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子玩女帝养成,你认真的?》 第1章 无家可归的私生子 “住手,别砸了!别砸了!” “我们搬!马上就搬!” 大夏都城长安,外城中心的一间宅院内。 两个身穿官服的胥吏正肆意在院中打砸。 一瘸腿老者满脸祈求,拖着其中一个胥吏的大腿,嚎啕大哭。 “官爷,求您别砸了。” “我们家里就这点东西了,您再这么砸下去,小老儿跟我家公子哪怕搬出去,也会饿死的。” 胥吏一脸厌恶,用力蹬腿,企图把张瘸子踢开,“撒手!别脏了小爷的鞋!” “再不撒手,我连你一起砸!” 面对胥吏的怒喝,张瘸子依旧死不松手! “您不砸了,我就松手!否则今天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松手!” “该死...!” 胥吏恼怒非常,抬手就朝着张瘸子脸上扇去。 突然,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掌猛地探出,抓住了胥吏的手掌。 胥吏愕然扭头,眼前之人吓的他瞬间惊呼出声,“鬼啊!” 听到声音的张瘸子有些好奇的抬起头,只见一身着破旧青衫,披头散发,双眼浑浊的少年,正一脸茫然的站在跟前。 “公子您醒了!” 张瘸子满脸惊喜,一把松开抱着胥吏大腿的手,快步跑到少年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 “三天了!公子您已经三天没醒了,老奴还以为公子您...” “公子?我?” 周景行发出沙哑的声音,手指指着自己,眼神迷茫。 我不是趴在实验台上睡觉吗?这是哪? 恍惚间,一股庞大的,不属于他的记忆,开始冲击周景行的大脑。 “小叫花子没父母,买个瘸子当叔叔。” “你不过是杜家的一个不愿承认的私生子!” “公子,杜家的月钱领到了,咱们又可以吃肉了。” ...... 孩童稚嫩的戏谑声,纨绔子弟的侮辱声,张瘸子捧着钱袋进来的欢喜声。 一幕幕画面在周景行脑海中闪过。 这特么给我干哪来了?这是国内吗?! 周景行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自己竟然穿越了?! 这是一个名为大夏的古代国家,躯体的主人与他一样,也叫周景行,是长安富商,杜家家主杜荣轩,不愿承认的私生子。 三天前,杜家将此处房子的地契给卖了,原身回来搬家,结果心脏绞痛,躺在床上一命呜呼。 眼前的张瘸子是原身五年前,在人牙子手里花一两银子买过来的老仆。 周景行为了科举在家中努力备考,而张瘸子则是一直照顾着周景行的日常起居。 “装神弄鬼!” 被周景行吓到的胥吏抬脚就往周景行身上踹去。 “别动我家公子!” 扑通! 张瘸子挡在周景行身前,被胥吏一脚踹翻在地。 “张伯!” 一股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周景行怒目圆睁,直接一脚踹在那胥吏的胸膛之上! 砰! 胥吏重重砸在墙上,胸膛的疼痛让他的怒火直线飙升! “娘的!反了不成!” 暴怒的胥吏试图直接拔刀! 另一胥吏见状,急忙上前阻拦,并在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暴怒的胥吏脸色一变,愤愤收起手中的长刀。 “限你们明天之前搬离这处院子!否则明天就不是砸东西那么简单了!” 撂完狠话,两个胥吏骂骂咧咧的离开了院子。 “张伯,您没事吧。” 周景行将张瘸子扶起来。 “公子,刚才,你踹了那个胥吏?!” 张瘸子盯着周景行,满脸错愕。 “有什么问题吗?” 张瘸子先是点头,然后又快速摇头。 周景行猛地一怔,在记忆里,原主完全是个软弱无能的家伙。 小时候被人骂叫花子,被人欺负都是从来不还手的,自己突然暴起,跟原主的性格不符,这才让张瘸子感到错愕。 “张伯,咱们收拾一下东西吧,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 周景行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岔开话题。 总不能告诉眼前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仆,自己已经不是他无微不至,服侍了两年的公子吧。 “好的公子,老奴现在就是收拾东西。” 张瘸子虽然仅有一只腿,但是干活速度却一点不比其他人慢。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挑着两个大木箱,背着个大包袱从屋子里走出来。 “公...公子...咱们要去哪啊?” 张瘸子身躯瘦小,有些吃力的十分吃力的将扁担扛起。 周景行连忙上前将扁担卸了下来,“这些东西张伯您搬不动,咱们稍后去请个脚夫就行。” 听到要请脚夫,张瘸子面露难色,“公子,脚夫的酬金不便宜,要是去的地方太远,咱们还得管饭...我们身上,就剩下二两银子了...” 周景行猛地一怔,如果原主的记忆没有出错,那脚夫的雇佣金额最低是十五文。 而一百文等于一两银子,也就是说如果请了脚夫,没钱的他们恐怕要去吃树皮和观音土充饥。 你奶奶个熊!别人穿越就是系统加王爷!我穿越就是私生子带二两银子去流浪,这是什么狗屁待遇! 周景行尝试了一下在脑海里呼唤系统,但是毫无反应。 看来我这个苦逼穿越者没有统子爷这个金手指啊,只能一切靠自己了。 “公子,要不我们搬出长安城吧。” “距长安二百里外有一个村子,那儿的破旧屋子不贵,二两银子正好足够我们买一间。” “可如果我们拿这钱去请脚夫的话...就不太够了...” 见周景行迟迟不说话,张瘸子以为周景行是觉得自己不愿出钱,便开口解释了一番。 “那么远?!不去不去。” 周景行连连摆手。 刚穿越过来,这繁华的都城老子都还没亲自逛过呢,怎么可能就这么搬走。 张瘸子一脸苦色,“公子,不搬走的话,咱们今晚住哪?住客栈的话,咱们的银子就...” “张伯,这附近最便宜的宅院,大概需要多少钱。” 沉思半晌的周景行忽然问道。 张瘸子愣了愣,旋即道:“长安的宅院价格都不低,最低都需要百两一间。” 周景行猛地瞪大了眼睛。 靠北! 这么短的时间,老子上哪去弄百两银子!总不能蒙上面,提上刀,做大做强吧。 “不过...” 张瘸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道:“隔壁街尽头有个宅院,比咱们这大不少,但价格却很低,仅需五十两银子。” “这么便宜?!” “因为住在那院子的一家五口误食了有毒的野菜,全死在里面,没人敢要。” 周景行:“...” 张瘸子看了看自家公子,弱弱道:“而且我们手上只有二两,公子您怎么敢说五十两便宜的...” 周景行:“...” 看来想要留在长安,这凶宅貌似是个不错选择。 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研究生,周景行可不相信什么鬼怪之说。 “那间凶宅名副其实!只有脑子不正常的人才会把它买...” “张伯,咱把那凶宅买了,今天就搬...”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同时沉默。 第2章 买凶宅,去教坊司赚钱? “这个...那个...” 张瘸子尴尬的的脚趾都弯了起来。 周景行苦笑一声,“张伯,劳烦您跑一趟,去将那宅子的主人喊来,我有办法花二两银子让咱们先住进去。” 听到这话的张瘸子身子颤了颤,“公子,那可是死了五个人的宅子啊,您真要住那?” 周景行点了点头,“想要留在长安,又有个还说的过去的住处,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可是咱们就只剩下二两银...” “我知道我知道。” 周景行直接打断道:“张伯您还是先把人给我叫过来吧,银子的事我自有安排。” 见自家公子坚持,张瘸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带着疑惑,给周景行找人去了。 周景行坐在椅子上消化着脑子里的记忆,思索着赚钱的法子。 身为一个穿越者,赚钱这点小事要是不能信手拈来,那就太对不起穿越者这个身份了。 更何况自己上一世还是个当过两年兵的理工硕士,就算没有统子爷,周景行也有把握在这个大夏皇朝立足。 “该死的,为什么偏偏是个私生子!就不能是个皇子或者家族继承人吗?这样自己就能夜夜笙歌,醉生梦死了。” 周景行愤愤骂了两句,脑海中开始思索起赚钱的法子。 盐铁肯定是不行了,这玩意在大夏是朝廷管控的。 而且自己还是个穷鬼...只能做点小本生意。 他躺在椅子上,一个又一个想法浮现出,又被他否决。 不知过了多久,张瘸子便带着一个身穿丝绸的男子走进来。 “公子,宅子的主人来了。” “在下刘承,听说公子要买我隔壁街的那间宅子?” 刘承扫了眼破败的院子,满脸狐疑。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买得起自己宅院的样子。 “刘老板您好,在下周景行,字念安。” 周景行站起身来,“您那宅子,我给您六十两银子如何?” 此话一出,刘承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是搞什么鬼? 他已经做好了被杀价的准备,结果眼前这人开口就加了十两银子! 反向杀价的操作让他直接愣在原地,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张瘸子也是被惊的说不出话,只能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家公子。 现在两人身上全身家当就只剩下二两银子,原价五十两都买不起,这怎么还往上加十两? “公子莫非是在戏弄在下?” 刘承皱着眉头问道。 “自然不是。” 周景行轻笑道:“您要是不放心,咱们可以在契约中注明价格。” “张伯,掏二两银子给刘老板做定金。” 面对自家公子的命令,张瘸子纵使不解,也只能掏出那捂得发烫的二两碎银,递给刘承。 刘承掂了掂手里的碎银,感受到手里碎银的重量,他这才确定,周景行是真的想花六十两来买自己隔壁街的凶宅。 见对方态度松动,周景行接着说道:“刘老板,这二两银子是定金,剩下的五十八两,我会在七天内补齐。” “如果七天内我不能补齐剩下的银子,这二两银子的定金你也不用退还于我,如何?” 原来是用这二两银子来换七天时间啊。 刘承看了眼周景行,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七天二两银子,就算这小子七天后拿不出剩下的银子,自己貌似也不亏啊! 毕竟那凶宅放着也是放着,能用它赚点钱,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的刘承急忙开口,“可以,不过这得写到契约里。” 写到契约里,到时候就算你们闹到衙门我也占理! 周景行怎会不知眼前这个刘老板的心思,当即也是答应下来。 刘承很快叫人写好契约送过来,似乎是生怕周景行这个冤大头反悔。 “周公子,七天后我会上门收取银子,如果到时候银子没有准备好,我只能跟周公子说声抱歉了。” 刘承一边说着,一边收好双方签字画押的契约。 “理当如此。” 周景行微微颔首,“我们还要忙着搬家,就不送了刘老板。” 刘承摆了摆手,顾自离去。 “公子您这是要干嘛?买凶宅就算了,您还加价!” 刘承一走,张瘸子立马凑了上来,“那七天后的五十八两银子,咱们要去哪找?” “公子您可是还要参加科举的,可万不能去干那些鸡鸣狗盗之事啊!” 周景行嘴角一抽,指着自己的脸道:“张伯,你看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张瘸子盯着自家公子的脸,迟疑片刻道:“之前不像,现在挺像的...” 周景行一阵无奈,“不加价,那刘承估计也不会同意我的购买方式,这叫适当让利。” “张伯,别贫嘴了,咱们还是赶紧把东西搬过去吧。” 说着,周景行走到那挂着两个大箱子的扁担前,试图将它挑起。 “公子您快放下!这种事情交给老奴就行!” 张瘸子急忙上前阻拦。 周景行连连摆手,“不过是两箱杂物,张伯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可不是那种逞能...” 说话间,周景行猛地发力,试图将扁担挑起来。 可无论他如何发力,两个箱子愣是纹丝不动。 不就两个箱子嘛!老子还不信了! 周景行暗骂一声,再次发力! “张伯,还是您来吧...” 一番努力之后,周景行最终将扁担交给了张瘸子。 这躯体还真不是一般的废啊... 周景行暗暗下定决心,等稳定下来之后,一定要多加锻炼,否则怎么有力气宠幸教坊司的歌姬和花魁。 都穿回古代了,不去一趟教坊司,不跟花魁们交流一下管鲍心得,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下午,两人费了不少力气,总算将东西都搬了过来。 这座宅院的面积,比之前那间要大上不少。 院子里甚至还栽种了几棵大树,看上去像极了话本小说中,那些文人骚客的隐居之所。 “公子,咱们真的要住在这吗,听说这家的男人,最后就是死在那几棵树下。” 张瘸子莫名感到有些发冷。 正在欣赏院中风景的周景行嘴角猛地一抽。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张瘸子,总能说出一些煞风景,又带着浓浓补刀性质的话... “张伯啊,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瘸的为什么不是嘴...” “这...” 张瘸子尴尬一笑,“我就是随口一说,公子您不要介意...” “公子您在家等着,我去城郊挖点野菜,不然宵禁过后,咱们今晚就要饿肚子了。” 周景行两眼一黑,“张伯,我要没记错的话,你跟我说过这一家五口就是吃了有毒的野菜死的吧...” 张瘸子脚步一顿,猛地一愣。 看着自家公子满脸黑线的模样,他也是尴尬笑道:“咱家钱不都花完了嘛,老奴就想着摘点不要钱的野菜果腹...” 还好,不是想着毒死我... 周景行缓缓站起身来,暗暗松了口气,“跟本公子走,本公子带你去个好地方,不仅能吃好喝好,咱们还能顺便赚个买凶宅的钱!” 听到这话的张瘸子眉头上下一错,愕然道:“公子您要去哪?” 管饭还能赚钱的地方,张瘸子是真想不到。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邪魅弧度,“教坊司!” 张瘸子先是一怔,目光旋即往下看去... 联想到某些龙阳之好的人经常在教坊司寻找猎物,张瘸子猛地一惊! 公子莫非是想... “公子万万不可!” 他挡在周景行身前,“咱们虽然穷,但还没穷到出卖自己身子,迎合龙阳之好的地步!” 周景行正在歪歪教坊司的花魁们,张瘸子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第一次生出了把张瘸子这张嘴巴缝起来的想法... 第3章 教坊司里寻真爱,纯爱战士项修元 长安内城,杜家府邸。 正在书房查看账本的杜荣轩忽然抬头。 下一刻,房门被人敲响。 咚,咚咚,一长两短的敲门声。 “进。” 杜荣轩放下手中的账本。 房门推开,一个身穿粗麻布衣的乞丐快步走进书房,拱手道:“见过杜老爷。” 杜荣轩略感诧异,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是你啊,他应该已经离开长安了吧,现在走到哪了?” “这个...” 乞丐将尾音拉长,斟酌话语,“公子非但没有离开长安城,还用仅剩的二两银子买了一间宅院。” 噗! 杜荣轩嘴里的茶瞬间喷涌而出,“什么?!” 乞丐无奈擦去脸上的茶水,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复述了一遍。 杜荣轩越听,神色越发怪异。 用二两银子撬动六十两的生意,这真是之前那个只会读书的呆子吗? 而且剩下的五十八两,他打算怎么还呢? “他买的哪一处宅院?” 杜荣轩问道。 “外城后街尽头那间,听说一家五口因为吃了有毒的野菜,全死在那,所以价格才会如此便宜。” 听到乞丐的回答,杜荣轩两条眉毛顿时拧了起来。 “怎么会是那一间...” 乞丐怔了怔,“老爷,那间宅院有什么问题吗?” 杜荣轩双眼微微眯起,“不该你问的不要问,知道的太多,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是属下多言了,谢老爷提点。” 乞丐低着头,后悔刚才自己的冲动提问。 “他人现在在哪,是不是已经把东西搬进那间宅院了。”杜荣轩再次问道。 “公子已经把东西搬进去了,不过公子跟那张瘸子并留在宅院内,他们...” 乞丐看了眼自家老爷,有些犹豫的说道:“公子跟张瘸子去了教坊司。” “教坊司?!” 杜荣轩眉头一挑,“他身上哪来的钱?” “属下不知。” 乞丐躬着身子,如实回答。 杜荣轩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这家伙该不会想去教坊司玩完不给钱,报杜家的名号吧? “你回去继续盯着他,有什么消息立刻汇报给我。” 说着,杜荣轩掏出五两银子丢了出去。 “老爷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乞丐捡起地上的银子,满心欢喜的退去。 杜荣轩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脸色阴晴不定。 “他怎么会买那套宅子?” “不应该,不应该啊...” ...... “瞧一瞧看一看,正宗哥窑瓷器。” “香喷喷的馒头,刚出炉的馒头。” “新鲜糖人,不甜不要钱嘞,不甜不要钱嘞!” 长安内城,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周景行边走,边打量路边的各种小摊,感叹内城的繁华。 张瘸子盯着小摊上的各种美食,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频繁发出咕嘟嘟的叫声,表示抗议。 “公子,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张瘸子艰难咽了口唾沫。 他怕再看下去,自己会忍不住直接上手去抢。 “别怕,今天公子带你吃好喝好!” 张瘸子跟在周景行身后,面露苦色。 两人现在身无分文,哪来的钱付给教坊司。 教坊司里的花销,可远比这些小摊大的多。 今天该不会就是最后一顿吧... 张瘸子脑海里浮现出两人被押入大牢的画面。 在大夏,教坊司属于官营,里面的女人,大多都是罪犯或者罪臣的家眷。 在教坊司闹事,或者吃喝玩乐不给钱,按照大夏律法,是要直接下狱的。 金额达到二十两,二十年的劳役是跑不掉的。 金额达到五十两,他们两人过几天就会被直接斩首... 怀着忐忑的心情,张瘸子跟着周景行来到教坊司门口。 “两位公子可是要进来玩?” 刚到门口,一名老鸨立刻迎了上来。 可当她看到周景行跟张瘸子身上的穿着,神色立刻冷淡下来。 周景行正欲说话,老鸨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你们放开我,月荷在打茶围,我有银子,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少顷,几个胥吏将一个稍显醉态的壮汉生生架了出来。 壮汉一边挣扎,一边高声大喊。 接待的老鸨见状,赶忙上前道:“项公子您这是哪里话,非是我们不愿让您入茶围。” “月荷姑娘吩咐过,此次茶围,限文人雅士,学子举人参加,吟诗作对,探讨文学。” “项公子您一身武艺的确高超,可您的文学造诣嘛...” 老鸨顿了顿,又道:“而且您身边也没有文士或者学子朋友,老身就是想让您进去,怕是月荷姑娘也不同意啊。” 项修元猛地发力,直接挣脱几个胥吏的束缚,“那些死读书的秀才腐儒有什么好的!” “你让我进去,我要告诉月荷,我爱她!我一定会替她赎身!也只有我,才能保护她!” 说着,项修元便直接往教坊司内走去,几个胥吏合起伙来,也拖不住他的步伐,可见其力道之大。 老鸨大惊,急忙拦在项修元跟前,“项公子,您就莫要为难咱们这些人了。” “要是让月荷姑娘知道了您现在的作为,您就不怕月荷姑娘会对您心生不满吗?” 听到这话,狂躁的项修元像是被泼了一盆水,顿时冷静下来。 “我真的很喜欢她,我会给她赎身的,为什么她不见我。” 项修元垂着头,沮丧的模样加上浑身酒气,整个人看上去无比颓然。 周景行站在门口,双手环胸,一副看戏的表情。 教坊司里寻真爱,这哥们真是一位纯爱战士啊。 原身被两个一同准备科举的朋友拉着来过两次教坊司,所以周景行对这个月荷姑娘也有些印象。 她是这教坊司的三号花魁,也是一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据说她的面容如明月一般,清冷美艳。 她的腰肢和身段,宛如月下摇曳的荷花。 当朝国子监里有一位久负盛名的太学生,在见过其芳容后,便留下皎皎明月,轻吻曳荷八字。 这八个字,直接让月荷在文人圈子里名气飙升,隐隐有问鼎花魁之首的趋势。 “你真的很喜欢她?” 周景行凑到项修元身旁问道。 “喜欢,很喜欢。” 失落中的项修元下意识回道。 “不对,你是谁?” 项修元猛地转过头,这才发现自己身旁正站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家伙。 “在下周景行,字念安。” 周景行拱手行礼。 “说话文绉绉的,你难不成也个秀才腐儒?”项修元一脸鄙夷道。 周景行嘴角猛地一抽。 老子好心好意上前搭讪,你骂谁呢你! “本想带你进月荷姑娘今日的茶围,既然你不想进去,那就算了。” 周景行说着,抬脚便往教坊司内走去。 项修元猛地拉住周景行,两眼放光,“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 周景行甩开对方的手,“不过你刚才骂我,我现在不是很想带你进去。” “别啊!” 项修元立马凑了上来,满脸堆笑道:“我项修元是个粗人,刚才多有得罪!” “只要你能带我进月荷姑娘的茶围,今日你在教坊司的所有花销,我项修元包了!” 周景行一脸狐疑的盯着对方,“你有那么多银子?” 想加入花魁的茶围,是要先交银子的,头牌花魁的茶围,更是不便宜。 项修元拍着胸脯道:“不就是几十两银子嘛,我项修元还没有穷到这个地步!” 周景行眼前一亮! 看来是个肥羊啊!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进去吧。” 周景行看向招待的老鸨,“在下周景行,字念安,是正在准备科举的学子。” “想必我带着项兄加入月荷姑娘今日的茶围,应该没有问题吧。” “这...” 老鸨有些为难的看着两人。 从刚才的谈吐来看,这周景行一定是肚子里有些墨水的读书人。 这样的人,说不定日后有机会金榜题名,自己还是莫要得罪的好。 想到这,老鸨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当然可以,两位里面请!” “想要进入月荷姑娘的茶围,需要先缴纳十五两银子,两位公子,一共是三十两。” “公子您的仆人就请在外面等候。” “当然,如果公子需要使唤自己的仆人去做事,只需要跟咱们的姑娘说一声,姑娘们会代为转达。” 老鸨将两人带到顶楼的雅间,雅间里不断传出阵阵欢笑声,推杯换盏声。 张瘸子堆起笑脸,看向自家公子道:“公子,我就在这等您!” 周景行微微颔首,转头对老鸨说道:“给他安排一桌饭菜,最好丰盛一些。” “好嘞!稍等我就吩咐下面的伙计去做。” 老鸨一脸笑意的看着两人,默默伸出手,意思不言而喻。 周景行默默退了一步,眼光瞥向一旁的项修元。 项修元眉头一挑,有些肉疼的从腰间钱袋里掏出三十两递了过去。 “还有这位的饭菜,二两银子。” 老鸨指了指两人身后的张瘸子。 项修元嘴角抽了抽,又从钱袋里掏出二两银子递了过去。 周景行嘴角微勾,白嫖,是真的爽! 第4章 说个谎就红温? “两位公子里面请!” 老鸨推开门,立刻就有两个姑娘迎了上来。 两个姑娘分别挽住周景行和项修元的手臂往里走去。 周景行看到雪白一片,还有那若隐若现的事业线,整个人瞬间心旷神怡。 这才是生活啊! 项修元则是显得有些拘谨,整个人绷的像根木棍一样。 姑娘带着两人走进室内,正在饮酒作乐的众人立刻投来目光。 “周景行?!没想到你这私生子,竟然也有钱来青楼打茶围,看来你在我杜家领到的月钱不少啊。” 一道尖酸刻薄的讽刺声忽的响起。 周景行眉头微蹙,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蓝色绸服的公子哥,此刻正半躺在一个姑娘的腿上,一脸讥讽的的盯着自己。 记忆刹那间汹涌而来,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杜老二啊。” “这是又被自家大哥教训,所以来教坊司买醉寻快活来了?” 周景行啧啧摇头,“就你这废物模样,你娘拿什么跟大房去争?” “到时候别说家产,大房能给你们留下一间柴房,你就要谢他们仁慈了。” 这杜老二不是别人,正是杜家家主杜荣轩的第二子。 在没买下张瘸子之前,周景行都是自己去杜家领的月钱。 而每次领月钱的时候,年幼的自己就会被这杜怀亮带人欺负,说各种难听的话语。 记忆里那句买个瘸子当叔叔,就是出自杜怀亮之口。 杜怀亮面色狰狞,瞬间暴起! 他最烦别人叫他杜老二! “周景行!你不过是一个不被杜家承认的野种!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说着,他抄起桌上的酒杯就要朝着周景行砸过去。 “杜公子。” 宛如百灵鸟般清脆澄澈的声音响起。 主位上,戴着轻薄面纱的女子缓缓起身。 女子目光落在周景行身后的项修元身上,杏眼微动。 “杜公子,教坊司内,禁止私斗。” “今日茶围,是为诸位公子谈论文学,修身养性而开,还请杜公子给小女子一分薄面,莫要大动干戈。” 月荷说着,冲杜怀亮行了一礼,那纤细的腰肢,勾人的身材,看的杜怀亮眼睛都直了。 “月荷姑娘开口,这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 杜怀亮先是冲着月荷笑笑,旋即冷着脸看向周景行道:“既然来了,就坐下来好好听听我等的诗词和文章。” “听说你还在准备科举,希望你听完之后,能看清楚与我等的差距,乖乖找个地方种田。” “一个不愿被承认身份的私生子,还妄想通过科举改命?”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 科举明面上是公平的,但也只是在明面上。 穷人家的孩子将家里一年到头的银两都花光,都不一定能够买得起几本书籍,也请不起大儒或名师。 而他们这些人家里早已将书籍备好,也能请到名师大儒一对一教学。 只要他们愿意学,再加上家里在朝廷的关系,日后进入朝廷为官,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在这大夏,寒门子弟想要通过科举改命,的确难度不小。 面对如此嘲笑,周景行却是置若未闻,只是自顾自的坐下,享用桌上的美食。 “吃吧,多吃点,这可能是你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一餐了。” 杜怀亮再次嘲讽。 周景行正往嘴里塞着羊肉,听到这话也是抬头看向对方,准备开骂。 月荷见状,急忙站出来打圆场:“两位公子的私人恩怨,小女子不便插手。” “不过今日茶围主要是文学交流切磋,两位既然都是准备科举的读书人,何不以文学见高低呢?” 说着,月荷示意一旁的姑娘拿出一个钱袋。 “这里是五十两银子,就当做今日茶围文会的彩头。” “除此之外,今日茶围魁首,还可入小女子闺中,与小女子探讨文学典故,不知各位公子意下如何?” 正在胡吃海塞的周景行瞬间抬头,两眼放光! 这钱不就来了嘛! “甚好!甚好!” “月荷姑娘此话可当真?为了能与月荷姑娘闺中一叙,在下可要全力以赴了!” ...... 场内众多学子闻言皆是欢喜起来。 月荷莞尔一笑,“如今正值深秋,就以秋为题赋诗一首,诸位公子,意下如何?” 以秋为题,那不是手到擒来! 正当周景行蠢蠢欲动,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道阴冷的目光。 扭头望去,杜怀亮正好收回目光,并在自己身旁的姑娘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杜怀亮身边的姑娘微微颔首,旋即退出了房间。 周景行目送姑娘离开,回头之时,正好对上杜怀亮戏谑阴翳的目光。 看来这家伙是打算报复自己了。 周景行吃着嘴里的羊肉,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这家伙想要报复自己,无非是找人把自己打一顿。 自己这小身板可禁不住打啊,得找人帮忙才行。 正想着,周景行忽然感到身后有人推了推自己。 “那个,你会不会作诗?” 项修元躲在周景行背后,弱弱问道。 周围的学子已经开始讨论并且提笔,项修元感到莫大的压力。 这可是能入自己女神闺房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周景行眼前一亮! 自己怎么把这个大冤,啊不,大金主给忘了。 这家伙的战斗能力,打十个八个,完全不是问题! “会,我还可以帮你拿个第一,让你进入月荷姑娘闺房,与她一叙。” “此话当真?!” 项修元顿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周景行的胳膊。 “痛痛痛!” 周景行面容扭曲,倒吸凉气。 项修元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的劲头大了些,连忙松手。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那么柔弱。” 周景行面色一僵,这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 “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周景行凑到项修元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项修元当即道:“只要你能让我拿第一!这都是小事!” 周景行嘴角微勾,“这拿第一对我来说,也是小事。” 周景行故意远离了两个姑娘,“我说,你写。” 项修元连连点头,装模作样的拿起毛笔,周景行在他耳边念,他来写。 可写着写着,他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没听清?”周景行问道。 “不是,我不知道锁字怎么写...” 项修元抬头看向周景行,一脸尴尬。 周景行眼前一黑,果真是粗鄙不堪的武夫! 这时,已经有才子陆续站起来朗诵自己的诗词。 这些诗词的质量参差不齐,但月荷始终面带微笑,以示回应。 这时,杜怀亮在两个姑娘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故作沉吟,缓缓开口, “秋来叶落无声息,路上行人紧裹衣。” “天光难破寒风凛!冻土无粮树做食。” 此诗一出,现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杜怀亮。 月荷捂着嘴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就连周景行,也是一脸诧异的盯着杜怀亮。 这首词虽然辞藻堆砌严重,韵律也非最佳,但意境也算极佳。 以秋风切入,描写秋风萧瑟寒冷,行人紧衣御寒。 寒冷的天气下,阳光都难以突破寒风的封锁。 深秋入冬,土地被冻,地里刨食已经不再可能,只能以树皮充饥。 整首诗调性悲凉,道出了底层百姓最真实的心声。 “好诗!好诗!” “杜公子好文采!” 在场的才子们纷纷鼓掌恭维。 杜怀亮沉浸在恭维声中,嘴角微弯,“那个私生子,既然都来了,不如也做首诗让大家听听?” 月荷目光望向周景行,眉眼中带着一丝打量。 “你这样的诗词,还用不着我出手。” 周景行淡淡开口,顺势拍了拍项修元的肩膀,“这位项兄也是饱读诗书之辈,就让他来作诗一首吧。” 霎时间,全场寂静。 所有人,包括项修元在内,皆是用一种震惊,怪异的眼光,盯着周景行。 下一刻,哄堂大笑。 在场谁人不知,他项修元胸无点墨,是个脑子一根筋的武夫。 就连项修元本人都用一种震惊的眼光望向周景行。 他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周景行:饱读诗书?我?你怕不是在开玩笑吧朋友? 周景行急忙用膝盖怼了怼他,示意他不要露馅。 无奈的项修元只能梗着脖子,“没错!我也曾饱读诗书!” 话音刚落,项修元的脸一下涨红起来。 周景行见状也是吓了一跳,我靠,不就说个谎吗,怎么还红温了? 第5章 《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 “我说周景行,你要是实在不懂作诗,大可直说。” “你将项修元推出来,简直是让人嗤笑。” 杜怀亮捧腹大笑,学子们也是纷纷附和。 “整个教坊司谁人不知,他项修元胸无点墨,就是个粗鄙不堪的武夫!” “项修元对月荷姑娘一厢情愿,然月荷姑娘他对这粗鄙的武夫一点兴趣也没有!” “月荷姑娘中意的,只有我们这些满腹经纶,饱读诗书想学子!” 听到这些话的月荷捂嘴轻笑,但眼神深处,却是闪过一丝无奈的神色。 项修元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月荷身上。 当他看到月荷捂嘴轻笑的举动,内心燃烧的火苗,正在一点点熄灭。 这么久以来,他花费了不少银子,可依旧不能让她多看自己一眼。 或许真如他们所说,月荷并不喜欢我这种粗鄙的武夫吧。 项修元默默低下头,难掩失落。 这时,周景行却是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想什么呢,她就算真的对你无意,也该是她亲口说出来。” “就用这首诗,去见她吧,去问一个你要的答案。” 项修元怔了怔,神色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对啊,就算被拒之门外,那被拒绝的话也该是月荷姑娘亲口来说,而不是这些狗屁的学子! 项修元拿起桌上的纸张,他看向月荷,语气中带着一丝哀伤: “此诗名为:《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两句诗词一出,满堂嘲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怔怔看着项修元,或者说,看着他手上的那张纸。 周景行吃着桌上的羊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项修元放下手中纸张,拿起桌上的酒杯,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这时的众人才反应过来,这首诗词已经结束。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这真是项修元所做?!” “深院锁清秋,是秋被锁在院子中,还是人被锁在院子中,又或者,二者皆有?” “修元兄!最后那般滋味,你所指为何?!” “当真是一首好词,相见欢,这莫非是修元兄所创词牌名吗!修元兄当真大才!” “修元兄果真是饱读诗书之辈!先前是我等多有冒犯!还请修元兄见谅!” ...... 在场的学子们开始围绕这首相见欢探讨起来,对项修元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月荷仔细回味着那句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神色哀伤。 秋与人,皆被锁在那深院之中,与自己的处境,何其相似。 这首词,当真是修元所作吗? 她目光落在满眼失落的项修元身上,随后默默摇头。 这首词,不可能是项修元所作,唯一的可能... 她的目光落在胡吃海喝的周景行身上。 这位杜家的私生子吗? 他竟有如此才华吗? 月荷眸光微动,抬手招来自己的身旁的姑娘,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随后,她便起身告辞,离开了房间。 众学子没有阻拦,他们还在讨论那一首相见欢。 “两位公子,月荷姑娘邀请两位一叙。” 月荷走后不久,刚才在她身边服侍的姑娘便凑到周景行两人身前小声说道。 项修元当即大喜,“走啊!走啊!” 周景行将桌上最后一块羊肉塞进嘴里,“走吧,去领银子。” 刚出门,周景行便看到不远处一张桌子上正在胡吃海喝的张瘸子。 张瘸子的视线是能看到雅间的,见自家公子出来,他急忙跑过来道: “公子公子!那些肉我都还没有吃!我打包回去,咱们一起吃!” 周景行心中一暖,“张伯,今天可是有人请客,你敞开了吃!” “吃不完再打包带走,我这边还有点事,等办完了,公子我再下来找你。” 听到这话的张瘸子眼前一亮,“那老奴可以要一瓶酒吗?” 周景行看向一旁的项修元。 “点,敞开了喝也没事。” 项修元十分豪爽的说道。 “多谢公子!” 张瘸子道了声谢,屁颠屁颠跑回去大快朵颐起来。 周景行两人则是被侍女带着,前往楼上。 杜怀亮看着周景行出门,脸色愈发阴沉。 项修元什么脑子他是知道的,这首词,绝对不可能是项修元所作。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周景行。 但他也不认为周景行有如此才华! 他在看来,周景行这首词,必定是找人买来的,为的就是在科举的诗词考核上一鸣惊人。 只是今天恰好被自己激了一下,他才不得不将这首词拿出来给项修元用。 让一个粗鄙武夫踩在我头上,你很有成就感是吗! 杜怀亮起身离开,眼中阴冷之色愈发浓郁,周景行,等着瞧! 三楼,周景行两人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一雅间之内。 “不是说去月荷姑娘的闺房吗?” 项修元左顾右盼,完全看不到任何哪有摆放有床榻。 周景行心中一阵无语,这家伙是真傻还是假傻,真要去闺房,也不可能同时叫咱们两人一起啊。 他可不觉得这大夏的教坊司,能玩的这么开放。 当然,有钱一定可以...周景行在心中默默补上一句。 “两位公子久等了。” 月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身后还跟着刚才带周景行两人前来的侍女。 月荷让自己侍女前去沏茶,自己则是领着两人落座。 “月荷姑娘...” 项修元十分紧张,扭扭捏捏开口。 月荷看了他一眼,并未回话,而是望向一旁的周景行。 “这位公子,项公子方才所吟之词,应该并非是他所作吧。” “对对对,那首词就是他给我的。” 周景行刚要开口说话,项修元立刻就把周景行给卖了。 周景行白眼一翻,默默竖起了大拇指,心中暗道:兄弟,论当舔狗,你是这个! “月荷姑娘将我们叫过来,莫非就为这事?” 月荷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一旁的项修元道:“项公子,我有些事情想要跟周公子单独谈谈。” 听闻此言,项修元神色瞬间落寞下来,默默退了出去。 周景行眉头微蹙,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非是馋我身子? 第6章 无奈不由己,辜负痴情郎 “听说周公子现在正在准备科举,周公子是打算入朝为官?” 月荷拿起侍女端来的茶,亲自放在周景行面前。 周景行盯着茶杯,面色微凝,“月荷姑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月荷怔了怔,旋即笑道:“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就不与公子兜圈子了。” “公子如若想入朝堂为官,我可为公子引荐一番。” 周景行嗤笑出声,“月荷姑娘就这么确定,在下能科举中榜?” “能写出《相见欢》这首词,在小女子看来,公子的才华,中榜应该不是难事。” 月荷让青儿拿来一个荷包放在周景行面前,“这是今日茶围公子夺得头筹的彩头,五十两。” 周景行看看荷包,又看看桌面上的茶。 最终,他拿起了桌上的荷包。 “月荷姑娘好意,在下谢过,不过入朝为官什么的,非在下所愿,姑娘您怕是看错人了。” “此次科举,我亦不会参加。” “这茶水太烫了,在下时间紧,就不喝了,告辞。” 周景行拱手作揖,转身离去。 月荷没有阻拦,也没有起身,只是默默目送周景行离去。 “你怎么这么快?!月荷姑娘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刚一出门,项修元立刻凑了上来。 周景行脸色一黑,这特么什么话! 这可是在教坊司,你说我快算怎么个事? “没什么,让我领银子而已。” 周景行晃了晃手中的钱袋,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钱是赚到了,可自己想做的事,却没有做成啊。 刚才的茶围他便已经注意到,这儿的酒水,酒体都有些泛黄。 喝了一口之后,那苦涩的口感让他更加确定,这些酒的品质绝对一般。 这就说明,酿酒这门生意,可行。 利用现代方法酿出来的酒,绝对比那些酒要好上数倍不止。 他本打算跟教坊司合作,用蒸馏法提纯大夏的酒赚取第一桶金,再开个酒水作坊,自己生产。 可月荷的拉拢,让他选择了闭嘴。 能够在教坊司当清倌人,就足以说明这月荷背后之人不可小觑,寻常人根本不敢动她。 自己拒绝了她的招揽,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开口,寻求合作机会。 周景行掂量着手里的银子,心中暗暗叹息道:看来只能先找酒楼之类的合作了。 “张伯,走了!” 周景行朝着远处喊了声。 张瘸子听到动静,急忙拎上教坊司的打包送的食盒屁颠屁颠跑过来。 “公子!我把那些肉都打包了!等回去了我拿去热热,给公子您当宵夜。” 周景行轻笑一声,带着张瘸子朝门口走去。 项修元本想再去找一下月荷,但却被青儿拦在门外,无奈的他也只能跟着周景行两人离开。 待三人离开后,青儿才回到雅间。 此时,月荷正拿着项修元所写《相见欢》稿纸,脸上露出一丝淡笑。 “这蛮子,字迹还是这般丑陋。” 她将手上的稿纸小心折好收起。 “小姐,这周景行既然不愿接受招揽,那为什么咱们不尝试着招揽项公子呢?” “项公子父亲是金吾卫右统领,他本人又对你...” “青儿。” 月荷轻声开口,侍女青儿不再说话,低下头,怯生生的退到一旁。 “既知他对我有意,我又怎能拉他下水。” 月荷默默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周景行三人离去的背影,她神色落寞,“无奈不由己,辜负痴情郎。” “我只是别人安插在这教坊司内的一枚棋子,还是奴籍,我...配不上他。” 月荷眼眸泛起泪花,“而且我父亲的案子牵扯甚广,还是莫要将他牵扯进来为好。” “小姐...” 青儿见状也是红了眼眶,拿起自己的手帕,轻轻擦去月荷眼角的泪花。 月荷目光落在渐行渐远的周景行身上,“青儿,待会儿你去查一查这周景行的身份。” “是。” 青儿先是一怔,旋即便点头退下。 ...... “景行兄,明天能不能再带我见月荷姑娘一面。” 项修元围在周景行身边不断问道。 周景行无奈翻了个白眼,“项兄,难道你看不出来,月荷姑娘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吗?” “不可能!要是她对我没有意思,为什么刚才要将我两个一起叫过去!” 项修元梗着脖子道。 周景行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神色,“当然是钓鱼啦,难不成叫你去吃饭啊。” “钓鱼?月荷姑娘没叫我钓鱼啊。” 项修元摸着脑袋,满脸不解。 差点忘了这是古代,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词是什么意思。 周景行淡笑一声,没有解释。 “你把话说清楚啊,你们这些读书人怎么说话都模模糊糊的!” 项修元将周景行拦下来,不问个清楚誓不罢休。 这时,前方的街道转角,十几个手拿棍棒的家丁忽然冲出,将三人团团围住。 周景行目光扫过这些家丁,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吗?” 刚在茶围上,他让项修元答应了自己两个条件。 一是彩头五十两归自己所有,二就是走的时候跟着自己,帮自己解决一些小麻烦。 现在,麻烦来了。 项修元扫了这些家丁一眼,丝毫不在意的摆手道:“都是些歪瓜裂枣,你快告诉我钓鱼是什么意思。” 周景行没有回答他,目光看向前方街道转角,“还不出来吗?杜老二?” 转角处,杜怀亮一脸阴沉的走出来。 他目光落在项修元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项修元,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让开些,免得等等误伤了你。” 如果不是打不过,他挺想连项修元也一起收拾了。 那首《相见欢》估计明日就会传遍整个长安,届时整个长安都会知道,他杜怀亮在诗词上,被一个粗鄙武夫压了一头! 这是何等耻辱! 项修元不屑的瞥了杜怀亮一眼,“哪凉快哪待着去!没看见你爷爷我在求人吗!” “我数到三,带着你的人消失,否则别怪我下手狠!” “一。” 听着项修元的声音,杜怀亮内心的怒火不断喷涌。 “二。” “给我上!” 杜怀亮大喊一声,霎时间,数十个家丁挥舞着手中棍棒,朝着项修元三人打去! “公子小心!” 张瘸子快步上前挡在周景行跟前。 “不自量力!” 项修元冷哼一声,右手闪电般探出,直接抓住一根袭来的长棍。 他用了一抽,直接将长棍从那家丁手里抽了出来! 周景行拉着张瘸子连连后退。 下一刻,项修元舞动长棍,道道残影浮现。 那些家丁发出痛苦的哀嚎,一个个被抽的倒飞出去。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仅剩五个家丁还站着。 那五个家丁哪里见过这么猛的家伙,腿脚都有些发软,根本不敢攻上来。 杜怀亮知道项修元猛,可他也没想到对方这么猛啊! “我腿有点软,快扶我一把!咱们快走!” 剩下的五个家丁听到这话,直接丢掉手中的长棍,架着自己少爷飞速逃离! “这事没完!” 杜怀亮回头大喊。 项修元丢掉手中长棍,不屑的撇了撇嘴,“孬种。” 说着,他又看向周景行,“软蛋。” 周景行脸色一黑,怎么感觉是在骂我... “钓鱼到底什么意思?”项修元再次追问。 “明日,来外城后街尽头那间宅院找我,我会告诉你的。” 周景行挥挥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项修元怔在原地思考,“钓鱼...钓什么鱼...” 第7章 有鬼? 皇宫,崇德殿。 太监缓步来到宫殿门前,轻轻叩响殿门。 “进。” 一道清朗的少年声响起。 太监推门而入,躬身行礼。 大殿中央,身穿金色服饰的少年正盘腿坐在蒲团之上,低声念诵着佛经。 “殿下,教坊司那边传来消息。” 说着,太监快步上前,将怀中的纸张递给少年。 少年接过纸张查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的确是首不可多得的好词,周景行...” 消息的最后,当他看到周景行的居住地址之时,少年双眼微微眯起,隐隐透出一股寒意。 少年没有任何动作,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后才幽幽开口道: “派人盯着他,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动作。” “倘若这周景行是他们的人,他一定会找机会把东西送出去。” 少年将纸张靠近焚香,火苗咬上纸张,几息的功夫,便将纸张烧成了灰烬。 “是。” ...... 长安内城,某座宅院之中。 一身穿紫色长衫的中年人,正在听着手下的汇报。 “派些兄弟盯着那宅院,如果可以,今晚派人潜入,留下暗牌,看看他的反应。” 浑身笼罩在黑暗中的人微微颔首,微风吹过,黑暗中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长安内城,皇宫宫殿,好几处都在上演着同样的戏码。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落到了那后街尽头的宅院,落到了周景行身上。 此时的周景行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将自己关在书房,画着蒸馏器械的图纸。 五十两的购买力在长安来说已经不算小了。 可要是用来打造酿酒设备,购买酿酒所用的粮食,还是远远不够的。 目前只能先做个小的来用用,等后面赚钱了再扩大生产。 画完酿酒器具的图纸之后,周景行从那荷包中取出二十两银子,另行包裹。 他打算将这件事情交给张瘸子去办。 剩下的三十两银子则是用来买酒的。 这件事情就交给项修元去办,他觉得项修元明日一定回来。 这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画完图后,周景行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这院子算是捡了个便宜,不仅有书房,还有门前的小院。” 要是没死过人就好了... 周景行心中默默嘀咕了一句。 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公子,是我。” 门外传来张瘸子的声音。 “快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周景行听到张瘸子的声音,总感觉十分亲切。 张瘸子推门而入,手中拎着那从教坊司拿回来的食盒。 “我把这些肉热了下,晚上读书容易饿,公子您吃些肉填填肚子。” 张瘸子将碗筷放在桌上,自己则是站在一旁。 “一起吃点吧张伯。” 周景行对着张瘸子说道。 张瘸子先是一愣,旋即连连摆手,嘿嘿笑道: “哪有奴才跟主人一桌吃饭的道理,公子您先吃,等您吃饱了我再吃点。” 周景行脸色一沉,“在我这没那么多规矩,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在家,都跟我一桌吃饭。” “这...” 张瘸子莫名红了眼眶,心中万分感动,可仍是站在原地,不敢有什么动作。 周景行见状,索性将筷子放了下来,“你要不坐下,那我可就不吃了。” 听到这话,张瘸子连忙小跑过来,怯生生坐下。 周景行夹起一块肉放到张瘸子碗里,“家里没有什么主仆之分,以后不用如此拘谨。” 张瘸子端着碗,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公子,您对老奴的恩情,老奴此生都无以为报!” “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我还想陪在公子左右!” 周景行不由失笑,“这辈子还没过完呢,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再说吧。” 一老一少边吃边聊,张瘸子滔滔不绝的跟周景行讲着今天在教坊司内的见闻。 美腿,香气,富贵人家的推杯换盏。 张瘸子讲的激动,甚至还给周景行现场模仿起来,惹得周景行连连发笑。 “如果不是公子,老奴这辈子可能都无法进入教坊司的大门。” 张瘸子一脸感慨,“他们那些富人过的真好,跟姑娘亲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完全不用为下一顿饭发愁。” “我看到他们好多人走的时候,桌上的吃食都还没吃完。” “如果不是公子让人给我备了一桌吃食,我可能都控制不住自己,去吃他们剩下的东西。” “那些东西真美味啊,比树皮,草根,观音土美味百倍,千倍不止...” 说到这,张瘸子的眼神逐渐恍惚起来,思绪一下回到了自己当初逃荒的时候。 他是在逃荒途中被人牙子抓住,几经辗转,卖到长安来的。 若没有遇到年幼的周景行将他买下,他最终的命运多半是被送到边塞当民夫,修缮城防。 周景行淡笑一声,“等以后赚了钱,那教坊司你想去就去,说不定还能讨个婆娘呢。” 这话说的张瘸子老脸一红,“老奴一把年纪了...哪个婆娘看得上...” 没提教坊司,看来是张伯是真想去的。 周景行暗暗发笑。 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 什么时候不好色,咽气了就不好色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想去... 周景行计划着什么时候再坑一次项修元,再去一次教坊司。 忽然,周景行眼角余光瞥见门外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周景行猛地站起身,神色惊疑不定。 “怎么了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张瘸子见状,也是猛地起身看向门口。 “刚才,门口有一道黑影闪过。” 周景行沉声说道。 张瘸子闻言,两腿瞬间发软,“该不会是...那家人的...鬼...鬼魂...吧...” 他莫名想到了死在这院子内的一家五口。 “我说这宅子...怎么...那么便宜,原来是闹鬼...我明天去找那刘承退钱!” 周景行眼睛微微眯起,朝着门口走去。 “公子您要做什么?!” 张瘸子急忙拉住周景行。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如果真有,那也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 “张伯你在这待着,我出去看看情况。” 说着,周景行便朝着门外走去。 “别!” 张瘸子挡在周景行跟前,咬牙道:“我去!” “公子您可是还要参加科举的,可不能出什么事,这探路的事情,还是交给老奴来做吧。” 看着张瘸子打摆的双腿,周景行不由失笑,“张伯,还是我来吧,你跟在我后面,帮我看看身后的情况。” 不给张瘸子反驳的机会,周景行已经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第8章 木牌,房间里暗号 静谧的夜空里,除了风吹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整个院子再无其他声响。 周景行眯着眼睛,四处打量。 张瘸子害怕自家公子出现什么闪失,也是颤颤巍巍的跟在身旁。 “公子别怕,我保护你...” 两人走到小院里四处观察,一道冷风吹过,张瘸子猛地一惊,瞬间躲到周景行身后。 周景行嘴角一抽,你就这么保护我是吧... “就是一阵风而已张伯,别一惊一乍的。” 周景行轻声安慰两句,目光落在院中那棵树上。 低矮的树梢上,一块木牌正静静悬挂在那。 周景行可以确定,这块木牌在他们今天下午搬进来的时候,还是不存在的。 他伸手将牌子取下,发现木牌上雕刻着一柄断掉的刀。 “张伯,您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周景行将木牌递给张瘸子。 张瘸子拿起木牌仔细端详,半晌也是摇头说道:“没见过。” 周景行重新接过牌子,双眼微微眯起,同时看向院子周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一圈后,周景行将牌子拿在手上,“回书房继续吃宵夜吧张伯。” 张瘸子点了点头,并未将这牌子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这块牌子可能之前就在这棵树上,只是今晚刮风,恰好刮下来了而已。 待两人进入书房后,宅院的屋顶忽然冒出一个人。 此人望着书房,眼中带着一丝狐疑。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根枯木在夜色的掩护下,以利箭之势袭来! 噗! 枯木刺入他的肩膀,强大的力量直接将他击飞! 一个身穿深色长袍的老者悄无声息出现在屋顶之上。 老者俯身观察,未在屋顶发现任何血迹,也未在周围感应到任何武者的气息。 “逃的挺快。” 老者喃喃低语,身影随风消散。 长安外城,某街道转角。 身穿夜行衣的探子艰难扶着墙壁前行。 他的肩膀依旧插着那根枯木,恐怖的力道让他的左肩几乎报废。 他可以肯定,自己的肩胛骨已经碎了。 循着记忆,他敲响联络点的门,撑着最后一口气将消息告诉接头人后,便直接晕死过去。 外界发生的事情,周景行并不知晓。 吃完宵夜,交代完张瘸子明天要做的事情之后,他便回房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的周景行就这么怔怔看着天花板,有些出神。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身份,未卜的前途。 这一切让他感觉极其不真实,感觉不安,感觉惶恐。 “或许,这才是正常穿越该有的心情吧。” “如果没有穿越,我这时候应该刚刚结束实验,喊师兄他们撸串了。” 周景行自嘲的笑笑,“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先赚些银子,在这世界站稳脚跟先吧。” 没钱根本去不起教坊司... 周景行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想到今天在教坊司里被两个姑娘围绕的感觉,他就忍不住傻笑起来。 上辈子身为实验室宅男的他,什么时候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貌似也不能这么享受,两个及两个以上就犯法了... 周景行歪歪着,翻了个身打算睡觉。 这时,他忽然想起那个出现在院子里的木牌。 他坐起身来,拿起木牌重新打量。 “这东西肯定不会是凭空出现的。” “是谁放进来的,他又有什么目的?” 周景行眸光闪烁,“莫非这间宅院有什么秘密不成?” 想到这,周景行当即在房间内检查起来,就连床底跟被褥都没有放过。 “是我想多了...毛都没有...” 周景行坐在床边啧啧摇头,“还以为这宅院里,埋有什么宝藏给我当新手大礼包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说着,周景行鞋子一丢,就要躺回床上。 鞋子砸到边上的一个小木桌,发出咔嚓的响声。 周景行随意瞥了一眼,躺下休息。 诶?不对! 刚躺下的周景行猛然起身,快步来到刚才自己翻过的小木桌前。 只见桌子被鞋子砸中的地方,除了挂着些许泥土,还有一些木屑脱落。 他用手指在上面擦了擦,手指上立刻沾染了些许褐色颜料跟破碎木屑。 “这桌子补过...” 周景行四下看了看,拿起那个木牌当工具用。 他先是轻轻刮了下,发现刮不动之后,便用力刮了起来。 用来填补的木屑很快被刮落,露出里面的木质结构。 上面刻着一列字符:肆—玖—贰—甲—亥。 周景行眉头微蹙,他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暗号?” 看着手里的木牌,周景行眼睛微微眯起,“他们该不会就是在找这串字符吧?” “这宅院果然有些秘密。” “等赚够了银两就直接搬走吧,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周景行将小木桌移动了一下,把刮掉的那边隐藏起来后,便直接躺回床上睡了过去。 ...... 长安内城,项修元家。 项修元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面前还摆着几本经史子集。 他试图从这些书里,找到钓鱼的意思。 可仅仅看了一会儿,他就难以抵抗睡意,直接睡了过去。 砰! 他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巨大的响动让项修元瞬间惊醒,他下意识握住床边的长枪,一个回马枪刺向门口! 铛! 金铁交鸣之音回响,项修元与来人不分伯仲,双双退开。 “小子你想干什么!杀你爹?!” 粗犷的声音响起,项修元顿时怔在原地,定睛一看,发现门口站着的正是他的父亲,金吾卫右统领,项震山。 “爹?!您怎么回来了?!” 按照正常情况,自己老爹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军营里待命吗? “跪下。” 项震山沉声开口。 扑通。 项修元丝滑下跪。 “我问你,你今天是不是又去教坊司了。” 项震山沉着脸,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 项修元有些害怕的点了点头,但心里却在想是那个王八蛋告的密,自己一定要把他拖出来暴打一顿。 “没人告密,而是你的那首词。” “今天老子奉命巡视皇宫,正好从那些文官嘴里听到了!” 项震山怎会不知道自己儿子脑子里想什么。 “你没那能耐写出那样的诗词。” “我们项家的情况我还是知道的,从你爷爷到我,再到你,都是胸无点墨的家伙。” 项修元跪在地上,没有反驳。 “我告诉过你,那杜月荷背后的人不简单!让你别去招惹她,你怎么就是不听!” 项震山反转长枪,用枪杆在项修元背后猛地抽了一下。 “爹...我喜欢她...”项修元低声说道。 “你就是喜欢教坊司的老鸨!我都举双手赞同,唯独不能喜欢她!” 项震山声音低沉,“她父亲的案子牵扯甚广,直到现在都没查清楚,谁凑上去都会被怀疑。” “还有她身后那位,那可是皇宫里面的!你有什么资格跟人家抢女人!” “太子未立,她身后那位,也在盯着太子的位置。” “不管将来她身后那位能否坐上太子的位置,你跟她都不会有好下场,你明白吗!” 说到最后,项震山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忧虑。 得知项修元以一首《相见欢》在教坊司内扬名,且被月荷请去闺房之时,项震山第一时间就跟中郎将告假赶回家。 他怕自己这脑子一根筋的儿子被人利用,让自己,以及整个项家,打上月荷背后那位的标记。 这场太子之争,他不想让项家牵扯其中。 “爹,不是您跟我说,喜欢一个姑娘,就大胆去告诉她吗?” “我都是按照您的话去做的,为什么您要打我?” 项修元有些委屈的问道。 “我刚才的话你是一句没听进去?”项震山额头青筋凸起。 “听进去了。” 项修元挠了挠头,“可那跟我喜欢月荷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只想跟月荷姑娘在一起而已。” 项震山听到这话,顿时两眼一黑。 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一根筋的玩意... 找时间跟他娘再要个小的吧,这大的废了。 “听你爹一句劝,暂时不要跟那个月荷过多接触。” “如果真的有机会,爹会帮你一把,明白吗?” 要小的需要时间,项震山只能先稳住自己这个一根筋的儿子。 项修元点头如捣蒜。 “你桌上放那么多书干什么?” 项震山看到了桌上的书,满脸疑惑,他可不觉得自己这儿子会主动读书。 项修元将今天周景行的话复述了一遍。 项震山站在原地沉思,像是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你明天去那周景行家里问问,这钓鱼是啥意思。” “爹你也不知道?” 项震山脸色一僵,“我当然知道,这是让你跟人多请教请教!磨一磨那冲动的性子!” “好了,你休息吧,我去看看你娘。” 项震山头也不回,快步离开,他打算让自己夫人去调查一下周景行的身份。 这种事情交给项修元,他不放心。 当然,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个小的。 第9章 赵云婉 翌日中午,周景行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醒醒!中午了!” 项修元的大嗓门将周景行从美梦中强行拉了出来。 穿好衣服,周景行顶着有些潦草的头发打开房门,门外站着项修元跟张瘸子。 “公子,我根本拦不住他。” 张瘸子苦着脸,好像被强盗抢劫了一样。 周景行微微颔首,“张伯,你去做我昨天交代您的事情吧。” 说着,周景行看向项修元,“跟我去书房。” 两人刚到书房,项修元便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个钓鱼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景行坐在书桌前,抬头看向项修元,“你逗过狗吗?” “当然逗过,不就是把食物或者玩物拿在手里,然后它就会一直跟着你,再时不时给它吃一点,玩一会儿,这样它就会...” 刚开始,项修元还说的津津有味。 可说着说着,他的脸色就开始不对劲起来。 最后,他竟是直接沉默下来。 他是一根筋,但那不是蠢。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周景行忍着笑,一脸玩味的盯着对方。 “也许...” “也许她只是在考验我,她或许没有这种意思,一切都是你的猜测。” 周景行抢先一步将话说了出来。 项修元满脸震惊,“你怎么会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老舔狗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周景行撇了撇嘴,“如果你还想见她,我可以帮你。” “真的?!” 项修元两眼放光,刚才的对话直接抛之脑后。 “真的。” 周景行啧啧摇头,恋爱脑真是没得治啊,这种治好了也流口水。 “不过在那之前,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周景行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银两,“这里面有三十两,你去城中酒楼帮我买些酒回来,就买品质中等的那些就行。” “以你这个酒鬼的了解,我相信这应该难不倒你。” “那是那是。” 项修元露出一丝傲然神色,“这长安城的酒,除了皇宫里的琼浆酿之外,就还没有我项修元没喝过的!” 周景行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这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项大才子。” “买完酒之后你让人把酒送到这,然后到外城河边来找我。” “河边?你去河边干嘛?”项修元问。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钓鱼。” 项修元神色当即变得古怪起来。 “别多想,是真钓鱼。” 周景行指了指书房门边旁边的鱼竿,“这是我昨晚在书房里发现的,应该是上一任屋主所留,正好废物利用。” “等会儿我去挖些地龙做诱饵就可以去钓鱼了。” 这地龙就是蚯蚓,不过在大夏,它只叫地龙,不叫蚯蚓。 说着,周景行拿起鱼竿便要离开书房。 可刚走到门口,他的脚步便猛地一顿,回头看向项修元问道:“你身上有没有五十文。” 项修元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我有银子。” “给我一两。” 项修元乖乖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周景行。 周景行接过银子,转身离开书房。 直到他走远,项修元才猛地反应过来。 “我为什么要给他银子!我又不欠他钱!” 他愤愤骂了两句,揣好银子便离开买酒去了。 周景行在附近挖了些地龙,便提着鱼竿钓鱼去了。 他并不担心项修元会拿钱跑路。 一来项修元想要见月荷,需要自己的帮助。 二来就是人家也不缺那三十两。 “钓鱼去咯!” 周景行扛着鱼竿,哼着小曲往外城河边走去。 上辈子身为一个实验室理工宅男,除了打游戏,钓鱼就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就是经常空军让他有点难受... ...... 长安外城,外城河边。 “公主殿下,采买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您赶紧跟奴婢回宫吧。” 两名女子走在河边,其中一名正躬着身子,满脸苦色。 “不急,再逛逛。” 说话的女子身着绣着云朵的淡蓝长裙,一头长发乌黑如瀑,气质清丽,柔明媚的五官组合成她绝美的容貌。 她就站在那,仿佛从画卷中走出来的仙女。 “放心,如果有人跟父皇告状,我会保你。” “现在我们在外面,不要叫我公主,叫我小姐就好。” 赵云婉缓步走在街上,道路上的灾民让她美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忧愁之色。 “灵儿,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官府今日几时施粥。” “是。” 侍女灵儿点头应下,快步来到河边,找那些摊贩和灾民打探起来。 赵云婉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不由叹了口气。 “河东的受灾情况,远比他们报上来的要严重啊。” 半月前,河东突发大水。 大水冲垮了河堤,淹没了数个县城。 灾民一股脑的涌向河东郡,很快就将河东郡塞满。 河东郡守无奈只能紧闭城门,不再接收任何灾民。 那些没有去处的灾民,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四处寻找栖身之地。 只是不知道为何,大部分灾民都涌到了这八百里外长安城。 而随着越来越多灾民的到来,长安知府也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 在让外城接收了几天的灾民之后,也开始限制入城的灾民人数。 从昨天开始,更是直接禁止灾民入城,改为在城外每日施粥。 得知情况的长公主赵云婉便趁着今日宫中采买,跟自己的贴身侍女偷偷溜出来,想要看看外城灾民的情况。 看着那些骨瘦如柴的灾民,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朝堂上,那些文官天天歌功颂德,说什么太平盛世。 可眼前的情况怎么看,都跟太平盛世扯不上关系。 循着外城河边望去,许多灾民都在尝试着从河里捞鱼,还有人在边上垂钓。 她目光落在一个身穿破旧青衫,头戴缝补笠帽的背影上,缓步走了过去。 “老人家,这河里的鱼多吗?” “老人家?你说谁是老人家!” 周景行十分疑惑的转过头,发现一个异常貌美,气质清丽的姑娘正站在自己身后。 我艹! 美女!大美女! 看清周景行的面庞,赵云婉露出一丝错愕,旋即略带歉意的说道: “十分抱歉,公子头戴笠帽,身形也被衣裳遮挡,小女子还以为是位老叟在此垂钓。” “不碍事,不碍事。” 周景行收回自己欣赏的目光,这气质,这谈吐,妥妥大家闺秀。 盯着人家看,终归是不太礼貌的行为。 我等等再偷偷看就行。 周景行回过头,继续盯着河面上的鱼漂。 “公子也是从河东郡逃难过来的吗?” 赵云婉轻声开口,声音轻柔。 好好听的声音... 周景行愣了片刻,这才摇头道:“不是,我就住在这长安外城。” 赵云婉恍然,微微颔首道:“在下赵云清,住在内城,不知可否找公子打听一些事情?” 姓赵?! 这可是国姓啊! 在这大夏,赵姓之人虽然不少,可眼前这名女子住在长安内城,又是姓赵,那铁定跟当朝皇族有一定的联系! 周景行两眼放光,要是能跟这位女子搭上关系,自己日后的经商之路肯定会顺畅不少! “在下周景行,字念安,姑娘有什么想问的,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话间,周景行又偷偷看了一眼。 是真漂亮啊...周景行心中暗暗赞叹。 要是能把这等皇亲国戚的美人娶回家当老婆,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周景行?!” 赵云婉十分惊讶的盯着一身破旧青衫的周景行,“公子莫非就是那个写出《相见欢》的周景行?” “啊?” 周景行愣了下,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那是项修元项公子所做,与在下无关。” 赵云婉莞尔一笑,好似那春天盛开的鲜花。 “周公子,您要是换个人,或许大家就都信了。” “项公子自幼习武,对文墨一窍不通,这是大家公认的事情。” “这...” 周景行的大脑飞速运转,企图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说不定项公子是在藏拙,对,藏拙。” 他最终只能憋出这么一句。 赵云婉听着好笑,险些笑出声来。 以项修元的脾气跟那一根筋的性格,别说让他藏拙,就是让他藏钱,他都不一定能藏好。 “既然周公子这么说,那就当项公子是在藏拙吧。” 她没有再跟周景行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不知周公子对这长安外城的灾民情况,是否了解?” 周景行目光落在河对岸的那些灾民身上,“多少知道一些。” 周景行依照原主的记忆,将一些关于灾民的情况告知赵云婉。 赵云婉听完之后微微颔首,就在她正欲开口之时,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侍女灵儿也回来了。 侍女带回来的消息与周景行所说,并无太大出入。 而官府施粥的时间则是在今日下午,她肯定是留不到那个时候的。 届时只能让人来打探一下施粥的具体情况了。 可来回一趟皇宫需要花费不少时间,等自己派人赶到,恐怕施粥已经结束了。 派人传信宫外之人? 可自己是偷跑出来的,身边只带了一个灵儿,不方便派出去传信啊... 念及此,赵云婉的目光忽然落在周景行身上。 自己也是糊涂,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 第10章 粮食换麸糠 “公子可否帮小女子一个忙?” 赵云婉轻声开口。 “姑娘不妨先说说看是什么事情。” 周景行没有因为对方的美色贸然应下。 自己不过是个落魄私生子,大事可帮不了... 他本意其实是想直接拒绝。 但为了获得这位赵姓姑娘的友谊,也为了给自己日后经商铺路,他决定,还是先听听对方想让自己干什么。 “并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日下午官府施粥的时候,劳烦公子帮助注意一下施粥的情况。” “比如灾民数量有无增加,粥的稠度能浮起筷子等。” “明日公子只需要将具体情况写在纸上,送到内城迎宾楼,交给他们掌柜即可。” 说着,赵云婉示意一旁的灵儿拿出些许碎银。 “这二两银子就当做是公子的答谢,不知公子可否愿意帮忙?” 周景行先是看了眼赵云婉,又看了看赵云婉手中的碎银,摇头失笑。 “周公子何故发笑?莫非是觉得银子少了不成?” 侍女灵儿见状,不由的鼓着腮帮子质问起来。 “非...” “有口!” 周景行话说一半,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河里的鱼漂往下沉了一沉! 他猛地回过头,抓起鱼竿猛地一提! 哗啦! 一只破烂靴子被周景行拉出水面... “谁!谁特么把靴子丢这的!” 周景行愤愤骂了两句,将那破靴子丢掉,快速弄好钩子和饵料,再次抛入水中。 这时的他才想起来,自己身后还站着两个人,连忙回头道: “不好意思两位,跟项修元接触多了,被他带偏了。” 为了不让赵云清对自己的印象降低,他直接将锅甩给了项修元。 整个长安都知道你是个粗鄙的武夫,替我背口黑锅吧项兄。 我会补偿你的,下次坑你银子的时候一定少坑点。 “无事,周公子想来也是性情中人。” 赵云婉捂着嘴巴轻笑,她的侍女灵儿依旧是气鼓鼓的盯着周景行。 “在下并非是嫌钱少,而是觉得这种事情两位没必要给我银子,因为我现在就可以给两位答案。” 周景行一边观察着河面上的鱼漂一边说道。 “你又不是算命的,你怎么可能知道下午施粥的情况!” 灵儿不相信周景行的话,在她看来,周景行这么说,不过是想引起自家公主的注意而已! “灵儿,不得无礼,给周公子道歉。” 赵云婉低声训斥道。 “对不起周公子...” 灵儿微微欠身,心不甘情不愿。 周景行淡笑一声,“我们不防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不服气的灵儿当即问道。 “就赌今日下午施粥的情况,我相信赵姑娘应该有办法确认真假。” “如果我所言属实,那你就输我二两银子,这二两银子不能让赵姑娘出,必须你自己出。”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如果我所言有误,那我便送两位一人一首诗,如何?” “赌就赌!谁怕谁!” “不过我们才不要你的破诗!你要是输了,就当着我们的面,从这里游到对岸再游回来!” 灵儿此话一出,赵云婉的脸色当即一沉。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灵儿当即看向一旁的赵云婉。 此时的赵云婉眸光中带着一丝冷意,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让灵儿汗流浃背。 “奴...奴婢只是觉...觉得此人对您不敬...所以才...” 赵云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了她一眼。 此时灵儿才意识自己闯了祸,惹得自家公主不快,心中恐惧已然蔓延开来。 平日里,自家公主对她们这些奴仆很是宽容,但再怎么宽容,公主也是公主! 惹得公主不快,人家让自己去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下人不懂事,回去之后,小女子定当多加管教,还请周公子莫要怪罪。” 赵云婉略带歉意说道。 周景行摆了摆手,“无妨,我同意灵儿姑娘的要求,赌约依旧作数,那二两银子,我可是要定了的。” 赵云婉眼眸微动,“周公子就这么确定自己会赢?” 周景行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对岸的那些灾民身上。 “正常来说,河东受灾,河东郡又无法救济,那些受灾的百姓,应该会第一时间考虑到河东郡附近的郡县。” “可他们却选择跑来这八百里外的长安。” 赵云婉神色微变,对啊,河东郡距长安城足足八百里有余,且其周边的郡县,面积也不并不小。 就算河东受灾面积再大,在周边郡县的帮助下,也应该能妥善安置灾民才对,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灾民逃往长安呢? 周景行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河里的鱼漂道: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在河东郡,以及河东附近的郡县,得不到妥善的安置。” “所以,他们不得不千里迢迢赶来这大夏都城,赶来这座他们心中最繁华的城市,谋取一线生机。” “所以,灾民的人数只会多,不会少。” 赵云婉盯着周景行的背影,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自己手握数条消息渠道,尚且不能精准把握灾民的情况。 但此人凭借一些细碎的消息,就能得出如此推断! “那施粥呢?周公子对施粥的情况有何见解?” 赵云婉神色郑重,再次发问。 “这就更简单了。” 周景行指了指河面那不断上下小幅度摆动的鱼漂,“就跟钓鱼一样。” “我鱼钩上挂的地龙肥美异常,投入河中之后,这条鱼咬一口,那条鱼咬一口。” “河里鱼儿很多,不少鱼儿都很聪明,知道怎么啃食地龙不会咬到钩子。” “最后,鱼儿们吃了个饱,但钩子上的地龙却已经所剩无几。” “这鱼,自然也就钓不上来了。” 周景行提起鱼竿,将鱼钩拉出水面。 正如他所说,鱼钩上的地龙,已经所剩无几。 周景行叹了口气,挂上新的地龙,继续垂钓。 “挂上新的地龙丢进去,如果鱼儿没有吃饱,那么它们就会继续吃,直到吃饱。” “可等鱼儿吃饱了,我地龙估计也没了。” 听着这些话,赵云婉脑海中有万千思绪闪过。 “给钱。” 沉默半晌后,赵云婉低声开口。 一旁的灵儿也震惊于周景行的话语。 她只是性子冲动了些,不是傻子,自然能听懂周景行话语中的含义。 地龙代表的,是朝廷发放的赈灾粮。 河里鱼儿代表的,是从上到下,负责赈灾的官吏。 钓鱼人的目的是钓上鱼,赈灾的目的是让灾民吃饱,两者都没达到目的,所以可以划个等号。 也就是说,朝廷出的粮,大部分都进了赈灾官吏兜里,只有少部分会到赈灾粥棚! 她心悦诚服的掏出二两银子,“周公子,我性子急躁,刚才的事情,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周景行接过银子,轻笑道:“无妨,我要是处在你的位置,可能也会认为眼前的家伙是个只会夸大其词,试图勾引女人的神棍。” 被点破小心思的灵儿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原来...周公子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真是丢死人了! “周公子大才,又有容人之量,小女子心悦诚服。” 灵儿心甘情愿,拱手行礼。 赵云婉的目光落在对岸的那些灾民身上,眼中流露出怜悯的神色,“如此多的灾民,肯定会有不少人要被饿死。” “他们千辛万苦来到这大夏都城,难道最终还要饿死在这都城之内吗?” 一国之都出现大量灾民饿死的现象,骇人听闻。 周景行侧过头,看到了这位绝美女子眼神中流露出的怜悯。 长得好,背景硬,本人还心系百姓,这样的女子,简直是做老婆的完美人选! 只是可惜,她跟皇家有关系。 周景行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跟皇家有关的女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娶到滴。 “难道这一切,就没有办法解决吗?” 赵云婉哀叹一声,整个人莫名生出一股无力感。 “公...小姐...这并不是你的错。” 差点说漏嘴的灵儿连忙纠正,在赵云婉身边小声安慰起来。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赵云婉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周景行内心触动,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让这位美人如此神伤。 “什么办法?” 两女立刻投来殷切的目光。 该死!什么内心的声音,就是单纯好色!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控制!要控制! 不能因为对方好看,就破坏自己的原则! 周景行想着随便说两句敷衍一下,可当他看到赵云婉的脸庞之时,脑子里的想法立刻就有了变化。 原则这个东西...它...它...是可以灵活变动的... 内心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周景行还是选择和盘托出。 “其实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把赈灾用的粮食,换成牲口吃的麸糠。” 第11章 志向?吃喝玩乐,至死方休! 此话一出,赵云婉与灵儿皆是沉默下来,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盯着周景行。 “周公子,您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麸糠是给牲口吃的,怎么能把灾民的粮食换成麸糠呢?!” 有了先前的教训,灵儿不敢再有任何愤怒的情绪。 但周景行的话,依旧让她内心有些反感与烦躁。 赵云婉没有说话,她同样也好奇,周景行为何会说这般话语。 莫非他也跟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一样,只懂剥削百姓吗? “灾民,还是人吗?” 周景行摇头嗤笑道:“两位想来是锦衣玉食惯了,对灾民的情况一无所知。” “还请周公子解惑。” 赵云婉强压心中怒意,拱手询问。 “罢了。” 周景行叹了口气,“本不愿多说,但看在这二两银子的份上,就与你们说道说道吧。” “两位可知,这些灾民在逃难过程中,吃的是什么东西?” 赵云婉想了想道:“野菜,树皮。” 周景行摇了摇头,“野菜树皮肯定在他们的食物里面,只不过野菜跟树皮都是有限的。” “如此多的灾民,光靠沿途的野菜和树皮,他们肯定无法活着来到京城。” “那他们吃什么?”灵儿一脸疑惑。 “吃土,观音土。” 周景行看向河对岸那些靠着墙壁,满脸苍白,肚子发胀的灾民。 “这种土质地松软,几乎不含砂石。” “吃一块观音土做的土饼,可以让人生出极强的饱腹感。” “但观音土无法被人体消化,吃的多了,观音土就会积攒在体内,最后将人活活涨死。” “这也是他们所说的,做个饱死鬼。” 赵云婉两人听的怔怔出神,视线随之看向对岸的那些灾民。 那些灾民中,许多人都是挺着一个发胀的肚子。 其中还有些人,正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土黄的土饼塞进嘴里。 “沿途有抢到树皮野草之类的,他们就会将那些东西掺杂进观音土里,用来调和一下口感。” “也有易子而食,或者啃食尸体的人,将人肉与观音土掺杂在一起食用。” “两位觉得这些灾民,还算是人吗?” “于他们而言,只要有一口吃的能活下,就足够了。” “至于吃的是麸糠还是米粥,无关紧要。” 周景行话刚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干呕声。 回头一看,发现灵儿正捂着自己的胸口,强忍干呕的感觉。 而赵云婉也是脸色苍白,呼吸沉重。 她从来没想过,大夏繁华的表面之下,竟然会有如此情景。 周景行失笑摇头,果然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这些不过都是灾荒之年常有的现象罢了。 “既无区别,那为何不让他们吃上米粥?这对他们来说,不是更好吗?” 灵儿深吸一口气,压下那干呕的感觉,以及脑海中那些恐怖的画面。 “不,他们吃不上。” 赵云婉一双美眸中流露出丝丝寒意,“如果朝廷调拨粮食下来,情况就如周公子所说那般,到达灾民手中将会寥寥无几。” “可如果朝廷直接下发麸糠,麸糠廉价,就算倒卖,也需要贪墨极大的数量。” “对于那些官员而言,这不利于他们处理,所以根本没有贪墨的必要。” “若真连麸糠都贪下来,他们甚至还会被同党耻笑。” 周景行微微颔首,“姑娘已经将我要说的说完了。” “姑娘如此关心百姓与朝政,看来是家中有人在朝廷当值啊。” 周景行心思活络,想要打听一下这赵云清的家庭背景。 赵云婉淡淡一笑,“公子慧眼如炬。” “小女家中的确有人在朝廷当值,不过具体职位,小女子不便告知,还请公子恕罪。” “今日公子之策,小女子定当让家人奏报朝廷,为公子请功。” 听到这话的周景行神色猛地一变、。 这计策虽好,但却是挡人财路。 赵云清的背景恐怕不低,而且家中那位在朝中当官的,也算良善之辈。 他不能让对方冒险。 “请功就算了。” 周景行连连摇头,“而且我劝你家中长辈,也不要在朝堂上公然提及此策。” “公子是害怕我家遭人报复?” 赵云婉自信一笑,“如若是这样,那公子便是多虑了。” 整个大夏,估计也没有谁敢惹皇家吧。 “这只是其一。” 周景行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子。 “用麸糠赈灾,极不光彩。” “朝廷是需要脸面的,所以朝廷不可能承认是自己下发的麸糠赈灾,这需要有人顶罪。” “如果你真将我这计策给你家人献了上去,并且当今天子也采纳了此策...” 周景行回头看向赵云婉,一字一句道:“那赈灾结束之后,献策之人,就是用来平民愤之人。” 赵云婉瞳孔陡然紧缩!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层面上来! “公子大才。” 她拱手行礼,同时心中对周景行的重视程度又加重几分。 “不知公子可愿入朝为官?倘若公子愿意,小女子可让家中长辈帮忙引荐,即便不通过科举,也可让公子...” “打住。” 周景行伸出一只手打断对方,继续坐回自己的钓位。 他双手抱着后脑,身体略微后仰,好不惬意。 “赵姑娘不是第一个跟我说这番话的。” “不过可惜,在下对入朝为官,毫无兴趣,就连今年的科举,我也不打算参加。” 赵云婉双眼微微眯起,其中有着一丝怒意一闪而过。 “公子如此才学,难道就甘心如此浪费光阴?” “甘心。” “那国家呢?难道公子就不想用自己的才学,让大夏繁荣昌盛吗?” “不想。” 赵云婉闭上双眼,怒火在她胸腔内席卷,导致呼吸都有些急促。 “那这天下万民呢?难道公子就忍心看他们流离失所,忍心看他们...” “忍心。” 没等赵云婉说完,周景行便抢先回答。 赵云婉气的跺脚,“公子难道就一点志向都没有吗?!” “当然有!” 周景行转头瞥了对方一眼,“我的志向是少干多拿,不劳而获,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游山玩水赏风光,勾栏听曲弄花魁。” “吃喝玩乐,至死方休。” 赵云婉的怒火直冲大脑,“这分明是胸无大志!” 周景行低头看了一眼,“我的胸的确没有大痣。” 他回头扫了一眼两人,不过你们应该有... “你个登徒子!” 气愤不已的灵儿当即抬脚,打算一脚将周景行踹下河去。 赵云婉伸手将其拦下,同时瞪了她一眼。 “在下什么都没说” 周景行连忙举手投降。 赵云婉深深看了周景行一眼,最后微微欠身道:“小女子家中还有要事,不便久留,今日公子之言,我会与家中长辈商讨。” “小女子在此替受灾百姓,谢过公子。” 有没有实际点的谢礼啊...不说以身相许,多个点银子也行啊... 想是这样想,但周景行可不会这么说。 与对方结个善缘对自己来说没有坏处。 说不定日后还有要麻烦对方的时候,现在索取报酬,就显得自己格局有些小了。 正当他打算拱手回礼的时候,不远处却是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数个灾民在聚集在一起,神色疯狂,似乎是在争抢什么东西。 周景行本不打算理会,可扭头一看,身后的两女已经大步流星朝着那几个灾民走过去了! 第12章 人不如狗 “你们在干什么?!” 赵云婉的声音引起了几个灾民的注意。 在看到赵云婉的容貌之后,几个灾民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艳,脑子里也不由的冒出邪恶想法。 “这可是长安,到处都有巡逻的胥吏,不信的话我现在喊一声?” 周景行从两女身后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戏谑。 听到巡逻胥吏,几个灾民眼中明显流露出畏惧之色。 对付他们这些灾民,巡逻胥吏从来都不会有好脸色,基本都是拳打脚踢。 “这不关你们这些富贵之人的事,不想死就滚开!” 一个灾民露出凶恶的神色,企图周景行几人吓走。 周景行不屑嗤笑,“再不走我可真喊了。” 几个灾民恶狠狠的瞪了周景行一眼,快速离去。 周景行三人这才发现,被灾民围在中间的,不过是个衣裳破烂的孩童。 灵儿猛地一惊,“这孩童...我刚才找他打探过关于灾民的消息!” 孩童似乎也认出了灵儿,眼中流露出些许感激之色。 “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们最好别冲在前头。” 周景行白了两女一眼,旋即朝着孩童走去,查看起他的伤势。 刚开始,孩童还有些害怕和抗拒,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 “还行,都是些皮外伤,不重。” “你怎么会被他们盯上。”周景行问道。 孩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张开手,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二两银子。 周景行嘴角猛地一抽,回头看向灵儿问道:“这银子是你给的?”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赵云婉歪着脑袋,也不觉得灵儿的举动有什么问题。 “你给银子的心是好的,但你的举动会害死他。” 周景行翻了个白眼,“你当着那么多饥肠辘辘灾民的面,把钱交到一个孩子手里,你的脑子怕是都长到了...” 周景行话语一顿,下意识扫了一眼灵儿的胸口,一个词在他脑子里浮现出来。 “你!” 灵儿跟在赵云婉身边,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周景行想说什么。 她脸色涨红,却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赵姑娘,这灵儿要不是你一直带在身边的,下次还是换了吧。” 有这样的侍女在身边,周景行感觉这女人迟早被带进沟里。 听到这话的灵儿当即看向身旁的公主,眼中满是惶恐。 “周公子所言极是。” 赵云婉微微颔首道:“要不就把她送给周公子当侍女吧,周公子替我好好调教调教。” 灵儿娇躯一颤,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 赵云婉瞥了她一眼,灵儿低下头,不敢说话。 调教?! 周景行脑子里浮现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工具。 我靠!想什么呢! 周景行连连甩头,将脑子里那些奇怪的念头甩掉。 “赵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这侍女您还是留在身边吧。” 天知道这赵姑娘想把人安插在自己身边要干嘛! 他可不会把一个定时炸弹带在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周景行看向孩童问道。 “谢武。” “你是从河东逃过来的灾民?” 周景行注意到谢武的靴子上,沾染了不少黄泥脏污。 谢武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你家中长辈呢?” “都死在了路上。” 谢武眼神黯淡,眼眶泛红,但并未流泪,也没有哭出声来。 他的话让三人心头一紧。 一个几岁的孩童,本该是嬉闹,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承受如此苦难。 “你一个小孩,是怎么在这长安城中生存下来的。” 看着对方发黄的面色,周景行可以断定,谢武这些天的日子,一定不会太好过。 不仅是周景行,就连赵云婉两人也很是好奇,谢武一个小孩是怎么在这长安城中生存下来的。 谢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指了指街边的巷子。 巷子里拴着两条体型硕大的狼犬,边上是一栋酒楼。 这时,酒楼里有个小二端着两碗残羹走出来,放在两条狼犬面前。 两条狼犬瞬间扑了上去,大快朵颐。 小二转身进了酒楼,一旁的巷子里立刻就有几个灾民冲了出来,疯狂争夺狗碗里的残羹。 被抢食的狼犬凶性大发,逮着其中一个躲闪不及的灾民就咬了上去! 被咬中的灾民痛苦哀嚎,可他身旁的同伴却在疯狂舔舐着狗碗里的东西,就连掉落在地上也要用舌头去舔。 酒楼门口,几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正聚在一起看着这滑稽的一幕,有说有笑。 这讽刺的一幕让周景行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压抑。 当真是个人不如狗的世道啊... “这些人怎么笑的出来!” 气愤的灵儿撸起袖子,想要上去给那几个公子哥一点教训。 周景行白了她一眼,她瞬间蔫了下去。 我这冲动的性子一定要改! 灵儿苦着脸,在心中暗暗发誓。 赵云婉盯着那几个发笑的公子哥,美眸中酝酿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寒意。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以后就跟着我吧,我虽然现在也穷,但让你吃饱穿暖,应该不是问题。” 周景行望向谢武说道。 他并不想多管闲事,可面对这样一个孩子,他实在难以做到冷血无情。 谢武愣了下,先是看了眼手中的二两碎银,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周景行,似乎是在犹豫。 半晌,他默默摇头,拱手行了一礼,“谢公子好意。” 周景行露出诧异的神色,他没想到谢武竟然会拒绝自己。 “也罢。” 周景行没有强求,而是告诉了谢武自己的住址,告诉他之后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找自己帮忙。 目送谢武离开后,赵云婉也告辞离开。 在离开的时候,她还特地看了眼那酒楼门口的几位公子哥,似乎是要记住他们的样貌。 周景行回到自己的钓位继续钓鱼。 可直到下午时分,河对岸的官府已经开始施粥了,他都没钓上来一条鱼! 无奈的他掏出从项修元那里坑来的一两银子,看向了河边准备收摊回家的卖鱼摊贩。 钓鱼佬永不空军! 他朝着摊贩走了过去... 傍晚时分,项修元姗姗来迟。 当他看到周景行身边那几条已经串好的,每条都有三五斤的鱼时,不由惊讶道:“这都是你钓上来的?” 周景行望向一旁,确认卖鱼摊贩已经离开后,嘴角微微勾起,“那是自然,带上鱼,去买些调料,回家请你吃烤鱼!” “烤鱼?那玩意有啥好吃的,又腥又臭!” 项修元不是没吃过烤鱼,那个味道真的有些令他作呕! “那是你们不懂做!” 周景行走在前头,“跟我走,我带你去买些东西!” 项修元一脸错愕的跟着周景行去买了一些调料。 回到宅院,张瘸子早已等在院里。 院里还放着一个简易烧烤架,这是周景行让张瘸子在铁匠那顺便打的。 烧烤架体积小,容易打造的很,所以很快就弄好了。 周景行让张瘸子把鱼拿下去处理,并且按照自己说的腌制,自己则是十分熟练的架炭起火。 那那一条条鱼在周景行手里刷油烤制的时候,那香味一下将项修元彻底勾住了。 张瘸子也蹲在一旁,时不时看看周景行,时不时看看烤架上的鱼。 他不明白自家公子什么时候学的手艺,毕竟之前自己公子可是从来不进厨房的。 “吃吧。” 周景行将烤好的鱼递给两人。 仅一口,两人就被烤鱼的香味彻底征服,哪怕被烫的直哈气,两人也不曾停下来。 “可惜,这盐不行。” 周景行咬了口自己烤的鱼,发现味道还是有一点点发涩。 这跟用的盐有关,家里用的是粗盐。 看来得制点细盐出来,不然吃起来味道太奇怪了... 周景行吃着鱼,心里默默嘀咕。 “张伯,铁匠那边怎么说?” 周景行看向张瘸子问道。 “铁匠说东西可以打,就是需要点时间,两日后去拿就行。” 张瘸子一边吃着烤鱼一边说道。 “你又打了什么好东西?!” 对于周景行的东西,项修元可谓是充满了好奇。 周景行嘴角微勾,“两日后你就知道了,到时候你来找我,我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美酒!” ...... 在周景行三人享用烤鱼的之时。 距离外城街道数里外的一间破庙中。 谢武探头探脑的走进破庙,又十分谨慎的探出头往外观察。 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之后,这才冲着破庙内喊道:“大家,吃饭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个个脏兮兮的小孩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 “谢武哥哥!” 小孩们发出稚嫩的呼唤声。 他们刻意压着声音,似乎是害怕声音太大,引起别人注意破庙。 谢武从怀里掏出买来的大饼分给他们。 “好好吃...” 几个小孩围在一起啃一张大饼。 “慢慢吃,不急,哥哥这还有。” 谢武将自己手上最后一块饼分了出去。 “谢武哥哥你也吃。” 一个小孩拿着一块撕下来的饼递给谢武。 “哥哥吃过了,哥哥不饿。” 谢武轻轻将他推开,然后自己找了个角落,从怀里掏出一块混合着树叶的土饼,默默吃了起来。 第13章 盐铁贪污案 皇城,天云宫。 赵云婉身着紫金色华贵服饰,头戴凤冠,目光清冷。 “灵儿,你去一趟议政殿,将老师请来。” 她算着时间,如今应该是早朝散朝的时候。 灵儿点头,行了一礼后,快速退下。 看着灵儿离去的身影,赵云婉的眸光略微闪动。 倘若这灵儿不是她从小便带在身边的侍女,昨天回来,她一定会将其换掉。 她身旁放着两张纸,一张是手下探子的情报,关于昨日城外施粥的情况。 情况与周景行所说一模一样。 灾民数量越来越多,粥棚的粥也不过是清水加一把米。 另外一张则是周景行所说的计策,麸糠换粮。 她打算让自己老师看看,这个计策是否可行。 约莫半刻钟后,天云宫外传来两道脚步声。 一位鬓角苍白的中年人,在灵儿的带领下来走了进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内阁首辅,也是辅佐当今天子登上皇位,荣封当朝太师的崔文心。 “老臣崔文心,见过长公主殿下。” 崔文心双手作揖,躬身行礼。 “老师请起。” 赵云婉莲步轻移,来到崔文心面前将他扶起,“老师与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 崔文心笑了笑,“礼不可废。” “不知长公主唤老夫前来,所为何事?” “的确有件事情,需要老师帮忙斟酌一下。” 赵云婉示意崔文心落座,自己也坐回位子上,灵儿则是在一旁给两人斟茶。 “关于外城灾民的事情,不知老师是否清楚。” 面对赵云婉的提问,崔文心微微颔首,“知道一些。” “那老师知道,朝廷下拨的粮食,仅有不到一成用于赈灾吗?” 随着赵云婉话音落下,宫殿内针落可闻。 崔文心叹了口气,默默点头。 “既然老师知道,那为何不向父皇上书,揭露他们的恶行?” 赵云婉蹙着眉头,有些不解。 崔文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向一旁的灵儿。 “灵儿可信,周围也没有其他宫女,老师有什么话,大可直说。” 听到这话,崔文心这才幽幽道:“非老夫不愿上书,只是要动他们,很难。” “而且现在...也不是动他们的时候。” 身为内阁首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家伙的所作所为。 只是这其中有太多利害关系,还涉及到了党争。 纵使他是内阁首辅,也只能从中平衡,否则城外的粥棚可能都搭不起来。 “弟子有一计,或可解灾民之危,并且不会动摇朝堂平衡。” 说着,赵云婉便将写着计策的纸张递给崔文心。 崔文心起初还有些怀疑,可当他看到纸张上的计策之时,平静的眼眸中也是浮现出些许波动。 “此计可行。” “将粮食换成麸糠虽然令人不齿,但却可以挽救更多灾民的性命,也能从根本上杜绝贪污。” “老夫被道德束缚,拘泥于世俗,故而没有想到这个法子。” “长公主殿下天资聪慧,实乃百姓之幸。” 崔文心放下纸张,看向赵云婉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赏。 赵云婉轻笑摇头,“老师您高看学生了,这计策非是学生所想。” 接着,赵云婉便将昨日偷溜出宫,遇见周景行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此人便是写出那首《相见欢》的周景行?”崔文心忽然问道。 “没错。” 赵云婉露出苦笑的神色,“此人无论是文采还是理政,都算上上之才,只可惜,他无意朝堂。” “他的志向是吃喝玩乐,至死方休。” 正欲喝茶的崔文心动作猛地一顿,旋即失笑道:“的确是个妙人。” “不过他虽然不愿入仕,却不代表长公主您不能利用他。” “还请老师赐教。” 赵云婉的确是舍不得周景行这样一个人才。 “既然他不愿入仕,那长公主有什么问题,大可直接出宫去找他询问,无非是找个出宫的由头而已。” 赵云婉面露难色,“可我身为长公主,总不能经常跑出宫去见一名男子吧。” 崔文心面色平静,“长公主出宫,是去崔府寻我这位老师的。” “去找周景行的是赵云清,跟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赵云婉先是一愣,当即恍然道:“多谢老师赐教。” 崔文心抿了口茶,“这麸糠换粮之事就交给老夫去做吧,老臣替灾民,谢过长公主殿下。” 崔文心站起身,躬身行礼,“长公主殿下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老朽就先行告退了。” 赵云婉郑重点头道:“此事就拜托老师了。” 这时,宫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宫女的声音随之响起。 “公主殿下,方才有位公公前来,说公主昨日所托之事已有结果,让奴婢将东西给您送来。” 赵云婉没有说话,而是望向一旁的灵儿。 灵儿当即会意,走出宫殿去将东西取来。 “老师您先别走,我让人查了下那周景行的背景,您也替弟子看看,是否有什么问题。” 崔文心微微颔首。 灵儿很快将情报拿了进来,交给赵云婉过目。 “杜荣轩的私生子?” 赵云婉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周景行竟然会是这样一个身份。 “老师您看看。” 赵云婉将情报递给崔文心。 崔文心仔细查看。 前面的情报都没有什么问题,可当崔文心看到周景行如今的住址之时,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老师,是有什么问题吗?” 赵云婉疑惑问道。 崔文面色一沉,“长公主可还记得去年那件牵扯甚广的案子?” 赵云婉眸光一闪,“原江南盐铁转运司掌印使,江宏明盐铁贪污案?” “没错。” 崔文心沉声说道:“此案牵扯甚广,仅一个江宏明,做不到如此程度。” “当时江宏明已经被大理寺羁押,可最后却突然在大理寺天牢中暴毙。” “案件线索中断,三司只能先对江宏明进行宣判。” “江宏明家族所有人都被打入奴籍,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 “但流放途中,那些男丁却被一群流寇截杀,无一人生还。” “而充入教坊司的女眷,也被人用各种理由带走。” “就连跟江宏明有关的人,也都遭到了各种各样的刺杀和针对。” 赵云婉眼睛微眯,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们是在灭口,还是在找什么东西?” 崔文心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应该是在找东西。” “据老臣所知,江宏明并非是盐铁贪污案的主谋,他只是一个替人干活的棋子。” “江宏明被抓之时,正好用贪污的盐铁,与北方草原部落完成了一次贸易。” 与草原部落贸易盐铁?! 赵云婉瞳孔巨震,她只是知道这个案子,但并不清楚其中内情。 北方草原部落一直都是大夏的一个心腹大患,每逢秋冬季节,草原部落就会大举南下,劫掠边疆。 她万万没想到,在朝廷明令禁止的情况下,还有人敢冒如此大风险,向北方草原部落售卖盐铁! 崔文心继续沉声道:“据江宏明交代,他与草原部落已经贸易多次!” “且足足有一千八百万两白银,还尚未运送出去,被他藏了起来。”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本账本,记载着每次交易的盐铁数量,以及银子的去向。” 说到这的崔文心忽然叹了口气,“当时江宏明交代完这些之后,企图利用账本跟白银,换取一家老小的命。” “只可惜,他当天晚上在大理寺的天牢中暴毙了。” “老臣得知消息,第一时间便带着御医赶往大理寺天牢,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对于江宏明的死,想必不用老臣多说,长公主殿下心中也已有定论。” 赵云婉点了点头,红唇轻启,“灭口。” 崔文心微微颔首,“那些白银足以让人疯狂,而那账本,更是关系到许多人的生死。” “江宏明最后留下的线索,指向了他府里的那位管家。” “可在抓捕江宏明的时候,他的管家便神秘消失了。” “而周景行如今所住宅院的前主人,乃是江宏明府上,那位管家的一位远房亲戚。” 崔文心抬眼望向赵云婉,一字一句道: “几个月前,他们一家五口,据说是误食有毒的野菜,全都死在了那间宅院之内。” 第14章 酿酒,赵云婉的忽然到来 宫殿内寂静无声。 赵云婉捧着茶杯手臂僵在空中,像是被按神秘力量定格,半响后才幽幽说道: “也就说,周景行接手了那间宅院,就相当于进入了他们那些人的视野。” “甚至有可能,周景行就是他们的人...” 崔文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赵云婉坐在位置上,陷入沉思。 如今朝堂的局势,可以说是水深火热。 身为当朝长公主,她想能为百姓做些事情。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才,如果他真是对方埋下的暗子,在外城河边钓鱼是刻意接近自己。 那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赵云婉默默看向崔文心。 “应该不是冲老夫来的。”崔文心默默开口。 想要通过长公主来对付他,几乎没有可能。 “这两日我让人继续打探一下这周景行的消息。” “如果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跟那些人有关,我会尝试着拉拢他一下。” “如此人才不为国效力,实在太过浪费,老师您说呢?” 赵云婉决定先等两天,等一个确切的消息。 崔文心微微颔首,“长公主若无其他事情,老臣就告辞了。” 赵云婉拱手行礼,起身相送。 出门之时,崔文心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回头问道:“长公主殿下,听说您还让人打了几个长安的纨绔子弟?” 赵云婉略微一怔,旋即点头道:“没错,是我让人做的。” 想到那几个家伙猖狂发笑的模样,赵云婉感到一阵恶心。 昨日回来之后她便让人去打探了那几人的身份。 然后当天夜晚,安排人把他们几个暴打了一顿。 崔文心轻轻点头,拱手离去,并未多说什么。 赵云婉目送崔文心离去后,望向身旁的灵儿吩咐道:“去,让人继续探查周景行的消息。” “是。” ......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两日,周景行都是睡到中午起,简单吃点张瘸子做的午饭便出去钓鱼,临近晚上才回,日子好不快活。 项修元这几天也没来缠着他去教坊司,不知道是幡然醒悟还是啥。 吃完午饭后,正准备起身去钓鱼的周景行听到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是铁匠跟他徒弟把打的酿酒器械送过来了。 周景行指挥两人,把器械安置在项修元放酒的那间屋子。 在完成组装后,铁匠跟他徒弟便离开了。 周景行看着眼前的器具,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接下来的买房计划就要靠它了! 两人将酒坛里的酒全都倒入器具之中,随着柴火点起,蒸馏正式开始。 当第一坛酒蒸馏出来之后,那飘荡的醇厚酒香,瞬间将张瘸子的鼻子牢牢勾住! 张瘸子见自家公子正全神贯注的盯着火,悄悄拿起一旁的勺子想要来上一口。 “张伯,你这是想偷喝?” 就在他即将得逞的时候,周景行的声音在他身后宛如鬼魅般响起。 张瘸子转过头,尴尬笑道:“没有,我就是看这勺子脏了,拿起来擦擦,擦擦。” 周景行有些好笑的瞥了他一眼,“这头酒不能喝,不然会头痛的。” “等这坛子头酒装满,后面的就可以喝了,到时候再给您尝尝。” “公子您说的是真的?!” 张瘸子两眼放光,十分垂涎的咽了口唾沫。 “当...” 周景行话刚说出口,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沉闷的脚步声。 项修元嗅着气味,推门而入。 他的目光宛如猎犬一般,直接锁定在那坛头酒之上。 唰! 周景行只觉一道黑影在眼前闪过,下一秒,他的耳边便响起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项修元抱着酒坛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 “好酒!好酒!” “过瘾!过瘾那!” 项修元放声大笑,双眼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给我留...” 张瘸子伸出勺子想要从坛子里‘勾’点出来抿一抿。 项修元直接抱着酒坛子飞速退到一旁,“被关了两天禁闭,总算能喝上一口好酒了!” “不!这比我喝过的所有酒都好!” 说着,他又抱着酒坛猛灌了几口。 周景行神色恍然。 我说怎么不见这舔...啊不,纯爱战士呢,原来是被关禁闭了。 “公子,我们的酒...” 张瘸子一脸肉疼的看向周景行。 “没事,让他喝吧,以他的身体,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周景行没再理会项修元,而是继续拿来酒坛子,将蒸馏好的酒封存起来。 等到全部酒都蒸馏完毕,原本一百多坛酒变成了三十五坛,缩水到了三分之一。 算上蒸馏器具,一坛酒的成本差不多要一两又四十文一坛。 “你这些酒卖吗?” 刚收拾好酒坛,项修元立刻凑了过来,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神色。 “你这不是废话嘛,不卖我弄出来干啥。” 周景行白了对方一眼。 “卖给我吧!全都卖给我!” 项修元眼神狂热,“我出二两银子一坛!” “可以,但我最多只能卖你二十坛,剩下的十五坛我要给城中的一些酒楼送去,拓展销售渠道。” 二两银子周景行的确小赚一点,不过这是对项修元的友情价。 这酒他并不打算卖二两银子。 “拓展销售渠道?” 项修元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这些字分开他都认识,可凑在一起,他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跟你说你也不懂,总之这些酒我留着有用。” 周景行数出二十坛酒,“这些是你的了,喝完了再喊我。” 项修元也不废话,直接掏出四十两银子丢给张瘸子。 正当他打算找人将这些酒运回家的时候,门口再次传来两道脚步声。 “请问周景行周公子在家吗?” 门是开着的,但赵云婉并没有直接走进去, 而是站在门口朝着屋内眺望。 听到声音的周景行猛地一惊! 这声音... 他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跑到院中,正好看见身穿雪白襦裙的赵云婉站在门口,身旁还跟着那个冲动的侍女灵儿。 第15章 云仙酿,上门找茬的杜怀亮 “赵姑娘?!” 周景行有些惊讶,他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来找自己。 “周公子莫非要让我们站在门外说话?” 赵云婉轻声笑道。 “两位请进。” 周景行将两人请入院中,“张伯,有客人来,麻烦您去倒几杯水。” 说完,他回头看向两人道:“两位请跟我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赵云婉刚想点头应下,却忽然嗅到空气中弥漫的酒香,“好浓郁的酒香,周公子是在酿酒?” 如此醇厚的酒香,比之皇宫中的琼浆酿,怕是也不遑多让啊。 “是的。” 周景行笑着说道:“在下打算酿酒赚些银子。” 忽然,周景行猛地一怔。 他想到前两天,这赵姑娘貌似说过,让自己将消息送给内城迎宾楼的掌柜,估计她家应该跟那掌柜有些关系。 甚至那迎宾楼,就是她家的产业也说不定! “酿酒?!” 赵云婉眉头微挑,有些诧异,“周公子竟然还会酿酒?” “略懂,略懂。” 周景行嘿嘿一笑,“这酒是第一批,刚酿出来,正打算拉去内城的酒楼,给那些掌柜们品鉴品鉴呢。” “我正好认识内城迎宾楼的掌柜。” 赵云婉道:“周公子如若信得过小女子,不妨将这些酒送到迎宾楼去售卖,价格方面绝对不会亏待公子。” 果然有戏! 他就是刻意提的内城酒楼! 不过此时还是装作惊讶些的好。 “赵姑娘此话当真?”他故作震惊的说道。 赵云婉微微颔首,旋即取出自己的令牌交给灵儿。 “灵儿,你去一趟内城,让迎宾楼的掌柜来这将周公子的酒拉回去。” “这...” 灵儿看了看自家公主,又看了看周景行。 让自家公主自己留在这,貌似不太好吧。 “无妨,你快去快回,在周公子这,我不会有事。” 听到自家公主这么说,灵儿没再犹豫,拱手行礼后便快速离去。 赵云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她打算无论好坏,都让掌柜的把酒拉回去。 一来是还周景行献策的人情,二来就是跟周景行建立一些关系。 只要这周景行日后有求于自己,就不怕他不帮忙。 “此番多谢赵姑娘相助,赵姑娘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取些酒来,劳烦姑娘帮忙品鉴一番。” 周景行快速跑到酿酒房取了一小杯酒回来。 当赵云婉看到杯子里那澄澈的酒水之后,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 如果不是那萦绕在鼻尖的醇厚酒香,她很难相信,眼前这杯清澈无比的东西是酒。 在大夏,哪怕是宫内最好的琼浆酿,酒体也是有些泛黄的,并且酒香也远远达不到自己手上这杯浓厚。 赵云婉轻轻抿了一口,入口绵柔,酒香萦绕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紧接着便是辛辣,喉咙仿佛有烈火烧过,感觉身体都变得暖和起来。 “好酒!” 赵云婉望向周景行,“周公子此酒可有名字?” 周景行目光落在赵云婉身上,眼珠子转了转,道:“本来是没有的,不过刚才见到赵姑娘,忽然就想到了。” “就叫它云仙酿吧。” “云仙酿...” 赵云婉脸颊泛起一丝绯红,不知是因为酒烈,还是因为害羞。 “那就叫云仙酿吧。” “不知公子打算卖多少银子一坛?” “赵姑娘觉得呢?” 周景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抛给了眼前这个赵姑娘。 他想看看这酒在她们这些大户人家眼中值多少钱,自己定的三两银子一坛会不会太低。 赵云婉低着头,思索片刻后道:“十两银子一坛。” 周景行被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赵云婉竟会报出这样一个价格。 “公子是觉得价格低了?” “不不不!”周景行连连摆手。 我是觉得太高了,坑你有点良心不安... “这样吧,这云仙酿我给赵姑娘五两银子一坛,如何?” “成交!” 五两银子一坛,完全是赚翻了! 约莫一刻钟后,灵儿带着内城迎宾楼的掌柜到来。 “在下郭同,见过赵小姐,见过周公子。” 在来的路上,灵儿已经跟郭同通过气,让他千万不要暴露长公主的身份。 赵云婉微微颔首,“郭掌柜,今日叫你前来,是有桩生意要与你谈谈。” 说着,周景行将一杯酒递给郭同。 郭同在来时便知道了具体情况,也做好了给长公主兜底的打算。 哪怕是一杯清水,他都会说好酒。 可当他看到那清澈的酒水,闻到那浓郁的酒香时,整个人也是瞬间怔在原地。 他眼睛瞪的滚圆,死死盯着手里的酒。 “郭掌柜别光看,也品一品。” 周景行在一旁提醒道。 “哦...好。” 郭同这才反应过来,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身为一个经营酒楼多年的商人,他喝过不少美酒。 可那些美酒跟这一杯比起来,俨然是云泥之别! “这...这世间竟有如此酒水!” “卖给我!周公子!这酒有多少我要多少!” 郭同抓着周景行的手臂,目光炽热,好像在看一个脱的精光的美人。 “现在只有十五坛,我与赵姑娘已经说好,日后给迎宾楼的进价为五两一坛...不知赵掌柜...” “这是三千两!” 周景行话还没说完,郭同便是掏出一沓银票拍在周景行手上。 “我迎宾楼先跟周公子预定两千坛!这是定金!” 此等酒水如果拉回迎宾楼,那迎宾楼绝对会一举成为内城最火爆的酒楼! “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这长安城内,这云仙酿,公子只能供应我迎宾楼一家!” 三千两买断云仙酿在这长安的授权吗... 周景行看了看手中的银票,又看了看赵云婉,这才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云仙酿的利润,需要你分出一成交于赵姑娘。” “不是给赵姑娘身后的家族,是单独给赵姑娘。” 周景行并没有忘记她这个中间人。 如果不是她,恐怕这酒想要卖出去,也需要一番波折。 这一成利润就当是这赵云清的入股。 只要她在这桩生意里,她肯定会更加上心,到时候她肯定也会动用自己家族的力量,许多麻烦事就不用自己出面! 嘿嘿,一举两得! 赵云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默默点头。 “那在下现在便回去让人准备契约,顺便让人来将就拉回迎宾楼!” 郭同是一刻也不想耽搁,几乎是用跑的往回赶。 此等美酒,今日若是不能饮上一坛,他的心里就跟猫爪挠似的! “周公子,三日后内城阳柳湖旁会举行一场秋园诗会,届时这长安城中有名望的学子大儒,大家闺秀,以及某些官吏,都会前往参加。” 说着,赵云婉让灵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帖子递到周景行手里,“这是诗会的请帖,唯有持有请帖,才能进入其中。” “周公子虽无意为官,但想要在这长安城内经商,必要的人脉,还是需要一些的。” 周景行拱手行了一礼,“赵姑娘所言极是,也多谢赵姑娘好意。” “不过在下可能要让赵姑娘失望了,这诗会,在下估计不会参加。” “毕竟与他们舞文弄墨,远不如在家中酿酒来的畅快。” 赵云婉脸上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那真是可惜了。” “持有请帖之人不仅可以免费享用诗会上的美酒美食,还可以到阳柳湖边进行垂钓。” “据说湖里的鱼儿甚至有男子手臂大小,也不知是真是假。” 免费吃喝?!还能钓大鱼?! 身为资深钓鱼佬的周景行眼前顿时一亮! “赵姑娘此话当真!?” 赵云婉掩面轻笑,“只是听说,毕竟阳柳湖是朝中某位大人的私产,平日都是禁止垂钓的。” 周景行郑重道:“三日之后,在下必定赴会!” 赵云婉忍着笑意道:“那三日后,恭候公子大驾。” “赵姑娘言重了,在下不过一乡野村夫,上不得台面。” 周景行可担不起大驾这个词。 就在赵云婉想要回话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砰! 院门被人直接踹开,十几个手持棍棒,身材魁梧的家丁刹那间蜂拥而入! “小杂种竟然搬到这来了,真是让你爷爷我一阵好找啊!” 杜怀亮迈步走进院子,眼神阴冷。 “杜老二?你这是来找茬?” 周景行目光扫过那些家丁,下意识抓住了院中的扫帚。 杜怀亮刚想说话,就看见了站在院子中,仿佛从画卷里走出来的赵云婉。 “想不到你这小杂种竟然还在这藏了个美娇娘!” 杜怀亮眼中流露出最原始的兽性,“等收拾了你,我再帮你好好疼爱一下这位水灵灵的美娇娘!” 赵云婉目光清冷,看向杜怀亮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你带人上门挑事,难道就不怕巡逻的胥吏发现,将你带回衙门吗?” 周景行沉声说道。 杜怀亮不屑嗤笑,“这片区域的胥吏我都已经打点过了,今天这儿就是在这把你手脚打断,也不会有胥吏前来!” “你动了我,难道就不怕被项修元报复?” 周景行说着,目光下意识看向酿酒房。 “拿项修元吓唬我?” 杜怀亮双手叉腰,“你跟项修元的关系这两天我已经调查的一清二楚!” “他不可能为了你一个刚刚认识的家伙就来找我算账!” “更何况项修元已经被他爹关了禁闭!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 杜怀亮放声大笑,“我今日带来的都是家中好手,就是项修元在这,我也能把他打的哭爹喊娘!”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哦?是吗?” 赵云婉眸光中闪过一丝冷意,轻声问道:“周公子需要帮忙吗?” 周景行摇了摇头,“不用,有人应该已经生气了。” “啊?” 赵云婉一脸错愕。 “给我上!废了这小子的手脚!” 杜怀亮一声令下,十几个身材魁梧的家丁瞬间抡起棍棒朝着周景行三人砸了过去。 赵云婉看向身旁的灵儿。 灵儿微微颔首,正准备上前给这些家丁一点教训之时,一道黑影闪过。 十几个家丁瞬间被一道磅礴的力量击飞! 杜怀亮猛然一惊,双眼不自觉的放大的同时,双腿也颤抖着后退。 “项...项修元!你...你怎会在此!” 项修元提着酒坛,眼中似乎火焰喷涌,“你说,要打的我哭爹喊娘?” 第16章 从今以后,我与杜家,两不相欠 杜怀亮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项...项修元!我不怕你!我这次带来的可是家中好手!” 项修元不屑撇嘴,“就凭他们这些歪瓜裂枣?” “还等什么!给我上!给我上啊!” 杜怀亮大喊着。 十几个魁梧家丁被项修元骂做歪瓜裂枣,心中本就不忿。 如今自家主子下令,他们瞬间蜂拥而上,朝着项修元杀了上去! 项修元抬手将酒坛高高抛起,一拳轰出,几个家丁瞬间倒飞而出。 其余家丁还没搞清楚状况,便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胸膛处便是传来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 砰砰! 十几个家丁,没有一个人看清项修元的动作,自己便不可抵抗的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院墙之上。 项修元手掌抬起,正好将自己丢起的酒坛接住。 家丁们倒在地上痛苦哀嚎,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 “你要不要也上来试试?” 项修元仰头灌了口酒,一脸不屑的望向双腿颤抖的杜怀亮说道。 “你...你不能动我...” “你要是动了我...杜家不会放过你的...” 杜怀亮声音颤抖,死死靠着院墙。 “你觉得我会怕你们杜家?” 项修元咧嘴一笑,拳头咯吱作响。 “别过来!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了!” “救命!救命啊!” 杜怀亮扯着嗓子大喊。 这滑稽的一幕让赵云婉都是忍不住发笑。 “你难道忘记你刚才说过的话了吗?” 周景行一脸戏谑,“这附近的巡街胥吏你都打过招呼了,今天这里就是发生天大的事情,他们都不会过来的。” 杜怀亮呼吸猛地一滞! “诶!别打脸!” “嗷呜!” 杜怀亮的惨叫声在院子里回响,项修元的拳脚不断落在他身上,打的他痛苦不已。 “行了,再打就真死了。” 见杜怀亮已经被打成猪头模样,周景行急忙出来制止。 杜怀亮要真死在他这儿,对他来说还真有点麻烦。 “这种恶心人的家伙,就应该直接打死!” 项修元不解气的又踹了一脚,这才罢休。 周景行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感谢,随后他走到杜怀亮跟前蹲了下来。 杜怀亮还以为周景行是来补刀的,连滚带爬的爬到墙边哀求道:“别打我...别打我...我以后都不会找你麻烦了...” 他是真的痛啊。 周景行嗤笑一声,数出六百两银票丢在杜怀亮身上。 “我今年十六岁,每个月从你们杜家领的月钱是二两银子,总共算下来来就是三百八十四两银子。” “还有我住的那间宅院也是你们杜家的,住了十六年。” “那间宅院按照市价,我算它二百两银子。” “这里是六百两,回去告诉杜荣轩那个老东西,我周景行这辈子都不会跟你们杜家有任何瓜葛!” “从今以后,我与杜家,两不相欠。” 说着,周景行拍了拍杜怀亮已经浮肿起来的脸,“以后,莫要再来惹我,否则下一次,我不敢保证你还能活着离开。” “是是是!” 杜怀亮揣着银票,连滚带爬的带着那些家丁离开了。 恰好回来的郭同看到一堆人连滚带爬的跑出院子,急忙跑了进来。 在看到完好无损的赵云婉之后,心中默默松了口气。 这位要是出事了,他的项上人头恐怕都要不保。 “周公子,这些人是...” 郭同指着杜怀亮一行人,欲言又止。 周景行摆了摆手,“几条野狗而已,不用在意。” 郭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在装好十五坛酒后,赵云婉也是拱手施礼道:“周公子,今日多有打扰,小女子家中还有些琐事,就不继续打扰了。” “三日之后的诗会,期待与周公子再会。” 周景行面带微笑,拱手回礼,“赵姑娘慢走,郭掌柜慢走。” 赵云婉带着灵儿跟郭同,还有迎宾楼前来拉酒的伙计离开。 在经过两条巷子之后,一辆华贵的马车从其中一条巷子驶来,停在赵云婉面前。 “郭掌柜,抬两坛酒到本宫马车上。” 赵云婉面容清冷,整个气质陡然转变,完全没了在周景行院中的随和。 “是。” 郭同躬着身子,低头不敢直视,指挥伙计将两坛子酒搬上马车。 “让人给杜家那边一个警告,这杜怀亮日后若是再惹是生非,他就不用出现在长安了。” 赵云婉登上马车,语气中带着一股森冷。 如果不是看在杜家的面子上,这杜怀亮今晚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小人领命。” 郭同低着头,直到马车离开才敢直起身子。 他招来一个伙计,“刚才长公主说的都听到了吧,你去安排吧。” 伙计点了点头,脚步轻点,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马车上,灵儿一脸愤慨。 “那杜怀亮竟然敢出言调戏殿下,刚才周公子就不该阻止项修元!让项修元把他打死多好!” “若杜怀亮真死在周公子的小院,那周公子就真的麻烦了。” 赵云婉抬眼看向自己的侍女,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做事莫要这般冲动,要三思而后行。” “周公子的身份是杜荣轩的私生子,从名义上来说,杜怀亮是他的二哥。” “若杜怀亮真死在他的院子里,你觉得外人会怎么看待周公子?” “这个...” 灵儿欲言又止,她已经想到了一些极其严重的后果。 赵云婉见她似乎想明白了,这才继续说道:“周公子如今势单力薄,倘若杜怀亮真死在他的院子里,你觉得杜家会善罢甘休吗?” “一个杜家就足以让他难以招架。” “而杜家后面,还有一个庞然大物。” 灵儿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殿下说的是卫国公府?” 赵云婉微微颔首道:“杜荣轩的妹妹杜雪梅,是当今卫国公自丧妻之后,娶的唯一妾室。” “她名份上为妾,可实际上却操持着卫国公府的大小事务,就连我那位师兄,卫国公府长子,也对她礼遇有加。” “杜雪梅对杜荣轩很是尊敬,如果杜荣轩请她帮忙,动用卫国公府的力量将周公子赶出长安,周公子将毫无还手之力。” 灵儿歪着脑袋,“以杜家的力量,想把周公子赶走,应该很容易啊,为什么要通过卫国公府?” “因为杜荣轩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 “亲自动手去为难一个私生子,只会让人耻笑于他。” 赵云婉嘴唇轻启,“他能做的就是断了周公子的月钱,收了周公子的住宅。” “他也是这么做的,不过周公子没走,反而还住了下来。” 经过调查,她已经知道周景行被迫搬出原来宅院的事情。 “周公子真可怜。” 灵儿脸上露出一丝同情之色,“顶着私生子的身份被人嘲笑了十六年,他的生活一定很苦闷吧。” “是吗?” 赵云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可不这么认为。” 她想起了周景行在河边钓鱼的那一幕,想起了周景行说的志向。 “那殿下认为周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灵儿一脸八卦的凑上来问道。 赵云婉怔了怔,旋即冷笑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八卦本宫?” “殿下饶命!” 灵儿急忙求饶。 赵云婉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她目光落在那两坛酒上,心中忽有所动,望向帘子外说道:“去崔府。” “是。” 负责驾车的侍卫应了一声,开始调整路线。 一段时间后,马车稳稳停了下来。 赵云婉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看上去有些破旧的府邸。 这正是当朝内阁首辅,当朝太师,也是她老师崔文心的府邸。 第17章 师徒三人,赵云婉的请求 崔府内。 崔文心正在跟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男子下棋。 长衫男子面容俊朗,剑眉星目,整个人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给人一种充满书卷气,儒雅随和的感觉。 “老师,你输了。” 周景丰手中白子落下,棋盘上的局势瞬间反转。 崔文心错愕片刻,旋即失笑道:“没想到竟然着了你小子的道。” 周景丰轻笑一声道:“老师并非是着了弟子的道,只是老师身在局中,过于关心局势,所以一时没有看清。” 听到这话的崔文心先是一怔,然后放下手中的棋子道:“你是想说将粮食换成麸糠的事情?” 周景丰微微颔首,“此举瞒不过次辅的人,他们肯定会在朝堂上以此为由,攻击老师。” 崔文心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无碍,且随他去。” “老师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周景丰一边收拾棋盘上的棋子一边问道。 “不担心。” 崔文心在收拾好的棋盘上重新落子,“老夫已经安排好一切,会有人站出来承担这一切。” “等风头过去之后,老夫再想个办法,将他提上来。” “纵使陛下看穿老夫的计谋,但此计救下了更多的灾民,陛下就算不悦,也不会斥责于我。” 周景丰露出恍然的神色,“学生受教。” “其实此计非老夫之功,老夫被囚禁在道德的标准里,想不出让人吃麸糠这样的办法。” 崔文心的话勾起了周景丰的好奇,“此计是何人所出?”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崔文心轻笑道:“说起来,你的名字与他仅仅差了一个字。” “如果不是确定他的身份,我甚至以为他是你的兄弟。” 周景丰正欲落子的手猛地一僵。 “怎么,认识?” 崔文心注意到了周景丰的动作,略带诧异的问道。 周景丰默默摇头,“应该不认识,只是听老师说此少年与学生名字仅差一字,感到有些诧异。” “也是,如果认识你的话,他也不过被人冷眼对待十几年。” 崔文心一边说着,一边落子。 周景丰没有回话,只是默默下棋。 “景丰,你的心乱了。” 十几个回合后,崔文心落下一子,棋盘上的黑子已经对白子形成了围剿之势,白子已无力回天。 崔文心看着自己这个学生,眼中带着一丝狐疑,“你认识这周景行,对吧。” 周景丰坐在原地,没有说话。 崔文心笑着摇头,“是为师多嘴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不远处的走廊传来两道脚步声。 “老师与师兄是在下棋吗?不知我来的可是时候?” 赵云婉缓步走进厅堂,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见过长公主殿下。” 崔文心与周景丰起身行礼。 “快些坐下,这不是在宫中,老师与师兄又是我的长辈,不必如此拘礼。” 赵云婉跟着两人坐下,示意灵儿将那两坛子酒拿过来。 纵使还没打开酒坛,崔文心两人也已经闻到了那飘散的酒香。 “殿下,这酒该不会是您从陛下的酒库里拿出来的吧。” 崔文心有些错愕的问道。 如此酒香,除了皇宫酒库里的那些陈酿,他想不到还有什么酒能够比拟。 “并不是。” 赵云婉嘴角勾起笑意,同时示意灵儿打开酒坛。 浓郁的酒香刹那蔓延开来。 崔文心死死盯着那酒坛里清澈如水的酒水,喉咙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一下。 “这酒...为何如此清澈?” 周景丰忍不住问道。 “师妹不知。” 赵云婉让灵儿拿来两个酒杯,给崔文心和周景丰各自倒上一杯。 崔文心没有别的爱好,就好一口酒,他端起酒杯,浅酌一口。 “老夫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喝到如此美酒。” “就是皇宫酒库的陈酿,也比不上这一口啊!” 周景丰将信将疑的抿了一口,那柔顺中带着火辣的感觉瞬间将他征服。 “如此美酒,不知师妹从何而来?!” 赵云婉看向崔文心,“老师可还记得我与您说过的,周景行周公子?” “记得。” 崔文心点了点头。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错愕的望向赵云婉问道:“你的意思是,这酒是他所酿?” 赵云婉颔首道:“正是。” “我已让迎宾楼的掌柜与他合作,日后这酒,将会在迎宾楼售卖。” “甚好,甚好。” 崔文心捋了下自己花白的胡子,“如此美酒,老夫也是喜欢的紧,不知这酒叫什么名字?” 赵云婉脸颊蔓上一丝绯红,“此酒名叫,云仙酿。” “云仙酿?” 崔文心的视线落在赵云婉身上,哈哈笑道:“好名字。” 周景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盯着杯子里的酒水。 “怎么了师兄,是这酒不合师兄口味吗?” 见周景丰怔怔出神,赵云婉有些好奇的问道。 周景丰摇头失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与酒无关,这酒的确很好。” 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起身拱手道:“老师,学生家中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了。” 崔文心盯着自己这弟子看了一会儿,这才点头道:“去吧。” “抱歉师妹,师兄先失陪了。” 周景丰又对着赵云婉行了一礼。 “无妨,师兄家中有事就快些回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就差人写信告知于我。” 赵云婉淡笑开口。 周景丰又对着两人行了一礼后,快步离开了崔府。 “老师,卫国公府中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看着周景丰离去的背影,赵云婉忍不住出声问道。 崔文心笑了笑,“谁知道呢?” “老师您又在卖关子了,小心学生让人把酒收走。” “别别别。” 崔文心一脸苦笑,“为师是真不知道。” 他将两坛子酒收了起来,“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你师兄去吧。” 见自己老师不愿意说,赵云婉也不再多问,转而说道:“老师,我把秋园诗会的请帖给他了。” “给了就给了,不过是一个诗会而已。” 崔文心专心品着杯中美酒,对于这种事情毫不在意。 “我想让老师到时候去一趟诗会,趁机考教一下他。” 赵云婉把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崔文心投来目光,“你已经调查过他的身份,确定没有问题了?” 赵云婉点了点头。 “你害怕暴露身份,难道老夫过去,他们就认不出老夫?” 崔文心有些好笑的说道。 “老师您有所不知,他之所以会去诗会,并不是想要跟那些学子大儒掰掰手腕。” “他是冲着那些免费的吃食,冲着阳柳湖里那些肥美的鱼儿去的。” 赵云婉无奈扶额,“入场之后,我估计他会先直接带上一些糕点,直奔阳柳湖钓鱼。” “所以老师只需要在阳柳湖边等着他即可,不用进到诗会现场。” “竟是如此?” 崔文心有些惊讶,旋即轻笑道:“行,那老夫到时候就在阳柳湖便垂钓,等他到来后,考较他一番,看看是否可用。” 第18章 警告 长安内城,卫国公府。 周景丰没有理会门口管家的招呼,径直迈步走入府内。 老管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在他的印象里,大公子可从来都不会这般无力。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吩咐人关上府门,并告知下人今日无论是何人来送拜帖,都概不见客。 安排好一切之后,老管家快步跟上周景丰。 周景丰在厅堂门前停下,回头看向老管家说道:“忠伯,去吩咐一下,让人准备一份糕点装在食盒里,我等会儿要用。” “还有,我与父亲和母亲有要事相商,今日概不见客。” 老管家忠伯低着头道:“好的公子,老奴现在就下去安排。” 周景行微微颔首,迈步走向厅堂。 忠伯旋即让围在周围的下人全都散去,同时自己亲自出门去买糕点。 “父亲,母亲。” 厅堂内,周景丰拱手行礼。 太师椅上,刚刚散朝回到家中的周平远,正与自己的妾室杜雪梅喝着茶。 见自己这大儿子到来,也是有些诧异的问道:“景丰,何事如此着急?” 周景丰抬头望向二人,一字一句道:“景行没有离开长安。” 此话一出,周平远与杜雪梅两人动作猛地一僵。 “除此之外,他现在还住在外城后街尽头那间宅子里。” 周平远放下手中茶杯,面色沉凝。 杜雪梅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的眼眶不由的泛红,泪水在其中翻涌。 “雪梅...” 周平远抓住杜雪梅的手,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是我们亏欠这个孩子...” 杜雪梅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周平远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痕,“放心,我会查清楚一切,让他能够平安喜乐过完这一生。” 杜雪梅只是点头,不再说话。 “景丰,说说看怎么回事。” 周平远抬眼望向周景丰,周景丰便将自己刚才打探到的,关于周景行的所有消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的周平远眉头紧蹙,眼中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 “那些家伙不可能查到景行与我的关系,他租住在那间宅院,应该纯属是意外之举。” “我这两天刚从盐铁贪污案的审查中脱身,现在卫国公府不宜跟此案的相关人员扯上关系,否则将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景丰,你去一趟杜家,让杜家主派人调查一下跟景行接触过的人。” 周景丰眸光中闪过一丝狐疑道:“父亲是怀疑,景行的身份可能已经泄露,他们是在借景行之手,对你下手?”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周平远叹了口气,“为父身坐在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又是武将派系之首,为了太子之位,他们一定会拉拢于我。” “威逼利诱对我已无用,他们能做的,就是从家人下手。” “无论麸糠法是否为景行所出,一旦让他们将景行的身份曝光,我们卫国公府,将不可避免的被打上某一党的印记。” 周平远有些无奈的望向头顶的天空,“这长安,快要不太平了...” “本想着让他远离长安,派人暗中助他成为一个富家翁,好让他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 “没想到...他还是卷了进来。” 突然,两只温润的手掌挽住了周平远的臂膀。 杜雪梅柔声说道:“老爷,这不是你的错。” 周平远淡笑一声,看向周景丰道:“景丰,就麻烦你跑一趟吧。” “顺便给杜家主带个话,如果杜怀亮再不识好歹,就不用留在长安了。” “是。” 周景丰拱手行礼,默默退走。 府门处,管家忠伯已经将糕点与马车备好。 周景丰接过糕点,吩咐车夫朝着杜府驶去。 此时的杜府厅堂内,杜荣轩握着茶杯,面色阴沉。 在他前方,被打成猪头的杜怀亮跟一众家丁正跪在地上,神色惶恐。 “老爷...怀亮就是调皮了些,何至于此...” 一身着绿色襦裙的女子在杜荣轩耳边说着好话。 她正是杜怀亮的生母,也是杜荣轩最为宠幸的一个小妾,苗蓉。 “哼。” 杜荣轩一把甩开苗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怒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个逆子在外面干了什么!” “不就是叫家丁去打了一个穷书生嘛,大不了咱们赔些银子便是。” 苗蓉语气中带着轻蔑,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有些埋怨杜荣轩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发这么大火。 啪! 杜荣轩抬手就是一掌,抽的苗蓉直接跌倒在地。 “给我滚回去!” 面对盛怒的杜荣轩,苗蓉完全不敢反抗,只能带着自己侍女灰溜溜的离开,留下惶恐不安的杜怀亮跪在原地。 “老爷。” 府里管家快步上前,“卫国公府邸来人,说是替雪梅回来看看您。” 杜荣轩脸色一僵,旋即一脚踹在杜怀亮身上,“你也给我滚回去!” “是是。” 杜怀亮连滚带爬的离开厅堂,只留下那些家丁还在原地跪着。 杜怀亮看向老管家道:“去请人进来。” 老管家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不多时,老管家便带着一身白衣的周景丰走了进来。 “贤侄啊,怎么想到有空来看舅舅了,来,快坐。” 杜荣轩起身相迎,满脸笑意。 周景丰拱手行礼,将装着糕点的食盒交杜府老管家。 他目光扫过那些跪在厅堂内的人,并没有发现杜怀亮的身影。 “怀亮我已经惩戒过了,刚才他还在这跪着呢。” 杜荣轩见状连忙开口解释。 周景丰微微颔首,“舅舅,父亲让我给您带句话。” “杜怀亮以后若仍旧如此的话,就不必出现在长安了。” 听到这话的杜荣轩忽然愣了下,倍感诧异的问道:“公爷不是已经让人来传过消息了吗?” 周景丰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因为某些事情,家父这两天都在大理寺喝茶,于今日散朝才回到家中,并未派人传过任何消息。” 杜荣轩的眼睛一点点放大。 他飞快从兜里掏出一封书信,“这是今日管家收到的信件。” 信上写着一句话: 杜怀亮日后若再为非作歹,就不用出现在长安了。 信很短,却充斥着不容拒绝,充斥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经过调查,杜荣轩知道杜怀亮这些日子惹的人就一个,那就是周景行。 他一直以为这封信是卫国公府派人送来的。 周景丰放下信件,眉宇间满是困惑之色,“这不是卫国公府的信。” 杜荣轩也沉默了。 整个长安,除了卫国公府,谁还会为周景行出头? “这封信我带回去让家父过目。” 周景丰收起信件,“杜怀亮那边,就劳烦舅舅多加管束了。” “应该的。” 杜荣轩连连点头。 两人寒暄几句后,周景丰便离开了杜府。 在周景丰离开后,杜荣轩又去将杜怀亮臭骂了一顿,这才解气。 “娘,都是那个周景行!” 鼻青脸肿的杜怀亮在苗蓉跟前哭泣。 “不哭不哭。” 苗蓉心疼的擦去自己儿子脸上的泪水,“等你爹气消了娘再帮你想想办法,一定让那个周景行付出代价!” 杜怀亮眼神怨毒,“我要让他死!” 第19章 秋园诗会,湖边的古怪老头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时间里,周景行将剩下的银子分成了三份。 一份一千百两,用来买蒸馏所用的酒,他把这件事交给项修元去做。 现在家里一天能够产出差不多五百坛的酒水。 每天刚一产出,迎宾楼就会派人拉走。 只要再生产一天,就能完成迎宾楼的订单,拿到剩下的尾款。 剩下的一千四百两,他拿出八百两在外城郊外买了一块地皮,四百两在外城买了一座小型府邸,留下二百两在身上应急。 买地皮是为了之后方便建造酿酒坊。 要扩大生产的话,肯定是要自己酿酒的。 仅靠一个宅院跟一套器械,完全不够。 周景行都已经计划好了,等明日,将最后的五百坛酒生产完毕,他就搬离这座宅院。 想到房间木桌上刻的暗号,还有那块莫名奇妙出现的木牌,周景行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自己这刚刚打拼下来的家业,都还没享受呢,万一莫名卷入什么争斗的话,就亏到姥姥家了。 “张伯,走啊,今天公子带你去白吃白喝!” 周景行拿出诗会请帖在手上晃了晃。 张瘸子从酿酒房里探出脑袋,“今日的酒还没生产完呢公子。” “今日就交给我吧。” 张瘸子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的树上传来一道声音。 抬头一看,项修元正坐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喝着闷酒。 他昨天又去了一趟教坊司,但月荷依旧没有见他。 无奈的他只能来找周景行。 周景行让他今日在家里负责酿酒,明日便带他去教坊司找人。 “这...” 张伯盯着项修元,“公子,项公子不会酿着酿着,把酒喝光吧...” 周景行抬头看向项修元,淡笑道:“不用怕。” “他要是把酒喝光了,他不仅要赔钱,我更不会带他去教坊司见月荷。” 项修元从树上落下,“我项修元虽然好酒,但绝不是张伯你口中会把酒喝光的那种人!” 张瘸子半信半疑的从酿酒房走出来,“那今日酿酒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可莫要出什么差错。” 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后,张伯又叮嘱了一下项修元,这才跟着周景行前往内城。 项修元坐在酿酒房的凳子上,闻着那醉人的酒香,顿时心旷神怡,在教坊司受的气一下子烟消云散。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小酒壶,却发现里面的酒已经被自己喝完了。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那不断流出澄澈酒水的管子上。 “就接一点,应该没事吧。” 四下观望,确认无人后,项修元将自己的酒壶接满,心满意足的喝了起来。 ...... 内城,阳柳园入口。 周景行递上拜帖,在两个守卫狐疑的目光中带着张瘸子走进园内。 周景行穿着一身没有补丁,却洗的有些发白的青衫。 张瘸子则是穿着那件补丁最少的粗麻长袍,这是他最体面的一件衣服。 两人的着装与周围那些身穿丝绸的学子格格不入,引来诸多目光。 尤其是周景行还拿着一根鱼竿,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参加诗会的。 周围的那些光鲜亮丽的学子与世家小姐,都在窃窃私语,有的人甚至直接捂嘴偷笑起来。 张瘸子始终低着头,不敢看那些学子跟世家小姐。 但周景行毫不在意,他拍了拍张瘸子的肩膀,“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有什么好怕的。” “走,咱们钓鱼去!” 周景行咧嘴笑道:“今晚公子请你吃新鲜的烤鱼!” 张瘸子露出笑容,连连点头。 两人来到湖边,发现一个身穿古朴儒家长袍的老者正在垂钓。 “老人家,这河里鱼情怎么样!”周景行凑上去问道。 崔文心指了指自己边上的几条鱼,有些惋惜道:“还不错,就是大鱼不咬钩。” 大鱼不咬钩,有小鱼也不错啊! 周景行两眼放光,鼓捣完鱼竿后,简单打了个窝后,便直接开始钓鱼。 “老人家,您不介意我的钓点离您的近一些吧。” 崔文心笑了笑,“不介意。” 看来殿下说的没错,此人果真喜欢钓鱼啊。 不一会儿的功夫,周景行便钓上来几条三斤左右的鱼。 “张伯收好,今晚有口福了!” 将鱼丢给一旁的张瘸子,周景行继续挂上地龙钓鱼。 “年轻人,你不去参加诗会吗?” 崔文心忽然开口问道。 周景行连连摇头,“不去,钓鱼比这诗会有意思。” 崔文心淡笑一声,“听说此次诗会,吏部侍郎,户部员外郎,还有朝中的一些大小官员都会来。” “你若是能在诗会上一鸣惊人,引起那些官员的注意,对你日后的科举及仕途,可都有不小助力啊。” 周景行一脸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官狗都不当啊。” 崔文心额头青筋猛地凸起,我怎么感觉这家伙连我也骂了... “小子甚言!” “这话要是让那些大人们听到,你可是要进大牢的。” 周景行嘿嘿一笑,“小子口不择言,老人家相信应该会给小子保守秘密的吧。” “如果老夫不呢?” “那我死不承认就行了,要是衙门屈打成招,我死了就化成厉鬼天天缠着您。” 崔文心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小子什么路数,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不应该是求老夫守口如瓶,然后暗中给老夫塞些银两吗? “那你倒是跟老夫说说,为什么这官狗都不当。” 周景行眉毛一挑,有些玩味的说道:“我说老人家,您也老大不小了,您难不成想吃牢饭?” 崔文心呵呵一笑,“跟你一样,死不承认就行。” “行,那我就与老人家说两句。” 周景行清了清嗓子问道:“老人家可知当官之后要上早朝?” “自然知道。” 崔文心毫不犹豫的回答。 “早朝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周景行又问。 “辰时(早上7-9点)。” “官员并非人人都住在内城,许多小官想要赶上早朝,是不是得卯时(早上5-7点)起来,早早赶路?” 崔文心一怔,旋即默默点头。 “官员月俸几何?” “分品而定,九品官员月俸三两。” “何时休沐?” “当值六日,休沐一日。” “可有其他规矩?” “不准过度出入风月场所,不准于当值时间无故缺席,不可...” 崔文心对官员的规矩如数家珍。 可说着说着,他的脸色就僵了下来。 周景行嘴角微微勾起,“老先生对官员的规矩月俸如此熟悉,想必曾经也在户部任职吧。” 崔文心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一份规矩又多,钱又少,还需要天不亮就起床,上六休一的工作,我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崔文心哑口无言。 满脑子都是周景行最后那句话。 老夫当值三十余年...岂不是说老夫贱了... 他想反驳,可又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语,只能闷声钓鱼。 跟他说志向报复? 完全没用,这家伙的志向就是吃喝玩乐,至死方休... 崔文心无奈苦笑,“反驳不了你小子的话。” “不过在老夫看来,若你有一身才学而不去做官为百姓谋福祉,就是浪费。” “老先生此言差矣。” 周景行默默摇头,“并非要在朝堂之上,才能为百姓做事。” “甚至有可能,就是因为在朝堂,所以才没办法为百姓做事。” 崔文心张了张嘴巴,完全没法反驳。 这时,两人的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两人都没有吃早饭。 “公子稍等,老奴去帮你们拿些糕点吃食过来。” 张瘸子可不想让自家公子饿着,当即请缨。 周景行点了点头,“麻烦张伯你跑一趟。” “咱们也是拿着请帖进来的,不用害怕他们。” “好的公子,公子您稍等。” 张瘸子咧嘴一笑,快步跑向湖边的庭院。 “老夫看得出来,你小子肚子里有些墨水,对自家老仆也有仁爱之心,不入朝堂的话,的确有些可惜啊。” 崔文心有些惋惜的说道。 周景行笑了笑,如实说道:“小子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吃喝玩乐,至死方休。” “如果不是这里能钓鱼,还能免费吃喝,这诗会,小子都不带来的。” “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是小子的境界。”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崔文心瞳孔陡然紧缩,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妙哉!妙哉!” 崔文心放声大笑,“如果所有官员都能做到你小子所说这般,我大夏何愁不能万世昌隆?” 该死,这两句可是堪称千古名句啊! 这疯癫老头看上去不简单啊,该不会把我拉去当官吧... 周景行忽然有些懊恼自己的口快。 他尴尬一笑,不再多言。 这时,远处的庭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堆学子莫名聚集到了一起,似乎在围观着什么。 张瘸子迟迟没有回来,周景行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放下鱼竿便朝着庭院快步走去。 崔文心也放下鱼竿,快步跟上。 “哪里来的乞丐,竟然敢混进诗会偷东西!” “门口侍卫失职啊,竟然让乞丐给混了进来。” ...... 学子跟那些世家小姐们低声议论着。 周景行勉强挤入人群之中,当他看到那已经倒地,且被团团围住的乞丐之时,两条眉毛顿时拧到了一起。 因为他们口中的乞丐不是别人,正是张瘸子! 第20章 诗词比试 “不知道哪来的乞丐,竟敢混进诗会偷东西,真是胆大包天!” 一身穿蓝色长袍文士长袍的少年面色阴沉的说着,抬脚就要踹在张瘸子身上。 周景行怒目圆睁,飞身上前,一脚重重踹在那少年胸口! 本就瘦弱的少年哪里承受得住这样一击,顿时朝着身后的人群倒了下去。 如果不是他身后站着的人多,将他接住,恐怕周景行这一脚能直接把他踹飞! “张伯,你怎么样。” 周景行快速蹲下来观察张瘸子的情况。 张瘸子捂着自己的腿,勉强扯出一个笑脸道:“公子...老奴没事...” “咱们快走...” 他害怕这些人会找自家公子的麻烦,一只手拉着周景行,想跟他尽快离开。 周景行面色阴沉,不为所动。 他扒开张瘸子捂着腿的手掌,掀起裤腿,赫然发现腿上的淤青。 “老奴没事,公子快走,快走啊...” 张瘸子没去理会腿上的伤势,而是用力将周景行往外推。 “还想走?!” 被周景行踹了一脚的少年捂着自己胸口,恶狠狠的盯着周景行,“今天你们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这阳柳园!” 随着少年话音落下,一群带甲的护卫快步而来,将庭院团团围住。 “你打的?” 周景行没有理会那些护卫,而是抬眼望向那少年,脸色阴沉至极。 “是我打的又如何?” “他一个乞丐混进来偷东西,难道不该打吗?” 少年傲然开口,见周景行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衫,他神色中带着浓浓轻蔑,“你又是谁?” “谁说他是乞丐?又是谁说他是混进来的?” 周景行掏出怀中的请帖,“这请帖莫非是假的不成?”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看向身旁的一个随从。 随从当即上前拿过周景行手中的请帖查看。 “少爷,是真的。” 听到这话的众人也是纷纷用一种惊讶的目光打量着周景行。 此次秋园诗会,能够收到请帖的只有三种人。 一是朝中官员的子女,二是国子监的学生,三是有名气的学子和大儒。 周景行这一身装扮,明显跟前面两者不搭。 少年看向身后两位老者,恭敬问道:“两位先生,此人可是某位大儒的学生?” 这两位老者,一位是在国子监任职的大儒钱守礼,一位是儒学界颇具盛名的大儒卢思新。 两人盯着周景行打量了好一会儿,皆是默默摇头。 少年见状也是忍不住问道:“你是哪个大儒的学生?” 周景行冷着脸道:“我不是谁的学生,这请帖是别人给我的,你又是谁?又为什么出手打人?” 少年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傲然,“我名欧阳浩,家父礼部尚书。” “这阳柳园,正是我欧阳府的私产,你说,我有没有资格打人?” “至于你的请帖...” 欧阳浩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我有理由怀疑这请帖是你偷来的。” 此话一出,周围的学子以及世家小姐们皆是窃窃私语起来。 “他看起来那么穷,又不是某位大儒的学生,可能请帖还真是偷来的。” “偷了请帖想混进来白吃白喝,乞丐都是这样。” ...... 崔文心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 他有些好奇,在这样的情况下,周景行会怎么做。 “我的请帖是不是偷来的,你大可以派人去找人查探。” “再者,就算这阳柳园是你欧阳家的私产,你也没有资格打人吧?” 周景行将张瘸子扶起,语气森冷道:“按照我大夏律法,无故伤人者,杖三十。” “哈哈哈哈。” 欧阳浩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周围的一众学子和世界小姐也是捂着嘴巴偷笑。 “那你去告官吧,看看是你会赢还是我会赢。” 欧阳浩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貌似还踹了我一脚。” 张瘸子脸色煞白,“公子,咱们快走吧,我们...斗不过他们...” 周景行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的神色,如果不是他让张瘸子来拿东西,恐怕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走?踹了本公子一脚,你们还想走?” 欧阳浩手掌一挥,那些带甲的侍卫纷纷将转过身,手掌放在刀柄之上,随时准备动手。 “你想如何?”周景行皱眉道。 “简单,你们两个,给本公子跪下道歉。” “然后再随我欧阳府的侍卫去一趟官府,万一你们的请帖真是偷来的,本公子岂不是放过了一双盗贼?” 周景行嗤笑摇头,果然,这家伙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既然你说我的请帖是偷来的,那不妨我们就比试比试。” “比试?你要跟我比试什么?” “既然是诗会,自然是比试诗词。” “你?跟我比诗词?” 欧阳浩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的好笑的事情,当即失笑。 钱守礼两位大儒也是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 周围的学子跟世家小姐更是忍不住嗤笑,纷纷嘲讽道: “欧阳公子可是国子监祭酒的弟子,诗词水平在长安可是名列前茅的,这家伙竟然要跟欧阳公子比诗词,简直是找死!” “估计这人肚子里真有点墨水,只是可惜,偏偏对上了欧阳公子。” “说不定他的请帖真是偷来的,如今得知欧阳公子的身份,恐怕已经吓破胆了。” 面对众人的议论,周景行面不改色。 “比,还是不比?” 他站在那,脊背没有一点弯曲,语气不卑不亢。 “既然你要自取其辱,我没理由不成全你。” 欧阳浩露出邪魅笑容,“你要是输了,除了给本公子跪下道歉之外,本公子还要打断你的一条腿,你敢吗?” “公子不可!” 张瘸子闻言,急忙上前阻拦。 要是因为他的事情害的周景行受伤,他将寝食难安。 周景行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担心。 “那如果我赢了呢?” “你赢了?” 欧阳浩忍不住发笑,“你要是赢了,那本公子这条右腿就给你了,如何?” 周景行嘴角微勾,“行啊,欧阳公子金口玉言的,大家都听到了,到时候可莫要反悔。” 欧阳浩不屑嗤笑,旋即回头对着两位大儒拱手行礼道:“还请两位先生出题并做个见证。” 钱守礼微微颔首,“自当如此。” 欧阳浩回头望向周景行,“小子,我欧阳浩的手下败将,没有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周景行身形挺拔,语气铿锵有力,“周景行,字念安。” “什么?!周景行?!” “那个写出《相见欢》的周景行吗?!” “《相见欢》不是项修元写的吗?” “你蠢啊!项修元那个莽夫,怎么可能会写诗!” “据说当日在教坊司,是项修元求着周景行写的!为的就是用诗去见月荷姑娘!” ...... 周围的学子和世界小姐顿时骚乱起来,看向周景行的目光都带着一丝好奇。 早知道项修元的莽夫名声这么广,当时就让张伯来了... 不过也无用。 如今自己对上欧阳浩,日后在长安的名声肯定不会小。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周景行只想安稳搞钱,然后去教坊司嫖...啊不,应该是跟花魁畅谈人生理想。 现在看来,这情况是不太可能了。 罢了,出名就出名吧,只要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不找上门就行。 “原来你就是周景行。” 欧阳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 “怎么,怕了?” 周景行微微勾起,“你要是怕了,现在给张伯道歉,再把自己的一条腿写卸下来,我扭头就走。” 欧阳浩脸色当即阴沉下来,“竖子狂妄!” “还请两位先生出题!” 该死的泥腿子!等我赢下比试,定当着众人的面将你的腿打断! 钱守礼与卢思新两人商议片刻后,迈步上前。 钱守礼苍老的声音响起,“比试总共分为三题,三局两胜,两位公子有无异议?” 周景行默默摇头。 别说三局两胜,就是给你七局五胜,老子都一点不带虚的。 第21章 单方面碾压,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既如此,那这第一题,就以学习题吧。” “两位公子有一炷香的时间思考。” 钱守礼示意两人落座,桌上已经备好了纸笔。 一边是写出《相见欢》的周景行,一边是国子监祭酒的弟子,还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 众多学子和世界小姐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你们觉得谁会赢啊?” “那不是明摆着吗?他周景行不过是个乡野村夫,哪怕肚子里有点墨水,也不可能跟欧阳公子比!” “未必,那一首《相见欢》家父读过,家父说哪怕是当代国子监祭酒,也未必能写出这样的诗词。” “估计就是偶然的灵感让周景行写出这样一首词,论实力,他跟欧阳公子是比不了的。” ...... “我写好了。” 就在众人小声议论的时候,周景行忽然开口。 正欲落笔的欧阳浩动作猛地一僵。 他抬头看向刚刚点起来的计时香,刚烧了不到十分之一! 钱守礼与身旁的卢思新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卢思新迈步朝着周景行走去,拿起桌上的纸张。 可刚看到纸张上的字,他的太阳穴便忍不住突突跳了起来。 “这是你的字?” 他看向周景行,指着上面潦草不堪的字迹问道。 周景行尴尬咳嗽一声,“正是。” 上辈子身为一个正儿八经的理工宅男,我特么怎么可能去练毛笔字! 卢思新收回目光,强忍不适,重新阅读起来。 忽然,他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开来,嘴巴半张,像是看了什么极为震惊的事情。 稳坐不动的钱守礼见状,急忙上前拿过纸张查看。 “好诗!好诗!” 钱守礼激动不已。 正在思考的欧阳浩被这一声喝彩吓了一跳。 他看着两个大儒,一个震惊,一个激动,整个人瞬间麻了。 这才过去多少时间?他写的什么东西?竟能让两位大儒如此失态? 钱守礼回头看了欧阳浩一眼,沉声念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最后一句诗词落下,周围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怔怔出神,品味着这首诗词。 最后一句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更是振聋发聩! 崔文心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嘴角笑意忍不住勾起。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向周景行的目光满是赞赏。 “周公子好诗!” “此诗当为我之勤学警句,告诫自己不可荒废时光!” “兄台所言甚合我意!” “今晚去教坊司不点两个了,点一个,省点钱买书学习!” “兄台莫非不能不去?” “不可!君子食色性也!” 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句将沉默的氛围打破,现场骤然沸腾。 周景行默默翻了个白眼,你特么才好湿... “此诗名为《劝学》,短短四句,紧扣主题,惹人深思。” 卢思新望向欧阳浩,“欧阳公子可有佳作能胜之?” 欧阳浩沉着脸,默默摇头。 这一首《劝学》别说是他,就是他老师,当代国子监祭酒来了,恐怕也要暂避锋芒。 “那第一局,周公子胜。” 欧阳浩暗暗咬牙,第二局,我一定要赢! 他望向钱守礼,暗中使了个眼色。 钱守礼微微颔首,沉思片刻后道:“这第二题,就以边塞为题吧。” “边塞?!” 周围的学子立刻骚动起来。 “当初欧阳公子就是凭借一首《望边》,才让已经不再收徒的祭酒将其收入门下,边塞诗可是欧阳公子的强项!” “这第二局,周景行怕是要输了。” “这对周景行怕是不太公平吧。” “哪有什么公不公平,边塞难道不能作为主题吗?” 学子们开始议论争吵起来。 “安静。” 钱守礼沉声开口,“既是诗词比试,那边塞主题为何不能作为主题?” 那些争吵的学子纷纷低下头颅。 圣人有言,尊师重道。 钱守礼身为国子监的老师,他们不敢跟钱守礼对着干。 “周公子有无异议?” 钱守礼望向周景行问道。 周景行淡笑一声,默默摇头。 “既无异议,那就请周公子思索过后动笔吧。” “我已经写完了。” 钱守礼愕然回头,一脸震惊的看着周景行。 刚刚落笔写下第一句的欧阳浩猛地抬头! 第二柱香刚刚点燃没多久! “拿去吧。” 周景行伸手将纸张拿起,递给钱守礼。 “你什么时候写的?”钱守礼一脸错愕的问道。 “就在你刚才喊安静的时候。” 周景行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不急不急!他仓促所做,必然没有我的诗好! 欧阳浩飞速落笔,将自己昨晚在钱守礼家中所做诗词飞速写上。 昨天夜里他去了一趟钱守礼家中,为的就是让这位大儒,斧正一番自己的诗词,好在今日诗会上一鸣惊人。 昨晚他所做那首诗词,正是边塞主题,这也是为什么钱守礼会用边塞做题的原因。 他飞速写完,拿着纸张站起来,“我也写完了!” 然而此时的钱守礼根本没有注意他。 钱守礼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手里的纸张,仿佛上面有什么魔力,将他的眼睛给牢牢锁死。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卢思新将纸上的诗词读了出来。 欧阳浩怔在原地,手中的纸张也是不受控制的跌落在地。 诗会现场,针落可闻。 这豪气干云的词句,让所有人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勾勒出一幅沙场浴血,视死如归的画面。 两个主题,两首诗。 周景行对欧阳浩,完全是单方面碾压! “今日诗会能得此诗,老朽不算白来!” 卢思新望向周景行的目光不再有任何轻蔑之意。 “老朽卢思新,如若周公子日后在学习上有什么困惑,尽可来找老夫解惑。” 周景行微微拱手,“谢过先生好意。” “欧阳公子,不知你可有佳作?” 周景行看向欧阳浩,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欧阳浩捡起地上写着自己诗词的纸张,面色阴沉如水。 “我认输。” 在周景行这首诗面前,自己的诗词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 “那我的请帖可是偷来的?” 周景行嗤笑出声。 “周...周公子之才,诗会请帖自然不会是偷来的...” 欧阳浩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那你可还记得自己比试之前说过的话?” 周景行迈步上前,眼神深处闪过一抹狠辣。 “你...你要干什么...”欧阳浩连连后退。 “怎么,堂堂欧阳公子,这是打算赖账了?” 周景行步步紧逼。 “我可是礼部尚书之子!你敢动我!我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周公子,与欧阳公子结怨,并非明智之举。” 钱守礼也在此刻出来相劝。 周景行面容冷峻,根本不给这位大儒一点面子,“闭嘴吧老东西!你当我看不到你刚才跟欧阳浩的小动作?” 钱守礼没想到周景行会直接开骂,顿时面色涨红道:“竖子休得胡言!” 卢思新想要上来劝架,可周景行身上散发出来的愤怒让他理智止步。 这时候,不管谁上去,估计都要被他骂上两句,自己还是莫要自讨没趣的好。 想到这的卢思新默默朝一旁挪了挪位置,把路给周景行让了出来。 周围的学子与世家小姐也被周景行一身气势吓到,根本不敢说话。 “都给我住手!” 就在周景行即将得手的时候,一声厉喝陡然传来。 一身穿紫色丝绸服饰的男子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快步走来。 “爹!快救我!” 欧阳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跑到男子身后。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欧阳浩的父亲,当今的礼部尚书,欧阳茂。 周景行撇了撇嘴。 这下麻烦了,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第22章 废他一条腿 “将此子给我围起来!” 欧阳茂抬手一挥,身后的侍卫立刻涌了上来,将周景行团团围住。 “怎么,欧阳尚书这是打算让侍卫对我动手?” 周景行瞥了一眼将自己围住的侍卫,神色没有丝毫畏惧。 欧阳茂蹙着眉头,视线扫过在场众人,眼中带着浓浓的困惑之色,“你为什么要对我儿动手?” 周景行刚想说话,钱守礼已经快步上前,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复述了一遍。 欧阳茂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此番是我儿有错在先,我替他向两位赔个不是。” “这五百两是我给这位老先生的补偿,不知周公子能否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揭过此事?” 欧阳茂掏出五百两银票递了上去。 五百两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不算少了。 但周景行看了眼对方手里的银票,并没有去接。 欧阳茂以为是周景行掀起银票太少,于是又加了五百两。 足足一千两。 张瘸子想要上去劝自家公子就这么算了。 可看周景行那没有丝毫变化的脸色,他知道,自家公子不打算就此揭过。 “一千两已经不少了,周公子可莫要自误。” 欧阳茂脸色一沉,语气中带着些许威胁之意。 周景行眸光微闪,将那一千两银票推了回去。 “我的确很爱钱,只是可惜,这次我不收。” 听到这话的欧阳茂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周公子确定要跟犬子过不去吗?” 周景行身子挺的笔直,一字一句道:“如果今天输的人是我,你觉得你儿子会让我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吗?” 欧阳茂猛地一怔。 他自己儿子什么性格他最清楚。 如果今日真是周景行输了,别说完好无损的走出这阳柳园,说不定日后生活都是问题。 “那周公子想如何?” 纵使自己儿子理亏在先,欧阳茂依旧不打算退让。 自己堂堂正二品礼部尚书,要是今日连自己儿子都保不了,说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不是他自己说的么?若是输了,就把右腿留下。” 周景行声音平淡,却让欧阳茂有种巴掌打在脸上的火辣感觉。 所有人都没想到,周景行一个毫无背景的家伙,竟然敢正面对上朝廷的二品大员。 欧阳茂手掌抬起,脸色阴沉道:“把周公子请出阳柳园。” 周围的侍卫立刻上前,想要将周景行强行架出去。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欧阳公子日后走路可得小心一些,免得遭了什么无妄之灾。” “你敢威胁我!” 欧阳浩脸色铁青,仗着自己父亲跟侍卫在场,快步上前想要给周景行一些颜色瞧瞧。 上钩了。 周景行嘴角微勾,手掌猛地探出,一把抓住欧阳浩的手腕直接反拧! 擒拿术,折臂锁腕。 欧阳浩被摁在地上,手上传来的疼痛感让他嗷嗷直叫。 “竖子尔敢!” 欧阳茂当即怒喝出声,周围的侍卫纷纷朝着周景行前压上来,企图将其制服。 “别动,再动,你们家少爷的手臂就保不住了。” “断了,要断了!” 周景行手臂猛然发力,欧阳浩的惨叫声瞬间加剧。 “住手!” 欧阳茂出声叫停侍卫。 他盯着周景行,脸色阴沉至极,“你想如何?” “我说过,废他一条腿。” “绝无可能!” 欧阳茂冷哼一声道:“今日我儿如果出现任何闪失,你跟你这奴仆都别想走出这阳柳园一步!” 面对欧阳茂的威胁,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将张瘸子叫至跟前,低声在其耳边说了几句。 张瘸子脸色一变,连连摇头。 周景行投去一个眼神,让他放心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让我家人先离开,否则我就顺手把你儿子的手也废了。” 周景行直接威胁道。 只要张瘸子可以离开这儿去找他口中外援,他就不用担心自己会出什么大事。 崔文心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看来这小子应该还有底牌。 欧阳茂脸色异常难看,自己堂堂一部尚书,被一个毛头小子如此羞辱,他如何能忍? 他手掌抬起,两旁护卫瞬间朝周景行压了上去。 “今日,你跟你这个瘸腿的仆人都别想走!” “是吗?” 周景行锁着欧阳浩的胳膊,后者疼的嗷嗷直叫。 护卫顿时止住脚步,不敢再上前。 他们有一种预感,如果强行冲上去,最先死的一定是欧阳浩! 气氛剑拔弩张,僵持不下。 “小孩子打架,大人凑什么热闹。”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方响起。 众人下意识朝后方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古朴儒衫的老者正坐在位置上,独自小酌。 还没等众人搞清楚情况,一道人影猛地冲了过来。 “下官欧阳茂,见过首辅大人。” 欧阳茂躬身行礼,心中却暗道不妙。 他不明白,为什么崔文心会出现在这里。 崔文心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周围的学子与那些世家小姐皆是用一种惊讶,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坐在位置上的崔文心。 他们都是世家子弟跟国子监的监生,自然知道这位首辅的大名。 “崔文心崔首辅!没想到首辅大人竟然会出现在我们这小小的秋园诗会!” “据说当年陛下还在潜龙之时,崔首辅便跟随左右,无论是军事还是文治,崔首辅的能力都堪称顶尖!” “何止!据说当年陛下登基那一战,崔首辅带领八千精兵便剿灭叛党五万余人!陛下登基后直接封其为当朝太师!”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周景行也是愣在原地。 他万万没想到,这湖边钓鱼的糟老头子,竟会是当朝内阁首辅! “坏了!” 周景行顿感不妙。 自己刚才在湖边跟这糟老头子说的那些,已经足够让自己下大狱了! “这糟老头子不会秋后算账吧...” 周景行小声嘀咕着,一抬眼,正好跟崔文心的视线对上。 看着对方脸上那玩味的笑容,周景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该死,他不会听到了吧... 能够当上内阁首辅的,绝对是人精中的人精,腹黑心脏都是必不可少的。 这位的武力值貌似还强的离谱! 这是什么八边形战士! 周景行顿感前途一片灰暗,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小孩子的事情,大人就不要插手了,免得人家说你欧阳家仗势欺人,言而无信。” 崔文心淡淡开口,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将欧阳茂压的喘不过气。 “大...大人所言极是...” 欧阳茂脸色难看,却根本不敢有任何反抗。 周景行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看向被自己抓着的欧阳浩,咧嘴笑道:“深呼吸,我很快。” “我深你...嗷呜!” 欧阳浩话没说完,周景行已经一脚重重踹在他的右腿之上。 他痛苦的哀嚎在庭院中回响,周景行一脚接一脚往上踹,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周围人见状纷纷捂住眼睛,不去看这凶残的一幕。 欧阳茂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双拳死死攥着。 崔文心品着手里的酒,就这么静静看着。 直到一声脆响响起,欧阳浩的右腿骨直接断裂,周景行才停下动作。 “不好意思,力气小,只能多踹几下。” 他咧嘴一笑,发现欧阳浩已经痛晕了过去。 “行了,走吧。” 崔文心站起身,望向周景行说道。 “来了来了!” 周景行嘿嘿一笑,架着腿部受伤的张瘸子快速跟上对方。 欧阳茂没有阻拦,也不敢阻拦。 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儿子,他眼中杀意难掩。 第23章 这个时代的老头太过奸诈 内城街道,周景行带着张瘸子跟在崔文心身后,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当朝首辅。 “老夫很吓人么?” 崔文心回头望向周景行,似笑非笑的问道。 周景行连连摇头。 “那你为何离老夫那么远?” “这个...” 周景行尴尬挠头。 总不能直接说害怕你秋后算账,抓我进大牢吧... “不用担心,老夫不会对你怎么样。” 崔文心笑了笑,轻声开口。 周景行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这老头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老夫为什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崔文心此话一出,周景行的嘴角顿时抽了抽。 “这位大人,再说下去,你就不太礼貌了。” “礼貌?” 崔文心哑然失笑,“要说礼貌,老夫刚才救了你,也不见你跟老夫道一声谢,你觉得你礼貌吗?” 好熟悉的话... 这老头要是放到现代去,妥妥的阴阳大师。 “小子谢过首辅大人救命之恩。” 周景行作揖行礼。 崔文心嘴角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不要光说,要去做。” “既然要谢老夫,那就每个月给老夫府邸送个二十坛云仙酿过来。” 周景行眼珠子提溜转动起来,当即装傻道:“什么云仙酿,首辅大人在说什么?小子怎么听不懂。” “那我回去跟欧阳茂说一声,让他现在就派人找你麻烦。” 崔文心当即转身朝着阳柳园走去。 “别别别!” 周景行急忙将他拉住,“首辅大人说笑了,云仙酿能被首辅大人看上,是小子的荣幸。” “不就是每月二十坛云仙酿嘛,就是每月五十坛,小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好,那就依你所言,五十坛。” 崔文心当即说道。 周景行的笑容猛地僵在脸上。 这老头懂不懂什么叫客气! 懂不懂啊! 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首辅大人,虽然不知道您从何得知云仙酿是小人所出。” “但您别告诉小人,您之所以会帮小人渡过此劫,单纯是因为想从小人这坑...” “啊不,应该是让小人孝敬您这每月二十坛的云仙酿吧。” 崔文心瞥了周景行一眼,默默伸出五根手指,“是每个月五十坛。” “好好,五十坛。” 周景行咬牙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 该死的!这老头一点亏都不想吃啊! 每个月损失二百五十两啊!整整二百五... 等等?我怎么感觉好像被骂了?! 周景行猛然一怔。 “你与老夫有缘,老夫帮你一把,有何不可?” 崔文心爽朗一笑,但笑声却让周景行心里发毛。 无论什么时候,免费的永远都是最贵的。 他可不相信这位内阁首辅大人,会为了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去跟一位朝廷的二品大员对立。 纵使对方手中权力没有自己大,但身在官场之中,能不与人结缘是最好的。 身为内阁首辅,崔文心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你就这么想知道,老夫为什么帮你?” 崔文心忽然问道。 周景行连连摇头,“不想了,现在不想了。” 他总感觉崔文心又在给他挖坑。 “想也没用,老夫不告诉你。” 崔文心哈哈大笑,迈步离开。 周景行只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跟太阳穴在突突跳动。 好想打他啊... 大夏打老头貌似也会触犯律法... 不对,我打不过他... 想到阳柳园中那些学子的议论,周景行无奈叹了口气。 这老头妥妥六边形战士,估计自己这小身板都不够他一只手打的... “公子何故如此颓废?” 张瘸子还处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见自家公子似乎一下颓废起来,也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周景行连连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时代的老头太过奸诈。” 一路上周景行都没再说话,始终保持着低气压。 回到家的时候,迎宾楼的伙计正在往外搬着酒坛。 “周公子!” 郭同跟着一个伙计从院子里走出来,恰好看见回来的周景行。 “郭掌柜?怎么拉个酒还要您亲自跑一趟?” 周景行有些诧异的问道。 郭同满脸笑容,“事关云仙酿,自然是马虎不得。” “周公子是不知这云仙酿如今有多受欢迎。” “前几天从公子这进的酒,已经全部销售一空,并且有不少达官贵人想要花大价钱预定的。” “别说十两,就是一百两一坛,那些达官贵人都抢着付钱!” 因为云仙酿的存在,迎宾楼如今的生意也比之前好上十倍不止! 店里座位甚至都需要排上一天的队! 如此火爆的生意,郭同担心被人惦记,所以这拉酒的事情,他决定亲力亲为,不能让这云仙酿出一点闪失。 “一百两一坛?!” 周景行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你确定?!” “那是自然!” 郭同十分肯定的点头说道:“好几家富商都已经给我们酒楼下了订单,希望能够以一百两一坛的价格预定。” “我已经收了他们的定金,这些酒只留下一部分在酒楼中售卖,其他的都要给那些富商送过去。” 一百两一坛,五十坛就是五千两... 我每个月要给首辅送五千两银子! 我的银子! 周景行心中抓狂。 “周公子为何脸色如此难看?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见周景行紧闭双眼,呼吸急促,郭同急忙询问道。 周景行现在可是他们迎宾楼的财神爷,万万不能有事。 “没事,就是有点心梗,缓一缓就好了。” 周景行叹了口气。 要怪只能怪这张嘴啊... 又跟郭同聊了几句,周景行这才迈步进入院子。 院子里,项修元正坐在树下,小口喝着自己酒壶里的酒。 “怎么回来这么快?那些狗屁诗会不是一般都要到下午才结束吗?” 周景行摆了摆手,“我把那礼部尚书儿子的腿给打断了,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噗! 项修元嘴里的酒顷刻间喷射而出。 “什么?!” “你?!把礼部尚书儿子的腿打断了?!” 周景行一脸平静,“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项修元盯着周景行,神色古怪,“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明天去教坊司打听打听,相信明天这件事情就会在长安传开了。” 以这个消息的劲爆程度,说不定今晚就传开了,周景行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项修元唰的一下来到周景行身边,四处打量。 确定周景行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他才一脸震惊的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有个糟老头子帮了我。” 周景行如实说道。 “糟老头子?” 项修元仰头灌了口酒,含糊不清的嘟囔道:“什么...糟老...头子...能帮你摆平...礼部尚书?” “崔文心,内阁首辅。” 噗! 这一次,项修元直接把酒喷到了周景行脸上。 第24章 家贼难防 “给我一个不把你轰出去的理由。” 周景行擦去脸上的酒水,一脸无奈。 “你打不过我。” 项修元十分认真道。 周景行两眼一黑,“好,你赢了,理由充分。” 周景行打来一盆水,洗去脸上沾着项修元口水的酒。 项修元一脸尴尬,“不好意思,实在是有些激动。” “你说崔首辅帮了你,此话当真?” 周景行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不信就去问问教坊司的那些姑娘,相信那些学子,应该已经有人前去教坊司吹牛了。” 项修元两条眉毛死死拧在一起,“不应该啊。” “之前我爹喝醉酒的时候跟我说过。” “他说首辅大人心思深沉,是个不折不扣的诡诈之徒,从来不会做任何与自己利益无关的事情。” “你没身份没背景,而且还当众打断了礼部尚书儿子的腿,这件事情可不算小,首辅大人为什么要帮你?” 我也很想知道... 还有,首辅大人知道你爹这么骂他吗? 周景行两手一摊,“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额...” 项修元顿时卡住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在没走到那位首辅大人给我挖的坑之前,我还是多赚点银子,多宠幸一下教坊司的花魁吧。” 周景行总觉得今天的事情不会那么草草结束,可具体的情况他也没法了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对!教坊司!” 项修元眼中精光大盛,“你可是答应我今晚要带我去教坊司找月荷姑娘的!” 周景行刚想开口回话,就看见郭掌柜的从门外走进来,一脸疑惑的问道: “周公子,今日的酒水为何仅有四百九十三坛,剩下的七坛是还没有酿造出来吗?” “如果是的话我便带着手下人在这等一等。” 周景行跟张瘸子两人同时怔住,随后一同望向站在一旁的项修元。 “这个...” 项修元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我没忍住,喝了那么一丢丢。” “一丢丢?!” “你管七坛酒叫一丢丢?!” 周景行眼前一黑。 这家伙该不会哪天酒精中毒死在自己的酿酒房里吧... “那酒太香了,我忍不住...” 项修元说着,默默藏起了手上的酒壶,里面还有满满一壶呢。 周景行没有理他,而是快步走到酿酒房。 酿酒房里的原料已经被消耗一空,就连那早上封起来的头酒,也被项修元给喝了个干净。 也就是说,他整整喝了八坛。 周景行无奈扶额。 自己这才出去多长时间啊,这家伙竟然能把八坛酒喝个一干二净。 “家贼难防,家贼难防啊。” 周景行回头望向郭同,“郭掌柜,今天的酒水已经没了,您先把这些酒拉回去吧,欠您的七坛酒明天我再给您补上。” 郭同拱手行礼,“既如此,那在下便告辞了。” 周景行微微颔首,目送郭同带着手下伙计离去。 项修元悄悄摸摸凑了过来,“那个...今晚还去教坊司吗?” 啪! 周景行实在没忍住,一巴掌拍在项修元的脑袋上,“去个鬼啊去!” “出门前特地交代让你不能偷喝!你是一个字都不听啊!” 项修元从小练武,皮糙肉厚的很。 周景行这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完全就不痛不痒。 “严格来说,他听了,听进去一个喝字...”张瘸子幽幽开口。 “啊对对对!” 项修元急忙附和。 “对你个头啊!” 周景行又是一巴掌拍了上去。 换做别人这么拍,项修元早就当场暴起了。 也就是周景行,他才没有反抗,心中也没有任何怨气。 张瘸子嘴巴张了张。 “张伯你也闭嘴!” 周景行直接打断施法。 张伯的嘴总能恰到好处的补刀,自己绝对不能让他再说了。 张瘸子默默闭上了嘴巴。 “我前两天给你的银票还在你身上吧。” 周景行看向项修元问道。 项修元连连点头,“还剩下三百多两,那些店家见我买的多,给我少了很多银子。” 周景行当即道:“趁着宵禁之前,你把剩下的钱都拿去买酒,今晚别想去教坊司了!加班!” “明天不仅要给郭掌柜的五百零七坛,崔首辅那边也要送过去五十坛!” “给崔首辅送五十坛?” 项修元喉咙滚动了一下,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下意识问道:“能不能给我也送点。” “我送你一脚!” 周景行一脚将项修元踹了出去,“赶紧滚去买酒!你今晚也别回去了!留下来加班!” ...... 长安内城,杜府二房住处。 杜怀亮坐在自己院子里,十分郁闷的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 “公子怎地这般不快,难道是小女子不美吗?” 搔首弄姿的侍女在贴在杜怀亮身上,双手勾着杜怀亮的脖子。 正一肚子火的杜怀亮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逗,当即把这侍女摁在桌子上。 “公子!这...这不太好吧...” 侍女有些害羞,这可是在院子里,万一这时候有人进来撞见就完蛋了。 “有什么不好!谁敢这个时候来打搅老子,老子一定扒了他的皮!” 杜怀亮说着便开始上下其手。 一道冷风吹过,杜怀亮的视线忽然出现一双脚。 他猛地抬头,发现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不知是男是女的家伙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院子里。 “你...” 杜怀亮刚想大喊,那黑袍人猛地抬起手掌。 杜怀亮只觉自己的喉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锁死! 内力外放! 大武师! 杜怀亮身为杜家二公子,又身处长安,对武道一徒自然有所了解。 能够做到能力外放的,无一不是进入大武师层次的高手。 “你杜家有高手我知道,但你信不信你若是开口,我能在那高手来之前,掐断你的脖子。” 黑袍人淡淡开口,声音沙哑。 说话间,他另外一只手缓缓抬起,直接掐断了桌上那位侍女的脖子。 杜怀亮眼中满是惊恐,胯下一阵湿润。 黑袍人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他没想到杜怀亮竟然直接被吓尿了。 “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相反,我是来帮你的。” “你不是想让周景行死吗?我可以帮你。” 说着,黑袍人收回手掌,将杜怀亮放了下来。 杜怀亮双手捂着脖子,脸上涨红,咳嗽的同时,又大口喘着粗气。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黑袍人冷笑出声,“我们是什么人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想周景行身败名裂,甚至身死,我们可以帮你。” “此话当真?” 缓过来的杜怀亮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神采。 黑袍人微微颔首道:“我不能待的太久,否则你杜家那位会有察觉。” “你直接告诉我,你想不想与我们合作。” “想!我做梦都想他身败名裂!我做梦都想让他周景行死!” 杜怀亮面色狰狞又疯狂。 “好。”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今晚你只需要派人将周景行吸引到这个位置,其他的,交给我们就好。” 黑袍人将写着地址的纸张放在桌上,身影一闪,瞬间消失。 杜怀亮刚记下纸张上的地址,身后便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见过二少爷。” 来人是杜府的老管家。 “你来做什么?” 杜怀亮悄悄收起手里的纸张,一脸厌恶的问道。 这老管家平日里就偏向他大哥,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没办法让这老管家在自己父亲面前替自己说一句好话。 正因如此,他对这老管家极为厌恶。 老管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拱手作揖,目光在杜怀亮的院子里扫视了一圈。 在看到桌上衣衫不整,已经气绝的侍女之时,老管家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怎么,玩死一个侍女而已,莫非你这老狗要管我?” 杜怀亮冷着脸问道。 老管家目光停在那侍女的尸体上,半晌后,他作揖行礼,默默离开。 “不识好歹的狗东西!” 杜怀亮呸了一声,脸上露出狠辣狰狞的笑容,“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既然是对付周景行,那我自然要合作。” “周景行,这一次,我看你怎么死!” 第25章 血案现场,中计 当项修元派人拉着一车又一车酒回来的时候,距离宵禁仅仅只剩下两个时辰的时间。 那些负责送货的伙计可不敢宵禁时间在外面逗留,卸下酒坛后,便快速离开。 时间不等人,周景行当即带着两人开始酿酒。 张瘸子负责在管口接酒,封坛。 周景行负责将买回来的酒水倒进蒸馏器械里。 至于力气最大,偷喝了最多酒的项修元,自然是扛柴烧火了。 就在三人干的卖力之时,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你约了人?” 项修元望向周景行问道。 周景行摇了摇头。 今天诗会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其他人对自己应该是避之不及才对,根本不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我陪你去看看。” 项修元放下手中柴火说道。 周景行微微颔首,带着项修元往门外走去。 一开门,周景行便看到一个胥吏站在门口。 “你就是周景行?” 胥吏一脸不情愿的问道。 “正是,不知差爷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该不会是那礼部尚书的报复来了吧。 周景行瞬间神情紧绷。 胥吏扯了扯嘴角,“刘承家中失窃,其中包括几张租契和地契,他让我带你过去一趟,重新签订一份租契。” “这...” 已经打算搬家的周景行有些问难,“差爷,小人明日就搬走了,所以小人与刘老板之间,已不需要租契。” “租契涉及税款减免,否则刘承吃饱了撑的劳烦我们过来喊你?” 胥吏一脸不耐,“赶紧跟老子走一趟,你害的老子现在都没有散值!再磨磨唧唧,老子就把你强行绑过去了!” 看来这一趟不去也不行了。 周景行无奈叹了口气,回头望向项修元说道:“家里就麻烦你先看着,我跟这位差爷去去就回。” “去吧,交给我就行。”项修元点头回应。 “不许再偷喝!” 叮嘱一番后,周景行便跟这位胥吏前往刘承的住处。 刘承住在内城外围,路途并不算近,两人走了一段时间,才堪堪走到内城城门口。 刚入内城,周景行便看到一个衣裳破旧的小人正快步往这城门口处跑来,似是担心再晚一些,城门口就关闭了。 “公子?!您怎么在这?” 那奔跑的小人瞧见了刚刚进来的周景行,十分惊讶的问道。 这小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景行之前钓鱼时遇到的那个,因为二两银子被灾民围攻的谢武。 此时的谢武衣裳有些鼓囊,像是塞了不少东西,他瞥了一眼周景行身旁的胥吏,眼神躲闪的往旁边挪了挪。 周景行冲他笑道:“我跟这位差爷去内城办些事情,你怎么现在还在内城之中,赶紧出去吧,再晚就要宵禁了。” 谢武连连点头,迈步想要离开。 “等等。” 胥吏忽然开口将其喊住,皱眉问道:“你衣服里装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 谢武本能的紧了紧衣服,往后缩了缩。 胥吏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谢武的衣服抖了起来。 几个沾了些尘土,明显是人家吃剩丢掉的馒头被抖了出来,接着便是几块被吃过的糊饼,几块遍布牙印的土饼掉了出来。 “我...我就是捡一些别人丢弃的食物...” 谢武鼻子发酸,眼眶泛红,怕眼前这位胥吏不高兴,他想哭又不敢哭。 胥吏松开手,冷声说道:“最好如此,如果让我发现你这小乞丐在这内城偷窃,小心我打断你的手脚!” 谢武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连连点头。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捡起地上掉落的食物。 周景行心中一紧,他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给那胥吏。 “差爷辛劳,这钱是小人一点心意,还请差爷让我跟这小叫花子说两句话。” 胥吏接过银子,“算你董事。” “不过你最好快些,别耽误大爷我今晚去教坊司。” “一定一定。” 周景行来到谢武跟前,偷偷将二两碎银塞到谢武手里,小声说道: “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银,这点钱你先拿着。” “别拒绝,也别表现出来,否则你容易被人盯上,忘记那天在河边的情况了吗?” 谢武刚想拒绝,听到周景行这话,也是不由的有些担忧起来。 “现在的二两银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尽管拿着便是。” “我明天就搬家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康平街的周府找我。” 康平街就是周景行新家的地址,那座刚买的宅院被他命名为周府。 “这些东西最好不要吃了,免得吃坏了肚子。” “外城还有个卖糊饼的阿婆没有收摊,你去买些饼子带回去吧。” 面对周景行的叮嘱,谢武抿着嘴巴,眼泪在眼珠里打转。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他对着周景行磕头行礼。 周景行连忙将他扶起来,“好了,快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谢武连连点头,他真的得回去了,不然躲在破庙里的那些小家伙就要挨饿了。 目送谢武离去后,周景行便跟着胥吏继续前往刘承家中。 刘府外,周景行刚想上前敲门,却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 “刘老板,我是周景行。” 周景行推开门往里面喊了一声,但却无人回应。 身后跟着胥吏的他也没多想,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瞬间突破鼻腔,直冲大脑! 院子里,家奴跟侍女的尸体此处横陈在地,死状凄惨。 在院子中央有一棵树,刘成两只眼睛往外凸起,嘴巴大张,里面的舌头已经被人拔掉。 他被一刀贯穿胸膛,死死钉在树上。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右手,喉咙处发出沙哑含糊的声音,“救...救...我...” 眼前的场景猛烈冲击着周景行的大脑。 他的思想出现片刻呆滞,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在原地。 “跑!” 念头宛如闪电般在大脑划过。 周景行重新感觉到双腿的存在,拔腿就要跑路。 这时,一道沉重的力道猛然砸在他的脖颈处。 强烈的眩晕感瞬间侵蚀大脑,他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他的视线开始逐渐模糊。 最后的画面中,那带他前来的胥吏用力抽出那把,将刘承钉在树干上的长刀,放到了他的手里。 不好...中计了... 周景行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第26章 灭门嫌犯 天空蒙蒙亮起。 周景行家中,张瘸子跟项修元两人焦急的在院中来回踱步。 自从昨晚周景行出去之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项修元冒着违背宵禁的风险出去查探过,却并未在外城发现周景行的踪影。 而内城的城门已经关闭,他完全进不去内城。 “公子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让老奴以后如何是好啊。” 张瘸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哭腔,从昨晚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让他格外惶恐。 “别担心,天快亮了,等天亮之后我就去内城找找。” 项修元也是一晚上愁眉不展,就连酒壶里的酒都没喝上几口。 等待一段时间后,天已然大亮。 咚咚。 项修元正欲离开,前往内城搜寻周景行的踪迹,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两人几乎同时飞奔向门口。 “公子,是你吗公子!” 张瘸子连哭带喊的拉开门。 门口站着一位美丽女子,脸上带着些许错愕。 “赵姑娘?!” 张瘸子见赵云婉站在门口,一时竟是有些呆愣。 项修元往赵云婉身后望去,除了看到侍女灵儿之外,并未看到周景行的身影。 “张伯为何如此慌张?” 赵云婉眉头微微蹙起,略带疑惑的问道。 “公子不见了!” 张瘸子哭丧着脸。 赵云婉面色陡然一凝,“什么?周公子不见了?” 张瘸子旋即将昨天夜里周景行被胥吏带走的事情讲了出来。 “不对。” 听完张瘸子的复述,赵云婉当即皱眉说道: “宵禁时间已是戌时,这个时间点的胥吏,不可能因为小小的偷窃案在值!” 张瘸子的嘴唇不受控制的打颤,“赵...赵姑娘的意思...是...” “带走周公子的胥吏,是假冒的。” 赵云婉眸光微凝,眼中的困惑之色愈发浓郁。 “会不会是那礼部尚书干的!” 张瘸子当即反应过来说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 赵云婉知道朝堂上那些公卿都是什么货色。 周景行当着他的面打断他儿子的腿,欧阳茂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昨日我有些事情无法脱身,这才没去诗会。” “如果我在的话,或许昨日之事就不会发生,小女子在这儿给张伯您赔个不是。” 赵云婉没有任何长公主的架子,就这么冲着张瘸子行了一礼。 她今日之所以这么早前来,除了睡不着觉之外,就是想着跟周景行说声抱歉,并解释一下自己昨天缺席的原因。 昨日夏皇不知为何,忽然命令一众皇子公主随他一起到太庙诵经祈福。 她没法拒绝,只能跟前去。 这也导致她无法外出,只能收到一些关于周景行的零散消息,其中就有周景行所作那两首诗词。 “如果真是那礼部尚书所为,赵姑娘能不能帮帮我家公子。” 张瘸子说着,直接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老奴此生别无所求,只求公子能够平平安安,赵姑娘,求您帮帮我家公子,求您。” 赵云婉上前将张瘸子扶起,“现在还不确定情况,说不定只是过了宵禁时间,周公子只是留在刘府过夜。” 她这话只是安慰张瘸子的。 她可以确定那个胥吏一定是别人假冒的。 半夜假冒胥吏将周景行带走,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希望你还活着...赵云婉在心中暗暗祈祷。 周景行新作的两首诗昨天就已经送到她的桌上。 哪怕就诗词的才华而言,她都不希望周景行有事。 赵云婉望向项修元,“还请项公子现在去一趟内城,打听一下周公子的下落,小女子稍后也会一同前往。” “好。” 项修元想都没想便直接答应下来。 “我也去我也去!” 张瘸子急忙开口,想要项修元带上自己。 “张伯,您就留在家里等我们的消息,万一周公子回来了,您也好去内城通知我们。” 赵云婉给出的理由很充分,张瘸子纵使再心急,也只能选择接受赵云婉的安排。 就在项修元准备动身之时,一个小孩忽然快步跑来,“不...不好了...” “谢武?!” 赵云婉两人都记得这个在河边遇上的小孩。 谢武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不...不好了...” “公子...公子被官府...被官府的人...抓了...” 此话一出,张瘸子呼吸猛然一滞! 赵云婉和项修元两人则是皱起眉头,眼中满是疑惑。 对张瘸子而言,官府就是洪水猛兽,但对赵云婉跟项修元来说,却算不上什么。 “周公子为什么被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赵云婉沉声问道。 想到昨晚周景行被假冒胥吏带走的事情,她很难直接相信谢武的说辞。 谢武缓了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今日内城城门刚开不久,他便跟着人群混入内城,开启一天的乞讨生活。 内城里有不少卖早点的地方,谢武平日里早上都是蹲在那些摊位不远,经常能捡到那些达官贵人吃剩的早点。 今日他照常蹲在那些卖早点的摊子附近,然而那些前来购买早点的达官贵人嘴里说的话却让他直接愣在当场。 内城昨夜发生了一起血案,一个府邸,包括仆人在内总共二十三人,全都死在了府邸之中! 府邸主人的死状极其凄惨,胸膛被一柄长刀直接贯穿! 到官府报案的个路过的打更人,据说那打更人报完案后整个人都还沉浸在恐惧之中。 官府很快带人赶到现场,并在现场捕获了一名嫌犯。 而那名嫌犯,正是最近在长安声名鹊起的诗词才子,周景行! 听到周景行名字的时候,谢武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脑子里回想起周景行的笑容,回想起周景行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周景行跟灭门惨案的凶手联系到一起。 为了防止是自己听错,他换了好个地方偷听,甚至自己上去打听,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那从案发现场押回去的嫌犯,就是周景行! 确认消息的谢武便急忙跑来此处。 他记得周景行说过今日才搬,所以这里肯定还有人在。 “周公子一定是被冤枉的,他不可能是凶手!” 谢武十分坚定的说道:“昨夜我在内城城门处遇到过周公子,真的有一个胥吏带着他!” “你们...你们想办法救救周公子吧!” 他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周公子是好人,他不可能是凶手的。” 张瘸子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来,对着赵云婉砰砰磕头,流着泪道:“赵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吧!” “公子不可能是杀人凶手啊!他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那个礼部尚书,一定是他,一定是他诬陷我们家公子啊!” “只要您能救我们家公子,老奴给您当牛做马,老奴这条命给您都行啊!” 眼看张瘸子额头都磕出血来了,赵云婉急忙将他扶起来。 “张伯您先别着急,此事有些蹊跷,可能并非那礼部尚书所为。” 为了诬陷一个白身而杀死刘府上下二十三口,这怎么看都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赵云婉可不觉得欧阳茂会这么做。 他一个礼部尚书就算再蠢,也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周公子现在应该在京兆府的大牢之中,至少我们可以确定,他还活着。” “营救周公子的事情,我会尽力而为。” 张瘸子老泪纵横,连连道谢。 赵云婉目光瞥了一眼自己身后的灵儿。 灵儿当即会意,快步离开。 她要去一趟内城,找郭同了解一下昨夜的具体消息。 “我们先进去等等吧,我已经让灵儿前去打探一下昨夜的具体消息。” “等她回来我们就能知道,昨夜刘府具体发生了什么。” 目送灵儿离开的赵云婉沉声说道。 张瘸子跟项修元点了点头,将赵云婉和谢武请进院中。 他们两人如今也没什么主意,只能等灵儿的消息了。 就在四人焦急等待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项修元耳朵微动,皱眉道:“人很多,不下十人,都是好手!” 如果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习武之人完全可以通过脚步声,判断一个人的大概实力。 “什么人?!” 砰! 赵云婉话刚出口,院门便是被人直接一脚踹开! 十几个身穿黑色官袍,腰间佩刀的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为首之人掏出一块黑色令牌,“皇城司查案。” 第27章 皇城司,大牢里的逼问 赵云婉眉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神色。 她万万没想到,这案件竟然会牵扯到皇城司。 皇城司是大夏太祖皇帝为巩固自身地位,监察百官,同时管理武林江湖所设立的一个机构。 这个机构独立六部之外,唯一能够命令他们的除了皇帝,就只剩下皇帝亲自任命的皇城司司主。 在大夏,各个州郡都遍布皇城司的眼线和分舵。 皇城司不仅是所有官员的噩梦,也是所有江湖人士避之不及的噩梦。 因为里面的刑罚多的骇人听闻,外界有句话这么说,进了皇城司,没有撬不开的嘴。 连皇城司都出动了,看来这次的案件应该牵扯到了江湖人士,其中内情定然不简单。 但凡牵扯到江湖人士的案子,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刑部主办,都会叫上皇城司协助。 “谁是张瘸子。” 为首之人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在看到项修元跟赵云婉之时,他不由的愣了一下。 项修元的名头整个长安无人不知,他的武力几乎冠绝长安年轻一代。 至于赵云婉,为首的皇城司缉事姜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这周景行的院中,竟会有这般美丽的女子。 “我是,我是。” 张瘸子默默站起身来,“这位大人,不知我家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姜锐看了张瘸子一眼,面无表情道:“你不需要知道。” “接下来,我问,你答。” 说着,姜锐侧过头,示意手下进屋搜寻。 张瘸子不敢阻拦,只能连连点头。 “昨夜周景行是何时离开的。” 姜锐说着,身旁那位拿着毛笔的人便开始记录起来。 “戌时离开。” 张瘸子如实回答。 “何人带他离开?” “看装扮是长安府衙的胥吏,但赵姑娘说,那胥吏很可能是别人假扮的。” 张瘸子把赵云婉的推测说了出来。 姜锐眉头微挑,望向赵云婉问道:“赵姑娘为何认为那胥吏是他人假冒的?” 赵云婉侧头望来,眸光中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压迫感。 姜锐心神一颤,这位的身份不简单! “你见过哪个长安府衙的胥吏会因为一件偷盗小案,戌时还在值?” 赵云婉淡淡开口,语气中平缓,没有丝毫面对官差的那种忐忑紧迫,甚至还带着一丝嘲讽。 姜锐已经可以断定,这位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稍稍询问两句后,便重新询问起比较好套话的张瘸子。 至于为什么不问项修元。 看项修元脸上的表情,估计他会直接得到一个滚字... “缉事大人,有发现。” 姜锐正在问讯,负责搜查周景行房间的手下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刻画着断刀的木牌。 看到那木牌的瞬间,无论是项修元还是赵云婉,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周景行怎么可能跟断刀扯上关系?” 项修元下意识问道。 “这牌子不是公子的!” 张瘸子急忙将这木牌出现在院子里那天晚上的情况,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姜锐依旧保持着那个面瘫脸,不过他身旁负责记录的主笔却是快速将张瘸子的话记了下来。 “这件事情有蹊跷,你们皇城司没有查明之前,不能对周景行用刑。” 赵云婉望向姜锐,“如果让我知道,你们皇城司在没有具体证据的情况下对他用刑,我会亲自找你们司主聊一聊。” “如何查案是我们皇城司的事情,姑娘如果有异议,那就尽管来皇城司找我们司主谈吧。” 姜锐拱手作揖,刚打算收队离开,正好撞上了打探消息回来的灵儿。 “灵儿,令牌。” 赵云婉轻声开口。 灵儿微微颔首,取出一块令牌递给姜锐。 姜锐接过令牌查看,看清令牌上的文字之后,他有些颤抖的将令牌还给灵儿。 “我的话,你可记清楚了?” 赵云婉声音冰冷,俨然是一副命令的语气。 “卑职谨记!” 姜锐低着头行礼,不敢抬头。 “滚吧。” 听到这话的姜锐如蒙大赦,带着手下人快速离开。 “赵姑娘...你...” 项修元欲言又止。 能够如此跟皇城司说话的,他还真没见过几个。 而那几个人,无一不是位高权重,或者皇家子嗣。 “我的身份不便透露,不过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对周公子不利。” 说着,赵云婉望向灵儿问道:“情况如何?” 灵儿将从郭同那得知的情况讲了出来。 昨夜周景行的确是被从凶案现场当场抓获的,并且杀死刘承的那把刀,就握在周景行自己手里。 现场几乎没有什么打斗痕迹,刘府二十三口人,除了刘承,其余人都是被一击毙命,很明显是高手所为。 除此之外,衙门的胥吏还在现场发现了一块银制的,刻着断刀的木牌。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那个江湖最为恶名昭着的组织,断刀盟。、 这断刀盟在江湖上风评极差,为了求财不择手段,什么烧杀抢掠对他们来说都是基本操作。 赵云婉愁眉不展,想起那日在天云宫中跟自己老师的谈话。 莫非周景行真是断刀盟的人么? 他之所租住在这间小院,就是为了那账本还有那一千八百万两白银? “我有些事情需要离开一下,项公子,如果可以的话,你先去京兆府的大牢看一下周公子的情况。” 赵云婉缓缓起身。 她要去一趟崔府,等自己老师散朝回来,询问一下具体情况。 周景行的背景她调查的十分仔细,她可以确定,周景行绝对不是断刀盟的人! 甚至此次血案是否为断刀盟所作,都还未可知。 “好,我现在就去一趟京兆府大牢。” 项修元也是站起身来,去一趟京兆府大牢,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我也要去!我要去看看公子!” 张瘸子急忙说道。 项修元怔了怔,旋即点头道:“那张伯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那我呢?” 一直没说话的谢武一脸懵懂的问道。 “你就继续在内城中四处游走,替我们收集一下消息。” 赵云婉给谢武也安排了一个任务。 “好!” 谢武当即点头应下。 几人在路口分别,虽然目标都是内城,但赵云婉此刻还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待几人走远后,赵云婉才走向藏着马车的巷子,上车朝着内城而去。 ...... 京兆府大牢,周景行迷迷糊糊醒来。 “这是哪?” 周景行声音沙哑,脑袋昏昏沉沉。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揉一揉太阳穴,缓解一下脑袋的昏沉。 然而刚一抬手,那沉重的感觉便让他瞬间呆住。 他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锁上了沉重的镣铐! 这特么是大牢啊! 我想起来了! 自己被那个胥吏算计了! 他把自己打晕在了血案现场,还把那把凶器塞到了自己手里! “有没有人!来人!我是被冤枉的!” 周景行双手抓住牢门大喊。 “冤枉啊大人!” “大人我冤枉啊!我真的没有半夜摸王寡妇的门啊!” “我没偷他们东西啊大人,我是冤枉的!我一个没手的残疾人怎么偷东西啊大人!放我出去吧大人!” ...... 他刚喊了两声,周围的牢房里立刻传来无数喊冤枉的声音。 周景行嘴角一抽,我靠,这尼玛都是什么鬼啊! “喊什么喊什么!想死是不是!想尝尝这大牢里的刑罚是不是!” 两个提刀看守气势汹汹的走进来。 长刀敲击牢门,发出梆梆的声响。 那些高喊冤枉的牢犯瞬间蔫了下去,不敢再叫唤。 看守注意到了醒来的周景行,“哟,醒了?” “大人,我真是冤枉的,我昨晚...” “冤枉啊大人,我也冤枉啊!” “我根本就举不起来啊大人,我怎么可能半夜摸王寡妇的门啊大人。” 周景行刚喊了一声冤枉,那些犯人就又开始喊了。 周景行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冤枉是特么的指令吗?一个人喊一群人都喊是吧... “安静!” 看守不耐烦的吼了一声,“再喊今天就别吃饭了!” “你也一样!” 看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周景行,“二十三条人命,你冤枉什么冤枉!” 周景行脸皮抽搐,“差爷,您看我这样子,像是能一打二十三的人吗?” “你的确不像,但你背后那个臭名昭着的组织可有的是能人!” 看守冷哼一声,直接转身离去。 我背后的组织? 我背后有什么组织? 周景行皱着眉头,怔在原地。 他完全想不到自己背后有什么组织。 莫非是党跟共产主义的接班人? 这个时代有吗? 他坐在地上,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个个可能。 忽然,一个物品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那块木牌!那块刻着断刀的木牌! “厚礼蟹特!” 周景行怒骂一声。 果然,那院子真有问题,而且问题恐怕还不小! 刘承死的应该不冤,只是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大费周章,将刘承的死栽赃在自己头上? 周景行想到了那桌子边上刻着的暗号。 那些人多半是冲着那暗号来的,只是那暗号究竟代表什么? 周景行躺在地上思索着。 忽然,他听到两道脚步声靠近。 是刚才的看守。 在看守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此人面容坚毅,身形挺拔,从气势上就能感觉到是个练家子。 “不能待太久,否则有人来的话我不好解释。” 看守一边收起银票,一边将周景行的牢门打开。 男子微微颔首,迈步走了牢房,看守顺势将牢门上锁,转身离开。 周景行顿感不妙,一脸警惕的盯着男子。 “账本在哪?钱在哪?” 男子迈步上前,气息极具压迫感。 周景行皱着眉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男子叹息一声,下一刻,他手掌猛地探出,一把掐住周景行的喉咙! “我再问一遍,账本在哪,钱在哪?” 男子手臂猛然发力,直接掐着周景行的脖子将他提起。 这该死的窒息感! “我...我不...知道...” 周景行脸色涨红,双腿本能的胡乱蹬了起来。 男子盯着周景行的眼睛,手上力道再次加大。 完蛋,要死... 周景行眼睛不受控制的上翻,极度缺氧让他的意识也开始迷离起来。 见周景行似乎真要被自己掐死,男子手臂一甩,将周景行重重砸在墙壁上。 周景行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男子招来看守打开牢门,顾自离去。 第28章 金銮殿上 皇宫,金銮殿。 文武大臣位列两旁。 大殿中央,夏皇端坐龙椅之上,神色睥睨。 身旁的大伴扯着嗓子高喊,“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本要奏。” 一个监察御史站了出来。 “准奏。” “臣要参户部员外郎周通贪墨赈灾粮食。” 说着,这监察御史拿出一份折子。 大伴上前接过折子,恭恭敬敬的交到夏皇手中。 “臣已查实,周通私自将朝廷的下发的赈灾精粮,换成牲口所吃的麸糠。” “此等枉顾百姓生死,中饱私囊之辈,不配在朝堂为官!” “臣以为当免去周通官职,发配岭南。” 监察御史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金銮殿内回响。 夏皇翻阅了一下手中奏折,眸光望向下方群臣。 “户部员外郎周通何在?” “臣在。” 一个年轻男子缓步走出队列。 “你可知罪?” 夏皇将奏折放到一旁,明显对此事毫不在意。 “回禀陛下,臣,无罪。” 周通拱手作揖。 “大胆周通!金銮殿上岂容你胡言乱语!” “本官一应证据尽皆有之!你还敢妄言无罪!” 监察御史言辞激烈,“臣恳请陛下诛杀此獠,以慰百姓!” “臣附议!” 一堆文官当即发声附议。 夏皇目瞥了一眼那监察御史,并未理会他激烈的言辞,转而冲着周通问道:“周爱卿可有话要说?” 周通拱手作揖,“回禀陛下,臣之所以将精粮换成麸糠,实属无奈之举。” “朝廷下拨的赈灾精粮于河东受灾灾民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而一斤精粮的价格,可以换三斤上好麸糠,此法虽有些不齿,却可以让更多的灾民活下来。” “在此法作用下,更多的灾民活了下来,所以,臣认为,臣无罪。” 那监察御史一听这话顿时急眼。 “大胆周通!陛下面前竟敢巧言诡辩!你将朝廷下发的精粮换成麸糠,那些灾民会如何看待朝廷!” “他们会不会认为,朝廷把他们当成牲口对待?!” “此举有损陛下仁爱,有损朝廷形象,陛下,臣恳请诛杀此獠!” “够了!” 夏皇眼睛微微眯起,眼中带着一丝怒意。 “周通此举虽于朝廷形象不利,但却让更多灾民存活,其心可鉴。” “然功过不可相抵,自即日起,免去周通户部员外郎职务,调任翰林院编修。” “陛下圣明!” 金銮殿内,文武将领高声喊道。 “谢陛下隆恩。” 周通拱手行礼,退回队伍,整个人显得异常平静,完全没有被罢免官位的愤怒和失落。 从五品直接被贬到七品,这个处罚不可谓不小。 “陛下,臣还有本奏!” 参了周通一本的监察御史再次开口。 夏皇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准奏。” “周通乃是崔文心崔首辅的学生,臣要参崔首辅师德有亏,御下不严之罪。” “臣恳请陛下将此等师德有亏之辈移出内阁,另择贤能!” 监察御史此话一出,金銮殿上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崔文心身上。 崔文心淡淡一笑,并未回话。 “崔爱卿可有何辩解?” 夏皇望向这位辅佐自己登基的当朝太师问道。 崔文心微微拱手,“回禀陛下,老臣,问心无愧。” “既如此,那便罚俸一月,以儆效尤。” “臣,谢陛下隆恩。” “众爱卿可还有本奏?” 夏皇没有再给那个监察御史说话的机会,袖袍一挥,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刑部尚书王仁走了出来。 “准奏。” 王仁拱了拱手道:“昨夜内城发生一起血案,一个府邸内二十三口人尽数死在府内。” 此话一出,金銮殿内顿时针落可闻。 长安内城,天子脚下,竟发生如此血案! 夏皇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好,很好!” “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竟发生如此血案!”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何在!” “臣在!”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韩蒙,战战兢兢走出队列。 “朕将长安内外城的安全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替朕办事的?!” “传朕旨意!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韩蒙枉负圣恩,治下不严,即日起免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职位,调任五城兵马司左统领!” “五城兵马司全体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臣...谢主隆恩...” 面对暴怒的夏皇,韩蒙连为自己辩解的勇气都没有。 圣旨已下,礼部尚书欧阳茂想站出来为韩蒙说话的机会也被直接堵死。 “陛下圣明!” 群臣高声恭维。 “王爱卿,血案情况如何,速速说来。” 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夏皇不可能坐视不理。 “回禀陛下,经过京兆府,刑部,大理寺三方勘察,现场二十三口人无一人生还。” “府邸主人刘承胸膛被利刃贯穿,舌头被利器割下,死前似乎遭受了极大痛苦。” “现场遗留下一块银制令牌,令牌上刻画着断刀盟的图案,此案疑似断刀盟所为。” 王仁将案情细节一一道来。 当听到断刀盟的名号时,百官瞬间沸腾起来。 “该死!竟是那人憎鬼厌的断刀盟!他们怎敢来长安作祟!” “长安乃天子脚下,断刀盟竟如此胆大妄为,陛下,臣恳请下旨,剿灭断刀盟!” “断刀盟此举简直是在挑衅我大夏朝廷威严,陛下,老臣附议,请剿断刀盟!” “臣也附议!” ...... 面对激愤的群臣,崔文心显得十分平静。 他虽同样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但他心里对断刀盟的目的更为好奇。 长安乃天子脚下,五城兵马司,皇城司,禁卫军,金吾卫等军营拱卫左右。 他们行踪一旦暴露,绝对是插翅难飞。 那他们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来到长安对一个刘承动手? 断刀盟的人不是蠢货,否则断刀盟也不可能存在这么多年。 刘承... 崔文心在心里默念刘承的名字,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眼微微眯起。 刘承此人唯一异常的点,就是外城后街尽头,那间牵扯到盐铁贪污案的宅子! 周景行! 崔文心脑海顿时冒出这个名字。 此时的王仁恰好开口,“陛下,京兆府在血案现场逮捕了一位嫌犯,此嫌犯名为:周景行。” 听到这个名字,一直在武将队伍里气定神闲的周平远双目陡然圆睁! 第29章 血案的牵扯,各方奔走 “此人可是凶手?” 夏皇沉声问道。 王仁微微拱手道:“回禀陛下,此事尚在调查之中。” “涉及武林江湖,卑职在上朝之前,便已经让人带着公文前往皇城司请求协助,相信此时皇城司应该已经有了结果。” 夏皇微微颔首,“宣,皇城司司司主觐见。” 皇城司独立六部之外,平日里是不用上朝的。 传讯之人快马加鞭前去禀告,约莫半刻钟后,一个身形消瘦的老者迈步走入金銮殿中。 “臣皇城司司主姬影,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夏皇当即追问道:“昨日的刘府血案,皇城司可有查到什么?” “回禀陛下,却有一些眉目。” 姬影站起身道:“卑职派遣手下缉事在那周景行家中,搜出了一枚木质令牌。” “令牌上刻着的,正是断刀盟的图案。” 此话一出,殿内瞬间哗然。 “证据确凿!那周景行定是在断刀盟潜伏在长安的探子!陛下!臣恳请诛杀此等逆贼!” “陛下!周景行既与断刀盟有牵扯,属下认为可以对他严刑逼供,获取更多断刀盟的消息,将断刀盟一网打尽!” “此案尚未明了,这周景行万不能草率处斩,万一冤枉了好人,岂不让朝廷被人嗤笑?!” “这周景行不是最近在长安声名鹊起的诗才吗?为何会与断刀盟有牵扯?此案疑点颇多,陛下,臣恳请彻查!” ...... 金銮殿内,群臣吵的不可开交。 周平远与周景丰两人对视一眼,前者默默摇头,示意后者不必参与其中。 崔文心听着众多大臣的争吵,眼中也是闪过一丝困惑。 那些和稀泥的家伙请斩周景行,着急在夏皇面前表现,他是理解的。 可有人为周景行说话,他就有些不理解了。 周景行一介白身,哪怕有些诗才,也不能让这站在金銮殿内的家伙为他说话。 这些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利益不起早的主。 崔文心目光扫过那几个为周景行说话的官员,发现礼部尚书欧阳茂,竟然也在其中,这令他感到极为诧异。 要说谁最有可能对周景行动手,那这欧阳茂无疑是头号人选。 毕竟周景行昨天才打断了他儿子的腿,还是当着众多人的面,相当于把他这个礼部尚书的面子踩进了泥土里。 欲盖弥彰吗? 崔文心盯着欧阳茂的神情,并未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 “肃静!” 大伴扯着嗓子大喊一声,群臣立刻安静下来。 夏皇沉声开口,“此案颇有蹊跷,这周景行是唯一嫌犯,不能草率斩之。” “此案三司共同侦办,皇城司在旁辅佐,限尔等七日内侦破此案,否则,朕定不轻饶!” “吾皇圣明!” 臣子们躬身行礼。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议论后,夏皇便宣布了散朝。 金銮殿外,周景丰快步走向周平远,“父亲...” 周平远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说。 “先去当值,等你散值回家,咱们再议。” 周景丰心中焦急,但听到自己父亲这么说,他只能拱手行礼,先去当值了。 原本散朝后便会冷清下来的皇宫内,今日格外多人。 礼部尚书与工部尚书,还有内阁次辅,受邀去了崇德殿。 刑部尚书与户部尚书受邀去了永宁殿。 跟随他们前去的,还有自己的亲信。 金銮殿内,大伴将殿外的情况汇报给夏皇。 夏皇微微颔首,“崔文心,没人邀请他吗?” 大伴摇了摇头,“无人邀请崔首辅,崔首辅直接出了皇宫,应是回家去了。” “这个老狐狸...” 夏皇冷笑一声,“朕乏了,起驾,回乾清宫吧。” ...... 血案之事在大夏官场开始发酵,各方都在为之奔走。 崔府,崔文心刚一回来,就从管家口中得知了赵云婉正在厅堂内等候。 “一个周景行,怎地让殿下如此着急。” 崔文心迈步走入厅堂,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老师,您莫要打趣学生。” 赵云婉无奈苦笑,“相信今日早朝,诸位公卿,乃至我父皇,都应该知晓这桩血案了吧。” 崔文心坐了下来,微微颔首道:“如果不是他将此事捅了出来,可能我也要散朝之后才能收到消息。” “老师有何看法?”赵云婉开门见山问道。 “不可能是他。” 崔文心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这小子的追求就是金钱和女人,但凡有可能跟官员扯上关系的事情,他是一概不可能掺和。” “除非赚钱,或者对方给他送女人。” 赵云婉猛地一怔,“老师何出此言?” 崔文心旋即将自己昨天跟周景行的聊天内容简单复述了一下,听的赵云婉眉心突突直跳。 周景行那些话要是放出去,妥妥就是九族消消乐的下场。 “虽然与那小子仅仅只有一面之缘,但老夫可以肯定,那小子对金钱跟女人的渴望,远远超过权利。” 崔文心话糙理不糙,但在赵云婉听起来就感觉怪怪的。 感觉自己像是给周景行送上门的... 赵云婉你在想什么! 她连连摇头,将自己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压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今天朝堂之上,竟然有人为周景行说话。” 崔文心的话让赵云婉为之一惊。 “如此血案,何人会为他说话?” 崔文心望向自己这位学生,“殿下绝对想不到的一个人。” “礼部尚书,欧阳茂?” 赵云婉略微思索后直接说道。 崔文心怔了怔,有些吃惊的问道:“殿下是如何猜到的?” “不用猜,因为昨天周公子刚打断了他儿子欧阳浩的腿,老师如此笃定,那必然是他无疑。” 听到这个回答的崔文心笑了笑,“有时候太聪明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散朝之后,欧阳茂与工部尚书齐荣欢,被叫去了崇德殿。” “二皇兄?” 赵云婉眸光闪烁,“老师认为此事与二皇兄有关?” “不知。” 崔文心摇了摇头,“不过老夫可以肯定的是,此次刘府血案,应该与盐铁贪污案有关。” “那账本,还有那一千八百万两白银,是唯一会让断刀盟铤而走险的原因。” “想要找到账本跟那一千八百万两白银,线索应该就在周景行身上。” 赵云婉没有说话,只是蹙着眉头思索起来,半晌后才道:“老师可有办法让周公子从大牢里出来?” 崔文心愣了下,“有倒是有,不过殿下可知,一旦老夫这么做了,很容易引起陛下的不悦?” “既然老师也说了,想要拿到账本跟那一千八百万两白银,线索就在周景行身上。” “那不让他出来,又如何寻找呢?” 赵云婉当即反问。 崔文心略微错愕,旋即笑道:“殿下此言有理,既如此,那老夫便让人走一趟这京兆府大牢,替殿下将人提出来吧。” 赵云婉拱手行礼,“谢老师出手相助。” “为避免他人生疑,殿下还请尽快回宫,这件事情交予老夫来办便是。” 赵云婉点了点头,她大早上就跑出来,的确容易引人怀疑。 “此事就拜托老师了。” 她冲着崔文心行了一礼,随后便离开了崔府。 在她离开后不久,崔文心忽然开口,“行了,出来吧,别躲躲藏藏的了。”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突然落了下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被传唤上朝的皇城司司主,姬影。 “让你手下那个缉事走一趟,将人从大牢里带出来。” “涉及到盐铁贪污案,他们不会让周景行出事,只会用各种理由逼迫周景行说出账本跟赃银的下落。” “不过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就是要把周景行牢牢控制在手里。” “我们只需要将人带出来,此案背后的家伙自然会坐不住,自己跳出来。” 崔文心抿了口的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姬影迈步走入厅堂,坐在崔文心身旁,“为了一个白身去惹陛下,这不像你会做的事情啊。” 崔文心白了对方一眼,“那账本要是落入此案背后之人手里,恐怕整个朝堂都会为之震动。” “还有那一千八百万两白银,足以让任何人为之疯狂。” “那账本只能落到我手上,那些白银只能收归朝廷,否则,朝野将会动荡,百姓,会更加艰苦。” 姬影叹了口气,“你说你啊,何必呢...” “这是他们的争斗,你只管旁观便是,为何要牵扯其中呢?” “或者你干脆直接投靠,两位皇子中,不管你选谁,都能让他登上太子之位。” “届时陛下退位,你不也能落得个两朝帝师的美名?” 崔文心沉默良久,这才幽幽说道:“他们...都不合适...” “行了,你尽管按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姬影无奈摇头,“行,交给我吧。” “对了,顺便给我带句话,让他记得把那五十坛酒给我送过来。” 姬影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崔文心的声音。 “什么酒?”姬影好奇问道。 “云仙酿。” “我要一半。” 崔文心喝茶的动作猛地一僵,“你自己找他要去!” 第30章 热闹的大牢 京兆府大牢,看守将一盆脏水直接泼到周景行身上。 “醒醒!” 看守喊了一声,又是一脚踹在周景行身上。 周景行迷迷糊糊醒来,浑身冰冷的感觉让他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他目光望向那趾高气昂的看守,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哟,还敢瞪我!” 看守冷哼一声,当即抬脚就朝着周景行踹了过去。 周景行猛然前扑,双腿下扎,右手弯曲,手肘前顶! 八极拳,单羊顶! 看守只觉一座小山撞过来一般,整个人直接倒飞而出,重重砸在牢门之上。 他瞪着眼睛,万万没想到周景行竟然敢在这牢房里对他出手! “艹!造反了你!敢打老子!” 锵! 看守直接抽出腰间长刀! 周景行虽然被镣铐束缚动作,但牢房狭小,周景行动作也不慢。 他欺身而上,一脚蹬在看守胸膛让其伤上加伤,双手的铁链顺势缠上看守的脖子。 “不要觉得进了这监狱的人,就能任由你欺凌!” “按照你们的说法,我可是杀了那刘府二十三口,你觉得这事要是真的,我会介意再多杀你一个看守吗?” 周景行声音冰冷,宛如从罗刹地狱走出来的恶鬼。 看守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面对周景行的暴起,他此刻已然是双腿发软。 “别动手...” “这...可是...京兆府大牢...” “杀了我,你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呵...” 周景行冷笑一声,“我身上有他们需要的东西,就算我真在这杀了你,在没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前,你觉得他们会让我死吗?” 这话一出,看守最后的气势也软了下去。 周景行冷哼一声,抬手去掉锁链,一脚将这看守踹了出去。 看守踉跄跑开,不敢再为难周景行。 在看守走后没多久,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牢门前。 “怎么这么狼狈?”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项修元。 项修元目光看向那看守。 刚被打了一顿的看守当即说道:“我立刻去给他拿一身干净的囚服!” 换上新的囚服后,周景行总算摆脱那冰冷黏腻又发臭的感觉了。 “你怎么会掺和到灭门的案子里?”项修元问道。 周景行无奈苦笑,“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信吗?” 项修元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你这么相信我?” 他的态度让周景行感到有些诧异。 “因为你太弱了,就算真要找人动手,也不可能找你。” 项修元如实说道。 周景行脸色一黑,这话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 “张伯还好吗?” “还好。” 项修元点了点头道:“赵姑娘今天来找过你,她已经去想办法救你出大牢了。” “还有那个小孩,叫什么谢武,是他最早来告知我们你被抓的消息。” 周景行略微错愕,他没想到这两人竟然会去找自己。 “这次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待在这里不会有事。” “你回去帮我照看一下张伯,顺便将昨晚生产的酒让郭掌柜拉走。” “咱们做生意,不能失了诚信。” 项修元脸色当即变得有些古怪起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酒水生意?” “有什么好担心的,放心吧,我死不了,说不定还有机会出去。” “不赚钱,怎么带你去教坊司?”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是你自己想去吧。” 项修元幽幽开口。 周景行尴尬咳嗽一声,“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你先回去吧,替我照顾好张伯,另外拿银子买些食物交给谢武,他很需要食物。” “真不用我现在带你出去吗?” 项修元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表示这个牢门对自己就是摆设。 周景行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救我出去相当于劫狱,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知道,会被通缉。” 项修元想都不想便回答道:“但我觉得你不是凶手,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周景行心中一暖,隔着牢门拍了拍项修元的肩膀,“听我的,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见周景行如此笃定,项修元也不再坚持。 周景行跟他交代了几句后,便让他离开了。 而在项修元走后约莫半刻钟的时间,一身穿蓝色官袍的官员,在看守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官员将银票塞到看守手里,看守熟练打开牢门将人放了进来。 “想出去吗?我们可以帮你。” 蓝袍官员声音压得很低,似乎生怕别人听见一般。 “怎么称呼?” 周景行一脸玩味的问道。 “礼部主事,张康仪。” “礼部?” 周景行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欧阳茂让你来的?” 张康仪默默点头。 这直接把周景行整不会了。 自己打断了他儿子的右腿,他怎地还要帮自己脱困? “说说你的条件。” 周景行可不相信对方会那么好心。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张康仪盯着周景行,一字一句说道。 “账本跟银两?” 周景行冷哼一声,“你们能把我弄出去再说吧,空口无凭,我很难相信你们。” 张康仪盯着周景行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好一会儿才道:“你需要先透露一些东西,我们才会动手救你。” 看来这账本跟银两,对他们来说应该很重要。 否则没道理自己打断了他儿子的腿,他还要派人来救自己。 周景行此刻已然笃定,只要自己咬死知道一些东西,自己就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 就在周景行打算将那串暗号告诉对方的时候,门口再次传来两道脚步声。 来人也是一身蓝色官袍,在看到牢房里的张康仪之后,他明显愣了一下,旋即略带讥讽道:“张大人动作挺快啊。” “宋大人动作也不慢啊。” 张康仪立刻反击。 来人名为宋冠年,户部主事。 “开门!给本大人开门!” 宋冠年冲着身旁的看守厉声呵斥道。 看守战战兢兢打开牢门。 此时的他内心万分后悔,自己没事干嘛要找周景行的麻烦! 希望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计较... “所以,这位大人也是为了银子跟账本而来?” 周景行盯着宋冠年问道。 “你的案件由我们刑部主办,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可以保你性命。” 宋冠年见周景行直入主题,也没再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场面话。 “陛下钦点此案由三司会审,皇城司辅助,这案件怎么就成你们刑部主办了?” 张康仪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语气满是嘲讽。 原来是扯虎皮做大旗啊。 周景行靠在墙边,饶有兴趣的望向宋康年。 宋康年冷哼一声,“大理寺跟都察院的人难道比我们刑部会查案吗?说是三司会审,最后不都还是由我刑部出力?” “你的意思,大理寺跟都察院的官员都是酒囊饭袋吗?你信不信我明日在朝会中参你一本!” “我从未说过这句话,你张康仪要是有能耐,明日大可参我一本!本官定要在陛下面前定你一个污蔑之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谁也不肯多让半分。 或许这两位更适合去都察院当个言官。 周景行嘴角挂着笑意,就这么静静看着,也不说话。 门外的看守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位竟然能在大牢里吵起来。 “两位大人还请莫要再争执了,此事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恐于两位大人不利啊!” 他不知道自家顶头上司京兆府尹能不能压过这两位,索性直接把皇帝搬了出来。 两人听到这话,争吵也终于停止。 这时,大牢外传来了第三道脚步声。 姜锐手持皇城司令牌,畅通无阻的来到周景行的牢房前。 周景行嘴角微微勾起,真没想到,蹲个大牢还能这么热闹。 第31章 出狱 “奉司主之命,前来释放嫌犯。” 姜锐将那块金色的令牌递给看守,看守接过令牌仔细查看,双腿愈加发软。 这怎么连皇城司都来人了,自己究竟得罪了个什么人呐! “不可!” 两位主事同时大喊。 “陛下钦点此案由三司会审,你们皇城司不过是从中辅助,为何要直接释放嫌犯?” 宋冠年眯着眼睛问道。 “宋大人说的没错,你们皇城司这么做,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张康仪在一旁附和。 两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把周景行锁在天牢,牢牢掌控在自己人手里。 要是把周景行放出去,天知道断刀盟那些家伙会不会直接把他带走。 到时候无论是账本还是银子的线索就全断了。 姜锐收回令牌,目光扫了一眼站在牢房里的两人,一脸淡定的说道: “两位大人如果有问题,大可以直接去皇城司问我们司主大人。” “或者明日朝堂之上,两位也可以写奏折告知陛下,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两位主事听到这话,脸色不约而同的难看下来。 去皇城司? 别开玩笑了。 那地方但凡是个官员都不想进去! 去年有个头铁的巡察御史收了人家好处,仗着自己御史言官和巡察使的双重身份,硬闯皇城司救人。 结果他前脚刚把人从皇城司牢狱里带出来,后脚就被皇城司的人押了回去。 皇城司直接把这御史生平所收受的贿赂,睡过的花魁,纳过的小妾等消息全都放了出来。 甚至连他房事时间长短都有,内容之详细,简直骇人听闻。 在这大夏官场里当官的,本就没几个屁股是干净的。 这也是为什么没人敢招惹皇城司的原因。 毕竟谁也不知道,皇城司会不会突然掏出自己的一堆罪证。 两人就这么看着看守打开牢门,打开周景行身上的镣铐。 “多谢。” 周景行冲着姜锐拱手道了声谢。 姜锐微微颔首,“去把你的衣服换上吧,你总不想穿着囚服走回去吧。” “那是自然。” 周景行莫名有些想念自己那套洗的发白的青色长衫。 换好衣服后,姜锐领着周景行走出大牢。 两人身后,张康仪和宋冠年十分同步的盯着周景行的身影。 片刻后,两人转身朝着各自官署的方向快步离开。 皇城司插手此案,他们恐怕就要陷入被动了。 “首辅大人让我们给你带句话。” 姜锐忽然开口。 “什么话?” 周景行两眼放光,这位首辅大人可以说目前他所能接触到最粗的大腿。 此次姜锐会来,他知道其中必定有那位首辅的功劳。 这种又粗又大的大腿,既然遇上了,那就要死死抱紧! “首辅大人说,让你别忘了今天把五十坛酒给他送过去。” 周景行嘴角一抽。 还以为这位首辅会说些投靠本大人保你无恙之类的话,结果是来讨债的... “还有,我们司主大人也要五十坛,每月五十坛。” 周景行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那岂不是说自己以后每个月固定损失五百两银子! 这算行贿吗...应该算吧... 周景行有些肉疼,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司主大人救我出牢笼,应该的,应该的。” 两个老扒皮! 罢了,就当交保护费了。 离开京兆府后,周景行便朝着外城走去。 经过这么一晚上的折腾,张伯肯定担心坏了,得赶紧回去。 出了城门,周景行发现姜锐还跟在自己身后。 “你跟着我干什么?” 周景行回头盯着姜锐,一脸疑惑。 “司主大人说了,避免某些人狗急跳墙,让我这段时间跟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姜锐依旧是那副面瘫脸,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司主扒皮...啊不,司主大人真是英明神武啊!” 变脸是门技术,而我恰好精通啊。 周景行在心中默默嘀咕道。 有这么一位高手保护,自己最近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姜锐身为皇城司出身,自然是能感觉到周景行的情绪转变的。 他面瘫般的脸庞不禁抽搐了一下。 司主大人怎么会让我来救这个家伙... 难道就为了那五十坛酒吗? 姜锐盯着周景行,一时也是想不明白司主的用意。 两人结伴而行,回到后街尽头的那间宅子。 宅子门口,郭同正在指挥店里的伙计往外搬着装满的酒坛,张伯则是坐在门口,焦急又失落。 “张伯。” 周景行冲着他喊了一声。 坐在门口的张瘸子听到这个声音,噌的一下窜了起来! 看到站在路口的周景行之时,他老泪纵横,瘸腿飞快奔跑。 “公子!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公子您有没有受伤?吃过东西没有?...” 张瘸子抓着周景行的手四处打量起来。 “放心吧张伯,我没事。” 周景行嘴角微微勾起,心中有种莫名的归属感。 项修元靠在门上,下口喝着葫芦里的酒,“郭掌柜从迎宾楼打包过来的好菜,赶紧进来吃饭吧。” 周景行冲着郭同拱手道:“多谢郭掌柜的照顾。” 郭同回礼道:“周公子这话说的就有些生分了。” “这次事情郭某帮不上什么忙,已然万分愧疚,一些饭菜而已,算不上什么照顾。” “公子!” 周景行刚想回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 转头望去,正好看见谢武穿着一身沾染尘土的长袍冲自己跑来。 “我听伙伴说在京兆府前看到了公子出来,就过来看看公子是不是已经脱困回家了。” 周景行笑了笑,也不嫌弃谢武身上的尘土,伸手揉了揉谢武的脑袋道: “这次我能够脱困,多亏你的帮忙。” 谢武挠了挠头,“我也只是将情况告诉大家而已,没帮上什么大忙。” “没有你,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出来。” 周景行拍了拍谢武的肩膀,“走,进去吃个饭。” “啊?” 谢武有些拘谨,“我...我有点脏...就不进去了...” 周景行淡笑一声,牵起他的手便往院子里走去,“张伯,多准备两副碗筷!” “好!” 张瘸子擦去脸上的泪痕,快步跑进院子拿碗筷去了。 院子里,当张瘸子和谢武坐上饭桌的时候,姜锐的面瘫脸第一次出现波动。 他没想到一个奴仆和一个乞丐,竟然能够跟主人同桌吃饭。 他看向项修元,发现对方似乎对此见怪不怪。 难道这周景行一直都是这样? 对自己人这么好? “看什么,坐下来,多的一副碗筷是给你的。” 周景行回头看向姜锐说道。 姜锐不为所动。 “不吃我就喂狗了。” 说着,周景行看向项修元,“多吃点,这人不吃,饿死算了。” 埋头干饭的项修元忽然抬头。 总感觉这话哪里不对... 姜锐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这才对嘛,我又不是那些所谓的企业家,让你卖命还不给你管饭。” 周景行咧嘴笑道。 姜锐转头看向他,“企业家是什么?” “奴隶主。” 周景行想了想说道。 姜锐不再多说,小口吃了起来。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吃了我的饭,等等我搬家的时候你可要帮忙哦。” 姜锐动作猛地一僵。 “吐都来不及了,认命吧。” 周景行嘿嘿一笑,又给姜锐的碗里夹了块牛肉。 姜锐看着碗里的牛肉,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第32章 两位尚书的谋划 内城,阳柳园庭院。 张康仪将牢房内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欧阳茂。 欧阳茂抿着茶水,眉头紧锁道:“皇城司为何会插手这件事情?” “那个缉事还说了什么?” “那个缉事拿着皇城司司主的令牌就直接让看守放人,他还说,我们要是有什么意见,明日大可上本参奏。” 张康仪把姜锐的话简短复述了一遍。 欧阳茂双眼微微眯起,眼中满是狐疑的神色。 周景行目前牵扯到盐铁贪污案中,姬影那个老狐狸,不可能不知道这件案子背后的水有多深。 这家伙向来是明哲保身,为何这次却会主动下场? “大人,咱们明日朝堂之上,要不要参皇城司一本?” 张康仪小心翼翼问道。 欧阳茂摇了摇头,“此事不应由我们提起。” “陛下只要稍加调查,就能知道周景行与盐铁贪污案有关。” “这个时候跳出来,只会让陛下将目光转移到我等身上。” “而且你跟宋冠年两人在牢房里争吵的事情,想必已经写成奏本,摆在了陛下的案头。” 张康仪神色猛地一变。 “不用担心。” 欧阳茂淡淡开口道:“这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陛下不会放在心上。” “此事虽不能由我们提及,但却可以让别人开口。” 张康仪凑上前来,“大人的意思是?...” “都察院。” 欧阳茂嘴角微微勾起,“此案陛下交由三司会审,皇城司辅助。” “大理寺是我们的人,刑部是他们的人。” “我们两方都想将周景行抓在手里,又不想让陛下觉得我们太过出头,那就只能让都察院的人开口。” “到时候我们再想个办法,配合都察院拿人就好。” 张康仪咧嘴一笑,当即称赞道:“大人智比天高,小人自愧不如。” “慎言!” 欧阳茂瞪了对方一眼,“任何时候,都不可与天作比!” 张康仪惶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人口不择言,还请大人责罚!” “以后若再失言,你就去岭南历练一下吧。” 欧阳茂冷哼一声,张康仪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去把消息透露给都察院的人吧,以后说话注意分寸,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欧阳茂拂袖离去,留下瑟瑟发抖的张康仪。 “是!” 张康仪擦去额头上的冷汗,默默退出庭院。 欧阳茂来到自己儿子的房间。 看到自己儿子依旧躺在床上,他的眼中有滔天怒火涌动。 “周景行!等我们拿到账本跟那些白银,老朽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 王府,刑部尚书王仁的府邸内。 宋冠年正在跟自己的顶头上司,汇报着牢房内的情况。 王仁端坐太师椅上,神色显得异常平静。 “大人,难道咱们就这么让他们将人放了吗?” 宋冠年有些焦急的问道。 盐铁贪污案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线索,无论是那本账本还是那一千八百万两白银,都让他们为之疯狂。 “急什么。” 王仁淡淡开口道:“他皇城司能将人放了,难道我们刑部就不能再将人给押回来吗?” 宋冠年猛地一怔,“还请大人示下。” “将消息告知都察院,他们明日便会上书陛下,弹劾皇城司。” “没有释放公文,姬影仅凭皇城司的令牌,也最多护住周景行三天时间。” “刑部准备好人手,三天后直接将人缉拿便可。” 王仁的话让宋冠年茅塞顿开,“大人高明!” “那礼部那边...” 王仁瞥了一眼宋冠年,“礼部是三司之一吗?” 宋冠年连连摇头,旋即又道:“可大理寺很多都是他们的人。” “让大理寺办事不利,再上书弹劾便可。” 王仁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这样的事情,还需要我教你吗?” “是属下愚钝。” 宋冠年急忙拱手行礼。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本官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 王仁直接招来管家,让其送客。 宋冠年拱手行了一礼,离开了王府。 在宋冠年走后不久,王仁站起身,缓步来到后院。 “出来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身穿深色长袍的老者便出现在王仁身后。 老者正是那天夜里,在周景行家中的监视之人。 “刘承的事,你们做的不是很干净啊。” 王仁说着,周身猛然散发出一道道让人遍体生寒的气息。 老者身躯猛地一颤,急忙冲王仁行礼道:“我们已经刘府所有人都处理了,还将矛头引向了杜家。” “杜家背后是卫国公府,你觉得你们那点伎俩,能够瞒得过周平远那个老狐狸吗?” 王仁面色阴冷,“如果不是我让人将那名带路的胥吏杀死在现场,你觉得他落不到皇城司手里?你觉得皇城司的人会撬不开他的嘴吗?” “又或者说,你觉得你们给他的五千两银票,皇城司查不到出处?!” 说着,王仁将那五千两银票直接砸在老者身上。 老者就这么站着,不敢有任何反驳。 “殿下想要坐上那个位置,需要那些武将的支持,现在将杜家扯起来,你们是没有脑子吗!” 王仁说着,一巴掌抽在老者脸上! 老者没有躲,也不敢躲。 这五千两银票的确是断刀盟出的,人也是他们断刀盟找的。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计划会很完美,甚至还能将一直保持中立的兵部尚书,武将之首拉下水,没想到却险些弄巧成拙。 “那胥吏的家人还有几个在长安之外的,这件事情,你们断刀盟去解决。” 在长安城内的,王仁已经将他们全都解决了。 “是。” 老者低头应下。 “有没有从刘承嘴里问出什么”王仁继续问道。 “江宏明的管家告诉他,账本跟白银的线索就在那间院子里。” “而且那个周景行,貌似并不是我们的人。” “属下调查过周景行,他跟江宏明,乃至他的管家,都没有任何关系。” 老者想起那晚周景行看到断刀盟令牌的反应,他可以断定周景行跟断刀盟没有任何关系。 “江宏明跟他的管家不是蠢货,断刀盟里鱼龙混杂,甚至还有皇城司安插进去的探子,他们断然不会把线索交给你们断刀盟的人。” 说话间,王仁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王仁转过身道:“事到如今,只能先将周景行握在手里,慢慢逼问。” “他纵使不是江宏明留下的人,也一定知道些什么。” “继续让人盯着周景行身边的人,一旦他们有任何一异动,直接汇报给我,不要再擅作主张!” 老者深深低下头,“是。” “滚吧。” 王仁迈步朝着前院走去,老者身影一闪,也消失在后院之中。 第33章 第四伙人 外城,康平街。 经过一天的忙碌,周景行总算将院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搬了过来。 姜锐不出意外的被周景行当做苦力使唤。 除了项修元,就属他搬的东西最多。 姜锐虽然依旧是那副面瘫脸,但心里却已经将周景行骂了上百遍。 自己没有一口饭是白吃的! 将蒸馏器械组装好后,周景行将收拾屋子的任务交给张瘸子,自己则是带着项修元跟姜锐来到一旁。 “不去帮忙收拾房间,你叫我干啥?” 项修元喝了口酒,一脸疑惑的问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被抓进大牢吗?” “为什么?” 周景行此话一出,立刻勾起了项修元的兴趣。 姜锐也是盯着周景行,等待下文。 周景行掏出纸笔,在上面写下自己在桌子上看到的暗号:肆—玖—贰—甲—亥。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周景行望向姜锐问道。 姜锐盯着看了一会儿,默默摇头。 “这就是我在那间院子里发现的东西。” “我相信你们司主让你待在我身边,肯定也有套取情报的想法,所以我干脆直接告诉你了。” 听到这话的姜锐微微颔首。 司主的确跟他说过,找机会打探一下周景行手里掌握的情报。 “就为了这串暗号,他们不惜杀了刘府二十三口,还费尽心思把你引去现场?” 项修元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光是想想,就觉得脑子一团乱麻。 “刘承肯定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被他们找上。” “至于把我引到凶案现场,除了想找个替罪羊之外,就是想通过这一场血案,将我锁死在监牢之内。” “这样,他们就更容易掌握我,让我替他们寻找丢失的账本跟白银。” “那间宅院,很有可能是最后的线索。” “而我很不幸,租了下来,故此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周景行说着,有些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贪小便宜吃大亏啊这次。 本想安安静静赚钱去宠幸花魁,没想到竟然会卷入这一场诡异的案件之中。 周景行看向姜锐,“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在追查的账本是什么,那些白银,数量又有多少?” 姜锐诧异反问,“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周景行摊了摊手,“在你,还有那两个官员来之前,还有一个人来过牢房,逼问我银子跟账本的下落。” “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可能知道银子跟账本的事情。” 说到这的周景行有些愤怒的啧了啧嘴,“不过那家伙下手黑的要命,差点把我给掐死!” “还有人去过?!” 姜锐眉头骤然紧锁。 周景行点了点头,“我在大牢里的时候,总共来了四个人。” “第一个就是直接掐着我脖子,问我账本跟银子在哪,实力高强的男子。” “第二个第三,就是礼部跟刑部,最后就是你。” “那人还跟你说了什么?” 姜锐忽然问道。 “没有。” 周景行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那家伙除了问我白银跟账本的下落,就没再说其他。” “竟然还有第四伙人...” 姜锐小声嘀咕着,不过声音依旧落到了周景行跟项修元的耳朵里。 “第四伙人?” 两人同时凑到姜锐面前,想要问个明白。 “涉及案件跟朝廷机密,我不能多说。” 姜锐推开两人,直接闭口不言。 “修元送客!” 周景行直接起身道:“以后见到这人来一次打一次。” 姜锐的面瘫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 他从没见过有谁变脸能变得这么快的! 还来一次打一次,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我又没对你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自己的任务是监视跟保护,项修元对自己动手的话,自己根本打不过啊,还监视个鬼! 此时的项修元已经站了起来,拳头嘎吱作响。 姜锐无奈叹了口气,“我只能告诉你一些,不能全部告诉你。” “修元,上酒!” 周景行一脸笑意的坐了下来。 姜锐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当值期间,不能饮酒。” “上茶,上好茶!” 周景行扯着嗓子喊道:“张伯,手上工作先放一放,沏一壶好茶!” “你牵扯到了一桩很大的贪污案。” 姜锐盯着周景行道:“你是聪明人,想必当我说出贪污案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账本跟银两代表着什么,也应该清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想找你麻烦。” 周景行一脸恍然的点了点头。 如果是贪污案的话,那账本跟银两,应该就是贪污账本跟赃银了。 看来这贪污案不小啊... 如果是小案,不可能牵扯到那么多人,也不可能牵扯那么多的官员。 这贪污案背后,甚至牵扯到了几位尚书! 否则礼部跟刑部不可能派人来跟自己谈合作! 周景行脑海中那些疑惑顿时清明起来。 “四伙人,礼部一伙,刑部一伙,你们皇城司一伙,还有一伙是谁?” 周景行顺着自己推理得出的线索问道。 姜锐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这第四伙人是谁,这件事情我还需要汇报给司主,或许司主大人知道。” “他们比礼部和刑部行动更快,这本身就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周景行脸色一沉。 姜锐说的不无道理。 这第四伙人比礼部和刑部的动作都要快,说不定这之后还不等礼部跟刑部有什么动作,他们就会对自己动手了! 礼部和刑部还好,有明显站在自己这边的皇城司帮忙,他们肯定不会对自己下太狠的手。 可这第四伙人就不一定了! 回想起被掐着喉咙濒临死亡的那种感觉,周景行不自觉的咽了口唾。 他们只想要白银跟账本,根本不在乎用什么手段! 该死的! 看来只有抢在他们对自己动手之前,将这白银跟账本找出来交给皇城司,自己才能过的安生! 第34章 账本或者银子,就在长安! “对于这串暗号,你们有什么想法?” 周景行盯着那串暗号问道。 项修元直接摇头。 姜锐沉思片刻后,也是摇头说道:“如果你不是他们的人,恐怕很难解出来这个暗号的意思。” 我特么的当然知道,可是不破解这个暗号,就拿不到账本跟那所谓的白银! 拿不到这两样东西,老子就没法过平静的生活! “这起案件的贪污白银有多少?” 周景行再次问道。 姜锐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在斟酌。 “张伯!送客!” 周景行见状毫不犹豫的喊道。 刚端着茶水出来的张伯动作一僵,看向自家公子的神色充满诧异。 姜锐脸上的皮肉疯狂抽搐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把周景行绑回皇城司,把他的嘴给缝上! “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不能告诉其他人。” 姜锐颇为无奈。 “快快!张伯!上茶上茶!” 周景行冲着张瘸子挥手示意。 张瘸子一脸狐疑的将茶水端了过来。 “公子,你到底是要送客还是要上茶?” 周景行尴尬咳嗽一声,“上茶,上茶,姜兄弟可是贵客,怎么会是送客呢。” 姜锐一阵无语,对周景行的脸皮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来来来,慢慢说。” 周景行亲自给姜锐倒上一杯茶,同时示意张瘸子先回避。 “这起贪污案的涉案白银,足有一千八百万两。” 姜锐话音刚落,周景行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就连项修元,也是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夺少?你说夺少?!” 周景行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一千八百万两,白银。” 姜锐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 周景行盯着桌上的那串暗号,眼神开始变得火热起来。 一千八百万两啊! 要是能把这笔钱拿到,自己做什么生意? 直接把教坊司排名前五的花魁赎回家,再买个大宅子天天跟她们讨论管鲍之交,倾囊相授,岂不美哉? “劝你别打这笔钱的主意。” “你要是动了这笔钱,就是司主大人也保不住你。” 姜锐的话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周景行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 的确,这笔钱已经被三方,哦不,应该是四方盯死了。 无论是谁,只要敢伸手,都会死无全尸。 “这个肆你们能想到什么?” 周景行指着纸上的肆字问道。 “教坊司肆号雅间。” 项修元毫不犹豫回道。 周景行翻了个白眼,不过旋即就释然了。 因为项修元貌似只能想到这个。 “代号,记号,或者代指。” 听到这话的周景行冲着姜锐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专业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这串暗号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安?” “自然是因为有人把它带进来的。” 姜锐身为皇城司缉事,自然是看过盐铁贪污案的完整卷宗的。 “那盐铁贪污案是发生在长安吗?” 周景行再次发问。 “不是。” 姜锐眯起眼睛,“你不要试图从我嘴里套消息。” 被洞穿目的的周景行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这怎么能是套消息,咱们是在谈论案情。” “你难道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 姜锐面无表情的反问。 “贪污案发生的地方距离长安近吗?” 面对周景行的提问,姜锐迟疑片刻,还是回答道:“不近。” 司主大人都对这个案子毫无头绪,告诉他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也无妨。 这家伙虽然很欠打,但是脑子的确好使,很会坑人... 或许他能看出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想到这的姜锐已经没那么抵触周景行的提问了。 “既然贪污案发生的地方距离长安不近,那他们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把暗号送到长安来?” 此话一出,姜锐顿时瞪大了眼睛。 对啊! 为什么他们要千里迢迢把暗号送到长安来? 那逃跑的管家想要联系其他人,也不用跑到这千里之外的长安来才对! 长安乃是天子脚下,皇城司探子遍布全城。 江宏明的管家明知长安危险,但他还是来了。 一定有什么事情,迫使他他不得不将暗号带到长安! “看来你应该也想到了。” 周景行见姜锐有所明悟,于是便继续说道:“咱们做个假设。” “假设你是这一起贪污案的涉案人员。” “在已经案发的情况下,你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踏入这天子脚下的长安吗?” 项修元连连摇头,“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们是逼不得已,必须将这串暗号传递到长安。” 姜锐低声开口。 “对头。” 周景行打了个响指。 “他们没有得选择,这串暗号必须传到长安城,传到他们的人手里。” “也就是刘承,还有我租住那间宅院的原主人。” 说到这,周景行忽然望向姜锐,“我相信你们皇城司应该把那间宅院里里外外都搜过一遍了吧。” 姜锐点了点头,“只是我们并未发现你说的这串暗号。” “这串暗号就刻在我房间那张小木桌的侧面。” “它刻在里面,而桌子被人用精湛的木艺将其填补过,这才迷惑住了你们。” “原来如此。” 姜锐恍然,可旋即又有些狐疑的问道:“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碰巧,爱信不信奥。” 当时在找可能存在的新手大礼包... 结果礼包没找到,找到坐牢凭证了... 周景行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我不清楚他们知不知道暗号的具体意思。” “但他们应该知道,自己被你们给监视了,所以一直没有将这串暗号传递出去。” “宅院的原主人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知道自己会死于非命,所以便将这串暗号刻在了桌子上,并用木艺掩盖,希望留给后来者。” 听着周景行的分析,姜锐暗暗心惊。 因为周景行说的基本没错。 刘府与那间宅院的原主人,早已在皇城司的监视之中。 “他们宁死都要保护这个暗号,在长安城传递这个暗号。” “也就是说,这串暗号所暗含的事物,极有可能跟长安城有关。” “而这串暗号背后所隐藏的东西,极有可能就是那本账本,或者那一千八百万两白银!” 周景行双手撑着石桌,一字一句道:“账本或者白银,两者必定有一样在长安,又或者,两者都在!” 周景行话音落下,整个院子里静的只能听到几人的呼吸声。 姜锐盯着周景行怔怔出神,半晌后猛地站起来说道:“事关重大,我要将这些话带给司主大人!” 咔嚓! 周景行正欲说话,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瓦片碎裂声。 “谁在那!” 项修元与姜锐两人几乎同时拔地而起! 房顶上,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家伙转身投出两颗灰不溜秋的东西,随后脚尖轻点,直接跳出了围墙。 砰砰! 两道爆炸声传来,迷雾骤然弥漫。 项修元跟姜锐两人身影一闪,穿透烟雾,立于墙头。 目光所及之处,那黑衣人已经消失不见。 “高手,轻功了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刚才的消息恐怕已经被他们听了去,我需要尽快返回皇城司跟司主大人汇报,周景行要跟我一起去。” 姜锐伸手握住长刀刀柄。 如果项修元阻拦的话,他只能动手。 “你想不想去。” 项修元看向院子里的周景行问道。 周景行嘴角略微抽了下。 鬼才会想去! 可是我不去的话你们两个貌似就要打起来了! 周景行扯出一副笑脸,“我跟他走一趟,你在家帮我照顾好张伯。” 第35章 痒痒粉,姜锐的报复小心思 长安内城,王仁府邸。 听着手下的汇报,王仁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有些诧异。 “你是说,周景行凭借从那姜锐嘴里探听的消息推断出,银子或者账本,就在长安?” 黑衣人低着头,十分恭敬的回道:“千真万确!” “属下奉命监视周景行的一举一动,这些话都是从周景行嘴里亲口说出来的!” “干的不错。” 王仁眯着眼睛,“看来这周景行就算不是江宏明的后手,也有极大的可能,解开江宏明那管家留下的暗号。” “看来得尽快把他掌握在手里才行。” “你继续回去监视,切记不要再泄露自己的行踪。” 面对王仁的吩咐,黑衣人有些为难的说道:“大人,如今周景行很有可能已经跟着姜锐前往皇城司了。” “此次过后,皇城司估计会加重对周景行的保护,咱们继续监视的话,恐怕会被皇城司抓住。” 王仁出了出茶杯里的茶,小小抿了一口。 “被抓住又如何,你们牙齿里,不都有毒药吗?” 黑衣人身躯猛地一颤。 “只要在他们开始审讯前服毒自尽就好了。”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关于周景行的一切行动,我都要知道。” “你也可以拒绝,不过那样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你们妻儿老小的安全。” 王仁语气冰冷,神色平淡,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半跪在地,低着头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胸腔中有怒火在燃烧。 “我的话你没听清吗?” 王仁冲黑衣人投来目光。 纵使没有对上王仁的目光,黑衣人依旧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心中无奈叹了口气,“谨遵大人吩咐。” 话音落下,他身影一闪,消失在庭院之中。 在他走后,王仁写了一封书信,将自己府内的管家叫了过来。 “这封信送到户部尚书吕大人的府上,你亲自送,务必要亲自把信交到吕大人手里。” 管家点了点头,将信封收好,离开了王府。 ...... 内城,距离皇宫外二十里的一处阴暗小巷里。 姜锐带着周景行走在小巷之中,脚步飞快。 “能不能慢点...” 周景行累的直喘气。 “如果不是带着你,我半个时辰就从康平街回到这了。” 姜锐语气中带着一丝嫌弃。 “老子又不练武!这都走了两个时辰了!还是基本不停歇的快走,你让我怎么吃的消!” 周景行扶着墙想要休息一下。 可手臂刚触碰到墙壁,一股瘙痒难耐的感觉立刻从他的手掌传到整个手臂! “不要碰两侧的墙壁,上面都撒有特制的药粉,会让人瘙痒难耐。” 姜锐话刚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抓挠的声音。 “你不早说!” 周景行疯狂挠着自己的手臂,一脸幽怨的盯着姜锐。 “解药呢!给我解药啊!” 姜锐一脸平静,“解药在皇城司里,你先忍一忍吧。” “痒就忍着,不要挠出伤口,否则药粉侵入体内,到时候只能把你的手臂砍了。” 挠的正欢的周景行听到这话如遭雷击。 又痒又不让挠! 这药粉是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王八蛋发明的! “赶紧走!我要解药!” 无奈的周景行只能催促姜锐再走快些。 姜锐转过头盯着他,“你太弱了,跟不上我。” 周景行额头青筋凸起,“我怀疑你就是单纯想报复我,故意走的这条路。” “还有发明这药的王八蛋,铁定生儿子没屁眼!” 姜锐的面瘫脸嘴角罕见勾起一抹弧度,“发明这个药粉的,是司主大人。” “我刚才骂的是这砌墙之人,司主大人能发明这样的药,真是聪明绝顶,英武盖世!” 周景行连忙找补。 姜锐嗤笑出声,“墙也是司主大人砌的。” 这特么是人我吃! 周景行在心中破口大骂,脸上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刚才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到。” 姜锐的面瘫脸上,嘴角罕见的保留着一丝笑意。 约莫过去半刻钟后,姜锐总算停下脚步。 两人前方的视线豁然开朗,不远处是一座隐匿在城墙黑暗处的楼房。 楼房大门的牌匾上刻着三个令所有大夏官员都闻风丧胆的字,皇城司。 “来者何人。” 一道声音传来,下一刻,两个身穿皇城司黑色制服,腰间别着入鞘长刀的人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前。 “皇城司缉事,姜锐。” 说着,姜锐掏出自己的令牌递了过去。 江湖上精通易容的高手大有人在,所以在皇城司,只认令牌,不认脸。 “这个点前来,所为何事?” 确认令牌无语,守卫将令牌还给姜锐,目光落在周景行身上,“这家伙粘上了墙里的痒痒粉?” 痒痒粉?这个词怎么有点熟悉… 不过形容的好贴切啊… 周景行强忍瘙痒,冲两个守卫挤出一个笑容,“两位大哥不知道有没有解药,再忍下去,我怕我控制不住剁手了。” 两位看守没有回话,而是看向姜锐。 姜锐点了点头,“给他解药,顺便通报一声,我有要事要见司主大人。” 看守闻言没有多说,掏出一瓶解药丢给周景行,快步回去通传。 周景行将药瓶里的药仰头灌了下去,身上的瘙痒感总算开始逐渐消退。 活过来了… 周景行长舒一口气,下意识想要靠着墙壁休息一下,不过理智最终战胜了这个下意识举动,他站在原地身体绷的笔直。 “这里的墙没有痒痒粉,可以靠着休息。” 姜锐瞥了一眼周景行,淡淡开口。 周景行翻了个白眼,心里总觉得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不多时,前去通报的看守便回来了。 “进去吧,司主大人在等你们。” 姜锐微微颔首,迈步往里走去。 周景行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好奇的四处打量。 这里四处都点着烛火,没有一丝光亮。 墙壁的颜色也显得极为古怪,黑里透红。 周景行鼻子动了动,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味。 这墙壁上的涂料,该不会是… 周景行捂着鼻子,眉头紧锁。 姜锐走在前方,对这一切早已习惯。 顺着楼梯来到二楼,周景行的视线中出现一位头发花白,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 “这老头犯了啥事,这么大年纪你们都给人抓过来了?” 周景行凑到姜锐耳边小声问道。 姜锐瞥了一眼周景行,默默低下头,拱手行礼道:“见过司主大人。” 周景行脑子一嗡,这其貌不扬的老头,竟然是令整个的大夏官员都闻风丧胆的皇城司司主?!! 第36章 唯一的人证 “那个…” 周景行一脸尴尬笑道:“我要说我刚才没有说话,不知道两位信不信…” 姬影抬起头,沧桑的眼眸盯着有些局促的周景行。 “在巷子里的时候不是骂的挺欢吗?” “怎么,见到老夫就蔫吧了?” 周景行眼珠子提溜转动起来,“那个,我骂的是那些贪官污吏,竟然让老爷子您亲自动手砌墙。” “老夫贪了不少钱,也是你嘴里的贪官污吏。” 姬影似笑非笑道。 周景行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老爷子,我今天是非死不可吗?” 就没见过谁这么聊天的…开口就是奔着聊死去的… 姬影仰头大笑,“你小子很对老夫胃口,嘴巴欠,脸皮厚。” “我就当您是夸我了…” 周景行皮笑肉不笑回道。 “说吧,来找老夫什么事。” 姬影说着,伸手从一旁拿起一个酒坛直接打开。 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 这酒,正是周景行‘孝敬’他的云仙酿。 “不是说当值期间不能喝酒吗?” 周景行下意识问道。 “当值期间是不可以的。” 姬影给自己倒上一杯,小口喝了起来,“但是规则是老夫定的,你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 周景行连连摆手,敢有意见的估计都被发配边疆了吧… “司主大人,据周景行推断,盐铁贪污案的银子或者账本,极有可能就在长安。” 姜锐拱手行礼,十分恭敬说道。 姬影目光落在周景行身上,淡淡吐出两个字,“理由。” 姜锐把周景行的一番分析复述了一遍,并将最后发现有人监视的事情也一并上报。 姬影小口喝着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周景行竟能凭借一点信息,就能将案情分析到这种程度。 如今这个案件所有线索都集中在这小子身上,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这小子… 想到这的姬影拿起桌上的卷宗,直接丢给周景行。 “这是盐铁贪污案的卷宗,你仔细看看,看看还能发现些什么。” “大人,这似乎有些不合规矩…” 姜锐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无妨。” 姬影摆了摆手,“反正我们也没有头绪,不妨就让他仔细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周景行连连点头,旋即展开卷宗仔细查看起来。 可越看,他心里就愈发惊慌起来。 盐铁贪污案发生在江南地区,这就证明他的推测可能是正确的,银子或者账本,就在长安之中。 但涉及此案的那个管家不知所踪,甚至生死不知。 想要仅凭一串暗号找到银子或者白银,简直是难如登天。 另外就是自己的清白。 当天晚上的胥吏,是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最佳人选。 可案卷写着,那个带他前往现场的胥吏,被发现死在了现场,并且伤口跟现场尸体别无二致,也是被高手一刀砍死。 在周景行最后的记忆里,那名胥吏明明是活着的!甚至还亲手将凶器塞到了自己手中! 他怎么可能会死在现场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在他昏死过去之后,真正的凶手,或者凶手的同伙,回过现场! 这名胥吏不是他们的人! 他们是回来处理尾巴的! 那这名胥吏是谁派来的? 周景行当即问道:“司主大人,那个带我前往现场的胥吏,你们可有调查过?” 姬影点了点头,“皇城司已经派人调查过,确有此人。” “他本来有些家眷在长安,可皇城司的人查过去之时,他的家眷全都不翼而飞了。” “还有那天晚上的守城士兵,在案发当天换班之后,被人发现死在了营帐之内。” 杀人灭口! 周景行脑子里瞬间跳出这四个大字。 姬影瞥了一眼周景行,“今晚监视你的那家伙,肯定会将你对案件发现告知他的主子。” “如果老夫所料不差,明日朝会上,定会有大臣弹劾老夫,弹劾皇城司。” “依靠皇城司的律法还有老夫的亲自作保,你最多有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内,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老夫也只能将你送回京兆府大牢。” 周景行的眼睛一点点放大,脸上的表情更是直接僵住。 “把你摁在大牢里,他们才能更好的掌控你。” 姬影继续说道:“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你最好想一想,还有谁能够证明你的清白。” “有!还有一个!” 周景行猛然开口道:“一个小孩,一个经常在内城乞讨的小孩!” “当时我入城之时,正好跟他撞见!” “当日守城士兵虽然被杀,但是负责内城巡防和宵禁的五城兵马司,一定有人见到过那个小孩!他们可以佐证我的话!” 说着说着,周景行脸色忽然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对方为了让自己重回大牢,已经将所有人证都杀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个谢武! 以对方的能耐,他们不可能查不到谢武那天夜里跟自己有过接触! “谢武有危险!!” 周景行猛然看向姬影,语气焦急道:“司主大人!谢武有危险!快些派人去寻他!将他保护起来!” 姬影面色凝重的应了一声,“那小孩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回禀司主大人,属下见过那个小孩,对他有印象。” 姜锐在这时站出来,拱手说道: “如今内城宵禁在即,谢武如果还在城中的话,肯定会往外城跑,请司主大人下令,属下去将谢武带回来。” 姬影微微颔首,当即下令,“姜锐听令。” “你即刻率领手下在内城中寻找谢武,必要时,可以将搜寻范围延伸至外城。” “司主金令还在你手上,若需要人手帮忙,你可凭借老夫的金令自由调动。” “属下领命!” 姜锐话音落下,身影一闪,人已经出现在楼梯口处。 周景行想要跟上去,却被姬影叫住。 “你就别去了。” “对方的目标是你。” “如今你是在老夫金令下才得以自由活动的,身上的嫌疑依旧没有洗清。” “你要是被他们直接抓走,老夫会被那些家伙联手弹劾,并且他们还会污蔑你畏罪潜逃。” “届时别说是老夫,就是首辅大人,恐怕也帮不了你。” 周景行死死攥着拳头,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想到谢武那张有些脏兮兮的小脸,想到谢武蹲在地上捡那些食物的画面,周景行的内心十分不是滋味。 他只是小孩,他已经很苦了... 谢武,你可一定不要有事啊... 第37章 谢武之死 长安内城,一座酒楼外。 谢武满心欢喜的揣着衣兜里的食物,朝城门处走去。 周景行给了他钱,但他并没有一次性将那些钱花完。 他留下了一部分,把那些钱当做应急之用,免得哪天讨不到饭,捡不到剩菜,大家都要挨饿。 他快步走着,没有注意到前方迎面走来一个正在耍着手中玩具的小孩。 “哎呦。” 他跟前方的小孩重重撞在一起,同时跌倒在地。 小孩手中的玩具跌在地上碎了,谢武揣着的一些糊饼也掉落在地。 “我的玩具,我的玩具。” 小孩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谢武连忙道歉,想要去看看那个玩具还有没有修复的可能。 那是一个十分精致的拨浪鼓,只是此刻拨浪鼓的鼓面已经破了。 “儿子!我的宝贝儿子!” 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急忙上前查看小孩的情况。 在确定小孩没有受伤之后哦,妇人恶狠狠的盯着那想要伸手将拨浪鼓捡起来的谢武身上。 她快步走过去,一脚踹在谢武身上。 “哪里来的小乞丐,竟然敢打我儿子玩具的主意,我看你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谢武紧了紧自己的衣裳,确保里面的食物不会掉出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有什么用!这拨浪鼓可是要二两银子一个!你赔得起吗你!” 妇人面容凶恶,继续骂道:“你这没爹没娘的东西!今天要是不拿出二两银子,我就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你去见官!” 听到这话的谢武当即有些慌了,“不要!不要报官!我赔!我赔就是了...” 他从自己兜里掏出周景行给的银子,这是最后的二两银子,也是他留做应急之用的银子。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可看着谢武那脏兮兮的模样,她的眼中又闪过一丝鄙夷。 “你,把这钱拿着,就当老娘赏你了!” 妇人看向身后的家丁说道。 那家丁瞬间惊喜起来,上前一把抢过谢武手里的二两银子揣进兜里,“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我只是嫌弃这银子脏!” 妇人十分厌恶的瞥了一眼谢武,“以后给老娘长点眼睛,遇到我儿子,自己识趣的滚远一些!” 说完,妇人俯身抱起自己的儿子小声安慰起来。 谢武小心翼翼将那坏掉的拨浪鼓捡起来摇了摇,还有一面能发出声音。 他望着那抱着自己孩子走远的妇人,脑海中想起了自己母亲当年抱着自己,父亲在一旁拿拨浪鼓陪自己逗乐的模样。 “爹...娘...” 谢武摇了摇手中的拨浪鼓。 拨浪鼓发出咚咚的声音,将他带回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眼泪控制不住的顺着脸颊滑落。 谢武抽了抽自己有些发酸的鼻子,擦去脸上的泪痕,小心翼翼的将拨浪鼓收了起来。 “得赶紧回去,不然大家都要挨饿了。” 他捡起地上掉落的糊饼拍了拍,重新收好,快步往外城走去。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身形干枯的老者,正死死盯着他,并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出了城。 ...... 内城城门口处,姜锐带着手下来到城门口。 “有没有见过一个有些脏兮兮,衣服装的鼓鼓囊囊的小乞丐出城?” 他冲着两个守城士兵问道。 “回禀大人,见过,就在一刻钟前。” 看守士兵如实回答道。 刚才谢武跟那妇人发生争执的地方就在城门处不远,他们都看到了那一幕,所以对谢武有些印象。 “一刻钟前吗,还是来迟了。” 姜锐皱起眉头,掏出那块司主金令交给手下吩咐道: “你回一趟司里调集人手速来外城支援!无论如何,今晚都要找到那个小乞丐!” “是!” 接过金令的手下拱手行礼,快步朝着皇城司大本营急速而去。 “所有人动用自己手下所有探子分开搜索,一旦发现谢武的踪迹,立刻发信号聚集所有人!” 姜锐面容冷峻,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对方下手如此之快,恐怕谢武已经进入了对方的视线。 如果不快点找到他,他多半会凶多吉少。 目前谢武是最后一个能证明周景行清白的证人。 一旦谢武死了,再有两天,周景行将会不可避免的被押回大牢里。 到时候纵使皇城司有心插手,也很难找到站得住脚的理由。 毕竟此案由陛下钦点三司会审,他们皇城司只是辅助而已。 “到底会在哪呢...” 姜锐在屋顶健步如飞,并随机逮着路上的行人询问,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底升起,他皱着眉头,继续朝着前方搜寻而去。 ...... 长安郊外。 一路小跑的谢武回到了那间破旧的寺庙之中。 他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灾民或者乞丐跟着自己之后,这才走了进去。 “大家,吃饭了。” 谢武轻轻喊了一声。 “谢武哥哥!” 躲藏在佛像后面的小孩们纷纷探出脑袋朝着谢武跑来。 “你的。” “还有你的。” 谢武将怀里干净的馒头还有糊饼分给这些小孩。 分到最后,十几个小孩将他兜里的食物分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半张脏兮兮的糊饼留给他。 “谢武哥哥,你吃馒头,馒头好吃。” 一个小孩举起自己手里被人啃到只剩一半的馒头,奶声奶气道。 谢武笑了笑,轻轻把他的馒头推了回去,“哥哥有吃的,你要把馒头吃完,不要浪费哦。” 被拒绝的小孩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很听话的抱着馒头啃了起来。 谢武将脏兮兮的土饼塞进嘴里。 软糯的土饼夹杂着土腥味和砂石,对其他人来说,或许难以下咽。 但对谢武来说,这比掺杂着树叶的观音土饼味道要好太多了。 看着十几个小孩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谢武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拿出怀里的拨浪鼓摇了摇,看着上面破碎的鼓面,一阵惋惜。 或许明天可以去找一下公子,让公子找人帮我修一修... 不行不行! 刚冒出这个想法的谢武连连摇头。 自己不能麻烦公子,公子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他收起拨浪鼓,目光落在庙里的小孩身上。 如果自己只有一个人,肯定会跟在公子身边,报答公子的恩情。 只是如果我这么做了,大家可就都会饿死的... 这些小孩大多只有三到四岁左右,让他们去内城乞讨,他们根本无法跟那些老乞丐周旋。 外城的乞讨环境更加恶劣,说不定他们刚刚乞讨到的吃食,转头就被别人抢了。 带着这么多人,他不好意思去麻烦周景行。 忽然,破庙门口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谢武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深色长袍,身形干枯,面容阴翳的老者正站在破庙门口,目光死死盯着自己。 谢武顿时紧张的站了起来。 那些小孩也是十分害怕的缩在一起,彼此抱团。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谢武鼓起胆子,小声问道。 老者没有说话,迈步走入破庙之中。 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掌,一股莫名的危机感瞬间将谢武笼罩! “跑!快跑!” 谢武当即大喊一声,瞬间朝着老者冲了上去! 老者不屑一笑,右脚抬起,直接将谢武踹飞出去! 谢武重重砸在墙壁之上,一口鲜血从喉间喷出。 破庙内,孩童的啼哭声此起彼伏。 老者动作飞快,来到一个又一个孩童面前,伸手掐断他们的脖子。 咔嚓作响的声音让谢武心中无比悲痛。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胸口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根本无法做到。 他知道,自己的骨头应该是断了。 “大家...快走啊...” 他趴在上,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大喊。 然而这终归是无用的。 老者扭断最后了一个小孩的脖子,身影闪现到谢武跟前。 谢武闭上眼睛,右手死死攥着那破了一面的拨浪鼓。 爸妈...我好想你们... 爸妈...谢武过的好辛苦... 爸妈...对不起,谢武没能活下去... 公子...对不起...谢武...没法还您的恩情了... 黑暗的破庙中,脖子断裂的脆响响起。 老者捡起那破了一面的拨浪鼓仔细观察了一下,随后内力迸发,拨浪鼓瞬间粉碎。 做完一切的老者又在破庙内巡查了一圈,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这才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姜锐的身影出现在破庙之中。 看着现场被扭断脖子的十几个小孩,他的呼吸猛然一滞。 角落里,谢武静静躺在那,脖子跟身躯呈现一个诡异的弧度,他的左手,还拿着一块脏兮兮的糊饼。 姜锐闭上了眼睛,拳头死死攥紧,身躯因为极致的愤怒,颤抖不止。 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愧疚。 “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38章 悲伤,怒火 当皇城司的传讯烟花在长安城上炸开之时,夜晚的静谧也被打破。 无数达官贵人走出庭院,仰头眺望。 卫国公府。 周景丰和周平远两人披着一件外套站在庭院里,面色沉凝。 “皇城司为何会在此时行动?” 动用传讯烟花,定是出动了不少人进行大规模搜索的情况。 周平远皱着眉头,思索着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时,府里的管家忠伯匆匆来报。 “老爷,手下来报,那位周公子,貌似被皇城司的人带走了。” 周平远眼眸闪过一丝狐疑,“因何事被带走?” “不知。” 忠伯如实汇报道:“手底下的兄弟本也想凑近观察,但似乎有人提前一步,并且还惊动了项公子以及皇城司那位缉事,所以手下人便不敢再靠近了。” 周平远愕然望来,“还有人在监视周景行?” 忠伯点了点头道:“那人实力不弱,在项公子与那位皇城司缉事的手下逃了。” “好,我知道了。” 周平远微微颔首,忠伯行了一礼,默默退下。 “父亲,此次皇城司的行动,莫非与景行有关?” 忠伯刚一走远,周景丰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八九不离十。” 周平远目中满是忧虑之色,“景行怎么会跟皇城司那些家伙扯上关系...” 说话间,周平远忽有所感。 回头望去,只见杜雪梅正站在父子俩身后不远处,脸色有些苍白。 “平远...是...景行出事了吗...” “外面风凉,你先进去。” 周平远说着,上前扶住杜雪梅。 “我刚才听见忠伯说,景行被带去了皇城司,是吗?” 杜雪梅抓着他的手,眼眶中有雾气流转。 周平远低下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你答应过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杜雪梅声音都带着一丝恳求,这让周平远心中愈发觉得亏欠起来。 “今天景行已经出狱了,如今再去皇城司,估计就是案子有些事情需要他配合,你不用太担心。” “你难道不知道景行是什么性子吗?他怎么可能去做那些杀人的勾当?” 杜雪梅低声抽泣,心中的委屈难以释放。 “我知道。” 周平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你放心,今晚的事情我会让人去查清楚的。” “景丰,你去跟忠伯说一声。” 周景丰很早就在等这句话,如今听到自己父亲开口,他拱手行了一礼,快步离开。 周平远内心不由的叹息一声。 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 皇城司二楼。 当姬影看见那炸开的传讯烟花之时,眉头不由皱了一下。 “人找到了?” 周景行的目光也被传讯烟花吸引,“是不是找到人了?!” 姬影抿了一口美酒,眼中透出一抹阴翳,“不好说,可能是找到尸体了也说不定。” 听到这话的周景行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一样,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司主大人,请您带我去看看。” 周景行郑重行了一礼,语气沉重。 姬影瞥了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就不陪你折腾了。” “影三。” 随着姬影话音落下,一个身穿墨色长袍的年轻人忽然出现在他身前。 “见过司主。” 影三单膝跪地,恭敬行礼。 姬影指了指还处在震惊中的周景行,“带他走一趟,保护好他的安全。” “是。” 影三站起身来,没给周景行反应的时间,便一把拽着他的衣领,直接跳窗而出! 周景行瞪着眼睛,骇人的失重感瞬间将他包围。 “你好歹说一声啊!” 感受着周围掠过的狂风,周景行低头一看,空荡荡的脚底让他心头一紧,暗暗祈祷自己的衣服最好能坚持住。 影三的速度不慢,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便带着周景行来到了集合信号发出的地方。 周景行扶着墙壁,胃里的晚饭全都吐了出来。 “我说,咱们下次能不能商量一下,好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面对周景行的抱怨,影三充耳不闻,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宛如一把随时会出窍的刀。 周景行打量四周,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外城郊外。 不远处,一众皇城司的人正聚集在一间破庙门前,神色凝重。 周景行见状也顾不得身体的不适,急忙跑了过去,正好撞见从庙里走出来的姜锐。 “人呢?谢武人呢?” 周景行揪着姜锐的衣领问道。 姜锐低着头,不敢去看周景行的眼睛,“在...在里面...” 闻言周景行二话不说,推开姜锐就往里走,结果被皇城司的人给拦了下来。 “让他进去吧。” 听到姜锐的声音,皇城司众人这才放行。 周景行快步走入破庙之中,映入眼帘的,是数个被扭断脖子的孩童尸体。 骇人的场景让周景行心中猛地一震。 他颤颤巍巍的来到一个孩童尸体面前,发现那孩童手上还抓着半个馒头,馒头上面,还有他的牙印。 “都...都死了...” 周景行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眼中满是惶恐。 “谢武,谢武!” 他大声叫喊着,周围的皇城司队员见此情景,都是默默摇头。 他们知道,不会有人回应周景行,整个破庙,没有一个孩童存活。 周景行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那件熟悉的宽大长衫。 长衫之下,谢武静静躺在那里,他手里还攥着半块脏兮兮的糊饼。 周景行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他迈步走向谢武的尸体,脚步沉的仿佛被灌了铅一般。 他看到了那个紧闭双眼,头颅跟身躯呈现一个诡异弧度的尸体。 看见了那时常害羞,又十分懂事的小脸。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谢武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内城乞讨。 他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谢武不肯跟着自己。 他不愿意跟着自己,是不想让这些孩子无家可归,不想让这些孩子,被这人不如狗的世道饿死。 可因为自己,导致了他的死亡。 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扑通一声跪倒在谢武的尸体前。 “是我害了你...” 周景行眼中泪水夺眶而出,语气中满是自责。 如果谢武没有遇到他,那么现在他一定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高兴吃着糊饼。 无尽的自责,内疚缠绕在周景行的心头。 姜锐走了进来,看见哭泣的周景行,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周景行擦去脸上的泪水,轻轻将谢武的尸体掩盖起来。 “帮我个忙,好好安葬他们。” 姜锐点了点头,他知道周景行是在跟自己说话。 “有没有怀疑的目标。” 周景行声音低沉,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冰冷。 “但凡是牵扯到贪污案的,都在怀疑范围之内。” 姜锐如实说道。 周景行点了点头,眼中透出的杀意让姜锐都为之感到心惊,“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管这背后是谁,我都会把他揪出来!” 姜锐沉声附和道:“如此恶劣的案件,皇城司不会坐视不理。” “你先跟我回去向司主大人汇报一下吧,这里的事情我们需要报给京兆府,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待在这里。” 周景行微微颔首,回头看了一眼谢武的尸体,心中暗暗发誓:公子一定会给你报仇的,一定会! 就在姜锐带着周景行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皇城司队员快步走来,“大人,属下有些发现,疑似跟刘府血案有关。” 第39章 新的线索 姜锐和周景行的目光顿时落在这名队员身上。 “什么线索?” 姜锐当即追问道。 那队员直起身子,缓缓说道:“小人手下有个探子,也是个乞丐。” “刘府血案事发当天,他正在凌波湖边乞讨,正好看见有一官府胥吏,跟着马六上了凌波湖上的花船。” 姜锐皱起眉头,“这跟刘府血案有什么关系?” “属下刚开始也觉得并无不妥,毕竟京兆府胥吏逛花船,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可在属下的追问下,探子透露的容貌信息,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说到这的队员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周景行。 周景行眼眸中浮现出一丝诧异,“你的意思是,那逛花船的胥吏,就是带我前往凶案现场的那个吗?” 队员冲着周景行点了点头,“正是。” “为了避免弄错,小人刚才还特地跑了一趟京兆府,查了那天的当值记录。” “记录显示,那名胥吏当天本来是要当值的,结果马六来找他,他就匆匆请了假,跟着马六离开了。” 周景行双眼微微眯起,语气有些激动,“你的意思是,这个马六,很有可能就是买通胥吏,将我带到现场的人?!” “正是此意。” 队员拱手说道:“小人斗胆,在来之前便让几位弟兄前去缉拿马六了。” “你做的很好。” 姜锐赞赏的点了点头,“带我们去看看那个马六,只要确定马六与此案有关,我会向司主为你们请赏。” “多谢缉事大人!” 队员喜出望外,暗暗庆幸自己的安排没有出错。 就在姜锐想要带着周景行离开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两人跟前。 姜锐目光落在影三身上,脸色有些诧异,“你怎么会在这?” 影三指了指周景行,“司主大人吩咐,让我保护他的安全,你这一趟,不在任务范围之内。” “我现在要跟姜锐去会会那个马六。” “你们司主大人既然让你跟着我保护我的安全,那你就老老实实跟着就行,至于我要做什么,你貌似管不着吧。” “还是说,你打算就这么将我强行带回去?” 周景行沉声开口,目光盯着影三,没有丝毫退步的意思。 姜锐额头有着冷汗冒出。 他万万没想到周景行竟然敢这么跟影三说话。 影三是皇城司中最为顶尖的一批杀手。 这批杀手由司主大人亲自领导,陛下亲自赐名:皇城影卫。 影卫用数字做代号,实力越强,代号越是靠前。 但哪怕是名字最为靠后的,也是同境之中,能以一当十的存在。 面前这个影三,是侍奉在司主左右的一名皇城影卫,也是姜锐接触最多的一名皇城影卫。 就实力而言,影三一个人能打十个他。 “马六很可能跟刘府的血案有关,还是让我带着他走一趟吧。” 姜锐说着,对影三拱了拱手。 影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了一眼周景行后,便消失在了三人的视野之中。 “带路。” 姜锐说着,一手抓住周景行的后领。 感受着周身的失重感,周景行不由的翻了个白眼,这熟悉的失重感... 姜锐实力比影三要弱不少,带着周景行的情况下,足足用了半刻钟才赶到目的地。 此处是马六的家,位于外城边缘地带。 此时的马六正被两个皇城司的队员牢牢捆住,脸上还带着些许浮肿和淤青,这是他蓄意反抗的后果。 “见过缉事大人。” 两个队员冲着姜锐行礼。 姜锐微微颔首,“有没有问出什么?” “没有。” “这家伙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说。” 两名队员无奈摊了摊手。 “你们皇城司还真是无法无天,大半夜闯进我家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抓起来!” “我要去京兆府告你们!我要让你们脱下这身让人作呕的衣服,然后滚回家种地!” 马六愤怒大喊。 可当他看到姜锐身后的周景行之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周景行观察到了这一点,心中几乎可以肯定,这马六,绝对有问题。 他拍了拍姜锐的肩膀,“让我来吧。” 姜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脑子里浮现出周景行跪在尸体前哭泣的模样,哪怕知道周景行的要求不合规矩,他还是点了点头。 只见周景行面无表情的走到马六跟前,一巴掌重重扇了上去。 这一巴掌不仅把马六打懵了,也把姜锐几人打懵了。 没人想到周景行会这般不讲道理,直接动手。 “敢对皇城司的人出言不逊,谁给你的胆子!” 周景行说着,来到马六身后,双手探上对方的脖子,猛然发力! 强烈的窒息感让马六的神情变得异常惶恐。 他奋力挣扎,可无论他如何发力,被五花大绑的他,也不可能挣脱周景行的手掌。 直到马六的眼珠子开始控制不住往上翻的时候,周景行这才停手,并顺势一脚把马六踹翻在地。 劫后余生的马六张大嘴巴,大口喘息起来。 “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不介意把你带回皇城司,让你尝尝酷刑的滋味。” 周景行踩着马六的肩膀,声音宛如魔鬼。 马六连连点头。 “前天,你可是带着京兆府的一名胥吏,去凌波湖的花船上喝了花酒?” “是...” “你们在花船上待了多久。” “三个时辰。” “你撒谎!” 周景行冷声怒喝,目光如炬道:“我们已经调查过,那胥吏在花船上只一个半时辰!” 马六额头冷汗直流,说话都有些哆嗦,“或许...或许是小人记错时间...” “是吗?你确定是一个半时辰?” “小人确定!小人确定!” 马六连连说道。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说实话,等待你的,将会是皇城司的大刑。” “你难道没听过吗?只要是进了皇城司,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我会把你手脚捆住,关在一个特制的笼子里,在你身上涂上充满食物香气的药粉,然后再放进十几只老鼠。” “等你感受到身体被老鼠一点点啃食的痛苦之后,不知道你的嘴是不是还这么硬。” “对了,我还会在你对面放一块铜镜,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躯体,被老鼠一点点啃食殆尽。” 周景行的声音宛如恶魔低语,听的马六肝胆俱裂。 就连一旁的姜锐等人都是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此等刑罚,听着就让人胆寒。 马六涕泪横流,声音颤抖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们给了我你的画像,让我找个胥吏带你去的刘府。” “我...我只是收钱办事而已...刘府血案的事情跟我无关,跟我无关呐...” 果然如此。 周景行从项修元嘴里听过赵云婉的分析。 赵云婉分析那名胥吏是假扮的,这一点,周景行是不认同的。 无论是说话的态度,还是身上的服饰,亦或者两名守城士兵对那个胥吏的态度,都足以证明,那个胥吏不是假冒的。 这一点,在皇城司那位司主大人给的卷宗里,得到了证实。 胥吏既然是真的,那么他会带着自己前往发生血案的刘府,就只剩下收钱办事这一种可能。 周景行细细一想,也回想起那日在刘府中,胥吏的表情,也是带着一丝惊愕和惶恐的。 估计那名胥吏也未曾想过会遇上这样的事情,索性心一横,选择将我打晕留在现场的同时,还把凶器塞到了我手里。 为的就是把自己摘出去,顺便把我当成杀人犯直接缉拿归案,好升职加薪。 但没想到的是,他人还没走,就被真正的凶手,或者凶手的同伙回头宰了。 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周景行不再多想,目光重新落在脚下的马六身上,“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马六颤颤巍巍道:“是...是杜府的一个家丁...” 听到杜府,周景行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 他的脑子里蹦出一个名字,杜家老二,杜怀亮! 第40章 断刀盟,枯木老鬼 周景行的脸色一点一点阴沉下来。 他万万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有杜家的身影。 姜锐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他知道,周景行还有着杜家私生子的这个身份。 “为了对付我一个私生子,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周景行自嘲笑笑。 如今马六的口供已经足以洗清他身上的嫌疑,他也不用担心再被抓回大牢。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感到万分压抑。 想到破庙里的那些孩童尸体,想到谢武害怕自己衣服脏,不敢与自己同桌而食的画面。 复杂情绪在胸腔内翻涌,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姜锐,事情涉及杜家,你们会怎么做?” 周景行幽幽问道。 “上门,拿人,如有阻拦,全员下狱。” 姜锐言简意赅。 “上门拿人的时候,能带我一起吗?” 周景行抬头凝望着漆黑的夜空,“我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他们。” 姜锐点了点头,“先把人带回去审问吧。” “想要带人去杜家,需要司主大人的命令。” 杜家是长安有名的富商,跟许多官员都有牵扯,尤其是杜家背后还有一个卫国公府,姜锐不能,也不敢自己拿主意。 周景行站在原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惆怅。 姜锐手掌一挥,几名队员当即上前架住马六,准备将他带回皇城司继续审问。 黑暗中,一道凌厉的劲风陡然袭来,直奔马六头颅而去! “什么人!” 锵! 姜锐瞬间拔刀,一刀斩了出去! 咔嚓。 被斩断的是一根树枝。 感受着虎口的震动,姜锐神色凝重,如临大敌一般望向攻击袭来的方向。 黑夜中,一个身形干枯的老者站在不远处,手中把玩着一节枯木。 “枯木老鬼?!” 姜锐陡然瞪大了眼睛。 枯木老鬼嗤笑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你觉得你一个大武师,挡得住老夫吗?” 姜锐沉着脸,紧握着手中长刀站在马六身前。 这枯木老鬼是断刀盟的高手,半步宗师境界,而他不过才刚刚迈入大武师境界。 两人之间实力相差不是一般的大。 “城郊外那间破庙,那些小孩的死,也是你做的?!” 姜锐沉声问道。 听到这话的周景行顿时望向枯木老鬼,怒目圆睁。 枯木老鬼把玩着手中枯木,大方承认道:“是我干的,只是没想到,你们皇城司会来的这么快。” 说着,枯木老鬼的目光望向周景行,一脸玩味的说道: “小子,不管你是不是我们的人,但你想要活命,想要身边人不受威胁,就必须跟我们断刀盟合作,替我们找到账本和那些白银。” “否则...” 枯木老鬼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听说你身边那个老瘸子跟你很长时间了...” 周景行死死攥着拳头,他瞪着眼睛望向枯木老鬼,一字一句道:“你!做!梦!” “我周景行在此发誓,我与你们断刀盟,不死不休!” “不仅是你们断刀盟,还有你们断刀盟背后的主子,也让他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我会把你们连根拔起,把你们带到谢武的坟前,挫!骨!扬!灰!” 周景行的声音满是杀意,那冰冷的神色以及话语,让枯木老鬼都感到一丝心悸。 枯木老鬼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 这小子,是个威胁! 枯木老鬼没有犹豫,手中枯木瞬间朝着周景行激射而出! 哪怕冒着被责罚的风险,他也要将周景行这个威胁扼杀在摇篮中! 他虽然不明白,为何周景行一个没有任何实力的白身,会给自己带来这种心悸的感觉。 但身为武者的直觉告诉他,此子不除,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小心!” 姜锐骇然上前想要将周景行拉开。 然而没等他赶到周景行身旁,一道黑影便猛地从空中落下,一刀将那枯木斩断。 来人一身墨色长袍,望向枯木老鬼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愤怒。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影三。 “半步宗师能混入长安,看来你背后的人,能量不小啊。” 影三沉声开口。 像枯木老鬼这样半步宗师的江湖强者,是被明令禁止,不得朝廷诏令,是不得踏入长安半步的。 皇城司也有加强对这方面的排查。 只是没想到,枯木老鬼还是混了进来,可见其背后之人,能量不小。 枯木老鬼淡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你这模样,我好像在哪见过。” “半年前,我抓到过一个令牌号为五的影卫。” “那娘们被抓的时候还想要服毒自尽,幸亏我眼疾手快,将她牙齿里的毒药打了出来。” “我把她的经脉废了,把她丢给弟兄们玩乐,那身段,那身材,真是水灵的不得了啊。” “只可惜最后让她咬舌自尽了,否则弟兄们估计还能再玩上一段时间的。” 影三目眦欲裂,手中长刀骇然斩出! “死!” 他怒喝一声,万千刀光霎那间将枯木老鬼包围! “半步宗师!你竟然是半步宗师!” 枯木老鬼脸色骤变,身影陡然暴退。 他没想到,这看起来年轻的皇城影卫,竟会是半步宗师! 他更没想到,如此年轻的半步宗师,竟然会出现在周景行身边保护他! 皇城司对这周景行很重视! 枯木老鬼念头瞬间通达。 如果皇城司对周景行不重视的话,根本不可能派一个如此年轻的半步宗师来保护他! 这小子果然是个威胁! 不行!今天说什么都要除掉这小子! 枯木老鬼右手一抖,一抹寒光陡然乍现! 他的手中多了一柄软剑。 软剑的剑柄是由一节枯木打造,这正是让他在江湖中闯下赫赫威名的武器,枯木软剑。 枯木老鬼反手挽出一个剑花挡下漫天刀芒,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影三的身影已经杀到! 影三高高跃起,手中长刀骇然斩落! 铛! 金铁碰撞的声在夜空中回响。 枯木老鬼的身影像是炮弹一般重重砸落而下,荡起无数烟尘。 “该死!怎么会这么强!” 枯木老鬼心中惊讶,手腕一抖,软剑宛如游蛇一般朝着影三刺去! 影三横刀阻挡,枯木老鬼见状再次猛抖手臂! 原本被弹开的软剑,竟是再次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刺向影三的肩膀! 影三侧身闪躲,同时手中长刀猛然上挑! 唰! 凌厉的刀芒将地面斩出一道足足半米深的裂缝! 枯木老鬼握着软剑的右手虎口发麻。 方才如果及时阻挡,恐怕这道恐怖的刀芒足以将他一分为二! 影三完全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再次欺身而上,手中长刀斩出无数残影,将枯木老鬼打的节节败退。 心中盎然的杀意让影三手中的刀愈发凌厉,愈发快速起来。 撕啦! 枯木老鬼一个防御不及,胸膛瞬间被斩出一个不小的口子,鲜血飞溅。 就在影三想要再次发力之时,枯木老鬼手中宛如游蛇一般,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朝他右下方刺来。 影三收刀格挡,却被枯木老鬼一脚猛地踹在胸膛之上,倒飞而出。 枯木老鬼提起软剑,直接朝着周景行杀了上去! “危险!” 姜锐瞬间欺身而上,提刀挡在周景行身前。 铛! 枯木老鬼的软剑刺在姜锐的长刀上,姜锐身影瞬间倒飞而出! 周景行猛地一惊! “哈哈,去死吧!” 枯木老鬼大笑着,手中软剑闪电般朝着周景行刺了过来! “想伤他,问过我了吗!” 影三凌空而落!手中长刀朝着枯木老鬼猛地斩下! “该死!” 枯木老鬼大骂一声,瞬间收剑阻挡,快速后退的同时,他左手猛地甩出三根枯木,直奔马六,周景行,还有倒在地上的姜锐而去! 刚想追击的影三立马停下脚步,快速挥刀将三根枯木斩断。 再回头,已看不见枯木老鬼的身影。 影三看了眼周景行,又看了看枯木老鬼消失的方向,握着长刀的手都有些颤抖,内心陷入万分纠结。 最终,他还是默默收起长刀,放弃了追杀。 “我跟你保证,他一定会死,只是时间问题。” 周景行忽然开口,异常坚定的说道。 影三怔了怔,眼眶泛起些许雾气,“她是我妹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周景行知道他说的,是那被断刀盟凌辱致死的影五。 “我会让你亲手杀了他,然后,我再把他挫骨扬灰!” 周景行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扎进肉里都丝毫不觉疼痛。 “谢谢。” 影三仰起头,似乎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姜锐,你没事吧。” 周景行走到姜锐跟前将他扶了起来。 姜锐摇了摇头,默默收起长刀道:“先回皇城司,这里的事情,需要汇报给司主大人。” 众人点了点头,带上马六,便朝着内城而去。 第41章 阳谋,姜锐的致命反问 宵禁时间,基本无人能够出入内城。 当然,皇城司除外。 出示了皇城司的司主金令之后,负责守城的士兵很快将几人放了进去。 皇城司内,姬影听完了姜锐的汇报,脸上神情依旧,并没有十分惊讶或者棘手的感觉。 “马六交给刑狱司的人审讯,你们缉事司等到犯人口供出来之后,明日带便上杜府拿人吧。” “司主大人,属下有个请求。” 姜锐拱了拱手,“我答应了周景行,明日去杜府,要带上他一起,还请司主大人准许。” 姬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竟然会为了他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家伙,开口跟我求情?” 姜锐的性子,姬影是知道的。 哪怕是在这皇城司,哪怕是他自己手底下的人,都没有什么人能说的上几句话的。 他永远都是一副面瘫脸,好像没什么事情是他值得在意的一样。 不过姬影却是很清楚,姜锐心思十分玲珑,如果不是待在皇城司,他或许也不会变成这副面瘫的模样。 姜锐躬着身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内疚。 “如果我能早些发现埋伏在他家的那个暗子,今晚的对话就不会落入其他人耳中,那些小孩,就不会死...” “这是我欠他的。” 姬影微微颔首,“既然你答应了他,那就带他去吧。” “下去休息吧,今晚你跟他就留在这皇城司内休息吧,明日一早行动。” “是。” 姜锐拱手行了一礼,默默退下。 在姜锐走后不久,影三的身影便出现在屋内。 “没有杀死枯木那个老狗,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姬影淡淡开口,没有责怪,没有怒斥。 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长辈,在问自己晚辈一个稀松平常的问题。 “是。” “就差一点...” 影三攥着拳头,语气中满是不甘。 姬影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会有机会的。”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跟在我身边了。” 影三猛地抬头替自己辩解道:“司主大人!我没有放弃任务,我...” 姬影摆手笑道:“正是因为你没有放弃任务,所以我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这半年来,你无时无刻不想找枯木那老狗报仇。” “如果不是我让影二拦着你,恐怕你早就已经自己动身了不是吗?” “司主大人...我...” 影三羞愧的低下头。 自从得知自己妹妹的消息之后,这半年来,他好几次都想离开皇城司,去找枯木老鬼报仇。 不过每一次都被影二拦了下来。 他还以为司主大人不知道,没想到司主大人不仅什么都知道,而且还没有责罚他。 皇城影卫必须绝对忠诚,任何一个试图私自脱离影卫队伍的人,都会遭到整个影卫队伍的清除。 就冲他几次试图脱离影卫,前去复仇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的脑袋在地上滚几个来回。 “面对仇人,你已不像以前那般冲动。” “虽然有任务的因素在里面,但当时的情况下如果你想追,没人能够拦得上你。” “这次你没有冒然追击,已经证明自己能够控制好自己的冲动。” “我之前让影二阻止你,不是想阻止你报仇。” “当时的你性子太过冲动,冒然杀过去,如果中了对方的埋伏,那只当场饮恨。” 姬影语重心长,像是在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后辈,他没有自称老夫,而是全程都用我来称呼自己。 “要学会忍耐,学会克制,学会谋定而后动。” “以后,你就跟在周景行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我有预感,他会给这座表面风光,背地却肮脏不堪的长安城,带来一些不一样的变化。” “他也会帮你实现你一直期望的事情,手刃枯木老狗。” “他?” 影三有些不解道:“枯木老狗实力不如我,我自己就...” 姬影摇了摇头,“那你能找到他吗?” 影三顿时哑了下来。 是啊,枯木老鬼如果想藏,他根本找不到! “守在周景行身边,总有一天,枯木老鬼会自己找过来的。” 影三身躯一颤,猛地跪地磕头,眼中雾气朦胧。 “谢司主大人成全!” 姬影将他扶起,“去休息吧,明日,你便跟着他们去一趟杜家。” 影三拱手行礼,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房间之内。 ...... 翌日清晨。 姜锐整理好队伍,便带着朝杜府而去。 皇城司的官服很具有标志性,百姓们纷纷靠边躲避,不敢靠近。 “这么一大早,皇城司怎么就出动了?” “谁知道呢,不过皇城司都出动了,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听说昨晚外城郊外发生了战斗,动静不小呢!” “刚才住在外城郊外的老刘头跟我说,外城郊外的一间破庙里死了十几个小乞丐!他今早进城的时候路过看了一眼,差点把他吓死!” “天哪!一下死了十几个?!谁干的!如此丧尽天良!” “那位就是最近声名鹊起诗才周公子吧,据说他之所以被牵扯到刘府血案,是因为有人下套污蔑!” ...... 一路上,百姓们议论纷纷。 姜锐跟在周景行身旁,眉宇间满是疑惑。 这些消息,正是周景行让他找人散播出去的。 不仅如此,周景行还让他们此次不必秘密行动,就当着万千百姓的面,直扑杜府。 “周景行,这样做,杜府就会乖乖交出那名家丁吗?” 姜锐将信将疑问道。 身为皇城司缉事,他跟不少官员跟豪绅打过交道。 他们几乎各个都属泥鳅的,滑溜的不行。 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做好提前应对。 皇城司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如今周景行又主动将案件消息传播开来,恐怕杜家早已收到消息。 “会。” 周景行看了眼身后跟着的百姓,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消息已经散了出去,等会我们直接杀到杜府门口,所有人都会知道,案件跟杜府有关。” “无论是刘府血案,还是外城郊外的孩童案,已经让百姓们人心惶惶。” “杜家只要敢不交人,那就是包庇凶手,阻挠办案。” “这样一来,他们杜家在长安城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各种商铺都会受到影响。” 周景行指了指天空,“此事一旦闹大,上达天听,你觉得咱们的陛下会怎么看杜家?” 姜锐有些惊愕的盯着周景行。 他没想到这两个看似不着调的决定,竟是一个无法破解的阳谋。 杜家乖乖交人,那查出来跟杜家有关,杜家要遭殃。 杜家不交人,甚至将人灭口或者藏起来,那么杜家的商业会受到致命打击,事情闹大的话,还会引起上面那位的猜忌和不满。 无论选择哪种,杜家都要遭殃! 此番光明正大的行动,就是把所有东西都摆在明面上,让杜家没有搞小动作的可能! 姜锐对周景行彻底服气了。 忽然,他想到昨晚周景行审问马六时的情况,于是再次问道: “昨晚你审问那马六的时候,你怎么知道他跟那名胥吏在花船上待了多久?” 周景行摊了摊手,“我不知道啊。” “那完全是我瞎说的,不过我可以肯定,那胥吏在花船上绝对绝对没有三个时辰!” “为何?” 姜锐问道。 周景行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没跟女人上过床?” 此话一出,姜锐顿时瞪着眼睛看向周景行。 身旁的队员们捂着嘴,艰难忍笑。 “这跟案件有什么关系?” 姜锐强装镇定,心里却是默默将周景行骂了一遍。 这家伙的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早知道昨晚给他下点毒药把他毒哑了!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去花船是什么目的,应该不用我告诉你。” “三个时辰,减去他们谈事情,喝酒作乐的时间,也还有两个时辰。” “你不妨去问问大夫,有没有让一副能让男人坚挺两个时辰的药。” 两个时辰,按照现代时间换算就是四个小时。 这个时长,哪怕减去前戏,健老师都要甘拜下风啊。 更别提还有一段时间的cd。 姜锐的面瘫脸上满是愕然。 他万万没想到,周景行竟然是从这时长上看出破绽的。 “还有。” 周景行继续道:“昨晚马六的口供交代过,他给了那胥吏五千两银票,却没在那个胥吏的尸体上发现。” “这说明那胥吏已经将那五千两银票藏了起来,极大可能是交给了他的家人。” “就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下了花船。” “这也是为什么,断刀盟要去找他家人灭口的原因。” 姜锐等一众皇城司人员皆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为何对房事如此熟悉?” “据我所知,你貌似从未与女子共度良宵。” 姜锐忽然发问。 周景行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 第42章 杜府中的对峙,抓捕杜怀亮(二合1章) 杜府门口,周景行带着皇城司的人和一众百姓停了下来。 看着牌匾上上面金碧辉煌的杜府二字,周景行心中莫名感到一丝悲凉。 这种情感是由内心忽而升起,没有征兆。 “你也不想回到这个地方吗...” 周景行握着自己的心口,喃喃低语。 他清楚,这是原主的情绪,是这具身躯,刻在骨子里的反感。 “竟然是杜家?难道杜家跟那两桩血案有关吗?” “那肯定啊,没看到皇城司的人都停下来了嘛!” “皇城司的人不会做无用之举,杜家一定有问题!” ...... 周围百姓议论纷纷。 “把杜家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许放走!” 姜锐冷声开口。 手下人纷纷拱手,快速散开,包围整个杜府。 就在姜锐想要上前叩门之时,周景行却将他拦了下来。 “我来吧。” 姜锐怔了怔,默默点头,跟在周景行身后,看着他叩响大门。 “来了!” 门内传出一道声音,一个家丁拉开大门。 当家丁看到站在门口的周景行之时,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神色。 “哟,这不是周公子吗?” “这是钱花完了,又来我们杜家领月钱了?” “怎滴不见那瘸子?我还想着看看他捡钱的模样呢。” 家丁嘿嘿笑着。 以往张瘸子来领月钱的时候,他们经常会将银子换成铜钱,丢在地上看张瘸子捡,以此取乐。 周景行盯着那家丁,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下一秒,他不由分说,一脚重重踹在那名家丁胸膛之上! 家丁吃痛,连连倒退,被踹了一脚的他面色顿时狰狞起来。 “你个野种竟然敢打我!这月钱你不仅一文钱别想拿!我还要让你爬着出去!” 家丁抄起一旁的棍棒就朝着周景行砸去。 姜锐身影一闪,出现在周景行身前,抬起一脚,直接将这家丁踹了出去。 “皇城司查案。” 姜锐掏出令牌,冰冷的声音刺入家丁的耳朵,将他的怒火彻底浇灭。 家丁这才注意到周景行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才注意到,门口不远处的街道上,聚集了不少百姓。 家丁瞬间慌了神,双腿也是忍不住颤抖起来,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姜锐收起令牌,“去把你们家主叫出来,我有话要问。” “是是!” 家丁连跪带爬的离开了,不一会儿,杜府一干人等便来到了庭院之中。 周景行的目光落在那为首之人身上,目光闪过一丝挣扎。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名义上的父亲,杜家家主,杜荣轩。 杜荣轩也看见了站在姜锐身旁的周景行,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 他怎么会在这?还是跟着皇城司一起来的?! 这时,杜府的老管家忽然凑了过来,在杜荣轩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杜荣轩听完之后双眼陡然圆睁! 这个逆子! 他暗骂一声,已然明白今日皇城司上门的目的。 不知道此事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他带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姜锐跟前,拱手行礼道:“杜家杜荣轩,见过大人。” “不知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门外聚集了如此多的百姓,此事一旦传开,对杜府的名声肯定会造成一定影响。 他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姜锐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身旁的周景行。 目前为止,所有的主意都是周景行出的,接下来怎么做,他觉得周景行心中应该早有计划。 周景行对姜锐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正常来说,就算皇城司司主准许他跟着姜锐等人前来,他也没有插手查案的权利。 之所以能做这么多,完全是姜锐给他的信任。 周景行迈步上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怎么,杜家主这是害怕百姓们知道你杜家干的肮脏勾当,影响到自己的生意?” 杜荣轩怔了怔,抬头看向周景行,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景行...” “停!杜家主还是叫我全名吧,喊我景行或者念安,都怪让人恶心的。” 周景行直接打断杜荣轩的话。 “看你刚才的模样,想必也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杜府一名家丁涉嫌勾结胥吏,构陷我参与刘府血案,现在,还请杜家主将那名家丁交出来吧!” 周景行冷着脸,完全不给杜荣轩任何机会。 他故意说的很大声,让门外的百姓,也都听到他的话。 “什么?!周公子竟然是被杜府家丁构陷的?!” “杜府一个家丁有这么大的能耐吗?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杜府最大的就是杜荣轩,莫不是这杜荣轩要对周公子下手?” “你们都不知道吗?听说周公子是这杜荣轩不愿承认的私生子!” “天哪!杜荣轩是害怕周公子回来争夺家产?这才让人构陷周公子参与刘府血案?企图置他于死地?!” “一个孩子而已,这杜荣轩心肠竟然如此歹毒?难道就不能给周公子一笔钱,让他离开长安吗?” ...... 周围百姓纷纷议论起来。 杜荣轩脸色铁青,可却不敢有任何发作。 他看着周景行冰冷的面容,终是无奈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老管家道:“去把人带过来吧。” 如今的情况,除了交人,别无他法。 老管家很快将一名家丁带了过来。 在看到姜锐那一身皇城司的官服后,一股恶臭忽然弥漫开来。 这名家丁直接被吓尿了。 周景行不屑嗤笑道:“现在知道怕了?拿钱去找马六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听周景行提到马六的名字,这家丁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急忙跪在地上求饶道: “我说,我全都说!” “是二公子!是二公子让我带着钱去找马六的!” “我这都没开始问呢,这就都招了?” 周景行神色诧异,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姜锐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顺利。 杜荣轩听家丁提起杜怀亮的名字,有些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去,把二公子带过来。” 不等周景行跟姜锐发话,他便已经开口跟身旁的老管家说道。 不一会儿,衣衫不整的杜怀亮便被老者强行带了过来。 “老东西!你敢这么对我!” “我要告诉我爹!我要告诉我娘!我要把你这老东西赶出杜府!” 杜怀亮一边挣扎,一边对着老管家破口大骂。 老管家充耳不闻,直接将他丢了出去,砸在人群中间。 “哎哟!” 杜怀亮捂着自己屁股,骂骂咧咧站起来,“你这老东西竟然敢这么对我!” “爹?!你怎么...” 发现杜荣轩在这的杜怀亮瞬间喜上眉梢。 可还没等他说完,杜荣轩便是一脸阴沉的呵斥道: “跪下!” 杜怀亮被这突然的呵斥骂懵了。 杜荣轩气愤不已,一脚踹在杜怀亮的腿上,手动让他下跪。 “看来你杜老二的生活过的不错啊。” 看到杜怀亮脖子上的红印,周景行一脸冷笑。 听到这声音的杜怀亮猛然抬头! 在看到周景行那张脸后,更是一脸惊恐,“周景行?!你个野种怎么会在这!” “你不是应该...” 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往下说的杜怀亮急忙闭嘴。 他们不是说周景行会身败名裂,会死在大牢里吗?! 怎么现在他会出现在自己家?! “应该什么?” 周景行似笑非笑道:“应该在大牢里,应该被人严刑逼供,是吗?”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杜怀亮连连后退,然后回头望向自己父亲杜荣轩道:“爹!这野种是在污蔑!这野种是在污蔑我!” “快让家丁把他打出去!打出去!” 杜荣轩盯着自己这个二儿子,脸色难看至极。 “污蔑你?” 周景行反手抓住杜怀亮的头发,让他看清楚那跪在一旁的家丁。 “你的家丁可是什么都交代了,你觉得我能用什么污蔑你?” “二...二公子...我...我不想死...” 家丁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开口。 杜怀亮当即大怒,“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不!是你!一定是你收了这个野种的钱!配合他来污蔑我!” 面对杜怀亮的嘶吼,周景行一脸冷笑道:“是不是冤枉的,待皇城司审问过后,一切就都清楚了。” 什么?!皇城司?! 杜怀亮脸色猛地一变。 他这才发现,周景行身边站着的家伙,赫然穿着皇城司的官服! “不!我不要去皇城司!” 杜怀亮连滚带爬的抱住杜荣轩的大腿,痛哭流涕道: “爹...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要去皇城司!我不要!” 他很清楚自己的屁股干不干净。 不管自己交代不交代,去了皇城司,都是要脱层皮的。 气愤不已的杜荣轩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如果杜怀亮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真的很想现在就弄死他! “景行...他毕竟是你的...”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替杜怀亮求情。 “杜家主,我应该说过,请喊我全名。” 然而周景行完全没有任何松口的打算,依旧冷着脸道:“还有,他不是我的谁。” “我跟他,跟你们杜家,早已没有任何关系。” “难道杜怀亮没告诉你,我欠你们杜家的东西,已经用六百两全部还清了吗?” 杜荣轩猛的一怔,旋即瞪着眼睛看向倒在地上的杜怀亮。 他从来没听杜怀亮说过这件事情! “逆子!” 气愤不已的杜荣轩一脚踹在杜怀亮身上! 杜府能够发展到如今规模,少不了卫国公府的暗中扶持。 要是让卫国公府的人知道杜怀亮的所作所为,自己肯定要承受卫国公府的怒火! 甚至就连雪梅都不会为自己说话! 杜荣轩呼吸急促,良久后才闭着眼睛摆手道:“既然与案件有关,那就把他带走吧。” “不!爹!我错了!我错了!” 杜怀亮砰砰磕头,但杜荣轩已经别过脸去,完全不予理会。 “周景行,是我错了,我不该跟你作对。” 杜怀亮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周景行身上,“我认错,我认罪,不要带我去皇城司...” “求求你...求求你...” 说到这的杜怀亮已是满脸祈求,涕泪横流。 周景行一脸漠然的盯着杜怀亮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见周景行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杜怀亮的脸色开始变得狰狞起来。 “如果不是你在教坊司让项修元那个莽夫踩着我的头出名!我会想对付你吗?!” “如果不是你让项修元对动手!我会想着对付你吗?!” “你乖乖让我打一顿出气!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杜怀亮彻底歇斯底里起来,“你只是一个私生子!一个亲娘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你没资格进我们杜家的门!你就是杜家拴在外面的一条狗!” “给老子住嘴!” 杜荣轩猛地一巴掌抽在杜怀亮的脸上。 再让他说下去,杜府就彻底完蛋了。 别人不清楚周景行的身份,他可是清楚的很! “你竟然为了一个私生子打我?!” 杜怀亮捂着自己的火辣辣的脸,一脸自嘲。 “你再多说一句,从今往后,你就跟我杜家毫无干系!” 杜荣轩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毫无干系就毫无干系!” 杜怀亮彻底疯狂,“进了皇城司!我反正也出不来了!” 他盯着周景行,眼神怨毒,“我承认是我让人构陷你!可你现在不是没事吗!你现在不是就好端端的站在着吗!” “难道就因为那破庙里死的十几个小乞丐?!” “就因为那十几个小贱种!你就非要我跟我过不去吗!” 啪! 又是一巴掌重重扇在杜怀亮脸上,力道之大,甚至让杜怀亮的意识都恍惚了一下。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怔怔看着这一切。 因为出手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景行。 没等杜怀亮缓过来,周景行又是一巴掌抽了上去。 “他们不是贱种。” 周景行的怒火直冲大脑,一把抓住杜怀亮的衣领,一掌接一掌的扇了上去。 “他们有自己的名字。” “他们不偷不抢,只想好好活下去!” “如果不是你!他们现在都还好好活着!”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牵扯到这一切之中!” 被一连扇了数十个巴掌的杜怀亮整个人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没人上前阻止,因为周景行的话,振聋发聩。 周景行冷哼一声,直接将杜怀亮丢在地上,同时看向姜锐说道:“把他们两个带回去审问吧。” 姜锐微微颔首,用手放在嘴边吹响一个哨声。 包围杜府的队员迅速集结,将杜怀亮跟那名家丁扣押。 杜荣轩静静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止,也不敢阻止。 门外,百姓们对杜家议论纷纷,其中不乏难听的话语。 杜荣轩知道,今日过后,杜家将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只是,他别无办法。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周景行望向杜荣轩,沉声开口。 杜荣轩怔了怔,旋即叹了口气道:“你问吧。” “你知道杜怀亮对我做的那些破事吗?” “知道。” “你知道张伯每次来杜家领月钱,都会被你的家丁羞辱吗?” “知道。” 周景行嗤笑一声,从衣兜里掏出十几枚铜钱,直接丢在地上。 “把这些钱捡起来,我可以保杜怀亮在皇城司不会太过遭罪。”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惊。 就是情绪平静无比的杜府老管家,也用一种颇为诧异的眼光盯着周景行。 让一个闻名长安的富商家主,在他面前宛如乞丐般去捡那十几个铜板,这是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杜荣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周景行。 周景行负手而立,气势丝毫不退。 半晌,杜荣轩默默弯下腰,一枚一枚去捡起那些铜钱。 周景行冷冷看着这一幕,直到杜荣轩将所有铜钱捡起,交到他的手中。 “为了一个杜怀亮,你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周景行看着手中的铜钱,自嘲笑道:“如果是我的话,恐怕你已经让人将我拖走了吧。” 杜荣轩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却是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周景行没再多说什么,跟着姜锐等人离开,返回皇城司。 杜荣轩让人驱散了门口的百姓,然后找来府上的老管家吩咐道: “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写信送到卫国公府。” “顺便递上拜帖,就说我会亲自...上门请罪。” 第43章 次辅钟归元,夏皇的心思和动作 在周景行带着姜锐抓捕杜怀亮的时候,朝堂之上,同样不平静。 皇宫,金銮殿内。 都察院左都御史冯必站了出来,“启禀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夏皇眸光扫过这位左都御史,“准奏。” “臣要弹劾皇城司滥用职权,释放命案嫌犯。” 冯必低着头恭敬道:“昨日发生的刘府血案,嫌疑人周景行本已被押入京兆府大牢,但皇城司之人却用司主金令,强行将人释放。” “此案由陛下钦点三司会审,皇城司辅助。” “然皇城司司主却强行动用司主金令特权干预,此乃不尊陛下圣谕,请陛下治罪。” “请陛下治罪!” 随着冯必话音落下,都察院的御史们也是齐声开口。 夏皇眸光微闪,看向一旁的大伴微微颔首。 大伴当即会意,高声喊道:“宣皇城司司主觐见。” 半刻钟后,姬影姗姗来迟,下跪行礼,“臣姬影,叩见陛下。” “姬爱卿,左都御史弹劾你滥用职权,不尊圣谕,你,有何话说?” 面对夏皇的质问,姬影缓缓抬头道:“回禀陛下,臣带走周景行,实为查案。” 说着,姬影从袖袍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奏折,“这是周景行配合皇城司所查到的内容,请陛下过目。” 大伴快步上前接过奏折,呈给夏皇。 王仁混在文官队伍里,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昨天将枯木老人派出去解决后患,就是为了将周景行重新押回大牢。 可昨夜枯木老人一晚上没回来,并且皇城司对内城的警戒还加强了不少。 联想到昨夜的传讯烟花,王仁甚至怀疑枯木老人已经失手,命丧当场了。 龙椅上,夏皇翻看着姬影递上的奏折,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 金銮殿上寂静非常。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 所有人都好奇那奏折上写的什么,为什么能让夏皇的脸一下阴沉下来。 半晌后,夏皇放下手中奏折,沉声开口。 “周景行的案子,全权交由皇城司负责,三司不必再插手。” 王仁先是一怔,旋即便打算出列反驳。 他刚一抬头,正好对上队列前方,内阁次辅钟归元的眼神。 钟归元默默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王仁闭上眼睛,继续恭敬站着。 这时,大理寺的人跳了出来,表示想要将案件揽过来,结果直接被夏皇臭骂了一顿。 不仅是王仁,就连礼部尚书欧阳茂,还有周平远,都搞不清楚夏皇此举是何意。 直到散朝,都没人敢再提及此事。 “大人,陛下这是何意?” 刚一散朝,大理寺的人立刻找到欧阳茂询问。 欧阳茂看了一眼王仁,也是默默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他们同样没有动作,咱们不必自乱阵脚。” “且先回去当值,这件事情还需要调查一下。” 说完,欧阳茂不再逗留,快步朝着宫外离去。 另一边,王仁跟在次辅钟归元身后,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钟归元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低声问道:“昨天你们是不是有所行动?” 王仁猛地一怔,默默应了一声。 钟归元冷笑一声道:“你们这是让咱们那位陛下,感到不安了,所以他才会将案件全权交给皇城司处理。” 说着,钟归元回头盯着王仁,“半步宗师,还是断刀盟的人,你都敢让他在长安城露面,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的手段。” 王仁面色不变,拱手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愚蠢!” 钟归元低声怒骂,“皇城司就是陛下的耳目!” “你们这些家伙费尽心思让一个半步宗师的家伙避开耳目,潜入长安,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 “他并不关心咱们用什么手段查案,也不关心这案件背后是否牵扯到储君之位的争夺,因为储君之位争夺正是他默许的!” “他担心的是他自己的安全!” 整个大夏皇朝,如果说有谁能准确拿捏龙椅上那位的小心思,那必然次辅钟归元无疑。 因为他就是夏皇亲自提拔上来,用来制衡那个六边形崔文心的。 而钟归元也没有让夏皇失望,成功将户部和刑部两个部门掌握在自己手里,提拔了王仁,吕义两人为尚书,在朝中与崔文心抗争。 “今日你们能悄无声息将一个半步宗师弄进来,谁知道你们哪天会不会狗急跳墙,弄一两个宗师进来?!” “咱们这位陛下喜欢平衡,但却不喜欢有威胁自己安全的因素存在,你这次的决定虽然没错,可派出去的人却错了。” “如果昨天晚上你派出去的仅仅是一个大武师,今日朝堂之上,我都还有把握让陛下将周景行重新押回大牢!” 王仁顿时恍然,有些懊恼的回道:“是下官考虑不周。” “如今周景行的案件落在皇城司手里,根据下官掌握的消息来看,皇城司估计已经找到了证明他清白的证据,如此下去,恐怕此人不好掌控。” 钟归元摆了摆手,“不能从他本人下手,就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王仁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大人的意思是,他身边那个瘸子?”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钟归元道:“不过直接动那个瘸子,可能会适得其反,我们可以从项修元身上下手。” “项修元?” 王仁一脸诧异。 钟归元淡笑一声,边走边说道:“整个长安谁人不知,那项修元喜对教坊司那位月荷一见钟情?” 王仁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钟归元的意思。 “属下这就下去安排。” 钟归元微微颔首,旋即又吩咐道:“这段时间盯着就好,不要动手,也不要再动用断刀盟的人。” 说着,钟归元看向身后的金銮殿,幽幽道:“我估计咱们那位陛下,应该会有些动作。” “要是让他发现,咱们破坏了他辛辛苦苦维持的平衡,我们可是会损兵折将的。” “咱们这位陛下,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主...” 王仁顺着钟归元的目光望向金銮殿。 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静静耸立,让人心生向往,又心生畏惧。 待众人离去后,金銮殿内,大伴将金銮殿外,以及皇宫内各大臣接触一五一十汇报给了龙椅上的夏皇。 夏皇翻看着姬影的那本奏折,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半步宗师都敢弄到长安,这些家伙,看来是没把朕的安全放在眼里啊。” 大伴弯着身子,声音有些尖细,“陛下,是否需要让皇城司做一下清理?” 夏皇微微摇头,“不必,就让他们继续折腾吧。” “不过今日之后,皇宫的防卫与巡逻再加强一些,让金吾卫和禁卫军同时负责。” “另外,派人盯着周景行。” “如果找到账本或者白银,白银可以不要,但是那账本,一定要给朕带回来!” 有了账本,他就有了更多制衡朝臣的手段。 他并不在乎朝堂上这些家伙贪污了多少,又犯了什么事情。 他只在乎这朝堂是否稳定,江山是否稳定。 只要二者稳定,他屁股底下的龙椅,就永远不会动摇。 “朕乏了,回乾清宫吧。” “奴婢遵命。” 将夏皇送回乾清宫后,大伴站在乾清宫门口,气息深沉内敛。 “出来吧。” 随着大伴话音落下,一名男子忽然出现,半跪在地。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周景行入狱当天,第一个找上他,差点掐死他的男子! 大伴将夏皇在金銮殿的话重复了一遍,“可都记清楚了?” “卑职记清楚了。” 男子开口,声音同样尖细。 大伴微微颔首,“那就去吧。” 说完,大伴直接回头走入乾清宫,男子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第44章 老头心眼多,怀疑 皇城司内,周景行正捧着盐铁贪污案卷宗,仔细查阅。 抓捕杜怀亮之后,皇城司的人根本没动用什么酷刑,这家伙就全都招了。 的确有人找到他,并且给了他银票,让他找人将周景行带到案发现场。 他想着能够让周景行身败名裂,又不用自己出钱,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完全没考虑过对方是什么人。 如今在得知对方是臭名昭着的断刀盟之后,整个人直接吓尿了。 光是一条勾结江湖组织祸乱长安这一条罪名,就足够让他这辈子都待在牢狱之中,更别提还有断刀盟杀的刘府二十三口,跟破庙里的十几个小孩了。 想到那破庙里的画面,周景行心中就感到无比压抑。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断刀盟的目的得逞! 断刀盟! 等老子有钱了,迟早要把你们全部剿灭! 无论什么时代,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不变的真理。 有了钱,不仅能利用自己脑子里的知识,制造出威力强大的火器,还能雇佣江湖之人,对断刀盟的家伙实行无差别打击! “小子,皇城司可没有外人能够随意翻看卷宗这一条规矩。” 周景行正看的入迷,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回头一看,正是散朝回来的姬影。 周景行嘿嘿一笑,“咱这是看皇城司的弟兄破案辛苦,所以帮忙参谋参谋。” “再说了,是您昨晚亲口说我可以看的,这也不算违规啊。” 姬影眉头挑眉,“老夫昨晚让你看,今天让你看了吗?” 这糟老头子! 自己帮他们找到了破解盐铁贪污案的思路,引出了断刀盟一个半步宗师的枯木老鬼,他这就提起裤子不认账了 ! 果然,这个时代的老头真是太不友好了,浑身上下全是心眼子。 周景行在心中默默腹诽,脸上却是笑嘻嘻的道:“您老说的是。” 说着,周景行默默将卷宗放了下来。 姬影见状,也是嗤笑一声道:“老夫不用想也知道,你心里肯定在骂老夫。” 就是骂了你能怎样... 周景行心中默默又骂了几句,身体却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您老说笑了,您老英明神武,我怎么会骂您呢。” 姬影笑了笑,没再继续跟周景行拌嘴,转而说道:“陛下今日已经将你的案子全权交给皇城司处理了。” “以皇城司目前掌握的证据,足以证明你与刘府血案无关,所以你可以走了。” 此话一出,周景行顿时愣在原地。 这糟老头果然是要提起裤子不认人了! 脱离了皇城司,自己还怎么查当年的盐铁贪污案? 周景行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清白竟然不是那么重要... “还不走?等我请你吃饭吗?” 姬影似笑非笑说道。 “可...可以吗...” 周景行弱弱开口。 他现在还想不出什么留下来的借口。 此话一出,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姬影都不由的愣在当场。 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姬影跟周景行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哦不,应该是老眼瞪小眼。 前者是没想到竟真有人脸皮这么厚,会把那句客气话反问回来。 后者是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留下来,尴尬的脚趾能抠出三室一厅。 半晌,姬影嗤笑出声,“你想查盐铁贪污案?” 周景行尴尬一笑,“什么都瞒不过您老的眼睛。” “断刀盟杀了谢武,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们的目的得逞。” “而且那账本和那些白银找不到,我的日子就永远不会平静,永远都会有居心叵测的人盯着我。” “所以小人肯定司主大人,让我查一查这盐铁贪污案。” 姬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你确定要查?” “确定!” 周景行郑重拱手道。 “那你就去查吧。” 姬影直接掏出一块令牌丢给周景行,“这是皇城司的令牌,持此令牌,你可以拥有等同于姜锐的权利。” 周景行接住险些掉在地上的令牌,一脸错愕。 不是,就这么爽快的同意了? 不应该是以不符合规矩为由什么的跟我拉扯一下,最后我再搬出我的功劳,他才会勉强同意吗? 周景行盯着手里的令牌,有些狐疑的问道:“司主大人,您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让我去查这盐铁贪污案?” 姬影给自己倒上一杯茶,脸上笑容玩味,“你猜?” 我猜你奶奶个象拔蚌! 周景行嘴角抽搐。 他可以确定,这位爷估计一开始就打算让他去查那毫无头绪的盐铁贪污案。 先前赶自己走,装作不在乎的模样,完全是为了吊着自己! 自己这是又被套路了! 等等,为什么要说又? 周景行挠了挠头,心情莫名有些烦躁。 这个时代的老头一点都不好相处! 姬影拿起桌上的卷宗丢给他,“别磨磨蹭蹭的,不是要查案吗?卷宗你就拿去看吧,只要不带出皇城司就行。” “赶紧走吧,老夫一把老骨头了,要休息了。” “小人告退...” 周景行拱手行礼,拿着卷宗找姜锐了。 他对这皇城司并不熟悉,万一需要找什么东西,还是有姜锐在方便一些。 姜锐身为皇城司缉事,是有自己的专属‘办公室’的。 周景行推门而入,正好撞见姜锐在查看案件卷宗。 “你怎么来了?” 见周景行来找自己,姜锐有些诧异的问道。 周景行晃了晃手中的卷宗,“你们司主大人让我帮忙查一查这盐铁贪污案。” 姜锐盯着周景行手里的卷宗,面无表情道:“是你自己要查的吧。” 周景行脚步一顿,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么诚实,小心没有朋友。” 姜锐动作一顿,旋即淡淡道:“皇城司的人,不需要朋友。” “是是是,你不需要。” 周景行翻了个白眼,也没跟姜锐客气,直接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继续翻看手上的卷宗。 这卷宗他已经来来回回看过许多遍,上面的内容基本都能记得七七八八。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你能不能把有关处理江宏明族人的卷宗拿给我?” 周景行看向姜锐问道。 狡兔三窟,江宏明在刀尖上游走,肯定留有不止管家这么一个后手。 当时那些家伙暗中对江宏明的族人动手,很有可能也是觉得,他的族人中会有人知道一些什么。 姜锐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起身,不一会儿便抱着十几个卷宗回来。 “怎么这么多?!” 周景行顿时瞪大了眼睛。 “因为江宏明的族人所有去向都在这上面,包括怎么死的,谁弄死的,都记有。” 姜锐的话让周景行猛然一惊。 这岂不是说,皇城司早就知道,是哪些人在觊觎白银跟账本? 皇城司知道,这说明那位陛下应该也知道。 那为什么不直接抓人问清楚呢? 周景行很想个清楚,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觉得,知道的太多,对自己反而不好... 把脑子里的杂乱想法清了清,周景行耐下心来查看这些卷宗。 江宏明的族人,男丁已经全部死绝,一个不剩。 女眷原本大部分都在教坊司,可现在也都死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无关的婢女还活着。 忽然,周景行的目光被一个名字所吸引。 江明月,江宏明女儿,被充入教坊司当日,所住房屋不知为何走水,直接被烧成了干尸。 一同烧死的,还有江明月的一个侍女。 看到这的周景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当即望向姜锐问道:“教坊司平日里也会走水吗?” 姜锐头都没抬,“会,不过可能性很小。” “为什么?” “因为负责值守教坊司的胥吏,每日要检查可能引起走水的东西。” 姜锐有些不解的望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景行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追问道:“那他们每日的检查有没有记录?” “有,并且每个月他们都要汇总,呈报给京兆府。” 姜锐想也不想便回道。 周景行眼前一亮,“你跑一趟京兆府,帮我查一下这起走水案发生当日,胥吏有没有做过走水检查。” “还有,教坊司归礼部管,你再跑一趟礼部,将这起走水案发生后才进入教坊司的女子名单给我带一份过来。” 姜锐看了眼走水案的卷宗,再结合周景行的话,立刻就明白了周景行的意思。 “你是怀疑...” 周景行点了点头,一脸郑重道:“我怀疑这江明月没死。” 第45章 江明月的故事,周景行:我有说我是来抓你们的吗? 教坊司,月荷阁楼内。 月荷看着手中的信件,暗自神伤。 半晌后,她拿起火折子,将信件烧的一干二净。 “小姐,青儿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见自家小姐伤神,青儿一脸心疼的问道。 月荷苦笑一声,默默摇头。 “他们让我从项公子身上下手,接近周景行,套出关于盐铁贪污案的线索。” “这...” 青儿欲言又止。 月荷缓缓站起,来到窗边,望着街道的风景,神色哀伤。 忽然,房门被人叩响。 门外传来老鸨的声音,“月荷,周景行周公子来访。” 周景行?! 他怎么会这时候来找自己? 月荷急忙整理自己的情绪,挤出一副笑脸回道:“请周公子进来。”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青儿,示意对方去沏茶。 房门打开,当月荷看到周景行身后,那穿着皇城司官服的人之时,整个人猛然一惊。 不过她很快便调整过来,佯装镇定招呼道:“不知周公子前来,小女子有失远迎。” 周景行转身关上房门,“此番是周某唐突,冒然来访,还请月荷姑娘不要怪罪才是。” 月荷施礼,示意两人落座。 “周公子诗才惊人,如今整个长安的烟花之地,哪位姑娘不想见周公子一面,周公子来见小女子,是小女子的荣幸。” 月荷的话滴水不漏,完全没有任何让人挑错的地方。 不愧是官方窑子,这培训的就是好啊,听的我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景行心中暗暗腹诽了几句。 “不知这位公子是...”月荷指了指周景行身后的姜锐。 “皇城司缉事,姜锐。” 姜锐面无表情的回道。 “皇城司?!” 月荷故作惊讶的捂着嘴巴,旋即装出慌乱的模样问道:“小女子见过姜公子,不知两位来找小女子,所为何事?” 周景行盯着对方的表情,完全找不到任何破绽。 如果不是事先调查过,他也会被这番表演骗过去。 这演技,不去奥斯卡拿个影帝真是可惜了。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是该叫你月荷呢?还是该叫你江明月呢?” 啪! 刚刚沏好茶出来的青儿听到这话,手中茶具瞬间跌落在地。 月荷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不过依旧强装镇定的笑着。 “侍女手脚有些笨拙,还请两位公子见谅。” 周景行淡笑一声,继续说道:“一个跟了你十年的侍女,你说她手脚笨拙,你觉得我能信吗?” 月荷瞳孔陡然紧缩。 如果说对方说出她们二人的身份是在欺诈,可对方能够准确说出青儿跟着自己的时间,那就说明对方是特地调查过的! 月荷看了眼姜锐,认命般低下头,“周公子是如何发现的?” “我查阅当年的卷宗,发现那场火灾,不太合理。” 周景行盯着对方,“我去了一趟京兆府,调了当年胥吏的走水检查记录,发现走水当日,胥吏已经检查过整个教坊司的走水隐患。” “当然,这并不能排除是胥吏偷懒,没检查就直接写上去的。” “所以我又去了一趟礼部,调出了火灾过后,所有进入教坊司的女子名单,其中,就有你们两个。” “我虽然知道你就是江明月,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所以就查了你们主仆二人的卷宗,用点小手段诈了一下。” 周景行似笑非笑的看了两人一眼,“现在看来,很成功。” 听完周景行的话,江明月长长叹了口气,“周公子此番前来,是来抓捕小女子的吗?” “不要!不要抓我们小姐!小姐从来没做过什么害人的事情!” 青儿一听这话顿时急了,直接冲过去挡在自家小姐面前。 没等周景行说话,江明月却是一脸释然,抢先说道: “青儿,不要胡闹,对我来说,这反而是一件好事,不用再夹在中间为难。” “如果当初那场大火将我烧死,或许我就不会陷入今天这般境地。” 周景行眉头一挑,“看来你背后的人应该交代你什么事情了吧。” 江明月微微颔首,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她长舒一口气,眼眶泛红道:“不知周公子可否听我讲个故事?” 周景行正了正身子,“洗耳恭听。” 江明月眸光黯淡,缓缓开口。 “有一对夫妇,本是农户出身,家中生活虽不富裕,但却也过的充足。” “后来,匪患四起,男子不知妻子已有身孕,所以选择了从军,杀匪。” “男子小时候习过武,剿匪也都冲在最前线,很快便积累了不小的功勋,步步高升。” “当男子再回家的时候,已是三年之后。” “看着自己的糟糠之妻,还有那糟糠之妻诞下的女儿,他表面虽佯装祥和,可心里却渐渐觉得,这糟糠之妻,配不上自己。” “后来,男子便极少再回过家中,就连书信,也没有几封。” 周景行眸光微动。 他查过江宏明的卷宗,他知道,江明月说的,正是江宏明的事情。 “妻子跟孩子都不清楚男子的心思,只知道他是去保家卫国,十分骄傲。” “生下孩子后,妻子身体柔弱,落下了病根,再加上繁重的农活,没过两年,妻子便撒手而去。” “男子回来匆匆办了葬礼,从此之后,便将孩子养在了孩子舅舅家,不闻不问。” “男子继续忙着升官发财,完全没怎么理会过那孩子。” “舅舅见孩子天资聪颖,于是便四处搜罗各种书籍给孩子阅读,甚至还亲自去求先生为孩子解惑,让孩子上私塾。” “孩子是女孩,私塾先生不能让她入私塾,最终在舅舅的再三恳求下,只能安排她做一个伴读书童,跟随左右。” “每次私塾学习时间过后,舅舅都会等在门口,接女孩回家,女孩也会将今天私塾内学到的东西跟舅舅诉说。” “女孩学东西很快,私塾先生逐渐老去,女孩开始代替私塾先生教导别人,被人尊称为女夫子。” “一直到女孩成年后,那个数十年未曾谋面的父亲突然回来了。” “已经成为高官的他高调宣布,要将女孩接回家里。” “女孩的舅舅还以为女孩要被接回去享福,整个人都十分高兴,可殊不知,这一切都是一场交易而已。” 说到这,江明月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滑落下来,声音中都带着些许哽咽。 “男子将女孩接回来,只是为了利用女孩去和那些官员子弟联姻,以此稳固自己的地位。” “女孩宁死不从,只能将自己锁在房间之中,绝食以对。” “最后,是女孩身边那个从小便跟在身边的玩伴,也是跟着女孩如今的侍女趁着夜色出逃,将消息告诉女孩的舅舅,女孩才最终得救。” “那天,女孩农户出身的舅舅,带着女孩母亲家中族人,手持柴刀冲入男子府邸,厉声把男子骂了个狗血淋头,惊动了无数人围观,这才暂时打消了男子她联姻的念头。” 周景行眉头一挑。 这故事中的女孩,多半就是江明月自己。 在她的卷宗上并未有如此详细的记录,周景行也是第一次如此详细了解她的身世。 故事里的舅舅,应该就是她的舅舅。 彼时的江宏明应该已经身居高位,为了一个侄女,他竟然直接发动亲人带着柴刀上门,这份偏爱跟魄力,周景行都不由为之动容。 江明月眼泪婆娑,继续说道:“因为这件事情,女孩彻底不受男子待见。” “男子将女孩锁在府邸之中,不允许女孩踏出府邸一步。” “女孩知道,自己若是继续留在府邸之中,迟早会成为男子的联姻工具。” “于是她开始不断策划出逃,最终逃回了舅舅家里。” “当天晚上,节俭的舅舅给女孩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甚至把家里过年才舍得吃的精米都拿了出来。” “可还没等女孩跟舅舅吃上几口,一群官兵就冲了进来,将所有人都压了回去。” “女孩事后才知道,自己父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连累了舅舅。” “舅舅一家同样受到牵连,被发配去服了徭役。” “女孩被充入教坊司内,当晚便带着自己侍女准备上吊寻死,却被男子生前所效忠之人手下所救。” “女孩知道自己父亲犯下的罪孽是无法饶恕的,也从未想过为他开脱,可女孩的舅舅等人是无辜的。” “那些人答应女孩,会想办法将女孩的舅舅救出来,而女孩则是留在着教坊司,替他们打探各种消息,网罗一些人才。” “同时,他们经常询问女孩,男子有没有留下什么消息或者暗号,又或者有没有与男子相关的人,前来找过女孩。” 周景行眼中精芒闪过,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所以呢?有吗?” 姜锐的目光也是落在江明月脸上,捕捉她的表情变化。 江明月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没有。” “他们也跟公子一样,根本不相信,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一直都派人监视我。” “为了能救自己舅舅,我听命于他们,他们为我造势让我成为这教坊司的第一花魁,我也为他们从各个公子哥嘴里,探听消息,网罗人才。”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难道就不怕你背后的人知道,把你当做一颗弃子丢掉?” 周景行半开玩笑的说道。 江明月神情落寞,“对他们来说,我本就是一颗棋子,随时可以丢弃。” “而且他们现在让我做的事情,我也实在无法下手。” “与其继续纠结,继续被他们操控,不如就此被公子抓了去,了却残生。” 周景行皱眉问道:“他们让你做什么?” “他们让我去诓骗项公子,从他嘴里套取关于贪污案的线索。” 江明月毫不犹豫,把自己收到那份信件的内容讲了出来。 听完之后的周景行眉头紧锁。 对方的动作远比他想的要快。 今日朝会刚刚结束,他们眼见不能再把自己再押回大牢,也不能直接对自己动手,他们就立刻采取别的行动。 以项修元的性子,江明月勾勾手,说不定他就什么都说了。 “等等?!” 周景行这才意识到一丝不对,“不就是让你去骗项修元吗?” “那个呆子那么好骗,你怎么会下不去手?!” 此时,康平街周府里的项修元猛地打了个喷嚏。 江明月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故事还没讲完,公子还要继续听吗?” 周景行抬了抬手,示意对方继续。 江明月继续说道:“女孩留在教坊司的那些日子,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人。” “其中有达官贵人,有大儒士子。” “他们无一例外,看向我的目光都充满了欲望。” “可这其中,有一个人例外。” “他看向我的眼睛,没有任何欲望,有的只是喜爱,心疼。” “他一介武夫,却频频出入我的茶围诗会。” “胸无点墨的他每次都会被人嘲笑,可他从不在意。” 说到这,江明月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会在我跟那些达官贵人推杯换盏的时候劝我不要多喝。” “他会替我呵斥那些妄图通过灌酒轻薄我的达官显贵。” “他会问我累不累,问我有没有离开教坊司的想法。” “他说,等他攒够了银子,就来给我赎身,娶我为正妻。” “我本对以为,他跟那些口舌莲花的负心人一样,不过是说说而已。” “可自从那件事过后,我才知道他对我说的话,从来没有半句虚假。” 江明月的思绪一下拉回到了那天夜晚,那个让她对项修元彻底卸下防备的夜晚。 “那天夜里,一位颇有名气,当过我背后之人老师的大儒,在我的阁楼中喝醉了酒,企图轻薄于我。” “青儿被那大儒打晕了过去,我只能无助大喊,可碍于大儒的身份,根本无人敢进来阻拦。” “最后,是他一脸愤怒的冲了进来,将那大儒拖了出去,暴打一顿。” “我差人打听,事后那位大儒对他展开报复,想要让他认错。” “可他宁愿被杖责五十,禁闭两个月,也不松口。” “因为他的出现,我那颗早已死去的心,再次悸动起来。” “可他父亲是堂堂金吾卫右统领,爷爷生前也是军中名宿,他的家庭是显赫无比的武将世家。” “而我不仅是官犯家眷,还是一介奴籍,如何配得上他...” 江明月一边说,一边擦着眼泪。 “我害怕那些人注意到他,也害怕自己会给他带去麻烦。” “所以自那之后,我开始刻意躲着他,甚至不让他参加茶围。”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 “我背后的人,他惹不起,他项家,也惹不起。” “现在,他们让我欺骗于他,我又如何能做得出来。” 周景行一脸恍然,“那人,就是想项修元对吧。” 江明月点了点头,“君不弃小女子卑贱之身,赤诚以待,救小女子于水火,许以正妻。” “小女子虽不由己身,却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说完,江明月长长舒了口气,这么久来积压在心中的事情,总算得以诉说。 “我枕头下藏着一个荷包,里面有三千两银票,劳烦周公子替我将他交给他,告诉他以后,莫要在这烟花之地乱花钱了,找个良家女子,好好过日子。” “感谢周公子给我时间,我的故事讲完了,周公子,你可以抓捕我们了。” 江明月认命般坐定,青儿也没有任何反抗。 然而周景行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们两人愣在当场。 周景行看了一眼两人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不由翻了个白眼道:“我有说我是来抓你们的吗?” ps:(故事有些长,所以也是二合一章。) 第46章 幕后黑手—大皇子赵鼎! 两女脸上满是愕然之色。 “周公子既然不是来抓我们的,又为何要探查我们的真实身份?” 江明月蹙起眉头,完全不明白周景行此举何意。 “确认你们身份,自然是有事情询问。” 周景行盯着对方的眼睛,“在你的记忆里,你在江府的时候,有没有听管家或者你爹提起过跟肆有关的东西,或者人,或者地点。” 姜锐闻言不由的看了周景行一眼。 他是知道那串暗号的。 只是把暗号透露给江明月,在他看来多少有些不合适。 因为江明月现在可是对手的人,她要是想起了什么故意不告诉你,转头告诉她背后的那些家伙,那他们就会慢上一步。 江明月眸光微动,像是想到了什么。 “周公子询问的,应该是后街尽头那座宅院中的暗号吧。” 果然,她知道这串暗号。 周景行直起身子,“那天在屋顶监视我的,是你们的人?” 江明月微微颔首,“周公子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大人们的监视之中。” 听到这话的周景行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这还有没有人管管!侵犯隐私啊喂! “你的意思是,我带着姜锐来教坊司找你,他们已经知道了?” 江明月再次点头道:“从公子踏入教坊司的那一刻,应该就已经有人前去通报了。” “事关盐铁贪污案的白银跟账本,那些大人们不可能放松对周公子的监视。” 说到这的江明月抬头看了眼姜锐,“哪怕有皇城司的人在,也无法阻止。” 周景行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连皇城司都阻止不了,这岂不是说自己做什么都处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这对自己寻找白银和账本十分不利啊... 得想个办法摆脱追踪才行,不然干什么都被他们知道,这样就算白银或者账本,自己恐怕还没来得及通知皇城司,就被他们带人团团围住了。 “所以你知道那串暗号指的是什么吗?” 周景行继续问道。 “如果小女子知道的话,周公子觉得自己还会受到那些大人的监视吗?” 江明月当即反问。 周景行淡笑一声,“那可未必。” “公子何出此言?” 江明月用一种不明所以的眼神盯着周景行。 就连姜锐也是一脸困惑。 明明江明月已经亲口承认,她完全不理解那串暗号的意思,为何还要追问? 周景行撑着下巴,缓缓开口道:“也许,江宏明要的,就是这种情况呢?” 江明月嘴巴微张,一双眼睛逐渐放大。 “负责传递暗号的人,不知道暗号的意思。” “而可以解开暗号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 随着周景行话音落下,房间内针落可闻。 姜锐的两条眉毛一点一点拧到一起,半晌后才幽幽开口:“这说不通。” 江明月微微颔首,对姜锐的话表示认同。 如果按照周景行的说法,可以解开暗号的人,不知道自己拥有解开暗号的能力。 那这白银跟账本,可能这辈子都难以重见天日。 “周公子为何会这般认为?又为何会认为,我是那个人?” 江明月蹙着眉头问道。 回想自己的过往,父亲从来就没有好好对待过自己,就算这真是父亲的想法,那个人应该也不可能是自己才对。 周景行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只能说有很大可能,尤其是听完你的故事之后,愈发觉得江宏明的心思和智谋有点超乎想象。”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周景行身上。 周景行眸光中闪过一丝忌惮,继续分析道: “你父亲身居高位,还是拥有无数剿匪经验的实战将军,你觉得江府的布防,是你们两个女人能轻易看穿的吗?” 江明月与青儿两人听到这话,瞳孔骤然紧缩。 如果今日周景行没有点破,她们到现在都认为,是靠着自己的力量逃出的江府。 是啊,一个拥有无数剿匪经验的实战将军,能若无其事的让两个弱女子就这么从府上逃走? 这听起来就是一件极其荒诞滑稽的事情。 江明月张嘴想要询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是个聪明人,答案已经在她心中。 她们能够逃出江府,就是江宏明刻意为之。 周景行见对方似乎想明白了,于是便继续说道: “我反复观看过卷宗,从事发到你父亲被抓,仅仅只过去了几个时辰。” “在这几个时辰里,你父亲不可能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妥善安排。” “他做的最后两件事,一是放走了你跟青儿,二是不知利用什么方法,让管家的神秘消失。” “除此之外,他再无任何动作,整个江府,也再无一人逃脱。” “这串暗号,应该就是你父亲最后交给管家的东西。” “管家应该不知道银子跟账本的具体地址,或者说,缺少找到这两样东西的具体条件,否则他早就将东西交给江宏明背后的主子了。” “那么找到这两样东西的具体条件在哪呢?” 周景行的目光落在江明月身上,“当然是他最后的两手布置之一了。” 听着周景行的分析,众人脸上的神色一点点凝固。 对案件的具体脉络,也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尤其是姜锐。 本就熟悉卷宗的他,此刻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管家带走能够找到银子和账本的暗号,江明月能够破解暗号而不自知。 只有两人碰头,管家再通过江宏明留下的什么东西提点一下,才有可能把江宏明留下的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盯着江明月的还有别人,为了保护,也为了掌控江明月,于是江宏明背后那位,不惜在教坊司放一场火,制造一场火灾,把江明月给保了下来。 “我有个问题...” 一直没有说话的青儿此时怯生生的开口问道:“江大人为什么不可能将所有的线索都交给管家呢?” “说不定他只是看在小姐是他女儿的份上,刻意放我们离开的呢...” 周景行当即翻了个白眼,“从你们小姐的经历来看,江宏明自始至终都只是将她当做工具而已。” “你觉得他会在这危急时刻良心发现,特地给你们开个逃生通道吗?” “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你觉得在一千八万两白银的诱惑下,多少人能把持住本心?” “什么?!一千八百万两白银?!!” 青儿顿时张大了嘴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就连江明月,也被这个恐怖的数字震惊的说不出话。 周景行没有继续挖苦青儿的智商,而是顺着案情继续说道: “你背后那位应该非常了解江宏明,猜到了这种可能,所以一开始就出手将你保了下来。” “我跟姜锐去礼部的时候,顺便查了查你入教坊司后的一切记录。” “在你进入教坊司后没几天,有一位极其尊贵的客人来过教坊司,并且与你相谈甚欢,扬言要纳你为妾。” “也正是因为那位的存在,才让你能在教坊司当一个清倌人,因为没人敢跟他抢女人。” 听到这里的江明月猛然抬头。 周景行的目光一点点的锐利起来。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父亲江宏明,应该就是在为他办事吧。” “对我动手的,应该也是他吧。” “还有盐铁贪污案,破庙杀人案,刘府血案,也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当朝大皇子,赵鼎!” 第47章 蚍蜉撼树?我这人脾气倔,低不下头啊 随着周景行的话音落下,江明月的脸色彻底苍白下来。 姜锐也是呼吸急促,四处探查起来,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在附近偷听。 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无论是真是假,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今日所说,周公子万不可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否则恐会有杀身之祸!” 江明月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她万万没想到,不用几天时间,周景行竟然会调查的如此细致。 检查过后确定没有问题的姜锐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涉及皇子的事情,以后切不可在外提起,否则,你真的会死,皇城司也保不住的那种。” “以你现在的实力想要跟他们对抗,无疑是蚍蜉撼树。” 姜锐强压情绪,可话语中仍有一丝忌惮。 如今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所有皇子都在盯着太子之位。 夏皇养蛊一般培养法,给了皇子们很大的权力。 但凡有任何可能影响他们夺得太子之位的因素,他们都会不惜不惜一切代价将其铲除! 今天的话一旦传到大皇子耳中,那周景行就彻底玩完了。 面对姜锐的劝解,周景行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从江明月的反应来看,他的猜测完全正确。 这也让他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彻底破灭。 造成谢武等人死亡的凶手,就是这位当朝大皇子。 周景行的心宛如被一座大山压住,沉重的近乎喘不过气。 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实力,完全没有任何跟这位大皇子抗衡的可能。 在人家眼里,他就是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 “蚍蜉撼树么...” 谢武的模样在他脑子里不断浮现,那张倔强害羞的小脸,那半张脏兮兮的糊饼。 周景行冷笑出声,他抬起头,目光坚定锐利,“我这人脾气倔,低不下头啊...” 姜锐盯着周景行,劝诫的话刚到嘴巴,又生生咽了回去。 江明月张了张嘴,也没有说话。 周景行沉声开口,“今日我们所说之事让你瞒着赵鼎,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但我提醒你一句,有些话,不可尽说。” 周景行目光中透着一丝阴冷,“一旦让赵鼎拿到白银跟账本,你觉得他是会放你跟你舅舅离开,还是直接把你们灭口,让你们永远闭嘴?” 江明月娇躯一颤,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 她知道周景行说的没错。 一旦赵鼎拿到账本,最有可能的就是直接将他们灭口。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她微微颔首道:“周公子之言,明月谨记。” “跟我合作吧,我会尝试着解救你的舅舅,也会将你带出这烟花之地,让你跟项修元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如何?” 周景行的话让江明月心神巨震。 “周公子说的...可是真话?!” 无论是解救自己舅舅,还是光明正大跟项修元在一起,都是她梦寐以求的。 哪怕周景行如今的实力跟赵鼎相比是蚍蜉撼树,可不知为何,江明月心中总有种莫名的感觉。 感觉周景行真能做到这一切。 周景行郑重点头,“我不会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与你开玩笑。” “且不论你在这桩盐铁贪污案中可能发挥的重要作用,就说你与项修元两人两情相悦,我也不会让他抱憾终生。” 虽然与项修元接触的日子不算久,但周景行心中已然把项修元当做自己的朋友。 尤其是那日在牢房里,项修元企图直接劫狱将他带走,他就认定项修元这个朋友,值得结交。 “小女子,愿听公子差遣。” 江明月站起来,郑重行了一礼。 周景行摆摆手,待她坐下之后便继续顺着案情说道: “如今可以确定破解暗号,或者破解第一个暗号的秘密就在江姑娘你的身上。” “江姑娘你仔细回想一下,江宏明在你身上留下的一切痕迹。” 江明月点点头,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起来。 她对有关自己这位父亲的记忆格外深刻。 因为小时候,她就经常听自己母亲讲有关他父亲的各种事情,所以对父亲极为期盼。 在她记忆里,真正跟这位父亲打交道,就是将她接回江府的那一刻。 也是那一刻,她心中的那些期盼被江宏明彻底粉碎。 将她接回江府之后,江宏明也没管过她的生活,只是偶尔会让下人送来一些饭食。 父女两人真正见面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为数不多的几次对话,也是江宏明命令她,威胁她嫁给那些官员的儿子。 忽然,江明月像是想到了什么,拔下了自己头上的发簪。 发簪的一角有些缺损,似乎是被人摔坏的。 “这根发簪,是我娘在他前往参军的时候送给他的。” “那一日他拿着这簪子,搬出我娘来劝说我嫁给一个官员的儿子。” “被我拒绝再次拒绝之后,他打了我一巴掌,将这个发簪丢地上,愤愤离去。” “因为是我娘的东西,所有我便一直将它戴着,这也是我进入江府之后,跟他争吵最为激烈,接触时间最长的一次。” “如果说他有可能用我身上什么东西作为破解暗号的线索,那这发簪,就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东西了。” 周景行接过发簪仔细打量起来,并未发现什么奇特之处。 “交给我看看。” 姜锐忽然开口。 周景行点点头,把发簪递给姜锐。 姜锐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眼眸忽然一动。 “有发现?” 周景行挑眉问道。 “没有。” 姜锐默默放下手中簪子,同时另外一只手暗暗拉了一下周景行的衣服。 周景行先是一愣,然后便将簪子还给了江明月。 “我们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了,再继续待下去,恐怕会引起赵鼎的怀疑。” “江姑娘继续回忆一下关于江宏明的事情,如果有什么发现的话,就让修元通知我。” “从今天起,江姑娘不必再刻意躲着修元,将计就计,这样既可以让他们觉得你还在掌控之中,也方便我们传递消息。” 江明月微微颔首,“公子放心,小女子知道该怎么做。” “告辞。” 周景行拱手施礼,随后便带着姜锐离开了教坊司。 路上,周景行本想问姜锐有何发现,却被姜锐一个眼神摁了回去。 姜锐压着声音,“有人跟踪,回皇城司再说。” 周景行心中一惊,脸上神色不变,继续跟姜锐往皇城司走去。 直到回到那条布满痒痒粉的小道,姜锐才停下脚步,皱眉回望。 “什么情况?” 周景行迫不及待的问道。 姜锐没有放松警惕,一只手依旧握着刀柄说道:“刚才在教坊司的时候,我察觉到有一道异常的内力波动。” “可能是我们在里面待的时间太长了,外面监视的家伙坐不住了,直接靠近查看,而且刚才他一直都在跟着我们。” 周景行有些后怕的退了一步,“你可是皇城司缉事,他们连你都敢跟踪?!” “平日里是不敢的,可我现在跟你在查盐铁贪污案,你觉得他们敢不敢?” 姜锐面无表情的反问。 他能感觉到对方是个好手。 如果不是无法保证周景行的安全,他估计会直接对那家伙动手。 “看来咱们那位大皇子,还真是着急啊...” 周景行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对方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疯狂。 这也就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如果不尽快找到那些白银跟账本,对方估计会再次动手。 “那根簪子,你应该是有所发现吧。” 周景行望向姜锐问道。 如果仅仅是有人靠近,姜锐不会暗中示意周景行快走,顶多会打断他说话并提示于他。 姜锐轻轻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根簪子应该产自这长安郊外的一个工坊,那个工坊的名为:肆伍工坊。” 第48章 无处不在的盯梢,逃脱的机会 “肆伍工坊?” 周景行下意识想靠着墙壁休息一下。 好在是脑子及时反应过来,没有靠上去,否则就要变成狗熊去蹭树了。 “的确跟第一个暗号的重叠。” “而且簪子也是目前的唯一线索...” “看来咱们得找个时间,去这肆伍工坊查一查才行。” 姜锐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不过今天没时间了,我要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汇报给司主大人,等明天我再陪你走一趟吧。” 周景行的思路让盐铁贪污案重新有了眉目,姜锐并不介意辅助周景行继续查下去。 “那个...” 见姜锐要走,周景行尴尬的咳嗽一声,“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家?”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盯着他的人,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走着走着,就消失不见了... 姜锐正欲答应,忽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锵! 刀光亮起,姜锐手中长刀已然出鞘。 “是我。” 影三转头瞥了一眼姜锐,淡淡开口。 姜锐收起长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怎么会在这?” 他与影三的职位虽然不同,但却属于平级,两人见面不用行礼。 “大人让我跟着他,保护他。” 影三指了指周景行说道:“刚才跟踪你们的人我已经杀了,是断刀盟的人。” 周景行微微颔首,并没有太过惊讶的回道:“除了断刀盟的疯子,我也想不到会有谁敢在大白天跟踪我们。” 对那位大皇子来说,那些白银估计算不得什么,但那本账本,却足以对他手底下的官员群体造成重创。 所以这种情况下,无论那位大皇子做出什么疯狂举动,周景行都不会觉得奇怪。 “有影三跟着你,你的安全不用担心,等我跟司主大人汇报完后,我会去你家找你。” 话音落下,姜锐身影一闪,快速朝着皇城司而去。 周景行冲着影三拱了拱手,“这位大人,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我的小命就拜托你了。” 影三轻轻点头回道:“我会隐藏在暗处,你有危险时,我自会现身。” 话没说完,周景行的眼中已经失去了影三的踪迹,如果不是还有声音响起,他甚至觉得影三从来没有出现过。 不愧是让整个大夏官员都闻风丧胆的机构,隐匿的功夫果然了得。 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学... 要是学会了这个,偷看寡妇洗澡应该都不会被发现吧... 周景行在心中小声嘀咕着,迈步朝着外城走去。 出内城城门的时候,周景行明显感觉到有几道目光扫过自己。 他回头看了一眼,捕捉到了几个明显躲避的身影。 果然还在盯着我,就是不知道都是谁的人。 周景行将案件的脉络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 自己在蹲大牢的时候一共来了四拨人。 如今大皇子已经冒头,针对自己的一切都是他做的,刑部大概率是他的人。 那么礼部应该就是他的对头,可以寻求合作。 皇城司两不相帮,自己可以利用皇城司的能量,继续查案。 至于这最后一拨人,周景行则是完全没有头绪。 罢了... 周景行揉了揉眉心缓解疲劳,决定等明日去那肆伍工坊看过再说。 等拿到线索,就可以拿着线索去礼部找他们背后那位合作。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周景行相信,礼部的人应该很乐意拿着账本找大皇子的麻烦。 而要去肆伍工坊调查,自己必须还得摆脱那些监视才行。 周景行的目光扫过两旁的街道。 他敢肯定,这附近一定还有探子在盯着他。 想要在不惊动这些探子的情况下秘密前往肆伍工坊调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周景行一边走,一边想着怎么脱身。 可直到走回家门口,他都没有想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周公子!可你算回来!” 刚到家门口的周景行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抬头一看,迎宾楼的掌柜郭同正快步走来。 “郭掌柜您怎么在这?剩下的云仙酿我貌似都已经交完给您了吧。” 周景行有些诧异的问道。 “上次从周公子这拉回去的云仙酿都已经卖完了!” 郭同嘿嘿笑道:“为了那一口云仙酿,迎宾楼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都再问什么时候再次补货售卖。” “我见着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这不赶紧过来找周公子您再补点货嘛。” 他并不是第一次来,他也知道周景行在皇城司的消息。 这次能跟周景行碰上,完全是侥幸。 周景行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 有云仙酿的加持,迎宾楼门槛被踏破是很正常的事情。 “今天恐怕是来不及了,郭掌柜的您明天来吧,有多少我就卖您多少。” 钱不仅可以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的享乐,还可以让自己在剿灭断刀盟的事情上省下不少功夫,所以周景行并不打算放弃赚钱。 “周公子您就是我的福星!” 郭同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神色,顺势掏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塞到周景行手里。 “明日我就带着伙计来把酒拉回去,这是两千两定金周公子先拿着,无论您生产出来多少坛,我们都要了!” 周景行点了点头,默默收起银票。 他正想开口说话,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逃脱监视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第49章 计划,保命武器 “郭掌柜,您方便进来说话吗?” 周景行敲响大门,回头望向郭同问道。 “当然方便。” 郭同急忙说道。 “那就随我进来说话吧。” 周景行话音刚落,大门便被人拉开。 “公子!您终于回来了公子!” 开门的人是张瘸子。 一看站在门口的人是自家公子,立刻激动的扑了上来。 院子里项修元正坐在桌子上,有些郁闷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酒葫芦。 “你总算回来了,我的酒喝完了。” 项修元说着还晃动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葫芦,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周景行淡笑一声,“放心吧,少不了你的酒,不过还得麻烦你再跑一趟,去外面收一些回来。” 周景行带着郭同走入院内,同时掏出一张一千两银票递给项修元,让他去买酒。 项修元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反问道:“我走了你们的安全怎么办?” 经历过上次他跟姜锐联手都没能将对方留下的事情,他对周景行的安全格外上心。 周景行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还有人在暗中保护我,他比你还强一些。” 半步宗师,应该能打四五个你。 周景行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在皇城司待的这些时间,他也初步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武道。 从入门到大成,总共分为四个境界。 最低等级的就是武者,这个等级就是体魄跟手脚功夫强一些的普通人。 其次就是武师。 到达武师层次的人,内生气劲,一招一式都有着不俗的威力。 像是姜锐手底下的皇城司队员,都是清一色的武师境界。 再进一步便是大武师。 像姜锐,项修元都在这个层次。 到了这个层次,最标志的能力便是可以内劲外放,举手投足间,分金裂石。 这最后嘛,便是宗师之境。 皇城司的案卷上对宗师的记载只有一句话:一人,可挡万军。 大武师跟宗师之间还有一个小境界,被称为半步宗师境。 像是影三,就在这个境界。 当然,每个境界因人而异,都会有一定的实力差距。 就像是项修元跟姜锐,同样在大武师境界,但项修元能够把姜锐打成孙子。 项修元看了一眼周景行,便默默收起银票买酒去了。 他相信周景行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周景行拉着不明所以的郭同坐了下来,压着声音问道:“郭掌柜,您手底下的伙计,都可靠吗?” “可靠!” 郭同回答的十分坚定,整个迎宾楼的员工都是长公主的人,自然是万分可靠的。 周景行当即眼前一亮,把姜锐跟自己的体型等简单描述了一遍。 “明日取酒的时候,还请郭掌柜找两个身形相似的伙计过来。” 郭同微微一愣,有些狐疑的问道:“周公子您这是...” 周景行打断对方的话,凑到其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 郭同面色微变,随后拱了拱手道:“放心吧周公子,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那就麻烦郭掌柜了。”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周景行便将对方送走了。 送走郭同以后,周景行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得给自己做点保命的东西才行。” 周景行心中有股预感。 这趟肆伍工坊之行,恐怕危险不小。 哪怕有影三跟姜锐保护,可自己没有武力防身,终归还是不太安全的。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简单的火铳,自己只需要稍加改进并进行缩小,就能随身携带。” 周景行小声嘀咕着,开始着手绘制改进图纸。 身为一个当过两年兵的理工男,他对画图跟枪械简直不要太熟悉。 至于找谁打造并且弄到火药,周景行心中早有答案。 画好图纸的他来到院中,淡淡开口道:“影三大人,还请出来一见。” 在大夏,火药属于管控物品。 皇城司属于官方组织,弄到火药跟生铁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而且里面还有专门负责武器维修的一个部门,所以打造这把改进火铳的事情,交给皇城司来做最合适不过。 影三从屋顶一跃而来,来到周景行跟前,“何事?” 周景行将画好的图纸递给他,“等姜缉事来了之后,劳烦大人跑一趟皇城司,让工匠师傅加个班,帮我把这图纸上的东西打造出来。” 项修元买酒需要跑好几家酒肆,从时间上推算,姜锐会先他一步回到这里。 影三看了看手里的图纸,不甚在意的说道:“火铳威力太低,对武者和武师有一定伤害,但对大武师而言,几乎没有效果。” 他是接触过火铳的,自然知道周景行图纸上画的是什么。 “此行有我,有姜锐,可保你无恙。” 在影三看来,火铳的威力实在太小,根本起不到什么防身的作用。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影三大人还是莫要先入为主的好。” “等这东西打造出来,说不定会让你眼前一亮呢?” 影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火铳的威力我试验过,在大武师内径外放的情况下,弹药根本无法近身。” “专心查案,不要再钻研这些奇淫巧技。” 奇淫巧技? 周景行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当年貌似某个闭关锁国的蠢货就是这么认为的,然后被人用坚船利炮打的山河破碎... “我并不否认武者的强大,但大人也莫要小看了火铳的威力。” “大人就按照我这图纸让工匠把东西打出来吧,届时我会让大人试一试我画的这火铳威力如何。” 见周景行坚持,影三也没再多说,默默收起图纸,消失在周景行的视线之中。 两个时辰之后,汇报完工作的姜锐出现在周景行家中,并带来了姬影的一句话。 尽管查,天塌下来,他会顶着。 有了这位司主大人的保障,周景行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他还担心涉及到大皇子,这位司主大人会退缩呢,现在看来,这位司主大人完全不带怂的。 周景行旋即将明日的计划跟姜锐说了一下。 明日趁着郭同来取酒,二人就趁机换上迎宾楼伙计的衣服,易容成两个伙计的模样,趁机离开。 而两个伙计则是留在家里假扮他们。 这个计策虽然瞒不了那些家伙多久。 可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自己两人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了。 “此计可行。” 听完计划的姜锐当即表示赞同。 夜晚时分,影三带着打造好的手铳和弹药回来了。 周景行将手铳拿在手里,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经过改进,这柄手铳不仅可以实现连发,还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弹药装填,比起大夏军队的老式火铳先进的不是一星半点。 “需要我帮你试试这柄手铳的威力吗?” 影三一脸平淡的问道。 周景行眉头一挑,“你确定?!” 虽然不清楚大夏皇朝的老式火铳能够对他们这些武师造成多大伤害,但自己改进过的这个手铳威力绝对不会太小。 要是把影三打残了,那就有些好笑了... 影三眼中满是轻蔑,默默后退了两步道:“你开枪吧。” 曾经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正面硬刚火铳手,用手堵住对方枪口都没事。 现在不过是一柄小小的手铳,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去? 影三负手而立,神色无比淡漠。 他就是要告诉周景行,好好查案,不要再去钻研这些奇淫巧技。 周景行有些为难的举起手铳,“我可真开枪了...” 影三十分平静的点了点头。 打他手臂吧,这样就算受伤了也不会太重... 周景行心中暗暗嘀咕,同时开始瞄准。 砰! 随着声音响起,一脸平静的影三面色陡然一变! 一股危机感瞬间将他笼罩! 嗡! 他下意识抬手,打出一道内劲形成防御。 下一刻,一枚铁质弹丸瞬间打在那层内劲形成的防御之上! 弹丸瞬间粉碎,跌落在地。 可影三身前那道内劲也被彻底打散。 影三一脸惊愕的盯着周景行手里的手铳。 他没想到这东西的威力竟然这么大! “此物,可伤大武师!” “如果对方毫无防备,甚至能被你这柄手铳直接击杀!” 影三看了眼地上碎裂的弹丸,心有余悸的说道。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邪魅弧度,此次肆伍工坊之行,应当是无忧了。 第50章 长安郊外,前来招募流民的竟然是死士? 翌日,内城迎宾楼。 两个穿着伙计衣服的人从厨房后门溜了出来。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通过易容从周府里逃出来的周景行跟姜锐两人。 “影三大人?” 周景行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哐当。 一颗小石子从他头顶坠落。 周景行抬头一看,正好对上影三的视线。 这让周景行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影三还在,他就不怕自己小命不保。 郭同此时也从厨房后门走了出来,“两位随我来,我已经给两位准备了易容的衣物。” 周景行点了点头,带着姜锐快步跟上,来到一间存放杂物的房间。 这里是平日里负责打扫酒楼的小厮们换衣服的地方,郭同已经给两人准备好了两件寻常的棉麻衫。 换上衣服之后,周景行沾了一些灰尘在身上,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力工。 姜锐同样如此。 又换上新的人皮面具之后,两人这才离开富贵酒楼,前往长安郊外。 在两人离开后不久,郭同便将周景行所做的一切都写了下来,并且叫来了酒楼的一个伙计。 “务必将这封信送到长公主手里。” 伙计微微拱手,收起信件后,快步离开。 ...... 长安郊外。 乔装打扮后的周景行与姜锐走在路上。 道路两旁的树木已经被扒的精光,无论是树叶还是树皮,都不曾有剩下半点。 树下和路边靠着无数面黄肌瘦的灾民。 他们双眼无神,就这么怔怔盯着天空,不知是在等活,还是在等死。 姜锐皱着眉头,小声嘀咕道:“这郊外怎会有如此多的流民?” 周景行微微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此处距离肆伍工坊不远,咱们或许可以找人打听一下。” 姜锐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周景行带着姜锐来到一个面色还算健康的老人跟前,开门见山问道: “老人家您好,您知道肆伍工坊在哪吗?” 老者浑浊的眸光逐渐恢复清明。 在看到周景行两人的装束之后,挤着有些沙哑的嗓音回道:“你们两个后生,也是来这肆伍工坊找活干的吗?” 老者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地,脸上露出祥和的笑意,“坐吧,再等一会儿,肆伍工坊的人就会来招工了。” “只要有幸被选中,就可以进肆伍工坊干活,不用担心饿肚子和受冻了。” 周景行跟姜锐对视一眼,选择一左一右坐在老者身边。 “不知老人家您是哪里人?” “如此年纪,不在家里享福,怎地还跟我们一样出来找活干?” 周景行有些疑惑的问道。 按照老者的年纪,此刻应该是含饴弄孙的时候,怎么还出来干活呢? 老者长长叹了口气,“我是从河东逃难过来的,儿子孙子都死了,不来干活,我这一把老骨头,也要饿死啊...” 周景行脸色猛地一变,“对不起老人家,提起您的伤心事了。” 老者没有怪罪周景行的意思,而是冲他笑了笑,略带自豪的说道: “我儿子跟孙子都是北境的边军,身为军人,战死沙场,是他们的荣耀。” 自己的儿子孙子去保家卫国,老者一直都以两人为荣,所以每每跟别人提起,语气都带着一丝自豪。 但周景行却也从这话语中,听出了一丝落寞孤寂的感觉。 儿子孙子都战死沙场,逢年过节的时候,就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对着两个牌位诉说,这是何等的孤独。 “长安城外有朝廷之人发放赈灾粮,老人家如此年纪,为何不等待救济之后,再返回河东呢?” 周景行继续问道。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我身子骨还算硬朗,有手有脚能干活,那些救济粮,就让给那些需要的人吧。” “儿子孙子都为了保卫国家而死,我又岂能因为自己,给朝廷添麻烦呢。” 周景行不由侧目,“老人家的心境,比小子高出太多。” “我与我这位同乡也是从河东郡逃难过来的。” “我们听说外城的肆伍工坊招工,就想着来找份工做,存些钱银,等河东水患过后,便返回家乡。” 听到周景行两人也是从河东郡逃难过来的,老者脸上笑容更甚,看向周景行两人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慈祥。 “没想到你们也是河东郡的后生。” 说着,老者从自己衣服里掏出半块混合着树叶的观音土饼,又掰下一小半,分给两人。 “先吃点填填肚子吧。” “我听他们说刚进工坊第一天要晚上才管饭,你们年轻后生身体好,容易饿,先吃点填填肚子。” 周景行和姜锐看着手里的土饼,有些犹豫。 他们并不是嫌弃这块土饼。 如果他们没猜错的话,这块土饼,应该就是这位老人家最后的口粮。 “快些吃吧,不用担心,我还有半块呢。” 老者似乎是看出了两人的心思,当即笑呵呵的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小半块土饼。 面对老者的善意,周景行两人没再犹豫,抓着手中的土饼就塞进嘴里。 入口干涩,土腥味十足,还夹杂着树叶的苦味。 这就是他们的口粮吗... 周景行将半块土饼吞了下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姜锐同样如此,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老者。 然而老者只是呵呵笑着,并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好啊,吃饱了有力气干活。” “老人家您放心,等我们赚到了银子,一定给您买些好吃的,以报今日之恩。” 面对周景行的承诺,老者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时,不远处的道路上出现几个身穿丝绸的人。 他们的装扮与周围的流民显得格格不入,神色也异常高傲。 “肆伍工坊的人来了!” “老爷选我!老爷选我!” “我有力气老爷,老爷选我吧!” ...... 周围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瞬间围了上去,高举手臂希望能被选中,进入工坊。 “人来了,咱们也快些过去。” 老者用自己满是老茧的双手,拉着周景行两人走了上去。 周景行跟姜锐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能混进这肆伍工坊,貌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都给我安静点!” 肆伍工坊为首的那名男子大喊一声,冷着脸道:“谁再聒噪,今天谁也别想进工坊!” 流民们听到这话顿时蔫了下来,乖乖站在原地,等待挑选。 姜锐打量着肆伍工坊的几人,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他凑到周景行耳边小声说道:“情况不太对,这些家伙,都是武师!” “刚才那为首之人出声呵斥,我注意到他嘴里还藏着毒囊!” 周景行面色微变。 全是武师的队伍,嘴里甚至还藏着毒囊?! 这不妥妥死士吗?! 让几个死士出来招人,这肆伍工坊究竟藏了多大的秘密? 第51章 混入肆伍工坊,无法解释的官银 此时的周景行很想问一句风紧扯乎? 这些出来招人的家伙已经全是武师,还都是死士。 那工坊里面,绝对还存在更强横的家伙! 就这么混进去的话,危险系数会直线飙升! 可一旦就这么离开,那他今日所做的一切,就都没了意义。 甚至还会错失一个探查肆伍工坊的绝佳机会。 犹豫片刻后,周景行最终还是决定—混进去看看。 自己身上藏着一把手铳,暗中还有影三保护,哪怕有危险,应该也不至于让自己丢了性命。 他凑到姜锐耳边,小声道:“混进去后再见机行事!” 姜锐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肆伍工坊领头的家伙似乎并不挑剔流民的质量。 只要不是断手断脚,不能自理的人,其他人几乎都被选中了。 周景行两人,还有牵着他们的老者,也在其中。 被选中的人数足足有八十个人。 这让周景行心中冒出一个疑惑。 就算这古代的工坊没有机械,需要人手,但一次招那么多人,对于一个已经存在,且稳定运行了许久的工坊而言,貌似也有些不合常理吧。 “老人家,这肆伍工坊每次都招那么多人吗?” 周景行凑到老者耳边小声问道。 老者回头冲周景行笑了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人说肆伍工坊最近是招了不少人。” “可能也是看咱们这些流民无家可归,没有饭吃,所以才招咱们去干活,给口饭吃的吧。” 周景行装作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心里却是连连摇头。 一个用死士招人的工坊,要能有那么好心就真见鬼了!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 众人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宅院跟前。 宅院大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上面雕刻着肆伍工坊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宅院的围墙也足足有数米高,似乎就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翻墙出来,特别设计的。 “哟,这次竟然招回来那么多人?” 宅院门口站着两个人,腰间别着长刀,其中一个略带惊讶的开口。 “别废话,快开门,我要带人进去!” 负责招人的丝绸男子连连摆手,催促看守门口的家伙快些开门。 门口的看守没再跟他斗嘴,打开门将人放了进去。 周景行与姜锐混在人群中,趁机打量了一下宅院周围的情况。 “这宅院周围,起码围了二十几个武师!” 姜锐凑到周景行身边,竭力把声音压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地步。 周景行瞳孔陡然紧缩! 二十几个武师! 这阵仗,怕是都能去长安开镖行押镖了吧? 如此阵仗,竟然只是用来看守一个工坊? 虽然这工坊的确不小,但也远没到需要这种防守的地步吧! “不着急,先看看情况。” 周景行压下心中的震惊,强压声音说道。 不管如何,如今既然已经进来了,就绝对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一群人被带到一个空地上。 空地上站着一个体型稍显富态,手戴玉扳指,腰挂玉佩的男子。 “我是这肆伍工坊的坊主,柳迁,你们也可以叫我柳坊主。”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肆伍工坊的人,每月都会有二两银子的月钱。” 听到这话的流民们顿时欢呼起来。 周景行也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二两银子,的确不算少了。 “安静!” 招人的丝绸男子回头呵斥一声,流民们瞬间安静下来,而他自己则是默默站到了柳迁身后。 柳迁回头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点头之后,这才继续开口给各位流民讲解肆伍工坊的工作。 周景行和姜锐默契看向对方。 显然,他们都注意到了这古怪的一幕。 柳迁似乎有些害怕这个招人的丝绸男子。 身为这肆伍工坊的坊主,竟然会害怕自己的属下? 这明显说不通,也不太正常。 经过柳迁一堆介绍后,两人也对肆伍工坊有了一定的了解。 肆伍工坊的业务总共分为三个板块:布匹,金银,木艺。 周景行三人被分到了金银板块,然后柳迁便叫来工人,将分好三组带去各个板块。 在所有人走后,柳迁回头看向那名招人的丝绸男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我想见我儿子...” 丝绸男子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说道: “放心吧,你儿子很安全,你老老实实配合我们掌控好工坊,过两日,我就安排你们见面。” 柳迁袖袍里的拳头不由的攥紧,“多谢大人。” “走吧柳坊主,该回去了。” 丝绸男子让出身子,示意柳迁走在前头。 柳迁低着头走在前方,丝绸男子则是紧紧跟在其身后。 两人来到一间有两个武师看守的房间。 两个武师拱手行礼,不过不是对柳迁,而是对柳迁身后的丝绸男子。 丝绸男子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两位武师打开房门,把柳迁关了进去。 “看着他,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应该知道后果。” “是!” 面对丝绸男子的命令,两位武师恭敬抱拳行礼。 “老爷,您没事吧。” 房间内,柳迁的侍女巧儿见自家老爷回来,急忙迎了上去。 “没事。” 柳迁故意说了一声,让门外两个看守的武师听见。 他顺手抓住侍女的手臂,在其掌心写下四个字:今天行动。 ...... 金银坊内,周景行与一众流民被两个武师一前一后看着,完全没办法开溜。 不一会儿的功夫,金银坊内走出一名工匠。 那工匠看了一眼带队的武师,面无表情道:“让他们跟我走吧。” 带队的武师让出了一条道。 众人跟在工匠身后进入了金银坊的工作间内。 工作间里十分炎热,到处都有锤子敲击发出的当当声。 “在这里工作,不要问为什么,不要四处走动,不要试图把金银藏起来,否则是生是死,我不敢保证。” 工匠声音沙哑,语气平淡,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了一个工位。 工作也很简单,只需要将手中的金银打成薄片交上去即可。 周景行跟姜锐的工位是挨着的。 两人对视一眼,一边敲打,一边开始打量工坊内的情况。 两人惊讶发现,这工坊内竟然只有两个守卫。 并且这两个守卫并不关心工坊内的情况,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似乎根本不担心这工坊里的人会偷窃。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周景行注意到一个工匠抱着一个木箱站了起来。 只见工匠走向一旁,打开了边上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工匠便抱着满满一箱碎银走了出来。 里面全都是银子?! 周景行猛地一惊! 莫非那些赃银,就在那里面吗?! 得混进去看看才行! 就在周景行打定主意,想要让姜锐溜过去看看的时候,工坊内忽然骚乱起来。 几十个工位上的流民忽然丢掉自己手里的工具。 “我不干了!我要离开这里!” “你们都被骗了!他们不会让你们吃饱饭!他们甚至没打算让你们活着出去!” “快走!一起冲出去!” “想活命的就快走!” ...... 这些流民们大声叫喊着,快速汇聚到一起朝着门口冲了过去。 除了今天刚进来的人跟几位老工匠,其他人全都发了疯一样朝门口冲了过去! “都活腻了是吧!赶紧给老子滚回去!” 负责守卫的两个武师当即提刀杀了上去。 好机会! 周景行眼前一亮!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一场恰到好处的混乱,正好给了他们探查的时机! 他回头跟姜锐对视一眼,两人快速朝着那工匠刚才进入的那间房子而去。 正在雕刻的工匠也发现了鬼鬼祟祟的两人,不过他并未出声,而是任由周景行两人行动。 周景行跟姜锐两人推门而入,眼前的画面差点惊掉两人的下巴! 因为房间里堆放着成箱成箱的白银! 而这些白银上,都刻着大夏官府的印章! 这些全都是官银! 盐铁贪污的白银是草原部落出的,上面几乎不会有大夏官方的刻印。 那这些白银是哪里来的? 一个小小的工坊,又怎会有如此多完好无损的官银?! 第52章 柴堆里的眼睛 没等周景行两人细看,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瞬间惊起,忙缩到门口。 姜锐更是手掌微微抬起,准备动手。 “孩子,你们怎么进去了?” 门后传来那位老者的声音,“快出来,刚才看守我们的人要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两人不由一愣,然后快速开门走了出去。 “你们两个怎么到这里来了...快回去,不然会出事的!” 老者压着声音,似乎生怕别人听到一样。 他拉着两人的手往回走,一旁的工匠对此置若罔闻,自顾自敲着手上的小银块。 “还有谁要跑!啊!” 周景行两人刚坐回位置上,看守立马提着滴血的刀走进来。 那些流民见状,纷纷低下头,害怕不已。 这时,那个工匠忽然站了起来! 周景行和姜锐两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姜锐抓紧手上的锤子,只要一有异动,他就会立马暴起,带着周景行杀出去。 然而工匠只是淡淡看了两人一眼,默默走到一旁取工具去了。 这让周景行心中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揭穿我们。 可是他为什么不揭穿我们呢? 这场莫名的骚乱是怎么回事? 那些流民为什么说这些这些人不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 一个个问题在周景行脑子里闪过。 他的目光落在那位工匠身上。 直觉告诉他,这位工匠一定知道些什么。 看来得找个机会接近一下这位工匠才行... 经历过流民骚乱的插曲之后,工坊中变得异常安静,只有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一直到夜晚降临,一天的劳作这才结束。 周景行出门抬头一看,发现夜色已经非常浓郁。 这估计都已经到亥时了(21-23点)... 这不妥妥黑心工厂嘛! 从他们白天进来到现在,他们估计在里面敲了十个小时左右! 这中间还没有饭吃! 难怪那些流民会干不下去,这不妥妥把人当畜生来用么! 这坊主该不会也是个老乡吧,996,007用的这么熟练... 周景行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 跟着大部队来到吃饭的地方。 有人正在用发放今天的晚饭。 “都给我排好队!一个个来!否则谁也没得吃!” 负责放饭的武师一脸凶恶,流民们哪怕心急,也只能乖乖排队。 周景行打量了一下,发现早上招人的那名丝绸男子也在。 只不过此刻丝绸男子脸色异常铁青,像是刚经历过什么十分愤怒的事情。 莫非跟下午的流民动乱有关? “你们布匹坊是不是也死了人了?” “你怎么知道?” “我们木艺坊也有,好多人冲出去,都被他们砍了!” ...... 几个排队的流民低着头窃窃私语。 周景行顿时恍然。 看来这肆伍工坊里的三大坊,下午都发生了流民动乱。 这很明显是有人事先准备好的。 可谁会这么做呢? 周景行刚想到这,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工坊坊主柳迁的模样。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这工坊坊主跟这丝绸男子应该并不是上下属关系。 甚至两人有可能是敌对关系。 如此假设的话,那么今天工坊的流民动乱,就极有可能跟那位柳坊主有关。 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谜题真多啊... 周景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缓解了一下疲劳。 很快轮到他领取自己的晚饭,当他看到那破碗里装着的稀粥,整个人瞬间绷不住了。 甚至这连粥都算不上,就是撒了一点米的米汤! 这特么就是晚饭?! “看什么看!赶紧走开!不吃就给老子倒回来!” 拿着大勺的武师冲着周景行恶狠狠说道。 周景行点头赔笑,快步走开。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他真想直接掏枪,一枪崩了这些家伙! 难怪今天那些流民会说他们没打算让工人吃饱饭,感情是真的! “有这米粥喝就不错了。” 见周景行坐在原地发愣,老者也是凑了过来,笑呵呵道: “你要是不嫌弃,就把老汉我手里这碗也喝了,老汉还有半块土饼呢。” 周景行心中一暖,急忙推辞,“老人家您还是留着喝吧,经常吃土饼对身体也不好。” 老者笑了笑,轻轻摆手道:“有啥好不好的,能吃饱就好。” 是啊,对他们来说,只要能吃,只要能吃饱,是什么都不是很重要。 周景行心中没来由的一紧,有些难受。 他将自己手里的米粥递给老者,“老人家,您也把我这碗喝了吧,我今天吃了您的土饼,现在还不饿。” 不管怎么说,不能再让这位老人家再吃土饼了。 他这个年纪,吃多了恐怕挺不过来。 老者刚想开口拒绝。 可看到周景行那坚定的眼神,他面色微变。 一个早已刻进脑海里的模样在此刻与眼前的周景行相重合。 老者眼眶泛起一丝泪花,笑着点了点头,“好,老汉我喝,不能辜负孩子你的一番好意。” 说着,老者放下自己的米粥,伸手接过周景行的碗,仰头喝了下去。 姜锐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然后默默把自己手里的粥跟老者放下的米粥换了一下。 用完晚饭后,一个趾高气扬的武师将周景行等十几人带到了一间破旧的柴房。 柴房地上垫了十几块席子,这就是他们晚上休息的地方。 周景行忽然有些担心起那位老伯。 老伯没有跟他们一起,也不知道他会被分到什么样的地方居住。 累了一天的流民们完全没有任何嫌弃,直接就躺了下来。 对他们来说,这地方能够遮风挡雨,比在外面流浪要好上太多。 周景行跟姜锐两人找了两个角落的位置。 这地方后面就是柴堆,柴堆里面很容易藏一些虫子老鼠之类的,所以不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这两个位置根本没人选。 “这地方,很古怪。” 姜锐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他们之后,这才小声说道。 周景行点了点头,将自己肚子里的疑问一股脑的问了出来。 那工匠究竟为何不揭穿他们? 流民动乱背后是不是柳坊主的手笔,他这么做又为了什么?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房间里为何会出现成箱的官银! 姜锐面色沉凝,“那些官银成色很新,出炉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三个月。” “不超过三个月?!” 周景行猛然一怔,“我想我知道这工坊的作用是什么了,他们在利用工坊洗钱!” “洗钱?” 姜锐皱着眉头,对周景行嘴里冒出来的这个词语异常陌生。 “就是把见不得光的赃银通过一些手段,转变成合法收益。” 周景行这么一说,姜锐瞬间明了。 把官银剪碎打成各种首饰用品拿出去销售,只要没人追究这些白银的来源,那这洗钱的勾当,就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这地方,恐怕牵扯不小啊...” 周景行幽幽开口。 一个开在长安郊外的洗钱工坊,要说没有朝廷大员参与其中,鬼都不信。 “现在有两个办法。” “一:直接找那个柳坊主询问。” “这不行。” 周景行话刚说出口,就被姜锐打断。 “那柳坊主很可能被人监视并控制着,咱们过去找他,完全就是自投罗网。” 今天那丝绸男子的举动都被姜锐尽收眼底。 身为皇城司缉事,他能看出来这柳坊主应该是被那丝绸男子控制了,过去找人就是自投罗网。 “那就只剩下第二个了。” “那个工匠?” 姜锐抢先一步回答。 周景行微微颔首,“那工匠今天发现了我们,却没有揭发。” “只要当时他揭发我们,我们能做的就只有杀出去这一条路。”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这足以说明工匠跟丝绸男子不是一伙的。” “可目前的问题是,我们根本找不到那个工匠的位置啊。” “那个...我知道...” 一道细小的女声忽然响起。 周景行两人瞬间惊起! 姜锐更是直接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动手! 两人都清楚的记得,这柴房里,没有女人! 紧张的两人四处张望,却并未发现任何女人的身影。 忽然,两人背后的柴堆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人回头望去,漆黑的柴堆里赫然藏着一双眼睛! 第53章 侍女巧儿,肆伍工坊的真相 “卧槽?!!” 周景行没忍住,国粹脱口而出。 就连姜锐也是被吓的倒退了几步。 “你们两个干什么!睡不睡觉!” 一个流民满脸不爽回头望着两人。 周景行急忙道歉,拉着姜锐坐了下来。 “你是谁?” 周景行低声询问。 柴堆里传出一个颤抖的声音,“我是柳坊主身边的侍女巧儿...” 借着月光,周景行这才看清楚,柴堆里躲着一个较小的女人。 女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在柴堆的掩盖下,还真不容易发现。 “我们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周景行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柴房里的情况,避免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巧儿艰难点了点头,哀求道:“两位,求求你们救救我们老爷吧...” 听到这话的周景行跟姜锐对视一眼。 果然,这柳坊主出事了,而且还不是小事。 “你既然是柳迁的侍女,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周景行问道。 这巧儿竟然自称是柳迁的侍女,那肯定知道些什么。 如果能从这巧儿嘴里撬出来关于工坊的情报,那就省去了他们冒险去找那个工匠的功夫。 “老爷让我逃出去求援,但我逃不出去...” “他们堵住了门口...我看到他们杀人...我害怕...只能躲在这里...” 巧儿声音中带着难以压制的恐惧。 她亲眼目睹了那些流民被屠杀的情况。 鲜血淋漓的断肢,地上滚落的人头。 每一幕都让她恐惧无比。 “所以今天工坊的动乱,就是你们坊主为了让你逃出去搞的?” 周景行回想起今天工坊的动乱的时间,这巧儿应该就是趁着那时候逃出来的。 巧儿点了点头,“你们口中的那个工匠,应该就是老爷安排在金银坊的人。” 周景行顿时恍然。 难怪当时那位工匠没有拆穿自己等人,原来他自己就是那个制造动乱的家伙。 “你们为什么要求援?向谁求援?” 周景行继续追问道。 “因为小少爷在他们手里,柳老爷不得不听命于他们。” “但是柳老爷觉得小少爷可能已经死了,所以今天拼死一试,让我去长安找刑部尚书王仁大人求援。” 听到王仁的名字,周景行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 向王仁求援?! 这岂不是说这柳迁背后的人,是大皇子?! 这原来是大皇子的洗钱工坊?! “你们老爷一直在给王仁办事?” 周景行拉着姜锐躺了下来,一直坐着太过显眼。 柴堆里传出巧儿微小的声音,“老爷这些年一直都在为王大人办事。” “王大人把金银布匹和一些珍贵木料给我们送过来,我们再经过制作,把它们卖出去...” 跟我猜的差不多,这工坊就是专门用来洗钱的。 王仁身为刑部尚书,这工坊给他办事,那应该没几个人会打这个工坊的主意才对... 更何况王仁的背后还是大皇子,王仁搞钱肯定多半还是要交给大皇子的。 也就是说,对工坊动手的人拥有不惧怕大皇子和刑部尚书的实力! 周景行脸色猛地一僵。 整个大夏皇朝,有几位能跟大皇子抗衡?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不过仍旧不死心,弱弱问了一句:“所以现在掌控工坊的家伙,背后是谁?” “礼部尚书,欧阳茂大人...” 随着巧儿的声音落下。 周景行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 他不用想都知道,这欧阳茂背后,肯定也站着一位皇子! 符合条件的,就是当今大夏皇朝的二皇子,赵弘! 查一个盐铁贪污案,同时得罪两个当朝最有权有势的皇子。 我的幸福生活貌似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目前肆伍工坊的情况已经十分清楚了。 这肆伍工坊原本是大皇子用来洗钱的工坊。 可在盐铁贪污案发生之后,大皇子手下的党羽被夏皇与皇城司剪除了不少。 二皇子又趁机出手,将这肆伍工坊控制,让它为己所用。 这也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那房间里会有那么多官银的原因。 那都是二皇子送来的贪污赃银! 这两兄弟,真就让手下可劲贪啊... 周景行目光里落在那些沉睡过去的灾民身上,默默叹了口气。 百姓都已经如此苦不堪言,他们下手还是这么狠... 要是让这些人知道,经他们手的东西,全是赃物,其中可能河东郡的赈灾款,他们的救命钱,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 姜锐皱着眉头,迟迟不语。 他也同样猜到了这工坊如今的背后之人是谁。 “两位公子,求求你们帮帮忙,把我送出去吧...” 巧儿低声哀求,“老爷可能已经被他们抓起来了,如果不快些去长安找王大人,老爷会死的...” “没用的。” 周景行双手枕着脑袋,“你真觉得这里发生的一切,王仁会不知道吗?” 自己的洗钱工坊被别人掌控,要说王仁跟大皇子不知道,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们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想过要救人! “来肆伍工坊救人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他们目前所不能承受的。” “所以搬救兵的想法,你就别想了。” 周景行的话宛如一盆冷水泼在巧儿头上。 目前来看,最有可能掌握玖字暗号秘密的,应该就是柳迁了。 大皇子的人在案发后就直接放弃了柳迁,放弃了肆伍工坊。 所以应该不知道柳迁手里掌握着一个暗号的秘密。 或许我可以将他救出来,套出玖字所暗号的秘密。 想到这的周景行当即沉声道:“或许,我可以帮你把你们老爷救出来。” “公子是说真的?!” 听到这话的巧儿差点压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周景行两人急忙示意她嘘声! “你先告诉我你老爷在哪吧,否则我就算想救也救不了。” “老爷被囚禁在你们第一次见面的那间院子里,门口有两个武师把守...” 巧儿正说着,姜锐忽然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同时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巧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姜锐紧张的神色,她只能照做。 不多时,门口传来两道从空中落地的沉重脚步。 两个巡逻的武师推开门,一脸阴翳的扫视着柴房内的一切。 其中一个武师皱着眉头,“我好像听到这里有女人的声音。” 第54章 皇宫的不眠夜 两个武师的目光在柴房里来回扫视。 周景行跟姜锐两人闭着眼睛装睡,后背隐隐有冷汗渗出。 如果这时候被发现的话,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你去那边看看。” 其中一个武师忽然开口,然后便朝着周景行两人这边走了过来。 听到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姜锐那放松的身体骤然紧绷。 他已经在计算杀出去的路线了。 周景行听到那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心中也是暗道不妙。 武师逐渐靠近两人。 两人甚至能感觉到,那武师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游走。 “你们...干什么...” 一道睡眼惺忪的声音忽然响起。 是一个流民被两人的动静吵醒。 “没你的事,睡你的觉去!” 武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迈步上前,准备扒开柴堆看看。 藏在柴堆里面的巧儿此刻已经瑟瑟发抖。 周景行跟姜锐两人也是陡然睁开眼睛,随时准备动手。 “走吧,那丫头不可能藏在这,不然早就被找到了。” 就在这武师准备想掀开柴堆的时候,他的同伴忽然开口。 听到这话的周景行两人立马闭上眼睛,再次装睡。 武师收回手,啧了啧嘴道:“也是,那丫头现在估计都跑到长安外城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退出了柴房。 待两人走远后,周景行跟姜锐同时睁开眼睛看向对方。 “你怎么知道有人过来?” 周景行小声问道。 姜锐指了指自己耳朵,“武者实力越高,自身的五感也会越强。” 周景行顿时恍然,同时心中对修武的渴望又再增添了几分。 看来这次事情过后,得想个办法修武才行。 手铳威力固然不小,但那终归只是外力,没有自身实力有安全感。 “巧儿,告诉我们柳迁被囚禁的具体位置。” 周景行打算今晚先去探探情况,明天直接行动。 直觉告诉他,继续待在这里,他们两人迟早会出事。 柴堆里的巧儿连连点头,然后将柳迁所在位置的布局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今天老爷破釜沉舟,他们肯定会加派人手看住老爷,两位公子务必小心。” 周景行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点了点头。 又过去两个时辰,柴房里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所有流民都已经进入梦乡。 周景行跟姜锐缓缓坐了起来,蹑手蹑脚的溜出了柴房。 ...... 皇宫,永宁殿内外,一个太监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殿下,刑部尚书王仁大人送来了重要消息。” 宫殿内烛火亮起,传出一个有些不耐的声音,“送进来吧。” 太监推门而入,只见一年轻男子正坐在床榻之上,脸上带着些许怒意。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大夏皇朝的大皇子,赵鼎。 “见过大皇子殿下。” 太监手捧一封信,跪地磕头。 赵鼎微微颔首,脸上还有些被吵醒的烦躁,“拿上来吧。” “是。” 太监捧着信件来到近前。 大皇子接过信件查看,怒火不断攀升。 “这么多人盯着,都能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王仁手底下那些蠢货,都是废物吗?!” 太监跪在近前,声音颤抖道:“殿下息怒。” “非是我等办事不利,而是那周景行实在太过狡猾,借着皇城司的易容术混在取酒的队伍里,这才瞒过了我等。” 赵鼎冷哼一声,将信件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烧毁,“那他现在人在哪里,你们找到了吗?” “王大人已经将人都散了出去,断刀盟那边也已经收到了王大人的消息,两方人马出动,相信很快就会找到那周景行。” “我只给你们一天时间。” 赵鼎面色阴冷,“如果明天这个时候,你们还没找到周景行的踪影,那你们就去下面陪江宏明吧。” 太监瑟瑟发抖的退下。 同一时间,皇宫内各处都在上演着同样情节。 崇德殿内,二皇子赵觉看着燃烧的书信,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淡笑。 “这周景行是个人才啊,这么多人盯着,都能让他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赵觉身后的太监此时凑了上来,“殿下,此人现在不知所踪,我们要不要也...” 赵觉笑了笑,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该头疼的不是我们,而是我那个大哥。” “先是派人将刘府的案件栽赃在周景行身上,又是派人暗杀能够证明他清白的人证。” “我那位大哥,现在已经把周景行得罪死了。” “他周景行就算是跑了出去,也是去找我大哥的麻烦,跟我有什么关系?” 太监想了想,又道:“可是殿下,周景行此番若是掌握了那串暗号的秘密,恐怕对我们不利啊。” “他背后可是还有一个皇城司,姬影跟崔文心两人也在惦记那些白银跟账本。” “无所谓。” 赵觉顺势躺了下来,“姬影跟崔文心两人,不会掺和到我跟我大哥的事情中去的,他们只想着让帝国稳定。” “就算那些白银跟账本真落在他们手里,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赵觉摆弄着手上的佛珠,一脸轻松的说道:“我跟那周景行无冤无仇,他此次逃脱,总不可能会对我下手吧。” 太监听着在理,也就没再多说。 ...... 天云宫,赵云婉住处。 深夜被宫女喊醒的赵云婉披上一件长袍,“灵儿,去看看什么事。” “是。” 灵儿行了一礼,快步朝着门口而去。 不一会儿的,灵儿便拿着一封信走了回来,“殿下,是皇城司姬大人的信。” “拿过来。” 听到姬影的名字,赵云婉眸光微动,眼中的睡意骤然消散。 灵儿检查了一下信件,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交到赵云婉手里。 赵云婉展开信件查看。 前面说的都是今天郭同已经汇报过的。 周景行的计划她是清楚的。 不过后面的内容,却是让她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后面的内容是关于肆伍工坊的调查,是由影三飞鸽传书回来的。 上面记录了肆伍工坊的一些怪异之处,且疑似牵扯宫内皇子。 姬影希望她能稳住两位皇子,不管今晚发生什么,都不要让两位皇子出来搅局。 赵云婉放下信件,看向一旁的灵儿问道:“今晚负责皇城守卫的,是谁?” 灵儿想了想,道:“应该是禁卫军左统领于遂,还有金吾卫右统领项震山。” 还好,都是自己人。 赵云婉暗暗松了口气,旋即拿出自己的令牌。 “灵儿,带着这块令牌去找两位统领,告诉他们,从现在开始,皇宫只许进,不许出,一直到明日天明,才可放行。” “遵命。” 赵云婉轻轻叹了口气,“今夜的皇宫,注定是个不眠夜啊。” 第55章 装满尸体的枯井,陷入包围 肆伍工坊,一座偏僻的宅院内。 姜锐带着周景行轻飘飘的落了下来,藏在拐角。 此处是前往关押柳迁的必经之地,守卫不少。 两人只能边走边躲,避免被人发现。 忽然,院子里一间房门被人推开。 一个流民满脸惊恐的跑了出来,“死...死人了!死人了!” 听到动静的看守武师立刻来到这流民跟前,一巴掌抽了上去。 “嚷嚷什么!” 那流民虽然被打了一巴掌,可脸上的恐惧依旧难以驱散。 他用手指着屋子,声音颤抖,“里面...里面死人了...” 武师不屑的撇了撇嘴,快步走进屋子里。 姜锐趁机带着周景行翻上屋顶,附身观察。 不一会儿,这武师便扛着一具有些僵硬的尸体走出来。 那是一具流民的尸体,浑身骨瘦如柴,形若枯骨。 这很明显是长期劳作加上长期没有足够的食物,生生饿死累死的。 “行了,滚回去睡觉!” “再出来嚷嚷,小心你小命不保!” 说完,那武师便扛着尸体离开了小院。 周景行发现这武师离开的方向,正好就是两人要去的方向,于是便拉了拉姜锐的衣角,示意他跟上去。 一路上,两人发现还有数个扛着尸体的武师,有的武师甚至扛着两具尸体。 “又死了这么多?看来老大过两天又要出去招人了。” 一个武师有些好笑的打趣道。 “死就死呗,都是些贱民而已。” “没有我们,他们可能早就死了,说起来,他们还得感谢我们呢!” ......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来到一口枯井前。 井口上面压着一块石头,一个武师将井口的石头移开,一股浓烈恶臭瞬间弥漫。 周景行捂着鼻子,险些吐了出来。 姜锐则是想到了什么,两条眉毛死死拧在一起。 武师们把肩膀上的尸体丢入枯井之中后,快速用石头把井口封死。 “该死,这鬼地方越来越臭了,回头让老大找些火油来,又到该烧的时候了。” “是啊,再不烧的话那臭味恐怕都要散出来了...” 几人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离开了。 周景行和姜锐落了下来。 看着那口枯井,周景行已经猜到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了。 “要打开看看吗?” 姜锐压着声音问道。 周景行额头青筋凸起,心底本能的在抗拒。 可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姜锐抱着石头,猛然发力! 一股恶臭瞬间从枯井里冲了出来,钻进两人的鼻腔,直冲大脑! 两人强忍恶心,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借着惨白月光,两人看清了枯井下的情况。 无数白骨以及尸体堆叠在一起。 数不尽的蛆虫在枯井里蠕动着,从尸体的眼睛,口鼻里钻出来。 “呕!” 周景行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吐了出来。 就连在皇城司机见惯了尸体与血腥的姜锐,此刻也能感觉到自己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 他匆忙将石头重新封在井盖上,防止腐臭继续蔓延。 “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 周景行愤愤不已。 这枯井里的白骨跟尸体,恐怕足足有上百之数! 足足上百条人命啊! 他们真的从没打算让这些流民活命! 这些流民在他们眼里,甚至比牲口还要廉价! “这里的事情要是捅出去,莫说长安,恐怕整个夏国都会为之震惊。” 那恐怖的画面在姜锐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里的事情如果上报给皇城司,皇城司会处理吗?” 周景行望向姜锐,十分严肃的问道。 姜锐郑重点头,“会!” “哪怕这工坊的背后站着皇子,皇城司也会将这里彻底覆灭!” 周景行目光坚定,“那救出柳迁后,咱们就连夜撤退吧。” 这肆伍工坊的阴暗,已经超出了周景行的想象。 拖的越久,这里死去的人就越多。 两人根据巧儿的描述,很快便找到了关押柳迁的房间。 不过让两人有些头疼的是,房门口守着两个武师。 周景行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绝对不能就这么退走。 他看向姜锐,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姜锐会意,微微颔首,旋即从腰间摸出一柄飞刀。 咻! 飞刀化作一道寒芒,径直贯穿了两个武师的喉咙! 他们捂着被破开的喉咙,痛苦倒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失去了气息。 姜锐的实力对上这两个武师,完全碾压! 姜锐带着周景行落到庭院中,“动作要快,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人来。” 周景行点了点头,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坐着一个脸庞淤青,头发凌乱的中年男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景行早上见过的柳迁。 因为策划让自己侍女出逃前去求救,他被人狠狠收拾了一顿。 见周景行推门进来,柳迁先是一愣,可当他看到周景行身后两个倒地的武师尸体时,眼中顿时亮起一丝精光! “是王大人派你们来救我的吗?!” 周景行怔了怔,快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没错,柳坊主,现在赶紧跟我们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好好!” 柳迁惊喜不已,直接跟在周景行身后出了房门。 “影三大人,麻烦出来带个人。” 周景行小声喊了一句。 他知道,影三一定就在自己周围。 果然,他话音刚落, 影三便出现在两人身前。 周景行指了指柳迁,“麻烦影三大人把他带出去,要快!” “你们是什么人?!” 柳迁一脸戒备的盯着周景行,连连后退。 他不是傻子,在看到影三身着皇城司官服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来救自己的,不是王仁的人。 “保你命的人,如果想活命,就乖乖跟我们走。” “王仁等人这么久都没派人来过工坊,你应该清楚,自己已经成了一枚弃子!” 周景行的声音然如一把刀扎进柳迁的心里。 柳迁认命般的惨笑了一下,“是啊,我只是一枚棋子。” “我为他们做了这么多,到头来,我不仅什么都没得到,唯一的儿子还死在别人手上...” 周景行面色沉凝,继续引诱道:“想报仇,就跟我们走,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害死你儿子的凶手如今还在家里睡大觉呢,你难道就甘心吗?” “我怎么可能甘心!” 柳迁面色变得狰狞起来,“我跟你们走!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周景行暗暗松了口气,行了,洗脑成功。 他害怕这柳迁不配合,大吵大闹,到时候几人就真的危险了。 “影三大人,带他走。” 周景行再次重复,同时快步来到姜锐身旁。 然而影三却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默默抬头,看向屋顶。 屋顶上,一老一少两道身影站在那,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几位,想去哪啊?” 少年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 话音刚落,少年陡然拔出身后的大刀,瞬间朝着姜锐杀来! 姜锐目光一凝,一把推开身旁的周景行,同时拔出自己腰间的短刀阻挡! 锵! 刀刃碰撞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 两道身影分开,姜锐猛然抬头,面色凝重,“大武师!” 眼前这位少年,赫然也是一位大武师! “一老一少...” 影三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狂刀门的末代掌门和孙子,莫独?莫刃?” 莫独缓缓从屋顶落下,“没想到皇城司的大人竟然会记得老朽,这是老朽的荣幸。” 说话间,莫独掏出自己背在身后的大刀,气息瞬间攀升! 影三的脸上罕见浮现出凝重之色,“半步宗师!” 没等周景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又是一道人影落到院中。 是他们早上所见那名丝绸男子。 男子目光落在周景行两人身上,“看来今天招人的时候,招进来了两只虫子啊。” 说话间,男子气息显露。 大武师! 这下别说周景行了,就连姜锐也是一脸愕然,“你不是武师吗?” 丝绸男子嘴角一抹奸笑弧度,“不示敌以弱,又怎么能在关键时候给对手致命一击呢?” 姜锐脑子一嗡,瞬间恍然。 此人一直都是大武师!他之前所释放武师气息,都是他刻意为之! 他有些懊恼自己的轻敌。 一个能管理那么多武师的家伙,自身怎么可能只有武师实力? 两个大武师,一个半步宗师,还有那些没赶来的武师,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样的局面,要怎么赢? 就在姜锐焦急之时,一只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周景行默默走了出来,“这个大武师,我来对付。” 第56章 逆转战局的手铳 听到周景行的话,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了,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丝绸男子更是直接忍不住仰头大笑。 他光从周景行的步伐都能看出来,周景行绝对不是习武之人。 “一个从没练过武的菜鸟竟然想阻拦我一个大武师,这恐怕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吧?” 男子的话语中满是讥讽,完全没把周景行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男子瞬间朝着周景行杀了过来! 影三双脚猛地一瞪,身影迅速朝着男子杀了上去。 “皇城司的大人,你的对手是我。” 莫独抽出别在身后的长刀,快如闪电般的斩向影三,直接将其截停。 影三无奈,只能回头跟莫独缠斗。 “拖住他,我杀了莫独,就回来帮你!” 影三回头大喊一声。 虽然知道周景行藏着一柄手铳,可那毕竟只是外力,无法保证能够杀死一个大武师! 姜锐本想着保护周景行撤退,直接放弃柳迁。 然而一旁的莫刃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提起大刀就杀了上来。 “听说你们皇城司的人各个都是好手,今日我就来讨教一番!” 莫刃手中大刀舞的虎虎生风,姜锐手持一柄短刀,被打的节节败退,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保护周景行。 男子见皇城司两人已被缠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能拿什么对付我!” 男子并指成爪朝着周景行的喉咙抓去。 周景行拔腿就跑,完全没有任何纠缠的打算。 这滑稽的一幕直接让男子愣在原地。 “这就是你的招数,拖延时间?” 男子冷笑出声,下一刻,他的速度陡然拔升! 在大武师面前,周景行这个普通人的速度完全是不够看的!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男子已经接近周景行身后。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恐怖威胁,周景行额头冷汗直冒。 还不够! 这家伙对我还没有放松警惕! 手铳是自己最后的杀手锏,必须要保证手铳能够杀死这个家伙! 周景行此刻把自己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只希望能够跑的再快一些。 同时,他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看上去无比怕死。 男子见状,嘴角笑意更盛。 “跑啊,看你能跑到什么时候。” 男子刻意放慢了速度,就这么保持距离跟在周景行身后,像是在刻意戏耍猎物一般。 莫独和莫刃两人都是好手,他根本不担心皇城司的人会在两人手上逃脱,出来搅局。 在这间工坊里困了那么久,他也好久没有享受过这种虐杀猎物的快感了。 “跑,再跑快点。” 啪啪! 男子取下自己的腰带当做鞭子,狠狠抽在周景行身上。 该死的!这家伙一定有某些特殊癖好! 感受到自己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周景行直接在心里破口大骂。 男子玩心大发,就这么疯狂抽打着周景行。 最后,周景行实在是跑不动了,直接瘫倒在地。 “不是挺能跑吗?怎么不跑了?” 男子手持腰带,一脸戏谑的看着周景行。 周景行装出一副惶恐的神色,颤颤巍巍从自己衣兜里摸出那柄手铳。 “你别过来!我有火铳!这可是火铳!” 男子先是一愣,旋即捧腹大笑,“哈哈哈,你不会以为,靠着这火铳,就能伤到我这个大武师吧?!” “你难道不知道到了达到大武师境界,火铳这类外物就对武者无用了吗?” “你这火铳还如此短小,看来还是特地打造的。” “如果你对上的是个普通武师,说不定还真能吓唬住他,只可惜,你遇到了我。” 男子一脸不屑的张开双手。 “来,我就站在这里,你开枪吧,如果你能伤到我,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些。” 周景行站起身来,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怎么?怕打不准?” 男子一脸讥讽,继续迈步上前,指着自己的胸口挑衅道:“来,往这打。” 眼见对方距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而且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 周景行知道,时机已到。 他双手拖住手铳,对准男子头颅!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男子猛地瞪大双眼! 不对! 这火铳不对劲! 砰! 枪声响起,血花绽放。 男子瞪着眼睛,直挺挺栽倒下去。 他的额头上,有着一个触目惊心的,整个对穿的血洞。 男子的用尽最后的力气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瞪着周景行。 周景行蹲了下来,语气满是嘲讽,“大人,时代变了。” 说着,周景行拿起手铳,对着男子的胸口又是砰砰两枪。 两枪一口一枪头,阎王见了也摇头。 男子最后一口气彻底散去,倒头就睡。 周景行扶着墙壁喘了口气。 这具身体的体能差的超乎想象。 “你...你杀人了...” 一道周景行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周景行猛然一怔。 回头一看,发现那个分给自己土饼的老者正在身后怔怔看着自己。 老者的身后是一间改造过的屋子,此刻屋门大开,里面休息的流民正探着脑袋,一脸惊恐的看着周景行。 他们都是男子的话,还有那一声枪响惊醒的。 周景行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误打误撞,跑到了他们给老者安排的休息地方。 “孩子,快!快走!” 老者回过神来,立马拉着周景行就往外走,“快走,躲起来,小老儿就当没见过你!” 说着,老者回过头看向那些流民,一脸恳求,“今晚的事情,我不求大家替他隐瞒,但小老儿求大家不要声张,给孩子逃命的时间。” “明日一切罪责,小老儿我一力承担。” 听到这话,那些流民虽然犹豫,但还是默默低下了头。 他们并不关心周景行会是什么下场。 他们只知道这里死了人,明天肯定会有人前来调查。 如今有人担下罪责,他们自然没有不想再有过多牵扯。 面对老者的举动,周景行心中大为感动。 对自己这个接触不到一天的年轻人,老者竟然能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周景行扶着老者,“老人家,我没事的。” “您跟我来,我送您出去!” “这工坊,不是什么好地方。” “您出去之后,就去长安外城康平街的周府,那是我的家。” “如果你们不想死,就跟着一起走!” 周景行看向那些流民,把工坊还有枯井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在听到枯井中满是尸体的时候,所有流民都慌了神。 “这工坊竟然这般黑暗?!” “他们简直是不把我们当人!” “我要逃出去!我一定要逃出去!” ...... 得知真相的流民们立刻慌乱起来。 他们来此就是为了活命。 如果待在这里一定会死,那还不如趁着今晚逃跑! 周景行大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所有人就扯着嗓子喊:吃人工坊,速速逃命!” “把那些还在熟睡的人吵醒,只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咱们才有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周景行并不是圣母心泛滥要救下所有人。 而是多人行动的话,他可以隐藏在人群之中。 这样哪怕对方有武师看守,自己也能凭借手铳,出其不意的干掉对方。 “这孩子说的对!” “没错,只有更多人加入进来,咱们才能逃出去!” “吃人工坊!速速逃命!” “吃人工坊!速速逃命!” ...... 有人开了个头,所有人都跟着他齐声高喊起来。 如此声响,就是那些睡死过去的流民,此刻也都从梦中惊醒。 不少人跑出来观察情况,一些今日参加动乱的流民更是想都不想便加入了队伍。 还没走到门口,队伍就已经壮大了数倍。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那些看守的武师。 “该死!这些贱民想干什么!” “有人闯入!老大跟莫独大人已经去阻止了!” “快!阻止这些贱民!不能让他们出去!” 有人当机立断,抽搐长刀便朝着下方的流民砍去。 周景行隐藏在人群之中,目光沉凝。 几个武师刚一靠近,他快速抬手,手铳瞄准! 砰! 一枪,直接带走了一名武师的性命! 其他几个武师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又是一声枪响,又是一名同伴倒地! “退!快退!有诈!” 一个武师忽然大喊,快速后退。 然而人群中的周景行已经锁定了他。 砰! 又是一声枪响! 这武师在奔跑中毙命! 三声枪响,三条人命! 那些武师就算再蠢,此刻也知道人群里隐藏着一个能随时消灭他们家伙。 他们不敢再上前阻拦,甚至本能躲开。 周景行见状也不再出手,直接带着众人冲向大门! 此时的大门已经没有了守卫。 冲在最前面的流民当即冲了上去,打开大门。 看着外面的景色,流民们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老者抓着周景行的手也要往外走。 周景行怔了怔,旋即摇头道:“老人家,您快走吧,我的同伴还在这里,我要回去帮忙。” 听到这话,那些疯了一般往外冲的流民不由的一愣,他们又看了眼各个屋顶上站着的,凶神恶煞的武师,再次拔腿往外跑。 周景行松开老者手轻轻一推,后者立刻被往外冲的流民裹挟而去。 流民散去,就剩下周景行一人孤零零站在院子里。 十五个武师从屋顶落下,一脸凶恶的盯着周景行,“这一切,都是你小子搞的鬼吧!” 看着面前的十五个武师,周景行顿感压力山大。 刚才他已经装好了手铳的弹药,可即便如此,手铳也仅仅只能实现五连发。 现在对面足足有十五个!根本杀不完! 周景行可没有天真到觉得自己能争取到装填弹药的时间! “杀了他!” 随着一个武师话音落下,十五个武师齐刷刷冲向周景行! 周景行眸光一凝,快速掏出藏在袖袍里的手铳! 砰! 一声枪响过后,一名武师直接栽倒在地。 “是火铳!这小子手上拿的是火铳!” “火铳没有多少子弹,冲上去!注意他的动作!” 剩余武师纷纷挥舞手中武器朝着周景行杀来。、 咻咻! 两把飞刀几乎擦着周景行的脖子飞过去。 好在是躲闪及时,两把飞刀仅仅只割破了一点皮肉。 没空理会脖子上传来的刺痛,周景行再次抬手! 砰! 又是一枪! 又是一名武师倒地! “该死!这小子的枪法很准!” “快!近身!不能让他再开枪了!” 还活着的武师此刻都意识到了周景行枪法的恐怖,纷纷打定主意不能在给周景行开枪的机会。 周景行不屑撇了撇嘴,老子好歹当过两年兵,岂是你们能轻易限制的? 念头纷呈间,周景行猛地朝门口跃去! 当当! 武师们的攻击都落了空。 周景行顺势一个翻滚,手铳再次举起! 砰砰砰! 三枪连发!将两个企图追出来的武师直接毙命! “可惜,没杀三个...” 周景行有些认命的叹了口气。 “他的火铳没弹药了!快杀了他,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此话一出,还活着的武师们瞬间一拥而上。 看着那些刀枪剑戟,周景行哪里还有半点反抗的心思,拔腿就跑! 哪怕是死,也要最后挣扎一下! 跑着跑着,他忽然看见前方聚集了有不少人,正在朝着自己奔跑而来! 诶?不对啊,这地方哪来那么多人? 该不会是对方的援军吧! 周景行猛地刹住脚步! 刚想换个方向逃跑,就听到前方的队伍里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孩子!是我们!” 周景行定睛一看,发现之前送走的那名老者,赫然就在队伍之中。 这些人,都是刚才跑出去的流民! 此刻的他们一脸凶恶,手上都拿着石头或者木头之类的家伙。 “孩子别怕!我们来救你了!” “你救了我们的命,我们不能让你死在这里!” “孩子,躲到我们身后来!” “我们人多,我们给你拖延时间孩子,干死这些狗娘养的东西!” “我们虽然是微不足道的流民,但我们也懂得知恩图报这个道理!” ...... 流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叫喊着。 还活着的武师们面色陡然一凝!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些平日里被他们当做牲口使唤,自己还怕死到不行的流民,竟会做出这般疯狂的举动! 周景行被一群流民簇拥在中间,心中说不出的感动。 他望向那些错愕的武师,从兜里取出弹药开始装填,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接下来的五发弹药如果都卡壳,那我就放你们走。” 第57章 胜利,询问玖字暗号 周景行的话宛如恶魔的低语。 尤其是周景行状态弹药的动作,更是让这些存活的武师心头一紧。 他们可是见识过这把手铳威力的,他们不想死! “快走!把消息传出去!” 话音落下,所有武师尽数退走,留下一众流民满脸懵逼的站在原地。 “孩子,你没事吧。” 老者抓着周景行的手,一脸关切的问道。 周景行摇了摇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他手上就剩下最后五发弹药了。 如果那些武师没有退走的话,弹药打完,他们这些人也要全部玩完。 这时,两道拔地而起的人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两人不是别人,赫然是影三与莫独。 影三实力不弱,但面对专修大刀的莫独,却是显得有些吃力,隐隐有被压制的感觉。 “快走!带着他们离开这里!” 影三注意到了聚集在门口的周景行等人,当即大声喊道。 “与老夫战斗还敢分神?” 莫独嗤笑一声,手中大刀骇然斩落,直接将影三打落地面。 影三稍作调整,再次杀了上去,给周景行和流民们的撤离争取时间。 “大家...” “我们不走!” 周景行刚刚开口,便被一个流民咬牙切齿的声音打断。 “是啊!我们不走!” “孩子,你跟那位大人敢对这吃人的工坊动手,你们一定是好人!” “我们的命贱,不值钱,但你们不是!你们比我们重要!” “只要你们还在,就还有人为我们这些百姓出头!所以孩子!你们快走吧!” “大人,您带着这孩子快走吧!我们给你们争取时间!” ...... 流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让周景行彻底怔在原地。 他没想到,这些惜命的流民竟然会为了他们做到这种地步。 莫独听着流民们的呐喊,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有老夫在,今日,你们谁都走不了!” 锵! 莫独手中大刀爆发出凌厉寒光,一股让人心悸的气息瞬间蔓延。 “能死在老夫刀下,你也算死得其所!” 莫独话音落下,手中长刀骇然斩落! 渗人的刀光刹那间闪烁,金铁交鸣之音刹那间不绝于耳,影三被打的连连倒退,脚下瓦片也尽数碎裂。 他能感觉到,莫独的刀,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沉了。 狂刀门的独门绝技,狂刀连斩! “大人好像被压制了!” “大家快帮忙!拿东西丢他!” “看准点,别砸到大人!” 流民们纷纷将手中的东西砸向莫独。 莫独反手一刀便将所有砸烂的东西尽数挡下。 “一群贱民,也妄想伤我一个半步宗师?” 砰! 他话音刚落,一声枪响瞬间让他感觉到莫大的危机! 他下意识想要动用内劲防御自身,可一道寒光陡然逼近! 影三手持长刀,直直朝着他脖子砍了过来! 莫独当即调动内劲提刀阻挡! 锵! 噗嗤!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莫独奋力将影三推开,胸膛处传来的阵痛让他面目狰狞。 低头一看,发现一枚铁质弹丸已经深深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竟然连内脏都没伤到?!半步宗师的肉身这么强吗?!” 周景行一脸惊愕的望向屋顶的莫独,暗暗心惊。 “该死的小子!” 莫独望向周景行,目光中满是愤怒。 “你的对手,是我!” 影三再次杀向莫独,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周景行则是在一旁继续观察,寻找开枪的时机和角度。 一人应对两人的莫独哪怕实力比影三高出一些,此刻也是有些疲于应对。 影三的攻击招招都是冲着要害而来,稍有不慎自己就会直接丧命。 而周景行那把手铳带给他的危机感同样不小。 如果被打中的是头颅位置,那他同样会完蛋! 看来得撤退了! 莫独猛地发力推开影三,扭头朝着后方急速离开。 “撤!” 莫独大喊一声。 正在跟姜锐交战的莫刃先是一怔,旋即看向满身伤痕的姜锐冷声说道:“你捡回了一条命。” 说完,莫刃脚尖轻点地面,快速消失在姜锐的视线之中。 姜锐异常沉重的松了口气。 面对莫刃,他只能做到勉强抵挡。 再打下去的话,他必败无疑。 他迈步走向前方的屋子。 此时的柳迁有些认命的坐在屋子里,一脸淡然。 姜锐看了他一眼,冷冷开口道:“人已经走了,没事了。” 听到这话的柳迁神色微动,默默点头。 他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无尽的落寞。 今晚的动乱,杀死了他心里最后一丝侥幸。 对方能如此果断的放弃肆伍工坊,说明他们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的配合。 这也说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自己唯一的儿子,真的已经死了。 “你们想知道什么,又想让我如何配合?” 姜锐正想回答,门口忽然传来三道脚步声,这让他瞬间精神紧绷! 当他看到周景行带着影三和一个女孩迈步走进来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老爷!” 女孩大喊一声,瞬间扑向一脸落寞的柳迁。 她不是别人,正是柳迁的侍女,巧儿。 周景行过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逃出柴房,正鬼鬼祟祟往这边摸来,所以便一并将她带过来了。 柳迁冲着巧儿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周景行目光落在姜锐身上,后者那一身血痕让他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姜锐摆了摆手,“我用的短刀,对上他的大刀有些吃亏。” “这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还是处理一下吧,感染了就麻烦了。” 周景行说。 姜锐有些错愕的望向对方,“感染?感染是什么意思?” 对哦,他们应该不知道感染是什么意思。 算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 周景行拍了拍脑袋道:“总之你还是治疗一下的好。” “柳坊主,这工坊应该有些简单的包扎止血之物吧。” 柳迁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巧儿吩咐道:“巧儿,你去取一下药箱吧,给这位公子包扎一下。” 巧儿点点头,快步离开,跑去取药箱去了。 柳迁扫了一眼周景行三人,“三位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小人当知无不言。” 姜锐和影三瞬间看向周景行。 周景行微微颔首,问出了自己心中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江宏明,或者跟他相关的人,是否给你留下过什么跟玖字有关的物品或线索。” 第58章 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柳迁身上。 这是三人此时最想知道的线索。 在三人火热的目光中,柳迁默默点了点头,道:“我还以为三位是为了工坊的事情而来,没想到竟然是为了盐铁贪污案。” “江宏明的确在我这留下过一个东西。” 说着,柳迁走到自己的床头,从枕头底下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香囊。 香囊上赫然绣着一个玖字。 “拿着这个香囊,到长安外城找到一家名烟阁的胭脂铺找他们掌柜。” “这就是江宏明给我留下的话。” 周景行接过香囊查看,眉头不由的拧了起来。 他想到了一个不好的情况,当即问道:“那掌柜的知道香囊在你手中吗?” 今夜肆伍工坊的动静肯定是瞒不住的。 如果那名烟阁的掌柜知道香囊在柳迁手里,现在恐怕已经在准备跑路了。 “他不知道。” 柳迁摇了摇头道:“盐铁贪污案的销赃线路不是固定的,每次销赃,也都会采用不同的线路,且每一次都以暗号单向联系。” “虽然最终银子都会流向长安,流向皇宫,但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动用我们肆伍工坊,不过上一次,的确有一部分白银是经我之手,送往长安。” 周景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去年的早些时候,具体日子,我记不太清了。” 柳迁的话让周景行心头一震。 自己的猜测没错! 那些白银或者账本,就藏在长安某处! “能够调查到这里,想必公子心中,已经对盐铁贪污案的幕后之人,有一定猜测了吧。” 柳迁看着周景行,淡淡开口。 “大皇子,赵鼎。” 周景行毫不避讳的讲出了大皇子的名字。 柳迁郑重点头,“公子是聪明人,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这工坊的情况,想必你们都看见了。” “这里的事情要是捅出去,震惊全国的同时,也会将某些斗争,摆到明面上。” “我知道,我属于帮凶,没有什么资格可以求饶。” “可如果三位敢继续查下去,那我便站出来指认他们的罪行,纵使承受万千人的唾骂,我也无怨无悔。” “如果三位不敢继续查下去的话,那还请给我一个痛快的死法。” 姜锐和影三两人皱起眉头,谁都没有说话。 皇城司的职责是监察百官,维护大夏帝国的稳定。 要是他们将这肆伍工坊的事情捅了出去,又继续顺着盐铁贪污案查下去,那必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届时整个大夏,无论官场还是民间,都会陷入一片混乱。 这跟皇城司坚守的理念截然相反。 两人拿不定主意,只能将目光放在周景行身上。 周景行面色沉凝,那些流民为他挺身而出的一幕幕在他脑子里闪过。 他们质朴却又振聋发聩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响 他的目光愈发坚定:“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哪怕身处底层,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短短两句话,却宛如洪吕大钟,在三人脑海中不断回响。 往小了说,这是狂妄之言。 往大了说,这便是大不敬之罪。 长时间以来的皇权至上思想熏陶,让三人下意识想要反驳周景行。 可三人都是话到嘴边,又默默咽了回去。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三人都知道,周景行说的,并不是毫无道理。 “先带着柳坊主回皇城司吧。” “至于案件跟工坊的事情,回去请示一下你们司主大人吧。” 周景行开口打破沉默。 这案件能否查下去,的确还需要姬影的首肯。 虽然对方说了尽管查,天塌下来他顶着。 可现在查到的东西,无疑是能将天给捅一个大窟窿的。 万一到时候他穿窟窿走了,自己可是完全顶不住的。 不过... 就算对方真想将此事压下去,周景行也有让他们不得不继续查下去的办法。 在进来之前,他就已经将那些流民遣散,并且让他们四处散播这肆伍工坊内的事情。 相信明天下午,肆伍工坊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长安。 到时候,就算他们想不查都不行。 这算是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断了姬影拒绝的可能。 希望那糟老头子不会惩罚于我... 周景行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不好了不好了!着火了!” 巧儿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提着药箱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听到声音的周景行三人猛地冲了出去。 只见工坊内的三大坊处,此刻都烧起了凶猛的火焰! “该死!一定是那些逃跑的武师干的!” 周景行怒骂出声。 能够有时间同时在工坊内的三大坊纵火,除了之前逃跑的那些武师,别无他人。 “如此大的火势,灭火肯定是不可能了。” “柳坊主还在我们手里,就算工坊烧了,他们的罪证也无法完全消除。” “走吧,再晚的话,大火就要烧过来了。” 姜锐在一旁提醒道。 周景行纵使心有不甘,也只能点头同意。 在影三的保护下,五人连夜返回皇城司。 ...... 皇宫宫门处。 两个太监手持两位皇子的令牌,一脸冷意的盯着守门的项震山。 “项统领莫要自误!耽搁了大皇子殿下的事情,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项统领,二殿下也有要事需要在下出宫去办,项统领可否行个方便,来日我家殿下一定亲自登门拜谢。” 项震山有些不耐烦的挠了挠耳朵。 “两位还是回去,莫要再与我多费口舌。” “今夜若非陛下亲至,这宫门,开不了。” 两个太监听到这话,皆是一脸阴冷的盯着项震山。 项震山抖了抖手中长枪,一脸戏谑。 “怎么,想练练?” 两个太监冷哼一声,扭头快步离开。 在两人走后,一道人影拿着一个酒葫芦从空中落下。 酒葫芦里飘出来的酒香让项震山喉咙大动。 “姬大人,这酒能不能给我喝一口。” 姬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当值期间,不能喝酒。” “可您这...” “我什么时候当值我自己说了算,你有意见吗?” 项震山连连摇头。 这谁敢有意见啊,有意见的都进皇城司了。 姬影看着两名太监离开的方向,嘴中喃喃低语道:“看来还是让他们得到了消息啊。” 第59章 赵鼎的愤怒 皇宫,崇德殿。 赵弘听着太监的汇报,脸色铁青,一脸愕然的问道: “我有得罪过这个周景行吗?” 太监想了想,摇头道:“想来应该是没有的。” “既然我没有得罪过他,他为什么要跑去掀了我的肆伍工坊?!” 赵弘愤愤不已。 如果不是收到飞鸽传书,恐怕他得等到明日,才会知道肆伍工坊发生的事情。 这肆伍工坊,算是长安城附近最大的一个洗钱工坊了。 平日里他手底下的大半赃银,都是通过肆伍工坊运作洗白的。 如今周景行把肆伍工坊掀了,可以说将他的财路切断了一半。 得到消息的他第一时间便将自己的贴身太监派了出去,想要联系自己藏在外城的势力去解救工坊。 结果又被人拦了下来,这让赵弘异常恼火。 “项震山为什么不让你出去?” “奴婢不知。” 太监连连摇头,“奴婢想走另外一个门出宫,结果也被禁卫军的左统领于遂拦住。” “两个城门都被封锁了?!” 赵弘眉头皱起,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 平日里夜晚出入皇宫虽然严格,但也远远达不到这种情况,两个门都完全封死。 “是的。” 太监点了点头道:“不仅如此,大皇子殿下也派了人想要出宫,同样被拦下来了。” “我那位兄长竟然也派了人想要出宫?!” 赵弘坐了下来,眼神中透着一丝诧异。 要说自己那位兄长不知道今晚肆伍工坊发生的事情,赵弘是不相信的。 可自己派人出宫是为了解决肆伍工坊,自己那位兄长派人出宫,又是为了什么呢? “周景行...皇城司...” 赵弘喃喃低语,与周景行有关的一条条线索在他脑海中快速掠过。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猛然一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赵弘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有趣,有趣。” “这周景行,真是个人才。” 一旁的太监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自家主子。 明明刚才还对周景行愤怒无比,怎么现在还夸起来了? 赵弘顺势躺了下来,十分轻松的摆手道: “明日可以出宫之后,你找人去跟那些家伙说一声,让他们最近安份点,什么都不要做。” 太监一脸不解,“殿下,工坊被这周景行毁了,咱们不是应该...” “非也,非也。” 赵弘躺在椅子上,一脸惬意,“工坊的确是被毁了,但周景行却能让我赚到更多。” “该头疼的另有其人,你只需要将我的吩咐安排下去就行。” “是。” 太监虽然不解,但自家主子的吩咐,他只能执行。 与赵弘的惬意相比,永宁殿内的大皇子此刻满脸铁青,愤怒不已。 “蠢货!都是些蠢货!” 赵鼎抓起一旁的酒杯砸向跪在地上的太监。 太监颤抖的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他只是负责消息的传递。 他完全不知道周景行出现在肆伍工坊的消息,为什么会让这位殿下如此生气。 肆伍工坊被二皇子夺走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 如今周景行将肆伍工坊给端了,对他们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想是这么想,但太监可不敢出声。 因为胆敢质疑和忤逆这位大殿下的,都没有好下场。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晚必须让人将周景行给控制住!” “必要时候,直接将他就地斩杀!” “如果做不到,我要你的脑袋!” 赵鼎冰冷的声音宛如一把尖刀刺入太监的耳朵,让他浑身发颤。 “殿...殿下...宫门被两位统领把守着,根本出不去啊!” 想要调人,就必须要拿着大皇子手上的令牌。 手底下人都是只认令牌的,没有令牌,就算消息传出去了,他们也是不会动手的。 赵鼎目光阴翳的扫了地上的太监一眼,“飞鸽传书给王仁,让他去做。” “奴婢遵旨!” 太监颤颤巍巍起身,快步离开了宫殿。 赵鼎面色冷若寒霜,眼中杀意盎然。 这个时候让王仁动手虽然很冒险,但赵鼎不得不铤而走险。 他知道周景行识破江明月身份,却并没有让皇城司的逮捕这个消息时,就已经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在那之后,皇城司的暗子也传回消息,姜锐拿走了关于盐铁贪污案涉案人员的所有卷宗。 这说明,他们还在查盐铁贪污案! 并且可能从江明月身上得到了什么线索,所以直奔肆伍工坊! 赵鼎并不知道肆伍工坊跟盐铁贪污案有关,所以之前肆伍工坊被自己弟弟抢走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因为这样的工坊,他在江南还有好几个。 可如今所有线索都联系到指向了肆伍工坊,赵鼎怎么可能不着急!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周景行再查下去! 就算要查,也是帮自己查! 而不是帮皇城司查! 那一千八百万两白银,还有账本,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而且肆伍工坊这件事情,不能被捅出去! 他之前让人探查过肆伍工坊,知道柳迁还活着。 而抢回肆伍工坊的难度太大,所以他直接将肆伍工坊放弃了。 在明面上,肆伍工坊依旧是自己的产业,柳迁也是自己人。 他当时还在疑惑,为什么自己弟弟不杀了柳迁,把肆伍工坊完全接管。 现在,他懂了。 这柳迁活着,就是用来让他背锅的! 肆伍工坊的事情一旦捅出去,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他这个大皇子做的。 这会让他的名声遭受重创,削减他争夺太子之位的筹码。 目前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自己那位弟弟派去的人,也被人拦了下来。 两人的博弈,依旧还处在一个相对平衡的位置。 “能同时命令项震山和于遂...” “会是谁呢?” 赵鼎眸光沉凝,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思考起来。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望向一个方向。 那正是夏皇寝宫,乾清宫的方向。 第60章 王仁不仁 长安城,刑部尚书王仁家中。 一身便服的王仁看着手中的信件,脸上神色复杂。 自己出面,自然可以调动断刀盟的那些家伙出手。 可这风险,也不是一般的小。 五城兵马司刚被陛下罚了半年的俸禄,现在对巡逻是格外上心。 如今是宵禁时间,自己出去,肯定会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撞见。 到时候案件发生,很难让人不往自己身上想。 “真让人难办啊...” 王仁小声嘀咕着。 他不太明白大皇子为何要在今夜动手。 目前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他们这。 强行动手,只怕是会损兵折将。 就在王仁思考之时,又有一只鸽子落了下来。 那鸽子的腿上,赫然还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王仁眸光微动,从竹筒里取出一个小纸条。 “原来如此。” 看完消息的王仁总算明白了为何赵鼎要在今夜动手。 “去取我衣服来,准备好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王仁看向一旁的管家吩咐道。 管家躬身行礼,快步离开前去准备。 “去教坊司。” 王仁迈步走上马车,顺势对着车夫说道。 车夫点点头,马车缓缓驶向教坊司。 马车刚行出二里左右,便迎面撞上了五城兵马司的巡夜士兵。 “不知马车内是哪位大人,如今是宵禁时间,还请大人驾车回府。” 士兵翻身下马,十分恭敬的拱手说道。 在这长安,能坐得起马车的家伙都是非富即贵的。 他们就算再没有眼力见,也不可能跟坐着马车的人起冲突。 王仁没有任何避讳的拉开帘子,“本官刑部尚书,王仁。” 闻言,几个士兵纷纷颤抖着拱手行礼道:“见过尚书大人。” 王仁微微颔首,“本官要去教坊司,如果几位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本官。” 为首的士兵连连摇头道:“王大人说笑了,您可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国家栋梁,咱们怎么可能不放心。” 跟着这位掌管刑部的二品大员? 只要脑子没有问题,都不会去做这件事! 因为王仁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亮了。 纵使是他们这些底层小兵,都听说过刑部尚书王仁的大名! 长安之前有一名江洋大盗盗窃了皇宫的宝贝被抓,嘴硬,什么都不可能说。 结果王仁一个人,一晚上,就撬开了这位江洋大盗的嘴。 据说那位江洋大盗被押赴刑场的时候,浑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 除了还有一口气之外,跟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不仅如此,刑部还有许多酷刑都是王仁发明和完善的。 所有官员都知道,王仁,只有名字仁。 马车上,王仁微微颔首,随后掏出一张银票递了出去。 “拿着跟同僚们去买些酒吃吧。” 为首的士兵接过银票,两眼放光。 “多谢王大人赏赐!” 几个士兵齐齐抱拳道。 王仁微微颔首,吩咐车夫继续朝着教坊司驶去。 在距离教坊司仅有几里路程之时,王仁忽然让车夫掉头。 马车最终停在了离教坊司数里外的一条巷子里。 王仁走下马车,敲响了巷子里一户人家的门。 咚。 咚咚。 咚。 一长两短一长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响,显得极为诡异。 马车上的车夫莫名觉得有些发毛,好像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 门开了,枯木老人看着站在门口的王仁,面容诧异。 “殿下有吩咐,今晚行动。” 王仁将那张写着消息的纸条递给了枯木老人。 枯木老人看过上面的消息后,两只眼睛也是不由的眯了起来。 “今晚行动,很危险。” 王仁微微颔首,“我知道。” “但,必须行动。” “以防万一,让另外一位跟你一起去吧。” 枯木老人眼眸一抬,惊讶道:“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一旦出手的话,他们断刀盟隐藏在这长安城内的两位半步宗师,就彻底暴露在朝廷的视线之中了。 这对断刀盟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王仁淡淡看了他一眼,“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如果抓不到活的,那就让他去死。” 枯木老人没再追问,而是看向了驾驶马车的车夫,“这人,怎么处理?” “杀了。” 王仁转身走上马车,语气平淡。 听到这话的车夫瞬间汗毛倒竖! “老爷不要...” 一道寒光闪过,车夫话还没说完,一柄软剑便从他嘴里刺了进去,贯穿了他的脑袋。 王仁十分平静的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说道:“别弄脏了我的马车。” 枯木老人笑了笑,手中软剑一抖,尸体连同血液都被甩了出去,马车干净整洁,一点血迹都没沾上。 “派个人给我当车夫,我不能消失太久,还赶紧到教坊司去。” 教坊司门口是有朝廷胥吏值夜的。 一旦消失的时间太久,他的嫌疑就被放大。 不过几分钟不到的时间差,完全在正常的误差之内。 别人就算盯着他,也很难拿这件事情定他的罪。 枯木老人微微颔首,拎着尸体走入屋内。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马夫衣服的人便走了出来,驾驶马车缓缓朝着教坊司驶去。 ...... 长安内城城门处。 姜锐出示皇城司的令牌后,守城的士兵很快开门将几人放了进去。 几人没有耽搁,快速朝着皇城司的方向走去。 周景行没有让影三跟姜锐两人消耗内力带着他们快速赶路。 一来是防范可能出现的袭击。 二来是他真的不想再吐一次... 内城街道虽然冷清,但相比于在郊外,还是走在这内城的街道让周景行更有安全感。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几人走了半个时辰,忽然听见马蹄的声音,紧接着便被人叫住,一小队人马快速逼近,将几人团团围住。 姜锐打量着对方,发现对方穿着五城兵马司的服饰。 “皇城司办案。” 姜锐掏出自己的缉事令牌丢了过去。 来人接过令牌仔细查看,然后满脸堆笑的捧着令牌给姜锐送了回来。 “原来是皇城司的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莫怪。” 姜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就在他想要带着周景行等人离开之时,这群五城兵马司的家伙忽然拔刀,直接朝着周景行砍去! 姜锐双目陡然圆睁! 一手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臂,闪电般夺过此人手中长刀,挡在周景行身前! 锵! 影三手中长刀翻转,凌厉的刀光直接将人全部逼退的同时,还斩掉了其中一人的手臂。 周景行护着柳迁两人后退,脸色异常难看。 这长安内城也不安全啊! 影三盯着几人,眼中透出渗人的寒意。 “你们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你们是谁!”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柄闪着寒光的软剑瞬间刺向他的面门! 这气息! 影三瞳孔陡然紧缩,反手挑飞软剑! 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从空中落下。 影三盯着对方的身影,目眦欲裂。 他从牙缝中吐出四个字,字字冰寒。 “枯!木!老!鬼!” 第61章 截杀 影三浑身颤抖,右手死死握住刀柄。 “老狗!死来!” 影三暴喝一声,身影快如闪电朝着枯木老人杀去! 唰! 凌厉逼人的刀芒刹那间炸起! 挡在影三前面的,数个假冒五城兵马司的家伙瞬间身首异处! 他没有忘记自己要保住周景行的任务,所以一出手便直接解决了大半敌人! 对于手下的死亡,枯木老人丝毫不在乎,提起软剑便跟影三厮杀起来。 他不断后退,想要把影三拉走。 但影三怎么可能看出穿枯木老人的意图。 在枯木老人退到一定距离后,影三直接转头杀向那些五城兵马司的家伙。 杀不到你本人,就杀光你的手下! 影三没有一点心慈手软。 这些家伙大多都是武师层次,仅有三个大武师。 面对影三一个半步宗师的全力绞杀,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枯木老人见状也不含糊,当即提起软剑朝着周景行杀去! 他此行布置的任务不是活捉周景行,而是诛杀周景行! 在长安内城动手,本就十分冒险。 想要活捉一个有半步宗师和大武师守护的家伙,更是难上加难! 权衡之下,枯木老人直接放弃了活捉选项,选择直接诛杀! 周景行看着那不断逼近的软剑,瞳孔陡然紧缩!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举起手铳,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枯木老人面色微变,脚步层叠间瞬间侧身! 铁质弹丸就这么贴着他的胸膛飞了过去。 周景行顿时瞪大了眼睛。 “草!这家伙是人?!” 近距离躲子弹,还是体积较小的弹丸,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周景行是万万不敢相信。 “他杀过来了!” 姜锐目光陡凝,提起长刀朝着前方砍了下去。 在众人眼中,他前方明明什么都没有。 然而下一刻,枯木老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姜锐的长刀之下。 枯木软剑宛如游蛇挑开长刀。 软剑回到枯木老人手中,枯木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姜锐竟然预判了他的攻击轨迹。 砰! 枯木老人脚跟刚刚站稳,又是一声枪响! 铁质弹丸破空而来! 如此近的距离,枯木老人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躲闪,于是抬手打出一道内力化作屏障挡在身前。 铛! 弹丸撞上这看不见的屏障,四分五裂,同样碎裂的,还有枯木老人打出的内劲。 枯木老人眼中迸发出火热的光芒,直勾勾盯着周景行手中的手铳。 他没想到这短小的东西,竟然能够打散一位半步宗师的内劲! 这让他顿时改变了主意。 他要活捉周景行! 只要能够将这火铳的制造方法弄到手,断刀盟绝对能拥有对抗大夏朝廷的实力! 就在他要有所动作之时,一道冷厉的刀光瞬间斩落! “老狗!” “给!我!死!” 影三不知何时摸到了枯木老人身后,他怒目圆睁,脖子上青筋暴起,手中长刀蕴含内劲滚滚,骇然斩落! 枯木老人心中危机大盛! 体内内劲流转,双脚在地面猛地一蹬,身影瞬间暴退。 轰! 影三这一刀砍在了地上。 地面上,一道深达数米的刀痕瞬间显现。 这一刀,影三没有任何留手,完全是奔着要他命去的! “还好躲的...” 滴答。 枯木老人话没说完,他脚边便不断有鲜血滴落。 剧烈的刺痛感传来让枯木老人变了脸色。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鼻尖竟然被生生削掉一块! “可惜,没能宰了你这条老狗!” 影三冷冷盯着枯木老狗说道。 枯木老人回头看去,自己带来的,数十个假冒的皇城司官兵,已经被被杀了个干净。 “老东西,别藏了,那小子手里的火铳有古怪,赶紧出手活捉了他!” 随着枯木老人话音落下,周景行几人面色陡然一僵。 沉重的脚步在寂静的夜里回响。 周景行有些僵硬的回过头。 一个身形佝偻,满头白发的老姬正手持拐杖而来。 “呵呵...” 老姬声音沙哑,“不就是两个小娃娃嘛,你这都搞不定。” 影三和姜瑞的目光死死盯着老姬,呼吸都为之一滞! “鬼针毒姥?!你竟然在长安?!” 影三一脸难以置信的开口。 这鬼针毒姥也是断刀盟在江湖上,有着赫赫凶名的一名半步宗师,善使暗器和毒药。 其性格阴狠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为了炼制毒药,竟用两个村庄的活人做药人,惨死在她手中的人不下数万之众! 皇城司派遣了不少高手去围剿她,但最终却被她逃脱,一直不知所踪。 影三就是当年那场围剿行动的参与者之一。 他万万没想到,这鬼针毒姥竟然就隐藏在长安之中! “想不到老身消失这么久,皇城司的人还记得老身。” 鬼针毒姥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一双眼睛由浑浊逐渐变得清明。 “老身好像见过你。” “上一次针对老身的绞杀行动,你个小娃娃貌似有参与其中。” “新仇旧账,一起算吧!” 鬼针毒姥话音落下,数道细小的寒芒骤然暴射而出! “跑!” 影三回头怒喝一声,手中长刀猛然斩出! 叮叮叮! 长刀上爆发出道道火舌。 那都是鬼针毒姥的毒针! 姜锐抓着周景行就想直接撤退。 但转头的瞬间,一柄闪着寒光的软剑正在朝自己面门而来! 枯木老人已经断掉了他们的后路! 两个半步宗师,绝杀之局! “我挡住他!你快走!” 姜锐二话不说便提刀冲了上去。 可本就满身伤痕的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半步宗师的对手。 交手不过两招,他的虎口便被枯木老人强大的力量震的开裂! 周景行拉着柳迁两人快步退走。 冷静,冷静。 周景行深吸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跑肯定是不可能的,以自己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跑的过枯木老鬼。 而想要正面取胜,也几乎是没有可能。 唯一的胜算... 周景行的目光落在手铳之上。 赌一把! 周景行在柳迁耳边低语几句。 柳迁面色微变,连连摇头。 周景行抓住他的手,神色凝重,“柳坊主,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招了!” 听到这话的柳迁猛地一咬牙,“好!我尽力一试!” “枯木老狗!你爷爷在这!” 周景行回头冲着枯木老鬼大喊。 枯木老鬼正单手提起姜锐,打算掐断他的脖子。 姜锐的手掌此刻已经血肉模糊,腹部更是有着一道贯穿的剑伤。 “快...快走...”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声音。 周景行面色阴沉,“放开他,我跟你走,否则你能带回去的,只有我的尸体。” “赵鼎那个狗东西,想必对那一千八百万两白银和账本很在意吧。” “他要是死了,我现在就打爆自己的脑袋,让你们再也找不到那些东西的下落!” 说着,周景行的袖子提了起来,顶在自己的太阳穴。 “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不介意把你们都杀了!” 枯木老鬼嗤笑一声,反手把姜锐像垃圾一样丢了出去。 周景行缓缓放下手臂,“没问题,我就站在这,你带我走吧。” 枯木老鬼冷冷一笑,当即朝着周景行掠去。 周景行死死盯着对方与自己的距离。 五十步。 二十步。 十步! “就是现在!” 周景行猛地大喊一声,右手猛然抬起! “知道你小子不老实!我怎么可能没有防范!” 枯木老人一脸狞笑,身前一道内劲骤然散开! 这是他预防周景行火铳所设置的保护! 砰砰砰! 一连三声枪响。 枯木老人看着周景行空空如也的右手,整个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火铳呢? 火铳怎么不在这家伙手上?! 意识到不对的枯木老人猛地扭头看向身侧! 只见柳迁此刻正双手握着那柄手铳,神色还有些惶恐。 三颗铁质弹丸在枯木老人眼中逐渐放大。 他眼睛瞪的滚圆,体内内劲疯狂爆涌想要阻挡。 但这个距离,太近了。 他根本来不及! 噗噗噗! 三道没入血肉的声音响起。 “啊!” 枯木老人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正在激战的影三和鬼针毒姥一脸愕然的投来目光。 只见枯木老人捂着自己的脸不断哀嚎,他的左眼已经血肉模糊,半颗破碎的眼球连着血肉耷拉下来,显得极为恐怖。 而他左眼的位置,一颗铁质弹丸深深嵌入其中! “卧槽!打眼睛都不死?!” 周景行惊愕出声。 将火铳交给柳迁,自己吸引对方的目光,就是他最后的办法。 只要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那么柳迁就有机会开枪对枯木老鬼造成一定的伤害。 而计划也进行的十分顺利。 虽然柳迁三发子弹中一发,这准头虽然很差,但打中的可是眼睛啊! 要知道,人体最为脆弱的地方就是眼睛! 换做其他人,此刻的头颅估计都被弹丸给洞穿了! 这枯木老鬼竟然只是被打烂了一个眼睛! 半步宗师的肉身,竟然恐怖到了这个地步?! “宰了你!我一定要宰了你!” “我要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我要让你跟那个小乞丐一样,亲眼看着自己的头颅被我拧下来!” 枯木老人面色狰狞非常,提起手中软剑便朝着周景行杀来! 磅礴的剑光瞬间将周景行笼罩! 他退无可退! “周景行!” 影三怒喝一声,当即转身杀向枯木老鬼。 然而他刚刚迈出一步,一道绿色的烟雾陡然在他眼前炸开! 影三瞬间捂住口鼻,连连倒退。 咻咻! 几根银针借着烟雾的掩护刺来。 影三提刀阻挡,可依旧有两个银针刺入了他的体内。 银针入体的刹那,影三只觉一道恐怖的灼烧感在体内蔓延。 银针上,含有腐蚀性的剧毒! “跟老身交手还敢分心,你当你是姬影那个老东西吗?” 鬼针毒姥迈步走出毒雾,一脸阴笑。 下一刻,数根银针齐发,彻底断绝了影三支援周景行可能! 柳迁不断扣动扳机。 可枪里已经没有子弹。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枯木老人杀向周景行。 道道剑光在周景行划过。 周景行清晰的感受到皮开肉绽的痛苦。 但他依旧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哀嚎。 这就要死了吗... 教坊司的花魁老子都还没睡过呢。 张伯的媳妇也还没有着落。 项修元那家伙估计也还不知道月荷的心意。 还有自己赚的那些银票,都还没花呢。 还有谢武... 你的仇,公子可能报不了了... 真不甘心啊。 周景行长长叹了口气,站在原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他不是武者,手铳的弹药也已经用尽。 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呵呵...” “小子,干的不错。” 就在周景行已经放弃地方的时候,一道苍老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周景行陡然睁开双眼。 下一刻,他周身的剑光轰然炸裂。 他的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那是头发花白,身形也有些消瘦的老者。 枯木老鬼仅剩的一只眼落在老者身上,那愤怒狰狞的神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 “姬影!!!” 他颤抖着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双腿都有些不受控制的软了些。 “走!快走!” 鬼针毒姥的声音中满是惊恐,抬手一道浓郁的绿色毒雾,迅速遁走。 “既然现身了,就随我去皇城司做做客吧,那么着急走干什么。” 姬影嘴角挂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陡然出现在枯木老人的身旁。 枯木老人浑身汗毛倒竖! 右手猛地一抖,软剑直接带着破风声刺了出去! 然而下一刻,他心中最后一丝反抗的念头被彻底打碎! 姬影缓缓伸出两根手指,直接将他的软剑牢牢锁死! “不错的武器,只是可惜,人不行。” 姬影双指猛然一转! 枯木软剑层层崩碎! 恐怖的内劲顺着剑柄传到枯木老人的手臂之上,清脆的骨头碎裂声陡然响起。 枯木老人下意识想要张嘴哀嚎,姬影一个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牙都给他扇飞了几颗! “宵禁时间,禁止喧哗。” 枯木老人顿觉天旋地转,直接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周景行怔怔看着这恐怖的一幕。 脑子里的认知正在被一点点粉碎。 一个半步宗师,就这么被打趴下了?! 那岂不是说这糟老头子,是宗师?!! 姬影没有理会昏死过去的枯木老人,而是望向那个鬼针毒姥逃跑的方向。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身穿皇城司官服,身材傲人,一脸冷酷的女子便是忽然出现。 女子低着头,半跪在地道:“影二无能,让鬼针毒姥跑了。” 姬影没有任何意外的点了点头道:“正常,同为半步宗师,你不是她对手。” 他话音刚落,数十个身穿皇城司官服人也来到了女子身后。 他们都是影二从皇城司带出来的。 “见过司主大人。” 他们齐齐对着姬影抱拳行礼。 姬影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周景行三人。 影三身中剧毒,口鼻流血,已经昏死了过去。 姜锐像个死人一样倒在地上,浑身血污。 周景行满身剑伤,脸色苍白。 三人都是无比狼狈。 “将人都带回皇城司治疗。” 话音落下,姬影出现在周景行身边,直接带着周景行先一步往皇城司的方向急速而去。 周景行本以为是姬影怕他出事,先把他带回皇城司治疗。 不曾想姬影只是简单让人给他包扎了一下,就直接把他拎走了。 “不是,大人您干什么?” “我也是人呐,这简单的包扎可不止血啊!” 周景行惊慌失措的大喊。 姬影淡淡瞥了他一眼,“行了,都是些皮外伤,不就是掉了几块肉吗,多大点事。” 周景行嘴角疯狂抽搐,“大人,您该不会忘记了我不是武者吧...” 姬影脚步猛地一顿。 对啊,这小子不是武者,恢复能力弱的不行。 还是先治疗吧,别真死了。 想到这的姬影又将周景行拎了回去,没有丝毫愧疚的淡笑道:“人老了,容易忘事。” “先给他好好治疗一下吧。” 周景行两眼一黑,眼皮狂跳的同时在心中大喊:为我发声!为我发声! ps:二合一。 给各位书友老爷敬礼了!求多多支持。 求催更,求书架。 ∠(°ゝ°)! 第62章 刑狱司 皇城司,姬影阁楼内。 处理过伤口的周景行身上依旧是疼痛难忍。 “司主大人,我这一身伤的,行礼的事情能不能免了。” 周景行龇牙咧嘴道。 姬影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道:“可。” “跟我说说今晚你的发现吧。” 当姬影在皇城中看见那两个太监的时候,就知道周景行今晚一定会出事。 在战斗发生不久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赶到了附近。 之所以没有出手,就是想看看周景行跟影三两人的能力。 他本以为周景行会毫无办法直接束手就擒,却没想到周景行最后还能利用手铳把枯木老人重创。 这让他心中萌生了一些别样的想法。 周景行将自己在肆伍工坊的发现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无论是有关大皇子还是二皇子的事情,一点不落。 就连最后的玖字秘,也没有隐瞒。 他知道,想要继续查下去,就必须要得到皇城司的支持。 或者说,得到这位司主大人的支持。 如果没有这位司主大人的支持,他连接触这个案件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他还留有一个逼宫的后手,不过这个后手要明天才能成。 听完周景行的汇报,姬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司主大人,属下还有一个想法。” 周景行忽然开口。 “讲。” 姬影喝着自己酒壶里的酒,投来目光。 “枯木老鬼在断刀盟中地位不低,如果我们能撬开他的嘴,一定能拿到大皇子的相关罪证。” 这是周景行刚刚在治疗时想到的。 只要能拿到大皇子的相关罪证,到时候任凭他再如何势大,都可以借助民意和朝堂逼他就范。 朝堂上,他赵鼎可从来都不是一手遮天的。 他还有一个巴不得把他踩死的兄弟。 姬影眉毛一抬,哑然失笑道:“你觉得你能让枯木老鬼开口?” 枯木老人身为半步宗师,还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想要让他开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他也没有任何家人可以用来威胁,想要让他开口,难度可想而知。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邪魅弧度,“司主大人,不妨咱俩打个赌如何?” “哦?” 姬影来了兴趣,“你想怎么赌,赌什么?” “就赌我能不能撬开枯木老鬼的嘴。” 周景行说:“如果我能撬开枯木老鬼的嘴,司主大人就把他交给我处置,如何?” “如果撬不开呢?” 姬影一脸玩味的盯着周景行问道。 “如果撬不开,我这云仙酿的酿造技术,就都送给您了。” 如今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唯一能让这位司主大人感兴趣的,恐怕也就只有云仙酿了。 姬影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你确定?” 云仙酿如今在长安城的名气已经彻底传开。 更有食酒千杯,云仙独尊这样极尽赞美的话。 云仙酿的酿造技术,那就是妥妥的金矿。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就一个蒸馏技术而已,有啥确不确定的... 周景行强装镇定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那你就去试试吧,人现在在刑狱司。” 姬影掏出一块令牌丢给周景行,“拿着这块令牌去,无论你想干什么,刑狱司司主都会配合你。” 周景行看着手中的令牌,咧嘴笑道:“多谢司主大人。” 就在周景行走到楼梯的时候,姬影忽然开口:“就为了那些死去的小乞丐,值得吗?” “你现在放弃退出,我可以保你无恙。” 周景行脚步一顿,阴影下,姬影看不清他的表情。 “哪有那么多值不值。” 周景行笑了笑,“有些事情,总有人要去做,不是吗?” 话音落下,周景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姬影注视着楼梯,久久不语。 良久,姬影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开口道:“出来吧。” 一道黑影从窗户翻了进来。 “见过司主大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身材傲人,面容冷峻的影二。 “暗中跟着看看,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审讯枯木老鬼的。” “是。” 影二恭敬行礼,转身走下楼去。 皇城司总共有五个部门。 分别是掌管行动的缉事司,也是人员最多的一个司。 像姜锐这样的缉事司缉事,在皇城司不下十五个,他们每人手下都掌管着一支缉事小队。 掌管所有文书的文选司。 掌管所有武器的武备司。 掌管所有情报工作的暗影司。 周景行现在要去的,是掌管所有刑罚的刑狱司。 整个刑狱司都弥漫着一股腐臭和血腥的味道,四处可见各种各样的刑具,还有提着残肢断臂走来走去。 刑狱司司主是个名叫姚众的中年男子。 周景行注意到,他的脸上异常苍白,不知是因为长期待在这皇城司内不见阳光,还是其他原因。 姚众接过周景行的令牌看了看,便让人将周景行带到了关押枯木老人的地方。 跟在周景行身后的影二,在出示自己的令牌后便跟了上去。 在皇城司,影卫的权利仅在司主之下,他们拿着令牌,可以在皇城司内畅通无阻。 不仅是姬影,就连她也是十分好奇,周景行究竟要怎么审讯枯木老人。 枯木老人此刻被五花大绑在一块木板上,用来绑住他手脚的,全是结实的铁链。 此时的枯木老人已经浑身是血,显然已经是被‘特殊关照’过的。 他浑身经脉都被姬影的内劲震碎,现在就是一个肉体稍强一些的老东西而已。 见周景行到来,枯木老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怎么,皇城司是没人了吗?竟然让你来审讯我?” 负责审讯枯木老人的两个家伙也是一脸狐疑的看向周景行。 周景行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用刑审问的人。 “接下来的画面可能会有些血腥,还请公子出去等候,免得引起不适。” “我们撬开这老家伙的嘴后,会将情报如实告知,还请公子出去等待。” 两人纷纷拱手说道。 在他们看来,周景行完全没有任何刑讯经验,过来就是给他们添乱的。 周景行轻笑一声道:“两位给我一些时间,如果我的办法没用,我不会插手两位的工作,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都能从彼此脸上看出不悦的神色。 “半个时辰。” 碍于周景行身上带着司主令牌,两人还是将位置让了出来。 “足够了。” 周景行指了指枯木老人,“劳烦两位帮个忙,把他身上的衣服给我扒光。” 第63章 审讯,酷刑 得到命令的两人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上去把枯木老鬼的衣服扒了个干净。 “接下来,希望你能承受得住,别太早松口,不然这乐趣,就太少了。” 刑具上的枯木老鬼一脸的无所谓。 “小子,有什么能耐尽管来,老子混江湖的,你爹可能都还在喝奶呢!” 周景行冷笑一声,转头看向满墙的刑具。 他没有去选那些刀枪剑戟,而是拿起了一包不起眼的银针。 “准备好了吗?” 周景行冲着枯木老人咧嘴一笑。 枯木老人心里莫名感到一阵恶寒。 没等他开口,一阵钻心的刺痛顺着手指直冲大脑! 周景行将那细长的银针刺入了他指甲与血肉的缝隙。 他一点点转动银针,直至整根银针都完全没入。 周景行不紧不慢,换一根手指继续刺入。 他边旋转银针边说道:“疼就喊出来,喊出来就好受多了。” 枯木老人紧咬牙关,青筋暴起,愣是一声不吭。 “嗯,很有毅力,那接下来就有的玩了。” 周景行目光看向那两位刑狱司吏,“劳烦两位帮个忙。” 两人猛然一怔,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 “你,找两根尖锐的铁丝,从他下面穿过去,然后不紧不慢,来回拉动。” 周景行指着其中一个司吏道。 听到这话的两人胯下当即一紧,脸色也是变得异常震惊。 躲在暗处观察的影二,更是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这算酷刑吗? 貌似跟那些鲜血淋漓的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可为什么光是听着就感觉到害怕呢? 刑具上,枯木老人已经变了脸色。 周景行冷冷一笑,“别急啊,这才哪到哪,刚开始呢。” 周景行目光看向另外一个司吏,“你,找把小刀,把他十指的血肉削掉,当然,指甲附近的别削。” 说着,周景行转身拿起了桌上的锉刀和小型骨刀,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我看过一些关于骨雕的书籍,但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尝试。” “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枯木大人还是莫要让我失望,坚持的久一点才是。” “对了,麻烦搬个大一点的铜镜过来。” “我这骨雕雕的怎样,还需要枯木大人来评判不是?” 此话一出,饶是熟悉刑狱司酷刑的两个司吏,都不由的咽了口口水,两一阵胆寒。 枯木老人更是浑身颤抖,眼中满是恐惧。 “你...你不能这对我...!” “你这么对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周景行不屑的切了一声,直接催促道:“赶紧动手,我们这位枯木大人已经等不及了。” “不!你不能!” “啊!” 枯木老人话没说完,嘴里便发出痛苦的哀嚎。 刑狱司吏已经拿着两根铁丝穿了过去。 另一个司吏也开始动手,削去枯木老人手指上的血肉。 “二胡学过吧,就像拉二胡一样。” 周景行说着,还用手演示了一番。 两个司吏此刻已经不敢再对周景行有任何轻视。 他们乖乖按照周景行的话行动,耳朵被枯木老人的惨叫声填满。 当周景行拿着骨刀和锉刀上前的时候,枯木老人的理智已经被完全击碎。 “我说!我什么都说!” “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枯木老鬼说着,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周景行见状,急忙将两个司吏拉了回来。 两个司吏有些不明所以,然而下一秒,一股恶臭骤然弥漫。 这老家伙直接被吓失禁了。 “公子怎知他会这般?” 两个司吏一脸震惊的问道。 周景行笑了笑,“我说是我猜的你信吗?” 上辈子他可不是普通的兵种,而是边境上的特种士兵。 这种刑讯手段,他亲手对不少间谍和毒贩用过,所以自然知道会发生一些什么。 两个刑部司吏皱了下眉,这话跟鬼说鬼都不信。 然而周景行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说说吧,今晚的行动,是谁指使的。” 枯木老人颤声开口:“是...是刑部尚书...王仁...” “你们是在给赵鼎办事是吧。” “是,王仁是我们的联络人。” “外城郊外那间破庙里的十几个孩子,是不是你杀的!” 周景行攥着拳头,眼神冰冷。 枯木老人默默点头,“是。” “王仁他们想要把你弄进牢狱,所以让我们解决所有可能还你清白的人...” “王仁...好一个王仁...” 周景行冷笑着,胸中怒火不断升腾,眼神也是愈发阴冷。 刑部尚书,最熟悉本朝律法的家伙,却是个无视律法,草菅人命的混蛋。 “教坊司十里外的巷子里,从左往右第三间房子,是我所掌握的断刀盟据点,里面,有我跟王仁联络的书信...” 枯木老人的眼睛已经彻底失去光芒,“我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想要一个痛快?” 周景行嗤笑一声,“我又不是皇城司的人,我可决定不了。” “不过我给你找了个能做决定的。” 周景行说完,目光望向身后。 影三在姜锐手下队员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在过来的路上,他便顺路找了下姜锐手下的队员,让他去看看影三的治疗情况。 如果影三醒了,可以行动,就把人带过来。 周景行拍了拍影三的肩膀,“我答应过你的,会让你亲手手刃他。” 影三鼻头一酸,“谢谢...” “不客气。” 周景行掏出司主令牌,看向两个司吏吩咐道:“离开这里吧。” 两个司吏虽然疑惑,不过司主令牌在前,他们还是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离开了这里。 周景行跟在两人身后离开,在经过一个转角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 “你也走吧,影三的事情,你比我清楚。” 随着周景行话音落下,影二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影二冷艳面容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 “从你跟着我开始。” “吹牛。” 影二冷哼一声,根本不相信周景行的话。 周景行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走吧,该把情况跟司主大人汇报一下了。” 影二跟在周景行身后离开。 当晚,整个刑狱司都回荡着枯木老人的惨叫。 第64章 臣,请诛王仁九族! “你们听说了昨晚肆伍工坊的事情吗?” “听说了,今早整个长安都在传,据说死了不下百人啊!” “那肆伍工坊貌似是大皇子殿下的产业,御史台的那些文官估计早就写好了奏折,准备参上一本了。” “据说长安内城昨晚还发生了战斗,五城兵马司的士兵都死了数十个!” “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在长安城内动手!” ...... 金銮殿上,群臣们议论纷纷。 王仁站在文官队列之中,闭着双眼。 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默默睁开双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钟归元。 “昨晚的事情,是你派人动的手吧。” 钟归元开门见山问道。 王仁没有狡辩,默默点了点头。 钟归元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莽撞的人,你知道此时出手会有多大风险,但你还是动手了。” “是殿下的给你传的消息吧。” 王仁再次点头。 钟归元叹了口气,“我得到消息,皇城司那边抓了枯木,还撬开了他的嘴。” “你这刑部尚书的位置,应该是保不住了。” 皇城司昨夜出动的人手可不是普通缉事,连影二都去了。 钟归元相信,皇城司绝对拿到了什么关键性的证据,否则姬影那个老东西不会出动影卫。 “情况危急,迫不得已。” 王仁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钟归元摇了摇头,道:“我会帮你,但无论如何,刑部尚书的位置,你保不住。” 王仁闻言不由愣了下,随后冲对方拱了拱手,“多谢次辅大人。” 钟归元微微颔首,目光望向左侧闭目养神的崔文心,“首辅大人对昨夜的事情,有何高见?” 崔文心睁开眼睛,“没有什么高见,就是今日,估计有人要被罢官了。”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王仁身上,轻轻一笑。 钟归元脸色一沉,正欲开口讥讽之时,忽然听见一个尖细的嗓音大喊。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齐齐低头高喊。 “众卿平身。” 夏皇坐上龙椅,眸光扫过群臣,最终停留在王仁身上。 “陛下,臣,有本要奏。” 崔文心第一个站了出来。 “准奏。” 夏皇说话的时候,目光都停留在王仁身上,语气中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 崔文心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奏折,“臣弹劾户部尚书王仁,罔顾国法,草芥人命,与江湖邪派勾结,残害大夏百姓。” “一应证据皆在奏折之上,所有证据都已经过皇城司查验,请陛下过目。” 话音落下,群臣的目光齐刷刷望向王仁。 知晓一些内幕的家伙此刻都选择闭口不言,而不知道的人则是小声议论起来。 这四条罪名,每一条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大伴将奏折递给夏皇。 早已知道事情缘由的夏皇只是粗略看了眼奏折,目光便落在了王仁身上。 “王爱卿,你可知罪?” 王仁走出队列,“启禀陛下,臣,知罪。” 他已经认命了。 他没想到枯木老人竟然会将与自己联络的书信给藏起来。 书信上写的内容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如今这种情况,自己再怎么狡辩都无用。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夏皇直接将手上的奏折砸在王仁脸上! “两位半步宗师都敢往朕的长安送!” “你们是不是还打算让朕从这把龙椅上滚下去,让我那个逆子来坐啊!” 王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面如死灰。 崔文心静静看着这一幕,好像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面对暴怒的夏皇,此刻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求情,甚至还有不少清流官员站出来拱火,请诛王仁九族。 “陛下息怒。” 最终,还是钟归元站了出来。 他满脸堆笑,“陛下,王大人此番的确是触犯了国法,该有的处罚,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念在他为朝廷尽心尽力这么多年,此番又是受到小人蛊惑的份上,臣肯定陛下,对王大人从轻发落。” 夏皇冷哼一声,“看在你为朝廷效力多年,又有次辅大人为你求情,此番就免你一死。”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传朕旨意,王仁违反律法,勾结江湖邪派,即日起革除刑部尚书一职,降为刑部主事。” “原刑部主事张海,擢升刑部侍郎,暂代刑部尚书一职。” “臣,谢主隆恩。” 王仁跪地叩首。 “陛下不可!” 王仁话音刚落,都察院的人便跳了出来。 “王仁犯下此等大罪,岂可如此了之!臣请陛下收回成命,诛王仁九族!”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有一个人带头,立刻就有不少官员跳了出来。 其中有礼部,工部,都察院,还有吏部的也跳了出来。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二皇子的人,吏部跟都察院,是崔文心的人。 钟归元望向一脸平静的崔文心,心中暗自冷笑: 联合二皇子,这就是你的手段吗? 可惜啊,你还是太低估了陛下对平衡的把控。 想用百官向咱们这位陛下施压,你难道不清楚咱们这位陛下是什么人吗? 念及此,钟归元目光望向身后的官员。 刑部和户部的官员立刻站了出来,为王仁求情。 金銮殿上一时吵得不可开交。 “够了!都给朕闭嘴!” 夏皇怒喝一声,下方争吵的官员全都闭上了嘴巴。 “看看你们刚才的样子!” “哪里有一点官员的模样!” “这是朕的金銮殿!不是长安的菜场!” “臣等知罪,请陛下责罚。” 众人又是齐声开口。 正所谓法不责众,夏皇不可能一下子惩罚他们所有人,这也是他们惯用的一种施压手段。 夏皇冷着脸。 如今他是被彻底架住了。 如果斩了王仁,那么他辛辛苦苦维持的平衡就会失衡。 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让王仁下去暂时避避风头,等到事情过了之后再提上来,这就是他的想法。 可如果现在不斩王仁,今日这些家伙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最终,夏皇将目光落在了兵部尚书,周平远的身上。 周平远身为武将之首,身上还有着从龙之功,但对所有事情都处于中立,从不站队。 夏皇顿时有了主意。 “周平远何在?” “臣在。” 周平远走出队列,拱手行礼。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周平远身上。 崔文心内心不由的叹了口气。 周平远是出了名的‘三不沾’。 纵使自己收了他大儿子做弟子,周平远依旧没有表现出亲近任何一派的举动。 把周平远叫出来,夏皇显然是打算让他做个顺水人情,放过王仁。 这不仅可以让大皇子欠下周平远的人情,还能得到夏皇的好感,对周平远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钟归元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一众刑部和礼部的官员此刻心里也都乐开了花。 “周爱卿,你觉得这王仁,该如何处置啊?” 夏皇问道。 周平远抬起头,声音铿锵有力。 “臣,请诛王仁九族!” 第65章 不知所踪的周景行 周平远话音落下,金銮殿上,针落可闻。 钟归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礼部和刑部的官员通通瞪大了眼睛,更有甚至还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崔文心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勾勒。 他万万没想到,周平远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其余所有官员,都是一脸惊愕的盯着周平远的背影。 夏皇黑着脸再次询问,“周爱卿,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周平远回道:“陛下,臣想的很清楚。” “臣,请诛王仁九族!”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陛下,此獠不斩,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清官场!臣也附议!” ...... 周平远顶在了前面,那些还一脸懵的礼部和工部官员们此刻也纷纷回过神来,站出来高声附议。 那些武将虽然搞不懂周平远为什么会说出这一番话。 不过武将群体大多都以周平远为首,如今周平远主动站了出来,他们自然没有龟缩起来的道理,也都纷纷站了出来。 礼部跟工部的这些文臣,竟然罕见的跟武将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如此情景,就连钟归元都是面色铁青,不知如何替王仁辩解。 哪怕夏皇心里有意放过王仁,如今也不可能做到了。 崔文心缓步上前,对着夏皇拱手行礼。 “臣,附议。” 这位当朝太师站了出来,事情再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这一次,他没有再给端坐龙椅之上的夏皇留任何面子。 他站在那里,直直对上夏皇那阴冷的眼神,丝毫不退。 夏皇冷眼扫过那些附议的大臣,最终沉声开口道:“王仁触犯律法,传令,诛其九族!” 王仁跪在原地,直到大殿外的侍卫将其带走,都没再多说一句话。 成王败寇,他无话可说。 “太师对于朕的处理,可还满意?” 夏皇盯着崔文心,声音阴冷至极。 崔文心拱了拱手,道:“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礼部跟工部的官员们齐声高喊。 “哼!” 夏皇冷哼一声,懒得去理会这些臣子。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本要奏。” 都察院的人站了出来。 “长安郊外有一座肆伍工坊昨日被大火焚毁,据说那肆伍工坊征兆流民为匠,对流民百般压榨,坊内一座枯井内,尸骨堆积成山!” “据说此工坊乃是大皇子名下产业,此事已经在长安内传开,对皇家颜面造成不小的损伤。” “臣恳请陛下彻查此案,平息民愤,还皇家清白,还大皇子清白!” 来了来了! 肆伍工坊的事情,站在这金銮殿内的所有人都有所耳闻。 清楚实际情况的礼部跟工部尚书选择装聋作哑,钟归元等人也没有主动提及。 本以为在王仁被诛九族之后这件事情就会过去,不曾想还是被提了出来。 钟归元看向一脸平静的崔文心,他可以肯定,这一切都是崔文心指使。 夏皇端坐龙椅之上盯着崔文心,眼中怒火升腾。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一切的是谁在推动和主导。 “肆伍工坊的事情朕也略有耳闻,事关大皇子,朕命刑部彻查此案,三日之内查不出个结果,定斩不饶!” “陛下不可!” 都察院的人再次站了出来。 “有何不可?” 夏皇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神色,脸上浮现怒意,“查案本就是刑部的分内之事,难不成你们都察院觉得,朕的安排有误?” “还是说,你们都察院,要教朕怎么做事?” “微臣绝无此意!” 都察院的官员听到这话,急忙跪在地上。 “只是刑部...” 他想要将大皇子与刑部的关系挑明,却被崔文心一个眼神打断。 “只是什么?” 夏皇追问道。 都察院的官员低着头,“没什么,陛下将此案交给刑部,微臣,没有异议。” “既无异议,那就退下吧。” 夏皇摆了摆手,显得有些厌恶和不耐。 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夏皇这是有意袒护大皇子。 站在这金銮殿上的人都知道,刑部是大皇子的地盘。 让自己人去查自己人,这要能查出来什么就有鬼了。 “谁还有本奏。” 夏皇再次问道。 “陛下,臣有本奏。” 这一次,礼部尚书欧阳茂站了出来。 “准奏。” 欧阳茂恭敬行了一礼,“启禀陛下,草原察尔贡部落将于明日抵达长安朝拜。” “察尔贡部落乃是草原三大部落之一,此番前来朝拜的是他们部落族长的大儿子察哈尔。” “为表重视,臣以为陛下当钦点一位皇子,前往接待,以彰显我大国风范。” 接待外国使臣可是一个增长名声的好机会。 不仅如此,甚至还能从其中谋取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欧阳茂早就盯上了这个差事,今日王仁被诛九族,大皇子又深陷肆伍工坊的案子,正是将这差事拦下来的好时候! 夏皇眸光闪烁,思索片刻后道:“可,那礼部便安排大皇子赵鼎前去接待吧。” “谢陛...” 欧阳茂话说一半,整个人忽然愣在原地。 陛下这时候不应该是让二皇子殿下前去吗?! “怎么,欧阳爱卿对朕的安排有意见?” 夏皇的不爽已经写在了脸上。 欧阳茂不敢再触夏皇的霉头,连连摇头道:“臣没有,陛下圣明!” “既没有,那便退下吧,有本继续奏,无本退朝!” 接下来的奏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夏皇听了一些后,便十分不耐的散朝了。 金銮殿外,一群武将围住了周平远,想要询问他今日为何会出头。 两方的文臣也在此刻投来目光。 周平远只是淡淡摇头,没有多说什么,随后便轻轻推开众人,快步离开。 “有趣...” 崔文心看着离去的周平远,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快步朝着宫外而去。 ...... 皇宫,永宁殿内。 赵鼎听着钟归元的讲述,一脸阴沉。 王仁被诛九族,虽然提上来的张海也是他的人,但此人比起王仁,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最主要的是此次断刀盟在长安的势力也基本被削了个干净,这让他现在的处境很是被动。 “如果不是那该死的周景行,本皇子怎么会落得如此被动的局面!” “本皇子要他死!一定要让他死!” 赵鼎怒意上涌,直接将手里的铜制酒樽捏成了一团铜块。 “殿下稍安勿躁。” 钟归元抿了口茶道:“此番虽然损失了一个王仁,但对咱们来说,也并不是毫无收获。” “这次接待察尔贡部落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欧阳茂那个蠢货。” “如果不是他提出了让皇子接待这个要求,我们可能还会十分被动。” 赵鼎有些不解的问道:“此事我也颇为不解,不知钟师可否解惑,为何父皇会选择我去接待?” 盐铁贪污案,赵鼎相信自己父皇不可能不知道背后有自己的影子。 再加上现在爆发的肆伍工坊案,他现在就是个充满非议的家伙。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父皇应该不可能让自己去接待察尔贡部落的使臣才对。 钟归元淡笑一声,“殿下这是当局者迷。” “殿下不妨想一想,陛下最在乎的是什么?” 赵鼎思索片刻后道:“自己的安全,还有,平衡。” 钟归元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平衡。” “此番殿下损失了一个王仁,肆伍工坊案又让殿下在民间声望受损。” “再加上周平远忽然出头,您觉得在陛下眼里,是您的势力大,还是二皇子的势力大?” “自然是我那位皇弟。” 赵鼎话音刚落,当即恍然。 “钟师的意思是,父皇现在是有意扶持我,让我弥补名望缺损,栽培部下,好继续跟我那皇弟分庭抗礼?” “自是如此。” 钟归元十分笃定的说道。 整个皇朝,没有人比他更懂揣摩皇帝的心思。 “两个半步宗师,一个进了皇城司,一个被打的犹如丧家之犬,已经对陛下的安危构不成威胁。” “陛下想要的,就是维持住朝堂上的平衡,仅此而已。” 赵鼎冲钟归元拱了拱手,“多谢钟师教导。” “殿下不必如此,既选择了殿下,那我定当尽心辅佐。” 钟归元露出一丝奸笑,“殿下不是将那周景行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吗?” “咱们或许还可以借着此次察尔贡部落之手,将他铲除!” “钟师细说!” 赵鼎一脸兴奋。 “察尔贡部落曾经跟我们进行过盐铁贸易,只不过盐铁贪污案之后,贸易就彻底中断了。” “殿下可以在使臣接待的时候跟察哈尔单独接触,用重开贸易为条件,让他们为咱们除掉周景行。” 听完钟归元的话,赵鼎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此计的确可行!” “不过此时再开盐铁贸易,会不会太过冒险?” 钟归元嘴角勾起一抹邪魅弧度,“正是此时再开,才不会有风险。” “有谁能想到,我们会在此时再与草原部落展开盐铁贸易呢?” 赵鼎闻言顿时恍然! 灯下黑! 盐铁贪污案已经过去了很久,得益于尾巴处理的干净,基本已经没人再追查这桩案子。 除了那个周景行! 赵鼎眼中杀意大盛,只要能够宰了周景行,那之前的盐铁贪污案不仅不会有人继续追查,就连自己新开的盐铁贸易,也会变得异常安全! “明日察哈尔进城之后,我会与他商议。” “那周景行我已经让人盯着了,现在应该还在皇城司之中,这一次,他跑不了!” 钟归元微微颔首,正欲开口之时,一个太监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密信。 “殿下,皇城司来的密信。” 听到这话的赵鼎面色当即一沉,快速拆开信件查看。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周景行不知所踪。 第66章 谁的算计? “废物!都是废物!” 赵鼎愤怒的将手上的密信撕碎。 “让你们盯个人都顶不住,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说着,赵鼎反手抽出身旁的宝剑架在了太监的脖子上! “殿下饶命!” 太监跪在地上,浑身发颤。 “殿下息怒。” 钟归元伸手拦下暴怒的赵鼎。 “这些人太没用了,连个周景行都看不住!” 赵鼎愤愤跺脚。 钟归元面色一僵,“周景行不见了?” 他放下手,看向那名太监质问道:“什么时候传回的消息。” 如今周景行掌握着盐铁贪污案的所有线索。 现在消失,多半也是冲着盐铁贪污案去的。 要是让他再查出其他东西,必然会对赵鼎产生不小的影响。 太监颤声回道:“今日金銮殿早朝开启前,皇城司内忽然戒严,姬影下令不许任何人外出和传讯,让所有人随时待命。” “早朝结束后不久,皇城司的戒严便解除了,不过我们的暗子发现周景行人已经不见了...” 听完太监的话,钟归元眉头紧锁,“看来姬影跟崔文心那两个老东西,比我想象中更看重这个周景行啊。”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朝堂之上时,戒严皇城司,隔绝我们暗子的查探让周景行趁机脱身,这两个老家伙,真是好算计啊。” 说着,钟归元望向那名太监,“即刻传信,让所有暗子盯紧皇城司的人。” “周景行想要调查盐铁贪污案,只能借助皇城司的力量。” “如果发现哪个地方有皇城司的人员聚集,那周景行很可能就在那。” “是!” 太监如蒙大赦,一步并做两步快速离开了永宁殿。 他怕再待下去,自己的脑袋就会不保。 “钟师,这些奴才如此无用,您为何要拦我杀了他们。” 赵鼎收回宝剑,脸上怒气未消。 钟归元摇了摇头道:“殿下,杀人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更何况您要杀的还是自己人。” 赵鼎冷哼一声道:“这些奴才几次三番办事不利,杀了也不可惜!再培养便是。” 闻言钟归元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忽然,赵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愕的神色,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钟师,你觉得这一切有没有可能,都是周景行在算计?” 钟归元的神色陡然一僵,瞳孔骤然紧缩。 ...... 长安内城,崔府。 崔文心和姬影两人一边下着棋,一边喝着从周景行那里坑来的云仙酿。 “该说不说,这小子酿的这酒,是我喝过最好的。” 姬影落下一子,爽朗笑道。 崔文心默默将桌上的酒坛收了起来,“下次自己带,我这里也不多。” 姬影啧了啧嘴,“你怎么这么小气!不够再问那小子要不就行了。” “我跟你不一样。” 崔文心不紧不慢的落下一子,棋面上的局势一下变得焦灼起来。 “哪不一样?” “我还要脸。” “你说谁不要脸呢!” “喝着人家给你上供的酒,还用人家来当诱饵,你觉得这是要脸?” 崔文心抬眼看向一脸心虚的姬影。 周景行昨晚遇袭的过程他十分清楚。 皇宫宫门距离周景行遇袭的地方虽然有些距离,但以及姬影宗师级的实力,赶过去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他相信姬影这家伙在战斗发生之后,肯定早就赶到了附近。 之所以没动手,就是想看看这背后还有没有别人冒出来。 如果不是最后枯木老人发狂,崔文心估计姬影都不会出手。 姬影尴尬咳嗽两声,“我这不是想着把断刀盟在长安的布置都引出来嘛。” 崔文心罕见翻了个白眼,“你就不怕这小子真死在枯木老鬼手里?” “怕啊,怎么不怕,难得有这么一个小子冒出来能接你我的班,他要是真死了,我这把老骨头估计就真要老死了。” 姬影再次落子的同时,悄咪咪的拿走了棋面上的一颗白子。 “偷棋剁手。” 崔文心淡淡开口。 姬影把藏在掌心的棋子放下来,“这是它自己粘在我手上的,不是我偷的。” 崔文心把棋子放回原位,再顺势落下一子,棋盘上,白子的杀伐之势已然无可阻挡。 “我赢了。” 崔文心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然而下一刻,桌上的棋盘瞬间被人打翻,棋子散落一地。 “哎呀,不小心手滑了。” 姬影没脸没皮的笑了起来,“刚才不算,重来,重来。” 崔文心脸色一黑,旋即无奈轻笑,“不来了,你个臭棋篓子输不起。” “跟我说说吧,那小子去了哪里。” 姬影愣了下,装傻充愣道:“你说什么,他不就在皇城司吗?” “那他要是不在的话,你以后的云仙酿都归我了。” 崔文心盯着姬影,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在说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把戏。 姬影摆了摆手,“跟你这老东西说话,是真没有一点说谎的可能啊。” “他顺着昨夜得到的线索,继续查盐铁贪污案去了。” 崔文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派谁去保护他?” 影三昨夜折磨了一晚枯木老人,气血狂涌之下导致体内残留毒素扩散,现在还躺在床上。 姜锐受伤更重,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崔文心不明白这种时候对方能派谁去保护周景行,毕竟皇城司内也是有着不少暗子的。 不是自己人,用起来不是那么放心。 “我把影二派出去了。” 姬影淡淡说道。 崔文心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你这老东西竟然舍得把她派出去?” “不舍得有什么办法。” 姬影不由叹了口气,“我终归是会死的。” “如果周景行能成长起来并顺利接我的班,那我这也算是提前让她跟以后的司主接触,以后好辅佐不是?” 崔文心点了点头道:“的确。” “新的故事就让他们这些年轻人来写吧,我们这些老家伙,只要把旧的故事结尾就好。” 姬影眸光闪烁,“当真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吗?” “当初,他可是你亲手推上皇位的。” 崔文心收拾棋子的动作猛地一僵,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幽幽叹息道: “他,不是他了...” 姬影跟着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唏嘘之色,“是啊,他已经不是他了。”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听说今天大殿上,周平远那家伙出手帮了你一把?” 崔文心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帮你?你什么时候把周平远也拉上贼船了?” 周平远的‘三不沾’,姬影可是清楚的很。 而且整个大夏,在皇城司里一点黑料都没有的,就只有周平远这一代执掌的卫国公府了。 崔文心将收拾好的棋子放在桌上,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有没有可能他帮的不是我呢?” “帮的不是你?” 姬影哑然失笑,“帮的不是你,难不成还能是帮周景行出气...” 话说一半的姬影忽然就不说话了。 他转过头,一脸惊愕的盯着崔文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崔文心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姬影嘴角抽搐,“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的谜语人都该死!” 说话间,一只信鸽忽然飞了下来,落在棋盘之上。 信鸽的喙上有一个小小的标记,那是武备司的特殊暗号。 “影二的消息。” 崔文心取下信鸽腿上的信纸查看起来。 在看到信上的内容之后,崔文心瞳孔陡然紧缩。 “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失态。” 姬影好奇问道。 “你自己看看吧,这小子,还真是能给我们惊喜。” 崔文心将信纸递给姬影,嘴角笑意难掩。 一向淡定的姬影在看到信上的内容之后,整个人的呼吸也是瞬间凝滞。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周景行查明,盐铁贪污案所有赃银,尽在长安,贰字秘,双龙寺。 第67章 不知所踪的账本,双龙寺 长安外城,名烟阁胭脂铺二楼。 周景行坐在椅子上,翻看着店铺的账目。 在他面前不远处,跪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这间名烟阁的掌柜。 “已经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他知道的应该就这么多了。” 影二擦了擦手,一脸冰冷的望向周景行说道。 周景行目光望向跪在地上的掌柜,“还知道些什么就都交代了吧。” “现在只是受些皮肉之苦,要是回了皇城司,我可不敢保证你还能完好无损。” 掌柜的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大人,小人真的就知道这些!” “那些白银的确是经我手流入了长安,可我也只是负责送到双龙寺,其他的小人真的一概不知啊!” 周景行盯着对方,同时挥手示意影二再给点压力。 锵! 影二直接抽刀朝着掌柜走去。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掌柜浑身颤抖,一股恶臭随之弥漫。 他直接被吓失禁了。 死亡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影二的抽刀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每一道声响在这掌柜耳中都是催命的魔音。 他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彻底击溃。 周景行冲着影二摆了摆手,“已经问不出什么了,让将他打晕,直接带回皇城司吧。” 此次出来他不仅带了影二,还跟姬影要了三个绝对忠诚的好手。 影二冲其中一人点了点头,那人立刻上前将掌柜打晕,扛在肩上带走。 周景行放下手中账本,愁眉不展。 前三个暗号解开,已经锁定了银子的下落。 那一千八百万两白银,一部分经过了肆伍工坊打造后,交给这位掌柜销往市场换取干净白银。 在案件爆发后,肆伍工坊被二皇子占据,无法继续运作,所以另一部分白银便直接交给了掌柜。 掌柜将所有白银收拾好,运往了双龙寺。 这就是白银的所有下落。 可这其中,并没有账本的下落啊。 那些白银固然诱人,但周景行清楚,真正能够制裁那位大皇子的,只有那本牵扯甚广的账本。 他本以为这掌柜会知道有关账本的线索,却没想到这掌柜的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刚才看的是胭脂铺的账本,上面的记录十分干爽,根本没有任何作假的痕迹。 这不禁让周景行心中泛起了嘀咕。 难不成后面两个暗号根本就是假的? 完全无用? 放在一起只是为了混淆视听? “你在想什么?” 见周景行低着头不说话,影二忍不住开口询问。 对于周景行的能力,她已经没有任何轻视。 因为昨天晚上制定行动计划的时候,她就在现场。 所有的行动计划几乎都是周景行一人制定的,姬影只是在旁辅助完善。 “我在想账本,账本究竟会在哪。” 周景行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如实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影二想了想,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你还是自己想吧,我也想不明白。” 让她去杀人还行。 但让她来理清这些案件细节,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周景行笑了笑,默默摇头道:“我也想不明白。” “还是先去一趟双龙寺吧,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赃银。” ...... 长安外城,一座恢弘的寺庙前。 乔装易容后的周景行几人对视了一眼,迈步走入这双龙寺之内。 双龙寺乃是当年西域高僧来长安传道之时留下的寺庙。 第三任夏皇信奉佛法,在他继位后,大兴土木将当初的寺庙不断改造,这才有了如今这般恢弘的规模。 这双龙寺,也是整个长安,最大的一座寺庙。 寺庙内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负责接待的和尚也是十分热情。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可是来上香祈福的?” 几人刚进寺庙,立刻就有一个皮肤有些黝黑的光头和尚迎了上来。 周景行点了点头,装作一副虔诚的模样说道:“大师所言不错,我等正是前来上香,祈求佛祖保佑的香客。” 和尚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伸手道:“宝殿就在前方,几位施主可需要小僧引路?” 周景行的目光落在和尚满是老茧的手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双龙寺作为长安最大的一座寺庙,平日里消耗虽然多,需要不少劳力帮忙搬东西。 但再怎样,也不可能弄出这样的老茧吧。 周景行冲和尚笑了笑,“不敢劳烦大师,我等自行前去便可。” 和尚稍稍错愕,不过还是冲着几人点了点头,转头接待其他人去了。 “这寺庙内,有武僧吗?” 周景行扫视了一圈,凑到影二耳边小声问道。 影二摇了摇头,小声道:“双龙寺处在长安之内,受五城兵马司管辖,不允许出现任何武僧。” “你是注意到那和尚手上的老茧了吧?” 周景行点了点头,“如果没有武僧的话,他们手上怎么会有那么厚的茧,这不符合常理。” 影二瞥了周景行一眼,“这可能跟双龙寺的耕作任务有关。” “耕作?” 周景行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这群和尚还要下地劳作?” “是的。” 影二指了指双龙寺后方道:“第三任夏皇,也就是夏文帝在世之时,曾经将这双龙寺后的百亩良田赐予了双龙寺。” “自那之后,双龙寺的所有粮食便都由自己耕种,寺中的每一个僧人都要进行耕种,当做是自身的一种修行。” 周景行露出恍然的神色,他目光再次扫向广场内的那些僧人,发现他们还在积极为前来的香客做着指引。 “走吧,先去大殿看看吧。” 周景行双眼微微眯起,带着几人跟着香客的步伐走入大殿。 大殿内金碧辉煌,几尊数十米高的金色佛像坐立其中,面相庄严。 不少香客都从两旁的和尚手中接过线香,恭敬朝拜,然后掏出一些碎银或者铜钱,投入功德箱之中。 周景行打量了一眼殿内的僧人,眉头微微蹙起。 他跟着一个香客排队,来到一个僧人面前取细香。 皮肤白净的僧人先是双手合十对着周景行行了一礼,然后双手托着线香,递给周景行。 周景行扫了一眼对方的手掌,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诧异,但却很快隐藏了下去。 他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线香,鼻子却忽然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 这酒味周景行还十分熟悉。 因为那正是他酿造的云仙酿! 这双龙寺的僧人,难道不需要守戒吗? 而且云仙酿在外面售价不菲,他一个僧人,怎么买的起? 周景行装作若无其事的上香,当他目光看到那功德箱边上的僧人时,顿时心生一计。 他掏出一些碎银丢进功德箱,凑近功德箱旁的僧人,双手合十问道: “大师,不知我捐这点香火钱行吗?” 僧人露出笑意,“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困扰。” “只要心诚,香火钱的多与少,佛祖都不会在意。” “是在下着相了,多谢大师指点。” 周景行躬身施礼,在看着影二等人装模作样的上完香后,便带着几人退出了大殿。 确定没有人跟着之后,周景行这才皱起眉头,压着声音道: “这里的僧人,有大问题。” 第68章 夜探双龙寺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 影二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她虽然说不出个具体,但依旧能感觉到这寺庙内的古怪。 这是长期从事暗杀工作所养成的直觉。 剩下两人也点头表示赞同。 “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殿里那几个给你们递香的和尚有些奇怪吗?” 周景行问道。 “他们?” 影二歪着脑袋回想,“他们手上也是满手老茧,除了皮肤白一些之...” 说到这的影二瞬间怔住。 对啊! 如果说他们是长期在田间劳作的僧人,皮肤怎么可能那么白! “看来你应该想到了。” 周景行眸光微闪,“如果是长期劳作的僧人,他们的皮肤不可能那么白净。” “而且...他们身上还有一股酒味...” “酒味?” 影二略微错愕,“寺庙里的和尚难道不是应该守禁吗?” 有没有可能我也在好奇这个问题... 周景行在心中默默腹诽一句。 “起初我以为那个和尚只是特例,所以我便在捐赠的时候,刻意引诱那功德箱旁的和尚说话。” “结果他一开口,我立刻闻到了那熟悉的酒味。” “现在看来,这里的和尚多半都有点问题。” 说着,周景行的目光望向那些正在招揽香客的和尚。 “而且你们不觉得,他们似乎是在刻意引导前来上香的香客吗?” 被周景行这么一说,三人的目光立刻投了过去。 打量一阵后,三人发现情况跟周景行说的一模一样。 那些和尚会刻意引导香客进入大雄宝殿。 一旦香客想要自行参观寺庙,他们虽然不会立刻阻止,但却会观察那些香客的动向。 “他们是害怕香客们闲逛,发现什么吗?” 影二小声问道。 周景行微微颔首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按照名烟阁那位掌柜的话,以及他送银子的时间来推断,那些白银极有可能就藏在了这双龙寺之中。” “而且我估计这双龙寺内,应该有不少武僧!” 听闻此言的影二三人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旁人或许不清楚武僧的战斗力,但身为皇城司中人,他们可是清楚的很。 武僧主修肉体,在江湖上都有着一个武僧,半个武师的说法。 也就是说纵使没有修出内力,一个光凭肉身的武僧,就能匹敌半个武师。 同境之下的武僧,几乎无惧同阶对手。 这样一股力量隐藏在长安之中,他们皇城司还毫无察觉,这要是传到如今那位夏皇的耳朵里,他们皇城司所有人都要担心自己的脑袋。 “此番关系重大,我需要回去禀告司主大人!” 影二说着就要离开,却被周景行拦了下来。 “你实力最强,你还是留下吧...” 周景行指了指身后的一个伙计,“让这位兄弟回去就行,这一次,最好多带些人来,直接将双龙寺给围了。” 经历过上次的刺杀之后,周景行越发珍惜自己的小命。 穿越过来的目标还没有完成,教坊司的花魁还没有被自己宠幸,要是真死了,就亏到姥姥家了... “好。” 那人点了点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离开了双龙寺。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影二问道。 “等。” 周景行回头望向那恢弘的大雄宝殿,“等到今夜,探查双龙寺。” ...... 夜晚降临,香客们逐渐散去。 寺庙里的和尚开始四处排查有无香客逗留寺庙。 他们检查的十分仔细,每一间房子都会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 周景行三人躲在一棵大树上,借助茂密的树叶隐蔽身形。 看着一个又一个和尚经过也没有发现自己三人,周景行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自古ct不抬头。 “你,去那边检查一下。”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周景行三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今天殿内那个站在功德箱旁边的和尚。 周景行记得,这和尚的法号好像叫慧能。 此时慧能和尚手指的方向,正是三人躲藏的大树! 三人心头骤然一紧! 那和尚先是将树后的禅房巡查了一遍,而后退出禅房,四处翻看。 看着他不断在树底下走过,三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和尚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抬头朝着上方看去。 影二见状,手中拈着的树叶骤然朝着身后的禅房激射而去。 吧嗒! 禅房门口的扫帚跌落在地,吸引了和尚的注意。 和尚走过去捡起扫帚,有些疑惑的四处看了看,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估计是风吹的。” 他小声嘟囔一句,然后放好扫帚,直接离开了。 树上的三人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周景行冲影二竖了个大拇指。 影二表现的毫无波澜,不过嘴角勾起一的一丢丢弧度却是被周景行捕捉。 原来不是天生冰冷,是个傲娇啊。 周景行看了一眼影二那张冷眼的脸庞,嘴角微勾。 “终于结束了!” 大雄宝殿内走出来两个皮肤白净的和尚。 这里两人,正是今日在大雄宝殿内给人递香的和尚。 其中一人肆意伸着懒腰,完全没有一点僧人在大雄宝殿前该有的恭敬。 “慧能师兄!” 说话的和尚一脸惊喜的朝着慧能喊道。 慧能转过头,脸色有些嫌弃的说道:“喊什么喊,老子在这呢!老子耳朵都特么快被你喊聋了!” 一个白天还满嘴佛法,一脸虔诚的和尚,此刻正一口一个老子,满嘴的国粹。 这一幕让树上的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想过这寺庙里的和尚有古怪,可没想到这和尚背后竟然是这样一副嘴脸,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和尚! “没办法,咱们武僧天生都是大嗓门,控制不住。” 慧恩说着,眼中流露出渴望的神采。 “师兄,昨天晚上喝的那云仙酿还有没有?!” “今天在这大殿里站一天了,那一口可想死我了!” 慧能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当然是有的,不过师兄可不能跟你白喝,你藏起来的那个美人,师兄我可是一直都喜欢的紧啊!” 慧恩十分大度的摆了摆手,“师兄喜欢尽管拿去便是!只要把那云仙酿给我,师兄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那师兄今晚可就不客气了!” 慧能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这异常邪性的一幕被周景行三人尽收眼底。 他们的对话在三人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特么究竟是个什么寺庙?! 第69章 硬刚大皇子,强势的姬影 “师兄,今晚要给那些家伙送饭吗?” “我们已经两天没给他们送饭了,再不送的话,他们可就真死了。” 慧恩忽然开口问道。 慧能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神色。 “把昨天买的羊肉给他们送过去一些,看看他们都快饿死的情况下,还坚不坚持自己心中所谓的道。” “师兄好计谋!” 慧恩嘿嘿一笑,“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美色入我怀,佛祖亦动容。” “他们那些迂腐的狗东西,成天只知道抱着经书参悟佛法,连红尘都没经历过,怎么可能悟得到什么佛法!” “孺子可教。” 慧能咧嘴一笑,“等以后师兄我当了主持,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师兄栽培!” 慧恩一脸讨好的笑着,跟在慧能身后离开。 周景行三人对视一眼,影二一只手提起周景行,三人快速跟了上去。 双龙寺后院。 二十几个和尚聚集在此,有说有笑。 院中摆了数桌美味佳肴,猪羊牛肉,应有尽有。 慧能带着慧恩两人迈步走进来,在场的和尚纷纷将目光投向慧能。 “各位师兄弟们,今夜的晚膳已经准备好,大家敞开了吃!” 随着慧能话音落下,早已饥肠辘辘的和尚们一拥而上,直接用手抓着那些佳肴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周景行三人躲在屋顶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 如果不是这些家伙身上穿着僧袍,顶着光头,他们真的很难相信这些家伙是僧人。 哪怕是武僧,周景行也不记得有这般放肆的。 哪怕是放在上一世也没有。 “慧能师兄,你说的那些白银,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个和尚抬头,看向慧能问道。 听到对方提到白银这个词,三人几乎是条件反射,齐齐看向正在大快朵颐的慧能。 慧能啃着手里的羊腿,“当然是真的!” “那时候我可是亲眼所见,住持那个老东西让人一箱箱白银往里运!” “只要找到那些白银,咱们哪里还用待在这破寺庙里!直接还俗回去娶几房美娇娘,天天钻被窝多香啊!”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不少和尚跟着附和起来。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泄露了白银的消息,就别怪师兄弟们不讲情面!” 慧能站起身来,一脸凶恶。 “没错!” 慧恩也在此刻站了出来,“谁要是泄露了消息,让朝廷或者皇城司那些走狗知道白银的存在,我慧恩第一个活剥了他!” “我们肯定不会泄露消息,这关系到自身富贵!” 一个和尚挠了挠头道:“可是咱们都找了这么久了,也没找到那些白银,会不会那些白银已经被住持那个老东西运走了?” “绝无可能!” 慧能异常笃定的开口,“当初银子进入双龙寺后我就一直都在盯着。” “期间除了寺庙几处修缮动用了工匠抬木头之外,就再也没有往外运过大件的东西!” “那些白银,一定还藏在寺庙里!” 说到这的慧能有些不耐烦的啧了啧嘴。 “如果不是住持那个老东西不肯开口,我也不会找到现在都找不到。” “你们要是能让住持那个老东西开口,银子可以多给你百分之五!” 听到这话的和尚们纷纷摇头。 他们已经尝试过能尝试的所有办法,可是那住持老头就是不肯说出白银所在。 “我先去给他们送点吃的,顺便再折磨一下那个老家伙,师兄们先吃,我去去就回。” 慧恩端着一盘羊肉站了起来,走出了院子。 周景行看向一旁的影二。 影二会意,当即跟了上去,留下周景行两人继续盯着慧能等人。 此时的周景行已经对双龙寺发生的事情有了一定猜测。 双龙寺一直都在暗中培养武僧,这慧能应该便是其中之一。 事情的变故,应该发生在这慧能看到住持将那些白银运进双龙寺的时候。 本就心术不正的他对那些白银起了贪念,联合这些心术不正的武僧控制了寺庙,囚禁了住持和一众僧人。 这些平日里见不得光的武僧接管了整个寺庙后,便开始一边享受,一边寻找那些白银。 现在,只要影二能找到关押那住持的地方,他们只需要救出住持,便能得到白银的下落,全身而退。 这些家伙吃的真香,给我都看饿了... 周景行摸了摸有些空荡荡的肚子,心里默默嘀咕一声。 为了潜伏,他们今天一直没出双龙寺,也一直没吃东西。 除此之外,他脑子里还有一个疑问。 那就是今天派回去报信的两个家伙,怎么还没回来? ...... 长安内城,一群亲卫将皇城司团团围住。 独属姬影的阁楼内,今日跟着周景行行动的两人站在姬影身后,一言不发。 姬影前方坐着一个人,一个身穿赤色四爪龙袍的人。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有说有笑的闲谈着。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大皇子,赵鼎! “殿下,您已经带着亲卫在我皇城司待了一天了,再这般下去,陛下恐怕会心生不悦啊。” 姬影落子,似笑非笑的说道。 赵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我此番前来只是来找姬司主下棋的,就算父皇知道了,想必也不会责怪于我。” “至于亲卫...” “长安城最近不太平,我比较怕死,所以就将亲卫带在身边了。” “那您的亲卫,为何阻拦我皇城司的人外出查案?” “此言差矣。” 赵鼎摆了摆手道:“要知道断刀盟那等江湖流寇可是精通易容之术的。” “万一他们知道本皇子在这,易容进来刺杀本皇子怎么办?” “我这也是怕死啊,司主大人多多担待。” 姬影望向窗外,眸光沉凝。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他没有再在棋盘上落子,而是将棋子收了起来。 “殿下,您这么做,可有些坏规矩啊。” 赵鼎面色不变,“姬司主说的哪里话,本皇子怎么不知道,自己坏了什么规矩。” “您这都亲自下场了,您觉得这不算坏了规矩吗?” 姬影盯着对方,眸光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赵鼎抬起头,迎着姬影的目光道:“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交出周景行的下落,我自会离开。” 姬影嗤笑一声,并未作答。 他看向身后的两人,“你们,去帮他吧。” 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不过仍是十分恭敬的拱手,打算直接翻窗离开。 可两人刚迈出一步,大皇子身后跟着的太监便上前将两人拦下,一身气势赫然到了半步宗师之境。 姬影淡淡看了那太监一眼,下一刻,磅礴的气势从他身上迸发而出,压的那太监喘不过气来。 不仅如此,就连守在外面的皇子亲卫都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压力。 皇城司的两人趁机翻窗离开。 “追!” 大皇子当即怒喝一声,看向姬影眼神满是愤怒和怨毒。 姬影苍老低沉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 “追踪者,死!” “离开者,死!” “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追!你们是我的亲卫,他不敢动你们!” 赵鼎趴在窗边冲着下方的亲卫大喊。 几名亲卫犹豫片刻,立刻追了上去。 然而他们刚追出去几步,一道恐怖的力量骤然降临! 眨眼间,几名亲卫的头颅瞬间破碎。 “姬影!你敢杀我亲卫!” 赵鼎猛地回头,一双眼睛盯着对方,满是怒火。 姬影淡淡一笑,“他们想要脱离队伍,置殿下安危于不顾,我只是替殿下清理一下门户而已。” 说着,他指了指身前的棋盘,“殿下不是喜欢下棋吗?” “今夜,我就陪殿下下个尽兴。” “当然,如果还有不忠于殿下的人企图离开,我还会替殿下出手,清理门户的。” 第70章 禅房后的密室 双龙寺,一座有些荒凉的禅房前。 慧恩推开门走进去,抓着墙壁上的壁龛轻轻往下一掰。 咔咔咔。 厚重的墙壁瞬间反转过来,露出一个阴暗的通道。 慧恩走进通道。 影二思索一番后,并未跟进去,而是翻上房梁。 不一会儿的功夫,墙壁再次翻转。 慧恩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手上沾着些许血迹。 确定对方已经走远之后,影二这才学着对方的样子,打开机关,走了进去。 随着机关关闭,通道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影二摸黑前进,害怕脚下或者墙壁有机关的她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谨慎。 经过一段路程之后,影二看到了前方微弱的烛光。 她走出通道,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宛如皇城司牢狱般的房间。 牢房内,一件件被血染红的破旧僧袍下,堆积着累累白骨。 独独剩下的几个僧人也都是一脸老态,形如枯槁。 慧恩端进来的羊肉就放在牢房里,但他们依旧闭嘴诵念佛经,不为所动。 房间中央,一位身穿红金色袈裟的老僧被两根粗大的铁链吊在半空。 老僧身上的袈裟上被血液浸透,整个人已经是气若游丝。 听到脚步声的老僧缓缓抬头。 当他看到来人是一身皇城司装束时,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就是这双龙寺的住持?” 影二凑上前问道。 被吊在半空的普和住持先是看了一眼牢房,然后才艰难点了点头。 “我可以救你们出去,但我要知道那些白银在哪。” 影二直入主题。 牢房里仅剩的几个老僧听到这话也是纷纷抬头望来。 “我...我不...知道...” 普和沙哑开口,默默低下头。 影二眯着眼睛质问,“你难道想继续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被他们折磨吗?” “还是说你觉得你不说,他们就永远找不到?” 面对影二的质问,普和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你们双龙寺暗中培养武僧,已经违反了朝廷禁令。” “只要你告诉我那些白银藏在哪,我会把情况如实汇报上去,替你们减轻一些处罚。” “如果你还要继续顽抗的话,我会如实禀告朝廷关于双龙寺的一切。” “届时,整个双龙寺都会埋葬在你这可笑的坚持之中。” 影二的话像一把把尖锐的刀,直刺普和的心脏。 牢房内,几个老僧也是齐齐朝着普和投去目光。 其中一个老僧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却没有开口。 “我...说了...你能保住双龙寺吗...” 普和虚弱开口。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不过你如果配合,皇城司可以为你们求求情。” “届时即便不能保住双龙寺,保住这几个老和尚的命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前提是他们没有作恶。” 影二指了指牢房内的几个老僧说道。 听完这话的普和先是看了一眼牢房内仅存的几位老僧,旋即他默默低下头。 “我答应你...” “我不需要你保下双龙寺...” “你只需要保下我这几个师兄,就好...” 影二点了点头,抽出长刀迈步上前,准备斩断吊着他的铁链。 忽然,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锵! 影二抬手便朝着身后斩去。 噗! 白色的粉末扑面而来,影二急忙捂着口鼻倒退。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一些粉末。 “本想着打两拳不够解气,回来再折磨一下这个老东西,没想到竟然逮到了你这么一只小老鼠。” 慧恩站在通道出口,一脸奸笑。 他的眼睛在影二身上来回游走,贪婪的舔了舔嘴唇。 “没想到皇城司竟然还有你这么带劲的小娘皮啊。” 影二没有说话,内劲翻涌,直接朝着慧恩砍了过去! 她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悄无声息摸过来的,不过对方既然来了,自己就绝对不能将其放走! 感受着那能够带走自己生命的刀芒不断逼近,慧恩双目陡然圆睁! 他脚尖轻点地面,飞身闪躲。 铛! 长刀砍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沟壑。 “半步宗师?!” “你竟然是半步宗师?!” 慧恩惊呼出声,扭头便朝着通道跑了进去。 他一个武师实力的家伙,怎么可能跟大武师抗衡! 影二没有半句废话,直接提刀杀了上去。 她不能让慧恩跑回去通风报信,否则今天的行动将前功尽弃。 眼看自己距离慧恩的距离越来越近,影二当即准备凝聚内劲,一击毙命。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力气莫名其妙的流失,内劲也不受控制的消散。 当啷。 影二脚步一软,整个人直接栽倒在地,长刀也顺势脱手而出。 她脸色绯红,浑身酥软燥热。 前方逃跑的慧恩停下了逃跑的脚步,回头一脸淫笑的盯着影二。 “还以为慧能师兄给的这药是假的呢。” 他迈步朝着影二走来,没有发出任何的脚步声。 影二这才发现,这慧恩的鞋子下垫了一层十分柔软的东西,就是这个东西的存在,慧恩才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 “还好昨夜训练完后偷懒没有换掉这轻功鞋,否则我还真藏不住自己的脚步。” 慧恩没有贸然上前,而是一脚将掉落在地的长刀踢开。 他保持着一定距离,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一脸燥热的影二。 “你!你给我下的是什么药!” 影二咬牙开口。 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模糊,并且内心深处的某些欲望正在不断放大。 慧恩贪婪的打量着影二那凹凸有致的身材,“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这药的效果可不一般啊,就连野兽都无法抵抗。” “本打算今夜拿着药下山抓几个新的女奴,没想到竟然用在了你身上。” 慧恩喉咙滚动了一下,眼中的欲望之火熊熊燃烧。 “皇城司的半步宗师,不知道玩起来会是什么滋味。” “放心,等你抵抗不住药效的时候,哥哥会好好疼爱你的!” 影二紧咬牙关咒骂道:“你们这些畜生!” 她的意识正在不断模糊。 “骂吧,你骂的越欢,我等等就越用力!哈哈哈哈!” “等玩完了你,我再把你的手脚废掉,再给你的脖子拴上链子,让所有师兄弟都好好品尝一下皇城司半步宗师的滋味!” 慧恩猖狂的大笑起来。 机会! 影二眸光一沉,一根短小锐利的银针从她口中激射而出! 慧恩双眼陡然一凝! 他想要运转内力抵抗。 可那短小锐利的银针速度之快,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咻! 寒芒带着血点闪过。 慧恩的眉心被银针直接洞穿! “怎...怎么...会...” 慧恩瞳孔涣散,直挺挺倒了下去。 影二咬住自己舌尖强行让自己恢复些许意识。 “周景行...有危险...” 慧恩死在这里回不去,那些武僧迟早会察觉。 一旦让他们发现慧恩的尸体,届时整个寺庙都会戒严。 二十几个武僧,她一个几乎快要丧失战斗力的武僧,加上一个大武师,根本保不住周景行。 “突围...我得带着他...突围...” 影二强撑身子,捡起长刀,踉跄离开。 第71章 邪恶武僧 双龙寺后院。 周景行两人趴在房顶。 院子里的和尚此刻已经吃饱喝足。 正当周景行以为这些家伙吃饱喝足要回去睡觉的时候,其中一个和尚忽然一脸淫笑的开口。 “慧能师兄,我前几天去郊外带回来一个新的美娇娘,不知师兄有没有兴趣啊。” 慧能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哦?师弟速速将那美娇娘带来让师兄瞧瞧。” “师兄你且等着。” 那和尚嘿嘿一笑,快速离开。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牵着一个被绑起来的妇人走了进来。 妇人衣衫凌乱,脸上也沾着许多尘土,不过即便如此,依旧能看出她的确有些姿色。 “这美娇娘师弟是城郊一个穷书生新过门的媳妇,还没洞房呢。” “我把她抓回来也就是一直饿着,没动过她,师兄可放心享用。” 和尚一脚将那妇人踹了出去。 慧能仰头大笑,“好,不愧是我的好师弟!等找到了白银,师兄从自己那份多给你一百两!” “谢师兄赏赐!” 那和尚双眼顿时闪过一道精光,旋即对着妇人恶狠狠道: “赶紧的,滚过去伺候我师兄!不把我师兄伺候好,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妇人跪在地上,眼神惶恐,流着泪哀求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我夫君还在等我回家...求求你们...” 慧能邪魅一笑,直接上手将妇人的衣裳撕碎,露出大片雪白。 妇人惊恐大叫,可周围的那些和尚却是没有一个上前帮忙的,甚至还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不行啊,光看师兄玩,我的火气都上来了。” “不如咱们回去把抢来的娘们也带过来,大家一起玩,还能换着玩!” “师弟所言极是!” 不知是那个和尚提出来的馊主意,其他和尚竟然纷纷附和。 他们快速离开,前往自己的住处。 不一会儿的功夫,二十几个和尚,竟然带来了三十多个女子! 这些女子大多衣衫不整,眼神惶恐,显然是被凌辱已久。 慧能见状当即咧嘴笑道:“好啊,今晚就让咱们师兄们尽情玩乐吧!” 说着,他直接一巴掌抽在那缩在角落的妇人身上。 “贱人!不想死就乖乖把爷伺候舒服了!” 妇人不从,依旧蜷缩着身子。 这时,一个和尚给慧能递上来一根鞭子,“师兄,用这个抽!不给她们抽老实了,她们就会有其他想法!” 慧能接过鞭子仰头大笑,“师弟所言极是!”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那和尚问道:“慧恩呢?那家伙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吗?” 和尚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估计在折磨那个老东西呢,咱们先玩吧,等他回来再让他把他的美娇娘带过来!” 慧能点了点头,“也是。” “平日里就数他最喜欢去折磨那个老和尚,既然如此,咱们就先玩吧!” 啪! 话音落下,慧能一鞭子抽在那妇人身上。 躲在房顶的周景行两人看着这疯狂又荒诞的一幕,拳头死死攥紧。 “影二呢?还没回来吗?” 周景行看向身旁的皇城司缉事问道。 姬影给他的三个人都与姜锐一样,是皇城司的缉事。 “没有,我感觉不到她的气息,那慧恩也没回来,想来两人可能已经打起来了。” “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退走,去找影二会和。” 皇城司缉事回道。 “如果我说救人的话,你觉得咱们有几成胜算。” 周景行沉声问道。 缉事眸光一沉,“八成...” “八成把握?” “八成会死。” 听到这话的周景行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拼一拼?” 周景行握住藏起来的手铳,眸光逐渐坚定。 缉事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我数到三,咱们就动手。” 周景行趴在屋顶,缓缓将手铳伸了出去,对准正在施暴的慧能。 “三!” 砰! 枪声跟周景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铁质弹丸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逼慧能面门而去! “谁!” 慧能猛地转头发出一声暴喝,体内内力刹那汹涌 ! 可没等他调动内力防御,寒光悄然破空而起! 慧能只觉喉间一痛,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噗! 铁质弹丸接踵而来,没入他的眉心。 慧能瞪大了眼睛,直挺挺的栽倒下去。 “竟然没砍掉...” 缉事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地上不断抽搐的慧能,对武僧的肉身强度认识再上一个档次。 他这一刀威力可不小,可却没能将慧能的头颅直接砍下来,可见武僧肉体的强悍。 不仅如此,他甚至感觉到慧能喉咙被斩开之时还有还手之力。 如果不是周景行那一枪正中眉心,恐怕慧能此刻已经动手还击了。 “慧能师兄死了?!” “是皇城司的走狗!他们杀了慧能师兄!” “杀了他们!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其余武僧齐齐望来,目中满是凶恶! 二十几个武僧齐齐朝着缉事杀了上去,其中甚至还有三个大武师!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 两个武僧应声倒地。 “快走!” 周景行冲着下方那些女人大喊。 被凌辱许久的女人们当即哭喊着往寺庙外跑去。 “该死的!” “你们几个去追那些女的!带不回来就杀了!一定不能让她们逃出去!” “你们两个去杀屋顶上那个小子!小心他手上的武器!” 武僧中一个还算有些威望的人当即指挥起来。 三个武僧脱离队伍去追杀那些女人,两个武僧瞬间拔地而起朝着屋顶的周景行杀去! 周景行抬手打出最后两发子弹,直接翻身跳下这不算太高的屋顶,落地的瞬间一个翻滚卸力,迅速朝着一旁的禅房钻了进去。 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打游击是最好的选择! 就让你们这帮畜生看看,来自异世界特种兵的实力! 周景行顺势捡起地上的一枚石子丢了出去。 声响立刻吸引了两位武僧的注意。 “小子,竟敢坏我们好事!滚出来!爷爷给你留个全...” 砰! 这武僧话没说完,头颅便出现一个血洞,直挺挺栽倒下去。 剩下的一名武僧浑身毫毛瞬间炸起,他没有犹豫,当即朝着一旁飞身闪躲。 噗! 他的小腿炸起一道血花,身体失衡的他瞬间栽倒在地。 周景行从禅房里走出来,手里的手铳还冒着烟。 “放...放过我...” 武僧满脸惶恐,不断后退。 “那些女人向你们求饶的时候,你们又可曾放过她们?” 周景行抬起枪口,毫不留情的扣下扳机。 换好新的弹药后,周景行快速朝着后院摸了过去。 那皇城司缉事一人面对十几个武僧的围攻,肯定是撑不住的。 至于那些逃跑的女人,他只能说自求多福,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后院内,被十几个武僧围攻的皇城司缉事身上已经挂彩。 数十个武僧密不透风的攻击让他根本无法做出太多有效的防御。 砰! 一道枪声骤然响起! 正在围攻他的一个武僧直挺挺栽倒在地。 “那小子没死!” “他手里拿的是火铳!出几个人去杀了他!不能让他再开枪!” 声音落下,立刻几个武僧朝他杀了过来! 看着对方不断逼近,周景行心脏狂跳,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知道,如果不解决掉这几个家伙,自己将没有再次更换弹药的时间! 机会只有一次! 每一枪都必须带走一个! 周景行此刻只觉手上的手铳异常沉重。 他凝聚目光,扣动扳机! 一枪!两枪!三枪! 三声枪响!三个武僧应声倒地! 可就在他准备开第四枪的时候,一只大手猛地从他身后伸出,抓住了他的手掌! 周景行瞳孔陡然紧缩! 他猛地回头,赫然发现一个面容狰狞的武僧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那些娘们不好追,你个小崽子还不好抓吗?” 第72章 影二的异常 周景行如坠冰窖。 他没把那些去追女人的武僧考虑在内! 砰! 抓着周景行的武僧一拳重重砸在周景行的肚子上。 周景行顿觉自己的体内一阵翻江倒海,一口腥甜从喉间直冲口腔。 下一刻,他整个人被当做一个麻袋,直接甩了出去。 吾命休矣。 周景行有些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这副身体的强度,可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害啊。 忽然,他感觉自己后背被一双纤细的手掌支撑,身体缓缓落地。 他回头一看,顿时惊喜起来。 “你终于回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影二。 “诶?你怎么了?” 周景行发现影二脸颊绯红,看向自己的眼睛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冲动。 对,就是冲动。 影二呼吸异常急促,她提起长刀朝着周围的武师杀去。 “她的气很乱,拖住她,她坚持不了多长时...” 那武师还没有来得及跟同伴说完,一抹寒光闪过,他的头颅瞬间飞了起来。 影二动作不停,再次朝着另外一个武僧杀了过去。 那武僧哪里还有半点对敌的心思,扭头就跑。 锵! 刀光闪过,他的头颅也飞了起来。 两个头颅正好落在一起,整整齐齐。 杀完两个武僧,影二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的药效,直接瘫软在地。 “你...你没事吧。” 周景行快步上前扶住对方,发现对方的身体烫的像个火炉。 “快...快走...” 影二的呼吸异常灼热。 她目光落在周景行身上,双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去解周景行的衣服。 “诶诶,你干嘛!” 周景行急忙锁住对方的双手。 影二整个人已经贴在了周景行身上。 独属于男人的气息混合着药效迅速冲击着她的大脑。 “你...快...走...” 她咬住周景行的肩膀,企图以此减轻自己大脑传来的冲动。 “不行,不能走啊,那个缉事撑不了多久,我们得回去帮他!” 周景行疼的龇牙咧嘴。 他不愿放弃那个为了救人挺身而出的缉事。 他怀里还有十发弹药,如果运用得当,完全有机会保下那位缉事的同时,让三人全身而退。 “不...不行...我...我快...撑不住了...” 影二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努力维持最后的清醒。 这时,两道身影从空中急速落下。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齐齐开口。 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离开的两位缉事。 “快!快去帮忙!他快撑不住了!” 见两位缉事到来,周景行当即指着院中说道。 两位缉事面色一变,他们也发现了影二的异常。 如果两人都去救人的话,那谁来保护周景行? 这时,影二猛地抬头看向两人,“你们去救人,我带他走!” 话音落下,影二直接抓起周景行腾空而起,完全没给两人说话的机会。 “诶?!你要带我去哪?!” 周景行错愕大喊,“我还没找到那些银子呢!” “闭嘴!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丢下去!” 影二异常暴躁的回了一句,周景行立刻识趣闭嘴。 他不想摔死。 影二脚步飞快,气息愈发混乱。 在理智即将崩溃的时候,她看到了那间独属于自己的,带着个小院的小屋。 她轻轻一跃进入屋内,反手把周景行丢在了床上。 周景行闻到了那一股独属于影二的香气,当即反应过来,这里是影二在长安的家。 “不是,你带我来你家做什...” 周景行话没说完,一双柔软的嘴唇便堵住了他的嘴。 周景行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影二一把将周景行推倒,直接扑了上去。 “这对吗?” 周景行脑子里最后跳出这句话,然后燃烧在了无尽的欲火之中。 ...... 双龙寺,满地残肢断臂。 三个缉事有些力竭的坐了下来。 “都杀完了吗?” “应该杀完了,我们来的时候看到有几个和尚在杀衣冠不整的女子,顺手也给收拾了。” “还好你们来的快,不然我就真死了...” 浑身是伤的缉事靠在墙上,体内的内力已经完全干涸。 如此强度的战斗,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 “周景行呢?” 他忽然追问。 另外两个缉事对视一眼,有些古怪的说道:“他被影二带走了...” “那就好...” “不过影二的状态有些怪,就像是...被下了药...” “?”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影二的事情先别说出去,如果我猜的是真的,司主大人可能会扒了周景行的皮...” “我先回去带人将整个双龙寺封锁,等明天周景行回来再说。” 一个缉事站起来说道。 另外两人默契点了点头。 ...... 皇城司,独属姬影的阁楼内。 赵鼎跟他的一众亲卫被姬影强行留下。 有姬影这个大宗师在,他们这些人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姬司主就不怕那周景行死了吗?” 赵鼎嗤笑一声挖苦道。 “他的死活与我何干,只是看他用着顺手,脑子灵光,就利用他替我查查盐铁贪污案而已。” “殿下如此紧张,莫非是担心周景行查出什么,对您不利?” “难道说这场盐铁贪污案的背后,殿下吗?” 姬影意有所指的回道。 大家都是聪明人,到了这个份上,两人心里想什么,都跟明镜一样。 “本皇子可不知道什么盐铁贪污案。” 赵鼎直接否认,“姬司主如果有证据,大可拿着证据去找我父皇治我的罪。” “那您为何追着周景行不放?” 姬影似笑非笑的问道。 赵鼎面色不变,“我想对一个贱民动手,难道还要经过司主大人的同意吗?” 姬影呵了一声,“那家伙说过一句话我很喜欢。” “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赵鼎不屑一笑,“贱民的幻想罢了。” 身为皇子,他自认出生就是与底层贱民不同的。 一个贱民,在手握权力的贵族面前,在不可跨越的阶层面前,能让上面的人付出代价吗? 我就打你了怎么样? 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你了怎么样? 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干的,你又能怎样? 贱民而已,除了哀嚎,能做什么? 赵鼎撇了撇嘴,丝毫没有将姬影的话放在心上。 “是吗?” 姬影目光望向窗外,“如果您口中的那些贱民得知了您的所作所为,您觉得您还能在与二殿下的竞争中胜出吗?” 赵鼎目光陡凝,“怎么,姬司主这是要支持我那位皇弟吗?” 姬影摇了摇头,“我只是陛下的一个奴才,我支持谁,不重要。” “百姓支持谁,才重要。” 姬影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忽然翻窗而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回来报信的皇城司缉事。 缉事看了眼赵鼎,有些迟疑,旋即目光望向姬影。 姬影微微颔首,缉事这才开口道: “司主大人,事情已经解决,白银的下落,基本确定。” 赵鼎动作一僵,扭头看来,眼中满是怨毒。 第73章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翌日,双龙寺。 前来上香的香客惊奇发现,整个双龙寺已经被皇城司带人团团围住。 “这是怎么了?皇城司为什么把双龙寺封了?” “不知道啊,昨天都还好好的,寺里的僧人还叫我明日过来还愿祈福呢。” ...... 寺庙前香客聚集,窃窃私语。 “皇城司办案,无关人员迅速离开。” 皇城司一位缉事拿着令牌出来,示意手下开始疏散人群。 人群中,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姬深深看了一眼寺庙,跟在人群中离开了。 经过几个拐角后,老姬来到一间酒楼三楼。 酒楼三楼处,赵鼎坐在窗边喝着酒。 从他这个位置往下看去,正好能看见双龙寺的全貌。 “有办法混进去吗?” 赵鼎听到身后的脚步,直接开口问道。 老姬来到赵鼎跟前行了一礼,摇头道:“进不去。” “里里外外都被皇城司的高手完全封死,没有进去的可能。” 老姬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原本的面容。 不是别人,正是鬼针毒姥。 “这面具戴起来真不舒服,让老婆子我透不过气。” “殿下,如今双龙寺已经被围,您如果执意要进去的话,恐怕会引起龙椅上那位的不悦,毕竟你跟我们有联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赵鼎皱着眉头冷哼一声,“如果不是你们办事不力,这周景行能查到这里?” “那些白银就这么被收缴上去的话,你知道会对本皇子造成多大损失吗?” “还有你们断刀盟那些武器装备,哪一样不是本皇子提供的?” “没有本皇子提供的白银,你们能够如此肆无忌惮?” 面对赵鼎的质问,鬼针毒姥没有反驳,只是淡淡说道:“殿下,这些事情已成定局,您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保住那些白银。” “我能不知道吗?” 赵鼎嗤笑出声:“你倒是给我出个主意,看看我能怎样保住那些白银。” 毒姥没有说话。 她也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保住那些白银。 哪怕这些白银最终有可能冲入户部,怕是也不好直接从其中下手。 盯着这笔银子的人,太多了。 就在两人沉默之时,一个衣着普通的人忽然走上楼来。 赵鼎面色一凝,抬手便准备让太监把人轰走。 “殿下,给您的信。” 那人忽然开口,直接让赵鼎愣在当场。 “大人让我出来给您传信,他现在也在封锁寺庙,不方便离开。” 听到这话的赵鼎当即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安插在皇城司的探子给自己传信! 太监快步上前将那人手上的密信取了过来。 赵鼎展开信件一看,嘴角露出笑意。 “他们还没找到那些白银,白银还藏在双龙寺里,唯一知道白银在哪的住持昨夜死在了牢里。” 赵鼎将手上的秘信递给毒姥。 毒姥看过之后也是面露震惊之色,“这双龙寺竟然敢在寺内培暗中培养武僧?!”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在了赵鼎身上。 赵鼎呵了一声道:“如果是本皇子所为,你觉得我会不知道白银在双龙寺吗?” 毒姥轻笑一声,“殿下没必要跟老身解释。” 从逻辑上来看,的确不可能是赵鼎的手笔。 毕竟双龙寺暗中培养武僧,身为住持的普和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住持是大皇子的人,那早就把白银交给赵鼎了。 “不过他们为何会暗中培养武僧呢?” 赵鼎摇头,“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某些江湖势力暗中培养的。” 自己那位皇弟同样不知道白银在双龙寺的消息。 就冲这一点,赵鼎就可以确定,双龙寺内的武僧跟自己那位皇弟无关。 “那些武僧在寺庙里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那些白银,想来那些白银大概率已经不在寺庙里了。” 赵鼎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毒姥默默瞥了他一眼,“殿下,有没有一种可能,白银仍在双龙寺里,是那些脑子一根筋的武僧一直没找到...” 赵鼎面色一僵,“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那些白银被藏的很好,皇城司的人也未必能找到。” “皇城司的人找不到,那周景行呢?” 毒姥此话一出,赵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 长安外城,独属影二的院子内。 影二穿上自己的衣服,扎起头发。 床榻上,周景行感受着自己空虚的身体,看着被撕碎的衣服,眼神有些空洞。 影二掏出一些碎银放在桌上,“去买一身干净的衣服。” “你觉得我出得去吗?” 周景行掀开被子,空空如也,连条内裤都没有留下。 影二瞥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碎银自己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影二便抱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回来了。 周景行直接当着她的面穿衣服,没有丝毫避讳。 “去双龙寺吧,刚才我出去的时候听人说,皇城司已经带人将双龙寺围起来了。” 影二忽然开口。 周景行点头,“的确,我还要回去问问那个住持,那些白银在哪,还有账本,一直没有线索。” 白银最终都是要上交给朝廷的,唯有拿到账本,周景行才能做到答应江明月的事情。 他一直没忘记要救江明月跟她的舅舅。 影二拎起周景行朝着双龙寺疾驰而去,不同的是,她这次并没有忙着赶路,而是刻意放慢了速度,多了一些温柔。 有时候真的感觉自己像个晴天娃娃... 周景行看着脚下不断闪过的房屋,在心里默默吐槽。 双龙寺外,两人从半空中落下,立刻吸引了皇城司人的目光。 出示令牌后,两人畅通无阻的走了进去。 趁着没人跟在两人身旁,周景行小声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影二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他一眼,而后默默掏出自己身上的钱袋,取了五两白银,放到周景行手上。 周景行看了眼手上的白银,又看了看已经快步离去的影二,独自凌乱。 第74章 住持之死 没有过度纠结五两银子的事情。 周景行默默将银子收了起来,迈步走向中央的大雄宝殿。 “周公子,您可算来了。” 昨夜跟着他救人的缉事柯彦急忙迎了上来。 “发生什么事了?” 周景行从对方的语气中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双龙寺的住持死了。” 柯彦一句话,直接给周景行大脑干宕机了。 “昨夜那些武僧干的吗?” 柯彦摇头,“那些家伙都被我们干掉了,没有杀人可能。” “关押住持的密室里有一个牢笼,里面有几个老僧,事发的时候他们似乎被人下了药,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住持已经死了。” “嗯?下药?” “牢房里是不是还有一个空盘子?”周景行忽然问道。 柯彦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 周景行眸光微闪,“带我去看看那住持的尸体。” “就在这大殿里。” 柯彦带着周景行迈步走入大雄宝殿。 大殿中央摆着一具已经断气的尸体,几个老僧正盘坐在尸体不远处,低声念诵着佛经。 周景行不用想也知道,这几个老僧应该就是被关在牢房里的。 他蹲下来查看住持的尸体,发现尸体有着无数细小的伤痕,显然这住持生前经历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折磨。 “有人验过尸吗?” 周景行望向柯彦问道。 柯彦点了点头,招呼手上送上来一份刚刚写好的卷宗,“仵作已经验过了,死因是中毒。” “中毒?” 周景行对毒药不是特别了解,昨晚的情况他也了解的不是很具体,所以便看向了靠在大殿门口的影二。 昨夜影二如果成功潜入了那关押住持的密室,那她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影二也一直在打量周景行。 见对方朝自己看来,她冷眼的脸颊上莫名感到一丝燥热。 昨夜发生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闪过,让她有些难以自处。 “我昨夜见他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那道暗门虽然算不上隐蔽,但非双龙寺中人,肯定是无法知晓的。” “如果那些武僧已经被柯彦三人全部诛杀,那唯一能够下毒的,就只有他们。” 影二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推断都讲了出来。 周景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对方所指的,正是那几个正在低头念诵佛经的老僧。 “有审问过他们吗?” 周景行看向一旁的柯彦问道。 他的猜测跟影二的大差不差。 如果所有武僧都被柯彦三人绞杀的话,那唯一有可能动手下毒的,就只剩下这几个待在牢房内的老僧了。 “有。” 柯彦点了点头道:“不过他们几人似乎都是寺庙里闭门不出的禅僧,对寺中之事不甚了解,所以根本审问不出什么。” “在下也命人查了寺庙内关于他们的记录,几人的确早已闭门不出,潜心钻研佛法,就连每日的饭食都是有人送到禅房之内。” “如果不是那些武僧动乱将他们绑了起来,他们估计现在还在自己的禅房中闭关。” 周景行目光望向那几个敲着木鱼的老和尚,面色微凝。 “他们身上呢?搜过身吗?还有那牢房,有没有搜查过?” 在那被封锁的密室中下毒,下毒者必定将毒药藏在身上,或者藏在密室之中。 如果能从密室或者这几个老家伙身上搜出毒药,那直接上刑便可。 虽然他现在也想直接上刑,但他不能这么做。 一是他也害怕冤枉好人。 这些老僧活到这个岁数,如果什么事都没犯就被自己酷刑相逼,那他们不仅会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自己的名声也会直接臭掉。 自己还想在去教坊司睡花魁呢,万一名声臭了人家给自己来一口就完蛋了... 二就是当年夏文帝在世时曾留下律令,凡寺庙僧众,如果没有触犯律法,一律不得动用私刑。 这个律法在经过几代皇帝之后虽然有所修改,但大致意思没有变,就是限制了众多寺庙跟僧人的权益而已。 面对周景行的问题,柯彦无奈叹了口气道:“无论是牢房还是这几个老僧身上,都没有搜到毒药的痕迹。” 在皇城司缉事这个位置上干了这么久,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案件。 密室,毒杀,现场的几个嫌犯又没有任何嫌疑,还搜不出毒源,这着实让他头疼。 周景行眸光扫过那几个盘坐的老僧,眼中带着一丝审视。 昨夜柯彦三人经历一番大战,又亲自带人搜查,皇城司里的暗子趁机动手的可能性很小。 所以凶手只有可能在这几个老僧之中。 而凶手之所以要对住持动手,极有可能是害怕白银的具体下落被泄露。 周景行默默来到几个老僧跟前,“我知道,凶手就在你们几个人之中。” 几个老僧齐齐抬头,有些茫然的望向周景行。 “而凶手的杀人动机也很简单,就是防止住持为了保住双龙寺,透露白银具体藏匿的地点,对吧?” “至于毒药...” “我有一个猜测。” 周景行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几个老僧的神色。 “毒药不会凭空消失,你们也没有处理毒药的时间。” “唯一的可能,就是下毒的那个家伙,把毒药吞了。” “他手里同时拿着解药跟毒药。” “只要在毒发前服下解药,他就可以借着昏迷的借口为自己开脱。” “我说的,对吗?” 周景行目光扫过几个老僧,捕捉着他们的表情变化。 他发现有个老僧敲击木鱼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他来到这老僧跟前,“敢问大师法号?” “贫僧法号普还。” “普还大师,杀人的感觉,如何?” 周景行话音落下,场内所有人动作陡然一僵,目光齐刷刷落在普还身上。 普坏抬起头,神色有些茫然的回道:“施主如若想要将这罪名安在贫僧身上,那贫僧也不做任何辩解。” 周景行呵了一声,“普还大师是觉得我没有证据,只想着把罪名强加于你?” 普还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施主若是想拿贫僧换前程,那尽管动手便是。” “万千过错,可尽加吾身,只求施主,能够放过双龙寺。” 第75章 假和尚,真凶手 普还这正气凛然的发言让剩下的几个老僧眼眶含泪。 “普还师弟,此非你一人之过。” “双龙寺沦落至此,我等也有责任。” “施主如果非要将这些罪名强加在我等身上,那就请将我等一起诛杀吧。” ...... 几个老僧齐齐开口,颇有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势。 影二和柯彦两人同时看向周景行,脸上尽是为难之色。 如果周景行没有办法找出凶手的话,他们还真拿这几个老僧没有办法。 周景行扫了一眼几个老僧,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你们几个老东西如果真的可以为了双龙寺,为了所谓的佛法去死,又怎么会吃慧恩送去的那盘羊肉呢?” “那个下毒让你们昏死过去的家伙,就是在那羊肉里面下的毒吧?” 听到这话,几个老僧的脸色齐齐一变。 他们嘴里喊着罪过,疯狂敲击着木鱼。 是的,他们昨晚的身体状态已经接近极限。 再不吃东西的话,他们真的会死。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分食了慧恩给他们送来的羊肉。 他们十分清楚,正是因为那一份羊肉,才让他们陷入昏迷。 他们也知道,下毒之人,就在他们之中。 可他们不能说。 因为食肉,破了戒律。 身为一个苦修多年的僧人,他们把自己的清名,看的比自己命还重要! 他们不愿自己的清名毁于一旦,故而一直选择闭口不言。 他们心存侥幸,想着夏文帝的律令还在,皇城司的人无法对他们刑讯逼供。 只要不承认,朝廷没有证据,就无法定他们的罪!他们的清名就不会被毁!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周景行竟然能推断出这一切。 “怎么现在喊罪过了?” 周景行嗤笑出声,“不当着佛祖的面说个谎吗?” “反正你们已经破了一戒,再破一戒又有何难?” 老僧们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敲木鱼喊着罪过。 周景行盯着普还,继续开口道:“凶手其实可以选择直接将你们几个老东西毒死,但他并没有那么做。” “因为他也怕死。” “留着你们,他就可以跟你们绑在一起,只是为了利用你们让他活命而已。” “我说的对吗?普还大师?” 普还双手合十,双眼紧闭,闭口不言。 “还不死心?” 周景行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既然如此,那我便将你彻底拆穿吧。” 话音落下,周景行一把抓住普还的手。 “你们好好看看这双手。” “哪怕是你们几个闭关修佛的老家伙,早年也经历过一段很长时间的田地劳作。” “但凡是长期劳作的手,绝对会留下痕迹。” “你们看这双手,这上面有任何长期田间劳作留下的痕迹吗?” 此话一出,大雄宝殿内的众人呼吸陡然一凝。 那些嘴里喊着罪过的老僧齐齐看向自己的双手,上面都或多或少残留着当年田间劳作的痕迹。 而普还被周景行抓起来的那双手,虽然也有些许痕迹,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根本不是一双历经田间劳作的手。 影二和柯彦也凑了上来仔细观察,发现的确如周景行所说,这普还的手掌根本没有任何长期劳作留下的痕迹。 “你...你不是普还师弟,你是谁!” 一个老僧猛地回过神来,一脸惊愕的开口。 普还脸色瞬间苍白。 他嘴巴动了动,想要为自己辩解。 可思来想去,却又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语。 周景行看向那柯彦,“让人把那几个老僧带下去。” 柯彦愣了下,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周景行一眼。 “听我的,先把他们带下去。” 周景行摆了摆手,态度异常坚定。 在柯彦将人待下去之后,周景行又看向影二,一脸严肃的说道:“让皇城司其他人也离开大殿,你留下便可。” “让昨夜跟着我们行动的另外两位缉事看着他们,不能让他们靠近大殿。” 双手环胸的影二有些诧异的看了周景行一眼。 她动了动嘴,想要开口询问。 可当她看到周景行那异常严肃的眼神时,还是闭上了嘴巴,着手将人给驱散出去。 “影二大人,那住持的尸首跟那假冒的僧人都在大殿内,这个时候将我们赶出来,如果周景行搞什么动作的话...” 一个皇城司缉事忽然凑了过来,欲言又止。 他正是赵鼎安排在皇城司内的探子之一,还属于是有些权利的那种。 影二淡淡瞥了对方一眼,“你觉得要是你来查,你能查到现在的程度吗?” 这缉事顿时哑然。 “没那本事就别想着搞什么心计。” 影二翻了个白眼,转头走入大殿之内,“他手中有司主令牌,你要是有什么不满的,大可向司主大人进言。” 她看向昨夜行动的两名缉事,“你们,不能让任何人进入大殿。” 说完,影二直接关上了大雄宝殿的殿门。 “是不是有人出言猜忌于我?” 周景行看向门口的影二问道。 “你怎么知道?” 影二怔了怔,有些诧异的问道。 刚才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而且周景行所处的位置距离应该是听不到外面的话才对。 “因为我针对的就是他们。” 周景行笑道:“那家伙多半是别人安插在皇城司的探子。” “当然,探子肯定不止他一个,只是他按耐不住冒头了。” “目前对案情最为关心的,应该就是那位大皇子了,所以那家伙多半是大皇子的人。” 影二顿时恍然。 她看着周景行的脸庞,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笑意。 “你笑起来这么好看,怎么平日里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周景行忽然凑了上来。 影二一把将其推开,“我可没笑,你看错了。” 真是个傲娇怪啊。 不过还好,攻略难度不大。 周景行压下嘴角的笑意,回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普还和尚。 “聊聊吧。” “逃了这么久,难道你不累吗?” 被拆穿的普还已经不再假装虔诚的僧人,而是定定看着周景行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周景行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上,拿起桌上的贡品水果便啃了起来。 昨晚操劳了一夜,今早也没得及填饱肚子就被拉过来了,他急需补充能量。 “到了这一步,嘴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说呢?江府管家,江甲。” 第76章 江府管家,账本 普还的瞳孔陡然一缩!呼吸也在刹那间凝滞。 影二也是瞪大眼睛盯着光头的普还,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是那个逃脱的江府管家,江甲?!” 周景行微微颔首,他深邃的眼神仿佛能够将对方完全看透。 “从案件的时间以及牵扯到的人物来看,有能力,有条件,也有必要伪装成普还和尚的,就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你,江府逃脱的管家,江甲。” “我说的,对不对?” 江甲长长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最终竟然会栽在了你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手里。” “真不知道刘承当初怎么想,竟然把院子租给了你。” 因为我给的太多了... 周景行在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 “如果不是那间院子,我现在估计已经躺在教坊司的花魁腿上喝花酒了,根本不会掺和你们这些破事!” 诶?怎么感觉有点凉凉的。 周景行话刚说完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 他抬头看去,发现影二正死死盯着自己,面色冷若寒霜。 “只是估计,估计...” 周景行尴尬咳嗽两声说道。 影二冷哼一声,直接别过头去。 周景行见状也是继续冲着江甲问道:“账本是不是被你藏了起来?” 江甲轻轻点头。 “所以暗号最后两个字,甲代表你,亥代表的应该就是藏匿地点吧?” 江甲笑了笑,道:“有没有可能亥代表的是人呢?” “不太可能。” 周景行说:“你连帮你隐瞒身份的住持都杀了,你能信得过其他人?” 江甲顿时哑然。 “真不知道,刘承怎么偏偏招惹到了你这么一个怪胎。” 沉默半晌的江甲彻底放弃了挣扎。 “把账本交给出来吧,你继续隐藏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我迟早推出账本所在。” “继续拖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还是说你想试试皇城司的酷刑再开口?” 周景行似笑非笑的问道。 江甲看向周景行,“据我所知,你并不是皇城司的人,只是因为盐铁贪污案才牵扯其中。” “如今找到银子,你的任务也算结束了,为何还要执着于账本呢?” 周景行瞥了对方一眼,淡淡道:“我要账本救人。” “只有拿到账本,我才有筹码跟大皇子谈条件。” “不行!账本要交给皇城司!” 周景行话音刚落,影二立刻开口。 她知道账本背后有多少官员牵扯其中。 如果账本回到大皇子手里,那些贪官污吏就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如果你要把账本交给大皇子的话,那你就慢慢找吧。” 江甲直接拒绝了合作。 听到这话的周景行双眼当即眯了起来。 影二冷艳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错愕,“你不是替大皇子办事吗?” “他对大皇子有怨,否则早就想办法把账本跟白银交给大皇子了。” “我说的对吗?江管家?” 周景行盯着对方问道。 江甲满脸冷笑,“老爷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到头来东窗事发,他却把所有责任都推在老爷身上。” “最后老爷惨死监牢,他连老爷的家眷都不保,甚至还派人动手截杀。” “这样的一个主子,你觉得我会把账本交给他吗?”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把账本交给皇城司呢?” 影二皱眉问道。 江甲默默翻了个白眼,“皇城司里有大皇子的暗子。” 影二后知后觉,她一时没有把这些东西联系起来。 “我要账本是为了救江明月。” 周景行的话让江甲直接愣在当场,半响后才反应过来,抓着周景行的手臂问道: “小...小姐还活着?” 在江家,他是为数不多心疼江明月的人。 他清楚江明月的身世,也知道自家老爷对这位小姐并没有多少感情。 在不违背江宏明命令的情况下,无论是吃穿用度,他给江明月准备的都是最好的。 他曾几次易容外出打探江明月的消息。 当得知江明月死于教坊司的一场大火时,他都以为自家这个苦命的小姐已经彻底故去了。 如今又从周景行嘴里听到江明月的消息,他怎能不激动。 “还活着,大皇子干的,用两具干尸把她跟她的侍女保了下来,想要以此引你上钩。” 周景行把江明月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当得知江明月如今深陷教坊司,且还处在大皇子的掌控之下时,江甲死死攥着拳头,似乎恨不得把大皇子碎尸万段。 “你应该知道,对大皇子而言,她始终都是隐患。” “以大皇子的性格,斩草除根才是他会做的事情。” “江明月与我朋友两情相悦,而且我答应过,会救她出来。” “如今的情况想必你也清楚,大皇子甚至敢在长安设伏袭杀于我。” “托的越久,江明月的处境就越危险。” 周景行并没有危言耸听。 赵鼎那个家伙为了账本现在已经有些不择手段了。 王仁被诛九族的消息在长安闹的沸沸扬扬。 在自己折了他一臂的情况下,对方肯定会对自己进行疯狂的打击报复。 自己见过江明月的事情赵鼎肯定已经知道了。 所以拖的越久,江明月就越危险。 “你真的会去救小姐吗?” 江甲盯着周景行问道。 如果从周景行眼里看到任何犹豫的神色,他宁愿让真正的账本永远消失。 周景行迎着对方的目光,郑重点头,没有任何犹豫。 江甲沉吟片刻,默默取下了套在身上的古朴僧袍。 “这,就是账本。” 说着,江甲动手撕开僧袍内衬的布料。 “嘉阳三年,江南玉门县县衙余明,伪造盐引,贿五百两。” “嘉阳三年,江南水师副将廖永,协助盐铁运输,贿一千两。” “嘉阳三年,辽东盐铁转运司副掌印胡忠,协助盐铁转运,贿一千两。” “嘉阳三年,辽东镇北关巡防营副将宾学义,私自开关,贿一千五百两。” ...... 嘉阳是当今夏皇的国号。 那古朴僧袍上记录着的,正是从嘉阳三年到现在,每一笔盐铁走私涉及到的官员罪名和受贿金额。 “按照亥字秘找到的账本,只是我埋起来的假账本。” “真账本已经被我烧了,上面所记载的东西我都缩写到了这僧袍之上。” 听到这话的周景行嘴角猛地一抽。 果然,都是老狐狸啊。 江甲捧着僧袍递给周景行,直接跪了下来。 “周景行,求你,一定救救小姐。” “小姐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她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周景行将他搀扶起来,“放心吧,我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需要你回答我一下。” “这双龙寺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武僧?” 第77章 姬影到来,周景行:我知道白银在哪 周景行话音落下,影二也是眯着眼睛看向江甲。 双龙寺在这天子脚下暗中培养了那么多武僧,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大武师层次的家伙。 这要是不弄清楚的话,皇城司肯定要面对夏皇的怒火。 江甲指了指地上住持的尸体道:“这些武僧都是他的手笔。” “他身为双龙寺的住持,身份哪怕是在这长安城内都是颇具名望的,为何要做这等容易被发现,还要掉脑袋的事情?” 周景行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双龙寺身为长安最大的寺庙,平日里香火不断,在百姓心中颇有地位。 而前来双龙寺上香的达官显贵也不算少。 身为住持,这家伙的名望已经足够了。 而涉及盐铁贪污又为他带来了财富。 无论是财富还是名望他都不缺了,完全没必要暗中培养这些武僧,给自己徒增风险。 江甲沉声说道:“这些武僧一开始其实都不是双龙寺的僧人。” “他们都是普和通过各种手段,从西域以及大夏各处召集而来的,被寺庙除名的武僧。” “他养着这些武僧,给予他们恩惠,让他们重新被佛门认可,就是为了东窗事发那一日,能有一股力量保护自己,逃出长安。” “只是不曾想这些武师最终会反噬于他,的确令人唏嘘。” 周景行沉吟片刻,默默点头。 或许连普和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最后会栽在这些武师的手里。 “另外我要告诉你...” 江甲忽然开口,盯着周景行一字一句道:“我并不知道那些白银究竟被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什么?!” 影二脑子已经有些不够用了,“你都能找到这儿来,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白银藏在哪里?” 她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在她看来,这多半是江甲为了拖延定罪时间,想多活几天的狡辩而已。 江甲叹了口气,“到了如今这地步,你觉得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如此大的一笔钱财,换做是你,你会告诉一个下人它的具体下落?” 影二被问住了。 从逻辑上来看,貌似的确如此。 江甲自身已经带着他暗地里准备的账本了,如果再让江甲得知白银的具体所在,万一起了贪念,那些白银肯定到不了大皇子手里了。 不过现在貌似也到不了了... 就连账本都没给... 想到这的影二不由的看向周景行,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任何诧异的神色。 这家伙怎么这么淡定。 他该不会是一早就知道了吧? 江甲继续开口,“普还和尚是真实存在,只不过真的普还在我到来的前两天,正好死在了自己的禅房里,所以我这个身份才一直没有被寺庙中的僧人怀疑。” “普和让我顶替了普还的身份留在寺庙里。” “期间我也尝试过寻找那些白银的所在。” “可我找遍整个双龙寺,就连那些武僧的住所我都翻过,可还是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接下来就是武僧动乱,以及你们的到来。” “周景行推测的完全准确,我的确将毒药跟解药都给吞了下去,我也的确是通过羊肉给那些老僧下的毒。” “这就是我来到双龙寺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白银藏在了什么地方。” 江甲说完,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 如果可以,他也想帮周景行找到那些白银。 他宁愿那一千八百万两白银全都落到皇城司手上,也不想有一两银子落到大皇子手上。 “你能确定,那普和将所有白银藏在了双龙寺吗?” 周景行忽然问道。 他眯着眼睛,像是在思索什么。 江甲点了点头,十分笃定道:“可以确定。” “我与普和打过几次交道,他是个谨慎的家伙,除了运送银子的人,他不会让其他任何人接触银子。” “可是那些武僧,还有我们皇城司的人几乎快将整个双龙寺给翻过来了,也没找到那些白银,他会不会把银子藏在了寺庙之外的地方?” 影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江甲摇了摇头,“贪污案被揭露的太过突然,那个时候但凡有大件货物调动,都要经过细致的盘查,普和不可能铤而走险。” “再加上那个慧能的目击,所以我可以肯定,白银就在这座大殿之内。” 咚咚。 江甲话音刚落,大雄宝殿的门忽然被人叩响。 “谁?!” “我不是说了谁也不能进来吗!” “不管你是谁,回去之后我定会按照皇城司律令将你...” 影二提着刀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开门。 可刚一开门,面前站着的人让她猛然一怔。 姬影淡笑一声,“怎么,你要以皇城司律令处置我吗?” 影二瞥了姬影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让开了身子。 姬影注视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迈步走入大雄宝殿之中。 “司主大人?!” “您怎么来了?!” 周景行一脸惊愕,急忙小跑过去。 “过来看看。” 姬影目光落在江甲身上,又看了看周景行手里已经露出账本名单的僧袍。 “江府那个管家,江甲?” 他有些狐疑的问道。 正准备说明情况的周景行瞬间呆在原地。 这...这就猜出来了? 江甲怔了怔,而后低头行礼,“见过司主大人。” 姬影微微颔首,继续问道:“白银呢?” “不知。” “想死?” “无惧一死,在下实在不知。” 姬影盯着对方,并未从对方脸上或者眼中捕捉到任何说谎的慌乱。 看来情况跟自己想的有些出入... 姬影在心中暗暗嘀咕一句,随后转头看向周景行。 他正欲开口,却听得周景行抢先开口道: “司主大人,我知道银子在哪。” 第78章 金身藏赃银 话音落下,大雄宝殿内的三人目光皆是齐刷刷落在周景行身上。 就连身为当事人的江甲也是一脸错愕。 自己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半点踪迹,周景行光是听一下事情经过,就能找出白银在哪? 影二同样是一脸疑惑。 她张了张嘴,想要提醒周景行不要在这位冷血的司主面前说大话。 可姬影本人就在这儿看着,这些话她是万万不能现在开口,所以只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姬影盯着周景行微微挑眉,“说说看,你有什么条件?” 身为一个老狐狸,姬影不会看不明白周景行的小心思。 周景行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司主大人。” “我想让司主大人您把这账本交给我,我需要拿它去救人。” 姬影眸光微闪,“救那个江明月?” 周景行应了一声,郑重点头。 江甲此刻有些呆愣。 在这长安城,跟令人闻风丧胆的皇城司司主谈条件,这在别人听来觉得天方夜谭的事情,此刻就真真实实发生在他眼前。 姬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周景行,像是在思考什么,半晌后才幽幽开口道:“可以,没问题。” 江甲眉头狂跳。 他万万没想到姬影竟然会同意周景行这荒诞的请求。 这种事情都能答应,莫非这周景行是姬影的私生子不成? “多谢司主大人成全。” 周景行恭恭敬敬冲着姬影行了一礼。 “先别急着谢我,找不到那些白银的话,我还是要把账本带回去的。” 姬影淡淡说道。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其实那些白银,一直都在这大雄宝殿之中。” “这不可能!” 周景行话音刚落,江甲便是下意识开口反驳道:“这大雄宝殿我暗中搜查过无数遍,这里没有密室,也没有地方可以用来藏匿白银。” “并非是没有地方可以藏匿白银,只是你们想不到,白银会藏在那里。” 周景行目光看向影二,“帮我个忙。” 影二先是一愣,冷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你想做什么?” 周景行手指指向身后数十米高的佛祖金身。 “砍了它。” 听到这话,影二直接愣在当场。 就连姬影跟江甲也是瞳孔陡然一缩。 “你的确搜查过这大雄宝殿所有的地方,可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几座数十米高的佛祖金身吧。” 周景行盯着那佛祖金身,目光灼灼。 “如果说白银的确就藏在双龙寺里,那就只可能藏在这些佛祖金身之中。” “我记得你说过,住持曾经找过一次工匠,对双龙寺进行修缮。” “可如果那些工匠,本来就是别人伪装的呢?” “如果这几尊十数米高大佛金身,本就只是表面厚实呢?” 听完周景行的话,江甲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一个存在了百年,香火旺盛的寺庙,其大雄宝殿的大佛金身,竟全是空壳子。 任谁来,恐怕都很难想到这种可能吧。 那些武僧如果知道自己日夜寻找的白银,就藏在自己参拜了许久的佛祖金身之中,恐怕他们会直接气的吐血吧。 “还是我来吧。” 影二正打算动手,却忽然被姬影拦了下来。 “听他们说毁佛祖金身是一件损功德的事情。” “老头子虽然不信佛,但也不想你们年轻人来做这种事情。” 影二看着姬影的面庞,默默收回了自己的长刀。 姬影冲她笑笑,而后掌中内力翻涌,一掌拍在那雄壮的佛祖金身之上。 厚重的金身被姬影直接破开,无数白银如同流水一般涌了出来。 姬影看向其他几座金身,故技重施。 所有金身被一一破开,里面,装满了白银。 看着脚下的白花花的白银,姬影轻笑一声道:“小子,账本是你的了。” 周景行拱手行礼,“谢司主大人成全。” “那个...司主大人,小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姬影微微抬手,示意周景行继续往下说。 “盐铁贪污案到此,应该算完全结束了。” “不过...我想让影二姑娘再跟我一段时间,直到我将账本的事情完全了结。” 周景行拿出司主令牌还给对方。 盐铁贪污案结束,这就意味着皇城司跟自己的合作已经结束了,所以这块令牌,自己自然是不能再留在身上。 姬影肯定也会收回让影二继续保护自己的命令。 一旦影二离开,自己手上能用的战力就只剩下项修元一个人。 自己可不想带着项修元直面那个疯批大皇子。 而且没有半步宗师在身边,说不定大皇子会直接让人把他给砍了抢走账本也说不定... 当然,指定影二,也是因为周景行心里有些私心。 对方毕竟都是自己的女人了,自己怎样都该多了解亲近了解一番才是。 姬影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看向身后的影二问道:“你怎么想?” 影二冷冰冰的点了点头。 姬影神色有些诧异,“那你就先跟着他吧。” “谢司主大人。” 周景行拱手道谢,而后带着影二来到大雄宝殿外问道: “方才你让人封锁大雄宝殿的时候,是哪个缉事上前非议我的?” 影二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被拦在外面,神色略显阴沉的一个缉事。 似乎是察觉到影二两人的目光,那缉事连忙堆起笑脸,冲两人拱手。 周景行快步走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话,在下卢管中。” “?” 周景行脸色怪异,“这名字是你爹给你起的吧?” 卢管中愣了下,摇头道:“非也,这是在下家乡的一位先生所取。” 那先生可能跟你爹有仇... 周景行在心中默默嘀咕一句。 “是在下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卢管中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他完全拿捏不准周景行的心思。 “没有问题,你家乡那位先生大才。” 周景行摆了摆手,盯着对方一字一句道:“转告你背后那位,他想要的东西在我手上,如果想要回去,就派人来我家找我。” 卢管中呼吸陡然一凝,瞳孔陡然紧缩! “在下不知...” “别在这跟我装傻充愣了,现在,赶紧滚去通报吧,误了你家主子的事情,怕是你的脑袋也保不住。” 周景行冷声开口。 卢管中冷汗直流。 他盯着周景行看了看,又看了看一旁的影二。 一番犹豫之后,他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双龙寺。 “快!带我去找大皇子殿下!” 卢管中来到双龙寺外找到自己培养的探子,一脸焦急。 探子被卢管中的气势吓了一跳,弱弱道:“大...大皇子殿下如今已经离开了酒楼...前往长安的驿站...接待察尔贡部落的使者了...” 卢管中双眼陡然圆睁。 他想起来了。 本该于昨日到达的察尔贡部落因为天气原因耽搁了行程,所以昨日大皇子才有时间带人围困皇城司。 如今大皇子在接见察尔贡的使臣,自己这个时候过去,肯定免不了一通责罚,严重点的,说不定小命都要不保! 可如果周景行说的是真的,那他手里拿着的,多半就是大皇子殿下寻找多时的账本。 自己这个时候不及时禀告,一旦让大皇子知道,自己恐怕也是小命不保。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卢管中当即咬牙道:“不管了!死就死!” 他脚尖轻点,快速朝着长安驿站而去。 第79章 察哈尔,赵鼎的谋划 长安驿站。 大皇子赵鼎与一个身穿貂裘,面容坚毅的汉子相对而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草原三大部落之一,察尔贡部落首领的大儿子,察哈尔。 在察哈尔身后,一肩披白色貂皮,头戴灰色绒帽的壮汉此刻正盯着赵鼎身后那位半步宗师的太监,眼眸中透露着难以压制的战意。 他名为察烈努,是察哈尔手下的最强战力之一。 虽没有达到半步宗师层次,可一身血气无比雄浑,力量也是大的惊人,哪怕面对半步宗师,也尚有一战之力。 “大皇子殿下,此次我们察尔贡部落前来你们大夏朝拜,是想请大夏皇帝准许我们在关口与大夏百姓开通互市。” “这样的事情,你做不了主,还请尽快让我等面见夏皇吧。” 察哈尔没有跟赵鼎寒暄,而是开门见山表明了使团的来意。 眼下已至深秋,草原将会越来越冷。 如果不能在入冬前说服夏皇开启互市,那到时候他们部落将会出现食物短缺,食盐断绝的可能。 在使团出发之时,察哈尔的父亲便告知他。 倘若此次不能说服夏皇开启边关互市,那察尔贡部落便会开始为了冬季的劫掠做准备了。 赵鼎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的确做不了主,我会尽快为你们引见父皇。” “不过察哈尔王子,有一件事,我可以做主,而且我相信,你们对这件事应该也很感兴趣。” 察哈尔刚想开口,他身后的察烈努却是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你们大夏人说话就是喜欢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一样!”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不要浪费我们王子的时间!” “大胆蛮夷!竟敢对大皇子不敬!” 大皇子身后的太监一声厉喝!手中拂尘甩出,重重打在察烈努脸上! 察烈努顿时怒火暴涨,“没卵的狗东西,竟然敢打你爷爷我!” 他一拳朝着太监轰出,狂暴的内力裹挟着汹涌的气血倾泄而出。 太监嗤笑一声,手中拂尘轻轻一抖,察烈努只觉自己的拳头仿佛砸在了一座坚硬的墙壁之上,手掌发麻。 太监又是一抖手,那拂尘宛如游蛇一般缠上察烈努的脖子,将他死死勒住。 察烈努用力想要将那拂尘扯下来,脸色也是不受控制的涨红起来。 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那拂尘就仿佛长在他脖子上一样,根本扯不动。 “没卵的狗货!放开你爷爷!跟你爷爷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他用最后的力气破口大骂,脸色开始变得铁青。 “够了。” 察哈尔此时才开口,“大皇子殿下,我这属下不懂事冲撞了你,不过我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赵鼎抬手示意,太监立刻把自己的拂尘收了起来。 “下一次再对本殿下出言不逊,本殿下不会放过他。” “放心,不会了。” 察哈尔回头瞥了察烈努一眼,正在大口呼吸的察烈努顿时单膝跪地,低头对赵鼎认错,“多谢大皇子殿下宽恕。” 赵鼎微微颔首,“庆幸你有个好主子吧。” 察烈努心中满是怒火,却也只能忍耐下来。 这里是长安,不是草原。 如果是在草原,他一定要将眼前这两个家伙碎尸万段! “不知大皇子殿下口中那件让我感兴趣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察哈尔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 “盐铁,你有兴趣吗?” 赵鼎话音落下,察哈尔瞳孔陡然一震。 盐铁这两样东西,一直都是草原最为稀缺的资源。 他们希望能够开通互市,除了换取粮食之外,剩下一个原因,就是盐铁。 因为盐铁贪污案爆发的原因,部落跟大皇子暗中进行的盐铁贸易被迫中断。 虽然部落也跟大夏的一些商人暗中进行盐铁贸易。 但那些商人手中的盐铁实在是太少了,根本不够部落所用。 如今赵鼎主动提及盐铁,莫非... 察哈尔眯着眼睛小声问道:“大皇子殿下是想重新与我察尔贡部落开启盐铁走私的买卖?” “没错。” 赵鼎点了点头道:“我会重新开启与你们察尔贡部落的盐铁贸易,甚至可以暗中授意那些世家,将粮食卖给你们。” “这样即便你们的请求我父皇没有答应,你们也不必担心入冬之后的粮食盐铁问题,更不用组织人手劫掠边境,葬送手下人的性命。” 察哈尔呼吸变得急促。 赵鼎的话,让他很动心。 察尔贡部落虽然不担心劫掠会造成士兵伤亡。 但草原可不止他们一个察尔贡部落。 一旦察尔贡部落的主力骑兵在劫掠时发生意外,另外两个部落恐怕会立刻发难,吞掉察尔贡部落。 同样的,察尔贡部落也在不断积蓄实力,静待时机吞掉另外两个部落。 如果能够不费一兵一卒从赵鼎这里搞到粮食和盐铁。 那察尔贡部落说不定有机会在冬天过后,直接吞掉另外两个部落! “说说你的条件吧大皇子殿下。” 察哈尔强压内心的激动,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 他深知谈判过程中,情绪波动较大的一方,往往都会陷入劣势。 “条件很简单,我需要察哈尔王子,帮我杀一个人。” 赵鼎招了招手,身后的太监立刻拿出一幅画像,正是周景行。 “大皇子殿下身份尊贵,在这大夏竟然还有你杀不了的人?” 察哈尔颇感意外。 赵鼎撇了撇嘴,“此人受皇城司司主器重,我对他动手,多有不便。” “可我是草原人,殿下莫非觉得我身为草原人,就能在这长安肆意杀人吗?” 察哈尔听出来了,赵鼎这是想把自己当枪使。 “当然不行。” 赵鼎说,“不过如果是他先对你们动手的呢?” “按照我长安律法,对朝拜使臣动手的家伙,可是要下大狱的,严重者,甚至会被抄家灭族。” “他本人没有任何武道修为,只是靠着一把短火铳防身,只要他主动对你们动手,那你身后的蠢货便可出手将他摁死。” 察哈尔面色微凝,“那要如何让他主动对我出手呢?” “周景行本人极重情谊。” “他有一好友,对教坊司的一个女人无比倾心。” “你说,如果我将那女人送给你为奴,你猜他那好友会不会找上门来?” “只要你将他那好友控制并折磨一番,相信我,周景行会对你动手的。” “而且你也不用担心会触碰律法,毕竟,是他们动手在先。” 赵鼎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似乎已经看到了周景行被打的头破血流的画面。 一旦周景行对察哈尔动手,那周景行就必死无疑。 就算察哈尔没有将他杀死,他也已经触犯了大夏的律法,自己可以利用刑部,站在绝对的大义上弄死他。 察哈尔沉思良久,抬头幽幽吐出一个字: “好。” 第80章 各有心思 听见察哈尔的回答,赵鼎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笑意。 “无论事成与否,我答应察尔贡部落的事情都不会食言。” 盐铁贸易能带来的银钱是海量的,尤其是跟草原部落。 无论结果如何,赵鼎都不可能放弃跟察哈尔部落再次贸易的机会。 想要登上那个位置,除了手腕跟实力,还需要海量的白银。 想到白银,赵鼎便想到了双龙寺里藏着的那一千八百万两。 只能希望皇城司跟周景行那个狗东西找不到吧。 赵鼎在心中安慰自己。 “察哈尔就多谢大皇子殿下的援助,如果大皇子殿下需要帮忙,我们察尔贡部落责无旁贷。” 察哈尔单手握拳放在心口。 这是草原部落表示尊敬的礼仪。 这时,赵鼎留在门外的一个侍卫忽然快步走进来。 赵鼎眸光一凝。 他吩咐过,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自己跟察哈尔的谈话。 他朝身后的太监投去一个眼神。 太监当即会意,快步走到那侍卫跟前。 侍卫在太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太监听后眉头微皱,而后便快步来到赵鼎耳边将侍卫的话复述了一遍。 赵鼎听后神色微变,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大皇子殿下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知需不需要我们草原勇士的帮忙?” 察哈尔小声问道。 能够让这位大皇子都在意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察哈尔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大夏皇朝拥有的肥沃良田,是他们草原部落所渴望的。 三大草原部落,无不希望能够将大夏的肥沃良田纳入自己的版图。 开战,是必不可免的。 如今的走私贸易,只是为了让自己的部族更为强盛而已。 掌握更多的消息,也有助于察尔贡部落更了解大夏皇朝目前的情况,推断合适的战争时机! “不必,一些小事而已。” 赵鼎站起身来,“明日我会让人在朝会上引荐你们面见父皇,答应你的美人,我会让人给你送来。” 说完,赵鼎便带着太监和自己的侍卫快步离开了。 察哈尔站在楼上看着离开的赵鼎,眸光沉凝。 “王子,要不要派人跟着他们,看看是什么事情?” 一个手持挂着白色貂皮的老者缓步来到察哈尔身边问道。 老者名叫脱日嘎,是察尔贡部落所倚仗的智囊团之一。 察哈尔微微颔首道:“动用咱们在长安城中安插的那些探子吧,使团的人都是生面孔,恐怕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另外,他送来的女人先不要动,我怀疑那个周景行背后不简单。” 脱日嘎也是点了点头道:“方才我已经收到探子传回来的消息。” “那周景行深得皇城司看重,接连破获几个大案,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除此之外,他背后貌似还有崔文心的影子。” “崔文心...” 察哈尔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流露出的杀意让周身的气温都不由的下降了几度。 “当年我的叔叔,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亲手将他斩于刀下,以慰我叔叔的英魂!” 当年那一战察哈尔尚且年幼,只能跟在自己叔叔身边做一个贴身护卫。 可他对那一战的所有情况,都记得清清楚楚。 彼时的夏皇,也就是如今的嘉阳帝刚刚登基。 草原三大部落联合,想要趁着大夏朝政未稳,集结二十五万大军攻伐天门关,直入中原腹地。 彼时的天门关仅仅只有十二万守军。 在所有人看来,哪怕有关隘与天险阻挡,天门关被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然而就是这么一场兵力悬殊,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战役,硬生生被一个人扭转了局势。 也就是这一仗,让一个人的名声彻底响彻天下,也让夏皇坐稳了那张龙椅。 那人,便是崔文心。 崔文心不仅带领十二万守军守住了天门关,甚至组织反攻。 那一战,草原三大部落的二十五万兵马折损过半。 察哈尔亲眼看着自己的叔叔,察尔贡部落的左贤王,被崔文心斩于马下。 最后如果不是自己叔叔派人保护自己突围,可能自己也要死在那一场战斗之中。 “既然这周景行跟他崔文心有关系,那我便先从他身上收点利息吧!” 察哈尔脸色冰冷,“如果今晚那周景行来访,告诉察烈努,将他的头颅拧下来!” “我要把这周景行的头颅带回草原,祭奠我的老师!” ...... 大皇子赵鼎的马车上,卢管中单膝跪地,“见过大皇子殿下!” 赵鼎微微颔首,“你说的都是真的?” 卢管中低着头,“属下所言都是那周景行的原话,如有半句虚言,属下愿受五马分尸之刑!”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还是他第一次面见自己这位主子。 “看来账本跟白银已经都被找到了。” 赵鼎眸中闪过一丝戏谑,“呵...一个贱民也想跟本殿下做交易...” “你的身份已然暴露,从今日开始,你就卸下这一身皇城司的官服吧,” “你替本殿下去办件事,办得好了,就来本殿下身边当个侍卫吧。” 卢管中心中一喜,“谢殿下!” 能够跟在这位大皇子身边当值,那可比在皇城司当值要有前途的多! 万一哪天夏皇两腿一蹬了,这位大皇子能顺利登上皇位的话,自己也算是从龙功臣! 飞黄腾达在指日可待! “他想要跟本殿下交易什么,本殿下大抵能够猜到。” “只是没想到,他愿意为了项修元做到这种程度。” “情分吗?都是些无用的东西罢了。” 赵鼎嗤笑一声,继续说道:“你去一趟教坊司,把那月荷和她的契约带走,交给察哈尔。” “除斥之外,你顺便伪造一份月荷的契约给我带来,我有用。” “是!” 卢管中恭敬拱手行礼后,一个闪身便下了马车。 赵鼎掀开马车的帘子,一旁的太监立刻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去鸿福楼吧,你派人去给周景行传个信,就说本殿下在鸿福楼等他。” “奴家遵命。” 太监拱手行礼,而后纵马上前,找了个有眼力见儿的侍卫前去周景行家中传信。 赵鼎躺在马车上,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神色。 “一个贱民,三番五次与本皇子作对,还企图跟本皇子做交易...” “就让你感觉一下,什么叫绝望吧。” “本皇子要让你一个人也救不了,让你一件事都完不成!” 第81章 工坊的建造安排,突然出现的二皇子 康平街,周府门前。 周景行站在门口,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快要结束了。” 穿越过来之后,他几乎没有多少时间能够待在家里躺平摆烂的。 盐铁贪污案的事情让他被迫卷入这些纷争之中。 如今只要将手上的账本与大皇子交易,救出江明月跟她的舅舅,自己就能过上平静的生活了。 “那个...” 周景行看向身后的影二,有些尴尬的问道:“我的身世你应该清楚。” “如果你不嫌弃我是一个私生子身份的话,等到盐铁贪污案完结,我可以向司主大人提议,娶你过门。” 在回来的路上,影二顺路回了一趟自己的小院,换上了一身平常衣裳。 这是周景行要求的。 因为穿着皇城司官服,两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注意,这让周景行很不自在。 影二愣了下,冷艳的脸上飞快漫上一抹红晕。 “谁...谁要你娶我...” “本姑娘已经给你钱了,咱们两清了。” “还有,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在姬影面前提起我们的事情。” 周景行眉头微蹙,“破获盐铁贪污案这么大的功劳,司主大人就算不同意我娶你,也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吧...” 影二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可能比要命更加残忍,说不定他会忍不住扒了你的皮。” 听到这话的周景行仿佛感觉到一股冷意顺着脊骨直冲大脑。 他总感觉影二的话...貌似是真的... 嘶~ 周景行暗暗吸了口凉气。 就算影二身份特殊,不能自由恋爱。 可自己立下这么大功劳,还跟她有了夫妻之实,就算姬影那糟老头在再怎么不开明,也不可能做出此等棒打鸳鸯的举动才对啊。 而且这老头子做事很随心所欲,也不像是个死守规矩的人啊。 “别多想了,以后有机会你会知道的。” “而且...” 影二说着,耳朵都不由的红了起来,“而且想要娶我,你现在还不够。” “哪不够?” 周景行自问自己条件也不算差了。 要钱有钱要房有房,还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放在上一世,这可是妥妥的优质男性。 这可比某些写小说吃不上全勤的扑该作家好上太多。 影二从上到下打量了周景行一眼。 “你太弱了。” 周景行:“?” “你这个弱正经吗?” “登徒子!” 影二泛红的俏脸再次恢复冷若寒霜的模样,并顺势一脚把周景行踹了出去! “诶!不带这样的!” 嘭! 周景行跌跌撞撞直接把门给撞开了,跌进了院子中。 “公子!是公子回来了!” 正在院子里清洗酒坛的张瘸子一脸惊喜的大喊。 酿酒房内弹出两个头颅,一个是项修元,另一个,则是在周景行在肆伍工坊遇到的那个老人家。 “公子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孩子。” 张瘸子和老人家快步走来,一左一右搀扶着周景行站起来。 周景行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屁股,“没事没事。” 这娘们下手怎么没个轻重啊... 他看向走进来的影二,心中暗暗叫苦。 “这位老哥说公子你让他来的,我就把他留在府中了。” 张瘸子指着一旁的老人家说道。 周景行点点头,“是我让来的。” “老人家,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老汉名叫牛壮,家里人说命贱好养活,就给老汉取了这么一个名字,现在看来,家里人说的对,老汉能活到这个岁数,也托这贱名的福气。” 牛壮笑呵呵说着,一脸慈祥的看着周景行。 “以后我就叫您牛伯吧。” “使不得使不得,老汉贱名一条,岂能让公子如何称呼。” “一个称呼而已,牛伯不必介意。” 周景行拉着两位老人坐下,询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 如今酒水生意算是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了。 张瘸子跟牛壮还有项修元三人一起,一天生产出来的酒水正好能够满足迎宾楼的需求。 “我之前在城郊买了块地,打算用来建一个酿酒工坊。” “牛伯,城外的流民你多少熟悉一些,我想要招募一些还算可靠流民,让他们来帮我建造工坊,建造期间我会管饭,并且每人每天还有十文钱的工钱。” 周景行话音刚落,牛壮一脸惊愕的看着他,眼眶中甚至有着水雾泛起。 下一刻,他噗通一声给周景行跪了下来,砰砰磕头。 “公子仁义,不仅救我等流民于水火,如今还让我等有活干,有饭吃,我替河东的乡亲们谢过公子!” 周景行急忙将他扶起,“我可没你想的那么仁义,大家都是各取所需而已,牛伯何须如此。” “公子虽不说,但老汉心中知晓。” 牛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流民的手艺参差不齐,公子开的这个条件,完全可以在这长安城中请有经验的工匠去做。” “可公子没有,而是将机会让给了我们这些流民,公子大恩,我等无以为报!” 周景行没有接话,而是拍了拍牛壮的肩膀道:“劳烦牛伯跑一趟替我招募那些流民。” “钱都在张伯那,需要钱的地方你跟张伯说就行,如果门口的守将不让进城,那你就给他们塞些银子。” “对对,那些狗官都需要银子打点。” 张瘸子将两袋碎银递给牛壮。 牛壮神情严肃,“放心,老汉一定把事情给公子办的漂亮!” 周景行点点头,继续安排道: “工坊的图纸跟地图都在我书房里,走的时候记得将它们带上。” “招到人之后直接带他们去工坊的所在地搭些住宿的棚子,之后就麻烦牛伯您在那边盯着,开始动工了。” 图纸是周景行画蒸馏器具的时候一并画好的,只要土质没有问题,就能直接动工。 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周景行这才让牛壮带着图纸离去。 他并不担心牛壮会出啥事,回来的路上他听说了,草原察尔贡部落来访长安,所以现在长安的防卫不是一般的严。 影二就这么站在周景行身后不远听着他们的对话,看向周景行的目光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温柔起来。 搞定了工坊的事情,周景行把项修元喊了过来。 “想见你的月荷姑娘吗?” 项修元瞳孔一震,点头如捣蒜。 “我跟你说说她的事情吧。” 周景行正欲开口,大门却在这时被人敲响。 三人同时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盔甲的侍卫正站在门口。 门外,几个侍卫面色严肃,他们身旁还有着两匹马,显然是给周景行和影二准备的。 “周景行,我们家殿下请你走一趟。” 来的这么快吗? 周景行眸光微闪,随后站起来看向项修元道:“等我回来再跟你说吧,说不定还能给你个惊喜。” “需要我帮忙吗?” 项修元问。 “不用,她比你还强呢。” 周景行回头看了眼影二说道。 项修元点了点头,他能从这女子身上感到危险的气息。 “走吧,带我去见你们那位殿下吧。” 周景行翻身上马,跟在侍卫身后,眸光沉凝。 终于能见一见,这位躲在幕后,搅动风云的大皇子了。 一行人纵马朝着内城而去,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在他们进入内城后不久,一辆马车挡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马车两旁,数个身穿铁甲的骑兵护卫左右。 周景行眉头一挑,如此阵仗,怕不是三品以上的大员才有吧? “我等乃大皇子手下亲卫,前方何人,速速滚开!“ 领头的侍卫大喊。 ”好大的威风啊。“ 马车帘子掀开,一个身穿黄色锦服,看上去与周景行年龄颇为相仿的少年走了出来。 领头的侍卫在看清少年的面容后,瞳孔陡然一缩! 他飞速翻身下马,半跪在地,拱手行礼。 ”见过二皇子殿下!” 第82章 半件僧袍 赵弘目光扫过面前的领头侍卫,“不是让本殿下滚开吗?你行礼作甚?” 领头侍卫此刻肠子都已经悔青了。 “属下一时失言,还请二殿下责罚。” 赵弘撇了撇嘴,“我可不敢罚你,你可是我皇兄的侍卫,罚了你,说不定明日大殿之上参我的折子就如雪花一样递上去了。” 听到这话的周景行眉头顿时一挑,有些诧异。 这位二皇子还真是率性啊。 当然,阴阳人也是一把好手,放在上一世肯定能跟某些网络喷子打的有来有回。 领头的侍卫无比汗颜,“二殿下言重了,您与大皇子殿下情同手足...” “行了,这些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他不盼着我早点死我就谢天谢地了。” 赵弘语不惊人死不休,几个侍卫此刻都浑身冒着冷汗。 他们都知道,这位二殿下可不是什么善茬。 “周景行?” 赵弘目光落在周景行身上,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见过二皇子殿下。” 周景行拱了拱手,并未下马。 “跟我那大哥交易,小心尸骨无存啊。” “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合作?” 赵弘循循善诱的问道。 周景行想了想,摇头道:“既然答应了大皇子殿下,那我还是去看看的好,您说呢?” 赵弘点了点头,“的确,毕竟我那位大哥可不是什么心眼大的人。” “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吧,免得你吃亏。” 听到这话的周景行眉毛狂跳。 这整的是哪一出? 这时候把二皇子带过去,他们两兄弟要是神仙打架的话,自己岂不是要遭殃? 想到这的周景行就要开口拒绝。 “不用他们带路了,我知道在哪,跟我走吧。” 赵弘自顾自的走回马车里,还煞有介事的让人在前带路。 这让周景行拒绝的话直接堵在了嘴里。 看来这家伙是铁了心要跟过去了... 罢了,且看看他想干嘛吧。 周景行跟影二对视一眼,默默纵马跟了上去。 “你是怎么猜到,那些白银藏在佛像金身里的。” 赵弘趴在马车窗边,一脸玩味的问道。 “直觉。” 周景行吐出两个字。 看来这位二皇子的情报系统不是一般的大啊。 那位大皇子可能都还不知道白银藏在佛像金身里,然而他却知道了。 估计他也猜到了账本在自己手里,也知道了自己要跟大皇子交易的事情,所以才会选择在这里堵住自己。 这皇家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啊... 赵弘啧了一声,“不要那么惜字如金嘛,跟我讲讲又不会掉块肉。” 是不会掉块肉,可我总觉得你在给我挖坑让我跳... “殿下如果想知道,可以去皇城司查看案卷卷宗,里面都有详细记录。” 周景行回答的十分官方。 赵弘眯了眯眼睛,“不要对我戒心那么重嘛,我这人很好相处的。” 这话跟鬼说鬼都不信... 周景行在心中默默嘀咕,不过嘴上依旧恭维道:“二殿下宅心仁厚,礼贤下士,这是我等的荣幸。” “那有没有兴趣来我手下做事?” 赵弘盯着周景行问道。 周景行连连摇头,“小人胸无大事,才疏学浅,恐是无法为殿下分忧。” 去帮你争储? 开什么玩笑,我的脑袋还不是很想搬家... “诶!” 赵弘摆了摆手,“整个长安谁人不知你颇有诗才。” “如今你又接连破获大案,如果说你才疏学浅,恐怕金銮殿上那些狗东西都要脱下官帽,告老还乡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殿下。” 周景行眼前一黑。 这位二殿下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那些大员要是听到他这话,还不得直接上书参死他! “怕什么。” 赵弘丝毫不在意道:“我这队伍里都有他们的眼线。” 您快别说了... 周景行此刻很想把赵弘嘴巴给堵上。 他已经能想到明日的朝会上,那些道貌岸然的狗东西递上奏折,参二皇子和自己妄议朝廷命官了... “不必这般害怕,我既然敢说,就不怕他们参我。” 赵弘咧嘴笑道。 你不怕我怕啊... 周景行默默翻了个白眼。 我还想着用这点功劳去跟姬影换一个首肯,把影二娶回家呢... 路上,赵弘依旧滔滔不绝的自说自话,周景行直接选择了闭嘴。 赵弘也不生气,就这么跟周景行说着,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在这煎熬的氛围中,队伍总算来到了鸿福楼。 鸿福楼门口,大皇子的贴身太监早已等候多时。 当他看见二皇子的马车后,瞳孔陡然一缩。 “奴才见过二皇子殿下。” 赵弘像是没看见对方一样,自顾自伸手去给周景行牵马。 “使不得使不得!” 周景行冷汗直流,瞬间翻身下马。 “你我一路相谈甚欢,不过是替你牵个马而已,有何使不得的。” 赵弘爽朗笑道。 哪里相谈甚欢了,明明是你烦了我一路... 周景行嘴角略微抽搐。 大皇子的贴身太监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他看向领头的侍卫,后者默默摇头。 “走吧,带我去见见我那位大哥吧。” 赵弘挥了挥手,手下的骑兵立刻将鸿福楼围了起来。 “奴婢遵命。” 太监带着一行人走上三楼。 “你怎么来了?” 赵鼎目光落在赵弘身上,脸色有些阴翳。 “见过皇兄。” 赵弘拱手行礼道:“听闻皇兄为某些事情苦恼,所以我便特地来看看,能不能帮皇兄排忧解难。” 说着,他自顾自的坐下,完全没给大皇子面子。 “都坐,那么拘谨干嘛。” 他招呼周景行两人入座,好像自己才是这儿的主人一样。 赵鼎盯着他,目中闪过一丝寒意。 “见过大皇子殿下。” 周景行和影二冲对方行了一礼。 赵鼎微微颔首,“坐吧。” 两人这才落座。 “直说吧,什么条件,才能把账本交给我。” 赵鼎也不管自己这位搅局的皇弟,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跟殿下要三个人,江明月,她的侍女青儿,还有江明月的舅舅,要除了他们的奴籍。” 周景行不紧不慢的说道。 赵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果然如自己所料。 他招了招手,身后的太监立刻把一张契约递给周景行。 “这是江明月在教坊司的契约,你可以拿着契约去教坊司直接把人带走。” 周景行眸光微闪,“殿下早知道我会提这个条件?” 以自己对这位大皇子的了解,如果他提前预料到了自己的行动,不可能会如此配合才对。 这其中,怕是有诈啊... “不是你自己答应的,要帮她脱离教坊司吗?” 赵鼎似笑非笑的问道。 他这样的态度让周景行的心愈发忐忑起来。 “帮我看看这张契约。” 周景行将契约递给影二。 影二查看过后,默默点头。 “去奴籍跟释放她舅舅的事情我回头会让人去办。” 赵鼎伸出手,“现在,你可以把账本交给我了吧?” 周景行拿出那件密密麻麻写着各种官员贪污记录的僧袍。 赵弘想要看清上面的记录,结果赵鼎眼疾手快,迅速将那僧袍收了起来。 “怎么只有半件?!” 察觉到僧袍上整齐的切口,赵鼎当即变了脸色。 “因为交易只进行了一半。” 周景行站起身,“等殿下将我要的人都送回来,将他们的奴籍去掉,我自会将剩下半件僧袍交给殿下。” 赵鼎面色一沉,手掌下意识抬起。 他的亲卫立刻拔刀将周景行围了起来! 第83章 厚脸皮的二皇子,惊变 “怎么?殿下这是想要强行将我留下?” 周景行目光扫过那些亲卫,气势丝毫不退。 赵鼎阴沉着脸,“把另外半件僧袍交出来,否则你走不出这鸿福楼!” 影二手掌放在长刀的刀柄上。 只要这些亲卫有任何动作,她就直接带着周景行杀出去。 “皇兄,你还是这样,一点诚信都没有啊。” 一直在旁吃喝的赵弘擦了擦手,啧啧摇头。 “他毁了你的肆伍工坊,你难道就对他一点意见没有?” 赵鼎直接反问。 听到这话的周景行也是投来目光。 只见赵弘不慌不忙的拿起桌上的水果吃了起来,“不就是一个工坊嘛,毁了就毁了,如果他想要,我再给他毁两个都行。” 说着,赵弘还冲周景行挑了挑眉。 周景行一阵恶寒。 这家伙该不会有什么龙阳之好吧... “你就如此看重他?” 赵鼎被气笑了。 “当然看重,毕竟我与他相谈甚欢!” 赵弘咧嘴一笑,随后冲着窗外喊了一声,“干活了!” 噔噔噔! 整齐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骑兵手持利刃来到三楼,与赵鼎的亲卫对峙起来。 赵鼎面色阴沉如水,“你当真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家伙与我撕破脸吗?” 赵弘放下手中的水果,冷声反问道:“我们之间,什么时候缓和过吗?”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气氛紧张又压抑。 半晌后,赵鼎嗤笑一声,挥手让自己的亲卫退去,“希望你不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 赵弘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袍子,“我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走了。” 他冲周景行招了招手。 周景行两人跟着他来到楼下。 “此番多谢二殿下相助。” 周景行冲他拱手行礼。 赵弘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多大点事儿。” “不跟我也没关系,有空了常联系,咱们不谈其他,就聊聊诗词歌赋,也是极好的。”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如果殿下相邀,我自当前往。” “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到时候放我鸽子!” 赵弘凑到周景行耳边,“咱俩能不能商量个事,剩下那半件僧袍,不如你卖给我...” 周景行连连摆手,“殿下还是莫要打趣了。” “我要是把那半件僧袍卖给您,恐怕我要的人就永远回不来了。” 周景行说着,不由的抬头看了一眼。 他相信自己只要敢将那半件僧袍卖给二皇子,江明月的舅舅就永远回不来了。 “二殿下,告辞。” 周景行施礼告别。 他要将这契约带回去交给项修元,并告知他关于江明月的事情。 相信知道真相的他,一定会高兴的像个傻子。 “我送送你。” 赵弘驱使马车跟在周景行身边,依旧跟周景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周景行没有再闭口不言。 人家好歹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再冷落人家,倒是显得自己不懂事了。 回到周府门口之后,周景行冲着赵弘行了一礼,“殿下,我家到了,您可以回...” “我都到这儿了,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赵弘嘴角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弧度。 周景行眉头狂跳。 这家伙什么鬼啊,怎么还上赶着往自己身上凑啊。 “在下家中杂乱,实在是有些不方...” “有人吗?开开门。” 周景行话没说完,赵弘已经跑过去敲门了。 周景行脸皮疯狂抽搐,望向二皇子的贴身太监问道:“你们殿下一直都这么不要脸吗?” “公子慎言!” 太监连忙说道:“殿下这是与周公子一见如故,所以才会如此。” 见鬼的一见如故,你现在说他馋我身子我都信... “来了,谁啊。” 门后传来张瘸子的声音。 下一刻,大门打开。 张瘸子看着站在门口的华贵少年,一时怔住。 他正想开口,正好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周景行。 “公子你回来了!” 张瘸子嘿嘿笑道。 他完全无视了站在门口的赵弘。 周景行赶忙跑过去介绍起来。 当得知自己眼前站着的人乃是当朝二皇子之时,张瘸子瞬间软了,当即就要下跪行礼。 赵弘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不必如此,我与周公子一见如故,所以特来叨扰。” “这...” 张瘸子看向自家公子。 周景行叹了口气,“去打些酒来吧张伯。” 张瘸子闻言如蒙大赦,连忙拖着打摆子的好腿离开。 “我说二殿下,您如此待我,难道就不怕惹祸上身?” 周景行意有所指的说道。 “不怕,虱子多了不怕痒。” “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动我之前他们得考虑一下自己的脑袋想不想搬家。” 赵弘无所谓的摆摆手。 周景行又是两眼一黑,对这位二皇子的脸皮认知再上一个档次。 还没见过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见过二皇子殿下。” 庭院内,项修元拱手行礼。 “是你啊。” 赵弘恍然,“我说最近教坊司没有你的消息,原来是躲在景行兄家里了。” 项修元流连教坊司的事情整个长安无人不知。 不过从那一首《相见欢》之后,他的消息便逐渐少了,就连赵弘也没有收到太多关于他的消息,如今看来是跟在了周景行身边。 赵弘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如果能够收服周景行,那不也相当于收服了项修元吗? 项修元是家中独子,在长安年轻一辈中武力冠绝群雄,他父亲项震山还是金吾卫右统领。 这简直就是一举三得的事情! “来来来,喝酒喝酒!” 赵弘直接拉着两人坐下来,十分自来熟。 那浓郁的酒香让他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你这云仙酿我派人去过好几趟迎宾楼才买到几坛,这次我可要喝个够才行。” 周景行笑了笑,“张伯,准备五十坛云仙酿,等等给二皇子殿下带回去。” “诶!这怎么好意思。” 赵弘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招呼自己的侍卫进来,随时准备开搬。 项修元一脸惊愕的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周景行叹了口气,“基本操作,不必理会。” 他拿出那张契约,“这是月荷的卖身契,等会儿你拿着这张契约,去教坊司把她带回来吧。” 项修元目光陡然一凝,双眼死死盯着桌上的契约,“这东西...你是从哪搞来的?!” 他是清楚月荷背后之人是谁的。 “当然是跟我那位皇兄换的。” 赵弘抿了口酒,“他把一本记载着贪官污吏的账本,拿来换你这心上人了。” 项修元听到这话,嘴唇微动,喉咙有些干涩。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不要有太大负担,那账本是我跟司主打赌赢来的。” “另外,月荷其实是盐铁贪污案的官犯之后。” 周景行把江明月的身份简单说了一下。 赵弘没想到月荷竟然是江明月,也是不由的震惊了一下。 “其实自你那晚将她从那人面兽心的大儒手里救下来,她便已经对你倾心。” “只是碍于身份,她不得不刻意疏远你,这都是为了保护你,不让你掺和进她父亲的案子里。” 周景行长长叹了口气,“她也是个苦命人,等你将她接回来,让她亲口跟你说吧。” “谢谢。” 项修元红了眼眶。 周景行淡笑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多时候,男人之间表达感情就是这么简单,拍拍肩膀,一个眼神,就能传递很多东西。 “我现在去把她接回来。” 项修元站起身来。 “去吧。” 周景行点点头,他知道,现在项修元一定很想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 可就在这时,一道浑身青紫的小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公子!公子!求求你救救小姐!”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周景行猛地回头。 那浑身青紫,满脸泪痕的小人,正是江明月的贴身侍女,青儿! 第84章 区区杀头罪,二皇子的疯狂 项修元几乎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谁伤的你?你们小姐在哪?!” 青儿青紫的脸颊上布满泪水,“是一个皇城司的人,他带走了小姐,还跟教坊司要走了小姐卖身契。” “小姐不愿意跟他走,却直接被他打晕了带走。” “我拦不住他,教坊司的胥吏也动手打我,我好不容易跑出来...” 青儿扯着项修元的衣角,“公子,求求您,救救小姐...” “小姐心里一直都是有您的...” 项修元心如刀绞,当即回头看向周景行问道:“皇城司的人为何会对她出手?” 周景行已然来到项修元身旁,“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带走江明月的人绝对跟我不是一伙的!” “那人什么模样,青儿你还记得吗?” 青儿将那人的模样记得十分真切,一下便将其描述出来。 听完青儿的描述,周景行脑子里瞬间跳出一个人。 “卢管中!大皇子的探子!” “是赵鼎!” “该死的!被那家伙摆了一道!” 周景行怒目圆睁,“快!鸿福楼!” “没用的。” 两人身后传来赵弘的声音。 “我那皇兄既然这么做了,就绝对不可能还在鸿福楼等着你去找他。” 赵弘喝着酒,双眼微微眯起,“按照时间推算,江明月被带走已经有段时间了。” “你那半件僧袍,怕是用不上了。” “他自始至终就没打算跟你完成交易,他只想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砰! 周景行一拳砸在门上,“大意了!我应该先去一趟教坊司将人带回来的!” “你过不去。” 赵弘摇了摇头,“他派侍卫来叫你的时候,也将自己在皇城司的暗子派出去了。” “当时的情况,你可想不到他会做出这般举动。” 对于自己这位皇兄,赵弘从来不敢轻视。 但哪怕是他处在周景行的位置,他也想不到自己那位皇兄竟会同时做出这般布置。 自己这位皇兄,越来越老练,也越来越狠辣了。 周景行快步走进书房,取出那半件僧袍交到赵弘手上,“殿下,算我求您,帮我找到她在哪。” 卢管中是皇城司的人,对于皇城司的布置和手段肯定十分清楚。 想要靠影二找到他的踪迹,恐怕是不太可能。 如今能够找到江明月所在的,恐怕也只有赵弘了。 项修元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二殿下帮帮我。” “快起来,不必如此。” 赵弘将项修元扶起来,随后招来自己的贴身太监吩咐道:“发动我们在长安的所有力量,看看能不能找到卢管中或者月荷的踪影。” “这...” 太监有些迟疑,“殿下,这恐怕会暴露我们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 赵弘眸光一凝,“你放手施为便可,一切后果本殿下来承担。” “是!” 太监不再多言,当即退走。 “多谢殿下帮助。” 周景行和项修元两人冲着赵弘拱手行礼。 此番赵弘全力相助,无异于将自己暗中培养的情报系统直接暴露。 这对他来说损失不可谓不大。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两人心里万分感激。 “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急坏了,如今非常时机,不必拘泥这种礼节。” 赵弘看了眼重伤的青儿,当即冲着门外的侍卫吩咐道:“去内城找个好一点的郎中过来给这位姑娘治伤。” “找人需要一些时间,咱们干着急也没用,坐下来等吧。” 安顿好青儿之后,赵鼎拉着两人坐下来。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 项修元跟周景行两人如坐针毡。 约莫一刻钟过去,二皇子的贴身太监总算是回来了。 “有消息了吗?!” 项修元立刻冲了上去。 “找到卢管中了。” 太监面色有些沉重,“不过他已经死了。” “被人一刀割喉,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周景行跟项修元两人面色当即一沉。 就连影二也是紧紧皱起眉头。 赵弘呵了一声,“我那位皇兄下手还真是狠辣啊,自己人都杀的那么果断。” “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赵弘可不相信自己花费大量钱财打造的情报网只能搜集到这点消息。 “对啊,月荷呢?他带着的女子呢?” 情急的项修元直接着太监的肩膀问道。 太监眉头微蹙,伸手移开项修元的双手,“那姑娘如今不知所踪。” “不过...” “我们手下传回来一个奇怪的消息,奴才不知道这跟那位消失的姑娘有没有关系。” “什么消息?!” 项修元此刻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太监有些犹豫,冲赵弘投去询问的目光。 赵弘眸光微凝。 这太监是从小便跟在自己身边的,绝对可信,而且足够机灵。 如今欲言又止,肯定是收到的消息有些让他为难是否开口。 “你说吧,无事。” 赵弘轻声开口。 既然答应了周景行要帮忙找人,那他就不可能消极怠工。 “手底下人汇报,长安驿站的察尔贡部落使者,扛着一个麻袋,走小路进了驿站。” “那麻袋不小,能装下一个人,奴才觉得那麻袋里装着的会不会...” 太监欲言又止,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 如果那察尔贡部落使者扛着麻袋里装的真是江明月,那江明月恐怕是凶多吉少。 而察尔贡部落身为外使,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直接冲进去搜查的话,很容易给察尔贡部落落下口舌,引起大夏与察尔贡部落的不快。 这也是为什么太监犹豫,不敢明说的原因。 “那一定是月荷!” 项修元的眼睛被阴影掩埋。他手掌一张,院墙边上靠着的亮银长枪立刻飞到他的手里。 “我要去救她。” “我跟你一...” “不,你不能来。” 项修元枪尖一扫,于地面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我项修元纵使再不开窍,也知道强闯外使住地是什么罪名。” “你不能跟我一起,张伯和牛伯,还有城外那些流民,都需要你来养活。” “如果我能带她活着回来,我项修元这辈子都认你这个兄弟。” “如果我回不来...” “告诉我爹,我是个不孝子,清明寒食,不必为我祭祀。” “放你娘的狗屁!” 周景行当即骂道:“滚你个王八犊子!要说自己去说!” 将最后的几发子弹悉数装填好,周景行目光坚定,“这一趟,我陪你走!” 说着,他回头看向二皇子。 “二殿下,咱俩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您就在歇着吧。” “如果我们两个都回不来,我这酒坊就麻烦您照顾了,酿造方法我已经教给了张伯,届时您直接问他要就行,全当是给您的答谢。” 赵弘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落叶和尘土。 “区区杀头的罪过,小事而已。” 他咧嘴一笑,对着门口的侍卫吩咐道:“传本殿下命令,包围长安驿站!” 第85章 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长安驿站,察哈尔住处。 江明月幽幽醒来。 当她看到身穿貂裘,头戴绒帽的察哈尔之时,心中已然明了自己的处境。 “王子,这大夏国的妞就是水灵啊!” 察烈努站在一旁,眼中满是生物的原始欲望。 “是他把我交给你们的吗?” 江明月坐在地上,没有任何胆怯的问道。 察哈尔眉头微挑,有些诧异的看着江明月。 换作寻常女子,恐怕如今已经开始大喊大叫了。 然而眼前这个女子非但没有大叫,反而还显得异常平静。 “气度不错。” 察哈尔称赞一句,然后掏出那张卖身契放在桌上,“你如今是我的奴隶了。” 江明月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 她知道,自己这颗棋子,已经被抛弃了。 “所以呢,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盯着察哈尔,目不斜视。 “低贱的华夏女人,你怎么跟我们王子说话的!” 察烈努抬手就要打在江明月的脸上。 江明月闭上眼睛,等待巴掌落下。 可等待许久,也没听见声响,没感觉到脸上的疼痛, 她睁开眼睛,发现察烈努抬起的手被察哈尔拦了下来。 察哈尔挥挥手,示意察烈努退到一旁。 江明月缓缓抬头,“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把我交给你们。” “如果是把我送给你们当作玩具,我宁愿一死。” 察哈尔笑了笑,“你觉得落在我们手上,你能死的了吗?”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扒江明月的衣服。 江明月眸光一凝,藏在袖子里的手掌猛地探出,一点寒芒直奔察哈尔面门而去! 当啷。 事与愿违,一柄细小的匕首掉落在地。 这是她自那大儒的事件过后便一直藏在袖子里的短匕。 她一个弱女子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上久经沙场的察哈尔。 咔嚓! 察哈尔稍稍发力,直接废掉了江明月右手。 江明月吃痛,可仍旧一声不吭。 “在我们草原,奴隶对主人出手,可是会死的。” 察哈尔捡起地上的短匕,眼中闪着寒光。 “但我这人心善,愿意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做我的女人,跟我回草原。” 江明月冷笑着吐出三个字,“你做梦。” “既然如此,那便让你好好感受,我们草原人是怎么对待不听话的奴隶的。” 察哈尔冷着脸。 他伸出手,立刻就有人给他递过来一根满是倒刺的鞭子。 啪! 他奋力一甩,鞭子落在江明月白皙柔弱的肌肤上,瞬间皮开肉绽。 “如果不是看你气度不错,本王子还不稀罕你们夏国女人。” 啪! 察哈尔说着,又是一鞭子抽在江明月身上。 “让你做我的女人供我玩乐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恩典。” “我之前也遇到过嘴硬的夏国女人,不过几鞭子下去,她们就都纷纷改口了。” “我很好奇,你能坚持几鞭呢?” 察哈尔奋力挥鞭,带刺的鞭子不断落在江明月身上。 她的白净衣衫很快变得破烂起来,沾满血迹。 但她始终一声不吭,哪怕被痛感冲击的她即将昏厥。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有些憨厚的面容,浮现出那道见到她时会不知所措的身影。 对不起...下辈子...我再嫁给你好不好... 她用尽力气,猛地将头磕在地上,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杀死自己。 然而察哈尔却一直都在盯着她的动作,她头颅刚刚抬起,察哈尔手中的鞭子立刻甩了过来,直接圈住她的脖子! 鞭子上的倒刺扎进肉里,窒息和刺痛感在同一时间席卷她的大脑。 “想自杀?” 察哈尔嗤笑一声,“不妨告诉你吧。” “他将你送过来,是因为笃定有人会来救你。” “你觉得在长安城这天子脚下,强闯外使住地这一条罪名,够不够让他掉脑袋?” 听到这话的江明月猛然一怔,一双眼睛满是怨毒,死死盯着察哈尔。 “很不错的眼神,但是可惜,没什么用。” 察哈尔收回鞭子,一脸玩味。 “我的目标不是他,而是会一起跟着他来的,那个叫周景行的家伙。” “可你若胆敢继续寻死,那我也不介意连他一起收拾了。” “你可以求我,只要跪下来你求我,我就放过他。” 江明月身躯颤了颤,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 她拖着重伤的身躯跪起来,声音中满是哀求,“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察哈尔大喜,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大点声!本王子听不见!” “我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江明月的声音满是颤抖。 察哈尔仰头大笑,“你这副摇尾乞怜的模样,跟刚才可不一样啊。” 他并未停手,仍旧一鞭一鞭的抽着。 “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江明月双目含泪,浑然不顾身上的疼痛,只知道重复这句话。 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了。 她失血太多了。 本就柔弱的她,怎么可能经得住这样这倒刺鞭子的抽打。 然而无论她的记忆如何模糊,脑海中那张有些憨厚的笑脸却是始终清晰。 “王子,这低贱的华夏女人好像要死了。” 察烈努指着仍旧跪在地上,喃喃重复放过他的江明月说道。 察哈尔收起鞭子。 “可惜了,不是我们草原的女人,不然这样的女人,倒是很适合做的我的王妃。” “王子说的是,我们高贵的高原血统,怎么能让夏国女人玷污。” 察烈努呸了一声,满脸不屑。 “拖下去找个地方埋了吧,这女人留着已经无用了。” 察哈尔擦了擦手上的血迹道。 “是。” 噔~ 噔噔~ 噔噔噔~ 察烈努正欲上前把江明月拖下去,马蹄落地的不断响起,就连他脚下的楼房也跟着颤抖起来。 “骑兵?!” 身为草原人,他们对骑兵的声音是十分熟悉的。 这可是长安,哪里会有如此多的骑兵? 并且这些从声音判断,这些骑兵正在快速朝他们靠近! 第86章 江明月之死,枪杀察哈尔! 马蹄声最终进入了驿站。 察哈尔从窗口往下看去,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走吧,正主来了。” 他带着使团众人下楼,迎面撞上下马的周景行三人。 “人呢?” 周景行没有废话,直接冷声质问。 项修元握紧手中长枪,怒目厉喝,“把她还给我!” 察哈尔不屑嗤笑,故意装傻道:“我与两位应该是初次见面,不知两位此举是何意?” “别装了,你不就是在等我来吗?” 周景行拿出那张卖身契,“她的卖身契在我这,哪怕是从律法来讲,你们都不占理。” “触犯夏国的律法,你们可有想过会是什么后果?真当皇城司是吃干饭的?” 涉及到外邦使臣跟本朝大皇子,搬出皇城司是周景行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刑部可能会徇私舞弊,但姬影掌管的皇城司不会给他们这些草原蛮子机会。 “卖身契吗?” 察哈尔淡淡一笑,“我也有一张。” 说着,他掏出那张卖身契晃了晃。 周景行瞳孔陡然一震。 直觉告诉他,他手中这张卖身契,绝对是假的! 该死的赵鼎! 为了给自己挖坑,他甚至做了一张能够以假乱真的卖身契! 周景行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按照你们夏国的律法,只要卖身契在我手上,那她就是我的奴隶。” 察哈尔语气满是讥讽,“既然是我的奴隶,那我想如何处置,都是我的事情。” “在你们夏国的律法中,主人就算将奴隶杖毙,也不会有任何处罚不是吗?” 看来以律法行动是行不通了。 周景行在心中叹了口气。 来的路上他就想过,如果能用律法让对方屈服交人,那他们强闯使团住地的事情,尚且还能从律法上周旋。 结果赵鼎那个王八蛋给自己的卖身契是假的! 这是他早就挖好的坑! “修元,强闯吧。” 周景行不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纵使今天触犯律法,他也要帮项修元把人带回去! 咻! 项修元宛如离弦之箭般冲了上去,手中长枪对着察哈尔猛地刺出! 然而就在他的长枪即将触碰到察哈尔之时,一道残影猛地闪过! 当! 项修元只觉一座大山挡在跟前,巨大的反震之力瞬间将他击飞。 察烈努手持两把巨斧挡在察哈尔身前,眼中战意盎然。 “你似乎很强,有资格死在我的巨斧之下!” “我劝你还是不要动的好。” 就在察烈努打算动手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一直没说话的赵弘开口了。 他手掌一挥,围住驿站的骑兵齐刷刷弯弓搭箭,对准了使团众人! “想必你就是这大夏皇朝的二皇子,赵弘吧?” 察哈尔挑眉问道。 因为贴身太监的原因,他一早就注意到了赵弘。 在这大夏,身边能有贴身太监跟随的,无一不是皇族众人。 而眼前之人甚至还能调动骑兵,除了夏皇,整个大夏就只剩一人有此待遇和能力,那就是二皇子,赵弘。 “本殿下的名字,不是你能直呼的。” 赵弘话音落下,他的贴身太监立刻飞身跃起,直奔察哈尔杀去! 这太监,同样是一名半步宗师级别的高手! 察哈尔脸色微变。 面对一位半步宗师的攻击,光靠察烈努一人是无法阻挡的。 正当他准备动手跟察烈努一起阻挡的时候,一道人影猛地从空中落下! 砰! 来人轰出一掌,浑厚的内力与太监手中的拂尘碰撞在一起,地面骤然碎裂。 身形枯瘦的脱日嘎甩了甩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二皇子殿下,您在此处对我们出手,怕是不太符合规矩吧?” 脱日嘎对大夏的律法极为熟悉,察哈尔对大夏的认知很多都是他亲自教导的。 “本殿下可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把人交出来,否则...” “死!” 赵弘眼中满是杀意,两旁列阵的骑兵齐刷刷拉开了弓弦。 脱日嘎微微蹙眉,目光望向驿站门外。 他知道那位大皇子,此刻肯定躲在某处观察着驿站内发生的一切。 眼下这种情况,应该是那位大皇子跳出来,抓二皇子把柄的好机会。 可对方并没有出来。 看来是戏还不到啊... 脱日嘎眼睛微微眯起,“不过是一个奴隶而已,既然二皇子想要,我等给了便是。” 他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二皇子利用强权,逼迫于他们草原使团。 有这句话在,哪怕事情发酵到大夏的朝堂之上,这位二皇子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然而赵弘对此却是毫不在意,依旧面容冰冷的盯着他们。 察哈尔冲一个使团之人投去眼神,那人立马会意,快步跑上楼。 不一会儿,一个浑身是血,嘴里喃喃低语的女人被那人扛了下来,直接丢到地上。 “我杀了你们!” 项修元双目刹那圆睁,瞬间疯狂,直奔察哈尔冲去! “滚开!” 察烈努双斧骇然斩落,将项修元打了回去。 “修元!” 周景行叫住发狂的项修元。 “你先看看明月的情况。” 周景行盯着察哈尔,拳头死死攥紧,就连指甲陷进肉里也没有丝毫的感觉。 当啷。 项修元手中长枪掉落在地,眼泪宛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滴落。 “月...明月...” 他颤抖着,轻轻将地上气息微弱的血人抱进怀里。 “你...你看看我...” 听到这个声音。 已经几近昏迷的江明月眼睛艰难睁开。 看着面前已经哭成泪人的项修元,她惨然一笑,眼泪混合血液从她脸颊滑落。 “是...梦吗...” “不,不是梦。” 项修元轻轻握住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是我,真的是我。” “真好...” “我还能见到你...” 江明月声音哽咽,“你...快走...” “他们...会伤害你...” “不要...管我...” “我...好困...” 项修元泪如雨下,“他们伤不了我,我带你走,我带你走!” “你不要睡...不要睡...” 他的声音愈发微弱,充满哀求。 江明月伸手入怀,掏出一张被血液浸透的纸张。 项修元认得,这是他当时在教坊司写的那首《相见欢》。 “我...很喜欢这首词...” “虽然我知道...它不是你所作...” “可你念它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很想嫁给你...” “下辈子...让我做你的新娘好不好...” 项修元连连摇头,“我不要下辈子!” “别睡,求求你...别睡...” “对不起...我来晚了...真的对不起...” 他回头看向周景行和赵弘,声音满是哀求。 “景行,二殿下,救救她,求求你们,救救她,救救我...” “她失血太多了...” 赵弘沉声开口,半张脸被阴影挡住,让人看不出情绪。 周景行紧闭双眼,泪水从脸颊滑落,身躯因愤怒控制不住的颤抖。 江明月抬手捧住项秀元的脸颊,眼眶含泪,轻轻吻了上去。 “对不起...” 轻语声落,江明月手掌垂落,彻底失去气息。 “不!不!” 项修元万分惶恐的牵住她的手掌,“你不能睡!” “你还要做我的新娘呢!” “你不能睡...你不能...” 夹杂着哽咽的声音戛然而止。 项修元张着嘴巴,泪水彻底决堤。 他想要大喊,可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因为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是会完全失声的。 他死死抱住怀中的人儿,像是小孩抱住自己心爱的玩具。 “说起来这奴隶气度也算不错。” “我让她当我的女人,她宁死不从。” “哪怕我用啊鞭子抽她,她也没有改口,甚至不曾发出一声惨叫,并主动寻死。” 察哈尔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 “可当我跟她说,你会来救她的时候,她屈服了,不寻死了。” “她跪在地上求我,求我不要伤害你。” “就算被我抽到奄奄一息,也还是跪在地上求我不要伤害你。” “啧啧,她对你还真是用情至深啊。” 项修元双目充血,满是疯狂。 “我要杀了你!” 白银长枪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悲伤,枪尖颤抖,发出阵阵嗡鸣! 项修元握住长枪,身影如电杀向察哈尔! “不自量力!” 挡在察哈尔跟前的察烈努撇了撇嘴,两把巨斧舞的虎虎生风! 当啷! 长枪与巨斧碰撞在一起。 这一次,项修元没有再被察烈努震飞。 相反,察烈努接连倒退几步,虎口发麻! 在察烈努震惊的目光中,项修元手中银枪宛如游龙,直奔察哈尔面门而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死亡气息逼近,察哈尔浑身汗毛倒竖,猛的抽出弯刀想要防御。 可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可力敌! 哪怕同为大武师修为,硬接这一枪,不死也会重伤! 千钧一发之际,脱日嘎及时出手,挂着白色貂裘的木杖闪电般探出将项修元逼退。 但项修元的攻势并未被就此破解。 他脚尖轻点,长枪在腰间一绕,逼退身后的察烈努,再次杀向察哈尔! 他的气息正在节节攀升! “不好!” 脱日嘎脸色猛的一凝,“快阻止他,这家伙要突破半步宗师!” 听闻此言的察烈努和察哈尔两人瞳孔陡然紧缩! 下一刻,两人齐刷刷抄起武器,跟着脱日嘎杀向项修元! 周景行掏出手铳想要瞄准,却被影二拦了下来。 “你不能动手,他们的目标是你,一旦你动手了,就正中他们下怀。” 一旦周景行开了枪,那事情将再无转圜的余地。 哪怕被姬影跟崔文心两人看重,恐怕也很难保住下他的性命。 而项修元身后是项家,除了他父亲项震山,项家还有一位老军神在世。 看在那位老军神的面子上,项修元只要不把察哈尔宰了,嘉阳帝大概率不会杀他,最多也就是流放。 按照目前的情况,项修元大概率也杀不了察哈尔。 所以无论于公还是于私,于情还是于理,影二都不能让周景行开枪。 赵弘也是点了点头,压着声音说道: “她说的对,周兄你不可能动手。” “哪怕是我,也只敢围住他们吓唬一下,不敢真的杀人。” 赵弘可以仗着自己皇子的身份直接用骑兵把驿站围住。 可他却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察尔贡使团的人,还是杀人家的王子! 起码明面上不能。 否则事情闹大,届时哪怕是他,也免不了被夏皇狠狠责罚一顿。 而他必行的目的是招揽周景行,更是向周景行背后的皇城司司主示好。 一个不会出太大问题的项修元,他自然敢放任对方跟使团厮杀。 周景行低着头,眼睛被淹没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透情绪。 轰! 磅礴的内力波动自项修元体内迸发! 他于三人的围攻中,成功突破到半步宗师境界! “贼子受死!” 浑身多处挂彩的他愈战愈勇,俨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突破半步宗师的他攻势虽然更加凌厉,但面对三人的围攻,依旧有些力不从心。 周景行见状,缓缓抬起枪口。 “不行。” 影二抓住他的手腕,赵弘也冲他摇头。 “忍一忍,等项修元分发泄够了,我会带他离开。” 周景行紧咬牙关,目光落在地面那具满是血污的尸体上。 “君不弃小女子卑贱之身…” “我枕头下藏着一个荷包,里面有三千两银票…告诉他莫要在这烟花之地乱花钱了…” … 他脑子里浮现出当日在教坊司与江明月对话的画面。 一幕幕,一句句,都像是尖刀,直插他的心脏。 “不…” 周景行幽幽开口,目光坚定。 “去tm的忍一忍!老子忍不了一点!” “狗东西!老子草nm!” “修元!锁住他!” 周景行暴喝一声,项修元手中长枪一震,而后直接放弃所有防御,飞身朝着察哈尔扑了过去! 脱日嘎见状,木杖闪电般刺出,点在项修元的肩膀之上! 噗! 项修元的肩膀瞬间血肉模糊! 可他根本不管身上的伤势,又用自己的后背硬扛了察烈努一斧之后,牢牢将察哈尔锁死! 察哈尔压根没想躲闪,因为他没想到项修元会用这么不要命的方式锁住自己! m的狗东西!给老子去死!” “不要!” “不可!” 砰砰砰! 影二和赵弘几乎同时开口,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三声密集的枪响! 察哈尔低头看着自己胸膛处的三个细小血洞,其中一个血洞正好位于心脏位置。 “怎么...会...” 他瞳孔涣散,直挺挺的栽倒下去。 所有人皆是瞳孔巨震,一脸震惊的看着察哈尔的尸体。 噔噔噔。 一队身披重甲的士兵忽然出现,将整个驿站包围。 赵鼎的马车出现在驿站门口。 他掀开帘子走下来,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 一个跟在赵鼎马车旁,头戴官帽的中年男子缓步走进驿站。 “本官长安知府申学志,听闻有歹徒冲击外使住地,特来缉拿!” 第87章 荣幸?荣幸nm! 听到申学志的声音,察烈努几人瞬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你敢杀我们王子!卑贱的夏国人!给我死!” 察烈努挥舞着手中巨斧砍向周景行! 项修元充血的双目陡然圆睁!提起长枪就要上去阻拦! 脱日噶见状,手中木杖猛地扫出将其拦下。 看着不断逼近的察烈努,周景行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就要射击。 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然而就在他打算扣动扳机的时候,耳边却是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小心!” 锵! 影二挡在周景行身前,半步宗师的磅礴内力汹涌而出。 “给我滚开!” 察烈努大喝一声,手持双斧不断挥砍。 金铁交鸣之音响彻驿站,他企图通过自己的蛮力和高速挥砍将影二打退。 但影二是那么容易的对付的吗? 皇城司影卫,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影二眼中闪过一道寒芒,脚下的地面开始不受控制的皲裂。 强烈的危机感让察烈努浑身汗毛倒竖,迅速暴退! 唰! 渗人的刀光陡然乍起! 察烈努双目圆睁,抬起巨斧,运转内力阻挡。 锐利的巨斧被从中间斩开,光滑的断面让察烈努心神巨震。 “你要是伤了他,我要你的命!” 影二冷声开口,骇人的杀意瞬间将察烈努笼罩。 察烈努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额头甚至冒出丝丝冷汗。 他是好战,可他不是蠢。 这种情况下冲上去,完全就是找死! “察哈尔部落的勇士们!” “杀了这些卑贱的夏国人!长生天会永远铭记你们的英勇!” 脱日噶见状,急忙振臂一呼。 察尔贡部落的使团护卫纷纷抽刀,杀向两旁的兵卫! 他要让现场乱起来。 只有乱起来,才会有袭杀周景行的机会! 二皇子带来的骑兵,大皇子带来的重甲兵,还有知府申学志带来的胥吏府兵。 三方跟察尔贡的使团护卫厮杀在一起,绞成一团。 站在院子里的申学志整个人都愣住了。 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住手!都给本官住手!” “察尔贡使团的各位!本官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两位殿下,快让手下的卫队住手啊!” 申学志哭丧着脸大喊。 原本的情况是歹徒行凶外使住地,现在好了,情况变成了两位皇子加上他这个长安知府带兵围剿! 这罪名要是扣下来,两位皇子不会有事,他自己肯定是九族不保啊! 赵弘回头瞥了一眼申学志,淡笑道: “申知府您也看到了,是察尔贡部落的人先对本皇子卫队动手的,本皇子只是被迫防御。” 说着,他凑到自己贴身太监耳边小声说道;“你也去,能杀几个是几个。” 半步宗师的太监愣了下,虽然不太明白自己主子的意思,不过还是很听话的杀了上去。 身为半步宗师的他对付使团的护卫,完全是一招一个。 几个照面的功夫,就有好几个使团护卫死在他手中。 察烈努见状顿时怒吼,“你们这些卑贱的夏国人!只会以多欺少!” “敢不敢跟我来一场勇士间的决斗!” 马车上的大皇子听到这话,瞬间看向自己身旁的贴身太监。 “不用让他活。” “是。” 太监拱手行礼,下一刻,他猛地跃起,直奔察烈努而去! 察烈努正在阻挡骑兵的弓箭,忽感身后危机袭来,下意识挥动手中残破的巨斧砍向身后。 砰! 没等察烈努看清身后的情况,他就感到自己胸口遭受了重击,整个人直接倒飞而出。 噗! 察烈努吐出一口鲜血。 “该死的夏国人!阴险的夏国人!你们这些老鼠!我要把你们的骨头拆下来!” 他骂骂咧咧起身,一柄拂尘穿透烟尘杀出,直接缠在他的脖子上。 浮尘陡然收紧,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将察烈努包围。 “你的嘴很臭,杂家不喜欢,殿下更不喜欢。” 太监冷声开口,手中拂尘猛地一收! 咕噜噜。 察烈努头颅跌落在地,身躯直挺挺栽倒。 太监抖了抖手中拂尘,血迹瞬间飞洒。 拂尘依旧洁白,仿佛从未沾染半分血腥。 正在跟项修元战斗的脱日噶见状,当即大喊道: “倘若今日使团众人死在你们这长安驿站中,不出一个月,我察尔贡部落定将联合另外两大部落,召集数十万铁骑,踏破大夏天门关!” 听到这话的赵鼎和赵弘两人皆是面色一凝。 冲突已经发生的情况下,杀几个人泄泄愤,他们还是敢的。 可如果真的将整个使团杀干净,那情况可就有些大条了。 “让他们停手吧。”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叫停了手下卫队。 “总算停了,总算停了...” 申学志长叹一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稍稍缓过来后,他当即一脸严肃的喊道:“察尔贡使团的使臣们,本官身为长安知府,今日之事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我大夏身为礼仪之邦!断然不会让外国使臣在长安受如此对待!” 脱日噶拦下暴怒的使团护卫,“我自然相信这知府大人会为我等主持公道。” 他冷着脸,指着周景行道:“这个人,杀了我们的大王子!” “无论如何,这个大夏人必须要死!否则你们大夏就等着面临我们草原部落的怒火吧!” “什么?!” 申学志顿感眼前一黑,旋即指着周景行骂道:“你竟然敢杀察尔贡部落的大王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给我们夏国带来怎样的灾难!”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冲动,边关的将士可能又要面对草原部落的铁蹄!” 面对申学志的指责,周景行没有争辩,而是指着江明月的尸体反问道: “你口口声声说为这些草原蛮子主持公道,难道就不问问,我们为何会如此吗?” “难道就不问问,为何地上会有一具满是血污的尸体吗?” “你到底是夏国的父母官,还是这些草原蛮子的走狗?” 周景行一番话直接问的申学志大脑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这尸体不过是一具女奴而已。” 脱日噶从察哈尔的尸体上找出那张卖身契。 “按照你们夏国的律法,对奴隶如何施为,都不违背大夏律法。” 申学志当即反应过来,指着周景行怒骂道:“黄口小儿!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出言污蔑本官!” “不过是一个奴隶而已!死了就死了!” “而你蛊惑二殿下与你冲击驿站,还杀了察尔贡部落大皇子,你简直是罪该万死!” “本官今日定然将你押回大狱受刑!” 他情绪激烈,言辞犀利。 他想要把一切罪行都钉死在周景行身上。 一个二皇子,一个大皇子,还有一个军武世家的独生子。 眼下的情况,把罪名安在周景行身上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是个奴隶?” 周景行嗤笑出声。 “怎么?本官难道说错了吗?” 申学志一脸不屑,“只是弄死一个奴隶而已,能死在外国使臣的手上,也算是这个奴隶的荣幸不是...” 啪!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周景行大步上前,一巴掌重重抽在申学志脸上! “荣幸,荣幸nm!” 第88章 枪杀狗官,打脸赵鼎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让脱日噶等一众草原使团满脸错愕。 就连赵弘也是不由的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 “黄口小儿,你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申学志怒目而视,抬手就打算让自己带来的胥吏府兵缉拿周景行。 然而没等他开口,周景行又是一脚重重踹了上去,直接把他踹翻在地! “打的就是你这人模狗样的畜生!!” 周景行怒不可遏,一脚又一脚的踹了上去。 “身为夏国父母官,言语间尽是谄媚外族的态度!” “奴隶又怎么了?!奴隶难道就不配活着吗?奴隶就不是夏国人吗?!” “夏国人死在外族手里,还要感到荣幸?!” “那我祝你全家都荣幸的那一天,祝你九族都有荣幸的那一天!” 申学志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些想要上前阻止的胥吏和府兵,在听到周景行说的话后,皆是默默停下了脚步。 他们都是夏国人。 他们对申学志的话同样嗤之以鼻,甚至对申学志本人就多有不满。 如果不是身上的官服,恐怕现在参与围殴申学志的,也有他们。 “她一生没做过一件坏事,她饱读诗书,教导无数乡下孩子启蒙之学。” “如果不是因为江宏明,她会被打入奴籍,流落教坊司吗?!” “如果不是你背后的主子!她会遭受这一切无妄之灾吗!” “她只是想要活下去!她有什么罪吗!” 周景行言辞犀利,直指马车上的大皇子。 申学志瞬间浑身汗毛倒竖。 “你这黄口小儿休要胡扯!” 他不敢让周景行再说下去。 “胡扯?胡扯nm!” 周景行又是一脚踹了上去。 “你不就是想保护你背后的主子吗?” “你这条狗倒是忠心啊...” “就是不知道杀了你,你的主子会替你出头吗?” “赵鼎!你的狗要死了!你不出来救人吗!” 周景行状若癫狂,冰冷的枪口抵在申学志额头,申学志身体陡然一颤! “你...你不要乱来...” “本官可是朝廷命官...杀了我...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申学志颤声开口,目光下意识望向门口的马车。 马车毫无动静。 “殿下,不救人吗?” 贴身太监凑近马车车窗问道。 赵鼎淡淡吐出一句话:“杀了他,你将再无生还的可能。” 砰! 一声枪响让赵鼎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掀开帘子一看,只见申学志的额头上顶着一个血洞,直挺挺的栽倒下去。 “我连外邦使臣都杀了,还怕杀他一个不为民做主的狗官?” 周景行转头,正好对上赵鼎的视线,“不当缩头乌龟,舍得出来了?” 赵鼎脸色铁青。 他万万没想到周景行竟真的敢把申学志杀了! 这可是长安知府! 不是什么芝麻豆大的小官! 杀了申学志,哪怕崔文心和姬影有心为周景行开脱,周景行恐怕也免不了一死! 虽然在他眼里周景行迟早都是个死人,但眼下,周景行尚且还有不小的价值! 他早已经将周景行视作跟崔文心和姬影谈判的筹码,可周景行这一枪,直接断掉了自己的生路! 没了生路了周景行,已经不属于筹码范围了! “怎么,还想拿我做交易?想着老子落到你手里,好再去威胁司主大人?” 周景行看穿了赵鼎的想法,当即嗤笑出声。 “还愣着干什么,把人押回大牢!” 赵鼎冷着脸望向那些胥吏和府兵说道。 “我看谁敢!” 赵弘忽然开口,一众骑兵立刻弯弓搭箭,对准了那些即将上前的胥吏和长安府兵。 “这...” 胥吏和府兵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两位皇子相争,他们夹在中间,无论往哪边偏都是受罪。 影二和项修元也在此刻站了出来,挡在周景行身前。 “皇城司是监察百官,监视江湖,维护大夏律法的地方。” “周景行触犯了大夏律法,难道你们皇城司还想要包庇他不成?” 赵鼎迈步走入院中,一脸不善的盯着影二说道。 “我不代表皇城司,我只代表我自己。” “如果司主大人想要把我从皇城司剔除,那我自当遵循司主大人的命令。” 影二手持长刀,没有因为赵鼎的话而后退半步。 项修元就更不用说了,他已经随时准备动手,带周景行杀出重围。 周景行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心中一暖。 “行了。” 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让开吧,你们的身份都很敏感,不要掺和进我的事情里来。” “可...” 两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周景行直接抬手打断。 周景行在影二耳边耳语了几句,后者听完之后先是一怔,而后默默让开了身子。 “二殿下,修元跟她就拜托你了,我相信你应该能保他们两个平安无事。” “还有我家那边,也麻烦二皇子殿下多照顾一下。” 周景行回头看向赵弘说道。 赵弘眉头一挑,“你真要跟他们走?” 一旦周景行被押回大牢,想要再出来,恐怕就不太可能了。 他带着的是自己手下最为精锐的骑兵,他有把握带着周景行冲出去。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如果我此时拒捕,日后整个大夏恐怕都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跟他们走,说不定我还能活。” “修元,把明月的尸体带回去,好生安葬。” 说着,周景行迈步上前,伸出双手。 “多有得罪。” 一个胥吏在周景行面前低声说了一句,而后一脸歉意的给周景行戴上枷锁和镣铐,押上了囚车。 赵鼎坐回自己的马车,跟随囚车一起离去。 赵弘冷冷盯着那辆马车,直到那辆马车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他才缓缓起身。 “把尸体带上跟我走吧,我会保你们无恙。” 影二和项修元点点头,跟着赵弘的马车离开了驿站。 三人在驿站不远处分别。 影二回皇城司向姬影汇报,项修元则是带着江明月的尸体回去准备安葬。 在两人走后,赵弘忽然掀开帘子,对着自己的贴身太监吩咐道: “今晚你亲自带人动手,那些察尔贡部落的家伙,一个不留!” 太监瞳孔陡然紧缩。 “留下些证据,指向我那位皇兄的证据...” “或者...指向皇城司也行。” 第89章 崔文心的条件,攻打草原部落! 长安府衙,也就是京兆府大牢中。 周景行又一次踏入了这熟悉的地方,甚至还是那个熟悉的牢房。 不过这一次,看守并没有再找周景行的麻烦,甚至还贴心的为周景行准备了一套崭新囚服。 此番想要出去,恐怕难了... 周景行暗暗叹了口气。 先是强闯外使驻地杀了他们的大王子,而后又杀了一个长安知府。 这两条罪名,无论哪一条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不知道会不会把杜府给带进来...” 周景行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身为杜府私生子这件事情还是很容易查的。 “要真连带着杜府也一并株连了,也算是给你出了口恶气吧。” 周景行躺在地上发出一声感慨。 原主在杜府受了那么多窝囊气,自己给杜府来个九族消消乐,这口恶气算是出尽了。 经历了一天劳累,躺在地上的周景行竟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牢房里已经摆上了新的饭食。 时间已然来到了夜晚。 吃过晚饭的周景行叫来那个看守,询问有没有来找过自己。 看守连连摇头,表示没有。 周景行叹了口气,躺在地上小声嘀咕起来。 “能不能活...就看那皇城司的司主会不会帮我了...” 想到自己吩咐影二的事情,周景行心中莫名有些没底。 而且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了,也没人来找自己。 不过想想也是,那毕竟也是违反朝廷律法的事情。 皇城司拥有维护朝廷律法的职责,姬影身为司主,想必应该会十分很为难。 “希望那糟老头子比较看重我,不忍就这么看着小爷去死吧...” “自己好歹也给他送了五十坛云仙酿,就算保不住小爷,保住酿酒工坊跟张伯他们应该没问题吧...” “也不一定,那糟老头子坏得很...” 周景行碎碎念的安慰自己,顺势翻了个身。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个人影站在自己牢房门口。 那泛白的鬓角,苍老的脸庞,不是姬影,还能是谁呢? “我艹!” 周景行一下窜起,满脸尬笑道:“那个...不知司主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姬影淡淡瞥了他一眼,“在你骂我糟老头子坏得很的时候。” 周景行:“...” “我说我骂的是那个在阳柳园坑我五十坛云仙酿的崔首辅,您信吗?” 姬影眉头一挑,哑然失笑。 他扭头看向牢房门口的方向,“这小子说他骂你呢。” 周景行:“???!” 在周景行震惊,诧异的目光中,崔文心缓步走出。 周景行瞬间两眼一黑。 完蛋了,彻底没救了.. 世上最尴尬的事情之一就是背后说人坏话,还被人当面撞见... “不过拿你五十坛云仙酿而已,你小子至于这般记仇?” 崔文心有些好笑的问道。 周景行满脸堆笑,“小子刚才说的都是胡话,不过是些酒水而已,首辅大人想要,随时去我家取都行。” 得赶紧说点好话,免得这位大人发飙... “行了,不用说那些话讨好老夫。” 崔文心摆了摆手,“这次你犯的事情不小,哪怕是我们两个出手,也很难帮你脱困。” “虽然你让影二带回来的办法不错,但那属于煽动民意,有违律法。” “你不会觉得当今陛下会容忍一个能够随意煽动民意,逼迫朝廷的家伙存在吧?” 周景行瞳孔一缩,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他交代的影二的办法其实很简单。 就是将今天驿站发生的事情全都宣扬出去。 大夏百姓对草原部落仇恨已久。 只要事情宣扬出去,百姓的声音就会不断发酵。 届时就算嘉阳帝想斩了自己,也要问问百姓答不答应。 当然,如果这都阻止不了嘉阳帝斩自己,那自己起码也能给二皇子带去不小的声望。 这也算还了二皇子陪自己强闯驿站的人情了。 崔文心微微颔首,“能想到这个办法,很不错。” “如果你陛下了解的再透彻一点,相信你能制定出更好的计划。” “我都要死了,这时候再去了解咱们那位陛下有什么用。” 周景行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满是无奈。 崔文心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谁跟你说你要死了?” 周景行猛地站起,“首辅大人莫非有别的办法把小子救出去?!” “让你越狱你敢不敢?” 崔文心似笑非笑的问道。 周景行嘴角一抽,他很难相信,这是一国首辅当着皇城司司主面儿说出来的话。 “倒也不是不行...” 如果横竖都是一死的话,那自己还不如越狱逃走。 到时候直接躲进山里,朝廷也不一定抓得到自己。 等等,山里? 周景行莫名想到了某位茄子主播的名言... 不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现在还小命不保呢! 周景行急忙将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稀奇古怪声音和画面甩掉。 “行了,不跟你小子开玩笑了。” 崔文心背过手,神情异常严肃,“老夫可以救你出来,但你得答应老夫一件事。” 周景行眸光一沉。 能够让这位内阁首辅记在心上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大人但说无妨,倘若小子能够做到,小子定然不负大人所托。” 崔文心目中闪过锐利精芒,“一个月后,本座要远赴天门关,出征草原部落,届时,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啊?!” 周景行猛地抬头,“我?我吗?” 崔文心点点头。 周景行瞪着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自己既没有武力傍身,也没有展现过排兵布阵的谋略,这崔文心为什么想把自己带到战场上去? 而且,他为什么要打草原部落? 记得上一次跟草原部落交战,还是夏文帝刚登基不久的时候。 这个时候打草原部落,完全没有道理啊。 “你只需要回答我愿不愿意,其他事情,我会处理。” “给你一晚上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崔文心没有催促周景行,而是给了周景行思考的时间。 当然,就算周景行最后不同意,他也会暗中找人劫狱,把周景行带走。 只是那样的话,周景行日后将彻底生活在黑暗之中。 这是将对方视为接班人的崔文心不愿看到的。 “小子有一事不明,不知首辅大人为何要打草原部落?” 周景行忽然开口。 崔文心转过头看着他,“以后你会知道。” 得,又是一个谜语人... 周景行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 “不跟您出征,小子貌似也没有别的选择啊。” 周景行无奈苦笑,继续问道:“首辅大人,您跟陛下是不是早就定下了攻伐草原部落的计划?” 崔文心摇头,“陛下并无攻打草原部落的想法。” 周景行猛地一惊,“那您为何确定一月之后,朝廷会发兵攻打草原?!” “我从来没说是朝廷主动出兵。” 崔文心一句话直接让周景行愣在原地。 既然朝廷不主动发兵,崔文心又如此笃定一个月后天门关会发生大战... 那岂不是说草原部落会主动发兵,攻打大夏?!! “没错,正是你想的那样。” 崔文心淡淡开口,将周景行的思绪拉了回来。 “就为了一个大王子,他们察尔贡部落就要举兵来犯?” 如果周景行没记错的话,草原部落貌似是不搞长子继承那一套的。 他们信奉勇者为尊,谁的能力强,谁就能担任部落的大王。 所以草原部落的大王往往都会有很多子嗣。 他们采用养蛊的办法饲养这些子嗣,最终杰出者,就能稳坐大王之位。 而失败者,轻则革去王子身份,沦落为普通牧民。 重则全家被新王枭首,化为草原的肥料。 所以在周景行看来,死一个大王子,应该并不足以让草原部落举兵来犯才对。 崔文心呵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屑。 “一个大王子的确不够,可如果...” “死的是整个使团呢?” 第90章 他心里,装着百姓 周景行的双眼一点点放大,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迟滞。 如果察尔贡部落整个使团都死在了大夏,那对察尔贡部落而言就是奇耻大辱! 这就像是有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你一巴掌,又顺便在你头上窜了一泡稀给你洗头一样。 草原蛮子的脾气本就暴躁,如此侮辱,察尔贡部落怎么可能会忍? 而且如果察尔贡部落不反击,那下次他们派人出使其他国家或部落,对方会不会也这么对他们呢? 所以只要察尔贡部落使团的人全都死在大夏,那察尔贡部落就有很大概率会对大夏动兵。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迫使察尔贡部落不得不出兵。 那就是快要入冬了。 入冬之后,北方草原的粮食就会告急。 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举兵南下! 周景行也算明白过来为何察哈尔会此时出使大夏。 对方很有可能就是奔着粮草来的。 拿不到粮草就算了,使团所有人还都被大夏人杀了,这察尔贡部落大王能忍就怪了。 这一环扣一环的,几乎把所有人都给算计进去了。 他总觉得这一切,貌似都有一双手在背后推动... “等等...” “这一切,该不会都是...” 周景行眸光闪烁,身躯陡然一颤。 他的目光落在崔文心身上,眼神深处闪过浓浓的恐惧。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从自己拿到账本后,所有人的行动路线,恐怕都在这位首辅大人的算计之中。 这简直不要太恐怖... 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仅仅是为了带自己去攻打草原部落吗? 攻打草原部落的话,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呢? 名望?钱财? 这些他都不缺啊。 边关,重兵,粮草辎重一应俱全,再加上他跟姬影的武力和声望... 我艹! 他们两个该不会是要... 想到这儿的周景行猛地打了个寒颤,莫名觉得脊背发凉。 “你在想什么?” 见周景行忽然愣住,崔文心也是有些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 周景行连连摇头,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不答应就要九族消消乐,自己这完全是身不由己啊... “行了,好好在这大牢里待着吧,等一切都做好了,我会让人来带你出去。” 崔文心说完便直接带着姬影离开了。 周景行拱手行礼,“恭送两位大人。” 待两人走远后,周景行躺了下来,长舒一口气。 “命是保住了。” “不过之后要做的事情,估计又是一件诛九族的大罪...” “我这穿越穿的,还真是刺激啊...” 周景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京兆府外,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崔文心两人跟前。 赵云婉从马车上走下来,有些焦急的问道:“老师,他的情况如何?” “放心吧,他没事,全身上下就连皮外伤都没有。” 这里不是宫内,所以崔文心并没有行礼。 “没事就好。” 赵云婉松了口气。 在得知今日周景行枪杀察哈尔,枪杀长安知府的时候,她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她急忙派人去调查事情原委。 在得知一切都是赵鼎的谋划之后,赵云婉甚至想过派人动手,教训自己这个皇弟。 好在是灵儿将她拦了下来,这才没有让她被情绪冲昏头脑。 “老师,真的要让他去边关吗?” 赵云婉有些犹豫的问道。 一旦周景行去了边关,那可真就是生死无论难料了。 “不带去边关以战功赎罪的话,他日后肯定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活着。” “以我对那小子的了解,这可能比杀了他还难受。” 崔文心继续说道:“而且不带他去边关,我又如何知道,他是否有能力接过我等的担子?” “您就这么确定,他会心甘情愿接过两位的担子吗?” “他肯定是心不甘情不愿,这小子只要能偷懒,就一定不会干活。” 赵云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她现在都还记得周景行的八字真言:吃喝玩乐,至死方休! 只不过他想要实现这个愿望,却是有些不太可能了。 崔文心回头看向京兆府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可哪怕是心不甘情不愿,我相信他也会接过我们身上的担子。” “因为他心里,装着百姓...” “咳咳...” 崔文心说着,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捂着自己的嘴巴咳嗽起来。 手帕染上暗红的鲜血,令人心惊。 “老师,您的身体...” 赵云婉想要上前查看,却被崔文心伸手拦下。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崔文心擦去嘴角的血迹,“趁我现在还活着,我要把我能做的事情都做完。” 姬影看着崔文心的背影,只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难以呼吸。 “行了,夜已深,回去吧。” 崔文心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名字的纸张递给赵云婉。 “这些都是我亲手提拔上来的吏部官员。” “明日朝会,我会主动交出吏部,换周景行短暂的平安。” “等到察尔贡部落宣战,我会让他以戴罪立功的名义,与我共赴边关。” “你将这份名单交给你师兄,他会替你接管吏部。” 周景丰的脑子崔文心是知道的。 只要让周景丰掌握了这份名单,届时哪怕是陛下派人接管吏部,对方也会被直接架空。 “还有,告诉你师兄,关于周景行的事情,不用过多掺和。” 赵云婉面露疑惑之色,“师兄为何会掺和进周景行的事情?” 崔文心神秘一笑,“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你师兄吧,如果他愿意告诉你的话。” 话音落下,崔文心拂袖离去。 寂寞夜空下,他那消瘦的背影格外孤寂。 第91章 周平远:我这不是怕老婆,我这是给她面子 卫国公府。 周平远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面色沉凝。 他手里拿着一封信,一封让他彻夜难眠的信。 “父亲...” 周景丰披着一件纯白大衣走进来,手里同样拿着一封信。 周平远看着自己儿子手里的信,长长叹了口气。 “崔文心那个老狐狸,猜到景行的身份了...” “看来想要独善其身,已经不太可能了。” “恐怕今日景行冲杀察尔贡使团的事情,也少不了这你老师那个老狐狸在暗中的推波助澜...” 细细回想自己之前站出来请诛王仁九族的举动,的确是有些耐人寻味。 再加上之前周景丰在崔府失态,崔文心能够察觉到周景行与自己的关系,周平远并不奇怪。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崔文心早就注意到了周景行,并且还把周景行带入了自己的棋盘之中。 “他们让你做什么?” 周平远看向周景丰问道。 周景丰扬了扬手上的纸张,语气沉重道: “老师让我接管吏部,这名单上面的人,全都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接管吏部么...” 周平远将信件放在烛火上,陷入沉思。 “父亲,老师他们让您做什么?” 周景丰追问。 周平远手掌一抖,灰烬瞬间飞散。 “他们让我控制禁卫军和金吾卫...” 周景丰瞳孔陡然紧缩! 控制禁卫军和金吾卫,这就相当于控制了整个皇宫的守卫! 这难道是要... “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周景丰不敢再想下去,这些事情组合起来只有两种结果。 一种是兵谏,另一种,就是造反! 这两种无论哪一种,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周平远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天空清冷的月光。 “陛下,已经不是当初的陛下了...” “或许你老师的决定,是对的...” 刚来到周平远身旁的周景丰身体猛地一颤。 “父亲...您真的打算...” 他欲言又止。 一旦这么做了,那么卫国公府将再无回到以前那般平静的可能。 “为了这个国家,也为了你们以后的生活,为父没有选择。” 周平远拍了拍周景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弟弟之后会跟着你师父前往边关,届时,你派人过去,照顾一下他家里那两个老人。” “什么?!让景行前往边关?!” 周景丰顿时皱起眉头,“老师为何要这样做?” “景行没有武力傍身,身体孱弱,去了边关就是送死!” “不行!我要去找老师!” “他就算把我带过去,也不能把景行带过去!” 说着,周景丰拔腿就往外走去。 “不用去了。” 周平远叫住他,“放心吧,你老师答应过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而且从边关回来之后,他不会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听到这话的周景丰面色陡然一凝。 “景行已经过了习武的年纪,就算边关再如何磨练人,景行也不可能...” 周平远摆了摆手,“相信你老师。” “回去休息吧,明日朝会,准备好接手吏部。” “咱们那位陛下肯定不会同意把你提拔到吏部尚书的位置,不过一个吏部侍郎应该是可以的。” 见自己父亲态度坚定,纵使周景丰心中再怎么焦急,也只能点头应下。 在周景丰离开后,周平远站在院子中,静静看着院中池塘里游动的鲤鱼。 一道轻柔的脚步声响起。 周平远回过头,杜雪梅正拿着一件貂裘大衣缓步走来。 “老爷,天气凉,回去休息吧。” 杜雪梅将大衣披在周平远身上。 她有些话想问,可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雪梅,我知道你在担心景行。” 周平远轻轻开口。 周景行的名字像是一柄重锤,重重砸在她的心头。 她的眼泪刹那决堤,颤声问道:“平远,你告诉我,景行还能活吗...” 周平远心头一痛,握住杜雪梅的手柔声道:“放心吧,他能活,就是要去边关吃些苦头。” “边关?!” 杜雪梅顿时瞪大了眼睛。 “放心吧,有崔文心那个老狐狸在,他不会有事。” 周平远连忙安慰道。 “可你当初答应过我...等他长大,就把他送出长安,保他一生富贵平安的...” 杜雪梅的话像是一根根针刺进周平远的心。 “对不起...” 他满脸愧疚的低下头。 “当初你将他留在外面,就是不想让他被那些朝堂上那些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家伙算计,危及性命,连累卫国公府。” “可现在你让他跟着崔文心去边关...” “边关苦寒,他身子孱弱,你这么做,难道不是让他去死吗...” 杜雪梅擦去脸上的泪水,眼神坚定。 “我要去一趟崔府,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景行跟他前往边关。” “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不许你们这么伤害我的孩子...” 说着,杜雪梅转身就回屋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穿着一身便服,带着两个丫鬟朝门口走去。 “夫人!夫人!” 周平远喊了两声。 杜雪梅不为所动,直接吩咐管家忠伯去给自己准备马车。 现在虽然是宵夜时间,但卫国公府的马车,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是不会拦的。 忠伯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自家公爷,结果便听杜雪梅冷声说道: “怎么,我的话在这卫国公府是不管用了吗?” 忠伯躬身行礼,直接准备马车去了。 “夫人,你且听我一言...” 周平远凑过来小声说着各种好话。 但杜雪梅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完全不予理会。 “夫人,马车准备好了。” 忠伯打开门,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待。 杜雪梅带着两个侍女快步走上马车。 “夫人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周平远迈步想要上车,却被两个侍女拦住。 “公爷,夫人说不让您跟着去...” 周平远嘴角一抽,还没等他为自己辩解,车夫一抖鞭子,马车便疾驰而去。 躲在门后的管家和周景丰看着这一幕,不由的笑出了声。 周平远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笑个屁啊!” “我不是怕老婆,我这是给她面子!” “还不快去准备马车去追!” “公爷嘴真硬。” “习惯了,父亲一向如此。” 两人忍着笑意去准备新的马车。 新的马车上,周平远长长叹了口气。 “你老师那个该死的老狐狸!非要拉着我们一家入局!” “也罢,就让你娘去他那好好闹一闹吧,也算给我们家出口恶气了。” 第92章 妥协 崔府,一辆马车匆匆停下。 杜雪梅从马车上下来,吩咐侍女叩门。 “来了。” 门内传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两位是...” 崔府老管家看着门口的两个侍女,有些疑惑的问道。 侍女躬身行礼,“劳烦老人家去跟崔首辅通报一声,卫国公夫人来访。” “哦...” 老管家顿时恍然,“原来是卫国公夫人,几位请进。” 杜雪梅带着两个侍女迈步走进府内。 不过老管家并未关门,而是冲着另外两个家丁吩咐道:“等会儿卫国公府再来人,直接让他们进来便可。” 听到这话的杜雪梅有些诧异,“老人家,首辅大人猜到今夜卫国公府会来人?” 崔府管家点了点头,“首辅大人回来的时候就跟我说过,卫国公府今晚可能会来人。” “大人跟我说,如果来的是卫国公本人,就跟卫国公说回去等着就行。” “可如果来的是夫人,那就先把夫人迎进来,然后不用关门,等人到齐后再光。” “等人到齐?” 杜雪梅有些不解的问道。 “因为您既然来了,卫国公就一定会来。” 管家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马车的声音。 “来了。” 管家看向门口,正好看见周平远带着周景丰急匆匆走进来。 “人都到齐了,几位请跟我来吧,首辅大人已经在等着几位了。” 管家伸手在前方引路。 周平远猛地一怔,小声嘀咕道:“这个老狐狸,看来早就猜到我们会来了。” 面对崔文心,周平远总有一种挫败感。 因为对方无论干什么,永远是先他一步,甚至好几步。 带兵打仗也好,朝堂党争也罢,他都比不过这位当朝太师。 他自问自己是有些天赋的,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以前的他十分自傲,也跟崔文心争夺过,比过。 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战场,他都想证明自己可以做的比这位太师更加出色。 但当年天门关一战,彻底打碎了他的骄傲。 崔文心帮助嘉阳帝坐稳龙椅,扫清边关之后,又转身投入朝堂,凭借一己之力稳定朝堂局势。 自那之后,他对崔文心彻底服气了。 如果不是嘉阳帝忌惮崔文心功高盖主,也不会收了对方的兵权交到自己手里。 除此之外,嘉阳帝还扶持次辅钟归元打压崔文心,暗中让两个皇子进行权力争斗,这才把六部中的五部,从崔文心的掌控中生生剥离出来。 可以说嘉阳帝登基之后做的最多的事情,不是关心百姓,而是研究怎么削弱这位当朝太师的声望以及他手上的权利。 如果不这么做,嘉阳帝恐怕每天睡觉无法安心。 害怕哪天崔文心振臂一呼,让自己从龙椅上滚下来。 崔文心也知道嘉阳帝的心思,所以这些年来一直任由对方削弱自己手上的权利,没有过任何反抗。 嘉阳帝对此虽然欣喜,但对崔文心,也是愈发忌惮起来。 掌握权力之后的嘉阳帝开始对崔文心各种限制,并且更改当初崔文心为稳固朝廷,造福百姓的各种政策。 他开始不容别人忤逆自己,开始失去当初登基时为民请命的初心。 为了维护他自己亲手制造的平衡,他开始纵容官员贪赃枉法,欺压百姓。 也是自那时候起,周平远便选择远离朝堂斗争,当起了‘三不沾’。 崔府厅堂,崔文心已经沏好了茶。 周平远带着三人迈步走进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对方。 “见过老师。” 周景丰拱手行礼,默默站到一旁。 “都来了。” 崔文心冲三人笑了笑,摆手招呼道:“都坐吧,天气凉,坐下喝点热茶。” “崔首辅既然猜到我会来,那应该也知道我此番前来的目的吧?” 杜雪梅坐下来,开门见山道。 她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对方今晚说什么,也要让对方打消带自己孩子去边关的念头。 崔文心微微颔首,“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首辅大人知道,那还请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我不能让他跟您去边关...” 杜雪梅声音哽咽。 自己的孩子受了这么多苦,如今还要去九死一生,无比苦寒的边关。 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痛的就像是刀绞一样。 “雪梅...” 周平远轻轻拍着杜雪梅的后背。 他想要出声安慰,可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周景行会遭受这么多苦难,他这个做父亲的,最不称职。 “我知你对他的心思。” 崔文心淡淡开口,“不过他如今枪杀了使团主使和长安知府,如果不去边关,你觉得他日后还能光明正大的活着吗?” 杜雪梅怔了怔,“我可以让他远离长安,隐姓埋名做一个富贵闲人。” “不可能的。” 崔文心摇头道:“枪杀使团主使跟长安知府可不是能轻易遮掩的小罪名。” “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和功劳洗清他身上的罪名,不管龙椅上坐着的是谁,都不可能让他光明正大的活着。” 让一个顶着如此大罪的人光明正大的活着,那些文官肯定会闹个不停。 甚至连朝廷律法也会被人质疑。 这样的情况,无论龙椅上坐着的是谁,都不会容忍的。 “为什么一定是景行...” 杜雪梅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崔文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让周景行去边关,她真的舍不得,也不忍心。 “为什么是他...” 崔文心笑了笑,指了指厅堂内挂起来的一幅字,“你看看那句话。” 三人瞳孔陡然一震。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崔文心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是他跟我说的。” “不过他还说,他没那样的境界,只想吃喝玩乐。” “我让人调查过他。” “他能为一个老仆跟胥吏动手,能为了一些孩童乞丐的生死对上断刀盟,能为了一个苦命的青楼女子对上赵鼎...” “他心里装着大义,也装着百姓。” “这就是我选他的原因。” 说着,崔文心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一口暗红的鲜血被他咳了出来,不受控制的喷在茶几上。 这一幕让三人瞳孔陡然紧缩! “老师!” “老狐狸!” 周平远和周景丰两人急忙上前查看。 崔文心脸色苍白的笑了笑,同时冲两人摆了摆手。 他掏出手帕擦去嘴角的血迹。 “这,也是原因之一...” “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要在我所剩无几的时间里,给大夏日后的盛世,打下一个基础。” 杜雪梅内心挣扎。 最终,她长长叹了口气。 “首辅大人,请照顾好景行。” 面对这位大夏的柱石老人,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崔文心郑重点头,“他是我选的接班人,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死的。” “我...我想去看看他...” 崔文心愣了下,随后取出一块令牌递给她,“应该的。” ...... 京兆府大牢。 周平远带着杜雪梅站在周景行牢房门口。 在看到周景行戴着镣铐睡在满是脏污的地面之时,杜雪梅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熟睡中的周景行忽有所感,慢慢睁开了眼睛。 第93章 君臣对峙 “哎呦我去!” 周景行被眼前的情景吓的打了个哆嗦。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默默退到墙角。 三更半夜哭牢门,这特么夺吓人呐! “孩子...” 杜雪梅颤声开口,伸手想要触碰周景行。 周景行急忙一个闪身躲开对方。 “大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可不认识您。” 这大半夜的,怎么大牢里跑进神经病来了... 周景行默默在心中嘀咕一句。 杜雪梅喉咙动了动,她想要开口解释。 见此情况的周平远急忙拍了拍她的后背。 “现在不是跟景行相认的时候。” “如果崔文心的谋划落空,咱们卫国公府会被慢满门抄斩。” “这时候相认,会让景行陷入危险。” 周平远声音压的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 杜雪梅身躯一颤,泪眼婆娑的盯着牢房里一脸戒备的周景行。 周平远也是一脸复杂的看着牢房里的周景行。 他嘴巴微动,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周景丰站了出来。 “家母伤心过度,小兄弟莫要介怀。” 他目光落在那沉重的镣铐之上,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忍和愧疚。 “没事。” 周景行摆了摆手,“不过连人都能认错,看来你母亲真是伤心过度了。” “回去记得多陪陪她,不要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面对这种陷入极度悲痛的人,陪伴是最好的解药。 这家人穿的不便宜,应当是个富贵人家。 估计是自家公子哥犯事被处决了。 周景行啧啧摇头。 这公子哥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出生在这种家庭,只要不犯法,他都不敢想象有多爽! 真是个傻呗公子哥。 周景行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继续躺了下来。 杜雪梅还想说些什么,但周平远却是冲她摇了摇头。 周景丰也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离开。 再让她待下去,两人害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将一切都说出来。 自己孩子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这种痛苦让杜雪梅心如刀绞。 “真是奇怪,为什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 周景行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 尤其是想到杜雪梅那通红的眼眶,他心里就感到莫名的失落。 那妇人眼里蕴含的感情,貌似不是假的。 “算了,错觉吧。” 周景行默默嘀咕一句,翻身继续睡觉。 “对不起...” 京兆府外,周平远喃喃开口。 啪! 杜雪梅一巴掌扇在周平远的脸上,朦胧的眼中满是泪水。 “如果景行死在边关,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说完,杜雪梅上了马车,疾驰离去。 周平远注视着离去的马车,长长叹了口气。 ...... 清晨,金銮殿上。 崔文心站在首位,双眸紧闭。 一向无诏不上朝的姬影,此刻也站在崔文心身旁。 他们身后,文武百官看着两人,议论纷纷。 昨日长安驿站的事情已经传开。 事情涉及到当朝两位皇子,还有一个让百官闻之色变的皇城司。 文武百官都纷纷猜测,是否朝中势力,要重新洗牌。 文官首列,钟归元眯着眼睛,嘴角难掩笑意。 二皇子赵弘带兵强闯驿站的事情,让他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 如果此事处理得当,他完全有机会借此拔掉赵弘安插在朝中的部分爪牙。 届时只要将自己人再推上去,自己对朝廷的掌控就会更进一步,大皇子的势力也必将更加稳固。 “陛下驾到!” 大伴高声大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跪拜行礼。 “平身。” 夏皇坐在龙椅上,面色冷厉。 “陛下,臣有本要奏!” 刑部侍郎张海站了出来。 “臣要弹劾二皇子赵弘目无法纪,带兵冲击外使驻地,斩杀外国使臣!” “臣还要弹劾二皇子赵弘纵容手下周景行枪杀朝廷命官,草菅人命!” 话音落下,满朝文武的目光瞬间落在张海身上。 张海是谁的人,大家心知肚明。 他的发言也完全把赵鼎给摘了出去。 甚至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没有解释,直接一股脑把所有罪责都安到了二皇子头上。 龙椅上,嘉阳帝眸光沉凝,半晌后才幽幽道:“宣二皇子觐见。” 大伴点头退下,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不多时,赵弘迈步入殿内,跪拜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 “平身。” 嘉阳帝盯着自己这个二儿子,眼中闪过森冷的寒意。 “带兵强闯使团住地,纵容手下残杀朝廷命官...” “朕给你的骑兵,你就是这么用的?” “朕给你去争的权利,你就是这么争的?” “你就这么着急,坐上这把龙椅吗?!” 说到最后,嘉阳帝几乎是怒吼出声。 “儿臣绝无此意!” 赵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绝无此意?” “我看你是迫不及待才对吧!” “传朕旨意!二皇子德才有失,冲撞外使,纵容手下枪杀朝廷命官!” “即日起禁卫军接管二皇子赵弘手下所有骑兵,二皇子禁足崇德殿,无令不得外出。” “至于那周景行...” 嘉阳帝看向下方的崔文心,嘴角勾起一抹戏谑,“冲击外使驻地,枪杀朝廷命官,依照我大夏律法...” “当诛九族!” “崔爱卿,你说呢?” 崔文心缓缓抬头,迎上夏皇的目光。 “臣以为,陛下不该如此决断。” 话音落下,朝廷诸公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崔文心身上。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姬影也站了出来。 “臣也以为,陛下的判决不妥。” 看着姬影的背影,文武百官脑子顿时一白。 这位掌管皇城司,只听陛下皇命的家伙,竟然跳出来反对嘉阳帝?! 龙椅上,嘉阳帝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 他万万没想到,姬影竟然会为崔文心说话。 身为皇家的狗,此刻竟然跳出来对主人犬吠。 嘉阳帝心中的愤怒正在不断攀升。 整个金銮殿刹那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没人任何人敢站出来说话。 就连早就准备好了弹劾奏折的钟归元,也是默默藏起了早已准备好的折子。 不管是谁,只要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必定会被嘉阳帝记上一笔,日后清算。 就在所有官员静静等待嘉阳帝怒火宣泄的时候,两道身影从文官队列走出。 两人分别是礼部尚书欧阳茂,工部尚书齐荣欢。 “臣,附议。” 两人拱手行礼,异口同声道。 龙椅上,嘉阳帝嗤笑出声,“好,很好,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 “还有谁认为朕的处置不妥,一并站出来吧。”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纷纷低头。 这个时候跳出来的,日后必定会被嘉阳帝清算。 虽然不知道工部和礼部两个尚书为什么会跳出去,但对他们来说,少说少错,不做出头鸟,总是没错的。 就在所有人,包括龙椅上的嘉阳帝都认为不会再有人站出来反对的时候,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在一众文臣武将和嘉阳帝诧异的目光中,周平远缓步走出队列,拱手行礼道: “臣,附议。” 嘉阳帝一言不发,脸色彻底阴沉。 第94章 解袍还君 “周爱卿也觉得朕不该如此处置吗?” 嘉阳帝盯着周平远,企图用自己帝王的气势让周平远这个‘三不沾’知难而退。 然而周平远就静静站在那,脚步不曾移动分毫。 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折子,“陛下,这是昨日驿站事件的始末,请您过目。” 大伴快步上前,将奏折送到嘉阳帝手中。 嘉阳帝是早就知道事情始末的。 他装模作样的看了眼奏折上的内容便将奏折放下了。 “不过是死了个奴隶,他周景行就敢枪杀外邦使臣。” “无论依据大夏律法,还是考虑察尔贡部落与我大夏的关系,这周景行,难道不该如此判罚吗?” 周平远抬头直视嘉阳帝,声音铿锵有力。 “回陛下,依据大夏律法,外邦使臣,的确不容侵犯。” “但...那是对于我大夏交好的外邦而言。” 周平远身形挺拔,身上的肃杀之气陡然蔓延。 “察尔贡部落多次侵犯我大夏边疆,掠夺我大夏百姓。” “察哈尔又在我大夏皇城,虐杀我大夏百姓。” “哪怕被杀的是个奴隶,但她依旧是我大夏子民。” “此等狼子野心的部落,人人得而诛之!不配适用我大夏律法!” 一众武将听闻此言,皆是热血上涌。 如今站在这朝堂之上的武将,大多都经历过当年天门关那一场战役。 他们是亲眼见识过,那些草原部落是何等凶残的。 就连他们死去将士的尸体,都会被那些草原部落的家伙拖回去,当做粮食储备起来。 对于三个草原部落,大部分武将们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也不为过。 “陛下,臣也附议!” 一个武将站了出来。 “臣也附议!” “附议!” ...... 有人带头,其余武将纷纷响应。 很快,大部分武将都已经半跪在地,拱手行礼。 嘉阳帝看着这一幕,面若寒霜。 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能联合起来,违抗他的命令。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保下一个叫周景行的年轻人。 “察尔贡部落此番前来是来朝拜的。” “如今他们使团主使身死,使团其余人都还在长安之中,如果不严惩凶手,他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一旦消息传回察尔贡部落,他们借此对大夏动兵,尔等难道要为了一个周景行,让边关的将士和百姓再次陷入战火之中吗!” 嘉阳帝冲着崔文心等人咆哮。 他不想再起战火,他只想坐稳这把龙椅,只想握紧手中权力! 他本以为已经将崔文心手中的权力削的十不存一,不曾想今日,崔文心竟还能联合如此多人在这殿上质疑自己,反驳自己!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陛下!五城兵马司急报!” 一个太监匆忙进来通报。 嘉阳帝瞳孔陡然一缩,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妙。 “快宣!” 不一会儿,韩蒙身穿甲胄,一脸惊恐的小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陛下...” 韩蒙浑身颤抖,脸色苍白,“陛下...察尔贡使团全员...都死在了驿站...” 嘉阳帝双眼瞪的滚圆,大脑瞬间空白。 不仅是嘉阳帝,就连殿内的文武大臣都是一脸震惊。 使团全员被灭,不管是放在哪个国家,都是一件奇耻大辱的事情。 一旦消息传回草原,察尔贡部落,必定会对大夏开战! 而想要悄无声息灭掉整个使团,整个长安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 嘉阳帝的目光落在崔文心和姬影身上,满是怒火。 崔文心抬起头注视着这个自己亲手扶上帝位的皇帝,神色复杂。 “来人,传朕旨意!立刻把周景行九族问斩!把他九族的头颅给察尔贡部落送过去!” “告诉察尔贡部落,大夏绝无与察尔贡部落开战的意图!” “除此之外,大夏还可以补偿给察尔贡部落过冬的粮食,只要他们同意与大夏结为友邦,大夏甚至可以答应他,开通边关的互市!” 嘉阳帝怒喝出声,态度强硬。 草原人的强大让他畏惧。 他要用周景行的九族和补偿,换取和平。 起码在自己在位期间的和平。 “陛下不可!” 钟归元站了出来。 “陛下,边境互市一开,草原部落的实力必定会更加强大!” “互市之策乃是资敌之策,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对于察尔贡使团的事情,我们可以用周景行的九族加上粮食盐铁补偿,相信只要给的够多,察尔贡部落一定不会追究!” “臣等附议!” 这一次,刑部和户部的官员站了出来。 就连都察院,甚至是礼部,工部,乃至兵部,都有人站了出来。 互市之策是不是资敌之策,他们其实并不关心。 他们关心的是,只是自己手上的利益! 一旦互市打开,那么他们手底下的走私贸易就会彻底垮掉!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让这个互市开启! “好,那就依钟爱卿所言!” 这一次,嘉阳帝没有给崔文心等人任何说话的机会。 他极其强硬的采用了钟归元的办法,杀人,赔款。 崔文心看着龙椅上的嘉阳帝,脑子里不由的浮现出当年,远赴天门关征战前的画面。 “此去天门关凶险万分,老师务必珍重!” “如果天门关破,那学生就是拼着这把龙椅不要,也必定亲率大军,踏平草原!” “我大夏的帝王可以战死,但绝不会为了一时的和平,苟且偷生!” 当时的少年意气风发,一身锐意。 崔文心尝试将脑海中的少年身影与眼前这个浑身阴冷的帝王融合,可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融合不了。 他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就此破灭。 他脱下身上的官袍放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随后,周平远也脱下官袍,离开了金銮殿。 周景丰犹豫片刻,也摘下了自己的官帽,转身离开。 他知道,崔文心已经彻底失望了。 所以是否接管吏部,已经不重要了。 一些崔文心亲手提拔上来的官员也都纷纷摘下官帽,默默退走。 门外的侍卫也好,太监也罢,没有一个人敢阻拦他们离开。 嘉阳帝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崔文心离开的背影,眼中满是杀意。 当天,金銮殿上群臣解袍还君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长安。 同时传遍长安的,还有周景行枪杀草原使团,枪杀朝廷狗官,维护大夏百姓的事迹。 嘉阳帝下旨,剥夺崔文心的首辅之位,剥夺了周平远的尚书之位,爵位也由公爵降为侯爵。 所以当天解袍摘帽离开的官员,都北嘉阳帝处理了。 而钟归元顺势接过了这些空出来的权力,并顺着嘉阳帝的命令,开始大肆搜捕与周景行有关的人。 可当他带人赶到康平街的周府时,整个府邸已经人去楼空。 所有跟周景行有关的人,全都消失了。 就连被收押在京兆府大牢内的周景行,也不见了踪影。 第95章 让我去杀大皇子?! 深夜,长安郊外,已经废弃的肆伍工坊内。 “我这是...在哪...” 周景行迷迷糊糊睁开眼,脑子有些昏沉。 “公子!你醒了公子!” 熟悉的声音响起,周景行定睛一看,一张流着鼻涕的老脸几乎快贴到自己脸上。 “我靠!” 受到惊吓的周景行下意识暗骂一声,一脚踹了出去。 “哎呦!” 张瘸子结结实实挨了周景行一脚,大叫一声。 “公子,你干嘛踹我呀...” 张瘸子捂着胸口,有些埋怨的靠近。 这不是废话嘛...你刚才多吓人呐...而且那鼻涕都快蹭到我脸上了... 周景行在心里默默吐槽,而后便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张瘸子既然在,那这里肯定就是安全的。 “别看了公子,咱们这是在郊外的一座废弃工坊里。” 张瘸子说。 “废弃工坊?” 周景行眉头一挑,“是不是肆伍工坊?” “对对对。” 张瘸子连连点头,“公子你怎么知道,难道公子你来过?” 周景行嘴角抽了抽。 当然来过,我还在这里杀过人,还看到过堆满白骨的枯井。 周景行喉咙动了动,异常干涩。 张瘸子见状急忙端着一碗水走上来,“知道公子您醒来一定口渴,所以我早就把水给公子准备好了。” “谢了张伯。” 周景行接过那碗水一饮而尽。 “这井水够甘甜吧公子,我口渴的时候连喝了好几碗呢。” 张瘸子嘿嘿笑着。 “什么?!井水?!” 周景行瞬间瞪大了眼睛,“是不是院子里那口枯井?!” 张瘸子一怔,“是啊,那本来是口枯井,后来皇城司的大人直接往下挖,就挖到水了。” 周景行顿觉胃里一阵翻涌,一股酸意直冲喉间。 “醒了?” 一道身影靠在门口,饶有兴致的看着满脸难受的周景行。 “影三?!” “你怎么在...” 周景行捂着嘴,话说一半的他忽然想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是你把我带到这来的?” 他试探性问道。 影三点了点头,“用了点迷香,放倒了大牢里的看守,很轻松就把你带出来了。” 难怪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因为上一世在边境当过兵的原因,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休息,周景行的睡眠是很浅的。 所以自己没道理,会毫无意识的被影三从京兆府大牢带到这儿来。 周景行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还是囚服,屁股也不感觉痛,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人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把我带到这儿,想必应该是司主大人,或者崔首辅的意思吧?” 周景行思索片刻后问道。 “是。” 影三迈步走进屋内,“现在整个长安都是你的通缉令。” “嘉阳帝已经下旨,要诛你九族。” 周景行:“??!!” 真就喜提九族消消乐了?! “杜府呢?杜府的人也被牵连了吗?” 影三摇了摇头,“没有。” “杜府被卫国公府保护起来了。” 周景行:“那还真是有点可惜。” 影三:“???” “听说少爷醒了?!” 牛壮一脸惊喜的走了进来。 看见坐在床边的周景行,整个人这才松了口气。 “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少爷您会出事呢。” “放心吧牛伯,我没事。” 周景行冲对方笑笑,心里却是暗暗盘算起来。 连牛伯都接回来了,看来今日朝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否则崔文心跟姬影两人不会如此匆忙的,将我跟我身边的人带到这儿来。 “跟我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景行看向影三问道。 影三微微颔首,而后便将今日朝会上崔文心带着诸公解袍还君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周景行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要知道在这个君权至上的朝代,崔文心等人做出这般举动,相当于把嘉阳帝的脸丢在地上狠狠摩擦! 那些史官一定会将这解袍还君的事情如实记录。 就这一件事,就足够嘉阳帝在史书上遗臭万年了。 而因为跟嘉阳帝撕破脸,所以他们才不得不派出影三去大牢里把自己劫走。 不是,自己有那么重要吗? 周景行有些摸不着头脑。 身为一个穿越者,自己的确是有些本事。 可这本事再大,也不至于大到让这两位大人为了自己跟皇帝翻脸吧? 想到这的周景行身躯陡然一颤,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影三问道: “司主大人跟崔首辅两人,是不是早就准备...” 他没有把话说尽,但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能猜到他后面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 影三没有任何避讳的承认了。 “不过跟你想的不同,司主大人跟首辅大人不是要造反。” “他们只是觉得,如今的嘉阳帝不适合坐在那张龙椅上,想换个人上去坐坐。” 这貌似也差不多吧... 周景行在心中默默嘀咕。 一个被臣子赶下皇位的皇帝,面对外人在皇城虐杀自己的百姓,还想着跟人求和的皇帝... 嘉阳帝日后在史书上的评价,估计真臭烂了呀。 “所以,是我的出现,加快了两位大人的计划?” 周景行继续问道。 “是,也不是。” 影三望向窗外,眼中带着一丝哀伤。 他脑子里浮现出那道消瘦,却又十分挺拔的背影。 如果不是他快没时间了,这一切也不会这么快发生... 影三叹了口气,随后掏出一块令牌丢给周景行。 周景行看着手上的司主金令,眸光陡然一凝。 司主金令,是整个皇城司权限最高的令牌。 拿着这张令牌,可以调动皇城司的所有力量! “这是司主大人让我交给你的,他说等你醒了之后,让你拿着金牌去一趟皇城司。” “去皇城司干什么?!” 周景行诧异反问,“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你貌似说过,司主大人貌似已经被嘉阳帝下旨免职了吧?” 影三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你不会真以为嘉阳帝一道圣旨,就能让皇城司听命于他吧?” “皇城认的不是圣旨,认的是姬影姬司主。” 周景行瞳孔骤然紧缩。 拿着皇帝的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养自己的人,并且还不让一个天天疑神疑鬼的皇帝发现。 周景行默默竖起大拇指,“司主大人是这个,他要是当反贼的话,估计嘉阳帝早就盖上棺材板了...” 影三默默翻了个白眼,“司主大人不是反贼。” “他只是...不想大夏的百姓再受苦了。” 周景行猛地一怔。 是啊。 如果嘉阳帝能好好处理朝政,能够仁政爱民,姬影又如何会做出此等形同造反的举动呢? 当年嘉阳帝能够登上帝位,其中也少不了姬影的帮助。 如果不是嘉阳帝真的变了,恐怕姬影也不会跟崔文心谋划这么一出。 “所以司主大人选了二皇子去坐那个位置?” 周景行思索片刻,试探性问道。 影三一怔,“你怎么知道?!” 选择二皇子的事情,就连他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要不怎么说司主大人让你把金令交给我呢。” 周景行十分臭屁的把玩着手里的司主金令。 “说吧,司主大人让我去干什么?” “带着皇城司的人手,去杀人。” “这么简单?” 周景行当即失笑。 皇城司的人可都是个顶个儿的好手。 带着他们去杀人,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影三默默瞥了他一眼,嘴里吐出四个字:“杀大皇子。” 当啷。 周景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司主金令也掉落在地。 第96章 兵谏 “你没跟我开玩笑吗?” 周景行盯着影三,一脸严肃的问道。 带皇城司的人去杀大皇子,这的确可行。 但对方可是大皇子啊! 可杀了大皇子,自己还能活吗? 纵观历史,但凡是手上沾着皇子公主血迹的人,基本上都没有好下场。 这不仅是为了给在位的君王留下一个好名声,也是为了警告世人。 皇家,不可辱。 “放心吧,动手的不会是你。” 影三转身朝着屋外走去,“动手的另有其人。” “新衣服已经在你床头,换好衣服就出来吧,我带你去皇城司。” 周景行拿起床头的衣服,一柄漆黑的手铳哐当跌落下来。 “竟然还在...” 这正是他之前让影三给他打造的手铳。 在入狱的时候,他就把手铳交给了二皇子。 当时的情况,只有二皇子能够保住这把手铳。 “没想到二皇子竟然把它还给我了...” 周景行打开弹夹一看,发现上面的弹药竟然已经补满了。 “别看了,那是司主大人给你做的。” 门口的影三回头说道:“你那柄手铳当初也是司主大人帮忙,才能那么快打造出来。” “啊?” 周景行神色错愕,“不就是一柄手铳吗?还需要司主大人帮忙才能做?” 我记得这个时代的炼钢术貌似也没有那么不济啊... 影三默默翻了个白眼,“你这手铳无论是弹药还是你这柄手铳的枪身,都需要精钢进行锻造。” “但精钢的硬度不低,整个长安能锻造精钢的铁匠本就少之又少,更别提还要在精钢内打磨出你画的那些线条。” “也就是说寻常铁匠,根本打不出这柄手铳。” “只有宗师用自己雄浑的内力打磨,才能做到你图纸那般效果。” “所以如果不是司主大人全程帮忙,你这柄手铳甚至根本无法问世。” 我擦? 竟然是这样?! 周景行看着自己手中的手铳发呆。 影三这番话解开了他心里的一个疑惑。 这手铳的威力已经在自己手上得到验证。 而姬影手握图纸,应该不可能不动心。 可他却一直没有给影三等心腹配备。 起初周景行还以为是嘉阳帝不让配备。 敢情是这东西太难打造,需要宗师帮忙。 让一个宗师天天猫在那儿打铁,挫枪管挫膛线,貌似的确有些大材小用了... 可为什么... 想到这儿的周景行猛地一怔。 他脑子里闪过那天晚上在牢房里见到崔文心跟姬影两人的画面,随后哑然失笑。 看着手中的司主金令,他已经明白崔文心和姬影两个糟老头子打算让他干嘛了。 “这两个糟老头子...” “听说过强买强卖的,还没听过强制让人接班的呀...” 周景行换上新的衣服走出房间。 牛壮和张瘸子两人直接呆在原地,影三则是眯着眼睛打量。 这一身衣服,正是皇城司司主的专属服饰。 周景行看向影三,“走吧,杀人。” ...... 皇宫,天云宫内。 赵云婉端坐厅堂中央,美眸藏着一丝担忧。 姬影和崔文心身穿布衣,坐在两旁。 两人是悄悄潜入,除了赵云婉和她身旁的灵儿,没有任何人知道两人在天云宫。 在嘉阳帝的探子眼中,两人现在应该是一个在家,一个在皇城司。 “老师,您真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赵云婉问道。 闻言,崔文心默默摇头,“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会安排的更好...” “但我的时间...不多了...” 赵云婉长长叹了口气,“开弓没有回头箭。” “但倘若今夜不能成功,我会让人掩护两位离开。” 无论是崔文心还是姬影,对大夏而言都太重要了。 赵云婉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折在宫里。 “放心吧。” “只要周景行带人控制住大皇子那边,今夜的行动,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崔文心抿了口茶,淡淡开口。 “为什么让他去阻止赵鼎?” 赵云婉问。 “因为只有他能做到。” 崔文心道:“计划的确是仓促了些,不过我相信,凭借姬影给他留下的人手,他能够应付大皇子那边。” 姬影点头附和道:“在我离开之后,我已经让人开始清理他们埋的探子。” “现在留给他的,是一个绝对听命的皇城司。” “除此之外,我还把影一到影五都给了他。” “他们五人联手,就算是宗师,也能斗上一斗。” 听到这话的赵云婉眸光一凝,“宗师?!” “您的意思是,赵鼎的永宁殿内,很可能藏着一个宗师?!” 武道宗师的恐怖,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一个不为人知的宗师潜藏在永宁殿内,这样一件事光是想想就让人后怕。 “断刀盟的盟主,大概率就在永年殿内。” 崔文心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精芒愈发锐利,“而陛下的乾清宫内,应该也藏着一个。” “不过不用担心。” “天下宗师,我为第一。” “时间...到了...” 崔文心缓缓站起身,推开殿门走了出去。 “崔首辅?!您怎么!” 门外侍奉的太监宫女一脸震惊的看着崔文心。 崔文心看向那名说话的太监,“下辈子,跟对人吧。” 唰! 剑光闪过,那太监刹那间身首异处。 “动手吧。” 赵云婉站在崔文心身旁,幽幽开口。 下一刻,无数身穿夜行衣的死士从各处冒出,直奔那些宫女和太监杀去。 这些死掉的宫女和太监,全都是别人安插进来的探子。 天云宫外,马蹄声和铁甲碰撞的声音响起。 赵弘身披铁甲骑着马,在项震山和于遂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禁卫军与金吾卫都已被我等控制,崔师,该动手了。” 崔文心微微颔首,轻轻一跃来到两支肃杀的军队前。 “走吧,去请咱们那位陛下...” “让权。” 第97章 这天下,所有大夏子民的天下! 皇城,乾清宫内。 嘉阳帝正蒙着眼睛跟几个妃子做着游戏。 忽然,门外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引起了嘉阳帝的警觉。 “陛下!不好了!” 一个太监匆忙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太监浑身是血,满脸惊恐。 嘉阳帝的贴身大伴身影一闪,瞬间来到这名太监跟前,一巴掌抽了上去! “该死的东西!竟然敢打扰陛下雅兴!” “老奴御下无方,还请陛下治罪。” 大伴回身冲嘉阳帝躬身行礼请罪。 “发生了什么事情。” 嘉阳帝面色阴沉,抬手示意妃子们帮他穿上属于自己的龙袍。 “陛下...二皇子和太师他们...造反了!” “二皇子跟太师,还有皇城司司主姬影,正带着手下人朝乾清宫杀...” 噗! 这太监话没说完,一抹寒光陡然乍起! 太监怔怔低头,发现自己的胸膛已经被一柄长剑贯穿。 他直挺挺的栽倒下去,长剑像是受到感召一样,从他的尸体飞出,飞向门口。 一只有些苍老的手掌缓缓抬起,接住长剑。 “老师...你还是来了...” 嘉阳帝盯着门口的身影,幽幽叹息。 崔文心手持长剑,迈步走入乾清宫内。 在他身后,骑兵如潮水般涌出,将整个乾清宫包围。 “我那逆子呢?没脸出来见朕吗?” 嘉阳帝似笑非笑的嘲讽道。 二皇子赵弘从崔文心身后走出来。 他没有行礼,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嘉阳帝。 “朕给你的骑兵,你拿来对付朕,难道你就不怕,骑兵队伍里有朕的人吗?” 嘉阳帝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还摆着一副教导子孙后代的姿态,反问赵弘。 “父皇,你应该知道,这种程度的离间计,对我无用。” 赵弘目光平静,“早在半年前,我就把您安排在我骑兵队伍里的探子清除了。” “您这半年来收到的密信,不过都是我派人模仿他们的习惯所写,您看到的那些还活着的探子,也不过是我手下戴着他们的人皮面具。” 听到这话的嘉阳帝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为了这个位置,你竟然这么早就开始谋划了么...” “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嘉阳帝看向赵弘,目光中满是杀意。 此刻的他不是孩子的父亲,只是一个冷血的帝王。 “知廷,你...让权吧...” 崔文心幽幽开口。 看着眼前这位冷漠的帝王,他神色落寞,哀伤。 这位自己当年最看好的弟子,自己亲手扶他坐上龙椅的弟子,如今变成这般模样,崔文心的内心,五味杂陈。 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嘉阳帝,在听到崔文心叫出知廷这个名字时,整个人瞬间一怔,眼中也是涌现出些许温柔。 “知廷...” 嘉阳帝长长叹了口气,“自朕登基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朕的名字了...” 他真名赵玄,字知廷。 这知廷二字,还是当年夏辉帝让崔文心给他取的字,目的是让他知善恶,明是非,匡扶社稷,振兴朝廷。 夏辉帝晚年昏庸,听信谗言,加重赋税,大兴土木,擅杀忠臣。 并在面对草原部落的侵略时,企图割让天门关,以及天门关后的辽州郡,荒州郡,定州郡三大州郡给三大草原部落,换取和平。 最后,是崔文心联合周平远等一众文臣武将发动兵变,强夺皇城,把赵玄推上皇位,这才结束了夏辉帝的昏聩统治。 “真是熟悉的情景...” 嘉阳帝感慨出声,语气中满是讥讽。 “当年,老师你也是这么带着我杀进乾清宫,逼迫我父皇让权于我。” “如今,老师你又带着我的儿子杀了进来,逼迫我让权...” “老师,您莫非我这二儿子上位,就能做的比我好?” “还是说您觉得他上位掌权之后,不会像我这般忌惮于你,依旧让您放施为?” “那到时候这天下,是赵家的天下,还是老师您的天下?” 嘉阳帝的话让赵弘面色一沉。 于皇家而言,像崔文心这种难以掌控,又拥有超高声望和能力的臣子,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站在皇子的角度,赵弘能够理解自己父亲的做法。 哪怕是自己上位,也一样会开始削减崔文心手中的权利... 甚至... 赵弘压住心中疯狂的想法,刚想开口替自己解释,却听到崔文心低沉的声音响起。 “嘉阳三年,荒州大旱,你挪用本该用来赈灾的银钱为自己修缮宫殿,致使数万百姓惨死。” “嘉阳三年,江南瘟疫,你让钟归元带太医前往江南平疫,两人打着平疫的借口在江南大肆敛财,强抢民女,打杀百姓。” “惨死在两人手上的百姓,甚至比受疫死亡的人还要多。” “而你为了制衡于我,竟对两人犯下的事情于不顾,甚至还暗中派人灭口被他们抢回民女的家人。” “还是嘉阳三年,凉州兵马副指挥公孙严举报军中将领贪墨军饷。” “因为那些将领中有你宠幸嫔妃家人,你置此事于不顾,甚至派人将消息告知凉州军营。” “公孙严被一干贪污将领活活打死,公孙严尸体被悬吊凉州军旗之上,无人敢为其收尸。” “嘉阳四年,你征兆二十万民夫修缮皇陵,事后死伤民夫高达十万之巨。” “嘉阳五年...” “嘉阳六年...” “够了!给朕闭嘴!” 嘉阳帝脸色铁青,大声咆哮。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确都是他做的。 但这里面很多事情都被他压了下来,朝中一些官员哪怕知道,也不敢往外说。 可现在,崔文心竟然当着自己儿子,当着外面那些骑兵的面,把这些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完全将他的帝王威严击碎。 “知廷...你走歪了路啊...” 崔文心幽幽长叹。 “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做的比你更好。” “但起码他不会像你,不会像赵鼎一样。” “一个面对外敌一心求和,一个勾引外敌,残害自己国家的百姓。” “最后,这天下,不是我的天下,也不是一人一家的天下...” “这天下...是所有大夏子民的天下!” “如果他掌权后不能勤政爱民,依旧如你这般只顾掌权享乐,面对外敌卑躬求和,届时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站出来,把他拉下皇位!” 崔文心的声音铿锵有力。 门外的每一个将士都心血澎湃,神色眼神坚定。 他们知道今天所做的一切如果不成功,自己跟自己的家族会是什么下场。 可他们也知道,如果今天所做之事一旦成功,这个国家将会掀开崭新的篇章! 崔文心举起手中长剑,当年教导嘉阳帝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 那个天真,那个热血,那个敢于为民请命的赵知廷,已经不见了。 如果自己没有将他推上那把龙椅,或许他会快快乐乐的过完一生吧... “知廷,退位吧...” 崔文心闭上眼睛,心如刀绞。 嘉阳帝满脸冷笑,“老师,我始终记得当年你带着我杀入乾清宫的那一幕。” “我既然防了你那么多年,那您觉得,我会不防范这一天的到来吗?” 说着,嘉阳帝轻轻拍了拍手掌,“出来吧。” 随着嘉阳帝话音落下,门外的骑兵瞬间骚乱起来。 两道身影宛如鬼魅般在骑兵队伍中游走,寒光伴随着血光频频乍现。 崔文心眸光一沉,抬手斩出一剑。 锵! 剑光斩破门窗杀向骑兵队伍中的那道身影,对方反手斩出一剑,两道剑光相撞,地面瞬间碎裂,强大的冲击让一众骑兵人仰马翻。 两道身影刹那汇聚,直奔崔文心杀来! 那磅礴的内力让崔文心面色沉重。 这两人,都是宗师! 第98章 天下宗师,我为第一! 崔文心手中长剑挽起剑花,恐怖的内力裹挟剑光瞬间将这个宗师逼退。 三人分开,崔文心定睛一看,认出了两人的身份。 “冶剑山庄庄主鸠无类,龙觉寺方丈智远。” “真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也会掺和到朝廷的事情来。” 夏国十大宗师,崔文心为首。 剩下的九位中,大多都是江湖门派的首领。 这冶剑山庄跟龙觉寺,一个是天下剑修门派之首,一个是天下武僧门派之首,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存在。 而鸠无类跟智远,正是这两大门派的首领。 两人在十大宗师榜上一个排名第三,一个排名第六。 “阿弥陀佛。” 智远双手合十道:“崔首辅如今试图颠覆朝政,贫僧身为大夏子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鸠无类背负长剑附和道:“陛下乃是贤君,崔首辅如此作为,与反贼无异。” “既是反贼,我冶剑山庄自然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都出来吧!” 随着鸠无类话音落下,无数冶剑山庄的弟子,还有一些身穿古朴僧袍的武僧纷纷从乾清宫暗处现身。 “列阵!” 项震山和于遂大喊一声,骑兵和禁卫军齐齐列阵,肃杀之气骤然弥漫。 他们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士兵,所以哪怕面对这些武师,心中也不曾有丝毫退缩之意。 今日,唯有死战! “老师,现在您还觉得,您胜券在握吗?” 嘉阳帝满脸冷笑,缓步上前。 崔文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乾清宫外两个门派的弟子。 “三。” “二。” “一。” 随着崔文心倒数结束,门外忽然传出一声惨叫。 下一刻,三个武师境界的冶剑山庄门派弟子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龙觉寺的两个武僧被人抹了脖子。 短短两个呼吸,五人丧命! 惨叫声还在不断响起,有的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直接身首异处。 “什么人!” 鸠无类大吼一声,瞬间朝着门外杀去! 他冶剑山庄的弟子每个都是既能冶剑也修剑的! 每一个都是金疙瘩! 对方这么杀下去,他冶剑山庄就要伤筋动骨了! “让你走了吗!” 崔文心手中长剑猛地刺出。 刺目的寒光以及那磅礴的剑气让鸠无类脸色猛地一变! “老秃驴!动手缠住他!” “我去解决外面那个家伙!让那家伙这么杀下去,你我两个门派都要被重创!” 鸠无类大喊着,抬手凝聚内力挑起崔文心的长剑。 剑光凌厉飞舞,根本看不清动作。 短短一个照面,两人竟是手中长剑已经交锋数十次,根本看不清动作。 “阿弥陀佛,得罪了崔首辅。” 智远浑身金光大盛,拳头带起凌厉的劲风砸向崔文心面门。 他速度很快,几乎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便来到了崔文心跟前。 “佛门金身么...” 崔文心淡淡瞥了对方一眼,手中长剑挥舞的剑光凌厉更胜一筹! 单是挥剑带起的劲风,都能在地上留下剑痕。 他的挥剑速度越来越快,快到鸠无类判断不出他的攻击轨迹,快到智远和尚每一拳都打在剑芒之上,根本无法伤到崔文心分毫。 两人联手,竟然也没能将他压制。 “该死,这家伙的实力比之前更强了!” 鸠无类怒骂一声。 同为剑修,他当年也曾挑战过崔文心。 当年他虽然败了,但也仅仅只是惜败。 这些年来他不断磨练自身,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超越崔文心。 却不曾想今日自己跟智远联手,都压不住崔文心的剑! “鸠庄主,你莫非还留手了不成?!” 智远凝眉质问。 “留nm!” 本就苦闷的鸠无类直接骂出了声。 他想要直接抽身到门外支援,可崔文心斩出的剑芒却是死死将他封锁,根本没有任何机会突围! 唰! 崔文心手中长剑陡然一震,恐怖的内力裹挟剑光瞬间激荡! 智远和鸠无类两人双目刹那圆睁! “佛门金身!” “断水流!” 两人纷纷使出自身绝技抵挡崔文心的剑光。 崔文心挡在两人跟前,门外,两个门派弟子的惨叫声仍在继续。 “当年我一人一剑杀穿整个江湖,让你们这些企图以武乱禁的武夫懂得朝廷规矩。” “而今我虽然年迈,但我手中的剑,却一直锋利。” “可能是我这些年,久不入江湖,这才让你们忘记了我当年给你们留下的那句话。” 崔文心的声音在两人脑海中回响。 当年江湖上的血腥在两人脑海中浮现,两人的心竟是控制不住的生出一丝恐惧。 “天下宗师,我为第一!” “谁人妄图以武犯禁,我崔文心必亲自上门,灭其门派,屠其满门!” 智远和鸠无类两人呼吸陡然一滞,心跳也猛的空了一拍。 这时,门外的惨叫声也停止了。 姬影擦拭着手中滴血的长刀走进来。 “现在,二对二。” “不知陛下,可还有后手?” 第99章 五万铁甲军,嘉阳帝的后手 嘉阳帝脸上的神情一点点凝固,眼神也变得愈发阴冷,充满怨毒。 “姬影,当初如果不是朕力排众议恢复皇城司,你觉得你能有今天的身份地位吗!” “你不思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联合崔文心来向朕逼宫!” “你对得起朕对你的信任,对得起朕对你的栽培吗!” 面对嘉阳帝的质问,姬影甩了甩手上长刀,一脸不屑的说道: “陛下该不会真以为,皇城司是因为您的圣旨才重新建立的吧?” 嘉阳帝猛地一怔,一双眼睛刹那间瞪的滚圆。 他目光落在崔文心身上,其中满是震惊错愕的神色。 “皇城司一直都存在,从来没有消失过。” “皇城司只认司主令牌,不认圣旨。” 崔文心没有回避,直接了当的承认了。 赵弘瞳孔剧震,双眼不受控制的眯了起来。 一个不受皇权控制,却扎根皇城,实力强大的皇城司。 无论是哪个帝王,都不可能容忍它的存在。 “你不用担心。” “你登上皇位之后,姬影会主动将皇城司的力量交出来。” 崔文心忽然开口。 赵弘猛地抬头,发现崔文心正在打量自己。 “首辅大人说的严重了,您与姬老可是我大夏股肱之臣,哪怕我登上皇位,也不会对两位有任何怀疑。” 赵弘急忙开口替自己解释。 崔文心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知廷,收手吧。” “这两人,不是我们的对手。” “退位吧,去做你的太上皇,把大夏,交给二皇子治理吧。” 崔文心叹了口气,再次规劝。 “别假惺惺的!” “朕身为一国之君,难道平衡朝局有错?” “朕身为一国之君,为何要处处听你安排!” “你不就是想换一个听话的,受你掌控的皇帝上位吗!” 嘉阳帝冲着崔文心怒吼,声音中满是质问的意思。 崔文心身躯陡然一颤,眼中最后一丝柔情也被磨灭。 嘉阳帝看向自己的二儿子,满脸冷笑,“你真以为坐上那把龙椅,自己就能掌控一切?” “他现在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如果他再多活个十几年,你觉得他会不会带着你儿子,像今天这样,把你推下去?” 这番诛心之论在赵弘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闪过一丝挣扎。 不过他很快便将这两种情绪隐藏下去,一脸正义的说道: “如果我坐不稳那个位置,那说明我没有当皇帝的能力,把我拉下去,是这天下百姓的福分。” 嘉阳帝不屑的呵了一声,“冠冕堂皇的小子。” “这一套当年你老子我已经用过了。” “你...” “陛下...” 崔文心打断了嘉阳帝的话。 他盯着嘉阳帝,气势逼人。 “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我知道您在等什么,很遗憾的告诉您,您等不到的。” 嘉阳嗤笑出声,“老师,您真的知道我在等什么吗?” 他所留的这一后手,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造反,祸乱长安。 除了自己的贴身太监,他自信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自己埋下的这一步暗棋。 只要等到自己埋下的这一步暗棋启动,届时整个长安都将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自己不仅可以趁机横扫整个长安的反动势力,还能借此机会收回不少权利! “长安郊外的黑龙山,五万铁甲军。” 崔文心淡淡开口。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 嘉阳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脸上堆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你!你出卖朕!” 他看向自己的贴身大伴,愤怒至极。 “陛下!奴才惶恐!奴才就是自己去死,也不可能出卖陛下啊!” 大伴一脸惊恐的跪了下来。 纵使他本人有武道修为在身,可在面对嘉阳帝的时候,他从小接受的皇权至上思想让他忍不住的恐惧,颤抖。 “一定是你,如果不是你,他怎么可能知道铁甲军的存在!” 嘉阳帝怒不可遏,一脚将大伴踹翻在地。 大伴爬起来继续跪在地上,连连喊冤。 跟铁甲军的联系一直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从来没有让其他人接触过。 他是真不明白,为何崔文心会知道铁甲军的存在。 “行了,别拿他出气了。” 崔文心瞥了一眼地上的大伴,淡淡道:“五万人的军队,粮草消耗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如果不是那些流民的出现,让我留意了一下朝廷里粮食的动向,我的确很难发现陛下的布置。” “陛下也真是好手段,当初您对外宣称这一支铁甲军是前往安南镇压土司流寇的。” “没想到,陛下竟然把他们安置在了黑龙山中。” 嘉阳帝神色一怔。 他万万没想到,崔文心竟然是从这一点上发现自己暗中藏起来的五万铁甲军! 再次被崔文心揭穿底牌的他脸色已经变得有些狰狞。 “你发现了又能如何?!” “每天晚上,铁甲军大帅都会收到朕命这狗奴才送去的手书。” “一旦某天晚上手书没有送达,铁甲军大帅很容易猜到宫内生变!” “此刻,铁甲军说不定已经抵达长安城外!” 说着,嘉阳帝毫无形象的狂笑起来。 “等铁甲军一到!朕要将你们这些反贼彻底绞杀!” “两位宗师,只要撑到铁甲军到来,今晚的事情就算结束了。” “朕答应你们的事情,一定说到做到!” 听到这话,智远与鸠无类两人也是为之一震。 两人今晚可谓是损失惨重。 带来的门下弟子被姬影屠戮一空不说,还让崔文心这个一人杀穿整个江湖的疯子惦记上了。 如果说仅靠他们两个,那今晚的胜负便已成定局。 不管嘉阳帝答应过他们什么,都无法兑现。 因为二对一的情况下,他们尚且打不过崔文心。 更何况再加一个在十大宗师里排第五的姬影! 但现在,他们只要撑住两人的攻击,等五万铁甲军一到,他们就能绝地翻盘! 宗师虽强,可总有力竭之时! 五万铁甲军啊! 就是站着让崔文心两人杀,都能杀到他们手软! “阿弥陀佛,陛下有难,贫僧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我鸠无类也不会向此等反贼低头!” 两人身上内力涌动,直接转攻为守。 正面硬刚或许没有取胜的机会。 但如果两人一味防守的话,凭借两人宗师的实力,护着嘉阳帝撑到铁甲军来也不是问题。 崔文心见两人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竟是不屑的笑出了声。 “你们两个的确是有些实力,但就是这脑子...貌似不太够用。” “我既然知道黑龙山里藏着五万铁甲军,那你们觉得我会让他们过来吗?” 智远两人瞳孔陡然紧缩!就连嘉阳帝的呼吸也是陡然一凝!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阻止铁甲军!” 那可是五万大军啊! 嘉阳帝不相信崔文心有那么大的能力! 因为铁甲军从未受过崔文心领导,其中也没有受过崔文心恩惠和提拔的将领。 这也是他当初选择铁甲军的原因! “选一支我从未接触过的军队,这的确是个可行的计划。” “可我虽然没有接触过,但...有人可是当年铁甲军的大帅啊...” 崔文心淡淡开口。 嘉阳帝双眼陡然圆睁,一个名字瞬间在他脑海中跳了出来。 卫国公—周平远! 第100章 胜负已定,突如其来的爆炸 长安郊外。 高耸入云,绵延百里的黑龙山深处,四处燃着火光。 将士们队伍整齐,身着重甲,手持兵戈。 光是远远看上一眼,这支军队的肃杀之气便让人望而生畏。 这支军队,正是嘉阳帝藏起来的五万铁甲军。 他们已经整军完毕,正准备向长安进发的时候,却被忽然出现的人拦住。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之前的统帅,卫国公—周平远。 “大帅,今夜我没有收到陛下的手书,宫中一定是出了变故,我等要进长安勤王保驾!还请大帅莫要阻拦我等!” 说话的是这支铁甲军如今的统帅。 此人名为傅成,是当年跟在周平远身边的一个亲卫。 当年周平远带领铁甲军平定南方土司叛乱,傅成便展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 周平远起了爱才之心,所以在入了朝廷之后,便举荐了傅成做铁甲军的副统领。 在一次平叛过程中,嘉阳帝派来接手铁甲军的统帅战死,他便把傅成提到了统帅的位置。 他承认他有些私心,但外人也不得不承认,除了周平远,没有人比傅成更了解这支铁甲军。 所以当初嘉阳帝纵使心有不满,也只能同意了这个任命。 只是嘉阳帝没想到的是,一向三不沾的周平远最后竟然会倒向崔文心。 他当初同意的任命,如今成了他谋划落空的原因。 “今夜,你们哪都不能去。” 周平远身披甲胄坐在帅帐前。 此刻的他,仿佛又成了那个在战场上号令全军的将军。 已经集结完毕的士兵有些面面相觑。 就连傅成都是一脸惊疑不定的盯着这位自己曾经誓死跟随的大帅。 “周平远!你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对啊!今夜傅帅没有收到陛下手书,宫内一定出变故了!” “周平远!你是不是想造反!” ...... 几个知道内情的将领忽然大声嚷嚷起来。 “聒噪!” 周平远抽出腰间长刀,身影宛如鬼魅一般杀向那几个大声叫唤的将领。 “周平远你!...” 寒光闪过,几个将领话没说完,就已经人头落地。 温热的鲜血溅在周平远脸上。 周平远掏出手帕擦了擦,回头看向傅让问道:“这几个家伙是不是都是后面加入铁甲军的?” “是。” 傅成如实回答。 “他们都是嘉阳帝派来盯着你的探子。” 周平远收起手帕,“今夜,宫内的确出了变故!” 傅成和众士兵闻言皆是猛地一震。 “不过...那是好的变故...” “今夜过后,大夏...将会进入一个崭新的篇章...” 周平远回头望向那黑压压看不到尽头的军队。 “我知道,你们心中有很多疑惑!” “现在,我无法跟你们解释太多。” “但如果你们信我这个曾经的统帅!现在!除了巡夜的队伍!其余人!立刻给我滚回去睡觉!”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决断。 他们大多数人都是跟周平远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所有周平远在他们心中,是极具威望的。 但现在,周平远并不是他们的统帅,帅帐前站着的傅成才是。 傅成给他们下的命令是火速集结,向长安开拔。 两人的命令是相悖的,这让他们的内心很是矛盾。 于是乎,所有士兵的目光都落在傅成身上。 傅成看着自己曾经的大帅,目光复杂。 “大帅,您莫非真的造...” 他欲言又止。 周平远摇了摇头,“我没有造反,我只是,在救这个国家...” “顺便...救自己的儿子...” 傅让抬头,目光与之对视。 周平远腰杆挺的笔直,目中满是正气。 “除巡夜小队,其余人,解散休息,明日正常操练!” 傅让解散了队伍,他选择相信自己曾经的大帅。 “让信得过的人把守所有出口,今夜但凡有尝试外出的,立斩!” 周平远在傅让耳边小声吩咐道。 傅让眸光一沉,当即追问道:“大帅,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平远长长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个一只脚迈进棺材的老师,在替自己不成器的学生,收拾烂摊子而已...” ...... 皇城,乾清宫内。 嘉阳帝死死盯着崔文心。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崔文心现在已经被他杀死好几次了。 “知廷...我给过你很多机会...” 崔文心幽幽开口,“只是...你没有抓住...” “我知道,你还在金吾卫和禁卫军里都埋了暗子。” “那几个暗子埋的很深,基本不会有人怀疑。” “你想等他们带着金吾卫和禁卫军剩余的人马赶来,好让智远和鸠无类带你突围,对吧?” 嘉阳帝内心再中一刀。 “这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你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嘉阳帝双目赤红。 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了身为帝王的威严,他就像是一个输光的赌徒,疯狂又无助。 “我不知,这只是我猜的。” 崔文心如实说道。 嘉阳帝猛地抬头,看向崔文心的眼神满是怨毒。 “你又输了...” 崔文心摇头叹息,“你已经没有跟老师博弈的资本了,现在,你还有什么牌没出吗?” “呵...” 嘉阳帝冷笑,“我没有输,等剩下的禁卫军和金吾卫赶到,朕依旧还能突围!” “你又错了。” 崔文心望向某个方向,眸光深邃,“既然我猜到了你可能在禁卫军和金吾卫中安插暗子,我又怎么可能不防备呢?” 嘉阳帝的笑容一点点僵硬,无尽的挫败感瞬间将他席卷。 “陛下,佛祖喊老衲回去给他洗金钵,老衲先走一步!” 智远和尚见事不妙,直接撞破乾清宫的屋顶遁走。 “死秃驴!” 鸠无类大声咒骂,紧随其后遁走。 “追吗?” 姬影看向崔文心问道。 崔文心摇头,“他们想走,你追不上。” “带陛下去写退位诏书吧。” 嘉阳帝身体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姬影将这件事交给了赵弘,自己则是跟在崔文心身旁,寸步不离开。 “强行动用动用内力,你的伤...” 姬影欲言又止。 崔文心摆摆手,“不碍事,反正也没几年好活了。” “皇城司的人我都留给了周景行,禁卫军和金吾卫,你派了谁去?” 今夜的禁卫军和金吾卫都只调动了一半人马。 也只有这一半人马,是两人可以绝对信任的,两军剩下的一半,都还在军营里头。 如果真让嘉阳帝埋下的暗子带兵过来,今晚的胜负,还真是犹未可知。 崔文心神秘一笑,“一个不喜习武的书生。” “书生?” 姬影眉头一挑,“书生能有什么战斗力?” “我也是书生,你觉得,我没有战斗力吗?” 姬影嘴角一抽,“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 轰隆! 足以刺破耳膜的爆炸声陡然响起!整个皇城的地面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恐怖的火光裹挟着浓烟冲天而起。 崔文心和姬影两人怔怔看着爆炸出现的方向,心中陡然一惊! “那方向是...永宁殿!” “周景行!” 两人话音未落,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朝着永宁殿快速赶去! 皇城,金吾卫的驻地。 一身披白色长袍,充满书生气息的男子猛地回头眺望。 他的脚边,全是金吾卫中企图带兵支援的将领。 金吾卫的士兵将他团团围住,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对他动手。 男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眸光沉重,喃喃低语道: “景行...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第101章 强悍的赵鼎,算无遗策的两个老狐狸 半个时辰前。 崔文心带人攻入乾清宫的同时,周景行也带着皇城司的人手,包围了整个永宁殿。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赵鼎打开殿门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封密信。 “此处不是已经被包围了吗?!” “是谁给他传的信?!” 周景行一脸愕然的问道。 一身夜行衣的影二默默摇头。 “自我们包围永宁殿后,连一只鸽子都未曾飞进来。” “他手上的密信,估计是在我们行动之前便收到的。” 周景行瞳孔猛地一缩,这岂不是意味着,赵鼎在他们动手前,就已经知道了宫内的变故?! 可他既然知道了宫内的变故,又为何不去阻... 不对! 想到这的周景行双眼一点点放大,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这一大家子,还真是父慈子孝啊。 这赵鼎是想演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 只要乾清宫那边两败俱伤,他就可以调动自己手中的力量,迅速掌控整个皇宫。 为了那个位置,这父子三人,一个比一个疯魔! “走吧,人家都知道了,藏着也没意义。” 周景行淡淡开口。 在他身后,五个影卫齐齐点头,带着他从屋顶一跃而下。 “真没想到,姬影竟然会将皇城司交给你。” 赵鼎看着忽然出现的周景行,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 他承认周景行的确有些计谋和手段。 可在他眼里,周景行没有掌控皇城司的能力。 “其实我也想不到。” 周景行摆了摆手,“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你今晚就要死了!” 想起自己遭遇的刺杀,想起谢武的死,周景行的语气陡然一冷。 “死?!” 赵鼎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样,冷笑连连。 “你不会觉得,凭借皇城司的人,就能杀死本殿下吧?” 他轻轻拍手。 下一刻,隐藏在暗处的死士,还有众多手拿武器的武师纷纷出现。 一身穿绿色长袍,看上去面色有些苍白的男子从赵鼎身后走出来。 影二等人在看见此人的那一刻,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下意识握紧了手中长刀。 “断刀盟盟主,单断刀!”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真的藏在你的寝殿之中!” 一个臭名昭着的江湖势力头领,竟然藏在当朝大皇子的寝宫之内,这情况,简直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这足以见得,他们父子三人为了那把龙椅,变态到了何等地步! 单断刀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影二的身材。 “怎么,见到本座,很惊讶吗?” 影二被对方那赤裸的眼神盯的很不自在,下意识朝身旁的周景行靠近了一些。 周景行眉头一拧,当即指着单断刀骂道: “你看nm呢!” 一脸戏谑的单断刀脸色陡然一凝。 就连影三几个影卫也是一脸惊愕的回头看向周景行。 “怎么,我骂的有什么问题吗?” 周景行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声问道。 “他是宗师,夏国十大宗师里面排第八。” 影三在一旁小声提醒。 周景行猛地一怔。 这看上去肾虚的家伙,竟然是宗师?! “奶奶的!宗师又怎么样!” “老子骂的就是你!” “你看nm呢看!” 周景行破口大骂,并顺手竖起了自己倔强的中指。 自己女人被人这么盯着看,不发飙都是没卵的孬种好吧! 单断刀脸色一冷,手掌翻转间,一柄锋利的断刀被他握在手中。 “好胆!竟敢辱骂本座!” “待本座将你四肢砍断,定要让你看着这小娘皮在本座身下承欢的模样!” 唰! 话音落下,单断刀身影拖出道道残影朝着周景行杀来! “动手!” 影二大喝一声,埋伏在暗处的皇城司人手瞬间杀向那些死士和武师! 他们五人则是齐刷刷朝着单断刀杀去! 锵锵! 金铁交鸣之音陡然炸响! 半空中,影一至影五疯狂挥舞手中长刀与单断刀战在一起。 周景行看不清他们的身影,只能看到不断亮起的火花。 那是刀刃奋力碰撞所产生的。 影一至影五,总共五位半步宗师,竟然才堪堪与单断刀打个平手! 这时的周景行也才明白过来,为何姬影要将影一至影五都留给自己。 因为他们五个联手,能战宗师! 姬影,或者说崔文心,他们两人算到了赵鼎这儿可能存在宗师! 周景行越想越是心惊。 这两个老狐狸的心计,对时局的把控,完全不是他能看透的。 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他们的棋子! 被五个影卫缠住的单断刀发出一声怒吼,“该死的姬影!” 当年他就在姬影手上吃过亏,本想着今日姬影不在,可以杀杀他手下人泄愤。 结果这特么是五个半步宗师! 而且这五个人似乎还修习过战阵与合击之术! 他完全被五人死死压制! “殿下!别再藏拙了!赶紧出手擒下那小子!” 单断刀趁着防守的间隙冲着赵鼎大喊。 五个影卫面色陡然一凝,下意识朝着赵鼎看去。 周景行也是下意识投去目光,一股自赵鼎身上散发而出的危机感瞬间将他笼罩。 只见赵鼎缓缓解开自己身上披着的貂裘,身上的气息不断攀升。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赵鼎的气息竟是直接攀升到了大武师境界,甚至无限逼近半步宗师! “他们都说这长安城内,项修元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可实际上,我比他更早达到大武师层次。” 赵鼎说着,脖子和手臂开始活动,骨头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 “如果不是怕引起我父皇的忌惮,我又怎么会如此隐忍...” “这些年从草原三大部落搞回来的银子,除了招揽朝臣,培养江湖势力,剩下的,都在我这一身实力上!” 砰砰! 两道枪声陡然炸响。 赵鼎眸光一凝,身影瞬间腾空而起,直奔周景行而去! “早就盯着你呢!” 知道周景行拥有一把威力巨大的手铳,赵鼎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他手掌翻转间,数把飞刀直奔周景行而去,封锁周景行的行动。 刚想举枪的周景行目光陡凝,直接翻身朝着一旁闪避。 没有武道修为傍身的他,可没办法硬解赵鼎的飞刀! 砰! 周景行没有瞄准,靠着感觉抬手打出一枪封锁赵鼎的行动。 这一枪结结实实打在赵鼎脚边,迟滞了他的行动。 周景行抓住机会,纵身躲入一旁的假山。 假山挡住飞刀,周景行趁机抬起手铳想要射击,可却根本找不到赵鼎的身影! “你太慢了!” 赵鼎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 周景行浑身毫毛瞬间倒竖! 他下意识朝着侧方闪身。 嘭! 赵鼎一拳轰在假山上,磅礴的内力让假山瞬间崩裂。 周景行看的是心惊肉跳。 这一拳要是落在他身上,他怕是也会跟这假山一样,东一块西一块了。 赵鼎甩了甩手上的尘土,“等杀了你们,我再带着单断刀去收拾残局,届时这大夏,就是我的了!” 他目光炽热,再次朝着周景行杀了上去。 周景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剩两发弹药了,如果这两枪不能解决赵鼎,那他可就真的要死了! 这一次,哪怕是崔文心也算漏了。 谁也没想到,赵鼎竟然是一位无限接近半步宗师的武者! 眼看对方不断逼近,周景行猛地回头抬枪。 赵鼎脚步一顿,瞬间朝着侧方闪避。 结果预想中的枪声并未响起。 “耍你呢蠢货!” 周景行哈哈大笑。 赵鼎面色铁青,“等我抓到你,一定要将你扒皮抽筋!” 说着,他再次追了上去。 但这一次,周景行开枪了! 枪声响起,铁质弹丸险之又险的擦过了赵鼎的耳朵! “你该死!” 赵鼎反手射出三柄飞刀,全是冲着周景行的腿去的! 周景行速度本身并不快,可他太过善于利用周围的环境进行闪躲! 他就像是泥鳅一样,根本抓不住! “把你腿废了,看你怎么跑!看你怎么躲!” 又是三把飞刀掠过,周景行的路线完全被飞刀封死! “该死!只能拼命了!” 周景行猛地咬牙,打算跟对方以伤换伤。 可就在他停下来打算动手的时候,一道魁梧的身影陡然从天而降! 一杆银枪扫过,飞刀尽数被弹飞。 看着那杆熟悉的银枪,周景行的瞳孔一点点放大。 赵鼎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嗜血的野兽盯上,也是猛地倒退,不敢有任何动作。 “动手的另有其人。” 他想起了影三跟自己说过的这句话。 脑子里一些断掉的线索再次连接。 崔文心和姬影二人,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赵鼎可能是武者的情况! 相反,他们不仅考虑到了,还派了一个跟赵鼎有深仇大恨的人来动手! “这两个老狐狸,竟然把我身边的人也给算进来了!” 周景行愤愤骂了一句。 烟尘散去,那手持银枪的魁梧身影显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项修元! 第102章 疯魔 “修元,你不该来的...” 周景行长长叹了口气。 纵使他知道项修元家世不小,可一旦背上杀死皇子的罪名,那将来是否被清算,就是龙椅上那位一句话的事情! “我知道...” “我父亲跟我说了...” 项修元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经历过无数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的额角有些发白,头顶上乌黑的头发也染上了似雪般的白霜。 周景行见此情形,只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一般,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江明月的死,对项修元来说,打击太大了。 尤其是他还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 如果他不知道江明月的心意,如果他没有亲眼看见江明月死前的惨状,可能他也不会伤心至此。 “是我自己要来的...” 项修元望向自己手中绑着的手绢,眼中满是柔情。 “她这一生太苦了...” “我做不到在她生前让她快乐,那便在她死后,为她报仇!” 项修元话音落下,身上的杀意几乎快要凝成实质! 他望向赵鼎,满是血丝的双眼让赵鼎浑身一冷! “赵鼎!偿命吧!” 项修元话音未落,手中长枪已然裹挟着恐怖内力朝赵鼎激射而去! 赵鼎浑身一颤,下意识朝着身旁闪躲。 可他刚有动作,眼角便瞥见一团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扑了上来! 赵鼎来不及多想,抬手凝聚内力,一拳轰出! 砰! 沉闷的响声让赵鼎震惊又愕然。 他只觉自己的拳头被死死钳住,无法动弹。 一脸冷厉的项修元陡然发力!直接把赵鼎重重砸在地上! 他抬起另外一只手,内力牵引下的长枪飞速回到他的手中。 “死!” 项修元双手握住长枪,骇然刺下! 死亡的威胁让赵鼎浑身汗毛倒竖! 他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小的玉瓶砸在地上。 刹那间,绿色毒雾骤然弥漫! 凡是接触到绿色毒雾的花草,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 项修元用内力裹挟自身,抬手一枪将眼前的毒雾尽数驱散。 赵鼎趁机再次丢出两个玉瓶,一紫一黄两团毒雾再次炸开,直接将项修元吞没! “修元!” 周景行大喊一声,手铳猛地对准赵鼎,直接开枪! 噗! 被项修元结结实实砸了一下的赵鼎没了之前的速度。 他结结实实挨了周景行这一枪。 不过他刻意调整了一下身形。 周景行这一枪,仅仅只是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并不能让他完全丧失战斗力。 赵鼎擦去嘴角的血迹,满脸冷笑道: “这两瓶毒药可是鬼针毒姥专门针对宗师研制的!” “就是宗师来了!碰到这两瓶毒药也要晕上一会儿!” “你项修元再强,不过也就是个半步宗师。” “等我杀了周景行,再回来把你的头颅也割下来!” 说着,赵鼎便打算再次杀向周景行。 此时的周景行五发弹药已经打光。 他身上倒是还有五发备用弹药,可眼下的情况,赵鼎会给他时间装填吗? 答案是否定的。 “周景行!你这个屡次坏我好事的小虫子!” “去死吧!” 赵鼎抬手射出一柄飞刀,直奔周景行面门而去! 吾命休矣! 周景行眸光瞬间凝固,心中叹息,准备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 “不要!” 正在与单断刀纠缠的影二发出一声悲痛的嘶吼。 周景行陡然睁开双眼,瞬间调整自己的身体位置! 噗嗤! 飞刀结结实实的没入周景行的手臂,剧烈的痛感让周景行大脑疯狂报警。 “徒劳无功的挣扎罢了。” 赵鼎反手掏出两把飞刀,眸光中杀意盎然。 在他眼里,周景行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就在这时,一点寒芒陡然亮起! 一杆银色长枪从紫色与金色交织的烟雾中穿透而出,直奔赵鼎面门而来! 赵鼎一惊,立马低头闪躲。 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破紫色和金色毒雾的封锁,一脚结结实实踹在赵鼎的身上! “咳!” 赵鼎咳出一口鲜血,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这怎么可能...” 他踉跄爬起来,眼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你怎么可能没事?!” 项修元没有回答他,而是回头看向周景行。 “放心,我没事。” 周景行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于是便强忍疼痛,咧嘴笑道。 “毒雾很邪,我刚才的确意识模糊了一下,对不起。” 项修元一脸愧疚。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他提起长枪,身影瞬间朝着赵鼎杀了上去。 这一次,赵鼎完全没了反抗的能力。 项修元见此情形,竟是直接丢掉了长枪。 他像是发泄一般,一拳又一拳打在赵鼎脸上。 直到对方已经血肉模糊,气息微弱他才停手。 “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项修元红着眼眶质问。 “呵...” “奴...隶...而已...” 赵鼎声音中满是不屑。 项修元眼角泪水滑落,“她不是奴隶,她是我项修元的妻子!” “妓女...当妻子...” “你项家的脸...被你...丢尽了...” 赵鼎血肉模糊的脸忽然扯出一抹邪笑,“我是输了...可你们也没赢...” “就跟我一起...死吧...” “这永宁殿下..全是我埋着的火药...” 项修元眸光陡然一凝! “你说什么?!” “景行!快走!” 项修元直接将赵鼎丢在地上,回头冲着周景行大喊。 周景行面色一僵,还没等他搞懂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见赵鼎几近疯狂的声音。 “哈哈哈哈!” “随本殿下一起上路吧!” “崔文心!姬影!你们没赢!你们!没赢!” 轰隆! 恐怖的爆炸骤然席卷! 周景行还没来及告诉影二等人情况有变,整个人就被恐怖的冲击波直接掀飞!意识也是瞬间模糊。 两道身影在皇宫的建筑上急速飞驰。 当他们赶到永宁殿,看到满地狼藉之时,心头猛地一紧! 这几乎快被炸成平地的地方,哪里有周景行的身影? “愣着干嘛,找啊!” 崔文心低声骂了几句,直接在废墟中翻找起来。 姬影也是后知后觉开始找人。 两人很快把影一到影五,还有皇城司的一些活人都找了出来,可唯独不见周景行和项修元的身影。 “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影二带着哭腔开始在四周翻找起来。 身为半步宗师,还不在爆炸中心,她受的伤并不是很重。 剩下的影三等人同样如此,实力高一些的,基本都活了下来。 他们也加入了寻找的队伍,并在一处废墟下把项修元抬了出来。 此时的项修元没法说话,他费尽力气的抬起手指,指着一个方向。 下一刻,那方向的废墟中,猛的探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掌。 第103章 二皇子登基,草原部落发兵,边关急报 崔文心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那手掌附近。 袖袍一陡,周围的残骸都被他浑厚的内力震飞,露出被掩埋的周景行。 此时的周景行浑身衣衫破烂,身上还有多处乌黑的伤口正在往外渗着鲜血。 “疯子!真特娘的是个疯子!” “赵鼎m!” 周景行咧嘴喘着粗气,双眼有些朦胧的睁开。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赵鼎竟然会在自己的寝宫底下埋着火药! 这就是一个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的疯子! “诶?!” “老子竟然没死?!” “这都没炸死老子?!莫非统子爷觉醒了?!” 周景行下意识甩了甩遮住自己视线的凌乱头发。 这一动,直接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的他嗷嗷直叫。 “不对!” “没声儿啊?!” “统子爷?统子爹?” 周景行下意识喊了两声。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周景行愣愣出神,眼角的余光瞥见似乎有个人站在自己身旁。 他抬头一看,发现崔文心正一脸愕然的盯着他。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结果崔文心扭头就冲着姬影等人喊道: “快把太医院的院正给我绑过来!这小子脑子被炸坏了!” 听到声音的姬影连忙赶过来查看,正好对上周景行那有些社死的眼神。 我要不还是死一死吧... 周景行默默躺好... “这小子没事,估计就是劫后余生的胡言乱语,不必在意。” “姬司主高见!” 周景行顺坡下驴。 “看,我说这小子没事吧。” 姬影有些好笑的说道。 崔文心眉头一挑,有些疑惑的问道:“刚才的爆炸如此猛烈,你小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没有内力护身,又身处爆炸中心,在崔文心看来,周景行无论如何没有存活下来的可能。 周景行躺在地上连连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过在我即将昏迷的时候,我感觉到似乎有一股力量护住了我,这才没让我被那恐怖的冲击撕碎。” 他说的是实话。 当时已经几近昏迷的他的确感到有一股力量保护了自己,不过他并不清楚那股力量的来源。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系统到了,所以刚才才会那样喊... 周景行一脸生无可恋。 自己要是有个统子爹,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啊... “不用猜了。” 姬影忽然开口。 周景行只觉自己胸口似乎有东西在颤动。 下一刻,一块破碎的司主金令从他怀里飞了出来,落到姬影手里。 “当初我把金令交给影三的时候,顺手在里面留下了一道内劲。” 周景行瞬间恍然。 “您老给我留有保命手段,为什么不让影三顺便告诉我啊!” 周景行略带埋怨的说道。 姬影尴尬咳嗽一声,目光心虚的望向别处。 “年纪大,忘了。” 他并没有说谎。 这件事,他是真忘了。 “我觉得您还忘了一件事...” 周景行幽幽开口。 “啊?有吗?老夫应该没有那么健忘才对。” 姬影有些诧异的反问。 “您忘了叫太医...” 周景行说完,两眼一闭,直接昏死过去。 ...... 嘉阳十五年深秋。 二皇子赵弘手持传位诏书荣登大宝,改年致弘。 拜崔文心为太师,恢复其内阁首辅官职。 恢复姬影皇城司司主职位,并擢升内阁阁老。 恢复周平远兵部尚书职位,卫国公爵位,拜左柱国,官至从一品。 当晚所有参与宫变的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封赏。 就连周景行,也被赵弘封了一个男爵爵位。 但权力更迭,向来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的。 崔文心重新掌权之后,立刻便对钟归元等大皇子残余势力进行了一番大清洗。 钟归元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诛灭九族。 刚上来的刑部侍郎张海为同谋,灭三族。 所有跟大皇子有关的人几乎都遭到了清洗。 周平远亲自率领铁甲军,金吾卫,还有禁卫军三支军队抓捕,长安附近的涉案官员没有一人能够逃脱。 几日时间里,长安外的刑场都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就在百姓们人心惶惶的时候,致弘帝下令将这些官员家中的钱财换算成粮食米面,按照家中人口发放给全大夏百姓,朝廷分文不取。 就这一个举动,瞬间让百姓对这位刚刚登基就大动屠刀的致弘帝感恩戴德。 百姓大多都是淳朴的。 只要能够每天吃上一顿饱饭,穿上一身暖衣,再有一间屋子遮风挡雨,他们才不会管那个位置上坐着的那位是否手上沾满鲜血。 尤其是在经历过嘉阳帝长达十五年的祸害之后,致弘帝的举动,让他在百姓的心里一下变得高大起来,纷纷感慨致远帝乃是天降圣君。 只是百姓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力排众议去做的。 皇城,崇德殿内。 崔文心紧了紧衣服,放下手中奏折。 在他左侧,赵弘身穿龙袍坐在案牍之上,提笔批阅。 “陛下...” 崔文心忽然开口。 “老师可是有事?” 赵弘抬起头看来。 崔文心一时有些恍惚。 这一幕是何等熟悉。 当年嘉阳帝刚刚登基之时,他也曾坐在这个位置为其处理政务。 此刻的赵弘,与当年那个年幼的赵知廷在他的记忆里慢慢重合。 “无事...” 崔文心轻轻摇头,“陛下,如今朝廷已经稳定,大皇子余孽也已经肃清,天下民心和陛下的名声,也已经利用那些罪臣的家财收拢。” “此时国家稳定,臣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还请陛下莫要忘记了之前答应臣的事情。” 赵弘眉头微蹙,“老师,您为何如此确定,察尔贡部落会在近期攻打大夏呢?” “即使对方真的攻打大夏,咱们大夏能征善战者不知凡几,您又为何要亲自奔赴战场呢?” 回想起崔文心的条件,赵弘也觉得有些荒谬。 因为对方的条件不是什么金银财宝,也不是什么公侯爵位。 只是想让赵弘同意,在察尔贡等草原部落对大夏动兵时,让他亲自出战。 赵弘并不否认自己对崔文心十分忌惮。 可如今他刚刚登基,没有崔文心在的话,他还真的很难镇得住朝堂上的那些个文臣武将。 不说别人,就光说周平远和姬影两个家伙,就不是他能轻易对付的。 姬影虽然把皇城司交了出来,只留了个内阁阁臣的名头。 可那几个影卫,姬影却没有将他们交给自己。 哪怕自己后面找他隐晦提起,姬影也是直接装糊涂。 那可是五个半步宗师啊! 说他们是皇城司最顶级的力量也不为过。 虽然现在的皇城司作用依旧不小,可没了那几个半步宗师的影卫,皇城司的实际实力已经大打折扣了。 周平远就更别说了,一个人,一张嘴,就能让五万铁甲军原地不动。 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而崔文心对他的威胁更大。 一个没有什么弱点,能力又强的臣子,哪个皇帝能放心驾驭? 自己父亲跟爷爷都是很好的例子。 赵弘可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在他眼里,崔文心是一定要死的,只是在死之前,他要尽可能多的压榨崔文心的价值。 面对赵弘的问题,崔文心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回答。 “陛下,边关急报!” 一个太监匆忙跑进来,“草原三大部落以察尔贡使团之死为由,趁机联合发兵十五万攻打天门关!” “天门关守将庞伟率领部下拼死抵抗,不幸身亡!” 赵弘闻言瞬间变了脸色,“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消息是八百里加急传回来的,想来...应该是昨日...” 太监颤颤巍巍开口。 “三大部落联合么...” 崔文心缓缓站起身来,“看来他们部落的盐铁和粮食,比我预想的要更加紧张。” “陛下...” 崔文心看向赵弘,躬身行礼,“还请陛下下旨吧。” “老臣早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带领大军开拔。” 赵弘盯着那传信的太监,面色铁青。 为什么偏偏要在崔文心在的时候进来通报这件事情! 如果没有崔文心在场,赵弘完全可以偷偷调动辽州郡和荒洲郡的人马先去支援。 依照天门关的险峻,再加上两郡人马的支援,只要将领不出昏招,三大草原部落基本没有可能攻破天门关。 这样,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将崔文心留在身边,慢慢压榨他的价值,最后偷偷铲除。 可眼下这太监直接把事情摆在了明面上,他根本无法拒绝崔文心! 万一拒绝之后崔文心直接翻脸,他根本承受不起! “既如此,那便传朕旨意!” “封太师崔文心为远征大将军,率五万铁甲军,一万金吾卫骑兵,一万禁卫军骑兵,还有京师三大营三万精锐,共十万大军支援天门关!” “除此之外,辽州郡,荒州郡两地兵马也同受太师节制,前线一切事物包括将领升迁,皆由太师定夺!凡有不遵者,可斩!” 赵弘袖袍一挥,那股独尊天下的气势让崔文心都不由的为之一愣。 他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嘉阳帝初次登基时的面庞。 “臣,遵旨。” 崔文心恭敬行礼。 “老师,塞外苦寒,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无论战果如何,朕都会在长安等您归来。” 崔文心身躯一颤。 他不知道是赵弘是无心之言,还是有意为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多谢陛下关心,臣定不辱使命,平定草原。” 这话,他从他第一个弟子,也是他视作子侄的一个弟子嘴里听过。 他倾尽全力培养,可最后,那个弟子却被权力扭曲了心智,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陛下,老臣有几句唠叨话想要跟您说。” 崔文心沉默片刻,终归还是开了口。 “老师但说无妨。” 赵弘一脸笑意,看上去十分随和。 崔文心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 他知道这有违君臣礼节,但如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 眼睛能反映人的内心。 他想看看,赵弘是否会有其他情绪变化。 赵弘诧异挑眉,“老师?” 崔文心摇摇头,“无事,边关路远,臣此去,不一定能再回来,所以想多看看陛下的容貌,记在心里。” 他并未从赵弘眼里看到其他情绪。 这种情况,再加上赵弘的年纪,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所有的情绪,都被赵弘自己很好的隐藏起来。 这说明,赵弘的心思很重。 罢了,当初也是不得已才选了他,如果最后他也变了的话,那就... 崔文心没再去想,而是拱了拱手叮嘱道: “陛下天资聪慧,心思机敏,对朝堂政事的处理不用臣过多教导。” “但陛下切记,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 “得人者兴邦,失人者亡国。” “德高不在圣人言语,而在勤政爱民。” “行贱不在小贪小惰,而在残民害民。” “望陛下以民为本,励精图治。如此臣即便死于沙场,亦死而无憾。” 说到最后,崔文心跪地叩首,恭敬的行了一个叩拜礼。 “老师快快请起!” 赵弘将崔文心搀扶起来,“老师放心,朕定当以民为本,励精图治,状我大夏,不负老师厚望!” 他说的十分赤诚,让人听不出任何异样。 “如此,臣便放心了。” “老臣,告退。” 崔文心迈步走出崇德殿。 寒风吹打在这位老人的面庞,他就像一盏即将熄灭的烛火,在这寒风中孤单摇曳。 “知廷啊...或许这一切,都是老师的错...” 崔文心凝望乾清宫的方向,眼眶泛红,喃喃低语。 他又回头看向永宁殿,“希望你能守住本心,如当下一般,勤政爱民,锐意进取...” 说完,他紧了紧自己的衣衫,头也不回的朝皇宫外走去。 永宁殿内,确定崔文心离开之后,赵弘眸光落在那报信的太监身上,寒意大盛。 他冲自己的贴身太监摆了摆手。 后者立刻会意,提着那太监便离开了。 任凭那传信太监如何求饶,龙椅上的赵弘都不为所动。 “或许这一次,是个很好的机会...” 赵弘看着桌上的战报,一个阴狠毒辣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浮现。 ...... 崔府。 当崔文心的马车停下来之后,府里的老管家立刻迎了上来。 “首辅大人,周公子醒了。” 崔文心眼中闪过一道精芒,“醒的正好,带我去看看他。” “这个...” 管家一脸为难。 “发生什么事了?” 崔文心有些诧异的问道。 “您还是自己看吧...” 管家让开身子,崔文心顺着对方手指的视线看去,只见眼眶红肿的杜雪梅正站在崔府门口,脸色阴沉又愤怒。 ps:二合一,不分了。 第104章 苏醒,猜测 崔文心脸色一僵,默默走下马车,来到门口。 “这次的事情,的确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他轻声开口,语气中满是歉意。 杜雪梅冷着脸,“首辅大人不是料事如神吗?怎么没有算到大皇子会在寝宫内埋藏火药呢?” “还是说,大人是故意让我的孩子去送死?” 她话语中带着满满的怨气和讥讽。 崔文心没有争执,只是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有怨气,无论你如何骂我,我都不会反驳。” “不过他现在既然醒了,那便让我去看看他吧。” 崔文心静静站在门口,没有跟杜雪梅动手。 杜雪梅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让开了身子。 “他如今已经封爵,袭杀使团一事,完全可以不再追究。” “所以是否去边关,让他自己决定。” 擦肩而过之时,杜雪梅忽然开口。 崔文心摇了摇头,“这由不得他。” “为什么!” 杜雪梅回头,大声质问。 “你已经让他险些身死一次了!” “如今他已然封爵,为什么你还执意要带他去边关!” “你非要让他死你才肯罢休吗...” 说到最后,杜雪梅的眼泪宛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我不会让他死的...” 崔文心抬头长叹,“如果让他留在长安,说不定他真的会死...” 杜雪梅身躯陡然一颤,“你...你说什么?!” 如今周景行身负爵位,在长安城又有卫国公府在其身后,留在长安,怎么可能会有性命之危? 可崔文心向来不会说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尤其还是在这样的事情上。 莫非这长安城内,还有如今的卫国公府都化解不了的危机吗? “只是我的一个猜测...” 崔文心转头看向杜雪梅,“放心吧,此去边关,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如果你不明白我的猜测是什么意思,你可以回去问问周平远。” “还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在此时跟周景行相认,否则只会加速他的死期。” 说完,崔文心冲着杜雪梅行了一礼,随后便朝着安置周景行的偏房走去。 杜雪梅思索着崔文心话里的意思,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悚然一惊! 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快步跟了上去。 “诶!疼疼疼!轻点!” 两人刚走到偏房附近,便听见周景行龇牙咧嘴喊疼的声音。 屋内,影二正一脸心疼的给周景行换药包扎。 太医院的院正张仲坐在一旁把脉。 屋子里,影三,姜锐,项修元等人都十分紧张的盯着张仲。 张仲收回手,缓缓起身道:“除外伤以外,公子已无大碍,就是身体还较为虚弱。” “我开几副药,公子只需要按照药方进行调理便可。” 说着,张仲便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书写药方,交给最靠近自己的姜锐。 姜锐拱手道谢,将张仲送出偏殿的同时,正好撞上前来探望的崔文心二人。 “见过崔首辅。” 姜锐两人冲着崔文心行礼。 “情况怎么样?” 崔文心问道。 张仲将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崔文心微微皱起眉头问道:“如果这个时候让他浸泡一些增强身体的药液,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张仲一愣,想了想后道:“应该问题不大。” 崔文心微微颔首,而后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药方递给张仲。 “你回太医院帮我按照上面的药材比例准备五十份,随后送到我府上。” 张仲接过单子查看,有些犹豫的说道:“这些药材加在一起可不便宜,没有陛下的恩典...” “你只管给我准备便是,届时崔府会给你拿钱。” 见崔文心坚持,张仲也不再多说,拱手行了一礼后便在崔府管家的带领下离开了。 “走吧,进去看看他。” 崔文心迈步走向房间。 刚一进门,就看见影二正坐在床上给周景行包扎伤口。 这一幕让崔文心都有些难以置信。 “崔首辅。” 众人冲着崔文心齐齐行礼。 “首辅大人,我可是伤员,就不用行礼了吧。” 周景行咧嘴笑道。 “那倒不用。” 崔文心走到周景行跟前,抬手打出一道内力探查起来。 气息绵长,脉搏有力,看来是真的恢复了,没有留下什么暗伤。 崔文心暗暗松了口气。 “这些天,一直都是她在照顾你?” 崔文心指了指影二问道。 周景行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姜锐等人。 杜雪梅躲在人群后,不敢让周景行看见。 她害怕自己对上周景行的眼神,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直是我在照顾他,你有什么问题吗?” “你要没事就走!这里不欢迎你!” 影二瞥了一眼崔文心,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幽怨。 听到这话的姜锐等人纷纷侧目。 在他们印象里,貌似还没有谁跟崔文心这么说话的。 “小孩子不懂事,崔首辅勿怪...” “我才没用不懂事!” 周景行刚开口替影二辩解,就被影二打断。 影二恶狠狠的瞪了周景行一眼。 “他都让你去送死了!你还帮他说话!” 她带着一点怒气,手上力道也加重了几分,疼的周景行龇牙咧嘴。 “这也不是首辅大人的错啊最主要...” 周景行替崔文心弱弱辩解了一句。 崔文心和姬影两人把所有能考虑的情况都考虑进去了。 无论是隐藏的宗师,还是赵鼎可能肩负的武道修为。 两人的谋划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可两人唯一没算到的,就是赵鼎为了坐上皇位的疯狂,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疯狂。 在自己寝宫地下埋满火药,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干不出这种事情。 “你还说!” 影二猛地拉紧绷带。 “不说了不说了!” 周景行连连求饶,同时暗自庆幸张仲医术高超,否则被影二这么扯,自己的伤口估计又要裂开了。 听到周景行为自己求情,崔文心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笑意。 “好好休养,过几天大军集结完毕,你就跟我去边关吧。” 此话一出,除了躲在最后的杜雪梅,其余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崔文心身上。 “草原三大部落于昨日集结十五万大军叩关,天门关守将战死,陛下已经下旨,封我为远征大将军,不日发兵,支援天门关。” 崔文心的话宛如惊雷一般在众人脑海中炸响。 周景行弱弱举起手,“那个...我能不去吗?” 我还是伤员啊...我想休息...我想逛教坊司...我想有时间跟影二深入交流一下感情... 周景行在内心哀嚎。 “不行。” 崔文心吐出两个字,直接转身离开了。 一同离开的,还有杜雪梅。 她有太多疑问想问。 不过她知道,崔文心不会告诉她,她只能回去问周平远。 “公子,为何崔首辅一定要让您跟着去边疆啊。” 几人刚走,张瘸子立刻凑上来问道, 他担心自家公子在边关出现什么意外。 周景行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醒来之后的他已经从姜锐等人嘴里,大致了解了一下现在大夏朝的情况。 二皇子登基,自己也被封了爵位。 按理来说,对方既然封了自己爵位,就代表着冲杀察尔贡使团的事情,应该不会再追究才对。 既然不追究了,那自己也没了去边关的必要。 可为什么崔文心还是想要让自己去边关呢? 就算是想要让自己接他们两个的班,也大可不必搞的如此复杂才对。 他可以直接向致弘帝引荐自己,把自己带在身边培养,完全没必要强行把自己带去边关。 一定有什么原因,迫使崔文心不得不将自己带去边关。 而那个原因,周景行现在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周景行觉得,大概率跟新帝有关。 毕竟现在能让崔文心堤防的,貌似就只有新帝了。 自从成为崔文心的棋子以来,周景行愈发对崔文心的谋划能力感到恐惧。 好像所有人,都在他的棋盘上。 越是回想对方的布局,周景行就越觉得有种无力感深深笼罩自己。 不过还好,他可以肯定,对方对自己绝对没有恶意。 否则大家现在都可以吃自己的席了... 他不知道崔文心究竟为何要堤防新帝,不过站在这位一心为民的首辅角度思考,他所堤防的,一定是一件坏事。 就在周景行细想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两道脚步声。 众人转头望去,正好看见赵云婉手提食盒,带着侍女灵儿走进来。 赵云婉原本是一脸笑意的。 可当她看见坐在床上,一脸心疼,细心替周景行包扎伤口的影二时,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第105章 嘴硬的赵云婉,出征 “赵姑娘也来了?” 周景行有些诧异的开口。 他记得自己貌似有段时间没见过这位赵姑娘了。 没想到自己如今身受重伤,还住在首辅家里,对方竟然也能进来。 看来这赵姑娘的身份也不一般啊。 果然,当初自己选择跟她一起合作卖酒是个正确的选择。 周景行心中沾沾自喜。 可当他看到对方脸上那有些不自然的神色时,不禁有些困惑的问道: “赵姑娘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太舒服?” 赵云婉瞥了周景行一眼,脸色恢复如常。 “没有,只是觉得周公子好福气,人都昏迷了,还能有这么漂亮的妹妹陪在身边。” 一直跟在赵云婉身后的灵儿忽然抬头。 怎么感觉公主的话...有点酸? “是嘛。” 周景行回头看了影二一眼,嘿嘿笑道:“我也觉得。” “觉得你个头!” “别动,还没包扎完呢!” 影二冷艳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绯红,看似用力,实则轻轻摁着周景行,避免话多的他乱动牵扯伤口。 赵云婉把食盒放在桌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不知为什么,姜锐等人莫名感觉周围的温度有点冷,气氛也安静的有些诡异。 “食盒里装着翠玉轩的糕点,周公子空了记得尝尝。” “周公子既然无恙,那小女子便先离开了。” 说完,赵云婉带着灵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她走远,张伯才幽幽说道:“这小女娃的气势好强啊。” 那可是当朝长公主啊,气势能不强嘛... 知道真相的姜锐等人,十分默契的选择了闭嘴。 “坏了!” 周景行忽然惊起。 “怎么了?” 姜锐等人的目光瞬间落在周景行身上,莫非周景行猜到长公主身份了? “忘记跟赵姑娘说了,我要去边关,酒坊那边需要麻烦她多多照看才行。” 姜锐脸色一僵,“就这事?” 有时候真的怀疑他是不是真被爆炸炸坏了脑袋... 姜锐在心中暗暗嘀咕一句。 “不然呢?还有什么事吗?” 周景行一脸疑惑反问。 姜锐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没有。” 说完,他便转身出去帮周景行传话去了。 “公子,你说那位赵小姐,会不会是喜欢你,然后看见您跟影二小姐这么亲密,生气了吧。” 张瘸子忽然弱弱开口。 “滚滚滚!” 周景行连连摆手,“人家不过是来看看我而已,张伯你这脑子里面想的啥!” 说话间,周景行偷偷瞥了一眼身后的影二。 后者脸颊上的绯红已经褪去,完全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都出去,他需要静养。” 影二毫不犹豫的下达了逐客令。 影三是第一个感觉气氛不对的,脚底抹油般开溜了。 其余人也都纷纷退走,留下周景行和影二待在房间。 感觉到自己身后传来的冷意,周景行不由的咽了口唾沫。 “你还挺受欢迎啊...” 影二的手指顺着纱布抚过周景行的脖子,后者只觉芒刺在背,有种吾命休矣的错觉。 “只是生意伙伴...不要误会...” 周景行讪讪笑道。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影二一脸正色,让周景行心中生疑。 “我只知道她是皇室中人,但并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 影二停下手中动作,幽幽道:“她是崔文心的第三个弟子,也是当朝长公主。” 周景行瞳孔陡然紧缩,大脑一片空白。 ...... 崔府内院,赵云婉面无表情的快步走着。 “殿下留步。” 姜锐快步赶来,“周景行让我给您带个话。” 还算你有点良心。 赵云婉心中窃喜,不过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冷淡的模样,“什么话。” “他让我告诉您,过几天他就要前往边关了,让您多照看一下酒水生意...” 姜锐如实说道。 赵云婉神色一怔,“没了?” “没了...” 姜锐拱手行礼,默默退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赵云婉气的跺脚。 “殿下,您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灵儿凑上来小声问道。 赵云婉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你再胡说,小心本宫撕烂你的嘴!” “谁会喜欢一个花心大萝卜!” “他不就是有点文采,做了几首好诗词,不就是有点智商,破了几桩案件,不就是有点头脑,弄出了云仙酿,不就是...” “不就是什么?” 灵儿捂着嘴巴,艰难忍笑。 “本宫怎么知道!” 赵云婉冷哼一声,恶狠狠的瞪了灵儿一眼。 “既然殿下不喜欢他,那为什么要生气呢?” 灵儿问。 赵云婉一下愣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本宫不可能喜欢他!本宫怕他死了没人继续酿酒,所以特地过来看他而已!” 最终,她找到了一个自以为十分合适的借口。 “既然殿下是来看望周公子的,那现在看也看过了,食盒也送了,殿下的目的不是达到了吗?”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殿下又为什么要生气呢?” 灵儿眼珠子滴溜转动起来,想笑又不敢笑。 “他...他...” “本宫特地来看他,他都不请本宫坐一坐,本宫...当然生气!” 赵云婉越说越觉得自己脸颊发烫。 “是吗?” “我怎么记得,是殿下自己要走的呢?” “死丫头,再多说一句本宫撕烂你的嘴!” 赵云婉放弃狡辩,直接动手。 灵儿哈哈大笑,两人一前一后追出了崔府,上了马车准备回宫。 “灵儿,你说他去了边关,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马车上,赵云婉有些落寞的问道。 灵儿安慰道:“放心吧殿下,有崔首辅在,周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赵云婉有些不舍探出头回看崔府方向。 “他这样的花心大萝卜,死在边关最好!” “真死了恐怕殿下您又不乐意了...” 灵儿捂嘴轻笑,“如果不是因为这几日宫内戒严清洗大皇子余孽,殿下怕是第一天就出来看他了吧。” “你还说!” 赵云婉羞红了脸,直接堵住灵儿的嘴。 灵儿连连摆手求饶。 “希望他能从边关平安归来...” 赵云婉双手合十,虔诚真挚。 ...... 三日后,长安城外。 萧瑟的秋风难掩十五万将士的肃杀之气。 骑兵,步兵,火铳兵,弓兵等兵种整齐排列。 崔文心与周景行身披铁甲站在队伍最前方。 今日,便是十五万将士开拔之日! 城墙上,致弘帝身穿金色龙袍,庄重威严。 “将士们!” “草原蛮夷集结大军叩关,妄图破我大夏河山,杀我大夏百姓,掠夺我等赖以生存的土地和粮食!” “身为我大夏的儿郎!你们,答应吗!” 致弘帝洪亮且充满豪迈气息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不答应!不答应!” 十五万将士齐齐高喊,响声震天。 “凡夺我大夏疆土,杀我大夏百姓者,我大夏儿郎哪怕奔袭万里,追至天涯海角!也要将其亡国灭种!” “儿郎们!朕要你杀得他草原蛮夷胆寒!” “朕要你们每个人腰间,都挂满草原蛮夷的头颅!” “朕要后世子孙,永不再受草原蛮夷的战乱之苦!” “朕在京城等尔等凯旋!” “尔等凯旋之日,朕必当亲自为尔等斟酒,以迎我大夏王师归来!” 致弘帝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每一个将士脑海中回响。 他们热血上涌,心脏狂跳。 皇帝亲自为自己斟酒,这是何等荣誉! “为陛下效死!为大夏效死!” 十五万将士齐刷刷半跪在地,冲城墙上的致弘帝行礼。 崔文心站起身,声音宛如洪吕大钟,“众将士,开拔!” 大军浩浩荡荡朝着天门关开拔。 周景行翻身上马。 忽然,他似有所感,回头眺望。 城墙之上,一身华贵冕服,面容清丽,气质卓绝的赵云婉正站在墙头。 两人的目光在此刻交汇。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挥手告别,纵马离去。 “我等你回来...” 赵云婉眼眶泛红,目送那道身影渐行渐远。 第106章 药浴,赖账老头 天门关三百里外,遍地荒芜,黄沙裹挟深秋的冷风,宛如刀子一般刮过人的皮肤。 在这块荒芜的地方上,军队的营帐绵延数十里。 中央的帅帐之中,崔文心听着前方传来的战报,愁眉不展。 他们行军已过去三天。 这三天里,天门关每天都在遭受草原三大部落的冲击。 守将庞伟战死之后,如今的天门关是一个名为石鸿飞的守将在坚守。 崔文心对此人有些印象,此人也参加过当年那一场天门关守卫战。 此人军事才能虽达不到名将水准,但天门关守军十万,他又对天门关十分了解,临危接管天门关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战报上的伤亡,让崔文心感到诧异。 天门关十万守军,从草原三大部落进攻到现在,竟然被活生生磨掉了三万。 依照天门关的险峻加上守城器械,应该不会有如此大的伤亡才对。 “传令下去,明日急行军,争取在三日内抵达天门关。” 崔文心放下战报给自己的随军参将下了命令。 这随军参将不是别人,正是铁甲军的统帅,傅成。 傅成应下命令,恭敬退出帅帐。 崔文心又看了看身后的地图,而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迈步走出帅帐,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不是哥们,水能不能放凉一点,我真要熟了!” 一个营帐内传出周景行的哀嚎,崔文心掀开营帐走进去。 营帐内,周景行正坐在一个大桶之中,两个士兵正在把烧的滚烫的水往里倒。 “周公子您就别为难我们了,这都是将军交代的,不看着您泡足两个时辰,不能让您上来。” 因为倒水的声音不小,加上此时临近夜晚,光线变化不大,所以两人也没有发现崔文心走进来。 “不行了!别加了!真要熟了!” 新加进来的热水让周景行彻底变成了一个红皮鸭子。 再不起来,小爷的兄弟就要变烤肠了! 周景行下意识想要起身。 结果人刚刚站起来,一只手掌忽然出现,死死的将他摁了回去! “我艹!...咕噜咕噜...哪个鳖...咕噜咕噜...孙...咕噜...” 周景行在桶里挣扎扑腾,水花四溅。 崔文心淡淡瞥了一眼两个呆住的士兵,“愣着干嘛,继续加水啊。” “哦哦。” 两个士兵后知后觉,见自家元帅到来,那水倒的更勤快了。 “别摁了...咕噜噜...要死...” 周景行连连求饶。 崔文心放开手,周景行一下探出头来,大口呼吸。 “不是...您要真想杀了我的话,何必用这种招数!” 周景行大口喘着粗气,一脸愤怒的盯着崔文心。 崔文心没有说话,而是用手试了试水温。 “还是冷了些,继续加热水。” 两个士兵听到这话直接朝着营帐外走去。 “别!再加我真受不了了!我亲弟弟都要被煮熟了快!” “您要再加的话我宁愿您把我杀了!” 周景行表现出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 他怕再加下去真熟了...那就彻底废了... 俗话说的好,我可以一开始就是太监,但我不能变成太监... 崔文心目光下移。 “喂!你看啥呢糟老头!” 周景行瞬间缩回水桶里。 “我这有几副药剂,滋阴补阳,强肾壮筋,你乖乖泡完药浴,回头我就把它传给你。” “果真吗?!” 周景行瞬间两眼放光。 “如假包换。” 崔文心一脸认真。 “快!给我加水!赶紧的!没听到首辅大人说水凉吗!” 周景行冲着两个士兵喊道。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忍着笑意走出营帐取水去了。 “我说首辅大人,您为什么要让我泡这个药浴啊?” 周景行缩在水桶里,探出一个脑袋问道。 这药浴泡起来的确舒服,可这温度也的确很高,温度起码在六十度左右。 这温度放在外面都能拿来涮菜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愣是没给泡熟。 “你不是一直想修习武道吗?” 崔文心指了指桶里漂浮的药包,“这药能够冲刷你躯体内蕴含的杂质。” “等你泡够十天,你会发现自己的身体比之前强上不少。” “届时你只需要适应一下自己的躯体,就可以尝试修习武道了。” 这话听的周景行无比激动。 穿越到这个世界,最让他向往的就是武道了。 飞檐走壁,拈花飞叶。 这些往日里只有在武侠小说才能见到的东西,真真切切摆在他眼前! 他之前追问过项修元自己能否修习武道。 结果得到否定的回答。 他太老了。 武道修习是要从小开始抓起的。 像周景行现在这般年纪闯进来,根本练不出什么名堂。 哪怕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最终大概率也只能止步武师境界,无法再进一步。 如今这药浴竟能让自己重修武道,周景行别提有多兴奋了! 如果自己的武道修为也达到宗师境界,那这天下就任由他驰骋了! “我决定了,我要在这桶里泡到烂!” 周景行嘿嘿笑道。 崔文心翻了个白眼,“别想了,每天五个药包的药力是极限,再多你也无法吸收。” “我给你准备了五十个药包,这也是我所知的人体极限。” “要不您给我多试试呢?万一我比您所认知的极限要强呢?” 周景行没脸没皮的说道。 崔文心摇头失笑,“你?还是算了吧。” “再骂我糟老头子,小心我那几副药剂也不传你。” “别!” 周景行顿时急了,“您老可得说话算话!” “那你就乖乖在这泡着,别再在背后骂我这个老头子,否则老夫直接把你净身送进宫给长公主殿下当侍奉太监。” “万万不可!” 周景行胯下一紧,连忙缩回水桶。 您同意她还未必同意呢... 周景行在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句。 “首辅大人,这药包是谁都可以用吗?” 周景行问道。 如果这药包的效果是可以改善人的体质,那自己此番回去之后或许可以买来给张伯和牛伯用一下。 虽然不能让他们两人延长多久的寿命,但起码能让两人的身体变得更健康一些。 “这药不便宜,里面的各种药材加起来要一千两银子一包。” 崔文心淡淡说道。 周景行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千两一包?!” “这里面放的什么?!千年老参还是天山雪莲?!” “都有。” 听到崔文心这话,周景行整个人直接麻了。 意思是自己每天泡个澡要花五千两白银! 十天就是五万两! “等会儿!” 周景行猛地看向崔文心,“首辅大人,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您似乎没那么多钱吧?” “是啊。” 崔文心点头承认,“有什么问题吗?” “没钱您怎么付的账?!” “这个啊...” 崔文心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付不完,赖账不就好了?” 此时,长安城内,崔府管家将崔府的地契交到张仲手中。 “大人,首辅大人跟我说了,以后,这宅子就抵给您了。” “至于剩下的钱,首辅大人说他如果活着回来会付清的。” 张仲愣愣看着手中的契约,“如果他要是不能活着回来呢?” 崔府管家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首辅大人也吩咐过,如果他不能活着回来,就等您到了下面再跟他要。” 说完,管家头也不回的走了,没走几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张仲愤怒的咒骂声。 营帐内,周景行嘴角疯狂抽搐。 他很难想象,这位权倾朝野,算尽所有人的内阁首辅,竟然也会逃单... 逃的还是朝廷太医院的单... “您的道德底线这么灵活吗?” 周景行幽幽问道。 “那不然你回去帮我把账结一下?” “灵活的道德底线是您的美德。” 周景行拍了个马屁,立刻闭嘴。 开什么玩笑! 五万两白银! 我哪怕能赚,也要赚很久! 我又不像大皇子那样能跟草原部落干走私! 崔文心哑然失笑。 正当他打算再跟周景行拌两句嘴的时候,傅成忽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大帅,我方斥候于营区十里外,发现一支疑似草原部落的骑兵队伍!” “你说什么?!” 崔文心脸上轻松的笑容陡然凝固,就连窝在水桶里的周景行也是瞬间皱起了眉头。 第107章 突然出现的骑兵队伍 “消息准确吗?能不能分清是哪个部落的队伍?” 崔文心问道。 傅成躬身说道:“消息准确,斥候传回来的消息称,那支骑兵队伍的衣着上有的绣着狼,有的绣着月亮。” 傅成以及他所统领的铁甲军,没有在天门关与草原部落战斗的经历,所以他们无法从服饰和武器中分出对方是哪个部落的人。 “狼和月亮?” “是月巴林部落的骑兵。” 崔文心当即有了判断。 草原三大部落分别为察尔贡,月巴林,穆鲁特。 其中月巴林部落的人除了信仰草原长生天外,还信仰一个名为月狼的神兽。 月巴林部落的人信奉月狼是长生天在世间的行者,专门在夜间替长生天处理不虔诚的信徒。 所以他们会将月亮或者狼的图案,绣在自己的衣服上,纹在身上,祈求长生天和月狼保佑的同时,也彰显自己的虔诚。 “此地距离天门关还有数百里的距离,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我大夏境内?” 崔文心眉头紧锁。 他想起了战报上所提及的,略显不正常的三万伤亡。 “走,回帅帐。” 崔文心带着傅成走出营帐。 周景行想要跟过去,结果却被崔文心一眼瞪了回去。 “你泡完再过来。” 说完,崔文心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景行无奈,泡够两个时辰后,他快速穿好衣服朝着中央的帅帐走去。 “来了。” 周景行刚刚掀开帅帐的帘子便听见了崔文心的声音。 他眼角余光瞥见对方朝自己扔了一个东西。 他下意识接住,发现是一块粗粮饼。 “泡完药浴之后会感觉到饿,你晚饭没来得及吃,先吃点这个填填肚子吧。” 崔文心抬了抬下巴,桌上有给周景行准备的粗粮饼和水。 周景行心中一暖,拱手行礼。 营帐内,多个将领聚集在崔文心身旁,愁眉不展。 “现在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月巴林部落的骑兵会出现在我们大夏腹地?” 周景行一边啃着粗粮饼一边问道。 “不知。” 崔文心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地图,旋即看向身旁的周景行问道: “你怎么看?” 被突然点名的周景行一下噎住了,连连拍了好几下自己的胸膛才让喉咙里的粗粮饼顺下去。 “我?我第一次上战场,您确定要听我的?” 周景行说着,顺势喝了口水。 “说吧,老夫又不可能就一两句话治你的罪。” 崔文心往边上走了几步,让周景行能够看清自己身后的地图。 周景行盯着地图仔细查看起来。 这地图画的简单易懂,所以周景行哪怕不知道这些地方,也能明白它们是个什么地势。 他手指先是落在如今营区的位置,而后顺着地图,放到了天门关的标记上。 “如果说月巴林部落的骑兵,能悄无声息绕过天门关进入我大夏腹地,那此刻天门关应该已经失守了。” “可天门关不断有战报传回来,这说明天门关还没有失守,去往天门关的道路也一切正常。” “唯一的可能...” 周景行的手指从地图上标注着天门关逐渐上移。 “月巴林部落找到了一条不确定的道路,这支骑兵,是他们派来探路的。” 最终,周景行的手指落在了一座绵延险峻的山脉上。 “云沧山脉?!” 一个将领诧异出声,“这不太可能吧。” “云沧山脉险峻无比,四处都是悬崖陡坡,别说马了,就是人走上去,也随时都有摔死的风险。” “更何况云沧山脉靠近辽州郡,辽州郡有一支五千人的步兵就驻扎在那。” “如果对方是从云沧山脉摸进来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其余将领听到这话,看向周景行的目光也都带着一丝轻蔑。 在他们看来,周景行如此年轻,身上又没什么军功,根本没有资格站在这帅帐之内。 他们哪个人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到现在,才有资格站在这帅帐之中的? 如果不是碍于崔文心,他们几人恐怕早就让周景行滚出去了。 周景行耸了耸肩,“这就是我的猜测,你们爱信不信。” “你这小屁孩不懂,就不要瞎掺和,在旁边听着就...” 将领说的正欢,忽然察觉到崔文心正在盯着自己,他连忙闭上了嘴巴。 崔文心来到他跟前,“我记得你,你叫龚彪进,在项震山手下当差,任金吾卫千户是吧。” 龚彪听崔文心叫出自己名字,一脸惊喜。 “正是末将!没想到崔首辅竟然记得末将,这是末将的荣幸!” 身为整个大夏最为强大的男人,所有人公认的六边形战士。 崔文心无论是在文人还是在武将心里,地位都是不低的。 能够被他记住名字,说是一种荣耀也不为过。 看着一脸惊喜的龚彪,崔文心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项震山难道没有教过你,战场上,不要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吗?” “末将知罪!” 听到这话,龚彪额头瞬间冷汗直流! 他当即抱拳,单膝跪地请罪。 崔文心冷哼一声,“如果不是老夫手下如今无人可用,就凭你这番话,老夫就会把你丢到前锋营去当大头兵!” “我与周景行的猜测是一样的,莫非你也觉得,老夫不懂带兵打仗?” “是末将失言,大帅如何责罚,末将绝无半分怨言!” 龚彪心中万分懊悔。 就崔文心所说的这些,项震山是教过他们的。 只是他在长安当差太久了,对这些战场上需要注意的事情,已经忘了个七七八八。 不对啊,大帅刚才不是还说不可能就一两句话定罪嘛... 就在龚彪腹诽之时,帅帐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大帅,前方斥候来报!” “快让他进来!” 崔文心当即回道。 不多时,斥候便掀开帅帐快步走了进来。 “回禀大帅,疑似草原部落的骑兵在靠近辽州郡的地方绕了一圈,现在正朝着云沧山脉方向前进!” 听到斥候的话,帅帐内的将士皆是一脸震惊的看向周景行。 那支骑兵,还真可能是从云沧山脉摸过来的! 周景行再次耸耸肩,继续啃着手上的粗粮饼。 一直不说话的傅成在这时走了出来,拱手行礼道: “大帅,如果对方真是从云沧山脉摸过来的,那云沧山脉脚下的那支步兵,很可能出了问题。” “保险起见,末将建议出三千骑兵,分成两路。” “一路去阻击那支骑兵,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支骑兵回到草原,否则他们一旦带着大军绕云沧山脉而入,天门关危矣!” “另一路兵马则摸向云沧山脉脚下,探查那支五千人步兵的情况。” “如果那支步兵叛变,就找机会趁其不备绞杀!如果他们是月巴林部落控制的,我们也可以趁机解救!” “至于大部队,则继续北上,支援天门关。” 身经百战的傅成当即提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崔文心微微颔首,“不错,从计可行。” “龚彪,让你领一千五百百骑兵去袭杀那支骑兵将功赎罪,你可愿意?” “末将愿立军令状,如若放走一个草原蛮子,末将提头来见!” 龚彪当即抱拳说道。 “好,那这第二支骑兵队伍,就交给周景行带领吧。” 正在大口嚼巴粗粮饼的周景行瞬间愣住了。 “我?我吗?” 第108章 埋伏 不仅是周景行,一众将领也是一脸错愕,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崔文心。 “就是你。” 崔文心拍了拍周景行的肩膀,“我给你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探明云沧山脉脚下的军营情况即可。” “嗯?” 周景行诧异挑眉。 这个任务不能说是简单,而是非常简单。 云沧山脉脚下的五千兵士都是步兵,让他带着一千五百骑兵去探明情况,简直不要太容易。 “大帅,周小兄弟从来没有过统兵的经验,要不这任务还是交给卑职去做吧,卑职只需要一百骑即可。” 傅成站出来说道。 崔文心回头看向傅成,“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傅成愕然抬头,“大帅,卑职一人足...” 他还想说些什么,崔文心却是挥手示意他不用再说。 “去点兵吧,我给你们一炷香时间。” “龚彪你带着周景行去点兵,傅让留下。” 听到这话的周景行眉头狂跳。 他想开口推辞,却被崔文心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见崔文心态度坚决,众将领也不再多说,纷纷拱手行礼后退出帅帐。 周景行也是跟着龚彪离开,前去点兵。 帅帐内就剩下崔文心和傅成两人。 “不知大帅留下末将所为何事?” 傅成开门见山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让你多照看一下周景行。” “他第一次上战场,定然会有很多疏漏,你多帮衬着一些,让他快些成长。” 崔文心说。 傅成拱手行礼,“大帅放心,,末将一定会竭尽全力保周公子安全。” 崔文心微微颔首,“周平远应该已经跟你说过周景行的身份了,我就不再跟你重复了。” “保护好他,以后我走了,他就是我的接班人。” 傅成猛地抬头,瞳孔陡然紧缩。 在大军出征之前,他的确收到了周平远的信,暗中去见过周平远一面。 他也从周平远口中得知了周景行的身世。 正因如此,他才会放弃前锋营的主将之位,自荐来到崔文心身边当一个随军参将。 身为随军参将,他能更近距离的接触,保护周景行。 傅成万万没想到,崔文心竟然连这都知道! “还请大帅放心,私事终归是私事!” “末将不可能因为周公子的身份原因抗拒军令!” “只要大帅一声令下,末将随时都可以回前锋营待命!” “回前锋营的确不能没有你指挥...” 崔文心淡淡开口。 傅成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估计这次任务回来,首辅大人就要把我调回前锋营了。 周帅,末将怕是不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了。 “不过我可没说我要把你调回去。” “啊?” 傅成一脸错愕。 崔文心笑了笑,道:“他还年轻,战场上还有很多事情不懂。” “在没爆发大战之前,我都会把他带在身边,多教他一些东西,给他派一些不算危险的任务。” “你的任务就是跟着他一起,保护好他。” “末将领命!” 傅成内心欣喜的同时,也对周景行愈发好奇起来。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年轻人,能被文武全才的崔文心如此看重? ...... 夜幕下,一支骑兵在荒芜的大地上快速奔驰。 这支骑兵中,仅有为首的几人身穿铁甲,其余人皆是身穿绣着月亮或狼团的皮甲。 “巴图克,你确定这条路是我们来时走的那条吗?” 月良兀看着已经高悬的月亮,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危机感。 他是这支千人骑兵的首领,奉命执行月巴林部落首领的下达探索命令。 云沧山脉的路径,是他们从一支走私商队嘴里得知的。 这支商队先前走私大批丝绸,无法过关的时候,曾经走过一趟。 虽然险峻,但却能通过大队人马。 这让对天门关有着一定阴影的三大部落一致决定,对这条路线进行探索。 三大部落,每个部落派出一支千人骑兵进行探索。 月良兀统领的,正是月巴林部落的骑兵。 “放心吧首领,我巴图克连茫茫草原都能认得清方向,不会有错的。” 巴图克信誓旦旦保证。 “那就加快速度。” 月良兀眉头紧锁,“我总觉得有危险正在靠近,这很可能是月狼神使给我的警告!” 巴图克脸色一变,“该死的!就该让察尔贡部落那帮杂碎出来找食物!” “如果这次能够平安回到草原,我一定要告诉月巴林大王察尔贡部落那些家伙干的蠢事!” 云沧山脉的道路固然险峻,但小心谨慎的情况下,他们的损失并不大,仅仅只有二百多人坠崖而亡。 他们活下来的这些人在下山的时候,正好遇上了驻扎在山脚下辽州郡步兵营。 依靠骑兵和他们草原人强悍的身体素质,五千步兵营很快被他们全部剿灭。 在山里跋涉了七天时间,他们早就受够了干粮的味道。 接管军营后,察尔贡部落的家伙最先挑头,把军营里储备的粮食拉出来胡吃海喝。 月巴林和穆鲁特部落哪里会让察尔贡部落的人独自享福,他们很快也加入进来,将军营里储存的粮食抢了个一干二净。 那两天时间,战马吃的都是上等肉干! 正所谓温饱思淫欲。 又是察尔贡部落的家伙挑头。 他们穿上辽州军的衣服,骑着战马到山脚附近的村庄劫掠妇女和粮食。 仅仅两天时间,山脚附近的村庄就被他们三大部落的人马杀了个干净。 四天时间,食物,女人,都被他们搜刮了个干净。 想要食物跟女人,只能去更远的地方。 经过商量,最终由月良兀带人出来寻找食物,察赞和穆鲁特队伍的首领穆鲁台继续守在营地。 “不要废话!加快速度!” “该死,这次回去之后无论如何我都要说服他们离开!” 月良兀说完,又暗暗在心中骂了一句。 早在两天前他就已经跟察赞和穆鲁台商量带兵返回,接引大军。 结果这两人最终只各自派出十人回去通风报信,他们则是带着大军,继续在这儿享受。 无论是食物还是女人,都是他们在草原上享受不到的。 甚至就连月良兀自己手下都不太愿意离开。 月良兀本就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事。 如今那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又更加强烈,这更加坚定了他要撤离的决心。 不远处的山头上,一队人马静静看着月良兀等人在月色下飞奔。 “龚统领,对方朝着咱们的包围圈过去了。” 一个斥候匆忙来报。 这支队伍,正是龚彪统领的一千五百骑兵。 “对方大概多少人。” 龚彪问道。 斥候稍稍思索,道:“约莫八百人左右。” “一千五对八百,优势在我。” 龚彪拍拍屁股起身,“走,准备动手!” 第109章 掩埋的尸体,响箭 云沧山脚。 一支骑兵在距离一个营区数里外的小山上停下观察 “要是有个望远镜就好了...” 看着上下营帐内的火光,周景行小声嘀咕一句。 “周公子是要铜镜?” 跟在周景行身边的傅成听到了他的碎碎念,小声问道。 “没有没有。” 周景行连连摆手。 他对这位傅成印象深刻,不仅因为对方跟在崔文心身边。 更是因为当时对方在帅帐内提出的对策。 这是一位将才。 培养得当的话,甚至可以当帅才也说不定。 这样一个人派来跟着自己,周景行自然明白崔文醒的意思。 这一路上,他都是让傅成安排,自己则是跟在旁边看,做出一副好学的模样。 男人有一个通病。 那就是好为人师。 傅成见周景行如此上道,自然也是对周景行更加照顾几分,很多决策都会在私下给周景行讲解一二。 周景行每次都是认真点头,转头就闭目养神。 因为这些不用傅成跟他说,他自己都懂... 上辈子身为边境特种兵,无论是他接受过的教育,还是他完成过的任务,都远比现在要危险。 在热武器时代,无论是潜伏还是正面交战,都要比冷兵器时代谨慎的多。 傅成此次带兵摸进来的过程虽然完成的不错,不过在周景行看来,依旧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只是他不能说,否则就会打击这位将军的自信了。 “傅统领,下方军营一切正常,并无任何异样。” 被傅成派出去打探的斥候带回来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傅成眉头皱起,面色凝重道:“如果情况真的如你所说,那这支军队很可能已经叛变了。” “你继续去观察军营里的情况,如果有什么变故就直接退回来通知我们。” “半个时辰后,咱们撤退。” “如果有异常,而你无法脱身,那你就用响箭提醒我们。” 说着,傅成把响箭机关交给了面前的斥候。 斥侯接过响箭后拱手行了一礼,快速离开。 “再观察半个时辰,如果没有任何异常的话,就基本可以确定这支军队已经叛变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傅成在周景行身旁小声说道。 周景行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这的确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从地势观察,想要不被这支军队发现从云沧山脉下来,几乎没有可能。 无论是进是出,都必然会被这支军队发现。 而月巴林的骑兵出现在大夏境内,辽州郡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要么是整个辽州都已经叛变,要么就是这支军队叛变。 很明显,后者的概率更大一些。 再观察半个时辰,是傅成害怕自己得出错误的结论,进行一个观察验证罢了。 “一切由您决定。” 明白其中缘由的周景行冲对方笑笑,然后翻身下马。 “去哪?” 傅成有些诧异的问道。 周景行提了提裤子,“去给树木浇水。” 傅成下意识想要跟上去。 “傅统领,这就不用跟着我了,有人跟着怪尴尬的。” 周景行急忙阻止。 上厕所都有人看着的话,那可就太特么奇怪了! 说完,周景行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前方的小树林。 回头确定傅成没有跟上来之后,周景行这才解开束缚,尽情释放。 “唉,也不知道影二在长安怎么样了...” 想起影二,周景行嘴角忍不住挂起一抹笑意。 “还有那位隐藏身份的长公主...” 想起那天对方身穿冕服,站在城墙上红着眼眶的模样,周景行心中便是忍不住有些悸动。 他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到对方对他的感情。 只是他明白的是,自己跟对方接触不算多,为何这位当朝公主会喜欢上自己呢? “果然,感情这种东西,想不明白的...否则上辈子也不至于当舔狗...” 周景行摇摇头,提起裤子就往回走去。 忽然,他脚步一顿,有些疑惑的回头看向树林中的一片空地。 周景行蹙着眉头走近,蹲下观察。 “这地被挖过?” 周景行拈起地上的草屑和碎土,有些疑惑。 他用手在地面上轻轻扒拉了一下,上方松软的土层瞬间被他扒开。 “他们在这里埋什么?” 周景行愈发,解下自己的佩刀,用刀鞘继续往下挖。 “秽物吗?” 周景行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军营中都有恭桶,将士的秽物大多都直接给云沧山脉施肥了,根本不会集中到这里掩埋。 而且秽物就算掩埋,味道也很难彻底去除。 自己根本没闻到那个气味,反而是一种... 腐臭。 周景行两条眉毛死死拧在一起。 越往下挖,那股腐臭的气息就越刺鼻。 “这下面该不会是...” 周景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动作也更加粗暴了些。 噗! 周景行猛然一僵。 他感觉自己的刀鞘捅到了一个柔软,但又有些僵硬的东西。 这感觉他十分熟悉,熟悉到让他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 他小心翼翼的挪开刀鞘,刀鞘掩盖下的东西,正是一截已经爬满了蛆虫的人体组织! “为什么会有尸体?!” 周景行想继续扩大这个洞口。 可刀鞘刚挖两下,一个人爬满蛆虫的人头便显现出来。 挖另一边,是一截断手。 周景行呼吸急促的倒退两步。 他看着整块被挖过的空地,瞳孔一点点紧缩。 这附近人烟稀少,唯一多人的,只有军营。 可如果这底下埋着的是军营里的将士,那么现在灯火通明的营区,还有那些巡逻的将士是怎么回事?! “这里有古怪!得赶紧让傅成撤退!” 周景行当即朝着后方跑去。 可他还没跑几步,就听见夜空中一道尖锐的声音陡然响起。 那是响箭! 是傅成之前交给那个斥候的响箭! 第110章 计划,诱饵 脚下的土地传来颤动,周景行抬头一看,发现傅成正骑马飞奔而来。 “探子被军营里的人发现了!” “军营里冲出不少骑兵!这儿是步兵营,绝对不会有骑兵的存在,他们很有可能是草原部落的人!” 身为五万铁甲军的将领,傅成对战场瞬息万变的局势把控,以及对战场信息的具体分析能力都十分出色。 他可以确定,从这步卒营里冲出来的骑兵,绝对不是大夏的骑兵。 周景行眸光一沉,心里的猜测在傅成这番话中得到了证实。 “傅统领,你还是来看看这个吧。” 周景行带着傅成来到那块空地。 傅成远远便闻到了那股骇人的腐臭。 当他亲眼看见那被掩埋的残肢碎块时,整个人的瞳孔巨震! “这...”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空地里埋着的,应该就是这步卒营里原本的士兵和将领。” 周景行脸色阴沉,“现在步卒营里的,应该是草原部落的骑兵。” “他们仗着骑兵的优势,把整个步卒营屠了个干净,而后再换上步卒营的衣服进行伪装。” “这里平时人迹罕至,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支步卒营,已经被灭。” 傅成用力攥着拳头,双目赤红,“这些该死的畜生!” 又是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一个士兵匆忙赶来,“傅统领!那些骑兵正在附近快速搜索,咱们如果在不撤退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发现。” “能确定对方有多少人马吗?” 傅成问道。 士兵抱拳道:“根据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对方人数约莫在两千骑左右。” “两千骑么...倒是不多...” 傅成看了一眼周景行,心中纠结。 对方只有两千骑左右的话,他想带着这一千五百骑拼一拼。 今晚已经打草惊蛇。 一旦就这么退走的话,对方很有可能会直接遁入云沧山脉。 到时候茫茫大山,根本无处寻找。 如果不把这支骑兵消灭掉,后方很有可能还会起火。 可如果硬打的话,他没法保证周景行的安全。 无论是周帅还是崔首辅,亦或者是他自己,都对周景行十分看重。 一旦周景行有什么闪失,别说周帅跟崔首辅饶不了他,就连他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傅统领可是在纠结是战是退?” 周景行的声音响起,傅成抬头看向对方,默默点头道: “没错。” “我有信心带着一千五百骑剿灭对方,只是真打起来,我可能无法顾及你的安危。” 周景行没有回答,只是捡起一片枯叶轻轻松手,看着枯叶被风吹走。 他又伸手摸了摸周围的树干,摸了摸地上干燥的泥土。 “我有个想法,可以让我们以最小的代价,吃掉对方最多的人。” 周景行望向傅成,一脸认真。 傅成身躯一震,“此话当真?!” 周景行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一遍。 傅成听后一脸惊喜,直接冲着身旁的士兵吩咐道: “就按照周公子所言!” “你带着五百骑兵亲自去做,要快!” “末将领命!” 话音落下,士兵当即调转马头朝着队伍疾驰而去。 “现在差一份诱饵。” “只要把对方引进这片树林,计划就成功了。” 周景行摸着下巴思索起诱饵的人选。 “我去!” 傅成拍了拍自己胸口,“身为统领,我义不容辞。” 周景行摇头,“我并不否认傅统领您的英勇。” “不过您率领的铁甲军从未与草原那帮蛮子战斗过,他们并不识得您的威名,所以纵使您示敌以弱,也不见得对方会上钩。” 傅成眉头一拧。 周景行说的不错。 他虽然在这大夏军武中有些名望,可那也仅仅只是在大夏。 草原那帮蛮子根本没几个人听说过他的名字。 纵使他们好战,可也不都是蠢材。 他们如果不追过来,一切都会前功尽弃不说,充当诱饵冲锋陷阵的士兵也相当于白死,这是傅成所不能接受的。 可现在该去哪儿找一个在草原蛮子那儿有名字,有份量,还特别想杀的人... 不对,好像有一个! 傅成的目光落在周景行身上。 周景行咧嘴一笑,“看来傅统领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此次草原部落开战的借口,就是察尔贡使团在长安被杀。” “我身为当事人,还杀了察尔贡部落的大王子,相信没有谁比我更合适当这个诱饵了。” “绝对不行!” 傅成坚决反对,“你是首辅大人看重的人,我不能让你如此冒险!” 你还是周帅的儿子,你要是出了意外,我更无颜面对周帅。 傅成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大丈夫当以身许国。” “崔首辅让我出来执行任务,本意就是让我真切感受战场的残酷。” “您这么保护我,别说违背崔首辅本意,就是我自己也不愿如此。” “要是错过这次机会让这些家伙遁入云沧山脉,再想要找到他们可就难了。” “所以傅统领,别再磨磨唧唧的!” “您要是不放心,就跟在我身旁冲锋!” “错过这个机会,咱们可就没法将他们全歼了!” 周景行的话在傅成脑海中回响。 那句大丈夫当以身许国,更是让傅成身上的热血都跟着燃烧起来。 看着周景行一脸认真的神色,他猛地咬牙道: “好!我在你身旁护着你!干了!” 他伸出手将周景行拉上马,纵马回到队伍之中。 “现在,所有人听周统领指挥!” 他将指挥权还给了周景行。 此次任务的统领本就是周景行,只是周景行想偷懒,所以才将指挥权交给了傅成。 周景行双手握住马绳,身上透出让人难以抗拒的气势。 “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不服我。” “但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想要升官发财的,尽管跟我冲!” “到时候除了军中的赏赐,老子私下再给你们一份!” 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不以为意的士兵顿时两眼放光。 他们大多数人当兵,都是为了有口饱饭吃,有足够的银两拿。 哪怕战死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也能拿到一笔可观的抚恤。 对于周景行,军中多有非议。 有说他是来捞军功的,赚一波军功就跑。 有说他是犯了事被塞进来,准备送去当炮灰的。 说什么的都有,可就是没人说周景行没钱。 他们都是长安来的,云仙酿的名头在长安如雷贯耳,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云仙酿的幕后东家是周景行? 这赏赐不说银钱,就是赏赐他们云仙酿,他们也觉得值了! 就在士兵们一脸惊喜的时候,周景行话锋忽然一转。 “在战场上,一切听我号令!” “我要的,是令行禁止!” “拿了老子的钱,就要听老子的话!” “不遵令者,即斩!都明白吗!” 士兵们纷纷拱手,“谨遵公子号令!” 周景行拔刀指向那亮着火光的军营。 “随我杀!” 话音落下,周景行身先士卒,纵马疾驰而去! “杀!” 士兵们齐声高喊,嘹亮的声音仿佛要将夜空捅破! 不远处,正在搜寻的草原骑兵猛地一颤。 他们齐齐转头看去。 千人骑兵带起的漫天尘土让他们瞳孔陡然紧缩! “敌袭!敌!...” 噗! 一支利箭贯穿了他的喉咙,剩下的草原骑兵慌忙逃窜。 周景行带着队伍跟在他们身后高声呐喊: “草原的杂碎们!你们周景行周爷爷来了!” 第111章 冲营!火烧树林 “杀!” 随着周景行话音落下,一千骑兵瞬间冲入方寸大乱的草原骑兵队伍中。 求饶声,哭喊声,刀剑划破血肉的声音不断响起。 周景行身先士卒,手持长剑与一个草原骑兵战在一起。 他双手持刀砍下。 强大的气势让那草原骑兵陷入片刻错愕。 噗! 就这片刻的功夫,周景行的长剑猛地砍进了这骑兵的肩膀。 这些草原骑兵穿的都是皮甲,根本挡不住大夏锋利的剑刃! 周景行眼中寒意大盛,长剑在手中翻转,一剑封喉! 温热的鲜血溅在周景行脸上。 回味着长剑划过血肉的感觉,周景行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浴血拼杀,刀刀致命,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浪漫! “众将士!随我!冲营!” 周景行猛地一夹,骏马啼啸嘶鸣,直奔营区冲杀而去! 傅成长刀一指,染血的面庞笑意更甚。 “杀!” 喊杀声震天,剩下的骑兵踏着草原人的尸体直奔火光嘹亮的军营而去! 军营内。 察赞和穆鲁特正搂着劫来的女子与手下将士喝着酒。 漫天杀声一起,营帐内的将领瞬间惊起! 一个浑身染血的草原骑兵此时闯入营帐内,一脸惊恐。 “大夏骑兵!大夏骑兵!” “大夏人杀过来了!他们杀过来了!” 察赞和穆鲁台脸色一变,一把甩开手上的女人,拾起放在一旁的弯刀。 “该死!我们做的明明很隐秘,为什么大夏人会识破我们的计划!” 察赞呸了一声,迈步朝着营帐外走去。 “弟兄们!夏狗送上门来了!” “都给我提刀上马杀他娘的!” “谁杀的多,今晚我就把我营帐内的娘们和美酒佳肴赏给他!” 他扯着嗓子大喊。 察尔贡部落的骑兵顿时狂喜。 “统领威武!统领威武!” “我要杀十个夏狗!今夜统领营帐内的娘们,我要一个!” “给我闪开你个狗东西!老子要杀二十个!谁也别想跟我抢!” ...... 他们纷纷提刀上马,以最快速度集结。 穆鲁台也是快速召集自己部落的骑兵。 两方人马刚刚聚集,周景行已经率领骑兵冲杀到了近前。 “杂碎们,你周爷爷在此!” 他大喊一声,脸上的鲜血衬的他笑容格外妖异。 “姓周?!” 马背上的察赞瞬间瞪大双眼,咬牙怒喝道:“小子,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周景行的!” 周景行抬手斩杀一个草原骑兵,抬头嗤笑道:“就是你周爷爷我啊!” “你应该是察尔贡部落的吧?” “啧啧,你们草原人对彼此真是一点信任都没有啊,不过是来探个路,竟然要三家齐出。” “小子!就是你杀了我们大王子!” 察赞眼中怒火不断上涌。 他就是察哈尔手下的一个骑兵统领,平日里也深得察哈尔的信任。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察哈尔未来将会接手整个察尔贡部落。 届时地位也好,金银财宝也罢,对他察赞而言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可这一切都被周景行毁了! 周景行杀了察哈尔! 察尔贡部落大王不得不考虑新的继承人选。 这也导致察哈尔手下的势力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就被各王子瓜分干净。 他现在投靠的王子虽然也有希望争夺继承人的位置,可现在这个王子对他根本就不看重! 纵使将来对方真的接管了察尔贡部落,他察赞能得到的东西,也远不如察哈尔在时得到的多! “你毁了老子的荣华富贵!” 察赞提起弯刀,对准周景行,“老子要把你身上的骨头一根根敲碎!再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鹰!” “活捉周景行,老子重重有赏!” “给老子杀!” 察赞话音落下,自己一马当先冲了出来! 察尔贡部落的骑兵紧跟其后,以一个锥形的战阵朝着周景行等人急速杀来! 沿途的大夏骑兵想要阻挡,结果大多不出几招就被察赞斩落马下! “功劳可不能让你们察尔贡部落抢了去!” 穆鲁台大手一挥,穆鲁特部落的骑兵瞬间从左侧发起冲锋! 两侧受敌的情况下,大夏骑兵的阵型开始出现溃散的迹象。 “收缩阵型,右翼突围!” 周景行高声大喊。 右翼骑兵瞬间发力,直接冲破了察尔贡部落的封锁! 大夏骑兵宛如泄洪一般朝着右侧缺口突围而出,还顺势斩杀了察尔贡部落的二百骑兵,自身仅阵亡了十余人。 “他们阵型不整,傅统领你带五百骑兵穿插阻碍,我正面带五百骑阻挡他们!” 周景行说完,不给傅成说话的机会,直接带着五百骑兵冲了出去! “这小子简直就是疯子!” 傅成嘀嘀咕咕骂了一句,随后长刀一挥,带着五百骑兵从侧翼冲了出去! “不是要抓你爷爷我吗?怎么不来啊?难道你们就这点本事吗?” “实在没本事就回娘胎喝奶!别学人家出来打仗!” 周景行提着长剑高声叫骂。 察赞盯着周景行得意洋洋的模样,双眸几欲喷火! “都给我上!” “只要能抓住他,死活不论!老子都赏一千金!” 听到这话,哪怕是穆鲁特部落的士兵看向周景行的眼神都是两眼放光。 在他们眼里,周景行就是行走的一千金! “杀!谁也别想跟老子抢!”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刹那间,两个部落的骑兵齐刷刷冲向周景行所率领的五百骑兵! 察赞更是一马当先,提着弯刀纵马冲入其中,想要直取周景行的人头! 周景行取出挂在腰间的手铳,目光冷厉,“早就等着你呢!” 正在厮杀的察赞瞬间炸毛,一股难以言明的危机感将他笼罩! 会死! 他脑子里冒出这两个字,头颅下意识的朝侧方偏去。 砰! 枪声响起,铁质弹丸带起呼啸的劲风,穿透了察赞的耳朵! “啊!” 察赞捂着耳朵大喊,“杀了你!老子要杀了你这个卑鄙的大夏狗!” 他不管不顾,纵马挥刀朝着周景行杀去。 “察赞!不要中计!” 穆鲁台回头转头想要提醒盛怒的察赞。 就是这个转头,让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黑洞洞的东西,对准了自己! 死亡的威胁刹那间他笼罩! 没有任何犹豫,穆鲁台一把拉过身旁的一个士兵挡在自己身前! 砰! 枪声响起。 那士兵来不及发出任何哀嚎,额头便多了一个血洞! “该死的夏国人!身为勇士就该真刀真枪的战斗!” 穆鲁台大骂一声。 周景行顿时失笑,“我这就是真枪啊,你有意见?” “你!” 穆鲁台举着士兵的尸体不敢放开,他害怕周景行会再给他来上一枪。 “蛮子,受死!” 一声厉喝从他身侧响起! 傅成率领五百骑兵在他们的队伍中来回穿插! 仅仅片刻的功夫,就有不下三十人死在大夏骑兵的刀下! 似乎是察觉到有目光在盯着自己,傅成怒目转头,正好对上穆鲁台的视线! 弯弓,搭箭! 傅成几乎是在一个呼吸间完成了这两件事情! 箭矢在穆鲁台眼中不断放大,他急忙将那士兵的尸体调转阻挡。 撕啦! “啊!” 穆鲁台发出一声哀嚎。 他的一只耳朵被箭矢穿透! 这让周景行直接愣在当场。 他是无意打烂了对面的耳朵,但他感觉傅成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对方。 “该死的大夏人!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穆鲁台彻底疯狂,直接朝着傅成杀了上去! 见此情形,周景行知道,时机已到。 他抬手打出一枪逼退察赞,高声大喊:“退!” 杀的正欢的大夏骑兵们听到这话都是不由的愣了一下。 按照现在的情况杀下去,纵使对方反扑凶猛,他们也完全有把握全吃这些草原蛮子。 “撤退!” 周景行再次大喊,随后纵马朝着树林方向疾驰而去! 士兵们虽然心有不甘,可想到周景行战前说的话,他们还是咬牙调转马头跟了上去。 傅成直接率领剩余的骑兵从侧翼突围,很快便跟上了周景行。 “追!给我追!” 察赞和穆鲁台几乎同时大喊,带领着剩下的骑兵冲入树林之中。 眼看对方越来越近,周景行手臂猛地一挥! “放!” 咻咻咻! 无数带着火焰的箭矢从树林各个方向杀出来! 察赞和穆鲁台两人面色一凝,当即明白过来对方要做什么! “回头!快回头!” 两人齐声大喊。 可带着火焰的火箭已然落下! 干燥的落叶和野草瞬间被点燃! 早已埋伏好的五百骑兵齐刷刷点燃自己附近的树木,快速往外树林外跑去。 夜风呼啸,火势宛如游龙,刹那席卷! “救命啊!救命啊!” “好烫!好烫!” “不!你不要过来!啊!” 哀嚎声响彻寰宇。 上千骑兵乱了阵脚,开始朝各个方向散去,想要离开这片炼狱。 树林外,早已让人散开包围将此处包围的周景行手掌一抬,大夏的骑兵们纷纷弯弓搭箭! 就算是侥幸冲出树林,他们也终归会死在大夏骑兵的利箭下! 傅成站在周景行身旁,眼中完全没了之前的轻视。 大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 天空已经蒙蒙亮起。 周景行让傅成带兵进入树林补刀,顺便清点他们的伤亡人数。 饶是久经战斗的傅成在清点完损失,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因为这一场战斗,他们仅仅损失了二百多人! 结果是全歼对方两千多骑兵! 这样一场胜利,完全称得上大胜! “还是死了二百多人吗...” 得知消息的周景行没有任何欢喜的情绪,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战争无情,他只能尽量减少伤亡,不能避免伤亡。 二百人听起来很少,可这二百人背后,可是二百个家庭啊。 他们是谁的儿子,是谁的父亲,又是谁的丈夫。 他们是家中的顶梁柱。 没了他们,这二百个家庭,大概率会分崩离析。 “把战死弟兄的名字和家庭记上,派人送到长安周府,每人我额外补贴五十两抚恤金。” 周景行看向傅成说道。 傅成先是一怔,旋即郑重拱手行礼道:“我替这些弟兄,谢过周公子大恩!” 周景行摆摆手,“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他们亲自来谢我,这样我还能省些银子。” 话语中满虽满是自嘲,可傅成却能感觉到,周景行内心的悲伤。 正当他打算出言安慰的时候,一个士兵忽然快步走来。 “周统领,我们在清理战场的时候发现有个活口。” “他少了一只耳朵,嚷嚷说他是察尔贡部落的统领,手里有重要消息,希望您能饶他一命。” 士兵用的是您,周景行已经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哦?” 周景行有些诧异,“这都能活下来,还真是低估他了。” “把人带上来,听听他有什么重要消息。” 第112章 令人震惊的消息 不多时,苟延残喘的察赞便被士兵押到周景行跟前。 除了耳朵的伤势和身上衣服出现少许焦黑痕迹之外,他身上再无其他伤势。 “你是怎么躲过大火焚烧的?” 周景行颇为意外的问道。 这么大的火,树林里又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周景行也想不明白,这家伙究竟是怎么躲过去的。 察赞没了先前那股神气,而是一脸讨好的说道:“我让人把埋尸坑挖出来,自己躺进去了。” 听到埋尸坑三个字,周景行脸上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就连周围的士兵们也是一脸不善的盯着察赞。 “你说你有重要消息,现在,你可以说了。” 周景行冷着脸问道。 察赞看了眼周围杀气腾腾的士兵,又看了看一脸不耐的周景行,有些害怕的咽了口唾沫道: “阁下需要先答应不杀我,否则我不能说。” 周景行瞥了他一眼,“好,我答应不杀你,你可以说了。” 得到承诺的察赞一脸欣喜,当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交代了。 “你们大夏高层有人跟我们草原部落联络,并且提供了天门关的布防图。” 此话一出,周景行瞳孔骤然紧缩,就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傅成更是一双眼睛瞪的滚圆,脸皮因愤怒止不住的抽搐。 “我大夏上下一心,你休要胡言乱语!” 他指着察赞破口大骂。 察赞不屑撇嘴,“这话也就你们大夏人自己相信吧。” “草原部落谁人不知,你们大夏人内斗的厉害。” “我们草原部落对你们大夏人虽然没有什么好感,可你们大夏人对自己人挥舞屠刀的时候,就是我们这些草原人都感到害怕。” “你!” 傅成气上心头,直接拔刀抵在察赞的脖子上! 他很想直接杀人泄愤。 可没有周景行的命令,他私自动手,就是违抗军令。 参军多年,军令如山四个大字深深刻印在他的心中。 愤怒,无奈,悲哀等情绪杂糅在一起,充斥他的内心。 他很想反驳察赞,可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语。 “这位大人说过不杀我的!” 察赞一脸惊恐的看向周景行说道。 如今周景行就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要能活下去,别说出卖部落,就是让他给这位当狗他也愿意! 什么长生天的荣耀,都不如活命来的实在! “这个消息还不能让你活命,接下来我问,你答。” 周景行指着远处的云沧山脉问道:“你们是不是从云沧山脉进入我大夏境内的。” “没错没错!” 察赞点头如捣蒜,把走私商队跟草原部落勾结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个明白。 傅成和几个士兵听完之后愤怒不已。 他们在前线保家卫国,结果自己人却在暗中将武器,粮食,盐铁药物等卖给对面。 这相当于是自己人把刀递给了这些草原蛮子,然后人家再拿着自己人递上去的刀来杀他们。 出卖天门关布防图,走私武器药物。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要是捅出去,别说边关将士会寒心,这天下百姓但凡心有良知的,哪个能不心寒? 周景行长长叹了口气。 他总算明白,为何崔文心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第二次发动宫变了。 要是真让嘉阳帝继续待在那个位置上,不出二十年,大夏必将亡国! “今天的事情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向外透露半个字!” “否则不仅你们会死,你们的家人,也别想在大夏过一天安生日子,明白吗?” 周景行盯着那两个押着察赞的士兵,冷声开口。 傅成是一个成熟的将领,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只是这两个士兵,周景行不敢保证。 两人脸上的神色有些茫然,也有些悲哀。 周景行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这个国家的确很烂。” “但无论如何,这里都是你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这片土地上,有你们的亲人,有你们的朋友,有你们的挚爱。” “此去边关,你们要守卫的,不是那个坐在龙椅上发号施令的家伙。” “你们要守护的,是你们的家。” “至于那些在背后搞小动作,给敌人递刀子的家伙,相信我,此次边关结束,我会把他们一个个挖出来...” “挫!骨!扬!灰!” 周景行从牙缝中吐出这四个字。 两人心头一颤,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是啊,他们要守护的,可从来都不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家伙。 他们要守护的,是自己的家! 至于那些背后搞小动作的家伙,就交给有能力的人去解决! “统领放心!” 两人单膝跪地,齐齐抱拳道:“我二人愿以项上人头作保,绝不外传!” “好。” 周景行将两人扶起来,“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回头我跟崔帅说一声,把你们调到我身边来。” “小人曹迟。” “小人罗定。” “愿听公子调遣!” 两人异口同声道。 周景行微微颔首,“你们把这家伙带下去吧,这家伙,就随便你们处置了。” 诶?! 正看戏看的起劲的察赞一怔,慌忙喊道:“大人您说过不杀我的!” “是啊,我说过不杀你。” “可我没说不让别人杀你啊。” 周景行咧嘴一笑,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阳光开朗。 这极度无耻的发言让察赞瞬间瞪大了眼睛。 “周景行!我艹...” 察赞亲切问候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罗定一把捂住了嘴巴。 “竟敢辱骂周统领!这可是你自己寻死,怪不得别人!” “冲撞上官可是死罪,刚才周统领已经饶过你一次了,这次是你自找的。” 罗定和曹迟两人一唱一和,把察赞给拖了下去。 这厚颜无耻的发言让周景行都忍不住发笑。 他看向一旁的傅成问道:“这两人你之前有印象吗?” 傅成先是一怔,而后回道:“他们二人都是我铁甲军的骑兵,周统领可是有什么疑虑?” “没有没有。” 周景行连连摆手,“只是好奇他们之前一直都是这般厚颜无...” “诶...圆滑吗?” 他本来是想说厚颜无耻的,意识到不对的他急忙改口。 “不是。” 傅成瞥了周景行一眼,“可能是跟着某些人学坏了吧。” 嗯?! 周景行眉头一挑,“忽然有种被冒犯到的错觉。” 傅成没再说话,只是低头轻笑。 将阵亡的将士埋葬之后,一行人这才启程返回。 那片埋葬着大夏士兵的空地上立起来一根杆子。 杆子上绑着察赞的双手。 他跪在地上,双眼是血淋淋的空洞,舌头也被人拔除。 他的头颅低垂,仿佛在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忏悔。 第113章 叩关 崔文心的帅帐内。 “崔帅,傅统领等人已经去了一夜了,要不还是让属下带人前去看看吧。” 浑身是血的龚彪主动请缨道。 昨天晚上的截杀任务他圆满完成,没有让任何一个草原骑兵逃脱。 他本想着生擒对方统领,逼问一些有用信息,结果对方统领见事不可为,直接自尽了。 这让立功心切的龚彪恼怒非常。 如今周景行等人一夜未归,这算得上又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崔文心抬头看了龚彪一眼,并未说话。 龚彪识趣退下,不再多言。 崔文心就这么静静翻看着天门关前线传过来的战报,眉宇间的困惑之色愈发浓郁。 整个帅帐内除了崔文心翻看情报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这诡异的氛围让所有将领都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道喊声:“报大帅,周统领和傅统领回来了,两人正在帐外求见。” 崔文心放下手中的情报,“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周景行和傅成两人掀开帅帐的帘子走了进来。 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周景行身上。 在看到周景行那染血的战甲,以及周景行脸上丝毫不惧的神色的之时,他们齐齐一怔。 “怎么回事?” 崔文心淡淡开口,没有责备,就像是一个长辈关心自己的晚辈一样,语气温和。 周景行没有行礼,而是直接咧嘴笑道:“云沧山脉脚下的步卒营已经被草原部落的人屠了个干净。” “他们让一部分人穿上步卒营士兵的盔甲在门外伪装,我们的探子被发现了。” “已经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我不想放他们离开,所以便带着弟兄们冲营杀了进去。” “幸不辱命,全歼对方两千左右骑兵。” 说着,周景行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不过我们也死了二百多个弟兄。” 此话一出,不仅是崔文心,营帐内其他将领也是一脸震惊的盯着周景行。 “小子,你可莫要仗着崔帅的恩宠胡言乱语!” 一个将领站出来道:“你带着一千五百骑全歼对面两千骑,己方竟才堪堪损失二百人,你莫不是在说笑吧。” 其他将领没有说话,不过他们眼中狐疑的神色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纵使有傅成这位老成的将领带着,他们也不相信能取得这样的战果。 崔文心看了一眼那质疑的将领,后者立刻缩了回去。 周景行刚想开口说话,崔文心就拿起桌上准备好的两个粗粮饼丢了过来。 “吃点东西,详细说说。” “正好饿了。” 周景行嘿嘿一笑,将其中一张饼递给身旁的傅成,随后便将当时的情况简短阐述了一遍。 原本还抱着怀疑态度的众多将领顿时哑然。 尤其是那个站出来挤兑周景行的将领,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你是怎么想到用火攻的?” 崔文心问道。 “风度,湿度,还有地形。” “风是朝着军营方向刮的,地面和空气中的湿度也不大,再加上树林不大,地形还算平坦,对骑兵而言没什么威慑力。” “所以只要对方怒气上头的情况下,大概率会追进去。” 周景行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营帐内的将领们低着头,默不作声。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因地制宜,制定一套完整的作战战术。 他们自愧不如。 倘若带队的是他们,恐怕他们只有死战这这一个办法。 “周公子,刚才是在下莽撞,要打要罚你尽管安排,我绝无半句怨言。” 出言讥讽的将领单膝跪地抱拳,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周景行淡淡一笑,走过去将他扶起。 “将军身经百战,对战场的把控比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辈不知强上多少。” “大夏也正是因为有诸位将军的存在,才能让外敌俯首。” “小子只是一时侥幸,跟将军比起来,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所以责罚一事,将军切莫再提。” 这一番话让帅帐内的将领惭愧低头,也让这位出言讥讽的将领热泪盈眶。 “行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崔文心打断。 “还嫌不够丢人吗?” “都给我滚下去整军,半个时辰后,全军开拔!” “是!” 面对崔文心的命令,众将领不敢不从,纷纷退出帅帐。 “第一次杀人,感觉怎样?” 帅帐内仅剩下崔文心和周景行三人。 崔文心忽然开口,并招手示意周景行坐在他身旁。 “还行吧。” 周景行坐在对方身旁,淡淡开口。 这可不是他的第一次杀人。 当年在边境执行任务的时候,死在他手上的毒贩和武装军阀不知凡几。 所以杀人对他来说,不过跟吃饭喝水一样,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冷兵器划过敌人血肉时,能给他带来一丝愉悦。 崔文心颇为诧异的瞥了周景行一眼。 他发现周景行竟然没有任何的畏惧之色。 这对一个文弱书生来说,实属难得,甚至有些不符合常理。 “首辅大人,我们从对方统领嘴里,撬出了一些信息。” 周景行将从察赞嘴里翘出来的信息告诉崔文心。 崔文心有些恍然的同时,眼中的杀意也是不受控制的汹涌起来。 “我一直很疑惑,为何在石鸿飞的统领下,还会有三万士卒的死伤...” “原来是他们拿到了天门关的布防图...” 拥有布防图之后,草原部落就可以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工程器械进行精准打击,并及时截断支援。 如此一来,三万士卒的死伤,也不足为怪了。 “您有怀疑的对象吗?” 周景行问道。 像崔文心这种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的人,周景行猜测对方心里应该已经有怀疑的人选了。 崔文心脑海中闪过一个尚且有些稚气的面庞,旋即摇头自嘲道: “我老了,哪里能想的到那么多东西,以后等你有能力了,你再去把他们找出来吧。” 说完,崔文心便朝着营帐外走去,“回去收拾一下吧,准备开拔!” 周景行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有种错觉。 这老头貌似猜到了出卖玉门关的人是谁,可是,他似乎不想说。 算了,等他想说会告诉自己的。 周景行没再多想,拍拍屁股起身,回去收拾东西了。 三日急行军。 荒芜的土地上,一座高耸城墙拔地而起。 城墙两边皆是险峻的山峰连接。 整个关隘看上去就像是生生从山峰中央劈出来的一样,宏伟,壮丽。 城墙上遍布凹坑和干涸的血迹,仿佛在诉说这些年来经历的战争苦痛。 “这就是天门关吗...” 周景行盯着高耸的城墙,喃喃低语。 “是援军到了!” “崔帅!是崔帅回来了!” “快开城门!迎接崔帅!” ...... 大军刚刚靠近城门就听到城墙上的士兵激动大喊。 崔文心率领大军入关,沿途百姓纷纷出来眺望。 “真的是崔帅,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崔帅来了!那些草原蛮子就等死吧!” ...... 百姓们欢呼着,雀跃着。 远处,一队人马飞驰而来。 他们身穿铁甲,面容坚毅。 为首之人在见到崔文心那苍老的面容后瞬间红了眼眶。 “末将石鸿飞,见过崔帅!” 崔文心微微颔首,“起来吧,这儿不是叙旧的地方,先带我们去军营吧。” “好...” 石鸿飞话音刚落,一道响亮的呜鸣声骤然在天门关内回荡! “号角声?!!” 石鸿飞猛地回头望向远方,这是只有敌方叩关时才会响起的号角声! 草原部落,叩关了! 第114章 本座,崔文心 天门关外,十数万草原骑兵整齐排列,远远望去,仿佛看不到尽头,压迫感十足。 骑兵前方,三大部落统帅齐聚。 他们分别是月巴林部落左贤王月扎布,穆鲁特部落右贤王穆阿赫,察尔贡部落的左贤王察萨克。 月扎布道:“大夏境内的探子传回消息,新登基的夏皇已经调遣十五万大军前来支援,领头的,正是崔文心那个老东西!” “依据消息传回的时间推测,崔文心那个老家伙应该还有两天时间就会抵达天门关。” “为今之计,是趁着咱们手上有对方的布防图,在崔文心等人到来前强行冲关!” 穆阿赫附和道:“月扎布说的没错。” “咱们派去云沧山脉探路的人一直没回来,想要奇袭大夏已成空谈。” “为了我们各自部落有足够的粮食过冬,也为了给你们察哈尔大王子报仇,今日必须冲关!” 听着两人的话,察萨克面色沉凝,拳头骤然握紧。 当年那一场战斗,自己的父亲,上一任左贤王,察哈尔的亲叔叔,就是被崔文心斩于马下! 如今剧情重演,他发誓,定要替草原部落一雪前耻! 替自己父亲报仇雪恨! “传我命令,攻城!” 察萨克手中金刀一挥,嘹亮的号角声瞬间响彻战场。 数以万计的草原士兵推着攻城器械开始朝城门移动。 “放箭!” 天门关上,一个将领高声大喊。 城墙上的守城士兵个个面容坚毅,弯弓搭箭。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箭矢朝着进攻的草原士兵倾落。 “举盾!” 草原军队中的将领大喊一声,无数块或木质,或铁质的盾牌举起,替前军挡住了第一波箭雨。 “杀!” 他大喊一声,骑兵骤然从两侧冲出! 天门关险峻,两旁都是近乎垂直的高山,根本无法通过。 想要靠近城墙,没有先进武器的他们只有一个办法。 靠人命去堆! 天门关上,守城将士看着不断靠近的骑兵,面容冷峻。 “火炮准备,火铳手准备,给老子干他娘的!” 轰隆隆! 爆炸声刹那响彻战场。 那些骑兵还未冲到近前,就被火铳和火炮炸的四分五裂。 察萨克冷哼一声,“传我命令!让骑兵和弓兵朝着城墙放箭掩护,投石机朝着大夏火炮的部署方向发射!” 草原士兵执行命令的效率不比大夏军队差。 在接到察萨克下达的指令后,他们在骑兵和攻城器械的掩护下冲到箭矢的射击范围,回以大夏漫天箭雨和巨石! 轰! 许多没来的调整的火炮被巨石砸毁! 城墙上,无数中箭的士兵在倒下之前,还在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弯弓搭箭,希望在自己死多杀一个草原蛮子。 “保护火炮!火铳手弓箭手给我射,一刻不要停!” 守城将领大喊一声,奋不顾身冲到一枚火炮旁开始跟几个火炮营的士兵调整火炮位置。 “将军小心!” 一个士兵忽然大喊一声,下一刻,这将领只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推开。 几块巨石轰然砸落,将推开他的士兵和火炮砸成了饼状。 钱平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悲痛的怒吼。 “敌人知道火炮部署位置!” “尽可能多的转移火炮!如果实在转移不了就放弃!” 对方如此精准打击,钱平怎么可能猜不到这一点。 “投石机!给老子用投石机砸...” 钱平话没说完,又是一块巨石落下,直接将一台部署好的投石机砸的稀碎。 钱平瞳孔骤然紧缩。 他本以为这是巧合。 当他看到越来越多的巨石,朝着火炮和投石机所在的方位飞去之时,他心中的猜测已然证实。 对方不仅知道火炮的部署位置,甚至还知道投石机的部署位置! 也就是说,对方很可能清楚城内的布防情况! 联想到前几日死伤的三万将士,钱平心中一寒。 他意识到了,对方手中,有天门关的布防图! 投石机和火炮是天门关的两大守城利器。 这两样东西如果无法发挥作用,那想守住天门关,只能靠血肉拼! “钱帅!草原蛮子开始搭云梯攻城了!” 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 钱平骇然回头,只见城墙之上赫然搭上了无数草原部落特制的云梯! “放弃火炮和投石机!” “步卒营去一万人守住城门!其余人,都给本帅上城墙!” 钱平大马金刀上前,抬手将一个刚刚登上城墙的草原士兵斩首。 “天门关后!是大夏的百姓!是我们的家园!” “今日,唯有死战!” 钱平大喊一声,提刀杀入人群之中! 他是一名大武师修为的武者,刀光闪烁间,已经有数十名草原士兵死在他刀下。 登上城楼的草原士兵也发现了钱平的悍勇,纷纷朝着钱平围剿而来。 纵使钱平勇猛,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是在如此混战之中。 他身上很快遍布刀伤,血流不止。 石帅,怕是要辜负您的栽培了... 他有些脱力,可仍旧握住手中的长刀,目光坚毅。 “来啊!你们这些草原狗东西,你钱爷爷就在这儿!有种的就来杀老子!” 本就好战的草原士兵哪里受得了钱平的讥讽,数十人当即提起弯刀朝着钱平杀来。 钱平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哪怕脱力,也紧握长刀与他们战在一起。 可他毕竟是强弩之末,接连几番砍杀后,他手中的长刀在碰撞中脱手而出。 “就这样了吗?我钱平,不甘心啊!” 钱平怒吼一声,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抱住数个草原士兵,从数十丈高的城墙一跃而下! “待到国泰民安日,洒酒焚香告吾魂!” 钱平雄浑的声音在天门关回荡,无数将士心中触动,战意更盛! “杀!誓死不退!” 将士们高举手中剑刃,用尽浑身力气与对方厮杀在一起。 面对那源源不断攻上城墙的敌人,他们竟是奇迹般的迟滞了对方的进攻! “这天门关守将倒是个汉子。” 察萨克冷哼一声,再次下令:“让投石机和弓兵继续动手,务必要在今日将天门关的守卫力量给本王彻底打残!” 月扎布顿时瞪大眼睛,“你疯了吗!城墙上面也有咱们的人!” “那又怎样!” 察萨克转头盯着月扎布,“只能要拿下天门关,长生天会记住他们的荣耀!” “传我命令,放箭!投石!” 察萨克没给月扎布再说话的机会,直接下达了命令。 穆阿赫在一旁默默看着,默认了这道命令。 前几天的战斗虽然让对方损失不小,可他们同样也不好受。 就伤亡人数而言,两边几乎没有太大差别。 再拖下去,的确对他们更为不利。 倘若今天能够拿下天门关,那他们还能在崔文心到来之前做出一定的部署。 所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拿下天门关! 就在接到命令的弓兵和投石机士兵准备有所动作之时,一声声炮响瞬间让他们身躯一颤。 他们齐齐仰头眺望,只见一颗颗乌黑的炮弹正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砸落! 轰隆隆! 刹那间,数千人便葬身在了火炮的爆炸之中。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还有火炮!” 察萨克瞪大眼睛,难掩惊讶。 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轮火炮齐射!直奔他们攻城所用的投石机而去! “草原的杂碎!给我死!” 一点寒芒骤然闪耀,石鸿飞手持长枪杀上城墙! 长枪一扫,数十个草原士兵喉咙血迹喷涌,栽倒在地! 下一刻,无数士兵冲上城墙,直接稳住了整道防线。 “石帅!是石帅回来了!” “援军!是援军来了!” “援军已到,弟兄们,跟我宰了这些狗娘养的东西!” 将士们欣喜大喊。 援军一到,就意味着天门关守住了! 这时,一道人影陡然凌空而起,跃下数十丈高的城关! 他手持一柄古朴长剑,一剑斩出,数十个士兵没有任何阻力被直接拦腰斩断! 他只身一人冲入敌方中央,一人一剑,短短数个呼吸间便斩杀了数百个草原士兵!杀的无人敢靠近! 他手持长剑,踩着草原士兵的尸体步步上前。 “本座,崔文心。” 短短五个字,却让所有草原士兵心头猛地一颤! 他们盯着面前这个满头白发,面容苍老的老者,一种难以言明的恐惧在他们心中快速生长,弥漫。 崔文心抬起手掌,又猛地落下,漫天箭雨夹杂着火炮倾泄而下! 他来到钱平尸体前,轻轻抚上对方的双眼。 “你的声音,我听见了。” “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崔文心站起身,望向草原大军的目光满是杀意。 “传我令,骑兵从两侧穿插进攻,长矛兵前顶,火铳营辅助。” “是!” 随着崔文心话音落下,大军如潮水般倾泻而出! “崔文心!是那个刽子手!” “他来了!我们打不过的!” “跑!快跑!” ...... 草原部落的前锋军中传出无数惊恐的声音,有的士兵更是直接丢掉手中的武器往回跑。 “不准退!都不准退!” 前军指挥的草原将领大喊着。 可在那如潮水般的大军面前,在那宛如梦魇般的崔文心面前,前军的士气已经被完全打散,已然没了再战的能力。 后方,察萨克看着席卷而来的大夏士兵,还有那手持长剑的苍老面容,牙关紧咬,身躯微颤。 “察萨克,再不撤退,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一直没有说话的穆阿赫此刻万分焦急。 前军溃散,完全无法阻挡大夏军队的进攻。 再等下去,他们自己也要死! “鸣金,收兵。” 察萨克满心不甘,他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这几四个字。 “撤军了!草原部落撤军了!”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我们守住了!守住了!” “崔帅威武!” ...... 城关上,将士们挥舞手中刀刃,高声呼喊。 城关外,崔文心看着逃遁的草原士兵,面容冷峻。 “把将士们的尸体收回去,然后找些火油来,把这些草原人的尸体全都烧了!” 听到这话的傅成悚然一惊。 战场上阵亡的尸体,两军都会默契的打旗收尸。 在收尸的过程中,双方都不会派人干扰或者截杀,这是规矩。 “这...” 傅成有些为难。 身为随军参将,他不能理解崔文心这样的做法。 因为一旦崔文心这样做了,往后再与草原部落发生战争的话,对方一旦效仿,他们也无法收回己方成员的尸体。 就在傅成打算开口劝阻的时候,周景行纵马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多说。 从大军参与战斗的那一刻起,周景行便感觉到崔文心身上的一些变化。 他感觉到崔文心对草原部落的家伙,似乎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厌恶。 尤其是当崔文心一人一剑杀入敌方阵中之时,那种厌恶和冰冷的杀意交织在一起逸散,宛如实质。 在周景行的印象中,崔文心是个很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 这样的人,会毫无顾忌,将自己的厌恶和杀意显露,那一定是有深层原因。 这个时候去问,相当于去扒他的伤疤。 正是想到这一点,周景行才会阻止傅成去反驳崔文心。 傅成下了命令,并亲自带人打扫战场。 石鸿飞看着死去的钱平尸体,也是不由的红了眼眶。 在崔文心没有到来之前,这天门关,石鸿飞的命令排第一,剩下便是钱平了。 两人都是庞伟之前的左右手,也正是因为庞伟的自我牺牲,才让他们两人在草原部落第一次偷袭天门关的时候活了下来。 “看来你这家伙的命也不硬吗...” 石鸿飞声音哽咽,“说好了等崔帅来一起喝酒的,你这家伙倒是先走一步...” 崔文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回去,等战后工作完成,我再给你去他墓前看他。” 石鸿飞点点头,带着崔文心等一众将领回到关内等待。 一路上,石鸿飞不断给崔文心说着如今天门关内的情况。 周景行默默听着,对天门关的情况也有了一些了解。 经过几天的战斗,天门关的十万守军,如今可战之人如今不超过六万之数。 再加上今天的战斗,天门关守军可战人数已经不超过五万。 今日对方的所有攻击,几乎都是冲着防守薄弱处和守城器械处去的。 这导致天门关损失惨重。 如果不是崔文心及时赶到,今日能不能守住天门关都犹未可知。 看来这石鸿飞应该还不知道对方掌控了天门关的布防图,否则他不会不做出调整。 想到这的周景行有些悲哀的叹了口气。 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 可那些被他们保护的家伙,竟然在给敌人递刀子! 周景行眼神逐渐阴冷。 他暗暗发誓,等此次从边关回去,接手皇城司之后,他一定要彻查此事! 在出征前,姬影已经将司主金令交给了他。 名义上,皇城司已经交给了致弘帝。 可实际上,皇城司还是只认姬影。 有姬影的司主令牌在,周景行随时可以调动皇城司的力量。 等待一段时间后,负责统计战损的士兵带来消息。 此次敌方攻城,天门关死伤将士一万五千余人,损失火炮三百多门,投石五百多架。 “下去吧,替我去看看那些受伤的将士。” 石鸿飞愧疚低下头。 如此惨烈的战果,他自觉无颜面对崔文心。 “将军,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士兵忽然跪了下来。 石鸿飞诧异抬头,“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末将想请崔帅屈尊,去伤兵营看一眼!” 士兵冲着崔文心抱拳,声音有些嘶哑。 “很多兄弟受伤严重,军医说...他们很可能都...” “他们很多人从小在这天门关内长大,从小听说崔帅的故事,故而成年后,便带着一腔热血参了军。” “他们想要在死前...见崔帅一面...” ps:二合一 第115章 伤兵营 崔文心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不忍。 “带我去看看弟兄们。” 他抬起手,让那士兵在前方带路。 将领们跟在崔文心身后,低气压的氛围中,没人敢说话。 刚到伤兵营附近,众人就能听见里面传出的痛苦的声音。 有些伤势不重的伤兵就躺在营帐门口,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 周景行见此情形,心中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战争,永远都是残酷的。 “崔帅?!是崔帅来了!” “真的是崔帅!” “是崔帅来看我们了!” ...... 那些躺在门口的将士认出了崔文心,纷纷惊呼出声。 崔文心来到胳膊受伤的将士面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崔帅...” 仅剩一只胳膊的士兵握住崔文心的手,眼眶泛红。 “大夏不会忘记你们的付出,你们都是我大夏的好儿郎。” 崔文心握了握对方的手,而后迈步走入哀嚎遍地的伤兵营中。 血腥气,药气混合着汗水等复杂的气味弥漫,整个伤兵营中的气味异常难闻。 周景行当即把营帐的帘子掀开挂起来。 “你这娃娃做什么!” 周景行刚将帘子挂起,就听到一声呵斥。 他回过头,发现一个背着医箱的老者正冲自己怒目而视。 “你这小娃娃莫要乱来,将士们受了这么重的伤,如再让邪风入体,恐会有性命之忧!” 骆榆快步走过来,想要将帘子给重新放下。 可当他看到为首的崔文心之时,整个人先是一愣,旋即惊喜万分道: “末将骆榆,见过崔帅!” 他故意喊的很大声,让整个伤兵营的伤兵都听到。 还有一口气的伤兵们听到这话纷纷强撑身子投来目光。 “真的是崔帅!” “崔帅来看我们了!” “崔帅,我们没有给您丢脸!我们守住了天门关!” “我足足杀了三个蛮子崔帅!” ...... 伤兵们纷纷咧嘴笑着,向崔文心汇报自己的战绩。 崔文心一个个伤兵看过去,一个个听着他们跟自己说话,时不时给予肯定和赞许。 周景行看着这位鬓角苍白的老人躬身与这些伤兵交谈,许诺,心中莫名有些难受。 虽然崔文心脸上是笑着的。 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崔文心内心,一定无比难受。 “这帘子不要放下来,如果不通风,这样的环境下,要不了多久可能就会滋生瘟疫。” 周景行冲着刚才跟自己急眼的老者说道。 骆榆一脸狐疑的盯着周景行,“老夫骆榆,在这天门关当了几十年的军医。” “天门关早晚温度相差很大,甚至时不时就会刮风,如果不封闭营帐,伤兵们邪风入体,更活不了!” “哪有什么邪风入体,无非是伤寒感冒而已。” 周景行道:“多取些保暖的棉被,再让伤兵注意保暖,就不会出现邪风入体的情况。” “伤寒感冒?” “就是高烧不退,伴随症状可能还有腹泻,呕吐,咳嗽等。” 骆榆脑子里迅速将自己这些年所学的医书过了一遍。 “这不就是邪风入体的症状吗?!” “跟你解释不清楚!” 周景行无奈摆手,“总之还请您相信我,我不会拿伤兵们的命去冒险。” 跟骆榆一个古代人掰扯这些东西,完全是讲不通的,周景行只能摆出出强硬的态度。 “老夫行医数十年,凭什么听你一个小娃娃的!” 骆榆冷哼一声,抬手就要把帘子给放下来。 他听得出来周景行懂些医术,可他更相信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经验。 这么多年来,天门关大大小小经历过数百场战斗。 不少将士就是因为伤病过后的邪风入体,不治身亡。 所以没有上头的命令,不管周景行说什么,他都不会去做。 “相信我!” 周景行也来了脾气,直接抓住对方的手阻止对方。 “你这小娃娃怎滴这般无礼!” 骆榆也有些生气了,直接发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正在看望伤兵的崔文心听到骆榆的声音,也是不由的投来目光。 看到是周景行与军医起了争执,他蹙眉问道:“何事争吵?” 周景行无奈将事情跟崔文心简短复述了一遍。 “你竟然也懂医术?” 崔文心诧异反问。 周景行的所有资料他都看过,里面可从未记载周景行对医术有所涉猎。 “这个...” 周景行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道:“这是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 崔文心盯着他看了几秒,而后看向骆榆道: “按照他说的做,去让人给将士们多拿些保暖的棉被过来。” “是。” 崔文心下令了,骆榆只能应下。 可他心里对周景行还是不太服气。 吩咐下去之后,骆榆便继续开始救治营内的伤兵。 周景行看着对方包扎的手法和上药的步骤,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你等一下。” “你这小娃娃又要干什么?!” 他刚一开口,骆榆就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 营内的伤兵们纷纷投来目光。 对于骆榆,他们是很尊敬的。 如今周景行又一次惹怒骆榆,他们自然心有不满。 周景行无奈耸肩,“我只是想说,您这样直接包扎的话,他这条手臂能不能保住,全看命。” “治疗过后能否活下来本来就看个人命数,你这小娃娃要是不懂就不要再多嘴,站一边去!别影响老夫!” 骆榆不耐烦的回怼,转头继续手上包扎的动作。 周景行无奈叹了口气, “我有办法可以增加伤兵的存活几率,骆老可有想法听一听?” 第116章 烈酒消毒,现代治疗手法 这个时代并不知道细菌跟感染这些知识,战场上受的伤经过军医的尽力治疗,能否活下来还真就是看命。 不过自己既然来到这儿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此话一出,不仅是骆榆,就连崔文心也是回头来,有些困惑的盯着周景行。 “罗定,曹迟,你们带几个人,去把我随军带的那十几个箱子抬过来。” 周景行冲着两人吩咐道。 这两人如今算是周景行的卫兵,一直跟在周景行身边。 两人拱手行礼,带人快速离开。 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个沉重的箱子便被他们抬了过来。 周景行打开箱子,从中取出一个酒坛。 “酒?” “准确来说是烈酒。” 崔文心眯了眯眼睛,“那这烈酒有什么用?” “消毒。” “毒?他们似乎没有中毒。” 周景行没有解释,拿起一个箱子里的一个酒杯,顺手揭开酒坛的封口。 霎时间,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飘散开来。 周景行找来一块干净的布,用沾上些酒将布浸湿,而后又取了一小杯酒水,来到那个被包扎的伤兵面前道: “有点疼,忍一忍。” 那伤兵自信一笑,“我连草原蛮子的刀都不怕,叫一声我就是孙...嗷呜呜!!!” 他还在说着,周景行已经用那块布去擦拭他的伤口,并且连同杯中的酒也倒了下去。 剧烈的痛苦冲击着伤兵的大脑。 他控制不住的抽搐起来,脖子上青筋遍布。 “受伤之后,伤口处会有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我把它们叫做细菌。” “这些细菌就是导致伤口溃烂,引发邪风入体的元凶。” “用我这个特制的烈酒清洗伤口,可以达到消毒杀菌的效果。” 骆榆身为老军医,立刻就明白了周景行的意思。 他两眼放光,“意思就是,用烈酒清洗伤口后再上药包扎,可以极大程度避免邪风入体的情况发生?!” 经过骆榆这么一解释,原本还对周景行说的话一知半解的伤兵们立刻惊喜起来。 如果真如周景行所说,能够避免邪风入体,那他们活下来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周景行郑重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我为我先前的莽撞向你道歉!” “我骆榆也是粗人一个,周公子要打要骂,我骆榆都认!” 骆榆站起来,鞠躬行礼。 周景行连忙将对方扶起来,“都是为了将士们的性命,我们谁都没有错。” 误会解开后,周景行也加入到了救治伤兵的队伍中。 他没有藏拙,将自己掌握的现代医疗技术全都用上了。 有个将士伤口太大,深可见骨,周景行就给他用上了缝针的治疗方法。 他一边治疗一边讲解,给骆榆等一众军医听的惊喜连连。 他们这些人学习的大多都是古法医疗,第一次接触到如此神奇的方法,他们各个都跃跃欲试。 一时间,整个伤兵营又是哀嚎声不断。 不过在这些哀嚎声中,还夹杂着闲聊声,欢笑声。 原本死气沉沉的伤兵营,此刻竟是透出一股蓬勃生机。 崔文心看着忙碌的周景行,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淡笑。 他没有打扰周景行,留下罗定两人守着伤兵营后,便带人离开了。 周景行一直在伤兵营上忙到晚上,临走的时候,他还将一些防疫的办法传给骆榆等人,避免伤兵营滋生瘟疫。 “累了一天了,总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周景行带着罗定两人回到住处。 他刚一开门,就看见了摆在房间中央的巨大浴桶。 砰! 他下意识关门,一脸尬笑道:“走错了,走错了。” 罗定和曹迟两人一人一边将周景行摁住。 “公子,您没走错,是大帅安排的,他让咱们盯着你,泡完两个时辰后再带您去见他。” “我累了一天了,难道不应该是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再泡吗?!” 泡这个东西是真的难受啊,周景行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是您自己脱还是咱们帮您?” 曹迟两人对周景行的话置若罔闻,甚至有些贱贱的笑了起来。 “别别别!我自己来!” 两个男人强脱自己衣服,这要是传出去了,自己在这天门关还怎么混! 泡完两个时辰后,夜已经彻底深了,大部分将士都已经进入梦乡。 周景行也是困的不行,肚子也是饥肠辘辘。 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个时辰还要见自己。 带着疑问,周景行敲响了房门。 “进。” 崔文心温和的声音响起。 周景行推门而入,发现崔文心正借着烛光在观察地图。 房间内还有一人,天门关的守关大将,石鸿飞。 “见过崔帅,石帅。” 周景行拱手行礼。 “来了。” 崔文心淡淡开口,随后拿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粗粮饼丢给周景行。 “没什么吃的,吃点这个填填肚子吧。” 周景行没再说什么感谢的话,只是点点头,拿起粗粮饼便狼吞虎咽起来。 “坐。” 石鸿飞冲周景行笑笑,示意他落座。 对于周景行,如今的他也是十分看重。 因为无论是周景行今天拿出来的烈酒,还是那些用作治疗的医术,都让他震惊且垂涎。 如果能够弄到烈酒的制作方法,能让周景行将他掌握的方法传给天门关的军医,那天门关的伤亡人数将会大大降低! 感受到对方炽热的目光,周景行最终没有选择坐在石鸿飞旁边,而是坐在了对方斜对面。 “首辅大人,这么晚了还叫我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相比于崔帅,周景行更喜欢称呼对方为首辅大人。 “你那烈酒的制作方法,以及伤口的治疗方法,能不能传给天门关的军医?” 崔文心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他并不是觊觎周景行的技术,只是想让天门关,少些伤亡。 “治疗伤口的方法,我已经尽数传给了那些军医。” “至于烈酒的制作方法...” 周景行沉吟片刻,道:“这个我交不了。” 崔文心像是早有所料般点头。 石鸿飞有些失望的低下头。 烈酒的重要性如今已经毋庸置疑。 周景行带来的虽然不少,也全都拿出来了。 可这一场仗,绝不会就此结束。 届时如果烈酒用完了,要上哪去找? “石帅,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 “不过您可以放心,我离开长安之时便吩咐过家里人,让他们多制造一些烈酒。” “明日我手书一封差人送回长安,届时会有源源不断的烈酒送过来。” “不过那都是真金白银制作出来的,我可以就收一个成本价,不过沿途护送人吃马嚼的,就需要天门关负担了。” 其实周景行完全可以在这天门关再造一个更大的蒸馏器械。 不过他觉得没有必要。 一是天门关的繁华程度不比长安,酒肆之类的不是很多,根本无法大规模制作烈酒。 二就是这天门关,有内鬼。 一旦蒸馏器械流了出去,他们很快就可以进行仿造。 到时候自己云仙酿的生意,恐怕就做不成了。 “小兄弟此话当真?!” 石鸿飞一脸欣喜。 “有首辅大人做见证,我还能欺骗石帅不成?” 周景行打趣回道。 “我代表天门关的所有将士,谢小兄弟大恩!” 石鸿飞拱手抱拳。 “行了。” 崔文心打断两人的谈话。 “接下来,咱们该谈一谈内奸的事情了。” 第117章 换防,内奸密谋 听到这话,石鸿飞沉默不语。 身为天门关如今的守将,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对方进攻的蹊跷。 之前几次战斗还能说对方是恰好攻击到防守薄弱之处。 可今天这一场战斗,对方的投石机完全就是冲着天门关的守城器械而来。 他石鸿飞就算再蠢,此刻也明白,己方一定出了奸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石鸿飞咬牙,愤愤不已。 崔文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思索一番后,他才淡淡开口道:“明日过后,天门关所有防御由我带来的军队接手。” “你要做的,就是盯紧天门军能够接触到防御军事部署的所有将领。” “我这么大的动作,他们肯定会心有不满,暗中找你诉苦。” “你将他们的名字记下来,暗中调查。” “着重调查一下当年我离开天门关后,嘉阳帝调来的那些将领。” 以当年自己在天门关内的声望,崔文心不太相信当初跟随自己大战草原部落的将领会背叛自己。 嘉阳帝在位的时候,为了消除他在天门关的影响力,派遣过不少将领前来天门关进行替换。 崔文心估计,哪个内奸大概率就出在这些人之中。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背后又是谁在指使,崔文心内心其实已经能够猜到一二。 只是现在,他还不能说。 “崔帅放心,我石鸿飞一定将那内奸揪出来,枭首示众!” 石鸿飞语气中满是愤怒。 如果不是这些内奸,此番天门关也不会有如此重大的损失。 倘若不是周景行提供了烈酒和新的治疗方法,此次战役,恐怕又会有数千士兵死在伤痛之中。 崔文心微微颔首,他披上一件衣服,又拿了一件给周景行。 “披上,外面风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周景行没有推辞,披上衣服,安静跟在崔文心和石鸿飞两人身后。 三人纵马离开城关,在夜幕中飞驰。 城关上,一个士兵确定三人已经离去之后,鬼鬼祟祟的离开了。 他来到一间房子面前,轻轻敲响房门。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最近风头紧,没什么事不要找我们吗?” 房门打开,一个一脸凶恶,身穿甲胄的男子出现。 男子名为董禹,是天门军的一个统领,手下统领着五千兵士,这名前来通报的士兵,正是董禹安插在军队中的亲信。 “统领大人,卑职看到崔帅和石帅刚才带着一个年轻人出了城关。” 士兵恭敬抱拳道。 听到这个消息的董禹有些诧异,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起来。 “知道他们去哪了吗?多久回来?” 士兵摇头,“末将不知。” “不过咱们手下人传来消息,据说那周景行在伤兵营治好了不少伤兵,还拿出了一种号称可以消毒杀菌的烈酒。” “那些原本已经生存无望的伤兵,经过周景行的救治后,都活了下来。” 董禹眉头微微皱起,“这消息本统领已经知道了,有没有本统领不知道的。” 他也参加了今日天门关的守城之战,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些事情。 士兵努力回忆片刻,急忙道:“伤兵营里的弟兄还传回消息,说那些烈酒消耗的很快,不过一天时间,已经消耗过半。” “属下推测,他们很有可能是出去寻找可以暗中酿造烈酒的地方了。” “好,本统领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消息就来通知本统领。” 董禹摆摆手打发士兵回去了,自己也关上门,回到房间中继续饮酒。 “阙兄,你说他们是不是真去找地方暗中酿造烈酒了?” “如果真让他们这么推进下去,咱们的任务恐怕就...” 桌子上,董禹看着手中的酒杯,欲言又止。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同样身穿甲胄的人。 此人名为阙泰,在天门关中负责粮草辎重的运送。 两人都是当年嘉阳帝安排到这天门关的将领。 就在两天前,两人接到了京城里传来的一道密令。 让他们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不计较任何后果,阻止这场战斗胜利。 刚接到命令的时候,两人都无比震惊。 他们在这天门关镇守多年,对这天门关的情况也算有些了解。 一旦此战战败,天门关就会落入敌方之手。 失去天门关,就意味着大夏北方三郡,将彻底暴露在草原骑兵的铁蹄之下。 可命令上写的很清楚,一旦他们成功完成任务,他们就能重返京城,甚至有机会获得爵位! 无论是重返京城还是封爵,对他们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 当初他们被嘉阳帝派遣而来的时候,他们的家人,就都被嘉阳帝派人接到了长安生活。 这么多年,他们从未回过长安,从未见过自己妻儿一面。 他们参军,为的就是荣华富贵,封妻荫子。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所以哪怕是违背自己的良心,两人也要拼上一拼! “董兄,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阙泰脸色阴沉,“崔文心是什么人,想必你也清楚。” “今日的守城之战,崔文心肯定能猜到对方手里有天门关的布防图。” “他一定会暗中彻查此事!说不定还会让自己带来的军队接管天门关的防守,重新布防!” 董禹脸色猛地一变,“一旦崔文心要彻查的话,咱们可就危险了!” 阙泰没有说话,只是那阴沉如水的面色,已经表达了他此刻的心情。 两人在天门关这些年,虽然也收买了不少士兵和将领为自己办事。 但两人可是十分清楚崔文心三个字在这天门关份量有多重。 他们谁也说不准,自己手下的人会不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不管他们出去干什么,但对咱们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阙泰阴恻恻开口,“与其等他找上门来,倒不如咱们主动出击。” “你想怎么做?” 董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觉得阙泰说的不错。 与其等崔文心提刀找上门来,倒不如他们主动出击! “今日大军守城器械损失惨重,如果这时候,大军的粮草再出问题,你觉得天门关,能坚持多久?” 阙泰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董禹闻言,嘴角也是控制不住的上扬。 “没了粮草跟守城器械,纵使他崔文心有通天之才,也不可能守得住天门关!” “不,我要做的不止于此。” 阙泰一脸阴笑,“我还要再派人传讯给草原部落,让他们尽快集结大军,攻打天门关!” “我们到时候安排好人,在天门关内四处放火。” “崔文心是个体恤百姓的人,届时他一定会分兵出去帮助百姓灭火。” “只要分兵,城关的守军必然吃力!” “届时只要草原部落的支援及时到达,纵使他崔文心实力再强,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阻挡数万草原骑兵!” 董禹眼中浮现出对爵位的渴望。 思索片刻后,他猛地咬牙道:“干了!什么时候动手?!” 阙泰站起身,推开房门。 “现在。” 第118章 坟山 距天门关城关数十里外的一座山上,三道身影骑着马,徐徐前行。 寂静的夜空下,除了三人的马蹄声,就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周景行张了张嘴想要询问,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后,眼前的景象让周景行瞬间瞪大了眼睛。 一座座紧挨在一起的坟墓拔地而起,一眼望不到头。 崔文心和石鸿飞下了马,将马拴在一旁。 “到了。” 崔文心回头看向周景行。 周景行先是一愣,而后快速下马将其拴好,跟在两人身后,走入这宛如乱葬岗的坟堆之中。 “这里埋葬的,都是为天门关牺牲的将士。” 崔文心忽然开口。 周景行沉重点头,他已经猜到了。 三人沉默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崔文心忽然停了下来。 在他面前立着一座新坟,墓碑上刻着:天门关守将钱平之墓。 “当年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刚刚参军的小娃娃。” 崔文心说着,从自己兜里取出一个小酒壶放在墓碑前。 “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你最后竟也成了天门关的守将,倒是没有辜负老夫的栽培,没给老夫丢脸。” 石鸿飞看着墓碑上钱平的名字,内心的情绪也不由的翻涌起来。 哪怕见过太多的死亡,见过太多的离别。 可真当自己亲身经历的时候,那种感觉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埋,无法抹去的。 “这家伙听到朝廷诏令的那晚笑的很开心,他说这次有机会,一定要敬您一杯,以报您当年的恩情。” 听到这话的崔文心神色有些恍惚,思绪飘回了当年二人第一次遇见的时候。 当年的钱平为了能有钱给母亲治病才选择入伍。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军饷依旧无法负担他母亲的治疗费用。 崔文心听说此事,感念他的孝心,在不伤及钱平自尊的情况下,让石鸿飞跟他打了一架,让石鸿飞赔了钱平二十两银子。 刚开始的钱平还蒙在鼓里,后来得知真相,钱平对崔文心万分感激,立志要成为崔文心一样保家卫国的将军,并与石鸿飞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两人以崔文心为目标,勤学苦练,在战场上勇猛冲杀。 崔文心起了爱才之心,将两人带在身边作为亲卫,悉心教导。 只是今日,终归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崔文心轻抚过钱平的名字,长长叹息一声。 “我的愿望也与你一样。” “待到国泰民安时,洒酒焚香告吾魂。” “这一次,我要帮后世子孙,打出最少三十年的太平!” 崔文心话音坚定,目光锐利。 石鸿飞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石鸿飞,随崔帅死战!” 周景行怔了怔,有些尴尬的指了指自己道: “要不我也这么来一下?” 崔文心失笑,“你就算了。” “你不能死,在我...” 他欲言又止,随后改口道:“总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你去做。” “当然,这一切都看你自己是否愿意。” 说完,他神秘一笑,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周景行无奈耸肩,迈步跟了上去。 石鸿飞一脸不解的跟在两人身后,他完全听不懂两人的对话。 最终,三人停在了一座有些与众不同的墓碑前。 这个墓碑没有名字。 它比周围的墓碑要大上不少,四周也用一种白色的砖块围了起来。 “这里面埋的是?...” 周景行小声询问。 “一个苦命人。” 崔文心抚摸着墓碑,动作轻柔,“以后我要是死了,你小子就把我埋在这里吧。” “如果找不回我的尸首,那就把我的衣冠埋入此处。” 周景行怔了怔,旋即道:“您老身体这么健康,可不像是要死的人。 “人总会死,哪怕是我也不例外。” 崔文心释然一笑,“而且我早就该死了,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多苟活了十几年而已。” 石鸿飞攥着拳头,牙关紧咬,“当年要不是陛下一意孤行,公主怎会...” 崔文心没有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手帕擦拭着那无字墓碑。 “我回来了,这一次,我不会走了。” 周景行鲜少在崔文心眼中看到如此柔情似水的一幕,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甚至是怀疑自己看错了。 “石帅,这...” 周景行向石鸿飞投去求知的目光。 “不知小兄弟可曾听说清林公主的名号?” 周景行点头,“当年夏辉帝的姐姐,号称天下美人之首的清林长公主,小子自然是记得的。” “石帅的意思是,这里面埋着的,是清林公主?!” 石鸿飞点头,眼中涌现出难以压制的怒火。 “清林公主与崔帅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可当年草原月巴林部落的人打着永不侵犯的口号为由,向夏辉皇帝提出迎娶清林公主。” “崔帅当时虽然年轻,但也已经在天门关屡立战功,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天门将军。” “崔帅多次进言请夏辉皇帝拒绝对方的和亲请求,他愿亲率部队歼灭草原。” “但夏辉皇帝害怕崔帅功高盖主,所以便没有同意崔帅的请求,执意和亲,并连下三道圣旨,让崔帅回长安述职。” 周景行听着石鸿飞的讲述,只觉胸腔中有股郁气难以舒缓。 这夏辉帝和嘉阳帝两父子,还真是一点人事不干啊! “后来呢?” 周景行追问。 “后来,夏辉皇帝趁着崔帅回京述职的时候,哄骗清林公主说要将其嫁给崔帅。” “实际上,他是想趁机将清林公主送出天门关,交给月巴林部落的人。” “得知真相的清林公主身穿嫁妆,在自己的婚轿上,自尽了...” 第119章 坏事做尽夏辉帝 “当年的我还是这天门关的一个百户,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他们出关之时,是我带人在镇守关口...” “是我亲手把他们放了出去...” “如果当年我能检查的再仔细一些,也许清林公主就不会...” 石鸿飞说着,有些愧疚的垂下头。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为当初自己放他们出关的事情感到自责。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崔文心,对不起死在婚轿上的清林公主。 “当我得知真相,带兵赶到使团的时候,见到的只有清林公主的尸体...” 周景行神情复杂,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眼前这个红了眼眶的汉子。 “这不怪你。” 崔文心淡淡开口。 “不...” 石鸿飞摇头,“如果当初我仔细检查的话,定然可以发现喜轿上坐着的是清林公主。” “发现之后呢?” 崔文心回头看向他,“你要带着自己手下的士兵抢亲?” “然后被陛下扣上谋反的罪名,连累手下士兵尽皆被诛九族吗?” “我...” 石鸿飞哑口无言。 按照夏辉帝的尿性。 一旦他真的带着队伍抢亲,那么等待他跟他手下士兵的结局,只会是九族尽诛。 崔文心站起身,拍了拍石鸿飞的肩膀。 “当年之事,你没有错,不必因为此事心怀愧疚。” “怪只怪我没能早点赶回来,怪只怪...我没能说动陛下...” “放屁!” 一直没说话的周景行忽然呸了一声,愤愤骂道: “一切都怪夏辉帝那个狗东西没有能力!” “臣子手握重兵的确让皇帝忌惮,可想要削弱臣子手上的兵权,史书上有无数办法可以供他参考。” “可他偏偏选择将与您青梅竹马的清林公主送去和亲!” “他就是借此告诉您,您的一切都是他赐予的,他想给就给,想收回就收回!” 听着周景行的分析,崔文心沉默不语。 这些东西,他怎么可能分析不出来。 “他用您立威,用您彰显他所谓的皇帝威严。” “可这种办法,是最容易激起臣子反心的。” “甚至有可能被逼的不得不反,我要是您,当初我就...” “够了。” 崔文心打断周景行。 再让周景行说下去,那就全是抄家灭族的话了。 周景行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不过将这些话说出来之后,他心中的郁气也总算少了几分。 他心里仍在暗暗吐槽夏辉帝和嘉阳帝两父子。 这两父子仅有的那点智商,全都用在对付崔文心身上了! 嘉阳帝做的还好,手段什么的也都上的了台面。 如果不是他后面为了平衡不择手段,不顾百姓死活,崔文心也不会拉他下马。 至于夏辉帝做的,那就真是一坨狗屎。 “以后这些话,莫要对其他人提起。” 崔文心看向周景行嘱咐道: “一旦让有心人将这些话传到皇帝耳朵里,你觉得你能活吗?” “是。” 周景行拱手行礼,低头接受教诲。 他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 只是夏辉帝这不当人的做法着实让他气愤不已,他不吐不快。 忽然,周景行想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忙问道: “清林公主身为皇族中人,为什么会埋在这里?” “而且她的墓碑,怎么没有名字?” 按照大夏皇朝祖训,凡皇室中人,除作奸犯科,罪大恶极者死后不准葬入皇陵之外,其余人一律依照相应礼制葬入皇陵。 清林公主身为皇室长公主,身份之尊贵不必多言。 可她为什么会葬在这埋葬天门关将士的坟山上,墓碑上又怎么会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呢? 这明显不合常理。 且周景行记忆里,也没有夏辉帝关于清林公主的处罚圣旨。 闻言崔文心神色落寞,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苍老。 “这都是当年那位陛下的手笔!” 石鸿飞气的咬牙。 “当年夏辉皇帝得知清林公主于婚轿上自尽后,气的将整个御书房都给砸了!” “他想要以抗旨不尊的命令降罪清林公主,可又害怕后人说他刻薄寡恩。” “所以最后他下了一道密旨,收回清林公主的封号,将清林公主贬为庶民,移出族谱,永世不入皇陵!且不许任何人为她立碑!” “崔帅回到天门关后,只能将清林公主葬在这埋葬了万千将士的坟山之中,并立了一块无字碑。” 石鸿飞越说越气,身上的内力控制不住的爆涌,怒气混合杀意控制不住的蔓延。 “草!” 周景行控制不住骂出了声。 “畜生!崽种!” “清林公主可是他亲姐姐!他怎敢如此!” 这个时代的宗族观念可是根深蒂固的。 移出族谱,还不许人为她立碑! 如果不是崔文心将清林公主葬在这里,清林公主怕是要成为孤魂野鬼! 这夏辉帝!还真是坏事做尽! 他就该被挫骨扬灰! 周景行想不明白,为什么都这样了,崔文心还不反了这狗日的夏辉帝! 换做是他,他早就揭竿而起了! “是不是在想,为何老夫当时不揭竿而起,反了他?” 崔文心见周景行一脸不忿,自然能够猜到周景行内心的想法。 “的确有这个疑惑。” 周景行没有隐瞒,如实开口。 而崔文心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周景行愣在原地。 “我无意让大夏子民自相残杀。” 崔文心叹了口气,“少年热血,我不是没有过。” “只是我一旦揭竿而起,无论结果如何,最终受伤的,绝对是这大夏的百姓。” 周景行沉默了。 是啊,战争永远都是残酷的。 无论谁输谁赢,最后受苦难受难的,都是天下百姓。 “我这一生,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君王,对得起百姓,可唯独对不起她。” “等我以后见到她,要好好跟她说声抱歉...” 崔文心手掌抚过那无字墓碑,眼中柔情,愧疚等情绪杂糅在一起,让人动容。 忽然,崔文心掌中内力凝聚,一掌轰在墓碑前方。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周景行和石鸿飞两人都愣住了,不明白崔文心要做什么。 两人顺着被崔文心轰开的地面看去,发现里面竟然埋着一个盒子。 第120章 名册,火起 崔文心从盒子里取出一本已经有些泛黄的本子递给周景行。 “没想到还有将它取出来的机会。” “这里面记载着我当年亲手提拔的天门关将领名单,不敢说全部可信,但十之七八还是有的。” “如果我在此次战役中身死,那你将是他们的新统帅。” 周景行瞳孔陡然一震,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石鸿飞。 石鸿飞立刻单膝跪地,拱手抱拳。 “末将石鸿飞,见过周帅!” 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让周景行来统领天门关,他没有任何异议。 周景行看着手里泛黄的本子,明明份量很轻,可他却感觉无比沉重。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崔文心要大晚上把自己叫过来了。 有了这份名册,就算致弘帝派人来接管天门关,他也有把握将对方直接架空。 “首辅大人,您究竟想干什么?” 周景行眯着眼睛问道。 先是让自己接管皇城司,如今又将一支百战之师送到自己手中。 周景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崔文心淡笑一声道:“我老了,想要休息,就这么简单。” “如果你不愿接受这份名册,就将它交给一个你信得过的人。” 周景行盯着对方良久,默默将本子收了起来。 崔文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而后回头眺望城关方向。 “都这么久了,他们还没动手么?” 此话一出,不仅是周景行,就连石鸿飞也愣住了。 “崔帅,您...” 石鸿飞刚刚开口,后面的话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放心,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害怕你身边有人盯着,消息可能会泄露,所以我才暗中吩咐别人去做。” 崔文心摆摆手,示意石鸿飞不用多想。 石鸿飞暗暗松了口气。 失去了崔文心的信任,对他的打击堪比在战场上被敌人俘虏。 崔文心继续说道:“草原三大部落手握布防图依旧无法攻克天门关,这会让内奸狗急跳墙。” “他们会想方设法拖垮我军的战斗力,给草原三大部落制造攻城的机会。” 说着,崔文心看向周景行问道: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周景行低头思索片刻,道:“如果我是内奸,我有两条路可选。” “一:从大军的粮草辎重下手,毁掉粮草辎重,就可以让大军的战斗力直线下降。” “二:从城门处动手,控制城门,让草原大军直接进城。” 崔文心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 “其实还有第三个方法,只是他们用不了。” “什么方法?” 周景行和石鸿飞同时投去求知的目光。 “刺杀主帅。” 崔文心淡淡开口:“不过他们做不到。” 周景行嘴角一抽,刺杀你? 谁想不开会去做这件事情...那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我已让傅成带人暗中把守关口和粮草辎重存放之处。” “只要他们有所动作,傅成就会带人杀出,将他们当场缉拿。” “我没那么多时间慢慢调查,只能来这一招引蛇出洞。” 崔文心负手而立,目光就这么望着城关方向。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首辅大人,我有一事不解。” 周景行问道:“您如何确定他们会在今晚动手?” 在周景行看来,对方完全可以先蛰伏起来,静候时机,没必要如此冒险。 这一次,回答周景行的不是崔文心,而是他身旁的石鸿飞。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 “因为来的人是崔帅!” “崔帅的名字,就像是一把随时都会落下的屠刀。” “崔帅如今刚到城关,还没来得及对天门关的布防做出调整。” “所以今天晚上就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机会,崔帅的存在,逼得他们不得不狗急跳墙!” 周景行倒吸一口凉气。 貌似...还真是如此。 崔文心三个字,就像是内奸的催命符一样。 他们现在就是想藏,恐怕也藏不了多少时间。 所以与其等着崔文心找上门清算,他们还不如趁着现在布防还没有更换直接动手! “所以今晚离开城关,也是您特地安排的?” 周景行看向崔文心问道。 崔文心则是反问道:“没有特殊安排,你觉得哪个大帅会在战时离开前线的?” 周景行顿时哑然。 今晚将名册交给他是真,让他感受天门军英烈的报国情怀是真,给敌人下套也是真! 这刚到第一天,崔文心竟然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我真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周景行扪心自问。 崔文心的形象在他心里不断拔高,像是一座不可翻越的大山。 武道上,崔文心一人能压得整个江湖无人敢不遵朝廷律法。 治国上,崔文心一人便顶得上六部所有尚书。 无论文治武功,周景行都自觉难以项背。 哪怕他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思想,超越这个时代知识。 “在想什么?” 温和的声音在周景行耳边响起,周景行感觉到自己身上又披了一件衣服。 回头一看,发现崔文心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身边,将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上了。 “这衣服您还是自己穿着吧,我一个年轻人,可没那么怕冷。” 周景行想将衣服给崔文心披回去。 崔文心摆摆手,“我和鸿飞有内力护体,不会畏寒。” 然而周景行却没有听,依旧将衣服给他披上。 “人老了就该注意保暖,小心得风湿。” 崔文心一愣,旋即淡淡一笑,默默将周景行披上了衣服紧了紧。 “你方才在想什么?” 周景行抿了抿嘴,道:“我只是害怕,我做的不如您好。” 他刚说完,却发现崔文心竟是神奇般的掏出一块粗粮饼递了过来。 “想着你可能没吃饱,走的时候顺便带的。” 看着一脸慈祥的崔文心,周景行心中一暖。 “谢谢。” 他接过粗粮饼啃了起来,他的确还有点饿。 崔文心拍了拍周景行的肩膀,道: “也许你现在还很稚嫩,但我相信,你日后一定会做的比我好。” “你一定会让这大夏的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 “老夫的眼光,不会有错。” 崔文心语气柔和,像是长辈对后辈的期许,勉励。 周景行看着对方苍老的面容,撇了撇嘴道:“就吃了您几块粗粮饼,这笔买卖,真亏啊。” 这一刻,守护大夏的命运,似乎完全了交接。 崔文心仰头大笑。 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笑的如此开心,如此舒畅。 忽然,远方亮起通红的火光,黑色的浓烟也四处升腾。 那是城关的方向。 “终于动手了么...” 崔文心眸光深邃,“走吧,咱们也该回去看看了。” 周景行和石鸿飞重重点头,三人纵马朝着城门关疾速而去。 第121章 狡兔死,走狗烹 天门城关,崔文心三人迈步走入城关之内。 此时的城关已经被傅成带人完全控制,守城士兵也被全部替换。 “崔帅,今夜作乱的士兵已经尽数伏诛。” “按照您的吩咐,我把官职在百户以上的家伙都留了下来,如今他们被分开关押在城关地牢。” 傅成快步来到崔文心跟前,拱手行礼道。 崔文心微微颔首,“吩咐下去,今夜开始我们的军队全面接管天门关城防。” “让原先负责守卫的天门军先回营区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能让他们任何人离开营区。” “是!” 傅成拱了拱手,亲自带人接管城防去了。 崔文心看向身后的石鸿飞,“带我去地牢。” 石鸿飞点点头,带着崔文心和周景行两人来到城关地牢。 把守的士兵见到是崔文心跟石鸿飞亲自前来,连令牌都没要,直接开门给三人放了进去。 地牢内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周景行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这地牢里,是否还有其他人?” 崔文心忽然问道。 “有几个看守的士兵,还有一些之前抓的草原探子。” “让那些士兵出去,探子直接弄死,接下来我要问的事情,他们不能听。” “好。” 石鸿飞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命令几个看守士兵全都出去,他自己则是亲自提刀,去把关押的草原探子统统解决。 探子的惨叫声在地牢内回响,不多时,被溅了一身血的石鸿飞提着刀回来了。 “都解决了。” 崔文心点点头,“你去看一下这些奸细里谁的身份最高,直接带我去见他就行。” 石鸿飞点点头,走了一圈地牢后,将崔文心两人带到了一个监牢之中。 “崔帅,此人名为董禹,是我天门军的一个千户。” “此人是我天门军下一位统领人选,在千户中颇有人缘和声望。” 董禹被铁链锁住,浑身上下遍布伤痕,血迹斑斑,显然已经经历特殊照顾。 “崔...崔帅...” 董禹呢喃开口,头颅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面对这位大夏的定海神针,董禹自觉羞愧难当。 “你们收到的命令,应当是来自长安吧。” 崔文心开门见山问道。 董禹瞳孔一震,默默别过头说道:“崔帅,您心里已经猜到了,何必来问我呢?” 崔文心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周景行则是低着头思索。 长安的大皇子余孽已经被完全肃清。 长安还有姬影坐镇,些存有二心的小人应该也不敢对崔文心动手。 思来想去,周景行还真想不到会是谁动的手。 毕竟以崔文心如今的地位,还有谁会如此不择手段要置崔文心于死... 忽然,周景行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巨震! 他猛地抬头看向崔文心。 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地位超然的人! 崔文心也在此时投来目光,并冲周景行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崔帅...你不能...杀我们...” “否则...呵呵” 董禹轻笑出声,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被崔文心处死。 “出卖天门关,你这样的家伙死不足惜!” “崔帅不能杀你,那就本帅来杀!” 石鸿飞提刀上前,内力汹涌。 “呵...” 董禹没有丝毫畏惧,“你杀了我,发布命令的人,一样会将我的命,算在崔帅头上。” “崔帅,你比谁都明白自己的处境,这场战斗无论胜败,您都不会有好下...” 砰! 董禹话没说完,头颅竟是直接爆开! 崔文心缓缓收起掌中内力,面色平静。 “崔帅,这...” 石鸿飞隐隐猜到了一些东西,他想把所有脏活累活都给揽下来的。 崔文心摇摇头,“没用的。” “他说的对,无论这场战争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有好下场。” “你们是我亲手提拔上来的,肯定也会被他猜忌。”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 “只要你们手上,没有沾染他手下之人的鲜血,他也不会过于为难你们,毕竟这天门关,还需要人来守。” 说完,崔文心转身离开,前往下一个牢房。 周景行跟在身后,亲眼看着崔文心把这些内奸一个个处死。 他心里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想要崔文心死的,就是龙椅上那位刚刚登基的致弘帝! “当真是狡兔死,走狗烹啊。” “这才刚登基,就迫不及待想要将您清除...” 周景行小声嘀咕。 崔文心擦了擦手上的鲜血,“我理解他。” “毕竟我知道的太多,也掌控了太多。” “有我在一天,他那个位置,都不可能坐的安稳。” “此战过后你回了长安,肯定也会被他猜忌。” “但考虑到你在天门关立下战功,他应该也不会立刻为难于你。” “你就替我,好好看着他吧。” 周景行默然。 他不知道崔文心所说的他,是龙椅上的致弘帝,还是这大夏的江山。 “如果哪天,你发现他走上了他父亲的老路,或者说他变得残暴不仁,为了皇位擅杀功臣,为了权利罔顾百姓...” 崔文心眼睛微微眯起,“我在管家那里,留着一个锦囊。” “锦囊里,有着我留给你的最后一道计策。” “当然,一切看你自己的意愿。” “如若不愿,那你便带着影二和你的家人,来天门关生活吧。” 嗯?! 听崔文心提到影二,周景行顿时愣住,“您...您知道我跟影二的事情?!” 崔文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在长安城里,鲜少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周景行脸色一变,这么说自己跟影二那天晚上...有人听墙根?! “放心吧,我可没那个兴趣派人听你们墙根。” “不过你要小心姬影那个老匹夫便是。” 崔文心爽朗一笑,迈步走出地牢。 周景行嘴角疯狂抽搐,他感觉自己在这位面前就像个透明人,什么小心思都瞒不过他。 还有,为什么自己要小心姬司主? 第122章 草原大军集结,主动出击 解决了内奸之后,崔文心很快便着手对天门关的防御进行调整。 所有的火炮以及守城器械都被崔文心安排到了其他位置,原先的布防图已经完全无用。 除此之外,崔文心还从辽州郡和荒州郡调拨了五百门火炮和一千架投石机过来补充天门关的防御。 三天时间,崔文心便让饱受摧残的天门关, 重新焕发生机。 待辽荒二郡的火炮和投石机一到,天门关的防御力量将会更胜从前。 但就在等待的这几天里,一个让众人感到心头一沉的消息传来。 草原三大部落增兵二十五万,察尔贡部落大王亲自挂帅! 草原大军在天门关数十里外驻扎,一眼望不到头的营帐,让人止不住心生恐惧。 此时,天门关城关,崔文心居所中。 石鸿飞,傅成等将领聚集在一起,周景行也在其中,等候崔文心的命令。 崔文心看着眼前的地图,一言不发。 “报!” 一个士兵匆忙来报。 “崔帅!敌方大军派遣使团而来,如今正在天门关外等候。” “使团?” 石鸿飞诧异道:“如今都要开战了,他们还派使团来做什么?直接给他们杀了了事!” 众人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崔文心。 “人都来了,还是听听对方要说什么吧。” 崔文心转身看向石鸿飞吩咐道:“去将人带进来吧。” “是。” 石鸿飞拱手应下,亲自前去。 “都下去吧,从今天开始,全城戒严。” “所有巡视由一天两次,改为一天三次,不能出任何纰漏。” “有任何问题,直接找石鸿飞汇报。” 崔文心吩咐完后,将领们纷纷离开,就剩下周景行和傅成两人。 直到此时,崔文心脸色才微微一变,“傅成,辽州郡和荒州郡的火炮和守城器械,还没送到吗?” 傅成面色凝重道:“还没呢崔帅。” 崔文心长长叹了口气,“现在还没送到,恐怕他们是不会送来了。” 听到这话的周景行先是一愣,旋即便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致弘帝,真是好大的手笔。 能够让辽荒二郡无视军令的,除了致弘帝,还能有谁? 为了杀死一个崔文心,竟要置二十余万将士的性命于不顾! “请崔帅让末将亲自带人前去!” “就是抢!末将也把东西给崔帅带回来!” 傅成站出来说道。 崔文心摆摆手,“没用的,谁去都一样,他们不会给的。” “待草原使团入城后,傅成你带着我的令牌,集结全军,两个时辰后,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 傅成怔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向崔文心。 如今城内的守城器械虽然不多,可仗着天门关险峻的地势,仅靠剩下的守城器械,也能坚守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这时候主动出击,似乎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首辅大人,您是想趁着使团入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周景行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语气提问。 崔文心笑了笑,默默点头。 傅成也是瞬间恍然。 使团入城,草原部落的家伙就会认为天门关有意相商,不会动兵。 且天门关本就易守难攻,草原部落更不可能想到,崔文心会主动出击! 两个时辰除了是给他傅成调兵的时间,也是给草原部落制造一个正在协商的假象! 这一招,完全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崔文心看向傅成,“此战,你率铁甲军为先锋。” “末将领命!” 这几天崔文心没有将他带在身边,甚至不让他跟着周景行,他还以为自己已经不受重视了。 如今被崔文心钦点为前锋主将,傅成自然是激动不已。 “这是我的令牌,你下去安排吧。” “记住,切勿让草原使团的人产生任何怀疑。” 崔文心将帅令交到傅成手里。 傅成看着手中帅令,只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此刻沸腾起来。 “如有差错!末将愿提头来见!” 傅成走后,房间内就剩下崔文心和周景行两个人。 “那我呢?我干什么?” 周景行指了指自己问道。 来到这天门关以来,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崔文心在安排。 练兵也好,城防布置也罢,他在崔文心身后,学到了很多东西。 他迫切需要一些任务来验证自己所学。 “我为后军统帅,紧随前锋出关。” “在我出关后,你负责统领天门关内一切军务。” 崔文心一句话,直接让周景行愣在当场。 “这绝对不行!” 这个不行,指的不仅是让自己统领天门关内一切军务,还有崔文心出关。 “您身为统帅,哪有亲自带兵的道理!” 周景行连连摇头,表示自己绝不同意。 “我若不去,此次出其不意的主动进攻虽然能取得一定战果,但必然不会很大。” “我必须亲临战场指挥,才能让取得更大的战果。” “守城器械不足,咱们必须要尽可能多的消耗对方兵力,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不用担心自己无法统领天门关,我会把石鸿飞留给你。” 听着崔文心的话,周景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不同意,所以一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刚才还想用自己无法统领整个天门关为借口,阻止崔文心出关征战的。 结果崔文心最后一句话,直接把他的话给堵死了。 周景行其实知道,崔文心率兵亲自出战的话,肯定会极大鼓舞士气。 且有崔文心在战场上指挥,能取得的战果绝对比其余人要大。 因为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排兵布阵,崔文心都堪称顶尖,无人可比。 只是战场上瞬息万变,崔文心身为主帅,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那必然会影响整个天门关守军的士气。 所以说崔文心亲自带兵出战,是一个十分冒险的选择。 胜了还好说,一旦败了,崔文心八成是回不来的... “身为第一宗师,天下之大,您何处去不得。” “您为这个国家,做的已经够多了。” 周景行看着崔文心,说的十分通透。 对方完全可以抛下这一切,离开大夏。 以其天下第一宗师的实力,何处去不得? 完全没必要留在大夏,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朝堂上,崔文心要与皇帝和臣子勾心斗角。 战场上,崔文心除了要与敌人厮杀,还要承受来自后方的黑手。 周景行光想想都觉得累,更何况崔文心还是身处局中。 崔文心摇头笑,“我如果走了,与我有关的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 “死一个崔文心,换千万人的平安,这买卖,值得。” 周景行不语。 因为这一切在他心中,不值得。 “放心吧,不打残草原三大部落,我是不会那么快死的。” “我说过,要给后世子孙,打下三十年太平!” 崔文心走过去拍了拍周景行的肩膀。 “我有点饿了,你去给我取几块粗粮饼来,让厨房现做,凉的不好吃。” “您嘴还挺挑啊。” 周景行打趣一声,转身离开,朝厨房走去。 他心中暗暗下了决定,一定要想办法把崔文心救下来。 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大夏百姓,崔文心付出了一切。 他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崔文心看着周景行离去的背影,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忽然,他喉咙处传来一阵瘙痒。 他掏出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巴,重重咳嗽两声。 暗红的鲜血染红了手帕。 崔文心收起手帕,眼神有些黯淡。 “还想着能多看你一段时间...现在看来,估计是不行了...” ...... 当周景行拿着粗粮饼赶回来的时候,院子中已经躺着数十具身穿皮甲的尸体。 这些人,都是草原部落派来的使臣。 傅成,石鸿飞等一众将领守在两侧,身上或多或少沾染着血迹。 “回来了。” 早已穿好铁甲的崔文心冲周景行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近前来。 周景行将粗粮饼送到崔文心手里,他刚打算退到一旁,崔文心便将他拉住。 而后,崔文心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的帅令,交到了周景行手里。 “我出关以后,他便是天门关的统帅,你们,有无异议?” 崔文心目光扫过在场将领。 “末将石鸿飞,拜见周帅!” “末将傅成,拜见周帅!” ...... 将领们一个个单膝下跪,抱拳行礼。 崔文心拍了拍还在愣神的周景行,下达了自己在天门关的最后一道命令: “传我命令,全军,出击!” 第123章 崔帅!凯旋! 呜! 进攻的号角声在天门关内回响。 傅成统领五万铁甲军率先出击! 崔文心统帅五万士兵,携带火炮和火铳紧随其后。 城墙上,周景行握着帅令,看着乌泱泱的大军,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咚咚的鼓声在城关回荡,周景行浑身血液随着鼓声跳动。 城关外,崔文心站在插着帅旗的马车上回头眺望,目光满是欣慰。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崔文心笑着问道:“景行,许久未听你作诗词了,今日,有灵感否!” 周景行忽有所感,快步走到擂鼓的士兵身旁。 “首辅大人想听,自然是有的!” 咚! 咚咚! 周景行敲击战鼓,高声吟道: “老夫聊发少年狂!” “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持节云中,何日灭苍茫?”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马车上,一身铁甲的崔文心爽朗大笑。 “好一个老夫聊发少年狂。” “好一个西北望,射天狼!” “快哉!妙哉!” 城关上,周景行咚咚擂鼓! “崔帅!凯旋!” “凯旋!凯旋!” 将士们齐齐高喊,声响震天。 崔文心仰天大笑,剑指草原。 “此战!吾等必将凯旋!” 十五万大军倾巢而出,宛如潮水般向前压去。 傅成统帅的铁甲军骑兵早已急速奔袭十数里,他已经能依稀看见草原大军的营帐。 “弟兄们,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尽管随本将冲杀!第一个斩旗者,本将亲自为他请功!最低也是个千户!” 傅成扯着嗓子高喊。 “杀!杀!杀!” 将士们挥舞手中刀剑,声音响彻云霄。 草原部落的探子看见乌泱泱的骑兵冲杀而来,整个人都被吓破了胆,连忙调转马头朝着营帐急速奔逃! “敌袭!敌袭!” 他一路奔逃一路大喊。 统帅草原部落前军的察萨克正在营帐内喝着马奶酒,一脸惬意。 这声突如其来的敌袭瞬间让他方寸大乱,碗中的马奶酒洒了一身。 他冲出营帐一看,卷起漫天尘土的大夏铁骑正朝他们急速而来! “草原的儿郎们!” “夏狗的骑兵杀过来了!都给我提刀上马,干他娘的!” 察萨克说着,自身已然翻身上马,提刀朝着傅成所统帅的大夏骑兵冲了上去。 草原部落在前军部署了三万人防备大夏突袭。 这三万人一直处在备战状态,所以在察萨克这一嗓子下,三万人立刻形成了有效反击,迟滞了傅成等人的进攻。 铁甲军五万并非都是骑兵。 傅成所带的不过是一万骑兵,剩下的步卒还在身后数里之外。 可即便如此,傅成硬是带着这一万骑兵,杀进了草原大军的前军大营! “你们这些卑鄙的大夏人!” “我们草原部落派出使团想要与你们求和,你们竟然趁着使团交涉时突袭我军!” “我草原部落的勇士不会放过你们的!” “等我们攻破天门关,你们关内的大夏人一个都别想活!” 察萨克面容狰狞的怒吼,他周围的大夏骑兵听到这话,疯了一般朝他扑杀而来。 “你们这些该死的蛮子想要破天门关!简直是做梦!” “杀了这家伙!用他的头颅祭奠我们死去的弟兄!” “天门关是我们的家!想要动老子的家,老子跟你拼命!” “你这草原畜生满嘴喷粪!给老子去死!” ...... 大夏铁骑的怒吼震耳欲聋。 他们悍不畏死,一个接一个朝着察萨克冲杀而去。 饶是察萨克武力不低,也禁不住这样的轮番攻击。 傅成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战斗。 在看到察萨克那一身铁甲独战数十人的时候,他立刻明白眼前这个家伙在草原大军中职位不低。 他提起长枪,御马从尸体中穿过,直奔察萨克杀去! “都闪开!你们从两侧穿插冲锋,等待援军到来!” 一万人对三万人,对手还都是骑兵,纵使他们再如何勇猛,也还是缺少人数上的优势。 最好的办法就是死死咬住对方,等待支援到来。 傅成手中长枪裹挟雄浑内力猛地刺向察萨克,围攻的骑兵瞬间四下冲阵,一万骑兵,将三万草原骑兵冲的四零八落。 “不要乱!给本将集合突围!” 察萨克想要腾出手指挥,可他话刚说完,傅成便已经杀到跟前,他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你的对手是我!” 傅成不给察萨克任何机会,一枪一式将对方的行动线路完全封死。 看来只能想办法突围了。 察萨克想到这儿,当即命令周围残余的骑兵朝自己靠拢过来,想要借此突围。 可忽然间,大地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远处的地平线上立起血红的旗帜,旗帜上勾勒着一副漆黑铠甲。 数以万计身着铁甲,面容肃穆的铁甲军横压而来,察萨克瞳孔紧缩,心头巨震。 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在他心中开始滋生,疯狂蔓延。 逃! 必须要逃! “顶上去!都给我顶上去!” 他提着弯刀大声呼喊,可周围的士兵早已被吓破了胆! “不!我不要去送死!” 一个士兵调转马头想要逃命。 噗! 察萨克一刀将其毙命! “都给老子顶上去!但凡后退一步!老子第一个宰了他!” 将残兵逼上前后,察萨克头也不回的跑了。 铁甲军很快将剩下的所有骑兵吞掉,俘虏了接近一万多人,收获了接近三万匹战马。 “这些草原蛮子还真是奢侈,咱们的战马都是只有一匹,他们倒好,两匹换着来!” 一个骑兵抚摸着缴获的战马,爱不释手。 崔文心带着十万大军紧随其后到来。 旗帜上挂着一颗人头,那正是草原使团主使的人头。 “崔帅,这些俘虏如何处置?” 傅成问道。 崔文心淡淡看了一眼,嘴里吐出一句话,“杀了,就地掩埋。” 傅成瞳孔一震,整个人错愕片刻,便是将崔文心的命令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哀嚎声和刀子砍进血肉的声音便是不断响起。 崔文心目光眺望远方,“继续推进,今日,务必要将对方打退百里!” 十五万人追着对方三十多万人打,还要在一日之内将对方打退数百里。 如果换做别人说出这话,傅成肯定认为对方在白日做梦。 可如果带兵的人是崔文心,那就另当别论! 第124 大胜,让周景行头疼的战报 距离天门关三十里外,驻扎着一排一眼望不到边的营帐。 这正是草原大军的主力驻扎处。 此时,中间的帅帐处,察尔贡部落大王察巴特尔,正在召集此次联军大将议事。 月扎布率先说道:“此次大夏如果答应议和条件,我月巴林部落需要大夏赔偿粮食的一半,金银可以任由你们拿去。” 穆阿赫闻言当即反对,“金银在草原上的用处还不如一张羊皮大!” “粮食不可能给你们一半!所有赔偿的东西也必须按照说好的分成三份,我们三个部落各一份!” 在草原上,粮食的作用可比金银要大的多。 拥有粮草,就代表着他们部落能够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能够继续发展壮大。 而持续的发展壮大,迟早会拥有吞并另外两个部落的实力,所以两人都想为自己部落争取更多的粮食。 月扎布呸了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穆鲁特部落暗中一直有跟大夏的商队联系!” “你们部落这些年不知道通过大夏商队囤积了多少粮食,你们穆鲁特部落就是想趁着这个冬天吞掉我们!” “察巴尔特大王,您一定要小心他们穆鲁特部落!” 穆阿赫拍桌而起,怒不可遏。 “够了!” 察巴特尔低声开口,浑厚的内力激荡而出。 两人瞬间哑火,半跪在地,单手握拳置于心口。 面对这位察尔贡部落的大王,两人都表现得格外尊敬。 因为草原部落,能够当上大王的,没有一个是弱者! 就算是他们两个同时出手,也不见得能够打赢察巴特尔! “使团只是刚刚入关,大夏是否同意议和还不能确定,现在说分战利品,还为时尚早。” 察巴特尔瞥了两人一眼,一脸冷漠的说道。 穆阿赫神色不屑,“察巴特尔大王,我看您就是太过谨慎了。” “此次我们三大部落集结三十余万大军压晋级,那夏国皇帝又是刚刚登基,怎么可能不同意跟我们议和。” “是啊,我们三十余万大军压境,那夏国小皇帝现在估计都被吓破胆了,怎么可能不同意议和。” 月巴林也是出声附和道。 察巴特尔摇了摇头,“如果此次来的人是别人,大夏可能真会议和。” “可这次来人,是崔文心啊!” 听到崔文心的名字,月扎布和穆阿赫脸色猛地一变,不过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察巴特尔大王不用担心,他崔文心再如何强大,也都是夏国的臣子,难不成他还敢违背夏皇的命令吗?” “这位小皇帝可是刚刚登基,如果崔文心不听他的命令,那大夏的那些官员估计都会有样学样,到时候,这小皇帝就会彻底成为一个笑话!” “所以不管是为了小皇帝,还是为了大夏的那些两脚羊,崔文心都不得不同意议和!” 月扎布分析的头头是道,就连刚才跟他吵架穆阿赫也被他这番话给说服了,跟着附和道: “察巴特尔大王,我也认为月扎布说的有道理。” “大夏如果不议和,我们这三十几万大军也足以踏破天门关!” “所以哪怕守城的是崔文心,大夏那位小皇帝也会觉得打起来不划算,议和是肯定的!” “难不成他崔文心不守城,还敢直接带兵打过来吗?” 穆阿赫一脸傲然。 身处三十万大军之中,他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叫恐惧。 察巴特尔刚想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旋即便是一道凄厉的呐喊。 “敌袭!敌袭!” “大夏军队杀过来了!他们杀过来了!” “什么?!” 穆阿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回头,发现察巴特尔正一脸阴沉的盯着自己。 “你不是说,崔文心不会带兵打过来吗?” “这...” 穆阿赫瞬间语塞。 察巴特尔冷哼一声,“早就跟你们说过,守城的人是崔文心!” “他根本无法用常理去衡量!” “他们能够杀到这里,说明用来预防突袭的三万骑兵已经被吃掉了!” “能够短时间内吃掉三万大军,崔文心那个老家伙很可能倾巢而出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指挥全军主动出击。 察巴特尔可以肯定,此次带兵,定是崔文心无疑。 因为没有哪个将领敢跟崔文心一样如此疯狂!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跟崔文心交手,所以仅用片刻,便推断出了前线的战况。 他眼中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惊喜。 这既是危险,也是机会! 他手上现在可是还有着三十万大军! 如果能一举吃下大夏的军队,那天门关于他们而言,将唾手可得! “你们两个给我滚下去集结全军!” “此战无论如何,都要吃下大夏军队的十之六七!” “一旦成功,天门关将唾手可得!” “等杀进天门关,女人,粮食,金银,都随你们掠夺!本大王绝不干涉!” 察巴特尔的话让穆阿赫两人眼中浮现出狂热的神采。 “谨遵大王之命!” 草原大军快速集结,察巴特尔也是骑上自己的战马,严阵以待。 远处烟尘漫天,察巴特尔还以为是大夏的骑兵杀过来了,刚想下令让骑兵出击。 可定睛一看他才发现,冲过来的,竟是一群正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牛! “月扎布,派人拦住它们!快!” 察巴特尔冲着月扎布大声喊道。 月扎布当即命令五千骑兵冲了出去,企图阻拦这群火牛。 哞! 牛群发出凄厉的惨叫,不管不顾的朝着草原大军冲过来。 草原士兵的阻挡根本不能让它们有丝毫迟滞,甚至仅一个照面,就被发狂的火牛直接掀翻在地! “挡住它们!不能让它们过来!” 察巴特尔手持一杆大戟,纵马朝着火牛群杀去。 他大戟一挥,雄浑的内力激荡之下,数头火牛当场毙命。 见自家大王已经身先士卒,草原大军中的强者也纷纷站出来,阻拦火牛。 可上千头火牛,他们根本无法完全阻拦。 不少火牛冲入大军横冲直撞,火焰在大军中快速蔓延。 “好烫!好烫!” “别过来!别过来!” “水!快灭火啊!” 大军一阵骚乱。 一个半步宗师境界的强者很快赶到,直接用自身内力将火焰覆灭。 “都不要乱!斩杀那些火牛!”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大夏大军汹涌而来,停在了距离他们约莫五百步以外的距离。 这一幕让察巴特尔都为之一愣。 如今草原大军阵型混乱,正是让骑兵冲阵,步兵前压的好时机。 他不明白为何大夏军队会突然停住了。 大夏军队中央,崔文心缓缓抬起手掌,猛地落下。 “起盾!” 察巴特尔回头大喊。 下一刻,草原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盾牌准备防御。 然而他们想象中的箭雨却没有出现,空中落下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的瓶子。 瓶子破开,里面流出的液体让他们瞬间瞪大了眼睛! “是火油!是火油!” 察巴特尔听到这话,瞳孔骤然紧缩! 下一刻,漫天火箭如雨般倾泻而来! 火焰在草原大军中席卷,士兵们哀嚎响彻寰宇,满地的瓶子碎片还扎入了马蹄之中! 大军瞬间乱做一团,但攻击,还没完! 轰隆隆! 大夏军队最强大的武器,火炮! 一颗颗硕大的炮弹砸落,残肢断臂伴随着哀嚎声纷飞。 察巴特尔只觉一股屈辱感将自己完全吞没。 “都给我杀!” “只有杀死那些夏狗!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想想你们的婆娘,想想你们的孩子!” “这场战斗如果败了!她们都活不过这个冬天!” 察巴特尔振臂一呼,骚乱的草原大军总算恢复了些许斗志,纷纷朝着百步之外的大夏军队冲杀而去。 可这仓促组织的反攻,怎么可能打的赢崔文心坐镇指挥的大军呢? 几番进攻无法取得有效成果后,察巴特尔也只能咬牙撤退。 这一战,大夏军队死伤一万,而草原大军,则是损失了整整六万人! 此战,大胜! 崔文心并未就此撤军,而是以草原大军的营地为新据点,修筑防御工事,打算继续追击草原大军。 消息很快传回天门关。 得知消息的众将士皆是振奋不已。 可身为统帅的周景行,却是在此刻犯起了难。 这份带着泼天功劳的战报,要怎么写给致弘帝呢? 明着写的话,致弘帝只会更加忌惮崔文心,做出更加疯狂的针对。 所以这份战报的功劳,绝对不能落在崔文心头上。 起码头功不能。 这时,周景行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人。 “有了!” 周景行咧嘴一笑,瞬间有了主意。 写好战报后,周景行便让人交给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做完这一切的周景行站在窗边轻叹。 如果不是要给阵亡的将士们申请抚恤金,他连这份战报都不想写给致弘帝。 因为不管他写什么,致弘帝都会对崔文心的杀意,都会只增不减。 而事实也正如周景行所想的一样。 两日后的皇宫中,当致弘帝看完周景行送来的战报之后,脸色阴沉如水。 第125章 靖西侯李建新 在致弘帝手边,还放着一份战报。 那是他埋在天门关暗子所传回来的。 两份战报,截然不同。 探子传回来的战报中,详细记载了崔文心引蛇出洞诛杀内奸,诓骗草原使团入城趁机主动出击等事情。 但在周景行的战报中,这些统统没有提及。 并且周景行的战报中,刻意弱化了崔文心的作用,将大部分功劳都扣到了石鸿飞和傅成头上。 就连他自己这个临危受命的天门关统帅,也被他写成了石鸿飞所托。 致弘帝看着手中两份战报,眼中杀意愈发难以压制。 “朕也算帮过你不少,可你竟然为了崔文心,如此欺骗于朕...” 他喃喃开口,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半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抬手招来了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贴身大伴。 “朕记得周景行家中,还有一个瘸腿老者是吗?” 大伴拱手作揖回道:“回禀陛下,周公子家中的确有个瘸腿老者,听闻是早些年周公子从人牙子手上买来的,这么多年,一直侍奉在周公子左右。” 致弘帝微微颔首,“派人去将他请到宫里来吧,让太医为他诊治一番。” 大伴眼神一动,当即会意。 “奴婢遵旨。” 在大伴走后,致弘帝看着两份战报,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他思索良久,在贴身大伴回来后又吩咐道:“你替朕走一趟,去请靖西侯入宫。” 大伴没有多问,再次退出乾清宫。 良久,一个身穿常服,面容坚毅的中年人被太监带入乾清宫。 “微臣李建新,叩见陛下。” “李爱卿请起。” 致弘帝亲自上前将他搀扶起来,“给李爱卿赐座。” 李建新有些受宠若惊的坐下,刚想谢礼,就被致弘帝摆手打断。 “朕能够荣登大宝,背后少不了靖西侯的帮助,所以在朕面前,靖西侯不必如此多礼。” 当初发动兵变的时候,除了金吾卫和禁卫军,长安中还有三大营。 这三大营的兵力,可是在金吾卫和禁卫军之上的。 哪怕战力上不及,可靠着人数优势,也能将金吾卫和禁卫军死死托住。 而帮致弘帝控制三大营的人,正是这位靖西侯,李建新。 他这靖西侯,也是在致弘帝登基后册封的,并且世袭罔替。 “陛下潜龙在渊,就算没有臣相助,相信陛下荣登大宝,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李建新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回答的滴水不漏。 “荣登大宝于朕而言固然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只是这天下有太多人看不惯我大夏的安稳,屡屡想要破坏。” “朕每每念及此事,总是倍感忧虑。” 致弘帝长长叹了口气,“北方传回来消息,草原三大部落聚集三十余万大军进攻天门关。” “崔太师带兵主动出击,如今的天门关统帅,被临危受命给了一个名叫周景行的年轻人。” “如此年轻,也不知道崔太师为何会选择他为统帅。” 李建新眸光微闪,心思快速活络起来。 致弘帝这一番,完全没有交代前线的战况。 崔文心竟然能带人主动出击,并且还将统帅权交给了一个年轻人,这说明崔文心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打的这一仗。 如此状态下的崔文心,李建新相信前线的战况必定是大捷! 只是陛下为何要刻意向自己隐瞒战况,还着重点了一下周景行是个年轻人呢? 莫非... 李建新像是想到了什么,试探性问道: “陛下可是担心这周景行过于年轻,倘若前线战事吃紧,他无法做出有效应对?” 致弘帝点头,“能明白朕之所忧虑,李爱卿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 “朕并非是不相信崔太师的选择,只是这周景行毕竟太过年轻。” “所以朕想着,能不能再给天门关派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前去。” “二者合力,相信定能保天门关无恙。” “不知李爱卿,可有合适人选?” 李建新站起身,拱手施礼道: “陛下思虑周到,臣也认为,周景行太过年轻,恐无法应对战场上的变化。” “老臣李建新虽已过不惑之年,但仍旧能够提刀,能够御马!” “请陛下下旨,让臣前往天门关,守卫大夏边疆!” 他不是傻子。 致弘帝单独召见自己,又将话说的如此明白,明摆了就是想让他跑这一趟。 这时候推荐别人,那不是将功劳拱手让人嘛。 如今致弘帝刚刚登基,正是用人的时候。 自己只要抓住机会,以后李家的荣华富贵,就绝不会断! “崔帅啊崔帅,要怪,就怪您太强了...” 李建新在心中为崔文心默默哀叹一声。 崔文心的处境,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 李建新也知道,致弘帝派自己过去是要干什么的。 “靖西侯不愧为朕之肱股!” 致弘帝微微颔首道:“明日朝会,朕会下旨,让李爱卿驰援天门关。” “李爱卿,切莫让朕失望。” 李建新立刻单膝下跪,抱拳行礼道:“请陛下放心,只要微臣在天门关一日!天门关就绝不会破!” “朕自然是相信李爱卿的。” 致弘帝示意对方坐下,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李爱卿,其实还有一件事情,让朕颇感为难。” 李建新脸色微变,还有事情? “为陛下解忧乃是臣子本分,陛下有何为难之事,或许可以与臣细说一二,也许臣会有些浅薄的见解。” “李爱卿自己看吧。” 致弘帝将那份真实的战报丢给对方。 李建新拱手作揖,随后便翻看起手中的战报。 看完之后的李建新一双眼睛瞪的滚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以十五万人对抗敌方三十余万! 仅用一万人的伤亡生生啃下对方六万人,还缴获无数战马粮草。 这特么就跟做梦一样! “陛下,此乃大...” “草原派遣使团入关,本意是想要与大夏协商,结果崔太师却坑杀草原使团,让天门关再起战火,葬送了一万将士的性命...” “我大夏向来是礼仪之邦,崔帅此等作为,实在是有损我大夏威严。” 激动的李建新刚刚开口,就被致弘帝有些冰冷的声音打断。 致弘帝盯着李建新,似笑非笑的问道:“李爱卿方才想说什么?” 李建新只觉后背一寒,连忙道: “此乃大罪也!” “崔太师贵为太师,当深知我朝律法。” “可他却在阵前斩杀草原来使,还将对方的头颅悬挂战旗之上,这有损我大夏礼仪之邦的形象,有损我大夏的威严!” 说完这些话,李建新额头都有着冷汗渗出。 身为一个在前线领兵作战多年的将领,他下意识去关注战损,忽略了崔文心斩杀使团的事情。 致弘帝想要对崔文心动手,斩杀使团就是一条很好的罪名。 他没有发现,甚至还一脸惊喜的想说这是一场大胜。 如果致弘帝没有用他的想法,恐怕刚才就会任由他说下去,之后再找李家慢慢清算了。 历经两朝的李建新,对这位刚刚登基的致弘帝心中升起一丝恐惧。 这位致弘帝,远比嘉阳帝难应付! “那依李爱卿所言,朕该如何处置崔太师呢?” 致弘帝一脸玩味道:“毕竟崔太师刚刚立下如此功劳,朕若在此时降罪于他,岂不是寒了前线将士的心?” “陛下,功是功,过是过。” “此次崔太师虽然大破敌军,可却让我大夏威严有损,二者不能相抵。” “如今草原大军被崔太师打退百里,三大部落之间又本就互相猜忌,此次失败过后,他们内部肯定会生出间隙,导致战力受损。” 说到这的李建新抬起头,眼神坚定。 “臣以为,陛下可命太师撤军,回长安述职,与朝堂诸公辨明对错。” “臣可以带着大军接替太师,守护我大夏边关!” 致弘帝嘴角一点点翘起。 “既是李爱卿所言,那便依李爱卿所言,让太师撤军,回京述职吧。” 送走李建新后,致弘帝便坐回了那张象征至高权力的龙椅。 “崔文心...周平远...项震山...周景行...” 他念出一个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不着急,一个个来。” 这时,一个太监停在门口,“陛下,奴才有事禀告。” “进。” 太监快步走入乾清宫,来到致弘帝身前跪下。 “杂家不是派你去寻周景行家中的瘸腿老者吗?你怎滴回来了?” 大伴认出了这个自己吩咐去办差的太监,十分疑惑的问道。 太监跪在地上,有些害怕的回道:“回公公话,小人要说的,正是此事。” “那周景行家中,早已人去楼空。” “无论是房中还是院中,都有着一层薄灰,想来已是离开多时。” 大伴瞳孔陡然紧缩,“什么?!” 他猛地跪在地上磕头,“属下办事不利,还请陛下责罚!” 在周景行和崔文心离开后,致弘帝便让他派人盯着京城各处,其中就包括周府。 如今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他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你说,他能不慌吗? 致弘帝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的阴冷,愈发骇人。 第126章 新的圣旨,兄妹情散 翌日,金銮殿上。 致弘帝一份修改过的战报,让贴身大伴在朝堂上公之于众。 这份战报中,致弘帝刻意削弱了崔文心主动出击,取得大胜的效果,放大了崔文心坑杀草原使团的影响。 礼部尚书欧阳茂和工部尚书齐荣欢最先起头,带着手下的文官们批斗崔文心不守规矩,破坏大夏在诸多藩属国心中的仁义形象。 靖西侯李建新也是站出来弹劾崔文心藐视律法等多条罪名。 周平远和吏部尚书高华清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也没能让事情有任何转变。 他们意识到,这些事情,都是龙椅上那位早就决定好的。 在礼部和工部的推动下,致弘帝下达了新的圣旨。 勒令崔文心退兵回京述职,封靖西侯李建新为虎威大将军,率三千精兵北上,接管大军,与天门关统帅周景行一起,守护天门关。 散朝之后,周平远和高华清两人擦肩而过,默契停步。 “首辅大人不该去的。” 高华清沉着脸,神色落寞。 他不是崔文心的学生,可却是崔文心一手提拔上来的。 他感念崔文心的恩德,也佩服崔文心的为人,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在为崔文心做事。 周平远轻叹一声,“你跟了他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更改不了。” 高华清沉默了。 是啊,这么多年了,他何尝不清楚这位首辅大人的脾气。 “陛下很明显是想对首辅大人动手了,咱们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恐怕首辅大人回京之时,就是丧命之日。” 半晌,高华清幽幽开口。 周平远抬头望向天空,“或许...他根本没打算回来...” 高华清瞳孔一缩,“你是说...首辅大人要抗...” 周平远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好好办差,崔帅的事情,不要插手。” “可...” “相信我!” 周平远拍了拍对方肩膀,在对方耳边低语几句。 高华清的脸色一点点凝固。 最终,他默然点头。 两人擦肩而过,各自前去当值。 ...... 乾清宫内,致弘帝听着大伴汇报今日散朝后诸多大臣的动向。 “你是说,高华清跟周平远见了一面?” 致弘帝放下手中奏折,投来目光。 大伴点头,“回陛下话,高大人与周大人的确见了一面。” “不过两人见面时间很短,说话声音也小,属下的人怕被发现,就没敢靠的太近。” “最后,周大人拍了拍高大人的肩膀,两人便各自当值去了。” 致弘帝眯着眼睛思索片刻,道:“加派些人手看着卫国公府和高府,发现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朕禀告。” “是。” 大伴低头应下,快步退出乾清宫安排人手。 可就在他刚刚安排完准备回乾清宫的时候,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劳烦公公通禀一声,赵云婉,求见陛下。” 赵云婉身穿一袭淡青色长裙,面容冷艳。 大伴错愕片刻,急忙拱手行礼道: “见过长公主殿下。” “殿下稍等,奴婢这就前去通禀。” 赵云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大伴快步走入乾清宫,将赵云婉求见的事情告知致弘帝。 致弘帝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她要见朕,所为何事?” 大伴摇头,“奴婢不知,长公主殿下并未提及。” 致弘帝皱起眉头,思索一番后,还是让大伴将人带了进来。 “见过陛下。” 赵云婉和灵儿躬身行礼。 “皇姐不必多礼,不知皇姐找朕,所为何事?” 致弘帝语气冷淡,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赵云婉见致弘帝这副模样,眼中的期盼又少了几分。 “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听到这话,致弘帝手中毛笔一顿,缓缓抬头看向赵云婉。 赵云婉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避的意思。 半晌,致弘帝抬起手。 大伴当即会意,将所有侍奉的太监和宫女都赶出去之后,自己也带着灵儿出去了。 偌大的宫殿内,就只剩下姐弟二人。 “现在,皇姐可以说了吗?”致弘帝问道。 “让人给草原大军提供天门关布防图。” “让辽荒二郡不得调拨守城器械支援天门关。” “放任草原骑兵通过云沧山脉进入我大夏边境...” 赵云婉每说一句,致弘帝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赵云婉看着自己这个弟弟,眼神愈发失望。 两人都是同一妃子所出,是亲生姐弟。 这也是为什么赵云婉当初会选择支持他的原因之一。 致弘帝沉着脸,闭口不言。 赵云婉眼眶泛红,水汽弥漫,“天门关是我大夏对草原部落最为重要的一座关卡。” “一旦被破,辽荒二郡必然被草原部落的铁蹄践踏。” “你这么做,置那数十万将士的生死于何地?置将你扶上皇位的老师于何地?” “老师与我说过,此战结束,他会亲手上交一切权力,隐居山野。” “他为大夏鞠躬尽瘁,为什么你就不能让他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呢?” 面对赵云婉的质问,致弘帝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淡淡回道: “你不懂。” “崔文心那样的人,只要他活着一天,朕就无法安稳坐在那张龙椅之上。” “他可以为了所谓的天下百姓将爷爷拉下马,将父皇拉下马,难道他就不可能将朕拉下马?” “如果皇姐是为了崔文心的事情而来,就大可不必再说了。” 致弘帝负手而立,面容冷峻,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赵云婉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心中最后情谊在此刻磨灭。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她的弟弟,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君王。 赵云婉作揖行礼,转身离开。 就在她即将推门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致弘帝的声音。 “皇姐,周景行的家人,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第127章 法不责众 赵云婉身躯一颤,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 “陛下如果觉得他们在我手里,大可以派人调查我。” 话音落下,赵云婉推开殿门,迈步离开。 灵儿一直等在门口,见自家殿下红着眼眶出来,她低着头,有些不满的看了身后的乾清宫一眼。 她知道这样是大不敬,但她冲动的性格控制不住她自己。 大伴将一切动作尽收眼底,在两人离开后,他将一切都汇报给了致弘帝。 “陛下,是否需要奴才给天云宫一个警告。” 致弘帝摆摆手,毫不在意道: “如果一个奴才都不维护自己的主子,那这奴才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是。” 大伴拱手低头,不再说话。 致弘帝思索半晌,淡淡开口道:“不过天云宫那边还是要派人盯着。” “她做了什么事情,见了什么人,都要事无巨细向朕汇报。” “朕可以肯定,周景行的家人,一定是被她转移了。” 大伴若有所思点头,试探性问道:“陛下,奴才有个建议,不知当不当讲。” 致弘帝投来目光,“说说看。” 大伴拱手作揖,“奴才以为,陛下或许可以借助皇城司的力量。” “皇城司?” 致弘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皇城司是姬影那个老东西留下来的,他们不可能会尽心尽力为朕办事。” “既然他们无法尽心尽力,那陛下为何不让人将他们取缔呢?” 大伴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神色,“咱们手下培养的人手,正缺一个合适的身份。” 致弘帝微微一愣,旋即眼中也是浮现出惊喜的神色。 “朕会下旨让皇城司彻查此事,你让人负责跟进便是。” 皇城司这件事情如果办好了,那必然跟周景行生出嫌隙。 如果办不好,他致弘帝就有理由让自己手下培养的人顶上皇城司的位置。 一举两得。 ...... 皇城司,太监拿着致弘帝的圣旨到来。 姜锐看着手中的圣旨,面色沉凝。 “姜缉事,此乃陛下亲自交代的任务,杂家奉陛下口令,协助您办差,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太监脸上挂着笑意,不知是在幸灾乐祸,还是得意忘形。 “既是陛下旨意,吾等自当竭尽全力。” 姜锐收起圣旨,带着太监走入皇城司。 这太监显然是第一次来皇城司,刚一进门,就被那股强烈的血腥气熏的差点吐出来。 不过对于陛下亲自下的命令,他显得格外重视,哪怕心中有再多恐惧,他也硬着头皮跟在姜锐身后。 “大人还请在此处休息片刻,我前去将周景行相关的卷宗调来,我们二人合力,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姜锐把太监带到自己办公的地方,让对方在此等候。 这里相比外面血腥气减少不少,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太监连连摆手让姜锐自己前去。 姜锐关门离开。 他并没有去存放卷宗的地方,而是径直离开缉事司,来到了那独属于姬影的阁楼。 走上二楼,姜锐便看到影二和影三两人。 而窗边那个位置上,却没有了姬影的影子。 “姬司主去了哪里?” 姜锐问道。 影三摇头,“我等不知。” 姜锐脸色一变,掏出怀中的圣旨。 “陛下下旨了,让我们去找周景行家人,找到之后送入宫中保护。” 影二撇了撇嘴,“什么保护,明明是圈禁!” 姜锐沉默,影三也没有说话,气氛就这样沉默下来。 “那我们查不查?” 半晌,姜锐打破沉默的氛围问道。 他们都知道周景行的家人去了哪里。 甚至转移的过程中,他们也没少帮忙。 龙椅上那位肯定清楚这其中的猫腻,让他们去查,属于是自己查自己。 查到了,他们跟周景行的关系会从此生出嫌隙,查不到,那就是他们皇城司办事不利,皇帝肯定会想办法对皇城司动手。 如今的情况,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没有姬影在此,三人谁也拿不定主意。 “我还要去文选司调案卷,不能久留,如果不查的话,我就随便拿些案卷应付了事了。” “查。” 姜锐话音刚落,便听见楼下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三人瞬间神情紧绷。 他们刚才的话是不能被传出去的,否则不只是他们三个要遭殃,皇城司也要面临龙椅上那位的怒火。 影二和影三默默把手放在腰间的长刀之上,随时准备动手。 哒哒。 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女子迈步走上来。 “三位,好久不见。” 女子掀开黑袍兜帽,露出自己冷艳的面庞。 三人先是一怔,旋即纷纷拱手行礼。 “见过长公主殿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赵云婉。 正如致弘帝所料,周景行的家人,的确是赵云婉联合皇城司转移的。 “不必多礼。” 赵云婉看了一眼三人,“我此番出宫并非通过正常途径,所以我时间不多,你们且听我说便是。” “陛下已经决定与老师有关的人进行清算,就连本宫,也在陛下的监视之中。” “这次让你们去查周公子的家人,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对付皇城司。” “不管成与不成,陛下借机往皇城司安插自己的人手。” 三人听着赵云婉的话,脸色都不由的变得难看起来。 这岂不是说不管他们做不做,不管结果如何,他们最后都落不得一个好? “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气,但没有办法,他是皇帝。” 赵云婉轻叹一声,继续说道: “姬司主离开之前曾给我留下一封信,让我尽可能保护皇城司的力量。” “想要渡过这次危机,你们不仅要查,更要大张旗鼓的去查。” 影三低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把这件事情弄的越大越好?” 赵云婉微微颔首,“一个人做不好,那必然会被处罚。” “可倘若是一堆人做不好,那所有人都未必会受罚。” “大理寺,都察院,京兆府,你们可以拿着圣旨以协助办案为由将他们全部牵扯进来。” 姜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法不责众! 如果所有人都找不到的话,那皇帝也不可能仅仅处罚皇城司。 而皇帝一旦对所有人无差别处罚的话,朝堂上的官员肯定不乐意。 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场让皇帝自己头疼的口舌之争。 “办法教给你们了,至于怎么做,那是你们皇城司的事情。” 赵云婉重新戴上兜帽,“有什么事情就去找迎宾楼的郭掌柜,他知道怎么联系我。” 说完,赵云婉便转身离开了。 姜锐三人拱手行礼。 他们没有问万一真的将人找到了怎么办。 因为他们三个,全是帮忙转移的犯罪嫌疑人之一。 他们知道,周景行的家人,根本不在长安。 第128章 让我去劝崔帅退兵?想都别想! 天门关,凉风瑟瑟。 周景行身穿盔甲站在城关往外眺望,脸色沉凝。 今日是崔文心主动出击的第七天了。 这七天里,每天都会有战报和伤兵送回。 通过战报,周景行知道崔文心已经率军成功挺进草原外围。 虽然这七天时间内大军经历了无数大小战役,损失不小,仅剩下十万大军。 但草原大军也被打的近乎半残,算上第一天被歼灭的六万人,他们足足损失了十五万士兵和无数马匹。 按照这个情况,周景行估摸着再过一个星期,崔文心真能带兵打入草原腹地。 “石帅,长安那边有我的回信吗?” 周景行看向身旁的石鸿飞问道。 “没有。” 石鸿飞连连摇头,“不仅没有收到任何回信,我们也不见长安有任何东西送来。” “而且你带来的那些烈酒,昨天就已经用完了。” “如果没有新的烈酒送来,将士们只能用以前的土方法直接治疗了。” 周景行皱起眉头,心中顿感不妙。 从他写信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半个多月时间。 就算路上再慢,家里应该也收到信了。 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仅没有任何回信,就连烈酒也没送来。 周景行可以肯定,家里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时,一个士兵匆匆来报。 “周帅!长安来人!” “领头的太监手里还拿着圣旨,说让您去接旨!” 在执掌天门关之后,周景行先是将现代的练兵方法搬了过来,而后又让人在关内大量采买肉食米面。 如今天门关所有将士的伙食都比之前上了一个档次。 虽然训练辛苦,但每次训练完,他们都能吃上香喷喷的大米饭和肉,这可是以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这让他们都对这个新上任的周帅格外感激,也打心底里认可了他这个空降统帅。 “圣旨?!” 周景行眸光陡凝,心头一沉。 这个时候来圣旨,那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带路。” 周景行淡淡开口。 对方是带着圣旨来的,躲着不见显然是不可能的。 否则消息传回长安,周景行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扣上藐视天威,拥兵自重的大帽子。 士兵带着周景行回到关内。 远远的,周景行便看到一个太监骑着马,手中拿着圣旨。 太监身旁,一个身着银色盔甲的中年男子眼神坚毅,气势挺拔。 在这中年男子身后,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整齐列阵。 来者不善啊... 周景行目光微微眯起,快步来到太监身前,拱手道: “铁甲在身,不便行礼,还望公公见谅。” 太监瞥了周景行一眼,神情傲然。 “天门关统帅周景行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师崔文心领兵征伐草原,大破敌军,朕心甚慰。” “然草原敌军狡诈,太师年老,朕心甚忧。 “加之太师坑杀草原使团,有损我大夏于外邦心中天朝上国之威严,朝野震动。” “经百官商议,命太师崔文心即刻撤军,回长安述职。” “靖西侯李建新,勇武过人,深谙兵法谋略,乃我大夏肱股。” “特封靖西侯李建新为虎威大将军,统领太师麾下军队,与天门关统帅周景行共卫边关,钦此!” 周景行呼吸陡然一滞,瞳孔也是不受控制的缩了一下。 这封圣旨没有任何赏赐,通篇透露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这个时候让崔文心撤军,那些战死关外的将士们算什么? 眼看着就要打到地方老巢了,这时候撤军,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而且还让崔文心回长安述职。 那是回长安述职吗? 那是回长安送死! 还有,这个虎威大将军又是怎么回事? 大军刚刚出征,自己刚被任命为统帅,他转头就派个人过来节制自己。 他是害怕自己守住天门关呢?还是害怕自己守护不住天门呢? 一个个想法在周景行脑海中飞速闪过,他的脸色也是一点点阴沉下来。 他保持着半跪行礼的姿势,没有去接那张圣旨。 “周统帅,还不接旨?” 太监淡淡开口,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臣,接旨。” 周景行刚想接过那道圣旨,便听见太监再次开口道: “周统帅,陛下还有一道口谕给您。” “景行,朕知你与太师交情颇深,所以此番撤军之令,你亲自走一趟,将太师带回,不得有误。” “此外,朕听闻景行家中有一瘸腿老翁,朕已命人将之带入宫中,让太医诊治。” 周景行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 “臣,领命。” 周景行接过圣旨,留下两个人安排李建新等人,自己则是带着石鸿飞,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马背上的李建新看着周景行离去的背影,眉头皱起。 “看来这位年轻统帅,不像我想象的这般好对付啊...” 他喃喃低语,纵马入城。 “该死!欺人太甚!” 周景行回到自己住处,一脚将眼前沉重的桌子踹飞! 经过药浴的他躯体强度已经无比接近武者,桌子砸落在地,直接四分五裂。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怒气依旧难消。 让自己去劝崔文心退兵,还把张伯囚禁在皇宫中当做要挟自己的筹码! 这致弘帝跟他爹一样,也是一点人事不干! 完全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为今之计,只有...” 石鸿飞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行!” 周景行直接否定了这个想法。 一旦杀了这些人,致弘帝那个家伙恐怕会立刻给自己和崔文心扣上谋反的帽子,直接调大军过来围剿! 他正愁没有一个合适正当的理由清除掉崔文心及其同党呢,自己要是动手,就相当于把刀子送到致弘帝手里。 “难不成公子真打算按照圣旨上的吩咐,去劝崔帅退兵吗?” 石鸿飞也是愤愤不平的问道。 “让我去劝崔帅退兵?想都别想!” 周景行呵了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且不说我能不能劝得动。” “我一旦出城,那什么虎威大将军要是反手把城门一关,我就是死路一条!” “有我在,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石鸿飞拍着自己胸脯说道。 “没用。” 周景行摇头,顺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涩的眼睛。 “他是陛下钦点的虎威大将军,职位与我这个统帅平级。” “按照职位高低,你必须听从他的命令。” “虽然你在将士中话语权不小,但你要是带着他们反抗这位虎威大将军,你信不信致弘帝转头就以谋反罪把你们全部抄家!” 石鸿飞一拳砸在墙壁上,借此宣泄自己心中的怒火。 “难道咱们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崔帅一定不能回长安,否则...” “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周景行将他没讲完的话补全,而后便是一脸凝重的说道: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周景行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拖。” 第129章 拖字决,粮草被烧,大军危矣! “拖?!” 石鸿飞一怔,“要怎么拖?” 自他成年以后一直都在边关,根本不知道这朝堂中经常用的托字诀秘技。 “您就跟着学吧这几天,会让您眼界大开的。” 周景行咧嘴一笑,不过想到崔文心在前方收不到这道圣旨的消息,他又看向石鸿飞问道: “石帅可有办法让人将这道圣旨的消息传给崔帅?” 周景行清楚崔文心不破草原誓不罢休的决心,可他并不清楚崔文心是否还留有其他后手。 像崔文心这样的老阴…额…老政治家… 他大概率能料到自己主动出征,致弘帝会在身后给他使绊子。 “我手下有几个实力不错的千户,可以让他们今晚换防时出城,把消息带给崔帅。” 石鸿飞思索片刻后说道。 “就这么办!” 周景行当即拍板,“你下去安排吧石帅。” “顺便安排好人盯着新来的那些家伙,有任何异动就以疑似草原探子的罪名直接拿下!” “啊?” 石鸿飞顿时瞪大眼睛,“这能行?” 人家毕竟穿着大夏军队的制式铁甲,用这个罪名将别人拿下,是不是显得太… 周景行连连摆手,“放心吧,都是聪明人,那什么虎威大将军闹不起来的。” “我们也不过把他们的人抓起来,关上几天而已。” 关上几天…而已… 石鸿飞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夜晚,周景行和石鸿飞两人亲自盯着换防把消息送出去。 消息送出后周景行便直接回自己住处准备休息了,今晚的城关有石鸿飞坐镇,完全不用他担心。 可他刚躺下不久,门口就响起砰砰的敲门声。 “周帅,虎威大将军要见您。” 罗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他刻意把虎威大将军五个字咬的很重,听起来有种嘲讽的感觉。 李建新瞥了一眼罗定,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他听过的垃圾话,见过的阴阳人都比罗定强多了,罗定的这点道行,还不够看。 周景行披上衣服,装作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李将军深夜来找本帅,不知有何要事?” 李建新板着一张脸,“周帅,我手下千户去查验关中辎重和粮草,却被你们的人当成草原探子抓了起来,这事,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有这种事?” 周景行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天门关的将士都是经过训练的,对于探子,他们有自己的分辨方法,轻易不会抓错。” 李建新闻言,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周景行。 “周帅的意思是,陛下亲自提拔的千户,是草原部落的探子?” 周景行眉头狂跳,他万万没想到这李建新会直接把皇帝搬出来。 “本帅可从没说过这话,李将军可莫要污了本帅清白。” “所以周帅的意思,是不打算放人?” “李将军此言差矣,您的人被抓,是因为他们有嫌疑,等我天门关将士查清他们身上的嫌疑,自然就会放人了。” “那要多久才能查清楚呢?” “这个本帅就不清楚了,李将军要是担心的话,大可以每日去地牢询问一下。” 周景行靠着门框,无奈耸肩。 李建新眼睛微微眯起,“周帅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当然知道,替天门关清除内奸。” 周景行一语双关。 李建新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驻足回头道: “周帅年轻有为,可如果站错了队,那周帅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周景行神色不变,“不劳李将军费心。” 李建新深深看了周景行一眼,“周帅莫要忘了陛下的口谕。” 说完,李建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周帅,用不用属下晚上往他们住处丢些耗子?” 罗定凑上来小声说道。 周景行眼前一黑,“这种损招谁教你的?” 罗定嘿嘿一笑,“都是小人瞎琢磨的,既然大人觉得损,那小人不做就是了。” “糊涂!” 周景行一脸正色道:“记得别让人家逮到了,还有,把脸蒙上。” 话音落下,周景行直接关门,刚才的话,他全当没听见。 当天夜里,李建新等人的住处莫名闹了鼠灾。 李建新怀疑是周景搞的鬼,却又找不到任何证据,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翌日他一醒,便联合宫里来的太监,逼迫周景行出带人出关。 周景行装作身体不适,拖了一天。 前线战报传来,崔文心已经带人开始挺进草原。 第二天,他们再次催促,周景行说还没做好准备,明日出发。 战报传来,崔文心与草原大军相遇,开始交战。 第三天,第四天,周景行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不管他们说什么,他就是不动身。 第五天,周景行连战马崴脚这种蹩脚借口都用上了。 一个拖字诀,被他用的淋漓尽致,石鸿飞都感到佩服。 直到第六天,前线战报传来,周景行瞬间不淡定了。 草原部落分兵五万,趁大军交战之际绕至后方,烧毁了大军粮草。 大军粮草被烧,还被前后合围,数万将士,性命危矣! 第130章 软禁,出关 周景行看着手里的战报,眉头紧锁。 按照时间来推算,崔文心可能是收到了致弘帝撤军的命令,这才会冒险挺进草原。 否则以他的统战能力,不可能在没有做好充足准备的情况下带兵挺进草原,被人绕后烧了粮草。 崔文心请求天门关调拨足以支撑七万将士一月消耗的粮草,他还想继续往草原内挺进。 看来是我想多了,崔首辅这次,是真的没有留后手啊... 周景行放下手中战报,愁眉不展。 因为自他推行新的练兵法之后,天门关内的粮草消耗也在极速增加。 如果不是天门关攒着朝廷这么多年拨下来的银两,用那些银两去填补粮食空缺,现在天门关的粮库可能已经被吃空了。 “传我命令,调集十万担粮草,五千兵士,我亲自押送粮草去支援崔帅。” 一番犹豫后,周景行最终下了决定。 皇帝的口谕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必须亲自跑一趟。 “我不同意!”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门外便传来李建新中气十足的声音。 下一刻,李建新带着太监推门而入。 “天门关如今的粮草储备已经不多,陛下还命令崔文心退兵,你要调拨粮草支援,本将军第一个不同意!” 如果不是正好遇到负责传递战报的士卒,李建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周帅所为,我会如实禀告陛下。” “如今崔文心大军被围,粮草被毁,正是撤军的好时机,还请周帅即刻动身,前去劝其退兵吧。” 李建新咄咄逼人,言语中没有给周景行留下任何反驳的话头。 他心里忍不住发笑,感慨草原部落这一招来的正是时候。 只要崔文心老老实实退兵,那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 后面只要稳住草原部落,守住天门关,回到长安之后,他李家就是新朝最显赫的家族之一! 太监也是出声附和:“李将军说的没错,现在正是周帅劝首辅大人退兵的好时机。” “周帅您已经拖了六天了,今天如若再不动身前去劝首辅大人退兵,杂家可就要把周帅的所作所为,如实告知陛下了。” 拿着致弘帝来压自己么... 周景行扫了一眼二人,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如果本帅说,本帅一定要调动粮草,支援崔首辅呢?” 锵! 李建新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刀,“那本将军就只能得罪,让周帅‘不得不’出关,劝崔首辅退兵了。” 石鸿飞面色一变,立刻挡在周景行身前,内力瞬间汹涌。 李建新眸光一凝,当即运转内力,随时准备动手。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门外忽然响起数道脚步。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李将军如果觉得动手能赢的话,不妨开门看看。” 李建新眉头一皱,眼中闪过狐疑的神色。 他转过身,缓缓推开房门。 只见天门军所有将领此刻都身穿铁甲,手拿武器,聚集在院中。 李建新瞳孔一缩,回头望向周景行,“周帅真是好手段。” 李建新也不知道,周景行是什么时候通知的这些将领。 “李将军若是觉得自己能从石帅和这诸多将领手下杀出去,大可一试。” 周景行冷冷开口。 在他收到战报的时候,他就已经让石鸿飞派人去通知这些天门军的将领了。 这些将领,大多都在崔文心给他的那本名册之上。 一开始,周景行也不确定这些人会不会来,所以心情还有些忐忑。 现在见众人都到了,他便再也没了后顾之忧。 太监神色惊恐,“周景行!你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周景行嗤笑出声,“公公可莫平白污蔑本帅清白。” “前线告急求援,本帅亲自带兵押送粮草,怎会是造反呢?” “陛下让你去劝崔首辅退兵!不是让你去支援他的!” 太监瞬间急眼,“你不遵圣旨,是为藐视皇权!” “我与李将军乃是陛下钦点!你让人将我等围困,此乃拥兵自重!” “藐视皇权,拥兵自重,这不是谋反是什么!” 李建新也是看向周景行规劝道: “周帅,此时收手,为时未晚。” 周景行先是瞥了对方一眼,而后便看向身旁的石鸿飞道: “让人去调集粮草和士兵,按我命令行事。” “另外,传讯全军,李将军和这位公公身染鼠疫,正在进行治疗,为防止鼠疫传染,任何人不得与二人接触,违令者军法处置!” 听到这话,李建新瞳孔陡然一缩。 他知道,周景行这是打算将他们软禁于此了。 他眸光一沉,手中长刀内力汹涌,他可没打算坐以待毙! “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周景行忽然开口,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李建新还以为周景行是在虚张声势,当即探步上前打算将其控制。 只有控制住周景行,他才能带着太监从这包围圈里逃出去。 可他刚有动作,自己凝聚起来的内力便轰然消散。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李建新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不明白自己的内力为何会消散! “你们这几日吃的东西,都被我加了点料。” 周景行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在手里轻轻晃荡。 “这玩意不是毒药。”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会让武者内息紊乱,无法调动内力,宗师级以下服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七日内无法调动任何内息。” 这瓶东西,正是崔文心留给他的。 不过当初把这瓶药留给他,目的并不是为了防范致弘帝派人搅局。 而是留着给他对付石鸿飞用的... 崔文心害怕自己出征后石鸿飞会不听命令,所以特地留了这么一手。 周景行当初听到这话的时候,脑子都差点宕机了。 连石鸿飞也防着,真是阴的没边了... “周帅,粮草已经让人开始清点装车,五千骑兵也正在集结。” 一个士兵匆匆来报。 周景行微微颔首,大手一挥,直接让人把李建新和太监拉下去关押起来。 “周帅,还请您务必把崔帅带回来!” 一个将士忽然单膝跪地,言辞恳切道。 其余将士纷纷单膝跪地,拱手抱拳。 他们都是受过崔文心恩惠和提拔的人,没有崔文心,就没有今日的他们。 无论是出于家国情怀,还是个人私心,他们都不希望崔文心出事。 周景行郑重点头,“我会尽力。” 待众将领离开之后,周景行将帅令和那瓶药交到石鸿飞手上。 “石帅,我走之后,天门关就拜托你了。” 石鸿飞一脸严肃的点头,“放心吧,有我在,天门关绝不会出意外!” “对了,这东西怎么在你身上?” “我记得这玩意儿不是崔帅随身携带的吗?” “当时我还问过崔帅这是什么,结果崔帅没告诉我。” “早知道这里面装着这样的药,咱们都不用联系那些将领了。” 石鸿飞一脸笑意把玩着手里的药瓶。 他对这个药瓶印象很深,因为好几次他见崔文心的时候,这药瓶就摆在崔文心手边。 此番联系这些将领的事情一旦传到致弘帝耳朵里,那致弘帝对周景行的忌惮和揣测会更上一层。 这对周景行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 周景行嘴角一抽,“崔帅有他的考虑,我也不是很清楚...” 本来就是留着给我对付你的,当然不能告诉你了... 周景行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 在粮草和大军准备完毕之后,周景行又挑了两个实力在大武师境界的千户压镇跟随。 自己虽然有手铳可以自保,可没有实力高强的武者压镇,一旦发生遭遇战,在护送粮草的情况下,队伍很可能会损失惨重。 就连粮草,也可能保不住。 他要尽可能确保路上不会发生意外,确保这批粮草能够送到崔文心大军手中。 轰隆隆。 沉重的关门大开。 “老头子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我来带你回家了!” 周景行眸光沉凝,一马当先。 罗定和曹迟两人跟随他身旁,护卫左右。 石鸿飞站在城头,目送周景行远去。 在携带粮草的情况下,周景行想要找到崔文心大军,最快也需要三日时间。 “你,过来。” 石鸿飞招来一个士兵。 “将这份战报和申请调拨粮草的文书送到驿站,让他们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战报自然是经过周景行修改的。 其中没说崔文心大军粮草被毁一事,只是说前线大军粮食短缺。 为保证前线将士的作战能力,撤退途中不被草原骑兵袭扰全歼。 周景行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从天门关调拨粮食支援前线,‘顺便’,前去劝崔文心退兵。 而天门关粮食储备不够,只能请求朝廷调拨粮食。 当然,在文书的最后,周景行也贴心的告知了致弘帝,李建新等人身染鼠疫的事情。 一切都合情合理,周景行都是‘被迫’做出的决定。 这让致弘帝想挑毛病也挑不出来。 周景行相信只要致弘帝挑不出毛病,在没打算跟自己鱼死网破之前,张伯就还是安全的。 望着远去的骑兵,石鸿飞叹了口气,“希望龙椅上那位能够将粮食调拨过来吧。” 如果致弘帝不拨粮的话,天门关就真要砸锅卖铁去买了... 驿站的传信驿使经过两日的狂奔,很快便将战报和文书送到了致弘帝手中。 致弘帝看完战报和文书的内容,额头青筋难以遏制的凸起。 “这周景行,当真好大的胆子!” 第131章 破釜沉舟 以各种奇葩理由拖延不去劝崔文心退兵就算了。 又以李建新身染鼠疫为由将其囚禁,还自作主张,调天门关的粮草去支援崔文心。 这三件事情无论哪一件,都将致弘帝气的不轻,更何况如今是三件加在一起。 “既然你选了崔文心,那就别怪朕不讲情面了!” 致弘帝冷哼一声,望向身旁的大伴问道:“朕让皇城司寻找周景行的家人,如今可有线索?” 大伴拱手作揖,“回禀陛下,皇城司联合大理寺,都察院等部门在长安进行了大规模排查,但仍没有发现周景行家人的踪迹。” “都是些废物!” 致弘帝将那份战报丢在地上,“你自己看看,这周景行都干了些什么!” “他完全把朕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他眼里到底有没有朕!” 大伴捡起地上的战报查看,眼中流露出渗人的杀意。 “陛下,这周景行似乎快要脱离掌控了,不如让奴才跑一趟,将他...” 说着,大伴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行。” 致弘帝连连摆手,“姬影那个老东西一直没有现身,我怀疑他可能就隐藏在周景行身边。” “你自己去,非但杀不死他,可能还会将他直接激反!” 致弘帝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直接将周景行弄死。 如果不是自己当初起了爱才之心,今日也不会有这些让自己头疼的事情。 “你说他为什么会选择崔文心呢?” 致弘帝嗤笑出声,“朕坐拥天下,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美人财宝都可以给他。” “可他偏偏选了崔文心,崔文心能给他什么?”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周景行为何放着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不要,要跑去跟一个不得善终的孤臣为伴。 大伴低头回道:“陛下不必如此动怒。” “那周景行能被陛下看重是他的福气,是他自己鼠目寸光,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你尽会说些好话哄朕开心,你还是说说,这粮草,到底该不该给他吧。” 生气归生气,可致弘帝却无法从这两份东西里,找到任何攻击周景行的把柄,只能公事公办。 致弘帝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如果李建新能回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周景行开刀! 就算不能将其杀死,也要将其限制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奴才以为,这粮食,陛下该给。” 大伴此话一出,致弘帝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神色,“理由。” 大伴继续分析道:“崔文心虽在天门关颇得人心,但这天门关,毕竟还是大夏的天门关。” “陛下调拨粮食的同时,再给予天门关将士一定奖赏,并昭告天门关百姓。” “如此一来,天门关将士和百姓就会感念陛下恩德。” “届时就算是周景行想带着天门关将士造反,恐怕百姓和将士们也未必同意。” 致弘帝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此计可行。” “不过周景行家人的踪迹,你也要派人抓紧寻找。” “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只要控制了他的家人,就不怕他不为我所用。” 在致弘帝心中,周景行是个人才。 如果可以掌控的话,对他治理国家会有莫大的帮助。 他如今初登大宝,正是用人之际,实在是不舍得将周景行这样的人才放走。 不过舍不得归舍不得。 一旦周景行对他的统治产生威胁,他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其弄死! “奴才遵命!” 翌日,金銮殿上。 致弘帝让欧阳茂在其中推波助澜,很快便将粮食调拨和赏赐天门关将士的事情定了下来。 粮草和赏赐的银两只用了一天时间便完全筹集,运往天门关。 只是致弘帝不知道的是。 这些粮食和赏赐,日后都成为了周景行与他对抗的资本。 这收买人心的法子的确不错,只可惜,他用错了地方。 因为自当年那一战之后,天门关大部分将领和百姓心中,就只有人一个声音。 ...... 北方草原,一处湖泊边上,铁甲军旗帜飘扬。 帅帐内,崔文心看着地图,面色沉凝。 盔甲上满是鲜血的傅成掀开帘子走进来。 “崔帅,战场已经打扫完了,这一次,咱们又折损了两千弟兄。” 傅成语气低沉,面露不忍。 自从被前后包围之后,大军只能朝着侧方边打边退,同时尝试突围。 如今十五万大军,就只剩下七万。 虽然也将对方啃的仅剩十八万,可草原大军的兵力,依旧是他们的数倍。 粮草被烧,大军只能通过劫掠沿途部落,斩杀受伤战马来充饥。 最要命的是草原大军还在不断收缩包围圈,想以此完全蚕食大军。 如果没有支援的话,他们这些人,可能都要死在这里。 “崔帅,我带六万士兵做前锋吸引敌军之力,您带着一万骑兵突围吧!” “天门关那边,应该不会来人了。” “就算他们来了,也无法突围草原大军的包围将粮草送进来。” 傅成抱拳行礼,言辞恳切道:“只要您还活着,就有机会为我们报仇!” 崔文心回头看向对方,默默摇头。 “想要冲出去,几乎没有可能。” 哪怕他身为天下第一宗师,他也没有把握在这种情况下带人突围。 “为今之计,只有破釜沉舟。” “破釜沉舟?” 傅成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 崔文心招手让他上前。 “这张地图,是在草原部落手中缴获的,比我们手上的草原地图要详细不少。” “我们的位置在这。” 崔文心的手指落在地图上的一个湖泊上。 “我相信景行一定会带着粮草来找我们,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跳出包围,与他会合。” 傅成皱眉听着,完全没理解崔文心的意思。 冲锋突围都突不出去,要如何跳出去呢? 还有,为何崔帅如此笃定周景行会带着粮草来支援呢? 他问题很多,可他却不敢问。 崔文心手指在地图上滑动,最终落在了一个月亮图腾的位置。 “这里,就是我们跳出包围的唯一办法。” “啊?!” 傅成瞬间呆住。 因为崔文心点的地方不是寻常草原部落,而是草原三大部落之一的月巴林部落王庭! “觉得我在开玩笑?觉得我疯了?” 崔文心似笑非笑问道。 傅成连连摇头,就算心里这样觉得,他嘴上也不能说出来。 “这的确很疯狂,可我并不是在开玩笑。” 崔文心一脸认真的说道:“草原三大部落此次共出动四十万联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实力最弱的月巴林部落,如今定然防备空虚。” “月巴林部落内的可战之兵,不会超过五万。” “只要能够迅速拿下月巴林部落,就有机会扭转战局。” “进,我们可攻察尔贡部落。” “退,可通过末那河,进入大夏荒州郡。” 听着崔文心的分析,傅成顿时双眼放光。 他盯着那张地图仔细查看,发现崔文心所谋划的的行进线路,完全可行! “此计想要成功,需要分出五千骑兵,佯装突围主力,剩下大军由我亲自率领,挺进草原。” “我会派人往天门关方向,寻找景行的踪迹,将他带往月巴林部落王庭。” 崔文心说着,目光落在傅成身上。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傅成会意,当即拱手主动请缨,“这五千骑兵,就交予末将统领吧!” 五千骑兵佯装主力突围,这个任务,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崔文心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不过他很快便将这份情绪隐藏下去。 战场上,情绪是左右决策的毒药。 可没有情绪,那便也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身为大军统帅,崔文心只能将情绪隐藏下去。 “下去准备吧。” 崔文心转过身,幽幽开口。 傅成拱手行礼,退出帅帐。 大军很快集结。 傅成一身染血银凯,手持长枪。 五千骑兵冲出营区,视死如归。 傅成回头,看见了那头发花白的苍老身影正骑着马,目送自己离去。 他仰头大笑,“崔帅!吾等去也!” “待到国泰民安日,洒酒焚香告吾魂!” “崔帅!凯旋!” “凯旋!凯旋!” 五千骑兵齐声高喊。 他们面容坚毅,视死如归。 崔文心红了眼眶,郑重点头。 他调转马头,看着剩下的大军高声道: “全军听令!全速行军,挺进草原!” 草原大军前锋处,察巴特尔看着浴血拼杀的傅成,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 “如此程度的突围,不应该仅有五千骑兵才对。” “大夏难道不打算支援他们吗?” 带着疑惑,他看向身旁的月扎布问道:“大夏军队那边有何动静?” 月扎布目前负责的就是情报收集和监视,他手下的人一直在监视大夏军队的动向。 月扎布摇头,“还没有传回消息。” “估计崔文心是没招了,这才派遣精锐骑兵出来突围,想回大夏求援。” “大夏军队现在就是强弩之末,只要咱们不断收缩包围圈,他们就跑不掉,所以察巴特尔大王不必担...” “不!” 察巴特尔抬手打断月扎布,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跟崔文心交手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不是那种会束手就擒的人!” “就算他手上仅有一万人,他也不可能会放弃!” “他一定是有别的目标!这五千骑兵是他派来吸引我们注意力!是他派来送死的!” 月扎布啧了啧嘴,略带讥讽的开口说道: “察巴特尔大王,您对崔文心的恐惧,已经超过了对我们草原大军的信任。” “他崔文心已经被我们逼到无路可走了。” “想要带着大军撤退,他只能想办法突围。” “继续挺进草原,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难不成您还觉得他会带着大军,打进我们部落的王庭不成?” 看着一脸傲然的月扎布,察巴特尔心中那股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 他刚打算开口指挥大军主动出击,一个月巴林部落的骑兵忽然疾驰而来! “大王!大夏军队主力动了!他们往草原深处继续挺进了!” “什么?!” 月巴林瞬间瞪大眼睛,“他崔文心是不把那些大夏士兵的命当命吗!” 他万万没想到,崔文心竟然真敢带兵继续深入草原! 察巴特尔用一种看死人的眼光看了月巴林一眼,随后才看向那名士兵问道: “大夏军队往哪个方向走了?” “貌似是...往我们月巴林部落王庭方向去了...” 月扎布听到这话,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直接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第132章 大雨 察巴特尔看着倒地的月扎布,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如果这月扎布是自己的族人,他现在已经将此人丢进奴隶堆里去了。 内力在他掌中凝聚,一巴掌狠狠抽在月扎布的脸上。 “啊!” 月扎布猛地惊起,“察巴特尔大王!快去追大夏军队!不能让他们打到我月巴林部落的王庭!” “我月巴林王庭被破,崔文心那个老狐狸就可以借着我月巴林部落王庭进攻你们察尔贡部落!” 察巴特尔眼中闪过疑惑,“你们月巴林部落此次不过出动了十五万军队,你们不是对外宣称,自己部落有三十万可战之兵吗?” “这...” 月扎布顿时语塞。 草原三大部落都对彼此有着吞并的野心。 他们月巴林部落这些年来人口凋零,为了防止被察尔贡和穆鲁特两个部落觊觎,所以月巴林部落一直对外宣称自己部落有三十万可战之兵。 如果现在挥师驰援月巴林部落,那就暴露了月巴林部落孱弱的事实。 在草原上,这是致命的。 月扎布思索一番,当即咬牙道: “如果察巴特尔大王不愿意让大军继续围剿大夏军队,那我月扎布便带着我月巴林部落的儿郎们自行前去!” “王庭是我等月巴林儿郎的家乡,我等绝不能看着大夏军队对王庭动手!” 他将驰援月巴林王庭,换成了继续围剿大夏军队。 察巴特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月扎布故意转移矛盾的心思。 一旁的穆阿赫也投来目光,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狡黠。 “如今草原大军仅剩十八万。” “想要靠着这十八万大军进攻天门关,已经不太可能。” “可如果我们能抓住大夏的军队,再以他们的性命跟大夏那个小皇帝谈条件,一样可以获得我们想要的粮食和盐铁!” 察巴特尔抽出腰间金刀。 “杀完这些骑兵!追上大夏军队!拿他们的命!来换咱们过冬的粮食!” 得到命令的草原骑兵一拥而上,疯狂蚕食傅成所统领的五千骑兵。 “来啊你们这些杂碎!你傅爷爷在此!” 傅成一手御马,一手持枪,在数百骑兵的包围中杀了个三进三出。 他怒目圆睁,内力激荡,枪影每每掠过,都会带起血花,带走一条人命。 可终归是双拳难敌四手。 他身中数刀,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哀鸣,用尽力气随他完成了最后一次冲杀,彻底死去。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只能胡乱挥舞手中长枪阻挡。 一刀又一刀砍进他的躯体,强烈的刺痛冲击他的大脑。 他血红的目光忽然看见一杆倒在地上,被鲜血染红的旗帜。 “啊!” 傅成怒吼一声,逼退杀上来的草原士兵,踉跄将旗帜扶起。 浸透鲜血的铁甲军旗帜在草原上飘扬。 傅成抬头望向远方,畅快大笑,“崔帅!凯旋!” 长刀跌落,他依靠着飘扬的旗帜,永远闭上了眼睛。 远方,正在急行军的崔文心忽有所感,驻足回望。 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而后又快速恢复坚定,继续领军挺进草原。 经过两日急行军,月巴林部落的王庭已经出现在大军的视野之中。 崔文心命大军在十里外驻扎并修筑防御工事。 半天休整后,崔文心收到了后方出现草原大军的消息。 草原大军放弃了进攻天门关的机会,选择选择了围剿大夏军队。 “破釜沉舟,就在此时。” 崔文心指挥大军对月巴林王庭展开进攻。 可不知是老天爷故意作对,还是崔文心命中注定有此遗憾。 原本晴朗的天空陡然炸起惊雷,阴云大作。 天空仿佛被人捅了个窟窿,暴雨倾天而落。 在大雨的冲刷下,大炮根本无法发射。 就连火铳营的火铳,也因为雨水的缘故出现大规模损坏。 月巴林王庭的骑兵在暴雨中拼死抵抗,大夏军队短时间内完全无法将之攻破。 崔文心仰头望向天空,“好大的一场雨啊...” 水滴顺着他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十五万将士拼到现在,胜利就在眼前,却因为这一场雨,希望的火苗被彻底浇灭。 “终究还是辜负你们了...” 崔文心的脑海闪过钱平,傅成等人的脸庞,幽幽长叹。 “鸣金,收兵。” “全军即刻朝末那河方向挺进,过河,走边境,回天门关。” 大夏军队开始收缩撤退,月巴林王庭发出胜利的欢呼。 当草原大军赶到的时候,崔文心已经带大军逃往了末那河方向。 考虑到大夏军队刚刚经历大战,察巴特尔当即下令全速追击。 最终,草原大军在末那河边追到了大夏残军。 崔文心一边组织过河,一边亲自带人抵抗草原大军的进攻。 他一人一剑杀进草原大军之中,无人能挡。 察巴特尔联合二十多个草原高手鏖战崔文心,结果反被崔文心斩杀十三人,自己还险些被断一臂。 大夏残军过河之后,崔文心捡起两把长刀扔向河中,整个人腾空跃起,脚踩两把长刀直接飞渡末那河! 两军隔着数十米宽的河面对峙。 崔文心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如果不是用长剑撑着身体,他说不定会直接栽倒在地。 “都给我追!崔文心那个老东西不行了!”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崔文心那个老东西的命留下!” 察巴特尔当即下令追击。 草原骑兵隔着河流弯弓搭箭,掩护搭桥架桥的士兵。 崔文心下令撤退。 为了快速行军,他早就下令将所有辎重都丢起。 如今大夏军队除了身上穿的盔甲,手上拿的武器,还有胯下骑着的战马,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如此境况,是不可能跟草原骑兵抗衡的。 “察巴特尔大王,情况似乎不太对!” 穆阿赫凝望远方,沉声开口。 察巴特尔顺着穆阿赫的目光望去,一支打着天门军旗帜的骑兵卷起漫天烟尘,迅速靠近! “该死!” 察巴特尔怒骂两声,“是大夏的援军到了!崔文心那狗东西早就安排了援军接应!” 崔文心看到那竖立的天门关旗帜,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淡笑。 统领骑兵的是个年轻人,一身铁铠,面冠如玉。 他纵马疾驰,快速来到崔文心跟前。 “来了。” 崔文心淡笑道。 “来了。” 年轻人看见浑身是伤,一脸疲态的崔文心,只觉心中仿佛被人割去一块,疼痛非常。 他望向河对岸的草原大军,高声骂道: “草原的杂碎们!你周景行周爷爷在此!有胆的就杀过来!” 全副武装的铁甲骑兵骤然前压,杀气冲天。 察巴特尔瞳孔陡然一缩,心中的愤怒直冲大脑! 周景行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 “给本王追!无论是谁,只要能活捉周景行!赏万金,奉为我部左贤王!” “察巴特尔大王!” 穆阿赫劝道:“大夏人狡诈非常,过了河就是他们大夏的地盘,如果他们有埋伏的话,咱们这十八万大军恐怕都要葬送。” “这十八万大军是我们各部所剩不多的战力,如果全部折损,恐会给部落带来灭顶之灾!” 经过劝说,察巴特尔也恢复了些许理智。 看着那飞扬的尘土,还有那纷飞的尘土,飘扬的旗帜,他极为不甘的咬了咬牙,下达了撤退指令。 在确定对方退军后,周景行暗暗松了口气。 “去告诉弟兄们,不用再跑了,把棋子收起来。” 身后那漫天尘土和旗帜飞扬,都是他命队伍后面押送粮草的一千骑兵,给敌人制造的假象。 他只有五千人。 如果对方真的强行渡河打过来,那他八成也要饮恨于此... “虚张声势,不错的计谋。” “咳咳...” 崔文心嘴角挂着笑意,脸色苍白的干咳起来。 “您...” 周景行刚刚开口,崔文心却是忽然闭上眼睛,直挺挺栽倒下去。 “老头!” “崔帅!!” “军医!快来人!快来人!” 周景行抱着昏迷的崔文心狂奔。 “老头!别睡!” “你还没有踏平草原!” “你还没有看到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 “你还没有吃我给你带的粗粮饼!” “醒醒!不能睡!” 周景行大声叫喊着,崔文心朦胧,艰难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后,便再无声息。 军医接过昏迷的崔文心,把脉诊断。 “脉搏虚弱,体内还有内伤,崔帅可能,醒不过来了...” 这消息宛如一个晴天霹雳,重重砸在周景行头顶。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给我把老头救醒!” 周景行揪着军医的衣服怒吼。 军医面露难色,“周帅,我也想救崔帅,可崔帅的身体...” “他体内本就有内伤,又经历连番大战,新伤叠旧伤,神仙难医...” “别说救活,就是让崔帅醒来,都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除非...” “除非什么!” 周景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盯着军医。 “除非有吊住性命的丹药。” 军医道:“这种丹药,只有大夏刚刚建国时的太医院院正陶圣能够炼制,而且陶圣倾尽毕生,也才炼制了三颗。” “一颗用来救了当年的夏祖皇帝,一颗在皇宫中,还有一颗不知所踪。” 周景行眼中升起的希望骤然暗淡。 可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将手伸进崔文心胸口的衣服里搜索起来。 一个圆润的小瓷瓶被周景行拿了出来。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周景行看着瓷瓶里的丹药,一脸激动问道。 军医打开瓷瓶嗅了嗅,浓郁的药香直冲他的大脑。 “有可能!” “快!快给他服用!” 周景行惊喜万分,当即催促起来。 亲眼看着崔文心服下丹药后,周景行将罗定和曹迟两人叫了进来。 “你们两个先跟军医守着首辅大人。” “我出去整合大军,寻找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大军不能在此处久留。” 虚张声势这一招只能用一次,万一草原大军杀回来,大军只有死路一条。 还有,龙椅上那个家伙要是得知崔文心重伤的消息,会不会丧心病狂到直接派兵来绞杀他们。 周景行不敢保证。 整合大军后,周景行最终带着大军和粮草辎重,驻扎在了百里之外的一座山林之中。 此山是云沧山脉延伸出来的一部分,想要进山,只有一条道路,易守难攻。 就算是致弘帝派兵来打,他们也不会被轻易击溃。 周景行让罗定和曹迟安排好人值夜,自己则是亲自守在崔文心的帅帐之内。 直到月亮高悬,病床上的崔文心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133章 恭迎崔帅凯旋! “崔帅您醒了!” 军医惊呼出声,伸手去抓崔文心的手,想要给他把脉。 可崔文心却是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下去吧。” 崔文心自己坐了起来,摆手让军医退下。 军医没有说话,重重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帅帐。 在他迈出帅帐的那一刻,他的眼眶已经完全红了,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无声哭泣。 “还不让给您检查,您老这是干啥,闹小脾气还是怎滴?” 周景行见崔文心脸上逐渐恢复血色,心中没有多想,只是出言调侃。 崔文心淡淡一笑,“怎么不叫我老头了?” “这个...” 周景行尴尬笑道:“当时是紧急情况,您老可不能秋后算账啊。” “粗粮饼呢?你不是说还给老夫带了粗粮饼吗?” “这呢这呢!” 周景行掏出两块粗粮饼递了上去。 这玩意出关时他带了不少,容易储存,不易变质,他平时都是当做干粮来吃的。 崔文心咬了一口,啧啧摇头,“凉了,不好吃,还不是刚出锅的,不新鲜。” 周景行翻了个白眼,“眼下这条件能吃就行了,您老还挑上了。” 崔文心笑了笑,“这次多亏你来的及时,否则察巴特尔那个老东西,真的会强行渡河。” 如果周景行没赶到,没有用虚张声势的办法吓退草原大军,五万大军,可能会被草原大军全部吃掉。 “也多亏您及时派人通知,否则我真会跟着大军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过去,最后直面草原大军。” “只是您为什么要让我带人埋伏在这末那河边呢?” “而且您不是在率兵攻打月巴林部落王庭吗?怎会败逃至此?” 周景行问出了这几个困惑自己一天的问题。 “因为一场雨...” 崔文心幽幽开口,将那一场倾盆大雨所导致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周景行。 “如果不是这一场雨,我带人打进月巴林部落王庭后,完全可以获得足够的粮草进行补充。” “我只需要依靠月巴林部落的王庭据守,等你带兵埋伏到末那河附近,我便与你前后夹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削减他们的兵力。”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崔文心长长叹息,声音中满是遗憾。 周景行也是倍感惋惜,“如果不是这一场雨,草原的格局将会被我们彻底颠覆。” “可能老天觉得我造的杀孽太多,看不下去了吧。” 崔文心半开玩笑的说道。 “佛家尚有怒目金刚,道家尚有白虎杀神。” “您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何来杀孽太多的说法。” 周景行咧嘴笑道。 “哈哈哈...” 崔文心仰头大笑,随后摆摆手,示意周景行到他跟前来。 “您老要干嘛?” 周景行凑近问道。 崔文心没有说话,只是抓着周景行的手臂开始探查起来。 “还不错,药浴将你的根骨和经脉温养的很好。” “小子,你不是一直想修武道吗?” “坐到床上来,老夫亲自教你。” 周景行难掩惊喜的神情,“您老说真的?!” “老夫数到三。” 话音刚落,周景行就已经在床上盘腿坐好了。 两个男的在床上...其中一个还是老头... 周景行脑子里不可控制的浮现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这不对!不对! 周景行连连甩头将自己脑子里那些废料甩走。 “我要怎么做?” 他一脸激动的问道。 崔文心面容祥和,“坐好就行,老夫会把自己的内力传给你。” “哦好...” 周景行下意识点头,可下一秒,他猛地一惊。 “您把内力传给我?!” “坐着,别动!” 崔文心手掌贴在周景行后背,周景行只觉一道道磅礴的内力宛如洪水一般涌入自己体内的经脉。 撕裂感,膨胀感,还有让人难以忍耐的疼痛感瞬间席卷周景行全身。 “老头!你不是说教我吗!把内力传给我是什么意思!” 崔文心嘴角溢出丝丝鲜血,可他脸上却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时间不多了,这是我最后能留给你的东西。” 周景行瞳孔一震,声音都跟着有些颤抖起来,“你...你说什么?” “咳咳...” 崔文心咳嗽两声,气息逐渐虚弱。 “当年天门关一战,我体内便留下了难以治愈的内伤。” “我本想着一辈子不再动武,活到百年之后。” “只是这个国家,它需要我...” “此番再添新伤,丹药也只能吊住我一时半刻的性命。” “我的身体,如今与枯木无异...” “与其让这一身内力随我而去,不如将它传给你,让你拥有能够自保的能力。” 崔文心说话的声音愈发低了,像是风中烛,雨里灯,随时都会熄灭。 “老头!给我停下!老子不要你这什么狗屁内力!” “你要是死了!那狗屁皇城司老子就不要了!天门关老子也送给致弘帝!” “老子回长安,当一个鱼肉乡里的恶霸!” 周景行心如刀绞,大声嘶吼。 他想直接挣脱,可崔文心的另一只手却将他死死摁住,根本无法动弹。 崔文心淡淡开口,语气温柔,“虽然你小子有时候的确很不着调,可老夫相信,你永远不会做伤害百姓的事情。” “如果不愿接手皇城司和天门关,就将他们交给石鸿飞吧。” “你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也挺好的。” 这最后一句话让周景行瞬间红了眼眶。 虽然他知道崔文心存在让自己接班的心思,但对方却从没逼迫过他,而是将选择权交给他自己。 就连带自己来边关,也是为了让自己混战功,好洗刷掉身上冲杀使团的罪名。 为了改善自己的根骨,崔文心甚至连自己的府邸都给抵了出去。 他完全将周景行视作自己的子侄,倾尽全力培养。 一桩桩一件件,周景行都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泪水顺着周景行脸颊滑落,“你这糟老头!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在想办法救你了...” “假死也好,交兵权也好,甚至是谋反也好,我都可以准备的...” “我想救你啊...” 周景行声音哽咽,道出自己最真实的感情。 “好孩子。” 崔文心一脸慈祥的笑着。 他很开心,自从清林公主离世以后,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开心。 “老天虽没有让我覆灭草原,却让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遇到了你。” “老天爷终归是待我不薄的。” 崔文心话音刚落,整个人便是虚弱的向后倒去,他身上,已没有了任何内力。 他为数不多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白,整个人的气息迅速萎靡。血肉也迅速干枯。 周景行将其扶住,抬手想要将内力传回去。 崔文心抓住周景行的手臂,笑着摇头,“这一身再传回来,也救不了老夫的命。” 周景行泣不成声。 “呵呵...” 崔文心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周景行,似乎要将他的模样刻印在脑子里。 “老夫这一生...没有子嗣...” “如果可以...往后的祭祀之日,麻烦你替老夫...上几炷香...” 感受着崔文心手上逐渐褪去的温度,周景行的泪水宛如决堤般冲出眼眶。 “崔爷爷...” 他颤声开口,将崔文心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往后...我就是您的孙子...” 崔文心眼神片刻呆滞,而后一脸慈笑,用自己最后的力气,轻轻抚摸周景行的脸庞。 此刻的他,不是那个一人横压整个江湖的狂妄书生;不是那个一人独掌朝堂的内阁首辅;不是那个一人独当万军的天门将军。 他只是一个即将消逝,渴望亲情的老人。 “好孩子...” 他有无数话想要跟周景行说,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仅仅吐出这三个字,就仿佛要断绝最后的气息。 “我死后...记得将我...埋在她...身旁...” “我这辈子...对不起她...要下去...向她...赎罪...” 恍惚间,崔文心似乎看见那身穿白色长裙,一脸娇羞的人儿,出现在眼前。 “我好像...看见她了...” 崔文心话音戛然而止,手掌无力垂落。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睡着了一般。 “啊!” 周景行发出痛苦的悲鸣。 罗定和曹迟两人瞬间冲入帅帐之内。 当他们看到靠在床边,身形干枯的崔文心时,大脑瞬间空白。 难以言喻的悲伤将他们的内心填满,眼泪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营帐外响起阵阵脚步。 是军医带着将领和士兵们前来。 他们半跪在地,低声哭泣。 周景行跪在床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恭贺崔帅凯旋!” 所有将士齐齐拱手,“恭贺崔帅凯旋!” 声音响彻山林,本是庆贺胜利的话语,此刻却满是哀伤。 第134章 抬棺入城,天门齐悲 天门关。 石鸿飞站在城关上眺望,心中忧虑。 距离周景行出关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天时间。 期间他派人去前线打探过战况,得知了崔文心带着剩余大军直扑月巴林王庭失败的事情。 大军逃遁末那河,不知所踪。 石鸿飞已经接连派人出去打探,搜寻,可都没有找到大军踪迹。 草原部落撤军已成定局,天门关危机已解,可崔帅和周景行等人究竟去了何处,是否与草原大军拼杀死伤过重。 种种猜疑让他夜不能寐,思虑甚重。 “再等几天,如果还没回来,我就带人出去找...” 石鸿飞轻叹一声,暗暗决定。 忽然,远方地平线上猛然浮现出无数细小身影。 石鸿飞揉揉眼睛,努力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 随着他们不断靠近,石鸿飞看到了那飘扬的天门军旗帜! “是大军!大军回来了!” “一定是崔帅凯旋归来了!” “崔帅出征,草原蛮子光听着都被吓破胆了,他们怎么可能战胜崔帅!” ...... 将士们纷纷惊喜起来,庆祝出声。 石鸿飞心中也是感到万分激动,可正当他准备开口让人大开城门迎接的时候,却猛然发现那飘扬的天门军旗帜下,似乎还挂着东西。 他神色一怔,眯着眼睛打算看个清楚。 可这一看,却让他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 因为那旗帜下挂着的,赫然是一块白布。 不仅是这一面旗帜挂着白布,所有飘扬的旗帜,都挂着白布! 石鸿飞心头一震,惶恐,不安,甚至是心悸的感觉席卷全身,手掌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将士们的欢呼声也逐渐消失。 他们同样发现队伍存在异样。 等到人影逐渐清楚,他们这才看清,所有人头上都绑着一根白色布条,神色哀伤,肃穆。 队伍前方,有四人扛着一副棺材,徐徐前行。 大军就这么跟在四人身后,没有超越,没有喧闹。 城墙上,石鸿飞注视着那副棺椁,心头仿佛有一柄重锤狠狠落下,砸的他心神巨颤。 他踉跄后退,险些摔倒,完全没了先前那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模样。 在那抬棺的四人中,他看见了周景行。 能够让周景行亲自抬棺,那棺椁中人... 石鸿飞不敢去想,可眼泪却先他一步。 望着近在咫尺的天门关,周景行眼眶赤红。 无论谁人故去,这巍峨雄关始终屹立于此。 不知是否是这巍峨雄关感应到了什么,刹那间,狂风呼啸,呜鸣作响,像是在哀鸣。 “老头,你听见了吗...” “天门关...也在为你哀鸣...” 周景行擦去眼角泪水,坚定迈步朝着天门关走去。 “恭贺!崔帅凯旋!” 他高声呐喊,身后数万将士齐声附和。 “恭贺崔帅凯旋!” 城关上,石鸿飞听到这一声呼喊,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走脊梁,险些瘫软在地。 他扶着城关,泪水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 “恭贺...崔帅...凯旋!” “开城门!恭贺崔帅凯旋!” 石鸿飞从自己白色披风上撕下一条系在头上。 他亲自拿起鼓槌,咚咚擂鼓! 将士们面带悲怆,齐声高喊。 “恭贺崔帅凯旋!” 呜! 代表悲鸣的号角伴随将士们的高喊在天门关内回荡。 天门关内,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驻足望向城关方向。 他们有的低头抽泣,有的跪地痛哭,有的不顾一切,跑向城关方向。 周景行抬棺入城,却见石鸿飞等一众天门关将领都等在城门口。 “请周帅准许我等为崔帅抬棺,送崔帅最后一程!” 石鸿飞话音落下,众武将齐齐跪地叩首。 周景行轻轻点头,石鸿飞和一个职位较高的将领接过曹迟和罗定的位置,其余武将则是分列两旁,跟着棺椁一路前行。 道路两旁,无数百姓夹道悲哭。 “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有人站在楼上抛洒纸钱。 “阴间路暗,我等为崔帅点烛,照亮道路。” “昭昭日月,煌煌冥土,老朽愿以残生为筹,恳请老天善待我大夏将士亡魂,善待我大夏将军崔文心。” “崔帅!回家了!” 有人手捧烛火,低声念诵。 周景行等人抬棺走到哪,百姓们便跟到哪。 想起崔文心的叮嘱,周景行最终将棺材带到了那座无字墓碑前。 “崔帅与我说过,他死后,就葬在这里。” 石鸿飞等人点头,开始帮周景行挖掘墓室。 棺椁下葬,百姓中有人哭红了眼,不能自已。 这一日,天门关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白绫,哭声彻夜不停。 崔文心战死的消息很快传遍大夏。 当消息传回长安之时,朝野尽皆震动。 天云宫,赵云婉暗自落泪。 卫国公府,周平远独自长叹。 高府,高华清抱着崔文心留下的字画,失声痛哭。 长安百姓虽不如天门关百姓那般爱戴崔文心,却也有无数人在自家门前烧纸焚香祭奠。 皇城,乾清宫内。 致弘帝听着手下汇报,有些失神。 他也没想到,崔文心竟然会死在此次出征之中。 他清楚崔文心的手段。 纵使事不可为,带兵退回来,应当也难不倒崔文心才对。 自己视为大敌的家伙就这么死了,致弘帝莫名感觉有些不真实。 “确定崔文心真死了?” 他看向身后的大伴问道。 大伴拱手谄媚道:“千真万确啊陛下!” “天门关百姓夹道悲鸣,所有将领送葬抬棺,周景行更是亲自将其下葬在天门军坟山之上。” “无数百姓和将领亲眼所见,做不得假!” 如果说这一切是假的,难不成是崔文心联合天门关百姓和将领演的一出戏? 大伴觉得这根本不可能,纯属是无稽之谈。 致弘帝来回踱步,眉头微微蹙起。 “朕...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幽幽开口。 大伴脸上浮现出疑惑神色,“不知陛下还有何忧虑?” 致弘帝一手扶着龙椅,一手轻轻捏着自己眉心。 “不亲眼确认尸体,朕始终放心不下。” “你难道就没想过,他万一真是假死呢?” 第135章 封赏?羞辱! 大伴眸光陡然一凝,就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倘若崔文心真是假死,那就是欺君之罪! 联合天门关百姓和将领做这一场大戏,图谋定然不小。 想到这儿,大伴瞳孔陡然紧缩。 这一系列事情联合起来,他只能想到两个字—谋反! “奴才先前过于武断,请陛下责罚。” 他垂下头,诚恳认错。 跟在致弘帝身边多年,他清楚致弘帝的本性。 自己这位主子,心眼可一向不大。 这时候不站出来请罪,以后犯了错,致弘帝绝对会把此事翻出来问罪。 致弘帝淡淡开口,“此事并不怪你,朕也很难相信他是假死。” “不过...” 致弘帝眼中浮现阴狠神色,“不过哪怕有一丝可能,朕也不会放过。” “他崔文心只能去死,也必须去死!” “这大夏江山,不允许有威胁到皇权之人存在!” 致弘帝重新坐回龙椅之上。 “此战过后,草原部落短时间内已经无法再成气候,天门关危机已解。” “朕会即刻拟制,召周景行率军回长安接受封赏。” “你挑几个信得过,实力不错的家伙混在使团中,让他们找机会去那坟山上把棺材挖出来看看,埋的是不是崔文心那个老东西!” 不亲自确定,致弘帝的心,始终无法安稳。 “奴婢遵旨!” 大伴抬起头,有些迟疑的说道:“陛下既然要下旨让周景行率大军回长安接受封赏,那对崔文心...” 此番大战取胜,周景行虽然有功,可功劳最大的,还是崔文心。 不管崔文心是否假死,在百姓眼里,他现在就是一个死人。 如果封赏的仅是周景行等人,恐会让百姓觉得致弘帝苛待功臣。 他没有把说明,而是把选择权交给致弘帝。 致弘帝自然也清楚其中利害,他沉思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追封崔文心忠国侯,赐五爪蟒袍,以亲王礼制,葬于我皇爷爷夏辉帝身旁,大伴觉得朕这个赏赐如何?” 大伴咧嘴一笑,“如此规制,就连亲王也未曾有之,陛下如此赏赐,定能彰显陛下皇恩浩荡!” ...... 翌日早朝,当致弘帝让大伴宣读对崔文心的封赏之后,周平远和高华清两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崔文心为大夏鞠躬尽瘁,生前职位都比公爵地位高出不止一个层次。 此番为国捐躯,竟只被追封了一个侯。 如此就算了,大夏祖训有言,非皇室宗亲,不可葬于皇陵。 致弘帝赐五爪蟒袍,以亲王礼制为崔文心下葬。 这听上去像是一件好事,百姓们也会认为这是皇帝对崔文心的认可。 可清楚内情的两人知道,这不过是致弘帝给崔文心一个宗亲身份,好将其安葬在夏辉帝身旁罢了! 夏辉帝是崔文心亲自拉下皇位的,生前就对崔文心感到无比厌恶! 而崔文心平生挚爱清林公主,是夏辉帝害死的,崔文心不可能对夏辉帝毫无意见! 致弘帝摆明是打算让崔文心死了都不能安生! 周平远和高华清在金銮殿上言辞激烈,试图让致弘帝改变旨意。 可他们最终没能如愿,致弘帝还以不遵圣谕为由,罢了两人尚书官职,改为暂代。 散朝之后,两人没有去各自衙门当差,直接告病回家。 往后几日,两人一直告病,没有再去上朝。 致弘帝立刻着手将自己人提拔上来,填补空缺。 至此,除皇城司外,致弘帝算是将朝局完整掌控。 “算算时间,圣旨应该快到天门关了...” 乾清宫内,致弘帝放下奏折,眼中闪过狠辣神色。 “周景行,你会如何选择呢?” “还有崔文心...” “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死了!” ...... 天门关城关,周景行身穿盔甲站在城头,指挥将士和百姓修筑防御工事。 自上次草原大军扣关之后,天门关一直都处在战备之中,没有太多时间去精修防御,只能粗略缝补。 如今大战已定,草原虽剩十八万大军,却因部落各有心思,无法再度成军。 此番时刻,正是修筑防御工事的好时机。 崔帅葬礼过后,天门关百姓和将士变得更加团结。 听说周景行要修筑防御工事,忙完田里活计的百姓纷纷自发前来帮忙。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这几日下来,周景行已经将天门关大部分防御工事都修复的差不多了,甚至还新增了一些。 暮气沉沉的天门关在周景行手中,再次焕发生机。 “周帅。” 石鸿飞拱手行礼。 他已将帅令还给周景行,如今周景行才是这天门关最高统帅。 “什么事?” 周景行望向对方问道。 “那李建新和宫里来的太监还在地牢里关着,您看咱们该如何处置?” 石鸿飞道。 周景行一愣,他都忘了这两人还在地牢里关着呢。 “先关着吧,在皇帝的封赏圣旨没来之前,都不要将他们放出来。” “记得每天给他们喂点毒药,别让他们脱离掌控。” 大军立下如此大功,致弘帝肯定是要封赏的。 李建新和那太监知道天门关那么多内情,周景行不可能把他们放出来捣乱。 “是。” 石鸿飞接下命令,正打算去吩咐手下执行,便看见一个士兵急匆匆跑上来。 “石帅!周帅!” “宫里来人了!他们手上还拿着圣旨,让周帅去接旨呢!” 周景行双眼微微眯起,“终于来了么。” 天门关内,周景行带一众将领策马而来。 他不清楚这份圣旨上有何封赏,所以便将有功劳的将领都带过来了。 “周景行接旨!” 太监嗓音尖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师崔文心,国之柱石,率军平定草原之乱...” “太师以身殉国,朕心甚悲,今追封太师崔文心忠国侯,赐五爪蟒袍,以亲王礼制,葬于夏辉皇帝身侧。” “远征大军封赏,兹事体大,朕还要与诸公细细商讨。” “现特命天门关统帅周景行率军返回长安,朕会亲自出城迎接大军凯旋!宣读封赏!钦此!” 念完,太监合上圣旨,却不见周景行上前接旨。 抬眼望去,周景行正半跪在地,一动不动。 他的眼中,满是杀意。 第136章 不得不回 太监心头一颤,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连同太监过来宣读圣旨的内侍踏步上前,盯着周景行呵斥道: “周帅想做什么?莫非是想抗旨不成?!” 周景行攥紧拳头,胸腔剧烈起伏。 半晌,他长长叹了口气,迈步上前。 “臣周景行,接旨。” 太监一脸惊恐,颤抖着将圣旨放到周景行手里。 想起刚才周景行那眼神,他止不住心悸。 他有种错觉,如果刚才内侍没有站出来,周景行可能真会杀了自己! “天门关事务繁忙,集结大军返程也需要时间。” “带几位大人下去休息,待本帅安排好关内事务,便会率领大军与几位大人一同启程,返回长安。” 周景行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周帅!” 内侍忽然开口将周景行叫住。 周景行回过头,“大人还有事?” “敢问周帅,李建新将军和上一次前来传旨的公公身在何处?” 内侍拱手道:“陛下有口谕让我交代他们二位,烦请周帅让人将两人带来。” 周景行转过头,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中。 “他们二人身染鼠疫,于两日前不治身亡。” “为防止鼠疫在军中传播,本帅已经命人将二人尸体火化。” 内侍脸色一僵,半天说不出话。 周景行也没再等他开口,留下两人安置这些家伙后,便直接带石鸿飞离开了。 “你亲自去一趟,处理干净点,任何痕迹都不能留下。” 房间内,周景行冷声吩咐道。 石鸿飞拱拱手,退出房间。 周景行站在崔文心曾经的位置,注视着崔文心留下的地图,久久不语。 “您都死了,他还要如此对您...” 他幽幽叹息,一动不动。 两个时辰后,石鸿飞回来了。 “周帅,都处理干净了。” 他亲自动手,连灰都没给两人留下。 周景行微微颔首,“圣旨的消息瞒不住,将士们很快就会知道。” “我走后,天门关一切事务都由你负责。” “我留下的练兵方法不能变,如果缺钱了,就写信托人带到长安给我,我会为你筹措。” 听到这话,石鸿飞脸色猛地一变。 “周帅,您真打算回去吗?” 他清楚,周景行此番回去,必然是凶多吉少。 龙椅上那位,不可能看着周景行成为第二个崔文心。 周景行轻笑摇头,“我不回去就是抗旨,你觉得这行吗?” “有何不行!” 石鸿飞愤怒出声,“他如何对待有功之臣您也看到了!回去就是个死!” “崔帅立下如此功劳!他竟然仅给崔帅封了个侯!” “不仅如此,他还要把崔帅葬在夏辉帝身旁!” “他身为皇室中人,不可能不知道当年清林公主之事!” “他就是在刻意羞辱崔帅!” “我们大不了直接反...” “嘘!...” 周景行做了个噤声手势,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意识到自己失言,石鸿飞也是连忙住嘴。 不过他脸上那愤怒的神色根本无法压制。 周景行推开房门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他招手示意石鸿飞跟上自己。 石鸿飞目光一凝,带着一肚子疑惑跟上周景行。 两人来到城关上。 从这里,两人可以俯瞰整个士兵驻扎营区,也能听见士兵们彼此的议论声。 “陛下的圣旨来了!说是会亲自出城迎接我等凯旋呢!” “还有封赏!陛下会在迎接我等的同时宣读封赏!” “俺们算是光宗耀祖了,陛下亲自出城迎接,以后族谱都要给老子单开一页!” “封赏肯定有不少银子,俺老家是河东郡的,前不久刚被水淹了,这笔银两,正好寄回去给俺娘子,让她请人建几间屋子,买几亩地。” ...... 有说此番回去能够扬眉吐气,衣锦还乡的。 有在规划赏银如何去花的。 还有说要去教坊司快活几天,不苦了自己二弟的。 士兵们各个兴高采烈,憧憬着回长安后的美好生活。 “就算我不想回,也不得不回。” 周景行淡淡开口:“他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除了为那一口饭,就是为了封妻荫子,加官进爵,衣锦还乡。” “天子出城亲迎,于全城百姓前宣读封赏,如此殊荣,你觉得他们会甘愿放弃吗?” 石鸿飞垂下头,没有说话。 是啊,如此殊荣,还有封妻荫子,谁能抵抗这样的诱惑? 纵使他们对崔文心敬畏有加,也不会为了崔文心一个死人,去放弃近在眼前的荣华富贵吧。 周景行轻轻拍了拍石鸿飞的肩膀,顺手将帅令塞到他手里。 “我不能因为自己,阻碍他们获得本该属于他们的荣誉。” 石鸿飞怔了怔,他看了看手中的帅令,又转头看向周景行。 恍惚间,他看到周景行与他记忆中崔文心的身影,缓缓重合。 当年崔文心回京述职之时,也曾与他说过类似的话,也是这般将帅令交到他手中。 石鸿飞脸色严肃,拱手行礼道:“末将谨遵周帅之令!” 周景行点点头,目光望向远方。 那是坟山的方向。 “崔帅的遗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带走。” “他最后的愿望,就是与清林公主葬在一起。” “即便违抗圣旨,我也不会让他们带走!” “加派人手在坟山上巡逻,但凡发现有对崔帅遗体图谋不轨者...” 周景行眼中闪过渗人的寒光,从牙缝里吐出一个让人心生恐惧的字。 “杀!” 石鸿飞郑重点头,“末将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崔帅安眠!” 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周景行便回去休息了。 夜晚,他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就要走了...”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他穿上衣服,纵马朝着坟山而去。 此时,坟山之上,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隐藏在树林之中。 待巡逻队伍离开之后,他们快速狂奔,直扑那立着无字墓碑的坟墓。 “挖快点!他们巡逻很快!” 几人掏出铁锹就要开挖。 可忽然,几人只觉身后有着阴风吹过。 一道寒光陡然乍起!直奔三人头颅而来! 三人都是高手,都是下意识低头。 寒光贴着他们头皮闪过,再慢上半刻,三人只怕都要人头落地! “高手!撤!” 三人当机立断,直接开溜。 完成任务固然重要,可藏在暗中那个家伙,实力明显比他们要高上不少! 继续留在这,非但不能完成任务,还会打草惊蛇,丢掉性命! 在三人走后,黑暗中走出一道身影。 他头发,鬓角,皆已花白。 “你这家伙,竟然还真走在老夫前头了。” “这小皇帝还真是绝情,死后都不打算让你安宁啊...” 他正说着,忽然听见一道脚步声传来。 “还有人来?” 带着疑惑,他快速遁入树林之中。 黑暗中亮起一盏烛火,周景行迈步而来,轻轻擦了擦那无字墓碑。 “我明天就要回长安了。” “短时间内,可能不一定回得来,所以想着,来找您说说话。” 周景行一屁股坐了下来,坐在墓碑旁。 “不过吩咐我吩咐了石帅,如果我回不来,他会代我前来,替你上香。” “其实云仙酿并不是最好的酒,我还有别的方法,酿造更好的酒。” “长公主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您之前是不是也替她隐瞒来着?” “好吧,貌似没有,不过我可以肯定,您跟她肯定有联系。” ...... 寂静深夜里,周景行对着墓碑,独自言语。 说到好笑的地方,他会忍不住笑笑。 说到遗憾的地方,他又会忍不住情绪低落。 隐藏在树林中的人听了一会儿,脚步沉重的离开了。 周景行在墓碑旁待了一夜。 他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觉这一觉睡的格外安稳。 等他回到关内之时,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周景行洗漱一番后,换上盔甲,骑上战马。 “启程!回长安!” 第137章 三杯酒 长安城外,一座高台耸立。 高台两侧,文武百官位列两旁,代表着大夏皇室的龙纹旗帜随风飘扬。 禁卫军于金吾卫手持兵戈,全员戒备。 在他们身后,无数长安百姓翘首以盼。 “陛下亲自出城迎接,如此殊荣,早知当年我也投军而去,说不定也能混个军功!” “据说天门关新出了一位少年统帅,乃是崔帅亲自提拔,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见?” “孤陋寡闻!那少年统帅便是咱们长安之前富有诗才的周景行周公子!” “据说周公子仅率五千骑兵便逼退草原十八万大军,不知此事是否为真?” “肯定是真的!我听说有一支草原骑兵潜入咱们大夏境内,是周公子率领一千五百骑兵,以极小代价全歼敌军!” ...... 百姓们议论纷纷。 高台之上,致弘帝听着百姓们谈论的话语,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 这些人都在恭维赞扬崔文心和周景行,极少有人提到他这位端坐高台之上的帝王。 朕不会让你成为第二个崔文心... 致弘帝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暗暗下定决心。 忽然,地面传来一阵颤动。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面面绣着铁甲的旗帜随风飘扬,拔地而起。 大军迈步而来,领头的,正是一身银铠,面容冷峻的周景行。 “陛下,是否可以开始击鼓奏乐,以迎王师?” 礼部尚书欧阳茂拱手上前,询问致弘帝。 他可没那个胆子,替致弘帝做选择。 致弘帝微微颔首,眼中阴翳狠辣一闪而逝,换上一副激动神情。 “擂鼓!奏乐!” 呜! 嘹亮号角响起后,早已准备好的鼓手开始咚咚擂鼓,礼部乐师纷纷开始演奏。 各种乐器声音交织融汇,让人热血沸腾,心血澎湃。 此曲乃是当年夏祖皇帝命人所创,名为破阵凯旋,是天子专门用来迎接凯旋臣子专用。 当年崔文心大破草原,夏辉帝也曾用此曲,于皇城之中,迎接崔文心凯旋。 “臣周景行,率远征军,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景行单膝跪地,拱手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远征军齐声高喊,声音震天,直接盖过了礼部的乐器声。 致弘帝一路小跑来到周景行跟前,“周爱卿快快请起!” “众将士平身!” “谢陛下!” 周景行等人纷纷站起身。 “周爱卿速速与我前来!” 周景行还没搞清楚致弘帝想干什么,就已经被他拉上高台。 大伴端上来一杯酒,致弘帝顺势接过。 酒水香气四溢,周景行十分熟悉,这正是自己蒸馏所制的云仙酿。 “此番草原能够平定,多亏周爱卿和诸位将士!” “大夏有你们,是大夏之福,是朕之福!” 致弘帝举起酒水,声音洪亮。 “当日大军出征之时朕便说过,会亲自为尔等斟酒,庆贺尔等凯旋!” “然将士众多,朕无法做到亲手给诸位倒酒,此乃是朕食言!” “这第一杯酒,朕为之自罚!” 说完,致弘帝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台下将士和百姓无不动容。 一代帝王,竟然会为了一句战前鼓舞士气的言语,亲自罚酒。 “如此圣君,实乃我大夏之幸!” “历朝历代,从未有帝王能做到此等地步!” “大夏有如此圣君,有如此强军,何惧外敌,何愁不兴?!” 百姓们发自内心赞美致弘帝,无不庆幸大夏能有如此明君。 致弘帝举起第二杯酒,神色肃穆。 “这第二杯酒,朕敬那些战死的大夏儿郎!” “他们为我大夏英勇奋战,值得我大夏所有人铭记!” “朕会在长安设忠烈祠,铸功德碑,让他们永享我大夏香火!” 话音落下,致弘帝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高台下,百姓沸腾了,大军沸腾了。 就连文武百官,也投来诧异目光。 因为这忠烈祠和功德碑之事,致弘帝从未与他们商量过。 “忠烈祠,功德碑,吾等就算战死,也算死得其所!” “大哥,陛下没有忘记你们,大夏没有忘记你们!” “入忠烈祠,上功德碑,族谱都得给老子单开一页!” ...... 远征军和百姓之中,有人激动,有人喜极而泣。 “陛下圣明!” 所有人齐声高喊,跪地行礼。 周景行半跪在地,态度恭谦。 如果不是自己知道这位陛下做的那些腌臜事,他恐怕也会被这番说辞蒙骗。 “诸位平身!” 致弘帝说着,顺势将周景行扶起。 这一次,大伴送来了两杯酒。 致弘帝拿起其中一杯,递给周景行。 周景行不敢做任何迟疑,顺手接过那杯酒。 可看着杯中酒水,他心中竟是不免升起些许担忧。 他害怕这酒里有毒。 在他思索之际,致弘帝已然举起酒杯,对向残存的远征军。 “这第三杯酒,朕敬诸位凯旋归来的将士!” “正是因为有你们在前线浴血,才会有这繁华平静的长安,才会有这国泰民安的盛世!” “朕无法与尔等一一对饮,所以这杯酒,便让周将军替尔等代饮。” “周将军!可愿与朕共饮此杯,敬这万千将士?!” 致弘帝转身面对周景行,举起酒杯。 “干杯!” “干杯!” 台下,士兵们纷纷高喊,就连百姓和官员也忍不住跟着附和。 周景行脸上挂起笑意,“能与陛下同饮,此乃臣之荣幸!” “哈哈哈!干杯!” 致弘帝爽朗一笑,两人酒杯在空中碰撞,一饮而尽。 霎时间,欢呼声响彻天地,将士也好,百姓也罢,皆是手舞足蹈,兴高采烈。 台下史官运笔如飞,在看来,今日种种,往日必成佳话,自己若不能将之完整记录,人生有憾。 周景行听着欢呼,心头却是一沉。 致弘帝,好手段。 三杯酒,不仅将民心和军心收拢,还顺势为自己打造了一个贤能开明君主人设。 这下都不用自己交兵权了,就算自己这时候将致弘帝罪证摆出来,恐怕也没人会信。 别说造反,就是反抗都难。 三杯酒过,致弘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手掌一招,大伴立刻拿着圣旨上前。 所有将士都屏气凝神,死死盯着那道圣旨。 他们最关心的赏赐,终于要来了! 周景行也是忍不住抬头看向那道圣旨。 他同样也好奇,自己会得到怎样的赏赐。 致弘帝坐回龙椅,手掌一挥。 “大伴,宣旨吧。” 第138章 封赏,刺杀 大伴弯着腰点头,而后缓缓走到高台中央,气息流转,沉于丹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安县男周景行,率远征军北击草原,大破敌军,朕心甚慰。” “即日起,封周景行长安侯,赏万金,内城宅院一座,皇家玉带五根,玉石珊瑚百对,奴仆百人。” “另,加封长安侯周景行为大理寺少卿,统领大理寺。” 周景行听到这话,整个人不由怔了怔。 为防止自己再沾染兵权,他知道致弘帝一定会将他调入朝堂。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致弘帝竟然直接给他封了个大理寺少卿。 这可不是什么小官,而是实打实的四品官,还是大理寺二把手。 这家伙想干什么? 周景行可不认为,致弘帝会继续信任自己,重用自己。 他低头思索着,大伴宣读圣旨的声音还在继续。 “天门关守将石鸿飞,精忠报国,临危受命接管天门关,抗击草原,封天门将军,统帅天门关所有兵马。” “前天门关统帅庞伟,为国尽忠,誓死守卫大夏边关,入忠烈祠,追封永宁侯,其子嗣世袭罔替。” “前天门关守将钱平,忠肝义胆,死战不退,追封定关侯,入忠烈祠。” ...... “远征军千户黄达,于战场上斩敌千人,勇猛无畏。” “封乐平县子,世袭罔替,赏千金,良田百亩。” “远征军副统领林详,骁勇善战,斩敌八百。” “封泉兴县子,世袭罔替,赏千金,良田百亩。” “远征军统领林文彬...” 太监声音洪亮,话语不停。 每一个被念到名字的人,都异常兴奋。 他们无一例外,全都被封了爵位。 当圣旨念完,足足有三十几人获得爵位,且基本都是世袭罔替。 虽然大多都是最低档次的子爵,可于他们而言,这已经是完成了身份跃迁。 自此以后,他们不再是平民百姓,而是这大夏的武勋贵族。 封妻荫子,他们毕生追求的东西在此刻得到了满足。 他们欢呼雀跃,甚至不顾形象大声叫喊。 而没有被念到名字,也是占据大多数的远征军士兵和天门军士兵,每人也有最低五十两的赏赐。 周景行为他们感到高兴,同时心中也愈发疑惑。 致弘帝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天门关,是他周景行的地盘。 李建新之死,周景行相信致弘帝埋在天门关的暗子,肯定已经将消息传回。 这种情况下,他不应该是把自己架到庙堂之上,而后再派人前去天门关逐步蚕食吗? 怎地还给石鸿飞封了个天门将军,让他统帅兵马? 周景行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位致弘帝的心思了。 他知道,对方已经在开始布局。 只是他能力有限,还未看透对方棋路。 “朕已在长安,为众将士备好宴席!” “酒水乃是长安新出的云仙酿美酒!” “朕会在宴席上与众将士同饮!” “今日,不醉不归!” 致弘帝话音落下,将士们的欢呼声似乎要将整个高台都给震散。 能跟当今皇帝同饮,他们回去都能吹上好几天牛皮。 周景行脸上挂着淡淡笑意,让自己看上去跟这氛围并没有那么格格不入。 大军和文武百官开始随着御辇返回长安。 项震山统领金吾卫在最前方开路,禁军护卫两侧,周景行率领远征军跟在最后。 想起自己出征时那惊鸿一瞥,周景行目光四下张望,找寻那冷艳容颜。 然而结果令他有些失望。 赵云婉,并没有来。 不仅是赵云婉,凡是与自己有关系的,一个都没来。 不来也好,省得这位陛下多心。 也不知道张伯现在怎样了。 周景行心中叹了口气,目光望向那金色御辇。 自己得想办法把张伯从宫里弄出来,让他继续留在宫里,多半凶多吉少。 直接要人的话,致弘帝大概率会用各种理由推脱,所以自己还是得想个办法智取。 周景行正想着,忽然感觉到前方有人在看自己。 抬头一看,发现是走在他右前方,负责警戒两旁的禁卫军将领。 那将领牵着马绳的手微微松开,内力涌动。 一个仅有拇指大小的纸团瞬间飞向周景行。 周景行装模作样伸了个懒腰,顺手接住纸团。 “好熟悉的感觉啊...” 周景行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上辈子自己上课传纸条的画面。 确定无人发现后,周景行贴着马背,打开纸团。 纸团上仅有一句话:家人安好,不在长安,勿念。 周景行瞳孔陡然一缩。 似是意识到自己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周景行急忙调整,顺势收好纸团。 他望向那名给自己传纸条的禁卫军将领,此刻对方正一脸严肃,戒备四周,颇有种做了坏事装好人的感觉。 “如果信上所言不假,那张伯肯定不在皇宫之中。” “这瘪犊子八成是在诈我,让我误以为张伯在他手里,不敢轻举妄动。” “致宏帝这小阴...小杂...小...” 周景行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个国粹专用词。 “会是谁给自己传信呢?” 周景行脑子里冒出几个人选。 这第一个,也是能力最大的一个,姬影。 身为一个宗师,想要在长安带走自己家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自己家人貌似就两个,一个张伯,一个牛伯。 第二个便是长公主,赵云婉。 自己跟她有生意上往来,虽然见面不多,但关系还算不错。 他也曾在闲暇时,与崔文心聊到过她。 崔文心对她评价很高,所以周景行觉得她不太可能跟致弘帝同流合污。 且致弘帝能搞到那么多云仙酿来招待将士,就说明酒水生意肯定没停,她仍旧有着一定影响力。 第三个便是影二了。 要说跟自己关系最为密切的是谁,那必然是影二无疑。 自己跟她算是知根知底了... 周景行心中暗暗调侃一句。 不过他并不觉得影二能做到这一切。 无论是将自己家人在致弘帝眼皮子底下带出长安,还是暗中让禁卫军将领给自己传递消息,都不像是影二那个傻女人能干出来的事... 姬影倒是有能力让禁卫军将领为他办事。 可纸团上写的话让周景行觉得大概率不会是姬影所为。 如果是姬影干的,他大概率会写一句你家人在我手上这种让人汗颜的话。 “所以应该是长公主所为。” “不随百官出城迎接,应当是为了避免致弘帝生疑。” 周景行大致理清了这一切。 只要自己家人没在致弘帝手里,那就不会出什么大事。 “不过自己还是得想个办法见见那位长公主才行。” 想要让致弘帝收回将崔帅葬入皇陵的圣旨,周景行能想到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抗旨,要么找人帮忙。 此番使团没有将崔文心尸体带回来,是因为于礼制不合。 他必须要在致弘帝派人敲锣打鼓去挖坟之前,找人帮忙,让他收回圣旨。 否则只能抗旨了。 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用第三种办法了... 就在周景行思索之时,忽然听见前方马匹受惊的嘶鸣。 “什么人!” 项震山怒喝一声,手中长枪寒光乍起。 “哈哈哈...” 两旁树林中传出阵阵让人牙酸的尖笑,下一刻,无数细小瓶子骤然落下,炸出一道道绿色毒烟。 项震山双目圆睁,内力席卷,瞬间将御辇周边毒烟冲散! “有刺客!保护陛下!” 第139章 皇城司没说不让谈恋爱啊 项震山话音落下,禁卫军和金吾卫立刻朝着御辇围拢。 武道修为强横的将领直接释放内力将毒气隔绝在御辇之外。 “许久不见,项统领实力又有精进啊。” 树林里先是走出一道佝偻身影,声音略带嘲讽。 “鬼针毒姥?!” 周景行一眼便认出了这位刺杀过自己的断刀盟余孽。 他当时发布的悬赏,如今都还在江湖上挂着。 再加上之前断刀盟盟主单断刀现身永宁殿被炸,江湖上已经鲜少有断刀盟的痕迹。 周景行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些家伙竟然疯狂到来刺杀天子! “断刀盟余孽!拿命来!” 项震山怒目圆睁,挥舞着手中长枪杀向鬼针毒姥。 他清楚这鬼妇最擅使毒与银针,这两种手段都容易让人防不胜防,他必须缠住对方,不能让对方靠近御辇! “远征军留下两万人护驾!其余人二十人一组搜索树林,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周景行当即下令。 可他话音刚落,一道身影手持断刀,猛然从空中掠过,直奔御辇而去! “单断刀!” 周景行瞳孔陡然紧缩! 他怎么可能认不得这位断刀盟盟主! “狗皇帝!拿命来!” 单断刀神色疯狂,磅礴内力运转,长刀冲着御辇骇然斩落! 周景行看到这一幕,下意识想要松开马绳前去营救,动用自身武力前去营救。 然而下一刻,他像是想了什么,直接纵马朝着单断刀冲了上去。 “休伤吾皇!” 砰砰砰! 手铳连开三枪,目标皆是单断刀面门。 一众禁卫军将领纷纷前顶,直面单断刀。 断刀斩落,一众将领尽皆倒退,口吐鲜血。 不过好在御辇却是安然无恙。 单断刀手掌一抬,三颗铁质弹丸瞬间被他纳入掌中。 “不是第一次与你交手了,你这小玩意儿,我怎么可能不防着!” “杀不了狗皇帝,那便杀你这个小东西!” 单断刀眼中杀意大盛,恐怖气息瞬间将周景行笼罩! 周景行瞳孔一震,片刻失神。 阴影将光亮阻挡,周景行抬头一看,单断刀已然杀至跟前! “刺王杀驾,真是好大的胆子!” 就在周景行即将动手之际,一道厉喝声陡然响起。 正欲砍杀周景行的单断刀脸色猛然一变,一抹寒光直奔他脖子刺去! 会死! 没有任何犹豫,单断刀用力一转,刀锋直接砍向那一抹寒光。 铛! 清脆的金铁交鸣之音回响,单断刀连连后退,惊愕抬头。 一只苍老手掌抓住被砍飞的匕首,周景行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老人,双眼不受控制放大。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姬影! 姬影先是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御辇,而后又回头看了眼周景行,确定周景行无事,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姬影?!”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 单断刀一脸震惊,刚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一半,又生生咽了回去。 姬影眉头一挑,“老夫出现在这,你很惊讶?” “撤!” 单断刀大喊一声,拔腿就跑! 鬼针毒姥眼见事不可为,也同样不与项震山过多纠缠,往地上砸了个毒瓶,直接借着毒烟远遁。 姬影没有去追,袖袍一挥,内力激荡间,所有毒雾瞬间溃散。 “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姬影跪在御辇前,叩拜行礼。 致弘帝走下御辇将姬影搀扶起来。 “姬爱卿来的正是时候。” “若不是姬爱卿及时赶到,朕恐怕已经惨死贼人刀下。” 说完,致弘帝望向项震山,面色阴沉如水。 “项统领,朕记得这路,乃是你们金吾卫亲自勘察和看守,你不打算给朕一个解释吗?” 项震山跪在地上,脸色苍白。 “是卑职失职!请陛下责罚!” 这条路附近明明已经被完全肃清,且周边五里都有金吾卫看守,沿途还有数不清的暗哨。 项震山完全想不明白,如此严密的防守,断刀盟是怎样悄无声息混进来的。 “即日起,免去项震山金吾卫统帅职位。” “金吾卫千户以上官降一级,暂代原职,金吾卫全体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致弘帝冰冷的声音响起,金吾卫众将士心头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这处罚相当于从上到下把金吾卫给撸了个遍,但他们起码不用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臣,谢主隆恩!” 金吾卫众人跪地谢恩。 致弘帝回头望向周景行。 “周爱卿,此案,朕就交给你去查。” “这些贼人胆敢刺王杀驾,一定有给他们做内应!” “朕要个结果,要一个水落石出的结果!” “否则朕拿你是问!” 周景行拱手,“臣,接旨。” 身为大理寺少卿,查案,的确是他职责所在。 返回长安后,致弘帝没有再去准备好的庆功宴,直接回了皇宫,姬影也被叫了过去。 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纵使士兵们心中喜悦,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一场庆功宴,就在这极其古怪的氛围中过去了。 周景行没喝多少酒,所以便骑着马,独自往外城走去。 赏赐的东西都还没下来,他如今的家,还在康平街。 推开门,影二正穿着皇城司制服,拿着一块抹布在院子里忙活。 见到周景行回来,她连忙把抹布收了起来。 “我...我只是想在这坐坐,看它有些脏我才擦的。” 周景行关上门,直接朝影二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你干什么!” 影二一脸娇羞,想要用力推开周景行。 可她无论如何用力,周景行都纹丝不动。 “诶?!” 她诧异抬头,结果正好被周景行逮个正着,直接亲了上去。 影二大脑骤然空白,身子也瞬间僵在原地! “我回来了。” 周景行在她耳边轻轻吐息,“我封侯了。” 影二浑身酥软,只能愣愣点头。 “你...你先放开我...” “好不容易抓到你,想让我就这么轻易放开?” 周景行咧嘴一笑,嘟起嘴巴想要再次使坏。 “我劝你还是放开她的好。” 一道宛如从万年玄冰中窜出来的声音让周景行汗毛倒竖! 有杀气!! 周景行猛然回头,只见姬影正站在墙上,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浑身杀气宛如实质。 周景行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尴尬一笑。 “那个...皇城司没说不让谈恋爱啊...” 姬影盯着周景行,冷声吐出一句话。 “她是我女儿。” 周景行脑子顿时响起阵阵嗡鸣。 出事,要完。 “老夫先废了你张嘴!” “大人饶命!” 第140章 做戏,无法探查的案子 院子里,影二贴着周景行坐下,完全没去理会姬影。 姬影脸色铁青,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什么时候的事。” 他幽幽开口。 影二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周景行不知道这父女两人为何关系会这般紧张,但他知道,这时候不站出来说话,以后就得花心思跟老丈人搞关系了... 周景行以夜探双龙寺事件为原本,结合自己上辈子阅读无数本网文小说的‘实力’。 给姬影‘编’了一个英雄救美,而后美救英雄的故事。 “你的意思是,你先救了她,然后,她又救了你?” “然后你们互生情愫,在一起了?” 姬影盯着周景行,一脸狐疑。 “这个...” 周景行尴尬挠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扯,但事实就是这样。” 总不能实话告诉你,我被你女儿摁在床上折磨了一夜吧... “你在糊弄老头子我?” 姬影瞪着眼睛。 影二挽住周景行胳膊,一脸愤怒冲姬影道: “我们的感情跟你有什么关系!这里不欢迎你!你走!” 原本气焰嚣张的姬影瞬间哑火。 他几次张嘴,每次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周景行还是第一次见姬影这般模样。 那个让人闻风丧胆,让人恐惧深入骨髓的皇城司司主,竟然让一个小姑娘呵斥到无法开口。 “消消气消消气。” 周景行轻轻拍了拍影二。 在没了解情况之前,他可不会说什么不要对姬影不敬之类的话。 而且不用管对错,先站在自己女人这边准备错! 要学会照顾自己女人的情绪,不能火上浇油,否则下一秒就有可能变成单身狗。 “你在家帮我收拾一下,宴席上没吃饱,我跟姬司主出去买点吃的回来。” “谁要帮你打扫啊,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影二一脸傲娇,可脚步却没有移动。 周景行淡淡一笑,拉着姬影快速离开。 确定两人离开后,影二拿出藏起来的抹布继续擦拭桌面。 边擦边嘟囔道:“我只是看这里太脏...才不是要帮他打扫...” “对,就是这样。” 周景行离家之后,先是在路边摊位买了些糕点,而后又辗转去买了些祭祀用品。 “你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姬影问。 “去看几个小孩。” 周景行冲姬影笑笑,“跟我一起去吧姬司主,顺便说说您回来找我有什么事。” 姬影微微颔首,一路跟着周景行来到长安郊外的一座荒山上。 周景行算不上轻车熟路的走着,直到看见那座不大不小的坟墓,他才露出一丝喜色,快步走过去。 墓碑上刻着一句话:谢武和他的伙伴。 这是周景行让刻的。 他害怕谢武死后孤单,却又不知道那些孩童叫什么名字,所以只能刻这么一句话。 “他们是死在那间破庙的孩子?” 姬影问。 周景行点点头,“本来想把他们安葬在长安之内的。” “可仔细想想,对他们这些孩子来说,长安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所以我便找了这么一处僻静的荒山,让他们死后,能无忧无虑的奔跑嬉闹。” 说着,周景行点燃用来祭祀的纸钱。 火光闪烁,将周景行内心的愧疚都映照在脸上。 姬影没有说话,默默蹲下来跟周景行烧着所剩不多的纸钱。 直到纸钱烧完,周景行这才问道:“不知姬司主前来找我所为何事。” “陛下对此次刺杀之事气愤非常,让皇城司配合大理寺,七日内破案,找出幕后主使。” “七日破案?” 周景行嗤笑出声,“您觉得这可能吗?” “他不会管可不可能,他只要一个结果。” 姬影淡淡开口。 这话直接将周景行噎住。 这跟自己上辈子那些瓜皮领导何其相似... 周景行在心中默默吐槽一句,而后拿起一块点心递给姬影。 “这儿没茶水,将就吃点吧。” 姬影没有拒绝,接过点心便送进嘴里。 两人就这么坐在坟墓旁吃着点心。 “这案子,查不出来的。” “身为宗师,您应该也能感觉到吧。” 周景行忽然开口。 姬影没问为什么,只是默默点头。 周景行啃着点心,淡淡说道: “从始至终,这都是咱们那位陛下为削弱项家在金吾卫影响力,演的一出戏罢了。” 宗师的全力一击,寻常人根本无法抗衡。 莫断刀气势汹汹的一刀,竟然会被数十个大武师,加三个半步宗师挡住。 这就是此次刺杀戏码最大的破绽。 如果是正常情况,莫断刀那一刀下去,半步宗师修为的统领或许不会死,但十个大武师,起码死伤过半。 还有断刀盟能通过金吾卫封锁,本身也是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 周景行相信项震山不会做勾结断刀盟这种蠢事,唯一有可能,又有能力的,就只剩下几个大官和龙椅上那位。 最能佐证周景行猜测的,还是莫断刀在见到姬影后那惊讶的神色。 对方很明显是事先知道姬影不在长安,这才敢动手。 姬影行踪飘忽不定,长安又地方又不小,再加上断刀盟势力被打压严重。 种种情况可以推断,莫断刀没办法通过断刀盟的力量,探明姬影是否在长安,必然借助了其他力量。 拥有暗中调查整个长安力量的,又是那几位大官,还有龙椅上那位。 绕来绕去,线索还是回到他们身上。 而那几位大官背后,不正是龙椅上那位吗。 周景行啃着点心,“没想到,咱们这位陛下竟然也会跟断刀盟联系。” “按着如今的线索查下去,我觉得大概率会查到项家头上。” 致弘帝想动项家,就必须要有足够理由。 这一次护卫失职的确将项家狠狠撸了一遍,可这还不够。 要知道项家可是还有一位在世老军神。 凭借那位在军中的威望,项家依旧可以屹立不倒。 致弘帝要想动项家,就必须要给项家扣上足以株连全族的罪名。 而这种罪名,多半都跟谋反,刺帝等罪责有关。 致弘帝是想借自己之手除掉项家! “您老就不给我指条明路?” 周景行见姬影一直不说话,也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姬影失笑,“敢用战马崴脚当借口,你小子这一肚子坏水,还用我给你指路?” 并不是姬影不想给周景行指路,只是他觉得周景行心中已有对策,否则不会是这般淡然模样。 “诶!” 周景行连连摆手,“那是迫不得已。” “我现在想的也是拖上一拖,做足表面功夫。” “勤奋到岗,努力查案,然后一问三不知。” “这样就算陛下想对付我,对付项家,应该也没那么容易。” 面对周景行这般美好想象,姬影冷哼呵出声。 “你如果在外面,这办法还管用。” “可你如今人在长安,而且还是陛下有意对项家动手。” “你查不出来,不代表你手下查不出来。” 听到这话,周景行猛地一怔。 如果自己手下拿着找到的‘证据’前来,那自己好像就被架住了呀。 姬影继续说道:“他给你封这个大理寺少卿,就是为了让你亲自对项家动手。” “所以不管你怎么做,你属下都会找到项家的‘罪证’呈给你。” “说不定现在‘罪证’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上任呢。” “如果我没记错,陛下还给石鸿飞封了个天门将军,让他统领天门关兵马。” “他不会不知道天门关是你的地盘,给石鸿飞封天门将军,也只是为了稳住你。” “倘若我所料不差,陛下已经在打算将天门关将领调往其他地方了。” 听完姬影的分析,周景行眉头紧锁。 以致弘帝这冷血无情的性子,他完全能做出这些种事情。 也就是说在致弘帝心里,项家已经被判了死刑。 天门关,也被视作必须削弱的力量。 他想借自己之手除去项家,让自己与项家彻底决裂。 想趁着自己身在长安,趁机削弱天门关的团结和力量。 “这刚回长安第一天,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真是难受啊。” 周景行直接躺了下来,颇有种直接摆烂的感觉。 这一切都跟他看的那些穿越小说大相径庭。 人家传过来吃香喝辣,人前显圣。 自己虽然也小装了那么一下下,但自己面对更多的... 是阴谋诡计,是算计,是利用,是死无葬身之地! “司主大人,您说我能保得住项家吗?” 周景行忽然问道。 姬影摇头,如实说道:“很难。” “别说项家,你可能连自己都保不住。” 周景行嘴角一抽,“您这让人无语的能力跟张伯有的一拼。” “实话实说。” 姬影笑了笑,“你如果躲在天门关不回来,说不定还有机会起事。” “可你选择回来,那就只能被动接受这一切。” 周景行直起身子,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 “这一切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可能被动接受。” “项家我要保,天门关力量我要留。” “我会...改变这一切!” 姬影听到这话,神情不免有些恍惚。 当年,他也从曾在一个人口中,听到过同样的话语。 在他眼中,两道身影,缓缓重叠。 这时,周景行忽然凑了过来,贱兮兮道: “那个...我要不要叫您一声岳父大人?” 姬影脑子里的形象瞬间崩塌,这小子好贱... 好想抽他... 不行,自己一巴掌下去,这小子是会去投胎的... 姬影扶额,一遍遍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忍耐。 “岳...岳父?” 周景行小心翼翼开口。 姬影听到这称呼,心中泛起阵阵酸楚。 “罢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好好对我女儿,否则老夫定饶不了你小子!”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周景行直接顺杆子往上爬。 姬影已经习惯了周景行的厚脸皮,但内心还是免不了升起一股想打他的冲动。 周景行见姬影没有动怒,这才小心问道: “您跟她之间,是怎么回事?” 第141章 影二的过往,致弘帝的警告 姬影抬头看向周景行,有些愧疚的低下头。 “是我对不起她。” 他苍老的面容上满是追忆。 “当年发动兵变,扶嘉阳皇帝上位之时,我调走了皇城司大部分人手。” “她当时五岁,我把她和她娘安置在郊外的一处院子。” “本以为自己做的已经足够隐蔽,不曾想夏辉皇帝还是找到了她们。” “夏辉皇帝以她们母女二人为要挟,让我带兵反攻崔文心。” “我没有同意。” “然后...夏辉皇帝就当着我跟她的面...杀死了她娘...” 姬影十分平静的诉说着,仿佛话里面是别人的故事。 周景行心头一震。 他没想到背后竟是这样一桩陈年往事。 这相当于在扒姬影的伤疤。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 他怯生生开口。 “不碍事。” 姬影冲他摆摆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看开了!” 周景行看了一眼对方,发现对方神色并不像往常那般轻松。 很明显,看开什么的,都是说辞而已。 这夏辉帝真是坏事做尽! 周景行在心中愤愤不已的骂了两句。 “那天我将她救下之后,她一直趴在她娘尸体上哭,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再理会我。” “后来,她不再读书,而是跑去练武。” “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她都一定要完成自己当天的训练。” “我记得自那之后她第一次跟我说话,就是让我把她送入皇城司中训练。” “我没同意,她就拿着刀坐在门口,无论刮风还是下雨都不曾离开,就这么坐了一个月。” 周景行面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一个小女孩拿着长刀,一脸倔强坐在门口的画面。 她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抱着一柄比自己还长的长刀坐在门口,任由风雨打在她身上,也不曾动摇退却。 周景行心头一紧。 他没想到影二曾经会这么苦。 “最终,我拗不过她,让她入了皇城司。” “入了皇城司后,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练武也更加勤奋。” “她进步很快,是所有影卫中,最快进入半步宗师的。” 说到这,姬影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骄傲。 只不过这骄傲很快就被落寞取代。 “我尝试过跟她修复关系,可无论我说什么,她永远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 “她从不喊我父亲,只喊我司主大人。” “有时候我也会反问自己,为了完成当初那个目标,害的自己妻子身死,女儿反目,是否值得。” 姬影长长叹息,“可即便再来一次,我相信我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这不是值不值得,是我必须那样做。” “不过每每想起,心中还是懊恼。” “我保护了很多人的家,可我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家。” 微风吹过,姬影鬓角白发随风飘起。 这位年过百岁的老人,显得那样落寞孤寂。 周景行张了张嘴巴,想跟他说以后不如就把周府当家。 可话到嘴边,他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这话现在还不能说。 倘若这时候姬影跟自己走的太近,那龙椅上那位恐怕更睡不安稳。 “行了,话就说到这儿吧,老夫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姬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司主大人别急,我这儿还有件事需要您帮忙。” 周景行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劳烦司主大人将这封信交给内城迎宾楼郭掌柜。” “这关系到能否让崔帅在天门关入土为安。” 姬影眉头一凝,“好,交给我吧。” 在姬影离开后,周景行先是回到内城买了些吃食,这才回家。 推开门,影二正在摆弄刚洗好的锅碗瓢盆。 见周景行回来,影二脸色一红。 “我只是顺手洗...” “不用说,我知道。” 周景行直接将她打断,“别洗了,先来吃点。” “我这都快洗完了...” 影二不理会周景行,继续洗着手上的锅碗瓢盆。 周景行笑了笑,并未阻止。 “你看着我做什么...” 影二见周景行盯着自己,只觉脸上愈发滚烫,脑子里更是不受控制浮现出那天晚上的画面,说话声音也是越来越小,俨然一副娇羞女人的模样。 “好看,多看看。” “况且,我也没见过你这般娇羞又持家的样子。” 周景行淡淡开口。 影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可嘴上却仍旧说道: “什么温柔,什么持家,我不知道。” “而且我告诉你,我可是很凶的!” “你要是敢惹我,姑奶奶直接送你进宫当太监!” 周景行没有生气,依旧这么静静看着那忙碌的人儿,半晌后才幽幽开口道: “以前,吃了很多苦吧。” 影二手中动作一僵,脸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你拼命练武,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珍视之人,为了避免那日的惨剧再次发生,对吗?” 周景行再次开口。 这次,影二抬起头,红了眼眶。 “他跟你说的?” 周景行摇头,“我自己问的。” 他走过去,一把将影二抱住。 影二依旧傲娇,但却没有抗拒,任由周景行将自己搂入怀中。 她低声抽泣,俨然没了之前那副高冷模样。 “这么多年,受苦了。” 周景行贴着她的额头,“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影二擦去眼角泪珠,撇了撇嘴道:“你那么弱,我要是被欺负了你也没办法呀。” 周景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运转内力聚于手掌。 “你?!” 感受到那磅礴雄浑的内力,影二骤然失语。 “你怎么会?!” “呜!!!” 她话没说完,嘴巴就被某个喜欢揩油的家伙直接堵住了。 感受着嘴边传来的温热,影二就连耳朵都红透了。 “不能说,不能说。” 周景行冲她笑着摇头。 自己拥有内力这件事,他只向影二透露过。 “不说就不说,你亲我干什么!” 影二一脸嫌弃,用力推开周景行。 “滚开!” “我还要洗东西!” “觉得累就先回去休息,床单什么的我都给你换成新的了。” 影二转头朝着自己‘工位’走去,心中满是欢喜。 忽然,她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被扛了起来。 “你干嘛!” 影二一口咬在周景行肩膀上。 “嗯!” 周景行强忍笑意,重重点头,扛着影二便朝房间走去。 影二羞愤非常。 “放我下来,现在是白天,还不是时候!” 周景行推开房门,直接把她丢在床上。 砰! 房门关上,周景行露出坏笑,“我觉得正是时候!” 没给影二反抗的机会,周景行直接扑了上去。 ...... 翌日,周景行扶着腰板起床。 影二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完全叫不醒。 她已经完全没力气了。 “折腾太过了,有点酸痛啊。” 周景行穿好衣服,小声嘀咕一句。 起床将院中东西收拾好后,门口正好响起敲门声。 周景行开门一看,发现来人竟是皇帝身边的大伴。 “见过公公。” 周景行拱手行礼。 “长安侯不必客气,杂家是奉圣上口谕,亲自前来给你送东西的。” 大伴说着冲身后招手。 一个太监捧着锦盒走上来,“这是陛下赏赐长安侯那座宅院的地契和钥匙。” “那些金银珠宝和仆人之类的,都已经送到府邸中去了,长安侯今日便可去看看。” 周景行咧嘴一笑,掏出一张一千两银票塞到大伴手中。 “有劳公公费心。” 大伴喜笑颜开,“长安侯说的哪里话,都是为陛下办事。” “如果没什么事,杂家便先告辞了。” “我送送公公。” 周景行一路相送,直到对方出了康平街,这才停下脚步。 看着手里的锦盒,周景行眉头微蹙。 这东西随便派个太监来都能干,为什么要把他派过来? 周景行带着疑惑回到家中。 “怎么了?” 刚一进门,便听见影二还有些虚弱沙哑的声音。 周景行将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 影二听后也是皱起眉头。 她的疑惑跟周景行一样。 “该不会是这宅院有什么问题吧?” 她来到周景行身边,查看锦盒里房契和钥匙。 “钥匙和房契都没问题...” 影二盯着房契上的地址,眸光沉凝。 “不过这房契上的地址,我似乎有些印象。” 忽然,一道闪电在她脑海中划过,她念头猛然通达。 “这是崔府!” “这是崔首辅那间宅子!” 周景行眸光陡凝,就连心跳跟呼吸都漏了一拍。 “呵...” 半响,周景行冷哼一声,默默收起地契和钥匙。 他明白那位致弘帝的心思。 这不仅仅是赏赐,更是警告! 第142章 勋贵集团送礼 长安内城,崔府外。 周景行和影二站在街道旁,看着一箱箱东西搬进府内,有些失神。 自崔文心死去到现在还不足半月,致弘帝就已经开始着手清除他的痕迹了。 这既是赏赐,也是警告。 致弘帝在警告周景行,一切都是他所赐予。 如果不乖乖听话,最终也只会落得跟崔文心一个下场。 以后,他要么乖乖做一把致弘帝手中锋利的刀,替致弘帝铲除异己。 要么就跟这府邸一样,人去镂空,一切痕迹都被抹除。 “咱们这位陛下的帝王心术,炉火纯青。” 周景行自嘲笑笑,迈步走向崔府门口。 崔府牌匾还悬挂着,没有更换,不知道是致弘帝有意为之,还是赏赐的下人忘了这件事。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往后面去!” 周景行拉着影二正往里走,忽然被人拉住。 那人打量着影二两人,神色中闪过一丝讥讽。 “你们是哪家的人,怎么两手公共来送礼。” “送礼?” 周景行和影二齐齐错愕。 “原来是来看热闹的。” 那人不耐烦摆手,“赶紧走,到旁边看热闹去,不要妨碍咱们送礼。” 周景行心思活络起来,“这位大哥,你们是来给这府中大人物送礼的?” 汉子一脸傲然,“那是当然。” 什么鬼? 来给自己送礼? 自己貌似也没那么多亲朋好友吧。 周景行刚才便注意到府邸前有人聚集,他单纯以为这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刚才在后面没仔细看,周景行这才发现,这些人兜里都是鼓鼓囊囊的。 有的脚边还放着箱子,只是人太多挡住了而已。 看来这些人都是来给自己送礼的。 周景行故作震惊道:“大哥,这不是崔首辅的府邸吗?” “据说崔首辅战死边关了,你们这礼是送给谁的?” 汉子嘴角勾起一抹好为人师的笑容。 “孤陋寡闻了吧。” “大哥告诉你啊,这府邸日后,就是咱们大夏最年轻的那位侯爷,长安侯的府邸!” “陛下把崔首辅的府邸赏赐给长安侯,可见长安侯在陛下心中的份量!” “长安侯如此得陛下看重,日后必将飞黄腾达!” “我家主子得到消息,便连忙让我等备好礼物前来,想着跟长安侯结个善缘。” 汉子眉飞色舞的说着,周景行却是默默蹙起了眉头。 毫无疑问,这件事情,肯定又是龙椅上那位传出去的。 这是公开为自己站台,想将自己绑在长安勋贵团体的贼船上吗? 勋贵集团属于利益共同体,彼此之间虽有明争暗斗,但当问题涉及对外,他们又会出奇的团结。 当然,这肯定要除去一些犟种家族。 比如项修元所在的项家。 据周景行所知,项家基本不与任何勋贵来往。 因为项家老军神的存在,项家在军伍之中影响力很深,权力很大。 而权力是有限的。 项家手上权力多了,长安勋贵集团手中权力便会减少。 所以长安勋贵集团时常想方设法,从项家手中争夺权利。 无论是致弘帝还是之前的嘉阳帝,都不想看项家继续做大。 所以对于长安勋贵和项家之间的权力争夺,他们不仅不会阻止,甚至还会推波助澜。 平衡,才是皇帝想要的。 致弘帝暗示这些长安勋贵集团给自己送礼,一来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领悟他的敲打,老老实实办事。 二来就是想将自己推向项家对立面,让项家对自己心生猜忌。 打是真打,给甜头也是真给。 打一棒给一颗甜枣这种事,这位致弘帝玩的是真六啊。 想到这儿的周景行行不再纠结,当即迈步走向府门。 “诶!你小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赶紧回来!小心得罪大人你担待不起!” 汉子赶忙上前想要拉住周景行。 影二在此时站了出来,挡在周景行身后。 她今日并未穿皇城司官服,而是穿着一身淡蓝色劲装,整个人看起来颇为干练。 “退下!” 影二冷声开口,手掌按住身后长刀刀柄。 汉子愣了愣,面对杀气腾腾的影二,他乖乖后退。 “你是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赶紧给我滚下去!这台阶也是你能踩的吗!” 周景行刚走上台阶,立刻听到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 抬头一看,发现一个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的太监,正一脸凶恶的盯着自己。 “你是谁?” 周景行问道。 “杂家是这长安侯府的管事,你这贱民休要再往前!速速退去!” “踩脏了侯府的地,杂家就用你的脸把这地给弄干净!” 太监脸色愤怒,言辞犀利。 这份差事是他不知送了多少礼品,才让自己干爹弄到的。 跟在一个前途无量的侯爷身边,不知比在深宫里伺候那些娘娘强多少倍! 据他干爹透露,今日长安侯会来查收府邸。 他一大早便带好赏赐的东西前来,忙前忙后收拾,希望给长安侯留下个好印象。 这地面都被他派人来来回回清理过好几遍,长安侯没踩上来,却被一个围观贱民踩了,他怎能不气。 “还有你们!都给我滚远点!” 太监冲着门口那些等着送礼的人喊道: “不要弄脏了侯府的地板,否则侯爷就算来了,你们也未必见得到!” 太监一脸傲然,丝毫没把这些前来送礼的家伙放在眼里。 这时,人群中忽然举手喊道: “高公公!是我!我家老爷是临平侯!去年进宫您跟他见过。” 高公公一愣,想起上一年宫里有个人给过自己一百两赏钱,正是临平侯。 “到前边来。” 高公公挥了挥手,让那人到前头来。 其他人也不敢阻拦,就这么把人放了过去。 那人熟练掏出一张银票,悄悄送到高公公手里。 “高公公,如果长安侯来了,还请帮咱们侯爷递一下拜帖,咱们侯爷可跟我说,一定要与长安侯这样的青年才俊见上一面呢!” 高公公顺手将银票和对方递过来的拜帖收好,略作沉吟道: “放心吧,这拜帖,杂家一定帮您送到。” 他在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当初的礼物没有白送。 这才第一天就有人送银票,这份差事简直肥的没边! “公公!我是长南伯府上的...” “我是曲元伯府上的公公...” ...... 有人带头,立刻就有不少人赶着上来送钱。 高公公就算再能忍,随着那一张张银票揣进兜里,此刻也是控制不住露出喜色。 “放心,尔等的拜帖杂家都会送到。” 深居宫中,他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全。 自己只要将拜帖送到就行,至于他们家老爷能不能见到长安侯本人,那还得看长安侯本人愿不愿意。 自己只是说将拜帖送到,可没说一定能见。 感受到自己藏起来的厚厚银票,高公公是乐的合不拢嘴。 这时,他发现周景行还站在台阶之上,还一脸平静的盯着自己。 这让他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 “你这贱民怎地还不滚!” “来人!给我将这贱民丢出去!” “污了我长安侯府的地,不让你付出点代价,杂家妄为这侯府管事!” 几个正在搬东西的家丁奴仆听到这话,齐齐围了上来。 周景行瞥了一眼趾高气昂的高公公,默默摇头。 估计是宫里走关系塞到这儿来的,致宏帝应该不会给自己挑一个这样的太监当管事。 赏赐下来的仆人中,肯定有致弘帝派来监视的暗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周景行还以为这管事会是暗子,想着留他一条性命让致弘帝安心。 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他看向身后的影二道:“搬家第一天,家门口不宜见血,带远点处理了吧。” 影二微微颔首,身影一闪,已然出现在那高公公身前。 “你想干什么!” 高公公连连后退,神色惊恐。 “杂家告诉你,杂家可是长安侯府的管事,你们敢动我,长安侯不会放过你们的!” 前来送礼的人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这新侯府门口对管事动手,一时间也是纷纷侧目,感到震惊。 影二翻了个白眼,“身为奴才,贪财也就算了,竟然连自己主子都不认得。” 听到这话的高公公瞳孔巨震,猛地看向站在台阶上一脸平静的周景行。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他扑通一声跪下,砰砰磕头。 “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 “是奴才该死!” “奴才知错,还请侯爷给奴才一个机会!” “奴才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高公公磕的砰砰作响,浑身肝胆俱裂。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衣着普通,气质淡然的少年,竟然就是自己要伺候的长安侯! 那些前来送礼的家伙也是纷纷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在他们看来,周景行这长安侯就算不是带着亲兵骑马而来,也该是坐着马车而来才对。 毕竟身为一个侯爷,该有的排场应该少不了才对。 结果这位侯爷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就这么水灵灵走过来了,完全超出他们的预料。 周景行转过头看向那个高公公,淡淡说道: “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我长安侯府,不需要这样的管事。” 说完,他轻轻摆手,影二直接拎着对方消失在视野之中。 这位高公公的命,也算是到头了。 “见过长安侯!” 众人齐齐行礼。 周景行冲那他们微微拱手,而后亲自带着府内奴仆接收礼物和拜帖。 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而且收了这礼也能让致弘帝安心一些,不至于时时刻刻盯着自己。 至于拜帖,我想见就见,不想见就拿来烧火,根本不叫事! 影二很快把人处理好回来了。 这方面她是专业的,根本不用周景行操心。 看着院子里内堆积的礼品,周景行心中对怎么处置这些东西已然有了打算。 将这些东西换成白银送往天门关,起码能够解决大军三个月训练所需之粮。 “侯爷,外面有人求见,他自称是迎宾楼的郭掌柜。” 一个仆人匆忙来报。 周景行眸光一凝,看来长公主那边来消息了。 第143章 心安之处,即是吾家 “你们把东西都搬进府中库房收好,但凡让我发现有人手脚不干净,你们知道后果。” “是!” 奴仆连连点头。 有高公公的前车之鉴,他们哪里敢有半点歪心思。 周景行来到门口,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等待的郭同。 郭同一脸笑意,躬身拱手道:“草民郭同,见过侯爷。” “恭喜侯爷乔迁新居,这是我迎宾楼为侯爷准备的一点薄礼,侯爷若不嫌弃,还请收下。” 说着,郭同双手捧着一个锦盒递了上来。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方铭刻着竹林溪水的黑色砚台。 “草民不知侯爷喜欢什么,但记得侯爷诗才斐然,故托友人寻得此方砚台。” “此番砚台据传乃是扬州名匠的绝世之作,侯爷可仔细观赏品鉴一番。” “以侯爷之才,说不定能从那一刀一刻中,获得新的感悟,作出更加绝妙的诗词!” 周景行咧嘴一笑,拱手回礼道:“郭掌柜有心了。” “以我们的关系,郭掌柜大可不必如此拘谨。” “以后郭掌柜还是莫要喊我侯爷,还是喊我周公子听起来顺耳一些,侯爷听起来喊老了。” “哈哈哈。” 郭同爽朗一笑,“礼不可废,礼不可废。” 一番客套后,郭同这才告辞。 两人完全是闲聊,没有任何其他话语,听的影二一愣愣,脑子里浮现出许多问号。 在仆人收拾好府邸之后,周景行便带着影二搬了进去。 写着崔府的牌匾被取下,没有将其丢掉,而是默默收进书房之中。 他站在书房中央,看着那桌子后有些破旧的太师椅,思绪翻涌。 他仿佛看见那个头发花白,一脸慈祥的老者正坐在上面,伏案挥毫。 “放心吧,我会替您看着它的。” 周景行拱手行礼。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崔文心在冲自己微笑,点头。 窗户吹进一阵微风,吹动垂落的画卷,那虚影随风飘散,消失不见。 周景行抬手示意影二关上门,而后便将郭同送的锦盒搬上桌面。 “你很喜欢这个砚台吗?” 影二凑到周景行身旁问道。 “傻丫头。” 周景行冲她笑笑,“这可不是普通的砚台。” “再这么叫我,我就偷偷把这个砚台砸了!” 影二昂着头,一脸傲娇,似乎是对周景行这个称呼很不满意。 然而她脸颊上那一抹绯红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周景行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果然,傲娇人到死都是傲娇的。 明明喜欢自己这么叫她,却偏偏要做出一副我不接受的样子。 “好的傻丫头。” 周景行又叫了一声。 影二先是一愣,而后挥起拳头打在周景行肩膀上。 见周景行无动于衷,她又凑上去咬住周景行肩膀。 这回周景行痛了,连忙求饶。 这妮子怎么喜欢咬人哪...用不用给她买个磨牙棒... 周景行脑补出影二抱着磨牙棒啃来啃去的画面。 不过很快他便将这个古怪的想法丢掉了。 他害怕自己买回来影二恼羞成怒。 到时候她把另外一根当成磨牙棒,自己就遭老罪了... “郭掌柜不会平白无故来找我,他来找我,一定是长公主那边来消息了。” 周景行压低声音,而后开始在锦盒和砚台上寻找起来。 他相信这上面绝对有郭掌柜留下的暗号。 影二也帮忙一起寻找。 但两人最终一无所获。 “会不会是你猜错了?” 影二问道。 她已经将那锦盒拆了,都没找到任何类似暗号的东西或痕迹。 “不会。” 周景行坚定道:“郭掌柜可能害怕这锦盒落到府内探子手里,让他们瞧出问题。” “暗号不在礼盒,就一定在这砚台上。” 说着,周景行便拿起砚台仔细观察起来。 忽然,他发现砚台铭刻的竹子图案似乎有些古怪。 其中一节竹子,似乎与砚台存在缝隙。 这缝隙十分微小,不上手去仔细感受并查看的话,常人根本无法发现。 周景行稍稍用力,直接扣开了那一小节竹子,竹子上贴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难怪郭掌柜会让我仔细鉴赏。” 周景行小声嘀咕一句。 这一小节竹子扣在原有图案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还好我是个二刷柯南的真实粉丝,疑神疑鬼且运气爆棚... 周景行在心中默默吐槽,而后拈起纸条查看。 纸条上仅有一句话:丑时三刻,迎宾楼见。 周景行抖了抖手,内力激荡,将纸条震成齑粉。 因为身边跟着影二,所以他不怕别人察觉什么内力波动。 就算致弘帝派来的探子武力不差,也大概率会觉得这内力波动是影二在动手。 不过周景行觉得致弘帝大概率不会派什么高手盯着自己。 毕竟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没有武力的弱鸡。 所以偷摸溜出侯府,对周景行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你今晚在我房间外守着,制造一个我在屋内休息的假象。” 周景行看向影二吩咐道。 “我不!我也要去!” 影二瞪着眼睛,直接拒绝。 周景行略感诧异,他没想到影二会如此果断的拒绝。 “别闹,这是正事。” “才不是什么正事,你就是想抛下我去见那个狐狸精!” 影二气鼓鼓开口。 周景行眼前一黑,连忙捂住影二的嘴巴。 骂长公主狐狸精,真让人听见咱们以后都没好日子过啊... 影二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默默低下头。 她满脸委屈的转过身,有种心爱玩具被人抢走的感觉。 “你去吧...” 周景行自然能听出她语气不对劲,直接一把将她拉过来,强硬搂入怀中。 影二虽满脸不情愿,可身体却很诚实,任由周景行将她搂住。 周景行暗暗发笑,轻轻撩起她的头发说道:“怎么,吃醋?” “我不吃醋,我吃人。” 影二又咬住了周景行的肩膀。 周景行也不闪躲,就这么让她咬着,柔声解释道: “事关张伯还有首辅大人,我必须去见她。” “我知你心中有气,那就让你咬个够好了,咬够了可就不许生气了哟。” 听到这话,影二咬住肩膀的力道也逐渐松了下来。 看着自己咬出来的牙印,她有些心疼的揉了揉。 昨天夜里她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跟周景行说了。 张伯和牛伯二人是他们借助皇城司力量送出长安的。 可之后去了哪,他们也不清楚,全都是长公主安排。 儿时那股无力感再次袭来。 影二垂着头,眼眶泛红,“对不起...” “我只是害怕我不在你身边时你会出事...” “我只有你了...我不想失去你...” 周景行心头一颤。 他知道影二一定是想起了那些血腥的回忆。 他连忙将她抱紧,手掌轻抚她的脑袋,安慰道: “傻瓜,你男人我现在虽然算不上天下第一,可天下第二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除非他出动数万禁军带着火炮来围剿我,否则我是不会有事的。” 影二把头埋在周景行胸口,没有说话。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这贼老天对我也算不薄,让我遇到待自己如师如父的崔首辅,又遇到如此女子... 即使难度堪称地狱,我也要拼上一拼。 自穿越而来,周景行一直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归属感。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心中对家的感觉越来越清晰,那股归属感也越来越强烈。 张伯,牛伯,崔首辅,...还有自己怀中女子。 一道道人影在周景行脑海中闪过。 何处为家? 心安之处,即是吾家。 周景行目光坚定,无论如何,他都要守护这来之不易温暖,守护这个来之不易的‘家’。 “不要哭鼻子了,哭成小花猫就不好看了。” 周景行擦去影二眼角的泪水。 “走,带你去玩!” 说着,周景行没管府内仆人和探子的目光,直接拉着影二往外走去。 这种事情,探子打小报告也完全无关痛痒。 起初影二还十分拘谨,加上常年在皇城司训练养成的习惯让她很难融入闹市之中。 是周景行手把手拉着她,才逐渐让她融入其中。 影二头一次觉得,这烦人的闹市,竟然如此美妙。 而让她印象最深的,还是那披着阳光,手拿糖人冲她走来的周景行。 他说:“人生很苦,多吃点甜的。” 两人在内城逛了一天,周景行带着影二从头玩到尾,从头吃到尾。 ...... 深夜,长安侯府内。 府内所有下人都知道,自家侯爷在长安城中玩了一天,早早睡下了。 影二坐在屋顶,手里拿着一个糖人。 这是晚上回来时周景行给她买的。 黑暗中,一道身影从房间中翻出,消失在侯府之内。 影二吃着糖人,嘴角勾起甜甜的笑意。 内城,迎宾楼后门。 周景行躲过五城兵马司巡查后,轻轻敲门。 他倒不是不能翻墙直接翻墙进去,只是那样做会暴露自己拥有内力。 他还不打算让除影二外的人知道自己拥有内力,哪怕对方是长公主和郭掌柜。 后门打开一道缝隙。 郭同透过缝隙查看,确定来人是周景行后,这才开门。 “周公子您是一个人前来?” 郭同有些惊讶问道。 周景行自然知道对方因为什么惊讶,不过他并不打算解释,只是默默点头。 见周景行不说话,郭同也不再多问,直接带周景行来到酒楼地下的酒库之中。 郭掌柜挪动边上的一个酒坛,墙壁当即轰隆作响,露出一条密道。 “周公子请。” 周景行拱手道谢,在他走入密道之后,身后密道缓缓关闭,两旁油灯自然亮起。 顺着道路走到底,周景行便看见了一间宛如书房的房间。 书案后坐着一女子。 女子朱唇粉面,宛如无瑕玉璧。 她眼眸轻抬,望向呆立的周景行,声音轻柔: “周公子,好久不见。” 周景行回神,拱手作揖,“见过长公主殿下。” 第144章 密见赵云婉 赵云婉看着周景行,轻轻抬手,“周公子请坐。” 周景行拱手回礼,落座道:“长公主殿下,我想知道张伯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张伯等人一直没有具体消息,自己又不知道他们身处何地,要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 赵云婉红唇轻启,“周公子不用担心,张伯和牛伯他们如今身在济州,很安全。” “济州?” 周景行眸光微凝。 济州距长安足有千里路程,属于近海,繁华程度虽比不上长安,但也的确不遑多让。 周景行拱手施礼,“多谢长公主相助。” 有长公主帮忙,想必张伯他们过的不会差。 “不必谢我。” 是他们欠你的。 赵云婉在心中默默补充一句,继续说道: “如今局势复杂,不适合将张伯二人接回长安,周公子如若想见他们,还需等待一些时日。” 周景行微微颔首,刚想开口,便听赵云婉问道: “周公子,老师他真的...” 周景行一怔,抬头看向赵云婉面庞,已然红了眼眶。 赵云婉努力控制内心翻涌的情绪,身为当朝长公主,她知道自己不应如此失态。 可面对崔文心的死讯,她难以保持平静和淡定。 周景行眸光一黯,默默点头。 赵云婉呼吸陡然一凝,只觉心跳都停了下来,窒息感瞬间将她笼罩。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无声无息。 周景行默默低下头,没有说话。 半晌,赵云婉轻轻擦拭泪珠,“让周公子见笑了。” 周景行摇头,自嘲道:“我当时哭的整个军营都听见了,殿下已经算是克制了。” 这半开玩笑的方式让赵云婉忍不住笑了笑,缓解了些许悲伤。 “首辅大人埋葬在天门关英灵山上。” “陛下赐他蟒袍,让他葬入夏辉皇帝身旁,在旁人看来,这是认可,这是荣耀。” “但您应该清楚,这对首辅大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身为皇室中人,还是长公主,周景行相信她应该知道那段不宜被提起的历史。 赵云婉轻轻点头,道:“此事只能徐徐图之。” “当今天子比之我父皇还要多疑,没有亲眼确定老师身死之前,他都不会放弃这个目的。”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赵云婉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如果不是老师实在没时间,是决然不会将其推上皇位的。 她清楚自己弟弟那古怪多疑的性格。 这样的人成为帝王,必然会想着将所有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容许任何超出自己掌控之外的人出现。 赵云婉在心中哀叹,或许当初老师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了... “难道真要让他们将崔首辅的棺材挖出来,开棺查验吗?” 周景行脸色难看,拳头也是不由攥紧。 如果真让致弘帝这么做了,那他愧对崔文心的栽培,愧对崔文心对自己的信任! “自然是不能的。” 赵云婉笃定道:“别说周公子你不愿意,就是本宫自己,也不会让他们去打扰老师安宁!” 说话间,赵云婉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周身气息控制不住外溢。 这是?...内力?! 感受着赵云婉溢出的内力,周景行眼中浮现出诧异神色。 长公主竟然也是武者?! 而且实力貌似还不低! 从这内力气息感觉,长公主的实力至少在大武师层次。 赵鼎在自己寝宫埋了一堆火药,赵弘暗中豢养死士,而今赵云婉又拥有一身大武师实力。 这皇室,各个都挺能藏啊... 周景行在心中默默腹诽。 赵云婉凝眉说道:“老师之事,周公子不必担心,本宫已有安排。” “礼部尚书欧阳茂,不日便会荣升内阁首辅。” “届时这礼部尚书之位,会由本宫培养的一个暗子接手。” “本宫会让这新晋的礼部尚书,上书驳斥封赏老师的圣旨。” “同时,本宫还会让宗人府长辈出面,请陛下收回圣旨。” 宗人府是处理皇室宗亲事务的机构,其中任职者都为皇亲国戚。 当今宗人府宗人令,更是致弘帝和赵云婉亲叔叔。 周景行心中暗暗思索。 致弘帝兵变登基是他这辈子无法洗去的污点,再得罪宗人府,他怕是死后都不会有什么美名留下。 史笔如铁。 鲜少有帝王会不在乎自己身后名声。 所以赵云婉的办法,的确可行。 宗人府和礼部都带头反对,致弘帝想要将崔文心迁入皇陵,基本再无可能。 “谢长公主帮助。” 周景行拱手道谢。 只要收回这道圣旨,不管致弘帝派谁去天门关挖坟,都会被打个半死。 “应该是我多谢周公子,替我送了老师最后一程。” 赵云婉站起身,缓缓施礼。 “如果宗人府和礼部出面都不能让陛下改变心意,我会另想别的办法。” 周景行微微颔首,而后便将话题转移到昨日城外,断刀盟的刺杀。 “臣以为,这不过是陛下与断刀盟演的一场戏。” 周景行将自己的猜测和作证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赵云婉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刺杀之事闹的沸沸扬扬,她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场刺杀在周景行眼里会是这样一种可能。 且这种可能还有无数细节可以佐证。 “若真如周公子所猜测这般,那项家已然落入陛下圈套,很难逃脱。” 赵云婉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让项家脱困。 项家现在的处境就像是一个即将坠崖,双手却死死抓住崖边的人。 他脚下已然无路,无论上面是否有人使唤,坠崖都是迟早的问题。 “殿下,臣有一计,或可助项家脱困。” “不过此计需要殿下相助。” 周景行忽然开口。 正在沉思的赵云婉眸光一抬,惊讶道:“周公子此话当真?” 项家算是她手上不可小觑一股力量。 倘若能够保住项家,她自己日后行动也有更多选择。 周景行郑重点头。 正当他准备开口之时,一道沉重的脚步声让两人瞬间惊起! 赵云婉抬手示意周景行躲藏,自己默默站起,眸光凌厉。 这间密室只有她跟郭同知道。 郭同知道规矩,不会莽撞闯进来。 如果是自己人,郭同不会不进来请示。 周景行退到一旁,反手握住自己藏起来的手铳和短刀。 出门在外,周景行不可能不带点东西防身。 他并没有将手铳放在家里。 如果对手实力不强,那手铳便足以对付,自己也不用暴露实力。 但倘若对手强的离谱,赵云婉加手铳都无法阻止,那自己也不得不动手了... 周景行想着,默默握紧枪柄。 脚步声逐渐靠近。 当来人身影逐渐显现之时,赵云婉和周景行皆是一愣。 第145章 致弘帝的疑心 “姬司主?!” 两人齐齐出声,一脸惊愕。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姬影皱眉道:“陛下发现长公主不在宫中,如今正在全城搜查。” “还有半炷香时间,五城兵马司就会来此处搜查。” 赵云婉眸光一沉,“没想到他竟会多疑到如此地步。” 她出宫时间并不长,并且还让灵儿给自己打掩护。 这就意味那位陛下对她天云宫的渗透,远超想象。 周景行也深知事情紧急,连忙拱手道: “殿下,陛下准许我休沐三日再上朝,还请您在我三日休沐结束前,安排我与项家老军神秘密见上一面。” “我与修元虽有些关系,但这未必能够让老军神同意与我秘密会面,所以此事还需殿下帮忙。” “此计能否行得通,还得我与老军神商量过后才能确定。” “如果老军神同意,具体计划我会派人传信郭掌柜,让他代为转达。” 周景行如同倒豆子一般快速将话说完。 赵云婉眸光微凝,而后郑重点头道:“我会尽快安排你与老军神会面,待安排妥当之后,我会让人秘密通知于你。” 她并不知道周景行打算怎么做,不过她的内心告诉她,要相信周景行。 “第二件事便是云仙酿酒坊的事情。” 张伯和牛伯已经离开长安,可长安之内依旧有云仙酿售卖,周景行不用想都知道,背后一定是这位长公主在操作。 昨日他已经跟影二询问过,自己之前买下的那块城郊地皮,的确盖起来一个简易酒坊。 长安如今流通的云仙酿,正是这酒坊所产。 “本宫也正打算跟周公子商量此事。” 赵云婉道:“酒坊目前挂在郭掌柜门下,所有明细账目,也都在迎宾楼账册之中。” “本宫明日便会安排郭掌柜将酒坊归还公子,还有账目上的银钱,也会与周公子一并清算。” 周景行拱手行礼,“谢殿下相助。”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提酒坊的事情有些不地道。 但没有办法,酒坊是目前收入大头。 如果丢掉酒坊,靠他那侯爵的微薄俸禄,根本没办法养活天门关大军。 他没打算跟赵云婉解释自己要钱做什么,赵云婉也默契没再多问。 两人跟着姬影,快步离开密室,来到迎宾楼后门。 “殿下,老朽这便带着景行先走一步。” 姬影冲赵云婉拱了拱手道:“殿下回去可从朱雀门入皇宫,于遂统领今夜在朱雀门镇守。” 赵云婉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姬影不再多言,直接抓住周景行飞快离开。 他速度很快,黑夜中很难用肉眼看见他的身形。 赵云婉注视着周景行离去的方向,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淡笑。 ...... 皇城,天云宫。 致弘帝站在殿内,眸光阴沉。 “陛下,还是未曾找到长公主殿下。” 一个太监惶恐来报。 “继续找,今夜找不到长公主,所有人都不准休息。” 致弘帝冷冷开口。 太监连连点头应下,哆哆嗦嗦退走,继续发动人手在皇城内寻找赵云婉。 “五城兵马司那边有消息吗?” 致弘帝看向身旁的大伴问道。 大伴躬身拱手,“回陛下话,五城兵马司方才飞鸽传回消息,并未在内城发现长公主殿下。” 致弘帝脸上阴冷之色更盛几分。 他看向跪倒在地,伤痕累累的灵儿。 “朕的皇姐去了哪里?” 灵儿颤声开口,“奴...奴婢真的不知...” “殿下于今日戌时末便回去休息了...” “奴婢一直守在天云宫内,并未见殿下离开,女婢实在不知殿下去了何处...” 致弘帝眼中闪过凛然杀意,他向大伴投去一个眼神。 大伴心领神会,默默上前。 “灵儿姑娘,得罪了。” 话音落下,大伴手中拂尘内力汹涌,狠狠抽在灵儿身上! 灵儿被抽翻在地,鲜血随着拂尘扬起而飞溅。 她虽然拥有内力,此刻却不敢调动内力防御。 “陛下!找到长公主殿下了!” 一个侍卫匆忙来报。 “哦?” 致弘帝眸光一闪,“朕的皇姐在哪?” “不知陛下深夜驾临天云宫,所为何事?” 致弘帝话音刚落,天云宫外便响起赵云婉的声音。 赵云婉迈步走入天云宫。 在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灵儿之后,她眉头瞬间紧锁。 “不知灵儿犯了何事,让陛下如此惩罚?” 致弘帝叹了口气,“朝堂事务繁多,朕忧心难眠。” “皇姐自小聪慧,所以朕便想着来找皇姐替朕分析一番。” 说到这,致弘帝话锋一转,语气冰冷如刀。 “不曾想皇姐竟不在寝宫之中。” “朕询问这贱婢皇姐去了何处,结果她竟是全然不知。” “若不是看在皇姐的面子上,今夜朕便让人收了这贱婢性命!” 灵儿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连连认错求饶。 致弘帝没有理会,脸上换上一副笑容问道:“如此深夜,不知皇姐方才去了何处?” 赵云婉深深看了一眼满脸微笑的致弘帝,缓缓施礼道: “回陛下话,臣女难以入眠,所以便去了一趟佛堂诵经祈福。” “臣女想一人走走,所以便没有知会天云宫的丫鬟和太监。” “如若陛下要怪罪,还请陛下怪罪臣女一人便可。” 去佛堂是她早就想好的借口。 皇宫佛堂设立在深宫之内,距离此处的确有些距离。 平日除了开坛做法或诵经祈福,佛堂一般处于关闭状态,不会有宫人经过。 致弘帝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看向赵云婉身后半跪在地的侍卫。 侍卫见状连忙说道:“臣等找到长公主殿下之时,殿下正在佛堂内念经祈福。” 得到侍卫肯定之后,致弘帝这才缓缓扶起赵云婉。 “皇姐说的哪里话,朕怎么会怪罪于你。” “此番是朕错怪了她们,回头朕会让太医来帮她们诊治。” “时间不早了,朕今日便不过多叨扰,明日散朝之后,朕再来找皇姐一叙。” 说完,致弘帝便带着大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恭送陛下。” 赵云婉欠身施礼。 在确定致弘帝离开后,她这才来到灵儿身边查看她的伤势。 “殿下...奴婢什么都没说...” 灵儿眼泪划过脸颊,嘴角却勾起笑意。 赵云婉只觉心中一紧,愧疚道:“苦了你了。” “本宫会让太医用最好的药材为你医治。” 她没想到,致弘帝竟然会对灵儿动手。 “谢殿下...” 灵儿轻声说完,直接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天云宫外,致弘帝坐在龙辇之上,面色沉凝。 他掀开帘子对大伴说道: “派人盯紧天云宫,她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朕都要知道。” 大伴拱手行礼,“奴才遵命。” 忽然,致弘帝像是想到了什么,吩咐道: “派人去周景行家中探一探,看看他在不在家。” 第146章 我认为两个真心相爱的人,不一定要知道对方名字 皓月当空,长安侯府中,莫独背负大刀,悄无声息落到屋顶上。 侯府中,灯火寥寥。 如此深夜,几乎所有人下人都回去休息了,仅剩下几个值夜家丁提着灯笼巡逻。 莫独几乎没有过多停留,直接来到侯府中央庭院的屋顶上。 周景行住在哪个房间,致弘帝已经通过探子情报告知于他,他根本不用过多寻找。 正当他准备掀开屋顶瓦片查看之时,一抹凌厉刀光骤然乍起! 莫独汗毛倒竖,俯身握住刀柄挡在身前! 铛! 清脆的金铁交鸣之音响彻夜空。 莫独倒退卸力,险之又险稳住身形,没让自己掉下屋顶。 他抬头看去,发现眼前正站着一个身穿皇城司官服,面容清冷的女子。 女子手持长刀,内力汹涌。 独属于半步宗师的内力气息让莫独眉头紧锁。 “皇城司...半步宗师...你是影卫?” 莫独思索片刻问道。 女子不答,只是默默擦拭手中长刀,视线死死锁定在他身上。 莫独能感觉到,如果自己胆敢妄动,这女子恐怕真会提刀杀来。 有狂刀门独门刀法在,他倒不认为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个影卫。 只是这时候掀起战斗,对他不利。 “在下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并不会对任何人不利,还请这位大人行个方便。” 莫独抱拳行礼,希望能够和平解决。 影二冷冷开口,“此时退走,可免一死。” 莫独没想到影二竟会完全不给面子。 他手掌握住刀柄,内力开始汹涌。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得罪了。” 话音落下,莫独身影骤然消失! 影二只觉眼前有一道黑影杀过,裹挟磅礴内力的长刀骤然斩落! 好快! 影二眸光沉凝,当即提刀杀了上去。 夜空下,刀刃碰撞发出的声音与火花格外清晰。 不过短短数个呼吸,两人便已交手数十个回合。 一番激烈碰撞后,两人身影骤然分开。 感受着虎口上传来的阵痛,影二眉头紧锁。 “狂刀门?” 每一刀都比之前力道更大,影二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狂刀门的独门刀法。 莫独微微颔首,“在下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并不想与大人交战。” “大人只要就此收手,在下便也不会动手。” “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替她谢谢你手下留情?”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莫独一怔,转头看向下方,发现周景行正披着一件大衣,一脸冰冷。 “夜闯侯府,袭击影卫。” “就这两条罪名,本侯就能杀你千次万次!” 莫独不屑笑了笑,“侯爷若是觉得能够留住在下,那尽管追来便是。” 话音落下,莫独脚步一闪,快速逃离。 “不用追。” 周景行拦住想要追击的影二。 被打斗声惊醒的家丁们都手持武器来到周景行院子外。 “侯爷!您没事吧!” 一个身穿管家服饰的家丁匆忙跑进来说道。 这人是周景行临时从家丁中挑出来顶工的。 “没事。” 周景行冲他摆摆手,“贼人已经被皇城司赶走了,让他们回去休息吧,别耽误了明日的工作。” “是。” 临时管家带着窃窃私语的家丁们退走。 确定所有人都离开后,周景行没有回房间,而是坐在院子里。 “出来吧姬司主。” 姬影从房间里走出来,抬头看向皇城方向。 “陛下果然派人来了。” 周景行微微颔首,“意料之中的事情。” 为了找赵云婉,致弘帝连城兵马司都出动了。 所以回来路上周景行便意识,到那位陛下可能会派人来查自己。 以致弘帝多疑的性格,只要是有所怀疑,他都不会放过。 这莫独周景行有印象,对方正是在肆伍工坊内对他动手之人。 周景行庆幸自己回来的快,有足够时间做伪装。 否则一旦被致弘帝发现,那不仅他会出事,就连长公主也会受到牵连。 “姬司主,您怎么会知道我在迎宾楼?” 连影二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姬司主又没有一直跟着自己,不应该会知道自己在迎宾楼才对。 而且姬影带来皇宫内的消息,这说明他当时应该身在皇宫,不应该会... 想到这儿的周景行猛地一怔,回头看向姬影问道: “姬司主,您该不会看了我写给长公主的信吧?!” 姬影老脸一红,“老夫喝酒的时候不小心把你那信封弄湿了,所以给你换了一个,只是恰好看见。” 周景行嘴角抽搐。 我要是能信你就有鬼了... 影二落到周景行身旁,颇为不满的瞥了姬影一眼。 “姬司主,我这儿有影二,长公主那边,就麻烦您多照看了。” 欧阳茂升任内阁首辅后,长公主会安排新任礼部尚书上书驳斥封赏圣旨。 周景行可不敢保证,到时候被驳了面子的致弘帝,会不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 姬影点点头,“有雪儿在你这,的确不用我担心。” “雪儿?她叫雪儿?” 周景行下意识反问。 姬影一愣,“你不知道她的名字?!” 坏事! 周景行额头青筋狂跳! 自己什么都问了,就是没问过影二的名字... “那个...” 周景行尴尬一笑,“我认为两个真心相爱的人,不一定要知道对方名字。” 姬影脸色气的涨红,“老夫宰了你!” “大人饶命!” 砰! 院子内的假山被姬影一拳打碎! 刚刚躺下的仆人们听到动静猛地起身。 他们只有一个疑惑,怎么又打起来了? 而且...貌似还听到了自家侯爷的求救声... “别自己吓自己,侯爷有皇城司高手保护,怎么可能有事,赶紧睡觉吧,别耽误明天干活。” 不知谁说了一句。 仆人们面面相觑,又躺下睡觉了。 第147章 项定南 翌日,长安侯府中。 周景行坐在书房看着影二搜集回来的情报,眉宇间露出一丝欢喜之色。 欧阳茂于今日晋升内阁首辅,新任礼部尚书一上任,直接就崔文心赏赐之事进谏。 宗人府宗人令现身朝堂之上,依祖制和皇家陵寝不可埋葬外臣等规矩,让致弘帝强行收回圣旨。 “长公主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 周景行放下手中情报,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淡笑。 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会影响崔帅安眠了。 当然,以致弘帝那多疑的性格,越不让他做,他估计越要做。 他肯定还会派人去挖坟。 不过在离开天门关之时,周景行已经安排好一切。 而且经过昨夜和姬影的‘友好交流’,周景行也从姬影口中得知对方去过英灵山,并留下了后手。 英灵山上会有人彻夜巡逻,且还有一位半步宗师坐镇。 除非致弘帝派宗师过去,否则去几个都是死。 休沐的最后一日,周景行带着影二出门,去采买一些府内用品。 影二没让仆人跟着,因为她想跟周景行单独待在一起。 周景行也只是想跟影二多走走,逛逛,所以这采买的活计也没有交给下人。 “凝雪,这个送你。” 周景行变魔术一般掏出一个精致玉簪,满脸笑意。 经过昨夜跟姬影的‘友好交流’,周景行已然知道影二真名:姬凝雪。 “谁让你买的,一点都不会持家!” 姬凝雪嘴上说着,手却飞快拿过那根簪子,仔细端详。 这根簪子她在铺子里驻足看了很久,只是一百两的售价让她望而却步。 她知道周景行有钱,她只是觉得这根簪子太贵,不值得。 所以哪怕喜欢,她也没有跟周景行开口。 只是她没想到,周景行竟会暗中将这个簪子买了下来。 周景行笑了笑,没有说话。 “替我戴上。” 姬凝雪将簪子递给周景行。 周景行一愣,再定睛一看,少女满面羞红,犹如那盛开的桃花,明艳美丽。 “好。” 周景行替她戴上新簪子。 簪子上点缀的湛蓝宝石,与少女羞红的脸蛋,格外搭配。 “好看。” 周景行咧嘴笑道。 姬凝雪脸色更红。 两人继续在内城闲逛,采买用品。 忽然,周景行与一个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撞了个满怀。 姬凝雪几乎是下意识掏出长刀,挡在周景行身前。 小贩连连道歉,害怕的身躯都有些颤抖。 “没事,不用紧张。” 周景行将她拉回来,俯下身帮小贩收拾东西。 小贩俯下身收拾,顺势在周景行耳边低语。 周景行动作一顿,而后很快恢复正常。 替小贩收拾好东西后,小贩又恢复那副满是市井之气的模样,笑着跟周景行道谢后,迅速离开。 周景行继续带着影二在城内闲逛。 直到路过一处茶摊之时,周景行停下脚步。 “有些渴,咱们喝点茶水休息一下吧。” 姬凝雪乖巧点头。 茶摊生意很好,桌子都是满座,仅有一张桌子坐着一个身形佝偻,衣衫破旧的老者。 周景行拉着姬凝雪走过去,“老人家,不知能否与您拼个桌?” 老者抬头,有些浑浊的目光陡然变得如鹰隼般锐利。 周围正在喝茶的那些茶客也有意无意投来目光。 身为皇城司影卫,姬凝雪警惕性极强。 她护住周景行,手掌下意识摸向腰间长刀。 周景行回头冲她笑笑,示意她不必惊慌。 “小友若不嫌老夫一身泥臭,便就坐下吧。” 老者淡淡开口,声音中气十足。 周景行拉着姬凝雪坐下,“店家,拿些茶水和蜜饯。” “好嘞,客官您稍等!” 店家热情招呼,没多久便将茶水和蜜饯端了上来。 “晚辈周景行,见过项老将军。” 周景行微微拱手行礼。 姬凝雪瞳孔一震,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老者。 她很难将眼前这个仿若乞丐的老者,跟记忆中那个豪迈爽朗,一身傲骨的沙场将军联系到一起。 “哪有什么将军,我不过是个在这长安等死的老乞丐罢了。” 项定南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不过又很快被他盖了过去。 他看向姬凝雪笑,“许久不见你这小女娃,没想到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姬凝雪连忙行礼,“凝雪见过项老将军。” 项定南微微颔首,而后目光落在周景行身上,细细打量。 “崔文心那老东西真幸运,死前能遇到你这么个弟子。”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啧啧...” 项定南啧啧摇头,“有此一词送行,后世史官就算再不堪,也少不了他的笔墨。” “小子,还有没有类似诗词,也送老夫一首。” “回头老夫要有孙女,送给你当媳妇也行。” 周景行险些没控制住一口茶水喷出来。 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对小孩下手... 而且以你们老项家的基因... 周景行脑子里浮现出一个顶着项修元面庞的金刚芭比,一阵恶寒。 “小子现在没有灵感,以后若是有灵感,一定给老将军写一首。” “酸腐书生。” 项定南撇嘴骂了一句。 周景行嘴角猛地一抽,这特么什么情况,这老爷子怎么比自己还不着调... “崔文心那老鬼真死了?” 项定南放下茶碗,沉声问道。 周景行一怔,默默点头。 “可惜了...” “我早跟他说过,放下一切,隐遁山林。” “只可惜他不听...” 项定南幽幽开口。 在这大夏,他朋友并不多,崔文心算是一个。 两人一个镇守北方,一个镇守南方,为大夏南北柱石。 因为这个原因,两人见面和联系次数很少。 项定南仔细想想,自己与崔文心见面次数,应该不超过五次。 强者之间,总是惺惺相惜的。 即便仅有五次见面,二人也依旧结下了深刻情谊。 对于这位老友之死,他感到格外唏嘘。 周景行摇头,幽幽说道:“您早就放下一切,可咱们那位陛下,也没打算放过项家。” 项定南面色不变,心中却不免感到些许悲凉。 是啊,自己等人的结局如何,全看龙椅上那位。 他忽然替崔文心感到庆幸。 最起码,他可以战死沙场。 而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回到镇南军。 只能在这长安,在那位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老死。 自己不是乞丐,却也与乞丐无异。 乞丐乞讨钱财以图生存,而他是向皇帝乞讨,乞讨一条让家族得以延续的生路。 在他看来,两者并无差别。 项定南眸光沉凝,看向周景行问道: “说说吧小娃子,你有何妙计,助我项家脱困。” 第148 负荆请罪 城外刺帝之事,项定南能够猜到一些致弘帝的心思。 这是一场针对项家的无解布局。 他曾暗中派人向长公主求助,却只得到四个字:无能为力。 直到昨日收到长公主派人来传讯,他心底再次燃起希望的火苗。 久居长安,他自然是听过周景行事迹的。 一个私生子在短时间内走到如此地步,足够让他正视。 周景行脸色严肃,问道:“老将军可愿吃些苦头?” “若是能救项家,别说吃些苦头,就是老夫这条命,你也尽可拿去。” 项定南毫不犹豫道。 他已经老了。 年轻时连年征战,身上大小伤疤不下上百,内伤更是不计其数,多年都无法恢复。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四处破洞的房子,难以修补。 这些年,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生机,正在快速流逝。 如果不是有内力护身,他早已油尽灯枯。 他不知自己还有几年好活。 唯一的念想,就是让项家得以延续,仅此而已。 “那我接下来说的话,老将军可要记好了。” 周景行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而随着他的讲述,项定南脸色不断变幻,最后更是震惊到难以言语,好半晌才开口道: “这计划,真是你小子想出来的?” 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完美的计划,竟然出自周景行这一个毛头小子。 周景行淡笑一声,“小子也是从书上偶然看到此计,借前人智慧罢了。” “哪本书?老夫等下也买回去仔细瞧瞧。” 三国演义...你就是想买也买不到... 周景行在心中暗暗嘀咕,嘴上却道:“那是小子早年间读过的一本孤本,如今已经找不见了。” “那真是可惜。” 项定南故作惋惜,锐利的双眼始终盯着周景行。 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这是周景行的推托之言。 在他看来,这计谋就是周景行想出来的,只是故作谦逊而已。 想到这的项定南爽朗一笑,“可惜老夫没有孙女,否则一定让她嫁给你这小狐狸!” 得此计谋,项家危机可解! 姬凝雪有些不悦皱眉,身子更加靠近周景行,似是在告诉项定南,不要想打周景行的主意。 “老夫又没孙女,你这小妮子紧张什么。” 项定南此话一出,姬凝雪脸颊一红,可身体却不曾离开周景行半步。 “明日便是你上朝之时,老夫先回去准备了。” “不必相送,附近有探子,不要让看出问题。” 项定南故作艰难起身,慢慢离开。 他们的谈话自始至终都控制着声音,除了三人,其他人都是听不到的。 在那些探子眼里,只看见周景行与一个乞丐谈笑。 不过探子也并未放松警惕,他们对视一眼,立刻有人脱离队伍,跟上项定南。 项定南也深知龙椅上那位多疑的性格。 察觉到有人跟踪,他索性找了个乞丐聚集的破庙休息。 想自己一代名将,压的南境蛮人不敢造次的镇南军统帅,却因皇帝猜忌,被迫与乞丐同眠... 好在自己带出来那些家丁没跟上来,否则还真有可能暴露。 项定南自嘲一笑,躺在墙边睡去。 ...... 茶摊上,周景行不紧不慢将茶喝完,结账离开,继续在城中采买。 他知道自己一切行动都会被探子记录下来呈给皇帝,所以他尽量将一些做的合理,让人看不出端倪。 当太阳西斜,周景行结束采买,带着姬凝雪来到迎宾楼吃饭。 他与郭同有生意往来是摆在明面上的,所以并不担心会引起怀疑。 傍晚肚子饿来吃饭也很合理,不容易让皇帝起疑。 “侯爷能来我这小店,真是让我这小店蓬荜生辉啊。” 郭同故作客套,像是招待贵客一般与周景行寒暄,敬酒。 跟随周景行进店的探子并未从两人对话中听出什么异常,也开始享用酒菜。 迎宾楼酒菜味道也是一绝,消费也是一点不低。 他们这些探子平日里根本消费不起。 不过现在他们有命令在身,所有消费都能报销。 如此一来,自是不能错过这品尝美味佳肴的机会。 “郭掌柜,周围有探子,您不便久留,否则会引人怀疑。” “听我说完之后您便离开吧。” 周景行在闲聊之际小声插话。 “今日之内务必传讯长公主,让她用尽一切手段,将明日城中发生的事情宣扬出去,最好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条件受限,我无法跟她明说,明日只需派人去项府附近守着,她便会明白一切。” “言尽于此,郭掌柜可以离开了。” 又闲聊几句后,郭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小店事务繁多,小人失陪,怠慢之处,还请侯爷海涵。” 说完,郭同便转身下楼,快速安排人将消息送入宫中。 从迎宾楼吃完饭出来,周景行依旧能感觉到几道目光窥视。 真是敬业啊... 想必首辅大人这些年也都是这样过来的吧。 想起崔文心,周景行不由叹了口气。 “怎么了?” 姬凝雪感觉到周景行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周景行摇头,“没什么,咱们回家吧。” 姬凝雪点头,浅浅一笑。 她格外喜欢从周景行嘴里听到咱们,回家之类的字样,尤其是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 翌日卯时,周景行迷迷糊糊醒来。 今日便是他休沐结束,需要上早朝的日子。 皇宫内除皇室成员外,其余人无法乘坐马车通行,官员只能步行前往金銮殿。 所以百官只能卯时起床,否则容易赶不上早朝。 “该死,这比早八还要离谱...” 周景行揉了揉自己有些昏沉的大脑,让身体强行开机。 在丫鬟服侍下,周景行换上大理寺少卿官服,乘坐马车,前往皇城。 道路上,马车开始多了起来。 周景行还不想在这时与这些所谓的同僚碰面,索性便放下帘子,闭目养神。 想必项老爷子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项家能否脱困,就看今日。 长安内城,项家。 平日里大门紧闭的项家,今日竟是早早洞开大门。 这反常的情况立刻引起路过百姓注意,驻足围观议论。 不多时,项家爷孙三人走出大门。 “是项定南老将军!” 哪怕这些年项定南鲜少露面,可依旧有不少百姓认出了他。 项定南冲着百姓拱手,面容愧疚。 “诸位还请让一让。” “我项家得陛下信重,统领金吾卫护陛下身侧。” “然几日前,陛下在皇城之外受江湖贼寇刺杀,此乃我项家之过。” “老夫自觉羞愧,有负圣恩。” “今日,老夫项定南,携项家子孙三人,自此处负荆入宫,向陛下请罪。” 话音落下,项定南褪去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躯体。 那一道道宛如蜈蚣般狰狞的疤痕让围观百姓心头一震,恐惧非常。 项震山和项修元同样褪去上衣。 三人背上早已准备好的一捆荆条,一步步朝着皇城走去。 第149章 查水表 三人都没有用内力护体,任由满是尖刺的藤条将皮肉划破。 走过早市街口,走过京兆府衙门,走过一家家,一户户。 项家爷孙三人后背鲜血淋漓,让人侧目。 百姓们由最开始热闹围观,到如今不忍直视,心生敬佩。 “我大夏能有项老将军,实乃我大夏之幸也!” “项家之忠心,天地可鉴啊!” “老将军乃我大夏柱石,陛下皇恩浩荡,定然不会迁怒项家。” “陛下能于百官及万军前,自罚以明己身过错,乃千古明君,老将军如此负荆请罪,陛下恐会忧心老将军徒增新伤啊。“ ......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称赞,有劝阻。 面对百姓们的好意,项定南只是默默摇头,继续朝着皇城方向走去。 ...... 皇城,金銮殿上。 致弘帝端坐龙椅,百官齐齐行礼。 今日百官没有一个缺席,就连一直告病在家的高华清和周平远也来了。 致弘帝只是让人暂代两人尚书之位,蚕食权利,并没有直接拿掉两人的位置。 一部尚书在没犯下大错的情况下,也不是致弘帝说动就动的。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伴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一个督察院御史跳了出来。 “臣弹劾大理寺少卿周景行目无君王,藐视朝纲!” 刹那间,周景行便感觉到有无数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就连他本人都有些错愕。 要是没记错,自己应该是第一次上朝吧。 这目无君王,藐视朝纲的罪名是怎么来的? 致弘帝目光在殿上扫过,“周爱卿何在?” “臣在。” 周景行走出队列冲致弘帝拱了拱手,而后看向那御史问道: “不知这位大人何故弹劾本官?” 那御史正色道: “陛下于城外遇刺一案,全权交由大理寺和皇城司处理。” “周大人身为大理寺少卿,却接连三日不曾到值点卯,不曾上朝。” “如此荒唐行为,可见周大人完全没有将陛下遇刺一案放在心中!” “难道周大人觉得,这不是目无君王,藐视朝纲吗?” 说到这儿,御史话锋陡然一转。 “还是说周大人觉得自己在天门关打了胜仗,就可以不将陛下嘱托放在心上,不遵守律法朝纲吗?” 他言辞激烈,声音铿锵有力,直接将周景行打成一个恃宠而骄的狂妄之徒。 高华清望向周景行,面色平静。 对于这位崔文心选定的继承人,他并没有过太多接触。 不过若是这点攻势就能让其挫败,那他会很失望。 周平远满是愧疚的看了一眼周景行,而后目光落在那弹劾御史身上,冰冷如刀。 已升任吏部侍郎的周景丰,也是眯起眼睛打量那名御史,似是在抉择什么。 首辅欧阳茂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闭目养神,似乎对这热闹并不关心。 怎么感觉后背凉凉的... 正处于亢奋状态的御史,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洪水猛兽盯上一样,整个人无法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在我替自己辩解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大人。” 周景行忽然开口。 “什么问题?” 御史下意识反问。 身为谏官,对于‘问题’,他们格外敏感。 “不知大人家住何处?” 周景行顶着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问道。 此话一出,不仅御史蒙圈,就连百官和龙椅上的致弘帝,也不明白周景行究竟想干什么。 “本官家住东兰坊清归小院。” 御史回答。 他家住哪并不是什么秘密,朝中很多人都知道。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周景行要问这个问题。 “本官家住何处,与本官弹劾周大人目无君王,藐视朝纲有何干系?” “当然有关系。” 周景行十分自然道:“知道大人家住何处,我才方便去大人家查水表。” “查水表?” 御史满头问号。 “就是秋后算账。” 周景行如实说道。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自己要秋后算账搬到明面上来讲的。 高华清失望叹气,年轻人,还是太气盛了些。 在御史面前说这话,那不就是相当于将把柄送到对方手里吗? “大胆!” 如他所料,那御史暴跳如雷,指着周景行大声呵斥道: “尔竟敢在陛下面前出言威胁朝廷命官!” “臣恳请陛下诛杀此等狂妄之徒!以正我大夏朝纲!” “陛下,臣有话说。” 周景行冲致弘帝拱手道:“臣要弹劾这位御史尸位素餐,构陷同僚,居心叵测!”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有些诧异的望向周景行。 就连龙椅上的致弘帝也颇为意外。 周景行继续说道:“本官三日不上朝,乃是陛下恩准的休沐,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莫非大人不知?” 御史脸色一僵,下意识看向文官首列的欧阳茂。 欧阳茂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没有理会他求救的目光。 “大人身为御史,不明圣旨,此罪一也。” “陛下遇刺一案,本官一直在追查。” “大人随意构陷同僚,居心叵测,尸位素餐,此罪二也。” 说完,周景行掏出早已准备好奏章。 “陛下请看!” 大伴走上前来,接过奏折呈给致弘帝。 “臣于两日前于家中遇袭,来人乃是一位实力高强的半步宗师。” “幸得皇城司大人出手,臣才幸免于难。” “经过追查,臣发现那人乃是江湖门派狂刀门掌门,莫独。” “这莫独一直潜伏在长安之中,对各方动向了如指掌。” 周景行面色坚定,郑重说道: “在皇城司大人与那莫独战斗之时,莫独身上的联络密信不慎掉落被臣捡到!” “密信上所言可以证明,狂刀门和断刀盟皆是大皇子余孽!” “那日负责守卫的金吾卫,正是莫独这位半步宗师所杀!” “他们企图刺杀陛下以泄愤!” “臣恳请陛下下旨,绞杀狂刀门和断刀盟两大门派!” 周景行声音洪亮,满是怒气。 似是对这两个门派刺帝之举义愤填膺,恨不得将两个门派之人扒皮抽筋! 深宫之内,正在练刀的莫独没来由打了个喷嚏。 身为半步宗师,他基本是不会生病的。 如今竟然莫名打了个喷嚏,这让他很是不解。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 他甩了甩头,没再理会这种奇怪感觉,继续练刀。 金銮殿上,周景行望向那御史,阴恻恻笑道: “大人如此构陷本官,本官若不上门查水表,岂不让诸公觉得我这大理寺少卿,软弱可欺?” 御史脸色一白,连连后退道:“风闻奏禀乃是御史职责所在!” “周大人既已证明自身清白,又这般咄咄逼人!此非君子所为!” 他是真害怕周景行在上门查水表啊。 他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周景行折腾! 周景行故作沉思,连连点头肯定道:“大人说的在理!” 御史脸上露出喜色,觉得周景行总算是上道了。 然而周景行下一句话却直接将他噎的说不出话。 周景行一本正经道:“不过本官军伍出身,是武将,非君子。” “所以我找大人秋后算账,合情合理。” 此话一出,金銮殿上四处传出大臣憋笑的声音。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高华清也是忍不住勾起嘴角。 “够了。” 致弘帝开口调停争端。 这场弹劾本就是他让欧阳茂安排,用来打压周景行的。 不曾想这御史竟反被周景行怼的哑口无言。 翻看着周景行奏折中所谓的‘证据’,致弘帝面容愈发阴冷。 他没想到,周景行竟会事先准备好‘证据’,将一切罪过都推到狂刀门和断刀盟身上。 这分明就是他栽赃项家的招数! 周景行抢先一步用到了他头上! “周爱卿所奏还有待证...” 致弘帝正欲开口说这份奏折还有待查明,想将此事先压下来,殿外侍卫忽然高喊一声: “陛下!项定南将军求见!” 致弘帝眉头一皱,下意识看了眼下方的周景行。 周景行面色如常,心中却暗暗惊喜。 来的正是时候! 今日的重头戏,要开始了! 第150章 完胜 “宣。” 致弘帝冷声开口,面色阴沉如水。 不多时,赤裸上身,背负荆棘,浑身染血的项定南便缓步走入大殿之中。 他身上满是狰狞可怖的伤疤,一条条,一道道,让人畏惧。 鲜血顺着他身躯滑落脚下,每步踏出,都会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脚印。 致弘帝面色一凝,刚想开口,项定南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罪臣项定南,叩见陛下!” “老将军快快请起!” 致弘帝冲大伴投去一个眼神。 大伴会意,快步来到项定南身前,要将其扶起。 项定南默默摇头,不肯起身。 “罪臣家族得陛下信赖,统领金吾卫护卫陛下身侧。” “然几日前,贼人竟突破金吾卫刺杀陛下,此乃臣之罪过!” “老臣感念陛下恩德,每每念及此事,夜不能寐。” “罪臣家族辜负圣恩,护卫失职,故今日同儿孙三人前来,负荆请罪!” “如今儿孙二人跪于午门之前,老臣负荆入殿,请陛下降罪!” 项定南言辞恳切,恭敬跪伏在地。 百官纷纷侧目看着这一切,小声讨论起来。 致弘帝脸色阴冷,目光落在周景行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出,绝对跟周景行脱不了干系。 可想起这两天探子传回的消息,他又有些怀疑自己这个猜测。 因为这两日,周景行并未做任何事情。 光带着皇城司那个影卫,在长安闲逛游玩而已。 莫非是自己多虑了? “肃静!” 大伴见致弘帝不说话,及时开口稳住快要沸腾的大殿。 致弘帝面若寒霜,手指轻轻敲着龙椅。 项定南此番负荆请罪,相当于直接给项家定了个护卫不利的罪名。 他儿孙又都跪在午门外,此事,定然已经引得坊间百姓热议。 自己这时候让人拿出项家‘谋反’的罪证,恐怕坊间百姓根本不会相信! 一旦强行给项家扣上‘谋反’的帽子,那他辛苦立起来的明君形象,将瞬间崩塌! 百姓甚至会觉得是自己刻薄寡恩,擅杀功臣! 他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老将军乃我大夏国之柱石,朕从未怀疑过项家的忠心。” “此番不过是护卫不利,老将军何至于此。” 致弘帝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亲自来到项定南跟前将其搀扶起来。 “周爱卿已然查明,此番乃是大皇子余孽所为,敌人实力高强,不是寻常金吾卫能够抵抗。” “所以老将军不必自责。” 事到如今,致弘帝只能顺着周景行给出的台阶下。 否则到时候下不了台的就是他自己。 “置于处罚,朕已经处罚过了。” “如今项震山已经赋闲在家,不再担任金吾卫统帅。” 项定南满脸愧疚,躬身行礼。 “老臣惭愧,犬子实力低微,未能护得陛下周全!” 致弘帝拖住对方,正色道:“此事就此揭过。” “传太医,让太医给老将军用最好的药材医治。” “若老将军有半点损伤,朕便砍了他们!” 金銮殿内上演了一出君贤臣忠的戏码。 刺帝案件最后由狂刀门和断刀盟背锅。 周景行顺势进谏,让致弘帝下令绞杀大夏境内的断刀盟成员。 致弘帝气的快要七窍生烟。 可偏偏他这时已经被架住,根本没办法不同意。 被恶心了两次的致弘帝哪里还有心思继续早朝,又听了几个上奏后,便草草结束早朝。 这一场致弘帝针对项家的阴谋,被周景行导演的这一出负荆请罪,完美化解。 这一局,周景行完胜。 “干的不错。” 周景行正在路上走着,迎面走来的一个中年男子忽然开口。 “大人见笑。” 周景行拱手回应。 他并不清楚对方说的是哪件事。 不过即便清楚,他也只会说这四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字。 朝堂之上,利字当先。 他初入朝堂,还无法快速分辨敌我。 所以说话这方面,还是要尽量模糊些,才不容易让人抓住自己把柄。 “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本官吏部尚书,高华清。” 高华清淡淡开口。 周景行一怔,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那是在天门关时,崔文心告诉他的。 崔文心对他说过,此人,可信,可用。 “下官周景行,见过尚书大人。” 周景行作揖行礼。 高华清颔首,眼中满是赞许。 “首辅大人没选错人。” “小子,有什么事情,尽可来找本官帮忙。” 周景行咧嘴一笑,“下官谢大人抬爱。” 他话音刚落,一道身影缓步走来。 在看见那张脸庞之时,周景行有些错愕。 他见过此人。 当时在大牢之时,此人曾跟在一个妇人和男子身边,还跟自己说过话。 “吏部侍郎,周景丰。” 周景丰拱手行礼。 看着眼前身穿大理寺少卿官服的弟弟,他心中不由叹息。 朝堂不是什么好地方。 当初父母本意是让弟弟离开长安,当个富家翁。 没想到最后事情竟会发展成如今这般。 如今周景行是大夏最年轻的长安侯,又位列四品大理寺少卿,荣华富贵触手可得。 可朝堂之上,危机四伏。 周景丰更想让自己这个弟弟,无忧无虑过完一生。 眼下情况,周家已经不便与他相认。 致弘帝多疑,若周景行真回归周家,那周家一公一侯,会一跃成为大夏最为显赫的家族。 周平远是武将之首,他们兄弟两人又皆受崔文心教导,致弘帝睡觉都不可能睡得安稳。 周景丰? 跟自己名字仅有一字之差啊。 该不会是亲戚吧? 周景行脸色微动,拱手报上自己职务和姓名,观察对方反应。 然而对方脸色平静,没有丝毫变化。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周景行在心中暗暗嘀咕。 三人寒暄几句后,便各自离开,准备去部门当值。 可就在经过周景行身旁之时,他终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小声对周景行说道: “如果可以,离开朝堂,做个富家翁,挺好的。” 周景行愣了愣,转头看向身旁之时,周景丰早已走远。 跟我说的吗?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周景行疑惑挑眉,该不会真是亲戚吧? 也不对啊,这家伙不是私生子吗? 一连串疑问跳过周景行脑海。 最终,他无奈耸肩,想不明白就先放一边吧,该去大理寺当值了。 大理寺在长安内城,皇宫之外。 周景行刚踏出宫门,就看见宫门外不远处,站着一道身着墨色劲装的倩影。 倩影手里拿着一件大衣,静静站在那看着宫门口。 在看到周景行后,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快步而来。 第151章 ‘臭石头\’裴进 姬凝雪将大衣递给周景行,“天气冷,披上。” 周景行轻笑一声,接过大衣披在自己身上。 他不用刻意调动内力都能御寒,根本用不到这件大衣。 不过既然是姬凝雪刻意带过来的,他自然不会拒绝。 “第一天去当值,陪我走一趟?” 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影卫所有时间都由自己支配,不用点卯,不用当值。 这也是为什么姬凝雪能够一直跟在周景行身边的原因。 “好。” 姬凝雪点头。 周景行牵着她的手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驶向大理寺。 自己跟姬凝雪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致弘帝肯定知道,所以周景行也没打算避嫌。 且周景行猜测,致弘帝没有勒令姬凝雪离开,估计是觉得自己还有用处,不能死。 在致弘帝眼里,自己只是个弱鸡,比不得那些武林高手,所以便默许姬凝雪待在身边保护自己。 当然,一切都是周景行自己的猜测。 致弘帝如何想的,他可猜不透。 马车行驶到大理寺附近,周景行被街边香气吸引,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 距点卯还有些时间,周景行便让车夫找个地方停下,打算找个地方先填饱肚子。 周景行最终选了一家看起来生意十分不错的包子铺。 “老板,来一笼包子,三份豆浆。” 这个时代是有包子豆浆的,这也是周景行最喜欢的早餐组合。 不过他更喜欢油条配豆浆。 但很可惜,在大夏,油并不便宜。 寻常百姓可舍不得用大量油去炸油条来卖。 “好嘞客官!您稍等!” 老板热情招呼。 这时,几个身穿大理寺官服的人走进包子铺。 老板看到他们几个人,脸色明显一变,而后堆起笑脸道: “几位爷来了,快请坐快请坐,小老儿这就给几位准备!” 为首那青年一脸傲然,带着几个大理寺差役找了个地方坐下。 本该给周景行三人准备的东西,老板先给他们端了过去。 这大理寺,看来也并不怎样啊。 周景行看着这一幕,心里小声嘀咕。 给那桌人上完东西后,老板这才跑到周景行跟前小声说道: “客官见谅,那几位都是这大理寺内的差爷,小老儿吃罪不起,只能先给他们上。” “劳烦客官久等,小老儿再送客官两个包子,还请客官勿怪。” 周景行冲老板笑笑,“没事,您忙就行。” 老板冲周景行拱手道谢。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便端了上来。 一笼包子本就有五个,老板又送了两个,笼子被塞得满满当当。 周景行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听着那几个差役的对话。 “听说那长安侯今日要来大理寺当值了?” “应当是的。” “四品大理寺少卿啊,就比你爹都低一品,他要是不好说话,会不会打咱们板子?” 为首青年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只要是这大理寺的官,只要比我爹职位低,咱们都不用怕他!” “有我爹在,给他几个胆子都不敢动我们。” “该吃吃该喝喝,别想那么多。” “真出啥事了,我爹跟你们爹运作一下,也能保我们无事。” 周景行脸色不变,继续喝着豆浆。 这几个家伙,估计都是家里丢进大理寺混吃等死的官二代。 听他们的对话,为首那人应该是大理寺卿的儿子。 毕竟在这大理寺,比自己还大的官就只有大理寺卿了。 真没想到,这大夏刑狱重地大理寺,竟然会沦为官二代的镀金场所。 还真是,烂到根了。 为首那青年继续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我爹把那臭石头丢给了那长安侯。” “我听说那长安侯是军伍出身,一身粗鄙毛病!” “到时候跟那块臭石头待在一起,绝对有他受的!” 几人纷纷出声吐槽。 “太好了,终于解脱了。” “跟那臭石头待在一起,是真容易让人发疯啊!” “上次我想溜去教坊司,结果被他看见,他找寺丞大人告状去了,简直气煞我也!” “你这算什么,上次我收上来例钱分给他,他指着我鼻子骂了半天!”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忽然,他们话语一顿,目光齐齐看向侧方。 周景行顺着他们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大理寺官服的青年走进来。 老板看见来人,脸上露出喜色,热情招呼道:“裴公子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裴进微微颔首,在老板指引下落座。 “真是倒霉!” 那几个官二代一脸晦气。 “臭石头,滚去另外一家店,不要脏了本公子的眼!” 大理寺卿儿子回头喝道。 周景行眉头微挑,此人就是他们口中那个臭石头? 还真是有够巧的。 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周景行吃东西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我在哪里,与你凌子良何干?” 裴进淡淡开口,看都不看对方。 凌子良脸色一僵,几人对视一眼,直接将桌子给掀了。 “老板,把这人给我赶出去,否则我今日便掀了你这摊子!” 凌子良指着裴进,一脸凶恶。 “这...” 老板夹在中间为难。 一边是得罪不起,一边是不想得罪。 “不干是吧?” 凌子良又掀翻了一张桌子,他脚踩桌子,一脸戏谑道: “本官现在怀疑你在包子里下毒,意图加害本官。” “现在,跟本官回大理寺接受调查吧!” 第152章 本官大理寺少卿,周景行 听到这话,老板腿都软了,连连求饶。 “冤枉啊公子!这包子小老儿自己都吃,怎么可能在里面下毒呢!” “老子是大理寺的,老子说你有就有!” 凌子良态度强硬,一脸玩味。 老板掏出身上的碎银递给几人,赔笑道:“这是今日的例钱,几位公子拿去喝茶。” 凌子良接过碎银子掂量了几下,满意点头。 “不错不错,上道。” “不过这臭石头在这,本公子没办法确定自己中没中毒,得你把他赶走,本公子才能知道。” 他依旧没停下针对裴进。 老板无奈,只能哆哆嗦嗦来到裴进身旁。 “裴...裴公子...” 裴进掏出几文钱放在桌上,缓缓起身。 他目光扫过凌子良几人,冷声质问道:“滥用职权,欺压百姓,你们对得起身上的衣服吗?” “哈哈哈。” 凌子良大笑,“衣服就是衣服,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 “你当我们都跟你一样,要十年寒窗才能穿上一件这样的衣服吗?” 裴进眼中光芒黯淡,没有说话。 他年少中第,本以为能在官场上大放异彩,造福百姓。 可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从当的初踌躇满志,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仅过去三年时间。 这三年时间,他见识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只能守着自己那可怜的道德准则,被排挤到角落苟活。 凌子良继续满脸傲然道:“只要我们想,我们随时都能穿上其他衣服。” “你们这些贱民,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是伺候我们的。” “纵使你十年寒窗穿上这件衣服,也不过是换了个身份伺候我们而已。” “你本可以投靠我们,跟我们一起享受贱民的伺候。” “可你非要跟这些贱民站在一起,当那块又硬又臭的石头!” “你说我欺压百姓,有谁看见了吗?” 凌子良看向包子铺老板。 “老东西,你看见了吗?” 老板连连摇头,声音都有些颤抖,“没看见,没看见。” 他哪里敢说实话。 说实话,会不得好死的。 他只是一个老百姓,他惹不起这些人。 就算被欺负到死,也只能叫好。 这时,角落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我看见了。” “呦呵?” 凌子良一愣,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敢跳出来。 “小子,你想死吗?” 周景行抬头看向凌子良,“大理寺都这般霸道吗?” “我不过说了句真话,就要死了?” 裴进回头看了眼周景行,默默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就连包子铺老板也暗暗冲周景行使眼色,让周景行不要冲动。 周景行心中莫名感到有些悲哀。 这大夏,真的烂透了... “小子,说实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本官现在怀疑你是他国细作,潜入长安窃取我大夏机密。” “乖乖跟本官走一趟大理寺,胆敢反抗,本官可将你就地格杀!” 凌子良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这一招,他屡试不爽。 这些年来,他这么抓进大理寺折磨过的不下上百人。 “凌子良,你莫要太过分!” 裴进挡在周景行桌子前,怒声呵斥道: “今日乃是长安侯前来上任的日子,你难道就不怕长安侯得知此事,降罪于你吗!” 说着,裴进别在身后的手掌连连翻动,示意周景行几人快走。 他挡不住太久,只能将那素未谋面的长安侯搬出来,希望能让凌子良忌惮几分。 但他终归是失望了。 凌子良捧腹大笑,“我爹可是大理寺卿,大理寺内大小事物都由他管辖。” “那长安侯军伍出身,对为官之道又懂几分?” “一个有点文化的武将而已,我爹要架空他,还不是简简单单?” “他要是识趣,点个卯就走,安安心心当侯爷享受,还能多领一份俸禄。” “他要是不识趣...” 凌子良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道:“我爹会‘合理合规’的让他滚蛋!” 听到这话,姬凝雪和车夫都不由看向周景行。 然而周景行却是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要我出手吗?” 姬凝雪小声问道。 周景行摇头,“暂时不用。” 他目光落在裴进身上,带着淡淡欣赏。 “我想看看他能为我们这一桌不相干的人,做到什么地步。” 姬凝雪点点头,不再说话。 裴进怒从心起,胸腔愤怒起伏,内力不受控制汹涌而出。 嗯? 这小子竟然还是个武师?! 周景行倍感诧异。 俗话说的好,穷文富武。 无论什么时候,要想修武,财力都是硬伤。 从他们的对话来看,这裴进家境应该非常一般才对。 他不具备修武条件,可却拥有武师实力... 看来这裴进应该有些不为人知的际遇啊。 凌子良等人不直接对裴进出手,应该也是知道裴进实力。 难怪叫又臭又硬的破石头。 武师修为在大理寺,的确很硬啊。 “怎么,莫非你还想对我等动手不成?” 凌子良一脸嘲讽,“对同僚动手是什么罪过,你应该清楚。” “你不是自诩最守规矩吗?” “难道今日你要为了这素未谋面的贱民跟我等动手,打破自己的规矩吗?” 跟在凌子良身后的几个小弟纷纷大笑。 在他们眼里,裴进遵守规矩,就是笑话。 裴进紧闭双眼,拳头嘎吱作响。 半响,裴进叹了口气,幽幽开口: “此事因我而起,让他们走,我给你们打一顿出气。” 他不愿别人因自己受伤。 而听到这话的周景行整个人都愣住了。 还能这样?! 他想过许多种可能,甚至想过裴进像之前崔首辅一样直接脱去官袍把这几个家伙打一顿。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选择让凌子良等人打自己一顿出气。 他有些哭笑不得,这还真个臭石头啊。 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裴进肩膀。 “要不我就跟他们走一趟吧,你被他们打的话,我良心也过意不去。” 见周景行起身,姬凝雪和车夫也跟着起身。 凌子良瞧见姬凝雪那冰冷美艳的容颜,一双眼睛就像焊死了一样,再也挪不动了。 “不行。” 裴进摇头,“跟他们回去,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深知凌子良等人是什么货色。 “赶紧走吧,我会拦住他们。” “慢着!“谁也不许走!” 凌子良高声开口,视线死死锁定在姬凝雪身上,只觉喉咙干燥非常。 “这女子可能是敌国奸细,本官要把她大理寺,好好审一审!” 裴进脸色一冷,沉声喝道:“凌子良!” “你平日里拿些钱财也就罢了,你若是以大理寺名义做猪狗不如的事情,本官就算拼了这身官服不要,也要阻止你!” 姬凝雪眉头微蹙,看向周景行道:“我不喜欢他看我。” 周景行微微颔首,“我也不喜欢。” “废了他那双眼睛吧。” 这霸气的发言让裴进等人为之一愣。 没等人反应过来,姬凝雪身影一闪,刀光乍现! “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鲜血喷涌,凌子良捂着双眼倒地,痛苦哀嚎。 一道凌厉刀痕出现在他双眼处,他的双眼,废了。 裴进呼吸陡然一凝。 他刚才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凌子良就已经倒地了。 “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凌子良发疯一般咆哮着。 两个小弟将他搀扶起来,盯着周景恶狠狠说道:“你死定了!” “不管你谁,敢动子良哥,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裴进这时也才反应过来,他看向周景行,面容有些苦涩。 周景行当街行凶,他不能坐视不理。 “公子,你这仆人当街行凶,我不能坐视不理。” “还请公子随我走一趟大理寺吧。” “当然可以。” 周景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我要纠正你一下。” “她不是仆人,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姬凝雪闻言脸色一红,但却没有反驳。 “妻子?!” 周景行说话声音不小,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 “你究竟是什么人?!” 双眸被斩的凌子良诧异问道。 他爹是大理寺卿,他对江湖之事有一定了解。 整个江湖,实力高强的女子并不多。 能娶一位实力如此高强的女子为妻,那此人断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周景行解开大衣,露出里面的大理寺官服。 裴进瞳孔陡然紧缩,凌子良身后几个小弟也是陡然瞪大了眼睛。 “本官大理寺少卿,周景行。” “当然,你们也可以叫我,长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