛,考不上又咋了?算了,洗澡、洗澡!”说着也回宿舍取东西去洗澡。 张军洗澡回来,忽然想这几天都没回家,今天是不是应该回家了?上次和罗艳闹别扭后,罗艳就回娘家住了,前几天打电话丈母娘说:“罗艳不是不想回去,你新房的气儿太大,对娃儿不好。”他也觉着新房的气味儿太大,尤其是刚进屋那会儿,特别难闻,熏得头都有点儿晕。罗艳这些天都是早上开窗晚上关窗。今天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还有气味儿没?于是,他决定回家,明天早上坐汽车过来。 大强回到宿舍,宿舍里就他一个人。他躺在床上不禁想,这回“联系”不?自己理论规章考得不好,实作再考不好,就很难过关了。今年过不了,明年继续考?还得背书?算了吧,这背书的滋味太难受了!人家说考一次司机脱一层皮,那真是不假,真是说的太对了!人生最最难受的就是背书,成天呜哩哇啦地抱着书背,真像是和尚念经,把人都背傻了!没考司机时一见书就头大,要不是考司机,他说啥也不会拿着书看,更不要说是条条框框、枯燥乏味的规章理论书了!背书难受,实作练习也难受!这领导也真是的,早不考晚不考,每年考司机都是五月份报名六月份考理论规章,实作正好赶在最热的七月份,火热的天,一动都是一身汗,还要往蒸笼似的机械间里钻,一钻就是一、半个小时,身上的汗水流成一条条河,像是无数条蚯蚓在身上爬,那简直是人间炼狱活受罪啊!不行,找司机长联系,多花点儿钱,只要能考上,说啥也不能再成天念经啦,再也不受那活罪啦!走,给司机长打电话! 刚出宿舍楼没走几步,他又想,不行,段里电话都是值班电话,让别人听见不好吧?等培训完了叫班后再给司机长说吧,他又转身回宿舍,刚上到楼上,他又想,不行,到那时可能就晚了,听师傅说想联系就要趁早联系,现在可能已经有人都联系好了!段里不能打电话,就去外边找个电话亭打嘛,对,就去外边打!想到这,他又转身下楼先到运转室看看牌,司机长正好在家,他就去街上。 路上,他边走边想,要联系得花多少钱?最少也得二三百吧,买点儿烟酒?听说一般都是送烟酒,二三百可能都有点儿少,那就五百吧,只要能考上司机,多花点儿也无所谓。他又想,让司机长联系也得给人家意思意思吧? 来到街上,找到一个电话亭,拨通司机长家的电话,电话通了,响了半天却没人接,司机长一家人都去外边转了吧?他就挂了电话,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又走到一个电话亭跟前,他又拨通司机长家的电话,还是没人接,他又往前走。正值盛夏,人们吃过饭大都出来散步,有一家三口的,孩子在前面蹦蹦跳跳,大人跟在后面;有三三两两、搂肩搭背说说笑笑的;有成双成对相依相偎窃窃私语的;也有一个人穿着背心短裤快步健走的。舞厅里婉转悠扬的舞曲环绕着人群撩拨人心,网吧里一阵噼里啪啦声夹杂着欢叫声真是陶醉其中。 两位美女从前面走过来,从大强身边走过,一个身穿大花裙披肩发,一个梳着马尾辫穿着迷你超短裙,一阵香风钻进鼻孔,引诱得他的心里一阵兴奋,想看又不敢很看,只偷偷溜了两眼,看见那丰满的两个“大馒头”、两条修长的大白腿。大强心里一阵阵兴奋激动,真想走过去,伸手去摸…… 再往前走,拐一个弯,看见前面一个穿着吊带裙的黄色卷发姑娘一个人在默默地走,白嫩的瘦肩圆滑玲珑,紧翘的屁股一扭一扭。大强真想上去摸她一下,或者打个招呼,第一个想法有点儿太大胆,第二个想法鼓起勇气可能会去实践。 忽然,一阵风刮过,是一个穿着大花衬衣的卷发青年骑着摩托追上那个姑娘,拉她的胳膊让她上车,她一下子甩开他,快步向前走。花衬衣青年就慢慢骑着,跟在她后面,跟她说话。跟了大概五、六分钟,姑娘还是被拉上摩托车,“突突突”地跑远了。大强气愤的说:“我操!真鸡巴死皮赖脸!” 他想起他还有正事哩,就找到一家电话亭拨通司机长家的电话,司机长问他有啥事?他就说了他的想法。司机长说:“这没问题,小事一桩儿!这样吧,你明天下午——现在刚过八点半,要不你现在就买好东西来我家,我给你联系。”“好,谢谢师傅。”大强挂了电话就回宿舍取了五百元到超市买了两条红塔山,两瓶八十多元的洋河酒,又买了一个西瓜就去司机长家。 进了司机长家,司机长说:“我刚才问了,孟主任不在家,明晚再去。”大强说:“好。”嫂子说:“小裴,你买这么多东西?”大强说:“我买的是两份,一份给俺师傅,让师傅办事儿,不能光空口说说嘛。”司机长说:“小裴,你这就外——气了不是,你哥还能收你的礼?”大强说:“这也没啥,师傅带我这么长时间,还不谢谢师傅?”司机长说:“心里知道就行了,师傅可不能要你的礼。”大强说:“就这一回,师傅就别客气了,你不收,我都不敢让你办事儿啦!”司机长沉吟着说:“那行,我抽两盒烟,你嫂子不让喝酒就不要酒了,哪天你给我两盒烟就行了!”大强说:“那我就走了啊,东西就先放你这儿吧,我害怕别人看见不美气。”“行,只要你不害怕你师傅窝藏就行。”司机长“嘿嘿”笑着说,大强说:“那咋会!” 第119章 如刀似剑 志峰回到宿舍,放下包,倒在床上,闭上眼就想睡觉,他感觉真是累了,浑身都是软塌塌的。 这趟车是凌晨一点在汉康叫班,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入库。一路上跑两、三站一停,一停就是一两个小时,最长一次停了四个多小时,车站说这一趟车前面不接。一停车,司机长就让他擦车。他把他的“小片荒儿”擦干净了,司机长又让他把别人的“小片荒儿”也擦擦,把制动器上的老油泥刮刮,说是过两天就要大检查了。擦完车架,又让他从两头的空挡处钻进去擦两头的地沟,刮油泥。他不知道流了多少汗,衣服全湿透了,脸上都蹭黑了,也让手抹了一道道黑印。 他太累了,眯瞪一会儿就睡着了。李广和他一帮战友说笑着打牌把他吵醒了,他一看表,已经快十九点了,就去食堂吃饭。 吃饭回来,李广和战友仍在打牌,几个人围观。李广说:“看牌不语真君子喔,别老——在后面叽叽咕咕,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透透风儿,就显得你能不是?”几个人就都不咋说话了,只听见“啪、啪”地摔牌声。 志峰拿了本书就出去,来到阅览室看书。以前也是这样,只要宿舍里有人他就去后山或者阅览室看书。阅览室里很安静,虽然也有一楼打乒乓球人的喧闹声干扰,但是相比较宿舍的吵闹好多了。 “小吴,”志峰正在看书听见有人叫他,他一抬头看见是一个车的马师傅带着小闺女走进来笑着问:“又在用功了?现在混成司机长‘嫡——系’了,见师傅也不理了是不是?”志峰忙带着笑说:“没看见师傅。”马师傅又看着他笑着说:“看报纸——呐,关心国家大事哩!”志峰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主要是看书哩。”马师傅说:“好,那你看吧,我先去还书。”不大一会儿,志峰又听见马师傅问:“看啥书哩?”志峰抬起头说:“还是……以前的书。”马师傅在他旁边坐下,志峰看见他借了两本书,上面一本是《官场实录》,马师傅问他:“你啥时候回来?”“下午四点多。”“回来有人接班没?”“没。”“叫班了没?”“不知道。”“估计我明天早上就叫班了。” 马师傅看了一会儿报纸看看四周没人就低声问:“小吴,前几天我备到汉康司机长带你们去哪儿吃饭了?”“就在道南饭店。”“队长去了没?”“开始要去哩,后来有事了没去。”“最后花了多少钱?”“二百六十八。”“是你结的账?”“司机长结的,司机长不让我去。”“上次定检吃饭结账是谁结的?”“也是司机长结的。”“你没去结?”“没。”“嗯,你……”马师傅欲言又止,继续看报纸。看了一会儿,马师傅又小声问:“上次买的那种胶皮手套是谁去买的?”“司机长。”“你没去?”“没去。”“花了多少钱?”“花了六十四块。”“一双八块?”“嗯。”“就那——手套也能值八块?次——的跟啥一样儿,能值八块?”“……”志峰无法回答。“再问你一件事,”马师傅凑近他压低声音问:“上次大检查之前你都管账了吧?”“嗯。”“那次他‘联系’了没?”“‘联系’了。”“花了多少钱?”“一百。”“是买东西还是塞钱?”“我不知道。”“都是他一个人去的?”“嗯。”“‘联——系’了还是没拿上名次!”“司机长说要是不‘联系’就是最后几名。”“哼,他那话就能哄了你!”马师傅冷笑着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继而又对他说:“小吴,你好好学习吧,我走了,记住我一句话,干你这一角儿,一定要把帐记清,要不然会‘引火烧身’——的!明白不明白?”马师傅说完就转身走了。“……嗯,明白。”志峰抬头看着马师傅的背影,嘴上说“明白”实际上他心里一点儿也不明白。他看了一会儿书,不禁想,记账都是按照司机长说的记在账本上的,怎么会引火烧身?引火烧身是什么意思?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他就不再想这个问题了,专心看书。 他不知道的是,原来管账的师傅就是因为看不惯司机长的做法,害怕将来有啥事会赖到他头上才推说家里事多操不了恁多心了,司机长就换成老实巴交的志峰,司机长看上他的就是他的老实巴交,让他干啥就干啥,绝无二话。 马师傅走后,志峰继续埋头看书。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看累了,他抬头看看外边,看到墙上的表已经九点四十了,快关门了,他还是不想回去,继续看书。就在他低头的瞬间,他瞥见斜对面有个人也在看书,那人正是吴丽红!她也是借了本书不想回去,在看报纸。志峰看见她时,她也微微抬了抬头,看了一下报纸的上半页,也不知道看见志峰没。志峰看见吴丽红,有点儿意外。平时,阅览室里有人还书、借书,都是很快就走了,看报纸的人很少,九点以后根本就没人看报纸,经常是他一个人静静地看书。以前好像也相遇过两次,但是都是远远看见个身影。现在是他从上海回来后第一次正面面对吴丽红,而且只有他俩,虽然是斜对面,但是他也看清了她的容颜。吴丽红好像瘦了许多,虽然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还是显露着许多憔悴之色。志峰愣了一下,继续看书。屋顶的白炽灯灯光银亮银亮,灯管儿偶尔会发出“嗡——嗤——”一声响。 一直到管理员说:“走吧,到点儿要关门了。”志峰才收起书出门,吴丽红也出来,跟在志峰后面。下到楼下,吴丽红紧走几步,跟上志峰,低声问:“志峰,你什么时候从上海回来的?”志峰慢下步子,答道:“今年过年前都回来了。”“现在——还跑车?”“喔。”“在上海——咋样?”“不咋样。”志峰低声说了一句,声音里仍然含着羞愧。默默走了十几步,吴丽红又问:“你——现在还在参加自考?”“没。”“那你刚才看的是什么书?”“还是自考的书。”“还看那干啥?”“没事干么……时间长了不看就忘了。”“你……”吴丽红还想说什么却又不说了。志峰问:“你……现在住在单身宿舍?”“嗯。”吴丽红声音很低,但是志峰还能听得见。志峰想问:“为啥不住家里?”他忽然想起什么,就没再问。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吴丽红低声而清楚地问:“你成天看书,寂寞不?”志峰说:“也没啥……不看书就不知道干啥了。”又走了几步,吴丽红大着胆子轻声问:“你……谈对象没?”声音里含着羞涩。“没……还没准备谈。”沉默无声。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回宿舍。 吴丽红今天晚上借书时看见志峰在看书,她就坐在一边看报纸,她是特意等他的。这一点,志峰当然想不到。 志峰快走到宿舍门前时听不见里面有声音,灯亮着,门开着。他还以为里面没人呢,走近一看,才看见两个人仍在围观,都不说话,看着四个人“嗖嗖嗖”地揭牌。志峰从一个人身边走过时,那人不知道是冷不防看见他还是故意大惊小怪地喊道:“妈——呀!这是谁——呀,咋像个鬼——一样儿,吓我一跳!”李广故作认真地说:“哎,人家咋能是像鬼——一样?人家可是咱段自学成才的大——学生——!去上——海混过的大——学生——!”几个人听了都“哈哈”笑了,一个笑道:“像鬼——一样还能去上海?”另一个也笑道:“从上海回来更——像鬼了吧!”一个止住声说:“唉,别笑话人家,人家可是见过大——世面有大——本事的,将来混成样儿了,给你穿——个小鞋儿,最好——的小鞋儿!”“哎吆——我真的害怕怕——哩,哪个人敢说他不怕鬼?”几个人“嘿嘿”“哈哈”地笑成一片…… 志峰受不了了,几乎崩溃!他快步下楼,来到足球场。自从上海回来后,他心里充满自卑、彷惶,这些人的冷嘲热讽像一根根钢针扎在他苦涩的心儿上,又像一阵阵如刀似剑的寒风要把他吹得远远的……他想狂奔,却不知何往?他想大喊,却喊不出声音;他抬头问天,星辰闪闪…… 第120章 满月酒 下午下班后,平安和李伟回到单身宿舍,他先去找大强。 大强宿舍门开着,闫师傅刚吃完饭靠着被子躺在床上仰头吐着一个又一个烟圈。平安问:“闫师傅,大强回来没?”闫师傅说:“应该是回来了,包在那儿放着,可能是去打牌了吧,这家伙这些天歇班儿就是打牌。”“那你知道他去哪儿打牌了?这几天老是找不到他。”“不知道,我不咋打牌。”平安从二楼找到三楼,没见有人打牌,他又回到老宿舍,李伟吃饭还没回来,他就又下楼,看见张军从外边回来,就问他:“给你发的传呼收到了吧?”张军说:“收到了。”“到时候能去吧?”“去嘛,请——假也要去!”“好,那天早点儿去。”“好。”“你知道大强去哪儿了?”“不知道,我刚从家过来。”“大强一天到晚都去哪儿打牌?你知道不知道?”“单身宿舍没有?”“没有。”“那可能是去外边宿舍了。”“对,外边宿舍还没去。” 外边宿舍是四合院,都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盖的平房,还住着不少成家的外地职工,这会儿都在搭锅做饭,有的在生炉子,一股一股炊烟袅袅升起。平安听见有人打牌,就大声喊:“‘大个子’——‘大个子’——”却没人答应。他就寻着打牌声找过去,终于在墙角的一个宿舍看见大强,四个人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牌,“啪”地摔出一张,各人跟前都放着几张钞票,有五十有十块,没人围观。平安在大强肩上拍了一下,大强抬头看见是平安,就连忙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平安只好等他们打完一“锅”,才叫大强出来,问他:“给你发的传呼收到了吧?”大强说:“收到啦——到时候去!”“到时候咱同学都去,别忘了!”“忘——不了!满月酒么,还能忘了?”平安就走了。 平安儿子的满月办得相当热闹、相当气派,因为老丈人、丈母娘都很高兴非常高兴!丈母娘整天忙着缝被褥、做小棉袄、裁尿布,见人就大声打招呼,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老丈人忙着联系大厨乐队、酒席桌凳,联系亲朋好友,订点心订肉菜订烟酒,进进出出经常听见他爽朗的笑声。老丈人让给几乎整个生产队的人都送点心说了,还有外队不少人也说了,所有村干部和他的一帮人自然少不了。虽然忙得有点儿累,但是累得心甘情愿,累得高高兴兴!虽然满心欢喜,但是在办事儿地点上二老也是起过争执的。老丈人要在家里办,丈母娘要在饭店里办。丈母娘说在家里办人太多乱哄哄的怕吵着孩子,而且很麻烦,钱也不少花。老丈人说在家里办热闹,能冲喜儿。丈母娘就不说话了,她当然明白,想起唯一的儿子,就一阵心酸难受,直抹眼泪。老丈人出去了,她就跪在床上为儿子祷告。 跟结婚时一样,都是老丈人操办一切大小事儿,平安只是跑跑路、帮帮忙,所有花销都是老丈人出。老丈人给孙子买了金锁、金手镯、金项圈,让孙子穿上富贵太子服,戴上“三金”照了“富贵相”,全家人又照一张“全家福”。孙子太小闺女体弱不能出门,就出钱让照相馆的人来家里照,直把邻居羡慕嫉妒的不行。 在给孙子取名时,老丈人说别的事都可以新事新办,但是孙子的姓得随他闺女的姓,也就是说是他家的孙子,老丈人问他理解不理解,平安说理解。老丈人让他给他父母说一下,他说父母不会有啥意见,老丈人还是让他给父母说一下,并且当他面给他家里打电话。他说他家没装电话,老丈人说,邻居有往邻居家里打,邻居没有看看哪儿有公用电话,这个事儿一定要提前、当面说好;想想又说算了,这种事还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好;就让平安回家跟父母说,说好后回来跟他说,给他捎个信,他父母过来时他还要当面问。平安就提前一个星期回趟家跟父母说了,父母当然没意见。平安说老丈人一定要当面给他说,要不给他老丈人写一封信吧。父亲说不会写,平安说写一句话就行,就写同意孙子随他家姓就行了,写好他捎过去让老丈人看。父亲想了想,说那行,就找了一张白纸拿笔写了一句话:亲家,我一家人都同意孙子随你家姓。写好问平安中不中?平安说,中。回来,让老丈人看了,老丈人让丈母娘也看了,都说这也行,到时候来了再说说。 在和邻居村里人接触中,一个人总是找机会跟他拉话儿,这个人就是给派出所打电话告他状的人。平安当然不知道,他还以为人家对他有好感,想跟他交朋友哩。平安那次被举报的事了了之后,老丈人想让派出所查出是谁举报的,所长说人家是打电话匿名举报,根据录音也不好查,也就罢了。但是这人还是“歪心”不死,还是准备给他的家庭制造矛盾,甚至想拆散他的家庭。他总是笑着跟平安打招呼,没话找话,套近乎,平安还以为人家对他有好感,总是很客气地笑着招呼他,根本觉察不出他的狼子野心! 九点多,李伟、卿宝、张军、志峰、程亮一块儿来了,一身西装领带的平安站在门口招呼他们进门,一楼客厅坐着平安父母家人和几位直系亲戚,正和老丈人、丈母娘说话,平安就招呼他们上到二楼坐,程亮问有啥要帮忙的?平安说没啥事儿,村里人都干了,让几个人都上二楼客厅喝茶。平安问大强咋没来?都说不知道去哪儿了,平安就又给大强打了个传呼。平安给几个人沏好茶,说了几句话又下楼去招呼来客。 快吃饭时,平安上来问:“大强咋还没来?”张军低声说:“可能去赌了。”卿宝说:“大强现在有赌瘾了吧?”张军说:“很可能,还不小哩!这次没过关就彻——底‘解放’了!”李伟抽了口烟说:“赌瘾和烟瘾一样难戒。”程亮问他:“你现在有烟瘾没?我看你抽得也不少。”李伟说:“有点儿,有时候不抽浑身难受不自在!”张军说:“有烟没火最难受,对不对?”李伟说:“有火没烟也难受。”张军说:“难受是难受,难受的感觉不一样。”志峰说:“都知道吸烟有害为啥还吸烟?”李伟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谁敢跟你——比!”志峰笑笑无语。程亮转身问张军:“现在生意咋样?一天到晚也见不着个人。”张军说:“马马虎虎。”程亮问:“该考操纵了吧?”张军说:“快了。”李伟问张军:“你也快当爸爸了吧?”张军笑着说:“快了。”志峰说:“我记着张军结婚早平安结婚晚,现在平安先有孩子了。”张军笑着说:“我想当晚育模范哩嘛。”李伟问:“你是一——心挣钱,没工夫要孩子吧?”张军笑着问:“李先进,你一个劲儿攻击我干啥?我又没得——罪你。”李伟笑了,说:“我不是攻击你,我是提醒你别光——知道挣钱。”张军说:“那咋会?”程亮问:“你买的房子多少钱一平方?”“五百。”“现在都涨了。”“喔,好像是六百多了吧,赶紧买吧,房子一到手,不怕媳妇儿不到手。”程亮说:“没——钱嘛,你大老板哩,也不赞助点儿?”张军说:“哎呀,我现在拖着一屁——股债啊,哎,你今天咋不把你那位大学生带来?”“她今天上班儿。”“下班儿去接嘛。”“算了吧,下班儿就晚了。”程亮低下头不愿再说,张军却不依不饶,又说:“你不去接,人家要生气的。”程亮说:“生啥气?生气我也不理他。”李伟笑着说:“你不理人家?那人家也不理你咋办?”程亮有点儿急了,粗声说:“不理算啦!”几个人都笑了。看了一会儿电视,李伟微笑着问卿宝:“最近有‘行动’没?”卿宝淡淡地说:“没。”李伟谑笑着说:“不老实。”“咋不老实?”“我那天在市里见你带着个姑娘转哩,还——不敢说?”“你看错——了吧?”卿宝看着李伟问,李伟说:“肯——定没错,我连你也能看错?”卿宝反问:“那你也不跟我打招呼?”“离——得远,我骑着自行车。”“那你还能看清?你肯定看错——了!”张军说:“谈对象光明正大,又不是搞婚外情,还怕人知道?”卿宝说:“就——是!”张军问卿宝:“现在还去舞厅不去?”卿宝说:“去嘛。”张军说:“去市里玩儿,市里舞厅里美女多——着哩!美女如云——!”李伟笑道:“听听,结——了婚的人还不老实。”张军说:“结了婚一见女的就把眼睛捂住?”“嘿嘿。”志峰笑了两声。卿宝“嘻嘻”笑着说:“有些人是视——而不见,有些人就不一定是——了。”张军说:“不是还能咋的?还能拉住人家就走?”“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 下面有人大声喊:“ 开——饭啦,开——饭啦,都——落座,都落座——!”几个同学坐一桌,给大强留个座位。凉菜上来,几个人正准备拿筷子夹菜时,大强迈着大步走过来大声说:“人还没到齐就准备开吃——?”大强说着已经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塞进嘴里大口嚼着,李伟说:“‘大个子’,你来晚了,罚酒三个!”张军已经倒好三杯酒看着大强,大强看看酒瓶说:“仰韶特——曲,好酒好酒,喝就喝!”说着就端杯扬脖,连喝三个,喝一个就让大伙儿看看空杯子,喝完就拿起看着问:“可以吃菜了吧?”说着已经拿筷子夹花生米吃,几个人都拿筷子吃菜。李伟说:“咱们先干三个吧。”大强说:“好,先干它三个再说!”干过三个后,程亮说:“分班儿开战吧,不开战不热闹。”张军说:“好,开战,开战!”李伟说:“有‘媳妇儿’的一班儿,没‘媳妇儿’的一班儿,咋样?”张军说:“那会行?结过婚的才两个。”程亮说:“刚才不是说卿宝也是有媳妇儿的人了?”卿宝忙说:“为啥?我咋能是有媳妇儿的?”李伟“嘿嘿”笑着说:“你是‘情——种儿’哩你还能没媳妇儿?你还想要几个媳妇儿?”卿宝说:“我又没结婚,也没‘媳妇儿’。”程亮说:“咱说的是有‘媳妇儿’,不是结过婚,有‘媳妇儿’就——”他本想说有‘媳妇儿’就能结婚?转念一想这话不合适,就改口说:“有‘媳妇儿’是有‘媳妇儿’,结婚是结婚,别人都说你有‘媳妇儿’你就是有‘媳妇儿’的,你要是没‘媳妇儿’俺们几个为啥都——说你有‘媳妇儿’?”卿宝说:“唉,亮仔儿,同门舍友哩,就这样攻击我?”程亮笑道:“我不是攻击你,我说的是实情,你让他们说,对不对?”张军说:“同门舍友哩,不一班儿会行?你不想跟程亮一班儿?”卿宝说:“一班儿当然行,但是没‘媳妇儿’就是没‘媳妇儿’嘛!”卿宝有点儿百口难辩了。张军说:“愿意一班儿就行,开战,开战!”“开战,开战!”大强早都着急了,大声说:“单身的,我先上,你们谁先上?”张军说:“我先上!老规矩,三打二胜。”“中!”二人就喊开了,张军的枚有点儿生,却二比一赢了第一局,就得意地问:“咋样?‘大个子’,谁还敢上?”大强说:“志峰不会划枚,我代他上!”张军说:“那咋会行?你不能剥夺人家的权利嘛!”志峰笑笑说:“没事,没事,我不喝酒也不会划枚。”张军说:“不会划枚总会‘老虎杠子’吧?”志峰说:“我不喝酒。”张军说:“不喝酒就喝饮料嘛。”大强说:“你这是欺——负人家志峰哩嘛!”张军问:“我是尊重人家,咋能是欺负人家?你问问志峰,问问大家,我是欺负志峰了?”志峰笑笑还没说出话,大强就说:“你明——知道人家不喝酒不会划枚,也没敲过老虎杠子偏——让人家上,你不是欺——负人是啥?”“我,”张军还没说完,大强就打断问:“你说能不能替?”张军说:“可以,那得——”大强又打断他说:“只要可以就行,志峰,我替你上!”张军问:“志峰,你让他替你?”志峰笑着点点头。大强说:“志峰肯——定让,看把你急——的!你是心怀鬼胎不敢和我再战吧?”张军说:“咋——不敢?我还怕你——?”“那就赶紧,开战,开战!”“开战就开战!”二人又喊开了。结果,大强三比零赢了张军,大强就“兴”开了,张牙舞爪地大声喊:“咋样?刚才是先让你一局,看把你兴——的!现在服气不服气?服——气不服气?”张军说:“不——服气!”大强说:“再来,再来,非得让你心——服口服!”卿宝说:“算了吧,你这会儿枚背了,我来!”大强就大声说:“好,好,你上,你上,也打你个三比蛋——!”卿宝说:“看把你兴——的!不是三比蛋算你输——!”“行——就按你说的!”结果是二比一,卿宝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大强瞪着两眼,卿宝说:“咋了?刚——说的话都想反悔?”大强说:“那咋会?那肯——定算数!”说着就拿起酒杯一扬脖喝了。“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张军笑道:“‘大个子’,你真是自——讨酒吃!”大强说:“我今天就是来喝——酒的!喝,放开——喝!要喝就喝个痛——快!哈哈!”卿宝问李伟:“咋样?你们的‘先锋’已经败了,谁上?”李伟说:“我上!”说着就和卿宝喊,竟然喊了个一比一隔一,“咋办?”“继续!”二人继续大声喊,结果李伟二比一赢了,李伟看着喝酒的卿宝感叹地说:“不容易啊!”卿宝喝下酒,咧着嘴说:“不容易,不容易!”程亮说:“李伟,别高兴太早,我还没上哩,来!”李伟就和程亮喊,李伟输了,让志峰上,志峰说:“我不喝酒。”大强说:“你不喝酒,我替你上!赢了算你的,输了我喝酒!”程亮说:“你们已经上了一遍,第一局你们输了,喝酒!”说着就拿过酒瓶倒了三个酒,李伟、大强各端一个喝了,程亮说:“还有一个也得喝。”志峰说:“我不喝酒,不能逼人喝吧。”“我喝!”大强说着拿起酒杯就喝了。程亮说:“志峰,你也应该上上场,练练,不会划枚就敲‘老虎杠子’嘛。”志峰说:“那我输了谁喝酒?”程亮说:“你就喝——一个又咋了?”志峰说:“不行,不行,喝不了,喝不了。”大强说:“酒可是好——东西啊,你不喝我喝——不行,你输了凭啥我喝?”志峰说:“我不喝酒嘛。”“你不喝你就不要上场!我替你!”大强说,“亮仔儿,咱俩来!”程亮说:“我赢了一次,枚运就不行了,张军,你上!”张军说:“咋——不行?有一就有二,乘胜追击嘛!”程亮说:“真——不行,我得去个厕所。”说着就起身去厕所。张军就跟大强又喊开了,大强输了,李伟上,李伟又输了,李伟说:“志峰上!跟他敲老虎杠子,你保——准能赢!”志峰还说:“我不喝酒。”李伟说:“不喝酒可以喝饮料嘛。”志峰说:“那行。”就和张军敲老虎杠子,结果志峰真赢了。李伟说:“咋样?我说的没错吧?继续!卿宝,你上,跟志峰敲!”志峰有点儿不知所以,跟卿宝喊了两回又赢了,卿宝说:“不行,志峰,你咋老是慢——半拍儿?不能算,重来,重来!”志峰说:“那重来。”又喊了三回,卿宝赢了,就高兴地说:“好赖让我也赢——赢嘛!你们谁上?不对,你们又输——了一局,喝酒!”卿宝就倒了三个酒,大强和李伟各喝了一个,大强又喝了志峰的酒,大强喝完就喊:“我先上!该——我上啦,‘情种’,咱俩来!”卿宝说:“好!”大强挥舞胳臂、大喊大叫地喊了三个回合,赢了卿宝。李伟说:“‘大个子’,你这气势都是必赢的气——势!”大强笑道:“哈哈,那——当然啦!咋样?服气不服气?‘小——白脸’、‘情种’!”卿宝说:“不——服气!谁还怕你不成?再来,再来!”二人又喊开,大强又赢了,就非常兴奋地说:“牌运不兴枚——运兴,总有一样得——兴!”张军说:“你兴——啥兴?看我收拾你!”大强说:“来,看谁收拾谁!”二人大声喊开,大强输了,张军笑道:“咋样?谁收拾谁?”大强大声说:“咦——让你都不知道让——你,来,继——续!”张军说:“那——不行,该换人啦,一个人一局只能上一次,又没人让你替。”大强说:“我替志峰嘛!这还用说?”“咋不用说?志峰让你替了?”大强说:“你真啰——嗦!志峰,你不让我替?”志峰说:“让。”张军却说:“志峰,为啥让他替你?你不是会敲老虎杠子嘛?咱俩来敲。”大强瞪着双眼,张军说:“咋了,我说的不对?”大强说:“好,好,你俩敲,我饿了,吃肉,吃牛肉!”说着就夹了两片牛肉塞进嘴里嚼起来。张军赢了志峰,李伟上,张军又赢了,大强说:“我上!”张军说:“你们输了,喝吧!”就倒了两个酒说:“志峰,你喝饮料。”大强说:“咋不倒三个?一局输了必须倒三个,我——替志峰喝嘛!”张军说:“你咋恁——想喝?”大强说:“那——当然啦!做梦都想喝酒!”“好,我给你倒。”大强说:“你不倒我倒!”大强就又喝了一个。大强喝完就“咚”一声放下杯子,伸出胳膊说:“张军,开——战!”二人又喊开,大强赢了,问张军:“咋——样?服——气不服气?”张军说:“不——服气!”大强说:“不服气再——来!”张军说:“好!”二人又喊开。张军又输了,大强就喊:“咋——样?还——不服气?不服气也不让你上了,‘情种’,你上!刚才不是把我赢了嘛,你还想再——赢?没——机会啦,哈哈!”卿宝说:“看把你兴——的,来!”没想到大强又赢了,大强就大声喊:“咋——样?还不服气?亮仔儿,该——你啦!”程亮说:“刚才张军不是替我了?”大强说:“你不服气你就上!”程亮说:“一局一人只能上一次,规矩不能坏,对不对?”大强说:“那你们输——了,喝酒!”说完就给他们倒酒。等他们喝完,大强又说:“继续,继续!亮仔儿,你不是不——服气嘛,来,开战!”程亮说:“我看还是让张军收拾你!张军,你还能服气他?”张军说:“对,还是我来收拾‘大个子’!”二人又喊开。 一直到最后,程亮总是找各种理由不跟大强“对战”,大强喝高了,歪着身子指着程亮喊:“亮——仔儿,你咋——咋不跟我——来?你一——一见我就——就焉儿啦?”程亮不理他。大强又说:“亮——亮仔儿,你躲——躲我干——干啥?你——是不是——怕我?——你——就是个——懦夫——懦夫!”程亮看看他,还是不理他。大强又喊:“你——你以为——老子——老子还记——记着那——那个‘大——学生’?告——告诉你——老子早——都把她忘了!早都——忘了!大——大学生算个球——!屌——毛!”几个人连推带拉把他送到二楼客厅沙发上按倒,他还是挥舞着手臂喊:“老——老子在——在乎啥?——啥也不在乎!大学生——算个球——!没——没考上司——机——算个球——!屌——毛!” 第121章 特别美好 卿宝其实真的没对象,他确实被李伟给“冤枉”了、“戏弄”了!李伟根本就没看见卿宝带着姑娘逛街,最近在市里也根本没看见卿宝。他是故意逗卿宝开心哩!看卿宝有口难辩的样子,李伟很高兴。 不过,卿宝这一段儿时间也相了几次亲,都是罗师傅的妻子介绍的,但是卿宝都没“看上眼”。罗师傅说他是“挑花——眼了!”劝他“眼光不要太——高了!连‘警花儿’也看不上?”“你光想找女明星,人家还不一定能看——上你哩!”卿宝不好意思了,他说:“师傅,不是我眼光高,而是……确实是……”“确实是啥?”“确实是……没感觉吧,哎,反正我也说不清,这谈对象总得有点儿心动了才能谈吧?不能将就吧?”罗师傅说:“好,好,不将就,不将——就,那你就去找你的梦——中情人吧。”“不是,不是……”“不是是啥?谈对象也不能以貌取人吧?你最起码跟人家谈一段儿,了解了解吧?你嫂子都说——你哩!”卿宝就说:“师傅,那是我错了,以后一定改一定改!”罗师傅笑了,说道:“年轻人,不要以貌取人——,不要眼光太——高,要不然人家会说你清高、自负!” 这天晚上,半夜一点多到达汉康入库后,罗师傅说:“今天擦快点儿,刚定检过车不脏,大概一擦就行了,抓紧回去睡觉。”卿宝高兴地说:“好,明白了。”卿宝拿着棉丝下车转了一圈,罗师傅也看完车顶下来,又拖了一遍地,二人就锁门下班回公寓。路上,罗师傅问:“今天吓人不吓人?”卿宝连说:“吓人,真吓——人!我心都快蹦出来了!我撩闸晚了!”“撩闸晚没事儿,关键是追压,一看不行抓——紧追,可——不敢慢,关键时候一定要快、要狠,明白不明白?”“明白,我那时候还怕撩多了冲动大。”“都快放风啦还管它冲动大不大?撩闸能有多大冲动?冲动再大也没事儿、也没人知道,‘放风’了就要扣钱还要下岗——哩!”“明白了。”“‘放风’了我也不会说是你干的,要不然你这次司机就白——考了!”“谢谢,谢谢师傅!” 退勤回到宿舍,接班的一班人已经叫班,正在收拾东西。王师傅问罗司机长:“听说要轮乘了?”罗师傅说:“嗯,先半轮半包。”王师傅的伙计宁师傅问:“啥叫半轮半包?”“就是从家里出来用自己的车,是包乘,从汉康回去是轮乘,听说以后咱们拉货车要在瑞丰站下班,只有行包、客车来汉康。”王师傅说:“以后想来汉康就不容易了。”罗师傅说:“只是听说,还早——着呢!” 王师傅一班儿人出勤走了后,二人洗漱完上床睡觉。卿宝关了灯钻进被窝,准备睡觉。忽然听见罗师傅说:“你嫂子给你又瞅了一个,你见不见?”卿宝说:“见么。”罗师傅说:“这回这个绝对是百里挑一的,千——里挑一也不为过!你要是再——看不上,以后就不给你说了。”“你见过?”“喔,她以前来过俺家。”卿宝笑问:“去你家干啥?相亲?”“这个你就别问了,你先表表你的态度。”“啥态度?我不是都说了去见么?”“就这?”“还要咋?”“这也太——太不积极了吧?”卿宝忙绽开笑脸说:“师傅,我这回一——定积极表现!”“这还差不多,睡觉,睡觉,回去后好好准备、好好表——现!”“好!”卿宝心想,师傅为啥现在才给他说这事儿?不会是现在才想起来吧?想了一会儿,睡着了。 早上吃饭时,卿宝问罗师傅:“她有多大?在哪儿上班?”罗师傅一概不予透露,神秘地微笑着说:“等你见面了,你自——己问。”卿宝说:“师傅这么神秘干啥?先透露一下,让我有个思想准——备么。”罗师傅笑着问:“你是不是还想问她长——得咋样?漂亮不漂亮?”罗师傅一语中的,卿宝不好意思地笑了,狡猾地笑道:“我可没问——呀,师傅,就算问了也是正常的么!”罗师傅说:“我都说了,这个绝对配得上你,你愿见就见,不愿见绝——对不勉强!”卿宝看看师傅认真的表情就不再问了,他满脸堆笑地说:“肯定愿见嘛!”他心里想不通的是,师傅这次怎么这么神秘呢?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吃完饭,二人去“赶场”。 从汉康回来,已经是早上天亮时分,大片阴云密布天空,东边山顶朝霞飞射。卿宝问:“今天见面不见?”罗师傅笑问:“先睡醒再说,联系好了给你打传呼,着急了?”卿宝说:“不急不急,问问嘛。”“先回去睡觉。”“好。” 一觉醒来,已经十点多,卿宝看看传呼,没有留言,继续睡觉。卿宝忽然觉得裤头有点儿异常,才想起梦里的事,好像是梦见谁了,还有要见面的姑娘,一身粉色连衣裙,秀发飘逸,笑语盈盈,天仙一般迷人,白皙修长的手臂,柔软温热,之后又是乱七八糟的……仔细想想,觉得脸庞热乎乎的,一拉被子蒙上头,脱掉裤头塞在床头褥子下面,继续睡觉,觉着下面又一阵兴奋……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程亮从外边回来,看见卿宝在蒙头睡觉,就推推他:“还睡觉?不吃饭了?”卿宝伸出头问:“几——点了?”“十一点四十,我该叫班了,先去啦。”程亮说着已经拿饭盒走了。卿宝伸直双臂,掀开被子,看见那东西又……磨蹭一会儿才起床穿衣洗脸去吃饭。 卿宝吃过饭回到宿舍,看见程亮躺在床上听新闻,就问他:“上午去哪儿啦?”“没去哪儿。”卿宝看程亮不太理他,也就不问了,看看传呼,还是没留言,想去打电话又不想去,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呆了一会儿,问程亮:“老待班室旁边有挖掘机在挖土,是开始盖新宿舍楼的吧?”“不是,是待乘楼。”“宿舍楼不盖了?”“先盖待乘楼。”“哎——!这破楼还得继续住啊——!”“有啥——办法?”“唉,你跟你那位大学生咋样了?该定亲了吧?”“定亲干啥?定亲不花钱?不定亲。”“直接结婚?”“对,一步到位!”“高,高——‘水瓶儿’‘水瓶儿’——高!”程亮短笑两声,猛抽两口烟,仰头长长吐出一股烟,在屋顶慢慢散开,打着旋儿。卿宝看着他问:“思考什么重大问题?”程亮仍然看着屋顶的烟雾,木然地说:“没想什么,等着叫班,没事儿么。”卿宝想,肯定有事儿!不过,他也不再追问,闭上眼睛想自己的事。 “嘀嘀嘀”程亮的传呼响了,他翻身拿起桌上的传呼一看,是叫班了,就在他翻身时,卿宝看见他腰带上有一个黑色小手机包,就问:“你腰里别的是啥?手机?”“喔。”“刚——买的?”卿宝已经下床来到程亮跟前说:“让欣赏一下嘛!”程亮掏出手机给卿宝,卿宝一看,就惊喜地说:“可——以呀,摩托罗拉——的!”卿宝翻看着问:“你买的?”“我爸的。”“你爸买的?”“村里配的。”“那你爸不用?”“他以前都买的有。”“好,太——好了,以后打电话就不用出去找了!”“没——问题,不过不能闲聊,一分钟五六毛哩!”卿宝斜眼看看他,撇撇嘴讥笑着说:“看你小——气哩,还没用——哩都吓——成这啦?”程亮笑笑说:“我只是说说嘛。” 程亮走后,卿宝继续睡觉。可是他翻过来翻过去,就是睡不着,眼前总有一个模糊又清晰的倩影、迷人的眼神,银铃似的笑声……他又进入上午的春梦……梦很荒唐,却又有点儿真实,他有一种任何人都无法形容的特别美好的感觉,那真的仿佛是一种从未经历过的仙境,自由、奔放、惊喜、兴奋、……他感觉那东西又……他看了看,……激动地抚摸全身…… 一觉睡醒,他看看传呼,有罗师傅留言:晚上八点,俱乐部见面。他望着窗外默想,这回会有桃花运降临吗?不仅又陷入沉思遥想中…… 猛然,一个愣怔,他摇摇头,看看表,十八点多,他收拾一新,又喷点儿摩丝,梳梳头照照镜子,去公寓吃饭,吃完饭就去街上。天阴着,没有星星,阵阵凉风,脚步轻快。 十九点四十,卿宝来到俱乐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见罗师傅骑着摩托带着嫂子来了,嫂子一见卿宝就说:“卿宝今天看着——不是太精神,没睡够吧?”卿宝说:“睡够了,睡了一天——!”嫂子问:“中午没吃饭?”卿宝说:“同学叫我了,吃了继续睡。”罗师傅说:“要是没人叫,能一觉睡到天——黑。”卿宝笑道:“差不多吧。”嫂子笑问:“就饿醒——了吧?”卿宝说:“有时候越睡越没食欲,有时候就饿醒了。嫂子,她家在哪儿?”嫂子说:“县城城区。”“多大?”“比你小两岁吧。”“上班不上?”“在银行上班。”“哪个银行?”“农行,咋样?”“嗯。”“嗯是啥意思?”“可以。”嫂子说:“卿宝呀,你可不要挑花——眼了,最后都不知道该——要啥样儿了!”卿宝微笑着说:“不是,谈对象得有感觉吧?”“啥感觉?”“啥感觉?我也说不清。”嫂子笑道:“一见钟情?”卿宝嘿嘿笑笑不说话。罗师傅说:“卿宝想找个女明星——哩!”卿宝说:“不是,不是,我可没那想法。”嫂子说:“人家家里就这一个宝贝闺女,父母都在银行上班,没啥负担,条件可以吧?”“可以,其实条件是次要的,人是主要的。”嫂子笑着问:“只要漂亮的?”卿宝说:“不是,只要人好,别的都是次要的。”嫂子看着他笑着问:“歪瓜裂枣的也可——以?”“那……”卿宝笑笑,不说话。罗师傅说:“那咋会行!不是美女咋能配得上俺伙计?就算卿宝愿意我也不愿意!”“咦——”嫂子翻他一眼,微笑着厉声问:“你——凭啥不愿意?是给你找对象哩?”罗师傅笑着说:“不是给我找,你要是找个丑八怪,别人咋说我——哩?别人会说我是侮辱人——哩嘛!”嫂子笑道:“那都侮辱人——了?”“那——当然了!卿宝,你说是不是?”卿宝“嘿嘿”笑着没说话。 正说着,嫂子说声:“来了。”就向前走几步,一位穿着淡绿色休闲外套的姑娘骑着踏板摩托车驶过来停下,把车放在一边就走过来。嫂子问她:“吃过饭了没?”她说:“吃过了。”嫂子指了一下卿宝说:“这是小何,火车司机。”她点点头轻轻笑了一下。嫂子对卿宝说:“这是小郑,在农行上班。”卿宝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嫂子说:“进去跳舞吧?”“小郑”说:“好。”卿宝说:“我去买票,刚才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说着就快步走到售票处买票,买好票几个人就一块儿进去。 舞厅里人不多,有几对儿在转着。嫂子对卿宝说:“你俩跳吧。”卿宝就走到“小郑”跟前伸出手臂微笑着说:“跳一曲吧?”姑娘看着他点点头,和卿宝握手搭肩,滑入舞池。跳了一会儿,卿宝发觉她配合的很好,舞步熟练,舞姿优雅,就说:“你跳的不错!”姑娘微微一笑说:“你也不错!”卿宝问:“你喜欢跳舞不?”姑娘说:“喜欢。”“以前跟人学过没?”“学过。”“我看你跳得挺标准。”“一般吧,以前在学校跟别人学过,也没学多长时间。”“为啥不多学呢?”“只要会跳就行了,学恁好干啥?”“嘿嘿。”又跳了一会儿,卿宝问:“你在农行上班?”“嗯。”“干什么的?在窗口?”“嗯。”“银行里上班美吧?”“还可以吧。”“你叫啥——芳名?刚才没听清。”“郑巧玲。”“喔,你天天数钱哩,感觉咋样?美不美?”“嘿嘿,都是点钞机数钱,我们只是整理一下,我都尽量少摸钱。”“为啥?”“钱其实很——脏,多少人摸来摸去的。”“哦——那点钞机数错过没?我看点钞机转恁快,会不会出错?”“一般不会,我还没听说出错过,有专人定期检修校准哩。”“哦——”“你在机务段上班?”“喔。”“火车司机?”“副司机,正在考司机,第二关过了。”“第二关?总共要过几关?”“三关,最后还要复试。”“是不是有理论有实作?”“喔。”“是不是跟——考汽车驾照一样?”“喔,差不多。”“开火车美不美?”“一点——儿也不美。”卿宝耷拉着脸说道。“不美?”“不美。”“咋不美?”“吃不好睡不好,熬夜还——得擦车。”“擦车?”“上班儿擦,歇——班儿也得擦。”“歇班儿也擦?”“车备了,在家人都得去擦车。”“哦——”二人边跳边聊, 跳了几曲,了解了基本情况。九点十分,一曲结束后,郑巧玲说:“我明天得上班儿,该回家了。卿宝说:“喔,那我送送你。”巧玲说:“不用。”她跟嫂子打个招呼说:“我该回家了。”嫂子说:“让卿宝送送你。”巧玲说:“不用,我骑车回,你们再跳一会儿,我先走了。”“好。”卿宝送她到舞厅门口,郑巧玲走了几步,忽然回过身看他一眼,一脸倩笑,轻轻摆摆手就走了。 卿宝回来,罗师傅问他:“咋样?”卿宝平淡地说:“可以吧。”嫂子微笑着问:“不太满意?”罗师傅问:“很勉强?”卿宝说:“不是,不是……”罗师傅说:“眼光不要太高啊!”卿宝笑笑说:“嗯,师傅说得对。”罗师傅说:“你跟你嫂子跳吧?”卿宝脸一热,不好意思地说:“你——俩跳哩,让我跳?”罗师傅笑着说:“我天天跟她跳,都烦——了,人家也不爱见我。”嫂子笑道:“我烦你?是你烦我还是我烦你?一天到晚光盯着别人,几十几——的人了还是花心不死!”罗师傅说:“不跟你拌嘴了,我累了,歇一会儿。”说着就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仰靠着闭上眼睛。嫂子看着卿宝轻笑着问:“你——累不累?”卿宝说:“不累。”“那就跳吧?”“嗯。”“我带你,我比你大么。”“嗯。” 嫂子和他挨得很近,卿宝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嫂子低声笑着问他:“是不是不想跟我跳?”卿宝忙说:“不是,不是……”“那我看你好像还不好意思哩!又不是没跳过。”嫂子“哈哈”笑了两声,卿宝低头不语。面对面时,嫂子两眼看着他,呼吸着嫂子的气息,卿宝又有了那种感觉,他克制着,感受着嫂子的目光,心儿“突突突”地跳着,他没多少话,默默地配合着。 第122章 新计划 晚上八点多,张军坐末班车回到家。 他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空空的家里就他一个人,看着装修过的新家,看着是好看,有点儿象宾馆、饭店,可是装修好却只剩他一个人住,就有点儿后悔,早——知道就不装修了。他本来就不准备装修,因为剩下的钱不多了,可罗艳非得要装,钱不够又借了点儿,装好了才发觉气味太大,住不成,就回娘家住,就剩下他一个人住。一个人住倒也自由自在,但是时间长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光是吃不好,而且他觉得一个人在家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所以,他现在也不想回新房,白天要么呆在宿舍,要么在证券中心,要么去老丈人家“混饭”,晚上实在没办法了,才回来睡觉。 张军正在看电视,忽然沙发旁边的小柜子上的电话响了,倒把他吓了一跳!他想,可能是谁打错了吧?电话一直响着,他还是起身去接,一听声音就知道是罗艳,他没想到是她。罗艳其实已经打了两次电话,她肯定不会说,只是很随便地问他:“你啥时候回来的?”张军说:“刚回来一会儿,你咋不打我手机?”“咋了?打你手机打不通嘛。”“打不通?不会吧?”“咋——不会?你下午在哪儿吃饭?”“外边,我六点多才下班,你们肯定都吃过了。”“在家干啥呢?半天不接电话。”“没干啥,我还以为谁打错了。”“一个人是不是很美——?”“喔。”“很自在?”“喔。”“真的?”“……”“咋不说话?”“说了嘛。”“明天我想去检查一下。”“咋了?”“今天觉着有点儿……说不来的感觉……”“好,那我明天带你去。”“明天来早点儿。”“喔,早上你想吃啥?我给你捎点儿。”“不用,咱妈熬米汤。”“你吃油条不吃?”“不吃。”“包子?”“不吃,咱妈蒸有包子。”“啥包子?”“肉包子、素包子都有。”“好,那我啥也不用买了。”“不用。”“你在干啥?”“不干啥。”“不干啥在干啥?”“还能干啥?看电视嘛。”“看啥电视?”“我也不知道。”“不会吧?看的是啥都不知道?”“法制频道的电视剧,不知道是啥名儿。”“哦——那你好好看吧。”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张军就醒来,洗漱完就去老丈人家。老丈人出去转了,丈母娘给他开门说:“没吃饭吧,饭一会儿就好了。”张军说:“喔,我也不太饿。”罗艳躺在床上,听见他来了,就坐起来,他问:“咋样?”罗艳说:“没事儿。”“难受不?”“不……难受。”“一会儿去检查?”“不去了。”“不去了?”“我昨晚看书了,书上说是正常反应。”“去检查一下保险。”“不用。”“你昨晚一说把我吓一——跳,一晚——上都没睡好,乱做梦!”罗艳微微一个浅笑,瞥他一眼问:“真的?”“真——的嘛,谁还骗——你?”罗艳低着头“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话。张军又问:“真的不用去?”罗艳肯定地说:“不用。” 吃过饭,张军要洗碗,丈母娘不让他洗。张军把餐桌擦干净,又把地板拖一遍,对罗艳说:“出去转转吧。”罗艳说:“歇一会儿。”歇了一会儿,罗艳对母亲说:“妈,俺俩去转转儿,买点儿菜。”母亲说:“喔,你俩去吧,下楼慢点儿。”“喔。”罗艳答应一声,就和张军出去。 张军在前面,罗艳在后面扶着他的肩膀慢慢下楼。走在路上,张军拉着罗艳的手问:“以后你老——住你家?”罗艳说:“喔。”“早知道就不——装修了,不装修也能住嘛!”“那你那时候也没坚决反对嘛——现在说这也没用,过两三个月就好了吧?甲醛对胎儿也不好吧?”“嗯。”“那还不能急着过去住哩。”“嗯,多等等,我一回来就开窗通风。”“嗯,上批货卖完了没?”“没,还有点儿。”“卖完了你再进点儿。”“老板放权啦?”“去,我这不是跑不动了嘛!”“再进点儿啥?还是一样?”“我给你开个单子。”“嗯,还去那儿进?”“喔,那去哪儿进?”“我跟人家不熟。”“那没事儿,我给她打电话。”“那——将来孩子出生后,你就不能出去了。”“那肯定。”“那柜台咋办?”“到时候就归你管了。”“我叫班走了咋办?”“让我那个姐们帮忙看。”“一回、两回可以,时间长了不行。”“那你说咋办?”“我有个想法——”张军不说了,看着罗艳;罗艳说:“你说。”张军说:“可以把柜台租出去。”“租出去?”“对!你看卖化妆品的有几个男的?再——说了,”张军看着罗艳笑着说:“你就不怕哪个美女——把我勾跑了?”罗艳在他胸脯上推了一下说:“就你——,还有人勾引?”“不相信?不信你可以试试,到时候可不要后悔喔——”“后悔?你看我后悔不后悔?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看上你?就算有,你也没那个胆儿,对——不对?”罗艳睁大双眼瞪着他,张军站住,涎笑着看着她说:“我这人向——来都是坐怀不乱——的!”罗艳丢下一句:“哼,我谅你也不敢!”就往前走去。“不过——”张军又笑道:“有时候——也不一定喔!”罗艳就转身回来举着小拳头瞪着他:“你敢?”张军连忙躲开,笑着说:“好媳妇儿,你放——心!有你这么好的媳妇我还能花心?我媳妇聪明漂亮又能干,谁都比不上,我还能看上谁?”罗艳一听这话就笑了,她放下拳头,又丢下一句话:“哼,不要光会哄我开心,我可不是好——哄的!”就转身往前走。张军追上她说:“我这人其实不喜欢站柜台,也不会卖化妆品,咱还是把柜台租出去吧,用租金也可以多进货。”“让我考虑考虑——那你准备干啥?”“我自有生意。”“干啥?”“暂时保密!”“还保密——?”罗艳又举起小拳头,张军连忙举起双手“投降”:“我不会卖化妆品,我可以进点儿别的。”“在哪儿卖?”“哪儿都能卖,‘会’上,街道边,都能卖。”“你摆摊儿?”“对,摆摊,回来摆,快叫班了就收摊。”“那样也行,就看你卖啥?”“啥挣钱卖啥。”“啥挣钱?你知道?”“那当——然!我要进行市场调研!”“咦——,越吹越——牛了!”“不是我吹牛,以我的眼光,肯定能发现挣钱的生意!”张军仰着头拍拍胸脯说,罗艳看他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的样子,还是不相信他,撇撇嘴说:“别——自负了!就你——不赔就不错了,还想挣大钱?”“你还——是不相信我?”“你以为想挣钱就能挣钱?有眼光就能挣钱?有眼光的人多——的是,没挣住钱的也多——的是!”“为啥?”“为啥?光有眼光没有财运没有条件儿能行?”“哦——那是!你意思是说我没有财运也没有条件儿?”“还算你聪——明!”“不要小——瞧人!我非得让你看看我的财运!”“好,那我就看看。”二人就这样边走边说。 其实,张军是想去炒股,他想把柜台的租金拿去炒股,他还想把柜台卖了去炒股,他甚至想把新房抵押出去贷款炒股!因为投资越大回报越大,投那一点儿根本挣不住钱。但是他也知道罗艳不会同意卖柜台,就先说租出去。至于押房贷款,他还没有下定决心或者说还没有恁疯狂。他觉得炒股很刺激,如果说炒股是一种赌博,那他认为男人应该去赌,没有点儿敢赌一把的冒险精神就不能算个真男人!不过,他知道这肯定也不能对罗艳说,说了她不仅不会同意,而且会跟他大吵大闹的。如果偷偷拿出房产证去办贷款,又听说想贷款没有熟人也不行,想来想去,他想还是有时间去银行问问贷款怎么办理?利息多少?他要算算风险究竟有多大。 “想啥——呢?”看见张军半天不说话,罗艳就有点儿生气地问。张军一愣,忙说:“啊——我在想——给咱宝宝取个啥名字好。”“现在都开始想啦?”张军很认真地说:“那当然——啦!名字是一个人一辈子的事,不好好想咋行?”“那你想好没?”“还没——有。”“那你好好想吧。”“你不想?”“想么,当然想——么。”“你真的不去检查了?”“不用了,正常反应,经常不是这儿就是那儿难受哩。”“经常?”“嗯,我都没对你说,怀孕就是这,肚子里多个小人儿哩,他每天都在长大、在活动哩,我还能好受了?”“哦——那倒也是,我明——白了!”“你明白啥?”“我明白你——”张军“嘿嘿”笑着故意打住,罗艳看着他问:“我啥?”“保——密!”“保密?你还敢保密?”罗艳又举起小拳头,张军又连忙举起双手讨饶,一脸哀求地笑着说:“不——是,是说你真聪——明!”罗艳杏眼怒睁:“又——哄我不是?”张军双手上举发誓:“不是,绝——对不是!”“这还差——不多!”罗艳转身笑了,往前走。 又走了几步,张军忽然问:“你不想去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不用,男孩、女孩都行,不用看。”“那——你到底是想把柜台租出去,还是卖了?”“卖——了?不能卖,卖了就没了。”“还是卖了吧,你想想,以后你得带孩子哩,谁去站柜台?卖了能多进货,多进货才能多挣钱,挣住钱了你将来还想站柜台,就再买个大柜台,或者买个商——铺!”“咦——别吹牛了!多进货就一定能多挣钱?那要是赔了呢?”“有你在幕后指——挥哩还能赔?我媳妇这么精明这么能干还能赔?”“去!少哄我!百货楼那位置,你以为你有钱就能买来?还是安——省点吧,胡折腾个啥?”“嗳——你不是经常说做生意不能死——心眼嘛!做生意就要会倒——腾哩嘛!不倒腾不折腾还能挣住大钱?这不是你说的?”“倒腾是倒腾,不能胡折腾。”“咱这咋能是胡折腾?我也不想卖,这不是现在缺钱嘛!小打小闹肯定挣不住钱,白——忙活!你就不想挣大钱?”“我肯定想啊,我也害怕赔啊!”“怕这怕那咋行?没——一点儿魄力还想挣大钱?”“呵呵。”罗艳笑了笑没说话,张军看着她问:“我说的对不对?我也经常去逛街,还能没有一点头脑?再加上你这么精明,还能赔了?就算赔一次两次,还能老赔?我都想好了,我不会大量进货,每次只进一点儿,两三天就能卖完,就是赔还能赔到哪儿去?”罗艳还是笑笑不说话,张军就着急了凑到她脸跟前问:“我说的对不对?”罗艳终于开口说:“你说的有道理,对——着哩,我得好好想想。”“好,好——媳妇儿,你就好好想吧,你这么聪明,一定会想出英明决——策的!”“去,少贫嘴儿!”罗艳用小拳头轻轻推他一下。张军说:“我说的可是肺腑之言。” 其实,在他心里,又有了一个新计划。 第123章 二 婚 星期天上午九点多,平安从外面回来,金梅和母亲在院子里坐在小板凳上择韭菜,平安连看都不看一眼就上楼,“嘭”一声推开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臂拄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忽而抬起头,拿起遥控器按开电视,“啪”一声放下,盯着电视看,一动不动。 金梅本想叫他也择韭菜,看他那样儿就没叫。母亲从来没见平安这样过,平时不用叫肯定会主动搬个小板凳一块儿择韭菜的。她小声问金梅:“你两个又拌嘴了?”金梅说:“没啊,好好的。”“你不去问问?”“算了,一会儿再问。”过一会儿,母亲又说:“你上去问问么。”金梅还是说:“等一会儿么。”母亲看看她,也只得接着择韭菜。 择完韭菜,母亲去淘,金梅把地下扫干净,就上到二楼先轻轻推开西边卧室门,看看儿子,儿子睡得正香,才来到客厅。平安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电视,金梅问:“今天是咋——了?谁惹你了?”平安不看她,也不吭气。金梅看看他,走到他跟前问:“谁惹——住你了?”平安扭头看她一眼,往后一倒,靠在沙发上,还是不说话。金梅就来气儿了,她说:“不说——是吧?不说我就不问了!我下去了,一会儿吃饭不要让人叫啊。”她说完就转身下楼帮母亲做韭菜疙瘩。 母亲淘好韭菜放在菜篮里晾着,拿面碗挖面,看见金梅进来,就问:“咋了?”金梅说:“不知道,人家不说话,不说算了,别管他,不知道又绊住哪根筋了。”金梅要帮母亲和面,母亲已经和上了,母亲一边慢慢加水一边说:“你去看看你娃,天慢慢冷了,一会儿你把一楼西屋扫扫铺好,搬下来住。”金梅说:“说搬就搬?你就恁心急?”母亲说:“我肯定急,我怕小孙子冻着。”金梅问:“那你就不怕我冻着?”母亲笑着说道:“死——妮子,我还能不心疼你——?今儿就搬下来,二楼风大。”“喔,一会儿就搬!” 饭做好了,金梅把一楼西屋也收拾好了。母亲让金梅叫平安吃饭,金梅不叫,她说:“他想吃了就下来,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饥饱?还让人叫?”“你不叫他他咋知道?”“他咋不知道?不知道还闻不见气儿?”母亲瞪他一眼,拿碗舀饭,舀好饭,母亲说:“这饭能有多大气儿?你就在楼下喊他一声能费多大劲儿?一会儿,你大就回来了。”金梅就在楼下喊一声:“平安——,下来吃饭!”就又回到厨房。 听见门外有摩托车声,金梅就去开门,父亲问:“做好饭没?”“做好了,韭菜疙瘩。”“嗯,我都闻见香味儿了。”父亲说着就走进厨房,端一碗出来坐在院子里吃起来,吃了几口问:“平安呢?”金梅正准备说话,看见平安正在下楼,就说:“下来了。”平安端了碗饭也坐在院子里吃。 几个人正吃着,楼上传来“哇——”地一声哭,金梅连忙放下碗“噔噔蹬”地上楼,推开门看见儿子手脚乱伸乱蹬,连忙抱起儿子,摸摸屁股,抽出湿尿布,从床头拿一片儿换上,一边换一边哄:“别哭,别哭,乖儿子,尿湿啦——妈妈给你换么,乖,别哭!你是不是饿了?妈妈喂奶,喂奶给你吃——,别哭,别哭。”金梅边说边撩起衣服把奶头塞进儿子嘴里,儿子噙住奶头就止住了哭声,她把儿子包好抱着下楼,母亲放下饭碗说:“我抱,你吃饭。”金梅就把儿子递给母亲,端碗吃饭,母亲说:“凉了到锅里添点儿热饭。”金梅就去添了一勺出来吃。平安吃完饭要去洗碗,金梅说:“你抱儿子吧,咱妈还没吃好哩。”母亲说:“我就剩两口了。”说着就让平安抱着孙子,还不放心地说:“你会抱不会?”平安说:“会,咋不会?”但是,他刚抱上一会儿,儿子又“哇——”一声哭开了。平安一边摇着一边说:“怎么啦?不舒服?”母亲说:“你还是不会抱,不要想着抱小孩简单,男人胳膊硬,抱小孩就不行。” 母亲吃完饭,要过孙子,一抱上,孙子就不哭了。平安说:“抱小孩也有学问啊。”父亲说:“生活处处是学问。”平安笑笑,点点头。金梅对平安说:“你把一楼西屋再扫扫,把被褥抱下来,天慢慢冷了,睡一楼。”平安说:“喔。”就去打扫。金梅吃完饭把锅碗洗好也去打扫,把床上的褥子拿出去晒晒,收拾完二人就上二楼收拾。平安说:“我还睡楼上。”金梅扭头看着平安,她没想到平安会说这话,她愣了一下问:“你——一个人睡这儿?”平安低眉垂脸地说:“喔,我不怕冷,晚上睡一块儿儿子老是哭闹,你起来几回,搅和的我睡不好,白天上班老是没精神、想瞌睡。”金梅说:“哦——那这么长时间你都不说,为啥今儿才说?”平安沉着脸不说话。金梅又问:“你今天到底是咋——了?一回来就给人甩脸色?”平安还是不说话,倒在床上。金梅走到他跟前,看着他问:“你老是吊——着脸给谁看?你有啥不满意的说出来,老吊着脸干啥?”平安想说却说不出口,干脆不说,一拉被子蒙上头。金梅顿时来气儿了,高了嗓门儿说:“你不说是不是,不想见我是不是,有本事以后别——吃我做的饭!”说完就向门外走。平安忽地掀开被子,愣愣地看着金梅的背影问:“那我问你,你是不是——二婚?”金梅顿时愣住,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转过身,瞪着平安轻声问:“二——婚?我是二婚?你凭啥——说?”“你先说是——不是?”金梅大声说:“不是!你听谁——说的?我才多大?我都‘二婚’了?你听谁说的?”“你先别问我听谁说的,你先说你骗我没?”“没有——!人家随便说的你就相信,我咋说都是骗人?”“我都看到离婚证了!”金梅瞪大双眼惊奇地问:“离婚证?我的?有我名字?有我照片?”“名字是你,照片也是你!”“你——看清了?”“看——清了!”“谁让你看的?我去问问他!”“这不能给你说。”“那你是——信人家,不——信我?”平安不说话。金梅气得浑身发抖,她转身想出去,又转过身问:“那你说——离婚证上——另外一个人是谁?”“王金刚。”“王、金、刚?”金梅又瞪大双眼说:“我不认识——!”“你们村的你不认识?”“我们村的?你咋知道是我们村的?”“……那人说的。”“谁说的?”“不能给你说。”“算了,不跟你说了!人家说啥你都信,我说啥你都不信,那就不——说了!你想离你就离——!”说着就转身出去,剩下平安呆愣愣的坐在床上。 平安看到金梅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和听到“王金刚”时惊奇的样子,他也有点儿怀疑那人说的话,但是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本离婚证上就是金梅的照片啊,再说他想起新婚初夜和金梅关于处女的争论,他还是相信那人的话。 原来,今天早上他在山上锻炼时遇到平时经常跟他打招呼拉话儿的那个人,虽然跟他算是熟人,对他印象也很好,但是他还真的没问过他姓啥叫啥,只听他说过他是成都大学的毕业生,毕业一年多了,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寒暄几句,他像是有意无意地说了句:“你媳妇好像是结过婚的?”平安一听就问:“真的?”那人说:“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哩,算了,算我没说。” 说完就要走,平安连忙追上问:“你跟我说说嘛,她以前跟谁结过婚?”那人就说:“我说了你可不要说是我说的啊。”平安说:“那肯定不能说。”那人就说:“跟我伙计结的婚,我咋能不知道?”平安问:“你伙计叫啥?”“王金刚。”“哪儿人?”“也是这村的。”“真的?”“你不相信就算了,就当我没说。”那人又往前走,平安又追上说:“我没说不相信你么。”那人就从兜里掏出一个证件说:“这是我刚才在他家门前拾到的,你看看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你的。这是见你了才想起给你说说,要不然就扔了。”平安一看,这个证件是离婚证,上面照片正是金梅和王金刚,他一下子傻在那儿。那人拿回证件使劲儿一扔扔到沟里说:“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谁知道你还不知道哩,算了,算我没说,其实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现在这种事多——着哩,也正常,你知道就行了,别在意。”说完就走了。 平安愣了半天才木呆呆地往回走,木呆呆地走回家。他本想到家就质问金梅,为啥要骗他?看到她跟丈母娘在干活儿,就没问。 平安哪里会想到,那人今天说的事儿是已经蓄谋已久的。那人以前上初中时也喜欢金梅,追过金梅,金梅没同意,他就怀恨在心。后来,金梅没考上高中,他考上了,还考上了大学。虽然他现在没找到工作,但是他看到金梅跟平安结婚了就想“坏她的事”。王金刚是他在外村的一位同学,离婚了,办好离婚证那天找到他喝酒,把离婚证忘在他家,他就把从初中捡到的一直保存至今的金梅的一寸相换到王金刚的离婚证上,名字也用涂改液精心修改好,装在兜里,就等哪天遇到平安了让他看。今天平安也没仔细看,哪能看出破绽。 金梅下到一楼,看到儿子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拨浪鼓看,母亲在给孙子做小棉袄,见她进来就问:“你俩在吵啥?”金梅不说话,逗儿子玩。她一肚子委屈,想说却说不出口。母亲又问一遍,她还是没说话。母亲叹了口气说:“哎!这好——好的,又是咋了?有啥事儿好好说,别吵!” 晚上,金梅把被褥拿下来和儿子睡在一楼,平安睡在二楼,一个人看电视看到十二点多才睡。 第124章 栽 赃 陷 害 清晨六点,志峰枕边的闹钟响了,他连忙按了,怕吵醒李广。他轻手轻脚地穿衣起床开门,用钥匙关好门,到洗脸间用清水洗把脸就去检修车间大门口擦车。今天他们车定检。 天阴着。志峰看见司机长已经提了两桶热水,一个人在擦“前脸儿”。他上车拿了棉丝擦车架,几位师傅陆陆续续都来擦车。擦完车,有工厂的人过来用引车入库的粗电缆把机车送进车库,他们去外边吃饭。 吃饭回来,司机长去开会,让他们几个去领棉丝、闸瓦、拖把、洗衣粉,几个人说笑着推着小车去材料库。马师傅笑着问志峰:“小吴,咱们每次去外面吃饭结账都是谁结的账?”志峰说:“司机长。”马师傅问:“你没去?”志峰说:“我没去。”马师傅又问:“车上买的胶皮手套、刮胡子刀、茶杯都是谁去买的?”志峰说:“司机长。”李师傅问:“他一个人去的?你没去?”志峰说:“我没去,都是司机长一个人去买的。”几位师傅就说开了,“买那胶皮手套有啥——用嘛,赖好一挂就烂了,谁不知道车上车下到处都是开口销、铁丝?”“买——那刮胡子刀没用几天就坏了!”“一个多少钱?”“三十二。”“就那次品能值三——十二?”“杯子也是次品。”“胶皮手套多少钱?”“八块。”“那能值八块?”“啥——鸡巴烂手套嘛,能值八块?”马师傅说:“小吴,我再问你,每次大检查,司机长都跟高质量人‘联系’?”志峰说:“喔。”“花多少钱?”“有时五十,有时一百。”“每次都‘联系’?”“喔。”“都是司机长一个人去的?”“喔。”“司机长报多少你就记多少?”“喔。”梁师傅说:“大检查前几名都是有家儿——的,都是人家那些‘干部车’在争哩,就咱这车还想拿名——次?门儿——都没有!”“窗儿——也没有!”王师傅说:“‘联系’个鸡——巴!拿着大家伙的钱不心疼地扔!”马师傅阴沉地说:“我看‘联系’也是个借口,都装自己腰——包了吧!”范师傅附和道:“标标准准是个小——贪官儿!大官儿大贪,小官儿小贪。”王师傅就骂道:“他妈的,就这几个小——钱也能看上?”范师傅说:“人家去跳舞得联系‘二奶’哩么!不弄点儿私房钱咋行?他那婆娘管他还不跟管孙——子一样?”李师傅说:“明天见他婆娘跟她说说,让他回家跪搓板儿!”“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 马师傅说:“一会儿定检会可能要搞民主评议,都把这事儿说说,小吴,你一会儿就像刚才那样说。”“喔。”王师傅说:“对,账目不清。”马师傅说:“买东西、‘联系’应该跟大家商量,不能想买啥就买啥,想花多少就花多少,谁知道他到底花没花?”“对对对,都说说。”几个人很快就形成“统一战线”。 十点半,八个人都陆续来到车队办公室,队长组织开会。队长先讲了近期外段发生的两个事故和几个典型的违章违纪,又讲了本月文明职工的评比情况,着重强调以后一定要提高作业标准,以后全部乘务员会分成a、b、c、d四个类别,先是强弱搭配,再是强强搭配,谁不好好干就去打预备。接着,就说按照车间要求每个车都开展民主评议活动,就是车上七个人对司机长进行评议,让程司机长先去隔壁回避。程司机长去隔壁后,队长就让志峰把门关好锁住,给每人发一张纸,上面写着司机长姓名,下面是两个项目——工作能力和工作作风、四个选择——优秀、良好、一般、差,范师傅看了看说:“还挺象回儿事儿。”队长说:“那——当然!这回车间是来真的,很多伙计不是都反映司机长有问题嘛,有的矛盾还很大嘛,你们就实话实说,是啥就写啥,不要有所顾虑。”马师傅说:“好,大家就按刚才说的写,队长都发话了,是啥就写啥,不要害怕啥,不记名评议,只需打勾就行,不用留名,啥——都不要害怕!”很快,几个人都写好了,队长看了看,除了志峰打了一个一般一个良好外,其余几个人都打的是差。 队长平静地说:“大家伙都有啥意见,就在这儿说说。”范师傅说:“还有啥——说的?标准个小贪官儿嘛,车上就恁点儿钱也能看在眼里。”马师傅说:“账目不清,太专权。”几个人都附和说:“就是,就是。”队长说:“说话得有根据。”马师傅说:“他买啥干啥从来不跟我们商量,都是一个人决定一个人去。”几个人又附和道:“对对对,就是,就是。”“电奖发得太少。”“钱都不知道花哪儿去了。”队长说:“那一会儿就对对账,志峰,你去取账本去。”志峰答应说:“嗯。”就回宿舍取账本。队长说:“让你司机长进来。”志峰说:“嗯。”程司机长阴沉着脸走进来,坐在队长对面,队长说:“程司机长,大伙儿都对你很有意见啊。”程司机长毫不含糊地说:“都有啥意见?本人不管干啥,光明正大,对工作、对伙计绝无二心,都有啥意见?”马师傅想说,看看队长没说。队长问:“咋都不说——了?有啥事儿当——面说。”“大家不说,我替大家说,”马师傅说:“大家都嫌电奖发的太少,你每次买东西都是一个人去买,买的东西又贵还不好。”“啥——意思?”程司机长提高嗓门尖声说:“你是说我吃回扣了?贪污公款了?哈哈,这不是笑——话嘛!就车上这点儿钱还值顾贪一回?我就是再——没钱,也不能贪大伙儿这点儿血汗钱!”屋内几个人都沉默不语,程司机长的话音在门上碰了一下,弹了回来,从窗户飘了出去。 很快,志峰拿着账本进来。程司机长尖声说:“小吴,你把今年的账全念给大家听听,看看我有哪点儿对不住大家,对不住车队、车间?”志峰就开始念:“三月份电奖总共五百六十元,每人分四十共三百二十元,定检吃饭一百五十八元,春季大检查联系费五十元……”“等等,”程司机长打断他说:“小吴,春季大检查谁联系了?跟谁联系了?我咋不知道?”志峰大吃一惊,抬起头问:“你不是说你联系的吗?都是你说了我才记的。”“胡——说!谁联系了?我才懒——得跟他们联系哩,就咱这车,不挨批不扣钱就行了,还想争啥名次?还想要奖励?小吴,这是不是你编——的?”“你!……”志峰瞪大两眼看着师傅看着司机长 ,急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程司机长厉声说:“你啥——你?我说的不——对?”“……”几个人都看着志峰,志峰呆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他不敢反驳师傅,又不想承认栽赃。队长说:“小吴,你再念。”志峰就念:“四月份电奖共六百一十元,每人五十元,定检吃饭一百二十六元,买胶皮手套,每双八元,共……”“小吴,”程司机长又打断他问:“你买那胶皮手套都八块钱一双?”志峰说:“都是你去买的,都是你……你说了……我……我才记的……”志峰心里乱糟糟的,声音有点儿“哆嗦”。程司机长厉声说:“小吴,咱说话可得讲良——心啊,你咋能往你师傅身上栽赃儿呢!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啊!”“我……”志峰又急又气、无言以对。程司机长说:“我什么我?无话可说了吧?年纪轻轻的就干这——事儿?李队长,我车上是不敢要这种人了,你看咋办吧。”志峰脑子“嗡”地一声,他脸发烧,低着头。队长问他:“小吴,你司机长说的对不对?”志峰忽然抬起头低声说:“不对。”程司机长愤怒地瞪着他,话音喷在他脸上:“咋——不对?历来都是谁管账谁买东西,哪——有司机长亲自去买东西的?是你干的你就老老实实承——认了,态度好点儿,我给队长说说,队长给你换个车,不然让你打预备!”队长又严肃地问:“小吴,你承认不承认?”志峰低着头不说话。队长看看大家说:“算了,我一会儿要添乘走,回来再说。”司机长说:“大家都走吧,都回吧,队长回来再说。”大家都起身回家,程司机长和队长说了一会儿话才走。 志峰心里一片混乱,各种念头、各种情景纷纷乱舞着、搅动着、翻腾着、撕扯着……他晕头转向、头痛欲裂……司机长那凌厉的面孔、尖刻的话语在他面前狰狞着、叫嚣着……人心毒辣、生活险恶啊!他万万没想到天天一块儿上班的师傅竟然是这——样的人!每天在他面前小心谨慎、对他唯有尊敬之心,然而他——他的司机长、他的师傅竟然这样整他!记账完全是他和司机长的事,没有别人知道。司机长一翻脸他还能说得清吗?别人也不知道实情,也没法说;他是司机长,队长肯定相信他,还能相信他一个伙计一个副司机?但是,这事儿能认吗?他啥时候干过这种事?有过这种想法?这事儿传开了,他还怎么见老同学?还有脸待在这儿?不行,不能承认!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马师傅在职工之家借完书对他说的“引火烧身”,当时他还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现在才明白这就是“引火烧身”啊!他又想起当初司机长让他管账时说过的话:“让你管账是信任你,你就相当于司机长助理,就跟车间主任和技工室主任一样,一般——人会让他干?”那时候,他还真以为他跟车上别的师傅不一样、不是一般人呢!自己上班没几年,刚到这个车上没多长时间就得到司机长的“器重”,他还真有点儿飘飘然哩!此后,本来就对司机长唯命是从的他,更是绝对听命,让他干啥就干啥,绝无二话,可以说假如让他给司机长洗裤头、擦屁股他也会去的。然而,现在呢?就像猛然间跌入火坑一样!或者就像走在路上,忽然脚下裂开了他一下子陷进去,跌入无底深渊…… “嗨!不要命啦!”突然一声大喝把他拉回地面,一只大手把他拉回来,差点儿拉倒他。原来,他走到作业线横过股道时刚走过一台机车准备往前走时,一台机车从后面过来,离他只有两三米,他已经走到离股道不到半米处,旁边一位正在擦车的师傅大喝一声拉住他,把他拉回来,那台机车也紧急停车!司机探出头凶他:“头不抬、眼不睁,不——想活啦!”志峰吓得一脸刷白! 回到宿舍,志峰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李广回来,看他的样子有点儿“吓人”,凑到他面前问他:“你——没事吧?”志峰看他一眼,“咚”一声倒在床上。李广吓一跳,看看他,没再问他,轻轻摇摇头说:“又受刺激了。”就拿饭盒去买饭。 “小吴,”司机长推开门进来关好门,走到志峰跟前。志峰坐起来,低着头不说话。程司机长低声说:“小吴,这样跟你说吧,刚才在车队我是没办法了才那样说的,我不会赖你的,也不会让你还钱的,你只需替你师傅担个名就行,明天我给队长和车上人都说你把钱已经还了,不让他们对别人说,你明白不明白?就算帮你师傅这一回,以后咱俩还一班,以后你考司机包——在我身上,我保——准让你考上!”志峰瞪大双眼,脑子还没转过弯,司机长又问:“你还不明白?”志峰想了想,点点头。司机长这才笑了,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伙计,我刚才说的这些话不要对任——何人说,明白不明白?”志峰看着司机长,木然地点点头。司机长又说:“好了,今天先说这些,明天叫班了再说,我走了。”司机长就开门走了。志峰又倒在床上,看着屋顶,半天回不过神来。 窗外,一阵旋风刮过,窗扇“啪”一声关住又弹开。 第125章 表 姐 卿宝睡醒想看看传呼几点了,就看见有条信息是郑女士留言:晚上七点到俱乐部跳舞吧。再看看表,已经五点多了。哎,又得吃饭!他不觉得怎么饿,也懒得起床。 外边,夜色蒙蒙。想起郑巧玲,他心里平平静静。 初次见面后,他又约了她一次,是个星期六,他俩去市人民公园。一见面,卿宝心里仅有的一点儿激情就消逝的无影无踪!初次见面是晚上,他感觉她还有几分姿色;上次是白天,他的感觉是大失所望!真是“夜不观色”啊! 尽管郑巧玲是精心打扮,也很白净,却没有一点儿“灵气”,一点儿也不“靓”,最多只能有一、两点儿。卿宝眼里就没一点儿光亮,心里没起一点儿“涟漪”,总之,就是没“感觉”。在公园里转了半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中午吃过饭他就回来了,因为下午要待乘。幸好是叫待乘了,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下午该去哪儿?罗师傅问他咋样?他很随便地说:“还可——以吧。”但是,罗师傅已经看出来他是在应付,就说:“很勉强是不是?还——是想找女明星是不是?可惜你认识明星明星不认识你——!”卿宝笑笑,没说话。 今天是星期四,明天晚上要叫班,正常的话星期六在汉康,星期六就逃过去了!星期天上午回来要睡觉,一睡就是一天,星期天就逃过去了!她星期一要上班,晚上就不用约她了,这个礼拜就算逃过去了!老天保佑,明天晚上千万不能折返啊!那么,一会儿去不去?他真的不想去,可是能找个什么好理由? 正想着,传呼又响了,是罗师傅留言:速来我家吃饭。这倒是个好事!卿宝总是不好意思去师傅家吃饭,不过师傅专门发信息让他去,再不去就不好了。于是,他就穿衣起床洗脸,收拾好就去了。 卿宝一敲门就听见嫂子在里面热情地应声:“来了!”门一开就看见嫂子眉开眼笑地说:“卿宝老——是客气,来你师傅家还不好意——思哩,以后想来就来,想吃啥就吃啥,脏衣服没时间洗就拿过来我给你洗,有啥针线活儿了不用跑到街上到处找,拿过来我给你弄,单身汉家离得远、没人管——嘛!”罗师傅笑着说:“听你嫂子的话,以后想来就来,可不能再客气啊。”嫂子对她女儿说:“倩倩,来,叫叔叔!”女儿甜甜地叫了声:“叔叔!”卿宝笑着答应一声说:“我没有不好意思。”嫂子说:“来,吃饭,吃饭,就等你了!”很快,四菜一汤就端上来了,罗师傅说:“随便吃,看你嫂子的厨艺能评上九十分不能。”嫂子说:“才九——十分?给你做这——么多年饭,你连九十分都不想给?”卿宝说:“我看给个一百分也不为过!”嫂子说:“那你就把我捧——得太高了!我可受不了!”罗师傅说:“你嫂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嫂子笑道:“那当——然了,我不像某些人自负自大、自卖自夸、不知道姓啥叫啥。”罗师傅问:“唉,说谁呢?”嫂子笑着说:“我可没说你啊,我是说自卖自夸的人。”罗师傅说:“算了,吃饭,吃饭,懒——得跟你斗嘴。” 吃了一会儿饭,嫂子问卿宝:“唉,巧玲约你了没?”“约了,让一会儿去跳舞。”“她给你打传呼了?”“喔。”“那你给人家回话了没?”“喔——没——一会儿去就是了。”“给人家回个话么,要不人家也不知道你到底去不去。”卿宝忙说:“哦,就是。”罗师傅也说:“用我这儿电话给人家说一声,现在铁路电话也能直接打地方电话。”卿宝说:“那好,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打完电话,卿宝过来继续吃饭。嫂子说:“一会儿咱一块儿去。”罗师傅说:“那我还去不去?”嫂子说:“你不去就不去了。”卿宝说:“你不去会行?”罗师傅说:“那我去借个车去,那个小摩托带不了两个人。”嫂子说:“倩倩,你一会儿去你奶家。”倩倩说:“喔。” 吃完饭,罗师傅就去借车。嫂子收拾碗筷,卿宝帮忙送到厨房,嫂子说:“先放这儿,咱去看电视,一会儿你师傅回来,咱就走。”嫂子说着就拉着他胳膊来到客厅看电视,顺手抓了把瓜子让他吃。嫂子对倩倩说:“看有动物世界没?你叔叔来了,就不要看动画了。”倩倩说:“行。”就找到动物世界看。嫂子边看电视边问:“上次跟巧玲去哪儿玩了?”卿宝说:“市里,公园。”“玩儿得咋样?”“可以吧。”“那就行。” 罗师傅开门进来说:“没有大车,老陈不在家。借了个自行车。”嫂子说:“那你骑自行车。”卿宝说:“那咋会行?我骑自行车。”罗师傅说:“我骑自行车。”卿宝说:“我骑。”嫂子说:“那就走吧,六点半了。”罗师傅说:“走,倩倩去你奶奶那儿。”下到楼下,卿宝就走到前面一辆自行车跟前问:“是这个自行车吧?”罗师傅说:“喔,我骑,你把你嫂子带上。”卿宝说:“我骑。”说着就跨上自行车往外骑,罗师傅骑摩托带上嫂子和女儿顺路把女儿送到她奶奶家就慢慢骑着尽量和卿宝随上,一前一后来到俱乐部,三个人站在大门口等巧玲。罗师傅问:“卿宝,巧玲跳舞咋样?”卿宝说:“不错,很标准。”罗师傅说:“那你一会儿得主动点儿,热情点儿,我看你最近好像变了。”卿宝看着前面平静地说:“咋变了?没变吧。”罗师傅说:“我看你没有以前热情了,总是不好意思、羞羞答答的。”卿宝呵呵笑道:“没,我咋能不好意思呢。”“呵呵呵……”嫂子笑着说:“看你把卿宝说成小姑娘了!”卿宝觉着脸上有点儿热,他转过身说:“我先去买票去。”就走进去。 卿宝出来,快走到大门口时看见巧玲穿着一件 黑亮色皮夹克骑着踏板车过来,到跟前问:“你们来得早?”嫂子笑着说:“刚来一会儿。”巧玲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能早来,路上见着一个同事她拉着我非得说了半天话,把我急——得呀!也是有点儿事儿,要不然我也不会跟她说。”嫂子笑道:“没事儿的,等我们的千金小姐哩,俺们还有啥——说的?”巧玲忙说:“哎呀,嫂子这——样说我真是无地自容了!”嫂子笑道:“走吧,卿宝把票都买好了。” 几个人走进舞厅,里面人不多,四个人分成两对儿滑入舞池。巧玲问卿宝:“你啥时候回来?”“早上。”“睡了一天?”“喔。”走了几步,卿宝轻叹一声:“哎——俺们都是苦命的人,不像你们上常白班,真幸——福!”“幸福啥——呀,天天上班一坐就是一天,吃饭都是抽个空儿才能去,礼拜天还得加班。”“最起码不上夜班,上夜班毁人哩!”“哦,我也听说你们上班也挺辛苦的。”“可不是——嘛,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好,折——磨人哩!”“唉,你现在是副司机还是司机?考司机了没?”“考了,刚考完。”“那就是司机了嘛。”“不是,只是刚考上,还没发证哩。车间决定提司机给我发证了才能正式上岗,才能说是司机。”“哦,这么复杂?”“复杂——着哩!不像你们,天天数钱,不用考试,多美!”“天天数钱都是替别人数钱,又不是自己的钱!”巧玲嗔怒道,卿宝笑了,说:“开个玩笑。”过一会儿,卿宝轻声问:“咱这儿没发生过抢银行吧?”“没,咱这小地方不会的。”“我见过现在银行的运钞车,那押运的保安拿着枪,看着很紧张,他们拿的是真枪不是?”“是真枪,那都是预防万一的,咱这儿人还没有那胆量。”“那——万一——我是说万一你遇到了咋办?你害怕不害怕?”“那肯定害怕,我们都演练过,那时候要立即把自己藏起来,尽量不能让他们看见,然后要想办法按报警按钮。”“哦,看起来你们也有危险啊。”“那可——不是,不过咱这儿不会有那种事。”“嗯,不会的。” 第二曲终了,二人往旁边走,听见嫂子喊他们:“巧玲,过来,来这边坐。”巧玲看见嫂子和罗师傅在那边招手,他俩就过去,坐在对面。嫂子笑着问巧玲:“这些天忙不忙?”巧玲笑着说:“不算太忙。”嫂子又问:“身上这件夹克是刚买的?”巧玲答:“喔,没多长时间。”嫂子问:“多少钱买的?”巧玲答:“一百多,咋样?”嫂子说:“挺亮的,很精神。”嫂子笑着问巧玲:“卿宝跳舞咋样?”巧玲说:“可以,不错。”罗师傅笑道:“我的伙计当——然不会错的!”卿宝说:“不行,不行,凑合。”嫂子微笑着说:“卿宝还谦虚哩。”卿宝说:“嫂子别光夸我,你跟巧玲都比我跳得好。”罗师傅说:“那我是最次的?”卿宝笑道:“师傅的水平那还用说?”嫂子撇一下嘴笑着说:“你那臭水平还能比得上谁?卿宝不好意思说罢了,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能比得上巧玲,还是能比得上卿宝?”卿宝说:“嫂子别老是夸我,我还能比得上师傅?俺师傅都是教练级别的。”罗师傅看着卿宝别有深意地说:“卿宝,以后不能再叫嫂子了,得改——口啦!”卿宝一愣,睁大双眼看着罗师傅问:“改口?叫啥?”罗师傅呵呵笑着说:“该叫‘姐’——了!”卿宝又惊又不好意思地说:“给你叫哥当然给嫂子叫姐哩,我……”罗师傅说:“这个姐可不是一般人叫的姐,不是假姐,是真姐,巧玲给你嫂子叫姐哩,明白不明白?”嫂子微笑着说:“表姐。”巧玲微笑着点点头:“哦。”卿宝恍然大悟,他挠挠头问:“那咋不——早说呢?”罗师傅说:“现在说也不晚嘛!以后得叫我哥啦,叫的不亲我可不愿意啊!”卿宝说:“那当然。”罗师傅又说:“还有你嫂子——叫姐啊,叫的不亲你姐更不愿意啊!”卿宝说:“那当然!”嫂子——姐仰头“哈哈”笑了。 又一曲想起,舞厅里人已经很多了,都在顺时针转着圈。嫂子说:“卿宝,还不请巧玲跳舞?”一句话提醒了卿宝,他就站起来来了个标准的请姿说:“请你跳一曲吧?”巧玲欣然站起来,和卿宝旋入舞池。舞曲悠扬婉转,霓虹灯旋转着七彩光束,给人们身上披上流动绚丽的彩衣。巧玲看见卿宝半天不说话,就问:“想啥呢?”卿宝一愣说:“没……没想啥。”过一会儿,卿宝问巧玲:“你们是姑表亲还是姨表亲?”巧玲说:“姨表亲。”“哦——”卿宝实在是没想到巧玲跟嫂子还是亲戚哩,真没想到!他仿佛是被拳击运动员打了一下,有点儿懵。 其实,这也是好事儿,跟罗师傅的关系又近了一层,应该高兴才对。但是,卿宝心里并不高兴——因为他是准备跟巧玲再见过两次面就要提出分手的。这下可好,都是亲戚了,还怎么好意思“分手”?当然,他只能在心里嘀咕,千万不能让别人特别是巧玲看出来,他表面上仍然显出高兴的样子和巧玲闲聊。巧玲对他的工作比较感兴趣,问这问那:“你们拉客车不拉?”“过年过节时拉临客。”“拉客车美吧?”“美么,客车跑得快。”“货车为啥慢?”“货车限速低,得让客车,有时候是前面不接。”“为啥不接?”“原因很多,我也说不清。”“拉货车一般得跑多长时间?”“最快也得六七个小时,有时候得一天一夜才能下班。”“那——么长时间?”“那你想——哩。”“那你们在车上吃啥?”“都是自己带的。”“在食堂炒个菜?”“喔。”“熟菜加热有毒。”“有啥毒?”“我也说不清,书上、电视上说的。”“那俺们都中毒深深了?”“也不是毒药,是对人不好。”“哎!那有啥——办法?那破食堂也炒不出啥好菜,俺们一般都是带点包子、烙饼、鸡蛋、方便面,包里老有方便面。”“方便面不能多吃,防腐剂、添加剂多着哩!报纸上说一个小学生特别爱吃方便面,天天吃,结果住院了!”“那没办法啊,没啥吃的。”“尽量少吃。” 又一曲结束,四个人又坐在一块儿。表姐问巧玲:“咋样?累不累?”巧玲说:“不累。”表姐笑着说:“这是卿宝带的好。”巧玲说:“一会儿让卿宝带你。”表姐笑道:“你俩跳,你俩跳,你们年轻人能跳到一块儿,我老——了!”罗师傅笑着问:“你也知道你老了?”表姐说:“那可——不是!人老珠黄惹人嫌——了!”巧玲微笑着说:“姐,不能自己说自己老,越说老越老得快,何况你还正当年哩,中年女性有一种成熟美。”表姐说:“巧玲说话水平越来越高了,不愧是大学生哩!”“大学生?”卿宝这才想起来还没问巧玲是那个学校毕业的,就问巧玲:“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巧玲说:“不是正牌大学生,中专毕业又去进修了。”卿宝问:“去哪儿进修?”巧玲答:“天津财经学院。”卿宝问:“中专毕业后还能去大学进修?”巧玲说:“上班了才去的。”卿宝说:“哦,我明白了,那也是大学生嘛。”表姐微笑着问:“卿宝,你是不是有点儿自卑了?”卿宝说:“有点儿。”巧玲说:“姐,看你说的,我这算啥——大学生么!”表姐对卿宝说:“那你还不赶紧请人家?再不请人家就让别人请走了!”卿宝就请巧玲,巧玲欣然起身。又一曲结束,没地方坐,四个人就站在一边儿,罗师傅看见一个空位说:“谁累了赶紧去那儿坐。”表姐说:“我不累,你去坐吧。”罗师傅说:“你俩年轻人肯定不累,那我去歇一会儿。”罗师傅走到那个空位,靠在沙发上。巧玲对卿宝说:“哎呀,我肚子有点儿难受,得去个厕所,你和咱姐跳吧。”说着就走了。 表姐看着卿宝,卿宝也看见表姐的目光,连忙躲开。表姐问:“怎么,不想跟我跳?”卿宝忙说:“愿意,咋能不愿意呢?”就伸出手和表姐跳开了。跳了一会儿,表姐看卿宝不说话就问:“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姐?”卿宝忙说:“不是,不是,我咋能不想认呢?”“那是不高兴?”“咋能不高兴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哩。”“那你咋不说话?”“我……我是这会儿不知道说啥好。”“有点儿不适应了?”“有点儿……”“卿宝,你说实话,巧玲咋样?达到你的标准没?”卿宝笑笑说:“达到了。”表姐说:“别光笑,谈对象不能勉强,愿意了就谈,不愿意就不谈。”卿宝停顿一下,低声说:“愿意么,咋能不愿意呢?谈一段时间吧。”表姐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成不成看缘分哩,开始愿意后来分手的多着哩,有的是分手了又和好了,好了又恼了,有的是开始不愿意后来倒成了,有的结婚了又离婚了,人都是说不来的。”卿宝说:“我看你跟我哥挺好的。”“哎呀,吵架吵得还少?那死——人有时候可气——人了!”卿宝笑笑,不再问了。表姐和他挨得很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 第126章 积极主动 星期三下午,刚上班没多大一会儿,李伟就来到技术科。门虚掩着,他先往里面探一眼,看见雷副科长在,丁科长不在。他轻轻推开门又关上,走到雷科长跟前,上根烟,小声问:“雷科长,二十六号车电机环火原因出来没?”雷科长看着他不说话。李伟又说:“给兄弟透一下嘛。”雷科长说:“早上开会,初步分析是咱的,还没确定。”李伟轻叹一声说:“这下倒霉了!”雷科长说:“一个电机环火大多都是咱的。”“那也得看具体原因的吧,这事儿出的太——不是时候了,年底了……”雷科长低声说:“你得找丁科长,我说了不算。”“你帮我说说吧。”“恐怕不行……”李伟压低声音说:“试试嘛,晚上一块儿……”“那……好吧。” 终于快下班了,李伟给技术科打电话找雷科长,雷科长接电话,李伟问:“雷科长,下班了吧?”雷科长说:“少等一会儿。”李伟说:“我在车间门口等你。”雷科长说:“好。”终于下班了,李伟磨蹭一会儿才向门口走去。走到车间门口,正好看见雷科长在前面走。他快步走到雷科长旁边,雷科长缓缓地说:“小李,不是我不帮你,这回恐怕不行,老丁那人你也知道,正经八派的,真不好说,别到时候把我训一顿,弄得都下不了台儿。”李伟看雷科长很认真的样子就说:“不行也没关系,咱俩去坐坐吧。”雷科长说:“不了,我得走了,家里还有事。”说完就快步走了。 李伟心里一沉,看着雷科长的背影,他想,完了,这一年算是白干了!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认了,看来得找老关系了,本来他是想自己搞定的。他拿定主意就去食堂吃饭,他边走边想,这雷科长是怎么啦?中午还让我去找丁科长哩,下午就变话了,说什么丁科长正经八派?借口,完全是借口!据我所知,丁科长虽然很正派,但也不是“滴水不进”的,他是怎么上去的?不给领导“甜头”、没有后台,谁能有“机会”?这样想着,他更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事办成。 吃过饭,李伟就回宿舍,经过一楼毛师傅宿舍时,毛师傅看见他就笑着招手叫他进屋,他就进去,毛师傅“呵呵”笑着问:“前两天给你说的那个,咋样?想见的话,一会儿给你说。”“一会儿?”“喔。”“真不巧,我一会儿有事儿,明晚吧。”“有啥事儿?”毛师傅疑惑地问,李伟说:“今晚真有事儿,师傅我走了啊。”说完他就走了。毛师傅答应着嘀咕着:这小伙儿还花着哩? 晚上七点多,李伟出去打电话。外边风很大,刚走出楼道,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冻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戴上帽子,双臂抱紧身子,缩着脖颈,小跑着去多经打电话。他在门口看看里面没人,就进去打电话。可是,怎么按,电话却没有反应,电话坏了?他只得去外边商店里打。 风更大了,“呼——呼——吼——”地叫嚣着,光秃秃的枯枝瑟瑟颤抖,互相碰撞,“嘎嘎嘎”地响着。 他来到商店里给吴书记打电话,吴书记问他:“有啥事?”他说:“有点事儿想去你家坐坐。”“那你来吧。”李伟就买了条红塔山烟和一瓶干红葡萄酒装在黑塑料袋里,就去吴书记家。 来到吴书记家,吴书记笑着说:“有啥事儿电话里说一下就行了,还用来家里?”李伟放下东西笑着说:“吴书记,这不是快过年了,提前给你拜个年!”吴书记说:“小李真会说话,现在拜哪门子年哩,离元旦还有十几天哩!”李伟说:“你不是经常说不管干啥事都要积极主动嘛!”“哈哈哈……”吴书记让他在沙发上坐下,书记妻子过来倒茶,李伟忙说:“婶儿,我来倒。”婶子就让他倒。吴书记问:“小李,有啥事儿尽管说。”李伟说:“前几天,二十六号车一台电机环火了,你知道不知道?”“二十六号车?没听说过。这种事他们一般不给我汇报,我也不想知道。”李伟说:“是一台电机环火,跟我们电机组有关。”“哦——我明白了,不想要?”李伟说:“嗯,主要是年底了……”吴书记靠在沙发上,一仰头,用手挠挠一丝不乱的大背头说:“小事儿一桩,明天我问问老丁。”李伟说:“我今天听雷科长说情况不太好,可能要定俺们责任的。”“是吗?”“雷科长说一台电机环火一般都是跑不掉的,吴书记,我怕明天就要定性了,一定性就影响大了,我这一年就算白干了!”吴书记问:“那你想咋办?”李伟低声说:“吴书记,你能不能现在就给丁科长说一下,看能不能定为其它原因——我是跟你商量哩,不行就算了。”吴书记想了一下,说:“好,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电话通了,李伟竖着耳朵听。吴书记问:“老丁吧,问你个事儿,前几天二十六号车一台电机环火了?”“哦——责任定了没?”“哦——是这样啊,电机组组长李伟这小伙儿一直表现不错,今年准备定为先进表彰哩,出了这事儿,他也很难受,如果定给他,对他影响比较大,对于这样的好青年应该保护,你说对不对?”“嗯,你看还有没有回旋余地?”“嗯,好,那我等你回信儿。” 放下电话,吴书记说:“你听见了吧,他说明天跟他们那几个说说。没事儿,丁科长是我的老部下,这也不算多大的事儿,我的面子他还是能给的。”“要不要现在去他家里坐坐?”“不用,不用,你现在去他肯定不让你去,过后有机会你再谢他也不晚。”“那也行,谢谢书记。”“没事儿,以后有啥事我能帮的肯定会帮你的,哟,别光说话了,喝茶,喝茶!”李伟喝了两口茶,试探着问:“书记,咱车间是不是每年都发展党员?”“喔,基本上是吧,你好好表现,争取明年入党!”“是不是先是预备党员,一年后才能正式入党?”“喔,是的,先成预备党员,考察一年后经民主评议、车间段上批准后才能成正式党员。”“哦——”“像你这样的好同志,没啥大问题肯定能批准!”“谢谢书记!”“好好干,年轻人年轻有为!”“谢谢书记!那我就回去了。”李伟起身告辞,书记送到门口。 一出来,立即感受到深冬的寒气钻入鼻孔、钻入肌肤。李伟扣紧衣领,快步下楼往回走。阵阵寒风要撕破人脸,怒吼着大地,狂卷着零星雪花,可怜的小雪花刚挨住地,有的还没挨住地就被旋走了,旋得不见踪影。 李伟戴上帽子,包紧头脸,低头赶路。虽然宿舍里并不温暖,但是总比外面强,最起码能钻进被窝里取暖。 经过作业线时,有一台车上有人,正从车上下来,一手拿着蓄电池灯,一手拿着刮刀,是住在单身宿舍一楼的徐茂林徐师傅。他打招呼:“徐师傅刚回来?”徐师傅答应:“喔,是小李啊。”“下雪了,还擦车啊?”“雪下的不大,这风刮——得,明天就刮晴了。”他说着话已经下到地沟,地沟还有一个蓄电池灯亮着,是伙计拿着棉丝在擦电机。他拿刮刀刮制动器上的油泥,“嗤啦——嗤啦——”的声音在这浓浓夜色里特别清脆。 回到宿舍楼,经过毛师傅门前时看见里面灯还亮着,李伟想起他说的事儿,就敲敲门。毛师傅问:“谁?”他答:“是我,李伟。”“你回来了?现在晚——了,外面太——冷,明天再说。”“好,那我走了。”他想,毛师傅说的是电厂的,电厂的工资高着哩! 第127章 斩钉截铁 张军正在开车,手机响了。他一看,号码不认识,就挂了。因为已经出省了,双向收费,接听费很贵的。 过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还是刚才那个号码。史师傅笑着说:“接嘛,不就是一分钟一块多嘛,说不定有大——生意哩!”张军忽然想起卖商铺的事儿,就接了。是个女的,她问:“请问你是卖商铺吗?”“喔。”“多少钱?”“五万。”“太贵了!便宜点儿。”“都是这个价。”“别人可没这么贵。”“我的位置好。”“那也太——贵了!”“嫌贵别买。” 张军说着就挂了电话,看看通话时间说:“白——浪费我两块多!”“赶紧撩闸!”听见师傅一声大喝,张军抬头一看,快超速了!他连忙推闸把到制动位,他盯着速度,已经等速了!吓得他半天回不过神来! 猛然又听见师傅大喊:“缓解——啊你!”他连忙拉回闸把,原来他把闸把推到制动位没再动,列车一直制动,速度一直下降,已经降到六十多了。师傅说:“开车可不敢大意!以后要接电话就让我干。”“哦。”张军答应着,看着前面,不敢再多说话。 从汉康回来,张军正在宿舍睡觉,手机又响了,他翻身伸手拿起手机一看,是他的媒人,她轻易不打电话的,会有啥事?他就接了。媒人问他:“听说你要卖商铺?”“喔。”“不做生意了?”“做。”“做啥生意?”“反正不卖化妆品了,罗艳不能出来了,我卖不了化妆品。”“哦——是这样啊,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媒人试探着说。他爽快地说:“你是我一辈子的恩人哩,有啥事儿你尽管说,不——用客气!”媒人就说:“我有个表妹想买你的铺,你看能不能给个优惠价?”“没问题,你让她给我打电话。”“她说昨天给你打过电话。”“哦——我知道了,昨天她也没说她是你表妹,你让她再给我打。”“你先给我说一下能优惠多少?”“嗯——这事儿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得回去跟罗艳说说,你也知道,这个铺其实是人家的,你放心,肯定能优惠!”“行,那你跟人家商量商量,两口子的事儿肯定得商量商量的。”“好,商量好了给你说。”“好,再见。”“再见。” 挂了电话,张军放下手机沉着脸,心里说,现在这人也真——是的,干啥都拉关系,买东西也拉关系,这女人也太精了吧,真是的!给他优惠多少?不优惠肯定不行的,三、五百也说不出口,一千、两千又舍不得……找个借口推掉吧,能有啥借口?不想卖了?这不太明显了?有人已经高价买了?会不会得罪媒人?哎!他真的不想得罪媒人……算了,睡觉,睡觉,睡醒回去再说。 卖商铺这事终于把罗艳说动了,还真是难得!多少钱卖当然是罗艳说了算。罗艳同意卖商铺也定下死规矩:卖铺的钱全部归她管,只能进货决不能买别的,每次进货必须列出清单,并且还得让她检查进的货。罗艳说啥他都答应,并且发誓:绝对执行!其实,他心里已经想好主意,这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电话又响了,是座机,肯定是罗艳,张军翻身去接电话,罗艳问他:“啥时候回来?”“中午。”“睡醒没?”“没。”“那你还吃晚饭不吃?”“晚饭?现在几点?”“五点多了。”“那我一会儿过去。” 吃饭时,张军给罗艳说:“咱媒人打电话说他表妹想买咱的铺,优惠不优惠?”“优惠么,她打你手机了?”“喔。”“那得优惠。”“优惠多少?”“嗯……”“我看找个借口推掉算了。”“那咋行?不行,不行!”“那优惠多少?”“一千有点儿少,两千吧。”“好,你说了算。” 吃完饭,罗艳要过张军的手机给媒人打电话:“王姐,最近忙不忙?”“你说的那事儿张军给我说了,是你表妹想买?”“肯定优惠,优惠两千咋样?”“好,就这样啊。”“好,还有,过户费谁出?”“她出,好,那就这样。”“明天?”“行。”“那明天见。”“她请客?”“不用,不用。”张军说:“让她请客也是正常的。”罗艳说:“就算是,咱也得客气客气吧?”“明天下午我可能要待班。”“你该待班就去待班嘛。”“没我的事了?”“那你还想干啥?”“嗯,我怕你一个人去没人作伴太孤单。”“咦——你要是老有这份儿心就好了!”“那是肯定的!”“嘻嘻,别光哄——我开心。”“那咋能是哄你哩?”“谁知道你不是?”“算了,不跟你说了,出去转转吧?”“不去了,外边太冷。”“没有风。”“没风也冷。” 第二天早上,张军过来吃饭,看见罗艳躺在沙发上捂着肚子。张军忙问:“咋了?”罗艳说 :“不舒服。”“疼不疼?”“有点儿。”“去医院看看,书上说每个月都应该检查一次哩,咱都没去。”“那就去看看。”“你吃点儿饭。”“不饿,不吃了。”“喝点儿汤。”“不喝。”“那我也不喝了,现在就去。”丈母娘也要去,张军说:“我去就行了,你就不用来回跑了。” 二人下楼打车去市一院。挂号后就来到妇产科,前面已经有七八个人在等。张军说:“给王姐说一声去不了了吧。”罗艳就拿过手机给王姐打手机说:“王姐,真不好意思,我早上起来肚子有点儿疼,来医院检查了,可能要去晚点儿。”“哦,没事儿的,检查一下。”“好的,检查完给你打电话。” 张军想去厕所,给罗艳说了就去厕所。从厕所出来,经过一楼大厅看见一个角落有一间活动房,墙上挂的牌子上写着“简易门诊”,他好奇地看了看,原来就是患者在这里可以直接要求开各种检查单,不用挂号不用找科室医生。 他来到罗艳跟前说:“那边有简易门诊,可以直接开检查单,人不多。”“在哪?”“那边。”“算了,前面剩一个人了,不值顾了。”又等了一会儿,叫到罗艳了,罗艳进去没多大一会儿就出来了,拿着b超检查单。张军看看说:“早知道就直接去简易门诊开单就不用等这么长时间了。”罗艳说:“不知道么,你说走西门近么。” 张军让罗艳去b超等候室坐椅子上等,他去缴费处缴费,半个多小时后过来坐在罗艳旁边,张军说:“医院真是暴利!短短几分钟就要八——十块,我跑一天车也就是百十块,在街道边喊一天喊破嗓门儿最多才挣百十块,有时候还挣不了一百块,医院一天光是做b超就多少人?一个八十多,十个八百多,还有做ct、核磁共振的,比这贵多——了,还有手术费,那更——不用说了,一天都不知道要挣多少钱哩,数都数不清吧!”“一个医院养活多少人——哩!”“那就应该暴利?你还嫌他们不够黑?”“不是——算了,不说了,你有本事当国家主席下令做一次b超十块,五块更好。”“我看两块都足够了,一块都行!不就是照一下嘛,两、三分钟嘛。”旁边一位老太太听见了就说:“年轻人说的太——好了,你要是当国家主席就好了!”张军笑道:“国家主席我肯定当不了,让我当我还不当哩!”老太太笑了。 手机响了,是王姐。张军接通要说话,罗艳说:“我给王姐说。”张军就把手机给罗艳。罗艳说:“王姐,检查人太多,中午去不了了,下午吧。”“请客?不用,不用,我现在不能在外边乱吃。”“好,下午我给你打电话。张军下午可能要待班,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张军说:“你不让我去?”罗艳说:“你不是说你要待班嘛。”张军说:“我只是说可能。”“我刚才说的也是可能啊。”“你说的是可能?”“不是?”张军低下头说:“下午还真有可能待班,烦——死了!” 终于叫到罗艳了,她就进去检查,很快就出来了,张军赶紧上前问:“咋样?”罗艳低声说:“不好。”说完就往外走。张军吓了一跳,连忙凑到罗艳跟前急切地问:“咋了?”罗艳低声说:“胎位不正。”“咋不正?”“脐绕颈。”“那咋办?”“没办法。”“没办法?看了半天还是没办法?”“没办法,只能等。”“为啥会脐绕颈?”“说他好动,翻个儿了。”“没办法?”“没办法,让我多散步多吃蔬菜。” 二人默默走了一会儿,张军忽然想起来没叫待班,他看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他就拿手机给运转室打电话,值班员说:“你们车没计划,备了。”张军说:“好,太——好了!谢谢,谢谢!”他高兴地对罗艳说:“俺们车备了,可以歇两天了!”“好么。”罗艳说:“唉,你咋这么高兴?你就恁——想跟我去?签协议我一个人去就行,你不用去。”张军笑道:“我肯定得跟——着你啊,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国——宝’级别的!”罗艳推他一下说:“去你的,把我说成啥——了?” 下午三点多,张军和罗艳走着去王姐家。 天蓝云静,没有一丝风,阳光暖暖柔柔,老人们坐在楼下、街道边晒着太阳,眯着双眼,没话找话。 走到王姐家门口敲敲门,王姐满面笑容,开门让他俩进来。她表妹也在,也是满面笑容迎接他俩。王姐问罗艳:“检查结果没事儿吧?”罗艳说:“没啥大事儿,就是胎位不正。”“哦,那没事儿,到时候不行就剖腹产。”罗艳说:“嗯。”王姐又对张军说:“千——万要看好罗艳啊,可不能有啥意外!”张军说:“那是肯定的!我刚才要跟她来她还不让我跟哩。” 王姐给他俩倒杯茶,拿出协议让她看,罗艳先看看,用笔填上商铺的准确位置和名称,又拿出银行卡把卡号抄在下面,就要给王姐表妹,张军说:“不让我看?”王姐笑着说:“让人家看看嘛。”罗艳就把协议给张军,张军拿过协议看,罗艳说:“这很简单,没啥复杂的。”张军看看就把协议给王姐表妹,罗艳说:“你把钱打到我卡上就行。”表妹说:“我回去就把钱打到你卡上,那什么时候去过户?”罗艳说:“看你时间。”“明天吧。”“行。”王姐表妹说:“一回生二回熟,咱们以后就算是朋友了,有什么事多联系,一会儿去外边吃点饭吧?”罗艳说:“不用了,我现在不能乱吃。”王姐表妹说:“那边有一家粥坊,喝点粥总可以吧?”王姐也说:“俺表妹觉着你这人不错,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哩!”罗艳说:“那好吧,现在还早吧。”王姐说:“等一会儿去,咱说说话。” 吃完饭,张军和罗艳还是走着回家。晚霞撒满西天,流云似海滩。大街上人来车往,二人在人行道上边走边说话。 罗艳问张军:“这下你满意了吧?”张军笑着问:“你不满意?”“我——其实不想卖。”“是因为我?”“你说呢?”“那真是不好意思啦!”张军带着歉意笑着说。罗艳说:“我要看看你能折腾出多——大资产来!”张军说:“我不是说过了嘛,资金翻一番!”“多长时间?”“两年,不,三年。”“我怕你实现不了!”张军斩钉截铁地说:“肯——定能!”“要是实现不了呢?”“认——罚、认——打!”张军说的绝不含糊。“我能咋罚你?我还能打了你?”张军笑笑,看着罗艳问:“那你说咋办?”罗艳狠狠地说:“存折留下,撵出家门!”“真的?”“真的。”“这么狠——心?”“那当——然!”“这么绝情——?”“那当——然!”“我好怕怕——啊!”张军装作很可怜地样子说,罗艳笑了一下说:“那就记住你的话!”张军又斩钉截铁地说:“绝、对、忘——不了!” 第128章 激 动 早上,两束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帘上的两个小窟窿照在墙上。 正在睡觉的程亮猛地醒了,他一下子坐起来,拿起桌上的手机一看,九点多了!他就非常懊悔地说:“糟了,跟不上学习了!”躺在被窝里的卿宝嘟囔一句:“真是先——进,星期六了还想着学习。”“今天是星期六?”程亮拿起手机再一看,真的是星期六!他挠挠头,自言自语说:“我咋记错了?我记着昨天是星期四嘛,睡觉,睡觉。” 躺了一会儿,程亮睁开眼,起床穿衣,卿宝问他:“你几点回来的,都睡醒了?”“有事儿。”“你几点回来的?”“三点多。”“真有精——神!三点多回来都睡醒了?准备去哪?找‘媳妇儿’?”“你都有‘媳妇儿’了,还不让别人找?”“我哪儿有‘媳妇儿’,八字还没一撇儿——呢!你现在进展咋样?”“快了。”“快结婚了?”程亮不回答他,却问他:“你该走了吧?还不起床?”“早——着哩,怎么?想撵我走给你腾房?”“我是提醒你去吃饭带饭提前准备好。”“急——啥?叫班再去也跟上。”程亮洗漱完打扮好就下楼。卿宝双臂往头顶一伸,伸个懒腰,又把双臂缩进被窝,翻个身继续睡。 程亮来到英丽宿舍门外,先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声音。他知道跟英丽一个宿舍的吴丽红和另外一个星期五下班就回家了,只有英丽一个人在,他想英丽肯定在里面,肯定还在睡觉。他敲敲门,里面没人应;他又使劲儿敲,终于听见里面有人懒洋洋地问:“谁——呀?”他说:“是我,程亮。”等了一会儿,英丽才开了门让他进去,英丽又坐进被窝,低着头不看他。他问:“还没睡够?”英丽不理他,他又问:“饿不饿?吃饭不?”英丽懒懒地说:“饿——么。”他说:“那我去给你买,你想吃啥?”“水煎包,豆腐脑。”“好,那我拿你饭盒去买。”“嗯。”程亮就拿着英丽的饭盒出去,他本想不锁门留个缝,想了想,又锁上门。 不到二十分钟,程亮就回来了,他敲敲门,英丽磨磨蹭蹭起来,开了门嘟囔着说:“还锁门干啥?烦——人!”程亮说:“我怕你冷么,赶紧吃吧,一会儿就凉了。”程亮把勺子给她,英丽坐在床上披着被子拿勺子挖起一个水煎包就吃起来,她边吃边说:“买这么多水煎包?”程亮说:“我也没吃哩。”他拿一个鸡蛋剥掉皮递到英丽面前,英丽摇摇头,他就吃了,又拿一次性筷子夹水煎包吃,英丽吃了几个水煎包端起饭盒喝豆腐脑,她问:“这么多豆腐脑?”程亮说:“是两份儿。”“打两份儿干啥?”“我也没吃哩。”英丽白他一眼问:“你拿我的饭盒喝?”程亮一愣,问:“喔,你不让拿?以前又不是没用过。”“现在不让!”英丽毫不客气,不再理他。程亮吃了一会儿,看-见英丽放下饭盒,他也想喝豆腐脑,拿起饭盒一看,里面已经空了。程亮看看英丽,没说啥。 吃完饭,程亮拿饭盒去洗,把塑料袋扔到垃圾桶。洗完回来,看见英丽盖着被子靠在床头,闭着眼,一动不动。程亮坐在她跟前,看看她,低声问:“还没睡够?”英丽沉默不语。程亮看看她,没再问。 忽然,他听见英丽低声说了句:“我有了。”程亮听见了却不敢确定,就惊喜地问:“真的?”英丽还是不理他,忽然又说了句:“打掉了。”程亮又一惊一愣,连忙凑到她面前问:“为啥?”英丽沉默不语不理他,程亮心里顿时凉了个透,他瞪着英丽,英丽还是不理他。程亮轻声问:“为啥?那是咱们的……”英丽还是不理他,他就有点儿急了,放大了声音追问:“你倒是说话——啊!”英丽睁眼说:“不想理你——!不想看——见你!”说着扭过身子不理他。程亮压低声音急切地说:“怎么啦?我对不起你?我对你不好?”程亮越说越激动:“我哪——点儿对你不好?啥——没给你买?没给你买衣服还是没给你买手机?”英丽冷冷地说:“心疼了不是?心疼了拿走!”“我是问你,我哪——点儿对你不好?”“反正不想理你!你走,你走!”“为啥?你不说为啥我就不走!”英丽背对着他,低着头,就是不说话。程亮盯着她,沉默半天,猛然说:“行,我走就走!”说着他大步流星开门出去,“噔噔蹬”上楼回到宿舍倒在床上一拉被子蒙住头,眼前人影乱舞,他满心伤悲。想不到他一片真心总是换不来真心相对,百依百顺总是迎来冷面相对,千方百计总是最后成空!从雅芳到英丽,他几乎每天都在讨好他们,为什么换来的都是高傲任性?难道她们都没有一点良心发现?真是可悲啊可悲!越想越悲,不知何时,睡着了。 原来,英丽怀孕是程亮用计的结果,目的是“生米做成熟饭”。半个月前,程亮给英丽买了个诺基亚手机,最新款“波浪s形”的。那天晚上,卿宝叫班走了,他和英丽在外面吃完饭在网吧玩了一个多小时回来。他说:“你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英丽说:“喔,快到了,你咋知道?”“你给我说过的么,你忘了?”“我啥时候给你说过?”“早了,你忘了。”其实,程亮是那次看见英丽放在桌子上的工作证才知道的。“反正我没给你说过。”“我准备送你个礼物,一定是你喜欢的。”“那不一定。”“我敢肯定。”“你就恁自信?”“是的。”“你先说是啥?”“暂时保密。”“还保密?”“那当然。”“不说算了。” 回到程亮宿舍,程亮关好门,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坐在英丽身旁让她看。英丽惊喜地问:“手机?”程亮说:“嗯,你看看,咋样?”英丽打开盒子,取出手机,两眼发光,翻过来翻过去地摆弄,听铃声看功能。程亮起身在他杯子里倒杯开水,趁她不注意,从上衣兜里掏出从街上买的一粒春药丢进保温杯里,那药很快就能融化。他又坐在英丽身旁问:“咋样,喜欢不喜欢?”英丽还在低头摆弄手机,听见他问,禁不住满心欢喜地说:“喜欢。”程亮搂住她的腰,手就不老实了。英丽还没看够手机,拧拧腰不理他,程亮就凑近她亲她脸颊,英丽扭过脸不让他再亲。程亮估计杯子里的春药应该融化了,水也不烫了,就起身把杯子端到英丽跟前说:“喝点儿水吧?”英丽还是两手拿着手机边看边说:“嗯。”程亮拿起保温杯往杯子盖里倒点儿水晾晾,就端到英丽跟前,英丽把嘴凑到杯子上,让程亮喂她喝,程亮就喂她喝。英丽喝了两大口,继续摆弄手机。程亮放下杯子又挨着她坐下搂她、摸她、亲她。过一会儿又喂她两口,再过一会儿又喂她两口。很快,英丽就发情了,搂紧程亮,激烈亲吻,任由程亮脱掉她的衣服、裤头……一觉睡醒,程亮又抚弄她,亲她,又一次……,程亮的目的达到了,虽然没有“见红”,但是程亮也不想去追问,他以前已经猜到,他有心理准备。 过后,英丽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知道自己可能已经……她就有点儿后悔,她也奇怪自己那天晚上为啥竟然那么激动那么疯狂?难道就是因为他买的手机?前几天,她有时突然觉得恶心吐酸水,就去医院检查,结果是“怀上了”!她看着检查报告顿时傻在那儿!她要当妈妈了?不,她现在根本没想过要当妈妈!回去找程亮算账!回到宿舍,她又想现在找他又有啥用?就算把他杀了也不解恨啊!思来想去,她决定明天就去打掉!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她就一个人去打了胎。 程亮睡醒天已傍晚,夕阳的一线余晖残留天边,屋内光线暗淡。窗外的杨树好似高大黝黑的魔怪狰狞着,冷冷地看着他。程亮坐在床上默然默想,他没想到英丽竟然这么狠心,难道他对他还不满意吗?还没有被他的一片赤诚所感动吗?难道她不愿意跟自己结婚吗?天色全黑了,他觉着饿了。他想喝酒,想找个人一块儿去,就出去找人。 看见李伟宿舍亮着灯,他就去找李伟。李伟躺在床上,把一本美女杂志扣在脸上,他把杂志拿开,李伟看见是他,就问:“不去找‘媳妇儿’?”“回家了。”“吃饭没?”“吃过了。”“喝酒不喝?”“喝嘛,你请客?”“我请。”“好,有人请客为啥不去?不去是傻蛋!” 道南饭店,李伟不要主食,程亮要一份炒米饭,又要一份凉菜拼盘,一瓶仰韶酒。凉菜很快上来,程亮拿起酒瓶开盖倒两口杯酒,二人就喝开了。李伟问:“你啥时候回来?”“早上四点多。”“那咋一天都没见你?”“睡了一天。”“中午没吃饭?”“没。”程亮吃着菜问:“你今天都干啥?”“啥也没干。”“也睡了一天?”“睡也睡不着啊。”李伟笑了一下说:“喝酒,喝酒!”二人碰一下喝一口。程亮问:“‘媳妇儿’找到没?”李伟说:“没。”程亮说:“眼光太高了吧?”“我眼光太高?你眼光很低?把大学生都搞到手了,眼光还不高?”“算——啦,别——说她了,喝酒,喝酒!”“咋了?闹别扭了?”“没。今年年底咋样?”“你是说评比?”“嗯,评上了吧?”“嗯,评上了,你也评上了吧?”“嗯,庆贺一下,干了!”“干!”干了杯中酒,李伟倒满,程亮问:“唉,当‘长’的感觉咋样?”“哎呀,别——提了!”李伟放下酒瓶说:“这还能是啥好差事?多干活多加班儿,上面?,下面骂,两头儿受——气!”“照你这样说,没一点儿好处啦?活——受罪啦?”李伟笑笑说:“哎,很烦人!”“不烦人咋能当先进?这是个台阶,有这台阶你才能上哩!”“哎!上啥——哩,能少受点儿气就好了!不信你以后当司机长试试,唉,干司机了没?”“刚单独,车上王师傅得重病住院了!”“啥病?”“中风,半身不遂,走不成路了!王师傅其实水平高——着哩,就是太倔。听司机长说他以前得罪队长了,考上司机,队长升成大队长了,别人都单独了就是不让他单独,他就去找大队长跟大队长吵了一架,大队长说只要他干队长一天他就别想单独!他又去找车间,还是没单独,压了他六年多,直到那个大队长退休半年多他才单独。这人就是不能‘死头儿’,千万不能得罪领导,领导赖好使个坏都够——你受的,王师傅得病就是长期心情不好造成的,他老婆也欺负他,他这一得病一辈子算是完了!那天我和师傅去医院看他,,人瘦的跟个啥——一样,他抓住司机长的手,哆哆嗦嗦,嘴嘟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两眼直流泪。司机长站在他右侧,他却用左手拉司机长的手,他右半身不会动。”“哎!真是个悲剧的人!我以前那个工长也是得重病住院,不过人家媳妇对人家真——是好!天天做好饭喂着吃,晚上就睡在旁边。”“那为啥还能得大病?”“那不知道,他是心脏病,现在都出院了。”“不能再当工长了吧?”“那肯定了,还在家养哩,不能干重活儿。” 二人划拳喝酒,饭菜吃完,酒还有少半瓶。李伟说:“不能再喝了,走吧,你看你脸红得比关公还红。”程亮说:“那咋了?脸红说明渗酒快,来,咱俩把这点儿喝完。”“不行了,我这会儿头晕得不行,不喝了,不喝了。”“装——哩吧?我还不咋晕哩,你都晕得不行了?”“就是,再喝就回不去了,你能把我背回去?”“行,背你算个啥?”“算了吧,你看你还能走稳不能,还想背我?我是不能再喝了,要喝你一个人喝吧。”说着就起身去结账,程亮拉住他说:“我来结,说好的我请客谁让你结了?”结过账,程亮拿走剩下的酒说:“回去继续喝!” 二人歪歪扭扭走在铁路边。李伟问程亮:“你和那个大学生谈得咋样?该订婚了吧?”“我不订婚——订婚多——花钱!我要一——步到位!想结婚就——就结,不想结——就不结!订婚了——又谈——谈崩了——不结婚了——那——那订婚的钱——不就——不就打水漂了?”“对——你说的——太——太对了!我——我将来——也这样弄!”“唉——给你——说个秘密——”“啥秘密?”“我也想——追过你那位——大学生。”“真的?”“可惜——晚了一步——让‘大个子’——那小子先挂上了,谁知道——他也没抓住——还——还是你水平高!”李伟说着朝他伸出大拇指,程亮说:“哎!没追上也——好——也好!”“咋了?”“那——那人太任——性子了——我都——都后悔了!”“真的?”“真的——开始——还没发现——现在——越来越发现了!” 回到宿舍楼下,程亮看见英丽宿舍里亮着灯,他回到宿舍又下到一楼,敲英丽宿舍门,“嘭嘭嘭”他敲得很重。英丽穿着毛裤坐在被窝里听歌曲,听见敲门声吓了一跳,连忙把声音调小,她问:“谁呀?”程亮粗声说:“我!”英丽听出来是程亮的声音,她说:“我都睡了。”“睡——了不会再——起来?”程亮说着又“嘭嘭嘭”使劲敲门。英丽怕他继续敲,只得开了门,一股酒气直扑进来。英丽问他:“你喝酒了?”程亮说:“喔,喝——酒,喝——酒!”他举起酒瓶喝了一大口,把酒瓶放在桌子上,就要抱英丽,英丽躲开他。程亮问她:“不让我抱?你——不爱我?你——爱不爱我?”英丽不理他,程亮凑到她跟前问:“你为——为啥不说话?你到底——到底想不想——跟我结婚?”英丽还是不理他,程亮拿起酒瓶说:“你不说话——是不是?再——再不说话——我就——就喝完!”英丽怕他再闹,就低声说了一个字:“想。”程亮又凑到她跟前问:“真的?”英丽轻轻点点头。程亮又问:“那——那你为啥要打胎?”英丽说:“我骗你哩。”程亮一愣,忙问:“你骗——我?你是骗我的?你没——没打?”英丽又轻轻点点头。程亮丢下酒瓶竟然有点儿激动地说:“英丽,我就说——么,你不会恁——狠心的,那可——是咱俩爱情的果——实啊!好,没打就好,你为啥要骗——我呢?哦——我明白了,你是生我气了,又耍小性——子了,嫁给我吧,英丽,咱俩结婚吧!难道你还——不相信我是真心的?难道我对你还不好——?”程亮说着又要抱英丽,英丽又推开他厉声说:“喝酒了就不要碰我!你回去吧,明天再说!”程亮见她生气了,也意识到自己言行的粗暴,就呵呵笑着说:“我惹——你生气了?对不起——我走啦——你睡觉吧!”程亮开门出去,轻轻带上门。 第129章 又上当了 第二天,程亮醒来,收拾好就拿着饭盒去叫英丽。敲了半天门,英丽才开门揉着眼说:“烦——人!还没睡够——呢!”程亮说:“都九点了,你不想去我去给你买,你想吃点啥?”英丽说:“那你去买,随便买点儿啥,包子、油条、稀饭都行。”“好,那我去了,把你饭盒给我。”英丽就把饭盒给他。 程亮很快就回来,门没锁,他推开门进来,英丽还在睡,他说:“赶紧起来吃吧,一会儿就凉啦。”英丽慢慢腾腾起来去洗漱,洗漱好来吃饭。 吃完饭,程亮拿着两个饭盒和塑料袋出去。 不大一会儿,程亮就回来关好门,放下饭盒,坐到英丽跟前,英丽闭着眼靠着床头不理他。程亮非常抱歉地说:“昨天晚上,李伟非得拉着我请我吃饭,他评上先进了高兴哩,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把我灌晕了,我喝酒还没喝晕过哩。”英丽说:“以后你喝酒再——来找我,咱俩就拜——拜!”程亮忙说:“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英丽还是不看他,程亮看看她,小心翼翼地问:“你——给你家人说了没?”英丽并不看他,冷冷地问:“说啥?”“说你怀……”“说啥说?打掉了。”“打——了?” 程亮顿时愣住,忽而他就明白了,看着她,瞪着双眼,很想大声质问她,但是他还是克制住,轻声问:“昨晚——骗我的?”“看你昨晚那个样儿!我不那样说你能走?”英丽狠狠地说:“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孩子!我现在就要孩子干啥?我结婚了?”“先……算了,不说了,”程亮说:“那——我问你——你想跟我结婚不想?”“反正现在不能要孩子!”“行,现在不要也行,那——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想不想跟我结婚?”英丽沉默不语,还是不看他。程亮急了,凑到她跟前又问:“你到底还要我咋样?”英丽看他一眼说:“不要咋样。”程亮说:“满意了?”英丽瞪他一眼,又扭过头。“还恨我?”程亮说:“那你就打我。”他弯腰低头拿起英丽的手让她打。英丽抽回手,程亮又抓住。英丽说:“我要打就用棍子打!”“真的?这么狠心?”英丽扭身不理他。程亮说:“那你干脆拿刀把我杀——了算了!”英丽说:“对!”“那你去拿。”英丽不理他,程亮说:“那我给你买。”“中,你去买。”“我一个人去不行。”“咋不行?”“怕买回来你不满意。”“嘿嘿,”英丽忍不住笑出了声。程亮拿起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认真地低声问:“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不知道。”“那你来看看。”“看不见。”“那你摸摸。”说着把她的手往衣服里面塞,英丽抽回去说:“那能摸到啥?”“摸不到能感受到。”“能感受到啥?”“一腔火——热啊!”“火热啥火热。”“不信你摸摸。”“我不摸。”“不摸?”“不摸。”“那你看看。”“看啥?”“眼。”“看眼干啥?”“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啊!”程亮抬起头把脸凑到英丽面前。英丽推他一下,他又凑过来。英丽扭过脸不理他,他就抱住她要亲她,她想挣脱,他越使劲儿,就把她压在身下。英丽急得抓他,他却越抱越紧,程亮激动地不停地说:“我爱你,爱你,你……”英丽没劲儿了,任由他亲吻、脱衣……程亮还要脱她裤头,英丽使劲儿推翻他说:“现在不能!”程亮还要脱,她就用指甲使劲抓他,疼得他只得放弃,喘着气趴在她身上。程亮又凑到英丽面前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你、爱、不、爱、我?”英丽扭过头不说话。程亮问:“不爱?”英丽还是不理他。程亮就咬她双乳,她疼得推开他说:“反正现在不能!”“我是问你爱不爱我?”“不爱!”英丽推他一下扭过脸说:“烦——人!”程亮笑笑说:“不烦你烦谁?爱你才烦你哩!英丽,嫁给我吧,我爸认识金矿的人已经给你订好三金了,你放心,我家人肯定要把咱俩的事办得风风光光的!彩礼只会比别人多不会比别人少!”英丽说:“你起来,我要起床。”“起来干啥?”“出去转。”“好,起床。”程亮说:“我家人都想见见你,咱啥时候一块儿回去吧。”“看我心情。”“还得让我哄——啊?”“去,谁——让你哄?去你家干啥?让你妈评评?不去,要评得先让我家人评评你。”“那行,先去你家也行!啥时候去?”“让我想想。”“元旦吧?”“行。”程亮刚说完又说:“元旦不能请假,请假就没加班费了,到时候看吧,不行就调调班儿。”二人说着话穿好衣服就去上街。 二人来到市里百货楼看衣服鞋子,程亮说:“你好好看看,给你选几身好衣服。”英丽问:“干啥?”“结婚啊?”程亮“嘿嘿嘿”涎笑着说,英丽厉声说:“谁——说要结婚了?不——看了!”转身就要走,程亮拉住她问:“你去哪?好,好,就算不结婚也得买衣服嘛。”英丽这才又转身往里走。 转遍一、二、三楼也没看好,又去旁边的商场转,又去街道两边的专卖店看,英丽仔细地看着、摸着专卖店里的衣服,双眼发光,程亮问:“看上没?”英丽就是不说话也不点头。终于看好一件棉大衣,英丽站在试衣镜前左看看右看看又侧身看看,程亮说:“不错,不错,买了吧?”英丽点点头,程亮就去付钱。出来,程亮说:“饿了吧,你想吃啥?”“随便。”“嗳——咋能随便呢?好好吃一顿!吃火锅吧?我记着前面有一家火锅店,咱俩以前吃过,还不错,对吧?”“嗯。”二人就找到那家火锅店进去吃火锅。英丽说:“今天不想吃麻辣的,现在吃不了麻辣的。”“咋了?以前不是能吃嘛?”“现在不能。”“那就吃三鲜的。”“嗯。” 吃好饭,走到前面经过一家蒙娜丽莎婚纱店,程亮拉住她说:“进去看看吧?”英丽说:“干啥?”“先了解了解嘛。”门口的两位穿着大红旗袍的高个子门迎小姐彬彬有礼地微笑着弯下腰,鞠躬伸手请他俩,异口同声地说道:“您好!请进!”“”程亮说:“看人家多——热情,进去看看——嘛!”说着就搂着她走了进去。 英丽看到一个个瘦高个子模特身上穿的雍容华贵的婚纱,顿时睁大了眼睛,她轻轻摸摸,凑到跟前闻闻。业务员问程亮:“什么时候结婚?”程亮说:“喔……快了。”业务员拿着一个大册子让程亮看,给他介绍:“这里有几个套餐您看看,选套餐二免费给新郎新娘化妆,选套餐三免费给新娘、新郎化妆,还送扎花车、新娘礼服。”程亮随便翻翻看看价格,看见英丽还在看,就走到她跟前问:“喜欢哪件儿?试试吧?”英丽小声说:“不试,要试你去试。”程亮就问:“这婚纱能试不能?”业务员说:“可以试,您太太想试哪件?”程亮见英丽不吭气就说:“她是先让我选好。”业务员说:“那您先选。”程亮很快就选好一件换好,业务员笑着说:“新娘子,看看您的新郎官,多英——俊!多潇——洒!”程亮笑着走近英丽让她看,英丽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是那一眼分明闪现着掩饰不了的明亮,闪闪发光。业务员笑着说:“新娘子,赶紧选好一件儿穿上和新郎官儿合个影吧?”英丽脸一红羞羞地说:“不是的……还没到时候哩。”业务员又说:“没到时候先试试嘛,早晚的事儿嘛!”英丽心里其实非常想试穿,却故意不想表现出来;这会儿,此情此景,再想摆架子也摆不下去了,也就忍不住了,微笑着选好一件换上,从试衣间里一出来,程亮就高兴地说:“英丽,你真漂——亮!真——美!”业务员也笑着说:“您俩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啊!”另一位也笑着说:“既然穿上了就合个影吧?”英丽说:“合——啥哩,现在不能合。”业务员又说:“先照一张嘛!”程亮就说:“既然穿上了就不能白穿一回,照一张吧,就一张。”他说着就拉起英丽的手,英丽半推半就地上到二楼,摄影师让他俩靠近、牵着手、再靠近、笑一笑,好了!摄影师又说:“再照一张吧?”程亮也说:“好事成双嘛,单数不吉利。”说完就拉住英丽又照了一张,还要再照,英丽就坚决地说:“不照了,不照了!”说完就下楼换衣服,程亮也就跟着下楼。业务员笑着问:“怎么不照了?”程亮解释说:“俺俩今天是来看衣服的,还没准备照结婚照哩!”程亮付了钱,跟着英丽走出去,两位门迎小姐毕恭毕敬地鞠躬作礼道:“您俩慢走,欢迎再来!”程亮问:“感觉咋样?”英丽笑了一下说:“嗯,挺好!”又恨声道:“好啥——好!又——上当了!”程亮笑着问:“咋上当了?”英丽打他一下说:“你说——!你说咋上当了?”“提前感受一下嘛!要我说,咱今天就把结婚照照了算了,反正早晚不都得照么!”“去!谁说要跟你结婚了?”“你不跟我结跟谁结?”“世上除了你就没男的了?”程亮笑笑说:“那当然多——的是!适合你的有几个?”“多——着哩!”“那你还能都想嫁?把你分成几个?”“去——你的!把你——分成几个!” 又转了一会儿,英丽一手搭在程亮肩上说:“累了,回吧?”程亮奇怪地问:“累了?不想转了?”英丽低声说:“嗯。”“那行,我可能也该叫班了。”二人就坐车回。 第130章 送来送去 回到英丽宿舍,英丽躺在床上闭着眼,显得很疲乏。程亮凑近关切地问:“你想睡觉?”英丽翻个身说:“嗯,困了。”程亮说:“那我就回宿舍了。”“嗯。” 程亮就关好门上楼,他奇怪英丽怎么今天有点儿反常?她这种状态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也不像是装的,为啥呢?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他就不想了,快步上楼。 他今天很满意,因为竟然和英丽拍了婚纱照,虽然只拍两张,但是他知道英丽虽然嘴上没说愿意跟他结婚,但是实际上她已经愿意了。 回到宿舍,看见卿宝躺在床上象是刚睁开眼,他没想到卿宝这么快就回来了,就问:“你啥时候回来的?”卿宝说:“早上。”“早上?这么快?”“折返了。”“折返了?折返就折这么长时间?”“折了一天一——夜啊!累——啊!别说了,睡觉,睡觉!”“还——没睡够?也不找‘媳妇儿’了?”“睡觉!天下最好——就是睡觉!”卿宝一拉被子蒙住头。程亮笑呵呵地问:“一个人睡好,还是两个人睡好?”“哎呀!你烦人不烦人?睡个觉也不让人安省!”“我咋烦你了?睡醒了就起床嘛,我一会儿该叫班了,给你腾房,还不抓紧找你那位大学生?”“啥大学生?不过是进修过罢了,不能跟你比啊。”“大学生有啥了——不起?不还得让咱压——在身下嘛!”“看把你得——意的!今天把她‘上’了?”“今天?早都‘上’——了!”“牛,你真牛!”卿宝伸出大拇指,程亮得意地倒在床上“哈哈哈……”笑了。止住笑声,程亮问:“唉,你昨晚在哪儿折返?折这么长时间?”“青原嘛,拉个解货慢死了!一停就是几个小时,还调车作业了。”“那你师傅也不换班。”“换班也没车来接,还得跟接班人一块儿回。”“就——是!咱这就是这。哎,你在车上睡了没?”“睡了嘛。”“你师傅睡了没?”“睡了,人家睡觉也能听见车站叫。”“老师傅都是这,闭着眼,半睡半醒。”“听说马上要成立解货车队,专人拉解货,新单独司机必须到解货队‘实习’一个月。”“喔,我也听说了,解货一般都得调车作业,调车作业不好干,稍不注意就要出事儿。”“真的?”卿宝睁着双眼问,程亮说:“就是,车站的人经常违章简化作业,给咱们‘挖坑儿’、‘埋地雷’!”“这么吓人——?”“你想——哩!” 正说着话,卿宝的传呼响了,程亮笑问:“是不是‘媳妇儿’呼叫?回电不回?用我手机回,不要钱。”“拿——来!不用白——不用!”“你起来拿么,还让我送过去?”卿宝就起身拿了手机拨通巧玲家电话:“喔,这么快?那当然快了,我用程亮的手机给你打的,程亮跟我一个宿舍。”“早上回来的,睡了一天。”“你要出差?去哪儿?”“景州?”“好么。”“什么?给我捎个手机?”“不用,不用,我想买就在汉康买,汉康便宜。”“没事儿。”“好,那一会儿见。”“再见。”程亮不无羡慕加嫉妒地说:“你咋恁——傻哩,人家给你买手机——你还不要?”“你有手机就行——了么。”“老——用我手机?咱俩不在一块儿你咋用?”“那就让她多等一会儿怕啥?”“怕——啥?你不怕人家让别人抢跑了?”“抢跑了算了,再换一个!”“听——听,再——找一个,说的多——轻松,好像很多女孩儿都追你一样!”“那当——然,咱身后一个班、一个连——哩!”卿宝得意地笑道,程亮说:“又吹——开了,你别把这楼吹塌了!”“没事儿,咱这楼危而不塌。”“赶紧去找‘媳妇儿’吧,去晚了,真的跟别人跑了!”“我才不像你那样猴儿急猴儿急——哩!”“你才猴儿急猴儿急哩,你不去算了,我去了。”程亮笑道,卿宝问:“你去哪?”“看看,还说不怕?”“我是问你去哪儿哩。”“去哪儿?还能去哪儿?”程亮说着就出去了。 程亮去吃饭买东西了,卿宝躺在床上还是不想动,呆呆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想了一会儿,他还是起床,因为肚子已经“咕噜噜”地抗议了。他简单收拾一下,就去火车站。巧玲已经到了,穿着一件褐色棉衣站在路边。卿宝问:“你早来了?”巧玲看着别处说:“刚来。”卿宝问:“你没吃饭吧?”“没。”“咱先去吃饭吧?我中午都没吃饭要饿——死了!”“中午都没吃?”“瞌——睡嘛,早上一回来吃过早饭就睡觉,一觉睡醒已经下午三点多了还是不想起床,还想睡。”“哦——”巧玲笑笑说:“你辛苦了,一会儿好好吃一顿,我请你!”“那咋行?今天应该我给你送行哩,你想吃啥?”巧玲笑笑说:“给我送行?也没多久,最多一个礼拜就回来了。”“那也是出远门啊,好好吃一顿,路上吃不好睡不好,你想吃啥?”“随你,你吃啥我就吃啥。”“烩面还是饺子?”“饺子吧。”“好,素的还是肉的?”“肉的。”“前面一家老字号的,以前吃过,还不错。”“好。”经过一家蛋糕店,巧玲说:“饺子慢,你不是早都饿了吗,先买几个蛋糕垫垫吧?”卿宝说:“好。”付钱时,巧玲抢着付了钱。卿宝说:“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吃了。”巧玲说:“吃吧,别客气,以前不都是你付的钱嘛。”卿宝就拿一个蛋糕吃了。 进到饭店里坐好,卿宝拿菜单让巧玲点,问她:“你想吃韭菜肉还是萝卜肉的?”“萝卜肉的吧,韭菜老是塞牙缝,还有气儿。”“好,我要韭菜肉的,你想吃韭菜了,咱俩可以互相吃。”“好。”巧玲笑着说。“要干的还是汤的?”“汤的吧,喝汤暖和。”“好,再点两个菜吧?你想吃啥菜?”“你想吃啥你点,点一个就行了,点多了吃不了,我一碗饺子就够了。”“那你点一个,今天是我给你送行哩。”巧玲微笑着,看着菜单说:“鱼香肉丝吧?”“好。”点好菜,巧玲说:“我还想着你没回来呢,试着给你打个传呼,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这回是半路折返了,要不然回来就晚上了。”“哦。”“我就准备给你打电话哩,也不知道你晚上想出来不想,怕影响你明天上班。”“不影响,你只要叫我,没事儿的话我肯定出来,大不了少玩儿一会儿。”“你一个人去景州?”“四个人。”“那我只见你一个人。”“我不是说明天去嘛。”“明天去?”“喔。”“我还以为你一会儿就去哩,刚才电话里没听清。”“去那儿干啥?”“业务培训。”“那明天我送你吧?”“不用,”巧玲又低声说:“不过,你想送送也行。”巧玲说完低下头。卿宝说:“我明天也没啥事,你坐几点的火车?”“九点四十的火车,我九点就来。”“那我九点也过来。”“那我就骑车来,坐公交人太多太挤人。”“那车咋办?”“你骑回去么。”“放我宿舍楼下?”“嗯,我回来时提前给你打传呼你来接我。”巧玲低着头说,有点儿害羞。卿宝说:“好,不过你回来我不一定在单位。”“不在就算了。”饺子上来了,卿宝让巧玲先吃,巧玲让卿宝先吃,巧玲说:“你中午都没吃饭,你先吃。”“我刚才都吃蛋糕了嘛,你先吃,女士优先嘛。”“你不是早都饿了嘛,吃那点儿蛋糕顶啥用?”就把饺子又推到卿宝面前。这时,第二碗也端过来了,巧玲说:“上来了,别让了,你吃吧!”卿宝就吃起来。巧玲问:“听说这家饺子馆名气挺大的,省长都来吃过。”卿宝说:“嗯,我也听说过。”“你觉着咋样?”“可以,我以前也吃过,很多饭店都是名气打出来以后就开始糊弄了。”“嗯,就是。”“我想到景州买个手机,给你也买个吧?”“不用,不用,我到汉康买,汉康便宜,有时间我带你到汉康去买。”“怎么去?”“坐俺们火车头嘛,没坐过吧?”“没,我倒是想坐坐,可惜不知道啥时候能去啊。”“礼拜天嘛。”“我礼拜天还得值班,放假也得值班。”“那总有休班时候吧?”“那就不知道啥时候了,你刚才还说你们有时候会半路折返?”“嗯,货车就是这,不一定。”“有时候还特——别慢?”“嗯。”“那就不能坐嘛。”“要坐得联系不折返的车、跑得快的车。”“能确定?”“也不能完全确定。”“那就——是啊,我现在就想买手机,听说景州也便宜。”“嗯,可能吧。”“我到那儿看看,看好了也给你买一个吧?”“我——现在还不想要。”“有个手机还真是方便,你下午那么快就回电话,我真是没想到!我刚放下电话,电话又响了,我还以为谁打错了不想接呢!”巧玲很兴奋地说。卿宝说:“你要是不接,我继续打。”“嗯,有手机真美!”“嗯。” 二人继续吃饭。卿宝吃完饭就去结账,巧玲也放下筷子去结账,卿宝挡住她说:“说好的是我给你送行的嘛,咋能让你付钱?”服务员也说:“就让他付吧,跟他出来咋能让咱女孩儿掏钱?”说着就接过卿宝的钱,巧玲只得收回自己的钱。 从饭馆出来,巧玲问卿宝:“你真的是给我送行?”“真的呀,这还有假?”卿宝看着巧玲说,巧玲靠近卿宝挽住他的胳膊问:“现在去哪儿?”“去——跳舞吧?你不是喜欢跳舞吗?”“那你不喜欢?”“我也喜欢。”“那就去跳舞,去哪个?”“俱乐部吧。”“行。”巧玲发动摩托,卿宝坐在后面,刚走一会儿,卿宝说:“哎呀,这样别人看见会笑话我的。”“咋了?”“一个大男——人,让女孩儿带。”“哦,那你带我。”巧玲说着停下来,让卿宝抓住车把坐在前面。卿宝说:“我还没骑过这种车呢。”“那你慢点儿。”“你坐好了吧?”“坐好了。”卿宝就慢慢地骑。巧玲说:“不去俱乐部了吧,那边新开了一家红伞舞厅,去那儿吧。”“你去过?”“没,我听别人说的,就在前面农行北边不远。”“行,就去那儿。” 红伞舞厅里装修得比较豪华,屋顶有各种形状的“绿树叶”、“黄果实”,其间有很多彩色小射灯和一个个圆圆的小红伞,中间有一个大霓虹灯旋转着七彩光芒,整个舞厅显得浪漫、幽暗、迷人。舞厅四周全是双座红色软沙发相对摆放,正前方是一个小舞台,有击打乐器和音响设备,可以卡拉ok,前面是两排圆沙发和小茶几,侧边有一个售货台卖饮料和小商品。 舞厅刚开业,女士免费,里面人就很多,都在顺时针转着圈,卿宝和巧玲相拥着随着人群转圈。两曲结束,沙发上已经坐满人,很多人都站着。巧玲说:“人太多了。”卿宝说:“就是,再跳一曲走吧。”“嗯。”又一曲开始,卿宝搂着巧玲向前挪动。卿宝忽然“哎”了一声,巧玲问:“怎么了?”“我好像看见李伟了。”“李伟是谁?”“俺同学。”“唉,对了,你同学还有没谈对象的没?”“有。”“有人托我介绍对象哩。”“哪儿的?”“银行的。”“好,回去给‘大个子’说说,还有‘书呆子’。”“嘿嘿。”巧玲笑笑没说啥。“这是什么歌?”巧玲问,卿宝仔听了一会儿说:“好像是……不对……”巧玲低头低声问:“是不是——《吻别》?”“对,是《吻别》。”他忽然感觉到巧玲的声音和样子都很羞涩。他心里微微一动,继续挪动着舞步。 又转了两圈,转到两个空沙发旁,巧玲说:“歇一会儿吧,要不然一会儿又没空位了。”“好,你真聪明。”二人在沙发上坐下来,卿宝看看四周,没看见李伟,就说:“我刚才看错了?李伟咋一晃就不见了?”“这么多人,灯光又暗,看不准。”“嗯,可能看错了吧。”“唉,银行里没对象的多不多?”“不多,没几个。”卿宝笑着问:“漂亮不漂亮?”“那当然——了,不过没有明星漂亮,你们同学都是美男子?”卿宝笑笑说:“那倒不是,但也不是丑八怪,最起码能对得起观众。”巧玲笑笑不说话。卿宝问:“你喜欢热闹还是安静?”“嗯……说不来,都差不多吧。”“啥叫差不多?”“就是都喜欢,不能太安静,也不能太热闹。”“有道理,我也是,太热闹了让人烦,太安静了也无聊。”“说得好。”“一会儿出去去哪儿?”巧玲想了想说:“不知道。”“那就再跳会儿吧?”“行。” 又跳了两曲,人越来越多,几乎是人挨人,卿宝搂着巧玲,巧玲紧紧依偎着卿宝。两曲结束,巧玲说:“人太多了,走吧。”卿宝说:“走。” 二人出来,巧玲呼出一口气说:“里边空气污浊。”卿宝说:“嗯,就是,人太多了。”巧玲看看表说:“还不到八点,再转会儿回家,去哪儿?”“随便转转吧,去网吧不去?”“网吧都是玩游戏哩,你想去?”“我还没咋玩儿过,不会玩儿。”“我也不会玩儿。”走到巧玲摩托跟前,卿宝说:“我带你吧?玩儿玩儿你的车。”“好,就是让你玩儿哩!” 卿宝慢慢骑着,夜风嗖嗖,寒气凌厉,巧玲搂着卿宝的腰紧紧靠在卿宝脊背上。卿宝骑了一会儿停下来,巧玲问:“怎么了?”卿宝说:“不知道去哪儿?”“这儿离你们机务段不远吧?”“不远。”“那你带我——我把你送回去,我就回家。”“好。”很快就到机务段大门口,卿宝把车让给巧玲,忽然又觉得这样有点儿不合适,就说:“都到这儿了,就去我宿舍坐坐吧?”“嗯。”“还是我带你。”卿宝就又骑上摩托带巧玲来到宿舍楼下。 走进一楼,巧玲问:“你宿舍在几楼?”“二楼。”“这宿舍楼很——多年吧?”“三十多年了,危——楼!听说要盖新楼,不知道啥时候能盖。”“刚才经过那儿是不是正在盖楼房?”“是盖楼房,不是宿舍楼,是新待乘楼。”“待乘楼是干啥的?”“就是俺们住待班的。”“待班是干啥?”“就是睡觉,计划晚上二十二点以后走车的都要待班。”“在宿舍不能睡觉?”“在待班室是强制睡觉,领导要检查哩。”“哦——明白了,好像听我表哥说过。” 上到二楼,巧玲问:“跟你一个宿舍的人在不在?”“不在,下午走了。”“去哪了?”“没去哪儿,走车了。”“哦,上班儿走了。”“喔,我说俺们的专业语你不明白。”“那当然了。”开了宿舍门,卿宝心里说,幸好没遇见熟人。他伸出一只手说:“请进!”巧玲就不再客气地走了进去,卿宝进来说:“不好意思,有点儿乱。”他一边叠被子一边说,巧玲微笑着说:“没想到我会来吧?”卿宝笑笑说:“喔。”“还行,不算太乱,乱也是正常的。”卿宝叠好被子说:“你坐这儿吧,这是我的床。”巧玲坐下,看见床头贴着一张女明星画,她问:“这是谁呀?”“你不认识?”“不认识,我咋能认识人家?”卿宝笑笑说:“我是问你知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日本明星酒井法子。”“哦,很清纯。”“喔,清纯女孩。”“这是你的偶像?”“喔,就算是——吧。”卿宝笑笑说,巧玲也笑笑。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脑袋探进来一看就笑嘻嘻地说:“呦,‘情——种’有客人啊,我就不进了。”说完就关上门,又笑嘻嘻地说:“给你关上门啦!”是马志高。卿宝说:“这人很烦人!俺们都不爱搭理他。”巧玲笑笑,见卿宝靠着桌子站着就说:“你也坐啊?”卿宝说:“我就站这儿。”巧玲说:“那我就不能坐了。”卿宝只得说:“我坐,我坐。”他本想坐在巧玲对面,又觉着不合适,就靠巧玲旁边的床头坐下。巧玲问:“你平时在宿舍干些啥?”“没事啊,睡觉,翻书,听歌,打牌。”“这吉他是你的?”“喔。”“你喜欢弹吉他?”“算是吧,胡乱弹哩。”“学过没?”“以前在学校跟别人学过。”“能不能让我欣赏一下?”巧玲微笑着问,卿宝说:“我都是胡乱弹哩。”“胡乱弹就胡乱弹么,总比我不会弹的强吧?”“好,那我就弹一曲《酒干倘卖无》。”卿宝坐在程亮床上从墙上拿下吉他,酝酿酝酿,就“嘭嘭嘭”地弹开。卿宝边弹边小声唱,唱着唱着就有点儿投入。 正弹着,听见敲门声,卿宝问:“谁?”门外人说:“‘情种’又对谁发情了?开门!”卿宝听出来是李伟的声音就去开门,李伟进来看见巧玲忙说:“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卿宝一个人在呢,我走了。”说完就转身出去了,顺手关上门。巧玲笑着问:“他们都叫你啥?”“他们瞎——叫哩!”卿宝不好意思了,巧玲说:“我看你刚才就有点儿动情。”“没,没——有!”卿宝问:“你会弹不会?”巧玲说:“我不会。”卿宝拉开抽屉问:“你喜欢听谁的歌?”“刘欢、刘德华的,也不是特别喜欢。”“你最喜欢谁?”“没有特别喜欢的。”“你不喜欢听歌?”“也喜欢听,就是没时间。”“你晚上在家干啥?”“嗯——暂时保密!”“不想告诉我?”“嘿嘿,以后再给你说。”卿宝就拿出刘欢的磁带放进录音机里“啪”一声按下播放键,刘欢那悠扬的男高音响起来。巧玲说:“刘欢是长相最丑、歌声最美的明星。”“你可以不看他的人只听他的歌。”“嗯,你喜欢谁?”“杨钰莹。”“你喜欢那个‘甜妹子’?”巧玲笑嘻嘻地问,卿宝认真地点点头说:“嗯,最纯真的女孩,听她的歌能让人忘掉一切烦恼。”“嗯,你说的有道理。”巧玲看见窗户旁边有几片暖气片就问:“这儿有暖气没有?”“说有也没有。”“嗯?”“每次都是二半夜送一两次,每次只几分钟就结束了,不等于没有?俺们都冻——习惯了,都是抱着被子取暖。”“嘿嘿。”巧玲笑笑,卿宝问:“你家有暖气没?”“有。”“那可以,你在这儿不习惯吧,冷不冷?”“有点儿冷。”巧玲双臂抱紧身子,跺跺脚。卿宝想靠近她,却没有。沉默一会儿,巧玲半低着头低声说:“不早了吧,我该走了。”卿宝说:“那我也不强留你了,这儿太冷了。”巧玲慢慢起身往外走,卿宝送她到楼下。 第131章 大年初一的保证 除夕下午,平安早早下班回家。 门大开着,他看见老丈人拿扫帚在扫院子,金梅抱着儿子在院子里转,丈母娘在厨房和面准备包饺子。他走过去说:“爸,我来扫。”老丈人问:“下班了?”“喔,过年下班早。”老丈人把扫帚交给他,就拿盆接水擦大门,准备贴对联。 院子其实不脏,是按风俗每年除夕下午都得把屋里屋外再扫一遍。平安扫完一遍,又把狗窝里外扫一遍,就去帮忙贴对联。老丈人问他:“放七天假?”“喔。”“明儿跟金梅回你屋?”“喔。” 虽说平安是上门女婿,但老丈人每年总让他和金梅大年初一回他家拜年;虽然是问他,却是一种提醒或者是一种命令的口气。 大门贴上大对联,里面每个门上都贴上小对联,平安抹浆糊,站在木凳子上贴,老丈人站在正前面看,每贴一个对联,老丈人都让平安仔细抹平,左看看右看看,保证笔直,贴在正中间。老丈人说:“对联得贴好,对联贴不好年都过不好——!” 贴完对联,二人拿小板凳来厨房围坐在小桌子前包饺子。金梅在擀面片儿,老丈人问金梅:“娃儿睡了?”金梅说:“嗯,刚睡一会儿。”老丈人包了几个,就用腿碰一下丈母娘的腿问:“你包硬币不包?你不包我包。”丈母娘说:“你想包你就包,我又不挡你。” 丈母娘信耶稣反对过包硬币,但是老丈人不听非要包,丈母娘就不再反对,保持沉默。老丈人掏出钱包找硬币,没找到,又翻遍上衣裤子兜也没找到,平安和金梅也找,平安找到一个一角硬币,金梅找到两个五角硬币说:“用五角的吧?五角比一角财气大。”,老丈人说:“不能用五角的,财气不能太大,太大就没了,五等于‘无’么。”丈母娘笑着说:“看你大多——会解释!”老丈人说:“都是这么说的,又不是我胡编乱造的。”老丈人说:“平安你去把它洗洗,粘粘水气,水为财么。”平安就拿硬币去水池洗洗给老丈人,老丈人拿硬币一边包一边说:“看看今年谁能吃上这个‘饺子宝’!”老伴儿说:“多大年纪了还想发财?”老丈人笑道:“多大年纪了?走不动了?只要能走动就想要发财,年纪大了就不爱钱了?钱多了还扎手?”说的平安“嘿嘿”笑了。金梅说:“还有包苹果、包蜜枣的。”老丈人问:“啥意思?”“包苹果是平平安安、包蜜枣是甜甜蜜蜜。”“哦,那咱也包。”就去楼房后面的窑里拿了一个苹果洗干净切了一小块儿包一个饺子放在箅子上。丈母娘说:“上房里就有苹果,还跑到窑里拿?”老丈人说:“上房里苹果没有窑里苹果新鲜。”丈母娘说:“看把你大讲——究哩!”金梅说:“该讲究就得讲究哩,我包个蜜枣饺子吧。”就问母亲:“妈,蜜枣放在哪儿?”丈母娘说:“在案板底下。”金梅就到案板底下翻出蜜枣拿了一个切一小块儿包了一个饺子放在箅子上。丈母娘问:“几点了?”金梅看看手表说:“六点二十五。”老丈人说:“烧火下饺子。”就去门口拿柴火,平安也去拿。金梅去西房看看儿子,儿子睡得正香,她就过来继续包饺子。 包了一会儿,母亲说:“够吃了,明儿早上也够了,不包了,弄几个菜。”金梅就跟母亲准备菜。平安在灶膛前烧火,老丈人躺在躺椅上听豫剧《打金枝》。金梅听见平安说:“水开了。”就端着箅子出来,平安揭开锅盖儿,金梅把箅子放在锅檐儿,抓饺子“噗、噗、噗”一个个丢进锅里。 老丈人取出一挂一千响鞭炮和三个大炮子,在门口点燃根儿烟,“噼里啪啦、咚——啪、咚——啪”把鞭炮响了,地上散落一层红纸屑,空气中弥漫着又焦又香的烟火味,邻居小孩过来喊着:“拾炮子喽,拾炮子喽!”饺子熟了,金梅先拿大碗给父亲舀一碗,又舀了四小碗,端一小碗到东房放在哥的遗像前,又端了两碟菜说:“哥,全家人都吃饺子,你也吃。”看着哥的遗像眼角就湿润了。 母亲叫她:“金梅,出来吃。”她抹一下眼就出来吃饭,她到西房里看看儿子,儿子还在睡。她就出来,刚要端碗,就听见儿子“哇”一声哭了,她连忙转身回到西屋抱起儿子摸摸身子下面说:“又尿床了!”就喊:“平安——过来!”平安已经到门口,进来就问:“又尿床了?”就把小褥子拿起来,换上旁边准备好的小褥子,拿一块儿尿布给金梅,金梅给儿子包好,给他喂着奶说着话:“宝宝乖,你也想吃饺子了?你吃不了么,能吃还能不叫你吃?”平安说:“他吃饱了把他放小车里吧?”金梅说:“喔,你先去吃吧。” 金梅看儿子不吃奶了就把他放进小车里推到厨房,端起饺子碗刚吃了一个饺子,儿子又“哇”一声哭了,金梅就放下碗筷抱起儿子问:“咋了?你也想吃饺子?你吃不了么,你不想睡觉了?你不想躺了?”母亲吃完饺子放下碗说:“你赶紧吃,我抱。”金梅把儿子给母亲,端起碗吃饺子。父亲说:“就给他喂个饺子怕啥!”母亲看看父亲说:“就你——能!他才多大?还敢吃饺子?”“一个都不敢吃?”“肯定不敢吃!”“不敢吃饺子喝点汤总能喝吧!来,你都不喂我喂他喝点儿!”说着就坐到孙子跟前拿勺子给他喂汤喝,小孙子喝了点汤,高兴地笑了伸着小手,父亲笑着说:“好喝吧,好喝就再喝点儿!喝点儿汤怕啥?连汤都不敢喝那就啥——也不敢喝了,奶水不也是汤么!”边说边喂,一连喂了四五勺,小孙子高兴地伸手蹬腿地笑。母亲说:“好了,不敢再喂了,他还没喝过饺子汤哩。”父亲又喂了一勺说:“好了,好了,不喂了,他看着也喝饱了。”就拿一个小拨浪鼓“咚咚咚”地摇着逗他玩。 晚上,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嗑瓜子、吃水果。金梅看儿子好像也很兴奋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看看那,黑亮的眼珠来回转,一放进小车里就“哇哇”直哭,几个人就轮换着抱。平常八点多就瞌睡了,今天都九点多了,还是不瞌睡。父亲笑着说:“俺孙子也想跟咱熬——年哩!”电视节目很精彩,一会儿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一会儿又吸引一家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一动不动。轮到歌舞节目时,老丈人觉着没意思就看看平安怀里的小孙子说:“睡着了!”金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抱了儿子放在小车里埋怨道:“光——知道看电视,儿子睡着了也不知道!”刚放下又抱出来说:“平安,把尿盆拿来让他尿尿。”平安就到西屋拿来尿盆,金梅抱着儿子分开两腿说:“漏漏尿尿——尿尿漏漏——”不一会儿儿子果然就“哗哗”地尿了一泡。金梅把儿子轻轻放在小车里给儿子盖好,继续看电视。 十点多,父母都去睡觉了。金梅扭头看看儿子睡得正香,手慢慢伸到他屁股下面摸摸,没有尿湿,但是在碰到他的小手时忽然觉得有点儿热,连忙摸摸他额头,热乎乎的,有点儿烫!“发烧了!”吓得她连忙去取温度计夹到他腋窝,过一会儿取出一看——三十七度八!平安也慌了说:“家里有没有药?”金梅说:“没。”“那咋弄?现在诊所药店都不开门吧?去医院?医院应该有值班的。”“去医院!”金梅取来一个大一点儿的小褥儿把儿子包好,平安去推摩托车,母亲听见动静大声问:“咋了?”金梅说:“娃儿发烧了!”“发烧了?哎呀,这大过年的去哪儿看?”“去医院,你都不用起了,我跟平安去!”“出门慢点儿!” 到医院急诊科,门没锁,里面灯亮着却没人。平安让金梅坐在椅子上,他去找医生。找遍门诊楼也没看见一个医生,他就去问门卫。门卫是一位戴着棉军帽的老头儿,正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听收音机放的戏剧,声音比较大。平安敲敲门,老头儿没听见。他一着急就推开门进去大声喊他:“师傅,我儿子发烧了!急诊科医生去哪儿了?”老头吓一跳,睁开眼看看他问:“你找谁?”平安只得再问一遍:“急诊科医生去哪儿了?我儿子发烧了!”老头说:“我不知道,人家去哪儿又不跟我汇报。”平安着急了说:“我儿子发烧三十八度多了!麻烦你给想个办法帮帮忙吧!”老头儿看看他说:“哎,这大过年的!我真不知道人家去哪儿了。不过我知道院长的电话,你要不要?”“要,我倒要问问院长知道不知道!大过年的就不值班了?”“我给你说了,你可不要说是我给你说的!”“那肯定嘛,我不能把你给卖了,我就说我亲戚给我说的。”“嗯,那我给你说,给你说了你得去外边打不能在我这儿打,外边有电话亭。”“好,谢谢师傅。”平安记住院长家的电话号码,就去门口的电话亭拨通院长家的电话。院长听他说了情况,就说:“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平安回到急诊科,金梅问他:“找到人没?”“没,给院长打过电话了!”儿子闭着眼睛睡得很沉,他摸摸儿子的额头,直烫手!平安急得团团转,一会儿一看外面,就是不见医生来。他如果知道值班医生家在哪儿,他会冲进他家一把抓住他质问他! 一位瘦高个男医生终于骑着摩托来了,他沉着脸一脚踢开门走进来问平安:“你咋了?”平安说:“我儿子发烧,三十八度多了!”“三十八度怕啥?又没到三十九度。”平安心里就有点儿火,他忍住火儿看着男医生。男医生又说:“家里连退烧药都没有?在家吃点药就好了还用来医院?这大过年的搅合得人都不安省!”平安说:“家里没有退烧药才来这儿的。”男医生冷冷地问:“那你是想住院?”“算了,不看了,走!”金梅气愤地抱着儿子就往外边走,平安看看男医生也往外走,男医生愣在那儿。二人出来,不远处“噼里啪啦”响起一阵鞭炮声。 平安问金梅:“去哪儿看?”金梅说:“去村里卫生室看。”“哦,那你咋不早说?”“我本来不想去他家。”“哦。”平安带着金梅来到村里卫生室王叔家门外喊:“叔,我儿子发烧了,给开点药。”王叔正准备睡觉,听见喊声出来,他好像认识金梅,关心问道:“娃儿发烧了?量了没?”金梅说:“三十七度八,这会儿可能都三十八了!”“那给你开点退烧药,打针不打?”平安说:“打吧,现在肯定都三十八度多了,吃药慢。”金梅说:“他还睡着哩。”王叔说:“睡着正好,走,去卫生室。”到卫生室,王叔先准备打针,金梅轻轻拉开儿子的裤子,王叔拿针猛地在他屁股上一扎,儿子正睡得香,突然被针扎一下,疼得“哇哇”直哭,金梅赶忙给他穿上裤子哄他。王叔开好药交给平安说:“家里有酒精没,回去用酒精擦他脚心、手心、腋窝。”,平安说:“家里没有酒精,卖一瓶。”付过钱,等儿子哭声渐渐小了,二人就回家。 回到家,已经零点多。母亲在屋里问:“打针了?”金梅说:“打了一针。”母亲就埋怨父亲:“哎呀,都是你大,叫娃大——过年还受这罪!”儿子又睡着了,金梅把他放在小车里,开了小太阳电暖放在跟前,拿棉签蘸酒精擦他手心、脚心、腋窝、腿窝。金梅让平安在小盆里倒点开水,把小手绢放在里面拿过来,金梅拿出小手绢拧一下,展开抖抖又叠好,在自己额头上挨一下,放在儿子额头上。看了一会儿,慢慢解开儿子上衣拿温度计夹在儿子腋窝量体温。等一会儿拿出来一看三十七度九。平安说:“好了吧,我睡了。”金梅说:“你睡你的!”“你还不睡?”“我等会儿。”平安就去外边水池边拿杯子倒半杯开水接点凉水刷牙,刷好牙进来问:“没事了吧?”金梅说:“你睡你的!”平安说:“你也睡吧?”“我再等一会儿,你——还去楼上?”平安看看她,犹豫了一下说:“睡——这儿吧。”就去楼上把被子抱下来铺开躺下。 外边突然响起一阵鞭炮声,幸好儿子仍然睡得香。平安问:“明天还回家不回?”金梅说:“不回了,这还能回?”“嗯。”“你明天给家里说一声。”“嗯,没事儿,不说也行。”“大年初一都回,今年不回你不说一声会行?”“没办法说,不说也没人怪,过几天再回也行。”“你以前不是给别人打电话让人家稍话么?”“大过年的不能求人。”“你一天——到晚讲究还怪多,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不说可不要到时候说我。”“说你干啥?”“反正不要怪我!”“不怪你,这咋能怪你?”平安说,“你躺下么,你不瞌睡?”金梅就把儿子的小车推到床边,也拉开被子脱下外套躺下。平安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平安猛一下醒了,看见金梅拿热手帕轻轻敷在儿子额头,又用酒精擦儿子的手心、脚心、腿窝。平安说:“你睡吧,我来。”“好了。”“你过来睡吧,让我看。”金梅就让他过来,平安钻进她被窝从她身上爬过去,触到柔软光滑的肌肤,闻到久违而熟悉的淡淡体香,忍不住就趴在她身上亲她,金梅推了一下也抱住他,一阵亲吻,急切又热烈,二人越亲越上劲儿,就脱光衣服疯狂了…… 金梅一睁眼,天已大亮。她连忙看看身边的儿子,摸摸额头,把体温计塞到他腋窝,穿上保暖衣披上外套,又把手帕弄热敷在他额头上,又给他擦酒精。平安醒了,问:“还烧不?”“你看看。”平安就拿出体温计看看说:“三十七度六,今天还打针不打?”“算了,大过年哩,吃点药吧。”“嗯。”金梅脱下外套又钻进进被窝,抱住平安说:“冷!”平安也抱住她,亲她,二人又一阵亲吻,平安又要脱衣服,金梅拧着身子呢喃着说:“该做饭了。”平安就不脱了,亲了一阵子,金梅说:“起吧,我去做饭,你看着。”“嗯。” 母亲在厨房烧水,见金梅进来就问:“还烧不烧?”金梅说:“低烧。”“吃着了,你大让他吃了半个饺子陷儿!”“没见么,我大真——是的!”“一会儿让他吃点儿‘化石胆儿’。”“消食片儿也行,大过年的药店不知道开门不开。”“‘化石胆儿’就中,我弄。”“娃儿还睡着?”“嗯。”水开了,金梅下饺子。父亲走过来问:“娃儿还睡着?”“嗯。”“饺子下锅了?”“下了。”父亲就去拿鞭炮,平安也出来准备点炮。父亲问:“娃醒了没?”“没。”看见金梅在舀饺子,父亲说:“点。”平安就拿根烟点着燃鞭炮。又一阵“噼里啪啦”“咚——啪——”“咚——啪——”近处、远处也响起几阵鞭炮声。 吃完饭,母亲就找到平常攒的化石胆儿放在蒜碗里捣碎,又倒在案板上用碗碾成碎面儿,扫到碗里,倒点儿开水,就去金梅房里看孙子醒了没。金梅正在给儿子擦酒精,母亲问:“还没醒?”金梅说:“没。”母亲摸摸孙子的额头说:“有点儿热。”“低烧。”“给他揉揉肚子。”“等他醒了。”“现在也能揉,也该醒了。”金梅就轻轻揉儿子肚子。揉了一会儿,看见儿子的一个小胳膊伸了一下,另一个也伸了一下,接着又蹬了一下腿,要翻身,金梅就推他帮他翻身。突然,儿子“哇”一声哭开了,金梅连忙抱起他,边哄边让他吃奶:“我娃儿饿了,要吃奶——了,不哭不哭,妈妈喂你!”“小阳阳乖,不哭不哭,妈妈喂你!”等儿子不哭了,金梅一手拿起床头的一本《好妈妈育儿指南》看。母亲端着小碗过来,金梅说:“他太小了,敢吃不敢?”“就一点儿,你小时候都吃过。”“先喂一点儿点儿,我看书上说一岁以内不能直接吃,应该到药店买鸡内金散。”“我都捣成面儿面儿了,先吃一点儿点儿。”金梅就用勺轻轻在碗里舀一勺尖,母亲说:“舀恁少有什用?”“先吃一点儿,我一会儿去药店买鸡内金散。” 这时,听见外边有人问:“伯,过年好!”父亲说:“好!”邻居来拜年了,父亲让他在客厅里坐,邻居要磕头,父亲说:“新社会了,不兴磕头了,来了就行了。”邻居就鞠了两个躬,边鞠躬边说:“伯,过年好!”“婶,过年好!”平安也陪着说话。送走邻居,平安也去邻居家拜年。 转了一圈回来,金梅正在给儿子喂鸡内金散,平安就和岳父岳母在客厅看电视。又有人来拜年,说一会儿话走了。岳父问平安去人家家了没?去那个谁家了没?平安说没,岳父就让他去,平安就又去了几家。转回来,金梅也坐在客厅看电视,平安问:“儿子睡了?”金梅说:“嗯。”平安也坐在旁边看电视。岳父问平安:“你俩今儿不回你屋了?”平安说:“不回了,过两天再回。”“那你给你大说了没?”平安说:“屋里没有电话,没法说,没事儿。”“嗯,那就过两天再回。” 下午,儿子拉了。母亲满脸笑着说:“拉了就好了!”金梅让平安量体温,三十七度五。金梅就绽开舒展的笑容说:“总——算稳定了!”晚饭后,金梅又给儿子量一次体温,三十七度一,总算降——下来了!又给他擦酒精、热敷。儿子一个劲儿地伸胳膊蹬腿,兴奋地不瞌睡,就抱他来客厅看电视。看到九点多,就哄儿子睡觉。 平安看到十点多也进来睡觉,他刚躺下,金梅就钻过来,二人又抱在一起。金梅突然推开他恨恨地质问他:“要不是儿子发烧,你还睡楼上?”“……”平安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金梅在他肚子上拧了一下又问:“咋不说话?还是不想理我?”平安说:“不是。”金梅说:“你这人就是个‘闷葫芦’!有啥你就说出来!我给你说,我根本就没有对不起你的事!你都不想想,就算我离过婚,离婚证咋能在他手上?你说他是谁,咱当面对证!”“算了,是我不对。”“肯——定是你不对!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离——过婚的人?我是那种人?”“不是……他说他是那人的表哥……”“他说是就是?人家说啥你都信?我成天都是骗你哩?你说他到底是谁?我去找他去!”“算了,是我不对,我都说了是我错了还不行?”“那你凭啥么这长时间不理我给我甩脸?”“我……一天到晚忙的……”“算了吧,我问你,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了?看不上就趁早走人!早走早干净!”“我可没说。”“那你为啥这么长时间不理人?”“我都说是我不对了还不行?你还想咋样?”“一个大男人轻信别人挑拨是非就这么没脑子?”平安说:“我都说了,是我不对,向你道歉还不行?你还想咋样?你不要得理不饶人!”“我咋得理不饶人了?你道个歉就行了?”“那你还想咋样?”平安声音有点儿高,金梅也不甘示弱,大声说:“你得保证。”“保证?”平安气愤地瞪着她,金梅说:“咋了?”平安扭过头说:“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啥样了?”“不会再轻信别人。”“轻信?”“不对?”“那还是会相信。”“好,好,不信,不相信,行了吧?”“还有。”“还有啥?”“你说!”“说啥?”“啥?你自己做的,你还不知道?”“真不知道。”平安有点儿烦,却忍着,看着她。“你——”金梅说,“好,你不知道那我说,以后不能不理人,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闷葫芦谁能受得了?!”金梅说完扭过身,不理他。平安凑过去说:“好,我保证。” 第132章 志峰打预备 睡了一整夜,平安睁开眼看见金梅拿着体温计看,就问:“多少?”“三十七度。”“好了吧?”“没好。”他闻到一股臭味,看见地下小盆里一堆稀屎,就问:“拉了?”“喔,你睡得跟死猪一样。”“你也不倒?不嫌臭?”“刚拉的,我哪有功夫?”平安看看表,七点多,他穿衣起来,金梅又躺进被窝。 外边阴沉沉的。平安拿起小盆把屎倒到院子里的茅厕,尿了一泡在小盆里,涮涮倒掉,又在水管下冲干净回来。儿子还在睡觉,他推一下金梅说:“我出去转转。”金梅睁开眼说:“去哪?你不看你娃?”“他不是还睡着嘛。”金梅无话可说,也不理他。平安就出去。 平安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见金梅大声喊他:“平安——屋里电话——”他转身回来接电话,是他哥打的电话,问他昨天咋没回?他说儿子吃着了发烧了,等过两天儿子病好了就回。放下电话,看看儿子还在睡觉,就往外走。 平安走过两个巷口,拐一个弯,走到麦地边沿小路上山,看见那位大学生穿着格格毛料西装从另一边走过来,看见平安就笑了一下问:“去哪儿?上山?”平安说:“上山,你去哪儿?”“随便转转。”大学生敷衍一句就低头走了。平安继续上山。 节日里的山岭依旧光秃秃的,树木干枯遒劲,凸显枝丫的曲曲折折、交叉相叠,向四周伸展,象是在舞蹈又象是在挣扎,一片片草丛干黄干黄,亦是一种特别的色彩。这儿几棵松柏、那儿几棵柿子树、一块块麦田倒是青绿绿的,却又灰沉沉的,没有些许生机。风还是凌凌厉厉的,不知从哪儿刮来又倏忽飘走了。 外人都觉得平安肯定是非常幸福满足的,然而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其实有很多苦闷。也许是在追求王莲花惨败后,他觉得过年越来越没啥意思,就连平时也没啥意思,很无聊,很没劲儿,“蔫儿吧唧的”没精没神。同学都说他太脆弱了,一次爱情失败的打击就让他一蹶不振,整个人都变了,他默认了,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说实话,他并不是很喜欢金梅,能跟她走到一起,是因为他心中的“女神”已经消失,他再也不会找到甜蜜的爱情了,是因为金梅应该是个本分的过日子人。结婚前是金梅主动跟他搭话,可以说是金梅在追求他,是金梅找机务段的熟人牵线搭桥的,只是她没让平安知道罢了。谈了有半年多,金梅就暗示性地提出订婚,说“都不小了”,其实平安才二十六,金梅才二十四。婚期也是金梅家人先找人看好的,并且不提彩礼让他看着办,说是知道他家里也不宽裕。平安就只给她买了三金,家里给了一万元,就热热闹闹地办了喜事。 谁知道,金梅一结婚,立马变人,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越来越厉害了,不管啥事都是她说了算,还成天数落他不会干活,这干得不好,那也不会干,经常指挥他按照她说的干这干那,不管咋说都是他干得不好,还经常当着岳父岳母的面,不给他一点儿面子。虽然大多数都是金梅说的对,但是平安心里却不服气不乐意,虽然还是笑着按照金梅的意思做了。 幸好,郑师傅带他进入另一种境界,唯有在那种境界里,他才能得到一种解脱,一种自由自在的洒脱,唯有在那种境界里他才能得到一种心灵的释放和愉悦。山岭光秃秃的,或者青绿绿的,却能给人难得的宁静和放松。四下无人时,他对着山谷、远山大声呼喊,他喜欢听蜿蜒山岭里那空旷的悠悠回音。在那个时刻,他的心儿仿佛在那回音里已然飘远。 山路上偶尔遇见一两个村里人,见平安都笑着问:“过年好!”“锻炼身体啊?”他也笑着问:“过年好!”“活动活动。”上到山顶,他在老地方打了一套太极拳,身上已微微出汗,就随便走着,活动双臂。 忽然,他看见山谷边一棵柿子树旁边站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背影有点儿熟悉,再一看,这不是志峰嘛!他背对着树干,树干挡着他,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是他!平安喊一声:“志峰!”志峰竟然还是一动不动,他走近几步大声喊:“志峰!”志峰这才慢慢转过身,看见平安,看了他有数秒钟,才呆声问道:“你——来这儿干啥?”“活动活动,”平安又问:“你在这儿干啥?怎么了?”志峰不说话,又看向远方,低声说:“没啥。”平安走到志峰跟前问:“今天没走车?”“没。”“你啥时候回来?”“前天。”“都歇了几天了?”“嗯。”“那你回家了没?”“没。”“咋不回?”“我现在是打预备的,说叫就叫,不敢回。”“哦——那你在哪儿吃饭?外边又没卖饭的。”“方便面,有时候去公寓。”“一会儿去我家吃饭。”“不……”“咋了?正好遇上了么,好不容易遇到一块儿了!走,下吧?”“你先下吧……我再待一会儿。”“怎么?还没待够啊?还是不想去我家?”“不是……”平安见志峰还是不想走,就说:“你是在这儿思考什么问题?”“没……也没想啥……”志峰支吾着。“那还在这儿干啥?走吧!”平安说着就推着志峰下山。 默默走了一会儿,志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平安:“你说这一天天上班,有啥意思?”“没意思又能咋样?——你现在还自学考试?”“没,早——都不考了。”“那我听说你现在还是天天看书?”“不看书就不知道干啥了。”“你该考司机了吧?”“没,我都不想考司机。”“不考司机会行?”“咋不行?”“一个中专生连司机都考不上会行?”“我是不想考。”“不想考跟考不上都是一样的,别人可不管你是不想考还是没考上,反正都是你还是个副司机,都会笑话你连个司机都考不上!”“……”“你不想干司机得先考上司机才能改职。”“改职?干啥?”“运转上有值班员、地勤,还有车间干事啊,你不知道?”“哦——”“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又走了一会儿,平安问志峰:“谈对象了没?”“没。”“谈过没有?”“没。”“你不想谈?”志峰脸上泛起一溜儿红,笑了笑说:“还没到时候。”“等到啥时候?”“……”志峰也不知道啥时候该谈对象。 又走了一会儿,平安问:“包车好还是打预备好?”志峰心里一沉,脸上有点儿不自在,支吾道:“都……差不多吧?……差不多,打预备不用怎么擦车,赖好干点儿,别人都说这伙计不错!”“那是为啥?”“包车的人都有‘小片荒儿’,必须得擦,擦不干净司机长不愿意,不好好擦车司机长就不要了。”“‘小片荒儿’是啥意思?”“就是责任区。”“哦——那还是打预备好。”“喔——就是回来不知道啥时候走,有时候歇两三天都不叫班,有时候只能歇一天。”“哦——”“在工厂上班可以吧?”“也没——啥好的,天——天上班干不完的活儿,老呆在这儿,烦——人的很!” 拐过一个弯,忽然听见不远处“噗楞愣”一片响,是路旁边一片苹果树林挨着一道堰的一棵树上飞起一群麻雀。平安看见树下好像有一只小动物,走近再看是一只半大的灰兔子,平安再走近,那只兔子看着他也不跑,平安就走到它跟前,它站起来又趴下,原来它一条后腿受伤了。平安抱起它,看见它的一条后腿断了,血染红一片毛。平安抱着它回家,志峰问:“你准备养它?”平安说:“试着养养,这都是让人撵的。”“有人撵兔子?撵兔子干啥?”“玩儿哩么,吃兔子肉呗。不对,大过年的没人撵,应该是它自己摔下来了。” 下到山下,平安拉着志峰让他去家里坐坐,志峰硬是没去。平安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回了家。 第133章 志峰破戒 志峰回到宿舍关上门,躺在床上。 他看着寂静杂乱的宿舍,桌子上是乱七八糟的方便面袋、扑克牌、花生皮瓜子皮、空酒瓶,地上也是花生皮、瓜子皮、方便面袋,床上被子、毛毯揉成一团。他望着发黑发黄的屋顶发呆,这就是过年?这就是自己的喜庆节日?一辈子就这样了? 正沉思着,“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把他拉回宿舍,是大强在叫他:“志峰,醒醒,开门,开门!”志峰起身开门,大强进来就问:“大——过年哩!光——知道睡觉?”“没睡觉。”“没睡觉?没睡觉干啥?”“没事儿,刚从外面回来,躺一会儿。”“从外面回来?去哪儿了?走亲戚了?你在这儿有亲戚?”“不是,闲转哩。”大强躺在对面床上说:“哦——我明白了,你是去山上转了?大过年还锻炼身体?”“没事儿嘛。”“那你替我走一趟吧,我想回家转转。”“把你放在预备上?”“喔。”“预备上说叫就叫。”“球毛!不该叫他只管叫你看我去不去!”志峰笑笑没说话,大强坐起来高兴地说:“那咱俩说好了啊,你替我啊!”“行。”“那咱俩现在就去运转室给袁师傅说一下。”“行。” 二人来到运转室出勤口,大强掏出一盒硬盒芒果烟抽出一支递给袁师傅说:“袁师傅,帮帮忙,过年还没回家哩,请假又不批,我同学吴志峰在预备上,麻烦师傅把我俩换一下。”袁师傅接过烟,看看大强,大强连忙掏出火机给师傅点上,又把整盒烟放在桌子上。袁师傅吸口烟说:“年轻人想回家我可以理解,我把你放在预备上,我不叫你班,可保证不了别人不叫你班。”大强说:“没事儿的,我给他们说,麻烦你也给他们说一下。”大强说着又掏出一盒烟放在桌子上,袁师傅说:“不用不用,我可以给他们说,就是说了也不能绝对保证。”说着就把那盒烟递给大强。大强说:“没事儿吧,只要你说了就行,你把我放在预备最后。”“中,我给你俩换,你是哪个车?”“23车,李大强。”“好,你俩走吧。”“那就谢谢师傅啦!” 大强高兴地拉着志峰出来,高兴地说:“你不吸烟,回头我请你吃饭。”志峰说:“不用,不用。”“哎,我是刚回来,明天下午才能叫班,你也可以回家嘛。”“我家离得远。”“再远也能回家转转嘛,大过年的,不回家在这儿干啥?啥——也没有!”“走吧,没事儿的!”“那晚上要是你们车折返了呢?”“折返啥哩,过年就不折返。”“过年不折返?”“你见过年啥时候折返过?”“还真没注意过,你在预备上真的不怕叫班?”“过年没人请假,也不准假,咋能叫预备上的?我在预备最后,最起码能歇三四天”“哦——过年没人请假?”志峰这才想到过年应该没人请假,他说:“早知道我前天都回家了!”“咋了,后悔了?”“不是,没,”志峰说:“那回家?”“回——吧,没事儿的!”“那走,回家!”二人就回宿舍拿东西一块儿回家。 大强坐一个多小时的汽车再走半个小时就能到家,志峰得先坐一个小时的火车,再坐一个半小时汽车,再步行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家。大强说:“这两天火车少。”“咋了?”“大部分车都停运了。”“为啥?”“过年哪有人坐车?”“哦——那一会儿看看。”到火车站一看,正好有一趟车能坐,志峰就在候车室等一会儿,大强去汽车站坐汽车。 下汽车后,志峰虽然拿着东西也舍不得坐三轮车,他拿着东西终于快走到村口时,手指都快要勒断了,双腿都软得象没有骨头了,他又累又渴又饿,就放下东西歇一会儿。 天已经快黑了,阴阴的,夜色渐浓,这儿一带、那儿一带炊烟缭绕升起,能闻到缕缕饭菜香,家家灯火依然温馨,温暖疲惫的心儿。 志峰忽然感到曾经那么熟悉的村庄竟然有点儿陌生了!不,怎么能陌生呢?村庄还是那个村庄,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多了几间新房而已,自己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啊,怎么能陌生呢?!上次回家是一个多月前,自己还没打预备,车备了,他就回家。年前他给家里汇了五百元,写了一封短信说过年忙就不回去了。这会儿志峰望着生他养他的村庄,心里竟然有股酸楚在涌动,眼角已然湿润,他忍住,不让泪珠滚落。村路上有小孩在跑着玩,也有大人出来转,看看他,没人认出他。 当看到山根儿那座三间陈年旧瓦房、有几处塌落的土砖院墙、枣木檩条绑成的木栅栏门时,他忽然又有点儿陌生感,这是生他养他二十多年的家啊,怎么能陌生呢?!这种陌生感是一种沉重的陌生感,压迫着他的身心,越走近越沉重。 他脚步沉重、缓慢地走着。 快走到家门口时,忽然看见父亲从家里出来,看见志峰就愣住了,问他:“你不是说不能回来么?”“……”志峰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支吾着说:“今儿……有时间……明儿就得走……”“那还用回?”父亲接过他手里的大米袋说:“还没吃吧,你妈在做饭。”正在舀饭的母亲听见志峰回来了,快步从灶房里出来说:“峰娃儿回来了!没吃饭吧,妈给你舀汤!你饥了吧?先吃个包子!你想吃菜包还是豆包?” 志峰确实是非常饿了,中午在车上只干吃了一包方便面两根火腿肠,这时闻到香味的肚子早就“咕噜噜”地鸣响了。他说:“豆包。”母亲就给他拿一个豆包给他,他放下两壶油接过豆包,母亲说:“还烫哩,掰开,掰开凉的快!”志峰掰开豆包,吹吹热气就大口大口咬着吃,不一会儿就把一个豆包吃完了。母亲说:“喝汤,喝点汤再吃个肉包!”说着给他碗汤,志峰端起碗喝了几口,母亲又给他一个肉包,他接过来掰开就吃,不一会儿又吃完了。母亲说:“吃菜,吃菜!” 桌上是一碟带鱼、一碟莲菜,一碗酥肉、一碟花生,汤是红豆小米汤,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母亲一个劲儿让他吃菜。母亲问他:“你放假了?”父亲说:“不是都给你说过么,他都不放假!”母亲说:“哦——看我真是糊涂了,那你是请假了?”志峰说:“过年过节都不叫请假。”“那你是——”母亲一脸疑惑地问。志峰说:“今儿我歇班,有时间回来,明儿就得走。”“明儿就走?”母亲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看着志峰说不出话来。父亲说:“以后象这就不回了,这么远回来没歇一天又走了,不值顾回一回。”“嗯。”志峰吃着菜答应着。母亲说:“回就回了,大过年——哩么!在外头吃不好么!你单位伙食好不好?”“不好。”“那就回来,回来妈给你拿好吃带上。” 吃完饭一家人都看电视,母亲又问他一些“火车几个人开?”、“你上班都干啥?”的老问题,他还是一一作答。父亲沉默着,没多少话。邻居听说志峰回来了,就过来问这问那,志峰也一一回答。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志峰就要走。母亲给他装了两大袋子吃的,让他先吃冻肉,带鱼,酥肉,豆包,莲菜吃多少夹多少,馍不能包太严实。送他出来时,母亲试探着问:“在那儿谈对象没?”志峰说:“没。”“你给你师傅留个话儿么,叫人家给你留个心,给你瞅个合适的,都不小——了,啊!”“嗯,你都回吧,我走了。”志峰答应着走了。邻居问:“峰娃这就走啦?”母亲说:“他都不放假,歇班儿回来转转。” 走到路口拐弯时,志峰无意间回头看见母亲还在原地看着他,母亲朝他招招手,阴沉沉的天空下母亲瘦小的身体愈加瘦小,鬓角的白发好像又多了些;父亲也站在门外看着他,好像也瘦了些,脊背有点儿躬。他心里又涌起一阵酸楚,他强忍着快步走了。 回到宿舍,李广躺在床上拿手机跟别人说话,边说边笑:“好,好,那样就最——好!”说完话,挂断手机问志峰:“你回家了?”志峰说:“喔。”“昨天回的?”“喔,你不回?”“回!坐汽车也回!”李广说着已经起身拿东西准备回家,又问志峰:“唉,你现在不是打预——备了嘛,你也敢回家?”“过年没人请假,不会叫班。”“没人请假是没人请假,就怕有人捣鬼!”“捣鬼?咋捣鬼?”“有人不想走就不接短信,或者跟值班员说好放在预备上不走,要是你肯定不行。”说完就走了。 志峰躺在床上又开始发呆,李广最后那句话“要是你肯定不行——!”在他耳畔回响。别人都行,就他不行,别人都比他行!难道自己就是个无能的人?最无能的人?他又想起母亲、父亲,想起家……他把被子一拉蒙住头一动不动。 传呼的响声把他惊醒,是叫班了,16:20的2817次。他这才觉得饿了,就拿两根油条吃了,又拿一块枣高馍吃,吃完又躺了一会儿去出勤。 白师傅正在写手账,看见志峰过来,就问:“你叫吴志峰?”“喔。”“你跟小裴是同学?”“喔。”“小裴现在会得多——啊,越来越老练了!”出完勤接车,试完车等出库。白师傅问志峰:“你现在打预备了?”“嗯。”“你原来是幺幺车的?”“嗯。”“管账的?”“嗯。”“管账的都是司机长的底细,还能打预备?”“……”志峰不知道怎么回答。“听说你把车上的电奖‘黑了’?”“没——没有,我没拿。”志峰急切地说,声音里有点儿急切,面向白师傅,激动地说道。白师傅说:“我看你挺老实的,咋能干那种事?肯定不会是你。”志峰又说:“不是我,不是我。”白师傅说:“我看你也不像那种人,你们那个小程司机长坏——着哩,一肚子坏水儿!” 志峰心里一热,竟然有些激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连声说:“谢谢师傅,谢谢师傅!”白师傅继续说:“现在幺幺车换成马司机长了,程司机长跟幺三车的小段交换,你知道小马为啥要跟小程斗?”志峰摇摇头,白师傅笑了一下,说:“你知道不知道他俩住对门儿?”“喔,知道,我听他们说过。”白师傅笑着问:“那你知道不知道,小程想勾引小马媳妇儿哩,小马能愿意?”“哦——”志峰觉得世事太复杂了!太乱了! 路上,阴沉沉的天空飘起零零碎碎的雪花,飞舞着,打着旋儿。 客车少了,货车就跑的快,只停了一站,停了十几分钟就开了。入库后,志峰要拿棉丝擦车,白师傅说:“走,锁门儿下班!大过——年的,谁——还擦车!你是替班的,没人管!”志峰就拿信号旗下车引导,跟前面车连接上就下班。 从汉康回来退勤后,白师傅习惯性地看看牌。志峰都快走到运转室门口了,听见白师傅说:“咦——小裴咋挂在漏乘上啦?”志峰转身回来看牌,大强真的挂在漏乘上,就他一个人。白师傅幸灾乐祸地笑着说:“这下看他还老练不老练!”志峰回到宿舍楼就去找大强,大强不在,刘师傅在。他问:“刘师傅,大强回来没?”刘师傅说:“没有吧?我也是刚从家里过来,没见他人。”志峰就回宿舍。 下午睡醒后,志峰又去找大强。门半开着,大强趴在床上抱着被子,头埋在被子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志峰叫大强一声,大强扭头看他一眼,翻个身问:“你啥时候回来?”“我早上都回来了,看见你挂在漏乘上。”“真挂啦?他妈的!那个‘李革命’真——他妈坏!早上五点多叫我班儿,我还在家,还没睡醒哩!又没个电话,就是有电话,市电也打不成路电,我咋知道市电咋打路电?又没人给我说!管——球他!想挂就挂吧,我是预备最后,才歇了不到三天就叫班了?前面人都叫班走了?我去找领导去,看谁能给我算漏乘!正好也能歇歇,哎,几点了?”说着从枕头下面拿出传呼机一看说:“十七点多了!哎,司机长让我回电话哩,我都没听见。”就穿上外套准备出去,他问志峰:“你吃饭没?”志峰说:“没。”“去哪儿吃?”“不知道。”“去公寓?”“行。” 下到楼下,大强先去待班室给司机长回电话。司机长说:“你赶紧去运转室给人家说说把你牌拿下来挂到车上,漏乘超过一天算旷工哩,算不算漏乘回头再说。”“好,知道啦。”大强挂了电话就出来对志峰说:“咋样?我说算不了吧?要算漏乘我司机长都不愿意!”志峰笑笑没说啥。大强就去运转室给出勤口值班的师傅说了,师傅就把他的牌跟志峰的牌交换位置。 大强出来就和志峰去公寓吃饭,志峰说:“你不是说歇两天就回来嘛?”大强说:“哎——这不是大过年哩嘛,昨天跟几个老同学喝高了,一睡醒都天黑——了,还咋回?”“预备上也不保险,说叫就叫,李广说有些老师傅故意不想走就让值班员把他的牌放在预备上也不会算漏乘。”“他妈的,人家老师傅都——有面子,净坑咱这‘新兵蛋子’!有些老师傅一到过年过节就专——门儿‘联系’放在预备上不走,也不耽误挣加班费,值班员也不叫人家班儿,这回他敢算我漏乘我非得找领导去说——个一二三去!”“找领导咋说?”“要给我算漏乘我前面的都得算漏乘,少一个也不行!他妈的,老子也不是好欺——负的!我倒要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志峰笑笑说:“大强,你现在变了。”“咋变了?”“粗话连篇!”“哎,这有啥啊?就你文明——!成天光知道看书,书呆子一个!人得厉——害点儿,你都不听人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一路上,志峰大骂那个“李革命”,骂得唾沫星子乱飞。 吃饭回来,大强在段门口商店买了一瓶二锅头、一包花生米说:“光吃不喝真——没劲儿,回去咱俩喝酒!”志峰说:“不喝,我不会喝酒。”“没事儿,我教你,有嘴就会喝,你会喝水不会?会喝水就会喝酒,端起杯子往嘴里一倒就行了,有啥——不会的?”“不喝,我不想喝。”“不喝酒还能是个男——人?”“咋不是男人?不是男人还能变成女人?”“那可——不是!软——绵绵的,不就是个女人嘛!”志峰笑笑不理他。 回到宿舍楼,大强拉志峰去他宿舍,志峰就是不去。没办法,大强就去找张军。志峰刚回到宿舍坐在床上,大强手拿着酒瓶又大步走进来问:“李广在不在?”“不在。”“走了?”“可能走了。”“那就只有你陪我喝了,来,给你倒上!”说着就拿起他的饭盒盖给他倒了一底儿酒让他看看说:“咋样?就这一底儿,不多——吧”。志峰问:“张军不在?”“不在,那臭小子还能在这儿呆?早都回去哄——媳妇儿了!来,给你倒上了,是老同学你就喝两杯,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看好,我先干了!”说着就拿酒瓶跟他的饭盒盖碰一下,一扬脖就对着酒瓶喝了一大口。 志峰看着面前酒,呆了呆,忽然就端到嘴边,猛地喝了一口,“啊——嚏!”一股浓烈的酒气呛的他打了一个响喷嚏,连忙放下饭盒盖捂住鼻子。“哈哈哈……”大强仰头大笑说:“还真——是没喝过!没事儿,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好——朋友嘛,喝!继续!继续!吃花生,吃花生!”“不喝了,不喝了,太——难受了!”“太难——受?不难受咋能得劲儿?再喝——一个嘛!”志峰却说啥也不喝了,大强说:“你真——没劲儿!大男人连酒都喝不了还能干啥?”志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大强问:“不喝酒就啥也干不成?”“那当——然啦!还得有烟哩,你都没听说过啥事都得烟——酒烟酒?”志峰笑笑不再说啥。 这时,卿宝推门进来说:“‘大——个子’,整座楼都能听见你说话!”大强一看是卿宝就拉住他给他倒酒,卿宝问:“啥酒?”大强说:“二锅头。”卿宝说:“二锅头太冲,喝不了。”“你光能喝那软绵绵的‘女——人酒’?那——还能算喝酒?来,给你倒上!”说着就要往志峰的饭盒盖里倒酒,说:“志峰终于让我拉下水了!刚才喝了一口!”卿宝说:“志峰破戒了?好!终于破戒——了,不容易啊!”志峰说:“有啥好喝的,太——难受啦!恁难受你们都爱喝?”卿宝“嘿嘿”笑着说:“不难受咋能得劲儿?再——喝嘛!”“不喝了,不喝了。”志峰连连摇头。卿宝说:“来,再喝一个嘛,剩下的酒不能倒了吧?过年都不喝点儿酒会行?我用你饭盒喝,咱俩碰一个!”说着就往志峰饭盒里倒了一点儿要跟志峰碰杯,志峰没办法,看看饭盒盖里的酒,终于又就拿起饭盒盖把剩下的酒一口喝完了,呛得他又打了一个大喷嚏。大强还要给志峰倒,志峰连忙说:“不喝了,不喝了,太难——受了!”卿宝说:“志峰今天能破戒已经很难得了,你就别再难为人家啦,咱俩继续。”“好!”大强问卿宝:“你是刚回来?”卿宝说:“刚回来。”“不回家?”“前两天回了,现在太晚了没车了。”“那正好,咱俩好好喝——一顿!下次你请我喝,别忘了啊!”“你看你斤斤计较的,喝你点儿酒跟吃你肉一样!”大强“嘿嘿”笑了说:“不说——了,开喝!” 二人刚碰了两杯,卿宝腰里别的手机响起一阵音乐声,卿宝从套在皮带上的棕色手机包里掏出手机一看号码,就起身去外面接:“喔,刚回来,好,明天见。”说完就回来坐下,“可以啊,手——机都用上了!”大强又试探着问:“‘媳妇儿’给买的?”“不是‘媳妇儿’,是朋——友。”卿宝笑着说,大强说:“是朋——友,看你说的多轻松,咱俩老同学老|——朋友了,你咋不给我买一个?你把人家说成是朋友,我下回见人家给人家说说,看人家不把手机要回去才怪——哩!”“你说——去,我还怕你说?”卿宝“嘿嘿”笑道。大强说:“闲话少说,喝酒,喝酒才是正——事儿,来,继续!”喝了两杯,大强问:“哎,用手机能打铁路电话不能?”卿宝说:“不知道,好像得先打一个总机,让总机转,你想给谁打电话?”“我不用,问问。”二人胡乱谝着喝着,最后都喝晕了,卿宝躺在李广床上睡着了,大强在楼道里大喊大叫。 志峰左看看右看看,又看看屋顶,还是拿出书看书。 有人在楼道里点响了一个鞭炮,把他吓了一跳。 第134章 战胜她 正月初八星期一早上七点多,张军退勤后吃点儿早饭就坐汽车回市里。九点多,他就来到证券中心占好一个座位,打开电脑看他的股票。 年前,他已经成功哄得罗艳信任,“骗取”卖商铺的两万资金,这还是好说歹说才增加了一万。他还怕罗艳让她爸妈“帮”他卖,就信誓旦旦地说:“你可以让咱爸咱妈监督我,我要是‘作弊’,你就不让我进你家门!”罗艳这才算是放下了心。其实,罗艳爸妈才懒得去“监督”女婿哩,这一点张军很清楚。 他只取出一小部分进了一些低价货,只在“会”上买,其余资金全部投入股市,他要大赚一笔,赚得他的“第一桶金”!他很冷静慎重,只先看好两个股票,各买一百手。但是,一开始就有一个股票先涨后跌,很快就跌了三毛多,心疼得他寝食难安,吃啥都没味儿。 终于等到九点二十多,他就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涨了,涨了,哎,又下来了!一开盘,就又跌了一个点,又起来了,又下去了。看了半天,它总是两三个点上下浮动,另一个也是差不多,毫无起色,气得他直想拍桌子走人! 旁边一位妇女忽然兴奋地大声喊:“涨了,起来了,起来了,涨停——了!太——好了!”这不是刺激人哩嘛!张军闭上眼。另一边两个人在说话,一个说:“还不赶紧出了它?”“不出,我得再看看,它肯定还要涨!它一直平不塌塌的,这才刚起来。”“今天涨了,明天就又跌了!”“不会的,我有信心。” 张军又看了一会儿,他的股票还是没有起色,他就靠在椅子上,他实在是太困了,竟然睡着了。旁边那人看看他,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睁开眼不好意思笑笑,又看屏幕。那人说:“累了就回家睡嘛,这只是玩儿玩儿嘛!” 张军一直看到十一点二十,一只股票又跌了五分,他果断地下决心把它“干掉!”,才失望地起身走回家。 回到老丈人家,丈母娘正在厨房切菜,罗艳半躺着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老丈人还没回来。他坐在罗艳旁边问:“感觉咋样?没事儿吧?”“没事儿,去帮咱妈做饭么。”“我都看了,帮不上,我累了!跑了一夜还没到,十点多才退勤!”“早饭吃了没?”“吃了,在哪儿吃的?”“段门口。”“几点吃的饭?”“八点——噢——八点多到车站,入库都九点多了,十点多才吃饭,你看我都累晕了!”说着就躺在另一边。“那就不用吃了么,回来就该吃饭了,外边那饭又不干净。”“不行——啊,饿——啊!饿着肚子坐车要晕车哩。”张军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快,要不然又“露馅”了!这女人还真是厉害啊,得时时小心哩! 罗艳不再问他,继续看电视,张军也看电视。看了一会儿,罗艳说:“咱爸应该是在院里下棋,你去叫一下么,饭快好了。”“该回来了吧?又让我下去?好,好,我去叫。”他本来不想去,又怕罗艳一会儿又问个啥把自己问“露馅儿”了,就出去找岳父。 岳父果然在前面楼下看下棋,他喊一声:“爸,吃饭了。”岳父答应着就过来。回到家,丈母娘已经盛好米饭,三菜一汤摆在餐桌上。罗艳问张军:“你还吃不吃?”张军说:“吃么,咋不吃?”“你还能吃得下?”这时张军忽然反应过来说:“吃么,在外边吃的不多,包子不顶饥,还是家里饭香。”他心里说,又在“套”我话哩,还是不相信我啊,一不小心又要“露馅儿”了!罗艳说:“那你自己盛米饭,刚才不知道你吃不吃。”张军就去盛碗米饭过来吃菜。 吃过饭,张军帮丈母娘收拾洗碗洗锅。收拾完坐在罗艳旁边看电视。丈母娘戴着老花镜在缝小棉袄,老丈人在卧室看棋谱。张军看了一会儿就要去睡觉,罗艳拉住他说:“等一会儿再睡嘛。”“我都瞌——睡死了还等啥?”“刚吃完饭就睡觉不好。”“咋不好?”“对胃不好,容易养膘!”丈母娘说:“得注意身体哩,你们司机退休后,有好多都是没几年就去见阎王爷啦!”“得等多长时间?”“至少得半个小时吧,一般得一个小时。”“那我在外边经常都是吃了就睡,睡醒没叫班又接着睡,也没见发胖。”“我看你比以前都胖了,你还没发现?”张军看看自己的肚子说:“我胖了?我——咋没发现?”罗艳笑着说:“你肯定看不见,自己脸上黑自己能看见?”“两码事儿,别胡搅。”“谁胡搅了?我骗你干啥?”罗艳在他肩上打了一下说:“都是为你好哩,别不识好人心!”“哦——为我好,为我好,我知——道!”罗艳看完一个节目扭头看见张军靠在她身上睡着了,就推醒他,张军就去卧室睡觉。 张军一觉睡醒已经十七点多,客厅有声音是罗艳在看电视,厨房里有声音是丈母娘在做饭。张军又想,那个股票不知道咋样了?还是老样子?还是又跌了?哎,要是有电脑多好!忽然,他想到,要是有电脑自己在家能看股票吗?恐怕还得偷偷看啊,千万不能让罗艳看见!恐怕不行,电脑屏幕太大,咋能偷偷看?哎!还是去证券中心吧。哎!想也是白想干脆不想! 他出来坐在罗艳旁边问:“看一下午电视?”罗艳说:“没,刚开始看,想给妈帮忙也帮不了。”“那你都干啥?”“睡了一觉,醒来去外边转了一圈。”“去外面转了?你一个人?”“不是,咱妈跟我一块儿。”“哦,去哪儿转了?”“随便转转,今天天好,挺暖和的。”“哦。”“年前进的货卖完了没?”罗艳看着他问。张军高兴地说:“快卖完了!过年真是个消费季节,需求量真——是大,我一个人都忙不过来!我时间也太少,两三天才能卖一次,要是再有个人帮忙可以多进点儿。”张军说着早已准备好的台词,继续说,“没想到老板主动过问经营情况,是不是想继续追加资金?”“去,少贫嘴儿,跟哄小孩儿一样!”“我可没哄——你,我哪儿——敢哄你?我发誓!”“去!别老——是发誓、发誓,发誓多了等于没发誓。”张军“呵呵”笑了笑说:“我要是骗你就是欺诈,就是犯罪!”“去!别光哄我开——心!卖货的钱都存到卡上了?”“都存到卡上了,不信你可以去查。”张军说着就从钱包里取卡,罗艳说:“算了,我可没说不信你,我只是随便问问。”张军笑道:“你这随便一问,吓——得我心惊肉——跳!”罗艳问:“那这批货卖完你准备进些啥?”“还没想好,准备提高档次。过年前是农村人买的多就进些低档次的,过完年就应该变招儿了。”“你还挺有生意经的嘛!”“嘿嘿,这算啥——嘛,这都是常——识嘛,我生意经还多——着哩!”“又开始吹——了!”“牛皮不是吹的,我做生意也有好几年了,没点儿经验就算白——干了!”“你要是能看出大多数人都喜欢啥就好了!”“对!做生意就得有这头脑,这就叫流行趋势!所以我没事儿就去街上转,想知道流行趋势就得先熟悉市场,不熟悉市场根本看不出流行趋势,这就是洞察——市场。”“那你看出来没?”“嗯,也说不准,大概应该是简洁大方的吧,对不对?”“嗯,有道理,也不对,女人还是喜欢华丽的,谁喜欢单调死气沉沉的?”“那当然,华丽也有很多种,是简单还是复杂的,是大花还是小花,还是碎花,对不对?”“嗯,懂得还挺多。”张军心里说,不懂的多会行?你动不动就要查账,幸好我早有准备! 其实,罗艳下午是去新房转了,她是去看看张军还有多少货没卖,跟他进货回来有多少区别。但是张军进货回来就把装货的三个大袋子里都塞进一个大纸箱,罗艳总不会解开袋子看吧?就是看了他也会说那是保证衣服透气又防潮还能防鼠防虫的。罗艳那人啥时候也不会对他完全相信的,这一点张军很清楚,他当然会想好对策的! 张军说:“哎,要提高档次那点儿资金不够吧?”“嗯,想增加?可以考虑。”“好,太好了!两个数吧?”“不行,一个。”“那会行?太少了,不够进一回。”罗艳却不理他,说:“该吃饭了。”“吃饭。”张军也不强逼,心里说,等会儿看我咋拿下她,他相信一定会战胜她,女人嘛,就是让男人压的嘛! 吃过饭,张军就收拾碗筷,收拾好就对看电视的罗艳说:“走,去外边转转吧?”罗艳说:“我下午都出去了。”“再少转一会儿吧,刚吃了饭就卧那儿不好。”罗艳笑着问:“今天咋这么积极?”“我啥时候不是这样的?”“没有今天积极。”二人说笑着下楼。 张军走到前面,要背罗艳,罗艳笑道:“谁让你背,背着不把他挤着了?”“哦,那你扶着我,我搀着你。”罗艳就把手臂搭在张军肩上慢慢下楼。下到二楼,罗艳忽然“哎哟!”一声叫,张军连忙搂住她问:“咋了?”罗艳说:“他好像翻了个身。”“翻了个身?”“嗯。”“你咋知道?”“他伸了一下胳膊,又蹬了一下腿。”“你感觉恁灵敏?”“那当然——啦!”“是不是你下楼把他颠的?”“嗯。”“那你在家起床、坐下、躺下,是不是都要颠他?”“那肯定嘛,他就在里面活动哩,要不是我都是慢慢起身的,哎,你猜他是女孩还是男孩?”“男孩。”“为啥?”“因为他好动。”“那不一定,我看是女孩,咱妈都看出来了。”“咋看出来?”“看肚子形状。”“那能看准?”“八九不离十,好多人都是看肚子的。”“男孩女孩都行,都是咱宝宝!”“你想好名字了没?”“想好了一个字。”“啥?”“女孩是‘丽’,你艳她丽嘛,男孩是‘威’,我军他威嘛!咋样?”“嗯,可以。”“咱俩一人想一个字,咋样?”“好。” 二人紧紧依偎着慢慢散步。张军说:“生孩子要花钱,养孩子还要花钱,以后就靠我一个人了!”“咋了?不靠你靠谁?”罗艳在他肚子上拧了一下嗔道。“压力很大啊!”“谁让你是男——人,一家之主?要不咱俩换换?”“呵呵,”张军说:“我又不是推——脱,我是说我要把压——力变成动力,要挣钱——!”“那是你的责任。”“可惜资金太少啊!”“哦——绕来绕去,你还是想要钱啊?”罗艳笑着问。“嘿嘿,”张军一咧嘴说:“那一点儿确实太少了!”“嗯,那行,增加!”“太——好了,老板真英——明!”张军抱住罗艳在她脸上很快地亲了一下,罗艳羞涩地推开他。 第135章 新年喜事 星期一下午,检修车间车库里回荡着激情昂扬的歌曲,全段干部职工陆续走来。车库里靠近南墙放着一排桌子,盖着红布,放着茶杯,墙上挂着一条横幅“金川机务段二零零零年度文明职工表彰大会”。 十四点半,段领导全部在主席台就位。最西边的团委书记拿起话筒站起来说:“大家安静一下,今天,咱们召开两千年度文明职工表彰大会,本次大会段领导、车间领导都非常重视,本次大会是对去年的文明职工工作的总结,是对今后的文明职工活动的大力推进,目的就是继续提高所有职工参与文明职工活动的积极性和自觉性,目的就是让所有职工遵章守纪,争当文明职工,把我段的安全生产推向更高的台阶!”“哗哗哗……”响起一阵掌声。掌声渐息,团委书记说:“下面请段党委王书记讲话!”又一阵掌声响起。王书记清清嗓子,拍拍话筒,沉着地说:“广大职工同志们,今天把大家伙儿召集起来召开这个表彰大会,大家都是站着,因为没有那么多的凳子让大家坐,大家都坚持一下,时间不会太长。如果有谁站累了,可以把我的椅子拿走。”下面就有人喊:“好!我累了——”有几个人就笑了。王书记继续讲话:“……” 卿宝和师傅刚退勤也被队长叫来,他看见大强就走到他跟前问:“‘大个子’,你该走了吧?”大强说:“喔,晚上可能待班。”“你刚回来?”“喔。”“刚回来也不睡觉?”“队长让来的。”“你师傅来了没?”“刚才来了,这会儿又不见了。”大强听完王书记的开场白,笑笑说:“这领导真——会卖嘴,假惺惺地多——会笼络人心。”卿宝说:“领导——嘛,不会卖嘴会行?”大强说:“这回奖励挺大的。”“啥?”“看见没?前面桌子上大——彩电!”“大彩电?多——大的?”“二十七寸的,长虹红太阳的!”“可——以嘛,这回程亮发财了,李伟、平安也发财了!”大强“哼”了一声说:“这有啥——嘛,现在电视机都不值钱了,二十七寸太小,老子想要就买二十九的!”卿宝笑笑,说:“就是,那也没啥。”他心里后悔刚才不应该提程亮。 站了一会儿,大强问卿宝:“你瞌睡不瞌睡?”卿宝说:“哎呀,咋能不瞌睡?”“回宿舍吧?”卿宝看看四周低声说:“行。”大强又问:“人家那边回话了没?”“没,你觉着咋样?”“嘿嘿。”大强笑笑,不说话。“要不晚上我问问?”“不用,不用。”“你要是愿意就追嘛。”大强还是笑笑没说啥。 书记讲完段长讲,段长讲完主任讲,最后团委书记说:“下面请文明职工代表程亮同志发言,大家欢迎!” 大强说:“走吧,没事儿!”卿宝看看四周说:“走。”二人就朝门口走去。刚走出大门,就听见后面有人喊他俩:“你俩咋回事儿?”是卿宝的队长黑着脸叫他俩,卿宝一慌愣在那儿,大强反应过来说:“俺俩去个厕所。”卿宝也说:“去个厕所。”队长仍然黑着脸说:“上厕所也得作伴儿是不是?”二人只好乖乖地回来。 程亮胸前戴着大红花,正在拿着演讲稿讲话:“作为一名机车乘务员,我深深知道行车安全大如天,遵章守纪是保证,只有遵守各项规章制度和安全措施,努力学习业务知识,提高业务技能,才能从根本上保证安全,只有保证安全,才能有稳定的效益……” 站了一会儿,卿宝觉着想上厕所了,他一扭头看见队长就站在他们后面不远处,就继续站着。过了一会儿,他走到队长跟前说:“队长,我真的想去厕所!”队长仍然黑着脸说:“想去也得憋——住!”卿宝只好继续站着。 程亮发言完毕,检修车间也上来一位代表发言,发言完毕团委书记说:“下面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其他八位文明职工上台领奖!”“哗啦啦”响起一阵掌声。热烈的掌声中,斗志昂扬的歌声中,戴着大红花的八位文明职工走上主席台,站在十台电视机旁边。团委书记开始讲话:“大家看到了,每一位文明职工奖励一台长虹红太阳大彩电!这是段领导对文明职工的高度重视,对安全生产的高度重视!表彰的目的只有一个……”卿宝憋得难受就夹着腿弯着腰走到队长跟前说:“队长,真的快憋不住了!”队长说:“就你事儿多,抓紧去,快去快回!”卿宝就跑着去厕所。 从厕所出来,卿宝看见程亮和李伟正抬着电视机去李伟班组,就过去帮忙。卿宝说:“发财——了呀,今天说啥也得请客呀!”程亮说:“请客肯定要请,你先帮忙抬。”卿宝说:“这还不是小菜一碟?平安呢?他那台电视机都拿回去了?”“专车送走了。”“送回家?”“那当然了,住在外边的都送。”“那咋不送你俩的?”“我俩就在段里,不用送,又不顺路。”三个人就先把程亮的电视机抬回去。李伟说:“你俩抬着就行,不用我抬了吧?”程亮说:“卿宝细皮嫩肉的没咋干过活儿,你不怕人家受伤了赖住你?”卿宝说:“我咋——没干过活儿?看你把我说成啥——了?李伟你不去你在这儿干啥?你的电视机放这儿还怕人拿走?”李伟笑笑说:“放这儿肯定没事儿,那我就给你俩搭把手。”走到前面要上个坡,李伟要换卿宝,卿宝说:“不用换我,我得多出力,一会儿才能多吃肉!”李伟笑道:“为了多吃肉,还真是有动力!”程亮说:“那你就来换我吧,不能打消‘情种’的积极性!” 三个人说笑着把两台电视机都抬回宿舍,卿宝喘着气说:“发这么大的彩电放这儿又不能看,有啥——用?”李伟说:“程亮马上就能派上用场了!”卿宝问:“干啥用?快结婚了?”程亮说:“还不一定——哩。”李伟问:“咋用不上?”程亮说:“这不是纯平的,现在流行纯平的。”李伟笑着说:“你看不上给我。”卿宝说:“你也太——贪心了吧,你领的有还——想要?给我还差不多!”李伟说:“你跑车挣大钱哩,还能看上这点小钱?”卿宝说:“这点小钱?好赖这也不值个两三千块?”“就这点儿钱你也能看得上?”程亮说:“哎,我说你俩别争了,谁说要卖了?我说了要卖?”李伟说:“你不卖干啥?”“干啥?不告诉你!你那个准备卖?”“我?先搬回家看俺家里要不要。”卿宝说:“领导也真是——的,直接发钱多好,发这么大的东西死沉——死沉——的,搬着真费劲!”程亮说:“奖品从来都不发钱。”卿宝问:“为啥?”程亮说:“这是常规。”李伟说:“发成钱人家咋拿回扣?”“哦——”“那就跟咱们发年货都发的是东西一样,单位一般不发钱,领导最喜欢发成东西。”“哦——” 沉默片刻,卿宝问:“哎,李伟,你现在谈对象了没?”李伟说:“没嘛,你有茬儿?”卿宝笑道:“就看你舍得请客不请?”“你是光想蹭吃蹭喝不是?”卿宝忿忿地说:“我真心帮你你还这样说?”李伟看看卿宝不像开玩笑就赶忙笑道:“好,一会儿就请!”卿宝笑着说:“今天不算,今天请的是‘先——进客’,改天才能算!”“不能二合一?”“二合一?”“不行不行,不能二合一。”“还不知道咋——样哩,光想着请客。”“肯定可——以!”“为啥?”卿宝小声说:“前几天大强去见面了,人家没看上他。”李伟问:“长得漂亮?”“那是必——须的!”“好,我请客,那要是不成你请客。”李伟笑着说,卿宝忿忿地反问:“为啥?”李伟笑道:“感情损失费嘛!”卿宝说:“那也得看是谁的责任吧?”“这咋算责任?”“咋算?就看谁先提出分手。”“那也不对。”“咋不对?”“你想!”“我想不出来。”卿宝气愤地说,“那你要是害怕不能成你就不要去见面了!”程亮笑着说:“李伟都是情场老——手了,还害怕啥?是不是?”卿宝说:“就——是嘛,今天是咋了?这么没信心?”李伟笑了笑说:“我只是假设,算了,算我没说。说了半天,还不知道是哪儿的?”卿宝说:“这个先不能告诉你。”李伟问:“咋的?还保密?”“那当然,你见面后再问。”“那啥时候见?”“回头我给你联系。”“我明白了,走,我请客,我请客,走!”卿宝嘻嘻笑道:“就等——你这句话哩!让我也感受感受被人请的感觉么!”李伟说:“今天是俺俩请你一个人哩!”“哦,百——年难遇啊!要是平安在就是三——个人请,”卿宝说,“这样一说我就不好意思了,再叫个人吧?”程亮说:“叫谁?你一叫就是一群!”李伟说:“那不就把俺俩宰死了?”卿宝笑道:“我不吆喝,悄悄叫。”程亮说:“算了吧,别声张,要低调。” 三个人就出来。下到楼下,程亮说:“你还不赶紧给李伟联系,看把人家急的。”李伟说:“不急,不急。”卿宝笑着说:“看,人家都说不急了,你急个啥?”程亮说:“嗳——你看你这人!人家都请你吃饭了,你还故意卖关子?那人家还能说急死了、急死了?”“嘿嘿,开开玩笑嘛。”卿宝说着就拿出手机给巧玲打电话。“你在上班?”“喔,早上回来的。”“前几天那个再给她说一个吧”“李伟,你那次见过的。”“好,下午见。”挂了手机,卿宝对李伟说:“人家下午给你问问,应该晚上就能见面。”“好,”李伟说:“有手机就——是方便,真气派!你啥时候买的手机?”程亮不无嫉妒地说:“人——家那手机可不是买的!”李伟疑惑地问:“不是买的?是拾的?”程亮说:“‘媳妇儿’送——的!”“哦——”李伟说:“可——以啊‘情种’!水平高——着哩!来,让咱看看嘛!”卿宝笑笑,就把手机给李伟,李伟翻过来翻过去地看,边看边说:“可以啊,诺基亚的——还是彩屏的!真是‘媳妇儿’送的?”卿宝说:“不是。”李伟说:“是就是嘛,还不好意思啊,这有啥嘛,这证明咱水平高!”卿宝笑笑,没再说话。 三个人说笑着来到道南饭店,卿宝毫不客气地点了个酸菜鱼,程亮点个鱼香豆腐,李伟点个青菜腐竹,程亮说:“酸菜鱼有汤就不用要汤了。”卿宝眼睛一亮说:“对,我就是替你俩省钱哩。”李伟说:“一会儿我还得上班就不要酒了吧?”卿宝说:“不要了,不要了,我就不喜欢喝酒,这又替你俩省钱了吧?咋样?李伟,见面以后别忘了还得再请我。”李伟笑着说:“行——忘不了——!” 吃完饭回到宿舍,卿宝就上床睡觉,程亮也躺在床上看书。 卿宝睡醒已经快十七点了,程亮不在宿舍。他闭上眼睛还想睡,忽然他又想起李伟的事,就拿起手机给巧玲打电话,巧玲说:“晚上可以见面,就在情缘歌舞厅吧。”卿宝说:“好,晚上让李伟请客。你想去哪儿吃?”巧玲说:“咱俩就别去凑热闹了。”卿宝说:“咋能是凑热闹?那是必——须的,他已经说了。”巧玲“嘿嘿”笑笑说:“你呀,真是——的!那就去吃涮锅吧,我那个朋友最喜欢涮锅。”“好,就吃涮锅,‘天宝大排档’?”“嗯。”他想,得好好让李伟请一顿! 李伟下班后就来找卿宝。卿宝听见敲门声开了门又钻进被窝,李伟进来在他屁股上使劲儿一拍说:“还——没睡够?”卿宝转过身伸个懒腰说:“没——嘛!”李伟问:“我那事儿咋样?”卿宝眯瞪着说:“赶——紧请客!请客了再说。”李伟说:“中午不是都请过了嘛!”“那是你跟程亮请的‘先进客’。”“二合一了嘛。”“咋能二合一?再说了,这不是光请我,一会儿你跟人家见面不请人家吃饭?”李伟满面喜色地问:“一会儿见面?”“喔,说好了,一会儿见面。”“去哪儿?”“情缘。”“好,那我去换衣服。”李伟高兴地回宿舍换衣服。卿宝说:“好好打扮打扮,要让她一见就钟——情!”李伟说:“对,一见——钟情!” 卿宝也起床穿衣打扮好,去找李伟。李伟已经穿好衣服,往头上喷了摩丝,拿着镜子梳头造发型,看见卿宝过来就问:“咋样?”卿宝笑道:“简直是帅呆——了!”“太夸张了吧,还可以吧?”“可以,太——可以了!赶紧走吧!”二人就下楼去情缘歌舞厅。下到楼下,李伟说:“有自行车,我带你。”“你借谁的?”“‘徐先进’的。”“那好。”李伟跨上自行车让卿宝坐上就带他去街上。 李伟问卿宝:“她是哪儿人?家在城区?”卿宝答应:“嗯,好像是。”“你看你这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啥叫好像——是?”“我也不知道——么。”“你没问过?”“没,问这干啥?你是看人哩还是看人家家?”“看人是不错,那都不问问她家住在哪?”“那你问。”“那她是干啥的?”“不知道。”“也没问?”“没问。”卿宝笑着说,李伟笑道:“你这个人——啊!算了,我问就我问。” 来到舞厅门口,二人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巧玲带着那位女友也来了。女友中等偏高个子,小瓜子脸,梳着马尾辫,穿着亮黑色棉上衣咖啡色西裤棕色棉皮鞋,看起来比巧玲还多几分姿色。巧玲先介绍:“我朋友——金婉珠。”卿宝介绍:“我朋友——李伟。”李伟说:“都没吃饭吧?先去吃点饭吧?”李伟说:“好,李工长今天领了个大彩电,领导奖励的,说啥也该他请客!”巧玲说:“可以——啊,直接奖励个大彩电?”“那当——然了!段文明职工,总共只有十个人。”金婉珠微笑着,目光里是藏不住的赞许和羡慕。李伟满脸是笑地说:“这也没啥可炫耀的,只能说明去年运气好没啥事儿而已。你们都想吃点儿啥?咱去哪儿吃?”巧玲说:“你请客当然是你做主,你说了算。”李伟说:“嗳——主随客便嘛!”两位姑娘自然是不好意思说,卿宝就说:“都不好意思说那我就说了,‘天宝大排档’吧?咋样?”李伟笑着说:“好,那里面啥——都有,两位女士,咋样?”实际上他还没去吃过哩,不过在这个时候他没去过也得说去过。巧玲说:“好,婉珠最喜欢吃涮锅。”婉珠不好意思地说:“你不是也喜欢嘛!”李伟说:“那就走吧,就在那边不远,走过去吧。” 几个人就走着去,巧玲和婉珠走在前面,卿宝和李伟走在后面,卿宝打着手势问李伟婉珠咋样?李伟满面笑容地点点头。卿宝就拍拍他上衣兜问他,示意他要大方,李伟点点头表示明白。卿宝就兴高采烈地向前走。 进到饭店,里面已经不少人,李伟说:“都随便点,想吃啥就拿啥!”卿宝说:“有李老板在,李老板不差钱儿!”说着就先拿了一盘大青虾问巧玲:“你爱吃青虾,对不对?”“不——对!”巧玲笑嘻嘻着说:“明明是你爱吃,对不对?”卿宝问:“对,咱俩都爱吃。”李伟问婉珠:“你喜欢吃啥?喜欢吃虾不?”婉珠说:“还可以吧,我想吃啥我自己拿。”“好,你随便拿。”几个人有说有笑地拿了羊肉卷、牛肉卷、山药、生菜、青菜、小白菜等等成十种菜围坐在一个空桌子前开吃。 李伟总是去拿菜,每次去拿都要问婉珠:“你喜欢吃啥?”每次拿来都要问婉珠:“喜不喜欢吃?”问得婉珠很不好意思,羞得脸颊红扑扑的,又增添了几分可爱。李伟问婉珠:“你是在哪儿上班还是干别的?”婉珠说:“跟巧玲在一块儿。”“哦——也是业务员?”“不是,我在办公室。”“哦。”李伟声色里即羡慕又喜悦,更加殷勤地给她拿菜、夹菜。 吃完饭,四个人就去舞厅。舞厅里人已经不少,成双成对,笑语吟吟。巧玲问卿宝:“早上回来的?”卿宝说:“喔。”“睡了一天?”“没,早上开会。”“刚回来就开会?不让人睡觉?”“文明职工表彰大会,就是给李伟发大彩电,队长看见了非得让参加。”“哦,李伟是检修车间的?”“喔,人家是工长。”“工长是干啥的?”“工长就是班组长,就跟我们一个车的司机长一样。”巧玲微笑着问:“哦,那你能当司机长不能?”“不能,我才——不稀罕什么司机长哩,让我当我也不当!”卿宝非常轻蔑地说,巧玲笑笑不语。跳了一会儿,卿宝说:“我看李伟个子还低点儿。”“喔,怎么了?”“不怎么,我只是说说。”“女的显个子,再加上高跟鞋,还有翘辫子。”“喔,就是高一点,可能就是高个鞋后跟儿。”巧玲笑道:“你这人说话可不怎么入耳。”“怎么了?这可是顺着你的意思说的呀?”“你自己说怪话还怨人家?”巧玲嗔道。卿宝笑了笑,继续跳舞。一曲结束,卿宝说:“这儿人太多,咱俩去外边转转吧?”“去哪儿?”“听说公园比以前大了,去公园转转吧?”“嗯,不行,我跟婉珠骑一辆车来的。”“那就在附近随便转转吧?”“嗯,给婉珠说一声。”看见婉珠和李伟过来,巧玲招招手让他俩过来说:“俺俩去外面转转,车就放在外边,我一会儿就回来。”李伟说:“你俩去转吧,我一会儿送婉珠回去。”卿宝问:“你咋送?骑自行车?”李伟说:“打的嘛,还能骑自行车?”卿宝说:“那好,那俺俩就去公园转。”“中,你俩去吧。”巧玲、卿宝就出去了。 卿宝骑电动车带巧玲,巧玲搂着他的腰紧紧靠在他背上。很快就到公园门口,巧玲锁好车,二人就走进去。公园又征了一大片地,的确比以前大了不少。里面人很少,非常幽静,绿树轻摇,盏盏路灯低着头,目光温馨而迷人,远处有一对儿坐在椅子上搂着。巧玲靠紧卿宝,卿宝搂着她。巧玲说:“看起来他俩都没啥意见吧?”卿宝说:“嗯,好像是,你这个红娘做成了!”巧玲嘿嘿笑道:“那你这个月老也做成了!”“以后得让李伟请咱俩吃一顿大——餐!你好好想好,好——好宰他一顿!”“你就这么狠?”“该出手时就出手,该心狠时得心狠,一辈子大事哩,他还能不感谢咱?”“嘿嘿嘿。”“感谢你哩。”“光谢我会行?主要还得感谢你哩,到时候让他给你敬酒。”“不用,不用,我不会喝酒。”“那让他给你卖礼品,买一套化妆品?”“一套?你知道一套化妆品得多少钱?”“多少钱?不就几百块嘛。”“有一二百还有八九百的,还有几千块哩!”“那就差不多的都行。”“算了吧,我不需要。”“那还是让他请你好好吃一顿。”“不是我,而是‘咱——俩’。”巧玲把“咱俩”二字说的有点儿响亮、羞涩而温情。走到一段林荫路,巧玲说:“有点儿冷。”就搂紧卿宝,卿宝也搂紧她。巧玲忽然低声问:“你喜欢我吗?”卿宝一愣,也低声说:“喜欢。”“那……你……”卿宝忽然明白什么,心里一咯楞,就伸出另一胳膊抱紧她,巧玲也紧紧抱住卿宝,仰着头。卿宝低下头,一阵亲吻……。终于分开,巧玲说:“我爸妈想见你。”“去你家?”“怎么?你不想去?”“不是,有点怯儿。”“怕啥呢?早晚不是得见?”“啥时候去?”“星期六或者星期天。”“好。” 二人紧紧搂着,转了一圈,回到大门口,巧玲要送卿宝回去,卿宝说:“不用,我打的。”“那多——费钱,我送你,又不是多远。”卿宝就说:“我带你。”巧玲就让他带,靠紧他,搂着他。 卿宝回来就去找李伟。李伟躺在床上望着屋顶翘着二郎腿,吐着烟圈儿,上面一条腿一翘一翘地晃着。看见卿宝推门进来,就坐起来满脸笑着问:“‘情种’去哪儿幽会了?”“公园么,你打的送人家回家?”“喔。”“那你咋回来的?”“打的嘛,”李伟有点儿尴尬地笑笑说:“那车没等,我又坐了个车。”“啥车?”“嗯,三轮。”“舍不得打的了?”“那当然了,打的太贵——了。”“咋样?感觉不错吧?”李伟又是满脸笑着说:“嗯,不错,来,抽一支!”卿宝不接,先看看是啥牌子的,他很不满意地说:“‘哈德门’?就这?这烟还能拿得出手?”李伟说:“还没来得及买——哩嘛!明天买盒‘红塔山’。”“一盒?”“一盒不行?我都请你吃饭了。”“一辈子的大——事啊!就值这一顿饭、一盒烟?”李伟笑笑说:“那明天再请你俩吃饭。”“就是吃个饭?简——单的吃个饭?”“那——当然是大餐了!”“这还差不多。”卿宝笑嘻嘻着问:“咋样?是个美女吧?”“嗯,可以。”“能打多少分?”“至少九十分吧。”卿宝凑近说:“给你说,我都有点儿动心了。”“啊——不会吧,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是不是?你可是有‘媳妇儿’的人——了啊!”李伟笑着质问卿宝。卿宝连忙说:“开个玩笑嘛,我咋能那样哩。走了,睡吧,我回去睡觉了。”“那我送送。”李伟起身去关门,卿宝说:“你不是说要送我哩嘛?”“送到哪?送到宿舍?”“嘻嘻,我不反对。”“我怕你太激动了受不了。” 关上门,李伟又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得意地遐想…… 第136章 躁气 上午九点多,大强和白师傅退完勤,大强说:“我去问问黄师傅。”就到出勤口问:“黄师傅,麻烦你看一下大年初四登记我漏乘了没?”白师傅也过来说:“小黄,给俺伙计看一下。”黄值班员问:“初四是几号?”“元月二十七号,不对,应该是二十六号夜班叫的班。”“好,我看看,你叫啥?”“裴大强。”黄师傅看了一会儿说:“嗯,有,登记了,咋回事?”“哎!我那天跟我同学换了,放在预备最后就回家了,想着能歇个三四天哩,谁知道才歇了不到三天就叫班了,大早上五点多,我还在家睡觉哩就叫班了,也没个电话,没法给李师傅说,天亮了才过来。”“那你找李师傅好好说说给你抹了算了。”“不——行!我得找领导,我是预备最后,前面好几个都不叫,为啥偏偏叫我?欺负我这外地人是不是?”大强气愤地说。“你先找他好好说说,不行让你师傅或者你司机长找他好好说说。”白师傅说:“让司机长去找,我跟‘李革命’不咋的。”大强大声说:“我去找领导——去!我就不信这个邪!欺负人不能这样欺——负啊!”白师傅笑着说:“就是欺——负你哩,谁让你是个‘新兵蛋子’哩!”大强说:“‘新兵蛋子’咋啦?我倒要让他看看‘新兵蛋子’是不是好欺——负的!”“有本事去找领导去!”“找就找,谁怕谁?!这应该找谁?”“运用口嘛。”白师傅边说边看着牌,他问黄值班员:“咦——这俩咋挂起来了?咋啦?”“谁?”“‘候二蛋’,还有一个是新伙计吧,徐闯。”“哦——那俩啊,打架嘛。”“在哪?”“车上。”“正跑着?”“喔,车跑着都干起来了。”“‘二蛋’还管他跑着不跑着!”“那还能饶了他!”大强说:“徐闯打他师傅?我听说他师傅可‘操——蛋’,肯定又欺——负人家啦,别看他是师傅,他肯定不是徐闯对手,徐闯是特种兵出身,浑身肌肉块!”“那‘二蛋’也猛着哩!”“要不咋叫‘二蛋’哩!”“打,好好打,把车打翻才好——哩!”二人说着话,大强背着包走出运转室,直接去车间办公楼。 大强“噔、噔、蹬”大跨步上到二楼去运用口,运用口门半开着。大强推开门,里面没人。他就去别的办公室看看,听见大主任办公室里面有人说话,他就准备推门,又抬起手敲门。里面有人说:“进来。”大强才推开门,主任看看他问:“你有啥事儿?”大强说:“我找苏主任。”苏主任说:“你想请假?”“不是,我那天跟我同学换了,放在预备最后,回家歇了两天多就叫班了,我前面还有好几个人都不叫偏偏叫我,我来不了,值班员给我登记漏乘了。”“那你来不了,也不给人家说,人家一生气还不挂你漏乘 ?”“大早上五点多叫班,又没有电话,没办法说。我是预备最后,前面至少有五六个人哩。”“你都在家歇了两天多了,你咋知道前面人都没叫班?”“大过年就没人请假,咋能有人替班?”“过年一般——没人请假,但是如果有人确实生病住院了还能不让人请假?”“那我前面人还能都请假了?”“那你说说你前面都有谁,我给你查查。”大强一愣,他还真不知道他前面都是谁,他一着急就说:“反正我知道前面人肯定不会都请假。”“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你在家都歇了两天多了还不满足——?还准备过完年?都歇了两——天了还不过来?你不知道在预备上随时都有可能叫班?干咱这一行,要淡化节日意识,就不要想着过年过节!好了,你回去吧,以后注意点儿,不要把工作不当回事儿!”大强看看苏主任,也只得转身走了。 大强回到宿舍仍然觉着憋气儿,拉开被子想睡觉,刚躺下一会儿想大便,又起来去厕所拉。从厕所出来,看见徐闯走过去就问:“徐闯,你去哪儿啦?”徐闯转过身说:“没去哪儿。”大强跟着他去他宿舍,徐闯坐在床上,一拳砸在桌子上狠狠地骂道:“他妈的,把老子逼急了谁也不‘尿’!不就是个小队长嘛,算个鸡——巴,屌毛不算!”“咋说的?”“他妈的,是他先动的手,想让老子全赔,没门儿!”“他受伤了?住院了?”“他妈的,一点儿伤都住院,就是想讹人——嘛!”“他问你要多少?”“一千,就是碰了一——下!我躁气质问他,他站起来要打我,我用胳膊挡了一下!他没站稳头碰在窗户扣上,能怨——我?他是故意找事儿,跑得好好的非说机械间有异音,让我去看看,我看了一次,没听见有啥,过一会儿他又让我去看,你说我躁气不躁气?平常都‘操——蛋’,以为自己是个‘官儿——’,老是命令我干这干那,没事儿找事儿,我都忍着不想理他。”“真是‘操——蛋’!找揍!”“躁气了一分也不赔,小队长有啥牛的,大不了打预备,换个队,他还能把我咋了?”“就是,怕他干啥——!现在的当官儿的都是向老师傅欺负新人!”“他妈的,他就是欺负也得看看人,老子可咽不下这口气!” 正说着话,徐闯的司机长来了,坐在徐闯对面说:“这事儿也怨我,就不应该让你俩一班儿。”徐闯说:“不怨你,要怨就只能怨那‘货儿’太‘操——蛋’!”“他那人就是那,我也说他了。这种事儿本来都是各治各伤互不打搅,但是,现在是咱没受伤,人家受伤了,咱得赔偿。”“我都说了,可以赔偿,但是他要得也太——厉害了,就那点儿伤能花一千——?他就是讹——人哩,那不可能!”“我也觉着他要得有点儿多,不过现在住院就是厉害,人家要住院咱也挡不住,对不对?我再说说。”“他要是还要恁多,我一分也不会赔!”“那你说个数,你愿意赔多少?”“最多二、三百。”“这也差太远了。”“那你说多少?他要是在诊所能花多少?他非得要去医院,他想去他去,我不管!”徐闯说得毫不商量,司机长看看他说:“那行,我去给他说说。”司机长起身走了,徐闯送到门口。大强说:“对,好——样的!就应该——这样!你司机长还可以。”“可以啥?还是想偏向‘那货’!”“人家都是家属区的,咱都是外来人嘛。”“外来人咋了?低人一等?想讹人他算是讹对人了!”“好!”大强冲他伸个大拇指说:“不说了,我要睡觉了。”“中午饭不吃啦?”“不吃啦,一觉睡到天黑!” 大强刚躺下,卿宝来敲门,他大声问:“我要睡觉啦,你干啥——?”卿宝说:“你开门嘛,我给你说个事儿。”“啥事你说嘛,非得开门?”“咱校友黄书记让咱们同学都聚一下,每人二十元,多退少补,你去不去?”“去嘛,啥时候?”“可能是这个星期五下午。”“去哪儿?”“还没确定。”“好,那要是叫班走了咋去?”“提前请假。”“好!” 第137章 同学聚会 星期五下午,道南饭店,黄书记、段人劳室主刘任和程亮、大强、李伟几个,还有几个比程亮他们早来几年的校友十二个人坐了一大桌。 凉菜上齐后,程亮给黄书记、刘主任倒好酒,其他人都各自倒好酒,黄书记站起来说:“今天咱们能聚到一块儿也不容易,平时都比较忙,以后咱们每年聚一次,目——的就是放松放松、加深一下感情,最起码在心里都知道咱们毕竟是一个学校出来的,跟别人肯定不一样,对不对?”“对!”“说得好!”“下面让咱们的老大哥——刘主任给咱们讲几句!”“好!”刘主任站起来笑笑说:“也没啥好说的,黄书记已经说过了,我就不多说了,来,校友感情深,感情深,一口闷,干了!”一桌人都互相碰杯干了。黄书记说:“吃菜,吃菜!”说着给刘主任夹了两片牛肉,程亮给黄书记和刘主任倒满。吃了几口菜,黄书记站起来说:“咱们能在一个学校上学,又在一个单位上班,真是有缘,啥叫缘份?这就是缘——份!人跟人之间就是个缘——份,好事成双,来,再干一杯!”“好!说的太好了!”程亮说:“干杯,干杯!”一桌人又都干了。黄书记看看都吃了几口菜就说:“要干就干三个,下来谁再领一个?程亮,你是先进你领吧?”程亮忙说:“咋能轮到我?还是你领吧,好事成双——嘛!大家说,对不对?”“对!”黄书记就说:“那好,来,大家再干一个!”又干一个。程亮吃了几口菜说:“黄书记、刘主任是咱们大哥,以后有啥事儿还得靠两位大哥多帮衬儿,咱们每人都敬两位大哥一杯,咋样?”“好!”“好!”十几个人都高声赞成。黄书记连忙摆摆手说:“刚才已经碰过了,不用再敬了,心意到就行。你们一人一个,敬完就找不到我了,哈哈!”几个人都笑了。程亮说:“那吃菜,吃菜!”说着就给黄书记、刘主任夹了一个大虾,黄书记说:“自己夹,自己夹,大家都随意喝,随意。”吃了几口菜,程亮说:“黄书记,那我得敬你一杯,祝你家庭幸福步步高升!”黄书记也拿起杯子说:“我也得敬你一杯。”程亮说:“我先敬你。”“你敬我我不敬你会行?来而不往非礼——也!”黄书记故意学古人的腔调,逗得大家都笑了,程亮就跟黄书记碰了一杯。 张军坐在程亮旁边,就给黄书记和程亮倒酒,黄书记问:“张军,你是不是在做生意?”张军说:“嗯,小本买卖,书记咋能知道?”程亮说:“书记是干啥——的?当然能知道啦。”黄书记说:“我那天在市里看见你在‘会’上卖东西。”张军说:“歇班儿挣点儿小钱。”“都卖啥?”“服装鞋袜啥都卖,摆地摊。”“有经济头脑!年纪轻轻就知道抓紧挣钱,将来肯定能赚大钱,发财了可不能忘了老同学啊!”“我还能发啥财?挣点儿小钱儿就行了。”“也挺辛苦吧,得注意休息!”“谢谢书记关心!”“你是住在市里吧?”“嗯,书记记性真——好!” 说着话吃着菜,卿宝也端一杯过来要敬黄书记,黄书记也跟他碰了,问他:“我听人家都叫你啥?‘情种’,是不是?”卿宝不好意思笑了。大强大声说:“他一见漂亮姑娘就走不动了!”黄书记笑着问:“很可惜,你来运转了!真是来错地方了,后悔不后悔?”卿宝也笑道:“后——悔么!后悔也没办法啊,书记给我调到检修车间吧?”“检修车间也没几个女的,大部分都是老娘们,你能看得上?哈哈哈……”“那就没办法了!”卿宝一脸无奈的说。黄书记笑着说:“看起来你很悲伤啊!”说的卿宝不好意思了,他低下头说:“也没啥悲伤的。”李伟笑道:“‘情种’害羞了,脸都红了,不能再说了。”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 程亮倒杯酒端到刘主任跟前说:“刘主任,你是我们的最高领导,说啥也得敬你一杯!”刘主任摆摆手说:“我不是最高领导,最高领导没来。程亮问:“你说的是不是分局汪局长?人家肯定来不了,你今天就是咱这儿最高领导,来,敬你一杯!”刘主任说:“不喝不成敬意,行,我喝了!”说着就拿起酒杯扬脖喝了。 过一会儿,刘师傅和另外几个都过来敬刘主任,刘主任也不推辞都喝了,都夸刘主任“海量!海量!”。刘师傅又倒了一杯要敬黄书记说:“看刘主任多豪爽,当领导就得象刘主任一样,喝酒不豪爽就当不了大领导,对不对?”几个人都说“对!”黄书记就不再推辞都喝了。黄书记喝完,吃着菜,忽然问:“还有一个没来,是不是?”程亮说:“嗯。”黄书记说:“就是辞职去过上海的那个,叫啥——志峰——吴志峰,对不对?”“就是,黄书记记性真好!”程亮说:“志峰昨天晚上刚回来,想着今天正好能赶上,谁知道今天中午就叫班了,可能是他前面人没走吧。”“他打预备?不想包车?”“不——是。”“哦——我想起了,”黄书记拍拍脑门,若有所思地说:“我听说他的事儿了,那小伙儿看起来挺老实的,咋会干那种事儿?”程亮说:“我也不相信,但是事儿出了,到底是咋回事,谁也说不清。”黄书记说:“回头他想包车了,让他找我。”程亮说:“好,黄书记真是热心人。”“这是应该的,校友不帮还帮谁?包括你们以后有啥事儿找到我,只要我能办的肯定办。”程亮说:“好,谢谢黄书记!卿宝,张军听见了没?”卿宝说:“当然听见了,有黄书记在,我还怕啥?”黄书记说:“你考上司机了,这我知道,以后只要有单独名额,我肯定忘不了你!”卿宝连说:“谢谢,谢谢!”又要跟黄书记碰杯,黄书记摆摆手说:“暂停,暂停,刚才喝得太快了,歇一会儿。”张军说:“黄书记,吃菜,吃菜!”说着给书记夹了一块红烧鸡块儿,黄书记说:“不用,不用,自己吃自己夹。”张军夹一片莲菜吃了。吃了几口菜,黄书记对张军说:“你跟大强是二队的,对不对?”张军说:“喔。”黄书记说:“不是我的人也没关系,有啥事儿尽管给我说,我给老刘说一声还是管用的。”张军说:“好,谢谢黄书记!” 黄书记拍拍程亮的肩膀说:“不过,小程也不赖,将来肯定比我强!”程亮忙说:“我差远——了!能干司机就不错了!”黄书记看他一眼说:“你就别——谦虚了,最——会来事儿的就是你了,你才是前途无量的!”程亮连忙摆摆手说:“我还能有啥前途?你才是前途无量的!” 这时,大强想起他漏乘的事儿就问:“黄书记,我前几天还真有个事儿,你能不能帮忙?”黄书记说:“你说。”大强就把他前几天漏乘的事从前到后说了一遍,黄书记说:“这事儿不难,我回头给老苏说一声,没问题!”大强高兴地说:“太——好啦,感谢黄书记!黄书记,你是‘老大’!”黄书记忙说:“嗳——千万不能叫什么‘老大’!咱这儿谁是老大?段长才是老大,其他人都得‘装孙子’!到分局,分局长就是老大,下面人都得‘装孙子’!到路局,局长就是老大,下面人都得‘装孙子’!对不对?”程亮说:“那肯定——嘛,不过在这儿,你就是俺们‘老大’!”“嗳——‘老大’咋能轮到我?刘主任还在这儿哩。”刘主任摆摆手说:“我都快退居二线了,轮到你们年轻人了!”黄书记说:“你就是退居二线也是‘老大’!”刘主任说:“我可担不起啊!伙计们都指望你哩,你就别推辞了!”黄书记说:“有啥事儿我可以帮,但是‘老大’我不能当!”程亮说:“谁不知道你是最——年轻有为的?你不当谁还敢当?”黄书记笑着说:“这话应该放在你身上最合适,我还能称得上?谁不知道你才是‘后备段长’?”程亮忙说:“我咋能是?我差远——了!”张军说:“咱都别光说话了,喝酒,喝酒!”黄书记说:“好,开始!开始!”张军说:“黄书记,你送一圈吧?输了我喝。”黄书记说:“刚才不是都碰过了嘛,再碰一回我就趴下了。”大强说:“那不一样,刚才是碰杯,现在是送圈儿,你的枚赢俺们一圈儿跟玩儿一样!”黄书记说:“看你说——的,你们一个个都是卧虎藏龙的,我一个人咋能是对手?”大强说:“没事的,你不想喝酒我——替你喝,我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李伟说:“开始吧,黄书记,不吆喝不热闹!”另外几个也说:“开战,开战!”黄书记看看拗不过就说:“那行,切磋切磋,不过,要送圈儿应该是刘主任先送,大家说对不对?”“对!”“刘主任,送一圈儿!”刘主任说:“好,那我替小黄先开战!来,顺时针转!” 刘主任喊声低沉苍劲,震慑人心,竟然赢了一圈儿,他呵呵笑着说:“看来大家都挺谦——虚。”黄书记说:“俺们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大手一挥就能撩倒一片哩!”程亮说:“刘主任一眼就能看透俺们内心!”李伟说:“俺们在你面前就是个‘玻璃人’!”张军伸出大拇指说:“领导不亏为领导,水平就是高!”大强不服气,还想再战忍住没说。刘主任说:“我知道最起码还有一个人不服气。”说完他看一眼大强。黄书记问:“谁?谁还不服气?”刘主任说:“不服气一会儿单——独挑战!”大强说:“好!”黄书记问大强:“刘主任的枚你还不服气?”大强借着酒劲儿大声笑着说:“就是,不服气!”黄书记说:“你信不信刘主任一会儿让你趴在桌子底下?”大强说:“不信!”黄书记说:“好,那你跟刘主任继续!”大强说:“嗳——黄书记,该你送关了,送完关我再跟刘主任单独‘开战’!”黄书记说:“好,还是顺时针转。”程亮说:“黄书记,领导的枚高我都不敢伸手,我认输。”说着就喝了一杯。张军也说:“黄书记,我认输,我喝了。”说完也喝了一个。黄书记笑着问:“你们这是在照顾我是不是?怕把我撩翻是不是?”程亮说:“不是,不是,真是认输。”卿宝说:“我也认输,喝一个。”也喝了一个。 大强说:“你们真——没劲儿!你们认输我可不认输,黄书记,咱俩来,‘开战’!”“战”了两局,大强仍然是大声吆喝气势强盛,一比一隔一,大强越喊越兴奋,结果却输了。黄书记笑道:“咋样?服气不服气?”大强说:“不服气!”“不服气继续。”大强说:“继续就继续!”第一局赢了,大强又张狂了,喊叫声越响亮。但是接下来连输两局,这下不喊了。黄书记问:“咋样?”大强伸出大拇指说:“高!真的高!”“服气不服气?”“嗯,有点儿。”“有点儿?还是不服气?”“嗯。”“不服气再来?”“来就来!”又喊了三个回合,三比零又输了,大强喝了酒低下头。 张军问大强:“咋样?服气了吧?书记都是酒场老——手了,咱们咋能是对手?俺们都是主动认输了,你还敢跟书记伸手?”黄书记“嘿嘿”笑着说:“大强也是故意让我赢哩,有点多了吧,枚都不咋变,谁都能逮住。”大强哈哈一笑,说:“没多,没多,这才刚开始,咋能多——哩?我是想以不变应万变哩,谁知道让书记给逮——住了。” 轮到李伟了,黄书记问:“你是不是检修的?”李伟说:“喔。”“上礼拜是不是戴大红花了?”“喔。”“大彩电不错吧?”“可以。”“这回是建段以来奖励最——重的。”“喔。”“干得不错,你是工长吧?”“喔。”“好好干,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李伟微笑着说:“不敢想啥前途,只要求少挨?就行。”黄书记笑了一下说:“领导不?人还能是领导?挨?才能进步哩。”“对,你说——的对。”李伟说:“黄书记枚高,我也不敢伸手,我也喝一个。”说着就要端杯,黄书记拦住他说:“嗳——可不要这样!刚才大强说的对,你们都自己喝了还有啥意思?不吆喝不热闹,来,咱俩来两枚。”“那行,跟书记学学枚。”没想到第一回合黄书记输了,黄书记就笑着说:“可以啊,枚高——着哩么!”李伟笑笑说:“蒙哩,我都不知道咋赢的。”第二回合李伟输了,第三回合李伟又赢了!李伟说:“黄书记,你是故意让我赢的吧?”黄书记笑着说:“输就是输嘛,谁还能老赢——?”说完就喝了一个。 挨住平安了,黄书记说:“你也是检修的吧?”平安说:“喔。”“跟李伟在一块儿?”“不在一个班组。”“不爱说话是不是?”“嗯……”平安不好意思了。“我那天见你抱着孩子转,你结过婚了,都有孩子了?”“喔。”“媳妇儿是王家村的?”“喔。”大强说:“人——家是上门女婿。”“哦——不够意思,结婚也不说一声?”“喔,不是……”平安没想到黄书记会责怪他,慌忙说:“想……想着你忙哩……”“再忙也得说嘛,人不能到礼一定要到嘛!我结婚你们都去了,你们结婚我不去会行?做人还能那样做?”黄书记又对程亮几个说:“以后你们谁结婚都要给我说,人不能到礼一定会到!”程亮、张军、卿宝几个人都说:“好!”黄书记对平安说:“咱俩开始。”平安说:“黄书记,我不咋会划枚,咱俩敲‘老虎杠子’吧?”黄书记说:“行,敲就敲。”二人就喊开了,结果平安赢了,黄书记微笑着说:“这不经常敲还真不行哩。”说着就喝了一个。 黄书记送完一圈儿后,按照从大到小顺序,每人都送一圈,之后就自由结合分班儿“大战”,喝了一件儿泸州老窖不够,又要了一件儿剩三瓶,一个个喝的晕晕乎乎的,大强摇摇晃晃地还要开酒,黄书记说:“不要再开了,再喝就要趴下了,到此为止吧,十点多了,明天还要上班哩。”张军把酒夺走,大强才罢了。 刘主任歪坐在椅子上,指头都伸不直了,嘴里乱嚷嚷。程亮结完账,还差五十六元,黄书记走到跟前说:“我结了算了!”说着就掏出一百递给服务员,程亮也掏出钱包被黄书记挡了回去。 程亮、张军几个人把黄书记、刘主任送回家才一块儿回宿舍。下楼时,大强前腿一软眼看要摔倒,程亮正好在他前面,听见动静不对,赶紧儿站住,上抬一步,用力扛住他说:“咋了?眼花了?不行了?”大强双手抓住程亮的双肩站稳,听他这样问就推他一下说:“去——你的!你——你才不行啦——老——老子酒——酒量才——才刚发挥出——出来!”李伟说:“‘大个子’也变成大——吹了,要——不是程亮扛住你你就摔惨——了!”大强说:“那——那我感——感谢他——中——中了吧——让——让我——请——请他——吃饭——?那——那行——!明——明天请!”程亮“噔噔蹬”连下三个台阶说:“我——才不稀——罕哩!”大强一听就大声问:“不稀——罕?看——看不起我?是——是不是?”程亮连忙说:“不——是,我是说——不用请客,这点儿——小事儿不用请客。”大强说:“那——那不行!必——必须请!”程亮说:“你今天——算是‘出——彩’了!”张军说:“‘大——个子’,你今天——得到实惠了,黄书记第一个给你——办事儿。”李伟说:“还——有一种可能。”大强问:“啥——可能?”李伟说:“不好——的可能。”大强问:“你——你说——嘛,别磨——磨叽叽的!”李伟说:“也可——能过两天你去问人家你那事儿时,人家会问你‘啥事儿?’”大强说:“那咋——咋可能?黄书记咋——咋能是那——种人?”张军说:“这——种可能也会有,酒场上的话不能当真,都——喝得晕乎乎的,说——的再——好再——慷慨,睡一觉又忘——了。”“黄书记应该不是那种人,”程亮问平安:“你结婚时为啥没给黄书记说?”“我想着人家又不管俺,不像你们,就没说。”程亮说:“不管你就——不说了?现——在是不管,将——将来人家混成段——长了管不管?咱——咱们是校友哩,应该拉拉关系。”卿宝说:“平安,看人家想得多——长远!”平安笑笑没说话。李伟说:“就应该——想长远哩,关——系都是平常拉的,真有事儿了才——去找关系,咋——能找来?” 这时,卿宝说:“咦?月亮咋不见了?”满天空都是大大小小、一块儿一块儿、一片一片的乌云,云层透着朦胧的月光,月亮却不见了。大强边仰头看着天空边说:“‘情种儿’,找——找月亮干——干啥?月——月亮能——能给你个——美女儿?”卿宝别有深意地说:“给——了!”大强问:“给了——?在——在哪?”张军笑道:“还——能在哪儿?在梦——里嘛!”大强说:“哦——那也——也行嘛——总——总比没——没有强!”大强又仰头看着天空,忽然,他说:“那——那不——是月——月亮?那一——一块儿最——最亮!”卿宝说:“你眼花了吧?那一块儿也不是最亮,那一块儿云薄看着就亮。”大强说:“你——你才——才眼花了!那一——一块儿就——就是——最亮的!”卿宝说:“算了,你喝多——了,不——跟你争了。”李伟问程亮:“你咋——知道分局汪局长是咱——们学校的?”“听——别人说。”“那——你说——黄书记后——台是不是汪局长?”“有可能。”张军问:“那个汪——局长现在有多——大?他——他是哪一届的?”程亮说:“人家——比咱早多——了,现在都快——五十了吧。”“那肯定——是黄书记的后台——了,人家都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张军说:“不过——咱这里面最——有前途的就是你——了,以后要是高升了不会——是连认都不认咱老同学了吧?”程亮说:“我还能高升啥——?我还指望你当大老板了,辞——职跟你干哩!”“我能当个小——老板就不错了,还敢想什么大老板?”平安说:“我觉着——人一结婚就变了。”程亮问:“咋——变了?”李伟说:“变得成——天找不到人——了,对不对,张军?”张军呵呵一笑说:“咋——找不到人?想见还不容易?打——手机嘛!”李伟笑道:“瞧瞧——这人又开始炫——耀了,笑话咱没——手机么。”张军忙说:“我——可不敢笑话谁,你攒钱买好——手机哩,哪儿还能看上我这赖——手机?”程亮问张军:“张军,你买那房子多少钱一平方?”张军说:“五百。”“现在都涨价了。”程亮说:“咱段要盖新楼了,你还要不要?”张军说:“我哪儿还有钱啊?”卿宝问:“啥——时候盖?”程亮说:“今——年吧,得结婚才能买,还得评‘分儿’哩,‘分儿’不够分不上。”李伟说:“哎!‘分儿’,‘分儿’,咱的命——根儿!”卿宝说:“咱这一辈子是离不开‘分儿’了,上学靠‘分儿’考学,上班靠‘分儿’挣钱,分房还得靠‘分儿’!”程亮说:“以后可能会取消靠‘分儿’分房。”李伟问:“那靠啥分房?”程亮说:“以后可能就取消福利房了。”李伟问:“取消福利房?没有福利房了?全部是商品房?自己全款买?”程亮说:“可能有补助吧,我也说——不准。”大强说:“越改——福——福利越少——改革就——就是改福利哩!”张军说:“铁路房盖的都太小,布局还不合理,可多人都不要。”李伟说:“听听,这都是有钱——人啊,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平安对程亮说:“分房靠分儿,你得抓紧哩!”程亮说:“我还早——着哩!”平安说:“抓紧办,速战速决,省得夜长梦多。”“嗳——好事多磨。”“那你慢慢磨——吧,磨得筋疲力尽,越——磨越没劲儿!”“嗳——咋能没劲儿哩,越磨越激动,越激动越有劲儿!”“哈哈哈……” 第138章 迷惑的志峰 星期五早上,大强在车队学习结束就想去一队问黄书记他漏乘的事儿。办公室里还有两个指导司机和有两个老师傅在说话,大强想说又不好开口,就转身出去想等一会儿再来。 他在段门口吃完早饭回来又一队,门开着一道缝儿,他推开看见黄书记在里面,还有一位指导司机,黄书记问他:“有事儿?”他问:“黄书记,前几天我说那事儿咋样?”“啥事?”黄书记随口就问,又改口说:“哦——我想起来了,小事儿一桩儿!我说过了,没事儿。”大强连声说:“谢谢,谢谢黄书记!那我走了。”“好,你走吧,以后得注意哩。”“对对对。”大强连声点着头走了。 大强转身准备进宿舍楼时看见志峰从后边走来,就站住等他走到跟前问:“你刚回来?”志峰说:“喔。”“预备上也歇不住啊。”“我现在又包车了。”“又包车啦?”“哪个车?”“43,新接的车。”“你咋又——包车了?包车有啥好?成——天擦车,一点儿擦不干净司机长都不愿意,打预备不用擦车,不想走可以联系不走,多——好!”“我也不知道,叫班去了才知道,是司机长挂的。”“司机长是谁?”“还是原来的程师傅。”“还——是他?还——跟他一班儿?他又当司机长了?”“嗯。”“他坑你你还跟他干?”“我……能有啥办法?人家把我挂上了。”“找队长嘛,不跟他干。”“找队长?他说他早都跟队长说好了。”“他让你上你就上?你不会给队长说你不想跟他干,打预备也不跟他干!”“我……”志峰根本就没那样想过,即使有那种想法他也不会或者是不敢去找队长那样说。大强又问他:“又要考司机了,你考不考?”志峰沉默不语,大强又问一句:“你考不考?”志峰说:“我……不知道。”大强说:“考吧,咱俩一块儿。”志峰没说话。 志峰回到宿舍,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拉开被子躺下准备睡觉。李广进来,看见他睁着两眼,就问他:“刚回来?”“喔。”“要考司机哩,赶紧准备吧。”志峰沉默不语。李广“嘿嘿”笑了一下又说:“哎,我忘了,你都是考大——学哩,根本看不上司机,对不对?”志峰低声说:“现在还考啥大学哩?”他翻身面朝墙不再理他。 李广躺在床上靠在被子上,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掏出他的佐罗牌黑色金属火机,“啪嗒”一声点着,吸一口吐一个烟圈儿,烟圈儿飘飘悠悠在屋顶散开。 志峰看着发黄发黑的墙半天睡不着,说实话,他确实不想考司机,但是他现在的确不知道该干啥了,没有奋斗目标了!现在的他变得很懒,偶尔也翻翻书,大多时候是睡觉,经常是一睡睡到快中午,二半夜回来能睡到下午,经常是醒来还想睡,睡了还想睡,可能是以前用脑过度太劳累了,他睡得很香很沉,李广他们打牌也吵不醒他,要不是肚子强烈抗议他还会睡。醒来不到开饭点儿,上午他就到段门口吃点儿早饭,下午就到食堂买份儿捞面条吃。 前几天出勤后,满脸都是笑花儿的程司机长得意对他说:“小吴,你哥咋样?我早都给队长说——了,一有机会还让你跟我干,我说话算话吧?你说说——,你哥我这人咋样?”志峰笑笑没说话,程司机长就收了笑容说:“咋了?还不相信?还是不想跟我干?想跟我干的人多——的是!”志峰忙说:“不是……不是……”程司机长就又笑开了,他在志峰肩上拍了一下说:“你放心,你哥我不会不管你的,不会把你忘——记的!只要你跟我好好干,以后有啥事儿你尽管给我说!马上要考司机了,我跟教育室主任是老——关系了,到时候我给他打个招呼,绝——对没问题!只要你第一关能过,剩下的绝——对没问题!”志峰又是笑了笑没说啥,程司机长看看他就有点儿生气了,他又瞪着眼、尖着嗓门儿说:“哎,我说你这伙计咋——回事儿?我跟你说这——么多,都换不了你一句话?还是不相——信不是?不相——信你到教育室问问,看看他们谁——不承认?”志峰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相信……我咋能不相信呢……”程司机长又笑开了,说:“这就对——了嘛,到时候你只管背书下劲儿练,别的就不用管了!想当——年你师傅我考司机那会儿,背书一背就背到二半夜,停电了就点腊。”志峰低声说:“我……还不想考司机。”程司机长一听又瞪着眼看着他问:“你不想考司机——?那你想干啥——?干一辈子伙计?”“我……”志峰嗫嚅着不知如何回答。“哦——”程司机长忽而一仰头说:“我听人家说——你不想干司机,准备当大律——师哩是不是?”志峰低声说:“没……没……”“没有就对了!小伙子,别——做白日梦了!现实点儿!多少正牌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哩,就凭你——?还想干律——师?你以为那律师是谁想干都能干了——的?”“我……”“你啥?你也知道你不行——吧?这就对——了,好好干,考个司机,成个家,这一辈子就算到顶——了,还想干啥?小伙子,你以为现在这社会是好混的?就凭你这个样儿,啥也没有,还想干啥?老老实实跑车——挣钱找媳妇儿吧!”志峰沉默不语,程司机长见他不说话,又问:“小吴,你哥我说的对不对?”志峰低声说:“嗯。”“这就对——了,好好干,哥不会亏待你的!” 虽然程司机长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志峰并不认为他说的都对。他心里其实是不喜欢程司机长这种人的,并且还恨过他,不愿意跟他干,但是他不会说出他的想法。因为在他的思想里只有服从车队领导安排,只有顺从师傅听师傅的话,好好干活,只能服从,别无选择。至于考司机,他还真的没多大心劲儿,也可以说是不想考。因为他根本就不愿意干司机,他认为他就不是干司机的料儿!但是,他现在已经丧失目标了,他就象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里迷了路的一只孤独而悲惨的小蚂蚁,前途充满迷惑无限迷茫……难道就真的象师傅说的那样安心跑车?……可是他的心仍不甘啊!……那么,眼前路到底该怎么走?他实在是不知道啊!他想过很多次,也想不出结果……想着想着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志峰被吵醒了。李广和几个人在打牌,怒目圆睁,脸红脖子粗的徐闯“啪”一声把手中牌摔在桌子上喝斥道:“王博,象你这把式,谁——还跟你打啥?!”李广连忙打圆场道:“哎,算了吧,玩儿哩嘛!别动气,王博,大家都看着哩,别弄那小动作了。”王博笑笑说:“好了,好了,我也不跟他计较了,继续,继续。” 志峰翻身还想睡,却睡不着了,肚子也咕噜噜地响,就起床洗把脸去食堂吃饭。食堂小灶的人都认识他,他趴在窗口大声问了三声,才听见有脚步声过来。今天又是那个卷发胖媳妇值班,她一看又是他,冷冷地剜他一眼,就冲他说:“咋又——是你!你咋老是这——时候来?非得惹人烦是不是?”志峰忙陪着笑脸说:“这会儿饿了。”卷发胖媳妇说:“马上就到开饭点儿——了,你就不能再等一会儿会儿?再等一会儿能饿——死人?”志峰忙说:“我中午没吃饭,现在饿得很,来碗捞面条吧?”胖媳妇转过身边走边说:“该吃不吃,不该吃偏——来吃,烦——死人!”她“咚咚咚”地切菜、搭锅,下面炒菜,很快就把捞面条放在窗台上。志峰付了钱,端起碗就“呼噜噜”吃了起来。面条有点硬,味道有点儿淡,他也不敢说。 志峰吃完饭回到宿舍,李广几个人还在打牌,一屋子烟气熏得他打了个大喷嚏。坐在门口的王博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看志峰说:“吓——死人啦!你是咋——回事儿嘛!”志峰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徐闯说:“哎哟,憋不住了!我上个厕所,吴师傅你来帮我揭一下牌。”说着就把牌塞在志峰手里就飞快地跑着去厕所。志峰只得坐在徐闯的位子上揭牌,刚揭了一会儿,他旁边的王博就鄙夷地大声说:“你会——不会揭牌?能不能快点儿?”志峰就放快手速。刚揭一会儿,王博又挡住他的手大声说:“哎,咋又——带牌啦?又——想捣鬼是不是?”又揭了一会儿,王博不耐烦地说:“算了,我替他揭!连揭个牌都不会还往这儿坐?我揭两张也比你揭一张快!”志峰就放下手里牌去他床上。牌揭完了,还不见徐闯来。王博就说:“咦?这小子上个厕所咋这——么长时间?该不会吓跑了吧?小孙,去看看你‘对门儿’嘛!”小孙看着手里的牌不理他,王博就说:“哎,你啥态度你?爱理不理的,我现在开始倒计时,数完一分钟,他再不来就算你们‘投降’,打俺们老‘k’!”小孙笑笑说:“看把你急——的!我去看看,这家伙咋搞的!”小孙刚出门几步又回来说:“来了,来了。”徐闯三步并作两步很麻利地坐下拿起他的牌看起来。王博问他:“你掉厕——所了?”徐闯说:“你才掉厕所了!本来是想小的,结果又想大的,就耽搁了嘛。”李广笑着问:“哎,你刚才没拿手纸你咋擦屁股?”王博笑道:“不会是拿手吧?”徐闯怒喝道:“你才拿手擦哩!”王博“嘻嘻”笑着问:“那你拿啥擦?”徐闯说:“别忘了本人是什——么出身,这点小事儿还能难住我?”李广“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说:“我知——道了,但是我不想说。”小孙说:“不说了,不说了,继续,继续!”打了一会儿,王博又笑道:“徐闯,你刚才肯定是用别人用过的纸,对不对?”“不对!”徐闯头也不抬非常肯定地回答,王博又追问:“那你用啥?”徐闯反问:“我为啥要给你说?”“你不说就是用手擦的!”王博“嘿嘿嘿”笑道,“去你的!”徐闯咧嘴一笑说:“这个问题还不简——单?来个人能不能借点儿?就算没人来我会不会出来喊人借?”“你还敢出来?”“咋了?都是大老爷——们儿就算光身子出来又咋了?”王博不吭气了,继续打牌。小孙说:“继续,继续。”李广微笑着说:“徐闯,我敢说你没用你刚才说的办法。”徐闯说:“你凭啥恁肯定?”李广肯定地说:“反正我敢肯定!”徐闯说:“那你好好肯定,反正我不想告诉你。”几个人继续打牌。 又一局揭好牌,李广先整好牌说:“哎,对了,徐闯,前一段时间你那事最后咋解决了?”“最后?还不是让老子赔了三百多嘛,我让他把收费单让我看,要不就免谈!他妈的,开始想要八百!那不是明显讹——人嘛!”王博说:“那个‘张二蛋’也太无——赖了!”“他妈的,一个小伤口非得要去医院拍片儿,还要住院,就是想讹人!”李广问:“那你换车了没?”“没,换司机了。”小孙说:“划——不来啊,调查落实上挂几天,还要赔钱。”李广说:“现在打架就是打钱哩,最好还是不要打架,能忍则忍。”徐闯说:“那——肯定啊,我也不想打架!何况还是正跑着车哩,那家伙实在是欺人太甚啦!是他要过来打我,我只是挡了一下。”小孙说:“我听说是你过去打人家了。”“胡说!放他妈的狗屁!你听谁——说的?”“这个不能给你说,说了你又要去打人家。”“我不打他,我扇他嘴!”李广说:“咱这地方就是这,啥人都有,林子大了啥——鸟都有!车上就你俩人,别人又看不见,人家想咋说就咋说,别人又不知道,领导也向人家老师傅,向家属区的人。”徐闯狠狠地说:“管他向谁!老子打预备也咽不下这口气!让打预备就打预备!”几个人边说边出牌。 志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想睡却不瞌睡,拿起一本书却看不进去。出去转转吧?志峰却不知道去哪儿转。正想着,忽然听见李广问徐闯:“‘帽尖儿’戴上了,去哪儿请客?”徐闯说:“道口嘛,还能去哪儿?”李广说:“道口饭店那饭还能吃?你看王博轻易不来一回,来一回还不上点儿档次?”“那你说。”李广说:“‘德馨斋’还差不多吧?”“那你请。”“舍——不得了?你也不想一想,人家家里是搞房地产的,你现在请人家一回,将来你买房人家给你赖好多优惠点儿,你钱不够人家赖好借你几万都是洒洒水啦,是不是王博?”王博哈哈笑道:“不过象他这么抠门儿的人,连请一顿饭都舍不得,还说啥——哩?不过,人家可能看不上我。”徐闯连忙说:“我啥时候看不起你了?请就请,不就一顿饭嘛!”李广笑道:“你不请我请!咱们的徐‘闯王’啥——时候小气过?到时候酒归我管。”王博哈哈笑道:“要请客轮——不到你们,也不用我掏钱,我领咱们去一个地方咱们啥——也不用管。”“好!跟着大——款享受去!”几个人都高兴地说。 几个人又打了两局,终于给徐闯和小孙“戴上帽子”,就一哄而散,出去吃饭。 宿舍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桌子上散乱的纸牌和一地烟头、空气中弥漫的烟味,还有几缕烟雾在屋顶静静地缭绕。真正静下来了,志峰还是不知道该干啥?他躺在床上望着满屋的狼藉发呆,外面有人拿饭盒去吃饭的吆喝声。他钻进被窝蒙住头,不知何时又睡着了。 醒来天已黑,宿舍里静悄悄的。志峰又发了会儿呆,就起来洗把脸去图书室。一楼有人在打乒乓球,二楼图书室只有一位老师傅在借书。 志峰找了好大一会儿才拿了一本法律书出来看报纸。看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进来,他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下,正是吴丽红,她冲他微微笑了一下,问:“你借书了?”志峰说:“嗯,你也借书?”“喔。”吴丽红也去借了本书,很快地,就出来坐在他斜对面看报纸。 关门时间到了,二人都出来。吴丽红走在志峰后面,下楼时吴丽红问他:“你借的啥书?”“法律。”“还想考试?”“不考……随便看看……”“不考了?”“不考了。”下到楼下,吴丽红问:“那你考司机不考?”“……不知道。”又走了一会儿,吴丽红走到他旁边低着头轻声问了一句:“你……谈对象了没?”“没。”“还不想谈?”“……”志峰笑笑没说啥。快走到宿舍楼下时,吴丽红忽然问:“你明天有事没?”“没事。”“啥时候叫班?”“明天晚上了吧?也可能明天下午。”“那明天上午帮我个忙吧?”“中。”“我屋里煤气灶有点儿毛病想去街上修一下,煤气罐也有点儿毛病,都去修一下。”“中。” 第139章 不一般的帮忙 第二天早上,志峰七点多起来,去段门口吃过早饭就回到宿舍楼一楼。 他走到吴丽红宿舍门前,宿舍门半开着。他敲敲门,没人应;他正犹豫着,看见吴丽红端着脸盆和洗漱用品从洗脸间过来,看见他就笑着问:“早着哩,等我一会儿先去借辆三轮车,你吃饭了没?”志峰说:“我吃过了。”“那你进里边坐一会儿,等我一会儿。”志峰不好意思进,吴丽红微笑着说:“别——不好意思了,咱俩又不是刚认识。”她说着已经进到宿舍,又回头看着他低声说:“进来么。”声音里含着羞涩的温柔。志峰进去,吴丽红说:“你坐我床上吧,我做点儿饭你再吃点儿吧?”志峰忙说:“我吃过了,不饿。”吴丽红拿电饭锅去洗脸间接点水回来插上电。她问他:“你吃的啥饭?”“水煎包,豆浆。”“外边饭咋样?”“可以。” 这时,英丽推门进来,看见志峰猛地一愣。吴丽红说:“我让他帮我把煤气灶和煤气罐修一下,一会儿我去借辆三轮车。”英丽笑了一下点点头进来。志峰非常不好意思、不知如何好,他急中生智说:“我……先回宿舍……一会儿再下来。”说着就起身要走,吴丽红说:“那——好吧。”志峰就快步出去了,他回到宿舍拿起书看。然而,却半天看不进去。 猛然间,他抬起头,看看传呼机,快九点四十了,他就下楼。吴丽红已经借来三轮车,正在和英丽喝小米稀饭,看见他就说:“还有点儿稀饭你喝了吧?”志峰站在门口说:“我不饿。”吴丽红就说:“那你进来等一会儿吧。”志峰就进去,吴丽红站起来说:“你坐我床上吧,我去洗碗。”志峰就在她床上坐下,英丽说:“我去洗,你忙你的事儿吧。”吴丽红说:“没事儿,一会儿就洗好了。”她拿着碗出去,英丽也拿着碗出去洗。 志峰坐在吴丽红床上,忽然又不自在起来,很不好意思。吴丽红和英丽很快就回来,志峰站起来,吴丽红说:“志峰,咱俩先把煤气罐抬到三轮车上吧。”志峰说:“好。”吴丽红想把煤气罐上的管子拆下来,却拧不动,志峰说:“我来拧。”吴丽红就让他拧,志峰用劲儿拧掉管子,二人就抬煤气罐,志峰说:“我一个人抬吧。”说着就两手抓起煤气罐往外走,吴丽红说:“里面还有气儿,重吧?”志峰说:“没事儿,两个人抬不好出。”吴丽红就拿着煤气灶出去。抬到三轮车跟前,志峰累得直喘气就放下煤气罐。吴丽红说:“重吧?歇一会儿。”吴丽红问:“你骑过这种三轮车没?”志峰说“没……这车不好骑?”吴丽红有点儿迟疑地说:“有点儿难骑……”志峰说:“没事吧?骑慢点儿。”吴丽红说:“哦,一会儿骑慢点儿,我在后面扶着。” 远远看见卿宝背着包走过来,卿宝“嘻嘻”笑着又有点儿意外地问:“去灌气儿呀?你——俩合伙儿做饭啦?”志峰忙说:“没……帮忙修哩……”吴丽红有点儿害羞,没说话。志峰说完话就要抓起煤气罐,吴丽红忙说:“咱俩抬,咱俩抬。”志峰已经抓起煤气罐,一使劲儿就放到三轮车上,推到前面,吴丽红把煤气灶放在煤气罐旁边,在后面扶着。志峰跨上三轮车就蹬,谁知道这三轮车还真是不好骑,志峰感觉车总是要往一边倒,吓得他不敢再蹬。吴丽红说:“你抓紧车把,只管往前蹬,车把不歪就没事儿。”志峰又试着往前蹬,慢慢地不害怕了,就慢慢往前骑。下坡时,志峰就下来推,吴丽红在后面拉住不让车溜得太快,喊志峰捏住闸,志峰就捏着闸。路上遇到几个熟人,都问他俩:“准备合伙做饭了?”吴丽红羞得无言以对,只是轻轻摇头。有人就以为她是点头,或者故意说她是在点头,就笑着送来祝贺的话:“恭喜,恭喜!”“志峰有福——了!”志峰也很不好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蹬。 好不容易骑到街上,找到一家卖煤气罐、煤气灶的店铺,吴丽红进去问了,老板出来看了看说:“煤气罐不好修,都过报废期了,再用就不安全了。”吴丽红说:“那煤气灶能修吧?”老板看了看就说:“修好得三十。”吴丽红说:“太贵了吧?二十算了。”“不行,二十五。”吴丽红说:“那行,修吧,那煤气罐多少钱?”“大的九十六,小的五十五。”“那就买个小的吧,小的省地方还好搬,五十吧?”老板说:“行,看在你两口儿都来的份儿上就给你。”吴丽红脸上腾起一阵红晕低声说:“不是……”老板说:“还没结婚嘛,没结婚也是两口——子嘛!”吴丽红羞得无以言对,志峰走出去站在门口。吴丽红挑选好一个小煤气罐充满气就和志峰抬到三轮车上,煤气灶修好就把煤气灶也放到三轮车上,吴丽红问老板:“那这个旧煤气罐你要不要?”老板说:“那你放这儿吧。”吴丽红说:“那你得给我顶二十块钱吧?”老板说:“你这人还怪精哩!这报废罐没人要,顶不了钱。”“当废品卖还不行?”“当废品也没人要,你要是想卖你去卖,看能卖不能?”吴丽红说:“那行,我就去试试。”志峰就骑着三轮车去废品收购处。 终于找到一家废品收购店,吴丽红问了一下,老板一看就有点儿发愁说:“一般没人要,算啦,给你十块钱。”“才十——块钱?”“赖好不给二十?这是正儿八经的好钢。”“好钢是好钢,这不好处理,你知道不知道?你要是嫌少你拉走。”老板说着就要忙别的。吴丽红说:“算啦,十块就十块。”志峰就上到三轮车上搬煤气罐,吴丽红扶住三轮车。 卖了旧煤气罐,志峰骑着三轮车回段里,吴丽红在后面推。吴丽红说:“到菜市场买点儿菜吧?你中午想吃啥饭?”志峰说:“我去食堂吃。”吴丽红说:“那咋——会行?现在都快十一点多了,忙活一上午不管饭会行?我买半斤肉回去蒸米饭吧?”志峰不置可否,吴丽红低声说:“今天让你尝尝我炒的菜!”志峰显然是听见了,他没说话。吴丽红又问:“食堂那饭你还没吃够?”志峰说:“没地方去嘛,我有时候去公寓吃。”“公寓饭可以?”“比食堂强。”“你都不想做饭吗?”“做饭太麻烦。”“我不嫌麻烦,你以后没地方吃饭了就来我宿舍……”志峰没说什么。 到菜市场门口,吴丽红让志峰歇一会儿,她去买菜。吴丽红没多长时间就出来了,她买了半斤大肉,又买了洋葱、土豆、韭菜就回去。回到道南,又遇见吴丽红一位同事,那位同事笑道:“小两口儿准备开伙儿了?这小伙儿真——有口福!”吴丽红又是羞得不知说什么好,志峰也是。那人又说:“还害羞——哩!这有啥嘛,这不是太正常了嘛!”吴丽红低头说:“人家是帮忙哩。”那人又说:“帮忙好嘛,还能光吃饭不干活?”那人说笑着走了。 二人回到宿舍楼下,把煤气罐抬到宿舍,英丽不在。吴丽红把煤气灶拿进来接好管子,让志峰拧紧,就开始蒸米饭。志峰又说:“我去食堂吃饭。”吴丽红说:“我都给你蒸米饭了,别——不好意思了!现在食堂都没饭了!”志峰说:“那——我先回宿舍。”吴丽红说:“一会儿就下来啊,要不然我给你送上去。”“嗯,不用。” 吴丽红做好饭,不见志峰下来,就真的上楼去叫他。上楼时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志峰宿舍在几楼几号,她就想看能不能遇见谁。上到二楼,她左右看看,不见认识的人,就等一会儿,看见张军从楼下上来就问:“唉,你知道志峰在哪个宿舍?”张军有点儿奇怪,正想回答,却见志峰已经从三楼下来,就说:“那不是?”吴丽红看见志峰下来就说:“赶——紧么,都做好了!”张军明白了,就说:“志峰,可——以啊,有人给做饭了!”吴丽红笑了一下就下楼了。吴丽红炒了一个韭菜鸡蛋,一个土豆炒肉丝放在床头一个长桌子上,拿来一个椅子让志峰坐,她先盛一碗米饭给志峰说:“饿了吧,赶紧吃!”志峰端着米饭坐在椅子上夹菜吃,吴丽红盛了米饭坐在床上吃。她看志峰没怎么夹菜,就给他碗里夹菜,问他:“多吃菜,你饭量大,多吃点!”又问:“味道咋样?”志峰说:“好吃。”吴丽红就高兴地说:“好吃你多吃!”志峰真的觉得这菜很有味道,比食堂、公寓的菜好吃多了!他也的确饿了,就吃的很香,很快就吃完一碗米饭。吴丽红说:“再给你盛一碗吧?”志峰还没说话,吴丽红就拿过他的碗又给他盛了一碗米饭,志峰接过碗,吴丽红又给他夹菜。吴丽红说:“这米饭还剩这么多,下午你来,我做炒米饭。”志峰说:“不……不来了。”吴丽红说:“你是不好意思哩,还是看不上我做的饭?”志峰说:“不是……”吴丽红看着他问:“不是啥?”志峰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吴丽红说:“你还想去吃食堂饭?食堂的饭好?”志峰低头吃饭没说话。 吃完饭,吴丽红去洗碗碟,志峰要去,吴丽红不让他去。吴丽红去洗脸间了,志峰一个人坐在那儿,想走吧,又觉着没给人家说不太好,呆在这儿又觉着不好意思,心里矛矛盾盾、左右不是。终于等到吴丽红洗好碗筷回来,志峰说:“我上去了。”吴丽红说:“星期天下午食堂都是剩菜剩饭,下午我把这点儿米饭炒一下,咱俩吃,我一个人又吃不完,你下来吃噢!”志峰说:“嗯。”吴丽红又说:“你不下来我就给你送上去,你在三楼几号?”志峰说:“我下来,我下来。”“那好,差不多就是六点啊。”“嗯……我下午可能就要叫班了。”“该叫班了?那你叫班了下来我给你炒,能跟上吧?”“能跟上。”“好,叫班了你就下来噢。”“喔。” 志峰回到宿舍,李广和程亮正在说话。李广嘻笑着说:“可——以啊,发展挺快——的,神不知鬼不觉啊!”志峰支吾着不知说什么好,脸上有点儿发热。程亮笑着说:“得抓紧啊,看人家对你多好?又是做饭,又是叫吃饭哩。”志峰没说啥,他躺在床上默想,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我只是帮了个忙而已,这能说明什么?这就说明我跟吴丽红处对象了?就是“两口子”了?难道这个忙不应该帮吗?李广、程亮是怎么知道的?他俩也看见了?这人也真是的!不过,今天吃的饭菜也的确很香,他也很明显能感觉到吴丽红对他很好!难道……他想起刚上班时吴丽红让他一块儿做饭,又想起那次一块儿去自考……李广小声问程亮:“她是不是结过婚?”程亮小声笑着说:“嗯,这也没啥,只要人好就行,将来又是双铁。”李广“嘿嘿”笑道:“双铁就是好——啊,像你现在房子都买了,日子定了没?”程亮神秘地笑着说:“暂时保密,到时候肯定给你说,唉,听说你找了个大款?”李广说:“没有啊?谁——说的?”程亮说:“没有算了,算我没问。你还害——怕啥?害怕我跟你争?”李广笑道:“我害怕啥?你还能跟我争?你还能舍得你‘媳妇儿’?”程亮笑道:“我走了,睡觉!” 第140章 送 别 程亮回到宿舍,卿宝翻了个身,程亮问:“也不吃饭了?”卿宝说:“瞌——睡啊,你又不请客!”“我为啥要请客?”“你都订婚了你不请客?”“那好,我现在请,你去不去?”“现在?我还没睡够哩,下午。”“过期作废!”“这期限也太短了吧?”“那当——然啦!”“唉,志峰跟吴丽红‘挂’上了,都一块儿做饭了,知道不知道?”“喔,早上回来见了,以前吴丽红就对志峰有‘意思’,志峰是个书呆——子,不理人家。”“那你说——现在志峰亏不亏?”“亏啥——?只要两个人愿意就没啥亏不亏的,哎呀,睡觉,睡觉,不跟你说了,你又不请客。”“我刚吃过。”“不想请就不请呗,人家也不能赖——住你!”“你是早上才回来?”“喔。”“你跑得不快吧。”“可不——是!昨天早上叫十——点多的,跑了二十个小时!”“停车时间长,还不睡醒了?”“睡啥——睡?车上再睡也比不上床上!”“你干了一路?”“喔,我那师傅懒得啥——也不想干!”“你不跟你司机长一班了?”“喔,司机长带新人了,复转兵,睡觉,睡觉!”卿宝说着把头一蒙。程亮也拉开被子睡觉。 程亮三点多睡醒,就去找英丽上街看木料,准备装修新房。这次程亮本来也分不到房,是一位老师傅嫌五楼太高才给他了,也是有人给他透信儿,要不然也轮不到他。今年是福利分房最后一年,以后必须掏全款,要是买地方房子,至少得四万,福利房只需一万多。他想让英丽跟他一块儿去看看,英丽不想去,他就一个人去。他也不懂装修木料,只是看看,互相比较比较。现在的木料大多是密度板,就是把木材粉碎成木渣再压成木板,很难看出优劣。他准备让店主给他介绍几位木工,再让木工到他新房看看,给他预算一下,简单装修一下都需要什么料,给他列一份清单,加上工钱总共能花多少钱。工钱基本差不多,主要是确定用什么料。他把几份清单比较一下,再让木料老板看看总共需要多少钱。比较再比较,最终确定一位看起来挺实在的木工让他干。他把新房钥匙给英丽一把,让她每天早上、中午给木工师傅开门,下午去锁门看看干活情况。他只要歇班儿,除了学习培训就到新房看看。 这天中午,木工师傅回家吃饭,程亮锁好门骑着自行车来到家属区大门口不远处,看见平安一个人走过来,就问:“去哪儿了?”平安说:“上街转了。”程亮疑惑地问:“一个人?”平安说:“喔,郑师傅退休了,送送。”“哦。”程亮说:“咱俩以后就是邻居了?”这回轮到平安一脸疑惑了,程亮笑了一下说:“家属区最后面一栋,在我新房就能看到你家,你说咱俩是不是邻居?”平安明白了,说:“可——以啊,分到新房了?”“喔。”“几楼?”“五楼,围墙有个地方有个缺口,一过去就离你家不远。”平安笑着说:“那好——么,以后去我家喝酒!唉,日子定了没?”程亮一脸神秘地说:“现在还不能说,到时候还能忘了你?”“那好,现在是准备装修?”“喔,简单装一下就行。”“可以啊。”“可以啥——啊,还能跟你比?小洋楼住着不用买房,就剩下存钱了。”“那又不是我的房。”“那咋不是你的房?还有谁跟你争?”平安笑笑说:“走,去我家坐坐。”程亮说:“下回吧,去你家又没我的饭。”“哦,我知道了,媳妇给做好饭了吧?”“没,没你幸——福啊!”程亮说的是实话,他心里说,我还得请人家吃饭哩,这也是他心中的失望。他说:“我走了!”就骑上自行车回段里问英丽中午吃啥? 平安早上吃过饭就去段里单身宿舍送郑师傅,郑师傅退休了,要回家了,以后就没人教他练太极教他学八卦了,他心里还真有点儿舍不得。郑师傅整了三大包东西,平安帮他背了一包,又提着一包,送郑师傅到火车站,送上车才下来,列车起动后,郑师傅头伸出窗外向他挥手,他也挥手,直到看不见师傅了才慢慢转过身。郑师傅这一回家就不会再来了,他就很难再见到郑师傅了!郑师傅是他最好的一位知友,最好的一位忘年交,他真的是舍不得! 今天是礼拜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他就起床上山,远远看见郑师傅,他就快步跑到郑师傅跟前,二人最后一次一起上山。平安问:“天好像阴着,会不会下雨?”穿一身白色太极服的郑师傅说:“不会,下了也没事。”二人都是快步上山,没多少话。很快就上到山顶,开始练太极,练完一套,都出了一身汗。郑师傅走到山顶边缘,望着满山绿野,缓缓地说:“一转眼三十多年就过——去了!就要走了,还真是有点儿舍——不得哩!”平安说:“以后有时间了我就去你家看你。”郑师傅说:“不用了,我家远——着哩,在大山里边,不好找。”平安说:“那我也能找到。”“以后你还上山练不练?”“练么,当然练,不过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一个人也好,没人打搅。”“就是没人指点了。”“听说市里体育馆也有人练,还有个协会啥的。”“哦,有时间去看看。”“走,下山。”“嗯。”二人默默下山。郑师傅语重心长地说:“小王,你还年轻,以后路还长着哩,得好好混哩。”“还混啥——哩,能上个班儿挣钱养家就行了,还想啥?啥也不想。”“你还年轻,要积极上进哩。”“这年头儿还上进啥——哩,我从来没想过要上进。”“这样不好。”平安淡淡一笑说:“好不好就这样——了,还想干啥?我不喜欢拉关系、勾心斗角。”“嘿嘿。”郑师傅笑笑,没再说什么。 下到山下,平安让郑师傅去他家吃点儿饭,郑师傅说啥也不去。平安还是想和郑师傅最后吃一顿饭就说:“那咱俩在段门口吃早餐吧?”郑师傅说:“不用了,还剩有一点儿大米,我熬点儿稀饭,你赶紧回家吃饭吧。”说着就快步往前走去,平安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只得回家吃饭。 吃过饭,平安在道北买点儿香蕉、甜瓜就去送郑师傅。郑师傅见他买的水果就说:“还买这干啥?”平安说:“也没啥。”郑师傅说:“不要乱花钱。”平安说:“这不值钱。”郑师傅已经整好东西,就剩煤气罐、煤气灶了,平安问:“煤气罐、煤气灶咋办?”“留给老刘了,他退休了随他便,想给谁就给谁。”都整理好了,郑师傅倒一茶缸水,问平安:“你喝水不喝?给你倒碗里。”平安说:“我不喝。”郑师傅说:“人这一辈子图个啥?我看就图个安乐自在,别的都是虚的。”平安说:“嗯。”“争这争那争到底,其实都没啥意思,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嗯。”“啥都不能看太重,太重会被压垮,得不偿失啊。”“嗯。”“我这一辈子就是这个宿舍,三十多年了,还真有点儿感情哩。”郑师傅看看四周墙壁、摸摸宿舍里的桌子、凳子、床,深沉地说着,眼角有点儿湿润……沉默片刻,郑师傅端起茶缸喝口水,静静地坐着沉思……快到点了,郑师傅提起大袋子说:“走!”他最后看一眼宿舍,带上门,他俩顺着铁路边的小路走向车站。 路上遇到几个熟人,都问:“老郑,回去了还来不来?你这大——徒弟舍不得你哩。”平安笑笑无语,郑师傅说:“回去了,不来了。”走了一会儿,郑师傅忽然问平安:“我给你的书看的咋样了?”平安说:“看了一半多。”郑师傅说:“我其实没教你啥,主要还是看书,书才是你最好的师傅,也是我的师傅,得好好看,反复读,才能读懂参透,也不敢说能完全参透,最多只能领会个九成就不错了,得好好参、好好悟哩。”“嗯。”走上站台,郑师傅又回头望一眼,低沉地说:“回去了——不来了!” 平安看见师傅的眼角挂着一颗泪珠,在阳光下透亮透亮。 第141章 很烦很烦 “烦——人!” 张军正趴在宿舍床上睡觉,一阵手机铃声把他吵醒,他翻过身,伸出一只胳臂,从桌子上拿起手机一看,却是罗艳来电,他就接了:“喂——正睡觉哩!”“我还没回去,还在汉康。”“车备了,备到汉康了。”“喔,再见!”挂了电话,张军自语道:“哼,她总不会来这儿查房吧?” 放下手机,他一抬头,看见同宿舍去年新来的小田看着他“嘿嘿”直笑,他重重地说:“出去别乱说!”小田说:“那肯定——啦,我得跟师傅保持一致哩!”“这就对了!对付女人不能太老——实,明白不明白?”“嗯。”“师傅教你,别人我才——不教哩。”“对对对!”张军看看表,已经十点多,他还想睡,就又睡了。 再次睡醒,已经十一点多,肚子空空的,就起床洗漱,洗漱好再看表才十一点二十,还不到开饭时间,就去找卿宝,敲敲门却没人应,他又去找大强。大强正在宿舍背书,听见张军叫他,就放下书去开门问:“干啥?”张军进来问他:“一个人在宿舍干啥?”大强懒懒地说:“不——干啥。”张军看见床上的书就问:“准备考试?”“喔——”大强懒洋洋地往床上一躺。“背得咋样?”“不咋样——”“啥时候考?”“还有二十天。”“你去年都考过了,这回应该没事儿。”“说不准,去年都差一点儿没过。”“哎,志峰考了没?”“考了,那家伙天天背书,最——不害怕的就是背书。”“你应该也没事儿,去年有基础哩,赖好下下劲儿就能过。”“你啥时候回来?咋不回家?赖——在单身宿舍干啥?”“咋了?不能赖?找你‘吹’——哩你还用功哩,再用功也得吃饭吧?走,开饭吧,到点儿了。”“走,开饭,开饭!看一会儿书就头疼!”二人就去食堂吃饭。 一到食堂,发现今天的菜多了两个,肉菜里的肉比平时多了许多,素菜看起来也比平时强。旁边一个人说:“局长来了,咱都跟着局长沾光了。”另一个说:“不是局长,是处长。”“大领导来了也有好处。”“哎呀,咱这小地方还能指望人家能多来几回?”“多来几回咱还能多沾沾光。”“多来几回?来一回咱都多干多少活?没把人能累个半死!”“你没看看你那违章又多了几个?还多来几回?”大强买好饭说:“回去吃。”张军说:“中。”二人就回宿舍吃饭。 吃着饭,张军问大强:“谈对象了没?”“没。”大强吃着饭头也不抬闷声答道。“不对吧,听说你谈了。”“嗯,不行么,吹了。”“那我给你瞅一个。”“嗯。”“做生意的,咋样?”“不行,不行,”大强连连摇头说:“我就是找个没工作的也不要做生意的。”张军这才想起来以前好像给大强说过,就问:“嫌人家不给你做饭?”“喔,成天跑车回来累得光想睡觉,哪有时间做饭?”“死脑子一个!能挣钱还不行?挣来钱不能下馆子?做饭不麻烦?”大强想了想,问:“那洗衣服、家里活儿谁干,还不是我干?我哪儿——有时间?下馆子还能老下馆子?还有,生了孩子谁带?我熬一夜回来还得看孩子?”“那你不会找个本地媳妇让她家人看?”“不行,不行,做生意的不行。”张军笑道:“你真是个懒——人!”大强点点头,毫不含糊地承认道:“对,你算是说对——了,我就是个懒人!” 吃完饭,大强放下饭碗躺在床上问张军:“唉,你啥时候回来?”“昨天晚上一点多。”“那你咋不回家?”“不想回了,今天不回了。”“咋了?”大强睁着眼问:“吵架啦?”“没有,跟你一样,不想干活。”张军的声音有点躲闪。大强说:“嗳——吵架也很正常嘛,不吵不闹不热闹嘛!”“咦——你倒是说的跟过来人似的。”“听他们说的,嘿嘿。”大强摸摸后脑勺,有点儿不好意思。 沉默一会儿,张军问:“你炒股没?”“炒股?我不会,我也没钱——呐!”“嗳——没多的,还能没少的?你上班这几年还不攒个几万块?”“炒股跟买东西一样,贵的买不起,便宜的也买不起?”“便宜?能有多便宜?”“几块钱的都有!五块钱的股票一万块可以买两千股,一股涨五毛,两千股是不是赚一千?”大强听得睁大了眼睛,他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张军说:“那还有假?我还能骗你?”“那——”大强想了想,问:“那要是跌了呢?”“跌了不卖嘛,它总有涨起来的时候。”大强不说话了。张军说:“咋样?啥时候去看看?”大强说:“行,看看就看看。”“唉,”张军看着他诚恳地说:“你要是不想炒,我给咱俩炒,你只需要出钱就行,要不你借我钱,我炒股,挣钱了咱俩一人一半咋样?”“哦——说了半天是想借钱啊。”“爱借不借,我是想让你挣钱哩,相当于你是老板我给你打工。”“说——的怪好听!”“咋了,我说的不对?”“对,”大强点点头说:“你说的也对,我借给你钱我就成你的老板了?”“那当然,你投资我给你挣钱嘛,你又不用操心不用跑路只等着拿钱就行,你不是老板是啥?”大强“哈哈”笑了两声说:“这说的还有点儿道理嘛!”张军笑着问:“你答应了?”大强摇头晃脑地说:“嗯——让我考虑考虑。”张军拍拍胸脯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骗你坑你的!不信我给你写借条,写合作协议,咋样?你要是怕赔钱,我给你利息,肯定比银行利息高得多,一千块一年给你五百,咋样?你要是不想炒股,你借我两千块钱钱,我买个电脑,专门在家炒股,没人打搅,咋样?”“你想买电脑?可——以啊,越——玩儿越大了!”张军笑笑说:“这算啥?小打小闹,没钱嘛,要是有个几十万、上百万,我辞职专——业炒股!”“厉害!牛!”大强在张军面前伸出大拇指很佩服地说。张军说:“那一会儿去看看股市吧?”“在哪儿?”“就在邮局旁边。”“行,我去借个车去。”“你借谁的?”“‘小抠三儿’前几天刚买了个踏板车。”“旧的还不想借哩,新的他能舍得让你骑?”“他不借我骂他!”“你厉害!” 十几分钟后,大强兴冲冲地推门进来,右手食指上套着一个钥匙串儿转着圈,哈哈笑着问张军:“咋样?”张军笑道:“可以啊,那小子对你挺大方啊!”“大方?你以为他能大方?他怕我骂他!他要是得罪我了,打牌没人跟他一班儿,前天晚上刚让我骂了一顿。”“哦——明白了,你厉害!”张军说着朝大强伸出大拇指。大强笑着说:“嗳——不厉害不厉害,一般一般。”“唉,这小子买车干啥?”“还——能干啥?谈对象呗。”“就他那‘抠鼻眼儿唆指头’样儿,谁还能看上他?”“人家对咱小抠儿,谈对象就不抠——了,舍——得着哩,专门买个电动车带着‘媳妇儿’,‘媳妇儿’搂着人家兜风多——浪漫!人家有亲戚是车务段的,好像还是个领导,给人家说的还是铁路职工。”“是吗?这小子还挺有关系的。”“那你想——哩。” 大强跨上踏板车,拧开钥匙,却不知道咋发动,张军给他说了,他开始发动,蹬了两下却没发动着,张军让他用电打火,他按两下还是没发动着,张军说得拧一点儿油门,他一加油门,谁知道加大了,只听见“嗡——”一声震得耳朵直“嗡嗡”,赶紧松油门。张军坐上车让大强挂挡,大强挂一档一加油门,谁知道又加大了,摩托车直接窜了出去,张军吓得直喊:“踩刹车!踩刹车!”大强用劲儿踩住刹车,终于停住车,差点儿撞上大柳树。张军说:“还是让我带你。”大强下来把车交给张军,笑着说:“这‘屌’——车还真不听话哩。”张军只一下就发动着,就带着大强去看股市。 一进去看见里面人不少,都盯着一个大屏幕看,大屏幕上有一横排一竖排汉字和红红绿绿的数字,数字在不停地变化。大强说:“这都是啥——嘛,看——不懂啊!”“咋看不懂?竖排汉字就是股票名称,名称前面是股票代码,横排是股票现价和涨跌值、涨跌幅、开盘价、换手率、交易量。”“看不懂——啊!”“别的看不懂,现价、涨跌值总能看懂吧。”“嗯,它为啥老变?”“那当然了,恁多人炒哩。”“咋炒?跟炒菜一样?”“嘿嘿,那咋能一样?”旁边一个人听见了,笑道:“哈哈,就是,跟炒菜差不多。”张军说:“炒就是买、卖。”“有很多人买,还有很多人卖?”“对。”“为啥?”“为啥?这就是炒。”“就是说有很多人想要它,还有很多人不想要它?”“对。”“那一个人买走了,别人还能再买?”“嘿嘿,他只是买,没有拿走。”“买了不拿走?那他买它干啥?”“嘿嘿。”旁边那人忍不住又笑了。张军说:“嘿嘿,这你都不明白?这不是买东西,你这思想太落后了,跟不上时——代了!”大强又看了一会儿,说:“这太复杂了!后面恁多数字都是啥意思嘛,咋也是老变?太——复杂了!”“后面的看不懂,光看前面的现价跟涨跌值就行。”“哦。”“比如说你是五块六买的,它涨到六块,你每股就赚了四毛钱。”“哦,那这股票咋买?”“你得拿身份证到证券公司注册个账户,在账户里充钱才能买。”“哦——明白了。”“那儿有个电脑,我让你看看我的股票。”“好。”他俩来到一个电脑前,张军打开他的账户,看到他的一个股票已经涨了六毛多,他高兴地说:“看,这个涨了,涨了六毛多了!”“才六毛多还多?”“我买了一千股,挣了六百多,我不卖,明天肯定还要涨!再涨四毛,我就能挣一千块了!”“哦,那还可以。”“那你得请客。”“中,明天挣一千了请你一顿算啥?不过,你今天得请客。”“为啥?”“我教你炒股了你还不请客?”“这也算教?我还没学会哩。”“你没学会只能说明你笨,能说我没教?”“你教了没教会等于没教。”“你个无赖。”“嘿嘿,你放心,明天要是我赢钱了,绝对跑不了我的,绝对让你满意。”“别吹牛了,你啥时候请过我?几年以前?”“嗯,最近没请过,你老是回家哩,在汉康又没见过你。”二人说着话,张军看着他的股票。“哎,又跌了!”“跌多少?”“两毛。”“你刚才要是卖了多好?”“没事儿,它还要涨。”“你就恁肯定?”“这股都好长时间没涨了,今天才刚开始,还不涨几天?”“又起来了!”“涨多少?”“一毛多。”“可以啊,你还真会算哩!” 直到三点,张军的那个股票还是涨了七毛多,他说明天再涨点儿就卖。张军说:“走,回。”大强说:“再看看嘛。”张军说:“收盘了,结束了。”“为啥?这还早着哩嘛。”“这是国家规定的,停止交易了,上午九点半开盘,下午三点收盘。”“这算啥——子嘛,这不是吊人胃口吗?”大强模仿四川人口音说道。“那你能咋的?”“我还能咋的?走。”二人就出来。 外边骄阳当空,正火热着哩。张军问:“回宿舍?”“回么,这么热的天,还去哪儿?”“你骑还是我骑?”“我骑。”大强又开始发动摩托,蹬了两下,没发着。张军说:“油门不要加太大,太大就‘淹死’了。”大强又用电打火,还是没发着。张军说:“还是我来。”张军只一下就发着了,大强跨上摩托说:“这摩托也是嫌贫爱富哩。”张军说:“啥——啊,这有窍门哩,你没骑过不会骑。” 回到大强宿舍,二人都躺在床上。张军问:“咋样?炒股不炒?”大强说:“我还不太懂,还看不明白。”“你先说想炒不炒?”大强挠挠头说:“哎!咋说呢,再去看看吧。”张军一下子坐起来看着他问:“咦——堂堂大——男子汉,啥时候变得优柔寡断了?”“不是,这事儿得慎重。”“还是犹豫不决不是?我不是都说了嘛,你要是不想炒股,把钱给我,挣钱了一人一半,或者一千块一年多给你三百还不行?”“嗯,让我考虑考虑。”“那你考虑吧,不想借就算了,不勉强!”张军又说:“我也不缺你的钱,主要是让你也能挣钱。”这话说得大强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右手在床上一拍说:“好,给你两千!”张军说:“好,这才像个男子汉嘛,现在去银行吧?”“现在?现在太热了,明天吧?”“好。”大强拿起书看看,抬头问:“唉,你真不回家了?晚上也不回?”“不回,说不回就不回!”张军头一拧坚决地说,大强“嘿嘿”笑着问:“吵架了吧?”“没——没吵。”“不会吧?”“你真烦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军看了一下大强说:“你是不是想撵我走哩?你背书吧,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就起身出去,大强说:“我可没那意思,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张军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发呆,小田推门进来,他才回过神来。小田说:“开饭了,师傅,去吃饭吧?”他说:“好,你先去。”小田走了,他躺在床上还是不想动。 其实,张军就是跟罗艳吵架了。前几天,他正在证券中心看股票,忽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一扭头,一下子傻了——正是罗艳!罗艳怒目圆睁,狠狠地瞪他一眼,那目光简直就跟匕首一样直刺到张军脸上,他说:“我……只是看看……”罗艳一语不发转身就走。他慌忙退出账户,追上罗艳,但是不管他说什么,罗艳根本不理他,一直回到家,直接把他关在门外。张军敲了两下门,也就只得回自己家。 今天早上,他没想到罗艳会给他打电话,他知道她肯定要他退出股市,他能退吗?他才刚刚找到感觉,一个股票刚刚盈利,一个股票还赔了点儿,咋能退出?可是他也害怕罗艳跟他闹,他也不想跟她闹,因为他知道罗艳现在不能生气,生气对胎儿不好。咋办?咋办?咋办?他心里很烦很烦很烦……那种滋味窝在他心里,简直能让他爆炸!他一下子仰倒在床上。 张军想着心事,竟然忘了本来还要趁热打铁叫大强去银行的事。 第142章 贵 客 礼拜六上午,卿宝醒来听见“嘀嗒、嘀嗒”的雨声,就坐起来看看窗外,骂了句:“死天气,又下了!”又钻进被窝。他还想睡却睡不着了,就想,给她打个电话吧?就从桌子上拿起手机按住“1”号键快速拨号给巧玲,刚一打通,巧玲就接了,她说:“我正想给你打哩。”卿宝说:“下雨了。”“喔,我一会儿骑车去车站,百货楼门口见。”“好,我还没吃饭哩,先吃点儿饭,你等一会儿再来。”他本想问巧玲还去不去?巧玲却说要过来,他也不好意思问了。是啊,下雨就不能去了?再说雨又不大,说好的今天去巧玲家做客,往后推也不太好。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九点多了,就起床洗漱完开始收拾打扮。t恤衫是新买的,凉皮鞋还没买好,下雨了正好穿上单皮鞋,他把皮鞋擦的油光发亮,梳好头又照照镜子,就拿伞出去吃饭。没走几步,皮鞋就脏了,他看看皮鞋说:“擦了半天白擦了!”吃过饭,他就去百货楼。走到百货楼,看见巧玲已经在等他,他问:“你刚来?”已经等了十几分钟的巧玲笑了一下说:“嗯,刚来,我骑车快。”“刚擦的鞋又——脏了!”卿宝伸一只脚让巧玲看,巧玲说:“没事儿,到我家楼下了再擦擦。”“拿啥擦?”“卫生纸嘛。”巧玲拍拍他的小包说。“哦。”走进超市,卿宝看着各种酒问:“买啥牌子的?”“随便,啥都行,我也不知道。”“咱叔喜欢啥酒?”“好像是仰韶吧?他们啥酒都发,他也不经常喝酒。”“喝葡萄酒不喝?”“也喝。”“那买一瓶白酒一瓶红酒吧?”“行。”卿宝拿一瓶一百四十多的仰韶酒,又拿一瓶九十多的红酒,问巧玲:“再买一条烟?”巧玲说:“不买,不买,我都不让他吸烟。”“那再买一提酸奶吧?酸奶还是纯奶?”“酸奶吧。”再拿一箱蒙牛盒装酸奶就出去。他又问:“少不少?”巧玲说:“不少。”二人就出去。 夏雨“簌簌”地下着。巧玲把酒放进车兜里,把酸奶放在踏板上,披上雨披让卿宝钻在下面,卿宝说他搭伞。巧玲说:“那也行,我骑慢点儿。”路上,卿宝又问:“咱叔厉害不厉害?”巧玲笑着说:“不厉害,和——气着哩,就算厉害还能把你吃了?”“那咱婶儿厉害不厉害?”“不厉害,一点儿——也不厉害!咋了?你还害怕?”“嗯,有点儿,第一次嘛。”“害怕啥——哩?我爸妈成天笑呵呵的,一点儿也不厉害。”“那就好。”过一会儿,他又问:“你说咱叔咱婶儿会咋考验我?”“考验啥哩?就是随便聊聊嘛,问问你的情况、你家里的情况,互相了解了解么。”“哦,这些我都给你说过,你给你爸妈也说过吧?”“说过是说过,这回是当面了解,要不然说啥?”“你哥在家不在?”“他在他家,他不来。”“喔。”大概半个小时后就到巧玲家的小区,她家在政府小区五号楼三单元四楼。走到楼下,巧玲掏出卫生纸撕几张给卿宝,让他擦鞋,又撕两张在他肩上粘粘水分,二人就上楼。 巧玲拿钥匙开门,笑容满面的巧玲母亲迎过来,看着卿宝说:“来了?来了就来了还买东西干啥?坐,坐沙发上看电视。”卿宝说:“也没啥。”就在旁边沙发上坐下。巧玲拿茶壶给他倒杯水,再给父母倒水。巧玲爸微笑着问他:“你是在机务段上班?”卿宝说:“喔。”“干啥的?”“跑车的。”“开火车?”“喔。”“今天过礼拜?”“我们不过礼拜,今天歇班儿。”“哦,开火车咋样?”“马马虎虎吧。”“火车是几个人开?”“两个人,一个司机,一个副司机。”“就两个人?”“喔。”“哦,那要是后面坏了咋能知道?”“车站外勤能看见。”“哦,要是在路上坏了咋办?”“停车,走不了了请求救援。”“再来个车拉?”“喔。”“哦,你是副司机还是司机?”“副司机,刚考上司机。”“司机也是考的?”“喔。”“也有驾照?”“有。”卿宝问:“你跟我婶身体都好吧?”“还凑合。”巧玲母亲问:“你一上班就开火车?”“刚上班是副司机,副司机不开车。”“副司机不开车?那副司机都干啥?”“检查机车,帮司机了望。”“了望是干啥?”“就是看前边路。”“看前边路?铁路上又没人没车,看啥?”卿宝笑着说:“有时候有人过铁路,也有汽车过,还有牛、羊。”“哦——那不多吧?”“不多。”巧玲爸说:“那还能跟赶集一样?”四个人都笑了。巧玲妈又问:“你们车上有人给你们做饭?”“没有,都是自己带的。”“不是有餐车吗?”“那是客车,货车没有,有餐车也不给司机做饭,餐车给旅客、列车员做饭。”“哦,你们开的是货车?”“喔。”“你俩说话,我去给咱做饭,这都十一点多了,巧玲一大早就拉着我去买肉买菜买鱼,回来准备差不多了就去接你,说要让你好好吃一顿!”说着就去厨房。巧玲说:“我也去。”巧玲爸说:“喔,你给你妈搭个手。”巧玲去厨房了,卿宝问巧玲爸:“叔,听巧玲说你也在银行上班?”“喔。”“忙不忙?”“有时候忙有时候不忙。”“你们上长白班怪美。”巧玲爸微笑着说:“美啥美,没有你们开火车美。”卿宝也笑着说:“我们没日没夜的,有啥美?”巧玲爸用手向后挠挠已经花白的头发,呵呵笑道:“年轻人还怕熬夜?熬夜对于年轻人不算啥,熬夜回来睡得香,我们成天上班也烦。”“你们也烦?你们不是过礼拜天嘛。”“礼拜天也得加班,没人加班礼拜天就取不出钱了。”“哦,那就是,礼拜天不是都上班吧?”“轮换上。”“哦。”“喝茶,喝茶。”“嗯。”卿宝就喝两口茶水。二人看着电视随便说着话。没多大一会儿,饭菜的香味就从厨房里飘出来。巧玲端着一碗米饭过来说:“开饭了,吃饭!”巧玲爸就和卿宝站起来去餐厅端菜端饭,巧玲妈微笑着对卿宝说:“你坐着就行了,你是贵——客!”卿宝说:“那多不好意思,你跟巧玲忙活儿半天了,我还能光等着吃?”说着也去端饭。巧玲给他一碗米饭,他还伸手,巧玲就又给他一碗。不一会儿,餐桌上就摆满饭菜。有土豆红烧肉、西红柿炒鸡蛋、蒜薹炒牛肉片、红烧茄子、凉拌黄瓜和西蓝花、还有一个酸菜鱼。巧玲妈笑着说:“今天是我给巧玲打下手哩,巧玲是大厨!赶紧拿筷子尝尝味道咋样?”卿宝说:“早都闻到香味了!”巧玲笑着问:“饿了吧?”卿宝说:“饿倒是不太饿,不饿也想吃!”巧玲爸笑着说:“那就赶紧拿筷子吃!都是家常便饭,别客气!”卿宝笑着点点头,拿起筷子夹菜。巧玲妈笑着说:“尝尝红烧肉,巧玲说这是东坡红烧肉!”巧玲爸笑道:“不要‘老王卖瓜’了,谦虚一点儿。”巧玲妈说:“你看你这人!我可没有自卖自夸,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说我说的不对?”巧玲爸说:“喔,你说的对,都——对!”卿宝问巧玲:“啥叫东坡红烧肉?”巧玲笑盈盈地说:“就是苏东坡么。”卿宝问:“苏东坡红烧肉?红烧肉是他发明的?”“好像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卿宝夹一块儿塞进嘴里边嚼边说:“好吃,真香!”巧玲说:“好吃你就多吃!”卿宝就又夹了两块。巧玲又说:“尝尝酸菜鱼,我挑的草鱼。”卿宝说:“嗯,你也吃。”巧玲说:“你是贵客,你先吃!”卿宝说:“那多——不意思!让咱叔咱婶先吃。”巧玲妈说:“你是贵客,你先吃!”卿宝说:“你忙了半天了你先吃!”巧玲爸说:“你就别客气了,我们这儿都是先让客人吃鱼,自家人才能吃鱼。”巧玲看着他说:“就是的,我们这儿都是这样的。”卿宝就抱歉地笑着说:“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先吃一块。”他就夹了一块鱼放在米饭上面吃,边吃边说:“好吃!我们在外边根本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菜!”巧玲微笑着说:“那你就多吃!别作假。”说着又给他夹了一块儿鱼肉。卿宝微笑着说:“我不作假。”巧玲妈说:“玲玲现在的厨艺练得差不多快超过我了!”卿宝笑着说:“嗯,就是不错!”巧玲说:“跟你比可能差不多,跟人家大饭店里的大厨还差远——着哩!听说电脑上有教做菜的,买个电脑在网上学才好哩!”巧玲妈问:“那花钱不花?”巧玲说:“不花钱。”巧玲妈问:“人家不要钱白教你?”巧玲说:“不要钱,不是光教我一个人,谁都能学,人家是经验交流。”巧玲爸说:“那都是简单的家常菜,要是复杂的高水平的菜就不是免费教了。”巧玲说:“嗯,可能是。”巧玲爸问卿宝:“你喝酒不喝?”卿宝摇摇头说:“不喝。”巧玲爸说:“那喝点红酒吧?”“行。”巧玲爸就说:“玲玲,你把那瓶红酒拿出来。”巧玲就到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又拿出四个高脚杯倒点儿开水涮一下,给每人倒了一杯。巧玲爸就举起杯子说:“来,碰一下!”四个人就碰杯都喝了一口。巧玲爸说:“吃菜,吃菜!”四个人说笑着继续吃饭吃菜。巧玲妈问卿宝:“你平时喝酒不喝?”卿宝说:“有时候喝一点儿。”“吸烟不吸?”“有时候吸。”巧玲爸问:“你们上班敢喝酒不敢?”卿宝说:“不敢,现在每次出勤都得测酒,吹响了就不让走了,还得扣钱。”“哦,你们管得严。”卿宝一碗米饭吃完,巧玲说:“再给你舀一碗吧?”卿宝说:“嗯,半碗就行。”巧玲妈说:“小伙儿子哩,多吃点儿,别作假,把菜都吃完,我不爱见剩菜剩饭。”卿宝笑着点点头。 卿宝吃饱了,刚放下筷子。卿宝妈说:“再吃菜么,把菜都吃完。”卿宝说:“吃饱了,再吃就吃撑住了。”巧玲就说:“那去客厅坐吧。”巧玲爸说:“走,去客厅坐。”说着已经起身去客厅。卿宝要帮着收拾,巧玲说:“不用你帮忙,你去客厅看电视。”就推着他去客厅,拿遥控器开了电视说:“你想看啥你换台。”卿宝就在沙发上坐下,巧玲去帮母亲收拾。巧玲爸抽出一根烟给卿宝,卿宝忙说:“我不抽——今天不想抽——我平时不咋抽。”卿宝爸说:“抽吧,别客气!嫌这烟不好?”“不是,不是。”卿宝慌忙说道,就接过烟拿过火机点着抽了一口。他其实是不想饭后吸烟,又不好意思说。巧玲爸问卿宝:“你家在哪儿?”“西川县。”“喔,以前去过。”“你在家是老几?”“老三,上面两个姐。”“两个姐都嫁人了吧?”“喔。”“你父母身体都好着吧?”“好着哩。”二人正看电视,巧玲过来说:“爸,你咋又——抽烟了?饭后抽烟最——不好了!”巧玲爸笑着问:“你是说我害你——对象了?”卿宝忙说:“没有,没有。”巧玲说:“电视上、书上都说‘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是完全错误的、大错特错、百害无一益的!”巧玲爸笑着对卿宝说:“听听,俺闺女多——能言善辩!”巧玲嗔怪道:“再能言善辩你也不听我的!”巧玲爸说:“别老是听那些‘砖——家’说的,他们说的都对?他们骗人连眼都不眨。”说着又吸一口烟说道:“人只要自己觉着舒服就行,就是对的!”巧玲问:“饭后抽烟有多舒服?”巧玲爸说:“有多舒服?有多舒服抽了才能知道,你又不抽烟咋能知道?”巧玲没脾气了,只能忿忿地说:“你这是狡辩!”看了一眼电视又说:“今天忘了把你的烟没收了!”巧玲爸笑道:“忘了?我还以为你今天是照顾我哩。”巧玲坚决地说:“以后休想!”巧玲爸笑着对卿宝说:“看看我这闺女多——厉害!”卿宝笑了笑,没说什么。巧玲妈过来说:“外边还下雨就不出去了,一会儿打牌吧?”巧玲说:“好,就不出去了。”巧玲爸也说:“行。”卿宝说:“嗯,好。” 看完《今日说法》,又看了一会儿财经频道,巧玲换成一个美食节目,看完又换成一个电视剧,巧玲问卿宝看过没,卿宝说好像看过。看完一集,巧玲妈问:“还打牌不打?”巧玲说:“打么,我去拿。”巧玲从餐厅柜子里拿出一个方木盒子问:“在这儿打?还是在餐桌上?”巧玲妈说:“就在这儿打,不耽误看电视。”巧玲把盒子放在茶几上,从电视柜旁边搬来两个圆墩,卿宝就起身接过一个。巧玲爸从空调旁边搬来两个圆墩给巧玲妈一个,四个人坐下就开始码牌。卿宝说:“我不经常打麻将,不太会。”巧玲说:“随便玩儿哩,一会儿我给你说。”巧玲妈问:“你平时打的是纸牌?”卿宝说:“喔。”巧玲妈说:“这儿没有纸牌,我们玩儿得都是麻将,没事儿的,随便玩儿玩儿。”就开始哗哗啦啦地洗牌,啪啪啪地揭牌打牌。刚开始,巧玲妈就连胡两局,她高兴地说:“今天应该去买彩票。”巧玲爸说:“现在还有发财梦?”巧玲妈说:“当然有啊?谁不想发财?”巧玲爸说:“好运只能有一个,不可能有两个,牌运好了财运就不可能好。”巧玲妈高声笑着说:“咋不可能?你不可能不一定别人不可能,为啥还有双喜临门?还有三喜、四喜哩,你没听说过?”“有是有,都是同一种,不可能有两种,在这一方面有好运了,在别的方面就不可能再有,或者说很少有。”巧玲妈仍然是高声笑着说:“多——着哩,只要敢想,一切皆有可能!”巧玲笑着说:“对,一切——皆有可能!”巧玲爸对巧玲说:“你净给你妈灌‘迷魂汤’了!”巧玲嘿嘿笑着不语,继续码牌。巧玲妈问卿宝:“你跟罗海佑一个车?”卿宝说:“喔,我司机长。”巧玲妈问:“对你好吧?”“当然好了!给我介绍对象,教我开车,帮我考司机,经常让我去他家吃饭哩!”“你俩一班儿?”“现在不一班儿了,他带新伙计。”巧玲妈问:“他给你介绍几个对象?”“也不是他,都是嫂子给说的,也没几个。”“都没有俺家玲玲好吧?”“嗯。”卿宝微笑着点下头。“妈——”巧玲不好意思了,她低下头说:“现在不光是师傅了,还是亲戚。”“对,现在得叫哥。”巧玲妈说:“以后是亲上加亲自己人了!外边饭不好,就来这儿吃!”“喔。”卿宝笑着点点头。 打了五圈儿,巧玲问卿宝:“你晚上几点待班?”卿宝说:“可能是十八点吧。”“就是六点?”“喔。”“那一会儿早点儿做饭,吃了再走。”卿宝不好意思答应,又觉着拒绝了不太好,就说:“随便吃点儿就行了,不吃也行,到那儿也是睡觉哩。”巧玲妈说:“那怎么行?”“你们跑车熬夜多辛苦,不吃好点儿咋行?一会儿烧点儿汤,炒两个菜。”卿宝忙说:“不用,不用。”巧玲爸问:“待班儿就是睡觉?”卿宝说:“喔。”“在宿舍睡觉?”“不是,在待班室,专门有一个楼。”“哦——不能在宿舍睡?”“不能,领导害怕我们在宿舍不睡,在待班室有人检查。”“哦——明白了,你们还真是特殊行业。”卿宝说:“特殊么,上班没个点儿,下班没个点儿,吃不好睡不好。”卿宝妈笑着说:“照你这么说,跑车简直就是活受罪!”卿宝笑笑说:“差不多吧。”巧玲爸说:“要不然你们工资能恁高?”“我们工资还高?”“比我们高多了!”“你们上班多轻松!”“轻松?压力大着哩,你不干咋能知道?不像你们开车到地方下班就没啥任务了,我们每个月都有任务,完不成还要核减工资。不就是熬夜嘛,年轻人辛苦点儿也有好处。”“喔,嗯。”卿宝微笑着点点头。巧玲看看表已经快四点了,就说:“给你烧小米汤吧?”卿宝说:“嗯,好。”巧玲就去厨房做饭洗菜,准备好后出来继续打牌。四点已过,卿宝的传呼没响,卿宝说:“可能是七点待班,也可能是八点待班。”巧玲说:“那就不着急了,汤多熬一会儿,一会儿一块儿吃饭。”四十分钟后,汤熬好了,巧玲说:“现在才刚五点儿,等一会儿炒菜吧?”卿宝说:“嗯。”五点半,巧玲去炒菜,炒好菜出来叫卿宝吃饭。巧玲爸说:“我现在还不饿,你们先吃吧。”巧玲妈也说不饿。巧玲就说:“那咱俩先吃。”就拉卿宝去厨房吃饭,卿宝转身问:“叔,婶,你俩都不吃?”巧玲爸、巧玲妈都笑着说:“你俩去吃吧,俺俩都不饿。”巧玲炒了一个青笋肉丝,一个洋葱鸡蛋,她一个劲儿让卿宝多吃菜,卿宝问她:“你咋不吃?”巧玲说:“吃么,我饭量小,吃不了多少,主要是让你吃哩!”卿宝说:“那多不好意思?”“吃吧,尽管吃!你晚上要上班哩,馒头可以少吃,菜要吃完,我炒得也不多。”“还有咱叔咱婶哩。”“你不用管他俩,中午的菜还剩的有,不够了一会儿再炒。”“那咋会行?”“咋不行?”卿宝也觉着再剩点儿菜不好,最后就和巧玲把两个菜全部吃完。 吃完饭,巧玲收拾碗筷,卿宝帮忙送进厨房,要帮她洗,巧玲不让,用胳膊推他去客厅。巧玲很快就洗好,坐在卿宝旁边看电视。 卿宝忽然想起来——待班还没叫!已经六点多了。他就掏出手机给运转室打电话,一问才知道他们车晚上要转备,他就高兴地说:“终于可以歇歇了。”巧玲妈问:“你的手机跟玲玲的手机看着一模一样,是不是?”卿宝心里一闪,正不知如何回答,却听巧玲说:“他就是看着我的手机买的。”巧玲妈说:“哦。”巧玲爸问:“车备了是咋回事?”卿宝说:“就是让车歇几天。”巧玲爸说:“那你们也就歇几天,能歇几天?”“不一定,一两天、两三天。”巧玲看看外边说:“那好么,不下雨了,一会儿出去转转。”巧玲妈说:“喔,你俩去转转,早点儿回来,不要太晚。”巧玲说:“喔,知道了。” 下到楼下,卿宝低声问:“你——买手机没有给你父母说?”巧玲说:“喔,没说,我父母从来不管我花钱。”卿宝低声说:“这事儿你应该说。”“没事儿的,不用说。”“那你为啥刚才不敢说实话?”“哦——刚才——不能说,你看——我买的时候没说,现在说是不是不太好?”“那——要是我刚才说实话了呢?”“那——也没事儿的——我只是觉着不太好,其实说了真的没事的,他们肯定不会怪我的!他们以前就说过不管我买啥,只要不乱花钱就行。”“哦。”卿宝点点头,看看已经走出小区大门,就问:“去哪儿转?”“随便转转,去公园吧?”“好。”“把车骑上吧?”“不远就走着去吧?”“骑上吧,走着太慢。”说着就要回去骑车。卿宝说:“那我在这儿等你?”“那你看呢?”巧玲“呵呵”笑着看着他问,卿宝就笑着问:“让我陪你?”巧玲还是“呵呵”笑着问:“那你看呢?”“让陪就陪着吧。”就跟她一块儿回到楼下,巧玲说:“我去取钥匙,你就不用上去了。” 巧玲下来把钥匙给卿宝,卿宝骑上车带着巧玲,巧玲紧靠在卿宝背上,一出小区就一手搂着他的腰,头靠在他背上,卿宝感觉浑身热乎乎的。 雨后的街道湿润清洁,了无灰尘。凉风习习夹带着水分,滋润肌肤,清心润肺。不少人在步行,或速或缓,笑语交谈,消食锻炼。 很快就到公园门口,里边能看见有几对儿坐着、走着。二人把车扎在门口,手拉着手走进去,依偎着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 公园里正在修建一座小山,山坡上种上花草小树,围成几个造型。小路已经开通,石板还没铺好。绕过小山,走进一片小竹林,二人紧紧搂着,慢慢走。卿宝说:“咱这儿也能长竹子。”巧玲说:“能么。”“竹子挺好看。”“嗯,花好看不?”“花更好看。”“你喜欢什么花?”“我?当然喜欢玫瑰花!”“玫瑰?咱这儿哪儿有?”“呵呵,咱这儿没见过,我在杂志上见过。”“玫瑰虽香它有刺。”“喔,也有没刺的玫瑰。”“真的?”“好像是。”巧玲忽然身子往前一扑,卿宝连忙拉她的腰,巧玲顺势也抱住他,两人就紧紧抱在一起。一阵亲吻,终于分开,互相对视,又抱在一起,亲吻。终于分开,紧紧依偎着。 卿宝说:“明天给你买衣服吧?”“好啊。”“你想要啥?”“看上啥买啥。”“行。”“去哪儿?”“市里。”“好么,给你也买。”“好么。”卿宝说:“你真幸福!”巧玲问:“你不幸福?”“你在家门口上班,能天天回家,有父母给做饭。”“那你以后下班可以来我家吃饭么!”“那会行?还能老来?”“那咋不行?”“哎,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多长时间了?”“有一个多月了吧?”“打电话了没?”“没电话。”“那你给你家装一个么,有啥事儿方便说。”“平时也没啥事。”“平时能有多少事?关键时候才能用得上。”“喔,说的也是,下回回家看看,我们村里装电话的不多。”“下回回家,跟我一块儿吧?”“好么。” 一阵微风掠过,绿叶沙沙轻响,似在轻语呢喃,卿卿我我。卿宝心里微微一动。他想,这就算真正开始了?他意识到,或许,他已经无法拒绝巧玲了,她就是自己的最后人选了? 巧玲见他有点儿发呆,用胳膊肘轻轻碰他一下,卿宝扭头问:“咋了?”巧玲问:“想啥呢?”卿宝忙说:“喔……我在想——你跟我回到家,我父母肯定会很高兴,会说啥?”“会说啥?”卿宝笑笑说:“会说……我想不出来,反正会很高兴的!”巧玲问:“你妈厉害不?”“不厉害。”“你爸呢?”“也不厉害。”“你爸妈不上班在家干啥?”“干地里活儿么,有苹果园,有菜地,一天也闲不住。”“你经常回家不?”“不经常。”“你给你爸妈说过没?”“说过啥?”“你说说过啥?”“哦——说过嘛。”“啥时候说过?”“上个月吧。”“你都记不清了?”“就是上个月,那次也是车备了,我是末班就回家了,回来才找你玩儿的,我好像给你说过吧?”“你说过?”“我也记不清了,唉,去跳舞不去?”“不想去了——你想去?”“我就是问问,你不想去我也不想去。”“我不想干啥你也不想干啥?”“喔。”“我想干啥你也想干啥?”“喔。”“老跟我一样?”“喔。”“别光哄我开心了。”“骗你干啥?”“我才不信你的花言巧语哩!”巧玲“嘻嘻”笑着低下头说。 这时,“嘀嘀”两声,巧玲的手机响了,卿宝的手机也响了,俩人都掏出手机看短信,是一条移动公司发的短信,巧玲念道:“一次性交一百元话费送二十元话费或者小水果刀或者等值礼品,交二百元送五十元话费或者一件运动短裤或者等值礼品,这也可以啊,挺划算。”“那明天去交。”“哎,都九点多了,回吧?”“喔。”“你咋回?我送你吧。”“嗯,那就辛苦了!”卿宝笑道。 卿宝带着巧玲回到机务段大门口,卿宝说:“去我宿舍歇一会儿吧?”巧玲低声说:“嗯。”卿宝想着程亮可能在宿舍,只是礼节性地邀请,见巧玲根本没意见,就带着她进去。 推开宿舍门,里面没人!看看程亮的包不在,就在心里说,这人还没回来?他让巧玲先进,巧玲就进去,他拉开灯关上门顺手反锁后说:“程亮还没回来,你坐吧,喝水不?”“喝。”他拿起暖壶在他杯子里倒一杯水,坐在巧玲旁边。巧玲就靠在他身上,他抱住她,她抱紧他,他就把她压在床上疯狂了……他解开她上衣……他还要解她皮带,她挡住了…… 终于累了,二人停下来,巧玲扣上上衣羞涩地说:“你是个疯子!”卿宝说:“你也是。”“去,我才不是呢!”巧玲轻推他一下,卿宝笑道:“你没疯?那你是个木头?”“去,你才是木头哩!”“那好,我这个木头还想压你!”说着又把她压在身下,又一阵疯狂……卿宝又要解她皮带,她还是挡住了…… 累了,二人并排躺着,巧玲看看表说:“十点多了!”“你要回家?”“回么。”“那你回吧。”二人穿好衣服出去,卿宝看着巧玲骑上车说:“路上慢点儿,到家给我打电话。”“嗯。”“明天要整车,擦完车我给你打电话。”“好。”“路上慢点儿。”“好,没事的,我走了。” 卿宝回到宿舍,见程亮没回来,就去找他。他在二楼没找到,就上楼找,还是没找到,几个同学都不在,徐闯、李广几个人在打牌,志峰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他回到宿舍,程亮还不在。他就躺在床上听广播,听着听着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卿宝猛然醒了,发觉自己没脱衣服,发现程亮在吸烟,他的床头地上都是烟头,飘了一屋子烟,呛得他打了个喷嚏。他问程亮:“咋了,睡不着了?想媳妇儿?”“你才想媳——妇儿哩!”程亮狠狠吐出一句,声音很冲,就象一团浓烟扑鼻。他也不看卿宝,又狠狠吸几口,在“烟灰缸”——小半截易拉罐里按灭烟头,粗声说:“睡觉!”“啪”一声关了台灯,蒙上被子钻进被窝。 第143章 大喜之乐 程亮的婚期终于定了!五一节这天对于程亮来说将是他一辈子最难忘的一天,这天是他久久盼望的大喜的日子! 这些天正在忙着订婚纱买衣服。这天晚上七点多,程亮拿着一套黑西装和衬衣回到宿舍,卿宝躺在床上看见他进来就问:“西装买好了?啥牌子的?”程亮把西装挂在铁丝上躺在床上说:“七匹狼。”“可以啊,名牌!让咱看看!”他拉开外包装袋的拉锁看看、摸摸,不仅啧啧称赞道:“真不亏是名牌啊,这料子、这做工,真是不错!高档次档次高!唉,能不能——让咱先试试?”程亮躺在床上闷声说:“你想试就试吧。”卿宝一阵惊喜凑到程亮跟前问:“真的?”程亮说:“真的,咱俩啥关系了,不就是想过过瘾嘛。” 卿宝就取出西装往身上一套,来回走着,兴奋地说:“看看,咋样?像不像新郎官?”程亮抬眼说:“那肯定像。”卿宝拿起桌子上的小镜子边照边问:“帅不帅?”“简直帅呆了。”“这名牌衣服穿着感觉就是不一样啊!”“那当——然啦!” 程亮说着话却好像在想心事,他忽然问卿宝又像是自言自语:“现在很少有人穿白衬衣了?”卿宝说:“那当然了,那白亮亮的看着多别扭啊,你衬衣也买好了?”“那不是?”程亮指一下桌子上的一件还没拆包装的衬衣说。卿宝拿起衬衣看了看说:“也是七匹狼的?名牌,厉害呀!不过我不喜欢这种纯暗红色的,我喜欢鲜红道道或者麻麻小格格的,这小圆球红领带也不错!也是名牌?”“那当然!”“一身名牌?”“差不多,人一辈子就这一回么。”“那是。” “你俩买衣服都是谁挑的?媳妇挑的?”“喔,她挑的也是我挑的。”“女为男妆男为女穿嘛。”“这西装多少钱?”“三百多。”“嗯,真是贵——啊!买不起——啊!”“还有一两千一套的。”“那当然了,那都是大款享受的。”“衬衣多少钱?”“一百多。”“皮鞋多少钱?”“二百多。”“厉害!有钱人啊!” 卿宝脱下西装挂好又问:“唉,给你媳妇买的是啥衣服?”“毛料连衣裙。”“好,一件顶两件。”“那还能少了?里面有套的毛衣,一套快一千了。”“你俩买的都是上档次的,那还能便宜?”“这不是娶媳妇是买媳妇哩。”程亮语气粗重地说道。“买媳妇?”“那你想哩,不信到时候你试试。”程亮的语气还是很粗重。卿宝说:“那不一定,你没听说有的还倒贴——哩!”“光想美事儿吧你,就算人家倒贴,你一个大男人能好意思?”“嘿嘿嘿”卿宝笑了几声说:“那有啥不好意思的?我觉着也没啥,啊——一个处男即将消失——一场喜剧即将上演!”“咋说话呢!啥叫消失?只能说是处男变成夫男,咋能说是消失?我消失了?”“嗳——不对!”卿宝忽然想起什么事来,他走到程亮跟前看着程亮笑嘻嘻地问:“你是不是早都‘失身’了?早都‘种’上了?”程亮一副神秘的表情又忍不住得意地笑了一下说:“你想呢?”“看来我猜得没错,还是你谟高啊!”程亮呵呵笑着说:“不高,不高,你不要瞎猜胡猜,我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唉,我咋看见现在不少人都穿白衬衣?”“都是谁穿?”“你看电视新闻里面那些领导大部分都穿白衬衣。”“那是人家领导!平常老百姓有几个人穿白衬衣?”“为啥?”“白衬衣不耐脏嘛,人家领导、大老板谁还自己洗衣服?有人专门儿洗哩!”“哦——有道理,那也说明白衬衣还是好啊。”“有啥——好,不就是标榜自己是白——领嘛,高——贵嘛,还有啥好?”“看你把领导说成啥了?白色象征洁白无暇、纯洁高尚!”“喔,你说的也对。很可惜,它高高在上难以追求啊!”“难?能有多难?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说着简单做起来难。” 四月二十九日,程亮在德馨斋待客,邀请单身宿舍很多人和车队、车间很多领导,还有不少人没有邀请也去了。虽然天公不做美,一早上就哩啦着小雨,但是丝毫阻挡不了喜庆的到来,一点儿也消减不了他激动的心情! 要说激动他真的是感觉心里有一阵阵热流在涌动,他好像是历经艰难险阻终于到达目的地一样,他深深明白了婚姻的复杂、成家之不易!浪漫的爱情已经被沉重的现实压成碎片片。这种不易和沉重不仅包括买房整房的来回跑路,不仅包括准备结婚买东西、拍婚纱照、订酒席的来回跑路,更包括办婚事的诸多争论、闹心和忍让,可以说没有他和他家人的一再忍让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喜庆,他俩就不可能走到今天!定亲时已经给英丽买了一枚金戒指,结婚前英丽又说她们那儿“三金”里的结婚戒指都比订婚戒指高一个档次,程亮就又买了一枚铂金戒指。彩礼一开口就要六万八,他说他们村都是三万到五万,英丽非得说少了很丢人,她都没脸回家,她总是说的让人无法还口,她说啥就是啥。他俩完全是自由恋爱,没有媒人去帮他去说,到这时候他才感受到自由恋爱也不好啊。别的诸如伴娘红包、压箱子、拿暖瓶、拿镜子等等的红包都是三百、二百、一百,都是英丽说了算。唯一一点没有异议的是英丽家离得太远,邻居和村里人都不来,只来主要亲戚和她的朋友,一个中巴车没坐满。 还有婚期的确定,开始程亮说五一放假就定在五一算了,英丽说让他跟家里人商量,他家人就专门请人“送”(看好的日子是“先生”写在红纸上还得备一定的礼)了一个日子;英丽说她家人说不好,程亮就让她家人看,她说她家人说这事儿都是男方看的。程亮就又让他家人再请人看,又“送”了一个日子,英丽又说她家人还说不好,干脆不用看了,五一放假就定在五一。程亮就躁气了,问她开始说定在五一为啥不同意?英丽也是振振有词地说本来要先尊重他家人嘛。程亮气得也是干瞪眼。 这天早上不到七点,里外一新的程亮就和英丽坐出租车去市里给英丽简单化妆,八点多回来,程亮让她直接去德馨斋,她说还早着哩,还能在那儿干等?就回宿舍。 程亮回来,平安已经在他宿舍,见他回来就叫来李伟、大强,志峰不在宿舍,几个人在段门口吃过早饭就去街上,从德馨斋附近一个超市搬了三箱杜康酒、两件儿汉斯啤酒和三条白沙烟,又买了一挂一千响鞭炮和三个大炮子。大强说:“我一会儿放炮。”程亮说:“好么,等人来齐准备开饭时再点。”“好!”李伟说:“我也放。”大强说:“别跟我争!”李伟问:“你一个人独吞?”大强笑道:“这咋能是‘独吞’?我能把炮子吃了?”“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李伟说:“我怕把你炸飞了。”大强说:“飞了还不好?我做梦都想飞哩!”卿宝说:“那你赶紧飞吧,飞到月亮上去见嫦娥!”大强说:“不急,不急,急啥么,得先喝晕才能飞哩!”“哈哈哈……” 张军坐公交来到饭店,程亮说:“卿宝,你跟张军一会儿记账吧?”卿宝、张军都说:“好。”程亮订六桌酒席再备两桌。订桌时也是和张军、卿宝、李伟、大强几个人一块来搞价钱,一百六一桌搞到一百三,还换了两个菜多送一个汤一个菜,几个人把那个女老板逗得哈哈笑。 十点多,程亮让他们几个先在饭店招呼,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去单身宿舍接英丽。到段门口,门卫不让出租车进,程亮就下车小步跑到英丽宿舍门口,见门半开着就推开门问:“准备好了吧?”却听见英丽连声说:“出去,出去!”程亮看见英丽正在穿衣服就关上门。程亮说:“车在段门口等着哩,不能等时间长!”等了五分钟,程亮敲敲门问:“好了没?”英丽说:“没。”程亮就有点儿来气,他耐着性子问:“还在干啥?”英丽说:“化妆。”“不是都化好妆了嘛?”“他们化的不仔细,我再补补。”“好。”又等了五分钟,程亮又问:“好了没?车不能等时间太长!”“没,再两分钟。”程亮只得再等。又等了三分钟,程亮着急地说:“再等人家车就走了!”英丽这才开门出来说:“好了,好了,急啥急?”程亮说:“害怕人家车走了。”“你没给他说是包车?”“包车?咱就用这一会儿——”“大不了多给他点儿钱嘛!”“害怕人家不等咱走了。”英丽说着也就往外走。 路上,遇见几个熟人都开玩笑让程亮抱英丽出去,程亮咧嘴笑笑就过去了,程亮一看见出租车就给司机招手。走出大门,他就快步走到出租车跟前,连忙给司机上烟说:“不好意思,媳妇化妆哩,不行给你加钱。”等英丽过来开了门让英丽先上车,他再上车,和英丽坐在后排。司机吸了口烟,看看烟,说:“等你俩这么长时间跟包车差不多了,多少得加点儿吧?”程亮说:“行,加就加,加多少?”司机笑笑说:“你看着给吧,这是给你办喜事哩,让人张嘴就不太好了,对不对?”程亮笑着说:“那就给你双份儿,咋样?”司机笑了说:“中么!” 不到五分钟就到饭店门口,程亮付了钱,二人下车,幸好还是卿宝他们几个在说话,没有客人来。卿宝看见他俩走过来就笑着喊:“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新娘子真漂亮!”李伟说:“不是漂亮是美——丽!漂亮太俗气,对不对?新娘子?”英丽有点儿不好意思低了一下头又抬起头,脸上笑开了花,她笑着说:“看你多会说!”张军也喊:“鸣炮——奏乐——!”程亮笑着说:“现在响完了一会儿响啥?”张军说:“我要是会口技就给你俩表演一个!”李伟说:“会不会你只管表演嘛,谁还笑话你?”张军笑道:“不会嘛。”英丽走进饭店在椅子上坐下说:“还早着哩,程亮一个劲儿催我。”李伟说:“你不急程亮肯定急啊!是不是?”平安说:“急得跟猴屁股一样坐不住,恨不得立马就背着你入洞房,是不是程亮?”英丽害羞地拧过身,程亮笑着说:“看你说的,我再急也没有急成那样啊。”卿宝笑道:“程亮睡觉做梦都喊你名字哩!”英丽回身红着脸白了一眼,抬手向后一扬说:“去去去,别卖嘴了,我才不相信哩。”“不相信?不相信下回我用录音机录下来让你听听。”大强说:“以后?还有以后?”卿宝这才醒悟说:“哎呀,我都忘了,以后没有机会了,没法证明了,咋办?新娘子——”英丽笑道:“那我以后把他赶回单身宿舍。”卿宝说:“那你舍——得呀?”“咋不舍得?”英丽抿嘴笑着又拧身向后。张军笑着说:“程亮,以后千万不能惹新娘子生气了,要不然你就惨了!没地方去了!要不然你不要退宿舍,跟我一样得给自己留条后路。”程亮说:“把你自己管好!在家跪几回搓衣板了?”“俺家就没有搓衣板。”程亮说:“那跪地板。”张军说:“她还能管得了我?我管她还差不多!”大强说:“张军,别吹牛——了!我又不是没看见!”“你看见啥?”“看见啥你还不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算了,说出来怕你翻脸!”“我就不会翻脸,你见我啥时候翻过脸?”“你没翻过脸?”“没。”“那我也怕你打我。”“你还怕我?你天不怕地不怕哩,你还害怕啥?”“那当然啦!”大强说:“我啥都不怕,大男人嘛,还怕啥?怕啥就不是男人!”李伟说:“你不怕媳妇儿?”“不怕!”“不对——你不怕没媳妇儿?”“不怕!该是你的跑不了!到时候她自己就跑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 “笑啥哩?这么高兴?”听见有人问,大家一看,是徐闯、李广几个人来了,程亮就迎上去散烟,说:“里边儿坐,里边儿坐!”英丽也微笑着站起来。几个人把礼钱给程亮,程亮给卿宝说:“记好。”卿宝就掏出笔趴在桌子上记在一张红纸上。大强笑着问:“‘闯王’,今天准备喝几斤?”徐闯说:“最少一斤!”大强又问:“今天能把我撩翻不能?”徐闯说:“那还用说?”大强说:“要是不能呢?”徐闯笑着说:“那你把我撩翻么。”大强笑道:“那——是肯定的啦!”程亮说:“你们坐一桌,一会儿让上菜。”他对英丽说:“一会儿人都要来,咱俩得站在门口。”大强就说:“喔,那你俩赶紧,要不然领导一会儿来了看不见你俩就坏了!”程亮和英丽已经转身往门口走去,没有接大强的话。 卿宝就跟张军抬一张桌子到门口,铺上红布,把那张红纸铺在红布上。卿宝笑着说:“新娘子,俺俩今天给你俩记账哩!”英丽笑着说:“那就辛苦你俩了!”卿宝说:“不辛苦,不辛苦。”张军说:“我要求不高,以后去你家多喝两杯好酒就行,卿宝不喜欢喝酒爱吃糖,给他多发几个糖。”卿宝笑道:“对,我爱吃喜糖!最爱吃新娘子发的糖!”英丽就说:“那一会儿给你一大袋。”卿宝说:“好么!白天吃不完我晚上抱着吃!”“哈哈哈……”英丽捂着嘴笑弯了腰。 马志高和单身宿舍几个人来了,程亮给他们散烟,他们上过礼就进去。 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路边,穿着一身咖啡色格格西装的王博下车走过来,程亮就快走几步迎上去发烟说:“大老板今天能来,真是荣幸!”王博哈哈笑着说:“祝贺!祝贺!新婚快乐!你今天真帅气!”程亮笑着说:“再帅也没有你帅!”王博说:“嗳——我还能比新郎官儿帅?”程亮问:“这桑塔纳是刚买的?”“喔,刚买的,咋样?”“这都是俺们想——都不敢想的!”“嗳——用不了几年你也能买!”说笑着走到礼桌跟前上礼,张军问:“大老板真有派头!看着都不是一般人!”王博笑着说:“一般,一般,咋不是一般人?我还能是‘超——人’?”卿宝笑着说:“你就是超人!”“我要是‘超人’还用上啥班儿?我要是超人早都飞走了!”“哈哈哈……”程亮说:“里边儿坐,里边儿坐!喝酒!喝酒!”陪着王博进去。 程亮出来,看见志峰一个人走过来。志峰走到跟前说:“我差点儿都忘了!刚才在宿舍背书哩,听见外边有人说你今天结婚哩,我才一下子想起来!”程亮说:“没事儿,没事儿,在宿舍看书哩?”志峰说:“喔。”“考司机重要,准备咋样了?”“背了一遍,不行,还得背两遍。”“你这水平肯定能过,一次过关!”志峰笑笑说:“也不好过。”“跟谁一班儿?”“司机长。”“跟你司机长好好学学。”“喔”“里边儿坐,李伟他们都在里边儿。”“喔。”志峰走到礼桌跟前上礼,张军笑着问:“‘大学生’早上又用功了?”志峰说:“喔,把这事儿差点忘了!”卿宝说:“‘大学生’考个司机还不是小菜一碟儿!”“也不好考。”志峰说完就走进去,大强看见志峰进来,就大声说:“‘大学生’来了,来,坐我跟前!”志峰就在大强旁边坐下。 程亮看见黄书记和车队、车间领导来了,就赶紧迎上去散烟,寒暄几句,就让进里边儿,领导都先上过礼才进去,程亮让他们进一个雅间。刚从楼上下来,又有两个指导司机骑摩托车过来,程亮迎上去上烟带上楼;下来有几位党办、财务室、人劳室主任和干事走过来,翟段长和几位副段长也来了,二人迎上去散烟带进雅间。 单身宿舍几个人来了,吴丽红和舍友也来了,程亮迎进来。最后八桌全坐满,又加了一桌。程亮看看没人来了,就让李伟点炮,大强也拿着烟出去点。英丽看见李伟、大强点炮就捂住耳朵,赶紧走进饭店,听见一阵“噼里啪啦”响,刚松开又听见“咚——叭!”两声炸响,又捂紧耳朵。 程亮拿一个托盘放一瓶酒、三个杯子让卿宝拿着和英丽开始敬酒,当然是先上二楼给领导敬酒。 李伟、大强进来还坐原位置。大强说:“看,人家去巴结领导了。”李伟说:“那当然了,你也想让人巴结巴结?”大强大声说:“巴结我?谁要是巴结我我骂——他!”张军说:“现在就是这,想上进就得跟领导走近,要不然领导咋能记住你?”“哼!谁稀——罕!”大强轻蔑地笑一声说:“现在这领导有几个‘好鸟儿’?”李广笑笑说:“领导好不好咱管不了,关键是咱在人家手下混哩。”平安咽下一口菜说:“不要那么愤世嫉俗嘛,人家不先给领导敬酒还能先给咱敬?”王博说:“有一句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还是王老板说得好,”张军也说:“咱都在领导手里攥着哩,你不敬人家,人家赖好使个坏咱都受不了。”大强说:“领导也有下台的时候,领导都是欺软怕硬的势力眼儿,专拣‘软柿子’捏,看人下菜!”李伟说:“老师傅都说,是人都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卿宝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大强向李伟伸出大拇指又朝上挥一下拳粗声说道:“对,说的太——对了!”李伟笑着问:“‘傻大个’,你敢跟领导对着干?”大强一拍大腿说:“我就敢,咋啦?他不要惹——住我!”卿宝笑道:“你真牛——!” 张军问王博:“王老板,现在生意咋样?”王博说:“马马虎虎,凑合,你现在咋样?”张军说:“我都是小打小闹给媳妇打工哩!”王博笑道:“说的真好!真谦——虚!”张军说:“我还用谦虚?我说的都是实话。现在房价又涨了?”“涨了,越涨越高,都八百啦!”“八百?”志峰吃惊地问:“一平方米都卖八百?”王博看一眼志峰说:“嗯,是的。”志峰又问:“那买一套房得多少钱?”王博说:“那得看多大房子哩,八十平方六万四,一百平方八万。”志峰自言自语道:“这——么贵?那买一套房得攒多少年?”李伟说:“你这么仔细,攒三年就够了。”志峰说:“不能,不能,一个月才能挣不到两千,一年咋能攒两万?”李伟说:“一个月不能攒两千还不能攒一千五?一年还不攒两万,四年就差不多了嘛。”志峰说:“喔。”平安说:“跑车挣大——钱哩!”王博笑着说:“厉害啊,一个月能攒一千五?厉——害!”他说着也伸出大拇指朝上的拳头,又说:“我基本上都是月月光——‘月光族’,攒钱干啥?攒钱哺‘儿子’哩?”张军说:“俺们还能跟你比?你家大业大肯定不用攒钱!”李伟说:“俺们都是一分一分攒钱买房,拼命攒钱还得借钱哩。”大强笑道:“你也不发发善心救济一下,盖恁多房子也不随便送俺们几套?”“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王博说:“问题是——那都没有我的份儿啊,都是俺老爹的,还有合伙人的,不是一家的。”张军问:“几家合伙的?”“三家,光俺们一家根本没恁大的资金,就这还得贷款,俺们是小房企,小打小闹的。”“搞房地产得投资多少?”“我也不知道,最少得几百万吧。”李广说:“投资大利润大,房地产都是暴利。”张军说:“房地产、教育、医疗、眼镜是四大暴利行业,房地产是第一。”王博说:“利润大风险大。”李广问:“有多大风险?房子最不愁卖不了。”王博说:“卖是肯定能卖,你知道盖一栋楼有可能出多少事故?”李广说:“哦,那是,盖楼房有危险。”王博说:“每一个环节都可能出事儿,每天都有可能发生事故,发生事故就有可能死人,死一个人你知道要赔多少钱?”“哦——”“最少也得三十万!还有政府的罚款。”“哦——”几个人这才明白。大强说:“这钱也不好挣啊!”“那你想哩!”王博说,“还有掉价风险。”“这几年是在涨价,谁能保证过几年不跌?”大强说:“你大老板还怕跌?跌一点儿怕啥?”王博说:“跌一点儿没事,跌两三点还没事儿?跌五六点儿、七八点呢?跳楼也没用!不说了,继续,喝酒,喝酒,反正——都与我无——关。”最后一句他是很轻松地唱出来的。大强说:“对,喝酒,分班儿——分班儿——”大强、张军、李伟、平安、志峰一班儿,王博、徐闯、李德福、刘大海、马志高一班儿。 大强大声喊:“‘闯王’,咱俩先来,你敢不敢?”徐闯毫不示弱:“谁不敢谁是孙——子!”二人就喊开。一局喊完,徐闯二比一赢了,大强说:“首战失利啊,来,‘闯王’,继续,继续!我替志峰。”志峰说:“嗯。”徐闯说:“那不行,我不能抢别人机会。”大强说:“咋——不能?你替‘小——抠儿’嘛,‘小——抠儿’,你让替不让?”马志高说:“不让。”大强就说:“你还不让?你也想赢我?那好,咱俩来!‘闯王’,一会儿再赢你!”结果大强三比零赢了,就大声喊:“咋样?‘小抠儿——’?你那臭枚还能赢了谁?”马志高说:“你不要恁兴。”说着就要端杯喝酒,大强说:“看你急得,光想喝酒是不是?人家三个还没上场哩你都喝?”马志高忙缩回手说:“哦,我忘了。”王博说:“‘大个子’,咱俩来。”大强说:“好!”二人就喊开。 李伟问志峰:“哎,你今天咋一个人来的?”“什么——?”志峰莫名其妙地问:“那——我还能几个人来?”李伟笑嘻嘻地说:“两个人嘛!”张军也说:“对,你应该两个人一块儿来才对!”“两个人?”志峰还是满脸的问号。李伟说:“咋了,还不敢公开?”志峰又问:“公开啥?”平安微笑着提醒:“‘幺零三’。”志峰这才恍然大悟,继而红着脸说:“没有……我没有……”志峰一着急不知道说啥。张军说:“还——没有?堂堂男子汉还不敢承认?这有啥——么?”李伟说:“算了,人家不想说就别逼人家。” 平安问:“哎,李伟,你今天咋也是一个人?”李伟说:“人家今天上班哩。”程亮进来敬酒,大强说:“‘亮仔儿’,俺俩还没结束,你等一会儿。”就继续喊,大强赢了,就大声喊:“‘亮仔儿’,咱俩来!”程亮说:“我得先敬酒,一会儿咱俩来。”大强又说:“不行,现在就来!”一桌人都看大强,李伟就笑着说:“‘傻大个’,你没喝多吧?‘亮仔儿’还没敬完酒哩,你是咋了?”平安也说:“‘傻大个’,你咋回事?”大强就说:“那行,先饶过你,一会儿再赢——你!”卿宝就给小杯子里倒酒说:“咱自己人,碰一个就算过了,咋样?”程亮也说:“还有好几桌哩,大家都知道我的酒量,现在都有点儿上头儿了,都碰一个,回头咱再好好喝,咋样?”大强大声说:“‘亮仔儿’,那咋会行?你这是看不起自己人!”平安说:“‘傻大个’,你咋这样说话哩?”张军说:“‘傻大个’,你又胡闹是不是?‘亮仔儿’啥时候看不起咱了?你看他现在都是满脸红,你现在把他灌晕了,一会儿你俩咋大战哩?”李伟也说:“就先碰一个算了,一会儿还来哩么,‘傻大个’,一会儿再让‘亮仔儿’好好敬你!”大强就不好意思了,他“哈哈”一笑说:“那就先饶过你!不过,要碰最少得碰三个吧?”程亮说;“好,碰三个。”程亮就和一桌人碰了三个酒,碰完他说:“大家吃好喝好,我去那边敬酒,一会儿再来。”大强大声说:“一会儿咱俩单——挑!”程亮笑着说:“行么!”说完就出去了,一桌人继续“大战”。 大强总是替志峰,还替平安几回,别人上场他也不闲着,和旁边人交手,输了不少,还抢着喝酒,就有点儿东倒西歪了。他拍一下张军右肩说:“你今天来晚了,应该罚酒。”张军笑道:“我咋来晚了?我来时你们还没来,我就去了个厕所。”大强说:“反——正反——正你来晚了。”张军笑道:“你喝多了吧?”大强说:“你才——才喝多了!我八两——不晕,一——一斤不——不倒!这——这才刚——刚开始!咋——咋能晕?”张军说:“这会儿就你喝的最多。”“我喝得最多?”大强用食指点一下自己肚子说:“那你——你想哩?这——这说明——我——我酒量大!对——对不对?”张军说:“对么。”大强就开始吹了,他拍拍胸脯说:“咱——咱这人——论——论相貌——论别的是——是不行,要——要是论——论酒量那——那咱是——是这个——这个!对——对不对?”说着伸出大拇指问张军,张军笑着说:“对么。”大强又说:“你——你要是——不服气——咱俩现——现在来——来伸伸?”张军笑着说:“我服气,服气!”大强又问:“那——那你笑啥?笑——笑话我?”张军说:“我咋能笑话你?我是高兴嘛。”大强又问:“你——你高兴——高兴啥?”“高兴啥?”张军说:“你酒量大我高兴嘛。”“不——不对!”大强粗声说:“你笑——笑话我!”张军说:“我可没笑话你。”大强低着头说:“你——你笑话——笑话我,没——没媳妇儿——没考——考上司机!”张军说:“我没笑话你。”大强看着他问:“你——你没笑——笑话我?”张军认真地说:“我没笑话你。”大强就拍他一下,扳住他的肩膀低着头说:“好——好兄弟!好——好哥们!”张军也拍拍他说:“那当然了!”大强忽然说:“我给——给你说——我马——马上就——就有媳——妇儿啦!”张军问:“真的?”“真——真的嘛!那——那还有假?马——马上就有啦!哈哈!最——最漂亮的!”张军说:“好!好!”大强说:“好啥——好!喝酒——喝酒!”张军伸出手和他喊开。最后,大强彻底喝晕了,手都伸不直了,一桌人都要走,他却不走,大声喊:“不走——不走!我——我还——还得跟——跟‘亮——亮仔儿’单——单挑!——单挑!”李伟几个人就把他拉回宿舍,他哇哩哇啦喊了一路。 五一这天本是大喜之日,却发生最让程亮不能忍受的事。酒店门前,英丽坐在婚车里就是不下车,他已经弯了三次腰、伸了三次手请她下车,她还是不下车!主婚人问她有啥要求她就是不说,三十多桌人都在看着啊!还有酒店的人、旁观的人都在看,事不过三啊!程亮真想甩手走人、一走了之!他闭上眼睛强压怒火。要不是主婚人开了个玩笑,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主婚人对众人大声笑着说:“新娘子一直不想下车,可能是想让新郎官抱着她亲嘴哩,让我来问一问。”不少人都笑了,有几个人就起哄喊道:“亲嘴儿!亲嘴儿!”“亲一个!亲一个!” 英丽终于坐不住了,终于伸腿下车,和程亮走进酒店。迎接一个个亲朋好友,听他们祝贺的“新婚快乐!”,他的内心的确很快乐,但是这种快乐却不单单是快乐,这种快乐是包含着诸多诸多滋味的沉甸甸的快乐! 新婚之夜,闹洞房的邻居都走了之后,程亮躺进被窝抱着英丽亲了亲就呼呼睡着了。 第144章 天灾人祸 星期六早上,平安一大早就起来穿上运动服,随便吃点儿饭就坐车去市里体育馆。 这里有太极拳训练班儿,每天早上都有人来练。平安和他们一起练,时间长了就熟悉了。大部分是中老年人,只有两个年轻人,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女子,看起来像是结过婚的,另外一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好像是一个教练的儿子,他们三个经常交流切磋。只可惜他只能星期六、星期天来,有时候要加班,有时候家里有事儿,就不能来。 平安非常喜欢在绿树花丛间练太极拳的那种感觉,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太空漫步,飘柔旋转,流畅如风,呼吸吐纳,刚柔并济。练一套下来,浑身舒畅,脚步轻快。长时间不练,浑身不自在,总好像丢失什么一样。有时候正走路着,他会突然来一个动作,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他“发神经”哩。 今天他练了一会儿,那位女子来了,问他:“来得早啊?”平安说:“刚来一会儿。”那位女子练了两年多,练的也比较规范标准,平安夸她练得不错,她也夸他练得好。女子今天带着一把剑,开始练太极剑。看她练完一套,平安笑着说:“练得不错,啥时候学的?”“刚开始。”“哦,我跟你学吧?”女子笑道:“可以啊,那得收学——费!”“那没问题。”女子说:“开玩儿笑的,我这水平还能教人?”练了一个多小时,出了一身汗,平安就回去。 九点多,平安回到家,见大门锁着,他想人都去哪儿了?这一向地里没啥活儿,还能去哪儿?他开门进来,看见院里饭桌上碗筷、碟子没收,一个碗、一双筷子掉在地上,一个小椅子倒了,地上撒有面汤,几个板凳也没收。他心下一惊:出啥事儿了?正想着,他腰里的传呼响了,是金梅发来一条信息:速回电话,进屋拿起电话拨通那个号码,是金梅的声音,急切带着哭腔问他:“你在哪儿?”平安说:“在家,咋了?”金梅说:“咱伯在医院,你把咱伯身份证、银行卡、新农合本拿来,再拿个饭盒、毛毯。”他连忙找到要拿的东西出门,锁门,就向汽车站奔去。 来到市医院,终于找到金梅和丈母娘,二人正在抢救室门外焦急地等着,儿子“哇哇哇”地哭,金梅让他吃奶他不吃,哄他睡觉他不睡觉,就是大哭,金梅又悲又急,两眼直掉泪。丈母娘强压悲痛哄孙子哄不住,靠在椅子上呆呆地坐着。平安走到跟前抱起儿子坐下小声问金梅:“咱妈没事儿吧?”金梅看看母亲说:“没事儿。”金梅突然趴在他肩上掩面痛哭,泪水打湿他的肩膀。他拍拍金梅,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儿子还是哭个不停,他又拍拍儿子说:“不哭,不哭。” 二大和小姑来了,小姑看金梅还在哭,就拍拍她,平安挪一下让她坐在金梅旁边,金梅看见小姑,拉住她的手又哭开了,小姑忍不住,两行泪涌了出来。二大问平安:“进去多长时间了?”平安摇摇头说:“我也是刚来一会儿。”他就盯着抢救室紧闭的两扇门看。母亲对小姑说:“你俩就别哭了,没事儿,你哥他命硬着哩!”小姑就止住哭声带着哭腔说:“嫂子,你要挺住!”母亲说:“嗯,我没事儿。”说着就抹一下眼,低下头拉住小姑的手。儿子还是哭,平安哄着。二大不说话,抽着烟,看着那两扇门。 那两扇门忽然“嘭”一声开了,几个人一下子就围住医生,金梅冲在最前面,她拉住医生的胳膊哭着问:“我伯他咋了?”医生默默看着面前众人摇摇头说:“没办法了。”金梅就松开医生胳膊跑进去,一下子扑在父亲身上大哭:“伯——伯——你咋了——你咋了——”母亲差点儿晕倒,小姑和二大连忙扶住,搀着她坐在椅子上,母亲半天不说话,小姑哭着说:“嫂子,你哭吧,你难受你就哭出来吧!”母亲终于双手一拍大腿大声哭起来:“他伯——你咋就恁狠心——!”小姑又哭着劝道:“嫂子,你别太难过!”劝着哭着,哭着劝着。二大走进去,站在哥哥身边哭着说:“哥,你也不等等……” 一位中年男医生走进来拍拍二大的肩膀说:“兄弟,节哀顺变,安排后事吧。”二伯擦一把泪说:“嗯。”男医生说:“医院有车,你要是用我给你们联系。”二大说:“不用了,我这有车。平安,把娃给金梅,咱几个把人送回去。”二大推来一辆担架车,和平安、小姑把父亲抬上去,推出去,抬到他的面包车上。二大让金梅和她母亲坐公交回去,他们三个人坐上面包车回去。 回来,几个人把父亲抬到中间客厅沙发上盖一条单子,就开始忙活了。二大主事儿联系,平安帮忙跑路,报丧,联系冰棺,买寿衣买祭品摆灵桌,联系大厨乐队,订烟酒订酒席,搭棚子,买棺材,等等等等,忙得团团儿转。打电话报丧时,他给老家附近的商店打电话叫他父亲接电话说了这事儿,并且问准父亲几点能来,到时候他去接。父亲说你忙你的,不用接,他还知道路。丈母娘回来就把存折、银行卡、身份证都给平安,密码就记在存折上,用多少钱尽管取。 金梅见母亲还算刚强,一天到晚不多说话,只是坐不住,东房出来进西房,西房出来进厨房,厨房出来又进西房。金梅问她:“妈,你干啥?”母亲一个愣怔,站住,想了想说:“喔——我要拿暖壶哩,也没拿,娃喝水不喝?”金梅说:“妈,你歇歇吧,这儿有开水,他喝过了,也吃过奶了,你来看你孙子,我做饭。”母亲说:“中,看孙子,我看孙子,孙子都一岁多了,长得多——亲,多——乖!”谁知道她一抱上孙子,孙子就“哇”一声哭了。母亲摇摇他说:“咋了?奶奶抱着不舒服?那你躺下。”母亲把孙子放在小车里,他就不哭了。母亲说:“哦——你这个小——人儿,也知道躺着美,那你就躺着,老躺着。”孙子看着她,眼睛黑亮亮的。金梅到厨房把锅搭上,淘好米过来,看见母亲还是盯着孙子看,呆呆的,就拉住她胳膊摇摇问:“妈,你看啥?”母亲这才转过头问她:“躺着,最舒服?你哥、你伯,就老躺着?”“妈——!”金梅忍不住又哭开了,她拉着母亲的手说:“妈,你要想开点儿,你可不敢有个啥——啊,你要想开——啊,妈!你要是再有个啥,我还咋活下去啊?妈——!”母亲看着她说:“我没事,没事。”金梅说:“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母亲又直愣愣地问:“你还记着你哥他走得日子不?”金梅心里忽然一个“扑棱”——今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睁大眼睛问:“是我伯他——”母女俩抱着大哭起来,泪水流在脊背上,打湿地下,儿子也吓得又哭起来……母亲哭着说:“你伯他太要强,老是不服老,不信命,棺材不叫买啥都不叫买,说见那些东西晦气,老说他身体好,没事儿,老说他要活到九十、一百哩!……命啊,这都是命!不信命不中——啊!” 天黑下来的时候,冰棺运来了。平安和那几个人把它抬到当间的两条长板凳上插上电,母亲和金梅、小姑、二婶已经给老丈人穿好寿衣,把旧衣服旧褥子铺好,几个人就把老丈人抬进去放好,金梅忍不住又哭了,被几个人劝住,不哭了还是咿咿嘤嘤地哭。平安拿出金芒果烟给他们一人一盒,让他们吃饭,他们不吃都走了。 母亲去厨房盛饭,一人一碗汤,一个馍就糖蒜,金梅把西红柿黄瓜洗净拿来给几个人生吃。母亲坐在小姑旁边说:“顾不上炒菜,将就一顿。”小姑说:“嗯,你咋不吃?”母亲说:“我不饿。”小姑说:“晌午都没吃,再不吃点儿能行?我给你端碗汤。”说着就起身给嫂子端来一碗米汤,母亲接过却放下,小姑说:“大嫂,你赖好吃点儿,不吃咋能顶住?”金梅过来把米汤碗端起来给母亲说:“妈,你喝点儿汤,你不赖好吃点儿顶不住,妈,你可不敢再有个啥!”母亲终于端起碗喝汤,金梅、小姑继续吃饭。二大对平安说:“你找个本儿把花过的钱都记上,心里有个数。”平安答应说:“嗯。”金梅说:“他一天到晚跑路哩,我记。”平安说:“都要记啥?没多少要记得吧?”二大说:“多——着哩!啥不花钱?都——得花钱。今天这冰棺一天租金五十,现在酒席一桌一般都是八九十,好一点的一百多,咱也不要多好,差不多就行,办事儿在屋里过吧?”金梅说:“在屋里过。”母亲也说:“在屋里过。”“明儿还有打墓人、叫‘门儿上’、请‘先生’、抬棺材,这都得给钱塞烟塞酒的。”平安说:“报丧还没报完,有几家没有电话,离得远。”二大说:“明天再去,你也记在本子上,省得忘。”平安答应:“嗯。”二大说:“庆祥一会儿就来,庆华明天就回来。”小姑问:“庆祥现在生意咋样?”“凑合吧,顾住他就行了。”金梅问:“庆华还在景州?”“喔,前几天跟他同学去天津了。”“干啥?”“玩儿去了。”“喔,出去见见世面。”“喔,年轻人嘛,老是想出去。”“喔。”金梅说:“小姑,你也忙活一天了,躺炕上歇歇吧?”小姑说:“我不累,我得再陪陪我大哥,大哥要强一辈子,谁能想到……”说着就低头抹眼。母亲说:“这都是命——!人不信命不中!”说着也低头抹眼。二嫂说:“大嫂,人就是这,早晚都得过,你都想开点儿。”二大说:“天灾人祸谁能躲过?谁要是能躲过谁都成神成仙了!”小姑说:“就是,谁还能成神成仙?” 沉默一会儿,二大问:“给老三说不说?”金梅母亲想了想,说:“不说了吧,以前都把话说绝了,这几年都没来回。”小姑说:“他住得又不是太远,还能不知道?他要是有心他来,要是不来以后就老——不来!”二嫂说:“老三也真是的,多大的事儿?就记仇——了?他还能记一辈——子?”小姑说:“那年那事儿就算大哥不对,他也不应该记仇,更不应该记一辈子,跟大哥捞多少好处了,一次不满意就记仇了?哎!也真是的!脾气也倔,谁——劝也不行,好像都不是一家人——了。”金梅母亲说:“人心太窄了,啥——都不是!光兴对他好,他都不想想个人有啥不好,算了,不说了,说了来气。” 几个人说着话,庆祥哭着进来,一进门就“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我的伯——你到底是咋了?你不是好好的么?我的伯——老天太不长眼了!老天肯定是糊——涂了!……”他这一哭,惹得几个人都跟着哭开,顿时又是哭声一片……庆祥又哭道:“我的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没有你就没有我这一辈——子!”平安把他搀起来跪在他旁边的草墩儿上,庆祥哭着问:“我伯到底是咋了么?”平安低声说:“心梗。”庆祥说:“太突然了,太突然了!前天我跟咱伯还说话哩……”平安也说:“就是太突然了!我也没想到……我上午也不在屋……” 庆祥渐渐止住哭声。小姑问他:“这几天忙不忙?”庆祥说:“忙么,闲不住。”小姑问:“生意咋样?”庆祥说:“还可以。”小姑笑笑说:“我看着能干大——哩!”庆祥笑了一下说:“大啥——哩,能挣点儿够花就行了,还想啥哩。”说完又问:“庆春上高中了吧?”小姑说:“喔。”金梅说:“学习好着哩,听说老是前几名哩!”小姑微笑着说:“还可以吧。”庆祥说:“将来目标就是清华、北大!”小姑说:“能考上个好学校就行,要求不能太高。”平安拿出暖瓶茶具冲一壶茶,几个人断断续续说着话喝着茶,一直到凌晨三、四点,才靠着墙眯瞪着了。 第145章 下 葬 第二天一大早,平安吃过早饭就骑车去给几家没有电话、住得远的亲戚报丧,二大也出去忙活儿。 金梅抱着儿子坐在当间的草墩儿上守孝,母亲和小姑、二娘还有邻居大婶在和面蒸馍。儿子总是哭闹,金梅哄哄摇摇。今天儿子没睡懒觉,她还没吃完饭就听见儿子在床上哇哇直哭,就把儿子抱出来,拿个拨啷鼓哄他,他还是哭;又拿个布娃娃哄他,他还是哭;又拿个塑料小鸭子哄他,他还是哭。金梅就急了,她大声问:“你到底是哪儿不美?哭啥——呢哭?” 突然,金梅听见谁在问:“谁在哭?”金梅抬起头就看见——父亲竟然坐起来了!对,就是父亲!父亲竟然坐起来了!“啊——!”金梅惊叫一声,手一松,手里的玩具掉在地上,差点把儿子也丢在地上,她赶紧把儿子抱紧。儿子也不哭了,睁大眼睛看着金梅。金梅看见父亲举起双臂,伸个懒腰,长出一口气,看看金梅问:“小梅,我咋躺在这里?”金梅说:“伯,你——你——”她竟然说不出话来,父亲想站起来,两手抓住棺材边框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来,就喊金梅:“小梅,我咋站不起来了?我这是咋了?”父亲虽然是在喊叫,声音却很虚弱,他面色苍白瘦骨嶙峋,胳膊、手上几乎没有一点儿肉。金梅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喊叫:“妈——妈——赶紧过来!赶紧——!” 正在和面的母亲听见喊叫,赶紧小跑过来,边跑边问:“咋了?咋了?”刚跑到门口就惊得立在那儿,睁大眼睛。父亲问母亲:“你站那儿干啥?还不拉我起来?不叫你给我买棺材,你偏——给我买,买这干啥?”小姑、二娘和邻居都跑过来,都不知道说啥,母亲一下子跪在地上哭着说:“你个死老头子啊,你就别吓——人了!你还有啥话没说赶紧说,你就别——吓人啦!”父亲说:“我咋吓人了?我问你,我咋躺在棺材里?”母亲说:“你——你都躺一夜了!”父亲说:“我不管——你赶——紧——扶——我出去。”父亲说话有气无力,声音很虚。母亲仍没去扶父亲,金梅就说:“大,我扶你。”就把儿子放在草墩儿上,走到父亲跟前,父亲伸手按住她肩膀,她两手撑住他的腋窝往起拉,但是力气小还是起不来,父亲急了就喊:“平安——平——安——平——安去——哪儿了?”父亲说话越来越虚,声音越来越小。金梅说:“平安出去了。”“哎——!气死人——!”父亲长叹一口气,一手往后一扬,另一只手也跟着往后扬,吐一口白沫就直挺挺倒下不动了,圆睁着两眼,金梅吓得愣在当地。 母亲愣了一会儿,走到跟前看看,用手轻轻在老伴儿脸上抹一下,趴在棺材边哭着说;“你个死老——头子!走了走了还吓人哩,你命再硬能硬过阎王?我知道你不服老,我知道你还有话说,我知道你想说啥,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就安心走吧,这都是命——啊,人不认命不中——啊!”母亲哭着拍着棺材,拍得“啪啪”响,手上粘的面絮子甩在棺材里,甩在人脸上、身上,甩在地上。小姑过来搀住母亲,金梅也哭着搀住母亲,小姑哭着说:“大哥,你就安心走吧,安心走吧……”又是哭声一片。 金梅和小姑把母亲搀出去,二娘和邻居也跟着劝着。终于平静下来,继续和面蒸馍。 庆华哭着进来:“我的伯呀——我的伯呀——”,跪在草墩上,金梅又哭开,儿子又哭了;金梅去拉庆华,姐妹二人抱着又是一阵哭,都哭成了泪人。金梅问:“你刚回来?”“喔,”庆华问:“我伯他咋了?”金梅说:“心梗。”“太突然了!太突然了!我一听说赶紧就去买票往回赶。”“坐一夜车?”“喔。”“那你去倒床上歇歇。”“不歇了,在车上也是睡哩,一半夜儿睡不着……我咋能睡着?”说着又是哭。大姑女儿、儿子哭着来了,又哭。 二大叫辆拖拉机拉来一车土和砖,在院里帮大厨砌锅头儿。平安回来,二大让他拿大厨开的菜单儿去买菜,说大肉、鸡肉就不用买了,咱村就有人养,我都说过了;牛肉、鱼也先不买,你先去买菜。平安就拿大筐骑车去菜市场,买了一筐菜回来经过段门口时遇见卿宝,卿宝问他:“买这么多菜干啥?”平安说:“老丈人不在了。”卿宝说:“需要帮忙了尽管说。”平安说:“现在不用,明天埋人时再去,叫上咱同学,我没时间说。”“好,我给他们说。” 买菜回来,二大说:“对联叫庆华写,送碗筷、桌椅、蓬布的快来了,一会儿你接一下,当面点清。”平安说:“好。”听见三轮车响,平安就出去,几个人把满满一车东西卸下来,平安一一数清记在本子上,就和几个小伙子一块儿搭蓬子、摆桌子。干完活儿,快开饭了,丈母娘让他先给打墓人送饭。菜都用大碗盖住再用手巾包好放在大筐里,再包一大包袱馍,盛一小捅面汤盖好,一瓶瓷瓶沱牌大曲酒一条金芒果烟放在侧面,再抬到踏板车上,平安骑上车送到墓地。丈母娘一再叮嘱:“慢点儿骑,骑慢点儿!” 墓地在山根儿地边,先往下挖再往里挖,已经挖了快一米深的长方形坑。几个人看见平安送饭来了,一个瘦高个子中年人大声说:“‘猪八戒’,你的酒来了!今儿准备喝多少?”“猪八戒”放下?头挺挺肚子,反问:“‘木头棍子’,你这话不对,咋能说酒是我的?是我的不是你的?”“木头棍子”说:“酒是你的,菜是我的。”旁边一个黑脸汉子问:“那烟是谁的?”“木头棍子”笑着说:“谁抽就是谁的。”“木头棍子”又对另一个说:“你还不赶紧去拿饭?都念叨半天——了!”“谁念叨了?你才念叨哩!” 平安沿着长满黄豆苗的地边小路骑到墓地跟前,把饭筐抱下来招呼几个人吃饭。一位看起来快五十岁的长者问“木头棍子”:“你娃现在学好啦?不喝酒啦?”“瘦高个”说:“喝么,咋不喝?今天这好酒不喝白——不喝!”“那你说酒是‘猪八戒’的?”“他能喝完不能?他能喝完就都是他的!”“都——喝完?那我还干活不干?还是你替我干?”“我替你干?你咋不做个梦再娶个媳——妇儿?”“哈哈哈……”几个人笑着说着各自去拿饭吃起来。“木头棍子”光顾着说话,动作慢,端着饭碗去拿筷子却看见没筷子了,就大声喊:“谁多拿筷子了?多拿筷子能吃两碗,还是两手都拿筷子往嘴里塞?”平安说:“筷子拿够着哩,早知道多拿两双。”“猪八戒”“嘿嘿嘿”笑着问:“谁?谁多拿筷子了?不叫他吃饭,有本——事把他饭也吃了!”“木头棍子”看看没人承认也看不出谁多拿筷子了,就拿着饭碗走到旁边一片苹果地边,放下碗,折断一节细枝,再折成两截儿,他一边折一边忿忿地说:“大活——人还能叫尿憋死?真是——的!”过来又拿起暖瓶倒点开水冲冲,就当作筷子拿起碗吃饭。“猪八戒”笑着说:“‘木头棍子’还怪有办——法哩!”黑脸汉子说:“就你会?”“猪八戒”笑着说:“喔,都说他瓷,谁知道他还不瓷——哩!”“木头棍子”笑着说:“你不瓷你光会背媳——妇儿,黑灯瞎火背媳——妇儿!”“哈哈哈……”平安拿个?头蹦到坑里一下一下使劲儿挖土。几个人吃完饭就让他上来,平安收拾好碗筷回去。 平安回来,看见庆华拿毛笔在写对联,庆华的书法还是有板有眼、挺象回事儿的,五六个人在围观。旁边就有人夸:“这字写得不错嘛,能卖钱了!”庆华说:“不行,不行,还差远——哩!”“这还不行?谦虚过分就是骄傲!”“庆华,在景州挣大钱了吧?”“打工哩,还能挣啥大钱?”“找对象了没?”“……没。”庆华不好意思了。“不是吧,恐怕都快结婚了吧?将来住到省城了,咱邻居去了还认不认?”“不会的,咋会不认哩?”庆华写好,平安吃完饭拿一碗浆糊用木棍蘸着贴在门框、门脑儿上,几个人帮忙看着。 平安上个厕所回来,看见父亲、母亲和哥都来了,坐在客厅。他心里说不是说下午六点才来的嘛。父亲出来上厕所时他也跟出来,低声问:“你都上过礼了?”父亲点点头。他后悔自己应该早点儿去村口接父亲。 乐队来了,在篷子口坐一桌。亲戚陆陆续续都来了,哭着进门,悲哀的乐曲一阵阵响起。村里人也来的很多,村干部也来了不少。 二大把大肉、鸡肉取回来,厨师、帮厨忙活着准备饭菜,院子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一片繁忙。 平安没事儿时就和金梅、庆华、庆祥跪在草墩儿上,听见哭声进来就跟着哭。晚上继续守孝续香火。 三大带着一儿一女来了,自然是痛哭流涕。平安上前安慰几句,三大坐在一边和平安父母拉家常,一儿一女跪在草墩儿上,和金梅几个人说话。十点多,三大回去,一儿一女留下守孝。十二点多,平安父母去二楼歇。 第三天早上,又多来了一些亲戚和村里人,门前巷道两边靠满花圈,后来放不下就靠到大路边墙上,像是白花花两行小树,树上开着闪闪发光的彩色花朵。有人怕起风把花圈刮倒,就在中间拉一根长绳子绑在树上或者钉子上压住花圈。花圈上边、篷子口和两侧都挂有黑色长条挽幛,又增添不少肃穆气氛。 卿宝、张军、程亮几个同学都来了,上了一百元礼。原定十点下葬,主事儿人害怕镇上来人干涉土葬就提前到八点半动身。平安和一家人给老丈人穿好衣服抬进棺材,把他的旧衣服包好,入殓封棺起灵,一群人痛哭失声,金梅几次扑在棺材上硬被人拉回来。乐队起劲儿地吹奏着悲戚戚的乐调,响彻整个村庄,令人揪心、泪打路面。平安抱着遗像,庆祥摔“盆子”,一群小伙子把棺材抬到三轮车上,一阵鞭炮声响过,送葬队伍向山上出发,母亲在家看孙子。 金梅哭得几乎要晕倒,被平安和庆华搀着下山。 第146章 坦白 周五晚上,公园里。月光朦胧,路灯迷人。微风习习,树枝轻摇。三三两两的人们在小路上散步,几对儿情侣紧紧依偎。 李伟和婉珠走到一个椅子跟前,李伟说:“歇一会儿吧?”婉珠问:“上面脏不脏?”李伟从兜里掏出一张大报纸说:“我都准备好了。”李伟把报纸铺在椅子上,二人紧靠着坐在一起。婉珠说:“热——!”李伟笑道:“不热啊,我还冷——哩!”“嘿嘿,你光哄——人哩!”“哄你干啥?我真的冷哩,抱紧点儿么!” 忽然,李伟的传呼响了,他一看,是李女士留言,让他回电话。李伟说:“我姐。”婉珠说:“那咱出去找个电话吧。”李伟说:“不用,没事儿。”“没事儿你姐咋会让你回电话?”李伟说:“没事儿的,我姐就是那人,不用管她。”婉珠看着他问:“真的没事儿?还是去找个电话吧?公园门口就有个电话亭。”李伟看看她,无奈地说:“好吧,去回电话。”二人起身,李伟拿起报纸抖抖,又叠好装进裤兜,就向门口走去。 李伟拉着婉珠的手慢慢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那边地都征了,正在扩建哩。”“就是的,这公园太小了。”“你说大公园好还是小公园好?”“当然是大公园好啊!”“我看还是小公园好。”“小公园好?为啥?”“你想呢?”“我想?……嗯,想不出来。”“你咋恁笨呢!”“你才笨哩!”“你都不看看,现在人多不多?”“不多。”“那要是扩建成了呢?”“咋?”“肯定人就多了嘛!”“人多了,公园大还怕人多?”“肯定会多很——多。”“多就多嘛。”“多就多嘛,说的多——快!”“本来就是嘛。”“人多了——像咱俩这样的——就难受哩!”“嘿嘿,咋难受?”“咋难受?这还用我说?”“嘿嘿,谁都像你呀,猴儿急猴儿急的。”“我急你不急?”“不急。”“还装——哩,这会儿不是那会儿了。”“嘿嘿嘿……” 二人说笑着来到公园门口,找到电话亭,李伟就给他姐回电话,婉珠就在旁边。李伟看看她,眼神慌乱,低声说:“姐,我今晚加班哩,回不去——明天——?明天也回不去——还加班——真的——好,那就这。”李伟放下电话,付过钱,低着头走到婉珠跟前问:“还进去不?”婉珠说:“你说呢?”李伟看看表说:“还不到九点,再转一会儿吧。”“行。”二人又走进公园。婉珠低声问:“刚才是不是给你姐回电话?”李伟站住,看着她说:“就是啊,你没听见我叫姐?”婉珠微笑着说:“没。”李伟急切地说:“我一开口就叫姐,你没听见?”婉珠还是微笑着说:“没。”李伟就说:“就是的,不是我姐还能有谁?你没看见是‘李女士’?”“那你为啥要骗你姐?”“我……”李伟还没想出好理由能哄住婉珠,一着急就说:“哎,我姐这人一天到晚就爱瞎操心!我都这么大了,他还把我当成小孩儿管,老是想管我,让我节假日晚上必须回家,你说烦人不烦人?我都不想理她!刚才是你一个劲儿让我回电话,要不然我就不回,看她能把我咋的!”婉珠听她说完,沉默一会儿,又说:“不对吧,你这是答非所问,我问的是你为啥要骗你姐?你为啥不敢说你跟我在一起?不敢给你姐说吗?”“不……不是的,”李伟心里“咚咚”直跳,他硬压着,急中生智道:“我就是给她说了,她还是让我早点儿回家,谈对象也不能加班加点,必须早点儿回家。”“真的?你姐就这么厉害?”婉珠将信将疑地问:“那你姐找你有啥事儿?”“没啥事儿,就是让我回家。”“你姐嫁人没?”“嫁人了。”“住在哪儿?”“就在市里。”“哦——”“她现在有小孩儿了,不能经常回家,就老是让我回家,我父母都六十多了。”“哦——你家就你跟你姐。”“喔,就我俩。”婉珠点点头,好像明白了,好像相信了。过一会儿,她问:“唉,你姐结婚了,你姐夫对你好不好?”“那当——然好啦!他敢不巴结我吗?”“不巴结你又咋了?”婉珠嘻嘻笑着问,李伟睁大眼睛说:“不巴结我?那我能让他进门?”“看把你能——的!”“那肯——定啦!”“你不让进,你姐肯定让进。”“我姐是第一关,我是第二道关!”“咦——越说你越能——了!”“那当然啦!”李伟头一扬,一手往后一捋,得意百分!他又说:“过年时,他要送我手机哩,我不要!”婉珠说:“为啥不要?不要白不要嘛!”李伟说:“都说手机好,其实好也不好。”“咋不好?”“嘿嘿,这个嘛,我就不明说了,你这么聪明,不用我说的。”“咦——你还卖关子哩!不说就不说,我也懒得问,你肯定也是不好意思要,对不对?”“那是,人家只是说说而已,我可不能当真,还是自己攒钱买。”“嗯,还是自己攒钱买。” “明年一定要买,我给你买!”“不敢,不敢。”“咋不敢?”“嘿嘿。”婉珠笑笑不语。走了一会儿,婉珠说:“那儿有椅子,歇一会吧?”李伟说:“好。”二人坐下,婉珠忽然问:“交朋友是不是应该坦诚相待?”李伟说:“对啊,怎么啦?”“我想问的是你做到了没?”“做……做到了啊。”李伟有点儿慌乱,婉珠认真地盯着他。李伟又问:“怎么啦?怀疑我?”婉珠反问:“你说呢?”李伟低下头,沉默了。婉珠继续追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给你家里人说过我没?”李伟低声说:“说过。”“给你姐说过没?”“……”“像今晚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了,你觉着你说的理由能成立不能?”李伟低着头,突然他抬起头拉住婉珠的手说:“婉珠,你说我爱你不?”婉珠低下头,脸颊羞红,忽而她又说:“不知道……”李伟拉着她双手急切地问:“你还要让我咋样?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婉珠问:“那你说你为啥要骗你姐?为啥要骗我?”李伟看看她,心里一横,终于坦白:“婉珠,那我就给你说实话吧,我姐不让我跟你谈,要我在市里找对象,将来住在市里,离我家近好照顾我父母,但是我不想跟你分手,我给我父母说将来他们可以住到这儿,或者你也可以跟我住市里,对不对?”“这个……我住市里上班就远了……其实你住市里,上班也远,来回跑也麻烦。”“就是,其实我跟你住这儿,我父母住市里也行,这能有多远?我父母其实没多大意见,就是我姐,管得太宽、太——多!”“嘿嘿。”“婉珠,你一定要相信,不管怎样,我一定能说服我姐跟我家里人,不管怎样谁也不能把咱俩分开!”“嘿嘿。”婉珠低着头笑,一脸娇羞。婉珠笑了笑又问:“那要是你说服不了你家人呢?”“肯定能,这事儿主要还是看我父母哩,我父母只要没啥意见,我姐再说也白搭,对不对?我姐主要是怕我住的远了将来就不管我父母了,我给她说住的多远也不可能不管的!你放心,我一定能说服我姐!不管咋样,我都不会跟你分手!这几年我也谈了几个,都没谈成,跟你在一块儿觉得很投缘,遇到投缘的人一定要珍惜,你说对不对?”婉珠说:“嗯,对!”“我姐还说住市里将来对孩子好,市里学校好,你说呢?”“嘿嘿,这个……以后再说吧……”“那下个礼拜天跟我去我家吧。让我父母看看你,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他们还能不要?”“嘿嘿嘿,去!”婉珠推他一下,李伟却拉住她的手紧紧搂住她,吻她摸她,她也吻他摸他。 婉珠挣开,站起来往前走,李伟追上,拉住她,二人搂着走。李伟问:“你给你父母说过我没?”婉珠笑着反问:“你猜!”李伟老老实实地说:“我猜不出来。”婉珠嘻嘻笑道:“你真笨!”“喔,我啥——时候都不聪明。”李伟毫不否认。婉珠看看他,说:“那算了,你猜不出来不能怨我,反正我不给你说!”李伟一脸苦愁地说:“我很郁闷!”婉珠“嘿嘿”笑着说:“你真——是笨!这么长时间了,还能不说?”“那你啥时候让我去你家?”“明——天。”“真的?”“明——天!”“明天还是明天?啊——我好痛苦!”“嘿嘿,”婉珠低声说:“你放心,总有机会的!” 又走了一会儿,李伟问:“想啥哩?咋不说话了?”婉珠说:“说啥?听你说嘛。”李伟笑着问:“喜欢听我说?”“嗯。”“是不是不高兴了?”“没,那你说以后……算了,不说了。”“以后不管咋样,反正我是不会跟你分手!只要咱俩好,不管啥事都能解决!”“我害怕事情可能没你想的恁简单。”“我想的简单?你说能有多复杂?”“我也说不清,我是害怕……”“害怕啥?跟我在一块儿你还怕啥?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这不是天塌下来的问题……”“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嘛。”“有的小事比大事还难办。”“小事比大事还难?”“嗯,我觉着是。”“你说的还挺有哲理的——你别想的太多了!有些事本来很简单,是你把它想复杂了,越想越复杂!想的你啥——都不敢相信,啥——都不敢干了!”“嘿嘿,但愿你说的对。” 又走了一会儿,婉珠换个话题问:“你听说过网购没?”李伟说:“听说过,电视上说过,有个‘京东’的网站。”“买过东西没?”“没,那得有电脑。”“在网吧么,上面的东西都很便宜。”“听说网购都是骗人的,都是假货。”“那不一定,我同事前几天在网上买了一双鞋,看着也可以,比街上卖的便宜三十多哩!”“质量一样?”“一模一样——的,买回来人家专门又去看过的。”“那还可以,不过我总觉着网购还是不放心,你把钱给人家人家不给你发货咋办?”“都是货到付款。”“收到货再给钱?”“就是。”“谁把货给你?”“都是快递员。”“咱把钱给快递员,快递员再把钱给老板?”“嗯,咱肯定是先验货再给钱。”“那要是不合适,想退换货呢?”“可以换。”“不能退?”“一般都是换。”“那要是换来换去还是不行呢?”“一般差不多都不退。”“那要是你把货退回去人家不给你换呢?”“一般不会。”“我觉着还是不保险,太麻烦,还有,运费谁掏?”“质量问题咱不掏运费。”“还有运输过程损坏了算谁的?”“快递公司的,要不说收到货一定要验货。”“验货你只能看外包装看不见里边啊。”“那——我也不知道,一般都没事的。”“一般没事,那要是有事了咋办?还有,要是快递员把货给换了咋办?”“换了?”婉珠睁大眼睛说:“哎呀,你想的可真——多!”“因为现在的社会太复杂,骗子太——多!”“嗯。”婉珠看看表说:“九点多了,该回家了。”“明天准备去哪儿?”“没事儿。”“去市里吧?”“转转儿嘛,给你买裙子。”“不用。”“那买衬衣?天凉了,买长袖?”“我有。”“再买一件嘛。”“不用。”“不想跟我转?”“不是。”“明天有事?”“没事。”“那就转转儿嘛。”“行——吧,”婉珠很勉强地低声说,“反正——明天不去你家。”“哦——你以为我想让你去我家?我没——要去得给我父母说,得好好准备哩。” 走到公园门口一棵大树下,李伟突然抱住婉珠问:“真不想去我家?”“你说呢?”婉珠微笑着反问。“喜欢我不?”“你说呢?”婉珠还是微笑着反问。李伟说:“我硬了。”“啥?”“下面。”“啥?”李伟就拉她的手到他档部,婉珠手刚挨住那东西慌忙挣脱,李伟低声说:“摸一下嘛!”又拉她手,婉珠手摸了一下,感觉到热乎乎的,羞得一脸红,连忙缩回去。 走出来,李伟骑车送婉珠回家,婉珠坐在后面紧紧靠着他搂着他。在婉珠家小区门口不远处,二人又是一阵亲吻。终于分开,送她到楼下,李伟骑车回机务段。 第147章 搭伙儿 志峰正在公寓房间内背书,大强推门进来问:“背啥书?”“技能鉴定。”“哎——!”大强倒在对面床上满是丧气地说:“真鸡巴烦——人!正忙着考这个哩,又来一个!我现在一见书就头大,都快爆炸了!你还真准备全背啊?”“喔,最起码得背两遍吧?”“这么大一本书从头到尾背两遍?”大强坐起来惊叹道:“你娃还真是可以,背书高——手!你真牛——!”他说着伸出“大拇哥”。“那你不背?”“听说到时候能抄,到时候咱俩一块儿去,我坐你后边。”“让逮住了咋办?”“让抄谁还逮啊?老师傅有几个能背会?不让抄都不及格?”“哦——那你说就不用背了?”“嗳——该背还得背,最起码能找到吧,你好好背,到时候全——靠你哩!”志峰笑笑不说了,继续背书。 大强看看外边,低声问:“你今年联系了没?”“‘联系’啥?”“‘联系’啥?你是装糊涂哩,还是真不知道?”“真不知道。”大强笑笑说:“不知道算了,算我没说,走了啊。”大强走到门口又回转身走到志峰跟前说:“你没听说现在考司机不‘联系’就让你考三回,最少——考三回!”志峰也明白了,就说:“‘联系’是让照顾哩,你只要能找到‘活儿’就能过。”“不‘联系’你就‘逮’不住‘活儿’!”“那是为啥?”“为啥?这——你都不知道?”大强冷笑道。志峰说:“咱好好下劲儿练嘛!”“下劲儿练?再下劲儿也搭——啦!人家不——让你‘逮住’你再——练也‘逮’不住!”“真的?不会吧?”志峰睁大眼睛问,大强笑了笑,说:“你这人真是太——天真了!你真是不知道世道险恶——啊!算了,不说了,不信你试试!” 大强拉开门,看见程司机长进来,就笑着打招呼:“程师傅回来了?”程司机长笑着问:“你跟小吴是同学?”“喔。”“考上司机没?”“没。”“今年考了吧?”“第一关过了。”“第二关准备咋样?”大强笑笑说:“不咋样,心里没底儿,又多个技能鉴定,更没底儿了!”“技能鉴定不用怕,俺们还不怕哩你们还怕啥?你们主要还是考司机。”“技能鉴定是不是能抄?”“你想哩,恁——多人哩,还能单人单桌?不让抄那些老师傅都考不及格,都下岗了,谁去跑车?”大强笑着说:“对对对,师傅说得对!”“赖好看看,到时候只要能找到答案就行!”“对,到时候我得靠志峰哩!”“我还得靠俺伙计哩,你也想靠?”“那你坐志峰左边,我坐右边嘛。”“你年轻不能跟我们一样,得好好背背哩!”“那是,我肯定也背,就是背不过志峰。”“那肯定啦,俺伙计是大学生——哩,大学生咱段能有几——个?”“那肯定啦!独——一无二!”“你跟谁一班儿?”“白保强。”“喔,也是想包个车的人。”“包车?他就是俺们车上的,不是打预备。”“我说的是当司机——长!”“他也想当司机长?不会吧?他从来没说过。”“这谁还给人说说?”“哦——”“你不知道就算了,就当我没说啊。”“哦,我知道了,那我走了啊。”大强出来,边走边想,我师傅也想当司机长?我咋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大强走后,程司机长问志峰:“你同学找你干啥?”“没啥事,”志峰说:“他问我——考司机‘联系’不‘联系’?”程司机长就凑到他跟前问:“你同学给你‘联系’?”“没,他只是问问。”程司机长看看外边关了门,走到志峰跟前看着他问:“那你准备咋弄?”“……”“不准备联系?”“不准备。”“靠真本事?”“师傅,我觉得考司机不好好练练,将来就干不好司机。”“哦——我知道了,你是想靠真本事,你觉着你能行,对不对?”程司机长话语里充满了轻蔑,“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啥——年代?人家都是挤破头去‘联系’哩,你不‘联系’想考上司——机?”“……”志峰低着头沉默不语。程司机长转过身冷冷地说:“算了,算我白说这么多,你算是白跟我一班儿了!” 晚上十点多叫班,志峰跟师傅出过勤去折返段接车。看完车,司机长说:“后天要定检了,把车下面再擦擦,尤其是死角儿,再刮刮,上点儿柴油擦擦。”志峰就拿着小柴油桶、刮刀、棉丝下地沟。干了半个多小时,司机长喊他上来,准备出库。出库挂上车不开车,志峰又去擦车架,司机长擦司机室。开车时已经一点多了,师傅让他操纵。一路上停了好几回,志峰一停车就下去擦车。 凌晨四点多,志峰忽然被一阵困意袭击,正在开车的他实在是顶不住了,一个劲儿点头。突然,一阵报警声警醒他“注意超速!注意超速!”,他抬头一看,已经等速了,他赶紧撩闸制动,但是却不见降速!司机长已经站起来,大声喊:“退级!退级!”原来志峰忘记退级了,他连忙拉回手轮,但是已经超速了!司机长几乎是扑过来厉声吼叫:“你咋——回事儿你!我就一会儿不看你就给我弄事儿?!起来!”志峰站起来,腿一软却又坐下了。司机长又大声喊:“起来!”志峰使劲站起来挪开,司机长坐下,速度已经下降到六十多公里每小时,司机长连忙缓解,继续进级加速。 志峰站在副司机位置上,半天回不过神来!直到通过两站地后,志峰才小声问:“师傅,这咋办?”司机长大声说:“咋办?下岗——!咱俩都——下岗!你这司机也不用考了!作废——!”志峰的头“嗡嗡”直响,他都快吓傻了!司机长专心开车不再理他。 入库干完活儿去退勤时,司机长严厉地对他说:“回去后不要跟任——何人说,这事儿我联系。”退勤后走出运转室,司机长又低声对他说:“谁也不要说,明白不明白?”“明白。”志峰低声说。他木呆呆地回到宿舍,也没开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李广忽然醒来问他:“坐那干啥?吓人哩?”他这才回过神,一下子倒在床上。他心里满是悔恨、自责。这可是大事啊!超速还没退级,领导会说是故意的,肯定会认为他是睡着了……司机长说他“联系”,他跟谁“联系”?“联系”了就没事了?他脑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东西在乱纷纷地狂舞狂舞……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忽而醒了,感觉像没睡,脑子里依然是纷乱无数,翻腾狂舞。 再次醒来已经十二点多,他头昏脑胀,还想睡,肚子却“咕噜噜”直叫,就起来去吃饭。刚下到一楼,还没走出楼道,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志峰,还没吃饭吧?”是吴丽红拿着碗筷出来洗碗看见他就问他,他回头说:“没,去食堂吃。”吴丽红说:“我下的面多了,你来吃吧?”志峰不好意思地说:“我去食堂。”“现在都快一点了,食堂都没饭了,来我这儿吃吧?剩下的倒了多可惜!我去给你舀了。”她说完就回宿舍去给志峰舀饭。 志峰站在那儿正在不好意思地犹豫着,大强从外边进来,听见了就说:“志峰,还——不好意思啊?又不是没去吃过,还有啥——不好意思的?我要是没吃饱我都去了!”说着就推着志峰去吴丽红宿舍。吴丽红回头看一眼大强,笑了一下,就回宿舍。 志峰走进吴丽红宿舍,低着头,吴丽红看他一眼说:“你咋老是不好意思呢?又不是头一回!”说着就给他舀饭。志峰接过饭碗不知道坐哪儿,吴丽红说:“坐我床上吧,你够吃不够?不够吃我再给你下。”志峰忙说:“够了,也不太饿。”“我这碗小,我再给你下点儿,这还有点儿菜。”说着就搭锅开火,看水开了下面,志峰低着头吃面。吴丽红做的是西红柿鸡蛋捞面,味道不错,勾起他的食欲,呼噜噜就吃完了。 吴丽红看他吃完了就问:“味道咋样?”志峰不好意思说,就点点头。吴丽红笑着问:“不够吃吧,马上就好了!”志峰想走却没起身,他看着吴丽红把面条捞出来倒进炒锅里来回搅拌,丽红扭头看他说:“看啥?把碗拿过来嘛。”志峰忙站起来把碗递给她,吴丽红把碗放下,掂起炒锅用筷子把饭菜全拨进碗里,放下炒锅,把饭碗递给他,他接过饭碗又坐在丽红床上呼噜噜吃起来。吴丽红看着他吃完微笑着问:“吃饱了没?”志峰舔舔嘴唇回味着说:“饱了。”“把碗给我呀?”志峰这才反应过来说:“喔,我去洗。”丽红说:“我洗,这儿有蛋糕,你没吃好再吃点儿。”说着就指一下放在桌子上的一袋鸡蛋糕,志峰把碗给她说:“吃饱了。”丽红接过碗放在炒锅里,端着出去洗,志峰站在那儿想走却又觉着不合适,只得又坐在吴丽红床上。吴丽红洗好回来放下锅碗坐在志峰对面问:“我做的饭咋样?”志峰微笑着说:“嗯。”“嗯是啥意思?比食堂的饭好吃吧?”“那当然了。”“那——”吴丽红低下头说,“那你以后跟我……搭伙儿吧?”“这……”“这啥哩?不愿意?”“不是……”“那就是愿意了?”“不是……”吴丽红不解地看着他问:“咋还是不是?你到底愿意不愿意?还是不好意思?这有啥——么,一个大男人还扭扭捏捏的跟个小女人一样?你现在考司机了没?”“正考第二关。”“那就更应该吃好点儿,跑车回来还得擦车还得练实作,再吃不好就会累坏身子的!你看你瘦的,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好好给你补补!” 宿舍里静悄悄的,丽红越说声音越小,低着头,志峰却听得清清楚楚。丽红说完不见有反应,只听见桌子上的小闹钟“铮铮铮”地响,她抬起头看志峰,志峰却低下头不吭气。 丽红提高音调问:“你说话么,愿不愿意么?你要是不好意思,你有空了就买菜么。”志峰低着头,不吭声。他心里很乱,其实他是愿意的,但是却真的不好意思。丽红又问:“你说话啊?”志峰终于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丽红满怀期待地等他答应,他却憨憨地说:“你该上班了吧,我也该回宿舍了。”“今天是星期六,不上班!”志峰笑了笑说:“哦,我都忘了。”“你们跑车不分昼夜,记不清也正常。”志峰笑笑说:“那我上去了。”丽红说“那下午下来吃饭啊。”“嗯……”“我烧米汤炒两个菜。”“我……去食堂吧。”“你不来我就倒掉!”丽红气的不理他,坐在床上。志峰尴尬地微微笑着说:“那——我来。”丽红心里一热,抬起头说:“我等你!” 志峰回到宿舍,李广和大强、徐闯、张军在打牌。大强一见志峰进来就大声问:“志峰,你吃好了?一顿饭吃这——么长时间?吃好饭还干啥——了?”志峰脸上一阵发热,慌忙说:“没干啥……”“还——没干啥?脸都红了还没干啥?”志峰坐在床上不理他们,心儿在“扑腾扑腾”地跳着。李广笑笑说:“小吴,你真幸福,俺们都羡——慕你哩!”张军笑着说:“别看志峰一天到晚不吭气,其实心里有数着哩!”徐闯说:“不是有数,是有福——!”李广又说:“有福之人不用忙,没福之人成——天瞎忙。”几个人都“嘿嘿嘿”地笑了,说得志峰真想钻进墙缝里。 这一段时间,每次和吴丽红相遇,她都是很热情地打招呼,问他“刚回来?”“又叫班了?”“去干啥?”“吃了没?没吃去我宿舍吃。”最多的就是问他“吃了没?”总是想让他去她宿舍吃饭。他总是简单应答一声就擦肩而过,根本没多想过什么。 今天,要不是大强,他也不会去她宿舍的,最多只有百分之十的可能。他似乎也知道吴丽红为啥对他很热情,但是他却根本没想过要跟她谈对象。他也不是嫌弃吴丽红是离过婚的,他只是还没想过谈对象,可是他却不知道怎么拒绝她。或许,在他内心深处,的确渴望女性的关心和关爱吧。 忽尔,又听见大强说:“志峰,其实吴丽红这个女人还是不错的,虽然离过婚却没孩子嘛,这有啥——嘛!听说现在那些没结过婚的没几个是纯洁之身、没几个没开过苞的,是不是?”“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张军说:“只要人好,啥都不重要!谁想娶个‘母老虎’?”大强又笑道:“对,最重要的是人好!一个单位的,双铁,一回来就有热饭热炕头,多——好!志峰,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追啦!我可不想跟你争,要是争你肯定争不过我!”李广笑道:“咦——你就恁自信?”大强说:“那当然啦!不信你也跟我竞争!”李广举起双手笑着说:“我投降——!我认输——!”大强笑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哈哈哈……”几个人又笑成一片。志峰心里越来越不自然,一拉被子蒙上头。 睡醒一看,屋里就剩他自己了,他看看表,已经快五点了。他想,怎么办?还下去吃饭不?不去怎么说?说不饿?显然不行;说吃过了?在哪儿吃的?在外边?对,就这样说。她不相信咋办?不相信也是吃过了,反正是吃过了。对,就这样说。终于想出办法了,他却又不禁想起在吴丽红宿舍吃饭的情景……想着想着,他就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有点儿发热。 正想着,突然听见两声敲门声,声音不大不小,带着点儿温柔,接着又听见轻声带着点儿羞涩的问询:“志峰,志峰在不在?”刚问完又问:“志峰在不在?”他连忙穿衣下床开门,一看正是吴丽红!她问:“你刚睡醒?”“喔。”“那正好,饭做好了,下去吃饭吧。”“我……我吃过了。”“吃过了?你刚起来就吃过了?”志峰脸一红,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半天也“我”不出啥来。吴丽红看看他笑笑说:“你就别不好意思了,中午都说好了,都做你饭了,你不吃让我倒掉?”见志峰不说话,她又说:“走么,你不去,我以后就老——不叫你了,咱俩就当谁不认识谁!说好的又变卦,你咋这么不守信用?”“不是……不是……”“你爱去不去,我下去了!”吴丽红说完转身下楼。志峰看看,只得锁门下楼。 刚下到二楼,“小抠三儿”从下面上来,看见吴丽红,他一发愣,又看见志峰,就嘻嘻笑道:“志峰,下楼干啥?”“吃饭。”“哦——‘媳妇儿’做好饭了?你真幸——福!”吴丽红脸一红,低下头快步下楼。志峰也脸红红地解释:“不是,不是的……”“小抠三儿”笑着说:“哎哟——这有啥——么,‘媳妇儿’就‘媳妇儿’么,有啥不好意思的嘛?” 看见志峰低着头进来,吴丽红拿走菜碟上盖的碗,说:“赶紧吃吧,菜快凉了!”她又盛两碗汤放在桌子上,搬来一把椅子,看见志峰还是站在那儿就说:“坐下吃么,还等啥?”志峰木呆呆地坐下拿起筷子吃饭。默默吃了一会儿,吴丽红轻声问:“味道咋样?”志峰点点头:“嗯。”“咋老是嗯呢?嗯是啥意思?”“嗯……好吃。”志峰吃着饭低着头说,吴丽红笑着问:“最起码比食堂饭好吃吧?”“嗯。”吴丽红笑笑说:“咋又是嗯?”志峰点点头说:“好吃。”吴丽红说:“好吃就行。”志峰笑笑,没说啥。吴丽红看见志峰吃完一个馍,拿一个馍递给他,志峰摆摆手说:“不要了,不要了!”吴丽红说:“吃一个咋会行?食堂的馍越来越小。”说完就给他,志峰只得接过来吃了。汤喝完了,吴丽红说:“再给你舀一碗吧?”志峰说:“不用,饱了。”吴丽红说:“锅里还有一点儿,倒了怪可惜,你喝了吧,再喝一碗不算多。”说着就拿过他的碗给他舀一碗汤,递给他,他只得接了喝起来。锅里还有一点儿,吴丽红就拿勺子舀着喝完。 志峰喝着汤,吴丽红问:“你们现在也开始技能鉴定了吧?”志峰点点头说:“喔。”“你准备的咋样?”“背了两遍。”“你知道什么时候考?”“不知道。”“我听说是下周,下周先考理论,还有实作哩。”“你准备咋样?”“看了一遍。”吴丽红笑着说:“听说这考试都会让过的,咱的鉴定费每人二百不是白交的。哎,你考司机有人让你交‘份子钱’没?”“啥钱?”“‘份子钱’!给监考老师的,你没交?”“没。”“听说现在考司机都得送礼哩。”“……”志峰低头喝汤没说话。吴丽红也不再说啥。 志峰喝完汤把碗给吴丽红,吴丽红拿锅碗去洗,志峰要去洗,吴丽红说:“我去洗。”志峰说:“那我上去了啊。”吴丽红头一低说:“那……你上吧。”志峰就出去了。 第148章 当官儿了 星期四下午,大强夹着技能鉴定理论书去考试。他本来想跟志峰一块儿去,这几天却总是他回来志峰就走了,明天最后一天,今天再不考,明天上午就该叫班走了。他走进考场,里面已经没几个空位儿了,他本想坐后面几排中间,却被别人占了,来晚了!就这他还是提前五分钟到的,他只得坐在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 这一段儿时间,他忙着练考司机第二关,就没咋看技能鉴定的书,就准备抄的,反正不是单人单桌,总有机会能抄。卷子发下来,大家一看卷子都说:“这么多题!”“这下死定了!”“都不及格!”考场里乱哄哄的,一位戴着胸牌的监考老师站在前面大声说:“大家都不要说话,抓紧答题,各答各的,都不要太过分啊!一会儿还有巡考的要来,都长点儿眼,不要往‘枪口”上撞!” 大强先看问答题,有两个根本就背过,他就先答前面,也有好几道题不会,抬头看看,就掏出书低头找。哨见监考老师快走到跟前了,就把书压在屁股下面,抬起头看看,继续答别的题。监考老师一过,就又拿出书找答案。终于把前面的小题答完了,趁监考老师离得远,看看同桌,也不会,就赶紧翻书。终于找到,赶紧抄。正抄得起劲儿,同桌用腿轻轻碰他一下,他赶紧儿藏书抬头。监考一过,他干脆把书放在桌子上,两个人都抄。 二人正抄得带劲儿,监考老师又转过来了,要收他的书,他连忙藏起来,监考老师说:“不要再翻了啊,下次就不客气了!”监考一走远,他又拿出书继续抄。 正抄得专心,监考已经站在跟前看着他,他还是藏书,监考严肃地说:“交出来!要不收卷子!”大强没办法,只得把书交了。监考一走,他又拿出一本书,得意地继续抄。 正抄着,猛一抬头,巡考员已经站在他跟前严厉地看着他说:“站起来,你可以走了!”说着一把收了他的卷子就往外走,大强赶紧追出来涎着脸笑着说:“老师,老师,你就再饶一次嘛,最后一次!”“不行!你太不像话了!谁像你这么大胆?”巡考员根本不理他,只管走出来,大强一着急就从兜里掏出一张一百元往巡考员裤兜里塞,巡考员扭过身说:“你再塞我就交给你们段长!”大强说:“你就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回嘛!”巡考员看着他说:“不是我说——你,年轻人——你这也太过分了!”正说着,车间大主任何主任走过来问:“咋回事?”巡考员说:“看看你这伙计,太不像话了,还来这一套!”何主任说:“年纪轻轻的,刚上班没几年,会——得不少,还不赶紧走人!”大强就转身下楼回宿舍。 路上,大强心想,这下完了!肯定要补考啦,真他妈倒霉!他悻悻地刚下到楼下,就“哎哟”一声喊叫,原来他没注意踩在一块小石头上,右脚崴了一下,他狠狠地飞起一脚踢飞小石头,谁知道他又“哎哟”一声掂起右脚,他觉得一阵钻心疼来自右脚大拇指,他真想抱起右脚。他试着用右脚走路,却觉着右脚尖一着地就钻心疼,就只能用脚后跟儿一瘸一拐慢慢往回走。 走到宿舍楼下面,听见卿宝在后面叫他:“大强,你受伤了?”“没事儿,崴了一下。”“我宿舍有红花油给你抹点儿。”“中,抹点儿也行。”“哎,也行是啥意思?我勉强——你哩?还是求——你哩?”大强笑笑扶着他肩膀说:“嗳——是我求你——哩,中——了吧?”卿宝仰仰头笑着说:“这还差不多。” 走进卿宝宿舍,大强脱掉鞋和袜子一看,大拇指指尖儿皮破了,流血染红了袜子。卿宝说:“这是碰住啥了吧?”“碰住石头了嘛。”“你没看见?”“喔,没看见嘛。”“这可不敢抹红花油,红花油是消肿的,烂了流血了就不敢抹了。”“哦,那不是白——来了嘛。”“你刚才去哪儿了?”“还能去哪?技能鉴定嘛!”“咋样?题难不难?”“难嘛,三道题都不会,找都找不到!”“能抄吧?”“能抄,就是找不到,还把老子给抓住了!”“把你抓住了?卷子没收了?”“喔。”“那咋办?”“那还能咋办?补考嘛,还能把老子判刑了?杀了?那个巡考也真他妈认真、‘死头儿’!听说都是分局的人。”“嗯,人家肯定要认真的。”“认真个球——!还不是想弄俩钱嘛!再不弄就没机会了,马上要撤他们啦!”“撤了?”“你没听说?马上要撤分局合段哩,咱们要轮乘跑大交路哩。”“跑到景州?”“喔。”“咱们要归朝阳?”“不一定,也可能是他们归咱,让他们都来咱这儿跑车,看他们还兴不兴?到时候给老子当学员,看老子咋整他们!”卿宝笑着说:“人家还能下来跑车?肯定是换个岗位。”“咋不可能?那么多坐办公室的,哪儿有那么多岗位?领导都有可能跑车,别说他们了。”“领导还能下来跑车?不可能的。”“咋不可能?要不了恁多领导,没岗位了他不跑车干啥?”“人家肯定会有安排的,不说人家了,这肯定还得好——几年哩,早——着哩!”“用不了几年了。”“哎,不说人家了,你还抹药不抹?”“不用了,不浪费你的药不欠你的人情,这过两天就好了。” 二人说着话,程亮推门进来,卿宝说:“‘亮仔儿’又来回忆单身生活了。”程亮笑着说:“就是想你了嘛。”卿宝问:“你那新房气味还大?”程亮说:“大——么!听说得散好几年哩!”“好几年?那你还得住单身宿舍?你媳妇儿愿意?”“嗳——白天窗户都开开通风,晚上回去住。”卿宝笑道:“哦——我还以为你刚结婚就跟新媳妇儿分居哩。”程亮笑笑说:“都是装修弄的,早知道就不装修了!”大强说:“这就是花钱买罪受!”程亮笑笑没说啥,卿宝说:“我要是买房就不装修了。”程亮说:“不装修也行,就是不好看。”卿宝说:“粉刷新新的,新家具一摆还不好看?”“也好看。”程亮点点头说。卿宝又说:“‘亮仔儿’你今天来是不是请客来了?”程亮笑着问:“我请啥客?”卿宝说:“你还装?我都知道了你还装?”程亮笑问:“装啥?我还有啥装的?”卿宝就说:“都当官儿了,谁也不说,不想请客是不是?”程亮笑了一下说:“哦,那车上一堆——烂摊子,没人想管,司机长辞职了。”卿宝说:“咦——看你多会说,没人想干?我咋听说好多人挤破头儿想干哩。”“你听谁说的?”“听谁说的你就别管了,你先说说今天请客不请?”大强问:“‘亮仔儿’,你当上司机长啦?哪个车?”程亮微笑着说:“幺六。”“那你得请客,必须请客!”程亮笑笑说:“也别说是请客,兄弟们时间长没见面了,一块儿聚聚也行,今天我请!”大强说:“那是必——须的!我去叫人!”程亮低声说:“也别叫多少人,就咱同学。”大强说:“好!我去叫。”卿宝说:“你脚受伤了我去叫。”“没事儿,酒一喝就好!”程亮问:“你脚咋了?”大强说:“一点儿小伤,不碍事儿!”大强说着就垫着右脚一摇一晃地出去了。 程亮说:“‘大个子’也真是的,下午去考试让人家把卷子收了,他还追出去要,还往人家兜里塞钱。”“塞钱?”“你还不信?都让大——主任逮住了。”“你咋知道?你也去考了?”“我就在隔壁,大主任说再有人那样就取消考试资格!就是让抄也得避避人,不能让人家看见,对不对?”“嗯。” 不大一会儿,大强就回来说:“张军还没回来,志峰不喝酒也没去叫。”卿宝说:“李伟、平安一会儿就下班儿了。”程亮就说:“那就等一会儿。”卿宝问程亮:“听说以后要合段撤分局咱们要轮乘?”程亮说:“喔,要不现在都没人想当司机长,我这个司机长也当不了几年。”卿宝问:“一轮乘就没有司机长了?”“那肯定了,都不包车了当然就没司机长了。”“一合段咱们段长是不是就当不成了?”“喔,那肯定了。”“那他们干啥?”“那谁知道?”大强说:“下来跑车——!”程亮笑笑说:“那肯定不会,应该都会重新安排的。”卿宝问:“那还早着吧?”程亮说:“也不早,就在这几年,不过人家领导肯定会有安排的。”大强说:“我去楼下等李伟、平安。”卿宝说:“喝酒你最积极!”大强已经出去。 大强在楼下看见李伟就问:“平安呢?”李伟说:“平安骑电动车回家了,你找他有事儿?”“有好事儿!”“啥事儿?”“喝酒!程亮请客!”“哦——那好!可惜平安走了没法叫他。”“那就算了,算他没口福。”“我上去换衣服。”“换好去叫卿宝、程亮,我就不上去了。”“好。”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们几个人下来,大强一着急就上楼去叫,刚上到楼梯拐弯处就看见他们三个人下来就说:“李伟,你是大闺女下楼还要化妆描——眉哩不是?半天——就等你一个人!”李伟说:“这才五分钟不到嘛,看你急的!” 几个人就在段门口大众饭店点了两个凉拼、一个热菜,要了四瓶汉斯啤酒。大强说:“啤酒又不是白酒,一人一瓶能够喝?老板,再拿一件儿!”卿宝说:“我一瓶就够了。”李伟说:“我也够了,你不够,喝完再要嘛!”大强说:“行,听你的,‘亮仔儿’,咋样?”程亮说:“没问题!”大强说:“我今天得好好喝——一顿,这都多长时间没喝了!”说着就拿起子开酒,他边开边说:“一人一瓶,各自扫光。”程亮说:“好。”大强说:“‘亮仔儿’今天得喝带劲儿!对不对?”程亮说:“好!不醉不归!”李伟举起酒瓶说:“咱们先喝一个,祝贺‘亮仔儿’高升!”程亮笑笑说:“我算不上高升,最多只能算是迈出一小步,你早都当上工长了,我这算个啥?”李伟说:“司机长比工长厉害多了,再干一、两年,提个队长,那更牛了!管几十个人哩!”程亮说:“我这司机长还不知道能干多长时间哩,还敢想别的?马上一轮乘,就没有司机长了!”李伟说:“那你肯定能提队长!”程亮笑了一下,问:“肯定能?”李伟说:“肯定!”程亮说:“好,借你吉言,干!”四个人拿起酒瓶“咣、咣、咣”一碰一扬脖,咕嘟嘟喝了一大口,大强说:“爽,真爽!”卿宝、李伟也说:“爽!”程亮最后一个放下酒瓶说:“带劲儿!真——带劲!”大强说:“‘亮仔儿’,别看你最后一个放下,你喝的没有我多。”程亮说:“你就恁自信?”大强把他的酒瓶放在程亮的酒瓶跟前一比,果然比程亮的少一小截,大强问:“咋样?”程亮说:“不就少一点儿嘛,不行我补上?”大强说:“酒不能补,你可以攒,反正早晚都是你的。”程亮说:“那肯定,我啥时候耍赖过?”卿宝说:“大强看酒看的真准!”大强说:“那当——然啦!”李伟吃两口菜说:“来,继续,干!”卿宝也说:“干!”四个人又干了一大口,都放下酒瓶,程亮说:“这回是我最少!”大强说:“不是!”程亮说:“不信比一下。”大强说:“算啦,不用比了,就算你少一点儿又咋了?看谁先喝完才对!”程亮说:“好,那就再干一个!”说着就先举起酒瓶,大强说:“好,干!”就拿起酒瓶一碰,卿宝、李伟也拿起酒瓶一碰,干了一大口。大强忽然问李伟:“李伟,你当工长请客了没?”李伟说:“请了啊。”大强说:“你都请谁——了?咋不请我?”李伟笑道:“你跑车走了嘛。”大强说:“那就得补上,就今天——不行,下回我回来!”“现在还补啥哩,早——都过时了!”李伟说完又说:“哎,不对,那天你去了!”大强说:“我去了?我啥时候去了?你小子还耍赖?”李伟笑道:“我咋耍赖?是你忘了还说我耍赖?还想再宰我一顿?不信你问问卿宝,那天就是在这儿。”卿宝笑着说:“我记不清了,好像是吧,咱俩一块儿来的。”大强说:“‘情种’,咱说话可得讲良心,不能凭空捏造!”卿宝说:“我可没胡说!我是怕你再喝翻了,回不去了。”大强说:“我这酒量啥时候喝翻过?老子啤酒还从来没喝翻过!”程亮说:“啤酒喝多了比白酒更难受,前一段儿时间在家喝多了,真是难受的要死——,想吐吐不出来,头昏脑胀,肚子里一个劲儿翻腾。”李伟说:“就是,啤酒喝醉了是闷醉,后劲儿大。”卿宝说:“酒是个好东西,又不是个坏东西,真是又爱又恨啊!”程亮笑道:“‘情种’又开始抒情了。”大强说:“唉,大男人一个个咋都跟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要喝就喝带劲儿,要不就别喝,来,我让你们仨儿!”李伟说:“好,今天非得把你灌翻不可!”几个人就吆喝开了。 四瓶喝完,大强又拿四瓶。喝完了,又拿四瓶;喝完了,卿宝说:“不能再喝了,我晕了,肚子难受。”大强说:“你才喝了多少就难受了?继续——继续,不醉不归!”李伟也说:“晕了,难受。”大强说:“难受啥?谁喝得最多?我还不难受哩你们难受啥?看你们一个个熊样!继续——继续!”程亮满脸通红地说:“好,继续——继续!”大强说:“咱俩来,让他俩歇歇!”二人就又喝开。大强喝下一大口说:“‘亮仔儿’,你小子现在牛啊,都当‘长官儿’啦!”程亮说:“这没——没啥牛的。”“还——不牛?当——当段长才牛?”程亮说:“看你——你这话说的——我当个小——小司机长都——都是——应付差事的——还敢想啥——段长?”“嘿嘿嘿,”大强笑着说:“口——口是——心非!”程亮粗声说:“你——你不要老——老是自以为是!”大强说:“好,喝——继续喝!”二人继续喊开。 又喝了一会儿,程亮说:“兄弟啊,你是——不——不知道——其实——我这——司机长也——也不是恁好干的!”大强说:“‘死’——‘死’机长有啥难干的?不——不听话——拿——拿下就完了嘛!”“拿下?——都——都是老师傅哩——我——我敢拿下谁?”大强说:“哦——你太——太年轻啦!——不——不好意思?”“那——那你想哩——人家会——会听我的?”“哦——你——你说这也是。”“不——不是你想——想得恁——恁简单!”“还复——复杂哩?”“那你——你想着哩!算啦——喝酒——喝酒!”“对,喝酒!——今——今朝有酒——今朝醉!”“对!”李伟歪着身子说:“对,今朝——有酒今——今朝醉!”卿宝也站起来拿起酒瓶说:“喝!喝!” 最后,几个人喝得都是摇摇晃晃、你拉我扯,沿铁路边摇晃着回去。程亮要回新房,大强说:“‘亮——亮仔儿’——我——我还没去——去过你家新——新房哩——你——你也不——不邀请一下?”程亮说:“你——你没——没去过——?那——那走,一——一块儿——回去作——作个伴儿省——省得她嘟——嘟囔囔!”“那——那行!‘情种’,你——们回去——我去——去‘亮仔’家。”说着就搭着程亮肩膀一块儿走。卿宝说:“咦——‘大个子’——你——你还真——真的去——去人家家?”大强说:“咋——咋了?不——不能去?”李伟说:“能——能去——你——你去吧!拜——拜!”走了没几步,大强说:“算啦——我还——还是回——回我的——单——单身宿——宿舍吧!单身——单身——真愉快!真——愉快!”说着就推程亮一把,转身一摇一晃地走了,喊卿宝:“‘情种’——‘情种’——等我——等等我!”卿宝、李伟转身笑着问:“咋了——又不敢去了?”大强一听立马站住说:“谁——谁不敢啦?”说着又转身追程亮。“咦——这家伙——!”卿宝摇摇头说。李伟笑道:“谁——谁让你——你激他?你——你还——还不知道他——他那臭——臭德行?!” 大强走了一会儿,又转过身回来喊:“李——李伟,等我——等我!”李伟和卿宝转过身看着大强笑道:“咋又——又回来啦?”“嗨——”大强笑笑着说:“我才——才不去——去他家哩!我逗——逗他玩哩!哈哈哈……”“哈哈哈……”三个人都笑了。这时,听见程亮也喊:“等我——等等我!”三个人都转过身问程亮:“咋——咋了?不——不要家了?”程亮说:“我——我还想——再变——变成单身嘛!——单——单身汉多——愉快!”“真的?”大强大声说:“那——那你把——把媳妇给我?”程亮却又说:“单——单身汉——真愉快!”李伟说:“‘亮仔儿’——‘大个子’问——问你不要媳妇啦?”程亮压低声说:“咋——咋不要?还——还能不——不要?”卿宝笑道:“还——还要啊?俺们都——都以为你不——不要了!”程亮说:“咋能——能不要?我今——今天晚上——不回又咋了?”“就今——今晚一夜?”“那——还能老不回?”大强说:“真虚——伪!”卿宝说也:“虚伪——真虚伪!”程亮说:“该——该虚伪时就——就得虚伪!”“好——说得好!”李伟拍拍手说。“哈哈哈……”程亮笑了,“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 走了一会儿,“嗳——不对吧——”大强说:“‘亮仔儿’,我看——你是怕——怕回去晚了跪——跪搓板儿吧?”程亮笑道:“俺家就——就没有搓板!”“那——那是跪——跪地板!”“看——看你说的!你——你是跪地板的?”程亮说:“家里气——气味太大。”卿宝问:“那——那你媳妇呢?”程亮说:“媳妇?——她——她也回——回单身宿舍了吧。”“啊——”卿宝双手向斜外方一伸说:“那多——多难受啊!刚——刚结婚就要分居?”程亮一脸发愁地说“那——那也没办法嘛!”李伟拍拍他的肩笑道:“苦——苦命的人啊!”“啊——”程亮也随声附和道。“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 回到宿舍楼下,大强大声说:“打——牌!打牌!”程亮说:“好,大战!大——战!”几个人回到卿宝宿舍就支起牌摊儿开始“大战”。 九点多,张军推门进来,听说程亮请客,直后悔:“没口福!没口福!今天这车太——慢、太——慢,‘亮仔儿’,明天补上!”程亮说:“过期不——候!”张军说:“真无情!真残酷!”程亮笑道:“只能说你没口福!”张军说了会儿话就说:“不请算了,我回家了,二十二点二十的车。”程亮说:“就是嘛,不能耽误生意!” 李伟问卿宝:“你们这几天是不是技能鉴定考试?”卿宝说:“喔。”“你考了没?”“没,明天考,你们考不考?”“考么,都得考,你们考完考我们。”卿宝问李伟:“现在跟婉珠咋样?”李伟说:“挺好,”又低头说:“就那样儿——呗。”卿宝问:“你家人不愿意?”“哎——!主要是我姐,还有我妈,非得让我在市里找。”卿宝问:“为啥?”“哎——!老思想么!”大强问:“咋?看不上这儿人?”“哎——!”卿宝说:“市里人就高人一等?你把婉珠带回去让你家人看看嘛。”“我肯定想啊,那得能去得了——哩!”程亮说:“哎,你家里人也真是的。”李伟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姐说的也有道理……市里学校好……”卿宝问:“哦——你家人是这样想的吧?”程亮也说:“对,你家人说的也对,市里学校就是好,市里老师水平高。”卿宝问李伟:“你是不是也看不上人家了?”“没,你咋能这样说我?”李伟提高嗓门说:“我咋能看不上人家?我是说俺俩可以住到市里!明白不明白?”“哦——我明白了!”卿宝说:“那你就这样给你家人说嘛。”“不行嘛,现在的问题是俺家人不想让我找这儿人。”卿宝说:“哦——看不起这儿人?”“嗯——也不是——俺妈说这儿人太坏……”大强大声问:“这儿人太坏?这儿人都是坏人?”“听我姐说,好像是她以前和这儿人谈过对象,让骗了。”卿宝点点头说:“哦——心伤了,可以理解——”大强大声说:“真是老——顽固!陈——年旧账啦,还记恨一辈——子?仇恨这儿人,所——有人?”卿宝若有所思地说:“女人一般都这样。”大强反问:“所有女人都这样?”卿宝点点头说:“差不多吧?不信你问问。”大强忿忿道:“头发长见——识短!我看你都快变成女人啦!还差不多哩,我咋这——么不相信哩,女人还能都——是那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程亮说:“其实这就是心理阴影,不光是女人有,男人也有,只不过女人更明显,但是也不能绝对否定,就是有阴影,程度也不一样。”李伟说:“对。”程亮问:“那你爸是啥意见?”“我爸也不太赞成,说这儿不热闹,环境也不好,条件也不好。”卿宝很悲观又同情地说:“哎呀,我看你想说服你家人很难了!”“说难也不难!”李伟一挺腰说:“只要我坚持,他们早晚都会同意的!”卿宝疑惑地笑着问:“你有信心?”“非——常有信心!”李伟非常肯定地说:“我就不信做父母的不想让儿子过得好?我不愿意的,能让她做我的新娘?能跟她好好过日子?”“对!”大强伸出大拇指大声说:“你说的太——对了!我支持你!”卿宝也点头说:“嗯,你说的也对,那婉珠呢?”“她肯定没意见!”“对你好不好?”“当然好啦!”卿宝笑了笑说:“有情人终成眷属!”“谢谢!”李伟笑着说:“‘情种’现在是住单间哩,‘亮仔儿’,你可不能再打搅了,再打搅估计就开不开门了!”卿宝笑道:“我才不像你一样猴急猴急——哩!”李伟针锋相对:“我才不像你一样口是心——非!”大强也指着他说:“口是心——非!”“嘿嘿嘿”卿宝笑了。“嘿嘿嘿……”几个人都笑了。 几个人边打牌边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大战”到凌晨一点多,程亮结婚后第一次退勤没回家睡觉。其实,他本来是想打完牌还回去的。一是喝酒喝上劲儿了,二是打牌打起兴头儿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跟英丽吵架了。 第149章 当爸爸了 张军从汉康回来,回到自家新房睡觉。 一觉醒来天已黑尽,窗外万家灯火,屋内空空寂寂。他想,打个电话吧?躺了一会儿,终于翻身拿起电话拨通老丈人家的电话,电话响了半天却没人接。直到自动挂断,张军放下电话想,可能都出去转了吧?他下楼去外边吃了一碗扯面,回来冲一壶茶,看电视。 看完一个财经节目,一看表已经九点多了,他又拨通老丈人家的电话,还是没人接。他就有点儿着急了,咋回事?还没转回来?不会是有啥事了吧? 他看着电视却一点儿也没看进去,想给罗艳打传呼又不想打。说实话,他心里对罗艳还是比较怵又很抵触。想了想,他又觉着不会有啥事吧,反正她是在她家里的,就是有啥事儿也有她家人哩,自己还害怕个啥?这样想着就继续看电视。 看了一会儿,心里还是在敲小鼓,看看表已经十点了,就又拨通老丈人家里电话,终于有人接了,是老丈人。他问:“爸,你都是刚回来?”老丈人说:“喔,我刚从医院回来。”张军心里一惊忙问:“从医院回来?咋了?”“你媳妇儿都生娃了,你不知道?”“生了?那她也没给我说,男娃还是女娃?”“女娃。”“好!在哪儿?”“市医院107病房。”“好,我现在就去。”张军放下电话就下楼骑上电动车直奔市医院。 找到病房,他透过门玻璃看见罗艳正在睡觉,丈母娘坐在椅子上靠着瞌睡,旁边一个病床上三个人也都在睡觉。他轻轻推开门走进去,看见罗艳旁边睡着一个用小褥包着的婴儿——自己的孩子!只见她和自己的胳膊差不多一样长,紧闭着双眼,头发黄黄的,不是太密,脸小小的,小手更小了,手指弯曲,还没他的手掌大,皮肤嫩白嫩白,有点儿皱。丈母娘睁开眼,看见张军问:“你下班了?”张军说:“喔,妈,你回家睡吧,我在这儿。”丈母娘问:“你一个人中不中?”张军说:“晚上没啥事儿吧?”“也没啥事儿,你跑车回来都累了,你回去睡。”“我不累,都睡一下午了。”丈母娘说:“那你在这儿,我就回去了。”张军要送丈母娘回去,丈母娘说:“这儿不能离人,又不远,我走回去。”张军送丈母娘,一出来就小声问:“啥时候生的?”丈母娘说:“昨天晚上两点多。”“啥时候来的?也不……给我说?”张军说完就后悔不该这样问,声音就有点儿慌乱。“都来三天了,艳子没给你说?”张军低头说:“没。”“你赶紧回,里边离不开人,小娃儿快醒了。”“那你慢点儿。”“没事儿。” 张军回来,罗艳还没醒。他就坐在床边轻轻摸摸女儿那嫩嫩的小手,看着她想,女儿啊女儿,你咋不睁开眼叫我“爸爸”呢?不对,她还不会说话哩!那你也不睁开眼看看爸爸?想着想着心里就有一种幸福感、亲切感。 “你来这儿干啥?”忽然听见罗艳问他,张军抬起头,看着罗艳;罗艳低下头不看他。张军问:“我来这儿干啥?你说我干啥?你不让我来让谁来?”“反正不想让你来!”罗艳仍然是气愤地怼他,还是不看他。张军看着她认真地低声说:“你尽管撒气,我能承受了,没事儿!”罗艳在他屁股上蹬一脚还是带着气儿说:“死皮赖——脸!”张军涎笑着说:“我不赖还有谁赖?”罗艳“噗嗤”一声笑了,低声说:“你算是赖到家——了!”张军狎笑道:“那是肯定的啦!”“嘿嘿嘿”罗艳忍不住低着头笑。张军说:“你终于笑了,你现在可不敢生气,气大伤身,尤——其是现在!你刚才蹬我就跟挠痒痒一样,就跟没蹬一样。”“……”罗艳不吭气了,低着头。 二人一会儿几句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女儿“哇”一声哭了,双手乱抓两腿乱蹬。罗艳说:“赶紧把奶瓶拿过来!”张军就把床头柜上的奶瓶递给罗艳,罗艳说:“水肯定凉了,加点儿开水!你都不摸摸?把奶瓶里的水倒到杯子里,往杯子里倒点儿开水兑热,不要太热。”张军就拿起暖瓶往杯子里少倒一点儿开水递给罗艳,罗艳拿起杯子慢慢往自己嘴里滴几点说:“太凉了!再兑点儿开水!”张军又少倒一点儿,罗艳一尝就说:“哎呀,又太热了!倒点儿开水也倒不成!”“不是太热吧,我只倒了一点点儿。”“咋不热?是给她喝哩还能跟你一样?”“那就再晾一会儿,还是再兑点凉的?”“算了,不让你兑了,再兑又兑凉了,你倒到奶瓶里摇摇算了。”张军就照着做,边摇边吹。罗艳又说:“你别吹了,摇摇就行了。”“吹吹不是凉快点儿嘛?”“她是婴儿,你嘴里有病菌,知道不知道?!”“哦,我知道了,你是育儿专——家,中了吧。”“咦——你还不服气哩,我说的不对?”“对——么,你说的还能不对?”“对就对了!”张军摇了一会儿,就把奶瓶递给罗艳,罗艳挤出几点儿水滴在自己嘴里尝尝,就把奶瓶嘴儿塞进女儿嘴里喂她喝水,女儿咬住奶瓶嘴就不哭了。张军问:“买袋奶粉给她喝吧?”罗艳说:“喝奶粉干啥?”“那还能光喝水?”“那咋能?”“那还有啥给她喝?”“你说?”张军想了想,终于明白,笑着凑到罗艳跟前说:“哈哈,我知道啦!”又低声笑着问:“那让我吃不让?”罗艳推他一把嗔道:“去!哪儿有你的份儿!”“哎,在这深夜的医院里,我遇见了一个冷酷——的人!”“嘿嘿嘿,活该!”罗艳又笑又怒。 张军看见女儿睁着黑亮亮的眼睛“咕嘟咕嘟”地喝水,他对罗艳说“她看你哩!”罗艳看看女儿,低声嗔道:“你还会说反话哩,明明是看你哩还说是看我?”张军故意说:“我看着是看你么。”罗艳一拳打在他肩上忿忿地说:“去!离我远点儿!”“远点儿?远多少点儿?”张军笑着问:“十个雨点儿?还是五十个雨点?”“去!”罗艳扭身不理他。过了一会儿,张军说:“看,她睡着了,睡着了还叼着奶嘴。”罗艳看看女儿说:“她现在除了吃喝就是睡觉。”“睡着觉还在喝哩。”“那是还没睡死哩!”“啥死不死的,咋能说死呢?”“那咋说?”“应该说没完全睡着。”“看你多会说!”“她才刚出生你就说死?多——不吉利!”“对对对,你说的对么,看你多——有文化!”“嘿嘿,我文化不高,主要是想跟你说话哩。”“越说你越会说了。”“嘿嘿,一般,一般。”罗艳看女儿叼着奶嘴的小嘴不再一咂一咂了,就轻轻拽拽奶瓶,可她又咬住奶嘴开始咂,咂了一会儿又不咂了。罗艳就慢慢拽出奶嘴,让她的小嘴闭上,把奶瓶给张军。张军接过奶瓶看看说:“喝了半天也没喝多少嘛,连一半儿也没有。”“你以为她能跟你一样?那奶嘴口就恁小一点儿,一口能咂多少?”“哦,你这一说——我就明白了。”“嘿嘿,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喝水不喝?我给你倒。”“不喝,想喝我会倒!”罗艳闭上眼睛说。张军看看她看看四周,低声说:“以前是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一定会听你的,你就别再跟我执气了,中不中?”“你准备哄我多少回?”“呵呵,”张军尴尬地笑笑说:“这是最后一回!”罗艳看着他轻声问:“真的?”“千真万确!我发誓!”“你发过多少回誓了?”“呵呵,那我咋说你才能信?”“你越发誓我越不信!”“那——我随便说说你就信了?”“……”罗艳瞪他一眼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张军说:“说了半天话,你口渴了吧,给你倒杯水吧?”“不喝。”罗艳低声说,不看他。张军说:“喝点儿吧?”说着已经起身拿起暖瓶给她杯子里倒半杯开水,再兑点儿凉开水加点红糖给她,罗艳还是说:“不喝。”张军把杯子递到她手边儿,她还是不接,张军就把杯子往她手里塞,说:“喝点儿吧,暖暖身子。”罗艳看看他终于接过杯子喝了口水说:“糖放多了。”“多点儿好,少了不行——。”张军故意拖长上扬的音调把罗艳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张军问:“你给咱妈说了没?”“说了。”“来了没?”“来了,又走了。人家说住不惯楼房,明天再来。”“哦,咱妈就是那人,想来回跑就来回跑,跟谁来的?”“咱嫂,拿一箱奶、小褥儿、小棉裤、尿布,还拿一个拨浪鼓。”“拨浪鼓?在哪?”“那儿。”罗艳指一下床头柜,张军拉开床头柜拿出拨浪鼓转了转,听见“嘭嘭嘭”几声闷响,笑了笑说:“我小时候也玩过这。”说完又问:“在哪儿吃的饭?”“医院嘛,还能去哪儿?这医院里饭还可以,好几家竞争哩。”“哦,简单吃点儿就行。” 一点多,张军觉得困了,旁边床上没人,他就躺下说:“我瞌睡了,你也睡吧。”刚躺下一会儿,忽然,又听见女儿“哇”一声哭了。闻到一股臭味,罗艳一手抬高女儿的双腿闻了闻说:“又拉了!赶紧拿尿布来!”“尿布在哪?”“床头包袱里。”张军翻身起来,从床头拿出一片尿布给罗艳。罗艳已经抽出屎尿布丢在床下的盆里,用湿巾把她的小屁股擦干净,把干净尿布铺上,把女儿放好盖好。女儿渐渐不哭了,睁着双眼看着他俩。张军也看着她笑着问:“认识我不?我是你爸——爸!”罗艳也笑着说:“你拉臭臭啦?熏人不?不熏人?哦——不熏人——!”女儿好像听懂了竟然咧嘴笑了,罗艳就高兴地说:“哦——你笑了,你听懂妈妈说话了?你真——聪明!叫妈妈,叫妈妈!”张军说:“叫爸爸,叫爸爸!”罗艳推他一下嗔怒道:“去,你敢跟我争?一边儿去!”“咋了,光兴你逗她?”“你还不赶紧洗尿布去?放到明天再洗?”“哦,洗么——哎,二半夜还得洗尿布!”“咋?你以为你来这儿是享福——的?”“哦——是来受苦——的!”说着也就拿起床下的盆去洗脸间。尿布看着恶心,也不难洗。张军先把水开大冲一会儿就冲的差不多了,再用刷子刷刷,再搓搓就干净了,晾在窗口的铁丝上就回到病房,看见女儿又睡着了,罗艳也睡着了,他就在对面躺下睡觉。 正睡得香,又被罗艳伸腿蹬醒,听见女儿又在哭,就问:“又咋了?”罗艳说:“还能是咋?倒水!”“你咋知道她要喝水?”“那你说她是咋了?”张军想了想,想不出来啥。罗艳又说:“倒水!赶紧!”张军就起来拿暖壶倒点儿水,再兑点儿凉水尝了尝说:“正好。”罗艳说:“拿过来,让我尝,你还能尝出来?”张军说:“我咋尝不出来?”“你脸皮厚!”“你——”“你啥你?我说的不对?”“算了,好男不跟女斗。”就把杯子递给罗艳,罗艳尝了尝说:“太热了,再兑点凉水,一点儿!”张军就慢慢倒点凉水,罗艳又尝了尝说:“还热,再兑点儿。”张军就又慢慢倒点儿。罗艳才把水倒进奶瓶塞进女儿嘴里,女儿一咬住奶瓶就不哭了,用劲儿咂着。张军说:“还是夫人水平高!”说着朝她伸出大拇指。罗艳说:“她现在不是渴了就是拉了,还能有啥?”“对对对,夫人英——明!”张军拖着怪腔。罗艳笑着瞪他一眼说:“少贫嘴!回头再跟你算账!”张军忙说:“哎哟,你别吓我!我已经给你老实交代了,你还不相信我?你现在得好好养好身子,可不能想别的,气坏身——子就不好了!”“去,不用你操心!”“好好好,不用我操心,我睡觉了。” 不知道啥时候,罗艳又把他蹬醒,女儿又拉了。罗艳抽出尿布,换上尿布,张军去洗屎尿布,洗好又睡。 又一觉睡醒,看见母亲来了,女儿还在睡觉,罗艳拿着一个包子在吃。母亲看见他睡醒了,就高兴地说:“军娃子,你醒了?吃个包子!”张军起身接过包子,罗艳说:“手也不洗就吃?”张军说:“就是,先洗手。”说着把包子放在饭盒盖里,就去洗手。洗好过来拿起包子吃。母亲问他:“昨晚咋样?我这小孙女儿闹人不闹?”“闹么,一会儿拉哩,一会儿喝哩。”“那可不——是,你想当爸可不是好当——着哩!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张军笑了。母亲拿起保温饭盒倒了一碗汤,又倒一碗说:“吃好了喝汤,喝汤。”罗艳说:“妈,你也喝点儿。”母亲说:“我在屋已经吃好了,你两个赶紧吃。”母亲问张军:“你啥时候上班?”张军说:“下午吧,可能要待班。”母亲说:“那你吃完就回去睡觉,我在这儿。”张军说:“没事儿,待班就是睡觉哩。”母亲问:“名字想好了没?”张军说;“还没确定。”母亲说:“名字是一辈子的大——事,得好好想想,找人看看,起个好名字。”张军说:“对,好好想想,我自己就想了,还用找人看?”罗艳说:“可以去看看,咱也想,哪个好用哪个。”张军说:“不用太看重,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起个好名字就能有好前途?”母亲说:“你可不要不信,你看哪个国家主席的名字不好?”张军笑问:“你想让你孙女当国家主席?”“不是想当国家主席,就是想让她当个大——官儿!”张军笑道:“我不想让她当官儿,只想让她当个女富豪!”罗艳说:“我只想让俺闺女漂漂亮亮长大找个好男人!”张军问:“你这想法太简单了吧?”罗艳说:“就是,我就是这么简单!要恁复杂干啥?光知道哄人骗——人?”张军看他一眼,又看着女儿,好像没听见一样。 第150章 一家亲 早上,卿宝猛然醒来。他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传呼一看,七点多了,咋还没叫班?他又躺了一会儿 想想刚才做的梦,脸上有点儿发热,又抱着被子把头埋进被子里。 “滴滴滴”,又听见传呼响,“叫班了,”他拿起传呼一看,却是罗师傅留言:车备了,八点半整车。他翻个身说:“起床!”就穿衣洗脸刷牙去吃饭。 吃过饭,他就去整备线。罗师傅正提一桶水过来,看见卿宝就问:“卿宝,你吃过饭了没?”卿宝说:“刚吃过。”罗师傅笑着说:“这又能歇歇了,晚上去找玲玲。”“喔,”卿宝笑着问:“今天星期几?”“星期五么,看你这一天天过的,都分不清星期几啦!”卿宝笑着说:“成天光——知道跑车了!”“不想‘媳妇’了?”卿宝笑笑没说话。罗师傅说:“晚上去跳舞。”“喔。” 卿宝上车拽把棉丝,下来说:“我去再提桶水吧?”“你去吧。”卿宝就拿桶去提水,回来往桶里倒点儿洗衣粉,拿棉丝搅匀,再拿出棉丝拧几下,就开始擦自己的“小片荒儿”。 别的师傅陆陆续续都来了,一边干活儿一边闲谝开玩笑。赵师傅对罗师傅说:“你这个司机长快干到头儿了!”罗师傅说:“干不了两年了!”王师傅说:“听说以后还要换车哩。”另一位王师傅问:“换啥车?”“日本车,朝阳人用的,换班不换车。”“那高级。”“高级个啥?人家淘汰过的!”杨师傅说:“也是‘大笨头儿’!”“那咱这车让谁用?”“调到支线上了,这车没劲儿!”“轮乘好,以后就不用擦车啦!”“‘解放——’啦!擦到头儿——啦!”“不擦车咱就成‘白领儿’啦!”“别——做梦啦!你再不擦车还是个‘车——夫’,还能成白领儿?穿上白衬衣就是‘白领儿’啦?”“听说轮乘以后要成立擦车队,每个月扣咱们钱给人家出工资。”“那也行,只要不擦车就行!”“那也行?那凭啥?车是咱的?”“听说是让大集体的人干,没法儿出工资,只能从咱们身上扣。”“凭啥只能扣咱们的?”“一群贪官儿——都不知道贪了多少——了,还没钱给人家开工资?”“以后合段撤分局,他们就不知道跑哪儿了。”“人家再跑哪儿也有地方安排,换‘一拨儿’就不扣你钱了?换‘一拨儿’你就成‘主子’啦?”“天下乌鸦一般黑,‘一拨儿’不如‘一拨儿’。”“你还能‘乌鸡变凤凰’飞上天——?”“哈哈哈……”干完活儿,罗师傅说:“咱们去撮一顿,以后轮乘就不能一块儿撮了。”几个人都赞同,就一块儿出去吃饭。 喝到快十五点,一个个喝得晕乎乎的才散摊儿。卿宝总是忙着给各位师傅倒酒,就喝得不太多。罗师傅东倒西歪地走不稳,他拉一把,罗师傅就把胳膊搭在他肩上往回走。罗师傅一个劲儿问他:“以后轮乘了——还——认不认我这个司机长?”他说:“咋能不认呢?哥,你是我哥——哩,我还能不认?”罗师傅就嘿嘿笑了,说:“对——我是你哥——你给我叫哥哩——!好——好兄弟!兄弟亲不亲?”“肯定亲么!”“对——亲——一家亲!” 走到段门口,罗师傅仍然没松胳膊,卿宝问:“我给你送回家吧?”罗师傅说:“那你还——还能让我一——一个人回?——你就不怕我一头栽到——栽到沟里——?钻——钻到汽车轱辘底下?”卿宝笑笑说:“看你说——的,那咋会?”“那肯定不会——有俺兄弟在哩——对不对?” 二人勾肩搭背地回罗师傅家,上楼时罗师傅一脚绊住台阶差点儿摔倒,卿宝连忙拉住他。终于上到罗师傅家门口,罗师傅“咚咚咚”地敲门。嫂子开门一看说:“又喝多了?卿宝来了,进来,快进来!” 罗师傅一步跨进来凑到嫂子面前说:“谁——喝多啦?谁——谁喝多啦?”嫂子伸手推他一把说:“你没喝多?没喝多,赶紧离我远点儿!”罗师傅歪倒在沙发上说:“烦——我了?不爱见我——了?”嫂子从茶几上拿一串葡萄给卿宝,笑骂道:“看你个死——样子!就是不爱见你了,咋了?”“那你爱见谁?爱见咱这大——大兄弟是不是?卿宝年轻么,我老——了么!”卿宝把葡萄给师傅说:“师傅哪儿老了?一点儿也不老!”嫂子笑道:“咋了?我就是爱见俺兄弟,咋了?卿宝,你赶紧吃,别管他!”罗师傅说:“你赶紧吃,这是你姐给你拿的,你不吃人家会伤心的!”嫂子又笑骂:“咦——看你说的酸——的!我——就是伤心了,又咋了?”卿宝吃一颗葡萄,笑着说:“俺哥开玩笑的。”罗师傅凑到嫂子跟前问:“唉,不让吃葡萄给倒杯水,中不中?”嫂子推他一下笑着问:“咦——你自己不会拿?不会倒?你是客人?”罗师傅倒在沙发上说:“这会儿不会了——倒不成么。”卿宝就拿杯子要去给师傅倒水,嫂子拿过他手里的杯子说:“我去倒,你哥是又摆支人、拿官腔儿哩!”罗师傅给卿宝说:“看你姐多厉害!”卿宝笑笑没说话,又给师傅拿一串葡萄,师傅接过摘一棵丢进嘴里咬了说:“唉,还怪甜哩!”卿宝说:“嗯,就是甜。”嫂子拿着暖瓶给师傅倒一杯水,又拿杯子要给卿宝倒水,卿宝说:“我倒,我倒。”师傅说:“你别倒,你是客人,是贵——客!”卿宝说:“你不是说我是自己人么?”师傅说:“对,你是自己人,自己人,你多长时间没来了,你姐见你亲——么。”卿宝不好意思地说:“没多长时间吧,也就十来天吧?”嫂子说:“喔,都有半个月了吧,不对,都快一个月了吧?卿宝,你也真是的,都说过多少回了,都是自己人,以后就是亲上加亲了,没事儿就来么!你一个单身汉,食堂饭又不好,别老是客客气气的,多——见外!” 卿宝吃着葡萄,笑着点点头。嫂子又说:“今天是星期五,晚上叫玲玲出来跳舞,我一会儿给咱熬点儿汤炒两个菜。”卿宝说:“我都不咋饿,喝点儿汤就行。”嫂子说:“那咋行?轻易不来一回,光喝点儿汤咋行?”罗师傅说:“你姐给你——炒菜哩,你别不领情!”嫂子笑道:“就是给俺兄弟炒的,你一会儿别吃!”卿宝说:“嫂子开玩笑的。”罗师傅说:“你姐——的菜我都吃够——了,一会儿全让你吃。”卿宝笑道:“你不吃我也不敢吃。”罗师傅笑着说:“看——你说的,你现在是贵客,应该是你不动筷子我不敢动筷子!”卿宝笑道:“哥,看你说的,又把我当外人了!”罗师傅说:“你是自己——人也是贵客!”嫂子说:“别说了,再说也说不清!我现在就去做饭,早点儿吃早点儿出去!”罗师傅笑道:“卿宝,看看,你就是贵客吧?你一来,你姐多积极!”嫂子说:“就——是的,咋了?要不是卿宝来,看我还给你做饭不做?”罗师傅笑着说:“看你姐多厉——害!”嫂子又说:“就——是的,咋了?”卿宝笑笑没说啥。嫂子按开电视对罗师傅说:“你俩看电视,我去做饭;卿宝,你想看啥你换台,你先给玲玲打个电话么。”卿宝说:“嗯。”就掏出手机给玲玲打电话。罗师傅说:“卿宝真幸福,都有人给买手机用!”卿宝说:“我的就是你的,随便用么。”罗师傅说:“那——是你的,咋能随便用?”电话接通,卿宝给玲玲说了一会儿话,让她晚上去俱乐部跳舞,玲玲欣然答应。 倩倩放学回来围着卿宝问这问那。嫂子做好饭在厨房叫:“卿宝,吃饭了!”卿宝就说:“师傅,吃饭。”罗师傅笑着冲厨房说:“媳妇——你不叫我我就不吃了!”嫂子笑道:“你不吃省——下了!”卿宝拉着罗师傅胳膊说:“走——么!”罗师傅就起身跟卿宝去吃饭。饭桌上,嫂子一个劲儿给卿宝夹菜,卿宝很不好意思。嫂子对罗师傅说:“你一会儿在家陪倩倩。”罗师傅说:“行——么,我懒——得跟你去,我都想俺闺女了。”嫂子笑道:“看把你美——的!” 吃好饭,嫂子就和卿宝下楼。到楼下,嫂子问:“你带我还是我带你?”卿宝说:“我带你吧,你这车好骑吧?”嫂子说:“好骑着哩。”说着就把钥匙给他。卿宝就发动摩托,嫂子挨着他侧身坐在后面。路上,摩托车一颠,嫂子就靠在他身上说:“你骑慢点儿。”卿宝说:“嗯。”卿宝心里有点儿热。 很快就到俱乐部门口,巧玲还没来,卿宝先去买票,买票回来又等一会儿,巧玲就骑车过来问:“俺哥没来?”嫂子说:“在家陪倩倩哩。”巧玲说:“哦。”。走进舞厅,里面只有三对儿青年人在跳,嫂子说:“你俩去跳吧,我先歇一会儿。”卿宝就带巧玲滑进舞池。巧玲问:“你和咱姐一块儿来的?”“喔。”“你带咱姐?”“喔。”“那咱姐一个人晾在那儿咋办?”“你一会儿跟咱姐跳。”“喔,换着跳吧。”“好。”“咱姐也会被别人邀请的吧?”“可能吧。”跳了两圈,巧玲问:“你能歇几天?”“说不准。”巧玲低声问:“那你——回家不回?”“回家?要回家得调班哩,第一班儿不敢跑远。”“那你调不调么?”巧玲声音很低很羞涩。卿宝忽然明白她的意思就说:“那明天跟我回我家吧?我给咱哥说说把我调到末班。”“行。”“你爸吸烟不吸?”“吸。”“你给你爸买过烟没?”“只买过一回,我爸不抽买的烟,他老抽自己卷的。”“自己卷烟?用啥卷?”“就随便找张纸就行。”“那烟叶呢?”“从会上买的。”“哦,那便宜是不是?”“便宜么,那烟丝还是新疆的。”“新疆的?新疆的烟丝好?”“可能吧,也不是多好,我爸喜欢抽,抽烟也是一个人一个爱好。”“爱好?”“各人喜欢的都不一样。”“哦,嗯,反正我是坚决反对我爸抽烟,不管啥烟!”“对!”“你以后也不要吸烟。”“好。”“能做到不?”“能。”“嘿嘿嘿。”巧玲低头笑了。“那你爸喝酒不喝?”“喝。”“喜欢喝啥酒?”“也没啥喜欢的,不经常喝,明天我买两瓶。”“我家里有。”“我买两瓶算了。”“不用你买,我拿,还有烟,那烟好像还是好烟,拿回去让咱叔尝尝咋样?”“那好。” 一曲结束,二人走到嫂子跟前,卿宝说:“你俩一会儿跳吧?”嫂子笑着说:“你俩跳吧,我一会儿看有熟人了一块儿跳。”巧玲说:“这儿附近都是铁路家属区,一会儿应该有熟人来吧?”嫂子说:“有,肯定有!这会儿还早,都还没来哩。”舞曲开始,巧玲和卿宝继续跳。 一曲结束他俩看见嫂子还是一个人坐在那儿就过去说话。嫂子笑着说:“还没见到熟人。”巧玲说:“一会儿咱俩跳。”嫂子说:“好么,那卿宝就歇一会儿?”卿宝说:“歇一会儿么。”巧玲说:“要不一会儿你俩跳让我歇一会儿。”嫂子笑道:“也行,你俩再跳吧,一会儿就有人来了。”这时就看见三个熟人,嫂子喊她们,就去跟她们说话。卿宝和巧玲继续跳。 九点多,巧玲要回家,卿宝要送,巧玲说:“不用来回跑了,明天几点回?”“八点多吧,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好。”卿宝就带嫂子回,卿宝说了让罗师傅调班儿的事儿,嫂子说回去给你哥说。他回去也给末班儿师傅打电话说好。 第151章 新媳妇回家 第二天睡醒,卿宝就看到罗师傅发的信息:班已调好。他就给巧玲打电话,说一会儿汽车站见。 卿宝来到汽车站门口,就看见巧玲已经来了,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碎蓝花裙子,提着一个手提袋和一箱蒙牛纯奶。巧玲看见他说:“再买点水果吧?”卿宝说:“好,先吃点儿饭吧。”二人吃过饭,又买一袋香蕉就坐汽车回卿宝家。 路上,卿宝说:“今天天阴着,不是太热,正好。”“嗯,正好,不会下雨吧?”“不会吧?”“我拿有伞,坐车得坐多长时间?”“一个多小时,下车还得走一个小时。”“你给你家人说了没?”卿宝说:“没,没法说,又没电话。”“哦,那你也不给你家装一个电话?”“平时也没啥事儿。”“那就是万一有个啥事儿,方便么。”“那行,以后装一个。”“你两个姐都在家不在?”“应该都在,大姐嫁到外村了,有点儿远。”“那你姐家也没电话?”“没有吧,没听说过。”“那你说今天她俩都去你家不去?”“只要在家肯定去,没事儿的,她俩都不厉害,别害怕!”巧玲笑笑说“那倒不是,我可没那意思,她俩不知道咋去?”“咱一到家,我妈肯定就去给我二姐——咱二姐说,咱二姐肯定会去叫咱大姐的。”“哦。”卿宝骄傲地笑着说:“我俩姐从小都疼我,比赛——哩!”巧玲笑道:“你有福——么。”“你没福?你哥——咱哥不疼你?”“疼都是疼,哥疼妹子比不上姐疼兄弟。”“为啥?”“男人都心粗么。”“哦,说的也是。”“那你说说,我心粗不?”“你?你还不知道?”“不知道。”“我不想说。”“不想说?那我也不能逼你,对不对?”卿宝笑着说。 二人正说着话,汽车突然猛地一歪,卿宝头碰住车窗玻璃,把玻璃都碰裂了,只是还没掉渣。巧玲摔倒在他身上抱住他没受伤,只是吓得够呛,半天才反应过来,摸摸卿宝,摸摸自己,看见卿宝头左侧流血了,就惊叫道:“流血了!”卿宝慢慢抬起手摸摸额头,还是懵懵地说:“没事儿的。”巧玲就从包里撕几片卫生纸给他擦血。 一位老人摔倒了,“哎哟哎哟”直叫。一个小孩碰住前边座椅也摔倒了,滑到座椅下面,腿绊住座椅腿,疼得直咧嘴。售票员也碰在座椅靠背上摔倒了,收钱盒子里的钱撒了一地。 原来,汽车拐过一个弯,司机看见前面有一块儿大石头,连忙打方向盘,谁知道用力过猛,汽车歪倒在公路边的玉米地里了。司机反应很快,还系有安全带,就没受伤,他拿手机报交警队请求救援,并打120叫了救护车后就赶紧和售票员捡地板上的钱。 十几分钟后,救援车来了,交警询问司机现场情况并拍照,把中巴车拖上公路,把大石头用大撬棍撬到路边低洼处。救护车来了,把需要去医院治疗的人拉去医院。巧玲看着卿宝的额头问:“你去医院不去?”卿宝说:“不去了吧?一点儿小伤,没事儿的。” 司机看看剩下的人问:“那咱们就继续走吧?”一位中年汉子说:“走吧,还有事儿哩!”中巴车就继续行驶。有人说:“这好好的路,从哪儿来的大石头?”司机说:“可能是从别的的车上掉下来的,交警会调查清楚找到责任车的。”“找到了狠狠处罚他,看把人吓得!”“幸好路边是玉米地,要是深沟就惨了!”司机说:“这事儿不敢想,越想越害怕,这回没事儿就好,算是躲过一灾啦!”“躲过一灾必有后福!”“说得好!” 巧玲靠在卿宝身上说:“真是万——幸!吓死人——了!我以后都不敢坐汽车了!”过一会儿她又问卿宝:“你头还疼不疼?”“不咋疼了,没事儿。”下车后,卿宝说:“咱俩先走着,一会儿看见有三轮车了就坐车。”“好。” 卿宝提着烟和酒,忽然看见里面的烟是好猫烟,酒是老仰韶包,装精致看着都是好酒,他就说:“你拿这都是好烟好酒,得多少钱?”巧玲说:“我也不知道,这都放好几年了吧?”“你爸发的?”“可能是吧,反正是我爸让拿的。”一直没见有三轮车,卿宝问巧玲:“你累不累?累了就歇一会儿,这会儿中午了,三轮车少。”巧玲说:“没事儿,我不累。”二人就继续走回去。 他俩走进卿宝家院子,母亲正在灶膛烧火做饭,看见他俩来了就很欢喜,赶紧起身让他俩:“进屋,进屋!”又叫卿宝爸,卿宝爸出来也笑着让他俩:“进屋,进屋坐!”母亲看见卿宝头上受伤了就问:“咋了?咋受伤了?”卿宝就说了路上的事,又说:“要不是早都回来了。”母亲就说:“躲过一灾有后福!有福——!”卿宝爸也看看说:“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屋里有碘酒。给你抹点儿。”说着就回身取出碘酒给他抹了点。 卿宝问母亲:“你做啥饭?”“捞面条,你两个来了我再去压点儿面条,叫你二姐也过来,他爸,赶紧来烧火,再加点儿水——也不着急,等我回来再烧也行,你先把菜洗洗。”卿宝说:“我去看看我二姐。”母亲看看巧玲,低声说:“这会儿人家都在做饭哩,你要去等吃过饭再去。”“喔。”母亲走后,巧玲面有难色地低声问卿宝:“咱俩一会儿去你二姐家?”卿宝说:“喔,不行?”巧玲问:“你姐是不是一大家人都在?”“喔,可能。”“我现在能去?”卿宝忽然意识到,明白过来了,就说:“那就不去了?”“不合适。”“喔,也是,那就不去了。” 母亲压面回来说:“我给你二姐说了,她一会儿就过来,你就不去了。”卿宝答应道:“喔。”母亲又说:“也不知道你两个来,没有准备啥,屋里有西红柿洋葱,再炒几个鸡蛋。”卿宝、巧玲都说:“随便吃点儿就行。”巧玲又说:“我来炒菜。”卿宝母亲忙说:“你坐这儿歇吧,看电视,你炒不成。”卿宝也说:“你还不熟悉哩,我家是大锅烧柴火炒菜,你都不知道咋炒哩。”巧玲就不作声了,看两位老人忙活儿,她对卿宝说:“那你去帮忙干点啥么。”卿宝说:“那就没人陪你了。”“我不用陪。”“我帮不上啥,我不会炒菜。”“那你会烧火不会?”“烧火?那肯定会,那我去烧火了。”他走到父亲跟前说让他烧火,父亲不起来让他去陪巧玲,卿宝没办法又回来说:“看看,我说的没错吧?”巧玲笑了一下没说啥。 二姐骑着自行车进来,从前兜里拿出几根黄瓜和几个西红柿走进来,看见巧玲,边走过来边上下打量巧玲一遍,满脸笑容地问:“刚回来一会儿?”卿宝、巧玲都答应:“喔。”巧玲问:“二姐吃过饭了没?”二姐说:“吃过了,咱妈说你来了,就赶紧过来帮忙做饭。”看见卿宝额头上受伤了,就问:“咋受伤了?”卿宝就又说一遍路上的事,二姐凑近看看卿宝额头问:“流血没有?”“流了一点儿,没事儿。”“还疼不疼?”“不疼了。”“真吓人!真是万幸!”二姐问巧玲“那你没事儿吧?”巧玲说:“没事儿,我倒在他身上了,就是吓了一跳!”“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又说:“不知道你两个回来,也没有准备啥菜,我把这黄瓜西红柿凉调一下。”就去院里水缸舀水洗菜,洗好去厨房案板上拍碎倒进小盆里,剥蒜捣蒜放调料搅匀,又把西红柿切开撒白糖调好。 母亲炒好菜,父亲已经把面条捞出,就舀面条,二姐说她都在家吃饱了就不吃了,让他们吃。卿宝、巧玲就端碗吃面,卿宝母亲见巧玲不咋吃菜,就一个劲儿让巧玲吃菜,让得巧玲都不好意思了。卿宝就说:“妈,你赶紧吃吧,不用老让。”母亲就不再让了。 二姐就坐在旁边看电视说话,问巧玲家里的情况,巧玲一一回答。说一会儿话,二姐说她去叫大姐,就骑自行车走了。 吃完饭,巧玲要收拾碗筷去洗碗,卿宝妈连忙挡住说:“我去洗——咋能让你洗碗呢?”巧玲说:“应该的。”卿宝妈已经拿碗和碟子去厨房了,卿宝就说:“你就坐这儿歇吧,你第一次来,是贵——客,明白不?”巧玲笑了一下说:“看你说的。”也只得坐下看电视。卿宝爸把遥控器给卿宝说:“你看你都想看啥就看啥。”卿宝就问巧玲:“你想看啥?”巧玲微笑着说:“我随便,你看咱叔想看啥就看啥。”卿宝微笑着说:“那就随便看吧。” 大姐推着自行车进来就说:“小宝,大姐来了,多长时间没见俺小宝了,这么长时间你都不回来?”卿宝站起来笑着说:“也没多长时间吧?”大姐就说:“还没多长时间?都有两、三个月了吧?”卿宝微笑着说:“没有吧,也就半个多月吧,还没有一个月哩!”大姐说:“还没一个月?那是你回来没去看我?”卿宝说:“嗯,上次回来时间太紧,就没去看你。”二姐说:“那你也没去看我?离你这么近你也不去?”卿宝窘的不知道咋说,就支支吾吾地笑着说:“实在是……太紧了!”二姐就说:“你啥——时候都是紧、紧、紧,光知道挣钱——哩!”卿宝无奈地笑着说:“那我也没办法呀!”大姐说:“干这工作把俺小宝一天到晚累——的!”卿宝说:“干司机时间长了可以改职。”“改职?”二姐问:“就是不开火车是不是?”“嗯。”大姐问:“不开火车能干啥?”卿宝说:“整备司机、地勤司机、值班员。”二姐问:“整备司机是干啥的?”“就是在段里边管机车出入库的。”“哦,”大姐问:“地啥?你说的第二个是干啥的?”“地勤司机就是我们到汉康入库后管检查机车、登记机车活件儿的。”二姐问:“哦,那那个什么员是干啥的?”“值班员是管我们出退勤登记的。”大姐点点头说:“哦,好像——明白了!”二姐问:“那一改职是不是就没有现在这么忙了?”卿宝说:“那是肯定的,就是工资少点儿。”大姐说:“哦,少点儿就少点儿,能歇住也行。”大姐看着他的头又问:“你头上受伤了?让我看看。”就凑近卿宝的头仔细看了看问:“是碰住窗玻璃了?”“喔。”“玻璃都碰碎了?”“喔。”“那你没去医院看看?”“不用,蹭破点儿皮,没事儿。”“现在还疼不疼?”“不疼。”“不疼就好,真是万幸!万幸!”她又问巧玲:“你没事儿吧?”巧玲说:“没事儿,我倒在他身上了,没啥事儿,就是吓了一跳!”“那就好,没事儿就好!”大姐又问:“下午走不走?这么长时间才回来一回,都不歇一夜再走?”卿宝就问巧玲:“走不走?”巧玲低下头说:“走么,得回哩。”大姐也不勉强,说:“那你都歇一会儿,我去买点儿菜,中午没吃好,下午好好给你都做顿饭!” 卿宝和巧玲在西边屋里午睡。巧玲好像做了个恶梦,猛地一下醒来,看看四周,看见卿宝还在睡,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还不醒,就用右脚大拇指挠他的脚心,卿宝翻个身又睡了。她看看表才睡了半个小时,就继续闭眼睡觉,可是她却睡不着,就又用手挠卿宝的后背。终于把卿宝弄醒,卿宝转过身小声问:“你睡醒了?”巧玲小声说:“早都睡醒了,出去转转吧?”“这会儿外边太热啦。”“那——老躺这儿?”“喔,再躺一会儿嘛。”说着就凑到她跟前,凑到她脸前;巧玲翻个身,躲开;卿宝又凑过来,巧玲干脆坐起来说:“烦——人!”卿宝嘻嘻笑道:“怎么了?”巧玲嗔道:“别烦人!”卿宝反问:“那你把我弄醒干啥?你不烦人?”巧玲“嘿嘿”笑道:“那人家睡不着么!”“你睡不着就应该烦我?”“不烦你烦谁?”“嘿嘿,你下午还敢坐车不?”“不敢也得坐,就是明天回不是还得坐汽车?”“嗯,其实我也有点害怕。”“你也害怕?”“越想越害怕!”“你别说了!”巧玲转过身不理他。安静一会儿,巧玲躺下说:“睡觉。”就闭上眼一动不动,卿宝看看她,也躺在她旁边睡觉。 一觉醒来已经四点多,巧玲看见卿宝已经醒来就坐起来小声说:“四点多了!”“喔。”“几点走?”“吃过饭再走,咱大姐一会儿要来。”“来做饭?不用了,下午简单吃点儿就行了。”“那会行?中午都没吃好,下午还能应付?咱妈都开始烧火熬汤了,咱爸出去了,应该是去买菜了。”“哦,还准备炒几个菜?”“至少得四五个菜吧?”“吃不了。”“咋吃不了?还有我哩。”“那你就好好吃吧!咱出去看看有啥活儿要干的,帮帮忙。”“喔。” 二人出来,卿宝看见母亲在烧火要换母亲,母亲说不用换,让他去苹果园里割点儿韭菜、小白菜,园子里有镰刀有小铲子,他就拿了两个塑料袋和巧玲去苹果园。 一出门,巧玲就问:“苹果园远不远?”卿宝说:“不远,用不了二十分钟就能走到。”走了不大一会儿,遇见一位邻居大婶儿,大婶儿看见他俩就笑着问:“哟!卿宝带‘新媳——妇儿’回来了!”巧玲脸上腾起两片红晕,羞得低下头;卿宝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大婶儿笑道:“哟,还不好意思哩!害啥羞——哩,早晚的事儿嘛!”巧玲快步向前走,卿宝跟上。 很快就来到苹果园,巧玲说:“这么大一片!都是你家的?”卿宝说:“不是,这是很多家的,我家就是前面这一片儿,两亩多吧,中间都有花椒树分开的,看见没?”“哦,看见了。”“菜地在哪儿?”“走到那头。”“哦。”卿宝拉开用树枝编成的小门,二人弯腰走进园子。卿宝说:“现在苹果都不小了,看见没?”巧玲说:“喔,那还能看不见?”“都疏过果了。”巧玲问:“疏啥?”“疏果,没听说过吧?”“没,疏果是干啥的?”“小苹果刚结出来很稠,就得摘掉一些,要不然都长不大。”“哦——明白了,”巧玲又问:“你家苹果打农药不打?”“打么!谁家苹果不打药?不打药就吃不上!”“套袋的打药不打?”“打么,不打不行!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就得打一回药。”“哦——那吃苹果一定要洗干净要削皮。”“嗯。”巧玲又问:“苹果树底下啥也没有,为啥不种菜?”卿宝呵呵笑道:“你可真是个市民娃!你这个问题问得真好!”巧玲笑道:“咋了?”卿宝笑着问:“我问你,万物生长要靠啥?”“万物生长离不开水。”“还离不开啥?”“阳光。”“对!树底下有阳光没?”“有啊?又不是黑乎乎的,咋没有阳光?”“哦,你说的也对,但是——你想想,那点儿光线够不够?”“不够?”“当然不够嘛,菜苗不晒太阳就长不大,得晒太阳,明白不?”“哦——算你当一回老师。”巧玲笑着说。 卿宝走到一间小房子跟前拉开树枝门,从里面取出镰刀和铲子问:“你用镰刀还是铲子?”“铲子吧。”卿宝就把铲子给她。快走到头,看见一片菜地,有葱有韭菜有小白菜有西红柿还有辣椒。卿宝问巧玲:“你会铲韭菜不会?”巧玲笑着说:“会,咋不会?”“那你先铲。”巧玲就把裙子撩起来蹲下身子准备铲,卿宝就说:“算了,你穿裙子不方便,你不用铲了,看我铲,一会儿就好。”巧玲就站在那儿看他铲。卿宝不一会儿就割了一大把,掏出一个塑料袋装好,又拽了一把小白菜、辣椒装在塑料袋里。巧玲看看四周问:“下面沟里也是苹果树?”“喔,还有枣树,柿子树,看见了没?”“喔,看见了,这里空气挺好。”“天然氧吧,以后经常来吧?”巧玲抿嘴一笑说:“行——么,只要你来。”“好,那我请假都要来。”“嘻嘻,那你请假。”“请就请,礼拜六礼拜天请假。”“行。”“走吧,赶紧回,一会儿还得回哩!”“喔。” 二人就往回走,卿宝走在前面。正走着,卿宝忽然说:“哎呀,我脊背上咋这么痒痒哩,你给我挠挠吧?”“哪儿?”“上面,左边。”卿宝一边说一边耸耸左肩。巧玲就把手伸进他的后背左肩处挠挠,“高了,往下点儿。”巧玲就往下挠,“再往下点儿。”巧玲就再往下挠。“哎呀,咋越挠越——痒了?前面也痒了。”“嘿嘿,骗人是不是?”“不是的,谁骗你是小鬼。”巧玲就笑着挠他前面,卿宝又嬉笑着说:“哎呀,下面也痒哩。”“哪儿下面?”“就是下面嘛,下——面嘛,嘿嘿。”卿宝忍不住笑了,巧玲推他一把说:“别——不正经了!”“你就挠挠嘛,那儿难受哩!”卿宝伸开双臂不让巧玲绕过,等她抱,巧玲就从后面抱住他,卿宝低声说:“摸摸么,难受——哩!”巧玲就伸手摸他的裆部,一摸就缩回,脸颊绯红,卿宝转过身丢下菜,双臂抱住她,热唇互咬…… 回到家,母亲已经熬好汤,母亲说:“包饺子跟不上了,一会儿韭菜炒鸡蛋。”几个人就一块儿择韭菜,大姐、二姐从街道超市买一块儿肉和西兰花、长豆角几样菜,回来就开始忙活儿。人多手快,不大一会儿,五个菜就摆在院子里小方桌上,开始吃饭。二姐吃着饭忽然笑着问巧玲:“你说俺家小宝咋样?”巧玲点点头,二姐装作不明白又问:“啥意思?”巧玲说:“挺好。”二姐说:“啥都好,是不是?”巧玲又是微笑着点点头。大姐问:“有缺点没?”巧玲还是微笑着点点头。大姐就拍拍卿宝说:“听见没?人家对你不满意哩。”巧玲忙说:“不是不满意,是——人都有缺点么。”大姐就笑道:“哦——有缺点,还能容忍,对不对?”巧玲点点头。“喔,人都是这样么。”大姐笑了,二姐也笑了。 吃完饭,二人收拾好就告别家人回金川城区。 第152章 感谢司机长 星期天下午三点多,志峰叫班后,他带几个包子、两包方便面去出勤。 出过勤,他看完车、司机长试完车他就开始擦车。到点出库,挂上车试好风等待开车。志峰又拿上棉丝准备下车擦车,程司机长说:“还没擦完?”志峰说:“再擦擦。”司机长说:“马上就开车了,坐这儿歇会儿。”志峰就放下棉丝坐回座椅。 司机长转过身子看他一眼,沉声说:“上回那事儿联系好了,没事啦。”志峰看着司机长问:“没事了?”“喔,钱花了当然就没事儿了。”“花钱了?”“当然啦!不花钱会行?你以为光给人家笑笑说说好话就行了?人家都是担着风险哩,万一让领导知道了是要下岗的!”“哦——”志峰思索着说:“你跟谁联系了?”司机长看他一眼,不高兴地粗声说:“这个你就别管了,没事儿就行——啦!这事儿暴露出来对你对我都不好,特——别是你,罚钱、下岗,还要取消你考司机资格,报名费白交不说,最重要的是领导对你印象就特——别不好,就算你考上司机也不好好让你单——独,明——白不明白?!”“嗯。”志峰点点头,低着头,感觉像有座大山压在他头上。 司机长继续说:“花的钱我全都给过了,本来想着就不给你说了,但——是,我——想了想,还是要给你说说,不给你说你就不会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事儿是你干的,是你的责任,但——是,你毕竟挣钱少,我想了一下,你担个小头儿就行了,大头儿我担着。”“事是我造成的,我全担!”志峰问:“总共花多少钱?”“哟,这话说的够大——气的,”司机长瞥他一眼,轻笑了一下说:“算啦,你是跟着我——哩,我也有责任。”志峰又问:“总共花了多少钱?我都给你。”司机长又看他一眼,低声说:“总共给人家三百,你只给我一百就行了!”志峰说:“我身上带的钱不多,下回我给你三百。”司机长说:“算啦,你知道就行了,以后千——万得注意哩,干咱这工作千——万不能大意!明白没?”“嗯。”志峰低着头答应。司机长又不高兴了,说道:“光嗯是啥意思?明——白了没?”“明白了。”“明白了就好,以后好好干!”“明白了。”志峰低着头答应道。司机长又说:“这事儿就咱俩知道,千——万不能给任——何人说,说出去咱俩就都完了,谁都不能说,任——何人!明白不明白?”“明白了。”司机长这一番话说的让他沉重的心里热乎乎的,他觉得司机长这人还是很好的。他应该特别感谢司机长,要不是司机长,后果不可想象! 一路上他跟师傅配合得特别默契,擦车也特别卖力。到地方入库后干完活已经两点多,程司机长用粉笔给他出了几个活儿,让他练了几遍机械间检查才下班。 早上九点多,志峰醒来,司机长不在屋,他拿出自己的“小本本”看,里面是他参照司机长给他的“小本本”,自己总结的高低压实验步骤要点和故障现象以及原因。正看着,大强敲门喊他,他起来开了门,大强看见他拿的“小本本”说:“你看完了没?让我也看看。”志峰说:“中,你真是懒,让你抄你都不想抄。”大强说:“看看就行了,抄着多——费劲儿!走,去库内练练!”“领导不允许么。”“没事儿的,有师傅在,咱又不是偷偷练,不让练咋行?我师傅说刚才看见霍师傅到了,这会儿应该入库了,咱去让人家给咱讲讲,指点指点,人家那水平高——着哩,赖好给咱指点一下都顶咱练几天哩!”“那中!让我洗洗脸。”“还洗啥脸哩,赶紧走,去晚了人家锁门儿了还咋让人家给咱讲?”“那现在就走。”志峰穿上衣服就跟大强去折返段。 到折返段,霍师傅还没入到库内,他俩就慢慢走着等霍师傅。走到一面墙的拐角处,大强说:“躲到这里边。”志峰说:“中。”拐角里是大钢架电线杆,大强一脚蹬在上面说:“等一会儿,等他干完活儿再过去。”志峰说:“嗯。”大强问志峰:“你练得咋样?”“不咋样。”“别——谦虚啦,跟着司机长哩,都给你‘联系’好了吧?”志峰低着头说:“没‘联系’。”“还保密哩,‘联系’就‘联系’了嘛,这年头谁不‘联——系’?实话跟你说吧,我都‘联系’好了!”志峰看着面前的墙壁默无言语。大强见他不说话,又说:“我给你说吧,有人就不咋练,人家早都‘联系’好了!一报名就等于是考上了!你知道不知道?”志峰摇摇头说:“不知道。”“你啥——也不知道,光——知道埋头背书!这年头,光知道埋头苦干是不行的!你司机长没给你联系?”志峰摇摇头。“抓紧行动吧,再不行动就晚——了!” 这时,一位梳着马尾辫穿着工作服的窈窕美女从路中间走过,大强吹一长声口哨,引得那美女一个回头,这一个回头让大强看见她的“真面孔”——有点儿让人失望!大强说:“‘条子’不错,‘奶子’也活蹦乱跳,就是‘盘子’不咋的,能给个八十五分!要是不穿工作服穿上‘迷你超短裙’还能增加五分,哈哈。”志峰笑笑没说话。大强问:“唉,你跟吴丽红咋样啦?”志峰说:“什么咋样?”“别——装聋卖傻啦,你跟吴丽红好谁不知道啊?”“知道啥?”志峰低下头,大强就说:“还在装?你就好好装吧,咱单位女的本来就少,别看不咋的,一个个都跟‘国——宝’一样!你别不在意,等到让别人抢跑了,后悔也来不及!”大强探头往作业线看了看说:“走,过去,霍师傅应该干完活儿了。” 二人走到车跟前,看见车上已经有几个老师傅在听霍师傅讲了。大强就上去拉门把手,谁知道却拉不动。那个老师傅头伸出来说:“别——上啦!人满啦——站不下啦!”说完就“啪”一声把窗户拉上去关住。大强大声说:“啥——人满啦?我都看见就你们仨儿!”但是里边人却不理他,像没听见一样。大强下来一跺脚气愤地说:“老子不练啦!啥——鸡巴玩意儿!”说完头也不回就往回走,志峰也跟着回去。 走出大门,大强怒气冲冲地问:“你知道‘那——货’叫啥?”“不知道。”“他妈的,老子不练照——样能考上!他再——练也白搭!瞧他那熊样儿也能考上司——机?啥鸡巴玩意儿!”志峰一直听着大强骂骂咧咧,他觉得大强已经完全变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学生样儿”了。他说:“算了吧,不练就不练么。”大强说:“不是,这事儿太——气人啦!不就是练练嘛,还排挤人?!就是排挤人也不能这样明显吧?看我以后见他咋恶心他,我非恶心他抬不起头不可!” 回到公寓门口,白师傅在商店门口看报纸,看见大强回来就问:“这么快就练回来了?”大强仍然气冲冲地说:“练个球——!上不去车咋练?”“咋上不去?咋回事儿?”“他妈的,巴吊分子把门锁住咋上?”白师傅明白了,笑着问:“谁——啊?这么巴吊?”“那个老师傅,一队的,我不知道叫啥。”“回头见他了你指给我我教训教训他。”“对了,以前好像还跟他打过牌,我没记住名字。”“他跟谁一班儿?”“好像是姓苏吧,我也不知道叫啥,见过面,不记名字。”“买几注彩票吧?试试手气。”“不买了,今天手气肯定不行,倒霉透——啦!气——死我啦!咋能碰见那吊货,他奶——奶的!”“嗨呀!气啥气?人家不让你上,你就不上——了嘛,强扭的瓜不甜——,咱又不搞什么——‘同性恋’对吧?哈哈哈……”“那肯——定啦!咱咋能搞那玩——意儿哩,就他那熊——样儿,搞同性恋也没人能看——上他!哈哈哈……”“哈哈哈……”白师傅和商店老板笑了,志峰也“嘿嘿嘿”笑了几声。 中午吃完饭,大强去电视房,一进去就看见那个老师傅,那个老师傅看见他就问:“唉,小伙儿,刚才在库内我给你开门叫你你咋不理我?”大强一愣,他看着那个老师傅问:“你开了?”老师傅说:“当然——开了!我开始不知道你也是考司机的,我还以为你俩是接班儿的,接班儿的一般不都是从东头上嘛,是让你从东头上哩,霍司机长说你俩不是接班儿的,我叫你俩你俩都不理我,咋——叫都不回头。”大强又问:“你开门了?”老师傅拍拍胸脯说:“开——了嘛,不信你问问霍司机长,霍师傅,你说——说,我说的对不对?”霍师傅笑了笑,好像点了一下头,老师傅就说:“看——见了吧,有霍师傅作证,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欺负你们年轻人?”旁边一位老师傅说:“小陈,你才多大?还‘你们年轻人’哩?你不也是个‘小蛋皮’——?”老师傅说:“我肯定没你老,我叫他们刚上班儿没几年的年轻人还不对?”“咋样?今年练得咋样?又跟霍司机长学了几招?请霍司机长吃饭了没?”“当——然请了!杂肝汤加一两肉,不相信你问问霍司机长。”霍师傅还是笑了笑,好像点了点头说:“今年再——考不上,对不起我的功夫,对不起你老婆,不让你上床儿——!”“哈哈哈……”白师傅进来说:“原来请客啦,请专——家啦!怪不得还锁上门。”“唉,老白,帮你徒弟说话是不是?”那位老师傅认真地说:“我锁门不是不让人上!”“你锁住门不是不让人上是干啥?”他继续认真地说:“我是怕车上人多,万——一谁把门碰开了挤住手。”另一位老师傅就笑道:“小陈,你这安全意识可真是强——啊!”白师傅笑道:“抓紧考上司机,就凭这一句话当个安全主任没问题!”“当大主任、当段长也没问题!”几个人都笑了,“小陈”说:“啥——段长不段长哩,我考上司机就到头儿了,我从来没想过当啥领导。”“咦——还谦——虚哩!”几个人都笑了。 大强一直没说话,只看电视,别人笑他就跟着“哈哈”笑两声。白师傅对大强说:“该叫班儿了吧,你去看看。”大强说:“没有,刚才都看了。”刚说完又说:“我再去看看。”就出去了。 第153章 妇唱夫随 晚上七点多,张军回到市里就去医院。 他推开房门,看见罗艳正在给女儿喂奶,丈母娘和母亲都不在,临床多了一对母女安静地躺着。他问罗艳:“咱妈回去了?”“喔,”罗艳头也不抬闷声说:“我——妈在洗帹子。”“怎么?有情绪?”罗艳拉长腔调说:“没——有。”“我听你说话有点儿冲。”“我向来说话就这样。”“我觉着不一样。”“那是你感觉异常。”张军嘿嘿笑着说:“你咋不说我有特异功能呢?”“嘿嘿,”罗艳学他笑两声,白他一眼说:“你咋不去飞呢!”女儿不吃奶了,张军看着女儿逗她:“我是你爸爸,叫爸爸,叫爸爸!”女儿睁着双眼看他,他又说:“爸爸,叫爸爸!”“她又不会说话,还能答应你?”“她不会答应她能听懂哩!她知道我是她爸爸!”“咦——看把你美——的!”“那当然——啦!”罗艳把女儿放在她旁边,女儿却“哇——”一声哭开了,罗艳连忙抱起她,抱起来就不哭了。张军说:“看看,女儿还想看她爸爸哩,你却不让看了,那会行?”“咦——看把你能——的!”张军说:“来,爸爸抱抱!”说着就伸出手臂抱起女儿,罗艳说:“抱平,不能打弯,她现在只能平躺。”“一点儿都不能打弯儿?”“不能,说不能就不能!你不会抱就放下。”“咋不会抱?不让她打弯儿就行了么,就你能抱?”他就伸直双臂。罗艳说:“我是坐在床上抱,坐着好抱。左臂弯着垫住她脖子,左手和右臂托住她脊背和屁股。”张军抱了一会儿,罗艳说:“好了,放下吧,她现在最好是平躺,抱抱就行了。”张军就把女儿放在床上,看着她笑着问:“给你买个玩具吧?你想玩儿啥?”他又问罗艳:“她现在能玩儿啥?”“她现在啥——也不能玩,她现在能玩啥?”“那就给她买听的,看的,小鸭子,小兔子,音乐玩具。” 逗了一会儿,张军说:“我去帮咱妈去吧。”“现在才想起来?”“这不是想逗逗女儿嘛。”说着就往外走,刚出门就看见丈母娘端着盆过来,问他:“你下班了?”“喔。”“吃饭了没?”“吃了。晚上我在这儿,你回去歇吧。”“你在这儿中不中?”“中,晚上没啥事儿吧?”“也没啥事儿,洗帹子么。”“喔,洗么。”“那我就回去了,明天买只乌鸡炖汤。”“喔,你回吧,我没有骑车,不能送你。”“我走回去。” 丈母娘走后,张军问罗艳:“名字想好没?”“想了几个。”“说说看。”“‘雅丽’、‘丽芳’、‘俊丽’、‘翠丽’,还有‘凤丽’、‘丽霞’。”“嗯,想得还真不少,都是带个‘丽’,都不会不带‘丽’?”“我就喜欢带个‘丽’。”“那也行,‘凤丽’、‘丽霞’挺好,就是太普通,太大众化了。”“你还喜欢与众不同的?那你想一个。”“暂时还没想出来。”“今天,你妈说了一个。”“啥?”“‘凤英’,还说是请‘先生’给取的。”“凤凰的凤、英语的英?”“喔。”“‘凤英’,也可以,你觉着呢?”罗艳脸一拉,噘着嘴说:“不好听。”“那你说叫啥?”“‘凤丽’吧?”“你就喜欢‘丽’,是不是?”“就是,咋——了?”“那你说的算。”“就叫‘凤丽?’”“喔。”“定了?”“喔。”“你妈还说取名字是大事,必须得请‘先生’看。”“这个好说。”“咋说?”张军凑近她低声说:“我说我是在汉康花一百元请先生给取的,不就行了?”罗艳笑逐颜开:“嗯,到时候你给你妈说。”“没事儿,我说。” 这时,女儿又“哇”一声哭了。罗艳把手伸进她屁股底下一摸就说:“拉了,拿盆儿。”把屎尿布抽出来丢进盆里,一手抬起女儿屁股,一手拿湿巾把她的屁股擦干净。 张军拿盆去洗尿布,洗好晾了,回来看见罗艳在喂奶,就问:“一天喂几次?”“五六次吧。”“五六次?”“怎么?你说是多还是少?”“嗯,有点儿多吧。”“她现在就是喝水、吃奶,奶也是奶水。”“哦。”“晚上也是?”“差不多。”“她现在基本上就是吃吃睡睡,白天睡觉少点儿。”“哦。”“半夜睡觉不要睡恁死,我一蹬你你就赶紧醒来。”“是!”“别光答应的怪快。”“还要看行动!”张军挺直腰杆认真地说,罗艳就笑了。 女儿睡着了,对面病房的婴儿不知道为啥又开始哭闹,张军说:“去个厕所。”就去外边转一会儿,楼道里也有两个婴儿的哭闹声在共鸣。他上个厕所回来坐在罗艳对面,罗艳问他:“上个厕所都这么久?”张军说:“透透风儿。”“你待着难受?”“嗯,有点儿着急。”“你才待多长时间就着急了?着急啥?”“没事儿干嘛。”“唉,名字干脆就一个‘丽’字,咋样?”“‘张丽’?那不是太简单了?”“咱俩不都是一个单字?”“那你觉着哪个好听?”“‘张丽’是简单点儿,但是跟咱俩挺随。”“嗯,有道理,那你决定,取名字是一辈子的事儿,得好好想想。”“那当然。”张军躺下,看着屋顶。躺了一会儿,他问:“就叫‘张丽’?”罗艳说:“嗯。”“那就依你。”罗艳低声问:“那明天咋给咱妈说?”张军也低声说:“那不难,还是像刚才说的。”“好。”二人说好,罗艳躺下闭上眼睡觉,张军躺了一会儿也睡着了。 半夜,二人被女儿的哭声叫醒,一阵忙活儿继续睡觉。之后,又忙活儿两次。 早上,张军去外面吃过早饭,再给罗艳带点儿。八点多,张军母亲来了,带一包点心、一袋豆奶粉,拿出点心让他俩吃,二人都说刚吃过,不饿。母亲看看小孙女还在睡就问:“我这小孙女闹人不闹?”张军说:“闹么,一晚上叫我起来四回。”“那你想着当爸是好——当哩?”母亲看见对面床上没人,就问:“这床上人去生了?”张军说:“喔。”“啥时候去的?”张军说:“不知道,半夜吧。”“现在还没生?”“喔。” 突然听见一阵大哭声传来,之后就没了声音,只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母亲说:“出事了,我去看看。”母亲出去一会儿,回来说:“两个人,没了,老的昏倒了,真可怜!” 昨天刚进来的靠门口的那位孕妇就害怕了,她又问母亲:“都没了?”母亲点点头,那孕妇就对丈夫说:“咱不在这儿住了,转院吧?”丈夫说:“她是难产,咱好好的,你怕啥?”孕妇说:“这房间晦气,不能住。”“那我一会儿去退钱。” 张军对母亲说:“妈,我昨天在汉康花一百元请一个‘先生’给你孙女取了个好名字,人家看了女儿的生辰八字,又问了我俩的生辰八字和名字,才给取的一个单字‘丽’,叫‘张丽’,简单又包罗万象。”母亲问:“一百——块?一百——块你都舍得?一百块就买回一个字?”张军说:“喔,人家算了又掐,说就这一个单字最好。”罗艳说:“给钱都是自愿的,大城市三十、五十的都拿不出手。”张军说:“人家那儿都是一百、二百的,还有给五百、一千的哩!”“哦,也就是,大城市人有钱!”母亲说:“那就叫你买的好名字,小名叫‘丽丽’?”“喔,‘丽丽’。”母亲就弯腰对着孙女叫:“‘丽丽’、‘丽丽’!” 罗艳母亲提着保温饭盒进来笑着问张军母亲:“亲家来了,吃饭了没?喝碗鸡汤?”张军母亲说:“不喝,吃过了,赶紧叫你闺女喝!”罗艳母亲问:“这床的人走了?”张军母亲说:“没了,老的住院了。”“没了?”罗艳母亲说:“真可怜!” “哇——”一声响起,罗艳就抱起女儿喂奶,张军母亲凑近看看笑着说:“醒了,小孙女醒了,醒来就吃!”罗艳母亲说:“吃吃睡睡长——长!”罗艳喂着奶闻见一股臭味就说:“拉了。”就抽出屎尿布丢进张军拿着的盆里,换上干净尿布。张军拿着盆出去洗,罗艳母亲要去洗,张军说:“我去洗,你歇着。”张军母亲说;“就叫他去洗,不上班儿就干点儿活儿。” 十一点多,罗艳母亲让她把两个鸡腿吃了,又喝了鸡汤,就让张军母亲去家里吃饭,说:“家里还有鸡汤,下点面条吃一顿。”张军母亲推辞不过就跟她回去吃饭,张军留在医院。 十二点多,他去外边吃饭问罗艳还吃点儿啥,罗艳啥也不要,他就出去。 吃饭回来,看见医院大门口围着一些人,大门上挂着一副白布横幅,上面写着几个毛笔大字:还我女儿还我孙子。大门前面是一张草席上面躺着白布盖着的尸体,旁边有三位老人和一个青年在哭。 回到病房,罗艳问:“外边有人在闹?”张军说:“喔。”罗艳就有点儿伤感地说:“也真是害怕,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今天就没了,年纪轻轻的……”门口床上那个孕妇说:“听说才二十五岁!”这时,她丈夫走进来说:“说好了,下午就出院!”那个孕妇说:“现在就走,拿东西走人!钱不退也走!”两个人就收拾好东西出去了。 罗艳问张军:“你说晦气不晦气?”“有点儿,”张军说:“咋?你也想搬走?”“你以后别坐那床!”罗艳倔倔地说,张军立马答应:“是!”他站在窗户跟前看窗外,外边人声喧闹、车来车往,阳光正炽。 第154章 好女婿 周五下午,平安下班回到家,金梅说:“玉米地该上肥了,再不上就收不上了!”平安说:“那现在就去?”金梅说:“你跟咱妈去。”平安说:“喔。”就把靠在院墙上的架子车扳斜举着慢慢放下来,和金梅把一大袋肥料抬上去,把锄头放上车拉着车子就去地里,母亲跟在后面。金梅在家看孩子做饭。 到地里,丈母娘在前面施肥,平安在后面拿锄头埋,干到天黑才回,回到家天已黑尽,他不知道流了多少身汗,长袖衬衣早已湿透,粘在脊背上,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裤子也湿了,像淋雨一样;裤头儿都湿透了粘在屁股上。 平安脱掉上衣拿毛巾擦干身上汗,金梅已经做好饭,平安就端碗喝汤吃菜。平安喝完一碗汤放下碗吃菜,金梅就端起他的碗说:“再给你舀一碗。”“喔。”平安答应。他忽然抬起头看看金梅,金梅给他舀好汤,看见他在看自己就问:“咋?”平安接过碗说:“没啥。”就继续喝汤吃菜。金梅应该是自从结婚后就再也没有给平安舀过饭,这是头一回,平安很意外。 金梅说:“妈,玉米收了把地包出去算了。”母亲说:“中。”金梅又说:“苹果收了也把园子包出去吧?”母亲说:“园子包出去就吃不上苹果了。”金梅说:“咋不能?谁包咱地问他要点苹果还不给?大不了给他少点儿承包费不就行了?”母亲点头说:“嗯。”金梅说:“你年纪大了快干不动了,平安得上班儿没多少时间干活儿,我还得看孩子,顾不上了。”母亲点头说:“嗯,包出去也行,我没意见。”平安说:“自留地的菜地留着。”金梅说:“那肯定得留一点儿哩,自己种菜吃着方便。” 母亲说:“吃完饭早点儿歇,明早早点儿去,干完还得给苹果打药,我给你‘黑蛋’叔都说好了。”平安说:“喔。” 这时听见儿子“哇”一声哭了,金梅就赶紧去西屋。吃完饭,平安要洗碗,丈母娘说:“我洗,你歇吧。”平安就也去西屋。金梅正给儿子喂奶,平安躺在床上说:“累了!”金梅说:“一会儿你洗个澡,早点儿睡觉。”金梅喂好奶放下儿子,去吃饭,平安逗儿子玩。 金梅吃完饭进来说:“你去洗澡吧,咱妈洗好了,你洗好我也冲一下。”平安就去洗澡,洗好回来躺在沙发上,金梅哄儿子睡觉,儿子却不睡。平安说:“你不是也去洗澡?去洗吧。”金梅说:“等会儿。”继续哄儿子睡觉。终于把儿子哄睡着,金梅才去洗澡。 金梅洗好回到西屋,坐到平安跟前说:“给你捶捶背吧?”平安看着她问:“真的?”“那还有假?趴下!”平安趴在沙发上,开始享受金梅的捶背。这也是结婚以后头一回。平安说:“今天咋这么好?”金梅笑着说:“你累——了么!你辛——苦么!”“嗯,真的是累啊!”金梅给他捶捶背,又给他揉揉肩,问他:“舒服吧?”“那当——然啦!”“把地包出去就不用再受累了!儿子断奶后,就把咱那门面房收回来做生意。”“嗯,你准备做啥生意?”“嗯,还没想好哩,卖菜?”“行么,还干你的老本行。”金梅笑道:“以前是小打小闹,现在要开店儿!”“现在人都讲究健康,要绿色、无公害的。”“嘻嘻,啥无公害?都是‘哄鬼——’的,菜不打药还能吃上?”“哦——”“要不就开个水果店儿。”“买啥水果?到哪儿进货?”“咱庆祥哥就是跑运输的,跟他合作,从朝阳、景州进,大城市都有蔬菜水果批发市场,有些水果咱这儿没有。”“哦,那也行。”金梅揉累了趴在他背上说:“你以后就是咱家的顶梁柱,有啥事儿你得顶——住哩。”“嗯,有咱妈,还有你哩,你比我懂得多。”“我生活经验比你多,你以后不要光知道看书,别让人家看你一身书呆子气欺负你,尽信书不如无书,不能死读书,书上写的跟现实都有差距,很多都是哄——人哩。”平安沉默不语,金梅问:“咋不吭气了?我说的不对?”平安说:“对,你说的对,我平时也没有光知道看书。”“再少点儿,你经的事儿少,以后你就是咱家的男人,有啥事儿你得出头儿、撑门面哩,我跟咱妈都是女人,女人再能,不能当家——么。”“嗯。”金梅一边说一边抚摸,平安一时兴起把她压在身下……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窗外刚刚泛青。金梅母亲就起来在院子里叫金梅,金梅推平安一下,平安眼都没睁问:“咋了?”“咱妈叫哩。”平安赶紧起来洗把脸拉架子车去地里。 太阳爬到树梢时干完,回家吃完饭就把农药放进桶里担着担子去苹果园。走到山根儿,“黑蛋”叔开着拖拉机就来了,他和丈母娘坐上去就上山。路上,“黑蛋”叔对着丈母娘一个劲儿夸平安真是个好女婿,“一个好女婿顶半个儿哩!”丈母娘说:“我把他当亲儿对待哩!”“黑蛋”叔就夸丈母娘:“能顶个男人哩!”丈母娘说:“老啦,不中用——啦!”“黑蛋”叔又夸平安:“能当工人还能当农民,啥——都能干!”平安就说:“我就是农村娃,从小就干地里活儿。”“农村娃好啊,能干活、能吃苦。”“黑蛋”叔问他:“在机务段是干啥的?”他说:“修火车的。”“修火车的厉害!没有修车的,再多的司机也白搭,对不对?”平安笑笑,“黑蛋”叔又问:“你是咋能进机务段的?”平安说:“上中专学校分到这儿的。”“中专学校,你都是知识分子都是人才哩,将来前途大大的!”“我还能有啥前途?现在中专生遍地都是,大学生都很普遍了,中专生还能有啥前途?” 说着话很快就到园子里,“黑蛋”叔放两桶水,帮忙把药配好,就拿着管子开始打药。拖拉机打药就是快,半个小时就打完了,收拾好东西就下山。 到山下,丈母娘让“黑蛋”叔去家里吃饭,“黑蛋”叔说:“不吃啦,屋里有饭。”丈母娘就让平安拿下扁担和桶,下车回家。平安问:“人家啥也不要,白干?”“昨天给过五十块钱了,下午再拉一车水把菜地浇一下。”吃过饭,平安躺在沙发上看一会儿电视就睡着了。 下午四点多,“黑蛋”叔在门外喊:“金亮他娘——金亮他娘——拖拉机坏了跑不动了!”丈母娘说:“喔,知道啦。”“你看你是等修好再浇,还是退你十块钱?”丈母娘说:“算了,算了,本来就是加的。”“黑蛋”叔就走了。丈母娘说:“不想拉就不想拉么,还说空儿!”平安问:“不是给钱么?”“不是,拉水是我叫他多加的。”“哦。”“不想给拉就算了,咱自己拉水,菜地再不浇就干了。”“去哪儿拉?”“沟里。”“中。”“歇一会儿再去,我去借水车去。”不大一会儿,水车就借来了,丈母娘说:“等一会儿再去,这会儿还热。”就到厨房切西瓜吃。平安吃了三块西瓜说:“走吧,沟里不是太热。”就拉着水车往外走,丈母娘拿两个水桶跟在后边。 离菜地不太远的山沟里有一条大水渠,水渠里常年流水,冬天少夏天多,水是从后山流出来的,没有装自来水以前经常有人在渠边洗衣裳,现在经常有人来拉水浇地。到水渠边,平安说他去提水,让丈母娘在上面等,他就拿着水桶踩着“窝窝儿”路,下到水渠边提水。 来回提了八捅水,快倒满了。平安又下去提,提了一桶准备上去时,没想到脚下一滑人就滑到渠里了,水并不深,淤泥却埋住小腿,他幸好抓住一棵小树没倒在水里,水桶顺水漂走他也毫无办法。丈母娘看见急着下去拉他,他说:“我没事儿,我能上去,你先把桶捞上来别冲远了。”丈母娘问:“你自己能上来?”“能。”丈母娘就找桶,看见水桶被绊在拐弯处,就慢慢下到跟前,她踩住一块大石头伸手去拿水桶,谁知道石头不稳,一晃就把她摔倒在水里,她赶紧抱住那块大石头。平安已经拽住小树上来,过来拉住丈母娘把她拉上来。平安找到一根长树枝,沿着水渠边找到水桶,把水桶捞上来,拉着水车回家。 金梅看见二人一身泥水,赶紧让母亲先去洗澡,平安就在院子里脱了衣裤,先拿盆接水把身子大概擦干净,换上旧衣服,金梅问:“还去浇菜地不?”平安说:“咱俩去吧,咱妈看儿子。”等母亲出来,金梅说:“你在家看你孙子,我跟平安去浇地。”母亲说:“那你两个去。”平安拉车,金梅推着就去菜地。浇完地回到家,听见儿子“哇哇哇”地哭,金梅赶紧去喂奶。母亲做饭,平安洗澡。金梅抱着儿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忽然看见母亲走路有点儿不利索,就问:“妈,你脚咋了?”母亲说:“没事——扭了一下。”“疼不疼?”“不要紧。”“一会儿去看看。”“没事——歇歇就好了。”“妈,你抱你孙子,我做饭。”“中。”母亲搬个椅子坐在孙子的小车旁边逗他。逗了一会儿,她对金梅说:“我听说机务段工人都有人要二胎哩。”金梅说:“不知道,那种很少吧。”平安在洗澡间里听见了就说:“那是人家有特殊情况,得要指标办证哩。”“人家都能特殊,咱就不能特殊?”“那得找关系求人哩。”“咱也找关系么,要不就把你俩户口迁到咱村不就行了?”“不是你想的恁简单的。”“再不简单也有办法,你两个就不想再要一个?将来这个不孝顺不管你、有个啥的你两个咋办?你两个只要想迁我去找人。”平安不说话了,他其实不想要二胎,一个已经不容易了还要二胎?金梅问:“咱妈说的也对,一个不孝顺不管咱咋办?”平安说:“敬老院么。”金梅说:“敬老院?敬老院是谁都想去的?谁想去敬老院?你还想得怪开——哩!”“那不太正常了?”“正常?敬老院那些人能跟亲儿亲女一样?”平安不说话了。 第155章 神速的王爷 张军中午吃完饭说快叫班了,就来到证券中心看股票,看了一个多小时却毫无起色,就失望地回段里。 回到宿舍睡了一觉醒来还没叫班,就出来找人打牌,走到大强宿舍门口,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就敲门喊大强:“‘大个子’,开门儿,开门儿!”大强开开门,张军进去,看见竟然还有一位姑娘坐在大强床上,桌子上放一串葡萄,张军就谦笑道:“不好意思!‘大个子’,你啥——时候就偷偷摸摸地‘挂’上‘媳妇儿’了!也不发个喜糖?”大强笑道:“哎呀,就是啊,咋忘了买喜糖啦?下回一定买,一定买!先吃葡萄,吃葡萄!”那姑娘的脸羞得红扑扑的,倒也添增几分娇美之色。张军说:“不敢吃么,‘大个子’你神不知鬼不觉,神——速啊!”大强哈哈笑道:“那当然啦!要的就是神速——嘛,兵贵神速,找媳妇也得神速——嘛!哈哈哈……”“这一有‘媳妇儿’说话水平都明显提高了!”“这能算是高水平?真正的高水平还没表现出来——哩!”“‘大个子’又开始吹了!”“哈哈哈……”二人都笑了,那姑娘也忍不住半低着头笑了。“你是不是该叫班了?”“该叫了嘛,计划十四点二十的。”“该不是车备了吧?”“喔,还真是,有可能,我去看看。”张军说着就走了。 张军走到运转室就看见备车线上有他们车,还真是备了!“早知道就不过来了,白——让我等一下午,真躁气!”张军发着牢骚,走进运转室给值班员谢师傅叫声师傅、上根烟说:“谢师傅,想给俺师傅打个电话。”谢师傅把电话推给他,他就给司机长打电话问:“明天整车不整车?”司机长说:“整嘛,你有事儿?”张军说:“没事儿,等叫班哩,没想到备了,白等一下午,早知道就不来了。”他探着身子挂电话时谢师傅看见他腰里别的手机就说:“这别着‘大哥大’的‘有钱——人’还用这破电话?”“嘿嘿,”张军笑着说:“我还能是啥‘有钱人’?我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儿花哩!”“小伙子还真会说话!”谢师傅笑笑不说啥,张军就出去了。 他看见对面公示栏里有一张通知是新贴的,就去看看,一看才知道是考司机实作结果,有大强的名字,没有志峰,他就回宿舍准备在门外给大强说一声。快走到宿舍楼下,看见大强骑踏板车带着女朋友过来,他就大声说:“‘大个子’,你请客不请?”大强停住问:“我请啥客?”张军说:“你‘过关’啦!”“真的?你咋知道?”“通知都出来啦!”“你看见啦?”“当——然看见啦!不信你去看看。”大强就说:“不用看啦,我相信你。”女朋友问:“过什么关?”大强说:“考司机么。”“哦,你考上司机了,祝贺你!”大强说:“还没考完,第二关才过,还有第三关,还有路局复试。”女朋友感叹说:“这么复杂!”大强说:“那你想——哩!考一回司机扒几层皮、掉几斤肉哩!”“嘿嘿嘿……”女朋友捂着嘴笑弯了腰,大强一拍胸脯说:“走,我请客,把掉的肉补回来!”女朋友又“嘿嘿嘿”笑了。张军说:“今天我就不去了,你先欠着。”大强哈哈笑道:“那就算啦,过期作废!”“那不行,我得去,就当一回‘灯泡儿’!”他又说:“算了,我还是不去了,‘影响’不好,你这车也坐不上——啊。”大强笑着说:“随你的便,反正是过期——作废!”张军指着他笑着说:“那只能说明你忘恩负义!”大强问:“你对我有啥恩?”张军说:“这还要我明说?不明白算了,我走啦!” 张军就回宿舍,大强就和女朋友去街上。女朋友说:“你们说话真幽默!”大强笑着说:“随便开玩笑哩嘛!你想吃啥?”“随便,你吃啥我吃啥。”“你说这我很不好意思,我请你吃饭应该是你吃啥我吃啥才对!”“你是主人我是客人,客随主便么。”“应该是主随客便。”“客随主便。”“算啦,你要是真不好意思说,那我就说,去喝羊肉汤吧?”“行,哪儿家?”“‘老公社’咋样?我前些天喝过,还行。”“那就去‘老公社’。”进到饭店里,大强要了两份儿二两肉的,女朋友说:“吃不了,一两就够了。”大强说:“没事儿,你吃不了我吃。”又把菜单给她让她点菜说:“你再不点菜我以后都不敢跟你吃饭了!”女朋友就点了个素拼盘,问他还要啥,大强说:“再点个热菜嘛。”女朋友说:“再点我吃不了,你想吃啥你点。”大强看了看菜单就点了个苜蓿肉,女朋友说:“你还点肉?你能吃了?”“能!咋不能?这一段时间累坏——了,得好好补补。”“嘻嘻,那你就好好补补。”两碗汤和烧饼上来,女朋友就给他挑了三四片儿肉,大强说:“你先吃么,吃不了再给我。”女朋友不好意思地微笑着说:“那多不好!”大强说:“那有啥——不好的!咱俩还谁跟谁?”女朋友笑了,笑得羞涩又甜甜,她小声说:“该讲究还得讲究么。”就低头拿筷子搅汤,边搅边“嘘嘘”地吹。凉菜上来,她就吃菜。大强吃饭很快,“噌噌噌”、“呼噜噜”大口吃菜大口喝汤,很快就喝完汤,菜只剩下差不多一半,女朋友微笑着说:“你真能吃,再吃点儿吧,我吃饱了。”“你吃饱啦?你吃的太——少了吧,再吃点儿,再吃点儿!我也快吃饱啦,你再吃点儿,不想吃肉就把素菜吃完。”女朋友就又拿起筷子吃素菜,大强吃肉菜。 吃完饭,女朋友问:“一会儿去哪儿?”大强想说“打牌”转念一想就笑着说:“去公园吧?”“好。”大强就骑车带她去公园。路上,大强骑得很快,女朋友紧紧抱住她,初秋的风“呼呼呼”地吹,他浑身上下惬意凉爽,他的内心更是得意美爽! 到公园门口,大强还想让她抱着自己就直接把车骑进去,只是骑得很慢,慢慢享受她的拥抱。大强说:“这小公园也没啥转的。”她说:“正在扩建哩。”“都大半年了,还是没大多少。”“那你想着容易哩?听说是专门请省里的专家给设计的。”“专家‘砖——家’,专门骗——大家!”“还能都是骗子?”“都是拿钱买的。”“也有真才实学的。”“太——少了!要是都有真才实学,就不是这个样儿!”骑到头,前面路还没修成,大强就停住看着前面,她松开手臂,大强笑着说:“别——松啊。”她说:“还能老抱着?累了么。”大强转过身看着她,说:“我不累。”就扎好车,一下子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互相抚摸,咬在一起…… 从公园出来,女朋友问:“去哪儿?”他挠挠头说:“去……跳舞?”“行。”二人就去舞厅,路上大强看见一家网吧就说:“去网吧玩儿吧?”“玩儿啥?”“随便玩儿么,我不咋会跳舞,我就不喜欢跳舞那玩意儿,那么多人转来转去干啥——么。”“嘿嘿,我也不太会。”“那就玩儿电脑,听说电脑上也有打牌,还没去玩儿过哩,去看看吧?”“行。”进去一看,里面已经坐满了,大强说:“这么多人?”女朋友说:“今天是星期六,都是学生。”就出来又找到一家,进去一看,还是满员,再找一家,还是满员,正准备走,女老板说:“唉,你俩坐我这儿玩吧,我不玩了,不过只能一个人玩。”大强就笑着说:“谢谢,谢谢。”就让女朋友玩儿。女朋友说:“你玩儿吧,我不太会,看你玩儿。”大强就坐在电脑前面问老板:“你这上面有打牌没?”老板说:“当然有啊。”就给他找出来教他咋玩,大强看看就会了,就开始玩,女朋友坐在他旁边看。他越玩越起劲儿,一个劲儿拍桌子、挥拳头。女朋友也笑他:“看你这样子跟拳击一样。”大强说:“他那水平真臭!臭得不能再臭啦!”“那你换对手么。”“这也能换人?”“能吧?你看这儿。”“哦,还分级别哩,他才是个初级。”“好,换人,换人,换高级别的!”一换人,不大一会儿他就输了,他连说:“咋回事?咋回事?他能看见我牌?”急得他两眼瞪圆,毫无应对之策!打了三局输了三局,他就垂头丧气地一拍桌子说:“算啦,算啦,不玩儿了!”他就退出打牌,看网页。网页上很多都是与美国“911”恐怖袭击有关的,大强不无恐怖地说:“厉害,厉害,真厉害!这个本·拉登太厉害了!就得惩罚惩罚美国这个‘世界警察’,他们太猖狂啦!成天欺负小国家,死的都是有钱人、资本家,活——该!活——该!”女朋友说:“回吧,都快十点了。”“玩儿到十点,咋样?”“行。”又玩儿了一会儿,二人就回去,大强骑车送她回家。 回到段里,他去运转室门口,借着不远处的灯光看看张军说的通知,果然有他的名字,再看看,没有志峰名字。回到宿舍,看见张军宿舍灯亮着就到张军宿舍门外粗声喊:“‘天王盖地虎’——!”张军立马回答:“‘宝——塔镇河妖’!”就笑着起床开门。张军问:“浪漫回来啦?”“那当然——啦!你车备了?”“备了。”“备了也不回家?”“明早儿还得整车。”“在宿舍干啥?也不出去‘吊吊膀儿’?”张军笑笑说:“去了嘛,刚回来。”“你跟谁?一个人?”“一个人,这种事要‘悄悄地’进行。”大强说:“骗谁——啊,看你都是背床板了,还什么刚回来。”“你不相信算啦,就算你说的对么。”张军又倒在床上问:“‘媳妇儿’咋样?”“马马虎虎吧。”“还不满意?”“差不多就行啦,还能多——满意?找个明星?”“哪儿的?”“家属区的。”“父母是咱段的?”“工务段的。”“她上班不上?”“不上。”“啥也没干?”“没,不上班也好,以后家里活儿都是她的。”“专门伺候你?”“那——当然啦,不伺候我伺候谁?”“那你就成‘王爷’了!”“那——当然啦!哈哈!”大强就两手一背仰着头迈着大步走到窗前。张军说:“看把你美的!”大强回身说:“你知道不知道?本·拉登其实厉害着哩,人家家里也是大资本家,资产十几亿美元,人家还是工程师哩。”“那是,平民老百姓哪儿能干那种大事儿?你咋知道?”“刚才上网了。”“网吧?”“嗯,你上过网没?”“上——过没?看你这话问的,我还能没上过网?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哦,我忘了,你是大老板哩,”大强又问:“唉,听说你不是想买电脑吗,买了没?”“没买么——没钱啊!”张军又问:“咋样?支援点儿吧?”“你都是大老板哩,还用借我这穷人钱?”“啥大老板?我能是大老板?我要是大老板就好了。唉,说个正事儿,上回说那事儿咋样?你想好没?不相信我?”“不是不相信,是没钱啊。”“没多的还没少的?多少都行。”大强犹豫一下说:“那——我考虑一下。”“还考虑啥?还得跟‘媳妇儿’商量?”“‘媳妇儿’?八字还没一撇——哩,就算是,也不会跟她商量,算了,明天给你两千。”“好,这才像个男人样儿!”“你得请我喝酒!”“那没——问题!” 第156章 年轻有为 程亮从汉康回来已是半夜一点多。因为他们车明天要定检,他跟值班员联系把他往后调了几班用他们车回来。他按照惯例得把车动到检修车库大门口。 停住车后,他对跟他一班儿的老副司机毛师傅说:“咱俩把车架先擦一遍再点油。”毛师傅说:“好。”二人就一人一边儿擦车架,很快就把车擦完。程亮说:“毛师傅,你点油吧,我再把机械间擦擦。”“好。”二人就各自忙活。毛师傅点完油上来问:“小程,干完没?”程亮说:“毛师傅,你把水壶、电炉收起来吧,我马上就干完。”程亮又擦了快十分钟就出来,毛师傅已经收拾好,二人就断电锁门退勤。 回到家,他轻手轻脚地开门,摸到卫生间灯开关,轻轻推开卫生间门,一进去就慢慢关上门,打开淋浴,快速地冲一个澡,再慢慢开门关门,慢慢走进小卧室,摸到床边儿,脱衣躺下,定好闹钟睡觉,手机就放在枕头边,调成振动。 凌晨六点,手机一振动他就醒来赶紧按一下,慢慢穿衣下床,轻轻开门,用钥匙拧着慢慢关好门,去段里。他到整备室拿了车钥匙来到车跟前,上车拿桶提一桶水,就开始擦机械间。 擦了一会儿,毛师傅来了,拿油枪又点了一遍油,又拿刮刀棉丝擦他的“小片荒儿”。其他师傅陆续来了,司机擦机械间,副司机擦车架。 郑师傅在程亮旁边干活,他问:“小程,昨晚几点回来?”“两点多。”“那你早早就来了?也不多睡会儿?”“没办法,定检哩么。”“有这干劲儿,你不先进,谁——还能先进?”程亮笑笑说:“先进不敢想,不挨批就行。”李师傅说:“小程年轻有为,干劲儿冲天,早晚都得提干!”程亮说:“能把这干好,各位师傅都没啥意见就不错了,还敢想啥?”王师傅笑道:“这么好的司机长谁还能有啥意见?不想混了是不是?”程亮赶紧说:“王师傅看你说的,我有恁厉害?”“哈哈,开玩笑的。”王师傅笑着说。程亮微笑着说:“这个玩笑开的我有点承受不了。” 几个人说笑着干了一个多小时,检修车间人上班了,动车入库的人过来在车下高声喊:“动车——啦!幺六动车——啦!”程亮下来,那人问他:“上面还有人没?”程亮说:“没了,都下来了。”那人就拿着引车入库装置引车入库到地沟。 高质量的王工过来,给每人一个安全帽让大家进入检修库内都戴上,不戴罚款五十。都进到库内,程亮让大家站在一块儿听王工讲话。王工说:“刚才我围着车转了一圈,看看整个车都干的可以,一会儿再给几个地方压点儿油,该压的压、该抹的抹,谁点的油?老毛是不是?”毛师傅答应“是我。”王工继续说:“一会儿再给电机悬挂装置上压点儿黄油,要把油压出来,车钩、沟尾框再抹点儿油,小孙一会儿看电机,上下都得看,老干家了,都知道咋干吧,我就不多说了。这车虽然不是专包车,但是跟专包车一样,小程包这车是第一个定检,干得不错,很下劲儿,大家伙都很捧场,干得不错!好好干,年底评个先进还是有希望的!都还没吃饭吧,赶紧吃饭吧。”程亮说:“王工也出去吃点二吧?”王工说:“我吃过了,你们去吃吧。”“那中午一块儿去外边吧?”“中,没事儿了就去。” 程亮就和几个人出去。走到大门口,看见张军从外边走过来,张军笑着说:“哟,程司机长请客是不是?”程亮笑道:“走,一块儿!”张军说:“可惜我吃过了,早知道我晚出来一会儿。”程亮说:“那中午饭。”张军说:“那我就等不到了,我得回家。”程亮说:“那就是,回去好好伺候媳妇儿才对,有机会再一块儿撮。”到大门口,程亮说:“今天师傅们都辛苦了,大家想吃啥就吃啥,尽管吃!每人两——个鸡蛋。”毛师傅说:“我喝碗稀饭,两个包子就行了。”李师傅说:“两个会行?四个。”毛师傅说: “四个吃不了,老了,不像你们年轻,有胃口。”程亮又问:“孙师傅,你吃啥?”“我喝豆腐脑、吃个鸡蛋饼就行了。”“好,大家随便吃啊。” 程亮吃完饭,结账后回段里,去技术科开会,让王师傅带着大家一块儿去材料库领东西。王师傅和大家来到检修库内,小孙推着小推车,几个人说笑着去领闸瓦、棉丝。程亮开完会来到车跟前,看见郑师傅几个人就问:“东西都领了吧?”郑师傅说:“领过了。”“那就去车队。”几个人就去车队。李队长让大家把安全帽放在墙根儿,说:“以后进检修库内一定要戴安全帽,不戴扣五十,这可是段长定的,看看谁往枪口上撞。”李师傅问:“是不是出啥事了?”郑师傅说:“听说是有人碰住头了。”李队长说:“碰住头?差点儿都搭上小——命了!人身安全啥时候都是第一位,活儿干不干,人身安全决——不能出问题!人身安全啥时候都是头等大事,是一辈——子的大事儿,领导宁愿要行车事故不能要人身伤害事故,宁听骂声不听哭——声,发现人身安全问题绝不轻饶,有一个算一个!咱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没结婚的也即将成为顶梁柱,更不能受到伤害,一旦成为瘸子、瞎子,这一辈子就算完了!”郑师傅说:“瘸子配拐子、瞎子配聋子嘛。”几个人都笑了。 李队长又讲了近期的安全通报,最后又说:“这车虽然不是专包车,但是照样儿能评上先进,小程干得不错,最年轻的司机长,年轻有为,大家都捧好场,大有希望!”程亮说:“谢谢李队长,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一会儿一块儿去街上撮一顿吧?”“行,我昨晚回来,今天走不了,准备去哪儿?”程亮说:“你说,大家都听你的。”李队长说:“嗯,那就去‘百里香’吧?”“中么,就去‘百里香’,我去叫书记,还有王主任。”李队长说:“书记早上添乘走了。”“那我去叫王主任,你跟师傅们先往外走。”“好。”“行。” 饭店里,十个人坐好,程亮和孙师傅拿了两件汉斯啤酒拆开,一人一瓶,剩下的放在墙角。程亮说:“今天都放开喝,喝完再取。”李队长让每人点一个菜,大家就轮流拿菜单点菜。凉菜上来,就都打开啤酒倒个满杯。程亮说:“咱们得先敬队长一杯,是不是?”大家就举杯碰了。程亮一扬脖喝完就又倒一杯说:“还得再敬王主任一杯吧?王主任可是掌管咱们车的命运哩!”王主任笑着说:“这话说的重了,我可没恁厉害。”李队长说:“没恁厉害也差不多吧?”程亮已经举起杯,几个人又碰一杯。喝完,程亮说:“好事成双,再敬李队长一杯!”李队长笑着说:“两个人一齐吧,这阵势是想把俺俩灌翻?”程亮说:“队长,俺们是一心敬你,你这酒量还怕这?队长,我先干为敬!”程亮说着已经举起酒杯咕嘟嘟喝完,其他几个人也举杯喝完,队长也扬脖喝完。队长放下杯子,程亮就拿酒瓶给他倒酒,李队长说:“小程,你别忙活儿了,赶紧吃菜吧。”程亮说:“好,吃菜,吃菜。”吃了两口菜,他又拿起杯子给王主任敬酒,喝完又说:“还得给各位师傅敬一杯哩,来,各位师傅都是我的好师傅,以后还得靠各位师傅捧场哩,我先干为敬!”说着就喝完一杯。李师傅拿酒杯走到李队长跟前说:“我得敬队长一杯,要不然队长老逮我违章。”李队长说:“你要是有违章,谁都能报,你要是没违章谁也报不了!”孙师傅说:“话是这么说的,那为啥有的人从来就没违章?”“那说明人家作业标准高么。”“高?高个啥?谁不知道人家厉害没人逮人家违章?领导逮违章都是看人——哩!”李队长说:“领导逮违章也不是恁死板,有一个算一个,一般都是先‘放你一马’、饶你一回,再犯还犯就肯定要算的,屡教不改的还要加码考核,平常都规规矩矩、违章很少的人偶尔有个小违章也不会算的,也就是说违章越少的人违章越少,经常违章还不在乎的人违章越多。”程亮说:“嗯,就是,队长说的对,实际上就是,违章越少就越少,越多就越多。”毛师傅也说:“嗯,就是,就是。”李队长问:“老毛,跟程司机长一班儿咋样?”毛师傅说:“小程真——是不错,能吃苦能干活儿,没恁多事儿,还会‘来事儿’,年轻有为,大有前途!”说着还伸出两个大拇指。李队长、王主任都笑了。程亮说:“我能干好本职工作就不错了,从来没想过什么前途。毛师傅是个好师傅,干活儿最实在,从来不偷懒,能跟毛师傅搭班儿真是幸运!”李队长咽下嘴里的菜说:“小程,你也别太谦虚了。你现在是机务段最年轻的司机长,谁都知道你是前途无量的,我年龄也大了干这都有点儿干不动了,累了,我准备再干一两年就联系干别的,这个位置就让给你了,先给你说说,给你鼓鼓劲儿!”程亮说:“你现在正当年正——干哩,就算你不干了,我也不敢想你的位子,咋着也轮不到我。”“小程,我说这是实话,我真是觉着现在身体不行了,眼也快花了,四十八眼要花,准备配个老花镜戴上。”程亮笑着说:“戴眼镜干队长的人不是没有啊,你就继续干么,我们不能没有你这好领导啊,来,喝酒,喝酒,‘送圈儿’,队长,你先送还是王主任先送?”李队长说:“当然是王主任先送嘛。”王主任就说:“好,那我就先送一圈儿。”王主任对李队长说:“咱俩先来。”李队长就伸手跟王主任喊三个回合,李队长三比二赢,李队长笑着说:“王主任老是让我哩。”王主任喝完一杯说:“让啥哩,输就是输,你的枚越来越高了!小程,来,伸手!”程亮说:“王主任,我可不敢跟你伸手,伸手必输,我喝一个!”说着就拿起杯子喝完。王主任说:“唉,你看看你,这就没意思了,喝酒不划拳咋能行?”程亮说:“好,那你送完我再跟你学学枚。”王主任就跟毛师傅来,毛师傅说:“我不会划枚,敲老虎杠子”。王主任说:“行。”二人就拿筷子在桌子边儿敲开,结果毛师傅输了。送完一圈下来,还真是都赢了其余人,程亮说:“王主任的枚就是高啊,我说的没错吧。”王主任笑笑看看自己的手说:“这一会儿枚运来了?李队长,来,咱俩再战一回合。”李队长说:“你都送完了,还想再送一圈儿?”王主任说:“我送完了该你送嘛,咱俩先来。”程亮就说:“我也不敢跟队长伸手,你俩先来吧。”李队长就跟王主任喊开,结果是王主任赢,王主任就笑道:“这一会儿枚运还真是来了!就是晚了一点儿,再早一点儿,刚才就不会输给你。”李队长就说:“那你再继续送一圈,咋样?”王主任说:“那咋会行?我不能替你送啊,老规矩不能坏。”李队长就继续送圈,程亮还是不伸手直接喝一杯,李队长就说:“小程今天真是酒兴大发啊!”程亮说:“我就是伸手也是输,还不如直接喝了算了。”李队长就说:“毛师傅,咱俩来。”毛师傅还是敲老虎杠子,却赢了,李队长就喝一个。送完一圈儿,李队长喝了两个,就自嘲地笑着说:“今天这枚运不行啊。”程亮说:“不是不行,马上就行!”李队长笑道:“你真会安慰人,该你了,开始!”程亮就说:“毛师傅,还是敲?”毛师傅说:“敲。”结果是毛师傅赢,程亮喝一杯继续。跟其余几位师傅划枚赢了两次,轮到王主任时,王主任说:“这回不能再直接喝了,来,伸手!”程亮说:“那就跟王主任学学枚。”一个回合下来还是输了,程亮就喝一个说:“主任的枚就是高,我说的没错吧?以后得好好跟你学——学哩。”“行么。”接着,是几位师傅挨着送圈儿,一个比一个喊声响亮。李队长对程亮说:“小程,我像你这年龄干劲儿大——着哩,说实话那时候我就是把‘不想当段长的职工就不是好职工’当作奋斗目标的,每次入库后不干两三个小时就不会下班,那时候是蒸汽,经常都是干的浑身是油,把车擦得比自己家的家具还亮,那可真是铜铁分明、一尘不染!”郑师傅说:“那时候人的干劲儿就是大!”程亮说:“现在人干劲儿也不小啊。”李队长说:“差远——了!现在人都懒了,都嫌擦车脏么。”郑师傅点点头说:“就是。”李队长说:“生活好了就不珍惜工作了,那时候人都以开火车为骄傲哩。”郑师傅说:“现在谁还羡慕咱?都觉着咱们连民工都不如——哩。”程亮笑笑说:“现在人思想觉悟没有以前人高。”李队长说:“都是些‘捣蛋毛’、‘涮蛋皮’!”孙师傅说:“李队长,你老说现在的工人不好,你咋不说现在的领导有几个好的?以前的领导都是实心实意为职工着想的,现在的领导有几个是替职工说话的?”田师傅说:“大官大贪,小官小贪!都想着咋捞钱发财哩,谁还能顾得上咱?”王师傅说:“好人当不了领导,当上领导也干不长,咱别的不说,就说说你,干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是兢兢业业,对伙计那是没啥说的,为啥没提上去呢?”李队长笑笑说:“别把我说的恁好,我可没恁好,我已经不行了,‘过时’——了,现在都要年轻人哩,这些‘老家伙’不行了,我啥也不怨只能怨咱没文化没本事。”韩师傅说:“越年轻越孬,越年轻越坏!一肚子‘坏水儿’!你看那个关主任,逮违章狠着哩,车间出的那些规定都是他想出来的,那家伙‘孬点子’多——着哩,恨不得把工人都踩到脚底下!”郑师傅说:“唉,可不敢这样说,人家是‘上面有人’哩,要不能上的恁快?成为‘黑马’?”卢师傅说:“听说人家在分局里有人?”韩师傅说:“路局,机务处一个副处长,去年刚调来的。”卢师傅说:“哦,那可真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嘛,人家不兴谁兴?你要是铁道部有人,你比他还兴!”韩师傅说:“我是铁道部人他爹——!”田师傅问:“铁道部恁多人都是你儿子?你厉——害啊!”“我肯定厉害,我不厉害谁厉害?哈哈……”“哈哈哈……” 这顿饭吃到三点多,管账的王师傅结完账,程亮叫两个面的把几个人拉回去,程亮和毛师傅、李队长、王主任一块儿去段里,李队长和王主任回办公室,程亮和毛师傅去接车,接完车二人回家。程亮回到家,躺在沙发上按开电视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尽,家里也是静悄悄的黑,只有电视机上小小红红的电源灯亮着,有点儿刺眼儿。他摸到身边的手机给英丽打电话,手机响了半天却没人接,直到自动挂断,他放下手机想,她肯定是回来过,电视是她关的,她又去哪儿了?出去吃饭还是去她姑父家了?他还想打她姑父家的电话却没打,放下手机,按开电视机看新闻。新闻都说的是和美国“911”有关的,欧美各国都提高反恐级别,又现本·拉登视频,公开警告还要对美英等国发动报复性袭击。 看了一会儿,他又打英丽手机,还是没人接。过一会儿,他又打,终于接了,英丽问他:“你睡醒了?”程亮说:“睡醒了,你在哪儿?”“网吧。”“你吃饭了没?”“吃过了,你吃了没?”“也不饿,不吃了。”“那我挂了。”“喔。”又看了半个多小时电视,程亮却觉着饿了,他到厨房看看,也没啥菜,就在电磁炉上烧水下包方便面打个鸡蛋吃了。 第157章 幸福的小日子 周五晚上,志峰在图书室借好书在看报纸。偶一抬头,看见墙上的表已经九点多了,再一低头,看见吴丽红坐在他斜对面,他站起来把椅子放到桌子下面拿起两本书准备走,轻微的动静让吴丽红听见了,她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也拿起书往外走。 下到楼下,吴丽红轻声叫志峰:“唉,志峰,等一下。”志峰回过头问:“怎么?”吴丽红跟上来问:“你借的啥书?”“《今日说法案例解析》、《民法通则》。”“嗯,挺现实的。”“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懂法律不行。”“嗯,你听说美国911恐怖袭击了没?”“听说了,现在电视报纸上说的都有。”“太——可怕了!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越想越害怕——正上着班儿哩,突然就爆炸了,有的人可能还不知道咋回事儿——哩,就没命了!真——可怕!”“嗯,就是,真恐怖。”“那几个劫机的人就不准备活。”“不怕死的恐怖分子!”“他们对美国有多——大的仇恨,竟然连命都不要了!”“美国长期欺压他们,他们要报仇。”“是本·拉登让他们干的,他们就恁听他的话?”“他们都是穆斯林分子,都仇恨美国。”“这个世界有点儿乱了!”“喔。” 沉默,无语。 快走到回宿舍楼的路口时,吴丽红低声问:“你瞌睡不?”志峰说:“不瞌睡。”“那——去那边转转吧?”吴丽红轻声问,她半低着头却用双眼觑视他,志峰慢慢转过身问:“转……啥?”吴丽红抬起头看着他,和他的目光交合又闪开,她说:“有……点儿事儿。”她说完就低着头往足球场方向走去。志峰待了一会儿,也就跟在她后面。默默走了一会儿,志峰又问:“你……有什么事儿?”吴丽红没有回头,慢慢走着低声说:“有点儿……小事儿……”“什么事?”“你啥时候回来?”“今天中午。”“明天有事儿没?”“没事。”“明天……帮我灌煤气吧,煤气快用完了。”“中。”“明天我借辆三轮车,咱俩推着去。”“喔。”志峰说完就想起上次帮她修煤气灶的事儿,就有点儿后悔,但也不会说不帮忙的。 这一段时间吴丽红只要见他就叫他去她宿舍吃饭,他也去了几次,只是还没有和她一块儿做饭。其实他也想,却总是不好意思。吴丽红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就说:“你要是有事就算了。”志峰忙说:“没事,没事。”吴丽红轻声问:“你现在……歇班儿都忙啥?”“看书。”“你老是看书……不寂寞?”“……习惯了。”“你还是……没……谈对象?”“没。”“不想谈?”“嗯……”“你……哎哟……”吴丽红突然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志峰连忙拉住她胳膊,她也抓住他,一站稳又赶紧松开,往前走,心里慌慌乱乱的。志峰也很慌乱,半低着头默默走着。吴丽红低声说:“刚才……不知道踩住啥了……”“……”志峰看她一眼不知道说啥。 走到足球场门口,吴丽红站住,看看里面没有一个人,只听见无数小虫在“唧唧唧”地鸣叫,山塬黑沉地静默着,月亮不知隐在何处,廖星稀疏。志峰就站在她后面,她慢慢往前走,志峰也慢慢往前走。走到拐弯处一棵老柳树下,吴丽红又站住,志峰也站住。吴丽红低声说:“不早了,回吧。”“嗯。”志峰就转过身往回走。快走到门口时,志峰听见吴丽红低声叫他:“志峰……”“喔。”他答应一声站住想听她说啥,吴丽红猛地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他,他一时慌乱不知所以,吴丽红抱着他低声问:“志峰,你——你真的不明白吗?”“啥?”“啥?你咋老是问啥?你——你是不是真的傻?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不……不是……”“那是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为啥不回答?”吴丽红越说越激动,她忽然急切地说:“你转过来,转过来!”志峰就转过身,吴丽红仍然抱着他激动地问:“你看着我,跟我说,你喜欢我不?喜欢不喜欢?”“嗯……”吴丽红喃喃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总是不说……”志峰这时也一阵冲动地抱紧她,手里的书掉在地上,她仰起头,志峰忽然一下子明白了,就低下头,嘴唇轻触,热流火热,紧紧融合……终于分开,吴丽红低声说:“我知道,我是结过婚的,不应该再……可是……志峰,我以前就想跟你好,可你……我恨过你……可能是老天惩罚我,也可能是缘分未尽……志峰,你明白不?”“嗯……”“你咋老是嗯,嗯个啥?你要是嫌弃,你以后就不要理我,我保准不再叫你!你到底嫌弃不?”“不……不……”志峰嘴笨,真的不知道如何说。丽红盯着他问:“真的?真的?”志峰点点头说:“嗯,真的。”丽红就又紧紧抱住他,抚摸他,他也抱住她,抚摸她,寻找她的唇,亲吻,撕咬…… 终于分开,二人紧紧依偎着回去,走了几步,志峰说:“书忘拿了。”二人回去找到他的书,弹弹灰就回。走到宿舍楼下,吴丽红才和他分开,轻声说:“我柜子里有一件儿衬衣,新的,你去试试吧。”志峰说:“嗯。”志峰跟着丽红走进宿舍,丽红就关上门。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件黑红色衬衣撕开包装让志峰看看,问他:“咋样?喜欢吧?”“嗯。”“你试试吧。”志峰就拿着衬衣往身上套,丽红轻声说:“把身上的脱下来么。”志峰就放下新衬衣,准备脱掉身上的衬衣,却又停住,看看她,丽红靠近他,看着他轻声问:“怎么,不好意思?那我帮你脱。”志峰也就乖乖地让她脱,扣子一个个解开,丽红就抱住他急切地说:“志峰,抱我,抱我!”志峰就紧紧抱住她,又一阵亲吻,丽红后退着倒在床上,志峰就把她压在身下,丽红激动地扭动、抓他,解开衬衣、裤子、裤头……疯狂了……狂潮退去,丽红趴在他身上看着他说:“志峰,我本来喜欢的就是你,你不理我,我恨你,才嫁错了人……你还喜欢我不?”“喜欢。”“还爱我不?”“爱。”“不后悔?”“不后悔。”又一阵亲吻,疯狂……终于累了,志峰坐起来要穿衣服,丽红一把搂住他拉他躺下问:“干啥?”志峰说:“回宿舍么。”丽红爬上去凑近他的脸呢喃地说:“不回了么。”志峰看着她说:“喔。”丽红的脸贴在他胸脯上甜甜地笑了。 早上,志峰醒来,看看身边的丽红,把手搭在她身上,丽红也睁开眼看他,一手抱住他,笑着问:“饿不饿?”“饿。”“那我去做饭,喝点小米汤,还是大米汤?”“随便,都行。”“那我去做。”她说着要起床,志峰却又拉住她,又把她压在身下要亲她,丽红笑着说:“好了,要有节制么。”志峰亲了亲,也就翻身躺下,丽红就穿好衣服先去上厕所洗脸,回来就做饭。她给电饭锅里加半锅水,问他:“小米汤吧?”志峰说:“中么。”丽红往碗里倒点儿小米问:“你喜欢喝稀的还是稠的?”志峰说:“稠的。”丽红说:“好。”她倒了半碗小米去洗脸间淘,回来水开了就把小米倒进锅里,锅盖半盖。她坐在志峰身边看着他微笑着问:“你想吃啥?”“小米汤么。”丽红笑着问:“我是问你想吃啥?你还能光喝小米汤?还想吃啥?包子还是油饼,我去外边买。”“油饼吧,我去买。”“你还没起床,我去买。”说着就锁上门出去。 没多长时间,丽红回来拿着两个塑料袋,里面有三个油饼、三个包子。志峰还躺在床上,看见她回来就起床,丽红拿出新衬衣让他穿上,穿上新衬衣,丽红左右看看问他:“可以吧?”“嗯。”“你穿着正好,我眼力还可以吧?你看你身上的衬衣都多少年了?早——都过时了!”丽红又在前面看看,给他扣好扣子说:“拿我的香皂、毛巾、脸盆去洗脸吧,洗好就吃饭。”志峰出去洗脸,正好遇见铁师傅,铁师傅看看他,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就装作没看见,只管洗脸,洗好回去,放下脸盆就说:“想拉哩,给点儿纸。”丽红就给他撕三张卫生纸,志峰拿了就去厕所。又看见几个人,都奇怪地看看他,他还是装作没看见。回到宿舍,丽红说:“吃饭,赶紧吃饭吧!”志峰就坐在椅子上拿一个油饼吃起来。丽红说:“我吃两个包子,给你留一个包子吧?”志峰说:“嗯,你吃一个油饼吧?”“好。”志峰吃完油饼,丽红给他一个包子,他吃了。吃过饭,志峰说:“去灌煤气?”丽红莞尔一笑,低下头说:“不用。”“不用?”“还有气儿哩。”“哦——”志峰明白了。丽红说:“一会儿去街上看看电磁炉吧?电磁炉烧汤方便。”志峰说:“喔。”“一会儿到街上配一把钥匙。”“干啥?”“干啥?不明白?给你么。”“喔。”“以后你歇班儿就来我这儿吃饭,要是我上班,你看没菜了就去买点儿菜,我下班给你做好吃的,我要好好照顾你,好好给你补补,看你现在瘦——的!”“喔。”吃过饭,丽红洗好锅碗,就骑电动车带志峰上街。 转了一圈,二人买了一个电磁炉,送两个锅正好可以烧汤;又给志峰买了一条裤子、一个电动剃须刀,志峰每次都要掏钱,总是被丽红挡了回去;又在超市里买一条鱼,再买两样菜回来,丽红就开始忙活儿,教志峰收拾鱼,她蒸米饭洗菜炒菜,二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午饭;饭后,志峰帮她洗锅洗碗。一楼的熟人看见他俩“开始过幸福的小日子了!”都逗丽红,丽红羞红了脸,笑而不语。洗刷完回宿舍,丽红让他试试裤子,丽红前看看后看看,说:“挺合适吧?”“嗯。”“挺精神吧?”“嗯。”“把你胡子刮刮。”志峰就拿出剃须刀“嗡嗡嗡”“嗤啦嗤啦”地刮胡子,丽红又说:“以后你也要注意点儿形象,打扮打扮,精精神神的,别让人家看不起你。”“嗯。”沉默一会儿,丽红忽然问:“唉,你考司机咋样?”“没……”“没过关?”“嗯。”“我听说现在考司机都得送礼哩,跟我们车间考技术员一样都得送礼……”“……”志峰刮着胡子没说啥,刮好坐在她旁边,丽红又问:“我刚才说的你听明白没?”志峰低着头不吭气儿。丽红说:“你还是不相信是不是?”志峰说:“不是……”“那是啥?”“我觉着考司机不能弄虚作假。”“不是弄虚作假,你得现实点儿,现在都兴——这,你不送礼人家就不让你过关,考得再好也白搭。”“那……给谁送?”“现在不说了,明年再说吧。志峰,我知道你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但是你也得面对现实,那些干成事儿的成功人士不光有本事,还得有一定的条件、基础,想成功光靠个人也不行,还得有一定的关系,没有关系也不行。”“嗯,我知道别人说的可能也对……我现在也不敢说有啥理想抱负了,我……很累……”志峰靠近丽红,搂住她,贴近她的脸颊,几滴热泪落在她的脖颈上,丽红也搂住她,看着他,轻声说:“志峰,得现实点儿。”“嗯。”志峰一用力就把她压在床上…… 下午五点多,志峰叫班了,丽红给他炒菜,他回宿舍取包。李广和徐闯几个人在打牌,看见他就笑着问:“一夜一天未归——啊!”“有媳妇儿啦?是一楼那个?”“可——以啊,哈哈……”志峰低着头说:“还没……”李广笑道:“还没啥啊?还没结婚?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徐闯也笑着说:“那肯定是早晚的事儿啦!”李广又问:“我听说她是离过婚的?”志峰点点头,徐闯说:“离过婚又咋了,只要感情好啥——都好!”“对,说得好!双铁,又在一个单位上班儿,条件不错!”另外一个也说:“就是,条件好是主要的。”“人好是主要的!”李广“呵呵”地笑了笑,撇着嘴说:“不过,我还是觉着志峰有点儿亏。”“那——是!”“我再找不下也不要‘开过苞的’”“你光想——吧你!”“现在都啥——年代啦,‘开苞’的多了去——了!你还光想你那纯洁少女哩,做梦吧,哈哈……”“哈哈哈……”一阵嘻戏地大笑声中,志峰背着包出去了。 第158章 满月酒 星期六下午,吴丽红宿舍,志峰和丽红搂着睡觉。中午又一场“亲密大战”后,二人都累了,呼呼大睡。四点多,丽红醒了,她从志峰身下抽出麻木的胳膊,活动活动,一看表,就推一下志峰说:“唉,醒醒,四点多了,今天不是张军孩子过满月吗?”志峰翻个身,揉揉眼说:“哦,我差点儿忘了,几点了?”“四点多了。”“还来得及。”看到丽红又圆又白的双乳,他又忍不住抱住她亲咬起来,丽红“哎呀”一声也顺从了。亲了一会儿,丽红呢喃着说:“该走了吧?还没吃够?”说着“嘿嘿嘿”直笑。志峰头也不抬地说:“没。”说着又爬上去压她,丽红推开他说:“好了吧,要有节制么,早点儿去吧,你们都是老同学哩,去晚了不好。”志峰翻身下来,丽红就起床穿衣梳头洗脸,志峰也跟着去。 “百里香”饭店门口,张军正在招呼来客,程亮和英丽、平安和金梅、卿宝和巧玲已经来了,站在张军旁边说着话。看见志峰骑电动车带着丽红过来,张军就大声说:“志峰,神——速啊!啥时候喝你俩的喜酒哩?”志峰停住车下来说:“还没定哩。”张军就笑着说:“抓紧定嘛,抢在卿宝、李伟前头儿!吴丽红,抓紧催他!”丽红娇羞一笑低下头说:“这不是得看人家哩嘛。”张军笑道:“志峰,听见了没?全看你哩,抓紧定!抓紧办!”志峰掏出一百元上礼,丽红也掏出一百元要上礼,张军说:“你就不用上了,志峰代表就行了!”丽红不好意思地说:“还没定哩。”张军笑着说:“没定也是一家人嘛,一个人上就行了,给程亮。”丽红就收回钱问:“媳妇、孩子都好吧?”张军说:“好着哩!”卿宝笑着说:“志峰真是有福啊,最近看起来都胖了,是不是?平安,你看看。”平安也笑着说:“就是胖了!”程亮说:“这都是‘媳妇儿’的功劳,对不对?”卿宝笑道:“那当然——啦!单身宿舍谁不知道‘103’宿舍的饭菜最香?一到开饭时间,那香味飘的满——楼都是,惹得我直流口水!”丽红早已羞得脸蛋红扑扑的,听见这话,心里塞满了欢喜,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你想吃就去嘛。”卿宝笑着说:“我害怕志峰撵我!”志峰憨厚地笑笑没说啥。卿宝又笑道:“你看他连个话都不敢说,我还敢去?”志峰忙说:“我不撵你。”卿宝又笑着说:“这是没办法了才说的。”程亮说:“你就别逗志峰了,你‘媳妇儿’做饭不香?”卿宝说:“香是香,就是不能一回来就去啊!”平安说:“那你赶紧办事儿嘛,别让志峰超过你啦!”卿宝“嘿嘿”笑道:“那是,我急没用,人家不急嘛!”巧玲就在他腰上拧了一下说:“去!再乱说,人家不理你了!”“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 正说着话,程亮看见李广和徐闯几个人过来,就大声打招呼:“李司机长来了!你那位呢?咋不带来?”李广两手一摊说:“哪位?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哩!”程亮笑着说:“我明白了,暂时保密、闪亮登场,对不对?”李广说:“没人比你会说话了,那就算是吧,不是也是,对不对?程司机长?”程亮笑笑说:“我又没瞎——说,你可不能挑花眼了。”“我挑啥哩,现在是阴盛阳衰,都是女挑男的!”“哈哈,看你说的,谁敢看不上你那可真是看走眼了!”徐闯要把礼钱给张军,张军让给程亮,程亮收过礼钱,张军说:“都进里边儿坐吧,里边儿坐。”一群人就进去了,李广和程亮还在门口和张军说话。张军说:“李广,你现在可以啊,干司机才几个月就当司机长了!”李广说:“你还以为这是啥好——事?没人想干!不信你问问程亮。”程亮笑呵呵地说:“司机长就是个出气筒儿,上面领导?下面伙计骂,两头儿受气!”李广说:“多干活儿还不落好!”张军笑着说:“说的也是啊,二位司机长!”程亮说:“那当然啦,苦——差事,不——好干!”张军说:“单身宿舍谁不知道二位都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李广摆摆手说:“你说的程亮才能配得上,我不行——!”程亮说:“嗳——又谦虚了不是?谦虚过分就是骄傲!”张军说:“我看你俩都别谦虚了,年轻有为就年轻有为嘛,还不承认?怕我以后找你俩办事儿?”程亮说:“以后?以后有啥事儿当然能找。”张军又说:“以后能给咱找个好差事儿不能?”程亮笑着说:“好差事?反正现在不能。”李广笑道:“跑车挣钱多,干别的开钱少不少哩。”张军说:“钱少就少了,只要能改职就不嫌开钱少。” 正说着话,张军看见司机长骑摩托车带着队长一块儿来了,就迎上去,程亮和李广也迎上去。张军给高队长、邢司机长让烟,二人接过烟,张军就拿火机给点上。邢司机长问:“程司机长、李司机长都来了?张军,你面子不小啊!”张军说:“程亮是俺同学,李广是单身宿舍的。”高队长笑着说:“那你得好好巴结巴结这两个司机长,这二位可是咱车间最——有前途的!”张军笑道:“那——当然啦!我没事儿就拍他俩屁股。”几个人都笑了。程亮笑道:“不用拍我,你得好好拍拍你队长、司机长才对。”李广也笑着说:“都是你的‘顶头上司’!”。张军说:“那肯定——了,队长,司机长,里边儿坐,贵宾席!”高队长和邢司机长要把礼钱给张军,张军推辞不过就让给程亮,几个人就进去,邢司机长说:“昨天联系大半天才把车备了,一会儿他们就来了。”张军忙说:“谢谢,谢谢!”“小何便乘回来了,老郭没回来,你回头请请人家。”“好。”几个人上二楼包间坐好,张军就出去到门口招呼来客,程亮和李广、曹司机长、高队长说会儿话就说:“我还得记账哩。”就出去了,李广拿起茶壶给二人倒水后坐下说话。张军看见大强和俊霞、李伟和婉珠一块儿走过来就迎上去说:“几个人一块儿压马路了?”大强大声说:“对,马路压够了要喝酒,今天啥酒?”张军说:“好酒!”“啥好酒?”张军说:“仰韶。”大强说:“仰韶酒太绵,不刺激!”张军说:“那你进去看你喜欢喝啥酒你问老板要。”大强问:“真的?”张军说:“骗你干啥?”大强说:“我喜欢‘茅台’!”张军笑着说:“行——只要你能要来。”李伟笑着说:“大强,你这不是要张军的命么。”大强笑道:“哈哈,开玩笑的嘛,你看看张军那脸,皮笑肉不笑的跟哭——一样!”张军在他肩上打一下说:“那肯定啦,眼泪都快出来了!”几个人都笑了。大强掏出一百元要给张军,张军说:“程亮记账,你给他。”大强笑道:“我不给他,我就要给你!你要不要?你不要我就塞回兜里。”张军看看大强说:“我收下么,还能不收?”大强说:“这就对了!”李伟把礼钱给程亮,张军说:“进里边儿坐吧,他们都进去了。”几个人都进去。张军看见车上的师傅都一块儿来了,就赶紧把他们迎上二楼包间。马志高和几个人来了,张军把他们迎进去。又来几个人,张军迎进去。 张军看看该来的都来了,就和程亮进去,程亮跟卿宝、志峰几个坐一块儿,张军上二楼包间。李广和队长、司机长、几位师傅已经喝了几圈,开始互相碰杯闲谝。张军进来要给队长、司机长和几位师傅倒酒敬酒,一个个敬完,就要出去下楼敬酒,李广也出来,张军问他:“有事儿?”李广说:“没事儿,我得跟俺战友坐一块儿。”“哦。”张军来到程亮跟前要给老同学敬酒,大强大声说:“‘张老板’,好事成双,今天你得给咱同学一人敬两个!”张军笑着说:“好,没问题!一人两个!”说着他就拿起酒瓶倒酒,大强大声说:“我——个子最高——你得先——给我敬!”张军看他喝的有点儿多了,就说:“中,先给你敬!”就拿起酒杯给他端一杯,大强拿起酒杯扬脖一喝,放下,又拿一杯喝完放下问张军:“嗳——你也不陪一个?”张军笑道:“你喝恁快我还没碰你都喝了,咋陪?”大强说:“那——就补上!”“中——”张军就又倒两杯,二人端起一碰喝了。轮到俊霞了,俊霞看着张军端的红酒连忙接住问:“我喝一下就行了吧?”张军说:“‘大个子’都说了,两个!”大强说:“两个,都——是两个,你喝的是葡萄酒还怕个啥?”张军说:“喝吧,倒的又不多。”俊霞就喝了两个,跟张军碰一个。轮到李伟了,李伟看看酒杯问:“真的要喝两个?”张军说:“‘大个子’都说了,就两个!”李伟就对婉珠说:“听见了吧?都是两个。”婉珠微笑着说:“你喝么,我又没说你。”李伟笑道:“我害——怕么!”婉珠就在他腰后面拧了一下,低声嗔道:“说啥呢!”几个人都笑了,大强大声说:“李伟,你这是哄人家开心哩!”程亮说:“李伟是在给咱们示范咋当‘模——范丈夫’哩!”轮到程亮了,程亮说:“张军,咱俩碰一个就行了!”张军说:“那不行,我得敬你一个!”程亮说:“那就一个!”说着端起张军拿过来的酒喝了。张军还要碰,程亮说:“一个就行了!一会儿咱俩再碰。”大强不愿意了,就说:“嗳——‘亮仔儿’,你啥意思?我说两个你说一个你啥意思?”程亮说:“我没啥意思。”大强大声说:“你是不是——跟我作对?”程亮说:“我咋跟你作对?我酒量不行,喝酒还上脸,不想喝恁多。”大强说:“我——看你就是专跟我作对!”程亮笑笑说:“我跟你作对干啥?有啥意思?”“你是啥意思你自己知道还用问我?”程亮说:“我就没啥意思我咋知道?”大强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程亮说:“净装——吧你,你就好好装吧!做人要光明正大,我最看不起的就是心里一套、表面一套!”俊霞急得拉下他胳膊低声说:“你干啥——呢?”李伟说:“‘大个子’,你喝多了吧,喝个酒嘛,至——于嘛!”大强说:“嗳——我只是说说,我可没吵架!”平安说:“你看你脸红脖子粗的,还不是吵架?”卿宝说:“今天是张军的喜事儿,咱们可不能吵架啊。”大强说:“我吵架啦?都乱说我,那我就认了!‘亮仔儿’,是我——错啦!我——错啦!算啦——我——不说啦!”说完就低下头不再说话。张军笑着说:“咱自己人咋说都行,就是不能吵,伤了和气多不好!”程亮说:“自己人,没啥两样儿,继续,继续!”张军说:“喝酒,喝酒!”敬到志峰跟前,张军说:“今天是我敬酒哩,你不喝点儿多不给面子?”志峰说:“我喝!”说着就端起酒杯喝了,张军笑道:“这不喝酒的人终于开戒了!不容易啊,好事成双,再来一个!”志峰真的就又喝了一杯,一桌人都很兴奋,有的鼓掌,有的连声叫“好!”“好!”大强兴奋地大声说:“‘大学生’,咱俩喝两个!”卿宝问:“志峰,你啥时候学会喝酒了?”志峰说:“这还用学?想喝就能喝。”大强说:“对,想喝就喝,来,咱俩来划两枚。”志峰说:“我不会划枚。”“你不会?那来敲‘老虎杠子’!”“中。”俩人就敲开了,结果志峰赢了,笑了笑。大强就说:“嗳——你这新手可——以啊,还赢了!再来!”结果大强又输了,他更不服气了,还要再来,又敲一回合,志峰输了,就喝一杯。大强还要敲,俊霞说:“你歇歇吧,都喝不少了,还——喝?”大强笑笑说:“那行——么,我——听你的——‘媳妇儿’!”说着就把右胳膊搭在她肩上,俊霞羞得拉下来,他就靠着她,又搭上,俊霞没办法就由着他。坐了一会儿,大强又问俊霞:“歇——歇了——一会儿了——我还要喝。”俊霞说:“这才多长时间?还不到五分钟哩!”“那不——不算歇?”俊霞说:“行了吧,你都快喝醉了!”大强大声说:“不行——不行,我才刚——‘上劲儿’,再——再喝一斤都——都没事儿!这——这才刚——开始!”李伟说:“‘大个子’,你现在也成‘吹牛皮、撩炸弹眼睛连眨都不眨了’!”大强笑道:“我说的——不对?”李伟说:“你看你东倒西歪——坐都坐不稳啦!”大强说:“我咋——咋坐不稳?那——你说坐那儿一——一动不动跟木头儿一样就——就对啦?”平安说:“我看你眼都红了!”大强问:“眼都——都红了?”平安说:“不信你照照镜子去!”大强说:“没——没镜子啊。”卿宝说:“卫生间有。”大强说:“卫——卫生间?我——我又不去——卫生间——我——我去那儿干啥?总——总不能为——为了照镜子就——就去卫生间吧,我——我就恁——恁爱美?”“哈哈哈……”一桌人都笑了。 李伟的传呼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李女士留言:回我家电话。李伟把传呼又装进传呼套里继续吃菜,婉珠低声问:“咋不回电话?”李伟低声说:“别管她!”过一会儿,传呼又响了,还是李女士留言:速给我家回电话。李伟又把传呼塞进传呼套里,婉珠看看他,没说啥。过了一大会儿,婉珠凑近他低声问:“还不回?”李伟说:“那行,我去回电话。”说着就去外边找电话亭,忽然他想饭店里应该有电话就转身回来走到吧台前问服务员:“你这电话让我用一下吧?”服务员说:“行。”就让他进来。李伟拨通他姐家的电话,他姐拿起电话就急切地责问他:“你在哪儿?咋这么长时间不回电话?”“我在单身宿舍,得出来找电话,远着哩。”“不上班咋不回家?”“有事儿么。”“有啥事儿?我给你说过的话就是听不进去不是?”“真有事儿,我同学给孩子过满月哩。”“过满月是中午过还是下午过?”“下午。”“那你一白天都不回家?”“不想来回跑么。”“那吃完饭就回家?”“晚了就不回了。”“晚了?你能吃到几点?九点还是十点??”“八点多就没车了,总不能打的吧?”“那你明天回家不回?”“看吧……有事儿就不回了。”“还能有啥事?”“有时候还加班哩。”“我看你就是不想回吧,我给你说的话就是白说是不是?”“不是——你说的都对,都是为我好,但是实现不了啊!”“咋实现不了?你都不想实现咋能实现?”“不行啊,谈对象是看缘份的,缘份可遇不可求,错过悔恨终生啊姐——”“你还怪——会说哩,你可真是个死心眼儿,你都不听人说啥来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一棵树上上吊?谈对象不看条件儿会行?别人都想往市区跑,你倒好,偏偏要去郊区?你说你傻不傻?”“我将来也能住市区嘛,我可没说非得住这儿啊。”“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说再多也是白说!我现在只问一句,你结婚还让不让我这个姐参加?”“那咋能不让?”“那我给你说,我可不想往郊区跑!我都不知道市里条件好还是郊区条件好?”李伟姐说着就“啪”一声挂了电话,李伟还想说啥却被“嘟嘟嘟”的忙音挡了回去,他放下电话回到婉珠身边坐下,婉珠看看他,他笑笑说:“没事儿!”婉珠就没再说啥,继续吃菜说笑。大强大声问:“李伟,去哪儿啦?不——想喝酒是不是?”李伟说:“不是,大男人还怕喝酒?”说着就拿起面前酒杯一扬脖就喝了,大强说:“好!这才像个大——男人样儿!再喝一个!”“好,喝就喝!”说着又喝一个。婉珠小声说:“别喝了!”李伟说:“没事儿!醉不了!” 张军给平安敬完酒说:“平安,你现在也当老板了!”平安笑着说:“都是人家干的,我是打工仔儿。”“说——哩吧!还是老本行——卖菜?”“不买了。”“干啥?”“准备开网吧。”“网吧?那可——以啊,网吧挣钱多。”“都是人家干的。”“那你更有福——了!”程亮听见就问:“平安,你要开网吧?可——以啊!”英丽笑着说:“那以后就去你那儿上网!”金梅笑着说:“尽管去,免费!”卿宝也说:“那我也去蹭蹭!”平安说:“没问题!”金梅也笑着说:“想去就去!”卿宝得意地说:“来去自由!”金梅笑道:“没问题!”大强听见也大声问:“那我去了认不认?”“当然认嘛,还能不认?过几天准备好了,正式开业时都去喔。”大强说:“那是——肯定的!”张军笑着说:“我请假——都得去!” 张军敬完酒,就开始分班儿斗拳。几个人一直喝到九点多,一个个都喝的东倒西歪,张军拉着大强、卿宝,平安、程亮和志峰让媳妇儿搀着回去,婉珠和巧玲一块儿回城区。程亮凑近英丽低声问:“一会儿我回哪儿?”英丽推他一下说:“一身酒气!离我远点儿!”程亮说:“那我回宿舍?”“好,多住几晚!”“我明天就叫班了。”“那正好。”“好,那一会儿你一个人回家。”“不用你管。”程亮涎笑着说:“真不给面——子,不用我送?”英丽笑笑说:“不用。”程亮又笑着反问:“不稀——罕是不是?”英丽说:“这可是你说的。”志峰和丽红、平安和金梅都是手拉手依偎着慢慢走着说着话。 回到段里,程亮问张军:“张老板,今天不回家啦?”“现——在都几点了?不——回啦。”张军问:“你今晚真——不回家了?”“不回了。”大强说:“媳妇儿不——不让他回!”程亮说:“我——不想回。”大强又说:“是媳妇不让你回!我刚——刚才都听见啦!媳妇不——不要你啦!”程亮又说:“是我——不要她了。”李伟说:“争这——干啥?大老爷们还能怕——怕媳妇儿?男子汉大——丈夫,是啥——就是啥——还能——怕她妇道人家?”张军说:“对!说的——太对了!”程亮说:“堂堂——七尺男人咋——咋能怕——怕媳妇儿?好——好不容易聚到一块儿,我——我是想跟——跟你们好好谝谝。”卿宝问:“‘亮仔儿’,你定——定亲花了——多少钱?”“我定亲?——别提了!——我——我那媳妇儿是——是个‘金媳妇儿’!——都是拿——拿金子买来的!”“花了——多少?”“三金加三万。”卿宝问:“那结婚——彩礼给多少?”程亮说:“三万——八。”卿宝:“那真不——少——你家有钱。”程亮:“有啥钱——?那都是——都是给逼的!唉,你——你定亲了没?”“定了。”“啥——啥时候喝你——喜酒哩?”“快了。”“你定亲——花多少?”“没你多。”“多——少嘛?”“一万。”“才——一万——?人家才——才要一万?”“人家——没要,是——是我家里给的——我——我家——没钱——哪——哪敢跟——你家比?”“给——三金了没?”“光——买了个——戒指,结婚再买项链——耳环。”“光买了个小——戒指——?真——真是便宜你了!你——你这一说——说的我——我心里太——太不平衡啦!”志峰说:“定亲、结婚都是商量的,有钱了多花点儿,没钱了少花点儿,都是看各人情况的。”程亮说:“商量——?那——那要看咋——咋商量哩!丽红,到——到时候准备要——要多少?少了——少了不行!得狠狠——宰宰他!他——他家里是卖——卖药材的!”丽红笑笑说:“宰啥宰?我可没刀子!”“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 进到宿舍楼一楼,卿宝问志峰:“今晚还回宿舍不?”志峰笑笑没说话,卿宝又问丽红:“丽红,你让志峰上楼不让?”丽红嘻嘻笑着说:“那还不是看人家哩嘛!我还能管了人家?”说着就快步向宿舍走去。大强就推着志峰笑道:“你还不赶紧——赶紧追上去?”志峰本来不好意思去,这会儿也就快步跟了上去,进了丽红宿舍。 几个人回到卿宝宿舍,都歪倒在床上。程亮说:“‘情——种’,我真是太——太羡慕你啦!”卿宝问:“羡慕啥?”“娶——娶了个好媳妇儿!”“你——你媳妇儿不好?”“好——么!真是——真是太好了!真是个金——金媳妇儿!太——主贵了!还是——找个——本地媳妇好,将来——将来孩子有人看。”“到时候——你父母过来看嘛。”“我妈有肺结核——关节炎——经常住——院。”“那叫——她妈来看嘛。”“人家离得远——身体也不好。”“那——雇个保姆嘛。”“保姆?那是随便能雇的?花钱不说,合适不合适?”“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想恁远了!”“说是——这样说的——不提前——想好——到跟前咋办?愁人——呐!”李伟说:“你看你——房子都买了——还发愁,我们这些没房子的——都不知道——愁成个啥——了!”“哎!别——别提房子了!那房子是顶层,夏天闷热——闷热——”卿宝说:“买——空调嘛。”“空调?用空调——不花钱?空调能买起——用不起!”“咋用不起?”“一小时——一度电一天——开八——个小时得多——少钱?”“你双铁哩——还掏不起?”“我——还得还账哩!”“你买房借钱了?”“借了么——装修——也借了!说起装修——我肠子都——悔青了!”“咋了?”“气味太大!我现在都——不想在——家里睡觉!”“那会行?媳妇儿——会愿意?”“别提——媳妇儿了!我——现在——烦她!”“咋了?”“哎!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烦她!这人呐——一结婚就变了!”“变了?咋变了?”“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了!我真——羡慕你——娶了个——好媳妇儿!”“羡——慕我?我那——媳妇儿好?那只是——你看着好!”程亮望着屋顶发呆,忽然重重地说了句:“人——还是不结婚好!”说完又说:“生活处——处有烦恼,不管啥——时候都跟着你!”李伟说:“就看你怎么解决烦恼,能人总是能想出解决烦恼的办法,庸人总是唉声叹气,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程亮说:“对——你说的对!”李伟笑着说:“我说的就是你啊!”“我?我还能是啥能人?!”李伟说:“你肯定是——嘛!”“嗳——我差远了!”“别谦虚了!”张军躺在床上睡着了,大强回宿舍了。程亮拍拍张军,张军翻个身还睡,程亮就挠他、拧他,终于把他弄醒,他才跟李伟回宿舍。 第159章 惊喜又忧虑 星期六上午,李伟吃过早饭就用商店里的电话给婉珠打电话:“今天去市里吧?”婉珠问:“去哪儿?”“我家。”“你家?”“喔,我父母想见你。”“真的?”“这还有假?我啥时候哄过你?”“不是那意思,那好吧,一会儿见。”“我买一大提奶就行了。”“我买。”“我买,你直接去车站。”“那行。”挂了电话,他又给家里打电话,母亲接电话,他说:“我一会儿带对象回家。”“一会儿?那我去割点儿肉、买点儿菜。” 李伟在街上买一大提伊利纯奶就去车站。等了一大会儿,才看见婉珠提着一箱礼品过来。婉珠打扮一新,梳着马尾辫,穿着深红色羊皮夹克、深蓝色牛仔裤、棕色高跟儿鞋“哒哒哒”地挺胸走来,李伟笑着说:“今天又漂亮十分!”婉珠笑容可掬地问:“咋样?”李伟伸出大拇指说:“漂亮、精干!”婉珠一扭身笑着说:“别——买嘴了!”“是不是没想到?”“嗯,你昨晚又没说。”“就是要给你一个惊喜!”“真的太意外了!”“还是有点儿怀疑?”“不是不相信,是真没想到。”“你又买的啥?”“一瓶酒一条烟。”“我都说了不用买了,你咋还买?”“我不买点儿会行?光拿一提奶有点儿少。”“你咋来的?”“骑车来的。”“车放在哪儿?”“那边建行门口。”“好,那儿有监控,还有保安。”公交来了,他俩就上车。 半个多小时就到李伟家,李伟母亲自然是笑脸相迎,按开电视,拿出瓜子糖苹果让婉珠随便吃。母亲笑着问:“今年多大了?”婉珠说:“二十三。”“属——马的吧?”“喔。”“比李伟小两岁,跟他一个表妹一样大。”“在银行上班?”“喔。”“银行是好单位,干啥的?”“会计。”“好。”“是财会学校毕业的?”“喔,你跟我叔身体都好吧?”“好,都好着哩!”“我叔不在家?”“吃过饭就出去转了,一会儿该回来了,你家在哪儿?金川县?”“喔,离李伟单位不远。”“好,你吃苹果。”李伟母亲说着拿一个苹果给婉珠,婉珠忙起身接了说:“喔。”李伟把削皮刀给她,又说:“我给你削吧?”婉珠说:“我削。”就拿过削皮刀削苹果。婉珠削好一个苹果递给李伟母亲说:“婶儿,给你吃吧?”李伟母亲说:“你吃吧,我吃过一个了。”婉珠就吃了起来。 又说了一会儿话,李伟母亲说:“你两个看电视,我去给咱准备饭。”婉珠说:“我去帮忙吧?”李伟母亲说:“我一个人就行,人多了绊手绊脚的,碍事儿。”说着就去厨房。婉珠看了一会儿电视对卿宝说:“咱去帮忙吧?”李伟笑着说:“不用,你是贵客,还能让你做饭?”这时,李伟的传呼响了,是李女士留言:给我家回电话。李伟收起传呼继续看电视,看了一会儿,婉珠小声问:“为啥不回电话?”李伟就起身走到电话跟前拨通他姐家里的电话。听见李伟姐问:“妈,有啥事?”李伟说:“是我。”“你在家?”“喔。”“啥时候回来的?”“刚才,没多大一会儿。”“好,在家就好,我一会儿过去,你不出去吧?”“不出去。”“好。”放下电话回到婉珠跟前坐下。婉珠问:“谁?”“咱姐,一会儿要来。”“一会儿?”“喔。”“咱俩光坐这儿等吃饭不太好吧?”“你想干啥?”“去帮帮忙吧?”“不用。”“去看看吧?”“那行,去看看。”二人来到厨房门口,母亲正在洗菜,李伟问:“妈,准备蒸米饭炒菜?”母亲说:“喔,米饭都蒸上了。”“还洗啥菜?”“站不下,你不用管,你两个去看电视,不用管。”婉珠说:“还是帮忙干点啥吧,我两个年轻人坐着让你一个人忙活儿多不好。”李伟母亲笑着说:“菜洗好了,也没啥要帮的,你俩不知道咋干,我一个人就行。”李伟说:“妈,要不你跟婉珠说说话,我做饭。”母亲笑着说:“中,你一会儿炒菜,让你对象看看你的手艺儿!唉,闺女儿,李伟炒菜也香着哩!”婉珠笑着说:“那都是你教的好么。”母亲说:“好了,菜切好了,咱都去看电视。”三人就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说话。 母亲看了会儿电视说:“我去看看米饭蒸好了没。”就去厨房了。听见敲门声,李伟去开门。他姐进来,看见婉珠,愣了一下,脸一下子就拉得老长。她只冷冷地问了一句:“来了?”不等婉珠回答就向厨房走去。婉珠看着她的后背小声说:“我想走呀。”李伟拉住她的手低声说:“别理她,她就是那人。”婉珠就继续看电视。这时,就听见李伟姐在厨房说:“炒两个菜就行了,吃不了浪费!”母亲低声说:“人家第一次来,还不多炒两个?你少说两句。”“我给他都瞅了一个,条件特好,他就是不见,你说气人不气人!”“那你说咋办?”“哎!我这好心咋老是得不到好报么!”“你好心也是应该的,你是为你弟儿还是为谁?”“我这热脸咋老是舔个冷——屁股?”“这事儿还得看你弟儿哩,你弟不愿意你又能咋样?”“市里条件多——好!将来离你近近儿的,还能照护你跟我爸,他就是不往这儿想,你说气人不气人?”“我跟你爸身体还好着哩,不用你操心。”“我是说将来。”“将来?李伟说了,他将来也能在市里买房住到市里么。”“你别听他说得怪好,恐怕到时候由——不得他了!”“行了,你少说两句,到时候再说。”李伟姐就不吭气儿了。不大一会儿就看见她快步走出来,冷冷地看了婉珠一眼就开门走了出去。婉珠沉着脸又低声说:“我想走。”李伟拉住她说:“别理她,她都走了。”这时,李伟爸开门进来,看见婉珠就笑着问:“来了?”婉珠站起来微笑着说:“喔,叔,你出去转了?”李伟爸笑着说:“喔,你坐,你坐。”他说着也在沙发上坐下,婉珠把遥控器给李伟说:“你看叔想看啥就看啥。”李伟爸笑着说:“随便看,不用换。”李伟就把遥控器放在旁边。李伟爸问了几句和李伟母亲差不多一样的家常话,婉珠一一回答。婉珠问:“叔,你看起来身体挺好的吧?”李伟爸说:“好着哩,没啥大病。”“你都退休了?”“退了么。”“退了就好好歇歇。”“喔,没事儿么,到处乱转么。” 母亲出来说:“吃饭啦!”几个人就去餐厅,李伟快步进去端饭端菜,婉珠接过来放在餐桌上,四个人坐好,李伟爸说:“赶紧吃吧,年轻人多吃点儿!”婉珠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李伟一个劲儿给她夹菜,让她多吃菜。看见婉珠吃完一碗米饭,就要给她再盛一碗,婉珠说:“我吃饱了。”李伟说:“才吃一碗?我家这碗不大,再给你盛点儿吧?”婉珠说:“饱了,吃不了了。”李伟就不再让了。吃完饭帮忙把碗筷收拾好,婉珠要洗碗,李伟妈说:“你去歇吧,我洗。”李伟就拉着婉珠去看电视。看了一会儿电视,李伟爸妈去卧室午休,李伟和婉珠靠在一起看电视,婉珠一直不多说话,默默地看电视。 两点多,李伟和婉珠上街转。一家一家挨着转,婉珠啥都没看上,还是不多说话。李伟就笑着说:“看来咱俩得去朝阳、汉康了,再不行就去北京、上海!我就不信给你买不成一件衣服、一双鞋!”“嘿嘿嘿,”婉珠笑笑也没说啥,又走了一会儿,李伟说:“还在为咱姐的话?”婉珠低声说:“嗯。”李伟说:“她就是那——种人!别听她乱说!”“我觉着这样不太好。”“别想恁多啦!你也看见了,我父母没啥意见吧?”“这事儿应该都没意见才好。”“没恁死板吧,还得看具体情况哩。”“不管啥具体情况,都应该没意见才对。”“她是嫁出去的闺女,她就是那人,只要咱俩好她还能咋的?”婉珠低声说:“那将来呢?”“将来?只要咱俩好她还能把咱俩分开?”“我是说……将来你姐还是不愿意咋办?”“她那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还能老反对?”“那——你父母呢?”“父母?没问题啊?你是说——哦——我不是说过嘛,咱俩也可以在市里买房住在市里么,我姐说的也对,市里学校就是好,看病也方便,你说呢?”“那——就是上班不方便。”“上班有公交么,以后攒下钱了还可以买车么。”婉珠笑了笑,说:“算了,还是别想恁远吧……”李伟问:“咋了?你不愿意?”“不是……”婉珠低下头不再说啥。 买不成东西,吃完饭,婉珠要回家,李伟要送她,她不让送,他非得送。下车后,李伟问:“你要回家?”婉珠问:“那去哪儿?”“跳舞吧?”“行。”二人就去舞厅。灯光闪烁中,二人紧紧依偎,轻语呢喃。跳累了,李伟送婉珠回家,吻别后,李伟骑车回宿舍。第二天,二人去黄河风景区玩。 第160章 扔了就扔了嘛 早上,大强猛然醒来,揉揉眼骂了一句:“这烂——太阳,真鸡巴刺眼!”就翻个身又睡了。 同宿舍新来的小刘吃过饭开门进来,大强翻个身抬头一看是小刘就问:“小刘,你起这么早干啥?”“让去运转车间学习哩。”“学习啥?咋没人通知我?”“你看看你传呼。”大强拉开抽屉拿起传呼一看,果然有队长留言:八点半车间学习不得迟到。他丢下传呼说:“又学习啥——哩嘛,真鸡巴烦人!”忽然他又翻身坐起来说:“我这个月还差一次学习哩,差点儿忘了!学习,学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大强穿衣起床洗把脸就下楼去学习。 大强走到运转室门前,看见运转室大门两边挂着两条横幅写的是:铜铁分明展我金机特色,大干一百天实现两千天。上到二楼,走进车间学习室,看见前面墙上挂着一幅横幅写着:大干一百天誓夺两千天。里面已经快坐满人了,第一排坐着段领导、大主任、几个副主任和车队队长、书记。大强走到最后一排看见徐闯,就坐在他旁边。大强问他:“这是干啥——嘛?”徐闯说:“冲刺两千天哩嘛。”“啥两千天?段安全两千天?”“分局吧。”“哦,实现了有啥好处?能发多少钱?”“肯定要发。”“二百还是三百?”“那太少——了吧,那还值顾发一回?”“就是,至少也不发个五百、一千?”“你要求太高了,做梦——哩!”“嘿嘿,这要求还高?”“唉,那不是你同学程亮?准备发言哩吧?路服、领带、肩章一穿一戴还真是牛!”大强说:“牛啥牛?不就是发个言嘛。”“牛,你同学现在是‘红——人儿’!牛——着哩!”“牛啥?再牛还能牛上天?再红还能红到天安门?”徐闯“嘿嘿”一笑说:“你是不是心里不平衡?”“我有啥不平衡的?倒贴——钱我也不去,打我一顿也不去!我眼气他?呸!我恶心死——啦!”说着就跺了一脚。徐闯嘿嘿一笑说:“看看,开个玩笑嘛!咱俩一样,我也根本瞧不上那个样儿,净摆些花样子,有屁——用!”旁边有人说:“还说形式主义害死人,他们最爱搞的就是形式主义,最爱摆的就是花架子!”又有人笑着说:“嗳——不摆摆花架子会行?人家一天到晚干的就是这嘛!”“不摆花架子咋能显出人家的威风哩?”“嘿嘿嘿……” 段党委书记拍拍话筒开始讲话:“好啦,都不要说话了,开始学习了,为响应分局党委的号召,段党委决定在全段开展‘大干一百天誓夺两千天’活动,大家都知道今天咱们分局已经实现安全生产一千九百天了,这个好成绩创下历史最高记录,是史无前例的好成绩!这个骄人的成绩来之不易、守之不易,是分局四千多名干部职工不辞辛劳、昼夜不分、努力奋斗得来的,不容——易啊!再奋斗一百天,就能实现安全生产两千天了!两——千天!如果能实现两千天,大家知道不知道意味着什么?这是历史最高记录,史无前例的!”下面就有人问:“能发多少钱?”书记笑了一下,说:“能发多少钱?大家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了,对不对?”“那肯定对——!”“发多少钱?这个我说了不算,但是大家可以想一下,史无前例的最高记录都实现了,分局领导能不高兴?领导高兴了还能不发钱?最高记录都实现了,发钱还能会少?我不知道能发多少钱,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大家,这回发钱肯定不会少!少了领导都发不出来!分局党委、领导对这个活动非常重视,要求各单位领导班子必须大力宣传,真抓实干,一把手亲自负责,细化安全措施亲自落实,措施再严都是为了保安全,只有保证安全才能保证效益,没有安全就没有效益,就没有奖金可发!这个活动分局长亲自抓,分局长已经撩下狠话,谁砸安全的饭碗,安全就砸谁的饭碗!什么意思?大家应该都能明白。咱们机务部门没有货运任务,安全就是咱们唯一的任务……”段党委书记讲完段长讲话,段长讲完车间党委书记讲话,然后是车间主任讲话,然后就是职工代表发言。程亮就精神抖擞地迈着大步走上讲台,先给大家鞠个躬,就开始演讲:“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师傅,大家好!我演讲的题目是《安全在心中关键看行动》,作为一名机车乘务员,我们最大的任务就是保证安全,保证每一趟车的安全,每一次出乘都要保证高高兴兴出乘、安安全全退乘。安全包括人身安全和行车安全,首先要保证人身安全,人身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没有人身安全就没有行车安全,没有人身安全就没有家庭幸福。我们都是、或者都要成为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一个人就跟一棵小草一样,但是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我们每个人都大如天啊!假如我们受到伤害住院了,倒下了,我们的家庭就坍塌了,父母、妻子、儿女都要跟着受到劳累、受到牵连,经济收入不堪重负生活状况将会陷入困境!我们时刻不能忘记我们的头顶是两万多伏的高压电,身旁是奔驰如飞的一列列火车,意外情况随时发生,暗藏着各种危险,时时刻刻不能麻痹大意,稍不留神就会受到伤害,随时都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其次就是行车安全,行车安全大如天,行车安全无小事,我们的每一个作业行为都关系到行车安全,要想保证行车安全,必须规范我们的作业行为,养成良好的作业习惯,什么才是良好的作业习惯?认真执行每一项规章制度就是良好的作业习惯……”程亮演讲完,又上来一个司机长演讲,这个司机长讲完又上来一名职工演讲,演讲完是安全副主任讲话:“这几位代表讲得都很好很深刻,我们天天讲安全,抓安全,大道理大家都不是不明白,但是为啥还是一再出事儿?关键还是行动,还是不遵章守纪,总是认为认真执行规章制度太麻烦,不要生搬硬套,结果总是出事了才后悔莫及,有啥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二队的老李平时下地沟就没拿过电钥匙也没啥事,前几天咋就出事了?幸好只是碰了一下,要是开盖看电机那就出大——事儿了,要命——哩!违章不一定出事,事故一定是违章造成的,一个小小的违章就可能造成终生伤害!昨天又有一班空转放风了,这个季节一早一晚经常有雾,钢轨上有露水,操纵上一定要精心,该踩沙阀就踩,不要怕把车弄脏了因小失大……”大强和徐闯边听边小声说话,他问:“听说咱们要发手机啦?”徐闯说:“就是,我也听说了。”旁边一位老师傅也说:“就是,快了。”“铁道部拨的专款,每人六百。”“六百?六百块能买个啥手机?”“彩屏的。”“那么多人肯定是批发价,还不买个一千块的手机?”“别光想好——事儿啦!你以为他们就恁好?”“一个个都盯着那块儿‘肥肉’哩!”“那算去球!能发个黑白屏的就不错了!”“嘿嘿嘿……” 大强的传呼响了,是叫班了,十二点十分的行包。徐闯也看见了就说:“可以啊,叫了个快——车!”他也高兴地说:“今天总算叫了个好车!”又说:“这领导也真是能讲,都快十点了还没讲完,啰里啰嗦地再也啰嗦不完了!”徐闯笑着问:“咋的,你现在敢走?”“咋不敢走?都叫班了还不让走?”“你还不到点哩。”“我还没吃饭呐!还不带点儿吃的,回去准备准备?”“那你走,你有胆量你就走。”“走就走,有啥不敢的?”大强说着就起身往外走。坐在一边儿的车队书记见他过来就问他:“你干啥?”大强说:“我叫班了,还没吃饭哩。”书记看他一眼说:“让我看看你的传呼。”大强就把传呼给他,书记一看就说:“离出勤点儿还早着嘛,再听一会儿。”大强说:“书记,我早饭还没吃哩。”书记说:“快结束了,再听一会儿,早走不记名儿。”“你——”大强气得干瞪眼,只得又走到后面坐下低着头。徐闯嘿嘿直笑:“咋样?”大强气愤地说:“真鸡巴倒霉!”耐着性子等到结束,大强快步走到前面让书记记了名字就赶紧去外边吃饭。 大强吃过饭带了一个鸡蛋饼、三个包子已经快到出勤点了,他就先去出勤,出过勤他就回宿舍取包。看见小刘躺在床上看《规章汇编》他说:“小刘,可——以啊,积极上——进啦!”小刘说:“快考试了。”“你们要分到运转还是检修?”“运转吧,听说运转上缺人。”“那就掉进苦——海啦!”“我看跑车也可以吧?”“还可以?你去问问单身宿舍跑车的有谁说跑车好?检修主任都说,谁不好好干就去跑车去!”小刘说:“这没办法,是人家分哩。”“那你算是没救了!”大强笑着说着就背着包去作业线。 看完车,大强问白师傅:“今天让我练不练?”白师傅说:“你敢练你就连。”大强说:“有啥——不敢的?有师傅‘坐镇’,我还怕啥?”白师傅笑着说:“行包跟客车一样限速变化多,一定要看好限速,提前控速。”挂上车很快就开车了。大强干了两站地,白师傅说:“还是我来干,后边有客车哩,不能太慢。”大强就起来让师傅干。白师傅顶着限速跑,一直没让客车,大强兴奋地说:“拉行包真带劲儿!真——过瘾!” 三个多小时就入库了,擦完车,二人回到公寓,司机长还没叫班,还有别的车上的尚师傅也在闲谝,几个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起来。司机长说:“以后擦车得下劲儿擦哩,今天你俩去车间学习了没?”大强说:“学了,都叫班了还不让走。”“是不是大段长书记都讲话了?”“讲——了嘛,主任副主任都讲了,讲个没完没了!”“那当然啦,分局两千天敢实现不了要撤他们哩,他们能不着急?你净看啦,以后越来越严,段长还说擦车也得下劲擦,要发扬咱段的特色,要求铜铁分明、一尘不染,就跟自己家里家具一样!”白师傅说:“那可——能不可能?家具是放在家里,这是火车头,风吹雨淋哩,能——一样吗?!”司机长说:“那是最高标准,领导要求嘛,敬业爱岗嘛!”尚师傅说:“那都是扯——淡!火车头能跟家具一样?光知道擦车能保证安全?安全重要还是擦车重要?擦车能保证安全?一天到晚光——知道擦车,擦得晕头转向的还咋保证安全?”司机长说:“你这话说得有点儿过激,人家让你下劲儿擦可没让你擦得晕头转向啊,下劲儿擦车还得保证安全,干累了就歇歇,人家可没说累了不能歇——啊。”白师傅笑着说:“就咱领导整天喊着擦车,你看看这边儿的车脏的跟个啥——一样,人家领导都不喊?谁都知道咱段人爱擦车,咱那领导就是个擦车——领导!”司机长说:“段长说了,要发扬咱段的特色哩!不仅安全好车也擦得干净,好上加好!”关师傅笑着说:“好上加好,领导爬得高!”司机长说:“那肯定啦,咱都是给领导干的嘛!”白师傅说:“要不说咱领导水平高嘛!”司机长说:“你算是说对了,咱领导水平就是高!”尚师傅说:“啥——都不是,只能说咱段人太老实、好领导,咱这小地方不像人家大城市,好多人都有第二职业,都不听领导那一套!”司机长笑笑说:“说的也是,谁叫你没本事,你要是有能耐了还会看他们脸色?”关师傅笑道:“谁叫你是个‘车夫’,没本事就‘夹紧紧——’哩!”尚师傅说:“你有能耐你去收拾他们去!”关师傅笑道:“我没本——事么!”尚师傅指着他说:“都象你这就去球——了!”“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司机长问白师傅:“你今天拉哪一趟?跑得怪快!”白师傅说:“行205么,一路‘杀’!”大强说:“客车都不让!”司机长问他:“你今天练了没?”大强说:“干了两站地,师傅说后边有客车就不让干了,师傅跑得快!”“就是,行包、客车你们就别练了,干不好要弄事儿哩。”“那是。”“好好练,今年应该没问题!”白师傅说:“昨天在家属区见教育室祁老师了,他问我跟谁一班?我说是小裴,祁老师说他去年没联系,要是联系就过了。小裴,你去年咋不联系?要不然就不用再受这一年罪了!”大强猛地一愣,看着司机长,司机长也一愣,就说:“别听他一天到晚瞎鸡巴乱说,实际情况是啥?他能跟你说实话?”白师傅也说:“这年头真是风气坏了,赖好有点儿权都想捞哩,不‘上菜’就别想上进!杨司机长,你想往上爬不‘上菜’就靠边儿站!”杨司机长微笑着说:“我还想上啥进里?就这都不想干了还想干啥?!”白师傅拿着洗澡篮儿说:“小裴,走,洗澡去!”大强就也拿洗澡篮儿跟白师傅一块儿下楼。 急性子的大强洗得快,不想搓背,给师傅搓好就先上来。司机长一个人在,看见大强进来,忙伸头看看外边,关上门就走到他面前沉着脸低声问:“你白师傅说的你相信不相信?”大强低着头不说话,司机长急切地说:“你是在怀疑我是不是?你哥我还能‘黑’你?当时我是不是让你跟我一块儿去,你是不是不想去?你都不想想,那个祁老师在教育室啥都不管,他知道啥?他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他是随便说哩,你还能相信?”大强低着头说:“不管咋说,你是我司机长哩,我还能不相信你?”“嗳——不能这样说,你应该说我是你哥才对。”“嗯。”“这才是我的好——伙计哩,我回头再给教育室主任说说,保证让你一次过完关,再瞎也能过!”“嗯,多谢哥哥司机长!”司机长说:“走,咱俩一块儿去吃饭。” 走进食堂,大强要去买饭票,司机长说:“我早上买的多,不用买了。”说着就拉着他进去,一人要了一碗杂酱面吃了。吃完饭,司机长去看看叫班没,正好叫班了,二人就上楼。 司机长一班儿人走后,白师傅洗完澡上来。大强说:“你终于洗好了!”白师傅说:“好长时间都没好好洗了,还不好——好搓搓?”白师傅对着镜子一边梳头一边看看胡子刮净了没,边看边问大强:“你去年咋不联系呢?”大强躺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忽然,他粗声问白师傅:“师傅,你说那个祁老师就是那样说的?”白师傅说:“就是啊,当然他也是随便说的,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真不真。”“我——”大强一蹬腿十分厌烦地说:“算啦,算啦,管他呢,不就是那点儿钱嘛,扔了就扔了嘛!” 第161章 过山车 星期五早上七点多,张军对罗艳说要去车队学习,就出来准备去看股市,现在还早,他就在街上随便转。天空布满阴云,低沉沉的,压在楼林顶部,让人心生恐惧:若不是楼林顶着,阴云会不会落下来? 正是上班时间,人来车往,喇叭声声。转了一会儿,也没啥意思,他就往证券中心走去。快走到时,看见一家联想电脑专卖店就停住脚步。店门已开,一位中年妇女在拖地,他站在门口看。妇女看见他就笑着招呼:“没事儿的,进来看看吧。”他就走进去看了几款,都是七八千的,他不禁自言自语:“太贵——了!几个月工资哩!”那位妇女说:“品牌机是贵点儿,嫌贵可以买组装机。”“组装机?”“就是你自己选配置,我给你组装。”“哦——那我咋选配置?”那位妇女给他一张单子说:“你看看你想要啥配置?”单子上有各种配置详情和价格,自己根本看不懂,他装作内行的样子拿着单子看了一会儿放下,他问:“组装机为啥便宜?”“组装机不含广告费、售后费用啊。”“组装机一般能便宜多少?”“两千左右吧,得看你选啥配置哩,有的高配置组装机比品牌机还贵呢!”“哦——那组装机坏了找谁修?”“找我嘛,电脑一般不会坏,你是想干啥?”张军想说炒股,又转念一想就说:“我是随便玩儿玩儿。”“玩游戏?”“不玩游戏。”“那就要一般的就行。”“得多少钱?”“四、五千吧,也有两、三千的。”“哦。”张军心里大概明白了,他说:“行,我考虑考虑。”就出去了。他想,组装机自己选配置,咋选?自己啥都不懂,她要是以次充好我不就吃亏了?想买组装机得通过熟人买,要不就会被坑,现在的老板坑你没商量! 他走进证券中心,里面已经坐了一些人,他选了个好位置坐下打开电脑,看那一行行一个个红绿数字的变化。他先看他买的两个股票,一个是东风科技已经开始拉升,而且势头儿很猛,喜得他连连拍桌子。他是十二块六毛八买的,现在已经涨到十三块四毛三啦!他买了八手八百股,现在已经赚了五百多了,再涨几毛就能赚一千块啦!看看很有可能,他那颗兴奋的心儿“突突突”乱蹦,差点儿都要喊叫了!他尽力克制不要让别人笑话他,他得沉住气,看看能涨停不能,还是炒股挣钱快,挣得轻松!这个股已经买了快半个月了,一直没啥起色,今天突然发力,什么情况?他看看它有啥消息没?看了看,也没啥消息啊。他忽然想到,听人说这可能是庄家提前得到消息提前拉升哩,这种情况一般都会连续涨停的!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他要狠赚一笔啦!想到这儿,他更加兴奋啦!他再看看日线,却看见它掉头朝下了!已经跌了一毛多快两毛了!咋回事?沉住气,沉住气,有涨就有跌嘛,不可能老涨的。再看看大盘,稳中有涨,应该还能涨的。再看看,果然那日线又抬头了,张军就眉开眼笑了。日线继续向上,向上,又涨了一毛多了,两毛了!刚才应该是技术性回调吧?张军又兴奋了!他想,是不是应该加仓呢?看看他的账户,剩下的钱还不够买一手呢,再看另一个股票浦东金桥,还是毫无起色,还跌了两毛多哩,还能“割肉换仓”?还是再看看吧,它要是离涨停不远时就这样干!正如他愿,那日线持续高走,买卖五档价位一再跳高,突飞猛进!张军内心的兴奋简直无以言表,他知道这就是别人所说的发力,如此好运竟然会降临在他的头上,真是有点儿突然,有点受宠若惊!这时,他果断决定将浦东金桥“割肉换仓”。成交后,买东风科技,敲个等价,却没成交,高一分买,现价也涨了一分,没成交,干脆高两分买,终于成交,他就看着它上涨。看着看着,它已经接近涨停线了!张军兴奋地连连拍桌子!他几乎要大喊起来!旁边一位中年妇女看看他小声问:“你是不是有‘内幕消息’?”他得意地笑着说:“没有。”他心里清楚,这时候他越说没有她越不相信,他感觉自己有点儿“飘飘然”了,心里充满一种自豪感、成就感!终于涨停了!张军满面喜悦地看着日线和那条红线融合一起,心里满是欢喜!他想,如果能大赚一笔,他就直接买一台电脑,坐在自己家里,没人打扰,一边嗑瓜子喝茶、喝饮料、或者喝酒,一边研判股市,那种感觉真的很得劲、很爽!他幸福地闭上双眼。 突然,日线又低头向下了,他盯着它,心里想,应该是回调吧。然而,它却是一降再降,跌了快两毛了!咋回事?咋回事?终于又向上了,他的眉头又舒展了,就是回调么;然而,小小一个上扬后又掉头向下了!他的心儿又提起来了! 十一点半早盘结束,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日线默想,是回调吗?却又看着不像,是回落吗?不应该啊,这是调戏人吗?刚才都涨停了啊,想来想去,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悻悻地站起来,走出去,去哪儿?回家?回家吧。一两滴雨点儿落在他脸上,他才发觉下雨了。 回到家,罗艳问他:“咋又回来这么晚?学习学了一上午?”他说:“又让干活儿哩嘛——,烦——死了!”“干啥活儿?”“打扫卫生嘛,还能干啥?”罗艳还没吃完饭就听见女儿又“哇哇哇”地哭起来,她连忙放下碗给女儿喂奶,女儿吃着吃着就睡着了,罗艳慢慢把她放进小推车里,盖好小褥就过来把饭吃完给张军送去,看了一会儿电视,躺在床上休息。张军洗好锅碗也过来躺在她旁边,忽然听见罗艳说:“咱俩的事儿还没完!”张军问:“啥事儿?”“你说啥事?”罗艳说着就狠狠地蹬他一脚,差点儿把他蹬下去。“哦——”张军坐起来笑着说:“我知道,我说过的话咋能忘了?还没解套哩,刚才我去看了一会儿,还没解套,一解套我就全部卖掉,‘金盆洗手’,咋样?要不我一会儿再去看看?”“你说的话我咋老是不敢相信呢?”“我向你保证,绝、对、保、证!”他说着一手向上举到耳侧,手掌向前发誓道。罗艳说:“你越发誓我越不敢相信。”“那咋办?”“你把账户、密码给我说说。”张军一愣,忙问:“干啥?”“你说不说?”“你要去看?”“废话,咋了,不敢让我看?”张军忙说:“敢,咋能不敢哩?明人不做暗事嘛,我还怕啥?”“你写在纸上。”“中,写就写。”张军就找来纸和笔,准备把账户名和密码写在纸上,他又说:“账户名太长了,我记不住。”“你记不住?账户名家里有,那就光写密码。”“对,账户名就在开户卡上。”张军就把密码写在纸上,他边写边在心里说,你看我能让你去成?罗艳把纸叠好塞进钱包里,边塞边说:“炒股其实跟赌博差不多,你最终赢不过庄家。”张军说:“对,媳妇说得对。”“咱还是稳稳当当做点儿小生意赚点儿钱算了。”“对,媳妇说得对。”张军说着装出一脸的恭敬。罗艳笑笑说:“咱一会儿去买几张儿歌碟片吧?”“中么,外边下雨了。”“下雨了?”“我回来都下雨了。”“我都没注意,那改天去。” 躺了一会儿,张军本想睡一会儿却没睡着。他看看罗艳也没睡着就说:“我一会儿再去看看,要是解套了就卖掉。”罗艳想了一下说:“嗯,你去吧,反正你又不想呆在家里。”张军说:“你看你说的,我咋能不想在家里呆呢?一解套我一回来就待在家里,老——待在家里,咋样?”罗艳说:“光——哄我开心哩。”“你这人!让我咋说你才信我?”罗艳笑笑不语。张军又躺了一会儿,就说:“我去了喔?”罗艳说:“我也去。”张军惊问:“你也去?你不睡觉了?”罗艳轻轻摇摇头,却也没动身子。张军又问:“一会儿咱闺女醒了咋办?”“咱妈在家。”“不行吧,她要吃奶咋办?”“我——哪儿也不想去,都是你逼的!”“你看你——”张军说:“你得在家哩,咱闺女离不开你。”“回来看看儿歌碟片。”“喔,我回来稍。” 张军骑着电动车飞快地来到证券中心,快步走进去,打开电脑看他的股票。又跌了!又跌五毛多了!这到底是咋回事?真是“调戏”人哩?现在出手?现在还能赚点儿,再跌就回到原价位了,甚至还会赔,咋办?咋办?还是再观察一会儿吧。观察,等待,痛苦地煎熬,盯着那一上一下的日线,终于又开始上扬了,上扬,上扬,张军又笑了。又跌了两波又上涨,上涨,终于又涨停了!看着和涨停线融合一起的曲曲折折的日线,脸上挂满得意的张军在心里说:“没有光涨不跌的股票嘛,关键要看准它的最终走势。”这一天时间他就赚了快两千块,快顶住他一个月工资了,能不开心能不得意吗?最能带给人快乐的,莫过于金钱莫过于财富!旁边一位中年大叔凑过来问他:“涨停啦?”他笑着说:“喔。”“还不卖?”“不卖,它还要涨!”“都涨停了,还涨啥?”“我说的是明天。”“明天?明天是礼拜六。”“那就是礼拜一嘛。”“那就不一定啦,小伙子!过两天,指不定会有啥变化哩!”“这股才刚开始拉升,肯定还要涨,还要有几个停板哩!”那位大叔看看他问:“你有内幕消息?”张军得意地笑笑,不说话。那位大叔也调出东风科技认真地研究起来。一直到休市,东风科技依然站在涨停线上纹丝不动,张军坚信它下周还会涨停,至少还有两个停板,那样他就小赚一笔,买台电脑不成问题,张军看着股票,想到即将实现的梦想,心里别提有多美啦! 从证券中心出来,走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人流,张军心想,想挣钱其实也容易,只要财运到,就会很轻松地赚到!过一会儿,他又想,其实比自己挣得多的人大有人在,自己只不过是小赚一把而已,这么长时间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也没啥牛的。以后一定要看好这样的股票,选对股票才能多挣钱!对了,这还不能对罗艳说。 他找到一家大超市进去,选了两张儿歌碟片就回家。一回到家,他就愁眉苦脸地对罗艳说:“哎!那股票就像蜗牛一样,原地踏步,你说气人不气人?下星期再看吧。”罗艳看看他也没话说。 晚上他假装睡着,等罗艳睡着后,他轻轻趴到她脸上看她一会儿,确认她睡着后,慢慢下床从她衣兜里取出她的钱包,掏出那张写着密码的纸装进他衣兜里,又躺下睡觉。 第二天早上,张军早早起床,就坐第一班车回段里,在段门口吃过早饭,又带十个水煎包回到宿舍没多大一会儿就叫班了。 星期天晚上回来,第二天早上不到九点他就到证券中心,占一个好位置打开电脑浏览财经消息,看看股评。终于等到九点半开盘,他赶紧看自己的股票,它又开始上涨啦!很快就涨了五毛了!张军兴奋地直拍桌子,已经赚了三千块了!能买电脑啦!他坚信今天还会涨停,一定会涨停的! 他又看看消息面,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他就有点儿奇怪。看了一会儿,再看看日线,却掉头向下了!跌了快两毛多,三毛了!应该是回调,没有光涨不跌的股票嘛。又看了一会儿,它又抬头了,张军心想,又一波上涨开始啦!然而,它仅仅抬了个头,又是掉头向下,向下!又跌了三毛多,四毛了,五毛了!咋回事?咋回事?还能上涨不能?张军眉头紧锁盯着日线一上一下地跳动,又是向下,向下!咋办?出手?现在出手还能赚点儿,结束了?不会吧,应该还是调整,应该还能上涨,再看看。果然又向上了,涨了一毛多了!张军又笑了。但是,没多大一会儿,涨了不到两毛,又开始跌了!这回跌得很猛,几乎是直线下跌!张军心慌了,出手吧,再不出手就要赔啦!他赶紧开始交易,现价卖出,没成交,赶紧撤单,再低一分卖,还是没成交,再低二分,还是没成交,那股价简直就是在跳楼,很快就跌回他的成本价,还是跌,跌,跌!终于稳定了,他又赔了快三毛!他跌坐在椅子上,好像就是跟着那只股票从万丈悬崖上坠落一样,浑身筋骨已经摔得粉碎,软塌塌地靠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那日线,它仍然在一上一下,不停跳动着,完了,完了,都完了!这简直就是坐过山车嘛,是在整人嘛!早盘已经结束了,已经结束十几分钟了,张军才站起来,走出去,有气无力地回到家。罗艳看看他,他轻轻摇摇头倒在沙发上,闭上眼。 晚上六点,张军去待班。 第162章 真龌龊 李伟中午下班去找卿宝,卿宝没回来。下午又去找,还是没回来。他就奇怪了,他咋还没回来呢?应该早上都回来的,咋还没回来?难道是——备到汉康了?回过身,看见徐闯。徐闯问他:“你找卿宝?”李伟笑着说:“不是。”“那你来这儿干啥?”“找你——么,你不在才看看‘情种’在不在。”“找我干啥?”“闲——转哩么。”“吃饭了没?”“没,刚才不饿——这会儿有点儿饿了,走,吃饭去。”“我吃过了,你去吧。”“那我去了。” 李伟下楼,没去食堂,他已经吃过了,刚才是故意假说的。他到整备线看看有车在备,就到运转室看看卿宝是哪个车,又到整备线看看,果然有卿宝的车,他被备到汉康了!他就骂了句,备的真鸡巴不是时候! 回到宿舍,他躺在床上默想,肯定是有啥事了,她不会是在故意刁难我吧?应该不是,她不是那种人,看她的神情,她应该是有啥不便开口的原因。他仔细想想,自己没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言行吧。也可能是她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了?不会吧,平时他从来没跟谁争吵过,从来不发生正面冲突,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谁,就是有,咋能传到她耳朵里?她还能认识班组里的人?就算认识,她就会轻信谁的坏话?她不应该是那种人,她要是是那种人,那就要重新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左思右想,他还是不相信她是那种人。 原来,就在前几天晚上,他和婉珠约会的时候,吃过饭,婉珠突然低着头说,这是他俩最后一次约会,以后各走各的。说完,她就快步去结账,往外走,根本不看呆愣愣的李伟。李伟追上她,她也不理,只管自己走出去。李伟追出去,拉住她,一再追问,婉珠嘴唇动了动,却又紧紧闭住,看他一眼,只说一句:“你不用问了。”就转身走了,李伟一直盯着她,看着她,拐弯时她忽尔回头一瞥,他看见她那遗憾不舍的眼神,还有眼角的一滴泪珠清亮清亮,看着她走远,消失在视线里,半天回不过神来。那一刻,耳边的喧闹忽然静音,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 这几天,他咋想也想不明白,就想给卿宝说说,想让卿宝让巧玲问问婉珠,到底是什么原因。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卿宝却被备到外边了。咋办?只能硬等?李伟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炙烤着他,要把他烤干。他知道卿宝有手机,却没记他的手机号,因为他没有手机,记人家手机号干啥?对了,张军、程亮应该知道。对,去看看张军在不在?张军却不在,程亮现在也不来单身宿舍了,还能去他家找他?他在家不在?去运转室问问吧,去就去,李伟就去运转室看牌。程亮在家,他就去家属区。敲程亮家的门,却没人开门。他就失望地下楼,回到宿舍靠着被子发呆。汉康公寓应该有公用座机电话,他也不知道号码,就算知道了打过去人家给叫不叫?算了,别费劲儿了,干脆直接给婉珠打电话问她!对,直接问她,看她咋说?想到这,李伟就下楼去外边商店里给婉珠打电话。电话接通,是她母亲接的,李伟问婉珠在家不在?她说婉珠出去玩了,就挂了电话。出去玩了?跟谁玩?男朋友?这么快就换了?不会吧。可是她母亲就是这样说的啊,她母亲还能骗人?回到宿舍,李伟又靠着被子发呆,又翻身趴下抱着被子,闭着眼,眼前却满是婉珠的身影,她好像在说什么,他却听不见…… 同宿舍的小周推门进来,李伟翻个身看看他又闭上眼。小周问他:“师傅,今晚不去‘浪漫’了?”李伟呵呵笑笑说:“今晚不去了,她出差了。”“‘嫂子’是红人啊,经常出差?”“喔,也不经常去。”“那打牌吧?”“行,有人没?”“有,我去叫。”“那你去叫。”不一会儿,小周就叫来两个人,拉开桌子,就开始“双升”。 第二天下午,李伟又去找卿宝,还是没回来,又去找张军,也不在,又去找大强,大强刚睡醒,揉着眼问他:“干啥?”“打牌。”“不打。”“咋了?改邪归正了?”“我还没吃饭哩,你请我吃饭?”“我都吃过了。”“你吃过了就不管我了?”大强狡黠地笑着说。“唉,你现在都是有‘媳妇儿’的人了,还让我管?”“八——字还没一撇哩!”大强嘿嘿笑道。“不对吧,我听说都睡到一块儿了,还说‘没一撇’?”“你听谁说的?”“你先说有没有?”“没——有!”大强哈哈笑道。李伟也笑道:“没有就是有!”“有就是有!咋了?社会主义谁怕谁?不跟你说了,本人要去吃饭——啦!”“跟‘媳妇儿’吃饭?”“对!”大强说着就穿衣下床。李伟见他穿上新夹克新牛仔裤就笑着说:“这一有‘媳妇儿’就是不一样——了啊!”大强笑道:“那当然啦!人都在变——嘛!”“你啥时候回来?”“中午。”“在汉康见卿宝没?”“见了,他们车备了。”“备车一般备几天?”“那不一定,有时候两三天,有时候一两天。”“哦——”“你问这干啥?”“喔,没事儿。”大强去洗脸,李伟也出来。 他走到楼梯口,看见志峰上来,志峰看见他就说:“李伟,我下周六中午在‘大前门’饭店待客,你去吧?”“你待客?你——结婚了?”李伟疑惑地问,志峰笑了一下说:“喔。”李伟又问:“你真结婚了?”志峰微笑着说:“喔。”“你真是‘闪电战’啊!”志峰有点儿不好意思,只是笑着,不知道说啥。李伟问:“你住哪?”“在道南租房。”“哦——是不是先在这儿待客?”“嗯,先在这儿待客,再回家结婚。”“好,到时候我一定去!”“大强、张军、卿宝在不在?”“大强刚才出去了,卿宝备在汉康,张军不知道在不在?”“那我去看看。”“你这两天是不是请假了?”“喔,这两天整房子、买家具。”“你真是‘神——速’!”李伟说着朝志峰伸出大拇指,志峰笑笑就去找张军。张军还是不在,志峰就下楼去丽红宿舍。 李伟回到宿舍,又靠着被子发呆。他想,都结婚了,都有“媳妇”了,就剩我一个了,难道我总是不顺心、不如意吗?难道爱神总是在刁难我吗?还是在考验我?啊——为什么总是让我陷入痛苦、煎熬之中不能自拔啊?……他又猛地一个翻身,把头埋进被子里,双臂伸展……忽然他听见楼下有张军的说话声,他连忙翻身站起来,站在窗户跟前往下看,借着几个宿舍的灯光,看见黑暗中果然是张军和马志高一块儿回来。他就快步走出宿舍下楼,走到楼梯口他忽而想等一会儿,不能太急着下,现在张军肯定还没上来,应该等一会儿,等他回到宿舍再去,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焦急嘛。想到这儿,他就站住,等一会儿再慢慢下楼,听见楼下有人走过来,有人开门,他才慢慢下到楼下,向张军宿舍走去。 张军看见李伟就笑着说:“‘李工长’这会儿有空儿来找我啦?”李伟笑道:“‘大老板’成天忙得不见人影,还说别人忙?最近忙啥?”“我还能忙啥?都是瞎——忙哩!”张军说着“咚”一声一屁股坐在床上,倒在被子上,摆摆手说:“赔了,赔了——!”李伟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就说:“做生意嘛,有赔的时候就有赚的时候,你要是光赚不赔你早都发了。”张军双眼一亮,看着李伟说:“对啊,你说的对!有赚就有赔,正常!咦——你说这话好像是老手一样,你也做生意?”“我还能做啥生意?想做也不会做啊!哪儿能跟你比?上班挣钱下班还挣钱。”“看你说的,我好像是钻到钱眼儿里了是不是?就算是我爱钱可惜钱不爱我——啊!”张军两臂张开头一歪一脸丧气。李伟笑了笑,问:“在汉康见卿宝没?”张军还是歪着头说:“见了,他备到汉康了,急得团团转。”“明天能回来不能?”“不知道,怎么?你找他有事儿?”张军扭过头看着李伟问。李伟连忙摆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张军疑惑地问:“不会吧?我看是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李伟本来想借张军手机用一下,这会儿又不想用了。因为他忽然想到,要是借了在哪儿给卿宝打手机?还能躲到自己宿舍?张军也不会不让,但是张军会咋想?即便是老关系了,那样也不太好;那就当着张军的面打?他又不想让张军知道他的事儿。想来想去,还是不借了。反正卿宝也该回来了,等他回来再说吧。想到这儿,他就转移话题问:“志峰要结婚了,你知道不知道?”张军一下子坐起来睁大眼睛问:“志峰要结婚啦?真的?”“骗你干啥?”“这么快?真是神速啊!”“几号待客?”“十七号,下周日。”“喔,他还没给我说哩。”“他刚才找你了你不在,肯定还要给你说。”“唉,你说志峰亏不亏?”“这事儿主要是看人——哩,只要人好别的都无所谓。”“话是这样说的,我还是觉得志峰有点儿亏。”“亏不亏,还不是看志峰哩?只要志峰不觉得亏就不亏。”“那当然了。”“平安的网吧开始营业了。”“开始了,我前天都去上网了。”“我还没去过哩。”“尽管去!他还能问咱要钱?”“那还能老不给钱?”“嘿嘿,反正现在不用,他现在正在撑门面哩,就是靠咱们去捧场哩,还能要钱?”“那是。” 第二天早上,李伟一起床就去整备线上看卿宝的车用了没,还在;中午又去看,没了,就知道卿宝该回来了。晚上去找卿宝,还没回来。他姐又给她打传呼让他回电话,他回过去说明天加班不回。 终于睡到天亮,又去敲门,还是没人应。吃饭时又去敲门,终于听见卿宝答应:“谁啊——”李伟忙说:“是我,李伟!”卿宝揉着眼睛开开门又钻进被窝,李伟进来拍拍他问:“都中——午了,还睡?”卿宝说:“我四点多才回来!”“那也十二点了,还没睡够?”“没——”“饭也不吃啦?”“不吃啦!睡觉睡觉!”“唉,问你个事儿。”“啥事嘛——?火——急火——燎的?”卿宝仍然埋着头,拖着音调问。李伟问:“你今天去找‘媳妇儿’不去?”“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是啥意思?”“没啥意思么——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么——!”“有事儿让你帮忙哩。”“你有啥事儿你说——么!”“哎,就是……不知道咋回事……前几天……婉珠忽然就要跟我分手,打电话也不接,想让你‘媳妇儿’给问问到底是为啥。”卿宝一下子睁开眼问:“咋回事?吵架了?”“没——好好的——我咋也想不明白。”“那——就让巧玲问一下,小事儿一桩!不过嘛——”卿宝笑嘻嘻地看着李伟问:“这成人之美的好事儿你准备咋感谢我哩?”“叫你吃饭你不吃嘛。”“谁说不吃了?”“你刚刚说过。”“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咦——你这人还真是横——啊!那走,请你吃饭!”卿宝一听立马穿衣起床洗脸,就一块儿出去。 下到楼下,卿宝又问李伟:“你再想想,你俩到底有啥没有?”李伟摇摇头说:“真没啥,上星期三晚上还一块儿出来玩儿哩,星期五再出来吃饭就说个那,再打电话就不接了。”“她说啥?”“就说那是最后一次跟我出来。”“别的没说啥?”“没。”“那她说话时是啥口气?”“很……坚决,好像……也有点儿犹豫。”李伟边想边说。“到底是坚决还是犹豫?你把我都说晕了!”“就是有点儿犹豫,她低着头说话,声音不大,中间有停顿。”李伟肯定地说。“那她是啥表情?”“我看她也不想跟我分手,应该是很无奈。”“真的?你能看出来?”“能看出来,从她的眼神能感觉出来。”“对,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话假眼不假,眼神出卖假话。”“对,我能看出来她也不想跟我分手!”李伟更加肯定地说。卿宝说:“那就是有啥难言之隐。”“就是,到底是为啥?”李伟边想边说。“你想想,会有啥可能?她家里人不同意了?”“要是不愿意一开始就不愿意,都谈这么长时间又不愿意了?”“这个也有,可能是人家家里人又给她说了一个条件更好的,不让她跟你谈。”“哦,这也可能,可能是这?”“只是可能。”“那还有啥可能?”“还可能是——她以前的男朋友又追她?”“这不可能吧?”“咋不可能?”“她应该还是不愿意跟我分手。”“那人家可能更想跟前男朋友好,只是觉得对不住你。”“可能是这?”“只是可能。”“那还有啥?”“再想想——还可能是有人给她家人说你的坏话,她父母不让她跟你谈。”“不会吧?她家人还能认识咱单位的人?”“这可说不定,有时候都是偶然认识的,比如说去参加婚礼时……”“哦,这种可能很小。”“很小也是有。”“也可能是在考验你。”“你说是故意的?”“嗯。”“不会吧,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肯定有原因。”二人一边走一边分析着,来到道南饭店,点了小菜啤酒就开喝,边喝边说。李伟问:“你一会儿去找你‘媳妇儿’不去?”卿宝说:“去么。”“那你给我问问。”“中么。”“唉,你不是有手机么,现在打电话问问么。”“现在就打?”“那还等啥时候?”“那行,现在打。”卿宝就掏出手机给巧玲打电话。电话打通,卿宝说了李伟的事,巧玲满口答应,让卿宝下午去她家吃饭。挂了电话,卿宝笑着问李伟:“你都听见了吧?她星期一上班儿给你问问。”李伟问:“星期一?”卿宝问:“咋了?等不及了?”李伟试探着问:“今天下午不能问?”卿宝笑着说:“看把你急——得!今天不上班,还能专门打电话问?”“打电话也行嘛,要不叫她出来玩儿?那还不是看你‘媳妇儿’哩么,你好好给她说说,想想办法么!”“看把你急——得!”卿宝笑道,“中!我一会儿去给她说说。”“让她帮我说说。”卿宝笑着问:“咋说?说你想她想得夜夜睡不着?‘为伊消得人憔悴’?”“对,反正就是那种话么。”“好。”“谢谢,谢谢!”二人吃饱喝好,回宿舍睡觉。 李伟回到宿舍,心神不定,拿本杂志翻了翻,却不知道看些啥;拧开收音机,听了半天却不知道听些啥;又站起来走到窗前,看到楼下志峰和吴丽红正往外走,又想志峰结婚还真是快啊!自己谈了好几年了还没订婚,真是龌龊啊!他又躺在床上,闭上眼……忽然他想起来志峰这几天正在整房子,就想去看看,他也不想再想婉珠的事了,想得头疼,再想也是白想。 他来到段外边单身宿舍楼,一楼没人整房子,就上到二楼,走到最西头儿才看见带着帽子、口罩一身灰土的志峰在打扫房间。看见李伟,志峰直起腰,笑了一下,问他:“你——来这儿干啥?”李伟说:“看看嘛,给你帮帮忙。”志峰忙说:“不用,不用,俺俩就干了。”丽红也说:“不用,也没多少活儿,俺俩就干了。”李伟看看也没有多余的工具,也帮不成,就问:“这刷得是钢化涂料?”志峰说:“喔。”“粉一下就行了?”“粉一下就行了。”“我听说有平房哩,有院子,不用上楼多好,你咋不要?”“不知道,我去问的时候人家没说。”“家属区还有单元房的。”“那个贵。”“那能贵多少,贵点儿怕啥?住着舒服,你俩‘双铁’哩还嫌贵?你这多少钱?”“一个月五十。”“单元房也是五十吧?”丽红低声说:“不是吧,好像是六十。”志峰笑笑说:“有个地方住就行了,还要多舒服?”丽红也说:“有个地方住就行了。”志峰在一个大桶里装满垃圾,李伟帮他抬下去,倒在垃圾堆又上楼。李伟问:“家具买了没?”“看好了,下星期六搬。”“到时候我来帮忙。”“中么。”“都买啥?”“大柜子、床、沙发、冰箱、洗衣机,多了放不下。”“家具是谁买的?”“她家买的。”“你给多少彩礼?”“人家没要,给一万人家没要,就买了个戒指。”“你可——以啊,白——捡个媳妇!”志峰笑笑没说什么。 李伟走的时候说,下周六看看咱同学谁在叫谁来。志峰说,好。 第163章 两个办法 李伟在食堂吃完饭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心里又是乱糟糟的……他只能耐心等待,等到晚上十点多卿宝回来才能知道结果,要是有手机,卿宝会早点儿给他打电话,可他没有手机啊!只能耐心等待,等待!躺了半天,一看表才不到八点,真是急死人!他姐又让他回电话,他还是说加班不能回。 从外边回来去找人打牌,找了半天,只有三个不打牌的在闲谝、翻杂志,其余宿舍都是黑乎乎地。李伟想,现在这人都忙得很啊。回到宿舍,他拧开收音机听调频台,点根烟又躺在床上,吐着烟圈。他呆呆地看着那一个个烟圈,悠悠飘到屋顶,又悠悠飘散。他想,难道这次又要结束了吗?他总觉着不会,可是又不敢肯定,毕竟,他跟婉珠认识还不到一年,还不是特别了解啊!她真的会跟我分手吗?真的吗?…… 终于等到快十点了,他就下楼去找卿宝,还没回来,只得又回到宿舍等。十点多了,他又下楼,看见卿宝宿舍的灯亮着,他就加快脚步走过去,推开门看见卿宝躺在床上就急冲冲地问:“‘死情种’!你都回来了咋不去我宿舍?”卿宝笑嘻嘻地问:“去你宿舍干啥?”“干啥?你是故意刁难人哩不是?”李伟说着就“冲”到他跟前,举起拳头要打他。“嘻嘻,真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卿宝笑嘻嘻地说,“我刚回来,看你宿舍灯黑着还以为你不在宿舍哩。”“你胡说!我咋没开灯?”“那是我看错了?”卿宝笑着说:“看把你急——得!我刚回来,就准备上楼哩,我还能不给你说?”“那你倒是说——啊!”“你坐下啊,你坐下慢——慢听我给你说,别着急呀!”李伟坐在他旁边,卿宝就慢慢说道:“人家——说了——让你——问你姐。”“问我姐?”李伟一脸惊愕地问道。“你姐给人家打电话了,让人家不要再缠你,你姐在市里都给你说了一个,条件比人家好的多了,以后住在市里方便照顾父母。”“又——是我姐!”李伟忿忿地说,“她咋能知道婉珠的电话?她给婉珠家打电话了?”“不是,是给她单位打电话了。”“哦——不对,她咋能知道婉珠的姓名?我只给她说过婉珠也在建行上班。”“那我就不知道了。”“哦——可能那天带她回我家时我姐听见了,那她咋能知道银行电话的?”“这个不难,打114查号台就能知道。”“哦——”“我姐真——是的!真烦人!真是太——霸道啦!”李伟一下子倒在程亮床上,气得说不出话来。卿宝看看李伟笑着问:“咋样?动心了?”李伟扭过头问:“动啥心?”“市里的那位啊?”李伟坐起来说:“啥——啊,我连见都没见!你别听我姐的,她说的不一定就好到哪儿,他就是不想让我在郊区找。我偏偏就不听她的,我就——是想找郊区的!看她能把我咋的!”李伟说着双手一使劲儿“咚”地一声拍在床上。“痴心不改?”“那当然——啦!”“那你准备咋办?”“咋办?明天给她打电话。”“对,你给她解释一下。”“你说她会不会还是不理我?”“不会吧。”“她要是还是不理我咋办?唉,你‘媳妇儿’肯定知道婉珠家在哪儿吧?”“应该知道,你想去她家?”“对,在她家外边等她。”“真是一片痴情啊!”“这都是给逼——的!”“逼的?不是自愿的?谁逼你了?”“还能是谁?爱——情!爱——情!明白不?”“哦——她一定会被你感动的!”“但愿能,唉,那要是等不见她咋办?”“那咋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得麻烦你‘媳妇儿’。”“让她干啥?”“干啥?你这么聪明的人还能不明白?”“哦——让她把你‘媳妇儿’叫出来一块玩儿?”“叫的时候不要说我,然后就来个‘偶——遇’!”“那当然啦!好,就这么办,为朋友两肋插刀!”“哈哈……” 第二天早上,李伟醒来一看表才六点多,又躺下。刚才做的梦仿佛还在眼前,又让他陷入梦境,满眼都是婉珠的身影,忽近忽远,似乎在对他说话,却又听不清楚,又像是在瞪他,目光犀利、冷峻,他想拉住她的手,虽然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拉不住……猛然惊醒,是对门儿谁跑车刚回来“嘭”一声开门,“啪”一声开灯,“咚”一声放下包,又“咚”一声倒在床上,压得床板“咯吱”一声响,就安静下来。忽然又“咯吱”一声响,他又“噔噔蹬”出去了,门也没关,可能是去厕所了,也可能是去吃饭了。从门上面的玻璃投进来一片橙色灯光驱走李伟宿舍里的暗黑,也让他的脑海里一下子一片空白,忽而又被许多飞影充斥……对面的乘务员“噔噔蹬”回来,又“咚”一声关门又把他惊醒,“啪”一声关灯,又回到暗黑世界。 窗外渐渐蒙蒙青亮,李伟也不瞌睡了,他想去叫卿宝,却又忍住。因为他知道卿宝现在肯定没起床,不能去打扰人家,毕竟是用人家哩还敢放肆?再等一会儿吧,等到快八点再去叫他。隔壁有人开门、关门声,楼下也有人说话声。 终于等到七点四十了,他就起床下楼去敲卿宝宿舍门。敲了好几下,手指都敲疼了,卿宝才起来开门,他揉着眼说:“才几——点嘛,你急个啥——?”李伟笑着说:“急着请你吃饭哩嘛!”卿宝说:“我看不是吧?”李伟“嘿嘿”笑笑说:“赶紧嘛!”卿宝就起床洗脸穿好衣服,骑电动车带李伟在段门口吃过早饭就去城区。 卿宝打电话问巧玲婉珠家的地址说了原因,巧玲就告诉他俩让李伟去找婉珠,好好说说。卿宝就把李伟带到婉珠家小区大门外,笑着说:“我只能帮到这儿啦,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李伟说:“你等一会儿嘛,万一她不接电话就实施第二个办法嘛。”“喔,我忘了,”卿宝说:“唉,假如你叫她她不出来,巧玲又去叫她她肯定会识破咱们的计划的。”“哦,你说的也是——那咋办?改天?”“今天不行,只能改天再实施第二个办法。”“哦,那你走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卿宝笑着说:“祝你好运!”就走了。 李伟找到一个电话亭,就给婉珠打电话。电话通了,他听着那“嘟——嘟——嘟——”的声音响着,焦急的心儿也随着这声音一起一伏,一阵紧似一阵……终于有人接了,“喂——”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他一听就知道正是婉珠,心里就有点儿激动,竟然有点儿说不成话:“婉珠……你在家……有事没?”“……”婉珠没有说话,她应该是没想到是李伟打的电话,不知道说什么。李伟又说:“婉珠,我姐说的话你不要相信,我都给你说过,我不会离开你的,谁都不能让我离开你,不管啥时候我都不离开你,你还不相信?你还要我咋样你才能相信?”“……”婉珠还是沉默不语。李伟继续说:“我就在你小区外边,你出来不出来?我等你!你不出来我就一直等!”婉珠问:“你……就在外边?”“不信你出来看看!”李伟说话声音很重,他又重重地说:“你要是真要跟我分手,你现在就跟我说,让我死心!”“……”婉珠又是沉默。李伟又动情地问:“婉珠,你出来不出来?你不出来我就不走!”“那——你等一会儿。”“好。”李伟激动不已,电话已经挂断,“嘟嘟嘟”的忙音响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电话,走出电话亭,站在大门口注视着走出来的每一个人。 终于,梳着马尾辫、穿着一件淡黄色长袖衬衣、黑色紧身裤的婉珠出现在大门口,李伟连忙走过去。婉珠说:“去那边随便转转吧。”李伟说:“好。”李伟说:“我没想到我姐会给你打电话,以后她要是再给你打电话,你不要理她!”“你也不要跟你姐闹僵。”“嗯。”“那——你爸妈咋说呢?”“我爸妈没啥意见,就算有啥意见,只要我坚持,他俩也不会反对,就是我姐,一天到晚瞎——操心、蛮——横霸道,为了达到目的啥事儿都能做出来!你不理她就行了,你不理她她也不能把你咋的。”“那你爸妈到底有啥意见没?”“没——!绝对没有!那天你去我家不是看到了么,我爸妈都很高兴,”“你爸妈没有给你在市里找个对象?”“没!”“你爸妈不想给你找个市区媳妇儿?”“我爸妈无所谓,就是我姐,她也是现在这样想,只要将来咱俩对我父母很好,又住的不远,她也会没啥意见的。将来,咱俩在市里买房行不行?市里学校比这儿学校好,好老师都分在市里,市里离市医院也近,看病方便。”“将来?……到时候再说吧。”婉珠低下头,有点儿不好意思。李伟看看她,又问:“你还有啥担心的?还不相信我?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跟我分手。”“你就恁自信?”婉珠微微一笑半低着头问。“我肯定自信,”李伟又问:“你能忍心?你能狠心?”婉珠笑着问:“咋不能?”“你能?”李伟凑到她跟前问,婉珠抿着嘴笑而不语,又收住笑容低着头往前走。李伟跟上去问:“咋不说话了?”婉珠低声说:“我觉着……你父母肯定也想让你在市里找媳妇儿,又不好意思跟你说,就让你姐跟你说的。”“你看你——想的太多——了吧,我父母还有啥不好意思跟我说的?还再拐个弯儿让我姐说?你为啥要这样想?”“有这个可能。”“咋——可能?哎呀,都——是我姐!我现在跟你说,我以后都不会再理我姐!就当不认识!”“你也不要这样说……你姐还说,你要是跟我——结婚,她不承认也不会参加婚礼。”“他这样说了?你不要理她!”“这都怨我,因为我,让你俩闹僵,这多不好。”“这不怨你,这都怨她,都是她闹的!这咋能怨你?”“你俩是亲姐弟,我算啥?咋能因为我让你俩闹僵?”“你是啥?你是我媳妇——是我爱人!”李伟激动地说。“没结婚啥也不是。”婉珠低声说一句,又快步往前走,李伟追上说:“那咱俩现在就准备结婚!”“还……不到时候哩。”“还要到啥时候?”“反正……现在不能。”“你不愿意?”“……”“你不愿意那我就走!”李伟说完真的就转身走,走了不到十步远,听见婉珠着急地喊他:“唉,你——”李伟转过身看着婉珠,婉珠也看着他,李伟笑了,说:“咋了?舍——不得吧?”李伟说着走到婉珠跟前拉住她的手郑重地说:“谁都不能让我离开你!只要咱俩结婚后对我爸妈很好,经常照顾我爸妈,我姐也不会不承认的,你说对不对?”“……”婉珠低下头不说话。李伟说:“走吧,去公园转转吧?”“嗯。”二人就手拉手去公园,走到一棵大梧桐树下,李伟看看没人就一下子紧紧搂住婉珠,婉珠也紧搂住他,两双眼睛互相注视着,越来越近,火热的唇舌又咬在一起…… 中午吃过饭,二人去逛街,买一套情侣t裇衫直接穿在身上。 第164章 网吧开业 星期六早上,天空布满大块儿大块儿的阴云。 李伟起床后就去叫大强。敲了好几声门,才听见大强说:“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起床。”李伟说:“在屋里干啥?又——不干好事儿了?”大强说:“谁不干好事了?我三点多才回来!”“哦,那我冤枉你了,一会儿早点儿去啊,先帮志峰搬家,八点到,早点儿搬完,天看着象要下雨哩。”“哦,知道了。”“平安那儿几点开始。”“十点多。”“那没事儿,志峰是不是明天待客?”“喔,我一会儿去请假,礼拜天领导在不在啊?”“有人值班。”“那好,起床!先去请假。”“你今天又不叫班,请假干啥?明天再请嘛。”“哦,你说的对!那先去帮忙。”李伟又去找张军,张军已经起床,二人就去找卿宝,张军说:“卿宝可能还没回来。”敲敲门,果然没人应。二人又去叫程亮,李伟说张军:“你不是有手机嘛,打他手机。”张军说:“这又不远,去他家叫他。”“你打他手机,咱俩就不用上楼了嘛。”“上个楼怕啥?锻炼身体嘛。”李伟笑着揶揄道:“有手机不用要手机干啥?”“呵呵,一分钟一块多哩!双——向收费!”“呵呵,就这也是大——老板哩!”“我还能是啥大老板?顶多只能算个小老板。你知道程亮家里电话不知道?”“不知道。”“那就跑一趟,就这点儿路,也不远嘛。”二人就来到家属区去程亮家敲门叫程亮。程亮已经吃过饭,就一块儿去志峰那儿。程亮问:“志峰在哪?”李伟说:“去接家具了。”“不是就送过来了嘛。”“他去催了,怕他们磨磨蹭蹭,赶紧搬完还得去平安那儿。”“哦,说的也是。”“现在应该快回来了。” 三个人来到志峰新家楼下,看见志峰跟大强已经开始搬家具,平安也在,就赶紧过去。大强说:“你们来迟了!我第一个来,一会儿得多喝半瓶!”张军笑道:“你多喝一瓶都行,保准叫你喝带劲儿!”李伟笑着说:“酒是‘大个子’最爱!”“嗳——不对,你说的不对!”大强说:“酒不是我最爱!‘媳——妇儿’才是我最爱!”“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 家具不多,人多力量大,不到一个小时就搬完了,几个人就去平安的网吧。张军说:“现在平安才是大老板。”程亮说:“你俩都是老板,现在开网吧挣——钱着哩!”平安说:“都是媳妇儿弄的,我是帮忙的。”志峰问:“你有多少台电脑?”平安说“二十台。”志峰说:“那可——以啊!现在上网人多不多?”李伟:“多着哩,一到星期天,都坐满了。”平安说:“大多都是学生,有的学生白天不上学都去上网。”程亮说:“那你这也成祸害了!”平安说:“那我还能不让人家进?”大强说:“人家给你送钱哩你肯定让进!”平安笑笑不再说啥。 几个人很快就走到平安网吧,很远就听见欢快奔放的流行歌曲,门口摆着两排高花篮,中间是一串一千响鞭炮和三个大天炮,大门两边贴着大红对联,门上面挂一横幅写着“金梅网吧开业典礼”。金梅正在门口满面笑容地打电话,看见他们几个就热情地笑着招手。打完电话,金梅就出来笑着说:“你们几个都来了?来,先进里面上会儿网,一会儿人都来了就开始。”程亮说:“一会儿老板娘要讲话哩。”金梅笑着说:“我讲不了啥,让平安讲。”平安也说:“我也不会讲。”李伟说:“唉,你俩都这么谦虚咋行?那不就凉——场啦?”大强笑着说:“你俩都不想讲话那就让我讲,咋样?”张军笑道:“你讲?你是老板?”大强笑道:“我不是老板,还不能冒充一下?”李伟笑着说:“这也行,这样说不定还有意思哩!有真有假,顶呱呱!”“哈哈哈……” 天越来越阴沉,下起零星小雨,丝丝清凉渗入肌肤。金梅看见她的一帮姐妹来了就去迎接,站在一块儿说笑。庆祥哥和几个哥们来了,俩人都去迎接发烟;看见一辆面的和两辆桑塔纳车开过来,是村委干部和县政府一帮人来了,金梅叫平安赶紧迎接发烟。又来了几个人,还有市场里大部分村里的老板都来了。 金梅就把话筒给村长让他主持,给他一把伞。村长就开始讲话:“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是王家村第一个网吧的开业典礼,第一个网吧开业了,我们村委干部肯定来!不来不行,不来说明我们村委根本不关心村里的经济发展,我希望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网吧开业,不开网吧也行,开商店、理发店也行么!下来请王书记讲话,大家欢迎!”围观人就响起一阵掌声。王书记就过来拿着话筒和伞开始讲话:“今天下雨啦,有人说老天不做美,葬摊——子!说这话的人其实很无知,他不知道其实这雨是好——雨!不信去问问算卦先生去,懂算卦的人都知道水为财,雨水是天水,天水就是天财,开业遇上天财,你能说下雨不好——?”“好!”“说得好!”就有人鼓掌叫好。王书记又说:“我跟村长一样,希望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网吧、商铺开业,希望我们村民的腰包都圆鼓鼓的,钞票塞都塞不下!下来叫老板讲话!”又响起一阵掌声。王书记把话筒给平安,平安笑着说:“我不会讲,叫金梅讲。”就把话筒给金梅,金梅说:“你讲,你讲,简单说两句就行了。”平安就站在中间,这是他第一次站在大庭广众面前讲话,他看看大家,想了一会儿,说:“今天,这么多人都来参加我家网吧开业典礼,我很高兴!这网吧都是我媳妇弄的,我是帮忙的,”有人就喊:“给老婆打工!”平安笑了一下说:“其实就是……谢谢捧场!谢谢!”说完鞠了一个躬就站到一边儿,村长就说:“鸣炮——奏乐——!”大强和张军就拿烟点燃鞭炮,一阵“噼噼啪啪”声炸响,“咚——叭——”“咚——叭——”大天炮飞上天炸开。鞭炮响完,村长说:“请各位来宾去‘金星饭店’吃饭!” 饭店里,李伟和婉珠、志峰和丽红、程亮和英丽、卿宝和巧玲、张军和罗艳、大强和俊霞坐一桌,十二个人有点儿多,就都挤一下说说笑笑开始吃喝。程亮说:“今天咱们都到齐了,都有媳妇儿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李伟说:“志峰最神速!”志峰笑笑没说啥,丽红一低头脸颊绯红。张军说:“平安最有钱,这网吧一开越——有钱啦!”大强说:“那以后谁没钱就找平安借!”李伟微笑着说:“可惜他当不了家。”大强睁大眼问:“咋当不了家?”程亮说:“你都不看那网吧是谁的名?”“那就说明平安当不了家?”大强一拧脖子硬硬地说:“我偏——就不信!”程亮笑着说:“你不信算了!”大强大声说:“喝酒,喝酒!”说着就拧开酒瓶盖开始倒酒,先给他两边的卿宝、张军倒,又问志峰:“你今天喝不喝?”志峰说:“喝点儿。”大强说:“这就对——了!你今天不喝,明天还不喝?今天得‘预热预热’!”他够不着就把酒瓶给李伟。倒完酒,一桌人都举起杯子,女的是饮料,碰了两杯就开始分班儿“大战”。英丽问程亮:“以后上网就去金梅网吧,她肯定优惠吧?”李伟笑着说:“你去了她不收你钱。”英丽微笑着说:“那咋好意思?优惠点儿就行了。”罗艳说:“半价。”丽红问:“电脑上是不是有很多‘东西’?”英丽说:“聊天、玩游戏、听歌、看电影电视剧,好玩儿着哩,你还没玩过?”丽红微笑着说:“没。”俊霞说:“电脑上‘东西’太多了,把人眼都看花了,都不知道该看啥?”英丽说:“就看你喜欢玩儿啥?”俊霞说:“我喜欢看电影电视剧。”英丽说:“电影电视剧多——着哩,一集一集连着看,带劲儿着哩!”婉珠说:“我也爱看电视剧,还爱打牌。”巧玲说:“现在电脑太贵了,买不起。”英丽说:“品牌的贵,组装的便宜,我准备组装一台。”程亮不知道她有这个想法,看看她,没说啥。张军说:“嗯,组装电脑便宜,就是质量没有保证,售后也不行。”英丽说:“到正规市场上买还是可以的。”李伟说:“买组装电脑最好找熟人卖。”程亮问:“你认识有?”李伟说:“没有,平安可能认识,他买的电脑不知道是组装的还是品牌的?”程亮说:“不知道,一会儿问问他。”大强说:“别光说电脑了,喝酒,喝酒!”就又倒酒。说着话,平安和金梅拿着酒盘进来敬酒,大强大声说:“平安,看你没喝多少么,你得给咱同学一人敬一个,一个不行,得两个!”平安笑笑说:“你还是饶了我吧,我这会儿都头重脚轻了。”大强说:“头重脚轻是刚——进入状态,没事儿!”几个人都笑了。李伟说:“平安一会儿还有不少酒要喝哩,现在把他灌晕了,后面的咋喝?现在倒三个一碰就算过了,等他敬完咱们再好好喝!”程亮说:“好!”张军、卿宝也说:“好!”大强看看也就说:“好,那就先放过你!”平安倒三个酒,和大家碰了就过去了。大强说:“咱们继续,继续。”几个人继续分班儿“大战”。 忽然听见那边一连声叫“好!”、“好!”,原来是村里人庆祥哥的那帮伙计有几个喝高了,一个高个子“茄子脸”的青年说平安:“你说你是打工仔儿,这敬酒老板不亲自敬酒,让你敬是啥意思?看不起人?”平安笑着说:“她不会喝酒,我代她。”庆祥哥也说:“‘茄子’,别胡闹!”“茄子”仍然不依不饶:“女的咋了?女的就不能喝酒了?大——老板哩,不能喝酒?哪个老板不喝酒?就是不能喝,今天咋——说也得喝,对不对?”另一个长得象土豆的小低个儿大声说:“对,叫老板娘敬酒,好不好?”一帮人就起哄叫好。金梅看看没办法就说:“那好,我敬!”就开始倒酒,给每人倒了酒。一连碰了三个,喝得她直咧嘴,连连打喷嚏,“茄子”伸出大拇指说:“好,这才象个老板样儿!”“女豪杰!”“女老板一喝酒更漂亮啦!”“真漂亮!”庆祥哥说:“好了,金梅你不用喝了。”平安就拿起酒杯喝了。一桌敬完,平安和金梅去旁边敬,“茄子”举着酒杯要跟上,大声说:“老板娘,别走啊,走了再碰一杯!”金梅笑笑说:“一会儿敬完再来。”庆祥哥把“茄子”拉回来说:“你那酒量不行,咱俩比比。”“茄子”说:“你量高?你能比过我?”俩人就伸手划枚。 平安金梅敬完酒,坐在一个没人的包间里歇一会儿,喝两杯茶,来到程亮一桌坐下。李伟问他:“咋样?”平安拍拍头说:“晕,晕的很,难受。”大强见了就拿着一杯酒过来说:“王老板——喝——喝——酒!”平安笑着说:“你看你,话都说不成了,还——喝?”大强说:“咋了——?咋——说不成啦?话——说不成还——还能喝——喝不成酒?你——你不让喝?”平安笑笑说:“让么,咋能不让喝?”“喔——那就——对啦!咱——咱俩先——先碰一个!”平安没法儿,就拿起一杯跟他碰了喝了。喝完,大强伸出手说:“来——来两局!”平安没法儿,吃两口菜,就跟他划枚。英丽笑着问金梅:“以后去你网吧玩儿优惠不优惠?”金梅也笑着说:“那当然了,给你免费!”英丽说:“那咋好意思?”“那没啥,”金梅问:“唉,你在大学里学过电脑吧?”英丽说:“学过。”金梅说:“那以后我那电脑有啥毛病了找你吧?”金梅说:“可以啊,不过太复杂的也不会。”“也没有多复杂的,只要会就行,你以后就是网管,上网免费。”程亮听见了就笑着问:“那有工资没?”金梅笑了笑,说:“有——么!”程亮故意问:“真的?”金梅还是笑着说:“有么。”张军听见了就说:“程亮,你可以啊,你家有‘外快’了!”程亮笑道:“开玩笑哩,还能当真?帮帮忙是应该的,还能要钱?刚才是开玩笑的。”英丽也笑着说:“我这臭水平还不知道能不能胜任哩,还能要啥工资?只要上网优惠就行了。”金梅说:“给你免费。”英丽问:“真的?”金梅说:“真的。”英丽又问:“那要是有啥毛病我处理不了咋办?”金梅说:“那——到时候再说吧,还可以问别人么。”英丽说:“嗯,那我上着班咋办?”“等你下班么,你没事就去网吧玩儿。”“我给你留我办公室的电话,你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不忙了就能去。”“好。”俊霞问英丽:“你会网购不会?”英丽说:“会,在网上注册个账户再绑个银行卡就行了。”俊霞问:“你是不是在京东网上买?”英丽:“对。”俊霞问:“网购的东西有毛病了咋办?”英丽说:“都是货到付款,收到货要验货,有毛病可以退。”婉珠问:“退货的邮费谁出?”巧玲说:“质量问题都是卖家出。”丽红问英丽:“你买过啥东西?”英丽:“我脚上穿的这双鞋就是在网上买的,街上卖八、九十哩。”罗艳问:“质量咋样?”英丽说:“可以,这都快半年了,是真皮的。”婉珠问:“你在网吧里上网买的?”英丽说:“嗯,买完清除上网痕迹就行了,一般人不会盗用别人的账户,那都是电脑高手才会的。”丽红问:“上网痕迹还能清除?”英丽说:“能,点一下就行了。”罗艳问:“假如你把东西退回去了,人家不再给你换货,也不给你退钱咋办?”巧玲说:“可以投诉,找客服投诉。”丽红问:“客服在哪儿?”英丽说:“网上么,就是京东客服。”罗艳说:“哦,你在京东网上买的东西,有问题了去找京东客服?我看靠不住,人家肯定要偏向卖家的。”巧玲说:“有道理。”婉珠说:“也不一定吧,只要你能拿出证据,他们也不会耍赖吧?”罗艳说:“证据?想要证据太难了,就是有,人家会说人家发的货是好好的,是咱弄坏的。”丽红说:“就是,太复杂了。”英丽说:“一般没事儿,有时候就是不太合适、有点儿小毛病,也就算了,图便宜嘛。”巧玲说:“哦,说的也是,买的时候要选销量大的、差评少的。”英丽说:“听说有的卖家会雇人刷单买好评。”巧玲说:“这应该还是不多吧?”英丽说:“可能吧,反正买的人少的不要买,差评多的不要买。”巧玲和婉珠都说:“对。” 几个女的谈论着网购,几个男的分班儿“大战”,说话的说话,喝酒的喝酒,嚷嚷的嚷嚷,安静的自安静。程亮问卿宝:“‘情——种’,啥——时候喝你喜酒哩?志峰明天就——办事儿哩!”卿宝说:“我也快了!”程亮问:“日子定了?”卿宝耷拉着脸说:“没,想买房哩。”程亮问:“在哪儿买?”“政府小区。”“那儿房子可以啊。”“可以是可以,就是钱不可以。”“咋了?不够?”“嗯,能不能支援点儿?”“支援点儿?支援一点儿不行吧?我回去看看。”“好。”“谢谢,谢谢!” 俊霞看大强喝得站不稳说不成话,就拉着他走了。几个男的都喝得晕晕乎乎的,也就散摊儿。巧玲搀着卿宝走出来,巧玲说:“不用借钱了。”卿宝心里一喜,就问:“借够了?借谁的?”“我家亲戚。”“哪个亲戚?”“哎呀——你问恁详细干啥?”“咦——问恁详细干啥?你说干啥?咱借人家钱还不得感谢人家?还人家?”巧玲沉默片刻说道:“不用感谢。”“不用感谢?”“你不用问了,不用谢就不用谢!”巧玲低着头毫不含糊地说。卿宝满是疑惑地看看巧玲,巧玲却并不看他,他也就不再多问。 原来,县政府为了加快新区建设,在县政府旁边开发了一个小区盖了三十多栋六层楼房,外墙都是纯白色,人们都叫它“白领区”。这是新区第一个小区,此外就是几个厂区,别的啥也没有。厂里的人都住在老区,虽然距离不算远,却没几个人想买新区房;政府的各单位工作人员原本都有住房,也都不愿意在新区买房住,县里就强硬规定政府各单位工作人员和新区各单位职工每人必须购买一套新区房,钱不够每个月从工资里扣。也就是说,如果一家人都在新区工厂或者政府单位上班,这家的每个人都得买一套新区房,巧玲全家人都属于政府单位就得买三套新区房。一下子买三套房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从工资里扣,每个月扣五百,一直扣够为止。他俩本来是看上离巧玲家不远的一套二手房,钱不够正在想办法借钱哩,现在看来只能住新区房了,硬塞的房子不住给谁?想给谁也没人要啊。卿宝问:“那只能住新区房了?”巧玲说:“嗯,住新区也好,你上班能近点儿。”“近不了多少,主要是你上班远了,离你家也远了。”“最主要是你不用买房了!”卿宝笑着说:“就——是!那咋办?我把钱给你,还是给你父母?”“谁——要你钱!”巧玲说:“那房子地板砖都铺好了,门窗也装好了,墙也粉刷好了,都可以住人,你还想装修不想?”“不用装了吧?听张军、程亮说都装悔——了!气味太大!”“啥气味?”“甲醛气味,有毒!对人不好、有害!花钱买罪受!”“那就不用装了?”“不用了!买家电家具就行了。”“那你买?”“我买么。”“那儿啥也没有,连个菜市场也没有,买个菜还得跑到老区,以后孩子上学看病都远!这政府也真——是的,啥也没有就让人住,谁愿意住?”“以后慢慢都会有的吧?”“以——后?谁知道后到哪年哪月了?后到‘猴——年马月’了吧?”“嘿嘿。”卿宝笑了两声。巧玲看看他,乜着眼微笑着问:“你看起来挺满意的?”卿宝两手一摊,换作一脸无奈悻悻地说:“我也不满意啊,但是也没办——法啊!”巧玲看看他,也不再说啥。过一会儿,巧玲说:“那现在去看看房子吧?”“钥匙都拿到了?”“嗯,急——着往人手里塞哩。”“几楼?”“三楼,咱住我爸那套,我那套找人卖了算了,你看看你单位谁想买?”“好,志峰不知道想买不想?”“就是明天要结婚的那个?”“喔。”“他媳妇也是你们单位的?”“一批来的。”“哦,那人家买恁远干啥?”“哦,说的也是。”巧玲骑踏板车带着卿宝很快就来到新区他俩的房子。卿宝看看崭新的门窗、雪白的墙壁笑着说:“也可以——吧?位置挺好,旁边就是中心大花坛。”他看看巧玲,巧玲说:“不可以——也得可以!这把钥匙给你,别到你钥匙串儿上。”“好。”卿宝把新钥匙弄到钥匙串儿上,看看说:“以后咱就住在这儿了!这就是咱——的家了!”他靠近巧玲,轻轻搂住她,巧玲也搂住他,抱紧,亲吻……巧玲轻声问:“啥时候看家电?”卿宝说:“一会儿去吧?”“现在几点?”“不到十五点。”“好,先去市里看看。”“好。”二人就骑车到老区公交站,把车锁好就坐公交去市里。 转了几个商场回来,在巧玲家吃过饭,卿宝骑车回段里。快到时他又想去平安的网吧看看,就骑过去。都快十点了,网吧里边人还是不少。平安、金梅坐在门口笑着打招呼,平安问:“‘情种’,浪漫回来了?”卿宝笑着说:“很——现实,一点儿也不浪漫,你这儿生意不错么!”平安笑着说:“还可以吧,你玩儿不玩儿?”卿宝笑着说:“想玩儿么,兜里空空不敢玩儿——啊。”平安笑着说:“你想玩儿就玩儿,尽——管玩!对你免费!”“真的?”卿宝看着金梅笑着问,金梅笑着说:“真的,开业期间都是半价,关系户免费!”“好,那我就玩儿一会儿,我还没咋上过网哩。”说着就进去找空位儿。走进去没几步,他看见英丽一个人在玩儿,低着头根本不看别人。他又往里走,看见大强和俊霞也在玩儿,就走过去看大强在玩啥?走到大强跟前,大强根本就没发现他,他拍拍大强的肩膀问:“玩儿啥?真起劲!”大强抬头看见是他就说:“打牌,‘斗地主’,这电脑上高手就是多!”说着话又低头继续玩儿。忽然听见大强大声说:“逮住啦!可算是逮住你了!”卿宝问:“逮住啥?赢了?”“喔,暂时赢了!”大强还是头也不抬,盯着电脑屏幕。 卿宝找到一个空位儿,摸索着打开电脑,看了一会儿,点开音乐,戴上耳机听音乐,网上的歌曲真是多,他找到爱情歌曲听了起来,跟着哼着,听了一会儿就沉浸其中进入了境界,陶醉了……他靠在椅子上抬起头仰望屋顶默想:很快,他就要有个妻子了,就要有个自己的家了,爱情啊爱情,你是多么地美丽又美好,却又总是让人有几份伤感、几许失落呢?…… 第165章 志峰结婚 第二天中午,志峰和丽红待客。志峰只给几个同学和车上人说了,几个同学都来了,司机长很热心,把车联系备了,除了汉康那一班没来,其余人都来了,又叫了队长、书记,司机长塞给他一个红包。丽红也没给多少人说,主要是她班组和单身宿舍几个要好的人,总共坐了三桌。邢姐也来了,拉着她的手满含歉意地说:“今天我这心总算是落下来了!哎!这一辈子我只做过一次媒人还没做好!”丽红低声说:“邢姐,你别说了,这不能怨你,要怨只能怨我!怨我……”邢姐感叹道:“识人识面不识心啊,眼前路是黑的,谁也没长前后眼,谁能想到他就变得恁快!不过,你现在也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小吴是个老实小伙儿,绝——对靠得住。”丽红低着头低声说:“嗯,进去坐吧,别老站着啊。”邢姐要上礼,丽红不让她上,她硬是上了一百元。 志峰和丽红正在给丽红班组人敬酒,突然看见吴光明歪歪斜斜地从外边进来,走到丽红跟前,他边走边说:“别都——都看我——看我干啥——?我是来——来祝贺的,丽——丽红——我是来——祝贺的!”丽红闻见他一身酒气不理他,他就说:“不——不理我——是不是?人——人家都——都说一日夫妻百——百日恩哩,咱——咱俩不光是一——一日夫妻了吧?我——我是来祝——祝贺的,你——你也不——不给我倒——倒杯酒?”见丽红不理他,就准备自己拿起敬酒盘上的酒瓶给自己倒酒,又看看志峰说:“你——你就是吴——吴志峰吧?你——你不就是去——去过上——上海的——什么大——大学生嘛!大——学生就是厉——厉害!牛——牛逼!把——把我媳妇儿给——抢走啦?啥——本事没有——专挖——别——别人墙角?真——真有本事!”丽红羞得满面通红,志峰也很尴尬,也是满面通红,好像是他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一样,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没有……”吴光明凑到他跟前喷着酒气说:“还——还说没有?事儿——事儿都做了还——还说没有?”邢姐走过来说:“小吴,你是来捣乱是不是?你赶紧走吧,回去吧!”说着就拉着他胳膊往外走,吴光明一扬胳膊就挣脱了,又走回来说:“我——我不走——我是来——来祝贺的——一口——酒还没喝哩——回去——干啥?”他又走到志峰跟前说:“小——小子,我祝——祝贺你娶了个——二——二婚——跟——跟我睡——睡过的二婚!”这时,大强走过来推他一下说:“小子!我看你是来葬——摊子是不是?二婚咋了?二婚也是你造成的!你是第三者插足,你知道不知道?人家俩本来就是一对儿,你偏偏要插一杠子,现在人家俩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二——婚?二婚也是让你给搅——合的,你还不知悔改,今天又——来搅合是不是?”吴光明一愣,笑了一下说:“是——是我搅和的?”大强大声说:“对!就——是你搅和的!你还想咋的?你要是来祝贺的,我给你倒杯酒,要是来搅和的,趁早走人!”程司机长也过来一手搭在他肩膀上说:“今天是我伙计的喜事儿,你说恁些话干啥?不管以前咋样咋回事,现在人家已经跟你离婚又重新结婚了,成一家人都不容易,你还想咋的?还想把人家拆散?”吴光明说:“不是……我不是这意思……”司机长说:“不是这意思就好,来,坐下喝酒!”吴光明看看没位置了就说:“算——算啦,坐——坐不下啦——我——我走啦!”就转身走了出去。 三桌人继续喝酒吃菜。志峰丽红继续敬酒。邢姐气愤地说:“真没想到他还能来这一出儿!也不知道是谁给他说的!”旁边一个跟丽红一个班组的老师傅也说:“真——是的!没脸没皮的跑这儿干啥!”“哎!”邢姐说:“都怨——我!是我把丽红害的!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另一个就问:“他现在还没再找一个?”“没,整天——整天赌——哩,谁还敢给他说?”“这人咋变得这么快?原来多——好一个小伙儿!”“全是赌钱给害的!” 这边大强就“吹”开了:“咋样?志峰,我刚才说的咋样?给你出气了吧?他要是再不走,我就揍他个‘鳖——孙儿’!妈——的,敢来这儿捣乱!”程亮笑着说:“‘大个子’,你这嘴现在练得可以啊!”张军也冲大强伸出大拇指说:“中——!‘大个子’还真是中——!刚才我也准备说那小子哩,还没想好哩就让你抢了个头儿阵!”大强问:“要是你说,你准备咋说?”张军说:“我就说,咋了,我看你是害‘红眼儿病’了吧,你都离婚多少年了,又来这儿干啥?还不死心?后悔了?但是太晚了!还想追俺同学?你要是还想追俺同学,就应该买束鲜花,跪下,献给俺同学才对,是不是?”“哈哈哈……”一桌人全笑了。志峰也笑了,丽红也笑了一下,恨恨地说:“跪下也没用!跪一天、一年也没用!”平安说:“他这一闹也有好处,更能看出他的丑态,更让吴丽红讨厌他!志峰就更放心了,对不对?”李伟也说:“平安说的太对了,对不对志峰?”志峰懵懵地说:“我本来就没啥不放心的。”李伟笑笑说:“这更好。”丽红决绝地说:“闹离婚时我不光是讨厌他,而且恨他,恨他一辈子!离婚后我早都把他忘了,就当作不认识,从来都没认识过!”一桌人都看着丽红,被她的话音所震慑。二人继续敬酒,司机长端着志峰敬的酒说:“志峰,你放心,你的事儿就是你哥我的事儿,谁也别想捣乱!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嫉妒你挑拨你俩的,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看你同学说的多好,有情人终成眷属!好好对你媳妇儿,祝你俩白头偕老,明年就生个白胖小——子!”志峰笑着说:“谢谢司机长!”司机长说:“志峰还不咋会喝酒,咱们一碰就过了吧,要是把志峰灌晕了,人家媳妇儿不愿意了咋办?来,一碰就过了!”队长、书记和几位师傅都跟志峰碰杯,志峰说:“谢谢!谢谢师傅!”敬到大强跟前时,大强说:“志峰,今天我说的咋样?你应该敬我两——个才对!”志峰说:“行。”李伟说:“‘大个子’,看你这话说的!帮咱同学说几句话就要回报?也太不仗义了吧?”张军说:“想多喝酒可以多喝,这话说的不妥。”大强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俊霞也说他:“就你欠喝酒?酒是你的命?”大强挠挠头说:“嗳——酒不是我的命,你才是我的命哩!”说的俊霞羞红了脸扭过头不理他。大强说:“刚才我跟志峰开玩笑的!帮同学义不容辞,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是不是?志峰,刚才喝得有点儿晕头了。”志峰笑笑没说啥给他倒了一杯酒,跟他一碰喝了。敬到卿宝跟前,卿宝说:“有情人终成眷属,祝你俩爱情永远幸福长久!”说完一口喝了杯中酒。轮到程亮了,程亮端着酒杯说:“我很羡慕你俩,你俩一定会幸福到白头的!”李伟说:“祝你俩早生贵子永远幸福!”平安说:“祝你俩幸福永远幸福!” 散席后,程司机长叫个面的送走队长、书记和车上的人说要帮志峰收拾收拾就回来,看见志峰就把他拉到一边儿低声说:“我给你说个事儿,”他停顿一下,看一眼志峰继续说:“咱俩两个月前的那事儿暴露了!”志峰打了一个愣,才想起来那次超速的事。程司机长说:“现在段长让大主任亲自查哩,前两天队长给我说了,我赶紧去‘联系’都不行。”志峰问:“那——咱俩要下岗?”程司机长摇摇头说:“我估计也不会,都过去两个多月了……可能也是内部处理,有车间给咱俩担着哩……可能要扣钱,我给他们再说说,联——系、联——系。都是那个运记有点儿毛病要换修,送到电务段才发现的,真他妈倒霉!本来跟别人一样也要给你五百哩……车上钱不多你也知道,万一以后有啥事儿还得用钱……哎!真倒霉!”志峰忙说:“没事,没事,都怨我,都怨我!”程司机长在他肩上拍拍说:“你能理解就好,真是好伙计!那我就走了啊。对了,别人要是问了,你就说给你五百了,明白不明白?”“喔,明白。”程司机长笑了一下就走了。 卿宝和巧玲去看家具家电,张军和罗艳要回去看孩子,平安和金梅去网吧,大强和俊霞、李伟和婉珠都去逛街,志峰和丽红让他们晚上去闹新房。他俩结过账收拾完剩下的烟酒回新房。志峰一关门就抱住丽红要上床,亲热一回后,丽红问志峰:“你司机长最后又给你说啥了?”志峰说:“有事。”“啥事?”志峰就给她说了超速的事,又把司机长说的话给她说了一遍,丽红问:“那他是啥意思?我见他来的时候给你塞红包了,你看看有多少钱?”志峰就起来从西装兜里掏出那个扁扁的红包打开一看,里面啥也没有!丽红说:“我明白你司机长说的意思了。”志峰说:“哦,那事儿都怨我。”丽红沉默一会儿,说:“谁让你跑车不小心?以后可得小心哩!” 晚上,大强和俊霞先来,李伟和婉珠、程亮和英丽、卿宝和巧玲、平安、邢姐还有丽红班组住在家属区的师傅都来闹新房。一屋子人说说笑笑,吃着瓜子糖看着电视。大强大声说:“你俩得表演节目哩!”志峰说:“表演啥?不会。”丽红也笑着说:“不会。”大强就提议:“那就表演个‘背媳妇儿上床——!’要不就是‘抱媳妇儿上床’,从门口开始,二选一咋样?”志峰笑笑,就是坐着不动。卿宝笑着问:“志峰,咋不行动啊?”志峰还是笑笑不说话,很不好意思。李伟就说:“人家不好意思就算了,换一个,来个夫妻对唱!”志峰说:“我不会唱歌。”邢姐就说:“那就来个‘夫妻合唱’!” 丽红问:“唱什么?”邢姐说:“当然是情歌最好,你会唱啥就唱啥。”丽红想了想,就清清嗓子开始唱:“真情象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志峰也跟着哼唱。丽红唱了几句就忘词了,唱不下去了,想了想,又开始唱,唱了两句又唱不下去了,干脆不唱了,笑着说:“不会唱了。”“啪啪啪”响起一片掌声。邢姐笑着说:“唱得不错嘛!”丽红笑着说:“胡乱唱哩!”卿宝说:“志峰,你刚才基本上就没唱,现在得单独表演一个!”大强说:“对!”志峰不好意思地问:“表演啥?”卿宝笑着说:“你不知道,我给你提一个咋样?”志峰点点头,卿宝就说:“你对媳妇说一句话,说你最想说的一句话,咋样?”志峰笑着不说话,程亮就问:“志峰,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都没有最想说的话?”志峰还是笑笑不说话。卿宝就说:“那我给你提醒一下,就是电视剧里谈恋爱时男的经常说的一句话,就三个字,明白不明白?”志峰笑着说:“明白。”卿宝说:“明白就说嘛,得让这屋里每个人都能听见,只要一个人说没听见都不算!”李伟说:“赶紧说吧。”平安说:“这不是为难你,是给你最好的一次表达机会,这将是你一辈子最难忘的一次!”都催他赶紧说,丽红看看他,他张了张嘴,就是说不出口,只是憨憨地笑着。大强就故意激他:“志峰,你今天要是说不出来就证明你不喜欢你媳妇儿。”“哈哈。”马大姐笑了两声,邢姐也笑了两声,都看着志峰。志峰终于鼓足勇气对着丽红说:“我……爱你!”卿宝大声问:“都听见了没?”程亮说:“听见了。”大强说:“我没听见。”卿宝说:“大强没听见,不算,再说一次!”志峰问大强:“大强,程亮都听见了,你离我这么近咋没听见?”大强说:“没听见就是没听见,我耳朵不灵么!”“哈哈哈……”一屋人都笑了。平安说:“说么,你再说一次才能更表现你的真心哩!”卿宝也说:“说么,你媳妇等着听哩!”丽红不好意思地笑了,低下头。志峰又鼓起勇气说:“我爱你!”卿宝笑着说:“好!”几个人都跟着说:“好!”邢姐“啪啪啪”鼓起掌来,几个人也跟着鼓掌。 一屋人说说笑笑一直闹到九点多,卿宝说:“走吧,不能影响人家两个睡觉,对不对?”大强说:“对对对!”几个人都跟着附和道。丽红羞得无言以对。 人都走了,志峰就和丽红洗漱完睡觉。二人紧紧抱着又亲热一番后,丽红轻声问:“你爱我不?”志峰说:“刚才不是都说了么。” 丽红说:“我想听你现在说。”志峰就对着她说:“爱。”“爱谁?”“爱你么。”“谁?”“我么。”“你啥?”“爱你。”“谁?”“我爱你!还想听多少遍?”丽红“嘿嘿嘿”笑了。过一会儿,她又问:“你以前爱我不?”“啥时候?”“刚来那会儿。”“爱。”“真的?”“不相信算啦。”“我咋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嗯……我没表现出来。”“哎,你——呀!恨——你!”丽红说完就转身背对着他,她强压着内心的波澜,眼睛湿润了,一滴泪终于还是落在被子上,跟着就是一串儿。 天亮后,二人吃完饭各回各家忙活儿。一天后,志峰坐着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去迎亲,伴郎是他的一个表哥。后面也是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是新娘车。再后面是一辆中巴车,坐着他家亲戚和几个邻居。迎亲回来,热热闹闹地结了婚。第二天回门回来,又在家住了十天就回单位。他没有对父母说过丽红是结过婚的,他根本就没想到要说。母亲眼尖,问他:“你媳妇是不是已经怀上了?”他笑笑说:“喔。”母亲就乐得满面是笑。 第166章 勾心斗角 星期一早上,车间学习。讲台后面墙上挂着的横幅上写着:“严查干部作风整顿职工两纪冲刺两千天”。段党委书记主持,段长作重要讲话:“我们的干部是啥?是领头羊,是火车头!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火车头有毛病了、出问题了,火车还能跑得快不能?答案大家都知道,安全局面好不好全靠干部作风好不好、硬不硬,干部作风硬气了咱们的安全快车才能一直向前,干部作风坏了就跟火车头坏了一样,咱们的安全快车就会停止不前,甚至倒退、翻车!所以说,必须首先抓干部作风!我们提拔的干部应该都是业务精英品质优良的,只有这样的干部才能带好广大职工进行安全生产,才能为安全领好路。但是,总有那么一些害群之马不务正业不一心一意抓安全生产,不正视问题弄虚作假投机取巧,结果是啥?结果只能是弄出更大的问题!有这样的害群之马安全生产怎么能搞好?所以说必须清除掉这样的害群之马!必须清除!再说职工两纪,我们经常讲安全就是效益,遵章守纪是安全的保证,违章违纪是事故源头!有人总是认为一个小违章算不了啥,顶多扣个五块十块的,没啥,不会出啥事!但是,为啥一个个事儿总是就出来了?原因是啥?还不都是一个个小违章造成的?一出事儿都后悔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个小违章就等于事故!所以说违章就是杀人,就是犯罪!前年那个列车在站内溜遗越出站界的原因是啥?不就是睡觉嘛!有人说我经常眯瞪睡觉咋没事儿?那只能说明你侥幸,不可能老不出事!去年那个断钩的事儿,查来查去查不出原因最后就定司机未排完风就缓解的原因,有人说我经常那样干也没事没断钩,但是这次就出事了,为啥?还不是违章造成的?还有最近上车顶被打翻的事,如果他去执行签字制度,还能有那事儿吗?有人也说了,我也经常没有先签字也没事儿,那为啥他就出事了?一次两次、八次十次你没事儿,你早晚要出事儿!为啥?因为人都有犯晕的时候,意外情况随时会发生!规章制度是干啥的?就是防止意外情况防止人犯晕的!有人总是不以为然,事故发生就成必然!……”下面响起一阵掌声。段长讲完车间主任讲,车间主任讲完安全副主任讲、职工代表李广发言,最后是党委书记总结。快十点才结束,张军、徐闯、和他的一帮战友拥着李广去吃早饭。 晚上七点多,程亮入库后打开关、上车顶作业。车顶作业完毕就升弓合闸动车,猛然听见车下一声大喊:“停车!”他连忙带闸停车。他伸出头看,是股道旁边正在往后走的蒋师傅喊他,他问:“咋了?”蒋师傅指指前面说:“有人!”程亮心里一惊,连忙下车。原来是一位年轻副司机提着水桶横越他这一股道,离车钩很近,动车前他没站起来看,就没发现。跟他一班儿的王师傅提着水桶正在前面水龙头跟前洗手也没发现。他赶紧下来问那个副司机:“有事儿没?”那个副司机吓了一跳,水桶都丢在道心,倒了,水浇湿了鞋子、裤腿儿。程亮帮他提起水桶,看看,幸好没有碰住他!那个副司机也说:“没事,没事。”就提着水桶走了。程亮上车,先站起来头挨着前窗玻璃看清前面没人了,再鸣笛动车。一直到退勤、回家,他心里都在悔恨,恨自己刚才没有先站起来看看,虽然他记着他应该是先鸣笛再动的车,但是那个副司机竟然没有听见,可能是因为他在想别的事或者他以为是旁边车鸣的笛,假如自己站起来看了就能看见他,就不会发生这事,真惊险啊!要不是蒋师傅看见了喊他,后果是啥?不敢想象啊…… 走到他家那栋楼下时,程亮习惯性地抬头看一眼他家的窗户,又是黑乎乎的两个窗户,没有一点儿灯光。他一步步上楼,开门,开灯,看见门口两双拖鞋、几双皮鞋运动鞋横七竖八地躺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地看着他。鞋柜上有两瓶化妆品、一个棕色皮包。从门口到卫生间有一溜脚印很清晰,沙发上胡乱放着几件外套,还有袜子,餐桌上一碗一碟一筷很“整齐”地摆着。他靠在沙发上看着屋顶,不知道想些啥。 忽然,他猛地一下子站起来走到厨房开火烧水,下两包方便面,看见一个西红柿就切了下到锅里,又到冰箱里拿两个鸡蛋打开搅匀下到锅里,再放佐料,一碗西红柿鸡蛋汤面就做好了,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就坐在餐桌上吃了起来,吃完还不够,又从包里拿出在汉康公寓买的一个酥饼吃了。 吃完,他坐在沙发上,默想一会儿,看看表,九点多,就拿起电话拨通姑父家的电话。他问:“姑,我是程亮,姑父在家不在?”姑说:“在。”姑父接过电话,他说:“姑父,我想去你家转转。”姑父说:“你不用来了,我给你说,那个李广分局也有人,我也有压力……我不会不管你,我现在正让他们查所有的车队书记、指导司机,还有那个李广,发现问题毫不客气!你明白了吧?”程亮连连点头说:“我明白,我明白!多谢姑父!”“你也得多小心,不要发生任何问题,不要让人家咬住!” “嗯,我明白!多谢姑父!”放下电话,程亮躺在沙发上无声地笑了。想了一会儿,他就起身去刷碗洗锅、扫地拖地,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又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道啥时候竟然睡着了。 听见开门声,程亮醒来,是英丽回来了,他看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他问:“你又去上网了?”“喔,咋了?”“不咋,外边冷不冷?”“不冷。”“你下午吃的啥饭?”“米汤。”“炒啥菜?”“西葫芦,睡觉,睡觉!”二人就刷牙睡觉。躺上床,程亮说:“明年咱就能买电脑了,买个电脑省你来回跑。”英丽淡淡地说:“无所谓——我现在上网也不用花钱,买电脑在家上网还费电。”程亮笑笑说:“哦,俺媳妇儿现在是网管哩!你是说那就不用买电脑了?”“嗯,咱不是缺钱嘛,还得还账哩!”“天越来越冷了,你晚上还想出去?”“没——事儿,穿厚点儿就行了,不想出去就不出去了嘛。”“明天去喝羊肉汤吧?那边新开一家,离平安网吧不远。”“喔,就是,都开了快半个月了吧。”“那也没多长时间么。”“明天再说吧,睡觉。”程亮凑近她问:“唉,最近有感觉没?”“啥感觉?”“你还不明白?”程亮就摸摸她肚子,英丽明白了,很敷衍地说:“没,睡——觉!”英丽说着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侧身睡了。程亮还想凑近她,看看她,也就睡了。二半夜醒来上个厕所回来又凑近她,想抚摸她,看看她睡的正香,又忍住了。又一觉醒来,天已发亮,他靠近她,吻她的脸颊,手伸进她被窝搭在她胸上,慢慢揉她;一条腿蹭磨她。英丽嘟囔一句什么,一伸胳膊,他就爬上去亲吻,英丽也抱住他,他就越发用力亲她、抚摸她,脱了自己裤头,又褪下她的裤头……可是,他却兴奋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还想继续却不行了,就翻身下来。英丽推开他说:“都没洗澡就……”“我在那边洗过了。”“我没洗。”“没事儿吧?”英丽翻过身不理他,还没睡够又睡了。程亮躺了一会儿也睡着了,英丽起床上班他竟然没醒。 程亮再醒来时太阳已经照到窗户上,他连忙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还想去学习哩,算了吧。又躺了一会儿,他起床洗漱,出去吃饭。 程亮要了一个鸡蛋饼、一碗豆腐脑正吃着,志峰的司机长坐在他对面笑着问:“程队长,一个人来吃饭?”程亮看看四周忙说:“程机长,可不敢乱叫,我还能当了队长?要提也是提你哩,还能轮到我?”程司机长就说:“哎呀小程,这都是光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哩,你就别藏着掖着了。”程亮说:“我还藏啥掖啥哩,我光知道领导指哪儿咱就去哪儿。”“好,说得好!光有这思想领导还能不高兴?领导高兴了还能不考虑?对不对?”程亮说:“我能干好司机长就不错了,还敢想啥?你就别毛捣你老弟了!”“好了,我不说了,吃饭,吃饭!”程司机长吃的很快,程亮吃完他也吃完了,程亮去付钱,程司机长笑着说:“付过了。”程亮说:“这多不好意思!”“这不算啥,不算啥。”“现在去干啥?”“去买点儿菜吧。”“那正好,我也去买点儿菜。”二人就边走边说着话去买菜。 第167章 怕媳妇儿 晚上,罗艳哄女儿睡着后,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张军在卫生间洗女儿的小衣服,父母已经睡了。 罗艳看看表,都快十点了,就对着卫生间问:“洗完没?就几件小衣服都洗这么长时间?”张军说:“快完了,你瞌睡了就先睡吧,我这会儿想拉了。”罗艳又看了会儿电视问:“你拉好了没?我也想上厕所。”“你也想上厕所?大的还是小的?”“小的。”“你再等会儿,马上好。”听见“哗啦——咕咚”一声的冲水声,门开了,张军出来说:“你去吧。”罗艳就去了卫生间,很快就出来,问他:“你咋还——没洗好?”“好了,马上就好,你先睡吧。”罗艳就先去睡觉。 大约半个小时后,张军轻手轻脚卫生间出来,侧耳听了听,没有电视声音,就出来,经过他俩的卧室时,看看罗艳已经睡了,把衣服搭在阳台就去卧室。他慢慢地上床,慢慢地脱衣服、躺下。 “你洗好了?”突然听见罗艳问他,倒把他吓了一跳。他问:“你还没睡着?”“等你哩么。”罗艳伸过来一条胳膊嘿嘿笑着说。“等我干啥?”“想你了么。”“咦——别肉麻了!”罗艳轻声说:“真想你了。”说着就搂住他,张军也搂住她亲吻抚摸,就翻腾开了。翻腾过后,罗艳趴在他身上看着他问他:“你是不是怕我?”张军嘿嘿笑着说:“有点儿。”“为啥?”“你厉害么。”“我厉害?我咋厉害了?”“反正就是你厉害。”“我看是你心虚吧?”“我心虚啥?我——为啥心虚?”“你为啥心虚你还不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啥?”张军装出一脸茫然,罗艳说:“你就好好装吧!”罗艳翻身下来丢下一句话:“明天早上去看你账户。”“我明天早上得去培训。”“那回来。”“好,看就看。” 第二天早上,张军在外边吃过饭转了一会儿就去证券中心,待到十点多他给罗艳打电话说他们车折返了他该叫班了,得回段里。罗艳说:“只要你没骗我就行!”张军说:“我发誓!”“你发誓谁信?”“最起码你信!”“好,那你就好好最起码吧!”罗艳说着就挂了电话。张军看到早盘结束去外边吃过中午饭,又去证券中心,待到休市才出来去段里。 走进宿舍楼一楼,看见徐茂林师傅宿舍里有两个陌生年轻人在收拾东西,胳膊上都带着“孝”字臂章。张军心想,这是咋了?是“老先进”去世了?上到楼上,看见大强从厕所里出来,就问:“刚才看见‘老先进’宿舍里有两个带‘孝’的年轻人,是咋回事?”大强说:“你不知道?‘老先进’‘光荣’——啦!”“‘光荣’了?”“你不知道?”“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光——知道挣钱哩么!”大强揶揄道:“‘老先进’前天擦车回来睡一觉再也没起来,直到叫班员叫他班儿咋叫也叫不应,爬到门上边的玻璃才看见他直挺挺儿躺在床上,让管理员拿钥匙开开门儿才发现早——都没气儿啦!”“哦——真可怜!他该退休了吧?”“喔,不到两年。干了一辈子,死也没死对地方!”“咋了?”“死在车上还能算工亡,死在宿舍啥——也不算!”“哦——真可惜!那这谁能知道?他还能知道他不中了?”“那是。”张军跟着大强去他宿舍,坐在床上说:“好好的一个人睡一觉就再也起不来了,想想还真可怕!”大强笑着问:“咋了?你害怕了?”张军笑了一下说:“嗯,有点儿。”“害——怕啥?该死球——朝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娃说话有水平!你还记得以前咱学校那个数学老师说的话没?人的生命是脆——弱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天一黑眼一闭明天的太阳还不知道能看见不能哩!想恁多干啥?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别亏待自己!‘老先进’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穿,天天都是工作服,都洗得发白了,在公寓从来都不炒菜,一叫班就拿一袋馒头炒一饭盒菜,一辈子图个啥?”“就是,想不通!”“该退休了人毙了养老金也白——缴了!亏大——啦!”“一点儿福也没享受上!”“可——不是!”“唉,你今天咋没去找‘媳妇儿’?”“去干活儿啦!”“干啥活儿?你没去帮忙?”“去超市卖东西啦,我帮啥?”“哦。”“我不让她去她非得去,你说气——人不?”“给你挣钱哩你还不高兴?”大强笑笑没说啥,又问:“你该叫班啦?”“我——不该叫,晚上可能要待班。”“晚上待班现在来这么早干啥?”张军笑笑说:“偷懒不想干活么。”“又吵架了吧?”“没吵架,你就恁想让俺俩吵架?”“吵架就吵架了嘛,小两口吵吵闹闹不是太正常了嘛!”“没吵就是没吵嘛,”张军问:“听说程亮快当队长了,你知道不知道?”“不就是有靠山嘛,当个小队长又咋了?不是还得跑车嘛!”“那可不一样了,那是添——乘!”“添乘又咋了?老牛逼——?”“牛不牛反正能报你违章、扣你钱!”“他敢扣我钱我骂他!”张军笑笑说:“你现在厉——害着哩。”“不厉害会行?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队长开钱多。”“也不多,你没听说跟司机差不多?”“人家有奖金哩。”大强咧着嘴说:“有就有——呗,有啥——稀罕的,领导骂他们跟骂孙——子一样!”张军点点头说:“那是,小领导见大领导就得装孙子。”“不就是想往上爬——么!咋?你也想往上爬?”大强看着他笑着反问,张军仰躺在被子上说:“我才不想爬哩,我光想挣钱!”大强重重地笑着警告他:“你别钻到钱眼儿里出不来了!”张军随口反问:“那咋会?”大强又重重地笑着警告他:“那咋不会?我看你都钻进去大半截儿——了!”张军也重重地反击他:“胡说!你凭啥——说?”大强笑道:“我都闻见你浑身都冒着钱——味儿!”张军指他一下,笑道:“净——瞎说,钱味是啥味儿?”大强也指他一下重重地说:“臭——味!”“去去去,”张军厉声说:“你才冒臭味哩!”“哈哈哈……”大强仰天大笑倒在床上。 这时,张军的手机响了,他一看号码,是本地的固定号码就接了:“喂——是我。”是他母亲问他:“军娃儿,你上班没?”“没,晚上上班。”“喔,我给你说,我过几天想去你那儿,想看看我孙女。”“那你来么。”“你媳妇还住在她娘家不是?”“喔。”“我给你说,你媳妇老住娘家能行?她可是张家媳妇,不回屋就不说了也不能老住娘家吧?”母亲的话说的有点儿重,张军赶紧解释:“妈,那新房气味太——大,空气不好,对小娃不好。”母亲充满疑惑地问:“空气不好?空气咋能不好么?”“新房不是装修了嘛,漆味儿太大。”“都多——长时间了还有味儿?”“还有——”“那得多长时间才没有味儿?”“再过一段时间吧,现在也越来越冷,小娃受不了。”“冷?那叫你媳妇带娃儿回来,我把炕烧得暖暖和和的!”母亲口气很强硬。“喔……中,我给她说说。”张军有点儿底气不足。“你得给她说啊。”母亲就有点儿不放心。张军肯定地说:“那肯定说么。”“那就这个事儿。”“喔。”挂了手机,张军想,她会回去住吗?她要是回去住更好,就怕她不回。大强笑着说:“咋样?老妈有意见了吧?哪有媳妇儿老住娘家的?”“哎——这还真是的!这还真不好办!”“咋不好办?媳妇儿不听你?”“不是……”大强笑着打断他:“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哩,连媳——妇儿也管不了!”“这不是管不了,得看实际情况哩!”张军有点儿生气,大强毫不在乎地说:“啥实际情况?实际情况就是媳妇儿就得听丈夫的!”张军提醒他:“不是你说的恁简单——!”大强大声说:“我看是你怕媳妇儿吧?哈哈哈……”“不跟你说了,我走了。”张军转身要走,大强笑道:“被我戳中要——害了吧?脸上挂不住了吧?”张军回身问他:“你媳妇儿啥——都听你的?”大强一仰头大声说:“那——当然啦!”张军瞪着他问:“你不让人家挣钱人家不是还是去了?”“……”大强一下子愣住了,张军笑着走了,他愣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我跟你不一样,我这‘媳妇儿’不是还没结婚嘛……” 第168章 想订婚 星期四下午,班组里没啥事儿,几个人在随便翻看杂志、报纸,边看边议论着。李伟把台账补完也没啥事,也拿本杂志看。 忽然,对面的李师傅“啪”一声把报纸拍在桌子上忿忿地说:“现在的报纸真——是没啥看的,除了广告就是吹牛,广告是骗人的,新闻也是骗人的,都是大骗——子!”李伟笑着说:“不要恁偏——激嘛!报纸也是很多人辛辛苦苦弄出来的,你这一棍子把人家都打死了!”“辛辛苦苦?你咋知道?人家干的啥活儿,咱干的啥活儿?我这话不好听是不是?不好听我偏——要说!说句话总不至于犯法吧?”关师傅也说:“不爱听偏让他们听!” 李伟笑笑不说啥了,他看看表,还差二十分钟才能下班,真慢!继续看杂志。再次看表,还有十一分钟!只能再等。终于下班了!李伟回到宿舍,换下工作服,就去坐汽车回家。他现在星期一到星期四坐车回家,星期五到星期日一般不回家,都是陪婉珠,即便是去市里玩儿,他也不回家,把婉珠送回家就回宿舍。人都说他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他说“娘老是催我找个媳妇儿”。 今天晚上,他回家是要给父母说一件大事。他原想先跟她姐说,现在又想先跟父母说,只要父母同意,他姐再不愿意也白搭。晚饭时候,他问父母:“爸,妈,你俩觉着婉珠咋样?”父亲看他一眼说:“我跟你妈只见过一面,对她也没啥了解,咋样主要还是你了解。”母亲说:“看起来还可以吧。”父亲问:“咋了?你有啥想法?”李伟郑重地说:“我想跟她订婚。”“订婚?”父亲看着他问:“你想好了?”“想好了。”“你对他很了解了?”“这么长时间了,差不多了。”沉默一会儿,父亲说:“你还是再跟她谈一段时间,还没有一年吧?”“一年多了,给你说时都认识几个月了。”“就算一年多也没多长时间么,一辈子大事哩,要慎重!”母亲也说:“你爸说的对着哩,得慎重哩,定婚下来就是结婚,别弄那反悔的事儿,你能肯定你对她很了解?”“差不多了。”母亲说:“马上就过年了,过完年再说也不晚,现在定,过年你得去人家家。”“去就去么,没订婚不也得去么。”母亲说:“那不一样——,定过婚就是女婿,得重礼,知道不知道?!”李伟头一扭嘴一咧就说:“哎,你老——是怕花钱!”“我还不是为你着想?”母亲又问:“是你先提出来还是你对象提出的?”李伟说:“人家还没说,是我先跟你商量,还没给她说哩。”“那就等过完年再说,再多了解了解没坏处,你现在着急了?”“不是——”李伟不好意思了,也就不再说了。 吃完饭,他去洗碗母亲不让他洗,他就去看电视,父亲也看电视。母亲洗刷完,坐在他跟前看看他说:“我跟你爸都是为你好!”“我知——道么!”李伟重重地说道,看一会儿又问:“妈,要是将来我住到那边,你跟我爸跟我住一块儿不?”母亲说:“住到那边?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哩,到时候再说。”李伟说:“我是说假如。”父亲说:“我跟你妈现在身体还可以,还能跑得动,将来跑不动了,不还得靠你?不跟你住一块儿会行?到时候再说吧。”李伟又问:“你是不是不想住到那边?”“你还是先考虑住市里,市里条件好,学校也好。”“那边也在开发哩。”“开发?几年?五年还是十年?我跟你说至少得十年,十年后还——不能跟市里比,不是一个档次!你准备在那边买房?”“不是,我是说假如。现在房子都涨价了,一平方七八百哩,买不起先租房么。”“到时候,你看好了,钱不够给你添。”母亲又说:“你想订婚也得跟你姐说说吧?你姐从小管你哩。”“别——提我姐了!”李伟说:“谈对象跟交朋友一样,就是看缘分哩!以前我在市里谈过几个都没谈成,你也知道,都是缘分没到。现在我跟婉珠谈这么长时间了,觉得挺谈得来。我姐却老是反对,非得让我在市里找。前一段儿时间,我姐给婉珠打电话说给我在市里说了一个,不让婉珠再跟我谈,你说她这不是太——太霸道太蛮横了吧!”母亲口气重重地说:“不要这样说你姐,你姐也是为你好!”“为我好也得尊重人吧?强扭的瓜不甜!你看她闹的!婉珠都不理我了!”“不理你了?分手了?那你还要跟她订婚?”“我给她说了真实情况,好说歹说,现在俺俩更好了!”“哦——”母亲说:“我跟你爸也不反对你,只让你再多了解了解,不要象楼底下那一对儿都快结婚了却闹分手,要退这退那,闹得都不好看!”“喔,我知道了。” 李伟姐开门进来,看见李伟就说:“咦——李伟回来了?”“喔。”李伟一扭身斜靠在沙发上不理她。李伟姐坐在他旁边问他:“最近咋样?”“啥咋样?”“上班么。”“好着哩。”“那——对象呢?”李伟姐有点儿不好意思。李伟冷冷地说:“好——着哩!我的事儿以后不用你管!”母亲也问她:“你给李伟对象打电话了?”他姐低下头说:“喔。”“哎呀,你呀——!”李伟姐说:“我这一片好心人家老是不领——情么!”“你这是要拆散人家哩人家还能领情?”“我是为他好,也是为你跟我爸着想哩!”“你老是想恁远干啥?人家才刚开始谈就想房子的事儿?先得看人咋样哩,再说别的。”“先看人?人能有多好?能有多坏?主要还得看条件儿,条件儿好人就好,条件不好人能好?”“那是你那样说,你弟可不这样想!”“说的就是这么,关键就是他不这样想么!”李伟说:“我不可能跟你想得一样!你不要老是对别人横——加干涉!”“横加干涉?”李伟姐说:“你是我弟儿,我才干涉你,别人你看我还管不管?”“管也不是你这样管!”“说你不听我才那样!”母亲说:“李伟都想跟人家定——婚了!你以后就不要反对了,把人家俩都得罪了,以后咋见面?”“李伟,你都想订婚了?”“喔,咋了,不能?”“算了,算我白——说!我给你说的都——是白说,真拿你没办法!以后我就不管你了,不管你咋样我都不管了!”“不管更好!”李伟赌气道。李伟姐说:“那我就走了。”她说完就起身回家。 第二天早上吃饭时,李伟说:“爸,我想买个手机。”父亲说:“你买么,差不多就行了。”李伟讪笑着说:“想让你给赞助点儿么。”“你攒的钱不够?”“不够——么,”李伟拖长音调说,“够了还说啥?”“那你先看,看好再说。”“喔。”李伟看着父亲答应,父亲并不看他。李伟试探着问:“看来是不乐意吧?”父亲说:“你昨天还说要订婚哩,我还以为你攒够钱了!”李伟说:“我一个月就那几百块钱,能攒多少钱?订婚得买个金戒指、几身好衣服吧,买手机是想最近就买,过年就用。”父亲说:“我跟你妈攒钱是给你买房结婚用的,其它的都是你自己攒钱买。”“哎呀,算我借你的,过年后还你,还不行?”“借?儿子借老子,还不是肉包子打狗?”“呵呵,那就算了,不说了。”母亲问:“我跟你爸从来没要过你的钱,你攒这么长时间还攒不够一个手机钱?”“这不是订婚还得用钱嘛,算了,不借就不借,别问恁多!”吃完饭,李伟就去上班。 第169章 有家的感觉 志峰睡醒一看表已经九点多了,他伸了个懒腰,想起床却又不想动身。 窗外寒风凛冽,呜呜怒吼,撞得窗户瑟瑟发抖,当当直响。他看看屋里的沙发、电视机、冰箱、橱柜、餐桌都静静地站着,好像也在看着他。他想:家,这就是我的家!有家的感觉是什么?他觉得有很多。有了二人世界,有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有了买菜做饭洗洗刷刷的忙活儿。他不会做饭炒菜,总是给丽红打下手。丽红周一到周五上班,他就去买菜,买回来的菜丽红总是不满意。丽红就教他咋选菜,要看色泽,越鲜亮的越好。还得会挑毛病、搞价钱,一般都能便宜几毛钱,要多比较,多问几家,要自己挑,不要让卖菜的人拿。他不善言辞不喜欢搞价钱,搞了半天也少不了一块钱,图个啥?差不多一买就行了。买回来丽红不是嫌不好,就是嫌贵,烦得他也不想去买菜了,他俩就喝汤就咸菜,丽红没办法就自己去买。 他昨晚两点多回来,早上丽红做饭上班他都没醒。他看看电饭锅是保温状态,里面是丽红给他留的饭。他想,今天干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干啥? 隔壁响起婴儿的哭闹声、母亲哄孩子的声音,他看着外面发呆。觉着想拉了,他就起床下楼去楼后面的厕所。 回来却发现忘记带钥匙了,这可咋办?去检修车间问丽红要?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觉着肚子饿了,听见肚子咕噜噜地响,就摸摸上衣口袋,幸好钱包还在,就去洗脸间洗一下手脸,然后去外边吃早饭。 在段门口要了一碗豆腐脑、一张鸡蛋烙饼正吃着,志峰听见有人叫他,抬头一看,是李广和徐闯。李广坐在他对面问他:“你啥时候结的婚?前一段时间老是不见你人,那天跑车回来连被褥也不见了,一问才知道都结婚啦、搬走啦!你真不够意——思,一个宿舍哩都不给说?不吭不哈就结婚成家——了?!太——不够意思了!”志峰呵呵笑着说:“那些天也没见你……”李广用食指指他一下,摇摇头粗声粗气地说:“你这人啊,真不够意思!”志峰不知道说啥好,也不好意思。徐闯说:“吴师傅,你以后得好好巴结、巴结李广哩,马上就要当队长了!”“队——长?”志峰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徐闯又说:“小队长,指导司机!很可能就是你的小队长,你还不赶紧巴结、巴结?赖好也是一个宿舍的。”“哦——”志峰笑笑,没说啥。李广摆摆手说:“巴结啥哩!各跑各的车,挣好自己的钱就行了,当队长也没——啥!没司机拿的多,比司机忙活儿多了!”徐闯说:“你是要奔前途的,还在乎多那点儿钱?”李广不在乎地笑着说:“啥前途不前途的?我还能有啥前途?你别跟着他们瞎说!”“我瞎说?”徐闯笑着问志峰:“崔师傅,你信不信?”志峰问:“信啥?”徐闯说:“我刚才说的嘛!”志峰看看李广,又看看徐闯,一脸迷惑,不知所以,轻轻摇摇头就低下头继续吃饭。徐闯笑道:“崔师傅,你还真是个‘书呆子’!啥也不知道!”徐闯不再理他继续吃饭。志峰吃完饭去结账,徐闯也吃完饭去结账,他问志峰:“崔师傅,你请客是不是?赶紧巴结、巴结李队长!”志峰笑了一下说:“喔,我付钱。”李广赶紧过来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十元钱挡住志峰的手把钱伸到老板面前,老板就收了钱找钱。徐闯笑道:“还是李队长行动迅速!”李广笑着说:“我得巴结、巴结‘大律师’哩!以后万一有啥问题需要咨询了可不能藏着掖着、卖关——子啊!”志峰尴尬地微笑着,羞愧地说不出话来。李广又说:“怎么不说话了?现在都开始摆起架子啦?”“不是……”志峰更加羞愧,不知道怎么说,脸上象笑不是笑、象哭不是哭地僵硬了,他恨不得立马消失不让任何人看见。李广说:“还谦虚哩,谦虚过分就是骄傲!”徐闯说:“赶紧走吧,看你把人家说的都不会说话啦!”李广这才不说了,往回走。志峰想起要买菜,就说:“我得去买菜。”李广就说:“你去吧,别买错了挨媳妇凶。”志峰笑笑就走了。 他边走边想,李广是什么时候考上司机的?他不知道,只是见他坐在司机位子上开车;没多长时间又听见别人叫他司机长,现在又要当队长了?自己呢?连司机也没考上!是的,自己本来就不准备考,但是已经考了两次了,还是没考上,真丢人!人家是当兵出身,自己是堂堂中专生,人家是一次过关,自己呢?真丢人!他听说第二关得花钱“联系”,司机长也让他“联系”,他却固执地认为别人送礼是不想下劲儿练想让照顾哩,他不怕吃苦,下劲儿练,只要能“逮够活儿”就应该能过关,可是好像不行,他觉着自己应该是“逮够活儿”了,却没过关,难道是不送礼就过不了关吗?他不是舍不得花钱,他觉得那是“走后门儿”,丢人! 丽红也说他,现在不花钱就别想考上司机!不花钱想多挣钱不可能!他只能沉默。 忽然听见有人喊他:“小崔,低着头想啥哩?拾钱——哩?”抬头一看,是原来搭班儿的张师傅,张师傅哈哈笑着问:“你来这儿干啥?买菜?”志峰说:“买点儿菜。”张师傅笑着问:“你买菜做饭?哦——你是不是结婚啦?”“喔。”“住在哪儿?”“那边的三层宿舍楼。”“媳妇儿是哪儿的?”“检修车间的。”“哦,‘双铁’嘛,挺好!好好过你的小日子吧!”“师傅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都不跑车了,干整备司机了,该退休了,跑不动了!不像你们年轻人,好好地干——,前途大——大的!”志峰笑笑。张师傅问:“考司机了吧?”“考了……”他还没说没考上哩,又听见张师傅笑道:“好,你们都是知识分子哩,考个司机简单的跟个‘一’一样,干两年再包个车,再当个队长就步步高升啦!”志峰又是满心羞愧无言以对。张师傅弯下腰问:“唉,这萝卜咋卖?”“八毛。”“这么贵?”“这是新品种,又脆又水、不糠。”“那也太贵了,便宜点儿。”“七毛。”“五毛算了!”“五毛不中,赔本儿了”“六毛。”“你能买多少?”“你便宜了买几个,我这伙计也买几个,小崔,买几个吧?冬吃萝卜夏吃姜,白萝卜顺气儿!”“中,买几个。”“五毛卖不卖?”“六毛。”“算啦,不搞了,买几个。”张师傅挑了三个,志峰买了两个。看见卖鸡蛋的,志峰想起来家里可能没有鸡蛋了,丽红做的鸡蛋饼挺好吃,买点儿鸡蛋吧。问了价钱,志峰就开始挑。张师傅问:“你不嫌贵?”“……”志峰没说话低着头拿鸡蛋。张师傅说:“要颜色亮的、大的。”边说边帮他挑。卖菜的开玩笑说:“老张真是好师傅,教徒弟开车还教买菜,你可别挑太细了,你把好的都挑走了,赖的我卖给谁啊?”“处理么,你一处理保准能卖。”“处理都是赔本卖哩。”“你说赔本我不信,买家还能坑了卖家?”“就你会说——!”“哈哈哈……” 张师傅又买了点菠菜,就往回走。分道后,志峰才想起来没有钥匙,去问丽红要吧,还是不好意思,那去哪儿?去图书室吧,好久没去那儿了!志峰就往图书室走。进到图书室,他看到还是原来的样子,三排图书,一排报纸。孟师傅看见他就笑着说:“小崔,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开始买菜做饭了?喔——你是不是结婚了?”志峰笑笑说:“喔。”“媳妇儿是哪儿的?”“检修车间的。”“谁?俺那口子就是检修的,你说说看我认识不认识?”“吴丽红。”“吴——丽——红——,哦——她是不是以前也经常来这儿看书?”“喔。”“那姑娘是个好女儿,文文静静的,是个过日子的。”“喔。”志峰微笑着说。“不对,她是不是离过婚?”“喔。”“那——你不觉得亏——?”志峰笑笑,没说啥,低着头找书。孟师傅就说:“看我这嘴,真是的!离过婚也没啥,只要人好会过日子就好!你两个都爱看书,都是老实人,有共同语言,肯定不错!”说着就继续一针一针织她的毛衣。 志峰找到一本书坐下看了起来,却又陷入沉思,想起以前的岁月、梦想……直到下班时间,孟师傅喊他:“下班了!真是爱看书!”志峰才回过神来,赶紧往外走。“唉,把你的菜拿走,我可不要!”志峰赶紧回身拿了菜回家。 一出来,发现飘雪花了,又碎又小的,稀稀落落,无声无息,落在地上很快就消失了。经过商店门口,他又想起了应该买箱纯奶,就进去买了。上个月,丽红已经怀孕了,这段时间,她每天喝一包纯奶。明年,他就要当爸爸了!现在他每次看见别人家的小孩就会有一种异样的、莫名的感觉,爸爸、父亲、自己……父亲的面容又浮现在他的脑海…… 第170章 车祸 平安自从开网吧后,一家人就都开始忙活儿了。 周一到周五平安白天上班,金梅一个人在店里,孩子开始跟她在一块儿,没两天就不行了。因为小孩子不可能总是待在店里,总想往外跑,店里人一进一出的就看不成;让母亲来看吧,母亲还得给她做中午饭送饭,也不习惯待在店里。平安说他下班后回家取饭菜,母亲说她反正也没啥事,就给他俩送;有时候平安也去接,看看母亲也不用帮忙,就不再去接,下班就去店里。晚饭就不用送,平安下班回去取来和金梅吃完,金梅就回家,平安一个人在店里。金梅哄儿子睡着后,有时候也来和平安一块儿,有时候就不来了,早上给他送早饭,有时候不送了他就在外边吃。很多年轻人总是玩到后半夜一两点,有的甚至玩通宵,平安只能陪着,就睡不好。他从家里搬来躺椅,又买了一张折叠钢丝床和一个小太阳,拿来被褥。平安总是半睡半醒地陪着上网的年轻人。平安说,不让玩通宵,十点就关门。金梅说,那咋行?人家正在玩儿哩你还能撵人家走?要是那样,来的人会越来越少。玩儿通宵的毕竟是少数,只要没人就关门睡觉。他俩都跟着英丽学会上网,平安喜欢看些太极拳的教练内容和视频,金梅喜欢看电视剧。 这天中午,母亲做好饭哄孙子吃完,自己也吃好就给他俩送饭,带着孙子去店里。母亲让孙子坐在小推车里,孙子偏不坐,要自己走,母亲就推着小推车跟在他后面。孙子走累了,要母亲抱,母亲抱不动他,让他坐在小推车里。 走到养鸡场围墙外一个拐弯处,路中间有一个泥坑,母亲就靠边走。一辆面包车忽然拐过来,过泥坑时车身一歪就要蹭住小推车,母亲慌忙躲避还是没躲过,一下子倒在路边麦地里。麦地比路面低半人高,母亲和孙子就翻倒在地里,孙子“哇哇哇”地大哭,母亲的脚也扭住了,她顾不上疼痛爬到孙子跟前,看看孙子受啥伤了没?面包车已经扬长而去。母亲看到孙子的一只腿卡在小推车里,可能扭住了,她也不敢动,孙子一直哇哇大哭,母亲看看前后也没人来,自己也疼得站不起来,就大声喊:“救人——救人——”喊了一会儿,还是没人来就不喊了,看看孙子的小腿已经肿了,心疼地直掉眼泪,歇一会儿再喊几声。 直到平安过来,看见如此惨况,赶紧跳下去扶起母亲,再看看儿子。母亲让他去叫庆祥爸让庆祥哥开车来,他就跑着去叫二大,庆祥爸给庆祥哥打电话让他开面包车去出事地点,把母亲、儿子拉到医院,庆祥爸也跟着去了。医生看了说可能骨折了,让住院,先给抹了点儿止疼消肿药。庆祥哥说要住院还是去市里,这里医生水平不行。平安借庆祥哥的手机给店里打电话,说了这事。金梅让隔壁店的大婶子看住店,就赶紧跑到医院。一看见母亲、儿子,就哭着说:“妈,你咋样?还疼不疼?你咋还有这一难?”母亲也哭着说:“谁知道还能有这事啊!”她又看看儿子,儿子看见妈妈又开始哭,金梅抱起儿子也哭得满脸泪。平安说:“去市里吧。”金梅对庆祥哥说:“哥,你有事去忙吧,我叫个出租车去。”庆祥哥说:“不用叫,我送,赶紧上车!”金梅就不再说啥,抱着儿子上车,平安搀着母亲坐上车。平安借庆祥哥手机给主任打电话说了这事,主任批了他半天假。金梅用手擦掉儿子脸上、身上的泥土,又擦掉母亲背后、屁股上的泥土。庆祥哥问母亲记住那辆车的车牌号没?母亲说那会儿她光顾着看孙子哩,就没注意看,反正就是个面包车。庆祥哥说他回来再去找。 到市医院挂急诊科,让骨科大夫看了,医生也说儿子可能骨折了,让拍片子,让住院;母亲的脚抹点儿药就行了。金梅去办理住院手续,让平安跟庆祥哥回去看店儿,不能麻烦别人太长时间,平安就回去了。 金梅办好住院手续连忙给一直哭闹着的儿子喂奶,她问母亲:“妈,你想吃点儿啥我去买。”母亲说:“我一点儿也不想吃,你给我孙子买点儿就行了。”她说:“你也赖好吃点吧,都快三点了,我去买点儿。”儿子吃完奶还是哭闹,金梅就说:“妈知道你还没吃饱,这就给你买饼干去,买饼干!”儿子好像听懂了就不怎么哭闹了。 金梅到外边买了一碗羊肉汤倒进饭盒,又买两个烧饼,再给儿子买包饼干就回医院。母亲还是不想吃,金梅再三劝她,她才勉强吃了半个烧饼,喝了半碗汤。儿子也喝了点儿汤,把蛋糕吃了。金梅把剩下的汤喝了,把剩下的烧饼也吃了。片子出来让医生看了,医生说没多大事儿,是膝关节软组织软骨挫伤,在这儿养护几天,每天捏捏按摩按摩,抹点儿药,回去养一段时间就能好,小孩子长得快,好的快。金梅和母亲的心这才放下心来。金梅问不住院明天再来行不行?医生说不住院也行,明天再来。金梅就抱着儿子,搀着母亲坐公交车回家。 金梅回来给庆祥哥打手机问找到那辆车没有?庆祥哥说他给砖厂打电话问了,砖厂人说今天没有面包车去,又问附近商店和邻居,也都说没注意。他估计就是去砖厂的车,砖厂人没说实话,再找人问问。母亲说,就是找到车了,人家不承认咋办?金梅狠狠地说,不承认骂他祖宗八辈儿!金梅做好饭和母亲吃过,哄儿子睡着就去给平安送饭。 平安吃过饭问金梅:“找到那辆面包车没?”金梅气愤地说:“没——么,现在这人真是太坏了!”平安默默坐着不说话,金梅还是气愤不过,一把抓起枕头扔向平安说:“你就是个哑巴?也没有一句话?!”平安接过枕头说:“我能有啥办法?”金梅带着哭腔问:“你能有啥办法?你就不会想办法?你就是个木头?你就不会想?咱儿子咱妈这罪就白受了?你不是没办法,我看你根本就不上心!那不是你亲妈,你根本不往心里去!”平安争辩道:“我咋就不上心?我对咱妈不好?”“人心隔肚皮,你心里是咋想的我知道,出这么大的事,你一句话也没有,一点都不难——过?跟你没关系?”“我……你这是胡搅蛮缠哩么,我不跟你说了!”说完就出去了。金梅冲着他的脊背说:“你光会走,走了就没事啦?” 第二天平安去上班,金梅抱儿子去医院。从医院回来,看见母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前面,她忙问:“妈,你在想啥?”母亲木木呆呆地说:“我看见你大了,他跟我招手哩!”“妈——”金梅带着哭腔说:“这也不算啥大事儿,你别想太多了!”儿子也奶声奶气地学着说话:“奶——奶,奶——奶。”母亲抱起他说:“都怨奶奶,都是奶奶不好,没有看好你,让我孙子受罪了!”“这不怨你,要怨只能怨咱运气不好,碰上了恶人。”金梅瞪着眼咬牙切齿地说,“他跑了这回跑不了下回,早晚都得出事,让大货车撞死!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母亲说:“也是命,命到这儿了!前几天我右眼老是跳,我也没在意,早知道叫人给化化哩。”“妈,你就别迷信别想恁多了!人家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倒霉时喝凉水还噎住哩,想开点儿,这不算啥大事!”母亲问:“平安上班了?”金梅说:“喔。”“那电脑店儿谁看?”“没人,歇几天。”母亲就带着哭腔说:“都怨我,都怨我没看好我孙子,害你刚开店儿就关门,人家还以为干不成了哩,都怨我!都怨我!”金梅忙安慰说:“这不是有事儿了么,谁家还能没个事儿?歇两天正常,正常。”母亲起身要去厕所,金梅要搀她,她不让,说:“你看好我孙子,把我孙子看好,我不用扶,我有拐。”母亲回来,金梅就去做饭。 做好饭,平安回来,一块儿吃饭。金梅说:“一会儿把院子里那个长桌扫净拉到店儿里,过两天买个电磁炉、炒菜锅在店里做饭,就不用咱妈送饭了。”平安说:“哦,好。”金梅说:“妈,你以后也可以去店里吃饭。”母亲说:“你那小锅小灶的能做多少饭?我就不去凑热闹了。”金梅说:“你带你孙子去转转么,你饭量又不大,吃不了多少么;你要是不想出来就在屋歇着,你要是做啥好饭了送去也行么!”母亲笑着说:“中么。”平安吃好饭就用笤帚把那张桌子扫干净,再用抹布擦干净,就搬到架子车上拉到店里,靠墙放在门口。 第三天下午,金梅就去买了个电磁炉、电饭锅、炒菜锅,再从家里拿些碗筷,再买点儿菜和调料,就开始做饭,晚上网吧继续营业。挤是挤点儿,先将就着吧。她特别后悔以前为啥没想到这呢?这儿地方不大,没有做饭的地方?平安下班回来,他问平安为啥以前没想到这?为啥非得让咱妈送饭?平安尴尬地说不出啥,她就气愤地又拿枕头砸他。 第171章 大强和俊霞 下午,大强正在呼呼大睡。听见“咚咚咚”地敲门声,门外有人叫他:“‘大个子’——!‘大个子——’!”他听出来是徐闯,故意不理他继续埋头睡。徐闯又叫:“‘大个子’——!‘大个子’——!别睡——啦!早上都见你回来了,都下午两点多啦,还——没睡够?快起来,快起来,别尿床啦!”大强翻身起床开门,徐闯进来还没说话,大强说:“去个厕所。”就光脚趿拉着皮鞋“吧嗒吧嗒”小跑着去厕所。大强“吧嗒吧嗒”地跑回来问:“你真烦——人!”说着话又钻进被窝。徐闯笑着说:“我不叫你你不就尿被窝儿啦?”“咸吃萝卜淡操——心!没事儿赶紧走人,耽误瞌睡!”“打牌嘛,三缺一!”“在哪?跟谁?”“在我宿舍,李广,刘大海等着哩。”“那行——试试手气!早上吃多了也不饿,赢个下午饭!”说着就起身穿衣下床。徐闯说:“知道不知道?李广当小队长啦。”“喔,哪个队?”“就是刘大海的小队。”“喔。”“管他当啥——哩,碍咱啥事?你还想巴结巴结他?”“我巴结他?我都不知道咋巴结人哩!还有你同学程亮,也当小队长啦。”“哪个队?”“就是‘书呆子’那个队。”“喔。”“你去巴结你同学去。”“我巴结他?他就是当段长——了,你看我‘尿’——他不‘尿’!”“嘿嘿,那你说他会不会逮你违章?”“他敢逮我我骂——他!”“嘿嘿。” 打牌打到十八点多才打完一局,大强、刘大海赢了,出去请客。李广手机响了,说完话他说:“我有事儿得出去一下,你俩欠我一顿,下回补上。”大强笑道:“过期作废!”刘大海问:“有啥事么,不能吃过饭再去?”李广笑笑说:“就是去吃饭哩。”刘大海问:“有人请客?俺俩请你你不去,人家请你你就去?”徐闯说:“真不给面子!”李广忙说:“是我请人家哩!”大强说:“那你是图啥哩?俺俩请客你不去,你去掏钱请人家?”刘大海问:“是不是请媳妇儿哩?还是请领导?”李广说:“请啥领导哩请媳妇儿么!你说还能是媳妇请咱?”大强脖子一拧,嘴一咧大声说:“咋?媳妇儿不能请咱?我就让她请咱!”李广说:“你娃谟高么!”刘大海笑着说:“我看是人家请客你掏钱吧!”大强哈哈笑道:“你才要那虚名——哩,咱啥——时候都是实实在在的!”徐闯说:“不要吹牛!”大强拍拍胸脯说:“这还用吹?不信下回跟我一块儿去!”徐闯问:“跟你一块儿去?让你媳妇请客?”大强又一梗脖子说:“那咋啦?不就请一顿饭么!”徐闯笑着说:“‘大个子’越吹越牛——啦!”大强说:“你不信我有啥办法?”几个人说说笑笑去道南吃饭。 大强吃完饭就去百货楼找俊霞。刚走到跟前,俊霞问他:“一股酒气,你又——喝酒了?”他说:“喔,刚才跟宿舍的人去吃饭啦。你饿不饿?我给你买点儿啥?”俊霞睁着眼问:“你吃过了?在哪儿吃的?”大强说:“下午打牌赢的饭。”俊霞瞪着他低声责问:“你又去赌了?”“喔……没……”大强知道说漏嘴了,赶紧解释:“他们硬叫哩……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我看你以后就不要去打牌了,一打牌就要赌。”“不打牌?不打牌干啥?你上班了我干啥?不让你上班你非得要上班么!”“我不上班你就不打牌了?”“要打也是跟你打,有你监——督哩么。”“那行,干完这个月我就不干了。”“好,太——好啦!”“最好也不要喝酒。”“喝酒也不让喝了?”大强哭丧着脸,俊霞说:“少喝点儿也行。”“喔,少喝点儿。”“前几天我家楼上有人喝酒从楼梯上摔下来肋骨都摔断了,住院了!”“喔,知道了,我就是喝多了也不会摔跤的!”“那你说那个人是故意要摔跤的?”“呵呵。”大强笑笑说不出啥。“喝多了就失控了。”“嗯。”有人叫俊霞去那边整货,俊霞就过去了,大强就随便转。 他转到手机片区就忍不住看了起来,柜台里的一个个小巧精致的手机真是好看,要是别在腰上更是潇洒又神气!那一个个手机虽然大同小异,却都有区别,有直板的,有翻盖的,有正方形的,有圆方形的,还有个“s”形的看起来不错,他看了一会儿,看看那个青年男售货员,售货员看他一眼不理他,继续看电视。大强指着那个手机问:“这个手机让看一下。”青年售货员爱理不理地说:“你不是都看见了嘛。”大强一愣,就说:“我是说取出来看一下。”青年售货员坐着没动,傲慢地斜着眼问:“你买不买?”大强抬起头问:“不买都不能看看?”青年售货员不耐烦地问:“不买看啥看?”大强一下子来气儿了,他火瞪着两眼大声问:“咋啦?看不起人是不是?”青年售货员翻他一眼说:“我是问你买不买,咋啦?不能问?你凭啥说我看不起你?你说说我咋看不起你了?”大强瞪大双眼说:“你——!”青年售货员说:“你啥你?对不起,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不买我就走啦。”说着就起身往外走。大强说:“小子,你记着,我明天非得拿两千块砸你脸上不可!”青年售货员冷笑着说:“哼,我记着哩!”大强气呼呼地回到俊霞跟前,俊霞看他的样子问:“咋了,谁惹你了?”大强还是气冲冲地说:“没事儿!你下班没?”“马上。” 俊霞下班后,二人出来,俊霞又问:“刚才是咋了?生恁大气?不会是生我气吧?”大强忙说:“不是,不是生你气。我刚才不是去闲转了嘛,看看手机,让那个卖手机的给我拿出来让我看看,他问我买不买?不买就不给我拿。你说还有这样卖东西的?就算不买连看也不让看了?岂——有此理!看不起人——嘛!哪儿有这样卖东西的?不就是个卖手机——的嘛,牛啥牛?!”俊霞问:“还有这人?是在百货楼一楼?”“喔!”大强越说越来气。“你想买手机?”“随便看看。”“听我爸说你们要发手机哩。”“喔,就是要发。我刚才不是没啥事嘛,随便转转,谁知道还受一肚子气!”俊霞挽着他的胳臂依偎着他劝说道:“算了吧,还生气啊?男子汉大丈夫还能为一句话生恁大气?气坏肚子还是你难受哩,算了吧,别想它了啊!”大强一挺腰一抬头满是豪气地说道:“那——是,想它干啥?我还能让它把我肚子气坏?它算个球毛!”俊霞摸摸他的肚子笑着说:“就是!你是大肚能容天下事哩!”“那当然啦!”大强哈哈笑道:“我在乎啥?啥也不在乎!”“啥也不在乎?那我呢?”俊霞仰头问,大强挠挠头尴尬地说:“呵呵,说错啦,除了你,我啥也不在乎!”俊霞就抿嘴笑了。大强说:“你说要是有手机多好,不管在哪儿都能打电话,跟你说好在哪儿见就行了,不用我专门去接你啦;想啥时候说话就啥时候说话,躺在被窝里也能说,那多好!你没有手机我给你买!”“真的?”大强拍拍胸脯说:“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不就一两个月工资嘛!”俊霞把头靠在大强肩上轻声说:“你这话让我很幸福!”“买个手机算啥?我还要给你买房子买家具买很多东西哩!”“怎么?有负担?”“没有,就是有压力。”大强笑笑说,“压力很大!”俊霞笑着反问:“怎么?承受不起?”“那咋会?压力再大也能承受起,男子汉大丈夫头上顶泰——山哩!”大强笑着说道。俊霞瞟他一眼笑道:“又吹开了,那不把你压扁了?”“压不扁的,你放心!唉,你饿了吧?你想吃啥?扯面?炒面?”“又想拿面打发人?”“你想吃啥你说么!”“吃饺子吧。”“行,哪家?”“老张家。”“好,走。”“唉,你刚才说有手机就不用去接我了?”“喔,直接说好地方见面就行了嘛。”“不行,有手机你也得来接我!”俊霞有点儿霸道地说。“那为啥?”“为啥?打手机多贵啊!”“嫌贵要手机干啥?”“反正不行!”俊霞撒娇地命令道。“为啥?”“为啥?为啥?你都不会想?”俊霞假装生气了松开手往前快步走,大强快步跟上拉住她问:“你给我说一下嘛,还让我猜谜语?”“就让你猜!”快走到饺子店门口时,大强笑道:“哦——我明白了!有啥想法你明说么,非得让人猜?”俊霞娇嗔道:“明白啥——你明白?”说着用拳头在他背上打了一下,大强笑道:“好,打得好!再多打几下!”“想得美!我偏——不打了!”“哎!想挨打都很难啊!”“那当然了!”二人说笑着走进饭店。 俊霞问大强:“你都吃过了还吃不吃?”大强笑着说:“我陪——你吃嘛!”俊霞要了半斤三鲜干饺吃到最后还有三个吃不了了,就问大强:“光让你看着多不好意思!这三个你吃了吧?”大强笑着说:“你吃吧,就三个还值顾让我吃?”“哎呀,我吃不了了,再吃就吃撑住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大强就拿一双筷子一口一个很快就吃完了。大强吃完就要去结账,俊霞说:“今天我结账,你就没咋吃还能让你结账?”大强说:“嗳——没咋吃还是吃了嘛!”说着就大步快走去结账。一出来,大强就问:“你刚才说下个月就不上班了?”俊霞点一下头说:“嗯……”“又反悔啦?”“嗯……有点儿。”“哎!以后我的钱都是你的钱,我都想不通你为啥非得挣那——几个钱?!”“这不是钱的问题。”“那是啥?”“你想想,你叫班走了,我在家干啥?”“干啥?干家务活嘛!”“家务活能有多少?我赖好挣点儿,最起码够我花。”“你挣那点儿钱可就把我难住了!你中午咋吃饭?在外边吃?你挣那点儿钱差不多都吃完了,还是让我送饭?我——可不会做饭!我光想靠你做饭哩你还想靠我?”“嘿嘿。”俊霞笑两声不笑了。大强又说:“你现在应该在家好好学做饭,学炒菜,要不你去厨师学校学吧?学成大厨将来——开个饭店也行,能挣钱还不耽误我吃饭,那多好!”“你想得太——美了!”“人就得想美哩,不想美咋能美哩?”“那你好好想吧!”“怎么?你不愿意?”“我想学在家就学了,还去厨师学校学?我妈就会做好几种硬菜。”“那也行么,你就好好学习吧。”“学会了伺候你?”“你不伺候我你想伺候谁?”“嘿嘿嘿。”“你还是不上班了吧?”“嗯……那到时候再说吧!”“咋又成到时候啦?到啥时候?”“你说啥时候?”“哦——我明白了!那——咱明天就结婚!”“明天?你准备好了?我愿意了?”“你不愿意?”“你想——!”“我想不出来。”俊霞嘻嘻笑着说:“那就好好——想!”“好好想也想不出来!”“那你就继续想!”“那你不怕我赌钱了?”“你要是再赌就啥也别想了!”俊霞决绝地说。大强说:“啥也别想?你厉害,你厉害!”他转而又哭丧着脸说:“其实——我也不想赌,就是他们老是叫嘛!”“那就没办法了?”“有。”“有就好!”“唯一的办法就是靠你监督!”“非得靠我?”“非得靠你、非你莫属!”大强一字一顿地说道。俊霞无奈地说:“那——就答应你吧!”“好!太——好啦!”大强说着就搂着她的腰往前走,俊霞娇羞道:“不要太紧嘛!”“哦,好。” 走了一会儿,大强又笑着说:“你要是真想干个啥,就学大厨么,学成了将来开个饭店真不错!”俊霞说:“你光——想美事!你以为那大厨是好学的?哪儿有女大厨?”“没有女大厨?”“你见过?”“哦——好像——没有。”“你以为那饭店是好开的?”“不就是买菜炒菜下面条蒸米饭嘛!”“你想的太——简单了吧?”“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大强撇长音调笑道。“你还自以为荣了?”“哈哈,就——是!咋啦?”“你呀——!”俊霞在他腰上掐了一下,大强说:“太轻了,挠痒痒一样,再掐一下么!”“想——得美!”“去网吧吧?”“还能老去网吧?去跳舞吧?”“我不会!”“我教——你!”“你能教了我?”“咋不能?”“那行。”二人就去了舞厅。 进了舞厅,俊霞教他一会儿,大强问:“你也不太熟练嘛,还教我?”“好长时间没跳了,都忘得差不多了!”“你以前跟谁学的?”“跟朋友么。”“谁?”“问恁清干啥?你又不认识。”“呵呵。”大强笑笑没说啥。俊霞说:“累了,歇一会儿吧。”“行。”二人就坐到沙发上靠在一起。灯光暗下去时,二人就紧紧抱在一起,大强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俊霞就抱得更紧了。 第172章 发手机了 乘务员开始发手机了!运转车间干部职工每人一部,每人每月补助二十元话费,全部用移动卡,手机号后四位是自己的工号前加零。叫班有短信和语音电话,接收叫班短信和电话后派班室的电脑上会有显示。 大强在汉康下午待班睡醒,就听见外边不时有手机铃声响起,他心里就一阵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了。白师傅说:“睡不着啦?兴奋啦?”大强说:“发手机啦!”“有啥——兴奋的!你知道发的啥手机?”“不知道。”“海尔——的,黑白——屏!最——便宜的!”“哦——,最次——的!”“咱穷工人一个还想用啥好的?你没见过段长、主任用的手机吧?”“没。”“人家都是翻盖的、彩屏的!”“哎,人家牛——么!” 睡醒去吃饭,就看见有人拿着手机让别人看,有人在玩着手机,熟悉手机的各项功能,边看边说:“就这破手机还能值八百多?”“又是‘层层剥皮’、‘燕过拔毛’。”“发一回也不发个好的!”“这铃声真难听!”“知足吧,能给咱发就不错喽——!”“有本事你也往上‘爬’——么!”“不要乱发牢骚,不要老是不满足——么!” 早上七点多大强退完勤,去外边吃过饭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最终分到检修车间的小刘笑着说:“跑车还是好,直接一人发个手机,也不用买手机了,是不是还给补助话费?”大强说:“一个月就二十块。”小刘说:“那也可以啊,不够了自己再交嘛,乘务员待遇就是高啊!”大强说:“高啥——高?铁路局给每人八百块就发个这‘破烂儿’手机?最次——的!”“呵呵,”小刘说:“还不满足哩!”闫师傅说:“知——足吧,小伙儿子,钱从人家手里过——哩,人家还不扒层皮?人家天天坐那儿干啥?还能光是喝喝茶、看看报纸?要不你也削尖脑袋往上爬么!”“我?我——才懒得费那劲哩,有那功夫还不如钻被窝里睡大觉——哩!”正说着话,张军走进来说:“‘大个子’,走,领手机!”大强说:“你都有手机哩,还要那‘破烂儿’手机干啥?”“那还能不要了?不领白不领。”大强说:“你领了给我算了。”“给你?你要恁多手机干啥?”“呵呵,”大强说:“‘媳妇儿’没有么,我有‘媳妇儿’没有咋行?”张军笑着说:“我媳妇也没有,不过你想要的话,我可以考虑,你准备给我多少钱?”大强睁大眼问:“还要钱?这发的‘破烂儿’手机你还想要钱?”“那我也不能白给你啊,再不好也不值个几百块?我不要钱你就好意思要?”“那你想要多少钱?”张军笑着说:“听说这手机值八百块,你给我六百算啦,咋样?”“你都敢要六——百块?你好意思要?”“那你给多少?”大强咧着嘴笑道:“给你二百意思一下就行啦!”张军收住笑脸还挂着笑说:“那不行,这是手机!不是别——的!别的不要钱就送给你了!”“你真是个财迷!”“你真是个小气鬼!”“哈哈哈……”二人说笑着去车间领手机。 领手机人不少,排起长队,每人都签名领手机,签一个领一个。一位老师傅说:“这下就把人拴死了,随时随地、随叫随到。”“你不会不理他?就说没听见。”“你不理人家不就得罪人家了,‘小鞋儿’就给你穿上了!”“那要是手机坏了叫班听不见怨谁?”“怨谁?该怨谁怨谁!”另一个大声说:“我要这有啥用?要不是叫班我都不领!”“咋不领?万一有啥事儿了,别人能找到你。”“哎呀——你个穷老百姓谁找你啊?富在深山有人求,穷在闹市无——人问!”“这东西还是有好处的,想问个计划打个手机就不用跑路了,对外地人有好处,有啥事儿暂时来不了也能给值班员打电话说,家里有啥事了也能找到你,对有生意的人更有好处。”“对爱‘赶场儿’的更有好处。”“对爱‘吊膀儿’的更有好处!”“嘿嘿嘿,那肯定!” 张军和大强领到手机就回宿舍,路上,二人都掏出手机看看。大强说:“这小玩意儿看着也可以嘛!”他拿手机放在耳边仰着头就“喂——”一声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张军笑道:“你还没开机哩就想打电话?”“我先给你‘表——演’一下么。”“这破手机还有啥表演的?”“咋了?跟你那差不多嘛!你那手机是翻盖的?”“喔,也——差不多。”张军顿时也不那么“嚣张”了,提醒他:“知道咋开机不知道?”大强看看新手机就问:“就是,这咋开机?这还得开机?”“哈哈,不开机咋打电话?得按这个按键!”张军指着左上角那个红色按键说。大强就按一下,看看又说:“这咋没反应?”“要长按,按时间长点儿。”大强就又按着那个按键不松手,听见一阵开机音乐,大强才高兴地说:“哦——开机了!”张军用老师教学生的口气笑着问:“学会了?”“去你——的!还想当我师傅?不问你啦!”“过河拆桥!”“就是,咋的?”大强笑着说,张军笑道:“好,不要再问我!”“不问就不问!”大强按了一会儿,不知道咋打电话,想问又不想问,张军又得意地问:“又不会了吧?”“谁说我不会?不会也不问你!”走了一会儿,张军又得意地说:“最近运气来了!”“啥运气?”“财——运!”“你发财了?发了多少?”张军伸出两个指头,大强故意问:“二——百?”张军笑道:“二百?二百能算发财?”大强问:“两万?”张军摇摇头说:“没恁大。”“那是两千?”张军点点头,脸上满是得意地笑。“你挣了两——千?炒股?还是买彩票?”“彩票。”“中奖了?发财了?恭喜恭喜!那你还不请客?”“没问题!中午饭!”“太好了!这才像个老板的样子!”张军就兴冲冲地讲起来中奖经过:“前天早上我正睡觉,忽然就醒了,想想刚做的梦记得清清楚楚——不知道去干啥哩,眼前忽然有一道金光闪亮!我觉着就是财运到了,就赶紧起床到小区门口买了十注二十五选六,昨天回来一看,哈哈,果然中奖啦!我一下子就蹦起来啦!”“运气来了挡——不住!”“那当——然啦!这次只是小中一把,下次中个大的!”“来个特——等奖!”“那我就不用跑车啦!哈哈!”张军腰背一挺,右手往前一伸得意地说:“我就成炒股大户专业炒股啦!”大强笑着说:“到时候可不能忘了老同学啊!让我也跟着沾沾光。”“那没——问题!” 走到宿舍楼下,张军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罗艳来电,就接了:“喔,我回来了,昨天晚上回来的,今天领手机哩!领了,什么?女儿拉肚子?好,那我一会儿就回去!”“哎!”大强失望地叹一口气说:“去——球!喝不上——啦!”“哎!这有手机了也不好,我有时候都想把手机扔了!”“还真——是!我也老想着有手机有多好——哩,没想到手机也真烦人!不说了,你赶紧回吧,我得背‘床板儿’了,不敢耽误你的事儿,你都是有家的人——啦!”张军笑道:“那你别——成家!”“嘿嘿。”大强笑了两声没说啥,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摆弄了一会儿手机就睡着了。 张军回到老丈人家,却见罗艳和丈母娘坐在沙发上边嗑瓜子边看电视,女儿躺在小车里睡得正香。张军明白了,他也不说啥,坐在罗艳旁边说:“睡得多——香!”罗艳笑了一下说:“刚睡了有半个小时。”看见他拿的手机盒,就问:“你们发手机了?”“喔,海尔的,你看看。”罗艳接过手机盒打开取出手机,看了看说:“这是最普通的那种。”“喔,你用不用?”罗艳放下手机撇一下嘴,没说话。丈母娘问:“你们一人发个手机?”张军说:“喔,叫班用的。”“那你就有两个手机了。”“喔,看罗艳用不用,给她用。”罗艳又撇撇嘴扬手丢下一颗瓜子皮,两眼看着电视说:“先放那儿吧,我现在天天都被小女儿缠住了,要手机干啥?用不着。”“那给咱妈用。”丈母娘说:“我也不用手机——那字恁小我看都看不清,还咋用?”“那给我爸用。”“他那眼也不行,用不了,用了得花钱办卡哩,是不是?”“喔。”“打一分钟一两块哩。”“喔。”“太贵——了,用不起,也没啥事儿。” 看了会儿电视,张军低声问罗艳:“你信不信我中奖了?”罗艳问:“你中奖了?彩票?”“那当然。”“中了多少?”张军伸出两个指头,神秘地微笑着。罗艳问:“两万?”张军摇摇头。罗艳又问:“二十万?”“太——多啦!”张军急了,有点儿尴尬地说:“小——中了一把。”“那是——两千?”“你真——聪明!”罗艳伸出手说:“在哪?拿出来啊?”“还没领哩,你不是催着我回来哩么,得拿身份证才能领哩,那我现在就去领!”“那你去吧。”丈母娘眉开眼笑地问:“你买彩票中奖了?”张军笑着说:“喔,我现在就去领。”“我女婿还有财——运哩!”张军找到身份证就出去了。 张军本来不准备对罗艳说中奖的事,回家路上他又改变了主意。他很快就领奖回来,把二十张百元钞票放在罗艳手上,罗艳脸上就绽开了笑容,她大概数了数,说:“你还是有——点儿财运的!”张军说:“那当然——啦,老天不会那么冷酷无情的!走,一会儿去外边喝羊肉汤吧?要个羊蝎子火锅。”“行,妈,中午就不用做饭了。”丈母娘笑着说:“行么,等你爸回来,小孙女还没睡醒哩!”罗艳说:“该醒了。” 十一点多一点儿,老丈人提着一袋海带一袋莲菜回来了。罗艳说:“爸,咱去外边喝羊肉汤吧?吃羊蝎子火锅。”“中么,有啥高兴事儿?”罗艳说:“你女婿买彩票中奖了!”“中奖了?中了多少?”“两千。”“好么,运气来了。”一家人就下楼去外边吃饭。 羊肉馆里,几个人要了一个羊蝎子火锅,送有几个凉菜,凉菜上来,先吃凉菜。这时,张军对老丈人说:“爸,我妈给我打手机,说想让罗艳带孩子回家住一段时间,过完年再回来。我说家里冷你小孙女可能受不了,我妈说屋里有热炕,不冷,有柴火有煤,屋里烧得暖暖和和的,保准不冷。”岳父说:“艳子,那你就去你婆婆屋里住住,在那儿过个年。”罗艳母亲也说:“回去过年也中,让我也轻省轻省!”罗艳没想到张军会来这一手,狠狠瞪了他两眼。前几天,张军给她说过让她回家过年的事儿。她说在他家住不习惯,过年回去待两天就行了。他说两天时间太短了,怕父母有意见。她说有意见也白搭。张军就不再说了。没想到他今天用父母来压她!她又狠狠地瞪了他两眼。丈母娘又说:“你结婚后还没在你婆婆家住过哩,回去过个年,跟你婆家人都熟悉熟悉,让你婆家人都亲亲小孙女。”张军说:“你是张家媳妇儿,从来不在我家住,别人会笑话的。”老丈人说:“说的也是,过几天你就送艳子回去。”张军说:“听见没?快过年了,过完年再回来。”罗艳无奈地说:“中么。”说着又狠狠剜了张军一眼。 羊蝎子火锅上来了,一家人就开始喝汤吃肉,罗艳给小女儿喂了一小勺汤,小女儿高兴地拍拍小手。丈母娘又笑着说:“张军还有财运哩!”张军笑道:“那——当然啦!我这一段时间运气就好。”罗艳冷冷地说:“一会儿还能拾个大——钱包!”张军说:“那不大可能。”“能!你啥——不能!”张军看着罗艳笑道:“这运气好也不可能天天好么!”罗艳不再理他,只拿勺子喂女儿喝汤。 吃饭回来,一家人看电视。罗艳看见女儿睡着了就把她放在小车里送到卧室睡在她旁边。张军看了一会儿也来睡觉。罗艳低声说:“别以为你得胜了!”张军问:“什么意思?你还想违抗父母之命?”罗艳不理他,张军凑到她跟前又问:“是不是?快回答。”罗艳踢他一脚说:“强扭的瓜不甜,你不要逼我。”“我逼你?我是没办法才这样的,你这人太顽固说不通嘛。”罗艳忽地一下子转过身厉声问:“你是不是想把我撵得远远的,你就安生了?”张军装出一副可怜相可怜兮兮地说:“我可不敢有这个想法,你可不能冤枉我!”“我告诉你,我回你家可以,你每次跑车回来必须得回你家!”“那你放心,我肯定回,我保证!”“每次都得回!”“那当——然!”张军右手曲臂向上认真地保证,罗艳这才笑了一下,翻个身睡了。 五天之后的一个晴朗暖和天,张军提着两大包用品和衣服,和抱着女儿的罗艳回家。 第173章 烦人的手机 中午饭后,李伟躺在床上又掏出新手机看看按按。他按一下按键就出来一行字,翻几页还有字让人选择。他想这小东西还真是神奇,能存多少汉字呢?中国所有汉字都有吗?也不会吧?估计只是常用的字吧。他从电话簙里找到婉珠的号码,再按拨号键就听见“嘟——嘟——嘟——”地声音一声一声响。他想,这手机还真是方便啊,随时随地都能打电话,走在路上,坐在车上,躺在床上,吃饭、上厕所都能打电话,想给谁打就给谁打,想说啥就说啥,想找谁都能立马找到、有啥事儿都能马上就说;别人有啥事儿、想找你也能立马找到,真是方便!太方便了!以后就不用再找有电话的商店、不用再找电话亭了,拿着手机昂首挺胸打手机的样子真潇洒!躺在床上就能打电话真是自由自在! 可是,手机响了半天却没人接听,咋回事儿啊?咋不接电话啊?干啥呢?忙啥呢?这会儿是下班时间,在吃饭吗?吃饭也可以接电话嘛,不想接吗?不可能。他俩的手机是他俩昨天在市里逛了好几个手机大卖场才选好的,花了他将近四个月的工资哩!可是她为啥不接呢?直到自动挂断,还是没人接。他放下手机,想了想,又拿起手机再次拨通婉珠的手机,结果还是没人接。咋回事啊?故意的吗?考验我的耐心吗?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答案来。正想着,手机响了,他连忙按下接听键,“喂——”婉珠问:“你打我手机了?”“喔,你咋不接呢?”李伟心里着急,说话有点儿冲。婉珠问:“怎么啦?生气啦?我——刚才在厕所拉哩,手机放在我卧室。”“哦——上厕所了——”李伟悬着的心这才“咚”地一声放下了。听见婉珠问:“怎么了?有啥事儿?”“没事儿——手机,手机,就应该放在手边儿的,要不然别人有事找你,打你手机你半天不接,别人会咋想?会耽误事儿的;要是领导找你有事儿呢?你不接领导会生气的!”“那——上厕所也得拿着手机?”“拿着嘛,装在兜里、放在身边么。”“哦,你说的对,你有事儿没有?”“没有。”“没事儿打手机干啥?一分钟一块多哩!双向收费!”“想打么,想跟你说话么!”李伟问:“晚上你想吃啥?”“晚上就不去外边吃了吧?省点儿吧?我今天肚子不太舒服,晚上在家喝点汤就行了。”“那行,那还出去玩儿不玩儿?”“你说。”“去公园转转吧?”“好,晚上见。”“好,晚上去接你。”“好。” 李伟吃过饭就骑车去接婉珠。在她家大门口等了大概十几分钟还不见婉珠出来,他就着急了,又拨通婉珠的手机问:“咋还——看不见你?”婉珠说:“下楼了,马上就到,你早到了?”“都等你二十分钟了!”“喔,马上就到,都看见你了。”“喔,我也看见你了!”“好,挂了吧?”“喔。”婉珠挂断手机,快步走到李伟跟前,坐上电动车,就去公园。 李伟问:“有手机感觉咋样?”“挺好,真方便!谢谢你让我提前进入‘手机族’’!”“谢啥谢?不要客气!用着咋样?”“挺好。”“没啥毛病吧?保修哩,有啥毛病赶紧去找售后。”“没啥毛病。”“好,这就好,你们单位几个人有手机?”“七八个吧?不超过十个。”“还不到十个?”“总共才四十九个人,不像你们单位。”“哦。”“谢谢你让我有了一种优越感!”“这不算啥,我还要给你买很多东西哩?”“还要买啥?”“很多,你想要啥我都给你买!”李伟认真地说,婉珠说:“那多不好意思,还能老让你买?”“那肯定是我买嘛。”“你还要买啥?”“你想要的都给你买!”“真的?”“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你越说我越不好意思了!”“你还有啥不好意思的?别说给你买东西了,我还想把我挣的钱全部交给你!”“那咋会行?”婉珠低着头,羞红了脸。 很快就到公园门口了,李伟扎好车二人就走进去。李伟问:“你现在为啥总是恁客气干啥?”“没有啊?”婉珠半低着头往前走。“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最近跟我为啥越来越生份儿了?”婉珠还是不吭气,不正面回答他。李伟说:“我想给你买个‘三件套’。”“啥……‘三件套’?”“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三件套’是啥?”李伟凑近她问,婉珠只顾往前走,不看他,只低声说了一句:“不知道。”“你咋不知道啊?就是‘三金’么,你想要不想?”李伟笑着问,他想婉珠肯定会说想要,或者是惊喜地点点头的,谁知道却看到她没有一点儿喜悦之色,脸上满是犹豫、难堪的阴云,好像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低声说:“不想。”声音非常低非常模糊,然而李伟却听清楚了,但是他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眼睛看着婉珠,又问:“你不想要?”婉珠不吭声儿继续往前走,李伟一着急拉住她两手看着她轻声问:“你不愿意?”声音有点儿颤抖,忽然听见婉珠低声说:“愿意。”李伟就一下子抱住她,看着她的眼睛,凑近,亲吻…… 松开后,二人继续往前走。这时,婉珠的手机响了,她一看就接了:“喂——哦,你说那事儿啊,我知道——知道——那是肯定的,那咋能对别人说呢?我还能把你卖了?——我在哪儿?我在外边转哩——跟谁?——跟谁?不想跟你说——就是不想说——嘻嘻,再见!”李伟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不知道她说的是啥事,更不知道对方是男的还是女的,隐隐约约听见听话筒里的声音好像还是个男声?竟然还有秘密约定?对谁都不说?他的心里多少就有点儿不是滋味,心里就泛起了嘀咕。终于等到婉珠放下手机,他就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很随便地咧着笑脸着问:“谁啊?啰嗦半天!”“同事。”他想等她再说,她却只说了两个字,他想问是男同事还是女同事却不好意思,想了想就问:“听着好像关系还不错哩?”“关系不错?你能听出来?”“还有什么秘密约定哩!”“哦——嘻嘻,你咋能偷听我说话呢?”“这咋能是偷——听?我就在你旁边,你说话我还能听不见?那你下回接电话离我远远的。”“哎呀,我刚才忘了!”“那你咋能说我是偷听?”“嘿嘿,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算——是?明明就是嘛,还算——是!”李伟故意带点气儿,头扭向另一边儿。“哎哟——生气了?男子汉大丈夫哩,心眼儿恁小?”李伟赶紧笑着说:“我只是说说而已,没生气,没——生气!”“没生气?没生气就好,刚才是坐在我对面的同事,关系嘛——肯定不错的。”李伟试探性地问:“能不能问一下——你俩刚才——约定啥事了?要是不想说就算了,算我没说问。”“嘻嘻,这个嘛——我刚刚给人家保证了不给别人说的,做人要有诚信,对不对?”“对对对,你说的对!做人就应该向你这样,算我没问,算我没问。”李伟又想问是男的,还是女的,却又忍住没问。走了一会儿,婉珠问:“怎么不说话了?想啥呢?”“喔……没想啥,快走到头了,往回走吧?”“喔。”走了一会儿,婉珠谨慎地问:“你姐现在还……”“没事儿啦!她不会再反对咱俩啦!上次在家我给我爸妈说了她的事,我爸妈都说她哩;她说了她也是为我好,既然不领情就算了,以后就不管我了。”“不管了?啥都不管了?”“不管了!”“啥——都不管了?”“哦——”李伟忽然明白婉珠的意思,忙说:“啥都不管就是不反对的意思,没别的意思。”“这是你的理解还是你姐的意思?”“我姐的意思就是我理解的意思。”“那要是不是你理解的意思呢?”“什么啊,婉珠,你又想哪儿了?我的事我姐咋能不管呢?以前她结婚、生孩子都不是我忙前忙后的?平时有啥事儿她只要说一声我从来没有二话!”“现在不一样了!”“咋不一样?”“对我‘不感冒’呗,对你也有意见了!”“不是的,我不是给你说过么,她不是看不上你,而是嫌你不是市里人!”“那还是看不上嘛,档次太低嘛!”“不是的——她只是为我爸妈考虑,害怕我住在这儿离我爸妈远将来照顾不上,主要是为我爸妈考虑的。你明白不明白?她思想太死板太不灵活,我那天都说了,我爸妈也说她了,她也转变过来了,承认我说的对。”“承认了?”“承认了,千——真万确!我还能骗你?”“其实——我觉着你姐说的也对。”“啥?你说啥?”“算了,不说了,不说了。”婉珠有点儿不好意思,李伟也不想再说了,就改变话题说:“快过年了,给你买新衣服吧?”“行。”“你想要啥衣服?”“转转看吧,你想要啥衣服?我给你买。”“那就先谢谢了!”“你想要啥衣服?夹克还是西装?还是休闲装?”“你觉着我穿啥衣服好看?”“夹克吧。”“好,过年我去你家买点儿啥,烟酒?”“随便买点儿啥就行了。”“咋能随便呢?得好好挑哩,最好你给我出个主意。”“转转看吧。”“买营养品吧?”“营养品好多都是骗人的。”“有你火眼金睛哩!”“嘿嘿,转转看看吧。” 公园里新修建了一座小山,有三条小路通向山顶,路两边种上小树、冬青、月季等低矮花草,山坡上有青草、小花树。山顶是小广场,四周有护栏,有长方坐凳,中间是一座雕像,雕像是一对夫妇双手向上伸展托举着一个孩子,孩子也向上伸展双臂望着天空。雕像基座是六边形石墩,写着“人为本民为天”。婉珠问:“你看这个小孩儿是男孩还是女孩?”“男孩吧。”“男孩?我看是女孩。”“她头发又不长,咋能是女孩?”“小女孩还能留长发?”“哦,那倒是,那咋能说是女孩?”“反正我看着就是女孩。”“你是不是喜欢女孩?”“对,你说对了,我就是喜欢女孩,男孩儿太疯了!”“我不嫌,”李伟笑着说:“那将来——咱俩要是有个男孩儿咋办?”“去去去,谁跟你……”婉珠娇羞地笑着推一下李伟,自己走到护栏跟前看着远方,李伟过来问:“看啥哩?”“不看啥。”婉珠转过身说:“走吧,不早了,有点冷。”李伟说:“冷了有我嘛。”说着就搂住她。二人就依偎着走下去,往门口走。 李伟骑车送婉珠回家然后再骑车回段里。快到火车站时,他看见一个人从一家律师事务所里出来,象是志峰,再一看就是志峰,他就停住车等他。志峰走过来,也看见李伟就问李伟:“你等谁?”李伟说:“等你么。”志峰问:“等我?你知道我在这儿?”“我看着都象是你就停住等你,你去律师事务所干啥?”志峰满脸笑容地说:“我在这儿上班啦!”“在律师事务所上班?”“业余的。”“第二职业?”“喔。”志峰高兴地说。“可以啊,有第二产业了,一个月挣多少钱?”“我不要钱,只是帮忙哩。”“不要钱?白——干?”“喔。”“不会吧?不给钱谁还干?不想说就不想说嘛,还怕我借你钱?”“真的,我不要钱。”“算了,走吧,我带你。”志峰就坐上李伟的电动车。路上,李伟又问志峰:“你是托谁说的?”“没托人,我自己找的,人家不缺人,我说我不要工资只是想学习,人家才答应的。”“你真的没要钱?”志峰说:“真的,我主要是跟人家学习的。”“先学习帮忙,以后还是得要工资的。”“不要。”“老白干你也愿意?”“愿意。”“那你真成了‘活雷锋’了。”志峰笑笑没说什么。 把志峰送到家外边,李伟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又不禁想起婉珠和她同事通话的情景,半天睡不着。哎!没想到买手机竟然给自己买来烦心事儿!尤其在今晚,他好想知道婉珠和她同事有什么约定?那同事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能不能想想办法知道她的秘密呢,让卿宝问他“媳妇”?咋问?没法问啊……越想越乱糟糟,哎!这烦人的手机…… 第174章 认门儿 下午五点多,张军进公寓退勤后就去找卿宝。卿宝正躺在被窝里想心事,张军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他师傅不在,再看看他翻了个身,约摸着他可能睡醒了,就敲敲门,卿宝抬起头一看是张军就起来开门,张军一进来,他又钻进被窝。张军说:“起来吧,还没睡够?”卿宝说:“没——嘛!你又不请客。”“你咋光想着白吃?”“嘿嘿。”卿宝笑了两声有点儿不好意思。张军说:“程亮在这儿哩,去找他吧?”“你见他了?”“我听值班员说的。”“找他干啥?”“干啥?你不想‘单独’啦?”“急——啥哩嘛!”卿宝伸个懒腰说:“急着干司机能有多——好?”“多挣钱嘛!”“累——啊!”“有多——累?”“干伙计擦车架、擦地沟不脏不累?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走了,可别怪我没叫你!”“好,去就去——!”“咦——好像是我逼你一样!”张军瞪着眼问,卿宝笑笑说:“这话我可没说啊。”说着就穿衣起床。 程亮一个人躺在床上靠着被子抽烟,屋里烟雾缭绕。听见敲门声,就去开门。张军说:“程——队长,思考什么重大问题哩?”程亮笑笑说:“没想啥,一个人没事儿么,你啥时候到的?”张军说:“刚到。”卿宝打了个响喷嚏说:“呛——死人!一个人抽多少烟?”张军说:“程队长公务繁忙有很多问题要思考,哪儿象你整天无忧无虑、光知道闷头睡大觉!”程亮笑着说:“别老是‘队长、队长’的,其实都一样,没多大区别。”“那咋能一样?你是管理人员,逮我们违章扣我们钱——哩!”“我啥时候扣你俩钱了?”张军笑着说:“那肯定没有啊,你还能扣我俩钱?”程亮反问:“那你还说我?”张军笑笑说:“我是说你能扣别人钱,走,一块儿吃饭吧?好不容易见你一个人在这儿!”卿宝也笑着说:“我俩邀请程队长共进晚餐,不知道程队长能不能赏光?”程亮笑着在他肩上打了一下说:“看——你说的!几点了?”他抬起手腕看看表说:“都快六点了?走,我请!”卿宝乐得脸上笑开了花,嘿嘿笑着说:“好,这才象个领导!这才符合领导的风度!”程亮说:“谁——是领导?我可不是啥领导,再这样说我就不敢跟你俩出去了!”卿宝笑着说:“好,我不说了,不说了。”程亮说:“我一个月比你们跑得还多哩,上个月跑了二十一分。”卿宝惊奇地问:“你都跑二十一——分儿?”“你不相信吧,一会儿回来让你看看我手账,要不我说跟你们差不多?跑得多还不拿钱,廉——价劳动力!我跑一趟光能挣个差费!”张军说:“你们有奖金。”“奖金不是每个月都有,也不是人人都有,只有两三个人有。”卿宝说:“你们跑车光坐在中间,不用操纵还不用擦——车!”程亮说:“咋不干?师傅说小程,来干干吧,亲自指导指导,我还能不干?师傅要吃饭让我干,我还能不干?”卿宝说:“那只干一会儿,总不能干全程吧?总不能还让你帮他擦车吧?”“那当然不会,马上就都——不用擦车啦!过了年,春运结束就要合段、就要轮乘了!”张军高兴地说:“那太——好啦!比过年还好!”卿宝也哈哈笑着说:“那简直不是一般——地好!那是天大——的喜事儿!到时候都得响鞭炮庆——贺哩!”张军说:“好好喝一顿!”程亮说:“到时候可能要扣钱。”张军急问:“还扣钱?扣啥钱?”程亮说:“擦车钱,擦车队都是大集体的,人家的工资都是咱们出。”卿宝问:“扣多少?”程亮说:“现在还不知道,可能一二十吧。”卿宝晃头摆身毫不在乎地一挥手说:“扣吧,扣吧,只要不擦车就行,扣多——少都行!”张军问:“扣你五十、一百你也愿意?”程亮说:“不会扣恁多。”张军说:“一个月扣二十,这么多人一个月要扣多少钱?”程亮说:“人家擦车的人也不少哩。”卿宝说:“反正不扣你们钱。”程亮说:“那不一定,我还是司机职名。”张军说:“司机职名的多了,还能都扣?”卿宝说:“看你升的真是时候,不扣钱还多拿钱!”程亮说:“我不是说——了嘛,我开的还没有你们多哩!”张军说:“那不可能!那你说说——你们的工资条为啥看不见?”“那我不知道。”“你的工资条敢不敢让我看?”“咋不敢?下个月开资就让你看!”“下——个月,到时候早都忘了吧?”“呵呵,不会的。”三个人说笑着就来到外边,程亮问:“你俩想吃啥?”张军说:“我随便,你吃啥我也吃啥。”卿宝说:“岐山臊子面吧?”正说着,看见黄书记背着包走过来,程亮忙笑着走到跟前接过包问:“黄书记,新年好!没吃饭吧,一块儿去吃点儿,你想吃啥?”黄书记笑着说:“好,好不容易碰到一块儿啦,我请!”几个人就往前走。程亮说:“那边新开了一家驴肉馆,去尝尝吧?”黄书记说:“好,尝尝。”正说着话,听见后面有人叫:“黄书记、程队长,吃饭也不叫一声?”扭头一看,是王队长正小跑着过来,几个人就等他过来,一块儿往前走。程亮问:“没见你啊,你也是刚到?”王队长说:“刚到嘛,跟在黄书记后面的。”黄书记说:“那正好,一块儿去吃驴肉吧?”王队长说:“好么,跟着黄书记混哩!”张军心里就开始嘀咕了:咋办?一会儿还说自己的事儿不说?一会儿肯定是自己得抢着结账哩,请黄书记吧,他愿意,再请王队长就不太愿意了,他又不是自己的小队长,一会儿要是再遇见一个小队长还要请?越想越后悔。他看看卿宝,卿宝正想着还去不去?他平时一见领导就躲得远远的,这会儿还请领导吃饭?他都不知道自己一会儿都说些啥?回去显然不合适,一会儿还得抢着结账哩,这一顿饭至少得花个五六十块吧?他钱包里也不知道有多少钱?够不够?管他呢,不够还有张军哩,他赖好也是个“老板”哩。他看看张军,张军示意他走快点儿,他就跟上。程亮说:“上次去街上经过那个‘驴肉馆’,看着还不错,还没去吃过哩。”王队长说:“还有‘驴鞭’哩,一根一百块。”黄书记笑着说:“那东西是人说哩,我看也不会有多大劲儿吧,吃了就成‘猛男’了?呵呵。”程亮笑着说:“要不要一会儿尝尝?”王队长说:“咦——不敢尝,一尝晚上受不了了咋办?”黄书记笑着说:“你去找你‘马子’嘛!”王队长说:“我哪儿有‘马子’啊,黄书记你可不要冤枉人啊。”黄书记笑着说“你没有?我咋听说你有啊,你刚才是‘赶场’回来了吧?还说是跟在我后面到的?我在‘家里’就没见你,你前天都来了吧?”“前天来了回去又出来了。”“不会吧?你又——不老实了。”黄书记笑着说,“我又不查你,你也不用骗我。”“我没骗你,我可不敢欺骗领导!一会儿我请领导。”“一会儿我请,谁都不要争。”黄书记认真地说。 走进驴肉馆,几个人都要了一碗驴肉面,再要两盘凉菜拼盘儿,先吃着凉菜说着话。黄书记说:“现在伙计们一听说马上要轮乘了不用擦车了,都很高兴啊!”程亮笑着说:“书记真是说到点子上了!”几个人都笑着附和。黄书记说:“不擦车,大家高兴,对车队来说也是好事,以后也能少很多事儿,不用再催大伙儿擦车了,大家也不会再烦车队了,对不对,小张、小何?”张军、卿宝笑着连连点头。黄书记说:“不擦车了,机车质量肯定要下降,包乘制省车费人,轮乘制省人费车。”王队长说:“一轮乘就没有司机长了。”黄书记说:“可能要有片儿长。”张军问:“片儿长?”黄书记说:“一个指导组分成两个小组,片儿长相当于副队长。”程亮问:“片儿长还跑车不跑。”黄书记说:“跑吧,跟司机一样。”卿宝问:“能逮违章不能?”黄书记笑笑说:“你最关心这个是不是?”张军笑着说:“那当然了,都不想让扣钱么。”卿宝也笑着说:“都害怕扣钱么。”黄书记说:“可能不逮吧,我也说不准,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我也是听说。”上来一碗面,程亮让端给黄书记说:“黄书记中午都没吃好,肯定饿了,你先吃。”黄书记说:“你吃,你吃,我不太饿。”程亮说:“你先吃,马上就上来了,我去看看。”程亮说着就起身去看。黄书记还要让,几个人都说让他先吃。不大一会儿,服务员又端来一碗,程亮让王队长吃,王队长让他吃,程亮不坐,他又让张军、卿宝吃,二人都让他先吃,他就不再推让,拿筷子吃了起来。又上来一碗,程亮让他俩吃,张军让他赶紧吃,就起身要去厕所,程亮就让卿宝吃,卿宝让他吃,起身去接又上来的一碗,张军让他吃,他就不咋客气地接了,张军端着坐下吃。他问程亮:“你刚才结账了?”程亮点点头说:“嗯,好不容易才聚到一块儿,我还不积极点儿?”黄书记一听,就生气地说:“小程,你咋跟我争?你啊,真——是的!”王队长也说:“小程,你咋把我抢了?”程亮笑着说:“下回跟黄书记吃大餐!”黄书记说:“好,没问题!”几个人“哧溜哧溜”地吃了一会儿,程亮问黄书记:“今年有司机‘单独’名额没?”黄书记说:“应该有吧,没事儿,只要有,肯定要优先考虑咱同学的,小张我管不着,也能给刘书记说说,回头找找他。”卿宝、张军连忙笑着说:“谢谢黄书记,谢谢!”黄书记问张军:“小张,你以前是不是干过传销?”张军说:“早——都不干了,那时候是闲着没事儿干,玩儿哩!”“不干就对了,现在国家都禁止了,可——不能再干了!”张军说:“嗯,肯定不干了。”黄书记说:“前几天电视新闻里说还——有人在干,真是以身试法!”程亮说:“那都是不想干正经工作光想很轻松就能发大财的人。”王队长说:“一天到晚光做白日梦!”张军说:“想发财可以想,那可不是想发就能发的!多少人都想发财,能发财的很少!”程亮说:“能发财的都是赚多数人的钱,都是把很多人的钱赚走了,都是踩在多数人的肩膀上的!”王队长竖起大拇指说:“好,说得好!”黄书记也笑着说:“经典,真是经典!”程亮忙歉笑着说:“是从书上看到的。”卿宝说:“还有好多人就不想发财。”程亮笑着说:“那都是些‘天外来客’!”卿宝就不再说话了。黄书记呵呵笑了笑,没说啥。程亮又说:“不过嘛——我也只是想想而已,最多就是买张彩票。”黄书记认真地说:“你们信不信,我发过财?”王队长看着黄书记问:“你发过财?发了多少?”黄书记神秘地笑着问:“你猜!”“五十万?”黄书记笑着摇摇头。“一百万?”黄书记还是笑着摇摇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发了多少,反正就是看见很多钱从天而降我接都接不完,反正就我一个人我也不着急,一张一张拾起来装在衣服兜里,我那衣服兜好像也很能装钱,咋塞也塞不满,你说是咋回事?”王队长问:“咋回事?”程亮这时候已经明白了,会心地笑而不语,低头吃菜;张军也笑着不说话,看着黄书记,不知道他到底明白了没;卿宝认真地倾听,看着黄书记,轻轻笑了一下,继续等黄书记讲。黄书记笑着说:“我看是不是都知道答案了?”卿宝说:“不知道。”黄书记问:“真不知道?”卿宝还是说:“不知道。”黄书记就笑着说:“算啦,还是不说了吧,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王队长也笑着说:“那就让我们几个好好想想。”黄书记笑了笑说:“也不用,开个玩笑而已。”黄书记又看着张军问他:“你现在不干传销了还干啥?”张军说:“专心跑车挣钱,看孩子!”黄书记问:“孩子多大了?”“还不到半岁哩。”“哦——那就是,你在哪儿买的房?”“市里。”“媳妇儿是市里人?”“喔。”“干啥哩?”“没工作,做点儿小生意儿。”“哦,挺好,住市里条件好,唉,你是叫啥宝对不对?”“何卿宝。”“对,何卿宝,看我这记——性!”黄书记又眉开眼笑问卿宝:“你是不是跟公寓一个服务员谈对象哩?”卿宝不好意思地微笑着说:“早都不谈了!”张军说:“现在在咱那儿找的,都快结婚了。”“哦——就是嘛,还是找本地的,外地的不好办;我看小伙儿长得挺帅,还准备给介绍一个哩!”卿宝笑了笑有点儿不好意思,程亮说:“黄书记真是热心人,关心职工生活,真是好书记!”黄书记笑着说:“书记关心职工生活是应该的,何况还是校友哩!”王队长问:“你们都是一个学校的?”黄书记说:“喔。”王队长问黄书记:“校友要抱成团儿哩,那我不是你校友,你还照顾我不照顾?”黄书记笑着说:“校友是校友,关系是关系嘛!你跟着我干哩,我还能不照顾你?”王队长笑笑不再说啥,低头吃饭。 吃完饭回公寓。黄书记问张军、卿宝:“你俩考上司机多长时间了?”“一年多了。”“操纵练得咋样了?”张军笑着说:“凑合吧,正常情况没事儿。”卿宝说:“马马虎虎。”黄书记说:“操纵得好好练哩,正常情况好干,就怕非正常情况,多跟师傅学学,多请教师傅,跑车就是个经验活儿,经验越多越好;还得学好业务,学好规章学好故障处理,业务越强遇事越不慌,考个司机不容易,干好司机更不容易!你看运转室调查落实上差不多老——挂有人,事儿老——是不断,都没有消停过,经常挂的老是那几个人,都是不操心,不学习,出事了后悔,后悔有啥用?”程亮说:“黄书记说的真好,说的都是至理名言!”黄书记笑笑说:“名言不敢说,最起码说的都是硬道理。”张军说:“对对对,书记说的对!” 走进公寓,黄书记忽然说:“咱校友是不是有个叫‘大强’的?”“喔,‘大个子’!”“昨天晚上停车不检查机车让大主任给逮住了,大主任让他下岗哩!”“下岗?没看车就下岗?”“前一段儿时间37号车不是走行部砂管脱落,差点儿造成c类事故了嘛,大主任下令春运期间所有违章违纪全部提级处理,正抓——典型哩,他这是顶风违章,撞在枪眼儿上了,大主任很躁气!”“下岗多长时间?”“还没说哩,最少也得五天吧?看他表现哩。”“都挂起来了?”“一退勤都挂起来了,这谁也没办法!大主任定的,谁也不敢说个啥,他这是对着干哩,这不是找刺激哩嘛!”“这下大强就惨了!”程亮也说:“这谁都没办法。” 上到楼上,程亮和黄书记去队长室,张军和卿宝回宿舍。张军低声说:“过几天买点东西去黄书记家里坐坐。”卿宝问:“去人家家里?”“那当然,今天本来是咱请客,程亮抢着掏钱了,就算是咱掏钱了也得专门去人家家里坐坐,请客吃饭只是拉拉关系,是‘敲门砖’。”“你知道他家在哪?”“问程亮嘛,让程亮带咱一块儿去。”“中么,买点啥?”“烟酒嘛,还能买啥?”“你买烟酒,我买营养品吧,都一样不好。”“那也行。”“再准备一百元新钱。”“干啥?”“见人家孩子了还能不发压岁钱?”“哦。” 回来后,再见到程亮,张军说了想法,程亮给他说了黄书记家地址,还给他说了黄书记家里的电话,让他俩先打电话说明来意再去,他就不用去了,也不要说是他给说的地址。张军问他:“要是他不让去咋办?”程亮说:“那就看你水——平哩,你赖好也是老板哩,这还算啥难事儿?”张军笑着点点头,心想:送礼的确也是门儿学问哩,得好好想想咋说才能让人家不会拒绝哩! 五天之后的一个晚上,张军和卿宝在超市买好东西就给黄书记打电话说:“黄哥,一会儿和卿宝想去你家里坐坐。”黄书记说:“不用了,咱都是校友哩,以后有啥事儿肯定会照顾的。”张军说:“谢谢黄哥!照顾是照顾,这大过年的想跟哥坐坐嘛,也没啥事儿,就是想认认门儿,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哥住在哪儿哩,哥不会是不想让去吧?”黄书记说:“看这话说的,我都不敢不让你们来了,那你俩来吧。”黄书记就给他俩说了地址。卿宝和张军就找到黄书记家敲门,黄书记看到他俩都提着东西就生气了:“来就来,拿东西干啥?一会儿拿走!”二人进来,张军说:“也没啥好东西,都是家里特产,想让你尝尝。”二人放下东西,黄书记看看,又说:“不管是啥我都不要,要是拿东西就不要来!”张军笑着说:“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卿宝也说:“以后保证啥也不拿。”黄书记让他俩坐沙发上看电视,给他俩冲茶,拿杯子倒茶,张军连忙接住杯子说:“我自己倒,自己倒,还能让哥倒?”黄书记说:“到我这儿就是贵客,倒水倒茶都是应该的嘛。”张军说:“哥给兄弟倒茶兄弟都不敢喝了!”卿宝也说:“自己倒,不客气!”说着就拿茶壶给黄书记倒茶,再给他俩倒。张军问:“黄书记过年回家了没?”黄书记说:“还没有,得到过完年了!”“你们得值班哩,是不是?”“可——不是!汉康值班,段里值班,还得添乘两趟,还得抽查,事多着哩,没时间啊!”卿宝笑着说:“你们是不是越过节越忙?”“可——不是!哪象你们歇班就没啥事儿了,想回家就能回家。”张军说:“当领导肯定跟职工不一样么。”黄书记说:“咋不一样?领导不是人?”卿宝笑着说:“你们是人上人!”黄书记说:“人上人也是人啊,越是这,事越多,你们是不知道,一天到晚就闲不住,麻烦着哩!”张军笑着说:“领导就是事儿多就是忙!嗳,嫂子、孩子不在家?”“出去转了。”“哦。”张军心下明白,也没再说啥。卿宝问:“马上要合段了,要变成大交路了?”黄书记点点头说:“喔,轮乘以后要大变哩。”卿宝又问:“大交路就是直通景州,在咱这儿不停车啦?”黄书记说:“可能吧,上面正在研究。”张军看着黄书记问:“那咱们就回不了家啦?”卿宝也看着黄书记问:“那不行吧?”黄书记笑笑说:“行不行咱说了都——不算,这都是铁道部、铁路局领导决定的!”张军说:“那去球!以后回不了家了!”黄书记说:“也不会回不了家的,大交路一开始,肯定不能象现在一回来就能回家了!具体咋样还在研究。”正说着话,黄书记手机响了,他接了,只听他说:“喔,就是,那还能忘了?中,我一会儿去看看。”等他说完话,张军说:“黄书记有事儿,我俩儿就走了。”黄书记说:“唉,把这东西拿走!”张军说:“都拿来了还能拿回去?拿回去也没处放,让别人看见了也不好。”卿宝说:“就这一回,下不为例!”黄书记就说:“那你们回吧,我就不送了。哎!你们真是的!就是个‘单独’嘛,我一句话的事儿!小张我管不了,我回头找刘书记说说,他也会给我这个面子的,大不了叫他喝一顿!再给他塞条烟。” “啊——”刚下到楼下,卿宝就长出一口气说:“终于完成啦!”张军问:“完成啥?”“完成任务了嘛!”“这是啥任务?很多人求之不得哩!提着礼找不到门儿的人多——着哩!这下就放心了!就等着‘单独’啦!”“其实我都不想早单独,我是陪你来的!”“又说‘晕话’了不是?”“真的,我看干司机也真是累,稍不注意就要出事儿,一不小心就‘挂’起来了!”“不想多挣钱了?钱多了扎手是不是?还想擦地沟?”“主要还是不想擦地沟——马上一轮乘就不用擦车了呀!”“那你就想当一辈子伙计?”“喔,那其实——也没啥!”“也没啥?你媳妇愿意不愿意?”“呵呵,”卿宝笑笑,低声说:“他不愿意又咋了?”“年轻人还怕操心?不还帐啦?”“呵呵。”卿宝笑笑没再说啥。 第175章 花花肠子 卿宝和张军回到宿舍,张军说:“走,去看看大强在干啥?”卿宝说:“走。”大强宿舍门大开着,灯亮着。大强仰躺在床上,桌子上一瓶沱牌大曲剩下少半瓶,一袋花生米吃完了,一袋小菜快吃完了,菜水流出来,流到桌子上、地上。他俩进去,大强闭着两眼一动不动。张军把两个手指放在他鼻孔前,大强还是一动不动,就捏住他鼻子往上提,边提边说:“嗨,醒醒,醒醒,门都不关,都不怕让人给偷走了?”大强一睁眼见是张军就说:“偷走算啦!正巴——着让偷走哩!”卿宝笑道:“光——想好事儿!偷到哪儿?偷到美女那儿?不怕把你美死了?”“切——,谁像你——?整天光想美女!”张军笑着问:“你不想美女?那光想发财?把你偷到金洞里?”“切——,庸——俗!”大强坐起来,揉揉眼,打个嗝儿,“噗——”地一声吐出一股酒气,卿宝捂住鼻子退后几步摆摆手说:“真——难闻!熏——死人啦!”张军笑着说:“‘大个子’,你现在都成‘世外高人’了!”大强说:“就——是!我现在已经脱离你们了,跟你们不是一——个阶级了!”张军问:“呦——你厉害啊,都不是一个阶级了?你是什么阶级?”“我是——‘自由人——阶级’!哈哈,太——自由了!太——美啦!”卿宝笑道:“看把你得——意的!你彻底自由了?老不跑车了?”大强右掌一拍床大声说:“对!老子不跑车了!”张军反问:“要是以后看见你又上车了、又在车上了咋办?”大强一拧脖子强硬地喷出一句:“那——也不是跑车,是‘搭黄——车’!”“‘搭黄车’?‘搭黄车’去哪儿?”“去哪儿?周游列国——嘛!哈哈哈……”“哈哈哈……”笑了一会儿,张军说:“一个人喝酒也不叫我?”大强反问:“叫你?你现在都是有家有室的人啦,单身宿舍还能找着你?”卿宝拿起酒瓶晃了晃说:“真厉——害!一个人喝了快一斤?”说着朝大强伸出大拇指,大强甩出一条胳臂,嘴一咧,骄横地说:“这算个啥——?半瓶是热身,一瓶刚——刚好!”张军说:“又吹——开了!”大强说:“吹啥吹,不信现在就继续,咋样?”说着就把饭盒盖放在桌子上,要给张军倒酒。张军连忙拦住说:“算了吧,都没菜了,下回再喝,下回再喝!”大强得意地说:“害怕了吧?投降!投降!”张军笑着举起双手说:“我投降,我投降!”“这还差不多!”大强头一扬,往后挪挪靠在被子上。卿宝问:“也不去找‘媳妇儿’?”“找‘媳妇儿’干啥?男人要有男人样儿,成天围着女人转,多——没出息!”“牛——!你现在真是牛,牛气冲天!”“那当然啦,我不牛谁牛?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越说越牛了,你干脆叫牛大强算了!”“那不行,改啥不能改姓,人不能忘本!”“那叫大强牛,哈哈。”“哈哈哈,你随便!”卿宝说:“现在这领导也太厉害了!不看车就下岗?那要是放风了咋办?还能把人逮起来判刑?”张军说:“人家是领导嘛,金贵嘛,放个屁都是‘金——屁’!”卿宝说:“同样是个违章,大领导逮住就不一样了,下——岗了,咋不把人捆起来游街?”张军说:“真——是!没办法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有权嘛,咱都在人家手里攥着哩,想咋捏就咋捏。”大强两眼一瞪,忿忿地说:“想咋捏就咋捏?咱可不是那‘软柿——子’!他不就是有权嘛,他还没有下台那一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有权,咱有拳!别把老子逼急了,狗急还跳墙哩!”张军看着他问:“咋?你还准备跟领导对抗哩?”“哼!”大强腾地一下子坐起来说:“最——起码不能老是点头哈腰吧?咱又不是那些‘小爬虫儿’光想往上爬,咱可不求他们不巴结他们!”张军笑着说:“说得好!做人要硬气,要有骨气!不过还有一句话也说得好,能屈能伸大丈夫,该低头时要低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要是让领导听见,或者传到领导那儿,对你不好,人家赖好使个坏你都要吃亏哩。”“怕——他干啥?你越怕他他越捏你,他们都是专挑‘软柿子’捏哩。”“也不能太暴露,枪打出头鸟!”这时,卿宝的手机响了,是罗师傅来电,他接了:“喂,罗师傅,明天没事儿,好,谢谢哥。”大强问:“‘情种’,你师傅叫你干啥?”“喝酒。”“去哪儿?”“去他家。”“‘情种’运气真——好,”大强很是羡慕地问:“唉,你在学校是不是烧高香了?”“卿宝微笑着说:“没。”大强又说:“还不承认?你肯定是烧高香啦!肯定不是一般的高香!你真——不够意思!偷偷烧高香——也不给我说,真巴吊!还是老同学哩——走走走——我不想再看见你!”卿宝见他说胡话,就说:“那我走了。”大强说:“赶紧走,走得远——远儿的!”卿宝就走了。张军也说:“那我也走了。”“走吧,都是‘巴吊分——子’!”张军也走了,顺手带上门。 第二天早上,卿宝被一阵鞭炮声惊醒,听见外边风声呼啸,他看一眼窗外,天阴沉沉的,变天了,春节后的第一场寒流来了,卿宝又钻进被窝。一阵手机铃声又把他吵醒,他从枕头下拿出手机一看是罗师傅就接了:“喂,哥,你睡醒了?”罗师傅:“都快九点了,还没睡醒?”“快九点了?”“喔,年轻人真——能睡!你姐做的八宝粥叫你过来吃哩,赶紧过来!现在外边还没有卖早餐的。”“喔,我一会儿过去。”“抓紧来,你姐说了,你不来我们都不开饭。”“那咋好意思?你们先吃吧,给我留一点儿就行了。”“那咋行?还能让你吃剩饭?你是贵——客!”“贵啥哩贵?我去白吃混饭哩。”“别说恁多了,你赶紧来!”“好,马上去!”卿宝放下手机看看时间就说:“还不到八点四十哩嘛!”就起身穿衣,看看钱包里准备好的新钱还在,就洗把脸去师傅家。 走到师傅家门口一敲门,就听见表姐在里边说:“来——了!”门就开了,表姐亲热地说:“赶紧进来,外边冷吧?降温了。”卿宝一进来就说:“姐,新年好!”表姐笑道:“好,都好!”表姐看看他笑着问:“这衣服是年前新买的?”卿宝答:“喔。”“这么花?!”卿宝说:“这不算多花吧?就两种颜色嘛,酱色跟白色的图案。”“那咋看着这么花呢?”“它看着杂乱就显得花了。”“哦——看着也行,很时尚!”表姐笑着问:“是俺家玲玲给你买的?”“喔,那当然了。”“嗯,眼光还行!穿上花衣服心可不能花啊。”表姐笑花满脸乜他一眼说:“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让你坐了,赶紧去吃饭!”卿宝向餐厅走,一边笑着说:“穿上花衣服就花心了?那不穿花衣服就不是花心人了?”表姐哈哈笑道:“对,不能以貌取人——!”表姐故意拖长音调,把表哥逗乐了,笑道:“女人都爱穿花衣服,都花心!”卿宝嘿嘿笑了,表姐笑着说:“卿宝刚说过,不穿花衣服心就不花了?”卿宝问:“唉,媛媛呢?”嫂子说:“还在床——上哩!媛媛——,你叔叔都来了,你还不起床?羞不羞?”媛媛在床上说:“起——嘛,现在就起——”卿宝笑道:“媛媛,赶紧起来,起来领压岁钱!”表姐在厨房边舀饭边说:“卿宝,你现在不用发压岁钱,等你结婚了再发。”卿宝说:“订婚了就得发。”媛媛问:“发多少?”“一张。”“一张是多少?”“一毛钱、一块钱也是一张。”几个人都笑了。卿宝说:“当然是一大张了。”“一大张是多少?”“一百。”“真的?”“当然是真的!叔叔还能骗你?”“那你进来发嘛。”“那不行,你起来才能给你发。”“好,我起床!”表哥也说:“现在不用发,等你结婚了再发,媛媛,你叔叔给你的钱不能要!”表哥说着去端饭,卿宝也去端。一碟莲菜、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冻肉放在桌子上,表哥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白色瓷瓶杜康酒说:“少喝点儿吧?”卿宝问:“晚上可能要待班了吧?”表哥说:“我都‘联系’好了,咱车备了。”“好!那就少喝点儿,嫂子,姐,中不中?”表姐笑着说:“中——么!大过年哩嘛!先吃饭再喝,空腹不能喝酒!”表哥说:“中么。”表姐又说:“谁一大早上就喝酒?”卿宝也点头说:“嗯,不能一大早就喝酒。”表哥说:“那中午再喝。”媛媛穿好衣服走到卿宝跟前伸出一只手笑着说:“叔叔,新——年——好——!”表姐说:“媛媛,你叔叔还没有结婚哩,不能问你叔叔要!”卿宝笑着掏出钱包取出新钱说:“叔叔已经订婚了,就得发,给!”媛媛接过压岁钱高高兴兴地回到小卧室把钱藏好,出来洗手洗脸吃饭。卿宝笑着问她:“今年挣了多少压岁钱?”媛媛问:“你猜?”“五百?”“不对,你小看人!我过年才挣那么一点儿?”“那是一千?”“还少一点儿。”“一千二?”“还差一点儿。”“一千三?”“你答——对了!”“挣的不少嘛!”媛媛说:“我还没去我小姑、小姨家哩,最少还能挣二百。”“好,挣的钱买啥?”“攒到存钱罐里。”“好!”表姐说:“别说话了,赶紧吃饭,八宝粥快凉了,有大枣、花生、莲籽、红豆,赶紧吃!”媛媛就坐到椅子上吹吹热气就喝粥,卿宝也端碗喝粥。卿宝说:“味道不错!这在外边都买不来!”媛媛说:“我妈做饭好——吃着哩!”表哥问:“我做的饭不好吃?”媛媛看看表哥说:“你做的饭也好吃——没有我妈做的好吃。”看到表哥不高兴地瞪她,又说:“不过,你炒的菜也挺好吃!”几个人都笑了。 吃过饭,都坐在客厅看电视,媛媛选了一个地方台的春节晚会都看了起来,有趣的相声表演逗得几个人都哈哈大笑。 听见有人敲门,表姐说:“来了!玲玲来了。”就去开门,巧玲一进来就笑着说:“三姐新年好!三哥新年好!”三姐三哥都笑着点头说:“新年好!新年好!”看见媛媛,巧玲就取出一张崭新的一百元说:“媛媛,过来,给你压岁钱!”表姐说:“玲玲,刚才卿宝给过了,你就不用给了。”巧玲说:“他给了,我也得给。”表姐说:“一家人一个人代表就行了,两个人都给就成两家人了!”巧玲绯红着脸笑着说:“那——我就省下了?”表哥说:“不用给,本来你俩都不用给,等结婚了再给。”巧玲说:“好,那就先给媛媛攒着以后一块儿给。”她问卿宝:“你刚才给媛媛发了几张?”卿宝说:“一张。”巧玲说:“以后给两张。”表姐说:“先坐下再说,坐这儿!”表姐让她坐中间,她说:“我坐这儿。”就在卿宝旁边坐下,卿宝让她坐里边,她摇摇头说:“我就坐这儿,别让了。”就都看电视。表姐问:“玲玲,早上吃啥饭?”巧玲说:“小米稀饭、油条。”“中午想吃啥?”“随便吃点儿就行了,三姐做啥饭都好吃!”表姐笑道:“看你说的,我都不知道做啥饭了!”“我吃完饭就来,都不咋饿,你想吃啥就做啥我跟着吃点儿就行了。”“你俩都是客人,主随客便嘛,你说我好准备,想吃臊子挂面还是蒸米饭?”巧玲笑着说:“你问卿宝。”卿宝说:“我是来蹭饭的,还能想吃啥就吃啥?”表哥笑道:“你们都不说咋办?”卿宝说:“你说。”表姐笑着说:“他说的不算,我不听他的!”表哥就笑着说:“你不听我说?那好,我自己动手行不行?”表姐说:“那也不行,今天轮不到你!”表哥一脸无奈地笑着说:“看来我的权利都——被剥夺了,算了我不说了!”表姐笑道:“你就等着张嘴就行了!”“也不用拿筷子?”“你不拿谁拿?还让人喂——你?”“那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不让你拿筷子啊。”“哦,我现在明白了,啥——都是你说的。”“嘿嘿,那当然了!”“嘿嘿嘿……”“嘻嘻嘻……”巧玲和卿宝看着表哥表姐又在斗嘴忍不住都笑了。表姐收住笑问:“卿宝,玲玲,你俩说,到底吃啥?”巧玲说:“你吃啥咱都吃啥,你最辛苦你说了算。”表姐说:“那不行,我得听你俩的,你俩都说。”巧玲就说:“臊子面吧。”卿宝也说:“行,臊子面。”“好,那就臊子面,我得先弄臊子哩。”表姐说着就去厨房,巧玲说:“我给你帮忙吧?”表姐说:“不用,不用。”“你一个人不累?我跟你学学么。”“那也好。” 半个小时后,饭做好了,丰盛的饭菜摆了一桌,几个人围坐一圈。三姐说:“卿宝,玲玲,赶紧吃,尝尝我做的莲菜,看脆不脆,还挺白吧?”卿宝说:“又脆又白,白玉一样!”“呵呵,”三姐脸上笑开了花,他又问:“味道咋样?”玲玲说:“酸甜——可口!”三姐更是满脸开笑。三哥说:“你俩不要再夸你三姐了,再夸你姐就要飘出去窗外了。”三姐嗔道:“去!你才飘出窗外哩!夸我几句你就受不了了?谁象你个没良心的,成——天给你做饭还成天不满意,嫌这嫌那的!”“我啥时候嫌这嫌那了?”“你说的还少?”“我是给你提意见,你是完美无缺连意见都不能提?”“你那是提意见?你是没事儿找事儿、鸡蛋里挑骨——头!”“行,行,那我以后啥——也不说,光说你好,行——了吧?”“行——了吧,谁稀罕你那口是心非——!”“呵呵,”三哥说笑道:“哎!做个男人真是‘难’——啊!卿宝,你看见了吧?这就是你哥在家的地位——说啥——也不对、说啥——也不算!”表姐回敬说:“给谁诉苦哩?没把你敬成个‘大——老爷’?哪一回在家没给你做饭?哪一件衣服给你放几天?”“好,好,你是好——媳妇儿、模——范媳妇儿行了吧,不跟你说了,我要吃饭了我饿了。”“谁爱跟你说?懒——得跟你说!”表姐笑道,“媛媛,别光吃肉,吃肉长肉,长胖了将来找不到对象!”媛媛反问:“吃肉长肉?那吃菜长啥?吃菜长菜?”几个人都笑了。表姐说:“就是,吃菜长啥?当然是也长肉——嘛!对不对?”巧玲笑道:“那肯定嘛!”表哥拿出那瓶杜康酒问表姐:“喝点吧?”表姐看看表哥翻他一眼说:“喝——呗!这会儿还知道问我?让我批准哩?”表哥笑道:“就是让你批准——哩么!你不批准谁敢?”表哥说着就开始取出两个杯子问表姐:“你喝点不喝?”表姐说:“我不喝,你俩喝吧。”表哥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卿宝就拿起酒瓶倒酒。二人一碰,就喝开了。表姐问卿宝:“你俩新房弄好了没?装不装?”卿宝说:“不装。”表姐说:“喔,不装也好,我听说装修后屋里气味太大,熏得人难受!”卿宝说:“就是,我同学装修好了,看着挺好看,就是漆味太大,住在老丈人家。”表哥说:“你那房子现在都能住人了。”“喔,家具买好就能住了。”表姐笑着问卿宝:“那——你俩准备啥时候住?”“……”卿宝一时答不上来。表姐说:“都准备好了,现在家具又不贵,还不赶紧一买就能住了,还没打算哩?”表哥也说:“就是,抓紧时间把事儿一办,就能住新房,就能过你俩的小日子了!不能老让新房空着啊!”巧玲低头吃菜装作没听见,脸颊微红。卿宝放下杯子,略一沉吟,笑了笑说:“准备么。”表姐故意奇怪地问:“怎么?还没定日子哩?”卿宝低声说:“没。”表姐就提高音调笑着问:“卿宝,你不会是还在考虑吧?你可不能有啥花花肠子啊!”“没……没有……”卿宝忙说:“我咋能有啥花花肠子呢。”表姐笑着说:“我知道你也不会有花花肠子的,你不会欺负我玲玲的,对不对?”卿宝心里不知为何竟然有点儿慌乱,但是他还是肯定地说:“我咋能欺负玲玲呢?”表哥喝下一口酒笑着说:“卿宝可不是那些调皮蛋、花里胡哨的小青年,咋能有花花肠子哩?玲玲,我敢保证卿宝将来绝——对是个模范丈夫,绝——对不会欺负你的!”巧玲笑着点点头,继续吃菜。表姐问巧玲:“玲玲,你三哥的话你信不信?”巧玲笑着点点头低声说:“信么。”表姐就说:“信就对了,你三哥别的话不敢信,刚才的话应该信,我也相信卿宝绝对不是那种靠不住的人,不会做出啥出格的事儿来。”表哥说:“你又损我!我啥时候欺骗过你?”“你敢说没有?”“没——有!”“脸不红——不白,装得可——以啊!”二人又开始斗嘴了。 卿宝和巧玲笑笑,不说啥。 第176章 豁然开朗 正月初四晚上,李伟在家看电视,但是他的心思却不在电视上。他总在想,婉珠为啥不邀请自己去她家呢?过年前都说好要买啥买啥了,这年都快过完了,咋又不吭气了呢?这话不能自己说吧?这是原则问题,最起码的面子得有吧。难道她又有啥顾虑了?初一下午带她在市里跳舞逛公园,玩得都挺好的嘛,看不出来有啥不对的啊?就这几天就有变故了?那天他都想问,想了想还是没问,想着她可能是忘了说,晚上或者第二天一定会给他打手机的,谁知道等了这几天,却等不来她的来电!这么长时间,不管去哪儿还是买什么衣服、吃什么饭他俩从来没吵过架,红过脸,基本上都是李伟顺着她的意思,最多就是提个不同建议,总是很客气地询问“行不行?”“中不中?”婉珠也没有耍过小性子,蛮横不讲理。李伟最高兴的就是这一点,婉珠从来都是很和气的,没发过脾气。但是,说好的事儿,难道是她忘了吗?不会的,肯定有原因!难道是她还不满意我吗?还想考验我吗?不对啊,年前已经说好了,根本看不出她有不高兴的意思啊!难道又有啥变化了吗?他又想起那天她说的同事来,和她坐对面,天天见面,比我还熟悉哩……难道是……他越想越烦……再过两天他就要上班了,还能等吗?只能干等吗?李伟真想打手机,手机就在他手里,拿起来又放下,又拿起来看看,有时候都找到婉珠的号码了,真想按下拨号键,但是他还是没按。他看着电视,却不知道都看的是啥,电视里的欢声笑语跟他毫无关系,仿佛很遥远。母亲拿个苹果问他:“小伟,吃苹果不吃?”但是李伟好像没听见一样,仍然呆呆地注视前方。母亲拿胳膊碰他一下,李伟这才惊醒,神情恍惚地问:“咋了?”母亲问他:“想啥哩?吃苹果不吃?”李伟看看苹果重重地说:“吃!”母亲奇怪地问:“你咋了?”李伟摇摇头不说啥。母亲看看他问:“你没事儿吧?”李伟“咔嚓”一声咬一大口苹果闷声说:“没事儿。”母亲也没再说啥。李伟吃完苹果,呆呆地看一会儿电视,就回自己卧室睡觉。可是,他却没有一点儿睡意。他翻过来翻过去就是睡不着,想的念的都是婉珠,面前面后也都是婉珠,墙上圆圆的石英表已经指向十二点了,他还是没有丝毫睡意……想来想去,他终于决定明天给她打手机!总不能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吧!怎么问呢?直接问不太好,开个玩笑?或者说个反话?还能咋说?…… 不知什么时候,李伟猛然醒来,看见窗外已经大亮,再一看表已经八点多了。他还是想睡,一拉被子蒙住头。可是却睡不着了,他想给她打电话吧?就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婉珠的手机,听到婉珠的声音他竟然一时不知如何说:“……那个……你今天……‘出门’不出?”婉珠奇怪地问他:“怎么了?还不好意思问?”“不是……就是想叫你出来玩儿,你今天‘出门’不出?”“出,一会儿去我三姨家。”“那——啥时候回来?”“下午。”“那——下午来市里玩儿吧?”“去哪儿?”“植物园吧?”“行。”“那我去接你吧?”“不用,我回来时就经过市区,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大概几点?”“两点吧。”“好,我等你电话。”“你今天不出门?”“不出。”挂了电话,李伟看着屋顶又一阵呆想。听见母亲叫他吃饭,他答应一声就起床出去。 吃完饭,父母出去转,他按开电视,看着电视想着下午见婉珠如何说。电视里的人都在娱乐,兴高采烈欢天喜地地跳舞唱歌展才艺,他的心里却充满烦忧,看着他们在欢笑,他觉着是在对他嘲笑,就把他们换掉,一连换了好几个都是一片欢笑,他都想把它关掉,终于出来一个动物世界,就看了起来。正在讲得是猴子,猴子是一种群居性动物,都是成群结队地活动。猴子也“谈恋爱”,一只公猴经常接近一只母猴,蹭它,拉它,抱它,就说明对它“有意思”,想跟它交媾。假如又有另一只公猴也想对这只母猴“有意思”,两只公猴就会“决斗”,终胜者赢得“爱情”。猴群也有“猴王”,当“老猴王”日渐衰老,就会有壮年猴子向他挑战,或者伙同别的年轻猴子赶走“老猴王”,成为“新猴王”。李伟不禁感叹,动物世界和人的世界多么相似! 终于等到中午饭时,李伟吃过饭就对父母说:“我出去玩儿了。”就坐车去植物园。来到植物园门口还不到两点,李伟买好票就在门口等婉珠。天气晴朗暖和,出来玩得人很多,进进出出的大人、小孩、小青年三三两两、一群一群,还有卖风车、风筝,卖、糖葫芦等零食的,欢笑声、喊叫声、叫卖声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李伟看看表,都两点十分了还不见婉珠的身影,他就拿出手机拨通婉珠的手机,“嘟——嘟——嘟——”响了半天,直到自动挂断,还是没人接。咋回事?咋又不接?又有啥变化了?有变化也不说一声?不行,再打,又响了一会儿,又快自动挂断了,终于打通了:“喂——”“你在哪儿?”李伟有点儿着急,婉珠说:“我在公交车上,刚才人多没听见,你在哪儿?”“我就在植物园门口。”“哦,那你再等一会儿,我可能两点半到。”“喔,知道了。”李伟的心放下了,他挂断手机,看看它,心想:有手机还是好啊,有啥事儿了还是方便,要是没有手机,他只能干着急。而且,刚才打手机时他还瞥见旁边羡慕的眼神,就露出得意的笑容。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穿着咖啡色棉衣、黑色牛仔裤的婉珠走过来,李伟迎上去说:“我都等你半个多小时了!”婉珠说:“不好意思,在我三姨家三姨非得让吃饭,吃完饭我表姐又回来了,又坐了一会儿,表姐都半年多没见面了,去景州打工了。我不是说给你打电话你再来嘛,你来恁早干啥?”“我……着急么!”李伟笑着说,婉珠害羞得一扭头往前走,李伟跟上说:“你家亲戚真多,三个姨几个舅?”“两个舅,还有两个姑,我也不是每家都去,今天主要是想去找我表姐哩,我跟我表姐从小玩儿到大,她说今天要回来,我去了她还没回来就等了一会儿,本来——我俩还要出去玩儿哩。”“那你咋跟你表姐说?”婉珠莞尔一笑,一扭头丢给他一句:“不告诉你!”又看着前边继续走路。李伟笑着说:“你要是说因为我那人家就要怪我哩,我跟人家还没见过面就把人家给得罪了。”“你想的还挺多,”婉珠笑着问:“你觉着我会不会那样说?”“理论上你不会,不过你要是不那样说你不就欺骗人家的感情了吗?一旦露馅儿,你表姐会咋想?”“你是不是还是想让我说实话吧?”李伟“呵呵”一笑说:“我想也是白想。”李伟又问:“你跟谁去你三姨家?”“跟我妈。”李伟故意问:“那你咋跟你妈说的?”“那当然是说实话了,怎么了?”“不怎么——咱叔咱婶身体都好吧?”婉珠半低着头说:“好着哩。”走了几步,李伟又故意问:“你跟咱叔咱婶说过没?”“说……过啥?”“我么。”“说过么。”“对我有啥意见没?”“没……没啥意见……”“呵呵,还没见面哩,能有啥意见?”“嗯,就是。”婉珠仍然半低着头走路。李伟还想问啥,感觉到婉珠声音有点儿慌乱、神色有点儿羞愧,话已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他觉着婉珠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呢?走了一会儿,李伟说:“划船吧?”婉珠却象是没听见仍然低头走路,李伟看看他又提高音调问:“想划船不想?”婉珠抬起头看看他说:“嗯,好。”李伟试探地问:“想啥哩?”婉珠慌乱地遮掩道:“没……没想啥……”“那我去买票。”“好。”买票回来,二人上了一只脚踏船,并排坐好往前蹬,水声“哗啦——哗啦”响,小游艇缓缓前行。李伟心想:难道今天就这样毫无进展了?他真想直接提出问题,但是看看婉珠,她真的是有难言之隐,直接问恐怕不太好吧?她究竟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呢?她父母不同意?都这么长时间了,好好的就不愿意了?还是她心里另有主意?不会吧?不会的,但是他也不敢十分确定……他看看婉珠,婉珠也是默然不语,看着前方。他就低声问:“你在想啥?”“没想啥……”婉珠有点儿慌乱。李伟轻轻握住她的手问:“还没见过你发呆哩,你……今天有啥心事吧?”“没……没啥……”“不会吧?”“……”“有什么事还不想跟我说是不是?还把我当外人?”婉珠低头沉吟片刻,低声说:“没——把你当外人,这几天本来是要让你去我家的,可是——我爸妈前些天吵架了,吵得很凶,要闹离婚的哩,我妈直接回娘家住了……到十五吧,到时候应该可以……”“哦——是这样啊!”李伟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他说:“不急,不急,我还以为咱叔咱婶不想见我哩!”“不是的,他俩对你没啥意见,是他俩之间的事。”“哦——”在湖里转了两圈划累了,二人上岸在树林里歇了一会儿,出去跳舞、进网吧,吃过下午饭李伟送婉珠回家。下车后,二人依偎着在马路边慢慢走。婉珠问:“明天去哪儿?”“你说。”“我也不知道——明天再说吧。”“嗯。”快走到婉珠家时,婉珠忽然一转身抱住李伟,二人一阵亲吻……终于分开,婉珠回家,李伟转身去车站坐车。 第177章 死脑筋 过年这些天,货流大,丽红跟志峰没回志峰家。志峰想回去,丽红说:“你歇班儿就一天多,时间太短了,回到家就得大半天,到家屁股还没暖热就要走,回去干啥?我是新媳妇,回去就得走亲戚哩,不光是去你家,你跟家里解释一下。这几天你们也不让请假吧,等我上班了,礼拜五你请两、三天假再回也行么,也不耽误你挣加班费,对不对?”志峰说:“哦,你说的对。”志峰也就安心跑车。他歇班了,丽红就回她家。志峰也说过父母说让她回家多住几天,她说我一个人在你家不习惯,也不能去哪儿,还是不去了吧。志峰说那也是,就给父母说了,等他请假了一块儿回去。当然,丽红作为新媳妇大过年的总是回娘家的确也不好,父亲也说她,但是她母亲心疼女儿大过年一个人太孤单,挺着大肚子买啥做啥也不方便,就让她想回就回,现在人谁还讲究那些?丽红也就不顾忌啥,经常骑新买的电动车回家,拿些馍菜肉回来和志峰一块儿吃。当然,拿东西可不是白拿的。年前她已经和志峰商量好,给两家父母各一千元。另外,他俩发的年货米面油、牛肉、带鱼等也拿的不少。 除夕中午,志峰可能要叫班,早上他俩就回丽红家。丽红二哥和父母住一块儿,二哥和嫂子平时在市场摆摊卖烧饼夹凉粉儿,过年在家也打了不少烧饼,做了两大盆凉粉。二哥对她很亲热,二嫂也是满脸笑容问她:“现在觉着咋样?”她也笑着回答:“挺好的,没啥。”“吃饭咋样?”“差不多吧,有时候有点儿难受,过几天就好了。”“走路费劲儿不费劲儿?”“也不太费劲儿,累了就歇么。”“哦,就是,得小心哩,不能太劳累,有啥干不了的就让你男人干。”“哦,就是。”二哥劈柴,二嫂烧火热油,父母和面切面,准备炸油条。她去帮二嫂烧火,二嫂让她坐在高凳子上暖和,志峰不知道干啥,丽红让他帮二哥把劈好的柴抱到小灶炉跟前。上幼儿园小班儿的小侄子跑到丽红跟前问:“姑姑,姑姑,你的肚子为啥这么胖?”丽红笑着说:“因为这里面有你小弟弟哩!”小侄子好奇地问:“小弟弟?我的小弟弟在你的肚子里?”“喔,你还不相信?”“那他咋不出来呢?”“他太小了,还不会走路哩!”“哦——那他啥时候出来?”“啥时候?他再长大一点儿,不想待在里面就出来。”“哦——”小侄子好像明白了,又问:“那谁喂他吃饭?”“我喂他么。”“他吃啥?”“营养液。”“营养液是啥?”“这你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懂了。”“哦——”小侄子好像听明白了,蹦蹦跳跳地跑到爷爷奶奶跟前说:“奶奶——我要吃油条!”爷爷笑着问:“你哪里想吃?”小侄子指一下嘴巴说:“这里——”“那你先画一个油条,画得像油条了才让你吃。”“行,我先画一个油——条。”说着就跑进屋里了。不一会儿他就拿着一张纸跑出来给爷爷看,爷爷“呵呵”笑着说:“不像,这不是油条,是个‘1’——”小侄子说:“油条就是个‘1’——”奶奶问:“油条就是个‘1’?谁教你的?”“我爸教我的——”几个人都笑了。二嫂问她儿子:“小灵子,你想想,油条和‘1’哪个胖哪个瘦?”“油条油条胖乎乎——”“那你就把‘1’再画胖点儿不就象油条了?画两个‘1’再连起来就行了。”“哦——那我再把它画胖点儿,两个‘1’连起来。”说着就回屋里了。不大一会儿,他又出来了,拿纸让爷爷看,爷爷“呵呵”笑着说:“好,这回像油条了。”小侄子又拿纸让丽红看,问:“姑姑,姑姑,你看我画的像油条不像?”丽红笑着说:“象——!”又让妈妈看,妈妈也高兴地说:“象——!”小侄子又跑到志峰跟前问:“姑父,姑父,我画得油条像不像?”志峰看了看微笑着说:“不像。”小侄子就不高兴了,生气地嘟着嘴说:“哼!姑父坏,姑父是个大坏蛋!妈妈、爷爷、姑姑都说象,你为啥说不象?!”志峰又说:“你妈妈、你姑姑都是哄你哩。”丽红就拿眼瞪志峰。小侄子就跑到丽红、妈妈跟前问:“妈妈、姑姑你们是不是哄我哩?”二嫂沉着脸说:“妈妈没有哄你,你画得像着哩。”丽红也说:“没有哄你,你姑父说的不对!”小侄子又跑到志峰跟前说:“我妈妈、我姑姑没有哄我,你是个坏姑父,坏姑父!”志峰尴尬地笑笑,想说啥又不知道咋说。丽红看见油冒烟了就说:“二嫂,油热了,不用烧了吧。”二嫂看看就抽出一根柴火。丽红扭头喊:“大——,油热了,面胚子拿过来——”父亲就端着篦子过来,把面胚子一拽就往油锅里丢,“吱啦——”“吱啦——”一声接一声响起,一根根油条在油锅里漂起来,母亲拿筷子来回拨着,油条变黄就夹出来放在一个大盆上的篦子上。二哥拿脸盆到水管下接半盆水,二嫂问:“你干啥?”二哥说:“把门擦擦。”“那也不能拿脸盆啊,脸盆是洗脸——哩!”“那拿啥盆?总不能拿尿盆吧?”几个人都笑了,二嫂说:“你不会拿个桶?”二哥说:“中,拿桶就拿桶!”就把半盆水倒进水桶里拿抹布去门口,丽红就对志峰说:“去帮二哥擦么,抹布在水池那儿。”志峰就拿一块儿抹布去帮二哥,丽红也去帮忙。二哥笑着说:“丽红你歇着吧,我跟志峰干就行了,别把你挣——着了!”丽红说:“我干点儿活儿没事儿,还能光看你们干?”说着就撕两边儿的旧对联。小侄子也过来帮忙捡地上的碎纸扔到灰斗,二哥就对他说:“你姑父是开火车的,厉——害着哩!”小侄子说:“开大火车真厉害!”二哥问志峰:“你们车上就两个人?”志峰说:“喔。”“两个司机?”“一个正司机、一个副司机。”“你现在是正司机还是副司机?”“副司机。”“你上班几年了?”“四年多了。”“干多少年才能升成正司机?”“得考哩。”“考资格证还是驾照?”“驾驶证。”“就是驾照嘛!”“喔,就是。”“好考不好?”“不好考,得考半年多哩,理论、实作、操纵,最后还得面试。”“还得面试?”“喔。”“那还真——不简单!”二哥看看他又问:“花钱不花?”“花么,得交报名费。”“我是说送礼不送?”“……没。”“不送礼咋行——现在办事儿不送礼就弄——不成!”志峰不说话,继续擦门。母亲问丽红:“志峰啥时候上班?”“下午。”“那中午下饺子吃,面都和好了,油条炸好就包。”油条炸好后,一家人就包饺子。吃过饺子,志峰就叫班了,丽红给他拿了几根油条装在塑料袋里,再拿一个菜包子、一个肉包子,让他再拿一碗扣碗志峰说不用拿了。丽红送他走,一出门丽红就说:“你今天惹住二嫂了!”志峰愣愣地问:“怎么了?”“小侄子刚开始学画画能画多好?大人应该多鼓励才对,你倒好,我们几个都说他画得象,你偏偏说不象,说就说了,还说什么二嫂是哄他哩,你说说你这人是咋想的?你都不看看二嫂那脸拉得?”“你们就是哄他哩,教育小孩子不能哄着教,象就是象,不象就是不象,哄他就是害他!”“咦——你还觉得你很对是不是?他才刚学画画,能画多象?他需要的是鼓励!明白不明白?”“鼓励也不能哄——啊!哄他就是害——他!”“你?——!”丽红气得直瞪眼,忿忿地说:“算了,不跟你说了!你咋就不明——白啊,真是个死脑筋儿!”走了一会儿,丽红又问:“刚才咱二哥说的话你明白不明白?”“啥?”“考司机。”“考——嘛!”“你还准备考几回?你咋就不明白哩?你考了两次为啥没考上?你同学咋都考上了?你都不想想?现在不送礼行——不行?!”“……”志峰默不作声。丽红说:“这大过年哩,你给你师傅、你司机长说说,买点儿东西找人去人家家里坐坐。”“不认识……”“那我找人。”“不用。”志峰低声说,丽红急切地看着他问:“你还准备考几——回呀你?”志峰默默走了,丽红冲着他的背影恨恨地说:“真——是个死——脑筋儿!” 初二早上,丽红早早回家和志峰买了箱纯奶就去老丈人家。志峰问她:“为啥要来回跑?”丽红笑道:“就要来回跑!”志峰看看她笑了一下,好像也明白了。中午吃过饭,拿一大包馍菜肉和丽红回家。第二天上午,志峰叫班走后,丽红又回娘家。 初十下午,志峰回来。丽红下班回来做好饭,吃饭时她说:“以前和我一个宿舍的那个邢姐的一个亲戚跟教育室主任是亲戚,她答应带你去教育室主任家坐坐,咱一会儿买点儿东西,今天晚上就去吧?”志峰还是沉默不语,丽红着急了就踢他一脚说:“你倒是说话呀?”志峰终于开口道:“不去。”丽红瞪着他问:“你还是准备硬考不是?志峰,你都不看看现在是啥社会?你还准备考几回?你给人家送点礼怕啥?能把你咋——了?特别难受还是咋——的?你到底是咋想——哩?”志峰还是不吭气儿,丽红就说:“算了,你不去我去!”“你别去。”志峰沉闷地说。丽红瞪着他,志峰仍然呆呆地看电视,丽红又瞪瞪他,就说:“算了!不跟你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着就继续吃饭。吃完饭,志峰洗碗洗锅,洗漱完,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电视。丽红看了一会儿说:“明天你去请假吧。”“干啥?”“回你家么,明天星期五,下午一般没啥事儿我给主任说一声就能走。”“哦。”“把那两壶油拿上,还有海带,那箱火腿肠我那天拆开给家里拿了点儿,想拿了也拿点儿,还买啥不买?”“买啥?”“再买就拿不了了,要不到你们那儿再买箱奶?”“哦。” 星期五上午志峰去请假,中午吃完饭他俩就提着东西坐汽车回志峰家,丽红穿上结婚时穿的红棉袄,让他也穿上结婚时穿的西装,怕冷都再套上新买的棉衣服。下车后,丽红又问他:“还买奶不买?”志峰说:“还能拿了不能?”“还远不远?咱坐车吧?”“喔。”就买了两箱纯奶坐一辆三轮车回家。志峰的亲戚也不算太多,礼拜天早早就走完了,中午吃完饭就回来。 第178章 不容易 初五上午,张军在西屋里对正在喂女儿吃奶的罗艳说:“我下午可能要待班,得早点儿走,一叫班就来不及了。”罗艳嘟着嘴说:“那我也走!”张军看看她,嘴巴一咧,痛苦地讪笑着说:“好媳——妇啊,我知道你在这儿不习惯——,你再忍两天吧,今天是初五,最起码得过——初五吧?要不然人家会笑——话的!你今天就回去,你妈会说是我家人把你撵回——去的!”“没——恁严重吧,这都住了快十天了吧,还不长啊?”“你一年也就住这一——回嘛!”张军看着她又耿耿说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在婆家总共能待几——天?人家都问咱妈‘你儿媳妇儿呢?’咱妈老是说‘在娘——家哩’,多——没面子啊!你说是不是?你妈不是让你多住几天嘛,咱妈不是也说让你住到十五么!”罗艳把嘴一撇,把头扭向另一边低声说:“那都是嘴上说的,心里指不定咋想哩。”张军睁大眼睛问:“咱妈还能说假话哄你?”“你以为哩!”罗艳嘴角一翘轻佻地笑道。张军又问:“咱妈对你还能有假心?”“对你肯定没有!”“对你有?”“那你想——呢?”“你——哎!——这几天我家人哪点儿对你不好?你为啥老是怀疑人呢?”“你这个没——脑子的!”罗艳轻轻推他一下轻蔑地说,“你都不看看咋对你哥一家人的?”“咋了?都很好啊,都是她儿子,还能不一样?”“你是闺女,人家是儿子,亲孙子跟亲孙女能一样?”“咋不一样?”“你都不看看你妈经常抱着谁喂饭?亲孙子都恁大了,还用抱着喂饭?”你老不让咱妈喂么,怕吃——着嘛!”“我怕她吃着,就不会喂好消化的?就不会喂点汤水?”“这都是小——事儿,别老是记在心里。”“小事儿?小事儿都这样了,大事儿上还能变过来?能有多少大事儿?”“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下回我回来再说,最起码得再待两天。”“你走吧,赶紧走吧,眼不见心不乱!”张军抱起女儿亲了亲说:“乖女儿,爸爸要上班了,回来再跟你玩儿。”小女儿“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张军笑笑放下她,拿了几个包子、一碗酥肉就走了。 一坐上汽车,张军就长舒一口气,倒不是如释重负,反正是轻松许多。他觉得罗艳现在很烦人很让人“头疼”!一天到晚总有那么多的意见,尤其是在他家的这成十天,好像有很大委屈一样,好像是他求她一样!是不是女人都这样?婚前婚后咋就这么不一样呢?!人为啥都要结婚呢?结婚到底好还是不好?十一点四十多了,手机没响,他知道下午不待班,晚上待班了。他想先回自己家吃饭,下午干啥?他想去看股市,可是今天还是放假时间,股市休市。他又想,这股市也真是的,为啥要放假?都说股市是经济晴雨表,难道放假了经济也“放假”了?停止运行了?真是的!经济在不停发展,股市也就不应该休市应该日夜不停嘛!听说外国股市就是日夜不停的。再想想,自己炒股这几年来,基本上没赚多少钱,想想就没劲儿!师傅说炒股都是骗人的,骗老百姓钱哩!都是大庄家在操纵的,你一个小散户还想跟大庄家斗?他觉得师傅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为啥还有那么多人炒股呢?他们都不懂这个道理吗?他听说也有人赚钱了,可是好运为啥不降临到他头上啊?求求财神吧?买,不对,应该是请一个财神拜拜吧?家里放一尊财神,罗艳会不会反对?他笑了笑就看着外边。街道两边有很多摆摊儿卖礼品、卖水果、卖鞭炮的,跟他父母一样,过年也不歇着,想挣俩儿钱。父母说在家也是闲着没事儿,这几天城管税务管得松,能挣一个是一个,就也在家门口摆摊卖礼品,也不耽误招待亲戚。忽然他想起平安,想起他的网吧,就想去看看平安,下午玩电脑吧。自己早都开始做生意了,现在倒不如平安了。现在网吧的生意真是好,自己为啥没想到开网吧呢?罗艳恁精明为啥也没想到呢?她家人也没想到吗?想起这他就有点儿丧气有点儿蔫儿。不过,就算是不如,他也不会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他在车站附近下车,先去公寓吃饭,吃过饭就去找平安。 平安坐在门口,抱着个小褥儿,靠着椅子,闭着双眼,晒着太阳,不会是睡着了吧?张军走到他跟前,在他肩膀上拍一下,吓得平安一个愣怔,揉揉眼,看看他就问:“你从哪儿来?吓我一跳!”“睡着了?睡——着觉都挣钱哩!”张军笑道:“生意不错嘛!里面还有空儿位儿没?”平安看了看说:“可能有吧,你进里边看看嘛,随便玩儿。”“真的?免费?”“那还有假?”“王老板真——大方!”“别老板老板的,听着难受!别——扭!”“咋了,老板就是老板嘛,还怕人叫?”“我是啥老板?你才是老板哩,这都是媳妇儿弄的——!”平安一脸坦白地说,“你别想着这有多挣钱,也不好干——!经常来人检查哩,一查就罚钱。”“罚钱?”“消防不合格罚钱,有未成年人罚钱,卫生不合格罚钱,一罚就是三、五——百!”“你这样一说我还敢不掏钱?”“要谁——钱也不能要咱同学钱嘛,你想玩儿就玩儿吧,随便玩儿。”“真够意思!”正说着话,看见金梅提着饭盒走过来。金梅看见张军笑着问:“过来了?”“喔,给平安送饭?”“喔,你也是平安同学吧?好像见过你。”平安说:“人家在市里住,一跑车回来就回市里了,也有生意。”“你做啥生意?”张军笑着说:“我都是小打小闹哩,比你这差远——了!”“今儿不跑车?”“晚上待班。”“喔,那你进去玩吧。”“喔,我也不太会玩,没事儿来转转儿。”“哦——”金梅笑答。“张军——”听见里面有人叫,张军这才看见是大强也在里面,就走过去看见大强跟俊霞一块儿玩一台电脑就说:“没看见你俩在这儿玩儿哩,玩啥?”“玩游戏,特种——兵!”“哦——”张军看见一个枪手拿着一把枪在一间房子里找敌人。看见最后面有一个位置,他就坐过去,打开电脑。大强说:“你也玩儿游戏吧,咱俩一块玩儿双人大战!”“还能玩儿双人的?”“那肯定能啦——!你连这都不知道?”“不知道,我不会玩游戏。”张军说道,点开网页看了起来。大强丧气地说:“你真——没劲!”张军看看新闻,看看财经热点,证券市场大盘预测,又找了一个电影看完,觉着时间不短了,眼睛也累了,就出去歇一会儿。看见大强和俊霞还在玩儿得起劲儿,也没打搅他俩。 他走出来,看见平安又是靠着椅子闭着眼睛,就拍拍他。平安一抬头,看看他,揉揉眼睛问:“你不玩儿了?”“不玩儿了,你咋这么瞌睡?你看着可累是不是?”“累么——咋能不累?”“晚上睡不成,白天不敢睡,咋能不累?”“一晚上老有人上网?玩通——宵?”“喔——那些年轻人玩劲儿真——大!就是早上能睡一觉,能睡到九点多就来人了。”“哦——那你还真是辛——苦!看着都瘦了!那你媳妇儿不来换你?”“在家看孩子哩。”“那——不是还有你丈母娘么?”“丈母娘恁大年纪了——腿脚不方便——”“哦——那就只能辛苦你了,挣钱哩——么!”“呵呵,我都——”平安想说啥没说出来。张军给他想个办法:“那你可以再雇一个人嘛!”“还再雇一个人?这能挣多少钱还再雇个人?”平安笑笑说。“那你上班咋办?”“媳妇就带孩子过来,晚上还是我一个人。”“哦,那就是,挣钱哩么,你现在是咱同学最有钱的。”“啥——最有钱,你才是最有钱的,我这才干多长时间?”“你天天挣钱哩,一天能挣多少?”“也不多,二三百吧?这是毛——收入,还得交交税、交电费。”“就是,你这电费肯定不少,一个月得交多少电费?”“好几百哩,我也不太清楚,都是媳妇儿去交的,人家管账我啥都不想管。”“你是光干活?”“就是。”张军看看里面说:“开个网吧还真——不容易!”“喔——我都有点儿受不了了!”“挣钱不——容易!”平安从兜里掏出一盒石林烟抽出一根给张军,张军接了,他就掏出火机要张军点,张军忙说:“我有。”就从身上掏火机,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来,平安点燃自己的烟,就又给他点,张军不好意思笑笑,拿过他的火机点了又给他。张军问:“我记着你以前不吸烟吧?”“刚开始也吸,后来都不吸了,都好几年了,最近又开始吸了,没办法嘛,晚上干坐这儿干啥?总不能老看电脑吧?我其实也不喜欢玩儿电脑,要不是开网吧我根本不会玩儿电脑。”“你现在也不练太极拳了吧?”“哪儿有时间?最多就是在电脑上看看。”平安说到这儿,脸上全是失望和无奈,他猛吸一口烟忿忿地说:“哎!我——真是都——都不想干了!”“你不想干了?那让我干!”“行!”“真的?你说的不算吧?”平安尴尬地笑笑,低下头说:“这是人家开的。”“就是嘛,娶个会挣钱的媳妇儿你还不高兴?你啥也不用管只管数钱就行了!不用买房光攒钱你还不满意?”“光挣钱,钱能挣完?人活着就是为了挣钱?”“那你还想干啥?”“干啥?”平安笑笑,没说啥。又说了一会儿话,张军手机响了,是七点待班,他就去找地方吃饭。 街上饭店没有一家开门的,他只能又去公寓吃饭。吃完饭出来回宿舍,快走到大门口,看见马志高从小商店里出来,一看见他就从塑料袋里拿出两个喜糖笑着说:“吃喜糖,吃喜糖,好事成双!”张军接过糖强装笑脸问:“你要结婚了?”马志高满脸堆笑地说:“喔。”“媳妇是哪儿的?”“工务段的。”“可以啊,双铁,很牛——气啊。”马志高得意地说:“马马虎虎,马马虎虎。”“家属区的?”“在西区。”“可以啊,交上‘桃花运’了!”马志高更是笑得浑身都在“嘚瑟”,见人就笑着发喜糖。 第179章 感觉和滋味 正月十三晚上,程亮吃完晚饭,英丽说:“你洗碗吧,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又做饭又洗碗又刷——锅,你好不容易在家了还不干点儿活儿?”程亮笑着说:“中么,不就这点儿活儿嘛,我干!”说着就收拾碗筷碟子到厨房,挽起袖子就开始洗刷。英丽眉开眼笑地说:“老公——那就辛苦你了!我去网吧了啊。”程亮说:“你去吧。”英丽就高兴地出去了。 快洗完时,程亮的手机响了,他就擦擦手,走到客厅茶几上的手机跟前看看是李伟的号码,就接了:“李伟,喔,我在家,中么,那你来吧。”程亮洗好锅碗收拾好就坐在沙发上按开电视等李伟。他想,李伟会不会有啥事儿?会有啥事儿? 大概半个小时后,听见敲门声,程亮就去开门,李伟提着一大袋一小袋东西进来。程亮问:“咋还拿东西?”李伟笑着说:“别慌儿,我这不是行贿,有个事儿得让你帮忙哩!”“啥事?你尽管说。”李伟笑了笑说:“你别着急,等我慢慢给你说,你媳妇儿呢?”“去平安网吧了。”“哦,网管?”“喔。”“那正好,咱俩好好谝谝。”李伟把东西放在茶几上,二人在沙发上坐下。李伟笑着说:“想找你老是‘逮’不——住啊!”程亮笑答:“这一天天连轴转,歇——不住嘛!”“领导过节都忙!”“我哪能是啥领导?”“你咋不是领导?管二三十个人哩!”“那算个啥?那是给人家服务哩!”程亮又问:“咱都是老关系了,你有啥事儿就直说,别客气!”李伟笑着说:“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想麻烦你给咱领个路。”“干啥?”“去领导家坐坐。”“哦——就是坐坐?”李伟半低着头答:“嗯。”程亮略一沉吟,就说:“那好,我给你问问。”他先给平安网吧里打电话:“让英丽接一下电话。”英丽接了问:“啥事儿?”“我同学李伟想去咱姑父家坐坐哩。”“哪个同学?”“李伟,检修车间的。”“那你带他去嘛。”“你去不去?”“我不去。”“好。”程亮就给翟段长打手机:“姑父,检修车间我同学李伟想去你家坐坐,你在家不在?”“在景州,回去再说。”“哦,那回来再说。”挂断手机,程亮对李伟说:“不在家,回来再说吧。”“喔,回来再说,”李伟笑笑又说:“我一见大领导就犯怵,你有时间把东西送去,我就不去了吧?”“嗯,回来再说吧,这种事儿还是你去见见面好。”“我怕让人见了不好,你给我说清就行了,有机会再见面。”“那——也行。”“回头我请你吃饭!”“看你说的,咱俩谁跟谁哩!”“咱俩都好长时间没一块儿坐坐了,对了,咱同学今年还聚不聚?”“聚么,回头问问黄书记,咱们商量个时间,同学聚会一年就一回还能不聚?”李伟说着拿起小袋子取出一袋小菜、一袋花生米、一瓷瓶仰韶说:“今天咱俩先聚聚!”程亮说:“我都吃过了。”“再吃点儿、喝点儿也撑不住吧?”“那行,少喝点儿!”李伟给他一双一次性筷子,程亮笑着说:“你这是有备——而来啊!”“那当——然啦!这是俺妈调的凉菜,尝尝咋样?”程亮就拿筷子尝了一口,点点头说:“嗯,不错不错!还是自己做的货真价实!”“外边卖的死——贵,还不干净。”“就是。”程亮起身拿来两个口杯,李伟就拿起酒瓶拧开盖子倒了两杯。程亮说:“你这是从家里拿的吧?”“喔,从家里带的。”“看着都上档次。”“那当然啦,咱俩喝哩还能喝那玻璃瓶的?”“咱俩喝不完——”“喝不完剩下,喝完也就一人半斤嘛!”“我前天才刚——喝过,三天两头一喝,酒量不行啊。”“别谦虚啦,你酒量我还不知道?”程亮笑笑不再说啥,就举起杯子,“喝一个!”二人一碰一扬脖就喝了一大口。程亮说:“仰韶酒就是可以,绵柔而醇厚,不呛人。”“嗯,我也喜欢喝仰韶。”“你是想进步的,我知道。”“嗯,向你学习,你得拉兄弟一把哩!”“那没问题!我啥时候都不会忘了咱兄弟的!”“好,说得好!有情有义!来,喝一个!”二人又喝一大口。李伟说:“马上要合段撤分局了,人心惶惶啊。”“嗯,今年要大——变哩。”“你们变化不大吧?”“大交路一开始就回不了家了!不过,我觉着大交路很难实行,客车还可以,货车不中。”“为啥?”“人受不了,时间太长保证不了安全。”“也就是,俺们可能就要去朝阳了。”“可能,这儿只留运转,去大城市也好么。”“嘿嘿,大城市房价高啊。”“也高不了多少。”“消费高。”“也高不了多少。”“你媳妇可能就要去朝阳了吧?”“喔,可能吧。”“那你也去?”“喔——到时候再说吧,还得再买房哩。”“把这儿房子卖了。”“喔,到时候再说吧,现在一天到晚忙得都没多少时间想恁远。”“呵呵,车到山前必有路,也不用想恁多,想恁多也没啥用!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喝一个!”“喝!”李伟问:“听说运转那个王博直接提小队长了?”“你消息挺灵通啊。”“这都传遍——了,我还能不知道?人家有个好老爹——嘛,听说——”李伟看看程亮,程亮问:“你听说啥?”“呵呵,”李伟笑笑说:“我这是跟你随便谝哩,可不是传谣啊。”“没事儿,随便说,我又不垫你黑砖。”“听说人家老爹送大段长一套房哩。”“不可能!最多就是低价房,还能白送?再说了,这都是传言,谁有证据?”“前几天,段上、车间、车队领导聚餐是人家结的账,上的酒是五粮液,烟是玉溪,都传遍——了!这是真事吧?”“嗯,聚餐是每年都聚,都是公款,你说这我不知道。”“你不知道?往年喝的是啥酒?抽得是啥烟?”程亮笑了笑说:“别光说这些没用的,干好自己的就行了!咱又不知道实情,也管不了,对不对?”“嗯,对,干好自己的活儿就行了,来,喝一个!”二人喝了,程亮问:“你跟媳妇儿谈得咋样?”李伟脸一沉,半低着头说:“就那样呗。”程亮笑道:“马上要去朝阳了,到朝阳再找一个!”李伟笑笑犹豫着想说啥没说出口,程亮笑道:“还舍不得?在大城市找一个住到大城市还不好?”李伟低下头沉默不语,程亮笑着说:“看来还真是舍不得啊,那要是结婚了你又去朝阳了咋办?人家跟你去朝阳不去?”“不知道么。”“要我——说,趁现在还没结婚,早断早了,到朝阳了重新开始,凭你这条件还找不下一个更好的?”李伟笑笑说:“到时候再说吧。”“别犹豫,男——人嘛,要果断,快刀斩乱麻!”“嗯,你说得对!来,喝一个!”二人又喝了一口。李伟喝完又说:“不过,说实话,我还是不想跟婉珠分手。”“那你就把人家带到朝阳,人家有工作哩跟你不跟?”“问题就在这——儿嘛!我听说咱这儿还得有行修,还有车要入库,有机会调到行修也行。”“哦——你就是这事儿?”“嗯。”“那——现在行修不缺人吧?”“不缺人,合段后可能有人想去朝阳,有两三个外地的。”“那你就去问问嘛,只要有肯定能办,你自己找你们主任都能办。”“我是这样想哩——技术科老姜快退休了,我想先去技术科,将来技术科可能也得留一个在人这儿,要是不留,我就去行修。”“哦——,你这是双——保险啊!”程亮笑道,“这事应该不难,先说去技术科,对不对?”“嗯。”“好,这事儿我给你说,那——你是不想去大城市了?”“不想去。”“为了爱情?”“嗯,为了爱情,干!”“干!”二人举杯一碰,干了。李伟倒酒,程亮不无伤感地叹道:“爱——情,爱——情,到底是什么?我现在都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感觉?”李伟笑着问:“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是?”程亮笑笑,自语道:“身在福中?什么福?……算了,不说了,说也说不清!来,喝!”说着就举杯喝了一大口,李伟也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问:“你现在一个月能开多少?”“不多,还没有司机拿的多哩!”“不会吧?”“你不信去问记工室人。”李伟笑笑说:“运转开的再少也比检修多。”“检修有多——经哩!”“没了,去年都没了,让路局没收了。”“没收了?归路局管了?”“喔,听说是要没收‘小金库’。”“这一没收你们也发不上奖金了。”“可——不是,本来人家领导吃肉咱还能喝点儿汤哩!”“哎,你们上班要求穿路服没?”“要——求了嘛,作——业服。”“其实,都穿作业服也好,省衣服。”“嗯,要不发恁多衣服放那干啥?”“就是。”“听说还要发段服哩。”“段服?”“段上订做的工作服。”“哦——该撤了留个纪念?”“就——是。”二人都笑了。“喝!”“喝!”二人越喝越上劲儿。 酒光菜净,二人都有点儿晕乎乎了。李伟看看表说:“十点多了,我该走了,你也该去接媳妇儿了吧?”“不用接,她自己骑车就回来了。”“你不去接接?”“接啥接?不用!”李伟笑道:“你不害怕?”“害怕啥?”“这还用我说?”“害怕啥害怕?老夫老妻了——”“嘿嘿嘿……我走了,这东西就放你这儿,你有时间给我送去我就不去了。”“中。”“你没事儿吧?”“没事儿。”李伟就站起来开门走了,程亮送到门口,看着李伟下楼,关上门回来,走到窗户跟前,看看外边。冥冥夜空中一轮昏黄昏黄的月亮看起来有点儿扁,象一个椭圆又不太象,倒象是一个满脸不高兴扭曲了的人脸,周围的星星一闪一闪,像是在嘲笑那月亮。 程亮看看楼下,还是不见英丽的身影,就想给她打个电话,却又没打,慢慢转身,又在沙发上躺下看电视。 快十一点时,英丽才回来。程亮扭着头说:“咋回来这么晚?我都准备去接你哩。”“不用。”英丽说着走进卫生间刷牙。程亮关了电视也去刷牙,刷好就跟进卧室上床。程亮说:“今年一定要买个电脑。”英丽躺进被窝没接话,程亮又问:“你玩儿电脑都玩儿啥?”“随便玩儿么,想玩儿啥就玩儿啥。”程亮凑过来,把手伸进英丽的被窝。英丽挡住他,嘟囔着说:“我累了,瞌——睡了!”程亮仍要靠近她,她厌烦地质问:“你又喝酒了?”“喔,刚才跟李伟喝了点儿。”“那就离我远——点儿!”程亮没有离远,却问:“你……这么长时间了……你为啥没动静?”“啥动静?”“肚子。”“没。”“会——不会?……要不去……检查一下?”“我不去,要去你去!”程亮不说话了,他当然不相信英丽或者是他有问题,也不是他急着要孩子,是他这会儿没话找话才想起这个事儿来。自从结婚前,程亮已经“用计”让英丽怀上英丽又打掉后,这么长时间了,英丽居然再也没啥反应!程亮能不心存疑问吗?过年回家母亲还催着问哩。但是,英丽的态度让他很是失望!他想了想,又问:“你现在跟我都没啥说了是不是?”“瞌——睡了,明——天再说。”英丽一翻身,给他一个脊背。程亮还想说啥话却被堵在喉咙口。他也转过身,窗外黑沉沉的夜空里传来“嘀——嘀——嘀——”几声火车的鸣笛声。程亮又想起结婚前得知英丽怀孕的高兴劲儿、又想起知道她“打掉了”的恼怒和失望,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第180章 折磨 凌晨三点多,卿宝退勤后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醒来已经九点多,看看窗外,天空黄蜡蜡的,又是沙尘暴,他又蒙上头继续睡。 醒来听见肚子咕噜噜响,一看表,十点多了。这烦人的肚子,你叫啥叫?人要是不吃饭多好?哎!真烦人!又躺了一会儿,他终于翻身起床,洗脸刷牙,下楼。外边黄沙漫天,把树木、房子都染上一层脏兮兮的黄色,太阳已经变成一团模糊的月白色,像是朦胧的月亮。这死老天,咋变成这样了?世界末日了吗?要不是饿的慌,他说啥也不愿意起床,睡它个昏天黑地、暗无天日! 他来到段门口,豆腐脑已经卖完了,就要碗稀饭,三个包子,一个鸡蛋,吃完还觉得饿,又要了一个鸡蛋,一块钱水煎包吃了,吃着饭想,一会儿去哪儿?没处可去,就回宿舍。经过家属区大门口时,看见志峰和丽红从里面出来,就问:“志峰,你俩去哪儿?”志峰说:“医院。”“去医院干啥?”志峰笑着说:“丽红要生了!”“哦,你要当爸爸了!”志峰笑答:“喔。”丽红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卿宝笑着说:“祝贺你!赶紧去吧!” 卿宝回到宿舍,百无聊赖,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又发起了呆。前几天,巧玲也说:“可能有了。”卿宝一听不敢相信,忙问:“真的?”巧玲笑着推他一下说:“我还能哄你?”卿宝一听双眼圆睁,微张着嘴,看着巧玲。巧玲微微一笑,在他胳肢窝里挠挠,嘻笑着嗔道:“怎么,害怕了?”卿宝这才回过神来,说:“星期六去检查一下吧?”“嗯。”卿宝思索着问:“人最开始是什么样子?”巧玲低声笑道:“你猜。”“我猜不出来。”“你没听说过?”“没。”“可能就像个小蝌蚪儿。”“小蝌蚪儿?”“哦。”“哦,小蝌蚪儿,小蝌蚪儿,”卿宝念叨着,神情有点儿专注,又有点儿恍惚。巧玲轻声问:“又咋了?想啥哩?”卿宝摇摇头笑笑说:“人能长这么大也真不容易!”“那当然了,都是我们女人的功劳!”“哦——母亲真伟大!”巧玲嘻嘻直笑。卿宝想,他以后也要当爸爸,也要养育孩子,孩子长大了,他也就快老了,这一辈子也就快到头儿了!?人这一辈子有啥意思?上班已经五年多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五年多就是将近两千天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无所事事、浑浑噩噩……昨天下午,在新公寓一楼打了一会儿乒乓球。公寓人说马上有领导来检查,他就和徐闯回房间,徐闯说去看电视吧,他俩就去电视房。刚上到三楼拐过弯,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陈姐!就是陈姐——陈小婉!她正在弯腰拖地,背对着他。他俩走过去,经过陈姐身旁,他的内心波涛澎湃,非常想停下来跟陈姐打声招呼,但是他却又不好意思,亦或是不敢,只是看了几眼,默默走过去,走过去了想回头却又没回……电视房门锁着,他俩上楼回房间。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卿宝的心里、眼前全是陈姐……呆想一会儿,他终于鼓足勇气,起身开门,出去,下楼,去找陈姐,然而楼道里却空无一人,他又去服务室找,还是没人!他几乎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亦或是自己的幻觉?不会的,他敢肯定不是幻觉!不是的,肯定是陈姐!不会有错!但是这会儿她是去哪儿了?无奈的他只好上楼,刚走到四楼楼梯口,就听见服务室里有人说话,其中一个声音就是陈姐的声音!对,就是陈姐!他轻轻走到门口,听见陈姐正在跟另外一个人说话。卿宝的心里充满狂喜,他真想进去,可是却停住了脚步。他想,她看见他会怎样?他又怎么说?叫她出去?她肯定不会去的,何况还有别人在!她可能不理他,他还能继续纠缠吗?尴尬吗?犹豫片刻,他还是想出一个办法。他敲敲门,里面有人问:“谁?”卿宝说:“我,想借针线用一下。”说着就推开门,陈姐也抬起头,看见是他,突地一下愣住了,脸上有点儿僵,眼神有点儿躲闪,片刻地慌乱,她还是开口问:“卿宝,你来了,借针线?”卿宝说:“喔。”另外一个服务员从抽屉里找到针线给他,他接过说:“谢谢。”那个服务员笑着说:“不——用谢,你拿去用吧,用完送过来。”卿宝又看一眼陈姐,想说啥;然而,陈姐却扭着头不看他。他只得转过身,拿着针线出去了,感觉到双脚格外沉重,又有几分飘舞,像是太空漫步。他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把针线放在一边,又陷入了冥思呆想之中……好似万箭穿心,他那一颗纯情痴心在挣扎,在滴血…… 猛然惊醒,一看表,已经十七点多了,他连忙起身出去还针线,去三楼服务室,却再也找不到陈姐的身影……他觉得浑身疲乏,慢腾腾地下楼,去外边,去当初和陈姐约会的地方徘徊徘徊……还能继续吗?还有可能吗?高高在上的老天啊,你是在捉弄人吗?折磨人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难道这就是命吗?命中注定吗?问世间,情为何物?情由何来?情又何在?人若无情人成何物?人若有情情何以堪?为情所累、为情所伤,为何生情?为何难断?和巧玲谈了这么长时间,不能说没有感情,可是这种感情和对陈姐的不一样,是一种木然的感情,没有激情的感情。现在,他俩已经在买家具家电准备结婚了,可是他却没有太多的兴奋,更别说激动了,但是他只能继续走下去,这就是自己的人生路、自己的命运,若想打破、想改变,那简直不可想象、不敢思想。昨晚在大谷车站停车时他颠三倒四竟然忘了撩闸,要不是赵师傅大喊一声就放风了。再开车时赵师傅就不让他干了。他就呆呆地坐在副司机位置上,有两次通过车站都忘了立岗,赵师傅喊他两回就不再喊他了。没办法,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陈姐的身影时不时就会浮现在他眼前。老天啊,你到底要把我折磨成什么样子?卿宝拿下墙上的吉他,抱在怀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胡乱疯狂地弹……弹累了,放下吉他望着屋顶,眼角有泪珠涌出,滚落。凝思片刻,他又猛地一下子坐起来抱起吉他疯狂弹奏,他把满腔情愫发泄于琴弦上,他想和摇滚歌手一样疯狂大喊激情歌唱,却喊不出来,只有两眼热泪潸潸而下…… 狂乱地吉他声在楼道里来回回荡,认识他的人都说“‘情种’又发情了!”徐闯推门进来看见卿宝的样子,吓了一跳,凑到他跟前问:“老兄,你咋了?没事儿吧?有啥事尽管给兄弟说,我特种兵出身可不是白——说的!”卿宝呆呆地摇摇头说:“没事儿。”徐闯又问:“那是咋了?失恋了?”卿宝还是摇摇头。“那你到底是咋——了?”卿宝还是不说话。徐闯着急地一跺脚说:“你不说算了,可别怪兄弟我不帮——你!”说完就走了。卿宝想,我这算啥呢?失恋?早都失恋了,现在还能有多少悲伤?悲哀啊,我一腔痴情,何曾想到会陷入这样的感情纠葛!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上天要惩罚我要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吗?啊!…… 卿宝一头栽倒在床上…… 第181章 打架 徐闯下楼去吃饭。 他是凌晨五点多回来的,一觉睡到十点多,听到卿宝在弹吉他,就去叫他一块儿吃饭。这会儿才想起来忘了问他吃了没?再一想,他可能已经吃过饭了。瞧他那样子,他咋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咋了?八成是失恋了吧,这小子真是个“情种”,一点儿也不现实!讲那么多感情干啥?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还管它啥啥哩? 吃过饭回来,经过车间办公楼前时,想去看看自己有啥违章,就走到公示栏前看看。当看到有他一个违章是“通过丁桥车站未鸣笛。”日期是大前天,也就是上一趟回来时。他忽然想起来那天他是双机第二台,第二台附挂还鸣笛干啥?“他妈的,扣钱扣疯了?双机第二台还未鸣笛?”“啥?第二台还鸣笛?”大强走过来说,“这是车队报的自查。”“这不是胡逮的嘛!想抢钱就明说,老子给他,给他买个花圈!”“找他们去!”“对,找他们去!不给补回来就找主任,主任不行找段长!”徐闯怒气冲冲地向车队走去,大强说:“我饿了,得去吃饭。”徐闯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一样,只管迈着大步去车队。大强看着他的背影不无佩服地说道:“还真是个猛——士!” 徐闯走到车队,推开门看见王博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徐闯就问:“王队长,我双机第二台还能‘拉尾’不能?”王队长抬起头问:“双机第二台?‘拉尾’?咋了?”徐闯又粗声直问:“我双机第二台还能‘拉尾’不能?”王博这时也明白过来,就直起身斜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手仍然拿着笔在桌子上轻叩,仰头问:“你是说违章不是?”徐闯粗声道:“喔,我那天双机第二台还报我未鸣笛?是不是你报的?”王博嘴一撇,轻佻地笑了一下,盛气凌人地摆着官腔说:“是谁——报的,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也不是你——来问的!我现在先问你,你是不是第二台?说话要有根据,这是在车队,不要胡——说八道!”“谁——胡说啦?就是上一趟,我还能记不清?不信你问我师傅,调运记!”徐闯提高嗓门说,王博抬眼看徐闯一下,蛮横地说:“车队报你违章你肯定是违章了,你还不服气?你——说你是第二台,不能‘拉尾’,那你肯定是没立岗,就算你立岗了,肯定是立岗不标准!你敢说你啥时候都很标准,没有违章?”徐闯一愣,大声问:“你说我立岗不标准,咋不标准?你说!”“我——说你不标准,你就不标准,咋啦?”王队长又一仰头一手一拍桌子丢开笔瞪着他说道,徐闯走到他跟前盯着他大声问:“你是说你想报就报、想扣就扣?!”王博一愣,瞥他一眼,不甘示弱地说:“就——是!咋啦?不服气?屌鸡巴一个伙计还想咋?翻天——啦?”“你骂谁——?!”徐闯气得浑身发抖,紧握双拳瞪着他,王博斜了眼瞪他一眼说:“呦呵——你想干啥?”又嬉笑着说:“我——可没骂你,老子是在教——训你!咋啦?你——”没等他说完,徐闯就挥拳扑了上去,王博站起来挥拳要打他,徐闯身子一缩一肘顶在他胸脯上,王博往后一腿,腿绊在椅子上,就往后倒去,头一下子磕在墙角的瓷砖上,椅子也“咚!”一声倒在窗户跟前。隔壁的黄书记和王队长正在说话,听见这边不对劲,就赶紧过来,看见王博倒在墙角,手一摸后脑勺,就摸了一手血;黄书记看看徐闯就厉声问:“徐闯,你敢打队长?”徐闯大声说:“他骂我!”王队长走过去扶起王博说:“赶紧去医务室!”黄书记也说:“赶紧!”王博恶狠狠地盯着徐闯说:“小子,你等——着!”二人就护送王队长去医务室,黄书记又扭身看看徐闯说:“你在这儿等着!”一队的两个小队长和大队长、还有梁主任也过来,都看着徐闯,徐闯心里就有点儿慌乱,但是他仍然理直气壮地站在那儿看着众位领导。梁主任沉着脸问他:“你叫啥?”“徐闯。”“你无法无天了?敢打队长?”“他骂我!”“他骂你?他骂你你就打人家?他为啥骂你?”“他——他说他想报我违章就报、想扣我钱就扣!”“那你也不能打人——啊,现在谁还打架?现在是文明社会,打架是最愚蠢的行为!打架能解决问题?打架只能是两败俱伤!”徐闯不吭声了,他低着头心里在说,谁叫他恁猖狂?猖狂的人就该打!管他哩,反正是打了,今天算是出了口恶气!谁叫他恁气蛋!不就当个小队长嘛,不知道姓啥叫啥啦!猖狂啥哩嘛!多少人都骂他,今天我算是帮大伙教训他了,有啥后果老子承担!梁主任和队长走了,徐闯站了一会儿,看看没人来,也就回宿舍了。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大强进来问:“队长咋说?补不补?”徐闯一拳砸在床上恶狠狠地说:“管他补不补?先叫他尝尝老子的拳头!”“你打架了?流血了!”徐闯抬起手看见手背不知道蹭到哪儿了,流了一股血本来已经凝住了,刚才他一用劲儿又开始流了。徐闯看看,起身到床头撕一片卫生纸用另一只手按住说:“没事儿,这不算啥!他妈的,敢小瞧我?啥鸡巴队长?还不知道花多少钱买的?不就是有俩儿臭钱嘛,兴个球!打他个‘狗日的’!”“谁?是你队长王博不是?”“不是他还能是谁?”“你打他了?”“不打他打谁?”“好!打的好!‘那货’他妈的早——该打啦!那天跟我添乘,坐我位置上,一路都不立岗,还说我这不对那不对,停着车还叫我给他倒水,叫我给他买饭回来还不给钱,还——说要报我俩儿违章,你说气——人不气人?真他妈‘杂——碎’!气得我真想揍他一顿,他妈的,揍他十——顿也不解气!‘杂——碎’!”大强越说越来气儿,就对着空气拳击。徐闯说:“今天算是出了口恶气儿!这会儿心里舒——服多了,那会儿气得我浑身发抖,都快要爆炸——了!”大强伸出大拇指说:“你真是单身宿舍第一——猛士!机务段的英——雄!你替我们出气啦,真——正的英雄!不过,你得小心以后他光报你违章!”“他敢——!报的不对‘老子’找主任,主任不行找段长,逼急了,‘老子’跟他同归于尽!狗急了还跳——墙哩!”“好,有骨气!真是男子汉!”马志高经过时,听见他俩说话,站在门口问徐闯:“你打谁了?”大强说:“就是他们小队长王博,最‘杂——碎’那个!”马志高两眼圆睁、张着嘴问:“你——打队长了?”徐闯说:“咋——啦?打就打了,他能把‘老子’咋的?他躺医院也是活该!”“都打住院啦?”大强一脸轻蔑地说:“住院也是活该!人家还不害怕哩,看把你吓——的!不就是个小队长嘛!‘屌——毛’!”马志高说:“小心人家以后报复你。”大强说:“怕他干啥?他能把咱吃——啦?‘闯王’今天给咱出气啦!都象你——这样,他们才敢骑到咱头上!”马志高低声说:“人家是队长,是干部,扣咱——钱哩!”大强大声说:“干——个球!就是段长、局长又咋啦?都跟你一样?你越怕他们他们越欺——负你!好——好跟‘闯王’学学!”大强现在非常佩服徐闯,就差喊他“老大”了。他看看马志高问:“你小子都结婚了还来单身宿舍干啥?”“搬点东西。” 下午,黄书记打徐闯手机让他去车队。徐闯来到车队,黄书记看着他问:“上午到底是咋回事?你为啥要打王队长?”徐闯说:“我见违章栏有我一个违章是进站前未鸣笛,是上一趟,我是双机第二台,就去问他,他说我肯定有违章,他想报就报,想扣就扣,不违章也有违章,还骂我!”“就——算他说话不好听你也不应该打人啊,有问题可以反映嘛,车队就他一个人?现在谁——还打架?打架就是打钱——哩!人家不去铁路医院,去市医院了,你看咋办?”徐闯咬牙切齿地说:“我赔——!他花多少我赔多少,他要是狮子大张口我就不赔——一分都不赔!”“你倒是牛——气冲天啊,你是不是当过特种兵?”“喔。”“当过特种兵就可以打架啦?人家赖好也是个小队长哩嘛,我给你说,车队报的自查违章,有时候也不一定就是看见你违章了才报的。”“那也不能胡报吧?”“你——你看看你,我是在给你讲道理哩,你这是啥态度?不管咋说也不能打架,打架就是你不对!人家肯定要让你赔,要赔就不光是医药费,还有误工费,可能还有精神损失费,人家本来还要报案哩,报派出所立——案!你明白不明白?我好说歹说——人家才没报;但是赔钱少不了,可能还不会是个小数儿,你先有个思想准备!我尽量给你说说让他不要太过份。”徐闯又说:“他要是狮子大张口,我就一——分不赔!”“嗳——我跟你说半天白——说了不是?好啦,我不跟你说恁多了,一会儿还要开会,你回去好好反思几天,写份儿检查,要深刻,最少一页半,大主任要看,检查过关了再说。”徐闯就回去了。 第182章 太龌龊 卿宝一觉醒来,肚子又咕噜噜地叫,他一看手机,已经十六点多了,又该吃饭了,真烦人!去哪儿吃?他睁眼看着屋顶,想想刚才梦见什么了?却觉得好像很乱,很荒唐。肚子又“咕咕咕”地叫,他只得起床洗脸出去吃饭。 虽然他和巧玲已经快结婚了,巧玲和她家人也让他歇班就去她家吃饭,但是他却不想没事儿就往她家跑,离得也远,巧玲不在家,不叫他去他不会去。 今天还是去公寓吃,吃完饭回来又躺在床上。李伟推门进来问:“吃饭没?走,喝酒!”卿宝问:“你请客?”“那当——然啦!”“好!哎!真可惜,我都吃过了!”“你吃过了?”“吃过了,刚从公寓回来。”“你吃这么早?”“我中午没吃饭,睡到十六点多才起来吃饭。”“那我一个人去?”“你请客我就陪你去。”“我请——!”“好,不去白——不去!”卿宝笑道。 公寓门口饭店内,二人要了一盘凉菜拼盘、一瓶绵竹大曲就喝开了。李伟说:“这酒也是四川名酒!”卿宝说:“没喝过。”李伟拿起子起开,倒两口杯说:“喝了就知道了,来,干!”卿宝吓一跳,睁大眼问:“干?”李伟笑笑说:“吓着你了?那就随意。”“喝!”二人都喝了,卿宝咧着嘴说:“真杠!”“52度哩!”卿宝拿起酒瓶看看说:“喔,你爱喝高度酒?”“过年喝过一回,感觉还不错。”“太爆啦!”“这才是男人酒,光喝那软绵绵的有啥劲儿?这不算太爆,这叫有劲儿,跟二锅头不一样,你没听说高度酒才是好酒,要喝就喝高度的。”“没听说过。”喝了几个,都是李伟跟卿宝碰,卿宝越喝越少,李伟还是一喝就是一大口。一杯喝完,卿宝给他倒满。李伟歪头斜眼瞪着他粗声问:“你——咋回事?咋光——给我倒?”卿宝嘿嘿笑道:“你喝完了嘛,我还有。”“那也得——给你倒,倒满!”“好,好,倒满,倒满。”看着卿宝倒满,李伟双臂撑在膝盖上垂下头。卿宝看看他,微笑着问:“咋了?晕了吧?”李伟沉默着,不说话,突然又抬起头问他:“你说——老天是不是在折——磨我?”“折磨你——?咋了?”卿宝没想到李伟跟他有同感,看着他问:“咋了?是婉珠?”李伟抬起头问:“咱俩是不是一前一后开始谈对象的?”“喔,好像是——吧。”“你——马上都要结——婚了吧?我——还没进人家家——门!”“哦——你俩不是谈得挺好嘛?”“挺好?喔,是挺好,俺俩是很好,可——可是为啥老有人——哎!别提了!我——”李伟越说越激动竟然不知如何说。卿宝笑了一下,问:“你家里人还不同意?”“不——是!”李伟摆摆手说:“以前是我姐,我姐好不容易说通了,现在她父母又——”“她父母不愿意?”“不是不愿意,是她父母闹离婚哩!”“离婚?都老夫老妻了还闹离婚?”“喔,谁——知道咋回事儿,婉珠也说不清!这是昨天晚上婉珠说的。”“那——她准备咋办?”“她还能咋办?她还能管了父母?”“哦——也就是。”李伟举起杯子说:“来,干!”卿宝说:“慢慢喝,刚倒满你能一下子喝完?”李伟看看杯子说:“喔,慢慢喝,先——喝一个。”“喝一个。”二人一碰就喝了。李伟吃了一口菜说:“可能是——老天惩罚我!”卿宝笑笑说:“别太悲观——嘛,不管咋说,她老跟你好——着哩嘛,越是这样感情越深,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说得好,”李伟笑了笑,低下头,忽而又抬起头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在问卿宝:“她——会不会——是在骗我?”“骗你?不会吧?谁会找这种借口?你觉得她会骗你?”李伟笑笑说:“应该——不会,不过——也不敢‘打包票’,人心难测——啊。”“那你准备咋办?”“唉,你‘媳妇儿’家跟她家住在一块儿吧?”“喔,离得不远吧。”“她父母跟你媳妇在一个银行吧?”“不在一个分行。”“那——也可以吧。”“你想打听打听?”“暗中打听。”“你不相信她?”“人心隔肚皮嘛。”“那行,我给巧玲说一下,不过——这种事儿可能不好打听。”“为啥?”“你想哩,这种事儿人家还能给谁都说说?人家不说谁知道?”“哦——说的也是,那你说没办法了?”“我问问巧玲,看她咋说?”“好,继续,喝一个!”“喝!”“来,伸手!”“好!”二人就吆喝开了。喝了几个,李伟又问:“你也听说了吧,马上要合段撤分局哩。”“咋不知道,咱们要归朝阳了,你们要去大城市了。”“你们要实行大交路单司机值乘,直通景州,在咱这儿不停车了。”“说是那样说,都不让回家了?烂货车跑不动,到时候都要换班儿看他们咋办?”“哦——”李伟笑笑说:“那你说还不一定能实行了?”“那——肯定了!”李伟笑笑说:“那要是实行了,老夫老妻的还行,你这刚成家的咋办?”“老夫老妻也不行啊,都不让回家,谁家里没个事儿?媳妇不管了,孩子也不管了?再说了,这么多人不让回家让住哪儿?都住单身宿舍?再盖宿舍?”李伟笑笑说:“也就是,领导肯定也得考虑哩。”卿宝说:“检修肯定是要去朝阳哩,嗳——你去朝阳了咋办?你该不会是要变心了吧?”“我咋能变心?我一直是真心实意跟她谈哩,都这么长时间了,说实话,我是真心喜欢她,我咋能变心?我都准备跟她订婚了,她也愿意,可是——哎!你说我咋就这么背——!”“她没说她父母为啥闹离婚?”“她也说不清,只说她父母脾气都不好,经常吵架,过年吵了好几回,吵得很凶。”“哦——唉,那你要是去朝阳了咋办?”“检修也不是都要去朝阳的,行修、技术科可能还得留这儿,最起码这儿还得有行修,只要有车入库。”“哦——肯定还得有故障车入库。”“我都找人说了,应该能留下。”“哦——你可以啊。”“为了她我啥——都愿意!”“嗯,好!为了爱情,值——得!喝!”二人又喝了一个。“那要是——最后又没成咋办?”“你是说——结不了婚?”“嗯。”卿宝笑笑说:“有你这么诚心,还能成不了?”“嗯,说得好,来,干!”“干!一醉解千——愁!”“对!一醉——解千愁!”二人又一碰,干了杯中酒。李伟拿起酒瓶说:“剩下的平分。”就给他俩酒杯都倒了少半杯,再倒,再倒,差不多都是半杯正好倒完。李伟说:“再要一瓶吧?”卿宝连连摆手道:“不要了,不要了,现在都晕了。”“喝——酒不晕就不叫喝酒。”“对,继续!”“继续!”李伟说:“你房子都买了?”“嗯。”“可以啊,跑车就是挣钱!”“也不够,借的不少。”“你‘媳妇儿’给你赞助没?”“给了,又借她家点儿。”“借她家?那还用借?”卿宝笑笑说:“以后得还。”李伟咽下口菜看着卿宝说:“‘情种’,我是真——羡慕你啊——!娶了个好——媳妇儿,给你买手机,又给你买房——子!”“咋能是她买的?我家里也给钱了,她家的钱以后还要还!”“那还用还?人家肯定没让你还,是不是?”“那——是。”“你真是有福啊!”“有啥福?”“啥——福?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唉,情种,”李伟狡黠地笑着问:“你是不是跟汉康公寓服务员也‘有一腿’哩?”“没,你听谁说的?”“嘿嘿,还不——承认哩!”“你别——听他们瞎说!那——都是——‘老——黄历’了!”“老不老,反正是有过嘛!是不是都带过来了?”“早——都断了!”“恐怕是——藕断丝连吧?”“没——没有的事儿!你——你看见了?”卿宝觉得脸有点儿热,李伟说:“我——咋能看见哩!”“没看见你就不要瞎说!”“算了,算我没说,没说,你不用紧张,紧张——啥?就是有我也不——会给人说的!”“没——早都断了!别瞎说!”“无风不起浪——没有——不透风的墙,嘿嘿!”“你——”卿宝瞪他一眼低下头,沉默片刻,就说了实话:“以前俺俩确实谈过,后来人家父母不愿意,她也就不跟我了……”卿宝的声音里仍然有无限伤感。李伟说:“哦——我明白了!算了,不说了!喝酒,喝酒!”“喝!”这时,卿宝的手机响了,他从腰上的手机包里掏出手机一看是巧玲的号码,忽然心里有点儿慌乱,就接了:“喂——”“你在哪?”“我在这儿吃——饭哩。”“哪儿?”“就是公寓旁边——知道吧?”“喝酒?没——没喝。”“跟——李伟——我同学,知道吧?”“喔,跳舞?”“好,七点半。”李伟笑着说:“媳妇来电?看把你紧张的,像是心里有鬼一样?”“紧张?……谁紧张了?我没……紧张。”“还没紧张?说话都结巴了,还没紧张?”“谁结巴了?我没结巴!”卿宝急急地说,脸上又有点儿热。“嘿嘿嘿”李伟笑笑说:“喝酒,喝酒!”卿宝看看表,才六点三十七分,就说:“我刚才给她说我没喝酒。”李伟笑道:“怎么?害怕了?现在都‘妻——管炎儿’了?”卿宝笑笑说:“不——是,现在都头重脚轻了,喝多了一会儿咋跳舞哩?”李伟笑着说:“抱——着跳嘛!那不正好?”“不太好么。”“就剩这一点儿了,两口就喝完了,多这一点儿也多不到哪儿去。”卿宝看看也就不再说啥,继续喝酒。李伟要一碗鸡蛋捞面边吃边喝,酒光菜净,李伟结了账二人就出去。卿宝问李伟:“你不去跳舞?”李伟说:“不去,你去吧。”说着推他一下就自顾自回段里。 卿宝往俱乐部走着,他不禁又想,刚才给巧玲说自己没喝酒,一会儿她闻见自己一身酒气,见自己晕晕乎乎的不太好吧?还是不去了吧?那咋说?临时有事儿?有啥事儿?队长找?晚上了还能有啥事儿?肚子不舒服?为啥不舒服?就说——可能是刚才吃的饭不太干净想拉肚子?对,就这样说。想了想,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现在是十九点十分,就拨通巧玲的手机说:“玲玲,我觉着这会儿肚子不对劲儿想拉哩,可能是刚才吃的饭不干净,你来了没?”巧玲说:“我——都到街上了。”“那不好意思,我去不了了,你回去吧。”“哦,你有药没?我给你买点儿?”“不用,我一会儿买。”“哦。”挂了手机,卿宝就往回走。 他顺着铁路边走,火车一过,带来阵阵冷风,吹得他直发抖,他就躲在电杆后面。忽然闻到一股骚臭味,是客车车厢厕所流下来一股屎尿,熏得他捂住鼻子往前走。走过铁路,看见前面有一个人蹲在一堆旧钢轨上抽烟,像是李伟。再走,看看就是李伟,就悄悄走到他后面在他肩上拍一下,李伟一下子蹦起来转身一看是卿宝,就问:“你——咋又回来了?”卿宝笑嘻嘻地说:“我又不想去了,甩她一回。”“咦——看把你牛的!”“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啥?等谁?”“谁——也不等!”李伟猛抽一大口,“呼”地吐出一股烟雾不说话,看着远处,看起来有点儿深沉。卿宝问:“思考啥哩?”李伟闷声说:“没啥。”又问他:“你咋不去跳舞了?”“嗯……她家里有点儿事儿,不来了。”“哦,是人家不来了?”“喔。”李伟笑着问:“不会是吵架了吧?”卿宝笑笑说:“喔,就是吵了一架,就走了。”“小两口吵吵闹闹很正常。”说着话仍然看着前面一列火车正在“咣咣铛铛”地出站。卿宝问:“怎么?今天忽然对火车感兴趣了?”李伟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嗯,我现在就是挺羡慕跑车的。”“你想跑车?那咱俩换换,我现在最烦的就是跑车!”“嘿嘿嘿,”李伟笑笑说:“干啥烦啥,人都是这,光是羡慕别人,其实别人的不一定就特别好。”“嗯,有道理。”“要是在检修,你天天看的都是那些铁疙瘩烦不烦?天天都呆在这儿烦不烦?”“嘿嘿,这倒也是。”“要是天天有美女围在身边就不烦了?”“那——是!”“那也未——必吧?”“哦——那又要比较哪个更——漂亮——惹人爱了!”“哪个温柔贤惠适合作媳妇儿,哪个风情万种适合作情——人!”“哎呀,你想得真——美!”“我说的就是你——!我才不像你哩,我是一——情定终——身!”“咦——说的你多单——纯!”二人正在说笑,卿宝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是巧玲的号码就接了:“喂——”“你在哪儿?”“我在哪儿?在铁路边儿,离我们段门口不远。”“在那儿干啥?”“跟李伟在一块儿闲谝哩。”“好,我一会儿就过去了。”“你——你在哪儿?”“我离你们不远,你去段门口等我。”“好,好。”李伟听得有点儿糊涂,就问:“怎么?你‘媳妇儿’来这儿啦?”卿宝说:“你回不回?我走了。”说着就往段门口走,李伟跟上。 走到段门口,二人看见巧玲骑着电动车从那边过来。卿宝问:“你咋来了?”巧玲说:“我那时候都快到俱乐部了,就给你买点儿药。”说着已经掏出一盒肠炎宁给他说:“中成药副作用小点儿。”卿宝脸一热,心里又一阵慌乱,说话就有点儿结巴:“我……刚才……拉了……这会儿好多了……”李伟好像明白咋回事了就说:“我回去了。”“喔。”李伟回宿舍,走了两步,又回头冲卿宝做了个鬼脸。巧玲说:“好多了?那你还吃药不吃?”“不用了吧。”巧玲看着他问:“你热哩?一头——汗!”卿宝就用手一擦说:“没……不知道……你想去哪儿转转?”“随便转转吧。”“好,我带你。”“我带你吧,你不是不舒服么。”“那行。”巧玲就带着卿宝去街上。刚拐过一个弯儿,卿宝忽然想,巧玲会不会已经怀疑自己了?那就假戏真做,就真的去一回厕所,让她看看。于是,卿宝就说:“哎呦——我这会儿又想拉了。”巧玲问:“那你去哪儿拉?”卿宝看见前面路边有一间农民自己垒的茅厕就说:“那儿有,先去那儿解决一下。”巧玲带着他来到那间茅厕跟前,卿宝下来说:“你往前走,在前面等我。”“嗯,有纸没?”“哎呀,没有——!这咋办?”“我有。”巧玲就从小包里掏出一卷儿给他撕几张,卿宝就进去了。 他在里面蹲下,准备蹲一会儿就出去,正蹲着,突然听见“扑通”一声,屎尿就溅了他一屁股。原来,这个厕所的主家明天准备给苹果园上屎尿,晚上先装一车准备好,就拿屎尿桶来舀,屎尿桶往屎尿坑里猛地一扔就溅起很多屎尿。卿宝想喊却不敢喊,连忙捂住鼻子往前挪几步。听见又是“扑通”一声,又等一会儿,才松开手,还是闻到一股臭味,就掏出巧玲给他的纸擦屁股,但是很快就用完了,屁股上还有屎尿,咋办?咋办?一着急,他只好用手在屁股上胡乱擦擦。 这时听见巧玲在外面问:“咋样了?”卿宝连忙说:“再扔点纸进来!”巧玲就掏出小包里所有的纸揉成团,捂住鼻子走到茅厕门口使劲儿扔进去就赶紧转身走开。卿宝拿起卫生纸赶紧把屁股再擦擦,把手再擦擦就提起裤子出去。他边走边说:“真倒霉!倒霉死了!”巧玲见他出来忍住笑问:“我送你赶紧回去洗个澡吧?”卿宝说:“我自己回去。”巧玲说:“没事儿,我送你!”卿宝就说:“那我带你。”巧玲就让他骑车。卿宝骑上车带巧玲回段里,一个劲儿说:“今天真是倒霉透了!真是倒霉透了!” 突然听见“咚”一声,电动车车把猛地一扭,车就倒在地上。原来刚拐过一个弯儿,卿宝只顾发牢骚,没注意路边一块石头,电动车就碰倒在地上。卿宝倒在地上一条腿压在车身下面,膝盖碰得钻心疼;巧玲“哎哟”一声扑倒在地。卿宝忍住疼痛坐起来问:“你咋样?”巧玲也坐起来说:“没事儿,我把车抬起来,你把腿抽出来。”巧玲就使劲把车身抬起来,卿宝赶紧抽出那条腿,帮巧玲把车扶起来。巧玲问:“你腿咋样?要不要去前面诊所看看?”卿宝说:“好。”二人找到一家诊所,大夫让卿宝活动活动那条腿问他:“疼不疼?”他说:“有点儿疼,应该没事吧?抹点儿药就行了。”大夫就给他抹点碘伏,卿宝问巧玲:“给你也抹点儿吧?”巧玲说:“我这没事儿,不用抹。”卿宝说:“抹点儿吧?”巧玲说:“没——事儿,走——吧!”二人就出来,卿宝说:“今天都怨我。”巧玲说:“没事儿,我送你回去吧。”“不用了,你慢慢回去吧,胳膊还疼不疼?”“没事儿,我送你,你的腿走路不方便。”“那行。”卿宝慢慢坐上去,巧玲带他回宿舍,扶他上楼回到宿舍。卿宝说:“对了,还有一个事儿。”巧玲问:“啥事?”卿宝就说了李伟的事儿,巧玲说:“那明天我问问婉珠。”又说了一会儿话,巧玲就要走,卿宝起身要送,她坚决不让,把他推回去,就快步下楼。 卿宝回来躺在床上,想想今天的事,真是龌龊死了!越想越龌龊! 第183章 庆祝 终于开始轮乘了!四月一日,对于乘务员来说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从这一天开始就不用擦车啦!从此以后,永远告别棉丝、告别油泥啦!下雨天车再黄再脏都不用管啦!到地方看完车就可以“嘭”一声锁门走人啦!这是最令乘务员兴奋地一天!也是具有“历史变革意义”的一天!简直就是“告别旧社会进入新社会啦!” 虽然每个月每人要扣八块五给擦车队发工资,但是没有一个人有啥意见。有人说就是每个月扣十块、二十块,只要不擦车就没意见!终于不擦车了!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啊! 这天下午,张军退勤后不着急回家,他躺在床上默想心事,想拉了就去蹲坑。突然,听见“咚”一声,门被踢开,进来一个人蹲在张军旁边。张军问:“这是谁——啊?这么兴——!”那人粗声道:“左——不改名、右——不改姓——徐闯!”“哦——原来是‘闯——王’!名不虚传啊!你真厉——害!”“你是谁?”“你听不出来?”“是不是张军张师傅?”“喔,这还差不多。”“嘿嘿,张师傅的声音还能听不出来?”“你真——是英雄!真——是给咱们出气儿了!”“那家伙早——都该揍了!狗狂挨砖头、人狂挨拳头!”“现在咋说?”“还能咋说?赔钱——嘛!”“赔多少?”“他花多少我赔多少。”“我劝你还是别跟车队弄得太僵,该低头时要低头,毕竟咱在人家手里攥着哩。”“球——!怕他老子就不姓徐!逼急了老子跟他同归于尽!”“没必要!谁不知道他那德性?咱跟他置气划不来——!”“你说这倒也是,其实别的都没啥,就是气儿——不顺!”“对,就是气儿不顺!”张军说:“话说回来,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一根筋,摊上这事儿也只能自认倒霉!”“哼!他也别太过分,别把人逼急了,狗急还跳——墙哩!”“你还没‘解放’?”“没,管——他哩!”“消消气儿吧,气大伤——身!跑不上车挣不上钱。”“管——他哩!”“找你书记说说,先跑车再说,黄书记那人还是不错的。”“嗯。”张军拉好起身,徐闯也起身,张军问他:“你也拉好了?”“喔。”“你拉得真快!”“速战速——决!”“军人本色!”“那当然——!”二人说着话出来,张军问:“下午饭吃了没?”“没。”“一块儿?”“中——么!”“今天得好好庆祝一下哩!”“庆祝啥?”“‘解放——了’嘛!终于不擦车——了嘛!”“哦,那倒是!”“看看大强在不在。”“走。”大强宿舍却锁着门,张军说:“咦——这家伙该回来了啊,咋还没回来?”徐闯说:“打他手机。”张军就拨通大强的手机,大强说:“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正在车站等汽车哩。”“那俺俩等你。”“还有谁?”“徐闯。”“好。”张军说:“李伟这家伙又去找‘媳妇儿’了,‘情种’应该没回来,走,看看他在不在是不是折返了。”二人来到卿宝宿舍门口敲敲门没人应,就又回到张军宿舍,张军问:“那家伙还在医院?”“还在,他妈的!一点儿小伤又是拍片子又是打吊针,都快十天了就是赖着不出来,明摆着就是讹人哩!”徐闯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咚”一声,震得杯子也倒了,张军扶起杯子问:“你赔了多少了?”“快两千了!他妈的!”“这事儿其实他也有错,不能全怪你,不能全让你赔。”“我说了嘛,书记说就算是他有错,但是我没受伤他受伤了,要是我也受伤了就各治各伤不用赔,现在是我没受伤就得赔,你说气人不气人?”“当时你应该也倒下,假装受伤。”“我那时候还能想到这?气都气炸了!”“找书记说说,先让你跑车,你就说不跑车不挣钱咋赔他?该低头时要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嗯,你这话我爱听。”大强进来,伸出大拇指说:“‘闯王’真——是厉害!现在全车间人都知道你给咱们出气儿啦!都骂那家伙,都说你是这个!”说着朝他伸出大拇指,又说:“走,喝酒!今天得好——好喝一顿哩,好——好庆祝一下!”三个人就往外走。 饭店内,三个人要了酒菜就开喝。大强说:“不擦车真带劲儿!真他妈爽!来,先庆祝一下,喝一个!”三人就一碰,喝一个。张军说:“一个不过瘾,再碰一个!”又碰一下喝一个。大强又说:“还是不过瘾,再碰一个!”又碰一个。徐闯说:“其实擦车也没啥,我在部队干的活儿比擦车累多了!”张军说:“那能一样?那是在部——队!”大强说:“就——是!部队就是部队,当兵就是强化训练,出力干活哩!”大强问徐闯:“那家伙问你要多少钱?”徐闯说:“他妈的!一个月工资快没了!”大强说:“钱都是小事儿,出气儿是大事儿!只要能出气儿,钱——算个球!”张军说:“没让你——掏,五千、一万也没啥?”大强说:“他敢要恁多?那他就是疯子!”张军说:“疯子大张口,血盆大口!”徐闯说:“真他妈不是人——!算啦,全当是给他妈买花圈啦!”大强说:“对,全当是给他妈买花圈啦!哈哈哈……”几个人开始划拳喝酒,吆吆喝喝,你拍桌子他瞪眼,好不热闹。两瓶酒喝完,三个人摇摇晃晃地沿着铁路边回宿舍。张军笑着说:“今——天,队长找我——谈话了。”徐闯问:“干——啥?”张军笑着说:“准备——‘单独’哩。”大强指着他问:“那——你还不请——客?”张军问:“唉,刚——才是不是我结——的账?”大强拍他一下说:“刚——才你又没说,不——算!今——天是庆祝不擦车的!”“庆祝不擦车为啥让我一个人结账?”大强蛮横地说:“那是你自愿——的!”“我——就是心里高兴才请客的。”“那你是想——二合一?”“就是,二合一。”张军又说:“‘大个子’你今年好好下劲儿肯定能过。”“好,谢你吉——言,吉人自有天——相,我辈岂是蓬——蒿人!哈哈哈……” “哈哈哈……”几个人都狂笑起来。这时,大强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俊霞的号码就接了说:“我刚——吃过饭,庆祝——不擦车,庆祝——张军‘单独’,他耍赖,二合一——”俊霞问:“啥二合一?”“本来——应该请两——回的!”“你就光想着喝酒?少喝点儿!”“喔,少喝——一点儿。”“一会儿去网吧玩儿吧?”“好,一会儿见。”挂了手机,他问徐闯:“‘闯王’,有对象没?”徐闯说:“没。”“给你说一个,家属区的,咋样?”徐闯坚决地说:“哪儿都行,就是不要家属区的!”大强说:“好——那就算了——我走了!” 大强走了,张军想,我去哪儿,回家不回?一想起家,他又发起愁来。这几天,罗艳又跟他闹别扭,非得让他退出股市。张军说,也不能全部退出吧?先退出一半行不行?罗艳却不同意,非得让全退。刚走到段门口,收到罗艳一条短信:再不回家就永远别回!他就在心里说:哼,吓唬谁?不回就不回! 徐闯见他半天不说话,就问他:“想啥哩,也不说话?”张军说:“没想啥,没想啥。”走到宿舍楼下,张军忽然说:“不行,我得回家。”就转身往外走。徐闯看着他的背影不解地说:“这人是咋回事?” 第184章 开商店 早上,金梅在家吃过饭,让儿子坐在小推车上,提着饭盒给平安送饭。金梅抬头看看天,东山上朝阳已经升高,头顶却是大块儿大块儿的乌云布满天空,就骂了句:“这死天气!要晴不晴的,真叫人稀里糊涂!”儿子已经会走路,就是走不快,没走多远就张开双臂说“抱——抱——”金梅就给他买个扭扭车。儿子一学会就总想坐,平路上比她跑得快,就回过头说:“妈妈——看我多快——!”金梅就赶紧拉紧绳子追上说:“慢点儿,小心汽车!”走到大路上,后面一辆大货车从身旁驶过,金梅就骂:“跑恁快干啥?不要命啦!”就拉紧绳子不让儿子离她太远。 走到菜市场,远远看见她家网吧门前有一个人像是平安,正在伸胳膊踢腿像是在跳舞。快走到跟前时,平安停下来,金梅问他:“你在干啥?”平安笑笑说:“活动活动,等饭等——不来么!”金梅就把饭盒给他说:“哦,赶紧吃吧。”平安接过饭盒就进去吃饭,儿子还要骑车,金梅就把绳子缠在扭扭车上让儿子在门前玩:“就在这一片儿骑,别跑太远!小心大汽车!”儿子一边转着圈骑着一边说:“知——道,知——道!”金梅就坐在门前看着儿子玩。坐一会儿,金梅站起来来回走着看,就看见跟她家网吧隔一间的门面房拉着卷闸门,门上面写着:“家里有事转租。”还留有手机号。金梅回来就指一下那边对平安说:“那家门面要出租,看见了没?”“看见了,怎么?”“咱把它租下来,开个商店。”“你还嫌这不忙?”“开个商店能有多忙?就是进些饮料零食卖,上网人肯定不会再跑远处买;咱也就有地方做饭睡觉了,就不用来回跑了,在这儿做饭太挤人了,影响别人上网哩。”“哦——”平安明白了,就说:“那行,那是谁家的?”“应该是那个金满叔的,这是转租的,我先问问。”电话打通了,金梅问:“你是要转租门面房不是?”“一年多少钱?”“一万?太贵了吧?”“八千?哦,那我考虑考虑。”挂了电话,金梅说:“太贵了!这人心太狠了!”平安也说:“一万确实太贵,过两天再找他说说么。”“过两天?过两天要是别人租了咋办?”“那现在说?”“贵就贵吧,我实在是不想再来回跑了!”金梅又拨通那个手机号问:“你还能再少点儿不能?再少点儿我就租了,我是你东边那家……”她本想说是开网吧的,转念一想就没说。“一万?你刚才不是说八千嘛?”“啥?”“哦,那算了!”说完金梅直想摔电话,她气愤地说:“这人变得也太快了吧!”“我说等两天再问吧,你非得急着问。”“我——还能知道这人变得这么快?”“要不找金满叔说说?”“那你去找。”平安笑笑说:“我跟人家不熟。”“咱金满叔么,离咱又不远,你找他他还能不认你?你成天不跟人打交道会行?还能让我去找?你是男人,男人是掌——柜儿!”“我……”“我啥我?你真——是的!我跟人家也不太熟,要不让咱妈去找。”“喔,就让咱妈找。”“我现在就回去,你看着儿子。”金梅一转身,却没看见儿子,就大声喊:“儿子——你在哪?”平安也喊:“阳阳——”喊了几声却还是不见儿子,吓得二人急忙四处找。 这会儿买菜人正多,平安回身锁上网吧门又去找,然而,找遍整个菜市场还是不见儿子!他想,就这一会儿,儿子能跑多远?跑出去了?应该不会,再找一遍。他就又回身仔细找,终于看见一个蔬菜台儿的一头儿下面有一个小孩儿蹲在那儿,很像儿子,他就跑过去,果然是阳阳!他生气地大声问:“阳阳!你蹲这儿干啥?”儿子高兴地蹦着出来说:“爸爸,爸爸,你刚才都没——看见我!”平安气得哭笑不得,大声训他:“再乱跑看我揍你不揍!”儿子笑着说:“你不敢——!你不敢——!”儿子说着就骑着扭扭车往前跑了。平安紧跟上去,带着儿子回到网吧门前,开开门,四处看金梅在哪?看见金梅已经走到大门口,满头大汗,就拉着儿子过去,大声喊:“金梅——”金梅听见喊她,就转过身,看见他俩就快步过来大声问儿子:“阳阳,你跑哪儿啦——?!”阳阳吓得不敢说话,转身想跑,被平安拉住。平安说:“躲在蔬菜台儿下面跟咱俩捉迷藏哩。”金梅气得又训斥儿子:“再这样就不带你来了!”儿子还是不敢说话。金梅说:“那我就回去了。”说着就转身走了。 平安带儿子回到网吧,儿子说:“爸爸,我想看动画片儿。”平安说:“行,不能看时间长,半个小时。”“喔。”平安就打开电脑找到动画片《哪吒传奇》,儿子就站在那儿看了起来。看完两集,儿子还想看,平安不让他看,儿子就让他带他出去玩儿。平安说:“爸爸不能出去。”“为啥?”“有人来上网咋办?”“人家会——开电脑。”“爸爸得给他们计时。”“计时干啥?”“干啥?收钱嘛。”“那我一个人去玩。”“不行,你一会儿跑远了,我又找不到你。”“那我看动画片!”“行——让——你看!休息一会儿再看!”他就逗儿子玩一会儿,儿子又要看动画片,平安就让他看。 金梅回到家给母亲说了她的想法,让母亲和他一块儿去找金满叔。金满叔不在家,就对金满婶儿说了她的事。金满婶儿说:“这事我也能说,人家要是硬是不少我也没办法。”金梅就说:“你说说就行,你就说他要是抬价,明年你也问他要恁多。”金满婶儿就找到租她门面房那人的电话,拨通就说:“你转租就原价转租,你还抬价?还想从中赚点儿?你要是问别人要恁多钱,明年我也问你要恁多钱。”说的那人不好意思了,就答应原价转租给金梅,金梅就连声说:“谢谢,谢谢!” 金梅拿上银行卡到银行取了钱回到网吧,看见儿子在看电脑就说平安:“你又让他看电脑?看多长时间了?歇一会儿。”平安说:“这一集看完就不能再看了!”儿子正看得津津有味,根本没听见他俩说的话。平安问她:“咋样?”金梅就笑着说:“马到成功!”“好!啥时候给他钱?”“他下午来。”“好。”儿子看完一集还要看,金梅就说:“不能再看了!一天不能超过一小时!”说着就拉他出去买菜,儿子虽然还是嘟着嘴,却也骑上扭扭车一扭一扭地跟着往前走。买菜回来金梅说:“你回去把二楼的床和儿子的小床拉来,还有小太阳也拉来,还得再买个小橱柜吧?”平安说:“一会儿就拉?拉来放哪儿?”“先——放门口嘛!”“看把你急——的!”“我肯定急,你不急?”平安笑着问:“急啥?急着晚上跟我睡哩?”金梅就在他胳膊上拧一下嗔道:“看把你美——的!”“我一个人也自由!”“去!那你晚上还睡这儿!”“嘿嘿嘿,那你说晚上这儿没人行不行?”“你说——”“嘿嘿,不知道。”“那你想——”“想不出来么。”“想不出来慢慢想。”“嘿嘿。”平安说着就回去了。 下午,那人来了,金梅把钱给他,他把钥匙给金梅问:“你俩租这干啥?”金梅说:“开商店。”“可以,那边开网吧这边卖东西,不错,不错!”。金梅问他:“你明年还转租不转?”“不一定,到时候再说吧。”“好。”金梅就打开门打扫卫生,打扫干净就搬东西。平安又回去把被褥和诸多生活用品都拉来,忙活儿完就准备做下午饭。金梅做好饭叫平安过来吃饭,平安说:“要开商店还得买货架哩。”金梅说:“买么,明天去买。”金梅吃着饭说:“咱妈想过来也行,天暖和了,住两天也行。”平安说:“嗯。”吃了一会儿,平安说:“我还得过那边。”“你过去吧,我一会儿再过去,要不把餐桌搬那边吧?”“不用吧,那边挤人。”儿子吃完饭又要看动画片,金梅说:“今天不能再看了,你上午看时间太长了!眼睛近视了治不好,戴一辈子眼镜!”儿子说:“人家为啥都能看时间长?”“人家是大孩子,你是小孩子,你眼睛还没长成哩。”“我眼睛咋没长成?我两个眼不是好好的?”“看着好好的,就是还太嫩,就像小树苗一样,风一刮就要倒,你长大了,眼睛也就长成了,就跟大树一样坚强!”“看电脑就可以看时间长了?”“哦,那也不能太长时间,也得注意休息。”“哦。”“白天没睡觉,一会儿早点儿睡觉。”儿子睡熟后,金梅就拿上洗澡篮关上门去浴池洗澡,洗澡回来让平安去洗。平安洗好回来,金梅过去看看儿子睡得正香,就锁上门过来陪平安,紧紧依偎着坐在床上,忍不住了就搂着,手伸进衣服互相抚摸,有人出来就赶紧分开。终于等到最后一个人走了就关上门,搂着去了那边,倒在床上翻滚、折腾好大一阵子才安静下来。金梅呢喃着问:“晚上想我不想?”“想么。”“真的还是假的?”“真的么。”“那我咋看不出来?”“那我有啥办法?”“我看你像个木头人!”“……木头人?好,那就叫你看看我到底是啥人!”说着就翻身又把金梅压在身下…… 第185章 再次质变 志峰的人生已经再次发生质变,他真正感受到了做爸爸的不容易和做妈妈的艰难! 俗话说,人生人吓死人。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助产士接生的过程,但是他完全可以想象到其间的巨大艰难!最起码这辈子他不会忘记丽红临产前的痛苦情景——那种撕心裂肺、欲罢不能的疼痛无以言表! 送丽红到医院当天晚上她就开始有反应了,一阵阵疼痛袭来,疼得她满头大汗,但是她仍然咬着牙忍受着,硬撑着。又一阵疼痛,疼得她蜷缩着,志峰伸出手要拉她,她就抓住他胳膊,使劲地抓,已经抓出指甲印儿了,志峰咬牙忍受着。终于松手,丽红躺在床上,志峰看着她问:“没事吧?”丽红摇摇头。志峰把杯子递给她,她喝了几口水就给他。又一阵疼痛,疼得丽红一手拉住床头蹲在地下,一手捂住肚子,志峰蹲在她身边,目光中满含着心疼,她抓住他的手又松开转身抓住褥子。疼痛过后,她站起来坐在床上,刚喘口气,又一阵疼痛疼得她又蹲下,抓住床头,她真想大叫却忍住只是“哎哟”两声就咬紧牙,整个脸都在扭曲着。终于舒缓下来,丽红站起来,双手按在床上,头发散乱,喘着气。志峰让她喝点水,她摇摇头,志峰说:“让医生检查一下吧?”她点点头转身坐下,志峰又让她喝水,她喝了几口。志峰说:“让医生检查一下吧?”她就扶着志峰站起来,跟他去找医生。医生刚检查过,又一阵疼痛疼得丽红又蹲在地上,医生说:“蹲着也好,有利于开宫。”医生叫志峰进来看着丽红,给他说:“再开两个就可以了,再忍忍。”就去忙了。 丽红抓住床头拧着身子,“哎哟哎哟”低声哀叫。志峰给她说:“医生说再开两个就可以了。”丽红趴住床边拧着脸点点头,双手抓紧褥子。手终于松开,丽红蹲下,蹲了一会才缓缓站起来扶着志峰回到病房。 又疼过三回,让医生检查后就安排进产房,志峰和丈母娘准备好东西等医生来把丽红推进产房。志峰和丈母娘在外边等,看看表已经快半夜两点了,病房里时不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还有产妇的呻吟声,志峰隐约听见丽红在里面痛苦的喊叫声,心里一阵紧似一阵,充满着痛苦的煎熬和满心期待的滋味杂糅一起,旋转着,翻腾着。 终于,门开了,大夫抱着婴儿出来喊:“吴丽红家属——!”丈母娘和志峰赶紧迎上去,志峰看见自己的孩子一脸皱巴巴的,稀疏的黄头发,竟然有点儿丑,他在心里说:怎么这么难看?医生让志峰推产床进病房,把婴儿平放在丽红旁边交代说:“她只能平躺着、平着抱,只能喂她喝水。”志峰看看丽红,只见她一脸的疲惫,已经熟睡,女儿也紧闭双眼睡得正香。丈母娘看看女儿、孙女,志峰让丈母娘休息,丈母娘就靠在椅子上盖着褥子睡了,志峰去一趟厕所回来坐在小板凳上趴在丽红旁边,看看窗外漆黑的夜空几颗星星一闪一闪,再看看娇小的女儿,不禁想:这就是我的孩子,我的骨肉,她给我叫爸爸,我把她养大,供她上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参加工作,她又结婚生孩子,这就是人生?这就是生活?想着想着也睡着了。 女儿的哭声叫醒他俩,丈母娘也醒了,就过来看孙女说:“我那会儿都醒了,看娃还在睡就又睡了,看看她是不是拉了?”丽红从他屁股底下抽出尿布就闻到一股臭味,果然有一坨儿稀屎,就给志峰拿去洗,丈母娘要去洗他没让;丈母娘给奶瓶里的凉开水兑点儿喂她喝水。吃过早饭,丈母娘让他给他家里打电话说一下。 晚上她母亲就拿着一兜儿鸡蛋、一兜儿苹果,背着一个小包袱来了。晚饭后母亲让丈母娘回家歇,丈母娘就回家了。母亲问他:“你没有上班?”他说:“歇陪护假。”“歇几天?”“一个月。” 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叫一辆出租车回家。志峰歇了几天,丽红说:“家里有人伺候,你又帮不上多少忙,还是提前销假吧?”志峰说:“中。”第二天他就销假跑车。同学、师傅知道了都说他傻。他笑笑说家里有人。 婆婆非常喜欢小孙女,也想伺候丽红,想给她做好吃的,但是只待了不到十天就待不下去了。主要是生活习惯不同,用婆婆的话说就是“伺候不了”。婆婆是山里人,做饭、喂孩子不太讲究,丽红又不好意思说,只好给她母亲说,志峰在家就给志峰说,让志峰说。婆婆也能笑着接受,心里却不太高兴,有时候就忘了;丽红心里就不太高兴,认为婆婆是故意的。她不想让婆婆做饭、喂女儿,却不好意思明说,婆婆总是抢着干,丝毫不理会她的不高兴;她母亲也说她不能太讲究了,她虽然不说啥,心里却还是不高兴。比如婆婆上厕所回来不洗手就做饭,切土豆总是洗洗就切也不削皮;炖排骨就把排骨放高压锅里直接炖,也不先焯一下;给女儿喂奶粉不先把奶瓶烫一下,女儿喝完奶粉也不把奶瓶、奶嘴煮一下。婆婆还用不惯煤气灶,丽红让志峰教她,让母亲注意点儿,但是母亲有时候就忘了监督。有一次用完煤气灶又忘了关灶上的开关,只把煤气罐上的阀门拧紧,再用时一拧开,煤气就喷了出来,熏得丽红赶紧捂住鼻子,又捂住女儿的鼻子大喊母亲,在外边的母亲赶紧进来关住,赶紧打开门窗。婆婆知道原因后也很自责,连说:“咋又忘了?咋又忘了?”以前也忘过几次让她母亲和志峰发现没有造成喷气,这次志峰不在家,她母亲在外面洗尿布没人发现,开始婆婆还不知道咋回事,她母亲进来才关住,婆婆满脸的自责和愧疚。婆婆做鸡蛋面汤总是把馍搭在锅上,等馍馏好再揭下来倒面水。丽红说开水滚时间太长不好,就让志峰把开水倒掉再烧水,婆婆脸上就挂不住了,嫌丽红太讲究,浪费水浪费煤气。婆婆切西红柿总是洗洗就切,丽红就让志峰或者母亲把切好的西红柿再把皮切掉,母亲虽然说不削皮也能吃却还是把皮削了,但是婆婆脸上又挂不住了,想说啥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还有很多事儿都是婆婆嫌丽红太讲究,丽红嫌婆婆不讲究,婆婆心里就拧成一个个小疙瘩,堵得慌。 一天晚上,母亲回家了。婆婆洗刷完,看看丽红和孩子都睡着了,就走到志峰跟前声音很低沉地问:“峰娃儿,你过来,我问你个事儿。”志峰问:“啥事?”母亲又看看丽红,就把他往门口拉拉,坐下,才压低声音看着他问:“你媳妇儿是个二婚?”志峰支吾着说:“嗯……就是……”母亲就满脸疑惑和不满地问:“那——你也愿意?”虽然觉得音调有点儿高,母亲也顾不了恁多了,又问:“你没意见?”志峰低声说:“没……只要人好……”“哎呀——你真是个呆娃儿啊——哎!现在说啥也没用了……娃都有了还说啥哩……你呀……真是……”母亲自言自语,不知道说啥好,就转过身去,又转过来问:“她以前有娃儿没有?”“没。”“喔,那还好,那还好……”母亲又转过身自语:“哎!我知道你找了个铁路媳妇儿,光替你高兴哩,没想到……哎!命啊……!” 原来,下午丽红母亲在屋里做饭,志峰母亲在洗脸间洗尿布、洗衣服,旁边也有一位大婶子在洗衣服,二人就拉家常儿。那位大婶儿夸丽红如何如何是个好媳妇儿,志峰母亲也笑着附和着,等那位大婶儿夸完,志峰母亲说:“好是好,就是太讲——究了!”“太讲究了?讲究啥?”“哎!不说——了!谁叫咱是山——里人么!”“她——还看不起山里人?”“也……不是看不起……”志峰母亲摇摇头说,也不想再说啥。大婶儿就自言自语道:“还看不起人?二婚儿还看不起人?”志峰母亲听了,大吃一惊忙问:“二婚?谁是二婚?我那儿媳妇?”大婶也看着她问:“咋?你不知道?瞧我这臭——嘴!怨我,怨我!”说着就端着盆儿走了。志峰母亲呆愣半晌儿,洗好衣服就回屋,坐在沙发上拉着脸,丽红母亲看看她也没问啥。 第二天早上,志峰母亲就给志峰和丽红说:“你大身体不太好,一个人在屋也不放心,我回去看看。”志峰说:“哦,中。”丽红说:“哦。”志峰母亲就收拾好东西,看看熟睡的小孙女儿两眼,就走了,志峰跟着送到汽车站。一路上,母亲只管低头走路,临上车时才回头看他一眼,重重地长叹一声:“哎——!”就转身上车了。 志峰回来刚进屋,丽红就沉着脸问:“咱妈是不是知道了?”志峰一愣,就问:“知道啥?”“昨晚咱妈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都听见了?”“我就说——么,昨天下午从外边一回来就吊着个脸。”志峰淡然一笑说:“没事儿,我都给咱妈说了,没事儿。”“哼,”丽红冷笑一声说:“没——事儿?那是你——说的,你妈就不——一定了!指不定以后会找啥事儿哩!回头——你问问你家里人,要是不愿意,趁早儿……分开。”“分开”二字声音很低,丽红刚说完又低着头说:“现在还来得及!”志峰忙说:“你看你说——的!我父母不是那——种人!我都说了,没——事的!”“那你也得问清!省得憋屈,省得将来后——悔!你不问我问!”丽红这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斩钉截铁!震得志峰哑口无言。 志峰母亲走后,志峰让丈母娘晚上就不用回家不用来回跑了,他还是睡在沙发上。丈母娘坚持要回,让他晚上多操点心。丈母娘也是农村人,也不是太讲究。有时上厕所回来也没洗手就准备做饭,丽红就说:“妈——洗手!”丈母娘就笑着说:“我还能尿到手上拉到手上?”说是说还是去洗洗手再来做饭。有时切菜也没削皮,丽红就说:“妈——削皮!”丈母娘还是笑着说:“这皮也能吃么,削了多——可惜!”说是说还是把皮削了。 晚上,志峰问丽红:“我妈要是没削皮没洗手你也可以直接说么,为啥不说?”丽红撇一下嘴说:“不敢——说么。”“为啥?”“不能说。”“为啥?”“为啥?你不明白?不明白我就不说了。”“只要说得对,说的有道理,就可以说。”“那要是说了你妈不听,或者烦我咋办?”志峰一愣,就说:“那你给她解释么。”“那要是解释了,她还是不听咋办?”“那你就让我给她解释。”“那要是她还是不认同,反而认为是我让你去气她咋办?”“不会的,我妈不是那种人!”“你说不是就不是?”志峰没话可说了。 丈母娘人也是个好人就是有点儿势利眼儿,要不是丽红是二婚,根本瞧不上志峰,志峰应该也能感觉的到。势利是势利,但是平时还是很关心志峰的,总是问寒问暖,知道他在外面吃不好喝不好,有好吃好喝的总是先紧着他。又开始考司机了,丈母娘就不再让他干啥,不打搅他背书。志峰背书背累了,就逗逗女儿。女儿经过奶水的滋润,皮肤早已舒展,变得娇嫩可爱,有时候睁着眼睛看他,有时候也会对着他笑。但是,志峰心里除了喜悦还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想,自己就这样成为爸爸了?他的内心有点儿呆呆的茫然。 丽红恢复很快,晴朗无风的下午,她会抱着女儿在门口转转,在家里也帮母亲做饭打扫卫生,就是不能洗碗刷锅。 女儿满月那天,志峰只给他几个同学说了,丽红说的也是她班组的人,亲戚主要是丽红家的,志峰家只坐了不到两桌,一共只坐了六桌。 第186章 结婚呓语 五月一日,卿宝的婚事在老家举行。四月三十日,在新开的一家穆胜斋饭店提前待客。卿宝穿着一身麻麻色格格西装,巧玲穿枣红色夹克配黑呢西裤在饭店门口迎接来宾。卿宝给单身宿舍认识的人都说了,来了三桌人;巧玲单位同事、领导来了两桌。十二点多基本上都来了,几个同学就差张军没来,卿宝就给他打电话。张军说:“本来早早就回去了,谁知道这趟车不接了,还在阳丰车站停着哩,就差一——站,八点多都停住了,就——是不让开!你说气人不气人!”卿宝笑道:“没事儿,明天去俺家!”“好!太好了!”又等了一会儿,二人就进去准备敬酒。 大强最兴奋,吆喝着今天一定要喝带劲儿!程亮说:“‘大个子’,你今天得好好敬敬黄书记哩!”“那是必——须的!”大强大声说:“来,黄书记,我先给你倒上!”说着已经起身拿起酒瓶走到黄书记跟前倒酒,边倒边问:“黄书记,能奖多少?”黄书记笑着伸出一个手说:“应该是这个数!”“五十?”黄书记摇摇头,大强疑惑地问:“五百?”黄书记点点头,大强高兴地直想蹦!程亮说:“流出来了!”大强连忙停止倒酒。程亮说:“这回可真多亏黄书记了,要不然奖不了这——么多!”大强说:“那肯定了!”李伟说:“那还不多敬几个?”程亮说:“至少敬两个。”大强说:“中——么!敬多少都中——!”黄书记笑道:“这是要把我灌翻哩?”大强说:“不是,不是,我咋敢灌领导?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你喝一个,我陪一双;你喝两个,我陪两双,咋样?”黄书记无奈地笑笑说:“那就喝两个。”“好!”二人就碰了两个,大强喝了四个。黄书记说:“你慢慢喝,不要喝太多。”大强说:“没——事儿!我——这酒量谁不知道?这才刚开始热——身!”黄书记笑笑不再说啥。程亮笑道:“‘大个子’是我们几个里最——能喝的!”平安问:“‘大个子’,你立功了?”大强仰头笑道:“那——当然啦!”“立啥功能奖励五百?”程亮说:“‘大个子’在中间站检查机车时发现机车钩尾框有裂纹。” 平安说:“多长的裂纹?沟尾框有裂纹照样能跑嘛!”“一公分多哩还敢跑?要是在区间断了,钩脖子不就拉出来了?”“哦——那就事儿大了!”“也可能跑到地方也没——事儿!”“要不说这种事儿可大可小,全看领导咋说哩!”“哦——”“这都是黄书记积极争——取的!不争取根本奖不了这么多——!”“哦——就是!”李伟说:“现在这事儿就是看领导哩,可大可小,全看领导!‘大个子’,你回头得请客哩!”大强说:“那肯定啦!得好好请黄书记哩!”平安说:“‘大个子’现在工作很认真嘛,沟尾框裂纹都能发现!”“哈哈,”大强就笑着说:“我——还能有多认真?这回都是我运——气好!运气来了挡——不住!”平安疑惑地问:“咋?你运气有多好?”大强摇头晃脑地笑道:“你还不相信?你听我一说——你就知道我运气有多好了!这得感谢我拉那泡屎哩!”“感谢拉屎?”平安瞪大眼睛问,大强就朝他一伸手往下一按,一脸得意地咧着嘴笑道:“你先别着急嘛——你听我慢慢给你说嘛——那天我想拉哩,本来想看完车南侧再往后边儿走走哩,走到车后面就憋不住了,就蹲到机车后面拉,正拉着,正线过来一趟客车,我一转身面朝机车,快拉好了一抬头就看见沟尾框上有一道裂纹,可明显——啦,咋样?运气好不好?”平安笑道:“还真是运气好!”李伟也笑道:“回头请客!”大强高兴地说:“没问题——!都去!都去!”黄书记听了就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费恁大劲儿给你联系请奖了!叫人家还说我多管闲事儿!这样看来,你不仅要感谢你那泡屎,还得感谢那趟客——车哩!”“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李伟对俊霞说:“这下‘大个子’就成先进人物了,你脸上也有光彩了吧?”“嗳——”大强摆摆手说:“先进不先进的无所谓,我只要人民币!真要是当先进了,我还不习惯哩!”黄书记说:“本来还想年底给你联系报个先进哩,你要是看不上先进那就算了!还记得年初你因为没看车下岗的事儿不?现在又因为好好看车立功受奖了,干咱这就是这,好好干立功了就会受奖,麻痹大意犯错误就要受到惩罚!”俊霞拉拉大强的衣服角儿,大强俯身问:“咋了?”俊霞小声问:“你下过岗?”大强挠挠头说:“嗯……”李伟说:“‘大个子’,黄书记都想给你联系先进哩你还不领情?报上先进也有奖励哩!”大强说:“是不是?那奖励不要也行,我从来不敢想什么先——进。”黄书记说:“看来你也是个不求上——进的!”“嘿嘿,”大强说:“对对对,我从来没想过要上进、先进,还是给别人吧。”程亮说:“那你还不如把这个功劳也让给别人算了!”大强伸着脖子瞪着眼问:“功劳也能让?那奖励呢?”黄书记说:“嗳——功劳不——能让,程亮跟你开玩笑的。”程亮笑笑没说啥,大强说:“功劳要是能让也行,只要钱不少给就行!”黄书记看着他笑问:“你是光认钱?”“就——是!这年头光认钱——就行了!还想啥?!”李伟说:“也不能说的太直白了!”程亮说:“人还是需要一种精神的。”大强说:“啥精神不精神的?那都是场面话,是对你们说——的!我这光头老百姓还要啥精神?精神是啥?不顶吃不顶喝,都是糊弄人——哩!有屁——用!”黄书记说:“小伙子,话不能说的太绝——对了,啥都不能太绝对!你现在可能还体会不到这一点,等你到我这年纪就可能会明白,说话就不一样了。”大强说:“那肯定不一样了,你是领导哩,还能跟我们一样?”黄书记说:“我能是啥领导?好,这个问题就不要再说了,喝酒,喝酒,我来送圈儿。”就先从他旁边的程亮开始。 巧玲端着酒盘和卿宝来敬酒,黄书记笑道:“卿宝今天一打扮真潇洒!跟明星一样!”程亮说:“‘情种’本来就潇洒——今天更——风流!”卿宝笑着说:“你们就别夸了,再夸我就飘出去了!”李伟笑道:“你还能飘到哪儿?跟——前有人拉哩!”平安呵呵笑着说:“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再——也回不到想飞就飞的年代了!”巧玲一扭头低声说:“我才不拉他哩!”黄书记举起一杯酒说:“卿宝已经喝了不少了,后面还有不少哩,咱都是自己人,就不用一个一个敬了,来,全都有,碰一个就算过了,来,祝卿宝家庭幸福婚姻美满,早生贵子,小日子红红——火火!”程亮说:“好!”就也举起酒杯,大家都举起杯,大强本来不想这样,看看都举杯了,也就举起杯子一碰,喝完就大声说:“好事成双,最起码得碰两个吧?”黄书记说:“也行!”就又举杯碰了一个。大强喝完又说:“‘情种’,我还没喝带——劲儿哩,一会儿再——找你练练!”卿宝说:“好么,一会儿好好——喝!”说着就和巧玲出去了。俊霞拉一下大强说:“练啥——练?又想喝吐是不是?赶紧坐下么,老站那儿干啥——?”大强就坐下一扬手大声说:“我才不会喝吐哩,你问问我啥——时候喝吐过?”俊霞说:“别——吹牛了,在你同学跟前还吹啥吹?谁没见过你喝到桌子底下?”“哈哈哈……”一桌人都笑了。大强忽然问程亮:“唉,‘亮仔儿’,你今天咋一个人来?”程亮低声说:“她感冒了。”大强说:“感冒不影响吃饭嘛!”程亮说:“还有点儿发烧,怕传染给大家。”李伟说:“听听,这话说得多——有水平!咱们都得学着点儿。”大强说:“喝酒专——治感冒发烧哩,喝两盅包准——好!”俊霞在他后背上打一下说:“别瞎——说!”大强说:“我没——瞎说,我说这都是有道——理的,都是我亲——自实验过的!”“谁——都跟你一样?”俊霞又在他腿上拧一下说道,大强“哎哟——”一声说:“你轻——点儿嘛!拧就拧,别使恁大——劲儿嘛!”“哈哈哈……”几个人都笑了。李伟说:“‘大个子’,这你都不知道?打是亲骂是爱!”大强说:“那她是掐我哩!”平安说:“掐你是疼你哩!”大强说:“明明——是我疼哩,你还说是她——疼?”李伟探首笑道:“你疼她——才疼哩,你不疼她能疼?”“哈哈哈……”一桌人都笑了。黄书记笑着说:“好!李伟说的好!”丽红说:“李伟真会说话!”程亮也笑了,看着婉珠说:“李伟可真是个能——人!谁跟他结婚谁能幸福一辈子哩!”婉珠脸颊羞红半低着头笑着说:“你们净夸——他吧,他一会儿就飘飘欲飞——了!”程亮说:“他敢飞?他再——飞还不攥在你手心?”婉珠莞尔一笑扭头低声说:“我才管不了他——哩!”黄书记说:“来,继续送圈儿。挨着谁了?‘大个子’,对不对?”大强说:“对!我得好好——跟书记学学枚哩!”说着就伸出手喊开了。 程亮看着旁边的志峰问:“第一关过了吧?”志峰说:“嗯。”“第二关应该没事儿吧?”志峰笑笑没说啥。程亮看看他说:“需要帮忙的话说一声儿。”志峰微微点点头,还是没说啥。丽红说:“看你同学多好,真心想帮你哩!”程亮说:“那肯定了,再怎么说也是老同学哩嘛!”志峰沉默无语,丽红就着急了,推他一下说:“志峰,你同学这么关心你,你也没句话?”志峰笑着点点头,还是不知道说啥。程亮就说:“志峰是不善于表达,心里还是知道的,啥也不说了,来,碰一个!”志峰就举起杯子,二人碰杯喝了。志峰放下杯子说:“酒喝着难喝,喝到肚子里还挺舒服的。”平安听见这话,就问:“志峰也喜欢喝酒了!”志峰笑笑说:“不是……我只是说说,不能多喝。”李伟问黄书记:“明年咱段是不是就保不住了?”黄书记咽下一口菜说:“这是早晚的事儿,轮乘以后就开始合段、撤分局了,就是最近这两年的事了。”平安问:“合段后咱这儿就没有检修车间了?”“很可能,合段后,机车全部去总段检修,这儿就剩下运转了。”平安又问:“检修人都要去段上了?”“很可能。”程亮笑着问:“平安,你是不是不想去?”平安笑笑说:“不想——么。”金梅问:“都要去哪儿?”平安说:“朝阳。”“你们都要去?”平安:“可能吧。”“那你去吧,我——反正不去!”说着扭身不理他了。黄书记说:“这也是不一定的事儿,上面正在研究;反正咱们到哪儿都是上班儿,实际上,有人还想去朝阳哩!大城市各方面条件都比咱这儿好,比咱这儿方便,大医院、好学校都在大城市哩!没结婚的年轻人应该想去,刚结婚的媳妇儿没工作的也可能想去,对不对?其实,合段后住到大城市也是好事儿!”程亮说:“对,这其实也是好事儿!‘大个子’,象你以后就可以住到朝阳,变成大——城市人!”大强说:“对,这还真是个好事儿哩!对不对?”他说着用肩膀碰一下俊霞,俊霞抿嘴儿笑道:“好啥好?有多——好?”大强看看她没再说啥。志峰说:“听说将来是大交路。”大强说:“货车大交路人肯——定受不了!”程亮说:“没啥受不了的,都是双司机单司机值乘,一个人干一个人睡觉,换着干。”黄书记说:“这两年考司机就好考了,以后就没有副司机岗位了,考不上司机的会转岗。”“那好——啊!”大强又说,“嗳——,管——它咋变哩!咋变咱都得喝酒啊,分班儿,分班儿。”就开始分班儿“对战”。 快两点时,李伟和平安、黄书记和程亮回车间上班,剩下大强和俊霞、志峰和丽红,大强一看没劲儿,俊霞一拉他他就起身要走,丽红和志峰也起身出去。走到门口,丽红问:“一会儿还有人帮忙收拾没?”卿宝笑着说:“哎呀,还真没有!”丽红就对志峰说:“那咱等一会儿吧?”大强也对俊霞说:“咱也等一会儿,都走了看着多——不好!”俊霞就也站住。卿宝问:“里面没啥人了吧?我去看看。”不大一会儿,他出来说:“还有李广他们几个战友,都喝晕了。”大强说:“哎,没看见李广来啊。”卿宝说:“他打电话说昨天添乘军用走了,今天回不来。”“哦——”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看见那几个复转兵一个个摇晃着走出来,都跟卿宝打个招呼就走了。卿宝说:“没人了,咱去收拾。”几个人就把剩余的烟酒收到一个纸箱里,卿宝问大强:“‘大个子’今天没喝好吧?”大强说:“没——还早——着哩!”“那明天去我家。”“明天就该叫班了。”“那这瓶酒给你拿回去喝,开过了还没倒哩。”大强笑着说:“那——咋好意思?”卿宝说:“这有啥嘛,拿回去我又不咋喝,又不给退,志峰也不咋喝,扔了怪可惜的!”“那就——不好意思了,媳妇儿,同意不同意?这可是‘情种’赠的喜——酒!”俊霞看看他,微笑着扭过头说:“我不管。”大强高兴地说:“好,那我就拿了。”刚说完就“哎哟”一声说:“你咋又掐我?”俊霞不理他径直往前走,他连忙追上去,边追边说:“这是喜——酒!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么!以后啥——都听你的!”几个人都哈哈笑了。 卿宝结过账,骑电动车把剩下的烟酒送到新房,又把巧玲送回家,就坐汽车回家。回到家,家里已经是一片忙活儿了。大姐一家人、二姐一家人、邻居和村里很多人都来帮忙,篷子已经搭好,桌登已经拉来,厨师正在准备下午饭菜。卿宝就和姐夫摆桌凳。晚上很多村里人吃饭,有乐队吹奏、表演。 第二天一大早,卿宝就换好衣服,大姐端来一碗烩菜、一个馍让他吃了。吃完就坐车先到县城婚纱店做好发型,化好妆就坐上车,清一色六辆黑色桑塔纳轿车和一辆中巴车去巧玲家迎亲。这都是花钱包的,一天二百。一切顺利。 迎亲回来,卿宝下车打开新娘车车门伸手请巧玲下车。巧玲坐着不动,主婚人就问巧玲有啥要求,巧玲低声说:“让他抱着。”卿宝虽然很不好意思,也就伸出双臂抱起巧玲,巧玲双臂攀住他肩膀,幸福地让他抱着回到他俩的房间。休息一会儿,就出去敬酒,大姐夫陪着给巧玲介绍亲戚。一桌一桌挨着敬,长辈两个,平辈一个,他陪一个,一阵阵欢声笑语。有人就给卿宝母亲化妆逗她。卿宝觉得头越来越重,脚越来越轻,身子越来越飘。 终于敬完,回到新房,卿宝就倒在床上靠在被子上,巧玲给他垫个枕头。大姐、二姐端来两碗菜、两个馍让他俩吃,巧玲忙说:“谢谢大姐、二姐!”大姐、二姐都笑着说:“家常菜,吃好,喝好!”大姐、二姐说着就走了,巧玲坐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吃饭,卿宝坐在床上趴在桌子上吃。卿宝吃了几口,拍拍额头,把筷子放在碗上面,把馍放在筷子上,又倒在床上说:“不中,难受!”巧玲问:“晕得很?”“喔。”“吃点儿饭,压压酒气。”“吃不下去。”“强吃点儿。”卿宝就又坐起来吃饭。吃了一半馍又倒在床上捂着头说:“不饿。”“酒都喝饱了。”“肚子也难受。”“难受很?”“你吃吧,不用管我。”巧玲忽然说:“这是啥?馍上。”卿宝睁眼一看是馍皮上有细细一小截儿黑棒,就说:“那是篦子上的,掉了粘在馍上了,没事儿的,干净着哩。”巧玲吃了两口,放下馍说:“不——想吃了。”“农村都是这,你别太讲究。”“不饿了,唉,你家亲戚也不多。”“喔,就是一个姑、一个姨、两个姐、两个舅,主要是村里人多,你家亲戚多。”“也不太多,能多两三家吧,一个大姨身体不好来不了,一个舅在外地回不来。”“那你大姨夫来了没?”“大姨夫都不在了。”“哦,那你妗子来了没?”“没注意。” 巧玲凑近卿宝抬眼问:“唉,今天感觉咋样?”“晕嘛——难受!”“除了晕,没别——的?”卿宝忽然明白,就说:“那当然是——兴奋了!”“真的?”“那还有假?”巧玲微微一笑,睁大眼问:“我……咋看不出来呢?”卿宝伸个腰,长声说道:“主——要是累——了,晕——啦!那你感觉咋样?”“你猜!”巧玲抬头看着屋顶的彩色纸花。卿宝问:“幸福?激动?”“太抽象。”“太抽象?那你说说你到底是啥感觉?”“嗯……我也说不清楚……”巧玲低下头笑吟吟地说。卿宝说:“女人啊——真是神——秘!”“神秘啥?不神秘!”巧玲扭过头,又看着屋顶的彩色纸花笑着说:“你恁——聪明的人,也猜不出来?”没见卿宝吭声,再一扭头却发现卿宝歪着头呼呼睡着了。她起身关了门,给卿宝盖个薄被子,躺在卿宝旁边,想睡却睡不着。 外边人声喧哗,乐队吹奏。巧玲看看卿宝,又看着屋顶。突然,她感觉到卿宝翻个身,听见他嘴里嘟囔一句啥,她没听清。她看看卿宝,又坐起来拿起桌子上背面贴着红色双喜字的镜子,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无声一笑。突然,又听见卿宝叫了两句,这回听清楚了,分明是“陈姐,陈姐,”叫了两声就不再叫了。 巧玲一个愣怔,僵在那儿,看着卿宝。好大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她不禁想:他这是在叫谁?在做什么梦?巧玲那颗甜蜜的心儿顿时沉沉的,沉沉的,坠落了……难道,在他心里,还有别人?怪不得他看起来老是那么平静,连结婚这么大的喜事也看不出来多少喜悦之色,难道他心里没有我?这么长时间了,直到今天,才发现他的内心…… 突然,卿宝一伸胳膊就醒了,他揉揉眼看见巧玲冷冷地看着他,稍微一愣,就问:“你怎么了?”巧玲看着他,猛地扭过头,低声说:“不怎么。”卿宝晃晃头,象是自言自语喃喃道:“刚才——好像做了个梦……” 巧玲非常想质问他,却终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