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遗史》 第1章 魂游九虚 凌风催人散,沐雨劝心归——幕易 这是杨忠矩来到这个陌生时代的第一天,此时的他仪容不整,饥馁难耐。手中握着一把无鞘、色泽暗沉的横刀。步伐虽略显蹒跚,却毅然迈向那无尽的黑暗。这一天所受的苦楚,早已胜过上一世数十载之总和。 一天前还在四处奔波的他,绝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如此渴求一口食物。更无法想象,魂穿这样离谱的事情竟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只感觉胃中如同烈火焚烧,酸水翻腾,俯身干呕良久,却无一物可吐。 “我不会死的,老天让我再活一次,不是为了让我再死一次,我一定会活下去的,哪怕,这是地狱。”杨忠矩喃喃道。 ……… 就在昨日,他还是一个衣冠楚楚,身价过亿的上市公司总裁。刚刚谈成一笔大生意的他,壮志满怀,准备带领公司更进一步。他与司机秘书一同准备返回公司。望着宾利车窗外逐渐后退的青山绿水,如画的田园风光,杨忠矩点燃一根香烟,顿感身体轻盈,而高级熏香的气味令他有些晕眩。数日的奔波后,身体刚放松下来,他脑海中便浮现出公司未来的蓝图。 想到精彩处,他不禁面露微笑,语气轻快地对秘书宋平说道:“小宋,回去不必急于回公司,先回家好好休息几天,这段时间随我四处奔波,辛苦了……”话未说完,只闻“砰”的一声巨响,他的头径直撞到了前面的椅子上。脑门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在黑暗中,杨忠矩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间,又似数十年。身体轻飘飘的,四周皆是水。只觉得身体忽而寒冷,忽而炽热。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双手向前趴在一个干草窝上。手中紧握着一把横刀,对手中为何有刀感到疑惑的杨忠矩,被刺眼的阳光照得眼睛发酸,。他赶忙丢开刀,用手捂住眼睛,用力挤出几滴眼泪,胡乱地抹了几把。然后撑起身子,缓缓爬了起来…… 杨忠矩正浑浑噩噩地思索着:老刘这是怎么开车的,还自称专业?好在我命大福大,等着,回去就让他走人。 咦?我此刻不应在车内吗?为何会趴在雪地里?雪地?现在正是炎炎夏日,何来积雪。擦干眼泪的杨忠矩眯起眼睛,四处打量,目之所及,除了白茫茫还是白茫茫。仅有的几棵光秃树木,也似随时会被狂风折断一般,摇摇欲坠。 大脑仍未从眩晕中回过神来的杨忠矩,只觉通体生寒,牙齿不住地打颤。他想从裤兜中摸出一支烟冷静一下,却在往常西装衣兜的位置摸了个空,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并不合身、露着半条腿的粗布黑裤和一双黑色布鞋。身上穿着填充着杂草、单薄且有些发白的布衣,腰间系着一条腰带,头上似乎还缠着一圈布,其中还在隐隐作痛。 “我这是在梦里还是怎么样?”皱着眉头有些迷茫,还在发呆的杨忠矩被冰冷的身体和头上的疼痛拉回了现实。 来不及想现在什么处境的他忙爬起来跺了几下脚,冲着冰冷有些麻木的手哈了一口气。观察了一下四周,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思考了几秒钟便朝着一个认为正确方向走去……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头捡起地上那把刀,这才继续往刚才的方向出发。 ………… 直至夜幕降临,天色逐渐暗沉,四周景象却毫无变化,唯有光秃的树木,以及那望不到尽头的白色。一路观察下来,这绝非自己原本的躯体。原本高耸的腹部已然消失,双手变得粗糙,指甲里满是污垢,圆润的下巴此刻摸到了棱角,就连八字胡也不复存在。不过,身材变得高大许多,也强壮了不少。 他有些不敢相信,抱着一肚子疑惑缩着手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向前走着,希冀着摔一个跟头能让自己清醒过来………听着肚子里的打鼓声,饥寒交迫的杨忠矩心情有些哽咽,再见不到人烟这条小命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啊。 也许是老天也不忍心再戏弄自己了。杨忠矩在满眼的黑色里,终于看到了一抹光亮。大约十几分钟以后,他终于来到光亮近前。眼睛有些发酸的杨忠矩看着不远处几间土屋,差点没有一嗓子哭出来。可是屋里突然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声,却吓得他两条酸痛的腿一个胆战,好悬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人的惨叫吗?不会是我听错了吧。”看了下周围,一片漆黑,寒风呼啸。 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提着横刀觉得胆气壮了些许便继续走到土屋近前。他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蹲到传来光亮的土屋窗前,只露出一双眼睛往里面查看。只听见一阵大笑声,鼻尖传来一丝肉香,让他更加的饥饿,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随后,他目睹了一幅令人终身难忘的场景:约三四十平方的房间内,一个头裹青色头巾的青年男子背对他坐在门槛上,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食物,边不时回头张望。门槛边横着一把刀,竖着六七杆长枪。屋子中间有七八个人围着一堆柴禾说笑吃喝,兴致高昂,每个人腰间都佩着一把刀,盔甲垫在身下。熊熊燃烧的篝火上架着一口陶锅,肉香正是从里面传出。 屋子的一角,有两男一女,被五花大绑着。他们面色如土,身体不停颤抖旁边有一小堆解开的绳索和一大片血迹。那些围坐在火堆旁吃喝的人眼眶深陷,鼻梁高挺,与他见过的某个少数民族面孔颇为相似。 旁边草棚传来一阵马的叫声。 其中一个人呼喝一声,门口的那个人立刻丢开手里的大骨头拎着刀出了门。 他们说的话也是一句都听不懂,待杨忠矩定睛一看,他们正在啃食的分明就是同类身上的各个部位!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们咧着嘴,露出满口令人作呕的黄牙。两只眼睛像是野兽一般溢着绿光,不停的,贪婪的吞食着手中的血肉。 杨忠矩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掀开陶罐的那个人。只见他嬉闹着捞出一颗煮的泛白的,没有毛发的头颅,先是喝了一口酒,然后从上面扯下一块皮肉,一脸满足的塞入嘴中。然后把吃了一口的头颅传给边上的人,拿着短刀又去锅里兴致勃勃的翻找起来。 一边往外捞,一边分发给众人,还不时对着被绑着的那个女子发出渗人的笑声。接过头颅的那个人一脸横肉,只见他轻车熟路的用一柄短刀将头颅上的皮肉削下。然后,将头颅倒置开始用刀撬,显然是想吃里面的脑髓。 其中一个也许是对自己分到的部位不太满意,将手里的肉块胡乱啃了几口便扔到一边,继续在锅里搅和起来。 从马棚回来的男子回来以后,冲着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说了些什么。领头模样的冲他笑着说了几句,一挥手点了点头。然后那人从锅里也捞了一块肉,随即就去揪住那个被绑着女子。解开她的绳索把她拖到一边的马鞍上,掀起那女人的襦裙脱了裤子就开始做禽兽之举。 几个被绑着的人甚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麻木的缩成一团。被拖过去的女人像是一具尸体般,毫无声息的任由他摆布。 这种血腥的场面哪里是养尊处优的杨忠矩能接受的。一时间,杨忠矩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身体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肚子里一阵翻滚,酸水上涌,呼吸短暂停止。他双目圆睁,用尽力气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跑!!” 心里蹦出一个字。 没有像别的穿越者那样,王霸之气一开。进去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全给杀了,把那三个人救下来。杨忠矩心里清楚,如果他现在就这么冲进去,绝对和锅里那位的下场别无二致。这才是现实应该发生的事,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养尊处优。连鸡都没杀过的生意人,更别说让他去杀人了。 他心里想的只有逃命,想的只有怎么才能活下去。 有生以来第一次迫切的想逃离一个地方,杨忠矩慢慢的转身,在地上爬,顾不得冰冷透骨的雪。等到了一定距离,确定里面的人听不见了。站起身来便在黑夜中夺路而逃,恐惧支配着他,踉跄着在原野中狂奔,直到跑进了山林才停了下来。生怕自己也会被他们抓住,如同猪狗一般被宰杀烹食。 要是在以前,跑个四五百米可能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动弹不得了。可如今这具身体在恐惧的驱使下奔跑了近一刻钟,怕是将近三四公里还没有倒下。惊魂未定的杨忠矩借着月光,用刀在一棵倒下的树干下扫开一片雪。抱着刀一屁股坐下,才在风声中思考自己的处境。 是了,一定是了,从衣着上看自己肯定是穿越到别的年代了。而且这还不是什么盛世,说不定自己也会和那些人的命运一样,被吃掉!想到吃,真的好饿啊。希望明天能遇到别的人吧,能找到吃的,可以远离那些吃人的恶魔。 无神论者的杨忠矩一会向着满天神佛祷告,希望自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大发宏愿,许了无数的好处,祈求着哪路神仙路过能可怜可怜自己。 一会又想到自己的家人,现在应该也知道自己出车祸了吧。那自己是已经死了,还是成了植物人呢?他又想到自己事业成功,家庭美满却流落到这种境地,难免悲从心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无声的啜泣着。 “哭,哭特么有什么用,不想像狗一样被人杀了吃肉,你就给我振作点。” 饥饿,寒冷,杨忠矩想吃几口雪,又不敢,据说身体温度低到一定程度吃雪会降低核心温度会死的。只好抓了雪,抹了一点在嘴唇上。 要是有火就好了,再有一只鸡………别想了,越想越饿。 “睡觉,睡着了就不会饿了,明天一定会找到吃的。”杨忠矩安慰着自己,迷迷糊糊的蜷缩在狭小的树干空间下昏睡了过去。 第2章 前路莫测 “悲风悯雨,成事不足” 后半夜,杨忠矩被寒意冻醒,只能半眯着眼,躺在树干下等待天明。从幻想中回神,望着微亮的天空,我自嘲地爬起身,庆幸自己没有冻死在这片树林。 饥饿感已从胃部消失,这并非好兆头。这意味着身体已至崩溃边缘。杨忠矩轻抚着手中带着体温的横刀,默默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 遇到能吃的就吃,杨忠矩拖着几乎没有知觉的身体,朝那几间土屋的反方向走去。待身体稍有温度,胡乱吃了几口雪,补充水分。雪入肚后,冰凉使他打了个激灵,人瞬间清醒不少。身体机能似乎也恢复了许多,杨忠矩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身体透支换来的暂时现象,而吃下的雪会降低身体核心温度,只是饮鸩止渴。 在树林中穿梭,我不放过任何可能出现食物的地方。 没有发现任何可吃的东西,杨忠矩最终将目光投向在树枝上聒噪不停的一只不知名小雀。这只鸟雀一身灰色,头上戴着一顶鲜艳的“帽子”,体型比以前吃过的鸽子略大一些。 杨忠矩看着它在树枝上叫个不停,心里想着如何将它吞下肚子。不知道是否可以凭借以往扔飞镖的手法将它打下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他找了一颗拇指大的石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摸到那只小雀所在的树下。 他深吸一口气,静心凝神,将石子奋力飞了出去。杨忠矩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只小雀,难道是时来运转?亦或是侥天之幸?石子不偏不倚,正中小雀头部,它的叫声戛然而止,随即一头栽下树来。杨忠矩张开大嘴,发出一声“哈”,满脸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冲过去将它捡起。 迅速拧断它的脖颈,手忙脚乱地褪去它的羽毛,用刀剖开肚子,抠去不能食用的内脏,便胡乱地塞进嘴里咀嚼起来。一股鲜血的鲜美在味蕾间弥漫,对食物的渴求,让杨忠矩不愿放过任何可食用的部分。 终于,这只几分钟前还在欢快歌唱的小生命,就这样永远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我对此没有丝毫的愧疚,就如同他们蚕食同类一般,似乎这一切皆是理所当然。 杨忠矩轻舔干渴开裂、略显苍白的嘴唇,意犹未尽。他凝神谛听四周的响动,又从地上拣了几颗大小相近的石子,继续寻觅。约一小时后,他如法炮制,捕获了一只更大的、另一种不知名小雀。照旧折断其脖颈,褪去羽毛,小心翼翼地揣进塞满杂草的怀中。 摩挲着小雀的余温,杨忠矩慨叹生命的脆弱,随后继续前行。他要找个地方生火,饱餐一顿,再重新包扎头上的伤口。若今晚能有火堆,便是个舒适的夜晚。暂时从恐怖回忆中抽离的他,抱着往昔轻而易举便能达成的低微期许,走出了这片林子。 日正当中,他见到一条宽二十余米的大河。河面冰层甚薄,这是个好消息,或可弄到几条鱼。他用刀凿开冰层,洗净脸庞。河中映出一张陌生的脸孔,与昔日弥勒佛般的面相大相径庭,如今的杨忠矩是标准的国字脸,一脸坚毅,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不多时,他望见远处有烟雾升起。 不过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为了保险起见,杨忠矩没有着急跑过去。而是慢慢的,小心翼翼的靠近,有关生命安全,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靠到近前,躲在不远处一处斜坡探出头往烟雾升起的方向张望。这是一个小村庄,,只看到有一个汉人少年在捡柴,另一个在生火。除此之外,整个村庄连声狗叫都听不见。 两个汉人少年生了火之后,怀里各抱着着一个包袱围在一堆火边烤火。看他们的衣着也和自己一般破旧,甚至更糟糕,脚上的鞋子是更差的草鞋。其中一个正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物事用树枝串着在火上烤。确认他们身上没有武器,杨忠矩放心的走了出去。 其中一个少年看到杨忠矩便飞快和另一个说了些什么就慌忙站起身丢下包袱就想跑。 组织好措辞,杨忠矩追到火边急忙大声开口“二位莫慌,我不是坏人,只是借个火烤点东西吃。” 那两个少年闻言没有立刻停下,又跑出去了十几步。可能是为了遗留在火堆旁的包袱,他们在远处互相交流了一下。看我没有追的意思,已经一屁股坐在了火边。最终还是一咬牙,一步一停的往这边走来。 杨忠矩把两个少年的包袱放到自己旁边,从旁边柴禾堆里拣了几根添进火里。从怀里自顾自的掏出那只小雀,去掉零碎,串在树枝上放在火上烤。悄悄打量那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壮着胆子到了火边,一抱手害怕的说道“这位大哥,咱们都是汉人,万望给一条生路走,把包袱还给我兄弟二人。” “我想与你们两兄弟一起结伴而行不知可否。”杨忠矩试探着问了一下接着不等他回答便又说道“放心,你都说了。大家都是汉人,我如果是坏人,不会现在出来。尾随你们等到晚上,你们还有机会跑吗?放宽心,坐下再说。” 另一个少年这时走了过来,“此时不比平常太平年景,实在是不得不小心。大哥别见怪。”杨忠矩看着他们谨慎的样子,把包袱扔给了他们。 “这回可放心了吧?请坐。” 两人磨磨蹭蹭的坐下,杨忠矩捡起他们丢下的干粮饼子,吹掉上面的灰。 “不介意的话,我用半只鸟换你们这两块饼子怎么样?” 拿着包袱的两人放心了许多,又从包里拿出了两块饼子,听到我说话稍大一点的那个忙回道“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相互扶持是应该的,别说换了大哥拿去吃便是。”说话间一脸真诚,看不出有一点虚假。 杨忠矩想到昨天刚看到人性最险恶一面,没有完全相信。当前最主要的是知道自己在什么年代,身处什么位置。横刀还是放在了自己随时可以拿到的地方。 “我只记得自己叫杨忠矩,”说着指了指头上的伤,“其他的实在是记不得了。未请教尊姓大名。” 接着说道“不知现在朝廷是什么年号,我们又处在什么地界?你们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小子李忠今年十七,这是我胞弟李义和我同岁。现在国号是燕,咱们在上谷郡境内。”解释让杨忠矩云里雾里。 看着杨忠矩不再搭话,少年也沉默下来。直到看着小雀和饼子发出阵阵香味,杨忠矩用刀切了一半递给兄弟俩。 “小兄弟别拘谨,相逢就是缘分,来,别客气。” 李忠接过,道了一声谢,和兄弟分了吃食便狼吞虎咽起来。杨忠矩想着,自己一个黑户,就算逃到代郡也没有经济来源。说不定被当成奸细抓起来一刀剁了,还是问清楚点好。 “李忠兄弟,不知你们到了代郡怎么过活,朝廷会给安排吗?如今我连户籍在何处都不知道,如何安身立命,还请教我。” “不敢言教,杨大哥要是实在想不起来曾经的身份,不如重新入户籍吧,一个白籍是可以办的。咱们过去朝廷会有人安排我们入籍的,找个大户人家当个小厮也好过这样颠沛流离。杨大哥这身板,完全可以去征一手护院。怎么也少不了一口吃的。杨大哥你这刀也不像是军中制式横刀,衣着像是商队护卫,也许去代郡打听一番便能知道身世了。”李忠侃侃而谈,弟弟李义在旁边不言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们二人呢,怎么打算的,听你说话也是读过书的读书人。可是去代郡投亲?” “只是识了几个字而已,不敢称读书人。我们小家小户的,哪里有这么远的亲戚。去代郡找个茶楼酒馆当个端茶倒水的伙计先落了户再说吧,不知道家人现在到了何处。”李忠李义二人一脸悲伤。 杨忠矩看了下日头“称天色还早,不如我们结伴而行继续赶路,这荒郊野外的多一个人多一分安全,你们意下如何?” 兄弟二人互相看了一下,冲杨忠矩点点头“杨大哥说的是,一天没到代郡就不安全。”“我不识道路,你们带路吧,我跟着你们走。”二人点点头辨别了一下方向就先出发了。杨忠矩提着横刀,间隔了十余米跟在后面。看得出二人明显长出了一口气,杨忠矩暗自苦笑,自己防备他们二人,他们二人又何尝没有防备着自己呢? 接下来几天,他们三人结伴而行风餐露宿,遇到人就避开。杨忠矩不时凭着扔石子的手段打几只小雀,配着兄弟二人的干粮,身体倒是恢复了许多。经过几天的相处,三人明显互相多了几分信任。也知道了二人身上除了几件衣服,几袋干粮外只有两串太元五铢钱。 终于,在一座小山顶,眼前豁然开朗,一小座灰色古城出现在远方,就快到了。以往几个小时的车程,现在却整整走了七天,让杨忠矩一时有些唏嘘。看着手里有些粗糙的横刀,想着是不是先到乡镇上换点钱祭下五脏庙。 “杨大哥,据我父亲说,出了山就是清水镇,过了清水镇三十里就是代郡了。我们今日不如就在清水镇过夜吧,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兄弟二人要去打听一下家人的下落,不知杨大哥如何考虑。”李忠疲劳的神色中难掩喜色。 听着李忠话里有想就此别过的意思,杨忠矩说道“好,我正有此打算。我先去卖了我这把横刀,换点路费。哈哈哈。咱们好好的喝点酒庆祝一下再分离也不迟,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好了好了,别再说了,走吧走吧。” ……… 第3章 沽刀作食 凝风望雨心悲戚, 只帆入海恐难归——幕易 即使身处在兵荒马乱之际,但由于大量流离失所之人纷纷涌进代郡,集市依旧热闹非凡,并无一丝冷清之感。 然而,令人瞩目的是,那高达将近六米的城镇护城墙之上,仍然有许多镇守军队驻守。当通过镇守军队的询问盘查后,方可顺利进入清水镇,但整个过程却并非十分严谨。 杨忠矩不禁心生疑虑:莫非这其中已然混入了鲜卑族的奸细不成?待他继续前行,方才留意到此刻这里飘扬着的旗帜上面赫然书写着一个大大的\"魏\"字。 经过一番打听之后,他终于得知魏军的主力军早已南下出征。至此,杨忠矩恍然大悟,难怪镇守军队在此处的盘问如此敷衍了事,原来此地已不再属于燕国的领土范畴。 对他本人而言,可以说是对历史一窍不通,也就仅仅晓得唐宋元明清这些朝代而已。跟李忠询问之后,才知道如今正处于三国之后的魏晋南北朝时期。 至于更早些时候发生过啥事,他最多就是当个热闹听听罢了;而对于未来会怎样,则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的脑海里唯一有点印象的似乎只有那个所谓的\"五胡乱华\"时期,当时据说有足足三千万人口一下子骤减至区区一千万!哦,对了,还有南北朝那段时期,北魏政权与西晋王朝各自割据一方、平分天下。 \"真没料到啊,咱们拼死拼活地逃亡了如此之久,到头来却成了魏国人。\"李忠不禁慨叹连连,但看他那副模样,倒像是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并无太多怨言。 唉,杨玄心中懊悔不已,要是当初能认真研读一下那些史书该多好。不过好在他还略通算术之道,做做账本、写写文书啥的应该不成问题。 “但愿除了''壹贰叁肆''这几个繁体字外,其他字儿我也能认得个大概吧。”他如此想道。 这样一来,好歹算是有份营生可以糊口度日咯。既然如此,那就先踏踏实实地干着呗,日子嘛,总得一步一个脚印地去过不是? 活着才是至关重要之事!若能寻得一位历史名宿作为依靠,或许会有所转机也未可知。此刻虽苦思不得其名,但说不定听见哪个名字便能灵光一现、豁然开朗呢! 现今执掌天下者乃鲜卑一族,回想起鲜卑士兵那骇人听闻的食人之举,杨忠矩仍不禁双腿战栗不止。 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着,杨忠矩决定先将手中宝刀变卖换些吃食果腹要紧。毕竟饿着肚子哪还有精力思考其他事宜呢?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四处寻觅终于找到一家铁匠铺。 这家所谓的铁匠铺不过是一座青砖瓦房外悬挂一面旗帜罢了,旗上仅书一字:铁。这年头能拥有如此青砖瓦房实属不易,想必生意定然不错。只盼店家莫要如自己从前那般,越是富有心肠越是黝黑才好。 杨忠矩堆满笑容走上前去,对着那位正站在火炉边赤裸上身、奋力锤打一把朴刀样式粗坯且满脸涨红、浑身腱子肉的壮汉施礼道:“有劳师傅,晚辈欲售此横刀于贵店,未知作价多少?”言罢,他便将手中横刀递给对方。 汉子短暂地停下手中挥舞着的锤子,目光从手中的活儿移开,随意地扫了杨忠矩一眼后,便将视线落在他递过来的那把刀上。然而也就仅仅只是看了两眼而已,既没有去接过那把刀,也没有回应杨忠矩一句话。 接着,他扭过头朝着里屋大声呼喊道:“二郎,快出来!外面有人来卖刀啦,你赶紧出来估摸一下价格!” 话音落下之后,这个汉子便再次陷入沉默之中,重新拾起锤子开始敲打手中尚未成型的刀胚,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来喽来喽~”一阵洪亮的嗓音骤然响起,但人却还未现身。紧接着,只见一个身着短褂、身材魁梧结实的男子快步走出屋子来到杨忠矩跟前。 “这位客官,请您把想要出售的刀具拿给我瞧瞧吧。”杨忠矩连忙双手将横刀呈递上去,那位刚走出来的汉子伸手接过横刀,先是认真端详一番,然后伸出手指轻轻弹击刀刃,随后便直接开了口...... “这把横刀要是由我来收购的话,最多能够出价八百五十钱,不知阁下是否能够接受呢?”老板面带微笑地说道。 杨忠矩一听便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反驳道:“这把横刀可是我花费了整整三贯钱才买下的啊!而且它毫无瑕疵损坏之处,怎会贬值得如此之快?” 其实他心知肚明自己说了假话,但仗着过去经商积累下来的经验,故意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企图吓唬对方。 在此需要说明一下,为了便于后续计算,我们将一贯钱统一换算成一千钱。 那位壮汉似乎看穿了杨忠矩的心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回应道:“客官啊,依我看,您肯定是被人骗了呀!像这样材质的横刀,拿去售卖顶多也就值个一贯零五百文而已。若不信,您大可去周围打听打听。” 杨忠矩顿时愣住了,满脸疑惑地追问:“既然如此,那为何你只愿出价八百五十钱呢?难道此刀存在某种缺陷不成?”他实在想不通其中缘由。 只见那壮汉轻描淡写地回答:“这个价钱已经是综合考量其材质和外观后所能给到的最高价了。还望客官三思而后行啊。”原来此人远非外表那般粗鲁豪放,想必是通过观察杨忠矩的衣着打扮,察觉到他急需用钱,于是便稳稳吃住了他。 “好,八百五十钱就八百五十钱。不过我可不要太元五铢哦。怎么着也得是宁康五铢吧。”听李忠如此说道,原来如今两枚太元五铢才能抵得上一枚宁康五铢呢。 “应当如此,客官尽可放心,眼下作价自是不会使用太元五铢的。”一边说着,老板便将刀子递给身旁的学徒,转身进屋取出了整整八串钱,而后交到了杨忠矩手中。 “既已成交,请客人当面清点清楚,如此一来,咱们便银货两讫了。” 瞧这架势,想必这刀怕是卖亏了吧,不然怎会让这壮汉如此高兴?杨忠矩心下暗自思忖道。于是乎,他逐枚仔细地点数完毕后,方才露出笑容回应道:“您这话倒是好笑,您岂会缺少良心?我自然是信得过您的呀。好啦,既然如此,那咱们便银货两讫了,有劳您了,再会。” 眼见着那壮汉嘴角微微抽搐,似有无语之意,杨忠矩朝着他轻轻点头示意,随即将怀中的杂草取出,小心翼翼地把那些五铢钱放入其中,这才招呼李家兄弟二人一同离去,准备前去寻找一家食肆用餐。 不一会儿功夫,他们便来到了一家名为\"青峰酒肆\"的店铺门前。 杨忠矩毫不犹豫地抬起脚就要朝店里迈进去,但一旁的李家兄弟却连忙伸手将他拦下。 \"矩哥,这种店消费可高得很呢!就算把我们身上所有的钱都凑一块儿,恐怕也不够付这顿饭钱的呀!\" 一边说着,他们一边紧紧拉住杨忠矩,朝着街道边一家毫不起眼、连块招牌都没有、只挂着一面破旧布幡的小店铺走去。 走进屋子里,光线瞬间变得昏暗许多。屋内摆放着十几张低矮的桌子,每张桌子旁都围着几个圆形的草垫。木质的地板被擦拭得十分干净,透露出一股质朴的气息。三人脱下鞋子,走进屋内,在一张矮桌前坐了下来。 这时,店主热情地迎上来打招呼:\"几位客人,是吃饭还是住店?\" 杨忠矩有些茫然失措,他实在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于是,他略带尴尬地压低声音对李忠说:\"阿忠啊,我真不熟悉这些门道,还是你来点吧。\" 担心再次出丑的杨忠矩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而李忠则善解人意地回应道:\"行,矩哥,咱们今天就是来开心一下,少喝点酒就好啦。\" 其实,他这样说是为了能替杨忠矩多省下一些钱。 最后,李忠考虑片刻后点了单:\"那就来一壶浊酒吧,再来六张大饼、两斤羊肉和一碟酱菜,就这些可以了。\" “好嘞,马上到”店家答应一声就去柜台了。 杨忠矩看着墙上的菜价。对此时的物价有了一定得认知。 清酒一斤四十五钱 浊酒一斤二十钱 酱菜一碟五钱 麦饼一张十钱 羊肉一斤三十钱 黄牛肉一斤七十钱 这一顿饭就花费一百四十五钱。“阿忠,我要是找个算账的工作一月能拿多少钱啊?”我好奇的问道。 “大酒肆的算账先生差不多一月四贯钱吧,要是大户人家的怕是更高,怎么,矩哥还会算账吗?那可是个好差事啊。”李义羡慕的抢着说道。 “哈哈,只记得这点东西了,怎么也得找个工作活下去不是?”杨忠矩打趣着李义“阿义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怎么,担心我谋财害命啊。”看着李义支支吾吾,脸色有些着急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样子。 笑着说“哈哈哈,和你开玩笑的,别当真,怎么,想学做账么,和我一起吧,我们一起找个工作,平常没事我可以教你们两个。” “真的吗,谢谢矩哥。” 不一会酒菜就端了上来,一天没有吃饭的三人客气了几句就开始喝酒,就着饼个肉,下着菜吃了起来。酒的度数喝起来也就七八度的样子,喝下去就像以前喝的米酒味道差不多。三人各有心事,也不多言,只顾埋头吃喝。和两兄弟酒足饭饱,杨忠矩会了账,问店家有没有住宿的地方。 “店家,先前听你说,你这边有住宿的地方?” 店家笑着回道“有的,大铺二十人一间,一个人一晚上五钱,单间四十钱一晚。三位怎么考虑。” “两间单间吧,有热水吗?” “三钱一桶,滚烫的,澡豆一钱一个,保证您满意。” “四桶热水,三个澡豆。”待到会帐,杨忠矩正准备掏钱,李忠拉住了他。“矩哥,何必花这冤枉钱,我兄弟二人睡大铺就可以了。怎么好再让矩哥破费,我们自己来就好了。”李义也在旁边附和着“是啊,矩哥。” “你们这话说的,莫不是还把我当外人不成?不是就别再言语,除非你们看不起我这个半路人的兄长。” “矩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何必计较这些,我们早些洗漱休息,店家会账。”杨忠矩想着拉拢这兄弟二人,改日也好有个照应,花这点钱也是应有之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兄弟二人不再多言,会完账便在店家的引导下来到后院的几间客舍。打开其中两间,杨忠矩也不客气,自选了一间“店家,热水早些送来,再给我送身衣服一双鞋子送过来给你结账。二位兄弟,明日我陪你们一起去打听伯父伯母的消息,洗漱完早些歇息吧。”店家听完就离开了。 “好的,矩哥,明早见。” ……… 这间屋子内的摆设十分简陋,仅有一张低矮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把梳子。此外还有两张草垫,其中一张草席上叠放着两床略显破旧的棉被,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很厚实。屋内并未瞧见灯具的踪影。 赶紧趁着此刻还有些许光线,我一屁股坐到草垫之上,动手拆开缠裹在头部的绷带。只见头顶处的伤口已然愈合结疤,但从伤痕的形状来看,应该是遭受到某种钝器的击打所致。幸好如今疼痛已不再如最初那般剧烈。没过多久,热腾腾的水便被送了进来。 \"这些衣物和鞋子一共需要多少钱呢?\" 我开口问道。 \"衣服售价六十文钱,裤子则是四十文钱,而鞋子也是四十文钱,加起来总共一百四十文钱。另外,这里提供了一桶凉水以及两桶热水供您使用。待您用完后,只需将水桶放置在门边即可。如此一来便不会影响您休息了。\" 店家收好钱款后,随即转身离去。 杨忠矩动作轻柔地避开身上的伤口,先仔细清洗了头发,然后又认真洗了个澡。他不仅将破旧衣物和头上的绷带都精心搓洗了一番,还把它们彻底洗净晾干。换好一身干净衣裳后,他把水桶放置在门边,衣物则整齐地悬挂在门后。 做完这些,他轻轻合上房门,并顺手将门闩插上,随即迅速钻进温暖的被窝。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仅存的五百一十枚铜钱藏到床铺底下。 此时此刻,杨忠矩终于得空凝视着房梁,开始思考起明日的生计。他不禁感慨这个世界的奇妙无比,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灵魂穿越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一想到今生今世再也无法与妻子儿女相见,心中便涌起无尽的思念和哀伤。只愿自己留下的财产能够保障他们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脑海中思绪纷乱,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此起彼伏。 最终,他寻思着如何充分运用前世的阅历和智慧,让自己此生能够安安稳稳、顺顺利利地度过。 难道说,我这辈子就只能当一个默默无闻、埋头算账的小角色吗?每天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账目,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工作流程——记账、对账、报账…… 第4章 代郡安身 月栖白杨描树影, 情在心间自不知。———幕易 初临此世,即便是身处屋内安睡之时,杨忠矩亦未能全然沉睡过去,心中着实有些无奈。此刻他正端坐于窗前观赏日出之景,但见那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心中却忽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感。 待到日头高升之际,杨忠矩已然穿戴齐整。他稍稍整理了一番自己所剩无几的行李物品,并用一块布头将其包裹妥当。正在此时,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呼喊:\"矩哥,起来啦!这是店家赠送的好物什呢。\" 说话之人正是李忠,只见他手捧着一小撮宛如泥土般的东西走了进来。杨忠矩见状,不禁面露疑惑之色。李忠见状,连忙解释道:\"这乃是漱口所用的青盐。\"语罢,他便迅速示范了一遍使用方法。 \"原来如此......\"杨忠矩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随即便接过青盐开始洗漱。正当他忙碌之际,又听李忠说道:\"矩哥且先洗漱,阿义已前往购置朝食,须臾便归。\" \"唔,甚好甚好......\"杨忠矩口中应和着,继续完成洗漱之事。 待一切就绪后,众人齐聚前堂共同享用早餐。餐毕,他们向店家询问起有关近期从上谷逃难而来的流民安置之地的情况,同时也顺道打探了一些关于清水镇的风土人情、地理环境以及当地的豪门大族等信息。 清水镇位于上谷郡与代郡之间的交通要道之上,乃是代郡下辖的五大军镇之一。这里驻军一千两百余人,居民七百多户,可以说是代郡的门户所在。据传闻,近来从上谷而来的流民皆已被代郡郡守公孙正妥善安置于代郡城之西郊。而说起当地的名门望族,则首推镇守此地的李家。听闻当初鲜卑来袭时,代郡并未做出太多抵抗便选择了投降。鲜卑人除了掠夺走一批粮草外,并无大动作,仅派遣了一营兵力驻守于城北。城中的官吏们也未受影响,除了那位早已出逃之人外,其余人均安然无恙。 考虑到自身所携带的盘缠有限,李家兄弟俩决定先找到自己的亲人再说。既然如此,倒不如抵达代郡后便分头行动,各自争取早日在代郡立下根基。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杨忠矩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犹豫不决。他与两位兄弟共同商讨完所有细节后,将行囊背到身上,向店家道别,并仔细辨认好前进的方向,然后与另外两人一同踏上前往代郡之路。 寒冷的冬天里,太阳似乎也被冻得失去活力,缓缓地跟随着他们的脚步慢慢爬上天空。当阳光洒落在头顶时,一行人已经来到代郡城门前。杨忠矩在此处与李家兄弟挥手作别,并约定一个月后仍在城门旁边的茶摊上重逢。随后,他默默注视着他俩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外。 望着眼前那座雄伟壮观、气势恢宏的代郡城墙,杨忠矩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安全感。这坚实高大的城墙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守护着城内百姓的安宁。站在城墙下,他不禁感叹古代建筑工艺之精湛以及劳动人民智慧之伟大。同时,也对即将展开新生活充满期待。。 接受守城士兵的盘问,在递上五十钱之后杨忠矩得到了入籍的临时地点并且顺利入城。熙熙攘攘的坊市市集,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各式各样的商品让杨忠矩应接不暇,眼花缭乱。让人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不久前几十里外,还是人间地狱,数百里不见人烟。一路打听,在办理户籍的官方地点。花费了一百钱得到了一张白籍,看着这张来自晋朝的临时居住证。上面的繁体字大抵是认识的,不过要是想熟练书写恐怕还得一段时间。据李忠所说,外来人口找工作得找专门的中人。经过担保才能找到优质的工作,不然只能当苦力,卖身进大户里当奴仆。奴仆肯定不在杨忠矩的考虑范围之内,苦力么,还是花钱找中人吧。“希望自己的钱还够找到工作,不然就得露宿街头了”。 也许头上谁在管事对民众来说根本不重要。 辗转经过数人的指引,杨忠矩终于在一个狭小的巷子中一间屋内见到了古代中介。不大的院子里目所能及的就排着十几人,排着队和前面的人搭着话。 终于轮到了杨忠矩。“户籍给我,有什么一技之长啊?白籍,你是从上谷来的是吧。”面前趴在矮桌上正书写什么的,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看到户籍上的抬头,抬起头打量着杨忠矩。 “在下杨忠矩,识字,懂得算账。是的,上谷来的。”杨忠矩一板一眼的回答着。 “听你口音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啊,倒像是长安人,说的一口好官话,倒也是一个好处。可是户籍上写的却是,原籍上谷郡富平乡怀安里,这不对吧。”中人皱着眉头狐疑的盯着杨忠矩,目光如炬,直盯得杨忠矩心里发毛。 “户籍上的地址是我在上谷的临时居所,在下在那里替人书写信件谋生。”杨忠矩面不改色的胡编乱造,就赌古代的交通不发达,撒个谎也没人能拆穿。再说了,户籍上的地址杨忠矩报的是李忠的家乡。想来以后就算有什么意外,也能扯李忠李义出来当挡箭牌。 “公孙大人的府邸别院,账房正好有缺,月钱四贯八百,包食宿。交三百钱,领了荐书有人会带你去。先和你说好,我们只管推荐带你过去。得府里管事点头你才能得到这份工作,哪怕你没有得到工作,这钱也是不会退给你的。如果顺利得到工作,第一个月工钱四抽一。想清楚了就到边上交钱,下一个。”说完头也不抬的把户籍还给了杨忠矩。 杨忠矩自认为能力过关,样貌也不差,去旁边交了钱领了荐书随着带路的人上了一辆驴车。驴车上还坐了两人,两人一身青色长袍,看着杨忠矩一身黑衣黑裤,眼里是掩不住的鄙夷神色。 “今天就这三个了,王大叔。把人送过去您再拉晚食回来今日咱们就可以收工了。”带路的年轻人冲着驴车师傅嬉皮笑脸。 “看你高兴的,没个正形,好了我先去了,各位抓好了,驾。” “嘚~驾”赶驴口令,驾,向前。嘚,左转。喔,向右。吁,停止。 在赶车师傅的一阵吆喝声中,几人到达了一座古色古香,青砖碧瓦的宅院门前,当然了,是后门。 “吴家小子,又不好好守着。还不快点来开门,我赶着回去吃晚食呢。”王大叔叩着门。 “吱呀”随着一阵脚步声门开了,一个年约十一二的童子走了出来。 “我还以为得过两天您才来呢,没想到您下午就送人过来了,嘿嘿。” “你带人去见吴管事吧,我走了。” “好的,王叔您慢走”童子站在门口看着赶车大叔走远才招呼杨忠矩几人“几位先生,请随我来。”领着几人进门,闩上门,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小院。一路上假山,小湖,房屋雕梁画栋。不时出现的带刀护卫彰显着此地主人的身份。 “几位请在此等待,请不要随意走动,我这就去请管事过来。”说完就自顾自的离开。 等待的时间,几人坐在院内的石凳上。两个青衣男子在一旁窃窃私语,杨忠矩倒显得有些形单影只。杨忠矩也不想理睬二人,索性闭目养神,期待来自古代的面试流程。 “几位,本人姓吴,是公孙府的别院管事。”睁眼看到的吴管事手里一串佛珠,面相阴郁,不苟言笑,语气倨傲。旁边是刚才的童子,还有一个老者,老者旁边也有一个半大孩子。 三人纷纷站起身“吴管事好。” “唔,这是管理别院账房的何华,何先生。他一会会考校你们,通过的就可以留下。小峰,你回后门看着吧。老何,你安排好他们三个,安排好把名字报给我。好了,我还有事,你忙吧。”冲老者摆摆手,背上手急冲冲的走了。 老者指着桌椅“诸位请坐。”收了三人的推荐书和户籍观看。说着发了文房四宝和三本账簿,“这是别院这三个月的收入支出,请诸位算出盈亏,只要一人,最快的留下。” 三人听完,一边翻看账簿,一边书写。杨忠矩凭借着阿拉伯数字的方便书写,翻得飞快,不到一刻钟就得出了结果。用繁体字再写一遍答案就交给了正在惬意喝着茶水的何管事。 何管事诧异的接过纸张,拿出另一张比对着答案,发现分毫不差。“二位不用答了,小林,送这二位出府。一会回来带杨先生去签订文书”回头问道“怎么称呼?” “在下杨忠矩。”杨忠矩恭敬的回话。 “一会到账上先领一贯钱,置办身衣物。不可堕了公孙府的脸面,一会安排你的住宿。账房加上你我四个人,你们每个人的账簿都是独立的。每月休沐四日,逢年过节有节礼,月钱四贯八百。一日府里管两顿伙食,一会会给你发出入的身份牌。”何管事不厌其烦的解释着。 何管事拿过杨忠矩刚才算账的草稿纸,打眼一看。指着上面的数字“这是?” “不敢欺瞒何管事,这是以前从一个大食人手里学来的,名为阿拉伯数字。”经过杨忠矩的解释,明白了各种符号的意义。 “大食人的账簿比咱们的更加简洁,更加的方便查账。” “跟我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个得上面同意,我会去说。先给你安排住处,咱们雇工住西苑,东家是咱们青州刺史公孙近秋的嫡长子,代郡郡守公孙正。”何管事一边领着杨忠矩一边讲着府里的规矩。“平时上工就在帐房待着做事,喝水上茅房的地方院里都有。下工只能在西苑里活动,去到别的地方一经发现轻则打出府去重则性命不保。进出只能从后门,你好好认认路,每天饭食到时辰会有人送来。好了,我就不陪你过去了。一会小林会过来带你过去的。” 领了一贯钱,一张青漆木牌,在一份文书上签了名。 在院工的带领下来到分配到的房间“杨先生,这就是您的房间了。何管事说了,明日您不着急上工。先去置办衣物,熟悉府中道路,会有专人引路的。那不打扰您休息了,饭食一会就到。您吃完,碗筷放在门口就好了。”看着院工对自己的尊敬,看来府里账房先生的地位应该不低。 杨忠矩领到了第一份伙食,在分配到的房间里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小院应该是属于账房的,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一个小厨房,也许是公用的吧。 下人的房间虽然还是很粗糙,不过比起之前清水镇住过的民宿也好得多。窗亮几明,门边有木盆,门后挂着两条毛巾。窗前一个小几,两个布蒲团,小几上一盏油灯。还有一个小柜子,柜子里有笔墨纸砚。床铺看起来更厚实些,手感也更细腻。 杨忠矩小心翼翼地将领取到那一贯钱轻轻放进柜子里,并将那件破旧不堪的衣服谨慎地塞进枕头底下。完成这些后,他才安心地坐在小几前准备享用晚餐。摆在眼前的是一大碗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麦饭;旁边还有一张金黄酥脆的大饼和一碗鲜美的热汤。汤面泛着油光,令人垂涎欲滴;此外还有一碟精致的蘸料、一盘酸辣可口的腌笋以及一盘鲜嫩多汁的白切肉。这样丰盛的一餐,恐怕只有账房先生才能享受得到吧!要知道,若是在外面吃这么一顿,少说也要花费一百五六十钱呢! 对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杨忠矩来说,自然不会有丝毫浪费。他风卷残云般地吃完所有食物,甚至连蘸料也一点儿不剩地涮进汤里仰头一饮而尽。酒足饭饱之后,杨忠矩满足地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然后发出几声舒适的呻吟声。接着,他把用过的碗筷整齐地摆放在门口,又提了一桶清水过来洗漱。 这份工作来的真是时候啊!它不仅让自己不再忍饥挨饿,还解决了住宿的难题。想到这里,杨忠矩心中满是喜悦。 第5章 题诗寄情 金乌藏九霄,百梦着金甲———幕易 一队接一队身着黑色重甲、全副武装且杀气腾腾的士兵们,迈着坚定而有力的步伐头也不回地向前行军。他们的身影如同钢铁洪流一般,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感觉。站在点将台上的将军,身披战袍,手持长枪,在如血般艳丽的夕阳余晖映照下,宛如战神降临世间,令人心生敬畏之情,同时也不禁心潮澎湃。 然而,画面突然一转,数百名头发散乱、神情沮丧的军士出现在眼前。他们被一群异族骑兵驱赶至河边,毫无反抗之力。这些异族人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冷酷无情地逐个砍下军士们的头颅。刹那间,鲜血四溅,染红了整条河流,无数颗头颅在河中上下翻滚。岸边的异族人则一手握刀,一手提着血淋淋的首级,发出阵阵狂笑。 \"呼~呼~\" 杨忠矩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全身已被冷汗湿透。 \"唉~这次可真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杨忠矩嘴里喃喃自语着,一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然后拿起一条毛巾,擦拭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珠。他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向外望去,但外面依然漆黑一片,丝毫没有天亮的迹象。一阵凉风吹来,让只穿着单薄睡衣的杨忠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上被汗水浸湿的衣物紧紧贴在皮肤上,异常难受。他赶紧关上窗户,心中却仍不住地咒骂起那几个鲜卑人的祖宗十八代。 问候完毕后,杨忠矩感到一阵无聊,本想继续睡觉,但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得起身,借助走廊的灯光点亮了屋内的油灯。 \"咳咳……\" 刚一点燃油灯,一股刺鼻的气味便扑面而来。杨忠矩不禁皱起眉头,暗自嘀咕道:\"这到底是什么油啊,味道这么难闻!\" 他从柜子里拿出那套略显简陋的文房四宝,往砚台里倒了点儿凉水,开始慢慢地研磨起墨来。待墨磨好后,他轻轻地蘸了蘸笔尖,然后在泛黄的纸张上挥毫泼墨: \"城破虏急民心惊,阁高曲兮舞升平。\" \"悲国戚戚近暮色,彩衣绯绯临新朝。\" 只见他笔锋如游龙般矫健,字迹犹如行云流水一般飘逸洒脱。写完之后,杨忠矩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暗自得意:\"嘿嘿,咱好歹也念过几年书呢,真是才华横溢啊!要不干脆考虑以写诗作词为生算了?说不定还能闯出一番名堂呢!\"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自己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并不能当真。 愤青终于结束了自己那充满激情与愤怒的时光,他迅速完成了洗漱,并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净利落。待到宵禁时间过去之后,他怀揣着钱财和腰牌,不紧不慢地从后门走上了街头。 大概走了四五里路左右,便来到了城西街市。此时此刻,街市之上人烟稀少,许多店铺尚未开门营业。街道两旁只有寥寥数个小摊位,正冒着腾腾热气售卖着早餐食物(这座城池被划分为四个区域,分别是城西、城东、城南以及城北。其中,城西街市、城东城南均属于民居坊区,而城北则是官员居住的地方)。 在这个大多数寻常百姓每日仅进食两餐的时代,杨忠矩显然并没有这种“觉悟”。只见他径直走到一家小摊子前,点了一碗汤饼(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面条),又向摊主讨要了几颗翠绿的葱花,放在那大半碗清可见底、几乎看不到油花的热汤上面。 这碗汤饼吃起来颇有嚼劲,但味道却略微有些清淡,应该是用各种杂粮制作而成的。杨忠矩就着摊主附赠的两粒大蒜,一边不停地发着牢骚,一边埋首苦干,尽情享受这份简单的美味佳肴。 随着时间的推移,街道上的人群逐渐增多。杨忠矩漫步其间,目光迅速扫过周围形形色色的脸庞。人们依然如往常一般过着各自的生活,似乎对头顶上的权贵更迭漠不关心。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谁掌权,只要不将百姓逼入绝境、能够按时缴税就行。历经三国时期、晋朝、燕国以及如今的魏国,老百姓早已习惯了这种变迁。如今,普通民众对于国家的概念已变得模糊不清。每个国家真正的拥趸往往只是那些获得实际利益的人而已。就拿青州来说,最为活跃的当属燕国的那些前朝遗老遗少们。 杨忠矩一边暗自思忖着,一边咂咂嘴,然后付了八枚铜钱给摊主后,便悠然自得地继续在集市上闲逛。 尽管已经见惯了各种不同族群的面容,但当杨忠矩真正面对这些异族时,内心深处依然涌起一丝惧意。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在心头翻涌不息。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三五成群的鲜卑人横行霸道、强买强卖,而一旁的几位衙门差役则只能徒劳无功地劝解着。耳旁传来躺在地上小贩痛苦的哀嚎声,眼前则是那几个鲜卑人肆无忌惮的模样以及周围无数充满仇视的目光。 杨忠矩心中同样愤愤不平,但理智告诉他必须赶快离去。即使欺压百姓之人并非异族人,难道类似的事件就不会发生了吗?其实,他心中的不快更多源自于将自身置于那种情境之中所产生的共情罢了。毕竟如今的鲜卑人将来亦会融入中华大家庭成为其中一员啊!只是他们竟然吃人肉,这实在太过残忍无道! 然而,杨忠矩并不知晓,此时的鲜卑族已然受到汉文化影响颇深。至于方才所见那群食人者,实际上并非鲜卑人,而是来自更为偏远北方且更为野蛮凶残的另一个部落种族。 “掌柜的,给我量量,按照我的身材,给我拿两身青色衣服,两双黑色布靴,照一贯钱安排。”量过尺寸掌柜的指使家人去取衣服鞋袜。 “我看客人真是气宇轩昂,仪表不凡啊。” “掌柜的抬举,诶,掌柜的。您在街市上,平时接待的都是南来北往的客人,不知道有没有南面晋国的消息。”趁着拿衣服的空档,杨忠矩好奇的向掌柜打听。 “昨日还听说南面在几个月前就换了皇帝,现在叫什么宋国,已经不是晋国了。前面过去的魏军正在打徐州呢,也不知道谁能赢。”杨忠矩一直以为是南北朝是魏和晋,没想到是魏和宋。 “魏军这么强,想来应该是能赢的吧。”杨忠矩一边试探着说,一边观察掌柜的脸色。 果然,只见掌柜的听完面无表情,“客人说的是,毕竟鲜卑人的刀子更硬些。”语气生硬的说完就看着手中的账本不再理会杨忠矩。 看来百姓对魏国的统治还是很抗拒的,只是官府的决定又改变不了只好接受。杨忠矩只知道南北朝对立了很久,却不知道具体时间。魏国前不久才拿下青州,灭了燕国,虽然不知道燕国是什么鬼。不过,这说明对立要么还没有开始,要么才刚开始。代郡一下从北方前哨变成了防御南方的桥头堡。 付钱拿过衣服,在掌柜略带鄙夷的目光中走出铺子。金色的阳光洒在杨忠矩脸上,街市的喧闹还是一如既往。路过刚才鲜卑人闹事的地方,小摊贩早就离开,一切恢复了平静。在街上又买了半斤青盐,一罐酒,两斤肉,一小把茱萸粉,青豆。回到别院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午食。杨忠矩摆好桌案,摆上酒肉取了纸笔。掂了一口肉呡一口酒,提笔练字。 “也不知道我现在是做梦还是过去的几十年才是梦。”连杨忠矩自己都知道这种想法非常荒谬,“我读过的学校,我的兄弟,家人孩子,还有我奋斗半辈子的公司,怎么可能是梦。”甚至能回忆起那一张张面孔,以前印象模糊,现在却无比清晰。一个一个的,不管是恩也好,怨也罢。又想起读大学时做的化学实验,刚步入社会和家人一起经营餐厅。想着想着,胸口一阵凉意,才回过神来。几十岁的人了,还总爱流猫尿,杨忠矩不禁自嘲道。 之前精心策划好的蓝图已然实现,但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此刻的我竟毫无头绪。老天爷为何要将我送到这样一个混乱动荡的时代呢?若是把我送往我所知晓的任何一个时期也好啊!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毕竟身处乱世,若换成太平盛世,仅一个户籍问题就能让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没错,必须抓住当前时机,趁着魏国的统治重心仍在军事方面而尚未涉及政务之时,尽快办妥户籍事宜,取得这至关重要的身份证明,如此方可在魏国安然无恙地生存下去。紧接着再寻找合适的机会与南面建立联系,试探能否通过火药换取荣华富贵。记得 16 年前的课堂上,老师曾提及过最为科学合理的火药配方:硝石占比百分之六十、硫磺占比百分之二十、木炭则占比百分之二十。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关键的契机——一个能够同宋国搭上线的绝佳机遇。 这座别院乃是公孙正专门用于囤积物资和私人财富之所。整个院落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中西苑和中苑住有人,而其余房间则均已改建成仓库。别院内共有士兵一百名,他们的头领是一名从九品的幢帅。此外,还有八十多名护院,这些人皆由吴管事直接统领。至于杨忠矩等人,则负责各自规定区域内的物资进出账目记录工作。每个月,他们都需要仔细核对物资与钱财的具体数量。 此时此刻,杨忠矩正怡然自得地坐在书桌前,左手轻轻端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小口酒;右手则挥动笔墨,在纸张上游走如飞。此刻的他,心中思绪翻涌,宛如万马奔腾,脑海之中更是正在演绎着一场奇幻无比、异想天开的遐想盛宴。 随着时间推移,几杯烈酒下肚后的杨忠矩略带一丝醉意,但这并未影响他愉悦的心情。只见他轻声哼唱着那首熟悉的现代版民谣,并用手轻轻拍打节拍,仿佛置身于一场盛大音乐会之中。 桌上摆放着一坛美酒,重达五斤之多。然而就在这短暂片刻间,酒已被喝得见底。与此同时,桌上剩余的肉食和菜肴依旧充足,而用于书写的纸张却早已耗尽。 此时的杨忠矩并无心思整理这些杂物或洗漱一番,只是顺手从门边抓起一条毛巾,随意擦拭了几下脸庞后便不再理会满地狼藉。他迅速钻进被窝,蒙头大睡起来。 直至深夜时分,强烈的口渴感、难以忍受的尿意以及阵阵袭来的饥饿感将熟睡中的杨忠矩唤醒。他迫不及待地起身,匆忙奔向茅厕,尽情释放之后顿觉神清气爽。 随后,杨忠矩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水井旁边,伸出颤抖的手拿起一只破旧不堪的木质水瓢,小心翼翼地舀起满满一瓢清澈见底、冰凉刺骨的井水。他像一个口渴难耐的沙漠旅人一般,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那甘甜的井水,仿佛要将所有的水分都吸入体内。 连续喝了好几口之后,杨忠矩终于感到喉咙里那种干涩火辣的感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他放下水瓢,轻轻喘了口气,然后迈着踉跄的步伐缓缓返回屋内。 进入屋子后,杨忠矩点亮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他将剩下的肉块一一放入口中,仔细咀嚼品味着其中残留的美味。吃完后,他又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试图摆脱身上那股浓烈的酒味。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尿意袭来,让杨忠矩无法再忍受下去。他匆匆忙忙地跑到屋外的茅厕,尽情释放着自己的身体。解决完生理需求后,杨忠矩再次来到水井边,用木瓢舀起一瓢凉水,仰头一饮而尽,感受着水流顺着喉咙流淌进肚子里的清凉与舒适。 喝完水后,杨忠矩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房间,继续完成未竟之事…… 经过一番忙碌之后,杨忠矩终于将房间重新整理归位。微弱而昏暗的灯光,仿佛是一盏豆子般大小的烛火,勉强照亮着这个并不宽敞的空间。完成繁琐的洗漱后,杨忠矩再次被无尽的孤寂所吞噬。孤独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一般朝他袭来,让他无法逃脱。已经有大半个月之久,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心声、理解自己的人。这种感觉令杨忠矩几近崩溃边缘,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莫名其妙地买下那一坛酒。 这可恶至极的古代生活,简直毫无乐趣可言。 \"恐怕我的尸首早已开始腐烂,搞不好已经面目全非了。毕竟当时正值酷热难耐之际啊。\" 杨忠矩喃喃自语道,心中满是苦涩和无奈。 杨忠矩心中百感交集,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想起了自己远在家乡的妻子。或许此时此刻,她早已接受了自己离世的事实;也许此刻,她正带着孩子改嫁他人,而自己的孩子将会管别人叫爹......不!不能再想下去了!这一切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那已然成为无法改变的过去式,如今的自己与前世已毫无瓜葛。他们定会开启全新的人生旅程,而自己亦是如此! 其实细细想来,自己并非一无所有、毫无胜算。毕竟手握火药配方这般机密法宝,只要善加利用,假以时日必定能有所作为。凭借这个独一无二的优势,自己势必将比上辈子取得更大的成就,拥有更高的权势地位! 第6章 风雨前夕 乱世太平现,曲伴噬人宴。——幕易 公元445年辛未年二月立春幽州代郡。 账房的工作对于杨忠矩来说十分轻松,他往往很快就能完成手头上的任务。完成后,他便会与守仓库的库吏闲聊起来。这位库吏名为公孙平,虽然年轻,但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上司何华曾经来过两次,但此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杨忠矩负责书写账簿,而公孙平则监督着几个手下搬运物资。每天的伙食都是千篇一律,然而仅仅几天时间过去,杨忠矩整个人都变得壮实了不少。 说起公孙平,其实他与郡守公孙正还有着一定的亲缘关系。只不过由于血缘较远,所以被派来看守这座私库。公孙平今年二十四岁,正值风华正茂之时。他生性喜爱饮酒,同时对舞刀弄枪也颇有兴趣。他的相貌颇为周正,身材修长,给人一种英气勃发之感。 至于库正一职,则由吴管事兼任。由于其身为郡守族人的特殊身份,平日里他过得倒是相当逍遥自在。 圆滑腹黑的杨忠矩与性格跳脱的公孙平可谓一拍即合,迅速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而通过公孙平的引荐,短短数日之内,杨忠矩便结交了众多志同道合之人。闲暇之时,他们常常相邀于空旷的仓库之中,纵情畅饮,谈笑风生。 杨忠矩口才极佳,善于言辞,总是能够在聚会中挑起话题,调动气氛,并提出一些精妙绝伦的计策。每一次陪伴众人饮酒作乐时,他总能从旁人那里听闻许多对自己大有裨益的消息。 近来,魏军已与南方的宋国休战罢兵,但却又转头与凉国展开激烈交战。此外,杨忠矩还洞察到一个惊人事实:在这个时代,官员与盗贼之间往往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若非彼此关系紧密,那些妄图沦为盗贼之人根本无从下手。 城门口张贴的通缉令里的人在院里都不止见过一次,却和吴管事,那卫兵幢帅称兄道弟。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形似,经过打听连名字都一样。除了这些,魏国刚把幽州纳入版图,几乎每个郡县都有不服的。 几乎每一天都能听到魏军又剁了什么大人物,昨天剁了李天王,今天又冒出来个朱天王。州府的官员也许为了讨好新主子,手段异常强硬。哪里喊不服,就拎着刀子一路剁过去。城门楼上的人头挂了一排,可不服的还是一茬接着一茬。 窗外的雨如瓢泼般倾泻而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然而,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杨忠矩正与公孙平及其几位下属围坐在桌前,尽情享受着美酒佳肴,谈笑风生。 尽管城中正面临着严重的粮荒,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桌上丰盛的酒菜。酒杯碰撞声和欢笑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热烈的氛围。 众人津津有味地聆听着杨忠矩讲述那些天南地北的人文风物、奇人异事,不时发出惊叹之声。他的言辞滔滔不绝,犹如黄河之水奔流不息,让人不禁为之折服。 正当大家沉浸在愉快的氛围中时,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当前在幽州肆虐的燕军余孽身上。这个话题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这些愚人啊!皆被荣华富贵所蒙蔽,丧失理智。若有一丝可能,谁会甘愿让这群蛮夷胡虏凌驾于自己之上?真是愚不可及!整日只知高呼杀伐之声,却不肯多动脑筋思考。”公孙平满脸鄙夷地嘲讽道:“我家主公手握数万雄兵,尚且选择归降;而那寥寥数百乌合之众,竟敢妄称天王,简直就是目光狭隘、可笑至极!哼哼!” 此时的公孙平已经有些醉意朦胧,他的坐姿十分随意放纵,甚至有些歪斜。尚未把话说完整,便猛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主事大人所言甚是!总有那么一些人自以为了不起,不能洞察时势,偏要违背天意行事。来来来,小人敬大人一杯!”一旁的小弟连忙谄媚地附和着,并迅速拿起酒壶为公孙平斟满酒杯。 “你小子不去捧哏真的是屈才了。”杨忠矩腹诽不已。 “忠矩你说,这大争之世,群雄并起。这大魏会不会也像燕国凉国那般转瞬即逝啊,你看这烽烟尽起盗贼满地的样子。” 看着公孙平一副坐都坐不稳的样子,杨忠矩敷衍道“公孙大哥这是喝醉了,这话怎么敢乱讲,不敢讲不敢讲。” “你怕什么,这屋里都是咱们自家兄弟。”公孙平有些生气“看你写的诗词章法有度,平时说话谈吐不凡才问你。你就告诉我,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讲?”说罢酒杯砸在桌上瞪着眼看着杨忠矩。 “我认识你还不到一个月啊,你这么问我,傻子才乱说话呢。这要是传出去,我这头还要不要了。真是莽夫,喝点猫尿就开始胡言乱语。”杨忠矩一边在心里痛骂这厮,借着吃菜的功夫思考措辞。 “国家初定,总有人不死心罢了。依我看,如若魏国不稳,以刺史大人的眼光怎么会看不出来。难道我们这种小人物比刺史大人还有远见不成?”杨忠矩回的四平八稳。 “唔,对了,那燕国什么劳什子还三番两次作乱。聚集了一帮子破落户整天做着王侯的白日梦,真是让人捧腹。”公孙平一手搭着杨忠矩的肩膀,另一只手比划着。 杨忠矩陪着笑脸,被喷了一脸的口水还得继续捧他的臭脚。“兄长英武不凡富有韬略,见识更是不凡。恨不能早日结识兄长,来来来,请满饮此杯。” “好好好,愚兄也是高兴结识贤弟,饮胜!饮胜!光喝酒多没意思,小六,去我房里唤小玉过来弹一曲给大家助助兴。” 正埋头对付半只肥鸡的小六闻言,放下肥鸡笑嘻嘻的冲公孙平唱了个喏“阿郎稍待,小六这就去请玉姑娘。”说罢抹了抹嘴掂着手就去了。 “贤弟我同你讲你们这可是有福了,这小玉可是叔父赏赐给愚兄的。乃是幽州一等一的乐伶,叔父赏我的及冠礼,那样貌真是没的说简直是倾国倾城啊。”看着公孙平一脸得意的样子,杨忠矩内心鄙夷不已。只随着众人的各种吹嘘,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 “真是没见过大世面,你怕是没见过美女吧。我什么美女没见过,你一个小吏的侍女伶人能漂亮到哪里去。你丫喝酒有点酒品行不行,男人的腿都摸。你摸就算了,别这么用力啊。”杨忠矩心里打定主意找个借口准备开溜,再待下去恐怕是清白不保了。 大腿饱受摧残的杨忠矩正想着开溜的时候,小六回来了。“阿郎,玉姑娘到了。”公孙平终于把手收了回去。 “奴见过阿郎~阿郎今日想听什么曲儿~” 屋里热烈的气氛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软糯带有一点嗔意的的语调让杨忠矩不由得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高约一米六年约双十,身穿藏青色襦裙,白色里衬,不施粉黛五官精致的女子手抱一柄红木琴,正垂着眼打量着屋内众人。再打眼一看,身段丰腴,皮肤白净,满脸温柔笑意眼中却无半点愉悦。 “唔,好。小六,摆一张案过去。”回身又拉过杨忠矩的手问道“贤弟喜欢听什么曲子,可先点一曲。” 杨忠矩不禁一愣,点曲?“兄长见笑了,小弟对歌曲正可谓是十窍通了九窍。” “十窍通了九窍,何解?”公孙平知道杨忠矩喜好玩文字游戏,不禁问道。问完就一拍脑袋“哈哈哈,贤弟太幽默了。既如此,小玉清弹一曲短清,一壶天地老。” ……… 杨忠矩一直以为那乐伶算是高级丫鬟,也算是衣食无忧有一定地位的。不过当公孙平扯光她的衣衫毫不避讳的现场直播之后。杨忠矩再一次从不同的角度领教了真实的封建社会,室内白花花一片,公孙平又唤来了几个侍女陪在坐的众人。难怪从那玉姑娘的眼里没看出任何的愉悦。那柄琴被它的主人孤零零的摆在案边,琴的主人也被她的主人使用着。杨忠矩分到的侍女长相身材都很普通,不过在酒精和现场的靡靡之音的作用下。一个饱受现代思想教育的自诩为绅士的中年男人也沦陷在席间,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年代做下了当时认为荒唐不堪的事。 这充分说明封建社会女性地位的低下,完全就是男性的附庸,玩物。不过,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年代能够吃的饱穿的暖,不必挨饿受冻。恐怕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得到的。也让杨忠矩明白了哪怕成为当权者的爪牙,生活也会完全和普通百姓完全不同。 在这个一切用手里刀子说话的时代,国家对地方的威慑力就看中央的武力。规矩掌握在有实力的人手中,对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人生杀予夺。这种想法一浮现,杨忠矩就更加的没有安全感。经商这条路已经被完全否定了,脑海中的各种发财计策完全就是痴人说梦。一个没有规则的社会,赚再多的钱也不会属于自己,连自己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 得找一棵大树,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代郡最大的大树当然是郡守,其次是郡司马。既然现在在郡守私库做事,第一选择当然是现在的东家了。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私人账房,怎么才能让上面人对我另眼相看呢。如今乱世,想稳居一方就得兵精粮足。 放纵的杨忠矩脑海中胡思乱想,把自己曾经学到的招式都用在了这个看着年岁不大的侍女身上。这具身体的活力也让在场的众人瞠目结舌,羡慕不已。至于我们的主事大人,早就趴在了坐席上呼呼大睡,边上的玉姑娘捂着嘴一半害羞,一半是好奇。 胡乱披上的衣裳并不能完全阻挡冰凉的地面,受凉的杨忠矩双手胡乱的抓着什么,最后扯过那婢女的衣服盖在了身上。任凭她如何拉扯,终究没有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后不得不在几个戏谑的眼光中,光溜溜的落荒而逃。 几个底层小人物还在放纵,城内的最高统治者公孙正此时却寝食难安,进退失据。本来两国之间已经停战,正处于对峙阶段。可就在今天却收到了前线魏军大败,损失惨重。本来就离前线不远的上谷在不久的将来就将迎来新一轮的选择。就守城,或者投降进行了商讨。主政的郡丞主张守城,主兵的郡司马却主张投降。 两人的支持者们唇枪舌剑,争论不休。郡守公孙正犹豫不决,直到头颅被悬挂在城墙上也没有做决定。 第7章 蛟龙遇凤 残城兵起夜心惊, 他乡埋骨情亦殇——幕易 老天爷仿佛被惹怒了一般,脸色阴沉得吓人,狂风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咆哮着、肆虐着,无情地抽打那面破烂不堪的旗帜。大魏的战旗在风中摇摇欲坠,发出阵阵猎猎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池所经历的战火与苦难,令人不禁担忧它是否会在下一刻轰然倒下。 城墙上,身穿黑色甲衣的军士们紧张忙碌,但却秩序井然。他们各司其职,在长官的呼喊指挥下,有的奋力修补破损的城墙,有的迅速搬运着战友的尸体。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坚毅和决绝,因为他们知道,这场战争关系到国家的生死存亡,容不得半点退缩。 而就在此时,一个阴谋正在暗中酝酿。宋国将领竟然背着自己的国家,私下里向燕国余孽许下诺言:只要他们能从后方偷袭魏军,便助其复国。面对如此诱人的条件,燕国前太子的子嗣江立心动不已。他被权力和欲望蒙蔽了双眼,全然不顾士兵们的生死,率领众人不惜一切代价地攻打下来了徐州的门户,致使魏军的粮草供应出现严重问题,最终导致兵败如山倒。 魏军无奈之下,只得一路败退至上谷城内。皇帝深知形势严峻,下达了一道死命令:凡是退过上谷一线者,格杀勿论!然而,当得知郡司马煽动郡守投降时,郡守公孙正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应。 随着前线魏军残部缓缓地走进城门,为首的那名武将与郡丞相互勾结,以叛国之罪名将郡守、郡司马以及他们的家眷和忠诚追随者统统处死。紧接着,整个上谷城进入了紧急戒备状态,所有成年男子都被迫应征入伍。 一时间,城中鸡飞狗跳,一片混乱。那些原本平凡无奇的百姓们,此刻却身着各式各样奇怪的服装,手忙脚乱地接过那些粗糙制造的长刀。然后,在鲜卑士兵的驱赶下,他们无可奈何地爬上了城墙。 而在这南门附近的一段城墙边上,有一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杨忠矩。他身穿一袭青色长衫,外面套着一件侍女样式的襦裙,但全身沾满了鲜血和污垢。然而,面对周围弥漫着的各种恶臭味道:烤肉般的焦糊味、金汁散发出来的腥臊味、浓烈刺鼻的汗臭味,以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杨忠矩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适应。 他静静地地盘腿坐在那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眼神空洞无神,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又或者说,他早已对这世间的生死存亡麻木不仁…… 透过眼前凌乱发丝的间隙,杨忠矩脸色阴沉地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的鲜卑军士,眼神中的愤恨宛如熊熊烈焰般喷涌而出,但这种愤怒并未持续太久。他深知愤怒无济于事,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他迅速寻找一套合身的铠甲,以便能在接下来的激战中幸存下来。 浑身上下布满了数十处伤口,然而多数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最为严重的一处刀伤位于肩部,所幸伤势不深,鲜血已在几层破旧麻布的掩盖下止住。他随意将头发束在脑后,满脸沾满血迹污垢。回忆起那个给自己留下这道伤痕的面容稚嫩、神情狰狞的年轻敌人时,杨忠矩仍心有余悸。那致命的一刀显然是奔着脖颈而来,速度之快犹如闪电划过天际,杨忠矩眼睁睁地看着它劈砍过来,却根本来不及闪避。若非此人中途被箭矢射中,恐怕此刻杨忠矩早已尸首分离。 曾经熟悉的身影如今只剩下了小六一人,而造成这一切惨状的元凶竟是那可恶的郡丞!他不仅残忍地杀害了公孙家族的所有人,还将郡守府中的青壮年统统驱赶至城墙之上,就连那些柔弱的女子们也未能幸免,统统被关押进了妓营之中。没错,无一遗漏,哪怕是年仅八九岁的小女孩也惨遭毒手。然而,令人痛心的是,这些遭受苦难的人们却毫无反应、面色如灰,仿佛对此早已认命,丝毫没有反抗之意。 当鲜卑士兵前来私库抓捕并搜刮财物时,那位平日里总是喝得酩酊大醉且满嘴怨言的幢帅,率领着他的部下顽强抵抗,牢牢守住了前后门以及围墙。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着忠诚不二的吴管事,却在关键时刻背叛了幢帅,带领着家丁狠狠地背刺了他。幢帅最终因此命丧黄泉,但更可悲的是,吴管事最终也倒在了自己鲜卑主人的刀下。至于私库里那些沉醉不醒的人,除了公孙平当时就被斩杀外,其余的人在接下来的数天内,一个接一个地惨死在了城墙上。哦,对了,还有小六,真没想到他那稚嫩青涩的面容之下,竟隐藏着如此凶狠恶毒的一面。他毫不犹豫地指出了公孙平,并亲自挥刀斩下了他的首级,从而换取了一线生机得以存活下来。 在周围那些身着黑色盔甲的士兵们充满戒备与警觉的注视之下,杨忠矩一脸平静地拨开那堆积如山、横七竖八倒在城墙脚下的尸首,仔细搜寻着其中相对比较完整无缺的铠甲装备。 他动作敏捷而利落,毫不留情地踩着某个不幸者的脑袋登上了顶部位置,并迅速环视四周一圈。眼前呈现出各种各样不同模样的面容——无论他们原本的血统是否尊贵显赫,亦或是社会地位的高低贵贱之分,如今却全都毫无生气地平躺在这里,脸色同样显得灰暗无光。 就在这时,一具身披青色毛料披风并且保存得颇为完好无损的尸体吸引住了杨忠矩的注意力。他凝视着这具被披风紧紧包裹起来的年轻躯体,仔细端详起对方那张苍白但不失英俊的脸庞。只见其五官轮廓分明而精致,身形与自己相仿。再往下看去,腰部位置还挂着一只水袋。杨忠矩轻轻将其打开并凑近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酒气扑鼻而来。他顺手将这瓶酒塞进怀中,然后目光转向面前这套尚且保持完整的铠甲,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毫不迟疑地奋力推开那些挡住自己去路的尸体,开始动手解绑连接铠甲的绳索。 这些绳索摸上去质地十分细腻柔软,相比之下,这套铠甲无论是外观还是质感都相当出色诱人。杨忠矩手持手中的魏国军队标准制式战刀,小心翼翼地轻戳几下后,心中愈发感到满意至极。 灰色甲胄的前甲上钉着两根箭矢,仿佛诉说着战斗的惨烈与残酷。杨忠矩毫不犹豫地脱下身上那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女装,动作敏捷而果断。他迅速伸手拔下了插在尸体上的箭矢,箭头带出一串鲜红的血花,令人触目惊心。 凝视着那不断流淌鲜血的伤口以及手中箭矢所带来的惊人触感,杨忠矩不禁流露出诧异的神情。那张原本毫无生气、苍白如纸且面无表情的尸体,此刻竟然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别他娘的看了!再多来几个人!学学这家伙,赶紧把甲胄扒下来,然后把尸体运到后面的坑里去!你们这些汉人娘们儿,手脚能不能麻利点!\" 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低阶军官,领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军士,对着尚能触及的民壮们怒目圆睁,嘴里不停地咆哮着。同时,他手中的皮鞭也在空中疯狂舞动,发出清脆的抽打声响。 在一片嘈杂喧嚣之中——有呼喝声、叫骂声,还有不时传来的阵阵哀嚎声——杨忠矩默默地拖着刚刚被自己剥去甲胄的\"尸体\",将其扔到一旁的板车上。一路前行,他不断地将一具具阵亡士兵的遗体搬上车,有些遗体已经残缺不全,甚至只是一堆破碎不堪的残骸。 “你他娘的,说学我,你丫连我也抽,真他娘的变态。” 老天好似也无法忍受这浓重的血腥味,用雨水想把这一地的血污和肮脏冲刷干净。因为后方坊市已经封锁,城内粮食也被全部集中,鲜卑人也不怕有人逃走。所以一下雨,鲜卑人除了城墙上望楼里的哨兵,都缩进了兵营里。 距离城墙后方约一里,一处开阔的地方早早就准备好了埋尸体的地方。杨忠矩不知道怎么想的,兴许是内心残留的良知作祟。中途路过几处残破不堪的废墟时。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看着周围一张张麻木冷漠的脸见无人注意。假装体力不支,把板车一偏倒了下去。刻意骂骂咧咧的收拾起地上的残肢断臂,把那个女人藏到了墙后。 这片废墟原本是一处民坊,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就被拆的所剩无几。砖石都被拉到城墙上修补城墙,或者当滚石檑木使用了。 “你们这群遭瘟的,挨千刀的杂种,死了还折腾老爷我!来个兄弟搭把手啊。”见无人理会。 借着雨水抹了一把脸,嘬了嘬牙花子,一口口水恶狠狠地吐在面前的碎肉上。 “得得得,这是您的腿,嗨,这是您的头,这回您可坐稳了别再折腾咱了。您去那边就不怕冷了,借您件衣服穿穿……”把几件破衣烂衫胡乱的扔到她身上就随着人流把板车往前推去。 一个巨大的坑洞里填满了尸体,基本上都是赤条条的。终于,在忙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校场的马棚成了民壮的栖身之处,在原本城中守军的分配下。杨忠矩领到了一碗浮着油花的骨头汤,两张杂粮饼。 蹲在房檐下看着雨,埋头吭哧吭哧很快就啃完了一张饼,细细的喝了半碗热汤。一抹嘴,剩下的饼塞进怀里,挤进十几人围坐的火堆旁脱下衣服甲胄烤起了衣服头发。听着民壮们的牢骚静静的等待,耳边不时传来重伤士卒的哀嚎。不时就有人轻车熟路的拖着断气的人放在角落。 鲜卑人才不会管这群炮灰的死活,受伤的连食物都不会给。要不是怕压迫太狠会引起反抗,可能早就全给杀了。活下来的都是狠茬子,软弱的不是死在宋军手里就是被督战的鲜卑人杀死。杨忠矩等待衣服差不多干燥,穿戴整齐拎起刀绑好头发自顾自的离开了马棚。 当杨忠矩再次看到她的时候,心中不由得一紧。只见她侧身斜靠在两面墙壁相交形成的夹角处,双眼紧闭,宛如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塑般一动也不动。 杨忠矩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轻柔地将她扶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只水袋,拧开盖子,准备给她喂些酒水以缓解口渴和伤痛。然而,当他试图将水灌入她口中时,却发现她牙关紧锁,似乎正遭受着巨大的痛苦。不仅如此,她的身体还不停地颤抖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控制。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杨忠矩身上传来的温暖,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向他的怀抱里蜷缩,似乎想要寻求更多的安慰与庇护。 杨忠矩无奈之下,只得用力推开她,但同时也不忘伸出手去解开她那已经破烂不堪的衣物。面对眼前这具凹凸有致、散发着迷人魅力的身躯,杨忠矩努力克制住内心涌起的种种遐想,集中精力处理伤口要紧。 他先用酒水仔细地清洗着她中箭的创口,然后扯下她身上的裹胸布,紧紧地缠绕在她的伤处,希望能暂时止血并固定伤势。接着,他手忙脚乱地将自己几乎干透的衣裳套在她身上,并用从她身上剥下来的青色披风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些后,杨忠矩深吸一口气,给自己猛灌了一大口酒。随后,他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去,用嘴巴撬开她的牙关,将酒液强行灌入她的口中。之后,他又帮她把原本穿在外面的衣服整理好穿在内侧,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紧接着,杨忠矩拿出一块硬邦邦的饼子,放入口中咀嚼碎烂后,再度俯身贴到她的唇边,一点一点地将食物渡入她的嘴里……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是忙活完。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远处的灯火忽明忽暗的。杨忠矩默不作声的抱着这个陌生女子,慢慢喝起剩下的酒。虽然被抓过来的时候很匆忙并没有登记造册,不过坊市那边都被封锁,根本逃不过去。再说了,就算逃过去没有粮食也是死路一条。 城内守军大半都是当地兵,听说进城的鲜卑溃军只有不到七千人。白日里鲜卑人借着清除郡守余党大肆屠杀抢掠城内无辜百姓,城内汉兵早就怨声载道了。再说现在统领汉兵的是主政的郡丞,杨忠矩不认为他能弹压住那些军士。 放饭时看到管理民壮的校尉正和自己的几个心腹交代着什么。杨忠矩觉得也许就在这两天这上谷也许就又得换旗帜了。 怀里的女人在宋军进城的时候,希望她能护住自己吧。然后混进宋军队伍,用后世最基本的医疗知识帮助他们治疗伤兵。 “该死的鲜卑人,未开化的野蛮人,直立行走的畜牲。” 第8章 反戈一击 乱世峥嵘现,藏身随波流——幕易 “也许还不到时候,真他娘的能忍啊。都说事不密则败,昨天校尉几个人说话都不避旁人。他们要是动手,我跟上好像也不是跟保险啊。”一晚上没怎么闭眼的杨忠矩此时也冻的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怀里的女人呼吸倒是不像之前那样气若游丝了,不过还是处于昏迷状态。 “虽然不知道城外的宋国军队有多少人,不过从这几日在城头上前赴后继,源源不绝拿命往上堆来看。人数绝对是不少,不然不会这么这么个打法。城内加起来少说有两万多正规守军,敢四面合围少说得十万人吧。”古人有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希望你们快点动手,我都能看出来肯定守不住。最多三五天,等城破谁知道宋军会不会恼羞成怒屠城。”杨忠矩只能祈祷那几个校尉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了。 “妹妹啊,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天色马上亮了。你们的人恐怕又要开始攻城了,你要是再过半个时辰不醒我也没办法再陪着你了。记住了,你欠我杨忠矩一条命。”杨忠矩怔怔的盯着天空,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 由于鲜卑人对汉人守军心存疑虑,所以夜幕降临后,城墙上竟不见一名汉人身影。若不是如此,杨忠矩怎会在外苦熬一宿?从上谷城墙至内坊市墙之间,唯有正规汉军的营帐还算井然有序。其余那些民壮则混乱不堪,所分配的几位校尉不过是临危受命罢了。至于上头的队正等基层军官,亦由校尉任命而来。这些人平日里除了在战斗时协助鲜卑人管制民壮外,对其他人一概不理睬。杨忠矩对待那强加于己的什长头衔,亦是不屑一顾。 不远处的城墙轮廓愈发清晰可见,杨忠矩心知不能再拖延下去,赶忙将空了的水袋装满清水。折返后,他再次喂女子喝下几口水,并轻声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言罢,提起长刀,飞速返回昨日的马厩,寻到小六所在之处。 小六似乎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梦魇之中,他的面容扭曲着,显得异常痛苦,额头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身下只垫着一块破烂不堪的毡布,而那团杂乱的稻草则充当着他的枕头。此刻,他正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面朝那即将熄灭的微弱火堆。 在这样一个视人命如草芥、轻贱无比的时代里,对于小六出卖上级行为方式,我并无太多的鄙夷与轻视之意;相反,内心深处充满的更多是对这整个社会不公的愤恨与仇视。 我静静地和衣躺在他身旁,紧闭双眼,佯装入睡。然而没过多久,这份宁静便被骤然打破——城中传来阵阵嘈杂喧闹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一群好吃懒做的废物!愚蠢至极的猪头们!都特么赶紧给老子爬起来!吃完你们那恶心巴拉的猪食后,分成几批给爷滚到城墙上守着去!你们这群垃圾中的垃圾,一营的校尉死哪去了?还不给老子滚过来!”那位军官怒目圆睁、满脸狰狞地怒吼着,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眼前这些人碎尸万段一般。如今能存活下来的士兵,无一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都曾亲历过生与死的边缘,早已看淡生死。尽管他们并未接受过正规且系统的军事训练,但也绝不会像从前那样唯唯诺诺、俯首帖耳。 杨忠矩默默注视着四周那些满脸倦容但眼神充满杀气的人们,心中暗自思忖道:“就是这样,继续破口大骂吧,越凶狠越好!最好把手中的鞭子挥舞得虎虎生风,使出吃奶的力气抽打他们!”说罢,杨忠矩便低下头,缓缓朝人群挪动脚步,并伸手扶住腰间的刀柄,同时密切留意着身旁众人的一举一动。 也许是感受到了周围氛围的异样,那几个鲜卑士兵竟然一反常态,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用鞭子抽打那些民壮,反而流露出些许紧张之色。此刻,他们手中握着的皮鞭仿佛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威慑力,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他们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腰间的刀柄,似乎在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 \"可恶啊!不是都说鲜卑人头脑简单吗?怎么这会儿还懂得审时度势了?你们怕什么?快动手啊!反正你们最终都是难逃一死,倒不如早点认命,这样我也能多一份安全感。\"眼看着这些鲜卑士兵的气焰不再那么嚣张,杨忠矩心中不禁焦急万分。 正当他琢磨着要不要趁着校尉不在场的时候,煽动一下这群本来就对鲜卑人怀有深仇大恨的上谷青年们起身反抗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不如自己向前迈出一步,高声大喊道:\"城中的鲜卑恶贼杀害我们的父兄,凌辱我们的妻儿姐妹,将我们视为卑微的奴隶。真正的男子汉活于这世间,怎能畏惧生死?如今城中的鲜卑兵力不过万人而已,而我们汉族子民众多,又何须受其奴役?今日正是奋起反抗之时!让我们挺身而出,铲除奸邪,恢复正道......\" 连台词都已经在心中构思好了,可偏偏就在这时,那个狡猾的校尉却突然出现了。 “长官,临时第三管营校尉贺封在此。长官如有命令,请长官示下。”昨日还怒目圆睁,恨不得当场就反了的校尉现在却卑微到让人不敢相信。他甚至半跪在那鲜卑小头目面前,一脸讨好。几个手下也满脸堆笑的围在左右,为首的鲜卑小校见状也是毫不客气的叫骂起来并且命令他集结众人准备上城墙。 见到如此做派,杨忠矩也没兴趣再仔细听他们的对话了。继续不动声色的躲在人群最后方。“鲜卑人援军到了?不应该啊。鲜卑人不是被燕王江立堵在了抚远镇吗?小道消息这么不靠谱?”杨忠矩一阵郁闷。一声惨叫传来,接下来是一阵刀剑出鞘入肉的声音。 听到这种声音,杨忠矩推开面前的人群挤到了前面。只见刚才耀武扬威高高在上的几个鲜卑人和贺校尉的几个心腹一同横七竖八的躺在了血泊之中。 贺校尉的刀掉在了地上,右手捂着左肩被两个手下搀扶着,手捂着的地方往外渗着鲜血。杨忠矩当即撕开里衬放下刀,快步过去给贺校尉包扎伤口。周围的人有一脸痛快的,有漠视的,也有恐惧的。 贺校尉任由这个年轻后生娴熟的给自己裹伤,继续鼓动着众人。 杨忠矩则在想“人数差不多搞偷袭还折了这么多人。这鲜卑人都这么能打吗?”其实是因为这些军官以前也不是什么正规军出身,而且这几天的守城战死的基本上都是普通士兵,军官底下的人换了一茬他们也没啥事。所以这些军官其实在营里没什么威望,也并不是最能打的。要不是因为头上有正规军校尉的撑腰,真不一定能指挥动这个哪怕不正规连番号都没有的队伍。 “兄弟们,你们大家有从代郡来的,有上谷本地的。但是大家都一样被鲜卑人骑在头上,拿我们当狗使唤,让我们去送死。就在昨天,我们接到刺史大人的命令,拨乱反正开城迎接王师。我们幽州要回到我们汉人自己建立的国家。现在,几位校尉大人都已经在清除营中的鲜卑人。”贺校尉一阵声嘶力竭之后,本来沉默的营中瞬间像是水入热油。 “贺大哥说得对!鲜卑人不把我们当人看。家里的粮食都被收走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家里人是不是还活着。我早就想回头干鲜卑狗了,贺大哥你就下命令吧我们都听你的。”说完举起手里的刀指着众人恶狠狠的说道“谁他妈敢说半个不字,想继续当鲜卑人的狗,先问我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可能有不想干的,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谁也不敢说出不同意见。 “兄弟说得好,算我一个!!” “别说了,干吧” “好,好,好!”贺校尉活动了下被杨忠矩包扎好的手臂,拍了拍杨忠矩的肩膀接过手下递过来的腰刀大声喊道。 “校场的兄弟们应该也快动手了,咱们南门民营三营的兄弟一会要在安乐桥挡住坊市支援的鲜卑狗。我们只要坚持最多半个时辰,援军都能到。第现在,出发去安乐桥!” ……… 作为坊市到城墙的必经之路,安乐桥被鲜卑人牢牢把持着,桥上有数十个鲜卑兵。昨日埋葬尸体的大坑往北大约三百余步。贺封把这个民营分了八个队,每个队五十人,设一个队正一个队副,四个队设一个都伯。杨忠矩是第六队的队副,八个队的队正队副都是贺封的心腹。 看到贺封毫无章法领着众人就想直接像打群架一样一窝蜂往安乐桥去。杨忠矩心都凉了半截,虽然这四百多号人大多都是见过血的。边上还有两个营的友军,加起来近一千三百人。拿命填抢下来没问题,不过问题是能守住吗? 杨忠矩不清楚城里的鲜卑人分布和人数,大多都是道听途说根本就不知道真伪。心里直打鼓,打定主意见机行事,情况不对就往那个女人那边跑。反正就算打不过,坊市的鲜卑人也要支援城墙,也不会追着自己不放。 现在鲜卑人也肯定知道了守城汉军的意图,就看两边谁的动作更快了。 只是首先得确保自己活下来,毕竟就算赢了好处也不多不是?何必拿命去拼? 当队伍终于停下时,杨忠矩心中明白,他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他向前望去,只见前方桥头处人群密集,喧闹异常,阵阵激烈的厮杀声传入耳中,但由于距离较远,具体战况尚不明朗。此刻,连接安乐桥与校场的主街道被挤得水泄不通,人们摩肩接踵,后面的人完全无法得知前方究竟发生了何事。 街道两旁的商铺纷纷紧闭门窗,仿佛在默默地诉说着这里的紧张气氛。杨忠矩回头张望,发现队伍中的一些人正一边留意着自家长官的表情,一边与身旁相熟之人低声议论。无需动脑思考便能猜到他们正在谈论些什么,然而既然连贺封大人都保持沉默不语,杨忠矩自然也不愿多生事端。。 己方士兵们手中握着的皆是清一色的长刀,身上穿着的甲胄也大多残破不堪,只有少数几套稍微完整一些,可以算作其中的精锐装备。相比之下,鲜卑人则人人配备了一套皮甲和一套铁甲,而且他们的武器种类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毕竟人数众多,占有优势。\"杨忠矩低声自语,试图安慰自己紧张的心情。 \"该死!谢老二带领整个营攻打仅有一队人马守卫的安乐桥,竟然久攻不下?还急着让我赶快前去增援!你这蠢货能不能动动脑筋?这里空间如此狭窄,老子就算想去支援你们也挤不过去啊!\"只见贺封怒不可遏地揪住一名传令兵,破口大骂道。 那名传令兵满脸惊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着快速解释:\"贺校尉,鲜卑人分了城内的武库,每个人都身披两层重甲,我们需要付出十几条人命才能换对方一个!说好的鲜卑人毫无防备,但当我们拼命冲上桥时,才发现他们的援军早已赶到。如今已经不仅仅是能否攻下桥梁的问题了,而是我们快要抵挡不住敌人的攻击了,如果您再不率领兄弟们赶过去支援,我们可能真的撑不住了啊!\" 只见到前方桥头方向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人用一根长长的杆子高高地举起来了一个头颅!那颗头颅面目狰狞,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 \"谢老二!!\" 贺封满脸惊恐地喊出了声。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被高举着的头颅,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就在这时,前方原本还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人群像是被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崩溃瓦解。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试图躲避身后追杀而来的鲜卑士兵。 这些鲜卑兵身着黑色战甲,手持锋利的武器,他们如同一群凶猛的野兽,毫不留情地砍杀着眼前的每一个人。一时间,整个场面变得混乱不堪,到处都是惨叫声和求饶声。 面对如此凶残的敌人,那些逃跑的人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像老鼠一样抱头鼠窜。他们拼命地奔跑着,希望能够找到一条生路,但往往在慌乱中迷失方向,最终成为鲜卑兵刀下的冤魂。 第9章 得一助力 云雨夜末起巫山, 风沙渡雾缓泊船。——幕易 此时此刻,鲜卑人们心急如焚,因为他们深知,一旦城池被攻破,他们将无一幸免。在生死存亡之际,他们内心深处的求生欲望被彻底激发出来,迸发出令人惊叹的战斗意志。 夏日即将来临,但街角的那几棵榆树却依旧光秃无叶,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无奈。杨忠矩呆呆地望着这些树木,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当初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 当时,一名身负重伤、身中数箭的士兵紧贴马背,奋勇冲入武库中门,高呼道:\"主公有令,誓死守卫武库!\"话音未落便落马咽了气。没错,这位将领正是幢帅李寺。他毅然决然地打开武库,将盔甲兵器分发给自己的部众以及府库中的家丁们。凭借着区区两百余人以及那并不高大坚固的围墙,竟然成功击退敌人多次进攻。 战斗从烈日炎炎的午时一直延续到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分,李幢帅与数位部将双腿盘坐于门廊之上,默默无语地用着晚餐。尽管眼前摆满了丰盛的佳肴,但他们脸上却毫无喜悦之情。就在不久前,鲜卑人借助熊熊燃烧的火把,公然示众了郡守的首级。 吴管事带领着十几名家丁神色惶恐地寻至幢帅处。\"老吴啊,那真的是我们的主公吗?\"同样浑身血迹斑斑、满脸倦容且透露出丝丝哀伤的李寺,满怀希冀地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吴管事,似乎期盼着他能够给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然而,吴管事一身衣着整齐,头发梳理得井井有条,他眼神闪烁不定,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阿寺啊,何必如此自欺欺人呢?你我追随主公已有十余载,岂能连主公都认不得?事已至此,我们也应该尽早为自己的未来做好盘算才是啊。\"言语之间,流露出一种试探的意味。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李寺紧咬着嘴唇,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唯有誓死追随主公,方显我辈忠义!”他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角打转,但强忍着没有让它们落下。然而,此时此刻的李寺并没有察觉到,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旁的吴管事突然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之色。 吴管事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寺,缓缓开口道:“是啊,事已至此,我们似乎已经别无他法。不过,身为君子,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活得有尊严、体面一些才好。阿寺啊,多加保重吧……”说罢,吴管事转身离去,留下一抹决绝的背影。 就在这时,太阳渐渐西沉,如血般鲜红的晚霞映照在大地上。仿佛预示着一场血腥风暴即将来临。而那些忠义的将士,他们的鲜血与那些背叛者的血液最终还是交织流淌在了一起,而两者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原来,鲜卑人对于吴管事这个前来投诚的叛徒始终心存疑虑,并没有完全信任他。所以,在清理府邸内郡守的亲信时,也将其一同处死,毫不留情。 在这片饱经战火摧残的土地上,曾经清晰可见的正义与邪恶、忠诚与背叛的界限如今已变得模糊难辨。无辜者的生命如草芥般轻易消逝,他们成为了这场残酷权力斗争游戏中的可怜陪葬品。 那位一向体面的吴管事,最终也以一种极不体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他被埋葬在了东院中那片繁茂的兰花丛下。 ……… 鲜卑士卒们训练有素地分成每组五人的战斗小队,一名手持盾牌与长刀的刀盾手冲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一名张弓搭箭的弓箭手,最后方则由三名紧握长矛的长矛兵垫后。他们迈着急促而又稳健的步伐向前推进,配合默契、动作娴熟。 面对这些来势汹汹的敌人,毫无组织纪律可言的民营士兵们根本无法阻挡其前进的脚步。只见鲜卑士卒手中的武器无情地挥向民营兵,就像收割稻谷一般,将敢于阻拦他们去路的人纷纷斩杀倒地。眨眼间,战场上便布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和破碎的肢体,这血腥残忍的场景令在场众人毛骨悚然。 尽管前几日的守城战同样激烈残酷,但与眼前这场单方面的屠杀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恐惧如瘟疫般在人群中迅速传播开来,原本因仇恨而激发起的高昂士气转眼间便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急剧消散。 好在贺封以及各队队官及时采取措施镇压住局面,才使得这支混乱不堪的队伍没有立刻土崩瓦解。然而此刻的杨忠矩已然明白局势已无可挽回,于是他假借整顿队伍之名,暗中叫来小六及其他几位相熟的大汉,一同朝着后方悄然撤退。临行前,杨忠矩还装模作样地喊道:\"你们四个都给老子跟上!谁敢逃跑,老子立马宰了他!\" “死道友不死贫道,老爷我会记得你们的。人生来都是要死的,你们不过是早死了一点而已,没有我你们一样也会死。这世道活着这么累,早点死没什么坏处的。”腹黑的杨忠矩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一边往后方走去。 鲜卑兵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无情地冲击着这支脆弱不堪、摇摇欲坠的行伍。转瞬间,民营的士卒们仿佛决堤一般,在这股强大的浪潮下土崩瓦解。 原本士气高昂、群情激愤的民壮们此时已惊慌失措,完全忘却了心中的愤恨与屈辱。眼看着前方的战友纷纷倒在血泊之中,被敌人轻易地撕开防线,大部分人心生惧意,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可怕的战场。而一旦这种逃跑的念头滋生蔓延开来,如果不能迅速加以遏制,再想重新掌控这帮毫无组织纪律可言的乌合之众简直比登天还难。 \"统统给老子站稳脚跟!哪个杂种敢逃跑,老子第一个宰了他!我们若是抵挡不住敌人,谁也别想活命!你们还能往哪儿跑?各小队的军官们听好了,谁敢临阵脱逃,一律格杀勿论!\" 伴随着贺封声色俱厉的怒吼和冷酷无情的处决,才让民营兵们勉强稳定住心神,维持住了混乱的阵线。 实际上,桥头的鲜卑人士兵数量不足五百人,而且其中有一小部分还是城中受伤未愈的伤员。即使双方装备差异较大,但只要民营兵能够守住街道口这个关键位置,哪怕最终无法战胜敌人,依靠地形与人数的绝对优势,鲜卑人恐怕也很难打的过去。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由于贺封所处的方位恰好拦住了第一营逃跑撤退的路线!被困于夹缝之中、不敢回头面对敌军的第一营士兵们,竟然毫不犹豫地向身后的第三营挥舞起手中的兵刃! 刹那间,场面变得混乱不堪:有的人向自己的友军发动突袭;有的人大骂着展开反击。尽管贺封以及各个小队的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喝止,又当场处决了几名被吓得魂飞魄散的逃兵以求震慑众人,但这一切努力都未能奏效,整个军队已然陷入失控状态。 慌不择路的溃兵把后背交给了敌人,冲自己人亮出了刀子。在后面跟上来的鲜卑弓箭手发射了两波箭矢并发动冲锋的时候。原本就杂乱的队伍在转眼间就四分五裂,几个队官刚才还在约束部下。现在不是加入逃亡的步伐就是被急于逃命的手下砍翻。 看来冷兵器战争里,人数优势并不是最重要的。 而此时的杨忠矩早就出现在了队伍的最后方,带着人大声呵斥“奉校尉令!全军压进!退后者死!”以刀相逼,迫使后方的队伍继续抵抗。后方的军官听到是贺封的命令,也跟着弹压士卒。 杨忠矩装模作样的聒噪几声过后,头也不回的跑路了。后方几个坊的民众不知道都被赶到什么地方去了,房屋还是杨忠矩他们这些民壮亲手拆除的。在残垣断壁中的几人一路连滚带爬,一直到听不见身后的喊杀声才停下来。 几个人疲惫不堪、衣冠不整,有的甚至敞开着衣襟,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杨忠矩伸手摸出腰间水袋,仰头猛灌了好几口,然后将水袋递给其他人。他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大家不要惊慌失措,那些鲜卑狗子无非就是仗着盔甲坚利罢了。可他们人数有限,即便我们没能抵挡住敌人,但今日宋军理应也能够攻进来。所以各位不必忧心忡忡,只需耐心等待即可。诸位兄弟皆乃上谷本地人士,可以先行返家等候消息。” 然而这时却有人面露忧色,忍不住开口问道:“家中余粮早已被搜刮殆尽,宋军难道会顾及我等生死存亡不成?” 另一人更是哀叹一声:“唉!你好歹还有一个家可以归去,像我们这般居无定所之人又当如何呢?” “放心,活着难,想死还不容易吗?”小六说话夹枪带棒。 “你这个背主的反骨仔,嘴还是一如既往的臭啊。”说话的名叫常生,也是杨忠矩在库房认识的,颇有身手。 “去你娘的,你这么想当忠臣怎么没见你陪着他一起去死?不过现在也不晚,不然我送你去和主事团聚?”小六提过刀阴恻恻的说道。 “你个婢生子,敢和你阿爷这么说话。”常生也拔刀在手。 “好了,咱们好歹也算是一起同生共死过。常生兄弟你这么说话太过分了,小六你也是,都把刀收起来。”杨忠矩起身拿回水袋用刀鞘挡了一下常生“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何必搞得血溅当场。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决定,我言尽于此,告辞。”说着就准备抱拳离开。至于他们到底怎么选择,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小六阴沉着脸离开后,几人相继离开,唯有常生还一直跟在身后。 “常生兄弟还有什么事吗?” “杨大哥,我也没地方去,我想以后继续跟着你可以吗?”常生急忙上前说道。 杨忠矩有点纳闷“常生兄弟,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杨大哥你救过我的命,要不是你我早就死在了城头上。再者我看大哥你说话做事有理有据,审时度势,以后必定有所作为,所以我想跟着你。”常生说着俯身就拜。 杨忠矩急忙一把扯住他,不让他拜下去“兄弟既然看得起我杨某,不嫌弃我如今的窘境愿意与我结伴而行。以后就兄弟相称,如何?” “是,以后生就跟着大哥。如有差遣,在所不辞。”说着后退一步,拜了下去。 杨忠矩大大方方受了他这一礼,然后上前扶他起来“虽然咱们兄弟现在身无长物,一穷二白。不过大哥我心有韬略,现在只等宋军进城了。” “大哥,咱们要加入宋军吗?”常生有点疑惑。 “不是,你跟着我就好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行了走吧。”虽然杨忠矩并不知道北魏和刘宋的疆域是怎么划分的。不过幽州肯定是北魏的,因为幽州也太北方了。 ……… 在一片残垣断壁之中,杨忠矩满脸郁闷地嘟囔着:“大姐啊,有必要把我绑得这么紧吗?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呀!不以身相许也就罢了,还偷袭我。” “哼,你这个挨千刀的臭男人,无耻之徒!居然趁人之危,若不是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儿上,我早就一剑刺穿你的心脏了!”那女子面色惨白如纸,但脸颊却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有气无力地怒斥道。 一旁的常生也忍不住埋怨起来:“大哥,你的功夫也实在是差劲到家了。怎么一下子就让她给制住了呢?话说,大哥,你刚一到这里,就急不可耐地去拉人家姑娘的手,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呐?” “咳咳,我那是摸她的脉搏。我可是你大哥,我又不是用武力混饭吃的。再说了,谁知道她哪来的短刀。我当时明明看的清清楚楚,她身上连筷子都没有一根。”杨忠矩嘴硬道。“妹妹啊,你这恢复能力也太强了吧,昨日明明你就只剩一口气了。” “闭嘴,我是被撞晕的,中箭又不深有什么好奇怪的。”女子随口就回道,然后意识到不对“还有,什么叫看得清清楚楚?” “妹妹,既然你都知道是我救的你。那你为什么还要偷袭我啊。”杨忠矩顾左右而言他。 “谁说老娘知道了,老娘不知道,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现在就杀了你,你这个天杀的。”女人的脸说变就变,猛地站起身举刀就劈。 \"哎哎哎!你难道没有看见吗?我身上穿的可是你的盔甲和里衬啊!做人不能这样吧?\" 杨忠矩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双脚不停地乱蹬,试图挣脱束缚。 \"姐姐饶命啊!小弟知道错了,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被吓得不轻。 一旁的常生挤兑道:\"大哥,男子汉大丈夫,要死也死得有骨气,何必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她?\" \"你这家伙!她现在没拿刀砍你,你就在那里说风凉话!老子可是你大哥,你专门跟我作对是不是?\" 杨忠矩瞪着常生骂道。然后又死死盯着那把高举未落的刀子。 最终,女人手中的刀并没有落下。或许是因为杨忠矩的苦苦哀求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她本就没想真的伤害他。总之,这场惊心动魄的闹剧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收场了。 第10章 暂居宋营 情苦终身离三世, 爱难也罢赴红尘——幕易。 “妹妹你想开一点,我当时也是事急从权,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要在意那些小节。给哥哥松快松快呗,手忒疼。”杨忠矩觍着脸继续央求着。 女人直愣愣的盯着台阶边上的一株野花,并不搭话。三人此时在这片民坊的中间位置,一处水井边。杨忠矩和常生被绑在了一根木桩上,木桩原来应该是用来支撑打水轱辘的。轱辘现在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木桩孤零零的立在水井边。 杨忠矩抬头看看天,“天色还早诶,你说今天我们晚饭到哪里去吃啊。对了,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家是哪里的啊?家里几口人啊?你可曾婚配?” 女人充耳不闻,继续盯着那野花,好像那野花是一件稀世珍宝。 残垣断壁间风扬起一阵阵尘土,墙角的野花随着风舞动。水井边一个喋喋不休的男人正在试图说服一个沉默不语的女人。 “……” “我说累了,你能给我打点水喝吗?”见女人无动于衷,杨忠矩继续口嗨。 “妹妹你身材不错诶,平常一定有在运动吧。”杨忠矩继续试探“平常用什么香粉啊?你身上好香哦。”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嘴堵上。”女人咬着牙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不然我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叫你娘子吧。”察觉出她没有杀心的杨忠矩愈发放肆。 然而女人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生气,而是心平气和的说道“悦薇,我名方悦薇。” “小薇啊,你好你好。我叫杨忠矩,这是我兄弟常生。哈哈,正所谓相见就是缘分。你饿了吗?哥哥可是饿了。”边上的常生猛翻白眼。“不如你给哥哥松一松?咱们去寻点吃的?你如果不放心,我把我兄弟留给你当人质咋样。我与我这个结义兄弟,可是生死之交。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常生翻白眼翻得更厉害了,索性把头别到一边。 “他平时都这么无耻吗?”方悦薇有些无语的朝常生问道。 “我们刚认识的,我跟他不熟。”常生没好气的说道。 杨忠矩一脸尴尬“老弟啊,哥哥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妹妹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这人最是忠肝义胆了我和你说。” ………方悦薇抓起一团杂草,朝杨忠矩比划了一下。杨忠矩看了看跃跃欲试的方悦薇,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上谷城原郡守府正堂,一黄面长须将军正高坐上首。下首只有一个身穿青袍,头顶乌纱的文官正低着头弯着腰向他汇报着什么。 从门口到堂前立着数十亲兵,面无表情静静等待着将军的命令。 “刑将军,突围吧,我手下的兵全都反了。上谷城肯定是守不住,刚才听说南门已经破了。再不突围就没有机会了,难道我们要做阶下囚吗?”郡司马花不离不停的催促着原来青州防线的副将,刑麻。 刑麻不慌不忙的掏出一卷叠得方方正正的淡黄色丝绸“花司马,陛下的圣旨在这里。我们往那里逃?要么守住这里,要么死在这里。我其实应该死在青州城的……” “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咱们得先留得有用之身,才能够更好的为皇帝陛下分忧不是?现在北门还在我们手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将军。”花不离抬起头引经据典,口若悬河。 刑麻带着戏谑的笑容看着他,一言不发,花不离头又埋了回去。缓缓起身,身后的亲兵迅速给他戴好头盔,披上披风。接过长槊,骑上马领着众亲兵直奔南门呼啸而去。 花不离到门口唤过家将“那番子已经劝不了了,东西收拾好我们从北门撤。蠢货,你们换好衣服了。不给我准备吗?” 家将忙去准备,不一会花不离看着家将手中带着新鲜血迹还有余温的破麻衣不说话。然后盯着家将身上崭新的布衣也不开口…… 二月初九,上谷城破,守将刑麻死守安乐桥。宋军三劝不降,身中数箭口呼陛下而死。 原郡司马花不离出走不成被俘,乞降三次,宋将皆不允,被乱刀分尸于城北。 ………… “有这个必要吗?你给常生都松开了,没必要还把我绑着吧。再说了,绑就绑你挂绳子一定要挂在我脖子上吗?很难看诶。”方悦薇不接茬,一个劲的拖着他往前走。 “二弟啊,大哥受辱,你岂能坐视不理?是时候展示你的忠肝义胆了。”杨忠矩冲着常生喊着。 常生扭过头去不看他,一脸尴尬的冲杨忠矩说道“大哥,你说人家都给你松绑了。你非得摸人家,说什么看看伤口要不要清洗。你这也……”常生此时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看走眼了。 “误会啊,伤口一直捂着,会感染的啊。天地良心,二弟你看我像是这种下流的人吗?”杨忠矩拼命叫屈,常生则是满脸的不相信。 一路来到城门口,血腥味扑面而来。虽然经过清理没看见尸体,不过这浓烈的气味恐怕是一时半会消散不了。城里维持秩序的是原本是刑狱寺的衙差,现在变成了宋军士卒。宋军在城中广贴安民告示,宣布上谷从此成为宋国的领土。上谷城居民都要重新登记造册。 上谷城居民一个月间,变了三次国籍。城墙上依稀还能看到残留的箭矢,城外护城河里飘浮的军旗。城门大开,两队匠人正在对它进行修补。 两人一路随着方悦薇来到宋军临阵军的军营中,被领到一处不起眼的帐篷里。给两人提供了两份食物两套衣服和一些药物,两人的兵器和甲胄都被收走了。 “负责留守城防的幸好是我所在的临阵军,不然还得等人来领我们。你们两个先在这里住着,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明天我再来看你们,你们先休息吧。”方悦薇现在对杨忠矩说话声音也没么大声,语气也再没这么冲。看到他的眼神非常复杂,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你的伤口回去可要好好清洗,天气逐渐炎热,要勤换纱布。要是有不舒服,晚上来找我,我帮你揉一揉。”杨忠矩一脸关切,配上他忠厚的面相。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什么深情的话。 “你管好你的嘴,不要以为我们会发生点什么。对那天的事情我希望你守口如瓶,不然我一定杀了你。”方悦薇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晚上不准出帐篷,马桶在那边。我不希望明天我过来看到的是两具尸体。” “你舍不得我死啊?那天发生的事?”杨忠矩随口回道。 方悦薇深深地看了杨忠矩一眼,柳眉幽眸间竟透露出一股英气,腮边两捋秀发随风飘动,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比例合适的身材配上崭新的军服,更是让人舍不得挪开目光。在这一瞬间,杨忠矩好像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一切。 常生推了推杨忠矩“大哥,人都走了有一会儿了,别看了。你不吃吗?那我可吃了。这饼子真不错啊,比起来,鲜卑人给我们吃的就像是猪食。”常生试探着伸手去拿另一份食物。 “你个饭桶,就知道吃。大哥在做正事,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兄弟。”杨忠矩抢过食物,还是分了一部分给常生。“有点眼力劲,挺大个老爷们儿嘴这么碎。” “大哥,你真的有计划了吗?”常生一边吃一边问。 “你可以怀疑大哥的人品,但是你不能怀疑大哥的智慧。大哥这几十年的人生经验,还有一堆价值连城,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只要大哥愿意,分分钟就封侯拜相。不过嘛,这个得有人识货啊。”杨忠矩不停的解释,生怕这个送上门的便宜小弟就这么跑了“咱们现在处于人生低谷,你不要迷茫,你要对大哥有信心。只要跟着我,有朝一日你肯定会高官得做,骏马得骑。” 杨忠矩拍拍常生的肩膀,一顿画饼忽悠加嘴炮输出。 “大哥,你要是封侯拜相了,你可不能忘记兄弟我啊。”常生被忽悠的找不到北,已经开始往杨忠矩的故事里代入自己了。 “放心,大哥我别的不行,就贼拉讲义气。你只要肯拼命,保护好大哥,你一定可以出人头地的。”杨忠矩胸脯拍的山响。 “大哥,我还是没吃饱……” “……你一向这么能吃吗?你身上还有钱吗?别这么看着我,我身上啥也没有。” “………” …………………… 第11章 献术求安 草莽余野梦,浪子不回头。——幕易 天刚拂晓,晨曦微露之际,便有人将热气腾腾的早饭送到了面前。杨忠矩心满意足地享用完毕后,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开始指点常生做起了健身操。然而,他自己却转过身去,懒洋洋地钻进了帐篷里,对着常生喋喋不休起来。 \"身为一名怀揣梦想的‘三有’青年,务必做到高度自律!为兄将来还得仰仗你来护我周全呢,莫要用那种哀怨的眼神看着我嘛。多多磨练自身技艺,为了美好灿烂的明日,你定当全力以赴才是啊!\"杨忠矩一边说着,一边翻过身去,摆好姿势准备继续蒙头大睡。 与此同时,常生则在周围巡逻士兵们好奇的目光注视之下,稳稳地扎下马步,认真而专注地做起了俯卧撑,以此锤炼自己的筋骨体魄。 “大哥你可真能吹啊,我只是耿直,但并不意味着我就是个傻瓜好吧!”常生气愤地抱怨道,看到杨忠矩不理睬自己,便独自一人在那里嘀嘀咕咕不停。 “方校尉早上好啊!”常生毕恭毕敬地向方悦薇行了个礼,并问候道。 “不必如此客气,常生。你大哥他人呢?”方悦薇询问道。 “来啦来啦!小薇啊,你受了伤就该好好歇息才对嘛,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呀。”杨忠矩听到声音后,赶忙从床上翻起身来,然后又装出一副色眯眯的模样,嬉皮笑脸地对方悦薇说道。。 “老弟啊,你好好练习为兄教你的健体诀。小薇啊,咱们好好聊聊。”说罢回过头,看着老老实实练习的常生“好好干,哥哥明年给你娶个嫂子。挺大个老爷们,别整天嘟嘟囔囔的,大哥我啥时候骗过你。” 正是春夏交替,杨忠矩一边和方悦薇闲聊一边观察营盘的布置。 两人并排走在营盘外围,不时路过的巡逻士卒对着方悦薇行礼。 方悦薇今日穿着的是军中常服,头上绑着黑色濮头,皮肤呈现健康活力的小麦色。虽然不苟言笑,不过精致的五官还是让人忍不住亲近。 直到方悦薇问到今后杨忠矩有什么打算的时候,杨忠矩组织了一下语言。 “小薇啊,可以带我去看看伤兵吗?然后引荐一下你们临阵军的主将。我们兄弟两个,总不好一直吃白饭不是。”杨忠矩两手扶着腰带,颇有气势的问道。 方悦薇眉头轻皱,有些好奇的说“怎么,你还会医术吗?还有,叫我方校尉。” “好的,小薇。当然了,本人博学多才、满腹经纶,无论是天文还是地理都无所不知。可以说是能文能武的全能型人才呢!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小瞧我哦!”杨忠矩口出狂言,开始不停地自我夸耀起来。 “......难道说,你打算加入我们临阵军吗?你之前不是一直以文人墨客自居吗?怎么突然间想要放下笔杆子去当兵打仗啦?”方悦薇满脸疑惑地盯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十分胆小怕死的男人。 “不不不,你可能误解我的意思了。其实,我掌握着一门祖传的治疗外伤的独门秘方。所以,我想跟你们临阵军谈一笔生意。”杨忠矩这次一反常态,罕见地收敛起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神情严肃且认真地注视着方悦薇。 “交易?你得先让我看看效果,我再决定。”方悦薇没急着答应,“跟我来。” 昨日抵达时已近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未能仔细端详此地风貌。今日一见方知,这座看似简陋的临时营盘实则暗藏玄机、布局合理且井然有序。操练结束后的军士们并未懈怠,有的忙于修整自己的兵器铠甲,精心擦拭保养;有的则三五成群围坐一团,谈笑风生,气氛融洽。 临阵军的伤兵营位于后营处,待二人赶到时,火头军正忙碌地为伤兵们分发食物。轻轻掀起其中一顶帐篷的门帘,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如潮水般涌来——那是浓重的中药味与腐败气息交织混合而成。抬眼望去,这顶并不算高大宽敞的帐篷内部构造极为简单:仅由几根粗木搭建起框架结构,再蒙上一层油毡布作为遮蔽之用。如此这般,通风条件自然极差,光线也只能依靠顶部一块可移动的小天窗来提供照明。 放眼望去,只见地上一排排横七竖八地躺着身受重伤的士卒们,他们身下仅有一层单薄得可怜的粗麻布铺垫。身上则大多被粗糙的军用披风遮盖着,每个人的面庞都毫无血色、死气沉沉。 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士卒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机械而又沉默地咀嚼着发放到手中的饭菜。从他们那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根本找不到丝毫生机与活力;就连负责做饭的火头军们也都闷不作声地忙碌着各自手上的活计。 突然间,只听得有人喊道:\"这个没气了,老宋,快来帮一把!\" 原来是一名中年汉子正在呼唤身旁那位须发皆白且瞎了一只眼的老汉。两人默契十足,默默无语地用死者身上的披风将其紧紧包裹起来,然后合力抬起走出了帐篷。无论是正在处理尸体的这两个人,还是周遭那些身负重伤的士卒们,似乎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麻木不仁了......。 仿佛被沉重压抑的氛围挤压得快要窒息一般,又或许是因为帐篷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杨忠矩艰难地转过身,仰头望向头顶炽热的烈日,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毅然决然地钻进了那顶散发着诡异阴冷气息的帐篷之中。 原本应该酷热难耐的天气,但当他踏入这片空间时,却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杨忠矩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目光落在门口处一个半躺着的士卒身上。只见那个士兵双腿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杨忠矩轻声问道:\"这位兄弟,可否让我查看一下你的伤口情况?\"然而,那位受伤的士卒甚至没有抬眼看他一眼,依旧默默地咀嚼着手中的食物,随后拿起放在身旁的水袋,轻轻抿了一口。 \"你若是不怕沾染上晦气,那就尽管看吧!像我这样垂死之人,哪里还有资格发表什么意见呢?\"话刚说完,他便因伤口剧痛而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但紧接着还是强打起精神,继续埋头吃饭。 杨忠矩见状,连忙抱拳施礼,表示歉意后,才小心翼翼地掀开那件青色披风。刹那间,一股刺鼻的异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原来,在那层洁白的纱布下面,竟有一缕黄色的液体正缓缓流淌而出。再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伤口处包裹着的纱布已经变成了诡异的青灰色。 杨忠矩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轻手轻脚地解开缠绕在伤者身上的纱布。随着纱布逐渐松开,原本被束缚住的伤口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顿时一股浓稠的脓水夹杂着难闻的恶臭喷涌而出。 呈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道极长且异常平整的巨大创口,显然这是由利刃所造成的伤势。伤口的边缘略微泛白,让人不禁好奇军医究竟使用了何种药物来处理它。此刻,那些黑乎乎的药糊正死死地封住了伤口,看上去颇为怪异。不仅如此,伤口四周也并未经过任何清洁处理,显得十分肮脏,甚至可以隐约看见几只细小的虫子在青色的纱布之间蠕动着。 杨忠矩向着士卒抱拳表示感谢后,冲着方悦薇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一同离开此处。 待二人踏出营帐后,方悦薇忍不住率先开腔问道:\"为何如此匆忙便要离去?难道仅是匆匆一瞥,你便已洞察其中玄机不成?\" 杨忠矩并未直接回应她的问题,反而抛出另一个疑问:\"以你们临阵军之状况,若有百名重伤士兵,最终能存活几何?莫不是十人?抑或二十人罢?\" 面对这番质问,方悦薇面色凝重地答道:\"实不相瞒,实情远比此更为严峻。未接受治疗时尚且无妨,但一旦送入伤兵营,不出多时,这些伤员便会性命垂危。为此,将军已处决多名军医。然而即便如此,伤者依旧接二连三地离世。方才我们所目睹者,乃重伤营地所在,寻常将士进入其中,几无生还可能。\" 方悦薇的话语间透露出一股深深的无奈与哀伤。 “立刻去准备一袋最烈性的酒、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刀以及一块经过沸水蒸煮后干净整洁的布。另外,将我们常用的顶级刀伤药也一并取来。待所有物品备齐之后,我会亲自向你们展示具体操作流程。”说罢,他便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所需物资的送达。 此时,阳光明媚,微风拂面,令人感到格外舒适宜人。杨忠矩凝视着天空,心情愉悦地建议道:“如此美好的天气,不如先将帐篷拆除吧。”他似乎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充满期待。 然而,方悦薇却不禁露出一丝为难之色,轻声回应道:“这伤兵营的事务并非由我全权作主。这样吧,我还是前去向庆叔请示一下较为妥当。” 正当二人交谈之际,一个身着文人服饰、身材瘦削的小老头宛如幽灵般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此人正是她口中的庆叔,只见他面带关切之情,责备地对方悦薇说道:“哎呀呀,丫头啊!你回来后竟然也不先来探望一下我这个老头子。听闻你遭遇危险时,可真是把我急坏了呀!早知道就不该让你进入那危险重重的锋矢营。你若真有个好歹,我该如何向方大哥交代哟!”说话间,庆叔眼中闪烁着泪光。 而站在庆叔身后的,则是一名神情严肃、不苟言笑且面容冷峻的青年壮汉。他犹如一座沉默的雕塑般矗立着,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然而,他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敬畏的强大气场,这种威严的气息如同一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笼罩在周围每个人的心头,使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老头身后的那个汉字似乎察觉到了杨忠矩那锐利如刀的目光正紧紧锁定着自己,他猛地转过头来,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恶狠狠地与杨忠矩对视着。杨忠矩心中一凛,急忙收回目光,不敢再与其对视,转而将视线牢牢地定格在不远处迎风飘扬的旌旗之上。 此时并非处于战争时期,天气异常闷热难耐,可这名壮汉却依然身披重甲,全副武装,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的右手紧握刀柄,左手则轻轻搭在上面,微微垂落身侧。他的眼神锋利而冰冷,宛如一头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凶猛巨兽,透露出一种冷酷无情的杀伐之意。 “庆叔,您来的正好,我正准备去找您呢。给您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杨忠矩。”方悦薇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生硬,不带感情。 庆叔也毫不在意“我听到了,小子,你说的是你有办法让我们的兄弟都活下来是吧。” “这位将军您可能是听错了,在下说的是提高存活率。最低也能从一成,提高到五成。”杨忠矩不卑不亢的解释道。 “小子,那你说要拆除帐篷,又作何解释呢?难不成让将士们晒太阳就能治伤?”小老头面带微笑继续追问。 “这个,我是听我师父说的。至于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见他还想追问,忙又说道“您别问我师父是谁了,这个无可奉告。至于效果嘛,一会我会让您满意的。” “好,好,好。要是你的方法真的管用,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尽管开口。至于你救了小薇嘛,另有重谢。不冲突,不冲突,哈哈,还没吃饭吧大侄女。先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聊。”小老头不容置疑的带头离开。 方悦薇冲着不远处的几个手下挥了挥手,示意几人自行离去。然后拉着杨忠矩跟了上去“一会你只管埋头吃喝,尽量别说话。” 随着众人到了后营的一处空地,空地上早就摆好了几张短桌。对酒桌礼仪早就烂熟于心的杨忠矩本来还想着坐哪里的时候,方悦薇却直接扯过他按在了自己的旁边。 感受到众人审视的目光,杨忠矩不由得心里暗自苦笑。看来方悦薇在临阵军中的地位也不低,不然她不会很自然的就坐在左上首(古代的时候以左为尊)。 席间众人有说有笑,大肆鼓吹在幽州取得的军事胜利。其实,他们还打不下一个只有不到八千鲜卑军,且内部剧烈争斗严重的上谷城。虽然杨忠矩心里不以为然,不过还是识相的没有多说一个字。 ……… 第12章 提纯烈酒 雄主身亲至,铁骑踏雄城。——幕易 身前的桌案上的刀凿斧刻不断向杨忠矩诉说着它曾经的所见所闻。深沉的实木表面依稀还能看见深深沁入的血迹。 席间的饭食虽然不是很精致,不过也算是非常丰盛了。菜式也是非常单一,不是炖就是烤,而且大部分荤菜都是整只整只的。桌案边上就是整坛整坛封着泥封的酒水,桌上的酒碗也是粗犷异常。 边上的武将们如饿虎扑食般风卷残云地进食着,嘴里还不停地发出阵阵咀嚼声,仿佛要将这满桌珍馐一扫而光。他们手持酒杯,开怀畅饮,纵情大笑,好不快活。杨忠矩默默观察着周围,只见那些武将们将各自的兵器随意放置在身旁,触手可及之处。他暗自思忖片刻后,不着痕迹地朝着方悦薇的方向又挪动了一些距离。 杨忠矩右手紧握一把锋利的短刀,左手则握持着一支木质叉子。他动作娴熟地切下一块鲜嫩多汁的羊肉,送入口中,然后轻抿小口美酒,整个过程显得沉稳而优雅。尽管沉默不语,但他心中却在仔细思考着待会儿如何救治伤员的具体步骤以及完成治疗后的措辞解释。 这时,只听一旁传来符庆那似是漫不经心的话语:“小薇啊,你这位救命恩人似乎并不善言辞呢。虽说是一言不发,可他那双眼睛却是滴溜溜转个不停。像这样的人,往往才最令人捉摸不透啊,你说是不是?”说完,符庆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杨忠矩。杨忠矩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手中的刀子也定格在半空中。 杨忠矩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手中停顿的刀又动了起来。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只见坐在自己左边的一个精壮汉子一把拍在桌案上。怒目圆睁,厉声呵斥道“小杂种,我家主公和你说话呢。你这个遭瘟的贱种还在这边装聋作哑,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家公子未婚妻的份上。我非剁了你不可,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说罢还觉得不解气,拔刀在手作势就要来劈砍杨忠矩。 杨忠矩手中切肉的刀不停,继续不紧不慢喝酒吃肉。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叫,如果真的想杀人绝对不会有这么多的前戏。再说了,堂堂一个将军不会容忍一个下属在自己的宴席上杀人。还是没犯什么错的情况下,除非他没脑子,不过能在这种环境中做到将军这个位置怎么可能没脑子。 不过哪怕知道大概率不会有什么事,杨忠矩手中的短刀还是在防备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他真的恼羞成怒砍下来呢?要是符庆这老小子没有开口说话呢?这可不是赌命的时候。 边上的方悦薇一脸怒容,眼神充满了愤怒与不屑,只见她猛地抽出腰间的配刀,毫不犹豫地指向那个名叫符立的汉字,厉声道:\"符立,你以为自己算哪根葱?顶多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家奴罢了!庆叔养的一条走狗而已,居然敢对我的救命恩人如此无礼,像疯狗一样乱咬人!有种的话,咱们就到外面去,手底下见真功夫!\" 符立完全没料到方悦薇会如此坚决地站在杨忠矩一边,更没想到杨忠矩在面对他手中明晃晃的刀子时竟能镇定自若、毫无惧色。此刻的符立陷入了两难境地,一方面他绝对不敢轻易向方悦薇动武,但若就此退缩,日后又该如何在军队中树立威信呢? 终于,符庆打破沉默开了口:“信仁啊,你这家伙喝醉了就赶紧回家歇着去吧。”听到这话,符立如蒙大赦,赶忙毕恭毕敬地向符庆拱了拱手,然后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兵器,急匆匆地离开了现场。 待符立走后,符庆又将目光转向方悦薇,语重心长地说:“小薇啊,你这脾气怎么还是如此急躁鲁莽呢?想当年,你大哥对你可是太过宠爱纵容了些,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哪还有半点儿淑女该有的风范呀!” 方悦薇紧紧咬着牙关,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强忍着怒气,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将军说得对,是属下失态了。”话已至此,她便也有了起身离开之意。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迈步时,却不经意间瞥见了坐在一旁的杨忠矩,于是动作一滞,又默默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接着,方悦薇给自己斟满了一大碗酒,二话不说仰头一饮而尽,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此时的杨忠矩也从对话里面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正所谓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杨忠矩想了想端起酒对符庆阴阳道“符将军真是一个治军严正,公正无私的真君子啊。小人佩服,小人敬将军。”说完也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符庆像是听不懂杨忠矩话里的弦外之音,满是褶皱的脸带着一丝笑容说道“底下人野惯了,让杨先生见笑了。别拘束,这就是一场简单的会餐,一定要吃好喝好。哈哈哈,这年头吃顿饱饭可真是不容易啊,杨先生你说对吧。” “符将军说得对,这年月想要吃得饱,还要吃得好。不心狠手辣还真是很难做到啊,将军身居高位锦衣玉食不是没有道理的。”说完好像才意识到说错话又忙道“瞧小人这张嘴,一紧张就不会说话了。将军恕罪,毕竟小人是乡野之人。没见过将军这样有王者之风的人物,一时说错话了,将军恕罪。” “王者之风可不敢乱说,老夫可是一向以儒将自称的。哈哈哈,别拘束,吃好喝好。老夫一会可要好好看看你的秘方,是如何的神奇。如果真的对我们受伤士卒有用的话,我们临阵军必有重谢。”符庆皮笑肉不笑的说完就不再搭理杨忠矩,转身和别的将领聊天说笑。 杨忠矩不由得心里编排道:这老小子真能装啊,真是个老阴比。我这么说他都不生气,他不会是想白嫖我的东西吧。重谢,你现在确定你不想弄死我吗。 杨忠矩别的不管,和方悦薇打听了一下符庆的过往和为人。对他们的关系有了一定的理解,然后就继续埋头吃饭。吃的差不多,还用油纸包了两张饼一大块肉。又拎了一坛酒,问方悦薇要不要和符庆说一下。方悦薇摆摆手说不用,让杨忠矩早去早回。 杨忠矩也不管符庆能不能看到,冲着他一拱手,就自己离开了。照着来时的路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方悦薇安排的营帐。 此时的常生躺在帐篷,正在呼呼大睡。杨忠矩没好气的一脚踹过去,常生受到惊吓猛地一个鲤鱼打挺摆出了一个起手式。 待看清是杨忠矩之后,眨了眨眼埋怨道“大哥,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喜欢闹呢。你不是去给咱们谋个前程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咋了,得了个啥官啊。” “别扯淡了,喏,这是给你带的午食。你边吃边听我给你说,咱们在宋军这边可能待不下去了。”杨忠矩坐下把自己想到的,和刚才的过程和常生讲了一遍。没想到常生坐下之后还是只顾着对付手里的食物,对杨忠矩的分析置若罔闻。 “老弟啊,你对此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杨忠矩摸着下巴,不解的看着常生。 常生费力的吞下一大口肉,又喝了一大口酒才含含糊糊的说“既然我选择跟着大哥,大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就好了。有什么事情,大哥就自己决定。我把命交给大哥,就都听大哥的。” 杨忠矩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拍了拍常生的肩膀,静静的看着他吃饭直愣神。 “怎么,大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接下来要我怎么做你就直接说吧。你这么盯着我,怪不自在的。”常生慢慢的往后缩了缩。 “行,我就是给你提个醒,毕竟我们是兄弟。我又没有把你当下属,遇到事情当然要和你说一下。你吃吧,大哥我心里有数了。”杨忠矩站起来拍拍屁股就准备回去。 “大哥,咱们要是不行就直接跑。领军的将军可不太好骗,不是兄弟我不信你。……”常生后面嘟囔的杨忠矩没听清。 不过也给杨忠矩气的够呛,翻了翻白眼没理会他就离开了。 …… 面前一卷席子上躺着一个散发着腐臭味的陷入昏迷的士卒。士卒的伤很严重,左肩膀血肉模糊,因为干涸显得乌黑的血渍染遍了上半身。 周围围满了几个太医司马和医吏。(晋南北朝时期,军医正式见于史料,尤其是在军队中已经明确设立了殿中太医司马、殿中太医校尉、太医校尉及太医司马等相应级别的军医官职,军医已被正式纳入军队的编制之中。) 此时看天色差不多下午两点钟,不远处符庆和方悦薇一群人正在议论着什么。 杨忠矩要求的东西都整齐的摆在旁边,杨忠矩先拿过酒水尝了一口。感觉度数差得有点多,然后拿起刀伤药闻了闻。虽然没有闻出来什么东西,不过样子还是要做一做。杨忠矩让人生火,架陶锅,然后把酒倒进去。用几片干燥崭新的棉布盖在上面,静静等待。等到棉布湿透以后取下棉布,换上新的棉布。 反复几次以后把棉布里的酒拎出来,得到了足够度数的酒。不远处的符庆等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杨忠矩身后,盯着他手中的经过提纯的酒不住的吞咽口水。杨忠矩让一个士卒继续他刚才的步骤,提炼酒水。 杨忠矩用刀把伤兵的衣服和裹伤的纱布割开。用酒清洗了一下短刀,一边往伤口上淋酒一边把腐肉割下来。士卒因为陷入昏迷倒是没有怎么受罪。等到伤口都清理得差不多了,用手扶正士卒断裂的肩骨。用酒再清洗一遍,然后迅速把药倒上去,换上干净的纱布。本来就特别虚弱的士卒,又流了这么多血,能不能活杨忠矩还真没有底。 看着还有剩下的酒,杨忠矩随手分给了符庆等人,唯独没有给方悦薇。早就被酒香勾出馋虫的众人无一例外的就是一口干。有当场喷出来的,也有戴上痛苦面具的,更多的是捶胸顿足大口喘气的。符庆也没绷住,虚伪的笑容早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无形象的龇牙咧嘴。 第13章 自谋生路 青衫薄情客,笔墨亦杀人。——幕易 “一帮子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哈哈哈哈哈。”心里虽然本就是抱着看笑话的想法,不过还是故作懊悔的作了一圈揖说道“哎呀,怪我怪我,忘记和诸位将军事先说明了。经过提纯的酒,味道会很浓烈。诸位将军恕罪,恕罪。” 此时此刻,场中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杨忠矩分明就是故意这么做的!然而,这些个老狐狸们却个个佯装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尤其是符庆,他起初还因情绪失控而有些失态,但转眼间便又重新戴上了那张伪善且慈祥的面具。 只听符庆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和颜悦色些:“杨先生能献出如此这等良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便是,但凡本将军力所能及之处,必定毫不犹豫地满足您。只要你开口,本将军绝对不会有半句推脱之辞!” 杨忠矩微微一笑,似乎对符庆的反应早有预料。他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今日我所使用的方法确实消耗颇大,这也实属无奈之举,毕竟时间紧迫,准备不够充分。待到他日,我定当奉上与此法门相配的特制器具。至于酬劳嘛……呵呵呵,那就烦请将军在金银细软、田产封地等方面多多益善。”说到最后一句时,杨忠矩忍不住发出一阵狡黠的笑声。 杨忠矩嘴角挂着贪婪的笑容,喋喋不休地向符庆讨要着金银财宝和肥沃的土地。他故意表现出一副贪婪、无能的模样,试图塑造一个只知道敛财、毫无作为的形象。与此同时,脑海里却飞速旋转着如何才能安然脱身。毕竟,世间最划算的生意莫过于无需投入本金就能获利颇丰。 然而,杨忠矩心知肚明,自己并没有与符庆公平交易的筹码。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沦为符庆的卑微奴仆,任其驱使;要么默默无息地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杨忠矩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疑惑:“真是奇怪,为何我总有一种感觉,这老家伙想要杀掉我呢?可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我脱掉了她的衣裳?应该不至于吧,这种事她绝对不敢四处宣扬。那么……会不会跟常生有关呢?” 另一边,符庆则表现得十分配合,对于杨忠矩提出的金钱需求满口答应。但暗地里,他却巧妙地旁敲侧击,试图打听清楚还有哪些人知晓这种方法以及专门用具何时能够准备就绪。 在得知这个方法并非只有杨忠矩一人知晓后,他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起来,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之情。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神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机一般,无精打采地回应着杨忠矩说的话。 没过多久,他便带着手下匆匆离去。临行前,虽然口头上答应会派人协助杨忠矩制造蒸馏酒所需的器具,并筹备赏赐给杨忠矩的财物,但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只是一种表面上的配合而已。更确切地说,应该称之为监视才更为恰当。这种微妙的关系,彼此心领神会,却又不点破。 当听到符庆毫不犹豫地应允了自己提出的所有条件,甚至还主动询问起是否有其他人了解这个方法时,杨忠矩立刻意识到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恍然大悟,原来符庆压根儿就没打算将承诺兑现给他,甚至连让他安然无恙地离开上谷都不愿意。想到这里,杨忠矩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上升起。 看着众人离开,杨忠矩正愁着怎么打发符庆留下的这几个眼线呢。方悦薇一句话给杨忠矩解了围“你随我来。”说完转身带着杨忠矩就准备走。 符庆安排的几个眼线也准备跟着过去,跟了一会方悦薇回头面无表情的问了他们一句“我有请你们吗?”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像是领头的军士表情不自然的低头拱手回道“符将军命我等协助杨先生,自然是要跟着杨先生左右,以供吩咐。” “现在是什么时辰?”方悦薇问道。 “回都帅,是未时。”那人的声调都有点颤抖,好似很害怕方悦薇,头伏得更低了。 “未时已到,你们先前往我的营帐中等候吧。放心好了,我自然会将他安然无恙地送回原处。”话音刚落,她便抬起脚步,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那几个人见状,哪里还敢继续尾随其后,只得灰头土脸、战战兢兢地从另一侧悄悄溜走。 杨忠矩心中暗自纳闷,这些人为何对方悦薇如此惧怕?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方都帅,他们好像很怕你啊。” 然而,方悦薇并未停下脚步,甚至没有转过身来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她只是淡淡的说道:“哟,怎么这会儿不称呼我为‘小薇’啦?你这人倒真是处世圆滑得很呐。” 被戳穿心思的杨忠矩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干笑几声后试图转移话题:“嘿嘿嘿,您特意召见我,难道是想要报答我对您的救命之恩吗?其实您不必如此客气,只要多赏赐给我一些金银就足够了。” 听到这里,方悦薇猛地停下脚步,后面正亦步亦趋的杨忠矩差点直接撞上去。 “是的,我准备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不过,我准备一命还一命。你可千万别和我说你听不懂,刚才你演技很拙劣。”方悦薇转过身戏谑的调侃杨忠矩。 杨忠矩收起那副市侩的嘴脸,试探的问道“我听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有话请您直接说。” “走吧。”方悦薇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杨忠矩,其中的情绪也许只有她自己明白吧。“明不明白的,也不是这么重要。” 在方悦薇的带领下,两人在杨忠矩眼中一模一样的营帐中不停穿梭着。将近有两刻钟的样子,在营盘角落见到了两个女兵和穿戴整齐的常生。看到方悦薇之后,两个女兵从边上的帐篷里拿出了两个包裹和一身灰色棉衣。并且掏出斧子开始劈砍木制的营盘栅栏。 “从此以后,我们两个人互不相欠。离开军营后,一直向前走大约五里路,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人手在那里等着,会送给你们几匹马作为脚力。”方悦薇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腰间佩戴的长刀,将其递到杨忠矩手中。 杨忠矩疑惑地接过这把刀,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我活不长了?” 方悦薇冷笑一声,回答道:“这世间并非仅有你一人聪慧。自从你给他们斟满酒杯开始,当我注意到符庆注视你时那贪婪的眼神,便已心中了然。”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面对这般诱人至极的巨大利益,还需要我过多解释其中缘由吗?” ...... 常生起初饶有兴味地抱着双臂,悠然自得地观赏着两名容貌姣好、身材婀娜的女兵砍伐栅栏。他目不转睛地注视了许久,但眼见进展缓慢,便轻轻拍了拍其中一名女兵的肩头,示意将斧子递过来。 接过斧子后,常生猛地甩开膀子,接连挥动数十次,每一次都力量十足。随后,他背过斧子,仅用一击便成功劈开一个足以供一人轻松出入的裂口。 原本钻出裂口准备径直离去的杨忠矩,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开口问道:“你就这样放我走了,你真的确信自己不会遭遇什么麻烦吗?” 方悦薇则命令两名女兵着手修补栅栏,接着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去,步伐坚定而决绝。她的声音远远飘来:“放心吧,他目前还需要我,所以我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 在居庸城向西八十余里处的鸡鸣山旁侧,一条宽阔平坦的驰道蜿蜒伸展着。杨忠矩和另一人正无精打采地坐在马背之上,缓缓前行于道路一侧的树荫之中。两匹骏马并排而行,马蹄声响彻山林之间,但它们似乎也因长途跋涉而显得有些疲惫不堪。 透过树叶间洒下的斑驳阳光异常耀眼夺目,让人不禁眯起眼睛。杨忠矩一边用手遮住额头抵挡阳光,一边喃喃自语:\"这阳光真是刺眼啊!\" 这时,一直伏在马背上闷闷不乐的常生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哥,你真的确信居庸城就在这个方向吗?咱们当初可是说好最多只需三天便能抵达目的地,可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五天了!难不成是走错路了不成?\" 杨忠矩闻言,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应该不会有错啊,这地图上明明就是这么标注的呀。而且一路走来,我们并未改变过方向,怎会出现差错呢?再者说,指路之人也是那位送马给我们的老兄,当时你也在场看到了,难道他还会故意误导我们不成?\"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杨忠矩特意加重了语气,表示自己对此事十分笃定。 “我们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了啊,大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就算有钱也没处花呀,昨天那几顿饭我都没吃饱。如果还找不到下一个落脚点,我们恐怕就只能吃大豆了(那可是给马匹准备的饲料啊)。”常生依旧不停地发着牢骚。 杨忠矩气得眼珠子直打转,他怒冲冲地吼道:“那些干粮原本足够我们支撑十天的,可现在呢?仅仅过了五天!五天而已!” “大哥,你别冲我发火嘛......”常生还没把话说完,突然间,只见路旁猛地窜出十几个人来。这些人手中紧握着削尖的木棍,柴刀,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看上去如同乞丐一般。他们二话不说,径直朝杨忠矩和常生围了过来,口中还叫嚷着一些难以理解的乡间土话。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常生眼疾手快,瞬间拔刀出鞘,如闪电般挥刀砍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根破空刺来的木棍应声而断。与此同时,刀势不减,顺势向前一挥,两名敌人惨叫着倒地不起。 相比之下,杨忠矩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猛拉缰绳。刹那间,马匹受惊,仰头嘶鸣,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可怜杨忠矩本就马术不精,这下更是猝不及防,一个跟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还没等他来得及取出放在马背的兵器,便已身中数刀,鲜血染红了衣衫。杨忠矩心中暗骂不已,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只能一边拼命躲闪,一边狼狈不堪地应对着前方三名流民的攻击。好在这些流民长期营养不良,身体虚弱,行动较为迟缓。否则,以他们凶狠凌厉的攻势,杨忠矩恐怕早已命丧黄泉,身上也不知会多出多少个血窟窿了。 常生身形如电,手中长刀上下翻飞,眨眼就将围困住他的十几名流民杀散开来,并迅速冲向正在遭受攻击的杨忠矩。 那三名追击杨忠矩的流民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变故,眨眼间便有两名同伴横尸当场,另一人则被常生用刀背狠狠地拍晕在地。 若不是杨忠矩眼疾手快,高喊一声\"留活口!\",恐怕此时地上又会多出一具尸体。 望着倒卧于血泊中的五条人命,杨忠矩陷入沉思之中。或许是因为见过太多生死场面,两人表现得异常冷静,仿佛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从未发生过一般,继续做着各自应做之事。 \"大哥,您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可如今你也算身经战阵之人,居然会在这里迷路,还被几个小毛贼追杀得如此狼狈不堪。\"常生一面从马背取下绳索捆绑那名昏迷不醒的流民,一面小声朝杨忠矩絮絮道。 正在给自己肋下裹伤的杨忠矩听到常生的话后,差点没气笑出声来:“阿生啊,你怎么这么喜欢编排人呢?你可知道何为谋士?咱们可是靠着智慧和谋略为生计之人!嘶……” 尽管伤口并不太深,但疼痛依然让杨忠矩忍不住呲牙咧嘴起来。他强忍着痛楚,继续包扎着伤口。 常生则拖着那个浑身脏兮兮的流民来到马匹旁边,目光不时地回望着杨忠矩。似乎在犹豫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将其捆绑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下。杨忠矩见状,心中不由得一阵无语,暗自嘀咕道:“你要绑就绑呗,还不停地看我作甚?” 待常生绑好人后,便转身朝杨忠矩呼喊道:“大哥,要不我们在此稍作歇息,先填饱肚子,等问清楚情况后再上路如何?”说罢,他摸了摸干瘪的肚子,露出一副期待的神情。。 杨忠矩迅速而熟练地包扎好身上的伤口后,站起身来,迈步走向前方:“嗯,这样也好,反正我现在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呢!每天都吃那些干巴巴的烤饼,嘴里简直要淡出鸟来啦!” “明白了,那我就趁此机会再去找些木柴回来吧,大哥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随时叫我一声就行。”常生爽快地回应道,然后提起手中锋利的刀子,敏捷地钻入茂密的树林之中。 杨忠矩则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那个被俘虏的人跟前,满脸怒容地扬起手,朝着对方的脸颊狠狠地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并骂骂咧咧道:“该死的家伙,天亮了!” 只听那俘虏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略带恼怒的吼声:“他妈的,究竟是哪个龟孙子敢打老子?”虽然语气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但其中依然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匪气。他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目光缓缓扫过杨忠矩那似笑非笑的脸庞,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了几圈之后,突然双眼一翻,再次昏厥过去。 杨忠矩目光如炬,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洞察到眼前这个小子其实一直都在伪装自己。于是他心生一计,故意大声说道:“真是倒霉透顶!看这样子,这该死的家伙怕是命不久矣,干脆给他个痛快,一刀解决掉算了!”说完,杨忠矩还装模作样地伸手去摸马背上的刀。 然而,就在杨忠矩尚未完全坐起身来的时候,那个原本被认为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俘虏突然像被宰的猪一样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声...... 第14章 跋山涉水 道乱诸雄起,野寨亦称王——幕易 “能活!能活!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我有用,我还有用,您留着我有大用啊。”那俘虏开始不停的求饶,脸上写满了求生的欲望。 杨忠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非常享受掌握他人生死的感觉“我问,你答,不准有停顿。有停顿就是你在骗我,骗我的后果就是死。” 说完觉得这样子好像不够气势,担心震不住他。于是,杨忠矩还是回到行李边抽出了刀。走过来一刀削掉了他的左耳,帅气的收刀入鞘。 杀猪般的嚎叫惊起了一片飞鸟,那人疼的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本就脏兮兮的脸上,现在更是惨不忍睹。 杨忠矩对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问道“你明白了吗?” 那人忙不迭的点头,一脸惊恐的看着杨忠矩大气也不敢喘。 杨忠矩满意的点点头,问道“名字,籍贯。” “江十七,幽州居庸惠德坊人。”江十七语速极快的回道,生怕慢半拍又被眼前的神经病来上一刀。 “居庸人?居庸城在什么方向?有多远?”杨忠矩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这里是鸡鸣山,往北八十余里就是居庸城。”江十七疼的龇牙咧嘴,说话都带着一点颤音。 “你们是鸡鸣山上的土匪吗?”杨忠矩担心他们会不会有更多的人。 “不是,我们本来是牛头山扫地王的部众。一个月前二当家趁大王病重犯上作乱,占了山寨。我们是被二当家逼到走投无路,准备到鸡鸣山投奔撼天王的。”说完又补充道“本来看你们只有两个人,想抢了你们的马匹献给撼天王。也好在山上有点地位,谁能想到……” “谁想到遇到老爷我这么能打是吧?哈哈哈哈,别说你们几个小毛贼。想当年,我杨某人手拿一把西瓜刀从街头砍到街尾。你这啥表情,嘁,好像我吹牛一样。”杨忠矩自吹自擂,看他不太配合眼睛看了看刀,又看了看他。 江十七立刻就明白了,忍着疼毫无底线的夸赞道“大爷您这么气度不凡,小人看您一眼都自惭形秽。都是小的们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敢在太岁爷爷头上动土。像您这样的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动您就遭了天谴……” 杨忠矩傲娇的哼了一声“哼!我问你,你说边上就是鸡鸣山?在哪个方向?” 江十七赶紧用后脑勺撞了撞身后的树干,示意鸡鸣山在他身后的方向。 杨忠矩仔细的盯着他的眼睛,觉得他没有骗自己之后很满意的站起身哼着小曲儿去拿干粮。 “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浮夸呢?这不符合我的气质啊,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我现在的形象我非常满意啊。一个土匪头子,还称王?真是一群土包子。”絮絮叨叨的杨忠矩说着说着还自认为骚包的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 殊不知,江十七那双亮的吓人的眼里只有他手中的干粮。江十七两只眼睛虽然低垂着却死死地盯着杨忠矩手中那块麦饼,目光如实质般嵌在了上面。 他好像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那一块麦饼。那块饼在他的眼中无限放大,放大。 突然,江十七只觉得身上一松,那块无限放大的麦饼此时就静静的躺在他身前的尘土里。他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后飞快的抓起身前的麦饼撕扯了起来。 脏兮兮沾满尘土,有些硌牙的麦饼在他的面前像是珍馐美味。 杨忠矩坐在不远处的行李旁边,看着这一幕咽了咽唾沫。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时生食鸟雀的样子,那鲜甜的味道真是让人回味啊。 “大哥!你看这是什么?!哈哈哈哈”林子里传来了常生爽朗的笑声。 杨忠矩看到常生背着一头差不多有他自己三分之二大的野猪,从林子里钻出来的时候,惊掉了下巴。野猪头部有一道整齐狰狞的裂口,鲜血滴答滴答的滴落。都说在森林里动物武力值排名是一猪二虎三熊,没想到常生竟然这么厉害,竟然可以猎杀这么大一只野猪。 常生背着这么大的野猪却还是健步如飞,以前一起打鲜卑人也没觉得他有这么厉害啊?顶多就是会点招式,力气大一点。在杨忠矩愣神的一小会,常生已经把野猪放在了他面前。取了背上的水袋痛饮了一大口,然后把水递给杨忠矩。杨忠矩接过水,也喝了一大口,然后把水放到行李边上静等常生下文。 常生话唠似的炫耀自己的勇猛,绘声绘色的讲述当时有多惊险。一边扒拉着野猪头部的伤口,一边向杨忠矩展示自己有些破损的配刀。杨忠矩看到如此,立刻把他手里的刀接过来。在常生惊讶的目光中,把方悦薇送给自己的刀递了过去。 常生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了过去“大哥,这是方都帅送你的刀,我怎么能拿。” 看着连忙想把刀还给自己的常生,杨忠矩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是我有的,都有你的一份,好了。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大哥,就收下。” 看着感动到眼睛略微发红的常生,杨忠矩打趣道“怎么还煽情起来了,哈哈哈。收拾东西去你打水的河边,咱们今天好好祭祭咱们的五脏庙。” 常生回过头看了一眼江十七,又带着问询的眼神看着杨忠矩。杨忠矩挂好刀,朝着江十七缓步走了过去。虽然刚才杨忠矩两人并没有留意他,不过江十七一直静静看着两人,就坐在原地没有逃跑。 “你怎么不跑啊?我给你解开就是饶你一命啊。你丢了一只耳朵,难道还不够吗?”杨忠矩很好奇。 江十七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耳朵捡起来了“我抱着杀你的心思落在你手里,丢了一只耳朵。吃了你一块麦饼,说起来我还欠你的债。” 一个为了活下来不要尊严的人,一个受一点恩惠又可以不要命的人。 杨忠矩一时跟不上他的脑回路“那你打算咋办?跟着我?我可不放心留着你。” 思考了一下,杨忠矩觉得有这种偏执想法的人一定会有一番作为。于是去取了一点钱和食物扔给他“我叫杨忠矩,你要记住,你欠了我的债。好了,你走吧,希望我们再见的时候你可以加倍还给我。” 两人收拾好东西,把行李和野猪放在马背上。常生牵着马在前面带路,杨忠矩牵着马在后面跟着。 一条宽不到三米,清澈见底的小河边,杨忠矩放下马缰脱了衣服先下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常生把两匹马拴在一边,拾了一堆柴火很快就把火生了起来。等杨忠矩洗完,常生已经开始把野猪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杨忠矩过去接过常生手里的工作,让他也去洗一下。野猪肉被分解成了很多块,为了更好的保存,杨忠矩又生了一堆火。留了一条猪腿,一大块肋排准备把别的都做成熏肉。回头看了看正在穿衣服的常生,又多留了一块五六斤的肉。 内脏除了猪心其他的都被常生扔在了河水下流,杨忠矩本来还想着弄点猪大肠吃一吃。刚用刀划开猪大肠,被臭了一个趔趄的杨忠矩气急败坏的把手里的下水全都扔了很远。晦气的洗完手,去包裹里翻了起来。 除了一小包有些发青的粗盐以外,杨忠矩没有找到任何的调味料,让他很是失望。把盐扔给常生,杨忠矩开始整理起两人的行李并且作了统计。 目前两人的家当有: 两把刀(其中一把应该非常值钱),两把生铁匕首,两匹马(品相一般),两条毯子。 一盒差不多有五六斤重的金银首饰,金多银少(应该是临阵军分给方悦薇的战利品)还有一根金条,半斤的样子。还有一些珍珠宝石,杨忠矩并不了解值多少钱。 四身全套精干衣服,半袋麦饼差不多七八斤,两件半身皮甲(略有破损)。 统计过以后,杨忠矩陪着常生烤着肉边吃边和他说目前的情况。常生一边在认真听,一边大口吃肉。 “可惜没有酒啊,多好的肉,真是太可惜了。”常生日常抱怨着。 杨忠矩给手里的猪心片抹了点盐,递给常生“明天黄昏我们应该就到居庸城了,到时候哥哥给你买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伺候你。咱们再在城里置办套宅院,也好有个咱们自己的家。” 听的常生直点头,听到咱们自己的家的时候,咀嚼的频率明显停顿了一下。 “都听大哥的…”常生吃着肉,含糊的回应着。 杨忠矩吃的差不多,看着还在埋头干饭的常生。起身去割了青草,混合大豆精料去喂马。天空的晚霞非常灿烂,晚风拂过脸庞带着一丝花香。不时传来的鸟鸣,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让人有一种莫名的舒适。 喂过马,杨忠矩扎好头发,伸了个懒腰。在火边不远处的树下铺好毯子“老弟,你守前半夜哈,一会记得叫我。”说完裹着毯子听着风睡了过去。 究竟哪一个才是梦呢? 第15章 院舍杀贼 山青云远日西沉, 白案夏香新水淳——幕易 公元 445 年 5 月初夏,夜幕笼罩下的老鸦岭显得格外静谧,只有红果河潺潺的流水声在山间回荡。突然,一声低沉的呼唤打破了这份宁静。 \"阿生,什么时辰了?\"原本熟睡中的杨忠矩猛地坐起身来,额头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紧紧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盯着身旁一脸茫然的常生。 常生见状,连忙凑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说罢,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凭借多年的经验估算了一下时间,然后轻声回答道:\"应该快到丑时了吧,大哥,你感觉还好吗?\" 杨忠矩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躁动。他摆了摆手,故作镇定地说道:\"我没事,可能只是刚才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阿生,你也赶紧睡吧,明天一早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呢,争取中午时分能够抵达居庸城。\" 常生担忧地看着杨忠矩,但见他似乎并无大碍,便点了点头,重新躺下身子。然而,杨忠矩却再也无法入睡,那阵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心神不宁。他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仿佛前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里,杨忠矩辗转反侧,思绪万千。而常生则伴随着他的担忧,渐渐进入了梦乡...... 看着杨忠矩似乎并不愿过多地解释什么,常生便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句:“好的,大哥。”随后,他转身便倒头就睡,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一阵均匀而有节奏的呼噜声。 或许,直到此刻,他们二人才算是真正建立起了彼此间的信任吧。杨忠矩忍不住扪心自问,难道自己真的完全信任常生吗?那符庆为何又想要谋害于我呢? 杨忠矩暗自揣测,莫非是因为他知晓了自己曾脱下过方悦薇的衣裳之事?然而,这件事究竟又是如何被传出去的呢?杨忠矩摇了摇头,实在不愿再深入思考下去。毕竟,不过就是脱掉一件衣物罢了。 今夜月色皎皎,如水银泻地。杨忠矩置身于这片银辉中,轻揉双眼。待双眼适应月光后,他才缓缓走向河边。至河畔,他蹲下身,伸出双手,掬起一捧清冽的河水。先漱口,再洗脸,感受着水流的清凉与舒适。最后,他连饮几口河水,那股沁凉直透心肺,令他精神一振。 杨忠矩长舒一口气,灌满水袋,又喂了马儿一次草料。随后,他在河中摸起一块石头,从熏肉架上选了一块大小合适的后腿肉。在火边咬了一口肉,默默地磨起常生那把有缺口的刀。此刀乃制式,批量所产,故而外观略显粗糙。而方悦薇所赠那把,应为私人定制,做工更精,用料更优。 相较于方悦薇那把略有弯曲的刀形,杨忠矩实则更偏爱这种直刀。此刀用起来手感甚佳,攻击范围亦更广。 杨忠矩思考刀身弯曲角度之际,整个幽州已陷入混乱。魏军与宋军在代郡一线激战正酣,目前刘宋略占上风。而二人前往的居庸城,现为魏国所有。因居庸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故宋军未选择攻打此城,而是以相对薄弱的代郡为突破口展开进攻。 代郡周围的几个重要军镇在两方手中来回易手,两方都在不停的往代郡支援。原本就经历过一次战火的代郡,人口十不存一。因为魏国相比较于之前的胡族来说,更加优待汉族。所以,当地的世族大家绝大多数都愿意帮助守城。所以,就算魏军人数远远低于宋军。宋军还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攻取代郡。 五月中旬,新任魏军主将、都将、幽州中郎将、幽州都督奚斤经谋划,于代郡碎叶城北戏羊山佯装兵败,大破宋军。斩首三万余,俘四千余人,宋军被迫撤出幽州。次日清晨,四千余名被俘宋军被逐队带至连夜挖好的坑边斩首坑杀。 此时,双方皆心怀忌惮。魏军军力本就逊于宋军,无力追击。而刘宋一方,士气低落,士卒厌战。在诸多因素影响下,只得退守青州整军防守。 回到杨忠矩处,二人正颇为狼狈地躲于两棵大树之下避雨。豆大的雨珠狠砸向地面,掀起阵阵尘烟。 “轰隆~轰隆!!”空中银蛇舞动,霎时风起云涌。二人匆忙搭建的挡雨棚,瞬间被吹散。二人浑身湿透,常生骂骂咧咧地收拾着被淋湿的熏肉。杨忠矩则一脸苦笑地去牵马,所幸此时风声大作,不必再听常生喋喋不休的咒骂。 常生过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行李,他先递了两块肉给杨忠矩,然后恶狠狠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肉,接着开始把家当搬上马背。看着常生幽怨的神情,杨忠矩不禁哑然失笑。毕竟,谁能想到,一个相貌如此方正的汉子,竟会如此爱抱怨。 这几日,两人把两匹马伺候得极为舒坦,即便淋雨,马儿也是温顺得很呢。雨下个不停,又在丛林这种不适合骑马的地方,两人迎风沐雨,艰难地牵着马往路上走。 好不容易上了大路,两人骑着马慢跑前行,不敢让马冒汗。大约跑了一炷香的时间,远远就瞧见一座破烂的驿馆。两人喜出望外,不自觉地加快速度,没一会儿就到了驿馆外。 穿过倒塌的院墙,里面的屋舍只有主楼还算保存完好。两边的偏房只剩下残砖碎瓦,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棵李树挺立其中,树上挂满了青李。杨忠矩拍马经过,顺手摘了几个揣进怀里,看到主楼的门有被人搬动过的痕迹。 二人相视一眼,默默拔刀,披甲下马。伴着雨声,从两侧趋近。至门边,再度眼神交汇,常生率先发难,一脚踹开虚掩房门,冲入其中。杨忠矩本欲踹向自己这边的门,未料一脚下去,门却纹丝未动。 杨忠矩满脸涨红,随常生从其冲入之处进入。主楼大殿内,有七八个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正围坐于火堆旁烤火。其中有人正用树枝在火中拨动着什么。他们着装统一,皆系黑色头巾,着灰色短打。武器不在身边,而是堆放在房梁边,许是因干燥的火边空间有限。 见到对方人数众多,杨忠矩身体本能地想要转身逃跑。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常生在这种情形下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兴奋的迎了上去。 踹门声响起,惊得屋内传来一声洪亮的呼喊:“什么人?兄弟们拿家伙!”众人慌忙去取武器,常生却已如猛虎下山,冲到了他们面前。 只见常生势如破竹,迅速放倒了叫得最响的那个人。他一脚将其踩在脚下,紧接着厉喝一声:“不想活命的,就再动一下试试!” 被踩在脚下的人拼命挣扎,叫骂道:“操你妈,兄弟们弄死他!!”常生怒不可遏,一刀斩下他的首级,果然是方悦薇送的刀,无比锋利。 余下几人尽管内心惊慌失措,但身体却迅速做出反应,纷纷朝着各自的兵器飞奔而去。杨忠矩目光锐利如鹰隼般盯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毫不犹豫地施展出一招精妙绝伦的招式。只见他手中长刀以雷霆万钧之势自下而上挥出(杨忠矩深知,那些一见面就盲目劈砍的对手往往都是初出茅庐的菜鸟,浑身都是破绽,而这正是他在残酷战场上千锤百炼得出的宝贵经验)紧接着,他猛然变换招式,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个人完全没有预料到杨忠矩如此迅猛的攻势,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深深插入自己胸口的利刃。杨忠矩面无表情,习惯性地飞起一脚将其踹开。刹那间,一股猩红的鲜血如箭一般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弧线。 受伤之人双手剧烈颤抖着,竭尽全力想要堵住不断涌出的鲜血。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不甘,有疑惑,还有一丝深藏心底的怨恨。似乎想要对杨忠矩诉说些什么,但口中除了源源不绝的血水和模糊不清的咕噜声外,最终未能发出任何声音。杨忠矩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即将逝去的生命,仿佛从对方眼中读到了无尽的哀怨与绝望。然而,就在这时,那人的眼眸逐渐失去神采,变得空洞无神,宛如两口干涸的深井,默默地仰望着屋顶破洞处洒下的微弱光芒。 看到这一幕,其中一个拿到自己武器的汉子声嘶竭力的哭嚎道“大哥!!操你娘!给我去死!!”如果悲痛能转为力量的话,没准杨忠矩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惜,他不仅没有成功报仇,反而因为失去理智没几招就被杨忠矩一刀枭首。 被鲜血喷了一脸的杨忠矩,配上他那因为肾上腺素而亢奋狰狞的表情尤为瘆人。这一连串事件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一切在杨忠矩眼中都是慢动作,看得非常清晰。 常生在那边呼喝道“老子就想躲个雨而已,都特么叫你别动了小杂种。啊!老子的刀,去你娘的。给爷死!” 在熊熊火光中,没过多久,大殿内便只剩下杨忠矩二人。由于身着甲胄,且是偷袭,二人几乎未受伤。 空旷的殿中,回荡着两人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杨忠矩强忍着身体的酸痛,将马牵进殿内。刚才那几人的生火处,是殿内较为干燥的区域,杨忠矩把马拴在一旁。火仍在燃烧,火中烤着黑乎乎的红薯。 杨忠矩用树枝扒出两个,听到旁边还有微弱的呼吸声,他便招呼常生,将尸体逐个补刀。随后,他们把尸体和残肢断臂堆到偏房的废墟中,搜刮了死者身上的财物,又用碎石烂泥草草掩埋。做完这些,二人收集了一些破门板和烂桌椅当柴火,才脱去衣服,在火边吃着红薯和野猪肉。 想到这些人着装统一,又悍不畏死,杨忠矩不禁后怕。他顾不得墙边潮湿,在没有窗户的墙边也生了一堆火,将武器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以防重蹈那些人的覆辙。 把需要烤干的行李搭在较为干燥的那边,不时过去添加柴火。搜刮来的粮食财物不多,杨忠矩也懒得清点。 一边吃,常生一边开口问杨忠矩“大哥,你说这些人是什么人啊?怎么会不怕死啊,一个跑的都没有。” “应该是是山上的山贼吧,他们虽然不怕死。不过都没有甲胄,用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而且相互间也没有配合。”杨忠矩试着去分析。 常生听着不住地点头,随即又担忧道“那如果他们是鸡鸣山的土匪,我们待在这里会不会很不安全啊。那小子不是说这鸡鸣山上的土匪头子是什么天王来着?敢称王,手下喽啰一定不少。” 杨忠矩皱着眉头,吃了一口肉“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事的。保险起见,我们等雨一停就赶紧走。阿生啊,咱们把肉拿过来烤一烤,天气这么热可别捂坏了。” 狂风呼啸着,如凶猛的野兽一般,从门窗那残破不堪的缝隙中疯狂地涌入大殿。这股强风带来了丝丝凉意,让原本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血腥气息渐渐散去,但同时也让身上衣物依旧湿漉漉、且刚刚出过一身热汗的杨玄忍不住打起寒颤来。 常生却转过头,兴致勃勃地翻找起战利品,在几个水袋中发现了一袋米酒。心大的常生喜出望外,把酒递给杨忠矩后,便眼巴巴地等着他先喝。杨忠矩觉得就这一袋米酒,两人喝没什么问题。 于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来,米酒香甜可口,没一会儿功夫,一袋酒就下了肚。喝了酒的两人,出了点汗,嘴里直喊爽快。 此时虽是正午,但天色却黑得让人心慌。杨忠矩给常生讲了讲自己的规划,然后收拾起战利品。食物、武器,连稍微好点的衣服都烤干收了起来。 忽然,门口传来“砰!”的一声,两人如临大敌,迅速拿起武器看向门口…… 第16章 惊邪入体 山远飘银发,稚子慢白头——幕易 门口的声响惊得两人猛然翻身而起,满眼杀气的看向门口。杨忠矩鼻尖微微冒汗,握刀的手骨节紧张到发白。连绵的雨声风声,沉闷的雷声,压抑的呼吸声,剧烈燃烧木材的噼啪声……好一会儿,门口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呼啸的风吹得门窗吱呀作响,吹得杨忠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常生把刀朝向门口,猫着腰慢慢的朝着门边走去。杨忠矩嘴角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话。常生到了门口,酝酿了一下,跳出去不分左右胡乱抡刀。“呼~”左右无人,虚惊一场。 常生一边把破门扶起来重新掩上,一边找木棍把它抵住。然后骂道“干他娘的!大哥,没事,是风吹的。”说着长舒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甩了甩回到火边。杨忠矩闻言,紧绷的神经舒缓开来,把刀放到了一边。 杨忠矩捋了捋头发,看着烤得冒白汽的衣服怔怔出神。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才那个死在自己手里,临死前的眼神。他就这么盯着自己,那目光让人发自内心的发怵。 还有那一刀,杨忠矩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挥出这么完美的一刀。雪白的刀身流畅的切开他的皮肉,错身而过,连刀上都没有沾染多少血。 他身体还在向前冲,头颅却已经滚落在地上。腔子里喷出的鲜血甚至差一点就喷到了屋顶,头颅在地上一路翻滚着。直到卡在了地板之间的裂缝中,直到此时头颅还保持着愤怒的神情。头颅掉落在地面沉闷的声音,此时在杨忠矩的脑海中循环播放着…… 突然,身体的一阵剧烈摇晃把杨忠矩拉回了现实“大哥!?你这是邪祟入体了吗?大哥!你别吓我啊……得罪了,大哥。”说着狠狠地甩了杨忠矩两个大耳刮子。本来已经快回神的杨忠矩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头重脚轻,好悬没有一头扎地上。 杨忠矩想抬手推常生一把,可是根本就使不上力气。张嘴想骂他两句吧,话到嘴边又讲不出来。胸口堵了一口气,心跳的像是在打鼓。杨忠矩又试着深呼吸两口,总算稍微缓过来一点。 常生看到眼神恢复正常的杨忠矩,大喜过望“大哥你总算是回神了,刚才可吓坏我了,你说你要是出点啥事我咋办啊。” 杨忠矩咬着牙,本来想破口大骂来着。可是一看到常生满脸真挚的关切,最终只长叹一口气“唉~老弟啊,你说得对。我要是没了,你这样早晚被人捶死。去去去,看看衣服干了没有。” 说完揉揉脸,疼得杨忠矩嘴脸直抽抽,止不住的吸凉气。 “大哥,我刚才叫你好久了。我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的啊,你可千万别记恨兄弟我哈。”常生有些不好意思。 杨忠矩没好气的说道“你刚才的力道再大一点,我可能就当场就没了!你是在救我还是在超度我?怕我走的太痛快了?” 经过杨忠矩的吐槽,常生有些心虚的讷讷不语,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杨忠矩取了肉和饼子,还有烤好的红薯分成两份摆在了火堆边。屋子里虽然可以遮风挡雨,不过地面还除了火堆旁还是潮湿的。衣服晾干之后,两人穿戴整齐,开始把物资重新装好。喂了马,才坐下来吃饭。 吃过饭,杨忠矩两人开始打磨自己的刀具。经过一场战斗之后,两人的刀都出现了或大或小的豁口。 “大哥,你还记得主事被杀那天吗?”常生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杨忠矩一边磨着刀,一边有些纳闷的反问道“记得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公孙主事在睡梦中稀里糊涂的丢了命,李寺明知是死还是拒不投降,吴管事卑躬屈膝最终还是丢了命。大哥,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命啊。”常生有些惆怅。 “阿生啊,俗话说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话又说回来,这乱世既是地狱,不过也给了我们出头的机会啊。难道庸碌一生,为奴为婢才是我们的命吗?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生当五鼎食,死亦五鼎烹。”杨忠矩唾沫横飞,口若悬河,说的常生振奋不已。 杨忠矩话锋一转,问道“不过,阿生啊。你这武艺可以啊,步战就算了,昨日骑战看着可是娴熟得很啊。所谓穷文富武,你有这手段怎么在库房里做一个小小的库丁?” “大哥你可别取笑我了,我无父无母,是我表叔把我养大的。我表叔是个镖师,我从小跟着练的。在我十二岁的时候表叔所在的镖局得罪了大人物,镖局上下全都被处死。我失去表叔庇佑之后,不得已只能自卖己身进了郡守府。进了郡守府,被安排在城外农庄马场喂马。骑马就是在那里学会的,熬了六年才恢复了自由。托了关系才进了府库,当了库丁,后面的事大哥也知道的。”常生说完用手指试了试刀刃。 杨忠矩有些不可置信“老弟,你这是天赋异禀啊。你是不知道你当时有多猛,杀那几个山贼的时候,把他们胳膊大腿卸了一地。” “嘿嘿嘿,大哥,那你看看我和那些将军比起来怎么样?”常生收刀入鞘,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问道。 “那肯定的啊,兄弟你以后肯定是个威震天下的大将军。”杨忠矩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常生哪怕知道大哥是在安慰自己,不过也是高兴异常。 ………… 其实,如果武将分等级的话,以常生的身手顶天了也就是个三流武将。在杨忠矩心里,三流武将可以一个打十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全歼对方自身毫发无损。二流武将可以一打五十。一流那就是万军丛中闲庭信步,游刃有余了。至于超级武将,那应该只存在于神话传说里面。不过也没听说南北朝有什么出名的武将,二流武将应该就是天花板了。 金黄色的火光映在杨忠矩和常生的脸庞上,坚毅英武的容貌配上严峻的神情,使得房间里的气氛很是沉闷。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和紧张的情绪。杨忠矩主动给常生讲解起了三国之后到现在的历史,还有各种奇人异事,然后又说到现在的天下大势。虽然以杨忠矩目前的眼光来说,所说的都太局限性了。不过在常生眼里,从杨忠矩口中说出的这些无一不让他感到新奇和向往。 特别是讲到古之名将的忠义之心,和那睥睨天下的气势的时候,常生眼里充满了别样的光芒。 雨还在不停的下,年久失修的驰道现在如同一个烂泥塘。废弃驿站的前方比较宽阔,基本没有树木遮挡。后面则是满眼的树木,又起了一点雾。两人冒着雨反复出去侦查了几次之后,精神也逐渐放松下来。这鬼天气,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出门。 杨忠矩闲得发慌,让常生教自己几招刀法。常生教了一招滚地刀,一招缠脑刀。滚地刀杨忠矩学了几遍倒是学的有模有样,不过听着最简单的缠脑刀却怎么也学不会。 滚地刀就是在地上翻滚的时候,用刀攻击对方的腿部。这一招灵活多变,只要学会翻滚时刀的朝向和及时改变握刀的姿势就可以了。 至于缠脑刀,就是两人兵器互撞的时候。贴近对方,整个人迅速下蹲,到敌方身后进行攻击。这一招要求速度和反应极为苛刻,使用的危险系数也是极高。 出了一身汗的杨忠矩回头看到正大口吃着肉和门口摘的青李,正饶有兴致的指点自己错误动作的常生。本来不是特别饿的杨忠矩,也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 看到杨忠矩盯着自己手里的青李往火边走,常生心领神会的往边上挪了挪。 “阿生,你是真的能吃啊你。你这身板,怎么光见你吃,不见你胖呢?”接过常生递来的青李,杨忠矩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卧槽!这么酸啊。”杨忠矩连忙又往嘴里塞了两口肉,稍微带着一点瘦肉的猪胸肉一进嘴。杨忠矩就明白了,这青李的酸味配上油腻的猪胸肉真的是太香了。 这可能是这些天,杨忠矩吃的最满意的一餐了。两人把所有的带肥肉的猪肉都吃完了,差不多有个八九斤。随手从柴火堆里挑了一根细小的,用刀随便削了削。扯过毯子随便往稍微干燥的地面一铺,两人很没有形象的瘫在了上面。 “大哥,这天气不用守夜了吧。”常生抠着鼻子问。 杨忠矩闻言“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总不好像公孙主事一样死得糊里糊涂的。阿生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哥哥守着。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你睡醒了再替我好了。” “好的大哥,你困了就叫我。话说大哥你今天真猛啊,以前还真没看出来。睡了大哥。”常生毫不扭捏,倒头就睡。 杨忠矩一头黑线,难道我要告诉你我看到那十几个人其实我想跑来着?你丫都冲出去了,我咋办?不过你说得对,我是挺猛的。嘿嘿嘿嘿嘿嘿………… 第17章 自取表字 野心本是迷情池, 自古痴子跃不停——幕易 清晨,雨终于停了,丛林间传来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两人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吃了饭熄了火就出发了。 马儿打了两个响鼻,轻快的在道路上撒着欢。一旁的常生没好气的拍打着溅射到身上的泥水,冲马儿比划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嘴上虽然骂骂咧咧,不过手中的鞭子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去。 因为道路泥泞,两人牵马走了好一段距离。一路走来,警惕的目光不停的扫向道路两旁。直到道路能支持跑马,两人才翻身上马,小跑起来。 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岗前,杨忠矩突然勒马,如临大敌般看向前方道路两旁。还在向前的常生跑出去几步,见到杨忠矩停了下来,于是打了个唿哨转了回来。看着杨忠矩面沉似水,手扶刀柄,鹰顾狼视的样子。 迅速锵啷一声拔出刀“大哥,有什么不对?” “你不觉得安静的过头了吗?你说里面得有多少人啊?”杨忠矩反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退回去?”常生追问道。 杨忠矩分析道“老弟,咱们就两个人,你说他们有必要这么大阵仗吗?他们应该不是在等我们。” 常生咧着嘴挠挠头“大哥,你的意思呢?” “你说咱俩要是就这么走过去,他们能拦咱们吗?”杨忠矩接着调侃道“说不定我们走到一半就被射成刺猬了。” “…不然我们还是换条路吧,其实走小路也就多走两天而已。大哥你不是常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常生打起了退堂鼓。 杨忠矩回答道“你跟着我这段时间,有长进啊你发现没有,都会用成语了。” 常生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是嘛,我也这么觉得。所以说,大哥你决定换路吗?” 许是这段时日的经历使杨忠矩有了胆气,说的话也是初显峥嵘“老弟,我想试试自己猜没猜错。” “驾~驾!”杨忠矩弓着腰贴在马背上,像一支利箭般冲了出去。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看着一尘不染的天空。远方山头飘渺的白雾,像是时间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常生看着杨忠矩冲了出去,略作迟疑,不过还是咬着牙跟了上去。 ……… “老大,刚才是不是跑过去两个人啊?”一个发际线贼高,尖嘴猴腮的瘦高个山贼凑过来问道。 “啪!”另一个小眼光头背靠树坐着的矮壮胖子反手就是一个嘴巴“混账东西,叫我威武将军。你当我没看见?咱们是来干嘛来的?啊?这两个一看就是宋军的斥候,脑子塞驴毛了?你要抢他?” 瘦高个捂着脸一脸委屈,唯唯诺诺的退到了一旁。 ……… 两人一路狂奔,直到出了山口,马匹力竭才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为何,停下来的杨忠矩狂笑不止。紧随其后的常生被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一股脑的附和着傻笑。 “歇歇马,把东西都卸下来。”笑了好一会的杨忠矩突然停下来,下马吩咐道。 “哎,好的大哥。”看着恢复正常的杨忠矩,常生下意识的听从他的指示。听两人的语气,好像一切本就该如此。 路边一棵妖艳似火的石榴树下,杨忠矩扯开衣领看着一树的石榴花怔怔出神:正一路走来,基本不见人烟。偶尔遇到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见到两人也是避如蛇蝎,远远看见转身就跑。进入城市也是,城头变换大王旗。农民起义军,魏国政府军,势大的山贼…应该去依附谁呢? 此时虽然没到正午,不过头顶的烈日却还是让人头脑昏沉。树荫下的马匹也是无精打采,昏昏欲睡。 光着膀子的常生做事情风风火火,伺候马匹整理行李,然后又去拾柴生火。石榴树缝隙里刺眼的光亮闪烁着,杨忠矩不自觉的揉了揉眼睛。直到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两腿内侧传来的火辣辣的感觉让人极其难受。 取了水袋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把剩下的水往头上淋了下去,杨忠矩直呼过瘾。用手把头发拧干,就这么随意的散在脑后。 “出了鸡鸣山,往北八十里就到居庸城。”杨忠矩盘算着进城后的打算。 “大哥,饭食好了!”常生到杨忠矩面前垂首低眉,恭恭敬敬的说道。 杨忠矩一脸纳闷的问道“阿生,你怎的和大哥如此生疏。” 常生头也不抬“大哥,既然追随大哥,就应该明尊卑。大哥说过,无规矩不成方圆,生深以为然。” 杨忠矩急忙起身,拉住常生的双臂“阿生,哥哥刚才是在想心事。此处并无外人,你要再如此,哥哥可不认你这个兄弟。” “大哥……”常生有些哽咽“大哥学识,胆识过人,必定出身不凡。却还是不嫌弃小弟身份卑微,与我兄弟相称。生以后定牵马坠蹬,誓死追随大哥!” “好了好了,打住啊,哥哥的事情你也知道的。什么出身不凡,连个字都没有。对啊,咱们现在好歹也算是略有浮财。不然自己给自己取个字,如何?也省的他人轻视你我兄弟。”杨忠矩临时起意,想给自己镶个金。 “这…是否于礼不合啊。”这个时代,有字的人非富即贵。常生有些自卑,有些胆怯。 “哎~兄弟你何必妄自菲薄?刘邦一开始不也是个泥腿子?朱元璋一开始…额,反正做人,首先要自己看得起自己。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的富贵就从给自己取字开始。你看你仪表堂堂,武艺超群,这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再看大哥我,英明神武,你跟着大哥肯定是会出人头地的。”一时嘴瓢的杨忠矩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常生完全被杨忠矩的说法给说服了,对杨忠矩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常生两眼通红,带着崇拜的目光看着杨忠矩。 “诶?什么味道,卧槽,饼子糊了!” 常生看着因为着急去抢救糊了饼子而摔了一跤,连滚带爬的杨忠矩。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不是被洗脑了。不会的不会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哥这叫洒脱豪爽。嘿嘿嘿,绝对是这样,大哥真是个有本事的人。我能跟随这样有本事的人,我真是好眼光啊。 “阿生,别发呆了,过来吃饭了。哥哥给你取了个字,子同,如何?”杨忠矩啃着麦饼,又迫不及待的塞了一口肉,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常生,常子同?大哥,不知道为啥,我咋觉得怪怪的呢?”常生挠挠头,连手里的吃食都没动。 “怪?哪里怪了,子同,多好多有范啊。”杨忠矩不以为然。 “大哥取的自然是好的,不过大哥,我其实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大哥。又怕大哥生气,才一直憋着。”常生一脸扭捏,欲言又止。 “嗯?问,你我兄弟出生入死,有什么不能说的。”杨忠矩有些好奇,不知道常生想问些什么。 “大哥,我问了你可别生气啊。”常生还是不放心,又补充道。 “嗯嗯,你说你说,哥哥知道的绝不瞒你。”吃的太快,有些噎着的杨忠矩指了指常生边上的水袋。 常生递过水袋,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哥,你的名字为何是三个字的啊。” 喝了水,顺过气来的杨忠矩有些纳闷,不过突然想起来:隋唐之前,男人一般起名字都是两个字的,三个字属于胡人用的贱名。 “我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当时只知道自己叫杨忠矩。也许,忠矩就是我的字吧…对,一定是这样的。”给自己想到借口的杨忠矩,一脸笃定的说道。 常生对此也是深信不疑,连连点头“一定是这样,不然以大哥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用胡人名。” “不行就重新取一个嘛,多大个事。唉,不过这个世道,用胡人的名字没准还能活的更长一点。”杨忠矩不由得感慨道。 “习惯了,打我记事起,各种胡人就骑在我们汉人的头上。奚人,匈卢人,契丹人,现在是鲜卑人。他们以我们为奴为仆,必要时以我们为食物。一两个胡人,就可以奴役数十甚至数百汉人。哪怕明明知道,下一刻就会死,也不会想着去反抗。”常生很平淡的说道,好像这一切都是天公地道的。 杨忠矩拍拍常生的肩膀“大势不可违,咱们头上那些个贵人啊,防我们可比防胡人严格多了。这日头也差不多,吃完咱们接着赶路。争取啊,今晚搂着水嫩的小娘们儿睡个囫囵觉。哈哈哈哈……” 两人快马加鞭,中途休息了两次,在一个时辰后,终于赶到了居庸城。居庸城,又称居庸关。因为地处险峻易守难攻,且还是交通要道,所以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居庸城掌握在魏国手中(宋军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对幽州的掌控权。)黑色军旗下的军士,鲜卑面孔的比例少了许多。最直观的变化就是,城门口的鲜卑人对汉人不再这么苛责,驱赶如同猪狗。 鲜卑人在检查了两人行李之后,对两个汉人手持武器也视若无睹。在登记两人的籍贯,样貌之后交了百二十钱的城门税也就放行了。 第18章 抵达居庸 庙堂危坐胡旋起, 市井民丰三两停——幕易 杨忠矩抬头仰望着那高耸入云、气势磅礴的城墙,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他瞪大眼睛,凝视着宏伟壮观的城门楼,仿佛能够感受到岁月的沉淀和历史的厚重。 此刻,太阳已经西斜,大约是下午五六点钟的光景。阳光洒在大地上,给整个城市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杨忠矩和同伴牵着马匹,缓缓地行走在街道上。他们的身影被拉长,与古老的建筑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美丽而宁静的画面。 马蹄声清脆悦耳,犹如一串串动听的音符,回荡在青石铺就的道路上。每一步都带着一种韵律感,让人心情愉悦。微风轻拂,带来了阵阵凉爽,也吹来了食肆里飘散出来的诱人香气。那浓郁的酒肉味道,令杨忠矩和他的伙伴忍不住连连吞咽口水,肚子也不自觉地咕咕叫起来。 “大爷啊,求求您啦,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突然间,一群衣衫褴褛、满身污垢的小乞丐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他们那黑乎乎的小手伸向了杨忠矩和常生,眼中满是渴望与哀求。 面对这群小乞丐的纠缠,杨忠矩先是大声呵斥,但毫无作用。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显然心中颇为不悦。一旁的常生注意到这一情况后,脸色也骤然一沉,毫不犹豫地采取了强硬手段。 只见常生抽出腰间的长刀,猛地一挥,将几个靠近的小乞丐拍倒在地。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举动吓得其他乞丐们惊慌失措,纷纷四散逃窜。 “都给老子滚远点!老子可怜你们,谁又来可怜老子呢?呸!你们这些小杂种,真是倒霉透顶!”常生气愤地骂道,声音中充满了厌恶。 杨忠矩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将衣领往上提了提,双眼饶有兴致地盯着倒在地上、头部鲜血直流且不断发出痛苦哀嚎的小乞儿。他面无表情地抬起脚,用力踹开挡住自己去路的乞丐,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去。 城市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很快,那小乞儿的哀嚎便被淹没其中,仿佛只要人们听不到,这种悲惨就不复存在一般。生活依然在继续,无非就是多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流民而已。 \"大哥,这居庸城果真如传闻般繁华无比啊!\" 常生站在居庸城的主街道上,目不暇接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禁由衷地感叹道。这位一生都未曾离开过上谷城的青年,此刻心中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曾经领略过现代化都市那繁华热闹街道的杨忠矩,此刻却一脸傲娇地说道:“这些都只是小意思罢了。我们还是先去找家客栈住下,把行李放好。今天晚上咱俩可得好好喝一顿,最近一直四处奔波忙碌,也是时候犒赏一下自己了。” “大哥所言极是,这段日子真是把我给憋坏了。唉,大哥,你说小青桃如今身在何处呢?自从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了。”常生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他口中的小青桃乃是公孙主事的贴身丫鬟之一,同时也是常生的启蒙老师。 “死了罢。”杨忠矩语气平淡地回答道。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恰好落在了一家名为“随缘客栈”的店门上,于是顺口说了一句:“嗯,就选这家吧。” “客官您好,里面请~您几位啊?”客栈门口两个小厮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殷勤的接过马匹的缰绳。 “嗯……就我们哥俩儿,给安排一间清净的上等客房吧!另外,准备一桌酒菜送进屋里来,再来几桶热水。哦,对了!一定得好生照看我的马匹,如果它掉了哪怕一根汗毛,小心我一把火将你这破店给烧成灰烬!”常生满脸急切地高声吩咐着,声音洪亮如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话毕,他才地转过头去,看杨忠矩有没有别的吩咐。 杨忠矩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伸手取下系在腰间装钱的褡裢,小心翼翼地悬挂于胸前。或许是注意到他俩身形魁梧健壮,腰间还别着长刀,那小厮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讨好起来,腰肢也顺势往下弯了几分。 “嘿嘿嘿,客官您尽管安心歇息便是,小的定当竭尽全力伺候好您和您的宝马良驹。敢问两位贵客在此留宿几日呢?除开这些酒菜之外,是否还需要每日供应特定的餐点呀?”小厮忙不迭地应承道。话音未落,其中一名伙计已手脚麻利地从马背上卸下行李,另一人则牵着马儿走向院子内的马厩。 “先开个三天,不用餐食。行李给我搬到房间里去,子同你跟着去,我一会就来。”杨忠矩眼神示意常生后便开口说道。 “好的大哥,带路吧!”常生心领神会地回应着,并紧跟着小厮准备前往客房。 “好嘞,菜单在这里,您可以先看看要点些什么菜。这位客官您这边请。”小厮热情地接过话头,并赶忙招呼店里的其他伙计帮忙搬运行李,然后亲自带领常生走向房间。 常生一边走着,一边顺手脱下自己的靴子。他跟随着小厮穿过走廊,进入大堂。这家客栈的内部装饰虽称不上奢华,但却别有一番风格。映入眼帘的是清一色的实木家具,那深棕色的漆面散发出一种古朴而稳重的气息,让人感到格外舒适和安心。 这种简约而不失雅致的设计风格,恰好与杨忠矩一向喜欢的低调内敛相契合。 大堂内如棋盘般被分割得井然有序、棱角分明,显得异常规整、精致。杨忠矩粗略地数了一下,发现一楼大约设有十六张桌案。而二楼,则应是雅致的包间所在之处,此刻门窗紧闭。 小厮将杨忠矩引领至靠近门口的一张桌案前,并为他斟上一杯香茗,随后递上一本用黄麻纸印制而成的菜单。 大堂内约莫坐着七八桌宾客,杨忠矩暗自审视一圈后,便开始点菜:\"来一份南瓜粥,凉拌黄瓜(青瓜),腌制菘菜,白灼秋葵,再来五斤黄牛肉,五斤清酒,两斤白面饼,另外炒制一份豆腐和一条鲫鱼,顺便拿些整头大蒜过来。好了,就这些,结账吧。\" \"连同您三天的住宿费共计九百文钱,马匹饲料费用六十文钱,酒菜开销六百六十文钱,总计一贯零六百二十文钱。\"只见那小厮噼里啪啦一阵算盘响后,便动作迅速地算出了账目。 “金银结账,怎么算?”杨忠矩摸了摸下巴,继续追问。 “客官,若是用金子付账,则需要一两六钱二分;要是换成银子嘛……则得要十六两二钱才行咯!(一两金子抵十两银,一两银可以兑换一百钱)”小厮先是跑去问过掌柜的,然后拿着秤和剪刀折返回来,笑嘻嘻地回答道。 “店家,给我叫两个小娘到我房间里来,价钱都好商量。只要让本老爷感到满意,赏钱绝对不会少了你的!记得把她们连同酒菜一起送过来,等会儿再一并付账就是。”杨忠矩一把拉住店小二,询问清楚价格后如此吩咐道。 杨忠矩取了银子结账,随着小厮往住宿的地方走去。 …… \"龙哥,你瞧见没?那家伙的褡裢鼓得都快爆开了!肯定有好东西!是条肥鱼啊!\"一个面色枯黄、营养不良的瘦弱少年,满脸谄媚地凑近身旁那位满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壮硕如牛的大汉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只见那名叫龙哥的壮汉,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死死盯着远处那个正独自喝酒吃饭的年轻男子,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过了一会儿,他才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压低嗓音道:\"青枫,依我看,那小子应该不是什么习武之人。要不咱今晚趁黑摸过去把他干掉,然后拿了他的财物就走。反正叔父给定的汇合时间也快到了,干完这一票,咱们就可以启程上路喽!\" 听到这话,青枫先是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随后发出一阵放浪形骸的笑声:\"嘿嘿嘿……那小哥哥长得还挺俊俏的呢,要是就这么死了,可真是太可惜啦~咯咯咯~\"说罢,他一边摸着自己的脸颊,一边悠然自得地抿了口酒。 \"别发浪了,难道没有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了吗?哼!就这样决定了,黄火,等会儿你过去探寻一下他究竟住在哪个房间。同时,打探下他的底细,这应该不用我教你了吧。\" 龙哥面无表情地向那张蜡黄面庞的少年下达命令。 听到龙哥的指示后,黄火迅速回应道:\"龙哥,请您放心,交给我去办准没问题。\"然而,此刻他的双眼仍正直勾勾地凝视着青枫丰满的胸脯,仿佛被深深吸引住一般,丝毫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 眼见此景,青枫再度发出一阵娇媚的笑声,并别有深意地说:\"咯咯咯,怎么样啊,莫非是尝到甜头不成?等到今晚事情结束之后,姐姐会好好陪伴你的哟~不过嘛,这回你可得坚持久一点哦~~要不然的话,姐姐可是会把你踹下床去的呢。\"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诱惑与调侃交织的韵味。 “枫姐,你技术这么好,谁能在你手里撑下三招啊。嘿嘿嘿,我一个怕是不太够啊,怎么不叫龙哥一起啊枫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哈哈哈哈哈。”黄火调笑着青枫。 “咯咯咯,要死了啊你,小心龙哥撕了你的嘴。谁不知道龙哥喜欢童子啊,依我看啊,那个小白脸今天晚上恐怕死的没这么安生啊。”青枫愈发的肆无忌惮,放浪形骸。 “呵呵,听刚才店小二报菜名了吗?五斤清酒,这个量等他喝完应该也就差不多了。保险起见,三更动手。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动手的时候谁要是给我出篓子,别怪我不讲情面。”龙哥阴险的笑道,眼睛里的戾气一闪而过“还有,别他娘的拿这个开玩笑。老子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等有龙阳之好的肮脏东西。” ………… 杨忠矩还不知道,就在他不远处,两男一女三言两语间就决定了他的生死。大家谈笑风生,语气轻松。好像,说杀的不是人,是一只猫,一只狗…… ………… 咚咚咚~ 小厮将杨忠矩带到一栋清幽的独栋小楼前,说道:“您是否满意?此处原是我们少东家的会客室。自少东家赴外地后,就改成了天字一号房,绝对清静。您还是除了我们少东家以外,首位入住的客人。” “嗯,知晓了,你退下吧。子同,开门!”杨忠矩不耐烦地挥手。 吱呀~ “大哥,您回来了,床铺已收拾妥当。大哥睡里屋,我睡外屋。”这栋小楼有两间屋子,里屋是卧室,外屋是会客室。不过对于杨忠矩而言,都无甚差别,反正都是打地铺。房间的布置虽简洁,却布局得宜,让人感觉舒适。 “嗯,好。水送到了吗?身上都有异味了。先洗漱一下,我叫了两个女子,待会尽情玩乐。”杨忠矩说道。 常生答道:“大哥,水已到了,我都洗净了。水在里面,我在院子里沐浴,没用浴桶,大哥放心使用吧。” “自家兄弟,为何如此?你用了我便不能用了?以后切不可如此了。”杨忠矩有些不满。 “是,大哥,我记住了。大哥快去洗漱吧,皂角就在水桶旁。”常生点头应是。 “嗯,我先去沐浴了。即便进了城,也不可掉以轻心。子同,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杨忠矩嘱咐道。 “放心吧,大哥,我明白。你看,我的刀从未离身。”常生拍了拍腰间的刀,示意无需担心。 杨忠矩点点头,拍了拍常生的肩膀,也不多言,便往内屋走去。 第19章 色欲迎刀 月黑风高夜,杀人掠货时——(不知道谁说的,反正不是我说的。) 常生静静地坐在客室里,眼睛紧盯着小厮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慢慢地端上来,不一会儿,两张桌子就被摆满了。常生连忙站起身来,挥手示意小厮把桌案并拢在一起,并亲自上前调整每道菜的位置,力求让整个桌面看起来既美观又整洁。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杨忠矩很快便洗完澡出来了。他随意地用发带束起湿漉漉的头发,然后径直走到座位前坐下。常生见状,也赶忙跟着入席。 \"子同,快动筷吧!这里没有外人,咱们兄弟俩就别讲究那些客套礼节了。\"杨忠矩见常生还没开始吃饭,便笑着夹起一筷菘菜放到常生碗中,催促道。 \"大哥所言极是,那小弟就不客气了。\"常生微微一笑,顺手拿起酒壶,先给杨忠矩斟满一杯酒,接着又给自己满上,\"来,小弟敬大哥一杯!\" “子同啊,咱俩认识才短短半年,但感觉就像是亲兄弟一样亲呐!这段日子以来,跟随着大哥四处奔波劳碌,确实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啊。来,大哥先敬你一杯,表示一下心意,干杯!”杨忠矩一边回忆着他们过去几个月里经历过的种种事情,一边脸上露出深深地感慨之情。 “大哥待我如同亲生手足一般,有好吃好喝的总是想着我,就如那说书先生讲故事里所描述的那般。吃这点儿苦又算得了什么呢?而且,大哥您也常常教导我们,自家兄弟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嘛。。”常生拿起酒瓶,小心翼翼地将酒杯倒满后,毕恭毕敬地向杨忠矩敬酒示意。 “像我这种连自己身世都记不清的人,能够拥有像你这般的好兄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可言了。”杨忠矩顺手拉过一个垫子,挨着常生坐下。 “大哥!”常生没喝多少酒,眼睛却有些红。 咚咚咚~ “二位客官,齐人阁的小娘子们已经来咯~”伴随着店小二殷勤的呼喊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响动。 “门没锁,直接进来就好!子同啊,哥哥之前可是答应过你哦,给你找的小娘们这不就来了嘛。别害羞哈,你先挑自己喜欢的~”杨忠矩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嘿嘿嘿,还是大哥您先来吧!小弟我要求不高,只要是个女的就行,关了灯还不都一个样儿,嘿嘿嘿……”常生一边说着,一边挠了挠头,露出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哈哈哈哈,你这家伙真是有趣得紧呢!刚刚没听清吗?人家这里可是叫‘齐人阁’,就是要让客人们尽享齐人之福呀,哈哈哈哈哈!你若是真有那本事,哥哥我再给你多叫几位姑娘过来陪你耍耍如何?”杨忠矩伸出食指对着常生轻轻一点,然后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起来。 说话间,只见两名身着华丽服饰、身姿婀娜且面带薄纱的女子被店小二引了进来。而在门口处,则站立着两名面容凶狠并怀抱乐器的男子,看起来或许是青楼里负责看场子的打手罢。他们沉默不语,宛如雕塑般笔直地伫立于门前。 那两名姑娘在门边立定后,店小二满脸谄笑之色,迅速跪坐在杨忠矩身后。常生则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凝视着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只需店小二稍露破绽,常生便会毫不犹豫地向其发动攻击。 \"爷,不知这二位姑娘是否合您心意呢?\"店小二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嗯......将你们脸上的面纱取下,让本大爷仔细端详一番。\"杨忠矩语气冷淡地下达指令。 门口的两位姑娘听闻此言,其中一人迅速摘下了面纱,目光直直地盯着杨忠矩。而另一个则显得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儿,才缓缓低下头,动作轻柔地揭开了面纱。 杨忠矩凝视着眼前那张纯真稚嫩的面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冲动,小腹处仿佛燃烧起一团炽热的火焰。 \"甚好甚好,此二女深得我心。今日便留于此处过夜吧,你办事得力,本老爷自当重重有赏!\" 杨忠矩难掩喜悦之情,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然而,店小二却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开口道:\"爷,这留宿一宿之事恐有不便……那位小娘子尚是清白之身,只以才艺娱人,并不出售色相。若您欲留女子相伴,小人可另行安排合适之人,不知这样可否?\"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杨忠矩的脸色,生怕惹怒他。 杨忠矩满脸怒容,用手指狠狠地点着那个低垂着脑袋的小娘:“本大爷让你给我找两位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过来陪酒,你却弄些清倌人来充数!真是倒霉透顶!立刻给我换人,否则就别再来见我!” 那低着头的小姑娘显然被吓到了,但还是鼓起勇气轻声细语地对杨忠矩说:“大爷,请您稍安勿躁。虽然奴家身份低微,但也能弹得一手好曲子呢。相信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您在此享用美酒佳肴、纵情欢乐之时,如果能聆听一曲美妙动听的旋律,定会增添不少情趣。” 杨忠矩万万没有料到,眼前这位看似胆小怯懦的女子竟敢如此大胆地自荐。然而此时的他并未动怒,反而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姑娘产生了一丝好奇之心。只见她紧抿双唇,面露羞涩之色,似乎颇为难为情。杨忠矩嘴角微微上扬,指着她转头对店小二吩咐道:“再去叫一个姑娘过来,要跟她容貌相似的。”话毕,随手抛出一小块碎银给店小二,并补充道:“这是给你的赏赐,动作快点!” “谢大爷赏,您请稍等,姑娘一会儿就到。”店小二拱拱手出了门,等到姑娘从门口男人手里接过乐器,便从外面关上了门。 “郎君,奴家艺名叫做春叶,这位妹妹叫做风铃。不是和您吹,我这妹妹唱曲儿可是我们楼里一绝啊。就像那风铃一般清脆,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字。呦,您这也太大了些~”年纪稍微年长一些的女人,扭着屁股做到两人中间。像八爪鱼似的贴在杨忠矩身上,摸着摸着一声惊呼。另一个姑娘则是站在原地,抱着乐器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别急别急,一会可不一定是老爷我陪你玩哦。你先去好好伺候我兄弟,让我兄弟满意了少不了你的好处。”杨忠矩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只见她一只手捂住嘴巴,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讶和疑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得意之情。 “您说的是哪个兄弟啊?咯咯咯……”春叶娇声轻笑,扭动着腰肢走到常生身边,一边给他倒酒,一边嗲声嗲气地说道,“您还是先点首曲子吧,我来好好伺候您兄弟。” “哈哈哈,春叶姑娘,你这不是知道哪个兄弟吗?嗯?风铃是声音清脆的意思,那春叶又是从何说起呢?”常生脸上露出一丝坏笑,伸手一把将春叶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风铃姑娘是吧,坐对面吧。哎,子同,点曲你来点吧。”杨忠矩和正对春叶上下其手的常生说道。 “大哥,来一首捉搦歌吧,这不是挺应景啊。”常生兴致盎然的提议。 “风铃姑娘,你听见了吧,就按照我兄弟说的来。”杨忠矩说完自斟自饮起来。 风铃坐定,摆好乐器清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 “门上关,墙上棘,窗中女子声唧唧。洛阳大道徒自直。 女子心在婆舍侧,呜呜笼鸟触四隅。养男男娶妇,养女女嫁夫。 阿婆六十翁七十,不知女子长日泣,从他嫁去无悒悒……” 那婉转清丽的歌喉如黄莺出谷、乳燕归巢般悦耳动听,令杨忠矩不禁感到十分惊诧。他实在未曾料到,自己已然领略过现代歌曲的万般变化之后,竟然还会被这样一首近乎清唱的歌曲深深震撼。 尽管并不知晓歌词大意,但杨忠矩仍旧感觉通体舒畅,心情愉悦至极:“妙哉!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当浮一大白,子同,来来来,与我共饮此杯!春叶,给你妹妹拿些食物和美酒。” “妾身多谢郎君赏赐,小妹生性羞涩,不善言辞,在此妾身便替她向郎君道谢了。”春叶应声而起,取过一只空盘,夹了几样精致点心,又满满斟上一杯美酒,小心翼翼地递到风铃手中。 ““先吃,先吃,歇一会儿,一会再唱。”满满一坛足有五斤重的清酒,此刻已经被喝掉了一半,但两人却依旧头脑清晰、毫无醉意。杨忠矩不禁感叹:“这酒跟饮料没啥区别嘛,一点力道都没有!” 正当此时,只听门外传来一声高呼:“大爷,姑娘送到了。”原来短短一曲的工夫,仅仅过去了一刻钟而已,便有一名身形、气质与风铃颇为相似的女子被送进了杨忠矩怀中。杨忠矩对这位姑娘甚是满意,爽快地付清钱款后,将店小二和齐人阁的打手都打发出门去了。 “子同,如何,这里面可有你喜欢的?”杨忠矩转头看向身旁之人,开口询问道。 “大哥,小弟我就钟情于春叶姑娘,无需另换他人了。”常生赶忙回应道。 “好嘞!小妹妹,你尚未自我介绍一番呢。让老爷这般搂着你,心中可曾惧怕呀?嘿嘿嘿,莫怕,老爷我呀,可算不得什么良善之辈哟。哈哈哈哈哈……”杨忠矩一脸坏笑地调侃着。 “奴家冬至,今日得以侍奉老爷,实在不胜荣幸,还望老爷垂怜。”说罢,冬至将头轻轻埋入杨忠矩怀中,只露出两只如熟透苹果般通红可爱的耳朵。 杨忠矩心下大喜,连忙应道:“本老爷一向怜香惜玉,对美人更是呵护有加。哈哈哈哈哈!”说话间,他那双不规矩的手已开始在冬至身上游走,时而轻抚她的发丝,时而揉捏她的耳垂,惹得冬至娇喘吁吁,连连求饶。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骤然响起,伴随着婉转悠扬的歌声传入耳中:“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清风脱然至,见别萧艾中。行行失故路,任道或能通。觉悟当念还,鸟尽废良弓。” 这美妙的歌声如同天籁一般,让人陶醉其中无法自拔。冬至则乖巧地不停给杨忠矩倒酒夹菜,而杨忠矩一边享受着美酒佳肴,一边沉浸在怀中美人的温柔乡和动听的歌声里,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晕乎乎的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四个人已经衣衫凌乱,扭在了一起。杨忠矩抱起冬至,回到里屋,拉上帘子。帘子后面的动静从一开始的低沉,慢慢的变得尖锐起来。 (审核不通过,我寻思着也没有多少颜色哇) 杨忠矩翻过冬至的身子,对她眼睛里的泪水视而不见。快速的褪光她的衣物扔到一边,为了自己的欢愉不顾一切。冬至一开始极尽迎合着杨忠矩,直到浑身无力像一摊烂泥般瘫软在地上,如同一具玩偶任凭杨忠矩摆弄…… 相比较于杨忠矩的粗暴霸道,另一边的常生和春叶就非常的琴瑟和鸣。常生动作虽然非常生硬,不过却是温柔至极。 风铃的歌声依旧婉转动听,丝毫不受眼前的活春宫所影响。 昏沉的烛光下,谁也没注意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窗棱上出现了三双眼睛,正从窗纸上戳出来的小眼窥视着屋内的一切。 第20章 有惊无险 红帐透靡音,夜半现杀机——幕易 经过一番折腾后,房间里那粗重的喘息声逐渐平息下来。 \"龙哥,怎么样?听起来这俩家伙已经完事了。\" 蒙着脸的黄火轻声问道,同时将声音压得很低。 龙哥微微颔首,然后用手指了一下黄火手中紧握的刀子,并接着指向房门上方做出一个朝上的手势。黄火瞬间心领神会,知道这是示意他用刀挑起门闩。 紧接着,龙哥转过头来,目光投向一旁的青枫,沉声道:\"动作快点,干净利落点!先把那个护卫干掉,我进去搞定那个小白脸。\" 说完,龙哥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他紧紧握起拳头,准备随时冲入房内展开一场生死较量。而与此同时,黄火也毫不犹豫地握紧刀柄,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那扇紧闭的房门,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青枫默不作声,舔舔嘴唇邪笑着抽出了长剑。 黄火正小心翼翼的去挑门闩,唱了小半宿的风铃正想出门,想让楼里的护卫送自己回去。一回头,就看到门缝中透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原本一直跪坐着,双腿早已变得有些麻木不堪。突然受到这样的惊吓,整个人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刹那间,只觉得双腿一软,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径直扑倒在了桌案之上。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桌上那些盛放酒菜的器皿纷纷掉落到地上,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叮叮当当声。原本紧闭双眼的常生瞬间像触电般猛地睁开眼睛,并本能地想要来个漂亮的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然而,由于怀中还横躺着春叶,再加上双腿发软无力,这一下子竟然没能如愿以偿地顺利起身。 与此同时,站在门口处的那三个人也被屋内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不轻。黄火当即停下手中的动作,和青枫一同转身,看向龙哥。龙哥稍稍迟疑一瞬间,紧接着紧紧咬住牙关,目光坚定地直视着黄火,压低嗓音道:“动作快些!” 黄火听到声音后,毫不犹豫地用蛮力猛地挑起房门,并迅速侧身让到一旁。青枫如飞鸟般轻盈地跳入房间内,手中紧握着锋利无比的长剑,目标直指常生,动作迅猛如疾风骤雨。此刻的常生正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但似乎力不从心。眼看着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即将刺穿他的喉咙,千钧一发之际,常生急中生智,一把抓住怀中仍处于迷蒙状态的春叶,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向青枫。接着,他的身体顺势向前滚动,顺手抓起身旁的佩刀,成功站起身来。 可怜的春叶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叫,便已被青枫的长剑刺穿身躯。青枫冷酷无情地拔出长剑,春叶的身躯随即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大哥!!有贼人!!!快起来!\"常生惊恐万分,扯着嗓子高声呼喊。杨忠矩一直沉浸在睡梦中,直到听见这声尖叫,才如梦初醒般一跃而起,慌忙四处寻找自己的兵器。可惜他的武器恰好放在桌案旁边,一时之间无法拿到。无奈之下,他只得匆匆抱起里屋的桌案,隔着帘子大致估摸了一下方向,然后狠狠地扔了出去。冬至则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紧紧捂住耳朵,埋头不敢张望。 青枫身后闪出两道身影,黄火和龙哥。龙哥提着一柄宣花斧径直往里屋冲去,常生想要阻拦却被青黄两人拦住。黄火刀法大开大合,青枫长剑犹如长蛇吐信,逼得常生连连后退。 冲到帘子旁边的龙哥,却被杨忠矩扔出来的桌案狠狠地砸在了头上。因为里屋只有一盏油灯,而客室却有很多蜡烛。所以杨忠矩可以隐约看得到人影,龙哥却是什么也看不见。正好冲到帘子旁,就被杨忠矩迎头痛击,根本反应不过来。 龙哥一个后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阵头晕眼花。一丝不挂的杨忠矩晃荡着跳了出来,又是狠狠地一脚。这回,龙哥直接就是眼前一黑,满头是血的晕了过去。杨忠矩飞快的取了刀,冲着青黄两人后面攻了过去。 听到如此巨大的响动声,青枫和黄火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张望。眼前所见让他们惊恐万分、毛骨悚然,手上原本熟练的招式也变得杂乱无章起来。常生看到这一幕后却是精神大振,犹如猛虎下山一般怒吼着,鼓足全身力气展开反击。本来青枫与黄火联手才能勉强压制住常生,但此刻变成单打独斗之后更不是对手了。 此时的青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毫无胆量可言。只见她猛地转身挡住杨忠矩砍来的一刀,并做出一个佯装攻击的虚假动作。紧接着迅速抽身后退,使了一招懒驴打滚,然后敏捷地翻过窗户逃走了。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当杨忠矩回过神来时,青枫已然从窗口纵身跃出。杨忠矩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痰,心有不甘地转过身去,协助常生一同围攻黄火。 \"该死的贱人!\" 黄火一边艰难地抵挡着常生与杨忠矩的攻势,一边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今天我认栽,两位给条生路走可好?两位划个道,兄弟绝对没有二话。”黄火拼着挨了杨忠矩一刀,逼退了两人。 杨忠矩两人一前一后,堵住了他的退路。 “你们两个的命,拿什么来换?”杨忠矩的腿不受控制的颤抖。其实黄火青枫二人要是再坚持一会,杨忠矩两人根本就挡不住。即使是现在只剩下一个黄火,再打下去,鹿死谁手也是未知数。 因为杨忠矩战斗力本身就不强,两人又透支体力全凭一口气撑着。 “我这有一个消息,绝对够换我一条命。只要你们发誓我说了之后放我离开,我就告诉你们。”黄火警惕的盯着两人,生怕两人突然出手。 “说来听听,只要价值足够,我就放你离开绝不反悔。”杨忠矩答应道。 “你发誓。”黄火显然不信他的说辞。 “天地为证,只要你说的话价值足够,我就放你离开。如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杨忠矩竖起两个指头严肃的说道。 “好,记住你说的话。你刚才砸晕的汉子叫武龙,他有一个结义大哥叫盖吴,是卢水胡人。两个月后会在雍州杏城造反,你们可以拿着这个消息去朝廷领赏。我在此发誓,如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黄火也竖起两个指头发誓道。 “一个小毛贼造反?这个消息值几个钱?”杨忠矩摇摇头。 “盖吴在北地羌族里很有威望,只要他振臂一呼,保准整个秦地就乱了。”黄火急忙解释道。 “这种事,武龙怎么会告诉你?”杨忠矩有些狐疑。 “武龙有一次和人密谈,我偷听到的。他从未和我们说过,只是说今年八月去雍州。”黄火回答道。 “既然都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来当强盗。”杨忠矩冷笑道。 “武龙说要多备钱财,给自己留条后路。”黄火无奈的解释道。 “是嘛,还挺有远见的哈。!”杨忠矩拖延了一会,觉得气息稍微平稳之后,欺身而上“杀了他!” “无耻小人!你要违背你的誓言吗?!”黄火惊呼道。 两人不言不语一顿快攻,不出三招黄火就倒在了血泊中。杨忠矩又光着身子迅速取了绳子,把武龙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这才扯过垫子一屁股坐了上去,感觉浑身酸痛。看常生上身几道血淋淋的口子,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杨忠矩喘着气冲着里屋喊道“冬至!没事了,出来!风铃,去里面把冬至带出来!给我按按腿,给我兄弟裹伤。” 风铃浑身颤抖,战战兢兢的绕过黄火的尸体,去里屋叫冬至去了。 屋内此时一片狼藉,吃剩的酒菜撒的满地都是,桌案也是四脚朝天。不一会,风铃带着还光溜溜的冬至出来了。杨忠矩指使风铃去给常生处理伤口,然后惬意的躺着,让冬至给他按摩。 “子同啊,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杨忠矩看着常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 “大哥,你不是答应放他离开吗?”常生说了一半看到杨忠矩脸色不对急忙低头说道“大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 杨忠矩摆摆手“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做人的确是要言而有信。不过,那是对朋友,对待敌人是不用讲这些的。再者,这个人以出卖自己人换取活路,这种行为还用和他讲什么道义。” 常生听完点头称是“大哥,我明白了。那他们怎么处理?” “一会儿把他两个拖到后面花坛里埋了。”杨忠矩说完抬眼看了看两个女人,若有所思。 正给杨忠矩按摩的冬至听到这里,原本因为害怕颤抖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飞快的站起身,哆哆嗦嗦的往门口跑。 嘴里还喊着胡子救命,想来应该是那两个打手吧。 杨忠矩笑道“呵呵,都这么聪明吗。” 说着起身一个箭步抓住冬至,薅着她的头发往回拖。冬至尖叫着,双手在地上胡乱的抓着。拖到桌案边,杨忠矩从后面抱住她,勒住她的脖子,贴在她的耳边说道“其实吧,我还挺喜欢你的,呵呵呵。” 常生和风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都愣在了原地。就这么看着杨忠矩,在桌案边慢慢的勒死了冬至。冬至的嘴大大的张着,迫切的想再呼吸一口空气。双手徒劳的击打着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直到最后无力的低垂。接着他像是得到了极大满足似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几下。 直到冬至没了气息,杨忠矩才像丢垃圾一般把她丢到一边。然后转头指着风铃对常生说道“子同啊,她还是个雏儿呢。就这么杀了是不是太可惜了,不然你先乐呵乐呵?” 杨忠矩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骇得风铃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也许,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晚上,他的心里就藏了一个恶魔吧。 第21章 入伙造反 繁花藏新骨,颜色正从容。——幕易 “她们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这可不是我不想放过她们。”看着常生还没反应过来,杨忠矩解释道。常生听完反手就抓过风铃,准备像杨忠矩一样勒死她。 “啧啧啧,真是浪费啊,也不问问我就动手了。”杨忠矩吐槽道。 “别杀我,我有用,我愿意跟你们走。”风铃虽然浑身哆嗦,不过说话还是直指核心。常生闻言,停下手看向杨忠矩。 “哦?你有什么用?说来听听。”杨忠矩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的问道。 “天亮城门才开,但是天亮之前楼里的打手就会来接我们回去。他们看不到人,你们是出不去客栈的。”风铃说道。 “这里死了你们楼里的两个人,后果是什么?”杨忠矩摸着下巴问道。 “冬至的身价是三十两黄金,春叶是十五两黄金。只要你们给的起钱,什么事也不会有。”风铃回答道。 “既然给钱就没事,那我留你有什么用?”杨忠矩觉得自己被耍了。 “我身价五十两黄金…”风铃解释道。 “妈的,我可以不赔钱直接把你杀了跑路?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杨忠矩有些恼羞成怒。 “你不赔钱,出不了居庸城,齐人阁背后是横冲都尉府。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试试。”风铃梗着脖子说道。 “草,你早说只要赔钱不就好了?我刚才动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杨忠矩回头看了一眼冬至的尸体,然后对着风铃咬牙切齿的问道。 风铃则是弱弱的的说道“你也没问我呀。”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想离开这里的。没准我拿这个消息去朝廷领赏呢?”杨忠矩开始有些忌惮眼前的女人了。 “你想离开,那就不是想把这个消息通知给朝廷。你要杀我们灭口,那就是不想这个消息流出去。”风铃咽着口水回答道。 “接着说。”杨忠矩直接走到她面前蹲下,诧异的盯着她的眼睛。 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就这么蹲在一个女人面前。这场景虽然怪异,不过风铃却没空想这些。毕竟只要眼前这个变态男人一个不满意,她分分钟就会和那几个人一起埋进后院。她可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个变态。 “你不想消息流出去,只有一个原因。你想去雍州,找他所说的那个人。不过,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骗你的?”风铃反问道。 “呵呵,你是不是以为,我还要再问问那个大胡子。我没有兴趣回答你的问题,现在是你回答我的问题。继续,我去找那个人做什么。”杨忠矩戏谑的问道。 “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野心,如同烈焰般的野心。你想以那个人为晋身之资,实现你的野心,至于怎么你想实现我就不知道了。”风铃回答道。 “你告诉我只要赔钱就好,不怕我为了不让消息走漏,还是会杀了你?”杨忠矩惊叹此女的眼光,随后问道。 “五十两黄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刚才看着冬至,是不是已经后悔杀她了。”风铃死死地盯着杨忠矩,语气有些嘲讽。 杨忠矩嗤笑着说道“对啊,你连这个都看出来了啊。你说你这么聪明,什么都知道。我在你面前好没有隐私诶,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你说说我该怎么做呢?” 像是意识到自己急于表现价值,说的太多了,多到该死的那一步。风铃急忙想开口解释,杨忠矩却一把捂住她的嘴“可以动手了子同。” “是,大哥。”常生勒紧风铃的咽喉应道。 杨忠矩轻柔地摩挲着风铃那因缺氧而涨得通红的脸颊,嘴里喃喃自语:“实在太遗憾了啊……” 待一切结束后,杨忠矩伸手抓起武龙的宣花斧,颠了几下感受其重量,只觉得沉重。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黄火的那柄长刀之上,将它握于手中仔细端详起来。他发现这把刀远胜自己所使用的那把制式刀,于是毫不犹豫地决定用自己原有的兵器来挖掘土坑。 这座小楼四周仅有一圈低矮的篱笆围墙,而后院则是一片繁花似锦、草木葱茏的景象。杨忠矩手持长刀,清理出一块空旷之地,便开始奋力挖土掘坑。或许是觉得所需挖出的坑洞过大,费工费力,在挖到自认为足够深之后,他便停下手中动作返回屋内。 “大哥,怎么这么快?现在就把尸体拖过去?”常生对杨忠矩的高效率深感讶异。 “嗯,差不多了,让我稍稍歇息片刻。距离天亮尚有数个时辰,不必着急。”杨忠矩悠然自得地给自己斟满一杯水,缓缓饮下后慢条斯理地回应道。 “大哥你考虑一下,是不是先把衣服穿上。”常生冷不丁的说道。 “子同,收拾行李,咱们又该跑路了。唉?为什么要说又?”杨忠矩自问自答,开始寻找自己的衣服。 怀疑自己大哥已经疯了的常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杨忠矩“好的大哥,我知道了。大哥,你现在的状态好瘆人啊。” “子同,说啥呢你。瘆人?我又不是精神病,有什么瘆人的。”杨忠矩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不过再这样下去,也是早晚的事了。” 杨忠矩迅速穿戴整齐衣物后,便立刻对黄火展开搜索。很快,他就在其身上找到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满怀期待地将其打开一瞧,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袋子里装的无非就是些铜板和碎银子罢了。 杨忠矩一脸嫌弃地随意将这只钱袋塞进自己衣兜内,紧接着又移步至武龙跟前,并以同样手法对其上下其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有斩获:一只绣着红线的丝绸质地钱袋映入眼帘!待到将其打开之后更是让人喜出望外,只见里头满满当当几乎全是白花花的银锭子不说,甚至其中还有好几枚金光闪闪的金币!除此之外,居然还顺道摸出了一张面额五十两黄金的钱庄汇票! 这下可把杨忠矩给乐坏了,他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来,并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汇票紧贴着身子收好。 而后抬起手准备给武龙一巴掌,但不知为何却并未落下,好像是怕会把自己的手给打疼……最后,他索性顺手抄起一只盘子,毫不留情地朝武龙脑袋上狠狠砸去,嘴里还不忘叫嚣道:“天都亮了,起床了蠢狗,哈哈哈。” 武龙就像雕塑一般毫无反应,杨忠矩的笑声突然间戛然而止,场面一度非常尴尬,他只得干咳几声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无奈之下,杨忠矩只得再次用力甩了武龙几记响亮的耳光。这次终于有了些效果,只见武龙先是咳嗽了几声,紧接着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后,才缓缓睁开双眼苏醒过来。 \"你可还记得此处何地?需不需要本大爷帮你好好回想一番啊?\"杨忠矩略带戏谑地开口问道。 \"他妈的!呸!真没料到老子竟然会在如此不起眼的小地方栽跟头。罢了罢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想怎样处置随你便是,反正老子若是皱一下眉头,就是你养的!\"武龙一边晃着脑袋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些,一边满脸怨气、极度不爽地朝着杨忠矩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并破口大骂道。 \"嗯嗯,是条汉子。我问你两个问题哈,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可以给你个痛快。\"杨忠矩一边擦拭着脸上的口水,一边平静的说道。 听到这话,武龙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杨忠矩,怒吼道:\"你脑子坏掉了吗?我现在横竖都是一死,凭什么还要回答你的问题?\" 杨忠矩见状,顿时火冒三丈,他怒喝一声:\"少他妈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这杂种都落到这般田地了,竟然还敢跟我嚣张?好啊,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了!\"说罢,杨忠矩猛地举起手中的长刀,紧紧握住刀柄,作势就要朝武龙的下半身招呼。 面对如此下流的威胁,武龙并没有丝毫畏惧。…… 然而,杨忠矩心中究竟作何打算,旁人无从知晓。只见他先是往武龙口中塞入一团布条,随后将其乱发梳理整齐,接着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说道:“老武啊,何必如此呢?咱们一个大老爷们,总不必整日寻死觅活吧。你且看看那边,可瞧见那小子不曾?你可知他与我说了些甚话?” 武龙眉头紧皱,勉力撑开双眼,朝着黄火所在方向瞄了一眼,旋即目光落回杨忠矩身上。 只听杨忠矩继续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此人方才告知于我,说他无意间偷听得了你与他人密谋。听闻你的结拜兄长盖吴将于八月余间,在雍州杏城起事。”言罢,杨忠矩面容诚挚无比,“不仅如此,他甚至妄图唆使我一同前去,向鲜卑人通风报信以求赏赐。哼,你也看到了,对于这种卖主求荣之徒,我自是不会轻饶,当下便将他处置了。” “杀得好,不过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武龙很是不解。 “在下杨玄,字忠矩,这是我兄弟常生,常子同。我想和武兄一起去,投奔盖吴,额,盖大将军。只要武兄答应带兄弟一同前往,兄弟这就给武兄松绑。”杨忠矩索性直接开门见山。 “哦,我明白了,我说我怎么没看到青枫的尸首。就算我信你是真心投奔,可是你不担心我到了雍州翻脸不认人?”武龙说道。 “哈哈,武大哥这样不惧生死的豪杰。岂会做出那种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勾当。再说了,武大哥你觉得我不把你交给鲜卑人,你对我来说还有别的价值吗?”杨忠矩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交给鲜卑狗成全你的富贵呢?”武龙嘴硬道。 杨忠矩反问道“我把你卖了,能卖几个钱?再说了,你觉得你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能活着谁想死?你说得对,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武龙大大方方的说道。 第22章 以财抵命 杏城火散雍凉地, 秦王饮马信阳边——幕易 杨忠矩很爽快给武龙松了绑,但是却把房间里的武器都收到了常生身边。武龙见状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老老实实的拽了张垫子到另一边坐了下来。杨忠矩也不怕他跑,他跑了大不了就把这个消息卖给鲜卑人。 风铃也没有完全说对他的想法,他是想到雍州去看看情况。作为一个投机贩子,杨忠矩可没有给谁去效忠的觉悟。 几人就这么皮笑肉不笑,毫无营养的相互试探了几句。谈话期间,几人就现在的天下大势探讨了一番。听了杨忠矩的看法之后,武龙对杨忠矩的看法是一变再变。心里对他的评价越来越高,说话的语气也从盛气凌人到虚心求教。 “收拾好行李,带点干粮出来,把水装满。哥哥我现在把那小子处理了,真是一天都不得闲啊。对了,钱在里面拿出来数数,看看够不够数。偷得浮生半日闲,典了理想换酒钱~”杨忠矩哼着现编的小曲儿就拖着黄火的尸体进了后院,身后只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他把黄火往坑里一踢,用刀把土回填。忙的差不多,又把边上的花草移栽过来几株。 “真可惜啊~”杨忠矩回到房间坐在冬至尸体面前一阵唏嘘。不过他是心疼冬至呢?还是在心疼他的钱呢?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冬至因为缺氧而通红的脸,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鬼气森森。杨忠矩拍拍她的脸,合上她瞪大的双眼“你说你没事跑啥,有啥话好好和我说嘛。你看看,闹成这个样子,这多难看啊……” “大哥,钱不够啊。全加起来差不多有个六十七八两黄金,还差二十多两啊。”常生凑到杨忠矩耳边低声说道。 “娘的,全给了咱们喝着西北风去雍州?哎?武大哥,嘿嘿嘿。有件事情啊,还得武大哥你做主啊。”杨忠矩给武龙倒了杯水亲热的招呼着,却始终和他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武龙嘴角抽动了几下,敷衍的应了一句“兄弟你说,做主实在是不敢当。” “武大哥实在是太谦虚了,哈哈哈,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啊。”杨忠矩继续给他戴高帽子。 “兄弟有话不妨直说,我要是能帮上忙的,绝无二话。”武龙无奈的说道。 “是这样的啊,武大哥您看,您兄弟杀的这几个人需要赔偿。不赔呢,怕是走不出这居庸城。可是呢,兄弟这边囊中羞涩,实在是给不起这个赔偿。”杨忠矩话锋一转“总不能像那小子说的那样,拿您去找鲜卑人领赏吧。您也知道,兄弟我也不是这种人。咱们出来行走江湖,主打的就是一个忠肝义胆。不过,唉~这件事情,还真是难办啊。” 杨忠矩说完就拿眼睛瞥武龙,武龙心里骂开了街:你看你爹做什么,你爹该你的?难办你娘,还他娘的你不是这种人,你他娘的就差指着我鼻子和我说我不给钱就举报我了。 武龙因为气愤下意识的握拳,常生也装作漫不经心的扶着刀柄随时准备动手。房间里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好几度,气氛逐渐紧张起来。武龙和常生脸上因为炎热和紧张,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只有杨忠矩气定神闲,一副吃定武龙的样子。 武龙最终还是松开了握住的拳头,抹了把脸叹了口气仿佛认命一般往自己衣服里摸去“兄弟这边还差多少,我这儿还有点,如果不嫌弃你就收下。” “差的也不多,就差个一百多两黄金,您就给个整数就行。剩下的,兄弟咬咬牙也能凑的出来。就当作兄弟我,投奔武大哥的见面礼吧?”杨忠矩故作一脸肉疼的说道。 “咳咳,不过是些许身外之物,能结识兄弟这样的人中豪杰…杨兄,你看见在下的钱袋了吗?一个绣着红线的钱袋。”武龙气的直咬牙,愤愤的看向杨忠矩。 “武大哥这是什么话,难道是怀疑兄弟我拿的吗?兄弟为人坦坦荡荡,岂会做这种鸡鸣狗盗之徒。兄弟这就脱衣自证清白…”杨忠矩作势就要脱衣服,见武龙没有半点拦着的意思“既然武大哥如此不信任在下,那咱们就分道扬镳吧。武大哥请便,在下绝不阻拦。” 武龙表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极度无语的想道:对对对,我前脚走你后脚去给鲜卑人舔脚趾头。这么说话阴阳怪气的有意思吗?你就笃定吃死我了是吧。 ……武龙终究还是掏不出多余的钱财,青枫逃走的时候把他们藏的钱财都卷走了。本来想着干最后一票就离开,没想到却栽在了这个小白脸身上。现在要是离开了杨忠矩,武龙怕是得要饭去雍州了。 清理干净屋内的血渍,几人就这么在房间里等着齐人阁的人过来。 这个世道的残酷超乎杨忠矩的想象,在交了足够的价钱之后。齐人阁的人恭恭敬敬的让他们离开,至于几个女人的尸首。则像是垃圾一般裹上草席,堆在一辆板车上拉走了。她们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可是,任何一个能出的起钱的,都可以像一只畜牲一样杀死她们。 原来,没有规则的世界,有钱有权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 杨忠矩在掏钱的时候,武龙看着他坦坦荡荡的从怀里拿出那个绣着红线本属于他的钱袋的时候。心里不停的问候他的祖宗八代所有女性直系亲属,杨忠矩则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付完钱把钱袋又施施然的收了起来。这时,武龙又不得不佩服他的厚黑。 ……… “龙哥啊,你这样是不是就算是我们常说的那种武林中人吗。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你们不是应该是飞檐走壁,武功高强的嘛。”杨忠矩兴致盎然的双手比划着问道。 “……”武龙极度怀疑这小子在内涵自己。经过几天的相处,几人之间的气氛也逐渐缓和起来。不过相互之间还是没有多少信任,武龙还是怀疑他们两个是别有所图。不过呢:有所图又怎样,只是结拜兄弟而已,又不是亲兄弟。武龙觉得自己,一点心理负担都不会有。 “龙哥啊,你额头不碍事吧,要不要小弟帮你处理一下。”杨忠矩关心道。 就在前天,武龙的伤口有些发炎,杨忠矩也这么提了一嘴。武龙想着反正也要一起走的,关系不要搞这么僵,于是就同意了。没想到这小子直接烧红了刀,给他额头贴了上去。碍于面子,武龙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承受着这一切。可是,这小子倒酒上来的时候,武龙还是破防了。 只见武龙眼角抽动了几下,表情极其不自然的笑着回道“一点小伤,何足挂齿,贤弟不必费心了。” “武大哥,你可别和兄弟我客气。你说你这要是半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和盖吴将军解释啊。”杨忠矩一脸关切。 “……呵呵,兄弟真是不拘小节啊。”武龙的笑容愈发僵硬。 “那是,兄弟我啊,最是古道热肠了。”杨忠矩抬手拍了拍自己略微发酸的肩膀。 武龙内心:热肠你娘,彼汝娘之!汝母婢!我********** ……… 太平真君六年,公元445年六月二十五日。 此时的雍州,信阳城外的一座戒备森严的坞堡内。盖吴在当地本族人的支持下,正书房内绞尽脑计的计划怎么联系雍州各地势力。 盖吴:北地郡卢水胡人族长,北魏时期着名农民起义军首领。卢水胡人也是开创凉国的主要民族,从统治阶层跌落云端之后就没有放弃过反抗。 鲜卑人虽然统治雍州有好几年了,不过处理事情一直使用的都是粗暴直接的武力。除了自己的本族人,对待其他民族更是直接用刀子说话。平日里迫于鲜卑人兵锋锐利,敢怒不敢言。 直到幽州前线告急,皇帝从各地抽调地方军前往支援之后。雍州本来的三万多鲜卑军队,只剩下了一万多人。而皇帝对地方空虚导致控制力下降的现状,采取的方法就是封赏当地的高门大户。殊不知,当地的高门大户和各地义军私底下的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 在魏国朝廷的封赏下,这些人只看出其中的虚弱,迫于无奈。导致如今雍州各地的野心家纷纷蠢蠢欲动,其中较为出众的就是羌人盖吴和汉人白广平。 盖吴此时显现出过人的领导者气质和能力,亲自前往白广平所在的桐高城。在经过一夜的交谈之后,成功折服白广平使其甘愿成为他的下属。经过两人的暗中联络下,又纠集了雍州各地大大小小的反叛势力十余股。 第23章 夺门建功 黄巢往事今重现, 惜耳盛世不再见——幕易 公元445年6月28日早晨,雍州杏城。 雍州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却暗潮涌动。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土地之下,盖吴宛如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他原本计划着,一旦魏军在幽州一线遭遇惨败,便立即高举义旗,发动起义。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传回来的消息竟然是魏将奚斤大胜宋军,而且从各地抽调的守军也将会在年后回调。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原本满心期待的起义似乎就要这样悄然无息地夭折。人们纷纷猜测,盖吴或许会因为形势的变化而放弃行动。 然而,正当众人认为这场所谓的起义即将无果而终之时,盖吴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要在三日后于杏城起兵! 这个决定无疑震惊了周围的人,他们无法理解盖吴为何要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执意起事。但盖吴心中清楚,虽然目前局势对自己并不利,但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相信,只要有决心和勇气,就一定能够逆境而上,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盖吴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起义事宜…… 三天之后,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盖吴站在雍州杏城之外,他身后是一片宽阔的草原,远处山峦起伏。他身着一袭黑色战袍,身姿挺拔如松,眼神坚定而锐利。 在他面前,聚集着大大小小数十个部族首领,他们骑马而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情,但无一例外都显得严肃而紧张。 盖吴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地说道:“诸位,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所谋之事,已然败露,如今形势严峻,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这些带头之人,绝不能退缩半步!” 他顿了顿,接着说:“到了如今这般田地,摆在我们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向前迈进一步,享受荣华富贵;要么退后一步,落得个九族皆灭的下场。难道非要等到鲜卑人将那锋利无比的刀子架在你们脖子上时,你们才会懂得悔恨吗?” 众部族首领听后,脸色愈发凝重,有的低头沉思,有的窃窃私语。盖吴见状,提高音量继续道:“此时此刻,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各城守备空虚,民心可用。只要我们抓住机会果断起兵,不出数日,这整片秦地都将归我们所有!待那时,我们对外向刘宋称臣献表,请求他们作为外援支持我们;对内向河东的薛永宗结盟,彼此互为依靠,如此一来,大事必成!” 说到这里,盖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他挥动手中的马鞭,指向远方,大声喊道:“各族的勇士,我们一同开创属于我们的国度吧!” 手下诸位首领听了他这一番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说辞之后,都觉得所言极是,纷纷表示赞同并积极响应号召。紧接着,他们就在雍州杏城郊外的南乡举行了一场盛大而庄严的仪式——杀白马祭天,并当众宣誓起兵造反! 与此同时,他们还向全天下发布讨伐暴魏的檄文,号召各方英雄豪杰共同起来反抗暴政。一时之间,整个雍州地区风云变幻,局势紧张,四处弥漫着战火硝烟。 各地频繁传来告警信号,使得各州郡县的守军应接不暇,苦不堪言。尽管魏军拥有精良的装备和严格的训练,但终究寡不敌众。更糟糕的是,起义军经常采用偷袭战术,让魏军防不胜防。面对如此众多的敌人,魏军渐渐陷入被动局面。 ……… 在这闷热无比的氛围之中,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而此时此刻,位于杏城门口的魏军士卒们却如往常一样准时地推动着那扇厚重的城门。这里乃是雍州与秦州之间重要的交通枢纽,同时也是一座繁华热闹的商业城市。每一天清晨,城门口总是会汇聚着大批等待进城的商贩们,今日亦毫无例外地如此。 那位领头的门将似乎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望向眼前那片黑压压的人群。门吏则懒散地坐在城门口的太师椅上,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嘴角还挂着油腻腻的痕迹。 他一边发号施令让属下前去维持秩序,一边与身旁的副手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今日又能从这些过往商客身上搜刮到多少好处。至于他们身上原本应该穿戴整齐的甲胄和锋利的兵器,则被随意地丢在了脚边。 这种自上而下的不良风气,使得手下的士兵们也纷纷效仿,一个个衣衫不整、袒胸露腹,举止放荡不羁。 尽管如今的魏军相比过去已经有所收敛,但他们仍然假借检查违禁品之名,行勒索钱财、欺凌妇女之实。 杏城的城墙高耸达两丈有余,城外并没有护城河环绕。向外望去,不过三箭之地,除了一条笔直宽阔的官道,便是如泼墨画卷一般连绵起伏的群山。而自山间至城墙脚下,则是一片开阔平坦之景,其间还分布着许多蜿蜒曲折、用于灌溉农田的水网。 在这样地形复杂、不利行军的道路条件下,魏军丝毫不担忧会遭到他人的突然袭击。只要城门能够及时关闭,城中的守卫军便足以坚守城池,直至附近兵营的援兵赶来增援。 \"武龙,你这杂种!你跟盖吴不是结拜兄弟吗?他竟然让你来这里白白送命?\" 人群之中,杨忠矩头戴草帽,将声音压得极低,一边倚靠着马车,一边怒气冲冲地朝着武龙破口大骂。在他身旁的马车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草席,而草席之下,则整齐摆放着一排排锋利的长刀以及坚固的圆形盾牌。 历经长达十几日艰苦卓绝的长途跋涉后,他们一行三人终于抵达了雍州。一路上风餐露宿、几经波折,但好在最后成功见到了盖吴本人。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盖吴对待自己这位结拜兄弟——武龙的态度异常冷漠,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理睬。不过看在昔日情分的份上,还是勉强给了他一支小队供其调遣。 面对杨忠矩如此恶劣的态度,武龙心中自然也是愤愤不平:\"哼,老子当年与他结拜之时,他也不过就是个拦路抢劫的山贼罢了。拜托,你难不成还天真地认为老子跟他有血缘关系啊?\"” “那他怎么会派人去叫你呢?”杨忠矩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问道。 “叫我的人是我三叔啊!要不是他传话给我,像我这样的绿林大盗又怎么可能知晓如此机密之事呢?”武龙无奈地摊开手解释道,“好啦,事已至此,再去追究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你难道还打算逃跑吗?等会儿就紧跟在我身后吧。只要咱们能成功闯出这道门,并坚守住一刻钟,就能保住性命!” 其实,武龙对于杨忠矩这一路上的表现相当满意。他完全不在意杨忠矩身上那种市井之气,甚至一心想要将其招致麾下,视为自己的亲信。 而关于之前结下的仇怨,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武龙倒也并未过多纠缠。 “一百一十几人啊!你猜猜看,这里面究竟有几个人会跟你一条心呢?”杨忠矩嘴角微扬,流露出一丝轻蔑与不屑之意。他心中暗自思忖:早知如此,当初真应该将这个重要消息转手卖给鲜卑人才对! 面对杨忠矩的质疑,武龙连忙辩解道:“这些可都是我卢水胡的同族之人,你尽管放心好了,他们绝对可靠!” 杨忠矩并未被武龙的话所说服,他冷冷地回应道:“你看见了没有?那守城门的魏国士兵甚至连盔甲都未穿戴整齐,而且人数稀少得可怜。等会儿你只需径直冲向那位守门员将领,全力将其斩杀。若能成功,或许我们还真的能立此大功。”说到底,杨忠矩也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多活下去的可能,才绞尽脑汁想出这条计策来替武龙献计献策。 盖吴起义仓促,原计划尽毁。城中应为内应之数户,闻魏军大捷,遂与盖吴断联。无内应相助,仅凭门外百十号人,盖吴实无胜算。若今日得取杏城,他振臂高呼,往昔联络之众皆将拥之。然,若连杏城亦未能拿下…… \"你们车上运的是什么?打开来看看。\"魏军士卒懒散地用手随意一指眼前的马车,语气带着些许不耐烦和轻蔑。 杨忠矩脸上堆满谄媚笑容,点头哈腰地迎上前去:\"军爷息怒啊!小的们运的都是些寻常货物,并无异样......\"说罢,他迅速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悄悄塞到那名魏军士卒手中,同时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武龙。 武龙心领神会,趁着魏军士卒分心接过铜钱的瞬间,动作敏捷如猿猴般猛地掀起盖在马车上的草席,眨眼间便将自己那柄锋利无比的宣花斧紧紧握在手中。 魏军士卒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而过,紧接着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下一秒,他整个人已直直向后倒去,猩红温热的鲜血溅得杨忠矩满脸都是! 然而面对如此血腥场面,杨忠矩却表现得出奇镇定。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随即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从车厢内取出属于自己的兵器。 \"杀!!!\"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喊杀声骤然响起,震耳欲聋。原本平静的街道瞬间被混乱与杀伐所笼罩,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就此展开...... 原本秩序井然的人群瞬间如沸腾之水,周围客商与百姓纷纷四散逃窜。 武龙怒吼:“卢水胡的族人们,为重现先辈荣光,随我杀敌!” 武龙身先士卒,双眼赤红,冲向门将。一路遇人便杀,不分百姓还是魏兵。 杨忠矩和常生紧随其后,挥舞兵器。武龙冲至门前,使出一招力劈华山,身后杨忠矩二人则与门将护卫交锋。门将惊愕,一跃三丈高。未及取兵器,只得匆忙抓过身旁同样惊愕的奴仆抵挡。 挡下致命一击后,迅速后撤。门将深知今日城门若失,自己必死无疑。遂派人回城报信,即刻指挥在场魏军阻击。 在数名魏兵舍生忘死的阻拦下,门将终成功退回城内。 魏军军纪严明:主官战死,全军斩首;全军阵亡,主官斩首;伍长战死,全伍皆斩;伙长战死,全伙皆斩;屯长战死,全屯皆斩;队正战死,全队皆斩,依此类推。故而,魏军长官未退,麾下士卒不敢退。 “弩箭!放弩箭!速速发射!冲!将他们逐出城外!”城门将接过下属递来的兵器,沉着脸下令。 在门将的指挥下,夺城门的队伍刚进入城门洞就难以再前进半步。不得不说,魏军虽军纪涣散,但确实勇猛凶悍。即便被杀得猝不及防,也无一人逃跑。武龙率领众人奋力冲到城门洞内,然而,也仅此而已,之后便再难推进。 “一刻钟时间!!!务必守住,兄弟们!荣华富贵近在咫尺!!!”武龙呼喊众人列阵,拼死守住城门。城门楼上的魏军士卒仍在不断地涌向城下,武龙所组防线岌岌可危。 城门洞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仿佛形成了一片血海。而城外,进攻的盖吴主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扛着城墙上射来的密集箭雨,毫不畏惧地疯狂向前冲锋。 眼看着防线就要被攻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援军如同一股旋风般及时赶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但幸运的是,他们最终还是逃过一劫,保住了性命。 然而,危险并未因援军的到来而消除。此刻,想要活命,就必须充当入城军队的先锋,冲在最前面。无论是后退到两侧,还是继续向后退缩,都只有死路一条。身后的士兵们紧紧逼迫着众人,让他们无法逃避,只能咬紧牙关,提起最后一丝勇气,迎着敌人的猛烈攻击奋力前行。 \"杀啊!!!\" 一声怒吼响彻云霄,战士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与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杀光这群魏狗!!” “儿郎们,进则生,退则死,冲啊!!” 无论敌我,皆声嘶力竭地呼出那口郁积已久的浊气,似乎如此,便可驱散内心的恐惧。 城门将仍在不断高呼:“顶住!给老子顶住!忠义郎将即刻便到,莫退,顶住!你们作甚?放开老子,尔等贪生畏死之徒。” 然而,在数量绝对占优的猎犬面前,再强壮的狮子也必须退让。于是,城门将的几个部下默契地架起他逃跑。 眼见长官撤退,底下的士卒也并非真的无惧生死,遂跟着逃跑起来。 第24章 融入义军 黄金砌骨地,权座万人堆——幕易 进城之后,武龙匪气不改,领着众人砸开了一家酒馆的大门。至于那些断手断脚的倒霉蛋,根本就没有人去关心。说到底,起义的目的就是为了搏一个富贵。什么民族大义,什么替天行道,不过是一个口号罢了。 进了门,留了两个人守住门口。众人在酒馆内搜索了起来,杨忠矩则是找了布用水煮了给众人包扎伤口。不一会儿,老板一家人还有几个厨子伙计就被带了出来。 老板一伙人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跪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出。 “娘的,饿死老子了,你们几个去收拾酒菜去!”武龙指着几个围着围裙的厨子说道,又派了两个人去盯着。 然后轻车熟路的用老板家人来勒索老板,勒索出的钱财武龙取了一半,剩下的众人平分。 留下颇有姿色的老板娘和老板两个女儿,把老板几人驱赶进了客舍的房间里………虽然失去了很多,不过总归活下来了。 城内的战斗持续了一整天,最终以魏军狼狈出逃而告终。因为军纪不严,入城的起义军到处烧杀抢掠。从一开始的,只杀鲜卑人,到杀胡人。最后,见人就杀,见人就抢。甚至还出现了,不同部队之间的火拼。 直到第二天,盖吴组建了军法队。在军法队的弹压下,才遏制住了城内的乱军。军队这才撤出杏城,留下一片狼藉。 原本繁华的杏城街道上,现在随处可见的尸首,房屋烧毁刺鼻的气味。 武龙一行人也接到了盖吴的命令,出了城进了城外的临时军营。 为了激励属下,鼓舞士气。盖吴对于夺城有功的人员,封赏非常的丰厚。对于违反军纪的队伍,惩罚却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秦王钧令(盖吴一开始自号天台王,后来称秦王,本书就统称秦王)宗族子武龙,勇猛夺城,忠心可鉴。为国朝初立,舍生忘死,敢于任事。王特赐连升六级,擢升为武威军郎将,受银符,赏百金,缎十匹,良马两匹,乐女两名。其余有功人员皆官职实升三级,赏十金,缎一匹。”盖吴于杏城自号秦王,置百官。武龙因为是宗族子(据说他认了盖吴的二叔做义父,也就是左相盖章,跑了关系送了礼,才升的官),又立下军功。这才从一个江洋大盗,一跃成为统军三千六百人的武威军郎将。颇有些沐猴而冠,不伦不类的意思。不过说实话,这个封赏真的丰厚。对于职位都是实升,而不是用什么爵位钱财打发众人。 目前为止,武威军只是一个空架子。 不过说到底,盖吴搭的这个草台班子。人才没有几个,每个部门的职责也没有明确。兵部的官员虽然控制了后勤,不过也很难控制下面的军队。 杨忠矩常生二人战前只是一个小卒,现在应该是要升队官的。不过,郎将下面三个营校尉九个旅帅,武龙没道理不给杨忠矩留一个位置。毕竟,他可没有什么人可以用。至于武威军军司马,也不是武龙可以决定的,杨忠矩也不奢求。 不要认为古代战争都是动辄数十万,那是把动员的民夫数量也算进去了。所以正面战场,如果上万就算得上是重要战役了。毕竟三军主帅,统帅的士卒也不过三万六千余人。 像这三千六百人的军队,如果想要正常行军,最低也要征召六七千人的民夫。因为士卒的甲胄,武器,各种物品加起来就有数十斤重。这要是背着行军,一遇到敌人,可能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骑兵征召的民夫就更多了,为了保障后勤,一个骑兵最低也要配五个民夫。这也就是为什么,古代战争如果被偷袭。哪怕偷袭的人数远低于对方,也会被打得溃不成军。有人说是因为士气,还有人说是因为人的从众心理。 其实这些因素都有,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士兵行军时的甲胄都没有穿戴整齐,原因就是是因为负重的体力问题。你砍有甲胄的敌人一刀,原本致命的一刀,现在可能是重伤。原本重伤的,现在可能是轻伤。可是,他要是砍到你一刀,你就受不了了。 而且军队里的厮杀招式,都是以进攻杀伤为主。大多数士兵因为没有甲胄心生畏惧,所以选择了防守对方的致命攻击。 这也就是为什么军队里磨练出来的武技,都是大开大合的。要么就是以伤换伤,要么就是以命换命。并且招式是怎么样最快的杀死敌人怎么来,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武龙领赏受职之后,满心欢喜的摆了个庆功宴。邀请了杨忠矩,常生以及夺门活下来的那三十多个卢水胡人。他举办这个庆功宴的目的,就是想打造属于自己的班底亲信。 “忠矩,咱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你和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觉得哥这个人咋样?。”酒过三巡,武龙红着脸对杨忠矩说道。 “武大哥,你为人豪爽,还武艺高强。小弟对你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源源不绝。就像那黄河之水,一发不可收拾啊。”杨忠矩心里不屑一顾,却是满嘴跑火车。 “兄弟,你别整这些虚的。你给哥哥交个底,愿不愿意跟着哥哥一起干。”武龙瞪大了眼睛,期待的问道。 “愿为大人驱使,全凭大人安排。”杨忠矩端起酒杯,郑重的回答道。 “好,好,好!”武龙扶着他的手,连道三声好。 “不过…我兄弟是什么想法,武大人你还得单独去问问。”杨忠矩为难的说道。 “叫什么武大人,多生疏。叫武大哥多亲切啊,咱们好歹也是并肩战斗过的。阿生,你怎么样?”武龙搂着杨忠矩问道。 席面非常的丰盛,常生抱着酒坛一阵炫。只顾埋头吃喝,丝毫不理会周围别人说些什么。 “我大哥去哪,我就去哪。”常生头也不抬的回道。 “子同,少喝点酒,你身上这么多伤呢。唉,子同,昨日要不是你为我挡了那一刀……”杨忠矩关切的说道。 常生这才咽下食物抬起头笑着说“大哥,你放心吧,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再者说,我相信当时那种情况。换做是大哥你,你也会给我挡下来的,对吧?” “兄弟说得对,来,走一个。”杨忠矩的笑容有些许不自然。 我真的可以为他挡刀吗? “忠矩,你们兄弟先喝着,我去和那边的兄弟聊聊。一定要吃好喝好啊,今晚咱们不醉不归,哈哈。”武龙和他碰了一杯笑道。 “好的好的,武大哥自去。您慢点您慢点…”杨忠矩手忙脚乱的去扶有些醉意的武龙。 武龙轻轻挣脱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一个表示自己没事的笑容。就这么晃晃悠悠的往那群卢水胡人那边去了。不一会,就传来了一阵阵豪放的笑声。看来,勇猛豪爽的武龙很受这群卢水胡人欢迎啊。 “这厮根本没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杨忠矩咽了一口酒。笑容有些讥讽,也有些不屑。 “大哥,这话怎么说?我看他对大哥很有诚意啊。”常生给他把酒倒满问道。 “他对兄弟你的轻视,就是对我的不尊重。”杨忠矩对此嗤之以鼻。 “那大哥,你为什么答应他?”常生放下手里的羊肉,一抹嘴问道。 “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咱们回去领了士卒好好操练。这些兵,才是我们兄弟在这个乱世的立身之本。”杨忠矩解开常生腹部有些松散的绷带,慢慢的给他重新绑好。 “大哥,你安排就好了。我除了有把子力气,其他的可是一窍不通。来,大哥,再走一个。”常生有些被杨忠矩的言语行为感动到,红着眼睛说。 两人饮尽杯中酒,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哥,你觉得盖吴能成事不?”常生压低声音问道。 杨忠矩只记得魏晋南北朝,可没听说过有盖吴这号人。 “呵呵,这里不是我们兄弟最终的归宿。盖吴如此迫不及待的称王,绝非明主。说的是南结刘宋,那你称王刘宋对你会放心吗?而且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什么,跟白广平攻泗县,闻喜。”杨忠矩夹了一口肉故作玄虚的说道。 “这个命令有什么问题吗?”常生放下刚举起的酒杯好奇的问道。 “雍州归属哪个镇?”杨忠矩问道。 “长安镇。”常生回答道。 “长安镇将是谁?”杨忠矩继续发问。 “拓跋宏。”常生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那如果你是长安镇将拓跋宏,你手下州县有人造反,你会如何?”杨忠矩反问道。 “那肯定是派兵来镇压讨伐啊。”常生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干嘛?是不是应该先对付拓跋宏的援军?而不是四处去抢夺地盘。你打下来又如何,守得住吗?再者,在拓跋宏眼中,我们不过是一群泥腿子,乌合之众。行军必定轻敌冒进,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如果我们在魏军的必经之路布下埋伏,你说会如何?如果这点都看不到的话,我看他也蹦哒不了几天了。”杨忠矩分析道。 ……… 第25章 得职校尉 有此英雄志,何惧万年坟——幕易 盖吴在杏城振臂一呼,雍州军民纷纷举旗响应。不出五日,雍州全境尽归秦王所有。秦王整合麾下所有兵力,合计战兵十二万一千五百余。每三千六百为一军,建了三十多个郎将。不过真正可以直接掌握的,也不过七万余人。 并向刘宋称臣上表“自灵祚南迁,祸缠神土,二京失统,豹狼纵毒,苍元蹈犬噬之悲,旧都哀荼蓼之痛。吾等天朝遗民,今血溅以驱逆贼,捐躯为迎王师。盼天军殷切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刘宋封盖吴为北地郡公,雍州刺史。 次月,上将军白广平率领五支军队,总计两万多人,奉命向西攻打闻喜和泗县。而盖吴则亲自率领五万大军向东进发,并在途中大败前来增援的长安镇守副将拓跋纥。经过这一战,义军士气大振,声威远扬。雍州外围城镇的大批民众纷纷逃往长安南山以躲避战乱。 在并州,白广平得到了当地羌族和氐族人民的热烈拥戴。他接连攻占了数座城池,尽管经历了艰苦的战斗,但兵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实力大增的白广平信心满满,留下武威军驻守泗县,建威军驻守闻喜。接着,他将部队分成两路,迅速进攻开城和李闰堡。 原本应该庄重肃穆的武威军临时军营,现在却是每天都充满了声色犬马和饮酒作乐的声音。城中的豪绅们每天源源不断地向营地输送着酒肉和粮食,他们的财富和豪气让人瞠目结舌。 本来领了兵械,想要操练军士的杨忠矩见到武龙都不站出来说话。心里不禁打起鼓来:“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深意?” 而武龙呢,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他往城里一缩,整日里只顾着饮酒作乐,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杨忠矩心里暗暗嘀咕:“这武龙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真的不怕自己被架空吗?” 武威军军司马并不服气武龙。在他看来,夺城首功根本配不上一个郎将的赏赐。武龙只不过是因为秦王千金买马骨的一个旗帜,用来彰显自己求贤若渴罢了。 军司马费东亭更是仗着自己和主帅白广平有些渊源,表面上对武龙毕恭毕敬,但背地里却是对他的命令嗤之以鼻,甚至故意拖延、敷衍了事。 面对这种复杂的局面,杨忠矩感到十分无奈。他既不想得罪武龙,又不想让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他只能在两者之间小心翼翼地周旋着,尽量保持一种平衡。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杨忠矩常常感到心力交瘁,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打破这个僵局…… 连带着对武龙提拔上来的杨忠矩也是各种刁难,各种排挤。杨忠矩常生二人,在军中的日子可谓是苦不堪言。麾下士卒因为粮饷军功问题,也大多心有怨怼。 此时杨忠矩授武威军中军校尉,常生是副尉。当时夺城的卢水胡人基本上都留下来了,武威军三个校尉九个旅帅。包括杨忠矩在内,其中八个都是那时候提拔的,现在也不知道现在有几个是听他招呼的。 留守泗县的第二天深夜子时,杨忠矩被武龙秘密传唤到城中他的宅邸内进行密谈。 武龙的宅邸奢华异常,杨忠矩暗自揣测武龙究竟是搭上了城中哪一户世家大族。入座后,两人表面上亲热地以兄弟相称,实际上却各怀心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忠矩为了自身利益,向武龙进言道:“将军,当今乱世,一切皆如梦幻泡影。唯有手握强兵,将军方能在这大争之世谋得一席之地啊。”” “忠矩何出此言?我武威军难道不算是强军吗?”满脸胡须的武龙一脸严肃。 “此刀虽为利刃,惜不为将军所用,那要它又有何用?”杨忠矩意有所指,语气沉稳。 “这话怎么讲?你是说我掌握不了武威军?”武龙皱着眉,神色愈发肃穆。 “将军,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军中也是如此,一支军队里只应该存在一个声音。”杨忠矩说道。 武龙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杨玄(他自己改的名,忠矩以后是他的字)不知道武龙的想法,于是换了个话题:“将军,卑职斗胆问一句,依将军来看秦王的所作所为是否有所不妥?” “王上雄才大略,今拥兵数十万,手握三州之地。我等所到之处,攻无不克,各地义军皆响应。外有宋国强援,内军民一心。如此,岂会有不妥之处?”武龙摩挲着掌中精致的铜质酒杯,面色沉静无波。 杨玄因摸不透武龙的心思,于是试探地说道:“秦王名号乃自封,刘宋并不认可,反而会因此失去信任。我等势如破竹不过是一时之象,如同镜花水月。麾下数十万军队,真正如将军这般忠心耿耿、一心为国者,又有几何?” “哦?”武龙倚靠在桌案上低头扶额,把脸隐入了黑暗中。 杨玄说完抬眼看了一眼黑暗中的武龙,低头继续说道“宋国不过以我等为刀,消耗魏军实力。所谓各地义军,不过借秦王名号自行其事。如今秦王兵锋正盛,余者当然无不服从,要是……我等身为秦王僚属,虽人微言轻。不过也应该为君上分忧,未雨绸缪。至于某些挡着君上成就伟业,尸位素餐的家伙。卑职认为,他们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听了杨玄这番义正言辞的话语,武龙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你所言极是,正合我意。费东亭那杂种,不过是个打铁的贱民。仗着和白大帅的那点关系,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泗县的府库被他一人独吞,真不怕撑死。昨日,不少兄弟到我这里哭诉,说他克扣粮草军需。这杂种,实在是欺人太甚。”武龙紧咬牙关,微微抬头,怒视着门口,破口大骂。 杨玄心中暗自思忖:你有何了不起,你有多清高,做强盗还如此自命不凡。 “尽快将他铲除,肃清军中的不同声音。此事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恐生变故。其次便是整肃军纪,早晚操练以提升军力。我等为君上之利刃,当以讨伐不臣。”杨玄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你说的对,就该这么办。”武龙话锋一转,为难的问道“不过,用什么理由杀他呢?这要是传到白大帅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白大帅兵分两路,一路攻打开城,另一路则直击李闰堡等地。若是依我所见,此番出击,必定会遭受魏军的猛烈反击,最终只能铩羽而归。”杨玄并未正面回应武龙的问题,反而说了一番不着边际的话,令武龙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这家伙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这跟解决掉那几个混蛋有何关联?别再绕圈子了,痛痛快快地告诉我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干掉他们!”武龙终于按捺不住,急迫的问道。 “将军,您所担忧的不就是害怕上头怪罪下来吗?可眼下白大帅正忙于战事,根本无暇分心处理这边的事情。待到白大帅战败之时,将军您早已完全掌控住了武威军。难道白大帅还会为了区区几个已死之人,去怪罪将军您吗?”杨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哦?是这个意思啊。不过,你怎么知道白大帅一定会输?要是赢了,我们可得死无葬身之地啊。”武龙犹豫的说道。 “白大帅此行必败无疑。”杨玄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开城、李闰堡属于是并州重城。城池险峻、易守难攻,而且城中守军不在少数(前面几个陷落的城池败军,大部分撤到了这两个城里。)而白广平所率领的军队大多都是未经训练,没经过阵仗的农民军。秦军将领指挥攻城靠的无非也就是人海战术,内应夺门。 对于这种毫无新意的攻城方式,守军只要有所防备,就立于不败之地。 经过杨玄的一阵分析,然后一句“就算将军不动手,难道费东亭就会老老实实的听从将军的命令吗?一山不容二虎啊将军!” 这句话最终坚定了武龙的杀心“如何行事,可有什么计划?” “五日后军中例行军议,席间速杀此獠。将军事毕,只需用他们的脑袋传示全军。就说此獠连同卫章听闻白大帅兵败,想叛上作乱被将军所杀。然后迅速肃清军中乱党,掌握全军。到时候军中谁还敢对将军的军令阳奉阴违?”杨玄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只好随便绉了个理由。 “借口太过敷衍,恐诸军不服。”武龙把脸从黑暗中探出来,有些担忧。 “将军也知道费东亭几人素来嚣张跋扈,对麾下士卒多有刁难。除了几人的心腹亲军,军中的兄弟不会有人站出来给他卖命的。再者说位置空出来了,兄弟们都有好处,谁会管他的死活?”杨玄给武龙打气道。 “干了,就按你说的办!除了卫章,把贾巨也一起弄了。”武龙一拍大腿,恶狠狠的说道“贾巨那边我有安排。忠矩,你就负责拱卫中军。我的身家性命可就交给你了。” 杨玄又一次对武龙有了新的认识:卫章倒是好说,是费东亭的心腹。没想到贾巨一个骑墙派,也在武龙的必杀名单之中。两个旅帅一个校尉说杀就杀,你说你没准备谁信啊。还身家性命交给我,你敢全给,我就敢全收。我就不信我手底下你提拔的那几个军官,我叫他们砍你他们会听我的。 杨玄一脸严肃,拍着胸脯表忠心“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要卑职在,无人能伤将军一根汗毛。” ……… 第26章 为利献策 彩墨半染天边水, 无人暗处雁孤鸣——幕易 张龙(一个书友的同学,要求惨一点),一个以文人自居,可是却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磕巴汉子,现任武威军旅帅。 长相嘛,还算周正,最起码五官都长在了该长的位置上不是?乍一看可能有些不雅观,甚至有些丑陋。不过呢,你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的确是丑的让人不忍直视。特别是蜡黄的左脸上,一颗花生米大小的瘊子。让人一看,就不由得心生厌恶。 咳咳,男人嘛,长的丑有什么打紧的。虽然才年方十七,不过这长相忒着急了些,说他四十算是抬举他了。 五尺高的身材,粗壮的四肢,手边常年拿着一把折扇附庸风雅。不过说实话,这小子一手刀法属实是没的说。底下的军士虽大多对他的为人所不齿(非常贪财,经常找借口向手下索取钱财),不过对他的本事却是非常服气。 按照张龙自己的说法,祖上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祖上名人还不少,只不过到了他这一代没落了而已。虽然长相不雅观,不过第五都的贾巨却是非常欣赏他。因为张龙还有一个本事,那就是善于谋划。对待问题往往一针见血,直击本质。 此时的张龙正和前军的军官一起在都尉贾巨的营帐内进行日常军议。 贾巨懒散的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的听着手下军官汇报着军中发现的问题。两个心腹副校就在旁边窃窃私语,一点也不把军议当回事。其余两个旅帅手下的队官,正因为军帐外几个军妓的归属和粮草分配问题互相问候家人。张龙倒是挥舞着手中的折扇,摆出一副高风亮节的姿态作着壁上观。 听着军官们不堪入耳的互相辱骂愈演愈烈,还想要上演全武行。贾巨皱皱眉有些不悦的敲了敲桌案,冲着他们挥了挥手。身边的卫兵立刻上前大声呵斥“肃静!!” 看着那几个军官依旧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贾巨不耐烦的呵斥了几句。下令粮草平均分配,军帐外的几个军妓则是全给杀了。 “为了几个女人就在这里犹如泼妇一般骂街,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张龙留下,你们这群丘八都给我滚出去。”贾巨破口大骂道。 几个军官悻悻然的拱手退下,张龙则是收起笑容,身体站的笔直。 贾巨又挥退了几个卫兵,这才开口“元才,你知道我留你下来有什么事吗?” 张龙想了想,手指往上指了指说道“都帅可是为了上面的事烦心?” “不错,元才聪慧。就是为了武郎将和费司马不合的事情。武郎将躲到城里,对军中的事一概不理。费司马这两天不止一次的暗示我,希望我以他马首是瞻。还说什么,现在不过去到时候再过去可就晚了。你来说说,他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武威军要换将了?”贾巨非常惆怅。 “左右也不过就是威逼利诱罢了,姓费的也就会这两下子了。”张龙有些不屑。 “你的意思是,向武郎将那边靠拢?”贾巨犹疑道。 “都帅,站哪一边都行,站中间绝对不行。而且要站就要尽快,不然最后谁笑到了最后,您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张龙收起折扇,在手里拍打着。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我又实在是下不定这个决心。你来分析分析,这两位谁赢的面大。”贾巨扯开衣领,似乎是有些燥热。 张龙低头拱手道“将贰不和,早晚都会火拼。您本来就是武郎将的老兄弟,一同升上来的。就算到了姓费的那边,他就能拿您当心腹不成?恰恰相反,您现在的游移不定,还可能会让武郎将对您心生猜忌。” 见到贾巨还是犹豫不决,张龙又说道“再者说,营中的军官大部分都是武郎将提拔起来的。就算您靠过去,也不是肯定赢。都帅。校尉要早做决断啊,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贾巨沉吟半晌,冒出一句“嗯,你说的有些道理。我再想想,你先去吧。” “…是,卑职告退。”张龙缓缓退出了营帐。 等到走远,张龙低头吐了一口浓痰。咬着牙骂道“呸,废物,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犹豫。好像前军你能掌握似的,凭什么,就凭你那两个草包兄弟?你想死,自己去死,别他娘的拉上我。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到了下面你可别怪我。” ……… 武威三营九旅,每营一千二百战兵,一千二辅兵。 军议前一天,武龙早早的来到了中军营盘杨玄的区域内。此时的杨玄常生和一个心腹旅帅杨诚正在商量着明天军议行动的细节。却接到了武龙的一个名单:军帐事毕的必杀名单。 一次清理三个旅,相当于换了一小半的血,杨玄心里有些没底。不过事已至此,也不是杨玄可以决定的了。杨玄看着名单上的二十多个名字,没想到费东亭这么短时间就能拉拢到这么多人。 …… 次日一大早,武威军高大的中军营帐外,各旅的旅帅跟随着自己的校尉早早的就等在了外面。 军帐周围都是武龙安排的军士,领头的是武龙的亲卫头领华风。 费东亭卡着军议的时辰,领着卫章这个狗腿子施施然的来到了现场。在场的军官们纷纷拱手见礼,费东亭从鼻腔里嗯了一声表示看见了。 “老杨,来这么早啊。前几日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兄弟不知道那批粮草是你们中军的。他回去我已经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你别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哟,来参加军议还披甲呢。老杨,你还真是严以律己呢。”费东亭身后的卫章阴阳怪气的说道。 还不待杨玄开口,费东亭就一脸不屑的鄙夷道“哼!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说完费东亭迈开腿就往里走,仿佛他就是武威军主将一般。卫章阴笑着紧随其后。门口的华风要求几人卸下兵器,还挨了费东亭一耳光。华风瞪着费东亭咬着牙,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来。 看着费东亭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华风突然笑了出来,退到了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玄看了看其余在场的军官,观察他们的神色。见到大部分人都是脸色阴沉的都快滴水的样子,杨玄暗自点了点头。看来武龙没吹牛逼,他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除了费东亭和他的狗腿子卫章,其余的军官都在门口卸下了自己的兵器。各旅的副手则是领着亲卫静静的站在了外面。谁也没有在意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不只是杨玄本人披甲了,杨玄的中军营亲卫全都披甲了。 杨玄走在最后面,进去之后就守在帐门边。 “嗯?本将让你们进来了吗?滚出去!”武龙抬起头先声夺人道。 趁着几人没有反应过来,武龙又厉声呵斥道“费东亭!卫章!中军大帐议事,尔等身怀利器,是何居心?莫非尔等要行刺本将不成?来人!把他们给本将拿下。” 看到武龙身边数名披甲执锐的武士冲他过来,身后的军帐外也传来喊杀声。费东亭此时才明白过来抽出武器吼道“杀出去!!武大脑袋这是鸿门宴!!” 卫章也手忙脚乱的抽出武器护着费东亭想往外逃,迎面却挨了杨玄一刀“卫大哥,您来参加军议都不披甲的吗?” 名单上的军官很快就都被控制了起来,武龙对他们的破口大骂,喊冤辩解毫不理会。命令砍下他们的头颅,迅速任命新的将领。 中军大帐外,武龙安排的刀斧手也在绞杀那些军官的亲卫。 刀剑劈砍在躯干上的声音让人陷入癫狂。常生踢了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左边的兄弟右手从手肘位置齐根断开,却面目狰狞的,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的砍杀着。右边的兄弟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着,顶着一脸血往前杀去。 贾巨的亲卫没想到,自己并没有参与厮杀,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常生摘下兜鍪,用衣袖抹去头上的汗水。抬头看着照耀着红色土地的金色太阳,耀的他睁不开眼来。 杨玄提着费东亭卫章的脑袋,领着中军两个队的军士。和闻讯赶来的前军由卫章心腹仓促集结的两个队对峙着。 “武将军军令!费东亭!卫章!贾巨!李丰!结党营私,犯上作乱!被就地正法,首级在此!前军将士放下武器速速归营,等待将军下一步军令!如有违令,格杀勿论!”杨玄把几人的头颅悬挂在竹竿上示众,并且大声宣布既定事实。 看到顶头上司的人头,贾巨留守的心腹迅速聒噪起来,试图鼓动军士给卫章报仇。可惜,贾巨风评太差,底下人没几个想给他报仇的。反而被几个武龙提拔起来的军官,带人从背后摁倒在地上绑了起来。 被绑住的数人剧烈反抗,破口大骂。杨玄冲身后一招手,常生立刻领着亲卫上前挨个砍下了他们的首级。 “前军士卒迅速归营!等待将军下一步将令!放下武器!!” 第27章 赶尽杀绝 晨光霾海缚云山, 疾风快雨催英魂——幕易 “起风了啊”杨玄抚摸着腰间的佩刀深吸了一口气,迎着灿烂的阳光喃喃自语道。 身后的亲随杨诚把沾满鲜血的刀随意的插回刀鞘,扯下头巾檫拭着手上有些粘稠的血渍。好奇的凑到杨玄面前问道“老大,你说啥?” “什么老大,叫校尉大人。你看你这匪气十足的样子,像什么话。”杨玄皱着眉,嫌弃的推开身前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 “好的老大!咱们事情都办完了,怎么看您还是不开心啊。”杨诚十分不解。 杨玄对杨诚这个讲义气的匪二代又爱又恨,对他没好气的说道“谁说我不开心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开心了。” “嘁,开心你还摆出一副死鱼脸。你坟头烧树叶——糊弄鬼呢。”杨诚低声嘟囔道。 杨玄踹了杨诚一脚,不再理会这小子的胡言乱语。细细扶正兜鍪,朗声喊道“子同!子同!” “大哥!什么事?”听到杨玄的呼唤,常生点了几个手下清理尸体,一路小跑到杨玄面前。 杨玄看着常生一字一句的说道“咱们中军营里面,还有不少该死的人,名单在这里。子同,你去处理一下。” 常生点点头“明白了大哥,我这就去。老黑,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 闷热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太阳把头埋进乌云,它兴许也想睡个午觉吧。当大雨降临在泗县城头的时候时候,一胖一瘦两个乌衣皂靴的巡街衙差狼狈的蹲在塌了半边的府衙门廊下。 百无聊赖的对着府门牌匾上悬挂的,一排干瘪的头颅议论起来。 “你说这义军到了咱们泗县,说是杀鲜卑人,解放咱们这些被奴役的汉民大众。可咱们张县令也是汉人啊,官声也不错。怎么还是一股脑的,全给杀了。”胖衙差看着其中一颗须发花白,面无表情的头颅很是不解“脑袋就这么挂府衙门口,忒他娘的野蛮了。” 瘦衙差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这鬼天气不会有人来之后才说道“你懂个啥,这义军不也和鲜卑人一样是胡族?怎么,他来了你家该交的税少交了?人家喊喊口号而已,你别听风就是雨。” 胖衙差揉揉自己有些发木的大腿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这世道哪有什么真正的王者之师,那都是戏文里才会出现的。” “哎?你想不想知道,张县令一家是怎么被杀的。”瘦衙差用肩膀撞了一下胖衙差。 “闲着也是闲着,你要是想说你就和兄弟说说。”胖衙差蹲不住,索性就坐在了脏兮兮的地上。 “那天义军进城的时候,我们随着王屯长护着县令,一路被撵到了府衙。守了不到一刻钟,府衙就被破了。我们都成了阶下囚,府门口跪了一溜。只差一点,你就只能在那边堆着的那一堆脑袋里见到我了。”瘦衙差指着墙根底下的一堆头颅接着说道“你说上面坐着的是谁重要吗?左右不过是吃人,只不过吃的多吃的少罢了。” “所以说,县令怎么被杀的啊?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胖衙差问道。 瘦衙差又确定了左右无人,才回答道“被一个白面将军下令杀的,全都就地砍了头。我们几个被抓出去搬运尸体,侥幸逃过了一劫。至于在现场的,没有留一个活口。我看他们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被灭的口,不然怎么连女人都杀。” 两人一顿感慨,此时雨势渐小,胖衙差正准备继续闲聊。 瘦衙差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胖衙差侧着耳朵听了一会“是西校场那边传过来的,那群丘八好像打起来了。” 瘦衙差急忙起身“走走走,到别处巡去。” ……… 费东亭的家眷也不知道从哪里收到的消息,等武龙杨玄赶到费东亭在城内的居所时。里面早就人去楼空,只剩下一片狼藉。 “禀将军!他们一共有二十七名护卫。护着费贼的家眷从北门出城,走官道往东北方向去了。钟兄弟就在他们的队伍里,路上会留有标记。”一个身着普通衣衫的黑面男子向武龙汇报道。这人口中的钟兄弟,一看就是武龙埋的钉子。 “妈的,他们带着女人跑不快的。追!一定要把他们追回来!给他一匹马!”武龙命令道“带路!” 武龙带过来的有自己的亲兵二十一人,第二都杨玄带领的一百二十人。其中有马的,总共有四十二人。武龙一马当先,杨玄等人紧随其后,在那黑面男子的带领下风风火火的出了城。 武龙和他的亲卫用的都是好马,除了杨玄和杨诚能跟上之外,其余人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经过差不多两刻钟的追赶,快出泗县县境的时候,武龙终于看到了前面费家马车的身影。 “兄弟们!跟我上!”武龙大喜过望,拔刀下令全速冲过去。 听到武龙的命令,杨玄默默放慢了马速。杨玄现在大腿内侧火辣辣的,连续两刻钟的颠簸,马都有点吐白沫了,更何况是人。他可不觉得自己现在冲上去会有什么好下场。 费家的护卫见到追兵将至,阵脚立刻就乱了。其中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策马转头就跑,有三个人立刻跟了上去。其余人在一个彪形大汉的指挥下,分成了两部分。十来人抽出武器,迎着武龙反冲了过来。那个彪形大汉则是领着剩下几人丢了其余的辎重,只护着一辆马车,疯狂逃窜。 “华风!放箭!”武龙刀指前方,一声虎吼。 嗖嗖嗖,华风和亲卫队的两个人取了弓箭往左边绕了个圈子,对冲过来的费家护卫队放箭。 姿势很帅,可惜,箭的准头就不太理想了。只有一个倒霉蛋被射中了马眼,随着马一头栽在地上滚了几圈,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不到十个呼吸,两伙人就撞在了一起。武龙手里的刀上下翻飞,带起一蓬蓬血雾。杨玄躲在后面呼喝着赶到的本营士卒,让他们五人一队进行冲锋。 “武大脑袋,你敢杀费司马,白大帅不会放过你的!啊!” “贼将受死!” “兄弟们!尽忠的时候到了!杀了他为费司马报仇!” 剩余几人突然的以命相搏,让武龙一时间手忙脚乱。幸好华风及时解围,不然武龙没准就得阴沟里翻船了。 “嗬~忒~娘的,晦气东西。”武龙吐了口浓痰,有些后怕的骂道。 虽然敌我数量悬殊,费家护卫还是悍不畏死的死死拖住追兵,没有一个人逃跑。 听着这些人临死前的哀嚎,武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冲着华风喊道“小风,那姓费的不是打了你一耳光?他的女眷就归你了。” 华风拱手致谢“谢将军赏赐!” 也许人真的有命数,明明逃出去老远的马车不知怎么的就翻了车。剩余的八名费家护卫下马举着圆盾将马车牢牢护住。 武龙等人也下马举盾,将他们团团围住。 武龙舍不得拿自己的亲卫去冲锋陷阵,就拿中军营的士卒当炮灰。杨玄也是毫不在意,反正只要带来的几个军官活着就行。一群没怎么训练过,和自己也没有什么感情的士卒,死就死了。 听到厮杀声,翻倒的马车内传来微弱的,有些慌乱的呼喊声“吴双…吴双何在…” 那个彪形大汉听到呼喊声,一脸肃杀的大声应道“夫人,卑职在此。” 吴双退到马车帘布前立刀,单膝下跪。剩下的护卫立刻合上了吴双离开后的缺口。吴双取了一把匕首递进帘子里面“夫人,请您殉节,莫让司马大人蒙羞。” 马车里传来一阵幽幽的叹息声“唉~我知道了。” 此时,武龙埋的暗桩突然暴起,连杀两名毫无防备的护卫。 吴双见到这种情况,立马抓起刀回到了队伍中继续厮杀。在他的手中,没人可以撑到第二招。他冲到那暗桩面前,长刀快速的一戳一挑。那暗桩被带出一条血线,人径直往后飞出去两米多远。 见到这一幕的杨玄,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由衷感叹这个雄壮汉子的忠义和勇武。 战斗十分惨烈,仅仅只剩下三人的护卫队。竟然把人数数倍于己的第二都士卒,杀的胆寒,迟迟不敢上前。 武龙见状,拔刀欺身上前逼着众士卒向前“进者生!退者死!杀贼首者,赏五十金,升一级!全给我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众人在重赏的驱使下一拥而上,纵使吴双武力非凡,也无力回天。不一会,围上去的人群中便举起了吴双死不瞑目的头颅。 没有不甘的嘶吼,没有因为死亡的恐惧而咆哮,吴双就这么沉默的死去。至死,他也不曾说一句话。 …… 杨玄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冲那个幸运儿伸出手“娘的!我不抢你的功劳,把头给我!” 杨玄骂骂咧咧的把吴双的头颅放回了他残缺的身体旁边,费力的给他拼凑着。希望这个忠义汉子,可以完整的下葬。 在一堆肢体中找来找去,也没有给他拼完整。 …… 费东亭的老婆女儿,并没有自杀。吴双给的那把匕首,被她远远的丢在了一旁…自己则是埋着头,女儿也不顾,蜷缩在马车的角落瑟瑟发抖…… 华风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报复的心理,把手指向了费东亭的老婆。 他一脸狞笑的抓住费东亭老婆的头发,在她凄厉的哭喊声中一路拖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费东亭等人的妻妾,财物,武龙分了一部分给在场的众人,大部分揣进了自己的腰包。 费东亭的女儿,被武龙分给了杨玄,还分给了他不少钱财。 回去的路上,看着趴在自己前面的,不省人事的妙龄少女。摸着她柔软的腰肢,杨玄心里已经想好了她的去处。 第28章 独领一营 薄情寡义得利禄, 忠义缄语埋尘土。——幕易 回城的路上,领了赏赐的士卒无不是欢欣鼓舞,喜笑颜开。 唯独杨玄一脸严肃,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自己手下劫掠乡里的行为,充耳不闻。有时候他甚至拿这个来激励手下,用来鼓舞士气。本身就是一群朝不保夕的乱臣贼子,难不成还要和他们讲什么国家大义么。只要他们还听自己的话,杀个把人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每天都会死这么多人,多死这么几个又有什么关系呢?早死早投胎嘛,没准下辈子就不用受这个苦了。 杨玄手底下的士卒,对他这个赏罚分明的上司还是挺拥护的。毕竟,现在不克扣粮饷,还护犊子的上司可不多见。 “都帅,软不软啊,能给我摸摸吗?哈哈哈哈”前军营的队副赵星冲着杨玄挤眉弄眼,盯着费莼的臀部一脸猥琐的调笑道。 杨玄不以为忤,反而冲这个缺了一颗门牙的汉子咧开嘴笑道“可以啊,反正还没送给常副尉,给你摸一摸也不打紧。摸一摸是不是不过瘾,不然我让你先爽一爽?” “咳咳,您说笑了。小崽子们,和你们说了多少遍了?行军要严肃,别特么嘻嘻哈哈的。”赵星干咳两声,转头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了。 对于那几个被骂士卒的奚笑,赵星权当听不见,自顾自的往前去自己兄长赵辉去了。 在军营里,只要不犯错,谁都不怕杨玄会冲自己发脾气。可是常生就不一样了,营里就没有人见到他不犯怵的。对于费东亭这个女儿,杨玄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也不关心这个,反正回去就塞给常生。 常生在营里分管的是军法,手里的军法队有二十人,只听杨玄的调遣。因为平常不苟言笑,总皱眉,还被人取了个外号“肠子痛”。 另一个副尉名叫刘聪,是和杨玄一起夺杏城时一同提拔上来的。刘聪分管后勤,手底下有一百多辅兵。 第二天中午,武龙把军中队以上的军官,全部召集到中军营校场开会。武龙扯着嗓子,在主座上咆哮着,底下的人则是非常配合的低头接受训斥。杨玄顶着一脑门子的汗水,还要做出一副细心聆听的模样。心里则是想着,自己以前给员工开会他们是不是也在心里骂娘啊。 会议的中心思想就是,以后武威军就姓武了。以后听武龙招呼的,有钱有女人,不听招呼的就特么伸出头吃刀子。 武龙话讲完,猛地站起身,饶有气势的环视众人。看见他起身,坐在第一排左边第三位的杨玄,第一个单膝下跪带头喊道“唯武将军马首是瞻!武威军威武!” “唯武将军马首是瞻!!!武威军威武!!!” 看着底下军官乌泱泱的跪下去,主座的武龙对此显得非常满意。且内心一度认为:也许只要我手里的刀子够快,那个位置也不是他一个人才能坐的吧。想到这里,武龙身体好似还爽的打了一个哆嗦。 接着还宣布了一系列命令: 白广平下令成立征西军,武龙任征西将军,迅速完成兵员建制,到徐阳集结。 即日起,成立武威,扶威,兵威三军,隶属征西军,杨玄任扶威军郎将,兵额三千六百,自行募兵。甲两百副,刀一千八百把,枪一千八百把,圆盾方盾若干。 宋平任兵威郎将,兵额三千六百,自行募兵…… 华风任武威郎将,兵额三千六百,自行募兵…… ……… 军议结束,武龙留下了五个人,分别是华风,杨玄,宋平,张龙,张锋。(张龙小子为了取悦武龙,还把名字改成了张隆)。 杨玄知道华风和张锋是武龙最信任的人,属于是武龙的铁杆嫡系。 至于这个张龙?武龙竟然让他取代了华风,成了他的亲兵校尉。 也不知道武龙这个缺心眼咋想的,会提拔这个丑东西,见着不膈应嘛。 在杨玄还在心里吐槽这些的时候,武龙却对他说“忠矩,你这眼光真是太独到了,白帅还真的吃了败仗。我清晨接到的命令,叫我就地征粮抓丁,五日内,在下月初八酉时之前到达徐阳城。我想让你们在这边募兵征粮,我先带人到徐阳去接手徐阳的武库,然后死守徐阳。” 杨玄内心早就汹涌澎湃,激动的不行。嘴里说道“武大哥,如此甚好啊!早日接管了徐阳这个大城的武库,等我们拉起人马到了就能武装起来。” 一旁的张龙却打断了杨玄的讲话“将军不可,正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那武库既然是留给将军的,就不必急着去拿。原地募兵,稍加训练一同前往,岂不是更为稳妥。” 杨玄虽然不喜他打断自己的发言,而且觉得此人坏了自己的事。不过却还是跟着众人一起阿谀道“元才说的有道理,将军要多多考虑,毕竟将军可是我们征西军的灵魂啊。征西军少谁都行,就是不能少了将军您啊。” 杨玄看着张龙那张令人作呕的丑脸,真想给他一脚。 “白帅在开城吃了败仗,一路退到了芬州城苦守。他还得等我们去支援呢,我可不信他在这种时候还敢对我出手。建威军也和我们一样立军了,他们被派到徐阳旁边的开武城。”武龙一脸自信“对了,忠矩,张锋到扶威营任司马。你们各领两个旅,以旅为骨干,给我尽快把队伍拉起来。我希望五天以后,我在徐阳能看到你们带来的雄兵。” “谨遵将军将令!”五人再次单膝下跪拱手称是。 “去吧!记住了,千万别让我失望!”武龙挥退了众人,只留下了张龙。 吃了如此败仗,匆忙膨胀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这种军队拉到徐阳开武城一线除了看着唬人,能有什么作用。 武龙去徐阳的危险性,杨玄心知肚明却不说。最好武龙这一去啊,白广平就把他剁了。扶威营军郎将,多好的职位啊,拉起的队伍不就是自己富贵的资本吗?为什么要给武龙卖命呢?他又不是我爹。 杨玄又想到了张锋,对这个武龙安插过来监督自己的军司马,心里也有了别的想法。 …… 张锋管着后勤,领到的兵器甲胄,以及粮饷,都被他统一收到了武威营的武库。 经过扶威营的内部会议,杨玄迅速提拔了一大批和自己亲近的军官。在人事权方面,杨玄不能容忍有人和自己唱反调。 为首的三个校尉,分别是前军校尉常生,中军校尉杨诚,后军校尉宗声。对于杨诚这个中军校尉,军队中反对的声音颇高。因为他的资历不够,原来的老兄弟多有不服。 九个旅帅自己任命了六个,虞侯队正屯长二十余名。为了掌握全军,把自己的亲兵队直接洒了出去。至于任人唯亲?为了完全掌握军队,杨玄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然后原武威军留守的队伍就对城内富户进行掠夺,对百姓进行强制性征丁。期间不知多少户人家家破人亡,多少无辜之人死于非命。 在短短三天的时间里,杨玄就把扶威营扩充到了四千多人。他把比较有战斗力的士卒,大部分都划分给了常生和杨诚两兄弟。在兵器甲胄方面,也多有偏心。 张锋对于杨玄的调遣也是万般配合,绝不拖泥带水。这段时间,杨玄做的主要就是往死里武装自己的嫡系。然后就是组建自己的亲卫队,自己的绝对心腹。 看着堆成一座小山的军报,杨玄长出一口气,耐着性子处理了一会。直处理得自己头疼,于是就带着一众亲兵想去找常生喝喝酒聊聊天。 “去把清和明带过来,还有酒,多整点菜食带着。”杨玄冲自己新的亲兵队长杨波说道。 “是,将军!”这杨波是杨诚的亲弟弟,是和杨诚一起投军的。杨诚性子比较豪放,杨波就比较阴沉内敛。 在几次战斗中,两人向杨玄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忠诚和勇气,理所当然的受到了杨玄的重用和信任。杨诚在外领兵,杨波领着杨玄的亲卫队。 常生这小子自从叫他去练兵,每天就只有军报传来,一点问候都没有。杨玄只当他是忙的没时间,想着带点酒过来找他聊聊天。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想谈一谈张锋的事情,杨玄是真的不太想去徐阳。 前军营的军官都是熟面孔,杨玄一路热络打着招呼,往常生居住的大帐走去。 看着常生军帐外的亲卫队,杨玄很好奇,平常这个点常生不是应该在校场练兵嘛。明天就是出发去徐阳的日子了,怎么到现在还在军帐里。不过也好,省的再让人去请他了。 常生帐外的亲兵队长见到杨玄,立刻迎了上来匍匐在他的面前欲言又止“将军……” 杨玄笑道“怎么了,疯子,两天不见这么生疏啊。起来起来,阿生在里面吧。” 杨玄一边说着,一边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宋伦起身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默默跟在杨玄身后。 第29章 惩罚常生 浅沽红尘一壶酒, 孤灯半盏诉相思——幕易 杨玄轻轻地掀起帘布,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大声喊道:“阿生!哥哥我来看你了!”声音洪亮而有力,仿佛要穿透整个营帐。 帐内,常生正怀抱着杨玄送给他的那个女子,尽情享受着美酒和欢乐。杨玄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戏谑之意,调侃着回应道:“哟呵,阿生你还真有兴致啊。怎么回事?难道说你已经把士兵训练得很出色了?” 实际上,这几日以来,常生几乎将所有非必要亲自处理的事务统统丢给了自己的副手去负责。他一心一意地陪伴着费莼,想尽办法取悦她,只为取得她的欢心。对于其他事情,他似乎并不在意,甚至有些心不在焉。此刻的他,心中只有费莼一个人,其他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听到杨玄的声音,常生心头一震,急忙站起身来,满脸笑容地回应道:“哎呀,大哥您来了!嘿嘿,那帮小崽子啊,都还差得远呢!”说罢,他一边笑着,一边迎上前去。 常生毕恭毕敬地将杨玄请到了主座上坐下,然后亲自为其斟满一杯热茶。杨玄则用手指着那个女人,开玩笑地对常生说:“咋样,哥哥可没有骗你吧?之前就跟你说过要送你一个水灵的小娘子,这不就给你带来了嘛!瞧瞧这模样儿,多标志,也难怪你大白天的就迫不及待了,哈哈哈哈……” 常生听后,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转过头,深深地凝视了那个女人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接着,他回过头来,对杨玄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哥厚爱,小弟甚是喜欢。”” 杨玄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地朝着门外的杨波挥了挥手,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与放纵。他轻声吩咐说道:“快些把那女人和美酒佳肴都给我带进来!今日我要好好畅饮一番!”声音中充满了豪气与不羁。 军中有明文规定,未经许可不得私自饮酒,但这条规矩只是用来约束那些普通士兵罢了。对于杨玄这样身居高位之人来说,根本无需理会所谓的军纪军规。在他眼中,只要能让自己快活舒适,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这段时间以来,杨玄率领军队一路向东跟着武龙征战杀伐,攻城掠地。不仅收获了巨额财富,更俘虏了众多美女佳人。 清与明乃是他强娶之女中最受宠者,余者皆被弃于妓营。亲卫置酒菜妥后,杨波以目询杨玄是否留于帐内。得杨玄示意,杨波拱手行礼,而后亦退至帐外。 “呵呵,来,兄长,小弟先敬大哥一杯。”常生落座后,先抬手向杨玄说道。 杨玄留意到,此女自他入帐以来,一直端坐冷面,缄口无言。适才席面撤换之时,亦是纹丝未动。 于是杨玄用手指着她,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开口说道:“阿生啊,你到底给她起了个啥名儿?瞧她那副样子,活脱脱就是个闷葫芦嘛!跟这样的女人办事,岂不是无聊透顶?要不你瞧瞧哥哥我身旁的这两个如何?看上哪个我和你换。”说完,他还特意拍了拍身旁两人的肩膀。 而被称为清和明的两个女子此时正乖巧地坐在杨玄身旁,始终低垂着脑袋,半句话都不敢多言。 这段话中的言语极具侮辱性质,将那个女子视同于猫狗一般微不足道的存在,仿佛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物品。那个女人听完这些话后,双眼如利剑般猛然刺向杨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两下,但终究还是强忍住了,并未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她的肩头却不受控制地微微耸动着,似乎正在努力克制内心的情绪。 “大哥,她叫费莼……”常生还想继续说下去,但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杨玄伸出手给打断了。 杨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费莼,缓缓地开口说道:“你一定特别恨我吧。” 听到杨玄的这句话,费莼心中猛地一震,她抬起头看向对方,却发现杨玄的眼神中似乎透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光芒。在这样的注视下,费莼不由得有些心虚,她连忙垂下眼帘,低着头轻声回答道:“妾身不敢。” 费莼的嗓音十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般清脆动听,又带着一丝独特的软糯和绵软,令人闻之不禁心生怜爱,甚至连骨头都有些发痒。 杨玄面沉似水地注视着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常生,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快之意。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哦?是不敢,不是不恨。也对,毕竟你父亲命丧于我们手中,你又岂能不心怀愤恨呢?不过所幸你那可怜的母亲尚且在世,我倒是可以大发善心,成全你们母女团聚。”说罢,杨玄嘴角微扬,流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原来,自从费莼的母亲被华风带回后,次日便惨遭其毒手,被无情地丢进了妓院之中。从此以后,在那里成了一个任人践踏、受尽凌辱的玩物,只要付出些许钱财,任何人皆可和她共度良宵。 此刻的费莼不敢与杨玄对视,她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常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些许慰藉和勇气。 “哈哈哈,大哥,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好好喝酒了。大哥,你还记得在上谷城时,和我争吵的小六吗?”常生转移话题道。 杨玄无心与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过多纠缠,便顺坡下驴道:“自然记得,那小子阴险狠毒。当时为了保命,他亲手杀了公孙主事。阿生,你为何突然提及他?” “大哥,你定然想不到,他如今也在我军之中。在建威营,任前军营左虞侯。”常生谈起此事,又恢复本性,嘴碎起来。杨玄听他滔滔不绝,最后又提及武龙对杨玄的器重。因武龙将扶威营交与杨玄,足见杨玄在武龙心中的分量。杨玄对此说法不置可否。 男人酒后的交谈,往往离不开女人,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 杨玄怀中的清,半身衣物已被放至腰间。“清儿,来,为老爷我吹奏一曲,提提精神。”说罢,杨玄提起罩袍,清心领神会的俯下身。杨玄脸上流露出愉悦的神情,嘴中畅快的直哼哼,就这他还不忘指使明去扯常生的衣衫,“哈哈哈哈,阿生,你怎还如此害羞……” 常生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费莼,挤出一丝苦笑,也不再拘束自己。 “清儿,如何啊?”杨玄不忘调戏桌下的清。 也许是习惯了杨玄的各种喜好,她一点也不害羞“老爷,您怎么不去问明妹妹呢?” 杨玄嬉笑着,拿起桌上的银制酒壶,捏住清的下巴,将酒朝她脸上倾倒,闷声笑道:“哈哈哈哈,好清儿,这是老爷赏你的。” 杨玄正沉醉于这种快感中,眼神迷离间,不经意间瞥见了费莼那张娇俏可爱却毫无表情的脸。不知为何,没来由的心里冒出一股邪火。 杨玄指着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过来!” 费莼听到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低着头,动作生硬地走到杨玄面前。 “脱了!”杨玄夹了一筷子鹿肉,头也不抬的命令道。 费莼迟疑了一下,一言不发的开始解腰间的束带。 常生这时赶紧推开明,扯着腰带起身来到杨玄桌案前跪下“大哥,您要哪个女人都可以,这个女人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和我说不行?”杨玄有些诧异。 常生嗫嚅着解释道“不,她不一样。我爱她,我要娶她。” 费莼放在腰带上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然后继续自己手中的动作,衣服一件一件的掉落在地上。 明媒正娶为正妻,常生说的是娶,不是纳。杨玄差点没被他说的话噎死,他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杨玄的脸颊因为咳嗽变的通红,他扯开自己的衣领才顺过气来。 常生竟然想娶一个被自己杀掉全家的女人,他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别说他同不同意,这事情要是被武龙知道,他会怎么看自己。 看着费莼并不停歇的动作,杨玄若有所思,却并不制止:真是拙劣的挑拨离间。 杨玄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常生,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你是在通知我,还是征求我的意见。” 不待常生开口,杨玄一把把桌案上的酒菜扫到一边。 紧接着揪住身下清的脖子,一下将她摁到了桌案上,捏着清的头对着常生咆哮道“你看这个女人,她现在对我俯首帖耳。可是你觉得她恨不恨我,如果她有机会杀我,你猜她会不会动手?怎么,你手上没有沾她家人的血?” 常生扭过头看着费莼那张清丽的面庞,她的脸庞此刻因恐惧而略显扭曲,沾满泪水。他又望向光着腚、怒发冲冠的杨玄。常生整个人趴在地上,将头伏低沉默不语。 帐外,早已接管了军帐附近保卫工作的杨玄亲卫。听到帐内传出的声响之后,杨波率领众亲卫冲了进来。 杨波进入帐内看到这一幕,先示意众人把刀放下,然后到帐外的吩咐下属严阵以待。 帐内的亲卫虽放下了刀,但并未入鞘,等待着杨玄的命令。 常生不明缘由,为何自己会讲出这样的话:“我这是在做什么?我跟随大哥是为了出人头地,我为何会为了一个女子忤逆大哥,我怕是昏了头了。” 常思绪混乱,浑然不觉杨玄之斥责。初见她的那幕,又不自觉在其脑海浮现。那日,天色渐沉,常生遵杨玄之命“料理”完军中那些桀骜不驯之徒后,便褪衣,赤裸上身清洗血迹。 待他疲倦归帐时,宋伦(亲卫队长疯子)于帐外禀报,帐内有大哥所赠礼物。 当常生见那双满是不甘与仇恨的眼眸时,竟不敢直视。那双眼,在灯光映照下,格外明亮,似能洞彻自己内心的龌龊、血腥与所有不堪。 当他逐渐向她靠近时,她悄悄地将一只事先藏匿于衣袖内、经过精心打磨而变得锋利无比的筷子紧握手中。趁其不备,她猛地出手,发动了这次猝不及防的袭击。 随着筷子如利剑般刺入常生身体,她心中充满恐惧,慌乱地向后退缩,一直退到背部紧紧抵住蓬布,直到再也无路可退。 然而,常生在拔出插入胸口且深度有限的筷子后,并没有像预期那样怒火冲天,反而呆立当场,显得不知所措...... \"此刻!就在你口口声声说爱她之际,她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光了。那么现在,你给我听好了!你他妈是否真心想要娶她进门?\" 杨玄一把将清甩开,随意束好衣服,然后猛地掀翻桌案,径直走向常生,手指着费莼,怒目圆睁地质问道。 “大哥,我知道错了……”常生不敢抬头去看杨玄,只低着头说道。 按照杨玄的想法,他不仅要将费莼丢进妓营,还要让常生一同受罚。然而,当他看到常生那副悔恨交加的模样时,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悯之情——毕竟,常生一直以来对自己都是忠心耿耿啊! 于是,杨玄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罢了,她还是你的,但记住,她永远只能做个小妾而已!另外,她没资格拥有自己的名字。这前军营你也不必再统领了,既然你如此贪恋女色,那就去管理妓营好了!等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再出来见我!疯子!疯子!” 听到杨玄呼喊自己的外号,一直站在远处观望的宋伦这才敢上前来。 他先是将手中的兵器放到一边,然后快步走到帐篷门前,双膝跪地,低头应道:“卑职在!” “前军营暂由你接管!给老子好生操练!”杨玄言道。 宋伦瞥了一眼营帐里依旧跪在地上的常生,并没有马上回答问题。 杨玄心里冒出一股杀意,嗤笑一声看着他说:“你盯着他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前军营现在只认他常生一个人?” 常生抬头想说些什么,却被杨玄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 “属下绝对不敢这样想!属下遵命!”宋伦吓得赶紧弯下腰去,表示自己绝对服从命令,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杨玄冷冷地哼了一声,大踏步就往外走去,但走到门边时却突然停下来转过身朝着费莼走过去。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用力捏住费莼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贱人这么喜欢赤身裸体啊?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简直跟你那同样下贱的母亲一模一样。” 他冷冷地说完这句话后,毫不犹豫地将她用力掼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第30章 预留后路 胸藏三尺杀人剑, 血溢半城铸兵锋。——幕易 公元 445 年九月初六这天,太阳还未升起,晨曦微露之际,位于秦州泗县的扶威营中军大帐内一片肃穆宁静之气弥漫其中。 杨玄决定让常生的心腹宋伦前来代理前军校尉一职,但他并未给予宋伦正式的任命,同时也没有罢免常生的职务。这样做既给了自己一定的余地,又给了常生一个面子和退路,可以说是一种妥协与平衡的策略。 尽管扶威营表面上气势磅礴、声威赫赫,但杨玄心中十分明白:这支被称为征西军三大营之一的军队,实际上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且不说这些士兵大多都是些普通的农民出身,缺乏专业的军事训练和素养;更重要的是,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被迫应征入伍的,对于征西军并无太多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可言。 这种情况下,要想指望他们在战场上发挥出战斗力,恐怕并非易事。 武龙刚接到任命便马不停蹄地逃往徐阳,原因无他,此次扩军定会触及某些人的利益。这口大黑锅,白广平不愿背,武龙自然更不愿背。 平日里,杨玄就喜欢待在自己的中军帐内,就算外出巡视兵营,也是前呼后拥,率众相随。 眼下,杨玄心中所想唯有一事,那便是收服这三千余众将士的忠心,令他们心悦诚服地跟随自己闯荡天下。幸而此前打劫过城中富户,钱粮目前尚且充足。至于军备武器嘛,虽不算精良,但好歹也能凑合着使用。 为确保大军能够顺利出征,杨玄思来想去,最终决定采取最为直接有效的方法——给部下们发放钱粮。他根据麾下军官和士兵的职级差异,赐予不同程度的奖赏,甚至连高级将领都获赐美女。经过杨玄坚持不懈的努力,他清晰地感受到军中氛围已不再如往昔般沉闷压抑。 说实话,此时此刻的杨玄无比渴望能够寻觅到一位深谙行军打仗之道的幕僚相助。毕竟手底下可是有着整整三千多人啊!这三千多张嘴巴要吃饭穿衣……可以说,关于这三千多人的日常生活所需,每一样都充满着学问与门道。尽管目前为止,杨玄对于这些事务的处理还算得上是中规中矩,但事事都要事必躬亲,着实令他感到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原本在军队之中,好不容易有了几个能够协助处理军务的掌簿官,奈何他们均来自原泗县的士族大家。当初,杨玄在抢夺钱粮之际,顺带手便将这几人一并处决了。 “杨波!”杨玄声如洪钟地高呼一声。 “将军!”闻听此言,杨波迅速掀起营帐帘布,大步跨入帐内。 “武威营和兵威营是否已启程?”杨玄并未抬头,继续埋头书案奋笔疾书。 “回禀将军,武威营已然开拔,而兵威营此刻正在集结待命。”杨波凝视着仍专注于在绢布上挥毫泼墨的杨玄,恭敬作答。 “\"我让你办的事情,做得如何了?\"杨玄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毛笔,轻轻吹去笔尖残留的墨汁,然后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冷却的凉茶,仰头一饮而尽。 杨波恭恭敬敬地立于一旁,低头禀报:\"回禀将军,后勤那边已派遣专人前往处理,目前一切进展顺利。第一都那里也并未出现异常状况。只是......\"说到此处,杨波略微迟疑了一下。 杨玄眉头微皱,追问:\"只是什么?有话直说。\" 杨波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常校尉抵达妓营后便一直未曾踏出半步,但他却将妓营内费家的几位女眷私自放了。\" 听到这个消息,杨玄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之色,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哦,这样啊,我知道了。阿波啊,亲卫队这边情况又如何呢?\"言语间透露出一丝心不在焉。 杨波连忙答道:\"将军大可安心,亲卫队完全遵照您的指示行事,不敢有丝毫怠慢。\" “嗯,好,一会你安排一下给兄弟们放松一下。”杨玄又捡起笔书写起来。 杨波问道“是,刚才张司马来问,什么时候拔营。” “传令下去,午时开拔,以营为单位跟着武威营走。”杨玄想了想又补充道“到了碎石城叫各营主官来议事,把常生也叫上。” “是,将军!”杨波接了命令拱手退下。 正所谓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此时此刻的杨玄尚无足够的底气对起义军说“不”字。对于扶威营而言,除开他自己麾下那两百多名忠心耿耿的亲卫队之外,其余部众即便全部战亡殆尽,杨玄也是能够坦然承受的。 近几日来,各种消息纷至沓来,多得令杨玄有些应接不暇。面对如此繁杂的局面,他着实需要一些时间去思考应对之策。这些消息皆源自于他安插在中枢的眼线,尽管此人官职低微,难以触及核心机密,但仅是了解个大概情形,便已让杨玄感到颇为满足了。 首先是白广平在前线遭遇惨败,这使得局势变得极为紧张。于是乎,后方紧急增编了两支所谓“炮灰军”以填补战力空缺。与此同时,从东部传来一则惊人消息:秦王盖吴对长安城发动的攻击以失败告终,并被迫一路败退至杏城。据传,盖吴正计划下令让白广平撤军回援,但此时东线的防御阵线已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这场原本气势磅礴、规模宏大的起义军,转眼间竟呈现出衰败之势。面对如此困局,如果杨玄此刻选择率领军队投靠魏国,恐怕也难以获得太多实际利益;而若转投宋国,则更不现实——毕竟刘宋政权还寄希望于盖吴能够牵制住魏国,此时叛变投敌极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先去徐阳吧,先去看看,又不是魏国主力,情况不对就跑路呗。 …… 北魏皇帝拓跋焘率领大军前去征讨叛贼盖吴,经过一番苦战之后终于成功地平定叛乱,并顺利地夺回了长安城。 然而,由于长期连续不断地行军征战,拓跋焘感到自己心中异常烦闷。于是他决定带领一些亲信随从前往位于长安附近的宝华寺,希望通过拜佛参禅来平静内心、消除烦恼。 当他们进入寺庙时,拓跋焘偶然间发现寺内的僧人们竟然身上藏匿着锋利的兵器。这让他大为震惊和愤怒,认为这些僧侣心怀不轨,可能企图对自己不利。 盛怒之下,拓跋焘立即下达命令,将寺中的所有僧侣全部屠杀殆尽。随后,他又听取了大臣崔浩的提议,决定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一场大规模的禁佛、灭佛运动。 拓跋焘颁布诏书,明令禁止百姓们私自收留僧人。同时规定,如果有人胆敢隐匿不报或者超过期限仍未交出僧人,将会被处以极刑,甚至连其家族也难逃灭门之祸。 这场残酷而严厉的禁佛、灭佛运动迅速席卷整个北魏帝国,许多寺庙被毁坏,无数的佛像、佛家经典被捣毁,大量的僧人被迫还俗或者逃离他乡。 ……… 九月的秦州,天轻云淡,一身盔甲的杨玄走出营帐。在帐前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好像在拥抱这怡人的秋风。 阳光倾洒而下,照在杨波身上,他身着一袭黑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神情坚毅果敢。此刻,他正带领着四五个全副武装的年轻军官,牵着各自雄健有力的战马,静静地伫立在离杨玄不远之处。他们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默默守护着背后那辆装满重要物资的板车和十几名民夫。这辆板车被一层厚厚的油毡布严密遮盖着,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由两匹强壮的骏马牵拉着。 整个军营弥漫着紧张而有序的氛围,士兵们忙碌地收拾着自己的行装,包括帐篷、厨具以及各式各样的军械和甲胄。 没过多久,杨玄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如炬,高声呼喊:“杨波!”声音如同惊雷般响彻整个营地。 听到这声呼唤,杨波迅速反应过来,他迈着矫健的步伐,小跑至杨玄身前,然后单膝跪地,低头抱拳,恭敬地回应道:“将军!” “按照军令,正常拔营。”杨玄说道。 “是!”杨波立刻回答道。 杨玄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朝着那几位军官走去。走到近前,他伸出手,从其中一名军官手中稳稳地接过马缰,动作干净利落。 在其他军官的协助下,杨玄轻松地跃上马背,坐稳后高声喊道:\"出发!\"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四名军官也纷纷翻身上马,并迅速移动到板车两侧,将其严密保护起来。他们神情严肃,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同时不断呵斥那些负责推车的民夫们加快速度,向营地外面行进。 马车上装满了各种珍贵的金银玉器,这些都是杨玄精心筹备的财富,也是他留给自己的后路。为了凑齐这一车财物,他几乎倾尽了整个扶威营的财力,可以说是孤注一掷。 这支队伍一路西行,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艰苦跋涉,终于抵达了泗县城富源乡小岗山的一处幽静水潭边。那十几名民夫在路上还要轮流奋力推动沉重的板车,早已疲惫不堪,累得气喘吁吁,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到了水潭边,杨玄在亲随军官的搀扶下下了马。指着水潭不远处的一棵野桃树“到那边去。” 杨玄被一路搀扶到野桃树下,一名军官迅速安排民夫清理树下的杂草。看着那几名由于慌乱清理杂草而弄得满手鲜血的民夫,杨玄木着脸一言不发。 清理干净的野桃树下,铺上了干净的垫子。杨玄坐下之后,接过亲随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掏出怀里的地图细细打量,眯着眼睛四处查看着周围的地形,在地图上一一比对着。 顺了口气之后,指着一处地面说道“桃树到水潭五步,给我挖一个深一丈半,长宽各一丈的坑。往东五十步,也挖一个。”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民夫,又被驱赶着到了指定地点开始掘土。 在民夫们掘土的时候,杨玄叫过自己的一名亲随,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亲随先是不住的点头,然后突然停住,抬头看了一眼杨玄的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睛,又马上畏惧的低了下去。之后这名亲随又去和其余军官耳语了一番,然后默默的回到了杨玄身边。 “出水了!军爷!出水了!”坑底的民夫大呼小叫着。 “水潭边的往里面铺石头,铺到看不到水为止,另一个坑不用。”杨玄平静的指挥道。 坑底铺好石头,民夫们按照吩咐把车上的箱子用油毡布包裹严实,搬进坑里然后把泥土回填。之后又清理掉多余的土石,并把原地伪装了一番。 做完了这一切,杨玄才起身让手下给民夫们发放食物“大家辛苦了!先休息一下!这里有酒有肉,是我犒劳大家的。每人领一斤酒,两斤肉。还有五十个大钱!等做好事情再发!” “谢谢将军,将军万年…”每一个民夫都对着杨玄千恩万谢,恭恭敬敬。 杨玄挤出一副和煦的笑容,对着这群脸上写满风霜的民夫挨个点头。 “直娘贼~老王,我怎么头有点晕?怕不是喝多了。”一个民夫摇摇晃晃的想站起来,却一个跟头栽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李,你没事吧?”被叫做老王的汉子想去搀扶摔倒的那个民夫。起身之后也是一阵天旋地转,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扑通!” “扑通!” 在场的除了杨玄几人,其余人都倒在了地上。 杨玄就这么默不作声的看着,眼睛里看不到一点情感。身旁的亲随则是拉过板车,把地上的民夫挨个在心口上攮了一刀,抬起来堆到板车上。然后拉到另一个坑边,全给扔了进去。 当满是血迹的板车被卸成一堆废柴,付之一炬的时候。杨玄的心里莫名的心安,好似罪恶都被火焰洗刷干净了一样。 看着亲随忙碌的身影,杨玄心里也有了打算:虽然他们有人给自己挡过刀,救过自己的命。不过,秘密就是秘密…… 回去的路上,杨玄对着四人就是一阵心理建设。无非就是兄弟义气,一起富贵荣华之类的。几个年轻军官不管是不是真心的,脸上都浮现出深以为然,士为知己者死的神情。 而这神情在杨玄眼里,很虚伪,充满了欺骗。毕竟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第31章 杀人灭口 欲壑填新骨,沐血泣残阳。——幕易 没有板车的拖累,杨玄几人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追上了队伍。而回到队伍的杨玄,给自己亲卫队长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把跟他出去的亲随全部灭口。 当晚,四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就整齐的摆在他面前的地面上,此时的杨玄正在吃晚饭。桌上摆着一个黑色的包裹,一碗粟米饭,一张饼,一碗菜汤,一碟蒸肉,杨玄看着那几颗头颅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他们死前都说了什么?”杨玄扒了一口米饭问道。 “都是被药翻的,并无遗言。”跪在头颅后方的杨波回答道。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杨玄话锋一转问道。 “这不是卑职的职责范围。”杨波回答的很谨慎。 杨玄嘴角微微上扬“哦?你的职责是什么呢?” 杨波一丝不苟的回答道“护卫将军,完成将军下达的指令。” “你可比你哥哥强多了,做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得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杨玄细细的吃完碗中的饭,又倒了一碗菜汤,把碗中残留的饭粒涮了涮,一股脑的都喝了下去。 “呼~吃饱了,真舒坦啊。”杨玄把腰带松了一些,顿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人没吃饱之前往往只有一个烦恼,可是一旦吃饱了,就会出现很多烦恼。你们兄弟两个,会和我一起处理这些麻烦吗?” 听到这里,杨波的头埋的更低了“随时听候将军差遣!” “让人进来收拾一下,桌上是你们应得的。就这样,去吧。”杨玄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 …… 仅仅两个多月的时间,杨玄就从一个饭都吃不饱的流民,一跃成为了统兵数千的将军。盖吴建立的这个政权,虽然只有一个半州的地盘,却有近百个将军;不过手底下掌控了数千人的生死,还是让杨玄陶醉其中。杨玄牢牢地攥住已经到手的权利,他会撕碎任何想从他手中夺走它的敌人。 他也很清楚,这个将军头衔就是让他去卖命的诱饵。跟着白广平的那些将校十不存一,打了败仗却个个高升,底下的兵也是越打越多。在这种畸形的战争趋势下,盖吴政权的西线部队竟然给人一种兵强马壮的假象。 雍州,秦州的秩序在盖吴政权的统治下,毫无秩序可言。只要手里稍微有点权力的官员,都在想方设法为自己,为家族谋求利益。随着前线战事的逐渐崩盘,后方的吃相也越来越难看。 不止后方,就连前线的各族首领在盖吴吃了败仗之后,也不怎么听招呼了。至于这个政权的延续,得了吧,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拿自己的本钱给别人做嫁衣,这种人得有多傻。 你盖吴自己没本事,那你就别挡着大家发财。你要还摆大哥的谱,断人财路的话,你就别怪大家翻脸不认人。 …… 九月十八,秦州徐阳城,卫城姑海镇。 浓烟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偌大的城镇官库被鲜卑人一把火烧成平地。 残垣断壁间,城镇幸存的百姓被驱使着在废墟中收捡残留的食物和财物。边上就是如狼似虎的征西军士卒,百姓稍有停顿抱怨便会招来一顿毒打。 一队三十多人,红衣黑甲的精锐骑士默不作声的在城镇的主干道上向南方前进。 衣衫残破,面黄肌瘦的百姓,见到灰衣黑甲的征西军士卒,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是,那麻木的眼神中,充斥着一种名叫仇恨的情绪。 一个半大少年刚从泥土中挖出了一块金币,还没有来得及喜悦,就被不远处监督的独眼士卒收了过去。在少年满眼希冀略带讨好的眼神中,那独眼士卒用他脏兮兮的手把金币放进怀里。挖了挖鼻子然后掏出一块野菜饭团,就这么扔到了少年面前的地面上。 面对如此侮辱,少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飞快的从地上抓起饭团,连带着上面的泥土一起狠狠地咬了一口。 看着那少年如同守护什么宝贵财物一般把野菜饭团收进怀里,独眼士卒干笑几声,然后便继续用他那唯一的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附近的百姓。 “啪!王上三令五申,不能迫民,害民。我们起义是为了让天下人不受鲜卑狗的荼毒,是替天行道!你这个贱种,竟敢败坏我们义军的名声!”红衣骑士队伍中,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纵马过来一鞭子就甩在了一名,正在殴打百姓的征西军士卒身上。 尖锐嗓音的公子哥挥着鞭子继续呵斥着“你们这些没人性的东西,懂不懂什么叫仁义之师;懂不懂什么叫王令如山?!啪!啪!” 被鞭子抽翻在地上的士卒,捂着眼睛鬼哭狼嚎。被抽中的眼睛直接眼球爆开,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豁口。周围的征西军士卒见此情形一个个勃然大怒,迅速在一名屯长的呼喊下围了上来抽刀立枪,冲着那公子哥就下了死手。 几名正准备来拉公子哥的红衣骑士被吓得亡魂皆冒,一个个奋不顾身的撞进人堆里把公子哥抢了出来。红衣骑士不敢下死手,砍人用的都是刀背,征西军却是直接下的死手。为了不让背后的公子哥受伤,面对征西军士卒的攻击,红衣骑士们只能不闪不避,全凭八字硬顶。 好不容易脱离战场之后,经验老道的红衣骑士们不顾公子哥的大呼小叫,飞快的列了个圆阵把他保护了起来。不远处的关卡少说三四百征西军,听到呼喊正在迅速往这里集结。 “误会啊!征西军的兄弟们,是自己人!我们是…”看着征西军士卒就要吹响象征敌袭的号角,红衣骑士的首领盖凡试图解释。 负责吹角的士卒看向自己的屯长,屯长则是咬牙切齿的命令道“哪里有什么自己人,吹角!放箭!给我上!” “叮,叮,叮”迎接盖凡的是一阵箭雨,然后就是号角声“呜~~~” 盖凡知道对面的军官这是想把自己往死里整,根本就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妈的!这回要丢死人了。快上马!往城里跑!。” 随着敌袭的号角声,镇将府的正堂,一众正在议事的将领们被吓了一跳。 主位的杨玄把头转向自己的新建立的斥候队队正廖布金“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亲眼看到魏军一路退到开城了吗?!” “卑职不知。”廖布金一脸冷汗,声音颤抖的跪了下去。 “别他妈跪着了,还不快去看看怎么回事!”杨玄命令道“来人,给我披甲!” “是!”廖布金跑到门口招呼着自己的手下,往外连派了十几名士卒。 ……… 半个时辰后,高坐主位的杨玄正在阅读手里的兵部文书(左相,文侯盖昌的女儿盖浅,任秦州转运使的命令)。他头疼的看了看绑了一地的红衣大闸蟹,又看了看自己手下愤怒的将领。 心里开始骂街:你特么傻逼吧,小丫头片子!你要死死远一点行不行?非要特么的死在我这里?不好好走你的路,你装你娘的圣母........ “文书是真的,解开他们。”杨玄长呼了一口气,命令手下给这群大闸蟹松绑。 “将军!这怎么行…” “将军!他们...” “将军!反正也没有外人,不然给他们杀了直接沉河里!” 杨玄手下的将领瞬间聒噪起来,经历了这些天多次小规模的鏖战,这群丘八现在是天不怕地不怕。 不过对阵的都是些地方豪族组建的私人武装,就遇到过一次魏军的正规军。人家一个队,就打的扶威军两个营鬼哭狼嚎,伤亡惨重。 将领里就属杨诚叫的最大声,因为被打的是他手底下的士卒。他要是不给自己手下出头,怕是底下人会对他不满意。 “好了好了,先松开吧,哪这么多废话。”杨玄也不想太过打击部队的士气和团结。 “你们要造反不成?!看了兵部文书,竟然还敢大放厥词!你们这群丘八!不知尊卑的肮脏货。”盖浅怒骂道。 听到他的话,杨玄暗叫一声“遭了....” 果不其然,原本被杨玄弹压,已经快要消停的将领们瞬间炸开了锅。杨诚更是气的直接抽刀就上去砍盖浅。 “拉住他!快拉住他!”杨玄忙喊道。 盖浅旁边的两个红衣骑士为了保护她,被砍了好几刀,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场上将领有去拉杨诚的,也有拔刀在手跃跃欲试的。 杨玄被气的跳脚,脸色铁青的呵斥道“杨诚!还不退下?你们当我死了?!把刀都给我收起来!医官!把受伤的带下去。杨波,去给他们松绑!” 杨波赶紧安排几个士卒给盖浅的亲兵松绑,然后去把杨诚的刀给夺了过来丢到一边。 “你闭嘴!”看着还要说话的盖浅,杨玄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说道“文书我说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我要是说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你明白吗?”(杨玄并不知道盖浅的父亲是武龙认的义父。) 盖浅听着自己受伤亲兵的痛苦哀嚎声,这才把头歪到一边,梗着脖子不再说话了。 她的亲卫队长盖凡忙接话道“明白,明白!” 杨玄暗骂一声晦气“受伤士卒每人赔金十斤,涓一匹。这件事我会上报给征西将军,你们赔完钱就滚吧。杨波你看好他们,完事了派一队人送他们去徐阳。杨诚留下,其余人各归其职,等候军令。” “遵命!”...... 基本军制: 五人为一伍,设一伍长。 二伍为一伙,设一伙长。 五伙为一屯,设一屯长。 两屯为一队,设一队正。 两队为一曲,设一曲侯。 两曲为一旅,设一旅帅。 三旅为一营,设一校尉。 三营为一军,设一郎将。 第32章 镇守姑海 沃野盈腐骨,秋城遍地金。——幕易 杨玄对杨诚的所作所为并未动怒,因为杨诚本来就缺乏威信,如果不在下属面前挺身而出,恐怕难以让手底下人心服口服。待到众人离去后,杨诚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满脸谄媚地向杨玄认错讨好起来。杨玄见状也只是笑骂了几句,并没有过多追究此事,这件事就算翻篇儿了。 这件事情与他在军中的地位毫无关系,那些被砍之人的生死更是与他毫不相干。毕竟,只要自己信赖之人能够掌控手下的军队,对他来说便是有益无害之事。 此时此刻,让我们将目光转向地理位置。秦州属于现今宁夏的一部分,而雍州则隶属于当今陕西的范畴。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的陕西省省会城市——西安,在当时被称为常安城。直到唐朝时期,才改名为长安城。 再来看看这座位于洛水以北三十里处的姑海镇吧!此地地势平坦开阔,城墙高达两丈二尺(一丈约合两米三),基石宽度达三丈六尺。然而岁月的洗礼使得城墙残破不堪,斑驳的墙面爬满了墨绿色的苔藓。 杨玄独自伫立在城门上方的望楼之中,俯瞰着城下的一切。在那破碎的城墙缝隙之间,一朵朵淡雅的紫色太阳花顽强地生长着,并绽放出美丽的花朵。它们如繁星般点缀其间,与周围萧瑟的秋色形成鲜明对比,给人们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炽热的阳光洒落在杨玄的脸庞上,但他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对外界的一切都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也许正是因为得到了鲜血的滋养和浇灌,这朵花才能绽放得如此娇艳欲滴、绚烂夺目吧!杨玄暗自思忖着。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城外,那里曾经矗立着密密麻麻的民居建筑,但如今已被他下令尽数拆除。这些房屋的砖石材料都被用于加强城池的防御工事,以抵御可能到来的敌人攻击。 不仅如此,城外的各类树木也未能幸免。它们同样遭到了砍伐的命运,成为了制作滚石和擂木的原料。这些战备物资将在守城战中发挥重要作用,可以有效地阻击敌军的进攻。杨玄深知,在战争面前,一切都必须为之让路。只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确保城市的安全无虞。 扶威营所接收到的指令非常明确:坚守姑海镇,并负责自主招募士兵,未经许可不得擅自离岗。然而,与此同时送来的物资却极其有限,除了最基本的口粮供应外,仅有寥寥无几的盔甲和兵器可用。面对如此困境,众人不禁心生疑惑——这样一座破败不堪的小镇究竟要如何才能招募到足够的兵力呢? 杨玄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沉默不语。不远处,正在执行勤务的士兵们个个身姿挺拔、神情专注,目光坚定地直视前方。而身旁刚刚官复原职的常生,则呆呆地望向远方,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不知心中正思考着何事。此时此刻,杨玄身后的亲兵队长杨波正与镇守城门的旅帅低声交谈着。 突然间,杨玄毫无征兆地冒出一句话:\"子同,你说咱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呀?\" \"嗯?大哥您刚才说什么?\"常生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一时之间未能回过神来。 杨玄见状,又将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觉得咱俩最终是否会葬身于此城之中呢?\" \"大哥……\"常生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回应道,\"您为何会有这般想法呢?在秦州时,尽管我们对魏军束手无策,但他们同样也拿我们无可奈何啊。\" “大王在雍州节节败退,听说现在远遁深山,连王后都被魏军俘虏了。现在整个秦州,除了我们征西军,白大帅带着其他的人都去雍州了。你说......”杨玄意有所指。 常生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就留这么点人,怎可能守得住。” 杨玄没有接话茬,转身往城下走去“走,咱们去吃饭去。” 身后杨波带着一众亲卫立马跟上,杨玄边走边问“城内可有香料店?” 杨波一时有些语塞“.....属下不知” 也是,杨波每天忙着监视军中重要人物,还得保护杨玄的安全,的确没空。 “大哥,城里信源街倒是有一家香料店。”常生笑着接话。 “好,走着,我们去弄点香料。”杨玄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道“再准备一口大铁锅,一只羊,半扇驴,韭和蒜各十斤。”(南北朝时已经有铁锅,未普及是因为此时炼铁技术还不完善。铁锅杂质过多,炒菜容易让菜品发黑。处理方法是大火烧锅,待到锅红,用肥猪肉和蒿草反复擦洗,直到铁锅刷不出黑水就可以了。) “老大,您这是要给兄弟们炖肉吃啊,哈哈哈哈哈。”亲卫队的兄弟们一起起哄。 “哈哈哈,兄弟们辛苦了,今天咱们好好打打牙祭。再拿十坛老酒!咱们兄弟不醉不归!好不好!”杨玄爽朗的笑着。 “好!”“好!老大威武!” 一众人兴高采烈的,在常生的指引下来到了信源街。姑海镇并不是什么交通要道,只是徐阳城的卫城。居民大多种地打猎为生,城内只有一条商业街。 街道上冷冷清清,店铺基本上都关门歇业。来往零零散散的几个过路人,一看到他们这一帮执刀扛戟的军汉,都是躲得远远的,或者干脆绕路。 众人嬉闹着来到街尾的那家“袁记”,店铺门口却守着扶威营后军的士卒。 “兄弟们到别处去吧,我们校尉在里面办事呢。”守门的两个士卒见到他们只穿常服,军职最高只是队正之后拦在了杨玄等人面前。 “你们是后军营的?里面是谁啊?宗声还是高平?”杨玄有些好笑的问道。 “你是谁啊?竟然这么不知尊卑,你怎么敢直呼我家校尉的名讳。”门口的士卒大怒,刀出一半“你想试试小爷手里这口刀利不利么?”他身边的另一个士卒也戒备的盯着众人。 杨玄不由得重新审视起面前的这个年轻士卒,他借势去拦住想要拔刀的众人,身体不着痕迹的往后面退了一步,退到了人群中“我叫杨玄,你可知我是谁?” “将军!”年轻士卒很干脆的就拉着同伴跪了下去。 杨玄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你不怕我诈你的?” “敢在扶威营的地面上冒充我们主将,我跪他一下也不亏,就当是给一个死人跪下了。”年轻士卒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一个队正给杨玄当护卫,然后衣物都是丝制的,他早就有所猜测了。 “哈哈哈哈,你姓甚名谁?隶属何职啊?”杨玄对此人的思考方式很是欣赏。 “卑职崔成,隶属后军中旅左曲左队右屯伙长,这是我兄弟崔器。”李忠回答道。 “崔成?崔器?你读过书?”杨玄问道。 崔成回答道“学过两年,粗通文墨。” “里面是谁啊?”杨玄这才想起自己准备做的。 “是我们屯长。”崔成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一开始他为了镇住众人扯了后军校尉宗声的虎皮。 “\"开门!\"杨玄看着崔成局促不安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难道说我妨碍你们发大财啦?不过嘛,好处可别少了我那份哦,哈哈哈。\" 听到这话,崔成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初,陪着笑脸说道:\"将军您真是会开玩笑。\"说罢,他与崔成一同打开了房门。 走进屋内,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屋子里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仅有一只破旧的客柜孤零零地立在角落里,而墙壁上则布满了一个个整齐排列的方格,这布局倒是与寻常药铺颇为相似。再看屋内原有的摆设,早已被翻得乱七八糟,狼藉一片,丝毫不见任何贵重物品的踪影,唯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淡淡的香料气息。 崔成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后,小心翼翼地带着继续往里面走去。他轻轻揭开那块连接内院的帘布,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一个宽阔的院子出现在眼前,原本应该整整齐齐摆放在一旁用来晾晒香料的竹簸箕此刻却七零八落散满了整个院子。而在院子中央,一个身着华服、看起来颇为体面的中年男子正如同失去了所有希望一般,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瘫坐在地上。与这悲惨画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院子的后门门槛处竟然还赫然趴着一具早已没了气息的尸体! 更令人惊讶的是,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屋檐下的台阶上,坐着一名头发散乱、满脸横肉的军汉。此时此刻,这个军汉正怀抱着一只神秘的箱子,悠然自得地吹着欢快的口哨,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中年男人怀中的孩子似乎被眼前可怕的场景吓坏了,不停地哭喊着要找妈妈。然而面对孩子的哭闹,那名军汉却显得异常烦躁和不耐烦,甚至恶狠狠地瞪向孩子。而中年男人则拼尽全力死死捂住孩子的嘴巴,试图阻止他继续哭泣。他低着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让人难以分辨那究竟是因为极度的愤怒还是深深的恐惧所致。 后面的屋子里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其中夹杂着翻找东西的响动以及女人凄惨的求饶与哭喊之声。听到这些动静后,站在屋檐下的一名军汉神色慌张地迅速合上手中的箱子,并赶忙起身迎向杨玄等人。 \"卑职邓伦,拜见将军!\"这名军汉低头恭敬地说道。 \"哦?你竟然认识我?\"杨玄心中略感诧异。要知道,扶威营可是有着整整三千多人,他不可能将每个人都认全。 \"回禀将军,卑职曾随宗校尉一同出征时,有幸从远处目睹过将军您的风采。\"邓伦谄媚地点头哈腰回答道。 \"嗯,既然如此,那你继续忙你的事情吧,无需理会我。我只是过来取些香料便离开。\"杨玄随意地挥挥手,然后转头吩咐身边的亲卫前去取香料。接着,他迈开步子径直朝着里屋走去。而邓伦则战战兢兢地紧跟其后,同时还将自己手上提着的小箱子硬塞进杨波手中,但杨玄对此视若无睹。 走到门口处,杨玄朝屋内望去,眼前一片混乱不堪:烟雾弥漫、乌漆嘛黑的房间内,两名面容惊恐且满脸泪痕的女子正遭受着不堪:烟雾弥漫、乌漆嘛黑的房间内,两名面容惊恐且满脸泪痕的女子正遭受着非人的虐待。 这可真是一个该死的世界啊……杨玄心中暗自感叹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之前看到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吃人!当时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果我也快饿死了,那么吃个人应该也没关系吧……”这个念头突然闪过杨玄的脑海,但他随即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邪恶的想法抛出脑海。毕竟,作为一个还有良知的人,他知道这样做是绝对错误且不道德的。 杨玄拿起桌上的香料,转身对崔成两兄弟喊道:“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经历。从头到尾,杨玄甚至都没有再多看那个中年男人一眼,仿佛他已经变成了空气一般不存在。 对于自己那些疯狂的手下们,杨玄同样没有说一句责备的话。他心里清楚,在这个混乱不堪、生死攸关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可能面临绝境,做出一些超乎常理的选择。或许,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才会如此行事吧…… 就这样,杨玄带着崔成两兄弟默默离开了现场,朝着饭馆走去。一路上,三人都沉默不语,各怀心事。而杨玄则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思考着这个世界究竟还能变得多糟糕,以及他该如何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去。 不知何时起,他内心深处悄然滋生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癖好——喜欢眼睁睁地看着他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这个念头初现端倪时,或许连他本人都未曾察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异样的渴望愈发强烈,如同毒藤一般缠绕着他的心灵,让他无法自拔。 于是乎,他开始将目光投向周围的人。每当有人遭遇不幸或者面临生命危险时,他总会情不自禁地靠近,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他会在心底暗自祈祷,希望受害者能够多坚持一会儿,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更长久地享受那种异样的快感。 而当受害者最终失去生机,倒在血泊之中时,他的脸上竟然会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那是一种混杂着兴奋与恐惧的复杂情绪,仿佛只有通过目睹他人的死亡,他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然而,尽管他深知自己的这种爱好极其病态且不正常,但却无力改变现状。每次想要克制住这种冲动时,脑海中总会涌现出无数个声音告诉他:“这就是真实的你!”使得他陷入无尽的痛苦与挣扎之中…… 无需任何怜悯之心,因为这里本就是无间炼狱;而跟随着我的,也原本就是一帮噬人如命的恶魔;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成为蚕食他人的猎手,要么沦为任人宰割的猎物。 …………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杨玄来到这个世界已逾半载。在这漫长的日子里,他每日所食不过烧烤与水煮两类,而味道更是单调得仅有一咸字可言。今日,当他望着属下们扛来的那一麻袋调味佳品时,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愉悦,暗自思忖着待会儿该如何运用这些宝贝去烹调那美味可口的肉食佳肴。 第33章 校场斗兽 杀尽荔城三万丁, 宝剑归鞘血犹腥。——幕易 姑海镇镇将府校场之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原来,征西军前军将军、扶威郎将杨玄正别出心裁地在此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烧烤派对。 杨玄与扶威营的众军官端坐于校场唯一的一座亭子之中,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而底下的士兵们,则在校场内铺开毡布,席地而坐。 在这兵荒马乱、食不果腹的乱世之中,能跟随杨玄这样的将领,对于这些亲兵来说无疑是一种幸运。因为他们从未挨过饿,然而,扶威营所经之处,却犹如人间炼狱一般惨不忍睹。 历经数月艰苦卓绝的军旅生涯,杨玄那原本深邃的棕色眼眸此刻更显锐利锋芒,仿佛能够洞悉一切。此时的他双手并用,紧紧抓住一块热气腾腾的牛棒骨,大口撕咬着,同时还不忘与营中的几位校尉调侃说笑,畅饮美酒。 底下的兄弟们也不时三五成群地上前向杨玄敬酒,表示对他的忠诚,杨玄亦不摆架子,逐一勉励回敬,现场气氛融洽和谐,好不欢乐。 正当众人酒兴正浓之时,一名麾下士卒匆匆赶来,高声禀报:“将军!征西将军来信!” \"哦?信使呢?赶紧带进来!\"杨玄猛地将手中那根还残留着些许肉渣的牛棒骨扔到桌上,伸出舌头意犹未尽地舔舐了一下手指上沾着的油渍,随即便拿起一旁的手帕擦拭起来,并吩咐道。 原本喧闹嘈杂的营帐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那些正在嬉笑打闹的军官们纷纷停下动作,将目光投向杨玄。与此同时,校场中的士卒们也注意到校场内气氛的变化,在同伴们的相互提醒下,他们逐渐放低说话音量,整个场面变得异常安静。 崔成和崔器这对亲兄弟虽说是受杨玄之邀而来,但由于官阶低微,只得在亭子旁另设一桌。杨玄与他俩交谈片刻后便返回亭内,继续与几位军中校尉商议要事。 杨玄小心翼翼地接过信件,仔细端详着那枚泥封印鉴,经过一番细致入微的检查后,他终于确定没有任何问题,这才轻轻揭开信封。 展开信纸,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武龙那熟悉而亲切的字迹。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兄长般的关怀与问候,让杨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然而,当他继续往下读时,却发现信中的话题逐渐转向了公事。 武龙在信中明确表示,扶威营必须于明日全员抵达徐阳。不仅如此,他还下达了一道令人惊讶的命令——让杨玄去破坏姑海镇的城墙!接着,信中提到了兵部的最新指令:征西军全体将士将开赴信远,接受大王的统一指挥。 读完这些文字,杨玄的眉头紧紧皱起,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就在不久前,从雍州传来的情报显示,杏城已经沦陷,大王被迫逃入深山,而王后及其家族成员则不幸沦为战俘。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白广平才会留下征西军镇守秦州,自己则率领其他部队赶回雍州支援。 此刻,面对武龙的命令,杨玄感到十分困惑和纠结。种种疑问涌上心头,令杨玄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杨玄挥手示意信使退下后,将信件递给了身边的张锋。张锋用衣袖轻轻擦拭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信封,然后认真地阅读起来。而杨玄则顺手拾起桌面上的那根粗壮的牛棒骨,兴致勃勃地大口啃咬着。 \"咯吱咯吱~\" 杨玄咀嚼牛棒骨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片宁静的氛围中异常突兀,仿佛整个空间都被这声音填满。 张锋读完信后,缓缓抬起头来,微眯双眼凝视着杨玄,随即将信件放回到杨玄跟前。 杨玄依旧不紧不慢地啃着骨头,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在意,但突然他停止动作,开口问道:\"张司马对此事有何看法?\" \"朝廷诏令已下,我等自然应当遵命行事。\" 张锋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地回应道。他的语气坚定,透露出一种忠诚与顺从。 杨玄并未直接回应,而是沉声道:“传达我的指令!明日清晨卯时,全军准时出发。廖不金,你负责安排斥候队的塘兵与各营紧密协作,确保行军顺利,并务必在规定时间内抵达徐阳。” “属下领命!”廖不金恭敬地抱拳应道。 “时间尚早,诸位不必拘束,尽情畅饮便是。”杨玄微笑着向众人示意,随后转头对杨波低声嘱咐了几句。 杨波颔首示意明白,随即召唤了几名士兵随他一同走向镇将府。没过多久,他们便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七个被绳索捆绑、头发散乱、身着扶威营士卒服装的男子。 看着眼前这七个跪着的人,杨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和失望之情。他瞪大眼睛,语气严厉地对着他们说:“你们这些家伙!既然收受了安家的银子,享受着扶威营提供的粮饷,那么你们的生命就已经属于扶威营了!可你们居然还敢当逃兵?被抓住只能说是咎由自取!现在摆在你们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其一,直接赴死谢罪;其二,你们彼此之间展开一场生死对决,一对一地捉对厮杀,胜者方能存活下来。” 杨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个人,只见他们面面相觑,却始终沉默不语。他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实际上,你们根本别无选择不是吗?毕竟二选一总好过全部毙命吧。你们若再不表态,我便视为你们默认接受这个安排了。”说完这话后,杨玄随意从这七人中挑出两名士兵,紧接着命令手下将他俩带往一处空旷之地,并解开他们身上的绳索,同时把两把兵器丢到他们脚边。 这两名士兵毫不犹豫地迅速拾起地上的武器,紧紧握在手中,然后死死盯着对方。他们内心深知,唯有杀掉对方才有一线生机。此刻,时间仿佛凝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一场血腥残酷的战斗即将爆发…… 亲卫们围坐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同时还不忘开启赌局,纷纷下注猜测场上比赛的胜负。而此时场地上正上演着血腥残忍的一幕:野兽们相互厮杀,鲜血四溅,仿佛一场生死搏斗。场下观众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如同雷鸣一般震耳欲聋。野兽的怒吼和士卒们的嚎叫交织在一起,让整个场面变得愈发激烈。 经过一番激战,最终只有三只野兽幸存下来,但它们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一些伤口。这三只伤痕累累的野兽并没有得到任何怜悯,等待它们的命运只有被丢弃到野外,任其自生自灭。 随着最后一只野兽倒地不起,这场残酷的游戏终于落下帷幕。然而,就在这时,杨玄站起身来,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大声问道:“还有没有兄弟敢下去跟这些猛兽玩玩?”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挑衅与自信,似乎在挑战其他人的勇气。 亭子前的崔器霍然站起身子,他那粗壮的嗓音仿佛从一只破旧的酒坛子里传出:\"卑职愿与之一战!\" 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决心。 崔成和崔器这对兄弟,身形与杨玄相当,皆属于高挑威猛之辈。然而,他们之间却有着细微的差别。杨玄略显肥胖,给人一种圆润厚实的感觉;而崔氏兄弟则是肌肉紧实、体格健壮,宛如钢铁铸就一般坚不可摧。 此时此刻,崔成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弟弟,眼中毫无担忧之色。似乎对于弟弟的实力充满了绝对的信任。 .... .... 在如今的山西西南部地区,有一个名为河东大荔的地方,这里居住着一个豪门望族——薛家。薛家族长薛永宗抓住时机,成功地聚集起了数千名同族之人。他们英勇无畏,奋勇作战,一举攻占了魏国位于河东的马场以及周边的数座县城,并获得了数千匹精良的战马。随后,薛永宗派使者前往盖吴,表示愿意归降于他的政权,并听从其指挥调度。 自盖吴发动起义以来,类似这样规模或大或小、纷纷前来归附的各路起义军,数量多达数十支之多。然而,当盖吴政权调动征西军返回雍州之际,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却率领大军将薛永宗在河东渭水畔的驻地势如破竹般团团围住。 此时此刻,薛永宗陷入了人数稀少、势力单薄的困境之中,无奈之下只得派遣使者向盖吴紧急求援。而此时的盖吴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失败,虽然他趁着魏军撤离之机,迅速整合了自己手中现有的兵力资源,并再次夺回了战略要地杏城。但是面对薛永宗的求救请求,盖吴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坐视其被敌人剿灭。 果不其然,短短两日之后,薛永宗便因孤立无援、敌众我寡,最终浴血奋战直至战死沙场。 薛家其他男女老幼目睹战局已定,深知已无路可逃,但他们宁死不屈,绝不甘沦为战俘,于是毅然决然地纷纷纵身跃入汾水湍急的洪流之中,以身殉国。 魏帝拓跋焘仍不肯善罢甘休,不仅下达命令大肆屠杀几座城中支持起义的百姓,甚至传闻这几座城池几乎家家户户都遭受洗劫一空,被烧死的尸体所产生的浓浓黑烟更是连续数日弥漫不散。 紧接着,魏军成功横渡黄河,再次向常安发起猛攻。 河东薛家遭遇如此凄惨下场,使得义军中的各大豪强士族皆心生恐惧和悲凉之情,惊慌失措。眼看着魏军来势汹汹地渡过黄河,军队中的士气萎靡不振,盖吴当机立断,决定暂且避开魏军的锋芒。 他率领义军撤退到常安以北八十里处地势险峻且重峦叠嶂的山区,并在此安营扎寨,凭借有利地形坚守不出。 常安城,现在还只是雍州一个普通的县城,规模远没有后世这么恢宏壮观。等魏军前锋三千多人抵达常安城时,盖吴早就跑远了。因为起义军坚壁清野,魏军不得不放缓进攻的脚步,等待粮道通顺再作打算。 ……… 话说回征西军,武龙带着这万余散兵游勇一路向东北出发走了七天,到达了雍州境内信远镇。征西军到达信远镇,休整了一天,才得到下一步命令。武龙带领武威营和兵威营继续向东三十多里到了一个叫做双羊涧的地方驻守。双羊涧是由两座形状似羊的山峰组成,因而得名,两只羊中间只有一条适合行军的道路。而双羊涧是义军防线最边缘的据点,像这样险峻的大大小小的据点,义军有十余个,每个据点的守军多则上万,少则数百。 双羊涧在杏城向北六十里的位置,杏城向东五十里是常安。双羊涧的地势十分险峻,登山的道路异常崎岖。山顶已经有了营寨的雏形,不少民夫还在紧锣密鼓的修建防御工事。征西军的目标就是在双羊涧建立两座营寨,形成犄角,互相拱卫,不让魏军从中间的道路通过。 扶威营则是只留了一个营在信远镇,为双羊涧的两个营寨输送粮草(武龙带走了所有粮食物资和扶威营的两个营)。杨玄留下了常生和他的前军营,加上自己的三百多私兵,有一千五百多人。兵部的后勤官员留下只够征西军五日食用的粮草(这部分粮草还是刘宋支援的),然后留下一句自行筹措粮草就走了。 雍州到处都有人饿死,起义军又只会破坏,不事生产。除了那些世族大家,杨玄实在想不到哪里还会有粮食了,据说不少义军都在用百姓充当军粮。至于雍州的世族大家?起义军就是他们搞出来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杨玄这些人就是他们的下属。现在看到局势严峻,不想再白白投入资源,就丢出一句粮草自筹。 武龙还算是知道这件事的难处,只要求他能够在七天内能够筹措到粮草。 臭,太臭了。 第34章 粮食危机 夜深人低语,茅高染白霜。——幕易(拽诗纯属水文,没有别的深层含义,不用代入文章。你瞅瞅,我这不是又水了几十个字?) 在信远镇内一个毫不起眼的民居之中,身着一袭青衫的杨玄正静静地坐在大门的门槛之上,默默地凝视着那最后一丝晚霞逐渐消失于遥远的天边。 房廊上方闪烁不定的灯光,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面庞上,使得其原本就晦涩难明的神情更显深沉,连带着周围那些亲卫们的氛围也变得异常紧张起来,个个都是一副严肃拘谨、沉默寡言的模样。 而在镇子外头的旷野之上,则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篝火。 每一堆篝火旁边都环绕着几圈面容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且面无表情的信远镇原住民。他们宛如行尸走肉般木然地坐着,既不交谈,也不动弹,只是一味呆呆地凝视着篝火上方那个正在冒出腾腾热气的陶罐。 一旦发现火势变弱,便会条件反射般地伸出那双干枯瘦弱的手,机械性地往里面再添上两根柴火。 熊熊燃烧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陶罐,源源不断升腾而起的雾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诱人的肉香。 .... .... .... 正午时分,烈日炎炎,杨诚与杨玄依依惜别后,率领着最后一批扶威营士兵缓缓离去,身影逐渐消失在信远镇的尽头。 此时此刻,杨玄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原本应该向武龙运送粮草的任务已经变得遥不可及,而如何解决眼前这一千多人的生计问题成为了当务之急。 这些士兵们可不是温顺的绵羊,如果让他们饿得失去理智,杨玄心知肚明,仅凭自己恐怕难以掌控局面。 更何况,征西军中的大多数兵员都来自泗县强行征召而来,对于他们的忠诚程度,杨玄始终心存疑虑。 他实在想不通,盖吴究竟何来的底气,竟敢如此大胆地调动这样一支军心不稳的军队。 不过幸运的是,杨玄身边的亲卫队中,泗县人所占比例并不大。而且当初招募这些士卒时,自己可是付足了酬劳的。 想到此处,杨玄稍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轻轻揉捏着那因长时间劳累而发酸的后脖颈。 盖吴在雍州北部的山脉上设立防线,显然是因为正面交锋无法取胜,企图借助地势来拖住魏军。换句话说,这将是一场漫长而艰苦的持久战。 那么问题来了,这场持久战要如何维持下去呢?难道要靠自给自足筹备粮草吗?杨玄心中不禁对义军高层的智慧产生了强烈质疑。 本来在魏国的统治下,雍州的百姓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至少还能勉强维持生计,偶尔也能吃上几顿饱饭。 然而,如今这些所谓的“解放者”到来后,民间竟然重新出现了人市!这种极度缺粮导致的人肉交易市场,人肉的价格甚至只有牛羊肉的一半。 由于长期缺乏盐分和植物纤维的摄入,杨玄眼中所见的百姓们个个眼眶深陷、瘦骨嶙峋。面对这样的状况,如果让百姓们做出选择,他们恐怕宁愿继续做魏国人,也不愿遭受这般苦难。 杨玄一脸严肃地对着提出杀民为粮这种残忍提议的常生说道:“现在老百姓的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了,我真的无法狠下心来再次对他们挥起屠刀。” 其实,并不是杨玄突然对这些贫苦百姓心生怜悯之情,而是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人都已经饿得骨瘦如柴了,如果要靠杀掉他们来充当军粮,恐怕得杀死成千上万的人才能够让自己手底下这一万多人填饱肚子。 或许,他体内来自现代社会的那个灵魂,早就在目睹这片土地上无尽的杀戮与鲜血后,被彻底淹没了吧。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杨玄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由常生带领前军营向西前往临近的几个郡县去抢夺粮食;而杨玄本人则选择留在信远镇,负责清扫周围山区的土匪以及附近村落,以此来获得军队所需的粮草物资。为了提高队伍的机动灵活性,常生还带走了营地中的大部分战马。 至于那些军官们的女眷,则全部被留了下来。 下午时分,太阳逐渐西斜,常生带领着手下的队伍踏上征程。此刻的信远镇上,只剩下杨玄所率领的三百多名士兵、六七百位辅助兵种以及数千名身体虚弱的老百姓。 \"将军,夜幕将至,该用晚饭了。\" 杨波那沉稳而坚定的声音从杨玄身后传来。杨玄缓缓转身,一只手扶住腰间的腰带,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搂住杨波的肩膀,一同朝着院内走去。 走着走着,杨玄开口问道:“阿波啊,咱们的兄弟们都吃过饭了没?” 杨波稍稍弯下腰来,试图调整姿势以让杨玄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更为舒适一些。他回答道:“兄弟们先是上山打了些猎物回来,随后又征收了一些粮食。这会儿他们正围坐在一起用餐呢,而且剩下的食物估计明天早上还能够再应付一顿。” \"嗯……\"杨玄略作思索后说道:\"如果食物不够,就从我个人的口粮里拿出来分给大家吧,但绝不能让兄弟们挨饿啊!至于那些女人们嘛......只要不让她们饿死即可,可以安排两组兄弟轮流看守着。另外,记得告诫手下的兄弟们,绝对不许对这些女人动手动脚!\" 杨玄话锋一转,继续追问:\"那么关于附近山贼土匪的情况又如何呢?\" 尽管武龙带走了营地中的全部粮草,但他却并未触动属于杨玄私人的那部分粮食、香料以及美酒分毫。 面对杨玄的质问,杨波镇定自若地回应道:\"请将军放心,卑职明白。目前尚未打探到有关附近山匪的确切消息,只听说之前到来的友军已将他们击溃驱散。其他零散的小山贼团伙似乎也销声匿迹、不知去向了。\" 进入屋内后,杨玄径直走到摆放整齐的桌案前,稳步落坐。他伸手解开系于腰间的长刀,轻轻搁置一旁,随后热情地向杨波招呼道:“嘿!想不到此时此刻竟能品尝到如此新鲜的鱼儿,实在难得啊。来吧,阿波,别拘束,快过来挨着我坐。来嘛,试试看这碟葵菜酱,可是我当年在泗县时亲自下厨制作而成的哦。” 杨波略显紧张地挪动身子,缓缓凑近桌案。他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少许葵菜酱,送入口中仔细咀嚼品味。片刻之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由衷赞叹道:“嗯,果真鲜美无比,与下官昔日所尝过的那些葵菜酱大相径庭。莫非此乃将军故乡独有的烹调秘方不成?” “哈哈哈,我的家乡可很少种植这种作物。那你们山寨里的人都是当兵的出身吗?”杨玄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杨波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当过兵,但大家多少都会些武艺傍身。毕竟身处乱世,没有点儿本事可活不下去。而且我们这些山民,向来以不要命着称,所以打起仗来也不会含糊。” 杨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心想,这杨波倒是个爽快之人,说话直来直去,毫不掩饰。想必他们寨子里的人也都是这般性情中人吧。 接着,杨波又继续说道:“其实这次下山从军,也是无奈之举。如今这天下纷争不断,战火四起,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我们虽居山中,但也不能独善其身。再说了,我太爷爷当年之事,始终是我们家族的一块心病。所以我想借此机会,为国家出一份力,搏一个出身。” 杨玄听后,不禁对杨波刮目相看。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粗犷的汉子,竟有如此胸怀和抱负。心中暗自感叹道:果然不能小瞧这个时代的任何人。 此时,杨玄端起酒杯,对着杨波敬酒道:“好!既然你有此等志向,那我便敬你一杯!愿我们能在这个乱世之中一展宏图,建功立业!” 杨波连忙举起酒杯回敬道:“多谢将军!卑职定当誓死追随将军!”说完,二人一饮而尽。 “你听说过三壶镇吗?”杨玄给他夹了一筷子鲜鱼问道。 杨波放下筷子“我们兄弟驻守过三壶镇。” “我听说当时不到一日,三壶镇就破了对吧,当时是什么情况。”杨玄好奇的问道。 “确实如此,仅仅两个时辰而已,城池便已告破。那时,我们身为预备队,甚至还未来得及登上城墙,城墙上已然挤满了魏兵。只见城头之上,一颗颗头颅不停地坠落而下,断肢犹如雨点般纷纷洒落,实在令人难以想象他们究竟是如何如此迅速地杀人的。”杨波的语气异常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紧接着,在江立卫队军官的连声催促之下,我的父亲不得不咬紧牙关,带领着我们向后冲杀。然而,就在此时,我的父亲不幸中箭倒地。刹那间,底下的兄弟们如惊弓之鸟般惊慌失措,纷纷掉头逃窜。可谁曾想,在这慌乱之中,我们竟遭到了自己人接连几轮无情的箭雨袭击,许多兄弟因此命丧黄泉。” “唉,兄弟,节哀顺变吧。令尊也算得上是一世英雄豪杰。来吧,让我们一同举杯,向老爷子致敬一杯。”杨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杨波仰头一饮而尽碗中的美酒,然后一抹嘴继续说道:“那时若不是几位叔父奋不顾身地挡在我俩身前,恐怕咱俩也难以逃脱此劫啊!兄弟们都吓得魂飞魄散,眼见无法后退便一窝蜂似地紧贴城墙根逃窜而去。江立手底下那帮废物点心打起咱们来毫不留情,但面对鲜卑人的一次冲锋却不堪一击瞬间溃散开来。事后得知城墙之所以如此迅速沦陷,原来是那江立委派的督战军官被魏军吓得屁滚尿流,竟带着督战队掉头逃窜。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经他这一折腾,顿时士气崩溃,众人像发疯一般拼命向后狂奔。” “这群可恶的贪官污吏,平日里对我们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然而当真正面临刀光剑影之时,反倒个个变成胆小如鼠之辈。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杨玄一边气愤填膺地说着,一边又给杨波斟满酒杯。 “您一定猜不到,破城的不过是魏军的先锋部队。人数不过两千多,加上辅兵也才三千多。我们足足有两万多人啊,还是守城,没想到不到两个时辰就被人打穿了。”杨波有些自嘲的说道。 “没想到魏军攻城也这么猛,你还记得咱们上次打姑海不?娘的,区区一个旅三百多骑,在城外把常校尉的前军营给揍的哭爹喊娘。要不是支援够快,说不定前军营建制都要被打残。”杨玄也有些感慨“输在机动性和士气上,现在好些兄弟看到鲜卑骑兵还犯怵。后来呢?江立那厮怎么样了。” “没有看到他,有人说他被俘后被杀了,也有说法是逃跑了。毕竟魏军那么多人,好在我们大多数人还是逃脱了。”杨波紧接着又说:“后来我们得知西方天台王竖起大旗反叛魏国,于是便带领着十几位兄弟一直向西前来投靠。” “哈哈哈哈,你我能在此相遇并结为兄弟皆是缘分啊!来来来,快动筷子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杨玄热情地招呼着,并感慨道:“如今这世道混乱不堪,如果不能活得惊天动地、有声有色,那还不如壮烈地死去呢。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这样才不白白在人世间走上一遭啊!” “将军所言极是,堂堂七尺男儿生逢乱世,自当建立一番功业,名垂青史!”杨波对于杨玄这番豪迈言论深表赞同。 正当众人酒酣耳热之际,一名亲卫匆匆而来,抱拳施礼后向杨玄禀报:“启禀将军,属下刚刚得到消息,辅兵营有十余名士卒竟然在镇子外面肆意强占良家妇女,行径恶劣,请将军定夺!” 听到这个消息,在座众人皆是一惊,纷纷将目光投向杨玄,只见他连头也没抬一下,淡淡地说了句:“由他们去吧。”然后摆了摆手,示意那名亲卫退下。 亲卫领命而去,但杨波心中却颇感诧异,他原本以为杨玄会立刻下令严惩那些犯事之人,毕竟这种行为严重违反军纪军法。然而杨玄此刻的态度却让他大惑不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与此同时,在距离此地数十里之外的双羊涧,另一场密谋正在悄然展开。武龙正与自己的几名亲信军官聚集在山上唯一的一间木屋里商议大事,而扶威营的司马张锋恰好也在其中。 第35章 选择听命 刻骨相思难眠夜, 心陷囫囵灯不灭——幕易 杨玄来到信远镇已逾半月有余,而镇子外的寻常百姓亦都被尽数捉拿一空,但双羊涧却仍在源源不断地催促送粮。魏军并未如众人所料那般攻打双羊涧,反倒是倾尽全力猛攻盖吴镇守之地的防线。这起义军的布防啊,恰似那根单薄易折的筷子一般,魏军只需集中军力攻打其中一点便可轻易破之。 面对如此局势,盖吴不得不持续从其他据点调遣兵马,与魏军在某一处展开激烈且残酷无比的拉锯战。尽管起义军处于守势,但其伤亡比例竟然远远高于魏军。不仅士气愈发萎靡不振,更兼衣物短缺、粮食匮乏等困境,甚至连军中所食之肉脯究竟为何种肉类都无人知晓。一时间,营寨内谣言纷起,义军们的情绪已然濒临崩溃边缘。 亲手建立的政权岌岌可危,手下的大臣将军们也都人心惶惶,各怀鬼胎。就连自己的族人们也对自己没有信心,盖吴在这短短的十多天里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尽管只是与盖吴匆匆一见,但杨玄却对这位年长自己七岁的男子心生敬意。盖吴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独特气质,既有宽宏大量之度,又具深远卓越的军事眼光。也正因如此,一向自视甚高的白广平会心甘情愿地效忠于他也就不足为奇了。 然而,盖吴在内政方面的表现实在不敢恭维。他未能建立起坚实稳定的后方根据地,导致手下众人尔虞我诈、明争暗斗,而他对此却无动于衷。正是这几次关键性战役的失利,最终酿成了如今这般困局。 欲望宛如一座坚固的牢笼,将我们紧紧束缚其中,无法挣脱。每个人都成为了自身欲望的囚犯。切勿企图窥探或试探人性,因为那隐藏在深处的黑暗永远无法暴露于阳光之下。一旦触及,便可能陷入无尽的深渊,万劫不复…… 这是“我”来到这个年代的第八个月,时光匆匆如流水般消逝,而我已与这个世界浑然一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如此残酷法则构成的时代,却成了我生命中的舞台。 那些失败者滚烫的鲜血溅洒在空气中,甚至溅落在我脸颊时,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便涌上心头。我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轻轻舔舐那带着浓浓腥味的液体,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珍贵的美味佳肴。 那股腥甜的滋味如同一股电流穿透全身,刺激着我每一个神经末梢,令我愈发兴奋与狂热。起初,或许仅仅是想借助这样残忍无情的形象来吓唬敌人,让他们对我心生恐惧;又或者只是想要向世人证明,我拥有何等冷酷暴戾的本性。然而,随着一次次重复这样的行为,内心深处竟渐渐萌生出一种扭曲变态的快意。 在追逐权力与欲望的道路上,我曾亲手扼杀无数无辜之人。他们临死前的诅咒与怨念,曾经如梦魇般萦绕于我的脑海,但如今已许久未曾入梦。 或许,他们终于领悟到,对于一个毫无怜悯之心的恶魔来说,任何谴责都显得苍白无力,丝毫不能动摇我坚硬如铁的心肠,更无法唤起我哪怕一丁点的内疚之情。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感激上苍赐予了我第二次生存的机会,还是应当憎恨它竟然将我放逐到如此可恶至极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无所谓了吧……说不定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便会永远沉沦进无尽的黑暗之中。 躺在床榻之上的杨玄心中思绪纷乱如麻,但很快他就在混乱与疲惫交织之下陷入了沉睡。 …… …… “砰砰砰!”夜深人静之时,周围一片死寂,突然响起的剧烈拍门声震耳欲聋,似乎想要将这片静谧彻底撕碎扯烂。 “将军!将军!”门外紧接着传来亲卫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伴随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那扇原本就已经残破不堪的房门此刻更是摇摇欲坠,不时发出让人牙齿发酸的“吱呀”声。 睡梦中的杨玄被惊醒,他猛地坐起身来,伸手抓住放在床头的佩剑。冰冷的金属触碰到掌心,一股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开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瞪大眼睛,望向窗户,透过那破碎、四处漏风的窗纸,可以看到晃动的火光映照出好几个人影。 杨玄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慌乱的心平静下来,同时迅速穿上衣服,调整好呼吸节奏后,大声向门口喝问:“何事如此慌张!?” 门外传来杨波沉稳的声音:“回大人,乃是征西将军的传令兵,声称有来自征西将军的紧急信件要呈交给您。”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响起,杨玄用力推开房门,对身边的亲卫下令道:“快去点亮灯火。”接着,他转过身来,继续追问:“人在哪里?把他带进来。小峰,你去准备一些热汤,再从我的粮仓里取出两坛美酒,分给守夜的兄弟们饮用,这鬼天气真是太冷了。” 被点名的小峰听到命令后,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犹豫不决,脸上露出一种仿佛便秘般的纠结神情。 杨玄则若无其事地走到桌案前坐下,见小峰并未立刻回应自己,便开口问道:“怎么了?难道有什么难处不成?” 这时,小峰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这煮汤所用之食材,是否需要用粮肉?” 杨玄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地说道:“哦!对了,就用鹿肉吧。我记得粮仓里还剩下半只鹿呢,把它拿来炖汤正好。另外,再去取一罐葵菜酱出来,分给大家尝尝鲜。” 粮肉是用百姓做的肉脯,主要是给双羊涧输送的。杨玄派亲卫去城镇中抓人,由留守的辅兵进行制作。 “是,将军!”小峰这才拱手领命下去准备。 “征西将军近卫营左旅护旗伍长富贵,见过扶威将军!”传令兵一进来就很正式的大礼参拜。 杨玄无所谓的摆摆手“免礼免礼,令函呢?呈上来。” 一旁的杨波上前接过令函,双手递给杨玄。 杨玄先是确定令函的泥封,征西将军的印鉴真伪,然后才查看信件。 命令的内容大概如下:大王盖吴在前面顶不住了,左相盖昌召我们征西军前去支援。一天内前往大王所在据点后方十里的平原等待命令。军情如火,一切辎重运往双羊涧。连夜出发,尽快赶到左相指定地点会合。随后是一张雍州的地图,地图上标注了会合地点。 看到这里,杨玄皱着眉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发的?来时征西将军已经出发了吗?” 富贵俯首回道“卑职来时大概是二更天,那时候前军正在拔营。” “现在什么时辰了?”杨玄看着地图问道。 富贵抬头看了杨玄一眼,又看了看杨波,然后回道“三更天了。” “好,你连夜回去向征西将军回禀,扶威营必定在规定时间内赶到。”杨玄冲传令兵吩咐道。 “是,卑职告退。”富贵行了个礼,马不停蹄的出门去了。 “阿波,派人去给常校尉送信,叫他连夜赶回来。去叫兄弟们起来收拾收拾,等待常校尉人马一到,全军即刻出发,去安排吧。”杨玄命令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除了兵器、马匹和两日粮草,其他什么的都不带,都留在双羊涧。” 杨波狐疑道“将军,这个命令传下去,兄弟们怕是会有怨言。” 杨玄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亲卫队的兄弟和我同吃同住,让他们有意见的来和我说。营里其他人要是敢跳出来搞事,不用我教你怎么做了吧。” “是,将军,我明白了。”杨波也接令出门去了,门口的亲卫立刻就把门给合上了。 灯火下,杨玄看着那张粗陋地图上标注的红色圆圈,心里莫名的有些恐惧。毕竟这么久以来,从没有和魏军的正规军主力部队战斗过。遇到的大部分都是魏军的地方军,就那一小部分魏军正规军的战斗力,就让他心生畏惧。 就自己练的兵是什么样子,自己心里可是最清楚了。也就是比魏军地方军强这么一点,要是遇到成建制的正规军,恐怕只有挨揍的份。 跟着武龙混了这些日子,杨玄对他的观感挺好的,不记仇还很讲义气。不过杨玄作为一个标准的利己主义者,并不觉得对他有什么忠诚度可言。 紧接着杨玄又把自己手下的人来了个分门别类,最后发现自己真正相信的好像没有几个人。只希望自己费尽心血打造的亲卫队,能够在关键的时候护住自己。 …… 雍州,秦岭山脉分支,熊耳山脉砼山,盖吴主力所属营寨。 营寨修建在险峻的两座山峰中间的凹槽处,墙体主要是用砖石和少量木材垒建而成。外观呈桶状,高约两丈,墙头各种防守器材一应俱全。营寨内现在共有兵两万余,马匹辎重,民夫若干。主寨附近还有八个卫星子寨,不过如今都被魏军攻克了。 营寨外,魏军昼夜不停,轮番进攻。城头下堆积着一层厚厚的尸首,魏军在进攻时甚至可以用尸首来固定梯子(因为营寨修筑在半山腰,大型攻城器械无法使用,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木梯)。 魏军负责进攻事宜的主将陆俟认为强攻伤亡太大,根据前面攻克营寨的贼军存粮来看,贼军应该存粮不多。于是陆俟向魏帝拓跋焘请示,是不是可以围而不攻,断其粮道,迫使贼军突围。然后与其进行野战,屯秦,雍,凉三州兵力对其进行围堵,防止贼首逃遁。 陆俟的眼光可谓毒辣,一眼就看出了义军的薄弱之处。于是魏帝下令三州都督陈兵洛水,把盖吴的后路都给堵了起来。盖吴四面被围,手下的兵力虽然还有数万,不过粮草尽绝,士气低落。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义军的失败已成定局,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盖吴不停的向自己的附庸部队传递命令,希望集结自己所有的力量与魏军进行最后的决战。同时向南面刘宋连派十三次求援信使,可惜皆是泥牛入海,了无音讯。 在绝望的情绪充斥了盖吴的全身之后,他下达了向西突围的命令。 第36章 各怀鬼胎 天子授九锡,生杀皆由心——幕易 雍州北部山岭之中,有一处地势险要之地,这里便是盖吴的主寨所在。而位于主寨中心位置的议事大殿,则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这座大殿由于建造时间紧迫,许多细节并未得到完善处理,可以明显看出其粗糙之处。然而正是这种简陋感,反而让它透露出一种古朴、粗犷之美。 走进殿内,可以看到一群身披红袍或紫衣的文臣武将整齐地排列在两侧。他们神情严肃,不时低声交流着什么,仿佛在讨论国家大事一般。 而在大殿正中央,摆放着一把金灿灿的巨大座椅。这把椅子高达数丈,椅背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和神秘符文,看上去宛如一座小型宫殿或者说更像一座巨大无比的坟墓!此刻,盖吴正佝偻着身躯坐在上面,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埋没其中。他紧闭双眼似乎睡着了,但又好像只是在沉思某个重要问题。整个场面给人一种庄严肃穆却又带着几分诡异气氛感觉。 盖吴凝视着殿内那群曾与他亲如一家的叔伯兄弟们,还有那些过去一直对他敬畏有加的羌族人、路那人以及屠各族人......此刻,当他瞥见他们偷偷瞄向自己时流露出的目光时,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涌上心头。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啊!仿佛他们正在注视着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一般。这种冷漠而无情的眼神令盖吴不禁浑身一颤,寒意彻骨,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盖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紧接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感如潮水般从心底喷涌而出。 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炭火噼啪作响,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心中的寒意。 盖吴面色凝重地看向亲卫统领,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决然之意。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此番行动事关重大,务必小心行事!”亲卫统领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任务的重要性。 然后,亲卫统领转身挑选了几个身强力壮、信得过的手下,悄无声息地带领他们朝着殿后的方向走去。他们的步伐轻盈而稳健,仿佛生怕引起他人的注意。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因为这次任务可能关系到整个局势的发展。 “肃静!肃静!”随着盖吴轻轻拍打几下扶手,殿前十数名银甲武士用槊杆整齐的敲击地面并大声呼喝,殿中的嘈杂声终于是缓缓停了下来。 “诸位,寨中粮草渐尽,显然不可久守,孤下定决心往西突围至朔州,重整旗鼓,以图再战。”说到这里盖吴吐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 “今日申时出发,盖岑,刘昌辉率所部开路,由左相节制北门出,向西突围。拟旨:天雄,天水两军为中军由孤率领,路那永杰、屠各赤风为主将;盖宇,杨四琼为副将。路那、屠各为后军殿后,宋应杰,盖沁为主将;王句,盖光为副将。右相负责调动粮草辎重,调节各方。诸位臣工就在殿内传达命令,随中军一同出发。”随着盖吴的一连串命令发出来,各军临时换将,文武大臣绑在身边,就差把不信任写在脸上了。 “\"谨遵王命……\"文臣们在左相盖章的率领下,齐声高呼,声音整齐而洪亮。他们纷纷跪倒在地,低头表示顺从,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恭敬地接受着王者的旨意。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武将阵营。以路那永杰和屠各赤风为首的二十多名本族将校笔直而立,如同雕塑一般,静静地凝视着盖吴,没有丝毫下跪的意思。他们的眼神愤怒而冷漠,透露出一种不屈的气息。 面对这一幕,盖吴心中暗自诧异,但表面上却故作镇定。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带着一丝戏谑地问道:\"路那永杰、屠各赤风二位将军,难道你们对我的诏令还有什么疑惑不解之处吗?抑或是挂念家中的亲人呢?大可不必担忧,我已派遣亲信的卫队前去守护各位将军的家眷,届时他们也将随我一同出征。\" 说完,盖吴微笑着注视着眼前这些硬骨头的将领们,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破绽。然而,路那永杰和屠各赤风依然面无表情,宛如两块坚冰,让人难以琢磨。 听闻此言,那二十几个原本还稳稳站立着的将校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有的人甚至直接叫嚷了起来。这些人中,有的因为愤怒而破口大骂,脸红脖子粗;还有些则显得惶恐不安,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你这家伙简直就是想让我们路那和屠各族人为你去送命啊!好让你这个卢水贼囚能够继续活命!你如此阴险狡诈,实在可恶至极,老子今天非杀了你不可!”……一时间,叫骂声此起彼伏,整个大殿都被吵得沸沸扬扬。 与此同时,大殿上负责守卫的宿卫武士们在得到上司的示意后,也一个个如临大敌般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戟,并将锋利的戟尖对准了那些正在叫嚷的人们。面对这种紧张局势,屠各和路那族的将领们并没有退缩,他们同样毫不示弱地拔出腰间的长刀,准备与对方展开一场激烈对抗。 相隔不远的文臣武将们此时表现得可谓千奇百怪、形色各异:有的人满脸惊恐之色,浑身颤抖着拼命往旁边躲闪,仿佛洪水猛兽即将袭来一般,生怕自己被这混乱波及而遭受无妄之灾;与此同时,另一些人则紧握手中佩剑,眼神锐利如鹰隼,跃跃欲试,似乎随时准备挺身而出,向皇帝展示自己的忠诚和勇气。 这些人心中或许都在盘算着,如何能在这场风波中抓住机会,立下功劳,从而得到皇帝的赏识和嘉奖。一时间,朝堂之上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每个人的心思都如同波澜壮阔的海面一般难以平静。。 不过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拿眼偷看王座上的那位。 盖吴此刻坐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自然地垂放在膝盖上,整个姿态显得异常沉稳。而他的脸颊,则完全被座椅投下的阴影所笼罩,使得旁人几乎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盖吴始终保持着沉默不语的状态,宛如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前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然而,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如此平静,实际上盖吴内心正波涛汹涌。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念头和想法,同时也在默默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留意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变化。这种内外反差极大的表现方式,让人不禁对他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这个恐怖的统治者在等待着什么呢? 在这片寂静之中,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而盖吴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阴影之中,等待着那个未知的时刻到来…… “图各雄安,你想造反吗?!你们都给我住口!屠各赤风谨遵王命!叩谢王恩!”就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下,屠各赤风大声喊道,随后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 紧随其后的是屠各族的将领,再然后是路那永杰带领的路那族将领。 屠各赤风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哀愁,他瞪大双眼看着眼前那个看似垂垂老矣、背驼得厉害的中年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之感。 曾经,这个男人还拥有着无比的耐心,愿意倾听那些与自己意见相左之人的声音;然而如今,岁月已经无情地侵蚀了他的身心,让他变得如此疲惫不堪。现在的他,似乎再也无法承受任何一点争议或反对,仿佛整个人都被时间压垮了一般。 屠各赤风默默地注视着对方,试图从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找到一丝往日的坚毅,但却徒劳无功。他不禁想起了过去的种种美好时光,那时的他们充满激情,无所畏惧,敢于追求自己的理想。可如今呢?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不过……大王,您怎会认为我没有与您共赴生死的决心呢?罢了……就让我屠各赤风以血为证,向您表明我的忠诚吧! 猛虎迟暮,亦可噬人! ……… 此刻,杨玄身披重甲,威风凛凛地骑坐在一匹雄健的高头大马上。他头顶着如鹅毛般细密的小雨,站在一座默默无闻的小山丘之上,神情严肃地监督着部下们行军。 尽管时节尚属夏季,但山林之间那源源不绝、阴冷刺骨的山风却依旧使人感到寒意彻骨。这阵阵凉风仿佛能够穿透人们厚重的衣物,直直钻入骨髓之中。然而,杨玄并没有被这寒冷所影响,他的目光坚定而锐利,始终紧盯着前方蜿蜒曲折的道路和麾下渐行渐远的队伍。 士兵们排成一列列整齐的队伍,在他们的长官的严密监督下,艰难地跋涉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和疲惫,但他们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或抱怨。 这些士卒们身着破旧的战袍,身上背着沉重的装备,脸上透露出坚毅和无奈。他们默默无语,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只是机械般地迈着脚步向前行进。 长官站在前方,手持鞭子,严厉地注视着每一个人。他的声音冷酷而无情,不断催促着士卒们加快速度。然而,面对如此恶劣的环境和艰苦的任务,士卒们已经竭尽全力,无法再快哪怕一步。 这支队伍看上去有些奇怪,里面竟然不见一个民壮的踪迹。原来,这些可怜的人们早已遭遇不测,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已化为一块块干瘪、僵硬的肉干儿,悄无声息地横陈在那些曾经对他们施暴和奴役的士卒身侧。 在这片土地上,生命变得如此脆弱易碎,无论是平民还是士兵,都无法逃脱死亡的阴影。 第37章 武龙的野望 初逢汇眸如稚子, 错首心殇满裂纹——幕易 \"老大!老大!\" 伴随着阵阵呼喊声,只见远处有几个骑士正风驰电掣般地朝这边狂奔而来。待到近前,杨玄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家的斥候队长廖布金。 杨玄手持马鞭,眉头微皱,满脸不悦地望着眼前突然混乱不堪的行军队伍,转头对身边的杨波吩咐道:\"小波,你带上几个人过去整顿一下那里的秩序,瞧瞧这乱七八糟的样子成何体统。\"语罢,他又挥挥手补充道,\"另外,差人去告知常校尉和宗校尉,让他俩速来见我。\" 杨波领命后,迅速召集了几位部下,随后驱马而去,开始着手整顿军纪。 这时,廖布金终于稍稍缓过气来,但仍显得有些气喘吁吁。他来到杨玄身旁,禀报说:\"老大,前方山口处同样设有魏军的关卡。跟前几次情况相同,依然是武威营负责清除障碍。\" \"只要越过此山口,再往前行进十里左右,便能抵达目的地了。只是……\"说到这里,廖布金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直接说就行,何必如此忸怩作态!”杨玄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属下听闻,此次召集我等前来此地之人乃是左相大人。他下令让咱们征西军前去接应大王突围。”廖布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杨玄的脸色,见其并无异样方才接着往下说:“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命令中的接应地点却设在了平原之上。按常理来说,理应选择依山固守,凭借有利地势再派兵接应才更为稳妥啊。可如今为何偏要全军列阵于此静待呢?” 杨玄至此已然心知肚明——一万余众的军队竟然在进山要道处集结,这究竟是所谓的接应,还是另有所图的围堵之举呢? “你要清楚地知道,我这可是听从武将军下达的指令办事儿呢!而且听起来武将军跟那位盖浅姑娘似乎有着那么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哟。”杨玄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神情,目光落在廖布金那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上,忍不住笑出声来。 接着,他拍了拍马背,稍稍凑近廖布金一些,压低声音解释道:“就是咱们左相府上那位娇贵的千金大小姐,现任的秦州转运使大人呐!她呀,可是没少给武将军提供充足的粮草和精良的军械装备哦。照这样发展下去,武将军很有可能会成为左相家的乘龙快婿呢!如此一来,咱们也能算得上是找到一座坚实可靠的大靠山啦!” 然而,面对杨玄这番话,廖布金仍然显得十分困惑不解,皱着眉头问道:“可是,对于左相下达的这个命令,属下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啊。” 杨玄见状,只是轻轻挥动手中的马鞭,淡淡地说了一句:“就算弄明白了又怎样呢?”然后便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径直朝着前方疾驰而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廖布金。 身后的亲兵将领们神色慌张地匆忙跟上,仿佛生怕掉队一般。而原地,则只剩下咱们若有所思的廖布金先生还独自伫立着。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些远去的身影,心中暗自思忖:\"扶威营难道真的是征西将军的嫡系部队吗?为何老大要说要听从征西将军的命令呢?\" 望着那些士兵们身上朴素甚至有些简陋的自给自足式装备,廖布金不禁心生鄙夷之情。他狠狠地啐了一口,愤愤不平地骂道:\"什么狗屁靠山!老子才不稀罕呢!\" 他深知,在这乱世之中,所谓的权贵和势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在这个充满无尽变数与危机四伏的世界里,人们往往会感到迷茫和无助。然而,当面临困境时,我们真正能够依赖的,其实只有两件事:紧握手中的刀以及紧跟老大的步伐。 手中的刀代表着力量、勇气和决断力。它不仅是一种武器,更是我们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工具。无论遇到怎样的敌人或挑战,只要我们紧紧握住刀柄,就有了战斗的资本,可以勇敢地面对一切困难。 征西军,这支队伍的实力不容小觑,可以说是一支强大而勇猛的军队。尽管他们与魏国正规军交锋时成绩并不突出,但要知道,魏国正规军可是举世无双、威震天下啊!能与这样的强敌抗衡已经相当不易,即使稍逊一筹也并非耻辱之事。 魏国山口处驻防的地方军,虽然人数众多且占据地利优势,但又怎能抵挡住饥饿交加却又英勇无畏的征西军呢?更何况当时的征西军还缺乏攻城器械!然而就是在如此艰难困苦的条件之下,征西军依然势如破竹地攻破了魏军防线,这等辉煌战果着实令人惊叹不已! 杨玄一行人顺利抵达指定地点,并严格按照武龙的指示完成了所有部署工作。随后,他与身旁的军官稍作商议,留了常生暂时指挥,带了宗声,杨诚和领亲信卫队径直朝着武龙所在的指挥核心——武威营进发。 从整体布局来看,武龙的安排还算得上是合理得当。整个征西军呈丁字形布阵:武威营坐镇后方,而兵威、扶威两营前置。中间留出二里有余的距离,应该是为了准备接应留出的。 进入武威营的中军大帐后,杨玄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他依次与大家打过招呼,互道寒暄。然而,当轮到向武龙施礼时,杨玄注意到主席位旁边坐着几位生面孔,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惑。 这时,只听武龙笑着说道:\"忠矩啊,数你来得最晚啦!快快快,过来这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呢,乃是兵部侍郎盖瑕盖大人。\"说罢,武龙热情地将盖瑕引荐给杨玄。 “卑职杨玄见过上官!”杨玄一脸随意地拱手说道。 只见他先是对着武龙施行了一套标准而又庄重的参拜大礼,其动作规范、严谨,没有丝毫懈怠之意;然而,当面对盖瑕时,杨玄却只是站起身来,随意地行了一个简单的拱手军礼。 盖瑕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阴郁的笑容:“杨将军免礼,本将可是久闻征西军扶威营中有位白面将军,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听到这话,杨玄心中不禁冷哼一声。眼前这个盖瑕不过是个即将颠覆政权的朝廷蛀虫罢了,居然还真把自己当成上官了?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见此情景,武龙则笑得更为灿烂,他热情地招呼着杨玄:“忠矩啊,快快请坐,咱们有话慢慢说。” 杨玄闻令而坐,旋即向武龙禀报:“将军,属下谨遵您的指示,已将队伍妥善部署。”“甚好,忠矩行事,我自当放心。”言罢,武龙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一脸肃穆地说道:“诸君,上位蒙难,左相急召我征西军前来护驾,我等接到的军令乃是死守此地,为上位的撤离争取时间。” 武龙的话音刚落,底下众将领的面色变得十分古怪,其中最为直接的当属他那性格耿直的亲卫副统领楚狂。只见楚狂全然不顾一旁统领华风的阻拦,扯着嗓子嚷嚷道:“将军啊!那个所谓的上位跟俺们的亲爹,凭啥让俺们豁出性命去拼啊!要是把咱手底下这些兵都打光了,以后咱们征西军还能有啥话语权?依俺看呐,横竖是没救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宰了这个狗屁上官,然后绑了盖吴投奔魏国,说不定还能捞点赏赐呢......” 楚狂越说越是口无遮拦,华风见状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并将其用力摁坐在椅子上。 此时此刻,盖瑕的脸色阴沉得犹如锅底一般,他用手指着楚狂,气得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胆狂徒,竟敢说出如此忤逆犯上之言,华风,立刻将此人拖下去重责三十军棍。盖大人您先息怒,莫要与此等粗鲁之人计较。无论如何,只要有我武龙在此坐镇,这征西军永远是大王的征西军。”面对这一幕,武龙满脸笑容,轻描淡写地说道。 武龙的心腹竟然如此说话,而他本人更是用这样的方式处理事情,其他将领们自然心中了然。尤其是最后那句话,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这分明就是要求众人听从他的命令行事啊! 此刻,盖瑕或许也终于领悟过来,急忙转头看向盖浅,但盖浅却只是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武将军所言极是,左相派遣我前来,无非是传达一些指令罢了。至于如何治理军队,我实在是一无所知。一切决策,全凭将军定夺便好。我感到有些疲倦,先行回房歇息了。”盖瑕无奈地说道。 “大人请便,待到晚间,下官再来探望大人。来人啊!带大人前去歇息。”武龙满脸关切之色,口中却说着得意洋洋的话语:“转运使大人也去好好休息吧,本将军还要处理军中事务。” 只见盖浅默默地站起身来,与一旁的盖瑕并肩走出营帐。出门时,她还特地转头向杨玄打了一声招呼:“杨将军,别来无恙啊!”然而,话音未落,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似乎并未期待杨玄有所回应。 此时此刻,武龙紧接着发言,语气直截了当、毫不拖泥带水:“各部阵营在此处原地安营扎寨,静待我下达最终指令。”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第38章 改换门庭 花繁盛满夏,遇尔皆良辰——幕易 曾经盛极一时、威震四方的天水、天雄两军,如今却在魏军如潮水般的猛攻下狼狈逃窜,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忍痛割舍尾部兵力以求自保,整日疲于奔命。 队列前方,一支全部由赤水胡人组成的精锐骑兵禁卫军风驰电掣般疾驰着,紧紧跟随其后的则是盖吴的近卫营,他们肩负着守护中间那一百多辆马车的重任,而马车上乘坐的正是朝中大臣与盖吴家眷。 整个队伍正竭尽全力向前飞奔,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在这些马车中,最为显目的要数那辆巨大且奢华无比的座驾,此刻,面色凝重的盖吴正端坐其中,聆听着部下的禀报。原来,负责垫后的路那族突然发生哗变,他们推举出新的领袖,并顺利开启了山寨大门。面对如此局势,原本就无心恋战的屠各族人纷纷选择放弃抵抗。更糟糕的是,盖吴先前留下的那些忠心耿耿的武将们,大多已惨死在混乱的战火之中。 \"大王,那些屠各和路那族的将领及其家眷该当如何处置啊?\"眼见盖吴一直沉默不语,下方的禁卫军统领忍不住开口请示道。 盖吴的眼神冷漠如冰,没有丝毫波澜,他淡淡地回应:\"他们已遭本族遗弃,何必再做处置。\" 接着,他话锋一转,问道:\"左相现在何处?\" 禁卫统领稍作思索后回答道:\"回禀大王,左相......左相已然抵达百镇县平原,征西军正在那儿恭迎大王。\" 听到这个消息,盖吴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过了片刻,他突然开口问道:\"哦对了,那征西将军又是何人?\" 站在一旁身材魁梧、外号叫做狗儿的统领连忙答道:\"启禀大王,征西将军乃是武龙,据说此人还是左相的外侄孙。\" “哦?是他啊,那就不奇怪了。”盖吴苦笑着摇摇头。 ……… 当盖岑与刘昌辉麾下的前锋部队踏入百镇县平原之际,展现在眼前的征西军营寨宛如初出茅庐般稚嫩,尚未成型。更令人诧异的是,征西军似乎对他们这支不速之客抱有明显敌意。 面对如此局势,盖岑二人无奈之下只得派遣使者前往请示上级盖章。而盖章听闻消息后,则再度派出人手传唤武龙前来议事。 待盖章亲临军阵前沿时,望见被送回的自家传讯官以及盖瑕那颗血淋淋的首级,他却并未流露出过多惊讶神色。仿佛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只见其面色沉静地开口道:\"二位将军,请速速扫清前路障碍!大王就要到了。\" 盖岑和刘昌辉心中早已拟定好作战方略——各自率领一部分兵力,集中火力猛攻位于前方的扶威营及兵威营;待成功突破之后再会师一处,共同进攻武威营即可大功告成。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无情的,经历数个时辰持续奔波且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不说,如今又遭逢友军倒戈叛变导致士气大挫……这样一支身心俱疲、斗志消沉的军队,真能如他们所愿顺利完成既定目标么?答案恐怕不容乐观啊! 而刚刚返回扶威营的杨玄,对于即将与友军展开战斗甚至倒戈一击,并没有太多的心理压力。事实上,他心中最为担忧的并非来自于盖吴本身,而是害怕盖吴所保留的实力并非如武龙所言那般脆弱不堪一击。 至于目前这所谓的攻势,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他们不仅在人数上毫无优势可言,甚至可以说是处于绝对劣势。倘若我们的寨子在此刻被攻破,那我真可谓是瞎了眼、蒙了心,才会听信武龙那家伙的蛊惑而起兵反叛啊!。 \"阿波,别再跟着我了。你赶紧去将马匹和干粮备好并拉至后门处。另外,记得转达给你兄长、宗校尉以及常校尉,待我传唤时,需立即将指挥权转交予副职,随后前往后门待命。清楚了吗?快去吧!\" 交代完毕后,杨玄转头看向身旁似乎正在沉思的张锋,脸上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阴阳怪气地说道:\"张司马啊,我一直挺好奇的,你来到咱们扶威营也有些时日了吧?不知你平日里都是如何跟武将军汇报我这个人呢?还望你能在武将军面前多多替我美言几句哦,否则我去拜见武将军时,没准我就回不来了啊。\" 听到这话,张锋心头不禁暗骂道:\"去你娘的! 你派人监视老子,难道还不清楚我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哼,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看这架势,你又想逃跑是吧?\"然而表面上,他却并未流露出丝毫异样。 “将军大人真是风趣啊!属下所做之事,将军岂会不知呢?将军也明白,属下向来都是个知晓轻重、有分寸之人呐!”张锋谄媚地笑着说道:“只是……将军您将营地中的马匹全都牵至后门,此举究竟意欲何为呀?” 杨玄嘴角轻扬,信口胡诌起来:“啊哈,瞧瞧这天气,真是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啊!此时此刻,不正宜让那些可爱的马儿们到后门去尽情享受美妙的日光浴吗?”言罢,他压根儿不理会张锋,自顾自地转身面向自己的护卫队,大手一挥,高声喊道:“嘿!那边的小兄弟,麻烦你跑一趟伙房,告诉他们,今儿个中午的饭菜可得多加点茱萸和盐巴哦!对了,切记千万别搁那股子酸不拉几的醋布进去哈!他娘的,酸死了!” 张锋默默伸出右手,试图接住从天而降的一滴雨珠。雨滴轻轻落在他的掌心,带来丝丝凉意。望着手中晶莹剔透的水珠,他的心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又开始满口胡言了是吧。 在经历过一场惨烈厮杀后,寨门前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具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而盖岑和刘昌辉所率领的两部士卒此刻已毫无斗志,他们呆立原地,仿佛被抽走灵魂一般。那些往日威风凛凛的军官们如今也如泄气皮球般,垂头丧气地坐在满是泥泞的地上,对于传令官发出的指令,他们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已无力执行。 此时此刻,这两支军队的士气已然跌至谷底,处于崩溃的边缘。只需一个小小的导火索引燃,整个队伍便会瞬间陷入混乱与无序之中。面对如此局面,盖岑二人别无他法,只得下达撤退命令,希望能暂时稳住局势,等待主力部队抵达支援。 在这绵绵不绝的夏日细雨中,征西军的三座营盘中陆续飘起袅袅炊烟。那是士兵们正在埋锅做饭,准备享用一顿热腾腾的饭菜。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雷声突然响起。 \"嗯?打雷了?\"杨玄微微一愣,随即面露不满之色,抱怨道:\"老子的鸡汤呢?老子饭都吃完了,怎么还没送来?伙房的那群家伙到底在磨蹭什么!\" \"将军息怒,来了来了!\"话音未落,只见一名武士匆匆掀开门帘,端着一个巨大的陶罐走进帐内,小心翼翼地将其放置在杨玄面前。 “来来来,兄弟们,快来尝尝这鲜美的野鸡汤!”杨玄满脸笑容地大声呼喊着,同时热情地向帐篷内的众位军官招手示意。他一边忙碌着,还不忘顺口询问:“三位校尉大人那里,我让人送去的汤可曾送到?” 这时,又一名军士迈步走进帐篷,恭敬地回答道:“回禀将军,一切均已办妥,汤和食物都已送达三位校尉帐中。” 听到这话,杨玄满意地点点头,嘴里喃喃自语道:“那就好……”紧接着,他又拿起勺子,从大锅里舀起一勺热气腾腾的肉汤,倒入面前的两个空碗中,并顺手从桌上抓起一把切碎的肉末撒入其中。 “嘿嘿,不错不错!这两碗汤算是本将军赏赐给你们的!接着!”杨玄豪爽地将装满肉汤的碗放在面前的桌案上。 两名军士激动万分,连忙双膝跪地,双手拿过陶碗。他们快速仰头一饮而尽,甚至来不及品味其中的滋味,便迅速放下陶碗,站起身来,向杨玄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后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帐篷再次被猛地掀开,只见廖布金迈着大步流星的步伐走进帐内,向杨玄行了一礼后开口说道:“将军,属下看见王旗了!” 杨玄听闻此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初。他用袖口擦拭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微笑着对廖布金说道:“来来来,阿金,快过来坐在我身旁说话。” 廖布金不敢怠慢,迅速起身快步走到桌案旁,双膝跪地,端端正正地坐于杨玄左侧,静静地等待着上司的垂询。 杨玄并未立刻发问,而是全神贯注地将刚刚从锅里捞起的野鸡切成均匀适中的块状,接着盛满一大碗热腾腾的鸡汤,并放入一些可口的野菜干作为点缀。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轻轻地将那碗香气扑鼻的汤推至廖布金面前,温和地说道:“阿金啊,先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吧。” 廖布金谢过杨玄后,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碗汤,低头轻抿一口,顿时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待廖布金稍稍缓口气,杨玄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那么依你所见,对方大致有多少人马?他们的军阵排布又是如何呢?” 廖布金略加思索,回答道:“据属下观察,粗略估计约有一万余人。其军队阵容严整,军纪严明,看上去训练有素。尤其注意的是,其中至少有三千多精悍的骑兵。” 稍作停顿,廖布金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信息,连忙补充道:“我们与敌方斥候遭遇并交过手,但未能取胜。如今山上的有利地形均已被敌军占据,因此目前所能了解到的情况也仅限于此。” 第39章 弃军而逃 阴雾血露拭寒甲, 鳞光火闪裂银枪——幕易 杨玄刚刚结束午餐还未满一个时辰,便遭遇了来自盖吴麾下精锐之师的重创。 只见前方营寨外,一群轻骑如疾风般驰骋而来,他们手持弓箭,于马背上展开一轮凌厉的射击。紧接着,数十名身披重甲、勇往直前的斧兵紧随其后,以惊人的气势和速度在栅栏缺口,并牢牢守住突破口。随后,源源不绝的刀盾手与长枪兵从这缺口中涌入,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面对如此精妙绝伦的军阵协同攻击,扶威营看似坚固的防线开始变得岌岌可危。杨玄心急如焚,亲自奔赴前线坐镇指挥防御工事。此刻,营内凡是能够拿起武器的士兵皆已上阵杀敌。 \"给我顶上去!绝不能退缩半步!坚守住阵线!\"杨玄怒目圆睁,对着那些面露怯意的士兵高声咆哮道。他深知,一旦防线崩溃,后果将不堪设想。 “\"悼陵!带领第一队,第二队上前支援杨诚校尉!任何人若敢退缩半步,格杀勿论!\"杨玄声嘶力竭地对着身后那群亲卫怒吼道,声音震耳欲聋。 站在杨玄身后的烛悼陵听到命令后,转身用力拍了拍身旁军官的肩膀,并向其做了个手势让他前往后方整顿军纪军容。随后,烛悼陵面向杨玄抱拳行礼,闷声回应:\"属下领命!\" 随后杨波走上前来轻声向杨玄禀报道:\"报告将军,目前共有二百二十三匹战马可供调遣使用,另外五日份的粮草也已准备妥当。关于此事,属下也已经知会过两位校尉大人了。只是将军您身处前线实在太过危险,还请稍稍后撤一些以防被乱箭射中啊。\"杨波言辞恳切地规劝道。 \"廖布金在哪儿?立刻派人去找他,找到后让他马上来见我!\"杨玄非常听劝地退到亲卫队后面,紧接着对杨波下达命令。 就在这时,突然间,旁边一名近卫惊恐地喊道:\"将军!兵威营那边升起了狼烟!\" \"什么?!\"杨玄猛地转头,望向东方那高耸入云的滚滚浓烟,不禁有些恍惚失神。 狼烟,这可是寨破的信号啊! 杨玄心中暗自思忖:一旦宋平那边被突破,敌人必定会率先集中火力攻击我们这边。看起来恐怕是等不到夜晚了,也不晓得廖布金是否已经探明了道路情况。算了,不能再犹豫不决了,否则必将陷入乱局之中。 想到此处,杨玄顿时精神一振,他唤过杨波,低声嘱咐道:\"阿波,快去把你哥哥和烛悼陵找回来,另外还要通知常校尉,宗校尉,让他们都到后门集合,我会在那里等你们。\" 之后杨玄再次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宛如木头人一般的张锋,他声色俱厉地说道:“张司马!前方战事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关头,本将军现在命令你立刻率领你本部人马登上寨墙指挥防御作战。没有得到本将军的允许,决不允许后退半步,如若有违,必将按军法严惩不贷!” 听到这话,张锋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那仅有的十几个亲兵,心中忍不住暗暗咒骂起杨玄及其家人来,但表面上还是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回应道:“末将领命。” 待张锋带着他那帮亲兵前往寨墙处坚守岗位后,杨玄这才挥动胳膊,率领着最后一支亲卫军如疾风般朝后门方向疾驰而去。 在撤退的路途中,杨玄等一众军官纷纷除去身上原本华丽的甲胄,转而换上普通士兵所穿的军服与面甲,并悄悄埋伏于后门附近,静静守候时机。 “快开门!我们奉扶威郎将之命,要外出执行军务!”待所有人员都集合完毕后,杨波径直走到寨门前,对着负责守卫寨门的队长大声呼喊道。 其实这位守门的队官早已提前收到宗生下达的指令,表示会全力配合他们行事。于是乎,他非常爽快地命令手下打开了寨门。 紧接着,只见两百多名骑兵依次从敞开的寨门涌出,沿着小路一路狂奔,直朝西边的山脉飞驰而去。 幸好敌方采取了围三阙一的策略,这也给了杨玄白昼奔逃的机会。 想来,他们肯定是急于清扫道路然后迅速撤离此地,要知道他们背后可是有穷追猛打的魏军啊,实在不能在此处过多地耽搁时间。 而当杨玄一伙人还尚未抵达山脉,扶威营那边便已经燃起了滚滚狼烟。 此刻的扶威营内部简直惨不忍睹,满地都是尸体残骸,两百多名士兵披头散发、双手反剪着跪倒在血泊与断肢混杂的泥泞之中。 这时的盖吴所率部队已经完成了重新整编,前锋部队交由盖岑统领,中路大军依然由盖吴亲自率领,而后方军队则由盖宇指挥。 现在,除了盖氏宗亲,盖吴谁也不相信。 \"奉镇国将军之命,这些战俘一概格杀勿论,当场处决!你们在此稍作休整一个时辰,随后继续挺进。\"传讯官面无表情地对负责看守俘虏的军官下达命令。 刀砍枪搠,斧砍戟砸,身后士卒手里的兵器决定了面前俘虏的死法。求饶声、哭泣声、呼喊声响彻整个刑场,但没过多久便渐渐平息下来。 行刑的士兵们面无表情地坐在由尸体堆积而成的高高凳子上,像机器人一般机械地咀嚼着干涩难咽的麦饼。他们对身下那一张张尚算熟悉的面孔毫不在意,仿佛这些人从未与自己有过任何关联——无论他们曾是亲朋好友还是街坊邻居,此刻都已不再重要...... ...... ...... ...... \"我的军队已经折损大半,你父亲所说的内乱自起究竟在哪儿?!难道你们父女二人竟敢把我当成傻瓜一样戏弄吗?\" 武龙怒发冲冠,他那粗壮的身躯重重地压在盖浅娇小的身体之上,同时紧紧握住她细嫩的脖颈,由于过度愤怒,其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脸色更是气得发青,他用充满质问与怒火的眼神死死盯着身下的盖浅。 \"咳咳......武将军,请您先松手......咳咳......距离天黑的时间仅仅只有两个时辰而已了......\" 盖浅被武龙掐得几乎无法呼吸,她一边痛苦地咳嗽着,一边拼尽全力拍打武龙的手背,试图让他松开自己。此刻的盖浅面色涨得如熟透的苹果一般通红,额头上也不断有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但她仍艰难而又吃力地向武龙解释着。 呼~武龙长舒一口浊气,缓缓松开紧扼住盖浅脖颈的手掌,并从其身躯之上艰难地撑起身子来。 盖浅则一边轻抚着被勒得生疼的颈项,一边贪婪地大口吸气,过了许久方才逐渐恢复平静。稍事休整后,她动作迟缓地坐直身体,不慌不忙地理顺凌乱不堪的衣物,同时冷言嘲讽道:“武将军,我一个弱女子都不怕,您怕什么啊。咱们那位大王可没心思在这和您费工夫,您说呢?” 营寨建造的位置并未完全封锁住进山的通道,但若想大批军队顺利通过此地,却是难以实现的事情。如此一来,便迫使盖吴面临一个艰难抉择:他务必分出相当数量的兵力来采取进攻策略以取代防守。 此时此刻,武龙终于明白为何章盖执意要求按照这种方式建造营盘,甚至连时间紧迫时用士兵性命换取时间这样残酷的手段也考虑在内。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啊! \"哼!敢情就是让老子拖住敌人,好给他争取时间呗!\" 武龙眯起眼睛,嘴里低声嘀咕着,似乎对章盖的安排感到不满。然而转念一想,他又觉得章盖所言不无道理,毕竟现在形势紧急,盖吴确实急于脱身逃离。 思绪至此,武龙迅速投入到下一步行动计划之中。他决定派遣张龙带领一支队伍专门负责看管盖浅。听到这个任务分配后,张龙内心不禁暗暗欢喜,认为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般的好事——既能远离充满危机的前线战场,又不用冒险拼命,岂不是两全其美? 于是乎,张龙毫不犹豫地向武龙拍胸脯保证,表示必定尽职尽责地完成这项任务。为了让武龙相信自己的决心和诚意,他还不停地用力拍打自己的胸膛,生怕武龙临时变卦收回成命。 随后,武龙转头召唤营帐之外的诸位将领,准备一同奔赴寨墙处增强防御工事。期间,一名士兵匆匆赶来禀告称杨玄已然临阵脱逃,但武龙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仿佛此事无关紧要一般。 身着黑衣黑甲的征西军士兵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那座简陋而粗糙的寨墙之上,他们神情紧张,严阵以待。武龙站在高高的墙垛之上,极目远眺着前方。只见远处一片黑压压、乌泱泱的敌军正铺天盖地而来,但在其队伍后方却有一连串的马车缓缓前行。见到此景,武龙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经过整整两个时辰不懈努力,武威营已成功将营寨四周的寨墙修筑得颇具规模。尽管这些建筑工事稍显粗糙,但它们显然已经不是那些普通的刀斧手可以轻易攻破的了。这无疑给征西军增添了一份安全感和信心保障。 第40章 盖吴身陨 少年何须愁满容, 纵马山川驭春风。 垂暮夕逢别忆起, 不负人生一场游——幕易 杨玄原本计划着先发动叛乱,然后寻找恰当的时机投靠魏军,这样或许可以谋得个一官半职。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武龙的想法竟然也和自己不谋而合。就是不知道这是武龙的意图,还是另有其人。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的通了,这前方数个关口处的上千名魏国地方军竟然只是一个诱饵而已!他们的存在仿佛是一道精心布置的陷阱,目的就是要引导着盖吴朝着特定的方向逃窜。 这个计划真是阴险狡诈,让人不禁为之惊叹。那些魏军士兵或许并不知道自己被当作了棋子,但他们却成为了整个战局中的关键一环。 可是没想到被魏军追得四处逃窜的盖吴军队竟然如此勇猛!仅仅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他便将扶威,兵威两营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面对如此惨烈的战局,杨玄最终决定逃离战场,但他并没有前往武龙所在的营寨。毕竟那里太过危险,处于战事激烈的核心地带,充满了太多无法预料的变数。权衡利弊之后,这种冒险行为所带来的风险远远大于可能获得的收益,实在划不来。 就在杨玄还在山间小路上狼狈奔逃之时,左相盖章却早已跪在了王辇之中,向着盖吴请罪。 \"微臣所荐之人临阵倒戈,实在是微臣有眼无珠、不识人心啊!此次不仅令我赤水一族损失惨重,更辜负了大王您对微臣的信任与托付。微臣有罪,甘愿以死谢罪,请大王开恩准许吧!\" 说罢,盖章将额头紧紧贴于地面,声音哽咽地继续恳求着。 盖吴则坐在王位之上,手中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一只银质酒杯,似乎并未因眼前之事而动怒。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开口,目光投向下方的盖章:\"那武龙与我也是旧相识,一介草莽,如此行事不足为奇。叔父啊,浅儿妹妹如今身陷乱军之中,该当如何?\" 听到这话,盖章几乎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国家正值危急存亡之际,个人安危又算得了什么!哪怕是臣女,此时此刻也应以大局为重啊!\" 言语之间,毫无半分犹豫与迟疑。 “后军那边情况危急啊!按说以盖宇将军之能,如果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他绝不会轻易向本王求援的。本王已经从咱们中军这边调过去八千精锐士卒支援后军,但估计也是杯水车薪,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呐……”盖吴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目光深邃而又意味深长地看着盖章,轻声叹息道:“叔父啊,恐怕本王这次是很难走出这雍州大地了,也不晓得最终本王这颗项上人头会成就谁的功名......” 听到这话,一旁的盖章不禁眼眶泛红、泪光闪闪,声音略微有些发颤地回应道:“大王,请您千万不要这般气馁丧志!您可是咱卢水一族的精神领袖与希望所在呀!只要有您在,咱赤水一族就绝对不会在此地消亡殆尽的!” 盖吴眼神向护卫示意将盖章扶起,然后语气平静地说:“叔父,陆俟既然能策反武龙,并用上千条性命设局引我至此,想必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待我们上钩。若继续贸然前行,无疑会掉入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听到这话,盖章眉头紧蹙,满脸诧异地问道:“那么......大王您有何打算呢?” 盖吴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缓缓说道:“如今雍州已破败不堪,实无太大价值。我决定集结全部骑兵力量,抛弃一切累赘物资。由步兵负责阻击陆俟以及前方叛军,而我们则凭借骑兵卓越的机动能力迅速赶往秦州,谋求卷土重来之机。”话毕,盖吴站起身来,走到盖章面前,郑重其事地问道:“不知叔父对此有何看法?” 对于盖吴这般果决狠辣、敢于断臂求生的决策,盖章丝毫不感到意外,但还是装作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回应道:“可是,如果舍弃军中将领们的家眷,恐怕有些不妥吧?而且恐怕连我们自己族内之人都难以接受......” 然而,盖吴并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只是接着对盖章吩咐道:“叔父,烦请你去协调留守前军一事,待本王下达指令即可。” “臣遵命。”盖章颔首低眉,恭声应道。 待到盖章走下车辇,卫将军侯军蒙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忍不住转头对盖吴低声问道:“大王,此事幕后当真与左相毫无关联吗?” 盖吴面沉似水,神色阴晴不定,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有无牵连又能怎样?如今局势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绝非横生枝节之机。嗯……军蒙,一切可都安排妥当了?” “回禀大王,均已筹备完毕,只需大王一声令下,便可即刻启程。”侯军蒙抱拳躬身,压低声音回话。 可惜的是,盖吴精心策划的计划再也无法实施了,因为后军崩溃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就在这时,车辇的车帘猛地被人掀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原来是中领军鲍信。只见他一脸焦急地喊道:“大王,敌军已经攻过来了,请您赶快下车吧!” 盖吴心中一紧,连忙跳下马车。与此同时,周围的士兵们也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紧张而有序地排列成阵形,护卫在盖吴身旁。 “列阵!列阵!抬起弓箭!射!” “刀盾兵,向前推进!” 随着一声声军令下达,盖吴的中军部队开始运作起来。 盖吴一下车,便看到自己所属的射却营正在军官们的呼喊声中向天仰射箭矢。他们的动作娴熟而快速,箭雨如蝗般飞向天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本王刚刚不是才派遣了八千精锐去支援后军吗?镇国将军(盖宇)现在在哪里?”盖吴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急切地向鲍信询问道。 鲍信面色凝重地回答说:“大王,我们派出的部队遭遇了陆俟的骑兵,由于事发突然,他们根本来不及列阵,就被敌军冲杀得七零八落。大王,情况危急,我们必须尽快撤退!”说完,鲍信连忙牵过一匹战马,将盖吴扶了上去。 “保护好大王!出发!”鲍信冲向队伍前方高声呼喊着,指挥着中军的骑兵紧紧围绕在盖吴身旁,向着山脉方向疾驰而去。 源源不绝的铁骑如汹涌澎湃的洪流般从后方辽阔无垠的平原上涌现而出,他们气势磅礴、锐不可当,顶着密集如雨的箭矢,怒吼着朝盖吴的王旗疾驰而去。 一路上,不断有将领挺身而出企图阻拦这支来势汹汹的骑兵队伍,但这无疑给对方增加了些许阻碍,使得骑兵冲锋的速度有所减缓。 眼看着盖吴的队伍就要离开大营,说时迟那时快,门口的营盘里骤然间飞出一排密密麻麻的箭矢。由于事发太过突然,盖吴及其身边的四五名近卫士兵完全猝不及防,刹那间便身中数箭。 那些身着重甲的近卫们所幸并未受到太大伤害,然而,未曾披甲护身且仓皇逃窜的盖吴可就没那么走运了,箭矢直接透胸而过。只听他闷哼一声也未发出其他声响,便径直从马背之上跌落下来,没了动静。 \"保护大王!抓刺客!\" 侯军蒙脸色剧变,惊恐万分地大喊道。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惊慌,仿佛被吓得魂飞魄散一般。 听到这声惊叫,鲍信急忙跳下马来,脚步踉跄不稳,连滚带爬地冲向盖吴所在的位置。他心中焦急如焚,生怕盖吴者遭遇不测。 来到盖吴身边后,鲍信和侯军蒙小心翼翼地检查着盖吴的身体,试图找出伤口的位置,并观察伤势的严重程度。 侯军蒙与鲍信在确定盖吴已死后,瞬间陷入了迷茫之中,不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而营盘中放箭的那十几名士卒,竟然无一例外全部选择了自尽!这些人身着射却营的军服,显然都是盖吴的部下。 就在这个时候,魏国的步兵军团如汹涌澎湃的洪流一般赶到了战场之上! 这些身经百战的魏军悍卒,眼神中没有一点对生死的畏惧,只闪烁着对军功名望的渴望。 他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高举着手中的兵器,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向着义军用马车仓促搭建起来的脆弱防线发起了猛烈无比的冲锋! 那吼声犹如山崩地裂般震撼人心,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撕裂开来! 反观义军中军将士,虽然他们明知道自己的王正在出逃。可是,他们没有抱怨与恐惧,只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默默咬紧牙关,准备迎接这场生死之战…… 经过一番思考,鲍信决定回到中军指挥士兵死守营地,并派遣使者前往向左相盖章请示下一步行动方案。毕竟,在这赤水胡人群体当中,除了盖吴之外,就数盖章的职位最高、地位最尊崇了。 然而,侯军蒙对于鲍信的提议却持强烈的反对态度。他坚信,盖吴之死极有可能正是由盖章一手策划所致。尽管鲍信并不认同这种说法,但侯军蒙还是毅然决然地取出虎符,以其上级的身份强行命令鲍信服从自己的指挥。 面对侯军蒙的强硬态度,鲍信坚定地表示无法遵命。因为此刻围绕在他身旁的众多士卒皆为盖吴的近卫军——中护军,他们只会听从中领军鲍信一人的指令。侯军蒙虽心有不甘,但也束手无策,只能无奈地注视着鲍信派出人手前去向盖章通风报信。 最终,鲍信所期待的指令终于到来,但这个命令却如晴天霹雳般让正在血战的众人震惊——“大王既然已经不幸身亡,事情已然失败,局势已定无法改变,决定投降。” 这道命令就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让原本就沉重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和绝望。 第41章 起义失败 青石生障雾,尺溪晨起处 林深墨染衣,草烬诉归期——幕易 “降罢,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鲍信一脸颓然地说道,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 “难道你就打算这样认命了吗?你真的以为投降魏国就能换来我们的平安无事吗?我可不这么想,我的命运由我自己做主!谁愿意跟我一起走,咱们另寻出路!”侯军蒙激动地反驳道。 他的话让许多人开始犹豫起来,毕竟谁也不想轻易把自己的生命交到别人手中。终于,有数十人站出来,表示愿意跟随侯军蒙寻找逃生的机会。 \"传令下去!原地坚守,静候敌军撤兵!\"鲍信面色凝重地发出指令“愿意随侯将军离开的,某绝不阻拦。” 需知此时此刻,敌我双方仍激战正酣,但这并非意味着要立刻弃甲投戈、束手就擒。实际上,应派出使节前往敌阵请求投降,待敌方撤军之后,方可放下手中兵刃。 如此行事,旨在最大程度减少伤亡。若未能坚持至敌军撤退便放弃抵抗,则无需投降。彼时放下武器者,将被视为战俘,此二者实有天壤之别。 呜——呜——呜——低沉而雄浑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魏军如潮水般有序地撤回本阵之中,并迅速重新列阵休整。他们整齐划一地排列着,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而在这片军阵中央,一面高高飘扬的帅旗下,一个醒目的\"陆\"字赫然显现——原来竟是陆俟亲自莅临战场!他的到来无疑给魏军注入了强大的信心和士气,同时也预示着对义军的最后围剿即将展开。 此时的情况与盖吴想的基本一样:魏帝拓跋焘派遣永昌王拓跋仁和高凉王拓跋那统领北道各路人马前来征讨。 拓跋焘想的十分周全,除了正面交锋之外,他还下令调动冀州、相州、定州三地共计两万兵马,屯驻于雍州山脉的各个山谷之间,形成一道严密的防线,以防盖吴战败后逃窜至其他地区。 不仅如此,陆俟更是成功地说服了盖吴的两位叔父倒戈,并宽恕了他们家人的罪过,让他们安然归家。这一举动无疑断绝了盖吴最后一丝生机…… 随着义军的投降,魏帝下达命令,将剩下的卢水胡族人迁往雍州定安县安置,而其他人员则被遣送回原籍。至此,这场规模庞大、震撼关中的叛乱,历经近一年之久,总算画上了句号。 武龙没想到自己卖命之后,魏人对他竟然一点封赏都没有,还把所有卢水胡人全部都安排在了一起。 他可不敢去安定,毕竟在卢水胡人眼里,他是叛徒,是导致盖吴死亡的元凶。而真正的幕后黑手盖章,则是保全卢水胡血脉的功臣。 ...... ....... ...... 在雍州山脉中持续逃亡的十余天里,杨玄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草木皆兵。一路上,他们风餐露宿、提心吊胆,但幸运的是并没有遇到魏军的追兵。 这十几日来,杨玄曾路过许多魏军遗留下来的营寨,但这些营地早已人去楼空。望着眼前空荡荡的营盘,杨玄好像明白了什么。 此刻,跟随在杨玄身旁的已不足十人。在这段艰难的逃亡岁月里,不断有人因为各种原因选择离开队伍。到如今,依然坚定地陪伴在他身边的,仅剩下杨诚、杨波、烛悼陵等寥寥数人——其中两人乃是他的贴心亲卫,另外两人则是与杨诚两兄弟一同投奔杨玄的。 待确定安全无虞后,常生突然跪地恳求杨玄,表示希望能前往双羊涧找寻费莼。杨玄略作思索,答应了常生的请求,并关切地询问其他人是否还有离去之意。一番询问过后,最终只有包括杨玄在内的十几人留了下来。 对于他们的离去,杨玄心中暗自窃喜不已。其实,他拉拢这些人无非就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来确保自身的安全而已。 现在目标已然实现,那这一百多位执弓持锐的骑士反而成了巨大的隐忧——毕竟如此高调张扬可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面对常生的辞别时,杨玄却表现出了深深的不舍之情。两人不仅约好了半年之后再次相聚,而且杨玄还特意挑选了几位不愿意走的亲信卫兵陪伴常生一同踏上归途。 通过查看地图,杨玄得知只需再过两日,他们便可踏出雍州地界,抵达晋州绥远城。这个消息令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些许放松。 想到自己在秦州泗县富源乡还留有一笔财富,足够几个人购买土地置办产业,杨玄就很高兴。不过这件事,他还是一个人也没告诉,只告诉众人目的地是秦州泗县。 “阿诚,你瞧?那是否为炊烟呐?”杨玄手持马鞭,指向远方,对着身旁的杨诚问道。 杨诚顺着杨玄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见到山峦彼端升腾起阵阵烟雾。他疑惑地皱起眉头:“似乎的确如此,但兄长,地图上显示此处并无城镇呀。” 杨玄思索片刻后道:“嗯……也罢,派遣两名兄弟前去探探情况,我们在此稍作歇息。”言罢,他便翻身下马,开始寻觅合适的歇脚之地。 烛悼陵见状,主动请缨带领一名同伴,兴致勃勃地向着烟雾升起之处疾驰而去。 杨玄与其他人分工合作,有的负责搜集柴火,有的则忙碌着搭建帐篷。其余人则是进入山林,希望能寻找到一些野果或野生动物来增添食物来源。 身处深山,果然是不缺野味,他们发现了各种美味的蘑菇、熟透的石榴以及满地的野板栗。不仅如此,运气颇佳的他们还成功捕获了几只肥美的野禽。 带着满满的收获,大家回到林间,点燃篝火,支起铁锅,开始享受这难得的美食盛宴。围坐在一起,他们默默饮酒,低声交谈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逐渐变暗。就在这时,烛悼陵也终于归来。他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那股升腾而起的烟雾实际上来自于一个由十几座简陋窝棚组成的流民聚居村落。 为了确保安全并提供更好的照明条件,众人在篝火四周再燃起几堆火。这些熊熊燃烧的火焰既照亮了周围环境,防止被人偷袭,又可以有效地驱赶可能出没的野兽,让人们感到安心不少。 前途迷茫的众人如蔫了的花儿一般,情绪低落,沉默不语,篝火传来的噼啪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山中的晚风从林间掠过,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天空中的星辰闪烁,宛如璀璨的宝石,洒下点点光辉。 杨玄看着沉默吃饭的众人,心里有了计较。 火光映射下,杨玄突然对众人问道:“兄弟们,咱们身处乱世,脑袋拴在裤腰上,究竟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在这该死的世道中,觅得一方立足之地!” 火堆旁的几人听闻杨玄所言,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我们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造反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吗?兄弟们既然信得过我,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我,我必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给兄弟们一个交代!我难不成会带着兄弟们上山当土匪,埋没了大家的才华!” 场上的人不住点头,深以为然。 “哈哈哈,将军!俺就知道跟着你,肯定不会饿肚子!”烛悼陵咧嘴憨笑,瞬间点燃了众人的热情,余下的人也都跟着开怀大笑起来,气氛愈发欢快而热烈。 杨玄微笑着点了点烛悼陵,说道:“悼陵啊,在军中为了军纪才让你们喊将军,如今能留下的都是自家兄弟,咱们以兄弟相称便好。” “嘿嘿,那敢情好啊,兄长,你可得给兄弟我娶个媳妇儿啊,俺可是俺家的独苗苗呢。”烛悼陵羞涩地挠挠头,好似熟透的苹果。 “哈哈,大哥,悼陵这是想娘们想得紧了啊!”他身旁的杨诚一把搂住烛悼陵的脖子,打趣道。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跟着大哥,还能少了你的娘们不成?就怕你到时候身体吃不消哦~”杨波也跟着起哄,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此时的烛悼陵,一个战场厮杀汉,却宛如一个害羞的小姑娘,被众人的话语逗得面红耳赤,连耳根都红透了“诚哥,你们玩的可比我多多了。” ““咱们兄弟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与产业,让血脉得以延续,这并非难以启齿之事。来吧,兄弟们,共饮此酒!敬我们的未来!”杨玄站起身豪迈地举起酒袋,高声对众人说道。 “敬未来!!”众人也站起身激昂地高呼道。 紧接着,杨玄又与众人谈起民间的奇人异事、各种神秘传说,众人皆对杨玄的渊博学识和广博见闻钦佩至极。 “好了,兄弟们早些歇息吧,待进城后再开怀畅饮。小九、小十,你们年轻,晚上可多睡会儿。”杨玄满怀关切地对这两个誓死追随自己的年轻人说道。 “是,兄长。”小九和小十恭敬地回答道。 杨玄又向众人嘱咐了夜里的安排,随后大家便各自回到帐篷。 山中蚊虫众多,帐篷仅留几处狭窄的呼吸孔,因而帐内异常闷热。 然而,这并不影响疲惫不堪的众人,片刻间,几顶帐篷内便传出阵阵如雷的鼾声。 夜深了,除了守夜的小九和小十,其余人皆沉浸在梦乡中。忽然,山路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小九和小十瞬间警觉起来,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 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两人这才慢慢放松下来,继续低声交谈。不过也还是不时往四周的火堆中添加木柴,并张望四周。 第42章 杀夫夺妻 一江春水两朝月, 三川楠木四季风——幕易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杨玄身上。他慵懒地倚在树边,眼神迷茫,仿佛仍沉浸在梦境之中。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回过神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慢慢站起身来。 微风轻拂着他的脸庞,带来一股清新的气息,让他感到一阵心旷神怡。他没有去叫醒还在熟睡中的同伴们,而是悄悄地走到树林后的小溪边,与烛悼陵一起洗漱。清澈的溪水倒映出他们的身影,杨玄看着水中自己那略显疲惫的面容,不禁微微一笑。 喂完马后,杨玄回到营地,静静地等待其他人醒来。不一会儿,睡梦中的伙伴们也陆续睁开眼睛,开始整理行李和帐篷。山间的道路崎岖不平,尽管雍州山脉的山势相对较为平缓,但由于这里人烟稀少,道路早已被两旁茂密的植被掩盖。若不是秦道上寸草不生,又有详细的地图指引,他们恐怕早已迷失了方向。 众人收拾完毕,迎着清晨的凉爽空气,纷纷跃上马匹,继续踏上旅程。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的功夫,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烛悼陵所说的那个小村庄。 这座小村庄静静地矗立在一条宽约六七丈的小河边上,周围环绕着一圈简易的木栅栏,栅栏内散布着稀稀拉拉的棚屋。 棚屋中间的一小片空地上,拴着几只羽毛鲜艳的野鸡,它们不时扑扇着翅膀,发出“咯咯”的叫声。而在一旁,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们赤条条地奔跑嬉戏,尽情享受着童年的欢乐时光。 在小河边的荒芜土地上,几位年迈的妇人正专心致志地编织着渔网、竹筐等日常生活用品。不远处,还有十几位年轻力壮的男女正在努力开垦河滩那片肥沃但尚未开发的荒地。 当杨玄他们从林间小道中现身时,这些正在劳作的人们纷纷投来目光。尤其是看到他们骑着高大威猛的骏马,马鞍旁还悬挂着锋利坚硬的弓箭和长刀,更是让人畏惧。 正在开垦荒地的人群中,有两个身材魁梧、看上去像首领模样的汉子与其他人低语了几句,然后放下手中的农具,带着众人一同迎了上去。 到了马前二十多步,众人纷纷屈膝跪地,口中高呼:“大王!” “得,还真把咱们当成土匪啦!”杨玄不禁苦笑,转头对着领头的小十打趣道。 小十挠了挠头,回应道:“大哥,看起来他们也没什么值钱货嘛。” 好家伙,这小子难不成抢劫上瘾了?杨玄一阵无语。可是他也不想想,土匪还不伤人性命呢,他带的兵比土匪还凶。 “罢了,甭管他们,继续赶路。”杨玄挥挥手,示意众人不要在意。于是一行人继续沿着道路前行,对于跪在路边的那两个人视若无睹。 那群人见状,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却又不敢上前阻拦马匹,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不远处。 本来两伙人就应该这么擦肩而过,谁能想到,走在杨玄身后的蒋严(杨诚的两个手下之一,还有一个是尤靖)却突然驱马加速,如同一阵风般冲向那群人,并在他们身边停下来,从人群中捞起了一个女人。 杨玄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女人的哭喊哀求声:“大王,求求您放过我吧!” 紧接着又是一个男人惊恐的呼叫声:“放开我女儿!我和你拼了!” 随后便是蒋严愤怒的喝骂声:“滚开!想死吗?!” 等到杨玄回头的时候,只见那群人已经围拢过来,正在用力拉扯着蒋严。有的扯他的手,有的去抢马匹的缰绳,还有的去拖拽马背上的女人。 而蒋严的身前,横着一个不断挣扎的女人,她的脸上满是恐惧。 还没等杨玄开口说话,其余的烛悼陵等人便迅速分散开来,将人包围在中间。 杨玄拨转马头来到一旁,朝着人群大声呼喊道:\"张弓!\" 烛悼陵、杨诚等人已经拿起弓箭,瞄准了人群;而被困在中间的蒋严则满脸怒容,显然已经恼羞成怒了。 他伸出双手,试图拔出背后的佩刀,但却被那两个带头的汉子拉扯下来,并被人群淹没。 \"嗖嗖嗖\" 杨玄和其他人对着人群又是一阵骑射。 随着几声惨叫,有几个人应声倒地,其余人害怕地朝河边逃窜,只剩下四五个年轻男子留在原地。 杨玄看得分明:其中一名领头的汉子肩膀中了一箭,但他却还是一声不吭,试图去取小十马背上的武器。 杨玄暗自惊叹一声 \"卧槽,这么彪悍\",随后他们几人再次张弓搭箭,对着那几个男人放箭。 几个摁着蒋严的家伙被射翻在地,溅起的尘土飞扬在空中久久不散,几人这才拍马过去扶起了小十。 其中那个抢武器的男子被重点照顾,背上中了四五箭,像一只狗一样趴在地上。 蒋严喘着粗气,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泥土,取了刀,恶狠狠地走到那个中箭最多的男人身边,毫不犹豫地割下他的头颅,挂在腰间。然后,他翻身上马,朝着逃跑的人追了过去。 杨玄对此并没有阻拦,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接着,他转头瞪了杨诚一眼,然后吩咐道:“小九,小十!你们两个去看着他,别让他出什么意外。” 杨诚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显然明白杨玄瞪自己是什么意思。 这时,河边那几个编织竹筐的老妇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她们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抱着地上的尸体对着杨玄几人破口大骂。 村子里几个小一点的孩子被吓得脸色苍白,站在原地嚎啕大哭。而另外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则迅速拉起他们,向山上跑去。 杨玄看着这一幕,心里毫无波动。于是,他安排尤靖去取射出去的箭矢,便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去。 那几个喋喋不休的老妇人因为阻止尤靖取箭矢,也都倒在了血泊中,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嘴里喃喃道:“到时间了,该吃饭了……”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几个人来到了河边,找到了一处空旷平坦的地方。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到周围的景色和河流的流动。 村子里那几只野鸡被抓了过来,它们的羽毛被拔掉,内脏也被清理干净。这些野鸡经过洗净切块后,被整齐地放在一旁备用。 等到陶罐被架到火堆上,杨玄将这些鸡块一股脑儿地丢进了陶罐中。他手法娴熟地细细往里面放入山姜、粗盐,还小心翼翼地撒入了一小撮胡椒末。这些调料的加入,让陶罐中的食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完成这些步骤后,杨玄解开了自己的外袍,将身上的软甲脱了下来。由于已经有十几天没有洗澡,他身上散发着一股酸臭味。这种味道连他自己都难以忍受,于是他决定先到河边好好洗个澡。 杨玄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河边,感受着河水带来的清凉和舒适。他迅速脱去衣物,跳进河中,尽情享受着水流冲刷身体的快感。他用力搓洗着身上的污垢,让自己焕然一新。 洗完澡后,杨玄重新穿上干净的衣服,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此时,陶罐中的食物已经煮得差不多了,浓郁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垂涎欲滴。 杨玄到的时候,大家正围坐在一起,等待着享用这顿丰盛的美食。小九三人也回来了,蒋严还带回来了一个女人,被绑在了一边。 众人安静地等待着杨玄坐下并开口说话后,才开始分发食物。 杨玄用手指向那个女人,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对蒋严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杨玄并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他在乎的是,蒋严没有请示他就自作主张。 蒋严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挠了挠头回答道:“矩哥,您知道吗?兄弟我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尝到肉味了!看到这个娘们长得如此水灵动人,我实在是没忍不住……” 杨玄咬了一大口饼,轻声回应道:“兄弟啊,如果你以后还有什么其他需求,记得要先来跟哥哥我讲一声。要是对我不满意,不想跟我说,那去跟杨诚说也是可以的嘛。”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蒋严。 蒋严转头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杨诚和杨波,发现他们俩都只顾着埋头吃自己的东西,一言不发。他心中一惊,连忙跪倒在地,惶恐地说道:“矩哥,我明白了!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杨玄似乎并不在意蒋严的举动,只是摆了摆手,淡淡地说了句:“好啦,赶紧起来吃饭吧,不过就是件小事情罢了。” 酒足饭饱之后,蒋严便开始忙活起来。他将那个女人带到了河边,仔细地帮她清洗身体,然后又找来一身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待一切收拾妥当后,蒋严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女人带到了杨玄跟前。 “嘿嘿嘿……矩哥,您瞧瞧,这小娘们儿长得还挺俊吧?”蒋严满脸堆笑,扯开她的衣服,然后伸手抓住女人的头发,用力往上一提,让她的脸正对着杨玄。 杨玄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女人身上。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虽然肤色略黑一些,但五官却相当立体精致,身材也颇具韵味。只是此刻的她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眼神空洞迷茫,毫无生气,即便被人随意摆弄,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 杨玄扫了一眼后,轻轻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兴趣:“不能带上路,玩完放了吧。” 河边那片开垦出来的土地上,一排排绿色的菜苗还在茁壮成长着……… 第43章 心生猜忌 寒光藏身心火起, 怒斩心中不平意——幕易 那个悲惨的女子,最终在河边被蒋严和尤靖以极其残忍的方式虐杀。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当蒋严和尤靖离开时,他们竟然恶狠狠地放了一把火,将那几个破旧的窝棚烧成灰烬。熊熊烈火舔舐着空气,仿佛要将一切罪恶都吞噬殆尽。 在杨玄看来,这场大火似乎不仅仅是为了泄愤,更像是一种示威。 自始至终,杨玄都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对这两个积年老匪的厌恶已经到了极点。这并不是因为同情,相反他也会因为虐杀获得快感。他的厌恶是因为这种屠戮不是由他主导,不是因为他的意志所造成。 相比之下,杨诚兄弟二人的态度始终是无动于衷。他们既没有像杨玄那样表现出明显的厌恶,也没有参与到这场暴行之中。 杨玄不禁开始怀疑起这几人留下来的真正目的,如果真的是想追随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尊重自己。 他们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正在酝酿?这个疑问在杨玄心头萦绕不去,让他感到十分的不安。 继续上路,骑马前行的杨玄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在泗县和自己一同埋藏金银的兵士是杨波一手处理的,难道说…… 想到这里,杨玄不禁皱起眉头,开始仔细地分析起队伍中的每一个人来。 烛悼陵是在杏城和自己一起进的武威军,想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杨玄暗自琢磨道。 而小九和小十呢,则是与杨诚同时期进入扶威军的。尽管他们一直与自己朝夕相处,但杨玄还是忍不住心生疑虑。 “如果真如我所想的那样……”杨玄不敢再继续往下想,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然而,如果这一切只是巧合,那么为何留下来的偏偏都是与杨诚有所关联的人呢? 杨玄越想越是心慌意乱,甚至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寒意袭来。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目光恰好落在身后的杨诚身上。 杨诚显然被杨玄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杨玄一脸汗水满脸疑惑地问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您身体不舒服吗?” 杨玄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点累了,想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跟在更后面的烛悼陵也赶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哥说得对,咱们赶紧休息下吧,俺老烛可是又累又渴啊!” 杨诚听后点了点头,开始环顾四周寻找合适的休息地点。片刻之后,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块背阴小山坡说:“好的大哥,要不就在那边吧,看上去挺不错的。” 众人纷纷走到小山坡上坐下,杨玄轻轻拍了拍杨诚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阿诚啊,就属你和阿波的箭术最为出色。今天能不能吃到美味的野味,可就全靠你们兄弟俩了哦。” 杨诚闻言不禁感到有些疑惑,他挠了挠头,不解地问:“大哥,现在还不到晌午呢,咱们今天不继续赶路了吗?” 杨玄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回答道:“唉,这段时间天天都是这样匆忙赶路,为兄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今天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调整好状态再出发也不迟。” 杨诚不疑有他,答应了下来“好,就听大哥的。” “蒋严、尤靖,你们需得护好大哥周全,若他身上少了哪怕一根汗毛,我定取尔等性命!”杨诚起身收拾装备,然后语气严厉地吩咐道。 蒋严和尤靖忙不迭地点头应是,杨玄在一旁听了这番话,心中的疑虑愈发深重起来。 待到杨诚二人上山之后,杨玄寻了个由头将小九和小十打发走。看着还在搭建帐篷的蒋尤两人,这才到路边找地方席地而坐唤来烛悼陵。 杨玄先是询问起烛悼陵故乡何处,家中可有兄弟姊妹,而后话锋一转,突兀地问道:“悼陵啊,我派你队中的兄弟们去赴死,此举是否太过冷酷无情了些?” 烛悼陵并未立刻作答,而是沉思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将军,您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再者说,我们亲卫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将军嘛。” “其他人都走了,为何你选择留了下来?”杨玄瞟了一眼后面搭帐篷的蒋严二人,紧接着发问道。 “俺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俺觉得只有跟着将军才能吃的饱饭。”烛悼陵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杨玄又试探性地问道:“若是杨诚兄弟要离开,你是否会跟随他们一同离去呢?” 烛悼陵挠了挠头皮,面露疑惑之色:“啊?诚校尉要离开吗?” 杨玄微微一笑,语气平缓地解释道:“并非如此,我只是假设一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到那时你会作何抉择呢?” 烛悼陵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坚决地说道:“不去!不去!俺只愿追随将军左右。” 杨玄饶有兴致地笑问:“哦?这又是为何呢?”他对烛悼陵的坚定选择感到十分好奇。 “将军,俺就是觉得你是个有本事的人,跟着你不止能吃饱,还能娶上媳妇儿。”烛悼陵咧着大嘴笑道。 ““真是我的好兄弟啊!哥哥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杨玄搂着烛悼陵,一脸亲热地说道。 杨玄和烛悼陵又聊了许久,心中却始终有些犹豫不决。最终,他还是决定独自逃跑——毕竟,他实在无法完全信任烛悼陵。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曾经太过信任杨诚和杨波那两个所谓的“兄弟”,以至于现在这么进退维谷。 然而,要说他对杨诚兄弟俩有所猜忌,其实也并无确凿证据。他只是不认为自己失势之后,还会有人会死心塌地的跟随自己。 其实杨诚兄弟二人对杨玄非常忠诚,因为杨玄给了他们绝对的信任:杨波掌亲卫,杨诚独领一营。 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背叛杨玄,说到底,还是因为杨玄从未真心相信过任何人罢了……… 山林中,杨诚和杨波两兄弟身轻如燕地穿梭在茂密的树林之间,他们正沿着一条狭窄而崎岖的兽径追踪着什么目标,同时还不时停下来在沿途的树木或岩石上留下一些特殊的记号。 杨波目光敏锐地扫视着周围的动静,压低声音对身旁的杨诚说:\"大兄,你看蒋严这几天老是惹将军生气,咱们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去敲打敲打他?\" 杨诚听了弟弟的话,却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哎,现在又不在军中,没必要那么拘谨吧。\" 杨波皱起眉头,一脸忧虑地说:\"可是我担心将军会对我们兄弟俩产生不好的看法。你也了解将军这个人,他其他方面都还好,就是疑心病太重了。\" 杨诚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弟弟的话。然后他安慰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杨诚突然间停下脚步,他的目光看向右前方那片茂密的灌木丛,深深吸了吸鼻子,随后向身后停下来的杨波说道:\"幺弟,你觉不觉得突然安静的过了头!\" 杨波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取出弓箭,身体紧绷着,宛如雕塑一般,静静地站在原地,全神贯注地倾听着林间的每一丝声响。 片刻之后,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在距离他们大约十几米远的地方,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一只体型庞大、毛发鲜艳且膘肥体壮的大虫猛然窜出。 它那双闪烁着幽幽绿光的眼睛,紧紧地锁定住了杨诚和杨波两兄弟,嘴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声。 大虫出现的瞬间,杨诚和杨波毫不犹豫地松开弓弦,将手中的箭矢射了出去。紧接着,他们迅速抽出腰间的长刀,严阵以待,直面这只凶猛的老虎。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两支箭矢之中仅有一支射中了老虎的前腿,而且箭矢只是松松垮垮地挂在那里,并没有给老虎造成太大的伤害。 老虎有些吃痛,眼中的凶光更甚,原本洪亮的虎啸也变成了低沉的嘶吼,声音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愤怒与警告。 老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对着兄弟二人开始绕圈,嘴里不时地发出低沉的咆哮声。那腥臭的涎水从它的獠牙中流淌而出,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滩滩散发着恶臭的水渍。 兄弟俩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警惕地注视着老虎的一举一动。 他们注意到老虎鲜艳的毛发和鼓胀的腹部,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这只老虎并非出于饥饿才攻击他们。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不远处便是老虎的巢穴,它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变得如此凶猛。 杨诚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懊悔之情,如果不是他刚才射出了那一箭激怒了老虎,或许他们可以慢慢地后退离去,而不会引起老虎的追击。 然而事已至此,后悔也无济于事,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应对眼前的危机。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对着老虎合围了过去。 晋州,州治为白马城,下辖七郡,大概位置在今天的山西临汾。杨玄的前进路线大概是从雍州北部山脉(陕西北部)到达晋州(山西)。 目的地是秦州(宁夏和甘肃的一部分)泗县,他准备绕过雍州,从夏州(今内蒙古一部分)回到秦州。 第44章 二杨除虎 天公如若真有灵, 不至尘世恶满盈——幕易 两人一虎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杨诚兄弟二人额头不断浮现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流淌而下,滴落在他们的胸襟之上。 杨诚率先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只见他怒目圆睁,大喝一声:\"阿波!动手!!\" 杨诚的双脚如离弦之箭般向前迈出,三步并作两步,手中紧握着钢刀,直直地朝着虎头刺去。与此同时,一旁的杨波也不甘示弱,迅速地飞身掠过,挥刀攻向老虎的后方。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瞬间,老虎那庞大而壮硕的身躯展现出令人惊叹的灵活性。它的后腿微微弯曲,然后猛地发力,像一道闪电般向前跃起,一下子蹿出了四五米远。 在跳跃的过程中,老虎的尾巴犹如一条灵动的长鞭,狠狠地抽打在杨诚身上,使得杨诚身体猛地前倾,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那只老虎看到有机可乘,便毫不犹豫地转回头发动了攻击。只见它犹如一阵旋风般冲向杨诚,张开那如同蒲扇一般大小的虎掌,狠狠地拍向杨诚的后背。 杨诚被吓的亡魂大冒,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他急忙施展出一招名为\"苏秦背剑\"的招式,但终究还是未能避开这凌厉的一击。 伴随着一声闷响,杨诚被拍飞了出去。不过身后的刀还是对老虎造成了不小的伤势。 而此时,杨波才刚刚赶到近前。他眼疾手快,趁着老虎来不及躲闪之际,挥刀砍向老虎。\"嗷呜~\"只听得一声虎啸响起,老虎的前掌和肋下均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如泉涌般流淌而出。口中更是不断发出痛苦的咆哮声。 飞出去的杨诚重重地撞在旁边的石头上,手中的刀也随之掉落一旁。他整个人趴在地上,毫无动静,仿佛已经失去了生机。 见此情形,怒火中烧的杨波奋不顾身地跃起,对着老虎使出了一招威力惊人的\"力劈华山\"。这一刀势大力沉,带着无尽的杀意与愤怒。 “某操你祖宗!去死!”杨波怒吼道。 尽管老虎的前掌已经受伤,但它依旧动作敏捷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然而,它并未善罢甘休,而是迅速转身,回头一口咬向杨波的脖颈。这一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令杨波措手不及。 杨波惊险地避开老虎那张腥臭的血盆大口,双手顺势紧紧揽住老虎的脖子,借助老虎的力量在地面上滚动一周。 紧接着骑在老虎身上,将手中锋利的尖刀不停的刺向它的腹部,直到长刀完全没入老虎的肋骨之间。 受到重创的老虎狂暴不已,一个有力的后腿蹬踢,腰部一扭便将杨波狠狠地甩了出去。 此刻,杨波只感到眼前一片漆黑,耳朵嗡嗡作响,全身各处都像被火灼烧般疼痛。 头晕目眩的他勉强依靠身旁的树木支撑起身体,吐了一口血水。然后不顾胸前触目惊心的伤口,倚着树干再次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小的刀刃。 随后,他就这样死死盯着老虎,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 那只老虎由于起身时用力过度,受伤的前掌无法借力,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它仍持续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但却不知晓,这一举动加速了它迈向死亡的步伐。 没过多久,它就完全倒地不起,只有嘴巴里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鲜血泡沫。 杨波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杨诚,这才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直到一滴冰凉的雨珠滴落在杨波的手背,带来一丝凉意,他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过一般,疼痛不堪。他艰难地扔掉手中紧握的短刃,吃力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已经被乌云笼罩,一片阴暗。林间的凉风不断吹拂着他的身体,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杨波来不及多想,深吸了几口气,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扶着树干费力地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蹒跚着,朝着杨诚所在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 终于走到了杨诚身旁,他双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杨诚翻过身来。看着杨诚苍白的面容,杨波心急如焚,轻声呼唤道:“大哥!大哥!你醒醒啊……” “咳咳~水~”过了好一会儿,杨诚才发出微弱的咳嗽声,慢慢地恢复了一些意识。 杨波急忙伸手向自己的腰间探去,想要拿出水袋给杨诚解渴。然而,他却摸了个空,心中一惊,也不知道水袋掉在了何处。 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去寻找杨诚的水袋,一番摸索后终于找到了,赶紧给杨诚喂了几口水。 几口水下肚后,杨诚的身体才逐渐恢复了一些知觉,他艰难地喘着气,看着身旁伤痕累累的杨波,关切地问道:“幺弟,你还好吗?” 杨诚挣扎着爬起身,看着他胸前狰狞的伤口,心中一阵刺痛。他连忙伸手撕开自己的衣服,尽量轻柔地将布料缠绕在杨波的伤口上,希望能暂时止血并保护他的伤势。 杨波咬着牙关,强忍着剧痛,挤出一丝笑容对杨诚说:“放心吧,大哥,我还死不了……只是我们得赶紧下山去,天就快黑了。” 杨诚点点头,吃力地站起身来。他环顾四周,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物品。 接着,他目光转向那只已经死去的老虎,原本打算割下一块虎肉作为食物,但当他走近时,却惊讶地发现有两只小虎崽正蜷缩在老虎尸体下方,瑟瑟发抖。 它们看起来还很年幼,无助而害怕地望着杨诚。当注意到杨诚靠近时,两只小虎崽本能地露出尖锐的牙齿,发出威胁的低吼。 杨诚微微一怔,犹豫了片刻,然后脱下身上湿漉漉的外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一只手迅速抓住一只小虎崽,用衣服包裹起来。最后取下一大块虎肉,用布条系紧,一同背在身后。 做完这些,杨诚再次回到杨波身边,两人相互搀扶着,艰难地踏上了来时的路…… 路旁的营地里,杨玄独自一人坐在火堆旁,眼神有些迷茫地望着前方。他的手不时地摸一下放在身旁的一把精致匕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在身旁,烛悼陵和其他几个人正在努力搭建遮雨棚。他们忙碌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但杨玄却对此毫无兴趣,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这一切。 过了一会儿,遮雨棚终于搭好了。蒋严二人凑到一起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便一同朝着杨诚二人离开的方向寻去。杨玄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行动,心中暗自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整个过程中,杨玄始终保持沉默,没有说一句话。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手那把匕首,仿佛它能给他带来某种力量或启示。 就在这时,杨玄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站起身来对着仍在挖掘排水渠的两个人道:\"小九、小十,你们两个也去吧。\" 听到杨玄的吩咐,那两人毫不犹豫地应道:\"好的,大哥!\"随后,他们放下手中的工具,拿起弓箭和兵器,紧紧的朝蒋严二人追去。 杨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长出了一口气,再次坐下,继续凝视着手中的匕首…… 匕首的刀身上刻着这么一段行气口诀,杨玄默念着: 行气者 深则蓄,蓄则伸。 伸则下,下则定。 定则固,固则荫。 荫则长,长则退。 退则天,天其春在上,地则春在下。 顺则生,逆则死。 杨玄自从得到这把匕首后,便对那段行气口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开始不断地揣摩它,但始终未能领悟其中的奥妙所在。 正当他陷入深思时,烛悼陵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大哥,诚校尉他们也太过分了吧!他们怎么能如此纵容蒋尤二人呢?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跟大哥您打声招呼,真是让人愤怒!” 杨玄微微皱了皱眉,语气平静地回应道:“他们所效忠的对象并不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要我能够信任阿诚,那就足够了。”说完,他轻轻叹了口气。 烛悼陵听了杨玄的话,虽然心中仍有不满,但也只好闭上嘴巴,不再多言。整个营地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杨玄继续沉浸在对行气口诀的思索之中。 当蒋严等人手忙脚乱地冒着雨抬着杨诚和杨波回到营地时,夜幕早已降临。 杨玄迅速腾出火堆旁边干燥的空间,紧接着便开始仔细检查他们俩的伤势。 杨波身上的伤口很深,但庆幸的是都只是外伤,主要问题在于失血过多,只需静心调养即可康复。 然而,杨诚的情况却不太乐观。他的体表看起来并无明显的重伤痕迹,可却不住地咳嗽出血,同时还发着高烧。 面对这种状况,杨玄感到束手无策,只能先替他俩处理好外伤,换上一身洁净的衣裳。之后,又给他们喂下一些热水,再将其抬进帐篷内安置妥当。 目前也只能寄希望于雨停后,能尽快赶路抵达绥远城,以便接受更好的医治。 第45章 道观求医 古刹佛前问因果, 执酒仗刀了恩仇——幕易 第二日早晨,天空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杨玄等人就强打起精神,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前往绥远。 然而,杨诚兄弟的伤势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恶化。尤其是内伤严重的杨诚,状况远比杨玄预想的要糟糕得多。不仅如此,原本只是受了些外伤的杨波此刻竟然也发起了高烧,陷入了昏迷状态。 面对这样的情形,骑马前行显然已不再可行。更糟糕的是,他们一行人中既没有马车,甚至连一辆板车都找不到。 在经过一番商议后,大家别无他法,只得制作了两个简易的担架,悬挂在马匹身后,以这种方式拖着病人前行。尽管路途颠簸,而且无法防风,但在紧急关头,也只能采取这种权宜之计了。 众人迅速分配好马匹的负重,并将两兄弟用厚厚的被褥紧紧包裹起来,固定在担架之上。然后,他们心急如焚地踏上了行程。 此时距离绥远还有一天半的漫长路程,众人心里都非常明白,以两人如今这样的状况来看,大概率是无法支撑到那个时候了。 然而,事已至此,他们此刻也只能尽力而为,听从上天的安排了。 一行人心情沉重地向前行进着,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停下来,给两个昏迷不醒的人擦拭汗水,并喂食前一晚炖煮好的虎肉汤。 杨诚二人的脸色越来越灰败,生机肉眼可见的慢慢流失, 众人只好不停歇的赶路,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此时的道路愈发的宽阔,这也意味着众人离人烟也越来越近。 连续赶了一天的路,疲惫不堪的众人不得不暂时停下来休息。坐定之后,心中思绪万千的杨玄不禁又回想起昨晚给杨波清洗伤口时的情景。 当杨波艰难地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把蒋尤二人叫到跟前:“老蒋,老尤,跪下,指着苍天对将军宣誓效忠。” “二哥,你不会有事的……”蒋严、尤靖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住口……,照我……我说的做。”杨波断断续续的说道。 随后就是蒋严二人指天盟誓对杨玄效忠,只不过杨玄听完这些后,彻底打消了对几人的猜忌。 话说,从司马懿洛水起誓开始,誓言的公信力已经是一落千丈了。 砰~砰~砰~ 一阵厚重的鼓声传来,犹如雷霆万钧般震撼人心,让这行人精神为之一振。他们心中涌起一股希望,因为有鼓声意味着附近可能有道观或寺庙。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线生机。 众人急忙起身,纷纷跃上马匹,朝着鼓声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鼓声渐渐变得更加响亮,仿佛在引导着他们前进。 ——咚~咚~咚~ 紧接着,又是一阵悠扬的钟声响起,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带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 “是道观!”杨玄心中暗自思忖道。 他对寺庙和道观敲鼓、鸣钟的方式略知一二,通过鼓声和钟声的节奏与频率差异,便能分辨出两者的区别。这种细微的差别对于熟悉的人来说,一听便能知晓。 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钟声,道路两旁开始出现已被耕耘过的肥沃田地。田野间绿意盎然,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展现在眼前。 而在远处,一座古朴典雅的建筑依山而建,那阵阵钟声便是从其中传出。 待几人到达道观门口之后下了马,蒋尤二人便迫不及待的去叫门。 杨玄则是下意识的看了眼牌匾“西山靖”(北周时期才正式出现“道观”的称呼,在这之前,道教场所先后被称为“治”、“庐”、“靖”等。 ) 好一会儿过去了,道观大门才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身穿青色莆衣道袍、腰间佩剑的年轻道士。 “诸位居士请留步,本观今日不接待香客,请各位改日再来吧。”青年道士语气平淡地说道。 “去你娘的!”蒋严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而站在他身旁的尤靖则已经悄悄将手伸向了身后的刀。 “够了!给我退下!”杨玄生怕事情闹大,连忙出声喝止蒋严。 待到蒋严心有不甘地退到一边后,杨玄这才转身对着那名青年道士拱手表示歉意,态度诚恳地说道:“仙师息怒,我们贸然打扰实在是事出有因,还望仙师见谅。在下的这位兄弟不幸被老虎所伤,如今已是命悬一线。我们也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之下才来叨扰仙师,恳请仙师能够救救我的兄弟。只要仙师愿意出手相助,事后无论需要多少酬金,在下都绝无二话。” 青年道士看着担架上面色苍白如金纸一般的杨诚二人,原本紧绷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下来,轻声说道:“既是如此,小道自然不会见死不救。诸位还请稍安勿躁,在此地等候片刻,我这就去请我的师父前来。”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离去,动作迅速而果断,甚至来不及等待杨玄等人的回应。只留下一道背影,紧接着便是那扇紧闭的房门缓缓合上的声音。 杨玄见状,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明白此时是有求于人,不能过于冲动。他转头看向蒋尤二人,脸上露出责备的神情,埋怨道:“我们现在是来求人救命的!你们怎么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呢?难道你们想害死阿诚他们不成?” 蒋尤二人心知肚明自己理亏,面对杨玄的斥责,他们只能默默低下头,不敢言语半句。 这次并没有让众人等待太久,房门很快再次被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五云道袍的白发老道。他的步伐稳健,气质不俗,身后紧跟着六七个年轻的道士。 老道快步走到担架旁,仔细检查了一番杨诚二人身上的伤势。 经过一番观察后,他才指着杨波说道:“这位居士的伤势不算太严重,只是肋骨有些错位以及一些外部创伤,治疗起来相对容易些。然而,另一位伤者的内伤极其严重,情况不容乐观。以贫道的医术,恐怕没有万全的把握。” “在下明白,仙师尽力而为即可。”杨玄连忙回道。 “那就请把受伤的居士交给我们吧。”老道又对着众人解释道:“本馆正在举行法事,实在是不方便接待各位居士,还望各位海涵。” “无妨,无妨,有劳仙师。”杨玄拱手施礼道,身后的几人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见此情形,老道也不再多言,他转身招来几名年轻的道士,让他们小心翼翼地抬起杨诚和杨波,向道观内走去。 杨玄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中稍安:“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请仙师务必收下。至于我兄弟治疗所需药材,一切都用最好的,在下绝对不吝惜钱财。只要能治好我兄弟,多少银子都行!”说罢,他将一锭沉甸甸的金子递到了老道手中,并深深地作了个揖。 那老道爽快的收下了金子,微笑着说道:“居士放心,贫道必定尽心尽力。只是眼下老道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就不陪居士了。居士过两日再来看看令弟的情况即可。” 临了,老道又补充了一句“往西差不多五里,有一废弃不久的古刹,诸位要是一时找不到歇脚的地方,可以去那里。” 杨玄听后连忙颔首道谢,紧接着,他便和其他人一道离开了道观,并迅速寻觅到了那位老道口中所提及的古老寺庙。 “可恶!这张破地图简直毫无用处!”蒋严怒气冲冲地咒骂着,随即将手中的地图扔进了篝火堆里。 杨玄则一边轻轻安抚着怀里不断挣扎的小虎崽,一边没好气儿地回应道:“得了吧,这地图的年纪比你爷爷都大,能给出正确的路线就不错了。明天我们两个人一组,就在这附近逛逛看看,瞧瞧是否有什么村落或者小镇,顺便补充些食物和衣物之类的物资。” “知道了,明白了。”尽管每个人都点头表示赞同,但杨玄仍然放心不下,又不厌其烦地叮嘱大家说:“千万记住啊,别太引人注目,一切行动必须谨慎小心才行。” 从外面远远望去,这座古老的寺庙气势恢宏,规模庞大,令人惊叹不已。它的外墙虽然历经沧桑,但依然保存得相对完好,仿佛在默默诉说当时的辉煌。 然而,踏入山门后,古刹内部的建筑群竟然大多已经倒塌变形,一片狼藉。废墟中的木制结构多数呈现出乌黑的颜色,显然曾经遭受过火灾的洗礼。那些矗立着的部分,也有着明显被火烧过的痕迹。 在这片破败之中,杨玄经过一番寻找,最终选择了地藏菩萨殿作为自己的落脚点。相比于其他地方,这里算是寺庙中保存较为完好的地方了。 殿内的佛像大多被损毁,杨玄就把被褥铺到了原本用来立佛像的台面上。大殿中央堆放着行李,马匹就拴在角落。 尽管殿内也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但至少还能提供一个相对安全和舒适的环境。 (和后世寺庙的复杂不同,这个时期的寺庙结构比较简单:进了山门,正前方就是弥勒殿,弥勒殿左边是鼓楼,右边是钟楼,后方依次是大雄宝殿、药师佛殿、讲法堂、藏书阁。大雄宝殿左边是祖师殿,右边是珈蓝殿。讲法堂左边是观音殿,右边是地藏菩萨殿——想插图,可是小的不会啊。) 第46章 古刹存身 古井有情忆旧日, 一汪水镜又落春——幕易(有兄弟问,幕易是谁,幕易就是本人哈,开头诗是原创才会署名。小说里面的诗句也大多都是本人写的,很少引用,有也会加署名。) 杨玄以前天天做无本买卖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但如今他才意识到养马竟然需要耗费如此之多的钱财。他们身上所携带的大部分粮食几乎都用来喂养这些畜生了,好在所携带的金银数量充足,但内心仍旧感到十分心疼。 一边思索着,杨玄不禁又开始感叹起自己的好运气来。他造反了一次,居然还能够毫发无损地安全脱身。不仅如此,在经历了那么多次激烈的战斗之后,其中有好几次甚至处于核心危险区域,而自己仅仅只受到了一些轻微的伤势。 随后,他带领着那群犹如土匪一般的手下四处抢掠,并趁机藏匿下了一笔财富。有这么一笔财富在手里,自己想做什么不可以。 而且现在他已经能够确信杨诚兄弟二人对自己忠心耿耿,毫无二心,自己再也不必时刻惦记着独自逃跑了。只期望他们能够顺利挺过难关,这样自己也能多出两个值得信赖之人。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给大地带来一丝温暖。经过数日的连续奔波后,众人终于迎来了一个难得的休息机会,多睡了一会儿。 当他们醒来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大家从寺庙里的那口古老水井中打上水来洗漱,并开始准备餐食。待到用完饭后,杨玄留下了小九和小十看守行李,然后与其他三人一同下山。他们分成两组,各自朝不同的方向离去。 杨玄与烛悼陵并肩而行,沐浴在和煦的微风中,心情格外舒畅。他们沿着蜿蜒的小径穿越山林,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仿佛置身于一片绿色的海洋之中。 大约骑行了半个时辰左右,两人沿着道路在两座丘陵之间,见到了一座外表朴实,规模不大的农庄,农庄外散落着四五座精致的木屋。 这些木屋被茂密的绿色植被环绕着,屋前屋后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仔细一看,原来木屋周围种植着大片的葡萄藤,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挂满枝头,十分诱人。 此时,有不少人正忙碌地穿梭在葡萄园中,采摘着已经成熟的葡萄。 葡萄园四周环绕着一圈用竹条精心编织而成的篱笆,其目的显然是为了阻止那些嘴馋的小动物前来偷吃美味的葡萄。 当两人凑到门口四处张望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忙碌不停的男女老少。其中男性数量稀少,绝大多数都是妇女和半大小子。 在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小木屋,屋前摆放着一张七足坐榻,其上坐着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在喝茶说话。女子后方有两个侍女跪坐在不远处,随时等待着女子的召唤。 只见那男子头上戴着一顶宝蓝色的诸葛巾,身上穿着一件天青色的宽衣大袖两裆衫,腰部系着一条洁白如雪的丝绸束带,脚下踩着一双精致的无齿木屐,举手投足间整个人显得俊朗非凡。 而那名女子则将头发梳成了一个漂亮的十字髻,并在上面搭配了一支紫色的流苏步摇作为点缀。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衫裙,腰间同样缠着一根墨色丝绸束带,给人一种清新脱俗之感。 七足坐榻下方,站着两名身着黑色劲装袍服、腰间悬挂短直刀的仆从。他们神情严肃,就这么安静的站着。 此时,那名青衣男子似乎察觉到了杨玄的注视,他转头看向杨玄所在的方向,对上了杨玄的目光。接着,他对榻下的仆从们说了些什么。其中一名仆从随即走出队列,向着杨玄迎了上来。 这名仆从走到杨玄和烛悼陵面前后,恭敬地打开栅门,并拱手说道:\"两位客人,请跟我来,我家少主人有请。\" 杨玄并未犹豫或矫情,他将手中的缰绳递给烛悼陵,然后对着仆从礼貌地回应道:\"有劳了。\" 当他们来到七足坐榻前时,杨玄不禁暗自赞叹道:\"好一对俊美的男女!\"这对男女容貌清丽,身段纤长,气质不俗。 只见榻上又添加了一张崭新的桌案,桌案后是一个用来跪坐的小凳子。桌案上面放置着一个茶壶两个杯子、一碟点心以及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这些精美的布置让整个桌面显得格外雅致。 那对男女的桌案从对坐,变成了并排而坐,两人也没有起身迎接。女子对着杨玄微微点头,男子只是作了个虚揖。 尽管如此,举手投足间的贵族气质也让人感到非常舒服。 “叨扰了。”杨玄不卑不亢的行礼。 然后杨玄叫住想要到一旁休息的烛悼陵,把马匹拴在一边,拉着他一同上榻,与他并肩而坐于同一张桌案前。 杨玄看到对面那名男子的脸色有些不悦,便正了正自己的衣装,开口向其解释道:“这位是我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并不是我的仆从。” 那男子听闻此言,脸上的神色稍有缓和,随即歉然一笑,说道:“哦?原来如此,倒是在下刚才以貌取人了,实在惭愧!来人啊,快去再搬一张三足几过来。”说罢,他转头吩咐手下的人又抬来了一张新的桌案。 待新的桌案摆放妥当后,那男子自我介绍道:“鄙人颜羽,这是舍妹颜雪。” 杨玄亦端正地坐下,把刀解下放到一边,然后回应道:“在下杨玄,这位是我兄弟烛悼陵。” 烛悼陵坐下之后就静静的喝茶吃点心,也不搭话,腰间的刀也没有解下。 颜羽打量了一番杨玄和烛悼陵,接着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然后饶有兴致地问道:“观二位的衣着打扮,应该是从南边来的吧?” 杨玄心中暗叹一声,心想此人倒是有些眼力,于是索性大方承认道:“不错,颜公子真是好眼力。”既然对方已经有所猜测,此刻若是再故意隐瞒,反倒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想到此处,杨玄也顺手拿起茶壶,给自己斟满了一杯。 手中瓷杯形状细长,质地略显粗糙,色泽也不够鲜亮。杨玄只顾着端详杯子,完全没有留意到杯中那黑乎乎的茶水,想也不想便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以后杨玄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引得颜雪有些好奇:“杨公子,莫非这茶汤有什么问题么?” 杨玄顿了一下,逐渐适应了口中的酸辣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不曾,此茶味道调剂得甚为不错。”他心里暗自嘀咕,这茶的味道真是独特,又酸又辣,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但又不得不承认它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茶叶可是一种奢侈品,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才能品尝得到。而且煮茶要用到香料,香料更是流通的硬通货。 这时,颜羽倚靠在桌案上,拈了颗葡萄放入嘴中,似笑非笑地看着杨玄说:“兄台隔墙观望,欲言又止,总不会是惦记我家的葡萄吧。” 杨玄连忙摆手,解释道:“自然不是,若是可以的话,在下是想在贵庄采买些食物被褥,还有马车。贵庄盛产葡萄,想必葡萄酒也是极好的,酒水也想买一些。不知可否行个方便?”他看着颜羽,等待着他的回应。 没想到颜羽竟然如此爽快地答应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当然可以了!”他的语气十分轻松。 杨玄不禁暗自揣测起来,颜羽答应得如此之快,肯定是看中了自己身上的某件东西?刀?还是马?或者……难不成是他本人?杨玄心里清楚,如今有些权贵人物确实有着特殊癖好,男女通吃也并非罕见之事。 正当杨玄陷入沉思之际,颜羽再次开口说道:“不过嘛,杨兄需要用一匹青骢马来交换。放心,我一定会让杨兄觉得物超所值的!” 听到这里,杨玄的思绪被猛地拉回到现实。马?原来是这样啊…… 一匹青骢马对于他来说并算不得什么稀世珍宝,杨玄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杨玄并不知晓,自己手中所持有的这匹青骢马,并非常马所能比拟。然而对于他而言,这马不过是抢夺而来之物,即便失去亦无所顾忌。 \"一切都按照颜公子所言行事吧。\"杨玄颔首应诺。 \"好极了!杨兄果然爽快,快取纸笔过来。\"颜羽面露喜色,随即说道,\"杨兄有何需求,尽可写入纸中。\" 杨玄提笔写道:\"马车一辆、盐五斤、被褥六套、粟米五百斤、葡萄酒五十斤。\" 此时,颜羽与颜雪继续探讨着诗词歌赋,相谈甚欢。直至看到杨玄所写清单后,颜羽不禁赞叹:\"杨兄这字迹,倒真有些王右军的神韵呢。\" \"颜公子谬赞了,小弟实难担当此等赞誉。\"杨玄谦逊地回应道。 “杨兄字是如此,想来一定也会作诗,取之一二,我等聊以自乐,如何?”颜羽问道。 “在下都是乱写一气,说出来恐污了公子小姐的耳。”杨玄婉拒道。 “杨兄何必如此自谦,岂不扫兴。”颜羽催促道。 “如此,杨某就献丑了。”说罢,杨玄想了想,随即挥毫写道: 粉娥轻施挂紫苏, 明眸如星内含秋。 盏中茗香不知味, 流裳似水解凡忧。——杨玄 颜羽默读了一遍,就明白杨玄写了什么,随即颇为喜爱的笑着说道“这写的是舍妹吧,真是一首好诗,流裳似水,明眸含秋,妙极妙极。” 颜雪将纸张抢了去,笑着说道“既是写奴,哥哥怎么就收了去。” “哈哈哈,偏你会卖乖。杨兄见笑了,我兄妹二人对诗词一道十分喜爱。” 颜羽遂命人着手筹备杨玄所需,接着又与杨玄畅聊起来。就连刚才极少说话的颜雪,也因杨玄作的诗而被吸引,也加入了进来。 第47章 结交诗友 昨夜金蛇舞碧落, 庭前玉树又临风——幕易 (古人跪坐是为了防走光,因为古代的裤子大多是开裆的,同时跪坐也会显得优雅些。骑马有专门的马裤,也就是行军打仗时穿,有裆的。) 听了杨玄对诗词的独特理解后,颜羽兄妹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并互相交换了表字。 之后,杨玄得知当前所在之地乃是晋州七郡中的襄陵郡和川县,看来几人根本就是偏离了原定路线。 颜羽对杨玄的出身充满好奇,主动自报家门道:“小弟来自柳州颜氏,襄陵县令颜宏便是家父,听杨兄说话的口音带有光州(今山东一部分)腔调,难道杨兄乃光州杨氏之人?”颜羽突然发问。 杨玄自从在幽州上谷郡境内醒来后,从未留意过这具身体的口音问题。此外,幽州、雍州、秦州等地的大部分口音他都能听懂。 他向颜羽简单叙述了自己在幽州的经历,讲述了自己如何在幽州的困境中挣扎求生。颜羽兄妹专注地倾听着,不时点头表示理解。 “如今我杨某就是一个无家可归之人,不过上天也算待我不薄,身边还有这几个手足兄弟陪着我。”杨玄唏嘘道。 在这个过程中,杨玄也从颜羽的口中了解到了北魏朝廷对于雍州起义军残余势力的安置情况。 这些信息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宝贵的,让他对当前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他决定等杨诚兄弟伤势一好,就出发前往秦州,并且是原路返回。 从颜羽的话语中,不难看出颜羽对待义军的态度并不十分反感。杨玄这才放心的讲出雍州起义的经过,不过各种细节也都一笔带过,费尽心机加入义军也变成了被裹挟。 在得知杨玄受伤的兄弟是因为猎虎而受伤之后,颜羽不禁对杨诚兄弟二人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赞道:“真乃猛士也!” 杨玄所需物资在几人的交谈中,都已经预备齐全,他便起身向颜羽告辞。颜羽却是一脸不舍,挽留道:“杨兄,不如就在庄内暂留几日吧,至于留在古寺的兄弟,小弟可以派人去请。” 杨玄则是婉言谢绝,表示要先回古寺,方便照料受伤的兄弟。等兄弟的伤势稳定后,他一定会再来找颜羽把酒言欢。见杨玄去意已决,颜羽只好作罢。 然而,当他们走到门口时,却又因为那匹青骢马而陷入了一场“争执”。颜羽坚持要将马匹和物资一起送给杨玄,但杨玄却坚决不肯接受。经过几番推辞,杨玄终于成功脱身,踏上了归途。 烛悼陵赶着马车,杨玄骑着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下午时分,他们才赶回了古刹。 此时,蒋尤二人还没有回来,两只虎崽子被拴在庭院里,慵懒的晒着太阳。它们并不理会上前拨弄自己皮毛的杨玄,显然是已经习惯了杨玄的存在。 接着杨玄叫醒了还在殿内呼呼大睡的小九和小十,让他们帮忙搬运物资。 随后,他们开始清理殿内的垃圾,为接下来的生活做准备。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冬天大概率就是在这里度过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下午,蒋严、尤靖终于回来了。杨玄看着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只见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板车;而在板车上摆着各种粮食谷物,一头五花大绑的肥猪,以及几只活蹦乱跳的鸡。此外,还有不少皮货被随意地堆放在一起。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两只大黄狗的尸体。 杨玄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明了,两人究竟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起来,心中暗自盘算着:“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迟早都会被连累,甚至丢掉性命!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除掉这两个祸害,以绝后患!” 此时此刻,杨玄的内心充满了杀意,他暗自握紧拳头,仿佛已经下定决心要对这两人动手,而满载而归的蒋严和尤靖却浑然不觉。 杨玄一脸平静地率先开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蒋严连忙解释说:“在往东方向大概十五里远的山路上,藏着好几个猎户。当时我们正好路过那里,结果他们竟然朝我们放冷箭!还好他们的弓箭的威力不大,不然我们恐怕就危险了。后来我们当然是咽不下这口气,马上就追了上去,把他们全都做掉了,这些东西就是从他们的住处搜到的。” 杨玄听后,语气依旧平静如死水一般,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问道:“可曾留下首尾?” 蒋严拍着胸脯,大大咧咧地回答道:“放心吧,大哥!一个活口都没留,其他的也都被我一把火给烧得干干净净!” 这时,一旁的尤靖小心翼翼地插嘴问道:“大哥,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杨玄这才稍稍收起心中涌动的杀意,安慰他们两个人说:“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也不能怪你们。他们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难道我们还要忍气吞声吗?” “就是,就是,我就说大哥不会生气的。唉?大哥,还有酒呢?”蒋严看着那几缸葡萄酒眼睛都直了。 “好了,先去做事,晚上吃饭再说,焖一瓦罐汤,明日带去给阿诚他们补补身子。”杨玄吩咐道。 “明白了大哥。”两人应道。 --------主角对北魏朝政的分析 北魏的局势或许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严峻,这个国家自建立伊始至最终覆亡,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着平叛或对南方发动战事。 世家门阀势力在政府的各个层面根深蒂固,他们对底层人民的生死漠不关心,这使得整个国家陷入了一种无法逃脱的恶性循环之中,不断地消耗着它的生机与活力。 北魏的历任君主都曾试图扭转这种局面,采取了极端手段来打击世家门阀。并且长期的战争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国家的衰落,同时也确保了北魏军队具备强大的战斗力。 然而,战争带来的后果却是灾难性的,人口数量急剧下降,而世家大族的权势与财富却日益膨胀。若皇帝具备足够的能力,或许还能够勉强镇得住局面。可一旦皇位上坐的是个平庸之辈,那么这个国家便离覆灭不远矣。 事情其实非常明了,北魏国内的大多数官员,对于中央政权、对于皇帝,普遍缺乏应有的敬畏和忠诚之心。他们所关心的唯有家族的利益,其他一切皆可抛诸脑后。因此,边境地区的文官武将叛国投敌之事时有发生,已非罕见。 还是那句话,从司马老贼背弃誓言开始,司马家当街弑君,到八王之乱,再到五胡乱华,谁还相信所谓的誓言这东西。 --------五胡乱华 咱们再来说北方汉人的血泪史,那真的是卑微到了尘土里,被所有胡族当做血食牲畜。人口在五胡乱华的这135年间,从最初的大约1200万锐减了三分之二,还不到四百万,而胡人的人口却增加到了600多万。 直到石虎的养孙冉闵建立冉魏政权,在全国范围内发布了灭胡令,对胡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死,才开启了五胡的噩梦模式。 也正是冉闵这三年对五胡的大屠杀,让北方的汉人民众有了更大的生存空间,也使五胡对汉族产生了恐惧之感。 所以,哪怕后来冉魏政权失败了,后面的胡人政权再没有大规模的屠杀汉族,也奠定了汉族在北方的优势地位。 这也是冉闵被尊称冉天王的缘故,虽然他发布灭胡令的初衷并不单纯。 ------书接上文 直到太阳慢悠悠地沉入了地平线以下,最后一丝余晖渐渐消失不见,众人才开始享用晚餐。 这顿晚餐看起来相当简单朴素,有野菜熬制的粟米粥、香气四溢的焖狗肉、外酥里嫩的烤鸡、香脆可口的麦饼,每人还有一碗醇厚的葡萄酒。而在一边,仍有一锅热气腾腾正在炖煮的鸡汤,那是准备留到明天送给杨诚两兄弟的补品。 由于没有桌椅,众人便在自己面前随意铺上一块毡布,然后席地而坐。蒋严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向大家吹嘘起今天的经历,烛悼陵自然也不甘示弱,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与杨玄今日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对颜雪的容貌更是进行了一番极具夸张色彩的夸赞。 蒋严毫无顾忌地讲着一些粗俗的笑话,看到杨玄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之情后,竟然还大言不惭地叫嚣着今晚就要去将颜雪抢夺过来,让她给杨玄暖床。 杨玄本来一直都在默默地吃着饭,并没有参与到众人的讨论当中,然而当他听到这里时却突然抬起头来,淡淡的瞥了蒋严一眼。 蒋严一缩脖子,讪笑着发出了几声干笑,这才终于安静了下来吃饭。 饭后,总是闲不下来的烛悼陵,非要拉着小九和小十进行对练。烛悼陵拥有一身蛮力,使用的武器更是一种罕见的冷门兵器——八棱锤(也称八棱骨朵)。 由于之前吃过亏,所以小九和小十根本不愿搭理他,自顾自地走到一边做自己的事去了,只留下烛悼陵一个人在原地唉声叹气。 杨玄从水袋中倒出一些水来梳洗了一番,然后安排好了守夜的顺序,便倚靠在庭院里仰头望着天空开始发呆起来。 烛悼陵见状,也随即走过来坐下,但他只是静静地抱着手坐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 第48章 道士测命 囚今因往事,纵情缘故心——幕易 (北魏虽沿用郡县制,但是在公元491年之前实行的是三长官制,也就是一个州三刺史,一个郡三郡守,一个县三县令。其中两个汉族官员治理,一个鲜卑官员监督,本文为了方便描述,地方长官只有一个。) 次日清晨,杨玄带着蒋严和烛悼陵驾着马车再次前往\"西山靖\"。 当他们抵达时,道人们正在早课,于是三人便在门廊处静静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等到那位老道前来迎接。 从老道口中得知,杨诚虽然已经退烧醒了过来,只不过留下了后遗症,以后都不能剧烈运动。至于杨波,只要按时换药,多滋补身体就可以了。 穿过偏门,他们踏入道观,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片宽阔而别致的院子。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平整光滑,中央摆放着一尊烟雾袅袅的三足香鼎。院子的四角分别挺立着一株雾气朦胧的松树,宛如守护庭院的卫士。 院子中间和两侧各自延伸出一条石阶,其中央的石阶尤为宽阔,引人注目。往上是同样的布局,总共有三个这样的平台。 台阶的最上方是\"玉皇殿\",建筑整体显得庄严而肃穆。 几人沿着左侧的石梯缓缓向道观内部迈进,沿途苗圃中的兰花娇艳欲滴,散发出阵阵幽香。石梯尽头,一座圆形拱门矗立眼前,上方镌刻着\"执事房\"三个大字。 拱门之后,一棵繁茂的桃树屹立其中,挂满果实的枝丫犹如大自然的馈赠,从院墙内向外伸展,诱人的果香弥漫在空气之中。 推开拱门,又是一个院子,院子中间有一石桌,石桌旁围坐了三两个灰衣道士正在下棋。右边是一排房屋,几人从房屋的房廊继续往前,又穿过了几个院落到达了一个名为“客厢”的院子。 院子环境非常清幽,周围绿树环绕,一片宁静祥和之景。院内有五间独栋青瓦房,错落有致地排列着,给人一种古朴而典雅的感觉。院子里有两棵根深叶茂的香樟树,高大挺拔,枝叶繁茂,散发出阵阵浓郁的清香,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生命力和活力。 走进其中一间屋子,杨玄终于见到了受伤的杨诚兄弟二人。只见杨波正坐在榻前,陪着床上的杨诚说话。听到有人进来,杨波连忙站起身来,迎向杨玄。 \"老大!\"杨波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 杨玄微笑着点点头,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才走到榻前,关切地看着杨诚:\"阿诚,感觉怎么样?\" 杨诚努力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但刚一动便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看起来十分虚弱。 杨玄心中一紧,连忙坐下伸手扶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别急,慢慢说。\" 杨诚喘了几口气,艰难地开口道:\"老大,我......咳咳......我以后可能......咳咳......\" 杨玄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用力握住杨诚的手,安慰道:\"既然你叫我一声老大,那你就安心养伤,等你康复了,我这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呢。蒋严,快把汤拿过来给你大哥。\" 杨玄又陪着两人说了会话,然后和老道回到了院子中。他恭敬地递上了一个布袋,并诚恳地说道:“仙长对我兄弟施以援手,此等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望仙长笑纳,切莫嫌弃才好。” “仙长二字实在愧不敢当啊!”福平道人微微一笑,语气谦逊地回应道,“贫道法号福平,至于行医救人,乃是我辈修道之人应尽的本分,居士无需挂怀。”说完,他便欣然收下了那个布袋,平静地将其放入自己的袖袍之中。 杨玄听到福平这个名字,不禁心生好奇,于是冒昧地问道:“福平,浮萍,敢问仙长,您的道号是否有什么深意呢?莫非是取自逍遥自在之意吗?” 福平道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笑着回答道:“居士果然聪慧过人,一下子就猜到了其中的奥妙。福者,代表着气运;平者,则象征着心境。师父当年为我取这个道号,就是希望我能够拥有平和的心态和深厚的福气。他老人家还曾断言,说我的寿数有限,但这个道号或许能为我增添一些福寿。” 杨玄听后,心中暗自思忖,觉得这种说法未免过于玄妙。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附和着说道:“原来如此,这其中的玄机确实让人难以琢磨。” 然而,就在这时,福平道人突然话锋一转,突兀地说道:“居士,恕我直言,我观察你的面相似乎有些奇特之处。若是不介意,我想斗胆多说几句,还望居士莫要怪罪。” 杨玄听着福平道人的话语,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好奇之情:“无妨,道长请讲。” 福平道人微微一笑,仔细打量着杨玄的面容,然后缓缓说道:“居士天庭略微塌陷,印堂与眉心相连,其内青气虽淡却肉眼可见,人中短而细浅,此乃短命之相。通常情况下,拥有这种面相之人很难长寿。” 说到这里,福平道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似乎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居士的眼神聚而有神,其中蕴含着浓烈的杀伐之气;人中虽短浅,但鼻息深重,气息悠长,这又和之前的面相起了冲突。” 杨玄听到这里,心中暗自惊讶。尽管此刻正值秋高气爽之际,但他却感觉到一股热气从体内升腾而起,让他不由自主地松了松衣领。 他急切地问道:“道长,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福平道人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然后轻声说道:“枯木逢春,起死回生。依我看,居士或许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度过了一场生死大劫,方才有如今这般奇特的面相。” 福平道人虽然没有完全说对,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况且经历了借尸还魂这样离奇的事情之后,杨玄对于神仙佛祖还是存有一定程度的敬畏之心的。 杨玄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问道:“道长,当今之人是否能够见到古时之月呢?” “道法玄妙,神秘莫测,难以探究其中奥妙,居士所问之事,贫道实在无法给出确切答案。”福平道人仔细思索了一番后,摇着头回答道。 然而,福平道人紧接着又说道:“不过,居士,我有一句话想要劝告于你。你心中疑虑过重,如果长此以往,任由这些疑虑堆积在心头,恐怕最终会招致不好的结果。” “多谢道长赐教,在下必定牢记在心。”杨玄发自内心地感激道。 随后,杨玄又将自己丧失记忆、从雪堆中艰难爬出的那一段经历详细讲述给了福平道人听。 福平道人听完后,更加坚信了自己之前的判断:“果不其然,命运变化无常,命数也可人定!” “那么,道长依你所见,在下的未来前途将会如何呢?”杨玄继续追问道。 福平道人又看了杨玄的手相,问了杨玄不少问题,然后说道“封侯拜将,贵气逼人,可惜气运不足,不然裂土封王,割据一方也不是不可能。” “借道长吉言。”杨玄面带微笑,又从怀中摸出了一块沉甸甸的银子,递到了福平道人面前。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次福平道人竟然摇了摇头,果断地拒绝了:“杨居士啊,老道刚才与你讲那些话,已然是沾染了因果。倘若再收下你这钱财,只怕这因果会愈发深厚!” 杨玄闻言,不禁有些尴尬,手忙脚乱地将银子收了回来。他脸上露出一丝愧色,紧接着又恭恭敬敬地朝着福平道人深深作了个揖,表示谢意。 “那么,居士对于佛教所讲究的前世、今生、来世又是如何看待呢?”福平道人若有所思地问道。 杨玄稍稍思索片刻,然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瞒道长,在下只看重今生今世,前世种种,皆已过往云烟,无需在意。至于来世,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 “说得好啊!”接着愤愤不平地骂道,“那帮子秃瓢整日里糊弄老百姓,口口声声慈悲为怀,背地里却是男盗女娼,干尽坏事。哼,道爷我早就瞧他们不顺眼了!” 杨玄听着福平道人嘴里吐出的粗言秽语,心中虽对佛教也无甚好感,但终究还是没有接腔附和。毕竟,在他看来,这种事情还是少掺和为妙。 “居士莫要见怪,有些话若是不吐不快,那便一吐为快好了,憋着反倒会憋坏身子。正所谓‘心中无垢,言语无忌’,只要说出口,那些污秽也就离我等而去。若将其深埋心底,久而久之,恐怕连心灵都会受到玷污。”福平道人一脸笑意地解释道。 杨玄闻听此言,不禁哑然失笑:“哈哈,道长高论,令杨某茅塞顿开啊!”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福平道人果然与众不同,不仅容貌仙风道骨,就连言论也这般别出心裁。如此奇人异士,当真是世间罕见。 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会,然后问了杨诚兄弟伤势有哪些禁忌。 之后接了福平道人送的草药,把杨诚抬上了马车,道了别,一路返回了古寺。 第49章 石潭结义 残锋尽显枭雄气, 黄沙埋骨一场空——幕易 公元446年丙戌年十月秋。 晋州襄陵郡和川县兴业乡的山间驰道上,一辆老旧的马车正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艰难地向前飞驰。车轮滚滚转动,扬起一片片尘土,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它的疲惫与坚韧。 此刻,杨玄半倚在车辕上,身体微微摇晃着。他双手环抱于胸前,双眼微闭,似乎正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驾~\" 驾车的烛悼陵挥动手中的缰绳,熟练地操控着马车的速度。他目光专注,时刻留意着前方的道路状况。 这条路他们已经往返了四五次,但每一次都让杨玄对北魏的人口密度有更深的认识。 相比之下,雍州的山野间虽然也有人烟出没,但大多是流民聚居而成。这些人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生活十分艰苦。而这里的情况与之相似,甚至更为荒凉。 杨玄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个时代的户籍制度竟是如此粗陋。只要给当地的里长或乡蔷夫一些贿赂,便能轻易获得一个合法身份。 现在只要等待杨诚的身体状况允许,他们就能立刻启程前往秦州。 杨玄暗自规划着到达秦州之后的生活,如何在当地发展…… ——时光飞逝,时间很快来到了公元447年春。 在这段时间里,杨玄经常去探望颜家兄妹俩,并与他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他还拜见了颜羽的父亲、和川县令颜宏。通过和颜家的交往,杨玄得到了和川县开具的户籍和路引,这将为他前往秦州的旅途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杨诚的伤势逐渐好转,由于金银即将耗尽,杨玄迅速确定了出发的日期。 在最后一次拜访完颜羽后,大家整理好行李,踏上了前往秦州的征程。 同年二月十九,他们在经过了雍州的四个城市和三个军镇之后,终于成功到达了秦州常安县。这时,离泗县只有不到三天的路程。 自从盖吴起义以来,重大战役基本上都发生在雍州境内,因此秦州并没有像雍州那样遭受严重破坏,所以在战争结束之后很快就得到了恢复。 在常安城休整了两日之后,他们准备好了充足的干粮,并购买了锄头、簸箕等各种工具。随后,众人再次踏上征程,继续朝着泗县富源乡前进。 一路前行,杨玄凝视着四周逐渐变得熟悉的风景,心中竟涌起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来到泗县城外,曾经武威军那座规模宏大的营盘如今已被无边无际的绿色所吞没。尤其是当初伏杀费东亭时用作埋葬尸体的地方,植被生长得格外茂盛。 \"老大,你想,如果费司马事先知晓我们最终必定失败,他是否还会如此热衷于争夺权力呢?\" 杨波满怀感慨地问道。 “他要是连这个都知道,那死的就不会是他,而是我们了。好了,加快速度吧,就快到了。驾!”杨玄回答的很平静,好像对生与死并没有这么在意。 \"兄弟们,加把劲啊!马上就要到了!\"杨玄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着,他的脸上透露出一股神秘而兴奋的神情,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向众人透露他们此行的目的。 凭借着敏锐的直觉,杨波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事情,而正是这样的猜测让他对杨玄产生了淡淡的恐惧。但很快心境又平复下来:不会的,老大不会这样对我们的。 经过一番艰苦的跋涉,杨玄带领着大家终于回到了小岗山的那个石潭边。眼前的景象令人陶醉,那棵野桃树绽放出绚烂的花朵,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展现在众人面前。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舞,轻轻地飘落在清澈的潭水上,仿佛给整个场景增添了一抹梦幻般的色彩。 山间的流水奔腾而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拍打着幽深的石潭表面,溅起晶莹剔透的水花。这一切构成了一幅宁静而和谐的自然画面,大自然尽情的展示着他的魅力与力量。 杨玄指挥着烛悼陵,让他将马车停靠在那棵野桃树旁边。紧接着,杨玄下达指令给杨波等几个人,让他们将马匹拴好,并取下必要的工具,做好挖掘的准备工作。 当所有的准备都完成之后,杨玄在马车旁边召集了所有人:“兄弟们,现在是时候向大家说明我们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了。”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杨玄身上,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杨玄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在泗县出发前往徐阳的那天,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我悄悄地将军营辎重中的大部分金银玉器,以及我自己所拥有的全部钱财,都埋藏在了这个地方。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我们兄弟们留一条后路,以备不时之需。” 他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震惊了除杨波之外的每一个人。他们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但同时也对杨玄的未雨绸缪感到钦佩。 紧接着,他又最后进行了一次试探:“大家都知道,当时跟着我一同前来的还有四个兄弟。为了保守秘密,后面都被我下令处决了,是杨旅帅亲自动的手。现在,如果哪个兄弟觉得我杨玄冷血无情,为了一己私利就随意涂害手足。不愿意再跟随我的,现在站出来,取了钱财后自行离开,我绝不阻拦。” 说罢,杨玄的目光缓缓扫过神色各异的几人,他在等待,等待着他们做出选择。 当时处决那四人,军中的质疑声本就不少。况且现在在场的人基本都来自亲卫队,肯定也瞒不住,还不如直接摆在台面上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杨诚率先表态:“老大,我对你的任何决定都没有异议。”他的声音铿锵有力,透露出对杨玄的绝对支持。 杨波也紧随其后:“没错,老大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烛悼陵瓮声瓮气的说道:“大哥,还是那句话,既然跟了你,别说旁人,就算是你要俺的命,俺也没二话。”他的话语简单直接,却充满了忠诚与义气。 接下来的蒋严、尤靖、小九、小十也纷纷表示和杨玄的立场一致。 “好,阿诚、阿波、悼陵,我们众人在此地结为异姓兄弟,自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与共、不离不弃,诸位意下如何?”杨玄目光坚定,紧接着说道。 “一切听从大哥安排便是。”其余三人纷纷点头应和。 言罢,几人取来一只大碗,而后各自划破手指,将鲜血滴入碗中。待到血液混合均匀之后,他们面朝深潭跪倒在地,并异口同声地立下誓言:“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杨玄、杨诚、杨波、烛悼陵、蒋严、尤靖、王九、仇十今日在此结为异姓兄弟,此后同生共死、患难与共,永不分离。若有违背此誓者,必将遭受上天的惩罚!遭大地厌恶摒弃!” 其中,杨玄当仁不让,排行老大,而尚未到场的常生则位列第二,杨诚位列第三,杨波居于老四,烛悼陵排行老五,蒋严排行第六,尤靖排行第七,王九(小九)排行第八,仇十(小十)排行第九。 “三弟,你的身体不好,就到一旁放哨吧!剩下的兄弟们,听我指挥,咱们轮流上阵挖土!”结拜仪式刚刚落下帷幕,杨玄便迫不及待地向众人吆喝道,并挥手示意大家即刻动手挖掘。 由于此处距离水潭实在太近,当挖到不足五尺深度时,坑洞中已然开始有水流渗了进来,这一情况令杨玄忧心忡忡,他很担心木箱会因此受到损坏。 如果木箱破损,财物都散落在外的话,怕是又要耗费很多的时间。 一直到坑洞里的积水快淹至胸口处时,众人才终于触摸到了包裹着木箱的那层毡布,好在箱子还是完好无损,并没有破裂。 随后,他们齐心协力地忙碌着,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这项任务之中。他们紧紧握住绳索,将其环绕在两个木箱周围,并巧妙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坚固而稳定的结构。这个过程并不轻松,需要高度的协调和耐心。 经过一番艰苦努力,终于完成了对木箱的捆绑。然而,这只是挑战的一部分。接下来,他们面临着更大的考验——要将这些沉重的木箱从深深的泥水中拖出来。 众人一起喊着号子,齐心协力地拖拉着绳索。汗水如雨般洒落,但他们毫不退缩,一步步向前迈进。木箱在泥水中艰难地移动,与泥泞的地面产生激烈的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终于,他们将木箱从泥水中拖了出来。 紧接着,有人操起刀子划破紧紧贴附于木箱表面的毡布,露出了里面的红木箱子。再用刀敲开那已经生锈坏死的锁头,几个人开始用水冲洗箱内的金银财宝,最后将其全部转移到停放在一旁马车上的崭新木箱之中。 从正午时分开始,众人便马不停蹄地忙碌着,直到天色逐渐变得昏暗。长时间的劳作让每个人都感到筋疲力尽,他们换上干净的衣物后,匆匆咀嚼了几口干粮,便准备启程离开这里,去寻找一个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 (兄弟们!请多多的给我提意见!) 第50章 归田隐舍 倚窗夜观梨龙舞, 怀炉温酒醉古今——幕易 ( 兄弟们,温酒观雪,同饮同饮,再次说明,开头诗和本文无关。) 春寒料峭,冰冷刺骨,一行人不得不在野外露营。幸运的是,他们带的帐篷足够厚实,如果不是这样,他们非被冻僵了不可。 杨玄值完夜后,钻进帐篷里,不停地翻身,却怎么也睡不着觉,反而是越来越清醒。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无法抑制的念头:真想吃火锅,真想吃辣蘸水啊! 而旁边的杨诚则睡得很沉,发出一阵有节奏的轻微呼噜声。 天才刚刚亮起来,杨玄就顶着一双熊猫眼,早早地从帐篷里爬了出来。 \"大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来,喝一碗热汤暖暖身子吧,去去寒意。\"值最后一班岗的仇十和蒋严站起来打招呼。 \"嗯,等等,六弟,你先给你三哥端一碗送过去。\"杨诚好像被几个人的声音吵醒了,掀开了帐篷的帘子。 杨玄走到一旁,取了水袋倒了点水,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抿了一口水后,又往嘴里塞了一点青盐,这就算完成洗漱了。 嗯,最起码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杨玄晃了晃脑袋,来到火堆旁边打了一碗热汤,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马车的车辕上。 杨玄一边喝着热汤,一边轻声嘀咕:“真是奇怪啊,怎么会突然想起吃火锅来了呢?” “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杨诚也跟着走了过来,在杨玄身旁坐下。 “先在附近乡镇找个能落脚的地方,然后就在这泗县周围寻找一个合适的地点,置办一处庄园。”杨玄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算起来,距离和子同约定好的半年之期也没剩多少时间了。”杨玄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后接着说,“到时候阿诚你带上两个兄弟去接应他一下,如何?” “好的。”杨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致缺缺。 杨玄自然清楚杨诚心情低落的缘由,于是他轻轻地拍了拍杨诚的肩膀安慰道:“不能拿刀,并不一定就是一件坏事。” “放心吧大哥,我真的没事儿。”杨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道。 “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杨玄也不多废话,直接开始招呼兄弟们准备启程。 一行人迅速收拾好行李,蒋严、仇十和尤靖率先骑马走在最前面,烛悼陵和杨诚则驾驶着马车紧随其后,位于队伍中央。杨玄、王九以及杨波三人负责断后。 刘家庄,富源乡最大的人口聚居地,同时也是距离众人最近的一个乡镇,共有五百多户居民。虽然庄子名字叫刘家庄,但实际上庄里大部分人都姓钱。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北魏国内经常发生内乱,频繁的战争导致人口流动异常剧烈。 到了中午,杨玄终于抵达了刘家庄,并在此地暂时歇脚。接下来的数天里,他不辞辛劳地穿梭于乡镇之间,深入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和人际关系。通过与乡民们的交谈互动,杨玄逐渐熟悉了这片土地以及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完成前期调研工作后,杨玄便开始在富源乡境内寻觅一处适宜开设农庄的地点。他跋山涉水、四处探寻,经过长达半个月的努力,终于找到了心目中的理想之所。 选好地址后的杨玄迫不及待地带着杨诚和仇十,手提精心准备的礼物,一同前往拜见此地的乡啬夫——刘汾。 话说上一次在泗县的时候,杨玄连泗县县令都说杀就杀。没想到再来的时候,却要去求一个乡蔷夫办事。 有钱还是好办事,刘汾此时虽然不在家,但是给足了钱的杨玄很快就被请进了刘家的正堂。不仅由刘汾的长子刘顷亲自接待,而且还差人去请正在官獬办公的刘汾。 刘顷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却有着修长的身材,说起话来文质彬彬,书生气十足。杨玄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倒也不觉得无聊。 没过多久,当杨玄添上第二杯茶时,正主刘汾终于到了。杨玄连忙站起身来,与刘顷一同迎接。 “父亲大人……”刘顷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刘汾出声打断。 “好了,此处没你什么事情了,到后院去温习功课吧。”刘汾解下腰间的佩剑,将其递给身后的仆人后,如此吩咐道。 “遵命。”刘顷恭恭敬敬地向着刘汾行了一礼,又朝着杨玄告了一声罪,这才转身走出了正堂。 此时,杨玄方才看清刘汾的模样。此人看上去约摸四十岁上下,身高超过七尺,生得浓眉大眼,说起话来声音洪亮犹如洪钟一般。 “晚生杨玄,拜见刘公。晚生未曾提前奉上拜帖便贸然登门造访,若是有失礼数之处,还望刘公海涵一二。”杨玄走上前去,躬身行礼。 刘汾并未拿捏姿态,而是面带微笑地将杨玄扶了起来,说道:“杨君切莫如此多礼,请坐,我们坐下详谈便是。” 两人分主次坐定之后,刘汾率先开口“杨君来此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别的不敢保证,但是只要还在这富源乡的一亩三分地上,老夫说话还是有点用的。” “我想在富源乡定居,并购买小柳村周围几座无主的荒山。”杨玄直截了当地说道,还没等刘汾回答,就把准备好的礼物推到他面前,打开盖子展示给他看:“这是晚辈对刘公的一点心意,请刘公笑纳。” 刘汾心里估算着礼盒里金银的重量,然后才开口说:“杨公子,买地的事情很容易,但要落户恐怕……” “这是晚辈的籍贯,还有路引也在这里。”杨玄又拿出颜宏开的证明递给刘汾,打断了刘汾想要加钱的想法。 刘汾仔细查看证明上的官印,确认无误后有些失望的说道:“既然这样,那这事就好办了。杨公子,可以写下你想要的土地,明天带着钱到官府去拿文书就行了。至于价格方面,每亩作价六百文钱,怎么样?” 杨玄知道自己想买的那几座山适合耕种的地方不多,所以价格应该在八百文到一千文钱一亩之间。 刘汾报出的这个价格也算是对得起自己送出的钱财,杨玄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多谢刘公,那就按照您说的办吧。” “好说好说,杨公子日后若是遇到什么棘手之事,尽管来寻老夫,老夫定当全力相助,绝不推诿。”刘汾微笑着说道,这番话无疑是在下逐客令了。 杨玄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他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道:“那晚辈就不再叨扰刘公了,待到晚辈的宅院竣工之时,必定会邀请刘公大驾光临,届时还望刘公赏光赴宴,晚辈就此拜别。”说完,杨玄转身带着两个兄弟离去。 等回到了落脚的地方,杨玄迫不及待的召集了所有兄弟安排了任务。 杨诚,仇十两人去泗县等常生;杨玄和烛悼陵留在这里等着明天去拿地契文书;杨波,蒋严,尤靖三人提前前往小柳村搭建临时营地;王九则是去周围乡镇寻找木匠,石匠,泥瓦匠。至于建造房屋所需的木材,杨玄会亲自去购买。 等待所有事情都按照计划有序推进之后,所需的材料陆陆续续抵达了位于小柳村附近荒山的临时营地,工匠们在杨玄的要求下开始着手打地基,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杨玄买下了整整两座荒山,总占地面积达三百四十二亩,耗费了二十万五千二百钱。此外,他还雇佣了工匠、工人,购买了木材等物资,并送出了不少金银财宝。如此一来,杨玄的金银已经减少了近一半。 更让人恼火的是,那个名叫刘汾的老家伙,由于杨玄选择使用金银支付费用,竟然在兑换比例上狠狠地宰了他一笔。 再来说说小柳村旁边的这两座山,它们的地势相对较低,高度大约有四十多米。山上生长着茂密的植被,水资源也相当充足。 在两座山的交汇之处,有一片大约三十亩大小、略显平坦的斜坡地带,杨玄打算在此处建造庄园的主体建筑。 在杨玄的构思之中,这座宅院应当占地约六亩,以青砖、青瓦和木材构建而成。整座宅院被巧妙地划分为五个区域:前院由大厅,左右厢房,马厩,厨房组成,而后院则是最为宽阔的所在,由一大四小五个院子以及一座花园构成。 对于门前那片适宜耕种的土地,杨玄打算将其全部开垦出来,并雇佣一些农人前来耕作。这样一来,他便可以坐享租金收益。此外,其他剩余的空地将会被改造成一片繁茂的草场,用于饲养牛羊等牲畜。 然而,当完成建房、购置牲畜、储备粮食等一系列开销后,杨玄惊讶地意识到,所剩的金银根本不够。看来,得赶紧把剩下的玉器变现了。 第51章 常生归来 牧野知故旧, 草露夜凝霜——幕易 前院的地基由于地质条件优越,工匠们建议采用灰土筑基法,即将石灰和黄土混合并夯实。 然而,杨玄考虑到未来可能需要对房屋进行改造,他当即拍板决定在灰土筑基的基础上,额外添加大量木桩作为桩基。尽管这样做增加了不少成本,但杨玄认为这是值得的投资。 杨玄把几个兄弟安排到了工地的各个重要位置,让他们监督工人们工作。 交待好前院的工作之后,杨玄又心急如焚地赶到后院查看建造窑洞以及烧制砖瓦的进展情况。 \"玄爷,您对这砖瓦的质量还满意吗?\" 负责砖瓦烧制的工匠沈重小心翼翼地问道。 杨玄拿起一块青砖,用力拍断它,并仔细观察青砖的断口。 \"嗯,还不错,只是速度太慢了,恐怕跟不上进度啊。要不我再找点人来,多开两个窑吧。\" 沈重充满信心地回答道:\"玄爷,请您放心,这第一批窑的烧制速度确实稍慢一些,但随着窑烧熟,后续的烧制速度会逐渐加快,绝对不会延误工程进度的。\" “那就行,趁现在还在筑基,你抓紧烧,多屯点出来,烧多了也没关系,钱我照付。”杨玄把手里两截断砖随意的丢在一边接着说道。 “好的好的,老儿明白。”沈重满口答应道。 “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你去忙吧。”杨玄吩咐道。 除了工匠之外,他还从小柳村雇了不少人。而且,他给这些人开出的待遇相当优厚:一天提供两顿饭,管饱;男人每天十个钱,女人六个钱,半大孩子则是两个钱。 正因为如此,小柳村只要是能走动的人,在干完自家地里的活儿后,基本都会过来这边找点事情做。 然而,这两天下来,由于杨玄给这些村民的印象过于友善,导致有些人开始不把他当一回事儿了。他们每天除了吃饭积极外,干活的时候总是偷懒耍滑。 杨玄得知这个情况后,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暗中吩咐蒋严等兄弟,在吃饭的时候……。 接下来,杨玄准备去看看中午的伙食准备得如何。 如今的厨房,就是一座用简易材料搭建而成的棚屋。棚屋内设有两个土制的炉灶台,其中一个用于蒸煮米饭,另一个则专用于烹饪菜肴。 当杨玄抵达时,王九正站在灶台上忙碌地准备饭菜。在他身旁,几位妇人正从旁边的蒸笼中将热气腾腾的米饭打到一只木桶内。这些妇人的身后还摆放着六七只相同的木桶。 在一侧,还有一张相当大的木质桌子,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和调味品。 而棚屋的后面,则矗立着一间规模不小的木制小屋,小屋里存放着大量的粮食。像这种用来堆放材料的木屋建造了不少,所以工地现在也不显得空旷。 杨玄走到灶台边,随手捞了一副碗筷,盛好一碗饭后,好奇地凑近炉灶台边张望里面的情况。接着,他将碗递给王九,并笑着说道:“哟,今天吃羊肉啊!还有菘菜呢。小九,给我打一碗尝尝。” “大哥,都半个多月了,三哥他怎么还没回来啊。”王九一边往碗里打菜,一边问道。 杨玄接过那只装满食物的大木碗,里面的食物堆得高高的,几乎要溢出来了。他先是胡乱扒拉了一口,然后才缓缓开口道:“或许是还没有接到阿生吧,再等一等看。如果过两天他仍然没有回来,我就亲自去县城里看看。”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杨玄的身后传来:“大哥,你吃饭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啊!”原来是烛悼陵到了。 杨玄哈哈一笑,说道:“悼陵啊,你这鼻子可真灵,是不是闻到香味自己跑过来了?快来尝尝,小九煮的这羊肉味道相当不错。”说着,杨玄将手中的碗筷递给了烛悼陵。 烛悼陵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碗筷后便开始风卷残云般地大吃起来,那模样活像几天没吃饭似的。 “天气还很寒冷,衣物一定得穿好,小心落下病根。”杨玄望着光着上身的烛悼陵,满脸关心的说道。 “嘿嘿,放心吧大哥,我心里有数的,小九,再给俺打一碗来。”烛悼陵露出憨厚的笑容,小声回应着。 杨玄似乎还想继续嘱咐几句,但就在这时,蒋严如同一阵风般疾驰而来,气喘吁吁地对他喊道:“大哥!三哥回来啦!” “哈哈哈,我刚还念叨着呢,这不就回来了吗?”杨玄喜出望外地看向王九,大笑着说道。话音未落,他便迫不及待地迈步朝工地外走去,烛悼陵见状,也赶忙放下手中的碗筷,紧紧跟上。 “王家嫂子,这边的菜已经煮好了,可以盛出来了。”王九顾不上等待妇人的答复,随手扔下手中的木勺,便匆匆追了出去。 在蒋严的引领下,杨玄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乌泱泱的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杨诚,而站在杨诚身旁的,正是与他们分别了半年之久的常生。 和他们一起回来的,除了二十多匹马之外,还有一辆马车,以及十几个身强体壮、精神抖擞的青壮年男子。 “大哥!”常生一见到杨诚,眼眶立刻湿润了,声音也不禁有些哽咽。 杨玄同样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之情,他先是像往常一样往弟弟的胸口轻轻捶了一拳,紧接着又是一个热情而有力的拥抱:“子同,哥哥可想死你了!” “阿生你来的有点晚啊。”杨玄亲切地搂住常生的肩膀,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这时,杨玄开始仔细打量起与杨诚一同归来的这群人。他们看上去似乎有些面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熟悉的面孔上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都是自己当初留在双羊涧的手下。 “吴烈!”杨玄指着那张脸喊道。 “属下吴烈,见过将军!”吴烈躬身行礼道。 杨玄拍拍他的肩膀“嗯,以后叫大哥,这些都是咱们留在双羊涧的弟兄吧。” “是的,大哥。”吴烈回道。 常生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杨玄往后走去。“大哥,我把嫂子也接过来了。” “嫂子?什么嫂子。”杨玄感到十分疑惑。 在那辆马车里,有四个女人一个孩子。其中三个杨玄都认得,分别是明和费莼,以及怀抱孩子的清,而另一个年轻女子杨玄并没印象。常生口中的嫂子,应该说的就是清和明。 杨玄不禁皱起眉头,疑惑地盯着常生,等待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在这时,杨诚站出来开始指挥周围的人进入工地,并大声呼喊道:“兄弟们,牵着马跟我来,我给大家安排住宿的地方。” 常生则将吴烈叫了过来,对杨玄说:“大哥,还是让老吴跟你说吧。” 杨玄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走进了工地,只剩下马车旁的几个人之后,这才爬上马车,毫不犹豫地掀起车帘,然后朝着清伸出了手,不容置疑地说道:“把孩子给我。” 费莼和明都低着头不敢说话,而清则紧紧地抱住孩子,胆怯地看向杨玄。 “给我!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杨玄一屁股坐在车辕上,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耐烦之色,再次开口催促道。 清这才战战兢兢地将孩子递到杨玄手中,杨玄抱着孩子,轻声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回将军,是男孩。”清小声回答道。 “那他现在多大了呢?”杨玄紧接着又问。 “半个月大。”常生赶忙回答道。 杨玄一边在心中默默估算着时间,一边转头看向吴烈,沉声道:“吴烈,你给我详细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将军。当初您下达命令后,后营第一营左屯的五十名兄弟奉命留守双羊涧,负责看守物资。后来,我们得知左相宣布投降,而将军您阵亡的消息,很多兄弟便纷纷离开了。我们这些留下来的人,则带着两位夫人、费小姐一同返回信远镇藏匿起来。一直等到常校尉找到我们,告诉我们将军您还活着,然后……” “这孩子……”时间倒是对得上,杨玄心中暗自思忖着:“可是……”他还是不相信,这么漂亮的女人,他们怎么可能忍得住?更何况,当时他们都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吴烈自然明白杨玄此刻心中所想,但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 正当两人陷入沉默之际,常生忽然凑近杨玄耳畔,压低声音轻轻说道:“当时我还留了人在费莼身边照应。就是那个年轻的女子,名叫青枝。她可以证明吴烈所言非虚。而且,如果不是她留下的特殊记号指引方向,恐怕我也无法如此顺利地寻到他们。” “可信?”杨玄问道。 常生微微点头,接着说道“我还分别问过其他人,口径一致,不像说谎。” 杨玄此时虽只信了五成,但也没多说别的,把孩子还给了清。 第52章 队伍初成 刀悬颈引血为墨, 抛头颅即刻成章——幕易 话也说到这个份上了,杨玄也只好暂时认下了这个便宜儿子。 “子同啊,既然你都如此坚定地认为这孩子是我的,那做哥哥的又怎能不信呢?哈哈哈哈哈……”杨玄亲热地搂着常生,大笑着朝临时住宿的地方走去。 “阿烈,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赶快把车赶进去!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你可得赶紧熟悉一下环境!”杨玄大声呼喊着,声音里透露出满满的兴奋。 听到杨玄的呼唤,吴烈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牵着马车像逃跑一样快速地往里走去。 “杨诚已经都跟我说过了,不过大哥,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来安置他们吗?”常生看着杨玄,好奇地问道。 杨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子同,我记得这些兄弟都是我们当初在泗县招募的吧?” 常生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回答道:“没错,大哥。” 杨玄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子同的肩膀,继续说道:“子同啊,过些时日,你还得替我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常生子同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他毫不犹豫地应道:“大哥尽管吩咐,我一定全力以赴!” 杨玄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缓缓说道:“等到宅院修建得差不多之后,你便前往泗县,将兄弟们的家眷都接过来。让他们在此定居,也算是了却大家的后顾之忧。” 常生重重地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杨玄的意思。 到达临时营地之后,此时杨诚正带领着兄弟们忙碌地搭建着帐篷或棚屋,两人见状也迅速拿起工具加入其中。 他们选择在厨房仓库旁边搭建营地,这样能够更方便看守那些贵重物资,如粮食、调料以及牲畜等;这里也是整个工程的正中央,且被一圈简陋的栅栏给围了起来,方便杨玄进行管理。 而其他用于堆放建筑材料的仓库,则被杨玄分配给了请来的工匠负责看守。这些工匠都在当地有家室,因此杨玄也不怕他们出什么幺蛾子。 由于大家对于搭建帐篷和棚屋已经非常熟练,所以整个过程进展得异常迅速。很快,所有的工作便完成了。接下来便是用餐时间,原本杨玄还打算趁此机会,给那几个占他便宜的刁民一个狠狠的教训! 现在常生回来了,他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也不准备再大动干戈了,只是吩咐王九把这些人直接驱逐了事。 杨玄陪着刚到的兄弟们重新起了一口大锅,先宰了一只肥羊炖了满满一大锅,打了两大桶粟米饭。羊肉被炖得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羊心、羊肝等内脏也没有浪费,杨玄将它们佐以山姜、大蒜、野葱等调料,用猪油爆炒,炒出了一大盘。 在营地外不远清理了一块空地,他们拼凑了几张四足木榻摆上,然后铺上竹席,还搬来了一大缸米酒放在中间。这一切准备就绪后,众人围坐在一起,大家一边品尝着美味,一边畅谈着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故事,气氛十分热烈。 杨波、王九以及烛悼陵等这些人并不在此处,他们必须留在工地上负责维持秩序,用餐时也需要陪同工匠们一同进餐。 杨玄看着常生对费莼那无微不至的关怀模样,内心仍然感到有些不舒服,但也不便多言。 他转过头去,目光落在身旁的清明二人身上,接着又看了一眼自己那位并不讨喜的便宜儿子,此刻竟然感觉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于是,杨玄破例地以关切的口吻对正低头吃饭的两个女人说道:“多吃点啊,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们受苦了。” 清和明听到这句话后,吃饭的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身体瞬间变得僵硬,甚至不敢挪动一下,显然是对于杨玄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不知所措。 杨玄意识到她们非常惧怕自己,便再次开口道:“快吃饭吧。” 期间杨玄不仅对吴烈一行人做出了安排,而且心里也打算好了庄内人员之后的职位。 庄内的护院团队,就以常生为首,杨波、烛悼陵则辅助其管理;而在内务处理方面,则以杨诚为主导,仇十与吴烈提供协助支持。在财务方面,杨玄准备亲自领衔,并安排蒋严和王九担任副手。 对于如此布局,杨玄深感满意,这种安排能最大限度地维护自身的话语权。 当下最紧迫的任务便是尽快将手中所持有的玉器变现,以此保障庄园的财务状况稳定无虞。杨玄计划数日后,让烛悼陵带领几名兄弟和自己一同前往常安县,而常生与杨诚则负责留守庄园。 待用餐结束众人离去之后,杨玄这才找了一张矮桌放到自己面前。 然后只留下常生,杨诚二人,嘱咐常生转达给吴烈:今日好生歇息,明日再行具体安排事宜。此外,所有兵器需一律上交至常生处集中保管。然后和兄弟们透露,过段时间会把他们的家眷都接来,由杨玄统一安排。 交待完这些之后,杨玄才从怀里取出了一块汉代的,羊脂白玉镶金雕鱼玉佩递到常生面前“子同,这块玉佩算是哥哥送给你的新婚礼物。” 既然阻拦不了,那还不如索性成全了他! 于是杨玄接着说道:“等到宅子建成,你找个机会与她好好谈谈,如果她不反对的话,那么我便亲自为你们操办婚礼。” 常生大喜过望,连忙接过玉佩,激动地说道:“不反对,不反对,一切都听从兄长的安排!”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仿佛握住了自己未来的幸福。 然而,杨玄似乎仍有一丝顾虑,他忍不住开口说道:“不过子同啊,虽然他的父亲并非死于我们之手,但......”杨玄欲言又止,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情。 常生明白杨玄的心思,他深知杨玄是在担心日后会因为此事而产生变故。于是,常生一脸严肃地向杨玄保证道:“大哥,请您放心!我绝不允许她做出任何有损于我们兄弟利益之事。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愿以死谢罪!” 杨玄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子同,我既然选择相信你,自然就无需你立下这样的誓言。只要你亲口答应了,我便深信不疑。嗯,去吧。”杨玄拍了拍常生的肩膀,表示对他的信任和支持。 等常生离开之后,杨玄起身准备去仓库中取纸笔和账簿,然后示意杨诚跟他边走边说。 “三弟啊!过两天我打算去一趟常安,将那批玉器给转手出去,估计至少得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在这期间,庄子就交给你和子同来共同打理了。你们两个一定要谨慎处事,千万不要惹出什么麻烦事来。”杨玄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杨诚听后,开口问道:“大哥,这次出行您打算带上谁一起呢?” 杨玄思索片刻后回答说:“我计划与五弟一同前往,到时候还会挑选几个身手不错的兄弟随行。” 杨诚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好的,大哥,我明白了。有我和二哥在这里,您尽管放心就是。” 杨玄满意地点头回应:“嗯嗯,那就好。你平日里若有空闲,可以多去工地走走看看,督促那些工匠,让他们加快速度的同时,也不能出现偷工减料的情况。当然,你自己也要注意保重身体,毕竟你的身体才刚刚恢复一些。” 杨诚连忙应道:“知道了,大哥,我会照做的。” “好,那就这样吧,你去吧。”杨玄拿起身旁需要用到的物品,怀中抱着厚厚的一叠,准备回到木榻上将这段时间的账本全部汇总起来。 在木榻上盘腿坐下,杨玄抬头估摸了下时辰,然后打开一本新的账簿开始抄写起来。 等王九和烛悼陵把晚饭送到时,杨玄才发现他这一坐,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现在大概是下午五点钟左右。 “小九,兄弟们怎么不过来吃饭?”杨玄看着空荡荡的木榻,疑惑的问道。 王九笑着说道“兄弟们看大哥你在写字,都不肯过来打扰你,我就把饭菜端到营地里去了。” “这倒是我的疏忽,走吧,咱们也回去吃。”杨玄收拾好账簿说道。 回到营地吃过饭,很快就到了休息时间,杨玄照例安排了守夜顺序。然后又陪着众人在火堆旁喝了会酒,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杨玄的帐篷比其他人的大出许多,内部铺垫的皮草也更加厚实。 虽然大家现在以兄弟相称,但是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都觉得理所当然。 杨玄进了帐篷之后,两个女人就上来帮他更衣,倒水洗漱。 至于杨玄的便宜儿子,则是在旁边的帐篷里由青枝带着。 等到洗漱完毕,杨玄坐在床榻上吩咐道“明,你今晚去和青枝一起睡。” “是。”明对着杨玄行了礼,默默的出帐去了。 脱了内衬之后,杨玄坐进了被窝,冲清招了招手。清很乖巧的走到床榻前,脱了衣服,赤条条的钻了进来。 杨玄轻轻的摩挲着清修长的脖颈,平静的问道“你不恨我么?” 第53章 得子杨爵 云卷黑风忽掩月, 尘烟过往皆忘却——幕易 他的心情其实特别复杂,犹如一团乱麻般纠缠不清。自从踏入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历经无尽黑暗之后,他的内心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碎片。 为了自我保护,他选择用嗜血、阴狠、暴虐等负面特质将自己紧紧包裹,宛如披上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 然而,当他从他人的死亡中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时,便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迷失于那无法言说的快感浪潮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周围的一切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不信任。 他暗自思忖着:像我这样的人,又有谁会真心效忠于我呢?恐怕没有人愿意与我结交为友吧!更别提有人愿意怀上我的孩子,传承我的血脉了…… 他坚信,世间万物皆受利益驱使,唯有利益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你不恨我么?”杨玄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和探究。 这句话既是问对方,也是问自己。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乎想要透过对方的眼睛看清其内心真实的想法。 “……” 杨玄手指间传来的颤抖,仿佛一道细微的电流,穿透皮肤传入他的感知神经。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颤抖所传递出的信息——恐惧。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清垂下眼帘,沉默不语,她的脸庞在灯火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时而明亮,时而黯淡。 或许,来到这里并非出于她的本意,而是被常生强行带到此处。亦或是,是因为孩子? 她的沉默让杨玄心头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他不再多言,用力地把手从清的脖颈下方抽离出来,然后迅速翻身,健壮的身躯压在了清那娇柔的身体之上。 一番云雨过后,清习惯性地起身穿衣,准备前往明所在的地方入睡。杨玄从来不让女人留宿于身旁过夜,因为他内心深处充满了不安与不信任。 然而,此刻的他却仿佛生出了一丝留恋,紧紧搂住清纤细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中轻轻收拢,紧闭双眼,低声说道:“睡觉吧。” 清像一只乖巧的小猫,顺从地低下头,侧身依偎在杨玄身旁,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仿佛沉浸在甜美的梦境之中。 杨玄感受着怀中的温暖,虽响起了鼾声,人却是清醒无比。 灯未吹,人未睡,杨玄还是那个杨玄,他始终都在试探。 夜半时分,杨玄怀里的清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怕吵醒杨玄,她的动作极其轻柔。杨玄搂住她腰肢的手也顺势松开,同时眯起眼睛,透过那条缝隙观察着她接下来的举动。 身下的被褥下面仅仅铺着一层薄薄的木板,因此清起身时并未发出明显的声响。她静静地坐着,凝视着杨玄的侧脸,宛如雕塑般一动不动,让人猜不透此刻她内心究竟在思索何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许久之后,清才再次轻轻侧身躺回床上,并朝杨玄的怀中又凑近一些…… 次日清晨,杨玄直至被工匠们打地基时高喊的口号声唤醒,这才惊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此时,清已然醒来,她早已穿戴整齐,正双膝跪地,端坐在帐篷一角的软垫之上。见杨玄苏醒,清急忙站起身来,侍奉杨玄梳洗、更换衣物。 “我们的儿子,就取名……杨爵吧。”梳洗完毕,走到帐门的杨玄如此说道。话音落下,他掀起帐帘,大步踏出了帐篷。 “杨爵……”清跪坐在原地,征征出神了许久。 工地上一如既往的忙碌,杨玄接着去安排吴烈等人的工作。之后又四处视察了一番,在发现一切井然有序之后准备再次汇总账簿。 他唤人搬了一张矮桌,到了营地外地势稍高的地方。用树枝搭了简易遮阳棚,铺了竹席,就这么埋头书写到了中午。 吃着常生和清一同送来的餐食,杨玄说道:“里面太过吵闹,灰尘也大,没事就带着孩子到处走走。” “是,主人。”清软声回答道。 “以后,叫老爷。”杨玄纠正道。 清顿了一下:“是…老爷。” “嗯。”杨玄又看向坐在草地上大口扒饭的烛悼陵:“子同,让青枝先跟着…跟着清夫人。费莼那边的话,过段时间我送她两个。” 常生一边干饭,一边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好的,大哥,我回去就安排。” 等到两人回去以后,杨玄又继续书写了一会儿。但突然间他就停下了笔,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开满星星点点野花的草地,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接着,杨玄缓缓地铺开一张崭新的纸张,提起笔,沉思片刻后,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明镜知因果,浮生证凡尘。” 写完之后,他轻轻放下笔,等待着墨迹慢慢变干,然后将这张纸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放入怀中,继续埋头做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没过多久,王九匆匆忙忙地跑来找正在奋笔疾书的杨玄,并带来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工地上出事儿了!而且出事的地点还是堆放物资的那个临时营地。 经过一番询问,杨玄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昨天被王九驱赶的那几个来自小柳村的男人心怀不轨,趁着白天营地人手不足潜入营地想要偷窃物资。 结果被留守在营地的兄弟发现了,这些人在惊慌失措地逃跑过程中,不慎失手打死了其中的两个人。 常生和杨诚已经抵达事发现场,相关人员均已被控制,王九奉命前来向杨玄请示后续如何处置。 杨玄轻抬眼眸,缓缓开口道:“嗯,可曾有其他人目睹此事?” 王九语气坚定地回答:“大哥放心,兄弟们抓人的时候,仅有两名小柳村的厨娘碰巧瞧见,但她们只知晓咱们正在擒拿窃贼,对有人命丧当场一事毫不知情。” 此刻,杨玄并未思考是否应当呈报官府,他心中所想唯有如何能让这几人悄然无声的消失,如此方为最为省心省力之法。 “待到晚上,寻个时机将其拖拽而出埋葬即可,至于那两个厨娘,多赏她们些银钱,叮嘱她们管好自身嘴巴,切勿胡言乱语。”杨玄语气平静地吩咐着。 “我明白了,大哥,我立即前去找二哥转达。”王九恭敬地回应道。 “此外,你再告知那几位看守物资的兄弟,他们忠心耿耿、尽职尽责,每人赏钱五百。这些费用就从采买钱里出,办漂亮点,去吧。”杨玄接着嘱咐道。 王九再次拱手作揖,低声应道:“明白了大哥!”随后转身离去。 死个把人而已,对于杨玄来说,这只不过是他人生当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王九匆匆赶回厨房的时候,远远地便瞧见那两个厨娘正凑在一块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些什么。他快步上前,出声招呼道:“王嫂,张嫂,你们俩随我来一下,我有话要同你们讲。” 听到这话,两个妇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些许不解之色,但还是乖乖地跟在了王九身后,一同走到了厨房后面的仓库里。 进了仓库后,王九站定身子,沉默片刻,这才缓缓开口:“我叫你们二人过来,其实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问问你们,今天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整天,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么?” 张嫂开口问道:“郎君,您怎么这么问?莫非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事儿不成?”她的声音略带着一丝紧张,一旁的王嫂也是一脸的忐忑不安。 王九见状,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两吊钱来。只见那两串铜钱,每一串都足足有一百文之多。他将这两吊钱递到仍有些茫然无措的两人手中,轻声说道:“二位大嫂,这几天辛苦了。这点儿钱,是家主给你们的奖赏。只是你们记住,今天你们在厨房劳作了一天,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啊?”王嫂眨眨眼,一脸迷茫,似乎没有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反应明显有些迟缓。 一旁的张嫂见状,赶紧拉了拉王嫂的衣角,轻声提醒道:“对,郎君说得对,我们两个一直都在厨房干活,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呀。”说着,张嫂迅速将钱塞进自己的衣袖口袋里,然后微笑着回答。 王嫂这才回过神来,急忙附和道:“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她一边说着,一边也匆匆地把钱收起来,连连点头应和。 看着两人的举动,王九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语气轻松地继续说道:“二位大嫂,咱们说话可得有分寸,千万别给自己招惹祸事。好了,大嫂们快回去忙你们的事情吧。”他的话语虽然温和,但其中蕴含的警告意味却让人无法忽视。 第54章 打边炉 墨山清水花扶荷, 幡舞微风蒿满堤。 天高飞鸟成双对, 红暮鸳鸯犹双归。——幕易 小柳村,又名柳巷村,这个村子因其村中河道两旁繁茂的柳树而得名。全村仅有五十余户人家,人口大约二百余人,其中大部分是妇女和儿童。村里的男性大多被抓走充作壮丁,或许在当时的扶威军中就能找到他们的身影。 虽然常言魏晋遗风,女性地位得到普遍提升,甚至在战场上也能见到她们的英姿飒爽。然而,这背后的原因实则是连年战火纷飞,导致大量男性死亡。 尤其是征西军在泗县的那次扩军,仅仅招募到八千多名男丁,几乎相当于泗县男性总数的三分之一。 这种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情况下,也使得北魏上至皇室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私生活都变得极为开放。 幸运的是,北魏的主要财政收入并非来自农业税,而是商业税。因此,底层民众不至于被逼入绝境。当然,这只是在没有战乱干扰的理想状态下的生活写照。 处理了那几名小柳村男子后的次日,小柳村的村长柳林就领着几个人寻至正在山坡整理账本的杨玄处,他们此行目的是来向杨玄要人。 杨玄并未将这几个人看在眼中,连头都没抬一下便训斥道:“人不见了该去找官府,你们跑来问我要人,真是岂有此理!” “杨老爷,此事……”柳林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就在这时,一旁的一名男子突然插话道:“老张他们昨天下午来到你这里后,就再没有回去过。我们不找你,还能去找谁!” 杨玄听闻此言,停下手中的笔,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昨日正午时分,众人亲眼目睹他们被驱逐出了工地。你们却声称他们下午又现身于此。那么,请告诉我,他们为何会在午后时分再度出现在我的工地上呢?” 那名男子被质问得哑口无言,他面露难色,求救般地将目光投向为首的柳林。 柳林脸上带着一丝苦涩,弯腰拱手,轻声说道:“村里愿意代替他们赔偿杨老爷您的损失,恳请杨老爷念及老夫薄面,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 这句话也算是间接挑明了,柳林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愿意承担后果。可是,埋都埋了,杨玄怎么可能交的出来人。 杨玄把“不在”二字特意加重了语气,然后看着柳林继续说道:“人并不在我这儿,我要如何高抬贵手?柳村长,你是否还有其他事情?我还很忙。”他的声音不疾不徐,让人无法辩驳。 ……… 晴朗的天气并没有持续太久,这不,还没到下午,天就忽的暗了下来,山地间的雾气愈发厚重起来。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乌云正在慢慢地向这里汇集着,两边的山峰也只能显现出一点点模糊的轮廓。 工匠们在请示过杨玄之后,开始指挥着帮工们收拾需要防水的材料。然后杨玄喊了人收拾纸笔桌案,回到了工地上。 杨玄还采纳了工匠们的建议,准备提前挖掘一条连接住宅区到河道的沟渠,这样可以在下雨的时候及时排水,避免洪水泛滥。同时,他们还要对营地里的仓库和栅栏进行加固,以防万一。 杨玄带着兄弟们开始忙碌起来,小柳村的人已经回去了,人手紧缺,所以杨玄也加入了劳动。他们拿着工具,沿着预定的路线挖掘沟渠。虽然工作很辛苦,但大家都干得很起劲。 随着时间的推移,沟渠逐渐成型。杨玄看着自己和工匠们的劳动成果,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然而,天公不作美,雨还是毫无预兆地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打在人身上生疼,但杨玄和工匠们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他们加快了速度,希望能在雨水变得更大之前完成任务。 终于,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沟渠挖好了,仓库和栅栏也得到了加固。此时,雨已经越下越大,杨玄望着如瀑布般的雨幕,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缓缓放下手中沉甸甸的铁镐,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他深知,挖掘工作已经接近尾声,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妥善处理后续事宜。于是,他找到了常生,详细交代了接下来的收尾工作,并嘱咐他务必认真负责地完成任务。 紧接着,杨玄叫来了吴烈以及负责管理工地的兄弟们,随他一同返回了营地。 当他们抵达营地时,杨玄率先走进了杨诚的帐篷。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火坑中的火焰跳跃着,给整个房间带来一丝温暖。杨玄与他的核心成员们围坐在火塘边,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圆圈。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杨玄身上,等待着他的指令。 现在营地里的帐篷并不是他们当时行军搭建的那种,只用毡布木架组成的简易帐篷。中间的火塘也是用砖石垒砌而成,防火性特别好。 而且用的也不是木柴,而且木炭,所以也不会呛人。只要做好通风,日常取暖,烧水做饭完全没有问题。 杨玄深吸一口气,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起营地的各项工作。他深知,这次突如其来的降雨给他敲响了警钟,让他明白了未雨绸缪的重要性。只有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在面对各种意外情况时保持冷静,应对自如。 安排完工作后,杨玄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他迅速换上了清早已备好的衣物,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刻消散殆尽。 杨玄坐在床铺边,身前摆了一张三足木桌,身后的清,则用毛巾温柔地擦拭着他的头发。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杨玄那颗冷漠的心颇为触动,这也让他突然冒出一个没来由的想法。 殊不知,就是这个想法埋下了祸根,日后让他失去了很多东西。给杨玄擦干头发梳好之后,清又起身去给他倒热水。 一个时辰之后,常生拖着疲惫不堪且浑身湿漉漉的身体,缓缓地走进了位于营地正中央、最为宽敞的一顶帐篷之中。此时此刻,杨玄正站在火塘旁边的桌案前,专注地切着羊肉。他身旁摆放着几只装满食物的大瓷碗,看起来十分丰盛。 常生走到营帐门口停下脚步脱了靴子,用力拧了拧衣袖以及衣摆上的水渍。随后,他才走进帐篷接过清递来的毛巾,并向她道了声谢。紧接着,他开始擦拭脸上和身上的水珠,同时开口说道:“大哥,我已经把您的要求,和老张他们说了。” 杨玄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应道:“嗯,我知道了阿生。你先回去拿套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再过来。今天开饭比较晚,我让小九准备了一些食材,今晚我们兄弟几个自己做饭吃,我亲自下厨。” 听到这里,常生露出怀疑的表情,说道:“大哥,您也就烤羊做的味道不错。这雨下这么大,帐篷空间又小,您打算怎么烤啊?” “去去去,你这臭小子别捣乱!”杨玄放下手中切肉的匕首,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继续说道:“哎呀,真是糊涂,竟然忘记叫人去拿酒了。阿生啊,要不你先跑一趟,去搬两坛子酒过来吧。” 杨玄的帐篷旁边就是一个专门用来存放贵重物品的仓库,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宝贝,比如玉器、香料和铜钱等等。而兄弟们所使用的弓箭和刀枪等武器也在里面。至于酒水嘛,它们被放置在厨房后面那个存放粮食的仓库里。 “没问题,大哥!我马上就去。”常生听了杨玄的话,兴高采烈地答应道。他随手扔掉了手中的毛巾,然后一头扎进了瓢泼大雨之中。 杨玄仔细地将桌上切好的羊肉摆放整齐,洒了一点姜水。然后开始调制蘸水,他先挑选出一些新鲜的茱萸和大蒜,放在石臼里慢慢捣成细腻的泥状。接着,他将切碎的葱花、适量的酱油(酱油在那个时代已经出现了)、盐和醋加入其中。每一种调料都被精确地计量,仿佛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 当所有的材料都融合在一起后,杨玄拿起筷子轻轻搅拌着这碗香气扑鼻的蘸水,然后小心地尝了一小口。那独特的味道立刻在他的口腔中散开,带着恰到好处的酸辣滋味。尽管与他记忆深处的那种味道相比稍显逊色,但他仍然感到十分满足。 杨玄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满意,于是他按照同样的步骤又制作了满满一大碗。完成后,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火塘旁边,在上面放置了一口大铁锅,并往里面倒入清水。 这些事情杨玄都亲力亲为,拒绝清的加入,他非常享受这种制作美食的过程。 清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跪坐在一旁,看着杨玄认真的模样出了神。 第55章 亲上加亲 劲风舞竹行天道, 春风化雾证长生——幕易 杨玄手脚麻利地拿起炉火旁的木板,熟练地将其盖在了铁锅上,随后又马不停蹄地将桌案挪过来,紧接着便将草席铺到了炉火周围。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声,那哭声甚至一度盖过了雨水拍打帐篷的声音。 “等等。”正在忙碌着的杨玄突然开口叫住了行完礼正准备离开的清。 清听到杨玄的话后,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微微低头,语气有些着急的问道:“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一会儿煮好了羊肉,你也要给那边送过去,就别跑来跑去的麻烦了。”杨玄一脸平静地如此说道。 “可是老爷……”清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着急,她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杨玄的面容,心中情不自禁的涌起一丝畏惧,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常生几人也到了帐门外,正在换木屐,清这才赶紧去给几人拿毛巾。 “大哥!”烛悼陵见到杨玄显得十分高兴,踩着木屐抱着一个木桶,绕过清朝他就走了过来。 “清夫人。”和烛悼陵不同,后面的杨诚和杨波先是和离得最近的清行了拱手礼,这才给杨玄见礼。 烛悼陵也如梦初醒般,放了怀中的木桶朝着清叉手行礼“见过清夫人。” 清和几人一一见了礼,递上了毛巾,然后退到了杨玄身后。 待兄弟几人纷纷入座,杨玄终于开口:“来来来,都快坐下吧,兄弟们,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 小小的炉火旁边竟然围坐着整整十个人高马大的男子,空间显得有些局促。而清则将费莼拉到了后方的床铺边上,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新鲜的羊肉和蔬菜以及蘸料逐一被分发到每个人面前。 常生好奇地端起碗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又用指尖蘸了一点尝了尝,然后惊奇地问道:“大哥,这是酱油?这吃法还是头次见。” 杨玄微笑着回答:“对,没错,是酱油。大家都别愣着了,汤都开了” “来,阿诚你多吃点羊肉补一补。”他给自己身旁的杨诚先夹了一筷子羊肉,然后放到了他面前的蘸料碗里。 薄薄的羊肉片在锅中翻滚了七八下,杨玄就夹了出来,其余人也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紧接着,他转头向负责厨房工作的王九询问道:“新加入的兄弟和工匠们都吃饭了吗?” 王九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回答,但杨玄立刻抬起手示意他不必站起来,直接坐着回话就行。 王九快速地点点头,连忙回应道:“放心吧,大哥,兄弟们和工匠们都已经用过饭了。” “很好。”杨玄满意地笑了笑,继续对众人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主要是有两件事情要宣布。首先,过几日我打算启程前往常安,烛悼陵会与我同行。常生,你回到营地后挑选四位兄弟,明天让他们来找悼陵报道。” “好的大哥,我明白了。”常生放下手中刚刚举起的筷子,回复道。 “我不在的日子里,一切事务由杨诚,常生二人共同负责,明白吗?”杨玄单手举起酒杯环视众人问道。 众人双手拿起酒杯一同应道“明白!” “兄弟们,辛苦了。为了咱们的新家,饮胜!”杨玄再次举杯。 “饮胜!”兄弟们情绪高涨。 “来兄弟们,我们大家一起敬大哥一杯怎么样。”杨诚高声提议道。 “大哥!”众人对着杨玄又是一阵敬酒。 “好,好,兄弟们吃好喝好,这段时间辛苦了。”杨玄笑着说道。 “阿诚,因为这雨我得晚几天走,这几天我有空就教你识字算数,你可要多用点功。”杨玄一边给杨诚布菜,一边说道。 “大哥,我会的。”杨诚恭敬的回答道。 “子同,哥哥想和你商量个事情。”杨玄一边说着话,一边直接往锅里倒了满满两大碗羊肉和菘菜。然后又拿起常生的酒碗,帮他斟满了酒。 常生见状,赶忙将自己的筷子放到面前的菜碗上,然后双手接过酒碗,有些不自在的对杨玄说道:“大哥,您可别说什么商量不商量的,您直接吩咐就好了。” 杨玄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看向锅子,用筷子把放下去的羊肉和蔬菜都夹出来,又打了满满一大碗米饭放在身后的木托盘中。 做完这些后,杨玄抬头看向常生,这才开口说道:“我不是有儿子了嘛,所以我想把清纳为侧室。然后,我想让你做杨爵的舅舅。” “……啊?”常生有些惊讶地看着杨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开口问道:“您的意思是?” 杨玄似乎看出了常生的疑惑,于是解释道:“就是让清认你为兄弟,跟你的姓氏,你就是我儿子的舅舅。”说完这句话,杨玄便端起自己的酒碗,喝了一口。 常生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说道:“不行不行,这如何使得。” “怎么使不得,你我本就是结义兄弟,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就这么说定了,清!你过来。”杨玄拿出一副大家长的架子拍板道。 清以为是叫自己来拿饭菜,准备叫上费莼一起离开。杨玄却站起身大声宣布道“兄弟们,我有话要说!我准备纳清为侧室,改名为常清,认常生为弟。以后常生就是我的小舅子,我儿杨爵的舅舅。” 事已至此,常生自然不好再推脱什么,于是便也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对着常清行了一个大礼:“小弟常生,常子同,见过清姐姐。” 其他兄弟见此情景,纷纷效仿,也在杨诚的带领下起立,并恭敬地向常清行礼道:“见过嫂夫人!恭喜大哥!” 常清这下更是手足无措,整个人都显得慌乱不堪,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老爷,这……我……” 杨玄见状哈哈大笑,心情格外愉悦。他轻轻拍打着常生的肩膀,笑着说:“子同啊,快起来吧。等到杨爵长大一些,就由你来负责教导他武艺。” 常生连忙点头应承,表示愿意承担这个责任。他心中暗自揣测,原来杨玄是想要与自己建立更为亲密的关系。 杨玄转头看向常清,耐心地嘱咐道:“以前就不提了,以后子同就是你的亲人。好了,去吧,爵儿已经哭了好久了,你去哄一哄。还有那瓶葡萄酒,你们也喝一点,是有好处的。雨下得这么大,今夜你就留在那里陪陪孩子吧。” 常清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她再次向杨玄和在场的众人行了一个礼,然后小心翼翼地端起饭菜,招呼着费莼一起离开。 费莼此时也没有像一开始那样拧巴,她恭恭敬敬地向杨玄行了一个礼才随着常清离开。 “哈哈,兄弟们都坐下,今天咱们好好聚一聚,不醉不归!”杨玄高兴地挥挥手,示意大家重新入座。 众人兴高采烈地开始喝酒、划拳,甚至玩起了行酒令。气氛热烈异常,笑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 酒过三巡后,烛悼陵这个憨货已经按捺不住了。他脱去上衣,露出一块块结实的肌肉,光着膀子大声喊道:“这味道确实不错,但就是吃得不够痛快啊!哥哥,我再去伙房拿些大块的熏肉和酒来!” “你这家伙,把衣服穿好,可别着凉了!”杨玄笑着责备道,同时指了指烛悼陵,然后转头看向仇十,“小十,你陪着你五哥走一趟吧。”看来他并不打算约束他们饮酒。 正在与王九勾肩搭背、兴奋地划着拳的仇十听到杨玄的吩咐,立刻放下手中的酒碗,撸起袖子用力擦了擦嘴角,回应道:“好嘞,老大!我这就去。”说完,他便站起身来,准备跟着烛悼陵一同前往伙房。 杨玄和杨诚,常生各自打了一碗饭,又给自己碗里舀了一勺羊杂汤,再用旁边小碟子里的蘸料一拌,里面加了些羊肉、蒜末、葱段之类的,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三个人都端着碗,一边扒饭一边聊了起来。 杨玄率先开口道:“这批玉器出了手,除了宅院的开销,恐怕也剩不下多少。按我的意思,咱们得找点别的事情做做。” “大哥,这事你拿主意就好,我们可没这个脑子。”杨诚吃着饭含糊不清地说道,常生也跟着点头,表示他也是一样的意见。 “这个,我暂时还没有具体的想法,不过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等我从常安回来之后再说吧。我也就是给你两个亮个底,咱们有个自己的窝不容易,谁也不能给咱们毁了。”杨玄吸溜了一口汤说道。 第56章 突生变故 旧时有洞天, 证道涧中仙。 墨岸留秋影, 临渊盛世颜——幕易 酒到正酣,众人正在兴头上,突然有人开始说起了杨诚兄弟屠虎的事迹。自恃勇武的吴烈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他拍着桌子向杨波喊道:“杨君,听说你们兄弟打杀过老虎?敢不敢下场和我比试一下!” 杨波听了,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把酒碗往地上一拍,站起身来应道:“比就比!有何不敢!”说着,便要起身出去。 吴烈见此情形,也跟着站了起来,对杨玄说道:“将军,请允许我们去外面比划比划。” 杨玄看着他们,微笑着点头示意,表示同意。于是,两人脱了上衣,只穿着一条犊鼻裤,走出了营帐。 这时,蒋严凑过来,笑着对杨玄说:“大哥,既然大家都这么高兴,不如就以此打个赌吧。” 在得到了杨玄的同意之后,他走到营帐门口,点亮了一盏油灯,摆好了一张小桌子,做起了庄家。 杨玄看到这一幕,也觉得有趣,便问蒋严:“怎么个赌法?” 蒋严嘿嘿一笑,回答道:“很简单,如果押吴烈赢,就是一赔二;如果押杨波赢,就是二赔一。” 杨玄想了想,拿出一小块金子放在桌上,笑着说:“那我就押吴烈赢,五百钱。” “好嘞!”蒋严大声吆喝道,“兄弟们,下注啦下注啦……” “我两个下一千钱,压四哥赢。”仇十和王九喊道。 此时,营帐内的气氛变得异常热烈,大家纷纷开始下注。由于杨波之前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人印象深刻,所以大多数人都押了他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只有烛悼陵和杨诚两个人跟着杨玄一起压了吴烈赢。杨玄用胳膊搂住杨诚的肩膀,笑着问:“阿诚啊,你怎么也压吴烈呢?难道你不相信老四能够赢得这场比试吗?” 杨诚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大哥,四弟擅长使用刀枪,但对于搏斗并不擅长。虽然我不知道吴烈的情况如何,但既然他主动提出要进行比试,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就连大哥你都认为吴烈会赢……” 此时,帐外的雨还在下个不停,吴烈和杨波站在泥泞之中,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较量。只见杨波突然发动攻势,身子一躬便冲上前去,伸出手试图抓住吴烈的双脚。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吴烈大喝一声:“来得好!”随后他迅速降低自己的身体重心,不退反进地迎了上去。两人的肩膀狠狠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然而,在力量方面,显然是杨波更具优势,吴烈被撞得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向后退去。 但吴烈并没有因此而气馁,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再次向杨波扑了过去。杨波冷笑一声,伸手想要推开吴烈。然而,就在这时,吴烈猛地一矮身,从杨波的手臂下钻了过去,然后一把抱住了杨波的双腿。 杨波用力挣扎,但吴烈死死抱住不放,甚至将杨波整个人抱离地面,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杨波虽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却还是怒吼一声,迅速爬了起来,再次与吴烈扭打在一起。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时间难分胜负。 在这个过程中,吴烈充分发挥出了自己的技巧。他不断地运用各种战术,试图找到杨波的破绽并给予致命一击。同时,他也巧妙地躲避着杨波的攻击,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 随着时间的推移,杨波的体力逐渐消耗殆尽,而吴烈则越斗越勇。最终,在一次激烈的缠斗中,吴烈成功地抓住了杨波的防守漏洞,将其摔倒在地,并紧紧压制住他。 至此,这场精彩绝伦的比试终于落下帷幕,吴烈获得了胜利。帐内的人们纷纷惊叹不已,对吴烈的表现赞不绝口。 吴烈伸手拉起了泥泞中的杨波拱手道“杨君,承让了。” “哈哈哈,吴君你这关节技用的可真是神乎其技,有空我一定要来请教一二,吴君到时候可不要扫弊自珍啊。”杨波也不是输不起的人,豪爽的回礼道。 两人对自己身上的伤势都是毫不在乎的样子,这帮子莽夫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好说好说……”吴烈颇为自得的说道。 吴烈话还没说完,黑夜中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锣声。虽然因为下雨的缘故声音并没有这么大,不过却十分清晰。 听声音的来源,应该是粮仓的方向,粮仓就在营门旁边,离这里不过二百多米。 于是杨玄冲王九问道“今夜看守粮仓的是谁?” “大哥,我…我…”王九酒意被吓醒了一半,支支吾吾的回不上来。 “哼!其他人听到锣声应该就要来了,兄弟们跟我来。”杨玄也不再等他回答,当机立断地说道。吴烈两人忙抓了衣服裤子,跟了上去。 杨玄带着一群人冒雨打开存放兵器的仓库,准备制作火把。然而,由于雨水过大,火把根本无法燃烧起来。无奈之下,杨玄果断放弃了制造火把的计划。等到人员到齐后,他迅速将兵器分发给大家。 杨玄冷静地分析局势,决定将手下的人分成两部分行动。一部分由他亲自率领,负责守卫存放钱财的仓库还有女眷,这部分人大多是自己的结拜兄弟;而另一部分则交给常生和吴烈指挥,带领其余的兄弟们赶往粮仓所在地。 不出一刻钟,常生就派人回来向杨玄汇报。他们到的时候人已经跑了,守营门的兄弟死了,粮仓也被放了火。现在正在救火,目前并不知道是谁做的…… 尽管没有当场抓到人,但根据种种迹象判断,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小柳村的村民干的。毕竟,工地上堆积如山的建筑材料,再加上漆黑一片的夜晚,如果不是对这里非常熟悉的人,根本不可能找到存放粮食的地方。 原本打算跟兄弟们畅饮一番的杨玄顿时没了兴致,他立即安排大家提高警惕,并带领烛悼陵一同前往粮仓查看损失情况。 当杨玄赶到营地门口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倒在栅栏旁边的两位兄弟的尸体。看着他们的遗体浸泡在雨水之中,杨玄心疼不已,赶忙招呼烛悼陵过来帮忙,将他们抬到厨房后面的棚子里安置好。 粮仓外面,常生等人正冒着瓢泼大雨从沟渠里舀水灭火,其中也有附近工匠的身影。尽管此刻天降暴雨,但由于火势是从粮仓内部往外蔓延的,屋顶尚未被完全烧毁,因此屋内的火势依然十分猛烈。 \"别打水了!快去拿斧头,砸破屋顶!\"杨玄焦急地大喊道。他心里清楚,这次的损失恐怕不会小,因为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粟米烧焦的味道。 等到火势得到控制,在场的人顾不上其中还有残留的火星,赶紧从里面抢救残存的粮食物资。 时间来到第二天凌晨,雨慢慢的小了下来,天空逐渐明亮起来。忙碌了一晚上的杨玄,也终于统计出了损失:粟米损失一千七百二十一斤,稻米损失三百二十九斤,葡萄酒二十四坛,大豆七十多斤……综合损失折合铜钱将近六万。 本身在钱财方面就捉襟见肘,现在又遇到这档子事,更是雪上加霜了。杨玄望着山间的晨曦被气得咬牙切齿,甚至一度动了屠村的念头。 罢了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这也算是和小柳村彻底结下了梁子。 早上九点钟左右,杨玄就带着兄弟们去给死去的两个兄弟举行葬礼。杨玄把两人埋在了山顶上,并且在他们的坟前狠狠地抽了王九一顿鞭子。 杨玄也意识到不能再让小柳村的人来帮忙修庄园了,于是决定去更远的村庄招募人手。此外,他还准备从泗县购买了一些人口,用来充实自己的护卫队。 经过这次事件后,杨玄不敢再有丝毫懈怠。于是,他决定不再收起武器,并且冒着雨先修建了院墙和哨房。这样一来,即使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也能有一定的防御能力。 接下来继续写诗:玉人青衣罩紫纱,风洒银珠透蕊香。——幕易 短巷老树迎春雨,风吹桃花遍地香。——幕易 第57章 真相大白 自古南乡多风情, 白衣柳巷待良人——幕易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杨玄等待的属实是有些不耐烦了。 轰隆隆~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不绝于耳,帐篷内的杨玄在榻上半卧着闭眼假寐,常清则是跪坐在一旁给他捏脚。 烛悼陵正百无聊赖的趴在门口的桌案上把玩着一把匕首。 杨玄忽然睁开眼睛,对烛悼陵吩咐道:“让朱大牛在营内仓库旁重建一个粮仓,院墙也尽快建起来。” 烛悼陵闻言有些诧异,但还是应声道:“好的,大哥。” 他站起身来,准备去传达命令。 杨玄又补充道:“告诉那些工匠,让他们顶着风雨立刻施工。” 烛悼陵不禁皱起眉头,觉得这个命令有些不近人情,但他还是点点头,走出了帐篷。 雨下得更大了,烛悼陵找到负责工程的工匠头目朱大牛,转达了杨玄的命令。 朱大牛表现的十分配合,很果断的答应了下来。 工匠们接到命令后开始分工忙碌起来,冒着大雨搬运木材和石料,努力搭建新的粮仓。 虽然这个命令很不近人情,不过工匠们却并没有什么怨言,相反还十分积极。 毕竟顿顿都能吃饱,每天还能管上一次肉的东家可是不多见的,何况工钱还给的足足的。这就更没有理由不好好做事了,前几日被赶出去的那几个人就是前车之鉴,他们可不想丢掉这个好差事。 “老爷,九爷来了。”常清停下手里的动作,轻声说道。 杨玄睁开眼,只见王九缩着手低着头现在门口,于是坐起身开口道“小九啊,你来了。” 常清在榻前铺了一张鹿皮垫子,王九忙致谢道“有劳清夫人。” “九爷不必客气。”常清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后便转身出了营帐。 看到王九坐下时,神情有些不自在,杨玄暗自叹息一声,轻声问道:“伤药可还好用?” 王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道:“很好用,我已经好多了,大哥。” “损失钱财事小,死了兄弟事大。我如果不罚你,那十几个兄弟如何能服。小九,委屈你了。”杨玄提起茶壶给王九倒了一杯。 王九双手接过茶盏惶恐道“大哥,我又岂能不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杨玄点了点头,不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而是转移话题道:“你可知晓今日找你来所为何事?” 王九小心翼翼地抬头,偷瞄了杨玄一眼,然后低下头,老老实实答道:“小弟不知。” 杨玄看着他,语气严肃地说:“此次接兄弟家眷的任务,本来我是打算派你二哥去执行,但如今我决定让你去。” 听到这话,王九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大哥。” 杨玄脸色沉重地说道:“特别是那两个守营门的兄弟家眷,一定要寻到,由我终身奉养。” 王九有些诧异的问道:“大哥,如此一来怕是花费甚大……” 杨玄不待他说完,直接打断道:“你可能做得到?” 王九立刻大声回答道:“做得到!”声音掷地有声,没有丝毫犹豫。 杨玄满意地点了点头,答道:“明日一早出发,所需钱财我自会派人给你送去。”顿了顿,又不放心的叮嘱道:“有家眷的兄弟们会与你一同前往,他们对泗县更为熟悉,若遇到不懂之事,你尽可询问他们。” 王九用力地点了点头,郑重地承诺道:“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厨房我已经让常生暂时代管,你不用操心。咱们都是刀枪里一同闯过来的生死兄弟,多的就不说了。总而言之,一切都是为了咱们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好了,去吧。”杨玄摆摆手道。 王九应了一声,行礼之后出得门去,迎面却撞上了回来复命的烛悼陵。 “五哥。”王九冲着烛悼陵抱拳行了一礼道。 “嘿,小九,这是上哪去?可是大哥给了你什么好差事?”烛悼陵看到王九后,顿时眼前一亮,满脸兴奋的凑过来问道。 “悼陵!赶紧给我滚进来!”杨玄听到烛悼陵的大嗓门,没好气的喊道。 “来了大哥!”烛悼陵连忙回应道,随后又转过头对王九说:“小九,来一根不?刚从厨房拿的。哦,忘了你就是管厨房的,那你忙去吧。”说着,他就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帐篷。 身后的王九笑了笑并没说话,然后穿上蓑衣,转身走进了雨中。 杨玄看着浑身湿透的烛悼陵抱着一口双耳陶罐,无奈地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怎么不披蓑衣?叫你传个话,怎地还抱了口锅回来。” “嘿嘿,大哥,这是羊肉。二哥给的,说是给大哥补身子的。”烛悼陵咧嘴笑道,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 烛悼陵说完,将手中的陶罐放在门口那张破旧的木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搬到了杨玄面前。接着,他又殷勤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无嘴瓷瓶、杯子、碗筷等物品,一一摆在桌子上。 “大哥,这酒可有劲,是宋仓今天带来的。”烛悼陵得意洋洋地说道,边说边给杨玄倒了满满一杯。 这个宋仓就是负责给工地送粮食、日用品的商户雇员,每天都要往返于富源乡和工地之间。 “再去拿一副碗筷吧,你肯定也馋了……”杨玄看着烛悼陵那副眼巴巴的模样,笑着招呼道。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烛悼陵就迫不及待地从怀中又掏出一副碗筷来,脸上满是期待。 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让杨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伸出手指虚点着烛悼陵,调侃道:“哈哈哈哈,你啊!” 烛悼陵挠了挠头,摸了摸他那向来都是乱糟糟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嘿嘿一笑,然后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坐坐坐,都给你。”杨玄看着烛悼陵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他把酒瓶推到了烛悼陵的面前。“明日咱们就要出发去常安了,晚上你要通知到位。” “嗯嗯嗯。”烛悼陵一边大口吃着羊肉,一边含糊不清地回应着。他吃得不亦乐乎,嘴角还挂着一些肉沫。 “好几个兄弟和你一样,头发乱糟糟,衣服也是脏兮兮的,看来是时候给你们找个女人了。”常生笑着说道。他知道杨玄嗜辣,所以特意给他调制了一份特别辣的酱料,里面放了许多茱萸。 杨玄夹起一块羊肉,蘸了蘸酱料,放进嘴里,顿时被辣得满脸通红,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滑落。他吐了吐舌头:“斯哈~” 烛悼陵听到这里,扯开衣领抬头看向杨玄,他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情。他咧嘴一笑说道:“嘿嘿,全凭大哥做主。” 羊肉被煮得脱骨,肉质鲜嫩多汁,轻轻一咬便能感受到肉汁在口中爆开的美妙滋味。烛悼陵面前已经摆满了羊骨,他吃得狼吞虎咽,嘴角沾满了油渍,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享受美食的心情。 两人正吃得不亦乐乎,原本应该在工地监督修建院墙的杨波却突然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快步走到杨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老大。” 杨玄抬起头,看了一眼杨波和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人。他放下手中的食物,拿起毛巾擦了擦手,笑着问道:“四弟,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杨波凑近杨玄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随着杨波的话,杨玄原本笑吟吟的模样渐渐变得阴沉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他的目光落在杨波带来的那个人身上,仿佛要将他撕碎一般。 那个人在杨玄的目光注视下,身体不自在地抖了抖,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他不敢与杨玄对视,只一个劲的低着头,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紧张情绪。 烛悼陵也看出杨玄动了肝火,放下了手中的羊肉,油腻的手在衣襟上胡乱擦了一下站到了一旁。 杨玄站起身来,绕着那个人转了一圈,仔细打量着他,似乎在考虑些什么。然后,他停在那个人面前,语气平静地说:“我记得你,你是泗县时主动入的军,后来随常生去雍州的那三人之一,是叫吕放对吧。” “是的老大。”吕放抬头看着杨玄回道。 ………… 心有千帆过,云隙也落金——幕易 第58章 动了杀心 莲红寄痴怨, 采荷夜思君——幕易 杨玄的声音冷冰冰的,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一般,生硬的问道:“所以,你是说,那天粮仓起火,是厉长风勾结小柳村的人做的?” 吕放想都没想,立刻回答道:“卑职亲眼看见他和小柳村的村长柳林,在河滩边的芦苇丛里鬼鬼祟祟的交谈。” 杨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后说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吕放急忙又道:“粮仓失火那晚,厉长风根本就不在帐内,直到救火的时候才出现,和卑职同帐的黄五哥可以证明。他说是因为闹肚子,当时在茅房如厕,可是他的靴子上却沾有后山标志性的红色粘土。” 杨玄握住自己腰上那根牛皮束带,来回摩挲着,过了一会才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吕放咽了一口口水,尽可能平稳的回道:“卑职推测,应该是为了给刘年书记官报仇。” “刘年?”杨玄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却发现自己对这个人毫无印象。 就在此时,杨波悄悄地凑到杨玄身边,压低声音向他解释道:“大人,那刘年就是我们当初在泗县时征召的那些读书人之一!”经过杨波这么一提醒,杨玄这才恍然大悟,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忠厚的脸庞。 原来,当初杨玄在泗县为了敛财征兵,不仅杀了很多当地的豪强,还处死了与他们有关的书记官。而这个刘年,正是其中的一员。 “那么,他和刘年是什么关系呢?”杨玄追问道。 “回禀大人,他是刘年的表兄弟。”吕放突然跪倒在地接着说道:“卑职当时确实不知他会因为这个原因背叛将军。为了我们之间的袍泽之情,所以我才没有检举他,还望将军恕罪!” 杨玄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杨波,眼中闪过一丝责备之意。然而,杨波却只是尴尬地讪笑了两声,并未作出任何解释。 杨玄并没有因此而怪罪吕放,而是淡淡地说道:“那为什么现在就不顾袍泽情谊了呢?” “因为将军对我等不薄,而且还要接我等的家眷一同来此。”吕放回的很快。 杨玄对他的第一句话不怎么相信,不过被他第二句话给成功说服了“既然如此,起来吧,他可还有其他同伙?” 吕放连忙站起身来,低头答道:“启禀大人,厉长风原来是我同一伙中的另一名伍长。他的队伍里还有一人,也跟随他回到了泗县。” “嗯,吴烈知晓此事了吗?”杨玄重新坐了回去。 吕放看了一眼杨波,杨波回答道:“还不知道。” 杨玄点点头,心中的杀意在慢慢攀升,随后他吩咐道:“悼陵,你去把吴烈叫过来,就说我找他喝酒。” “好的大哥,俺这就去。”烛悼陵应道,转身离去。 “吕放,来,坐这里。”杨玄拍拍自己身旁的坐垫,笑着招呼道。 等到吕放坐下,杨玄面容和煦地给他倒了一杯酒,轻声问道:“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会回泗县吗?” 吕放双手接过酒杯,恭敬地回答道:“不敢欺瞒将军,因为卑职的家人还在泗县。” “那你怎么不先和吴屯长说呢?你们朝夕相处,也更亲近些。”杨玄有些疑惑地看向吕放问道。 吕放一脸正色道:“卑职领的是将军的饷,自然应当首先效忠于将军。” 杨玄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嗯,不错,你很不错。”尽管他心里明白这只是场面话,但听起来还是让人感到愉悦。 此时,吴烈正在执行巡逻营地和工地的任务,因此来得稍晚一些。 当吴烈来到时,杨玄已经通过与吕放的交谈,大致了解了底下兄弟们的想法。 和吴烈一起来的还有和他一起巡逻的两个兄弟,他们在门口换下蓑衣和靴子,解下佩刀后吴走进营帐,烛悼陵和另外两个人就坐在了门口。看到杨玄面前桌上凌乱不堪以及他旁边的吕放,吴烈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将军,您找我。” 杨玄微笑着向他招手示意,并让他坐下。而一旁的吕放则识趣地站到了一边。杨玄转头对阿波说道:“老吴,来,先坐下再说。阿波,老吴那把刀看起来挺不错的,拿过来给我看看。” 坐在杨玄身后的杨波,听到命令后立刻起身,迅速走向门口,拿到吴烈的佩刀并将其交到了他的手上。 杨玄站起身来接过刀,同时按住了也想要一同起身的吴烈。接着,他走到吴烈身后,然后锵的一声将刀从刀鞘中抽出。 \"好刀啊!\"杨玄赞叹道。 吴烈虽然不理解为何杨玄会突然对这把普通的横刀产生兴趣,但仍然附和着说:\"将军所言极是,这是卑职特意请泗县的有名工匠精心锻造而成。\" \"吕放,把你刚才跟我讲的话再重复一遍。\"杨玄收刀回鞘,将刀放在吴烈面前。 吴烈听完吕放的话后,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最终流露出愤怒之情。只见他猛地一拍桌案,并对杨玄说道:\"将军,请准许卑职亲自前去将这个贼子擒拿回来。\" “听,这雨下的多大啊。悼陵!去通知常生,让他先抓捕厉长风两人,然后召集所有兄弟。带上弓箭兵器,马匹,在我这里集合。”杨玄并未回答吴烈的问题,而是直接下达了命令。 “是!”烛悼陵大声应诺,转身便朝着营帐跑去。 “阿波,去把建新粮仓的工匠们遣散,让他们回工地去一同筑墙。”杨玄再次吩咐道。 杀意一旦滋生,就很难再平复,杨玄已经遏制不住心中那股对杀戮快感的渴望。 不到一刻钟,营地里所有的兄弟都聚集在了杨玄帐前的空地上。厉长风和另一个人则是被缚了双手,堵住了嘴跪在人群的最前面。他们的披头散发,雨水和着血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人群中的不少兄弟见到这种情况,不住地交头接耳,脸色各异。 杨玄穿了软甲,外罩了一身白袍,手扶佩刀也走进了雨幕中。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厉长风身上。他皱起眉头,对着身后的吴烈使了个眼色。吴烈收到指令后,快步走到人群中,开始向兄弟们解释起来。 等到人群恢复平静,杨玄抽出腰间的长刀指向天空,声嘶力竭地大喝:“我等本为袍泽兄弟,历经千辛万苦才打拼出这一方立足之地!难道我们要坐视不理,任由他人将其摧毁吗?!” 吴烈、常生、杨诚三人率先挺身而出,振臂高呼:“不能!” 紧接着,其他兄弟们纷纷响应,齐声高呼:“不能!不能!不能!” 杨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看了一眼跪在泥水中的厉长风和另一名叛贼。既不关心除厉长风之外的另一个人是否知情,也不想和他们废话,直接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斩下了他们的首级作为祭旗之物。 炙热鲜血从断裂的腔子中喷洒而出,白袍的前襟上染上了一片血色梅花。 随后,他转头看向杨诚,眼神中充满信任地说道:“阿诚,你和王九率领五位兄弟留守营地,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备好酒肉姜汤,等我回来庆功。” “放心吧大哥。”杨诚领命道。 “其他人跟我一同出发,趁着雨势掩护,一举屠了小柳村,务必做到一个不留!上马!兄弟们,出发!今日所得!概不上交!彼之妻女财物,任尔等均分!”杨玄举起厉长风的首级,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回荡在空气中。 说罢他把首级系在马鬃上,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身后紧跟着二十余位彪悍嗜血的骑士,马蹄声被雨幕掩盖,只无声的溅起一地泥泞。 小柳村距离杨家庄不过五里,顺着河流边的崎岖山路翻过两座山便到达目的地。他们一行人总计二十三骑,在山岗上一字排开。雨水模糊了视线,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仿佛一股强大的力量凝聚在一起。 杨玄站在队伍最前方,静静地凝视着雨雾中被浓郁的柳绿色所覆盖的那片土屋。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下达命令:“吴烈,你领五人下马从村头往里推进。常生,你领五人绕到村尾下马往里推进。其余十人随我一起骑马在外围截杀漏网之鱼。”众人齐声应诺,目光贪婪且兴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杀戮。 在这阴沉的天空之下,杨玄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长袍,犹如一朵盛开于黑暗中的白莲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然而,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一种对生命的冷漠和无情,仿佛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他静静的矗立在原地,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塑,默默地等待着这座村庄走向毁灭。 烛悼陵则警惕地守护在杨玄的身后,手中两柄八棱骨朵,交错在胸前,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杨玄安全的细节。 第59章 老少不留 一点朱红轻卷墨, 洒却银珠画尽妖——幕易(这是写莲花的,可惜不能插图) 此时,风雨交加,狂风肆虐,暴雨倾盆而下,天空中飘洒着密集的雨丝。虽然有雨声的掩盖,但由于进村的人数不足,发出的动静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村民所发现。 面对这些大雨中嗜血的凶徒时,村中的男人们选择了奋起反抗。尽管他们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之中,但他们的勇敢行为却为其他妇女和孩子争取到了逃跑的机会。 女人们和孩子们惊慌失措地翻过围墙,纷纷逃向田野或山林;有的甚至跳入了村子里的那条河流中以求生存;然而,更多的人则朝着村子中心那座唯一的砖瓦房夺路而逃,那里显然是村长柳林的家。 田野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余具妇女儿童的尸首。 杨玄甩了甩手中的刀,将刀刃上的血迹甩掉后。眼见村中不再有人往外出逃,他开始骑着马缓缓向村子走去,烛悼陵赶紧呼喊其余在外围的人员跟上。 村中原本干燥坚硬的土路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每走一步都会深陷其中,仿佛要把马蹄吞噬进去一般。杨玄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顺手从村口的柳树上扯下一把柳树叶,用力擦拭着自己的双手。 杨玄骑在马背上,透过低矮的篱笆墙,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院舍内随处可见的尸首。这些尸体有的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的靠在墙边,还有的横在院墙上,形成一幅恐怖的画面。然而,对于经历过无数生死的杨玄来说,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引起他内心的波澜。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这一切再正常不过了。 当他们终于来到那栋砖瓦房时,杨波正安排手下的兄弟试图破门而入。然而,房顶上突然冒出了两个手持猎弓的男人,他们瞄准了撞门的吴烈等人,准备放箭攻击。可惜的是,猎弓的力度远远不够,而且在风雨交加的环境下,他们的射箭技术也显得非常生疏,根本无法准确命中目标。 杨波作为一名擅长使用弓箭的战士,看到这种情况后立刻取出了一张两石强弓,拉满弓瞄准了房顶上的那两个人,并连续射出两箭。箭矢在空中疾驰而过,瞬间射中了那两名男子。 只见他们痛苦的捂着伤口,随即就与被掀起的瓦片一起翻滚下了房顶掉入院内,随之而来的是院内传出的哭喊声和对杨玄等人的咒骂声。 柳林的大门正对着村中的那条河流,河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和两岸的绿树。河边的柳树下绑着八九个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女人,她们的脸上充满了失去亲人的痛苦。 杨玄下了马,将马匹交给了河边看守女人的手下,指示蒋严等人前去帮忙,随后就一屁股坐在了柳树下休息起来。 虽然没有合适的破门工具,但他们并没有放弃。在几个男人的轮番上阵下,门很快就被撞得支离破碎。门口那几个兄弟见此情形,提着刀嗷嗷怪叫地往里冲去。 杨玄见状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 村子和田野里的尸体,还有俘虏的那十四个女人,加起来共计两百三十二人。 人肯定是有逃出去了的,毕竟他们人手不足,杨玄也不好太过苛责属下。 ……… 劫掠的财货,被收集在一起,等着带回去再均分。在这其中发现了不少昂贵的调味品,对于这种饭都吃不饱的村子,怎么可能会去置办。 杨玄脚下踩着一双云白色丝履,提着两颗头颅,缓缓地踏入柳林家中那片充满血污和肮脏的院落之中。原本还算整洁的院落此刻显得格外破败,它仿佛也知道了自己即将失去主人,失去了原本的生机与活力。 院子的水井旁,捆绑着五六个男人,他们都脸色苍白,身体颤抖不停,眼中充满了恐惧。然而,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村长柳林不仅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破口大骂。 \"哈哈哈哈…\"柳林虽然被绳索束缚住手脚,但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一抹阴毒,死死地盯着刚刚走进来的杨玄,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这笑声让人毛骨悚然,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杨玄面无表情地看着柳林,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而一旁的常生则毫不客气,立刻走上前去,举起手中的刀,用刀柄狠狠地往柳林的嘴巴捣去。 柳林吐出一口鲜血,其中还夹杂着几颗牙齿。但即使遭受如此重击,他依然没有停下狂笑,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 院子里的其他豺狼们面面相觑,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杨玄看着眼前的柳林,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将手中的头颅轻轻地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开口问道:“老柳,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笑得如此开心,可以跟我说一说吗?” 听到这话,柳林的笑声变得更加放肆和狂妄,甚至连眼泪都忍不住流了出来。他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哈哈哈哈,有你陪着我一起上黄泉路,我怎能不高兴呢?” 杨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回应道:“你家里的人都会陪你一同上路,又何须我来陪伴呢?”他的语气充满了讽刺意味。 对于柳林的言语诅咒,无非就是说本地的家族会来对付杨玄。f 此时虽然仍在沿袭晋朝的官制,但因常年战乱,盗贼四起,各地纷纷结寨自保。乡镇级别的官员已经无力再管理下辖村庄,亭里制度也早已腐朽不堪。以富源乡为例,该乡下辖六个亭、四十余个里,但实际上却被五个最有实力的宗族掌控。 乡蔷夫和游缴虽然由县里直接任命,但底层的吏员却都是来自这些宗族。因此,如果得不到各个家族的支持,他们的政令甚至无法走出官府大门。 而对于杨玄为何敢于屠了小柳村,原因在于他根本不把这所谓的五大家族放在眼里。 毕竟郡县的大家族他都杀了不少,何况是这些乡野的小宗族呢?不过土鸡瓦狗耳。 “你这个贱人生的杂种,畜生不如的东西,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祖宗十八代!我呸!”柳林怒目圆睁,对着杨玄破口大骂,并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正好喷在了杨玄的脸上。 杨玄来不及躲闪,被这突如其来的口水喷了个正着。然而,他并没有因此而发怒,反而冷静地对着将柳林踩在脚下的常生比划了一个手势。 常生心领神会地从俘虏的女人中,扯出了柳林的妻子,然后当着柳林的面,毫不犹豫地挥刀砍下。柳林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在血泊之中挣扎求饶。 他怒吼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等着你!等着你……”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杨玄冷笑道:“是么,那你就好好在下面等着吧。”说完,他再也没有和柳林说话的兴趣。 抬脚用力踢向柳林高昂的头颅,柳林的后脑勺猛地撞在井沿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身体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嘴角流出一股鲜血,随后便再没了气息。 杨玄对着烛悼陵,冷冷地说道:“愿意活下去的!去舌为奴。”他的目光扫过剩余的那五人,没有丝毫怜悯的吩咐道。 杨玄的话音刚落,身后的烛悼陵立刻拔出刀,上前挨个问道:“可愿活?” 他一共问了五次,但得到的回答却只有五个颤抖却坚定的摇头。他们宁死不屈,不愿苟且偷生,闭着眼等待死亡。 烛悼陵挥刀,五颗头颅落下。 整个场面异常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血腥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此时,杨玄所能信赖的人寥寥无几,仅有常生、杨诚等数人。而其他的人,由于相处时间短暂,只能依靠往日的威望来震慑。实际上,他们就是一群山匪,只追求利益,没有好处就会离开。 以吕放为例,他背叛厉长风的原因仅仅是认为杨玄能给自己的家人一个安身之所。 只要杨玄能够继续为他们谋取利益,那些曾经上过战场的亡命之徒就会一直为他效力。 \"嗯,挺好的,就这样吧。\"杨玄踩在一丛枝倒花残的灌木丛上,心中暗自思忖着。 对于手下进献的女人,杨玄并未表示出拒绝之意。毕竟,她是柳林的长女,虽然并非完璧之身,但无论是模样还是身材,都称得上是出众。这样一个女人,足以满足杨玄扭曲的欲望。 然而,杨玄并不打算立刻享用这份礼物。他更愿意将其视为一种收藏品,暂时搁置一旁,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去品味其中的乐趣。此时此刻,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他下令斩下村中男丁的头颅悬在他们的院墙上,以泄私愤。 “好了,崽子们,咱们回家!” 第60章 常生的武勇 拾阶而上,一步一神龛。 逢屋便拜,一檐一神明。——幕易 这场雨仿佛也感到疲惫,像比赛中的运动员一样,选择暂时停下脚步,进入中场休息状态。然而,天空仍然被沉闷的雷声所笼罩,一片阴暗。 “三爷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了美酒和肉食,等待我们回家享用呢,兄弟们!”杨玄一手握着刀,另一手提着厉长风的头颅,高高举起,大声呼喊。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和夸张,很容易的就让周围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十几个弟兄们在常生等人的带领下,也纷纷发出一阵阵地欢呼声,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癫狂的喜悦。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氛围。 “大哥,你看……”正当杨玄准备骑上马匹时,烛悼陵突然停下来,指着村口说道。 “嗯?”杨玄好奇地转过头去,目光落在村口处。只见那里影影绰绰,隐约可见一群人聚集在一起。 原本前去取回马匹的吴烈等人此时也退回了过来,手中紧握着出鞘的武器,神情警惕。 吴烈气愤的说道“大哥,咱们的马被这群杂种牵走了。” “这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在这样的大雨天气里来到这个荒僻的小山村呢?走,过去看看!”杨玄挥手示意众人上马,决定前去一探究竟“阿波,你们几个不善马战,就在屋顶用弓箭吧。” 杨玄将那十几个被俘虏的女人绑好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战斗事宜。当一切就绪,他才率领众人向村口进发。 小柳村的主干道顺着河道延伸,最狭窄处亦有一丈余宽,在此地展开马战并非明智之选。然而,敌人的马匹数量有限,杨玄决定届时若形势不利,便借助马匹优势冲击对方阵营。 抵达距敌十余米处,杨玄停下脚步。这帮人的衣着装扮各异,但皆以面巾蒙面。 尚未仔细观察,杨玄正要开口询问,对方正中央的七八个骑士突然分散开来,中间竟露出三个手持弩箭的男子。他们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 嗖嗖嗖~ 杨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伏身趴在马背上,同时拉紧缰绳试图掉头。而身旁的烛悼陵等人毫不畏惧箭矢,上前舞动着手中的兵器护住杨玄。 附近屋顶的杨波几人也冲着这几个弓弩手放起了箭,希望以此遏制住他们对杨玄的攻击。 “杀光他们!”一声暴喝响彻战场,只见一名头戴斗笠、身着乌黑色麻衣的男子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大喊着。 “我淦你娘!”杨玄狼狈地挺直身躯,相隔仅仅十余米,敌人转眼间就能冲到面前。此时,他脑海中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其他事情,一年多来积累的战斗经验促使他下意识地下达命令:“兄弟们,冲啊!一个不留!” 然而,杨玄并未留意到,当他下达这个命令时,身边的烛悼陵等人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奋勇杀敌。而另一边,吴烈明显有些犹豫,他周围的几个人也停下脚步等待他的指示。就在这时,吴烈瞥见了杨玄身旁常生那凌厉的眼神,心中一惊,如梦初醒,急忙带领手下向前冲锋。 “子同,以我们目前的兵力和距离来看,很难充分发挥马匹的优势。而且从对方战阵之间的紧密配合可以看出,他们绝非普通对手。此次交战,恐怕凶多吉少......”杨玄的大脑在急速运转,仿佛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大哥勿慌,弟去去就来。”常生看着杨玄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心中大定,便丢开手中的槊,打马回身,拔刀冲向敌群。 只见常生手持杨玄赠送给他的弯刀,如入无人之境般策马在人群中左突右进。他的刀法凌厉,每一刀都带着致命的威胁,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下,无一合之将。 常生在战场上展现出了惊人的战力,他的目光锁定在了那个发号施令的男子身上。那男子惊恐地发现自己成为了常生的目标,只能狼狈地躲闪着,不断后退。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逃脱常生的追击。 常生单人匹马冲入敌阵,竟然杀散了二十多个敌人。这一幕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无论是杨玄还是其他旁观者,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在常生的压制下,敌人陷入混乱之中。而杨波等人趁机发起攻击,给予敌人最后的打击。这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泥泞的地面上,失去行动能力的敌我双方或倒或卧,都身处其中。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马匹的屎尿骚味、血液的腥味以及柳叶青草的味道交织在一起。这些味道原本应该让人感到恶心,但此时却显得不那么刺鼻,反而给人一种独特的战场氛围。 杨玄下马吩咐道:“生火烧水!把受伤的兄弟抬到旁边房子里去!打扫战场,活口都留下带回去!” 此时的众人还沉浸在刚刚那场激烈战斗的余波之中,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震惊和不知所措。 当杨玄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众人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们意识到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而是要听从杨玄的指示,继续行动起来。于是,大家纷纷忙碌起来,按照杨玄的要求去做。 在场的众人,无论是谁,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伤。有些人身上被箭矢射中,有些人则被刀剑划伤,但幸运的是,大部分人的伤势并不严重。 就连杨玄本人也未能幸免,他的肩膀上挂着一支弩箭。好在杨玄身穿软甲,这支箭并未深入身体,。 就在这时,一声悲痛欲绝的呼喊声传来:“老蒋!”听到这个声音,杨玄心头一紧,立刻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他看到尤靖正跪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哀伤和绝望。而在尤靖身旁,蒋严靠坐在一匹死马上,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杨玄迅速来到蒋严身边,仔细查看他的伤势。他发现蒋严的腹部有一道长长的狰狞豁口,肠子和其他脏器都从伤口处流出了一截,情况十分危急。 尤靖跪在一旁,悲伤得无法自制,泪水不停地流淌。蒋严已经无力说话,只能用颤抖的手试图将流出的脏器推回腹中。杨玄见此情景,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时间紧迫,必须尽快采取措施。 杨玄冷静地对尤靖说道:“摁住他的手。” “你对大哥拔刀?匹夫安敢!?”烛悼陵指着尤靖怒喝道。 “他还有救,但是再不救治,恐怕就真不行了。”看着突然间拔刀相向的尤靖,杨玄拦住正欲发难的烛悼陵,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尤靖看到怒火犹如实质化的烛悼陵,又想到杨玄没有理由去折磨一个将死之人,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结义兄弟。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冒失,连忙把刀收了起来去抓蒋严的手。 蒋严的神志已经不怎么清醒了,只是下意识的挣扎着。 杨玄皱起眉头,对着旁边的人道:“快去拿些酒水来!” 很快,一个兄弟递来了一壶酒水放在他的手上。 杨玄用酒给自己的双手清洗一番,然后开始倒酒清洗蒋严裸露在外的脏器。看到蒋严流出的器官除了有点脏,并未破损,他也慢慢的放下心来。 等清洗完毕,杨玄把器官一股脑的给蒋严塞了回去,然后在伤口上盖上用酒打湿的白布,把他抬进了房间。 进入房间后,杨玄让人把蒋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然后对一旁的烛悼陵说道:“我需要针线和伤药,快让人回营地拿!” 烛悼陵点了点头,立刻吩咐下去,尤靖从那个兄弟劈手抢过马匹,一路往营地去了。 好一会儿,尤靖才拿着针线和药冲进院子。 杨玄从他手中接过针线,用酒浸泡消毒后,仔细地缝合起蒋严腹部的伤口。每一针都缝得十分细致,生怕有任何疏漏。 接着,他取了金疮药,轻轻地敷在了伤口上,再用布条包扎好。做完这些,杨玄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尤靖说:“现在只能先这样处理一下,希望老蒋能挺过今晚吧。” 围观的兄弟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蒋严的呼吸竟然奇迹般的平稳了下来。 他们用一种敬畏的目光看向杨玄,仿佛将他视为神明一般。杨玄并没有时间停下来享受这一刻的赞誉,而是迅速转身,继续投入到给其他受伤的兄弟们处理伤口的工作中。 这场战斗光是直接死亡的兄弟就有四人,其他人也是人人带伤。马匹还损失了六匹,这可都是战马啊,杨玄心疼的要死。 而且到现在也没明白这群人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这么突然的发动攻击。 希望能有两个活口,能够告诉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61章 泗水金沙 朔流纵身寻云涌, 心有微光向天明。 身居牢笼知不知? 敢以残躯跃龙门!——幕易 就在茅草屋中给兄弟们裹好伤后,杨玄眼见着阴沉的天空又开始变色,仿佛又要下一场倾盆大雨,便决定先将伤势严重的兄弟送回庄中。 “子同。”杨玄朝着正在忙着清理战场的常生走去,喊道。 常生听到杨玄的呼喊声,转过头来,手中还拿着一把弩,兴奋地说:“大哥你看,黄杨弩。” 杨玄看着常生手中的弩,没有接过,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他走到一边认真地说:“子同,你先把这些人的尸体掩埋了,然后带兄弟们先回庄里,这场雨眼看就要继续下了。”然后他指着收集在屋檐下的财货、武器,接着说:“这些东西也一起带走,我留下来四处看看。” 常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转身大声喊道:“吴烈!” 不远处的一间民房中,吴烈听到常生的呼唤,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应道:“二爷,我在这!” 常生吩咐道:“你去组织一下受伤的兄弟,先回庄子。”说完,便不再理会吴烈,转头与杨玄继续交谈起来。 吴烈似乎对常生的态度并不在意,反而表现得非常恭敬,迅速执行任务去了。 “子同,你看这柄黄杨弩,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杨玄看着高兴的常生问道。 “嗯?哪里不对,这不是好好的吗?”常生翻看着手中的黄杨弩,疑惑不解。 杨玄笑了笑,继续问道:“你觉得,能使得起弩箭的人,会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山村来干什么?” 常生皱了皱眉,突然恍然大悟,接着杨玄的话茬说道:“对啊!那几个人用的还是魏军的战阵配合,而且还都是高手。可是,他们穿的却不是军服。再者说,魏军鬼鬼祟祟的来这里做什么。” 杨玄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接着吩咐道:“不是还有两个活口吗?等会儿你带回去,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问出点什么。” “嗯,我明白了。”常生点点头回道。 杨玄拍了拍常生的肩膀,嘱咐道:“到家了记得让小九多宰几只羊,给兄弟们补补身子。” “知道了,大哥你放心吧。”常生应道,然后又有些疑惑地问道:“不过大哥,安排别人去不就好了,何必您亲自……” 杨玄当然明白常生的意思,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着说:“多整治几个好菜等着为兄,等我回来。” 常生了解杨玄的性格,知道他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所以他也不再多劝,随意地行了个礼后,便招呼着几个受了轻伤的兄弟开始收拾财物、押送俘虏和女人。 杨玄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转身对身后的粗壮汉子说道:“悼陵,你躲什么呢?我难道还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你吗?” 杨玄与常生两人说话时,烛悼陵并没有凑上来,而是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等待着。虽然杨玄心里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但嘴上还是言不由衷地说着。 “大哥,五哥。”烛悼陵还没来得及说话,尤靖就一脸便秘般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七弟。”杨玄难得如此亲热地招呼尤靖。 尤靖听着杨玄亲近的话语,满脸羞愧地跪倒在了街道的泥水中:“靖方才不知尊卑,情急之下竟向大哥拔刀,愿断指谢罪。” 尤靖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伸出小指就削了下去。 杨玄吓了一跳,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尤靖的小指已经被齐根削下,掉在了他的身前。 尤靖不顾咕咕往外流的鲜血,忍痛捡起小指举过头顶,献给杨玄。 杨玄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抓住他的手腕,一边扯下布条给他包扎,一边说道:“大哥又不曾怪罪于你,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悼陵,还不快去取伤药来。” 一旁的烛悼陵虽然心中也认为尤靖自断手指赔罪是理所当然之事,但看到杨玄如此焦急的模样,他也不好袖手旁观,赶忙去取药来。 “你也是因为担忧六弟的伤势才会如此急切,为兄不会责怪于你。你二哥刚刚护送伤员回庄,你也一同回去吧,好好养伤。”杨玄取来药后,迅速为尤靖包扎好伤口,并将断指递给尤靖以作安慰。 “大哥,其实我和六哥原本对您并不服气。因此常常与您作对,甚至还想跟随诚哥再次上山落草,继续称王称霸。然而,您却以德报怨,屈尊与我等结义金兰,对待我们犹如亲兄弟一般。从今往后,我这条性命就是大哥您的了。”尤靖表明自己的心迹后,郑重地接过断指,向杨玄行了一个大礼。 “我杨某何德何能,能有你等兄弟舍命辅佐,必不相负!”杨玄也郑重地还了一个礼,然后把尤靖扶了起来。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立下誓言一般。 “快回去吧,等我回来再说。”杨玄用力地擂了尤靖胸口一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尤靖也爽朗地抱拳笑道:“好,大哥,五哥,我去了。” “去吧。”杨玄微笑着抱拳回应道。 “嗯。”烛悼陵则只是草率地抱了个拳,敷衍地回了一句。 “走吧,悼陵,陪我四处看看。”杨玄说着,便朝着房廊下的马匹走去。 两人骑着马,缓缓地在村中和附近的山上转了起来。他们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但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杨玄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自思考着。 最后,杨玄把目光停留在了村里的那条河流上。这条河流也途经杨玄的庄子,属于是泗水的支流。此时正是春季,河水湍急,奔腾不息。 不过小柳村到了这里,河流的方向正好是一个急转弯,转弯处堆积了许多泥沙。小柳村在这里落户,也是为了取用这些泥沙用来烧砖铺路。 “这条河……”马背上,杨玄喃喃自语道。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河流,似乎在寻找什么线索。 看着河宽差不多得有八九米,河水湍急地流淌着,发出潺潺的声音。河岸被侵蚀得非常严重,河岸边还有不少冒出头的岩石,上面布满了乌青色的青苔。 杨玄下马,走到河流的弯曲处,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然后选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蹲了下去。他伸手抓起一把泥沙,放在手中仔细打量。泥沙有些湿润,但并不粘手,其中夹杂着一些小石子和贝壳碎片。 烛悼陵好奇地跟了过来,看着杨玄对一把泥沙如此感兴趣,不禁疑惑地问道:“大哥,这有啥好看的?俺们庄子旁边的芦苇丛里不也多得是。”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抓起一把泥沙,随意地扔到地上。 杨玄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道:“你仔细看看这些泥沙,它们都是从上游冲刷下来的,长年的积累下,里面必然夹杂着许多金属矿石。依我推测,小柳村的村民很可能在其中发现了金沙,或者其他珍贵的金属。这件事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所以那些人才会来到这里。” 烛悼陵听得一头雾水,但他深知大哥所言定然不假。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对着眼前的泥沙用力地挖了起来。 “你这样盲目地挖掘,怎么可能找到东西呢?”杨玄被他鲁莽的举动逗得笑出了声。 接着,杨玄又从奔腾不息的河水中捧起一掬浑浊的河水,放入口中品味。河水除了带有泥土的气息外,还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异味。这股异味让杨玄对自己的推断越发确信无疑。 “呸呸呸,这是什么味道啊,真难喝!这条河的水俺也喝过啊,怎么会不一样呢?”烛悼陵一边吐着嘴里的河水,一边皱着眉头问道。他的脸上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如此说来,这帮人的目的只是为了这几堆沙子,那只要把尸体处理好就没事了。”杨玄没有回答烛悼陵的问题,而是暗自思考着说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静和思索。 为什么杨玄会这样认为呢?因为河流本身并不像金矿、银矿之类的矿藏那样引人瞩目。即使将这几堆泥沙全部挖掘干净,又能获得多少金银呢?所以,杨玄判断这些人并不是冲着宝藏而来。 既然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引起他人注意的东西,那么也就不必过于担心了。杨玄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感到有些失望。 杨玄吐了嘴里的河水,意兴阑珊的洗了手,招呼着烛悼陵准备回庄。 至于这几堆泥沙,不急,先观望一段时间吧。确定没人注意这里了,再做打算。 第62章 论功行赏 鸳鸯纵爱得意时, 不觉间隙会分离。 今日情尽成陌路, 方知缘断泪洒襟。 ——幕易(奉劝诸君,一定要珍惜自己的另一半。) 两人又骑着马在刚才的战场上转了一圈,确认那伙人的尸体都已被处理干净后,杨玄才心满意足地带着烛悼陵往回走。 当他们回到庄子时,杨玄那顶主帐前的两具尸体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四五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以及十几张四足木榻。这些木榻上铺满了竹席、坐垫,中间摆放着四五个大瓮,里面装满了冒着热气的麦饭和羊肉。 兄弟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但并没有动桌上的酒菜,而是兴致勃勃地聊天,扳手腕。 在人群中,还有几个女人正听从常清的指示,不断地给篝火添加柴火,并烧着热水。杨玄将马匹交给营门的兄弟,然后一边与迎上来的兄弟打招呼,一边领着烛悼陵走向主帐。 “老爷,您回来了。”常清微笑着迎上去,先是快速地解开杨玄的披风,接着转头看向烛悼陵,语气柔和地说:“五爷,您的衣裳我已经让人备好了,就放在您帐篷里。” 杨玄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而烛悼陵则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说道:“谢过清夫人。” 常清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摆了摆手说道:“五爷不必客气。”随后,她笑吟吟地抱着披风紧紧跟在杨玄身后。 和常生等几个心腹打过招呼后,杨玄便与烛悼陵一同回到各自的帐篷,准备先换下那已经湿透的衣袍。 杨玄坐在榻上,褪下湿漉漉的鞋袜和衣袍,随手将它们扔到一旁。在常清的悉心服侍下,他穿上了早已备好的崭新袍服。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仿佛这就是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杨玄慵懒地坐在榻上,静静地等待着常清为自己梳头束发。在常清娴熟的手法下,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杨玄就已经完成了梳洗。 当杨玄刚刚到达时,兄弟们还在谈笑风生,但随着他走进帐篷,周围的声音逐渐减弱,变得安静下来。 等到杨玄走出帐篷,场上就只剩下风吹过篝火的呼呼声和马厩偶尔传来的嘶鸣声了了。 杨玄站在帐前的主位上,左边是常生,右边是杨诚两兄弟。他双手扶着腰带,眼神从场中兄弟们的脸庞上一一扫过,点头示意。 “安置好了?”杨玄最后看向常生,开口问道。 “那两人在马厩里,有兄弟看着的。所得的财货按照您的吩咐,折钱一万六千二百四十五。”常生指了指案上十几个鼓鼓囊囊的布袋,然后递过一本青皮名册。 “这些个女人?”杨玄接过名册接着问道。 杨诚接话道“有清夫人和青枝看着呢,不会有事。” “不可掉以轻心,一会把钱和酒肉先给值班的兄弟送去。”杨玄这才把目光放到名册上。 吴烈带过来总共二十个弟兄,那天粮仓起火死了两个,然后叛了两个,小柳村一战又折了四个,剩下的加上吴烈还有十三个。加上自己这边的九兄弟,总共就是二十二个人。 除去自己,这笔钱得二十五个兄弟均分,平均下来就是一人六百五十钱(死去的四个兄弟也得分,而且还得给抚恤。) “再去取四千钱来。”杨玄吩咐道。 听到这个数字,杨诚不禁皱起眉头,凑上前压低声音说:“大哥,这样的话,除去建造房屋和院墙的开支,剩下的银钱恐怕连两个月都撑不住啊!”刚接手账簿的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杨玄,希望他能慎重考虑一下。 然而,杨玄并没有被杨诚的担忧所影响,他紧紧皱着眉头回答道:“我心里有数。” 杨诚见此情形,知道自己再多言也是无益,只好默默点头表示明白。随后,他转身带着人去取钱了。 等到黄澄澄的铜钱堆在了一起,杨玄开始对着名册点名亲自分发。 等每个人的手中都领到了自己应得的,杨玄身前还堆着不少铜钱未发,他接着大声报道“ 路大春,六百五十钱! 张山,六百五十钱! 吴海潮,六百五十钱! 周祥,六百五十钱! 以上四位兄弟,每人抚恤一千钱,田地五亩,交予其家人!对此分配,诸位可有疑议?!”杨玄环顾四周,大声说道。 “没有!”“没有!”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没有异议。 五亩地,虽然不算多,但也能勉强保证一家三口能够温饱度日了。这样的抚恤安排,对于杨玄目前的处境来说,已经算是相当优厚了。 “好!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让我们共同举杯!敬离我们而去的兄弟!愿他们安息!”杨玄带头举起酒杯,高声喊道。 常生等人率先响应,纷纷举起酒杯,齐声高呼:“饮胜!” 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一起高呼:“饮胜!”“饮胜!”一时间,气氛热烈异常。 “大家不必拘束,入座吧!”杨玄声音爽朗,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完便率先坐下,动作随意而自然。 众人纷纷入席,一时间气氛轻松融洽。 常清见状,连忙挥手示意,让下人将早已精心准备好的酒肉端上桌来。 不一会儿,一道道粗犷量足的菜品铺满了桌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一盘红彤彤、鲜艳欲滴的樱桃。 此时正值樱桃成熟的季节,盘中的樱桃颗颗饱满,色泽艳丽,令人垂涎欲滴。 或许是由于价格不菲,这也成为了杨玄桌上与其他人不同之处。 杨玄微笑着,首先抓起几大把樱桃,放在常生等人面前,然后指向那盘樱桃,对一旁正在给他倒酒的常清说道:“把这些端过去,给兄弟们分了。分完你也吃饭去吧,不用管我。” “是。”常清恭敬地应道,随后指挥一名低眉顺眼的女奴端起盘子,开始给场中兄弟们分发樱桃。 杨玄丝毫没有顾忌形象,直接伸手从大瓮中抽出一根热气腾腾的羊棒骨,然后用力地撕下上面的羊肉,再蘸了些酱料后便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一些油脂顺着他的嘴角流淌出来,滴落在桌子上,就连他下巴上的胡须都沾染了不少。 看到杨玄如此豪放的吃相,一旁的常生等人也彻底放下了矜持,纷纷开始推杯换盏,尽情享受美食带来的快乐。 杨玄一边大口喝酒吃肉,一边与常生、杨诚分享自己在小柳村的所见所闻,并讲述了对那伙人的猜测。 \"大哥,真有金银吗? 数量多不多?\" 杨诚一听有钱,立刻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地追问。 杨玄略微思考一下,保守地回答道: \"应该不会太多,我估计大概有一二百两吧。\" \"换算成钱,那也有一二十万呢,大哥,这已经相当可观了!\" 杨诚高兴地说。 开采需要时间,而且还不能用外人,只能咱们兄弟自己来,这个钱可不好得。那批玉器也值个四五十万钱,先换了再说吧。”杨玄接着说道“如今处处都需要用钱,我去常安也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挣钱的营生。” 杨玄藏的金银换了有七十多万钱,买地二十万,一开始请工人买材料又去了十来万,这段时间的开销和损失也有十几万,现在帐上就只剩二十来万了。 这笔钱还要买人口,土地,生活和人工开销,根本就远远不够。 杨玄表情严肃地叮嘱道:“即便现在情况艰难,兄弟们的伙食标准也绝不能降低,每天必须要有一顿肉吃!” 杨诚用力点头回答:“明白了,老大。” 接着,杨玄转头看向常生,交代道:“明天记得去给乡獬那边传个信儿,告诉刘老头,小柳村被山匪洗劫一空,村民们都惨遭屠杀。如果他们问起我们这边的情况,就说我们也遭受重创,死了不少人。” 常生毫不犹豫地应道:“好嘞,我记住了。” “咱们虽是结义兄弟,但是你们为了庄子做出贡献,也该受赏。悼陵、小十护我,子同冲阵,阿波掩杀有功,皆赏钱五百。不过现在庄内钱财紧张,先记在账上,待我常安回来兑现。”杨玄说道。 不待几人推辞,杨玄一锤定音道“为兄敬你们一杯!” 等到慰勉过几个核心人员,杨玄这才得以踏实的祭奠起自己五脏庙。 第63章 栽赃嫁祸 幽兰褪罗衣, 明帐暗香袭。 雨露情深处, 恍如故人归。——幕易 老天爷还算是给面子,酒空菜净之后,雨这才慢慢下了起来。 庄兵(代称那十几个和吴烈一起来的扶威军士卒)们陆陆续续都回了帐篷,只剩下杨玄和几个结拜兄弟还在饮酒,博戏取乐。 常清的婢女青枝指使着两个女奴在雨中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一个负责看守女奴的庄兵就在不远处的遮雨棚下看着。 杨玄的原则是,饭,肉管饱,酒却得定量。毕竟现在人手不足,都喝多了事情谁来做。 “悼陵,好看么?”杨玄突然开口道。 正盯着两个女奴两眼放光的烛悼陵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目光,憨笑了两声。 旁边的杨波起身扯过来其中一个正在忙活女奴,往烛悼陵怀里一推,和兄弟们一起起哄道“老五,弄她!” 烛悼陵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抱住了女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哈哈哈……”兄弟们看到烛悼陵的窘态,纷纷大笑起来。 被淋得湿漉漉,领口微敞,露出一点春光的女奴,脸上虽还带着未褪下的悲伤,但并没有反抗的迹象。 烛悼陵许是被笑得有些生气,偷偷瞟了杨玄两眼,见他没有生气的迹象后,在酒意的驱使和兄弟们的起哄下,头脑一热便去撕扯怀中女奴的衣衫。 看着女奴顺从的样子,就知道她这一天没少经历这样的事情。 眼前的一片雪白和手中温软的触感让烛悼陵看得喉咙发干,气血翻涌。尽管他并非初经人事,但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女性身体,还是让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杨玄现在对情爱并没有很大的渴望,他看着眼前最原始的行为无动于衷,一个人静静的自斟自饮。 等到一切声音都平息,安静下来,兄弟们也各自回去之后,杨玄和并未饮酒的杨诚一起来到了马厩。 看守马厩的两个庄兵守着一个酒葫芦靠在门口的棚下,正低头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你说家主会怎么处置这俩人啊?”其中一个庄兵压低声音问另一个庄兵。 “我哪知道,不过看他们那惨样儿,估计没什么好下场。”另一个庄兵摇摇头说道。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只见杨玄和杨诚两人正朝这边走来。 看到杨玄两人之后,两名庄兵连忙起身行礼道:“家主!” 显然,杨玄对他们这么称呼自己很满意,温和的对两人点点头,然后抬脚就想往马厩里走去。然而,当他走到马厩门口时,一股浓烈的臭味扑面而来,熏得他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杨玄又往前走了两步,实在受不了那股臭味,转身问两名庄兵:“人呢?” 两名庄兵连忙提起灯笼,钻进了黑漆漆的马厩。过了一会儿,他们从里面拖出了两个人,扔在了杨玄面前。 这两个人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身上沾满了血迹和污垢,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脸上也是伤痕累累。 两人的精神状态也不怎么样,除了摔在地上时发出了几声痛苦的呻吟外,就一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生机。 然而,沉重的喘息声却表明他们仍然活着,只是失血和长时间的束缚让他们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杨玄皱起眉头,嫌弃地看着这两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人,尤其是他们头上粘着马粪,简直让人作呕。他示意身边的庄兵把他们扶起来。 庄兵小心地走过去,将两人扶着坐了下来。接着,他走到门口的水缸前,舀了一瓢冷水,毫不客气地泼在了他们脸上。 见两人还是这么萎靡不振的样子,杨玄干脆让庄兵将两人踹到了雨幕中。 “就为了这么点金银,你们准备杀这么多人吗?”杨玄语气冰冷地开口问道。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打落在身上,寒意瞬间渗透全身,让两人不禁颤抖起来。终于,在这刺骨的寒冷和恐惧的双重冲击下,他们的意识逐渐清晰,回过神来。 “我等也是听命行事,求老爷饶命啊!”两人异口同声地求饶,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杨玄的眼神如刀般锋利,紧紧盯着他们,冷冷地追问:“哦?听谁的命?” “许年。”两人哆哆嗦嗦地回答,不敢有丝毫隐瞒。 杨玄眉头一皱,继续追问:“许年是谁?” 还没等杨玄对他们动用刑罚,这两个胆小的家伙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原来,这些人与他们一样,都是义军的残余势力。为首的那个男人叫许年,曾经是白广平手下嫡系军团中的一名旅帅。 去年,白广平率领军队前去营救盖吴,但在途中遭遇魏军的拦截和屠杀,军队因此溃散。他们这群人便跟随旅帅许年在山中落草为寇,四处逃窜。 最近,他们盯上了一个穿着麻布衣服却能使金用银的人。许年猜测这个人可能找到了义军留下的宝藏,于是派人一路跟踪,最终追到了这里。 遇到杨玄他们的时候,因为下雨看不太清服饰。许年看到院墙上影影绰绰,以为是官兵的埋伏,所以才...... 杨玄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并且心里有了一个新的打算。他不再理会求饶的两人,勉励了庄兵几句,然后带着杨诚转身离开。 “阿诚,你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做了吗?”杨玄整理了一下蓑衣,语气轻松的问道。 跟在身后的杨诚犹豫了下,试探的问道:“既然是同道中人,不如收此二人为兄所用?” “不过两只丧家之犬,收之何用。”杨玄颇为不屑的说道。 杨诚有些疑惑地看着杨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毕竟这两个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到现在,必然有着过人之处。但杨玄却似乎对他们并不感兴趣。 “那兄长觉得该如何处置他们呢?”杨诚小心翼翼地问道。 杨玄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转身轻轻拍了拍杨诚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道:“山匪屠村,我们身为侠义之士,自然要挺身而出,为百姓除去这一祸害。” 杨诚听后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杨玄的意图。他立刻回应道:“好!我明天就让兄弟们把那些山匪挖出来,砍下他们的首级。然后……” 杨玄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然后将他们的首级送到乡獬那里,有了这些真实的贼寇首级作为证据,就不会再有什么不实的谣言了。” “那两个人怎么处理呢?”杨诚询问道。 杨玄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哼,一起送去。阿诚,你现在去把这件事情向子同解释清楚,让他去执行。” “还有,那几个女人要管好一点,关于这件事,我不想听到有别的传言。”说完,杨玄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杨诚听完停下了脚步,恭敬地说道:“明白了大哥,我这就去。” 常生的武力值确实超乎寻常,一个人竟然能够杀穿二十余个前义军士卒,这样的实力让人惊叹不已。若是常生起了反心,那么这里恐怕没有人能够拦住他。 杨玄摇了摇头,努力驱散这些不安的想法,低声自语道:“不会的,子同不会背叛我的,他能有什么理由背叛我。”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费莼那张娇俏的脸来。 常生的实力太过于强大了,强到杨玄甚至都没有自信可以驾驭得了。这种强大使得杨玄不自觉地产生出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了心头。 在他手下,最能打的人非常生莫属。而杨波则排在第二位,他在战阵厮杀方面展现出了卓越的综合实力,尤其擅长箭术、用刀槊马战等技巧。至于第三位,则是烛悼陵。他手持一对八棱骨朵,凭借着天生的蛮力,成为了步战中的佼佼者。 至于杨玄自己呢?他最多也就是和蒋严、尤靖处在同一个层次罢了。他的箭术和使用槊的技巧还算是勉强可以,这还是因为杨波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技艺,否则他可能会更差。 想到这里,杨玄突然想起了蒋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决定先去看望一下受了重伤尚未苏醒的蒋严。 第64章 疑战又起 五月怎现泼天雪, 原是城野放梨花。——幕易 蒋严被暂时安置在粮仓后面存放调料的隔间中,因为粮仓够大,够干燥,也够安静。 这里离杨玄的帐篷也不远,属于是营地的中心地带。为了方便尤靖照顾蒋严,杨玄还特地让尤靖暂管粮仓。 “老七?”粮仓的门是从里面闩上的,杨玄拍门喊道。 不一会,眼睛通红、一身酒气的尤靖就开了门侧开身子放杨玄进来:“大哥。” “嗯,我来看看六弟。”杨玄说罢把蓑衣脱下放在门口,抬脚就往里走,尤靖则是转身又关上了仓门。 粮仓里黑乎乎的,只靠着隔间里传来的微弱灯光勉强照明。 “可曾有过梦呓要水喝?”杨玄走到蒋严的榻前,看着蒋严那张苍白的脸庞问道。 尤靖苦着脸回道:“不曾,六哥咬着牙,喂也喂不进去。” 杨玄闻言喜道:“还有力气咬紧牙关,这就不容易了。” 他坐到榻边,伸出手探向蒋严的额头,摸了摸温度,接着又查看了一下蒋严身上的伤口。 “伤口边缘并未发白,不错不错。”杨玄喃喃自语道。 杨玄看着满脸担忧的尤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太担心了,六弟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尤靖先是愣了愣神,然后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大哥说的是。” 如果单纯从道德标准来衡量,蒋严可谓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因此,尤靖听到这个消息后才会愣住。 杨玄亲自为蒋严换上干净的裹伤布,然后与尤靖一同强行给他灌下一些稀粥。接着,杨玄嘱咐道:“不要把被子捂得太厚,以免出汗浸湿伤口。要经常给他喂食稀粥,并定期更换裹伤布。” “不能让他出汗,要多喂些粥,还要经常换布。大哥,我记住了。”尤靖听完后又重复了一遍。 “好的,大哥没有其他事情了。如果你心情烦躁,可以到大帐那里去,放松一下心情。”杨玄说完便站起身来,借着灯光向门外走去。 尤靖将杨玄送出门外,直到看见杨玄进入帐篷内,这才重新关上门。 杨玄所说的这个大帐,正是用来安置那些女奴的地方,这里就和之前军队里妓营差不多。 把帐门关好之后,杨玄感觉有些醉意,身体开始放松下来。他脱下鞋袜,随意地扔在一旁,然后一头倒在了榻上。 对于身边传来的柔软触感,杨玄并未在意,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躺到了一个女人身上。此刻的他,只觉得疲惫不堪,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迷迷糊糊间,杨玄伸出手摸到了旁边的女人,然后又摸了一把。他心里想着:“常清?长大了嘛?”然而,由于酒精的作用,他的意识变得模糊不清,无法思考太多事情。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小杨玄浑身一颤,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埋进那柔软中,不禁傻笑了两声,然后翻身压了上去...... “大哥!大哥!”烛悼陵破锣般的嗓音在杨玄耳边萦绕着,仿佛要把他的脑袋震碎。 杨玄捂着额头,一脸不忿地打开了帐门,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个夯货,大清早的鬼叫什么。” “门口来了一伙流民,死活赖着不走,二哥让俺来问问大哥该咋办。”烛悼陵没躲过杨玄的口水,被喷了一脸。 他擦着脸上的口水,傻笑着,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人有多少?”杨玄问道。 烛悼陵想了想回道“有七八十人吧估摸着。”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杨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才注意到此时天已大亮,头顶还升起了难得的大太阳。他转头看向烛悼陵,问道:“工地那边如何了?” “三哥在工地上呢,几处重要的地段,地基都垒好了。”烛悼陵老实的回道。 “嗯,那我也该去看看了。”杨玄点点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问道:“王九出发了没有?” “小九早早的就来拜见大哥你,见你还睡着,他就先走了,差不多有一个半时辰了吧。”烛悼陵看了看天色,回答道。 “哦,这样啊……”杨玄喃喃自语道,似乎有些失落。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兴奋地抬起头来,问道:“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不知道,我还没问。”烛悼陵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好吧,那等会儿去问问。”杨玄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吃货竟然还没去厨房。想着就转身回到帐篷里,准备换衣服。 “清夫人说衣服在柜子上。”烛悼陵也跟了进来,对东张西望的杨玄说道。 “哦,知道了。”杨玄应了一声,打开衣柜,开始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 当他重新回到榻边时,这才注意到榻上还躺着一个被绑住手脚,脸色发青,皱着眉双眼紧闭的女人。 女人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下身更是光无一物,其中流露出无限的春光。 杨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用手一探鼻息,确定她已经死了之后。他皱起眉头,心里隐约猜到了女人是怎么死的。 杨玄挥挥手,毫不在意的吩咐道:“悼陵,给她丢出去。” 死了人,不重要:怎么死的,也不重要; “啧啧啧,可惜这妞这么好的身材了。”烛悼陵一脸惋惜地说道,同时伸手抓住那具女尸的脚踝,将她拖起来,然后向门口走去。 “夯货,改日哥哥送你个更大的,比你的头还大。”杨玄笑着调侃道。 “大哥你就吹吧,比俺头还大,这世间怎么找得到。”烛悼陵拎着女人就出去了。 说起烛悼陵,就不得不提一下昨天他为杨玄挡箭的事情。当时两伙人相距不过十余步,三柄弩箭突然齐射。烛悼陵的胳膊、腿部和身上连续中了七八支箭,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些箭矢并没有伤及动脉等重要部位,甚至连箭头入肉的深度都显得不太合理。经过事后检查,杨玄最终只能将其归咎于当时的风力影响以及烛悼陵的好运。 相比之下,另外两名替杨玄挡箭的庄兵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都被射中了要害,当场就从马上坠落身亡。 杨玄挑了一件白色的长衫,配上乌黑色的外袍,显得格外精神。然而,那件类似吊带的里衣让他感到有些别扭,最终还是被他扔在了一旁。整理好头发,挂上佩刀,穿上门口准备好的干净布履,杨玄走出营帐,朝着工地大门方向走去。 营地内只剩下寥寥几个看守的庄兵,连女人们的身影也不见了,想必她们都已经忙碌起来了。当杨玄来到工地上时,那些熟悉的面孔逐一映入眼帘。他一边热情地与大家打招呼,一边继续向工地外走去。 抵达工地入口,只见一群人或坐或卧地聚集在草地上。常生在入口处搭建了一张四足榻,并撑起一顶凉棚,悠闲地坐在那里。两旁的工匠们带领着帮手,正忙着修筑围墙,但由于人力有限,这道围墙还没有修得太长。 杨玄走到榻前,脱了布履,坐下指着不远处草地上的那些人问道“问清楚了没有,他们有何目的?” “说是从南边逃过来的,途径此地,看到我们这里在做工,想找个事做。”常生解释道。 “南边?又打起来了?”杨玄狐疑道。 泗县地处秦州南部,属于是边陲郡县,南边还有一个天水县和军镇九壁关。 “没问,应该不会吧,这才不到一年呢。”常生回道。 就在这时,烛悼陵走了回来,杨玄立刻对他说道:“悼陵,去叫他们选个头儿出来见我。” 烛悼陵遵命而行,迅速走向那群人,大声呼喝了几声。没过多久,他就领着一个年约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汉回到了杨玄身边。 杨玄仔细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老汉,然后开口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老汉微微弯腰,语气谦卑地回答说:“小老儿是从南边天水县小平乡来的。” 杨玄心中暗思,他虽然知晓天水县,但对于小平乡具体位于何处并不清楚。于是他又追问道:“宋人打过来了吗?” 老汉连忙摇头否认道:“不曾。” “那你们怎么跟逃难似的,身边连点家当都没有。”杨玄疑惑地问道。 “老爷您有所不知啊!”老汉叹了口气,说道:“俺们天水县几个乡里的大族联合起来造反,现在正在和县城里的官兵交战呢。”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不管是官兵还是贼寇,他们来了之后都要我们交粮食,如果交不出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说到这里,老汉忍不住擦了擦眼角浑浊的泪水。 他又问:“那么,天水县现在已经被叛军占领了吗?” “这个小老儿也不太清楚。”老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了解具体情况。“自从乡里遭难后,我们便一直向北逃亡,沿途听到一些消息,但都不敢回去查看。”说完,老汉突然跪在地上,磕头道:“老爷,请您行行好,给我等一份工作吧。只求能够活命就好,求求您了。” “一日供应两餐,工钱每月一百文钱,愿意做的人就留下来吧。”说完,杨玄挥挥手,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第65章 扩充人手 既困在一寸之地, 不妨张开自己的眸。 于最高的山头,眺望远方。 若我死去, 有风的地方,便是我在流浪。 ——北屿(已经过原创作者同意引用) “悼陵,去请你三哥来。和他说,搬个案,带上纸笔,他会明白的。”杨玄说道。 “是大哥,俺这就去。”烛悼陵说罢,风风火火的去了。 “大哥,这些人一看就是一群刁民,让他们留在庄子里,会不会给庄子带来隐患啊!”常生等到老汉回去后,立刻向杨玄提出疑问。 杨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发现其中不少人的脸上还带着新鲜的瘀伤。 “你们已经教训过他们了吗?”杨玄笑着问道。 “哼,这些人闻到肉香就想强行闯入庄子,显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常生冷冷地哼了一声,回答道。 “嗯,不过听那个人说,南边的战事似乎很紧张,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我们这里。所以,我打算利用他们的力量,尽快将庄子修建起来。而且,他们的工钱非常低,简直是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杨玄解释道。 “兄长说得有道理,但我们应该如何安排他们呢?”常生问道。 “先将他们打散,分配到各个匠人手底下,由工匠们负责监督。等到观察一段时间后,如果表现良好,可以考虑吸收一些人进入庄兵队伍。”杨玄心中已有计划,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不准他们进入营地,上工下工也得点名,有懈怠的立刻全家逐出,绝不留情。子同,这个事情就由你带着庄兵来做。”杨玄吩咐道。 “明白。”常生应诺道。 “小柳村和乡獬那边……”杨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他相信常生会懂自己的意思。 “哦,大哥,你说的是那伙贼人的首级?一大早就挖出来送乡獬了,四弟去送的,估摸着时辰,应该也快回来了。本来这事大哥让我亲自操办的,但是这几十号人往这里一堵,我不太放心。”常生解释道。 “原来如此,辛苦你了子同。”杨玄点点头说道。 “大哥!”这时,烛悼陵从远处跑来喊道:“吃饭了,俺们先去吃饭吧大哥。” “哈哈哈哈,不急不急,等我安顿了这伙南边来的乡民再说。”杨玄被他急吼吼的模样逗得大笑起来。 “那大哥你忙,俺先去吃饭了哈。”烛悼陵说罢,转身就往营地里跑。 看着烛悼陵离开的背影,杨玄笑着摇了摇头,对同他一起来的杨诚说道:“这贪吃的夯货,阿诚,你负责登记。我们把人带进去,正好趁着饭点,给他们全分配下去。”说完,杨玄开始起身穿布履。 “你们两个,跟我来。”杨玄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脚上的鞋子换了。这双鞋子是由细麻编织而成的,轻便透气,非常适合在闷热的时节穿。他穿好鞋子后,便朝着人群走去。 杨玄带人来到那伙人面前,看到那个老汉正在人群中对众人解释着什么。杨玄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道:“好了没有?不愿意的就离开,哪有这么多话要说。” 听到这话,老汉急忙转过身来,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连忙说道:“愿意,愿意,俺们都愿意。” 杨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把规矩说清楚吧。留下的,咱们立字为据。把工钱、待遇和工作时限都写下来,你们也都签字画押。这样一来,大家心里也能有个底。好了,现在开始排队,报出各自的姓名,再摁下手指印即可。” “你们听好了!既然选择留下就好好做事,到时候带着钱回家。如果有偷奸耍滑,作奸犯科的,你们好好琢磨琢磨自己的份量。”杨诚在登记,杨玄则是在一旁警告着。 “名字?” “祁二伢。” “一日两餐,月钱一百,工期三个月,画押吧。” ……… ……… “库里的钱只留一万,其余的全部用了,换成粮食和盐储备起来。”杨玄一边扒拉着碗中的麦饭,一边对杨诚说道:“房屋,院墙的修筑要加快。不过,优先派人把我们营地的围墙加固加高。” “明白。”杨诚回答道。 “所有重要物资,都运到营地中间的仓库里去。像粮食,香料和牲畜也是,转移到营地里,做好最坏的准备。这个事,阿诚,也交给你。”杨玄安排着。 庄子里现在人吃马嚼,一百多口子人,每日的开销都不是个小数目。杨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那伙食方面……” 杨玄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兄弟们第一等,餐餐管饱有肉。工匠第二等,管饱,肉食改为三日一次。民工第三等,伙食定量供给,肉食七日一次。”他仔细考虑后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杨诚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会赶紧去安排。 杨玄接着说:“至于玉器,也来不及去常安了,得先顾着眼前。安排人就在附近的县城出手,但绝对不能是泗县。”这批玉器大部分都是在泗县抢来的,杨玄心里还是有所顾虑。 听到杨玄的话后,杨诚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在这节骨眼上,价格怕是高不了。” 杨玄则无奈地回答道:“那也没辙,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这几天我会带人在附近乡里转转,为庄兵添置人手。” 他接着说:“等乡獬那边摆平了,就去淘小柳村的金沙,以解燃眉之急。” 这时,常生在一旁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大哥,不如我们带人上旁边的白云县乡里干他一票?” 烛悼陵听了,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连忙附和道:“二哥说的在理啊,大哥。” 杨玄想了想,如果南面那伙人流窜到这里,那么他们确实可以考虑采取行动。于是他回应道:“嗯,如果南面那伙人流窜到这里,借着他们的名头去做也不是不可以。” “还是大哥思虑周到。”常生由衷的称赞道。 “还是那句话,速度一定要快,这可不是小气的时候。告诉工匠们,工期缩短我另有赏钱,越快就越多。”杨玄说道。 庄子内事无巨细,大大小小、桩桩件件,杨玄在脑海中又从头到尾的捋了好几遍。 “庄外和山上适合耕种的那几块地,也安排人去垦荒种上粟米蔬菜。牛羊畜养也不能落下,争取在肉食上自给自足。这个事情,仇十你去做。”杨玄直起身子,对着仇十说道。 “是。”仇十听到赶紧放下筷子,行礼道。 “都是自家兄弟,放松点。”杨玄笑着继续说:“等小九再领了兄弟们分家眷来此,咱们这里也算是热闹起来了。一切步入正轨之后,我再把附近的荒地也买下来,到时候咱们才算是真正在这里扎下根了。” 挣钱,这个问题困扰着杨玄。思索了许久之后,杨玄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但还不是很成熟。他想着,可以在魏宋两地之间走私,倒买倒卖马匹,以此来赚取差价。因为魏国的马匹资源充足,价格便宜,只有宋国的三分之一左右,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渠道,肯定能够大赚一笔。 然而,目前杨玄对这条路子还是两眼抹黑,无论是官方还是非法渠道都没有打通。所以,他决定先尝试与边关的守将取得联系,看看能不能打通关系。同时,他还要寻找可靠的货源,并寻找合适的买家。 如果这些都无法实现,他还有另一个计划——从胶州那边贩卖私盐到这里销售。他既可以自己售卖,也可以卖给当地的商家。总之,无论如何,他都要让手中的这帮武夫成为自己成功的资本,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大哥,有件事得和您说一下。”杨诚等杨玄吃完饭后,轻声对他说道。 “什么事啊?”杨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汤汁,将腰间的佩刀挂好后,转头看向杨诚,语气随意地问着。 “昨晚,庄兵们下手重了些,大帐的女人死了几个。”杨诚看了一眼杨玄,然后低头整理着手中的碗筷,声音平静地说着。 “嗯,我知道了。悼陵,走了,咱们去附近乡镇看看。”杨玄轻描淡写地点点头,并没有太大反应,仿佛这件事情再平常不过。随后,他站起身来,走到马厩旁,牵出一匹黑色骏马。 烛悼陵听到动静也立刻站起身子,迅速抓起四五个麦饼,又挑了两块最大的羊肉塞到怀中,这才心满意足地跟了上去。 第66章 魏风昭昭 《囚徒》——幕易 心许游览山河愿, 身困浊尘一寸间。 只身对影惶惶顾, 终是走了来时路。 (她的确是需要人陪,但是那个人是谁都可以,并不是非你不可。本来是非常难过的,但是想明白之后,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为了她难过,是为了自己理想中的她而难过。) 过了小柳村后,杨玄和他的同伴们顺着河流的方向继续前行,最终来到了大路上。一路上,他们时不时能看到一些百姓相互扶持着,低着头匆忙赶路。 尽管天气晴朗,但由于年久失修,道路上仍有许多积水。这条通往天水县的驰道据说是汉朝灵帝时期修建的,令人惊讶的是,它居然还不如秦朝的驰道那样平整。 通过与沿途百姓的交流,杨玄了解到天水县的叛军已经攻占了县城。据说,叛军的首领是刘宋朝廷暗中安插在魏地的眼线。 面对这种情况,州刺史正紧急调动附近郡县的郡兵,准备南下平定叛乱。他希望能够在朝廷追究责任之前,尽快平息这场动乱。 杨玄暗自思考,如果事实真如传闻所言,那么叛军可能会选择第一时间南下,与宋军联手夹击九壁关。这样一来,就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了,最少也是准备吃掉整个秦州。 战场上的形势千变万化,让人难以预料。尽管天水县已被宋军占领,但杨玄仍然坚信宋军不可能轻松攻克九壁关。他觉得宋军的战略决策存在严重问题。 他们本应先与城内的细作配合,破开九壁关迎接宋军进入。然而,他们却选择了攻打县城,这一举动不仅让魏军有所警觉,还暴露了自己的战争意图。 现在,双方都知道彼此的目的,只能通过正面交锋来决出胜负。接下来的战斗将会非常激烈,因为双方需要比拼士兵的数量、素质以及后勤补给能力。这场原本可能成为奇袭的战役如今变成了公开对决,实在令人惋惜。 杨玄不禁思考起这位宋将的想法,为什么会做出如此不明智的决策呢? 杨玄因为心中有事,思绪渐渐飘远,不知不觉间已经放慢了马匹前进的速度。他身下的良驹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变化,见主人不再紧勒缰绳,便也放慢了步伐,最后索性在驰道边上停下脚步,自顾自地咀嚼起草来。 跟在后面的烛悼陵看到这一幕,没有去惊扰沉思中的杨玄,而是从怀中摸出一个麦饼,掰下一小块喂给了自己的坐骑,接着便大口大口地啃食起来。 突然,一阵尖锐的叫喊声打断了杨玄的思绪。他猛地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只见烛悼陵正挥舞着马鞭,大声呵斥着什么。 “滚开!”烛悼陵的声音再次传来。 杨玄定睛看去,原来烛悼陵正驱赶着两个身材瘦弱的半大孩子。那两个少年衣着褴褛,头发蓬乱,脸上满是灰尘和汗水,但他们的眼神却十分明亮。 当他们看到烛悼陵驱马冲来时,虽然吓得跌跌撞撞,但仍然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悼陵!”杨玄急忙喊道。 烛悼陵听到杨玄的呼唤,立刻放下手中的马鞭,迅速拉起缰绳,调转马头回到了杨玄身边。 “怎么回事?”杨玄问道。 “这两个小鬼不好好走路,在一旁探头探脑的,我这才上前驱赶的。”烛悼陵解释道。 杨玄看着两个还在原地的少年,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打马往前,来到他们跟前。 其中一个稍微大点的少年立刻把另一个少年护到身后,眼神警惕地盯着杨玄,似乎等待着他的问询。 “小子,有事?”杨玄抚摸着马儿的鬃毛,漫不经心地问道。 “大人,这马生病了,我能治。”那少年声音掷地有声地回答道。 杨玄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哦?” 少年坚定地点头:“是的,大人,不信您摸摸它鼻腔的位置,看看是什么颜色。” 听到这里,杨玄将信将疑地下了马,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马儿的鼻子。马儿感受到鼻尖传来的异样,不舒服地摇着头打了一个响鼻。 杨玄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发现上面沾了一些淡红色的分泌物。因为马匹毛色的原因,平时还真没看出来。他顿时皱起眉头,望向少年。 “你是如何知道的?”杨玄好奇地问。 少年微微一笑:“呼吸声,您在这里驻马也有一会了,座下的马匹却还是气喘不止。” “就凭这个?”杨玄问完就后悔了,就算不止这个,别人也不会说的。这个时代各行各业对待手里的技术是非常扫弊自珍的。 果然,那少年并不回答杨玄的这个问题,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的身后。 杨玄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烛悼陵正蹲在地上,大口咀嚼着麦饼,嘴角沾满了饼渣,吃得腮帮子鼓起来,活像一只土拨鼠。 他连忙把烛悼陵叫到面前,指着少年道:“小老弟,来,认识一下新朋友。” 烛悼陵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杨玄笑着对烛悼陵说:“来,伸出你的小手,让这位小朋友看看我们的诚意。” 烛悼陵眨巴着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杨玄也笑眯眯地把手伸了出去,然后从烛悼陵手中拿过一块麦饼,放在少年面前。 少年看着眼前香喷喷的麦饼,喉咙里发出一阵吞咽声,但他并没有立刻伸手接过来,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杨玄。 杨玄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心想这孩子是不是太饿了,于是他又从烛悼陵手里拿过一块麦饼,放到少年面前。 烛悼陵一脸肉疼的表情,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杨玄,似乎在埋怨他怎么这么大方。 然而,少年仍然不为所动,继续盯着杨玄看。 杨玄心里犯嘀咕,难道这孩子还不满意?他索性直接动手,往烛悼陵怀里掏去,想再拿出些食物。 烛悼陵急忙护住怀中的食物,苦着脸哀求道:“大哥,大哥,你能不能给俺留点啊?” 杨玄见烛悼陵如此护食,忍不住骂道:“夯货,就知道吃!” 说着,他一把将烛悼陵怀里的食物全都抢了过来,然后递到少年面前。 “跟我走如何?”杨玄趁热打铁道。 “我们不卖身,靠手艺吃饭。以后要走,你不能拦着。”沉默许久后,少年终于开口道。 “我同意了。”杨玄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少年听到这里,方才接了吃食,自己只留了一块麦饼,其余的都给了身后的少年。 “这是你弟弟?”杨玄冷不丁的问道。 少年回道:“是的。” “叫什么名字。”杨玄问道。 “谢孝,谢珍。”谢孝回道。 杨玄闻言,不禁有些疑惑地说:“听起来不像个男娃的名啊。” 谢孝顿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家是哪里的?”杨玄问道。 谢孝回道“天水梓桐镇。” “家人呢?”杨玄问道。 “……死了。”谢孝平静的说道。 杨玄继续追问:“除了治牲口,人你会治吗?” “不会。”谢孝如实回道。 杨玄又问:“那你弟弟呢?” 谢孝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他得跟着我,不然我不去了。” “不去了?可以。”杨玄说着就伸出了手,意思也很明显——把吃的还回来。 谢孝看着手里吃了大半的麦饼,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烛悼陵以为大哥生气了,就要上前抢夺,却被杨玄拦了下来。 两个少年被这架势吓得面色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最终跌倒在地。就在他们满心恐惧、以为自己至少要遭受一顿毒打的时候,杨玄却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仅仅是蹲下身来,将手中的水袋递向他们,并温和地说:\"喝点水吧,以后我们还有很长时间要一起度过呢。\" 杨玄说完这些话后,便站起身来,转身走向旁边的树林。他在那里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随意坐下来。接着,他顺手从地上拔出一根狗尾巴草,将其叼在口中轻轻咀嚼着,然后低声哼唱起来“回忆起你我,斩不断的情和愁……” ““大哥,你饿不?”烛悼陵也凑了上来,满脸憨笑地看着杨玄:“饿了咱就回去吧,这个点也该吃饭了。” “悼陵啊,咱俩练练?”杨玄一脸黑线地看向烛悼陵。 “大哥,你打不过俺。”烛悼陵挠了挠头,想了想后,很认真地对杨玄说道。 “你二舅奶奶的,你还要打大哥?反了你了。”杨玄气得跳脚,飞起一脚朝烛悼陵踹去。然而,这一脚却像是踹在了一堵墙上一样,烛悼陵纹丝不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我回去再收拾你……” 第67章 命如草芥 薄暮乘风听蝉语, 梧桐廊下览月明。 ——幕易 “俺说的也没错啊。”烛悼陵抠了抠鼻子,往后挪了挪屁股,小声嘀咕道。 “悼陵,别什么都和你二哥学……”杨玄翻了个白眼,无语的说道。 烛悼陵敷衍的嗯了两声,嘴里还是碎碎念个不停。 杨玄心里吐槽道:奶奶的,怎么都这个揍性,真是造孽啊。 “悼陵你先带他们两个回去,我再去附近的乡镇转转。”杨玄吩咐道。 烛悼陵又凑了上来“大哥,我一个人回去,要是二哥三哥问起来,我怕是不好交代啊。再说了,你一个人,这要是出点啥事……” 杨玄挑了挑眉,拍了拍腰间的刀说道“能出啥事,老子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烛悼陵那略带质疑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杨玄的神经“你大坝的,快滚快滚!” 说着就要拿刀鞘去敲烛悼陵,烛悼陵见状赶紧爬起身,一边牵马一边说道:“大哥,别生气嘛,俺这就去。” “谢孝,你们跟他走。夯货,把你的马留给我啊。”杨玄笑骂道。 “哦哦,那大哥你早点回来哈。”烛悼陵说着就翻身骑上了杨玄的那匹黑马,拎小鸡一般把谢孝两兄弟抓到自己面前。 “我日落之前回来。”杨玄抬头看了看高悬于顶的太阳回道。 烛悼陵闻言点点头,一夹马腹就窜了出去,马蹄踏起一片片水花,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马儿还在悠闲地啃着青草,上马的杨玄也不着急,就这么闲庭信步般慢悠悠地走着。 在烈日的炙烤下,远处的山脉上附着一层飘渺似流苏般的雾气。驰道边偶尔所见的民房,虽不破败,却也是不见烟火。 许是流民到此的缘故吧,饿急了眼的流民,和野兽也没什么区别。奇怪的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流民,地方政府好像是看不见一样,就这么任由他们四处游荡。 不疏不堵,只当是没这回事。 饿了一路的流民,先是寻求官方的庇护。在所求无果之后,开始试探性的小偷小摸。见官方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饥民们干脆拉帮结伙的自谋生路。 这不,杨玄面前的这片民房里,就生动的演示了什么叫做民不聊生。 这里原本是一个小村庄,但现在已经被流民占据。房屋残破不堪,墙壁剥落,屋顶漏雨,窗户破碎,门前的院子里堆满了垃圾和排泄物。村庄里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味,让人感到窒息。 饿得面黄肌瘦的饥民随处可见,他们穿着破旧的衣物,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看着杨玄的眼里泛着瘆人的幽光。 孩子们饿得哭叫不停,妇女们则神情木然地坐在门口,望着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奇迹的发生。男人们则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如何寻找食物或者离开这个地方。 这片民房离驰道不远,依山而建,由十多间茅草房组成。房屋附近的耕地上不见一点绿色,从中可以看的出挖掘的痕迹。看来是饿到极点的饥民所为,春耕播下的种子都被翻了出来。 又走了不到十里,一个冒着炊烟的民居引起了杨玄的注意,他开始向民居走去。 “郎君,姑娘要不要。”一个看起来精神不错的老妪,带着一个小娘突然窜到了杨玄面前。 杨玄看着老妪,虽然嫌弃的捂着鼻子,但他的眼神却有些好奇。他的目光顺着老妪出来的那间民房望去“姑娘?”杨玄忍不住开口问道。 “对呀,我们这儿的姑娘模样可标志,可水灵了,包您满意。”老妪身后的小娘接话道。 这个小娘虽然也是蓬头垢面,但那一口雪白的牙齿,和那宽大衣衫也遮挡不住的曼妙身材,杨玄看的有些入迷。 “我把姑娘叫出来您看看,看看您就知道了。”老妪开口说道。 杨玄看着她那一口黄的发黑的牙齿,心中涌起一阵反感。他皱起眉头,强忍着厌恶之情,尽量不去看她。 \"老四!有客来了,把姑娘领出来让客人瞧瞧。\"老妪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 听到老妪的呼喊声,屋内传出一阵脚步声。门被猛地推开,只见几个身材魁梧、面容凶恶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们身穿灰色短褂,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制式兵器,显得气势汹汹。 这些男人驱赶着一群低着头的女人,她们面色苍白,眼神充满恐惧和绝望。这些女人身上有着明显的淤青,头发凌乱不堪,显然遭受过不少折磨。 在为首男人的示意下,几个汉子毫不留情地将女人们拖到地上,像对待货物一样粗暴地对待她们。女人们颤抖着身体,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杨玄暗自叹息道:“民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这也太快了点吧。” \"郎君,您瞧瞧,这可都是未经人事的大姑娘。\"老妪满脸谄媚,笑容扭曲得让人毛骨悚然。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她那双皱巴巴的手肆无忌惮地扒拉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试图向杨玄展示她们的容貌。 杨玄深吸一口气,问道:“可有买卖文书?” \"有,当然有。\"老妪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叠泛黄的纸张,上面盖着县衙的官印。她得意洋洋地展示给杨玄看,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权势。 老妪抽出一张递给杨玄,他接过文书,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才又开口问道:“这个什么价。”他用马鞭指着其中一个女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老妪看向那个被称作老四的男人,老四对她比了五个手指,老妪才说道:“五百钱。” 杨玄眉头微皱,他知道这个价格会很低,但是没想到这么低。换算下来不过才五两银子,五十斤麦子的价格。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如今的五两银子顶多也就能买三十斤麦子罢了。 杨玄想了想,觉得这个价格还能接受,于是说道:“这个我要了,男人有吗,什么价。还有,你身后那个小娘呢?又是什么价。” “男人八百。”老四不再沉默,开口道“要的多还有的商量。” 杨玄一开始看着这些人的装扮和武器,心中还在猜测他们的来历。他本以为这些人背后可能是本地的驻军,但当那个为首的男子开口说话时,他立刻意识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原来这是鲜卑人的生意啊。 原本打算今晚带人前来干掉他们的杨玄,此时也改变了主意。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当地官府对这些流民如此态度。 “今天我没有带足够的钱,先买一个吧。等我改天准备好了钱,再回来跟你们详细谈谈。”杨玄平静地说道。 “可以可以。”那个老妇人满口答应着,而老四则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于是,杨玄支付了五两银子,收下了女人的卖身契,并将她扶上马背,准备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老四突然开口说道:“郎君,如今这世道并不太平,你带着一个女子上路实在太危险了。不如让我的手下护送你们一程如何?” 听到这话,杨玄心里不由得警铃大作,惊得汗毛直立。 他冷冷地回答道:“多谢关心,不过某手中的刀也不是吃素的,就不劳烦您了。”说完,他便策马向大路奔去。 待杨玄走远后,那个跟在老妪身后的小娘突然眉头一皱,走到那个被称作老四的壮汉面前训斥道:“魏那雪,不是让你别说话吗?” 听到小娘的训斥,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此人对小姐不敬,属下实在忍不了这口气!”魏那雪跪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小娘,又赶紧低下头去。 “够了,下次再敢扫兴,当心我拔了你的舌头。”小娘冷着脸说道,语气严厉而冷漠。 听到小娘的警告,魏那雪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连忙低头认错,“是,属下知错了,请小姐恕罪。” 小娘一双美眸上下翻转着,嘴角微扬:“那人身材容貌倒是生的不错,你派人跟上去,看看他是什么人。” 魏那雪应了一声,便派人循着踪迹跟了上去。 小娘目光落在地上跪着的那些女人身上,眉头微皱,转头看向老妪,眼神凌厉,喝斥道:“你怎么看管货物的,只剩下这么一点。我再去猎一些回来,如果再是这样话,仔细你的皮。” 老妪吓得脸色苍白,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小娘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行了,别跪着了,起来起来,咱们打猎去。” 说罢,她蹦蹦跳跳地朝院门跑去,如同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般…… 第68章 私采铁矿 新人怀中听旧语, 柔情更胜无不同。 ——幕易 (你爱的根本不是某一个人,只不过是,谁对你好,你爱谁。) 夕阳如血,渐渐西沉,天色渐暗,夜幕即将降临。杨玄心中清楚地意识到,他身后已经被挂上了尾巴。当他拐弯进入这条山路时,距离庄子只剩下十多里路了。 然而,那些尾随者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前方的人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除掉他们。 \"大哥!\" 常生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杨玄的思绪。 杨玄勒住缰绳,停下马匹,凝视着突然出现在山间小道上的常生等人。心中暗自琢磨,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子同!\" 杨玄故意提高声音回应道。 常生带着几个庄兵走到近前,将杨玄和他怀中的女子团团围住。杨玄紧紧抱住身前的女人,然后对着常生比划了一个手势,压低声音说:\"后面有尾巴。\" 常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大哥,这娘们长得还真是漂亮啊!\" 常生不动声色地接过话题,同时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可不是吗?你看她那身材,那相貌…\" 杨玄一边夸赞着,一边用眼神和手势与常生进行沟通。 \"走吧!早点回去吧!你们两个前面带路!\" 杨玄指向两名庄兵,下达命令。 “遵命!”两个庄兵听了,心领神会的大声应诺道。说罢应声而动,策马前行,为队伍开辟道路。 光线愈发的暗淡,前方开路的两个庄兵,身影逐渐隐入黑暗中,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而杨玄几人置若罔闻,埋头继续向前疾驰。 “啊!”身后的山路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成了。”杨玄心里暗道,随即勒住马停在原地。 不大一会,那两个开路的庄兵就从身后赶了过来。还带回来了一匹马,马上还驮着一具脖子上插着箭的尸体。 庄兵们点起火把,杨玄将那人掀下马,用火把一照…… “走。”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的杨玄,随意的把尸体踹到路旁,随后带着众人离开。 杨玄回到庄子,站在正门口,目光落在那堵围墙上。这道墙如今已经颇具规模,他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喜悦之情。 他高声呼喊庄内的守卫打开大门,然后将手轻轻放在墙壁上,仔细感受着它的质感与凉意。 因为人手不够的原因,院墙处只留了两个庄兵看守。杨玄对他们勉励了一番,这才继续往里走去。 走进围墙后,他发现内部依旧如白天所见,没有太大的改变。然而,当他回到营地时,却惊讶地看到自己的大帐前摆放着一张桌子,周围坐着一群人。其中包括以杨诚为首的几位结拜兄弟,但让他感到困惑的是,负责烧制砖块的工匠沈重和他的徒弟也都在那里。 \"大哥!玄爷。\"众人纷纷站起身来,热情地向杨玄打招呼。 杨玄压下心头的疑虑,脸上洋溢着笑容,与大家寒暄着走向主位并坐下。毕竟,这里并没有太多外人,都是一些亲近的兄弟。 杨诚立刻兴奋地告诉杨玄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沈重在烧制砖块时,意外地发现身后的山石中竟然蕴藏着铁矿。 杨玄不动声色,杨诚继续汇报着:乡蔷夫刘老头今日来了,还送来了一万钱说是杀贼的赏钱。然后就是,说南面有叛乱。上面下令征收劳役,我们庄分了二十个人的差额。 这二十个人,买人派去就是了,杨玄耳朵里只听见了一句话:铁矿! 这简直就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 这个发现不仅让杨玄可以私自铸造兵器和甲胄,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能够直接贩卖铁器了。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轻松地解决目前面临的财政问题。 然而,这其中也隐藏着极大的风险。 私铸兵器和贩卖铁器,这些行为都是被严令禁止的重罪。一旦被人告发,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上一世白手起家的杨玄,难道就真的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人吗?人情世故,狠辣与胆魄,但凡缺一个,他就成不了事。 “你去看过了吗?”杨玄问道。 杨诚和常生同时点头,回道“凿开的山体,是一大片的锈红色,绝对没错。” 得到确定的答复,杨玄转头盯着沈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他开口问道:“沈师傅,根据你的经验判断一下,这座山矿每年能产出多少生铁?另外,它又能开采多少年呢?” “就以目前的发现来看,人手足够的话,月产三千斤没有问题。至于矿脉的深度和储量,这个小人不敢多言。”沈重回道。 “好,沈师傅,就一年三千斤。你看需要什么就和我说,不管是工具还是人手,我一定全力满足。”杨玄面不改色的说道。 听到这话,沈重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心中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心悸和惶恐。 他原本以为杨玄会将这个发现上报给官府,这样自己肯定也会有不少好处。但现在看来,杨玄似乎另有打算。如果他真的决定私自开采铁矿,那自己恐怕…… 想到这里,沈重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 杨玄见沈重愣神,也不催促,而是转头看向常生和杨诚,对他们两人说道:“从今天开始,烧制砖瓦的工匠和雇工,伙食待遇一律按照庄兵的标准来。” “好的!”杨诚应道。 杨玄又看向沈重,语重心长地说道:“老沈啊,你放心吧,你原本主家那里我会去谈。你的家人我都会接过来帮你照顾好的。这铁矿以后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干啊,我可不会亏待你的。” “是,是……”沈重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那是被吓得。他根本不敢抬手擦汗,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应道。 杨玄笑了笑,拍了拍沈重的肩膀,说道:“不过呢,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这么辛苦。稍后我会派人去协助你管理铁矿,毕竟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嘛。你就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别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 说罢,杨玄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其中威胁警告意味十足。 沈重连连点头称是,心中愈发畏惧。他知道,杨玄这番话既是提醒又是警告,如果自己敢有二心,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就这样,沈重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在杨玄面前,却像面团似的任由他揉圆捏扁。 “咱们干的是抄家灭族的买卖,容不得一点纰漏,你可要把好关,看着点手下的人。这消息要是走漏出去,咱们家里人可怎么活啊,你说对吧老沈。”杨玄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这也是一桩大机缘啊,难道你就甘心做一辈子匠奴吗?就算你想,你的孩子恐怕也不想吧。” 杨玄言语间虽对工匠的地位极尽贬低,不过也成功的点起了沈重心中的欲望之火。他学艺十数年,成为乡镇里数一数二的工匠。可是这又如何呢?还不是得依附当地家族才能活下去。 “玄爷说的是。”沈重沉声回道。 “好!今日就宿在营中,咱们好好喝一场,庆祝一下。”杨玄高兴地说道。 命运好似一直在给杨玄开后门,他一路走来,可谓是顺风顺水。 一开始,他居无定所,但却轻易地找到了一个吃喝不愁的工作。后来,他来到雍州,深陷战争旋涡,本以为这一世就要草草结束,没想到却救了方悦薇。不仅如此,他们还成功逃离了那个危险之地,得到了大量钱财和马匹的馈赠。 当他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时,武龙又恰巧出现在他面前。于是,他参加了起义军,一路上历经生死考验。最终,他不仅成功逃脱困境,还纠集了一伙杀人如麻的悍匪,并积累了一份不小的家业。 如今,正当他缺人的时候,立刻就有流民送上门来;而当他缺钱的时候,又马上发现了铁矿。这一切都让杨玄感慨万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命吗?如果不是,那又会是什么呢? 如此种种,让杨玄自信心彻底到达了顶峰。 “大家喝,都别拘束,放开了玩。”说完,杨玄和身旁的两兄弟商议起接下来的安排。 首先要做好保密工作抓紧练铁,其次就是抓紧扩充人手,组建私人武装。 倒不是杨玄又想造反了,只是想要自保,走私挣钱,没有私人武装肯定是玩不转的。 第69章 人性使然 未得蟾宫佳人许, 怎敢月下弄海潮。——幕易 (怎么现在离了你,好像连做饭都没什么兴致了呢。) 商人出身的杨玄,对于手底下的人可谓是恩威并施。他深知人性的弱点,明白利益才是驱动人们行动的最大动力。因此,他对下属多是以利诱之,但同时,他也懂得人心的重要性,所以对于一些贴心的下属,他同样会给予推衣解食的关怀。这样一来,当他面临生死危机时,那些忠诚的属下便会毫不犹豫地舍命保护他。 然而,杨玄最为出众的地方并非仅仅在于此。他拥有一项常人难以企及的优点——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将利益放在首位,不被任何情感或外界因素干扰。正是因为如此,他总是能够准确判断形势,做出明智的决策,从而避免许多潜在的风险。 这也是他每每能够逢凶化吉、趋利避害的关键所在。尽管有些人可能会归因于命运的安排,但实际上,真正决定一个人命运的往往是他们自身的选择和行为。而杨玄恰恰具备了这种敏锐的洞察力和果断的行动力。 “子同啊,你可知晓,当初我为何要将庄子建在这偏僻的山林之中?”此刻,杨玄已略有醉意,得意洋洋地向常生炫耀着自己的远见卓识。 眼下,酒宴已近尾声,众人皆有几分醉意。在场的皆是杨玄的心腹好友及结义兄弟,气氛十分轻快。 “莫非大哥懂得堪舆之术,看出了此地蕴铁藏金?”常生看着杨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和好奇,让人不禁想要听听杨玄的回答。 杨玄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不,不,我并不擅长此道。”他的语气平静,似乎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清晰的认识。 杨诚也接话道:“那又是为何呢?”他的目光紧盯着杨玄,期待着他的解释。 杨玄抚摸着自己下巴处的短须,思考片刻后,缓缓开口:“此地虽然远离交通枢纽,人烟稀疏,而且可耕之地也不多。然而,这里却能让我们在这乱世中躲避战乱,避免被牵连其中。这样的安宁生活,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 常生听了杨玄的话,皱起眉头问道:“那不对啊大哥,您要真想做个田舍富家翁,为什么还要去做那抄家灭族的祸事呢?”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显然无法理解杨玄的行为。 杨玄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然后解释道:“盗匪猖獗,战事不断,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恐怕很难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此外,仅靠种地根本无法维持生计,更别说过上富足的生活了。只有将这些铁矿运往宋境,换成钱财,我们才能真正摆脱贫困,不再为衣食住行担忧。” “大哥,照沈重所言,想要月产三千斤,至少需三百人日夜轮换。若是想把产量提上去,必须要增加人手才行。况且,矿下劳苦,若是有人生事。到时候亲近兄弟不足,如何弹压那些矿工可是个大问题。”杨诚忧虑地说道。 常生闻言,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是啊,阿诚说的有理,我也有此担忧。” 杨玄却是嘴角一翘,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道:“不必担心,此事我早有考虑,已然想到一个绝妙的方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哦?大哥快说来听听!”杨诚顿时来了精神,连忙追问。 杨玄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缓缓道:“很简单,以奴制奴即可。” “怎么个以奴制奴?”杨诚还是有些不解。 杨玄耐心地解释道:“首先,用刀兵加身,让这些奴隶心生畏惧;其次,再挑选出一些顺从者,充当我们的爪牙,对其他奴隶进行监管。这样一来,便可以进一步分化这些奴隶,让他们自己和自己作斗争,而我们则只需要从中调和即可。” 杨诚听后恍然大悟,不禁拍案叫绝:“妙,妙啊大哥,此法真是太妙了!那具体应该如何实施呢?” 杨玄笑了笑,看向一旁的烛悼陵,道:“我知道我知道,咱们找那些拖家带口的。给他们田地,给他们钱,让他们去看管矿工。” 杨玄微笑着点了点头,称赞道:“不错啊,悼陵,都学会抢答了啊。” “那可不,咱老烛家种好啊。”烛悼陵听到大哥称赞自己,心里美滋滋的,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嘴巴更是合不拢了。他咧着嘴,嘿嘿地笑着。 “来,悼陵,坐哥哥边上来。”杨玄看着烛悼陵乐呵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容十分和蔼可亲。 “大哥,你不会是想揍俺吧。”烛悼陵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害怕,连忙往后缩了缩身子,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会呢,悼陵,哥哥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杨玄看到烛悼陵这副模样,心中不禁好笑,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 “真的?大哥,有啥话你直说就行,都是自家兄弟,不用这样。”烛悼陵依旧抱着腿,不敢动弹,生怕大哥会突然出手揍他一顿。 “你个夯货,今儿倒是机灵起来了。”杨玄忍不住笑骂道,“悼陵说得不错,可是这里耕地不多,哪有这么多钱和地可以给。就算有,那不也是咱们兄弟的吗?” “大哥的意思是?”众人闻言,纷纷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一脸严肃地看向杨玄,等待着他的下文。 “以其家眷为质,缚其手脚,施以小利即可。”杨玄这是典型的又要,还要。 不过在座的武夫对于杨玄这种利己主义,倒是一点都不反感。毕竟他对自家兄弟那是真没的说,钱,女人都有,还吃香的喝辣的。 只要自己吃饱了,大哥不想让别人吃饱,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哎?我带回来的那个小娘们儿呢?”杨玄突然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买了个女人回来。 “送大帐那边去了,我见大哥没说话,以为…”仇十结结巴巴的说道。 杨玄听完,就别过脸去,没怎么说话。 仇十跟着杨玄的时日也不短了,深知自己这位大哥对事物的掌控欲极强。这事自己没有请示就自作主张,犯了杨玄的大忌。 当初在扶威营,他是亲眼看见杨玄是怎么整治那些骄兵悍将的。 想到这里,仇十赶紧从座上起身,对着杨玄就跪了下去:“请大哥责罚!” 杨玄看着跪在地上的仇十,心中有些无奈。这个仇十跟了自己这么久,却还是改不了自作主张的毛病。 “罢了,起来吧。以后做事多问一句,莫要再犯同样的错误。”杨玄淡淡地说道。 仇十连忙点头称是,然而却还是跪在地上不敢起来“错了就该罚,大哥说过,要公私分明,小弟不敢让大哥为难。” 这倒不是仇十小心过头,而是杨玄就是这样,如果打你骂你,你大概率不会有什么事,但要是他和颜悦色地跟你说话,那你就要小心了。 “好了好了,你看你,都快二十的人了,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老子说没事了,那就是没事了。”杨玄骂骂咧咧地说道。 仇十听到这里,才终于放下心来,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六怎么样了?可曾醒转过来?”杨玄看向一旁的尤靖问道。 “还没有,不过看面色是有所好转了。”尤靖如实回答道。 “嗯,那就好。”杨玄点了点头,接着开始安排后续工作:“杨诚,你负责矿内所需的各项物资和人员调度;常生,你负责庄兵,庄里的安保就交给你了,你们两人的副手保持不变。悼陵还是跟着我,去庄外带人回来。先前的那一百多号人,子同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可以吸纳一些,补充一下庄兵。” “诺。”众人纷纷拱手称是,表示明白。 “大哥,咱们庄门也建起来了,那牌匾上应该怎么写呢?”杨诚一脸疑惑地问道。 杨玄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自信和期待:“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好答案了,就叫‘连山庄’吧!”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期许。 杨玄看着众人的反应,微笑着解释道:“‘连’字代表着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相连,以及我们与这片土地的紧密联系。而‘山’则象征着我们的庄子将像一座坚固的堡垒一样,屹立不倒。”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们感受到了杨玄对庄子未来的期望和信心。常生更是激动地说道:“好啊!连山庄,这真是个好名字!愿我们的庄子如同连绵不绝的山脉一般,永远繁荣昌盛!” “万胜!!” 第70章 断粮之危 春深夜行烟雨巷, 却似命终过奈何。 ——幕易 “断粮?”睡梦中的杨玄,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刚一开门,便听到一个令他火冒三丈的消息。 “乡里粮铺说他们也进不到货,现在已经没办法给我们正常供货了,这次是最后一次给咱们供粮。”杨波焦急地站在一旁说道。 杨玄气得大骂:“哼!老子交了钱的,他收了就得给我送粮过来。”他转身看向杨波,继续骂道:“去,把送粮的人给我抓起来,打断腿,再扔回去。” 杨波皱起眉头,为难地说:“他们还把钱也一起送了回来。” “去他妈的!”杨玄气急败坏地骂道,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理,便匆匆忙忙地向门外走去。 待杨玄来到厨房时,只见杨诚正在与一个老者在几辆装满粮食的板车前争论不休。厨房倒是没有多少人,就只有三五个庄兵和五六个烧火做饭的乡民。至于其他的工匠和乡民,则是在修建围墙,据说今天就能够完工。 杨玄怒气冲冲地走来,杨诚见状,立刻闭上嘴巴,乖乖地站到一旁。 而那辆板车旁,除了那个老者和十来个脚夫外,还有七八个身穿青衣、手持武器的男人,看样子应该是粮商的护卫队。 “足下就是杨玄,杨大家吧。鄙人是永辉粮铺的二掌柜……”老者还未说完,便被杨玄毫不客气地打断:“说事,别瞎扯淡。” 杨玄没好气地看着老者,直接问道:“我且问你,我交了多少钱?” 老者显然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一共是十一万八千钱。” 杨玄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那按照约定,你们应该给我多少粮呢?到目前为止已经送了多少,还有多少没有送?” 老者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之前的价格是十一钱一斤,我们总共送了五千斤,合五万五千钱。剩下的六万三千钱,都在这里了。”说着,他拍了拍身后,堆放在板车旁的黄色麻袋。 杨玄突然笑了起来,和颜悦色地问道:“钱带回去,明天把粮给我送过来,行吗?” 然而,老者却面露难色,开始推诿道:“杨大家,您也知道,现在粮价飞涨……” 杨玄脸色一沉,再次打断道:“送,或者是不送。” “这铺子可是县里吴功曹的买卖,您可得想清楚了。”老者看到杨玄不善的眼光,试图以势压人。 “不送,你们今天可没这么容易走出这里。”杨玄笑道。 老者也是硬气,丝毫不畏惧杨玄,挺直了背,冷冷说道:“老夫话已带到,就不劳烦郎君相送了。”说完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想要离开。 “我大哥让你走了吗?!”烛悼陵怒目圆睁,拦住了那老者的去路,大声吒道。 那七八个青衣男子见状,脸色大变,赶忙快步上前护住了老者,然后不甘示弱的和烛悼陵推搡起来。 烛悼陵不知道杨玄是什么意思,一开始手底下还有轻重。但是推搡了一会,眼见杨玄没有叫住自己的打算,而且自己又被这些青衣男子激起了火气。他索性不再留手,眼神一冷,双手呈爪状,狠狠捏住自己面前一个青衣男子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 烛悼陵双手这么一拧,只听“咯吧”一声脆响,那男子还在胡蹬乱踹的手脚瞬间就软了下来,双眼翻白,眼看是活不成了。 烛悼陵冷笑一声,将尸体往下一丢,就这么看着面前的那几个青衣男子。 眼见出了人命,剩下的那几个青衣男子脸色巨变,毫不犹豫地立刻抽出了腰间的武器,虎视眈眈地盯着烛悼陵。 老者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惊得直往板车下钻。附近的那十几个脚夫倒是胆大,抽了板车上的棍棒严阵以待着。 烛悼陵却丝毫不惧,反而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他伸手从腰后掏出了两支八棱骨朵,对着面前的人就挥舞了上去。 “大哥?”杨诚试探着问道。 杨玄却不说话,只是拉着杨诚的臂膀往后退去,对身后的杨波和几个庄兵吩咐道:“一个不留!” “喏。”杨波几人听后,立刻抽刀加入了战团。 附近为杨玄做事的那五六个乡民倒是一脸淡定,他们有的在打水,有的在扫地,还有的在准备饭菜。这些人似乎对这种械斗早已习以为常,即便看到场上的那小二十号人倒在血泊中大半,也都没停下自己手里的活计。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一名青衣男子被烛悼陵一锤子砸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了厨房之中。鲜血混合着脑浆四处飞溅,有不少都溅到了正在扫地的一个老汉身上。 那老汉骂骂咧咧地擦去衣服上的肉渣和血水,然后将尸体扔出了厨房。对于这样的场景,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也是,这里地处两国边境,常年战乱不断,这种血腥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就在不久前,这些人还想着冲进杨玄庄里抢夺食物。 经过这场战斗,众人身上几乎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甚至连一道深一些的伤口都看不见。 此时,常清端着脸盆和梳子走了过来。杨玄对着厨房里那个丢尸体的老汉招了招手,示意他搬把胡椅过来。待杨玄坐稳后,常清便开始为他梳理头发。 杨玄一边享受着常清的服务,一边对面前老汉说道:“吃过饷吧。” “吃过,那时候这里还是凉国。”老汉回话道。 “看你们这样子,倒像是见惯了血的。”杨玄的语气很随和,但眼神却锐利得像一把刀。 “乡下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就显得木了些。”老汉脸上带着笑容,回答得不卑不亢。 “哦,是吗?”杨玄挑了挑眉,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的目光扫过厨房,看到里面有几个男女正在忙碌地准备饭菜。 “都是你家的?”杨玄指着厨房里的几个人,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回郎君的话,正是小老儿的孙子孙女们。”老汉回道。 “嗯,不错。”杨玄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老汉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深意。“你可愿为我做事?不过,是要杀人的那种。” 听到这句话,老汉脸色微微一变,苦笑着摇了摇头:“大人,您说笑了。若是小老儿愿意做这种事,又何必在这里给您扫地呢?”说完,他深深叹了口气,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往事。 “哈哈哈,说笑说笑,你去忙吧。”杨玄摆了摆手,示意老汉可以离开了。 “没听到大哥说吗?一个不留!”烛悼陵大喊一声,手中挥舞着八棱骨朵,气势汹汹地朝着跪在地上的脚夫们走去。 几个脚夫吓得脸色苍白,屎尿横流,散发出阵阵恶臭。他们惊恐地看着烛悼陵一步步逼近,眼中充满了畏惧。 “夯货,住手!把人给我带过来。”杨玄看到这一幕,赶忙大声喊道。 烛悼陵听到杨玄的声音,停下了脚步,但心中仍然充满了愤恨。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脚夫,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然后快步走到板车旁,用力揪住那个藏在下面的老者。 老者被粗暴地从板车下拖了出来,他连连求饶,希望能放过他一命。他承诺明天一定会将粮食送到指定地点,保证不会耽误事情。 烛悼陵揪着老者走到杨玄面前,突然想起常清还在一旁看着。他赶紧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敞开的衣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得体一些。 “哼!”烛悼陵闷哼一声,不满地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老者,然后拎着他走到杨玄面前。 “大哥,夫人。”烛悼陵咧着嘴笑道。 “夯货。”杨玄笑骂道:“把这收拾收拾,血淋淋的怎么吃饭。” “喏,大哥我这就去。”烛悼陵连忙应道,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 “杨大家,您信我,我明日就把粮食一斤不少的给您送过来。”老者眼见杨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连忙保证道。 杨玄从常清手中接过湿毛巾,擦了擦脸,示意她先回去。随后,他才对一字一句的说道:“功曹?不过是猪狗一般的东西。惹得我恼了,县衙都给他掀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杨玄并不打算节外生枝。毕竟,现在不是惹事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来,摁住了。”杨玄招手唤过杨波,指着老者说道。 杨波二话不说,上前一步,一脚踢翻老者,然后欺身而上,用膝盖顶住他的背,摁住了他的双手。 “大家!爷爷!外公!饶命啊!”老者哭喊着求饶,声音凄惨无比。 然而,杨玄并没有理会他的求饶声,只是淡淡的说道:“忍着点,我很快。” 话音未落,杨玄手中的刀已经挥出,一道寒光闪过,老者的左臂瞬间与身体分离,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一地。 “人拖去埋了,天黑了把手挂到他家门口。再留个条子,让他们拿十万钱来赎人,做成土匪绑人的样子。然后,记得派人去催粮。”杨玄从怀里扯出一张手帕,擦拭着手里的刀。 老者这时候才感觉到痛苦,开始嚎叫起来,并很快疼晕过去了。 第71章 重操旧业 犹记三月桂花芳, 柳下卿眸似玉璋。——幕易 “大哥,所以,咱们这是要重操旧业嘛?”杨波放开因为疼痛晕死过去的老者,抓起那截断肢问道。 杨玄收刀入鞘,想了想回道:“抢可以,绑票这业务不熟啊。伪装成山匪,把这个事情掩盖过去就行。” 杨波点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安排人去做。那这几个……” 杨玄看了一眼被吓得浑身发抖的几个脚夫,想了想,走到他们面前说道:“两条路,你们自己选。要么我直接送你们一起上路;要么给我做工三年,时间到了我就放你们自由。” 几个脚夫听完面面相觑,纷纷求饶道:“小人家中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啊,爷爷开恩,爷爷开恩啊!” 杨玄看着眼前几个人的样子无动于衷,抠了抠指甲缝,平静的说道:“这是你们唯一的选择,别废话,快决定吧!” 几个脚夫沉默了一会,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开口道:“爷爷,我选第二条!” 余下的人也忙不迭的说道“我们也选第二条!” 杨玄点了点头,拍着手笑道:“好,既然如此,那就跟我走吧!”说完,他叫了两个庄兵押着脚夫,转身朝着后院,烧制砖瓦的作坊走去。 杨波看着杨玄离去的背影,把手里的断肢交给两个庄兵,交待了一番,然后带着其他手下开始和烛悼陵一起处理现场的痕迹。 按照杨玄的吩咐,此时的后院不止在烧制砖瓦,还在开采铁矿石。不过因为是第一日,炼铁的高炉还在建造中。 “别担心,每月我会把你们的工钱送到你们家中。”杨玄一边走,一边说道。 脚夫们在后面跟着,头也不敢抬,低着头一阵千恩万谢。 在作坊里,因为快到吃饭的时辰,所以沈重正安排人去厨房领取饭菜。见到杨玄,坐在作坊门口的沈重赶忙起身行礼:“郎君。” “嗯,你们几个,以后就跟着他,他叫做什么做什么。老实做事,可别有什么歪心思。”杨玄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老沈,这里我可就全权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杨玄面带微笑,语气严肃地对那几个庄兵下令:“他们几个,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这个地方。” “遵命!”庄兵们立刻拱手作揖,表示明白。 接着,杨玄又鼓励他们:“接下来我会再给你们增派一些人手。过不了多久,你们就是屯长、队长。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你们要多多努力,辛苦一点,不能掉以轻心。” “是,家主!我们明白!”庄兵们齐声回应,声音响亮。 杨玄走到其中一个庄兵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二娃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已经当父亲了。你们八爷刚刚写信告诉我,他很快就要回来了。只要你们跟紧我,好好做事,将来一定能给你儿子留下一份巨大的家业!” 那个被称为二娃子的庄兵听到这话,激动得满脸通红,双手紧紧握拳,眼中闪烁着光芒,他用力地点点头,坚定地回答:“请家主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杨玄满意地点点头,看到自己想要的激励效果已经达到,便挥手让他们离去:“好了,都去忙吧。” “走!往里走!推上车,把他们凿下来的石头运过来!”二娃子厉声喝道,手中腰刀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 几个脚夫不敢怠慢,老实的按照吩咐加入了劳动。 “老沈,我会安排人优先建造后院的房舍,让你们和家人都能安身。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杨玄言语中暗含威胁。 沈重似乎也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很痛快的说道:“郎君放心。” “好,好,那你忙。”杨玄背着手,又看了看高炉旁堆积的铁矿石,这才悠哉悠哉的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正飘出阵阵香气,显然饭菜已快做好。烛悼陵这憨货,就这么眼巴巴地坐在厨房外的地板上,不停地往里张望。 杨玄看着烛悼陵那副馋猫样儿,觉得好笑极了。打发了跟着的两个庄兵之后,便缓缓走到他身后,轻声问道:“悼陵,又不是第一次吃羊肉,你干嘛摆出这样一副姿态?” 烛悼陵听后,转过头来,一脸认真地回答道:“大哥,你叫俺做的事儿俺都做完了。现在肚子饿了,得赶紧吃饭啊!” 杨玄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个吃货。于是他笑着对烛悼陵说:“憨货,我什么时候短了你的吃食?” 烛悼陵没有再接话,而是继续将目光投向厨房内,手里的八棱骨朵也有节奏地敲打着门槛。 杨玄见状,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一屁股坐到了烛悼陵旁边,并告诉他:“多吃点吧,等会儿还有事情要你去做呢。” “大哥,要杀谁啊?”烛悼陵一脸无所谓地问道,似乎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杨玄依靠在木墙上,手中轻轻把玩着一块精致的玉佩,他微微一笑道:“不杀人。” 听到这话,烛悼陵惊讶地转过头来,疑惑地问道:“不杀人?大哥,俺只会杀人啊。那这次出去干嘛,不会又是让我去挖坟吧。” 杨玄忍不住笑出声来,打趣地说道:“怎么,除了杀人,我让你做别的事情,你就不愿意干了?” 烛悼陵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那倒不是……只是除了杀人,其他的事情我可不一定做得好。不过既然大哥这么说了,那我肯定会听你的安排。”说完,他嘴里还是不停地低声嘟囔着什么,仿佛在抱怨自己的不满。 “给我也盛一碗,别忘了多盛点肉。”感受到身旁的烛悼陵突然起身,杨玄头也不回的说道。 ……… 杨玄带着常生、烛悼陵以及两名庄兵,一行五人骑马朝着驰道方向前进。他们的马背上驮着许多用来招募人手的干粮。 出了山路后,他们来到了两条道路的交汇处,停下了脚步。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樟树下,众人将马匹栓好,并取出了几块麦饼放在地上。 驰道上有很多饥民,但由于杨玄等人身披弓箭、佩戴刀剑,看上去不太友善,因此最初没有人敢于靠近。 对于这些连饭都吃不饱的饥民来说,杨玄并不担心会被抢劫,毕竟身边有常生和烛悼陵这两位得力干将。 当麦饼摆放出来不久,十几名胆子较大的饥民便围拢到了杨玄等人的面前。然而,面对身材魁梧的烛悼陵和常生,这些人不敢贸然上前拿食物。 躲在阴凉处的杨玄看着眼前的众人,见时机已到便适时地开口喊道:“连山庄招护卫,还需要一些民夫。只要被录用了,不仅包吃住,还有工钱拿。有愿意的现在可以过来找我报名,先到先得,每人还能领一块麦饼。” 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这样扯着嗓子喊太累了,杨玄转头叫来一旁的庄兵,对其说道:“就照我刚才说的,去跟他们说。” “喏。”庄兵应了一声后,便大踏步向人群走去。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只要进了我连山庄,保证让你们吃喝不愁!如果能够通过护卫考核,那更是待遇从优……”两名庄兵开始卖力地吆喝起来。 很快,这几个人面前就乌泱泱地聚集起了一大帮人,粗略看去,少说也有七八十号人。 他们紧紧地盯着地上的粮食,眼神明亮得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我报名!我愿意做!\" 人群中传出阵阵高呼,声音此起彼伏。有些人甚至已经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取地上的麦饼。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噗嗤声。只见几只肮脏不堪、沾满泥土的手从人群中伸出来,却被齐刷刷地砍落在地上。那几只手的主人发出痛苦的尖叫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其他人如梦初醒。 常生冷冷地将染血的刀刃甩掉血迹,又迅速地把刀收入鞘内,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没听到吗?排队!先报名再领取粮食!\" 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那些失去手掌的人们倒在地上,抱着断臂撕心裂肺地哀嚎着。 尽管杨玄对常生等护卫们的战斗力充满信心,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觉得必须小心翼翼。于是,他迅速站起来,对着人群高声呼喊:\"如果你们想来,马上排好队伍,跟着我们一起出发!只要到达目的地,我们立即发放粮食!\" 没想到,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竟然如此轻松,远比他们之前所预想的要简单得多。 不过,怎么管理,分配这些人才是重中之重。稍微有一点不对,恐怕就是个庄毁人亡的结局。 第72章 半民半寇 情起池边合欢树, 缘断心凉半江秋。——幕易 尽管有些饥民因恐惧而不敢跟随,但大多数人都为了生存选择了带着家人一同前行。 虽然雨水已经过去了三天,但泗县的三月天气早已变得炎热。杨玄放慢马匹的速度,擦去额头不断涌出的细密汗珠。 山路两旁的藤蔓和杂草交织在一起,向四周蔓延,侵占了原本狭窄的道路。 这里的山路并不陡峭,坡度相对较缓,这使得杨玄等人能够在此地纵马驰骋。 饥民们的行进速度非常缓慢,本来骑马只需不到半个时辰即可走完的路程,他们却花费了整整两个多时辰才到达目的地。 当他们终于抵达连山庄时,高悬的太阳已然低垂,庄门的两名庄兵正捧着饭碗蹲坐在门口进食。 眼见顶头上司出现,两个庄兵放下饭碗迎了上来。 杨玄把缰绳交给庄兵,对常生命令道“子同,除了作坊的看守,把其余人都叫来,额外再带五十套护卫衣衫。” “喏。”还未下马的常生应道,然后就骑着马从已经打开的庄门跑了进去。 很快,除了作坊的八个庄兵,其余人在常生的带领下出现在了杨玄面前。包括这两日吸纳进庄兵的七人,加上杨玄自己,总共十九人。 在杨玄的指示下,众人在庄门前的空地上插了不少火把,并且在门口摆上了一个桌子和一口装满水的大水缸。 饥民虽掉队不少,却还是有七八十人跟上了杨玄的速度,这其中大部分都是男性青壮年。 “现在,开始选拔连山庄庄兵护卫,月钱五百!管吃管住!”眼见人手足够,杨玄决定立刻开始招募工作。 首先这批人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还能跟得上他放缓的速度,身体素质就算是过关了。 杨玄一声令下,只见几个健壮的庄丁上前,将那几口袋麦饼全部倒了出来,堆在了门口的石板上。麦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那些饥饿难耐的人们纷纷涌了过来。 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景,杨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知道,这些饥民们已经被他牢牢地掌握在手心里了。 “都给我安静下来!”杨玄大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股威严。 众人闻言,纷纷停下脚步,眼巴巴地望着地上的麦饼,但却不敢轻举妄动。 杨玄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是连山庄庄主杨玄。只要进了我们连山庄的护卫队,除非得到我的同意,否则绝对不能离开。任何逃跑或者擅离职守的行为,都会按照庄规严格处置。” “庄规如何处置?”人群中,一个看起来颇为机灵的青年忍不住开口问道。 杨玄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冷冷地回答道:“逃跑和擅离职守者,一律砍去双手。当然,如果你们不想当兵,也可以选择签署一份为期一年的合约,成为我们庄上的仆役。每个月会有三百文的工钱,并且同样提供食宿。” 听到这话,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之声。一些人面露难色,显然对这个条件难以接受;而另一些人则显得犹豫不决,似乎在权衡利弊。 杨玄见此情景,微微一笑,然后提高了音量,说道:“现在,愿意加入我们庄兵护卫队的,请自觉排好队伍,前来找我报名吧!” 说罢,杨玄便转身回到了门口的桌案后坐下,等待着那些饥民们做出决定。 “报上姓名,年纪,籍贯。”眼见来人,杨玄提笔问道。 “黑四,十九岁,天水县信华乡人。”来人声音有些颤抖地回答道。 杨玄写完,放下笔,又看了看他,再次确认:“再给你一个机会,可要反悔?” 黑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堆放的麦饼,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后,说道:“不悔!” “好,领一块饼,一套衣衫,在那边大水缸前洗漱好换上,听那人的命令。”杨玄指着水缸旁的常生,对黑四说道。 黑四闻言,连忙上前领取衣物和食物,然后走到水缸前,用手捧起水先喝了几大口,才开始洗漱起来。洗完脸后,他拿起衣服穿好,掰下一块麦饼细细的吃着,然后将剩下的麦饼揣进怀里。 按照这个形式,很快就把五十套白色衣衫发了下去。 水缸旁多了五十个身穿白衣白裤,蹲在地上啃麦饼的男人。杨玄一声令下,常生便呵斥起来,开始约束他们站好,徘成五排。 这些人虽然饿得面黄肌瘦,但眼中都闪烁着对生的希望。而眼前这个自称庄主的男人,似乎给了他们这样的希望。 这五十人,分出四十二人加上老兵十人为一屯,由常生为屯长,其余老兵为什长,伍长。这一屯,就是连山庄用来保卫院墙的主要力量。 其余八个人则是由杨玄亲自带领,烛悼陵为副,两个庄兵为伍长的卫队。 连山庄的基本盘仅仅只有二十多个人,但在一夜之间,包括仆役在内竟然扩充了两百多号人。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情况,其中所蕴含的风险,杨玄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等到将所有仆役的住所都安排妥当之后,时间已经悄然流逝到了深夜。那些刚刚加入护卫队的饥民们,原本就是又累又饿,疲惫不堪。而此刻,腹中突然有了食物的填充,精神也随之放松下来,困意便如潮水般袭来,难以抵挡。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几个人开始对杨玄所安排的伍长和什长发起了牢骚,脸上露出一副懒散懈怠的神情。 当杨玄听到常生的请示时,他心中暗自思忖:“不能轻易地打开这个口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深知,此时此刻正是树立威严、确立规矩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妥协。 杨玄阴沉着脸走进营盘,耳畔立刻传来几声抱怨声:“伍长,这还让人怎么睡觉啊?他们自己的帐篷没有搭建好,凭什么要我们去帮忙?” “是啊,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旁边立即有人随声附和道。 两人说完,也不管一旁伍长和什长的训斥,就坐在地上死活不肯动弹了。 看到这里,杨玄开口道:“不遵上命者,按连山庄庄规该如何处置?” 旁边的常生则是回道:“逐出连山庄。” “非庄主同意,想离开护卫队的,如何处置?”杨玄继续问道。 “去手。”常生继续回道。 本来看到杨玄,地上的两人就已经爬了起来,继续搭建帐篷。听到杨玄和常生的问答,两人又想到常生白天砍人的场景,不由得跪地求饶起来。 “庄规就是庄规,触犯者绝不容情。不过念你们是初犯,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杨玄说罢,取了两柄刀丢给他们,然后搭着常生的肩膀说道:“拿刀和他打一场,打赢了不止无罪,我还重重有赏。” “你们可以一起来。”常生拔刀出鞘,语气平静的说道。 此时,周围那些忙碌着搭建帐篷的护卫,手中的动作也都慢了下来,目光纷纷聚集在场中的三人身上。 那两个护卫虽然心中对常生十分畏惧,但仍然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想要继续求饶。然而,杨玄却适时地开口道:“给你们三息的时间考虑,要么自断一臂,要么放手一搏。” 听到这话,他们深知已经没有退路可走。尽管内心充满恐惧,两人还是展现出了一定的血性,毫不犹豫地拿起地上的刀。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凶光,随后大喊一声,鼓足勇气朝着常生猛冲过去。 在肾上腺素的加持下,他们脚下和出刀的速度倒是挺快,但却依旧没有任何规律可循,杂乱无章。 只见常生手中刀一拍,轻易地荡开了第一人的刀锋,不仅如此,他还顺势让开身子,将那人放到了身后,并转身狠狠地一刀挥在了他的后脑。 紧接着,常生迅速转身,将刀一横,精准地挡住了第二人劈下的长刀。随后,他伸脚往前,脚下用力一勾,让第二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常生毫不留情,立刻欺身而上,一脚踩住他持刀的手,同时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咙。 “再有不遵上命者,诸如此类!”杨玄继续说道“明日,为了表示对兄弟们的欢迎。我决定!什长发酒五斤,肉三斤。伍长发酒三斤,肉两斤。其余人,每人酒一斤,肉一斤!” “尔等家人!伙食与护卫队相同!” “庄主神明!” “家主神明!” 也不能一直以力服人,杨玄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方法,用利益驱使。然后过段时间再带他们出去干一票,见见血,交个投名状,就算稳定下来了。 第73章 定下方向 《清秋渔月》幕易 青堤荷,红纱亭, 早秋月明清江渠。 顺江行,且饮壶中黄藤酒, 浅寐人生。 梦醒处,随心而起寻归路, 再入江湖。 夜幕深沉,万籁俱寂,此刻已然是午夜时分。营地内一片宁静,庄兵们都已被妥善安顿下来。 那两人的尸首杨玄为了能更好的震慑新来的庄兵,还留在原地,下令暴尸一天。 几个结义兄弟的帐篷被安排在自己大帐的周围,其余庄兵的帐篷则是在外围围成一圈。这让原本空旷的营盘,瞬间变得紧凑起来。 杨玄站在自己的大帐前,目光锐利地凝视着天空,心中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杨波,语气严肃地问道:“让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杨波连忙点头应道:“哦哦,大哥,您放心!那老家伙的手,我们还没找到他家,就直接挂在了粮铺门口了。” 杨玄微微颔首,表示认可,但紧接着又下达命令:“明日派些人手前去催促粮草供应之事。” 杨波皱起眉头,担忧地问:“若是那家伙抵赖不认账怎么办?” 杨玄嘴角泛起一丝阴险的笑容,冷冷地回答道:“无妨,如果他胆敢耍赖,那就正好借此机会让新加入的兄弟们练练手,见见血。这一点,无需我再多言了吧。”说罢,他发出两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 杨波心领神会地点头表示明白,并补充道:“好嘞,大哥!他若不肯交出粮食,咱们就带上兄弟们去断他的粮道,看他能撑到几时!” 杨玄满意地再次点头,叮嘱道:“切记,做事要干净利落,不可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还有今日那老头一家子,也得时刻留意着,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不必向我禀报,直接处理掉便是。”说完,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诸位兄弟,早些歇息吧!子同、阿诚,你们二人暂且留下。”杨玄言罢,转身迈步朝着帐篷内走去。 其余兄弟们闻听此言,彼此相视一笑后,纷纷拱手作别,然后各自返回自己的营帐之中。唯有常生与杨诚二人伫立原地,稍作等待后才进入大帐。 踏入宽敞的大帐,杨玄并未将目光投向那横卧于床榻之上的女子,而是径直走到案几旁坐下,与常生二人开始商讨起明日练兵之事。他们详细地规划着每一个细节,仿佛要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考虑周全。 时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已至夜深时分。待诸事商议完毕,杨玄不禁伸了个懒腰,随后轻揉双眼,打着哈欠向常生发问:“子同啊,近日可有前去探望过爵儿?” 面对杨玄的询问,常生略微犹豫片刻,方才回应道:“这几日实在忙碌不堪,未曾得空前往。不过,明日午后,学生必定会抽空前去看望。”实际上,并非如他所言那般繁忙,而是由于杨玄此刻并不在营地之内,常生担心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故而刻意回避与那女子独处之机会。毕竟,他俩并无血缘关系,若私下会面,难免惹人非议。 在这座军营之中,众人通常若无要事缠身,绝不会轻易靠近杨玄的营帐附近。其原因有二:其一,此处乃杨玄女眷居所;其二,则是大帐前方的粮仓以及毗邻的钱库至关重要,实非等闲之地,谁敢在此随意游荡?稍有不慎,恐将引发严重后果。因此,众人皆对这片区域敬而远之。 “嗯,阿诚你呢?最近没怎么咳嗽了吧。”杨玄微微侧过头去,目光满含关怀地看向杨诚,柔声询问着。他那深邃的眼眸里透露出丝丝担忧之色。 听到兄长的问话,杨诚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神情,但很快便恢复如初。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只要平日里没有太大的动作,倒也瞧不出有何异常之处。” 杨玄见状,心中不禁一紧。他从未见过如此消沉的杨诚,于是伸出右手,紧紧握住杨诚的手掌,用极其温和的语气宽慰道:“正所谓‘文能安邦,武可定国’,每个人都有其独特的价值和作用,切莫为此事过于烦忧了,阿诚。” 杨诚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无奈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然明了兄长的一番好意。然而,那笑容背后所隐藏的忧愁与苦闷,却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紧接着,杨玄再次拉起一旁常生的手,语重心长地对他俩说道:“如今这连山庄上下共有三百余口人丁,而真正值得我信赖之人,恐怕不过区区十指之数罢了。两位贤弟啊,身负重任,还望相互扶持、共同勉励才是!”说这番话时,杨玄的眼神充满了期许。 “绝不负兄长信任!”杨诚毫不犹豫地回应道,声音铿锵有力,仿佛在向杨玄立下誓言一般。 “愿为兄长效死!”常生亦随之附和,言辞恳切,忠心耿耿之意溢于言表。 杨玄眼见此情此景,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暖流,脸上绽放出无比欣慰的笑容。他满意地点点头,朗声道:“好,好,二位贤弟快快回房歇息去吧。” 二人闻言,起身拱手作揖,正欲转身离去之际,忽闻杨玄喊道:“且慢!子同,庄内轮值之事切不可掉以轻心,务必谨慎行事;至于阿诚嘛……这个女人便交由你,任你处置了” “喏。”两人应道。 杨诚只认为这是杨玄对自己的恩宠,所以并未推辞。 杨诚轻声唤起那位身着轻薄纱衣的女子,并向杨玄告了一声罪之后,便与常生一同转身离去。 这位女子身形婀娜多姿、体态匀称有致,面庞更是秀美动人;然而令人瞩目的是,她全身上下除却那一层淡雅青绿色的薄纱之外,竟然别无其他衣物蔽体。至于常生嘛,则是由于内心深处一直惦念着费莼,故而对于其他女子全然提不起兴趣来。至于杨诚呢?则是因为向来不太注重男女之情,对女性美色并无太多热衷之处。 就这样,这个可怜的女子仿佛成了无人问津的存在一般,被硬生生地晾在了一旁。 \"求求您千万不要将我丢回那座大帐之中啊!\" 眼看着常生与杨诚相互打过招呼后,相继迈入各自所属的营帐内,而杨诚依然对自己不闻不问、视若无睹,这名女子心急如焚之下,赶忙双膝跪地,苦苦哀求起来。 其实杨诚心里非常清楚她之所以如此惧怕那座大帐究竟所为何故:当初她初来乍到之时,便是被无情地抛掷进了这座大帐里,就在当晚,她曾亲眼目睹那些庄兵们是以怎样残忍粗暴的方式去对待大帐中的其他女子,同时也曾亲身感受到那些庄兵们望向自己时那种充满欲望与贪婪的目光。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不清楚她的背景,恐怕她也…… 更何况当时庄兵仅仅只有十几个人而已,但现在却增添了如此之多的人数,面对这样的情况,她怎能不心生恐惧呢?实际上,杨玄之所以没有去管束庄兵对这些女子施加暴行和虐待行为,其原因就在于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让这些女人们继续存活于世,只不过是想要最大限度地从她们身上压榨出最后一丝剩余价值罢了。然而对于女性来说,则完全不是一回事儿。毕竟她可是隶属于庄子名下的私有财物啊!即便杨玄将她随意丢弃到某个大帐篷之中,也绝对不可能任由庄兵肆意践踏、凌辱于她。 “我入眠之时向来不喜有陌生人陪伴左右。”杨诚略微思索片刻之后,便领着她前去敲响了杨波所居住的营帐之门。待到营帐门被打开之际,杨波见到眼前之人竟然是杨诚与一名陌生女子。 在得知这个女人是送给自己的之后,杨波脸上顿时流露出喜悦之色,并毫不犹豫地接纳下了这名女子。 “这是大哥送您的吧?”杨波喜笑颜开地一把拉住那位女子,同时上下仔细端详起来,口中还不忘向杨诚询问道。 “嗯,我没兴致,送你了。别玩太晚,明日大哥还要练兵,误了正事我饶不了你。”杨诚告诫道。 杨波痛快的回道“大兄放心,我不会误了正事的。” 杨诚看着弟弟开心,脸上也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嗯,走了。” “好嘞大兄,明天见…”杨波说完,搂着女人进了帐篷。 第74章 训练庄兵 《巫山一段云·念卿》幕易 孤枝独影,愁绪起,长廊旧景。 城中山雨满楼阁,庭外卷西风。 暮入心头,恍惚处,卿颜忽现。 蜃雾梦中千重欲,尽散只相思。 清晨时分,山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仿佛给整个山脉披上了一件神秘的纱衣。初升的朝阳努力想要穿透这层朦胧,但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只能勉强将微弱的光芒洒落下来,丝毫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而就在这座山庄的东边,有一处山坡地势相对平缓,上面生长着一片茂密的松树林。在这里,杨玄早已率领着一众庄兵开始了一天的操练。 此次练兵之事全权交由杨玄统领,常生和杨波则担任他的副手,协助管理并指导士兵们进行团队协作方面的训练。此时此刻,杨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结寨自保!因此,对于这次训练,他可谓是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懈怠。 新招募来的庄兵们也被巧妙地划分成两部分:其中一半人被安排到炼铁作坊,不仅要负责炼制兵器等重要任务,还要肩负起守护庄子安全的重任;而另外一半人,则需要全身心投入到全天候的军事训练当中。这样一来,两边的人员可以每隔一天进行一次轮换,既保证了每个人都能得到充分的锻炼机会,又不会让他们过于劳累。 至于具体的训练内容,主要集中在近身搏斗与厮杀技巧上。这些庄兵被分成两种,一种是手持盾牌和长刀的刀盾兵,另一种则长枪兵。 倒不是杨玄不想训练别的强力兵种,主要是培养出优秀的弓箭手并非易事,那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精心调教。而且组建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更是成本高昂,以目前庄子的财力状况而言,实在难以承受如此巨大的开销。 或许对于绝大多数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人们来说,他们会认为弓箭手就和西方那些擅长远距离攻击的法师一样。一旦被人近身,就一点还手能力都没有。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实际上,在军队当中,每一个能够称得上合格的弓箭手,几乎无一例外,都是浑身腱子肉的猛男。 既然如此,为何当敌军逼近时,军队中的主将往往会选择将弓箭手撤回呢?原因有两个方面:其一,持续不断地拉动弓弦已然极大地耗费了弓箭手们的体力;其二,则是出于对弓箭手这一珍贵兵种的爱惜之情,主将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去充当炮灰以消耗敌方兵力。 而盖吴所统领的亲卫队——“射却营”,正是这样一支纯粹由弓箭手构成的军队。他们也是到了最后时刻,才被派出去正面迎敌的。 有点啰嗦了,咱们回到正文。 杨玄现在粗制滥造了一批由刀盾和枪兵组成的军队。在他看来,这样的队伍,不管是打劫商队还是用来守庄,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训练十分枯燥,而且由新木打造的盾牌和木刀木枪也有些沉重。老兵们还好,毕竟吃的膘肥体壮的,有力气。新来的就不同了,还没吃几顿饱饭,身体强度根本跟不上训练强度。 “还有两刻钟!坚持住!”杨玄带着自己那十个亲卫也在一起训练,只见他激励着新兵们“马上就有大块的羊肉,大桶的粟米饭送来!想吃就给老子坚持住!” “再来!一二!”伴随着这声呼喊,杨波如同矫健的猎豹一般,敏捷地穿梭于整齐的队伍之间。他的声音高亢而有力,仿佛能穿透云霄。 “呼!”紧接着传来一阵低沉的呼气声,如同一阵轻风拂过草原。 “三四!”杨波再次高呼。 “哈!”回应他的是一声气势磅礴的呐喊,犹如惊雷乍响。 经过艰苦的训练,终于迎来了宝贵的吃饭时间。有些初来乍到的新兵们早已疲惫不堪,甚至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纷纷瘫软在地,连一丝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杨玄拦下了正欲开口训斥这些新兵的常生。他带领着经验丰富的老兵们,亲力亲为地将热腾腾的饭菜送到每一个新兵的手中。 待到所有人都开始享用午餐时,杨玄才缓缓走到一旁,最后一个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食物。 待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杨玄并没有急于催促继续训练,而是把众人召集在一起。 “大家别站着了,都坐下来吧,放松一下。”说罢,他还特意用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赶紧坐下。 杨玄身姿挺拔如松,稳稳地立于中央位置,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岳。而众人则如同众星捧月般环绕在他四周,席地而坐,形成一个紧密的圆圈。他们的目光纷纷投向杨玄,眼神中带着疑惑。 杨玄微微抬起头,眼神犀利,扫视着在场每一个人的面庞。他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开口道:“诸位新到连山庄的兄弟们,无论你们因何缘由踏入这片土地,我都不会去过多追问。但在此,我只想对你们提出唯一一个要求——那就是忠诚!” 他稍稍顿了一顿,让这句话的分量沉淀下来。接着,他再次将视线逐一落在那些或麻木、或迷茫的眼眸之上,仿佛要透过这双眼睛看到每个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随后,他语气加重几分,继续说道:“我说的正是对连山庄的绝对忠诚!因为只有这样,连山庄才能给予你们全新的人生!财富、粮食、土地……这些都是你们应得之物,但前提是必须奉献出你们毫无保留的忠诚!” 说到此处,杨玄稍微停歇片刻,似乎想要给大家一些时间消化刚才所说的话语。然而紧接着,他又提高音量强调道:“连山庄七条庄规: 叛庄者,斩! 犯上者,斩! 怯战者,斩! 闻令不进者,斩! 擅离职守者,去手! 盗窃庄内财物者,去手! 同袍相残者,杖三十!” “明白了没有!”杨玄声如洪钟地喊道,仿佛要将这声音传遍整个训练场。 “明白!”回应声此起彼伏,或高亢激昂,或低沉有力,但无一例外都带着一股火气。这些人当中,或许有人只是因为对杨玄的畏惧而选择顺从;或许有人则是发自内心地拥护他,愿意听从他的指挥。然而,无论原因如何,此刻所有人都表现出了极高的配合度。 “好,既然如此,那大家先稍作歇息吧。”杨玄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常生和杨波,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待二人走近后,他压低声音说道:“接下来的训练就交由你们俩负责了。记住,一切都要按照今日的流程进行,不得有丝毫偏差。” “是,大哥!”常生与杨波齐声应道。 杨玄拍了拍他俩的肩膀,再次叮嘱道:“还有一点至关重要,一定要时刻留意,绝不能有欺辱新兵的事情发生。那几个老兵油子,和他们好好说说。”说罢,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常生和杨波,似乎想从他们的表情中确认是否真的理解了这番话的含义。 “放心吧大哥,就这么一丁点人而已,能出什么事情啊!”常生虽然对杨玄十分尊敬,但语气之中难掩对这些新兵们的鄙夷与轻视。 杨玄对于常生这样的态度显然感到颇为不悦,他皱起眉头,沉声道:“常生啊,你要知道,刚猛者往往容易折断,如同满月之后便会亏损一样,凡事还是稳重一些比较好,总归不会出错的。” 这时,一旁的杨波插话进来问道:“大哥,莫非您打算再次去招募人手吗?” 杨玄摇摇头,回答道:“这批新人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和磨合,所以暂时并不急于扩招。等我回到庄子后,会与阿诚一同将庄内各个职位的安排、具体工作的分配以及每个人每月应得的俸禄和粮食供应等级等事宜全部梳理清楚并制定妥当。” 杨波听闻此言,深表赞同地点头回应道:“确实如此,没有规矩就难以成方圆嘛,这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 紧接着,杨玄继续向他们交代道:“庄至于其他方面的事情,你们无需过多费心,只需专注于训练士兵即可。”说完这番话后,杨玄又与他们闲聊了一会儿,然后方才转身离去。 杨玄等人从春季到达泗县,如今已夏季,两个多月过去。原先灌木丛生的山谷,现在已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堡寨。 只不过其中的建筑大多还未完工,原先不合理的规划还在不断的修改。 第75章 隐而不发 《桃花庵·念卿》幕易 暂避尘俗拥蚁绿,衔杯花下眠。 虬枝万千,抬望眼,一梢红雨。 浊气如龙荡丹府,醉卧芳菲中。 梦执卿手,碧空下,共赴玄都。 公元447丁巳年四月二十,北魏太和元年,秦州泗县富源乡连山庄,杨玄临时营地。 此时,杨玄与杨诚正身处营帐之中,全神贯注地筹划着连山庄未来的等级体系构建,同时还要处理诸多繁杂事务。就在这时,常清领着明和青枝缓缓走来,他们小心翼翼地将一桌丰盛的佳肴摆放于案几之上。这顿饭菜与往昔大相径庭,不仅菜肴制作精细,就连所用的餐具和摆盘都显得格外考究。 杨玄见状,连忙挥手示意杨诚暂且停下手中忙碌之事,并面带疑惑之色向常清询问:“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怎么这次的膳食竟如此别出心裁?莫非,你们两个谁又有了?” 面对杨玄的疑问,常清并未直接作答,只是微微一笑回应道:“老爷稍安勿躁,稍后自会知晓答案。”言罢,她便率领明、青枝二人恭敬地向杨玄施礼后退出营帐。 杨玄望着常清离去的背影,也不再深究,随即便转过头来对杨诚说道:“来来来,咱们先落座吧。” 就在两人即将就座的时候,毫无征兆地,一阵喧闹声骤然传来,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定睛一看,原来是烛悼陵满脸怒容,气势汹汹地冲进了营帐之中,他的口中不停地冒出一连串恶毒的咒骂之词:“那个贱人所生的、如同畜生一般被教养长大的杂种……” 杨玄不禁觉得有些滑稽可笑,他悠然自得地坐下来,先是给自己斟满了一杯当地独有的黄果酒,然后镇定自若地开口道:“悼陵啊,你这到底是在骂谁呀?来来来,先别激动,快坐下好好喝杯酒,降降火。” “阿诚,你也来尝尝,这是用这儿特有的乡村野生果子酿造而成的,味道醇厚芳香。而且里面还添加了许多滋补身体的珍贵药材……”杨玄话还没有说完,烛悼陵便迫不及待地一屁股坐了下去,紧接着连续猛灌了两大杯酒。似乎仍然觉得不够过瘾,干脆直接抄起酒瓶,扬起脖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去。 目睹眼前这番情景,杨玄只得无奈地放下刚刚举到嘴边的酒杯,眉头微皱,语气略带责备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大动肝火?” 烛悼陵将酒瓶重重的掷在地上,指着帐外骂道“那粮铺的畜牲,不仅把我们派去催粮的人腿给打断了,还言语侮辱大哥。” 铜制酒瓶在地板上翻滚了一圈,滚到了杨玄的脚边。 “哦?他怎么说的?”杨玄面沉似水,仿若未闻般地弯腰拾起地上的酒瓶,动作不紧不慢、有条不紊,而后又轻轻地将其放置于桌面之上。紧接着,他稳稳当当地端起酒杯,微微仰头,轻抿了一小口杯中之酒。 一旁的烛悼陵见状,继续说道:“他说……他说大哥您不过就是个来自乡下的低贱杂种罢了,居然如此不知好歹!甚至还张狂地叫嚷道,让咱们休想在这泗县的地盘上,再买到一粒粮食!”话毕,烛悼陵的面色已然变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怒不可遏。 杨玄听闻此言,眼神微凝,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但很快便恢复如初。他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杨诚,语气平静地吩咐道:“断了腿的兄弟务必要妥善安顿好,切不可有丝毫怠慢之处。” 杨诚的脸色此刻亦是极为难看,想来定是被刚才所听到的消息气得不轻。只见他紧紧咬着牙关,双手紧握成拳,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应道:“喏。大哥放心,此事小弟定会办妥。只是……眼下这局面,我们究竟应当如何应对才好呢?” “应对什么,泗县买不到,从邻县买就是了。”杨玄面色沉稳如水,仿佛这件事情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然而,杨玄心中却清楚得很——粮铺显然已经察觉到了那件事情乃是杨玄及其同伴所为。但是眼下正值州郡向天水县调兵遣将之际,绝非可以肆意妄为、惹事生非之时。因此,任何行动都必须谨小慎微,尽量保持低调。 “大哥!难道这口恶气就这样咽下去不成?”一旁的烛悼陵眼见杨玄如此淡定自若,似乎根本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不禁心急如焚,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与不甘,大声叫嚷起来。 杨玄尚未开口回应,站在旁边的杨诚已然满脸怒容地朝着烛悼陵厉声呵斥道:“放肆!竟敢用这种语气跟大哥讲话!给我闭嘴!” 被杨诚这么一吼,烛悼陵顿时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行为有些不妥。他连忙低下头去,嘴里嘟囔着解释道:“大哥,小弟绝无冒犯之意……。”但由于生性木讷寡言,此刻的烛悼陵竟也想不出更多合适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歉意和想法。 “好啦,我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知道你之所以这般,完全是出于想要护我周全啊!”杨玄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宽慰人心的笑容,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对方。 “大哥,您原先不是说,正好让新来的兄弟练练手吗?”杨诚好奇的问道。 “那是我思虑不周了,你看,倘若州郡真打算对天水发动战事,那么泗县必定成为他们行军途中无法绕开的关键节点。此时此刻,咱们切不可轻举妄动,还是暂且按兵不动为宜”说罢,杨玄从容不迫地举起筷子,夹起一筷鲜嫩欲滴的野蕨菜送进嘴中咀嚼起来。紧接着,他又若有所思地补充道:“耐心等待时机成熟之时,自然会迎来让你宣泄怒火、报仇雪恨之日。况且,如果将行动计划稍稍延后一些日子再付诸实践,旁人也就没那么容易把矛头直接指向我们这边了。” “兄长神明!”烛悼陵与杨诚聆听完杨玄这番滔滔不绝的高论之后,不禁对其沉稳钦佩不已。 “另外,再派遣几名仆从带一万钱前往乡里一趟,赔礼致歉,并表现出屈服示弱之态。姿态尽量放得谦卑一些,表明自己仍然希望能够继续从他那里采购粮食。”杨玄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道。 “这又是何意呢?”杨诚一脸狐疑之色,满心不解地追问道。 “首先啊,如果我们舍近求远去邻县购置所需之物,那价格必定会比在他这儿买更为昂贵。其次嘛,则是为了迷惑他一下。这样一来,既能向他人展示咱并非那种不畏强权之人,二来日后若他再有何变故,旁人也不会轻易将矛头指向咱们啦。”杨玄不紧不慢地耐心解释着其中缘由。 “我懂了。”杨诚听完后当即回应道。 “行啦行啦,先别想这些烦心事了,赶紧动筷子吃吧。”杨玄面带微笑地说着,接着又朝着营帐外高声呼喊:“来人呐,再多添些米饭送进来,还要两瓶酒!” 话音刚落,帐外很快便传来青枝清脆悦耳的应答之声。没过多久,热气腾腾的粟米饭以及两瓶黄果酒便一一被呈送了上来。 “你这家伙,一整瓶酒就这么被你灌下去了!照你这个喝法,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牛嚼牡丹,白白浪费了如此佳酿。”杨玄半开玩笑似地调侃起烛悼陵来。 “嘿嘿嘿……这酒的确有味道,俺这会儿嘴巴里还残留着一股子果香味道呢。”烛悼陵挠着头,傻乎乎地咧嘴笑了起来。 “哇哦!这泗水鲤鱼,其刀工堪称精妙绝伦呐!”杨玄满心欢喜地夹起一筷头鲜嫩欲滴、宛如艺术品般晶莹剔透的鱼生,不禁由衷赞叹道。 一旁的杨诚见状,亦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夹住那令人垂涎三尺的鱼生,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然后闭上眼睛,仔细品味着其中美妙滋味,口中喃喃自语:“嗯……清夫人烹饪菜肴之技艺,当真是一绝啊!” 然而就在此时,坐在桌旁的烛悼陵却突然发出一声抱怨:“啧啧啧,虽说味道确实鲜美无比,但量实在太少啦!这点儿怎么能够填饱肚子哟?”说罢,他便毫不客气地抱起一只硕大无朋的碗,将热气腾腾的肉汤倒入其中,接着风卷残云般大吃特吃起来,同时还不忘继续嘟囔着:“哎呀呀,能再多来点才好呢……” 恰在这时,常清怀抱着杨爵,步履轻盈地踏入屋内。她恰好听到了烛悼陵的这番牢骚话语,不禁莞尔一笑,轻声回应道:“五爷,您别急,慢点吃。厨房里还有许多备着呢,保证让您吃得尽兴满足。” 烛悼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闭上嘴埋头继续干饭。 常清抱着杨爵,来到杨玄身后,对他说道“老爷您看,爵儿会叫父亲了。” 杨玄仔细听了听,只听到一阵模糊的阿呀,阿呀声。也许是叫的有些模糊,常清误以为这是叫的“阿耶,阿耶。” “不错,不错,阿耶在这里。”杨玄却没有扫兴,从常清怀中接过杨爵逗弄起来。 身边兄弟由衷的笑容,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这画面倒是出奇的温馨。 第76章 欣欣向荣 《菩萨蛮·叹郁孤》幕易 短笛声悲出寒庐, 幽灯一盏照凡徒。 哀意心头起,未语泪先流。 此生再难铸此错, 悔恨万钧断肝肠。 若有重圆日,舍生又何妨。 时光荏苒,转眼已至九月,秋日的气息愈发浓厚,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黄的纱衣。此时的连山庄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在这片土地上熠熠生辉。 刘宋朝廷对秦州边关的筹划,在秦州刺史的快速反应下宣告破产。天水县境内的叛军,除了少数人逃进了山,其余大部分人都死在了州府鲜卑兵的刀下。 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杨玄可谓是殚精竭虑。他不仅成功地将庄兵数量扩充至四百余人,而且还亲力亲为,打通了一条与连接刘宋的秘密走私通道。 通道的终点是刘宋沧州,买家是沧州刺史皇甫预。杨玄需要付出的不止是货物,而且还得在必要的时候,充当内应。 凭借着这条通道,连山庄得以源源不断地走私马匹、生铁以及丝绸等货物。这些贸易活动使得连山庄的财富日益积累,势力也如滚雪球般不断壮大。 附近的五六座山,以及田地,也大多被连山庄收入囊中。杨玄在其中开设了酿酒作坊,砖瓦作坊等产业,用作掩人耳目。 然而,随着连山庄的快速崛起,还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泗县各方势力的关注和觊觎。他们对于连山庄如此庞大的财货来源充满了疑虑,纷纷暗中展开调查,试图搞清楚连山庄背后的势力。 与此同时,来自晋州的颜羽也寄来了一封信件。信中提到,有人正在四处探听他的消息,提醒他一定要加倍小心谨慎。 读完这封信后,杨玄的心中犹如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忧愁烦闷之情溢于言表。他深知,如果现在停止走私,那么如何供养连山庄将近一千人的生计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难题;可若是继续下去,迟早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后果不堪设想。此刻的杨玄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庄子里的各种大小事宜,杨玄大多会托付给自己那几位结拜兄弟去处理,但涉及到人事安排等关键问题时,他仍坚持亲自把控。至于庄兵方面,则一分为二:其中一半交由常生统领,专门负责走私任务;另一半则交予烛悼陵掌管,肩负起守卫庄园的重任。财务管理这一块,则由杨诚与吴烈共同承担。 目前,杨玄身边的亲卫队共有二十二名成员。经过深思熟虑后,他亲自选拔出两名什长,并明确规定他们彼此之间不存在隶属关系,只须直接听从自己的命令即可。 整个连山庄呈现出清晰的等级架构:处于最高层的自然是庄主杨玄本人,其次是副庄主常生和杨诚。此外,东院(也就是库房所在之处)的管事为仇十,南院(主管庄兵事务)的管事是烛悼陵,西院(负责马厩相关工作)的管事为王九,北院(即铁矿作坊所在地)的管事则是蒋严。最后,还有外院(主要打理庄外产业)的管事尤靖。 而内院部分又进一步细分为一个大院子和八个小院子。杨玄将这些院落交由常清和明来管理,具体职责包括监管居住在内院的那些婢女、小厮以及管事们的家眷。 走私活动以每月一次的频率展开,每次往返大约需要耗费半个月的时间。而此刻,距离下一轮出发尚有五日之期。 杨玄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心中不停地思考着。他知道常生等人正在为走私做准备,但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是否要阻止他们。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这时,窗外阳光明媚,秋风送爽,让人心旷神怡。杨玄突然站起身来,决定出门去透透气。他对站在一旁的黑五说道:“黑五啊,陪我出去逛逛吧。” 黑五听到命令,立刻恭敬地回应道:“遵命!”然后快步走到门口等待杨玄出发。 杨玄缓缓走出房间,一边走着一边随意地问黑五:“最近家中可好?” 黑五跟在后面,回答道:“承蒙庄主照拂,家中一切安好。” 杨玄点点头,接着又问道:“我之前教给你的那些字,你现在都认得了吗?” 黑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声回答道:“启禀庄主,属下愚钝,尚未完全掌握。” 杨玄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黑五,严肃地说:“你呀,平日里要多下些功夫才行。毕竟,光靠手中的刀过日子可不是长久之计。”说完,他轻轻拍了拍黑五的肩膀。 黑五连忙点头称是,并保证一定会努力学习认字。杨玄见状,微笑着继续向前走去。走了几步之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黑五说:“还有啊,以后别再叫我庄主了,就叫叔父吧。听着亲切些。” 黑五赶忙答应道:“是,叔父!”随后便紧紧跟随在杨玄身旁,一同出了门。 黑五乃是黑四之子,其父亲黑四在与杨玄一同从事走私之事时,不幸为杨玄挺身而出挡住致命一刀而死。正因如此,杨玄一直以来对黑五关怀备至、恩宠有加。 西院四周分布着众多房舍,这些房屋乃是庄内士兵以及工匠们眷属的栖息之所。众人自马厩牵出马匹后,便驱马疾驰,一路向外行进。这一路上,无论是负责守卫庄园的庄兵,亦或是普通的庄民百姓,皆满怀热忱地向他行礼并请安。 杨玄目光敏锐,很快便留意到一个特殊的身影——牵着一头老黄牛的谢孝正静静地伫立在路旁。只见他神态自若,颇具礼数地向着自己躬身行礼。 见此情形,杨玄心生好奇,遂饶有兴致地催马靠近谢孝,而后翻身下马,走到近前开口询问道:“王管事常常于我面前提及你,言称马厩若无他人尚可维持运转,但唯独缺不得你!” 听闻此言,谢孝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之色,紧接着反问一句:“那么敢问东家是否有意给小子再添些工钱呢?” 杨玄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爽快应道:“哈哈哈哈,自然应当如此!也好让你能多积攒些银钱,好为你妹妹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谢孝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心中暗自思忖道:自从杨玄发现谢珍乃是女儿之身后,便时常以此事作为谈资,肆意调侃自己。这着实令他感到颇为无奈与尴尬。 此时,只听得杨玄又接着开口言道:“啧啧啧,如此娇俏可人的一个小姑娘,岂能整日跟着你学习如何治疗那些畜生呢?依我看呐,倒不如将她送到我的院子里来,让内人传授她一些技艺也是好的呀。”说罢,还露出一副意有所指的模样。 听到这里,谢孝不禁嘴角微微抽搐起来,尽管心里十分清楚杨玄不过是在跟自己打趣而已,但他还是赶忙回应道:“东主您莫要再取笑小人了。眼下这头牛身患重疾,病情紧急,亟待救治,还望东主见谅。小的这就得前去忙碌了。”话一说完,谢孝根本顾不上再多做停留,仿佛脚底抹油一般,急匆匆地转身离去,生怕被杨玄再度纠缠不休。其步伐之快,宛如落荒而逃。 “哈哈哈!”杨玄双手叉腰,肆意的笑着。他笑得如此张狂,以至于周围的树叶都似乎被这笑声震得瑟瑟发抖。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从杨玄身后传来:“莫非兄长对谢珍有意?”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正沉浸在欢笑中的杨玄猛地一怔,笑声戛然而止。 “咳咳……”杨玄被自己刚才那阵狂笑给呛到了,咳嗽了几声之后,连忙摆手解释道:“别瞎说啊!扯什么淡呢,谢珍年纪那么小,我能对她有啥意思?再说了,你这家伙怎么也偷偷摸摸地跟过来了?” 听到杨玄这么说,烛悼陵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兄长准备出去打猎,为啥不带俺一起去?难道是觉得俺不会用弓箭吗?” 杨玄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你个憨货,你出来了庄子谁看。”不过看到烛悼陵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庄里有你二哥三哥在,也不会有什么事。” 烛悼陵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道:“俺最近可是跟四哥学了几招厉害的,正愁没地方施展呢。”说完,他还得意洋洋地向杨玄展示了一下挂在马背上的那张崭新的角弓。 第77章 灰头土脸 叶落花枯何必怜, 只待春来处处开。——幕易 “驾!驾!”伴随着阵阵呼喊声,杨玄身跨骏马,如疾风般穿梭于萧瑟的秋风之中。他目光锐利地紧盯着前方那只灵动的梅花鹿,手中缰绳紧握,不断鞭策身下坐骑,在这绵延不绝的山谷间尽情驰骋。 杨玄与身旁数人组成一个宛如弯月般的阵势,他们端坐于马背之上,身姿挺拔如松,动作娴熟地拈弓搭箭,瞄准前方正在拼命逃窜的梅花鹿,毫不犹豫地射出一箭又一箭。箭矢如同流星般疾驰而过,带着凌厉的气势,直直朝目标飞去。 “中了!中了!”烛悼陵激动得难以自抑,高声欢呼起来。众人定睛一看,果然见到那只梅花鹿的腹部赫然插着一支羽箭,它受伤后的奔跑速度明显变得迟缓许多。杨玄见此情形,当机立断收起弓箭,双腿猛夹马腹,驱使战马加速追赶上去。待到接近猎物时,他敏捷地抽出腰间锋利无比的长刀,身体前倾,顺势挥出一刀,狠狠地朝着梅花鹿劈砍下去...... 杨玄之所以选择以这种骑马打猎的方式来消遣时光,一方面是希望借此排遣内心深处积压的烦闷情绪;另一方面,也是想通过这样的活动,磨练自己以及身边亲卫们的骑术和射箭技巧,让大家都能保持良好的战斗状态。 亲卫下马扯出梅花鹿腹部的箭矢,将它搬到马背上捆好,然后将箭扔给了烛悼陵“五爷,您运气还真不错啊。” “你这家伙可不要信口开河啊!老子我这可是实打实的本事,什么叫本事?那就是实力,明白不?”烛悼陵嘴角挂着一抹笑容,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中的箭矢轻轻地放回了箭囊中。 亲卫善意的笑着,又从腰间掏出一个皮质酒袋来,动作娴熟地割了一袋子鹿血,然后将鹿血酒递到了杨玄面前。这个酒袋仿佛成了大家传递热情与勇气的纽带,它在每个人手中快速流转着,眨眼间便已见底。 “哇,果然是大补之物啊!感觉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呢。”烛悼陵舔了舔嘴唇,似乎还对刚才那美妙的滋味恋恋不舍。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酒香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鹿血腥甜味儿。这种独特的气息,对于这些久未经历沙场征战的人来说,无疑勾起了他们内心深处那份久违的渴望和冲动。 “出发!继续前进!”杨玄精神抖擞地打了一个唿哨,随后一马当先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紧跟其后的烛悼陵等人也是情绪激昂,一个个兴奋得嗷嗷直叫,毫不犹豫地追随着杨玄的步伐。他们就像是一群脱缰野马,尽情释放着自己被压抑已久的激情与力量。 要知道,他们在泗县落地生根已有半年之久,虽明知前方隐藏着众多黎族村落,他们依旧毫无惧色。 黎族,乃是秦州本土众多不服王化的野人族群中的一支,他们大多数都隐匿于荒僻偏远的山林野地之间。所幸的是,魏国国内时常会有叛乱发生,而南边的刘宋又对其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此外,这些黎族人还算识相,并没有跳出来滋事生非,因此魏国朝廷自然也就无暇顾及他们。 时光流转至正午时分,高悬于天际之上的秋阳变得越发炽热难耐起来,仿佛要将大地烤焦一般。杨玄等一行人实在难以忍受这般酷热,只得在山脚下找到一处清澈见底的小河畔停下脚步稍作歇息。 烛悼陵翻身下马后,动作迅速无比,眨眼间便已将自身衣物尽数褪去,一丝不挂地展现在众人面前。紧接着,他如同一颗出膛炮弹般疾驰而去,转眼间便抵达了河畔,并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进河中。这条小河宽度仅有一米有余,水深仅及小腿部位而已。 小河两岸的山坡上生长着大片茂密的毛竹,放眼望去呈现出一片青黄色调,它们随着阵阵秋风轻轻摇曳摆动,宛如一幅优美动人的画卷,给人带来一种别样的韵味和意境。置身于此情此景之中,让人不禁心生陶醉之感。 亲卫们忙得热火朝天,一部分人急匆匆地四处寻找干燥的木柴,另一部分人动作熟练地卸下马鞍,牵着马匹走向附近的水源处让它们饮水解渴。而杨玄如同往常一样,目光随意一扫,便选定了一棵粗壮的大树,然后悠然自得地走过去坐下。 一名亲卫殷勤地搬起一个马鞍,来到杨玄身边。正当他弯下腰,准备把马鞍摆放整齐时,异变突生!只见山坡之上猛然间射出一支凌厉无比的箭矢,如闪电般疾驰而来。这支箭矢精准无误地射中了那名亲卫的脖颈要害之处,瞬间贯穿而过,强大的冲击力更是直接将他掀翻在地,重重地压在了杨玄的身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箭矢接连不断地从山坡上方激射而出,朝他们袭来。 \"敌袭!保护庄主!\"黑五大吼一声,率先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朝着杨玄狂奔而去。 此刻,趴在杨玄身上的那名亲卫尚未完全失去生机,口中仍发出阵阵低沉而痛苦的\"嗬嗬\"声。然而,又是数支利箭无情地穿透了他的身躯,他这才咽下最后一口气,身体彻底瘫软下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杨玄却显得异常镇定自若。他迅速用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亲卫尸体,接着敏捷地一个翻滚,成功躲避到了大树背后。 没过多久,那速度如蝗的箭矢终于停歇了下来。紧接着,只见数十个身影从茂密的山林之中猛然冲杀而出。这些人身穿粗糙的兽皮衣裳,头上戴着五彩斑斓的鸟羽装饰,显然正是当地的黎人部落之人。 \"是黎人!该死的,刘长元,带着你的人顶住!其他人上马!\"杨玄当机立断下达指令,话音未落便已迈开脚步朝着那些尚未卸去马鞍的马匹狂奔而去。 而此时,原本藏身于小河中的烛悼陵也一个闪身跃出水面。他匆忙地套上一条裤子,赤裸着上身随手抓起一把刀,毫不犹豫地向着前方冲来的敌人迎击而上。 此番出行,杨玄身边仅率领了一什(十名)亲信护卫,再算上烛悼陵在内,他们这支队伍总计仅有区区十三人而已。然而眼前这群气势汹汹杀来的黎人数量众多,虽然未曾仔细清点,但粗略估计至少也有四五十人之多。双方人数对比悬殊,一场恶战似乎在所难免…… 刘长元听到这道命令后,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但又不敢违背杨玄的命令呢?一方面,杨玄对他们厚待恩养有加;另一方面,他的家人此刻还在连山庄内,如果杨玄不幸身亡,那么恐怕他们在庄内家人都得给他陪葬! 想到此处,刘长元几乎是怀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心态,高声呼喊着手下的四名手下一同奋勇向前。 只见杨玄翻身上马,神色凝重地发出指令:“黑五,与我一同往左!其他人则往右!连射五箭,随后冲阵!” 然而,黑五却急忙出言劝阻道:“庄主,您先走吧!这里交由我们来应对就好!” 面对黑五的劝谏,杨玄怒目圆睁,厉声呵斥道:“岂有此理!我怎会抛下我的手足兄弟独自逃生?休要多言,快快随我一同杀敌!”说罢,杨玄取出背上的弓箭,身先士卒地朝着前方汹涌的人群疾驰而去。 一部分黎人将刘长元几人围了起来,幸好黎人手中铁器并不精良,他们还能勉力支持。剩下的黎人则是绕过他们,对着杨玄几人冲了上来。 而此时的烛悼陵早已伤痕累累,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创口,猩红的鲜血染红了身躯。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毫不退缩,咬牙坚持奋战到底。 杨玄等六人疾驰而来,眼看着就要与敌人短兵相接之际,却突然猛地拉紧缰绳,驱使胯下战马向人群两旁而去。与此同时,他们迅速弯弓搭箭,箭矢飞射而出。 待得五箭射完,杨玄动作娴熟地将弓箭放回马背上,右手则顺势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刀,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骏马吃痛,撒开四蹄径直朝着前方的人群冲撞过去。 眨眼之间,杨玄已冲入黎人的阵列之中。只见他手腕一抖,用力拉扯缰绳,坐下的骏马发出一声高亢而悠长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稳稳地直立而起。紧接着,杨玄松开缰绳,战马的马蹄便猛然向前踢出,直接将挡在面前的一名黎人狠狠地踹飞出去。 随后,杨玄手中的长刀上下翻飞,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光。每一次挥刀都伴随着一片猩红的血花飞溅而起,仿佛在这混乱的战场上绽放出一朵朵妖艳诡异的死亡之花。 就在这时,黎人群中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呼喊声。紧接着,这群原本悍勇无畏的黎人竟然抛下了十余具同伴的尸首,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急速向后退去。 他们在山林间穿梭自如,身姿敏捷异常,很快便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深处。 第78章 你来真的? 暖玉在怀应得意, 温香蚀骨正是时。——幕易 经过这场激烈的战斗之后,杨玄的亲卫队损失惨重,直接减员了三人。其中有两人是与刘长元一同迎敌阵亡的。 此时此刻,幸存下来的刘长元三人早已精疲力竭,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一般,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荡然无存。他们只能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试图恢复一丝气力。 烛悼陵虽一身的伤,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用衣服随意的包裹了一下。 \"悼陵,带上战死的兄弟,咱们走!\" 杨玄毫不犹豫地策马向前,下达命令。同时转头对身旁的黑五说道:\"黑五,你带人去找一下马匹其余人戒备!\" 然而,身后却没有传来黑五熟悉的回应声。杨玄心生疑惑,猛地回过头来,却惊见黑五身体摇摇欲坠,已然从马背上重重地栽落下来。 \"黑五!\" 杨玄和其他几位亲卫见状,心急如焚,连忙翻身下马,匆忙赶到黑五身边,手忙脚乱地检查起他的伤势。目光所及之处,只见黑五的胸口处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大片衣衫。 \"扶他起来!\" 杨玄毫不迟疑,迅速做出决断。他快速地解开黑五的衣物,抽出腰间的佩刀,果断地将其外裳切割成一条条布带,然后缠绕在黑五的伤口上,以止住那源源不断流淌的鲜血。 “此地不宜久留!悼陵,走了!”杨玄神色凝重的吩咐着。 烛悼陵嘴里没有一句好话:“他娘的,这帮子黎人真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为何要来寻俺们的晦气!”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快步走向自己的马匹。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收拾起那些已经死去的兄弟们的遗体,将他们安放妥当。对于地上散落的猎物以及其他物品,则无暇顾及,只能任其遗留在原地。随后,这支队伍便踏上归途,朝着来时的方向徐徐退却。 一路上,山林间时不时会传来嗖嗖的声响,一支支暗箭从四面八方射向他们。好在这些黎人所用的箭头并非铁质,威力有限,因此并未给杨玄一行带来多少实质性的伤害。然而,这样接二连三、防不胜防的骚扰,却让每个人都心生烦躁,心中憋着一股无名之火。 好不容易走出了这片山林地带,眼前豁然开朗,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片视野极为开阔的山谷。谷内基本上都是低矮的灌木丛,与之前阴森茂密的树林形成鲜明对比。原本大家都以为到了这里便能稍稍松口气,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迎面竟然出现了一支身着鲜艳服饰、骑着高头大马的队伍。 那支队伍为首的骑士一瞧见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杨玄等人,瞬间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一般警惕地防备着,口中高声呼喝:“列阵!”其身后的众骑士反应极快,动作整齐划一地迅速结成阵势,纷纷举起手中一张张硬弩,箭头齐刷刷地瞄准了杨玄他们。 此时,听到那骑士口中的鲜卑语,杨玄不禁心中暗骂倒霉。他急忙止住脚步,示意身旁通晓鲜卑语的手下大声呼喊:“我们乃是魏人!魏人啊!” 只听得那名骑士又是一声高呼:“下马!让路!”声音震耳欲聋。 “他说了些啥?”杨玄一脸疑惑地询问道。 “他叫咱们立刻下马,腾出道路来。”亲卫不敢有丝毫隐瞒,赶忙如实转达。 感受到周围部下们纷纷投来的目光,杨玄心知肚明此刻的处境,于是果断下令:“兵器都收起来,下马,给他们让路。”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形势比人强,还是乖乖听从对方的指示为好。 待到杨玄一行人顺从地下马退至路旁,每个人身上还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势,并且人数不多。那名骑士仔细观察一番后,终于放心下来,挥手示意众人收起弓弩,重新整理好队形,继续向前行进。 “你们是什么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当杨玄等人与那队骑兵擦肩而过之际,只见其中一名骑兵离开队伍,来到杨玄等人面前。神情傲慢无礼,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用手指着马背上已然殒命的亲卫,厉声喝问。 那名亲卫赶忙将对方的话语传递给杨玄,杨玄略微思索片刻后,轻声嘱咐道:“告诉他,我们乃是泗县刘氏粮铺的护卫。方才在前头遭遇了黎族人的袭击,提醒他们多加留意,以防不测。” 待亲卫如实转述完毕,那名鲜卑人对于他口中所提及的黎人,流露出满脸的鄙夷之色。然而,这名鲜卑人终究还是没有为难他们,只是冷哼一声,便掉转马头扬长而去。 “真他妈晦气!咱们赶紧走。”杨玄低声咒骂着,眼神紧盯着那逐渐远去的鲜卑人队伍。直到他们完全过去,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并下达了继续前进的命令。然而,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刚刚离去的那个骑兵竟然领着几个人又折返回来,拦住了杨玄一行人的去路。 “你,跟我走一趟,我家主人要见你。”那名骑兵面无表情地指着杨玄,语气生硬而冷漠。 杨玄听着手下转达过来的话语,不禁愣住了。一旁的烛悼陵听闻此言,眼中瞬间充满浓烈的杀意,他急切地劝道:“大哥,不能去啊!” 面对眼前这几个满脸凶悍的鲜卑人,杨玄虽心有疑惑,却还是努力保持镇定。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无奈地回答道:“这恐怕由不得我们做主了……” “庄主,鲜卑人在催了,我们该如何是好?”那名亲卫脸色苍白,声音紧张地向杨玄询问道。 杨玄深吸一口气,安慰道:“别紧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悼陵,你带领大家先行一步,我随后就会赶上你们。”接着,他转头看向那名亲卫说道:“放松点,你与我一同随他们前去。” 听到杨玄这样安排,烛悼陵心急如焚,他的语气变得愈发焦急起来,甚至开始伸手去摸腰间的佩刀。但杨玄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同时用力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几个鲜卑人见到眼前情景,顿时惊慌失措起来,纷纷大声呼喊着向后退缩,同时迅速抬起手中的弩箭,箭矢闪烁着寒光,直直地指向杨玄等人,仿佛只要稍有异动便会立刻扣动扳机。 杨玄眼见形势不妙,连忙举起双手做出示意和平的手势,试图安抚那些紧张不安的鲜卑人。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以及身旁那位懂得鲜卑语言的亲卫的武器,并将其递交给其他同伴保管。 烛悼陵眼见如此,说道:“大哥,让我与你一同前去吧。”然后,无论杨玄如何劝阻,烛悼陵始终不为所动,执意要跟随其后。面对他如此坚决的态度,杨玄无奈之下只好应允。 随着那几名鲜卑人的引领,一行人来到了他们的队伍之中。那几人将烛悼陵和另外一名亲卫分隔开来,只让杨玄一人继续前行。杨玄继续向前,突然看见了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 杨玄心中不禁暗惊:“竟然是她?”尽管内心充满疑虑,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沉稳自若。 正当杨玄陷入沉思之际,那个身披洁白如雪的狐狸皮袄、被众多鲜卑武士环绕其中的女子率先开口发问:“你可还记得我么?”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 杨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回应道:“像您这身段和容貌,也很让人忘记。”言语之间透露出一种毫不做作的赞美之意。 听到杨玄这番话,女子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也许是对杨玄如此大胆直言感到诧异,亦或是对他临危不惧的气度有所钦佩。 女子也不甘示弱地回击道:“你当初不也想连本姑娘一块儿买下吗?现在呢?”话语之中带着几分戏谑与挑衅。 “怎么,您当初游戏人间,难道不是只为了找乐子吗?既是为寻乐而来,想必您定然不会这般计较吧。”杨玄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回应道。 听闻此言,那女子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便展颜轻笑起来:“呵呵呵……‘游戏人间’?嗯,好一个有趣的说法!这个词汇倒是颇为合本姑娘心意呢。不过嘛……倘若本姑娘当真心存芥蒂又当如何?”她美眸流转间,似有一丝狡黠闪过。 见对方并未动怒,杨玄心中稍定,于是继续调侃道:“哈哈,姑娘莫要吓唬在下啦。莫非姑娘还打算如当日一般,将在下买下,以此来报复先前那一箭之仇不成?”说罢,他自己也不禁觉得好笑,忍不住摇头轻笑。 然而,让杨玄始料未及的是,那女子闻言不仅没有丝毫恼怒之色,反而笑得愈发花枝招展,直笑得杨玄心里直发毛“如果是呢?” 他暗自思忖:这疯婆子,莫不是要来真的?一时间,杨玄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第79章 暴怒的常生 当初,我只寥寥数语,你便笑得如春风般明媚。 是我非常有趣吗?我不这么认为。 我只记得那时,你的眼中,是止也止不住的爱意。 我本是一个薄情的人,如今心存愧疚,这便是我最汹涌的告白。——幕易 连山庄内,东院校场之上,气氛异常紧张。常生、杨诚以及其他几位管事者,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一般,将杨玄的亲卫伍长刘长元紧紧地包围在了中间。 刘长元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战战兢兢地向众人讲述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整个校场上无论是那些管事们还是执事们,脸上皆是露出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情。 \"我大哥竟然被鲜卑人给掳走了!?而你们居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常生双眼通红,怒火中烧,他猛地伸手抓住匍匐在地的刘长元的衣领,声嘶力竭地质问着。 刘长元浑身颤抖不止,头低得几乎要贴到地面上去,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庄……庄主有命令在先,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啊。\" \"去你妈的!\" 常生气得七窍生烟,他手臂一挥,用力将刘长元狠狠地甩了出去。只见刘长元像一个破布娃娃似的,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重重地摔落在地,并接连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止住身形。然而,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连滚带爬地回到原来的位置,重新跪好。 常生还未消气,继续怒骂道:\"既然是这样,那留下你们这些废物还有什么用处!\"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佩刀,作势就要朝刘长元劈砍下去。 面对死亡的威胁,刘长元虽然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但他仍然咬紧牙关,强行克制住内心想要逃跑的恐惧本能,死死地跪在原地引颈受戮。 “二哥!”杨诚忙上前去拉住常生,语气焦急地说道:“此时此刻,绝非追究责任之时,当务之急乃是找寻大哥的下落啊!” 然而,常生心中早已燃起熊熊怒火,根本不给杨诚丝毫情面。他瞪大眼睛,怒声吼道:“救大哥固然重要,但此刻我亦要清理门户!你速速闪开!”其声音如雷贯耳,仿佛要将周围空气都撕裂开来。 面对常生如此强硬态度,杨诚并未退缩,反而更进一步劝解道:“刘长元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实无大过,二哥若此时轻率处置于他,恐难服众啊。”言语之中,尽显其对庄内众人反应之顾虑。 岂料,常生听闻此言后更是怒不可遏,厉声呵斥道:“某今日惩治一条不知守护主人的无用走狗,何须你来多嘴多舌!”话音未落,只见他猛地一挥手臂,那原本就身患隐疾的杨诚顿时被甩出老远。 一旁几位执事见状,慌忙伸手搀扶住杨诚。而受到这般巨大力量冲击的杨诚,则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与此同时,一直在旁的杨波见兄长遭受此等屈辱,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愤怒,当即抽出腰间佩刀,直指常生,怒喝一声:“常子同!大哥现今生死未卜、杳无音讯,莫非你便急不可耐想要篡位夺权不成?!我兄长与你同为连山庄副庄主,岂能容你这般肆意侮辱!” 说话间,其余几名与杨诚兄弟关系密切的护卫也纷纷拔刀出鞘,满脸怒容地盯着常生,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之势。一时间,场上气氛紧张异常,剑拔弩张,似乎一场激烈冲突即将爆发…… 常生满脸鄙夷地斜睨着杨波,口中发出一声冷哼,同时抬起手来,用力一挥,将那些企图上前为自己助威的亲信喝斥住:“你们想要犯上作乱不成!?” 面对常生的质问,杨波毫无畏惧之色,反而挺直了身子,义正言辞地回应道:“真正犯上作乱之人是你!刘长元地位虽低,但毕竟身为庄主的贴身侍卫。即便他真有什么过错,也该由庄主发落,绝非你所能随意处置的!” 此时,稍稍喘过气的杨诚,瞪大眼睛,对着自己的弟弟杨波,怒声呵斥道:“阿弟,速速退下!莫要在此胡言乱语!” 杨诚深知,以常生在庄兵里的威望,自己根本不是对手。现在也不是窝里斗的时候,他只是为了维护杨玄制定的规矩而已。 然而,杨波心中憋着一股闷气,哪里肯轻易听从兄长的命令。只见他涨红着脸,梗着脖子,急切地辩解道:“大哥!我……” 话未说完,却被杨诚粗暴地打断:“休得多言!立刻退下!否则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说完,杨诚又剧烈咳嗽起来,身体颤抖着,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 “哼!”杨波满脸怒容地将手中的刀子猛地一甩,然后恶狠狠地收入鞘中,仿佛那把刀也沾染了他心中的愤恨与不满。 杨诚语气诚恳地劝慰道:“二哥,您先消消气。凡事要以大局为重啊!若是兄长归来,庄内大变,我们又该怎么向他交代呢?” 常生听后,额头上的青筋微微跳动了几下,但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表示同意杨诚所言。然而,他心中的怒火并未完全熄灭,依旧咬牙切齿地道:“好,那就暂且放过这庸狗。不过,就这么轻易饶恕他,实在难以平息我内心的愤恨。来人呐!把他给我拖出去,鞭三十!” 这次,杨诚没有再出言阻止。而刘长元则一言不发地任人将自己拉出屋外,接受刑罚。 常生缓缓收起佩刀,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过了片刻,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过激,于是迈步走向杨诚,抱拳施礼道:“为兄方才一时冲动,竟失手伤了贤弟,还望贤弟莫要怪罪于我才好。” 杨诚赶忙拱手回礼,宽慰道:“二哥言重了,您也是心系大哥安危,心情急切所致,小弟岂会因此事心生芥蒂呢?” 常生深知时间紧迫,根本无暇再做过多寒暄:“刻不容缓!咱们立刻召集庄子里所有的快马,由我亲自率领队伍前去寻找大哥!” 一旁的杨诚眉头紧蹙,忧心忡忡地开口道:“若是情况果真如刘长元所言那般,这帮鲜卑贼人数量有五十之众,而且每个人都配备弓弩,刀剑盔甲一应俱全。这样一来,恐怕……” 常生闻得此言,心头的怒火腾地又冒了出来,怒目圆睁,瞪着杨诚吼道:“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哦,莫非你觊觎这连山庄庄主之位不成?行,全都给了你又如何!我一个人去便是!” 话一出口,常生便再也不愿听取杨诚任何辩解之言,转身对着身旁的心腹们厉声下令:“来人呐!速速集结庄子里的所有快马,打开仓库取出藏甲!” 由于常生在庄子里向来颇具威望,绝大多数庄兵皆心甘情愿服从他的指挥调遣。此刻见他振臂一呼,那些原本负责走私的护卫队员们纷纷响应号召,紧跟着他一同离去,人数竟占了大半。 至于在庄内的其他管事,除去吴烈和杨波之外,也都跟着常生一同离去。就连蒋严也是,对着杨诚行了礼,跟着一起走了。 眼见无论如何都无法拦住常生,杨诚心中焦急万分。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如果不能及时掌握这伙鲜卑人的详细情况,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他当机立断,立刻派遣手下亲信前往县城打探消息,务必弄清楚这些鲜卑人的来历。 与此同时,杨诚也没有忘记向庄外产业的尤靖发出紧急指令。他知道尤靖那里同样拥有一批打手,可以成为守卫庄子的重要力量。 就在杨诚紧锣密鼓地部署各项事宜时,吴烈带来了一个消息——负责守卫庄子的庄兵也跟着常生走了大半!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倒是早有预料。 “若是二哥真的对那些鲜卑人下了死手,那么恐怕我们在这秦州将再无立足之地啊......”杨诚暗自思忖道。一想到此处,他不禁感到一阵深深的忧虑涌上心头。 沉思片刻后,杨诚招手唤来杨波,然后附耳过去,轻声低语了一番。杨波听着兄长的话语,脸上渐渐浮现出惊讶之色。待杨诚说完,杨波忍不住开口问道:“兄长,大哥回来之后,我们怎么解释?” 面对弟弟的疑问,杨诚只是淡淡地回答道:“不必多问,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杨波点点头,也是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第80章 魏那韶君 证吾道者,命也。 行吾道者,心也。——幕易 鲜卑人的队伍并没有停下来,始终匀速前行。杨玄和女子并排而行,聊了也有一刻钟的时间。 眼看着这个疯婆娘丝毫没有要放走自己的迹象,杨玄心中不禁焦急起来:“这位小娘子,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需要交代给我的话,那么在下便不再过多叨扰了。”他尽量保持着礼貌和客气,但眼神中的急切却难以掩饰。 然而,那女子并没有理会杨玄的话语,笑意盈盈的说道:“我名叫魏那韶君。”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杨玄随口应道:“幸会幸会......”言语间显得颇为敷衍,并无太多兴趣。 谁知魏那韶君脸色突然一变,收起了笑容,厉声道:“幸会个屁!少跟本姑娘来这一套。说!你叫什么名字?你最好说实话,若是胆敢欺骗于我,小心我割掉你的舌头!” 面对如此凶悍的威胁,几乎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呃...在下烛悼忧。” 魏那韶君似乎并未察觉到异常,饶有兴致地继续追问:“这么急着离开,是有什么急事吗?” 杨玄开始胡编乱造起来:“唉,说来真是倒霉透顶!此番我们奉命押送粮草前往上章郡,岂料途中竟遭遇到山中黎人的袭击,导致损失极为惨重。如今我等必须尽快赶回县城,向家主禀报此事并请罪。” 只见魏那韶君手持马鞭,轻轻一挥,鞭梢精准地指向杨玄脚上那双精致的丝履,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轻蔑与戏谑说道:“瞧瞧你这双靴子,如若奴仆都能身着如此华美的丝履,想必其主人定然不会在意这点粮食。” 杨玄闻言,眼角不禁猛地抽搐了几下,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干涩地笑了两声,回应道:“小娘子此番召唤在下前来,恐怕并非只是单纯地想找个人闲聊解闷吧。” 魏那韶君听后,神色自若,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讲过了么?本小姐打算将你买下,你只管开个价钱便是。” 杨玄眉头微皱,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道:“实在抱歉,鄙人目前尚无卖身的想法。” 然而,魏那韶君却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凝视着杨玄,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哼!我可没兴趣了解你的想法。” 杨玄闻得此言,心中不由得燃起一团怒火。但他深知现在的局势,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怒意,深吸几口凉气,努力让情绪平静下来,然后缓声问道:“既然如此,那么请问,您执意要买下我究竟所为何事?在下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武夫罢了,而您身边似乎并不缺少虎狼之士吧。” 面对杨玄的问题,魏那韶君轻描淡写地回答道:“确实如你所言,我身边的确不缺护卫。但问题在于,他们太过无趣了,一点也不好玩。” “不是,你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我好玩了?”杨玄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 魏那韶君却丝毫不以为意,依旧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瞧向我的目光之中,分明带着几分淫邪、几分不屑,此刻似乎又多了些许反感,但偏偏就是不见丝毫惧怕之意。”她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接着道:“你再看他们,对我除了忠心就是敬畏,多无趣。” 听到这话,杨玄忍不住冷笑一声,表示自己已经无言以对。 然而,魏那韶君并未就此罢休,她突然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问道:“上次我派出去跟踪你的人至今未归,想必是被你给杀了吧?”语气平静如水。 杨玄随口回道:“或许是夜路太过漆黑难行,摔死在哪个山沟里了。” “你的生死只在我一句话之间,你怎么不怕我?”魏那韶君的语气带着威严与压迫感。 杨玄从容不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酒囊,仿佛完全无视魏那韶君的质问一般,自顾自地仰头猛灌了一大口“怕,怎么会不怕呢?” 看着杨玄喝酒时那陶醉的模样,她毫不客气地将手伸了过来。 杨玄虽然对魏那韶君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诧异,但他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抗拒之意。相反,他微微一笑,很爽快地将酒囊递给了魏那韶君。 就在这时,队伍后方一名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鲜卑汉子迅速驱马疾驰而来,来到魏那韶君身旁,用鲜卑语地对着魏那韶君说了一通。 魏那韶君甚至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直接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朝着那名鲜卑汉子抽去。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那名鲜卑汉子捂着被鞭打的脸颊,无奈地瞪了杨玄一眼,然后心有不甘地调转马头,悻悻然地退回到队伍之中。 “我兄弟受了伤,倘若你执意不肯放我离去,那么烦请稍作停留,让我能为兄弟包扎一番。”杨玄目光坚定地看向对方,语气诚恳而急切地说道。 “呵呵,正巧本姑娘此刻也有些乏累了,歇息片刻倒也无妨。”魏那韶君轻抿一口美酒,咂吧咂吧嘴唇,似乎这个味道十分对她的胃口,对于杨玄提出的要求并未表示出丝毫的为难之色。 说罢,只见魏那韶君娇躯一扭,对着身后高呼道:“魏那冰,本小姐累了,需要休息。”话音未落,她便勒住缰绳,止住胯下骏马前行之势。随后,她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那片郁郁葱葱的松林之上,旋即驱马朝着松林方向疾驰而去。 这支鲜卑队伍显然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精锐之士。当他们停下脚步后,无需任何言语指令,每个人都心领神会地知晓自己应当承担何种任务。有的继续向前打探路况;有的占据有利地形警戒,以防备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还有一部分人则如影随形般紧跟在魏那韶君身旁,不敢有丝毫懈怠。 杨玄亦步亦趋地跟随着魏那韶君进入松林之中,并将烛悼陵召唤至身边,着手为他以及另外一名负伤的亲卫处理起身上的伤口来。 “光喝酒有什么意思?魏那冰!快去给我弄些新鲜的肉来!”魏那韶君高昂着头颅,对着面前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颐指气使,其语气充满了趾高气扬。 那壮汉显然对魏那韶君的脾气秉性极为熟悉,面色没有一点变化,当即便派遣了数名士卒前往山中狩猎,并有条不紊地指挥其他人开始生火。 另一边,烛悼陵看着正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杨玄,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开口问道:“大哥,究竟怎么回事?” 杨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无奈之色,缓缓地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叹息着回应道:“唉,莫提也罢!今日真是倒霉透顶,竟碰上这么一个蛮横无理的疯婆子。”说罢,将之前遇到魏那韶君的场景又说了一遍。 烛悼陵眉头微皱,紧接着问道:“这娘们儿是什么来头?” 杨玄稍稍停顿片刻后,环顾四周一番,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虽说她并未明言,但以我的推断,此女极有可能乃是秦州刺史——魏那沧元之女。”说到此处,杨玄不禁皱起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要是这样的话,有点难办啊。”烛悼陵挠挠头说道“都是骑兵,很难全杀光啊。” “…你二哥、三哥他们应该在来的路上了,这帮鲜卑人可不好啃啊。”杨玄也有些惆怅。 ……… 此时此刻,常生带领着前来营救杨玄的队伍已经一分为二。其中一支队伍由常生亲自统率,清一色都的骑兵,人数约一百三十余人。而另一支队伍则交由蒋严负责指挥,这支队伍中的成员皆是步兵,人数同样也有一百二十多个。 在连山庄内,虽然马匹数量充足,但真正精通马术的却仅有这一百多。好在如今每人配备了两匹良驹,如此一来,他们行军的速度相较于鲜卑人的队伍而言可要快出许多。 第81章 这个软饭也不是不能吃啊 枕边残香犹可嗅, 夜深不见故人来——幕易 不得不承认,这些鲜卑武士的行动速度简直超乎想象!自魏那韶君下达命令至今,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那几位鲜卑武士便已成功带回一只獐子。 这些武士拥有着健硕而威武的身躯,在其身上所配备的装备下,更是显得威武不凡。 魏那韶君留意到杨玄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士卒,她微微皱起秀丽的眉头,娇嗔道:“喂,烛悼忧,你究竟好了没?若是好了,赶紧过来给我烤肉。” 杨玄心中暗自咒骂起来:该死的女人,竟然如此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当作她的奴仆使唤!然而表面上却只能强颜欢笑应和道:“这就来了。”紧接着,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烛悼陵轻声嘱咐道:“注意观察情况,随机应变。” 随后,杨玄移步至正忙于处理獐子的鲜卑武士跟前。观察了一会后,开口说道:“像你这般切割肉块的方式并不妥当,如此切出的肉片仍带有血水,会导致肉质散发腥味,影响口感。还是交由我来处理吧。”这个鲜卑武士似乎能够听懂汉语,听到杨玄所言后,他立刻停止手中的动作,并转头望向魏那韶君。 此时的魏那韶君看上去显得异常兴奋愉悦,只见她欢快地拍打着双手,像个孩子一样说道:“给他,让他来,你们都退到一旁去。” 武士将手中紧握的锋利短匕递到杨玄面前。而当他低头审视自己手掌时,才发现上面已沾满了獐子温热的鲜血。然而,对于这位久经沙场的勇士来说,这样的场景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轻轻地将手指放在唇边,犹如品尝世间最珍贵的美酒一般,悠然自得地舔舐起手上猩红的血迹。 这般充满野性的举动,无疑引起了一旁魏那韶君的嫌弃。她柳眉微蹙,口中更是忍不住大声呵斥道:“如此粗俗之举,成何体统!” 此时,杨玄开口问道:“你们是否带有香料?诸如胡椒、茱萸之类的。” 他从周围寻得一些干燥的柴火,并巧妙地制成数根细长的木签。紧接着,他手法娴熟地将新鲜的獐子肉切成薄片状,逐一穿入竹签之中。 之后杨玄走到魏那韶君旁边,将手中肉串分出一半递给了她,示意她亲自动手来烤“自己动手烤出来的,味道更香些。” 魏那冰迈步向前,准备接过杨玄手中的肉串。可就在这时,魏那韶君却伸出手臂挡住了他,同时娇声说道:“本小姐亲自来,退下。”说着,她还真的接过了肉串,学着杨玄烤了起来。 为了能够成功地引起魏那韶君对自己的憎恶之情,杨玄可谓煞费苦心。只见他故意将满手油腻腻、脏兮兮的污渍随意地擦拭到身上那件原本还算干净整洁的衣裳之上。 然而,事与愿违,当魏那韶君目睹这一幕时,不仅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厌烦或嫌弃之意,反倒从怀中取出一方洁白如雪的手帕,并轻柔地递到了杨玄面前。 杨玄历经两世人生沧桑,又岂能不知晓此举背后所蕴含的深意呢?只是此刻的他依然百思不得其解:毕竟,算起来自己也仅仅只与这个疯婆娘有过两次短暂的碰面而已,怎么就…… 难不成真如自己心中所想那般——只因自身相貌出众,方才使得眼前之人对自己另眼相待不成?念及此处,杨玄不自觉地抬起右手轻轻抚摸起自己的面庞来,但由于之前沾染了不少油污,结果一不小心便将那些黑乎乎的脏东西尽数涂抹在了脸颊之上。 魏那韶君眼见此情此景,顿时笑得花枝乱颤、乐不可支。她一边开怀大笑,一边顺手将握在手心里的那块手帕直接朝着杨玄的脸庞扔去,口中娇嗔道:“你这家伙莫不是突然犯了癔病吧?瞧瞧你这副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只花脸猫,咯咯咯……” 杨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发出两声干笑后,目光开始游移不定地打量起魏那韶君来。他先是凝视着她婀娜多姿的身材曲线,然后将视线缓缓上移,落在那张娇俏迷人的面庞之上。接着,他又环顾四周,扫视了一圈那些孔武有力、威风凛凛的鲜卑武士们。 此刻,各种纷乱复杂的念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杨玄不禁陷入沉思之中:“如此看来,这碗软饭似乎并非完全无法下咽嘛!横竖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损失......” 杨玄伸手接过那方手帕,擦完脸之后,他很自然地将那手帕收入怀中,好似它本就该待在那里似的。 此刻,他手中的几串獐子肉,正置于火上炙烤。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肉块逐渐变得金黄酥脆,发出阵阵诱人的“滋滋”声,油脂不断从肉中渗出,滴落在篝火之上,激起一片小小的火花。 杨玄熟练地拿起一些细盐和胡椒等香料,均匀地洒在烤肉之上,让每一寸肉质都能充分吸收香料的味道。 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想法,他先是将肉串凑近鼻尖,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那股浓郁的香气直冲入鼻腔。接着,他直接上嘴咬了一口。 杨玄将自己吃过的肉串递到了魏那韶君面前,并静静地看着她,观察她会有怎样的反应。而魏那韶君呢,则完全没有在意这肉串已经被杨玄吃过,毫不嫌弃地接过来,大快朵颐起来。只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嘴里还不时发出赞叹之声:“好香啊!你来你来,你看我这几串都糊了!” “喝一口酒,就一口肉,要是再来点葱和蒜就更好了。”杨玄接过肉串说道。 “蒜的味道颇重,你喜好这个?”魏那韶君问道。 “你没听过这么一句话吗?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杨玄一边烤,一边说道。 “悼忧,问你个事,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魏那韶君突然问道。 杨玄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哭笑不得“小娘子怎么会这么觉得。” 魏那韶君很直接的说道“那不然你老是盯着他们看做什么。” “怎么会,我这叫英雄惜英雄懂吧。”杨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哈哈,你倒是挺会自夸的。”魏那韶君笑道。 一旁的魏那却始终板着一张脸,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 \"二爷您快看呐!那边有烟雾升起!\" 伴随着一声惊呼,一支马队正沿着崎岖蜿蜒的山间小道风驰电掣般狂奔而来。其中一名骑士猛地伸出手,指向遥远的山峦之间,高声叫嚷道。 听到呼喊声,常生并未减缓前行的步伐,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极目远眺过去。果不其然,只见远处群山峻岭之中,一道若隐若现的淡淡烟柱袅袅升腾而起。 “停!”伴随着一声高喊,常生猛地将左手高高扬起,仿佛要抓住那虚无缥缈的风一般紧接着,原本疾驰如飞的马队缓缓地停下了脚步。马蹄声逐渐变得低沉,最终消失在了空气中,只留下一片寂静。 常生右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刀柄,眼神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取下挂在马鞍旁的水袋,仰头灌下一大口水。 在常生的示意下,众人纷纷下马,沿着山路向前行进。他们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和环境,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突然,常生身后的一名士卒停下脚步,指着路旁一棵已经枯萎的老树桩喊道:“二爷,您快来看!从这些马粪来看,是新鲜的没错。而且您再瞧这儿,这树桩上的痕迹显然是长槊造成的!”说着,他还用手指轻轻地触摸着那个明显的豁口。 常生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仔细端详起那棵树桩来。果然如那名士卒所言,树桩上的痕迹虽然很浅,但确实呈现出长槊特有的形状。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战士,他对于这种军中常用的制式兵器自然不会陌生。 回想起当初自己参加起义军的时候,所使用的武器大多都是从鲜卑人的城池武库里缴获而来的。 “方向没错,痕迹也能对的上,八成就是他们了。”常生暗自想道。 常生转过头来,视线落在了一名身材并不起眼的士卒身上,开口叫道:“涪彪,你带上两名兄弟悄悄地摸上前去查看一下情况。记住,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打草惊蛇!” 涪彪闻言,快步走到常生面前,单膝跪地,抱拳施礼道:“喏!”说罢,他站起身来,转身挑选了两名身强力壮的士卒,一同钻进前方的山林里。三人如同鬼魅一般,迅速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之中,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第82章 大哥,忙呢? 市井九流听风客, 蛰伏寒渊待龙吟。——幕易 泗县这片地域的山峦算不上雄伟壮观,更没有什么令人惊叹的奇峰异石。然而,这里的山林之间却遍布着众多清澈见底的水潭以及蜿蜒流淌的溪流。茂密繁盛的植被覆盖着大地,仿佛给整个山脉披上了一层翠绿的外衣;而丰富多样的野生动物则在这里繁衍生息,使得这片山林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在这广袤的山野之中,星星点点地散布着各种各样的山民村落和寨子。由于这些村落和寨子的存在,山间形成了错综复杂、纵横交错的羊肠小道,犹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般四通八达。 此时,常生派出的侦察兵已然返回,并带来了确切的消息:前方那升腾而起的缕缕烟火之处,的确是鲜卑人的队伍。 在得知对方人员部署,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常生下定决心放弃使用马匹,转而全体采取步行作战的方式,分批次从不同方向杀出。毕竟,山区内崎岖狭窄的道路条件根本不适合展开大规模的骑兵冲锋。 更何况,敌人手中人人都配备有弩箭,如果己方的骑兵无法做到同时发起冲锋,那么他们无疑将成为一个个活生生的靶子,遭受敌方无情的射杀。 在精心策划并敲定好具体的作战方案后,常生特意留下一部分人员负责看守马匹。与此同时,他还派遣士卒前去通报蒋严,催促其尽快率人赶来增援。 “众兄弟们听好了!今日之战,只要能成功斩首一级,赏钱一千!没有上限!若能将庄主平安救出,那么每人再赏钱一千!”常生站在庄兵们面前,高声呼喊着,开始鼓舞士气。 这些庄兵中的大多数人,其实并不清楚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敌人究竟是谁,他们仅仅只是知晓此行目的乃是营救杨玄罢了。而平日里,他们跟随常生走私,也没少做过那些杀人放火、抢夺财物之事,故而此刻士气倒是颇为高昂。 “救庄主!救庄主!”一时间,喊叫声此起彼伏。 紧接着,人员迅速被划分成了三组。其中,常生亲自带领着十余名精锐老兵,骑马隐藏在暗处静静等候时机。而其余的两部分人马,则分别从两侧的山坡上向下发起冲锋。一旦敌方的队伍出现混乱,常生便会毫不犹豫地带人冲入敌阵之中,给予敌人以致命一击。 “胆敢临阵脱逃者,立斩无赦!”常生一脸严肃地对着负责统率另外两部士卒的心腹叮嘱道“待我这边得手之后,你们才能退。此事若成,我亲自为你二人请功。” “愿为二爷效死!”两个心腹单膝跪地,齐声道。 ………… 由于这片山林之中植被异常繁茂,再加上负责警戒的鲜卑人士数量相对较少,这使得庄兵们在发起冲锋时并未遭受过多损失。 \"敌袭!敌袭!\"负责放哨的鲜卑武士用鲜卑语高声呼喊着,同时举起手中的弩箭试图阻止敌人的进攻。然而,他们的努力似乎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连山庄的庄兵们很快冲到了近处。 魏那冰展现出超乎常人的敏锐洞察力和果敢决断力,他当机立断下达命令:\"曲目狐,速速带领一队人马保护好小姐先行撤离此地!\"话音未落,他便迅速调遣其他手下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阵线。 魏那韶君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表现得镇定自若、毫不慌乱。她望着从附近山林中如鬼魅般涌现而出的一群身着白衣黑甲的士卒,丢下手里的酒囊和肉串,对身旁的杨玄说道:\"烛悼忧,跟我走。\"在周围鲜卑武士的注视下,杨玄也不敢违抗魏那韶君的命令,只得心一横,硬着头皮跟了上来。 曲目狐动作麻利地牵过一匹骏马,将魏那韶君搀扶上马背,并不断催促着杨玄赶快上马。在催促声中,杨玄别无选择,只好跃上马鞍,与魏那韶君并肩而行。 烛悼陵与另一名亲卫见此情形,也想跟着杨玄一起走,但却遭魏那冰阻拦。只见他随手抛出两把长刀,厉声道:“你们二人,随我一同御敌!” 然而,此时众人皆未留意到,这名亲卫也身着一袭白衣,只是其上已沾染点点猩红血迹。 此刻,魏那冰身侧仅有寥寥两三随从相伴左右,他们手持强弩,不断向山林深处发射箭矢。面对这种情况,烛悼陵佯装出伤势沉重不堪之态,索性直接倒在原地,毫无起身应战之意。 尽管鲜卑人数相对较少,但无一不是经过严格训练、技艺精湛的精英之士。反观山庄的庄兵们,非但未能突破对方的防线,甚至逐渐呈现出劣势。 双方在这道坚固的防线上展开激烈角逐,彼此都在苦苦支撑,等待对方率先崩溃。 连山庄的庄兵们折损过多,已有撑不住的趋势,有些士卒开始往后退,后方的军官毫不留情的对他们下了杀手。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常生率领着一支由十余名骑士组成的队伍,如疾风骤雨般自山路上冲来。 魏那冰大惊失色,他扯着嗓子用鲜卑语高声呼喊:“拿枪来!赶快竖枪!”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穿透云霄一般。 只见几个鲜卑武士毫不犹豫地扔掉手中已经耗尽箭矢的弩机,在身前埋下数根长枪。 魏那冰口中高呼:“结阵!退!”其声如雷,气势磅礴。 然而,此时的魏那冰却未曾留意到一个重要情况——原本躺倒在地的烛悼陵还有他身旁的那个亲卫,已经不在原地了。 冲锋而来的常生自然不会愚蠢到直接冲向那枪阵。他灵活地驾驭着战马,巧妙地绕过前方的阻碍,首先选择以弓箭进行远程射击。他率领着麾下的骑兵,对敌人两侧的防线发起猛烈攻击。 本来就在人数上处于明显下风的鲜卑人,此刻更是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面对前后夹击的局面,他们虽然倍感压力,但并未惊慌失措地转身逃跑。相反,这些战士迅速集结成三五人的小组,紧密配合,一步步朝着魏那冰所在之处聚拢过去。 “二哥!大哥朝那个方向去了!”已经投身于激烈战斗中的烛悼陵眼尖地发现了这一情况,急忙冲着常生大声喊道。 常生听闻此言,当机立断,毫不迟疑地率领着那支精锐骑兵队伍,风驰电掣般向着烛悼陵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被重重包围的鲜卑武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大地。庄兵们则如同凶猛的野兽一般,双眼通红,不顾一切地朝着鲜卑人猛扑过去,疯狂地挤压着他们的生存空间。 杨玄紧紧跟随着魏那韶君,在四名鲜卑武士的严密护卫下,沿着崎岖的山路拼命狂奔。 当经过一处清澈的水潭时,或许是由于水潭周围的道路太过湿滑,魏那韶君所骑乘的骏马突然失去了平衡。伴随着一声惊恐的尖叫,魏那韶君和她的坐骑一同跌入了冰冷刺骨的水潭之中。 这口水潭看似不大,但深度却超乎想象。魏那韶君在水中慌乱地挣扎着,显然是个旱鸭子。她的呼救声在寂静的山林间回荡。 几名鲜卑武士见状大惊失色,急忙勒住缰绳,跳下马奋不顾身的跃入水中,试图去营救陷入困境的魏那韶君。 看着他们身上的甲胄都没脱就往下跳,杨玄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打消了趁机逃跑的念头。 那几个鲜卑武士水性也不怎么样,又有甲胄在身,再加上魏那韶君的胡乱挣扎,情形变得更加严重了。四五个人在水里乱成一团,有两个体力不支的鲜卑武士已经有了下沉的趋势。 杨玄也不着急,先把身上衣服脱了个精光,等着那几个鲜卑武士先后都沉了底以后,才一个猛子扎进了水潭。 好不容易才将昏迷不醒的魏那韶君从水潭里拖上岸来。此时的她面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气,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朵。 杨玄解开她的衣领,双手合握对着她的心脏,开始有节奏的按压,做起了急救措施。 常生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幕:杨玄解开魏那韶君的衣服,手放在她的胸上,还亲她的嘴。 原本还处于紧张状态的常生,在示意手下四周警戒之后,下马对杨玄笑嘻嘻的说道“大哥,忙呢?不然我一会再来?” 第83章 大议事 《人间世?问道》幕易 三清道,四方仙,泥胎显圣。 九州生灵人间道,自有神威。 祭三牲,祀五谷,香火不断。 祈得子孙万代福,国泰民安。 魏那韶君由于得到了及时的救援,而且杨玄的应对措施十分恰当,没过多久,便成功地将堵塞在气管中的积水全部咳出。 手指尖所感受到的那份温暖与柔软,使得杨玄不由自主地又揉了揉,这才恋恋不舍地将手收回。 \"咳咳咳!\"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魏那韶君接连吐出好几口浑浊的污水。 见到魏那韶君已经有苏醒的迹象,杨玄并未理会常生的戏谑调侃,而是拿起一件外衣,随意擦拭掉身上沾染的水渍后,胡乱的披在了身上。 杨玄朝着马匹所在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对常生喊道:“咱们快走!” 听到杨玄的话,常生不禁疑惑地问道:“那这个娘们儿该如何处置?就这样把她丢在这里?” 尽管目前还无法完全确定魏那韶君的确切身份,但杨玄心里清楚,绝不能让她轻易丧命于此。于是,他命令道:“她不能死,留下几个人悄悄尾随其后,务必保证她能够安全无恙地抵达附近的城镇。”说完,杨玄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常生见状,点了两名庄兵,低声向他们嘱咐了几句。随后,便带领其余人紧随杨玄离去。 被点名的庄兵动作迅速,他们就地取材,从水潭边抓起一把把泥泞的泥土,均匀地涂抹在自己的衣服和马匹身上。做完这些伪装工作后,两人牵着马,悄然钻进了道路旁茂密的丛林之中。 此时,魏那韶君的身旁仅剩下她自己的坐骑。令人惊奇的是,那匹通人性的良驹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困境,它轻轻地伸出鼻尖,温柔地触碰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魏那韶君。 没过多久,魏那韶君终于悠悠转醒。当她睁开双眼时,发现天色将暗。环顾四周,竟不见半个人影。此刻的她无暇思考太多,只能勉强打起精神,艰难地站起身来,然后费力地爬上马背。趁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继续踏上前行之路。 在路上,常生将庄内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杨玄。不仅如此,他还特别提到了杨诚两兄弟试图阻止自己的经过。 “还先打探消息?哼,等到那时候,恐怕兄长你早就凉透了!”常生愤愤不平的说道。 杨玄静静地听着常生的话语,待他说完后,一针见血的回道:“你不妨仔细回想一下,阿诚可曾明确表示过,不允许你带人前来营救于我?” 常生听到这里,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原来是蒋严和烛悼陵二人发现了杨玄等人的身影,急忙快步赶来迎接。他们满脸欣喜之色,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大哥!”蒋严率先开口喊道,声音中充满了敬意。而一旁的烛悼陵也紧跟其后,拱手施礼。 杨玄并没有太多时间与他们寒暄客套,因为此刻形势紧迫,容不得半点耽搁。他迅速下达命令,带领众人趁着夜色,一举屠了附近的三个黎人村寨。 至于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劫杀鲜卑人的祸水,引到黎人的头上。杨玄带人回到连山庄没几天,秦州官府就开始了对境内黎人的打压。 连山庄,这座气势恢宏的庄园,绵延矗立于山谷之上。其中,杨玄所居之主院更是别具一格,其布局精妙绝伦、装饰典雅大方。每一处细节都流露出主人高雅的品味与独特的审美情趣。 尽管如今庄内财富充盈,生活富足,但杨玄却并未沉迷于奢靡享受之中。相反,他时刻怀揣着一颗居安思危的心,一心思索如何将连山庄打造成称霸泗县乃至整个秦州的名门望族。 然而,这并非意味着杨玄有着无尽的野心和欲望。实则恰恰相反,正是由于他饱经风霜,经历坎坷,内心深处极度渴望安稳与安宁,故而才会不懈努力地借助各种外部力量,以期能够获得那份梦寐以求的踏实感。 此刻,在主院那宽敞明亮的议事厅里,气氛凝重而肃穆。偌大的空间内汇聚了连山庄一众管理要员。杨玄端坐在首位,常清静静地端坐于其后,左手边坐着常生,他面容严肃,不苟言笑;而右手边的座位却是空荡荡的。其他众人则依照各自职务的高低依次分坐两旁,井然有序。 只见杨诚、杨波以及吴烈三人恭恭敬敬地跪伏在议事厅的中央,正向杨玄叩头请罪。 \"卑职未曾得到家主您的应允,便自作主张私自调动庄内财物,期间还冒犯冲撞了清夫人,请家主责罚!\" 杨诚深深地低下头去,额头紧贴地面,静静等待着即将降临的惩罚。 当杨玄率领着庄兵返回庄子,刚刚踏入内院,常清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满脸泪痕地向他诉苦。说杨诚纵容那些庄丁肆意搬运庄内的财物,而常清带人前去阻止却无济于事。 尤其令人气愤的是,当属吴烈手下的那群庄丁最为嚣张跋扈,他们不仅对常清没有丝毫的敬重之意,甚至口出狂言,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阿诚,咱们是一家人!我若是对你有所怀疑,又怎会任用你呢?愚兄一直都跟你讲过,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好啦,快些入座吧。”说完,杨玄微笑着指了指右手边那个空着的座位。 待到杨诚站起身来,准备走向座位时,杨玄忽然转过头去,对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杨波说道:“咱们兄弟几个已经有些日子没见面了呢!阿波,来来来,到这边来坐。” 兄弟两人来到杨玄身旁,先是朝常清拜了一拜,口中告罪不止。常清也明白两人是敬杨玄,而非是自己,所以也十分配合。 眼看着杨诚和杨波先后在自己身边落座,杨玄仿佛完全忘却了此刻场中央还跪着一个吴烈似的。 此时此刻,原本跪在杨诚和杨波身后的吴烈,尽管脸上表现出些许惊恐之色,但其实在内心里早已认定杨玄绝对不可能对他们怎样。毕竟,天塌下来不也有杨诚顶着嘛。 此刻,唯有自己依旧孤零零地跪在原地,心中不禁“咯噔”一声:该死!难道要拿我来开刀立威?想到此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偷瞄了杨玄一眼。只见杨玄身着锦衣华服,气质高雅庄重,气势如渊。吴烈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 而此时,分坐在两侧的各位管理人员见上方的几位兄弟谈笑风生、气氛热烈,原本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松弛下来。他们纷纷与身旁熟悉的同僚低声交流起来,整个大厅内弥漫着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 吴烈心急如焚,用求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那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旧部。那几个跟随他一同投靠杨玄的扶威军士兵见此情形,也不好推脱,只能向他投去一个宽慰的眼神。 主座之上,杨玄面带微笑,先是与几位兄弟回忆往昔,畅谈曾经共同经历过的风风雨雨,以此来拉近彼此之间的情感距离。待气氛渐浓之时,他话锋一转,开始与兄弟们细致地划分起各自的职权范围。 不得不说,从理智层面来看,杨玄对于杨诚之前所做出的决定还是相当认可的。毕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总归不会有错,而且他内心深处也坚信杨诚并无反叛之心。然而,如果要从人性的角度去评判这件事,那杨玄可就对杨诚感到极度不满了。 杨玄绝非那种心地善良、慈悲为怀之人,相反,他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实际上,最初当他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心中甚至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杀意。只不过,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一来,若是真的杀掉他们二人,势必会对自己的形象造成极大的损害;二来呢,他也确实相信这两个人并没有背叛自己的想法。 经过反复权衡各种利弊得失,杨玄最终下定决心,仅仅给予他们一些小小的惩戒,以起到警示作用即可。随后,他还要进一步细化庄内的管理职权,以便让一切都处于自己的牢牢掌控之中。 “吴烈!你在执行命令的那天,手下的庄丁对常清言语不逊,是否确有其事?”在与常生等人商讨完大致事宜后,杨玄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吴烈,语气平静的问道。 “有,那日卑职……”吴烈还欲开口解释,却被打断。 “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当时你可在场?”杨玄问道。 “在。”吴烈回道。 “那个庄丁对常清说了什么,你又是如何处置的?”杨玄追问道。 第84章 杀鸡儆猴 《寒楼揽秋.浮生》幕易 云墨生,高风起,雁返难追。 南国秋意八百里,满目悲凉。 相思剑,断肝肠,徒呼奈何。 再入飘零无边夜,此行无期。 “……”吴烈心急如焚地想要挽回局面,但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让他难以启齿。正当他陷入犹豫不决的时候,杨玄突然打破了沉默。 “让我来帮你回想一下吧,何曼!”杨玄转过身去,朝着身后那道精美的屏风高声喊道。紧接着,只见一名男子低垂着头,缓缓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吴烈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何曼,伸出颤抖的手指向他,嘴唇不停地颤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杨玄面无表情地看着何曼,冷冷地吩咐道:“何曼,你来给吴执事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何曼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挺直身子,提高音量回应道:“回庄主,当日我们接到指令要将内库里的财物转移。就在我们执行命令的时候,清夫人带人赶来阻止。库房司的一等库丁王春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对清夫人出言不逊,说:‘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吗?你不过就是一个滕妾罢了。’而那时,吴执事就在一旁,他不仅没有责备王春的无礼行为,反而下令让我们继续搬运行动中的财物。到了当晚用膳之时,吴执事更是亲口对我们这些手下说:‘我有大功,却只给一执事职位,但愿杨玄那个家伙早死,若是杨诚副庄主能够登上大位,那咱们可就有好日子过了!’” “当杀!”“当杀!”在座的不少执事起身喊道。 “庄主,老大!他竟敢诬陷我,简直就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吴烈从地上爬起,满脸怒容,双目喷火,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试图上前拉扯何曼。 而一直在旁冷眼旁观、早已忍耐不住心中怒火的烛悼陵,一见吴烈站起身来,瞬间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只见他紧绷肌肉,牟足了劲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吴烈的侧身猛地伸出手,紧紧攥住他的胳膊。紧接着,他的左手紧握成拳,狠狠地砸向吴烈的面庞。只听得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吴烈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上。 然而,烛悼陵似乎仍未解心头之恨,眼中杀意涌动,还欲再次出手。就在这时,那几位与吴烈关系匪浅的老部下面色大变,急忙跨步上前拉住烛悼陵,苦苦哀求道:“烛管事,息怒,息怒啊!.....” 此刻的吴烈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鲜血混合着口水从嘴角溢出,其中还夹杂着几颗断裂的牙齿。尽管如此,他依然不肯罢休,仍旧不停地大声辩驳着:“诬陷,这绝对是赤裸裸的诬陷!” 杨玄,并未对烛悼陵刚才的举动加以斥责,先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将目光转向身旁的杨诚,语气平静地开口问道:“阿诚,依你之见,为兄应当如何处置他?” 听到杨玄的问话,吴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挣扎着抬起头,向着杨诚和那些前来劝阻的老部下呼喊求救:“副庄主救救我!我真的是冤枉的啊!老刘,老宋,帮帮我!”其声音凄厉悲惨,令人闻之心酸。 “冲撞清夫人,大不敬。非议庄主,此为不忠!理应断其双手,并将其驱逐出连山庄!”杨诚面沉似水,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所言行事。来人啊......”杨玄手臂一挥,高声呼喊着,准备唤来身旁的亲卫执行。 那几名隶属于扶威军的老兵,此刻纷纷松开了紧拽着烛悼陵的手,一同迈步上前,双膝跪地,口中七嘴八舌地替吴烈求情:“恳请庄主网开一面,法外开恩!” “难道说,你们这些人也认为本庄主处事有失偏颇、赏罚不明吗?”杨玄霍然起身,领着一众亲卫大步走向这几名跪地求情之人,面沉如水的问道。 面对杨玄的质问,这几个人顿时变得噤若寒蝉,一个个低垂着头颅,跪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弹。杨玄见状,鼻中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将他们赶回了座位。 随后他向身后的亲卫伸出手,身后亲卫会意,递上一把长刀。杨玄手持利刃,径直朝着吴烈迈步而去。 此时烛悼陵还未入座,也跟了上来。 吴烈只听得杨玄那冰冷至极的声音传来:“把你的手伸出来。” 然而,吴烈却如坠云雾之中,艰难地支撑着依旧昏沉眩晕的脑袋,试图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片刻间,他缓缓地从地面上攀爬而起,但由于体力不支,刚刚站直身子便又双膝跪地。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望向杨玄。 见此情形,杨玄眉头紧皱,再次厉声喝道:“把手给我伸出来!” 吴烈心知事已至此,再行求饶亦是徒劳无功,但若就此坐以待毙,亦非其所愿。于是,他索性将生死置之度外,鼓起最后的勇气和力量,身体猛地向前窜,企图夺取杨玄手中利刃。 杨敏锐地捕捉到吴烈眼中闪过的一丝凶光,心中暗叫不好。他眼疾手快,就在吴烈出手的瞬间,敏捷地侧身一闪,轻松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守护在旁的烛悼陵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庸狗好胆!”随即挺身而出,挡在了杨玄身前。紧接着,他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向吴烈的胸口。 刚刚勉强站起身来的吴烈根本来不及躲闪,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脚。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整个人向后飞去,仰面朝天重重地摔落在地,并顺势翻滚了一圈。尽管如此,吴烈仍不肯罢休,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试图再次挣扎着爬起身来。 杨玄对着想要起身加入战团的那些管事,执事们大声命令道“都退下!” 烛悼陵用力推开那些企图向前围杀吴烈的杨玄亲卫,夺过其中一人手中的长刀。他眼神凶狠,紧接着便上前朝刚刚站起身来的吴烈再次挥出凌厉一刀,直取其首级! 吴烈凭借本能伸出手臂试图去抵挡。然而,烛悼陵天生神力,而且这些亲卫所配备的刀具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只听得“噗嗤”一声,刀刃如同切豆腐一般干净利落地斩断了吴烈的手臂,随后继续势如破竹般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肩膀之中。 遭受如此重创的吴烈,整个人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般,双膝一软,轰然跪倒在地。他瞪大双眼,满脸惊愕与痛苦之色,呆呆地望着自己肩膀上插着的那把染血长刀,一时间失去了反抗能力。 烛悼陵丝毫没有怜悯之意,他用左手死死捏住吴烈的脸颊,右手则毫不留情地将深深嵌入对方体内的长刀猛然抽出。伴随着鲜血四溅,吴烈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但烛悼陵并未就此罢手,他粗鲁地扯掉吴烈头上的头巾,随手扔到一旁,然后紧紧揪住他的发髻,用力将其头部扭转过来,让吴烈面对着杨玄。 杨玄静静地凝视着烛悼陵那双探问的眼眸,微微颔首,表示默许。得到杨玄的示意后,烛悼陵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瞬间将吴烈的头颅切了下来。没有支撑的身体倒在血泊中,头颅被烛悼陵提在手里呈给杨玄。 吴烈临死前惊恐和绝望的表情还未凝固…… “好!悼陵虎勇!”杨玄大喝一声,将手中刀扔给亲卫。紧接着,他从烛悼陵那微微颤抖着的双手中接过那颗还散发着余温与血腥气息的头颅。杨玄双目饱含赞赏之意:“悼陵啊,为兄为你取一个表字如何?” 烛悼陵听闻此言,脸上顿时绽放出难以抑制的喜悦之色,他双膝跪地,毫不在乎地俯身于那满地的血污之中说道:“一切但凭兄长作主!” 杨玄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他略作思索,而后朗声道:“悼陵,乃我连山庄之虎豹也,威猛无匹,气势如虹。依为兄之见,便以‘山君’二字作为你的表字,可好?” “多谢大哥赐字!”烛悼陵激动得声音有些哽咽,他重重地叩首三次。 “哈哈哈哈……”杨玄开怀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整个大厅之中,震耳欲聋。他伸手扶起烛悼陵,然后随手将那颗令人毛骨悚然的头颅抛给身后的亲卫们,并向他们挥挥手,示意赶紧清理干净这一片狼藉之地。 “诸位!今日议事完毕,来我院中!咱们不醉不归!”杨玄豪迈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才回过神来的常清听到这里,忙唤人去准备酒席。 紧接着,杨玄拉着烛悼陵的手回到主位一同落座。 第85章 宏图一展 《破阵子?国丧》幕易 九州官贪匪乱,四方民怨盈国。 君王不问人间苦,薄涓一旨出皇城,关内聚雄兵。 旌旗迎风蔽日,战鼓声威如雷。 金陵城上先登卒,两军阵中八尺龙,以血染干戈。 自从连山庄创建伊始至今,这还是首次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杨玄端坐在首位之上,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列席而坐的每一个人,声音洪亮地开口说道:“今日,我们齐聚于此。” 此时,大厅之中有几名庄丁动作迅速且熟练地将地上的尸首拖拽出去,紧接着又开始洒水清扫地面,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沓。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杨玄发现众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微微颔首,清了清嗓子后接着说道:“想必各位都清楚,咱们庄子的主要经济来源一直依赖于走私生铁和马匹。正是凭借着这些杀头的买卖,连山庄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并不断壮大。然而现今,我们似乎陷入了发展的困境,已经抵达了人口基数的极限!” 杨玄神情严肃地向部下们阐明其中的利弊得失:“觊觎、眼红我们连山庄的势力数不胜数。不仅如此,我还想问问在场的诸位,如果南方沧州的皇甫预以此要挟我等起事,我等是从也不从?” 事关切身利益,原本寂静无声的厅堂瞬间变得嘈杂喧嚣起来,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然而,杨玄对此并未加以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任凭他们自由讨论。 坐在他身边的几位兄弟,尽管同样不清楚杨玄此举的真正意图,但依旧安稳地端坐于座位之上,神色平静得异乎寻常。 这种喧闹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位于左首最末端席位上的一名身材精瘦的男子突然站起身来,朝着杨玄拱了拱手,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如今州郡即将起兵,而我们庄子里的兵力仅有区区千人而已。即便运气好能够成功,到时候又能有多少人可以安然无恙呢?天水发生的那些事情,历历在目啊,庄主。” 杨玄微微皱起眉头,紧接着追问道:“倘若那皇甫预拿这件事情来要挟我,又应当怎样去应对呢?” 听到这个问题,那名男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依我之见,我们应当立即中断与南方的所有联系。” 就在这时,负责走私事务的常生忍不住开口反驳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如果真这么做了,那以后我们该怎么在秦州立足?” 杨玄见状,连忙抬起手示意常生先不要激动,并对那位男子说道:“你接着讲下去。” “泗县地域广袤,山峦众多,且匪患猖獗肆虐,而官家却对私盐放任不管,致使此地私盐价格居高不下。以吾等之力,既有人员可用,亦有资金支持,何不从这方面着手呢?”那名男子语气沉稳,不紧不慢地说道。 “泗县之中,规模最为庞大的盐商,不知阁下是否知晓其身份?”杨玄缓缓取下系于腰间的一块温润玉佩,置于掌心轻轻摩挲把玩着,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故意这般询问道。 “泗县之内,位于城东的黄家,当家之人名为黄霄。”男子面容严肃的回答道。 杨玄紧接着追问道:“那么,你可知道他是如何掌控本县盐事的吗?” 男子毫不犹豫地回应道:“县丞黄羌乃是他的亲兄弟,而县尉李漳则是他的女婿。” “哦?君何以能对此事了解得如此详尽?”杨玄见他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之意,开口问道。 “不敢欺瞒庄主大人,小的名叫白全,表字幼节。本县的盐业事务一直由我们白家掌控。然而,前年那场盖吴引发的战乱,却让我们家族遭受了重创。家族中在官场任职的长辈,还有家财都没于乱军之中。就在那时,黄家趁机而入,对我们白家的产业肆意掠夺、强取豪夺!实在没有办法,我们白家剩下的族人只能被迫离开县城,漂泊在乡间。”说到此处,白全不禁悲从中来,眼眶变得通红湿润。 听到这番话,杨玄微微压低了声音,与身旁的常生交谈了一会儿。经过一番确认,得知这件事情并非是扶威军所为之后,他便离席来到白全面前,安慰道:“世事无常,白君,节哀。” 接着又开口问道:“这泗县的县兵区区三百人,倒也不足以构成太大威胁,但关键问题在于,不知道该如何获取货源。” “请庄主放心,昔日卑职在家族之中专门负责处理此类事宜,可以为此略尽微薄之力。”白全赶忙回答道。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杨玄接连说出三个“好”字,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我观白君与我年岁相当,且厚颜唤你一声幼节,不知幼节在庄中身居何职。” “承蒙尤管事举荐,庄主提携,如今卑职担任酒坊管事一职。”白全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语气诚恳而谦逊。 “真是屈才,实在是大材小用!待宴会结束之后,你先别回酒坊,今夜就宿在我院里,咱们可以彻夜长谈一番。”杨玄面带微笑,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 “遵命。”白全赶忙跪地行礼。 “快快请起,无需多礼,入座吧。”杨玄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踱步走向议事厅的正中央,接着开口道:“这也正是今日我想要与诸位所说之事。不仅仅是盐业,泗县其他各行各业,我连山庄都要介入其中。但凡对于庄子未来发展有所贡献之人,依照其功绩大小而论,无论是宅子、土地、女人,还是钱财,我绝对不会有丝毫吝啬!” 言罢,杨玄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将目光投向在座的各位,最终定格在了他的结拜兄弟以及那几位曾为吴烈求情的军官和执事身上。他轻声说道:“其他人暂且先移步至内院稍作等候,我有些话需要单独跟他们交代一下。”其他人闻言便纷纷起身应喏,然后鱼贯而出,朝着内院走去。 待得众人皆已离去,杨玄方才将那几位老卒召唤至跟前。然而,看到他们仍旧低垂着头,杨玄轻叹了一口气,缓声言道:“诸位能够顶着压力前来替他求情,足见尔等内心深处不乏忠义。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家主……”闻听此言,那几人当即跪了下去。 杨玄稍稍沉默片刻,继而又开口说道:“自立庄以来,同袍日久,我原本并不愿这般行事。奈何此人言行令我太过失望!若是他今日能够坦然赴死,也算全了我等兄弟间的情谊。然则现今看来,只怕连其家眷,我亦无法保全……此事,我意欲交给诸位去做。” 话音落下,那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无人敢应声接下这桩差事。 见此情形,杨玄似是意有所指地再次出言暗示道:“尔等只管放心大胆去办,但求所作所为无愧于心,对得起自己内心所那份忠义即可。” “家主,您的意思是……”其中一名老卒望着杨玄。他那饱经沧桑的脸上,此刻带着些许试探。 杨玄微微颔首,沉声道:“去吧。” 待到他们离开,杨玄嘴角忽然泛起一抹冷笑,转头看向身旁的烛悼陵,冷冷地说道:“山君,给我盯紧他们!若是发现有人胆敢徇私,格杀勿论!” 烛悼陵闻言,毫无迟疑地点头应诺。紧接着,他便迅速跟了上去。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常生突然开口插话道:“大哥,我去营救您的时候,这几个人倒也还算拼命。不如……” 然而,杨玄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正因如此,他们才得到了这次机会。” “子同!这个月你再最后跑一趟沧州。待你归来之后,我有更为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做。”杨玄神情严肃地说道。 常生听闻此言,点头回应道:“大哥我明白。” 紧接着,杨玄将目光转向始终沉默不语的杨诚,继续下达命令:“至于那白全,此人我有意委以重任。阿诚,你即刻派遣人手前去暗中调查一番,务必摸清他的底细和背景情况。切不可有丝毫疏漏之处!” 杨诚拱手作揖,恭敬地答道:“诺!” 第86章 私盐(上) 故事的开头总是美好,浪漫,愉悦,又极其温柔的。 没有刻意在想你,只是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会突然想到你。——幕易 且说连山庄,本就财大气粗不说,更有深谙盐道之人引领在前,故而不出一月便与济州(今山东北部)东平郡的盐场成功搭上线。 有道是各行其道,各显神通,此去路途遥远,所经之地无论官员亦或盗匪,皆需小心周旋,一一打点。 此次运盐事宜,由常生领衔主导,白全从旁协助,率领三百余众肩负重任。历经两月艰苦跋涉,首批食盐终得安然抵达连山庄。杨玄亲率众人前来验视成果。 只见白全身处车阵之中,信手拈起一袋,解开袋口取出一块盐递予杨玄,神色颇为自得:“家主请看,此乃正宗济州青盐,您瞧瞧这色泽质地。” 杨玄稳稳接住那块盐,先是凑近轻嗅一番,接着放入口中浅尝滋味,而后满意地点头称赞:“嗯,果真品质上乘!阿诚,速速派人验收。子同、幼节,酒菜已然备好,且随我一同入席,咱们边吃边说。” “小子们,自去账房领赏钱、酒肉!休沐三天!”杨玄又对那些庄兵们喊道。 庄兵们闻言,皆高呼道“万胜!万胜!” “此地皆是自己人,没什么不可言之事。近两月来,经由晋州与川县颜县令的亲笔信函推荐,我有幸拜见了本县县令曲阜。”杨玄面带喜色,难掩内心激动之情,高声说道。 常生这帮赳赳武夫,向来心高气傲,别说是区区县令,就算是太守,他们也未必会真正放在心上。故而听闻此事后,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或欣喜。唯有以白全为首的几位白家子弟,脸上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 白全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赶忙追问道:“家主此番是否获得了曲县令的支持?” 杨玄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回答道:“不错,曲阜亲口所说,每月五万钱,便可确保县衙对我们的所作所为不加干涉。如此一来,只要没有官府插手其中,那黄霄又能奈我何?”言语之中,充满了自信。 此时,烛悼陵眼见杨玄心情愉悦,便趁机插话打趣道:“二哥、白先生,小弟听闻齐地女子身材高挑出众,不知此传言是否属实啊!” 常生见状,不禁笑着调侃起来:“哟呵,五弟呀,你府里那几房美娇娘难道还满足不了你吗?怎么还打起其他地方姑娘的主意来了!”众人听了,皆哈哈大笑起来。 “没有没有,俺真的只是感到有些好奇罢了,所以才随口这么一问而已。”烛悼陵对常生怀着深深的敬意,对于常生跟自己开的玩笑一点儿都不介意,反而还故意压低声音回应说:“不过可千万别让那几个老娘们听到了,如果她们知道这件事,肯定又吵吵闹闹个不停,那可真是太让人头痛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到这番话之后,全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有些人甚至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五弟院里那些女子个个身材魁梧、体格健壮,这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杨玄一边轻抚颌下短须,一边笑着说道。 “大哥,您有所不知啊,身体强壮的女人比较容易生孩子嘛,俺这样做也是为了咱们老烛家能够延续香火呀!”烛悼陵毫不示弱地大声反驳道。 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取笑声后,杨玄清了清嗓子,然后郑重地说道:“经过深思熟虑,本庄主决定再次扩充庄兵的规模。然而,要实现这一目标,就必须要有足够多优秀的带队军官来统领这些士兵。子同、山君啊,倘若你们身边有合适的人才,可以在这几天内将他们的名字和相关情况禀报给我。” “遵命!”两人齐声应道。 紧接着,杨玄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白全,缓缓说道:“此次运来的大批青盐,我有意交由你来负责销售事宜。不知你是否愿意承担起这份重任呢?”他的眼神充满期待地看着白全。 白全闻言,毫不犹豫地跪地行了一个大礼,语气坚定地回答道:“承蒙家主厚爱与信任,白全必定全力以赴,不辜负您的期望!” 见此情形,杨玄满意地点点头,随即高声喊道:“来人,传歌舞!今日公事已毕,各位且抛开烦恼,尽情享受美酒,且花下寻欢吧!”说着,他举起手中酒杯,向众人示意。 众人纷纷响应,一同举杯畅饮。唯有烛悼陵虽然也跟着举起了杯子,但脸上却流露出一丝困惑之色,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哥,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杨玄见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用一种颇为粗鲁的口吻解释道:“你看到那些个娘们没有,只要是你看得上眼的,随便玩!哈哈……” 屋内的舞姬们个个美艳动人,身姿婀娜,犹如盛开的花朵般娇艳欲滴。当悠扬的乐曲缓缓落下帷幕时,众兄弟毫不拘谨,纷纷踏入舞池之中,随意挑选一名心仪的舞姬,然后搂住她们,尽情享受着欢愉时刻。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场面变得越发奢靡混乱,然而杨玄对于这些舞姬并未展现出太多的兴趣,他只是自顾自地饮酒。 望着同样专注于饮酒、似乎满腹心事的杨诚,杨玄默默地提起一坛酒向他走去。来到近前,杨玄先是细心地为杨诚夹了一筷子苋菜,接着又替他斟满一杯酒,轻声问道:“阿诚啊,这两个月,除了公务,便再也见不到你来主动找为兄叙旧谈心了,莫不是心中憋着闷气?” 听到杨玄这番话,杨诚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后缓声回应道:“兄长多虑了,实在是庄内诸事缠身,实在难以抽身。” 杨玄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杨诚,面带笑容调侃道:“哈哈,定是心中有气无疑了!以往,你可从不曾如此跟哥哥讲话。来来来,且让我好生猜上一猜,莫非是因为那何曼之事?” 杨诚本就并非心机深重之人,被杨玄这么一问,当下便直言不讳地回道:“正是为此,不知兄长是否也曾在小弟身旁安插了耳目或者眼线呢?” 面对杨诚的质问,杨玄倒是显得坦荡磊落,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并未如此,我仅仅只是在吴烈那边布置了一颗暗棋而已。若要说我对他心存疑虑与猜忌,那倒是一点儿不假。”言语间毫无隐瞒之意,尽显其坦诚之态。 杨诚开口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玄深吸一口气,缓缓回答道:“小柳村一战中,吴烈竟然有舍我等出走之意。这件事还是后来子同告诉我的。从这点来看,此人对我根本没有丝毫忠诚可言,这也怪不得我会对他产生猜疑了。” 杨诚眉头紧蹙,继续追问道:“那么刘宋他们几个......” 杨玄眼神冷漠,声音冰冷如霜地回应道:“他们几个人确实心怀忠义,但这份忠诚并非针对我。既然如此,自然也不能留着他们了。”随后,他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阿诚啊,兄虽多疑,但从来不曾对你我之间的兄弟情谊有所怀疑。我们兄弟八人在石潭结义,面对天地立下誓言,怎会有半分虚假!” “大哥!”杨诚被这几句话说的愧疚不已。 “不必多言,来,满饮此杯,敬我等兄弟情义!”杨玄拉着杨诚的手臂说道。 ...... 宋国徽州离郡梁城,一座宏伟庄严的府邸——平戎将军府。此刻,宽敞明亮的议事堂内人头攒动,来自徽州各地的大小将领多达四十余人齐聚一堂,其中甚至还有几位女性将领的身影。 \"后军行军司马方悦薇,拜见平戎将军!\"只听得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位英姿飒爽、气宇轩昂的女子单膝跪地,向着坐在上方首位的符庆恭敬地拱手参拜道。 符庆满脸笑容,亲切地说道:\"薇儿,再过一个月,你就要与我儿成婚,怎么还是这般见外呢。成儿,还不快去扶起你的未婚妻!?\" \"遵命。\"符成应诺一声,随即快步走上前去,伸出双手正欲搀扶起方悦薇。 岂料,方悦薇动作敏捷,抢先一步站起身来,并迅速移步至一旁的人群之中。符成见状,不禁面露尴尬之色,只得无奈地缩回了手,默默地退回了人群之中。 附近的几个武将别过头,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符庆深知这个侄女的秉性,也不生气,继续说道“兵部秘令,命我等北上沧州,于黄沙关一带结寨布防。即刻开拔,一个月内到达,不得有误!” 第87章 私盐(中) 不喜尘嚣遁山野, 酣歌走马梦余生。——幕易 黄沙关,孤独的矗立在沧州北部一片广袤的戈壁滩之上。这座小城之所以得名如此,皆因它所处之地土壤呈现出一片昏黄之色,且水草不丰的原因。 在这座荒芜寂寥的关城中,驻守的士兵仅有区区一营,总计八百余人而已。而统领这支队伍的校尉车临,则是一个地道的沧州糙汉子,他生性耿直豪爽,却不善与人交际应酬。正因如此,他不慎得罪了沧州都尉司的某位上官,最终被贬谪至这荒僻的戈壁滩。 城门楼,车临满脸怒容地将手中的木碗狠狠地摔掷在地,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整天就吃这些玩意儿,吃得老子都快憋出病来了!”接着,他转头看向身旁一名身材魁梧的副将,提议道:“要不老牛你留在城里守着,我带些弟兄们出去溜达一圈儿,弄点牛羊啥的回来,也好让大伙打打牙祭啊!” 那位被唤作牛副尉的黄脸军汉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饭,蹲在城墙的垛口下方。听到车临所言,他连头也没抬一下,只是闷声闷气地回应道:“俺姨丈昨个儿来信了,信上说最近上头兴许要有大动静,听说刺史府上多了不少生面孔的将领。校尉,咱们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横生枝节了!” “草!老牛你再有俩月你就能调回州里了,可老子还得继续窝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啃沙子。司马方那狗杂种,简直就是个婊子生的,真特么让人恶心!”车临气得脸红脖子粗,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着。 牛副尉嘴角一撇,不以为然地说:“这方圆百里内的部落都被你抢得差不多断根儿了,你上哪儿找去?”随后他又语重心长地劝解道:“你就知足吧,幸好你车蛮子战功卓着,要不然司马方肯定让你连沙子都没得吃!” 就在这时,一名气喘吁吁的卫卒从城关下跑了上来,对着他俩说道:“校尉大人!南面来了一大群州兵!此刻正在苦水溏那里扎营呢!” “嘿,你姨丈这回说的挺灵啊,老牛!”车临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迅速戴上自己那顶破旧不堪、满是伤痕的兜鍪,然后招呼了几名经验丰富的老兵,便风风火火地朝城关下方奔去。 牛副尉则站在原地,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这才刚消停没多久,难不成又要打秦州?”言语之间透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 …… 随着秋日的临近,气温逐渐降低,但位于山谷之中的连山庄却呈现出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它变得愈发喧闹,且越发显得宏伟壮观起来。 自杨玄决定涉足泗县的私盐贸易并展开争夺以来,黄家惊愕地察觉到一个诡异的现象:每次派遣出去运输食盐的队伍竟然无一例外地失去了联系! 持续不断的盐货失踪事件令黄家家主黄霄陷入了极度的焦虑和不安之中。与此同时,原本散布于乡村各地、负责收集情报的眼线仿佛也在一夜之间凭空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终,无奈之下,黄霄不得不让李漳调动县兵出城查探。经过各乡镇的盐商,他们顺藤摸瓜,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 当得知敌人的身份后,黄家依仗着手中掌控的县兵力量,趾高气扬、气势汹汹地朝着连山庄汹涌而来,企图一战定胜负。 然而,这件事情甚至尚未传到杨玄那里,这些由当地本土乡勇所组成的县兵部队便已遭到常生的迎头痛击,被打的丢盔弃甲。 李漳狼狈不堪地逃回泗县,心中仍盘算着要集结乡间各游缴手下的弓手,将被抢走的盐货重新夺回。可惜事与愿违,他的如意算盘很快便落空了。 一直想要削弱本地豪强大族势力、把控地方政权的县令曲阜,在得知这件事后,毫不客气的免去了李漳的职位。 李漳擅自调遣县兵出城,结果不仅大败而归,而且伤亡惨重。如此大错,他自然是不敢将此事公之于众的。 黄家这边呢,由于失去了官方的支持和依靠,如今也只得像只乌龟一样蜷缩在县城之中。 一方面,他们不得不赶紧抛售以前积存下来的货物;另一方面,则积极地与县丞黄羌以及其他县衙里的官员们勾结在一起,共同对县令曲阜施加压力,妄图迫使他下达命令,封禁杨玄在各乡镇所开设的那些商铺。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只要杨玄胆敢公然杀害前去查封的官差,那么他们便拥有了充足的借口去向州郡请求援助。 然而,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曲阜竟然毫不留情地驳斥了他们一番,甚至还重新将已然被撤职的李漳给抓捕归案,并给他安上了一个“吃空饷”的罪名——即实际的县兵数量与登记在册的完全不相符! 可即便到了这般田地,那黄霄依旧不肯死心罢休。于是乎,他又开始动起了歪脑筋,居然派人到临近的各个郡县去,不惜花费巨额钱财雇佣了一群山贼土匪,企图凭借这些人的力量,把之前失去的产业重新抢夺回来。 杨玄与县令曲阜之间的关系颇为复杂,他们实际上是一种相互利用的状态。曲阜之所以支持连山庄,并不仅仅是因为那每月五万钱的收益。 要知道,秦州地区战乱频繁,且地处边疆之境,局势动荡不安。在这样的环境下,地方封疆大吏将重心完全放在了军事事务之上,对于政务方面的要求则相对较低。他们所期望的仅仅是下属官员能够按时缴纳赋税、上交足够的粮食即可。 正是由于这种特殊的背景条件,使得像黄霄这类人物胆敢对曲阜阳奉阴违。 县衙后院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地面,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曲阜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用着午餐。一旁站着一名身穿黑色官服、身材佝偻的衙差,他微微弯腰,压低声音向曲阜禀报着一些事情。 \"老冯啊,你去城外一趟,将黄家近期的那些小动作如实告知杨玄。\" 曲阜放下手中的筷子,平静地吩咐道。 \"遵命!\" 老冯低声应诺,随后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天色已晚,杨玄却还悠然自得地在乡镇一家简陋饭肆的门口,饶有兴致地吃着饭。这家饭肆规模不大,内部空间略显局促,杨玄觉得屋内过于狭隘憋闷,于是索性让人将桌椅搬到了门外的街道旁。 他身旁的几张桌子周围坐满了执刀配剑、虎背熊腰的亲卫。而饭肆的老板娘则满脸堆笑,小心翼翼地穿梭于各桌之间,不停地给他们添酒加菜,唯恐稍有不周之处便会惹怒这些凶神。 在不远处的街角处,蹲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他们眼巴巴地望着杨玄面前那张摆满美味食物的桌案,眼中流露出贪婪与渴望的神色,那绿油油的目光如同饿狼一般。让杨玄不禁想起自己曾经那段颠沛流离、四处逃亡的艰难路途,心中突然涌起一个莫名的想法。 想到此处,杨玄伸出手扯下一只鸡腿。紧接着,他将目光投向那几个被冻的瑟瑟发抖的小乞儿,并朝着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过来。 那几个小乞儿原本充满饥饿和警惕的眼神,此刻却不由自主地被杨玄手中的鸡腿所吸引。他们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只鸡腿,已经忘却了内心的恐惧。几乎没有犹豫,他们便缓缓地向杨玄靠拢过来。 当这些小乞儿们靠近时,杨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只见他手腕一抖,便将手中的鸡腿猛地抛了出去。刹那间,几个小乞儿像是野兽一样,为了地上的食物扭打起来。 然而,杨玄并没有就此罢休。他从桌上又拿起几张热气腾腾的麦饼,一个接一个地扔向那些小乞儿。争抢还在继续,这些麦饼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瞬间就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望着眼前这群带着野性的小乞儿,杨玄重新拿起一只鸡腿,悠然自得地啃了起来。同时,他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味道怎么样?好不好吃啊?” 那几个小乞儿眼神里的绿光还未消散,其中一个因为没怎么抢到吃食,像是被饥火冲昏了头脑,竟然直接上手去抓杨玄桌上的食物。 杨玄眼神一寒,正准备给他们立个规矩的时候,另一个小乞儿却直接从后面扯住了他的腿…… 杨玄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在地上翻滚,一点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够了。”杨玄的声音不大,那个出手阻拦的小乞儿虽占上风,却立刻就停了手跪到一边。另一个却不依不饶,起身对着他又踹又打。 第88章 私盐(下) 《人间事?陌上梨花》幕易 云净天清一地白,江北陌上梨花开。 可怜情意,薄于香雪,随风渺无踪。 借景且抒心中郁,落纸长篇尽是哀。 相思最是,人间悲客,曲散煮余生。 富源乡始建于前秦时期,历史悠久,乡里只有一条主干道,通体由青石铺就。 乡中虽然没有宵禁这个概念,但像杨玄这样大晚上出来吃饭的属实是不多见。 一向习惯独裁的杨玄,无法忍受有人这样无视自己。他只一个眼神,身后就跳出了一个亲卫,连刀带鞘对着那小乞儿没头没脸地抽了下去。 小乞儿的哀嚎声引起了附近居民的注意,他们纷纷打开窗户张望。但大多数人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又冷漠地关上了门窗。毕竟,乡獬的差役都不管,与自己何干呢? “秋花姐姐,天黑了还不掌灯,这么会持家吗?”杨玄对酒肆老板娘说道。 目睹杨玄的残忍行为,老板娘对他更加畏惧,连忙回答:“郎君说得是,奴家这就给诸位掌灯。”说完,她匆匆走进里屋去取油灯。 酒肆里屋,一个瘦巴巴的中年男人听到外面的声响,便探出头来张望,一边紧张地询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有客人闹事啊?” 被唤作春花的妇人虽然相貌普通,但身材姣好,声音也带着几分娇柔,让人心生怜爱。她连忙解释道:“没事,只是客人喝醉了,在街上戏弄那些小乞丐而已。当家的,拿些油灯出来,天暗了。” 店家听后,松了一口气,说道:“哦,这样啊。好的,我马上过来,娘子辛苦了。”说着,他转身向后院走去。 春花再出来时,被打的小乞儿已经奄奄一息,身上的伤口不断渗出血迹,染红了身下的土地。他躺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声。 只见那位白面客人一脸冷漠,仿佛刚才的暴行与他无关。他平静地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春花认出了这个小乞儿,他叫做元思。元思的父亲在前几年的战乱中不幸离世,母亲也在不久前因病去世。家中仅有的几亩田地和两间房屋也被叔父夺走,无奈之下,他只能四处流浪乞讨度日。 元思的声音虚弱,但却坚定:“元思。” “你爹娘呢?” “都死了。” “以后就跟着我,给我当儿子,怎么样?” 元思毫不犹豫地点头:“爹!” 杨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狂妄:“哈哈哈哈哈,以后要是有人不把你爹放在眼里,该怎么办?” 元思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回答道:“那我就替爹去杀了他!” 杨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随手将一把匕首扔到元思面前:“那好,动手吧。” 元思颤抖着双手,捡起那把锋利的匕首。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寒冷,还是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然而,他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扑在地上的那个小乞儿身上,握着匕首,狠狠地刺向对方的脖颈。 元思机械地重复着刺杀的动作,匕首一次又一次地刺入小乞儿的脖颈,殷红的血染红了地面,但他仍然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手上,甚至衣服上,与他苍白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眼神空洞而冷漠。 \"好了,来,过来。\" 杨玄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满足感,在血腥的空气中回荡。他微笑着拍手,似乎对眼前的场景感到十分满意。元思听到杨玄的呼唤,身体微微一震,如梦初醒般摇摇晃晃地走向杨玄。他的步伐显得有些不稳,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 杨玄毫不介意元思身上散发的异味,热情地抱住他,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接着,杨玄脱下自己身上的灰色皮裘披在元思的肩上,细心地为他裹紧。 随后,杨玄随手将元思手中的匕首扔在桌上。他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递给元思,并说道:\"吃。\" 元思没有接杨玄递过来的筷子,而是徒手去抓桌案上的食物,弄的桌上一片狼藉,杨玄却不以为意。 “春花姐姐,还不快些取酒肉来,可是某付不起钱吗?”杨玄突然说道。 春花这才回过神,她看着杨玄那张白净的脸庞,心中莫名的畏惧,但还是很快恢复了常态。她从同样在愣神的丈夫手里接过油灯,对着他说道:“当家的,当家的。” 店家听到妻子呼唤,忙回道:“老爷稍待,小人这就取酒肉来。”然后他赶紧往屋内走去,继续给杨玄等人张罗酒菜。 附近几桌的亲卫见杨玄无事,又嬉笑起来,根本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他们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大声喧哗,丝毫不顾及周围人的感受。听到他们荤素不忌的话语,还有时不时揩油的手,春花也不敢激怒他们,只好曲意奉承着。 杨玄又把目光放到另外四个不愿离开的小乞儿身上,问道:“你们几个,怎么样,不然也跟我走?” “爹!”“爹!” “嗯,好。”杨玄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继续说道:“这么恶心,影响食欲,你们几个把他丢到那边水渠里去。” 这年月,路边冻死、饿死的也不少,尸体见得多了之后,也就不怎么害怕了。只不过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一个人死去,还是这种血腥的方式,所以才会有点失神。 四人合力,将那具尸首拖到水渠边,然后用力一推,尸首便跌进了水渠中。随着一声轻微的水花声,尸首伴随着污水,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 完成任务后,四个小乞儿回到了杨玄身边。 不多时,店家两口子撤了他们桌上的空盘,又加了不少酒菜上来。 “来,坐下坐下。”杨玄招呼他们坐下。 四人还记得同伴的下场,所以在没有得到杨玄的命令之前,虽然看着桌上的食物已经挪不开眼睛,但是还是强忍着心里的欲望不敢动手。 “你们吃,先吃。”杨玄说道。 四人这才迫不及待的动起手来,也和元思一般,两手攥满了食物往嘴里送。 “你们都听好了,某叫杨玄,以后就是你们的义父。”杨玄逐个看过去,接着说道:“从今天起,你们就不再是乞儿,而是我杨家的人。” 杨玄给四个小乞儿取了名,分别是杨东、杨南、杨西和杨北。 “至于你,以后就叫杨思,是他们几个的大哥!”杨玄对元思说道。 元思点点头,一副恭谨的样子。 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杨玄还想说些什么,街头的阴影中突然有一骑奔来。马蹄声响彻寂静的街道,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杨玄等人警觉地看向来人,只见那匹马停在了不远处。马上之人身着黑衣,看不清面容,似乎在打量着灯火下的杨玄等人。 身后的亲卫提刀迎了上去,没过一会,亲卫回来汇报道“是曲家的老冯。”说着就把黄霄请山匪的消息告知了杨玄。 杨玄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打开后从中取出了一块约莫二两重的银子。他将这块银子递给亲卫,嘱咐道:“把这个给他,让他替我向曲县令问好。”亲卫接过银子,恭敬地应道:“喏。” 随后,杨玄转头看向其他亲卫,豪情万丈地喊道:“兄弟们,咱们走吧,回家!” 杨玄并不想在乡里的店铺过夜,而是想要回到连山庄。 叫过店家,给了钱后,杨玄嘴角挂着淫邪的笑容,当着他的面往春花怀里摸了一把:“你浑家身段真不错,你小子艳福不浅啊,哈哈哈哈……” 说完便在亲卫的搀扶下上了马,带着亲卫,和自己刚认下的义子,慢慢悠悠地往乡外走去。 店家也毫不在意,脸上堆着笑,叉手弯腰陪着笑:“老爷慢走!下次再来!” 待他们走远后,春花才长出了一口气道:“这几个杀才可算是走了。” “不错不错,给了这么多呢。”店家捧着手里的钱财,眼睛都笑弯了,心情颇为不错,“娘子,你且收拾,我把门口的血痕冲冲,省得明日黄麻子多事。” “你个没良心的,眼里就只有钱。”春花气结道。 店家兜着钱往屋里走,嘴里还嘟囔着:“摸摸有什么打紧,又不会少一块肉。”他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什么不对,只关心手中的钱财。 春花瞪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起满地的混乱。 第89章 多事之秋 《异乡客?少年》幕易 洛阳城外风陵渡,古道草萋萋。霜白掩翠,枝上寒鸦,仗刀走天涯。 惊雷乍起云雨至,座下马长嘶。浑然不惧,执酒高歌,张狂少年时。 秋风瑟瑟,落叶飘零,转眼间,冬天已经来临。今年的秦地,风霜比以往更加凛冽,寒冷刺骨。这样恶劣的气候条件,也不知会有多少黎民百姓冻死饿死。 连山庄的校场上,一片热闹景象。庄兵们正在其中努力训练,舞刀弄枪,打熬筋骨。杨玄收养的五个义子也在其中,他们虽然年纪尚小,但都展现出了秦人那股子不屈的韧性。 常生手持一把障刀,赤裸着上身,在寒风中舞动。他的动作流畅自然,每一刀都带着凌厉的气势。由于自幼习武,又久经战阵,杨玄把这几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交给常生,让他来教导他们武艺。 “好!二爷威武!”场上观众纷纷喝彩,被常生的武技所折服。 常生结束了热身,将刀递给旁边的手下,大声喊道:“杨思!”听到呼唤,杨思立刻回应道:“列队!”随后,他带领其他几个少年迅速排成一列。 常生看着他们整齐的队列,面无表情地说道:“取刀,劈、刺各一千下。”少年们毫不犹豫地拿起武器,开始执行。他们的动作规范而有力,显示出了不俗的纪律性和执行力。 “不过这等小儿,竟也成他手中杀人的利刃,真没人性。”常生一脸沉重地走到墙角的藤椅坐下,费莼一边心疼地给他擦拭身上的汗水,一边气愤地说道。 常生的心腹听到这话,连忙垂手望向别处,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妇人之见,若是没有大哥,他们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是个问题。”常生虽然疼爱费莼,但还是忍不住生气地斥责道。 “我这没用的妇人,怎么比得上你们兄弟的情义。”费莼说着,将手中的汗巾狠狠地丢在地上,坐到一边默默地垂泪。 常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可能太重了,赶忙安慰道:“莼儿,为夫嘴笨,说话太生硬了,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费莼的心火依然难以平息,她哽咽着说道:“是我这个没眼色的妇人碍事,怎当得起你这大丈夫致歉。”说完,她不再理会常生,自顾自地离开了。 杨玄刚到校场门口,碰巧遇到费莼从对面走来,他本想跟她聊几句,但她却板着脸,生硬地行了个礼,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杨玄心里虽然有点不高兴,但当着常生的面,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兄长!\"烛悼陵扔下手中的八棱锤,快步迎了过来。 \"山君,接招!\"杨玄大喊一声作为提醒,然后一拳朝烛悼陵的中路打去。 烛悼陵虽然没有防备,但反应迅速:\"哈哈,来得正好!\"他不躲闪,直接用胸口硬挡了杨玄这一拳,然后还击。 两人来来往往,交手了十几个回合,杨玄已经有些气喘吁吁,而烛悼陵依然斗志昂扬。杨玄心中开始思考如何取胜,然而就是这一分神,被烛悼陵找到机会一拳打中了肚子。 杨玄虽然身材也算雄壮,但比起烛悼陵那身腱子肉还是差远了,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拳,差点没直接岔气。 烛悼陵一见不好,连忙上前扶住杨玄:“大哥,你咋样了?” 杨玄捂着肚子,疼得直抽冷气,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搭上烛悼陵的肩膀,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嚯,你小子拳头够重的啊!” 这时,常生也赶到了近前。 杨玄揉着肚子,找了个地方坐下,喘了几口气才开口道:“我来找你们有点事,顺道过来看看那几个小崽子。” 常生点点头,没有说话。 杨玄见状,突然一笑,调侃道:“怎么,你惹弟妹不高兴了?” 常生被问得一滞,不知如何作答。 杨玄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再追问下去,自顾自地说起来:“庄里的钱粮暂时充足,贩盐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昨晚,皇甫预派人传来命令,要我七天后带人取泗县。” “打泗县容易,毕竟县里的县兵也被我们打残了。但是郡兵离这里不过一百多里,朝发夕至,到时候就我们这点人,如何守城。”杨玄顿了顿,继续说道。 常生听后,也不禁面露难色:“是啊,我们虽然能打下泗县,但要守住它可不容易!” 这时,烛悼陵突然开口道:“不如直接将来人绑了,送去县里请功。” 听到这个建议,常生眼前一亮,觉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杨玄却摇了摇头,表示反对:“子同,来人你也认得。” 常生好奇地问道:“是谁?” 杨玄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临阵军,符回。” 常生一听,脸色微微一变:“临阵军可是宋国强军。” “照他所说,此番沧州少说聚了十万人,还不算地方镇兵。而且,好像不止我们一处内应。”杨玄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继续说道:“九壁关兵不过八千,又有诸多内应……” “大哥的意思是?按他说的做?”常生试着问道。 “嗯。”杨玄点点头,但又补充道:“但我已派人往南探查,除非九壁关破,不然我等按兵不动。” “如此,可需要我等做些什么。”常生问道。 “专心练兵,随时等候我的命令即可。”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杨玄密切关注着南方的局势,期待着九壁关的消息。他也积极训练士兵,筹集物资,以确保在关键时刻能够迅速行动。 “专心练兵,随时等候我的命令。”杨玄看着场上训练的士兵们,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和担忧,他知道,在这个乱世之中,只有不断地提升自己和手下人的实力,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我等随波逐流,也不知最终结果将会如何。”杨玄心中暗自思忖着,虽然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还是希望能够有一个好的结局。 烛悼陵看着杨玄的神色,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哈哈,大哥,咱们刀里来,火里去,什么场面没经历过!” 杨玄也被烛悼陵的豪迈所感染,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常生,问道:“子同,这几个小崽子怎么样,可有长进?” 常生摇了摇头,评价道:“耐性尚可,悟性不足。” 杨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知道这几个孩子都还年轻,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成长和磨练。 这时,杨玄突然对着场中的杨思等人喊道:“杨思,你们几个小家伙,过来!” 杨思几人听到杨玄的呼唤,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兴奋地朝着这边跑来。他们早就注意到了杨玄的到来,但是因为没有常生的命令,所以一直不敢擅自停下来。如今得到了杨玄的允许,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跑到他身边。 “义父!”“义父!” “杨思,杨东,来,你二人对练一番让为父看看。”杨玄笑着说道。他坐的大马金刀,悠然自得地看着两个义子。 杨思和杨东对视一眼,各自摩拳擦掌,准备一展身手。他们知道,这场对练不仅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实力,更是为了得到义父的认可。 随着杨玄一声令下,两人开始了激烈的对练。他们动作敏捷,拳脚相交,一时间难分胜负。 经过一番激战,最终杨思以一记巧妙的擒拿将杨东制服,赢得了这场对练的胜利。 看着杨东鼻青脸肿的样子,杨玄却还是觉得不够尽兴。他站起身来,走到两人面前,说道:“你们的表现都不错,但还需要更多的磨练。现在,拿刀再来。” 杨思和杨东听了,立刻取来了两把木制的刀。这种木刀虽然没有真正的刀剑锋利,但打在身上也会让人感到疼痛。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杨玄密切关注着南方的局势,期待着九壁关的消息。同时,他也积极训练士兵,警惕城内黄家的报复。 原本得到黄霄雇佣山匪的消息后,连山庄高度戒备了很长时间。然而,经过大半个月的等待,他们没有等到黄霄的到来,却意外地收到了皇甫预的命令。 杨玄并不知晓的是,黄霄花费巨资聘请来的亡命之徒并非他人,而是他曾经在征西军的同僚——张龙。 张龙现在也是皇甫预在秦州扶持的势力之一,也接到了相应的命令。因此,尽管收下了黄霄的钱财,但张龙并未采取行动,甚至将黄霄的独生子扣押了起来。 此刻,黄霄忙于赎救自己的儿子,根本无暇顾及对连山庄的报复行动。 第90章 军中故人 《破阵子?边戎》幕易 潼关外,秋水边,烟高掩蝉嘶。 烧得敌营三千帐,纵马破阵出。 尘嚣处,飞蝗起,虏急衔尾至。 白须挂甲离乡客,从戎又一秋。 三日之后,连山庄庄门外出现了一队人马。这支队伍的服饰颜色混杂,士兵们身上的盔甲也并不齐全。为首的是个面貌丑陋的男子,定眼看去,不是张龙又是谁。他穿着一件绛红色的布袍,骑在一匹灰色的劣马上,立在庄前。 院墙上,负责守卫的什长看到这些人面容凶恶,看起来不像好人,于是抢先开口骂道:“兀那丑汉!这里可不是你们讨食的地方,赶紧滚开!”说完,他招呼手下拉起弓箭,瞄准了门前的张龙等人。 张龙自我介绍道:“我是西山寨寨主张龙,和你家庄主杨玄是旧相识,这次路过特意前来拜访!” 听到张龙这么说,什长半信半疑地对一个脸色黝黑的汉子说道:“哭丧脸,你快去把这件事报告给烛管事。”接着,他又向张龙喊道:“我已经派人通报了,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许上前。” 待烛悼陵将这事和杨玄说了之后,杨玄皱起眉头:“张龙?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随后,杨玄大开中门,带人出门迎接。 “哈哈哈哈,忠矩兄,别来无恙乎。”张龙下马提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 “元才兄,久违了。”杨玄看着张龙那张丑脸,敷衍地回道。 “今日得见旧友,当浮一大白!”张龙像是看不出杨玄的敷衍一样,迈步就往庄里走。 杨玄也不阻拦,只是对烛悼陵使了个眼色就跟了上去。 张龙那些手下也想跟着往里进,却被烛悼陵带人拦了下来,一个个开始推搡叫骂起来。 “山君,还不退下!”杨玄故作姿态斥责道。 烛悼陵却梗着脖子硬顶道“庄主,庄内家眷众多,恐怕接待不了这许多客人。” “你,你。”杨玄开始做戏。 张龙虽然也知道两人在演戏给自己看,却也不揭穿,而是对手下命令道“你们在外面等着!” “元才兄,这岂不是让人笑我杨某无待客之道?使不得使不得。”杨玄阻拦道。 张龙同样是善于逢场作戏之人,他热情地拉住杨玄的手臂,亲切地说道:“忠矩兄,些许小事而已,何必放在心上呢。” 杨玄满脸歉意地回应道:“实在是惭愧啊!御下不严。来,我们进去慢慢说。”说完,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叮嘱道:“给元才兄的部下多送些酒肉,不得慢待。” 烛悼陵恭敬地回答:“遵命。” 到了庄门,几个庄兵还想搜张龙的身,杨玄骂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退下。” “无妨无妨!”张龙打着哈哈。 进入庄内后,杨玄问道:“自从雍州分别以来,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不知道武将军如今是否安好?” 张龙故意装出一副悲伤的模样,哽咽着说道:“将军已经去世了,据说是在押送卢水胡人的途中遭遇不幸身亡。” 杨玄露出惊讶和难以置信的表情,追问道:“将军不是投靠了陆俟吗?怎么会?” 张龙声音低沉地解释道:“陆俟授予了将军一个随辕校尉的职位,让他负责镇守卢水地区。然而,卢水胡人却在途中发生暴乱,陆俟以此为借口,指责将军失职,并将其处死。”说到这里,他甚至假装擦去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仿佛真的十分悲痛。 “陆俟卑鄙,过河拆桥,真是一个十足的小人。”杨玄骂道。 “时也命也,不说这个。在军中我就知忠矩是人中豪杰,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只谈笑间又起了这偌大的家业。”张龙看着庄内墙高院深,守卫衣鲜兵利感慨道。 “元才兄谬赞了。”杨玄又让人去备酒菜,请常生、杨诚前来。 分主客落座,两人又聊了些不着边际的闲话。 “常兄!杨兄!可还记得张某?”张龙对常生两人行礼道。 常生和杨诚对视一眼,心中疑惑,但还是起身回礼:“当然记得,元才兄别来无恙啊。” 如此又客套寒暄了一番,见人都到齐,张龙这才开始说起正事。 “忠矩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张龙取出那个精致的木盒,摆在桌案上。 杨玄示意侍从接过木盒并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颗新鲜的头颅。 “这是……?”杨玄皱起眉头,看着那颗头颅陌生的面容,疑惑地问道。 张龙微微一笑,解释道:“这是泗县黄家的嫡长子,黄琮。” “哦?”杨玄有些惊讶,仔细端详那颗人头来。 常生也凑过来查看,确认了那颗人头就是黄琮,不禁问道:“此人怎会在此?” 张龙捻着他那撮山羊胡,得意地回道:“此人以三车财货,请我下山杀人。当得知所杀之人是兄,故而杀之,表我心意。” “我就说黄家怎地就销声匿迹了,原来是这样啊!”杨玄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元才兄如果只是因为这件事,派一门人过来就行了,何必亲自前来?” “今日前来,并不止这一件事。”张龙也不再隐瞒,直言道:“忠矩兄,咱们就不要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话了。连山庄,应该也接到了起事的指令吧。” 张龙说完,在座的几个人脸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杨玄犹豫着开口:“莫非……” “没错,西山寨也是一样。”张龙肯定地回答道。 “所以呢,兄是何意?”杨玄看着张龙,认真地问道。 “天水一役,君等可知?当时我就在其中。事败之后,我率残兵远遁山中。后来沧州联系到我,命我于西山结寨。”张龙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沉重的历史。 他顿了顿,接着说:“三日前我接到命令,让我于七日后带兵取祁县。”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和不安。 说完这些,张龙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水,然后继续说道:“本想着听命行事就好,可谁曾想到,我在沧州的耳目突然来信,告知我一个惊人的消息:沧州那里不过聚了临阵军一万多人。皇甫预根本就没想打秦州,他真正的目标是雍州!这分明是让我们去送死啊!”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当真如此?”杨玄脸色一变,眼中满是惊愕之色。 “绝不会有假!”张龙斩钉截铁地说道。 “君又从何得知,我连山庄也是沧州内应?”杨诚眉头紧皱,疑惑不解地问道。 张龙毫不隐瞒地回答道:“自然也是沧州的耳目所说。” 事实上,当张龙说出临阵军的番号时,杨玄对他的话就已经相信了九成。毕竟,这些细节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知晓的。 “元才兄,不知你有何打算?”杨玄可不认为张龙只是单纯地来救他们,必然还有其他目的。 张龙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如今已投靠秦州刺史,受宣威校尉一职,奉命前来清除秦州境内的奸细。”说完,他仔细观察着杨玄的表情变化。 然而,杨玄却出人意料地再次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元才兄何不直接引兵前来?” 常生双手扶着腰间的刀柄,眼神中透着杀气:“难道你们是想让我们束手就擒吗?” 张龙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常生的话而有所变化,胆色不减的说道:“请各位稍安勿躁,先听我说。此次前来,并非是要与各位为敌,而是希望能得到各位的帮助。” 杨玄微微点头,表示愿意听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张龙接着说:“魏那秦州(魏那是姓氏,秦州是官名,代指刺史)没有给我增派兵力,只是给了我三张任命书。”说完,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张黄色的纸张。 “这是什么意思?”常生皱起眉头问道。 张龙笑了笑,将手中的任命书递给了常生,并解释道:“诸君与我有旧,如今又何必刀兵相见呢?倒不如共同享受这份荣华富贵。” 杨玄心中虽有所动,但并未立刻应允下来,而是反问道:“元才兄,难道你不担心会重蹈武将军的覆辙吗?”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疑虑和担忧。 张龙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自信,他从容地回答道:“若是我们能将兵力汇聚到一起,又何惧之有呢?” 说罢,张龙举起手中的茶杯,向杨玄等人遥敬,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杨玄见状,也带头举起自己的茶盏,与张龙相对而饮。 待茶饮尽,杨玄放下茶盏,高声下令道:“来人啊!速速摆宴,上歌舞!” 第91章 女主身世 盛夏夜,异乡溪,兰花丛中照夜清。 ——幕易 照夜清:萤火虫 张龙拿出的那张任命文书,杨玄自然是理所当然的收入囊中。至于他口中所说,总共三张任命书,其余的有没有给出去,或者是都给了谁,杨玄并不关心。 他可不止担心魏那秦州事后对他们过河拆桥……两方不过是为了共同的利益才暂时联合在一起罢了,只要小心提防便是。 席间丝竹管乐不断,娇俏伶人在怀,宾客尽欢。 ……… 沧州,黄沙关苦水溏,临阵军后军营地一处并不起眼的帐篷里。 帐篷内布置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些基本生活用品。此时,一名女兵正半跪在铜镜前,为身前的青袍武官卸甲。 “小姐,符公子与你自幼青梅竹马,且为人又好,怎么你就对他如此冷淡。”说话的女兵肤色微黄,长相平凡,语气中透露出自己的疑惑。她一边熟练地解下武官身上的盔甲,一边轻声问道。 铜镜中,青袍武官戴着面甲头盔,只露出一双丹凤眼,眼神中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莘儿,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武官的声音轻柔而富有温度。 莘儿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来看着武官的眼睛说:“我只是觉得,符公子对你一直很上心,而且他也是个有才华的人,为什么你总是对他保持距离呢?” 武官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后说:“莘儿,有些事情你并不了解。我和符家之间的关系并非你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莘儿不解地摇摇头,继续说道:“我记得,原先小姐也不是这个态度,自从雍州回来以后,小姐就不怎么待见符公子了。是不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武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莘儿,这些事你不需要知道。我自有我的考虑。”说完,她准备自己脱下头盔和面甲。 莘儿见状,急忙上前帮忙。她轻轻地取下武官头上的兜鍪,然后揭下面甲。随着面甲的取下,方悦薇那张英气的脸庞出现在镜中。 莘儿看着镜子中的方悦薇,虽然每日朝夕相处,却还是忍不住感叹道:“小姐您可真美。” 方悦薇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莘儿的话,而是拿起毛巾,擦拭身上的汗水和灰尘。 莘儿把卸下来的甲胄往旁边的架子上,仔细的挂好,又拿了毛巾,擦拭起上面的风沙以及血迹。她一边忙碌着,一边忍不住问:“小姐,咱们这次是要打秦州么?” 听着帐外寒风呼啸,方悦薇停下手中擦拭汗渍的动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缓缓走到榻前坐下,目光凝视着那盏昏黄的油灯,陷入了沉思之中。 时光悄然流转,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直到足间突然传来一阵温暖,才让她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原来是莘儿打来了一盆热汤,正为她沐足。 “此处草木稀疏,军中柴薪木炭尚且不足,你从哪弄的热水?”方悦薇虽然明白莘儿这是心疼自己,但心中仍有一丝疑虑,忍不住问道。 莘儿微笑着解释道:“烧水的木炭是奴婢从徽州自己一路带来的,小姐放心吧。”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按摩着方悦薇的双脚。 方悦薇望着眼前这个一心一意只为自己着想的女孩,心中涌起一股感动。她轻声说道:“我焚你卖身文书都多久了,怎么还自称奴婢。”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怜惜。 “我要一辈子跟着小姐。”莘儿孩子气的回道。 方悦薇轻轻一笑,语气轻柔地说:“你难不成要在军中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吗?尽说傻话。”。 莘儿有些着急地说:“可是小姐……” 方悦薇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说道:“莘儿,我是身不由己,至于你,你应该有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莘儿皱起眉头,不解地问:“朝廷已为老主人平反,查抄的产业也已交还,小姐何苦还在这军中,过这朝不保夕的生活。” 方悦薇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她平静地说道:“我父亲本为临阵军主将,只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被处死。当时你我不过及笄之年,被发卖官中。符庆将你我从官中赎买回来,你以为,他是为了与我父亲的情义吗?” 莘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悦薇,喃喃道:“小姐,我不明白。” 方悦薇解释道:“临阵军中,多为我父亲昔日旧部。又因为我父亲罪名蹊跷,所以军中多有流言。” 莘儿听小姐这么一说,心中顿时一震,原来是这样啊!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符回要娶一个罪将之女,原来是利用小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力。 方悦薇继续说道:“所以,我想离开这里,只有嫁给他这一条路可以走。” 莘儿开始为方悦薇擦脚。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小姐,所以你是不准备嫁给符回吗?”此时的莘儿,对符回的称呼已经从“将军”变成了直呼其名。 方悦薇并没有回答莘儿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还有吃的吗?我现在很饿。” 莘儿连忙回答道:“有的,小姐,您最喜欢的城东柳记桃花酥还剩下一些,我马上给您拿过来。”说完,莘儿便端起木盆,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然而,方悦薇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莘儿,那就是,她的父亲之所以被处死,实际上是符庆背后的人一手策划的。她一直坚持留在军队里,是为了寻找机会,为方家满门二十八口报仇。 至于莘儿,方悦薇并不想把她牵扯到这些事里。 ……… 秦州城,刺史府一个豪华的院舍内,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房间里,映照出一片明亮的光影。 魏那韶君大大咧咧地躺在一张香樟木塌上,身上穿着一袭华美的衣裳,裙摆随意的散落在地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此刻,她正陪着一个衣着华贵、黄髯满面的中年男人说话。 这个黄髯男人正是秦州刺史,魏那沧元。他一脸慈爱地看着女儿,眼中透露出对她的宠溺和关心。魏那沧元轻声说道:“梨儿,不是阿耶不让你出去玩,只是这几日,各郡县可能会有叛乱发生。等阿耶平息了叛乱,你再出去游玩,好不好啊?” 然而,魏那韶君却摇着头,态度蛮横地回答道:“不好不好,我就要现在去。”她撅起嘴巴,撒娇地看着父亲,似乎完全没有把父亲口中的叛乱当回事。 魏那沧元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他又不能任由她胡闹,毕竟她的安全至关重要。他严肃地说:“前番黎人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梨儿,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向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交代?” 提到母亲,魏那韶君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但很快她就恢复了任性的模样。她大声说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出去!”说完,她从床榻上跳下来,准备离开房间。 “家主!常安镇有人来!”恰在此时,府中一个家将来报。 “你们几个,还不跟着小姐,要是小姐有什么事,我扒了你们的皮。”魏那沧州一边向外走,一边指着门口几个奴仆骂道。 看着那几个奴仆跟着去了,魏那沧元这才冷哼一声说道:“走吧。” “派去沧州的人回来了?”魏那沧元问道。 家将回道:“回来了。” “如何?” “黄沙关确有藏兵,从炊烟看,人数不过二万。” 听到这个消息,魏那沧元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张龙那边呢?如何了。” “张校尉这几日,用家主给的任命书,拉拢了三批人,这是那些人的资料。”家将恭恭敬敬地呈上一份文书。 魏那沧元接过那份文书,仔细地翻阅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不错,的确有些手段。” 看完所有内容后,魏那沧元随手将文书放在一边,微笑着评价道:“嗯,是个人才。” 这时,家将开口问道:“家主,雍州那边,是否需要派人去知会一声?” 魏那沧元摇了摇头:“不用,本督倒是想看看陆俟那小儿,是怎么向我秦州求援的。”说完,他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第92章 九壁关的血 《人间事?相思》幕易 山巅河渠逢禅客, 思绪随香又忆卿。 情潮渐起俯身去, 欲撷几许寄相思。 却见花中金翼使, 振翅且舞尾上针。 才记如今花有主, 默语转身泪已湿。 禅客:栀子花。金翼使:蜜蜂。 待张龙有了三分醉意,杨玄特意与他同席而坐,各种旁敲侧击。 张龙也不隐瞒,直接说道:“秦州境内,据我所知的内应,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几股。其中人数多则千余,少则一二百人。” 他继续解释道:“因为这其中大多数都是在天水之战中幸存下来的,所以彼此之间都有联系。当得知皇甫预将我们视为弃子后,大多数兄弟都来投奔了西山寨。” 杨玄深知张龙拉拢他的缘由,无非是因为连山庄的实力不容小觑,如果强攻,得不偿失。此外,他推测张龙可能并不清楚皇甫预在秦州究竟安插了多少内应。 皇甫预绝不会愚蠢地认为,仅凭这三四千人就能在秦州掀起多大风浪。而且,那三张任命书所涉及的职位均为别部司马,皆受他这个宣威校尉节制。用一张文书换取连山庄的一千多匹马军,这笔买卖简直赚翻了! “若不是元才兄,我兄弟几人,恐怕已被那奸贼所蒙骗,来,请满饮此杯。”杨玄亲自给张龙倒酒。 “哎呀呀,以后又在一个锅里吃饭了,忠矩不必如此客气,哈哈哈哈哈。”张龙端起酒杯,嘴角上扬,露出得意的笑容,俨然一副上官的语气。 “说得对,以后咱们就是自家兄弟了。”杨玄微笑着回应道,心中却暗自嘀咕:这丑东西还真是会装腔作势。 “贤弟,来,共饮!”张龙站起身来,一把拉住杨玄的手臂,热情地说道。 杨玄虽然对他的亲昵举动感到有些厌恶,但他还是不动声色,面带微笑,表现得十分配合。 ...... “将军,去年八万人攻打九壁关,而且还有内应,都未能全功。如今我们临阵军不过万人,一味强攻,除了增加伤亡,又有何用呢!”符庆的中军大帐内,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将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和不解地质疑道。 “齐大同,你也是军中宿将了,岂不闻,军令如山的道理?!”上首的符庆并没有生气,反而语气平静地反问。 齐大同仗着自己在军中的资历和经验,依旧不服气地反驳:“既是造声势,佯攻即可,何必强攻?这样做只会让我们的士兵白白送死!” 他的话引起了许多老将的共鸣,他们纷纷附和道:“齐营将说得在理啊,将军!” 然而,符庆这次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对他们礼敬有加,反而严厉地训斥道:“节帅军令,你们难道想要抗命吗?这可是杀头之罪!” 此时,就连符庆的心腹将领也开始质疑他的命令:“将军,纵然我们能打下九壁关,但我军必然会伤亡惨重。敢问将军,到那时,我们是进攻还是撤退呢?如果前进,我们已经力不从心;如果撤退,如此大的伤亡又有什么意义呢?” 面对众人的质疑,符庆毫不犹豫地掏出虎符,往桌案上一掷,坚决地回答:“慈不掌兵,你们不要再说了!再有言者,军法处置!” 众将虽然心中仍然不服,但看到符庆不容置疑的态度,也只能无奈地俯首听命。 在众多将领之中,唯有方悦薇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安静,仿佛对方庆极为拥护。然而,这种态度却引起了许多与她关系亲近的老将的不满。 符庆所提出的强攻策略并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上,他甚至连军中的那些民夫也不放过,强迫他们拿起武器一同参与攻城行动。 九壁关,这个名字本身就意味着它并非单一的一个关口,而是由九个关口组成。这些关口紧密相连,相互呼应,各自占据着山中的险要地势。 第二天,当清晨的阳光如同往常一样再次升起的时候。在秦州九壁关前,临阵军已经拉出了各种攻城器械,军队阵容严整,排列成整齐的队列。 有一句俗话说的好:“人一过万,无边无沿。”此时此刻,站在关上远望的九壁关守将,凝视着那无边无际、黑压压的人海,心中充满了压力。 纵使久经沙场,但还是免不了心里泛起了嘀咕“不是说,对方只是佯攻吗?看这架势不太像啊。” 他的想法很快得到了验证,只见临阵军的前锋士卒,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战场,他们紧紧跟随攻城器械,毫不畏惧地冲向第一个关口,展开了一场不计伤亡的冲锋。 符庆为了确保手下将领严格执行自己的命令不会阳奉阴违,他亲自率领自己的嫡系亲卫充当督战队。一旦发现有怯战、避战的士兵或军官,无论其官职高低,一律当场处死。 在这种近乎疯狂的进攻态势下,原本固若金汤的九壁关,竟然在短短两个时辰内,连续被攻破了三个关口。然而,这场胜利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其惨重的。在那三个残破不堪的关口之下,已经躺下了八百多名临阵军精锐士卒的尸体,还有一千多名民夫,前军损失惨重。 面对如此巨大的损失,符庆却依旧面不改色,冷静地指挥着战局。他毫不犹豫地下令,让后军迅速压上,继续对敌人发动进攻。 “符将军令!后军全军押上!”随着一声高呼,一队传令兵迅速穿梭于营地之间,他们口中喊出的军中密语,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传递着符庆的紧急命令。 后军营将正是齐大同,尽管对符庆的决定颇有微词,但心中那份对国家的忠诚让他毅然决然地接受了这一命令。在他心中,无论个人情感如何,国家的利益始终高于一切。 然而,对于方悦薇来说,情况却变得异常复杂。以往每当遇到硬仗,符庆总会巧妙地将她调动到相对安全的地带,以保证她的安危。 但此次却截然不同,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安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不祥之事即将降临。 如果符庆不再需要她,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符庆根本不想这些军中老将继续活下去。 雍州城那次,是因为方悦薇得知,父亲的身死,和自己一直感恩的符庆有脱不开的干系,所以才一心求死。 就在这时,仿佛是要验证她内心的担忧一般,齐大同正有条不紊地调动军队,准备迎接前方的战斗。而在众将身后的将旗却在此时毫无征兆地断裂倒下。旗帜的坠落,就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方悦薇的心头,带来无尽的恐慌和绝望。 治军一向以严厉着称的齐大同,当下毫不犹豫地斩首了护旗的那一伍士卒,然后亲自重新竖起了将旗。然而,将旗的倒下,仿佛一场可怕的瘟疫,迅速侵蚀着后军士卒的士气,给他们的心中留下了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 方悦薇所在的位置是最后方,这是齐大同能为这位故人之女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随后,一系列命令被下达,军队开始有序地行动起来。齐大同拿起兜鍪,一丝不苟地戴上,整理好自己的盔甲和武器。他轻轻地拍了一下方悦薇的肩膀。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其实对符庆,方悦薇并不十分仇恨,毕竟他也只是那人的一枚棋子罢了。而那人的身份,让她感到深深地无力。 ……… 九壁关第三个关口的城寨上,符庆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前方已经严阵以待的第四个关口。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前军退下暂时休整,命令齐大同,开始进攻。”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城关上先是一阵清脆的鸣金声,前军很快便撤了下来。 没等关上守军歇口气,又是一阵鼓声猛然响起,沉闷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再次吹响了战争的号角。城下的军队开始行动,他们整齐划一地向前推进。 城关下这支军队的最前方,一名将领骑在马上。他深深地往城上看了一眼,然后下达了命令:“盾兵往前,弓箭掩射,强攻。” 与前面三个关口不同,后面关口的地形狭窄,根本无法摆开攻城器械。因此,他们只能蚁附强攻,用盾牌作为掩护,让弓箭手在后面射击,一步步向城池逼近。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破关的速度会如此之快的原因之一。除了临阵军前锋的凶悍之外,还因为他们使用了攻城器械。这些器械可以帮助他们迅速突破城墙,减少伤亡。 顶着滚石檑木,箭矢金汁,临阵军用人命,生生的咬下了第四个关口。 崩了一嘴血的临阵军,杀光城关内的伤兵,降卒和一切能看到的活物。 第93章 临阵军被围 为得蟒袍朱紫色, 需杀黔首万万人。——幕易 堆积如山的尸体堵塞了原本就狭窄的寨门,方悦薇目光呆滞地望着那些曾经熟悉、朝夕相伴的面孔,如今却毫无生气地躺在尸堆之中。她缓缓从厮杀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她伸手摘下头盔,想要甩掉上面沾染的血沫和肉渣,但却未能如愿。由于天气严寒,凝固的鲜血早已紧紧地黏附在上面,无法轻易去除。 这座城关的寨门和寨墙是方悦薇亲手攻打下来的。残余的敌军不愿投降,退缩到关内的房屋中继续顽强抵抗。而她也亲自率领众人,毫不留情地将他们逐个杀死,无论对方是否投降。 走出寨门后,方悦薇又看向脚下泥泞的土地。已经半个月没有下雨了,泥泞是因为泥土鲜血泡软,又被反复踩踏导致的。 她仰头吐出一口白色的雾气,尽管直面阳光,却丝毫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只觉全身冰冷刺骨。 临阵军,原本拥有战兵一万二千八百余人,辅兵三千,民夫八千多。然而,仅仅从早上拂晓到现在,短短三个多时辰内,光战兵就已经损失了两千多人,更不用说那些被当作炮灰的辅兵和民夫了。 而前面这几个关口里面,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一千多守军。 一百多个民夫安静地打扫着战场,其余士兵则大多沉默不语地聚集在一起,准备就地生火取暖,埋锅做饭。 “符将军令!整军,继续向前!”一声呼喊打破了这片宁静,衣甲光鲜的传令兵骑着马快速穿梭于军中,传递着符庆的命令。 符回心中十分焦虑,他深知符庆的计划,但仍忍不住为方悦薇求情:“父亲,把薇妹调下来吧。” 符庆背对着符回,一言不发,静静地站在寨墙上,凝视着远方正在浴血奋战的后军。 “父亲!”符回焦急地提高音量,试图再次劝说。 符庆不耐烦地打断他:“住口!滚下去!” 其实,符庆内心很清楚朝廷为何会给他下达这样的命令,无非是为了给攻打雍州的那个人做垫脚石而已。而他自己,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清洗方悦薇父亲在军中的旧部。 两万人去攻打有八千士兵驻守的九壁关,这种情况下,他从未想过能够攻克这座关卡。 宋国此次的行动,无论是秦州内部的接应者,还是沧州的临阵军,都只是筹码,一个换取雍州的筹码。 然而,宋国并不知道的是,秦州的魏那沧元早已洞悉了他们的佯攻意图,根本不会向周边的军镇求援。但是,沧元也并未将此事告知宋国这次的真正目标——雍州的陆俟。 因此,沧州的临阵军队所流淌的鲜血,完全是徒劳无功,毫无意义可言。 在符庆的命令下,临阵军又轮番强攻了几个时辰,直到天黑才鸣金收兵。 ……… 秦州刺史府内,魏那沧元听完九壁关将领的奏报,得知宋军正在强攻九壁关时,心中萌发了一个想法。 随着思绪的深入,这个想法愈发坚定,他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于是,他立即采取行动,一方面派遣增援部队前往九壁关,另一方面调动州兵,准备从山中杀出,将临阵军全部绞杀在九壁关的山谷之中。 然后,张龙就接到了魏那沧元的命令,要求他带领士兵作为州兵的前锋。由于他曾在天水各县山中为匪,对当地地形非常熟悉,因此被委以重任。 当然,张龙也没有忘记拉杨玄下水,特意让他随自己一同前往。 五日之后,正当临阵军仍在九壁关前强攻时,张龙已率领秦州的州兵悄然绕过他们身后。 直到斥候察觉此事,并向符庆禀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已被团团包围。 符庆第一时间就召集军队,企图趁着魏军尚未站稳脚跟,强行突围。然而,九壁关外大多是戈壁地形,这正是鲜卑骑兵擅长作战之地。 此外,临阵军已连续攻城近七日,士兵们身心疲惫,战斗力大减,根本无法与魏军抗衡。在遭遇魏军的猛烈攻击后,临阵军不得不败退回到九壁关的山谷之中。 回到山谷,攻守异形,临阵军打造的攻城器械,反而被魏军用来攻打他们。符庆只能再次下令收缩兵力,全力防守第四第五个关口。 前后总共八天,老将们的担忧终究成了现实。 \"该死的皇甫预!不是说他在秦州有众多内应吗?怎么魏那沧元还能调集如此庞大的军队。\"听到斥候报告的魏军人数,符庆愤怒地拔出佩刀,狠狠地砍向桌案以发泄心中的怒火。 面对当前局势,符庆别无选择,只得据守在九壁关被攻克的关口内,并召集将领商议对策。 议事时,老将们虽对符庆不满,但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之辈,深知此时应以大局为重,为了军中士卒,他们还是一个个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诸位且看,往西五十里就是泗水,魏国不兴水军。当集合全军向西突围,在那里打造木筏从水路撤离。”老将胡回指着地图上的泗水说道。 “如今近冬,泗水讯期已过。再者说,我等连民夫在内万余人,要造多少木筏才够,魏军岂会看着我们从容撤退?”不少将领表示反对。 “那依诸位所见,该如何行事呢?”符庆皱眉问道。 “我认为应当以一部兵力留守关口,做出死守待援的架势吸引魏军注意力,主力则趁机从山中突围。”有将领提议道。 “不妥,魏军若识破此计,强攻关口,封山锁路,我军岂不是要困死在山中?”另一名将领反驳道。 “不如派人向朝廷求援。”这话刚说出来就被否决了。 因为沧州除了防守的兵力,其他的都被派去雍州前线了,根本无力支援。至于黄沙关的驻军,众将也不抱希望,就八百余人,就算来救又有何用。 “不如派使者向魏军诈降,先稳住魏军,再寻机突围。”又有符庆的心腹将领提出建议。 “诈降?莫不是你真起了降心吧?”一老将阴阳怪气道。 符庆的心腹平日里仗着符庆的权势,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哪里能忍受这样的话语,当即怒喝道:“去你娘的!贱狗,你是想找死吗?” 那老将心中本来就憋着一股火气,对符庆颇为不满,此时更是毫不示弱地回骂道:“我从军二十四年,历经无数次战斗,积累下赫赫战功,才得到如今的副尉职位。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辱骂你阿耶?” 此言一出,众将立刻分为两派,彼此叫骂起来。原本在临阵军中,老将一系占据多数,但经过这几天的攻城战,许多老将不幸阵亡,导致现在反而老将们成为了少数。 符庆最初的目的是要清洗这些军中老将,但此刻他只希望能够平安无事地撤离这个地方。于是,他大声喊道:“够了!” 随着符庆的发话,他身后一个身披重甲的壮汉默默地向前迈了一步,面无表情地盯着众将。 老将们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被吓到。然而,符庆的心腹们却都沉默了下来,不再多言。 “将军,后路被抄,前路不通。如今之计,当分兵数路散入山中。此地丘陵遍地,魏军骑兵不能逞威。他能截我一路两路,难不成还能将我全军截住不成?”临阵军参事罗景结合了前面的讨论,打破沉默建议道。 这个提议得到了绝大多数将领们的支持,他们纷纷表示赞同,并围绕这个提议商讨具体的撤退细节。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后,最终做出了以下决定:留下一部分精锐的战兵,带领着剩余的辅兵和民夫坚守关卡,以迷惑魏军;其余的军队则分成八个部分连夜出发。其中西边四路,每路各八百余人,东边也同样如此。往西的部队计划在泗水地区各自制造木筏,通过水路撤离;而向东的部队则需要自己寻找合适的道路撤出战场(其实这批人也是吸引魏军的诱饵)。 断尾求生、丢卒保车,这是一种在危机时刻采取的策略。在面临绝境时,必须做出艰难的决策,以确保更大的生存机会。此刻,临阵军需要留下一个将领带人守关,为大部队撤离争取宝贵的时间。 符庆在自己的心腹将领中,仔细权衡了每个人的能力和忠诚程度。最终,他选择了其中一人,并将这个几乎必死的任务交给他。这个人,正是之前提议诈降的那位将领。 第94章 山林夜伏 《念卿》幕易 过往如风已西去, 旧情仍是意难舒。 落笔随思忆前事, 又见昨日少女羞。 魏军本来就没有在山中拦截的计划,在他们看来,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如果宋军真的要从山中突围,那么山间的沼泽、瘴气以及那些黎人部落都会给宋军带来巨大的麻烦。这些因素足以让宋军陷入困境,甚至可能导致他们全军覆没。因此,魏军更倾向于在山外等待宋军自投罗网。 然而,最终还是张龙这个二五仔改变了魏军的计划。 临阵军被堵在山谷中后,张龙立刻向魏将提出了在山中设伏的建议。他坚信宋军一定会选择在今晚向山中突围,并表示愿意带路,提前在山中伏击宋军。 事实上,这几天来,张龙一直在给魏将送钱送女人(魏军也会劫掠,屠杀山中的村落。),所以魏将也没有反对他这个提议。 西边路好走,张龙在地图上标了埋伏地点交给魏军,自己则是带着人,亲自往东边设伏。 看来张龙这小子没少带人打劫九壁关过往的商队,杨玄看着他给自己挑选的藏身地如此想道。这里地势险要,视野开阔,可以清楚地看到远处的道路和周围的环境。而且,这里还有一些可以隐藏身形的地方,非常适合设伏。 “忠矩,你就在此地埋伏,若是有事则以灯火为号。”张龙说道。 杨玄一口答应下来:“元才兄放心,若是宋军来此,玄必让他有来无回。” “好,你我当以此功,立足于魏。”张龙说罢,带着自己的手下,继续往前去了。 此次随张龙出来,杨玄带了五百多庄兵,马二十余匹(也幸好没有多带,就这二十多匹马,张龙见后还硬生生的讨了七匹去)。 按照张龙在地图上的标注,杨玄埋伏的这个山岗,离九壁关十里左右。 “大哥,天色还早,咱们整点东西吃吧。”烛悼陵的黑脸凑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些生肉,也不知从哪里搞来的。 为了能够在鲜卑人面前好好地展现自己,张龙连饭都顾不上吃,便急不可耐地带着杨玄等人前往山中埋伏。 他向四周望去,发现庄兵们的脸上都透露出一丝疲倦,但却没有一个人发出怨言。于是,他鼓励大家:“兄弟们,再坚持坚持,先吃些干粮。回家以后,一定摆他个三天庆功宴!” 这些庄兵大多家贫,过去他们甚至连温饱问题都难以解决,更别提喝酒吃肉了。然而自从加入连山庄后,他们不仅隔三差五能吃上肉食,还穿上了整洁的衣物,并且家人也住进了能够遮风挡雨的房屋。如今,别说只是要求他们啃啃干粮,就是卖命也是心甘情愿的。 听完他的话,一名伍长激动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家主放心!俺们绝对不会给您拖后腿的!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其他庄兵纷纷附和,表示赞同。 杨玄看到这一幕,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满足感,他微笑着向那名伍长投去友善的目光,并赞扬道:“哈哈哈哈,很好,非常好。” “伍长说得好!”伍长坐下后,几个兄弟围了上来。 还记得他们第一天加入连山庄时,内心充满了迷茫。然而,当看到自己饭碗里那一大块油颤颤的猪肉时,他们是不敢相信的。他们流着泪将肉细细咀嚼,久久不肯咽下。 吃完饭,他们放下碗,一起走向放饭的长官。那时,他们心中做好了面对任何问题的准备。 “老爷,既然吃了这碗断头饭,要俺们怎么做,您直接说吧。”他们坚定地望着长官。 “哈哈哈,这不是断头饭。还有,你们记住了,连山庄只有一个老爷,那就是咱们庄主杨玄,杨老爷。而我是你们屯长,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长官笑着说道。 接下来在连山庄的日子里,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这里不仅吃得饱穿的暖,长官也不会随便殴打欺辱他们。 为了这种生活,他们早就做好了随时献身的准备。 ……… 临阵军所占据的城关内一片寂静,气氛显得格外凝重。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被命令留守的士卒们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抗拒的情绪。 他们那些有家人的士兵,找到了军中的文书,留下了遗书,并委托突围的同乡将其带回家中。这些家书承载着他们对亲人的思念,却不知有几封能递到他们思念的人手中。 而对于那些没有牵挂的士卒来说,他们则选择了与相熟的军中同袍进行最后的诀别。他们彼此拥抱、握手,最后共饮一壶酒。 至于那些辅兵和民夫,他们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突围的通知,完全被蒙在鼓里。 当探路的斥候回来嗯同时,军队开始丢弃一切辎重,只保留了马匹。尽管山中林深茂密,但山势并不陡峭,只是不太适合大规模的骑兵冲锋。然而,并非无法骑马穿越这片山林。 方悦薇也做出了改变,她脱下了略显沉重的铁甲,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皮甲。她跨上了自己最喜爱的马驹,带着莘儿紧跟在向东突围的其中一支队伍后面。这支队伍由经验丰富的老将齐大同带领,他们计划从小路前进,前往一百一十里外的磨盘坡与友军汇合。 夜色如墨,宋军在这深山老林中艰难地摸索着前进,没有一丝火光,生怕引起敌人的注意。每个人都提着一颗心,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他们趟过冰冷刺骨的溪水,手脚被冻得麻木,攀爬过一个个陡峭的山丘,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方悦薇警惕地跟着队伍前行,她的双脚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仿佛踩着棉花一般,但她仍然咬牙坚持着。此刻,天色已晚,山路崎岖难行,他们不得不牵着马匹前进。 不到两个时辰,许多士兵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与大部队失散了。方悦薇焦急万分,却也没有办法。当她认为火光不会惊动九壁关的魏军时,便下令附近的众人举起火把。然而,此时她才惊觉,自己也和大部队走散了。环顾四周,只剩下四五十人,都是后军辎重队的战兵。 方悦薇心中一阵恐慌,但很快镇定下来。她抬头观察星斗的位置,仔细分辨周围植被枝叶的特征,凭借经验判断出正确的方向。随后,她带领着这些幸存的士兵继续向东前行。 ……… 天已微亮,不过雾气还是深重。现在深山之中的温度非常低,而杨玄等人由于不能生火,只能蜷缩着,通过喝酒来驱散身上的寒意。 杨玄靠在一块山石上,再次紧紧裹住身上的皮裘。他感到一股强烈的寒意袭来,想要喝些酒暖暖身子,但当他伸手去摸自己的酒囊时,却发现它已经空了。无奈之下,他只得向黑五询问:“黑五,你们几个那里还有酒吗?” 月光下,黑五和其他几个人同时回答说:“都给五爷拿去了。” 听到这话,杨玄不禁笑骂起来:“这小子,睡得还真是踏实啊!”原来,他们口中所说的五爷烛悼陵,此时正卧在一旁的干草堆上鼾声如雷。 “五爷虎胆。”黑五赞道。 “你们也睡会,这几日连夜行军肯定都累了。”杨玄关切地说道。 黑五一愣,连忙摇头:“家主,您睡吧,咱们几个看着就好。” 杨玄拍板道:“怎么?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黑五无奈,只好点头答应:“好吧……那我们先眯一会。” 杨玄满意地点头,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用手摸了摸鼻子,发现指尖沾上了一些冰冷的液体。 “该死,又流鼻涕了。”杨玄低声咒骂着,伸手擦了擦鼻尖。 想着到一边放个水,刚动身烛悼陵就跟了过来:“大哥,干嘛去。” “放水。” “俺也去俺也去。” 两人来到一边树后放了水,远处山林已经能看得见朦胧的轮廓,只是还透着一股死寂般的寂静。 “大哥你看!”烛悼陵放完水,见杨玄没有回去的意思,也跟着向远处张望起来。 杨玄往烛悼陵所说的方向看去,对面山脚下出现了一条火龙。 “呵呵,还真让张元才猜对了。”杨玄冷笑一声。 “怎么样大哥。”看到这里,烛悼陵彻底清醒了过来。 “还能怎么样,多砍几个脑袋找张龙领赏。”杨玄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娘们尽量活捉。” 第95章 老将迟暮 一筏红豆无处寄,半枕秋凉,寂寞已成风。——幕易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雾气逐渐消散。齐大同原本打算催促部下熄灭手中的火把,但当他看到士兵们颤抖着,哆哆嗦嗦的模样时,他最终还是没有下达这个命令。 \"齐将军,休息一下吧,也等等后面的兄弟们。\"一名曲侯建议道。 齐大同骑着马,在黑暗中行走了一整夜,都感到疲惫不堪,更不用说那些步行的士兵了。 齐大同点头同意,并下令:\"找些柴火,烧些热汤,让兄弟们暖和一下。老庄,你带两个兄弟,前去前方探路,同时看看是否能找一些肉食带回来。\" 老庄是齐大同的亲卫队长,接到命令后,他带着两名亲卫继续往雾气中走去。 由于山区湿度较大,捡拾到的柴火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水珠,难以点燃。幸运的是,他们携带了猛火油,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成功升起了火焰。 二十来个熊熊燃烧的火堆分布在营地周围,每个火堆旁都围满了宋军士卒。他们纷纷脱下湿漉漉的草鞋和衣物,将手脚靠近火焰,感受着温暖的气息,渐渐恢复了知觉。 \"将军。\"一名亲卫走过来,递上一张烤热了的粟米饼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热水。 齐大同接过食物,然后掰下一块粟米饼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他一边品尝着这难得的美食,一边默默估算着老庄等人出去的时间。 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士卒倚靠着身边的同袍,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连夜在冷风中行军早已让他们疲惫不堪,此刻在温暖的火光下,困意如潮水般袭来,沉重的眼皮逐渐合拢。 也许鲜卑人还未察觉他们已成功突围,如此寒冷的天气,不如早些回去取暖。 于是老庄等三人并未在山林中久留,只是随意转了一圈便打算猎些野味带回去交差。 他们与同伴约定好了会合的暗号,老庄寻得一棵适合的大树,取出弓箭,蹲靠在树根下,紧闭双眼,静静倾听四周的动静。 突然,一阵细微的“刷刷刷”声传入老庄的耳中,他的耳朵微微一动,从树后探出头来,朝着声源望去。只见十余步外,一只鸟雀的模糊身影若隐若现。 老庄凭借多年拉弓射箭的经验和肌肉记忆,毫不犹豫地举起弓箭,一箭射出。刹那间,原本的“刷刷”声变成了鸟类翅膀扑打声。 老庄心头一喜,站起身来准备去捡起自己的战利品,但就在他刚刚起身的时候,脖子后面突然涌出一股凉意。 这种危机感曾经多次救过他的生命,所以老庄毫不犹豫地瞬间蹲下身子,狼狈的向前翻滚了几圈。 果不其然,他身后立刻传来了箭矢击中木头发出的声音。他刚才身后的那棵树上,已然钉了一支箭,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颤抖着。如果不是他及时做出反应,恐怕此刻他已经被钉死在树上了。 隐藏在阴影中的烛悼陵发出一声惊讶的声音,似乎对自己的失手感到难以置信。 老庄也顾不得其他,迅速找到一个掩体,将手放在嘴边,用特定的方式向队友发出警报。 两个队友本身离他就不远,听到以后也跟着发出了警报。 这警报声十分清晰的传到了齐大同耳中,他立刻收起手中食物,面色凝重地喊道:“警戒!结阵!” 士兵们听到命令后,手忙脚乱地穿上鞋子,迅速找到手中的武器,按照五人为一组的方式结成阵势。 \"好了,别再躲藏了,直接上吧!\"杨玄刚说完,烛悼陵便一脸迫不及待,嗷嗷叫着向前冲去。 老庄几人并没有试图阻止庄兵的意思,只是低着头拼命往前奔跑。齐大同看到他们回来,还未来得及询问情况,他们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杀!杀!\"激烈的厮杀声传入耳中。 紧接着,宋军看到从林子里涌出许多身着白色长袍、眼中闪烁着凶光的连山庄庄兵。 \"杀出去!\"齐大同毫不畏惧,果断组织士兵迎敌。 杨玄非常自信,坚信只要他们一发动冲锋,宋军就会像受惊的鸟儿一样四散逃窜。于是,他也带领十几名亲信卫兵,朝着宋军冲了过去。 但谁也没想到,这些宋军在又冻又饿、士气低落的情况下遭到袭击,居然没有立刻崩溃的迹象。 “娘的!冲垮他们!”杨玄只觉得自己身体中的热血沸腾,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量。 齐大同一身的军功,都是通过舍生忘死得来的,心中自然而然地充满了勇气和胆量,悍不畏死地冲在最前面。 烛悼陵看着眼前这个迎面冲来的须发灰白的老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轻视之情,他手中的八棱锤随意地朝着对方砸去。 而齐大同手中的兵器,则是一把黑不溜秋的直刀,长度比普通刀剑略长一些。只见他轻轻地挥动着刀身,似乎并没有使用太多的力气,但却轻而易举地拨开了烛悼陵的八棱锤。 和齐大同错过身,烛悼陵脸色一变,反手将迎面两个宋军砸翻在地。然后再次转身,和齐大同对战起来。 “你这黑厮,倒是可惜了你这一身好力气。”齐大同嘲讽道。 烛悼陵却是不言不语,只管挥舞手中八棱锤,两柄八棱锤在他手中,甚至舞出了残影。 五六十合下来,烛悼陵脸不红气不喘,齐大同脸上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老儿,别硬撑,你的好时候到了!”烛悼陵见齐大同力有不竭,叫嚣道。 齐大同一咬牙,硬提了一口气“去你姥姥的,黑厮看刀!” “将军!小心!”齐大同的亲卫看到他有危险,奋不顾身的冲了过来。 “哪来的小杂鱼,死开!”烛悼陵像拍苍蝇一样,一锤捶开一个。 然而,这些亲卫们并没有被吓退,他们紧紧地围绕在齐大同身边,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攻击。每一个亲卫都展现出了无畏的勇气和忠诚,他们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只为保护他们的主人。 齐大同终究不再年轻,岁月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而且又受了一夜冷风,连夜赶路,让他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面对烛悼陵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他渐渐失去了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卫,一个一个死在了那黑汉的手里。 “某草你祖宗!”齐大同睚眦欲裂,眼中落下几滴浊泪。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悲痛,但此刻的他已无力回天。 与此同时,那些宋军士卒虽然没有崩溃,但他们也远远不是连山庄庄兵的对手,一个接一个的宋军士卒倒了下去。 杨玄早就注意到了烛悼陵这里的激烈战况,他脱离战斗找寻着机会,随时准备给这个老将致命一击。 终于,烛悼陵猛地挥起八棱锤,重重地砸在齐大同的左肩处。齐大同身体一晃,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他的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染红了灰白的胡须。 又是几个宋军士卒冲了出来,舍命阻拦烛悼陵。 齐大同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执念:就算死也要拉着这个黑厮一起下地狱!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黑刀,准备与烛悼陵拼死一搏。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眼前一黑,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栽倒在地。 原来,一支致命的箭矢从他的后脑射入,穿过了他的整个头颅。而这箭矢的主人正是杨玄,他手中的弓箭弓弦还在微微颤抖。 “好!结束了!”杨玄嘴角上扬,露出得意的笑容。 突然,一声凄厉的女声传来:“叔叔!” 杨玄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皮甲、灰色衣袍的武官带着人冲杀过来。她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悲伤。 那双熟悉的丹凤眼,不是方悦薇,还能是谁?杨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心中暗叫不好,赶紧朝一旁躲去。 然而,刚躲到一半,他又从躲藏处走了出来,自言自语道:“不是,我躲个屁啊!” ………… 原来,在杨玄伏杀齐大同的这段时间里,方悦薇沿着宋军留下的标记,正慢慢的跟上来。 当她听到前方山坡后面传出的厮杀声时,就立刻加快脚步,准备前来支援。然而当她赶到现场时,就看到齐大同头部中箭,一头栽倒在地上的画面。 第96章 速擒贼将 《人间事?静待春来》幕易 寺前桃树已迟暮, 寒雪三尺掩枝残。 寂寞秋冬从容对, 几许风霜也等闲。 只待沙门春雨至, 又把新桃换旧桃。 泥中桃核有谁记? 叶绿桃红,仍与旧时同。 此时的战场,完全处于上风的连山庄庄兵,面对突然出现的几十名宋军,并没有感到丝毫慌张。他们甚至展现出一种,近乎狂热的战斗热情。 烛悼陵盯上了疯狂冲杀而来的方悦薇,带着人迅速围了上去。 然而,这些新加入的宋军显得极为不堪。因为手脚麻木的原因,他们的战斗力几乎丧失殆尽。面对连山庄庄兵的攻击,只能苦苦支撑。 就在这时,杨玄出人意料地下令:“山君!回来!兄弟们,撤!”尽管庄兵们对这个命令感到困惑,但他们依然毫不犹豫地执行,组织撤退。 方悦薇并不甘心就此罢休,她径直冲向杨玄。此刻的她,眼中满含怒意,脚下有些踉跄。 杨玄看着方悦薇向自己冲来,再次大声命令道:“撤!兄弟们快走!” 方悦薇大骂道“杨忠矩!狗贼站住!” 听到这声辱骂,杨玄心中一紧,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认出来了。 方悦薇一边追一边继续破口大骂:“杨忠矩!卑鄙小人!你娘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玩意!” 杨玄对此毫不在意,头也不回的继续跑路。 烛悼陵却是忍不住了,他停下脚步,转身怒目圆睁地吼道:“你个贱人,竟敢侮辱我大哥!” 杨玄见此情形,急忙回头拉住烛悼陵的胳膊:“侮辱而已,没事的没事的,走吧五弟。” 莘儿带着几个女兵,也赶紧追上悲痛的方悦薇,抱住她的手脚阻拦道“小姐!别追了!” 方悦薇如此悲痛的原因,齐大同的身死并不是全部,更多的是一种情绪上的宣泄。 杨玄心中十分纠结,到底该不该让方悦薇过去呢?其实他心里非常希望能将她留下。但问题在于,他刚刚杀掉的那个老头似乎是方悦薇的长辈。 就在杨玄懊悔自己为何射得如此精准时,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支友军队伍。他心中暗自叫了一声糟了。 领头的人杨玄也认识,和自己一样,同为张龙麾下的别部司马,名字叫徐凶。徐凶带着手下士兵朝这边走来,笑着说道:“杨司马,怎么如此狼狈不堪?莫非是宋军太过凶猛?可需兄弟助拳?” 杨玄连忙摆手道:“怎么会,我刚刚才伏击了一队宋军,急着赶回去领赏,所以才走得匆忙了一些。”说着,他还从一名手下的那里要过一颗宋军首级,向徐凶展示。 “原来如此啊,看来我之前派出去支援杨司马的兄弟们怕是要白跑一趟咯!”徐凶笑着说道,言语中似乎透露出想要与杨玄交好的意思。 杨玄听后,立刻将手中的首级丢还给部下,然后改变口风说道:“哈哈,真是让徐兄见笑了,刚才一时疏忽,险些阴沟里翻了船啊!不过现在有徐兄相助,我一定要回去找回场子!” “哈哈哈,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杨兄不必如此客气。”徐凶豪爽地大笑起来。 两人互相客套了一番之后,便一同带领着众人返回。果不其然,正如徐凶所言,他的部队已经与宋军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亮堂,金色的晨曦透过林间的薄雾洒下,寒风拂过,飘渺的雾气如同流动的溪水一般。若不是此刻喊杀声震天动地,这里倒还真是一个饮酒作诗的好去处。 宋军早已疲惫不堪,战斗力大减,面对这群凶狠的匪兵,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方悦薇头上包裹头发的黑色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 她那原本美丽而充满英气的脸上,从额头到下巴,一道暗红色的血痕顺着脸颊流淌而下,最后滴落在这片漆黑肥沃的土地上。 手中的弯刀挥舞得越来越无力,只能狼狈地抵挡着敌人的攻击。如果不是那几个匪兵贪图她的美貌,想要生擒她,恐怕她早就已经丧命了。 “山君!”杨玄喊道。 烛悼陵回答:“在!” “速将那个贼将擒来,记住,我要活的。”杨玄指着方悦薇,特别强调了后一句话。 “遵命!你们几个,跟俺来!”烛悼陵挑选了几个部下,朝着方悦薇所在的方向冲去。 徐凶还以为杨玄是看中了那个女将的美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部下加入战斗,准备多收集一些兵器和马匹。 宋军还在抵抗的寥寥无几,败局已定。那几个围攻方悦薇的匪兵,对烛悼陵抢人的做法十分不满,但见自家老大没有阻止的意思,他们也不好阻拦。 本来他们还想多玩一会,现在既然有人要横插一手,那就只能速战速决了。本着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匪兵们不再留情,手段越发狠辣起来。不过短短两息,方悦薇的身上就多出了两道豁口,鲜血染红了战甲。 烛悼陵急了:“大哥说活捉,你们给她整死了俺怎么交差?” 只见他手中八棱锤上下翻飞,舞动得如同磨盘一般。眨眼间便磕掉了方悦薇的武器,并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控制住,然后用自己宽厚的身体挡在她前面。 烛悼陵将她重重地摁在地上,用绳索紧紧缚住了她的双手,然后毫不留情地往腋下一夹,似乎完全不把她当人看,只当作一件物品一样对待。 \"小姐!\"莘儿也被生擒活捉,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而此时,那几个匪兵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现场直播这场残忍的闹剧。 被束缚着手脚的方悦薇,疯狂地挣扎踢打着,但无济于事。她听到莘儿发出的绝望声音,艰难地转过头去,回应道:\"莘儿……\" 莘儿被几个匪兵死死压在地上,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匪兵,正迫不及待地解开自己的衣衫,眼中闪烁着邪恶的光芒。 \"大哥!\"烛悼陵把方悦薇像扔垃圾一样往杨玄面前一丢,笑得格外开心。 方悦薇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被烛悼陵无情地踩住肩膀,根本无法动弹,她只能愤怒地咒骂着杨玄。 原本等着大哥夸奖自己的烛悼陵,却被杨玄推到一边。 亲卫们早得了指示,围上来挡住杨玄和地上的方悦薇。 杨玄将方悦薇扶起来,还没开口,她就一口咬在了杨玄的手上。 第97章 又不是没见过 《人间事.朱砂痣》幕易 丹桂八月又花开, 枝间颜色却不再, 徒留相思入梦来。 若遇良人且惜缘, 莫使知音断琴弦, 残生空叹悔余年。 “都给我退下!”杨玄大喝一声,阻止了那些想要上来拉扯方悦薇的手下,然后对方悦薇说道:“你若不松口,我如何去救那女子?” 他的话语一出,方悦薇立刻松开了嘴巴,但眼中仍然充满了凶狠与仇视,死死地瞪着杨玄。 杨玄无奈地苦笑一声,吩咐手下好好看管方悦薇,随后便招呼烛悼陵一起,准备将莘儿救下来。 徐凶原本以为杨玄是为了争夺军械和马匹而来,于是脸上挂起虚伪的笑容,迎了上去:“杨司马见笑了,这些小崽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下手太快了些。请放心,收缴的物资一定会有你们的一份。” 莘儿的裤子已经被扯掉,而那个准备办事的小头目见到自家老大过来,也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哎呀,这是哪里的话,咱们可是一家人啊。如果不是徐兄你出手相助,今天我可真是要出大丑了。缴获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都是徐兄的。”杨玄客客气气地回答道。 “这怎么好意思呢?”徐凶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不过,小弟的确是有事相求。”杨玄放低姿态,语气诚恳地说道。 徐凶注意到杨玄的眼神不断向莘儿那边瞟,心中大致猜到了他的意图,但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笑着说道:“杨兄,莫说相求。只要徐某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杨玄闻言,立刻揽住烛悼陵的肩膀,指着莘儿对徐凶说道:“我这兄弟,平日里最喜体长的妇人。如今立了功,我想赏他,他却什么都不要,点名只要这女子。” “啊?”烛悼陵偷看了杨玄一眼,又闭上了嘴。 徐凶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故作为难的表情,叹了口气后说道:“非是徐某驳杨兄的面子,只不过徐某对手下兄弟有言在先,缴获财货上交一半,至于女人则是谁抢到就是谁的。恐怕是……” “放心,绝不教徐兄为难,我愿以两匹良马交换,如何?”杨玄听弦声而知雅意。于是,他提出了一个徐凶拒绝不了的提议。 “赖老三,杨司马用两匹马换这个娘们儿,你们几个可愿意?”徐凶冲那个小头目问道。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似乎在等待他们的回应。 “愿意!愿意!”赖老三忙开心的回道。他心中暗自盘算着这笔交易的好处:这女子的长相只能说普通,身材也并就那样。而两匹良马,老大少说也会赏几千钱下来,到时候进城找什么娘们找不到。 “马匹在后面岗中,稍后我派人给徐兄送来,这女子兄弟先带走怎么样?”杨玄笑着问道。 徐凶闻言哈哈大笑:“这话说的,区区两匹马,杨兄还会赖账不成。”接着他转头对着那几个匪兵呵斥道:“有某给杨司马作保,你们还不把人交给人家?” “是是是,哥几个把人给绑好!”赖老三连忙对几个匪兵招呼道。 杨玄一个眼神示意,几个亲卫就立刻上前从赖老三手里接过了女子。 “徐兄,稍后你我可要多亲近亲近。”杨玄抱拳微笑道。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徐凶同样抱拳回礼。 “哈哈哈,徐兄先忙着,某就不打扰了。”杨玄告辞后转身离开。 寒风凛冽中,莘儿裤子都没穿,被两个庄兵搀扶着。好些年轻未娶妻的庄兵,还不住的偷看。 莘儿已经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只能用愤怒的眼神盯着那些不怀好意的庄兵。 看到这一幕,杨玄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看什么看!还不去找裤子?” 然而,这些庄兵又能去哪里找到裤子呢?死去的宋军早已被剥得精光。 他们不敢乱动自己阵亡兄弟的尸体,无奈之下,只好脱下外袍盖在了莘儿身上。 回到最初埋伏的山坡后,杨玄命令士兵们埋锅做饭,然后将手下支开,开始检查方悦薇的伤势。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方都尉。”杨玄无视方悦薇充满敌意的眼神,自言自语地说着话。 “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一刀结果了你这狗贼。”方悦薇银牙紧咬,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故人相见,杨某可是非常高兴的。”杨玄缓缓解下方悦薇身上的皮甲。只见她的肩头和肋下各有一道豁口,鲜血不断从中渗出。 杨玄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切开了她的衣衫,方悦薇顿时羞愤交加,破口大骂:“畜牲,禽兽!” “又不是没见过,都是江湖儿女,别在意这些细节。”杨玄对于她的咒骂毫不介意,反而一脸淡定地说道。 听到杨玄荤素不忌的话语,方悦薇气得满脸通红,抬脚便想踹过去,但却被他轻易地摁住。杨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调侃道:“需要我叫人过来帮忙吗?” 听到杨玄的威胁,她身体僵直了一下,别过头紧闭双眼,两行清泪从中流出。 “唉~”杨玄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女子。他上前给冻晕过去的莘儿灌了两口酒,希望能唤醒她。然而,莘儿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昏迷不醒。杨玄皱起眉头,转头看向方悦薇,开口问道:“你要我把她叫起来给你裹伤吗?” 方悦薇当然知道杨玄准备怎么叫醒莘儿。如果再被冷水泼醒,莘儿本就虚弱的身体怎么顶得住。想到这里咬着牙回道:“不用。”她宁愿自己承受痛苦,也不愿莘儿再次受到伤害。 “喝。”杨玄将酒囊递到方悦薇嘴边,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方悦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张开嘴,喝了两口辛辣的酒。 看到方悦薇配合自己,杨玄非常满意。他用酒水给她清洗伤口,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每一处伤口。然后,他割下了一件自己的丝织内衣,给方悦薇包裹住伤口。 最后,看着她身上那件衣袍已经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渍,杨玄又将自己的备用衣袍取了出来。 不知为何,杨玄一个连生死都不敬畏的人,在见到方悦薇流泪后,竟然会产生愧疚感。 第98章 卿消瘦不少 《七江令》幕易 寒叶缤纷已秋深, 孤舟江上断肠人。 落寞天边红霞晚 只把心伤对风吟 杨玄从行囊中取出一身月牙白的锦衣和宝蓝色的外袍,然后走到方悦薇面前,轻声说:“应该合身,就不需要我帮你换了吧。”他解开绑住她手脚的绳索,将衣服整齐地放在她面前,然后退到旁边的山石旁坐下。 方悦薇一获得自由,立刻将躺在地上的莘儿扶起来搂在怀中,感受到莘儿平稳而有力的呼吸后,她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怎么,你打算这样盯着我换衣服吗?”方悦薇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指,略带鄙夷地问道。 方悦薇的手指纤细修长,上面沾满了暗沉的血迹,但无损其美感。杨玄收回目光,默默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没有回应。 北魏崇尚蓝色,而杨玄却对白色有着独特的偏好,或许是因为白色能够更好地映衬出鲜红血液的艳丽。 方悦薇本身就有一种清冷的气质,穿上白衣后,更显得超凡脱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大哥。”烛悼陵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正在出神的杨玄。 “进来吧。”杨玄回应道。 此时,杨玄身处的地方是一片乱石堆,里面有相当大的空间。 烛悼陵左手端着一个木碗,右手抓着几只麦饼,缓缓走来:“大哥,吃饭了。” 烛悼陵走进来后,看到恢复自由的方悦薇,下意识地警惕起来,并向杨玄投去询问的目光。见杨玄神色正常,他便没有再多问。 “山君,去吃饭吧。”杨玄接过烛悼陵手中的食物说道。 “马已经给姓徐的送过去了。”烛悼陵向杨玄汇报。 “嗯,知道了。”杨玄点头道,等烛悼陵离开后,他对外喊道:“黑五,拿袋酒,再取一套衣服来。” 原先的一袋酒,为了给方悦薇清洗伤口,已经所剩无几。 “喏。”乱石堆外值守的黑五连忙答应。 杨玄来到方悦薇面前,轻轻地将手中的食物放在地上,然后默默地坐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悦薇毫不客气地接过食物,大口地吃了起来。 杨玄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方悦薇身上,他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她,心中思绪万千,但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不久后,黑五把东西送了过来,杨玄拿起酒囊,缓缓走到方悦薇跟前。然而,方悦薇并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依旧自顾自地吃着饭。 杨玄默默坐下,同样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直到方悦薇吃完最后一口食物,杨玄才试图去拉她的手,可惜遭到了拒绝。 “把手伸出来,不然我让人把她丢下山去。”杨玄伸出手,语气坚定地威胁道。 方悦薇下意识地看向躺在她腿上的莘儿,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把左手伸了出来。 杨玄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倒了些酒水打湿后,开始认真地擦拭方悦薇手上的脏污。 “另外一只。”杨玄说道。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保持着平静的方悦薇突然间发起攻击。只见她左手迅速扼住杨玄的咽喉,右手则伸向他腰间的匕首。 莘儿从她腿上滑落,方悦薇如饿虎扑食般扑了过来。杨玄仅仅只是下意识地反抗了一下,便任由她将自己扑倒在地。 方悦薇抽出了匕首,抵住杨玄的咽喉。然而,杨玄并未因此而惊慌失措,反而一脸平静地直视着她的双眼。 \"莫非,你把我当成你的战利品、宠物吗?\"方悦薇愤怒地质问。或许是被杨玄为她擦拭双手的举动刺激到了,使得她此刻的情绪异常激动。 乱石堆外的黑五等亲卫,距离他们仅有五六步之遥。听到乱石堆内传来的异动,黑五不禁出声询问道:\"庄主?\" \"没事。\"杨玄听到亲卫们拔刀的声音,急忙回应道。 “你们若是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我不会阻拦。”杨玄淡淡的说道。说罢,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方悦薇的脸上,似乎有些难以移开。沉默片刻后,他突然开口:“一别数月,卿消瘦不少。” 方悦薇的神色不断变幻,最终松开了杨玄,转过身去将莘儿重新扶了起来。 “擦擦吧。”杨玄也坐直了身子,把手帕递向方悦薇。待她接过手帕后,他轻轻地把准备好的衣服放在她身边。 “我那些被俘的兄弟……”方悦薇低声问道,同时将匕首扔到了杨玄面前。 杨玄默默地拿起匕首,将其放入刀鞘,然后又将它抛回到方悦薇手中,轻声回答道:“付出点代价,应该问题不大。” 方悦薇惊讶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谢谢。”她没想到杨玄会如此爽快地答应。 “嗯,给她换上吧。”杨玄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身上的灰色皮裘,递给了方悦薇:“山风阴寒。” 一直在赶路,还没顾得上吃饭的杨玄,这会儿终于感受到了肚子里传来的阵阵饥饿感。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伸手拿起了方悦薇之前喝剩下的半碗热汤,在她惊讶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杨玄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砸巴着嘴巴回味着刚才的美味。突然,他没来由地说了一句:“符庆那家伙,应该是往西走了吧。” 方悦薇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杨玄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解释道:“东边都是茂密的树林,想要出山的路并不多。你们的作用,不用我再多说了吧。宋国朝廷用临阵军做饵,目的是夺取雍州。而符庆则利用你们作为诱饵,只为了自己能够脱身。只是让我意外的是,你竟然会出现在这个方向。” 听了杨玄的话,方悦薇心中不禁一惊。没想到杨玄居然如此了解其中的内情。她皱起眉头,追问道:“难道你们早就知道九壁关这边只是一个幌子吗?” “说起来,我与临阵军,都应该是宋国朝廷用来换取雍州的筹码……”杨玄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通通告诉了方悦薇。 方悦薇听后,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原来如此……” 杨玄看着方悦薇的表情,接着说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我们。既然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那也怨不得我们为自己争一条活路了。” 第99章 林中的土匪 《紫玉兰》幕易 繁星朗月照西厢, 玉兰花紫透芬芳。 秋风吹落多少梦, 寂寞夜深人沧桑。 天水南部山岭某处,一片喧嚣。山岭深处——徐凶部的临时营地。 这个营地处于漫山遍野的树木之间,其中搭建着许多简易的临时庇护所,它们错落有致地散布着。 尽管从外观上来看,这些庇护所可能并不美观,但它们的实用性却是毋庸置疑的。 在这里,匪兵们的地位决定了他们的生活条件。按照职位高低,匪兵们的居住环境、女人以及食物都有着明显的区别。 高层的长官们享受着相对较好的待遇,住在舒适的山洞里,搂着着美丽的女人;而底层的匪兵们则只能在室外,与寒风做伴。 在大大小小的篝火旁,聚集了许多寻欢纵乐的底层匪兵。他们围坐在篝火边,尽情地享受着男欢女爱。 借助篝火传递过来的温暖,他们以天为被,地为床,对呼啸的寒风置若罔闻,毫不顾忌地姌合在一起。 那些底层的喽啰们,或是选择和相熟的女匪一起度过夜晚。或是三五成群,折磨那些被俘的姿色平庸的宋军女兵。更为可悲的是,一些付不起钱财的匪兵,竟然将目光投向了那些被俘的宋军男兵。他们毫无顾忌地侵犯着这些男性俘虏,发泄着自己的欲望。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道德和伦理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人性的黑暗面,社会秩序的崩塌,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山洞深处,徐凶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目光扫视过面前堆积如山的物资。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当初下了跟随张龙反水的决定。 随着火把的光亮,徐凶翻看着手中的账本。上面光是缴获的皮甲就将近千副之多,其他各种装备更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如今,他已经有了官方身份,只要回去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这些缴获物换成金银。这样一来,他就再也不用过这种朝不保夕、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想到这里,徐凶心情愉悦,双手不自觉地背到身后,嘴里还高兴地哼起了欢快的小曲儿。 就在这时,一名满脸油腻、留着八字胡并裹着黑色头巾的壮汉走过来,恭敬地喊道:\"凶爷!\" 徐凶听到声音,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回应道:\"牛措,事情办得如何?\" 壮汉抬起头,望着徐凶,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凶爷,卑职已经尽力去审问那些俘虏,但无论怎么折磨他们,他们都声称只是听从命行事,其他的一无所知。\" 徐凶听后,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点头表示了解。接着,他随意地挥挥手,吩咐道:\"好,我知道了。\" 壮汉见状,迟疑片刻后,鼓起勇气问道:\"那,剩下的......该如何处理呢?\" 徐凶眼神冷漠,语气平淡地回答道:\"全杀了。\" 壮汉心中一紧,立刻低头拱手应诺:\"喏!\"然后转身离去,执行徐凶的命令。 “你去和崽子们说,那些娘们儿可以玩,但要是玩死了,都得给老子赔钱。”徐凶喊住他,吩咐道。 “明白,明白。”老牛满嘴答应。 “再叫丁临给老子整点酒菜,带两个娘们进来。”徐凶再次吩咐道。 “是,是,凶爷还有别的吩咐吗。”老牛撸起袖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滚吧。”徐凶这才满意的说道。 老牛慢悠悠地拐了两个弯后,对守在那里的亲兵队长丁临传达了徐凶的命令。牛措这才离开山洞,朝着关押宋军俘虏的方向走去。 所谓的关押,不过就是把这些宋军俘虏用绳子绑住手脚,然后随意地丢成一堆,围起来而已。 “牛爷!”负责看守俘虏的小喽啰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牛措,赶忙站起身来,恭敬地向他行礼。 老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冷淡地问道:“老二呢?” 听到老牛的询问,小喽啰连忙回答道:“二爷带着几个兄弟去蛇姐那边了。” 得到答案后的老牛并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直接离开,前往小喽啰所说的那个蛇姐的宿营地。 蛇姐,原名肖萍,匪号黑心蝮,因手段阴毒而得名。是徐凶手下为数不多的女性头目,负责外围斥候。 当老牛到达目的地时,只见篝火旁,一群匪兵正在折磨着几个被俘的女子。而不远处,属于蛇姐的那顶小帐篷正剧烈地抖动着。 “牛成!”牛措等了好一会,有些不耐烦的走到帐篷边喊道。 一颗脑袋从帐篷里探了出来,似乎想要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但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被一只手猛地拉了回去。紧接着,一个响亮而带着怒气的女声传了出来:“黑厮,这次要是不给老娘伺候得舒舒服服,下回可别再想钻进老娘的帐篷!” 听到这句话,牛措不禁感到一阵无语。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帐篷门口,径直走到篝火旁。那里正围坐着一群人,看到牛措走过来,他们纷纷让开位置,牛措不客气地推开两个小喽啰,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 被牛措推开的那两个小喽啰并没有生气或恼怒,相反,他们似乎对牛措的行为习以为常。其中一人甚至热情地给牛措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酒水,并将其递到了牛措面前。 灰色的陶碗中装满了淡红色的酒水,酒水蒸腾而起的雾气,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牛措毫不客气地接过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等到肖萍神清气爽的走出帐篷时,太阳都升起来老高了,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刻钟。 “别他娘的玩了,做事。”肖萍一脸轻松地走出帐篷,伸着懒腰,大声说道。 随着肖萍一声令下,她手下那些原本还在作乐的匪兵,立刻就起身收拾装备,然后牵着马匹,迅速列好队伍。 肖萍长的虽不十分美貌,不过身材却是十分傲人,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可谓前凸后翘。 她穿着一身灰色衣袍,衣服虽有些破旧,却洗得干干净净,显得朴素而整洁。宽松的衣领,更是放出春光无限。 也正是因为肖萍耽误的这些时间,才让杨玄能够救出一定数量的宋军俘虏。 画面再回到杨玄这边,在答应方悦薇的请求后,他一刻也没有停歇,马不停蹄的带着人出发,往徐凶的营地赶来。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徐凶的斥候和阻拦,很顺利的就来到徐凶的营地外围。 第100章 救俘(上) 登峰临涯观归鸟, 迎风舞剑搅金云。 不问浊尘凡俗事, 藏山隐野一道人。——幕易 牛措坐在原地,看着肖萍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出营后,牛成才揉着腰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兄长,怎么回事啊?这么着急。”牛成坐到牛措身旁,给自己也倒了碗酒。 “上头有令,杀俘。”牛措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连女人也要杀吗?”牛成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当然不是,只是男的。”牛措解释道。 “这样啊,好,我马上让人把他们带回来。”牛成说完,叫来了两名手下,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打发他们离开。接着,他左右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问牛措:“那我们收的那些钱,上交多少?” “交一成。”牛措伸手搂住牛成的肩膀,同样低声回道。 “会不会太少了?要是被他发现了怎么办?”牛成担心地说道。 “总是要为自己考虑一下吧,难道我们兄弟为他卖命就是为了这点东西?每次都只分到这么一点财物,能有什么用?”牛措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徐凶的不满。 “都听哥哥的。”牛成语气恭敬地回答。 “和兄弟们通个气,等人都带回来以后,咱们赶紧把事做了。”牛措表情严肃的说道。 牛成用力点点头,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回应道:“明白!” ...... “老大。”丁临大步走进房间,声音爽朗。 左拥右抱的徐凶微微抬头,随意的问道“有什么事?” 丁临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那两个女人身上游移,眼神中充满了侵略性“肖萍那婆娘派人来报,说是杨玄带人正往咱们这里来。” “杨玄?他来做什么。张龙不是让咱们原地等待命令吗?”徐凶皱起眉头,感受到手中的柔软,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虑。 “要不要拦下来?”丁临问道。 “不用,让肖萍把他带进来。”徐凶思索片刻后,果断地回答。 “明白。”丁临点头应道,转身离去。 ……… 在蜿蜒曲折、幽静深邃的山间林中小道上,萧瑟的寒风如凌厉的鞭笞一般呼啸而过,毫不留情地抽打在人们的面庞和身躯之上。杨玄禁不住这股寒意的侵袭,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衣领拉高以抵御那刺骨的冷风。 他极目远眺,眼前所见之处尽是一片枯黄之色。树木的叶子早已凋零飘落,只剩下干枯的树枝在风中瑟瑟发抖;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暗黄色的绒毯。而在远处,时断时续的鸦鸣声,凄凉的叫声划破长空,更增添了几分寂寥与清冷。 被十余名亲卫紧紧簇拥着的杨玄,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周围环境氛围的影响。他口中不由自主地喃喃嘟囔道:“果真是:人生不得意,去处已秋凉啊……”这句话仿佛是在诉说他内心深处的不明情绪。 位于队伍最前端的黑五,神情严肃,右手始终未曾离开过腰间的刀柄。他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双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丛林,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在杨家身旁的其他亲卫们亦是个个面容肃穆,全神贯注地履行着保护主人安全的重要职责,不敢有丝毫懈怠。 就在这时,只见前方三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正是负责探路的骑手,他们迅速来到杨玄面前,端坐在马背之上向着杨玄恭敬施礼道:“家主!前方道路已经探查完毕,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听到这个消息,杨玄心中稍安,手中马鞭向前一指,大声喝道:“走!驾!”说罢,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腹,胯下骏马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猛地窜了出去。 “驾!”“驾!”身后的亲卫们见状,纷纷吆喝着催马紧跟其后,马蹄声响彻整个林间小道,扬起阵阵尘土。 根据地图上面所明确标识出来的路径指引,只需要成功地越过眼前这条看起来不算湍急但水流还算宽阔的小河,再绕过前方那个山坳,便能抵达目的地——徐凶部的所在地。 随着骑士们的唿哨声,十余匹骏马同时迈动步伐踏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清澈透明、一眼能够望到底的河床之上,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鹅卵石错落有致地镶嵌于其间。秋日温暖柔和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倾洒而下,映照在这些鹅卵石上,使得它们愈发显得晶莹璀璨、光彩夺目。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在此刻骤然发生!身旁一名亲卫座下的马匹,由于马蹄不慎卡进了石头之间狭窄的缝隙当中,一个踉跄便扑倒在了河水里面。 马背上的亲卫猝不及防之下,也随着坐骑一同重重地摔落水中,瞬间被冰冷的河水从头到脚湿了个通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周围其他的马匹都吓得不轻。好在众骑手反应迅速,极力控制住了局面,才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混乱场面。 好不容易全部平安地上了河岸,杨玄不但没有责备那名亲卫,反而极为关切地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一件干爽的衣袍递给他,并宽慰道:“马失前蹄,这是常有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恰在此时,就在刚刚这场小小的插曲上演之际,原本静谧无声的山林中,竟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冒出了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 只见为首一人策马疾驰而来,待到近前勒住缰绳停下之后,拱手抱拳高声自我介绍道:“某乃是秦州天水别部司马麾下斥候队长肖萍,奉我家将军之命特此前来迎接杨司马大驾光临!” 杨玄不疑有他,上马迎了上去,正欲说话,肖萍率先开口道“我家司马早已恭候,君且随我来。”说罢,回到本阵,喝令数声。 随着号令,二三十人迅速散入林中,只留了肖萍在原地等候。 杨玄与左右言道“如此妇人,倒是奇特。” 短短三五里路,如拌马索等各式陷阱竟有数十个。若不是有肖萍的带路,恐怕这一路,得走的提心吊胆了。 第101章 救俘(中) 《西江月?相思》幕易 相思春梦已醒, 前路何许仿徨。 夜深长廊昏灯下, 念卿怨上眉梢。 凭栏纵声狂笑, 衣少不觉风凉。 浊泪随江滚滚去, 弦断曲终无措。 在肖萍的引领之下,杨玄一行人的身影如疾风般迅速移动着,不多时便抵达了徐凶营地所在之处。 众人纷纷在营门前翻身下马,杨玄紧随肖萍的脚步,一同朝着营地内部迈进。就在这时,牛家兄弟已然将那些宋军战俘尽数收拢完毕,并做好了处决俘虏的准备。 放眼望去,但见这些宋军战俘们身上仅仅穿着一层单薄的、红色制式里衣,显得极为狼狈。十几个人被紧紧地捆绑在一起,连成一串。而那两三个手执寒光闪闪尖刀的匪兵,则宛如驱赶牲畜一般,粗暴地拉扯着这些战俘,缓缓向着营外行去。 杨玄目睹如此情景,不禁眉头微皱,脚下的步伐猛地一顿。他身旁的肖萍察觉到异常,投来一抹诧异的目光。然而,杨玄并未理会她的疑惑,而是伸手一把扯住其中一名负责押送的喽啰,厉声喝问:“你们要把他们带往何处?” 这名喽啰先是被杨玄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待看清杨玄衣着光鲜亮丽,且黑心蝮肖萍亲自为其引路之后,心中更是惶恐不安,丝毫不敢有所怠慢和得罪。于是,他只得用求助的眼神偷偷瞄向不远处的牛措。 杨玄顺着这名喽啰的视线望去,恰好与牛措四目相对。瞬间,他心中已是明了一切,随即松开手中的喽啰,大步流星地径直朝牛措走去。 “你准备将他们带往何处?”杨玄快步走到牛措跟前,伸出手指向那些被绳索捆绑住的宋军战俘问道。 只见牛措目光迎向杨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之色,然后微微躬身行礼,手扶着腰间的刀柄,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杨司马的话,按照我家司马命令,这些人要立刻拉出营地斩首示众。” 听到这话,杨玄眉头紧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杨某此次前来,正是为了他们。你暂且在此等候,待我与徐司马商议之后,再行定夺。”不知为何,此刻杨玄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命令式的语气。 牛措闻言,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满之情。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您这可真是说笑了,没有我家司马大人的明确指令,我是绝对不会停止行动的。您若是想对我发号施令,恐怕是找错了对象吧。” 就在这时,那名之前不慎跌入水中的骑士满脸怒容,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刀,直指牛措,大声呵斥道:“你这猪狗一般的东西,竟敢对我家主人这般无礼!” 然而,面对骑士的威胁,牛措却是丝毫不见慌乱。他神色自若地摆了摆手,示意身后蠢蠢欲动的匪兵们稍安勿躁,随后依旧笑吟吟地看着杨玄,仿佛在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反应。 杨玄猛地回过头来,仅仅只是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那名骑士,那骑士瞬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身子一颤,连忙低下头去,迅速将手中明晃晃的长刀收入鞘中,然后快步回到了自己所在的队伍之中。 杨玄旋即再次转过身去,微微眯起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牛措。只见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方才情况紧急,在下一时心急,行为有所失礼之处,还望壮士莫要怪罪才好。” 牛措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憨厚的笑容,连连摆手说道:“岂敢岂敢!大人言重了。” 杨玄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绣工精美的丝绸钱袋,不着痕迹的递了过去,笑着说道:“这天儿如此阴冷,何苦让诸位兄弟去林中挨冻受苦呢?这是我的一番心意,壮士拿去给兄弟们换些热酒暖暖身子,且稍等我片刻如何?” 牛措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之色,但他的身形却在刹那间变得恭恭敬敬起来,接过钱袋,口中应道:“既然您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小的哪还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还请您快一些,否则小的这边很难跟上面交差呀。” 杨玄闻言哈哈一笑,连声道:“哈哈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说罢,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肖萍,微笑着说道:“肖队长,我们走吧。” 肖萍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看到杨玄此番吃瘪的样子,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然而,当她注意到杨玄面对这般刁难仍面不改色,能屈能伸时,心中不由自主地对他高看了几分。 “杨司马真是御下有方啊。”肖萍恭维道。 杨玄紧跟她的步伐,理所当然的回道“都是手足兄弟,自然是与我荣辱与共的。” 这种话肖萍也听不少上位者说过,可是像杨玄说的如此自然的,还是第一次。 亲卫们听到这话后,个个脸上都流露出深信不疑的神色,没有一人认为杨玄所言并非出自真心实意。他们纷纷挺起胸膛,满脸自豪,仿佛能成为杨玄的手足,是天大的荣耀一般。 终于到了山洞前,肖萍朝洞前早已等候的丁临拱了拱手,说道:“老丁,客人已经带到,我就先回去了。” 丁临连忙笑着回应道:“好!今晚我带几壶上好的梅花酒去找你,到时候咱们好好畅饮一番。”说话间,他的眼神贪婪地在肖萍的胸前肆意游走。 肖萍对于丁临毫不掩饰的目光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淡淡一笑:“行啊,那咱们不见不散。” 她转身从杨玄身旁经过的时候,杨玄无意间瞥见了肖萍微敞的衣领内,竟然没有穿着里衣。那一对傲人的玉兔若隐若现地在衣衫里跳动着,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杨玄原本对这个姿色平庸的女人心如止水,并无任何欲望可言。但见到如此香艳的景象,还是忍不住暗自咽下一口口水。 或许是察觉到了杨玄投来的目光,肖萍突然转过头来,如同故意挑逗般朝着他的胯下扫了一眼。那一刻,她那双原本算不上柔媚的眼睛,竟然瞬间增添了几分撩人心弦的风情。 第102章 救俘(下) 《西江月?逍遥行》幕易 雨落岭南野寺,风动嶂北梨花。 白马朱衣四处家,枕剑醉卧庭下。 酒醒应往何处?随心且伴流霞。 为求逍遥客天涯,万里神州如画。 “杨司马,请!”丁临迅速收敛起神色之中的欲望,转而换上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恭恭敬敬地说道。 只见杨玄微微颔首,他的左手自然而然地背负于身后,而右手则在下意识间轻轻摩挲着自己下颌处那一撮短短的胡须,开口回应道:“有劳。” 紧接着,杨玄迈开步子,跟随着丁临前行。然而,当他们来到洞前时,杨玄身后那些亲卫却被守在门口的士卒毫不留情地阻拦了下来。 杨玄见状,眉头微皱,流露出一丝诧异之色,问道:“这是何意?” 丁临连忙赔笑着解释道:“杨司马莫怪,实在是这洞中空间太过狭小,而我部所储备的物资众多,确实无法容纳太多人进入。即便是我们自己,在这洞中也仅仅设置了七八个岗哨而已。” 杨玄听后,转头对着黑五点了点头,似乎是在用眼神传递某种信息,示意他们暂且不要急躁。随后,他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地说道:“客随主便,理应如此。” “失礼失礼,还望杨司马多多包涵。”丁临满脸堆笑,热情地招呼着杨玄继续往洞里走去,同时不忘提醒道,“杨司马,洞内颇为阴暗潮湿,您可得当心脚下,千万别磕着碰着了。” 就这样,两人一同走进了山洞。起初,通道显得格外狭窄逼仄,仅能容一人通过。他们借助着从洞口投射进来的那一丝丝微弱光线,艰难地向前行进了约莫二十米左右。在此期间,周围的环境愈发昏暗,能见度也随之急剧下降。 待到行至一处转角之处,情况方才有所好转。因为此时,岩壁之上开始陆陆续续地点燃了一些火把,摇曳的火光虽然并不明亮,但好歹让洞中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这甬道本就狭窄逼仄,仅能容一人通过,而那几个岔道口更是被各种武器装备塞得满满当当,简直没有下脚之处。 杨玄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碍事的装备,又接连拐过两个弯道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坐在岩壁边,此人正是徐凶。杨玄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拱手见礼道:“徐兄,玄贸然来访,叨扰了!” 此处空间虽说比起那甬道要宽敞许多,但四周同样堆满了物资。十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整个洞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然而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混杂着腐臭和霉味的气息,却是令杨玄感到难以忍受。 再看那徐凶,此刻正左拥右抱搂着两名女子,身子下面则铺着一张略显脏污的草席。那张草席之上,胡乱摆放着一些粗糙简陋的酒菜,看上去毫无食欲可言。 丁临悄无声息的走出光亮,退入黑暗中。 听到杨玄的话语,徐凶哈哈一笑,松开怀中的女子,站起身来,对着杨玄大手一挥,豪爽地说道:“杨兄这是哪里话,别跟我客气,来来来,坐下聊。”说着,便向杨玄做出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杨玄微微一笑点点头,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席子的另一端。他轻轻撩起自己的衣摆,缓缓跪下身子,优雅地端坐下来。 见杨玄落座,徐凶推了右边垂首的女子一把,斥道“你,过去陪杨司马吃酒。” 这女子身无片缕,白皙的皮肤在昏黄的火光下,并不显得美丽。杨玄并没有拒绝,因为拒绝可能会让徐凶不悦,认为自己看不起他。 今天本就有求于徐凶,又何必开罪他呢。 当女人走到身旁坐下,杨玄只是漫不经心地随意一瞥,对她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视而不见,伸出双臂,将这个女子揽入怀中,脸上还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徐兄真是好眼光啊!此女的身段可太符合我的心意了。” 听到这话,徐凶豪爽地大笑起来,然后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地说道:“杨兄若是喜欢,只管带走便是。” 杨玄则目光直直地盯着徐凶,同时右手漫不经心地在那女子的肌肤上游走。稍作停顿之后,他突然话锋一转:“实不相瞒,玄此次如此匆忙地赶来,是想与徐兄做一笔交易。” 徐凶一听,表现得十分热情:“哦?杨兄但说无妨,徐某向来最喜欢与人做生意了。” 杨玄点了点头,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不瞒徐兄,小弟这次所求之事,乃是想要那些宋军俘虏。反正他们对于徐兄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 徐凶听后,稍稍犹豫了片刻。虽说这些宋军俘虏对他确实没什么实际价值,但他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他皱着眉头问道:“他们对我的确无用,不过,杨兄要他们又有何用途呢?” 面对徐凶的疑问,杨玄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徐兄有所不知,小弟在乡里的产业如今正缺人手。如果能够买下这些俘虏,让他们充当劳力,可以省下不少钱粮。”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罢了,杨兄何必还提及什么交易呢?”徐凶心中暗自思忖着,想要借此机会卖给杨玄一个大人情,随即开口道:“老丁,你去和牛措说,叫他将所有人都转交到杨司马的部下手中。” 话音刚落,只听得从那阴暗的角落里传出了丁临低沉的回应声:“遵命!” 此时,杨玄不禁感到有些意外,他万万没有想到徐凶竟会说出这番话来,摆手推辞道:“哎呀呀,徐兄,这怎么能行呢?” 然而,徐凶却是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提高了声调说道:“杨兄,如果你再继续这般推辞下去,那可就是瞧不起我徐某了!” 见此情形,杨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应道:“既然徐兄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杨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杨玄顺手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盏,向着徐凶遥遥一敬。 就这样,在这推杯换盏之间,两个大男人之间原本存在的距离逐渐被拉近,他们开始以兄弟相称,彼此间的关系变得越发亲密无间起来。 喝得兴起之时,二人更是毫不顾忌地说起了荤话。渐渐地,话题开始聊到了他们各自所擅长使用的兵器上面。 在得知徐凶喜剑,杨玄当即奉承道“小弟家中正好有一柄剑,其不仅锋可断金,且寒不起霜,暑不起露,正与兄长这般英雄相配。” “如此神异,愚兄怎配的上。”徐凶听了,虽然已经心痒难耐,却还是谦虚道。 第103章 酒不错 《国丧》幕易 饮尽樽中梅花香, 月下提携三尺霜。 琼花千里悲家破, 寒风一醉赴国殇。 “兄长何必如此自谦呢!像您这般英勇无畏、豪气干云之人,也唯有此等绝世宝剑方能与之相配啊!”杨玄满脸堆笑,言辞恳切地奉承道。那模样,仿佛真心实意地认为眼前的徐凶便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大英雄。 “哈哈哈哈,贤弟果真是能言善道啊!来来来,咱们继续!这一杯敬知己!”被捧得飘飘然的徐凶,豪迈地笑道。正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他自然是十分受用杨玄这一番阿谀之词。 杨玄见状,赶忙应和一声,满饮了一盏,顺势夹起一片色泽晶莹剔透、宛如美玉般的肉片送入口中,伴随着香醇美酒一同咽下。他忽然感觉到怀中搂着的那个女子,在自己咀嚼肉片的时候,用一种颇为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杨玄心中不禁一动,暗自琢磨起来: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不成?于是他又细细回味了一下口中残留的味道,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 稍作思索之后,杨玄转头望向身旁的女子,温柔地说道:“怎么?饿了吗?来,乖,张嘴。”说着便夹起一筷子鲜嫩的肉片,递到了女子的嘴边。 “奴……奴婢不饿,真的不饿……”女子显得极为惶恐不安,嘴唇微微颤抖着,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然而对于女子这番异常的反应,坐在对面的徐凶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只见他同样夹起一筷子肉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面带戏谑之色地开口解释道:“如今已是深秋时节,这山中的野味可不好打咯!偏偏愚兄我又是个贪嘴的。这不,刚好这不开眼的贱婢撞了上来……”” 徐凶微微眯起双眸,一脸沉醉地品味着口中那奇妙无比的滋味,仿佛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其中。与此同时,他还不忘用眼角余光悄悄观察着杨玄的一表情变化。 像这样的场景,对杨玄来说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只见他迎着徐凶投来的目光,淡定自若地再次伸出筷子,夹起一片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点评道:“若能将这食材中的血水放得更干净一些,之后再整治,想必其味道会更为鲜美。” 听到这话,徐凶赔笑道:“哎呀!为兄营中的那些个庖夫,就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家伙,让贤弟你见笑了。”说罢,他便重新审视起眼前面容白净、浑身散发着浓浓书生气息的杨玄起来。 此时的杨玄则显得十分从容,他轻抚着身旁女子那因恐惧而不停颤抖的脊背,而后突然话锋一转,向徐凶问道:“兄长,您觉得张校尉是怎么样的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显然打了徐凶一个措手不及,使得他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住。不过仅仅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徐凶便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回道:“张校尉,是个很有手段的人……” “司马!”丁临的声音将正在交谈的两人给打断了。 只见徐凶听到呼唤后,先是眉头微皱,随后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不耐烦地应了一句:“嗯!” 丁临快步走到二人面前,并没有避讳杨玄,直接向徐凶汇报道:“宋俘生乱,咱们这边折损了好几个弟兄!” 听闻此言,徐凶猛地站起身来,那张粗犷的脸庞瞬间变得暴虐。他略带歉意地转头看向杨玄,缓缓开口说道:“贤弟啊,真是不好意思,看来今天这顿酒只能留到下次再喝了。” 杨玄见状,也赶忙起身,笑着摆了摆手,宽慰道:“无妨无妨,咱们改日再畅饮便是。” 于是,杨玄跟着徐凶一同走出了山洞。尽管此刻,山洞外山风呼啸,寒意逼人,但那风中所夹杂着的丝丝清新之气,却依然令杨玄感到精神为之一振。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事发现场。杨玄静静地站在徐凶的身旁,望着眼前那满地横七竖八的尸首,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无奈之感:他们本不用死在这里的。 再看看那些剩余的俘虏,他们在地上跪成一堆。杨玄粗略地数了一下,大概只剩下四五十人的样子。还有几个人被匪兵们严密地看守着,与其他人分隔开来。 这时,黑五走上前来,向杨玄详细解释了事情的始末。原来,此次俘虏的暴动正是由这几个被单独看管的人带头挑起的。 想来也是,这些可都是军中出身、铮铮铁骨的血性汉子,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毙倒也实属正常。 徐凶面沉似水地听完了丁临的汇报。他眉头紧皱,目光中闪烁着怒火,心中杀意顿起,本能地想要直接下令将那些人处以极刑。然而,就在即将下达命令之际,他忽然想起这些人已然被自己当作礼物送给了杨玄。 徐凶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既然已经把他们送给了贤弟,那就由贤弟来处置吧。” 杨玄自然明白这是给自己面子,他点了点头,几乎没有犹豫的回道:“怎能让兄长为难!”随即向黑五伸手索要酒囊。黑五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解下腰间的酒囊递给杨玄。 杨玄接过酒囊,大步流星地朝着那几个跪地之人走去。他边走边拔出腰间的长刀,刀刃在寒风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走到近前,杨玄停住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几个跪成一排的汉子,冷冷地说道:“都是死人堆里讨生活的,就不用某多说了吧。” 那几个汉子抬起头来,目光与杨玄对视。其中一人认出了杨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扬起那张几乎没有血色的面庞,嘲讽地笑道:“暗箭伤人的小人,说出的话倒没这么恶心。” 其余几人听了这话,也跟着大笑起来。他们的笑声回荡在场地上,仿佛根本不将眼前的生死放在眼里。 杨玄把刀插到身旁,不以为意的蹲了下来,将酒囊递到他们嘴边。等他们喝完,杨玄把空空如也的酒囊丢到一边,拿起了刀。 “可还有话说?”杨玄问道。 “酒不错。”汉子斜着眼睛看了杨玄一眼,随后低下头,伸长了脖子…… 第104章 回营 《无题》幕易 枝间花红已落尽, 徒留残叶苦相思。 不喜秋凉归土去, 泥下消香待春生。 徐凶和丁临静静地站着,目光一直追随着杨玄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就在这时,徐凶像是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一般,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觉得杨玄这个人怎么样?” 听到这话,丁临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脑海中快速回忆着关于杨玄的种种表现,然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此人心思缜密、出手果断,而且手段极其狠辣,绝非等闲之辈,绝对算得上是一个人物!” 徐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再次抛出一个问题:“倘若我们将他引为助力,你认为会怎样?” 丁临闻言,不禁用一种略带嫌弃的眼神看向徐凶,撇撇嘴说道:“老大啊,您可别异想天开了!就凭咱们现在这点微薄的家底儿,就算把全部家当都拱手相送,恐怕人家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 徐凶被丁临这么一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轻咳两声解释道:“哎呀,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纯属好奇而已,你别当真。对了……”说到这儿,徐凶话锋一转,“今晚你不是要去找黑头蝮喝酒么?要不我也一块儿去凑凑热闹?” 丁临一听,顿时笑得前仰后合,看着徐凶打趣道:“哟呵,老大,你上次被她一脚踹下了床后,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再也不上她的床了吗?怎么今儿个又改主意了?” ……… 原路返回途中,杨玄始终保持着沉默,他并未解开那些被俘虏之人身上的束缚,同时也未向他们透露自己此番的真正意图。 此时,林间的气温正变得越来越低,寒冷逐渐侵袭着每一个人的身体。亲卫们即便身着厚厚的衣袍,却仍需借助酒水来抵御这刺骨的寒意。而对于那些衣衫单薄的战俘而言,情况更是糟糕透顶。 没过多久,队伍中便开始有战俘因无法承受严寒,纷纷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整个队伍被迫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杨玄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如果继续以这种缓慢的速度前行,恐怕今日是难以回到营地了。 思及此处,杨玄先是命令亲卫给那些已经昏倒在地的战俘喂了一些烈酒,希望能帮助他们恢复些许体力。随后,他驱策着胯下骏马向前行进几步,高声喊道:“都给老子听好了!某乃受你们后军司马方悦薇之托,前来营救你们的。接下来,我将会解开你们身上的束缚。若有人想要就此离去,某绝不会加以阻拦。黑五!” 听到杨玄的呼喊,黑五立刻应声而出:“在!” 杨玄大手一挥,朗声道:“去,将他们身上的绳索解开!” 黑五领命之后,迅速挑选出两名亲卫,前去执行杨玄的指令。与此同时,他本人则带领着其余亲卫严阵以待,戒备起来。 重获自由的宋军士卒们,自然而然地聚拢在一起,围绕在那些军官的身边,压低声音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然而,杨玄却显然没有那份耐心去等待士卒们平复心情或者商量出个结果来。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愿意跟上我们的就来,我会沿途留下记号。黑五,把剩下的酒都分给他们,咱们走。”说罢,他轻轻一挥手,示意身后的亲卫行动起来。 得到命令的亲卫们毫不犹豫地将挂在身上的酒囊解下,扔向聚集在一起的人群。随后,他们头也不回地转身跟着杨玄离开。 就在这时,一声高喊从人群中传来:“等等!”只见被众多宋军士卒围在中央的一个中年男子,奋力地推开身前拥挤的人群,一边喊着一边朝着杨玄等人奔来。 杨玄听到呼喊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停下了前行的步伐。他熟练地勒住缰绳,让胯下的战马调转方向,缓缓回到了那个男人面前。 这个男人身材高大,生得一张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之间透露出一股刚毅之气,显得棱角分明,而他说话时的语气更是充满了正气。 “既然你是来救人的,为何不救下秦队官他们?”男子直视着杨玄的眼睛质问道。 “对!为什么不救!”其他的宋军士卒们也纷纷附和着,他们的情绪渐渐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黑五须发皆张,拔刀怒斥“放肆!谁敢无机!?再敢上前一步,死!” 面对这样的情形,杨玄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神色。他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一身正气的男人,沉默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回答道:“因为不值得。”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你既和方司马有旧,有何凭证。”男子继续问道。 “没有,你们爱来不来,不强求。”说完,杨玄再也没有继续谈话的心思,打马便走。 ……… 在营地之中,烛悼陵一脸的不爽,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原来,杨玄外出办事竟然不带他,这让他心里十分烦闷。 就在这时,一名庄兵走过来大声喊道:“统领!吃饭了!”听到这话,烛悼陵挥挥手,示意庄兵将饭菜放在一旁。然后,他皱起眉头问道:“那两个娘们儿吃了没有?” 庄兵赶忙回答道:“回统领,按照庄主的吩咐,已经给她们送过去了。” 烛悼陵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刚才我看到有好几个兄弟搬了一些茅草和被服进去,这也是大哥交代的吗?”说着,他随手抓起一张大饼,熟练地卷了一大把盐菜塞到嘴巴里,大口咀嚼起来。 庄兵连忙点头应道:“没错,这确实是庄主吩咐的。”说完之后,他静静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见烛悼陵不再开口说话,庄兵忍不住凑近了些,小声地问道:“统领,您说庄主是不是看上这两个娘们儿了啊?要不然怎么会连她们的吃食都要特意交代,送最好的过去呢?” 烛悼陵听了这话,猛地咽下口中的食物,瞪了庄兵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叫你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情就行了,瞎琢磨这些干什么?老子哪能知道大哥心里到底是咋想的!”说完,他继续埋头大吃起来。 “庄主就连自己吃饭,都没有这样特殊过啊统领。”庄兵又说了一句,这才离开。 烛悼陵放下手中的大饼,往乱石堆的方向看了看,若有所思。 第105章 卧槽,大侠? 《无题》幕易 昨夜秋浓寒意生, 梦里春潮遇故人。 花下缠绵何必醒, 此间欢愉愿长眠。 巫山缘尽相思梦, 凄凉情断一场空。 落寞且邀庭中月, 与我把酒共悲风。 不知为何,杨玄在回营途中,心中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之感。这种感觉就像春日里第一缕温暖的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他的心间,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而欢快。 不知不觉间,他那向来严肃的脸庞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真诚笑容。 兴致勃勃之时,杨玄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一首古老的民谣小调。他的嗓音醇厚而富有磁性,悠扬的歌声在山林间飘荡开来。眼中更是闪烁着抑制不住的快意光芒,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受到他情绪的感染,其余的亲卫们也纷纷加入进来,一同放声歌唱。 他们的歌声雄浑有力,充满了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殷切期许和美好憧憬。众人一边纵马驰骋,一边肆意高歌:“风起秦地三千里,乡中桑叶换新衣,明堂安在,妻娇儿,已承血脉!哈哈哈哈哈……”这一刻,是独属于男人之间的豪情壮志与浪漫情怀。 爽朗的笑声在山林中久久回荡,此起彼伏。众人抽出长弓,兴之所至便轮流抽出箭矢射向路旁的树干。只听“嗖、嗖、嗖”几声轻响,一支支利箭如闪电般疾驰而去,准确无误地射中目标。 箭矢尾部那鲜艳的红色箭羽,在青黄的山林背景下显得格外耀眼刺目,仿佛是一团燃烧的火焰。这些红色箭羽便是杨玄特意为宋军留下的辨认方向的记号。 此时,天空渐渐阴沉下来,厚重的乌云密布,犹如一块巨大的黑幕笼罩着大地。一阵凉风吹过,带来丝丝寒意,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倾盆而下。 就在这时,前方山坳处突然出现了一道神秘身影。只见那人身着一袭蓝色长衫,头上戴着一顶破旧斗笠,斗笠边缘微微下斜,却依旧无法完全遮掩住他下颌那浓密而又略显凌乱的胡须。 他怀中紧紧抱着一柄古朴无光的长剑,骑在一匹瘦弱的马匹之上。他低垂着头颅,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这样不紧不慢地缓缓前行着。 随着前方道路逐渐变得愈发狭窄起来,杨玄见状,将速度放缓下来。两名去势不减,如风一般从杨玄身旁疾驰而过,径直朝着那个男人狂奔而去。 眨眼间,两名亲卫便已来到了男人近前,并迅速勒住缰绳停下马来。他们对着眼前这个男人大声呵斥道:“让路!” 可是,令人感到诧异的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喝斥声,那个男人恍若未闻,依旧自顾自地埋着头,不慌不忙地继续向前行走。似乎周围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见此情形,深知杨玄此刻归心似箭的亲卫心中不禁有些焦急起来。为了避免耽误太多时间从而影响到杨玄的心情和行程安排,其中一名亲卫当即便翻身下马,朝着男人走去。 只见亲卫伸手,准备去拉扯男人手中的缰绳,以便让其赶紧避让开道路。与此同时,他也时刻防备着男人可能会做出的任何举动。 就在当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缰绳的瞬间,只见眼前突然掠过一道黑影,快如闪电!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股强烈的冲击力猛地撞击在他的鼻梁之上,刹那间,钻心刺骨般的剧痛袭来,仿佛整个脸部都要炸裂开来。他根本无法抵挡这股力量,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而去。 与此同时,杨玄等人目睹了这一幕,心中大惊,急忙勒住马匹,彻底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他们刀枪出鞘,满脸警惕之色,死死地盯着那个神秘的男人。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个男人竟然如同没事人一般,继续朝着他们走来。 眼看着男人一步步逼近,距离越来越近,黑五转头望向杨玄,眼中流露出询问的神色。而此时,杨玄的脑海里正不断回放着刚才男人出手打晕亲卫的情景:那人只是轻轻一抬腿,动作迅猛如电,眨眼之间便将一名有所防备的壮汉轻易撂倒在地。如此身手,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想到这里,杨玄心中对这个男人充满了深深的忌惮。经过一番短暂的思考之后,他微微点了点头,向黑五示意将道路让开,放这个危险的男人过去。黑五点点头,带人收起刀枪退到一边,给男人让出了一条通道。 男人就这样静静地走了过去,自始至终,甚至连头都未曾抬起一下,完全无视了周围众人的存在。待他走出大约十步远的时候,杨玄悄悄地向黑五使了个眼色。黑五立刻心领神会,迅速拈弓搭箭,然后屏气凝神,瞄准了男人的后背。 “嗖”的一声,弓弦剧烈颤动,一支利箭如同流星赶月一般疾驰而出。然而,就在这支箭即将射中目标之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那个男人仿佛后脑勺上长了一双眼睛似的,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身形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同时手中长剑出鞘,寒光乍现,竟是在电光火石之间精准地将飞来的箭矢斩落于地。 弦声未散,危机已除。 男人伸出手,温柔地拍了拍身下那匹瘦马的马背。那匹瘦马竟像是听懂了主人的指令一般,温顺的转过身来。 男人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来,那张原本隐匿在阴影中的面庞逐渐清晰起来。当他望向杨玄时,杨玄顿感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迅速传遍全身,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杨玄心中瞬间警铃大作,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几乎是本能地拉紧手中的缰绳,胯下的骏马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随即猛地向后退却几步。尽管如此,杨玄仍能感觉到那男人目光中的威压如影随形,紧紧锁定着自己。 与此同时,杨玄身旁的亲卫虽然也是心中大骇,却还是抽出腰间长刀,迅速移动身形将杨玄牢牢护住。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杨玄在心中暗骂道。刚才那一刹那,他竟然表现得如此狼狈。让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吾乃泗县别部司马杨玄,方才多有冒犯,还望阁下见谅。”杨玄咬咬牙,硬着头皮高声喊道,试图通过这番言语为自己挽回些许尊严。 第106章 怪人幕易 《走马灯?阵前弥留》幕易 将军剑,明光铠,染血威寒四海。 为君盛唐书锦绣,千军阵上弥留。 天色青,晚霞红,眼眸泛起惊鸿。 忽记年少秋意浓,江畔垂钓云中。 好歹也是久经战阵的武将,竟会被一个眼神所吓到,杨玄对此脸红不已。 “只图一时之气,便要置人于死地,杨司马好大的威风啊!”一道沧桑却又中气十足的嗓音响起。 这男子脸上的胡须略显凌乱,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无法遮掩住他那俊朗非凡的面容。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以及坚毅的下巴线条,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魅力。而那杂乱的胡须不仅没有让他显得邋遢,反倒给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独有的韵味。 再看他身上所穿的那件衣袍,已然破旧不堪,多处还打着补丁。然而,就是这样一件看似普通甚至有些寒酸的衣裳,在他独特气质的映衬之下,竟也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光彩,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听到男人的话,杨玄心中一惊,连忙说道:“误会,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误会啊!我只是见阁下身手如此不凡,故而想要试探一番罢了,绝对没有任何恶意。”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只见他手腕一抖,手中就出现一柄飞刀。他一边把玩手中飞刀,一边对杨玄说:“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来而不往非礼也,杨司马且看!” 话音尚未落下,男人手中原本还在转动的飞刀已经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杨玄只觉得头顶一阵颤动,他下意识地抬手一摸,顿时吓得脸色惨白——那把飞刀不知何时已经稳稳地插在了他的发髻之上。 “卧槽!”杨玄直接爆了粗口。而一旁的黑五等一众亲卫见状,他们二话不说,立刻纵马朝着那个男人冲杀而去。 眼看着一场恶战即将爆发,杨玄才回过神来,急忙大声呼喊:“回来!都给我回来!不得轻举妄动!” 许久没有这种生死操于他人手中的感觉了……. 杨玄当真不愧是一方豪杰,面对如此凶险的局势,他迅速地压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恐惧与愤怒情绪,以超乎常人的冷静和理智,做出了当下最为明智的抉择。 只见他面色凝重,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杨玄此前无礼冒犯在先,阁下只管划出个道来,在下绝无二话!”杨玄伸手取下发髻上那柄飞刀,同时放低姿态拱手道。 其实最初的时候,杨玄是想着给自己挽回颜面、找回场子,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撒腿逃跑。然而此时此刻,即便他想要转身逃离此地,却也是万万不敢了。 而且他深知,一旦让身后的黑五等人不顾一切地冲杀过去,被男人得了好马,自己逃得性命的几率只会更小。 若是实在没有办法,那么杨玄也只能狠下心来,利用身边这些亲卫们的性命为自己铺出一条生路了。 就在这短短片刻之间,杨玄的眼神不断闪烁变化着,心中飞速地盘算着脱身的办法。 此时,只听那名神秘男子语气平淡地开口说道:“虽说你所用的手段稍显卑劣下作了一些,但不得不承认,你的胆量还算不错。这样吧,只要你能亲手将那把飞刀还给我,今日之事咱们就此一笔勾销,怎么样?” 听闻此言,杨玄不禁面露犹豫之色,心中再次开始权衡起其中的利弊得失来。恰在这时,一旁的黑五突然挺身而出,大声喊道:“叔父您先走,我等誓死拦下此贼!” 见杨玄不说话,黑五又道“您身负重任,万万不可以身试险。下令吧,庄主!” “庄主,下令吧!”其余亲卫也纷纷请命道。 “哈哈哈哈,想不到豺狼之辈,竟然也懂得什么叫做忠义。这可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既然如此,如果不成全你们一番,那岂不是显得我不通情达理、不懂世故人情了?”男人开口讥讽道。 就在这时,只见杨玄拱手说道:“且慢!阁下刚才也说了,此事不过是一时之气所致罢了,又何必这般大动干戈、轻易妄动刀兵呢?!” 那男人冷哼一声“杨司马拿了我的东西,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倘若这件事情传扬出去,我日后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之中立足?” 言外之意很简单,你能找借口搪塞我,我自然也可以随便找个理由留下你。 听到这话,杨玄只能咬咬牙说道:“好!既然阁下执意如此,那一切就依照您所说的办便是。” 见此情形,黑五和亲卫们顿时急得大喊起来:“叔父!” “庄主!不可啊!” 然而,面对众人的劝阻,杨玄却只是大手一挥,沉声道:“不必多言!按我说的做就是。” 杨玄又怎会不知其中危险,可是,这人的手段不能以常理度之,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从男人的言语间,杨玄听出他好像是一个好面子之人,想来应该不会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吧。 如此想着,杨玄一夹马腹,催动胯下骏马往前。而黑五眼见自己根本无法劝说得住杨玄,无奈之下也只能带着其余亲卫紧紧跟随其后。 而那个男人则依旧站在原地,轻蔑地望着逐渐靠近的杨玄等人,丝毫没有要加以阻拦的意思。 等到杨玄将飞刀双手呈上,男人接过后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怕什么,你身负气运,可不会轻易死在这里。” 说完,男人手一翻,飞刀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黑色匕首。 杨玄看到匕首,往身上一摸,果然,这把匕首就是自己腰间的那把。 男人抽出匕首,念道“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荫。荫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天其春在上,地则春在下。顺则生,逆则死。” 神神叨叨的念完,男人把匕首重新收好,丢回给杨玄,嘴里嘟囔着,又拍了拍马背。 瘦马摇着头打了个响鼻,转身慢悠悠的离开。 “阁下可留姓名?”男人走出去一段距离杨玄才反应过来问道。 “幕易。” 第107章 无题 《登徒浪子》幕易 纵情烟花舫上,夜宿柳巷寻欢, 绣楼香闺良宵夜,衔花尽揽春风。 玉人衣衫半敞,腮红汗透难遮。 罗帐红烛云雨时,情动且听莺啼。 轰隆隆~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雷声从远处滚滚而来,仿佛是一头凶猛巨兽正在咆哮。随着闷雷声不断响起,山中也逐渐地升起一层淡淡的薄雾,宛如轻纱一般缓缓地飘荡着。 原本清晰可见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而身处其中的幕易身影也随之变得朦胧起来,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这片迷蒙之中。 黑五从行囊中取出一件遮雨的蓑衣,披在了杨玄的身上。然而此时的杨玄似乎尚未完全回过神来,依旧紧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刚刚幕易所说的那句神秘话语——“你不会死在这里”,究竟蕴含着怎样深层的意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杨玄仍然无法参透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玄机。冰冷的雨滴开始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无情地打在他的脸颊之上。 这冰凉的触感让杨玄猛地一个激灵,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转头向着身旁望去,只见黑五和其他亲卫们正静静地伫立在雨中,他们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雨水浸湿,但每个人的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自己身上。 杨玄定了定神,然后看向那个之前被幕易一脚踢晕在地的亲卫,关切地开口问道:“小侯,你身体可还好?有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听到杨玄的询问,小侯连忙抱拳回答道:“卑职并无大碍,庄主放心!” 杨玄微微颔首示意。接着,他最后一次深深地望了一眼幕易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后,他用力一扯手中的缰绳,双腿夹紧马背,大喝一声:“驾!”胯下骏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疾驰而去。 在风雨中,杨玄的身影渐行渐远,而他那双原本就充满冷漠的眼眸此刻更是寒光四射,其中所透出的锋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凌厉。 一路上未曾停歇片刻,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杨玄总算是抵达了自家营地。 此时天空中正飘洒着细密的雨滴,营地外围的庄兵们一个个身着蓑衣,头戴斗笠,冒着风雨坚守岗位。见杨玄归来,一名庄兵赶忙迎上前去,伸手接过杨玄手中的缰绳,恭声道:“庄主,您回来了!” 杨玄微微点头应道:“嗯。”说着便抬手轻轻拍了拍那名庄兵的肩膀,以示慰问。随后,他迈步走向一旁搭建得略显简陋的窝棚之中。 此刻,窝棚内正有一群庄兵围坐在一处,躲避着外面的风雨。见杨玄进来,众庄兵纷纷站起身来,向着杨玄躬身行礼。 杨玄见状连忙摆手笑道:“坐,都坐。大家无需多礼。”边说边将手往下压,示意众人坐下。待众人重新落座后,杨玄环顾四周,开口问道:“兄弟们可用过饭了?” 就在这时,杨玄突然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传来。他顺着香味望去,只见窝棚中央的火堆上架着几根木棍,上面串着几只被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阵阵香气正是由此散发而出。 杨玄不禁好奇地问向站在一旁的屯长:“这火上烤的是什么?怎会如此之香?” 屯长闻言,急忙从火堆上取下一串烤好的肉串递到杨玄面前,同时解释道:“庄主,这是兄弟们在轮值结束后的休息时间捉到的竹鼠。”顿了顿,他似乎有些担心杨玄会责怪他们擅自离岗去捕捉竹鼠,于是又赶忙补充道:“不过请庄主放心,我们都是完成轮值任务后才去的,绝对没有耽误正事。” 杨玄丝毫不在意地接过屯长手中的肉串,狠狠咬下一大口。顿时,浓郁的肉香味在他的口腔中瞬间炸裂开来。 他一边咀嚼,一边笑着宽慰道:“哈哈,兄弟们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只要不影响守卫营地的要务,适当放松一下也是无妨的。” 和士卒们说笑好一阵子后,杨玄这才止住笑声,然后神色一正,转头看向一旁的屯长,吩咐道:“今日会有宋军抵达此处,由你们负责接收。”屯长连忙抱拳应诺。 交代完事情之后,杨玄转身准备离开,但走之前却突然停住脚步,从怀中掏出两块银子,随手丢给了屯长。接着,他又走到一处放置着猎物的地方,拿起两串已经处理干净的竹鼠,用丝巾细细的包好。做完这些,杨玄才满意的朝营地里走去。 不多时,杨玄便来到了乱石堆外。只见烛悼陵正四仰八叉,躺在一个四面漏风的窝棚下面,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酒囊,嘴里还时不时发出一阵响亮的呼噜声,显然睡得正香。 杨玄见状微微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没有上前叫醒烛悼陵,而是默默地绕过他,对着身后跟随的亲卫低声嘱咐了几句,随后便独自一人迈步走进了乱石堆之中。 “悦薇,我回来了!”杨玄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座临时搭建而成的帐篷映入眼帘。这座帐篷虽然看上去有些简陋,但周围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能够遮挡住凛冽的寒风。看到这一幕,杨玄感到十分满意。 听到杨玄的声音,坐在火堆后面的方悦薇停下拨动火堆,目光平静如水地看了过来。对于杨玄亲昵的称呼,她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问道:“事情还顺利吗?” 杨玄一边笑着点头回应,一边走上前解下身上的蓑衣,然后又顺手脱下沾染上些许湿气的长袍,这才挨着方悦薇坐了下来。 从怀里取出竹鼠肉串放在火上炙烤,杨玄把所有事情都和方悦薇叙述了一遍。并保证自己已经安顿好宋军剩下的士卒。 方悦薇并没有埋怨杨玄见死不救的行为,只是郑重的对杨玄道谢。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套。”杨玄认真的烤着竹鼠。 从头到尾,杨玄没有看过早已醒来的莘儿一眼。 “哦?你我又是什么关系。”方悦薇问道。 第108章 是又如何 《自由》幕易 结庐逍遥山水间, 青丝随风散华年。 只为窗前三分色, 痴儿十里种桃花。 天空阴沉沉的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在篷布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响。 杨玄的眼神有些迷茫,面对方悦薇提出的问题,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是你的战利品么?”方悦薇再次轻声问道,她的语气平静如水,但其中却似乎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听到这句话,杨玄瞬间愣住了,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一直在刻意回避思考这个问题。 此刻,方悦薇的质问就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他内心最深处的角落:是啊,我以什么身份留下她呢? 燃烧着的篝火散发出昏黄的光芒,映照在杨玄的脸上,使得他原本英俊的面容显得格外沉重。那火光跳动着,忽明忽暗,仿佛也在窥视着他内心的挣扎与矛盾。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莘儿突然开口说道:“将军可是要我视你为主?”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听在杨玄耳中却犹如一记重锤。 杨玄猛地转过头去,冷冷地盯着莘儿,眼中满是寒意。他咬着牙,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你也配。” 不知为何,杨玄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无名之火,这股火焰迅速蔓延开来,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感到无比烦躁和恼怒。 杨玄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向方悦薇,缓缓问道:“方司马,可是想要离开?” 方悦薇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掏出那柄杨玄丢给她的匕首,在手中轻轻地把玩着,其含义不言自明。 杨玄默默地收回目光,重新专注于手中正在翻动的肉串。那滋滋作响的烤肉声在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算是什么,过河拆桥吗?”杨玄看着方悦薇问道。 方悦薇脸色有些尴尬,避开了杨玄的目光。 “我家小姐本就于你有恩,现如今你还了恩情,难道还想强留我们不成?”莘儿猛地站起身来,身躯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只见她柳眉倒竖,美目圆睁,怒视着杨玄,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与他拼命一般。 听到莘儿这番话,杨玄先是一愣,但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是又如何?”他的语气强硬,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方悦薇站在一旁,原本平静的脸色僵了僵,手中握着的匕首也不受控制地掉落在地上。莘儿见状,迅速弯下腰捡起匕首,然后再次站直身子,用充满敌意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杨玄。 就在此时,黑五走了进来。他的手上稳稳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然而,当他看到这里剑拔弩张的情形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铿~’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黑五手一抖,竟将那碗热汤直接扔到了地上。汤汁四溅开来,溅湿了他的衣角。与此同时,他迅速拔出腰间的长刀,寒光一闪,刀尖直直地指向了莘儿。 “把刀收起来,盐呢?”杨玄皱起眉头,冷冷地发出命令。 黑五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看看杨玄,又看看莘儿,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乖乖地收起了刀。接着,他伸手入怀,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掏出一个纸包递给了杨玄。 “出去。”杨玄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示意黑五赶紧离开。 黑五嗫嚅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豆大的雨点无情地砸落在他身上,短短片刻间,便已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通透。 黑五就这么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要挪动脚步的意思。 “出去!”杨玄见状,不禁皱起眉头,加重了语气再次命令道。 听到这话,黑五重重地跺了一下脚,仿佛心中憋着一股闷气无处发泄一般。而后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准备去给烛悼陵通风报信。 火堆上原本白净的竹鼠表皮在火焰的炙烤下逐渐褪去,转而被一层油灿灿的金黄色所覆盖。阵阵诱人的香气从竹鼠身上散发出来,弥漫在空气中。 杨玄将烤好的竹鼠肉串从火上收回,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接着,他打开一旁放置的纸包,从中捻出一小撮细腻的盐巴均匀地涂抹在竹鼠肉串上。做完这些之后,他又将肉串重新放回火焰之中继续烤制。 趁着这个间隙,杨玄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方悦薇,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如今外面风雨交加,山路难行,且周边郡县皆有设卡。以你们目前的状况,如果就这样离开,恐怕走不出这片山林。倒不如先到我庄内暂住,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做打算。” “我呸,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呢!”莘儿怒目圆睁,抢先开口大骂起来。那泼辣劲儿,仿佛能将杨玄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莘儿。”方悦薇轻声唤道。 莘儿看向方悦薇,见她似乎有些动摇之色,便赶忙又接着说道:“小姐啊,您可别信这小子的鬼话!他明摆着就是贪图您的美貌,所以才想尽办法要强留您在此处......” “够了!”还未等莘儿说完,杨玄像是被人戳破心事一般,忍不住出声呵斥道,“方司马对我有恩,我杨玄断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至于你们,如果想要离开,尽管走便是,杨某绝对不阻拦。” “放你娘的臭屁!”莘儿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骂完之后,直接就动手冲了上来。 方悦薇内心挣扎了一番后,最终也跟着一起动了手。 面对两人的动作,杨玄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转眼间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杨玄斜靠在帐篷边上,还不忘关心火堆上的肉串:“小心别烤糊了。” “少他妈在这里啰嗦!不想死的话,赶紧送我们出去!”莘儿手持匕首,凑近杨玄的脖子威胁道。 杨玄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我说过了,任何人要走都行,但她,绝对不可以。” “放开我大哥!”烛悼陵带着十来个手持弩箭的士卒冲了进来,怒吼道。 第109章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无题》幕易 有情自会不舍,相爱山海难隔。 试问世间痴情种,悲欢可有不同? 同赏枝头白雪,共观六月红花。 此时爱意有谁知,日后尽作相思。 草木枯黄,仿佛被大自然抽干了生机与活力一般。乌云沉甸甸地压下来,给整个世界带来一种沉闷压抑的氛围。偶尔划过天际的闪电,将黑暗撕裂,但那短暂的光明却更凸显出周围环境的阴冷。 庄兵们手持弩箭,围成一排,他们面目狰狞,犹如一群饿狼,目露凶光。 莘儿用力扯住杨玄,手中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处,声音尖锐地威胁道:“不想让他死的话,滚出去!” 烛悼陵双目圆睁,眼珠子瞪得好似两个铜铃,脸上的胡须和头发都根根直立起来。他怒不可遏地吼道:“贱婢,你胆敢动俺大哥一根汗毛!俺定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然而,面对莘儿的威胁以及众人紧张的气氛,杨玄却表现得异常镇定。他轻蔑地瞥了一眼如临大敌的莘儿,开口说道:“山君,今日我若身死,就让常生来接替我的位子。” 身后的方悦薇则眉头紧蹙,一双美目紧紧盯着杨玄的背影,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杨玄紧接着又大声命令道:“都给我听好了!没有我的命令,今天谁也不能离开这里!” 烛悼陵并没有回应杨玄的话,而是问道:“你们想怎么样!?” 方悦薇回答道:“把我的人放过来,让我们离开。” 听到这话,杨玄先是一愣,随即便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耳朵塞驴毛了?老子刚刚说的话你难道没听见吗?”紧接着,他转头对着黑五大喊一声:“黑五,下了他的刀,由你接替他的位置。绝不能放她们离开!” 烛悼陵头也不回,黑五则是低下头,不敢直视杨玄。 接下来,双方全然不顾杨玄那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开始自顾自的谈判起来。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双方最终以五匹马,二十袋干粮,还有十袋酒水,以及衣服和毡布等一系列物资达成协议。 “等你们的人马抵达这里之后,我自然会将这些东西如数交予他们。但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够信守承诺,否则俺发誓,就算追到天边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烛悼陵咬着牙说道。 方悦薇眼神颇为复杂地看了杨玄一眼,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向烛悼陵保证道:“放心吧,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那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听到这话,烛悼陵这才微微冷哼了一声,然后大手一挥,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烛悼陵还想对杨玄说些什么,然而此时的杨玄早已扭过头去,摆出一副不愿理睬他的模样。 面对这种情形,烛悼陵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杨玄恭敬地行了一礼之后,而后缓缓退了出去。 看到人都退了出去,莘儿这才松开杨玄,长舒了一口气。 杨玄回营到现在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救下的宋军还没有到达,接下来就是静静的等待。 杨玄倚靠在石墙上,盯着火势渐小的火堆,目光又落在那两串竹鼠身上(掉落在地上)。 ……… “给我解开。”杨玄沉默许久之后,突然冷冷地开口说道。 莘儿听到这话后,回头白了杨玄一眼,没好气地道:“闭嘴,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连你的嘴也一起堵住。” 然而,杨玄并没有被莘儿的威胁所吓倒,反而再次开口道:“想走,我放你走就是了。”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在莘儿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方悦薇竟然直接将匕首扔了过去。 “小姐!”莘儿惊恐地尖叫一声,连忙将匕首捡了回来。 见此情形,方悦薇直接站起身来,全然不顾莘儿的阻拦,亲手给杨玄解开了身上的束缚。 杨玄缓缓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然后盯着方悦薇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难道不怕我杀了你吗?” 面对杨玄的发问,方悦薇的表情依旧十分平静,她淡淡的反问道:“当你选择束手就擒的时候,难道就不怕我会杀了你吗?” 杨玄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滑稽可笑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起来。 “我会给你手书一封,你们一路向北到泗县,随便找个渡口就能回去。”杨玄捡起沾满泥土的竹鼠肉串,到一边借着雨水冲刷起来接着说道“我可没有把你当过战利品。” ………… 次日清晨,雨水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杨玄站在山脚下,目光追随着方悦薇逐渐远去的身影,直至她消失在道路尽头。 待方悦薇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一直站在杨玄身后的烛悼陵和黑五一齐跪了下去。 杨玄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跪着的两人,说道:“行了行了,起来吧。走,回去。”说着,便抬脚朝着山上走去。 烛悼陵赶忙起身跟上杨玄的脚步,开口问道:“大哥,就这么放他们离开吗?……”话未说完,杨玄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烛悼陵。 只见杨玄沉默片刻之后,缓缓开口说道:“我心中自然有数。不过以防万一,你再安排几个人跟着他们。”烛悼陵连忙点头应道:“明白!” 杨玄点了点头,接着补充道:“另外,通知下去,统计好战功,回去论功行赏。” 其实,此刻杨玄的心中还有一件事情未曾说出,那便是关于黑五这个亲卫队长的职位,他已经决定要换人了。 这个位置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绝对服从命令、只知执行而不会质疑的人。 就这样,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在深山中继续等待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迎来了张龙所说的那个撤离日期。 收拢队伍,下令开拔,庄兵们井然有序的列队,向张龙安排的集合点出发。 收拾好心情,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充满烟火气息的营盘,杨玄催马跟上了队伍。 第110章 刺史召见 《何处为家》幕易 南风萧瑟秋雨冷,漂泊他乡叹年华。 情断心死埋泉下,寂寞身寒何处家。 泗县别部司马这一支队伍,从严格意义上讲,并不完全受到张龙节制,实际上,它是由州刺史直接任命的地方临时性武装。 在此时的魏国,士兵们参军后,是没有固定的粮饷供应的。平日里的饮食问题,通常都需要军队的主将自行设法解决。至于钱财方面,也仅有开拔时发放的银子以及阵亡后的抚恤金而已。 如此一来,战场上的战利品便成为了魏军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正因如此,每当魏军遭遇战事,军纪往往难以得到有效的约束。 面对魏军劫掠自家百姓这种行为,地方官员多数时候都会选择视而不见,采取一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毕竟,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维持自身势力的稳定与生存才是首要的。 且说杨玄,一路行军至泗县城北五十里处,原本营中的粮食储备就不算充裕。在此地驻扎数日后,各类物资更是消耗殆尽,直接见底。 眼看着鲜卑人对己方不闻不问,仿佛将他们彻底遗忘以后。以张龙、杨玄、徐凶等人为首的将领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决定派遣人手前往附近地区征集粮草。 这些骄兵悍将,连续数日未能见到半点荤腥,肚子里早就怨气十足。所以征粮时将火气几乎全都宣泄在当地百姓身上。 泗县,桂河乡,十几个身着锦缎服饰的军官骑着高头大马,伫立在一个规模不算大的村落前方。 此时,一阵风吹过,扬起阵阵烟尘。望着眼前那滚滚浓烟直冲天际,烛悼陵看向为首之人,开口说道:“大哥。”他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杨玄闻声回过头来,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沉稳和威严。只听他轻轻发出一声疑问:“嗯?” 烛悼陵连忙继续说道:“曲阜那老儿派人送来了一百五十石粟米,希望咱们能到河中县去征收粮食。” 然而,杨玄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轻哼一声表示知道了,并未给出明确答复。 见此情形,烛悼陵稍作犹豫后,再次开口询问:“还有就是,二哥今天早上又送来了两百个兄弟,对于这些新来的弟兄,您看该如何安排呢?” 杨玄微微眯起双眼,凝视着村落里熊熊燃烧的火光,沉思片刻后说道:“将他们打乱原有建制,编入各营。” 听到这话,烛悼陵赶忙拱手应道:“喏!”随即转身准备去传达命令。 这时,杨玄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烛悼陵:“出来这么长时间了,底下的兄弟们想必都十分想念家人。山君,你安排一下,让各队轮流回庄。” 烛悼陵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好,我这让人着手办理此事。” 又有一骑从后方奔来,是张龙的信使。信的内容大致就是:魏那沧元要召见杨玄,希望他立刻动身,前往秦州州治上溎。 “你给张校尉回话,就说我知道了。”杨玄对信使说道。 信使远去,杨玄看着手里的召令,嘀咕道“张龙这匹夫,倒是听话的很。不过,单独召见我是什么意思。” 杨玄不知道的是,魏那沧元召见他,完全是因为魏那韶雪打听到了他的消息,自作主张用魏那沧元的私印下的令。 接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杨玄的内心虽满是疑惑,但他还是将手中军务交给烛悼陵。当天下午,就率领着自己的亲卫队出发了。 这一路上,他们晓行夜宿、餐风饮露,靠着魏那沧元给予的手令,一路畅行无阻。经过两天艰苦的奔波,终于在两日后一个暮色苍茫的傍晚,抵达了目的地——上溎。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上溎城的大门早已紧闭。望着眼前这座紧闭的城门,杨玄无奈,只得带领众人前往城南二十里处的桂南镇,希望能在那里寻得一处安身之所。 这里不愧是秦州的治所所在地,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乡镇,夜晚的街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有官差出没,对他们进行盘问。 在杨玄的示意下,一名亲卫上前敲响了一家看起来颇为高档的酒楼大门。不一会儿,一个男人睡眼惺忪地打开门把他们迎了进去。 “店家,要两间上房,其余酒肉尽管上来,再要一桶热汤洗漱。”亲卫说道。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身着常服、面容黝黑的客人,态度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客人,晚上我们这儿不开伙,只有面饼可供食用。至于热汤嘛,没有!后院倒是有口井,如果需要洗漱的话,自行打水。” 处在人群之中的杨玄,两世为人,却也被这种态度气的紧皱眉头。 亲卫看到杨玄的脸色不豫,二话不说便抬起腿,朝着眼前的男人狠狠踹去“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讨打!” 男人压根没有防备,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踢得正着,整个人重重地撞击在身后的桌案上。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传来,桌上的杯盘碗碟、刀叉筷勺等餐具纷纷散落一地,四处滚动碰撞,发出清脆而杂乱的乒乓之声。 男人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面色因剧痛而变得惨白如纸。立刻扯开喉咙嘶声喊叫起来:“来人啊!有贼人!有贼人在此行凶啊!!” 原本空无一人的寂静街道,不知从何处突然涌出了十几个身着皂色衣衫的官差,眨眼间便将此处团团围住。然而,当他们看清现场局势后,发现己方人数并不占据明显优势,于是便止住脚步,不再贸然上前。 只见为首的官差从腰间拔出一支尖锐刺耳的示警哨子,鼓起腮帮子用力吹了起来。刹那间,尖锐的哨声划破长空,响彻整条街道。 杨玄长叹了一口气,让一个亲卫放下兵器,把刺史手令借着酒楼门口的灯光送了出去。 最后误会解除,那个男人被赶来的酒楼掌柜狠狠责罚了一顿,并给杨玄他们送上了丰盛的酒菜。 当然,对于亲卫的鲁莽,杨玄也是加以训斥,并罚他不准吃酒。 第111章 疑心深重的杨玄 《夜半梦醒有感》幕易 梦中遇故人,凌乱痴儿心。 寂寞无处遣,相思夜已深。 连山庄的士卒,在杨玄有意地纵容下,行为举止变得越来越乖张。平日里横行霸道,稍有不如意便拔剑相向的场景屡见不鲜。然而,仅仅因为自己脸色稍微不对就动手伤人的事情,却还是头一遭发生。 杨玄心中暗自一惊,对这些无法无天的士卒不禁生出几分忌惮之意。他默默思忖道:“看来是时候好好敲打一番这些骄兵悍将了!” 次日清晨,杨玄早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唤醒士卒,穿戴整齐,便匆匆上了路。 当他们抵达上溎城的时候,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城门也才刚刚开启。向守城士兵递上了刺史手书后,随即顺利进入城中。 进城之后,望着眼前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的街道,杨玄一下子陷入了迷茫之中。刺史手书中只是提到要召见他,但并没有明确说明具体应该前往何处报到。 杨玄站在原地想了想,决定先到郡守官署去打听一下相关情况。 此时的街道上略显冷清,好在店铺零星开了两三家。正准备派人去问路时,街角一个身穿绿色绸衣的男子带着五六个灰袍壮汉,手拿一张黄色纸张,对着杨玄一番比比划划后,快步迎了上来。 亲卫们发现有陌生人靠近,当即分出人手,移动身形将来人拦住。 那名身着绿衣的男子面对亲卫的阻拦,并未露出丝毫恼怒之色,反而面带微笑,恭恭敬敬地朝着杨玄拱手作揖,朗声道:“敢问尊上可是杨玄,杨司马?” 听到这里,杨玄微微抬手,示意亲卫将此人放到自己面前。待绿衣男子站定后,杨玄道:“不错,某正是杨玄,不知足下是何人?怎会认得我杨某?” 绿衣男子再次躬身行礼,回答道:“在下乃是本州刺史门下家将,魏那承。今日奉家主之命,特地前来迎接杨司马。” 杨玄闻言,心中不禁生起一丝疑虑。要知道,他不过是个别部司马而已,说得难听点,就如同一个临时雇佣的人员罢了。 如今刺史竟然亲自召见他,这本就已经够令人感到诧异的了,还专门派遣家将来迎接,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杨玄追问道:“可有凭证?” 魏那承似乎早有预料杨玄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伸手入怀,掏出一块小巧玲珑的黄铜令牌。这块令牌约有麻将大小,上面系着一根洁白如雪的穗子,显得格外醒目。他双手捧着令牌,递到杨玄跟前,说道:“这便是督主府的令牌,请杨司马过目。” 杨玄接过令牌,仔细端详起来。只见令牌正面刻着精美的花纹;背面则龙飞凤舞般地镌刻着两个大字——“魏那”。 然而,尽管令牌看上去做工精细,但杨玄心中的疑惑仍未完全消除,继续保持着警惕的神情,接着问道:“可有印绶文书佐证?” “有家主私印,请过目。”魏那承又取出一张白色绢布,生怕杨玄不信,又骄傲补充道“秦州州治所在,谁敢伪造我家督主的私印。” 杨玄心里虽然嗤之以鼻:我就敢,我手下这群犊子也敢。嘴上却是附和道“当然,谁敢冒犯魏那督主的虎威,那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嘛。” 杨玄手中的手书正好盖着刺史的私人印章。他将这枚印章与来人所出示的信物仔细比对一番之后,心中的疑虑终于烟消云散。 杨玄笑着将令牌和绢布归还回去,并客气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尊使带路了。” “好的,杨司马,您随我来。”魏那承接过令牌和绢布收了起来,然后领着身后那几名身着灰袍的汉子,走在前面带路。 跟着他们沿宽敞的主干道一路前行,途中跨过了两条河流。随后,他们在一处路口向左一转,钻进了一条狭窄而悠长的小巷之中。 行走在这条幽静的小巷内,杨玄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自己的步伐。他身旁的亲卫见状,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散漫之色,眼神变得锐利而警觉起来。 一直在前方领路的魏那承也察觉到了杨玄等人站位的微妙变化,但他并未停下脚步,依旧稳稳当当地走着,只是内心对于杨玄的评价又悄然提高了几分。 就这样,一行人在蜿蜒曲折的小巷中穿行了许久,最终来到了一座规模并不算大的拱门之前。这座拱门通体被涂上了一层黑漆漆,两只门环看上去略显陈旧。 魏那承停下了脚步,转头对杨玄说道:“杨司马,请在此稍作等候片刻。”说完,他走上前去,抬起右手轻轻叩响了门上的铜质门环。 门很快便被打开,但就在这一瞬间,杨玄又起了疑心:通常情况下,只有那些地位低下的家奴和门客们才会从后门进入。可如今,魏那沧元既然派人来迎接自己,而且还是单独召见,......又怎会将自己视作奴仆呢?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杨玄强行压了下去。毕竟,刚才的印章已经证明了这次召见的真实性。 穿过那道拱门,杨玄身后的亲卫们都被留在了原地。在魏那承的引领下,他独自一人继续向里走去。一路上,道路蜿蜒曲折,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拐弯转角,杨玄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被转晕了。等到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收了武器,并跪在了一座阁楼门前。 微微抬起头,映入杨玄眼帘的便是那一扇朱红色的大门。门上涂满了鲜艳的红漆,金光闪闪的纹路交织其中,形成了精美的雕花图案。仔细看去,在这些花纹之间,还镶嵌着一些洁白如雪、形似骨片的东西。 魏那承轻步走到房门前,抬手轻轻敲响了几下。然而,房间内却并没有任何回应。但魏那承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只见他默默地后退几步,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倒在了门边。 看到这一幕,杨玄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学着魏那承的样子,迅速低下了头。尽管他久经沙场,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但此时此刻,心中依旧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紧张之情。 杨玄双手贴着冰冷的地面,掌心传来的阵阵凉意,让他原本紧绷的心弦越发拉紧。那种寒意仿佛能够穿透肌肤,直抵心底深处。 第112章 魏那韶雪的恶趣味 宝剑出鞘杀意寒, 君子执虹气如兰。——幕易 在忐忑不安的心绪中,那扇紧闭的房门缓缓开启,仿若一个神秘的世界正一点点向杨玄展露它的面容。一股清新宜人芳香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杨玄整个人包裹其中。 紧接着,出现在杨玄眼前的是一双精致的,绣着荷花图案的靴子。杨玄不禁心中暗忖:“挺大个老爷们,口味倒是独特得紧!”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暗自腹诽起来。 一道清脆悦耳如同黄莺出谷般的女声悠悠传来:“杨司马快快请起,随我来。”随着声音入耳,杨玄顿时嗅到了一股愈发浓烈的胭脂香粉气息。对于这样浓郁的香味,杨玄有些不喜。 听到女子的话语,杨玄起身,然而直到此刻,他依然未能看清这位女子的面容。女子说完话后,便转身朝着房间内走去。杨玄只得默默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走进门时,杨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发现门边的魏那承依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像是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像。 踏入房门之后,入目所见,左右两边皆是精美的屏风。这些屏风之上绘制着色彩鲜艳夺目的莲花,再配上青色的地砖,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一片绚丽的荷塘之中。 往前看去,在房间的尽头摆放着一张宽阔的胡椅,胡椅前面则放置着一张小巧玲珑的三足矮几。那位女子径直走到矮几旁边,优雅地跪坐下来,然后毫无顾忌地开始上下打量杨玄。 杨玄只是匆匆地扫了一眼女子,大致看清其容貌轮廓之后,便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没再多做停留。 垂手而立、静静等待着的杨玄,表面看似平静,心中实则早已波澜起伏,暗自编排起来:“啧啧啧,这娘们儿长得真勾人呐!魏那沧元老儿真是艳福不浅。” 然而此时的他并未察觉到,就在那屏风之后,不知何时已然悄然浮现出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 过了一会儿,当他不经意的抬起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瞠目结舌——那名女子不知何时,已将身上的衣物褪得一干二净。而她依然保持着原本跪坐的姿势,面色沉静如水,毫无一丝羞怯之意。 那婀娜多姿的身材曲线,犹如精雕细琢般完美无瑕;那张精致绝伦的面庞,更是美得令人窒息。杨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那诱人的身姿缓缓下移…… 不过,这种失神的状态仅仅维持了片刻,杨玄便迅速地回过神来。他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将脑海中那些旖旎香艳的画面驱散。同时,他的心中也如闪电划过夜空一般,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性和猜测。 “家主忙于处理公务,又担心杨司马您在此久候心生烦闷,故而遣妾身前来陪伴于君,供君解闷。”那女子盯着刻意避开自己视线的杨玄,朱唇轻启,柔声细语地说道。 面对女子这番话,杨玄却是没有轻易搭腔,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心中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这般局面。 女子见此情形,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莲步轻移,袅袅娜娜地走到杨玄身后。只见她那双玉手如同灵动的蛇一般,轻轻地在杨玄宽阔结实的背上上下游走起来。她微微张开娇艳欲滴的红唇,呵气如兰般轻声说道:“莫非郎君,嫌弃妾身容貌丑陋吗?” 杨玄只觉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起来,身体也开始有些僵硬“不敢。” 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但他却又下意识地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可一时之间却又难以言明。 “既然并非如此,那么郎君又何必在这里白白浪费大好时光呢?”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手继续向下探去。 突然,一阵酥麻的感觉传来,他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地呻吟出声。然而这声呻吟刚一出口,他便立刻意识到不妥,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恼羞成怒之意,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冒犯。 “刺史召见,我身为武将,岂会以风月相待!快说!此地究竟是何处,你们又是什么人!!”杨玄猛地转过身来,一双大手犹如铁钳一般紧紧掐住女子纤细白皙的脖颈,并高声怒喝起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如此大的动静,守在门口的魏那承听到后肯定会有所反应。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外面竟然静悄悄的,丝毫没有半点声响传出,就好似他刚才的怒吼声都被这片空间给吞噬掉了一样,宛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越是如此,杨玄越是心慌,干脆甩开女子准备夺门而去。 “烛悼忧,往哪去啊?”就在杨玄拉开房门的一瞬间,屏风之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杨玄闻声猛地止住脚步,机械般地缓缓转过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倩影款步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不是魏那韶雪还能是谁! “草。”杨玄忍不住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声。 魏那韶雪侧躺在胡椅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摆弄着自己如丝般柔顺的秀发,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饶有兴致地盯着杨玄,轻声问道:“我该叫你烛队长呢?还是叫你杨司马呢?” 杨玄透过半掩着的门缝向外瞥了一眼,发现魏那承依旧跪在门边,原本低垂的头此刻已然抬了起来,眼神变得十分严肃。 杨玄把房门一关,回头的瞬间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说道:“这说的哪里话,小姐您想怎么称呼都行。” “哦?是吗?……”魏那韶雪微微眯起眼睛,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朝着杨玄勾了勾,那模样就像是在召唤一只听话的小宠物,“来,到这边来。” 杨玄只觉得自己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但他很快便强行压下心中的不满,努力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顺从地走到魏那韶雪身旁跪坐下来,应道:“小姐有何吩咐?” “我记得你原先可不是这么叫我的,来,恢复一下。”魏那韶雪直接将小腿放到杨玄腿上。 杨玄笑容越发灿烂“小娘子,上次一别,还没来得及还您手帕呢。” 看到杨玄从怀里掏出那方手帕,魏那韶雪目光柔和了几分接了过去“果然是臭男人用过的。”她嗔笑着又将手帕丢回给杨玄。 第113章 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钗头凤?前事多悔恨》幕易 情意薄,人错过, 春风送雨梨花落。 衣带宽,泪痕重。 心事难书,相思难控, 痛,痛,痛! 人散后,方知错, 纠缠却似风吹沫。 夜已深,灯已昏。 前路无人,自语而回, 悔,悔,悔! 细细叠好手帕收入怀中,杨玄试探性的问道“女郎,那这次召见,是……” 魏那韶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温柔的看着杨玄收拾手帕。然后大方承认道“这事儿是我背着我父亲做的。”说着颇为得意的笑了起来。 杨玄跟着讪笑两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莲花,过来。”魏那韶雪唤道。 被派来勾引杨玄的女子,自从魏那韶雪出现,就一直跪在原地。听到呼唤后,便快速膝行到魏那韶雪面前。 杨玄的目光被她白晃晃的身体所吸引,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并因此有了反应。 魏那韶雪的小腿搭在杨玄的腿上,察觉到杨玄的反应后,她竟开始用小腿逗弄起杨玄来。 杨玄扭头望向魏那韶雪,正好对上她柔情的目光……… 大半个时辰之后,整个房间已然变得凌乱不堪、一片狼藉。杨玄看着怀中那如同烂泥般瘫软无力的魏那韶雪,心中不禁思绪万千,开始思索起她此番行为的真正意图。 杨玄伸出手轻柔地撩开了魏那韶雪额前几缕散乱的发丝,随后又轻轻地摩挲着她那张粉嫩娇俏的面庞,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女郎…” 魏那韶雪娇嗔一声:“叫我珺乐。” 杨玄又轻声唤道:“珺乐......” 听到这个称呼,魏那韶雪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抹迷人的笑容,宛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一般娇艳动人。紧接着,她便开始细细诉说起来,将与杨玄相识以来的种种经历和点滴回忆一一道出,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对杨玄深深的爱意。 杨玄静静地聆听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动之意。他忍不住感慨道:“玄何德何能,竟得佳人的垂青!” 面对杨玄这番谦逊之言,魏那韶雪却是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在你眼中,我就这般美好吗?” 杨玄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因为此刻他尚未想好该怎样应对这样炽热而直接的情感表达,所以语气难免显得有些敷衍了事:“嗯......这个嘛......” 见杨玄如此反应,魏那韶雪顿时柳眉倒竖,玉手轻抬,轻轻捶打了一下杨玄宽阔结实的胸膛,并假装生气地撒娇道:“怎么,莫非你以为我魏那韶雪是那种随随便便、人尽可夫的轻浮女子不成?” “怎么会,珺乐,我可没这么想过。”杨玄笑着解释道“只是…” “不是就行,以后只要你陪着我,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魏那韶雪重新搂住杨玄,趴在他的胸膛上温柔的说道。 “珺乐,你说的陪着,是什么意思?”杨玄看着面前的女子,出声询问道。 只见魏那韶雪轻轻一笑,柔声回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你留在上溎,我在城外有一处庄子,那里环境清幽。我们可以一同垂钓,骑马,写诗,做任何事。”她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期待。 听到这番话,杨玄不禁沉默了下来。若是初来乍到这个陌生世界的时候,或许他会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然而此时此刻,历经种种波折之后,他又怎么会轻易将自身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 见杨玄许久都没有给出回应,魏那韶雪有些按捺不住性子,直接坐起身子,直勾勾地盯着他问道:“难道你不愿意?” 杨玄跟着坐起身来,但却并未立即答话。而是默默捡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一件一件仔细地穿戴着。待整理妥当之后,方才开口说道:“女郎怕是看走眼了,杨某可不是可以豢养的笼中鸟。” 看着杨玄一脸严肃的模样,魏那韶雪深邃的眼眶渐渐变得红润起来,但她的语气却冰冷起来:“对你而言,陪伴在我身边,竟是如此痛苦不堪吗?” 听到这话,杨玄心中不由得一紧,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这样,只是珺乐,此事若被魏那刺史知晓,你觉得我还能活下去吗?” 见魏那韶雪被自己问住了,杨玄趁机凑近前去,轻轻拉住她的手,用温柔至极的声音说道:“卿若只贪图这一时的欢愉,玄就算一死,又有何惧?” “这……”魏那韶雪望着杨玄坚毅的神情,心头不禁微微一颤,原本紧绷着的脸色也逐渐缓和了下来。 杨玄见状,赶忙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你我虽情投意合,无奈身份却是云泥之别。倘若有那么一天,要我眼睁睁地看着珺乐你身披嫁衣、嫁作他人妇,那对我来说简直比死亡还要痛苦。与其承受那样生不如死的折磨,倒不如现在就让我死在此处……”说到最后,杨玄的声音已然带上了一丝哽咽之意。 听到这里,魏那韶雪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一般,慌忙伸出手捂住了杨玄的嘴。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眸此刻已经泛红,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宛如两颗断线的珍珠。她凝视着杨玄的双眼,轻声说道:“君的心意,珺乐已然明白。”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咕咕咕~”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原来是杨玄的肚子发出了抗议,这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的不合时宜,杨玄尴尬地直挠头。 魏那韶雪见此情形,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对莲花吩咐道:“更衣,传膳。” 莲花闻言连忙胡乱套上一件里衣,脚步匆匆地朝着屏风后面走去。 没过多久,莲花便带着六七个身穿淡蓝色襦裙的侍女回来了。 坐在梳妆台前的魏那韶雪,被一群侍女簇拥着。透过铜镜,镜中的少女肌肤胜雪,柳眉如画,朱唇不点而赤,尤其是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仿佛能够勾人心魄。杨玄不由自主地迈开步子,缓缓走到了魏那韶雪的身后。 此时的魏那韶雪已经换上了一件梨花白色的低胸襦裙,那裙子剪裁得体,将她曼妙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一头墨色如匹练般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腰间,更增添了几分妩媚与风情。 杨玄从侍女手中接过梳子,动作轻柔地为她梳头。 梳妆过后,杨玄又蹲下身子,亲自地为魏那韶雪穿鞋。杨玄直起身来,目光深情地望向魏那韶雪:“珺乐,你可真美......” 魏那韶雪微微仰起头,眼中满是柔情:“那以后,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好不好?”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只不过并不在意罢了…… 第114章 真正的召见 《浮生梦》幕易 可怜秋叶已落尽, 此间明月空别枝。 借酒一杯追往事, 一半相思一半痴。 在上溎又停留了数日,期间杨玄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对魏那韶雪不停地软磨硬泡。功夫不负有心人,魏那韶雪最终还是拗不过他,点头同意让他返回泗县。 晌午,杨玄手下的那些亲卫们一接到离开的指令,便迅速地行动起来,在暖阳中集结,严阵以待,只等主子一声令下便可出发。 此时院落的一处,杨玄拉开房门,明媚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长。 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真正看到那个男人即将离去的背影时,魏那韶雪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玄郎……” 听到身后深情的呼唤,杨玄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转过身来,快步走向魏那韶雪。他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小家伙,我在呢。” 话音未落,魏那韶雪就猛地一头扎进了杨玄的怀抱之中。她用两只纤细的手臂紧紧地环抱着杨玄宽阔的后背,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里,啜泣起来。而杨玄则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开始安抚她悲伤的情绪。 就在这对有情人难舍难分之际,却没有人留意到一直默默跪在门口的魏那承。此刻,他正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着眼前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那眼神中既有无奈和失落,又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与不甘。 最后,在魏那承的引领之下,杨玄沿着那条熟悉的后门小巷,一路上毫无阻碍地离开了这座城池。 出得城来,魏那承并未流露出即刻离去之意,而是继续走在队伍前方带路。众人紧跟其后,气氛显得有些奇怪。 就这样又走了十余里路程,就在杨玄即将按捺不住要叫停队伍之时,前方原本就不甚宽阔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数十名身着鲜卑军装、杂乱无章的士兵。 这群鲜卑士卒围坐在路边赌钱喝酒,喧闹嘈杂之声远远便能听见。然而,当他们发现杨玄等人靠近时,在军官的大声呵斥与指挥之下,很快就列好了战斗阵型。 杨玄见状,一夹马腹,驱使坐骑快速上前。杨玄满心狐疑,转头看向同样策马而立的魏那承,脸上满是不解之色。 面对杨玄投来的询问目光,魏那承微微一笑,安抚道:“杨司马不必惊慌,依我看,这些人兴许是常安行营的驻军,在此处筹措粮饷罢了。” 说罢,他轻抖缰绳,驱策座下马匹向前行进了几步,然后用流利的鲜卑语高声喊道:“魏那督主府铜令在此,尔等还不速速把道路让开!” 魏那承话音刚落,前排的鲜卑士卒纷纷面露疑惑之色,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自家长官。紧接着,一名身穿灰色锦衣的年轻军官从阵列之中大步走出。 只见他步伐稳健有力,边走边扯着嗓子高声喊道:“魏那承!数月不见,瞧你这副威风凛凛的样子,真是叫人羡慕的紧啊!” 听到军官竟然能够如此准确地叫出自己的名字,魏那承心中猛地一震。待到他看清楚那人的面容之后,一股苦涩之意瞬间涌上心头,仿佛吃了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 年轻军官直视着魏那承,接着开口说道:“督主有令,命我将此人带回。魏那承,莫非你想要阻拦于我不成?!” 就在军官说话之际,杨玄的队伍后方以及两侧的田野、山林之中,开始陆陆续续地浮现出鲜卑士卒的身影。 魏那承回过头去望向杨玄,而此时的杨玄也已经从手下人的口中得知了两人的对话内容。紧接着他便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长刀,雪亮的刀身在阳光下是那么的刺眼。 手下的亲卫也纷纷亮出各自手中的兵刃,只等杨玄一声令下,便会毫不犹豫地与这群不速之客展开一场生死搏杀,哪怕最终落得个鱼死网破的下场也在所不惜。 魏那承准备再次开口时,却遭到了对方无情的斥责:“住口!给我滚到一边去!” 面对魏那磔这般严厉的喝骂,魏那承顿时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蔫了下来。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自己的手下退到一旁,并在鲜卑士卒的监督下交出了手中的兵器。 随后,魏那磔朝着杨玄抛出一卷帛书,同时喊道:“杨司马,督主召见,此乃令书!”那卷帛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了杨玄的面前。 帛书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杨玄的眼前,看着它,杨玄对其的真伪并没有一丝怀疑。 一阵风吹过,道路上扬起阵阵尘土,迷蒙了杨玄的视线。顺着风,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汗珠缓缓地从他的脸颊滑落。先是滴落在手中的刀身上,然后一路滑行,最终汇集在刀尖,直到掉入尘土中。 仅仅只是一瞬间,这滴汗水便如同水滴入大海一般,迅速融入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死!难道这次真的要命丧于此?\"杨玄微微眯起双眼扫视着四周,心中暗自盘算。 他的嘴唇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异常干涸,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自己的双唇,试图缓解这种干涩带来的不适。 \"这位将军,带路吧。\"眼见没有逃脱的机会,杨玄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同时将手中长刀收入鞘中。 听到这话,魏那磔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杨司马,请随我来吧!\"说罢,他大手一挥,麾下士卒立刻就牵来了一匹毛色鲜亮、体型高大的战马。 魏那磔动作娴熟地翻身上马,随后开始指挥军队出发。士兵在他的指挥下毫不掩饰地将杨玄及其随从紧紧包围起来。 杨玄骑在马上,看着周围全副武装的士兵,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跟随着这支队伍继续前进,至于前方等待着他的究竟是什么,就交给命运吧...... 第115章 杀威棒的滋味 《清平乐?乡野小住》幕易 乡野小住,梦入山水中。 林间草深遮人户,阡陌梨雪如酥。 梦醒执笔急书,写下伤心无数。 十年风雨歧路,尝尽悲欢难处。 猩红色的盔缨在风中摇曳,宛如燃烧的火焰一般醒目耀眼。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士兵们身上所穿的甲胄却是通体乌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那厚重的甲片紧密相连,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他们手中握着的武器并非造价低廉的长枪,而是制作精良、价格昂贵的长槊。长槊的杆身由上等木材制成,坚韧无比;槊头则锋利异常,足以轻易刺穿敌人的铠甲。长槊的凹槽处由于长年累月的鲜血浸染,变得暗沉无光。 这些鲜卑士卒迈着有力的步伐默默前行,整个队伍鸦雀无声,只偶尔会向杨玄等人投来并不友善的目光。 这时,一名亲卫不动声色地靠近杨玄,他巧妙地借助递水这个动作作为掩护,压低声音向杨玄请示是否突围。 杨玄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亲卫稍安勿躁。于是,这支小队伍继续随着大部队缓缓前进。 就在天色即将完全昏暗下来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军营。营帐内人影绰绰,显然里面驻扎着大量的鲜卑军队。看到这座军营后,原本一直沉默行军的鲜卑士卒终于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周围的鲜卑士卒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一般,迅速转过身来,将杨玄一行人围在了中间。他们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杨玄等人,齐刷刷的目光投射过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魏那磔又出现在了杨玄面前。 在他的授意之下,只见一名身着低级军官服饰的男子领着十几个士卒走上前来。来到杨玄等人面前站定后,为首的那名低阶军官面无表情地说道:“杨司马,请你们即刻下马,并将武器悉数交出!” 听到这话,杨玄心中暗自思忖道:“果然不出所料。”杨玄毫不犹豫地率先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紧接着,他解下腰间悬挂着的佩剑以及其他兵器,递到了那名低阶军官面前。而他身后的亲卫见主人如此行事,虽然心有不甘,但也都纷纷效仿,依次下马并交出自己的武器。 待到一切都按照魏那磔的要求处理妥当之后,他先是慢条斯理地卸下身上厚重的甲胄,然后赤手空拳地朝着杨玄所在之处迈步走来。 此刻,他背对营前熊熊燃烧的灯火,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阴影之中,其面部的神色更是显得晦暗不明。 不一会儿功夫,魏那磔便已行至杨玄跟前。杨玄望去,只见对方满脸都是不怀好意的坏笑。然而,尚未等他开口说些什么,魏那磔突然毫无征兆地挥出一记重拳,直直地砸向杨玄的腹部。 刹那间,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腹部传来,杨玄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下去,口中忍不住喷出一口酸涩的苦水。 见到自家主人遭此重击,杨玄身旁的那些亲卫们顿时怒不可遏。他们纷纷扯开嗓子大声叫嚷起来,同时一个个奋不顾身地想要冲上前去解救杨玄。 但可惜的是,这些亲卫们终究势单力薄,又手无寸铁。面对全副武装的鲜卑士卒,他们的反抗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没过多久,这些企图营救杨玄的亲卫们便被如狼似虎般的鲜卑士卒们以强硬手段给镇压了下去。 魏那磔脸色兴奋,双目圆睁,透露出一股癫狂之意。只见他大踏步地向前冲去,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杨玄的脸颊之上。这一脚力道极大,直接将杨玄整个人踢翻在地。杨玄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魏那磔紧接着又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扑了上去,对着杨玄就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 此时的杨玄只能紧紧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用双臂护住头部,默默地承受着魏那磔的暴力攻击。尽管身上剧痛难忍,但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仿佛所有的痛苦都能被他硬生生地吞进肚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魏那磔终于大口喘着粗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杨玄艰难地从地上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迎着微弱的灯火缓缓坐定。只见他一张嘴,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水,随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听起来让人揪心不已。再看他的头上,原本用来固定发髻的束带早已不知去向,一头乌黑的长发此刻也变得散乱无比,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身上那件华贵的丝质衣袍在刚才的暴打中已经破烂不堪,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豁口,就像是被撕扯开的布条一样。 这时,缓过气来的魏那磔上前,给眼前伤痕累累的杨玄擦拭脸上的血渍,并假惺惺的开口道:“杨司马,在下也是奉命行事,无礼之处,还请海涵!” 听着这些充满浓浓嘲讽之意的话语,杨玄忍不住笑了出来,只见他那白森森的牙齿在鲜红血液的映衬之下,显得愈发地扎眼夺目。 “哈哈哈哈,既然已成阶下之囚、笼中之犬,您又何须如此客套呢?咳咳咳......” 魏那磔眼见自己并未得到预想中的效果,脸色瞬间一沉,旋即迅速收起了那副虚伪的笑容,转而厉声向身旁的手下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杨司马扶起来!” 听到命令后,两名士卒如狼似虎般地扑上前去,一人一边粗暴地抓住杨玄的胳膊,然后像拖拽死狗一般,将其硬生生地架了起来。就这样,在这两名士卒的强行拖行之下,杨玄低垂着头颅,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时而明亮耀眼,时而昏暗模糊。 当他们来到一处极为高大的营帐之前时,那两名士卒才猛然松开手,毫不留情地将杨玄狠狠地扔在地上。 未等他稍微缓过神来,两大桶冷水就从天而降,兜头浇在了他的身上。刹那间,冰冷的寒意便如同无数根钢针一般,直直地刺进了他的骨髓深处。 此时正值初冬,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在雍州那个寒冷的夜晚。 只见大量白色的雾气从杨玄的身体表面升腾而起。他咬着牙,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并努力向前方望去。 可惜的是,还没等他彻底看清楚前方究竟有些什么东西,便又一次被人不由分说地架住双臂,径直朝着营帐里拖去。 第116章 命悬一线 《一剪梅·怎断情衷》幕易 天寒云湿客人衣, 风又凄凄,人又戚戚。 借雨掩泪身萧索, 走也落寞,停也落寞。 笔下心事有谁知? 前是相思,后是相思。 一声长叹憔容重, 欲断情衷,怎断情衷。 杨玄被拖拽着进入营帐,他的双耳此时仿佛有无数蜜蜂在耳边嗡鸣,但即便如此,还是能够隐约捕捉到阵阵谈笑声。 然而,当他真正踏入营帐之后,耳朵却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捂住一般,听不见一点声响。甚至连原本呼啸着掠过营帐的风声,此刻都变得悄然无声。 就在这时,杨玄感觉到自己的腿弯处猛地挨了一脚,剧痛袭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屈膝跪倒在地。 他强忍着疼痛,稍稍抬起头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摆在营帐正中央的金纹黑樟木桌案。只见案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几卷丝帛、几方印章,还有一应俱全的文房用具。 杨玄的目光顺着桌案缓缓向上移动,最终定格在了那个端坐在桌后的男人身上。只见此人面容略显疲惫,身上穿着一套镶满金色纹路的甲胄,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生得一张圆润的脸庞,下巴上留着一撮修剪整齐的短须,挺直的鼻梁犹如鹰嘴般微微下勾。 “降将杨玄,拜见督主!”杨玄不敢怠慢,连忙跪直身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就在这时,从一旁突然传来一道雄浑有力的男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斥责之意:“大胆贼囚!主公命汝等协镇边县,如今未见召令,尔为何会出现在这上溎城?” 面对这严厉的质问,杨玄没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末将知罪,任凭督主处置!” 魏那沧元缓缓开口说道:“按照我大魏律法,军中将领若擅离职守,应当处以何等刑罚?” \"禀主公,罪当车裂!\" 那道声音在众人耳畔再度响起。 杨玄只觉得身体好似被千斤巨石压住,每动一下都无比艰难。他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地扭过头去,目光如刀般射向那个发声之人。然而,此刻他眼中所蕴含的,已不仅仅是愤怒,更多的是凌冽的杀意。 先不提刺史府对这些降将能否做到全面掌控,单论这所谓的大魏律,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各地镇守一方的官员,在治理地方时几乎是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可言。律法条文,不过是这些权贵用来装点门面的摆设罢了。 更何况,杨玄实在无法相信,魏那沧元竟然真敢就这样轻易地处决自己。毕竟,他究竟是如何来到这上溎城的,魏那沧元肯定是知道的。若是贸然将自己处死,那张龙和徐凶定然会心生恐惧。他们二人兔死狐悲之下,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呢?而此时此刻,魏宋两国之间的战火又尚未平息...... 念及于此,杨玄紧紧咬着牙关,拼命压抑住内心深处不断蔓延的恐慌情绪,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魏那沧元微微眯起双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整个大厅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众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打破沉默,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拖出去执行吧。\" 杨玄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被拖出营帐。身上的衣袍被剥下,就这么赤条条的跪在冷风中。 再多的想法此刻又能如何呢?生或死,仅仅取决于上位者刹那间的念头罢了。 杨玄的亲卫们就跪在距离不远之处,他们眼睁睁地目睹着自己的主人遭受这般奇耻大辱,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这些忠心耿耿、悍不畏死的亲卫们,几乎同时奋起反抗,全然不顾自身安危。 然而,这场抗争的结局早已注定。残肢断臂散落在地上,仿佛被人随意丢弃的破布包。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已化作冰冷的肉块和破碎的骨骼,杂乱无章地堆积在一起。 而这满地的血腥与惨状,无人在意,只如同无用的垃圾般,被胡乱丢弃进一旁散发着恶臭的排水渠中。血水缓缓流入污浊之中,渐渐融为一体,唯有那失去生机的肉体留在污水里一点点地腐朽溃烂...... 紧接着,四五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如饿狼扑食般迅速围拢过来,将杨玄牢牢地控制住。只见他们毫不留情地将杨玄仰面摁倒在地,粗壮有力的大脚更是狠狠地踩踏在他的四肢之上,令其丝毫动弹不得。 面对如此绝境,杨玄却表现得出奇镇定。既没有因恐惧而大小便失禁,更不曾开口求饶半句。他那张坚毅的面庞上竟然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表情,只是静静地仰望着头顶那片漆黑如墨的夜空,以及高悬其中的那一弯冷月。 一切就绪,马背上的骑士开始大声呼喊,他们胯下的马匹则不断积蓄力量,时不时地扬起前蹄,发出清脆响亮的尥蹶子声响。此情此景,杨玄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命运。 “呜~呜~”一阵悠扬而绵长的号角声突然响起,划破了刑场紧张凝重的气氛,行刑的进程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打断了。 督刑的军官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号角示警声,不禁微微一愣神,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面色一沉,冲着那些行刑的士卒们大声呵斥道:“磨蹭什么?行刑!”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传来——“我看谁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女郎骑着一匹身上布满黑白相间斑点的骏马,如同一阵疾风般冲进了营地。她在营地里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着,所到之处,士兵们纷纷避让开来。 偶尔有几个不长眼的士卒想要举起手中的弓箭阻拦这位不速之客,无一例外都被身边的长官及时出手制止。 终于,女子来到了杨玄身边下马,并挥剑将捆绑着杨玄手脚的绳索斩断。紧接着,一件柔软温暖的裘皮落在了他的身上。 此刻的杨玄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沉重的眼皮像是挂了千斤坠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他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份温暖:好累啊,真的好累...... 第117章 草草收场 枕边誓言多薄情,此后余生不念卿。——幕易 尽管身体已经累到极致,每一根骨头都仿佛散架一般,但内心深处那股强烈的不安全感,令杨玄无论如何也难以就这样沉沉睡去。 他用尽全身仅存的一丝力气,勉强撑开沉重得好似铅块的眼皮,视线有些模糊地望向眼前的魏那韶雪。只见她那双美丽的眼眸此刻已是通红一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像是随时都会决堤而出。 杨玄心中一阵酸楚,想要抬起手抚摸一下她的脸庞,给她一些安慰。然而,他的手臂软绵绵地垂落着,根本不听使唤。想来应该是之前被魏那磔殴打,导致的脱臼吧。 这种完全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还真是令人绝望和无助啊...... 就在这时,一片洁白的雪花悠悠然飘进了杨玄的视野之中,并在他的注视下不断放大。最终,这片雪花轻轻地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带来了一丝丝凉意。紧接着,它迅速融化成一小滴水珠,顺着额头缓缓滑落。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雪花从天空纷纷扬扬地洒落而下,宛如一场盛大而又寂静的白色盛宴。寒风呼啸而过,吹得营寨中的旌旗呼呼作响,猎猎生风。 魏那韶雪的亲随们在不停地鼓噪呼喊着,声音此起彼伏,嘈杂不堪。这喧闹声一直持续着,直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魏那沧元。 魏那沧元静静地站立在大帐的帐门处,他的身材并不高大,甚至略显瘦削。但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却如同山岳一般凝重,压得在场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父亲!\"看到魏那沧元到来,魏那韶雪收起以往的娇纵与任性,丢了兵器匍匐在地苦苦哀求道“父亲,求求你,别杀他…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魏那沧元面沉似水,一双冰冷的眼睛先是向左右扫视了一圈,随后才将目光定格在了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杨玄身上。 魏那沧元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那白色的雾气从他口中缓缓吐出,仿佛有着千丝万缕的愁绪纠缠其中。这雾气在空中弥漫开来,久久都没有消散,竟如同他此刻复杂至极的心情一般,让人难以捉摸。 过了许久,魏那沧元才慢慢地俯下身子,动作轻柔地将魏那韶雪扶了起来。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拭去她脸颊上残留的泪水,声音略带沙哑地开口说道:“孩子,随为父回城吧。” 听到魏那沧元的话,魏那韶雪娇躯一颤,以为父亲还是要杀杨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恐惧。她看着自己的父亲,嘴唇微微颤抖着,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风中摇曳的花朵般脆弱。 “你要杀他,就先杀我!”魏那韶雪挣脱出去,死死护在杨玄身前,一脸的决然。 然而,魏那沧元只是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女儿,轻声安慰道:“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父亲向你保证。”说着,他向后伸了伸手。一名侍从立刻将一件华丽的裘衣呈到了他的手中。 魏那沧元接过裘衣蹲下身来,仔细地为魏那韶雪披上。而后,他抬起手指向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杨玄,对着身后一位白须将军说道:“正武,此人就交予你了。” 那被称为正武的白须将军闻言,立即抱拳应道:“喏!末将领命!” 紧接着,魏那沧元又高声喊道:“魏那磔!” 只听得一声响亮的回应传来:“在!”循声望去,只见魏那磔一路小跑着来到了魏那沧元的身前,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声道:“督主!” “跟着你正武叔父,在军中好好历练历练吧。”魏那沧元说完,便拉着一步三回头的魏那韶雪,往营外走去。 躺在地上的杨玄,看着漫天的飞雪,把受到的耻辱和愤怒,和着血水咬着牙,生生的咽了下去。 对于亲卫队的死伤,他并不感到十分难过,毕竟他们看到了自己最不堪的模样。至于他们表现出来的忠义,自己也不会忘记。 还有今天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如果有机会,自己也会亲手送他们一起下地狱。 魏那沧元,魏那磔,总有一天,你们会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怀揣着满腹的怨毒与愤恨,杨玄终于支撑不住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送了魏那沧元离开后,白须老将魏那亨,看着地上人事不省的杨玄,吩咐道“带下去好好照料,再派人通知泗县那边,叫他们把人接回去。” ……… 身处军营之中的烛悼陵最早得到消息,这个性情急躁的汉子甚至来不及多做思考,毫不犹豫地抛下了自己所率领的部队,仅仅只带了三五个亲信随从,便心急火燎地上路了。 受到杨玄重用的白全如今管着营中军需,本想劝阻烛悼陵,却被一脚踹的吐了血。 随着烛悼陵的离去,导致军营乱作一团。面对军务,余下军官不敢自作主张。无奈之下,只能差人前往连山庄,请常生主持大局。 然而,就在这一来一回间,一些自觉有些资历的底层军官眼见无人约束,心中的私欲逐渐膨胀。他们私下勾结,轮流带领手下士兵溜出营地。 逃出军营后,趁着夜色在附近的乡镇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当地的官员们根本无力抵抗这群兵痞,面对他们的胡作非为,只能选择逐层向上禀报。 泗县县令曲阜更是被这些闹事的士兵搅得坐卧不宁,由于始终无法找到杨玄,最后干脆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呈报给了常安镇将。 幸好常安镇将金英杰乃是一个贪财之徒。当他听闻这件事后,并没有调派军队前去平息事端,也没有上报刺史府,而是派出手下去向张龙等人索取贿赂。 这也给了常生喘息的机会,得到整肃军队的时间。 常生到营中后,直接下令戒严,一日点卯三次。看到旗杆上插着的人头后,那些目无王法的丘八,这才老实下来,开始遵从常生的命令。 第118章 准备回程 《行江令》幕易 长街天色晚,归家暗巷寒。 酒意熏身暖,醉倚江边栏。 风嚣明月静,入目花枝残。 触景悲心起,浮生何处还。 朦朦胧胧之间,杨玄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意识模糊不清,但那从身体各个部位源源不断传来的剧烈疼痛却又异常清晰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一股混杂着浓郁中草药香气和劣质皮子散发出来的刺鼻霉味,如同一股洪流般直直冲向他的脑门。 他能感受到一双粗糙的手开始在他身上不停地摆弄。杨玄拼尽全力想要挣脱这种控制,他努力地挣扎着,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色黝黑得如同锅底,满脸胡茬子杂乱无章生长的丑陋面孔。这个丑汉看到杨玄苏醒过来,脸上立刻挤出了一个笑容,然而那个笑容看起来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只见丑汉咧开嘴说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杨玄试图回应对方,可是他的嘴角微微翕动了好一会,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就好像有一团棉花堵在了嗓子眼儿似的。 “肋骨断了两根,不过还算幸运,没伤到内腑。左臂脱臼,右臂骨折......”丑汉自顾自地念叨着他的伤势情况。 “嗬~嗬~”杨玄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两声干涩的喘息声,似乎是想表达些什么意思。 丑汉见状,将杨玄扶起来垫了靠枕,然后随手从旁边抓起一个黑乎乎的陶罐,将罐口凑到他的嘴边说道:“来来来,先喝点温汤。” 直到此刻,杨玄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胸口犹如被熊熊烈火炙烤着一般刺痛难耐。听到有水可以喝,他顺从地配合着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吞咽起罐中的温水。 那略带混浊的温水缓缓地流入喉咙之中,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滋味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想必,这便是水质不佳所导致的吧,但此时此刻,杨玄也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只听“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骤然响起。随着咳嗽,一团又一团青黄色的浓稠痰液从杨玄口中喷涌而出。 那些痰液有的挂在了他的嘴角边,有的则黏附在他颔下的胡须上,看上去十分恶心。 然而,那丑汉却丝毫不嫌恶秽,只见他伸出粗壮的手臂,随意地用衣袖在杨玄脸上胡乱擦拭了一番,便算是清理干净了。 喝过水、吐完痰之后,杨玄顿觉身体轻松了不少,原本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嗓子此刻也稍稍恢复了一些。他艰难地张开口,用略微嘶哑的嗓音问道:“我……我睡了多久?” 丑汉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双手不停地忙碌着整理身旁的瓶瓶罐罐,听到杨玄的问话,头也不抬地回应道:“已经整整一天两夜了,肚子饿了?”说罢,偷空抬头瞥一眼杨玄。 杨玄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借由那盏散发着昏黄光线的油灯,开始仔细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沉默片刻之后,杨玄再次开口询问道:“这是哪里?如今是何时辰?” 丑汉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顺手扯过一旁那张灰黑色的皮毯,然后大喇喇地往地上一躺,懒洋洋地回答道:“这儿啊,是常安行营。这会儿应该差不多是辰时吧。” “辰时?怎么不见天亮?”杨玄一脸狐疑地皱起眉头。 一旁的丑汉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解释道:“冬风阴寒,你身上又带着伤,哪经得起寒风侵袭。因此我特意给营帐多加了一重帐帘,如此一来自然就难以见到天光喽。”说罢,他还起身去拍了拍厚厚的帐帘,仿佛在向杨玄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杨玄听后微微点头,并未再多追问。沉默片刻之后,他随口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丑汉笑着回答道:“在下胡大,忝为营中军医。”紧接着,他又滔滔不绝地说道:“托您的福,这大冷的天,我才能这般惬意地躺在这儿!”说完,他还故意伸了个懒腰,脸上满是满足之色。 听到这话,杨玄轻笑一声便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显然对于胡大的热情他并不是很买账。 然而胡大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杨玄的冷淡态度,依旧自顾自地喋喋不休起来:“我说兄弟啊,你到底是走的哪家关系呀?能独享一顶帐篷不说,还有专人在此伺候着。啧啧啧......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呐!不过,你是怎么得罪魏那校尉的?下手可真够黑的哟!”说到此处,胡大不禁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丝同情之意。 此时的杨玄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个名叫魏那磔的校尉身影,口中喃喃道:“魏那磔?”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营帐的帘子毫无征兆地猛然被掀开,刹那间,一股寒冷刺骨的狂风裹挟着雪花汹涌而入。伴随着这股凛冽寒风,一个魁梧的男子猫着腰进了帐篷。 原本躺在一旁的胡大见状,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迅速打了个滚儿,手忙脚乱地想要护住那盏险些被寒风吹灭的油灯,同时口中焦急地大喊:“快关上!快关上!病人可受不得这般风寒!” 然而,这个匆忙闯入的人对胡大的呼喊置若罔闻,他一眼就瞧见了蜷缩在角落里的杨玄,毫不犹豫地伸手扯开仍在叫嚷不休的胡大,然后像一阵疾风般猛地扑倒在了杨玄身前,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大哥!” 听到这声呼唤,杨玄开口道:“山君?” 眼前的烛悼陵,头发散乱不堪,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斗;双眼布满血丝,红彤彤的如两颗燃烧的火球;脸上也沾满了尘土和汗水,整个人看上去显得疲惫而又狼狈,完全就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杨玄缓缓抬起早已麻木僵硬的左手,轻轻地拍了拍烛悼陵宽厚的肩膀,安慰道:“何必如此作态,像个妇人似的。我且问你,如今军中谁在主事?” 面对杨玄的询问,烛悼陵却突然低下头去,目光躲闪不定,似乎不敢与杨玄对视。杨玄心中暗自思忖片刻,估量了一下时间,便大致猜到了其中缘由。 “罢了,你此番前来,可有遇到阻拦?”杨玄并未过多责备烛悼陵,只是语气平静地继续问道。 第119章 人在屋檐下 《笑西风》幕易 辞了相思散长情, 诗书佐酒暂无忧。 醉卧花丛天色晚, 枝头眉月笑西风。 烛光摇曳之下,面容丑陋、身形粗壮的胡大站在那里,好奇的听着两人说话。 烛悼陵眉头微皱,转头对着他呵斥道:“那丑汉,你快些出去!莫在此处碍眼!” 胡大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想反驳,但是看着烛悼陵魁梧的体格,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才不情愿地放下手中油灯,往门外走去。 待胡大出去后,烛悼陵这才回过头来,对着杨玄开口说道:“大哥,一路行来倒是未曾遇到什么阻拦。只是在辕门处,守门的一个百将说,您若是醒了,先别急着走。说他们营里的中军校尉要给您送行饯别。” 听到此处,杨玄微若有所思地问道:“中军校尉?姓甚名谁?” 烛悼陵赶忙摇了摇头,回答道:“俺也这么问那百将,可无论如何问,他都只是笑而不语。还派了几个汉子跟着俺们,寸步不离,现在人就在帐外。” 杨玄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此事。随后,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嘴唇,继续发问道:“可有酒?” 烛悼陵闻言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摸索了起来,随后又把几个亲随唤了进来,几人硬是凑不出一口酒来。 “小张他们呢?”烛悼陵皱着眉头,满脸疑惑的询问杨玄亲卫的情况。 杨玄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轻声说道:“扶我起来。” “哦哦。”烛悼陵先是一愣,随即招呼手下人一起搀扶杨玄。 当烛悼陵近距离看到杨玄那满身的伤痕时,气得直发抖,怒道:“大哥,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回去咱就反他娘的!” 然而,杨玄闻言眼神一凛,严厉地呵斥道:“够了!这种话以后休要再让我听到第二遍!” 烛悼陵被杨玄这么一训斥,顿时觉得满心委屈。但他深知杨玄的脾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乖乖地闭上嘴,转而吩咐身边人道:“快取衣服来,给大哥换上。” 一套崭新的衣物送到跟前,烛悼陵亲自接过,为杨玄更衣。 嗜酒如命的烛悼陵,身上没有酒,却没忘了给杨玄带衣服。杨玄看在眼里,心里涌出一股暖意。 “山君……”感动之余,杨玄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有些重了。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走,咱们回家。” “大哥,这就走吗?”烛悼陵没听出杨玄语气的变化,只是担心杨玄的伤势。 “嗯,再住下去,我怕我舍不得回去。”杨玄意有所指的回道。 待穿戴完毕,手下端来清水,杨玄单手掬起冰冷刺骨的水泼到脸上。简单洗漱之后,他便在烛悼陵的搀扶下,一步一拐、艰难地迈出了帐篷。 走出帐篷,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皆是白雪覆盖的营帐。 他伸出手掌,摸了摸额头散落的发梢。上面沾上的水渍,此刻已凝结成一层薄薄的白霜。 杨玄轻吐一口气,一团白雾从口中袅袅升起,在空中缓缓消散。他转头看向身旁正缩着脖子的胡大,然后朝烛悼陵要来一块银子,抛给胡大。 银子掉在胡大面前的雪地中,他眼睛一亮,小心瞥了一眼周围那几个叉手而立的军汉。见他们并未对自己投来关注的目光,这才做贼一样迅速蹲下身子,伸手从冰冷刺骨的雪地里,一把抓过那块银子将其塞进怀中。 杨玄顺着胡大目光看去,只见几个军汉身姿挺拔地站立在那里,犹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他微微皱起眉头,开口问道:“几位,是等在下?” 听到问话,其中一名军汉向前跨出一步,张开嘴说道:“杨司马,您今日便要动身?” 杨玄点了点头,脸上故意流露出悲伤之色,回答道:“身体不佳,思子心切。” 那名军汉听后抱拳道:“既然如此,还请杨司马随我等来。” 说罢,他转过身去,给杨玄引路。与此同时,队伍中的另一名军汉则身形一闪,先行离开,看样子应该是通报那位中军校尉去了。 顶着漫天飞雪,艰难地穿梭于一顶顶营帐之间。由于地面湿滑的缘故,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在地。即便如此,在面对手下提出要背负他前行的请求时,杨玄依然坚决地摇了摇头。 终于,他们被引领到了一座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帐篷跟前。那个身材粗壮的军士脸上挂着一抹虚伪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我家校尉大人很快就会过来,请杨司马您在此稍作等待片刻。” 话毕之后,他也没有丝毫想要邀请杨玄进入帐篷躲避风雪的意思,就那么笔直地挺立在门口不再说话。 一旁的烛悼陵见状顿时火冒三丈,伸出手指指着那名军士大声骂道:“你这个不懂礼数的狗杂种!难道让俺大哥站在这雪地里等不成?什么狗屁校尉,摆这么大的架子!” 然而,面对烛悼陵的叫骂,那名粗壮军士只是冷笑一声,选择了无视。 杨玄回头一望,发现来时的道路上不知何时,已站了七八个全副披挂的甲士。他们扶刀而立,披风随风飘动,显得气势不凡。 “山君,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暂且忍耐一些吧!”杨玄拦住还想要继续叫骂的烛悼陵劝慰道。 只见烛悼陵一脸担忧地说道:“俺受点委屈倒是没啥大不了的,但大哥您身上还有伤……” 杨玄摇了摇头:“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今天这酒......不好喝。” 话音未落,两名士卒正领着五六个怀抱各种乐器的乐伶朝这边走来。 待到他们走近帐篷前,站在帐门外的那个粗壮军士斜睨了杨玄等人一眼后,便毫不客气地掀开帐门,将那几名乐伶直接放了进去。接着,他嘴角微扬,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说道:“杨司马,如果觉得寒冷难耐,不妨进帐内等候吧。”说罢,还发出一阵令人厌恶的笑声。 面对这样明目张胆的贴脸羞辱,杨玄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多谢足下好意,杨某心领了。” 第120章 杀意感知 《失眠》幕易 孤独檐挂峨眉月, 落寞悲鸣笼中鹊。 帘透清辉洁如雪, 且斟浊酒醉余生。 杨玄在寒风中等待时,一处营帐中,魏那磔正襟危坐于案几之前,手拿一卷文书,漫不经心地翻阅着。而在他的身后,一名军官毕恭毕敬地站立着,正向他汇报着些什么。 “这杀才倒还真是有几分忍耐功夫啊!”魏那磔听完说道,随后缓缓站起身来。他高大的身躯在烛光映照下投出长长的影子,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见此情景,身后的军官连忙上前一步,小心地询问道:“校尉,是否披甲?” 魏那磔闻言,语气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又不在这里杀他,披什么甲。” 听到这话,军官稍稍迟疑了片刻,然后才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并非卑职多嘴,只是校尉,我们当真要如此行事么?此事一旦败露……” 话未说完,只见魏那磔猛地伸手一把扯住军官的衣领,用力将其拉至自己跟前。两人的脸庞瞬间贴近,甚至能够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热气。魏那磔恶狠狠地瞪着军官,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希望你也能明白……” 见军官低头连连称是,魏那磔松开手,正了正衣领补充道“安排好人手,做的干净些,明白?” 军官点头应喏,魏那磔这才满意的出了帐篷…… 只是远远地望见杨玄,魏那磔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迎了上去。待到近前,他犹如见到了多年老友一般,寒暄道:“忠矩兄!久等了!军务繁忙,怠慢了,莫怪莫怪。”说罢,他还故作姿态地转过身去,对着那个守门军士训斥道:“不长眼的东西!为何不早些将杨司马请进营帐?!” 杨玄站在那里,就这样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魏那磔,并不接话。 魏那磔见状,似乎并不在意杨玄的反应,话锋突然一转,伸手指向站在一旁的烛悼陵,用轻蔑的语气侮辱道:“忠矩兄,你这大奴,卖相颇为雄壮,我实在是喜欢。不知兄长可否割爱,将此奴卖与兄弟?” 魏那磔连杨玄的表字都知道,又怎么会不知道烛悼陵的身份呢? 烛悼陵听到这番言语,没有开口反驳,只是眼神变得越发冰冷。 杨玄面色不改,缓缓开口回应道:“将军说笑,此乃在下的义弟,并非是奴仆。” “哈哈哈哈……”魏那磔发出一阵大笑,接着说道:“原来如此,方才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而已。来来来,咱们进帐。”说着,他便伸手拉住杨玄的胳膊,亲热地往营帐里走去。 烛悼陵和其他几个人本欲跟随其后一同进入营帐,然而刚走到门口,就被守在那里的士兵给拦住了去路。 由于之前已经得到了杨玄的再三叮嘱,所以尽管心中有些恼怒,烛悼陵还是按捺住性子没有发作,带着众人老老实实地留在原地等候。 帐篷里布置十分简单,唯有正中央的主座摆放着一张桌案。魏那磔当仁不让的坐了上去,然后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张略显破旧的草垫说道:“请坐。” 杨玄面色平静,微微躬身向魏那磔道了声谢后,便泰然自若地在那张草垫上落座,静静地等待着魏那磔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魏那磔假惺惺地开口笑道:“这天气真是阴冷得紧!来,忠矩兄,请满饮此杯。”说罢,他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示意手下将酒菜直接摆在杨玄面前冰冷的地面上。 杨玄低头看了一眼那被随意摆放在地上的酒菜,没有丝毫迟疑,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见杨玄如此爽快地喝下了杯中酒,魏那磔继续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忠矩兄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会如此行事莽撞、不知轻重呢?” 听到这话,杨玄开始思索魏那磔为何对自己抱有如此强烈的敌意,要这般变着法子来羞辱自己。 杨玄开始怀疑魏那磔是不是对自己动了杀心。此次设宴饯行,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是为了给人留下他并不想得罪魏那韶雪的假象。 这样的话,自己返回泗县的途中要是遭遇不测身亡,那么魏那磔便能最大限度地减少自身所受到的怀疑。 不得不承认,杨玄的生性多疑是他这次能够保命的关键原因。 魏那磔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幸而督主宽宏大量,把这事就此揭过。来,再饮一杯。” 是啊,魏那沧元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过饶自己一命这样的话,那么至少魏那磔不会明着对自己动手。 于是乎,杨玄一边敷衍地应和着魏那磔,一边在脑海里谋划出营后的逃亡路线。 常安行营北面是上溎;南面依次是筠城以及釜南,只有穿过这些地方才能抵达泗县;至于西边,则是临沂所在之处;而东边...... 常安行营辕门处,十数名装备精良的骑兵在寒风中,呼啸而出。 只见几名衣着单薄的辅兵畏畏缩缩地躲在栅栏旁边,冻得直打哆嗦。其中一人缩着脖子,压低声音对另一人说道:“乞力,你说这么大的雪,天寒地冻的,他们出营去做什么?” 被唤作乞力的辅兵同样低声回应道:“说是去猎狼。” 听到这话,其中一名士兵不禁流露出羡慕之情,感慨道:“哎呀,还是中军帐的兵舒服啊,这种天气还有闲情逸致出去打猎。” 待骑士们走远后,乞力才转过头来,对着刚才说话的那名士兵没好气地说道:“蠢货!你动动脑子想想,猎狼用得着穿戴盔甲吗?” 那名士兵先是一愣,随即疑惑地问道:“啊?是啊……那他们这是做什么去?” 乞力白了他一眼说道:“他们哪里是去猎狼,分明是去杀人,你个蠢材怎么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杀人?这附近哪里还有人给他们杀,不都死绝了么?”那士卒又问道。 “快干活吧!我可不想今天的晚饭还是屯长的鞭子。”乞力骂骂咧咧的回道。 第121章 一路坎坷(上) 《相见欢》幕易 梅花落了春池,对空枝, 可怜水中寂寞有谁知。 离别泪,迎风碎,苦相思, 自有多情寒月伴君痴。 只见魏那磔一手握着酒杯,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桌案边缘,身体慵懒地斜躺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一般。这种奔放不羁且毫无礼数的坐姿,无疑是对杨玄赤裸裸的轻视与不敬。 然而,面对如此明显的挑衅和侮辱,杨玄却表现得异常平静,似乎根本就不在意魏那磔的无礼举动。这反倒让原本想要激怒杨玄的魏那磔心中陡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烧得他胸口直发闷。 “你们几个!傻愣在那儿跟木头似的干嘛呢?还不去伺候杨司马吃酒!?”魏那磔怒冲帐门口跪着的那几个乐伶骂道。 话音落下,那几个身着艳丽服饰的乐伶便如蝴蝶般轻盈地飘到了杨玄身边,瞬间将他紧紧簇拥在了中间。此时的杨玄,就算有心拒绝,也已经完全失去了说话的机会。 其实,如果杨玄愿意,大可以选择直接离开,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隐忍。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唯有让魏那磔误以为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所设下的陷阱和阴谋,那么自己成功出逃的可能性才会更大。 于是,杨玄作出了一个魏那磔最想看到的表情——敢怒不敢言。 “哈哈哈哈哈!”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场景,魏那磔心下痛快,笑的十分得意。 这种高人一等,凌驾于自己痛恨之人头顶的快感,让魏那磔陶醉其中。 他没注意到,杨玄的目光深处,是无尽的阴冷…… 时间悄然流逝,一个时辰后,杨玄已骑马从常安行营的南门疾驰而出,在漫天风雪中驰骋。 此刻的杨玄,尽管肋下刺痛依旧,但内心深处却充满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喜悦——他终于重新掌控住了属于自己的命运! 寒冷的冬风呼啸而过,吹拂着他的面庞,清新而略带松树清香的空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鼻腔,仿佛一股清泉流淌过干涸的心田,让他的头脑变得愈发清醒。 放眼望去,向南十余里之处皆是一望无际、平坦开阔的原野。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宛如一张巨大的白色地毯,一直延伸到天边。如此辽阔的平原地形,无疑正是常安行营选址于此的重要原因之一。 突然,杨玄毫无征兆地拉紧缰绳,口中高呼一声:“吁~”胯下的骏马应声停住脚步。由于惯性使然,紧跟其后的烛悼陵一时之间竟未能及时做出反应,又向前冲出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待杨玄翻身下马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解开身上那件厚重的皮裘,然后将其随意地扔在雪地上。紧接着,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烛悼陵等人便匆匆打马返回。杨玄选了一个身材和自己相仿的士卒,命令他与自己交换衣服。 只见杨玄动作利落地脱去身上那精致华丽的贴身软甲,在漫天飞雪的映衬之下,软甲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随后,他毫不迟疑地穿上了那名士卒递过来的粗布衣裳。 紧接着,杨玄伸手扯下头巾,让头发随意散落。然而,他并未就此罢休,而是取出锋利的匕首,将头发割得参差不齐。 又迅速脱下脚上精致的靴子,用两块破旧不堪的布条,胡乱地缠绕在双脚之上,替代了原先的靴子。 烛悼陵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默默地注视着杨玄的一举一动。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包干粮、一个水囊以及为数不多的几块银钱。 杨玄蹲下身,用力刨开厚厚的积雪,然后抓起一把冰冷刺骨的泥土,仔细地涂抹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上,以此作为简单的伪装。完成这些后,他站起身来,走向烛悼陵,并从对方手中接过那些物品,一股脑塞进自己的怀里。 “泗县见。”杨玄一边说着,一边将匕首紧紧地别在后腰处。 烛悼陵则报以一个憨厚而又朴实的笑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回应道:“好的大哥。” 杨玄满意地笑了笑,随后擂了烛悼陵胸口一拳。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实则蕴含着杨玄对烛悼陵深厚的信任。 杨玄转身朝着那个早已换上自己衣服的士卒走去。他来到士卒身前,将那件价格昂贵、质地精良的皮裘披在了士卒的肩上。而后,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向上天起誓,某绝不会亏待你的家人。” 士卒的脸色依旧漠然,但在那冷漠之中却隐隐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狂热之情。他挺直身子,回答道:“愿为家主效死!” 听到士卒如此坚决的答复,杨玄微微颔首,表示认可。最后,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烛悼陵。 彼此交换眼神间,烛悼陵心领神会,招呼手下上马,最后看了杨玄一眼,然后簇拥着中间那名穿了杨玄衣服,蒙着面巾的士卒,一路往东南方山林方向去了。 而留在原地的杨玄,裹紧身上破烂的毯子,在风雪里佝偻起身体,往西南走去。 在大雪的掩护下,杨玄一路平静的来到了常安行营西南方的山岭地区。 天色开始暗淡,气温也越来越低,后背粘黏的汗水摩擦着粗糙的布衣,让杨玄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但为了活下去他没时间理会这些,只能选择继续埋头赶路。不敢走相对平坦的山间道路,他只能选择在山林里穿梭。 就在同一时刻,位于另一个方向的烛悼陵及其同伴们,不出所料地遭遇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埋伏。 在这样强大且数倍于己的敌人面前,烛悼陵一行人纵使不乏胆气,却仍是力不从心。 在激烈的战斗中,烛悼陵的手下舍生忘死,拼命阻挡着如潮水般涌来的鲜卑人。为身受重伤的烛悼陵,赢得了一线生机。 烛悼陵利用这个机会艰难地护着杨玄的替身在混乱中冲了出去,开始了仓皇的南逃之旅。 那对标志性的八棱槌早已不知遗落何处,手中紧握的钢刀也因多次激烈碰撞而布满了豁口。 从嘴角不停溢出的鲜血可以看出,他背后射中的那一箭已然伤到了要害。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袭来,马背上每一下的颠簸都让他冷汗直流,但他不敢有丝毫停歇。 因为烛悼陵心里清楚得很,如果自己多坚持一分钟,那么杨玄就能够多一分存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哪怕生命之火即将熄灭,他也要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向前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