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明:从边军一队官开始》 第1章 大凌河堡 大明天启六年,十二月初。 寒风呼啸着席卷了整片辽东大地,如同割骨利刃一样吹的人瑟瑟发抖。 “呸”吐了口唾沫在掌心之中,刘平用力的搓了搓早已有些麻木的双手。 挥动手中斧头将一块早已枯朽的烂木劈成两半,将其码在一旁高高堆起的柴堆,刘平抬头看了看天上渐渐浓厚起来的阴云。 “看来怕是要下雪了,又要冻死不少人了” 刘平心中暗自嘀咕一声,望着地平线远处的一条宽阔的大河,思绪随之开始飘忽起来。 这里是锦州外围的一处险要边堡,因为还未建好的原因,暂且名为大凌河堡。 而那地平线末端的大河则是赫赫有名的大凌河。 “怕是正月之后,皇太极带着建奴就要打朝鲜了吧” 喝了口腰间皮囊里的热水,感受到丝丝暖流溢满胸腔,刘平有些悲观的想道。 至于这些事情刘平怎么会知道,其实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这具二十多岁就饱经风霜的躯体里,寄居着一个来自后世的孤独灵魂。 简而言之,刘平是穿越了,前世蓝星一个维和步兵营的连长在吃了一发rpg后,两眼一黑就来到了这个身体上。 对于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刘平一开始还有些难以接受。 可生性豁达的他很快就适应了现在的生活,毕竟既来之,则安之。 在接收了这具身体的同时,刘平也获得了一大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眼下是大明天启六年的十二月,所处之地为辽东镇锦州外围军堡大凌河堡之中。 而自己的身份则是隶属于平辽总兵赵率教麾下右路副总兵朱梅所属奇兵营夜不收中的一名小小伍长。 另外原身是开封府人士,家里只剩一个寡嫂。 大哥刚结婚便去了,是嫂子一人将只有十岁的刘平带大。 而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二十有三,身材魁梧,年轻力壮,比以前的刘平可年轻了许多。 最让他感到安心的是原主不仅武艺精湛,还能在马上左右横拉开元大梢弓。 更是使得一把大铁枪,寻常军卒几十人都近不了身。 毕竟这是个注定混乱的时代,有这一身安身立命的本事,绝对是一件好事。 加之穿越之后,刘平明显感觉到身体发生了某种异变。 气力和饭量更是在一天天的增加,令寻常人费力的上百斤杂物在手中就好似鸡毛一般。 “起!” 将几百斤的枯柴用麻绳捆扎起来,又紧了紧,刘平用力一提。 成堆的枯柴哗哗啦啦的响动起来,刘平大踏步往不远的营中走去。 这时,天上也慢慢的飘起散碎的雪花。 雪中,他的背影彷佛已经与天地交织成了一片,显得是如此的坚毅和不屈。 来到了大营的前方,只见一个个佝偻的民夫正在借助原始工具不停的夯土,伐木,烧砖。 而作为监工的明军则在后方建了一座大营,除了操演就是看这些民夫的热闹。 “刘头” “刘兄弟,好本事!” 刘平踏入营中,所遇军卒皆投来敬重的目光,纷纷向其打招呼。 在底层明军官兵眼中,似刘平这般勇武过人的猛士,自当备受尊崇。 况且刘平为人豪爽,与这些同袍相处亦是颇为融洽。 看着这些套着红色胖袄的军卒,刘平不时与他们点头示意。 “也不知那场大战之后,还能有多少同袍性命尚存” 心中微叹一声,刘平继续蓄力前行。 对于明年要发生的一件件大事,他却是带着些悲观的。 待明年正月逝去,皇太极必将出其不意,率先亲率大军荡平朝鲜。 肩负牵制之责的毛文龙,若无意外,必在朝鲜被打得惨不忍睹。 而那“善知兵事”的袁大人,却仍在计较一城一堡之得失,不仅目睹朝鲜与东江军被建奴击溃。 还以建奴后方兵力雄厚为由,拒绝了朝廷“直捣黄龙”的严令。 最终,皇太极不仅消除了后方隐患,还使毛文龙的东江镇在朝鲜丧失了大量屯田。 东江镇士卒也因此伤亡惨重,大明从此只能退守宁锦至山海关一线,失去了后方牵制的战略主动权。 而袁大人心心念念筑造的三座军堡,才过了仅仅三个月的时间。 后金就不费吹灰之力的占领了还未修建完成的大凌河、小凌河、右屯卫三城。 明军灰溜溜的逃回了已经建好的锦州城,可留在这里筑城的众多民夫的命运却注定是悲惨的。 对于这些未来将发生的事,刘平又是恨又是无奈。 现在军中正洋溢着一种将要在“英明神武”袁大人的带领下反攻的错觉之中,没有人相信建奴刚死了大汗还敢出兵大凌河。 刘平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他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就算是越级禀报,怕是逃不掉一个战前畏敌动摇军心的罪名。 大势所趋,大丈夫当有所为也当有所不为。 想到这里,刘平苦涩的一笑,不多时,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营房。 营房并不算大,里面摆着各种杂物和满地的垃圾。 才到门口,一个半大小子似的军卒就小跑了出来。 与刘平身上不同的是,他身上穿着一身破旧的红色胖袄,显然是几年都没换了。 “刘头,大事不好了!” 赵小五一边神色惊慌的喊着,一边伸手就帮刘平一起卸下上百斤的枯柴。 刘平没有理他,眼睛微微眯起,手中仍然在忙着堆砌枯柴。 二人忙了一会,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刘平将墙上挂着的腰刀拿了下来,大步就往外走。 “诶,刘头你等等我,且听我说完” 赵小五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了出去。 “小五,不用说也知道是赵黑子又出事了吧,这厮又是皮痒了!” 看着有些焦急的半大小子,刘平似笑非笑的停了下来。 赵小五心头一惊,暗自思忖刘头果真神机妙算,随即便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 这赵黑子乃伍中的一名军卒,年逾三十,平素也算忠勇可嘉,只可惜难以戒除嗜赌恶习。 刘平穿越至明末不过半月有余,便已搭救他两次。 至于赵小五为何这般焦灼,毕竟那是人家的亲叔父,刘平对此亦能理解。 “看来这次是该好好给个教训了,大战即刻在即,不能再轻易放过此人” 由赵小五在前面引路,刘平在后边不紧不慢的跟着想道。 大营中道路也不算曲折,赵小五转了几个弯便到了目的地。 二人在一间营房前止住了步,看着木牌上的一个“曹”字,刘平的眼睛又习惯性的有些阴郁起来。 …… 第2章 争斗 来到了这“曹”牌挂着的营房外,刘平和赵小五还未进去便听见了里面的阵阵嘈杂之声,隐隐约约还交织着人的谩骂之声。 “怕是里面已经要打起来了,刘头我们快些进去看看” 赵小五见刘平没有进去的动作,便好心提醒道。 “好,咱们今个就闯一闯这曹二虎的营房” 嘴上淡淡的回复了一句,刘平的心中已在计较此事了。 曹二虎这人二十余岁,二人同为夜不收的伍长,与刘平豪爽大度的处事方式不同。 此人一点小事便锱铢必较,加之克扣手下军卒粮饷,因此刘平打心眼里看不起这家伙。 这次赵黑子犯在了此人的手中,怕是要费许多事。 心中思量再三,刘平一人当先推开了营门。 进了营门,刘平冷眼朝里面望了过去。 里面一共有八个人,分别站在一张大木桌两边。 一边是曹二虎为首的五人,另一边则是赵黑子等三人。 好家伙,怪不得刚刚回营房的时候没有看见伍中的另两个兄弟,原来都在这边。 营门被推开,里面正互相推搡谩骂的几人立马就停下了动作,目光看向了刘平这边。 “呦吼,还以为是谁呢?刘兄弟今日怎么有空来哥哥这里探望了” 曹二虎在几人的簇拥下,慢步走上前来。 刘平只是望了他一眼,便看向了一旁的三人,没有理睬此人话中的冷嘲热讽之意。 “刘头,曹二虎这厮耍诈赢兄弟们的钱,你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见刘平看了过来,赵黑子一张黑脸涨的通红,开口辩解道。 “哦,二虎哥,可是有这回事啊?” 刘平神色平静的看向了曹二虎。 “刘兄弟,俗话说得好,愿赌服输,这天底下要是输了钱都急眼,这赌坊早就关门大吉” 曹二虎脸上洋洋得意,却暗中向身后的几人使了个眼色。 身后一人立马离开了营房,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刘平本来有些阴沉的脸上突然带上笑意。 身后的赵小五听的脸都吓白了,又是向木桌前站着的三人使眼色。 与曹二虎冷视了许久,刘平向着大气不敢出的三人道:“还愣着干嘛,回营去!” 听到刘平发话了,三人低身一礼立马就要离开。 “腾”的一声,本来敞开的营门却突然关了起来。 十几个拿着木棍的汉子闯了进来,将刘成等五人死死的围了起来。 “慢,刘兄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三人连本带利还欠我十两银子,今天不把这钱结了,谁也别想走!” 曹二虎的音量陡然提高,目光中满是威胁之意。 十两银子的利钱,这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刘平他们普通一个大头兵的月钱多也就一两五分银子。 “明明是三两银子,这一个时辰都没到就变成了十两,曹二虎你这奸贼莫是诓我们!” 赵黑子再也忍不住了,欺身上前喝问。 “就是诓你们又如何,姓赵的,实话告诉你吧,二虎哥今天吃定你们了!” 说话的是曹二虎身后的一个干瘦军卒名叫贾通,这种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好机会。 曹二虎没有出言反驳,脸上挂着冷笑,显然是很受用。 赵黑子目眦欲裂,狠狠的看向了贾通,恨不得将他杀了。 而刘平这时却出奇的冷静,制住了蠢蠢欲动的几人道:“二虎哥,事情难道就没有转变的余地?” 曹二虎仍然没有开口,还是保持着脸上的冷笑,仿佛根本没听见刘平的话。 “哼,姓刘的,二虎哥说了,今个一分银子都不能少!” 贾通平日里也畏惧刘平的威名,今日见他好似服了软,立马便跳了出来得意洋洋的叫骂。 刘平斜眼瞟了他一眼,三番两次被这跳梁小丑打断,再平稳的心境也变得有了些火气。 “我与二虎哥交谈,什么时候你这没卵子的废物也敢跳出来插嘴了?” 刘平不屑的一句话,瞬间就将贾通堵的无地自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刘平,贾通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你莫在纠缠了,不然哥哥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迎上刘平的目光,曹二虎毫不犹豫的开口。 同时,围着的十几个汉子欺身向前,围着几人便要打。 听闻此言,刘平的脸上闪过一抹狞笑。 “本来不想撕破脸皮,可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啊!” 叹了一声,刘平一把拔出了腰间的腰刀,转身一闪便来到了曹二虎的身前,冷冷的刀锋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众人都惊的张大了嘴巴,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已经变得不受控制。 要知道军中虽然私斗常有,军卒斗殴的事也常有发生。 可这一言不合就在军营里动刀子玩命的,众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刘平,军中严禁私斗,你还敢动刀子,莫不是想死了!” 曹二虎脸色不变,可结结巴巴的话语已经出卖他此刻内心的胆怯。 “二虎哥,你不是喜欢赌嘛?今天我们来赌一赌命如何?” 刘平面带笑意,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曹二虎的脸接着问道:“咱们来赌赌我敢不敢一刀要了你的狗命?” “刘兄弟,刚刚是哥哥说笑的话,当不得真,咱们有话好好说” 曹二虎挤出一丝笑容,当真是比哭还难看。 “现在愿意好好说了,行,先让这些人滚出去!” 刘平指了指围着的一圈人,曹二虎立马大声喊道:“都听见没有,我和刘兄弟有要紧事要谈” 众人闻言不敢多事,相继退下。 很快,本来满满当当的营房变得只剩下了几个人。 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刘平顺势将刀收了回去,从腰间摸出了一锭散碎银子。 刘平伸手掂了掂,约莫有三两多的样子,便放在了一边的木桌上。 “二虎哥,兄弟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欠多少便是多少,钱你拿去,人我带走!” “好,一切都依刘兄弟说的算” 随即,刘平领头推开了营门,推散了四周看热闹的军卒,便带着几人返回了营房。 看着闪闪发亮的银子,曹二虎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子,神色复杂的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 第3章 人心 回到了自己的营房中,刘平闻着里面熟悉的难闻气味,坐在了唯一看的下去的椅子上。 赵小五等四人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角,没有刘平的吩咐,同以往一样等待着伍长的狂风暴雨。 可出乎意料的是,几人看着刘平的脸色异常平和,似乎并没有责备他们的意思。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四人心底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终于,先沉不住气赵黑子站了出来道:“刘头,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今日要不是刘头舍身相救,小的怕是要栽了” 刘平微微侧目望了他一眼,沉吟许久后,语气平静的道:“黑子,小五,还有王平、王阳你们说为何来从军啊?” 听着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四人都是一阵的沉默,随后说了一大堆的理由。 赵小五和赵黑子原是延安府人士,原本也是本分的农民,老天爷不给活路,遭了大灾。 一家九口人只剩了这叔侄两个,恰逢官府募兵援辽,二人便入了军籍吃了这口大锅饭。 至于王家两兄弟,那就更简单了,二人原本就是辽民,是隶属于广宁右屯卫的军户。 万历朝末,辽东建奴造反,辽民生活更加困苦不堪,为了一人一个月一两五分的饷银,兄弟两人都是当了募兵。 总而言之,皆是走投无路才被迫从军。 如此一群乌合之众拼凑而成的军队,又能有何战力,怎能与常年烧杀劫掠的建奴八旗相抗衡。 这还是营兵,更别说战力更加低下的卫军。 想到了这里,刘平也没了什么怪罪几人的心思。 毕竟不是什么职业军人,就算是以前养成的恶习也有时间改。 想了想,刘平低吟道:“兄弟们,我知道大家以前都不容易,不过既然当了兵就要有当兵的规矩,要在战时,营中聚赌军律上是怎么写的?” “按律当……斩” 赵小五结结巴巴的回复,其余三人也都是满头的冷汗。 刘平赞许的拍了拍手:“小五说的不错,我希望大家都能记住今天的教训,切莫再犯了,如若再犯,可休怪军律无情了!” 说完,刘平一脚将椅子踢开,站了起来扫视这几人。 “请刘头安心!” 几人皆是半跪一礼,今日此事之后,怕是都要以刘平马首是瞻了。 历经一早晨的风波,日辰已迟,久未露面之太阳于一场雪后升起,营中已至用饭之时。 赵小五在营房外支起了一口铁锅,将满满一锅的水烧沸。 刘平先将自己的破瓷大碗里盛了一碗热水,又将大块干硬的饼子掰成一块块的放入碗中,最后再加上几片风干的肉片。 几人哈着热气,围着大锅就吃了起来。 军营中的餐食就是这样简陋,不过几人的吃相都不算好看。 一直将碗中最后一块干饼舔入嘴中,赵黑子打了个饱嗝笑道:“小五,比起在陕西,这可是神仙日子啊!” 王平也随声附和:“在右屯卫的时候,爷们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哪像现在这样还能见到荤腥” …… 看着几人贫嘴的样子,刘平也是一阵的好笑。 “这位木匠天子还是明些事理的,明年之后,他一驾崩,那位一上台,大明才算真的完蛋了” 心底嘀咕一句,刘平想到了未来崇祯朝时不断闹饷的边军和大批加入义军的明军。 默默为朱由检感到悲哀,比起哥哥朱由校,他的能力差的真不止一点半点。 就说这次修建三城,除了兵部批的银子,朱由校前前后后已经从皇家内帑里掏了上百万两的银子。 就算是这次打了败仗,大头兵们也只会怪罪奸佞小人误国,不会有多痛恨朝廷和陛下的。 魏公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真的能捞钱啊。 再反观崇祯一朝,不是缺钱就是走在缺钱的路上。 搞什么裁撤驿站,让驿卒李鸿基失业没了指望。 专门欺负老实人,从老百姓和兵卒身上掏银子,最后让广大拿不到工资的大头兵和吃不上饭的老百姓同时造朝廷的反。 就这,朱由检自缢之前还死要面子说什么“诸臣误我”。 可以这样说,继位的皇帝换赵构来大明都不会那么快完蛋。 可历史偏偏就是这样,最后选择了朱由检。 当然,对于他最后的殉国,算是给这大明朝留了最后一点尊严,刘平对此还是挺佩服的。 沉默思考了许久,刘平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大明朝要是完蛋了,他该何去何从呢? 难道逃去海外?在新大陆和欧洲殖民者争一争。 或者缩在江南当一个富甲一方的土财主,等满清入关了跪认新主子。 刘平摇了摇头,他实在不敢想象脑后拖着个老鼠尾巴的滑稽模样。 毕竟是个正常人的审美都不会喜欢在脑袋后面挂着个老鼠尾巴的。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大战在即,能不能保得一条性命还是问题” 心底一阵恶寒后默默低吟一句,刘平选择回到了营房的大通铺躺下了。 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刘平一个翻身站了起来。 一脚一脚的将如同死猪的四人踢醒后,刘平披挂整齐的喊道:“兄弟们,从今日起每日一小操,三日一大操,都给我动起来!” 大战在即,刘平认为是要好好磨练磨练伍中兄弟的武艺了,这样活下去的概率也会大了许多。 赵黑子迷糊着双眼,不解的回问:“刘头,营中弟兄哪有这样操练的,都是七日一小操,半月一大操,再说都已经入冬了,建奴怕是都要冻死在山里了” 其余几人也是同样的不解目光,都不理解为何刘平突然开始要他们开始操练。 而且现在驻扎在大凌河都快半年了,连个建奴的影子都没见到。 营中大多数的军官也都是做做样子,就连七日一小操都有很多人不去。 “赵黑子,你怎么和贫嘴的小媳妇一样,怎么那么多的废话,让你练就练,刘头不会害我们的!” 王平也套上了墙上挂着的棉甲,略有些调侃的道。 “放你娘的屁,老子可是响当当的陕北汉子,你小子是不是又想尝尝爷们的老拳了” 赵黑子一急,忙是不甘落后的开始套棉甲,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刘平是一阵的无语,也不管扯皮的几人,带头便出了营房…… 第4章 操练 忙活了许久,刘平手下四人才将众多军械杂物收拾好。 待五人整装完毕,刘平身着铁甲,外披棉甲,其余四人皆着精良棉甲。 刘平试了试手中长达三米多的大铁枪,又感受了一下身后背负的开元大弓的重量,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此刻工部虽然也很腐败,但还未到崇祯朝那时丧心病狂。 再看赵黑子,腰间别着一把短斧,背后还背着五根短矛,手持一把战刀,头戴圆形碟盔,整个人的气质立马就不一样了。 王家两兄弟则是一手持枪一手持盾,背后还挂着小梢骑弓。 不过与刘平不一样的是,他们二人手中的长枪则短了许多。 至于赵小五,手拿一把百子短铳,腰间挂着药袋和腰刀,算是几人之中唯一的火器手了。 几人转了几个圈,来到位于大营后方的的一间营房。 敲了敲门,刘平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里面正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正在端着一个瓷杯品着茶,一边喝还一边发出赞叹之声。 “老李头,今个我们伍要操演,快些将战马放出来” “刘头且等一下,老夫速速便去” 老李头虽然有些疑惑,但操练之事实属平常,而刘平他们又是营中颇为精锐的夜不收,自然是要战马的。 很快,五匹健壮的杂色战马便被老李头从马棚拉了出来,带到了刘平五人的面前。 这些战马的屁股靠外一侧上都印着官印,刘平又在老李头那边写了条子,这才带着五人骑上了战马。 由刘平带头,将所需箭矢等杂物在战马上放好,领头便一骑冲了出去。 “吁!” 到了营中大校场一边的空地上,刘平双腿微一用力,马儿便停了下来。 几人皆是如此,从马上跳了下来。 “小五去摆草人,王阳去贴标靶” “是!” 刘平吩咐了一句,二人立马小跑向前方的校场。 不一会,十几个草人在远处站立,木制的标靶被摆了起来。 “刘头,一切都好了!” 赵小五和王阳二人回来禀报,刘平则满意的点了点头。 “先练骑阵,黑子你带个头!” 应了句“好”,赵黑子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距离草人不足三十步的时候,只见赵黑子从背后抽出了短矛。 “着!” 一声暴喝之声中,最前方的草人应声而倒。 随后赵黑子快速的将五根短矛一一掷出,无一不是命中草人。 战马还在冲刺,赵黑子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到了不足二十步时,腰间短斧顺势而出。 两个草人的头如同凭空消失一样掉在了地上。 “杀!” 到了最后关头,赵黑子抽出专为骑战设计的战刀,顺着马力轻轻一划,又是两个草人应声而倒。 “好!” 校场边上的赵小五忍不住喝了声彩,自己二叔原本就是村里最厉害的猎户,这一手短斧和短矛正是他的拿手绝活。 一个冲锋结束,赵黑子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回到了校场边。 看了眼旁边的王平道:“怎么样刘头,老黑的这一手还行吧” 刘平脸上也带了丝笑意,没想到这个老赌棍还有这手。 临阵接战时,可以想到敌军面对短矛时的惊恐模样。 “不错,只是你出刀时太慢了,临阵遇敌时拼的就是一个快准狠” 没有吝啬夸奖,但刘平还是提了个醒。 “刘头说的是,老黑早年间手受过伤,这出刀还是要再练的” 赵黑子笑了笑,随后看向了王家兄弟二人。 随后,王平王阳是策马而出,直接冲入了校场之上。 只见王平一手举着圆盾,一手夹着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草人冲了过去。 而王阳则舍弃了长枪,拿起背后挂着的小梢骑弓就射。 一根根箭矢带着风声射了出去,马在不停跑动,王阳身体不断晃动,左右开弓。 两兄弟真不愧是辽民军户出身,自幼便与女真蒙古人接触,自然也学得了一身好骑术和在马上左右开弓的本事。 过了一会儿,两兄弟相继返回,刘平自然又是一番敲打,令二人不敢大意。 最后,到了赵小五上场,更是表演了一番马上放铳的本事。 只听“砰”的一声,赵小五的百子铳冒出一缕白烟,木头标靶上顿时多了十几个密密麻麻的小孔。 这种百子铳和明边军常用的三眼铳差不多,也是属于火门枪的一种。 射程虽然只有感人的三四十步,但杀伤力也不能小觑。 三十步的距离,射出的碎砂子和小铁片能直接破铁甲。 若是再近一些,便是建奴军中最为悍勇的白甲巴牙喇身披双层铁甲也要被打成筛子。 大营规模不大,刘平等人于校场上操练之声,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众多军卒的关注。 其中,不仅有部分基层军官,亦有一些闲来无事的营兵。 华夏之人,自古便有爱看热闹之习性,未几,校场边便聚集了众多之人。 不少人开始指头论足的交谈,一开始还多有讥讽之意。 可在看到刘平几人的精湛本事之后,不由得是发出了阵阵的叫好之声。 操练还在继续,刘平策马在校场上挥动起了大铁枪,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将草人一个个砸倒。 “真乃猛士也!” 在众多叫好的声音中,一声恍如狮吼的震天声音响起。 场上刘平几人为之一怔,相继停下向声音所传之地看了过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 周围的营兵们好似看到了老虎一样,个个开始半跪行礼,口中还不时大呼:“拜见朱副总兵!” “拜见李把总!” 刘平几人见为首之人穿着精良山文罩甲,头戴凤翅金兜昴,便知是来了大人物了。 不敢怠慢之下,刘平几人以他为首策马来到了校场边。 “拜见朱总兵!” “拜见李把总!” “好啊,军中真是卧虎藏龙之地,你是哪个队的军卒?” 朱梅直接开口询问,掩饰不住眼中的欣赏之色开口问了起来。 想起腰间铜牌上的字,刘平中气十足的回道:“李把总麾下左队第一伍伍长刘平!” …… 第5章 伯乐 刘平现在的身份是营兵中的伍长,按照明军繁杂的军制来算就是个小旗官。 营兵之中“总兵、副总兵、参将、游击、守备、坐营官、操守、都司、千总、把总、管队官”以及刘平的伍长这一类的都是没有品级的。 大明的武官品级只有“小旗、总旗、试百户、百户、副千户、千户、卫指挥佥事、卫指挥同知、卫指挥使、都指挥佥事、都指挥同知、都指挥使、都督佥事、都督同知、右都督、左都督”十六个级别。 像是东江镇总兵官毛文龙,他真正的品级是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那可是堂堂的正一品武官大员。 而后来对毛大帅下狠手的袁崇焕,实际上也只是个二品的文官。 就面前这二人的身份,一个是副总兵朱梅,另一个则是大把总官李安全。 按理来说,身为平辽总兵赵率教麾下的右路副总兵朱梅,来前线视察至少也该有一个参将陪同。 可为什么偏偏只有一个把总官李安全,其实这也是出于明军这种特殊的军制。 副总兵朱梅统率三千多人,麾下坐营官将这些人分为了两营。 一营是2500多人的步车营,另一部是500多人的骑营。 而李安全这“大把总”就能统整整五百多人的骑营,是驻守在大凌河堡一带明军级别最高的武官。 这样一来,副总兵朱梅来视察,李安全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首席接待的人。 官场的规矩便是如此,上面领导下来了,总是你的领导先接待的。 “刘平小子,还愣着作啥,快些同我入营畅谈,那么那多年了,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伍长” 校场上,满眼赞赏之意的朱梅见面前这年轻人的眼神飘忽,像是傻了似的,便忍不住开口提醒。 “得令!小的还是第一次见总兵大人那么大的官,一时有些着相了” 见刘平这样回答,一边的李安全是皮笑肉不笑。 校场上的一营士卒听朱副总兵这样说了,俱是满脸的艳羡之意。 能得到朱副总兵的接见,这是这些普通军卒想都不敢想的荣耀啊。 满心疑惑的刘平没有管场上众人的目光,他的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在前方家丁的引领下,朱梅等人紧随其后,进入了营中最核心的中军大帐。 进入大帐后,几位身披铁甲的家丁搬来了数把椅子。 待众人依次落座后,朱梅向身旁的李安全递去一个眼神。 李安全接收到总兵大人的示意,不敢有丝毫懈怠,率先开口问道:“刘伍长,今日并非营中操演之时,你这般操练,究竟是何缘故?” 刘平心中想了下,目光如炬的回道:“禀朱总兵、李把总,建奴窥探锦州防务已久,双方终有一战,我幼年之时也曾读过戚少保的《练兵实纪》,深知多流一滴汗少流一滴血的道理!” “多流一点汗,少流一滴血”口中重复了一句,朱梅眼前一亮的赞扬道:“说的不错,若是军中人人都如刘伍长这般所想,建奴何至于如此猖狂!” “总兵大人说的对” 营中坐着的众军官闻言都是尴尬一笑,低声附和。 过了半晌,彷佛缓过神来的朱梅挥了挥手,接着向李安全交代了一番。 以后骑营要效仿刘平此举,日日都要小操。 李安全一愣,也不敢出言反驳,只是眼底带着冷色的看了眼刘平。 “行了,都下去吧!”又交代了一些事情,朱梅吩咐众人都下去,单独将刘平留在了帐中。 “刘平小子,你可愿入我亲兵营,以你的本事,不该留在这里” 帐中就剩了他们两个人,朱梅也终于将目的说了出来。 他是看上了刘平的一番骑战本事,想要招揽进自己的家丁亲卫。 刘平一愣,虽然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人的招揽之意,但他真没想到对方会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 进了亲兵营一月便可拿五两银子,更别说还有几十亩的军田,要是遇到更仁义一点的主帅,连小娘子都给你娶好了。 总结来说,主帅给钱给地给女人,只要你为他卖命就行了。 “朱总兵,小的挂念伍中兄弟,况且本事微末,不敢入亲兵营” 再三考虑,刘平还是选择了拒绝。 或许进入亲兵营是个好去处,但刘平觉得自己不该选择去那里。 这朱总兵本就是辽西将门出身的人,可想而知亲兵营里大多数都是辽西子弟。 刘平本就是毫无根基之人,不说要被人排挤,况且在主帅身边哪里能有自由之身。 日后就算飞黄腾达了,也不过是一个家丁头子罢了。 俗话说得好,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朱梅闻言先是一呆,心想自己开出来那么好的条件这小子还不动心。 转而又是释然的一笑道:“好,人各有志,若是你以后本事学精了,再来入老夫的亲兵营也不迟” 果然是一军之统帅说出的话,真的有水平。 说出这话来,一是显得朱梅气量大,二是给刘平一个台阶下,弄的双方都不尴尬。 “总兵大人缪赞了,若是大人有什么交代,小的必万死不辞” 刘平眼神坚毅,也是作了个漂亮回答。 “小子,你我不妨来练一练,老夫早就是手痒了!” 将刚刚那件事翻篇,朱梅从大帐的一个角落里拿出了两把木刀。 “接着”吼了一句,朱梅手中木刀扔到了空中,向刘平飞了过来。 一把接过木刀,拔出来挽了个刀花,刘平双眼是战意隆隆。 “朱总兵,得罪了!”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的木刀已经架在了一起。 “小子,倒是生的一番好力气,老夫也不留手了” 朱梅的虎口微微发颤,刚刚和刘平的刀碰了一下,一股巨力传来差点让他木刀脱了手。 二人随即是相斗起来,一时间是木屑纷飞,木刀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虽然刘平只有一股蛮力不懂刀斗之法,但一力破万法! 斗了一阵,总体来说还是刘平占了上风,朱梅已经开始微微的大喘气,黄豆大的汗珠开始一颗颗的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啪!”的一声,二人的木刀应声而断,碎为四节。 “痛快!痛快!老夫果然没看错你小子!” 赞叹了一句,朱梅气喘吁吁的坐了下来。 刚刚他已经看出来了刘平的故意留手让双方的木刀同时断掉。 “总兵大人刀法精湛,小的却是不及的” 不声不响的递上个马屁,刘平脸上带着敬佩之色。 …… 第6章 小人 刘平在中军大帐这边暂且不提,却是是营中另一处稍显低矮的营房里。 把总官李安全满脸阴沉的看着下方跪着不起的曹二虎。 去年这个时候,这曹二虎将自家年轻漂亮的妹子送给李安全作了个妾。 李安全四十多岁的人对这个才十几岁的美娇娘自然是十分宠爱。 自此以后,这二人的关系也愈发亲密。 这也是曹二虎敢在军营中私自聚赌的原因,妹夫兼上司的李安全就是他最后的底牌。 “二虎,你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便与我说吧” 见曹二虎长跪不起,李安全有些无奈的率先开口。 “求大人为小的做主啊!” 曹二虎痛呼一声,脸上涕泪横流的将那日刘平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事说了起来。 就这些还不够,又添油加醋的胡说一通,将刘平描述成了十恶不赦之徒。 “刘平?又是这厮,我真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听到熟悉的名字,李安全的脸色也愈发阴沉,一只拳头握的是嘎吱作响。 刚刚总兵官朱梅前来视察,自己的风头竟然被一个小小的伍长抢了去。 “二虎,你且将这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想了想,李安全阴翳的眼神扫视了眼下方的曹二虎。 想要抓住刘平的把柄,就要原原本本的了解事情的经过。 曹二虎一怔,面露尴尬之色的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在说到营中聚赌的时候,李安全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军营重地,尔敢如此放肆,是谁给你的底气?” 李安全严峻的责骂了一句,当场就要发作。 朱梅治军颇为严谨,要是让总兵大人知道在前线军中还有如此恶行发生,他这个把总官免不了要被责罚。 “大人息怒,军中生活烦躁无味,小的也只是陪弟兄们混口饭吃” 曹二虎一急,掏出一包早已经准备好的银子递了上去。 掂了掂重量,李安全的脸上又带起了春风。 “下不为例,刘平这事我自有计较!” 收了银子后,李安全就要下逐客令。 这刘平可是总兵大人关注的人,要是随便用个罪名将他拿下了,未免要得罪朱总兵。 至于曹二虎这边也不能不管,李安全权衡利弊后想到了一个法子。 那便是让曹二虎去当左队的队官,那意思就是你们的事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处理。 这样一来,钱也收了,事也办了,曹二虎也找不出来什么借口了。 想到了这里,李安全开口说道:“二虎,你便去当个队官吧” 曹二虎忙是谢恩退下,走出了营门,眼中的得意之色已经溢于言表。 “刘平啊,刘平,老子成了你的顶头上司,不知道你怎么和我斗” 心中幻想着怎样对付刘平,曹二虎悠哉的回了营房。 …… 刘平在告别朱梅后,便回到了自己的营房之中。 日后的一个多月里,军营中倒是没发生什么变化。 只是按照总兵大人的军令,懒懒散散的营兵们开始了每日一小操,三日一大操。 许多军卒都是颇有微词,特别是军中的一些油滑老兵痞。 刘平对此也没有觉得有任何惭愧,作为一个国家的军人,就该时刻准备着。 等到大战之时,这些军卒一定会感谢天天操练的自己。 这一日,在营中刚结束了一天的操练,刘平几人正打算回到营房里吃晚饭。 才走到半路,便见一魁梧汉子走了过来。 这人生的倒也算年轻,但相貌不佳,脸上坑坑洼洼的都是癞子。 几人一见面,癞子脸就狠狠的给了刘平一拳,不过用力不大。 “好兄弟,这些日子在营中也是好久不见了!” 刘平一愣,又仔细想了想,忙是大声喊道:“罗大哥!” 根据刘平的记忆,眼前这人的年纪和他差不多大。 名字则为罗孝武,是同刘平一同从河南府杞县从军的同乡。 罗家在当地也算是富有之家,不仅有上百亩上好的水田,就是在县城里还有三间铺子。 刘平年少的时候便在罗家放牛,因二人年纪相差不大,这罗孝武也是个喜棍棒不喜读书的性子,两个小孩自然是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就这样一直从年少到青年,二人倒也算得上是莫逆之交。 但就在去年二月之时,罗家也出了个变故。 罗老太爷因为一件前元留下来的瓷器得罪了县令家里的公子。 罗家随即被安排了罪名抄了家,一夜之间上下几十口人逃了个鸟兽散,各自寻生路去了。 罗家老太爷悲痛欲绝之下没几天就病故了,罗孝武领头带着家人来到了乡下的祖屋。 可这些人也没了生计,以前都是没干过活的主,哪里能下的了地。 眼看家中老母日日忍饥挨饿,罗孝武无奈之下找刘平商议对策。 恰巧刘平也因没了生计,家中没了着落要去从军,二人当下是一拍即合。 拿了那五两安家银子,便一起吃了这口断头饭。 不过与刘平不同的是,罗孝武为了多拿五两银子的安家费。 便直接入了军籍,成了大明的军户。 而刘平则是特殊的“额兵”,只拿饷银不入军籍。 日后若是有机会活着回去,还能不留在这困苦的辽东受苦。 而罗孝武则成了辽镇的军户,相当于把自己永远卖在了辽东。 二人这一见面,自然是感慨万千。 回忆起家乡生活之时,罗孝武这魁梧汉子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刘兄弟,今日你可不能走了,往后多去我营中走动走动” 顿了顿,罗孝武的脸上多了些笑意。 刘平打了个招呼让营中四个弟兄回去,和赵孝武便一起入了营房。 二人好久不见,自然是一阵的长谈。 “刘兄弟,咱现在也是伍长了,一个月多了五钱银子呢” “恭喜罗大哥了!” 交谈之中,刘平看着罗孝武掏出的铜牌,也是出言祝贺。 将碗中的面饼吃完后,罗孝武神秘兮兮的一笑,从柜子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瓶子。 “罗大哥,这是?” 见他一脸陶醉的模样,刘平不由得是好奇的询问。 “刘兄弟,这可是我的好宝贝啊” 说完,罗孝武陶醉的将瓶子里的酒液倒了两个小碗。 闻着碗里的阵阵酒香,刘平简直都要淌口水了。 军中可是严禁喝酒的,也不知道罗孝武从哪里搞来的这好东西。 前世刘平就是个酒蒙子,自穿越以来几个月都没碰过酒了。 二人就着一碟小咸菜,捧着两个小碗碰了一下。 将碗中酒水一滴不剩的倒入口中,罗孝武脸上多了些犹豫的说道:“刘兄弟,前几日我听说你教训了曹二虎一顿,日后要多多小心啊!” “罗大哥说的是,小弟必不会掉以轻心” 刘平回了一句,对于曹二虎那样的烂人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因为在刘平眼中,看曹二虎就像看一个死人。 反正几个月后建奴大军一到,这种贪生怕死之徒肯定是要死在乱军之中的。 第7章 无能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天启七年,二月末,后金大军攻伐朝鲜及毛文龙余部。 朝鲜军一触即溃,后金大贝勒阿敏势如破竹,朝鲜国王逃亡江华岛。 战后,朝鲜和后金结为兄弟之国,开边市,纳岁币。 后金获得大量粮食补充,对宁锦防线虎视眈眈。 到了四月底,随着局势的恶化,大凌河前线的明军大营中的气氛也愈加的沉闷。 这一日,正在营中正常操练的刘平等人突然接到上方传来的军令。 让左队五十余人全部进军大凌河前沿,探查建奴动向,而新任队官正是刚刚上任的曹二虎。 对于曹二虎能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刘平并没有什么意外。 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得知了李把总和曹二虎的关系。 对于这种任人唯亲的操作,刘平表示习以为常了。 但最让刘平感到不满的是,这曹二虎当了个小官便不停的使唤他。 有时还找一些难缠的事情故意刁难,像是民夫之间斗殴这种事情。 刘平凭着前世的经验虽然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但也是不厌其烦。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去!” 心中大骂了一遍曹二虎,刘平带着营中四个兄弟来到了校场上。 “众位兄弟,李把总已经下了军令,还请各位同袍莫要耽搁了” 曹二虎披了副铁甲,头戴碟形铁盔,腰间挂着腰刀,一脸威风凛凛的模样。 “得令!” 左队五十人相继是跨上战马,带上七日的干粮后,踏着烟尘出了大营。 五十人余骑皆是明军的夜不收精锐,军事素养自然不用多说。 众人来到了大凌河边,曹二虎便下了令。 “各伍散开,独自探查建奴敌情,若有发现不要接战,立马回来禀报,午时在这里汇合” 听着曹二虎这军令,刘平心中不时一阵阵的冷笑。 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明军夜不收的战力本就不如建奴的马甲哨骑。 这样分兵探查,一旦遭遇上了,建奴的战马马力更足,逃也难逃,这不是妥妥的送人头。 可军令就是如此,刘平也不能当面反驳。 没办法,只能带着几位兄弟策马而走。 与往常一样,这次刘平还是披了两层甲,里面穿着铁甲,外面披着棉甲。 辽东平原的地势很平缓,因此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阻碍。 策马狂奔了十几里路,也未发现什么建奴的影子。 刘平则下令暂缓前进,恢复马力。 毕竟战马不是什么机器,若是遇敌没有马力,那就真要坐以待毙了。 “刘头,曹二虎这厮也能当上队官了,队里弟兄没一个服他的!” 赵黑子借着休整的时间,来到了刘平旁边絮叨着。 刘平看了他一眼,随即叹了口气回道:“黑子,现在的官场就是这样,没有关系上面没人,难道让你个大头兵当队官啊” “哈哈哈,老黑我还真不稀罕那个队官,倒是可惜了曹二虎那个妹子” 说完,赵黑子摇了摇头,一脸好白菜都被猪拱了的样子。 “喔?难道老黑你也想当曹二虎的妹婿” 王平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将赵黑子的黑脸搞的更黑了。 “去你娘的,你小子就憋不出一句好话来” 刘平是微微一笑,自己手下还个个都是“人材”啊。 一早上倒也是相安无事,刘平等人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直到在天上看到了曹二虎让人点燃的烟尘信号。 这是一种用粪便和干草点燃的烟尘,在茫茫的平原上十分显眼。 “弟兄们,是时候回去了” 招呼了几人一声,刘平几人朝着烟柱直奔而去。 策马奔了半天,待到了烟柱所在地后。 刘平发现这里已经支起了五六口大锅,一些军卒正在前后忙碌。 曹二虎则坐在一张大木椅上,端着腰刀平视匆匆赶来的众人,一脸洋洋得意的神色。 “行了,兄弟们下马歇息吧” 刘平招呼了一声,率先跳下马来,找了一块没人的空地坐了下来。 “这腌杂货好生快活,早晚有一天老子要了他的狗命” 赵黑子又是骂了一句,这才翻身下马。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数股人马前来汇合。 可伴随着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刘平隐约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 不多时,一骑策马而来,只见这人身上血迹斑斑,背后的棉甲已经被箭矢穿透,滴滴鲜血正从背后冒出来。 坐着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立马过来接下了受伤的这人。 曹二虎也坐不住了,大马金刀的来到受伤的军卒面前询问:“有何敌情?你是哪一伍的人” “禀曹队官,我是第七伍的,我们在三岔河一带遇到了建奴哨骑,弟兄们已经被包围了,求队官快派人前去接应……” 这受伤汉子呜咽了半天,终因失血过多一下便低下了头。 “完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曹二虎一听到建奴的名号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瞬间就慌了神。 “队官,还是快走吧,建奴离我们这里还远着呢,况且这次李大人是让我们探查敌情的,也没说要与敌接战啊” 贾通不合时宜的站了出来,他这段话一出,刘平几人立马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可曹二虎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慌不迭地的点头,然后大声喊道:“兄弟们,先撤回去,待我向李大人禀报再做决断” “没有卵子的软蛋!” “真要撤吗?” 众人一听,皆是满脸的不愿意,更有脾气暴躁之人直接爆了粗口。 曹二虎闻言也是满脸通红,有些气急败坏的喊道:“反了你们!难道都要违抗军令吗?” “曹队官,此事万万不可,罗伍长尚且能与建奴周旋,这表明建奴人数必不多,属下愿为先锋!” 就在众人慌慌吵吵之时,刘平是挺身而出。 不说罗孝武和刘平原身的深厚感情,就单论罗大哥的人品。 这样一条响当当的汉子要是就这样折在这里,他刘平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况且危险也代表着机遇,建奴的人头还是很值钱的。 贾通见刘平主动跳了出来,眼前一亮的跑到了曹二虎耳边低语。 “既然如此,那便准了,刘伍长为先锋,本队官率兵殿后!” 曹二虎阴恻恻的看了眼刘平,下达了出兵救援的军令。 至于这样做的原因,一开始曹二虎是真被吓到了。 现在得了贾通的提醒,他发现这未必不是个除掉眼中钉肉中刺的好机会。 还有一点,万一建奴真的就几个人,这也是升官发财的一次机遇,便就同意了出兵。 第8章 巴牙喇 对于曹二虎心中的想法,刘平猜也猜得到。 自己作为先锋,若是出师不利,这小人必定会夺路而逃。 当然,这样也有一个好处,便是可以率先探知建奴动向。 到时候要是坑曹二虎一下,他也无话可说。 刘平只带着五个人的都杀进去了,你手下几十个人难道是几十头猪? “娘的,一伍的就没有孬种!” 大吼了一句,刘平一扬手中大铁枪率先朝三岔河方向冲了过去,身后四位兄弟是策马相随。 “曹队官?” “愣着干嘛,跟上去!” 看着刘平已经慢慢远去的背影,曹二虎心中是一阵的冷笑。 三岔河一带距离大营并不算远,疾驰了约两炷香的功夫,刘平挥手示意几人停了下来。 得益于超脱常人的目力,刘平望着远处看到了长长的一串乌压压人影。 “刘头,如何了?” “莫要走动,在这里等着” 刘平交代了一句,也不管几人犹豫的目光,率先冲了出去。 来到了一块土坡之上,刘平跳下马抬头望了望。 好家伙,这不看还好,一看真是有些骇人。 前方的队伍约有上千人的规模,那一串串长长的黑影全都是大明的普通百姓。 这些人有老有少,其中还有不少的年轻男子。 再往前方看去,押送他们的建奴骑兵只有区区的三十多人。 刘平一下子就好像看见了世间最大的笑话摆在了面前,同时也感到一阵的悲哀。 汉人骨子里的血性难道真的被上百年的儒家理学磨的全无了吗? 心中是感慨万千,刘平仔细打量了起来这区区三十几人的建奴骑兵。 只见这些人无一不是脑袋剃光了毛,只有脑袋后面拖着一根老鼠尾巴似的辫子。 “这踏马是什么逆天的审美,就这后世的导演还和见了亲爹一样” 骂了一句,刘平发现这些人领头的是一个穿着铁扎甲的魁梧中年人。 这人腰间挎着骑弓,手中持着一把长柄大刀,脸上是凶戾无比。 不时还恶狠狠说一些刘平听不懂的话,大概是骂那些百姓的。 再向后看去,便是三个外面穿着红色布面甲,背后插着红底龙旗的建奴。 看他们身上鼓鼓囊囊的样子,内里肯定还套了铁甲。 这种布面甲与一般的铜钉棉甲不同,里面还藏着一块块的小铁片,加上里面的铁甲,相当于披了两套铁甲。 这便是后金军中的“红甲巴牙喇”,也可以叫红甲兵。 满清后世的前锋营便是以它为前身编制的。 再后面还有两个身穿白色布面甲背后插着白底龙旗的建奴,不用说刘平也知道这便是白甲兵了。 满清后世的护军营,便是皇太极抽白甲兵组建的。 后金军中的军制倒是很明了,根据刘平知道的资料来说。 可以分为“更役、步甲、马甲以及红甲和白甲”这五种类别。 这里的步甲是一种骑马步兵,只是骑射的本事不如马甲。 至于刚刚领头的那名凶悍建奴,应该就是后金军中的拨什库,汉军旗里叫领催,算是基层军官的一种。 “还真是一头大鱼!” 经过了刚刚的观察,刘平发现建奴一共有三十三人,其中马甲兵十二人,步甲兵十五人。 另外就是五个巴牙喇和那个拨什库,也是最难对付的。 了解了全部敌情,刘平正想回到伍中兄弟所在之处。 突然,刘平发现那个拨什库的战马后面好像拖着一个人影。 仔细看了看,那人正是罗孝武! 此刻他的情况可不算好,离的那么远都能看到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线。 刘平看的是目眦欲裂,忍住了想要冲上去的欲望,策马转身而去。 回到原地,与赵小五几人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几人的脸上都是肃然之色。 “兄弟们,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不要惧怕这些建奴,要相信我们手里的刀!” “刘头你放心吧,老黑正好手痒了,今天就拿这些建奴开开刀” 给众人稳了稳有些慌乱的心,刘平让几人原地待命。 骑马回到了后方的大队人马中,在曹二虎将信将疑的目光中汇报了情况。 不过刘平还是留了一手,那就是金军之中还有五个巴牙喇。 其实也不是为了坑曹二虎,只是刘平担心他知道有五个巴牙喇之后会逃跑。 没有其他原因,实在是金军摆牙喇的名声太大了。 在辽东这些年的大战之中,曾有过几十个巴牙喇冲破明军数百人大阵的先例。 “好,还请刘伍长带头冲锋,本队官带人紧随其后!” 得知了具体情况,曹二虎也不犹豫,立马就下达了军令。 虽然嘴上说的这样,可曹二虎还是带着贾通缩在了最后面。 前方情况一旦不对,便要望风而逃。 左队的伍长们都是心寒无比,跟着这样一个蠢货,谁愿意真心卖命啊。 同时,刘平的形象也在众人的心中无限拔高。 看看人家刘伍长,这才是敢同建奴玩命的好汉子。 没有什么华丽的战术,几十骑电掣风驰的直接冲了出去。 刘平缓步来到了四个兄弟的面前,深吸一口气喊道:“待会都给老子往前冲,活下来我请你们喝酒!” “真的?” “刘头你说话可要算话啊!” 赵黑子口中的口水横生,双眼放光的看着刘平。 “放心吧老黑,刚刚那群被俘虏中的百姓还有年轻的小娘子,你要是活下来了,说不定还要招你为夫君呢” 赵黑子闻言更是欣喜,也不管刘平有没有下令了。 口中大喊一声“杀奴!”便是带头冲了出去。 “杀奴!” 刘平几人是紧随其后,扬着手中兵器,大喊着杀了过去。 左队的军卒们一见几人如此勇猛,纷纷是不甘落后的冲了出去。 一百步! 八十步! 感受着战马的马速越来越快,刘平身上的血都好像在燃烧。 金军那边很快也发现了大批明军骑兵的出现,那领头的拨什库先是一愣。 大概是没想到会有明军主动来进攻他们,随后是扬了扬手。 叽里咕噜的满语说了出来,三十几人立马排开了一个骑阵,竟然朝着明军反方向对冲了过来。 明军骑阵队形的后方,贾通神色难看的指着金军中的红甲和白甲道:“曹队官,快看那些建奴!” 曹二虎一看,身上立马惊出了一身冷汗。 “刘平啊!刘平!今日我若战死了,便是做鬼也饶不了你!” 心中是无限的后悔,曹二虎看向了身边慌张的贾通。 “二虎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都给老子冲,不要让前面的弟兄看不起我们!” 大骂了一句贾通,曹二虎也抽出来腰刀大喊一声:“杀奴!” 两军已经冲到了不足六十步,曹二虎便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这人倒也是滚刀肉,临头一棒之下,也只能带人就冲了上去。 第9章 接战 “后娘养的贱种!” 两军骑阵对冲,越来越近,直到五十步之内。 后金领头的红甲兵和白甲兵开始弯弓搭箭。 这些人手中所用的均是大弓重箭,二十步之内,射石不卷。 一根根致命的重箭带着风声飞了出来,不少明军骑兵接连不断的倒地。 明军阵中也不示弱,小梢骑弓也不断拉弦,一根根破甲箭向建奴骑兵急射而去。 顿时间,建奴领头的一个红甲兵身上就插满了箭矢,直直的就倒在了地上。 虽然小梢骑弓的威力相较于建奴的弓逊色了些,但射速方面却是遥遥领先的。 “嗖”刘平手中开元大梢弓的弓弦猛的颤了下,一个白甲兵应声而倒。 这种开元大梢弓的威力并不逊色建奴的骑弓,但军中非有勇力者连弓都拉不开。 “杀啊!” 两军互相射了几轮箭,也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眼看距离来到了三十多步。 众人不是掏出长枪就是战刀,借着马力冲了出来。 建奴更是不甘落后,一个个不是拿起了虎枪就是长柄刀。 “砰砰砰”大量的白烟冒了出来,明军中的三眼铳手开火了。 建奴前方的几个步甲兵犹如受到重击的稻草一样跌落马下。 射完了一轮,三眼铳手们也没时间换弹,像是挥锤一样便冲了上去。 终于,两军骑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双方领头的骑兵几乎是同时倒下,战马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死!” 与刘平率先对上的便是那名拨什库,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狠狠的便是一枪砸了下去。 那拿着长柄刀的拨什库还未反应过来,刘平的大枪已经砸在了他的铁盔上。 痛呼一声,那人的脑袋就像裂开了一样,红的白的一起流了下来。 见领头的长官一个回合便被刘平杀了,建奴的骑兵更是陷入了癫狂。 按照后金残酷的军法,若是不能抢回那个拨什库的尸身。 不仅家里妻儿老小要被降为奴隶,连自己都要变成待遇最低的更役。 一时间,两个红甲兵同时向刘平劈来,想要将眼前这明军骑兵劈成两半。 刘平哪能想到二人会同时以他一个人为目标,大枪一挑刺入正面建奴的胸口,后面那边长柄刀已经是避无可避。 “刘头当心!” 关键之时,干掉了面前一个步甲兵的赵黑子投出了手中的短矛。 一声惨叫从背后传来,短矛带着足够的动能灌入了那红甲兵的胸口,破开了他身上的双层铁甲。 “狗鞑子!” 背后危机已经消失,刘平大骂一声,宛如魔神一般挥舞起了手中的大枪。 手中大枪接近三米,加之刘平手上力道又足,不少建奴骑兵一个照面就被打下马去。 此刻,双方骑兵已经交缠在了一起,喊杀叫骂之声络绎不绝。 远处的一帮大明百姓看的是心惊胆战,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忙。 很多人眼含希望的看着明军骑兵,希望他们能杀光这帮建奴,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一阵冲完,两方骑兵相继退回,刘平观看了下战局。 地上已经倒下了密密麻麻的双方骑兵尸体,一些没有主人的战马停在原地低鸣。 后金军中只剩下了九个马甲兵,领头的是一个仅有的白甲兵。 明军这边也不好受,五十余骑只剩下了二十多骑。 赵黑子的肩膀上正冒着血,而王平王阳两兄弟已经只剩下了兄长王平一人满身是血。 伍中的赵小五也不见了踪迹,大概是刚刚对冲的时候被射落马下。 曹二虎那边也没了几个人,他身边那个一直贪生怕死的贾通已经倒在了战马的身前。 他的胸口有两个碗大的血洞,一看就是被虎枪当面挑死的。 刘平看了眼满身是血的曹二虎,从对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同袍的尊崇,这一刻二人放下了心中的仇怨。 “杀奴!” 吼叫了一声,刘平仍是一马当先,迎面便对上了建奴中唯一剩的白甲兵。 那白甲兵早就注意到了刘平,见他连杀几个红甲兵,连最悍勇的拨什库都死在了此人的手中。 一时之间白甲兵就露了怯,慌忙之下便挥动战刀格挡。 刘平见白甲兵一味防守,巧妙的翻转了下手腕,大枪已经如同一条泥鳅一样穿入了白甲兵的腹部。 那人猛的一声惨叫,双眼不可思议的看了下刘平,便要挥刀以命换命。 刘平可没有惯着他,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抽出了手中战刀。 一刀将白甲兵的临死一击挡住,顺势是一劈,一颗带着辫子的狗头已经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 双方残兵的战斗还在继续,刘平捡起落在地上的大枪,向着残存的建奴杀了过去。 白甲兵已经战死,建奴军中的九个马甲兵本来就是强弩之末。 此刻正与曹二虎带着的人杀在了一起,一见刘平策马向这边赶来。 又战死了四个人后,余下五个人嘴里咕噜噜的说了几句怪话,武器也不要了,骑马转身就逃。 “狗鞑子,莫要走了一个!” 惊叫一声,刘平将手中大弓挽起,连珠箭似的开弓。 三个逃跑的马甲兵是应声而倒,刘平接着催马追了上去。 剩下的两人已经如惊弓之鸟一般无异,见刘平策马追来。 两个马甲兵已经跪在了地上,如同成化年间他们的老祖宗一样。 不断的磕头乞求,想要刘平饶了他们性命。 “哈哈哈,尔等在辽东烧杀劫掠之时,可曾会想到有今日之祸!” 带着嘲笑的语气骂了句,刘平没有丝毫犹豫的挥动了刀。 这些建奴的马甲兵很多都是跟着老奴万历年就造反的老兵,手中沾的血只会多不会少,刘平的刀下没有一个冤魂。 将两个人的首级割了下来,看着战场上各种残缺不全的尸体,刘平心中顿时有了一阵强烈的呕吐感。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搏杀,心中难免有一些芥蒂。 见最后的两个马甲兵也被刘平杀死了,残存的明军骑兵开始了欢呼。 不少人无力的坐在了地上,尤其是看着早上还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同袍已经变成了一具具的冰冷尸体。 滚滚热泪流过了他们脸上的灰尘,淌出了一条条灰线。 “我们胜了!” “胜了!” …… 第10章 惨胜 一阵微微的暖风吹过,吹散了战场上的硝烟,十几个还能动的明军骑兵正在打扫战场。 趁着这个功夫,刘平带人将被绑着的罗孝武和大明百姓都松了绑。 之前建奴排骑阵的时候,便将罗孝武和大明的百姓一起绑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 正想和众人搭话,可这时异变突生。 只见罗孝武一把拔出了刘平的腰刀,便要往脖子上抹。 “嘭”的一声,刘平眼疾手快的一拍,刀落到了地上。 远处上千名百姓也都停下来动作,目光注视着罗刘二人。 “刘兄弟,别拦着我,我对不起那几个兄弟啊!” 七尺男儿的脸上流满了泪水,罗孝武硬生生跪倒在地上。 一下一下的用拳头砸着生硬的地面,一会儿便破了皮,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罗大哥,莫要自责,前人常说知耻而后勇,若是想要为兄弟们报仇,日后要用建奴的血祭他们!” 刘平叹了口气,人都有犯错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罗孝武只是愧疚被建奴抓了俘虏,可设身处地的一想。 如果是自己带着四个人被三十几个精锐的建奴骑兵包围,结局并不会好太多的。 况且罗孝武还有一个软肋,他家中还有老母和小妹要靠他养活。 刘平又好言宽慰了几句,罗孝武这才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被几个同袍带了下去。 结束了这件事,刘平也没有管那些在发愣的百姓,自顾自的回了临时扎起的大营。 因为已经到了下午时分,赶路也回不到大凌河堡,曹二虎临时下令就地扎营。 众人经历了一场惨烈厮杀,自然是疲惫不堪,各自坐在了营房里喝着刚烧好的热水就着干粮补充体力。 简陋的大营边上,摆放的是缴获的众多甲胄,马匹粮草的东西。 刘平打量了一眼,还真不错,光是铁甲他就看见了几十件。 “刘头,快进来!” 走到了营门口,赵黑子龇牙咧嘴的喊了声,提醒刘平有事。 刘平缓过了神,来到了大营中间的一座最大军帐里。 进了里面一看,还活着的十六个人都在这里。 曹二虎坐在了一把椅子上面,见刘平走了进来,忙是站了起来指着一把椅子道:“刘兄弟,快坐下” 刘平一愣,难道这厮是转性了,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抬进来!” 随着曹二虎一声令下,两个人抬进来了一个红木箱子。 一把将箱子盖掀开,耀眼的银光瞬间让众人都傻了眼。 “诸位兄弟,这是在建奴的身上搜刮到的,共有足银一千五百两,大家伙今日就分了吧!” 曹二虎的眼中也带着贪婪,笑呵呵的看着众人道。 “哈哈,曹队官仗义!” 听着众人口里的称赞,本来还有些看不起曹二虎的刘平也愣了。 按理来说,这贪财的曹二虎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刘兄弟,别愣着了,这是你应得的” 曹二虎带着笑意,将五个足足一百两的银锭拿了过来。 “刘兄弟有先锋之功,又阵斩建奴巴牙喇,诸位可有什么意见啊?” 见曹二虎都这样说了,原本就很佩服刘平的众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刘平也没有客气的意思,便将五个银锭放入了一个小包里,白送的钱不拿那真就是傻了。 将银子分完了,曹二虎又命人将三十多个臭气熏天的首级抬了上来。 虽然有些让人恶心,可这都是赤裸裸的战功啊。 在商议分润战功之时,众人又是一番扯皮。 最终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刘平因为杀敌众多,一人便分到了十级。 其余几人都有三四级不等,就连赵黑子和王平两人也分到了三级。 至于曹二虎嘛,自然也给自己留了五级。 大家也没有什么反对的,这在明军之中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若是想要升官,便要军功。 军功制度一共分为战功制和首功制,明末时期最常用的便是首功制。 所以,边军的军功不够用了,就会出现“老乡借你头一用”这种杀良冒功的行为。 因为这件事,九边的流民和乞丐都特别少。 嘉靖万历朝的时候,李成梁更是骗女真边民来喝酒,喝醉了就全变成了边军的军功。 也恰恰是因为这种杀良冒功的情况,明军的军功监察制度也更加严格。 原本斩首的十级,在辽东兵备道漫长的审查时间里,至少要损失掉一级。 剩下九级还要仔细辨认是否是拿妇女儿童首级充数。 确定了都是成年男子真夷后,这才能下发奖赏。 而这下发的奖赏,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一般来说分为银子和官位两种,不过除了有升官需求的,许多人选择的都是银子。 建奴首级一颗便是五十多两银子,普通大头兵一个月撑死了也就一两五钱银子。 伴随着老奴起兵造反,朝廷对建奴首级的奖励也越来越多。 刘平拿到这九级,至少可以换五百两银子。 理论上五百两银子该全发给刘平,但经过官老爷们换几次手,恐怕只能拿到一半了。 而选择官位的话,一次最多也就能升三级。 普通小兵一个人头可以升一级,剩下的首级朝廷会强制性变成银子发给你。 如果是武官的话,则是更加的严苛。 有的时候,甚至会出现手下一百人砍了上千颗脑袋你才能升一级的荒唐情况。 得益于这种不科学又残暴的军功制度,杀良冒功的情况自然就屡见不鲜了。 刘平现在的武官等级是不入流的小旗官,按照自己的预想,至少可以得到实授的从六品试百户。 最关键的是,这还是实授的武职,日后年年都能领朝廷俸禄的那种。 十几个人分功完毕,又闲聊了一会儿,便领着奖赏各自回了营房。 刘平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兴奋,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桶金终于是赚到了。 “刘兄弟,且慢且慢,我有要事寻你相商” 刘平抬脚刚迈出营房的门,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 他转过身回头一看,正是曹二虎,看来狐狸尾巴是要露出来了…… 第11章 杀奴歌 同曹二虎一同回到了营房,刘平倒是想看看这狐狸要玩什么把戏。 却不曾想,刘平才刚刚坐下,曹二虎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 里面闪的让人耀眼的全是一百两一个的大银锭。 果然和刘平想的一样,这曹二虎早就吃饱了,这才掏出了一千五百两分与众人。 “刘兄弟,哥哥以前多有得罪,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切勿怪罪!” 曹二虎屈身一礼,将银子全都推到了刘平面前。 这下倒是把刘平弄的不会了,难道这厮真的转性了。 但白花花的银子就在眼前,刘平也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 于是便接过银子道:“二虎哥客气了,你我之前本就是朋友,刘平何来的怨恨之意” 刘平说这话便是挑明了二人的关系,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既然又不是兄弟,有些难为人的忙就不要再提了。 见刘平会错了意,以为自己又要提出什么难题。 曹二虎忙是脸上带着笑意道:“刘兄弟啊,哥哥此次赔礼道歉,并无半分所求啊!” “哦?” 刘平一愣,他实在想不到除此以外,这曹二虎有什么要与自己交好的动机。 “此次大胜,刘兄弟与我都要高升了,大家以后就是自己人,还望刘兄弟在总兵大人为哥哥美言几句!” 憋了半天,曹二虎才隐晦说出了自己向刘平示好的原因。 听他这样一说,刘平总算是明白了这厮心中的小九九。 原来从此战过后,曹二虎便看出来刘平日后必然不凡。 现在的时局动乱不堪,刘平不仅有本事,还得到了总兵朱梅的看重。 这次升迁之后,刘平恐怕要一飞冲天了。 俗话说的好,阎王爷身边的小鬼最难缠,要是和刘平的关系闹得太僵。 万一哪天让总兵大人动了真火,要找个替身鬼发泄。 曹二虎相信,自己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将一千两银子全部收下,刘平也正了正神色道:“二虎哥还请放心,以前兄弟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大家毕竟是一个营出来的,往后要多加照应些” “好,有刘兄弟这话,哥哥我就放心了!” 二人互相抱拳一礼,刘平打算离开营房。 曹二虎又搬来了一个酒坛,交给了刘平道:“美酒配英雄,兄弟不要客气了!” “好,今日便承了二虎哥的情” 刘平抱拳又是一礼,缓步便走了出去。 曹二虎望着刘平走出去的背影,眼中全是满意之色。 回到了自己伍的临时营帐,刘平推开帐帘将酒坛子放在了一块木板上。 “小五!” 放下了酒,刘平是惊呼一声。 本以为战死的赵小五,竟然活生生的站在了刘平的面前。 “哈哈哈,刘头,小的被建奴的箭射穿了铁盔,还好小的铁盔本就大了许多,只是擦破了点头皮昏了过去” 赵小五捂着脑袋,不好意思的说出了原因来。 刘平听了也是很欣喜,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兄弟,活着就好。 不一会儿,手臂缠着纱布的赵黑子和王平走了进来,两人还拎着一个大大的包裹。 “小五,你的银子都在这里,这次我俩至少要升小旗官了” 赵黑子的脸上带了些得意,将一大包的银子摆了出来。 穷苦出身的赵小五哪里见过那么多的银子,忙是跑了过去与二人谈论起来。 一边的王平脸上有些沉闷,看着王家兄弟只剩下了一人,刘平出言问道:“王阳兄弟可安葬好了?” “多谢刘头关照,阳弟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回了一句,王平的眼睛红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这个兄长挺失败的,因为王阳是为了救他而死。 就在两军冲锋之时,王平只顾着冲杀却忘记了队形,导致自己陷入了建奴步甲兵的包围之中。 关键之时,是王阳拼了命为他杀开了一条血路。 血战冲出来之后,王平这才发现弟弟已经断了气。 听到了王平的叙述,刘平心中也是无比感伤。 毕竟都是一个伍里的兄弟,早上还好好说着话,晚上就成了一具冰凉的尸首。 想了想,刘平掏出了五个大银锭放在了王平的面前。 “兄弟,拿回去给二老买几亩上好的水田去内地吧,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辽东以后没有太平日子了!” 王平一愣,滚滚热泪淌了下来。 赵黑子和赵小五见状,也是掏出了自己的银子。 王平更是感动,一边拱手施礼,一边止不住的流泪。 几人又是沉默了半晌,刘平将酒坛子打了开来。 赵小五将五个碗里全都倒满了酒水,众人一起端起了酒碗。 刘平将一碗酒水一口闷了,大声念起了自己改编过的红巾军军歌。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辽东,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辽阳,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天子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牛马” “壮士饮尽碗中酒,不破黄龙誓不休” 一口气念完整首,刘平端起了酒碗又是一饮而尽。 赵小五等人都是惊呆了,大家都是不认识几个字的粗汉,没想到刘平竟然念出了这一段气势磅礴的词。 尤其那句“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杀气是腾腾的漫了出来。 “刘头,这词叫做什么啊?” 赵黑子跟着刘平念了几句,忍不住的发问道。 刘平想了想,又是喝下一碗酒道:“便唤作《杀奴歌》” 几人端着酒碗一碗碗的喝着,不时喊上几嗓子“天道残缺匹夫补!” 引得周围营房的人都听到了这雄壮又悲鸣的歌声。 当日夜里,明军营地里不时响起这刘平临时改编而来的唱词。 后来,这首《杀奴歌》不知被哪个有心人传了出去。 早已沦为建奴铁蹄之下的辽东大地,再次掀起了无数股反抗的烽火。 辽民们不愿意接受建奴残暴的统治,唱着《杀奴歌》举起了手中的刀枪。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12章 请功 第二日,将阵亡的兄弟们安葬好,刘平等人拖着十几车的战利品和被解救的上千名百姓踏上了归途。 这些百姓都是住在广宁附近村堡里面的辽民,刘平打听了几遍才算得知了他们的情况。 从天启二年广宁之战后,明军就失去了对辽西一带军堡的控制。 老奴占领广宁之后,先是拆除了城防和壕沟。 而后,对这些不愿意臣服的百姓展开了惨无人道的屠杀。 眼前这些被俘虏的百姓,都是当年那场大屠杀之后的幸存者。 看着这些自愿帮忙推车的善良百姓,以及他们脸上那劫后余生的喜悦笑容。 刘平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如果没有这次两军骑兵的遭遇,这些百姓统统会变成后金的奴隶。 在消耗掉所有劳动价值后,被主人像丢垃圾一样扔掉,或者是直接杀死。 难道满清入主中原真的大势不可违? 想到了近代华夏的屈辱历史,慈禧老妖后的“量中华之物力,与列强之欢心”。 还有东边那个野心勃勃的邻居,每次趁着华夏虚弱的时候,都会像恶狗一样狠狠上来咬一口。 想要后世这些悲剧不再发生,必须要一个独立于世界之林的强大国家。 “大明,既然你已经走到了末路,那便由我来建造一个新世界吧!” 心中发出了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强音,刘平感觉一直浮在脑海里的阴霾,彻底是一扫而空。 …… 上千人的队伍行进不算快,但大凌河堡的营地也没有多远。 约莫到了晌午时分,在曹二虎的带头下,走进了营寨。 中军大帐里,李安全满脸不可思议看着曹二虎交上来的文书。 一进了大营,看着十几车的战利品和一颗颗狰狞的建奴首级。 营中顿时就炸开了锅,无数道羡慕嫉妒的目光在刘平几人的身上扫过。 曹二虎见状,都忍不住将胸口往上抬了抬。 营里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最高军官李安全的注意。 带着十几个亲兵走了出来,正想询问曹二虎到底为何喧闹。 可一看到满车都是带着辫子的脑袋,李安全顿时也愣住了,一时之间连手中腰刀掉在了地上都不知道。 “这些全都是建奴的首级?” 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李安全开门见山的问道。 “报李把总,我们弟兄在三岔河一带遇见了建奴挟持我大明百姓,再三考量之下,我便下令出兵全歼了这股建奴” 果不其然,曹二虎率先开口,将这首战之功拦在了自己身上。 不过曹二虎在这件事上倒是个厚道之人,接着便提出了刘平和营中五十多个兄弟的战功。 刘平众人见状,也是没有反驳,便静待后事如何。 李安全止住了内心的激动,看了眼曹二虎道:“快些写一份文书来,务必要将此战经过交代清楚!” “得令!” …… “刘平一马当先,阵斩建奴拨什库,共斩首十级” 将曹二虎报上来的文书仔细读了一遍又一遍,李安全当即忍不住的又是叫了一声好。 “朱总兵真是慧眼识英雄,我却是万不能及的” 叹了一句,李安全当下便吩咐人准备笔墨纸砚,洋洋洒洒的将报捷文书改了一遍。 看着骑马去报捷的亲卫已经走远,李安全的嘴角多了几分笑意。 幸好自己并没有在曹二虎那件事上多刁难过刘平。 这小子现在要扬名了,自己也要跟着沾光。 …… 锦州城,刚刚竣工的城墙之上,总兵赵率教正带着家丁巡视防务。 “大帅,这都是加了三合土的,结实的很!” 一个家丁踢了脚面前的青砖,转身汇报道。 赵率教听罢,伸出手摸了摸,见没有什么问题后,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锦州城的位置乃是锁住整个辽东的咽喉之处,加之又是宁锦防线里的主要基石。 因此对于督造城墙这件事,赵率教可是不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 几人又是转了几圈,确定了没什么大问题后,身边家丁出言询问道:“大帅,已到了用饭时分,今个去哪?” “今个去朱副总兵府上吧,本帅正好有要事想要问问他” “得令,为大帅开路!” 家丁兵抱拳一礼,城墙后边顿时冒出了十几个披坚执锐的铁甲家丁。 赵率教苦笑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出发。 朱府之中,副总兵朱梅正看着三岔河一带地图犹豫不决。 伴随着局势的恶化,大凌河堡等三城显然是没有时间了。 朱梅在考虑要不要将李安全的骑营调回锦州,毕竟那是他营中唯一的骑兵。 要是都折在那了,朱梅可是要心疼死了。 更何况,刘平那个有意思的小家伙也在那里。 “朱伯伯,这是我亲手熬的养心汤,快趁热喝了吧” 耳边响起了一声年轻女子的声音,朱梅叹了口气道:“李家侄女,以后莫要在做这些粗事了,待过了明年,伯伯再为你寻一良善夫婿” “朱伯伯,望舒不愿再嫁他人,我只愿一辈服侍伯伯和婶婶,为你二老安养晚年” 李望舒的眼中多了些水雾,期期艾艾的回道。 朱梅见状,心中是更加自责了。 这李望舒原是他一个老兄弟家的闺女,本与朱梅没什么关系。 就在几年前的广宁之战里,平辽大军一触即溃。 整整六万人如同丧家之犬一样逃遁,建奴骑兵在后面肆意追杀。 在逃亡的途中,朱梅被一伙建奴骑兵盯上了。 在万分危急之时,是李望舒的父亲带兵前来接应。 朱梅这才侥幸逃得了一条性命,然而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李望舒的父亲却被一个建奴骑兵的冷箭射伤,正好那箭矢上带着毒。 回家后,十天没撑到就一命呜呼了。 李白氏见夫君逝去,当场哭的是死去活来,当下便生了一场大病,没几个月便跟着去了。 偌大的李家就剩了李望舒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子。 李家的财产很快便被叔伯族亲分了个精光,得知此消息的朱梅是震怒不已。 可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朱梅也插手不了什么。 幸好得了朱夫人的提点,便将孤苦无依的李望舒认了个干亲,带到了家中。 平日里与夫人一同生活,如同亲女儿一样养着。 因为早有婚约的原因,本来想着寻个好日子婿便将这丫头嫁了。 可就在三年前,幼时便和李望舒定了亲的夫家却反了悔来退亲。 给出的理由是李望舒这姑娘命里福源太薄,克父母。 这一下便将朱梅的嘴堵了回去,没有什么理由反驳了。 古人对于婚姻之事特别看重,结亲之前常常都要测八字,占卜等。 那家人拿出这个借口,朱梅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样一来,感觉受到了侮辱的李望舒也不愿意再嫁了。 便留在了朱府之中,安心服侍朱梅和朱夫人的平日生活。 时间是过的飞快,眼看李家侄女已经成了老姑娘。 朱梅有时候也感到一阵的头疼,想为她寻个好夫婿。 第13章 请功(2) “老爷,赵大帅来了!” 朱梅正想好好和李望舒谈一谈她的婚姻大事,却不曾想一个亲卫小跑着进来禀报道。 “哦,既然是大帅来了,快随我前去迎接” 朱梅应了声,让李望舒暂且退下,随后就打算出门迎接。 “海峰兄,弟今日不请自来,莫要怪罪了” 赵率教打了个招呼,笑呵呵的便走进了朱府。 平日里二人的关系就很好,赵率教也很敬重朱梅这个属下。 命人端上了茶水,看着大案上的地图,二人随即交谈起来。 当然,交谈的内容主要还是关于大凌河三城的相关问题。 赵率教和朱梅一样觉得建奴会随时出兵偷袭,大凌河则不可守。 但要是直接弃守,难免要落了守土不力的罪责。 朝廷里的那些文官老爷可都是见缝插针的极品,一旦你有个小问题。 几张嘴一说,都能说成你背叛了大明朝。 更何况,赵率教等人现在属于辽东巡抚袁崇焕的心腹。 辽西的那帮将门子弟,一开始和袁崇焕的关系并不算好。 一旦弃守,祖大寿那些辽西土着肯定要大做文章。 二人正在沉思间,朱府的大门口突然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赵朱都是疑惑的看了过去,赵率教的家丁更是拔出了腰刀。 “何人在此喧哗!” 质问了一句,那家丁便将刀伸了过去。 “报大帅,大凌河堡急报!” 赵率教和朱梅同时站了起来,互相对视一眼。 “快快递来,本帅恕你无罪” 赵率教忙是让信使起身,接过了李安全让人送过来的文书。 “天启七年四月八日,大把总李安全惊闻三岔河一带现建奴哨骑行踪。 遂遣夜不收左队五十余骑侦敌,行至晌午,夜不收忽遇建奴百余骑掳掠我大明百姓千余人。 队官曹二虎旋即遣人回禀,并遣骁骑与敌接战,我部士卒,义武奋扬,虽伤亡颇重,终重创奴贼,斩三十三真奴首,惊退奴贼余部……烦请赵总兵官、朱副总兵为我部军卒请功,属下李安全敬呈,若有半句虚妄,愿受万死!” “好啊!” “好啊!” 赵率教拿着信纸的手都在颤抖,首胜之功啊。 有了这几十个建奴的首级,谁还敢说他赵率教不作为的。 忍住心中的喜悦,赵率教将第二张信纸翻了开来。 只见上面第一行小字便是,“一伍伍长刘平共斩首十级,有先锋之功” 一共才斩了三十多级,这刘平一人便占了三分之一! “海峰兄,这刘平是何许人也,阵毙虏酋如此悍勇,实是闻所未闻是也” 见赵率教询问,朱梅抚了抚长须笑道:“不知大帅可曾记得,去年之时我所提的那个后辈?” “原来如此,海峰兄真是慧眼识真金啊!” “来人啊,拿酒来,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众人是一齐举杯痛饮,为辽东能有这样一场胜仗而庆贺。 赵率教更是对刘平大感兴趣,当即便派人命李安全等人来锦州一趟。 一是为了验一验这战绩的真假,其二便是想见一见这刘平了。 第二日一大早,还在大凌河堡的刘平等人便接到了赵率教的通知。 对于这样的军令,李安全都已经惊的眼珠子要跳出来了。 在反复确认没有错后,李安全终于是长舒一口气。 对着前来汇合的刘平等人道:“各位兄弟,大帅要见我们,即刻便出发” 众人一听,更是激动万分。 赵率教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堂堂的山海关总兵官,挂平辽将军印。 平时不仅治军严谨,对百姓也多有照顾。 辽东大灾之年的时候,更是亲自打开府库赈济流民。 在这些普通大头兵的眼里,这赵大帅简直就是个完美的偶像。 刘平闻言后倒是没什么惊讶的,这个时代的名人他都已经见了好几个了。 至于赵率教吗?刘平只记得是崇祯二年的时候被猪队友活活坑死了。 具体的情况他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个人很能打。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刘平等人又换上了新的衣服,十几余骑便拉着一辆大车出了营门。 晚上找了个官府的驿站住了一晚,第二日又是继续赶路。 一直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刘平等人才风尘仆仆的来到了锦州城外。 看着锦州外围庞大完整的城防箭楼,以及那高高耸起的马面和城墙。 刘平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真乃坚城也!” 也难怪皇太极会在这里折戟成沙,硬攻了一个多月。 最终的结果却是遗尸千具,是一点战果都没有。 这样的坚城硬打,不损失惨重就怪了。 众人从战马上翻了下来,径直来到了锦州的城门前。 两个手持长矛的军卒本来还懒洋洋的,可看见那几十颗首级后。 立马便跑过来询问:“不知是哪一处的兄弟,来锦州所为何事啊!” 李安全一笑,随后便得意洋洋的掏出了路引。 “原来是赵大帅要见你们,这些都是建奴的脑袋?” “正是如此” 听闻此言,两个军卒立马是肃然起敬,让开了一条路。 刘平几人这才又上了战马,往城中大营而去。 一路之上,许多百姓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犹如一群被惊扰的麻雀。 不时还发出几声惊叹之声,仿佛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 难以相信地看着那些狰狞无比的建奴首级,好似在看一群恶魔。 “杀的好呀!” 一个老人拄着一根木棍,颤颤巍巍地走出人群,满脸的皱纹就像岁月的沟壑,深深地刻在脸上。 因为锦州城是新建之城,逃难而来的辽东百姓众多。 而辽东的百姓与建奴的仇恨最深,刘平几人这样高调的出现在了街头上。 自然就引发了众人的围观,本来还顺畅的道路都变得拥挤不堪。 百姓们争先恐后的观看被码成一堆的建奴首级,不时还发出阵阵赞叹之声。 过了一会儿,人是越来越多,刘平等人被堵在了街头。 听说这些人都是杀建奴的好汉,百姓们纷纷将家中的吃食都拿了出来,硬是往刘平他们的身上塞。 直到了最后,还是朱梅派了家丁亲自来开路,这才阻止了这些对建奴恨意滔天的百姓。 第14章 初见 在朱梅手下家丁的引荐下,刘平几人来到了朱府门口。 卸下了手中的武器,根据赵率教的要求,李安全、刘平、曹二虎三人得以入了府。 其他人则拖着送来的建奴首级入了城中的大营,静待上面的命令。 进了朱府,打量着这独属于中式宅院的典雅风格,刘平是不停的暗暗咋舌。 前世之时,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还是被老祖宗的审美所折服。 即使后世的那些复原的古建筑再如何完美,也达不到天人相融的境界。 “拜见赵大帅,拜见朱副总兵!” 李安全三人齐声行礼,随后在家丁的安排下坐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安排,李安全和曹二虎坐在了末位。 刘平则特殊的坐在了主位的右边,和朱梅是相视而坐。 “各位都不要拘谨,本帅听说三岔河捷报,早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诸位英雄了!” “不敢当,守土为民本是我大明军人的职责所在” 李安全和曹二虎有一些怯场,刘平倒是胸有成竹的回道。 便是后世之时,非洲小国的国王在刘平面前都要低三下四的,他绝不会在一个只存在历史书上的人面前怯场。 赵率教惊讶于刘平的处之泰然,又毫无相关的问了一些问题。 待侍从和家丁将酒菜都上齐了,由朱梅开了个头。 众人是推杯换盏,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刘平见有这一桌子好菜,一时间吃的满嘴是油,没有半点放不开的模样。 曹二虎倒是稍微谨慎了许多,只敢顺着上首坐着的几人,不时出言附和几句。 又谈到了当时那一战的凶险,听说刘平一个人就干掉了建奴好几个巴牙喇。 赵率教和朱梅都是傻了眼,本以为就是普通的斩获。 却不曾想刘平这晚辈竟如此武勇,阵斩数名建奴巴牙喇。 二人在辽东这片地界上都和建奴打了几年的仗了,可是深知这些人的厉害。 便是军中最精锐的标营,对上这些巴牙喇,恐怕也要吃不小的亏。 将杯中的酒水一口喝完,刘平感觉下腹之处隐隐发胀。 这大明朝的酒水虽然没有后世的劲大,但喝多了也难免要解手。 与赵率教和朱梅告了个别,刘平在一个家丁的带路下往茅房走去。 到了门口,见这家伙还没有走的意思。 刘平摇了摇手道:“小哥先回去吧,我能找到回去的路” “既然如此,那小的便回了” 那家丁躬身一礼,便先退了下去。 刘平慢慢的将腹中的酒水排光,提上裤子便走了出去。 出于以前的习惯,想要找一个洗手的地方。 可这又不是后世,哪有水龙头的踪影。 记得刚进府时,最边上有一块假山,那里有一个小池塘。 想到了这里,刘平晃晃悠悠的往假山走去。 不一会儿,来到了小池塘的旁边,见池水清澈见底。 刘平便用手捧起了水喝了几口,又胡乱的往脸上洒一洒,这才算是清醒了许多。 借着微醺的酒意,刘平想到了后世等他归家的父母。 阵阵此生再难相见的感伤袭上心头,又联想到现在的处境。 刘平不由是开口念道:“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楼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这是北宋代词人陈与义的一首《临江仙》的后半段,恰好与刘平此刻的心境相同。 小池塘的不远的一处亭阁里,两个窈窕的身影正注视着独自感伤的陌生男子。 “小姐,这人在念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揉了揉小脑袋,年纪小一些的女子抬头问道。 “他在念……” 李望舒呆呆的看着已经慢慢远去的那道背影,那首《临江仙》她也读过。 可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刚刚那人会如此感伤,就如同自己一样的孤苦无依。 他的身上又有什么故事呢?真是一个谜一样的人。 刘平可不知道刚刚已经被人偷窥,自顾自的回到了大厅之中。 几人已经是喝的醉眼迷离,赵率教更是已经倒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 朱梅还是清醒一些,见刘平来了,便吩咐道:“将这二人带去好生睡一觉,晚间时分军营再叙” 刘平应了声是,一手一个将李安全和曹二虎拖了出去。 刚出了门口不久,二人便挣脱了刘平站了起来。 “刘兄弟真是海量,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前的事莫要怪罪了” 李安全带着笑意,拱手说道。 这一趟下来,他已经对刘平改变了原有的印象,就凭刚刚赵大帅对刘平的态度。 李安全更觉得这人日后前途无量,关系好一点没坏事。 刘平面色不变的回了一礼,便与二人一起去了客栈。 这一觉睡的是昏天黑地,一直到了晚上天都黑透了。 三人刚出客栈门口便遇到了前来带路的家丁,一路上也没有什么阻碍。 倒是遇到了几队巡夜的军卒,不过在听说是赵大帅有请后,纷纷是让开了道路。 来到了城内的军营,径直入了中军大帐里。 刘平只见赵率教已经披挂整齐的坐在了上首位置,一脸的云淡风轻之色。 三人刚要行礼,赵率教便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 随后,又夸奖了一番几人的功绩,便吩咐李安全和曹二虎下去。 在二人又惊讶又羡慕的目光中,赵率教让刘平一人留了下来。 待二人离去,赵率教也放下了身上的架子,将大案上的一张地图铺了开来。 “刘平小子,快来看一看这地图,本帅今日便要好好考校你一番” 听闻此言,刘平也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也没有怯场,起身便来到了地图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如若是你,会如何攻打这大凌河三城呢?” 刘平闻言一愣,怎么好好的问起这个问题。 想了想宁锦之战的细节,刘平直接了当的开口:“大凌河三城不可守,建奴主力具是骑兵,若是派兵突袭,以目前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建成三座坚城!” 赵率教眼珠子都要掉了下来,原本只想试一试这小子的底子。 却不曾想,刘平随口所说的便是他和朱梅最终讨论下来的决定。 第15章 升赏 虽然惊讶于刘平的战略眼光,赵率教还是稳住了心神继续问道:“你说的并无差错,但大凌河堡若是要守呢?” 刘平一惊,难道真因为他这一只小蝴蝶,历史要出了变故。 要是这样的话,明军在大凌河一线损兵折将,那就没有后面的宁锦大捷了。 后怕了一阵,刘平忙是劝谏道:“还请大帅三思,大凌河堡可派一偏师御敌,但不可与敌决战啊!” 刘平说的并不是什么虚言,因为就在几年之后,第二次大凌河之战爆发。 祖大寿几万人被围在了大凌河堡中,最后还被逼的投降了后金。 顺便提一句,朱梅便是领兵救援之时被建奴伏击全歼,本人也被俘就义。 要是赵率教真的这样做了,那刘平真是千古罪人了。 “不知你有什么见解?”赵率教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了刘平一句。 “如若我是奴酋洪太,并先派兵抢占广宁一带为大军后勤之地,到时在率兵围城,引锦州宁远之兵来救,到时再半路设伏,围而歼之,外无援兵,大凌河堡不攻自破,锦州犹可取也” 赵率教听得冷汗直流,原本他还想让朱梅领一营人马驻守大凌河防线。 仔细一想,要真是和刘平说的一样。 到那个时候,自己肯定要派兵援救,被建奴的骑兵在野外伏击,那辽东可就真的全完了。 顿了顿,赵率教想继续听听眼前这年轻人的意见。 便继续问道:“那大凌河堡该当如何?真要直接弃守” 刘平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在脑海中挣扎许久后,直接了当的回道:“大凌河为一死地,若是要守,必要有决死之心,如立锥之钉一样钉在那里” 听了刘平的回答,赵率教总算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按照刘平的预计,皇太极如果一时半会攻破不了大凌河城,会同原先历史上一样来攻锦州一带。 锦州城下建奴占不到便宜,又跑去宁远被大炮轰个头破血流。 几次战败,建奴肯定要如丧家之犬一样逃跑。 而大凌河堡就如插在后金大军退路的一颗钉子一样,可以配合追击的明军大量杀伤后金的有生力量。 当然,这也是一次豪赌,如果要是赌赢了,后金绝对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赌输的话,最多便如原先历史上一样,大凌河堡被攻占,宁锦大战一样取胜。 刘平将全部的猜想和盘托出,听的赵率教是一愣一愣的。 为帅者,最重要的就是统率全局,牵一发而动全身。 显然,刘平这一番长篇大论,已经让面前的山海关总兵刮目相看。 “好,既然你小子都说的如此清楚了,那本帅便同你赌一次!” 隐藏住心中的激动,赵率教直接下了逐客令。 临走之时,又交代刘平几人在城里多住几日。 这次的斩获的建奴首级都已查验完毕,只需在城中多待几日,朝廷的封赏就要下来。 刘平三人闻言自然是答应了下来,并行礼告辞。 当晚,赵率教派出了手下最精锐的家丁连夜赶路前往宁远。 当袁崇焕看到赵率教的密信后,一阵的沉默无语。 原本根据他的想法,明军当坚壁清野守住宁远和山海关就行。 即便是锦州城,袁崇焕都推断必要被攻破。 现在看了赵率教送来的信,袁大人第一次对自己的论断起了怀疑。 难道锦州真的能守住,这刘平又是何许人也? 心中反问了几句,袁崇焕还是决定答应赵率教所求。 虽然前不久才为“九千岁”建了生祠得到了重用,但朝中攻击他的政敌也不少。 要是这次真的打了个大胜仗,便可让那些朝中的废物闭嘴了。 不一会儿,袁大人命人摆上了笔墨纸砚,将赵率教提出的要求全部批复。 当然,其中也包括刘平几人的封赏问题。 至于为什么要找袁大人,军功的考校主要是兵备道的巡按负责。 辽东巡抚管的就是兵备道,有了袁崇焕点头。 刘平几人等于是开了超级vip通道,很快能领到封赏。 果不其然,有了袁大人的推波助澜。 才七日的时间都没到,兵部的封赏文书已经到达了锦州。 其实这种封赏文书,兵部都有固定模板的。 只要上面考核没问题,填个名字就行了。 不单单如此,就连圣旨都是有模板的。 在后世发现的文物之中,就有过两份明朝圣旨的内容差不多,但人的名字不一样。 按照老朱那个事事都要天子亲办的祖训,没有这些模板化的东西,那朱家天子真要累死了。 锦州,仍然是在朱府的前厅大院之中。 赵率教将兵部发来的文书摆在了桌子上,用手推到了朱梅的面前。 “海峰兄,天意如此啊,这大凌河堡只有他能守!” “大帅执意如此?难道非要这样一个可造之材去涉险” 朱梅已经涨红了脸,和面前的赵率教争执了起来。 赵率教的想法是让刘平自建一营当大凌河堡的守卫把总官。 可朱梅觉得此举太过冒险,担心刘平就折在了那里。 因此,二人便决定等兵部的封赏下来了再做打算。 一军之中的把总官,最低的实授品级也得是百户。 按理来说,刘平最多也就实授个“试百户”。 可这次不同,赵率教提前给袁大人打了招呼,刘平的实授当然是百户无疑了。 至于赵率教这样做的原因,他认为这件事是刘平提出来的。 刘平又对大凌河堡一带熟悉无比,执行这个计划,换另一个人都不好使。 带着些愧疚的看了眼朱梅,赵率教还是选择命人将封赏文书送了出去。 朱梅气的是浑身发抖,但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事情已经如此,再难有挽回的余地了。 当日中午,在城中闲逛了几天的刘平等人就接到了封赏的通知。 先是将银子都发了下去,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银子都是足额足数的! 刘平看着面前的五百多两银子,心中顿时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在听到“实授百户,加大凌河堡防守把总官”后,刘平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了。 这赵率教看着浓眉大眼的,竟然这样的坑自己。 不行,这次必须要他狠狠的出口血,要不然这买卖就太亏了。 本着不能吃亏的原则,刘平在当天下午便去了总兵府一趟。 将所有的清单都列在了一张宣纸上,刘平叹了口气的看着面前的山海关总兵官问道:“不知大帅能否满足下官这些要求?” 赵率教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没有任何顾忌的回道:“准了,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本帅只要你一句话!” “大凌河堡可守否?” “如若大凌河被建奴占了,那必是下官已经战死” 第16章 筹备 答应了赵率教这样的任命,刘平狮子大开口似的提出了一大堆条件。 根据所列的清单里,锦州方面首先要提供足够上千人吃三个月的粮食。 第二就是上万斤的铁料和几十名手艺娴熟的铁匠。 武器方面,刘平几乎是没费什么功夫便获得了一千两百套鸳鸯战袄和一千两百套棉甲,以及珍贵的两百套铁扎甲。 还有便是标配的两百把战刀,两百杆夹刀棍。 这种夹刀棍前段是三寸的钢刃,浑身是长杆的大棒,可挥可刺,是一种以步克骑的利器。 最后,刘平获得了整整四百杆的鸟铳,这些都是边军长期未使用的库存。 因为这事,赵率教还疑惑的问刘平为何要那么多的鸟铳。 刘平只能是无奈的一笑,边军之中不喜火器者特别多。 在这些人的眼中,射完一轮就成了烧火棍的鸟铳,远远没有大刀片子好用。 见刘平执意要那么多鸟铳,赵率教索性就将多年的积存全都送了出去。 当然,里面还包括了上万斤的黑火药。 要了这些武器还不够,刘平又提出了需要大炮。 毕竟是要守城,没有火力支援用人命堆的话,守不住几天的。 无奈之下,赵率教答应提供二十门火炮,其中十门是普通的虎蹲炮,另外十门则是射速快捷的佛郎机。 将所有的物资打包好装车,看着上千人的民夫队伍和十几个要来的教头。 这些教头都是军中的好手,想要短时间内训练一支精兵,还是需要他们帮忙的。 本以为这次九死无生的刘平心中有了些期望,他这只小蝴蝶终于要火力全开的扇动翅膀了。 “即刻启程!” 骑在一匹枣红色战马上,刘平一扬手中战刀,长长的队伍缓慢前进了起来。 “刘把总且慢!” 队伍才刚出发,刘平就听见身后的城内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三十几岁身披铁甲的骑将。 “拜见刘把总,小人名叫赵贵,奉大帅令,以后全听刘把总差遣!” “请把总大人吩咐!” 身后一百名骑兵齐声大喊,声如九霄云外的炸雷一般。 刘平闻言心中有些感动,回头看了看依然耸立的锦州城,示意大军出发。 锦州城,还是在朱府之内,赵率教将刘平的条件都说了出来。 朱梅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又是一声长叹:“愿这小子福大命大吧!” “海峰兄,刘平就如本帅当年一般无二,如若这次入了袁大人的眼,便可一飞冲天,这是好事啊!” “希望如此吧,辽东终于是要战火连天了” 二人的谈话声音不小,连呆在后厅的李望舒都听到了许多。 得知那日偶遇之人叫刘平,又听到他将要一人面对建奴大军进攻时。 因为父亲的死,李望舒心中对建奴充满了恨意,便很佩服这些杀建奴的好汉。 想了想,她便来到后院的佛堂里。 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佛像,她双手合十,默默念道:“菩萨保佑,刘平,希望你能好好活下来” …… 大凌河堡,刘平穿着崭新的官服和李安全几人回到了军营。 一路之上,众多军卒都和他打招呼,刘平也是一一回应。 到了营中最大的军帐里,刘平自顾自的坐在了首座上。 看着下方的曹二虎和李安全,他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二位大人,赵大帅的军令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本官还是希望你们可以配合” “愿听差遣!” 李安全和曹二虎一起屈身行礼,去锦州跑了一趟。 二人都见识到了刘平的不凡,况且这还是赵率教临走之前交代的军令。 刘平随后点了点头,随后示意二人下去。 虽然知道两人不敢违抗军令,但他要的便是这种态度。 待二人离开了以后,刘平在案上将一张宣纸铺了开来。 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一大堆,想要守住大凌河堡,真是难如登天。 前辈祖大寿已经证明了一切,若是墨守成规的话,刘平不认为能抗住后金数万大军的进攻。 后金的军队战力虽强,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那便是人口太少,刘平相信只要把这帮建奴打疼了。 皇太极肯定会选择绕道而行,等宁远和锦州相继取胜,那便是他彻底露出獠牙的时候。 现在是四月中旬,留给刘平大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想要在建奴大军到来之前将大凌河堡建成不太现实,必须要舍弃些什么。 得益于前段时间的建设,内城已经有三面城墙完工。 要集中投入人力物力的话,内城有时间可以完工。 但要想靠这些就守住大凌河堡,这是远远不够的。 想到前世所看过的军事名着,刘平提笔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第一道防线:需以铁丝网和拒马挡住建奴骑兵的第一波冲锋,不求守住,只愿拖住建奴骑兵的冲锋速度。 第二道防线:以堑壕和深坑为掩护,彻底断绝敌之退路。 第三道防线:退守内城,以城墙优势居高临下予敌痛击。 第四道防线:以城为饵,诱敌深入,寻求歼灭之机。 确定了接下来的防守计划,刘平的心中倒是没有了一开始的慌乱。 随之,又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摆在了刘平的面前。 想要实现这个完美计划,便是要有一支完全听命于自己的精兵。 现在刘平手中只有一百余骑,他这个把总防守官完全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必须要在一个月之内成军,而大凌河堡内的三四千名民夫便成了最好的兵源。 这些人大都是老实的农民出身,而且年轻力壮,没有老兵身上的那些恶习。 要是将这些人都整编起来,刘平有信心将大凌河堡打造成一座血肉磨坊,一个让建奴想起来都胆寒的地方。 可招兵也不是什么请客吃饭,想要将这些民夫都忽悠过来当兵。 要是让他们自觉大明朝献身,刘平觉得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戚少保早就说过了,必须要许之以利。 在这个没有什么信仰的年代,白花花的银子就是忽悠这些民夫最好的东西。 想到了这里,刘平算了下身上大概还有一千多两银子。 要是再凑凑的话,差不多便是够了。 第17章 兵事 按照戚少保留下来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刘平总结出来了一套编制。 以十人的鸳鸯阵为例子,新军之中一队为五十人,四个队二百人为一司,五个司一千人为一局。 一个队五十人可以分为五个鸳鸯阵小队。 同时,一个司二百人可以组成一个大型的方阵。 十个人分别为两个身穿双甲的大盾手,两名手持夹刀棍的刀棍手、两名手持藤牌的跳荡手、两名鸟铳手和一个专破重甲的大斧手,最后一人为十人小队的队长。 遇到敌人交战之时,各兵种结成小方阵互相配合。 以大盾手在前,刀棍手位于其后,跳荡藤牌手在一旁伺机而动,鸟铳手和队长居于中间,大斧手位于最后。 一旦有重甲悍卒突出阵中,大斧手便可上来砍杀。 一个队可以结成五个小方阵,一个局便可汇合两百人结成一个大方阵。 当然,其中各种方阵变化,还是要根据实际的不同情况而变化。 除了战兵的一千人,另外有一个火力支援司二百五十人,局中都是鸟铳手和炮手。 战时以偏木箱战车为阵地,听从大军指挥,推进或者提供火器支援。 这种木箱战车上面可以架设火炮和鸟铳,缩在后面还可以躲避箭矢袭击。 乃是戚少保与蒙古骑兵作战多年得出来的经验,不可谓是不珍贵。 只可惜,随着万历末年戚家军惨遭清算后,明军之中懂得车火营编练的将领已经不多。 更有甚者,对车营是嗤之以鼻。 当年浑河大战时,老奴的骑兵悍不畏死,左突右冲也攻不破南兵的车营。 直到最后南兵火石皆尽,建奴又靠大炮帮助,这才破开了车营。 至于战后的伤亡数字统计,得益于满清频繁修改历史,但就是不提自己的伤亡数字。 有时候刘平都在怀疑,难道老奴继承的十三副盔甲一穿都是人形高达。 连人肉接炮弹的记载都有,真是脸都不要了。 确定了具体的编制,接下来便是招兵了。 有了提前的规划,这件事便简单了许多。 当日的晌午,刘平将三千多个民夫集中到了军营中的大校场里。 看着下方乌压压的人头,没有什么壮志豪言。 刘平实话实说的道:“诸位弟兄们,建奴马上就要打过来了,若是看的起我刘平的,便来从军吃饷,不为了别人,只为了自己!” 一开始下方还有些慌乱,可在赵小五几人抬出来了一大箱白花花的银子后,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刘大人,俺愿意当兵,一个月能有多少饷银?” 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汉子先站了出来,满脸通红的问道。 “管吃管住,一个月一两五分银子,除了正常操练,免劳役” 秉承着将每一个人都合理利用的原则,刘平可不打算浪费这些人力。 一千二百人招满,别的民夫还是要继续干活的。 “娘的,这没劲的活早就干够了,算我一个!” 刘平此话一出,下方的人群立马开始躁动起来。 “小五,在营中寻几个识字的弟兄去招兵,一千二百人为满” 赵小五得了军令,忙是躬身应了个是。 不知道是不是刘平提的条件太过于优越,招兵才到下午就招满了。 没选上的民夫不是怨声载道,就是恨自己动作慢了。 这样的好事被别人抢了,又要回去为大明朝免费当苦力了。 看着齐齐整整的一千两百多名汉子,刘平心中涌现出一丝激动。 “弟兄们,当了朝廷的兵,便要守朝廷的规矩,都听明白了没!” “谨遵大人号令!”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下方不太洪亮的人声响起。 刘平点了点头,刚刚他稍微看了一下 这些民夫都还算是健壮,里面的老实人有的可能连鸡都没杀过,而刘平要将他们都训练成无情的杀戮机器。 招兵的事情很简单,难的是日后的训练。 事实证明刘平并没有多此一举,从军中带来的教头在训练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对于这些人,刘平给他们的军令只有一个。 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让手下军卒快速掌握战斗力就去做。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训练正常开始。 新兵们纷纷在教头的棍棒下吃尽了苦头,只要一个姿势不对,结实的木棍便打了过来。 训练之中,不时能听到教头们的呵责和咒骂。 一直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不少新兵的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到了晚上,李安全来到了营中出言劝谏刘平,说这样练的太狠了,新卒怕是适应不了。 对此,刘平并没有直接回答,随便就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样没命的练,或许会培养出一堆怨气十足的悍卒。 但刘平所要面对的建奴,乃是华夏上下五千年历史中最恶毒,最凶残的敌人之一。 若是真让这些野蛮人占了汉人江山,毒害何止百年之久! 新兵的训练还在继续,刘平趁着这个时间,将原本的几十个兄弟叫到了大帐里。 “诸位兄弟,新兵的训练大家也看到了,诸位都是本官信得过的人,若是愿意加入训练的,当为一队队官!” 听闻刘平此言,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虽然看着新兵们天天被训的狼狈不堪,但不少人还是为了做个队官选择了铤而走险。 有句话怎么说的,但凡你做过军官,就再也不想当小兵了。 人在权力的诱惑之下,难道还能把持的住? 很快,营中的队官都已经选了出来,第二日他们会如同新兵一样加入训练。 一直到了最后,营帐里只剩下了赵小五等几人没走。 刘平看着还剩下的几人,脸上带着笑意的道:“怎的还不走,难道要本官请你们?” “刘头,你将那些人都安排了队官,就没给咱们这些老兄弟安排,你肯定是已经有主意了!” 赵黑子混不吝的提了一嘴,随后便不敢再看刘平了。 “好啊,你个赵黑子官瘾这般大啊,要不便派你去做个养马官?” 王平几人一听,纷纷露出了笑容,同情的看向了满脸黑线的赵黑子。 “别啊刘头,咱只愿意留在你身边做个亲兵,可不能让老黑去伺候那些短毛畜生” “哈哈哈!” 几人是哄堂大笑,连着帐中的气氛都轻松了许多。 第18章 武备 没有与几人继续开玩笑,刘平随后便宣布了百总官的任命。 赵黑子为左司百总,赵小五为右司百总。 王平为前司百总,而罗孝武为中司百总。 至于最后的后司百总,刘平特地留给了在一旁干瞪眼的曹二虎。 一百骑兵的百总官继续由赵贵担任,另外的火力支援司则由刘平直接统率。 这样一来,全军战兵一营共为一千二百五十人。 另设有辎重一司,马夫伙夫和随军的医师均包括在内。 听到了刘平的具体任命,众人脸上顿时是欣喜无比。 从一个小兵到百总军官的跨越,赵黑子几人等于是连升了三级。 最过于兴奋的还是一边的曹二虎和罗孝武两个人,他们先前虽然都为基层军官。 但多多少多少都有一些污点,若是想要升官的话,那速度可比蜗牛快不了不少。 现在二人都成了百总官,心中对刘平的感激更是不用多说。 罗孝武不用多说,曹二虎更是在心中庆幸没有将刘平得罪的太狠,要不然这泼天的富贵也轮不到他啊。 见几人脸上俱是带着笑意,刘平轻哼了一声道:“诸位兄弟,这官我已经分给你们了,要是带不好你们的兵,到时不用我多说了吧!” “请刘把总放心,属下必尽心竭力,不辜负大人的一番苦心” 曹二虎率先躬身行礼,表达了忠诚之意。 见众人都重视了起来,刘平心满意足的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退下。 解决了这编制和军官的任命,刘平放松了许多,便连夜来到了大营中的库房。 老李头已经被升为了库房的管事,见刘平前来,忙是出来迎接。 刘平也没有什么客气,在老李头的奉承下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看着头上带了些白发的老李头,刘平直截了当的切入了正题。 “老李头,营中铁料可曾到齐?” 上次从锦州那边回来之时,因为刘平所要的物资过于众多。 仅仅靠那十几辆大车是不可能运完的,于是刘平便先将重要的粮食和兵器带了回来。 铁料则会在后面分批送来,接收这些东西的一手便是老李头,因此刘平才会过来问问这库房管事。 “报刘大人,目前已经到了一半,剩下的我估摸着还要两天” 听了老李头的汇报,刘平满意的一笑。 这赵率教还真没有食言,既然他如此支持自己,便是赌一次又如何。 “带本官去看看” 吩咐了一句,刘平命老李头打开了库房的大门。 一进里面,一股有些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刘平皱了皱眉头,看着两个民夫用撬棍将一个大木箱撬了开来。 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几十块大小不一的生铁块,乌黑色的光泽表明它们已经被锻造过一次。 摸了摸这生铁锭的硬度,刘平苦笑一声。 果然还没有达到钢的范畴,反复锻打过的熟铁才是钢。 看完了关键的铁料,刘平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库房。 第二日一大早,残酷的训练还在继续。 只是与昨天不同的是,里面多了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军官。 听着里面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刘平将铁匠铺的门推了开来。 这几十个铁匠可是刘平的宝贝,想要守住大凌河堡的关键便是在此。 “拜见刘大人!” 有明一朝,朱元璋的匠户制度将所有工匠的地位贬的很低。 因此,刘平刚在赵贵的陪同下走进来,几十个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你便是这领头的大师傅?” 看着面前拱手低身的一个中年汉子,刘平注视询问道。 “启禀大人,小老儿名为张铁头,我父子二人便是众人之中手艺最好的铁匠” “张师傅是吧,不知你可曾见过河边渔家所用的渔网?” “那自然是见过的”张铁头满脸如同黑炭一样的脸上带着笑意。 “若是我让你用铁料打造这种铁网,凭你们这些人,一日可打造多少?” 张铁头并没有直接回答,脸上有了些犹豫。 看了眼刘平身边气势逼人的赵贵,以及他腰间挂着的腰刀。 有些惶恐的答道:“刘大人,小人便实话实说了,就凭这几十人,昼夜不停的话,也只可打造五丈多一些” 听完了这张铁头的回答,刘平心中还是有些惊讶。 明代一丈便是三米多一点,一天五丈多那就是十六米多一点。 这样也不算太慢了,正好能赶上他所求的进度。 想了想,刘平观察了下几十个战战兢兢的铁匠道:“如此便好,只要诸位能早些完善的打造完成,本官一人给一两银子的工钱” 听闻此言,张铁头等人一下就红了眼。 都当了一辈子匠户了,为大明朝无私贡献的打了那么多的铁。 一两银子虽然不多,但这可是工钱,张铁头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听过工钱两个字了。 看着面前带着和善笑容的刘大人,张铁头等匠户第一次感觉到了被人尊重的感觉。 “请大人放心,小人便是舍了这身老骨头,也要快些将这些铁网打出来!” 听到了几人的保证,刘平脸上仍然挂着笑意。 可心中已经是无限的感慨,这就是华夏的百姓啊。 任劳任怨,苦凄凄的活着,为了生存便已经付出了一切。 但凡有口吃的,就不会起来反抗。 刘平只是给了一点小恩小惠,这些铁匠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给他。 有忍耐程度如此高的百姓,到最后还一起造大明朝的反。 刘平第一次觉得大明朝亡的不冤枉,拖住了历史发展的后腿,就该被扫进垃圾堆。 长叹一声,刘平将张铁头带了出来,和他交流着铁丝网的具体形状。 因为刘平见过实物的原因,只是用手比划着说出了个大概。 没过多久,大明聪明的铁匠便将实物具现在了刘平的眼前。 看着外表轮廓有些粗糙的铁网,刘平知道这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工艺了。 “刘大人,你看这样可好?” 见刘平看着铁网不说话,张铁头出言询问道。 “很好,但上面要是带着倒刺便更好了” 刘平说的倒刺,便是铁丝网上很常见的东西。 一战的时候,惨烈的堑壕战拉锯之中,无数的同盟国和协约国的士兵都被铁丝网的倒刺伤害过。 想象一下将铁丝网和拒马组成在一起,快速冲锋的建奴骑兵撞倒在拒马上,整个人挂倒在铁丝网上。 想想那个场面就刺激,将倒刺的构想对张铁头交代了良久,刘平这才放下心来。 第19章 城防 时光如白驹过隙,七天的时间转瞬而逝。 经历了七天魔鬼训练的新兵们笔直的站在了大校场的中央。 即便是头顶的烈日炎炎似火烧,下面也没有半点杂音发出。 不知道是不是挨多了军棍的缘故,新兵们已经下意识的知道无条件执行军令。 今天是发放武器装备的日子,刘平亲自站在了校场中间搭起的高台上。 目光直直的环视了一会儿,刘平朗声说道:“开始吧!” “得令!” 率先出列的是赵黑子的前司,共二百人,领二百套棉甲、二百套鸳鸯战袄、四十套铁甲、四十把夹刀棍、四十面一米多高的大盾、四十把鸟铳、八十把腰刀、四十把大斧、八十根标枪。 这便是一个战兵司的全部装备,二百人武装的齐齐整整。 也因刘平对甲胄的重视,这五个司俱是披甲战兵。 到了最后,则是刘平直统的火器司了。 二百人发了同战兵司一样的甲胄,武器则是一把鸟铳配一把腰刀。 到了最后的五十几人,刘平则将好不容易要来的二十门火炮都交给了他们。 过了一会儿,统一的军服和甲胄一起换上,下方站着的新兵们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 刘平的感受最为深切,看着下方一个个头戴圆形碟盔的一个个脑袋。 虽然人还是那些人,但气势已经完全变了。 “开始大操!” 随着各司的军事主官一声令下,刚配备上武器的新兵们快速的转动了起来。 不一会儿,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四个大方阵就摆在了眼前。 刘平观察了一会儿,见没什么问题便离开了。 今日是大操的日子,各司应该在一起合练。 他也乐于做一个甩手掌柜,毕竟城防公事那边已经够忙的了。 在身边赵贵的陪同下,刘平几人来到了位于城外的民夫大营。 在三日之前,大凌河堡内城的最后一面城墙已经建好了。 因此,这边原本热闹的民夫大营也冷清了几分。 目前新建好的大凌河堡内城主体有多面城墙,每一面高约十米,底部宽度有十四米左右。 周长约为1公里,每隔一百米设有一垛口。 因为背靠大凌河的缘故,南面背后几乎不可能是建奴的主攻方向。 建奴大军从广宁一路南下,北城地势平缓,方便展开队形,便是对攻方最有利的一处。 至于东西两面,不仅靠着崎岖的山岭,城下的地势也高低不一。 因此,刘平将北城作为了主要的防守方向。 除了深埋在地里的拒马桩,几十米长度的铁丝网也被布置在了这里。 此时此刻,几个个民夫正在卖力将一截截削尖的木桩埋入土里。 几个人接着拿着大锤一下下的敲击,直到木桩完全埋入土中。 露在地上的部分会再涂上一层泥浆,等到这些泥浆风干了后,便成了天然的防火层。 “赵贵,去前面看看” 招呼了一声,刘平便走到了正在架设铁丝网的工地。 赵贵紧随其后,他一直对这铁丝网有些不理解,便发问道:“刘大人,这铁网真的能挡住建奴的骑兵吗?” “不可说,不可说也” 刘平摆了摆手,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好吧,其实他心中也没有多少底,没有完美的战争计划。 一切的推论都要随着战场局势的变化而变化,而学会这一点。 是一个指挥官最基本的一点,只会墨守成规打死仗,最好的结局便是赵括那样的了。 从架设铁丝网的工地离开,几人又来到了后面的壕沟。 这是刘平的第二个构想之一,沿着在铁丝网堑壕的后面挖出了一条整整十米深的大坑。 在大坑的底部,民夫们正在埋设早就准备好的木刺。 这些木刺都是小手臂粗的原木削尖,交错的埋在大坑的底部。 要是骑着马的人从上方高速的跌落下来,那可以想象被这些木刺贯穿的凄惨场景了。 确定了土工作业没什么问题,刘平看向了城墙前刚刚垒起来的一座小土山。 因为挖了那一条长长的深沟,民夫们用木筐挑出来的泥土便堆在了一起。 时间一长,便堆成了这城墙前面的土山。 刘平不顾几人的劝阻,抬腿跳了几步,几个翻身便来到了土山的顶部。 往北面的方向看了看,又看了看铁丝网堑壕的位置。 刘平是会心一笑,原本还为火炮的布置之地发愁。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这块土山周边的地势极好,若是将那十门射程达到三百多步的佛郎机都布置在这里。 整个大凌河堡外围的防御工事都会在炮火的支援之下。 “赵贵,快命人将这土山好好修缮一下,最好是将上面铺平整些” 吩咐了一句,刘平心中更感愉快,有了这些准备,够那些白山黑水出来的强盗狠狠吃一壶的了。 当天中午,刘平在大营中与大家一同吃了个大锅饭,正准备下午继续去勘探地势。 李安全便随着曹二虎一起走了过来,刘平迎面打了个招呼。 李安全也是行礼回应,但并没有说前来之意。 刘平顿了顿问道:“李把总,你我都是营中的主官,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刘大人,你乃是大帅亲命的防守官,属下哪敢称为主官,一切都原听大人差遣” 李安全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刘平才是大帅封的防守官,我虽然和你一样都是把总,但还是任你差遣。 表明了态度,李安全直接了当的说:“刘大人,属下营中还有马兵五百,愿调入大人营中骑兵司中,这样才能发挥更甚之战力” 听闻此言,刘平的眼前一亮,李安全所说的他也考虑过。 骑兵是要集中起来,可因为李安全身份的问题,刘平还未想到什么法子去收编这五百马兵。 现在李安全自己来请求收编,真是应了那句话,瞌睡来了便有人送枕头。 “这样便好啊,但要委屈李把总在我军中任一百总了” 刘平故意客气了一句,李安全直接抱拳表明没问题。 在他的眼中,现在刘平可是赵大帅那边的红人。 说实话,李安全很羡慕刘平这样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把总官。 自己从一个小兵出身,混了二十多年才当上了个把总官。 这刘平仅仅三个月没到,便走完了他人生二十多年的路。 因此,在李安全的眼中,成为刘平军中的一个小小的百总,都比现在的把总官有前途的很。 第20章 战云 将李安全的五百马兵和赵贵的一百家丁骑兵整编了一下。 六百多骑编成了两个骑兵司,由二人分别任百总官。 因为赵贵的一百铁骑是人马披甲的缘故,刘平也没有将这些人拆开,便从另一司中调了一百骑加入家丁甲骑之中。 二百人的甲骑,甲胄自然是不够的,刘平又命人从李安全营中收集了百余套马甲,这才保证了甲骑能人马双甲。 这样一来,赵贵一人统二百甲骑,李安全统四百轻骑,两个骑兵司由刘平直接统率。 解决了这一心头之患,刘平如同往常一样来到了城外的大校场上。 一队队新兵正在列阵训练,赵黑子等百总军官则在一旁指导。 比如一个尖嘴猴腮的新兵出刀方式不对,一个教头立马就会上去一军棍。 然后教导那个新兵如何出刀,以及用盾牌保护自己。 刘平在一旁看的比较满意,这样训练虽然会让新兵们有一些怨气。 但他要的就是这样,受够了军棍的新兵们若是和建奴碰面,这股怨气就要发泄在这样敌人身上,而不是在自己人身上。 要不是你们这些建奴,劳资们也不用这样天天会操挨揍。 有人问,如果这些新兵将怨气发泄在这些教头的身上怎么办? 这点请放心,挨惯了军棍,新兵们看见这些教头都怕,哪里还敢龇牙咧嘴的当出头鸟。 没有管这些练的嗷嗷叫的新兵,刘平来到了属于自己直属的火器司。 教头范大成正在教导他们如何快速的装弹,见刘平来了便主动抱拳行礼。 刘平摆了摆手,表示训练继续,自己则拿过了一支鸟铳看了起来。 只见这根鸟铳通体乌黑,一看就是由熟铁锻打而成。 摸了摸枪管,一种冷冰冰的感觉传导而来。 从一旁的教头手里接过了火镰、火药和铅弹。 刘平熟练的开始往枪管里倒火药,倒了一会儿,将一枚铅弹放了进去。 用铜条压紧弹丸和火药,刘平打开了前段药池的盖子。 放入几两火药后,将一根火绳夹在了里面。 又用火镰将火绳点燃,看着冒出来的缕缕白烟。 刘平端平鸟铳,瞄准了距离三十几步的木靶。 “砰”的一声,一阵白烟冒了出来,刘平已经成功射出了一铳。 抬头一看木靶,仍然是安然无恙的立在那里。 “娘的,这就是前装滑膛枪的准头!” 暗暗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刘平开始清理枪管,用铜条带着绸布将火药残渣都带了出来。 接下来还是一样的步骤,刘平再次瞄准放铳。 这次命中了,那木靶上多了个大洞,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白皮洋鬼子的战术还是对的,这种初始的火绳枪只能排队枪毙。 在膛线和米尼弹出来之前,都不要谈什么精准度。 吐槽了一下这个时代上火器太烂,刘平对着一旁的范大成喊道:“打一轮给本官看看” “得令!” 范大成应了一声,快速的掏出了两个令旗挥了挥。 二百人立马排成了紧密相连的横队,一队为二十人。 “预备!” 范大成令旗往下一挥,二百人开始依次装弹。 “放!” 一声令下,前排二十人一起扣动了扳机。 阵阵熏人的白烟冒了出来,前方的木靶已经倒下了几个。 令旗往上挥去,后方的一队二十人立马站到前方开始瞄准。 “放!” 又是一轮弹幕射完,这一队一看令旗抬起便整齐的跑到后队开始清膛装弹。 就这样循环往复,两百人轮射了一轮,炒豆子似的炸响不绝于耳。 “不错,你这放铳的本事从哪里学的?” 刘平见射完了一轮,便鼓掌走了过来赞叹道。 “禀大人,小人大哥乃是神机营中的教习,这些都是从小习得” 刘平一听,也是大感惊讶,没想到随便从赵率教那里要来的一个教头也是个人才。 事实上,大明后期虽然火器可能落后于西方国家。 但这火器的战法并不逊色于西方,真正的落后是满清入关。 欧洲的三十年战争打完,才开始慢慢领先于华夏。 而满清皇帝不思进取,防汉甚于防外。 而将这一切缺点的集大成者便是那号称“十全老人”的乾隆皇帝。 乾隆这人不仅坏到了极点,还是那种精明的坏。 明明知道西方的科学有利于社会的发展,可就是继续闭关锁国。 这人不仅不为华夏的后世考虑,连他爱新觉罗家的子孙都不考虑。 用刘平的评价来说,就是一个什么都知道,可就是不做,为了自己享福祸害几百年的人。 这大明朝是该亡,可不应该由满清接替! 便是李闯王坐了天下,刘平也佩服他是个英雄。 “报!” 思绪翻飞之间,赵贵骑着一匹战马闯进校场来。 “莫要惊慌,有什么事慢慢道来” 刘平看着赵贵满脸都是急躁之色,便出言安慰道。 “大人,请恕属下失礼,今日探马来报,广宁乃至三岔河一带已经出现建奴踪迹!” 刘平一惊,随后想到现在已经是四月底了。 建奴进攻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他最多还有十几天的时间。 “再探,一定要严密洞察奴贼动向,立马来报!” 赵贵一礼,随后策马奔腾而出,带起一阵阵的尘土。 知道时间已经紧了,刘平没有多作耽搁的离开了校场。 来到了城门前的土山这边,见还有一群民夫在忙上忙下的。 刘平只好在下方眺望,见到上方的凹口处已经多了十门黑黝黝的炮口,这才彻底的安下心来。 因为有了这些炮火的掩护,明军便可随意支援大凌河外围工事的任一地点。 建奴如果一味的强攻,刘平不介意让他们知道立体化防御的威力。 走到了铁丝网后方的深沟附近,见到已经开挖的交通壕。 刘平跳入了一处交通壕之中,沿着交通壕走了一会儿,便到了深沟之中。 因为倒沟木刺的原因,深沟里面的空间虽然极其有限。 但还是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上面,只不过要借助长梯。 这种交通壕共有十几个,密密麻麻的如同蚯蚓一样蜿蜒在地面上。 每一处的起点都在小土山附近,终点则为深沟。 有了这种交通壕,刘平便可快速的调兵守卫或者撤离第一道防线。 但这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建奴会借助交通壕直接攻击土山方向。 为此,刘平令人在土山上埋下了上千斤的火药。 若是局势恶化不保,便是舍了那十门火炮,逃入城中。 走之前,刘平还会下令炸塌土山,将突入交通壕的建奴都活埋在地下。 第21章 伐明 大明天启七年,五月初一。 自天命汗老奴迁都盛京以来,经历了多次抢掠后金政权已经慢慢开始兴盛起来。 如今沈阳虽然人口众多,但已经不复汉家故地的光景。 里面为尊的乃是留着老鼠尾巴的建奴,其次便是削发为奴的广大包衣和尼堪。 皇城之中,凤凰楼的上面。 体态有些臃肿,面容带着些憨厚的皇太极正坐在汗位之上。 扫视了下方的众位臣子,皇太极心中是一阵的得意。 去年父汗驾崩之时,这几个兄弟可是和他争的你死我活的。 可现在,还不是要乖乖的跪在下面,他洪太才是大金现在的大汗。 “都起来吧!” 淡淡轻哼一声,皇太极一张胖脸一扬,口若悬河的道:“诸位大金的臣子,可知大金如今局势便如当年魏蜀吴三国鼎立一般” “当年曹阿瞒挟天子以令诸侯,一家独大,刘备和孙权联军以抗曹,正如我大金和蒙古一起抗明,诸位可有什么不同想法?” 众人不敢妄言,都是静静的聆听上方皇太极的话。 “想当年,我建州女真只为小小一部,父汗建立基业,如今已是大势有成,年初之时,本汗更是亲征朝鲜,如今朝鲜已是屈服,倘若再多些日子,我大金未必不能提兵南下,占了明国的江山!” “大汗英明!” 大贝勒代善立马站了起来附和,引得下方几个贝勒一阵的白眼。 其中以二贝勒阿敏尤为甚,自老八继位以来。 便变着法的削弱他们这几个兄弟的地位和手中的兵力。 所以,对上面高坐着的皇太极,阿敏心中是极其不爽的。 但毕竟他现在是大汗,自己是臣子,也只能静静的听着了。 “汗王,前些日子探马在三岔河一带探得了消息,如今袁崇焕那厮正让明军正在修建大凌河三城,想要一步步蚕食我大金国土” 说话的正是岳托,这位大贝勒代善的长子。 说起来,这位也是个悲惨的主,亲生父亲受到后妈挑唆,要杀了他这个前妻所生的长子。 岳托本人虽然和父亲像仇人一样,但自幼便随着老奴南征北战,是战功赫赫。 因为和代善如同仇敌一般,在众贝勒争位的时候,岳托宁愿支持皇太极也不愿意支持亲生父亲。 因此,在后金的朝堂上,岳托的地位并不算太低。 此时,见岳托上前谏言,皇太极的脸上也多了喜色。 正愁怎么削弱这几个兄弟的权利呢,岳托这一汇报,机会不就来了。 “竟有此事,又是这袁崇焕,去年父汗就是伤在了此人手中,若是不能荡平此撩,本汗有何面目继续坐这大汗的位子!” 借坡下驴,皇太极装作义愤填膺的喊了一句。 “若是大汗愿意,我岳托愿为大汗先锋,扫平锦州明军!”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劝谏大汗亲征,这袁崇焕不过是一文人耳,只需几大贝勒任意一人领兵即可,劝谏大汗亲征,万一出了什么差错,真是其心可诛!” 说话的正是代善,面对自己的长子,代善心中只恨不得杀了岳托。 当年代善是老奴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可即将继位之时,却被人告了密。 说他听信后妻之言虐待亲生儿子,甚至还有杀子的冲动。 因为老奴幼年之时,便是被后母从小欺凌,对于代善的行为是恼怒万分,他也从此失去了大汗的位置。 所以,岳托一出来谏言,代善便出来唱反调。 皇太极见这两人不合,表面波澜不惊,心中却是带着几分喜悦的。 自他继位以来,便有意扶持济尔哈朗、岳托、多尔衮和多铎这些小贝勒,用来制衡代善这些老兄弟。 “行了,莫要再争了!” 皇太极拍了一下桌案,装作有些气愤的样子继续道:“你们二人说的都有理,便由二贝勒担任先锋吧!” 下方的阿敏简直都要当场破防了,他们父子二人争斗与我何干? 强忍住心中的恼火,阿敏起身道:“谨遵大汗差遣!” “大汗三思,二贝勒乃是大金之重臣,岂能孤身犯险为先锋” 说话的正是莽古尔泰,作为正蓝旗的旗主,他和阿敏的关系自然是近了些。 “三贝勒说的有理,那便这样吧” 皇太极暗暗的看了一眼莽古尔泰,心中多了些恼恨。 顿了顿,便看向了一旁的范文程道:“范爱卿,传本汗王命!” “以济尔哈朗、岳托、豪格为先锋率领精骑探路,进至广宁一带” “以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硕托为左路大军,统两红旗和镶蓝旗之兵进逼锦州城” “以三贝勒莽古尔泰率正蓝旗之兵为右路大军,直取右屯卫” “至于大凌河堡,本汗将亲率两黄旗、两白旗主力为中路大军” “本汗大帐所至,各军当奋勇向前,若是有畏敌不前的,斩无赦!” 一连串的军令传下,范文程战战兢兢的用笔都记了下来。 “大汗英明!” 听着下方一连串的声音,皇太极本来不佳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事实上,对于这次伐明,他早已经是准备了许久。 作为一个刚登上汗位的新大汗,必须要积累在军中的威望。 今年刚开年征朝鲜一事,已经让军中对这位新大汗敬佩不已。 若是征明再获得成功,那他皇太极的威望在军中将无人能及。 便是这些个兄弟们要造反,也将无人跟随。 此战,后金几乎动用了全部的家底,八旗牛录中的旗丁全部出动。 至于留守盛京的兵力,只剩下了萨哈廉所率的千余老弱。 五月初五,后金大军兵不血刃的占领了广宁旧城。 几日后,赵贵派出的哨骑和金军的探马在外围遭遇。 双方几番厮杀,互有损伤之下各自回去禀报军情。 当天夜里,早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的刘平在床榻上接到了赵贵的密报。 确认了金军已经到了广宁一带,刘平抑制住了怦怦直跳的心脏。 “梁飞,为我披甲!” 大喊了一声,刚被选为亲卫的梁飞小跑着从帐外跑了进来。 …… 第22章 部署 披上了一身朝廷制式的山文甲,刘平斜挎腰刀来到了中军大帐里。 虽然天色已经黑透了,但里面摆着五个大烛台。 几十根蜡烛将大帐里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一切物事都看的很清楚。 “想必诸位都很疑惑本官为何半夜命你们前来吧?” 看着有些睡眼惺忪的众人,刘平没有着急的侃侃而谈。 “还请大人明示!” “建奴来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刘平这话一出。 帐里的众位军官立马就精神了起来,纷纷摆正了身体,再不敢有半分懈怠。 “今个下午,赵百总的探马已经和建奴交上了手,恐怕明日便要大军压境了” 刘平向众人交代了一下目前的情况,随后便环视起各个军官的反应。 下方几人反应不一,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镇定。 终于,颇为老辣的李安全率先问道:“大人,大帅那边可有援军?” 刘平摇了摇头,面色冷峻的道:“建奴此次大军压境,锦州方面已经十分危急,关内援军迟的很” “刘大人,不如我们先撤吧,咱们一共就一千多人,哪里能抗住建奴数万大军” 曹二虎顿了顿,不顾旁边李安全的劝阻,脸上有些难看的道。 一到了关键的时候,这厮的贪生怕死之心便暴露了出来。 曹二虎跟随刘平可是为了升官发财的,现在将要陷入死地,这让他如何平静。 刘平眼色一冷,紧紧盯着曹二虎不放,直要把他整个人吃掉。 “还有谁和曹百总一样的想法,提前告诉本官!” 刘平拍了下桌子,冰冷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 不一会儿,两个曹二虎司里的队官也糯糯的站了起来。 表明他们的想法和曹二虎一样,要提前撤回锦州。 刘平冷笑了一声,随后一个眼神看向了梁飞。 不一会儿,就听见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十几个穿着铁甲的亲卫闯了进来,是纷纷拔出了腰刀。 锋利的刀锋经过烛光一照,更显得杀气腾腾。 “战前畏敌,动摇军心,按律当斩!” 刘平如同看死人一样的望了眼,随后挥了挥手。 “得令!” 十几个铁甲亲卫立马将刀架在了曹二虎和那两个队官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刺激的曹二虎一阵的发抖,此时此刻他真是懊悔不已。 原以为刘平最多会嘴上苛责一下,却不曾想要送了自己的性命。 “不,刘平你不能杀我!”有些癫狂的曹二虎看向了身边的李安全。 李安全却是满脸的爱莫能助,刚刚已经劝你不要乱动了,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曹二虎和那两个队官心知是必死无疑了,纷纷开始叫骂起来。 可不多时,就听见了三声惨叫之声。 梁飞用木盒将三颗血淋淋的首级摆在了大案上,众人看着三人脸上那怨毒的眼神,纷纷是心中胆寒。 “诸位兄弟,如今山河破碎,你我之辈都是大明的军人,若是再敢言退者,这三人就是我的态度!” “谨遵刘大人号令!” 为表忠心,李安全几人齐声呐喊。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赵黑子领头喊了一句,众人相继附和,连心中的胆怯都去了许多。 “入他母的,我看这建奴也不过是一个脑袋两个肩膀,前阵子又不是没杀过,这次便同他们拼了!” 满意的扫视了下几人,刘平挥了挥手道:“将这三人首级明日便挂在城头上,警醒畏敌之人!” 李安全一听,更是有些兔死狐悲的低下了头。 这曹二虎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大舅哥,就这样死在了他的面前。 刘平见李安全低下了头,脸上带着笑容的问道:“李大人,若是不想在刘某营中呆了,便可率先离去” 李安全一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道:“还请刘大人放心,属下绝不是畏敌如鼠之人,曹二虎这是死有余辜!” “你能这样想便好,军中就要有军中的规矩,若是让你一人统兵,本官相信你也会这样做的!” 李安全沉默不语了,设身处地的一想,刘平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建奴大军压境,最忌讳的便是战前乱了军心。 只不过此人太过于狠厉,一个百总官说杀就杀了。 刘平淡淡的瞥他了一眼,随后摆来了大案上的地图。 见众人相继围了过来,刘平指着标注着铁网的标记道:“赵黑子率左司、赵小五率右司恪守于此” “是!” “王平率前司、罗孝武率中司于后支援,四司轮战” 下达完这样的军令,刘平其实也是迫以无奈。 虽然经历了一个多月的魔鬼训练,可新兵就是新兵。 没有见过血的新兵,遇到建奴肯定是要慌乱的。 这样轮战的好处便是可以边打边练,依靠这些防御工事,新兵们都能得到锻炼。 指了指铁网后的一条黑线,刘平继续道:“若是建奴兵锋过盛,可借长梯退入其中,伺机而动!” 赵黑子几人听闻都是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刘平的意思。 “切记,人失地失,人存地存!莫要与建奴强拼,只要拖住半个月,朝廷的援军便能到了,到时便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又交代了一句,刘平才算将防务部署完毕。 见刘平交代完毕,一旁等了赵贵却是突然开口询问:“刘大人,可要我们骑兵司先冲上一阵子,杀一杀建奴的锐气” 刘平摆了摆手,表示坚决反对道:“不可如此,你们骑兵司没有我的军令,便在城内老老实实的待着!” 赵贵一下就迷茫了,脸上挂着满满的不解和疑惑。 李安全也是满脸的黑线,不明白刘平为何这样做。 刘平随后便出言解释,表示骑兵司乃是开战后军中唯一能调动的部队。 不可随意妄自动,这才打消了二人的疑惑。 对此,刘平其实还隐瞒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骑兵们是不可多得的机动力量,反攻之时还是要靠他们的。 交代完了一切,刘平这才命众人散去。 对于今日斩杀曹二虎,他没有任何的后悔。 面对建奴不可多得的雄主皇太极,刘平必须将军中的不安定因素消灭光。 这样一来,才有了和建奴血战几个月的希望。 第23章 死战 西风猎猎,吹动着一杆黄金大纛,上面黄底金纹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 皇太极站在大纛之下,远远打量着对面的大凌河堡。 “对面明军打的是哪路旗号啊?” 看了身旁的豪格,皇太极出声问道。 “禀父汗,对面明军打的是大凌河防守刘的旗号,约莫有千人的样子,暂时还未发现火炮” 汇报了下这几日侦查来的敌情,豪格静静的站在了一旁。 “只有千人?”皇太极皱了皱眉头,今日一早他便接到了军报。 左右两路都进展顺利,一路上遇到的明军屯堡不是投降便是直接攻破。 唯独自己的中军,近五万人的大军来到了这样一座小城。 这城中的明军将领居然不来投降,看不起谁呢? “速速命人前去招降,明日本汗要率军在锦州城下汇合” “喳!” 豪格应了一声,随即便派出了手下的一个梅勒额真。 后金的军制较为明了,拨什库上面便是牛录额真。 牛录额真管一牛录的旗丁,再上面便是甲喇额真。 是梅勒额真的副手,帮助管理旗内事务。 梅勒额真则为固山额真的副手,固山额真便是一旗的最高长官,虽然满语里的意思是旗主。 但旗主这个位置是不固定的,像是代善是正红旗的旗主,正红旗的固山额真并不是他,而是由手下亲信担任。 派出了镶黄旗的梅勒额真,也就是名叫阿其那的家伙。 得了主子豪格的命令,阿其那趾高气扬的来到了大凌河外围的工事前。 看着密密麻麻的铁丝网,阿其那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随即扯着嗓子叫道:“对面的明国军士听着,我乃大金国镶黄旗梅勒额真阿其那,如今天聪汗天兵压境,还不速速现身归降,方可饶得一条小命!” 赵黑子趴在一处壕沟里,看着对面一个建奴结结巴巴的说着汉话,有些好奇的问道:“刘头,这厮在狗叫些什么?” 刘平脸上一笑,手中已经多了一副弓箭。 一边将大梢弓拉了个满,刘平瞄了瞄道:“这是叫咱们投降呢,这帮不要命的建奴,还敢靠的这么近!” “着!” 嗖的一声,刘平已经将一根破甲箭激射而出。 锋利的锥形箭头带着风声飞了过去,直接穿入了叫叫嚷嚷的阿其那脖子中。 口中还没来的及发出惨嚎,阿其那便已经捂着脖子从马上跌落。 “刘大人好箭法!” 连绵的壕沟中,响起了明军将士们震天的欢呼声。 豪格在后方看的真切,心中是一阵的无名火起。 竟然让自己在父汗面前丢了面子,待会要活剐了这明国将领方才能解恨。 “父汗,儿臣愿为大军先锋!” 皇太极点头,表示准了。 “杀明狗啊!” 随着豪格的一声令下,甲喇额真赛斯黑领了一千人杀了出去。 这千人都是身穿棉甲的镶黄旗步甲兵,一个个一手举着一面盾牌,一手提着把战刀便冲了上来。 赛思黑身穿一身镶黄旗布面甲,手中举着一把虎枪,口中不断怪叫着前进。 “这帮软蛋明军,一个冲锋便能拿下” 在赛斯黑的记忆里,明军之中很少有肉搏能战过大金兵卒的勇士。 往往一个冲锋之下,这些明军自己就会自己散了。 想到了这里,赛思黑更是兴奋,催促着部下继续前进。 壕沟里,刘平看着冲锋而来的建奴,示意举令旗。 手下亲卫掏出了一杆红色小旗,高高举起往下挥了挥。 小土山之上,范大成拿着一杆千里镜看到了旗语。 便毫不犹豫的下令道:“装弹!” 随着他一声令下,十几个炮手开始操弄起这十门佛郎机快炮。 炮手们将只有小手臂一般的铜子铳安放到了药池的位置,前方的弹丸也已经准备完毕。 “放!” 十个人一起点燃了火绳,十门佛郎机没什么延迟的一同开火。 “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整整十枚实心弹丸落入了冲锋的建奴人群之中。 为首的十几个步甲兵都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实心弹砸成了肉酱。 炮弹带着动能继续前进,只要碰到的建奴,非死即伤。 得益于这个时代火炮的精准度,只有六道血线在步甲兵的阵列中炸开。 赛斯黑一下就愣住了,连着冲锋的势头都停了下来。 “这些明狗竟然有炮!”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炸开,赛斯黑是心胆俱裂。 “莫要惊慌,他们的炮开不了几轮,冲过去就胜了!” 大喊了一声,赛思黑还是鼓起了勇气,带着不足千人的步甲兵继续冲锋。 没有和他想的一样,才刚刚过了一会,明军的第二轮炮击已经来了。 佛朗机炮虽然威力不如大将军炮和红夷炮,但胜在射速极快。 三轮炮击过后,镶黄旗步甲兵已然被炸伤炸死了高达百人。 “冲啊,杀光这些天杀的明狗!”赛思黑看了看已然胆寒的众人,带头扬着虎枪便冲了上去。 步甲兵们一看长官都这样悍不畏死,索性也就放下了胆寒之心。 举着盾牌便跟了上去,嘴里叫嚷着要为战死的兄弟报仇。 冲到了约三十步的距离,明军壕沟中两个司的八十名鸟铳手纷纷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刚提起势头的步甲兵如同割麦子一样倒下。 带着动能的铅弹狠狠的撕开了他们身上的棉甲,打出一个个血洞来。 一个步甲兵不幸运的被铅弹打在了脸上,半张脸顿时烂成了一团。 疼的他抱着脸死命的嚎叫,赛思黑舞动了手中的虎枪,一枪终结了这人的痛苦。 “儿郎们,继续冲,明狗的火器已经打完了!” 叫骂声中,步甲兵们强忍着心中的胆怯,继续的往前冲。 不一会儿,如同催命符一般的鸟铳声再次响起。 足足被放倒了上百人,赛斯黑等人终于冲到了铁丝网的面前。 提起手中虎枪用力一扎,赛思黑发现对面的铁网竟然毫不动静。 反而,自己的虎枪不知道被什么缠上了,无论怎么用力也拔不出来。 “天杀的明狗!”扔掉了虎枪,赛斯黑拔出腰刀便朝铁丝网撞了过去。 在他看来,凭借着身上的布面铁甲和一身的蛮力,足以撞开这难缠的铁网。 “啊!”同时无数声惨叫响起,与赛思黑同样动作的步甲兵们直接被缠在了铁丝网上。 锋利的倒钩不费吹灰之力的割开了众人身上的棉甲,刺入柔软的血肉之中。 第24章 惨烈 看着上百个人同时被挂在了铁丝网上,后面的步甲兵们纷纷停下了脚步。 开始用力拖拽,想要将这些人救下来。 赵黑子看着前方惨嚎不止的建奴,手中令旗一挥。 上百名刀盾手和刀棍手立马冲了上来,看着在上面苦苦挣扎的建奴。 如同练习固定靶一样,快速的出刀乱捅,带起无数片猩红的血花。 赛思黑看着对面明军脸上带着的狞笑,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杀奴!” 两把夹刀棍同时破开了赛斯黑的布面铁甲,用力往下一划。 赛斯黑身上的布面甲裂成了两半,肚子上露出了两道深深的血槽,大量的鲜血汩汩的冒了出来。 其余的步甲兵死状也差不多,个个低下脑袋被挂在了铁丝网上。 沉重的牛角号声音响了起来,残存的数百步甲兵们犹如听到了天籁之音。 “撤啊!” 一个牛录额真大喊了一句,六百多人犹如丧家之犬一样朝后退去。 范大成在土山上见金军溃逃,忙是抓住了机会,十门佛郎机相继开火。 短短的一百多步,又打死了上百个步甲兵。 赵黑子见金军已经退了,嚣张的站起来叫骂:“狗鞑子,逃的倒是快!” 骂完了一阵,他看着身旁的刘平贺喜道:“刘头,这帮狗鞑子真不禁打” 刘平脸上也挂着笑容,同时,他的目光也朝那面随风飘扬的金龙大纛望了过去。 “黑子,将本官给建奴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赵黑子嘻嘻哈哈的命人竖起了一面大旗,上面写着“奴酋洪太葬身于此”八个大字。 因为刘平的特意交代,害怕建奴看不懂汉字,上面均是用满语写的。 金龙大纛下,皇太极的脸色有些凝重,身旁的豪格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撤退的命令是皇太极亲自下的,他刚刚已经看出来了明军这种铁网的恐怖之处。 若是硬攻的话,镶黄旗会死伤的更惨重。 “父汗,快看明军竖起的那旗” 皇太极正在思量如何破局,却不曾想被豪格一提醒。 抬头朝远处看去,见“奴酋洪太葬身于此”这旗,心中怒火腾腾的就燃烧了起来。 但出于自己是大汗的身份,皇太极很快便意识到了这是对面明军的激将法。 越是这样,越不能上头一味强攻。 深呼了几口气,皇太极对着豪格吩咐道:“命大军就地安营扎寨,等明日再行破城之法” 豪格应了一声,金军五万大军如潮水一般开始退却,在十几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刘平见金军已然开始退却,便知今天已经扛了过来。 安排了人守夜,预防金军夜袭,刘平也随着众人回营休息。 他知道,今天只是开胃小菜而已,真正的狂风暴雨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一大早。 金军大营中的人声鼎沸,几十辆厚重的实木大盾车被推了出来。 这种盾车由实木制成,外围套着一层沾了水的牛皮和一层铁皮,可以有效的防御箭矢和铳子的攻击。 盾车之后,上千名穿着破旧棉袍的更役,脸上带着苦楚的用力推着车。 镶黄旗的五百多名步甲兵跟在后面,再后面是一百多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马甲兵。 这些人手中都拿着骑弓,背后挂了两三个箭壶,一看就是专门提供火力掩护的。 刘平观察到了金军的异动,对着身旁的梁飞叫道:“快去通知范大成,莫要攻击那些盾车,狠狠的招呼那些在后面放箭的马甲兵!” 以这些盾车的防御力,光是十门佛郎机的火力是远不能摧毁这些车阵的。 倒不如集中火力打那些躲在后面的马甲兵,这样也好缓解一下正面的压力。 金军这边,为了保证进攻的顺利,豪格更是亲自披甲,带着几十个白甲兵和红甲兵在后面压阵。 见豪格都亲自上阵了,镶黄旗步甲兵们似乎都忘记了昨日的惨状。 嗷嗷叫的跟着盾车前进,誓要攻破明军的龟壳。 豪格手中大刀一挥,盾车大阵开始慢慢的前进。 前方的更役们脸上带着惊恐之色的看着对面明军的铁网。 昨天的激战,他们可是亲眼看着步甲兵们遭了大难。 虽然这次有盾车的保护,但还是止不住的心惊胆战。 “轰轰轰!”到了二百步的距离,如同昨日一般无二。 明军的火炮开始发射,更役们惊恐的望着炮弹从他们头顶飞过。 带起了一阵战马的悲鸣和人的惨叫,马甲们至少死伤了十几人。 豪格一下也愣住了,心中的怒火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给我冲,杀光这些明狗!”叫骂一声,推车的更役们加快了速度。 盾车毫无阻碍的推进,对面的明军阵中没有任何的反应。 一直到了二十多步的距离,“砰砰砰”炒豆子似的鸟铳声响起。 一些暴露在外面的更役们纷纷被铅弹穿透了身体,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盾车继续推进,到了十几步的距离,赵黑子趴在堑壕里已经可以清楚看清对面更役脸上的惊恐之色。 “给我上!” 命令了一句,早就待命许久的大盾手掏出了背后背着的标枪。 更役们前面有人举着盾牌,剩下的人哭喊着便举着铲子冲上出来。 根据豪格的军令,上千人开始在铁丝网的一处挖掘泥土。 赵黑子一愣,随即便挥了挥手,早已经缩在了后面的鸟铳手们又探出了头来。 面对这些身上没有任何防御的更役们,毫不留情的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大量的呛鼻的白烟冒了出来,更役们哭喊着继续挖土。 豪格见状,忙是令后方的马甲兵队形散开,用弓箭压制不断冒头的鸟铳手。 马甲兵们从十六岁开始便练弓射,箭术很是精明。 明军堑壕里,不时有鸟铳手面部中箭,凄惨的倒了下来。 刘平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眼见赵黑子有些焦急。 忙是命人挥动了红色的令旗,小土山上的十门佛郎机继续开炮。 将在马上跑动骑射的马甲兵们炸的是苦不堪言,甚至出现了有人向后退却的场景。 豪格见状大怒,当场便斩杀了两个逃跑的马甲兵,催命似的逼着马甲们继续上前射箭。 金军阵中,岳满脸都是痛惜的看着皇太极谏言道:“大汗,不能这样打啊!从昨日开始我八旗子弟便伤亡了五百多人,这些可都是镶黄旗的旗丁啊!” 皇太极冷眼瞥了一眼岳托,心中也是一阵的哀叹,这两日的损失已经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 可刚开战便遭了败仗,若是不能消灭这股明军,对军中的士气打击也太大了。 “莫要多言,且看这次豪格能不能攻进去!” 岳托一听,见皇太极执意如此,便闭嘴不言了。 第25章 狠毒 鸟铳手机器一样的重复发射动作,已经不知开了多少轮铳。 有些人的手臂已经被震的发麻,就连枪管都因为频繁击发变得通红。 更役们已经被打的麻木了,铁丝网前已经摆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 有想要逃跑的,纷纷被豪格率领的巴牙喇当场斩杀。 豪格用一块破布擦了擦大刀上的鲜血,然后吐了口唾沫。 光是死在他手中的逃兵已经有十几个人,前方战事不可谓不惨烈。 马甲兵仍然骑在战马上放箭,有的人手臂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 只是胡乱的将箭矢抛射出去,然后抬头看一看天上有没有落下的炮弹。 刘平见铁丝网的木桩已经有几个被挖了出来,心知已经是时候了。 忙是对赵黑子等人下了撤退的军令,强撑了许久的左司和右司顺着长梯有序的开始爬入深坑中。 沿着早已经标记好的小路,这支不足四百人的队伍悄无声息的撤出了堑壕。 赵黑子的手臂上中了一箭,金军的箭矢箭头重量大,破开了他身上的铁甲,钻入了血肉之中。 顺着交通壕爬了出来,刘平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怎么样老黑,还能动吗?” “这点小伤,给咱一把大刀,还能活劈了两个鞑子” 刘平一边让随军的医师开始救治伤员,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后司和火器司集中了起来。 王平的前司和罗孝武的中司因为轮战的原因,也被撤了下去休息。 命人在深坑的对面摆好了十门虎蹲炮后,刘平原地静静的看着金军中的更役挖木桩。 “开了!” 与死神进行奔跑的更役们是喜极而泣,欣喜的看着面前已经出现的一个大缺口。 豪格见状也不犹豫,挥动手中大刀喊道:“大金国的勇士们,是时候用你们手中的刀割下明狗的脑袋了!” “杀啊!” 推开残存的百余人更役,步甲兵们争先恐后的沿着缺口冲了进去。 仅剩的一百多马甲紧随其后,就连豪格也想策马当先的冲过去,但被身边的白甲兵拦了下来。 因为这些久经生死的老兵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太静了! 刚刚明军的炮火和铳子如此激烈,现在竟然毫无动作。 这其中一定有诈! 豪格一开始也想到了这点,可在看到步甲兵们已经冲了进去后,便打消了所有的疑虑。 正想继续往前冲,豪格耳边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声。 “预备!” “开炮!” 领头的范大成战刀一挥,十门早已布置好的虎蹲炮同时点火。 这些虎蹲炮因为射程不如佛郎机的缘故,便没有布置在土山上。 刘平早就想到了建奴会攻破第一道防线,便将十门虎蹲炮都留在了深坑的对岸。 刚冲入堑壕的步甲兵们立马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密集的人群如同被割麦子一样砍倒。 一片片的铁砂碎石打了过来,前方的步甲兵们被打成了筛子。 更有人满脸都是铁砂,疼的是趴在地上不住的惨叫。 一轮虎蹲炮射完,二百多杆鸟铳开始了五段射。 一轮二十杆鸟铳同时开火,将致命的铅弹射向密集的人群。 鸟铳之声连绵不绝,没有一下的停歇。 有些悍勇的步甲兵,想要硬扛着盾牌跳出堑壕。 可才刚跳了出来,便感觉脚下踩了个空。 惨叫的掉入了深坑之中,被里面的木刺捅了个对穿,血和肠子流了一地。 一个个凄惨的叫骂声响起,步甲兵们正想往后撤。 可不知道前方状况的马甲兵已经冲了过来,战马在加速度的作用下冲了过去。 不明白前方为何停滞不前,为首的马甲拨什库大声叫骂:“莫要拦路,挡我者死!” 就这样,上百名骑兵直直的撞进了人群之中。 在步甲兵们绝望咒骂的眼神之中,一起掉落进了深坑之中。 豪格声嘶力竭的嚎叫,看着犹如一个黑洞般源源不断吞噬掉八旗勇士们的深坑。 他知道是败局已定了,整合了下手中残余的一百多骑。 豪格悔恨的将头上的避雷针头盔扔到了地上,指着刘平的方向。 口中是一声长啸:“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刘平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真是好笑,你们这些通古斯野猪皮还真以为自己是人了? “兄弟们,派人下到坑里去看看,有活着的全部割了首级!” 没有管陆陆续续撤退的残余金军,刘平亲自带人顺着长梯跳入了深坑之中。 即便是见过了大场面的刘平,一时之间也快要呕吐出来。 刀盾手们更是集体的开始呕吐,因为这场面有些太吓人了。 上千余人尸和马尸交缠在一起,人体的组织碎的到处都是,里面的泥土都已经被鲜血所浸染,脚一踩都黏糊糊的。 因为尸体堆砌的太多,还有的建奴摔下来没有死透。 刘平大手一挥,吐了一阵又一阵的新兵们脸上带着兴奋的开始送这些建奴上路。 因为那油光闪闪的老鼠尾巴,割脑袋也变得很轻松。 将辫子一提,顺手用刀一砍,一颗完整的首级便出来了。 看着密密麻麻的一堆首级,刘平第一觉得这种小辫子还有这样的妙用。 金军营里,金龙大纛之下,豪格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按在了地上,就连身上引以为傲的甲胄也被剥了下去。 皇太极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将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 “岳托,一共损伤了多少人?” “镶黄旗一共损失了三个牛录的旗丁,更役战死千余人……” 说到后面,岳托的声音越来越小,已经不敢再去看皇太极的脸色。 “三个牛录,整整三个牛录啊!镶黄旗一共才有几个牛录!” “本汗要打死你这个孽子,怎的还有脸回来见我!” 歇斯底里的叫骂了两句,皇太极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掏出了腰间的马鞭。 一下一下的抽打在豪格身上,每一次挥鞭都会带起一道血痕。 豪格被打的浑身直发抖,但仍是强忍着一声不吭。 “大汗息怒啊,豪格此败,乃是对面明国将领过于奸滑!” 一旁的阿济格出言劝谏了起来,皇太极也不可能真的将豪格活生生的打死。 见有人出言求情,皇太极狠狠的将马鞭扔在了地上,一人便回了营中。 第26章 鏖战(1) 将被打的遍体鳞伤的豪格扶了起来,阿济格详细询问了他领兵战败的经过。 听完了整个过程,阿济格不禁是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这一切全都是计划好的,那对面明军的统帅也太可怕了。 悲鸣的号角声响起,金军纷纷回营,今日的进攻便到此为止。 回到了中军大帐里,阿济格向皇太极主动请缨道:“大汗,臣愿领正白旗主力为大军开路!” 今日豪格的一场惨败,让很多人都吓破了胆。 皇太极正头疼明日该做何打算,现在见阿济格竟然主动提出担任主攻。 他自然一口答应,并嘱咐阿济格一定要小心行事。 …… 大凌河堡,有些昏暗的伤兵营里。 刘平端坐在一把椅子上,正关切的和一个伤兵谈话。 今天一场大战,明军靠着未卜先知和巧妙设计的城防工事占尽了优势。 但建奴马甲兵的箭术着实了得,三十多步的距离内,新兵们凭借地理优势和马甲兵对射。 半个时辰都没到,鸟铳手就伤亡了五十多人。 这伤亡的五十多人之中,仅仅只有十几个是被射中腹部或者手臂受伤的,另外的几乎全是射在了脸上。 两个司一共就八十个鸟铳手,这才第一天便伤亡了大半。 刘平对此也很无奈,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建奴将铁丝网推倒吧。 又待了一会,安慰了几个受伤的新兵,刘平便离开了伤兵营。 来到了城楼之上,刘平看了眼对面灯火通明的金军大营。 “皇太极,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独自念叨了一句,刘平返回了大营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金军营中锣鼓敲的是震天响。 阿济格率领正白旗五个牛录发起了进攻,金军身穿白色铜钉的棉甲,犹如潮水一般冲了过来。 与昨日一模一样,阿济格参考了豪格的战法。 依然用更役当人肉沙袋铺路,几十辆盾车开始启动。 步甲兵们谨慎的躲在了盾车后,马甲兵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催马跟着。 阿济格则带着一百多个白甲兵策马而行,这些都是正白旗精锐中的精锐。 刘平眼见金军来势汹汹,索性便让王平和罗孝武二人带兵退到了深沟之后。 第一道防线铁丝网在昨日就被打开一个大缺口,已经没了作用。 小土山之上,十门佛郎机再次喷射出火焰,将实心弹丸砸进了金军的马甲兵队形里。 顿时六道血线被拉了开来,十几个马甲兵连惨嚎都来不及就变成了肉泥。 阿济格看的目眦欲裂,索性下令让所有人下马前进,躲在盾车后面。 这样一来,金军的速度虽然慢了不少,但明军的火炮暂时也失去了作用。 为了不浪费弹药,刘平只能下令停止发射,静待金军的下一步动作。 盾车停在了深沟的前面,阿济格伸头望了眼这个大坑的高度。 他一下拔出了战刀,对着可怜兮兮的更役们喊道:“能填一筐土回来的,可免杂役,能填五筐土回来的,可升步甲,能填十筐土回来的,可升马甲!” 没错,阿济格实际上还是将这些更役当成了炮灰。 用这些人挑土去填深坑,铺出一条路来。 虽然这样做不太地道,但能避免自家旗丁的损失便可。 这些更役身份低贱,大都是在蒙古、朝鲜以及大明抓来的百姓。 金军之中还有专门的捕奴队,为的就是补充这种炮灰。 更役们听完了阿济格的话,有的人脸上变得贪婪起来,有的人依然是充满了恐惧。 “这些该死的狗鞑子,根本就没将我们当人看!” “三伢子,小些声,莫要让鞑子兵听见了” 这年轻更役的身旁,一个年长一些的老者苦苦的劝道。 “诶,当年我等跟着熊大人时,是何等的威风,现在竟也成了建奴的更役” “磨磨唧唧什么呢?到你们了!”一个步甲兵恶狠狠的看了眼还在交流的一老一少。 两人脸上一暗,纷纷低下了头。 扛起一筐土,深吸了一口气,二人便冲了上去。 刘平在土山前的交通壕里已经目睹了一切,这帮建奴真是畜生玩意。 “为什么不开炮?” 来到了炮队这边,刘平有些愤怒的看了眼犹犹豫豫的炮手。 “刘大人要是让我杀鞑子那自然没话说,可这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弟兄们都下不去手” 那炮手把心一横,说出了理由来。 刘平眼中带了些杀意,恨铁不成钢的骂道:“百姓?只要他们上了战场,便是你的爹娘在对面又如何?“ “看看他们正在做什么,这是为鞑子铺路啊!再过一会,鞑子便会冲过来杀了你和你的兄弟!” “刘大人……小的知错了!” 看着刘平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刀,这炮手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再有不听号令者,斩无赦!” 一脚将其踢倒在一边,在更役们绝望的眼神中,刘平亲自用火把点燃了火绳。 “轰!” 十门虎蹲炮相继开火,致命的铁砂和碎石一片片的射了出去。 打在这些没有甲的更役身上,简直就是死神的镰刀。 “莫要怪我,只恨你们没有生在一个好的时代吧,我会用鞑子的鲜血祭奠你们的” 对于下这样的军令,刘平的心情也很复杂。 “啊!” 无数的惨叫声响起,更役们被虎蹲炮打的是溃不成军。 一炷香的时间没到,上千名更役只剩下了一半,而深沟连一半都没有填完。 无论步甲兵们是如何催促,这些更役都躲在后面无动于衷。 阿济格在后面看的是心头火起,对着身边的几个白甲兵喊了几句。 五个白甲兵推过了密集的人群,来到了更役们中间。 脸上闪过了一丝狞笑,白甲兵们二话不说,提刀就是砍。 才一会儿,便砍倒了几十个不愿上前填土的更役。 领头的一个白甲兵得意洋洋的喊道:“阿哈们,快些上前填土,要不然便不要怪某手中的刀了!” 更役们脸上如丧考妣,眼中的惧意渐渐的变成了愤怒和怒火。 “他奶奶的,这帮天杀的狗鞑子,劳资和你拼了!” 一个更役说着陕西一带口音的官话,抱着一个白甲兵便往深坑里跳去。 那白甲兵显然是没想到会遭遇袭击,一下子便和那个更役跌入沟中。 两声凄厉的惨叫袭来,恐怕是已经死无全尸了。 “好兄弟!某五年前就该在广宁战死了,现在便拉你们这些狗鞑子当个垫背的!” 无数声叫骂声响起,在生死危急的关头。 这些已经麻木了的更役们想起了以前的身份——当年广宁之战中被金军俘虏的明军将士。 第27章 鏖战(2) 更役之中有人带了头,场面立马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阿济格看着一个个发疯似的更役冲向步甲兵们,他手中的刀都在颤抖。 为什么这群如同绵羊一般软弱的阿哈会突然暴起发难? “放箭,将这些阿哈全部诛杀!” 喝骂了一声,五百多马甲们熟练的开始钩弦拉箭。 步甲兵们则一手持盾,一手挥刀砍杀前方的更役。 半炷香的时间都没到,更役已经倒下了一百多人。 剩下的人全部跪在了地上,动也不敢动。 刘平在对岸冷眼看着这一切,建奴军中一直便是这个德行,没什么好奇怪的。 即便是入关之后,麻子大帝平三藩之乱之时,曾经便有过这样的记载。 八旗兵将哄骗陕甘绿营骗出去剿匪,自己则在城中烧杀抢掠绿营兵的家小。 “继续填土!” 在步甲兵用刀的威逼之下,残余的更役脸上的表情更加麻木。 顶着明军的炮火开始填土,有的人甚至填完土便直接跳进了深坑之中。 在这样惨无人道的折磨之下,深坑终于被填出了一个三四米的平地。 阿济格面露兴奋的命大军前进,盾车又开始缓缓挪动。 看着越来越近的金军,刘平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列阵!” 随着刘平的军令,几个亲卫一手一只黄色令旗,向前平挥了两下。 各部军官开始督促手下军卒排阵,因为这是训练之中练的最多的项目。 金军的盾车还未到阵前,王平和罗孝武已经排出了一个大鸳鸯阵。 在这个大鸳鸯阵中,最前方的是身披双甲的大盾手,约为一百六十人,排成了两列横队。 在他们后面的是一百六十人的刀棍手,同样也是两列横队。 左右两侧分别站了八十人,都是一手持刀一刀持盾的刀牌手。 最中间的则是一百六十人的的鸟铳手,排成了四列横队。 最后面则站着八十个手持大斧的甲士,排成了两列横队。 “杀光这些明狗!” 已经到了四十多步的距离,一千多步甲兵持着盾便要发起冲锋。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些正白旗的步甲排成了三个波次。 一波次为三百多人,在各自牛录额真的带领下分为三波冲了上去。 “预备!” 在各自军官的令旗挥舞之下,明军前方的大盾手和刀棍手开始向两边散开。 四队鸟铳手排成四列横阵,走到了方阵的最前方。 “放!” 第一排的鸟铳率先开火,射完一轮后立马由第二排的人接替。 就这样,反反复复的轮射,十多步的距离内彷佛成了屠宰场。 阵阵的白烟冒了出来,成片的铅弹向金军步甲们打了过去。 火光伴随着白雾,传出了一声声歇斯底里的惨嚎。 “放箭!” 马甲兵们听到了牛录额真的军令,硬着头皮走到了大阵前方。 “射!” 犹如飞蝗般的箭雨朝鸟铳手们飞了过来,众人赶忙低下了头。 “叮叮当当”的响声在头顶响起,鸟铳手身上穿着的棉甲和铁盔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虽然大多数人没有什么损伤,但金军的步甲已经快冲到了眼前。 鸟铳手们列队退回了大阵中间,静静的等待下一次出击的机会。 远处的土山前,刘平在千里镜中看到了金军的马甲兵终于跑了出来。 忙是下令开炮,十门佛郎机和十门虎蹲炮同时开火。 几轮实心弹和散弹一起射了过去,打死了几十个人后,这些马甲兵又躲回了盾车之后。 此刻正面的金军也不好受,刚刚鸟铳手的几轮齐射之中。 打死了几十个冲在最前面的步甲兵,就连一个牛录额真的胸口也被打出了个碗大的血洞,当场就没了气。 阿济格在后面看的直发愣,这些明军为何透露着种种诡异。 以前也不是没和明军打过仗,怎么就今日吃了大亏。 “杀!”看着已经冲到了面前的步甲兵,王平一声令下。 大盾手们纷纷从背后掏出了标枪,将手中大盾放下,一起便投了出去。 只听见一阵“嗖嗖嗖”的声音,标枪如同长了眼睛一样朝着步甲兵们身上撞了过去。 上百根标枪覆盖了整片前方的空地,步甲兵们又是一阵的惨叫。 许多人手中的盾牌都被扎穿,直直的贯入身体里。 “退!” 罗孝武一声高喝,大盾手纷纷低下了身子,半跪在了地上。 早已经等待了许久的刀棍手将夹刀棍刺了出去,动作是迅捷无比,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举着盾牌的步甲兵们原以为会和大盾手相撞,哪里想到了这一出。 刹那间,前方的十几个步甲兵不是捂着脖子就是捂着肚子。 一个个惨嚎着倒了下去,他们身上的棉甲在刀棍的刺击下和薄纸一样被贯穿。 “进!”新的军令传来,刀棍手们立马缩了回来。 半跪以盾护身的大盾手纷纷站了起来,凭借着身上的双甲和盾牌的重量,一齐向前方撞了过去。 立足未稳的步甲兵们顿时被撞了个踉跄,正想持盾与之相撞。 第二排刀棍又伸了出来,将想要冲锋的步甲兵纷纷的挑翻在地上。 进攻接连受阻,野战之中又被明军的步阵拖的不能前进半步。 阿济格的脑门上冒出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这次怕是要败了。 好似想到了什么,阿济格的目光看向了躲在盾车后面的马甲兵。 “再有畏敌不前者,斩立决!” 阿济格想要和对面的明军指挥官赌一下,他就赌谁的军队最先崩溃。 大吼了一声,一个梅勒额真只能带着马甲兵冲了上去。 马甲兵们开始在后面施放冷箭,将一支支要命的重箭射入明军阵中。 见这些马甲兵还敢出来,刘平是冷笑一声。 二十门火炮的炮口随即开始震动,将马甲兵所在上那块空地,炸的是火光四起。 阿济格咬了咬牙,还是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 就这样,马甲兵们顶着头顶的炮火射箭。 明军的前阵因为受到箭雨的袭击,一时间竟有了松动的迹象。 前阵金军的步甲兵还在持着盾撞击前排的大盾手。 突然,几支黑洞洞的枪口从盾牌的上方伸了出来。 “砰砰砰”大量的白烟遮住了前方的视野,只能听到人的惨叫之声和炒豆子的爆裂之声。 …… 大凌河堡外围,皇太极的手紧紧的抓紧了一把宝刀的刀柄。 前方传来的军报越来越不好,阿济格肯定是吃了大亏。 想到了这里,皇太极叹了口气道:“鸣角号吧!” 金军大营之中,低沉的牛角号立马响了起来。 第28章 再败 浪战之中,金军步甲兵的伤亡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五百多人。 扛着明军炮火的马甲兵更是惨烈,前前后后已经倒下了几百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金军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此时听到了熟悉的牛角声。 在后方督战的阿济格,也是松下了那一口气。 如同潮水一样退却,残余的步甲兵和马甲兵的脸色具是苍白无比 明军之中是士气大振,装模作样的追击了几十步,便退回了土山附近。 刘平已经在几人的陪同下回到了营中,看着满身都是血的罗孝武。 不由是出言赞叹道:“罗大哥,你练的兵不错!” 罗孝武擦了擦脸上的血,露出了一丝笑容。 自他被刘平救下以来,便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 因此从新兵训练一开始,罗孝武便严格要求手下的军卒,有一点小错都要深究。 今日同正白旗步甲正面相争,丝毫不落下风的便是罗孝武军中的大盾手。 令人统计了下伤亡,刘平感觉紧绷的心弦也松了下来。 今日数场大战中,明军的损失都还在可以预计的范围内。 顶在前面的大盾手死伤了几十人,阵亡最多的反而是鸟铳手。 因为和马甲兵对射的原因,这些身穿一层棉甲的鸟铳手。 自然是扛不住近距离的重箭,伤亡了有一百多人。 刘平是痛定思痛,发誓以后要造出更先进的火铳。 要是火器够先进,弓箭哪里能碰到火枪手。 金军大营,皇太极满脸忧愁的看着跪在了地上的阿济格。 “起来吧,此战之败,乃是上天对本汗的警醒!” 跪在地上的阿济格一愣,他早已准备好了迎接皇太极的处罚。 却不曾想,大汗竟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大汗英明,臣愧对大汗啊!” 想了想,阿济格脸上充满了愧疚之色道。 这次出战,正白旗除了损失了一千多更役以外,还有三个牛录的旗丁战死。 前前后后在这大凌河堡,金军已经战死了旗丁近两千人。 一个旗的旗丁也就一万出头啊,哪里经得起这样惨重的打击。 “好生休整吧,待明日三贝勒来了再议” 又叮嘱了一句,皇太极的目光看向了大凌河堡的方向。 想起了先前明军所竖立的那杆大旗,他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罢了罢了,此地莫非真与我八字不合?便让老三留在这里吧!” 心中嘀咕了一句,皇太极回到了营中…… 第二日一早,占领了右屯卫的莽古尔泰带着一万多人的正蓝旗大军前来汇合。 皇太极端坐在中军大帐里的主位上,下方站着阿济格、豪格等人。 莽古尔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走进帐中道:“拜见大汗!” “三贝勒一路劳顿,莫要多礼了” 客气了一句,皇太极的脸上多了些忧愁的道:“三贝勒,大凌河堡这股明军实是悍勇,大金勇士已经吃了几天的败仗,不知你可有破敌之良策” “破敌良策”莽古尔泰有些汗流浃背了,阿济格和豪格接连战败的消息他早已经知道了,现在老八这是什么意思? 莽古尔泰原本和皇太极的关系就很一般,直到他继位之后。 更是千方百计的削弱兄弟几个的权利,莽古尔泰几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皱了皱眉,皇太极脸上带着笑意道:“难道三贝勒已经有了法子,那便由你在此对付这股明军吧!” 刘平这一支人马的人数其实并不多,皇太极要是不顾伤亡的进攻,肯定是能拿下来的。 可就在昨天晚上,在收到了前方送来的军报后,皇太极改变了想法。 因为代善等人率领两红旗精兵已经将锦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他的五万大军可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恰好这老三莽古尔泰一直都不服他,还可以借这股明军消耗一下正蓝旗的实力。 莽古尔泰心中已是将坐在上面的胖子骂了无数遍,嘴上却是恭敬的道:“大汗既已做了决定,属下遵命便是!” 当日午时刚过,皇太极的黄龙大纛动了,金军五万多大军有序的绕过了大凌河堡。 两黄旗和两白旗主力开始转移,刘平在千里镜之中看的是一清二楚。 皇太极这只老狐狸终于走了!刘平心中是喜悦不已。 看着慢慢升起的蓝底色龙旗,他便知道了是莽古尔泰这个残暴的莽夫到了。 果不其然,按照莽古尔泰的尿性。 才刚到了下午,正蓝旗一万多大军开始分批次的发起了进攻。 明军在刘平的率领下严阵以待,双方进行了残酷的肉搏战。 战至最激烈的时候,疯了似的莽古尔泰亲自带着白甲兵骑兵发起了冲锋。 不过刘平早就想到了这点,当即是命令全军通过交通壕撤入城中。 莽古尔泰看着仓惶而逃的明军,心中是一阵的狂喜。 看了看那座高高隆起的小土山,他的心头是一阵的火起。 自从进攻以来,正蓝旗的步甲兵不知被上面的火炮炸死了多少人。 “杀光他们!给我冲上去!” 范大成和几个炮手最后看了眼冷冰冰摆在那里的火炮,耳边已经传来了金军的叫喊厮杀声。 “点火!” 将一根长长的导火绳点燃,范大成和几个炮手头也不回的往土山的背面跑去。 几人的心脏都要跳了出来,只顾不要命的往后跑。 因为他们都清楚,刘大人在土山里埋了上千斤的火药。 那要跑的慢了一些,恐怕就要成了亡命鬼了。 艰难爬上了土山,几个正蓝旗步甲还在疑惑为什么不见明军的踪迹。 突然!一阵剧烈的冲击波从脚底炸了开来。 待在上面的十几个步甲兵连喊都来不及,便被活活震死在上方。 莽古尔泰和白甲兵们在听到爆炸声后,便已经感觉事情不妙。 十几个人拼命的策马往后跑,可还是难逃爆炸的冲击波的威力。 莽古尔泰被从战马上掀翻,十几个白甲兵慌忙大喊:“保护主子!” 这些人一起扑在了莽古尔泰的身上,将身后袭来的碎石和沙土都挡了下来。 刘平立于城楼之上,凝视着整座土山已然从中崩裂。 不计其数的金军步甲与马甲,在惨嚎声中,无奈地被沙土掀翻于地,其身躯旋即被彻底掩埋。 事先挖掘的十几条交通壕,几近化作埋葬这些建奴的墓穴。 第29章 相持 在被人用力从土中拉出来后,莽古尔泰满脸绝望的看着四周全是泥土的壕沟。 不少泥土的表层里,还露出一些军卒的尸首。 “主子,快撤吧,明狗就要杀出来了!” 一个铁盔已经掉了,露出光溜溜脑壳的白甲兵扶住了几欲跌倒的莽古尔泰。 “我恨啊!” 将手中战刀用力插入了脚下的泥土,莽古尔泰仰天长啸。 眼看这城墙就在眼前,明军却使出了这一招绝户计。 在几个白甲兵的护卫下,在固山额真统计了下伤亡人数后,莽古尔泰终于知道了皇太极将他留下来的原因。 这老八,真的是没安好心啊! 就刚刚那一战,正蓝旗便战死了两个牛录的旗丁。 莽古尔泰差点就昏了过去,这次真的是元气大伤了。 从这天以后,拥有优势兵力的金军和明军进入了一种微妙的相持阶段。 双方谁也不敢主动进攻,每天最多就是互射几轮。 这样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刘平的心中异常的喜悦。 看来莽古尔泰是真的怂了,不敢拿整个正蓝旗当赌注。 而刘平也希望拖的越久越好,最多到六月份。 皇太极的大军便会被打的狼狈而逃,到时便是反攻的日子! …… 锦州城楼之上,明军城墙上的上百门大小不一的火炮同时在开火。 赵率教的脸上被熏的一片黑,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犹如发了疯似的建奴,以及各种惨不忍睹的尸首,他转而将目光悠悠的转向了大凌河的那个方向。 三日之前,金军的黄龙大纛和五万援军到了。 难道大凌河堡已经失陷了?要不然皇太极怎会如此迅速的前来锦州。 又想到那日刘平的话,赵率教心中更是有些哀叹。 这样一个好的后辈,怕是已经成了建奴的刀下亡魂。 大凌河堡的内城里,刘平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几日金军依然龟缩在营中,不敢出来接战,刘平也难得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禀大人,赵李二位百总前来拜见!” 梁飞走了过来抱拳半跪,口中汇报道。 “哦?让二人过来吧”刘平心下有些疑惑,但还是选择了接见二人。 “拜见大人!” “快快免礼,有什么便直说吧” 刘平作为一个现代的灵魂,很是厌烦这种繁文缛节,便直接了当的问道。 “大人,这些天以来,其他司的兄弟们和建奴打的是昏天黑地的,骑兵司的弟兄们身上都要闲出病了,纷纷请战,属下便想来问问大人” 赵贵说了一大通,旁边的李安全点头示意。 很显然,这是二人一起商量的想法。 刘平这下都是哭笑不得了,这些骑兵可都是他的宝贝。 哪里能这样轻易的暴露给建奴,再说了,还未到最好的时机。 “二位兄弟,你们的心思本官能理解,但还是要再等等,不过请放心吧,要不了多久了!” 在二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中,刘平搪塞了一通。 毕竟被困在了孤城之中,谁也不知道锦州和宁远那边打的究竟怎么样了。 …… 没有让刘平失望,赵率教防守的锦州城成了金军的噩梦。 连日的损兵折将,让后金的这位大汗有些烦躁。 自从这次起兵以来,金军连遭遇了数次大败,难道这大明朝的天命还未结束? 第二日,皇太极率领大军转攻宁远,袁崇焕凭借坚城利炮,将金军攻城部队打的是心胆俱裂。 仗已经打到了这个份上,金军之中的不和谐声音越来越多,搞得皇太极也想拥兵撤退了。 金军数万人便从宁远撤军,转而回到了锦州城。 皇太极调兵遣将一番,又被坚守的明军击败。 眼见战局已定,金军之中厌战、避战的情绪蔓延开来。 就这样足足耗了有十几天,金军几万大军处在崩溃的边缘。 甚至连步甲之中都出现了逃兵,皇太极一见事不可为。 当即是下令全军后撤,退回广宁三岔河之外。 宁远明军如同历史上一样,并没有直接率军追击。 而锦州方面,赵率教就完全不客气了。 见金军仓惶而逃,又应了朱梅的请求,便派出了手下的三千骑兵一路尾随。 皇太极带着人一路溃退,差点连黄龙大纛都要丢下。 命令大军继续撤退,皇太极想到了正蓝旗的位置。 也不知莽古尔泰那里的战况如何了?若是战力尚存,便可让他为大军垫后。 “诸位,可有人愿意率军前往三贝勒之处,命他率军殿后,挡住这支烦人的明军追兵!” 代善等人一听,脸上都是面无表情。 现在大军正在败退之中,谁愿意独自脱离大军前往大凌河一带。 若是被明军半路追上了,那岂不是白白的送了性命。 见众人都是不愿意,皇太极将目光看向了岳托。 岳托一愣,随即又将目光移到了身旁的杜度身上。 要说这杜度的父亲禇英乃是老奴的长子,一开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便是他。 可因为天性残暴,加上欺辱众兄弟的缘故引得老奴不喜,被废黜了太子之位。 后面杜度还被老爹造反连累,在老奴活着的最后一年,剥夺了他的镶白旗旗主之位。 因此,作为老奴嫡长孙的杜度,其实在后金之中的地位是很尴尬的。 这种费力而不讨好的事,岳托自然就想到了他。 见几人都看着自己,杜度真想撕开这些叔伯兄弟伪善的面具。 “大汗,臣愿领本部人马前往正蓝旗驻地!” “好,真是我大金的好臣子啊!”皇太极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杜度满脸憋屈的回到了镶红旗的阵中,召集了约有八个牛录的兵卒。 从镶红旗本阵之中离开,径直便朝着大凌河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朱梅所统率的三千骑兵也离开了驻地,朝着大凌河堡方向驰去。 眼见这一块小小边堡,将要成为风云交汇之处。 而这时的大凌河堡之中,却是也不算平静,城中憋屈了许久的两个骑兵司被放了出来。 刘平在几人的陪同下站在一处高台上,下方笔直的站着六百余骑兵和四个整编司。 骑兵们牵着马缰,全场没有任何异响,只有战马的不断嘶鸣。 第30章 夜袭 龟缩在堡中已有近半个月,刘平发现金军没有丝毫进攻的意图。 算了算日子,已经快到了皇太极败退之日。 于是,刘平便将堡中所余全部兵力集中了起来。 经历了半个多月的血战,堡中只有两个骑兵司的编制是满的。 火器司的大炮全都没了,鸟铳手只剩下了一百五十人。 赵黑子和赵小五二人的左右两司总兵力不足300人,王平和罗孝武的前中二司的总兵力不足400人,只有后司还保持着200人的完整编制。 为此,刘平特意将后司拆分了开来,用以补充各个司的兵力。 这样一来,现在台下站着的便是堡中拥有完整建制的六个司。 加上骑兵司的六百骑,共有一千四百多人。 “兄弟们,你们都是好样的,整整一个月多月了,建奴还没有攻下大凌河堡,这全是大家竭力死战的功劳!” 刘平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讲完,台下是欢呼声雷动。 “倒酒!” 随着刘平的命令,几十个亲卫搬来了十几坛子的烈酒。 各司中的军官鱼贯而出,领取酒水,又命人将一碗碗斟满酒的大瓦碗如流水般送到了各个兵卒的手中。 “兄弟们,先敬战死的兄弟!” 由刘平带头,他双手捧着那碗酒水,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军中的杂役们开始倒第二碗酒,众军卒的脸上有的在笑,有的已经是泪流满面。 依旧是刘平领头,他将第二碗酒一饮而尽,那酒水就像一道清泉,瞬间流进了他的喉咙。 随即,瓦碗被他狠狠地摔碎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家也纷纷效仿,那摔碗的声音,犹如阵阵战鼓,激励着每一个人的心。 “现在都给本官回去睡觉!”喝完了酒,刘平下达了一个让人莫名其妙的命令。 这大白天的,好好的睡什么觉啊? 但出于对军令的尊重,众军卒还是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回营休息。 只有李安全的目光有些异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和他想的一样,刘平打算夜袭金军大营。 那么久的拉锯战,金军又没有主动发起进攻。 肯定是前线的战报并不如意,导致了莽古尔泰的战斗意志消沉。 要是皇太极真的攻下了宁远,正蓝旗绝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的看着明军仍然占据着大凌河堡。 又仔细分析了历史上的一些记载,刘平仿若洞若观火般敢肯定地下了判断,金军可能已经开始了大规模溃逃。 所以,面前的正蓝旗虽然兵力上占据优势,但其军卒的士气必然如霜打的茄子般无比低落,若是这时候将水彻底搅浑。 莽古尔泰必将如无头苍蝇般不攻自乱,那时候便是真正的痛打落水狗了。 与刘平想的差不多,此刻金军的大营之中。 莽古尔泰正满脸忧愁的抱着一个酒坛,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着,就连里面的酒水淌了一地也不自知。 三日之前,他已经收到了皇太极命人送来的密信。 告知了金军连战连败,并已经开始陆续撤退的消息。 莽古尔泰当时就急了,抓住了送信的甲喇额真询问正蓝旗何时撤退。 那甲喇额真却是表示不知道,并告知了杜度正在赶来的路上。 莽古尔泰是知道老八的奸诈的,听闻杜度要过来。 心中便已经知道了皇太极的想法,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要为大军垫后了。 想到了这里,莽古尔泰又将门前的酒碗倒满,一饮而尽后大骂道:“恶贼洪太,竟将我置于如此境地,实在是奸恶无比!” 门外站岗的白甲兵听的是面面相觑,心知这三贝勒酒又喝大了,又开始骂起大汗来了。 黄昏的夕阳慢慢落下了地平线,夜色悄无声息的降临。 刘平一把从床上翻身而起,大喊道:“梁飞,为本官披甲!” 很快,一身黑色山文甲的刘平将铁盔也带了上去。 刘平一声令下,锣鼓喧天,如雷贯耳,将所有人都从睡梦中唤醒。 他看着闻讯赶来的军官们,脸色平静如水,缓缓说出了夜袭的计划。 众人一听,眼中皆是闪过一丝亮光,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憋屈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拿这些建奴开刀了。 吩咐了几句,为了达到心中瞒天过海的效果,刘平将老李头单独叫了出来。 他压低声音,郑重其事地吩咐道:“老李头,将城中的所有民夫都召集起来,每人手持一支火把,只要战鼓声一响,你就带领他们为大军摇旗呐喊,助威杀敌。” 老李头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他终于明白了刘平的良苦用心。 …… 李安全套着铁甲,静静的站在一块高坡上,身后则有四百轻骑相随。 远处,突然传来了明军如雷贯耳、震耳欲聋的呐喊厮杀声,其中还伴随着战鼓那犹如滚雷般的隆隆声。 见到时机已到,李安全扯着嗓子大喊道:“杀奴!” 四百轻骑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冲杀出去,迅速举起了手中的骑弓,绕着金军大营开始弯弓搭箭。 一根根被点燃的火箭宛如流星火雨般,纷纷扬扬地落进了营帐中。 射完了十几轮火箭,这些轻骑也不停下,继续绕着金军大营飞奔。 莽古尔泰正在大帐中睡觉,梦中的他已经拿刀逼着皇太极让出了汗位。 正想一刀结果了洪太奸贼,突然那张胖脸一变,变成了一个亲信白甲兵的脸。 “主子,大事不好了,狗入的明军来劫营了!” 莽古尔泰犹如坠入冰窟窿一样,瞬间是惊醒了。 “气煞我也,这帮没卵的狗贼,竟还敢偷袭我大金天兵!” 莽古尔泰很快便穿上了盔甲,提着大刀便走出了大营。 推开一堆惊慌失措的步甲兵,他来到了营中最高的箭楼。 抬头往远处一看,只见四周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火把,漫山遍野都是喊杀之声。 “败了!败了呀!” 哀嚎了一声,莽古尔泰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看到这种场景,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明军的大军已经到了。 要不然双方相持十几天了,对面那帮明军老实的很,怎么偏偏今日来劫营了。 第31章 败逃 任是莽古尔泰如何盘算,也想不到刘平的实际兵力也就一千四百人。 使出这瞒天过海的计策,营中的正蓝旗兵丁更加惊慌失措。 远处的火把之中,亮出了无数面明军的战旗,越来越近。 满山遍野的厮杀之声,谁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关键之时,看着鸡飞狗跳的大营,莽古尔泰下令大军坚守营中。 刘平所率领的六个司的主力组成了一个浩浩荡荡的方阵,举着火把便朝大营逼了过来。 莽古尔泰死死地盯着那些熟悉的盔甲,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仿佛随时都会崩裂开来。 他心里可是清楚得很,这些人的装束一定是城内的明军。 那么,外围的那些人呢?毫无疑问,他们肯定都是明军的援军! 想到这里,莽古尔泰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紧张。 与此同时,刘平已经来到了大阵的前方。 他望着金军依然躲藏在营寨中不敢出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刘平向着梁飞使了个眼色,一杆仿制的黄龙大纛已经被他举了起来。 起初梁飞还很疑惑,刘大人为什么让他找绣工仿制建奴的大旗,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 “虏酋洪太已然命丧黄泉,大明天兵已至,倘若再不乖乖出寨投降,待天兵进攻之际,必将片甲不留!” 梁飞高高举起那杆黄龙大纛,犹如挥舞着一把斩妖除魔的利剑,一边奋力挥舞,一边声嘶力竭地呐喊。 在刘平的号令下,一千多人异口同声般呐喊,将这个虚假的消息传递到了对面金军的营中。 莽古尔泰再也按捺不住了,在听闻洪太已死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中竟然涌起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然而,当他看到营中兵卒们那一张张惊恐万状的脸时。 莽古尔泰终于强压下了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犹如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清醒了过来。 “大汗死了!” “大汗竟然已经被死了!” “明狗已经缴获了大汗的黄龙大纛!” 无数道惊恐的声音响起,正蓝旗的军卒四相奔逃,直接炸营了。 想要逃命的正蓝旗军卒打开了营寨的大门,刘平立马下令不要放铳。 想要这支万人大军彻底崩塌,必须要让这些建奴看到一条生路。 若是将门全部堵死,这些建奴定会如困兽般鱼死网破。 见已有人逃了出去,大批的人像决堤的洪水般开始冲向营门。 挤不上去的人已如疯狗般开始了自相残杀,各自挥舞手中刀枪,如雨点般向着自己人砸了过去。 刘平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暗道:这些鞑子都是自食恶果,咎由自取。 营寨里面犹如被捅了的马蜂窝一般,愈发混乱不堪,莽古尔泰眼睁睁地看着局势如决堤之水,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 他当机立断,带上身边的亲信白甲兵和几个牛录额真,如离弦之箭一般策马闯出了营门。 正蓝旗的军卒们此时正大打出手,就连营中的更役也趁乱加入了乱战。 平日里,这些八旗大爷对他们百般欺凌。 此时他们便如久旱逢甘霖,找到了报仇的绝佳机会。 看着这一切,刘平也忍不住感叹道:“上兵伐谋,便是如此吧!” “杀奴!” 随着刘平下达了最后的军令,四个司的明军排成了四个小鸳鸯阵。 踏着密集的步子杀将了过去,一路上不管是步甲兵还是马甲兵。 纷纷是夺路而逃,哪里有半点以前凶悍的模样。 李安全和赵贵更是率领骑兵在后面肆意掩杀,追逐着到处逃跑的建奴。 由于刘平的叮嘱,这些骑兵并不会一次性的将逃命的建奴全部杀光。 反而是如同钝刀子割肉一样,每次都是杀几人。 一旦有扎堆起来的建奴,赵贵便立马将其冲散。 就这样,在三岔河至大凌河一带,往往能看见十几个明军骑兵追着上百个建奴跑的场景。 虽然不知道杀死了许多建奴,但正蓝旗的人数有接近万人。 一些马甲兵趁乱还是骑马逃了出去,对于这些人,刘平表示实在无可奈何了。 战斗仍然激烈地持续着,明军毫不留情地杀戮着。 厮杀从夜晚一直延续到清晨,直到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 刘平终于下达了收兵的命令,他带领着兵卒们对金军营地展开了全面清扫。 其中收缴的兵器和铠甲数量众多,难以计数。 然而,最令刘平感到惊喜的是,他们还俘获了上千匹被拴在马棚中的辽东战马。 这些战马体格健壮、品种优良,对于明军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有了这些战马,明军便可以组建更强大的骑兵部队,增强机动性和突击能力。 刘平决定一定要好好利用这笔宝贵的资源,至少要增强自己的军队实力。 时间过去了大约一个时辰,刘平麾下的军官们终于完成了对战场的清理工作,正兴奋地准备返回大凌河堡。 然而,就在这一刻,密集的马蹄声突然响起,仿佛一阵惊雷在耳边炸响。 刘平心中一惊,瞬间有些慌乱了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紧张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难道是中了建奴的埋伏?还是皇太极又回来了? 手中紧紧握着刀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刘平在心中反问了自己一句。 顺着地平线的远端望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如血的红。 一面面赤红底色的战旗飘扬起来,那是大明的战旗! 刘平发誓,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看到过最亲切的东西。 约有三千多人的骑兵策马而来,为首的是一个戴着凤翅小银盔的熟悉人脸。 而上面大纛上的字号赫赫在目,正是“右路行营副总兵朱” 两人相见,摘下了头盔的朱梅是满脸的笑意。 “你小子,老夫便知道你不能这样轻易的战死!” 刚一见面,朱梅还是同往日一样和刘平开着玩笑。 刘平跳下了马来,恭恭敬敬的一笑道:“朱副总兵,一路赶来辛苦了!” “不辛苦,哪有你小子这里闹的动静大啊!” 指了指前面满目疮痍的营寨,朱梅好奇的发问。 第32章 战胜 刘平没有任何隐瞒,详细地讲述了正蓝旗炸营的事情经过。 朱梅听得目瞪口呆,直到看到堆积如山的建奴首级时,他才终于相信了刘平所言非虚。 朱梅激动得难以自持,当着众人的面毫不掩饰地夸赞刘平:“真乃‘国士’也!” 他对刘平的赞赏之情溢于言表,甚至有些失态。 也难怪朱梅如此激动,辽东打了那么多年,哪有过击溃建奴一个旗的先例。 就说这次宁锦大战,建奴猛攻了锦州十余日,明军也才有600多级的斩获。 好家伙,在刘平这里,那六百多级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没有再多说废话,朱梅领着三千多骑兵和刘平手下部队一起进了大凌河堡。 一路之上,看见残破不堪的各种深坑和乱七八糟的建奴无头尸体。 朱梅可以想象得到,之前这里的战事有多惨烈。 由老李头安排锦州来的三千多骑兵去休息,缴获的马匹则进了城里原有的马棚里。 看着时间已经到了午时,刘平让人将打死建奴战马的马肉都拿了出来。 一堆人吃着烤熟的马肉 ,喝着缴获而来的酒水,是好不自在。 这边暂且不提,却说从明军围攻下逃跑的莽古尔泰。 在经过一番惊险逃亡后,莽古尔泰和他的残部终于抵达了数十里外的广宁。 此时的莽古尔泰仍然惊魂未定,面色苍白如纸。 他不停的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在确定暂时安全之后,莽古尔泰立刻命令手下停下来,并开始收容那些四处逃窜的溃兵。 尽管这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由于正蓝旗原本拥有上万人的兵力,明军肯定是无法将其完全消灭。 没过多久,骑马的马甲兵纷纷赶来与莽古尔泰汇合。 他们有的疲惫不堪,有的身上沾满了血迹和尘土。 有一些旗丁受了伤,伤口还在不断的流血。 然而,莽古尔泰现在并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临时将他们组织了起来。 终于,当杜度匆忙赶到时,他看到了一个狼狈不堪、浑身是血的莽古尔泰。 此时,广宁三岔河沿岸到处都是尸体和残骸。 而那些曾经凶狠残暴的正蓝旗军卒如今却四处逃窜,好像都被吓破了胆。 经过一番艰难的寻找工作后,杜度终于收容到了七千多名幸存的旗丁。 这意味着大部分人要么成为了明军的战功,要么沦为了逃奴。 听着杜度的汇报,面对这样惨痛的现实,莽古尔泰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和自责。 泪水顺着莽古尔泰的脸颊滑落,他知道这次失败对正蓝旗来说是致命的。 战死了接近十个牛录的旗丁,从此以后,正蓝旗将一蹶不振,难以恢复往日。 而他这个旗主,恐怕也要做到头了。 …… 大凌河堡,作为东道主的刘平在摆好了酒席后,便出来招呼锦州来的众人。 因为大家都是武官,彼此之间也没什么隔阂。 加上刘平又打了这样一个大胜仗,飞黄腾达就在眼前。 军官们因此变得十分平易近人,气氛也显得喜气洋洋的。 刘平端起了一碗酒,敬了敬面前的朱梅道:“感谢朱叔此次前来援救,刘平此生没齿难忘!” 朱梅先是一愣,他没想到刘平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借坡下驴的说道:“刘家侄儿,咱们都是自家人,自家人说什么恩啊!”说完,他举起酒杯向刘平示意。 陪同众人也纷纷跟着举杯,齐声笑道:“是啊,都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一起端起了酒碗喝了起来。 一时间,宴会厅内充满了欢快的笑声和干杯声。 刘平看着大家如此热情,心中也感到十分舒服。 虽然知道这些人大多数看的是朱梅的面子,要不然谁会理会这样一个小小的把总官呢?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朱梅,然后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酒过半晌,梁飞拿着一份文书走了过来,悄悄的在刘平的耳中低语了一句。 刘平一摆手,豪爽的道:“直接念吧,在座的各位,都是刘某的可信之人” 梁飞点头,然后朗声念道:“从月初以来,我军共斩获三千五百六二级真奴首级、缴获铁甲两千套、棉甲三千余套、各种刀枪武器不计其数……” 众人听闻光是斩首就有五千五百多级,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刘平只是微微一笑,在他看来,建奴的伤亡远比斩获多的多。 因为前几次的大战里,很多建奴甲兵的尸首都不成人样子。 哪里还有首级可砍,加上那次炸塌土山活埋了正蓝旗近千人。 刘平预估,金军在他这里的总伤亡可能已经达到了万人。 “刘兄弟,本官最近正欲提一级,不知可否让五级给兄弟” 刘平这边还在估计金军的伤亡,一个不好意思的声音响起。 刘平一看,是跟朱梅一起过来的一个守备官。 说着,那人掏出了三百两的庄票递了过来。 众人都是紧张兮兮看着刘平,想听听他的态度。 明军每次大战之后,军中互相购买战功的事情很是正常。 刘平虽然厌恶这种行为,但不想驳了朱梅的面子,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他这个口子一开,下方的众人可个个都是炸开了锅,个个都要购买首级。 也难怪如此,刘平这里的首级不仅是真奴的首级,还有很多都是最近刚割的。 兵备道那些巡按御史要是挑毛病,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 因此,刘平手里的这批首级一下就变成了香饽饽。 抬头看了眼朱梅,见这位脸上仍然带着笑意。 刘平最终卖出了一共一千二百颗首级,按六十两银子一颗的单价卖。 他瞬间赚的是盆满钵满,有了足足七万两千多两银子的进账。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朱梅说话了:“刘家小子,这便是军中的规矩,你要习惯” “朱叔说的是,小子刚刚有些孟浪了!” 刘平点头称是,然后快速的低下了头,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想法。 第33章 报功 盛京,这个辽东唯一繁华的城市如今在金军众人眼中显得有些悲伤。 经历了数次战败后的后金几位贝勒带着疲惫和沮丧的心情回到了皇宫之中。 在皇城之内,气氛压抑而沉闷。 皇太极坐在龙椅上,脸色冷峻地听着杜度的报告。 他的眼神中既有冷漠又有坚定,似乎对这次的失败感到非常愤怒。 杜度恭敬地站在下方,详细地向皇太极汇报着那日战场上的情况,以及正蓝旗主力的损失。 每一个细节都被清晰地描述出来,让皇太极能够了解到全部的过程。 当杜度说完后,皇太极沉默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一脸都是惭愧地看着皇太极,默默低下了头。 皇太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此次战败,责任重大,三贝勒的正蓝旗更是减员过半,莽古尔泰,你还有何话说!” 就在这时,二贝勒阿敏上前半跪一礼。 谏言的说:“大汗所言极是,但此次之败也不全是三贝勒的过失。根据豪格几人所说,此次在大凌河堡的遭遇的明军,战力之强,闻所未闻!臣认为不该独惩三贝勒一人,便是豪格等人也难逃罪责!” 皇太极微微皱起眉头,有些头疼的道:“罢了罢了,三贝勒虽有过错,但总归是本汗的兄弟,便削去他手下的五个牛录吧!” 莽古尔泰简直都要疯了,看着上面皮笑肉不笑的老八。 只能憋屈的跪下谢恩,口中还大喊“大汗英明!”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这边莽古尔泰好不容易保住了一条小命。 刘平此时满脸喜悦之色,身着全新的盔甲,与朱梅一同踏入了锦州城。 街道两侧站立着众多的百姓,他们都是听闻消息后赶来的辽民。 这些百姓们曾经的家园都被毁在了建奴的手里。 如今得知有一位英勇无畏、斩杀无数建奴的大英雄到来,他们自然纷纷前来目睹这刘平的风采。 一阵阵的欢呼声响起,虽然这些辽民的生活困苦,不少人脸上还带着营养不良的菜色。 但此时此刻,看着军兵拖在后面那些吓人的建奴首级。 这些人真心欢呼刘平等人的到来,锦州需要这样一场大捷,辽东的百姓更需要一场大捷! 来到了城门口,只见刘平正在那里热情地向众人打招呼,脸上洋溢着笑容。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到了一阵惊呼声。 刘平和他身边的几个军官不禁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地顺着声音望去。 他们定睛一看,只见总兵赵率教竟然亲自率领着几名家丁骑着马从城门口走了出来,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这个情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惊讶,赵大帅亲自出城迎接几人实属罕见。 赵率教作为一方总兵,平时忙碌于各种军事事务,很多人都难得见他露一次面。 而现在,他不仅亲自出马,还带着亲卫家丁一同前来,表示对刘平等人的尊重与重视。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大家都感到受宠若惊,同时也对赵率教的敬意更甚。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赵率教的身影显得格外威严。 他骑在战马上,身姿挺拔,神情严肃而又充满自信。 身后的家丁们则紧紧跟随,将赵大帅围了个团团转。 整个场面充满了庄重与威严,让人不禁为之震撼。 “赵大帅!” 刘平刚想行礼,却被赵率教一把拉住。 “莫要多礼,城中早已备好了酒宴,有什么话咱们边喝边说” 看着赵率教脸上真挚的笑容,刘平点了点头,便同他一起入了城。 锦州城刚经历过一场战火,虽然街道什么的都打扫了一遍,但还是难掩其中的荒凉之色。 几人进了城中,在西街转了一大圈,来到了官府专门接客的官厅里。 官厅的外面,因为刘平几人的到来,仍然有许多百姓不愿离开,围在外面喧嚣声震天。 李望舒和丫鬟小荷两人在家中闲得无聊。 又因为朱梅也去了官厅,二人便也站在外面,想要凑一凑热闹。 酒宴上,赵率教心情愉悦地端过了一杯酒水。 然后是一饮而尽,大声说道:“刘平小子,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听到赵率教的赞扬,刘平微微一笑,没有过多的言语,而是直接拿起一只摆在海碗中的肘子就开始啃食起来。 刘平一边吃着肘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赵大帅还是不要取笑小子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 看到刘平如此谦虚,不居功自傲,赵率教心中更加欢喜。 连忙让人递过来一块绸布递给刘平,让他擦擦嘴。 同时,他还关切地提醒刘平要慢点吃,并表示时辰还早着呢。 刘平也不含糊,一边啃着肘子,一边绘声绘色的将此次大战的全部经过描述了出来。 旁边陪同的朱梅也乐得自在,是一杯一杯的酒水下肚。 赵率教听完了全部的过程,默默的喝了一杯酒赞叹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小子真行!” 刘平谦虚一笑,表示自己只是尽了自己身为军人的本分。 谈到了最后,刘平故意转了个话头,提到了自己的升赏问题。 却不曾想,赵率教仍然是含糊不清的回答。 好似故意在回避刘平什么,听的他是云里雾里的。 终于,还是一旁的朱梅出言打消了刘平心中的疑虑。 “袁大人和上面那位”指了指天上,朱梅也不再多说了。 刘平一下便猛然醒悟了过来,原来是袁崇焕和朝廷上面的事。 可这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小军官啊。 貌似这次之后,袁崇焕是被逼无奈自己请辞的,直到崇祯大帝上位后才被重用。 想到了这里,刘平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自己是被袁崇焕提功封把总的,也要受到牵连。 心中已经诅咒了袁大人一百句,刘平看着还在喝酒的朱梅和赵率教二人。 一阵无力感袭来,恐怕这二人并不知道袁大人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 第34章 无奈 从官厅之中离开,刘平只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窝火。 这就是大明朝,明明打了那么大一个胜仗,连最基本的升赏都成了问题! 怀着郁闷心情正打算离开,刘平超越常人的五感便发现了两个一大一小的姑娘正在偷偷摸摸的望着他。 其中一个小一点的,见刘平看向了她,还嘟着嘴做了个鬼脸。 刘平一愣,这才发现这两个姑娘还真是天生丽质。 一人穿着绿色衣裙,一人穿着白色衣裙,真好似两朵姐妹花。 要说也是在军营之中待久了,自重生以来刘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姑娘。 抬头恶狠狠的瞪了眼刚刚向他做鬼脸的小荷,刘平佯装生气的来到了她的面前挥了挥手道:“哪家的小娘子,竟然如此无礼!” 小荷一惊,慌忙躲在了自家小姐的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偷偷看着刘平。 李望舒却是已经看出来刘平在故意取笑这小丫鬟,便道了个万福。 刘平回眸一笑,并没有多在意,朝二人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便回到了官厅的客房之中。 李望舒正欲想开口说话,然而见那人已然转过身去,迈着大步离开。 这一举动令她有些恼火,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也被硬生生憋回肚子里,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羞躁。 而另一边,赵率教依旧像上次那样,让刘平留在城里耐心等待数日,并表示朝廷的赏赐即将到来。 尽管刘平心里清楚此次恐怕难以获得理想的回报,但考虑到自己与赵率教等人的交情,还是决定暂且留下。 毕竟,一个对他有知遇之恩,一个更是力排众议给了他机会。 这次等待的时间更长,在锦州的官厅住了足足有十几天。 这天,听说是朝廷派的钦差大臣来了。 刘平等人将崭新的官服套上,一齐跪倒在一个死太监的面前。 那人提着一副公鸭嗓,哼哼唧唧的念叨了起来。 圣旨的内容先提了这次仗打的很好,然后开始了排功。 首功还是排给了“知人善任、运筹帷幄”的魏忠贤。 然后是守城太监纪用,接下来一样都是阉党的人。 直到第八十六位,我们悲催的袁大人名字出现了。 念到了奖赏这一栏,只有区区三十两白银,红绸布两表里。 这还不算完,圣旨之中很快又提到了袁大人“假吊休款、不援锦州”的罪责。 一味的指出作为辽东宁锦大捷的总指挥,袁大人有通敌的嫌疑。 到了最后,又提到天子已经准了袁崇焕辞职。 听到了这里,赵率教等人的脸上都是一寒。 刘平在心中也是忍不住的叹息,看来自己这次也要跟着倒霉了。 当初当上这个把总官,背后便是有袁崇焕的保举。 现在他落了难,按照阉党的尿性,肯定要将袁大人的党羽全部挤出权力要害中心。 上面的太监继续念着,很快便到了赵率教和朱梅二人。 两人的实授品级都升了两级,但职位还是不变。 听到这里,刘平还抱了一丝丝希望,实授升一升也算好的。 “大凌河堡把总官刘平,克忠职守,杀敌报国,朕心甚慰,升实授千户、任开封府河南都指挥使司杞县守御千户所防守官,即刻启程上任!” 刘平一开始听到了“升实授千户”还有些激动,可听到了后面的开封府千户所,他的整颗心都要凉透了。 开封府那是什么地方,大明藩王周王的就藩之地。 而所谓的守御千户所,便等于是成了周王的一条看门狗。 就这样被排挤出了边军,但朝廷终究没有做的太绝。 实授千户,卫所的官虽然不值钱,但也是堂堂的正五品武官。 而且以刘平现在所处的状况来看,就算他留在了辽东,进入了辽西的将门圈子里。 以后也只能被祖大寿和吴三桂这样的土着压在头顶,而且还要时刻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全。 与其如此,倒不如回到内地去,利用这几年的时间好好地训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 等到天下大乱的时候,再趁机崛起,也有了分一杯羹的本钱。 想到了这,刘平心中更是一阵的苦笑。 真是应了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人生之中最得意的时候,便遭到了如此惨痛的一击。 公鸭嗓太监走了之后,寂静的官厅里只剩下了刘平三人。 朱梅和赵率教两人面色都很难看,两人对视一眼后,纷纷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可惜之意。 “刘家小子你给我等着,老夫一定要上书朝廷,这不是胡闹吗?”赵率教气的直接将手中的青花斗彩酒杯砸在了地上,双眼之中满是怒火。 而朱梅此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见他紧紧握住手中的一对铁弹子。 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有些发白,铁弹子更是被捏得吱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爆开一般。 刘平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很是感动。这两位老大人或许是他在这个时代遇到最好的两个顶头上司了。 我到底为何而战?难道真的是为了这腐朽的朱明江山! 想到这里,刘平的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一刻,他想到了在三岔河沿岸与建奴哨骑拼个你死我活的自己。 他想到了在大凌河畔,与建奴镶黄旗步甲血战而亡的汉家男儿。 “半生之业总成空,荣华功名浮梦中” “别后不愁无勇将,只求忠魂守辽东!” 叹息着念完了一首魔改版的《临刑口占》,刘平直言不讳的道:“二位老大人,事已至此,朝廷已经下了决定,若是以后有机会,小子还来拜会二位!” 赵率教听得刘平念出这一首诗,早已经古井无波的心境也出现了裂隙。 “去吧,若是有空了,便回来看看我们这二位风烛残年老人” 朱梅也是一阵的摇头,但并没有说些什么。 刘平正欲转身离开,突然好像记起来什么似的。 忙是郑重的对赵率教道:“大帅,一定要当心一个叫朱国彦的家伙,小子幸得诸葛武侯奇门遁甲之术秘传,这朱国彦乃是你命中之克星,一但遇之,当早早避开!” 在赵率教吃惊的目光中,刘平潇洒的转身离去。 什么武侯秘传,奇门遁甲之术。 这些全都是刘平在瞎扯,只是为了提醒赵率教注意朱国彦这个人。 因为他记得没错的话,赵率教领兵救援之时便是被这个猪队友坑死的。 第35章 临别 朝廷的圣旨已经发了下来,刘平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和几人道了别之后,刘平和赵贵等人翻身上马,他们骑着的都是身披战甲的战马。 刘平轻轻地抚摸着战马颈部的鬃毛,感受到远方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最后,忍不住回头再次望向那残破不堪的锦州城楼。 目光停留在城门顶上那块巨大的牌匾之上。 这块牌匾上的灰尘见证了宁锦大战的胜利,它承载着刘平对于这座坚城的回忆。 默默地凝视着牌匾,仿佛能看到了第一次进锦州一幕幕场景。 然而,时间紧迫,他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刘平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地催动了缰绳。 用力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开始向着远方奔跑起来。 马蹄声响彻了整个郊外,带着刘平向前方的道路冲去。 赵贵几人骑马跟随,众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那天圣旨宣布后,朝廷对他们这些下级军官的奖赏很是刻薄。 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单单实授升了一级而已。 “刘大人还请留步!” 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刘平转头抬眼一看。 两骑正从城门口的方向疾驰而来,喊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缎子的小厮。 而这小厮的身后,正跟着一道靓丽的身影。 只见她脚踩鸳鸯小蛮靴,头上扎了两个清爽的双罗髻,身穿白色袖套袍服,下身则是一套黑云织锦的马面裙。 一双笔直而修长的玉腿跨坐在战马之上,整个人看着是娇蛮中带着一些可爱,看着四周的军汉是不住的咂舌。 刘平仔细一看,正是那日在官厅门口碰见的小丫头。 “刘大人且慢,这是我家老爷给你的书信!” 那个家丁从战马上跳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了过来。 刘平对这个家丁有些印象,拆开来信纸一看,正是朱梅留给他的信。 打开信的内容仔细看了一遍,刘平发现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内容。 朱梅在信中详细地叮嘱刘平,一定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同时,他还坚信阉党迟早会倒台。 目前,刘平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前往开封府。 等到朝堂恢复清明后,赵率教和朱梅将会上书朝廷,请求让刘平重新回到辽东。 此外,朱梅还特意提到了与家丁一同前来的丫鬟小荷。 他告诉刘平,这个小荷是他们家从小养大的丫头。 考虑到刘平回开封府的路途遥远,而且身边也需要有人照料,所以就把小荷送与他了。 看完了整篇信,刘平心中是感动无比,这朱梅待他就如家中长辈一样。 阉党是会倒台,可继续跟着袁崇焕混,那还是死路一条啊。 崇祯大帝那更是一个狠角色,可怜的袁大人最后被活活剐了几百刀才痛苦死去。 没有再想这些让人头疼的事,刘平眼中带着笑意的看向了坐在战马上,满脸难为情的小荷。 朱叔待他可真够好的,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娘送了过来。 “大老爷,小荷此前多有无礼,还望老爷恕罪!” 小丫头从战马上跳了下来,道了个万福,满脸通红的道。 被朱梅送出去时,小荷便已经认了命。 奴仆的地位就是这样低贱,要是再惹的眼前的男子不高兴了,将她卖了都有可能的。 刘平见她如此诚恳又懂事,也没了开玩笑的想法,便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走吧,日后你只要安心服侍本官,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小荷应了声是,便低头骑上了战马,紧紧的跟随在刘平的身边。 几天的时间是一晃而过,待刘平到了大凌河堡之时,兵部授予的印信全都到了。 刘平穿上了崭新的正五品武官袍,头戴乌纱帽,倒也显得是威风无比。 当日晚上,刘平将众位兄弟都喊了过来,并当场宣布了他将要离开的消息。 一听这话,赵黑子几人当场便是急了,端着酒碗说道:“刘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刘平点了点头,这几个兄弟都是一起从生死之间闯过来的。 他们之间的情谊,不是几句话能衡量的。 可有人选择跟随,自然就有人选择离开的。 比如像是李安全,这次他的品级升到了副千户,但职位没有什么变化。 若是在边军之中再打磨几年,未必不能当个守备官。 有了这种想法,李安全自然是不愿意跟随不确定未来的刘平去开封府。 刘平对此表示也理解,毕竟大家曾经也是兄弟一场,便好聚好散了。 第二日一早,刘平便开始在军中开始选拔家丁兵。 这种家丁是不吃朝廷饷银的,一切生活开支由刘平支付。 这次前往开封府,手中必须要有自己的兵丁才行。 刘平要是仅靠那些已经烂到骨子里的卫所兵能闯出一片天地来,那可真是太高看他了。 选拔进行了一个上午,众多兵丁都是兴奋异常。 不时的在选拔官面前卖弄自己的武艺,还有吹嘘自己曾经的功绩的。 整个场面是热闹非凡,刘平都是吃惊无比。 这个时代去当家丁,竟然如此受人欢迎。 最终也就选了三百余人,按照军中的编制编为了二百人的一个司。 至于另外的一百人,则是宁锦大战之前便属于刘平的一百甲骑。 招完了家丁兵,刘平也没有放过营中的那些工匠。 像是大采购一样,刘平最终以一两银子一个月的价格将一百多人的工匠一扫而空。 他们之中除了世代为朝廷打造兵器的铁匠,像是泥瓦匠、木匠之类的是应有尽有。 最终在离开之时,一起跟随刘平的老兄弟有:赵黑子、赵小五、王平、罗孝武、范大成、赵贵。 离开了辽东之地,一行人由赵贵率领一百甲骑在前面开路,刘平等大部队则在后面慢慢跟进。 出了山海关,大队人马便进入了宣府北直隶一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平这一伙人都是披甲战兵的原因,整齐的队伍每经过一处关隘,必要惊的当地守军鸡飞狗跳的。 因为辽东边军的衣甲和建奴的衣甲十分的相像,有些守军甚至紧紧闭上了大门,还以为是建奴打过来了。 对此,刘平只好掏出了兵部的文书,又使了点银子,最终在守将满意的表情之中离去。 第36章 路遇 经历了近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刘平带着四五百人一路上是断断续续的。 这一路上的风景,刘平看的是感慨不已。 越靠近京师北直隶的地界还好一些,出了北直隶到了东昌府、大名府一带。 官道上的流民越来越多,就连跑过来讨饭的乞丐都多了不少。 大军行至了兖州府一带,出了官道向名为“会通河”的渡口出发。 渡过了这条河,便到了开封府的境内了。 赵贵仍然是策马在前面开路,一百多骑具是一人双甲,连战马也披了棉甲。 刘平策马在后面缓慢前进,今日他身上并没有穿甲胄,而是穿着朝廷发放的官服。 小丫头小荷则陪侍在一旁,手中端着一盘吃的干肉片和酒水。 一旦刘平招一招手,小荷便会走上前去,将吃的喝的递了过去。 刘平也乐得自在,平日里没事也喜欢和她开一开玩笑,因此主仆二人的关系相处的还不错。 “老爷,酒已经没了,还要再打吗?” 小荷来再次到了刘平的身边,低声下语的禀报道。 “不必了,你也去歇着吧,若是累了便去马车里坐一会” 指了指队伍中间的那辆马车,刘平笑着道。 本来这马车是赵黑子几人为他准备的,可刘平却是无福消受啊。 因为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没有减震措施的交通工具,坐了一会脑门就昏天黑地。 除了晚间露营睡觉时,刘平别的时间都是在骑马。 虽然大腿两边都磨出了老茧,但也比坐那种马车舒服的很。 “嗖嗖嗖!” 伴随着一阵破空声响起,一支支羽箭如同雨点般落下,准确地射向了正在前进中的长长队伍。 只见走在最前方的赵贵身上突然中了两箭,箭头是骨头制成的。 虽然被厚实的棉甲阻挡,但还是陷了进去。 赵贵面不改色地将两支箭矢从身上拔出来扔掉,然后举起手中的长枪,大声喊道:“注意,敌袭!” 听到命令后,两百多名身披棉甲和铁甲的家丁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动作娴熟,很快就组成了一个圆形阵势,将刘平等人紧紧地围在中间。 与此同时,那些手持大盾的家丁也纷纷将手中一米多长的大盾高高举起,目光凶狠地扫视着周围,警惕任何可能出现的敌人。 刘平被护在了中间,眼见这是中了埋伏,但却是没有任何的惊慌。 笑话,哥们可是在辽东和建奴玩命的人,难道今日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冲啊,他们车队里有粮食!” 不知是谁怒吼了一声,山道两侧涌出来上千名衣衫褴褛的流民。 他们之中有老有少,有满头白发的老者,也有冒着鼻涕泡的半大小子。 个个手中拿着木棍或者是菜刀,甚至有的人只拿了块石头。 刘平顿时就傻眼了,当然包括他手中的家丁们。 赵黑子更是指着一个裤子都没有的半大小子狂笑不止,还不时用小手指头比划一下。 那孩子眼泪都被气了出来,哭哭啼啼的看向了一旁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了几句。 带着哭腔的对着刘平的方向喊道:“诸位军爷,小人乃是他们的村长,前些日子朝廷又加派了一次辽饷,村中的艾财主趁机与县衙的官吏勾结一通,连我等的口粮都已征走,村中已断粮十日了,求军爷们给这些孩子一条活路吧!” 面对这样语重心长的一段话,刘平瞬间变得沉默了。 就连举起刀枪的众战兵也变得沉默了,没人再多说一句废话。 每个人的心中都是很不舒服,辽东打成了那个凄惨样子,无数的兄弟战死沙场。 回头再一看,山东、河南一带的百姓连饭都要吃不上了。 百姓生活如此困苦无助,以至于为了一点粮食,竟敢来围抢刘平这数百人的披甲战兵。 “让开,都放下刀枪!” “大人当心啊!” 刘平的心情有些沉重,不顾众人的阻拦来到了前方。 百姓们一见到他身上穿的官服,纷纷是拜倒在了地上。 口中大呼:“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啊!” “都起来,乡亲们!此事若是真有冤屈,本官便是管定了!” 刘平此话一出,众乡民都是满脸的惊喜之色。 最终还是那个中年人村长站了出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大明朝廷虽然对于百姓们一直实行的是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的国策,但还远没有到丧心病狂抢走人口粮的地步。 原来是这个艾财主的儿子是县里县令的师爷,那县令下个月便要高升了。 因此,在走之前还想狠狠的榨干一下这些父老乡亲。 艾师爷当即是出谋划策,和县令沆瀣一气的修改了上面的征粮指标。 艾财主提前得到了消息,便趁机和县衙提出合作,最终将这些百姓给敲的只剩下了一间破屋子。 听完了事情整个过程,刘平忍不住感叹道:“若是太岳公的考成法还在,吏治何至于腐败至此!” 听了刘平的感叹,一旁的众人皆是好奇的看着他。 刘平是叹息着解释了起来,这考成法便是万历元年,张太岳在全国推广的一种监察制度。 每个月都进行对官员的完善考评,以及对他们政绩的检查。 一直到万历十二年,考成法被废除之前,大明被裁撤的官员达到了总数的三分之一。 可万历十二年之后,也就张太岳去世的第二年,考成法被废除。 万历十四年,时任辽东巡抚周咏注意到了一个名为建州女真的势力正在慢慢壮大。 他当即上书朝廷,主张出兵征剿、予以痛击,免得养虎为患。 结果因为考成法被废除,征剿的将领肆意更改朝廷的政策。 可以把“征剿”改成了“招安”,也可以又将“招安”改成了“招抚”。 而京师吏部的老爷们,因为拿了边将李成梁的钱,可以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让远在辽东苦寒之地的努尔哈赤得以彻底坐大,最终成为了大明王朝的催命符。 若是考成法没有被废除,张居正、戚继光、方逢时这三人之中有一人尚在,哪还有什么建奴边患和关内的民变。 第37章 匪道 将所有的村民都妥善安置后,刘平又下令让人燃起了十几口大锅,煮起了热腾腾的稀粥。 当看到这些饥肠辘辘的人们狼吞虎咽地吃着稀粥时,那模样仿佛是饿死鬼投胎一般。 喝下一碗满满的热粥,他们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军卒们目睹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慨。 他们从未想过如今的民生竟然如此艰难困苦,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保障。 “刘头你说怎么办吧,实在不行老黑便带兵抢了那丧尽天良的艾财主!” 听闻此言,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平是眼前一亮。 娘的,对付这种为富不仁的地主老财,就得用些狠招! “准了,那便由你领五十人去抢了艾家庄吧!” 刘平拍了拍赵黑子的肩头,满脸都是赞许之色。 赵黑子难以置信的看了眼刘平,然后瞪大了双眼郑重问道:“刘头,你说的可当真?” “废话,本官说的话什么时候当不得真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刘平诡异一笑,然后和赵黑子交代了事情注意事项。 当天晚上,刘平命所有人就地扎营,只有赵黑子带着五十个身披双甲的家丁走了出去。 “村长,快些起来,俺这便帮你们去报仇!” 那村长和村民一样席地而卧,正打算入睡呢,就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话。 抬头一看,差点吓得他惊叫了出来。 一张黑脸正摆在村长的面前,不是赵黑子又是谁。 村长被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的询问赵黑子要干什么。 赵黑子没直接回答他,自顾自的招呼着身后的五十个家丁。 他们身上的鸳鸯战袄已经全部脱去,外面套了一层破破烂烂的衣服,里面都穿着铁甲和棉甲。 见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赵黑子向村长说明了情况,并要他带路。 村长一听要血洗艾家庄,吓的脸色都白了。 但在赵黑子这浑人的鼓励下,还是同他们一起前往艾家庄。 走了约有一个时辰,村长忽然停下了脚步道:“军爷,前面便是艾家庄,那庄墙上都有弓手和值夜的庄丁呢!” 赵黑子借着天上惨淡的月光一看,果然如同村长说的一样。 艾家庄不高的庄墙上,正站着十几个庄丁,拿着火把在巡夜。 赵黑子不在意的一笑道:“村长,你便在这里躲好了,一旦我带人攻进去了,你便去喊乡亲们都过来吧!” 村长满脸都是狐疑的点了点头,他实在不敢相信,仅靠这区区五十人便能攻破这艾家庄。 赵黑子见大家已经准备好了,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当即是对着十人喊道:“看见那两个拿着锣鼓的没?马上直接射死二人!” 十人听到命令后,一齐点了点头,动作迅速地从背后掏出了小梢软弓,弓箭在手中被紧紧握住。 “放!”随着赵黑子一声令下,十人同时松开弓弦,十支羽箭如同闪电一般飞射而出。 这些羽箭速度极快,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无误地飞了出去。 眨眼间,十支羽箭如同筷子一样精准地贯穿了两个庄丁的喉咙。 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那两个庄丁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生命。 鲜血从他们的喉咙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地面。 庄墙上的几个人吓的是惊慌失措,不知是哪里射来的箭。 “杀啊,冲啊!” 赵黑子索性也不装了,一手拿一面盾牌,一手端着一把战刀。 将盾牌顶在了头顶,大摇大摆的便要冲过去。 身后几十个家丁一同相随,纷纷是举刀怪叫,声势非常吓人。 有人刚想关闭半开的庄门,可手还未碰到门栓,便被几支利箭射了个满怀。 “快放箭啊!” 庄墙上,有人拿起了软弓开始放箭,可很快这些人便惊的张大了嘴。 “这些贼人有甲!”大喊了一声,几个人扔下了弓箭,转身就跑。 大明武德充沛,对于民间私藏刀剑之类的兵器从不忌讳。 但在甲胄这一块管的是异常严格,一般的山贼和流民哪里有甲。 只有造反的贼寇能不顾朝廷的禁令,不留后路的持有甲胄。 因此,一开始还有反抗之心的庄丁们发现这些贼人个个有甲后,便集体放弃了抵抗。 赵黑子阴恻恻的一笑,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抓住了一个庄丁喝问道:“快些说来,庄里的粮库和你们艾老爷在哪里?” “在……那……里……” 见这人说话结结巴巴的,赵黑子将刀一横。 那庄丁吓得是屎尿横流,说话结巴的毛病也好了,迅速的便指明了方向。 赵黑子一马当先,带着人悄悄地沿着那座大宅摸了过去。 几个家丁的身手很是矫健,动作敏捷,尽量没发出一点声响。 到了大宅门口,赵黑子发现有两个人正站在那里。 警惕地看着四周,他毫不犹豫的大手一挥,身后的人立刻冲上去,几下就把这两个人砍倒在血泊之中。 然后,赵黑子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大宅的门上。 随着一声轰隆倒塌的巨响,大门被踢了开了。 此时,其他的家丁也都不甘示弱,纷纷怪叫着拎起了大刀,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大宅。 他们气势汹汹,杀意腾腾,一看就不是一般的恶贼。 艾财主从睡梦中突然惊醒,一把推开了趴在身上的小妾。 接着便开始穿衣服,可还是慢了一步。 裤子才刚刚提上,赵黑子已经拿着刀走了进来。 看着躺在被子中瑟瑟发抖的女子,又看了看满身臃肿肥肉的艾财主。 还没等艾财主求饶,赵黑子一脚便踢了过来。 “恶贼,我儿乃是县令大人的师爷,你如此伤天害理,难道就不怕官军的围剿吗?” 赵黑子一听,差点连眼泪都要笑了出来,自己这不就是官兵嘛? “老家伙!爷们是替天行道的好汉,专杀你这种为富不仁的恶贼!” 赵黑子脸上带着冷笑,将刀架在了艾财主的脖子上。 感受着刀碰在皮肤上冰凉的触感,艾财主的双腿抖个不停,不一会儿便流出了黄色的液体。 “老滑头,最近火气有些大啊!” 说完,赵黑子看向了门外,一个满身都是血的家丁冲了进来禀报道:“大哥,艾家一十七口已经尽数伏诛!” “天杀的贼寇,老夫和你拼了!” 艾财主一听,感觉天都要塌了,双眼一红的扑了过来。 “去死吧!老猪狗” 赵黑子一刀将其枭首,然后面露可惜的看着床上半身赤裸的女子。 “送她上路吧!” “是!”两个家丁冲了过来,将一条白绫缠在了那女子的脖子上,接着便一起用力拉直。 那女子满脸的不甘,然后双眼凸出,舌头伸长的死在了床上。 “看见了众位兄弟的脸,便是不能留了活口”。 想起了刘平交代过他的话,赵黑子的表情缓和了些。 第38章 匪道(2) 当赵黑子等人将整个艾家庄的银子搜刮一空之后,他突然发现远处有一大群村民正朝着他们浩浩荡荡地走来。 人数不仅多达上千人,这些村民手持农具和鸡公车等工具,显然是前来搬运粮食的。 看来,那个村长已经按照约定通知了村民们前来搬取粮食。 赵黑子见状,立刻决定避开这群村民。 于是,他带领着手下家丁迅速绕开了村民队伍,顺着小路向着临时驻扎的营地返回。 一路上,赵黑子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的明智决策。如果刚才没有及时离开,很可能暴露给了这些村民。 不仅会导致后面县衙的追查,还会影响到后续的计划。 临时搭建的营地内,营帐外的夜风呼啸。 刘平躺在了一辆马车里面,借着微弱的烛光,专注地阅读着手中的《纪效新书》。 这部戚少保传下来的兵书,刘平每次阅读都能学习到许多。 在刘平身旁,小荷嘟着小嘴,一脸不悦。 她伸出一双白皙如玉的小手,有气无力地为刘平捶打着后背。 顿了顿,又轻声问道:“老爷,都这么晚了,为何怎么还不休息呀?” 刘平微微抬起头,微笑着回答道:“无妨无妨,再看一会儿就睡,你若是累了,就先去歇息吧。” 说完,他又低下了头,嘴上又随便敷衍了一句。 虽然表面是波澜不惊,但心中却在焦急这赵黑子为何还不回来。 此次命人伪装成山贼,去做这种劫富济贫之事,是刘平早就想过的设想。 以后自己便是一县之地的军事主官了,手下肯定是需要干这种脏活的人的。 “刘大人,赵哥回来了,他命我向你报个平安,什么都没有留下!” 刘平听见了门外梁飞的声音,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没想到这赵黑子还是个多面手,竟然连这种打家劫舍的行当也会做。 将手中的书放下,刘平脱下身上的衣物后,便吹灭了蜡烛。 借着外面倒映进来的月光,刘平躺倒在了床榻之上。 感受着一具颤抖的身体爬进了怀中,刘平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一夜风流,那自然是“春色满园关不住”,刘平也是难得糊涂了一回。 第二日一早,精神焕发的他一如既往的洗漱。 由于没有牙膏的原因,只能接过小荷递来的青盐和柳枝将就了一下。 离开马车跳上了战马,赵黑子便面露兴奋的赶了过来。 “刘头,你猜昨个弄了多少银子?” “多少?” 刘平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便直接反问道。 赵黑子神秘一笑,然后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千多两?” “不,是两万多两!” 刘平一惊,这随便抄了个乡下土财主的家就那么有钱。 这些为富不仁的家伙,自己富的流油,却逼的老百姓吃不上饭,便是以后也不能放过这些家伙! 暗暗骂了一句,刘平便让赵黑子退了下去,整支队伍也恢复了前进的速度。 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算慢,过了会通河的渡口,刘平等人已经来到了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河南省的境内。 从归德府转了一圈,刘平便赶到了位于开封府的“河南都指挥使司”,也就是常说的都司。 由于大明朝对地方的管理,实行三司分治的国策。 主管地方行政的:承宣布政使司 主管地方司法的:提刑按察使司 主管地方军事的:都指挥使司 刘平虽然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守御千户所防守官,但总归是归河南都司管辖的。 而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前往都司验明正身。 填了军籍文册之后,才能去自己的千户所。 而河南都司的治所正位于开封府,所以刘平便先来了这里,没有直接去位于杞县的卫城。 一队人马径直进了这座天下闻名的开封城。 不一会儿,几人来到了指挥使司的官厅中。 刘平还在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场景,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响起:“你便是杞县新任的守御千户!” “不知大人是?下官正是新任的防守官” “好汉子,莫要多礼,我乃开封副总兵陈永福!” 陈永福的脸上都是笑意,他早就听说了这个新任千户在辽东所做过的事迹。 此刻一见到刘平真人,见他生的如此威武雄壮,心中是好感大生。 “老陈,什么事让你如此高兴啊” 一个面沉如水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见他身上的正二品大红武官袍,刘平一看便知道是此地的东道主了。 “拜见大人!” “无须多礼,本官乃是乃开封总兵官邓玘” 中年人抬了抬手,示意刘平站起来说话。 按理来说,这二人一个是开封总兵官,一个是开封副将,听着也不像都司的官。 其实这还要得益于大明那操蛋的军制,这二人的署职便是河南都指挥使和河南都指挥同知。 至于这开封总兵官和开封副总兵,皆是虚职而已。 实际上,这两人一个是正二品的武官,一个是从二品的武官。 在两位大人的不断追问下,刘平犹如喽啰一般将自己在辽东的经历交代了一番。 听完之后,就连一直面色平静的邓玘表情也变得有些激动。 “好啊老陈,本官手下又要添一员悍将了!” 有了这二位大人的赏识,刘平将兵部给的东西一起交上了上去。 两人看都没看,便直接让手下人去办事去了。 邓玘还命人摆上了一桌的酒席,几人是越喝越投机,就差当场义结金兰了。 办完了一切入职的需求,刘平终于恍恍惚惚的离开了开封府的官厅。 这事就这么简单的办成了?简单到刘平都怀疑自己觉醒了老刘家的魅魔属性。 其实不然,要不是他在辽东那豪华的战绩。 估计这二位上官,都不会理睬他这一个小小的千户防守官。 第39章 归乡 告别了这两位直接统率自己的顶头上司,刘平觉得心中的压力小的许多。 这二人在历史上的结局都不算好,貌似一个死在了叛军手里,一个死在了农民军的手中。 没有再想这些问题,一行人催马离开了开封府城。 又走了五日的路程,在前面探路的赵贵策马上前禀报:“大人,前方已是杞县境内!” 刘平眼中带了些激动,历经了大半个大明,总算是到达目的地了。 身旁的罗孝武更是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见他如此模样,刘平也是颇为感慨的道:“罗大哥,你我总算是回来了!” “是啊,罗某人没想到此生还有回来的机会,还得多亏了兄弟” 刘平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全然不顾及周围人们投来的各种目光。 他勒紧缰绳,催马前行,成为队伍的领头羊。 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划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身后的一百名甲骑紧紧跟随其后,马蹄声如雷,震撼了整个县城。 当这支精锐的骑兵来到城门前时,守在城门口的两名衙役被这壮观的场面惊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气势磅礴的骑兵,还不等刘平开口,就迅速打开城门。 并主动拦下了准备进城的百姓们。 “让军爷们先走!”一名衙役高声喊道,声音中带着敬畏和紧张。 另一名衙役则用力挥动手中的水火棍,示意其他百姓避让。 百姓们纷纷停下脚步,让出道路,不敢有丝毫违抗。 刘平拢了拢官帽,回身向着众人大声喊道:“入城!” 城门口的百姓驻足不前,好像看见了新鲜事似的。 在他们眼中横行霸道的衙役怎的都和小鸡仔一样缩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哩。 “大春,你看那官爷穿的是几品官服啊?还有那么多骑兵护卫,好不威风!” 一个骨瘦如柴的书生满脸都是羡慕的向一旁的屠户询问。 “俺咋知道,这些大老爷排场可大的很,看这人如此年少,怕又是哪家的公子哥” 没有管两侧百姓的议论,刘平的目光看向了大街中心的方向。 一炷香的时间没到,王县令已经带着一帮县衙的差役出来迎接。 刘平上下打量了下眼前的县令,只见他身上穿着七品的官服。 这人看起来大概有四十多岁,满脸油光,大腹便便的模样,一看就是个吃的饱饱的父母官。 “这位便是新上任的刘千户?” 王永和的眼中透露着精明,打量了一下刘平身边的骑兵后,便拱了拱手。 “正是本官,此次贸然前来,叨扰了!” 刘平也没有托大,也是简单的拱手回礼。 明末时期的武官地位比文官低了太多,这王县令如此客套,想必是想拉拢与他。 果不其然,两人聊了没有几句话。 王县令便热情的宴请几人前去县城里最好的酒楼“百花楼”之中。 经历了一路劳顿,刘平倒也想看看这个王县令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便欣然的同意,与这杞县的父母官一起入了百花楼。 百花楼的掌柜一见县令大人回来了,便低声下去过来询问是否可以上菜。 王县令脸上带着傲气,然后朝刘平笑着问道:“刘千户,你看这地可以吗?” 刘平笑而不语,点头表示不错。 不一会儿,十几道满满当当的菜便摆了上来,冷的热的都有。 刘平注意到了其中有一道红烧大鲤鱼,好家伙。 正是纯野生的黄河大鲤鱼,这在后世想吃到都难。 王县令笑呵呵将一瓶女儿红的封口打开,几个人是你来我往,喝的是不亦乐乎。 刘平本来的饭量就大,连着酒量也大了不少。 喝了接近一斤多的白酒,见这王县令还是说着些客套话,也不提正事。 心中也是好笑,这些读书人就是喜欢玩这些虚头巴脑的。 正在想着事情,天字房的门被人推了开来。 百花楼的掌柜点头哈腰的谄媚道:“二位大人,光喝酒哪有意思,最近楼里来了个唱曲的红姑娘,让她来为二位唱一段?” 王县令的脸已经红透了,见掌柜的如此懂事,便点头应允。 那掌柜的一笑,回头招呼道:“进来吧!” 一个穿着十分朴素,头上扎了个红绳的姑娘走了进来。 微微一笑,向刘平几人行了个万福,便坐在了一张凳子上。 刘平见她一张小脸长的是十分周正,唇红齿白的,倒也是个美人坯子。 “刘千户,本官是托了你的福啊,这红姑娘可是轻易不卖唱的,肯定是得了你的大名才前来献曲的” 刘平仍是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可不相信这王县令口中的鬼话。 这红姑娘肯定是王县令早就请好的,便是故意这时候才带出来。 那红姑娘也不怯场,手中捏了个兰花指,咿咿呀呀的便唱了起来。 刘平听的是一阵稀里糊涂,从这婉转的唱腔声中,倒也听清了几句唱词。 步步娇,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 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 仔细听了听,这唱的不正是汤显祖的牡丹亭嘛。 “唱的好!” 天字房的对门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将众人都听的一愣。 按照这唱曲儿的规矩,让歌女来献唱大多数都是为了助兴。 即便是有人喝彩,主人家也不会不高兴。 可一曲还未唱完,便来喝彩打断,这便是了不给主人家面子了。 “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扰了王大人的雅兴!” 刘平和王县令还未发话,站在一旁的师爷已经大喝了一声。 气势汹汹的便冲了过去,抓住这百花楼的掌柜责问。 王县令看了刘平一眼,眼中笑意已经抑制不住。 “下人狂妄,还请刘千户勿怪” 瞧瞧这师爷给予的情绪价值多恰到好处,怪不得大家都想当领导。 那唱曲的红姑娘却也是唱不下去了,尴尬的闭上了嘴,一动也不动的便坐在那里。 “得了,莫要与这人一般计较,红姑娘,咱们换一曲” 见气氛有些紧张,刘平笑着建议道。 王县令见刘平如此,也不好当场发作,便也坐了下来。 婉转的唱曲声再次响起,众人又开始了喝酒吃菜。 “好啊!” 可不一会儿,一旁那个男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次刘平都有些恼了,更不要说本就有些火气的王县令了。 只见他是拍案而起,骂骂咧咧的看向了酒楼的掌柜。 第40章 风波 未等王县令发话,站在刘平身旁的梁飞已经拔出了腰刀。 一刀将隔间的木门划出了个大洞,梁飞直接一脚踢翻了木门。 不一会儿,他便将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白衣公子薅了出来,一把便丢在了地上。 王县令一见这白衣公子,本来就满脸的火气顿时是更盛。 “我乃朝廷的举人,你们竟敢动粗手!” 还未等刘平问话,那白衣公子便站了起来大喊。 “呸!又是你小子,三番两次给本官找难题!” 王县令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有些厌恶的看着此人。 刘平还未摸清此人的身份,只是这样问道:“你既然是读了圣贤书之人,为何还如此不知礼节?” “懂个屁的礼节,这姑娘唱的正是还魂记中的惊梦,声音悲伤凄苦,一定是有什么伤心之事,必是你等以势欺人所致,我平生最见不得你们这种欺凌弱小之人!” 那白衣公子说了这一大段话,然后看向了一旁的红姑娘。 一旁的师爷有些小心翼翼,慢步便上前高声道:“王大人,这人虽然是李大人家的公子,但李大人家教颇严,不如将他扣下来,交由李大人处理!” 王县令的眼中有些犹豫,毕竟乃父的关系在此,还是不要轻易妄动的好。 被几人搞得晕头雾水的,连面前这人的姓名都不清楚。 刘平看向了白衣公子问道:“你姓甚名谁,快快说来”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李名信也!这杞县之人便唤我一声李公子” 那白衣公子打了个酒嗝,慢条斯理的回道。 “李信,李公子……” 刘平将这两个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隐约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刘大人,这位公子也是性情中人,小女子请二位莫要怪罪于他了” 红姑娘一阵婉转的声音响起,将碎碎念的刘平拉回了现实。 红姑娘,李公子! 心中念叨了一句,刘平感觉胸口是一阵跳动。 他终于想起来了,之前便听过这二人的名号。 河南的杞县,不就是红娘子和李岩的故乡! 而且李岩在改名之前,便是叫李信,县中的百姓也叫他“李公子”。 真的太踏马的巧了,竟然让刘平同时碰到了二人。 “这位大人,不知可是认识我?” 李信见刘平呆若木鸡不说话,便开口询问道。 “哦,既然都是一些小事,便请红姑娘一起下去吧!” 刘平笑了笑,示意几人无事可以走了。 见刘平同意了,梁飞也让开了楼梯的道路。 一场风波平息,王县令也没了继续喝酒的兴趣,便色眯眯看向了刘平道:“刘千户,那红姑娘如何,若是你喜欢,本官便买来请你为她开了苞” 刘平是笑而不答,过了一会儿道:“王大人真会说笑话,我刘平平日军务繁忙,哪里有这种闲情雅致” 见此,王县令老狐狸似的一笑,也没再多说什么,便直接起身告辞。 刘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王县令又是请喝酒又是送美女的。 难道就没什么想法,还是没到那个时候! …… 离开了这赫赫有名的百花楼,刘平便打算去位于县城十几里外的杞县守御所上任。 可在离开县城之前,他还打算回一趟家里。 毕竟几年都未回来,连身体的灵魂都换了一个。 走在记忆之中的街头,身边只有小荷和赵黑子几人跟随。 其余众人已经全部出了城,在城外等待刘平的命令。 马上就要回到“自己的家”了,刘平竟然有一些露怯了。 这家中只剩下了一个嫂子,多年未见也不知如何了。 脑海中胡思乱想着,来到了东大街的一个破败的胡同里。 寻到了第五间屋子,刘平用手敲起了房门。 见出来开门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刘平满脸都是意外,难道嫂嫂已经改嫁了。 那小娃娃警惕的看了一眼刘平,言语之间带着稚气的道:“不知有何事?” 刘平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有些好笑,便伸出手拍了拍小娃娃的头道:“你娘亲可在家中?” 小娃娃一听,脸上的冷色更甚,终于还是鼓起勇气的道:“你这坏人,莫要来欺扰我娘亲,要是平哥儿回来了,指定饶不了你!” 刘平听罢更是大笑,一把将这小娃娃抱在了怀中,便带着小荷往院子走。 走进了院子里,刘平发现里面很是破败,就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放开我,你这坏人!” 怀中的小娃娃还在挣扎,自然惊动了内院的一个妇人。 只见门帘被掀了开来,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的身材很是高挑匀称,秀发高高的盘成了一个牡丹鬓,身穿一件粗布浅色单衣,美目婉转。 一见刘平抱着孩子立在院子之中,手中的针线却是不知掉在了哪里。 激动的冲了过来,一把扑入了刘平的怀中笑道:“平哥儿,你终于回来了!” 刘平有些尴尬,看了眼面前身姿卓越的女人道:“嫂嫂,我回来了” “回来了便好,我听人说辽东那边战死了几万人,嫂子的平哥儿能回来便是最大的福气” 刘苏氏将刘平手中的孩子抱了下来,脸上犹豫了一下,便说道:“平哥儿,可是要喝酒吃肉,嫂嫂这便去收拾一下” 刘平摆了摆手,哭笑不得的将自己如今做了官,要将她接走的事讲了个清清楚楚。 刘苏氏这才看清了刘平身上的官服,满脸都是兴奋,眼圈也渐渐红了起来。 刘平一见这女子要哭,还以为她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便哼了一句,向身后的小荷使了个眼色。 小荷闻言,便屈身上前道了个万福。 想要出言宽慰刘苏氏,却不曾想被她一巴掌甩了过来。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的小荷是捂着脸便哭了起来。 刘平看的也是一愣,隐隐的也发现不妙之处。 出言安慰了几句小荷,刘平看着先走进内院的刘苏氏,便抬腿跟了进去。 二人刚处于一个私人的空间,只见刘苏氏也是捂着嘴哭了起来。 “你这狠心的人,当时哄骗我时是怎么说的!” 刘苏氏一边哭着一边骂着刘平,还用手来掐他身上的软肉。 第41章 冤孽 将这哭哭啼啼的女子拉了开来,刘平脑海中猛然跳出了一段隐藏很深的记忆。 刘平自小和兄长一起长大,眼看兄长二十多岁仍未娶亲,直到有一天。 一个瞎了眼的老婆子上门不知道和刘平的兄长谈了些什么。 十几天后,年仅十岁的刘平便见到了他平生见过最美的女子。 只不过,听那些街坊邻居说,那是他的长嫂。 迎亲的当天,兄长很是高兴,便多喝了些酒。 就在带苏氏回来的路上,从马上掉了下来,碰巧便跌入了山崖。 十岁的刘平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在苏氏给他套上孝服之时,他便懂得了一切。 处理完兄长的丧事,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成亲便死了丈夫的原因。 刘平发现邻里街坊看这个年轻嫂子的眼神都很怪,还经常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此后,刘平便与留在了家中的苏氏一起生活在了一起。 又经历了一段时间,二人也熟络了些。 刘平这才知道,这个看着成熟的嫂子也就比他大了五岁。 此后的日子里,刘平便去给了罗家放牛为生,苏氏便在家中织布补贴家用。 时间过的很快,一晃就七八年过去了。 刘平也成了个大小伙子,可仍是没有寻到什么好的生存之道。 不幸的是,县城里的东家又遭了难,这下连放牛也放不成了。 正巧,罗家的大少爷罗孝武前来寻他,二人一看当兵吃粮的种种好处,便一齐从了军。 当天上午,苏氏在听说刘平要前往辽东的消息后,在家中足足哭了一天。 埋怨刘平太过于冒险,这个家要是没个顶事的男子,便要散了。 一直到了晚上,苏氏做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又买了两瓶酒。 因为劝他不动,苏氏便想让刘平最后吃好一点再上路。 岂不料,刘平当然是喝的烂醉,看着苏氏仍然窈窕的身姿便起了歪心思。 心道此次前往辽东肯定是九死一生,再怎么说也要为老刘家留个种。 要不然就是死了,也无脸去见列祖列宗。 半推半就的,喝醉了酒的刘平便将苏氏保留了二十多年的贞洁给破了。 到了第二天,酒醒之后的刘平才知道犯下了大错。 可看着苏氏哭哭啼啼的模样,便好言宽慰了一番。 并且出言保证若是飞黄腾达了,必要回来娶她为妻。 这才得以从家中脱身,后来去了辽东便被现在的刘平鸠占鹊巢了。 理清了一切的脉络,刘平不由得在心中大骂了原主一遍。 不过现在他既是刘平,便摆脱不了这件事了。 这样一想,也难怪刚刚苏氏会如此对小荷了。 说好的回来便娶她,现在却带了个小的登门拜访了。 只要是个正常女子,都不会轻易的就将这件事翻篇的吧。 “你这负心的人,莫不是嫌弃人老珠黄了!” 见刘平一直沉默不语,苏氏抹了眼泪花,眼中紧紧盯着他。 刘平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二十七八上女子,身材依旧婀娜,皮肤更是不减当年。 一张薄薄的樱桃小口,正吐舌如兰的散发着成熟女子的魅力。 美人便在眼前,刘平自诩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此时见她一脸楚楚可怜的神态,更增添了一丝诱惑。 刘平吞了口口水,便将苏氏一把搂入了怀中喃喃的道:“我的好嫂嫂,平哥儿哪能忘的掉你” 苏氏脸上一红,不愿的推搡的一下刘平,见他抱的紧了些,便放弃了挣扎。 其实有明一朝,从洪武爷开国时便严禁叔嫂继婚的陋习。 可因为封建时代不发达的生产力,民间仍然是将娶进家中的女子当成了私有财产。 若是真的兄长死了,嫂子成功的改嫁了,这都会被视为家中上一种耻辱,就连乡邻都会笑话这家人。 自古以来,兄终弟及,姐死妹填房的陋习一直便有。 即使到了后世开放的时代,有些不发达的偏远山村里,依旧有着这样的陋习。 至于这大明朝的官府管不管呢,一般来说,只要不出什么人命官司,地方官也懒得管这些。 毕竟俗话说的好,民不举,官不究。 摆脱了心中的不适应,刘平又多说了些宽慰的话。 怀中的苏氏这才稳定了心神,从容的站了起来。 随后,刘平长话短说的交代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 并说要将苏氏接到千户所去,往后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苏氏听的是又惊又喜,口中赞誉平哥终于是有了出息。 随后,拉着刘平来到了一个灵牌之前。 点上了三根香,苏氏便拉着刘平一起跪了下来。 不用说刘平也知道,这便是他那命薄的兄长了。 “大郎,一定是你在天之灵保佑,才能让平哥儿无恙归来,现在他也有了出息,都当了五品的大官,可是比县太爷还大呢,刘家也有了后,你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说完,苏氏是泪如雨下,仿佛要将多年的委屈全都哭了出来。 刘平见她如此伤心,又出言宽慰道:“芸娘,莫要哭了,这些年是刘家对不住你,往后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抽了抽鼻子,苏氏伸出两根手指掐住了刘平的耳朵。 一边用力拧着一边骂道:“没大没小的,嫂嫂的名讳都能随便喊了!” 轻哼了一声,刘平摆开了她的手,笑着指了指门外的道:“那小娃是我的?”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真是前世修来的冤家!” 苏氏脸上泛着红晕的笑了笑,随即便捶了刘平一记粉拳。 好嘛,这下真是喜当爹了。 “哎,平哥儿可别告诉宝儿,大郎膝下无子便早早去了,不如就将宝儿过继给大房吧” 苏氏的脸上带着一些歉意,眼神也闪烁不定。 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打算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而站在一旁的刘平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和宽慰。 刘平原本对这突如其来的“喜当爹”感到十分纠结和抵触,但此刻却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现在苏氏既然这样说了,他自然是满口答应。 那小娃看着便聪慧,当个侄子养也不错。 若是真的想要孩子了,日后还可以再生嘛 第42章 上任 将苏氏从院子中带了出去,刘平又将小娃抱了起来,几人一齐便出了巷子。 路过的几处街坊,一见刘平骑着高头大马,身上还穿着官服。 纷纷是出言祝贺,更有人出言夸奖苏氏,说她教出了一个好叔子。 这下倒把苏氏闹了个大红脸,便装作正常的和几人打招呼。 离开了县城,赵黑子几人早已经是在此等候多时。 刘平亲自送苏氏上了马车,这才下令全军出发。 走了约莫一个上午的路,路上除了成群形容枯槁的流民,也再无什么异常情况。 刘平坐在马上,抬头眺望面前的千户所卫城。 眼见是一片的残破不堪,甚至连一些城墙的砖块也已经脱落。 这个千户所的城墙约有六七米的高度,环绕周长差不多五六百米。 若是战时,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型军事要塞了。 看着这一切破败的景象,刘平不禁是摇了摇头,这里便是他以后的基本盘了。 “赵贵,去前面看看” 招呼了一声,前面的赵贵奉命策马向前,一会儿便来到了城门之下。 城墙上,两个打着哈欠的卫所兵正在闲聊说着家常。 只听见马蹄声震震,便见一个身穿布面铁甲的骑将策马而来。 “这位官爷,可是有路引?” 赵贵面无表情,朗声大喝道:“我乃新任千户刘大人麾下百总官,还不快快出来迎接刘大人!” 两个卫所兵一听,一齐是变了脸色。 早就听说了新任千户大人要来了,却不曾想来的如此之快。 “吱呀”一声,木制的厚实城门被推了开来。 刘平大手一挥,由骑队带路,一行人马便闯了进去。 刚进了这千户所,刘平目光所及之处是遍地垃圾,还有横生的污水。 在一些树的底下,甚至有些人类和动物的排泄物。 闻着鼻尖传来的刺鼻恶臭,刘平忍不住的皱了皱眉。 “千户大人,小人名为薛大勇乃是军中的总旗官,大人初到此地,还请跟我来” 刘平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眼这卫所兵的总旗官。 只见他身上穿着件破破烂烂的鸳鸯战袄,连一身最基本的铜钉棉甲都没有。 对嘛,这才符合刘平对明末军队的刻板印象。 刘平等人跟着薛大勇一路前行,最后停在了一座还算精致的院子前。 这座院子虽然比不上县城里那些富贵人家的府邸,但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刘大人,这里就是给您准备的屋子啦!\" 薛大勇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低声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声不响地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门一打开,刘平便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庭院,里面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显得十分幽静。 再往里走,便是几间盖得不错的屋子,每一间都布置得很精致,看起来非常舒适。 相比起卫所里那一排排低矮破旧的房子,这里简直就是天堂般的存在。 刘平心中不禁是感叹,这前任千户是真会享受生活啊! 回头又看了眼薛大勇,心想这个人还挺机灵的。 将苏氏和小荷几人送进了院子里,刘平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他这第一天上任,几个百户和镇抚官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刘平对此很是不满,自然是要好生计较一下了。 仍是由薛大勇带路,刘平几人来到了位于正中间的军营校场。 见里面一片的破破烂烂,刘平对着薛大勇喊道:“将人都喊过来,若是半个时辰之后还未到的,斩立决!” 薛大勇听到命令后,身体猛地一颤,面色犹豫地走出营帐。 紧接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铜锣,边跑边敲着铜锣。 每敲一下,就大声喊一句:“新任千户刘大人有令,速速前往校场集合,半个时辰内迟到者,立斩!” 不一会儿,许多面容疲惫、神情无精打采的卫所兵纷纷从四面八方的营房里走出来,汇聚到校场上。 这些卫所兵们看起来懒散无力,步伐散漫,似乎对即将到来的集合没有太多热情和期待。 他们之中有的人慢慢地走着,有些人甚至还打着哈欠,仿佛刚刚睡醒一般。 再看这些人的年纪,不仅是有老有少,甚至还有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 刘平看的是目瞪口呆,虽然心中已是早有预计,但还是没想到卫所已经糜烂至此。 事实上,从大明堡宗朱祁镇带军中武将狠狠的送一波人头以后。 大明的职业军人体系便出现了断层的尴尬局面。 直到正德年间以后,卫所制度开始全面的崩塌。 大量的军户被世袭的军官兼并了军田,职业军人变成了种地的农奴。 每天是吃吃不好,穿也穿不好,家传的武艺更不知道送给了谁。 这样式的卫军,怎能有战力可言。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近八九百的老弱残兵才集合完毕。 而刘平心心念念的卫所军官,终于是出现在了眼前。 面前的五个百户官装扮都是大差不差,身上分别穿着一身精致棉甲,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军人的气质。 只是几人好像都养尊处优惯了,一个个都是大腹便便的模样,像极了村里的地主老财。 又等了一会儿,千户所里的镇抚官终于来了。 只见此人约莫三十几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淡雅的青衫,好像根本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人。 “拜见千户大人!” 几人见了刘平身上的官服,自然而然的走到了面前行礼。 刘平挥了挥手,示意几人不用多礼,随即将目光看向了镇抚官。 这镇抚官相当于千户的副手,卫所里的兵籍和一些考绩全是由他掌握的。 刘平想要第一时间了解卫所的情况,便是要这镇抚官配合。 “禀大人,下官名为许青山” 见刘平看向了自己,他便率先自我介绍道。 “许镇抚,可否将军中花名册取出,本官要核对一下人数” 刘平如此的直截了当,这让一旁的许青山有些汗流浃背了。 “既是如此,大人还请请稍等片刻” 许青山行了一礼,便躬身退往了一处营房里,显然是取花名册了。 第43章 立威 将许青山递上来的花名册看了一遍,刘平知道了这个千户所的大概情况。 这个守御千户所乃是成化朝时期设立,初时有军户八百多户。 除去千户所的正兵八百多人,另有余丁八百多人。 再加上军户一家的老幼家眷,整个千户所差不多有3000余人。 到了万历朝末期,因为天灾加剧,再加上卫所军官的强取豪夺,大量生存不下去的军户沦为了逃户。 以至于现在的千户所里面,军户只剩下了五百多户。 现在站在校场之上的八百多人,只有五百多正兵,其他的都是余丁而已。 这些余丁乃是洪武爷开国之时,配属给军户的仆从。 朝廷原本的目的是让这些余丁可以帮助军户减免种地的压力,从而可以更好的进行军事训练。 可随着大量的军田被侵占,军户自己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每天都是怨气冲天,这些配属给军户的余丁,自然而然便成了发泄对象。 因此,这些余丁的逃亡比军户更甚,这也是场上五百多军户只剩下了三百多余丁的缘故。 合上了花名册,刘平对着一旁如临水火的镇抚官道:“唱个名吧,先验一验人数!” 许青山躬身一礼,随即顺着花名册上的名字念了起来,被叫到的军户和余丁皆是开口回应。 “杨老二何在?” “小人在此!” “……” 一直念到了最后,许青山连叫了五个一旗的军户没有任何回应。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许青山上前禀报道:“禀千户大人,牛百户麾下少了五人未到” 刘平眼睛眯了眯,然后望向了一旁有些臃肿的牛百户。 牛百户慌忙的一下跪倒在地,满口都是大人饶命,那五人确实是他麾下。 但几人皆是军中好手,使得一身好武艺,常常在军中便是刺头一般的人物,便是自己也管不得五人。 刘平一听,脸上是寒光阵阵,队伍里有这样的毒瘤,今日便是要彻底切除。 “既是如此,本官恕你无罪,带人去将这五人带过来!” 牛百户一听,心底是放了十万个安心,招呼着十几个贴身的家丁便冲向了一间营房。 却是校场最后边的一间营房里,五个喝的醉醺醺的军汉正在打着瞌睡。 一个人不知为什么突感心中不妙,便拍了一下身旁的醉汉问道:“大哥,今日便是那新千户上任的日子,刚刚已在营中点卯唱名,你我当真要一直在此睡上一觉” “怕个鸟球,上任王千户还在时我等便是如此,怎地这新千户初来乍到,必要寻军中好手充当家丁,日后说不定还要来请我呢” 那军汉是狂妄一笑,两眼之中是醉意连绵,且不知大祸已经临头矣。 “啪”的一声,牛百户瞪着双眼推开了营门。 指着床榻上躺的横七竖八的五人大喝道:“奉千户大人令,将这五人统统拿下!” “牛二,你竟敢拿我,晚上睡觉之时,当心你的脑袋” 十几个家丁冲了上去,将锋利的腰刀架在了五人的脖子上,引得其中一人大声喝骂威胁。 牛百户脸色更是阴冷,平日里他便忍受够了这麾下的五人。 因为上任王千户的原因,牛百户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 此时,见新来的刘千户要惩治这五个嚣张跋扈的贼汉。 自然是难掩心中快意,大声回骂道:“马强贼子,今日便是你大难临头之时” 五人更是大怒,口中不断喝骂,就连在校场之中的刘平都听到了一些污秽之语。 他的眉头锁的更紧,只叹道这牛百户真是个憋屈之人。 “快,老实点!” 终于,在骂骂咧咧之中,五人被押到了众人的面前。 几人被按住跪在了满是灰尘的地面上,仍是将头抬的高高的。 刘平见状,眼中寒光更甚,嘴上却是笑呵呵的道:“本千户今日点卯,为何失期不到?” “我兄弟五人昨夜喝大了酒,今日自然是要大睡一场,千户大人竟是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跪在前面的马强大喝一声,满脸都是不服的回瞪着刘平。 这话便是直截了当的笑话刘平的心胸狭窄,因这点小事便要惩治五人。 刘平一听,一下子便气笑了。 军中法令如此,这帮老兵痞自己犯了戒还如此嚣张的强词夺理。 真以为刘平手中的刀是泥捏的呀! 笑了笑,刘平来到了跪在地上的马强身前。 看了眼这军汉乱糟糟的头发,用手一摸叹道:“如此大好头颅,可惜可惜呀!” 这下便是傻子也都明白了刘平的意思,那军汉的眼中也是一暗。 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叫道:“你竟要杀了我等,这军中可没有比我们五人身手更好的了” 另一边的马二更是惊惧,平日里跟着大哥嚣张惯了。 今日里眼看就要丢了小命,口中不禁发出了哭腔喊道:“千户大人,小的知错了,这切都是马强的主意,还望大人饶了小人的性命,日后必鞍前马后,唯大人马首是瞻!” 这马老二也是个混蛋角色,性命攸关之时连自己的兄长都可以舍弃。 此刻表了忠心,只求刘平能放下心中杀意。 “马老二!莫要如此丢人现眼,死便死了,当真不是个好汉子!” 马强心中怒气更甚,开口辱骂起了这不争气的弟弟。 刘平没空再理几人的闲话,拍了拍手喊道:“当真是个好汉子,那某便成全了你!” 说完,一把拔出了腰间的战刀便是挥了下去。 血液溅了有一米多高,马强的脑袋犹如垃圾一样滚落在了地上。 “大人恕罪啊!” 一旁四人,一见嚣张的马强便是这样被随随便便的杀了,心中是肝胆俱裂的求饶。 刘平没有半点的同情之心,看着身旁的梁飞几人挥了挥手。 梁飞点了点头,几个亲卫冲了上去。 四声凄厉的惨叫之声响起,便是顷刻间就丢了性命。 “罔顾军令,宿醉营中,这五人在本官刚任之时便如此跋扈,今日便是明正典刑之时!” 大吼了一句,刘平的目光目不转睛的看向了大气也不敢喘的场上众军卒。 第44章 裁撤 环视了一圈,见杀鸡儆猴的效果不错,刘平随即念道:“将这五人头颅挂于营门前三日,以儆效尤!” 众军卒闻言心中更是巨震,皆是不敢再直视刘平的目光。 就连那五个百户官,心中也已经是大为惊惧,纷纷想起了以前做的坏事。 这要是千户大人要追究到底,恐怕是都要人头落地。 当然,刘平也不可能这样的丧心病狂,真将这五个百户都杀了,那卫所就彻底的乱了。 点清了人数,也立了威,刘平便没了与这些老弱纠缠之意。 随即,便在镇抚官许青山的领路下,径直走入了军中最大的一间营房里。 五个百户官是心惊胆战的跟了进来,见刘平的脸上带着平静之色。 由牛百户领头,五人是互相看了一眼。 纷纷跪倒在了地上,请求刘平饶恕他们之前所做之事。 刘平见这几人真诚惶恐的样子,满意的挥手示意几人起来。 “之前之事便不用再提了,往后大家便是一营之中的袍泽,如若再做了些犯戒之事,倒时便不要怪刘平手中的刀不认人了!” “大人教训的是,下官知错了” 五个百户官一齐告谢,纷纷是表了忠心。 随后,牛百户有些畏惧的从怀中取出了一百两银子。 接着,便在刘平诧异的目光中递了过去道:“刘大人刚刚上任,这是下官的一点孝敬之意!” 四个百户瞪了牛百户一眼,不甘落后的皆掏出了一百两银子。 事实上,这些便是几人早就准备好的。 大明后期的官场风气便是如此,不论是武官还是文官。 刚上任便收属下的银子,这都是基本的操作。 “这便不必了,诸位若是诚心悔过,便将这些年侵占的军田都交出来吧” 刘平并没有理会这些面前的银子,反而是问起了军田之事。 牛百户五人都是面露尴尬之色,一旁的许青山更是露出了敬佩之情。 “大人说的是,这军田本就是卫所之物,下官将此还于便是了!” 几人表示了同意,反正这刘大人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主。 以后想要让那些苦哈哈免费干活是不可能了,手中那么多的军田岂不是荒废了。 还不如将此都交了出去,也好让刘平承了他们一份情。 见五个百户官如此的明事理,刘平也就没了难为几人的意思。 挥手示意几人下去,将许青山一人留了下来。 待营房之中就剩下了二人,刘平抬眼望了一眼许青山道:“许镇抚,本官预想裁撤军卒,你看如何?” “一切以大人之言为主,下官并无什么意见” 许青山回敬一礼,对于这位千户大人要裁撤军卒的事情他早就想到了。 毕竟人家可是带了三百披甲悍卒上任的,要这些多少年没碰过兵器的卫所兵有什么用。 想了想,许青山接着问道:“不知大人欲想裁撤多少人员?” 刘平笑了笑,伸出了两根手指摆了摆。 “二百人?”虽然裁撤的有些多了,但也算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许青山心中默默的想道,便出声询问。 “不,本官只留二百精壮之人”刘平斩钉截铁的唤了句。 许青山一下就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这位千户大人的话。 只留二百人,那可是要足足裁撤六百多人啊! 对于许青山的反应,刘平似乎是早有预料。 可在他的印象里,兵在精而不在多,留其二百人建一司,短期之内已经够了。 崇祯朝末期,李自成的几十万大顺军又如何? 一片石大战之中,只损失了万余的老营精锐。 李闯王便是从此一蹶不振,一路败退到了湖北,丢掉了整个北方。 就营中那六百余人的老弱病残,刘平还真不想将他们送到战场上送死。 人尽其力,物尽其责,这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该具有的品质。 许青山见千户大人已经执意如此,再不好劝阻。 便顺了刘平的要求,二人开始详细的制定起了裁撤老弱残兵的计划。 很快,一份裁撤的军令在营中传了开来。 当天下午,还在乐乐呵呵的六百多人同时接到了失业的通知。 六百多人有惊讶的,有痛哭流涕的,但就没一个敢反对的。 一直到了晚上,这些人这才收拾了在营中的物事回到了城中的家里。 家里人见这些军户都回了家,也是大感惊讶的询问。 这才得知了已经被全部裁撤的消息,当晚无数人的家中传来了痛苦之声。 同时,得知消息的五个百户官对于刘平这个千户大人究竟要做什么都是好奇无比。 此时的刘平却很是泰然,和家中不多几个人坐在了桌子之上。 苏氏准备了一桌子满满当当的好菜,更是备了一瓶好酒。 刘平也没有什么拘谨,自顾自的便坐在了首位之上。 一手是抱着宝儿,一手夹着桌上的菜肴吃饭。 一旁的小荷和苏氏侍立在一旁,一点也没有上桌子吃饭的意思。 刘平喝了一口酒,又按了下怀中不老实的小家伙。 看了眼满脸幸福之色的苏氏道:“嫂嫂,小荷,你们二人都愣着做什么,快些上桌吃饭啊?” 苏氏和小荷都是一惊,纷纷是出言拒绝,表示等他吃完了二人才能上桌吃饭。 刘平是哭笑不得,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古代对男女尊卑的看法。 强拉着二人坐上了桌子,刘平说道:“往后家中没有如此多的规矩,我吃饭之时你们二人可一桌同食” 小荷的脸上是粉红一片,看着刘平的眼神都有了些拉丝。 本来被朱梅送给了这粗莽军汉她心中还有些不甘,可自从那次被这人夺了处子之身。 现在又受到了如此的尊重,看着刘平相貌平平的脸,是越看越觉得英气逼人。 苏氏也应了声是,对于刘平这样做她并没有什么感到稀奇。 以前之时,便是他们二人一起同桌吃饭。 只是介于刘平现在做了官,苏氏不敢如往常一样随意平常。 她是个很传统的女子,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平日里也听到过那些大官家中的规矩极为严苛。 此时,见刘平还是如同往日一样,心中更是多了分感动。 三人便坐在了一起吃饭,苏氏还不停为刘平夹菜,看的一旁的小荷是惊讶不已。 她作为一个女子的直觉,已经感觉到了苏氏和老爷的关系不一般。 第45章 匪患 裁撤整编还在进行之中,难得过了几天平静日子的刘平正在院子中喝着泡好的清茶。 青花瓷碗之中的茶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引的刘平是忍不住的轻闻了一下。 果然,这时代的炒茶工艺已经不逊色于后世。 也难怪,这个时代的欧洲白皮们将茶叶誉为上层人才能享用的极品。 此时,刘平正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他轻轻用杯盖刮去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沫子。 正当他沉浸在这份宁静之中时,院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大人!\" 梁飞一边喊着,一边快步走进院子里来。 刘平听到梁飞的声音后,抬起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这么急找本官何事?\" 梁飞急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 \"大人,刚才那王县令差人来找我,说有要事相商。\" 刘平一听,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自揣测着这位县令大人终于要提正事了。 从那日上任的时候,他便已经看出了这王县令有些客气过头了。 于是,刘平便站起身来淡淡地对梁飞说: \"走吧,我们去看看这王县令到底有何所求。\" 这次是轻装简从,梁飞带了几十骑陪同护卫。 还没到午时,刘平几人便已经到了县城的城门口。 王县令满脸殷勤的站在了城门口,身旁是一堆的衙役和那个狐假虎威的师爷。 一见刘平从战马上下来,他便踏前一步笑道:“刘大人,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官这几天可等了你许久啊!” “王父母太客气,我刘平是粗鄙武人,若是有些礼节上的不到位,还望父母大人多担待些!” 刘平脸上带着虚伪的假笑,心道这大明的官员几乎都是老狐狸。 有什么事也不先说,反而是先要套一套近乎。 听得刘平的话,王县令的老脸绽放出了菊花,看着面前的这人是愈加的满意。 “兄弟赶了一上午路有些乏了吧,本官已经在百花楼设好了酒宴,还请刘老弟务必赏脸” 语言转换之间,这王县令已经变了称呼。 刘平心领神会的一笑,随后便在这王老哥的带领下进了城门楼子。 同上次一样,还是百花楼最高档的天字房,王县令早已经命人准备好了一桌子的菜。 几人端起酒杯,觥筹交错间,刘平已经是酒足饭饱了。 酒桌上,刘平一直在打量着这王县令,想要看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没有出乎意料之外,那王县令将一杯酒喝完后,便拍了拍手。 身旁低声下气的师爷脸色一变,便走到了门口吆喝道:“都进来吧!” 两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抬了个涂着红漆的大木箱子走了进来。 见了这一切,刘平已经是心领神会。 但是,话又说了回来,区区这点诱惑就能打动本官。 “启开来,让刘大人掌掌眼!” 王县令一笑,让人将木箱子抬到了刘平的面前打了开来。 先是一阵的银光闪烁,然后一对精致的玉如意出现了刘平的面前。 箱子中的银子约莫有五千两上下,都是码的整整齐齐的官银。 那两对玉如意一看其玉色温润,雕工更是精巧无比,恐怕还要千两银子上下。 “刘老弟,老哥哥送你的这份礼物如何?” 终于要提正事了,正所谓是无功不受禄。 刘平吸了口气道:“王老哥有什么事便直说吧,若是老弟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好,刘老弟真是豪气干云!” 奉承了一句,王县令的脸上带了些苦恼,然后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还是他去年刚刚上任之时发生的事。 在县城之中,于家粮庄是整个县里最大的粮食贩卖商。 王县令刚来之时,便与这于家合作到了一起,自己也在里面占了四成干股。 于家的生意做的很大,本觉得没什么风险,想好好捞钱的王县令这次却是失算了。 上个月之时,于家的运粮队便被一伙人抢了。 根据逃回来的伙计所说,那股强人约有千人的规模,个个皆是穷凶极恶之徒。 于家平白无故被抢了上千石的粮食,便将状子告到了县里。 受了这样的损失,老王当即是震怒无比。 便派人向府衙告知,并且还送了上千两的银子。 可过了足足有十几天,如石沉大海一般消息全无。 最后,不甘心的王县令又送了府台大人府中老管家一百两银子,这才得知了上面压根就不想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便是有贼人又如何,只要他们没有正式打出造反的旗号。 那便是盗贼,而非真正的反贼。 谁的治下要是出了反贼,那乌纱帽可是要不保了。 王县令得知了此消息,心都要凉了半截。 直到刘平上任的那日,听下人禀报来了几百个悍勇无比的兵丁。 王县令这才转变了思路,想要靠刘平解决这一股匪患。 听得这县令一番倒苦水,刘平心中已经是有了计较。 便是开口回道:“王老哥莫要担心此事,保境安民本是刘某的职责所在,只是……” 见刘平故作推辞,王县令还以为是银子不够多。 他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没有任何矜持的道:“刘老弟可是嫌这银子少了,倘若能彻底解决这股乱匪,于家愿出银子万两!” 好家伙,幸好刚刚没有直接答应,这老家伙还吃了回扣。 心中暗骂一句,刘平脸上却带着笑意道:“王老哥误会了,老弟我初临卫所,兵备和粮草所缺甚多,若是老哥能将这两件事解决了,顷刻间便能荡平这股匪患!” 索性,刘平也是直接摊牌了。 银子他并不缺,前前后后的捞金已经赚了有十万余两。 河南最多几年之内就要进入大粮荒的时代,到时候这粮食可是比金子还要珍贵。 另外,卫所的两百正兵刚刚整编,这兵器和甲胄之类的有较大的缺口。 倒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大大的捞一笔好处,将这些刚需之物全部解决了。 王县令听闻此言,脸上多了些为难,还想要继续扯皮。 可刘平并没有给他机会,便是一张嘴咬死了。 没有兵备和粮草,大军是不可能发兵的。 第46章 赎身 无奈之下,王县令又是百般推辞,两人如同做生意一样,最终敲定了这件事。 由于家和县衙出粮一万石,棉甲两百副,鸟铳一百杆、两百个长枪枪头,另有火药铅弹不计。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刘平的脸上是笑意更甚。 一边和王县令喝着酒,一边是唱念了起来:“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日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王县令一惊,细品这白话词句之中的意思。 不觉是感叹道:“刘老弟当真乃奇人,奇人也!” 一场饭局轰然结束,王县令借口酒醉便率先离去了,想必是去于家商议此事了。 刘平却没有离开百花楼,他依然记得那日见到了“李岩和红娘子二人”。 这李岩也就是现在的李信,那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李自成一开始被官军打的到处逃窜,可自从得遇了此人,便如同在黑暗的道路上见到了光明。 最后也是成功逼的朱由检变成了煤山树魔,葬送了大明王朝近三百年的花花江山。 越想到此事,越想将李岩收入麾下的想法就越浓烈。 要是挖了李自成的墙角,刘平倒想看看这“闯王”还会如原先历史上一样成为大明王朝的掘墓人。 想至于此,刘平命人将百花楼的掌柜叫了过来。 仔细的询问了一番,这才得知了李岩的现状。 李岩的父亲那来头可不小,乃是山东巡抚加兵部尚书。 与刘平不同的是,此人与阉党倒是十分的交好。 想必等崇祯大帝上位的时候,便要被清算了。 但目前来看,现在的李岩不仅身份显赫,身上还有着举人的身份。 想要招揽此人,可是大大的不易。 加上此人平日里偏爱混江湖,喜欢打抱不平。 又常常接济些穷苦百姓,因此在县中的名气也不错。 若是使一些梁山中人的把戏,倒是落了下乘。 苦思良久之下,刘平心中是一条妙计油然而生。 “掌柜的,将你这楼中的红姑娘请来,本官今日便要为她赎身” 淡淡的吩咐了一句,那掌柜的却是要惊呆了。 就前些日子,听县令大人的意思便要将那“红姑娘”送给面前的刘大人。 怎么那日不要,今日却主动要花银子赎买。 昏头涨脑的掌柜,满脸都是疑惑的走了出去,便去唤人了。 实际上,他可是大大错怪了刘平。 因为那日被李岩一搅和,刘平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事。 几人便在包房里坐了下来,静静等着掌柜的带人来。 再说那边,掌柜的是一路小跑,来到了位于酒楼最右边的一栋小阁楼,那红姑娘便居住在此。 轻轻敲了敲门,掌柜便把红姑娘叫了出来。 在她满脸都是疑惑之中,交代了一番事情的来龙去脉。 红姑娘知道了消息,一瞬间眼眶就变得红红的。 她自幼便被卖了这百花楼之中,后来侥幸学得了一番唱曲的本事。 这才没有被派出去接客,便做了个清倌人。 可这百花楼毕竟是个风尘之地,这些年来她已经受尽了人前人后的白眼。 此刻有人愿意为自己赎身,红姑娘脑海中回想起那日刘平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口中不带一丝犹豫的道:“我愿,我愿跟了那位刘大人” 掌柜的见此,也有些唏嘘的道:“姑娘真是好福气,我观那刘大人必是不凡之辈,日后若是发迹了,还请姑娘勿忘了这些年来的感情” “那是自然,还要多谢掌柜的多年以来的照顾” 红姑娘挤出了一丝笑意,她说的话倒是没有半点假。 要不是这掌柜的照顾,她便是唱的再好的曲,那也是免不了要接客的。 等了许久,掌柜的带着人推开了房门。 刘平站了起来,见红姑娘脸上带着泪痕,便直接开口道:“掌柜的,价钱方面就不用说了,她的赎身银子本官便开两千两给你!” 那掌柜的一惊,他还准备讨价还价呢,可这刘大人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眼中闪过了一丝贪婪之色,可突然想到了王县令两次在百花楼宴请此人。 掌柜的陪着笑道:“多了多了!刘大人能看上红姑娘是她的福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便按卖身契上的来。” 听闻此言,刘平心中是暗暗觉得这掌柜的聪明。 能在这种场面上开酒楼的人,自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但说这察言观色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很快,便有伙计取来了卖身契,掌柜的笑眯眯的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百两,就当小人为刘大人喜得美娇娘贺喜了!” 刘平满脸平静,既然这掌柜的如此懂事。 他正好也省了一笔银子,便吩咐梁飞从箱子中取出了三个一百两的大银锭。 当着众人的面,刘平脸色平静的将那张薄纸一样的卖身契用烛火点燃。 大家都是惊讶无比,纷纷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刘平。 红姑娘更是不停的掉着眼泪,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那张束缚了她十几年的卖身契,就这样被刘平轻描淡写的烧了。 梁飞更是在背后小声问道:“大人,这是何故啊?” 刘平神秘的一笑,低声回道:“烧了便烧了,一张废纸而已,倘若她真的想走,一张纸便能困住?” 梁飞深以为意的点点头,便不再多言了。 扛起了王县令没带走的几千两银子和那对玉如意,自觉的跟在了刘平的身后。 红姑娘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一直跟在眼前高大男子的身后。 望着刘平那高大的背影,是一阵阵的出神。 掌柜的一路相送,直到出了百花楼的店门。 刘平转身看向了红姑娘道:“姑娘现在已是自由之身,我知那李公子对你有意,便为姑娘寻一个好去处如何?” “愿听大人吩咐” 红姑娘脸上一暗,心中是酸涩无比,但还是出声回道。 刘平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心中也在感叹。 原先历史上,这红姑娘和李岩便是一对,自己也只是成人之美。 若是这样将红姑娘送了过去,那李岩肯定要感念刘平的善意。 那时再谈招揽之事,便是好谈许多了。 第47章 君子 几人离开了百花楼,在路上询问了几个热情的大明底层群众。 由刘平领着头,便来到了西街正中央的一间大宅院面前。 只见这李府的门前装修的十分精美,顶上用的是上好的青瓦,一扇双开的朱漆大门前站着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两个闲散的门子正立在一旁聊天扯皮,丝毫没有注意到刘平等人的到来。 “二位小哥,不知你家公子可曾在家中?” 有了刘平的授意,梁飞先走了上去询问道。 岂不料,两个门子先是打量了一下几人的装束,又看了看刘平身上的官服。 长脸的门子是倨傲一笑,满嘴都是不屑道:“区区一个五品千户,我家公子在与不在与你何干?” 梁飞眼中闪过了一丝怒火,正欲想发怒间,便感觉背后有一只手拉住了他。 “本官与你家公子早已相识,烦请二位前去禀报一番,便说是百花楼故人来访” 刘平走了上前,脸上一边带着笑意,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五两的小银锭。 那人一见刘平如此懂规矩,见钱眼开的双手接过银子道:“大人请稍等,小的这便去告知我家公子” 另一边的长脸门子却仍然是满脸不屑,虽然转过了身子,但口中小声嘀咕的“穷鬼”二字还是传入了刘平的耳中。 刘平的眼中也冒出了一丝怒意,这贱奴不仅狗眼看人低,这张臭嘴还如此恶毒。 今日要是轻易的放过这厮,刘平心中的这股恶气怕是要憋坏了自己。 李府的一间阁院之内,李信正在临摹一幅词帖,一旁有个美丽动人的妇人正在为他研墨。 这仪态端庄,知书达礼的女子正是这李府中的少奶奶,李信的正妻汤氏。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 “……” 边写边念,李信的眼中满满都是忧思和愁怨气。 难道这汉家王朝近三百年的基业,真要如大梦一场的消散了吗? 心中发出了这样的疑问,李信手中的笔仍是不停。 直至于写完了一整首破阵子,才长舒了一口气。 “夫君,你没事吧?” 一旁的汤氏满脸都是担忧,便温声询问道。 李信得知自己刚刚失了态,有些歉意的拉住了妻子的柔夷道:“无妨,为夫只是叹息乃父之行事啊,阉党祸国殃民,父亲竟与这帮人走的如此之近,恐怕阉党垮台之日便是我李家家破人亡之时!” 汤氏早已知道夫君与公公之间的矛盾,可她自幼便习“女诫”和三从四德,是一个传统大家闺秀。 面对这种父子不和的大事,汤氏只能静静的看着干着急。 “公子,府外来了一个自称是故人的千户官拜见” 夫妇二人貌离神合之间,那门子终于是小跑了进来禀报道。 李信一听,心中一下便来了兴趣。 那日在百花楼那个年轻的军官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貌似也是个有趣之人。 汤氏见来了客人,便是道了个万福,便默默的退了下去。 得了李信的允许,正在府口等待的几人便被门子带了进去。 在这偌大的李家大院转了几个弯,来到了一间摆设淡雅的书屋。 “公子,这几位便是了” 门子低声下气的一礼,随即便在李信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李公子,今日冒昧来访,还请多多海涵啊” 刘平率先打破了沉默与面前的李信攀谈起来。 “岂敢岂敢,那日在百花楼之上,你这位千户大人身边的亲卫可是威风的紧,差一点刀都拔出来了吧” 李信一笑,看向了一旁伫立不动的梁飞。 梁飞满脸尴尬之色,但没有刘平发话,却是没有半点造次之意。 刘平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李信竟然还记恼当日那事。 果然,这些儒士才子的身上还是有些傲气的。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那日之事,便是你我二人之间的缘分,李公子切勿怪罪了” 巧妙的化解了这个话题,刘平仍然是带着笑意。 李信一听,当即也是豪爽一笑,他本就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 平日里他便最喜结交这种军卒莽汉,刚刚只是想试一试这刘平的气量如何。 见这刘千户脾性与他如此相同,便抱拳一礼道:“刘大人真是好气量,我李信平生最佩服英雄好汉,今日你我不醉不归!” 事已至此,见这人如此的敞亮,刘平也放下了心中芥蒂。 有话直说的指向了身后的红姑娘道:“李公子,本官那日见你与这姑娘如此有缘,今日便为她赎了身子,来投奔你府中了” 李信眼中一愣,看了眼刘平身后正低着头不语的红姑娘。 刚刚他便已经注意到了红姑娘,本以为已经成了这刘大人的囊中之物。 却不曾想,看眼前的意思,竟要将这美娇娘送给自己。 君子论迹不论心,若是论心无完人。 李信当日仗义执言,乃是出于对这红姑娘同情之心。 虽然心中也有好色之意,但却不能做此种之事的。 想到了此处,李信有些生气的道:“刘大人这是何意,难道我李信在大人心中便是如此贪恋美色之人?” 这话一出,刘平已经是十分的凌乱了。 你俩明明就是官配好吧,有心成人之美,怎么好像自己才是大恶人。 听到了明言的拒绝,刘平讪讪的笑道:“李公子误会了,本官不是那个意思” 李信想了想,便接过了话头道:“既然如此,此事莫要再提了!” 气氛有些冷场,刘平正欲想如何回答。 却没想到,耳边是一声声女子的啜泣声响起。 红姑娘满脸都是泪痕,有些气愤的看着刘平和李信道:“你们二人都是有高名的君子,将我视同货物一般来回扯皮,怎地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君子!” 这红姑娘虽然出身风尘之地,但也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说话自然也就直了些。 这话一出,是满座皆惊。 尤其是李信,更是涨的满脸通红的道:“你这泼辣女子,说的什么胡话,既然如此,那便由你自己选吧!” 刘平闻言也是一愣,心想今日出门真的没看黄历,要不然怎会遇到如此头疼之事。 第48章 意外 李家的书房之中,听闻了李信的话,大家的目光已经全部看向了那女子。 红姑娘的脸色有些发红,她先是抬头看了眼气势不凡,浑身上下透露着一丝文气的李信。 又扫视了眼虽然相貌平平,但却虎背熊腰的刘平。 想到了与二人的初遇,又想到了刘平将她的卖身契一把火烧了的场景。 红姑娘低头了许久,终于是抬起来头。 脸上虽然通红,却是掷地有声的道:“刘大人救小女子于水火之中,我只愿做刘大人身边一仆役,但愿以此残生以报大恩!” 李信一听,当即是露出了笑意,抱拳大喊道:“恭喜刘大人喜得美娇娘,本公子却是有些后悔了” 看了眼身旁满脸紧张之色的红姑娘,又望了眼开着玩笑的李信。 刘平心中是长叹一声,天作的姻缘为何会变成这样。 自己这只历史的小蝴蝶已经改变了太多,也不差这一次了。 见刘平依然沉默不语,一旁的红姑娘倒显得有些焦急了。 一时之间,也顾不得什么女子的羞涩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然扑过去直接环抱住了刘平的熊腰。 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含糊不清的道:“大人若仍是要赶小女子走,那便一剑将我杀了吧” 说完,她竟伸出了一只手去拔刘平腰间的佩刀,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感受着背后的温香软玉,又想到这红姑娘是如此的烈性女子。 刘平伸手握住了一只柔夷,郑重的道:“刘平何德何能得姑娘如此看重,既是如此,某此生必不会辜负姑娘的一番美意” 红姑娘又是落下了泪水,得到了刘平的保证,她也可以安心了。 “好啊,当真是一件美事!”李信大笑着祝贺。 看着没心没肺笑着的李信,刘平倒是觉得今日不算白来了。 虽然没有招揽到此人,但也算拉近了二人的关系。 “不知姑娘年岁几何?”李信看着二人,眼中眸子转了转问。 “小女子年芳二八,公子问这作甚?” “今日之事,日后必要传为美谈了,若是姑娘愿意,本公子愿认姑娘为义妹,日后倒也算有了娘家,休要叫这粗莽军汉欺负你” 李信夸夸其口的说道,引得红姑娘眼中是一阵的欣喜。 若是有了这李家当了自己的娘家,入了刘平家中的地位自然也会高了些。 她这种身份自然是不能做正妻的,做妾的话有这样一个娘家的支撑,难免少了许多烦恼之事。 红姑娘没有太多犹豫,便满口答应了李信的要求。 当即,李信便让人摆上了香坛,添上了几炷香后。 二人当即是义结金兰,认为义兄义妹。 而李信因为年纪大了四岁,便为兄长。 刘平全程没有多言,只是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果然金老先生诚不欺我,有情人终成兄妹啊! 默默的为段誉和木婉清悲哀了一阵,刘平审视起了和李信的关系。 有了红姑娘义妹身份这一加成,他也算和李信成了姻亲。 若是后面李家失势了,李信到时的第一选择肯定是他这个妹夫。 而不是像同原先一样,会投了闯王李自成。 就这样一番阴差阳错之下,刘平已经是完成了今日的目的。 兄妹二人义结金兰后,李信又命人摆上了一桌子的酒席。 与刘平几人开怀畅饮,一点也没有什么酸腐文人的架子。 饭吃到了一半,汤氏莲步款款的走了出来。 刚刚在后堂之中,几人的交谈她自然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与几人道了个万福,便将红姑娘拉了出去。 不知道是谈了什么,过了半晌之后。 当红姑娘回来的时候,满脸不仅带着幸福之色,手中也多了个晶莹剔透的绿色镯子。 赞叹了一下这汤氏的风情动人,也难怪这李信不想纳妾。 有这样一个懂事又体面的妻子,自诩风流的他怎么可能再纳妾。 举起了酒杯,与面前的李信碰了一杯。 想了想,刘平低声耳语道:“李家内兄,日后若是李家遭遇了不测,便可来投奔妹夫我,平军中尚缺一书吏” 这样的话,要是一般的人听了的话,恐怕早就怒发冲冠了。 可这李信是谁,刘平不相信他看不出来皇帝一驾崩,阉党即将要完蛋的讯号。 果不其然,李信一听,满眼之中都是惊怒之色。 低头附在刘平耳边道:“刘家妹夫,此言为之尚早,皇上身体好着呢” 见李信向他使了个眼色,刘平也知这里人多,话不能乱说。 看了眼站在一旁一直为自己夹菜的红姑娘,刘平笑道:“姑娘站着也累了,便坐下来吃吧” 看了眼坐在上位的李信已经点头同意,红姑娘坐在了刘平的身边。 汤氏也在丫环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坐在了李信的身旁吃饭。 而刘平和李信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同时起身离席。 红姑娘正想出言询问,汤氏却是拉住了她道:“好妹妹,男人有男人的事,这些都是咱们不用过问的,快些吃吧” 红姑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对于眼前的汤氏很有好感。 那边,李信和刘平二人一起出了客院,来到了之前的那间书屋。 有下人搬过来了椅子,二人当即是相继坐下。 喝了口杯中的茶水,又为刘平的茶碗中添了点水。 李信的眼中直视着他道:“刘家妹夫,你说这大明朝还有多少年日啊?” 一言已出,如同石破天惊一般的将刘平砸了个粉碎。 难道这家伙也是个穿越者,想至于此,刘平开口道:“stupid” “什么意思,这是何种语言?” 李信满脸疑惑,摸不清刘平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这是泰西之地洋夷的语言,是夸你聪明的意思” 刘平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但还是确定了是自己想多了。 “李兄说的不错,大明朝是没有多少年了” 顿了顿,刘平喝了口茶水叹息道。 李信眼中闪过了一丝狂喜,那么多年了,终于有了一个懂自己的人。 “那依兄弟所想,可有救国之药?” 李信的脸色有些发红,那是心中的兴奋所致。 刘平看着眼前急切的这人,大概李信自己也不会想到,日后葬送大明朝的便有他吧。 对于这种对大明朝还有希望的人,刘平只有八个字:“丢掉幻想,准备斗争!” 第49章 论国 “丢掉幻想,准备斗争”李信的口中喃喃的念叨着。 虽然不懂这“斗争”为何物,李信看着面前这人眼中的坚毅之色,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真的这样,那我们的大明朝(哽咽)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刘平闻言抬起了头来,用一根手指指着头顶喊道:“正所谓尽人事而听天命,以后怎么办,只有天知道!” 听了这一番话,李信感觉眼眶有些湿润了。 乱世需要良药才能救国,而这良药更要是一味猛药。 只有将一切废旧的都推倒,才可以建立起一个新的的汉家山河。 “刘家兄弟,你心思之玲珑,吾有所不及也” 顿了顿,李信退后半步,躬身便行了个礼。 “李家兄长,我所担心的不是换了旧山河,而是关外的胡虏啊!” 将李信扶了起来,刘平意味深长的看着东北的方向道。 “关外胡虏无百年之国运,现在只是趁着中原虚弱不堪而兴风作浪,待到有雄主收拾了旧山河,必要扫其穴类,绝其种族” 李信所想的,和这个时代大多数有识之士想的都差不多。 均是认为满清不过是台石之藓,而关内不断造反的农民和边军才是大明朝真正的威胁。 刘平是苦笑一声,便是李信这种高级人才,受困于时代的局限性,大概他也没想到后面满清会占了江山吧。 “若是大明突然神器崩塌,关内又无一雄主,建奴此时再兴兵乘虚而入,到时又该当如何?” 李信的后背直淌冷汗,口中大呼道:“五胡之乱华,元虏之旧事,大好河山尽沦为胡虏之地,神州陆沉矣!” 刘平看着他点了点头,还是忍住了将满清入关的后果全盘托出。 届时,同世界接轨的脚步将会彻底断绝,以至于这个时代高贵的华人变成了后世的野蛮人、鞑靼人。 在这个时代,真正的文明人一直都是这个东方古国。 西方的白皮们,也包括北方那个虎视眈眈的邻居,对这个雄踞于东方千年的庞然大物一直怀着一颗敬畏的心。 “刘兄弟,听你一言当真如茅塞顿开,别的也不多说了,好男儿拿的起放的下,信愿追随大人,一同与这天命斗一斗!” 李信将杯中的茶水全部饮尽,双眼满是郑重的看着刘平。 说了那么多,他已是理解了目前的天下大势。 既然中原无雄主,那你当为雄主来挽救这汉室的兴衰。 听着这位大舅哥对自己的称呼已经变了,刘平语气沉重的将他扶起来道:“若是李大哥不嫌弃,我军中尚缺一书吏,吾虽现在地位尚低,但也愿尽此生之力,保住这汉家山河!” 李信的眼中仿佛都发着光,第一次觉得看这刘兄弟是如此的顺眼。 随后,两人又是高谈阔论了一番。 一直到了天色已晚,又喝了十数碗酒水,刘平几人这才离开了李府。 回千户所的途中,红姑娘一直紧紧靠在刘平身边。 扶着摇摇欲睡的他,以防被马车的颠簸所扰。 刘平虽是头昏脑涨,但也觉得此行算是值了。 不仅是得了李信的效力,还白捡了这一娇滴滴的美娇娘。 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借着月色看着怀中微微发红的脸颊。 刘平心中是大动,便低头靠了下去…… “呜…呜,大人可要记得小女子的大名,我叫红淑儿” “记得记得……嗯” …… 回到了千户所,刘平心中的裁撤之计已经是全部完成。 这天,他正精神爽朗的从床榻中爬了起来。 忽闻门外梁飞前来禀报,说是县城之中名为于家的商行送东西来了。 刘平一听,便是大为兴奋,心说这王县令的效率还真快。 出了后院,来到了前堂之中正好遇到了在一旁绣花的小荷。 刘平便让她去泡两壶好茶来,说是有贵客上门。 小荷自然是应允,低身一礼便去忙活了。 很快,刘平便见到了于家来的这个管事。 只见这人头戴儒士文帽,身披一件织锦青棉袍服,脚蹬一双黑布长靴子,腰间系着一条玉带。 人长的是唇红齿白,五官精巧,细看之下如同一曼妙女子一样。 “拜见大人!” 刚一见面,那于家来的人便主动打招呼。 刘平扫视了他一眼,看着他胸前并无鼓鼓的样,喉结还算是正常男子。 这才放下心中的恶寒,开口回道:“便是免礼吧,不知如何称呼?” “禀大人,小生乃是于家的三房少爷,若是大人愿意,便唤我一声于三吧” 听着此人的话,刘平只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怎么大明朝就有这种诱惑力上伪娘了,还好老夫道心坚挺,没有被掰弯的风险。 “于三,王县令和你家家主所谈之事可曾明了?” 开口问了一句,刘平还是有些不确定这人前来的目的。 “大人且安心,父亲早已将所有事情交代了,数日之间,大人所需军粮和军械将全部送到!” 于三仍然是行了一礼,条理清晰的将刘平所需的物事都报了出来。 刘平听完,觉得各个数目都对,其中没有什么差池,便点头笑道:“于三兄弟,莫要站着了,还请尝一尝这军中之茶!” 于三也毫不客气,见猎心喜的将眼前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那滋味是不用多说,没有淡雅的清香,只有浓浓的茶叶味。 刘平也端起了茶碗,便与这大明朝的伪娘交谈了起来。 二人又是一番客套长谈,直到谈到了匪患之事。 于三是面带愁苦,悠悠的将抢劫于家商队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刘平仔细的一一听着,这才了解了事情的大概情况。 距离这杞县不远的地界有一鸡公山,山上地势险峻,常有野兽出没。 原本就是个荒无人烟,可天启二年之时,突然山上便多了五百多号流民。 其中为首的便是号称“独眼虎”、“三头鸟”、“无蹄驴”的三位统领。 这几人啸聚山林,无故便强收过往商队的保护费,闹的各家商旅是苦不堪言。 最让人气愤的是,这帮流贼偏偏不去抢那些穷酸百姓,反而是不时救济鸡公山周围村落的穷苦人。 这让于三觉得很不可思议,便与刘平说了个大概。 第50章 来见 听到了此处,刘平的眼中也是大感意外。 看来这帮流贼,便也不是一般到处祸害百姓的匪。 若是能为我所用,不失为一把好的刀子。 心中暗暗想道,见面前的于三还在夸夸其谈。 刘平便有些不耐烦的下了逐客令,对于这些地主老财。 他也没有什么好感,只是迫于现在的形势,不得已而为之。 时光飞逝,一会儿便到了中午用饭之时。 刘平正坐在八仙桌上等着开饭,就见苏氏领着五个大概有四五十岁的妇人走了进来。 见此,刘平满脸好奇的问:“嫂嫂,带这些妇人前来为何?” 苏氏一笑,随后低身做了个万福道:“平哥儿,家中的宅院也大了,嫂嫂和两位妹妹也忙不过来,这些都是良家军户的女子,我便雇了她们前来家中做活,莫要怪罪” 说罢,苏氏便看向了刘平,她担心自己自作主张引得了叔叔分反感。 刘平一听,便是摆摆手道:“嫂嫂愿意便好,家中一切开支全都有嫂嫂操持,我自然是放心的” 这话一出,苏氏眼中的笑意都快要藏不住了。 随后,她便看向了坐在一边的小荷和红姑娘。 仿佛在告诉二人,在家中没有正妻之前,一切都要以她为大。 小荷和红姑娘二人皆是低头不语,看着一旁眼中冒着精光的刘平。 刘平是呵呵一笑,然后摆手示意大家一起吃饭。 一顿饭吃的是七上八下的,在几人全都走后。 刘平将苏氏拉到了后院的书房里,便立即关上了房门。 家中后室的争端已经初现端倪,显而易见的是。 小荷和刚来的红姑娘已经结成了同盟,一起对抗这势单力孤的苏氏。 刘平为了保持一方的平衡,只能力挺自己这孤苦伶仃的嫂嫂了。 确定了外面没人打扰后,苏氏便坐在了刘平的怀中。 一边捏着他的脸,一边撒娇似的问道:“平哥儿,芸娘此生也不求什么名分了,只愿你一直待我们母子二人好便是了” 刘平将她的手握在了手中,满是郑重的道:“芸娘还请安心,时机到了我便一定给你二人一个名分!” 苏氏听的心中甜丝丝的,只觉得自己当初没有看错了人。 虽然前几日,这不省心的平哥儿又找了个小的回来。 出于女子的天性她有些嫉妒,可一想到哪个当官的不是三妻四妾。 只要自己在家中的地位能得以保障,那便随他去吧。 二人情动之间,一间小小的书房便是春色满园关不住了。 收拾了身上的衣服,刘平精神无比爽朗的出了书房。 刚预想去后院之中磨练磨练武艺,却是有亲卫来报。 一直等待许久的李信终于来了! 没工夫再耽搁,刘平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袍,便大脚步出了院门。 骑上门口早已准备好了的战马,一扬马鞭便飞驰出去,带起阵阵的尘土。 不多时,刘平便策马来到了卫城门口。 只见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其中有军户的家人们以及大批被裁撤无事的闲汉。 这些人围住了一辆稍显低调的马车,还有人在求着赏赐。 “快快散开!” 刘平拔出了手中腰刀,震天的一吼。 四周的军户们立马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的散了开来。 这新任的刘千户可是个狠人,那日刚来便砍了五个军中的刺头。 那头颅还挂在城门楼子上呢,这时候还是不要触他的霉头了。 见人群散了开来,刘平已经将刀入了鞘。 李信满脸都是热诚笑意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见面便拜道:“拜见刘大人,信赴约而来,倒是有些唐突了” “无妨无妨!李大哥能来便是好的,快快与我进城!” 刘平回以真挚的笑意,迎着李信的马车来到了千户所之中。 又命手下军卒找了个无主的院子,当天便安排着李信一家住了下来。 当日晚上,大家是在刘府之中举杯痛饮,喝的开怀尽兴。 酒过三巡,其余人等都已经离开后。 刘平的眼中恢复了些清明,静静的看着一样并没有喝醉的李信。 二人随即便来到了一张大木桌之前,指着上方的地图便交谈了起来。 李信看了看目前的城墙位置,更是直击要害的指出了目前千户所的防御问题。 他指着千户所附近的一块空地道:“单单靠这单薄的城墙,要是一般的流寇还无什么问题,若是遇到了大规模的乱贼,便是无用了!” 说完,他又指出千户所不远处的上千亩耕地。 表示若是战事一起,这些耕地肯定是要全都弃了,粮食都白白种了。 刘平深意满满的看了眼李信的表情,随即便点头同意。 这千户所的防御体系不合理是他早已想到的问题,只是暂且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李信见刘平虚心请教,便大手一挥,提出了建设军堡,互以为援。 在这上千亩耕地的附近建边堡,里面驻守屯军。 若是敌军来犯,便可依靠这些边堡一一抵抗。 必要之时,各个军堡还以共同配合攻敌。 一个军堡里人也不用太多,有百人便足矣。 而千户所作为中军调度,进可御敌于国门之外调动兵力。 退可将全部军户与家眷躲入城中与敌周旋待援,这样也不会浪费了这千户所已经建起来的城墙。 听到了此处,刘平算是理解了这李信的计策。 这不就和关外的边军一样,只不过在内地的各个城中,很少有人这样做而已。 二人一番的长谈,刘平又细问了一些其中的关键之处。 基本了解后,见天色已经晚了便让人送李信回自己的院子里。 到了第二日一早,刘平再次将李信叫了过来。 二人便讨论起了军堡的建设问题,以及所需材料和花费的银子问题。 经过了二人激烈的讨论,刘平果断的将所有军堡的建设样式换成了欧式的棱堡防御体系。 这种经历过火与剑战争考验的防御军堡,非常适合现在的千户所。 李信开始还有些反对刘平的意见,可在看到他手绘而出的草图后。 心中也不免暗自是佩服不已,这种专门用以军事防御的特殊军堡,在大明还真是闻所未闻。 第51章 发展 城墙自古以来便是人类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但随着火器时代的到来,城墙的发展也在不停的变革之中。 刘平所手绘出来的棱堡防御体系,便是以千户所的四面主城墙为主体。 分别向外扩展新的四段城墙,直至将这周围几公里的范围全部涵盖在内。 目前千户所的四面城墙高度有足足八九米,而新扩展出来的城墙只需要五六米便可以。 在四段新城墙的连接处,又会分为四个外凸起的军堡。 用夯土包砖的传统设计,既可以使敌人的炮弹发生跳弹,也可以无阻碍的无视一切射击死角。 充分发挥火力上的优势,便是主城墙上的武器都能攻击到棱堡边上的敌人。 再有,便是将新旧两段城墙之间的距离用深坑壕沟阻挡。 主城与棱堡之间只有小小的一段木桥可以连通,这样一来。 便是矮一些的新城墙被攻占了,敌人仍然要仰视主城墙上方的火力。 这对于守城方来说,是很大的一种优势。 将这一切的想法与李信一一道来,刘平又规划起了草料场、马场、粮仓、武库、马厩、水井……这些的必要的生活措施。 “大人,这样的大兴土木,就是府里的卫城也比不上啊,所需银两也是个天文数字啊!” 李信好奇的看着刘平,倒吸一口凉气问道。 “银子不成问题,修建一段周长一里多的城墙要银八百余两、而千户所拓展的新城墙也就区区二十几里,这点银子本官还是有的” 刘平笑着表示这都是小问题,他在辽东卖建奴的首级便卖了七万多两银子。 路上又抄了个地主老财的家,前前后后身上已经有十万多两的银子。 花费近两万多两修缮城防,刘平觉得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这里是河南啊,要是在南方的话也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 听了刘平的话,李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了。 可随着建设蓝图的展开,刘平二人随即便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人手不够了,千户所里除了正兵再加上所有的老弱妇孺也就不足4000人。 即使是把所有人都发动来干活,那也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将这城墙修好。 若是想要发展,人口便是一种刚需了。 想到了这,刘平便交代了李信带人出去招募流民入军籍。 反正大明朝在整个天启年间就没风调雨顺过,流民往往都是成群结队的。 只要找到了一帮人,发现刘平这里能有口饭吃能活命。 到时候,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流民前来投奔。 李信当即是低身一礼,便与闻声赶来的镇抚官许青山一起去招募流民去了。 刘平则是在千户所中等待着县衙和于家方面的物资供应,时间倒也是不慌不忙的过去。 过了差不多半个月前后,刘平心心念念的物资终于是来了。 领头之人还是那个于三,只见他骑在了一匹驽马之上,身姿随着马背而晃动。 带上他那一副楚楚可怜的嘴脸,差点都要将刘平看吐了。 见到了刘平亲自出来迎接,于三到底是感到心欢的。 当即是躬身行礼,便将一份厚厚的清单递了过去。 刘平也没有客气,顺手便接了过来查看。 见大多数的物资数目不差,便放下来心来继续看去。 看到最后,刘平意外的发现了多了整整二百杆的鸟铳。 心下不禁是大喜,但面色平静如水的问道:“于三公子,为何多了这两百杆鸟铳?” 于三是一笑,拍着胸口道:“刘大人,这是家主特别吩咐的,便是算和大人结个善缘,日后我于家若是遇到危难之时,还请大人相助” 听着他怪怪的腔调,刘平是会心的一笑。 原来是想让自己欠于家一个人情,这于家家主也是个目光长远的人物。 恐怕他已经是看了出来,日后的世道也会越来越乱。 而拥有兵权的武官,远比那些文官好结交的多。 乱世之时,为家中寻一个实力派的庇护,还真是个人才。 出言又感谢了一番,刘平恋恋不舍的看着一辆辆大车进入了城中。 那么大的场面,自然是引起了城中军户的躁动。 看着那一辆辆的大车,以及于氏商行的旗帜。 众军户是忍不住赞叹道:“这刘大人真是个有本事之人,有那么多的粮食进城,我等再也不用担心日后忍饥挨饿了!” “是啊,还要感念刘大人的恩德” 听着耳边传来的聒噪交谈声,刘平是微微一笑。 城中因为裁撤引发的人心浮动,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三日之后,李信便带着上百户流民赶了回来。 这些人之中拖家带口的,大多数都是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 仔细的看了看,约莫共有一千多人左右。 李信屈身一拜,表示幸不辱命的带回了这些流民。 刘平一把将他扶起,并问起了这些流民都是哪里来的。 李信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将一切的前因后果交代了个清楚。 这十几天来,李信几人先是在开封府境内巡视。 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大股流民的踪迹,直到许青山提了个意见。 说靠近归德府睢州一带闹了大饥荒,若是往那里寻去,必可以找到大规模的流民。 李信听取了他的意见,便一路向那边赶了过去。 果然,才到了半路,众人便发现了一股衣衫褴褛的流民。 李信热情的上前打招呼,便向流民们告知了杞县千户所正在招屯户的消息。 流民们一开始还很兴奋,可听说是要入千户所当军户后。 很多人都是沉默了,不愿意这样便入了军籍。 可还是有人选择加入了李信等人的队伍,当军户也好比活活饿死在野外好。 刘平闻言也是一阵的哭笑不得,果然应了那句老话。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也并不是说说而已。 在大明朝的普通百姓们眼里,这些军户都是最苦命的人。 最让人窒息的是,一旦成了军户,便要祖祖辈辈为大明朝免费卖命了。 和李信几人一同步入了城里,刘平便命人好好招待这些流民。 城中空缺的房屋还很多,容纳下这一千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52章 狂妄 正当杞县千户所正在发展的同时,位于县城不算太远的鸡公山之上。 三位山寨的大头领正围着一张大木桌,喝着碗中的烈酒议事。 领头匪首“一只虎”杨通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粗壮汉子。 三头鸟杨和乃是他家中的内弟,至于这无蹄驴黄三,则是一个相貌奇丑的莽汉。 杨通和杨和本也是庄户家的子弟,可因为实在没了活路,便带了村中老少一起当了强人。 而这黄三原是边军之中的一个逃卒,带着十几个兄弟流窜到了杞县一带。 在见到鸡公山有一股势力极大的流匪后,便来投靠了杨家兄弟。 因为这十几个边军的逃卒战力颇为强悍,便让他当了这第三把交椅。 此时,三人正就着桌子上的烤肉,将一碗碗烈酒送入腹中。 将酒碗砸在了桌面上,黄三有些不尽兴的喊道:“大哥二哥,这杞县新来的那个千户,依我来看,也不过如此!” 黄三在山上已经待了十几天,早就想下山出兵劫掠。 可因为杨家兄弟反对的缘故,他又不能自顾自的驳了二人的面子。 “老三,莫要焦急,这新来的千户可是带了足足有三百人的悍卒,听说还有一百多的骑兵”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动刀兵!” 听着大哥的话,杨和也是满脸谨慎的表明了他的态度。 “何必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的威风,就算这股官军厉害,那也就三四百人,山寨兄弟可是有一千多人,怕个鸟甚!” 黄三满脸的不爽,又狠狠的喝完了一碗酒道。 “老三,切勿轻敌啊!兄弟们也都是苦命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和官兵开战” 杨通仍然是表示反对,他对手中的兄弟们还是很清楚的。 打打顺风仗,欺负欺负地主老财还是可以的。 要是遇到了正牌的官军,怕是撑不了多久就要溃逃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生窝囊!既然两位哥哥执意如此,老三愿意带本部兄弟出战!” 黄三一拍桌面,眼中已经没了丝毫商量的余地。 杨通和杨和二人见也劝不住他,便只好默认了。 当天晚上,黄三骑上了一匹杂色战马,连夜便领着三百多人下了鸡公山。 直奔杞县县城的方向而去,一路之上是气势磅礴,惊得多少村寨紧锁大门。 第二日一大早,三百多流贼便来到了杞县的城门之外。 黄三更是让手下敲着梆子大喊,让县令快快出来投降。 要不然攻下县城之后,要杀了县令的全家。 王县令一大早还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听闻此噩耗。 连脸也顾不得洗了,当即便跑到了县衙之中。 因为杞县常年没有战事的原因,县衙之中只有区区百来个衙役。 连一个武官都没有,这还守个屁的城啊! 王县令正暗自惊慌,忽闻一旁的师爷说道:“大人可一边速速遣快马寻刘大人来援,一边行缓兵之计,这些流贼要的不就是银钱粮草,假意和他们谈便是了,待刘大人的援兵一到,便立即翻脸不认!” 师爷的眼中带着奸滑,说的一旁的王县令是一个字都不敢漏下。 “好,便依此计,王捕头,便由你从南门出城吧!” 吩咐了一下快班的捕头,王县令在众衙役的陪同下走向了城墙的方向。 王捕头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便上了牵过来的快马。 跃马扬鞭的朝南城城门口飞奔而去,在此等候的衙役早就得了消息。 见是王捕头赶来,便快速的打开了城门。 待到一骑飞马而出后,便立即关上了禁闭的南门。 因为黄三带到人数较少,此刻已经全部集结在北门一带。 王捕头毫无阻碍的飞驰而出,直奔千户所而去。 千户所的主城之外,一个崭新的大型工地已经建设完毕。 刘平一边看着校场上的新兵训练,一边观望着工地的建设。 昨日安置好流民们后,刘平便立马开始了城墙的建设工作。 为了保证工程的建设,非但是一千多流民,就连城中的三千多军户的家属和余丁也加入了其中。 不为别的,毕竟刘大人已经说了。 只要是来干活的,一天三顿饭是跑不掉的。 大家平时都是穷惯了,除了农忙的时候能吃上三顿饭。 平时哪里能吃上三顿饭,而且刘大人还保证了,顿顿都是干的! 为此,都不用刘平过多的宣传,这些人都抢着过来干活。 就连七八岁的顽童也放弃了无事的玩耍,一个个担着小挑运土。 刘平对此很是满意,毕竟他也没有养闲人的习惯。 “报,县城来了急报,流贼围城望大人出兵救援!” 梁飞带着王捕头走了过来,是躬身行礼道。 刘平一听,眼中闪过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这群不长眼的流贼,小爷还未主动找他们的麻烦。 竟然敢就这样出来寻晦气,看来是要告诉他们,这杞县到底是说的算了。 看着满脸焦急的王捕头,刘平细细询问了一番县城的情况。 在得知了只有区区三百多流贼后,刘平大笑道:“为我披甲,让赵贵带着骑兵与本官同去!” “得令!” 在梁飞等人的协助下,刘平内里套了一套鱼鳞甲,外面穿了层制式山文甲。 浑身上下达到了六十多斤的负重,可刘平却感觉仍然是没有任何压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阵紧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震耳欲聋,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赵贵带领着一百多名骑兵迅速赶来。他们的身影如同旋风一般,掀起一片尘土飞扬。 这些来自辽镇的铁骑,个个身披双重甲,厚重而坚固。 不仅如此,就连他们的战马也被套上了一层厚厚的棉甲,以保护它们免受伤害。 有这种精心的装备,便是建奴的护军精骑又如何! 看着骑兵们的战马只露出两只十分睿智的马眼,是十分的有气势。 王捕头一见,心中不由得是大喜过望。 这刘大人的家丁可真是精锐,只是人数少了一些 握住了许久没有使用的大铁枪,刘平一扬大喊道:“传我军令,全军进发,一个流贼也不要放走!” “是!” 第53章 大破 杞县北门城头上,王县令在几个衙役的陪同向下看了过去。 只见乌压压的一片,都是手拿刀枪的贼人,差点是眼前一黑倒了过去。 “师爷,快带本县下去,和贼人商谈之事,便由你来吧” 王县令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让人把他带了下去。 城下,黄三骑在一匹健马之上,手中持着一杆挑刀。 耀武扬威的看了眼城楼上方的众人,口中是大喊道:“无胆的狗官,还不出来乖乖受死!” 师爷被吓的一愣,可县令已经把和谈的任务交于了他。 于是,他便强撑着心中的惧意喊道:“大王还请息怒,有什么事都可以好好商讨” “我商量你奶奶个腿,狗官你听好了,今个要拿不出万两银钱,顷刻间我手下儿郎们便要破城而入!” 黄三满脸不爽的看了眼城门楼子,带着威胁的怪叫。 这城楼上虽然只有一百多人的衙役,强攻也能攻下来。 可黄三手下的老兄弟就这三百多人,胜了也会损失惨重。 因此,他也怀着一种见好就收的心态,想要获得些财物便退兵。 “大王还请稍等,此事容我向县令大人禀报一下,待会便会送来万两银钱” 师爷的脸上带着笑意,颇为谄媚的回道。 黄三听闻,心中也冷静了下来,便说只给城中一个时辰的时间。 若是一个时辰之后没有银钱送来,便要强攻县城。 王县令得知了消息,也衣冠楚楚的登上了城楼,倒是没有了刚刚惊慌失措的模样。 见县令大人再次上楼,师爷忙是躬身道:“王大人,且看刘大人的强军何时赶来吧,再让这些贼人嚣张一会!” 望着千户所那边的方向,王县令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很快,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到了,城下瞬间变得的是蠢蠢欲动。 黄三面带不善的大喊道:“狗官,一时辰已到,为何还不见银钱送来,莫不是诓骗我等!” 王县令吓的冷汗直淌,又看向了远处的方向,心中是一阵的慌乱。 就在这时,密集的马蹄声突然响起,如同雷霆一般扰乱了整个县城的北门。 “大人快看,是刘大人的骑兵到了!” 师爷激动的用一根手指指着几百步之外,面带喜色的大喊。 “好!” 王县令更是大喜,随后便是面带冷意的道:“打上几炮,为刘大人壮威!” 城楼上的几门老掉牙的铜炮开始装弹点火,这些永乐年间的老古董。 再次展现出了它们曾经的威力,伴随着“轰轰轰”之声,几道血线在下方的乱贼人群之中拉开。 十几个被炮子打成了肉泥的贼人连惨叫都没来的及,便是入了幽冥地府。 黄三见状,知道自己是中了缓兵之计,心中大叫了一声不好。 便欲转马而逃,可远处的官军骑兵并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 刘平夹紧了战马腹部,手中大枪是随风而动,身后一百甲骑是紧随其后。 一路的颠簸,众人虽有些劳累,可算是赶上了。 “杀贼!” 怪叫了一声,一百甲骑很快便组成了一个锥形冲锋阵形。 由刘平和赵贵二人领头,犹如排山之势的冲杀而来。 黄三心中已经要将自己骂个半死了,看着那些手持三眼铳的骑兵。 他曾经也在边军里混过,这些怕不都是辽镇的骑兵。 天下骑兵,唯有辽镇的骑兵最为精锐,那是能与建奴野战都能战平的存在。 自己这三百多无甲的乌合之众,要是能扛住这些骑兵的冲击,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双方的距离还在接近之中,却是流贼之中的弓手开始放箭。 几十支稀稀拉拉的箭矢射了过来,骑兵们只是微微低头。 这些无力的箭矢不是被身上的铁盔,就是被甲胄弹了开来。 到了三十多步的距离,骑兵们手中的三眼铳开始发射。 顿时是白烟阵阵,漫天的铅弹激发了出去,带起了无数片的血花。 一个流贼的脸上被铅弹撕开了个大口子,趴在地上是惨嚎不已。 一会儿便毫无动静了,眼见是被活活痛死了。 到了这种地步,黄三也知道没了退路,便强自镇定的道:“兄弟们,和这些官狗拼了!” 说罢,一鞭子打在身上的马儿身上,带头便冲了过去。 官军骑兵这边,已经射完了一轮的铳,纷纷举起了手中的三眼铳,当成了一把铁锤使用。 刘平领着头,看着朝他对冲过来的流贼头领。 眼中闪烁着一种不为人知的光芒,便拍马赶了过去。 迎面碰到了冲杀而来的黄三,见他手中挑刀挥舞的如旋风一般。 刘平便故意卖了个破绽,轻轻往右一扭,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刀光。 手中大枪用力一砸,黄三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双手虎口已经崩裂,道道鲜血流了出来。 “好贼子!” 刘平大喊了一句,一只手便将黄三单手举了起来。 随即是微微一用力,便将他整个人摔倒了地上。 黄三顿时是天昏地暗,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三百多流贼一见三当家一个回合便被打落了马,心下是肝胆俱裂。 本就没有多少的战意,这下是彻底的崩塌了。 赵贵和骑兵们也没有闲着,趁着流贼们开始四散而逃之时。 一百余骑犹如一阵狂暴的旋风,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 骑兵们手中紧握三眼铳,闪烁乌黑的乌光,每一次挥动都如出了带了暴击一样。 流贼们惊恐万状,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完全是不知所措。 许多人被三眼铳狠狠地砸倒在地,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失去了意识。 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整个流贼组成的步阵被冲散了开来。 然而,这些流贼并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图,似乎已经被吓破了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击倒,却不敢有任何举动。 恐惧笼罩着所有人,让他们忘记了如何战斗,只剩下对死亡的畏惧和绝望。 终于,在被追杀了一段时间后,不知道是哪个流贼首先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表示投降。 他的动作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其他流贼也纷纷效仿,将手中的武器扔到地上,放弃了抵抗。 接着便齐齐双腿跪在了地上,犹如乖乖待宰的牛马一样。 单单就是一个冲锋,三百多流贼便全部覆灭。 王县令等人都已经在城头看呆了眼,这些常年在关内之人,哪里见过边军骑兵的厉害。 在他们一直的印象里,这些兵痞丘八平时都懒散的很。 一遇到强人流贼,往往便如惊弓之鸟一样乱逃。 “都说辽东铁骑天下无双,可总算是开了眼!” 师爷也掩不住眼中的喜色,躬身叹服道。 “真是有古之虎贲之意!刘大人一合擒匪首也乃虎士也!” 王县令笑盈盈的赞叹,随便便让人打开了城门,迎接大军入城。 第54章 俘虏 看着被一条长绳捆住的这些俘虏,刘平的心中也是一阵的乐呵。 娘的,劳资在辽东打的都是什么人。 现在碰到了关内菜鸡,这就是虐菜的感觉嘛。 王县令等人打开了城门,亲自出来迎接了领头的刘平。 听着口中的不断称赞,刘平是不骄不躁的回道:“保境安民本就是我等的职责,县令大人过赞了” 听闻此言,王县令几人心中更是佩服无比。 有这样一支能打的强军,有这样的军事主官,真是杞县的福气啊! 将所有请到了城中的酒楼里,因为人数过多的缘故。 王县令索性就在酒楼的街道外摆起了流水席,不仅供骑兵们吃喝。 就连周围的百姓也可一同过来吃饭,声称是与民同乐。 刘平几人则坐到了酒楼之上,一桌子大宴足足上够了22道菜。 又起了五瓶藏了十年的花雕酒,众人这才算尽兴的喝了起来。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一只宽大的熊掌,上面的爪子和毛发都已经被剔除。 酱汁覆盖了整只熊掌,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刘平是食欲大动,夹起一块炖煮的软烂的一块肉放入嘴中。 只觉的是香软无比,在口中都要化了,也难怪后世禁了这玩意,要不然熊哥真要被吃灭种了。 酒过了三巡,众人皆是喝的心满意足。 王县令看着有些醉了的刘平小心的问道:“刘大人,不知此次出兵要多少开拔银子?” 明末时期,想要请动这些卫所兵大老爷出兵剿寇,给钱已经成为了官员们的常识。 因此,王县令才会在吃完饭之后询问刘平。 不过他也怀了个心眼,便是等刘平喝的有些醉了再谈这件事。 这样也好开口还价,就如做生意一样,有的事情必须在酒桌上好谈。 刘平闻言,心中是冷笑了一番,心知这王县令是故意等他喝醉之时询问。 于是,他便将计就计的道:“五千两太多了吧,王大人说五千两?” “刘大人,本官可未曾说过五千两啊!” 王县令还想辩解,却不曾想刘平醉眼朦胧的继续道:“王大人硬要给五千两,本官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说完,头一摆,便装作昏昏沉沉的倒在了酒桌上。 王县令一张老脸都要憋成菊花了,可看着刘平已经倒了下去。 只能是叹息一声,罢了罢了,大不了要城中的富户捐一些银子便是了。 还是与这刘大人保持好关系为重,要不然哪天流贼再来了,他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了。 被人扶着出了酒楼,刘平几人便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过了一个下午,大军打算开拔出城之时,王县令命人将五千两的银子送了过来。 在这个人均收入不足二两银子的时代,这真的算是一笔巨款了。 刘平看着王县令那有些幽怨的目光,心中是一阵的好笑。 这文官捞银子就是好捞,特别还是这种地方文官。 城中的富户还是支持王县令的,若是他这个丘八来收税。 不把刀架在脖子上,那些铁公鸡还是会一毛不拔。 押解着三百多人的俘虏出城,刘平便是大手一挥,一百余骑兵人人都是得了十两银子。 拿了银子的骑兵们,眼中是冒着说不出来的喜悦。 这刘大人真是大方,跟着他打仗也简单了许多。 押着三百多的俘虏,大军的速度进展的并不算快。 可在骑兵们马鞭的挥舞之下,大家还是在入夜时分赶回了千户所。 李信几人都在城门迎接,大家听闻刘平等人又打了胜仗,纷纷是出言贺喜。 一一与众人打了招呼,刘平看向了李信询问道:“这些俘虏都是此次获胜俘获,不知城中可有地方安置?” “南城一带尚且有几个个空闲的大杂院,容纳这些人绰绰有余” 刘平点了点头,随后将俘虏们都交给了李信。 让他负责这些俘虏的安置工作,日后还有用处。 与众人辞别,刘平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早就有热腾腾的饭菜烧好,苏氏等三人正在等着他回来吃饭。 一见刘平回来了,小宝儿是欢呼一声,终于可以吃饭了。 刘平见状欣喜,貌似有个便宜的儿子还不错。 前世的他无儿无女,一点牵挂也没有,今世却是大有不同了。 与几人一同吃完了饭,刘平便马不停蹄的往南城大杂院的地方而去。 对于如何处置这些俘虏的问题,刘平心中早就有了打算。 杀是不可能杀的,这个时代人口便是宝贵的劳动力。 正好千户所正处在大建设时期,让这些人做苦力赎罪吧。 刘平跟着梁飞来到了院子里,只见院子中间站满了被解开了绳索的俘虏们。 这些人都是些农民或者逃兵出身,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头发蓬乱,脸上带着惊恐和不安的神色。 人群之中,为首的乃是一个相貌奇丑的黑汉子,正是之前被刘平一回合就打晕的黄三。 此刻他正低着头,不敢与刘平对视。 刘平看着这个黑大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就是黄三?” 黄三听到刘平的话,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正是小人……” “哼!”刘平冷哼一声,“你们这群流贼,平日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今日落在我的手中,也是你们的报应!” 黄三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惶恐不安,连忙跪地求饶道:“大人饶命啊!我们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走上这条路的,而且小人也从未对百姓下过手啊!” 其他的俘虏们见状,也纷纷跪下来求情,表示愿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黄三的目光紧紧盯着刘平的脸,生怕他露出一丝的不高兴神色。 因为做边军之时,黄三很是熟悉明军之中的战功制度。 眼前这大官要是将他们都砍了脑袋换军功,那也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看着这些俘虏们跪地求饶的凄惨模样,刘平装作叹了一口气道:“本官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能安心留在我军中卖些力气,便饶了尔等的性命!” “谢大人不杀之恩!” 由黄三先行开始,俘虏再次跪下磕了个响头。 第55章 惊惧 鸡公山大寨之上,因为黄三前几日带兵出山的缘故,本就人数不多的山寨显得更加有些凋零。 杨家两兄弟正在愁思为何这黄三出去了几日,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个土匪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跑进了山寨的大堂,一进来便跪了下去。 “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大事不好!” 杨家兄弟一愣,心中只觉得一阵不好的预感传来。 惊惧之下让这手下仔细说清,这才得知了一番黄三的消息。 “三百多人,连官军骑兵的一个冲锋都没挡住?” 杨通满眼的都是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因为黄三带出去的三百多人,已经算是山寨之中的精锐了。 精锐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这山上的千余老弱了。 一旁的杨和更是满脸惊慌,手中端着的茶碗都掉在了地上。 这才后知后觉的骂道:“就是三百多头猪,官军骑兵也要抓一会,这黄三太过于无能了!” “为今之计,还是一边打探消息,一边要防止官军前来攻山,只可恨那黄三不听你我之言!” 杨通缓过了神,愤愤的交代道。 …… 千户所之中,整体的防御建设还在进行当中。 倒是李信昨日之时,又带回了两千多人的流民。 赞叹于此人的能力出众,刘平便安排将这些流民编练入户。 一边扩充卫所之中军户的数量,一边将这些人编入建设大军之中。 过了晌午,刘平来到了千户所里新建的军营里。 此刻,校场之上正有五百余新兵正在接受训练。 他们的教官都是选自经历过大凌河之战的老兵,而这一切训练的假想敌,便是辽东的建奴。 不同于身披双甲的两百多家丁,这些编练的新兵只有一身棉甲。 武器则全为四米多长的拒马长枪和明军之中常见的鸟铳,用以克制敌骑冲阵所用。 出于便宜实用的考虑,刘平准备大规模扩充这种长枪兵。 接战之时围成一个空心叠阵,依靠里面的鸟铳手齐射配合,定可让敢于冲阵的骑兵损失惨重。 当然,出于敢编练五百人的战兵司,这也得益于李信新带回来的两千多流民。 有了足够的人口,才是一切发展的前提。 又看了会训练,倍感无趣的刘平便带着梁飞等亲卫来到了工地之中。 前些日子抓的俘虏已经都干上了活,和卫所之中的军户一样,正在夯土运泥。 见刘平亲自到来,不少人都是放下了手中的活,纷纷是向他问好。 刘平是一一微笑回应,并说明大家只要好好干活,便是天天吃干的都没问题。 这一番说辞,立马又引起了一阵欢呼,纷纷称赞刘大人是个英明的好官。 刘平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大明最基层的人民群众啊! 别谈什么效忠朝廷和皇帝是哪个人,只要能吃饱饭,他们才不在乎这些。 踱步又转了一圈,刘平注意到了先前被自己俘虏的那个相貌奇丑的汉子。 “去将那人叫过来!” 黄三此时正在费力的搬一块大石头,满身都是灰尘和汗水。 便是被领到了刘平的面前,有些颤栗的问道:“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对于眼前的官军武官,黄三心底里却是十分佩服的。 他平日里便自诩英武不凡,在山寨之中也是鲜有敌手。 可那日在刘平手中,一合没到便被打落马下。 刘平扫视了黄三一眼,便直接问道:“不知你可想回去?” “回去?小人不明白大人说的什么意思” 黄三一愣,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绝。 若是让他背叛自己的兄弟,那是万万不能的。 刘平是一笑,心知这人会错了他的意思。 以为要他带路前去攻打山寨,也难怪此人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了。 “莫要惊慌,本官只是想见你们大当家的一面,让你回去报个信便是了!” 摆了摆手,刘平脸上仍然是如春风一样和煦。 黄三心中奇怪,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然后跪在了地上道:“大人恩义无双,只是不知为何要见我们大当家的?” “哪来的那么多问题?让你办就去办!” 梁飞在一旁有些不喜,已经是拔出了腰间的战刀。 刘平一把按住了他的刀,便说道:“本官若是想害你,当日便将你一刀割了脑袋,哪还用得如此麻烦,快些去吧!” 黄三一听,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当下便磕了个头拜谢。 刘平见大计已成,便是让人准备了一匹战马和些许干粮。 黄三又是一番感谢,这才跳上了战马,打了个招呼后绝尘而去。 看着此人已经渐行渐远的背影,梁飞满脸好奇的出言询问:“大人,为何要轻易放了此人?” 刘平也没有任何避讳,这梁飞乃是在辽东之时便跟着自己的亲信。 “小飞,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若是本官将这股乱匪全部剿灭了,你说王县令和于家还会如此支持我们吗?” 梁飞闻言,已是明白了刘平意思。 面上一惊,口中忙是念道:“大人英明!” 刘平回之一笑,便是期待这黄三能带回来这山寨的话事人。 一开始的时候,在听闻有这股流贼之时,刘平便打算好了养寇自重的打算。 不过与李成梁在辽东的失败不同,刘平打算将这股流匪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毕竟杞县的地主老爷可太多了,若是想要今后的发展。 自然而然便要和这些人发生必要的利益冲突,有这样的黑手套掌握在手中。 刘平便可以相当顺利的办成一些事,实在不行便杀了呗。 如若真的和精明了几十年的封建地主斗智斗勇,刘平不认为能取得完全胜利。 做人做事,必要之时就要心黑一些。 当然,这也是发挥其手中的优势。 事已至此,就看那所谓的大当家的识不识相了。 如若不然,刘平也不介意彻底剿了这股乱匪。 到时再行个狸猫换太子,杞县仍然会有一股流匪存在。 回到了校场之上,继续观摩着新兵们的训练。 望着那一片片升腾起的白雾,他的心中是无比的安宁。 第56章 帝崩 鸡公山那边,杨家兄弟在得知了黄三平安无事的归来后,均是大感意外的接见了他。 听闻了官军大官要见他一面后,杨通的心中是举棋不定。 不同于黄三的鲁莽和无脑,杨通还算是个精明之人。 “二弟、三弟,恐怕这官军是想要养寇自重,将我等变成他们作恶的工具!” 忿忿不平的骂了一句,杨通面色不善的看向了黄三。 “大哥,小弟不知道此人之用心险恶啊!” 黄三急忙是辩解,口中大呼着冤枉。 杨通神色不变,又询问了一番黄三那日的惨败之事。 在确认了真是如此后,杨通是长叹一声道:“这便是先兵后礼了,若是不去恐怕我等数日之间就要成了官军的军功!” 杨和见自己兄长如此说了,也是颇为无奈的回道:“也只能如此了!” 说完,又是狠狠瞪了黄三一眼。 黄三也知道是自己做了错事,便是惭愧的低下了脑袋。 三人在山寨之中好生交代了一番,便是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因为千户所并不算远,当日的晚间,三人一路疾驰便到了地方。 被门口巡逻的兵丁发现后,黄三便交代了自己是刘大人亲自差使的。 可巡逻的兵丁仍是不肯放行,并将此事报了上去。 终于,在梁飞亲自赶到之后,三人才得以进入了城中。 一路之上,虽然是天色已黑,但还是让杨通有些惊奇。 这杞县千户所之前他也来过,何时有那么多的屋舍了。 看来这刘大人,还真不是一个一般的人物。 绕了一大圈,三人在刘府的前厅之中见到了穿着一身素衣的刘平。 刘平心情倒也不错,当下便是让人奉上了茶水,并让三人坐下。 喝了一大口茶水,杨通领头拜倒在地喊道:“小人拜见大人,先前三弟得罪了大人,还望多多海涵!” “无事无事,你们能来本官便是十分喜悦了” 刘平摆了摆手,示意几人不要多礼。 顿了顿,便是询问道:“不知山寨之中尚有多少人口啊?” “寨中尚不足千人,兵丁不过三四百人” 杨通也不隐瞒,毕竟是已经来到了这里。 “既是如此,本官相信你们会庆幸自己的选择,与朝廷作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说罢,刘平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转而是满满的威胁之色。 三人都是一惊,黄三又是拜倒在地上道:“大人说的是,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往后好好跟着本官做事,必不会亏待了尔等!” 刘平出言郑重,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意思。 三人又是齐齐拜倒,口中直呼:“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平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自己还是有些王霸之气的。 接着拍了拍手,便让人抬上来了五千两的银子。 三人虽然都是干了无本的买卖,可抢那些商队也不过是几百两和上千两的银子。 哪里见过足足五千两的现银摆在那里,连带着看向刘平的目光都有些火热了。 “这些银子暂且拿去,用以招兵买马,尔等可明白?” “谢大人恩赐!” 三人当即是表了忠心,以后是唯命是从。 又谈了些琐事,三人便要告辞离开。 却不曾想,刘平的目光紧盯着为首的杨通不放。 只看的他背后有一些发毛,于是便开口问道:“大人还有何事?” “杨大当家的,这绿林道中的规矩你可懂否?” 刘平淡淡的一句话,让杨通是胆战又心惊。 “小人明白了,明日便将家中老幼送来大人府上!” 杨通咬着牙齿,有些决然的说道。 “如此便好,速速离去吧,往后便由这黄三与你二人联络” 吩咐了一番,三人这才得以安然无恙的离去。 一路之上,三人皆是沉默不语。 嘴上虽然不说,但不知不觉心中已经有了些芥蒂。 收服了属于自己的黑手套,刘平独自坐于院子之中眺望远方。 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的不平静,因为今日已经是八月二十二了。 …… 京师,紫禁城皇城之中。 今日的乾清宫出奇的安静,就连平日里走动的宫娥和太监们都肃立在大殿的宫道两侧。 魏公公穿着皇帝御赐的蟒袍玉带候在外面,有些失神的望向了宫门的方向。 “皇爷啊、皇爷,你可要挺过这次难关!” 心中无以复加的惶恐,魏忠贤不断的祈祷天启皇帝能安然无恙。 尽管他人前有多显赫风光,可这一切都是皇帝给的。 他这个“九千岁”实际上也只不过是皇帝的家奴。 如果皇帝真的去了,魏忠贤深知这些年得罪了太多清流文官。 一旦新君继位,他就会迎来史上最大的清算。 “传信王入宫觐见、传司礼监禀笔太监魏忠贤入宫见驾!” 脑海之中烦躁无比,却听见一声大声喝令。 听着小太监怪怪的腔调,魏忠贤深吸一口气,便步入了乾清宫之中。 “信王继位已是不可避免之事,皇爷真的不行了!” 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惆怅,还未到龙榻之前,魏公公已经是泪流满面。 “魏大伴…你……来了” 朱由校病态的脸上已经是苍白无比,一旁的客氏满眼都是泪花。 “皇爷,太医院都是些无能之辈,老奴要通通砍了他们的脑袋!” 魏忠贤伸手握住了天启皇帝的手,又是低声啜泣。 “朕的身体朕清楚的很,往后你要……好好服侍信王” 朱由校想起了弟弟,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病态的潮红。 “皇爷的身体好着呢,老奴遵旨就是了!” 天启点了点头,随后目带希冀的望向了宫门之外,只期待着那人的身影出现。 “公公,信王来了” 一个小太监来到了跪在地上的魏忠贤身边耳语。 满眼红肿的魏忠贤抬起了头,正望到一个十八岁的翩翩公子款步而来,眼中全是悲伤之意。 “皇兄!” 朱由检是悲呼一声,跪在了龙榻之前。 天启皇帝强忍着露出了一丝笑意,最后用手摸了摸朱由检的脸。 “吾弟……当为尧舜,这大明江山便交给你了!” 带着一丝的不甘,又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天启帝的手缓缓落下。 “皇兄!” “皇爷!……”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日,朱由校驾崩于乾清宫之中。 第57章 水泥 七日的时间都没到,皇帝驾崩的消息便传遍了天下。 刘平也穿上了一套孝服,国葬期间连城墙的建设都停了下来。 不过筑城的地基已弄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便是城墙和炮台的建设。 又一日而过,同样身穿孝服的李信来到了府中。 二人刚一见面,便谈及了关于筑城方面的问题。 根据李信所说,明朝时期的城墙主要是夯土包砖的结构。 据后面成书的天工开物记载,便是“一分入河沙、黄土二分,用糯米杨桃藤枝混合名曰三合土” 这样一段城墙下来,一里耗银八百两的成本算是很高了。 而且其中还要用到糯米,这可是乱世之中堪比黄金的粮食。 岂能用以浪费筑城,倒不如用十九世纪的基础版水泥了。 这种水泥名为波特兰水泥,不仅生产十分简单,强度还很不错。 单就说成本这一块,便比三合土不知便宜了多少。 烧制这种水泥,需要大量的石灰石和粘土和少量的铁矿石,另就是要用石膏作为缓凝剂。 为此,刘平批给了李信三千两银子,命他去县城之中经于家之手购买矿产。 反正这于家是县城之中最大的商行,调度一些矿产来肯定是不费什么事。 石灰石和粘土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品,几文钱便是能买来一斤。 铁矿石便贵了些,但还是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倒是石膏这玩意,虽然矿中已经开始生产。 但现在市场消费的主流是当成药材使用的,只有在药房之中才比较常见。 为此,刘平命梁飞亲自跑了一趟县城。 在与一家“仁和药堂”谈拢后,也是顺利的购买到了上千斤的石膏。 所有材料准备完毕了,刘平单独在千户所南城大杂院的附近划出了一块地来。 烧制水泥,需以猛火和细磨。 在南城的水泥工坊内,刘平正忙碌地指挥着匠人们施工。 首先是安排他们建造了几个大型的烧窑,这些大窑将成为后续生产的重要设施。 而在大窑尚未完全建成的日子里,刘平也没有闲着。 刘平又组织人力,从各地拖运来了五十多台大石磨。 这些石磨巨大而沉重,众人齐心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它们搬运到指定地点。 为了给这些石磨提供动力,刘平选择了使用驴子作为驱动力。 驴子们被套上绳索,与石磨相连,通过它们的力量来带动石磨转动,从而实现对基础材料的精细研磨。 三日之后,购买材料的几人相继归来,水泥工坊之中的大窖也已经建好。 刘平带着几人亲自来到了工坊,看着已经被披上了红锦缎的大窑。 在李信的示意之中,他接过了一把送过来的剪刀。 ”啪”的一声,锦缎断开,刘平当即是喊道:“开窑!” 下方的匠人们响起了欢呼声,随即便催动着五十匹驴子开始拉磨。 原材料开始在石磨上转动,很快便成了粉末。 将这些粉末按照比例混合在一起后,大窑便开了火。 木炭和煤在底部交替使用,在窑内温度升的差不多到几百度之时。 刘平命人将混合好的石灰石等材料投入其中,最后再加入少量的铁矿石。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过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左右。 刘平下令熄火,并由人从大窑中取出大大小小的熟料。 将这些熟料分批运到石磨上进一步研磨,最后再加入一些石膏配比。 加入石膏便是为了延缓水泥化水的速度,如果完成不了水化反应。 那水泥颗粒之间附加粘结不了,便就失去了水泥的强度。 这1824年才出现的波特兰水泥,第一次向世人展示了它的面貌。 好吧,虽然看着相貌不佳,但用起来还是不错的。 十几个匠人将一批成品装好后摆在了刘平的面前。 刘平眼中有些火热,便是找来了两块青砖。 将水泥粉兑水后变成水泥浆,刘平用一把匕首均匀的抹在一块砖头上。 两块砖充分粘合后,便是等水泥风干了。 因为水泥不算多的原因,没过多久便风干了下来。 看着两块青砖,刘平用力的往地下一砸。 “嘭”的一声,李信几人都是睁大眼睛,皆是不明白刘平要做什么。 “小飞,去看看那砖石碎了没?” 梁飞飞速跑了过去,将飞出去老远的两块青砖拿了过来。 众人都看了过去,这砖头虽然表面被刘平摔的有些裂开。 但二块砖头的连接处,仍然是严丝合缝,没有什么脱离的意味。 看着这水泥总算是成了,刘平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一旁的李信却是呼吸有些沉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难以置信的看着两块残破的砖头,口中喃喃道:“竟有如此奇物!” 不止是李信当场傻了眼,就连跟上的十几个泥瓦匠也当场呆若木鸡。 为首的一个莽汉更是狂喜道:“大人,有了此材料,便是十数米的大城也不在话下!” 刘平并没有惊讶于众人的表现,只是看向了一直听他指挥的十几个匠人。 “不知诸位可记住了烧制此物的过程?” 那十几个工匠分别点了点头,但其中领头的李老汉有些犹豫的回道:“大人这真是巧夺天工之物,只是刚刚小人未看清这材料配比的过程?” 刘平闻言一笑,也没有焦躁的意思。 便是命人送来了纸笔,将要配比的材料写好后,便递了过去。 李老汉视若珍宝的看了又看,口中不断发出赞叹之声。 “还请大人为这物取个名字吧!” 过了半晌,李老汉恭敬的问道。 “名字?此物遇水变泥而化为坚硬之物,便叫水泥吧!” 刘平假作认真,口上却依然是一本正经的意思。 到了要离开之时,刘平看着还在兴奋的李老汉便低声吩咐了梁飞几句。 众人相继离开,李老汉看着刘大人亲自写出来的配方是双眼发光。 要是将此物卖出去,便是价值千金啊! 可刘平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没有让李老汉失望。 这人刚迈出水泥工坊第一步,便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军卒逼了回去。 “大人有令,水泥工坊从即日起为军事禁地,在此做事的一月可拿五两月钱,若是敢有泄密者斩无赦!” 第58章 蓝图 试验性的做出了这一批水泥,刘平的心中是无比激动的。 不知是不是来自于穿越者的福利,这波特兰水泥之事还是他前世在论坛上和一个网友骂战之事。 迄今为止已经过了不知多少年了,昨日一想便能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之中。 这个发现让刘平很是惊奇,当天晚上是觉也不睡了。 回想起前世的一些资料和图片,竟都能一字不差。 “难道我真的是个天才?” 心中暗道了一句,刘平也就没有多想,便安排起了水泥工坊的生产工作。 在原材料准备充足的情况下,现在厂房之中有五个大窑。 一窑一天可烧三炉,一炉为一百五十斤左右。 这样一来,一天便可产近两千三百斤的水泥。 满足防御体系的建设是绰绰有余了,要是刘平愿意的话,甚至也可以售卖出去一些。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便是人手充足,整个水泥工坊全力运转的情况下。 仅仅靠着那十几个工匠,人数是万万不够的。 为此,刘平在中午大家吃饭之时来到了流民们住的营地,当场便宣布了招六十个匠人的决定。 一旦加入水泥工坊,一月便可拿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的购买力,可是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几个月的生活费了。 听了这个消息,新编练进来的流民们当场便兴奋了起来。 “入工坊者,不可随意走动,半年可回家一次” 听到了刘平这句话,人群便有些安静了下来。 要长期和家人分离,这样的工作虽然薪资福利较高,但也不是一般人想去干的。 但流民之中还是有不少的独户的,家中人都在逃难的时候死光了,只有一个人。 此时见有如此好的工作,想也不想的便表示要加入。 因此,没费什么功夫,新招的六十几人便被带进了水泥工坊。 李老汉本来还有些郁闷,此时一见来了那么多的新瓜蛋子。 便是兴奋的自诩为工坊的老人,当然也没少帮助这些新来之人。 随着水泥工坊全力生产,一旁的仓库中迅速堆积起了上千斤的水泥。 这些水泥宛如一座小山般矗立着,散发着淡淡的石灰气息。 为了将这些水泥运往城外的工地,刘平召集了大量人力。 命人每天都要推着装满水泥的小车,艰难地行走在前往工地的道路上。 然而,仅仅走了没多久,卫所地面的泥地便因无法承受如此重压而出现了许多大小不一、深浅各异的坑洼。 大晴天倒算还好,可一到了下雨天的时候,泥泞不堪的地面连走路都费劲。 对于这样的情况,刘平将李信叫到了府中商谈。 不知是不是新君继位的消息刚传来不久,李信的心情看着挺不错的。 对刘平提出了问题,也是一一作答,二人谈到激烈之处,便是拿出了纸笔绘了起来。 “这路是非修不可,要想富先修路!” 再次反驳了李信认为劳民伤财的观点,刘平淡淡的道。 “要想富先修路?” 李信并没有生气,反而是仔细想了想刘平的话。 怎么每次都能从这人口中听出些奇怪的话,细想一下还挺有道理的。 见李信不再表示反驳,刘平便没有顾及了开始了他的建设蓝图规划。 第一步:在城内四门交叉之处修建两条主干道,连通四门。 第二步:将城中空间划分为三个区域,分别为军管区、商户区、公共区 其中军管区最大,分为军营、后勤仓库和军管工坊一共占有一半之地。 刘平心中未来的重工业之梦,便要集中在此地。 商户区则占有最小的空间,仅仅为两条沿街的商铺。 所有铺面加起来,共有一百家左右。 最后则是公共区了,卫所之中所有军户的居住之地,以刘府为其中轴线核心。 城中的规划弄好了,城外与主城连接的四处军堡。 有了水泥这一神器的加持,最多一个月之内便可将军堡建成。 刘平想了想,便给四个卫戍军堡起了名字。 北城“定远堡”、南城“镇远堡”、西城“威远堡”、东城“靖远堡” 写到了这里,刘平暂时便放下了笔,目光悠悠的望向了京师的方向。 李信看着的是双眼直放光,见刘平突然沉默起来。 便有些好奇的问道:“大人为何不继续写了,难道是有什么阻力?” 刘平笑而不语,伸手指了指京师的方向道:“新君继位,大明算是有福了!” 李信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然后回道:“早就听闻信王殿下刻苦勤勉,对阉党更是厌恶至极,若是能清除阉党,还真是我大明的福气!” 刘平摇了摇头,心说现在的李信还是对大明朝抱有幻想。 明年三月时分,等到他老爹被崇祯赶回家来。 直到家道中落,受人冷眼相对的时候,李信应该就能懂了。 两人一番长谈,中午又留在了刘府之中一起吃了中饭。 直到下午之时才散去,而刘平心心念念已久的黄三终于回来了。 这次见面,确实与上次有些不同。 只见这黄三驾着一辆马车,身上穿着粗布的麻衣。 活像一个赶马的小厮,哪里有之前三当家的威风。 “拜见大人!” 黄三下车了就是一礼,马车上的众多老幼也相继下车行礼。 看来这就是杨通一家的老幼了,刘平挥手示意不用多礼。 “这位大人,我儿可是犯了什么事?” 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妪走了上来,有些畏惧的看着刘平询问。 “大娘,杨大哥并无什么事,他是本官的好友,将你托付与此颐养天年” 想必这就是杨通的老娘吧,刘平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如此便好,给大人添麻烦了” 老妪口中呢喃,又给刘平行了一个礼。 刘平慌忙一把将她扶起,便是主言宽慰。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长叹一声,刘平便是转身离开。 让人给杨通一家人安排好了住处,刘平如同往常一样来到了工地之上。 眼见由于水泥的妙用,一座座新墙已经被砌了起来。 工匠们忙忙碌碌的在添砖加瓦,眼见城墙竣工是不远了。 第59章 于家 刘平这次只带着李信一人来到了县城之中。 因为先前诛灭流寇之事,他的名声在县城之中已经是十分显赫。 而新城墙已经竣工,千户所之中暂时没有什么急事。 新兵的训练还在继续,但武器上面的缺口已经是不得不解决的问题。 上次得了于家和王县令的资助,甲胄方面还缺了三百多件。 考虑到此次要和于家家主商谈,刘平自然就带了李信一同前往。 到了县城附近后,二人便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袍服。 看着面前的县城城楼,刘平很熟悉的感觉策马而入。 李信紧随其后,便打马叫道:“大人,你说那于明成会答应咱们的条件吗?” “试一试便知道了,本官相信他是个聪明人” 刘平眼中闪着精光,语气之中充满了自信。 到了于家大宅的门口,李信便上去敲了敲门。 站岗的门子见二人衣着不凡,忙想出去禀报管家,却不曾刚转头便碰到了三少爷于三。 “三少爷,外面来了两人说是老爷的朋友” “哦,带我去看看” 于三神色自若,自顾自的走出门外。 “拜见刘大人!李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于三脸一惊,慌忙是躬身行礼。 “无妨无妨,快快免礼!” 刘平带着笑容道。 过了好一会,于三得知了二人是来拜访老爹于明成后,忙是喜悦的命下人接客。 “爹!刘大人他们来了” 一边吩咐着下人,于三已经来到了于家大宅的前院客厅之中。 “看你上窜下跳的样子,真是堕了我于家的家风!”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手中正捧着一本厚厚的诗集,看着于三训斥道。 “孩儿知错了!” 于三满脸通红的挠了挠头,然后看向了门外的方向。 “于老爷家风严谨,本官叹服!” 刘平带着李信,在一个丫鬟的指引下进入了客厅之中。 “大人缪赞了,这小三一直都是这样跳脱,平日里就喜欢交些狐朋狗友,老夫都要愁死了” 于明成满脸忧色,抱怨的看向了一旁低下头的于三。 “不知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批完了一边的于三,于明成和善的看向了刘平二人。 “于老爷,不知城中可有经营铁料的大商?” 于明成一听,满脸惊愕的看着二人,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不知大人问……这干嘛?” 铁料乃是朝廷管制的商品,只有官府的批条才能买卖盐铁之类的商品。 而于家在县城之中犹如地头蛇一样,除了经营着明面上的商行,背地里也干一些走私的活计。 就在前不久,于明成刚从山西的一个晋商手中倒腾了一批铁料。 正愁没有买主呢,此刻竟然有人送上了门。 “我军中武备尚缺,自然是要些铁料打制兵器,还望于老爷行个方便!” 说着,刘平便从怀中掏出了几十张庄票,上面印着“正通钱庄一千两”的字号。 作为一个商人的本能,于明成贪婪的看了眼庄票。 便是正色答道:“大人剿灭流寇,保一方安宁,小人心中是佩服不已,若是大人愿意的话,这笔买卖我于家就接了!” 看在刘平手中银子的份子上,于家也要吃下这笔买卖。 见这老家伙答应的如此痛快,久经人事的刘平一眼就发现了不对。 商人重利轻别离,这可是白居易告诉过刘平的道理。 “于老爷,本官要的都是提炼过的生铁,这你可都明白?” “爹,前些日子不是从大同来了批料子,便都是生铁!” 于三在一旁也没有老实,毫无顾忌的便泄露了自家的商业机密。 气的于明成是青筋暴起,恨不得是直接踹飞这个傻儿子。 “原来于老爷正好有批料子要出手,那价格方面可要给本官公平些啊” 刘平一边看着父子二人的笑话,一边提出了减免价格要求。 无奈的于明成瞪了一眼于三,赔着笑脸同意了订购之事。 明初时期,铁料的价格相对便宜,五分银子便可以买到一斤。 可到了明晚期,因为对外战争的频繁以及铁料的需求量增大。 据《食货志》记载,一斤铁料已经涨价到了两钱银子才能买到的地步。 刘平也是看出了于家想要快速脱手这批铁料,便定下了一钱五分银子的价格。 按照双方签订的合约,于家要在一个月之内提供十万斤铁料送于千户所之中。 按照一钱五分银子的单价,刘平当场便付给了于家7500两的订金。 待到铁料全部到齐后,再付另一边的尾款。 解决完了此事,刘平又与李信在县城之中逛了会,买了些杂货便回了千户所。 当日晚上,得知了刘平赶回来的赵黑子、小五、罗孝武和王平都赶了过来。 得知了铁料有了消息,几人都是口中直呼大人英明。 也不怪几位统兵官焦急,眼见家丁兵们人人身上穿着双层甲胄,自己手下的军卒连件像样的棉甲都没有。 现在刘平搞回来了那么多的铁料,军中又有工艺娴熟的工匠。 赵黑子等人都是乐的不成样子,纷纷幻想着日后的美好未来。 到了傍晚时分,这一帮老兄弟才其乐融融的离开了府中。 刘平也乐得清净,盘算起了目前手中仅剩的银子。 修城墙加上城中道路的整修,耗用了大量的水泥。 前前后后差不多花了有两万多两,订购这批铁料又花了近一万五千两。 满打满算日后的开支,刘平身上还余下了六万多两的银子。 “你们这是?” 回到了卧房之中,刘平惊讶的发现苏氏、小荷、红姑娘三人都在他的房中。 “还是小荷你说吧!” 苏氏指了指脸色有些发红的小荷,有些复杂的看了眼刘平。 “老爷,我有了” 小荷低着脑袋,微微有些低声的回道。 “太好了,本官终于有后了!” 刘平的脸上带着喜悦,其实在这个时代。 他二十多岁的年纪,成亲早的男丁连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别傻乐了,眼看这肚子就要大起来了,你说怎么办吧!” 苏氏见刘平在一边笑的发愣,便是伸手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耳朵。 “姐姐勿动,不如将你们三人一同娶了!” 刘平大笑了一声,犹如恶狼一般的扑向了三女。 第60章 大婚 古人云奉子成婚,真算是诚不欺我。 县城李家的一间绣房里,红姑娘和小荷二人均是描了红妆,对着铜镜看着各自脸上的喜悦。 “二位妹妹今日真是美若天仙!” 苏氏和汤氏站在后面有些羡慕的带着夸赞,将一个玉冠戴在了小荷的头上。 因为不是娶正妻入门的缘故,这次娶亲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但从娘家娶入门的规矩还是有的,正好李信认了红姑娘这个义妹。 便将李家当成了出嫁的娘家,前些日子二位新娘子便到了这里。 今日是早就定好的黄道吉日,也是刘平来迎亲的日子。 不多时,随着喜乐之声响起。 二位新娘子在李府丫环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身上都是套了件大红色的袍服。 连带着二人的脸上都是红扑扑的,显得是可爱极了。 到了堂屋,刘平身穿大红色喜服,头戴乌纱帽。 早有李信当了个证婚人,念着祝词让刘平对着天地和李家的祖宗牌位行礼。 刘平不卑不亢,是一一照做。 此时,汤氏和苏氏已经分别将一个红盖头盖在了两位新娘的头上。 喜乐之声再次响起,刘平定眼看着两位新娘登上了花轿。 将套在胸前的大红花摆正,他腾的一下跳上了战马。 一切就如同在梦中一样,自己这个现代人竟然在明朝成婚了。 刘平骑上战马走在前面,两旁都是城中的百姓是聚拢过来看热闹。 由此可见,刘平和他的军队在县城之中的威望。 “刘大人成亲喽!” “大人好福气!” 两旁的百姓人头攒动,刘平是一一抱拳回礼。 李信跟在队伍的后方,不时掏出一把散碎的银钱撒出去。 引得无数人低头疯抢,这种结婚的喜钱可是好彩头。 终于一路上走走停停,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由几位健妇在刘府的门前铺上了布袋,一路延伸到内房之中。 小荷和红姑娘下了轿,一路踩着布袋而走,不能沾地。 身后的仆人则边走边捡布袋,一路铺向前方。 到了刘府的正厅之中,早就摆好了刘家列祖列宗上牌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证婚人李信位于一旁,朗声大喊。 之后,两位新娘被送入了早就准备好的婚房。 刘平步入了其中,接过了赵黑子送来的金秤杆。 直到这时候,新郎官才能挑起新娘的红盖头来,见到未来妻子的真容。 若是新娘子是个丑八怪的话,怕是要当场要吓死新郎官。 “二位娘子,为夫来了!” 随着这声大喊,刘平脸上带着笑意,大步走进了新房之中。 看着坐在床上的两位新娘,心中满是欢喜无比。 走到床边,拿起一旁的秤杆,轻轻挑起两位女子头上的红盖头。 随着盖头被缓缓揭开,两位新娘的面容也渐渐展现在眼前。 她们的脸色都微微泛红,显得十分羞涩。 两人的目光低垂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刘平的眼睛。 在这之后,苏氏笑容满面地走过来,手里端着一个装满清水的铜盆,然后轻轻地放在桌上。 接着,她将一块毛巾递给了新娘和新郎,让他们先净手。 待两人洗净双手后,便有仆役恭敬地送上了一个精美的玉瓶,里面装着香醇的酒水。 苏氏接过玉瓶,眼中满是喜悦的光芒,亲自为三人斟满酒杯。 刘平看着眼前的两位美丽新娘,心中充满了幸福之感。 他首先与左侧的小荷对视一眼,然后举起酒杯,轻轻触碰她手中的酒杯。 两人同时喝下杯中酒,感受着彼此之间的甜蜜。 随后,刘平又转向右侧的红姑娘,重复刚才的动作,与她共饮交杯酒。 婚房内的红烛微微摇曳,仿佛也在为他们祝福。 喝完了交杯酒,苏氏便拿了一个剪子走了过来。 “芸娘,你这是做甚?” 这一下便把刘平吓了一跳,以为这乖张的女子是不是想不开了。 “正所谓结发夫妻,不剪你们夫妻的头发,怎么能算结发呢?” 苏氏满脸笑意,用金剪刀依次剪下了三人的一缕头发,然后放在了一个锦囊之中。 直至此刻,婚礼的过程才算到了一个阶段结束。 这下倒是将刘平累的够呛,与二位娘子端坐在一张桌子前,便有仆人送来了米饭和肉食。 小荷亲自为几人盛了一碗饭,便就着菜吃了起来。 三人都是从早上开始便没有吃饭,都累了近一天了,此刻自然是大吃一顿。 吃完了饭,刘平正想吹灭房中的红烛,耳朵却是微微一动。 依靠着超越常人的听觉,他敏锐的发现了婚房之外的某处墙角,有人在小声交谈。 “娘的,这扒墙角的还听到我头上了!” 民间自古便有闹洞房的习俗,刘平手下那么多老兄弟都未成婚,来的肯定便是他们了。 “门外的哥几个,要不要本官出去陪你们一同吃酒啊?” 刘平对着二位娘子笑了下,大声向门外喊道。 “刘头若是愿意奉陪,小的便在这里等着!” 不顾捂着自己的手,赵黑子颇为得意的大喊道。 “哎,你这黑子,哪有听墙根被主人抓到的?” 王平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赵黑子一眼,便是一拳砸了过去。 “行了,都别闹了,今日咱们老兄弟就聚一聚!” 刘平走出了门来,和几人是一一打了招呼。 “哎,这位是?” 细和几位兄弟看了看,他发现了有一丝不对劲。 几人之中,有个脸若桃花,耳上还留着耳洞的人。 在这些老兄弟之中,哪有这样不男不女的人物啊。 “刘兄弟,这是舍妹清儿,平日里便喜爱热闹,这次便偷偷跟了过来” 罗孝武见露了馅,便不好意思回答。 刘平大笑:“怪不得觉得你不对劲呢,哪有堂堂的汉子没有胡茬的!” “哼,刘大哥还是同以前一样取笑我!” 那一直低头的人抬起了头,露出了一抹气愤的笑容。 “你是清儿?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哩” 因为天色还未黑,刘平与几人开起了玩笑,便让人摆起了一桌酒席。 喝着专供于边地的烈酒,忆起了辽东之时的困境…… 第61章 冶炼 大婚之后没过几天,购买的铁料开始陆续进入卫所之中。 “张铁头,高炉建的如何了?” 刘平来到了新建的炼钢厂,查看施工的情况。 擦了擦脸上的黑灰,张铁头是满脸郑重道:“最多三日便可成了!“ “大人的设想真是奇妙,小人打了那么多年铁,还未见过这样的炉子” 张铁头乃是营中铁匠的大师傅,刘平将一些至关重要的点告诉了他,便已经是足够了。 张铁头介绍了一下高炉的构造,然后又开口道:“大人,这高炉用来冶炼焦炭,那炼铁料的炉呢?” 刘平闻言,沉默了一会,便命人摆上了纸笔。 稀稀拉拉的在上面绘着,这是前世的一篇关于转炉炼钢的过程。 至于那些所谓的坩埚炼钢法和平炉炼钢法,都不适合现在的刘平。 一个是因为价格高太不稳定,另一个是需要能储存1000度以上的储热室。 想来想去,还是转炉炼钢法最适合。 而这所谓的转炉炼钢法,乃是18世纪的英国人贝斯麦发明的一种新式炼钢法。 在工业革命初期,为人类提供了大量廉价的钢材。 而在炼钢之前,刘平想起了必需的一种燃料。 那便是焦炭,工业史上一个重要的产物。 露天的煤炭资源很是常见,但焦炭在这17世纪的大明很是珍贵。 提取焦炭的话,有天然堆积法,最后再用大火燃烧的土法便可得焦炭。 但只有五成不到的成炭率,为了提取这种资源。 刘平便在炼钢工坊的旁边,修建了几座炼焦的小高炉。 “都准备好了吗?” 离开了炼钢工坊不久,刘平便直接来到一旁炼焦的高炉边。 “按大人的要求,用的都是上好的晋煤” 一旁的工匠一边将煤块砸碎,一边回答。 “一定要注意砸的更碎些,实在不行放磨盘上磨” 刘平出言吩咐,想要炼成焦炭,第一步就是将煤炭颗粒化。 “大人说的是,小的倒有些死脑筋了!” 那工匠拍了一下脑袋,便与几人拉了个大石磨回来。 磨盘开始转动了,将破碎好的煤炭变为了更小的颗粒。 “用鼓风机好好吹一吹,一定要里面的水分去除” 刘平交代着,几个工匠便抬出了经过改进的鼓风机。 这鼓风机由风箱、风道、炉膛、烟囱四个部分组成。 将煤炭颗粒摆在一张桌子上,工匠们点燃了炉膛中的枯枝和木炭。 “慢一些,莫要焦急” 工匠们手动拉着风箱,将一道道压缩过的热流吹到了煤炭颗粒上。 “开炉!”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随着刘平的一声令下,小高炉底部的木材被点燃。 “依大人言,炼出火来便熄火!” 随着燃料的添加,整个高炉的温度开始升腾,工匠们紧紧的盯着炉口。 实际上这是一种无奈之法,因为没有测量温度的工具,刘平只能交代工匠们通过这种粗浅的手段来观察。 煤炭经过高温会分解为焦炭和煤气,煤气遇高温会在炉口燃烧。 这种大规模浪费资源,污染环境的方法。 建国后大炼钢铁时期曾经盛行过,只不过后来被严令禁止了。 “快看,火龙出水了!” 工匠们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场景,一个个看着高炉口冒出的道道火焰。 高炉口的火焰慢慢熄灭,工匠们将炉中剩余的焦炭取了出来冷却。 “成焦率在七成左右,倒是可以接受了” 刚刚一炉便耗费了二百多斤的煤炭,出来的焦炭约有一百五十斤左右。 “将这些宝贝都存放好!一定要放在干燥之处” 看着工匠们继续忙着,刘平望着已经熄灭的炉口眼中是若有所思。 这样太过于浪费资源了,即便刘平手中尚且有大几万两的银子,也禁不起这种耗法。 “张匠师,可否在这些小炉的炉口装一个通风管道,串联起来送往炼钢工坊的化铁炉” 命人将炼铁工坊的张铁头叫了过来,刘平提出了心中的构想。 “大人真是聪明,瞧老张这脑子!” 拍了下脑壳,张铁头满眼放光的便去测量距离,很快便得出了一个方案。 随后的几天里,源源不断的焦炭被提炼出来。 而张铁头升级过的铁制管道成功的通到了炼钢工坊。 “大人请放心,一切都已万事俱备” 眼看所有一切都准备了完毕,张铁头依照着早就准备好的工序开炉。 “出铁水了!” 工匠们兴奋的大叫,先是一边的化铁炉开始动工。 因为利用着炼焦产生的煤气,化铁功耗并不算大。 “下料喽!” 张铁头兴奋一声大喊,化铁炉和转炉之间的轨道打开,铁水流入了炉中。 之后,再由匠人依次加入石灰石、焦炭等原料。 “快些供气!” 刘平在一旁看的心中是紧张无比,慌忙催促身旁的工匠。 几个大风箱开始拉动,将空气中的氧气吹入炉中。 吹了大概一炷香时间的气,工匠们又将炉中产生的废渣捞出。 前前后后一共捞了四次废渣,眼见氧化已经要结束了。 “加放铁料!” 张铁头率先一步开始往炉中加一定量的生铁,几个工匠一一跟随。 将炉中的氧化铁还原成了铁,刘平下令继续加大火力。 “开炉!” 眼见着代表着工业希望的钢水从转炉中流出,刘平眼中不禁是满眼湿润。 工匠们也没有闲着,将钢水接入了早就准备好的模具里。 “成了,终于成了!” 经历了冷水池的长时间冷却,一块块发亮的钢锭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张铁头像是疯了一样,跑到了钢锭的面前是看了又看。 “大人,便是闽钢和苏钢都不如也!” 听闻此言,刘平的眼前更是一亮。 这闽钢的价格都达到了二两五钱银子一斤左右。 这未来一百年后工序生产出来的钢,要是转卖的话,那就和抢钱一样。 “都是好样的,今日在场的一人二两银子的赏钱!” 奖赏了众人一番,刘平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早已划定好的军管区。 “拜见大人!” 与亲兵点头示意,回到了家中的刘平心情是异常的好。 有了这种优良的钢材,他准备了许久的武器变革终于可以开始了! 第62章 重型火铳 千户所东边的街道。 “快加把力气!” 几个新编而来的军户费力的将新宅的大门装好。 “大人,流民已经全遍入了城中,现有人手两千多户” 李信洋洋自得的介绍起了城中目前的人口。 经历了几次的招募流民,卫所之中算是有了八千余人口。 “炼钢工坊安排的人手都够了吗?” 刘平点点头,将话题引到了炼钢的方面。 “大人还请放心,前日已经送去了一百多个年轻力壮的学徒” 李信将了送去人手的花名册拿了出来,并递到了刘平的面前。 “不错,陪同本官去看看匠作坊” 刘平笑了笑,便领头往军营之中的匠作坊走去。 “刘大人来了!” 匠人们正在忙碌,见刘平等人赶了过来,便停下了手中的事。 “牛匠头,这便是营中改造过的鸟铳?” 刘平伸手拿过一支乌黑发亮的鸟铳,仔细的掂量一番,果然是重了不少。 “倒是厚实了些” 细看之下,刘平发现和原先的鸟铳相比,枪膛的部分明显被加厚了许多。 之前之时,他只是随便和这名为牛大弟的工匠提了一嘴。 想提升鸟铳的威力,便要增加膛壁的厚度和火药的质量。 得益于新钢材的生产,还没过了多久,这牛大弟便将改造好的火铳拿了上来。 “本官要亲自试一试!” 不多时,刘平拿过了新式火铳,带着工匠们一起到了营中的靶场。 “大人,小心炸膛啊!” 李信目光炯炯地盯着刘平,只见他手法娴熟地从匠人手中摸出一个药袋,将火药小心翼翼地装填进火铳之中。 接着,他又动作利落地在枪口塞进了三颗弹丸。 这三颗弹丸大小不一,其中那颗最大的呈现出圆形铅弹;而另外两颗稍小一些的,则是尖头铁砂。 这种重型火铳之所以威力强大,其关键就在于此。 面对穿铁甲的敌人,即便铁砂无法穿透,但随后跟进的铅弹仍有可能击破敌人的防御。 而这新式的圆形铅弹,重量达到了惊人的24克左右。 这样的设计使得新式火铳在面对重甲目标时依然具有一定的杀伤力,让敌人是防不胜防。 “无妨,本官的命还是挺硬的” 刘平笑着撇撇嘴,他不相信崭新的钢材会受不住黑火药的威力而炸膛。 “砰!” 一声铳响传来,刘平吹了口枪口处冒出了一缕白烟。 “大人,都打穿了!” 位于五十步外的靶子是应声而倒,几个匠人兴冲冲的大喊。 “都让开,让我看看!” 推开了几个围在边上的人,刘平发现靶子上套着的铁甲已经被破了一个大洞。 “好毒的铳咧!” 剥开外面的铁甲,连里面的第二层棉甲都已经被铁砂贯穿。 “好啊!” 刘平大笑一声,狠狠拍了拍牛大弟的肩头。 明军的旧式鸟铳能在五十步的距离破棉甲都是很不错了。 要想打穿身穿铁甲之人,不到三四十步之内,那是万万不能的。 而这新式火铳,竟能在五十步时破双甲。 就是建奴军中威力最大的清弓有效射程也就在三四十步,顶多是能射穿一层甲便不错了。 所以在满清的历史传记之中,常常有二十步内,抵面而发的记载。 再说了,这还是火药未完全颗粒化,没有使用定装弹的火铳。 若是将这两步相结合,刘平有信心让火铳的射程再增加些。 “牛匠头,从今日起便将军中的五百杆鸟铳全部改为新式火铳,不知需要多久?” 将手中的火铳放了下来,刘平面带询问的看向了牛大弟。 “大人,这增厚膛壁并不是很难,只是需要大量的精钢” 牛大弟面带犹豫,将手中的火铳轻轻的放在了布袋上。 听到这里,刘平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你且宽心,材料方面本官必会全力供应,如此一来需要多久才能完成?” 闻言,牛大弟立刻将自己心中所想如实相告:“如果大人能做到刚刚所说之事,那我这边就可以完全放开手脚去干了!一个月、最多一月之内便可全部改造完毕!” 然而,刘平却笑着摇了摇头,并伸出了两根手指:“不行,太慢了!两个月之内本官不仅要你改五百杆鸟铳,还要再造五百杆新铳出来!” “大人为何要刁难我等?再造五百杆新铳,怕是要等半年后了!” 牛大弟一时半会突然傻了眼,惊呆似的看向了面前的刘平。 心道大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整个大明也没有一月造五百杆铳的事。 “这样吧,城中军户任由诸位挑选作学徒,谁的徒弟每造一杆新铳,本官便赏一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刘平这算是变相的推出了枪匠学徒制度。 完美的避开了大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不藏私传统。 历史上,很多古老的技艺便是在老一辈匠人的“坚持”下失传了。 “大人请放心,一个月!只要一个月小的便能完成此事!” 听闻招募学徒造一杆铳便能拿一两银子,五十多个匠人们的眼立马就红了。 “都被吵了,带本官去看看你们的火药坊” 刘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但此时他更在意的是火药的颗粒化。 “大人到了!” 牛大弟等匠人引着路,很快便到了一处颇为干燥的屋子。 “只有这些玩意?” 刘平眼前看到的是一堆杂乱的原料摆放在一起,里面有硫磺、硝石、木炭等材料。 “去炼钢工坊要一台鼓风机来!” 摇了摇头让众人简单的收拾了下,刘平便让身边梁飞去搬鼓风机来。 按照比例将混合好的硝酸钾、木炭粉以及硫酸混合在一起,最后再加入一些适量的水。 刘平亲自拿着一根大木棒将棉布裹着的火药反复滚压几遍,以确保火药之中的颗粒大小适中。 “送热风将这些烘干”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刘平交代着匠人们开始拉动鼓风机的风箱。 风道中传来的股股热风很快便将火药烘干,刘平又命人将棉布打开。 又用手拨了拨,貌似真的还不错,原本糊状上火药已经变成了颗粒状。 这样能够使其充分燃烧,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第63章 屯田(1) 千户所,刘府的前院里。 “大人,这便是卫所里所占有的军田” 许青山站在一旁,将地图名册递了过去。 “古汴河穿过杞县的西岸都是军田所在?” 刘平和李信二人先后看了一下,发现自查抄了那几个百户的军田后,整个卫所拥有的军田超过了万亩。 其实也难怪,这个时代土地的生产力低下,往往一户便能分到近二十亩的军田。 千户所巅峰之时可是有六七百户,拥有那么多军田也就不奇怪了。 “城中尚有劳力千户,除去工坊所需的两千多人,余者操使这万亩军田是绰绰有余” 李信脸上带着笑容,向几人介绍了人力的详细情况。 “那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具体的分田便由你们二人安排吧,本官明日便要去府城一趟” 刘平同意了二人的观点,也提出了未来的行程。 没办法,屯田也是要资本的。 按理来说,所花费的种子、耕牛以及农具所花费的银钱都该由河南都司出的。 可现在的军屯败坏,卫所制度更是名存实亡。 上面没找你要钱就不错了,你还想要吸老爷们的血? 所以,刘平此次对于去府城一趟要钱粮,并没有抱什么太大的希望。 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可以要不到钱粮。 但必须要去一趟,相当于走个过场,让上面人知道你要做些什么。 如果自己一味的单干,哪天上面只要一个清查田亩的政令。 不管再怎么忙活,也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李兄弟,便由你来主管分地之事,青山你一定要支持啊!” 刘平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是平静无比。 早就知道了许青山和自己几人貌合神离,此次屯田便是需要此人的支持。 于是刘平便故意看向一旁的许青山,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和鼓励。 许青山被刘平这么一看,心里顿时有些慌乱。 他晃了晃脑袋,但看到刘平那充满深意的目光,心道这刘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应道:“好……好吧。” 刘平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李信,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这次分地之事算是个大难题,有了许青山的配合,李信也能轻松了许多。 “这分润军田乃是军中惯例,此次要给千户大人留多少?” 许青山犹豫片刻后,会错了刘平的意思,便直言不讳的询问。 刘平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看来许青山已经上钩了,接下来只需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就能让许青山彻底站到自己这边来。 “这个嘛……”刘平故意卖起关子,吊了会两人的胃口。 “本千户这边,一亩地都不要!” 许青山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 原本以为千户大人要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刘平竟然开口一亩地都不要。 这样一来,上官都这样公正无私了,他们这些下官岂不是一样不能留地? “大人是不是要留一些?这每年的租子都不少银子呢”许青山忍不住提出质疑。 “大人公正无私,但我们下面的兄弟们也要吃饭啊。” 刘平脸色一沉,不悦地说道:“怎么,许兄弟你这是不愿意吗?” “天下糜烂,军屯荒废,皆因军户无地可耕,逃军从贼,本官便要从这杞县开始改变,三年之内将这里变成一片乐土!” 许青山瞪眼张大了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大人英明!下官佩服不已,那就按大人说的办吧。只是希望千户大人能够体谅兄弟们的难处。” 许青山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见目的已经达成,刘平心中不禁是大喜。 许青山在卫所之中可是很有声望之人,有了他的支持,屯田大计可成也! 刘平拍了拍许青山的肩膀,笑着说道:“放心吧许兄弟,本官绝不会亏待众位兄弟的!” 说完,他转头看向李信,眼中满是笑容。 李信回之一笑,二人是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 “……” “驾!” 第二日一大早,刘平几人策马奔腾在官道之上。 此次前往开封府,刘平只带了梁飞等五骑亲卫。 除了身上的盔甲武器,主打的就是一个轻装急行。 “大人,前方便是驿站了,要不要歇息一会!” 刘平同意便来到了驿站,迎面走过来了两个驿卒。 “诸位还请里面歇息,马儿自有我几人照顾” 从几人手中接过了缰绳,驿卒们伺候着战马入了马栏。 随即便准备好了草料,更是有战马吃的黄豆。 “小哥,接着!” 扔过去了一个五两的银锭,刘平猛喝了一碗酒水。 对于这些驿卒他也没有半点轻视,毕竟这些人也算是闯王的同行了。 记得不错的话,就是崇祯二年之时,大明朝最狠的快递小哥就要上线了。 吃上了一些菜,眼见几个驿卒站在门外眼巴巴的看着。 “都过来一起吃吧,这些菜咱们几个也吃不完!” 招呼了一声,刘平没有任何顾忌的主动腾开了座位。 “大人真是平易近人之辈!” 为首的老驿卒叹服了一句,便与几人喝酒交谈了起来。 几人聊到了家常之事,心中更是苦闷不已。 眼见世道是越来越乱了,朝廷还欠了这些基层驿卒三个月的饷银。 最让人无语的是,若果今日刘平几人借驿站的马去开封府。 如果马儿受伤或者累死了,驿卒还要掏钱赔偿官府。 这老朱家和大明朝,真的是将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贯彻到底了。 与几人一番畅饮,最后临走的时候。 “多少年没碰到过大人这样的好人了,见你们是从杞县来的,前不久从归德府跑了一大批流民,足有万人咧!” 那老驿卒出言提醒,刘平几人是抱拳拜别。 这些驿卒常年在官道上跑马带路,得来的消息也比官府快的多。 今年一整年都没下雨,闹事的流民越聚越多是正常的。 可这数万流民进入了杞县,若果有野心家引导一下,那便要坏事了! 心中有一些忐忑不安,众人很快便抵达了开封府。 第64章 屯田(2) 开封府城那座熟悉的官厅之内,正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此时,刘平恭敬地站在下首位置。 那上方的陈大人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纠结。 他缓缓开口道:“刘千户,你可知如今这局势之严峻?那白莲教那帮反贼着实闹得厉害,四处兴风作浪,郭大人已然数次严令于我,务必迅速发兵加以防范,以保一方安宁” “本官亦是深感责任重大,每日忙于应对这些紧急事务,实在是无暇顾及其他之事。” 说罢,陈永福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将心中的那份压力一并吐出。 而刘平见状,虽心有不甘,但也是早有预料,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退回到一旁。 脑海中却依旧在思索着关于军屯之事的种种可能性… 郭大人应该就是那位河南巡抚郭增光吧,他倒是个难得的好官。 “白莲教!” 刘平的心中大震,想到了来时路上那驿卒所说之事。 天启年末旬,确实在河南和山东的交界一带爆发了白莲教起义。 不过很快便被官军清剿了,也没掀起什么大的风浪。 “既是如此,那下官便就此告辞了!” 与陈永福告了个礼,刘平几人飞速的离开府城。 …… 三日之后,刘平几人到达县城之时。 只见那杞县县城的城门口宛如一个热闹非凡的集市,人潮汹涌,几乎到了人满为患的地步。 人群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各种嘈杂声交织在一起。 从远处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将城门周围的道路都挤得满满当当,仿佛要将这小小的城门给撑破一般。 王县令此刻正忙得不可开交,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满满的忧虑。 脚下不停地来回踱步,嘴里不断地吩咐着手下的差役们去催促各家富户尽快运来粮食。 这些城中的富户平日里过着奢华的生活,如今听到县令的命令。 虽心中有些不情愿将粮食浪费在苦哈哈身上,但也不敢当面违抗县令的命令。 纷纷是组织人手,赶着大车,载着一袋袋沉甸甸的粟米向城门口赶来。 在城门口,那些流离失所的流民们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眼巴巴地望着城门口忙碌的景象,眼中闪烁着渴望和期待的光芒。 “大老爷救命啊!小的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小的全家都饿死了,还望官府能给一些活命粮” 有的流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们高声诉说着自己的苦难,希望能够得到官府救助。 王县令看到这些流民的模样,心中不禁也是有些发酸。 泱泱大国,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家各户运来的粮食越来越多,堆积如山的粮食在城门口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师爷指挥着衙役们将粮食煮好分发下去,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米粥被送到了流民们手中。 一群人是感激涕零,连连道谢。 看着流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远处刘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看来这老王也不是完全的废材,还是有些本事的。 “大人,咱们先回千户所吧” 梁飞在一旁提出了建议,刘平下令继续前行。 两个时辰没到,几人便打马返回了千户所。 到了北城门口,下马是进入了北城之外的定远堡。 刚踏着木桥越过了壕沟,刘平的眉头却是微微的皱起。 “大人,这里怎地也聚拢了那么多人?” 听着梁飞的话,刘平毫不犹豫便带着几人朝人群走了过去。 “怎地分地,还不是要我等当种地的苦力!” “说的好!这些官老爷又要欺骗我等!” 一个莽汉高声叫嚷着,高台上方的李信和许青山二人都是满脸尴尬之色。 “刘大人到!” 梁飞高喊一声,身边的军户们齐齐退去。 许青山和李信的眼中都是一亮,放下了心中的紧张。 “这位兄弟,你刚刚所说官府欺骗是何缘故?” 刘平注意到了那个高声大喊的莽汉,这人好像就是那日投奔而来的流民。 “大人,这告示上说收一斗粮只需交三成给卫所,这不是在糊弄人嘛,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那莽汉看了眼刘平身上的官袍,抬起了头大声说道。 这下倒是将刘平搞得哭笑不得了,这就是基层老百姓对明朝政府的刻板印象。 祖祖辈辈被大明朝白嫖惯了,现在见到屯田这种好事。 军户们自然是心中怀疑,是不是老爷们又想到了什么新法子来压榨他们。 “这位兄弟,你大可放心,本官在这里向大家保证,斗粮只收三成,若是多收一成,我刘平必遭天谴,死无葬身之地!” 刘平那原本就坚毅的面庞此刻更是涨得通红,他信誓旦旦地对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大声呼喊着。 声如洪钟般在空气中回荡,那股子气势直惊得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眼中皆露出不可思议之色,随后便渐渐为之动容。 只见那些嬉笑打闹、或冷漠淡然的人们,此时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刘平。 这时代还是很迷信的,但对于刘平这个现代人来说,随便发个誓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那领头的莽汉眼中闪烁着敬佩之意,高声呐喊道:“刘大人,您当真是个好汉子!” 还有的人则激动不已,高喊着:“刘大人给了这样优厚的条件!一定不能再让庄稼荒废了” “对,老夫种了几十年地了,还未碰到过如此好官!” 众军官是齐声赞扬,但还是有些人保持了怀疑的态度,神色复杂的看着上方的刘平。 过了半晌,等人群都散去了,刘平这才看向了上方站着的二人。 “二位可有什么办法,大家都不信我们啊” 刘平眼中带着苦笑,没办法这就是上百年堆积起来的恶果。 “既已许了誓言,大人可带人亲力亲为,方可收得民心” 李信给了建议,大意是让刘平继续做秀。 弄个千金买马骨的事出来,让大家都相信官府这次是诚心的。 “李兄弟说的不错,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一旁的许青山出言表示同意,只是要苦一苦刘平了。 对于二人的建议,刘平觉得无所谓。 只要不是“再苦一苦百姓,甜头我来吃”,都是可以接受的。 第65章 屯田(3) 千户所外的农田里。 “加紧些干,千户大人已经保证了只收三成租子!” 几个刚刚被划分出来的肥沃军田之中,那些原本辛勤耕耘过的军户们此刻正汗流浃背地在用力除草。 这些军田昔日皆是品质上乘、极为优良的土地。 只因长久未曾有人打理,荒置废弃了许久,那土地里面早已是密密麻麻、肆意生长的杂草。 这才使得这些平日懒散的军户们如今累得如同一条条疲惫的老狗一般,每一次弯腰拔草、每一次挥动锄头,都仿佛要耗尽他们全部的力气。 “刘大人!”那一声尖锐而又饱含惊喜的呼喊,犹如晴天霹雳般在这片劳作的场景中炸响。 正在卖力劳作的军户们瞬间如触电般浑身一震,紧接着他们缓缓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 惊愕地发现了那个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刘平此刻正满脸善意地看着眼前这群疲惫的军户们。 同时,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对着身边神情有些懵懂的亲卫大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说罢,刘平便率先拿起一把锄头,加入到了除草的队伍中。 “是!” 十几个亲卫虽然心中满是不解,但官长的命令已经发了。 于是便加入了拔草的大军,一会儿便将一亩地拔完了。 “还要多谢大人帮忙!” 干完了活,几个军户纷纷是出言感谢,表示从未见过刘平这样的好官。 一上午的时间转瞬而过,刘平带人在田间地头帮忙干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卫所。 大家都在口口相传,看来这次刘千户是真要大兴军屯了。 刘府中,耳中听着家中的仆役都在议论纷纷。 “李兄弟,本官这事办的如何?” 李信闻言为之侧目,但却是满脸恭喜的道:“恭喜大人了,此举可尽收民心” 一旁的许青山更是点头表示赞许,称刘大人这事做的漂亮。 听完了二人的夸赞,刘平也是胸有成竹的一笑。 不是不愿意种地嘛,本官就给你们分自己的土地种。 耕牛和种子有缺,卫所便免费提供,日后分期偿还便行了。 总之而言,只要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刘平全都尽量满足你。 如果都做到了这个地步,军户们还是懒散不肯种地的话,那大明朝应该就没有想种地之人了。 三日之后,犹豫不决的军户们看着邻居家的地上开始了播种。 纷纷是出言请求刘大人既往不咎,将地分给他们。 对此,刘平只回了一句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卫所这边正忙得如同那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和嘈杂的声响。 而与此同时,在那遥远的另一边的县城里,却宛如被倒入了一锅滚烫的沸水,彻底乱作了一团。 这一切都源于那王县令起初展现出的仁慈之心。 他深知百姓们在灾荒之年的艰难困苦,于是果断决定开始在县城施粥,以拯救那些濒临绝境的流民。 这个消息就像一阵狂风,迅速传遍了整个地区,吸引了大批的流民纷纷涌向县城。 流民们已经变成了一群饥饿的野兽,眼中闪烁着对食物的渴望,不顾一切地朝着县城涌来。 城楼附近更是成为了这场混乱的中心,原本宽敞的道路如今被密密麻麻的饿殍占据。 人与人之间紧紧相挨,脑袋与脑袋相互碰撞,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人肉旋涡。 “都滚开,是爷们先来的!” “你怎么打人……” 呼喊声、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混乱而又喧嚣的乐章,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与无奈。 “大人,不可再如此了,这样下去必生动乱!” 一旁的师爷满眼都是忧愁之色,看着王县令劝谏道。 “果真要如此做吗?” “大人!于家各富户昨日已开始向我施压,城中的粮食不能再用了!” 师爷一把跪在了地上,满眼都是泪光的劝谏。 “罢了罢了,尽人事,而听天命”! 王县令的老脸索性一寒,无力的看了眼下方乱成一团的流民。 当天下午,县城的四面城门突然被衙役们接管。 粥棚里没有了官差的身影,留给流民的只有一片的空荡荡。 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只空余单单的木棚。 “大人莫要见死不救啊!” “求大人可怜可怜我等吧!” “大人……” 无数人的哭喊声在城下回荡,许多流民都已经是红了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要见死不救啊!” “都是这些狗官!让我等没了粮食!” 人群之中慢慢由沉默变成了焦躁,很多人均是双眼血红的看向了城门楼子。 “白莲花开!明王出世,弥勒降生!” “白莲下凡,万民翻身!” 数万人的人群中,有着数百人齐声高喊。 “诸位,白莲圣母将要出世,消灭这些妖魔鬼怪,同登极乐!” 慢慢地,人群之中的呼喝骂声变得齐整起来。 “竟是白莲逆匪!快去请刘大人来平叛!” 王县令此刻已是面色惨白如纸,那眼中满是惊恐之色,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为可怕的景象一般。 声嘶力竭地朝着师爷大声呼喊着,声音都带着颤抖。 师爷则慌忙地用衣袖擦拭着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将目光投向了那城下混乱的场景。 深知局势危急之下,片刻也不敢耽搁,立刻便派人快马加鞭地出城去寻求救援了。 “徐香主,依属下之见,此等小城,防守薄弱,不如我们直接发动强攻,一举攻破这县城,如此一来,我圣教便可在此地大兴,声名远扬,日后定能席卷天下!” 在那城楼下,数以万计的人群之中,有几个人正压低了声音悄悄地相互交谈着。 几人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狂热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圣教即将崛起的辉煌景象。 “不可不可,此时便攻占县城必要遭官军围剿,我们实力尚弱,不如便攻占各村乡堡竖立招兵旗,招些英雄好汉来投!” 徐三通抚了抚长须,双眼冒着精光感叹。 第66章 民变 “大人,城外的流民已经反了,还请速速前去平乱!” 听着下方衙役的报告,刘平的脸上是阴晴不定。 “可是白莲教匪从中作祟?” 扫视了眼身旁之人,刘平眼中透露着冷意。 从路上听到白莲教的消息时,刘平便已经感觉到了事情不妙。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竟让这些教匪起了事。 “大人真乃是神机妙算,确是如此” 衙役恭敬点头,出言不断赞叹刘平。 “你且回去吧,让王大人加强县城防务,三日之内,平叛大军必到!” 得了刘平的准信,那衙役又是拜倒谢恩,这才兴冲冲的离去。 李信从后面的屏风里走了出来,眼中满满都是凝重之色。 “大人想要如何做?” 见刘平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李信知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数万流民,其中乱匪不过千余人矣,本官欲以雷霆之势扫灭” “大人英明!” 二人相视一笑,显然是都没将此事当回事。 而对于刘平来说,新军虽然已编练了很久。 但一直缺少实战的机会,此战正是练兵之良机! …… 杞县乡郊,罗家庄之内。 本来安稳无恙的堡墙已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罗家的大小家眷正成批的被押到打麦场上屠戮。 新得了武器的流民们,脸上具是一股残忍的意味。 “香主,罗家老少已经伏诛,此战得了万石粮草!” “好!便多攻几座乡堡,这些土财主的家底可是颇丰” 流民们分得了大量的粮草,眼中更是布满了兴奋之色。 “白莲圣母到了!” 随着一声高喊,徐香主意味深长的命人抬出了一座莲台似的宝座。 上面正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满眼都是懵懵懂懂之色。 “拜圣母!” 众人皆是拜倒在小女孩的身前,引的小孩有些惶恐,竟然情不自禁的哭了出来。 “好了,乖,一会便就结束了……” 徐香主满脸的尴尬,然后出言安慰了一番小女孩。 这才没让圣教的“白莲圣母”当场哭的死去活来的。 “香主,我听闻十几里外的鸡公山上有一帮好汉,都是敢和官军大战的精兵,圣教大兴,当将这些人收为己用!” 听着身边教众的话,徐香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当即便让人写了一封拜帖送了过去。 信中的内容大概就是劝各位好汉弃暗投明,早日投入圣教麾下,方可享极乐大道。 …… 鸡公山上,杨通几人看着下方身穿白衣的教众,眼中都是一样的惊惧。 他们难以想象,在那位刘大人的眼皮子底下,竟有一帮这样不知死活之人。 杨和想要当场回绝这人,却被兄长拦了下来。 “这位兄弟,贵教香主的意思我已明了,但山寨之中弟兄众多,还是要多商议一阵子!” “好,只要大寨主愿意投入圣教麾下,往后便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教众带着满眼得意之色离开,却没注意到杨通眼中带着的冷意。 “好生狂妄之人,大哥为何拦着小弟将此人当场砍了脑袋!” 黄三先是满脸的不屑,然后向上首二人质问。 “兄弟倒是误会了大哥我,此等要事还是要报给刘大人,岂是我等能够决定的!” 杨通这话一出,当场便将黄三说的没脾气了。 “大哥说的是,是小人聒噪了!” 当场便给大哥道了个歉,然后是策马而出,直奔卫所去报消息去了。 …… 卫所校场中,早已经不复往日的平静气氛。 “诸位兄弟,今日本官便要带你们去剿灭白莲逆匪,斩一级者,除了朝廷的奖励,本官再多发一两银子!” 刘平站在高台上,志得意满的看着下方站着的八百多名军卒。 “大人英明!” “好啊,为朝廷效力,剿灭乱匪!” 看着下方激动的众人,刘平激动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真是应了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切的战前动员都不如银子来的实在。 正环视着下方的军卒,梁飞悄悄的来到刘平身边耳语道:“大人,鸡公山那边来人了” “哦?速速带本官前去接见!” 刘平的眼中透露着精明之色,在这关键之时。 自己豢养的黑手套竟然来信了,傻子都能看出来事关重大。 再次见到了黄三,刘平便让他起来回话。 黄三的眼中又是畏惧又是犹豫,将此前山上发生之事全都告知了刘平。 “这杨通倒是个明事理之人,你们做的不错!” 没有吝啬夸赞,刘平重重的拍了下黄三的肩头。 “还请大人给我们拿个主意吧!” 黄三毕恭毕敬的询问,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刘平一怔,顿了顿之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 便畅言回道:“回去告诉杨通,速速投了那白莲逆匪,待到两军交战,便是他倒戈反正之时!” 黄三一听,便露出了奸滑的笑容。 看来还是刘大人有主意,竟想出了这样一条毒计。 虽然黄三有时也觉得自己很是无耻,可和这位刘大人比起来,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得了主意,黄三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鸡公山上。 将刘平的意思告知了二位大哥后,便是满眼放光的看着二人。 杨通两兄弟闻言也是叹服这刘大人的心思缜密,两军交战除去一切装备和训练方面的差距,拼的就是一个勇气和战意。 战前倒戈,军心必要大乱,杨通几人已经可以想象到白莲逆匪此战必败! …… 罗家庄之内,得知了鸡公山一千多悍卒前来投效。 正和罗家财主小妾调情的徐香主一下子便精神了起来。 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便是冲了过来拜迎杨通几人。 黄三看着人多势众,正在耀威扬威的流民们心中是一阵的冷笑。 “等到刘大人强兵压境之时,我看你等还能笑出来” 心中是暗骂了一句,黄三可是与刘平正面交战过的。 他深知那些官军铁甲骑兵的可怕,因此对这些流民们更是不屑。 徐香主这边还在和杨通几人交谈,却不知一场危机已经慢慢到来。 这前来投奔的千余悍匪,将会是战局最大的变数。 第67章 屠戮 三日的时间都没到,整军备战的刘平部几乎是全军出动。 而白莲教那边,在相继攻破了数个庄堡后,感觉实力大增的徐香主当即是对县城动了心思。 纠结着杞县内外的贼匪,数万人气势汹汹便朝县城杀将了过去。 天空已经泛起了一片醉红,杞县的城楼之上,各人是人心惶惶。 “师爷,为何这刘大人定要出城迎战?” 王县令趴在一段女墙上,双眼望着下方的官军军阵。 “大人,刘千户乃是知兵之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原因,我等在城上看着便好了” 师爷也是满心疑惑,但终究还是理性了一些。 城下,明军的主力大阵已经摆铺完毕。 最前方的赫然是三百多名手持新式火铳的火枪手,身上只披着单薄的鸳鸯战袄。 中间则是以两百名身披棉甲的长枪兵和二百名鸳鸯阵双甲家丁。 最侧面,赵贵领着一百余甲骑游曳,时刻等待着中军的号令。 刘平骑在一匹纯色战马上,身边是李信几人相伴,此刻正目光深远的看向北面的方向。 昨日的时候,黄三又是偷偷来了一次。 双方已经是计划完毕,刘平企图以正面之势击破这股反贼。 “大人,乱贼到了!” 梁飞轻叫一声,虽然心中早就有了准备,可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乱军的前锋约莫有五千多人的阵仗,个个都是衣不蔽体。 里面是有老有少,有的人手中甚至手中只有一根木棍。 因这徐香主是个不知兵的落魄读书人,并不知晓什么排兵布势的兵略。 但即使再蠢的人,也知道将军中精锐藏在后面。 因此,前阵大多数都是作为流民心炮灰,而中阵则是投效的山贼和白莲教徒。 此刻见官军的阵势虽然吓人,但人数也就那一点。 当下是举起了手中战刀大吼道:“为圣教殉道的时候到了,杀啊!” “杀光官狗!” 人群之中响起了呐喊声,其中大多数是那些白莲教徒在摇旗呐喊。 骚包的徐香主为了显摆,甚至将那所谓的“白莲圣母”抬了出来,引得官军阵中一片哗然。 “刘头,你说这乱匪推个小娃出来作甚,难道是要取笑我等?” 赵黑子夸张的大笑,身边的兄弟也大多如此。 “无妨,待破了这白莲妖人,将那小娃捉来给你认个干亲” 刘平也存了开玩笑的意味,将赵黑子的黑脸说的更黑了。 “哈哈哈,老黑你哪里能生出这样的小娃,认个干亲也是你的福气” 一旁的王平跟着帮腔,引得众人都是大笑不止。 就连前阵的火枪手也是大笑,明军阵中充满了欢悦的气氛。 不知道为什么,见那帮官军如此狂妄的大笑。 徐香主就如踩了泡狗屎一样恶心,慌忙大叫着发起进攻。 前阵的流民们便即动了起来,杂乱无序的发起了冲锋。 毕竟人数放在那里,声势还算是浩大。 “传我军令,火枪手都给我压上,不要吝啬铅弹!” 刘平见对面的流民开始攻击,目光坚毅的拔出了腰间的战刀。 不同于以往的阵型,按照刘平的想法,上来就要予敌迎头痛击。 前阵之中,赵小五得了军令,便让人挥动起了军旗。 很快,三百多人的火枪手立即开始散开,组成了一个一排一百五十人的叠阵。 “装弹!” 各队军官开始发令,火枪手们严格按照平日的操练开始装弹。 一百五十人同时瞄准,将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前方的目标。 “敌距一百步!” “敌距八十步!” “敌距六十步!” 报步之声不断响起,赵小五挥刀大喊:“开火!” 顿时,无数股白烟出现,浓浓的硝烟味遍布了整个前阵。 “砰砰砰!” 那新式火铳所展现出的威力,着实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 仅在六十步这样并不算遥远的距离之下,当它无情地击打在那些毫无甲胄防护的流民身躯之上时。 那场景简直如同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一般! 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如浪潮般此起彼伏地响起。 气势汹汹、拼命冲锋的流民们,那原本就散乱的队形。 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打击一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硬生生地定住了众人脚步。 紧接着,就像是收割麦田的镰刀那般。 一片片密集的人影犹如被狂风席卷而过的稻草般,纷纷成片地被铅弹和铁砂打倒在地。 有的流民身上甚至被打出了几个大血洞,倒在地上不停的哀叫,那凄惨的景象令人是触目惊心。 “继续冲,官军的火器打不了几轮!” 流民阵中的白莲教徒开始狂叫,催促着继续冲锋。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前方官军的铳声好似不会停下来似的。 一轮一轮,是不绝于耳。 每一次那令人心寒的炒豆子声响起,便会倒下几十个冲锋的流民。 三百杆火枪轮射了三轮,近五千多人的流民前部已经开始发生了溃逃。 “不能再冲了,这就是送命啊!” 流民之中不少人被飞来的铁砂扎在了身上,冒着鲜血的大喊。 直把在中军之中的徐香主看的是目眦欲裂,口中大呼:这帮官狗的火器好毒! “这就退了?” 觉得还是高估了对方的战意,刘平略感吃惊的摇了摇头。 “大人,这帮乱贼也太不经打!” 赵黑子几人都是满脸的尽兴,很是失望对面流民军的表现。 “我的个乖乖,这刘大人也太会藏拙了!” 乱贼军中,黄三背后直冒冷汗的看着这一切。 要是之前与他对敌之时,碰到了这样的火枪轮射,怕不是当场要被打死。 “废物,都是一帮废物!” 徐香主满脸愤恨的看着那些跑回来的流民,眼中闪过了一道冷色。 “再给我冲,斩一个官狗首级者,赏银十两!” 无奈之下,徐香主下了这样一道军令。 正所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才一会儿,流民之中一些亡命之徒便集中了起来。 “杀啊,一级十两银子!” 喊着不一样的号子,这些悍勇之人发起了冲锋。 “砰砰砰!” 官军前阵的枪声如期而至,并没有让这些人失望。 …… 第68章 大乱 突如其来的狂风吹散了战场之上的硝烟,流民们再次狼狈不堪的往后退却。 在他们的脚下,不知已经留下了多少具尸首。 血浸透了松软的土壤,夏日的炎炎热气,更是引得无数的蚊蝇飞窜。 “冲了第几波了?” 徐香主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眼中带着惊恐之色的询问。 “第八次了,这股官军真是邪门的很” 一旁的教徒出言回应,声音中透露着一丝畏惧。 “娘的,真是一群成事不足之人!” 狠狠的将手中长刀插入了面前的土地,徐香主狠狠的咒骂了一句。 刚刚的一个时辰之内,流民军前阵的两万多人连番冲杀。 整整八次,居然连明军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被火铳打了回来。 “香主,是不是该让大伙上了,再这样下去便是败局已定!” 徐香主闻言,眼中闪过了一丝心疼之色。 这数百死忠教徒,乃是他发展了好几年的成果。 不仅为了圣教可以献身,且人人都有一身棉甲。 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实在不想动用这些教徒。 “刘头,铅子火药已经不多了,何时动手?” 明军阵中,赵黑子是面带焦急的询问。 “不急,再等等” 岂不料,刘平依然是神态自若,只是注视着那白莲宝座周围的教徒。 “白莲降世,拯救万民!” 徐香主掏出了压箱底的符咒,弄虚作假的一边大喊,一边贴在了众人的身上。 “诸位,白莲圣母已经给了大家神符护佑,刀枪不入之体已成,此时便是大破官狗的好机会!” 洋洋洒洒的念叨着,徐香主又请来了杨通等匪首。 请求大家齐心协力,攻占县城之后,一切战利品由各自平分。 这话一出,中军阵里的匪首眼前俱是一亮。 原本大家就是来打秋风的,谁也不愿真正为这徐香主卖命。 此刻得了他的保证,众人的战意具是被激发了出来。 杨通三兄弟混在其中,听到了要总攻的讯号,眼中的寒意是更甚。 “大哥,一切皆已准备好了!” 黄三贴在了杨通的身边低语,语气是十分的激动。 “杀啊!” 伴随着一声震天的怒吼,疯狂的白莲教徒发起了亡命冲锋。 身后十几个山头的首领,领着五千多余的流匪跟在后面,大有一股一战定乾坤之势。 “终于来了!等小五打完全部的铳子后,全军给我冲出去,破敌之时,便在此刻!” 明军阵中,刘平兴奋的发号施令。 像是埋伏了许久的猎人,终于看到了久违的猎物。 众军主将是一一离开,调动起了手下军卒。 整个明军大阵开始了变化,由二百余长枪兵排成了冲锋横阵,其余军马更是紧随其后。 “刘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城楼之上,王县令和众豪商富户都已经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的看着明军的阵型变化,那是进攻的队形! 对面可是有足足六千多人啊,貌似还是乱匪之中的精锐。 这刘平莫不是老寿星上吊,竟然在这个时候发起了反冲锋,这不是找死吗? 没人认为明军能够取胜,一时间均是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大军覆没之时。 “给我狠狠的打!” 赵小五挎着腰刀,手中更是举起了一把火铳瞄准。 战场上的硝烟复起,火铳再次统治了整片战场。 正在冲锋的教徒们为之一怔,有的人身上的棉甲被打穿,冒出了大片大片的鲜血。 “为什么会如此之痛!” 一个被铳子打穿了脸上教徒大喊了一句,不甘的倒了下来。 “刀枪不入!白莲救世!” 剩下的死忠教徒,不顾着伤亡继续冲锋,眼前已经到了三十步之内。 “哈哈哈,此战我军胜矣!” 徐香主在后阵看的大笑,还是这些无脑的教徒好用。 眼见冲到了明军的阵前,那些火器便已经成了烧火棍。 徐香主绝不会信,对面不足千余的明军,可以在近身缠斗中胜过这六千多人的亡命流贼。 “传大人军令,莫要杀臂带红布之人!” 明军阵中此起彼伏的响着号子声,便迎了上去。 “是时候了!” 罗孝武举着长枪一扬,阵前的火铳手们有序的退下,长枪兵们则摆动着长枪大喊:“杀贼!” 纷纷是迎了上去,便与冲在最前方的白莲教徒缠斗在了一起。 “平枪!” 整齐的号子声响起,长枪手们平端起了四米多长的长枪。 “杀!” 队官们整齐的军令喊出,长枪手们则是奋力的将枪头捅了出去。 因为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许多教匪连对面的明军都未碰到。 便是被数杆长枪捅成了血葫芦,满脸狰狞的倒了下去。 更有悍勇之人,用刀拨开了几杆直刺而来的枪头想要突入阵中。 可面前的长枪手就和木头似的,硬扛着敌人劈来的武器,避也不避的就直直捅了过去。 就算是有人受了伤,也会被身后同伴拖了下去,整个长枪横阵仍然是保持着岿然不动。 可伴随着前方流匪人数越来越多,长枪横阵出现了一丝缺口,竟隐隐有了些松动的态势。 “大人,要去支援罗兄弟吗?” “稍安勿躁,再等一会儿!” 刘平咬着牙,看向了流贼大军的中军之处。 “为香主贺喜,圣教当大兴!” 流民军中,徐香主听着身边人的奉承,已经是笑的合不拢嘴。 可就在此刻,大喜之时便是大悲之时! 正在冲锋的流贼中军,一股数千人的人马纷纷将左臂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了里面藏着的红布条。 “败了!败了啊!” 黄三带着手下的军卒夸张的大叫,纷纷将刀枪捅向了身前之人。 千余之人是一边齐声大喊,一边搅乱着流民军的阵形。 因为人数太多的缘故,在后面的流民军是纷纷大乱。 本就不是一条心之人,听到大败的消息,竟然开始出现了溃逃。 “我恨啊!贼子误我,恨不能生食其肉” 徐香主悔恨的大骂,眼前前方的教徒和流民们开始大规模溃散。 已经是大势已去,此战要落个惨败了。 “全军压上,”缴械投降者免死!” 另一边,刘平眼见流民军中大乱,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杀贼!”这一声怒吼仿佛带着无尽的杀意与激昂。 侧翼那一百多余的甲骑,宛如一群凶猛的野兽冲入了流民军阵中。 战马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与勇气,发出了阵阵嘶鸣。 四蹄翻飞之间,凭借着自身强大的冲势,将无数的人撞翻。 那场面,简直就像是狂风席卷落叶。 所到之处,流民们纷纷惊惶失措,四处逃窜。 甲骑们手中的长枪如同一道道闪电,不断地刺向那些慌乱中的逃卒。 鲜血四溅之间,原本就已经混乱不堪的战场被搅了个天昏地暗! …… 第69章 阵毙 西风扬,旌旗漫,人间一程皆似幻。 三十余年功业到头来不过是大梦一场。 杞县城外,徐香主看着肆意冲杀践踏的明军骑兵,心中悲凉之下不由是发出了一阵阵的哀叹。 “香主,快走吧!小的们一定护你周全” 身边的忠诚教众把徐香主牢牢保护在了中间,企图想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走?这天底下又有何处是吾乡呢?” 徐香主喃喃自语,八岁之时便被家人卖给了圣教。 几十年的人生便是为圣教而活,眼看就要获得成功,可惜是功败垂成。 “教主大人不日便会在郓城一带举事,我等不能堕了圣教的名声!” 抬头高喊了一句,徐香主拔出了腰间悬挂着的腰刀,迎面就冲了上去,恐怕是早已没了求生的欲望。 “香主!” 教徒们发出了一声声悲鸣,兔死狐悲的随之而上。 越来越多的流民和教徒汇聚在徐香主身后,竟有凝聚成一股箭头之势,想要破开明军的乱阵围杀。 可在这数万人的混乱逃跑的阵仗里,这几百人终究是无用功。 “香主啊!” 教徒们惊恐的看着被战马撞飞的徐香主,捂着眼睛发出了哭泣之声。 赵贵拔出了手中的长枪,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被他刺穿了身体的人。 “娘的,怎么想的,不仅未披甲连长兵都没有,还敢孤身一人来和我的战马相撞,莫不是读书读坏了脑子?” 心中大骂了一句自不量力,赵贵弯下身上便拔出了腰间的战刀。 轻轻一挥,一颗大好头颅便落在了手中。 “匪贼已死,还不速速归降!” 赵贵满脸张狂,手中握着那颗被砍下来不久的脑袋。 那上面徐香主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不甘。 他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抓住战马的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在战场上纵马疾驰。 口中大声呼喊着,那声音犹如炸雷般在四周回荡,引得周围的教徒和流民们都纷纷侧目。 随着赵贵的呼喊声越来越大,很快就有大片大片的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齐刷刷地丢掉了手中兵器。 “徐香主死了!” “徐香主不是有圣母护佑吗?” 口中带着满满的惊骇,众教徒眼中满是敬畏与恐惧。 “为香主报仇!” 于是乎,一些死忠教徒开始发起了亡命冲锋。 但还有一批刚入教不久的教徒趁乱跑到了后边,想要跟着流民们一起跑出去。 …… “杀贼,这些人一个也不要放过!” 看着毫无顾忌,发起了决死冲锋的白衣教徒。 赵贵心中已然明白,刚刚被自己一枪干掉的文士绝非寻常之人。 不过那又如何,还不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又看了看手中目露狰狞之色的脑袋,赵贵跑了几圈后便没兴趣的将其悬挂在了战马一侧。 穷途末路的最后一帮教徒被杀散,此刻,后边教徒们心中的信仰彻底崩塌了。 没有任何的顾忌,立即便加入了流民大军逃跑的路线。 不过两条腿哪里跑的过四条腿,赵贵领着骑兵一路追杀。 整个县城外的官道上,几十里的路不是布满了尸体就是一些跪地投降之人。 见大局已定,刘平随着亲卫来到了战阵之中黄三等人的身边。 “还要委屈众位兄弟一次!” 拱了拱手,刘平没有轻视的看着面前的三人。 “刘大人莫要这般客气,我等自那日起便是大人身边的一条狗,大人让做啥就做啥!” 黄三拍了拍胸口,好似生有了当狗当出了成就的感觉。 刘平是哭笑不得,虽然自己勒令其家人为质的手段不算光彩,但那也是情势所迫。 “……” 一场以明军大胜为结局的大战彻底结束,众人皆是面露喜色的收拾着战场。 当然,将那些可用兵器和甲胄回收起来还不算,跪在地上的俘虏们也被明军用十几根长绳串了起来。 俘虏们个个被绑缚着双手,一副无心打采的模样 “大人,此战共得各式刀枪数千件,尚能用的棉甲一百余副、另有军粮柴火若干” 梁飞将一卷清单递了过来,脸上十分喜悦的汇报。 刘平不动声色的接过清单看了一下,直到最后才发现了“现银三万七千八百五十二两”的小字。 “小飞倒是有心了” 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刘平下令继续打扫着战场,并将那些俘虏一一造册统计人数。 “胜了!刘大人真的胜了!” 与此同时,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城门上也炸响了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刘大人真乃是武曲星下凡!” “一千破数万,便是戚少保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富户们和衙役们都是一脸的劫后余生,纷纷是出言称赞起了刘平。 “于家主,现在该当如何啊?” 面带喜悦的王县令看向了一边的于明成,怀着深意的问道。 于明成一怔,人精的他早就清楚了这王县令的意思。 无非是要犒军的银子,恐怕又要让他们这些士绅承担了。 “王大人还请放心,此事便由我于家做主了!” 尽管心中带着些恼意,但于明成嘴上还是很真诚的回答。 “速速打开城门!诸位与本官同去,为我们的大英雄庆功!”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王县令大手一挥,吩咐衙役开了城门。 看他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王县令打了胜仗一样。 伴着嘎吱作响之声,实木打造的厚重城门缓缓被推开。 王县令走在最前面,其后跟着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他们一同出城,只为一睹刘大人的风采。 “刘大人,本官要替全城百姓谢谢你!” 刚一碰面,王县令便即拜了下来。 “多谢刘大人!” 身后的一帮乡绅和百姓一一相随,如同潮水一样的拜了拜刘平。 “大家快快免礼,我刘平受不起那么重的礼” 刘平心中盘算着如何获取最大的利益,口中却是没有任何怠慢。 “快快入城,本官早已备好了酒席” 在众人的恭维和赞美声中,刘平和麾下的大部分军卒均被引进了城。 而那些俘虏们,则是留下了人看守,统一被捆缚在城外的一处空地上。 第70章 震骇 进了城中,众人先是进行了一番的商业互吹。 然后便是春风拂面,气氛显得很是轻松。 “来,刘老弟,我敬你一杯!” 刘平接过酒水喝下,显得有些醉醺醺的,但实际上脑中却是清明的很。 王县令见这人只是喝酒吃菜,丝毫不提出兵银子的事。 心中顿时就有了些焦急,便将目光看向了一边的于明成。 “刘大人,此次贵部伤亡一定很严重吧?” 于明成一愣,便站了起来捧起了一杯酒递了过来。 因为主战场距离城楼较远,众人只能看清个大概景象,但其中的细节却是不知道的。 “于家主啊!” 刘平眼睛一转,冒出了丝丝泪痕,说罢又喝了一大杯酒。 “怎么嘞,刘大人可有什么伤心之事?” 于明成一慌,县令大人让他来问银子的事。 这要是将刘平搞的不高兴了,还怎么谈事啊。 “这些该死的乱贼,只可恨我那一司的兄弟啊!” 刘平一边大叫了起来,一边是以袖拂面。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叹息了一番。 想来这次刘大人出兵平叛,损失一定很惨重。 一边站着上梁飞是双眼憋笑,心说刘大人这也太搞了,竟然想出这种苦肉计。 转身便将头转到了窗外,不看坐着的这些人了。 见刘平在那暗自伤心落泪,由王县令领头好生劝谏安慰了一番,最后才止住了泪眼。 因为这个小插曲,接下来谈判银子之事,王县令等人便没了多少小心思。 最终,在梁飞震惊的目光中,由城中富户一起纳捐。 此番共得银一万五千两、粟米五千多石、棉布五百多匹。 刘平先是被梁飞等人扶着出了酒楼,几人便携着“醉醺醺”的刘大人离开了县城。 “小飞,东西都带出来了吗?” 一直到出了城门口,刘平眼中闪过了一丝精明之色。 “大人,粮食和棉布后面会送去卫所,属下暂时将银子带了出来” 梁飞一笑,指了指后面的几个大箱子。 刘平点点头,然后看向了县城的方向,眼中再次闪过了一丝冷意。 刚刚在纳捐之时,一些大户倒是还好,有些为富不仁的小户以为刘平喝醉了。 嘴中便多了些不干不净之话,甚至是嘲讽刘平他们为臭丘八、贼配军。 “娘的,要是没有我们这帮贼配军,这帮蛀虫还能堂而皇之的当吸血鬼!” 心中大骂了一句,刘平微微颔首道:“去将老黑叫过来!” 因已经出了城,距离赵黑子等人的位置不算太远。 梁飞回了一礼,很快便将赵黑子几人一起带了过来。 “刘头有何吩咐?” 看着眼城外押着两万多人的俘虏,赵黑子满脸喜悦的笑着。 “这些俘虏该当如何处置?” 刘平接过了递来的花名册,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得力手下。 “刘头,要用我的话来说,留着这些人也是浪费粮食,不如全砍了!” 赵黑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透露出残忍之色。 “贼老黑,你这厮怎么如此心狠手辣,是不是又喝大了!” 王平已经看出了赵黑子这是喝多了酒,便踢了一脚身旁之人。 转身惊慌的道:“刘头,可不能听了这黑厮的胡话,我等乃是堂堂正正的官军,哪里能干出这般匪类勾当” 刘平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王平不要焦急。 “这样吧,你们二人让黄三兄弟同你们查一下,但凡有手中沾过人命的,格杀勿论!” 想了想,也只好如此行事了。 足足两万多人,里面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都是老实的安安饿殍。 若是全都杀了,那可真是有些反人类的。 当然了,建州都督佟佩琪便是这样反人类的恶徒。 后金立国之初,粮食是非常之稀缺。 野猪皮为了保持粮食能足够供应军队,竟奇葩的认为“无粮”之人都是累赘,都是社会的多余产品。 并对这些无产之人进行了残酷的屠杀,以至于整个辽东之地是人心惶惶,许多人都开始反抗这种野蛮的统治。 恐怕按照野猪皮那种二极管思维,你穷就是你不够努力,活该被杀。 至于要了你的性命的事,那可是主子对你的“恩赐”。 “终有一日,我要将你这老奴拖出来挫骨扬灰” 想到了这里,刘平不住的大骂了几句这野猪皮。 一阵哭哭嚷嚷之声,两万多人之中被赵黑子拖出来了数千人。 刘平定眼一看,大都是那些穷凶极恶的山匪之辈。 “奉大人,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赵黑子兴奋的大喊一句,手下二百多人手持长刀靠了出来。 “请大人饶命啊,小的还没娶上妻子呢!” 一个枯瘦的汉子看着赵黑子手中的大刀不住的颤抖,然后是磕头饶命 “天杀的恶贼,你没娶妻就去将别人的妻子新妇先强后杀了” “斩!” 两百多颗脑袋一齐落了下来,场面可谓是十分的壮观。 “斩”的声音一共响了五次,代表着已经处决了全部的恶徒。 赵黑子擦了擦手中的鲜血,同王平一起跑回来复命。 见二人顺利完成了此事,刘平便好好的夸奖了二人一番,并且表示这次上面肯定是有封赏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十分的欣喜,并齐声称:“一切都是大人的功劳!” 令人将割下来的脑袋收集后,一股脑的扔在了县城防城壕一边的臭水沟里。 刘平这样做,便是为了震慑县城之中的宵小之辈。 不乖乖的交银子,这些臭水沟里的脑袋便是你们日后的下场。 “兄弟们,咱们回家了!” 见办完了所有的事,刘平下令整支队伍开始转移起来。 大军走了之后,县城中紧闭的城门再次启了开来。 王县令和城中富户一齐走了出来,畏惧的看着臭水沟里的上千颗人头。 “刘大人这杀孽也太重了!” 于明成叹息一声,还以为刘平因为手下军卒战死过多而迁怒这些流贼。 “希望是如此吧!” 王县令意味深长的叹息一声,便让师爷吩咐衙役去处理了。 没办法,这一堆脑袋还摆在了这里,天气又是大夏天的,很快就要生蛆虫了。 …… 第71章 人口 大军行进的路上很是臃肿,近两万多的俘虏严重拖慢了行军的速度。 “李大哥,如此之多的俘虏,该当如何处置?” 刘平眼中尽是忧愁,他是真没想到这次剿灭白莲教能得了如此多的俘虏。 有心将这些人都收为己用,可即使是刚扩建过的新城,也难以容纳如此多的人。 更别说粮食的消耗问题了,城中余粮加上最近购买而来的,也只堪堪撑到明年收获之时。 “刘兄弟,这俘虏的处置问题着实头疼,为兄暂时也未想到什么好办法” “只是这乱世将临,有人便是有了希望,还望刘兄弟能好好思量一番,实在不行……” 李信开始是无奈一摊手,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可后面的话却是有些耐人寻味了,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刘平出言又追问了一番,李信只是带着笑容,却是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刘平忍住了一拳砸上去的冲动。 仔细想了想,这家伙莫不是要动用李家的关系。 崇祯皇帝才刚上位,现在还未处理阉党之事。 李家的顶梁柱李精白暂时还是山东巡抚加兵部尚书,若是这位李大人愿意出面帮忙的话,这点小事自然是不在话下了。 忍不住了继续询问的冲动,几人是一路无话,直到傍晚之时才回到了卫所。 听说这刘千户又打了胜仗,不少军户都是出来迎接。 可看到了那乌压压一片的流民,这些人的脸瞬间都垮了下来。 “刘千户真是个大善人,怎地又收容了如此多的流民?” “咋那么多人咧,这要吃掉多少粮啊!” 军户们的窃窃私语自然是传到了刘平耳中。 刘平对此一切,只能回头是苦笑的看着李信。 当日晚上,李信和许青山二人忙活了一个晚上没合眼。 又在卫所之中文吏的帮助下,将这近两万人多人的流民是编练完成,卫所里又是增加一千五百多户。 当然了,为了缓解城中空间不足以容纳如此多人口的缘故。 刘平便让杨通三人便带走了五千多人,大大缓解了卫所之中的压力。 杨通三人很是高兴,并表明鸡公山上空余的地方很大,容纳这些人不在话下。 只是突然增加了那么多人,粮食方面需要刘平提供些支援 为此,刘平便写了封手书,当场拨了两千石粮给了三人。 临别之前,还让杨通和杨家的老老少少见了一面。 在得知了家中老弱在卫所之中生活的都不错后,三人更是当场跪下,口中大呼:“为大人效死,在所不辞!” 刘平满意的摆了摆手,便亲自送了三人出城。 第二日一早,流民们临时营地中。 “这是要做什么?” 眼见一队队彪悍的军卒冲了过来,手中战刀一阵乱挥。 流民们纷纷是吓的闭上了眼睛,直到身上的绳索被割了开来,才知道这些官军并没有什么恶意。 刘平一脸严肃地带着一群手下快步来到了那些流民们的面前,他那坚毅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视过众人。 随后,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而清晰地向在场的流民们当场宣布:“从现在起,只要诸位愿意留在卫所之中军屯垦荒,以前的事官府便既往不咎了!” 话音刚落,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和激动的呐喊声。 那些曾经饱受苦难的流民们眼中闪烁着泪花,满脸都是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 接着,刘平立刻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人手给这些获得自由的流民们分配屋舍。 然而,由于前来的流民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这着实让刘平是犯了难。 考虑到建那种水泥房屋太浪费时间,他果断地决定让人多建造一些简陋却能遮风挡雨的木头房子。 这些房子虽然简单,但好歹能为流民们提供一个暂时的栖息之所。 走进了这些新建的房子里,可以看到里面摆放着那种大通铺。 虽然屋舍显得有些简陋,但对于这些刚刚获得新生的流民们来说,已经是无比珍贵的东西了。 这时,也是纷纷围拢过来。 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些屋舍和床铺,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这种大通铺屋子空间很是狭小,只能说是一个能睡觉的地方。 这样一来,花了差不多有一个星期的时间,终于才将流民们都安置了下来。 流民们为此,对刘平更是感恩戴德的,不少人跪了下来磕头。 虽然居住的条件很差,但再差能差过在荒郊野外? 算是将这些人初步的安置好了,刘平才松了一口气。 这天中午,正在家中吃饭的刘平正和苏氏几人聊着天。 却听见外面一阵的马蹄声闪动,众人皆是有些惊讶。 梁飞更是跑出了府门,拔出来腰间的战刀大喝:“何人在此喧哗胡闹,快快现出身来!” “怎么了小飞,你是要处置我吗?” 李信笑着从战马上跳了下来,满脸的风尘仆仆,像是刚长途跋涉而来。 “李军师,您快请进,刘大人早已等了你多日!” 梁飞面露拘谨,慌忙跑过来为李信牵了战马。 “哦,快带我去见刘大人!” 李信一笑,便跟着梁飞直奔刘府之中。 到了大堂之上,见几人正在吃饭,李信倒是也不客气,便直接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慢点吃,我的李大哥,不知可有什么消息了?” 刘平呵呵一笑,挥手让仆妇送来了碗碟和筷子,并亲自为李信盛了一碗饭。 一旁苏氏二人见了个礼,见二人要谈正事,便扶着挺个大肚子的小荷退了下去。 等只剩了二人,李信飞速的将碗中粟米扒了一通。 “刘兄弟,我父亲已经答应了帮忙,最多七日之内,便会有救济粮送来!” 刘平脸上欣喜是更甚,前几日里李信说要出一趟远门。 他便已经猜到了是为了此事,却没想到这家伙的效率如此之快。 “好啊,李大哥真是个雷厉风行之人,不知李伯父那边是如何说的?” 刘平眼中闪烁,询问起了李精白那边的意思。 李信闻言,脸上更是笑容满面。 附在刘平耳边颇为神秘的道:“郭大人不日便要来我们这里一趟!” “郭大人能来,那便太好了!” 第72章 巡抚 听明了郭大人要亲自前来,刘平的心中是十分的炸裂。 这要是在后世,相当于一省的省长来一个团长家中视察一样。 果然还是有人好办事,要不是李信动用了家中的关系,哪里能让一省巡抚来杞县这个小地方。 怀着心中的疑惑,刘平细细的询问了李信一番,这才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这郭增光乃是北直隶真定府晋州之人,也就是现在的河北省晋州市。 万历四十一年中了进士,郭增光便被授予了登封县知县。 在任之上,这郭大人边整治吏治,边兴建水利,保一方百姓以平安。 为此,还得了一个“铁面包公”的绰号。 不过当时朝局混乱,天启皇帝利用阉党制衡朝中清流和东林党。 郭增光便投向了阉党那一边,与李信其父李精白都属于是阉党里面的能臣。 今年年初,郭被升为河南巡抚,更是在阉党之中占了重要的位置。 李信快马加鞭的赶去了开封府一趟,拿着父亲的拜帖便是见到了郭增光。 郭李二人都是阉党里面的重臣,双方还算是熟络。 因此,对于李信这个侄儿前来拜访,郭大人没有什么犹豫便接见了他。 二人会面,李信便是大倒苦水,说明了杞县当地灾民的情况。 郭增光本就是个干实事的能臣,前些日子里还因为白莲教而不安。 一听李信所言,他便放下了紧张的心,并表示:“本官乃是河南巡抚,赈济灾民这事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李信是千恩万谢,并提到了数万灾民已经被收容在千户所里。 暂时还没到危机之时,同时也希望朝廷能快些拨下赈灾的粮食。 郭增光一听,不由满脸好奇的询问道:“李家侄儿,这卫所废弛已久,军户更是逃亡大半,哪还有收容灾民的能力?” 李信当即是拜了一礼,并将刘平重开军屯之事说了出来。 到了明年,只要粮食能够正常收一季便能够城中所需。 郭增光听的眼前直发亮,当场便是大感兴趣,表示一定要亲自来看看。 毕竟是求人办事,李信也就当场不好推辞。 临别之时,郭增光出言道:“七日之内,本官亲自押着赈灾粮去杞县!” …… “事情便是如此了,剩下的我也无能无力了” 刘府之中,李信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若是没有李兄,刘平还真的不知道后面怎么办” 叹了一句,刘平举起酒杯与李信是碰了一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毕竟是这郭增光亲自前来,城中还是要好生伪装一下的。 等李信吃饱喝足了后,刘平便带着他一起在城中作了安排。 首先便是军卒方面,刘平除了原本兵额的正兵六百多人,其余家丁兵等全部驱散回家。 另外,要将所有的兵甲军械放入库中,万万不得展示兵强马壮的模样。 再有,便是城中的军户和流民,这几日里不得穿新衣服和没坏的鞋子。 要是让郭大人见了军户们都活的那么好,谁踏马还愿意给你粮食。 命梁飞带人在城中好生整治了一番,大家都是期待着这郭大人的到来。 没有让众人失望,五日的时间都没到。 随着城外传来的乐声,以及衙役们高高举起的官牌。 刘平等人便已知道了来客是谁了。 站在远处的城楼上,定眼是一瞧。 只见为首的是一个深紫色官服的中年人,头戴着梁帽,胸前绣的赫然是锦鸡补子。 “二品文官的大员,一看便是那郭增光郭大人了!” 叹了一句,刘平又看向了郭增光身旁的几人。 这下倒是眼前一愣,邓总兵和陈副将怎么都在一侧陪同。 再往一边瞧去,便是一个身着蓝色官服,胸前绣着云雁补子的文官。 至于他身后的,则是刘平的老熟人王县令了。 今天也是穿了个七品青袍文官服,上面绣着鸂鶒。 明朝官员的服饰规定非常严格,不同品级的官员穿着不同的服饰,以区分他们的身份和地位。 七品官员属于是明朝官员中的中下级官员。 这种鸂鶒是一种水鸟,羽毛呈紫色,头部有白色的羽毛,看起来非常的美丽。 这鸂鶒也被视为祥瑞的一种,因此被绣在七品县令的官服上。 看着几人是越来越近,刘平便带人从城墙上跑了下来。 换上了身上的正五品武官服,胸前绣着一只云头狮子,配上刘平那虎背熊腰的身躯,端的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好武将。 “下官拜见郭大人!” “拜见邓总兵……” 与众人是一一见了礼,郭增光神色平静的道:“走吧刘千户,带本官去看看那些灾民吧!” 刘头低头又是一礼,便走在前方引路。 身后一众河南的文武官员相随,规模很是宏大。 因为城中已经实现了水泥自由化,因此道路是十分的平坦。 “这是何种材料,为何这道路如此顺畅?” 郭增光等人哪里见过这般平缓的道路,不时用脚跺一跺地面。 “禀大人,这是泰西之地洋夷商人送来的物事,有利于修桥铺路” 刘平夸夸其谈,但仍是没有暴露水泥工坊的消息。 “原来如此,你倒是个有趣之人,竟也喜欢搞这些奇淫技巧” 郭增光一笑,便领着人继续前去,一路上是指指点点的。 走过了连着城外主城墙的军堡,邓玘等武官更是满眼疑惑的打量这千户所的城墙。 “这为何将外城修的如此低,内城反而修的如此高耸!” 陈永福也是满心的不解,这外城的城墙最多也就五六米的高度。 一个简易的长梯便能爬上去了,哪有什么防御力可言。 刘平闻言,便是笑着解释了一番,但也避过了其中关键之处。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缓缓地来到了那城内一处宽敞的大空地上。 此时正值军户人家开饭的时刻,而众多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流民们,则一个个坐在这坚硬的空地上。 他们手中握着的是一块冷面饼,艰难地用牙齿啃咬了几口,同时喝着身旁一碗热气腾腾的菜汤。 就在这时,突然听闻一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从远处传来。 官员们一踏入此地,流民便纷纷不由自主地拜倒在那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身体微微前倾,头颅低垂,口中大声呼喊着:“拜见大人!” 那声音此起彼伏,宛如潮水般汹涌,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第73章 臣子 见这些人凄惨的模样,众人皆是停下了脚步,变得是沉默不语。 “民生凋敝至此,你我都愧为河南的官啊!” 郭增光长叹一声,示意大家都免礼起身。 “郭大人说的是,下官记住了!” 一旁的开封知府慌忙点头称是,并表示往后要在郭大人的带领下,为黎民百姓造福,为朝廷分忧。 “女娃,这饼还能吃嘛?” 郭增光来到了饥民们的身边,拦住了一个往嘴里塞面饼的小女孩问道。 这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模样,脸上是面黄肌瘦,一点神气都没有。 此刻,见有人过来询问,她明显有些奇怪的回道:“怎地不能吃了,家中以前连这干饼都吃不上,还是要感谢刘大人给了我们一口饭吃” “慢点吃,莫要噎着了” 郭增光脸上尴尬,又伸手为这小女孩端来了菜汤。 “走吧,刘大人!” 那开封知府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刘平让巡抚大人看到了这些饥民的惨状。 刘平脸上一冷,并没有搭理这人,目光如炬的看向了走在前面的郭增光。 他的背影有些落魄,又显得有些怅然。 待到了卫所之中的官厅,大小官员分别端坐下来后。 “刘千户,这些饥民共有多少人?” 郭增光刚一坐下,便将目光看向了刘平。 “禀大人,共有两万多人” “城中粮食还能撑几日?” 郭增光语气紧迫的看着刘平,目光更是死死盯住了他的脸。 刘平神色平静,起身半跪在了地上道:“下官据实而报,城中余粮已不足十日!” 这里刘平还真没说谎,若是从县城之中得到的粮食不来的话,城中余粮刚好够十几天的。 “目前皇上刚刚即位,户部的亏空都还填不上,哪还有银子来赈灾,不如便让这刘平做一回恶人?” 见郭增光双眼惆怅,开封府知府偷偷来到他的身旁耳语。 “哼!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本官便是这种迂腐之人!” 郭增光一听,眼中冒出了火花,当场出言训斥了开封知府。 引得下方的王县令是瑟瑟发抖,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府台大人被训得和无知竖子一样。 “还请大人息怒!” 见众人都是出言求情,郭增光眼中的怒意才消散了些道:“刘平,若是安置这些饥民,大概要花费多少粮饷?” 刘平心中一喜,有些狮子大开口的道:“郭大人,没有十万两银子,难以支撑到明年夏收之时” “十万两,便是府库之中也没有如此多的银子” 郭增光一听,脸色更是有些黯然,但突然又好似想到了什么。 “罢了!刘千户定要好生安置这些饥民,本官便向朝廷上书截了今年的辽饷便是了!” 朗声喊了一句,郭增光拂袖而去,身后的众人都是一阵的愣神。 “截留辽饷?” 刘平自语一句,随即便对这郭大人满是佩服之意。 有崇祯一朝,封疆大吏上书截留辽饷练兵赈灾都是常事。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卢象升和孙传庭二人。 而与崇祯抢银子最后的后果,也是十分显而易见。 众人在官厅里吃完了饭,郭增光等大小官员也就没了继续留在此处的兴趣,便是相继离开。 刘平率领着卫所的大小官员一路相送,一直送出了十余里地,这才归来。 路上,李信忍不住是出言道:“郭大人真是一个好官,平日里都听那些东林党人说他是魏阉的权臣,只干些祸国殃民之事” 刘平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回以简单的一笑。 实际上,阉党里面能做实事的官员还真的不少。 这些人虽然在讨好魏公公方面会多花些银子,但也是能干实事的。 反而是那些所谓的东林君子上台后,这帮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才,真正的葬送了大明朝。 而这位郭大人和李信的老爹李精白,最多明年三四月份,便要同时遭到排挤下台了。 …… 一切都是相安无事,直到过了五日之久。 守城的兵丁发现了一道长长的骡马大军,刘平这才知道是救灾粮到了。 命人打开了城门,刘平自然是亲自出门迎接这批难得的粮食。 到了门口,是仔细一打量,那领头的不正是老熟人王县令! “刘老弟,这便是清单,你看看吧!” 王县令脸上挂着笑容,将一封红色的清单递了过来。 刘平接过仔细端详了一遍,才算知道了个大概。 这次送来的全都是宝贵的粮食,其中以粟米、小麦最为多。 按照一石粮食一两五钱银子的均价,郭大人命人送来了整整五万多石的粮食。 也就是价值差不多的七八万两银子,至于剩下的钱哪里去了。 经历了几手一倒腾,你要吃口肉我便要喝口汤。 十万两便是亏空了三成有余,不过对于这些事刘平也是很无奈。 这便是大明朝的官场风气,不贪不为官。 正所谓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到了满清后世的乾隆朝也差不多。 为了让贪官捞银子拱他享乐,以及游江南花费的银子,乾隆是故意纵容官场风气败坏。 以至于当时贪腐之风盛行,更是出现了和绅这种富可敌国的巨贪。 …… 有了这批赈灾粮到了,刘平便是不再着急垦荒之事。 每日有条不紊的安排的卫所的运转,直到了十五日之后。 足够容纳一万五千多人的房子建设完毕,这才开始组织全面垦荒。 为了调动这些军户的积极性,刘平更是让李信执笔。 宣布开垦的荒地全都归军户所有,卫所不会侵占半分。 之前是一斗粮交三成,现在也是不变。 若是缺少农具耕牛的,卫所暂时可以提供免费的农具和耕牛。 只要收粮之后,军户们用打来的粮食还债便行了。 这篇劝诫农桑的告示一出,本就十分有干劲的军户们是更加的惊喜。 每日都不用卫所的兵丁催促,天还没亮就有人扛着锄头出去干活。 天天是忙忙碌碌的,一扫以前那种懒散糜烂的气氛。 见卫所的生产已经是初步恢复,刘平几人也没有懈怠的意思。 趁着这数不多的时间,开始了对军伍的整编。 第74章 编练 杞县千户所之内共有兵丁800多人,正兵只有600多人。 当然了,也因为城中人口的激增,某人早就想要扩军的计划也是得以提上日程了。 按照刘平的想法,此次扩军除了卫所的正兵营外,便是驻守屯堡的屯军也要招募。 要不然的话,防守这四面几十里的城墙,千余人的兵力太过于单薄了。 而这些屯军,平日里负责种地等杂务,战时能躲进屯堡中守城就行了。 军事训练方面,也不需太过于严苛,只需掌握一些最基本的。 将李信几人拉到了官厅之中,刘平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扩编计划。 梁飞接了过来,大声的念道:“卫所屯兵不需要粮饷,而外城有四处屯堡,一处当有千余人” “如果这样的话,按刘大人的意思是编练四千人的屯军,那武备方面可是大大的不足!” 李信出言询问,眼中带着一些忧色。 “李大哥这倒不用费心,城中炼钢工坊每日都可供给大量的钢材给铁匠那边,加上前段时间刘大人又扩充了上百人的铁匠,最多三月之内便能完成武备的配置” 许青山走了出来,满脸胸有成竹的模样。 自军屯之事完成之后,刘平便将城中一些工坊的管理都交给了许青山。 “如此便好,小飞你继续念吧!” 李信摆了摆手,示意梁飞继续念下去。 梁飞点点头,看了眼刘平的神色并无异常后,便是继续朗声念道:“交战之时,指挥散乱,号令行之不通,从即日起,废除军中家丁制度,都为战兵无家丁!” 此言一出,赵黑子几人纷纷是瞪大了眼睛。 “大人,若是废了家丁,这帮卫所的兵丁有什么战力可言!” 就连一向稳重的王平眼中也透露出一丝困惑,都是看向了坐在首位的刘平。 “战力都是练出来的,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不是凭谁的嘴更硬的!” 见身边几个老兄弟都是反对自己,刘平有些火大的拍案而起。 “刘头,不管你怎么说,老黑我是不同意废除家丁,就那些软绵绵的军户,哪里能比得上我们辽镇的雄兵” 赵黑子关键之时犯了浑,不顾身边侄儿小五的劝阻便站了起来。 “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刘平虽然有些火大,但也没有真的怪罪几人的意思。 受困于时代的局限性,这些老兄弟是看不到日后大兵团作战的趋势。 往后人类战争史的巅峰,便是依靠热武器大兵团作战。 一味的编练家丁,不练正兵营的战斗力。 松锦大战和朱仙镇大战之时,明军动不动就发生大规模的溃逃,这就是正兵营羸弱的最好例子。 “刘兄弟莫要动气,诸位都是一起在辽东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不能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李信做起了和事佬,眼波流转的看向了上位的刘平。 听着李信的话,众人也都是平静了下来,气氛也没了刚刚的那种紧迫。 “老黑,你不是不服吗?那本官今日:便给你一个机会!” 刘平站了起来,主动的看着下方众人喊道。 “刘头你说的哪的话,老黑哪里敢不服……” 话还没说完,刘平便立刻打断了他:“莫要多言,咱们来赌一下如何?” “刘头,你说怎么赌?” 赵黑子一听见“赌”这个字,双眼是放光,心中如同猫抓似的难受。 “你不是说这卫所兵无能嘛,本官便亲自练一队战兵来操练你的家丁兵,你可愿意!” 赵黑子一听,眼睛珠子骨碌碌的一转回道:“刘头,你的本事我是佩服的,可你要是弄个人多势众,老黑我也并没什么办法啊” “笑话,我刘平用兵什么时候都是以弱胜强,哪里有什么人多势众,你二百家丁我便二百战兵!” 看出了这赵黑子心中的顾虑,刘平出言一喊,便震住了所有人。 “好,那便一言为定,我就和刘头赌这一次,若是家丁胜了战兵,还请刘头收回废除家丁的军令!” 赵黑子双手抱拳,语气激动,传遍了整个官厅。 “如若家丁败了的话呢?”王平在一旁看的有趣,故意出言激将道。 “不可能,如若真的败了,我愿为刘头身边一马夫!” 赵黑子气狠狠的看了眼王平,嘴上已经放了狠话。 刘平见这二人又要吵起来,便挥手示意赵黑子先退下。 离开之前,几人出言订好了日子。 一月之后,便是两军操练之时。 送走了这个麻烦,刘平看向了众人继续开始整编的计划。 赵黑子那一部近两百人不用管,刘平打算在军中扩充一个战兵营。 一营为三千五百人,均从卫所之中的良家子弟挑选。 按照步火营的配置,三千五百人人中一大半为火铳手,其余均为长枪手。 但按照刘平的想法,往后的主要假想敌便是关外的建奴。 而建奴之中的主要战力便是重甲步兵和重甲骑兵。 为了防止这些建奴不要命的冲阵,刘平想到了一种专门克制甲骑冲锋的兵种。 15世纪乃至于17世纪,瑞士雇佣兵的声誉响彻整个欧罗巴。 瑞士雇佣兵中,最常见的步阵便是长枪手和长戟手组成。 这种瑞士长戟也不同于华夏的传统戟,乃是一种枪斧的集合。 不仅可砍也可刺,杀伤力也十分的强悍。 中世纪末期那些如同铁罐头似的欧洲骑兵,纷纷败在了瑞士步兵手中的这种“开罐器”。 着名的勃良第公爵查理,便是被一个瑞士长戟手当场开了罐。 力排众议之下,刘平宣布了战兵营的具体编制。 “长枪手一千名,长戟手五百名,火铳手两千名” 另外再编练一队一百多人的炮手,最少拥有三十门火炮,为全军提供火力支援。 虽然现在军中还没有火炮,但刘平相信这些小事在未来都会一一实现。 确定了编制的问题,众人也就没什么好谈的。 刘平示意许青山和李信二人都留了下来后,便宣布就此散了。 武备的问题至关重要,还是要与二人好生商议一番。 第75章 铸炮(1) 新兵的选拔开始,整个卫城都变得十分的热闹。 一开始军户们还有些缺乏积极性,可在看到贴出的告示后。 纷纷都是傻了眼,没想到刘千户竟开出了一人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 正常来说,卫所兵是没有像营兵那样的军饷的。 平时种地所获交给上面后,由下属军官统一配给粮食。 刘平为了调动这些老实汉子,还是不惜代价的花费了大笔的银子。 “走吧,同本官去匠作坊看看” 刘平和李信二人在校场上的招兵处看了看,便转身向城中走去。 “牛匠头可在?” 来到了一个大营房的面前,刘平领头与卫兵打了个招呼。 匠作坊得益于学徒工匠制度的安排,如今的规模已经变的很大,这段时间已经是培养了上百名技艺娴熟的工匠。 “千户大人!牛匠头尚在营中” 那卫士先是一礼便告知了几人准确的消息。 刘平摆了摆手,便大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气氛很是热闹,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此时,牛二正在挥舞着小锤,敲击着一段甲片。 “拜见大人!” 一见刘平几人走了进来,整个匠作坊便停了下来。 由牛二领着头,纷纷是过来行礼。 刘平爽快一笑,让大家该忙什么便去忙什么。 不要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耽误了手中的活计。 又转了一圈,刘平若有所思的看着牛二道:“不知牛匠头可知晓铸炮一事?” “铸炮!”牛二眼中露出了兴奋之色,身为在边军中干了十几年的老匠户。 牛二平生是最喜大炮,尤其是这铸造之事。 “大人,不知要铸什么炮?” 刘平一愣,思量了下答道:“哦?不知牛匠头会铸哪些炮?” 听刘平问到了此处,牛二洋洋自得的摸了摸短须:“军中常用的虎蹲炮、佛郎机老夫都曾亲手铸造过,但不知这红夷炮的路数” 刘平闻言,心中是一阵的欣喜,便让牛二介绍起了这虎蹲炮和佛郎机。 牛二也卖弄了一番,便是娓娓道来。 虎蹲炮,由嘉靖年间铸造而成。 炮身通体由熟铁打造,长约 2 尺,重约 36 斤。 口径约为 2-3 寸,一次可发射 5 钱重的小铅弹或石弹100多枚。 有效的射程差不多在两三百步之间,方便携带。 且因打的是霰弹,是中近距离攻击敌人的一种利器。 至于佛郎机火炮是 15 世纪后期至 16 世纪初期大明从澳门葡萄牙人手中引进的一种前装火炮。 口径方面,佛郎机火炮的口径通常在 3 寸到 6 寸之间。 炮管长度约为4尺到5尺之间,当然这也要看炮口的口径。 类别方面,一种是上百斤发射霰弹的小佛郎机。 另一种是子铳装填,可以发射实心弹的大佛郎机,重量在千斤左右。 有效射程可达五百步,最大射程可达一千米。 这种火炮区别于明军传统的镇虏炮和将军炮,射速相对较快,可以在短时间内连续发射。 而且重量方面还比较轻便,也可以安装在战车或船只上,具有一定的机动性。 听着此人详细的说完,刘平有着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眼前这其貌不扬的黑瘦汉子,脑中竟藏着如此多的知识。 这便是明末时期的匠户,专业知识代代相传。 事实上,同时期的欧洲佬们铸造火炮的工艺并没有领先多少。 就连葡萄牙人将佛郎机传入大明后,澳门当地雇佣的匠户所造出来的火炮,甚至比欧洲本土的炮匠所制更加精湛。 当然了,这一切从满清入关后便开始全面落后了。 无耻的弘历曾亲口吹嘘以“弓马而得天下”,全面的闭关锁国与世界主流脱轨。 叹息于这片土地日后的命运多舛,刘平掏出了怀中早就准备好的一张图纸。 图纸上所画的,便是拿破仑时代12 磅铜炮的设计图。 这种火炮是一种前装滑膛炮,由青铜铸造而成。 它的炮管长约 2.4 米,口径为 120 毫米,重约 1.5 吨 有效射程约为800-1000步,最大射程可达1500步。 由熟练的炮手操纵,每分钟可发射 2-3 发炮弹。 炮弹重量炮弹重约11斤左右,大约 5.4 千克。 最后则是炮车,由优良木材制成,带有两个轮子和一个可调节的炮架。 通常由骡马牵引,需要6-8匹才能拉动。 这一门火炮,便需要 8-10 名炮手进行操作,其中包括装填炮弹、瞄准和发射等。 可谓是重型火炮的集大成者,在有效射程内具有较高的精度,也可以对目标进行准确打击。 拿破仑 12 磅铜炮是拿破仑战争时期法国军队的主要火炮之一。 在与反法同盟的作战之中,它在战场上发挥了重要作用。 牛二接过了图纸仔细的看了一遍,虽然对着上面的数据有些半知未解。 但看到1000多步的射程,大炮迷的牛二眼中已经满满都是火热。 “大人这究竟是什么炮,红夷炮在它面前就和孩童的玩物一样!” 牛二瞪大了眼睛,好奇的询问着刘平。 刘平笑而不语,顿了顿后回道:“牛匠头,如果让你来主持这种火炮的铸造,你可愿意?” “啊!若是能造出这样一门的炮,老夫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牛二面露狂喜,满目坚定的看向了刘平。 “如此便好,这段时间便由你来铸造此炮,但也不可误了其他活计” “刘大人请放心!小人必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听着满意的回答,刘平又向梁飞使了个眼色。 梁飞便一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了一列清单。 “二十门虎蹲炮、十门轻型佛郎机、十五门重型佛郎机,不知牛匠头要多久才能造出来?” “这……” 牛二有些犹豫,面露难色的道:“若是铁料和人手充足的话,一月能造五门炮便已经是不容易,那么多恐怕要整整一年” “一年?” 刘平顿时便感觉无比失望。 清单上所列的前面三十门火炮是往后大军的主力野战炮,那十五门重型佛郎机更是卫城炮台的防护关键。 要是需要一年的话,那时间也太长了些。 第76章 铸炮(2) 怀着有些失望的心情离开了匠作坊,刘平几人返回了官厅。 坐在了椅子上,刘平脑中沉思如何提升铸炮速度的方法。 却不曾想,外面突然有一亲兵惊慌失措的闯了进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梁飞骂了一句,便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慢!” 刘平一摆手,止住了想要发作的梁飞。 “大人,外面来了缇骑和一个公公!” 此言一出,是满座的人都惊的无与伦比。 “太监和缇骑?” 卧槽你德,这帮人不是在京师行事的吗?为何会来到杞县这一小小县城。 “都让开,本公公奉皇命办事,你们还敢阻拦,难道都不想活了!” 几人正要出门去迎接,却听见一个嚣张的公鸭嗓之声传来。 人还未到,听着声音便是一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拜见公公!” 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刘平带着几人是行了一礼。 “快快请起,莫要多礼” 原以为这嚣张的小太监会继续作威作福,却不曾想看见刘平后,态度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 “刘大人,皇上口谕” 低声在刘平耳朵边低语一句,小太监偷偷使了个眼色。 刘平一听,眼中更是惊骇无比。 皇上口谕?这踏马什么时候和京师那位爷扯上关系了。 “诸位请先下去吧!” 小太监提醒完了刘平,便向着官厅的众人喊道,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嚣张之色。 李信几人眼中又是惊讶又是骇然,慌忙都走出了门外。 “刘平,你在杞县平乱所做之事朕已半数了解,也知你在辽东立下赫赫战功却受了魏阉欺压得了不平的待遇,朕很是痛心疾首,恨不能早日诛灭乱党,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朕初登大宝,财政凋敝,截留辽饷之事万万不该,不能有下次了” 一段话说到了最后,刘平总算是明白了这朱由检的意思。 好嘛,还不是抢了他的钱,这就有些急了。 竟跨过了河南巡抚,直接找到了刘平本人。 爱较真又多疑,果然符合那位的行事作风。 “臣遵旨” 刘平半跪谢恩,总算是结束了这一番口谕。 “刘大人,这是皇上赏给你的” 事情已完,小太监又从一块黄布之中取出了两块亮的雪白的银子。 刘平故作惶恐的接过,不声不响的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这御赐的雪花银,只有单单的五十两左右,样式是十分的精美。 宣旨已经结束,按照大明的老规矩,刘平让人奉上了百两银子。 临别之时,刘平开口询问道:“不知公公欲往何方,皇上的意思是……” 小太监一乐,看在收了刘平银子的份上便回道:“自然要是去郭大人那里,皇上对你还算满意” 话说到了这种地步,刘平便是傻子也知道了为什么朱由检会派人来找他了。 肯定是郭大人截留辽饷之时,写了折子递到了上面。 而朱由检也注意到了刘平这个名字,便是派人下来展示了一番“帝恩”。 一路相送,送走了十几个缇骑和小太监。 “李大哥,这皇上真是性情中人” 刘平倒是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的李信。 也不隐瞒,便将口谕之事是一一道来,听的李信是一愣一愣的。 “原来如此!” 叹服一句,几人收拾好了行容便回了城中。 三日的时间都没到,兵部的升赏公文下来了。 刘平再次升官,从千户升为了河南都司的卫指挥佥事。 官位升了一级,但实际的职位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卫所的官位本就不值钱,就凭上次平乱白莲教的大功,这点升赏也在刘平的预料之内。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刘平苦于无法解决提升铸炮速度的问题。 这一日,便再次来到了匠作坊之中。 只见工匠们捏出了一个个泥模,先用稻谷灰和石磨粉在里面涂上一层。 便将融化的钢水倒进了里面,铸成了炮身的模样。 等钢水凝固之后,再由工匠将泥模砸开,取出里面的炮身。 几个人围着炮身开始手动加工,用锉刀去除里面的毛刺和毛边。 整个过程是十分的缓慢,刘平看的是暗暗咂舌。 这种泥模铸炮法不仅速度慢,还容易让炮身出现蜂窝状的孔洞,炸膛的风险也特别的高。 即便是刘平现在能生产质量优良的钢水,但这种泥模铸炮法还是增加了许多风险。 “对了,泥模不行,铁模不就完了!” 重重的拍击了一下脑袋,刘平想起了一个人物。 那便是后世的嘉兴县丞龚振麟,鸦片战争时期。 便是此人发明了着名的铁模铸炮法,大大提高了清军铸炮的效率和质量。 想到了此处,犹如茅塞顿开般的刘平当即命工匠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将牛二喊了过来,先是让人铸造了重型佛郎机的六块炮身铁模。 待铁模冷却后,便令工匠们在铁模的内处刷上两层浆液。 一层是由稻谷灰和细沙泥制成,另一层则是精细的煤粉兑水而成。 然后,工匠们又在刘平的指示下将两瓣铁模相合,并用铁箍拉紧,另外用热鼓风机慢慢烘热。 等到差不多了,刘平命人将早就准备好的泥芯放了进去。 “倒入钢水!” 随着最后的钢水倒入,这铁模铸炮法的大致工序已经是差不多完成。 随着温度的下降,钢水慢慢的凝固。 等到红热之时,工匠们立即脱去了铁模,将内层的泥芯清除干净。 “好滑亮的膛壁!” 牛二一边用锉刀磨着外边的毛刺,一边惊叹着抚摸炮膛内部的光滑纹理。 工匠们纷纷是出言赞叹,如同看神仙一样的望着刘平。 刘平也是微微一笑,这种铁模铸炮法还是以前在一个军事论坛上看过,如今也算是活学活用了。 有了这铁模铸炮,不仅可以大大提升效率,也可减免铸炮的成本。 毕竟铁模不像用粘土造的泥模,它是可以反复使用的。 而且这种内壁光滑的火炮没有漏气的风险,炸膛的几率也小的许多。 “牛匠头,如果用此法的话,一日可得几门炮?” 待气氛平静的了些,刘平再次出言询问。 “一日最少可得三门炮!” 这次牛二没有犹豫,满脸都是斩钉截铁。 第77章 异样 能容纳万人的大校场上,编练好的新兵是人头汹涌,纷纷看着台上。 “刘千户到!” 一声激昂的雄壮男声响起,众人纷纷是为之侧目。 “都是好样的” 刘平今天并没有穿官服,而是同军中军将一样套了一身山文甲。 头上戴的是四瓣儿小铜盔,腰间挎着一把腰刀,显得是气势十足。 今天站在这校场的高台上,看着台下数千名新练之兵。 刘平心中是无限的感慨,今日之势比在辽东更甚。 本以为离开了辽东,前途便已是晦暗不明的情景。 哪想到却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大人,可以开始了吗?” 梁飞走到了台上,小声的询问。 刘平点头,便命令正式开始。 今天是给新兵发甲胄和饷银的日子,众人明显是早就准备了许久。 “咚咚咚!” 军中蒙着牛皮的大鼓有节奏的响着,刘平被几人簇拥着走下了高台。 “好汉子,不知你年岁几何?” 来到了排头的第一个高大的新兵面前,刘平拍了拍他的肩头。 “千户大人,小人……年方十八” 领头的新兵有些激动,满脸涨的通红汇报道。 “来,这便是你的甲胄和这月的饷银” 刘平脸上带着笑意,接过了一个红木托盘。 上面摆放着一副布面铁甲和一锭一两的小银块。 “谢大人恩赐!” 新兵怀着火热的目光接过,躬身行了一礼。 “以后好好干,若是立了军功,本官亲自提你当官!” 再次拍拍这新兵的肩头,刘平便走向了下一个人。 那新兵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实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官长。 自己一个流民出身,在哪里不是喊打喊骂的。 见了官军更是要小心脑袋,如今全是因为这刘大人。 不仅给了家中足够的余粮,还让自己也成了官军。 这些来自于流民家庭的新兵,心中对刘平的感激是无可厚非的。 走过了四千多人的身旁,刘平一一与新兵们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大部分出自于农家的忠厚老实之辈。 但事实上,根据戚少保练兵之书来说。 招兵便要找这种老实人,因为只有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执行上面军官的命令。 若是招了些偷奸耍滑、市井之徒,那军队的战力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算是将所有人的饷银发放完毕。 差不多都结束了,刘平正欲想下令解散。 “诸位兄弟,咱们吃的是谁的饭!” 却听见梁飞突然在一旁叫喊道。 “吃的是刘大人的饭” 下方在各军官的带领下,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我们穿的是谁发的甲?” “刘大人发的甲!” 梁飞继续高声反问,下方依旧如故。 “那我们要为谁效死,要为谁出力?” “为刘大人效死!为刘大人出力!” “为刘大人效死!……” 下方的叫喊声连绵不绝,引得整个校场十分的震动。 “小飞,下次不要这样胡闹了” 刘平嘴上虽然不悦,但眼中带有些赏识的看了眼梁飞,没想到这小子还会玩这一出。 “大人莫要怪罪了,这是李军师之前交代我的” 梁飞一笑,便将一直站在刘平身边的李信供了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 刘平闻言一笑,是这位的话就不奇怪了。 收买人心这一块,恐怕没人比李信做的更好了。 着名的“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等口号都是出自于李信之手,没有他也没有后面李自成的成功。 散开的军令下达,下方密集的人群分列两侧,开始了早就制定好的练兵之法。 只见新兵们排成了十几排的横队,演练起了战阵之法。 关于战阵之法,刘平本也想学习其他穿越者那样站站军姿、踢踢正步便能练出来一支强军。 可在了解了实际情况后,刘平却发现这些方法虽然有着实用性,但却不适合用在古人身上。 老祖宗打了上千年的冷兵器的战争,自有一套练兵的法子。 难道真的不如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照搬而来的大学生军训。 不是哥们,军训的效果怎么样,你自己不是练过吗? 非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搞一些形式主义。 戚少保在纪效新书之中明确说过,凡是两军对阵,必要排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推进。 与敌接战之时,都是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他。 因为战场上的气氛紧张,平日里习得的武艺,能在临阵之时用了五成,便已是不错了。 不磨练战阵的配合和变阵,不操练军卒本身的武艺。 这上了战场,总不能让对面敌军傻傻的站在那里不动看你踢正步吧。 想了那么多,刘平来到了属于自己训练的两百名长枪手。 那日和赵黑子已经是打了赌,十几天后便要与之比一比。 刘平对于这些长枪手也没什么好练的,都是手下从辽东杀回来的老兵带着练。 “列阵!” 见个人武艺已经操练的差不多了,刘平走上前去大喊。 两百名长枪手快速的变成了两队横阵,一队平举着长枪,一队则将长矛握在手中。 “杀!” 一声怒吼,一百名排头的长枪手齐齐的将四米的长枪刺了出去。 “杀!” 再一声杀,前排的长枪手纷纷是蹲了下来,后排的长枪齐齐刺出。 “拒马!” 又一声号子声,军阵又开始了变化。 只见两排长枪手纷纷半躬身子,一脚踩着枪杆的尾部,一脚向前迈出。 随之,便将长枪举到了身前斜45度的位置。 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刺猬一样,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枪头。 刘平见此,会心的是一笑。 这种阵型便是十分克制骑兵冲阵,用以保护内阵的火枪手。 至于这时,敌军若是突然变阵骑射。 整个军阵也不需发生什么变化,毕竟和站立不动瞄准的火枪手对射。 任你在马上的射术再精湛,也扛不住火枪兵的齐射。 且不说这时代的弓箭射程撑死了也就五六十步,有效射程更是只有可笑的三十四十步。 和严密军阵保护的火枪手对射,怕是真的嫌命长了,要不就是对面的指挥官是蠢猪。 第78章 试炮 经历了十几日的操练,新兵们的对战阵的演练也是愈发熟练。 刘平对此很是满意,也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城中的各个工坊正常的运转,每日都能产出让你满意的成果。 匠作坊除了铸炮和打制火铳外,刘平还交代了些打造甲胄的任务。 因为人数的扩充和各种工艺的改进,现在一日的时间内。 便能产三门炮、五十副甲胄和八十杆火铳。 关于甲胄方面,刘平一开始的想法是全员装备铁札甲。 可听了李信的劝谏后,还是选择了外有铜钉铆实,内有精钢甲片的布面铁甲。 因现在正处于小冰河时期,光穿着一身铁甲特别容易得一种“卸甲风”的病。 而这种布面铁甲,不仅可以起到很好的保暖效果,修缮起来也十分的简单。 当然了,在一些要与敌短兵相接的特殊兵种里。 刘平仍然是选择了铁甲和锁甲一起使用的老搭配。 例如长枪手和长戟手,具是装备了三层防护。 外面套着一身铁扎甲,内地还穿着一身套在胸口锁子甲衣。 最里面一层就是丝绸制成的内衬了,可以有效的防护箭矢和铅弹的冲击力。 “老爷,可累了否?” 一声低喃的女声传来,刘平抬眼一望顿时是吓了一跳。 “挺着个大肚子还乱跑,你还是和当初一样跳脱” 出声责怪了一句,刘平起身扶起了缓步走来的小荷。 “天越来越冷了,也不知小姐在辽东怎么样了” 小荷放下了端过来的一杯热茶,脸上有了些多愁善感。 刘平闻言,心中更是有些不快。 但脸上依旧带着笑道:“莫要想那么多了,大不了待到明年,我带你去看看便是了” “真的?” 小荷脸上闪过了惊喜的笑容,满脸幸福之色的看着刘平。 “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 伸手捉住了一只小手,刘平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肚子上。 …… 匠作坊外,一块满是沙土的空地上,十几个亲兵正在摆弄着草人。 “大人,不知可好了没?” 刘平和几人站在了另一边,用千里镜观察着那边的动向。 耳边听见了询问声,通过千里镜看见了亲兵已经举旗示意。 刘平满心期待的道:“可以了,准备试炮吧” 工匠们摆弄起了一边的一个庞然大物,足有一千五百多斤的12镑重炮。 当然了,为了让名字更加符合东方人的气质,刘平将其改为了“神威灭虏炮”。 “准备!” 只见数名身强力壮的炮手齐心协力地抬起那枚沉重无比的实心铁球,小心翼翼地将其缓缓装入炮管之中。 在此之前,他们早已在炮膛里装填好了足量的发射药,一切准备工作皆已就绪。 突然,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如同平地惊雷一般,震耳欲聋的炮声瞬间响彻。 那实心弹丸在强大推力的作用下,如闪电般疾驰而出,带着巨大的动能,划破长空。 试炮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颤,心跳陡然加速。 工匠们瞪大双眼,满脸惊愕之色,完全没有想到这新型火炮竟然能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声音。 有些人甚至不自觉地捂住耳朵,以抵挡那余音不绝于耳的轰鸣声。 而周围原本安静的环境也被这声炮响彻底打破,惊起无数人为之侧目。 “大人,这炮好生厉害!” 牛二缓过了神,是满脸震骇的看着刘平。 “哈哈哈,快命人报靶” 刘平心中也是十分的激动,急忙对一旁的梁飞吩咐。 很快,一名骑马的亲卫便奔了过来,下马便半跪着道:”禀大人,八百步准确命中,十几个草人都被砸倒! “好!赏你五两银子!” 刘平大叫一声,便让梁飞掏出了赏银,看的一边的工匠都是眼热无比。 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刘平大度的摆手的道:“参与铸炮之人,都赏二两银子!” “好啊,刘大人真是大方!” 工匠们欢呼起来,连带着刘平听着都非常的高兴。 没办法,八百步内竟然能准确的命中目标,这太让人感到惊喜了。 在没有膛线之前,这个时代的滑膛炮的命中率特别的感人。 这拿破仑12镑炮有如此瞄准的能力,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 试过了八百步,刘平当即便命人在一千步远的距离继续试炮。 可这次却是让他失望了,虽然也打到了一千多步的距离,但弹子却早已不知飞哪里去了。 没有气馁,又命人分别试了试五百步、三四百步的距离。 到了最后,得出来了一个比较让人满意的结果。 经试射,这门全新的神威灭虏炮,可在五百步之内准确中目标。 出了五百步,在一千步之内只能大致命中目标的方向。 之前击中八百步的目标,实在是打炮的炮手狗运太好了。 总体下来,刘平还是十分的满意的。 又好生交代了一番,以及要注意铸炮时的质量问题,刘平便领着几人离开了匠作坊。 连续过了几日,眼见已经到了与赵黑子打赌的时间。 这一天,阳光是十分明媚,微风轻拂。 刘平身着崭新的铠甲,头戴锃亮的头盔,手持着一把锋利的长枪,步履稳健地来到了宽阔的校场之上。 然而,才刚踏入校场时,却惊讶地发现里面早已人山人海,挤满了一群年轻稚嫩的面孔。 这些新兵们个个神情紧张又兴奋,彼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放眼望了过去,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黑脸大汉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他身穿厚重的铁甲,腰间别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正威风凛凛地站在人群中央。 此人正是赵黑子,他率领着两百多名家丁兵,气势是十分的骇人。 赵黑子目光如炬,扫视着周围的新兵们,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大声喝道:“一群新兵蛋子,有谁真正杀过人啊?” 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响亮,在校场上回荡着,震得新兵们耳朵嗡嗡作响。 “这老黑!” 见到此人有意挑衅这些新兵,刘平笑着走了进来。 “拜见大人!” “刘头,你来了” 赵黑子脸上一扫刚才的嚣张跋扈,露出了一丝谄媚的笑容。 引得新兵们纷纷为之侧目,不知这黑大汉为什么见了刘大人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 第79章 新年 “咚咚咚” 隆隆的战鼓声有节奏的响起,现场观战的新兵高声呐喊。 “你可准备好了!” 刘平披挂整齐,但手中拿着的是一把沾了石灰的木刀。 因为是操练的原因,所有人的兵器都换成了沾了石灰的木制武器。 马上演练之时,谁的身上若是沾了石灰痕迹,便代表着“战死” “刘头,看招吧!” 赵黑子指挥着两百多家丁开始冲锋,狂妄自大的他根本就看不起对面那帮新兵胆子。 “这黑厮,竟如此嚣张!” 观战席上,王平和几人纷纷摇头。 另一边,刘平已经命新兵们排成了两列横阵。 见赵黑子这样散乱无序的冲上来,刘平的心中也是暗喜。 若是他真的排成鸳鸯阵来,还真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 “兄弟们,都莫要惊慌,按平日里训练的来!” 刘平大叫了一声,为新兵们打气。 “平矛!” 一声令下,前排的一百名长枪手平举起了长枪,排成了一道笔直的长龙。 “杀!” 迎面冲杀而来的家丁们,分别被数根木枪刺中。 才一轮下来,家丁们已经是损失了五十多人。 “啊!老兄弟们,都给我卖力些!” 赵黑子大吼,提着木刀领头便冲了上去。 家丁中的大盾手开始持盾冲击,扛住了第一排新兵们的长枪直刺。 “御!” 见家丁凭借着一人高的大盾冲到了前面,刘平急忙下令兵力后缩。 两百名新兵按照平日里训练时一样,组成了个刺猬似的矛阵。 家丁中负责短兵搏杀的刀牌手,纷纷是止住了脚步。 不少人因为惯性的原因,猝不及防之下便撞了上去。 “娘的,一帮缩头乌龟,出也不敢出来!” 赵黑子骂了一句,刚刚他也是冲阵的先锋之人。 此时身上已经多了三四道白点,已经是“战死”之人了。 “给我继续冲,老子就不信冲不开这乌龟壳!” 按照早就制定好的规则,赵黑子此时应该下场的。 可生性有些无赖的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刚想继续指挥着人绕后,迎面一张大脚已经踹到了胸口。 “老黑,莫不要又要耍赖了!” 刘平却是已经走到了阵前,看着倒在地上的赵黑子笑道。 “嘿嘿,刘头,咱以为你没看到呢,输了便是输了,老黑我认!” 说完,赵黑子扔下了手中的木刀,转身便坐到了地上。 “胜喽!” “我们胜了!” 新兵们激动的大叫,显然早已经是忍耐许久。 刘平倒显得神色平静,这次赢的太过于轻松了,也多亏了遇上了个无脑的莽汉。 “老黑,你可服否!” 走到了赵黑子的面前,刘平笑着将他拉了起来。 “刘头当真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赵黑子陪着笑脸,想拍马屁但因为文化水平比较低。 想起了听说书之时,那说书先生口中冒出来的话,便有样学样的脱口而出。 刘平听的是哭笑不得,有心取乐的道:“老黑,可愿为我身边一马夫?” 赵黑子一愣,本以为刘平是开玩笑说的话。 现在一看是玩真的,满脸郁闷的回道:“刘头既然吩咐了,我自然是愿意的!” “得了吧你,让你来做马夫,岂不是要将战马都喂死” 笑骂一句,刘平也没有再和他计较。 依旧让赵黑子统率这二百人的家丁,正兵营却是不能让他待了。 没办法,这人虽然有时候会鲁莽行事,但胜在一个忠心勇猛。 刘平很是放心这样的人跟在身边,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 天启七年已经没剩几个月,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切如常。 刘平的千户所快速的发展着,直到了年底之时,已经彻底消化了吞并而来的数万人口。 转眼已经到了新年之时,眼看着明日就是除夕了。 刘平来到了李信的家中,二人是好一番畅谈。 “李大哥,军中将士的饷银和肉都发下去了吗?” 谈到了最后,刘平出言询问。 李信点头表示已经全部分发下去,只要是军中在籍的军卒。 刘平闻言大喜,端起了热水温过的酒杯,与其开怀畅饮。 …… 张大牛是刚加入军中不久的正兵,眼看已经是过年了,便提着军中发的十斤肉和二两银子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张大牛心中是满怀喜悦的。 想想之前逃亡在荒郊野外的生活,再想想现在过的日子。 张大人对于这千户所的刘大人,心中是感激无比,甚至有了种为大人战死都心甘情愿的想法。 “娘,我回来了!” 敲了敲房门,张大牛站在门口叫道。 “大牛啊,你回来了!” 一个老妪佝偻着身子打开了门,眼中都是爱意的看着儿子。 “娘,快将这些肉给收拾了,过年了咱们家也能吃上肉了!” 张大牛擦了擦通红的眼眶,将手中的肉递了过去。 “你这孩子,怎么买那么多肉,这日子怎么能这样过呢……” 老妪接过了肉,眼中带着些欣喜,但还是出言责怪了一下。 儿子今年已经快要十八了,别人这时候都要抱孙子了。 张大牛却因为家中贫困,连个上门说亲的都没有。 张母对此心中是十分的焦急,可暂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娘,这些都是刘大人发的,还有银钱呢!” 张大牛怀着自豪之色,怀中的银钱掏出来一股脑塞到了母亲手中。 “这……” 张母惊呆了,没想到当了兵的儿子竟然也算有了出息。 “这刘大人真是咱们家的恩人,你以后一定要好好为他做事!” 张母脸上带着喜色的接了过来,教导了儿子一句便是忙活去了。 当晚,夜幕深沉如墨,笼罩着大地。 兵卒们那四千多个家庭中的景象,大抵皆是如此。 在那些简陋而温馨的屋舍里,无数人紧紧相拥在一起,痛哭流涕。 然而,此刻这些人心中更多的却是对刘平深深的感激之情。 正是这位仁义的大人,给了他们这些原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们一线生机。 而引发这一切的主人公,却是喝大了酒倒在了一张桌子前。 同座的,全是曾经在辽东的一帮老兄弟。 第80章 崇祯 京师,紫禁城皇宫之内。 当新年悠悠的到来,此时的皇宫内更是热闹非凡、美不胜收。 一盏盏红彤彤的灯笼高高挂起,仿佛是天空中闪烁的繁星,将整个宫廷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一个个宫女披着条各种颜色的彩带穿梭于深宫之中,被微微寒风吹起,宛如仙女手中舞动的绫罗绸缎,给庄严的宫殿增添了几分灵动与活泼。 太监们忙碌地穿梭于各个角落,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他们精心布置着每一处景致,让这原本就宏伟壮丽的宫殿更显华丽和喜庆。 大明朝的历史从今天开始翻起了新的篇章,也就是正式改元为崇祯。 东暖阁,年纪轻轻的少年天子正在翻着各地送来的贺表和公文。 “王大伴,茶冷了,让人再一壶热茶” 朱由检脸上洋溢着少年的志得意满,看了眼身边的一个中年太监。 “皇爷,莫要多劳累了,老奴见你这样连日操劳,心里实在难过的很” 王承恩端过来一杯热茶,关心的递到了朱由检的面前。 “诶,大明如今已是元气大伤,朕要是再不勤勉些,那些大臣又要上折子指责朕了” 朱由检眼中怀着无奈的拿起了奏章,一边看着,一边给着批注。 “魏阉祸国殃民,竟还有人为他求情的!” 又翻看了眼新的一本奏折,崇祯脸上的平和立马变成了愤怒。 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年少登位的朱由检忍耐了足足三个多月。 终于开始铲除称霸了整个天启朝的阉党,而魏忠贤也发配到了老家阜城。 这才发配了老贼一个多月,便有十几个阉党手下的大臣为他求情。 朱由检心中感到了出奇的愤怒,早在当信王的时候,他便深知这魏阉在朝中有多猖狂。 “这帮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朕偏要杀了此贼!” 王承恩站在身旁一言不发,他深知这位天子是个有主见之人。 将这些人的名号一一记下,崇祯长叹一声道:“让老贼去中都吧,也算便宜他了!” 王承恩浑身一震,行礼离开了东暖阁。 …… 杞县,刘府之中。 “刘兄弟,朝廷已经开始诛除阉党,连魏阉都被发配中都了!” 李信满脸喜悦的来到了厅中,手中还拿着一份袛报。 诶,你老爹就要下台了你知道吗? 怀着复杂的心情看了眼李信,刘平的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 “怎地如此?难道这不是个好消息吗?” 李信满脸疑惑的发出了疑问。 叹了一声,刘平来到了桌子面前。 将一块木片放在筷子上,同时在两边放了一个小酒杯。 木片顿时保持了平衡,小酒杯在微微的晃动着。 “刘兄弟你的意思是?” 李信也是聪明之人,一见刘平摆出了这份架势,便已经是明白了一半。 “原本的朝局就如这两个酒杯一样,阉党虽然一家独大但还不能完全吞并东林等士党,如今皇帝一上台就打掉了阉党” 说着,刘平将木片一边的酒杯拿开,另一端立马就压倒在桌子上。 “刘兄弟的意思是,从此以后东林党会一家独大!” 刘头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李大哥,想必你以前也和那帮子考取功名的读书人接触过,他们是什么德行你也清楚,一帮空谈误国的腐儒上位,才是大明朝最大的不幸!” “啊!这……” 李信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 之前考取功名的时候,他也认识许许多多的儒生。 这些人大都是读惯了圣贤之书,常常花前月下,只会夸夸其谈之辈不在少数。 要是真让这帮人掌握了大权,大明朝确实会变得更烂。 见李信变得沉默寡言,刘平苦笑着继续说道:“皇上实在太急了,这样轻易的诛灭了阉党,日后只会越来越乱,恐怕李伯父那边……” 话说到一半就行了,有些话是不能畅所欲言的。 “多谢刘兄弟提醒,父亲那边我自会告知的!” 李信回身一礼,眼中忧色重重的离开了刘府。 …… 崇祯元年,魏忠贤得知自己的党羽被一一铲除,感到了大势已去,于是在阜城自缢身亡。 随后,崇祯皇帝下令对魏忠贤进行抄家。 魏忠贤的抄家行动规模庞大,涉及到他的财产、家人和党羽。 阉党的官员全面受到了打压,不少人因此主动上书请辞,告老还乡。 朝廷政局看着一片清明,东林士党等官员纷纷被重新启用。 之前被打压的各种文官是一雪前耻,再次站在了大明朝的权力中心。 杞县东郊,刘平骑在一匹战马之上,身边是梁飞等十几个亲卫。 此时,刘平正放眼看着远方,注视着官道上来往的车马和行人。 “大人,马上就午时了,还需再等吗?” 梁飞看了眼天,是出言提醒道。 “再等一会吧……” 刘平扶了扶缰绳,目光依旧如故的望着官道的方向。 “刘兄弟!” 终于,官道的尽头出现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李信。 这队的人马很是简单,除了四个轿夫和两个管家模样的人,便只有李信一人领着路。 “李大哥,伯父可尚好?” 刘平策马上前,便是主言问候了一句。 “无妨,这位便是刘平吧,你与我儿兄弟相称,老夫便唤你一声侄儿可好?” 轿子的帘被拉了开来,一个头发有些发白的老人走下了轿。 “李叔,小子冒昧在此迎接,多有冒犯了” 刘平闻言欣喜,躬身一礼。 李精白摆了摆手,眼色有些落寞的看向了京师的方向。 “说起来,老夫还要感谢你,若不是得了你的提点,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啊!” 李精白双眼有神的看着刘平,一点也不像一个刚刚遭受重大打击的人。 “李叔过于称赞了,小子也只不过听闻了朝局的变化,思维跳脱了点” 刘平一点也没有居功自傲的意思依然是谦逊如故。 “行了,若是有空,今日便来老夫家中吃一顿水酒,刘家侄儿” “李叔相邀,自是不敢怠慢的!” 由亲卫在前方开路,几人的队伍开始行进,朝着县城的方向而去。 第81章 故人 一路相顾无言,护送着李家父子回了县城。 到了县城门口,刘平几人再次遇见了老熟人王县令。 见他穿着一身便服,身边带着十几个仆役。 刘平便已知道这人是来干什么的了。 “王大人,去年一别已数月未见,别来无恙啊” “刘大人言重了,李大人……” 王县令满脸带着狐疑,看向了刘平。 “还叫什么李大人,老夫早已告别朝堂,成一草民矣” 刘平还未答复,轿中又传来了李精白的声音。 王县令沉默点头,心知这李家以后是风光不再了。 便也未再多言,告了礼就带人离开了。 李信望着王县令的背影,不由是一阵的唏嘘感慨。 想当年,这王县令每逢父亲回家祭祖之时,哪一次不是恭恭敬敬。 如今李家遭了难,世态炎凉也不过如此了吧。 来到了阔别已久的李府,刘平几人率先进了府中。 李精白被人搀扶着下了轿,看着熟悉的门庭,已是老泪纵横。 “老爷、少爷,你们回来了!” 一个门子恭顺的跑进来,迎接着自己主人的归来。 “呦,最近过的如何了?” 刘平定眼一看,正是那日为难他的门子。 “刘兄弟,可有什么不妥?” 李信走了上来,好奇的询问。 “无妨,只是见这人太过于熟悉,想起了一个熟人” 刘平一笑,如今他的心境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屑于和这个门子一般计较。 没有宽阔的心胸,难以成大事。 刘平与几人打着招呼,笑着步入了楼阁之中。 李家庭院还是如此的优美自然,只是再难有之前的风光了。 十几个下人忙忙碌碌,却是早就摆好了酒席。 李精白坐于上首,刘平和李信二人同坐两边。 “来,今日庆祝我父亲平安还乡,干一个!” 席上,李信率先举起了酒杯,招呼着大家。 “干!” 众人将杯中的花雕酒喝完,开始了吃菜,气氛还算融洽。 倒是李精白,脸色一直有些沉重,看来还未从这场打击中缓过来。 “李叔,日后可打算做些什么?” 酒过半晌,刘平放下杯子问。 “不过为一富家翁耳”李精白一滞,苦笑的道。 “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势面前你能平安归来,信已是十分感念上天了” 似乎是看出了老爹有些郁闷,李信开口劝谏。 听儿子这样一说,李精白知道是自己失态了。 于是,一扫之前的苦闷,脸上多了些笑意道:“罢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谈了,往后老夫便换个活法” 听得他如此豁达,座上的气氛也宽松了不少。 终于,在这样轻松的环境之下。 一场宴席悄然落幕,刘平几人起身正打算告辞。 却见李精白拉住了他的手道:“刘贤侄,往后有空便来聚聚,虽然李家风光不在了,但在这杞县的一亩三分地上,我李精白的话还是有点用的” “那是自然,李叔不要嫌弃刘某就行了” 谦逊的一礼,刘平几人便是告辞离开了。 …… 大明崇祯元年,三月底的日子。 正在家中吃饭的刘平得到了一封从辽东送来的书信。 信是赵率教和朱梅二人一起所写,刘平仔细的看完后,大致了解了其中的内容。 一开始,赵朱二人先是和刘平打了个招呼。 接着,便提到了将他调往辽东之事。 二人已经是给上面写了折子,可都是被驳回了。 为此,他们还询问刘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要不然皇上看了之后,直接就拒绝了二人的提议,连一个理由都没给。 对此,刘平是一阵的哭笑不得。 要问他得罪了什么人,那只有上面的那个人了。 这朱由检果然是个记仇之人,就因为截留辽饷之事,便执意的将刘平扣在了关内。 不过刘平心中还是有些窃喜的,去了辽东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局。 曾经坑了刘平的袁崇焕,不久后又要督抚辽东了。 跟着这袁大人混,结局是可想而知了。 因此,这次阴差阳错的没调任成功,倒也算一件好事。 书信的最后,则是朱梅提到了小荷之事。 说李家小姐自幼和小荷一起长大,快一年没见,甚是想念。 同样的,赵朱二人也希望刘平可以来辽东一趟。 他们二人都是年岁已大,也想再见见刘平。 命人赏了送信之人二两银子,刘平缓步来到了官厅之中。 李信和许青山二人,正在不急不慌的处理着卫所里的日常事务。 “大人所为何事?” 见刘平到来,二人起身迎接。 “长话短说,青山,本官要带李信去一趟辽东,这城中事务暂且就交给你了” “啊!” 二人都是大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平发愣。 “请大人放心,春耕之事早就安排好了,只是大人这一去要多久?” “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个月” 又好生交代了一番,刘平这才拉着茫然的李信一同出了官厅。 “刘兄弟,为何如此急切激动?” 刚一出来,李信满脸的好奇之色。 “李大哥,可曾记得我曾说过的骑兵之事” “倒是有些印象,难道兄弟此次前去辽东就是为了这事?” 刘平确定的点了点头,告知了李信此次前往辽东的重要性,最关键还是为了辽东的战马。 新军之中没有什么大问题,可骑兵人数方面,一直都是刘平的一块心病。 没有充足的骑兵,便是丧失了战略的主动权,注定了野战是要吃亏的。 在机枪和坦克出现之前,战场上的机动力量一直便是骑兵。 任你两条腿再怎么跑,也是跑不过战马的。 而内地缺马已是常识,想要大批量的购买马匹更是十分的困难。 就算是能买到战马,马种也是不如辽东战马的。 想要改变这种情况也在那里,刘平只能能想到带几匹种马回来配种。 话已至此,二人当即是简单收拾了下行囊。 与上次臃肿的队伍不同,这次刘平只带了一百骑轻装急行。 临别之际,刘平又转身去了趟后宅。 好生安慰了一下几女后,便是出了院子上马。 第82章 失鹿 一路之上轻装简行,与上次走的全是大路官道不同。 这次由送信之人带路,走了很多便捷的小路。 因此,这才十五日的时间都没到,一行人等已经是出了北直隶。 这日,刚在驿站补充了给养,众人继续快马加鞭的赶路。 此时,正是春寒料峭的日子,虽然已告别了冬日里刺骨的寒风。 但迎风而驰,终究是多了些寒意。 “刘兄弟,可要歇息一会?” 李信抖了抖身子,显然连日的赶路已经让他感到疲倦。 “既然如此,那便就地歇一会” 刘平举手,示意大家都停下来就地休息。 骑兵们将战马聚拢成了一排,从粮袋中掏出干豆和草料一起喂战马。 “刘大人,要是有新鲜的肉食便更好了” 赵贵咬着一块干饼子,说完又掏出了袋子里的肉干递了过去。 “这荒郊野地的,等到下个驿站吧” 刘平接过狠狠的咬了一口,这肉干硬的和砖块一样,得亏是他的牙口好。 正补充体力间,一阵野生动物的鸣叫声响起。 “大人,快看!” 赵贵目露兴奋,指着那不高的矮草丛中的低矮身影。 “呦呦!” 刘平抬眼望去,好家伙,正是几十只以前在动物园里常看到的梅花鹿。 这些梅花鹿身材不算高大,整体为烟褐色,屁股上有着星星点点的白斑。 “好啊,将这些短毛畜生捉来烤了吃,岂不美哉!” 李信在一旁声音兴奋,显然这个时代的人都没有什么保护动物的意识。 刘平回之一笑,前世在非洲休假之时。 他曾和当地朋友一起射杀过雄狮,对于打猎是十分的感兴趣。 “光是猎鹿有何乐趣,本官再添一个彩头!” 刘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五十两的银锭,对着众人叫道。 骑兵们一听,都是双眼放光的看着那群鹿儿。 一个个是蓄势待发的样子,等待着刘大人发话。 “先得头鹿者为胜!” 一声令下,骑兵们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 一边嚎叫一边朝鹿群围杀过去,这还不止。 更有人是弯弓搭箭,追逐着仓皇而逃的鹿群。 刘平却是和几人站在了原地,并没有加入这场狩猎。 原因很简单,他要是亲自出马了,那彩头就毫无意义了。 “这鹿儿跑的也真快,只是不知究竟鹿死谁手” 李信看着乐呵,在一旁不痛不痒的说着。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到头来那楚霸王项羽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刘平立在一旁,也是颇为感慨的回应。 百年历史之大变局便在崇祯一朝,就如秦末一样。 李自成干掉了大明,还不是让满清捡了漏。 当时大顺军席卷整个北方,起初人们都以为是顺应天命的改朝换代。 可一片石之战以后,乃至于潼关大败,谁又能想到短短半年之内。 清军攻势犹如利刃一般,大顺军是一泻千里。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自己便是胜利者。 “为大人贺!” 正在这时,几个骑兵举着一头鹿儿走到了刘平的面前。 那鹿被箭矢贯穿了整个身子,显然是已经死了许久。 “好!这彩头便归了你们!” 刘平大笑,将手中银子抛出。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狩猎之人慢慢归来。 十几道炊烟慢慢升腾起来,众人用炭火烤着新鲜的鹿肉,吃的是不亦乐乎。 经历了这个小插曲,众人赶路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七日之后,刘平等人已是重新踏上了这辽东大地。 想想刚穿越之时的境遇,又想到了如今的发展。 刘平顿感唏嘘不已,让送信之人先去锦州一趟递了拜帖。 大部队不急不缓前行,等有人回来报信方可进入锦州之境。 第二日一大早,得了回信的刘平等人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观望着才一年不到就发生了如此剧变的城墙,刘平心底是五味杂陈。 “真不愧是辽东之锁钥!” 连跟在一旁的李信都发出了感慨,更不要说赵贵等人了。 来到了城门口,却没有见到迎接之人。 刘平心中有些疑惑,那两位也不是这个脾性之人,怎地会不派人出来? “轰轰轰” “咚咚咚!” 正疑惑间,就听城头响起了十声炮响。 几十面牛皮大鼓同时敲响,一堆密密麻麻的人出现在了城头。 为首的二人,一人身穿文武袍,另一人穿着凤翅甲,正是赵朱二人! “刘平!” “刘平!” “杀建奴的好汉!” 也不知什么情况,锦州的守城军士齐声大喝,似在欢迎刘平的归来。 刘平所不知的是,自去年的大凌河之战后。 他的名气已经在辽镇军士中声名远扬,人人都敬佩这杀建奴的好汉。 一战而定辽东,大破正蓝旗,打的建奴现在也不敢犯边,试问整个辽镇又有谁能做到! 见此情景,刘平心中也是激动无比。 昔日大凌河之战的场景一一浮现在眼前,有那些骑战而亡的夜不收兄弟、也有那些守城之战中抱着建奴同归于尽的同袍。 “拿军旗!” 刘平一声大吼,接过了一旁之人递过来的日旗。 这日旗与后世的倭国的国旗十分相似,刘平一度怀疑是倭国抄袭而来。 与之相配的还有月旗,也是一轮圆满的月亮。 至于后世网上常见的日月旗,那其实算是后世之人的臆想。 “我大明万胜!” 一手挥舞着日旗,刘平纵马狂奔,沿着锦州城墙奔走。 “万胜!” “万胜!” “万胜!” 守城的军士们一起大吼,场上的气氛不是一般的热烈。 就连李信几人也被感染,感觉连身上的血都沸腾了。 男儿此生能有这样一回,便是死也无憾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当刘平回到城下之时。 城门已经是慢慢悠悠的打开,赵率教和朱梅二人齐身缓步而出。 身边十几名铁甲亲卫是威风凛凛,一看都是军中的好手。 “拜见大帅!拜见朱副总兵!” 刘平躬身一礼,身后几人一一照做。 虽然大家的关系特别好,但在这种场合,还是要正式点好。 几人在城门口热烈的聊着,却不知在城墙最右侧,一道靓丽的倩影正呆呆的望着这里,眼中满满都是迷离之色…… 第83章 勇将 城外一番热烈的欢迎仪式结束,几人交谈着入了城中。 许久未见,几人都是颇为感慨。 “刘小子,别来无恙啊!” 赵率教用力拍了一下刘平的肩头,脸上都是那种长辈关怀后辈之意。 “赵大帅,你手上的力道还是这样的大” “哈哈哈!” 闲聊着步入了官厅之中,却见还有几个身穿大红官服之人站了出来迎接。 “这几人难道就是辽西将门的人?” 刚刚的闲聊之中,刘平得知因上次宁锦之战大胜,赵率教正式被升为了锦州总兵官。 也就取代了原先历史上的祖大寿,而历史就是这样奇妙。 原本该赵率教和朱梅任职的山海关,恰到好处的被分给了祖大寿。 如今祖大寿已为山海关副将、吴襄为宁远团练总兵。 “诸位!这位便是本帅常提及的刘平!” 赵率教闲庭信步的走进官厅坐下,随口向着众人介绍。 “果然是赵帅看中的人才,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一边的武官站了起来,然后郑重的道:“我乃山海关副将祖大寿” 望了眼这气度不凡的中年人,刘平抱拳回应:“祖副将威名远扬,小子早已想要见一面了!” 刘平这话倒不是假的,前世看明末的历史就经常的看见祖大寿的名字。 见刘平如此谦逊恭敬,祖大寿不由得是多了些好感。 于是,便清了清嗓子道:“不必多礼,这位便是宁远总兵官满总兵” 好家伙,这宁锦防线的几个大人物都到了。 刘平又上前行了一礼,满桂是个性情冷淡之人,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大帅,酒菜已经是备好了!” 门外闯进了一个满身铁甲的壮汉,一进来便抱拳半跪。 “诸位,还请一起赴宴” 赵率教起身,领着一帮子人去了内院之中。 众人是相继落座,觥筹交错之间,已经是开了席。 因为都是武官的原因,也没有什么繁文缛节的麻烦。 众人很快便打成了一片,就连冷淡的满桂也多喝了好几杯酒。 刘平和几人碰着杯,同时疑惑为何这些大佬都会聚在这里。 按历史上所记,这段时间辽东应该是相安无事的。 “来,喝!” 酒过半巡,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朱梅抬腿走了出去,一边还看了眼刘平。 刘平顿时是心领神会,起身找了个理由跟了出去。 来到了屋外,二人步入后院一间无人的阁楼里。 刘平故装老实的搬来一把椅子,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小子!” 朱梅笑骂一句,抚着长须便坐了下来。 “你小子肯定很疑惑为何那么多人在吧” “还是朱叔懂我,小子确实心怀疑虑” “买马之事可不是一般儿戏,若是没有这些人的同意,北虏那边的战马哪里能进的了关内!” 朱梅一句话,刘平顿时是茅塞顿开。 敢情这些人都是来打自己秋风的,买战马还如此的麻烦。 同时,刘平心中也有些感动。 如果不是看在赵率教和朱梅的面子上,什么祖大寿之流根本都不会看他一眼。 “此番之事,真是为难二位老大人了!” 想到此处,刘平又是行了一礼。 朱梅笑而不语,只是直直的盯着刘平的眼睛。 “行了,这次可带够了银钱,若是不够,老夫再资助你一些!” “朱叔,大恩不言谢,小子永远记得你老人家的恩情!” 刘平尴尬一笑,按照就这情况,看来这次所带的五万多两银子肯定是不够了。 一匹中等的战马,均价在五十几两银子左右。 本来打算买一千多匹战马刚刚好,可要打点祖大寿这帮人实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二人又闲扯了一会,刘平也将目前自己的情况全盘托出。 朱梅一开始没在意,本以为刘平在关内一个千户所最多就是剿剿匪,练练兵这些杂事。 可在听到重开军屯后,朱梅的眼前是一亮的打断道:“刘平小子,这重开军屯事关重大,你可要慎重些!” “朱叔请放心,待到夏收之时,可得数万石余粮” 说到这里,刘平还有些志得意满。 知道刘平是个机灵之人,朱梅索性就岔开了这个话题。 谈到了别的,直到最后刘平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 朱梅满脸疑惑的问:“小荷那丫头呢?信上不是让你带她同来的吗?” 刘平的神色有些古怪,支支吾吾的道:“朱叔,小荷已被侄儿收入房中,做个平妻,她如今身怀六甲,哪里能出的了远门” 听闻此消息,朱梅先是一愣然后叹道:“食色性也,老夫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儿子已经可以骑马了” 刘平笑而不语,只是恭维着他的话,正当他以为这事就作罢了。 突然,朱梅收起了笑容,脸上有些愁容的道:“只怕李家侄女又要同我闹了,你小子可算给我出了个难题!” “啊!这……” 回到了酒宴上,大家已经是喝的七零八落。 半昏半醒的赵率教大手一挥,命人将所有人都安排了客房。 刘平也随大流的加入了人群,被侍女搀扶着回了房。 一觉睡醒,已经是天色已晚。 赵率教神清气爽地挥手示意身旁的士卒,让他们迅速在官厅之中点燃起一根根粗壮的蜡烛。 随着火苗欢快地跳跃舞动,温暖而明亮的光芒逐渐扩散开来,将整个官厅都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随后,由刘平主动上前,与众人谈起了需要千匹战马之事。 祖大寿、满桂几人互相看了看,又看向了上首的赵率教。 赵率教目光一转,然后看向了刘平。 见此,刘平主动上前询问道:“诸位大人,不知这一匹战马的价格为多少?” 祖、满二人都没有直接发话,而是一直站在祖大寿身旁的一个年轻人说道:“六十二两一匹,都是北边来的好马” 刘平听着价格,慢慢的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踏马摆明着要坑自己啊,辽东这边的战马确实不错,可这价格也太高了点。 见场中气氛有些冷了,赵率教出言叫道:“谈生意就得慢慢谈,诸位也不要漫天要价,算是给本帅一个面子” 一听这话,祖大寿看了眼一旁的年轻人喊道:“长伯,烛光昏暗,刚刚莫不是你看错了价格!” …… 第84章 固执 “长伯!” 听见这两个字,刘平的心中一惊。 打量面前这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只见他五官端正,浓眉大眼。 身材很是挺拔,一看就是个常年练武的好手。 没错了,字“长伯”又和祖大寿如此亲近之人,那便是后来的国贼吴三桂了。 此时,吴三桂被祖大寿呵斥了一句,正满脸惊诧的看着舅父。 “不就是一千匹战马,倘若赵帅想要,便直接送于你又如何!” 天人交战之间,满桂是个急脾气的人,当下便忍不住开口。 “满帅说的哪里的话,我赵率教岂是不讲情义之人” 说完后,赵率教向刘平使了个眼色。 刘平一惊,此刻便是就坡下驴:“诸位大人,这是五万两银子的车马费,给弟兄们买点酒喝” 手下家丁将银票递了上去,祖大寿接了过去,满桂却是看也没看。 反而是转目盯着刘平道:“小子,能告诉本帅你为何要如此多的战马吗?” 刘平恭敬一礼,只好答道:“大人有所不知,去年之时便有数万白莲教匪作乱,小人侥幸为朝廷平了这股祸患,可天灾人祸,地方官贪墨成风,小人是怕……” 后面的话刘平没有再说,可场上的众人都是面上一冷。 “好!就凭你有这一份保境安民的心,本帅便收了你的车马费” 满桂大手一挥,祖大寿还想再说什么也闭上了嘴。 刘平闻言,心中更是欣喜,又上前拜了一礼。 这事已经办完,刘平便已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心思。 便同朱梅一起告辞离开,留下了这一票的辽东大员。 等刘平几人的身影慢慢消失,满桂眼怀深意的看着赵率教:“赵帅,这刘平未来必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赵率教闻言,更是长叹一声:“只恨不能留其在辽东,失之如斩我一条臂膀!” 这话一出,帐内的众人都是惊骇无比。 站在祖大寿旁边的吴三桂更是张大了嘴巴,眼中也闪过一丝羡慕之色。 赵率教在辽镇之中可是出了名的狂傲之人,能让他如此评价的后辈,恐怕也只有刚刚那刘平了。 …… 办完了此事,刘平几人随着朱梅一起来到了朱府。 “贤侄,这几日便住在这里吧” 朱梅领头带着几人走进了院子,又命管家安排好了客房。 刘平和李信几人均分到了一间客房,吃完饭便打算入睡。 至于带来了一百多号兄弟,则全被安排在了城内的客栈里。 借着窗外的月光,刘平连翻了几个身子,可怎么样也睡不着。 也不知是不是换了个环境的原因,一直到了四更之时,还是没有入睡。 总觉得好似忘了一件事,还是一件重要的事。 “对了!吴三桂” 暗骂一句,刘平想到了刚刚在那里见到的国贼。 要是能派人将此人除掉,也少了日后这许许多多的麻烦。 可转念是一想,吴三桂现在还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距离变成祸国殃民的平西王还早,想必他现在也是个一心为了大明的热血青年吧。 要是记得没错的话,便是今年吴三桂中了武举人。 随后便调任辽镇任职,屡立功勋,二十岁便升为了游击将军。 罢了,日后之事谁又知道呢? 说不定吴三桂以后也会变成忠君报国之臣,这都是未来之事了。 想到了这里,刘平的心境变的平静下来。 才躺了一会儿,便已经有了困意。 “刘平!” “你可是在这里?” 刚安稳的躺下,刘平超脱常人的听觉便听到了门外一丝细弱蚊蝇之声。 “谁!” 说话间,刘平一下从床上跳起,已经是拔出了墙上挂着的腰刀。 “我是………” 门外的那个影子一愣,说话也支支吾吾的。 “贼人,竟敢来暗害于我!” 刘平推开了木门,趁着月光便将刀送了出去。 “啊!” 可刀刚刺出去一半,刘平便将其扔在了地上。 清冷的月光如水般洒下,映照出一幅神秘而迷人的画面。 只见一个身姿婀娜的倩影静静地伫立在门口,宛如一朵盛开在夜色中的幽莲。 她那美丽的面庞被黑夜遮住了一半,但从另一半仍能看出眼神中流露出的些许惊恐。 只见此人身披一件洁白如雪的狐裘,正被月光映出了淡淡的光泽,如同披上了一层梦幻的银纱。 门口带着刺的寒风吹过,狐裘微微飘动,李望舒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衣物。 这衣物一紧,更衬得她单薄的身形曼妙,楚楚动人的模样。 “李小姐,你为何在此?” 虽然眼前的女子让刘平眼前一亮,但他还是保持了理智。 “刘平,我找你有事……” 李望舒扭捏的看了面前的男子一眼,小脸有些发红。 “有何事便直说吧,能办到的,刘平一定不会推辞” 刘平有礼的回答,话语之中却是没有多少亲近之意。 如果加上去年之时,一共才见了这李小娘子两次。 “你真的能办到……” 听着耳边女子的低喃,刘平心中更是疑惑。 正在这时,一阵的寒风刮了过来,门外站着的二人不禁哆嗦了下身子。 “李姑娘还请进来说吧,这天可要冻死个人” 虽然已是早春时节,可辽东的苦寒天气,懂的都懂。 刘平缩了缩身子,引得对面女子的脸上带上了一抹笑意。 “好!” 李望舒脸上闪过一丝挣扎,随即便满目坚定的走了进去。 二人一同进了房,刘平将蜡烛重新点上。 借着炉子里传来的阵阵暖意,这才坐在了椅子上问道:“到底是何事?李姑娘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刘平,小荷跟着你可还好?” 李望舒眨了眨眼睛,紧盯着刘平的脸。 “她已成我妻,在府中一切尚好” 顿了顿,刘平没有任何狐疑的回答。 到了这个时候,他算是明白这女子的来意了,这分明是要来兴师问罪的啊! “那你为何不带她一同前来,难道是不想见到本姑娘!” 李望舒一拍桌子,眼中黯然之色一闪而过变得十分的恼怒。 “服了,刚刚还好好的,怎地翻脸比翻书还快,真不愧是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刘平心中吐槽一句,便告知了小荷已经身怀六甲之事。 面前的女子一听,更是惊愕的话都说不出来。 第85章 返程 “你们两个竟然……” 话说到了一半,李望舒微微低下了头。 刘平深呼了一口气,反而有些怪异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李姑娘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小荷乃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有孩子是好事,这有何可惊讶的?” 刘平披上了件棉袍,玩味的笑着。 李望舒知道自己失了态,又顿了顿沉思道:“你带我走吧,我要去杞县看看小荷” 这下轮到刘平惊讶了,不解的问:“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小荷与本姑娘一同长大,如同姐妹一般,她怀有身孕,我自然要去照看” 不知为什么,李望舒说完有些羞涩,脸也是微微发红。 刘平斜眼瞟了她一眼,点头道:“既然如此,只要朱叔同意了,那便如你所愿” “好,那就一言为定!” 李望舒抬起了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便即转身离开。 坐了一会,刘平推上了房门,却模模糊糊的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随着一声叹息之声,声音渐渐的消失。 …… 第二日一大早,刘平便动身拜访了赵率教。 与几人商谈了买卖战马的注意事项后,这才见到了朱梅几人。 刘平本以为只有朱梅一人走进了官厅,却不曾想,昨天刚见过的吴三桂也后脚跟了进来。 吴三桂先是请了几个礼,然后看着刘平道:“刘兄弟,战马之事甚为轻松,最多三日之内,便能筹齐” 刘平一听,故作高声的道:“如此这般,那刘某也可放心了” 拍了拍手,吴三桂继续道:“都进来吧,刘兄弟以后便是你们的主人!” 两个衣衫褴褛之人齐身走出,来到了刘平身前跪下:“拜见主人!” 刘平一乐,十分平静的问:“吴兄弟,这是做什么?” 正疑惑间,上方的赵率教突然说道:“小子,听闻你寻找擅长马事之人,本帅昨日便一并帮你办了” “多谢大帅!” 刘平一礼,却见身边吴三桂笑道:“这二人都是抓来的北虏牧民,自小便在马背上长大,不知可否让刘兄弟满意” “吴兄弟办事,刘某放心” 吴三桂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办事的能力还是可以挺不错的。 与几人分别打了个招呼,闲聊了一阵,顿感无趣的刘平便同朱梅一同返回了府中。 路上,想到了昨晚之事。 刘平还在犹豫要不要询问一下,却听朱梅说道:“刘贤侄,李家侄女那事已经和你说了吧,不知你到底是何意思” 说完,朱梅还带着些暧昧的看刘平。 刘平坦然自若:“无妨,不过一小事耳” “好啊,这便好!哈哈哈!” 朱梅大笑起来,看着刘平的眼中都是满意之色。 五日之后,锦州城的郊外。 “大人不必相送了,日后必有再见之时!” 刘平抱拳向两位老大人行礼,旋即催动了战马。 身后,则是上千匹战马和一百多骑兵组成的队伍。 队伍的最中间是一辆马车,里面坐着李望舒一人。 “一路保重!” 队伍已经出发,刘平听着后面传来的叫喊声,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 转身催动了战马,便朝着赵朱二人奔去。 “大帅切勿忘了我的提醒,千万要小心朱国彦此人!” 赵率教听的满头雾水,上次刘平便说了此人。 回去仔细想了想,赵率教发现并不认识这人。 为何刘平三番五次的强调此人,难道这小子真有通天彻地的本事。 “本帅知晓了,保重!” “保重!” 刘平回以一礼,便催马离开,一会儿便追上了前进的队伍。 …… 因为走的是来时的路,返程之途是无比的顺畅。 众人连十日的时间都没到,便已经是入了山海关。 穿过北直隶,到了归德府之时也才堪堪过了半个月之久。 这天,众人正在驿站之中休整完毕。 刚准备踏上行程,却听见了一声女子的惊呼声。 “啊!” 许久未露面的李望舒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跌的衣物都摔破了多段。 刘平急忙上前扶起她,踢了那拉车的驽马一脚道:“马受惊了,李姑娘身上没事吧” “好痛啊!”看了眼已经破了皮的手掌,李望舒盈盈的道。 见此,神经大条的刘平倒是显得无所谓的样子,出言说道:“无妨,只是擦破了点皮,过几日便好了” 说完,刘平转身催动战马,示意大家继续前行。 留下李望舒一人在风中凌乱,最终是小脸一寒埋怨道:”真是个呆子” 说完,她挺了挺身子便上了马车。 将门出来的女子,哪里是受这点小伤就不能动的弱女子。 一路无事,刘平与李信几人一路闲谈着,倒也不显得如此无聊。 “话说那宁国府乃是……” “这贾府可真是奢侈” “若是能娶到凤辣子这样的女人,兄弟我这辈子都有福了” 刘平闲着无聊和众人说了回红楼梦,引的李信几人连连叫好。 就连带着躲在马车上的李望舒,都听了不少回的故事。 每次听到刘平一声“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后,她也是握紧了拳头。 埋怨刘平这是吊人胃口,许久都没听过如此有意思的话本了。 讲了整整十回的红楼梦,在讲到王熙凤去探望病重的秦可卿后,这才到了杞县的境内。 “大人,继续讲啊!” “这金荣究竟怎么样了?” 听着耳边人的叫嚷声,刘平哭笑不得的道:“这话本《石头记》乃是偶然听闻一老道士所得,哪里还有什么后续” 众人一听,均是失望的摇了摇头,这才加快了行军速度。 “骗人,他肯定将此事藏在了心中,不肯与我们说” 马车之上,李望舒刚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 策马来到了卫所前,刘平感慨的大喊:“兄弟们,我们到家了!” “哦!” “终于回来了!” 队伍欢呼起来之时,紧闭的城门慢慢的打开。 许青山几人早已经是站在了门口,为归来的众人接风洗尘。 第86章 受辱 许久没见的众人是一一见礼,刘平下令道:“将战马都安排好,最近赶路可是掉了不少的膘,多喂些精粮养养!” “遵命,主人!” 吴三桂送来的两个奴隶跪地一礼,便领着人下去了。 一桌大宴早就准备了完毕,刘平意思的喝了几杯酒,便要赶回家中。 众老兄弟知他家中情况复杂,便轻易的放走了刘平。 刚走出了官厅,刘平见门口正站着一个人。 几步到了近前,在发现是李望舒后便问道:“李姑娘,你为何在此苦等?” “还不是等你,你不带路我又如何去刘府” 李望舒撇了撇嘴,有些恼怒的道。 闻言,刘平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道:“那你便跟着我吧,恰好正要回家” 听到满意的回答,李望舒甜甜一笑说道:“好,那我便跟在你身后” 二人一路无话,刘平总觉得这姑娘跟在身后有些不自在。 便是加快了脚步,引得跟在身后的李望舒出了一身的香汗。 不由是大喊:“刘平你属驴的啊!都不回头看看,一直走个不停!” 刘平听到声音后,不由得一愣,随即停下了原本匆忙的脚步,并缓缓转过身去。 他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李姑娘,眉头微皱,开口问道:“李姑娘,在下不知究竟何处冒犯了你?自从我们在辽东相遇之后,这一路上你似乎总是对我百般挑剔,处处寻找我的过错” 面对刘平的质问,李望舒顿时涨红了脸。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发现自己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只见是憋得满脸通红,嘴里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此刻,就像是一只被惹恼的、气急败坏的小鸭子一般。 李望舒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平,然后猛地一跺脚。 自顾自地加快脚步向前走去,不一会儿,那娇小的身影便越过了刘平,走在了他的前方。 刘平哭笑不得的看着前方的身影,他隐隐约约的已经是感觉到了一丝的异样。 二人先后进了府中,刘平将手中的衣袍一丢。 也不管李望舒有些恼怒的目光,自顾自的便进了正房里。 “老爷,你终于回来了!” 几人齐声高呼,嫂嫂苏氏更是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起身过来迎接道:“平哥儿,可累了,快过来用饭” 刘平一笑,先后与几人分别打了个招呼,最后看向了坐在软榻上的小荷。 “咦,这位姑娘是?” 苏氏的目光最为锐利,眨眼间便发现了缩在刘平身后的李望舒。 刚刚进门之时,原本走在前面的李望舒却是缩在了后面。 还未等众人回答,小荷已是惊喜的叫道:“小姐!你终于来看我了!” 说着话,她挺着个肚子还要从软榻上起身。 刘平哪能让这种事发生,向着那边的红姑娘使了个眼色。 红姑娘起身一拦,嘴里喃喃道:“妹妹,莫要如此跳脱,你可要小心肚子里孩子啊!” 小荷一听,有些歉意的看了对面的李望舒一眼。 四女碰面,一会儿就熟络起来,再加上有小荷的推波助澜,场面显得更是嘈杂。 面对这一帮女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刘平苦恼的摇摇头。 坐于桌上吃完了饭,便是赶紧起身离开。 要是再多待一会,刘平生怕自己的脑门都要爆炸了。 …… 下午,吃完饭的刘平回到了官厅之中。 刚一进门,心中便出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李信和许青山二人笔直的坐在椅子上,正面色凝重的看着他。 刘平故作平静的坐下,随口问道:“怎么了二位,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许李二人一同点头,脸上凝重之色更甚。 “速速与我说来,连你们二人都无法解决,肯定是无比头疼之事了” 刘平笑了笑,表示二人有话直说,不用遮遮掩掩的。 “大人,是军屯之事,我们辛辛苦苦开垦的上千亩军田都被周藩给占了去,那皇庄的管事正在客房侯着呢!” 刘平一听,顿时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大了。 这踏马的,刚整治了军屯,就有人要来摘桃子。 大明朝养朱近三百年,他刘平可不是什么养朱专业户。 按历史上的时间来算,周藩的现任周王乃是周端王朱肃溱。 这老小子也算得上是个德才兼备的贤王,怎地会干出这种事来? 想了又想,刘平有些冷冽的道:“传那人上来,本官要好生询问一番!” “遵命!” 梁飞行礼退下,不一会儿的光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便走了进来。 中年人约莫有四十多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一套暗紫色丝绸袍服,看着便是一个恶心人的狗腿子。 “你便是那千户刘平,我乃周王府中管事,还不前来见礼!” 那胖子扬了扬头,一脸的不屑之色。 刘平一听,便是有些恼了,将手中把玩的瓷杯一摔道:“你可有什么官职,民见官而不礼,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规矩!” 那胖子也恼了,脑中一热便即回怼:“你……我可是周王府的人,见过的参将都好几个,你一个千户算个什么东西!” “周王府是吧!好大的威风!” 刘平也没了继续和这厮废话的意思,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便冲了过去。 一拳砸在了胖子的脸上,将他打的几颗牙齿带着血沫飞射而出。 “一帮狗仗人势的奸徒,别人怕的你,我刘平可不怕!” 大声骂完,刘平好狠狠一脚又踢了上去。 直踢的那胖子同棉絮一样掉落在地上,口中是直吐白沫。 这其实已经是刘平留了手,要不然刚刚只一拳,便能送这胖子见了阎王。 发泄完,刘平挥手道:“将此人扔出城中,万万不可让其死了!” “是!梁飞几人兴奋的回应。 万万没想到自家大人如此生猛,竟然连王府的人都敢揍。 被城中医师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胖子便如同一块破布一样被扔出了城。 引得周围劳作的军户们是一阵的大笑,纷纷说今天算是见到了新鲜事。 “刘平……你一个小小的千户竟然敢打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地上的胖子慢慢爬起,怨毒的目光紧紧盯着城门的方向…… 第87章 乱起 官厅之中,李信二人看着已经消了气的刘平。 不由是担忧的问道:“大人,如今已是彻底撕破了脸,可要早作打算!” 刘平深呼一口气,神色自若的回道:“莫要担心,本官心中早就有了主意” 说完,刘平的脸色更冷,便转身离开了官厅。 留下二人是稀里糊涂,不知如何是好。 回到了府中,心情不佳的刘平刚一入门。 便见到了熟悉两道的人影,正坐在院子里相聊甚欢。 看了李望舒一眼,刘平没好气的问道:“你怎地还在此地,也不去城中寻个住处!” 李望舒还未回话,一边的小荷低声下气的道:“老爷息怒,小姐想与我住在一起,才一直等到了现在” “既是这样,倘若李姑娘不嫌弃,便住在偏院之中吧” 面对二女的请求,刘平无所谓的表示同意,便一人独自回房。 待他走了之后,李望舒才恨恨的说道:“你看他那凶巴巴的样子,我哪里又得罪他!” 小荷闻言,欣然一笑:“老爷这人就是这样,其实他心肠好着呢” “小妮子,才多久就向着外人说话了…” …… 回了房中,感到心神不宁的刘平便是唤来了梁飞。 “速速命赵黑子带人来见我!” “是!” 梁飞领命出去,大晚上的将已打算睡觉的赵黑子从床上喊了起来。 刘平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赵黑子便已是来到了院子中。 刚一见面,刘平便是向梁飞使了个眼色。 梁飞会意,下令所有人都出去,不得擅自进入院中。 等院子中只剩二人,刘平才站了起来道:“老黑,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心中有些许激动,赵黑子开口回道:“刘头,已整整两年有余!” “知道今日我为何要单独找你吗?” “属下不知!” 赵黑子很是诚实,虽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见状,刘平话锋一转反问:“好!如果我要了你这条性命,你可愿意?” 赵黑子闻言,一下跪在了地上,悠悠的道:“刘头便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当日曹二虎营里,要不是刘头搭救,怕是早已没了性命,今日刘头想收回去,那便取了去!” 说完,赵黑子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恭敬的递到了刘平的手中。 “好兄弟!” 刘平将刀收入了鞘,一把将跪在地上的赵黑子扶起。 “从明日起,命你带一百家丁去鸡公山上落草,兵器甲胄你要取多少就有多少,告诉杨家兄弟,本官要让整个开封府乱起来!” 赵黑子一听,当即便兴奋的回道:“刘头可是要我当山寨的头头?” 刘平笑着点头,然后郑重的交代:“切记不可祸害老百姓,至于那些地主老财的庄堡和周藩的皇庄,你们愿意怎么抢就怎么抢!如若遇到了大股官军围剿,便第一时间躲起来,等我的密信一到,伺机而动,你可明白了吗?” 赵黑子再次跪地,表着忠心道:“刘头你放心吧,老黑一直呆在城中,早已经是浑身发痒,此事我都记住了!” “好!拿着这条子去找李军师,他会派人给你准备好东西的” 刘平迅速的用笔在在纸上写了“六百套棉甲、四百套铁甲”的批条。 赵黑子领了条子便转身离去,好像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看着离去的背影,刘平自语:“周藩又如何?要是整个开封府大乱,便是我火中取栗的最好时机!” 当天晚上,赵黑子领命去拜见了李信。 当他将刘平亲自写的批条掏出来后,李信是满脸古怪的带着人准备好了甲胄。 随即,便是像想到了什么,震惊的看了赵黑子一眼。 赵黑子也没有多说多少,在他脑中的思维里。 刘头的话便是金玉良言,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 不多时,赵黑子又在军中召集了一百多号亲信家丁。 趁着夜色还未散去,一百多号人拉着十几辆装满甲胄的大车离去。 …… 第二日一早,带着土匪在山道巡视的黄三,惊骇的发现山道上多了一帮陌生人。 这帮人个个顶盔掼甲,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老卒。 “难道是官兵来剿了,可真杞县境内,最大一股的官军便是刘大人,我们又是刘大人手下,怎地会来剿我们!” 怀着满心的疑问,黄三躲在了一块顽石向下喊道:“各位军爷,我们是这山上的猎户,你们这是做什么?” 黄三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到下方,赵黑子乍一听,觉得声音有些耳熟的回道:“可是黄三兄弟,我是老黑!” “原来是赵大哥,快快出去迎接!” 黄三笑了起来,一边命令着身边的土匪去通知大当家,一边亲自走下山道。 赵黑子与他再次碰面,狠狠的在黄三胸口拍了一下。 二人俱是大笑出声,这两人脾气本就是十分接近,确实是臭味相投。 一阵嘘寒问暖,黄三指着骡马大车问道:“赵大哥,这大车里拉着的都是些什么?” 赵黑子卖了个关子道:“不可说,不可说也!” 见此,觉得事情不简单的黄三也没有多问。 到了鸡公山之上,赵黑子得到了空前的迎接。 杨家兄弟更是谦逊到了极点,又听闻是刘平亲自派来的后。 宴席上,杨通主动举杯道:“赵兄弟,既然是刘大人亲自派来,我等以后便推你做了这大当家!” 赵黑子也是爽快之人,当即一杯喝下叫道:“好,不知各位兄弟可是十分好奇我这大车里究竟装的都是些什么?” 三位当家的同时点头,表明了几人的疑惑。 “来人呐,将东西都取出来!” 随着赵黑子一声大喊,几十个家丁纷纷打开了大车上的木箱。 杨通三人看的是心惊胆战,黄三更是失态的大叫起来:“甲!都是甲胄!” “赵兄弟这是何意?” 没办法,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别看鸡公山上现在已经有了四五千人马,真正披甲的战兵连一百多人都没有。 按《大明律》里所记,藏一甲便极大可能是死罪。 而现在,赵黑子竟然带来了如此多的甲胄。 “哈哈哈,杀人放火金腰带,今日起我赵黑子便要带你们做这开封府最大的反贼!” 第88章 陈留 在杞县通往陈留的宽阔官道之上,只见几百号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流民正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他们拖家带口,步伐蹒跚,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这些可怜的流民皆是从归德府逃荒而来。 一路上,经历了无数的艰辛与磨难,山路崎岖难行,更使得他们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最令人痛苦的还是饥饿的折磨。 起初,流民们还带着一些微薄的粮食,但随着行程的推进,那些少得可怜的口粮很快便被消耗殆尽。 如今,这些人已连续数日没有进食一粒米、一滴水,肚子里空空如也,只能靠啃食路边的草根树皮来勉强维持生命。 孩童们更是饿得面黄肌瘦,哭喊声此起彼伏,整个队伍弥漫着绝望的心情。 “大哥,今个树皮都吃光了,我饿啊!” 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叫喊,双眼绝望的看着四周被扒的光光的树木。 那少年的大哥无奈之下,只能这样安慰道:“再走一会,前面应该还有些未扒的树木” 正在这时,官道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阵的烟尘。 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正紧密的赶着路,个个人手中都是拿着刀兵。 乱军队伍中有人叫喊:“各位乡亲们,破陈留,吃他娘,喝他娘!” 本来漫无目的的流民们似乎一下找到了主心骨。 “大哥,这可是造反啊!” “娘的,都要饿死了,哪还管的那么多!” 在一声声叫骂声中,流民们跟上了这支乱哄哄的队伍。 赵黑子骑在一匹战马上,笑呵呵的看着身旁的杨氏兄弟道:“二位,今日要是破了陈留,我们的好日子便来了!” 几人闻言点头,纷纷表示赵黑子说的对,一切都按他的命令行事。 赵黑子见几人都是顺服的样子,心中更是兴奋。 刘头此番派他出来,果然是一件美事。 这下回去,可算是能和老兄弟们好生吹嘘一番了。 原本赵黑子的最初目标是杞县的庄堡,可因上次白莲教之事。 杞县的土财主们不是躲到了县城,便是投奔了远方亲戚。 没办法,赵黑子灵机一动的选择了离杞县最近的陈留。 反正刘头的意思是将整个开封府搞乱,打哪里不是打呢。 …… “杀啊!” 午时时分,流民大军已经杀到了陈留城下。 赵黑子下马观察了一下,便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陈留县的简陋城墙连十米都不到,甚至有几处因为常年失修有了几个缺口。 此刻,已经是危在旦夕! 城墙之上,县令吴县令正惊慌失色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随后,希冀的目光便看向了一旁的王千户道:“王大人,陈留之存亡,可全在于你了!” 这王千户乃是陈留千户所的千户,身材是臃肿无比,早就丢掉了祖宗传下来的本事。 此时,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流民,也有些心惊胆战的道:“吴大人还请放心,这帮乱贼没有攻城武器,不久便会撤兵!” 看了看是身边几十号的家丁,王千户又感到了一阵安心。 城上之人各怀鬼胎,赵黑子却没有惯着这些人的意思。 “先登城者,赏银五十两!” “杀啊!” 伴随着后排土匪们的叫喊,数千饥民打着头阵,扛着简易的木梯便往城墙下跑去。 “快放箭!赶快给我放箭啊!”城墙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怒不可遏的叫骂声。 紧接着,只听得弓弦响动之声不绝于耳,一支支箭矢如同雨点般朝着城下倾泻而下。 然而,这阵箭雨却显得如此的无力和稀疏,就像是风中残烛一般,根本无法对人数众多的流民造成有效的杀伤。 这些早已经饿疯了的流民已经全然不在乎头顶的箭矢。 被射倒了上百人后,均是将长梯架在了垛口处。 见已经大功告成,赵黑子猛一挥刀:“都给老子上!破了陈留,城中粮食任由大家取用!” “上啊!” “杀光这些官狗!” 只见那一个个红了眼的流民,他们手中紧握着粗糙的木棒,眼中闪烁着绝望与决绝的光芒,开始缓缓地向着长梯攀爬而去。 这一刻,最为惨烈的蚁附登城之战已然拉开序幕! 而在这混乱的战局之中,赵黑子亦是毫不示弱。 他是身先士卒,亲自率领着一百多名身披双层铠甲的家丁如猛虎下山般冲向城墙之下。 这些家丁们个个身形矫健、训练有素。 到了城下,他们迅速从背后取下了长弓,搭箭拉弦,瞄准那些胆敢冒头出来向下方投掷石头或是滚木的官兵。 只听得“嗖嗖嗖”一阵弓弦响动之声,一支支利箭如同闪电一般疾射而出,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取目标。 刹那间,城头之上惨叫连连,不少官兵被射中要害,纷纷倒地身亡。 顿时,城头上抵抗就弱了许多,连抛向下方的石块都少了许多。 因为王千户爱吃兵血的原因,堂堂一个千户所的官兵连三百人都不到,唯一有战力的便是身边的几十个披甲家丁。 听见城下的喊杀之声,王千户刚想张头看一眼,头顶的铁盔已经被射倒在地上。 这一下,王千户便是吓的坐在了地上。 再看其双腿之间,已经是有水流慢慢淌出。 “大人,这帮乱贼的箭射的也太准了,已经死了八个兄弟!” 一旁的家丁头子向其汇报,直把王千户心疼的直打颤。 没办法因为饥民们的死亡冲锋,王千户手下的家丁早已经加入了守城战。 而赵黑子又是个极其无赖之人,见城头上冒出了一些披甲之人,便是下令让家丁们重点射杀这些披甲官兵。 再看向一旁的吴县令,王千户面无血色的喊道:“吴大人,还是快些走吧,这陈留是守不住了! 听闻此言,吴县令带着些鄙夷的看着王千户道:“王大人要走便走吧,本官乃是一县父母,今贼破县城,必定是生灵涂炭,老夫已没脸苟活!” “大人!” 说完,吴县令在身边众人的惊呼声中,已经从一边的城墙跳下。 王千户绝望的看了眼下方,挥手道:“撤,快些逃命去!” …… 第89章 急令 杞县千户所官厅内,收到了密报的刘平仔细又看了一遍内容。 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喊道:“这老黑,三日之内竟已经破了陈留!” 下方低垂着脑袋的李信是沉默不语,显得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朱由检,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说完,刘平的目光望向了京师的方向…… 如刘平所料想的一样,京师皇宫之内。 崇祯皇帝愤怒的将丘兆麟写给朝廷的折子摔在了地上。 “三日之内,竟已破了陈留,匪势直逼开封!” “苍天啊!朕到底做错了些什么,这帮逆贼!” 发泄完了心中的愤怒,朱由检看着下方跪着的王承恩道:“大伴,速速拟旨告诉丘兆麟,河南乃中原腹地,万不可生变!发宣武卫之兵和开封总兵麾下营兵,务必将这股乱匪全数剿灭!” 王承恩跪地领旨,口中宽慰道:“皇爷息怒,丘大人必能剿灭这股乱匪!” 冷哼一声,朱由检叹道:“希望如此,若是河南生变,朕要杀尽河南大小官员!” 王承恩听的心惊胆战,他第一次觉得从小便看着长大的朱由检变的不一样了。 难道,这就是属于帝王的无情。 见下方的老仆人将要离开,朱由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慢,令户部发五万两饷银,以激励剿贼将士!” “遵旨!” …… 五日之后,开封府官厅之内。 浑身冒着冷汗的丘兆麟从地上爬起,颤巍巍接过了圣旨。 身后的河南大小文武官员,见巡抚大人站起身子,这才敢跟着起身。 “丘大人,朝廷的意思便是如此,还望你不要辜负皇上的期望!” “公公慢走,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送走了宣旨的小太监,丘兆麟发愁的看向了下方站着的大小官员。 接着,他将目光转到了邓玘身上问道:“邓大人,开封府此次可发多少之兵?” 邓玘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道:“不过是些土鸡瓦狗的匪类,一营人马足矣!” 见状,丘兆麟又希冀的看向了一边的宣武卫领头人。 “霍指挥使,宣武卫能战之兵尚有多少?” 霍尚奎有些不好意思回道:“卫里军户十不存一,能发正军最多五千人!” 得到了二位武官的回答,丘兆麟总算是放下了紧绷的心。 “好!那便按朝廷的意思,由你们二人组织剿匪大军,一切军需补给,本官便为你们包揽了” “是!” 二人一起行礼,算是表明了态度。 待众人相继都走了,霍尚奎才面色不善的看着邓玘道:“邓大人,卫军不堪战,此战胜否,全在于你的人马了!” 邓玘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看向了身边的将领:“不知有谁愿意出战,剿灭这股不长眼的乱匪!” “禀大帅,杀鸡焉用牛刀,小人愿领本部之兵前往!” 邓玘是眼前一亮,发现了说话之人乃是东路游击将军马永年。 这人乃是军中宿将,这游击的职位也是一刀一刀杀出来的军功。 此时见他主动领命,邓玘笑颜道:“好,那便由你率本部游兵营出马,待剿灭了乱匪,本帅亲自为你请功!” “谢大帅成全!” 马永年半身一抱拳,心中已经是喜悦无比。 在他看来,这些造反的流民只不过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以前在四川剿匪之时,马永年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造反的流民。 所以对于此事,他有绝对的信心。 而此次抢得了头功,自己这个游击说不得也要升了。 从军几十年,为的不就是个功名利禄。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边的陈永福突然开口道:“老马,切勿掉以轻心,到了陈留之后可以寻地方卫所合作,共击逆匪!” 马永年听罢,脸上有些不喜的道:“陈副帅多虑了,小人哪里会阴沟里翻了船,至于地方的卫所,都是一帮软蛋怂货!” 陈永福一听,心中也是动了真火:“老马!你要是这样想,此战必败无疑!” 邓玘见状,忙是出来调和二人,便使了个眼色让马永年下去。 “老陈,你还不知老马的为人吗?这事交给他,你便放一百个心吧” “大帅…只是……” 陈永福最终也未说出什么来,只是目带忧色的看着远方…… 又过了整整半月之久,朝廷所下发的五万两银子到了。 在被上面人瓜分了一番后,剿匪大军的八千多将士总算是每人分得了一两银子。 翌日,大军装备齐整的在开封城外誓师。 马永年亲自挥刀斩了一头老黄牛,祭拜了战神蚩尤后。 随即挥刀大喊:“全军出发,三日之内须赶至陈留城下!” “得令!” 游兵营的明军士卒很是兴奋,口中大喊着号子行军。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那数量多达五千余人、战力却极其羸弱的卫军。 他们就好似被遗忘在角落中的残兵败将一般,毫无生气与斗志。 这些人的装备简直可以用寒酸来形容,身上竟然连最基本的铜钉棉甲都未曾配备。 人群之中既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满脸稚气未脱的少年郎,每个人仅仅披着一件单薄得如同纸糊般的鸳鸯战袄。 看上去已经好似历经了无数次战火的洗礼,显得是破旧不堪。 上面的火红颜色也早已褪去大半,仿佛随时都会破裂开来。 而就是这样简陋到极点的装备,成为了这五千多人在战场上唯一能够依靠的防护之物。 许多人身上还打着补丁,这哪里像大明朝的官军,分明就是一帮乞丐。 马永年骑在一匹高头战马上,看着前方开路的乱糟糟一片。 若是这些卫军遇敌便退,到时该当如何? 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妙,不过转念一想便回过了神。 反正这些人就是不要钱的炮灰,遇敌之时先消耗乱匪的锐气。 待到敌人疲软之时,游兵营精锐再一拥而上,方可大胜! 想到了这里,马永年不禁是大笑起来,引的身边的亲兵一阵的奇怪。 “派游骑去告知沿途卫所军将,速速带兵来陈留与本将汇合!” 虽然不太看的起卫军,但马永年想到了攻城之时少不得要这些人当炮灰。 便是下了军令,由大军中的十几个游骑散布消息。 …… 当天晚上,远在杞县的刘平也收到了游骑传来的军令。 待那人走后,刘平眼中是寒意一闪。 “大鱼终于咬钩了!” 自语一句,便是写了一封密信。 随即便喊来了梁飞,命他速速送往陈留县城。 通知赵黑子,官军大举来袭的消息。 第90章 骄兵 距离陈留二十余里的官道上,明军的火红战旗遍布大道旁的山地。 正中间,一座营寨伫立,源源不断的吸收着各地前来配合的官军。 “大人,已经到了!” 刘平骑在一匹战马上,听着耳边梁飞送来的军报。 “将拜帖递上去,就说本官奉命领兵来援” “是!” 因马永年军令的原因,刘平也不好坐视不理。 但为了不轻易暴露实力,刘平此行除了带了一百骑兵外,便只领了两千人马。 分别由罗孝武和赵小五二人统领,一千长枪手和一千火铳手。 明军大营里,马永年端坐在大位之上。 宣武卫指挥使霍向奎坐在下首,余者皆是前来支援的大小卫所军官。 “报!杞县千户所刘平部已到!” 一个亲卫闯入大帐,高声汇报着便将梁飞领了进去。 看了梁飞一眼,马永年笑道:“你家大人此次带了多少兵?” 梁飞行了个礼,心知不能轻易暴露刘大人的意图。 便是抱拳回道:“大人只需稍等片刻便知,我家大人已在营外!” 马永年脸一寒,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卫军军官还敢同自己卖关子。 “各位同僚,便同我一起去看看!” 一摆手,梁飞被几人推了出去带路。 马永年等人跟在后面,场上军官是各怀鬼胎。 “一个小小的千户,真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霍大人说的是,真不知马大人如何想的” 霍向奎不满的吐露了心声,引的许多人帮腔支持。 可刚一出了营帐,众人便是纷纷将嘴闭上了。 没办法,刘平虽然只带了两千多人,可站在前方的一百多甲骑实在是太耀眼了。 这些人马都披甲的骑兵,便是参将身边都难以看见。 马永年眼中带着兴奋,打量了一下刘平年轻的脸庞道:“这位便是刘千户吧,快快有请!” 刘平脸上带着激动之色,上前抱拳道:“拜见马大人!” “好好好,真乃壮士!” 马永年又是赞叹一声,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亲自扶起了刘平。 刘平顺势起身,故作恭敬的与人一一行礼,像极了一个老实的后辈。 但没人发现,在起身之后。 刘平的眼中深深藏着一丝冷意,就好似在看一帮死人一样。 进了营帐里,刘平又命赵小五和罗孝武二人将手下军卒带进了营中。 这两千多人一亮相,更是引得许多军官流下了口水。 不为别的,只因刘平的部下,身上竟然都披着甲。 “虽然都是披甲战兵,但有如此多的烧火棍,真是浪费了这些甲胄!” “这刘千户也不过如此,还以为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仔细打量之下,众人发现了这两千多军卒里有大半人都拿着火铳后,随即便轻视起来刘平。 在临时大营耽搁了两三天,各地卫所的官军已经差不多都来了。 人数方面达到了恐怖的一万五千多人,差不多汇集了整个开封府的卫军。 而战力方面,除了马永年本部三千多人,余者恐怕是不堪重用的。 领着中军三千人的精锐,马永年来到了大营的正中央。 “诸位同袍,传我军令,直指陈留,即刻进军!” “得令!” 下方齐齐的拜倒了一片,整支大军开始移动,向着县城的方向而动…… 陈留县城,县衙的大堂之上。 本来高高挂起的“明镜高悬”被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赵黑子手中搂着一个身材粗壮的女匪,眼中都是得意之色。 自十几日前攻破了县城,流民大军当即便杀尽了城中富户。 赵黑子更是让人打开了县衙的府库,不仅是分粮给城中百姓,还四处散布消息。 引大大小小的山贼来投,汇聚整个开封府的流民。 “大当家的,已于十几里处发现了大股官军的踪迹!” 杨通神色有些不喜的看着上方,汇报了哨探得来的消息。 赵黑子恋恋不舍的在怀中女匪的身上摸了摸,便是开口道:“莫要惊慌,城中已有数万人马,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是!” 挥手让众人都退下,赵黑子看着大桌子上摆着的地图犹豫起来。 昨日之时,刘平送来的密信里已经交代了他该怎么做。 可毕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占了县城,赵黑子心中便有些膨胀了。 哪里肯舍得就这样跑了?将缴获的十几万两银子拱手让人。 “只要将银子都交上去,大人一定不会怪罪于我” 心中这样想到,赵黑子的信心又增加了不少。 除了刘平和辽东的建奴,他还真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两日之后,官军前锋已经距离县城不足十里。 刘平坐于营中,得到了赵黑子还没有任何动作的密报。 “这老黑,关键之时掉链子,非要坏我大事不可!” 将一个杯子摔在了地上,刘平抬眼看向了梁飞纷纷道:“小飞,还得劳你晚上去县城一趟,若是赵黑子执迷不悟……” 说完,刘平便是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梁飞脸色一冷,已经是明白了刘平的心思。 当即是点头退下,去营中挑选人手去了。 当日晚上,四更时分,借着天上模糊的月光。 梁飞带着两名亲兵溜出了大营,朝着县城的方向而去。 到了城下,三日心甘情愿的被几个流民用长绳绑了上去。 看着面前的大刀,梁飞面色不惧的喊道:“我要见你们大当家,快些去通知他!” 众人一听,不敢怠慢的去禀报了赵黑子。 赵黑子得知抓住了几个官军探子,心知必是刘大人派人有要事相商。 让人将梁飞三人带入了县衙之中,亲自接见了他们。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梁兄弟!” 刚一碰面,赵黑子一改脸上的冷意,便将三人身上的绳索解开。 梁飞一抖身子,有些不忿的说道:“赵黑子,你好大的架子,为何不听大人之言!” 听闻此言,赵黑子是满脸委屈之色。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解释了一大通。 梁飞这才得知了有十几万两银子的事,便要回去告知刘平。 临走的时候,赵黑子又要出去相送。 梁飞摆手朗声道:“你只需依大人之计行事,银子寻个妥善之地藏起来便是了!” 心知差点犯了大错,赵黑子有些哀求的道:“还请梁兄弟多多为我美言几句,请大人放心!” 点点头,梁飞三人便出了城去…… 第91章 诱敌 春日的暖风柔顺,吹起了一阵阵战旗摇曳。 三日之后,马永年带着明军主力到达陈留城下。 未等明军有所动作,前方探马便是来报:“城中未见贼军身影!” 马永年一惊,以为乱贼听闻官军来剿胆寒弃城,随即是下令全军进驻县城。 进入城中休整半日,以为胜利就在眼前的明军气势汹汹的杀出了城外。 探马更是沿着睢水的南岸追击,一日之后发现了流贼大军的踪迹。 “报马大人,前方出现贼军营寨!” 一个夜不收恭敬的抱拳行礼,汇报了所探出的情况。 “好!传本官军令,全军进发,予敌以雷霆之击!” 马永年骑在战马之上,眼中都是兴奋之色,仿佛已经看到了军功就在眼前。 睢水南岸,地势是一马平川。 “黄兄弟可要记住了,只许败不许胜!” 黄三脸色冷峻的看着沿岸的明军,回想起了赵黑子交代的话。 “杀贼!” “咚咚咚!” 明军阵中大鼓声响起,马永年下令发起了进攻。 一万多卫所兵排成了紧密的队形,分为三个波次冲锋。 显得是乱七八糟,一看就是送上门的炮灰。 “放!” 为了震慑贼军的气势,给敌人造成巨大的威慑力。 马永年毫不犹豫地下达了一道命令:“立即发射军中所有的神火飞鸦!”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只见明军中的火兵迅速行动起来。 将架子摆正,纷纷是点燃了那些早已准备就绪的神火飞鸦。 刹那间,只听得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数十道熊熊燃烧的火龙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天空。 那壮观的景象令人瞠目结舌,就连远处的黄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然而,就在众人满怀期待地看着这些火龙飞向贼军营寨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一大半的火龙在飞行途中突然失去了动力,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地朝着地面坠落下去。 还未靠近贼军的营寨,就已经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掀起了一片尘土飞扬。 原本就是一场作秀壮声威的,此刻却变成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闹剧。 刘平在后边看的暗暗咂舌,心说这大明朝的火器也太不靠谱了。 马永年见此,也是忍不住大骂了几句,随后看向了摆在后面的十几个大家伙。 “给我开炮,炸死这些后娘养的!” 因为刚刚流贼军大多数人也看见了明军神火飞鸦的震撼场面。 被对面敌军嘲笑的马永年气的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杀光对面的贼军。 “预备,放!” 这次明军的炮手很是给力,将十几门小炮操弄起来。 十几枚铁弹子砸在了流贼阵中,掀起了无数的惨叫之声。 “好贼子!早晚有一天老子要亲手砍了你的脑袋!” 黄三在亲兵的搀扶下爬了起来,刚刚若不是几人死命相救。 就凭那炮子的厉害,怕是已经变成了一团肉泥。 “杀啊!” 两军前阵刚一接触,便是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之中。 黄三一次性的将五千多人全部压上,与正面的官军死死的碰撞在了一起。 两方人马都是没有甲胄,每一刀一枪都是次次见红。 “死!” 只见一个流民将折断了的木矛插入了一个卫所兵的脖子里。 “哈哈哈,杏儿,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口中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嚎叫,正想拔出木矛,却见胸口已经插入了一个枪头。 这些流民平日里便受尽了官府的欺压,此刻与官军交战是相当的拼命。 一时之间,官军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竟有了不敢上前之意。 刘平带着人马跟在大军后面,因为他的手下颇为精锐的原因。 马永年便没有将其当炮灰使用,反而是让刘平部担任断后的部队。 “这些人的战斗意志真不弱!我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李自成后来能成事了” 暗暗呢喃一句,刘平想到了未来闯军拥有的十几万饥民部队。 “马大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兄弟们攻不上去啊!” 一个卫所的千户满脸忧愁的叫喊,要是这帮苦哈哈都死光了,秋天哪还有人给自己种地啊! “乱我军心,你怕是已有取死之道!” 马永年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威胁的看着那千户。 “大人饶命,下官知错了!” 说完,那个千户已经是吓的低下了脑袋,不敢再多言了。 “继续冲!敢有退却者,当场斩杀!” 马永年叫嚷着,派出了手下的十几个家丁担任监军。 见到逃跑下来的卫所兵,二话不说就是一刀。 一时之间,杀的人头滚滚,不少想逃跑的人纷纷是止住了脚步。 “贼军撤了!贼军撤了!” 颤抖之声中,无数的卫所兵兴奋的大喊起来。 对面已经杀红了眼的贼军竟然已经撤了! 见此情景,马永年更是嚣张的大喊道:“继续追击,莫要跑了这帮贼人!” 卫所兵们犹豫的互相看了一眼,便咬着牙的追了上去。 脚下踩着无数流民和官军的尸体,因为被鲜血浸染,连着整块土地都软塌下来。 刘平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杂七杂八的尸体,继续带队赶路。 这些人大部分都因他而死,但这就是命!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又有哪个王侯将相的身后是干净的,大多都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上位。 刘平决定不了出身,但他要做的是尽可能的抓住自己的未来。 当年在大凌河边,差点就被曹二虎等人抛弃。 刘平便发誓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哪怕是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无妨! “头领!还要跑多远,后面的官军死跟着不放” “哈哈哈,他们要是不跟来那可大大不妙了!” 黄三大笑一声,转头看了眼后方追的很紧的官军,眼中顿时充满了冷意。 追了整整有半个多时辰,两军都是跑的精疲力尽。 终于到了一个名为三里铺的地界,黄三喘息着大喊:“杨大哥,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杀!” 随着锣鼓之声大作,三里铺的另一边山头上,顿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领头的一个粗犷汉子,正是那鸡公山上昔日的大当家杨通。 第92章 诱敌(2) “大事不好,咱们中埋伏了!” 看着四周冒出来的人影,众多官军将官大叫,眼看就要乱了起来。 马永年环视四周,强自稳下了躁动的心。 接着,便扬着手中腰刀大喊:“都给老子稳住了,贼军人数不多,我军可还有上万人马,岂会葬身在这个小地方!” 众人一听,明军的军心才安稳了些。 刚刚一时惊恐,没仔细看一下贼军的人数。 现在细看之下,也只有数千人而已。 虽然贼军占着地利,但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明军阵中稳定下来,只听得一声令下:“放箭!” 马永年大手一挥,他身后营中的那些精锐弓手们迅速行动起来。 只见弓手个个身姿矫健,动作娴熟地从背后取下弓箭,然后稳稳地搭在弓弦之上。 紧接着,这些弓手们纷纷仰头向上望去,目光紧紧锁定着上方的目标。 随着弓弦被拉满,一支支利箭如同流星般划破长空,呼啸着朝上方飞去。 这些箭矢密密麻麻,如同一阵疾风骤雨一般,瞬间就将上方的空间笼罩其中。 流民军中响起无数的惨叫声,这些没有甲胄护身的家伙,像是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 而此时,下方的卫所兵们则趁此机会发起了反冲锋。 他们手持大片刀和盾牌,喊杀之声不绝于耳,奋勇向前冲去。 杨通在土坡上趴下,看着已经快要爬上来的卫所兵是一阵的大急。 虽然自己这票人马同黄三一样负责诱敌深入,可看眼前的情况。 一个不慎,便要被包围折在了这里。 “快,动作迅速点,将那些石块和滚木统统给我扔下去!”杨通扯着嗓子高声喊道,他那焦急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听到杨通的命令后,蓄势待发的上百个流民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一个个憋足了力气,齐心协力地推动着那些沉重无比的大石头和巨大的滚木。 只见这些石头和木块,每一个都分量十足,大的有上百斤,最小的也有着几十斤的重量。 在流民们的奋力推动下,顺着山坡骨碌碌地翻滚而下,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伴随着巨石与滚木滚动时发出的沉闷声响,它们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一般,砸向了下方官军密集的人群。 一时间,整个战场仿佛都被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所笼罩。 “啊!” 一个明军小旗官被石头当头砸下,顿时变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继续杀啊!杀到山上才能有活路!” 马永年一时间也红了眼,竟不顾手下的阻拦亲自冲到前阵。 督促着卫所兵们继续上,不管如何都要拿下那座该死的土坡。 主帅用命,下面之人岂能坐视而看。 “咚咚咚!” 失了锐气的明军阵中是鼓声大作,开始重新组织队形冲锋。 “刘头,我们何时发起进攻!” 另一边,早已等待了许久的赵小五非常不解的问道。 凭借他们手中的火铳,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打开一道缺口。 可刘头已经下了严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妄动! 因此,这时赵小五再次请示起了命令。 看了眼焦急的手下,刘平不紧不慢的回道:“莫要着急,等会有的你忙的” “好吧~_~” 赵小五没有再多言,在他心目之中,反正听刘头的准没错。 明军的队形冲了上去,很快便与流民们缠斗起来。 虽然明军的人数占有优势,可在这狭窄的缓坡边。 连个完整的队形都排不开,更不要说大规模对冲了。 所以,战场上的局势诡异的僵持了起来。 明军一时半会也攻不上去,流民军一时半会也攻不下来。 “时候差不多了,扯呼!” 僵持了约莫了一个时辰,杨通便下了撤退的军令。 明军呼喊着冲杀,终于是爬上了这两边的土坡。 马永年喘息着趴倒在了地上,眼带寒意的望着已经逃向远处的流贼。 “继续追,杀光这些贼人!” 大叫了一句,可那些原本作为炮灰的卫所兵却是毫无动作。 马永年从这些人的目光中看见了名为仇恨的意味。 其实也难怪了,两次大战下来。 冲在前面的一直都是这些卫所兵,马永年的游兵营是毫发无伤。 面对这种不公的待遇,是个人都难以接受。 更何况战死之人,大多数还是这些人的朋友兄弟。 “马大人,还是撤吧,要是贼军还有埋伏……” 见此情景,宣武卫指挥使霍向奎站了出来,劝谏起了马永年。 “霍大人!常言有道是事不过三,贼军此番已经是惊慌逃窜,此时撤军,那不是前功尽弃了!” 回怼了句,马永年便已经骑上了战马,作势要孤军去追。 霍向奎叹息一声,口中呼喊道:“马大人稍等片刻,等本官拿些东西来!” 一炷香的时间都未到,十几个亲兵搬来了几个大木箱。 “都打开来!” 亲兵掀起了盖子,里面冒出了闪闪发亮的银光。 “快看啊!银子!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不少卫所兵激动地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声音都因为极度兴奋而变得有些沙哑,仿佛要将这惊喜传遍整个天地。 此刻,卫所兵们的眼睛里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那炽热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眼前箱子里的银锭之上,是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这些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刘平粗略估算一下,竟然足足有三万多两之巨! 如此巨额的财富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怎能不让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呢? 而这些银子的来源,则是霍向奎在县城之中费尽心思搜刮所得。 本想平安无恙的带回去,可马永年执意要派兵追击。 霍向奎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便将银子都取了出来。 又分发给了当场的每个卫所兵,这才算作罢。 “继续追击,抓住了匪首,本官亲自为你们请功!” 见军心已复,马永年赞许的看了眼身边的霍向奎。 “老马,这次你可算欠了我个大人情!” 霍向奎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引得马永年的老脸是一阵的黑…… 第93章 魂落 追了有十几里地,早已有些精疲力竭的明军士兵纷纷停下了脚步。 将战旗插好,聚集在了前方的山体之前。 马永年面色沉静如水,他轻轻伸手一推,将围拢在身旁的亲兵们缓缓拨开。 随后,那深邃而锐利的目光如同两道闪电一般,直直地向着前方望去。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连绵起伏的山脉。 这些山峰低缓绵延,与大地相接。 它们紧密相连,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再看那崎岖不平的山道,就像是被造物主随意雕刻而成,充满了粗犷与豪放的感觉。 在这看似凌乱无序的道路上,却有一条狭窄细长的羊肠小道若隐若现。 犹如一根纤细的丝线,巧妙地穿梭于整个山谷之间,仿佛是连接着两个世界。 “大人,那帮贼人便是逃入了山里!” 听到身边人的汇报,马永年浑身一震缓过神来:“杀入此中,为战死的兄弟报仇!” “是!” 随即,上万名卫所兵排成了延长的散兵线,开始朝着山道前进。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马永年得知前方来报。 前部已经顺利突入山谷中,并未遭到贼人埋伏。 大喜之下,马永年带着营中的三千精锐,毫不犹豫的进了山中。 可刚入了山中,马永年便觉得背后是直冒冷汗。 这里的地形太过于诡异,中间似一个陷进去大坑,四周都是高坡。 上万官军犹如被包了饺子似的,退路也只有一条。 要是贼人在这里设伏,怕不是要被全军覆没! 就在这时,马永年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心中不禁愈发焦急起来。 忙是大声喊道:“众将士听令!全速前进,尽快穿过此地,务必警惕贼人的埋伏!”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只听见入口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紧接着,众人惊恐地看到十几块巨大无比的石头从上方滚落下来。 这些巨石相互碰撞、摩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扬起漫天的尘土和碎石。 眨眼之间,那原本就狭窄的入口就被这十几块巨石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没有留下一个口子。 它们堆积在一起,宛如一座无法逾越的小山,彻底断绝了官军的退路。 明军士兵们望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完了!全完了!我命休矣!” 霍向奎崩溃的扯着嗓子大喊,早已经没了指挥使大人的风度。 “都怪你!老马,你可害苦了我啊!” 惊恐夹着愤怒之中,人总要是找个地方发泄的。 霍向奎扯住了马永年的衣领大叫,像是要讨个说法。 “霍大人,还请冷静些,出口便在那里!” 推了一把,马永年愤恨的指着山谷的出口。 随即,他将目光转向了四周围着的山地,只希望没有贼军出现。 “杀啊!” 就在这时,山地两边是冒出了无数道人影,震天的喊杀声随之响起,也不知道四周来了多少乱匪。 绝望之间,连山谷的出口处也出现了大股的贼军。 “天要亡我!” 大骂了一句,马永年一下便骑上了战马。 也不知贼军为何还未发起进攻,马永年已经想靠手下精锐杀出一条路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平站了出来。 “马大人还请稍后,下官愿率本部人马为大军开路!” “哦?真乃勇将,算是本官没有看错你!” 马永年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他实在没想到。 在这种危局之时,这刘千户还要冲在最前面当炮灰。 既然有如此忠勇之人,那便是满足于他吧。 刘平转身回到军中,战刀一挥是全军出发。 随即,两千多人便排成了六列横阵,踏着紧密的步子而出。 负责堵出口的流贼军中一阵的异动,便要上前阻拦。 这时,黄三狠狠的踹倒了一人大骂道:“都瞎了狗眼,这是刘大人的兵,你们要是想白白送死便去吧!” 听到这话,许多流民军中的将官都是面色一冷。 因为一下扩充了数万人的缘故,赵黑子便将原先山寨里的土匪都充当了基层军官。 而这些土匪都是杞县之人,或多或少都听过刘平的威名。 此时又有黄三亲自下令,便是纷纷散去,让开了一条道路。 如此诡异的一幕就这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众人眼前,直惊得山谷中的明军士卒一个个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那场景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与此同时,山地两侧的流贼开始发起了进攻,恐惧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人群之中蔓延开来。 这些原本还稍显镇定的明军士兵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不顾一切地朝着出口狂奔而去。 每个人的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赶快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 这些卫所兵一边疯狂地奔跑着,一边发出惊恐的呼喊声,整个山谷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 刘平带人缓缓的出了山谷,最后回头看了眼谷中的明军。 随即是转身而去,不再多看一眼。 “叔!你怎地在这里” 赵小五一阵的惊呼传来,像是看见了鬼似的指着一边的土坡。 赵黑子如同一阵风一样的走了过来,见面便半跪在了刘平的身前。 “小的拜见刘头!” “起来吧,事情办的不错!” 刘平轻轻回了一句,便是想要转身离去。 “刘头!那这谷中的明军该如何处置?” 刘平回首一笑:“你如今可是开封府最大的反贼,这点小事还要询问?” 赵黑子再次一礼,眼中闪过了一丝残忍之色:“刘头慢走,小人自会收拾干净的!” “嗯,明军之中尚有三千精锐,小五可留下来助你!” 赵黑子眼中露出了惊喜,开口感谢之意不绝于表。 而这边,赵小五还是不明白几人的意思,便是开口问道:“大人,这倒是怎么一回事?” 刘平回之一笑,也懒得解释。 临走之时,便是将赵小五所领的一千多火铳手都留了下来…… 第94章 魂落(2) 就在几人谈话之际,只见远处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原来是黄三所率领的那两千多名流民已然与气势汹汹的官军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 战场上,喊杀声响彻四野,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黄三是身先士卒,手持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刀,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入敌阵。 他的刀法凌厉,每一刀挥出都带着呼呼风声,让官军们纷纷为之胆寒。 而跟随着黄三的那些流民们也毫不示弱。 个个是奋勇争先,有的挥舞着木枪,有的舞动着大刀,与官军展开了激烈的近身肉搏。 一时间,鲜血四溅,残肢断臂横飞,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稳住!大当家的马上便来了!” 因为这是唯一出口的原因,再加上刘平所部已经安然无恙的冲了出去。 被围在里面的官军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纷纷是向这里冲来。 眼见人越来越多,黄三已经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马永年看着这一切,心中是喜气洋洋,眼看便是要冲破贼军的防御。 可就在这时,两边山地的流贼是鼓声大作,竟然沿着山坡冲杀了下来。 仔细一看,两侧领头的流贼都是身上穿的鼓鼓。 约莫有上千人的样子,一看就是披甲的精锐! “娘的,再不冲出去就要死在这里了!” 大骂了一句,看着犹如势如破竹般的流贼。 马永年知道已经到了拼命的时候了,再保存实力怎么也冲不出去了。 “马三刀!带兄弟们上” 大喝了一句,官军乱七八糟的阵中跑出来约莫两千多人。 最前面的是一千多一手持盾的刀牌手,身上都披着铜钉棉甲。 个个是手持大盾,另一只手上则是持着大刀。 在这些人身后,是一千多持弓的弓手,身上同样也披着铜钉棉甲,头上圆铁盔后面带着马尾一样的红缨。 只见马永年大手一挥,身后那如潮水般的两千多名披甲的精锐战兵便齐声呐喊着向前冲去。 他们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妄图凭借这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将其冲破。 与此同时,流民军的阵营之中也响起了阵阵震耳欲聋的鼓噪声。 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们惊恐地看着如狼似虎般杀来的官军。 但在各自统领们的呼喝声中,他们还是硬着头皮握紧了手中简陋的武器,准备迎接这场生死之战。 千钧一发之际,率领着五千多人匆匆赶来支援的赵黑子看到眼前的情形,心中是不禁一沉。 他深知这些流民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都远远比不上官军。 如果直接与对方正面交锋,恐怕很快就会被击溃。 但现在只需要拖住片刻,待小五手下的铳手到了,这帮人就别再想逃了。 没办法,因为赵小五的铳手还穿着明军的衣服。 为了不引起必要的怀疑,此时还在山外换衣物。 于是乎,赵黑子当机立断的命令手下的饥民顶上前去,用他们的身体和生命来抵缓官军的猛烈攻势。 “咚咚咚” 明军之中的战鼓声敲的越来越响,一千多弓手开始了抛射。 致命的箭矢穿透了不少流民的身体,将他们狠狠的钉死在地上。 两军刚一接触,流民们便被射死了数百人,战损太过于惨重。 一时之间,还未等那些持着盾牌的刀牌手杀上来。 流民军已经有了溃退之势,不少人都向后退去。 “不许退,再有退后者当场斩杀!” 黄三见此大叫,随即便将手下的亲兵派了出去。 斩杀一个个企图逃跑的流民,逼的许多人又转身冲了上去。 但由于后面弓手的掩护,明军中的刀牌手还是冲出了个缺口。 一个刀牌手举着大盾,猛的砸倒了面前的一个流民。 这流民看着也就十五六岁,和自己家中长子差不多大。 “大哥!” 一声悲呼声传来,五六个孩子般的流民又冲了上来。 刀牌手挥刀砍倒了一人,却被几个人同时压在了身下。 这些流民将他的棉甲剥了下来后,刀牌手便感觉腹部一疼。 低头看去,一个孩子眼中满是憎恨之意的拿着一把剪刀,显然这就是带走他的凶器。 迷迷糊糊之间,刀牌手仿佛看见了家中的妻子和孩子在同时向他招手。 场面一换,那个孩子的憎恨眼神一直停留在脑海中无法忘怀。 就在刚刚,他亲手杀了一个与儿子一般大的孩子。 “这世道,啥时候是个头啊!” 战场这一幕幕在不断的重复,刀牌手们冲上去挥刀砍杀。 可最多砍倒了几人后,便是被数倍于已的流民包围。 或是被当场割了脑袋,或是被长绳狠狠的勒死。 这些所谓的明军精锐,一入了阵中,就同隐入汪洋的水滴一般。 “杀!” 见手下弟兄已经打开了个缺口,马永年也不多等。 怪叫声着,便带着身边一千多人杀了上去。 “我要活了!我不用死!” 歇斯底里的狂叫,马永年才冲出了山道,便看到了一幅此生难忘的画面。 前方约有六十步远的空地上,两排火铳手已经瞄准了己方。 赵小五眼中带着冷意,手中腰刀是一挥:“开火!” “砰砰砰!” 最前方一排的五百名火铳手来了个齐射,大量的白雾漫了出来。 “啊!” 惨叫声之中,马永年不敢置信的看着胸口处多了个大血洞。 他身上穿的可是制作精良的山纹环锁铁甲,这近六十步的距离就这样被打穿了。 对面肯定不是贼军!一个念头闪过,可马永年已经慢慢失去了意识。 “装弹!” “放!” 赵小每次腰刀落下,都会带来官兵的惨叫之声。 连射了几轮,大量的白雾遮蔽了山道出口。 赵小五见状,便是下令停止开口,等雾散去再发射。 过了一会儿,待硝烟味都消失了大半,众人这才看见了恐怖的一幕。 只见前方的山道之上,交错的躺着几百具的尸体。 还有上百人被打倒在地上发声惨叫,身上更是有着血肉模糊的伤口,一看便是铅弹所打。 白雾已慢慢散去,屠戮已经重新开始。 装填好的火铳手们看着对面显得惊慌失措的敌人,无情的扣动了扳机…… 第95章 坑杀 弥漫着浓烈血腥味的空气,犹如一把锐利的尖刺,直直地刺入人们的鼻腔之中。 那股刺鼻的味道令人不禁眉头紧皱,但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赵黑子正耀武扬威地领着他手下那一帮如狼似虎的家丁,是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战场上那些残余的战利品。 而在战场的另一侧,则是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大批坚决不肯从贼的卫所官兵们,此刻皆已被五花大绑起来。 “只恨那日未听陈副帅之言,要不然怎会落到如此境地,诶!” 霍向奎满脸不甘的看着此情此景,不由是老泪纵横。 就在惊心动魄的战阵上,马永年被火铳无情地击中。 甚至都来不及发出最后的呼喊,就已经当场倒地身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明军士卒们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和绝望之中。 主将已经战死,一个月多少钱啊,这样玩命。 于是乎,看着四周密密麻麻围拢过来的全都是如狼似虎的贼军。 霍向奎主动站了出来,带着剩余的官军放下了手中兵器。 收拾了一个不听话的俘虏,黄三走过来出言发问:“赵大哥,这些人该当如何?” “怎么办?” 赵黑子冷笑了一声,已经是做了抹脖子的动作。 黄三大惊失色,不确定的问道:“赵大哥当真要如此,这可是足足近万人啊!况且此战我们的损失也不小,正好可以补充些兵力” “杀!只有杀的朝廷怕了,才能更好完成刘大人的计划!” 说完了这话,赵黑子像是又想到了什么。 伸手拦住了要走的黄三继续道:“黄兄弟可在俘虏中挑选精锐,让这些人动手!” 黄三更是心惊,低着头便走了出去。 当日午时,除了投效流贼的两千多人外。 其他被俘虏的一万多明军士卒,被驱赶着走到了营寨之外。 只见一块空地上,已经多了四五个深约十米的大坑。 看着边上堆着的新土,便知是刚刚挖好的。 “动手!” 号令发下,刚投降于流贼的两千多俘虏开始驱赶着俘虏跳进大坑。 因为被绳索捆绑了的原因,许多人都是手脚不便的被推了下去。 “你们要做什么!” “好贼子,若有来世本官要亲自剿了你们!” 生死面前是人人平等,俘虏们或多或少都预感到了些什么。 即便像是霍向奎这种高官,此时也只能出言咒骂几句。 \"送他们上路!\" 伴随着这声震耳欲聋且充满戾气的呼喊。 只见一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流贼头目高高地举起了手中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大刀,狠狠地向前一挥。 刹那间,一群如狼似虎的喽啰们手持刀枪棍棒,气势汹汹地朝着刚刚新加入进来的两千多人逼近过去。 这些可怜的俘虏惊恐万分,他们有的脸色苍白,身体是瑟瑟发抖。 有的则瞪大双眼,绝望地看着逐渐靠近的流贼。 当然,面对这群手持刀枪的流贼,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很快,那些流贼们就将刀枪架在了这些人的脖子上,并大声呵斥着让他们赶紧去填土。 稍有迟疑或者动作缓慢者,便会招来一顿毒打甚至是直接被杀害。 于是乎,在恐惧和死亡的威胁下,这两千多个人只得颤颤巍巍地拿起工具,开始艰难而又无奈地填起土来。 泥沙碎石被填入坑中,里面传来了无数的叫骂哭喊声。 整个场面一片混乱与凄惨,不时传来哭喊声和求饶声,但都无济于事。 慢慢地,随着泥土越填越多,下方的叫骂之声也小的许多。 一个流贼伸头望了望,却突然被一双满是泥土的大手拽住了衣服。 大惊之下,身边的同伴是立刻挥下刀,只听得一声痛苦的叫喊:“贼杀才,痛死爷爷了!” “还有人未死,继续填土!” 黄三见此,下了最终的命令。 一个时辰之后,空地上的几个大坑已经变得十分平整。 早就没了俘虏的身影,好似这块地界一直都是这样。 “做的不错,以后你们便同是军中兄弟了” 看了半天的黄三终于离去,只留下了原地发呆了两千多人。 很多人好似做了个梦一样,他们竟然亲手送走了昨日还朝夕相处的同伴…… “报!陈留急报!” “陈留一战,马永年所部轻敌冒进,剿匪大军已经失去联络!” 开封府城,官厅之内早已经是聚集了大大小小的官员。 丘兆麟将三天前的一份塘报扔在了地上,满脸都是忧愁之色。 “诸位,可有什么良策?” 巨变之中,这位河南巡抚也没了什么办法。 “丘大人,不如等朝廷的信吧,皇上应该会知晓的!” 一边的巡按御史低着头说道,显然是已经将这事报了上去。 “哼!竖子不足与谋,不想着剿灭这股乱匪,却在此苦等朝廷的对策!” 怕是到时候,朝廷的信一来,他这个河南巡抚就要掉了脑袋! 心中这样想着,丘兆麟满脸无奈的看向了那边的邓玘和陈永福。 这两位开封府最高的武官,见此也只能出言宽慰。 并说明现在还不知真实情况,静等马永年部传来消息便是了。 官厅内的大小官员纷纷是出言附和,并说是巡抚大人想太多了。 剿匪大军只是失去了联络,说不定已经打了胜仗在凯旋的路上。 “报!杞县千户所防守官刘平所部千人已至城外!” “杞县千户所?难道是……” 看着下方报信之人,陈永福的眼前一亮继续问道:“这刘平身边尚有多少人?” “禀大人,那人身边约有千人左右,个个衣甲带有血污,像是刚经历了一场血战!” “诶,只怕是大事不妙了!” 叹息了一声,陈永福看着大小的官员说道。 “老陈你的意思是?” 一旁的邓玘察觉到老搭档眼中的失意之色,便出言询问道。 “剿匪大军完了!老马应该已经战死了” 虽然很不情愿,陈永福颤抖着说了出来。 “快请那刘平进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之中响起了嘈杂的叫骂之声,人人都是不敢置信的回味着陈永福的话。 第96章 下狱 得到了军令,刘平所部一路急赶,一个时辰后便入了城中军营。 此刻的一千多人狼狈不堪,浑身沾满了鲜血和尘土,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恶战。 “大人,为何要抹上这些野兽的血?” “总要让上面人看看吧,要不然我等就成了贪生怕死之徒” 敷衍的回了一句,几人是继续前行,显然是朝中官厅继续前进。 到了厅中,刘平便演了一出苦肉计来,当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那日的情况说了出来。 唬的众人都是一愣一愣的,最终还是丘兆麟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并示意刘平慢慢说,一定要将事情说清楚了。 刘平心中是早有对策,面色仍然是悲伤的说道:“那日我得了马大人的军令来援,便领了两千儿郎助战,苦战三日,马大人不听劝阻……” 刘平说了一大通,总之就是将责任都往死鬼马永年的身上推。 到了最后,刘平又信口开河的胡编一通。 说是如何苦战一路,损失了大半人马才逃得生天。 引得众人都是怀了怜悯之意,对眼前的这个武官是十分的佩服。 “罢了,木已成舟,罪不在你!” 最后,丘兆麟叹息着一声,挥手让刘平退了下去。 看来是要等朝廷的处理了,面对一场如此大的败仗,谁还敢擅自妄动啊! 刘平也乐得个逍遥自在,便在城中小住了下来。 相安无事的在城中等了七日,这天刘平得知了消息:“崇祯派人来了!” 朝廷派来的钦差要宣旨,大小官员全部都要到场。 刘平也得了传信,便也是早早来到了官厅等候。 过了两个时辰这样,过来宣旨的太监终于出现了。 与上次那个小太监不同,这次锦衣卫的缇骑都来了一个总旗的人。 拥护着名为方正化的太监走了出来,掏出了经过司礼监批红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巡抚丘兆麟失察致使百姓造反,总兵邓玘更是无能之辈,致使剿贼大军毁于一旦,朕心甚痛,苦作愁思,若是不能将此二人就地正法,难以平复我大明将士拳拳报国之心……” 到了最后,方正化将通篇圣旨念完,然后看向了身边的锦衣卫。 几个立刻上前将丘、邓二人按在了地上,便是拿下了二人的乌纱帽。 随后,在众人傻眼之中,这两位河南最德高望重之人被戴上了枷锁。 锦衣卫押着二人去京师了,方正化也给刘平留下了个倨傲的背影。 待众人都走了,刘平才如大梦惊醒一般的回过了神。 “真不愧是崇祯大帝,也就这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解决不了问题,这位烈皇常常喜欢拿下解决不了问题的人。 若是打了败仗或者丢了地盘,又常会拉人出来背锅。 反正到头来,崇祯皇帝永远没有错,错的永远是你们这帮大臣。 比如后来的孙大人、又或是血战而亡的卢大人。 有崇祯一朝,十七年的时间换了整整五十多个首辅。 这样喜欢频繁的换人背黑锅,又有哪个朝臣真心实意的想为朝廷做事。 所以说,崇祯年间的政治混乱以及官员的办事效率低下,有很大的原因在于朱由检本人。 抛去脑海中杂乱的想法,刘平的目光望向了开封城高耸的城门楼子。 “也不知十二镑炮能不能炸开这城墙”口中呢喃一句,刘平已是回到了军营之中。 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将这军营里了解了个差不多。 因为明军臃肿军制的原因,城中驻军也就邓玘的正兵营三千余人。 至于开封守备和副将所统的援兵营、奇兵营,都驻扎在卫城之中。 加上城中协守的卫所兵,整个开封府守军不过万余人而已。 其中精锐便是总兵所统的正兵营,也就是三千多人的标兵。 三日之后,开封府内大小官员等待的新任巡抚和总兵没到,反而是等到了流贼已逼近府城的消息。 好在城外的军堡及时的放出了狼烟,这才使得开封府城的守兵做好了准备。 因暂时城中没有总兵,临时的最高武官陈永福统领了城中防务。 只见城下贼军是密密麻麻,浩浩荡荡而来。 赵黑子骑在了一匹战马之上,眺望着开封府城的城头。 前些日子来的时候,谁又能料到他会带数万人马来攻此城。 “咚咚咚!” 流贼军中的战鼓声响起,数万人马开始在城外列阵,叫嚷着便要攻城。 陈永福看的是暗暗心惊,没想到这流贼已有如此军势。 只见三万多人排成了三个方阵,最前面的都是些穿着破烂衣服的流民。 人人身上背着一篮沙土,看来是填壕沟的主力。 再后面,足足有两千多的披甲贼人,个个身上穿着棉甲。 手中不是拿着弓箭便是长刀盾牌,一看便是缴获官军手中。 在大阵的最后,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队千人手持火铳的流贼。 这些人身上虽然也是破破烂烂的,可看那鼓鼓的样子,一看便是穿了暗甲。 “这帮流贼竟如此精锐,也难怪老马全军覆没了!” 叹息了句,陈永福开始部署起了城墙的防务。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流贼大军,开封府的官员都很惊慌。 但此时此刻,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便都上了城头观战。 “开炮!” 守城的明军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熟练地操作着火炮。 只听一声令下,刹那间,开封城头上火光冲天,硝烟弥漫,震耳欲聋的炮声此起彼伏。 一时间,百炮齐鸣,那轰鸣声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撕裂开来。 下方的流民大军原本气势汹汹,但面对如此凶猛的炮火攻击,瞬间就乱了阵脚。 炮弹如雨点般砸向流民大阵,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流民大阵就被撕开了十几道触目惊心的血路,已经伤亡了数百人。 站在高处观察战况的刘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震惊地发现,这开封城头上的火炮数量竟然多达一百五十余门! 这样庞大的火力覆盖,对于攻城方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也难怪李自成先后打了三次开封,都是碰的头破血流。 …… 第97章 利益 话说那数万贼军兵临城下,开封府城是危在旦夕。 陈永福临危受命,掌控了城中的全部守军。 贼军连攻了数日,皆是没有取得什么战果。 但苦战之下,守城的官军也损失惨重,城中的粮食也日渐不足。 就在这日,陈永福心急如焚地发出紧急命令,要求城中所有的士绅们迅速筹集大量的粮饷物资。 他深知,如果不能及时满足守军的供给需求,那开封就真的要守不住了! 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士绅们接到消息后,纷纷匆忙赶来官厅。 大家一见面,便有一些人面露难色,心中暗自叫苦不迭;还有些人则忧心忡忡地交头接耳,议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而在人群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当属周藩一系。 众所周知,周藩乃洪武朝开国时便封的藩王,其财富之巨令人咋舌。 因此,当众人得知此次筹集粮饷之事时,目光自然而然地便集中到了周藩身上。 毕竟是你老朱家自己的江山,你自己都不出钱,为何要为难我们这帮臣子。 不多时,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位气度不凡之人缓缓走来。 此人正是周王殿下,虽以年岁已高,步履沉稳有力。 待行至近前,众士绅赶忙躬身行礼,齐声高呼:“拜见周王殿下!” “免礼!” 很快,这些士绅便由周王朱肃溱领着头,一起来到了官厅之中。 此时,刘平等人正好跟着陈永福进了官厅,见那身穿紫缎沉衣上老者,便是纳头而拜。 “莫要多礼了,陈大人还请直说吧!” 朱肃溱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眼中都是疲惫之态。 “城中将士已苦战数日,受伤者无计,还请周王出粮饷抚慰这些伤兵,方可安定军心!” “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出银五万两、诸位还请自便!” 朱肃溱眼中转了转,最终叹息着让人写了批条。 刘平在后面一看,这不正是那日被自己暴打的胖子。 真踏马巧了,当真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那胖子似乎也注意到了刘平,眼中立马闪过了一丝仇恨。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之中交集,刘平心中更多的是戏谑。 这边尚且不提,因周王殿下开了个好头的原因。 开封府的士绅也不再抠门,纷纷是很有诚意交上了银子。 由官厅之中的书吏统计了下,一百多户竟然凑到了近十五万两的银子。 看来大明真的不穷,只是崇祯穷而已。 而在原先的历史上,周藩也曾联合城中士绅出钱出粮数次保卫开封。 李自成第三次围攻开封的时候,周藩更是发藩库中十数万两银子。 李闯王一下和满饷的明军一打,便是知道了其中的厉害。 …… 此刻,官厅之中众人正谈着这流贼之事,只见一个小厮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 “王爷,刚刚得了城外送来的信,皇庄被烧了啊!”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朱肃溱扬起了袖子,脸上都是悲愤之意。 没办法,周王府的势力范围太大了,以至于开封府附近都有皇庄。 这些皇庄里虽然没有多少银子,但里面却有所占田亩的地契。 丢了这许许多多的地契,周藩要损失多少田亩。 “陈大人,本王愿再出三万两银子,只求快快平了这股乱匪!” “王爷,我等被困于城中,哪里还有机会出兵反击!” 病急乱投医的周王脱口而出,引得陈永福几人是面露为难。 这下,官厅内的众人皆是变了脸,只有刘平面色平静。 “这赵黑子还真未让我失望,这也算给这周藩一个教训了!” 刘平心中却是多了几分快意,是暗暗的想道。 与此同时,刘平的目光看向了摆放在官厅中间桌子上的银子。 自扩军以来,每月光是花费的军饷便达到了五千多两。 刘平身上那点银子早已经是见了底,眼见这周藩又要出那么多的银子,心中自然已经是有了计较。 当然了,这也是在计划之中的。 费了那么大劲让赵黑子造反做大,刘平为的就是自己的利益。 第一,流贼大军席卷各地,可以轻松的为刘平解决乡间地头的顽固派地主。 日后要在开封这一亩三分地上搞军屯,难免要触碰这些人的利益。 刘平索性是快刀斩乱麻,借流贼造反之事平了这些祸患。 第二,便是为了自己搏个军功和出身了。 想要在大明快速的站住脚,刘平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比军功更快的事了。 而且正所谓养寇自重,赵黑子所部精锐不过数千,数万流民都可随时抛弃。 只要在关键之时,刘平出兵平定了这些流民。 就崇祯那个好大喜功的性子,肯定是要大肆奖赏刘平的 至于第三点,则是为了给这周藩一个教训。 现在按照原先的计划,事情已经是办的差不多了,这几日正是该刘平出面平定流贼之时。 没想到这周王又多出了那么多银子,实在算是一场意外之喜了。 想到了这里,刘是挺身而出拜倒:“拜见王爷,小人有一计策,可助大军平了这股乱匪!” “你说什么!” “这人怎地如此狂妄!” 听到这话,朱肃溱还未开口,人群之中已经是议论纷纷。 耳边不时有轻视辱骂之声传来,刘平依然是处之泰然。 “王爷,此人曾经是辽镇的悍将,他这样说了,肯定是已有了对策:” 那边的陈永福眼中闪过喜色,毕竟刘平的能力他可是知晓的。 毕竟马永年万余大军全军覆没,也只有他这一支部队杀了出来。 “慢,先听他说些什么” 望了一眼,朱肃溱止住了想要冲上前来的胖子管事。 见大家的目光都向自己,刘平清了清嗓子念道:“贼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前些日交战之中,我已知晓贼军编制混乱,号令不一” “再加上这些天来,贼军势如破竹,必已经放松了警惕,若是领一支奇兵出城袭营,贼必大乱,开封之围可解!” “好!果真是有勇略之人!本官怎地没想到这袭营之计!” 陈永福带头赞叹起来,随即便目带难色的问:“不知谁愿前往?” 下方顿时变的寂静无声,武官们个个都是低下了脑袋。 开玩笑,这城外可是有数万贼人,万一深陷其中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下官愿意一试!” …… 第98章 了结 夜色如墨,黑暗整片的袭上城头,只有随风摇曳的火把亮光在跳动。 “吱”一声,厚实的城门慢慢打了开来,刘平所部千人摸出了城去。 很快,这千人的队伍便来到了流民大军的营外。 刘平没有丝毫客气,还是让梁飞先去告知了消息。 “刘头,许久不见,真是想死老黑了!” 不一会儿,赵黑子便携着几人走过来迎接。 “行了,此次本官是来告知你逃命的!” 一把推开了赵黑子,刘平依然是神色如故。 “啊!刘头这是什么意思?” 赵黑子脸一下冷了下来,看着好似非常不满的样子。 “好啊!你这老黑,难道是忘了当日我交代之事!” “瞧您说的,刚刚是属下脑子糊涂了,一切都还是听刘头的” 闻了闻鼻子边的酒气,刘平一脚踢了过去,结结实实的将赵黑子踹倒在地上。 这浑人受了这一脚,才算清醒了过来。 “那这数万流民怎么办?难道真的……” “听天由命吧,他们不少人手中已经沾了血,再难回头了” 刘平摇了摇头,随即便打算带人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是简单的打扮了一下。 一千多人被留下了一半,刘平更是亲自穿上了件破损的衣甲。 接着,在大家惊骇的目光中又抹了几把泥灰。 “真有你的,刘头!” 赵黑子大笑一声,随后命手下为那五百多人装扮起来。 不一会儿,一支像是刚刚打了败仗的残兵败将出现在了城外。 “回城!” 将刀在一滩血泊中抹了下,刘平是策马而去。 这边刘平带人刚刚离去,赵黑子已经召集了山寨三兄弟和赵小五。 命几人挑选了军中精锐后,他亲自用火把点燃了大营的营帐。 “撤!” 当天夜里,火光漫天,整个开封城外上百里的连营被大火引燃,无数的流民在火中哭嚎。 大乱之下,很多有心之人在发现中军大营已经一片寂静后,纷纷是夺路而逃。 …… “下官幸不辱命!” “好啊!本王要亲自为你请功!” 刘平回到了城内,正向着陈永福汇报着情况,却见周王朱肃溱突然从一边冒了出来。 “拜见周王殿下!” “刘大人真乃是我大明的福将,此次之功全在于你一人!” “王爷缪赞了,下官只是尽了份内之事……” 朱肃溱出言夸奖,倒把刘平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第二日一早,封闭许久的开封府恢复了正常。 昨日还气势汹汹的数万贼军消散的无影无踪,只有一些流民依然在火堆的余烬中寻找些食物。 因为一场大火引发的炸营,成功摧毁了数万人的队伍。 “小飞,是该回去了” “是!” 刘平骑在战马之上,一百多骑兵伴随左右,身后乃是五百多的军卒。 “大人,这些银子也太多了,还要一辆大车” “速速命人准备,即刻启程!” 刘平带着笑意,此次白得了数万两银子,真是平白无故走了大运。 …… 杞县,刚刚归来的刘平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有什么不同。 与李信几人交接后,便是安然的在千户所中等待众人的归来。 又过了七日之久,在整个河南府绕了一大圈的赵黑子回来了。 除此之外,赵小五所带的一千多人也安然无恙的归来。 再就是山寨三兄弟,考虑到以后朝廷会扫荡这些山头。 刘平便让黄三、杨通、杨和三人入了军籍。 自此是身份一换,从山贼头子变成了为大明朝卖命的军户。 这二人也带来了三千多经过血战的流贼精锐,考虑到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带了匪气。 刘平便没有直接收编,而是先让这些人进行了劳改。 现在千户所内一切都在高速运转,军屯的开垦也在扩大。 光是依靠原先的人口,开垦新田还是有些困难的。 有了这三千多身强力壮的汉子,垦荒之事也得以顺利进行。 当然了,为了收服这流民的心,刘平没有丝毫侵占土地的想法。 开垦荒地一切的所需由卫所出钱提供,地也归开垦者所有。 只要每年交三成租子,便可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 军屯进行的几日之后,周藩的胖管事再次来到了千户所。 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一丝懈怠。 胖管事颤颤巍巍的说明了情况,刘平大度的让人送上了茶。 这人前来是表明了周藩的态度,以及军田之事。 那日之后,明眼人都知道刘平即将高升,那周王也不是愚笨之人。 在得知胖管事和刘平有嫌隙后,先是责骂了一顿,便让他亲自过来赔罪。 “不打不相识,还望刘大人日后不要怪罪了小人!” “无妨,本官乃是大度之人,岂会与你一般见识……” …… 日子仿佛一切都进入了平静,一直到了四月底的时候。 一队不速之客闯入了千户所,守城的堡军不敢有任何不敬。 不为别的,只因为领头的是锦衣卫的百户官。 “速速让开,快让刘平过来接旨!” 太监方正化冒了出来,公鸭嗓不住的嚷着。 “力解开封之围,朕心甚慰……改杞县千户所为神武卫,刘平统所辖卫所之兵,署卫指挥使,实授卫指挥同知” “臣谢主隆恩!” 刘平这次是跪倒在了地上,低头听着怪怪的的公鸭嗓声音。 一把接过了圣旨,他的心中是喜悦不止。 崇祯大帝虽然有时候挺抠门的,但对于立功之臣的奖赏还是很丰厚的。 此次不仅从千户所变为了一卫,就连刘平的官位也变成了从三品的指挥同知。 况且署职也变成了卫指挥使,只要日后再立军功补上。 刘平的便能成为实授的卫指挥使,正宗的正三品武官。 “刘大人,皇上对你可满意的紧,望你不要辜负了皇上的恩德!” 正在出神间,刘平听见了耳边阴冷的男声。 背后冒出了一些冷汗,慌忙是出言应付。 到了最后,又封了百两银子送了过去。 这太监才喜笑颜开的祝贺刘平高升,一点也没了上官的高冷。 …… 第99章 出生 杞县,朝廷钦此更名为神武卫的卫所里是喜气洋洋。 “老王,你家的收成怎么样了?” “哈哈哈,留足了余粮,还剩下不少哩” “真是多亏了刘大人,要不然哪有这种日子过” 军户们在打谷场上翻晒着粮食,忙的是不亦乐乎。 平日里顽皮的孩童们也都忙了起来,帮衬着家里人做农活,是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 夏收已经差不多结束,虽然由于天灾的影响,粮食减收了不少。 但一亩地,总归是有三四石的收成。 按照卫所的规定,交了三成上租子,剩下的便全是自己的。 这样一来,不仅是人人家中有余粮,就连卫所也收了上万石的军粮。 刘府后院,一张宽敞透光的屋子里。 里面是人影闪动,不时还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刘平神色焦急的站在了屋外,目光不时看向门的方向。 “都怪你,若不是你如此使坏,小荷哪里要受这番苦!” 一旁,李望舒听得里面小荷的声音叫的越来越大,便瞪了眼刘平。 闻言,刘平的眼睛一眨道:“生儿育女这是人之常事,你要是闲的无事,便别在这里碍眼” “你!” 李望舒小脸一鼓,气呼呼的指了刘平一下,便低头不再多话了。 事实上,她作为小荷的姐妹是可以在里面帮忙的。 可李望舒终于是个黄花大闺女,是什么也不懂。 苏氏嫌人多了碍事,便将她驱使到了外面来。 很快,伴随着里面再次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叫。 刘平也有些坐不住了,便想推开门进去。 可手刚伸到了一半,却发现门已经从里面打了开来。 只见是苏氏带着一个老婆子,焦急的跑过来道:“平哥儿,小荷妹妹怕是难产了,这孩子为难他娘,先出了脚……” 刘平一听,只觉得脑中一黑,差点便倒在死了一边的椅子上。 “速速请郎中过来,实在不行便保大的!” 听到了这决绝的回答,二女点头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一个颤颤巍巍的老郎中被请进了院中。 刘平当场赏了五两银子,并表示若是大人孩子都无事,还有另外的赏赐。 “多谢刘大人,小人一定尽力而为!” 那老郎中行了个礼收了银子,便挎着药箱走了进去。 又过了一会,只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刘平心中大定,他知道已经是无事了。 “平哥儿,是个千金!母女无事” 苏氏脸带喜色的推开了门,怀中襁褓里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 “好!快给我看看” 刘平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便自顾自的走进了屋子。 看着了眼怀中的婴儿,心中是无限的感慨。 二世为人,总算是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好小啊,这孩子的眼睛生的真好!” 这时,李望舒也靠了过来,便要走了刘平怀中的女婴。 一场风波告一段落,刘平没有食言的赏了老郎中十两银子。 老郎中千恩万谢的告了几个礼,又写了个安神补血的方子,这才起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等屋内的几人是相继离开。 “喂,你这家伙可不要责怪小荷未给你生儿子,她自幼便孤苦伶仃,心肠可软的很,你若是恼了她,我便和你拼了!” 刘平正打算去看看小荷,却见李望舒拦住了他的去路。 哭笑不得的看了眼面前装作气呼呼的女子,刘平索性选择无视她。 虽然自己是个很传统的人,但重男轻女这一陋习刘平却是很厌恶的。 抱过了孩子来到了床榻边,见小荷头上缠着毛巾在闭目休息。 “老爷,你来了,是小荷无用” 刘平正打算无声无息的离开,却见她眼中流出了一行清泪。 见此,刘平又是出言好生宽慰了几句,并表明女儿儿子都一样。 小荷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半倚着床头抱过了孩子。 “老爷,还请你为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轻吻了一下皱巴巴的小脸,小荷轻声念道。 “这般折磨你的娘亲,现在又如此的安静无事!” 刘平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的婴儿,只见这小家伙安安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不哭也不闹,偶尔还会把小小的手蜷缩起来,那模样可爱极了。 心里不禁想道:“这孩子如此乖巧,想必是随了她娘恬静的性子吧。” 于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刘平终于给这个女儿取好了名字。 “宁儿,就叫刘宁!希望我的女儿一生都能安宁顺遂、快乐无忧” 刘平轻轻地念叨着这个名字,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 站在一旁的小荷听到这个名字后,满心欢喜地凑上前去,接连呼唤了好几声:“宁儿……宁儿……” 然而,就在这时,令人惊喜的一幕发生了——原本闭着眼睛的婴儿像是听懂了似的,竟然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那漂亮的眼眸仿佛藏着无尽的纯真和灵动,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喜爱。 …… 当日,整个神武卫都添了不少红色,祝贺刘大人喜得爱女。 刘平也令人在府前摆了三日的流水席,供城中的军户吃喝。 喜气洋洋的庆祝了好几天,一切才慢慢的恢复平静。 随着日子过的越来越快,刘平每日除了过问军屯之事,便是观看军卒的大小操练。 经历了那么久的历练,目前军中已有正兵三千七百多人。 战斗序列为四个战兵司,一司为一千余人。 罗孝武任千总官,统一千名长枪兵。 赵小五为一部千总官,统两千人的火铳手。 王平任一部千总官,统军中精锐的五百斧枪手。 另有肖大成统一个两百多人的炮队,共有三十五门火炮。 其中虎蹲炮二十门、重型佛郎机十五门。 至于赵黑子所带回的三千多人精锐悍匪,在军屯结束后刘平便下令进行了重组。 择其中的品德良善之人,编为了一个两千人的死兵营。 人人都披双甲,使用武器为大棒或者刀盾。 平日里不用编练战阵,只习练个人武艺和战场搏杀。 …… 第100章 骑兵 军中有了那么多负责战斗的正兵,刘平考虑到大军的后勤问题。 先前的四千多堡军被一股脑的编为了辅兵营,由李信一人统领任坐营官。 平日里不参与一线的战斗,只负责后勤运输和打扫战场方面的善后。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辅兵营和先前的死兵营都是不需要军饷的。 军屯进行了几个月,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分了十几亩的新田,相当于后世的生产建设兵团。 至于那四千多人的战兵营,刘平不仅分田给这些人的家中,还一如既往的发放军饷。 普通兵卒一月一两银子,军官中最低的队官为5两银子。 至于各司的千总官,都是刘平亲信之人,一月的饷银也达到了六十两的数目。 当然了,这些亲信所任的千总官以及一营的坐营官都是虚职。 像是赵黑子,刘平报给兵部所授的就是正五品的千户。 而在刘平的军中,赵黑子的虚职则是统两千兵的死兵营坐营官。 想了那么多,官厅之中,刘平命人将李信唤了过来问道:“那些战马都如何了,这些日子可养回了膘?” “禀大人,这段时间辅兵们都小心的伺候着,已追了不少的膘” 李信努了努嘴,目光中带着复杂之色。 开封府动乱之事影响巨大,像是李信这种聪明绝顶之人。 即使有心之人掩饰的再好,他一眼便看出此事是出自眼前之人的手笔。 从此以后,李信对于刘平更加的尊崇,再也不敢如以前一样随意轻松了。 “好,编练骑营之事也要快速提上日程,我大军之利刃便在于此了” 刘平神色平静,虽然惊讶于李信的态度转变。 但想想也就释然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小小千户了。 正所谓孤家寡人,你的得到的越多,丢掉的也会越多。 “不知大人要编练何种骑兵?若是按大明平常练兵之法,可练一千精骑” “不知李营官可曾听闻过铁浮屠、拐子马?” 刘平摇了摇头,话锋是一转,提到了重甲骑兵。 “大人说的可是当年金宋交战之时,完颜宗弼所部骑兵?” “正是如此,这一千多匹战马,可得五百重甲骑兵否?” 见李信对此很是了解,刘平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一人双马,确实可得五百重骑,但这耗费也太大了些” 李信想了想,还是出言劝谏了起来。 刘平对此,却是态度十分的坚决。 重甲枪骑兵一直都是克制步兵以及轻骑兵的利器。 也不知是不是宋亡之后,中原大地上的枪骑兵练法失传。 明军骑兵一直秉承的都是“轻刀快马”,在与蒙古人的交战之中,更是学习软弓快箭的配置。 这样一来,面对满清的重甲骑兵以及重甲步兵,自然而然的就落了下风。 刘平想要编练的枪骑兵,延续到一战时期的波兰军队都还在使用,可谓是破线列步兵的一种大杀器。 至于满清的弓骑和箭手,刘平手下近千人的火铳手也不是吃素的。 列阵之时,满蒙八旗的骑兵与站立不动的火铳对射,后来的八里桥之战已经证明了一切。 不过最可笑的是,满蒙八旗最后连老祖宗近战的勇气都没了。 在八里桥之战中,与燧发枪对射已经落了下风。 若是抱定了向死而生之心,未必不能给英法联军造成大量伤亡。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惨淡的,号称弓马打天下的八旗子弟。 近战被殖民地的锡克骑兵一冲,便是大乱了阵脚,被打的是溃不成军。 想到了这里,刘平心中更是坚定了编练近战骑兵的想法。 出言又与李信谈了其中的利害得失,刘平坚定说道:“军中匠作坊的铁料供应一定不要耽搁了,从今日起全力打制马甲和铁甲,今年之内,这支骑营必要成军!” “下官明白了!” 李信低头一礼,便是退了下去。 虽然心中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但想到刘平做事一直都有他的道理,便不再多问了。 现在的时间已是崇祯元年七月份,明年才是真正混乱的开始。 刘平这般的穷兵黩武,一味的发展神武卫的兵力。 也是为了明年时分,应对建奴的第一次入寇。 不久前,新任河南巡抚范景文已经走马上任。 刘平命梁飞送去了三千两银子的贺礼,那人却是没有任何收的意思。 听闻此事,刘平一开始还有些惊讶。 可在得知新任巡抚是范景文后,他便觉得一点都不奇怪了。 没办法,谁让这位老大人乃是出了名的清廉。 更是号称“二不公”,将自我勉励做到了极致。 这“二不”其一便是不受人之托,第二便是不受人平白无故的馈赠。 这位范大人是万历四十一年中进士,河间府吴桥之人。 自任了东昌府推官后,当年便平反了无数的冤假错案。 时值东昌府大灾,范景文开仓放粮,亲自查恤民情,救抚了无数的流民百姓,使得当地人有了活路。 天启年间,魏忠贤势力庞大,在朝中党羽众多。 范景文依然是直言不讳,上书天启帝要广纳贤才。 其中一句“天下万世是非公论,当与天下万世共之”,成了当世之名言。 最难得可贵的是,此人身上有着古之士人的风骨。 不是什么头皮痒、水太凉之辈可以比拟的。 崇祯十七年之时,李自成进了北京,崇祯皇帝吊死在了景山。 得知了大明已经国破,已经五十七岁的范景文在双塔寺叹息着寻了一口古井。 口中大呼“只恨未在战场立下寸功,实乃生平第一所憾”,说完便是愤而跳了进去,可谓是与国同死。 后世的南明政权建立,为这位范大人追赠谥号“文贞”。 即便是后来入主中原的满清朝廷,也追赠了“文忠”的谥号。 这谥号的含金量在文臣之中的地位,已经是到了极致。 而这位范大人与西湖的张苍水,一直都是刘平心中真正的明末风骨。 明知不为而为之的,才是真正的英雄。 (第一卷完) 第101章 入寇(1) 夏日的斜阳已经落幕,清凉的秋风带起无数的落叶飞舞。 大明崇祯二年,十月初。 蒙古喀喇沁部王庭之内,皇太极背负双手站立在一座高台上。 身边站着几十个重甲护军,这些正黄旗护军手中持着刀枪,身上披着三层甲胄。 外面一层为棉甲,里面套铁甲,最里面一层还衬着锁子甲。 此时,个个是面色严峻,双眼有神的望着这位大金的天聪汗。 今年二月时分,后金笼络漠南蒙古各部,举兵讨伐察哈尔部。 一战攻破多罗特部落,更是将察哈尔部打的是元气大伤。 皇太极的名望水涨船高,一时之间在金国之中无人能及。 但这一切都还不够,为了报宁锦之战一箭之仇,更是为了金国日后的发展。 皇太极如同野猪皮一样,开始了一场明金两国之运的豪赌。 “大汗,伐明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皇太极正长思间,却见大贝勒代善和莽古尔泰一起走了过来。 “大汗,此次千里奔袭实在太过于骇人听闻,深入明国腹地,后勤便是一大问题,万一辽东的明军有所异动,我大金国的基业便要毁于一旦啊!” 暴脾气的莽古尔泰直接喊了出来,引得众人是纷纷为之侧目。 皇太极不紧不慢的听完二人的谏言,心中奇怪代善和莽古尔泰这两个不对付的人都聚在了一起,一同反对出兵。 这莽古尔泰就是个匹夫,可二哥怎地也这般小心畏事了。 “大汗,请收回成命!” 见皇太极不回答,代善是再次出言。 也难怪,上次宁锦之战众贝勒手下旗丁或多或少都损失了不少。 如今见皇太极要如此的冒险伐明,代善和莽古尔泰这两个政敌同时站在了一起反对。 “二位请起,今年收服了蒙古部族丁口数万余人,若是不伐明,大金怕是难熬过这个冬天啊!至于辽东明军的动向,本汗还要多谢那袁蛮子,杀了东江的毛文龙,为我大金剪除了一块恶瘤” “既无后忧,此次又是绕道蒙古打个出奇不意,不知二位为何出言反对!” “请大汗收回成命!” 皇太极好言相劝,可这二人就跟铁了心似的。 闹到了最后,三人直接大吵了起来。 从下午之时,一直吵到了晚上,还是没有达成共同意见。 最后,莽古尔泰一拍桌子叫道:“臣先退了,还望大汗好生思量思量!” 说完,一点也没给皇太极面子的转身而走。 另一边代善的脸色也不好看,不过态度却比莽古尔泰好了不少,也是出言告辞离去。 待二人先后离去,皇太极顿时气的是浑身发抖,胖脸上都多了几分病态的晕红。 “难道诸贝勒都是这种想法?” 心中冒出了冷汗,皇太极回想起了宁锦之战时,战阵之前无人响应的尴尬局面。 难道真的要退兵? “不!我皇太极绝不做关外的蛮王,我要的是整个天下!” 心中暗暗发誓,皇太极命人传令岳托和济尔哈朗前来觐见。 不一会儿,见二人神色匆忙的赶来。 皇太极直截了当的铁青着脸道:“大贝勒和三贝勒已规劝本汗退兵,此次伐明之事就此作罢!” “还请大汗三思!” “此行大有可为,万万不能轻易退兵!” 岳托二人脸上是大惊,当即是跪在了地上。 “说的好!你们二位才是大金最知晓本汗心意之人” 见二人如此支持自己,皇太极有些感动的将他们扶起。 第二日,皇太极是力排众议,宣布借道蒙古大举伐明。 此次举倾国之兵,除了八旗骑兵全部出动。 归附的蒙古人也来了上万人,再之后便是大批的炮灰更役。 前前后后的兵力总和,更是达到了恐怖的十余万人。 从盛京到长城,金军步骑同进,连赶了二十多天的路。 远远的距离,在望见了长城的大概轮廓之时。 皇太极抑制不住心中兴奋,当日便下达了进攻的军令。 以济尔哈朗和岳托分别领镶蓝旗、镶红旗主力为右翼大军,进攻大安口一带。 阿巴泰、阿济格领左翼大军进攻龙井关。 皇太极、代善、莽古尔泰三人则坐镇中军,进攻洪山口。 明军长城防务松弛已久,哪里经得起后金举国之辈兵的进攻。 仅仅一天的时间都没到,金军就兵不血刃的攻入了长城内。 皇太极更是将洪山口设为临时驻地,图谋河北重镇遵化。 …… 遵化城官厅内,新任巡抚王元雅正听着下面人的汇报。 “北虏出兵长城口,数日内已连陷三城……” “行了,别念了!” 王元雅一拍桌子,脸上充满了怒色。 四个月前,前任巡抚王应豸克扣士兵军饷,引得这些穷军汉聚起来闹饷。 都到了这时候,本是该抚慰这帮军汉的心,再意思一下给点银子,这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可这王应豸和昏了头似的,竟想出了一招毒计。 先是假意款待闹饷的军卒,然后没良心的命人送毒酒给驻守遵化的军官和士卒喝。 这种缺德之事,就连下毒之人都不忍心向外走漏了风声。 这下便如同炸开了锅,闹饷的军卒愤怒的发动了兵变,想要杀掉这个狗官。 直到上个月之时,崇祯皇帝下令处死王应豸。 遵化的兵变这才算结束,王元雅便走马上任。 初临遵化,此人对长城防务也不甚熟悉。 再加上军中本就经历了一场大乱,哪里有什么战力可言。 因为金军前锋多为蒙古人的骑兵,再加上明军大多数都未做抵抗。 这刚上任的王巡抚便以为来犯的是关外的北虏,因此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草原上的生活困苦,每到快入冬的时候。 这帮北虏没事就来讨点秋风,抢完了自然而然也就回去了。 心中这样想着,王元雅还是派出了军中为数不多的哨骑。 一边是打探“北虏”的动向,一边向遵化五十里外的三屯营求援。 而驻守在三屯营的正是总兵朱国彦,也就是原先历史上坑死了赵率教之人。 第102章 入寇(2) 山海关外,赵率教抚了抚前额有些花白的头发。 而在他的身边,则是左路副总兵刘应和四千余身穿铁甲的辽镇精骑。 “大帅,此次只是驱逐入境的北虏,哪用兄弟们星夜驰援?” “国事艰难,我等奉命便是了,哪有如此多的废话” 赵率教瞥了身旁的刘平一眼,当即是下令全军轻装急行,驰援遵化。 不知历史是不是随时都在修正,按常理来说。 赵率教身为锦州总兵官,支援遵化之事应该落在祖大寿身上。 可事情就是这样巧合,八月才走马上任的蓟辽督师袁崇焕收到了求援的命令后,依然选择了让赵率教领兵。 此事要是让刘平知道了,恐怕是要惊讶的合不拢嘴。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定数,还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默默操控着一切。 …… 三日之后,赵率教所部连赶了三天三夜的路。 战马疲惫不已,就连军粮也所剩无几。 为此,赵率教看着身旁的刘应道:“前方便是三屯营,我大军要在此休整半日,速去通报,不得延误!” “遵命!” 刘应行了一礼,随即是带了十几个亲卫策马而出。 众人来到了三营屯城下,望了眼紧闭的大门。 刘应心中有些烦躁的道:“锦州总兵官赵大人麾下左路副将刘应在此,还望速速开城,让我辽兵入城休整!” 城头上,朱国彦打量了眼下方疲惫不堪的辽镇骑兵。 “大人,这客军入城,必要粮饷休整,我军中也没有余粮啊!” 见身边的得力干将三屯营守备也反对,朱国彦点了点头。 随即是大喊道:“我乃三屯营总兵官朱国彦,城中百姓忧惧,辽军不得入城!” 一听这话,刘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娘的,劳资们这般费力的来救援,却是城都不让进!” 又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去汇报去了。 赵率教在那边等的焦急,迟迟不见刘应带人回来。 正想让人去寻,却见刘应满脸悲愤欲绝的喊道:“大帅,那帮贼汉不让我们入城!” “竟有此事!” 赵率教一惊,心中顿时便冒了火。 “这三屯营的驻守总兵官是何人?本帅今日便要讨个公道!” “那人名为朱国彦” “朱国彦……朱国…彦!” 赵率教念叨了两声,突然是脸色大变。 再联想到刘平信誓旦旦的三番五次告诫,这人难道真是自己的克星。 还是说战局有变,此时未得到休整会大败于北虏! 心中这样挣扎着,可怜的赵率教此时还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敌人是阿济格所领的八旗铁骑。 终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 赵率教狠狠的拍了下战马道:“传本帅军令,全军回撤,战局恐有变!” 在理性和迷信之间,属于这个时代的赵率教选择了迷信。 没办法,刘平那小子身上透露着种种怪异。 关乎大军生死存亡之事,赵率教是宁愿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三日之后,人困马乏的赵率教回到了山海关城下。 来不及休整,便带着身边十几个亲卫去了宁远。 到了城中,来不及通报之下便面见了了蓟辽督师袁大人。 “袁大人,遵化敌袭并非北虏这样简单,还请大人明鉴!” 赵率教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想通了,能让自己这四千铁骑葬身遵化的只有一种可能。 建奴再次入寇了!想到了这里,心中更是惊惧无比。 “何故如此惊慌,你竟然违抗军令擅自回师,若是误了军机大事,本官必要追责于你!” 袁崇焕的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十分的惊讶于赵率教的反应。 赵率教一咬牙,便将在三营屯遭遇之事和盘托出。 到底是自己的心腹之将,袁崇焕听闻后叹息了一声。 一边让赵率教退下休整,一边让祖大寿派出精锐夜不收探查北虏动向。 …… 四日之后,皇太极率军兵临遵化城下。 细观之下,十数万大军彩旗招展,气势如虹。 王元雅和朱国彦二人这才知道了来的并非是北虏,而是货真价实的建奴。 正想整军备战,可营中却发生了大规模的溃逃事件。 因为兵变之事的影响,驻守遵化的大头兵们军心早已不稳。 此时见到了十数万如狼似虎的建奴,哪里还有战意。 攻城之战还未开打,营中军卒已经溃逃半数有余。 总兵朱国彦绝望的让人统计逃跑之人的名册,可写到了最后。 名册竟然越写越多,甚至连军中的书吏都出现了逃亡之人。 比原先的历史上迟了一天,十一月六日。 北部重镇遵化陷落,巡抚王远雅自尽殉国。 两日后,阿济格所部长驱直入三屯营,总兵朱国彦自尽殉国。 建奴入寇的消息很快传入了京师,崇祯皇帝震怒之下忙令关宁军回援。 宁远城,刚收到朝廷军令的袁崇焕依然是波澜不惊。 召集了祖大寿、赵率教、何可纲三人,袁大人清了清嗓子道:“建奴最多一偏师耳,必非奴酋黄台吉大举进犯” 三人俱是无言,只低头听闻这位蓟辽督师的长篇大论。 又过了几天,当遵化陷落的消息传到了宁远。 袁崇焕终于有些急了,急令三人领兵南下京畿地区。 他本人更是亲领关宁军,支援蓟州一带。 …… 杞县,神武卫的校场上。 等待了多日,当收到了范景文书信之时。 刘平急令全军集合,他更是穿上了整套的衣甲肃立当场。 “兄弟们,我等身为大明军人,如今建奴入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说我等该当如何!” 扬起了手中战刀,刘平声嘶力竭的喊着。 “杀奴!” “杀奴!” “好,从即日起,全军前往开封汇合,北上勤王!” 见军心可用,刘平激动的下达了军令。 随后,整个神武卫就如战争机器一起运转起来。 各种辎重装备被辅兵营的兄弟装上了骡马大车,仓库里崭新的铁甲也都被取了出来。 最重头戏的便是那三十五门火炮,为了运这些大家伙。 这段时间里,刘平命人在周边县府不断的购买拉货运车的骡马,光是在这方面便花了近万两的银子。 如今建奴入寇,后勤运输的优势便显现了出来。 才两日的时间没到,全军都已经整装待发。 第103章 入寇(3) 开封府城外,饱经战火的城墙下成了一片火红的海洋。 范景文身上穿着官服,伫立在一座点兵台之上。 自前几日得了勤王诏书,这位范大人当真是忙坏了。 在心忧国事的同时,也让人送去了书信。 范景文苦等了几日,终是等来了各军前来汇合。 “大人,各军已整军完毕!” 陈永福行了一礼,他现在已是开封总兵官。 此次勤王之军,除了河南巡抚之外,最大的便是他了。 “莫要耽搁了行军路程,一切从简!” “是!” 随即,明军阵中的牛皮大鼓有节奏的响了起来。 只见各部援军分别派人出来唱名,个个是声如洪钟。 “宣武卫指挥使霍松统五千二百之兵!” “怀庆府参将李德胜统三千之兵!” “开封府总兵官陈永福统五千之兵” “河南府副将……” “南阳府守备……” “汝宁府游击……” “神武卫指挥使刘平统四千二百之兵!” 待所有人报完了正兵的名额,民夫和辅兵才开始散开收拾行程所需物品。 接着,众人又到了武庙祭拜了岳武穆的石像。 范景文回身勒马下令道:“全军出发,北上击虏!” 数万大军随即开始动了起来,朝着睢水的方向前进。 刘平策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望着这延绵不绝的人头。 心中是不禁微微叹道:“河南之兵便已有数万之人,也难怪朝廷发不起粮饷!” 河南勤王军暂且不提,各地巡抚和总兵收到了圣旨后。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勤王,短短数日之间已有二十多万大军响应。 单单北方就有十大总兵,分别为:昌平总兵尤世威、山西总兵王国梁、延绥总兵吴自勉…… 其余各省,除了河南一部援军,七省是个个不甘落后。 山东、南直隶、湖广、浙江、江西、福建、四川均是派出了人马。 这二十多万人进了京师附近,得不到足够的粮饷补充,刘平已经可以想象到崇祯唉声叹气的模样。 这比之汉末的十八路诸侯也差不多了,一个不稳大明朝就要翻车了! 同样的是,挑战也代表着机遇,能不能一飞冲天,便看此次了! 想到了这,刘平将手中战刀握的是更紧。 …… 正在勤王大军赶来的时候,皇太极可一点都没闲着。 得知关宁军已经是大举南下,为了逼迫明军与其在野外决战。 皇太极派阿济格孤军深入,一举攻破了迁安。 迁安一陷落,关宁军从山海关南下的必经之路便被阻断。 山海关城楼上,袁崇焕接到了探马送来的军报。 得知迁安已经陷落后,看着身边的三位亲信将领。 袁大人是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金军千里奇袭,粮草和攻城器械必定匮乏,只要沿线布置得当,依靠坚城防守,定能让这帮建奴作困兽之斗,既然迁安已经失陷,我们便走滦州!” 随即令整合过的两万大军立即出发,南下山海关。 可接下来,就出现了让人十分迷惑的一幕。 袁崇焕带着祖大寿三人到达滦州后,一路分兵一边行军。 最终到达蓟州的时候,手中只有九千余骑兵。 到了蓟州才不久,明军还未好好休整一番。 袁崇焕便下令道:“除蓟州本部之兵外,各路援军一律回本部据守!” 听见这种军令,便是严肃的赵率教也有些绷不住了。 于是,他便出言劝谏道:“督师,蓟州是守卫京师的重要关口,建奴若要围攻京师必要先破蓟州,为何要遣返援军?这岂不是……” 谁知袁崇焕听了也不恼,反而是面带笑意的回道:“岂不是什么?黄台吉也是我们的老对手了,金军不擅于攻城之事在锦州之时你应知晓,况且建奴每次抢掠都是为了钱粮人口,他们敢在坚城下与我们拼命吗?” 一通话说下来,袁崇焕的脸上更是带了些许得意之色。 赵率教还想再提,却见袁督师大手一挥打断了道:“够了!想当年宁远之战之时,城中只有一万兵便能挡住虏酋努尔哈只数万大军,黄台吉这厮,不如其父也!” 无奈的转身离去,赵率教心中已经带了些许悲凉。 这袁大人也不知为何如此反常,太过于轻敌终究不是一件好事啊! …… 京师紫禁城,乾清宫懋勤殿之中。 “废物,都是一帮无能之辈!” 朱由检一把将御桌上的书籍和奏折全部掀到了地上,引得身旁的宫女是不住的颤抖。 王承恩一见,挥手示意那宫女退了下去。 “皇上息怒,袁大人肯定能挡住建奴,说不定捷报已经在路上了” 说完,便弯下了身子,开始捡着散落一地的物事。 听到这话,朱由检的心头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也不好发作起来。 只能闷闷的道:“希望如此吧,若是建奴真的打来了京师,那朕的颜面何在啊!” 说实话,朱由检现在已经对袁崇焕起了怀疑之心。 但这人终于是自己力排众议提拔的,咬着牙便认了。 如若袁崇焕真是个昏庸无能之臣,那朕岂不是也是个无能之君! 五年平辽,又怎会平到了京师关内! 心中一阵的胡思乱想袭来,朱由检对袁崇焕的疑心是越来越重。 正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小太监的禀报声。 王承恩来到了门口,将公文拿了过来一看。 随即是满脸兴奋的跪在了地上,看着朱由检念道:“恭喜皇上,袁大人已经上了奏疏,必不让建奴越过蓟州一步” “好!有这话朕也就安心了,王大伴,快快命人设宴,朕今日要好生吃一顿!” 朱由检的阴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潮红,看向了下方的王承恩。 再说蓟州城下,金军的大营之中。 皇太极看了整篇的军报后,便分析出了袁崇焕想要将他堵死在蓟州。 再依靠周边明军一一包围蚕食,想要金军知难而退撤兵。 这袁蛮子,本汗偏就不如了他的愿! 心中暗骂一句,随即是命令大军放弃蓟州。 沿着蓟西之地一路急行军,直捣黄龙的朝着京师而去。 第104章 入寇(4) 大明崇祯二年十月十五日。 冬日的寒风刺骨凛冽,迎面刮来让人睁不开眼睛。 “督师,还请进去吧,外面天寒” 祖大寿半身低下,眼中都是关切之意。 “为何城外毫无动静!哨骑可探得军报来” 袁崇焕面色坚毅,依旧望着城外的方向。 “已派人前去探了,最多午时便能回来禀报” 祖大寿话音刚落,只见城外响起了“踏踏”的马蹄声。 一个明军骑士策马而来,满身都是灰尘和泥土。 人还未进城,便满脸焦急大喊:“建奴跑了,一个人影都没有!” 城上的袁崇焕一惊,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慌忙命祖大寿将军报递了过来,仔细看了一遍。 袁崇焕痛呼道:“大事不好,建奴已朝西而去,前日已至京郊!” “这黄台吉岂不是自断后路,我军可以围而歼之!” 祖大寿也是一惊,不过还是敏锐的分析道。 事实上他说的也没错,皇太极此举已经犯了兵家大忌。 一旦要是京师久攻不下,金军便有了被包围的风险。 “就凭京营那四五万老爷兵,怎么守的住,真是一个疯子!” 袁崇焕的声音依然保持着镇定,但脸上的铁青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显然,他也没料到皇太极会使这釜底抽薪之计。 这就是赤裸裸的在逼关宁军,不去救京师不行。 去救京师,路上难免要遭遇金军的埋伏。 “袁督师,现在该当如何?” “京师肯定是要救的,但切不可操之过急中了建奴的埋伏,命大军从南到北,迂回至天津卫北部一带,密切探查建奴动向!” 随着军令一下,整个蓟州便动了起来。 关宁军三部共九千余骑兵陆续而出,迂回着朝京师而去。 …… 三日之后,京畿地区一座庄堡里。 皇太极端着一碗热羊慢慢喝下,感受着腹中温热之意笑道:“这明国的阁老还真会享福,那么小的羊羔儿都用来吃了” “大汗说的是,这几日已经抢了几十处明国大官的庄子,光是银子财货都有几十万两!” 一旁的岳托出言附和,萨哈廉、济尔哈朗等人连连点头。 很显然,这几日的劫掠,让大家都获得了不小的好处。 待多数人相继离去,皇太极端坐在木椅上叹道:“这关宁军主力为何还不出现?难道那袁崇焕真的是个愣头青,连京师都不管不顾了!” 想到了这里,皇太极有些为难的叫来了豪格。 命他派出十几支哨骑,一发现明军踪迹便立刻汇报。 两日之后,皇太极亲领八旗铁骑十余万大军穿越通州。 二十日,京师宣布进入戒严状态。 眼看金军是兵临城下,勤王的部队都还未到。 而暂时负责京师防务的便是明初战力极强的三大营。 京营明面上的人数该有十万多人,可由于明军吃空饷的老传统,鬼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 同一时间,为了将城中兵器房的火器搬上城头御敌。 兵科给事中陶崇道命人扛着火铳和火炮来到了神机营的驻地。 见到了一个身材臃肿的千户后,陶崇道满眼凝重的询问:“不知这火器该如何使用,还望仔细教授一番” 岂不料,那千户的脸上一苦,一时之间连话也说不上来。 到了最后,见陶崇道的脸越来越黑。 这胖千户一下跪在了地上,大声喊道:“请大人饶命,小人祖上乃是成祖爷身边的亲兵,可小人自从出生以来,从未碰过这些火器刀枪……” 见到这种情况,陶崇道无语梗塞了。 只好让胖千户起身,又去寻了几个神机营的士兵。 问了他们一些问题,众人不是一脸茫然,就是满脸苦戚戚的。 京营已经衰败至此,陶崇道叹息着离开军营驻地。 …… 被围了十几日后,大同总兵满桂和宣大总兵侯世禄两支人马先到德胜门。 又陆续过了几日,袁崇焕率领的关宁军主力到达广渠门。 眼见大战是一触即发,城中却流传起了关宁军是叛军,袁崇焕是卖国贼的流言。 因为在京师中的权贵和百姓眼里,他们只看到了建奴大举入寇。 袁崇焕先是一无所知,姗姗来迟。 后面辽军入关后,还一直不和建奴交战,不仅不打,还遣散了蓟州方向的援军。 这样一来,致使建奴长驱直入,直捣京师。 无数百姓的亲人朋友惨遭屠戮,权贵们更是损失了大量的土地金银。 这一刻,不止是城中的所有人在痛骂辽军和袁崇焕。 就连崇祯得知了流言后,也是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才到第二日,心感忧虑的朱由检召集群臣,商量对策。 朝会之上,都要恨死了袁崇焕的官员们纷纷是上书要求朝廷治罪。 朱由检对此是一一听了,但却没有表达任何的意见。 直到朝会过去了一半,只见一人出列跪地拜道:“启禀皇上,臣有事要奏!” 崇祯一看,竟然是那礼部侍郎周延儒,难道这人也是来攻击袁崇焕的? “准奏!” “禀皇上,昔年世宗皇帝斩一丁汝夔,将士震悚,强敌便退了,望陛下能效仿世宗皇帝做法!” 台下大臣一听,顿时都瞪大了眼睛。 感情这周延儒没安好心啊,都到了这时候还要扫除政敌。 当年蒙古人入寇,嘉靖皇帝便下令砍了兵部尚书丁汝夔的脑袋。 现在这周延儒又出了这种昏招,想要砍了兵部尚书王洽的脑袋。 “皇上,臣请斩兵部尚书王洽,以壮我官军声威!” 周延儒再次跪下低头,请求着上面的少年天子。 “罢了,宣旨锦衣卫拿下王洽,抄没所有家产,其家人流三千里至岭南之地,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在众多朝臣惊骇的目光中,还在殿上的王洽被当场剥去了官服和乌纱帽。 “皇上,臣冤枉啊!” 王洽大急之下,一时间已经气的只说出了这句话来。 你们大家伙人人对袁崇焕有气,为何对我身上发啊? 朱由检却是无情的挥了挥手,不再看向他。 在被押了下去后,王洽一直都在喊着冤枉。 直到午时的一声惨叫,刚上任一年都不到的兵部尚书王洽被砍了脑袋。 而他的继任者,则是差点将整个大明朝带入深渊的人物—梁廷栋…… 第105章 勤王(1) 京师,德胜门城楼之下。 皇太极骑在一匹高头战马之上,放眼望去。 只见明军阵势并不密集,像是排成了两支人马。 兵贵神速之间,没有过多思考。 皇太极看着身边的诸臣下令道:“传本汗军令,着岳托、济尔哈朗、萨哈廉三人领右翼四旗巴牙喇,务必要先吃掉这股明军骑兵!” “喳!” 由岳托领着头,护军营中的骑兵策马而出。 过了一会儿,便集中了两千多人的骑兵部队。 这些骑兵都是人马皆披甲,马甲暂且不提,光是那些护军营的巴牙喇。 身上已是披上三层甲胄,个个是虎背熊腰,背上还插着一根根背旗,看起来便是军中的精锐。 “鲁赤达,带着你的人先上!” 济尔哈朗戴上了避雷针铁盔,眼中带着冷意的一扫。 “得令!” 鲁赤达跪下行礼,这人是漠南蒙古喀喇沁部落的一个小酋长。 此次征明,这老小子也是出动了整个部族的力量。 “呜呜呜” 悲凉的角号声响起,两千多蒙古骑兵慢慢汇聚起来,好似形成了一道黑色的烟尘。 “杀光这些明狗!”鲁赤达怒目圆睁,口中咆哮着下达了命令。 只见他身先士卒地舞动起那把大汗亲赐的宝刀,仿佛要将眼前的敌人统统斩于刀下。 而身后那些剽悍的蒙古骑兵们也毫不示弱,纷纷响应首领的号召,迅速抄起了手中的弓箭。 虽然冲锋的气势很是骇人,但这些蒙古骑兵们的装备确实显得有些简陋。 他们身上所穿的,要么是略显单薄的棉甲,要么就是坚韧但防护力有限的皮甲。 然而,尽管如此,骑兵们依然凭借着自身精湛的骑术催着战马加速。 再看他们手中的武器,除了射速快的软弓之外,便只有手中的弯刀了。 另一边,明军阵中早已经是严阵以待。 领头的是宣大总兵侯世禄的三千多骑兵,个个是顶盔穿甲,端的也是军中的精锐。 此刻,侯世禄见建奴手下的蒙古骑兵率先发动了攻击。 毫不怯弱的大喊道:“诸位同袍,与本官一同杀奴!” “杀奴!” “咚咚咚!” 明军步卒大阵中的大鼓声也开始震动起来,如同雷霆一样响彻在战场的上空。 “放箭!” 两军骑兵的距离越来越近,鲁赤达看着满山遍野的明军终究是沉不住了气。 “嗖嗖嗖!” 蒙古骑兵们开始弯弓搭箭,快速的将箭壶中的箭矢射出去。 谁知这一轮箭刚射出去,只见对面的明军骑兵纷纷是趴在了战马之上。 这些人背后都背着一面圆盾,再加上身上甲胄。 一时之间,明军骑阵几乎是毫无波动。 依然是催动着战马,待到三十多步的距离。 侯世禄拔掉了身上的箭矢下令道:“稳住骑阵,冲进去!” “杀啊!” 明军骑兵抬起了头,纷纷是拔出了腰间的战刀。 “直娘贼!” “明狗!” 双方口中皆是污言秽语不断,叫骂之声大作,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一般。 就在这喧嚣声中,两军骑兵如两股洪流般轰然冲撞在一起,瞬间交织成一片。 只见明晃晃的战刀在空中挥舞,带起阵阵寒光。 随着每一次挥下,伴随着金属相交的铿锵声响和战马嘶鸣,便会有一人惨叫着从马上坠落,或是被直接斩于马下。 鲜血四溅开来,如同点点红梅绽放在这片焦黑的土地之上。 然而,尽管战况是如此的惨烈。 由于这支明军骑兵是侯世禄手中的精锐标营。 平日里懒懒散散、只会打打顺风仗的蒙古人立马就落了下风。 还未过半炷香的时间,蒙古骑兵的前阵就开始逐渐显露出疲态,原本紧密的阵型也变得松散起来。 随着身边人越来越少,不少蒙古士兵面露惊恐之色,手中的兵器挥舞得越来越无力。 而他们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恐惧,不断的扬蹄踏起。 相比之下,明军骑兵则越战越勇,气势如虹,一步步向着蒙古骑兵的阵营压去。 从开始之时,侯世禄便考虑到了对面蒙古骑兵的战法。 与北虏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他可是清楚的很。 与其和他们在前阵对射,真不如杀入阵中短兵相接有用。 “一帮废物,真不明白大汗为何要收容这些蒙古人!” 金军后阵之中,萨哈廉吐了口唾沫,显然十分的看不起这帮蒙古人。 “莫要啰嗦了,可愿与我一同杀入阵中!” 岳托一扬手中的长柄挑刀,脸上都是凶意。 “只愿与兄同往!” 萨哈廉掏出了背后的长弓,随即便催动了战马。 “杀啊,大金的勇士们!” 金军之中的牛录额真叫喊着,两千多的巴牙喇精骑已经发起了冲锋。 “踏踏踏” “稳住骑阵!” 听着后方传来的马蹄之声,侯世禄心中是无限的焦急。 正在这时,侯世禄只觉得头顶是一黑。 接着,他便有些愣神了。 因为遮蔽日光的,竟然是漫天飞舞的雨箭! 此刻两军骑兵还在战斗之中,这帮建奴竟然连自己人的性命也不顾了! 心中大骂着,侯世禄只觉得臂膀上一疼。 一只带着倒钩的箭矢已经破开了臂甲,带起了血花。 “放!” 岳托在马上继续拉着弓,而这三十多步的距离已经是到了极限。 “冲!” 随着一声震天的吼声,巴牙喇精骑已经挥舞起了挑刀和虎枪。 一个明军骑兵奋力一挥,战刀已经朝着面前的一个高大建奴劈下。 却不想,那建奴一点都没有躲避的意思。 “明狗,去死吧!” 手中是长柄刀一挥,已经劈开了明军骑兵脖子处的铁甲。 在人头飞舞起来之前,那明军骑兵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因为刚刚他的一刀,竟然连这建奴的甲胄都未破开。 “侯帅,兄弟们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要全军覆没于此了!” 一个明军把总来到了侯世禄身旁,满身都是鲜血。 “生亦何苦死亦何哀,今日便是死在这里又如何!” 侯世禄大吼了一句,已经是戴上了手中的铁盔。 还未等几人反应过来,已经身先士卒的杀了出去…… 第106章 勤王(2) 德胜门,明军后阵之中。 “为何不发炮支援,竟坐视侯兄弟被建奴击溃!” 大同总兵官满桂眼中带着火的责问那京营的千总官,目眦欲裂的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 “满总兵,下官帐下久未操炮,不敢轻举妄动!” “诶!” 重重的叹息一声,满桂双眼血红的看着正在追逐明军骑兵的巴牙喇精骑。 “弟兄们,跟我上,杀奴!” 简单的说了句话,满桂已经抱定了拼死一搏的决心。 随着一声令下,满桂威严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骑阵中炸响。 只见身旁的两千余名骑兵迅速行动起来,他们有条不紊地开始排列阵势。。 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危难时刻,依然是满桂身先士卒。 他挥舞起了手中寒光闪闪的大刀,带领着身后的骑兵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向着气势汹汹的巴牙喇猛冲过去! 刹那间,喊杀声、马嘶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惊心动魄的战歌。 凭着这种向死而生的勇气,明军骑兵与巴牙喇骑兵混战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两支竟也难分胜负,战场一下便陷入了僵局之中。 “轰轰轰!” “继续放!不要停!” 就在这时,只听见德胜门城头响起了火炮的轰鸣。 淡淡的白雾扬起,五十多门大小各一的火炮同时开火。 无数的铁砂和弹子打了出去,可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 听见了炮声,本来还极为兴奋的满桂只觉得后背是一痛。 再伸手一摸,是一片的血红和刺痛袭来。 放眼望去,就连身边的几个亲兵纷纷是跌下马去,显然是被炮打死了。 “苍天无眼啊!” 仰天长啸,满桂的意识慢慢昏沉下去,便要跌落马去。 身边几个忠诚的亲兵立马赶了过来,扶住了这摇摇欲坠的总兵官。 战场之上还在厮杀,明军被这一轮炮早就打的没了战意。 果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背后有猪队友捅刀子。 随之,明军骑兵开始陆续溃退撤入城中。 金军骑兵装模作样的追击了一阵,面对京师这高耸的城墙。 岳托对此也没什么想法,便是带人返回了中军大营之中。 …… 与此同时,广渠门之外。 辽镇步骑两军在袁大人的调动下,组成了为三个“品”字的翼鹤阵。 既左翼为赵率教、中军为袁大人亲领,最右翼为祖大寿。 这种阵型有一种好处,一旦一个方阵扛住了金军的进攻。 两翼便可包抄过去,断绝敌人任何逃生之路。 皇太极打眼望了过去,只见明军是阵型紧凑,面对数千骑兵是巍然不动。 “传令,先破左翼赵率教部!” “喳!” 皇太极是一声令下,刚刚一眼他便看出了破局之法。 想要断了这三个方阵的联络,便要先破一路。 而在侦查之中,皇太极发现左翼明军阵型最为薄弱。 柿子当然要捡软的捏,去埋头苦干那中军大阵,那不是送死吗? “呜呜呜!” 金军之中传令的骑兵跑动,号角声也呜呜的连成一片。 明军中军阵中,袁崇焕面沉如水的看着金军一切的调动。 随即,是看着身旁之人喝道:“可纲,便由你带本部之兵在后面压阵,若有军卒擅逃,立斩不赦!” “注意建奴骑兵的冲击,一旦不敌便退入阵中……” 一条条军令从袁大人嘴中发出,明军阵型随着令旗和战鼓声不断调整。 “杀啊!” 另一边,金军之中的第一猛将阿济格已经发起了冲锋。 手下两千多蒙古骑兵和五百多巴牙喇骑兵,直奔着赵率教部而去。 “稳住阵型!” “弓手上前!” “长枪手列阵!” “再敢乱动者,立斩!” 明军阵中,队官们咋咋呼呼的调整着上方传来的军令。 所幸辽镇的军士和建奴都是老对手了,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敌距一百步!” 只听得那报步之人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开炮!”这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直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就在此时,原本寂静无声的辽军阵中中突然火光冲天,紧接着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 刹那间,十几枚巨大的炮弹带着动能划过天际。 只见那些炮弹落地之后又轰然跳起,瞬间将周围的一切都砸成了碎片和齑粉。 一时间,金军前阵营中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肉横飞的惨状。 十几道血肉模糊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的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 有的则还保留着临死前惊恐万分的表情,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炮击,可谓是大大振奋了明军的士气。 “万胜!” 因此,一阵漫天的欢呼之声响起。 “速速发炮!” 皇太极看的是眼中一寒,便下令佟养性手下名为“乌真超哈”的炮队还击。 这“乌真超哈”在满语之中便是“重兵”的意思,其成员为明军降兵编练而成。 因为金军中的火炮大都较为落后,许多都是缴获明军守城用的炮。 而关宁军这边可有着红夷大炮,才对射了几轮。 金军炮阵之中便炸开了花,十几个炮手便炸的是血肉模糊。 那佟养性已经是叫苦不迭的过来跪道:“大汗,明国火炮犀利,再这样打下去,炮手都要死光了!” 听到这话,皇太极脸色更是变得铁青无比。 无奈之下,便是让佟养性带人全部退下,仍然由着正面骑兵发起冲锋。 “杀啊!” 随着炮战的失利,愤怒的阿济格是一马当先,催马便出。 金军冲锋之时,迎面便是一轮的箭雨袭来。 “嗖嗖嗖!”只听见一阵密集而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 那些巴牙喇精骑毫不示弱地在马背上展开了反击。 他们个个弯弓搭箭,动作娴熟而迅速,一支支利箭如同雨点般朝着明军阵营倾泻而去。 众多明军弓手们虽然奋力反击,但无奈那些巴牙喇精骑身上穿着三层甲胄,宛如一个铁罐头一般。 更要命的是,这些建奴的射箭技术极其精湛,许多箭矢都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准确无误地射中了明军弓手。 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许多明军弓手纷纷中箭倒地。 鲜血染红了地面,而原本整齐有序的明军阵线开始出现混乱和松动。 没过多久,明军阵中的伤亡人数就急剧上升…… 第107章 勤王(3) 广渠门外,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明军步营虽然严阵以待,但面对如狼似虎的巴牙喇精锐骑兵,他们渐渐陷入被动。 巴牙喇们骑着高头大马,弯弓搭箭,一轮又一轮地向明军队列倾泻着密集的箭矢。 如雨般的利箭呼啸而来,明军士兵们纷纷举起盾牌抵挡,但仍有不少人中箭倒地。 原本整齐的队列开始出现混乱,有些士兵甚至转身想要逃跑。 就在这时,一名焦急的明军把总大声叫嚷起来:“快发炮!莫再让这些鞑子嚣张下去!” “大人,若是再发,恐有炸膛之危!” 推开了劝谏的炮手,把总官一边吼着,一边有些手忙脚乱地点燃了火绳。 随着“嗤嗤”的燃烧声响起,那门火炮的炮口瞬间冒出了熊熊烈焰和滚滚的浓烟。 只听一声巨响,炮弹带着巨大的冲击力飞射而出,径直朝着冲锋在前的建奴骑兵砸去。 眨眼间,几个建奴骑兵躲闪不及,连人带马被炮弹击中,顿时惨叫着摔倒在地。一时间,尘土飞扬,血肉横飞。 在后阵督战的赵率教目睹这一幕,不禁兴奋地大喊道:“打得好!继续给我狠狠地打!这帮建奴不也是爹生娘养的!” 他挥舞着手中的腰刀,激励着士气低落的明军士兵重新振作起来。 金军后阵之中,皇太极脸色阴沉的看着正面僵持住的战场。 正想喝问下方的诸位贝勒大臣,却见后营方向处,突然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就在那急促的马蹄声响彻四周,越来越接近的时候。 皇太极面色凝重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正黄旗护军统领,颇为威严的下达了命令:“速速带人前去查看究竟发生何事!” 接到指令后,那位正黄旗护军将领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率领一队精锐巴牙喇策马疾驰而去。 没过多久,只见一名满脸灰尘、神色慌张的男子急匆匆地奔回,他正是皇太极的长子豪格。 只见豪格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说道:“父汗啊!大事不好,明国的援军已然抵达此地,情况危急,请您尽早做出应对之策啊!” 此刻的豪格狼狈不堪,身上的盔甲沾满尘土,脸上也被灰土覆盖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一双眼睛透露出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皇太极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恼怒之情。 他瞪大眼睛看着跪在眼前的豪格,毫不留情地质问道:“身为本汗的皇长子,遇事怎能如此惊慌失措?快说,这明国援军到底来了多少人马?” 周围众多贝勒汉人大臣们纷纷将目光投向豪格,眼神中既有疑惑,又带着几分对他表现不佳的鄙夷之色。 “约莫有万人左右,但那帮明军甚是精锐,一个照面镶黄旗便折了几十骑!” 豪格依然跪着,但神色已经是恢复了平静。 “大汗,我大金兵马十数万人,岂能因这一股明军援军到来就露了怯!” 听完这个消息,皇太极沉默不语,而一边的阿济格却早已经沉不住了气。 “臣弟愿领镶白旗本部人马前往,在这京师郊外野战,咱们才是行家!” 说完,阿济格狂笑着跪在了地上。 “这……” 这下倒皇太极有些矛盾了,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在这种至关重要的大战里,随意分兵乃是犯了兵家大忌。 可好不容易将明军精锐引诱出城野战,他觉得不该放过这次绝佳机会。 于是,顿了顿后,皇太极同意了阿济格出兵的想法。 这还不够,正面金军的攻势随之而来,辽军的翼鹤阵顿时便陷入了危机之中。 …… “再快点!全速前进!” 另一边,距离广渠门十几里处,一支万人规模的明军方阵在有序的移动。 刘平稳坐在中军之中,随着他的军令发出。 众军卒卖力的催动着骡马,朝着广渠门的方向杀了过来。 “刘大人,就这样脱离了范大人麾下,会不会引得他反感” 李信策马在一旁,有些忧虑的看着大军来的方向。 “李营官多虑了,我军行军速度本就比他们快,再说了本官相信范大人的为人!” 刘平莞尔一笑,心中并没有在意这些小问题。 几日之前,考虑到广渠门大战在即。 刘平便向范景文提出了领兵先行之策,而范大人又是通情达理之人。 兵贵神速的道理他自然是懂的,于是便允了刘平先行。 而刘平也没有辜负这位老大人的信任,连着急行军赶了三日的路。 终于是在大战之时,成为明军前来的第一支生力军。 “报刘大人,前方出现大股建奴骑兵!” 正思绪间,刘平耳畔响起了梁飞的声音。 先前与豪格所领的游骑交战,小胜了一场的便是他。 现今,听到了梁飞传回来的军报。 刘平拿起了身后亲兵扛着的大铁枪,大喊道:“全军列阵!直扑面前之敌!” “全军列阵!” “火铳手上前!” “炮手上前!” “斧枪手何在?” “骑兵何在?列冲锋队形!” 随着军令的一条条传出,神武卫军中的各小旗队官开始发号施令。 只见各军卒们闻令而动,他们动作整齐划一、迅速敏捷,仿佛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仅仅片刻之间,一个规模宏大的方阵就在众人眼前赫然呈现出来。 这个方阵布局严密,横竖成行,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而位于大阵最前端的,则是那整整一千五百名手持火铳的精锐士卒。 他们神情专注且严肃,眼神紧紧地盯着前方,没有丝毫懈怠之意。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这些火铳手们立刻开始熟练地装填起弹药来。 每个人都有条不紊地操作着手中的武器,将火药、弹丸等依次装入火铳之中,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 一旁,炮手们卖力的将三十五门大炮从车上卸了下来,个个开始清膛装药。 左翼,一千多名长枪手排成了两列横阵,将锐利的枪头全部举起。 右翼,五百余枪骑兵已经在四千多名辅兵的帮助下穿上了整套的甲胄。 而整个方阵正中,王平领着五百多重甲斧枪兵躲在火铳手身后。 再之后,则是赵黑子所率的两千多死兵营步卒。 个个是身披双甲,已经是做好了攻击的队形。 整个方阵是井然有序,随着各基层军官的命令而动。 一点点的往前推进,显然这是一个迎难而上的攻击队形。 第108章 勤王(4) “贝勒爷,旗主可交代了,一旦战事有变,莫要损伤了镶白旗旗丁!” 阿济格勒马而止,身旁的一个梅勒额真小声提醒。 “去你娘的,劳资如何做事还要多尔衮多问!” 阿济格满脸愤怒的甩了一鞭子,打的那人“哎呦”一声,竟直接从马上跌下来。 “奴才知错了!” “先饶了你这狗奴才一命,待本贝勒先破了这股明军!” 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阿济格的心中还是有些不满。 去年之时,他因为擅自给多铎办婚礼被皇太极削去了旗主之位。 虽然是给了自己的亲弟弟,但阿济格心中始终是有些不满的。 当然了,这也是他为什么每战争先,想要在皇太极好好表现一番的原因。 此时,阿济格已经是敏锐的发现了明军阵型的变化。 但心中狂傲无比的他,并没有将这股步兵为主力的明军放在眼中。 因为在此人的眼中,八旗健儿野战便是无敌的。 “呜呜呜” 悲凉的牛角号声吹响。 镶白旗部万余大军开始了排兵列阵。 “滚到前面去!” 随着步甲兵们的怒骂声之中,四千多名如同杂鱼一般的更役被驱赶着走到了大阵的最前方。 这些人身上几乎都穿着破烂的号衣,手中拿着军中最为垃圾的兵器。 一般对阵之时,常常作为消耗明军弹丸和箭矢的主力军。 “箭手上前!” 军中的令旗在变化,两千多骑着战马的马甲兵纷纷取下了背后的弓箭。 “都站好了!待到明军火器打完,便是你等建功立业之时!” 阿济格催动着战马,非常夸张的在三千多步甲兵的阵前呼喊。 这些步甲兵身上皆披着一层棉甲,手中所拿着的,不是长枪便是刀盾,乃是步战冲锋的主力。 至于最后,则是阿济格亲领着五百多巴牙喇护军精骑。 人人皆是三层甲,不仅人人善于冲阵,还玩的一手好弓箭。 而在战场的侧翼之处,赫然可见两千多名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的蒙古骑兵。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些蒙古骑兵的主战武器乃是弓箭。 他们手中的弓弦紧绷,背上的箭壶里闪烁着寒光。 然而,这些人身上所穿戴的甲胄却极为稀少。 有的士兵仅仅只有一件单薄的皮甲,甚至还有一些人身上竟然只是穿着破旧的棉袍。 这些蒙古仆从军的待遇显然并不尽如人意,可见皇太极还是防着蒙古人一手。 明军阵中,刘平眼神平静的看着金军的变阵。 随后,他的目光死死的看向了最后的那五百多镶白旗的护军。 此战胜与不胜,便在于此! “冲啊!” 铜锣声响起,四千多更役被逼着发起了冲锋。 然而,他们的阵型却十分的散乱,有的人脸上更是挂着泪痕。 “敌距五百步!” 报步的军卒大喊,前排的炮手开始调整起了炮口。 “敌距四百五十步!”负责了望观察敌情的士兵扯着嗓子高喊起来,声音清晰地传入了炮手们的耳中。 听到这声呼喊,肖大成面色凝重,眼神犀利地盯着前方逐渐逼近的金军。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全体都有,预备——放!” 随着命令下达,十五门重型佛郎机齐声轰鸣,炮口喷射出熊熊火光和滚滚浓烟。 实心炮弹如流星般划过天空,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砸向金军的更役人群。 刹那间,只听得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尘土飞扬,血肉横飞。 在更役群中,瞬间被炸开了七八道触目惊心的血线。 那些不幸被炮弹击中的更役们,身体被炸得支离破碎,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然而,许多的更役虽然已经惊恐万分。 但回头一看,身后那些手持利刃、面目狰狞的步甲兵正虎视眈眈地威胁着自己。 无奈之下,只得咬紧牙关,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冲锋。 “敌距三百步!” “放!” “……” 一轮一轮的号子声响起,更役们冲了还不到一百步,便已经倒下了数百人。 “敌距一百五十步!” “全体齐射!” 沉默了许久的二十门虎蹲炮迸发出了火焰,打出了成片的铁砂和碎石。 “啊!” 一个更役惨叫着捂着腹部,只见数片铁砂已经穿透进他的体内,正不断的流出鲜血。 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几乎成了一个死亡之路。 在残酷的炮火覆盖之下,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胆敢后退者,斩无赦!” 一个步甲拨什库叫骂着,挥刀便砍倒了一个逃跑的更役。 可随着人群后退的越来越多,这些督战的步甲兵也显得无能为力。 “快跑啊!明狗的火炮好生厉害!” 终于,金军的整个前阵已经崩溃了! 四千多更役如无头苍蝇似的往后跑去,全然不顾落在身边的刀枪。 比起被自己人杀掉,这些胆寒之人更不愿意死在炮子之下。 伴随着前阵的崩溃,步甲兵们被裹挟着往后退去,金军整个阵型都是乱了。 刘平见此情景,忙是兴奋大叫:“进,全军推进一百步!” “进!” 号子声响起,整个明军方阵开始前进。 推进的途中,三十五门火炮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 “轰轰轰”的炮声继续响着,整个金军的大阵被逼得往后退却。 “废物!都是一帮废物!” 金军阵中,阿济格气急败坏的砍倒了几个逃跑的更役,随即是大喊道:“侧翼先动,逼退那些明狗炮手!” “呜呜呜!” 侧翼的两千多蒙古骑兵动了,竟是排成了密集的阵型朝明军方阵而来。 “一百步!” “七十步!” 随着这股蒙古骑兵冲锋,三十五门火炮已经来不及调转炮口。 “退!肖大成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下令炮手们全部退回阵中,将全部的火炮留在了前方。 “踏踏踏!” 整齐的步伐声传来,侧翼的一千多长枪手已经冲到了前方,将一根根冒着寒光长枪竖起。 “小五,先打这些北虏两轮!” 只见那罗孝武面色凝重,双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长枪。 “罗大哥,你瞧好吧!” 而站在一旁的赵小五则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同意。 就在此时,一声响亮的军令传来——“排铳!” 听到命令后,那一千五百名训练有素的火铳手们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熟练地用点燃了火绳,随着火苗的跳动,一股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 紧接着,这些火铳手们稳稳地端起了手中沉重的火铳,将那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瞄准了前方。 一时间,整个战场的气氛都变得诡异的平静起来…… 第109章 溃逃 “都打起精神来,莫要怯了这些北虏!” 赵小五紧紧握住手中的腰刀,目光如炬地凝视着前方。 他发现营中的兄弟们,或多或少的脸上都带着些许紧张之色。 毕竟这是上千骑兵的冲锋,那种骇人的气势便能让许多内地卫所明军腿软。 见此情形,赵小五深知必须稳定军心,于是他再次高声喊道:”发铳之时,若有慢发早发者,扣三个月饷银!” 随着这声呼喊,原本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紧接着,负责报步的明军士兵声音洪亮地喊道:“八十步…七十步!” 突然,报步之声是戛然而止。 刹那间,只见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骤然涌起,并伴随着耀眼的火光从火铳口中喷涌而出。 这片白雾迅速弥漫开来,将前沿的整个战场都笼罩其中。 而与此同时,无数细小的铅弹如同雨点一般朝着正疾驰而来的两千多名蒙古骑兵倾泻而去。 这些蒙古骑兵做梦也没有想到会遭遇如此猛烈的攻击。 他们瞪大双眼,满脸都是惊恐与绝望。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要人命的铅弹便已铺天盖地般袭来。 只听得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啊!”有的蒙古骑兵被铅子击中面部,顿时鲜血四溅。 有的则被打中胸口或腹部,直接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还有一些战马也不幸中弹,痛苦地嘶鸣着摔倒在地。 一时间,战场上人仰马翻,混乱不堪。 “明狗的火器好生厉害!” 单单这一轮齐射,冲锋在最前面的蒙古骑兵犹如被重锤猛击了一样。 足有上百骑被打的落下马去,前阵已经是被打崩了。 而整个冲锋的势头都是为之一滞,许多蒙古骑兵弯弓搭箭开始还击。 可近七十步的距离,射来的箭矢不是倒在了中途,便是软弱无力的落在阵前。 “七十步的距离,便是我大金的勇士也不能神箭毙敌!” 金军阵中,阿济格双眼中满是惊骇之意。 此人虽然是勇猛好战,可也不是那种无脑之人。 刚一接战,这股明军的战力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 而明军阵中,五百名铳手打完了,便是小跑着撤了下去。 后排五百人立即接上,又是一轮齐射。 “停!” 就这样循环往复,足足射了五轮排铳后,赵小五缓缓举起了手。 因为白雾太过于浓密的原因,众人已经分不清战场上的情况。 只听见雾中传来凄惨的叫骂之声,以及迎面无力射过来的箭矢。 当然了,也有一些力大的箭矢射入了阵中。 但铳手们人人身上都是布面铁甲,这种程度的箭矢想要伤人,还是太难了些。 待到浓雾完全消散,展现出来的景象已经让众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侧翼的许许多多辅兵,因为第一次上战场的原因。 个个是看得脸色发白,有的人更是忍不住的呕吐起来。 此时,蒙古骑兵散乱的骑阵中,已经倒下了近三百多骑。 那些失去主人的战马孤零零地伫立在原地,不断发出阵阵凄厉的嘶叫声,仿佛在呼唤着它已经远去的主人。 而放眼望去,战场上更多的则是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之中的残破尸首。 还有一些受了重伤但尚未完全死去的蒙古骑兵,正痛苦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口中不停地发出微弱的哀鸣声。 他们的身体因为剧痛而扭曲着,鲜血从伤口源源不断地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这些悲惨的景象和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残余的蒙古骑兵们看到这一幕后,纷纷勒住缰绳,让胯下的战马停下了脚步。 他们被眼前的惨烈场景所震撼,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犹豫,没有人再有勇气继续向前冲锋。 一时间,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和伤者的呻吟声在空气中回荡。 “这一定是长生天降下来的灾祸!” 一个蒙古骑兵眼中恐惧的大叫,随即便是回马而逃。 于是,大规模的溃逃再一次上演,整个骑阵都乱了。 金军阵中,阿济格无力的看着这一幕。 怪蒙古人太过于软弱无能吗?便是让旗中的马甲兵冲杀过去,下场也不过如此罢了! 心中这样的想着,号称金军中最骁勇之人的阿济格已经有了惧意。 “全军回撤!先稳住阵型” 无奈之下,阿济格下达了这条军令,整个金军大阵也随之慢慢向后靠拢。 明军阵中,刘平看着这一幕幕,心知战机已到! 随即便下令:“全军阵型不变,继续前进!” “咚咚咚” “进!” 明军阵中战鼓声阵阵响起,整个大阵开始有序的前移。 一旦到了攻击距离,炮手和铳手便会停下了射击。 打的整个金军大阵毫无还手之力,接连向后退却。 接连退了一百多步,见明军大阵还在不断的前进。 阿济格想要继续派骑兵冲击侧翼,寻找破阵之机。 可转念一想,即使击溃了这股明军镶白旗也要损失惨重。 于是,阿济格愤怒的一扬马鞭,随后便是喊道:“全军回撤,莫要再和这股明军纠缠!” 接连败了两阵,金军阵中士兵皆已胆寒。 此时,听见了贝勒爷下达了撤退的军令。 个个是如临大赦,更有人是喜极而泣,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眼见着金军如潮水般向后溃败而逃,刘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他毫不犹豫地下令道:“全军追击,直扑广渠门!” 然而,他深知皇太极的狡猾之处,紧接着又补充道:“但务必保持阵型不乱!切不可掉以轻心,以防建奴杀个回马枪!” 各营统领闻言纷纷点头应是,他们面色凝重地转身回到各自所属的营帐之中。 一时间,军令迅速传达至军中士兵耳中。 随着号令声响起,整个大军犹如一台精密运作的机器一般,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 步卒们手持长枪盾牌,紧密排列成整齐的方阵。 重甲枪骑兵们则驾驭着战马,居于侧翼护卫。 属于大明的红日军旗迎风飘扬,鼓角齐鸣,气势如虹。 第110章 何人 广渠门,金军中军大阵之中。 经过数次小心翼翼地试探性进攻皆以失败告终之后,金军之中锐不可当的巴牙喇骑兵已然按捺不住性子。 在军令之下,如同群饿狼一般,开始对明军阵地展开一轮又一轮的频繁袭扰。 与此同时,一直严阵以待的明军阵中,最为精锐的关宁铁骑终于倾巢而出! 只见这些明军骑兵们身跨战马,手中紧握着刚刚打完铳子的三眼铳,呐喊着冲入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刹那间,喊杀声震天,尘土飞扬,整个战场仿佛都被这激烈的厮杀所吞噬。 明金双方的精锐骑兵们短兵相接,刀光剑影交错闪烁,喊叫声和金属撞击声传满了整个广渠门。 就在此时,站在高处观战的皇太极看到眼前这番惊心动魄的场景。 那张略显憨厚的脸上不禁微微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并轻轻点了点头。 “明军主力尽出,看来那袁崇焕已经坐不住了!” 想到这时,只见远处一阵阵的烟尘冒起。 一个甲喇额真策马而来,见面便直接跪倒在地大喊:“大汗,镶白旗已然溃退,正朝我中军大阵而来!” “啊!” 金军阵中顿时响起了一片的惊叫,代善、莽古尔泰等人皆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速速再探,让阿济格过来见本汗!” 惊骇之中,还是皇太极率先冷静了下来。 作为十几万金军的主心骨,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持冷静。 那甲喇额低头称是,便打马而出。 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到,便领着满脸灰尘的阿济格而来。 “大汗,是臣弟无能,没能挡住明军援兵!” 刚一见面,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阿济格便直接跪在地上,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且慢些说来,到底为何败的如此之快!” 皇太极强忍着内心的震惊,急忙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用力地将阿济格从地上搀扶而起。 他紧紧握住阿济格的手臂,关切地注视着对方,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忧虑和疑惑。 与此同时,其他几位贝勒也纷纷围拢过来,脸上同样带着惊愕与不解的神情,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阿济格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脸庞因不甘而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嘴唇微微颤抖着。 深吸一口气,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随即,便详细的描述了与明军相遇时的情景、双方交战的经过以及最终战败的惨状,言语之中更是充满了愤怒。 随着阿济格的叙述逐渐展开,众人仿佛身临其境般感受到了明军列阵而战,蒙古骑兵溃退的血腥场面。 当阿济格终于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原本喧闹嘈杂、群情激愤的场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些被震住了,一时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连一向沉稳冷静的皇太极,此刻的脸色也阴沉的可怕。 胖脸上咬了咬牙关,眉头紧锁成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字来:“究竟是何人所统之军?竟能如此精锐,于野战之中将我八旗儿郎击溃!” “启禀大汗,臣弟离得甚远,即便竭力远眺,也难以瞧个真切“ “然而,据临阵的包衣所呈报之讯,那飘扬于明军阵中的大纛,乃是神武卫指挥使刘!” 听到这番话语,皇太极不禁眉头微皱,疑惑道:“神武卫指挥使?此乃何方神圣?本汗竟从未听闻过此人之名号。” 说罢,他抬手轻轻擦拭去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心中的震惊却是愈发强烈起来。 暗自思忖着,这中原真是地大物博,人才辈出,真可谓是藏龙卧虎之地! 区区一个不知名的神武卫指挥使便能有如此阵势,这般实力,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想到此处,皇太极不由得心生感慨,对征服这片土地的欲望也更加强烈。 正在这时,莽古尔泰突然像想起了什么。 一丝不好的回忆涌上了心头,语气有些低沉的道:“大汗,两年前在辽东击溃我正蓝旗主力的,那统兵之人便姓刘!” 这话一出,就连阿济格的都感觉背后一阵的发凉。 幸好自己没有贸然让镶白旗进攻,要不然不知要损失多少旗丁。 毕竟,两年前正蓝旗那一败太过于炸裂。 可谓是金国开国以来,最惨痛的一场失败。 “竟是此人领兵来,如此人才只可惜不能为我大金国所用!” 皇太极扼腕叹息,随即看向了众贝勒大臣。 “大汗,明军援军甚是难缠,若是被两面夹击,怕不是要白白损失大队人马,依臣所见……” 最后,还是颇为沉稳的代善走了出来,向皇太极表明了撤兵的态度。 见状,众人更是低头不语。 毕竟大家跟着你入关是来抢劫的,谁也不愿意和一股难缠的明军死磕到底。 只有生性莽撞的豪格口中仍在叫喊,要领兵前去报两年前的一箭之仇。 狠狠的瞟了眼这不争气的长子,皇太极无力的道:“全军拔营二十余里,须密切观察明军动向,防备袭营之法!” “喳!” …… “呜呜呜” 低沉的牛角号声响起,金军有序的开始全军撤退。 广渠门下,袁崇焕在亲兵的帮助下拔出了甲胄里插着的两根箭矢。 刚刚激战之下,金军骑兵距离他不过三十步。 幸好靠着身上这厚实的凤翅山纹铁甲,才算保得了一条老命。 “督师大人,快看!建奴终于撤啦!”一名亲兵兴奋地呼喊着。 袁崇焕闻言,急忙登上高处眺望远方,只见原本气势汹汹的金兵如潮水般退去,扬起一片尘土。 确认金兵确实已经撤离后,袁崇焕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虽然心中很是疑惑,但却多了几分庆幸之色。 转头看向左右两翼,只见赵、祖二人正率领着各自的兵马朝中军疾驰而来。 不一会儿,赵、祖二人便来到了袁崇焕面前。 他们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参见督师大人!” 袁崇焕连忙上前扶起二人,看着二人身上的斑斑血迹。 随即是满脸欣喜地说道:“二位将军快快请起!此次能够成功击退建奴,全赖诸位将士奋勇杀敌,吾要为你们请功!” …… 第111章 平台 却说赵、祖二人先后与袁崇焕见了礼,二人这才提起了心中的疑惑之事。 “督师,为何这建奴突然之下撤军,难道又生了什么变故?” 祖大寿率先开口,他的臂甲上带着几道刀痕,凸显出刚刚战斗的惨烈。 “莫不是这建奴又在耍什么奸计,咱们还是要小心盯防!” 一旁的赵率教出言是帮腔,但也提出来自己的意见来。 袁崇焕听后沉默不语,一时之间他也是晕头转向的。 正在这时,只见身旁亲兵大叫一声:“督师,前方来了一支人马,正朝广渠门而来!” “快探,莫不是建奴又杀了个回马枪!” 袁崇焕面色一冷,随即便吩咐了身边亲卫前去打探消息。 一旁赵、祖二人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有些局促的望向那烟尘滚动之地。 “快看,是我大明的旗帜!” 未等亲卫回来禀报,便有辽镇之中军卒指指点点。 远远望过去,确实是一片的火德赤红之旗。 袁崇焕三人闻言,顺着嘈杂之声看去。 只见为首的是一面“明”字大旗迎风招展,再之后是五色军旗和日旗、月旗。 再看到最后,一面朱红大纛扬起,上书“神武卫指挥使刘” “这是何人所统之军!” 捋了捋长须,袁崇焕只见对面的阵列齐整,威势逼人! “报督师!前方来的是河南援军,领兵之人为神武卫指挥使刘平” “竟是此人!” 看着匆匆跑回来禀报的亲卫,袁崇焕已然露出了笑意。 “我说呢,敢冒着建奴十数万大军威势来援,也只有这小子了!” 知道了是刘平领兵来援,赵率教心中更是喜悦,便是出言夸赞。 “赵帅真是慧眼如炬,想当年在辽东我还看轻了此人,没想到却是眼拙了” 祖大寿唏嘘感慨,似乎在回忆着当年的往事。 两人都是军中宿将 此番建奴平白无故便撤军而走。 此时,刘平又领着大队人马赶到支援。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是为何如此了。 “全军散开,与本官一同去迎接我辽镇出来的英雄!” 袁崇焕一声令下,明军大阵已是散了开来。 众多军卒是翘首以盼,热烘烘的一边闲聊一边凑着热闹。 而其中之人所聊话题,自然便在这援兵身上。 没过多久,袁崇焕等三人便瞧见远处有十几个骑士正策马疾驰而来。 转眼间,为首的一名骑士已经冲到了近前。 只见骑士身手矫健地从战马上纵身一跃,稳稳落地后,随手一甩。 便将手中紧握的寒光闪闪的战刀抛向了身后之人。 梁飞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接住了飞来的战刀。 而此时,那名刚刚下马的骑士则快步向前。 走到了袁崇焕等人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地喊道:“神武卫指挥使刘平拜见袁督师,拜见赵帅、祖帅!” 袁崇焕连忙上前一步,伸出双手虚扶道:“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亲手扶起了刘平,袁崇焕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随后,就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蓟辽督师袁崇焕竟然深深拜了一礼,然后说道:“这一拜乃是本官为辽镇的军士所拜!” “督师大人言重了,下官本就是辽军之中出身,此番来援乃是份内之事” 心中惊讶万分,刘平便回了一拜,显出了一种谦逊的态度。 “哈哈哈,你且与我说来前后之事” 爽朗一笑,袁崇焕便即询问起了来。 见赵、祖二人眼中也都是疑惑,刘平也不隐瞒。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将来龙去脉交代了一番。 听到刘平领兵正面击溃镶白旗后,赵率教更是亲自过来狠狠打了他一拳。 “刘平小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当日那微末之把总,却也成了大明的参天巨树!” 几人是十分感慨,随即便畅谈了一番。 刘平也乐得与辽军众人打好关系,加之他有着来自后世广阔的见识。 一通胡侃大吹之下,让几人都是十分的惊叹。 袁崇焕更是面露欣赏之色,顺嘴便提道:“此战之后,你可愿重新回我辽镇,本官必要启奏皇上,将你委以重任” 听完这话,刘平是脸上一变。 随即便打起了太极,没有直接回答这袁都督。 笑话,先不说自己在杞县已经有了一番基业。 而且你袁崇焕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恐怕你已是命不久矣! 当然,这些话刘平是不敢说出来的。 只是一阵的推诿,并诉说军中将士都为杞县附近之人,难以离开家乡。 故土难离,毕竟是人之常情。 袁崇焕听闻,眼中闪过了一丝可惜之色。 一边的赵、祖二人都是如此,心中一边惋惜一边疑惑这刘平为何不可回到辽镇之中。 刘平看出了几人的心绪,但却没有直接说破。 几人正心事重重之间,却见广渠门封闭已久的大门突然打开。 十几骑从城中冲出,为首之人正是那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缇骑。 “诸位大人!皇上下旨明日要在平台召见你们” 刘平几人下马谢恩,便各自回阵安排了军中士卒。 因京师周围地势开阔,便在广渠门之下扎了个连营。 关宁军余部数余万人和神武卫军卒驻扎在了一起。 安排好了军务,由袁崇焕领着头,众人当晚便是入了京师。 入了城后,刘平抬眼打量起了这旧帝都的街坊和建筑。 只见地面上先是平整的泥地,随之便是青石铺的地板。 总体看了下来,刘平倒是感觉还是不错,倒也有一分帝都的繁华。 走了一大圈,刘平发现虽已经是宵禁之时,但还是有高官大户府中亮着灯火。 …… 另一边,紫禁城的东暖阁之内。 新进的礼部尚书温体仁跪在地毯上,一言不发的看着上首坐着的少年皇帝。 “温爱卿,你所言可都属实!” “今日之战,大同、宣大二位总兵麾下损失惨重,偏偏这袁督师一战而胜……” 说完,身为毛文龙老乡的温体仁已经低下了头。 “你且退下去吧!” 朱由检的神色平静,便是挥手让温体仁退下。 “袁崇焕,难道你真是那祸国殃民的奸贼!” 沉吟一声,朱由检将御桌上的奏折扔到了一旁。 这时,阁外一阵的寒风吹来,将奏折掀了开来。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密谋款敌,遂引之长驱,以胁城下之盟……” 第112章 疑心 “皇上,天色已晚,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东暖阁内,王承恩端过来了一杯热茶奉上。 朱由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眼中带着忧愁的道:“王大伴,建奴兵临城下,京畿百姓多遭屠戮,朕心难安啊!” 说完,又想到自己一个堂堂大明的天子,竟然被胡虏逼至于此。 心中感到了一阵的屈辱,连眼圈都红了些。 下方的王承恩低头无言,心知这位皇上也是个可怜之人。 朱由检自幼便生长在禁宫之中,由长期经历宫斗和党争的影响。 他养成了一种极端又矛盾的双重性格。 一方面,因见识过人性是多么的恶毒,所以善于忍耐克己。 但另一方面,面对人性之中的种种背叛和谎言,朱由检眼中又容不得一点沙子,恨不得诛之而后快。 所以当温体仁和朝中朝臣提供的种种信息,具都表明袁崇焕是奸臣之时。 朱由检的心中是十分的难受和痛苦,依稀记得去年之时的平台诏对,袁崇焕那一句“五年,辽事可平”带来的震撼。 仅仅才过了一年,便已是物是人非! …… 第二日一早,刘平几人早早用完了早饭。 一番洗浴焚香之后,换上了崭新的官服往紫禁城走去。 沿路之上的百姓们,原本还各自忙碌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但当他们听闻这几个官员的身份竟是来自辽镇之后,瞬间像是炸开了锅一般。 “祸国殃民的大奸贼啊!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家伙!” 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高呼出声。 紧接着,更多的叫骂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辽军全都是贼军!就是因为他们引狼入室,才让建奴能够长驱直入,可怜我那七十岁的老娘啊!” 一个满脸悲愤的中年男子,一边怒喊着,一边泪流满面。 “砸死这些辽蛮子!若不是他们如此无能,建奴又怎会轻易打到京师来?” 有人振臂一呼,顿时引得众人响应。 于是乎,各种各样的杂物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有已经腐烂发臭的菜叶,还有不少的散碎石子。 这些东西如雨点般朝着刘平几人狠狠砸去,一时间,大街上乱作一团,人们的咒骂声响彻整个街巷。 刘平这次算是遭了个无妄之灾,所幸护卫的锦衣卫身手都不错。 当几人脸色难看的走到午门之外时,除了身上的官服脏了些,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袁大人,这帮刁民竟如此不知好歹,咱们昨日战死了多少兄弟!” 祖大寿将衣角上的杂物掸去,脸上既有悲愤又有些无奈。 “千错万错都是老夫之错,累得百姓们被建奴如此祸害,比起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袁崇焕重重的叹息一声,头也不回的跟着领路的小太监进入了午门之中。 这一刻,刘平发现他的身影有些佝偻,似乎更显得落寞。 “走吧,我等也跟上袁大人” 几人纷纷相随,沿着宫道而入。 前世之时,刘平也来过帝都的紫禁城。 今日故地重游,看着宫道两侧站着许多身穿明亮甲胄的“大汉将军”,心境又是一番的不同的感想。 走了约半炷香的时候,几人却是在半路之中遇见了被太监搀扶着的满桂。 见满桂踉踉跄跄的样子,看来是受伤不轻。 “满帅,身体可些了?” 刘平主动上前打招呼,满桂咬着牙抬起了头。 “你……” 凝视了半天,满桂也未想起眼前之人是谁。 “满帅真是贵人多往事,可曾还记得当年辽东找你买马之人” 打了个圆场,刘平继续笑着说着。 对于满桂此人的生平,以及他后来战死之事。 刘平心中和明镜一样清楚,也是十分的敬佩。 “好啊,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见他在皇城之中,满桂已是心知肚明此人要接受皇上的诏见。 “满帅谬赞了” 礼貌了回了一句,刘平便返回了袁崇焕等人的身边。 此时,两方人马也都看见了对方。 满桂眼中有些阴冷的看了眼袁崇焕,而后又与赵、祖二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一路无话,路过了建极殿(今保和殿)继续往后走去。 半炷香之后,刘平只见是一片的锦旗招展。 蓝天黄瓦,绿檐红柱,白石基灰地面交相掩映。 “云台”又名“平台”,一直都是皇帝召见心腹阁臣之地。 懒人朱翊钧停了平台诏对后,一直到了崇祯朝才复起。 而此番刘平到来,也算是见识到了这古老皇城的魅力所在。 “拜见皇上!” 随着袁崇焕领头拜倒,刘平也放下了心中的膈应拜倒在地。 “诸卿平身!” 高台之上,朱由检今日倒没穿明黄的龙袍。 只见他身上一身紫色缎子锦衣,披着一件厚重的貂皮大袄,端得是一副贵不可闻的模样。 “袁爱卿,外面风寒,且入殿里说话” 刘平正等着上面的正主说话,却见朱由检直直的走了下来。 一把拉起了袁崇焕的手,颇为热切的将身上的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难道史书上的记载都是错的?” 刘平一愣之下,却也忘了跟着几人往宫中走去。 这时,一旁传来了一声甜柔的女子声音:“大人,还请入殿中!” 刘平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他眨了眨眼,定睛一看,只见眼前站着一位身着绿色小袄的美丽宫女。 那宫女身姿婀娜,面容姣好,尤其是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正含着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刘平心中不禁一动,连忙拱手作揖道:“多谢姑娘提点!若不是姑娘及时提醒,我怕是要误事了。” 说罢,刘平便跟着众人走去,算是跟上了大部队。 “这人这般怪异∑(′△`)?” 只见那小宫女双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宛如熟透的苹果一般娇艳欲滴。 她心中暗自思忖着:“我入宫已然十余载光阴,还从未有过入朝为官之人向我行礼!”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传来身旁姐妹们的轻声呼唤。 尽管心有不舍,但她终究还是微微垂下头去,莲步轻移,缓缓地向后退了下去。 第113章 面圣 紫禁城,位于建极殿之后的乾清宫内。 朱由检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炯炯的俯视着下方站着的群臣。 “袁爱卿,如今建奴新败一阵,不知可有战守之策!” “禀皇上,连日苦战之下,麾下将士皆是十分疲惫,请皇上让进城休整……” 听闻此言,朱由检眼中闪过了一丝黯然之色。 随后是一扬衣袍,冷冷的看向了下方的诸臣,一点答应的意思都没有。 刘平站在最后面,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禁为袁崇焕的命运而叹息。 如今之时,尚在城外的建奴就是崇祯皇帝的心头刺。 加之,最近京师之中广泛流传之言。 你袁崇焕这个时候想要罢兵休战,这不是明摆着有通敌的嫌疑。 更要命的是,袁在辽东之时与皇太极议和的那个李喇嘛还在辽镇军中。 这袁崇焕的心是有多大啊!竟将此人还留在身边。 心中叹息着望了眼前方那道身影,刘平再次低下了头来。 果不其然,接下来朱由检依次表彰了殿下的众臣,唯独是将袁崇焕冷冷的搁置在了一边。 一直到了刘平之时,朱由检清了清嗓子说道:“抬起头来,刘爱卿之名朕早就有所耳闻,今日倒是初次见面” “感念皇上厚爱,今日能面见龙颜,乃是臣今生的荣耀之事!” 刘平抬起了头,一脸憨厚老实的模样。 “哈哈,刘爱卿可真会说话,朕听闻你在河南屯田屯的不错?” 正所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便是朱由检这种刻薄寡恩之人,骤然听闻刘平如此恭敬,心中也难免多了几分快意。 “启禀皇上,臣那点微末之事,哪里敢冒功,屯田所得军粮,不过堪堪足够养活神武卫众多百姓矣!” 刘平深深一礼,口中是不卑不亢,将谦逊表现到了极致。 “如若九边诸臣都能像卿一样屯田养兵,每年何至于花费朝廷百万两银钱!” 朱由检越看刘平是越顺眼,口中不由也赞叹了一句。 刘平依旧保持如故,又是感念了一分皇上的恩情。 君臣二人夸夸其谈,引得下面的人是各怀心事。 殿上众臣听的是不住咂舌,其中以祖大寿最为之甚。 这刘平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处事竟已是如此老练。 往后还是要多亲近些,莫要得罪了此人。 心中这样想道,祖大寿看着刘平的目光也更和善了些。 又谈了些军屯方面之事,朱由检是龙颜大悦的道:“来人呐,赐赏!” 皇帝金口玉言一开,下方的王承恩拜倒后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十几个身姿窈窕的宫女便低着头走了进来。 个个是手中端着托盘,里面乃是大内皇家之物。 “谢皇上赏赐!” 殿上诸臣一一得了赏赐,有的是几十上百两银子,有的则是几匹上好的松锦。 直到了刘平之时,朱由检竟直接走了下来。 在宫女举着的托盘上拿过那物事,口中念念有词道:“这乃是一块昔日旧宋之时的玉虎佩,今日便赐给刘爱卿!” 说罢,将那块玉料晶莹剔透的玉虎佩递了过来。 刘平出言谢恩,正打算双手捧着接过。 却见朱由检手中的动作一停,颇有兴致的问道:“刘爱卿,朕听闻你对诗词一道甚是通晓,在辽东之时也曾作为杀奴歌,今日便为朕和诸臣吟诗一首可好?” 终究是少年心性,这崇祯现在也不过是个十九岁之人。 虽然在这个时代已是早就成人了,但总还有一些年少之人的脾性。 刘平一听这话,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道惊雷狠狠地劈中一般,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件事明明发生在数年之前,而且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桩小事罢了,怎么可能会传到朱由检的耳朵里? 难道说,无孔不入的锦衣卫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他的内部核心? 一想到这里,刘平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额头上也开始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然而,尽管内心早已翻江倒海、震惊不已,但多年来为人处的经验让刘平迅速回过神来。 他强自镇定心神,努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依旧平静如常,并挤出一丝微笑说道:“既是皇上有此雅兴,那微臣便恭敬不如从命,献丑一番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小太监快步上前,手中稳稳地捧着文房四宝。 来到桌前,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笔墨纸砚一一摆放整齐,然后又动作阴柔地展开那张洁白如雪的宣纸。 与此同时,另一侧又有一位面容姣好的宫女款步走来。 她微微欠身向刘平行礼后,便款款地站到了一旁,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拿起墨锭,缓缓地在砚台中研磨起来。 随着她手腕的转动,一股淡淡的墨香渐渐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眼见纸张细腻柔顺,刘平握住了手中精致的毛笔。 沾了沾墨水,脑中宛转一下写道:“一行征雁向南飞,八只野豕入关来” “征雁嘹唳别北地,野豕无理踏尘埃” “秋风吹散云千朵,暮日映红林百骸” “天日有明赐神弓,唯有辽东射天狼” “朱紫正统无异色,野花夺色焉称王” “自古胡虏无长运,万里江山终复明!” 一口气写完一首打油诗,看着上面刚正如刀锋一样的字体。 刘平觉得以前上的书法班没有白学,这出自颜真卿的“颜”体,让人看的是赏心悦目。 “臣乃粗莽之人,还请皇上恕诗中不敬之罪!” “自古胡虏无长运,写的好!” 这边,朱由检已经看完了整首诗,口中依然在不断的叙述 。 “此诗虽然有些不通诗词之理,但其中的深意当真是振奋人心之词!” 口中提出了赞扬,朱由检将那块代表着“忠勇”的玉虎佩递了过来 。 刘平接过,再次拜倒谢恩,口中大呼:“谢皇上恩典!” 随后,朱由检则下令诸臣全部退下。 刘平几人也再无什么事,便离开了这深宫禁院之中。 而今日发生之事,日后则被传成了一段佳话。 第114章 催战 自那日众人离开了皇宫之后,便返回了于城外驻扎的大营。 刘平此番算是出了不小的风头,又因与辽军之中熟识的旧人颇多。 没事便聚在一起设宴相会,一段时间下来,大家又都是熟络了许多。 再加上有祖大寿的刻意相迎,刘平在辽镇之中更是名声大噪。 在一些基层的军卒看来,刘平从一个微末队官做到这种地步,不失为众人的榜样。 一切都是风平浪静,除了每日前来营中传旨的太监。 宫中的那位爷自从面见了袁崇焕后,已经是彻底疯狂。 每天都来一道圣旨,其中的意思都是催战。 这天,目送传旨的小太监离开后。 刘平有些坐不住的来到了辽军的大营之中。 让门口站岗之人通报了下,刘平便带着亲卫入了中军大帐。 掀开帐帘走了进去,只见里面已经有了许多人。 光是刘平认识的,便有赵、祖、袁三位。 而一旁那满脸正气的中年汉子,不用猜刘平也知道。 那便是袁崇焕麾下标营的坐营官,统率中军的何可纲是也。 与几人分别打了个招呼,刘平出言询问道:“督师,皇上可又在催战?” “是也!如今敌情未明,贸然出战未免要落了下风,此乃昏招中的昏招!” 袁崇焕满脸悲愤,口中不加思量的回道,十分不赞成出兵为战。 这一个多月以来,金军像是抽了风似的。 不时列阵鸣号,待明军打算出战却又是撤军回逃。 东一阵、西一阵的,弄的明军营中是十分的疲惫。 而伴随着勤王之兵越来越多,金军目前的处境也变得很危险。 袁崇焕显然也知道这点,便是下令:“似攻非攻,疲敌之计,待守可不攻自破也!” 于是,面对坚守大营不出战的明军,焦急的皇太极还未做出对策。 朱由检心中先是崩溃了,一味的催辽军出营野战。 屡次三番催战不力,这位少年天子的耐心已经快被折磨完了。 知晓其中的关键,刘平这才来到了辽军营中谏言,并打探一下口风。 却未曾想,都快到了掉脑袋的日子了,这袁崇焕还是如此的固执。 想到了此处,刘平开口道:“袁督师,下官认为理应率兵出战,皇上已经催了数次,若是一味的抗旨罢兵,京中的流言……” 说罢,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哼!竟然连你也不知大局为重,皇上要查办便查办吧,便是老夫身死,也不能葬送了这数万大军!” 说完,袁崇焕是拂袖离去,留下了帐中几人原地在发愣。 “刘平,督师大人只是一时懊恼,你可莫要往心里去了” 见帐中气氛有些冷,祖大寿率先出来打圆场。 “祖帅、赵帅,下官营中尚有军务要忙,这便告辞了” 刘平微叹一声,便是向着众人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刘平抬头望向了头顶碧蓝的天空。 俗话说的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自己这也算是尽人事了,至于日后所引发之事,便都让它来吧! …… 一连又过了数日,营中每日都来一位太监前来传旨。 终于,日子已经到了十二月一日。 小太监传来了一封不一样的圣旨,刘平几人是跪下来接旨。 “……令袁崇焕前往宫中商议军饷之事” 简而言之,这圣旨便是第三次平台诏对。 勒令刘平几人进宫,不得有半刻的迟缓。 前去皇宫的路上,刘平看着依然表情清冷的袁崇焕。 嘴长了几次,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心中之事。 面对这种一根筋之人,你便是说破了天,他也不会相信于你。 还是上次的老路,众人相继通过了建极殿。 只不过这次不同以往,没有了相迎的宫女和太监。 直到步入了乾清宫之中,才见到了前来开门引路的太监。 到了宫内,算是见到了真正的正主了。 袁崇焕行礼跪下,口中叫道:“皇上,军中将士已十分疲累,不知这军饷何时发放?” 上方的朱由检仍然没有回话,只是冷冷的看了眼下方的之人。 “袁崇焕,你这通敌卖国的奸臣,你可知罪!” 等了许久,朱由检骤然一下站了起来,并将御桌上的奏折摔到了地上。 一旁的太监慌忙跪了下来,然后爬过去捡起了奏折。 “请皇上明鉴,定有小人进了谗言!” 此时,袁崇焕面色不变,神态自若的回复。 深吸了一口气,朱由检看着跪倒在地的袁督师问道:“朕要问你,为何要擅杀东江总兵毛文龙,二品官杀一品官,当真是天下奇闻!” “臣……” 袁崇焕一下愣住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跪着的刘平心中闪过了一丝悲凉,心道这崇祯果然是刻薄无情之人。 当年擅杀毛文龙之时,你可没有半分反对的意思。 如今要来处置袁崇焕了,你倒开始算旧账了。 “朕再问你,私通北虏,擅开边市可属实?” 龙椅之上,朱由检用力拍着桌面,双眼赤红的继续喝问。 “臣……” 袁崇焕继续低头不语,心知已如死灰一般。 “私通建奴,妄图逼朕签下城下之盟可属实!” 殿上,朱由检仍然在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皇上啊!老臣对您、对朝廷可是一片赤诚之心呐!恳请皇上一定要明察秋毫,莫要听信小人谗言啊!” 话至此处,袁崇焕猛地一仰头,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庞上流露出一股决然与不屈,他那坚毅的目光直直地望向龙椅之上的皇帝。 “皇上,请您务必明察此事啊!” 伴随着这声高呼,只见袁崇焕身旁的辽镇诸位将领们齐刷刷地双膝跪地,一个个面色凝重,齐声向皇帝求情。 而站在一旁的刘平见此情形,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缓缓屈膝跪倒在地。 “哼!好一个赤胆忠心!”此时的朱由检已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袁崇焕,胸膛因为极度的气愤而剧烈起伏着。 紧接着,他转头看向立于身侧的大太监王承恩,厉声道:“传朕旨意,速令锦衣卫堂官将此乱臣贼子拿下,即刻押送至午门候审!不得有误!” 殿下诸臣再次开口求情,可朱由检依然是不为所动。 不一会儿,已经有锦衣卫过来剥去了袁崇焕身上的官袍和乌纱帽。 朱由检之后是愤然离去,理都没理殿下继续跪着的众人…… 第115章 械斗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当袁崇焕已经被数罪并罚拿下之时,整个京师都是轰动了。 广渠门之上,京营中的一个千总官正兴冲冲的讲着朝堂发生之事。 说到了精彩之处,更是引得阵阵的叫好之声。 建奴入寇关内,整个京畿地区都被打成了一团乱麻。 谁家又没有个亲戚住在京师附近,因此,这些京营之中的士卒很是痛恨辽军和袁崇焕。 “奸贼!” “叛军!” 说到了激动之处,守城的军卒不时向城下中的辽军大营咒骂。 原先这些人还忌惮着袁崇焕,不敢有什么微词。 现在辽军最后的靠山都被皇上下了狱,这帮人索性是彻底放飞了自我。 “砸死这帮通敌卖国的奸贼!” 伴随着一阵不堪入耳的咒骂声,城头上那些隶属于京营的军卒们像是发了疯一般。 开始疯狂地将手中的砖块和细碎的石块朝城下猛力投掷而去。 而此时正在站岗放哨的辽军将士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只能纷纷下意识地低下头去,试图躲避这些如雨点般袭来的飞石。 然而尽管如此,依旧有一些不幸的士卒未能完全避开,身上被砸出了一道道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们的衣甲。 见到这番情景,辽军阵营中的一名把总官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悲愤交加地破口大骂起来:“好一群毫无胆量的鼠辈!老子在战场上与建奴拼死相搏之时,你们这群家伙究竟都龟缩到哪里去了?” 这人是怒目圆睁,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你休得胡言乱语!建奴分明就是你们这帮人给引过来的!” 城头之上不知是谁高声回怼道。 听到下方的辽兵竟然还敢还嘴,那名京营的千总官更是怒火中烧,他暴跳如雷地大声吼叫道:“弟兄们,别跟他们废话!给我狠狠地砸,砸死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 随着一声令下,更多的石头和砖块如同飞蝗一般朝着辽军所在的方向倾泻而下。 辽军将士被砸的抬不起头来,不少人都是低着头远离城墙方向,企图远离这帮只会内斗的京营军卒。 见很多辽兵都走远了,那千总眼中一亮,随即更是愤怒的大骂道:“弟兄们,这帮贼汗肯定是心虚了,出城揍他丫的!” “揍死这帮放鞑子入关的恶贼!” 京营的军卒互相招呼着,有的人手中拿着木棒,有的则是卷起了袖子。 随着吱呀一声,城门被打了开来。 上百名愤怒的京营的军卒冲了出来,见到辽兵就是一顿打。 一个年龄不大的辽兵被打的急了,看着头顶不断落下来的拳头。 这人大叫了一声,便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可还未等有所动作,一把刀已经捅入了他的腹中。 一个京营的队官满脸狰狞的拔出了腰刀:“狗东西,还敢动刀子!” “杀人了!” 随着第一个辽兵被打死,广渠门外直接沸腾了起来。 众多不堪忍受的辽兵冲了上去,与这些冲出城来的京营军卒斗在了一起。 城头上的众人一见自家兄弟被打了,慌忙冲出城去。 双方在叫骂之声下大打出手,不少人被打的是头破血流。 就这样,本来一场小规模的冲突慢慢变成了一场数千人的大械斗。 正所谓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虽然辽兵的整体战力要强于这些老爷兵,但要论这街头斗殴使阴招。 这帮京营的老爷兵也是经验丰富,一时之间,双方竟然是僵持不下。 直到“踢踢哒哒”的马蹄声传开,刘平领着一队上百人的骑兵冲入了人群之中。 因为刘平部的军营在外侧的原因,一听到咒骂和厮打之声。 他便大感事情不妙,紧赶慢赶之中率先领着身边的百骑冲出了营房,第一时间赶到了斗殴现场。 “刘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这帮天杀的恶贼,打死了我们十几个袍泽!” 将双方人马分了开来,一个辽兵的把总官走了出来哭诉。 “打的就是你们这帮辽蛮子,私通建奴的叛贼!” 京营的那千总官脸上已经挂了彩,口中依然在不停的叫嚣。 刘平脸色沉重,细细的将事情的前后来龙去脉询问了一遍。 得知了具体的情况,他是一把翻身下马。 看着这京营的千总官,刘平怒吼道:“你们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虫,今日便是你主动来找事的?” “你又是何人?信不信老子连你一块揍,爷们祖上可是宗室奉国中尉出身!” 说完,那千总官还得意洋洋的看着刘平,一脸的嚣张跋扈之意。 这所谓的奉国中尉,乃是朱元璋对于后代的福泽。 明朝宗室爵位分为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八级。 而这千总官祖上,便是排名最末的奉国中尉。 也算是和宗室搭上了边,要不然也不能当了京营的千总官。 “奉国中尉?” 刘平一听,差点都要笑了出来。 在开封府,堂堂周王的皇庄都被他派人烧了。 你一个小小的奉国中尉,也不知为何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心中耻笑万分,刘平拔出了腰间的战刀骂道:“不长眼的畜生,唆使军卒斗殴,不尊上官,今日本官便要明正典刑!” “你……” 话音还未落下,刘平已经冲上前去,一脚将此人踹翻在地上,一刀便劈了下去。 一时之间,众人都是傻了眼,没想到眼前此人就这样如同杀鸡一样,随手便砍了千总官的脑袋。 命人将沾着血的首级拿起,刘平满脸愤慨的看着京营的军卒骂道:“一帮没卵的软货,有能耐往建奴身上使去,往自己人身上招呼算什么本事?” “都给我滚!别让本官再发现你们前来寻事,若是想要报复本官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是刘平!” 说完,刘平随手将那首级扔在了地上。 “千总!” 几个军卒哭喊了一声,便扛起了这千总官的尸身和首级。 不甘的望了刘平一眼,便灰溜溜的逃入了城中。 见一切都已经平静,望着那些身上带着伤的辽兵。 刘平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被这样的对待,也难怪后面的辽兵会哗变了。 …… 第116章 劝阻 收拾了这一番乱局,刘平返回了驻扎的营中。 想道前与赵率教几人知会一声,刘平带着几个亲卫来了辽军大营。 “袁大人待我等再生父母,岂可坐视不理!” “祖帅!如今事情尚有转机的余地,切勿不能做出此等叛逆之事!” 几人还未进帐中,却听见了里面传开了激烈的争吵之声。 刘平掀开了帐帘,只见赵、祖二人已经争的是面红耳赤。 二人显然闹了很大的分歧,就差拔刀相向了。 “两位大人,切勿焦躁,袁大人这事不可妄动!” 刘平走了进来,直截了当的劝阻起了二人。 要是如原先历史上一样,辽军这数万人马哗变叛逃,那京师可就危险了。 “莫要多言,我意已决!明日便返回辽东!” 祖大寿哼了一声,心中有着不小的怨气。 主帅被朝廷革职查办,也难怪辽军上下是兔死狐悲。 崇祯做出的这一步,算是臭棋中的臭棋。 而想要稳住这祖大寿之心,必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沉思了片刻,刘平抬眼直视祖大寿说道:“祖帅,袁大人如今危在旦夕,你此番又要带兵叛走,岂不是坐实了袁大人的死罪!” “这……” 此言一出,是满座皆惊。 祖大寿几人的脸上充满了凝重之色,止住了话头。 “那又该当如何?难道就看着袁大人被查处!” 说到了这里,祖大寿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红了眼眶,已是快要到了崩溃的地步。 “依我所见,皇上也未必想要杀袁大人,我等只需坐观其变,待驱除了建奴再说” 刘平根据自己对崇祯皇帝的了解,敏锐的做出了判断。 实际上,朱由检一直都没有想要杀袁崇焕的决心。 毕竟这是他亲手提拔之人,现在要严刑处理,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则发生在辽军叛逃之后。 朱由检命袁崇焕在狱中写信劝辽军回援,而脑回路奇特的袁大人又选择了拒绝。 这样一来,便是再不想杀袁崇焕都不行了。 “好!那本帅便信你一言,若是袁大人真的出了差错,辽镇上下军士必不容你!” 被刘平这样一劝,祖大寿深叹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但辽军军心已乱,恐怕是再难出兵而战了。 …… 连过了数日,袁崇焕被查办的风波终于传到了金军营中。 知晓此事的众贝勒大臣是欣喜若狂,纷纷来面见皇太极。 “大汗,此乃天赐良机,不如就此攻破京师,逼得那崇祯小皇帝逃去江南,我大金可与其平分天下!” 代善红了老脸,满脸都是兴奋期盼之色。 从老奴建金以来,这帮穷山恶水生出来的强盗。 对中原的江山早已经是垂涎欲滴,竟连此次入关本就是来抢劫打秋风的目的都忘了。 “请大汗即刻发兵攻城!臣弟愿领镶白旗为先锋!” 阿济格也跳了出来,上次败逃之事让自诩最为勇猛的他很不甘心。 “都住嘴,没有本汗之令,切勿擅自动兵!” 皇太极眼睛一转,神色却是十分的平静,好似并不在意此事。 这一个多月以来,据派出的斥候探马来报。 明军足足有二十余万大军,已经聚集在了整个京畿地区。 金军兵力号称虽然有十几万,但除了营中的九万多八旗子弟。 那几万更役和蒙古骑兵是什么德性,皇太极可是清楚的很。 一旦攻破了京师,必要迎接明军勤王大军的四面围攻。 便是逼的那小皇帝签了城下之盟,那受到的损失也是得不偿失的。 因此,皇太极在经过仔细的思量过后。 仍然是决定按兵不动,只是不断派出军中的小股骑兵骚扰明军。 趁火打劫的抢掠人口和财货,一点没有与明军决战的意思。 于是,整个京畿地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双方都是按兵不动,只是苦了北直隶附近残存的百姓。 在僵持之中,日子已经是越过越快,转眼便来到了崇祯三年的新年。 正月初一,乾清宫之中,朱由检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二十多万大军的吃喝拉撒,全都由朝廷买单。 近两个月以来,朝廷所花费的银钱已经达到了百万两之巨。 朱由检已经三次调拨内帑之中的银子,但财政情况已经是入不敷出。 眼看已经快到了崩盘的地步,这位少年天子终于坐不住了。 “皇上,今日山西巡抚又来催银,再不发饷,那帮子军汉怕是要压不住了!” 户部尚书毕自严跪倒在地上,不敢看上面的皇帝一眼。 朱由检此时已经是横眉冷眼,有些愤怒的问道:“户部之中库银可还有留存?” “禀皇上,只有万两留存,怕只是杯水车薪” “竟只有这些!” 听完了这话,朱由检简直都要发狂了。 堂堂一个坐拥两京一十三省的庞大帝国,户部之中竟只有数万两银子。 这在整个大明朝,都是十分罕见之事。 “催战!给朕催战!再有违抗朝廷命令的,斩立决!” 一下站了起来,宛如一个疯癫之人一般,朱由检气的是浑身发抖。 正在这时,新任兵部尚书梁庭栋站了出来。 只见他一摆衣袖,眼中带着些狠厉道:“皇上息怒,若要催战必要饷银抚慰军心,依微臣看……” 话说到了一半,梁廷栋跪倒在地,不敢说出后半段话来。 “梁大人,有什么话还请直说吧” 毕自严眼中闪过了一丝异色,出言询问道。 这可是足足二十多万人的消耗,他一个户部尚书都没有什么办法。 因此,毕自严特别想看看这梁廷栋到底有什么法子。 “梁爱卿,你可秉直而言,朕恕你无罪!” 龙椅上,朱由检看见了梁廷栋眼中的犹豫之色,便再次发了话。 “军中无粮,百姓之粮皆可食也!军中没有驻扎之地,百姓屋舍可居也!” 说完了这话,梁廷栋一下跪在了地上,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 朱由检一下黑了脸,好似被人掐住了喉咙说不出半句话来。 过了半晌,上方的皇帝无力的挥了挥手:“准了” 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却是让勤王之兵有了合理抢掠百姓的理由。 第117章 危局 第二日,朝廷允许各军就地解决粮饷的公文一出。 整个北直隶为之动荡,只可怜了那些刚刚被建奴蹂躏过的大明百姓。 在众多百姓的哭骂声中,打着大明旗号的官军开始有计划的抢掠。 逼的北直隶的百姓彻底没了活路,随之出现的是大规模的流民队伍。 这些人拖家带口的逃离京畿,向延边各省逃荒。 加之又是九九寒冬的天气,路上被冻死饿死之人不计其数。 “真是糊涂!竟能想出这种昏招来!” 广渠门外的军营之中,得了公文的刘平气的是当场破口大骂。 朱由检这一顿操作,算是彻底葬送了朝廷的民心。 从此以后,天下只有数不尽愿意奋力而死的饿殍。 同一时间,位于京师附近的山西勤王军驻地中。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时任山西巡抚的耿如杞,一边满脸悲愤的大叫,一边将兵部下发的公文撕成了碎片。 耿如杞为人正直,为官更是清廉无比。 天启年间,朝廷上面有人逼着他为魏忠贤建生祠。 耿如杞对此只回了一句话:“头可断,膝不可屈!” 从这方面来说,这位耿大人是条响当当的硬汉。 然而在接到朝廷公文之时,一场悲剧便悄无声息的上演。 因为陕西和山西两省距离相近的原因,两方勤王人马扎营的位置很近。 耿如杞可以严令手下人马前去抢掠百姓,但其他人可没有这种觉悟。 在一个寒风呼啸的日子里,一群陕西兵刚刚成功地洗劫了一个村镇,他们个个兴高采烈、满载而归。 这些陕西兵身上挂满了抢夺来的金银财宝和各种散碎粮食,脸上洋溢着得意洋洋的笑容。 然而,这一幕恰好被附近同样穷困潦倒、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山西兵看到了。 望着那些陕西兵丰厚的战利品,穷疯了的山西兵眼中充满了羡慕与嫉妒之情。 正所谓“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眼看着别人吃香喝辣,自己却只能饿着肚子,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山西兵马中的一名游击将军再也无法忍受。 他的双眼发红,愤怒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在心中熊熊燃起。 只见这位游击将军大手一挥,率领着手下的士兵气势汹汹地冲进了中军大营。 进入营帐后,他一眼便瞧见了端坐在案前的耿如杞。 未等耿如杞开口询问,这名游击将军便怒气冲冲地质问道:“耿大人,凭什么陕西兵就能肆无忌惮地去抢劫村镇,而我们却连一口饭都要吃不上了?再这么下去,我等可就要全都饿死在这北直隶!” 耿如杞脸色大变,慌忙将山西总兵官请了过来。 一顿的弹压之后,那游击将军被当场处死。 又忍饥挨饿撑了三日,山西兵们终于集体爆发了。 大批的山西兵哗变出营,在京畿地区肆意抢掠了一番后,径直望着西而去。 最终,这些哗变的山西边军,大多数都加入了高迎祥部的农民军。 而得到了奏报的朱由检,非但没有开始处理这一棘手的问题。 反而是下旨斩了耿如杞,引得抢掠最欢的陕西兵心中大骇。 因怕遭到朝廷日后的清算,陕西兵也出现了大规模的哗变。 带着劫掠的钱财粮草向西叛逃,大部也都加入了农民军之中。 最让朱由检感到愤怒的是,领头叛逃的陕西兵中有两个贼头。 一个名为神一元,另一个名字叫神一魁。 半年之后,陕西糜烂一片,数股贼首之中规模最大的便是这两兄弟手下的逆贼。 然而这都还不算什么,在这群陕西延绥兵卒之中。 有一个小兵彻底认清了朝廷的嘴脸,而这个人的名字则叫张献忠。 …… 数日之后,刘平营中也出现了短暂缺粮的情况。 对于目前窘迫的现状,刘平打算出兵去打建奴的秋风。 可还未等大军整合完毕,顶盔贯甲的刘平再次接到了一道圣旨。 圣旨之中,朱由检勒令刘平和辽军立马拔营动身。 配合满桂之大同兵马,一起进攻位于南城子的金军大营。 刘平对此是无奈苦笑,反正军中军粮已经陷入了短缺的地步。 朱由检的这道圣旨,来的还真及时。 而此时,紫禁城的皇宫之中,昏招频出的朱由检正在面见一位“神人” “皇上,两军交战之时,臣可施法令军卒刀枪不入,有了这道兵助力,方可大破建奴!” 乾清宫殿中,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人正满脸恭敬的看着上方的少年天子。 这人名为申甫,乃是云南人士。 从小心中便怀着一股侠义,奈何身无长技,只能在江湖市井之中浪荡。 直到了三十多岁,一事无成的申甫在泰山遇见了一个长胡子老道。 申甫如获至宝的拜师学艺,不仅声称学得了道家的撒豆成兵之术,还习得了一卷太公兵书。 一路游历至京师,路上与其论谈兵事谋略之人,都被他怼的哑口无言。 号称胸中藏着百万兵,谈兵论法毫无敌手。 来到了京师之中,申甫便向各公卿大臣卖弄自己的本事。 但这些老狐狸又不是傻子,纷纷是回绝了此人。 但总有一个两个不信邪的,庶吉士刘之纶便向朱由检推荐了此人。 也不知是不是病急乱投医的缘故,自认为圣明无比的朱由检竟然相信了这位“贤才”。 这不,为了配合对金军发起的反攻。 今日在乾清宫内,皇帝亲自接见了这位“神人”。 “申道长所说的一切可都属实,竟能请得动道兵前来助我官军大破建奴!” 此时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朱由检,就如同在水中紧紧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眼中闪烁着希望与急切的光芒。 “微臣不才,但定当竭尽全力,不惜以命相搏来报效皇上!” 面对皇帝的亲自接见,申甫心中激动万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慌慌张张地不住叩头谢恩,额头撞击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 “好!好!好!”朱由检见状,连声叫好,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不息。 病态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多日未见的欣喜之色,仿佛看到了胜利在望的曙光。 一连叫了三个好,朱由检亲自将此人封为了北直隶右路副总兵之职。 …… 第118章 吾往 崇祯的圣旨一发,整个京畿地区都算热闹了起来。 刘平得令在营中等了三日,兵部派人送来上万斤的肉食,以及聊胜于无的一万两军饷。 待到正式开拔的日子,刘平将这万两银子全都分发了出去。 神武卫之中的军卒,大多数人皆是得了一两左右的赏银。 这天的清晨,二次出战的大军依旧在广渠门外集合。 刘平今个穿了一套文武袖袍,算是着了个半甲。 接过军卒递过来的铁枪,刘平淡淡的扫视了远处一眼。 只见城外几里处,已经站满了身穿鸳鸯战袄和各式甲胄的明军士卒。 紧接着,军中代表出征的大鼓和铜锣声响起。 随后,满桂领着德胜门残存的大同官军来汇合。 刘平站在原地望去,领头的是一千多余身披铁甲的骑兵。 后面则跟着三千多身穿棉甲的步卒,算是集中了大同官军残余的所有精锐。 “满帅,此次出战,还要我等多多配合!” 与策马而来的满桂打了个招呼,刘平的目光看向了城外的大营之中。 不一会儿,三千多关宁骑兵陆陆续续而出,领头之人正是赵率教。 “老伙计,今个我便与你一同而战!” “你这老家伙,都多少年了还是这般模样” 赵率教策马而来,面带笑意的与满桂打了个招呼。 二人都是军中宿将,昔日在辽东之时也曾并肩作战过。 后来满桂因与袁崇焕不和,便被调到了大同任总兵官。 今天因为朱由检的一封圣旨,将二人再次聚在了一起。 “二位大人,不知申副将的人马何时能到?” “再等等吧,此人这几日在京师招兵买马,听说已有万人之众,本帅希望战时能给大军多添些助力” 满桂面无表情,很是不在意这申甫所率之兵。 但因朝廷的命令,又不得不在此等待此人前来。 听着他的话,刘平却是多了些古怪的笑意。 “都快些赶路!” “再走快些!” 不多时,一阵嬉闹与嘈杂的咒骂之声袭来。 几人眼见一支乱七八糟的人马赶到,领头的身穿一件制式山文铁甲。 这支军队都为步卒,行军之时连基本的队形都难以维持,一看便是一帮乌合之众。 而最前面领头的,却正是那“神人”申甫,正一脸兴奋的骑在战马之上。 这几日以来,这位出名的神棍可是费劲了一番力气。 在京师之中,只要愿意过来当兵的,但凡是个人他都要。 流浪街头的乞丐、街头的泼皮无赖,甚至是逃荒在外的和尚。 只要愿意从军的,申甫是照单全收,既往不咎。 一时之间,这支人马已经扩充至八千多人。 至于军械和粮草方面的问题,这位神棍招摇撞骗的本事可是一绝。 几日以来跑遍了京师之中的大小权贵,想要让这些人募捐些钱粮来。 因为得了皇帝亲自接见的金字招牌,加之这个时代的人们大多数都有些迷信。 本着将此人早点打发走的原因,或多或少的都会掏些银钱。 依靠着脸皮厚的本事,申甫前前后后竟然筹得了数万两的银钱。 京师之中权贵的家财,可见一般。 “三位大人,可都准备好了?” 申甫翻身下马,面露兴奋的向刘平几人询问。 只见那满桂一脸淡漠地斜睨了他一眼,眼神之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威严与冷漠。 紧接着,他猛地张开嘴,声如洪钟般地大喊道:“全军开拔!”这一声怒吼仿佛具有穿云裂石之力,响彻整个广渠门上空。 “全军开拔!”与此同时,众多传令兵们也纷纷骑着高头大马, 在军阵之间往来驰骋,口中不断高呼着同样的命令。 随着这一声声呐喊的响起,原本安静肃穆的明军队伍瞬间变得躁动起来。 军卒们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装备和行囊,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军旗猎猎作响,刀枪闪烁寒光,除了那依旧乱糟糟的八千多人外,整个队伍犹如一条汹涌澎湃的洪流,势不可挡地向着南城子的方向而去。 …… 要说这朝廷发了军令,围绕在京师近郊的近二十余万勤王大军应该纷纷响应。 可事实却是残酷的,因为发不起饷银、加之陕、山两路援军发生哗变之事。 除了河南部分兵马以外,余者所有人竟然选择了静观其变。 而河南一部兵马,则是在范景文严令督促之下。 陈永福才领了一营三千人马,前来与刘平等人汇合。 紧赶慢赶之下,在广渠门之外二十余里终于与刘平几人碰到了一起。 双方碰面,陈永福依次与几人见了礼,最终来到了刘平面前道:“刘指挥使,范大人交代了,这一营三千步卒皆听命于你,望你不要辜负了大人的信任!” “烦请陈帅告诉范大人,刘平无以为报,只有一条为国而死之心!” 说完,刘平深深的鞠了一躬,面带感激的看着陈永福。 “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陈永福反回一礼,便是策马转身离去,将一营人马留了下来。 对此,刘平心中很是感动。 常言道,锦上添花者易,而雪中送炭者难。 对于范景文的这一番良苦用心,刘平算是记住了。 …… 此时,位于京畿地区的房山金陵之中。 皇太极率领着众多贝勒和大臣们,他们全都身穿着白色的孝衣,缓缓地跪拜在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衣冠墓前。 每个人的脸色沉重而严肃,仿佛承载着历史的厚重与敬意。 在墓前的空地上,整齐地站立着八旗中的护军精锐。 这些军卒们个个身姿挺拔如松,神情庄重肃穆。 脸上更是没有丝毫嬉笑之色,有的只是对女真人当年雄风的深深敬仰。 最后拜了一拜,皇太极颇为感慨的叹道:“吾恨有过于勾践,然意不在夫差!” 这一番让人觉得满脸通红之话,恐怕也只有无耻之人皇太极才能面无表情的说出来。 明明是来入关抢劫的,你又哪里有卧薪尝胆的意思。 不过后半句话算是说对了,志向确实不比夫差差。 满清得以成功入关,其中一大部分功劳,都在于此人的身上。 “禀大汗,岳托贝勒来报,已于南城子十余里外出现明军踪迹!” “回师南城子,继续去探!” …… 第119章 永定之战(1) 大明崇祯三年,正月初八。 明军前部精锐夜不收与金军哨骑在南城子一带遭遇。 几场交锋之下,双方是各有损失后。 得了军报的刘平正想设计对策,却于第二日得到军报。 金军大军主力突然开始拔营遁走,已在永定门一带安营扎寨。 一场扑了个空,刘平与满桂几人在营中商议接下来的决策。 只见满桂依然寒着脸道:“建奴遁走永定门,必是要依靠此处地形逼我等决战,切不可中了虏酋洪太之计!” 赵率教见此,没有再多言反而是将目光移到了刘平的身上。 “满帅说的没错,永定门一带地势开阔,利于建奴骑兵作战,可夫战勇气也!” “此番之计,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你可都想好了?” 见刘平胸有成竹的模样,满桂目露疑惑的反问。 “我已有破敌之法,还请满帅放心!” “好,那本帅就陪你赌一次!大不了便舍了这身烂肉” 一拍木桌,满桂算是同意了刘平之计。 这样一来,数万明军的指挥权算是彻底落在了刘平的手中。 “连夜奔袭,务必要在明日午时之前到达永定门一带!” 得了全军的指挥权,刘平下达了第一条军令。 军令一出,刚扎好营寨的明军开始了急行军。 …… 第二日上午时分,永定门金军营寨的哨兵发现在地平线的末端,出现了大队火红的旗帜。 没有过多久,数千关宁骑兵开路而来,领头之人正是赵率教。 随着四处遍布而起的明军人马,那哨兵一边慌忙的敲起了锣鼓,一边在口中大喊道:“敌袭!” “敌袭!” “咚咚咚!” 明军之中的战鼓声大作,刘平站在中军大纛之下,两旁皆是身披铁甲的亲兵。 不多时,随着金军之中的锣鼓声震天的响。 约有数千金军骑兵出了营寨,正虎视眈眈的打量着明军的动向。 “杀奴!” 一声震天的喊声响起,明军整支人马开始了变动。 “杀奴!” 刘平的火红色大纛随着阵型的变动移到了最前方,军卒的喊杀声也一潮胜过一潮。 整个明军大阵最前方,刘平的左手微微一挥。 四下的传令兵挥舞起了军旗,两万多人立刻停下了脚步。 接过了亲兵递过来的大铁枪,刘平跃马便出了大纛前方。 扬起了手中的兵器,刘平斜指着金军大营的方向大喊:“不破建奴,誓不回转!” “不破建奴,誓不回转!” 明军大阵中的军卒在狂呼,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兵器。 …… 金军营中,皇太极很快便得知了明军来战的消息。 特别在听闻是那刘平亲自领兵前来后,急的身上的甲胄都未穿戴完毕。 便与众贝勒大臣来到了营寨之前,刚刚在营中他已经听到了震天的呐喊之声。 迎面而视,见明军是战意十足,皇太极的脸色微微一变。 饶是早就准备好了与明军决战,皇太极也从未想过明军会前来永定门。 “无知者无畏,这人竟敢在开阔地带与我骑兵野战!” 又见明军之中多为步卒,皇太极的嘴角是微微一抽。 收起了目光,皇太极望向了身边的众贝勒。 只有代善等几人还好,莽古尔泰和阿济格都是面色大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营寨之外,皇太极等人眼睁睁的看着明军开始安营扎寨,心中是各有想法。 此时,见金军丝毫没有半点动作后,刘平才长舒了一口气。 连夜行军赶来,明军其实早已经是疲惫不堪。 依照刘平对皇太极的了解,此人特别擅于抓住战机。 若是让他发现了明军疲惫不堪,未免不会派出骑兵突袭。 这一番的摇旗呐喊,虚张声势之计,算是唬住了这位关外的雄主。 就这样,在发现明军没有任何主动进攻的意思后,金军也乐于待在营寨之中。 漫漫长夜相安无事,待天边的鱼肚白冒出之时。 一直在营寨外观察的金军哨骑,猛然的发现明军动了! 在身边正黄旗护军的护卫下,皇太极来到了营寨之前。 只见对面的明军寨前,已经出现了一个缜密的大方阵。 而最前方的那三十几门火炮,是那样的引人注目。 “全军列阵!” 拔出了腰间的宝刀,皇太极是厉声大呼。 “呜呜呜!” 金军寨中立马开始嘈杂起来,无数的八旗骑兵在更役的帮助下穿上了甲胄。 一匹匹的战马嘶叫,与他们的主人一起出了营门。 待到战鼓之声和号角之声全部停歇,双方的阵势已然是摆了开来。 明军大阵中,刘平身穿半甲文武袖袍,周围是人群环绕。 火红的明军战旗在寒风之中飘扬,被吹的是猎猎作响。 赵率教和满桂所领的五千余骑兵居于大阵侧翼,人扬马沸之声传遍了四野。 “万胜!” 明军前阵之中再次呐喊,肖大成指挥着神武卫中的炮手开始操炮。 “预备!” “发炮!” 前阵之中的令旗挥下,十五门重型佛郎机率先开火。 十几枚实心铁弹打了出去,顿时在金军阵中撕开了七道血线。 几十个金军更役被炮子砸伤砸死,死状是惨不忍睹。 “大汗小心!” 随着一声惊呼之声,十几个正黄旗扑在了皇太极身上,将其牢牢的护在了身下。 一枚铁弹子随着人群擦肩而过,砸死了几个躲闪不及的护军。 “都放开我!” 灰头土脸的皇太极翻身而起,胖胖的脸上已经是震骇不已。 刚刚明军操炮的动作他也看见了,可这足足有近六百多步的距离。 明军的炮竟能打的如此远! 口中惊叹着,金军阵中是人头攒动。 不一会儿,几十辆大盾车便被更役们推到了阵前。 金军中的步甲兵纷纷退到了后面,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轰!” 一枚实心铁弹砸在了盾车之上,伴随着里面传来了凄惨的叫声。 几个更役已经是没有了性命,身上扎满了各种细碎的木刺。 “放!” 金军阵中的乌真朝哈炮队开始发炮,可随着十几声炮响过后。 明军阵中竟然岿然不动,没有一枚铁弹打入其中。 “大汗,我们的炮够不到他们啊!” 佟养性跪地求饶,满脸都是无可奈何。 金军之中的大炮大部分是缴获明军的老炮,或者是沉重的守城铜炮。 此时刚一交锋,便已是落了下乘…… 第120章 永定之战(2) 伴随着皇太极勒马回转,金军整个大阵的势头都是为之一滞。 但强自镇静下来后,皇太极稳定了心神道:“大贝勒,便由你领兵去攻,本汗亲自为你压阵!” 代善一听脸都黑了,但还是咬着牙领着正红旗主力发起了进攻。 两千多名更役推着盾车前进,而后跟着一千多名身穿棉甲的步甲兵。 一时间,在盾车的保护之下,金军攻势如同潮水一般袭来。 “轰!” 到了五百多步的距离,明军前阵的佛郎机再次开火。 几辆盾车被打烂,身后之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啪!” 如同重锤砸下,一辆盾车被铁弹掀翻,推车的更役当场被压成了肉泥。 被冲击波打烂的木屑横飞,狠狠的插入了一个步甲兵的眼中。 那人不住哀嚎,手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不过相较于最前方的更役们,他还是十分幸运的。 另一个推车的更役已经被整块木条贯穿了身体,鲜血流满了一地。 还没来及哀嚎,便已经是断了气。 “继续发炮,狠狠的打这些鞑子!” 肖大成踢开了一个手忙脚乱的炮手,亲自点燃了火绳。 顿时,明军阵前的十五门佛郎机络绎不绝的响起。 宛如一把死神的镰刀,每一次击发都要带走几个更役或者步甲兵的性命。 “马兵压过去,干掉那些明军炮手!” 代善在后面看的心急,看似聪明的下了这样一条的军令。 “杀啊!” 这道军令一下,正红旗中两千多马甲兵发起了冲锋。 这些人均是马上开弓的好手,人人身上披着一层布面铁甲,头上戴着高高的避雷针铁盔。 “准备放箭!” 一个马甲牛录额真拿起了手中腰刀,低身趴战马之上。 明军阵中,刘平双眼冷视的看着不知死活的马甲兵。 “让肖大成不要急着发炮,待建奴冲至八十步内!” “遵命!” 令旗挥转之下,前阵之中的肖大成已经是懂了军令的意思。 “儿郎们,冲啊,明军炮阵就在眼前!” 马甲兵们身下的战马速度非常之快,转眼间已经到了八十多步。 最多冲到三十步内,这些金军之中训练有素的马甲兵便能做到抵面而发。 可刘平早就预料到了这些,才刚刚到了八十多步的距离。 “轰轰轰!” 震天的火炮齐鸣声响起,藏了许久的虎蹲炮和佛郎机一起开火。 大片的烟雾顿时笼罩了整片前阵,只听见无数人的惨叫之声响起。 铁砂和实心铁弹带着威能砸了过去,掀起了无数片血花。 “我的脸!” 一个马甲兵惨叫着捂住脸从马上摔了下来,激射而来的铁砂已经将他的脸打成了筛子。 更有一人被实心铁弹命中,当场便被砸成了一摊烂肉。 无论你穿着几层甲胄,在火炮面前都是众生平等。 “回撤!” 待到烟雾完全散去,最前排已经倒下了上百具人马的尸首。 那牛录额真捂着胸口哭喊着,马甲兵们是纷纷掉头回转。 “万胜!” 明军阵中响起了激烈的喊声,士气高涨。 与此同时,在马甲兵们的亡命掩护下,虽然未能冲到阵前,但已经是拖够了时间。 “杀光这些明狗!” 更役们已经推着盾车来到了五十步之内,盾车后的步甲兵是蠢蠢欲动。 “轰!” 火炮再次齐射了一轮,打翻了几辆盾车之后,距离已经到了五十步之内。 “退!” 肖大成一声怒吼,炮手们是转身就跑,舍弃了这三十五门火炮。 “咻咻咻!” 刚走了没多久,只见一片飞蝗似的箭雨射了过来。 很显然,躲在盾车之后的步甲兵已经开始弯弓搭箭。 “放箭!” 一个拨什库口中吆喝着,一边缩着身子观察着对面明军的情况。 眼看盾车已经推到了三十步的距离,那拨什库一挥腰刀。 上百名更役从盾车后面一涌而出,人人手上只拿着一件简陋的兵器,身上只有一身号衣。 “火铳手、弓手上前!” 赵小五手中令旗一挥,隐藏了许久的一千多名火铳手举起了火铳。 大同边军之中的一千多名弓手同时拿起了长弓。 刚刚由于金军躲在盾车之后的原因,铳手和弓手一直找不到机会。 此时,这些不要命的建奴发起了肉搏冲锋,便是最好的时机! “放!” 瞬时间,炒豆子似的爆裂声和吱吱的拉弦声同时响起。 铳子不要钱似的打了过去,箭矢如同下雨一般落下。 冲在最前面的更役们面露惊恐,只觉得眼前是一黑。 “天杀的明狗!” 许多人惨叫着被射倒在地,无数的人更是在叫骂声之中便没了性命。 冲在最前面的更役被放倒一片,而跟在后面的步甲兵也不好受。 这样近的距离,便是身穿三层铁甲的金军护军,也扛不住铳子的伤害,更别说这些只有一层棉甲的步甲兵了。 “继续冲!明狗的火器只能打一轮!” 步甲兵们怒吼着,这短短的几十米距离,这些人心中是无比的自信。 “杀奴!” 已经到了近前,大同边军中的步卒率先冲了上去。 金军阵中嚎叫起来,步甲们举着圆盾,手中提着腰刀。 残酷的肉搏战正式开始,一千多身穿棉甲的大同步卒与正红旗步甲兵纠缠在了一起。 “死来!” 一个明军把总官挥刀砍翻了一名冲上来的步甲兵,此人的身法十分的矫健,在他附近已经倒下了几个步甲兵的尸首。 可终究还是棋差一着,再次砍倒了一个步甲兵后,一个拨什库脸上带着狰狞的将虎枪扎入了他的腹部。 “许把总!” 一阵刀光闪过,那拨什库已经与脑袋分了家。 数个大同步卒冲了过来,与纠缠不休的步甲兵厮杀起来。 “咚咚咚!” 正在两兵交战之时,明军阵中的战鼓声再次响起。 “杀奴!”随着这声怒吼响起,上千名身穿着双层甲胄的死兵营军卒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冲了出去。 他们身上整齐划一的穿着双层甲胄,手中的兵刃闪烁着寒光,个个是面露凶光,眼神中透露杀意。 刘平站在大纛下,目光带着深意的看向了远处的金军大阵。 第121章 永定之战(3) 永定门前,神武卫的死兵营倾巢而出,这些人一杀入战场,局势便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 这两千多人个个是数万流民军中杀出来的好手,更都精通战场搏杀之术。 若是金军选择列阵而战,死兵营还真占不了太多便宜。 可前阵已经陷入了乱战,三千多大同步卒已经拖死了局面。 明金双方都已经是到了极限,这支两千多人的重甲步兵突然杀入。 真是如虎入羊群一般,杀的金军步甲兵肝胆俱裂。 “杀奴!” 赵黑子身上穿着山文铁甲,手中大斧挥舞的如风,不一会儿便有几个步甲兵倒在了他的身边。 余者的死兵营军卒,个个手中不是拿着钉头棒就是带着破甲锥头的长枪。 “去死吧,金狗!” 一个死兵营的队官怒吼着将手中钉锤狠狠砸了下去。 一声惨叫袭来,步甲兵的头顶的铁盔已经凹进去一大块。 那步甲兵是如遭雷击,摇摇晃晃的摆着身体。 大片的血液从头顶处慢慢流出,很快便淌满了整张脸,那模样是十分的骇人。 与此同时,几个步甲兵的刀光已经劈了过来。 那队官不躲不闪,硬凭着身上双层铁甲的护卫。 “狗鞑子!” 径直上前,一钉锤又给一人开了瓢。 几把战刀同时劈在了队官的身上,只听得金属碰撞之声传来。 那人却是毫发无伤,只有腹部和腰间多了几道白印子。 “万胜!” 赵黑子抹了把脸上的血迹,举起了手中的大斧。 金军步甲兵在被砍倒了数百人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此时见明军战意高涨,剩下的近八百多人开始了溃逃。 将阵中的数千名更役丢在了身后,企图用这些人来拖延逃跑的时间。 不得不说,这招卖队友之法确实很管用。 数千名更役身上连甲胄都没有,对上大同步卒都很是吃力,更不要说这两千多的死兵了。 明军趁势包围了余下的上千名给更役,开始了一层层的围杀。 又被砍倒了数百人后,更役们丢掉了手中的兵器。 个个是跪倒在地,想要求得一条生路。 可明军早已经杀红了眼,赵黑子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哪管得你降与不降,见面就是一斧招呼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匹通体灰红、四蹄生风的高大战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来。 马上端坐一人,身姿挺拔,威风凛凛,正是刘平身边的亲兵头子梁飞。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梁飞身未下马,飞起一脚,正中赵黑子紧握斧头的手腕。 赵黑子猝不及防,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虎口一震,手中的斧头脱手而出。 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传刘大人令,再有擅自杀俘者,军法从事!”梁飞勒住缰绳,高声喊道。 赵黑子心中一惊,脸上露出一丝不满之色。 但军令如山,他也不敢违抗,只得悻悻地挥挥手,对身后的军卒们喝道:“既然这样,那便都停手吧!” 那些原本杀红了眼的军卒们听到命令,纷纷收刀入鞘,停止了对俘虏们的攻击。 随后,他们取出一根根长长的绳索,动作娴熟地将俘虏们一个接一个地捆绑起来。 这些更役们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浑身颤抖不止,只能任由军卒们摆布。 这时,一直居于后阵的辅兵们也走了上来。 李信对着手下之人交代了几句,辅兵们快速的打扫起了战场…… 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李信来到了中军大纛旗下。 看着神色如故的刘平,李信面带喜色的道:“禀刘大人,此战共俘虏了金军更役六百多人,另有建奴步甲二十余人……” “哦,竟然还抓到了金军步甲?” 刘平的脸上有些惊喜,这真的算是个意外之喜了。 他哪里知道,因为死兵们用的武器多为钝器,这二十几个步甲兵也是被砸的昏迷了过去。 醒来之后,便稀里糊涂的成了明军的战俘。 “将这些俘虏都关押好,日后这可都是我等加官进爵的宝贝……” 刘平交代了几句,继续望向了远处的金军大阵。 此番之战,算是小打小闹了,皇太极连护军营的精骑都没动用。 刘平有理由相信,这只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而真正的考验,则还未真正的来到。 金军大阵之中,代善面色阴冷的看着逃回来的八百多步甲兵。 加上先前被击溃的马甲兵,正红旗此番折损了二百多人不说。 代善在这些贝勒大臣之前,算是真正的丢了面子。 “一帮软蛋,不知有何面目逃回来!” 挥舞起了马鞭,代善打的领头的甲喇额真浑身是血。 那人羞辱的低下了头,虽然身上疼痛万分,但却是吭都不敢吭一声。 “罢了!” 皇太极换上了一套衣甲,出言阻止了要把人打死的代善。 “谢大汗不杀之恩!” 挥了挥手,示意跪着的步甲兵都退下。 皇太极看着众贝勒说道:“今日之败,全在于本汗一人,诸位还请莫要丧气,当前之计,是要想出破敌之策,这刘平真乃本汗平生之大敌!” “大汗,方才臣观明军阵型紧密,但其侧翼却是有一支人马颇为散乱,想要破敌,或许转机便在此处” 岳托率先站了出来,有理有据的分析起了明军的阵型,倒也真让他看出了些破绽。 “贝勒爷说的有理,臣也认为确是如此!” 一旁的范文程低下了头,出言支持岳托的观点。 “范学士也觉得是这样,那便猛攻明军侧翼,本汗就不信打不开这乌龟壳!” 皇太极的胖脸上闪过一丝愤怒,算是商定了进攻之策。 这边尚且不提,却说明军中军阵里。 前来道喜的赵、满几人已经站到了一起,纷纷是出言夸赞首胜之功。 刘平则一一与其还礼,一直到了申甫之时。 在发现此人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后,刘平便知道事情怕是不妙了。 第122章 永定之战(4) 要是刘平记得没错的话,申甫所率的八千多乌合之众会被金军骑兵打的落花流水。 在大规模溃逃后,就连他本人也身中数箭死在乱军之中。 而之后,皇太极巧借满桂与申甫之间的隔阂。 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命金兵装扮成了败退的明军。 一路悄无声息的袭营成功,满桂也因战死于京师。 但现在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难道此人还是要去寻死? 想到此处,刘平抬眼便道:“申副将,建奴只不过败了一小阵,切不可大意而失了荆州!” “刘大人言过了,今日一战,我观建奴也不过如此,凭我手下八千儿郎,便可胜之!” 此言一出,刘平三人都是变了脸色。 好家伙,你申甫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等三人都是多余的废物,只有你麾下的乌合之众能战? 果不其然,刘平还未发话,满桂已是瞬间暴怒。 “装神弄鬼的妖人,如今大敌当前,你竟能说出如此动摇军心之言!” 言罢,满桂已经接过了亲兵递过来的弓箭,作势便要当场射死申甫。 “满总兵!我可是皇上亲封的副总兵,你敢杀我?” 申甫脸色大变,但口中仍然是念念有词。 “死!” “尔敢!” 申甫一声惨叫响起,已经闭上了眼睛。 可过了一会,却发现身上并无大碍,单单头上的铁盔被射倒在地。 “哼!本帅不屑于杀你这妖言惑上之徒” 一甩手,满桂向刘平二人告了个辞,转身便策马离开。 “二位大人,你看这满总兵,竟如此骄狂无礼!” 申甫擦了擦头顶冒出的冷汗,心有余悸的看向了二人。 刘平和赵率教心中有气,也不理睬他,各自回了本阵之中。 这下申甫心中更火气大冒,心道这三人都是军中宿将,显然瞧不起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副总兵。 因此,申甫暗暗发誓,定要打个漂亮的仗,让三人对他刮目相看。 隔阂和败亡的种子已经埋下,只需时间让它开花结果。 …… 一连数日而过,金军方面毫无动作,好似受了伤的野兽在默默的舔舐伤口。 这天一大早,刘平如同往日一样的看着地图的各种标注。 “呜呜呜!” 只听见悠长的号角声响起,明军营寨之中顿时有些慌乱。 “大人,建奴已经开始列阵了!” “传令各军,出营排阵!” 吩咐了梁飞一句,刘平已经披挂好了满身的甲胄。 “咚咚咚!” 战鼓之声响起,休整了数日的明军披挂列阵。 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到,经历长期训练的神武卫已经列好了大阵。 刘平的中军大纛前移,神武卫所部军卒顿时安静下来。 “开炮!” 果不其然,趁着其余几部明军列阵之时。 两千多蒙古骑兵朝着侧翼发起了冲锋,企图引起明军的混乱。 但刘平早就料到了这点,果断的下达了发炮的军令。 “轰轰轰!” 十五门佛郎机喷射出火焰,实心铁弹已经是打了过去。 顿时,铁弹砸入了密集冲锋的蒙古骑兵之中。 前排骑兵被砸的人仰马翻,冲锋的势头也为之一滞。 “呜呜呜!” 号角声再次响起,蒙古骑兵没有丝毫犹豫的开始回撤。 金军中军之中,皇太极有些无奈的看着撤回来的蒙古骑兵。 自己的每一步动作,皆好似被对面那刘平算到了一样。 “范学士,望你上前拖住那刘平,为大军多赢得些时辰” “喳!” 范文程跪地一礼,越上了战马而去。 “济尔哈朗、岳托,便由你二人领着镶蓝、镶红二旗发起进攻!” “谨遵大汗之命!” 随范文程这一走,金军大军开始动了起来。 只见金军大阵之前,五千余名更役被刀逼着推动了上百辆坚固的盾车缓缓前行。 每一辆盾车上都覆盖着厚重木板和牛皮,能够抵挡住箭矢和炮子的攻击。 紧跟在盾车后面的,则是三千多名身着镶红旗甲胄的步甲兵。 个个是缩在盾车后方,手中紧握着锋利的虎枪和大刀,目光凶戾的望着明军大阵。 与此同时,在战场的侧翼,济尔哈朗和岳托所率领的两旗八千多名精锐马甲兵如疾风般杀出。 马甲兵的战马奔腾嘶鸣,身上的布面铁甲也被日光照的发亮。 而每名马甲兵都配备了强弓和马刀,同时具备冲阵能力和远程杀伤能力。 八千多骑兵一动,犹如一把尖刀一样给明军带来沉重的压力。 …… 明军大纛之下,刘平目带忧色的看着金兵的调动。 皇太极果然是个难对付之人,竟要猛攻大军之侧翼。 “传本官军令,命罗孝武带大同步卒和一千名长枪兵去支援满总兵!” “遵命!” 转瞬间,神武卫中军后方掀起一阵骚动,原本严整的军阵也出现了一丝松弛。 只见那军旗猎猎作响,四面展开,仿佛在风中舞动的巨龙。 就在这时,一员猛将手持长枪,身先士卒地带领人马列阵而出。 此人正是罗孝武!他胯下战马嘶鸣,手中长枪闪烁着寒光,令人不敢直视。 “整军前进,支援侧翼!” 随着罗孝武的一声令下,四千多名军卒迅速响应。 刹那间,尘土飞扬,脚步之声急促又密集。 而由于这一行动,整个中军的步阵顿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空缺。 然而,尽管如此,其余军卒依然伫立不动,丝毫没有因为这一变故而乱了阵脚。 “大人,若是建奴冲击中军,怕是有危险” 梁飞见步阵空了一大片,眼中带着忧色的建议。 “无妨,辅兵营中还有四千多人,河南步卒尚且有三千余人,本官亦能上马而战” “是!” 梁飞没有再多话,但握着刀柄的手也握的更紧。 “不知何人是刘大人啊?我乃大金大学士范文程,可否出来一见……” 范文程来到了明军阵前叫嚷,声音传入了前排炮手的耳中。 中军阵前,听着耳边传来的汇报。 刘平正举着千里镜观望对面金军的动向。 “莫要理睬,发炮打死这狗汉奸!” 对面金军已经开始动了,此刻正是皇太极的缓兵之计! “轰轰轰!” 明军前阵的炮手开火,打出了十几枚铁弹。 “无耻之徒!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尔等真是丧心病狂之徒……” 范文程怒不可遏地大骂,已经打算转身而逃。 便是猛力一抽马鞭,胯下战马吃痛,嘶鸣一声后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 由于过度惊慌失措,范文程甚至无暇顾及自己的仪态。 头顶所戴的儒士帽子,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在了地上。 第123章 永定之战(5) 明军侧翼大阵,申甫眼中带着兴奋的看着对面聚集起来的金军马甲兵。 因和满桂几人不和的原因,申甫急于要表现一下。 便领着手下八千多人出了前阵,而大同和关宁两路主力则坐镇于后方。 正当申甫还在幻想之时,金军终于是动了! “杀光这些明狗!” 侧翼战场,一个镶蓝旗的甲喇额真挥舞起了大旗。 八千余马甲兵策马而出,竟是直接朝着明军阵中而去。 岳托和济尔哈朗策马在前,战马加速之间,很快骑阵便是一分为二。 二人各自领马甲兵之中的精锐,成了整个骑阵的尖刀。 “准备放箭!” 不过短短十几息时间,金军高大威猛的辽东战马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风驰电掣地加速至了四十几步之遥。 马蹄声如雷贯耳,仿佛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此时此刻,申甫所率领的八千多名士兵已然被这惊人的气势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一个个是瞠目结舌,惊恐万状地望着对面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马甲兵,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只听得“咻咻咻”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马甲兵们骑射的同时。 岳托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那张硬弓迅速拉开,弓弦发出清脆的响声。 刹那间,一支锋利无比的箭矢犹如闪电般激射而出,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一名明军士卒的脖颈。 那名士卒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直直地向后栽倒在地,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无数支箭矢如同遮天蔽日的飞蝗一般,铺天盖地地朝着明军的前阵席卷而来。 那密集的箭雨仿佛一张巨大的死亡之网,将整个前阵都笼罩其中。 尚未做好充分准备的明军士卒们猝不及防,只听得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许多人瞬间就被锋利的箭矢射中,纷纷倒地不起。 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原本整齐的阵列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申甫心急如焚,他扯开嗓子大声呼喊:“准备迎敌!” 然而,让人感到绝望的是,尽管他声嘶力竭地喊叫着,但身旁竟然没有一个军卒响应他的命令。 周围只有伤者痛苦的呻吟和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交织在一起,让人毛骨悚然。 这些刚上战场的新兵蛋子,已经被战场的残酷吓到了。 看着被射死在地上的袍泽,有的人已经吐了起来。 就在刚刚的一轮箭雨之中,明军一次便倒下了数百人。 更多的人已经崩溃,开始漫无目的往后退去。 “土鸡瓦狗,不过如此!” 岳托怒吼一声,举起了手中的长柄刀大声咆哮。 胯下战马不住的颤动,已经冲入了慌乱的明军阵中。 一个还算有血性的明军百总举起了长刀,呼喝着朝岳托顺劈而来。 但还未等他的刀落下,岳托手中的长柄刀已经借着马势冲了过去。 百总官捂着脖子,大量的鲜血喷射而出。 “死!” 长柄刀再次落下,一颗首级已经脱离了主人的身体。 砍倒了身边数人,岳托凭借着身上甲胄厚重,更是如入无人之境。 随着岳托杀入阵中,身后四千多骑兵也是飞奔而出。 一个明军士卒被战马撞飞在地,再想抬头来看。 无数只马蹄已经落了下来,惨叫声中被踩成了肉泥。 几十斤的甲胄加上上百斤的战马,在瞬间加速时的冲击力。 被这样直接撞到,不亚于在后世出了一场车祸。 “逃啊!快逃啊!”一个名军卒满脸惊恐之色,声嘶力竭地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嚎叫声。 手中原本紧握的长枪此时早已不知去向,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一般,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踉踉跄跄地向着后方拼命跑去。 “这些建奴简直就是刀枪不入的怪物!我快些逃命去!” 周围充斥着咒骂和哀嚎的声音,此起彼伏。恐惧如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明军士卒的心智开始崩溃。 申甫站在人群之中,望着眼前混乱不堪的场景,心中也是一片慌乱。 此时此刻,什么军纪、尊严统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便策马带头狂奔起来。 这下好了,犹如点燃了导火索,剩余的七千多名军卒瞬间失去了主心骨,纷纷是四散奔逃。 明军军卒已经毫无抵抗之力,两旗的马甲兵在身面肆意掩杀。 分割包围之下,已经将人群分为了十几块。 申甫逃的倒也真快,只是刚带着溃兵逃入后阵之前。 就犹如见到了可怕之物一样,立刻停住了脚步。 “一群废物!若有擅自冲撞本阵者,杀无赦!” 满桂拿起了腰刀,身边一千多大同步卒的弓手已经弯弓搭箭。 “往两翼跑,莫要冲撞军阵!” 关键之时,申甫的求生意志战胜了一切 不顾一切的朝着溃兵大喊,自己已经是身先士卒的往两边而逃。 “放箭!” 满桂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看着跟在后面的马甲兵,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 突然,大同步卒阵中箭如雨下,射翻了依然朝着军阵而来的上百个溃兵和十几个马甲兵。 岳托眼见当前局势,面色一沉,高声呼喊着他身旁的那些身边的马甲兵们。 随着军令下达,这些训练有素的马甲兵们迅速行动起来。 纷纷是弯弓搭箭,开始与对面的大同步卒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对射。 刹那间,战场上弓弦之声不绝于耳,箭矢如飞蝗般在空中交错穿梭。 一方是骑在高大战马上不断运动的马甲兵,另一方则是坚守大阵的明军弓手。 双方都毫不示弱地向着对方射箭攻击,气氛已经惨烈到了极点。 只见不断有马甲兵和明军步卒惨叫着中箭倒地,有的当场身亡,有的身负重伤仍在苦苦挣扎。 然而,由于马甲兵们身上所穿的皆是坚固的布面铁甲,这种铁甲能够有效地抵御箭矢的攻击。 相比之下,明军步卒身上单薄的铜钉棉甲就显得有些单薄,在互射之中逐渐处于下风,吃了不小的亏。 “准备冲阵!” 济尔哈朗大喝一声,马甲兵们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纷纷拔出了马刀。 …… 第124章 永定之战(6) “建奴袭阵!” 前阵之中的明军顿时大骇,满桂目光一寒的砍倒了一个乱跑的步卒。 “稳住!” “再有擅动者,斩立决!” 明军之中的基层军官出言大骂,算是稳住了阵型。 “哦哦哦” 一个镶红旗马甲兵嘴里发出了怪叫之声,继续催动着战马。 在双方前阵军卒惊恐的目光中,高速冲驰的战马撞在了步阵之上。 十几个马甲兵惨叫着掉下马去,大同步卒的前阵也出现了一个缺口。 岳托见状,挥舞着长柄刀大声呼喝:“杀进去,破阵!” “杀啊!” 四千多马甲兵犹如见缝插针的蚊子一样,纷纷涌进了缺口之中。 一个个大同步卒被战马撞飞,口吐血沫的栽倒在地上。 明军整个阵型被搅的大乱,前阵已经是岌岌可危之势。 “刘大人,骑兵可动否?” 一个传令兵满脸焦急的看着刘平,此人乃是大同步卒的一员。 此刻见袍泽被金军铁蹄践踏,已是沉不住了气。 “不可妄动!告诉满帅,镶蓝旗马甲兵未冲阵,切不可将骑兵投入战阵!” “是!” 那人含着泪跪下,磕了一个响头便策马而去。 刘平看着这人离开的背影有些发愣,指挥这种大兵团作战。 必要有统筹全局之心,不能在乎一兵一卒的得失。 大同骑兵和关宁骑兵一共就四千余骑,乃是护卫侧翼的关键力量。 若是如同添油战术一样杀入阵中,即使得了一时的之功,也禁不住镶蓝旗马甲兵的内外夹击。 侧翼要是崩了,刘平所统中军也会被两面夹击,到时此战便败局已定。 “杀!” 一个大同步卒双眼通红的用长枪将一个马甲兵捅了下来。 可那马甲兵依靠着身上的布面铁甲,一个懒驴打滚便翻身站起。 看着身上被扎了个不大的血窟窿,马甲兵残忍的一笑。 锐利的马刀劈砍而下,大同步卒只觉得脖子前一凉。 一道血箭便顺着刀口喷射出来,染了马甲兵整张脸都是。 “去死吧!” 一脚踹翻了仍在挣扎的大同步卒,马甲兵犹如发疯了一般提刀继续厮杀。 “诶!” 满桂在后阵看的暗暗咬牙,身后的数千骑兵也是蠢蠢欲动。 “咚咚咚!” 正在这时,只听见三声鼓响。 明军土黄色军旗招展,一支千人的长枪兵杀将出来。 罗孝武握着长枪,口中大呼:“满帅莫急,神武卫长枪司来也!” 整整一千名身披双甲的长枪手,井然有序地排列成了五列长长的横阵。 军卒们个个是精神抖擞,手中紧握长枪。 “咚咚咚!” 激昂而有力的战鼓声骤然响起,整个枪阵踏着坚定的步伐向前迈进。 尽管这支队伍只有区区一千人,但其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势却令人不寒而栗。 强烈的压迫感犹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让人不禁为之胆颤心惊。 此时,正在前方奋勇冲杀的马甲们突然感受到一股危险袭来,纷纷将目光投向这边。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马甲兵们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枪阵宛如一只巨大的刺猬,正以不快速度朝着自己逼近! 近四米的扎枪大阵,便是你有千骑又如何? “大金的勇士们!随我杀进去!” 岳托也注意到了这支与众不同的明军,惊惧之间便下了军令。 但现在明军军阵已乱,只要不让这些人组织起来队形。 前阵的三千余步卒便是案板上之肉,可随时取之。 “咻咻咻!”只听得一声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马甲兵们瞬间改变了攻击目标。 刹那间,天空仿佛被这阵箭雨所遮蔽,阳光都难以穿透那密密麻麻的箭簇。 罗孝武眼见形势危急,连忙大声呼喊,命令手下的军卒们莫要惊慌。 声音在军阵之中回荡,但很快就被喊杀声和箭矢的撞击声淹没。 好在这些长枪兵们装备精良,他们身着双层甲胄,可以有效地抵御弓箭的射击。 而头上戴着的铁制碟盔更是提供了额外的防护。 尽管如此,仍有一些箭矢侥幸射中了军卒们。 一些人惨叫着捂着脸倒下,但整个队形还是不乱。 “拒马!” 明军阵中呼喝声直响,军卒们纷纷是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而此时,迎面冲杀过来的马甲兵已经控制不住马速。 若是有着马甲的甲骑,也许还能破了这长枪方阵。 可马甲兵身上的战马却是没有马甲,就这样直直的撞入枪阵之前。 战马是一种极其聪明的动物,见到上百支尖锐的枪头袭来。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这些训练许久的战马也感受到了即将降临的巨大危险。 尽管它们身上的主人不断地挥舞着鞭子,狠狠地抽打在身上。 但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挡一般,纷纷在枪阵之前猛然止住了疾驰的四蹄。 一时间,战场上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不悦嘶鸣声。 \"你这该死的短毛畜生!\" 其中一个马甲兵见状,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气急败坏地举起手中的长刀,用刀背狠狠地砸在了身下坐骑的背上。 然而,令他感到惊愕的是,即便遭受了如此重击,身下的这匹战马依然纹丝不动。 就在这人刚刚准备翻身下马、踏入战场展开近身搏斗的时候。 突然间,一阵震耳欲聋且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传入了耳朵之中。 只听得那声音犹如洪钟大吕一般响亮:“平枪!” 紧接着又是一声高呼:“杀奴!”这两声呼喊气势磅礴。 刹那间,只见上百根锋利无比的长枪同时向前猛力刺出。 眨眼之间,便有数十个身着重布面铁甲的马甲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击中要害。 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纷纷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不少人是立即当场毙命,还有的则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杀奴!” 刺出的长枪快速收回,后排的枪手怒吼着立马前刺。 迎面不时有马甲兵冲杀而来,可具都是不甘的倒在了枪阵之前。 见状,罗孝武挥舞着战刀大喝:“兄弟们,给我死死缠住这些金狗!” 一时之间,马甲兵们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最要命的是,本来犹如惊弓之鸟般的大同步卒也反应了过来。 纷纷是提起了刀枪,夹攻起了仓惶的马甲兵。 乱军之中,近四千余镶红旗马甲已经陷于阵中…… 第125章 永定之战(7) 金军后阵之中,饶是以冷静果敢着称的济尔哈朗也坐不住了。 八旗之中,岳托以骁勇善战而闻名。 如今镶红旗竟已经陷于乱军之中,他又怎能坐视不管。 “全军进攻,直冲明军本阵!” 镶蓝旗所部四千余骑开始了冲锋,马蹄之声犹如九天之上的雷霆。 “终于来了!” 明军后阵里,满桂一拍战马,忍不住的叫好。 “咚咚咚!” 明军后阵之中等待了许久的大同骑兵和关宁铁骑开始了策马加速。 四千余骑如同潮水一样尽出,直冲镶蓝旗马甲而去。 济尔哈朗也注意到了明军的异动,看着冲杀而来的四千余明军骑兵。 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惊惧之色,反而是大喝道:“明国骑兵,当真是飞蛾扑火!” “呜……” 悠长的连绵角号吹响,明金双方的骑兵皆奔着对方而来。 “杀奴!” 明军火红色的战旗飞舞,骑兵们的脸上都是坚定之意。 “五十步!” 满桂所领的一千余大同骑兵皆是掏出了背后的弓箭。 “放箭!” 满桂持着把战刀大喊,密如蝗的箭雨已经抛射而出。 正在这时,镶蓝旗马甲兵不甘示弱的在马上放箭还击。 顿时,两方骑兵不时有人被乱箭射中,惨叫着跌下马去。 “冲入阵中!” 满桂握紧了手中的战刀,仰天长啸。 “杀!” 犹如火星撞地球一般,前阵的两方骑兵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 “放!” 关宁铁骑将手中三眼铳的铳子全部打完,迎面冲杀而去。 温暖的日光照射着大地,从天际之上望去。 一道朱色红流和一道蓝色洪流已经撞在了一起。 侧翼战场之上,只剩下了喊杀声,兵器相击声,以及肾上腺素飙升的嚎叫。 …… 此时,正面明军中军大阵之中。 刘平握着枪杆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望着借助盾车掩护冲到了三十多步的金军更役和步甲兵。 “老黑!领着死兵营的兄弟和河南步卒杀上去,此战不要活口!” “是!” 刹那间,只见那来自河南的三千多名步卒以及两千多死兵营重甲步兵如潮水般汹涌地冲杀了过去。 “杀!” 这些人排成了紧密的方阵,手中紧握着锋利的兵刃,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另一边,金军的步甲兵们也毫不示弱,迅速列好阵势迎敌。 双方如同两股洪流一般狠狠地碰撞在一起,瞬间激起了无数火花。 战场上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一片混乱不堪。 随着战斗的持续升温,双方军卒都陷入了生死搏杀之中。 每一次挥刀、每一次刺枪,都带着无尽的杀意和决绝。 一个死兵营军卒被砍翻在地,身上的甲胄已经被砍开了一个缺口。 还未等爬起身来,便已被后续涌上的步甲兵乱刀分尸。 一个河南步卒则身上中了数刀,却依然咬牙坚持,奋力挥刀砍向着眼前的建奴。 “狗鞑子,敢来搏命否!” 赵黑子手中大斧更是破甲利器,挥舞之下,一斧便将一名步甲兵整个劈成了两半。 见状,几个金军步甲兵面露惊恐之色,逃也似的纷纷远离赵黑子。 死兵营的重甲步兵乘机杀上,打的步甲兵是苦不堪言。 尤其是那些人手中的钉锤,更是让这些步甲兵心中惊惧。 整个战场已经变成了一个血腥的修罗场,人命在这里变得如此廉价。 慢慢地,首先不支的更役们开始发生了溃逃。 随后,金军整个步阵开始崩塌,连带着一些步甲兵开始往后退却。 “皇太极,还有什么招便使出来吧!” 明金双方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之中,刘平的目光依然死死的看向了那黄龙大纛的方向。 此刻,金军中军之中。 皇太极的胖脸已经难看的发黑,随后目光决绝的看向了众贝勒。 “豪格,可敢继续领兵冲阵!” “父汗,儿臣愿效死命!” “传本汗军令,由你领一千两黄旗护军精骑,直冲明军本阵,将那刘平的首级取来!” “喳!” 金军整个局势已经岌岌可危,这样的情况是皇太极没有预想到。 在这种关键之时,临危不乱的皇太极注意到了对面明军中军的兵力不足。 破局之法,便在此处! 豪格得了军令,优柔寡断的他这次却没有半分的墨迹。 因为他明白,父汗此次是在考验与他。 若是能冲破了这股明军的本阵,他往后在军中的威望将会大大提升。 等皇太极归天之后,第一顺位继承人便是他豪格,到时还有谁敢不服! 想及此处,豪格穿上了护军营专属的三层甲胄。 “众将士听令,随我直扑明军本阵!” “杀!” 一千余人马具甲的两黄旗护军迎风而动,开始慢慢的加速战马。 明军火红色的大纛迎风飞舞,刘平的目光看向了冲杀而来的金军铁骑。 隆隆的马蹄声震惊四野,引得阵前厮杀的明金双方都不住的侧目。 “刘大人!金军巴牙喇护军冲阵而来,还请将大纛后移!” 梁飞焦急的谏言,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看着此情此景,刘平的心头也浮现出了一丝恐惧。 但他不能后退!因为他是整个明军的主将。 若是大纛一退,还在死战的军卒必定要惊惧不已。 微微将手中大枪举起,刘平大喝道:“各营兄弟还在死战,我刘平又何惜此命!” 说罢,便已经跃上了身边的坐骑。 “愿随大人死战!”这一声怒吼仿佛冲破了整个惨烈的战场。 只见梁飞奋力地从地上挣扎着站起,那原本坚毅的面庞此刻已满是泪痕。 而在他身旁,数十个亲兵也毫无畏惧之色,默默地跨上战马。 每个人都迅速地披上厚重的甲胄,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是严阵以待。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只听王平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刘头,属下愿率斧枪兵为先锋!” 这声音中气十足,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身上。 听闻此言,刘平的眼神微微一愣。 到了这种搏命之时,还是以前的老兄弟靠谱。 “好,你只需往前冲杀,本官亲自在后为你压阵!” 言罢,刘平又看向了满脸希冀之色的赵贵。 自开战以来,神武卫骑兵司最精锐的五百甲骑便一直没机会上战场。 “刘头,属下也愿领兵冲阵!” 此番到了危局之时,赵贵是半跪着请战。 …… 第126章 永定之战(8) “杀!” 两黄旗的龙旗飘扬。 豪格低伏在战马之上,眼中带着无尽的杀意看着对面的明军主阵。 此刻,明军主阵前的硝烟密布,赵黑子正领着死兵营主力鏖战金军步甲兵。 “冲阵!” 随着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豪格举起手中长刀怒吼。 两黄旗的一千巴牙喇很快分为了两个骑阵,直向中军大纛冲杀而来。 “披甲!” 刘平居于阵后,眼见王平的五百斧枪手已经冲了上去。 身后,赵贵所领的五百甲骑已经穿上了双层厚重的铁甲。 一根根铁链被环绕在战马之间,将马上的神武卫甲骑牢牢捆在了马上。 抬了抬胳膊,刘平下令道:“待到王平所部后退,立刻冲杀上去!” “赵小五部原地待命,切不可随意发铳” “肖大成部舍弃所有火炮,退于后阵之中” 一听刘平不让发炮也不让放铳,二人具是焦急的道:“大人!为何要如此我等坐视兄弟们死战,不能随意支援” “莫要多言,如此近的距离,炮子和铳子难免要伤到我们自己的兄弟……” 刘平指了指正在前阵拼杀的赵黑子部,眼中带着些决绝。 顿了顿,刘平像是放下了一切的道:“若是本官陷于阵中,你等可肆意开火,阻断建奴骑兵的冲势,之后收容溃兵退入永定门中,此战败后,建奴必要直扑永定门,到时尔等可自寻去处……” “刘头!大人……” 赵小五和肖大成一听,不禁是鼻子一酸,然后半跪着领命。 气氛有些沉重,刘平索性一夹马腹喊道:“鹿死谁手犹可未知,诸君,可愿随我杀上一阵!” “愿为大人效死!” “杀奴!” 片刻之后,刘平举起了手中大枪,领着头开始催动战马。 就在这时,只见赵贵面色凝重地高高举起战刀,并竭尽全力地大声呼喊着:“兄弟们,快跟上刘大人,冲啊!” 随着这一声怒吼,仿佛整个战场都被一种决死的气势所震撼。 刹那间,只听得一阵如雷般的马蹄声响起。 五百名身穿双甲的神武卫甲骑纷纷催动胯下战马,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出。 他们整齐划一地架着着手中的近三米长的骑枪,呐喊着排成了骑阵。 马蹄翻飞间,扬起了漫天尘土。 那滚滚烟尘犹如一条巨大的黄龙在空中翻腾咆哮,遮天蔽日。 前阵,王平所领的五百斧枪手已经列好了阵势。 “兄弟们,唯有死战耳!” 看着越来越近的建奴骑兵,王平举起手中斧枪大喊。 “死战!” 就在双方刚刚交锋的瞬间,前排那十几个斧枪兵,还未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便如同轻飘飘的稻草人一般被猛地撞飞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人瞠目结舌。 而造成如此惊人景象的,正是那群全副武装的巴牙喇重骑。 豪格身披三层甲胄,胯下战马奔腾如雷,身后一千重骑更是以排山倒海之势猛冲而来。 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强大冲击力,又岂是区区人力所能抗衡? 王平吐了口鲜血,看着一瞬间便崩塌的步阵,心中是苦涩无比。 建奴的巴牙喇如此厉害,但我等也不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杀奴!” 原本已呈溃散之势的步阵,在王平的指挥下迅速重新集结起来。 只见他稳稳地站在队伍前方,双手紧紧握住那柄沉重无比、足有几十斤重的斧枪,眼神坚定而凌厉。 随着一声怒吼,王平猛地挥动起手中的斧枪,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砸向迎面冲来的金骑。 那斧枪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如闪电般迅猛落下。 正疾驰而来的巴牙喇躲闪不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斧枪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巴牙喇惨嚎一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马背上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巴牙喇落地后,身体痛苦地扭曲着,口中不断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很明显,刚才那一击所带来的强大冲击力已经将他体内的脏器打烂了,只能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万胜!” 越来越多的斧枪兵稳住了阵形,口中大喊的冲向了那些巴牙喇。 顿时,巴牙喇重骑的冲势慢了下来,与这些身穿双层铁甲的斧枪兵鏖战起来。 战马失去了马速,被困在乱军之中,豪格脸上大急的喊道:“额德里,你带人拖住这些重甲明蛮子!” 随即五百多的巴牙喇跳下了战马,与斧枪兵开始的阵战。 豪格则趁机领着五百骑兵冲了出去,直扑明军大纛而去。 “刘平,我要亲自取了你的首级献给父汗!” 暗暗发誓,豪格用力抽打着身下的战马。 可刚冲了十几步,他便已经是面色大变。 “明军甲骑!一个巴牙喇声嘶力竭的大吼。 这些老鞑子多是老奴时期便于明军作战的军卒,那么多年了。 唯一见过有马甲的明军甲骑,也只有当年李成梁麾下的三千辽东铁骑。 此刻,见明军甲骑重现战场,这些巴牙喇心中顿时便有了惧意。 豪格却是不以为然,见手下之人打算停止冲杀。 他举着长刀大骂道:“再有临阵不前者,斩无赦!” “喳!” 五百余巴牙喇骑兵继续前行,但势头却是慢了许多。 刘平跃马向前,眼见金军骑兵已经冲了过来。 再也容不得多想,狭路相逢勇者胜! “杀奴!” 刘平手中大枪直直刺出,一个巴牙喇惨叫着被挑飞在地。 身后五百甲骑也如潮水一般冲出,将一个个迎面而来的巴牙喇挑飞。 古典枪骑兵再次绽放出它的光彩,狠狠的给了建奴重重一拳。 双方战马交错,局面顿时便显出了差距。 正所谓是一寸长一寸强,马战之中明军甲骑的长枪占尽了优势。 而金军所用的长柄刀和虎枪,长度远远不够。 因此,一些巴牙喇还未碰到明军骑兵,便被骑枪挑飞了出去。 身穿三层甲胄摔在地上,那滋味可想而知了。 “死!” 打翻一个巴牙喇骑兵,刘平看向了那个身穿暗黄色棉甲的身影。 “狗鞑子,拿命来!” …… 第127章 永定之战(终) 永定城外,明金双方最精锐之师已经战作了一团。 不断有双方骑兵落下战马,有能爬起来的,依然是提刀而斗。 刘平手中的铁枪再一次落下,竟直接砸弯了枪杆,将那巴牙喇砸死在战马之上。 “死来!” 刘平大喝一声,使出了一招空手夺白刃的功夫。 “起!” 只见一支裹挟着凌厉劲风的虎枪如闪电般朝着刘平当面疾刺而来。 然而,令人惊叹的一幕发生了!刘平仅用一只手便稳稳地握住了这凶猛袭来的虎枪。 刹那间,与他对峙的巴牙喇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就在对方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时,刘平猛地发力一挥手臂。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握着虎枪的金军骑兵就像一颗石头一样被狠狠地甩飞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此刻,刘平的手中再次拥有了称手的武器,一股强烈的战意瞬间涌上心头。 看了眼沾着血的手,刘平一甩虎枪,声如雷霆的大喝:“挡我者死!” 言罢,胯下战马嘶鸣,四蹄翻飞,风驰电掣般向前疾驰而去。 而手中的虎枪则化成了巴牙喇们的催命符,不断地向前方或刺或砸。 每一次出手都是那么精准狠辣,带着必杀之意。 那些原本勇猛异常的巴牙喇精骑们,只要一靠近刘平,不是当场被挑死,就是身负重伤,惨嚎着跌落马去。 一时间,战场上血花四溅,哀嚎声此起彼伏。 刘平所过之处,留下了一地的狼藉和巴牙喇的尸体。 当然了,这样疯狂的马战之中,刘平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腹部那里隐隐传来了阵阵刺痛,身上甲胄的甲叶子在不断的掉。 “谁能挡我!” 用力将一个巴牙喇的尸首高高举起,刘平扔掉了手中早已经断了枪头的虎枪。 “万胜!” 五百神武卫甲骑更是奋勇争先,连破巴牙喇几个骑阵。 眼见麾下巴牙喇精骑已经陷入了危局之中,豪格是厉声大叫:“杀过去,且看我斩了此人!” 正在这时,远处三百多骑仓惶而来,领头之人赫然便是额德里。 “主子爷,明蛮子的重甲步卒果真厉害,儿郎们已经扛不住了!” “真乃无能之辈!” 豪格猛抽过去一马鞭,咬着牙的看着依然在冲杀的明军甲骑。 “主子爷?莫非那人便是豪格!” 刘平耳朵微动,超越常人的听力让他心中大为惊骇。 眼前这些金军骑兵打的旗帜乃是正黄旗和镶黄旗。 又见说话那人的盔甲服饰甚是高级,镶黄旗的主子爷又能是谁? 想到这里,刘平接过了身边军卒递过来上一把长枪,带队策马直扑那衣甲华丽之人。 “莫要走了豪格!有斩豪格者,赏银千两!” 刘平边冲边喊,战马依旧在疾驰,手中长枪更是不断的挑动。 豪格一听是冷汗大冒,饶是依照他的暴烈脾气,平日里定会迎难而上。 此时,见那明军之中最为骁勇之人直冲而来,心中一时竟是有了惧意。 “不,我不能死!父汗的汗位是我的,大金的江山也是我的!我不能死在这一无名小卒手中! 豪格犹如魔怔一般的喃喃自语,紧接着果断的策马转身。 巴牙喇们见主子爷想通了,毫不犹豫的开始打马回撤。 刘平见此,更加确认了那人便是豪格。 “无胆鼠辈!” 嘴里大骂一句,刘平领着残余的三百多甲骑继续冲杀。 两黄旗的巴牙喇精骑,犹如丧家之犬一样的乱跑。 已然是全无战意,发生了小规模的溃逃。 眼见目标越来越远,刘平大急之下是弯弓搭箭。 “咻”的一声,一根精钢破甲箭便已经激射而出。 豪格只觉得胳膊上一痛,臂甲已经被贯穿,鲜血正不断的顺着箭杆淌下来。 “痛煞我也!” 咬着牙继续催马前进,身后不断有雨箭袭来。 巴牙喇们慌忙举起了圆盾,这才护得豪格逃了一条性命来。 金军营寨前,黄龙大纛下的皇太极身形一晃,差点眼前一黑的栽倒在地。 待到看清了两黄旗的旗帜,皇太极才缓过神道:“阿济格速领镶白旗护军接应豪格所部,不得有半点拖沓!” “臣弟遵命!” 众贝勒大臣早已经是看的暗暗心惊,此时得了皇太极军令。 阿济格满脸凝重的带兵策马而出,不一会儿便迎上了豪格等人。 “十二叔,救我!” 豪格见有人领兵来援,心中紧张的情绪总算是放了下来。 然而,此时左臂伤口正不断的流出血来,豪格顿感一阵天昏地暗。 在阿济格震惊的目光中,豪格直接从战马上栽倒。 几个镶黄旗巴牙喇都快哭了,慌忙伸手去搀扶…… “大汗,情况便是如此了!” 阿济格半跪在地上,将事情的前后因果诉说了一遍。 “又是此人!” 长叹一声,皇太极看向着侧翼还在拼杀的金军马甲兵。 好似有了连锁反应似的,在刘平击溃了两黄旗巴牙喇后。 金军各阵是士气大跌,最先崩溃的依然是主阵的更役和步甲兵。 这些人原就不是死兵营的对手,此刻又被河南步卒一起围攻。 要不是皇太极下了死命令拖住时间,这些人怕是早就溃退了。 此刻,见豪格部的巴牙喇精骑已经败退,主阵的步甲兵们再次选择抛弃了更役和盾车。 “明蛮子厉害,快快逃命去!” 在一个牛录额真的叫嚷声中,正面已经开始了全线溃逃。 侧翼,与明军骑兵鏖战许久的岳托和济尔哈朗也发现了主阵已经溃败。 二人当下是毫不犹豫,带领着残存的两旗马甲兵开始溃退。 皇太极见状,看着几个贝勒和诸大臣们有些不满的眼光。 无奈的摊手一摆道:“全军后撤三十里,守营待战!” 不可一世的金军开始了全军撤退,留下了满地数不尽的兵甲和尸首。 “好!” 刘平一拍战马,心中都感到轻快了不少。 此战胜了金军,以后之事大有可为之! “万胜!” “万胜!” “咚咚咚!” 这时,中军阵里鼓号大作,眼见金军开始全军溃退。 明军军卒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庆祝起这来之不易的一胜。 第128章 小胜 “刘头,建奴终于退了!” 刘平双眼凝视着如潮水一样溃退的金兵,并没有搭理一旁满脸喜色的赵黑子。 这番行事,也不像那皇太极的处事风格。 不对,莫非其中还是有诈! 刘平心中喃喃自语,却见满桂和赵率教二人策马而来。 满赵二人身上都是挂了彩,就连身上的甲胄都沾满了鲜血。 一营之主将都上阵搏杀了,可见战事之惨烈。 “刘平,你看这是谁” 满桂翻身下马,一脚将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踢倒在地。 看着这人浑身的鞭印,刘平不解的摇头。 “此人阵前贪生怕死,致使前阵八千军卒一触即溃,若不是你派人来援,老夫这条命便要因他而死!” 赵率教的眼中也满是愤恨,不解气的又踢上了一脚。 申甫惨叫一声,随即眼中带着希冀的对刘平道:“刘大人还救我性命,这二人竟要杀了本官” 刘平冷哼一声,按照军中的律法,像这种贪生怕死之辈,自然是杀之而后快。 可这人毕竟是朱由检亲封的副总兵,就这样杀了也太打皇帝的脸面了。 看了看满、赵二人,见他们都在等自己的意见。 刘平忽然是计上心头,装作可惜的道:“申大人,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这阵前畏敌而逃,便是皇上来了也保不住你!” “刘大人,我家中尚有七十老母要赡养,还望大人成全!” 申甫狼狈不堪的磕起了头作答,虽然身上十分的疼痛,但他脑子却是转的特别快。 如今要杀要剐,还不是全看这刘平一人。 若是求得他松了口,那二人自然会留下一条生路。 见申甫不停的磕头谢罪,刘平其实心中早就没了杀他的意思。 要在原先的时空里,申甫领兵被数倍于己的金军在卢沟桥伏击。 明军溃退之下,申甫死状极惨,不仅挨五刀,身上更是被金军射成了筛子。 在浩渺的历史之中,这样的一个小人物也有独属于小人物的浪漫。 当然了,最后此人也是完成了对朱由检的诺言,实现了真正的“臣不才,愿效死命”。 “申大人,若想饶你一命也不难,你只需按我所说……” “谢刘大人,小人必以死报国!” 刘平细细的交代了一番,申甫是感激涕零的磕头谢恩。 命人带申甫下去好生休息,刘平的目光看向了满脸疑惑的满、赵二人。 “刘平,你为何要轻易饶过此人?” “不可说,不可说也!” 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快派手下打扫起了战场。 同时,李信麾下的辅兵也靠了过来,向着刘平行礼。 刚刚大战之时,李信数次想要带辅兵营上前接战,可都被刘平所拒绝。 没有其他原因,将这些无甲的辅兵送上战场就是送死,刘平可不想当一个丧心病狂的刽子手。 时辰到了午时,整个战场已经是打扫完毕。 梁飞拿着一册厚厚的清单,向着刘平念道。 “大同步卒战死五百余人,轻重伤者约有千人上下” “河南步卒损失较小,战死一百多人,伤者约有五百多人” “辽军骑兵和大同骑兵死伤不多,共有三百多人上下” “嗯,长枪司和死兵营呐?” 刘平反问,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死兵营因甲胄坚厚,战死一百二十多人,伤者约为千人上下” “长枪司……,战死三百余人,几乎人人皆带伤……” 说到了这里,梁飞的声音有些颤抖。 “以步制骑,迎面对战镶红旗数千骑兵冲杀,也难怪了……” 刘平长叹一声,示意梁飞继续念。 “斧枪兵战死一百余人,伤二百余人,另外王营官伤重昏迷,如今生死未卜……” “甲骑则战死二十余人,伤一百余人” 听着一个个数字被报了出来,刘平的眼眶也红了许多。 慈不掌兵的道理他是懂的,可这些兵都是刘平从杞县亲自带出来的。 如今才短短数月之间,便已有五百多兄弟天人永别了。 一想到回去之后,要面对卫所里布满缟素的军户家庭。 刘平心中不禁有些苦涩的道:“继续念!” “此战共斩真奴首级一千五百余级,生俘十五个马甲兵、五十三个步甲兵,以及数千名更役” “缴获铁甲一千多副,棉甲一千多副,各类兵器和箭矢不计其数……” “而战马也有一些,只不过多为受伤之马” 听完了全部,刘平抬眼望向了有些蔚蓝的天空。 花费了如此多的力气,与建奴骑兵野战的代价就是这样的一番惨胜。 日后还是多发展些科技,若是将全身板甲和燧发枪搞出来了。 刘平相信,今日的伤亡不会如此之大的。 …… 明军残余人马分配了战利品后,便暂时在永定门二十余里扎营。 午时用完了饭,重新披上战甲的申甫带着数千残兵夺营而出。 朝着金军营寨之处而去,摆出了一副要决一死战的样子。 “如此不遵号令之徒,我要亲手杀了这个败类!” 满桂气的是出言大骂,便要领骑兵前去追赶。 只见刘平微微地摆了一下手,然后用眼神示意着满桂和赵率教一同进入中军大营之中。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了营帐。 刚进来时,二人是火冒三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待得两人心绪稍定之后,刘平缓缓开口,开始一字一句地向二人详细介绍起自己精心策划的计谋来。 满桂和赵率教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 随着刘平的讲述逐渐深入,二人脸上更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当刘平终于讲完之后,满桂和赵率教互望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兴奋之色。 随后,两人站起身来,向刘平行礼致谢,接着便转身走出了营帐。 一出营帐,满桂和赵率教立即召集了麾下所有的军卒们。 并将军令传达了下去:“诸位将士,今晚刘大人有重大之事需要办理,从现在起到晚间这段时间里,务必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众军卒齐声应诺,表示定会谨遵号令。 …… 第129章 骂营 金军大营之中,几个镶黄旗的伤兵在不住的哀嚎。 一个拨什库满脸戾气的用火钳夹起了一块烧的通红的铁板。 “忍着些!” 在那伤兵要杀人的目光中,烧红的铁板紧紧覆盖在流血的伤口处。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随着烤肉的香味,那伤兵总算是止住了血。 “大汗!” 示意那人平身,皇太极背着双手,目光忧虑的看着永定门的方向。 此次大败,光是心腹岳托所领的镶红旗就战死了两个牛录。 豪格所领的镶黄旗巴牙喇战死人数,更是超过了一百五十多人。 一个镶黄旗的巴牙喇护军才不过五百多人,这已经不是单单的是伤筋动骨了。 要不是镶黄旗的旗主是豪格,皇太极有理由相信镶黄旗会直接造反。 就在刚刚结束的议事上,各贝勒已经向皇太极表达了不满。 其中以阿敏最为甚,镶蓝旗马甲兵战死了不少,阿敏就差当场和皇太极拔刀翻脸了。 难道此次伐明,真的要这样收场了? 虽说已经抢到了不少的钱财和人口,但想起对面那个年轻的明军统帅和那支完全不同的明军。 皇太极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此人不除当为日后之大敌! “大汗,据前方探马来报,有一支明军朝着我军大营而来!” 皇太极一愣,随即便在这护军的领路下登上了寨墙。 就在这个时候,金军的营地里面传来阵阵喧闹嘈杂之声。 众多步甲兵和更役们神色惊慌失措,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手忙脚乱地抓起身边的各式武器。 一时间,营帐之间是人头攒动,呼喊叫骂声响成一片。 有的步甲兵一边咒骂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明狗,一边匆匆套上厚重的盔甲。 有的则慌慌张张地检查自己手中的兵刃是否锋利可用。 混乱之中,各旗将领们扯着嗓子大声呼喝,试图整顿军纪、指挥部队行动。 经过好一番折腾之后,总算勉强完成了整军的工作。 步甲兵和马甲兵迅速各就各位,有的登上了塔观察四周情况,有的则手持长枪大盾守卫在营寨的木栅栏大门前。 随着一阵沉闷的嘎吱声响起,那扇厚木制成的寨门关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着明军可能发动的进攻。 待到视线彻底清晰了,皇太极等人才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只见来军约有一千人左右,个个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至于甲胄方面,除了领头那人,这些明军身上却只有一件单薄的红胖袄。 “大汗,这些明蛮子当真是不知死活,区区千人便敢攻我大营,臣愿领兵出战!” 暴脾气的阿济格率先出言请战,皇太极却是满怀深意的看着下方的明军。 明军敢这样过来挑衅,莫非是还有后招? “莫要理睬此装疯卖傻之人,胆敢逼近寨墙者,乱箭射杀!” 皇太极军令一下,本来还蠢蠢欲动的金军安静了下来。 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弓箭,满怀恨意的往下射去。 可因明军离得很远,几乎是未射中几人。 申甫骑在战马上,看着上方的金军隐忍不动。 心中顿时有些焦急,这建奴不中计该当如何是好? 脑袋飞速转动之中,申甫已经想到了法子。 要问他行军打仗,他是屁也不懂。 可要论起市井上耍无赖激怒别人的本事,世上怕是没几人能及他。 想及此处,申甫快速的在军中挑选了几十个嗓门特别的大的军卒。 来到了金军大营八十步外,齐声大喊了起来:“野猪皮,被李成梁养大的野猪皮!” “野猪皮,害死了小野猪皮!” “袁大人神炮炸伤野猪皮!” “黄台吉篡位杀了野猪皮!” “阿巴亥私通代善,野猪皮做了绿王八!” 这一番污言秽语骂了出来,算是将金国诸人都得罪了个遍。 金军营中更是人人变色,代善的老脸也变得特别难看。 阿济格更是捶着寨墙大骂:“敢辱我额娘,恨不能生食其肉!” “阿济格,速领五百马甲杀出营去,本汗只要一个活口!” “臣弟告退!” “呜呜呜!” 金军营中号角声直响,阿济格领了五百马甲兵直接杀了出去。 “金军追杀,莫要多管,只需逃得一条性命便可” 想起了刘平交代的话,申甫在金军号角吹响之时便策马而逃。 而剩下的一千多残兵,显然也没有什么战斗欲望。 阿济格盛怒之下,带着马甲兵肆意的砍杀这些溃兵。 直至将人都杀光了,方才将心中的怨气全部发泄而完。 而就在不远的一处山坡上,申甫和几个亲卫双眼通红的看着这一切。 再次杀尽了一批投降的明军,皇太极已经带着众人出了营。 见到此番修罗炼狱的情景,这些变态的脸上才露出了笑意。 “大汗,这里还有一个活的!” 阿济格一脸凶神恶煞地亲自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明军俘虏来到众人面前,并狠狠地将其按倒在地跪着。 只见那明军俘虏面色苍白如纸,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身下早已湿漉漉的一片,形成了一滩明显的水痕。 \"明狗,你要是还想要这条小命,就赶紧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否则,可别怪我手中这把大刀不认人!\" 阿济格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吼道。 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那柄大刀,作势就要朝着那俘虏的一只胳膊砍去。 皇太极摆了摆手,示意莫要轻举妄动。 随即,皇太极又是安抚又是一番的套话。 总算是将这支明军的来龙去脉搞了个清楚。 两方主将不合,临阵之时弃阵而逃! 皇太极喃喃念叨着,回忆着那俘虏交代的每一个细节。 突然,皇太极的胖脸上闪过了一丝狂喜,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大汗,可是有了什么妙计?” “破敌之法,便在此处!” 皇太极大笑着指向地下明军尸首和散乱的军旗。 …… 明军主营之中,申甫已经满脸怒意的坐在了一把太师椅上。 刘平亲自为他端来了一杯热茶,然后叹息道:“申大人,建奴如此残忍嗜杀,却是我误判了” “不过你大可放心,建奴杀了我们多少人,此番本官便要全部都讨回来!” 说罢,刘平的脸上变得阴沉无比,充满了戾气。 第130章 不请自来 夜色如墨,正月里还未退散的寒意依然在散发着它的余威。 “主子爷,此战若是破了明军,这正白旗往后还有哪个不服主子的!” 一个留着老鼠尾巴的中年汉子满脸谄媚,为多铎披上了一件夹袄。 “赛巴思你这狗奴才,此战胜与不胜,还犹可未知,你竟如此托大!” “主子爷教训的是” 多铎一脚踢开了想要献殷勤的中年汉子,回想起刚刚在营中之时。 皇太极一脸希冀的叫人喊来了众贝勒和大臣。 当着多人的面,宣布了这趁夜袭营之计。 顿时,众贝勒大臣是一片的哗然,不少人都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最关键之时,还是多尔衮站了出来力挺了皇太极。 众人这才作罢,至于这主攻的任务自然也落到了多铎的手中。 因为在多尔衮看来,这件事就是一个美差。 与其落到别人手中,不如成全了自家兄弟。 恰巧,多铎又是初任的正白旗旗主。 虽是年少英才,但在军中还是缺了些威望。 于是,这坑弟的多尔衮便将这件事交给了多铎。 以至于日后想起这件事时,多尔衮都会悔恨不已。 “主子爷,快到明军大营了!”赛巴思瞪大了眼睛,指着远处明军的营寨低声念叨。 多铎侧目而望,只见明军营寨之中漆黑一片,怕是都已经歇息了。 “走,都跟上去!” 几个正白旗的步甲兵鱼贯而出,身后一千步骑紧紧相随。 这一千多人分为五百步甲和五百护军巴牙喇,身上外穿明军破烂的衣袍,里面则藏着金军的衣甲。 为了一战而胜之,可见多铎下了多大的决心。 “赛巴思,你且去骗开寨门,此事若是办成了,本贝勒亲自请大汗赏你一牛录的丁口!” “奴才谢主子爷!” 赛巴思浑身一震,慌忙跪下谢了恩,便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来到了寨墙前,赛巴思一口正宗的中原官话出口:“可有个活口能吱声的!” 他这一口官话,还是当年在辽东和做生意的掌柜学的。 只不过后来心生歹意,杀了那老掌柜的全家罢了。 寨墙之上,刘平穿了一套普通小兵的鸳鸯战袄。 见下方传来了人的欢唤声,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激动之色。 “皇太极,你还是如历史上一样阴险狡诈!” 脑中这样想着,刘平却是不怠慢的回道:“你又是何人!军营乃兵家重地,若是无事可速速离开!” “这位兄弟,我等都是申大人手下的溃卒,白天都被鞑子杀散了,这天寒地冻的日子,还请速开寨门给我等一条活路吧!” 赛巴思眼眸翻转,却是说出了这一番理由。 寨墙之上,刘平脸上的笑容是一闪而过:“原来是自己人,我这便去禀报把总大人” “烦请兄弟快些去禀报,要不然我等都要冻死在这野外!” 赛巴思抬眼一笑,将头上的铁盔往后摆了摆。 若是这时候将辫子露了出来,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那扇由实木打造、布满尖锐倒刺的厚重木制大门,缓缓地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随着这道缝隙逐渐扩大,已经可以看到明军营中的光景。 “主子爷,寨门开了!”站在一旁的赛巴思兴奋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满脸谄媚地望向多铎,眼中闪烁着邀功请赏的光芒。 然而,多铎只是漫不经心地轻轻瞥了他一眼,紧接着是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笑容:“好个狗奴才,此次当真是立了大功,爷日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罢,便不再理会一脸错愕的赛巴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前方已然洞开的寨门。 此时的赛巴思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惶恐与不安。 但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毕竟主子爷也说了要赏他。 寨门前,只见多铎振臂一呼:“大金的勇士们,随本贝勒冲入明营之中,谁若能斩杀刘平那个恶贼,赏银万两!” 话音还未落,多铎已身先士卒的迅速脱去了身上用于伪装的明军衣物,露出里面那件铜钉密布的正白旗棉甲。 “杀啊!”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金军一个个是面露狰狞之色,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明军营寨冲杀而去。 眨眼之间,撕去伪装上金军已然冲入了明军营中。 只见正白旗的步甲兵们,一进了营中,便如饿狼扑食一般,就迅速分散了开来。 接着,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四处纵火,点燃了明军营中的柴垛和营帐。 熊熊燃烧的烈焰瞬间腾空而起,照亮了漆黑的夜空,滚滚浓烟弥漫四周,令人窒息而绝望。 “去死吧,明狗!”一名金兵一边疯狂地放着火,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叫嚣着。 那充满杀意和仇恨的眼神,仿佛对明军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烧死你们这帮明蛮子!”另一名金兵则高举火把,肆意狂笑。 看着明军营帐中上火势越来越大,心中变态的快感也愈发强烈起来。 然而,就在这群正白旗步甲兵烧得兴起之时,作为先锋官的赛巴思却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皱起眉头,警惕地环顾了眼四周,发现这偌大的营地之中竟然没有看到一个明军的身影。 就连燃烧的军帐之中,也听到明军的惨叫之声。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赛巴思急忙跑到了多铎面前。 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惊恐地喊道:“主子爷,大事不妙,这营中尚未见明军踪迹!” “狗奴才,为何现在才过来禀报!” 多铎脸色苍白的骂了一句,正想下令撤退。 “咚咚咚!” 只听得寨墙之上战鼓声响起,无数只明亮的火把高高举起。 将整个军营照成了白昼一般,当然也将这些丑恶鞑子嘴脸照了个清清楚楚。 “正白旗,不知多铎旗主为何深夜到访我大军营寨,难道是嫌头上的脑袋呆的久了?” 刘平在几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出,眼中露出了玩味之意。 第131章 炸翻 “主子爷,这是明狗的奸计!” 明军营中,惊慌不已的多铎已经失了理智。 不顾着身旁赛巴思的劝阻,张口便答道:“多铎在此!今日中了你等的埋伏,还请明国将军高抬贵手,以后你便是大金的朋友!” 刘平站在寨墙之上,他只是诈了下方那人一下。 没想到啊,却真的是那杀人狂魔多铎。 在原先的时空里,多铎入关平定江南之时。 手中又沾了多少江南百姓的鲜血,惨案扬州十日也是出自此人的手笔。 想及此处,刘平想也不想的大喊道:“多铎小儿,今个你落到了我的手中,便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 “轰轰轰!” 言罢,只听得十数声火炮轰鸣声。 早早设立在营寨最高处的炮队开始发炮,打的下方的正白旗步甲兵是溃不成军。 “保护主子爷!” 混乱之中,一枚实心铁弹朝多铎的方向打了过来。 赛巴思大惊失色的带着几个家奴扑了上去,这才保了多铎一条命来。 “都闪开!” 推开了搀扶着自己的几人,多铎目露凶光的看着明军早已关闭上的寨门喊道:“诸位,今日是生还是死,全在于此门了!” “杀!” 五百多巴牙喇铁骑催动着战马,企图依靠着身上厚重的甲胄撞开门来。 刘平看的眼中一寒,命令道:“让赵小五给我狠狠收拾这帮鞑子,记住那多铎要活的!” 只见那面黄色的军旗在空中猎猎舞动着,随着它的慢慢停下。 寨墙的门口处逐渐显露出一排排整齐站立、手持火铳的明军军卒身影。 个个是神情肃穆,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严阵以待。 “刘头,你便瞧好吧” 不远处,等待已久的赵小五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地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令下:“放!”刹那间,火铳齐发,震耳欲聋的炒豆子声回荡在整个明军营中。 那些正在疯狂冲锋撞击寨门的巴牙喇骑兵们猝不及防,纷纷中弹落马。 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叫连连,数十名巴牙喇瞬间倒下。 尽管这些巴牙喇身披三层厚重甲胄,但在如此近距离的火铳攻击面前,依然是无法抵挡铳子的威力。 仅仅十几步之遥,铳子轻易地穿透了甲胄,深深地留下一个个血洞。 然而,即便遭受了惨重的损失,剩下的巴牙喇也没有退缩之意。 这些金军精锐继续驱使着战马向前猛冲,悍不畏死地撞击着那扇看似摇摇欲坠的木门。 又经过一番激烈的冲击,巴牙喇方面再次付出了几十条人命的惨痛代价。 此时,那扇原本紧闭的木门终于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眼看着就要被撞开了。 看到这一幕,后面待着的多铎兴奋的挥起了手,是大声喊叫起来:“再加把劲,给我狠狠地撞!谁要是能够率先撞开此门,本贝勒赏金千两!” 这话一出,剩余的巴牙喇骑兵们更是疯狂起来。 寨墙上,看着苦苦挣扎正在撞门的巴牙喇,刘平脸上是残忍一笑。 紧接着,身边红色的令旗被传令兵挥舞如风。 寨门外,赵黑子满脸狰狞地怒吼大喊道:“都给老子动作快点儿点火!等烟雾一旦散去,进去抓活的!一个鞑子都别想跑掉!” “是!大人!”回应声从人群中传来。 只见一个来自死兵营的糙汉,哆哆嗦嗦、颤颤巍巍地吹着手中的火折子。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显然心中充满了恐惧,但又不敢违抗命令。 好不容易等到火星终于冒起,那糙汉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然后迅速将一根长长的导火索点燃。 刹那间,导火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并冒出缕缕青烟。 就在这时,支撑许久的大门总算是被撞了开来。 还没等多铎下达军令呢,跟在巴牙喇骑兵后面的步甲兵们像是被吓破了胆似的。 发了疯一样拼命地向着远离寨门的出口狂奔而去。 丝毫没有要留在原地等死的意思。眨眼之间,原本气势汹汹的队伍便要作鸟兽散。 只留下多铎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主子爷,您快瞧那里究竟是何物事在冒烟?”赛巴思满脸惊恐地指着前方,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响起,仿佛整个天地都为之颤动。 众人只觉眼前一片火红,紧接着便是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席卷而来。 抬眼望去,但见寨门前的火光冲天而起,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在空中肆虐。 而在这熊熊烈焰之中,一名正在疯狂逃窜的步甲兵瞬间就被卷入其中。 步甲兵那原本还算强壮的身体,此刻却如同被狂风撕碎的纸屑一般,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抛向半空。 伴随着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这名步甲兵在空中划过一道血线,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眨眼间便化作了一滩血肉模糊。 再看寨门前的那片土地,早已被炸得面目全非。 坚硬的泥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重新犁过一遍,翻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沟壑。 与此同时,滚滚浓烟从这些沟壑中升腾而起,迅速弥漫开来。 形成一团团浓雾似的白色烟云,将整个寨门都笼罩在其中,让人难以看清里面的情形。 过了会儿,待到烟雾散的差不多了,赵黑子目瞪口呆的喊道:“俺得个亲娘咧!这力道也太大了!” “都麻溜点,进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的!” 惊叹之余,赵黑子也没忘记刘平所下的军令。 “大人,这里还有个能喘气的!” “好像是个鞑子大官!” …… 昏迷之前,多铎最后只听到了一声惊恐的大叫,然后十几个巴牙喇一起将他护在了身下。 接下来,他便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阴冷的牢房之中,传来了刘平的问候:“多铎,你终于醒了” “你又是何人?快放了本贝勒!” 多铎刚一睁眼醒来,便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穿着明军甲胄的年轻人。 “我是何人,你难道忘了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杀我?” “刘平,你便是那刘平!” 多铎眼神惊恐的指着面前之人,身体都在不停的颤抖。 “好贼子,你可曾记得我说过的话!” 说完,刘平已经挥舞起了手中的大木棒子…… 第132章 欲谈 金军营寨之中,几个正黄旗巴牙喇笔直的站在中军大帐之外。 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的争吵嘈杂之声,几个巴牙喇赶忙的低下了头。 “大汗,多铎自昨晚之后已了无音讯,恐已陷于敌手,还请大汗发兵前去救援!” 多尔衮和阿济格齐齐的跪倒在地,言语之中都是恳求之意。 “谁又知道是不是多铎那小子领兵逃了,还请大汗明察” 莽古尔泰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引得众人为之侧目。 “三贝勒这是何意?昨晚明军营中那爆炸之声可是听的真真切切,多铎必是中了明狗埋伏!” “够了!都别吵了” 皇太极一拍桌案,眼中充满了疲惫之色。 自昨晚以来,他的心绪就变得乱七八糟的。 虽然心中已是大大的不妙,可皇太极还是不愿接受摆在面前的事实。 “启禀大汗,帐外有哨骑来报!” “让他进来吧” 帘门随即被拉开,一个正黄旗的马甲兵满眼惊恐的跪倒在地。 “大汗,多铎贝勒已……” 说到此处,那马甲兵冷汗直流,却是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你这厮,多铎到底怎么了!” 阿济格一急之下,竟也顾不得皇太极就就在面前了。 一把提住那马甲兵衣袍的领口,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贝勒爷恕罪,奴才今日一早便看到了明狗寨墙上挂上了一人,奴才不敢大意便靠近了看了一看,好像便是多铎贝勒……” “你说的可是真的!” 手中继续用力,那马甲兵的脸色顿时涨的通红,眼看就是要毙命。 “奴才……所说的都是实话……” “阿济格!” 正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太极终究是发了话。 “诶!” 双目通红的一叹,阿济格将手中之人扔到了地上。 “呜呜呜” 金军营中悲凉的角号声响起,营寨大门旋即大开。 数支人马从营中杀将出来,军旗招展之下都是悲凉之意。 风呼啸着吹过京畿大地,扬起阵阵沙尘。 阿济格率领着镶白旗作为前锋,全军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明军营寨之前。 “这帮天杀的明狗!” 当第一眼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阿济格心中的怒火瞬间升腾到了极点,差一点就令他直接晕厥过去。 只见那原本不算高的明军营墙之上,多铎那熟悉的身影竟然浑身是血! 一根粗壮的长绳紧紧地绑着多铎的双手,将他高高吊起在半空之中。 而此时,多铎身上各种大小不一的伤口还在不断渗出血迹,顺着身体流淌而下。 脸色更是苍白如纸,紧闭着双眼,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 随后赶来的众贝勒们,一见此景,纷纷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这一切,终究是本汗误判了!” 皇太极心中一声哀叹,若不是他执意要夜袭明军大营,多铎又怎会遭受如此悲惨的待遇。 慢慢静了下来,皇太极心中更是充满了疑惑之意。 按理来说,他这一计划本该是没有什么风险之事。 可现在,机关算尽最后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汗,还请发兵攻营吧,臣敌愿为先锋!” 阿济格再次跪地谏言,手中握着腰刀的关节已经发了白。 皇太极并未即刻回应于他,只是稍稍侧过头去,目光如炬地审视着身后数万名金兵组成的步骑人马大阵。 放眼望去,但见那些八旗子弟个个面色阴沉、神情黯淡。 连续多日来经历的数次惨败,已然将这群不可一世的强盗们没了心气。 就连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巴牙喇,如今也都垂首而立,一脸的黯然之意。 再放眼望向明军阵营的营头,只见那一面面火红的战旗迎风招展,如同一团团燃烧的烈焰。 而在这众多战旗之间,数十门火炮早已严阵以待地架设起来。 与此同时,数千名军卒手持各式各样的兵器,整齐划一地站立在简易的木墙之后。 明军军卒更是个个精神抖擞,显然是战意充沛。 在这样的局面下,如果金军贸然攻城,稍有不慎便可能引起全军的溃败。 这样的情况,皇太极肯定是不愿意看到的。 “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大金的基业恐有动摇之险!” 众人相顾无言间,还是最稳重的代善站了出来。 这话一出,就连一直恼怒的阿济格脸色都苍白了起来。 众贝勒大臣无言之中,显然都已有了放弃多铎之意。 正在这时,一直自诩为皇太极第一谋主的范文程过来行礼道:“大汗,臣观那明军主将并没有直接杀了多铎贝勒,事情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 “哦,范先生可是已有了计策?” “臣不才,愿出使明营一趟,只愿救出多铎贝勒!” 范文程脸上闪过一丝激动,眼中都是坚定之意。 “好,那便请范先生见那刘平一面,就算是付出些许代价,本汗也要救出多铎来!” 皇太极此话一出,多尔衮和阿济格脸上顿时充满了感激之意。 金国之中,两白旗一直都是一股至关重要的政治势力。 皇太极即位以后也是对多尔衮三兄弟一边打压一边重用。 此番这一句话,算是收服了这两兄弟的人心。 范文程整理了下衣物,又带上了皇太极的亲手写的一封密信。 向着众人行了礼,就欲策马而出。 正在这时,只听得“咚咚咚”的战鼓声连绵不绝。 永定门的方向,突然杀出了一股明军人马。 明军领头大纛,上书一面“大名知府卢象升”。 且看这支队伍浩浩荡荡而来,粗略估算大约有万人之众。 身上的衣甲并不齐全,有的只是简单地披着破旧的号衣,有的甚至连头盔都没有佩戴。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尽管装备简陋,但其士气却是异常高昂。 只见这万余人马整齐划一地列成阵势,人人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仿佛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便要与金军展开一场生死搏杀。 从那些军卒坚毅的眼神和紧绷的肌肉可以看出,每一个人都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毫无畏惧之色。 而位于这支军队前方的领头之将更是引人注目。 只见他身材魁梧高大,身披一件精致的山纹狮子兽头甲,手中紧握一柄巨大的长柄环首大刀。 此人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当真如战神下凡一般威武不凡。 明军营墙上众人都是看的发愣,刘平先是一愣。 随即是仰天大笑道:“十数万勤王之军中,也只有你卢阎王才会如此!” …… 第133章 会师 待明军一万多援军全部到达,金军阵中已经是慌乱一片。 就连刚刚还一味叫嚣出战的阿济格,此时也如蔫了一样低下了头。 “杀奴!”伴随着这声怒吼,卢象升身跨一匹雄健的战马,只见他单手紧紧握住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大刀,猛地向前一挥。 刹那间,空气仿佛都被撕裂开来,震天动地的怒吼声传来。 上万名明军将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齐声高呼:“杀奴!杀奴!” 大名府军卒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充满了对建奴的仇恨和愤怒。 整个战场瞬间被激昂的士气所笼罩,杀意弥漫,令人不寒而栗。 “大汗,此事又当如何?” 范文程擦了下额头的冷汗,有些抗拒的看着对面的明军大营。 皇太极脸色难看的正欲答复,却见莽古尔泰鬼叫似的喊了起来:“二贝勒跑了,镶蓝旗竟撤了!” 皇太极一惊,抬眼向着镶蓝旗的方向看去。 阿敏竟然如此大胆妄为,丝毫不将皇太极这位大汗放在眼里! 只见镶蓝旗的大部分人马,已经毫不犹豫地向后退却,那步伐之快、行动之急,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而作为大金国的最高领袖,皇太极只能气的在原地干瞪眼。 这种公然违抗命令的行为,实在是让人气愤不已! “气煞我也!” 皇太极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可事实就是如此,大金国的二贝勒竟然领兵而逃。 悲愤欲绝之下,皇太极浑身发抖的看着金军已经不稳的阵型。 阿济格和多尔衮两兄弟更是满眼怒火,似乎想要把阿敏除之而后快。 “全军撤退!” 皇太极咬着牙扬起了马鞭,整个队形不稳的金军仓皇而逃。 刚刚还大义凛然的范文程,就坡下驴的跟上了撤退的队伍,一点也没有再去明营的意思。 …… “咚咚咚!” 明军战鼓声依次响起,营寨的木制大门缓缓的推开来。 刘平亲领着满桂等人出了营,迎面只见一个青瘦,肤色白皙的挺拔大汉。 “大名知府卢象升,奉孙阁老之命领兵来援! 卢象升的脸上带着些许激动,就连说话之声也带着些颤抖。 他微微垂首向着众人行了一礼,表情已经是波澜不惊。 虽是四品的文官,但见了满桂等五军都督府的都督武官,也不用行大礼。 “卢府尊一路辛苦,可否进营细谈?” 刘平行了一礼,已然是放下了心中的激动。 刚刚还疑惑为何这时候有援军来到,再听卢象升所言。 刘平知道孙承宗应该已被糊涂虫朱由检重新复起。 孙阁老一上任,有这种雄才大略的操盘手一掌控局势。 大明京畿周边地区的混乱景象,肯定是要焕然一新了。 “想必这位便是刘大人吧,老夫是久仰大名,今日难得一见,定是要好生畅谈一番!” “哈哈哈,卢大人请!” 见卢象升是欣然应允,便由刘平领着几人共同入了营门。 随从的十几个亲卫一一相随,丝毫没有离开这位大名知府的意思。 这些亲兵都是出自于大名府,对这位卢大人可是爱戴的很。 一路之上,众人的脚步也不算慢。 可刚入了营门口,卢象升的目光不由便被一个吊在营墙上的人影所吸引。 顿了顿,卢象升开口问道:“刘大人,不知那挂着的建奴乃是何人?” “卢大人有所不知,这小鞑子乃是逆贼奴儿哈只的小儿子,今个被我大明天兵活捉了来!”(老奴的名字详见万历皇帝敕封努尔哈赤的圣旨,今藏在辽宁博物馆有实物) 满桂当场是开怀大笑,他本就是武人,自然也没有文臣的弯弯绕绕。 “竟是此人!” 卢象升大骇之下,随即将目光转向了刘平。 刘平畅然一笑,便是点了点头。 “苍天开眼,苍天开眼啊!” 卢象升当即是大喜,便与刘平等人一齐入了营中。 过了一会儿,但听明营之中交谈声不断。 几人一番畅谈之下已经熟络了起来,刘平与卢象升的关系也近了不少。 若不是知道这位卢大人此后会被朝廷看重,刘平一度有了继续挖大明墙角的想法。 没办法,有这样的英才,谁又不眼红呢。 只有朱由检会将如此贤才玩坏,最后逼的卢象升战死在贾庄。 当日晚上,明军营中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不断。 前来勤王的大名府乡勇们,第一次感觉到了被尊重。 而这些大名府乡勇,将会是天雄军日后的老班底。 …… 第二日一大早,刘平几人才刚刚用过了早饭。 但见有亲兵过来禀报道:“刘大人,营外来了一个名为范文程的文士,听他所说乃是建奴大汗想要和刘大人谈谈……” 一听这话,满桂几人脸上都是疑惑之意。 这时,但见卢象升先是惊讶,然后问道:“刘大人,莫非这范文程与你有旧?” 见刘平摇头,便是继续道:“诸位莫要多想了,依本官来看,这建奴怕是不想打了,想要换回那多铎小鞑子” “卢大人真是才思敏捷,一言便道破了其中的奥妙” “哈哈哈,这帮狗鞑子,竟也有这种无奈之时!” 刘平率先称赞一声,满桂和赵率教等武人才一起反应了过来。 “迎那范文程入营,本官要亲自会一会这狗汉奸!” “遵命!” 亲兵一礼退下,便是小跑着出了中军大帐。 明军营外,范文程忐忑不安的孤身一人站在大门口。 此刻的他,心中是无比苦涩的。 昨日回营之后,皇太极大发雷霆之下削去了镶蓝旗三个牛录的丁口。 众贝勒又商议起营救多铎之事,最终又将这个难题甩到了范文程的身上。 没办法,谁让他就是如此之贱呢,非要在阵前向主子皇太极表忠心。 现在真的要出使明营了,范文程心中已经是后悔无比。 “拼了,想必那刘平也不是无理之人,只要将条件谈拢了,此事大有可为!” 暗暗在心中为自己打气,范文程跟上了前来传话的亲兵。 …… 第134章 斩耳 “迎金使入营!” 随着明军亲兵的一声大喝,范文程战战兢兢的小心走着。 待到入了营门,看到了半死不活的多铎。 范文程腿软的差点就跪下了,刚刚给自己的打气之言已经是忘的一干二净。 现在只有满心的恐惧和对自己的责骂之言。 “请吧!” 那亲兵也没有善待范文程的意思,手往前一挥中军大帐的方向,便是独自的离开。 “小哥,等等老夫啊!” 嘴中之言刚说出口,范文程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掉了半条命。 “虎虎虎!” 只见上百名明军步卒已经站成了两排,腰间的战刀皆已经拔了出来。 “噌噌噌!” 金属相击之声传来,范文程的头顶已经竖起了战刀交织的刀墙。 “这……” 范文程大惊之下,一时语塞的低下了头。 好似经过了无数次的思想斗争,他最终咬着牙开始前行。 但见走过一处,两把战刀便是同时落下。 大冷天的,范文程只觉得身上不时的冒热汗。 待走过了一百多步的距离,竟然连浑身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所浸湿。 来到了中军大帐前,范文程已经是精疲力竭。 疲软之下,竟是一下坐在了地上,狼狈不堪的样子像极了一条老狗。 “金使范文程求见刘大人!” 卯足了身上仅有的气力,范文程拼命的大喊。 “刘大人,你当真是个妙人,老夫这辈子也不愿意和你成为敌手!” “哈哈哈!” 中军帐中,透过帘缝将一切都看在眼底的众人,皆是忍俊不禁的开怀大笑。 “进来吧!” 待众人都收敛了笑意,刘平冷哼了一声。 范文程就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仓惶的走了进来。 “拜见刘大人和诸位大人!” “赐座!” 范文程卑微到了极点,一一向众人施礼。 刘平便命人搬来了一个小马扎,让范文程坐了下来。 看着帐内众人都坐着大椅,自己犹如一只蝼蚁一般坐着小马扎。 范文程心中的恨意已经达到了极限,可毕竟是来办事的,千般折辱受了便是。 “你便是那范文程?” “小人正是” 打了个招呼,范文程正要开口提正事,却被刘平直接打断道:“吾听闻你曾祖范鏓当年乃是大明的兵部尚书?” “正是,小人的远祖还是宋时的文正公” 提及祖辈的荣光,范文程还有些洋洋自得之意。 “文正公?范仲淹当年可是忠君报国之臣,乃是我辈敬仰之人,你又有何面目提文正公!” 卢象升终于是忍不住了,在一个文臣的心目中,范仲淹、魏征等人的地位何其之高。 你一个卖国背主的奸佞,又有何面目称是文正公的后代? “这……” 范文程顿时噪了个大红脸,一时之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平抬眼又瞧了他一眼,终于语气不好的叫道:“你范家世受国恩,祖辈更是大明肱骨之臣,为何偏偏出了你这不孝的子孙,今日还敢来营中出使,真是没皮没脸之人!” 范文程一张老脸憋的通红,想要出言反驳,但却找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 难道就因为朝廷没有善待你,你就可以背弃整个国家和民族。 对于这种不忠不孝之辈,刘平打心眼里是感到厌恶的。 “刘大人,我们还是谈正事吧!我这次是代表大汗……” “行了,莫要多言,和谈之事休要再提!” 刘平一挥手再次打断,脸上已经有了冷意。 私自与皇太极和谈,莫不是嫌自己的脑袋呆的太久了。 朱由检的心眼有多小,刘平是知道的。 现在要与建奴和谈,便是步了袁崇焕的后尘。 不管怎么说,此事还是要先报于朝廷。 再不济也要和孙承宗请示,再由他隐晦的向皇上提一下。 刘平相信,现在已经焦头烂额的朱由检是会同意的。 “刘大人,还请三思啊!” 范文程心底已经凉了一半,但还是想极力挽回和谈之事。 “还敢聒噪!” 满桂大骂一声,向着一旁的亲兵喊道:“来人呐,割去此人一只耳朵,让他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范文程一下就慌了,看着刘平大喊:“刘大人,常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难道你要破了先例吗?” “破了先例?大明与你建奴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吾今日便破了这个先例!” 话刚说完,只见刘平面色一沉,手臂猛地一挥。 刹那间,两名身材魁梧的亲兵如鬼魅般迅速闪入屋内。 此时,房间里回荡着范文程那凄厉无比的惨呼声。 其中一名亲兵犹如猛虎扑食一般,瞬间冲上前去,死死地按住了拼命挣扎反抗的范文程。 尽管范文程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挣脱,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在这名孔武有力的亲兵面前,他的反抗显得如此徒劳无功。 与此同时,另一名亲兵面无表情,手中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只听“唰”的一声,刀光闪过,一道血线溅出。 眨眼之间,一只血淋淋的肉耳已经脱离了范文程的头部,掉落在了灰尘遍布的地面上。 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范文程再也无法承受,双眼一翻,当场便昏厥了过去。 “将此奸佞扔出营去!” “是!” 待到亲兵走后,卢象升才出言笑道:“大人此举当真是大快人心” “对付此种奸贼,必要使出一些非常之手段” 众人齐声大笑,皆是快意无比…… 当范文程醒过来之时,已经发现躺在了明军营外的空地上。 忍住了钻心的剧痛,范文程是抬腿就走,再也不想在明营前多待片刻。 待走到了金营附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范文程仰天痛呼:“此仇不报,便是死了也不瞑目!” 当然,他这个愿望想要实现可是有些难了。 因为当日晚上,刘平便领着明军全部人马悄悄整军。 几乎未闹出多大的动静,又因两军大营离的又颇远,明军已是悄然离开了大营。 待到第二日,皇太极后知后觉之时,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大营…… 第135章 奏捷 回到了广渠门驻地不久,刘平便令李信亲自写了一封捷报送往兵部。 古道热肠的卢象升更是亲自做保,又写了一封书信送往孙阁老处。 信的内容大概如下:“建斗正月一十三日抵至永定军营,经查,神武卫指挥使刘平及辽兵满总兵、赵总兵部已与东虏血战数日,所得战果颇丰,更是生俘东虏名为多铎的小贝勒,有军卒言,此乃我大明前所未有之大胜,望阁老奏于皇上,以抚众将士卫国精忠之心,大名知府卢象升泣血而报,所述并没半分虚言……” “都闪开,永定有紧急军报!” 拿了信的亲兵进城之后是策马狂奔,一路之上的行人纷纷为之侧目。 “该不会又打了败仗吧!” “呸,你这迂腐的书呆子,就不能盼一些好” 一个卖肉的屠夫指着一个穷酸书生咒骂,眼底已经都是怒火。 “谢屠户,你这阉杂的粗人又懂些什么,常言道东虏满万不可敌,此次可是来了十数万的东虏,我大明军士也只能避其锋芒,蜗居城中……” 那书生依然在嘴硬,其实他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些市井之徒。 若不是当年名落孙山,他就是高高在上的老爷了。 “你这该死的家伙,今日我便不做了你这笔生意!” 屠夫大骂一句,将本来切好的一斤多肥五花肉收回了挂钩上,看也不看这书生。 “诶,谢屠户,你可不能这般毫无信誉,这肉都切好了……” “你这又是为何,再说了这些天已有数次败仗的消息传来……” 一旁之人出言劝道,想要缓和这二人之间的矛盾。 谁知,那谢屠户更是大怒道:“就凭某祖上乃是跟着成祖爷北伐蒙元的好汉子!” 说罢,将肉摊上的旗子一收,却也不做这些人的生意了…… “孙阁老,广渠门那边送来了军报!” 一个文吏喜气洋洋的将得来的消息说了出来,谁知孙承宗的脸上笑意更甚。 “一切事情本官早已知晓,快传人前来为本官梳洗更衣,老夫要亲自入宫!” 而书桌之上,正放着卢象升亲手所书的密信。 稳坐大椅之上的孙承宗头发已经白了很多,说话之时,就连花白长须也在颤抖。 自十二月中旬,得力的门生袁崇焕被下狱之后。 孙承宗虽然重新被复起,但他的心中是十分惶恐的。 但今日,前线的明军打了这样一个胜仗,算是给他下了一颗定心丸。 …… 紫禁城,乾清宫之中。 朱由检正和周皇后端坐于餐桌之前,田、袁二位贵妃居于下首。 不一会儿,便有小太监和宫女送来了四道菜肴以及一个装满米饭的小金盆。 待到菜都摆好了,朱由检率先开始夹菜用饭。 周皇后和二位贵妃才开始动筷子,就这四道菜小口的吃着米饭。 夹起四道菜中唯一算得上荤菜的鸡蛋,将其放入了朱由检的碗中。 周皇后看着消瘦的夫君,颇为心疼的道:“皇上,您多吃些,这些日子以来,您又是瘦了” 朱由检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红润,随即便拉住了周皇后的手道:“东虏祸乱京畿,百姓尚且民不聊生,朕是寝食难安啊!” “皇上,孙大人一定能荡清胡虏,保我大明江山平安的!” 周皇后的脸随即变得十分的难受,但还是出言安慰道。 朱由检点了点头,但眉头的愁思一点不减,只道这是皇后在安慰他。 昨日夜里,他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噩梦。 梦中之时,朱由检梦到了自己身处一张地图之前。 忽然一阵的狂风大作,殿外变得天昏地暗。 三个兽首人身、青面獠牙的怪物来到了殿中,叫嚣着要抢走桌子上的大明地图。 朱由检大惊之下,呼喝宫中侍卫前来护驾。 可叫唤了半天,却是没有一人前来护驾。 但见那三个怪物已经打了起来,其中最厉害的是一个长着野猪头的怪物。 另一个则是白额吊睛的老虎头,最后一个乃是满脸阴郁的鹰头。 三个怪物使出了浑身解数,野猪头怪物率先倒在了血泊之中。 随即,那白额大虎不管不顾的扑向了朱由检。 朱由检只觉得浑身一阵的剧痛,这才发现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具苍老的黄龙。 那老虎拼命的撕咬着黄龙的身体,疼的朱由检是死去活来。 正在这时,那环视而顾的苍鹰终于是出了手。 趁着白虎还在啃食着黄龙,便飞起将老虎提到了半空之中摔了下来。 老虎是一命呜呼,朱由检还未来得及高兴。 只见那苍鹰已经飞了过来,一爪子抢走了大明的地图,口中还发出了人声:“哈哈哈,大明江山是我的!” 朱由检心如刀绞,想要扑上去抢回大明的地图。 可那苍鹰夺了地图,便是一飞冲天而走,留下了朱由检在原地痛呼:“朕的大明江山,朕的大明江山啊!” 再之后,朱由检好似哭出了血泪,然后便醒了过来。 一梦惊觉,但见四周还是古朴如一的宫殿。 朱由检只觉得浑身是冷汗直冒,连床上的被子都被浸湿。 又联想到大明如今的困局,这位大明天子是失声痛哭。 “皇上,可是菜不合口?” 见朱由检愣在桌上半天,周皇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无妨,朕刚刚是想起了昨日之梦” 心神不安的夹起了菜,朱由检依旧在品味那梦中之事。 难道这就是上天给的警示,大明江山难道真的要毁在朕的手中? “万岁爷,大捷,大捷啊!” 王承恩训斥了几个拦路的小太监,一步三跑的来到了殿中。 “大伴,究竟是何事?” 看着王承恩老脸上挂满了孩童一般的笑容,朱由检的心中大感惊奇。 “孙大人正在宫外候着皇上,这是他递上来的折子!” 王承恩难掩心中的喜悦,就要伸手便递了过去。 “快拿过来让朕看看!” 朱由检大喜,紧接着便向周皇后使了个眼色。 周皇后面色一变,然后说道:“皇上,本宫这便退下了” 田袁二位贵妃也是心思巧妙的主,是一一照做。 待到几人分别离开,朱由检颤颤巍巍的打开了奏折…… 第136章 失态 看完了整篇奏折,在看到“生俘东虏小贝勒”之时,朱由检激动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 他已经是坐不住了,迫切想要见到孙承宗了解具体情况。 “皇爷,你可慢着点……” 王承恩一声惊叫,慌忙跟上去伺候着。 乾清宫之外,孙承宗笔直的站在青石地面上。 但见宫门突然打开,一个穿龙袍的身影竟直接冲了出来。 “孙爱卿,你所说的可都属实?” 孙承宗正欲行礼,却被朱由检直接拦下,迫不及待的便发问。 “皇上,刘平所部已驻扎在广渠门外,一应斩获皆以带了回来,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之实!” 孙承宗微微一礼,脸上已经满是笑意。 朱由检一怔,似乎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话。 拿起手中的奏折,又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才呼吸急促的道:“好啊!此胜当真如甘霖之雨!” 说完,崇祯抬起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失态的大喊:“列祖列宗护佑,不孝子孙感激不尽!” “皇上,外面风大天寒!” 王承恩走了过来,为朱由检披上了一件狐裘大衣。 知觉到了失态,朱由检强自稳住了心神,努了努嘴道:“孙爱卿,朕命你现在便召百官入朝,有功之臣,必要好生奖赏一番!” “老臣遵旨!” …… 日辰行至午时,由北镇抚司中派出了几十名缇骑。 这些人一边敲锣打鼓的沿着京师各主要街道奔走,一边高声大喊:“数日之前,我大明兵马在永定门大破东虏,生俘建奴小贝勒,大捷啊!” “好啊,这帮天杀的东虏终于败了!” 沿街百姓是闻声而动,人群瞬间都沸腾了。 当日午时,本该在家中无事的群臣被急召入宫。 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当朱由检身穿龙袍出现在龙椅之时,群臣好似也得到了什么风声。 纷纷是出言祝贺,更有一些万历朝的老官员失声痛哭起来。 只见那朱由检满脸春风得意,就像是刚刚经历了大喜一样。 他急切地挥着手,示意孙承宗再把情况详细说明一番。 孙承宗微微躬身行礼后,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再次讲述起来。 随着孙承宗的话语,殿下的众大臣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和惊骇至极的表情。 有的人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更有大臣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似乎已经被这惊人的消息吓得丢了魂魄。 整个朝堂之上,气氛瞬间变得喜气而轻松,众臣都沉浸在深深的震惊之中无法自拔。 天可怜见啊,自万历四十六年老奴起兵以来,除了辽镇面对东虏偶有胜利。 其余明军皆是败绩,大明朝不仅丢了辽东的千里沃土。 今年就连京师也被东虏包围,长驱直入如若无人之境。 这场大胜,是何等的大捷啊! 但这时,也有部分大臣对此表示怀疑,特别是兵部尚书梁廷栋。 只见他行了一礼,然后站了出来道:“皇上,东虏兵峰之盛微臣乃是亲眼见过,此番大胜莫不是其中有猫腻?” “梁廷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孙爱卿也会诓骗于朕!” 朱由检当下便恼了,愤怒的指着梁廷栋大声质问。 “皇上息怒,微臣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孙大人的话自己是信服的!” “既然如此,那朕便赦你无罪” 朱由检此时心情是特别的好,也不想和这不长眼之人一般计较。 待到众臣都平静了下来,朱由检看向了新入阁的东阁大学士周延儒。 “周爱卿,你说朕此次该如何犒赏诸将?” “禀皇上,余者皆可以大加赏赐,只是其中有一人要慎重些” “哦?” 崇祯脸色一变,当即便宣布退了朝。 让众臣相继退下后,在东暖阁之内召见了周延儒和孙承宗。 “禀告皇上,臣听孙大人所说,此次那刘平当居首功,可那金刀之谶也不可不信啊!” 周延儒拜倒在地,脸上都是惶恐之色。 朱由检顿时脸就冷了,不断的重复“金刀之谶”。 这所谓的金刀之谶,乃是一条流传千古的流言。 大概的意思便是,每逢时局动荡、百姓生活困苦之时。 便会有一个姓刘之人站出来,改朝换代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因此这话一出,朱由检的脸色当场便难看了起来。 又联想到此前所做的噩梦,这位年轻的天子心中也有些慌了。 跪在下方的周延儒,眼看朱由检一时失了神。 不由是暗暗窃喜起来,心道这皇帝真是个好骗的年轻人。 至于为何出此奸计,这就和刘平身边的李信脱不了关系了。 天启朝时,阉党横行无忌,东林一系是处处被打压。 好不容易熬到了崇祯上台,东林党一系开始得到了重用,现在自然是要清算阉党一系。 那李精白当年可是阉党巨头,刘平又和他李家关系如此之近。 现在见皇帝要大赏与阉党有关之人,周延儒当然是急的跳脚了。 “皇上,刘平此子我观其忠勇报国,别无二心,还请皇上莫要轻信小人之言!” 终究是孙承宗发了话,算是稳住了朱由检慌乱的心境。 虽然这位孙阁老也是属于东林一系,但他和周延儒这些迂腐的党人是有区别的。 一味的喜欢搞内部斗争,将争权夺利放在第一位的,便是这些东林党人的作风。 孙承宗是个有远见的大才,此时见朝廷又要打压立功之人,便是忍不住的出言反驳。 “孙爱卿说的也有理,可周爱卿所说也并非虚言,罢了,此事朕还要好生考虑一下!” 挥手让二人退下,朱由检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方面,他想要重用刘平与东虏而战。 而另一方面,他矛盾的性格又担心刘平会是下一个袁崇焕。 却不知,这正是犯了一种用人的大忌。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作为一个庞大帝国的君主。 这种多疑,又有些优柔寡断的性格,是非常不合格的。 殿外,看着冷哼而走的周延儒。 孙承宗不禁是叹息:“大明朝迟早要毁在你们这群自私自利的小人身上!” 第137章 赐酒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已至。 本该热闹无比的京师,却因东虏入寇之事,气氛是十分的紧张。 除了一些豪门大户之中灯火通明,沿街各百姓的住所,皆是关门居于家中,一点也没有过节的气氛。 “皇上有旨,宣刘平、赵率教、满桂、卢象升入殿!” 深宫之中,东暖阁之外。 随着小太监的一声吆喝,站在门外的刘平几人是如临大赦。 初春已经将至,寒意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再站上一会儿,怕是身上都要冻的哆嗦起来。 刘平紧了紧身上穿着的武官袍服,一言不发的和几人步入了门中。 一进入宫门之中,刘平顿感一阵暖意传来。 正想抬头看去,却见朱由检正穿着龙袍端坐在大位之上。 二人的目光交融,刘平慌忙的低下了头来。 心中是一阵恶寒,毕竟被这位爷注意到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拜见皇上!” 由满桂领着头,几人齐齐跪了下来。 朱由检放松一笑,随即挥手道:“众爱卿平身!” 掸了下衣袍,刘平挺身站的笔直,但却不能抬头直视上面的皇帝。 站起身来,刘平这才发现殿中一旁还站着一位身穿朱服的老者。 见那人看着自己火热的目光,不用多说了,那肯定是孙承宗了。 “此番大胜,众爱卿皆是劳苦功高,朕替大明的百姓谢谢诸位!” 说罢,朱由检竟直接站了起来,微微的便要行一礼。 刘平一看,忙是躬身低头道:“为皇上分忧,为大明分忧,吾等不敢说劳苦!” 朱由检止住了身体,同时也看了刘平一眼。 满桂等人也是一一躬身,没有让上面的皇帝行了这一礼。 朱由检满意的点头,然后发问道:“诸位爱卿,此番之胜,朕自会论功行赏,不知诸位可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一并说出来” ”微臣惶恐,臣却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赵率教屈身上前,面色犹豫的提道。 “赵爱卿,可有什么难言之隐,朕恕你无罪” “启禀皇上,此番大胜,辽镇将士毫无所求,但求皇上能饶了袁大人一命,允许他老人家告老还乡!” 说罢,赵率教决绝的跪了下来,再也不敢看上面的天子。 这是祖大寿和其一起商议之事,此番无论如何都要保了袁崇焕的性命。 台下的刘平见此,也是出列禀告道:“请皇上饶了袁大人一条性命!” 朱由检见此,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他本就没有杀袁崇焕的意思,此时辽军又打了一场漂亮仗。 赵率教所提,正好可以顺水推舟,也好令辽镇将士忠诚于朝廷。 他这样想着,却不知下首的刘平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 要不然,如此蹚浑水之事,刘平也不会轻易参与。 此番若真的袁崇焕得了性命,辽镇上下必感念刘平的搭救之恩。 再加上刘平原本在辽镇的威望,也不至于在祖大寿投清之后,整个辽军会以吴三桂马首是瞻。 “既是如此,那朕并允了” 朱由检脸上表现的很为难,但嘴角却是微微翘起。 “谢皇上恩典!” 赵率教双眼红润的起身,随后又感激的望了刘平一眼。 随后,朱由检命王承恩出来依次宣布了对众人的赏赐。 大抵都是一些银子和锦缎,也就是意思一下。 众人身上官职的升赏,那还要等到兵部正式的文书下来。 直到了刘平之时,朱由检拍了拍手道:“赐酒!” 顿时,一个粉装宫女和一个绿装宫女缓缓从殿外走来。 莲步款款的端来了一个小金瓶,以及两个小酒樽。 绿装宫女轻轻的倒满一杯,然后玉手扶着酒樽递了过来。 刘平却是微微一愣,伸手接过酒樽之后,心扑通扑通的猛跳。 殿下几人也是如此,就连卢象升脸上具都是惊疑之色。 一般皇家御赐之酒,都是随着奖赏之物一起整坛送于臣子府上。 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御赐这一瓶酒。 也只有赐鸩酒之时,才会如此如此古怪。 “鸩”是一种传说中的毒鸟,其羽毛浸泡过的酒具有剧毒。 因此,“赐鸩酒”常被用来表示赐予毒酒。 刘平接过了酒樽,微微抬头看了眼上方坐的朱由检。 心底挣扎一下,怎么也想不到朱由检要毒杀他的理由。 这时,刘平发现面前那递酒的绿袍宫女,正是那日提醒于他之人。 顿时是计上心头,刘平抬头望着那宫女眨了眨眼睛。 那绿袍宫女脸一红,暗骂了一句“登徒子”,随即是低下头来不敢直视刘平。 “谢皇上赐酒!” 见她这般反应,刘平再无半分犹豫的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见刘平喝下了酒,整个殿中气氛随之是一松。 朱由检面带笑意,起身便从龙椅上站起。 一旁的小太监忙要扶住他,却被一把推了开来。 “为朕倒满一杯,今日便是君臣同乐之事!” 一旁的粉装宫女不敢怠慢,匆匆上前为朱由检倒满了一杯。 朱由检平日里几乎不饮酒,今日也算破了个例。 来到了刘平面前,一饮而尽后,将酒樽高高举起。 “微臣惶恐!” 刘平赶紧屈身行礼,却又被朱由检一把扶了起来。 “我大明能有卿如此之悍将,乃是朕的福气!” 瞬间,殿上所有的臣子都惊呆了。 想不到一直贵不可触的天子,也有对臣子如此恩宠的时刻。 就连一直站在那边的孙承宗,此时面色已经巨变。 昨日自己的一番话难道点醒了皇上,可也不至于此吧。 “来人呐,赐宴!” 喝完了一杯酒,朱由检的脸有些发红的向着小太监吩咐。 “小的遵旨!” 小太监低身磕头,然后又看向了王承恩。 王承恩点了点头,随即跟着小太监而去。 不一会儿,几张木漆长桌子被太监们抬了上来。 十几个宫女依次端来了酒食,大大小小的有十几盘。 这十几道酒菜,具都是宫中御厨刚刚烹饪而出。 在平日节俭的朱由检眼中,这已经算是十分的豪奢了。 众人相继落座,朱由检端坐于最上首。 为表亲近,更是让刘平坐在了他的左旁。 酒宴之中,觥筹交错,众人皆是荣幸的沉浸于这场御宴之中…… 第138章 送别 东暖阁之中的一场酒宴差不多结束,众人正打算告辞离开。 可龙椅上的那位还在饮着酒,谁又敢轻易离开。 朱由检今日算是难得饮了次酒,再加上他酒量本就不佳,此时正面色酡红的歪躺在龙椅之上。 几个小太监想要扶皇上回寝宫,可又碍于朱由检会怪罪于他们。 于是,只好呆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王承恩。 王承恩却是不管不顾,在他的印象里,皇上已经许久未这样高兴过了。 现在去扫了皇上的兴,他自认为是做不到的。 正在群臣和太监们焦急之时,只听一声宫女的娇叫:“皇后娘娘驾到!” “参见皇后!” 刘平等人慌忙低身行礼,但见身穿宫装的周皇后正端庄的从屏风后走来。 “诸位大人免礼,可自行离去,这里自是由本宫善后” 周皇后指了指喝醉了的皇帝,随即看向了诸臣。 “多谢皇后娘娘!” 得了周皇后之命,刘平几人告辞后便相继离开。 周皇后扶起了喝醉的朱由检,又命几个小太监将阁中好生打扫一下。 这才将皇帝带回了坤宁宫之中,扶于凤榻之上睡下。 待听见了朱由检鼾睡之声,周皇后的眼中已是流出了泪水。 多少个日夜,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能睡的如此安稳。 忙完了这些事,周皇后看着身边低头不语的绿装宫女道:“灵漪你可是与那刘大人有旧,方才本宫在屏风后看的可真切!” “皇后娘娘恕罪,灵漪只是和那刘大人有数面之缘,除此以外再无半分交集!” “果真如此?” 周皇后面带笑意的命绿装宫女起身,语气之中充满怀疑之色。 但见小宫女面色发红,周皇后已是过来之人。 哪里还不知道,这在周府中就跟随自己的小丫头,怕是已经思春了…… 数日之后,刘平几人盛装打扮,与辽镇诸将站立在广渠门外。 天空之中落下了鹅毛大雪,整个广渠门仿佛变得如此寂静。 “吱呀”一声,广渠门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简朴的马车行了出来。 不一会儿,马车慢慢在军营之前停下。 袁崇焕轻轻推开帘子,慢慢的从马车之上下来。 一个多月的牢狱生活,显然已经让这位曾经的蓟辽督师不再意气风发。 但见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袍,身形显得十分的佝偻。 “袁大人!” 辽军诸将中传来一声大喊,却是祖大寿眼中带着泪的走出。 “莫要再叫大人了,崇焕此次深陷诏狱,还要多谢诸位搭救” 袁崇焕一扬袖子,便向诸人行了一礼。 “大人此去,可是有何打算?” “不过是回广东老家,余生做一私塾先生足耳” “大人,事情或许还有转机的余地,我要向朝廷上书!” 祖大寿更加激动,连手中所挎着的佩刀都抖动起来。 “莫要再多此一举了,皇上能饶了老夫已属不易,你等还要好好为朝廷效命,尽早将这些东虏赶回关外去!” 袁崇焕话锋一转,刘平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曾经大权在握的蓟辽督师。 与诸人一一辞别,袁崇焕最终来到了刘平的身边。 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袁崇焕笑道:“刘平,从当年宁锦大战之时,吾便看出你是个将才,此前皇上于狱中召见老夫之时,吾便向皇上举荐了你,无论后事如何,望你莫要忘记初心,有生之年,老夫还望听到你亲领王师,收复辽东的捷报!” “大人请放心,刘平必竭尽平生所能,将那些鞑子赶回山野之中!” “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重重的承诺一句,刘平对这袁崇焕的观感已是变的许多。 无论后世如何评说,袁崇焕想要收复辽东的愿望肯定是真的。 “恭送袁大人——”伴随着这声高呼,只见那辆简陋的马车正缓缓地向着远方驶去。 车帘随着寒风轻轻飘动,仿佛也在向众人道别。 站在原地的祖大寿以及其他一众辽镇将官们,神情肃穆而庄重,他们整齐划一地抱拳躬身,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逐渐远去的马车。 口中再次高声呼喊:“恭送袁大人!”其声音如雷贯耳,响彻整个广渠门上下。 此时,军营之中原本安静有序的气氛被打破了。 许多辽军军卒纷纷自发地从营帐中快步走出来,他们迅速汇聚成一片人海。 这些军卒脸上神色不一,有的则轻装上阵,有的则是身穿棉衣。 尽管着装各异,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对那位离去之人深深的敬意和不舍之情。 “恭送袁大人!”在祖大寿的带领下,众将士们齐声高呼。 这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如同汹涌澎湃的波涛一般,在整个军营上空回荡不息。 那声音震耳欲聋,以至于天上飘落的雪花都为之颤抖,似乎在悲怆地吟唱着一个时代的落幕之歌。 是的,属于袁崇焕的一个时代结束了,辽镇以后又该何去何从? 那辆缓缓行驶的马车里,袁崇焕面色凝重地坐在其中。 突然,他伸出手用力地推开车帘,眼神直直地望向后方。 就在这蓦然回首之间,双眼已然变得通红,已经湿润了起来。 \"吾......诶......\" 袁崇焕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可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所有的情感和思绪都汇聚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声。 “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到了最后,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之声响起,马车慢慢的远去。 刘平站在原地微微一愣,此词乃是欧阳修当年所作之词《玉楼春,尊前拟把归期说》。 天地之间,人生总是要有离别,有聚就有散,有生就有死。 在你生的那一段时间,或是在你死的那一刻。 你真的享受了这段时光了吗?你真的可以做到问心无愧吗? 心底想到此处,刘平深深的向着马车的离去方向行了一礼。 第139章 少保 送走了袁崇焕后,这几日以来难得闲的无事。 刘平与卢象升等人每日在营中操练兵马,却也过的充实无比。 这一日,刘平正在营中指挥着死兵营军卒进行战阵搏杀。 却见李信策马来报道:“大人,朝廷的天使来了!” “速速通知诸位大人,本官要亲自出门迎接!” 刘平交代了一番,便是带着营中大小将官一齐出营。 待到了营门之前,只见十数骑策马而来。 六个轿夫抬着一顶漆蓝色大轿,缓缓的居于中间。 一看这架势,刘平便知此来之人必不简单。 等那人一下轿,刘平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 “拜见孙大人!” 闻声而来的诸人齐齐拜倒,皆是十分尊重这位老大人。 孙承宗清了清嗓子,然后神态自若的掏出了一封明黄色的圣旨念道。 “神武卫指挥使刘平,率部协同辽镇河南兵马血战于永定……朕心甚慰,现敕封刘平为河南总兵官,加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署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初授骠骑将军,加太子少保衔,统河南府境内所有兵马……” “微臣刘平,谢主隆恩!” 刘平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伸手接过了圣旨。 自己这一长串的官职,最为重要的便是河南总兵官这个虚衔。 至于加都督佥事,品级便升为正二品的武官。 署都督同知,则意味着刘平是暂时的从一品武官,一旦日后补上了军功,便可升为从一品。 而骠骑将军的虚职,实际上只是个表面上的荣誉而已。 实际上没有挂将军印,这种虚职只是朝廷奖赏官员的常用手段。 例如野猪佩奇老奴,当年就是正二品的龙虎将军。 说起来,刘平的骠骑将军还比龙虎将军高上了一级。 最后的加封太子少保,属实算是一个不小的惊喜了。 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都是古代华夏历朝历代的最高的官职之一。 当然了,到了明朝时期“三公”和“三孤”也都成了虚衔。 但这其中也有一个好处,刘平加了太子少保的衔,便意味着是朝廷中的重臣。 君不见当年的戚大帅,平定了蓟镇才加封的太子少保。 从此以后,就也不用向那些品级比自己低的文官行礼。 便是各省的督师和巡抚,也不能再让刘平行礼。 凡是刘平所参与的战事,一些巡抚和督师也要询问他的意见。 等到他完全同意了,方可做出最后决策。 通俗的说,刘平有了太子少保之后,已经可以在大明地方横行无忌了。 除了天子和三公能管他,别人的话可以毫不在意。 刘平这边升了职,手下众将也都是水涨船高。 像是赵黑子几人,具都是被升为了都指挥佥事或都指挥同知,实职为神武卫总兵官、神武卫副总兵、神武卫游击将军等。 数年前还身为大头兵的等人,一下子便实现了阶级跨越,迈入了大明高级武官的行列。 若没有跟着刘平,便是从小旗升为总旗。 没有个四五年的时间,算是熬不下来的。 有时候跟对了人,真的比一直在军中苦熬升迁的快。 宣读完了圣旨,孙承宗也没有暂时离开的意思。 反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平一眼,然后问道:“刘少保,可否带老夫去看看那小鞑子和建奴俘虏,此番带回京师也好交于兵部查验” “孙阁部说的哪里的话,刘平这便带着大人前去看看!” 刘平赶忙行了一礼,顿时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洋洋自得。 那么粗的大腿就在面前,不抱白不抱啊! 孙承宗将刘平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心里是暗暗点头。 这年轻人也没有被功名迷惑了心智,倒是个可造之材。 很快,由刘平引着路来到了营中的牢房之处。 “拜见诸位大人!” 军卒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便是利索的打开了牢门。 乱糟糟,散发着阵阵恶臭的牢房之中,一个满身血污的人陡然便睁开了眼睛。 但看见领头之人是刘平后,多铎本来还想咒骂几句的嘴立马就闭上了。 “刘大人莫要再打我,小奴多铎知错了!” 多铎瑟瑟发抖的缩成了一团,眼中都是畏惧之意。 没办法,得益于刘平没事就来照顾他几次,多铎的心中已经有了阴影。 特别是看见刘平脸上带着笑意,多铎更如看见了魔鬼一样。 若是让皇太极等人看见了,怕是要直接惊掉了下巴。 这哪里还是少年英才多铎,分明就是个精神失常的囚犯。 “孙阁部,那小鞑子便是此人了!” “刘少保,你究竟使了何种手段,让这些鞑子如此听话顺从?” 孙承宗也接触过东虏,在他眼中这些鞑子都是野蛮无礼,死也不肯屈服之人。 因此,对于刘平能将这些鞑子变得如此乖顺,他是百般的疑惑。 谁知刘平却是一笑,指了指牢房边上的木驴道:“这物事对付这些畜生可管用的很……” 在场的都是男人,见此物事纷纷是感到了臀部一紧。 不再多言,孙承宗便领头离开了牢房之中。 中军帐之中,孙承恩努力的将脑中杂乱的想法全部忘掉。 随即是正色道:“来人呐,将地图摆上来!” 两个锦衣卫利索的走上前,将军中的三张木桌拼到了一起。 随着地图的展开,孙承宗面露忧色的指着一处地方道:“诸位,据探马来报,东虏已于数日之前出现在昌黎一带,怕是要直奔山海关而去了!” 这话一出,场上诸将是满座皆惊。 只有刘平是面色不变,神态自若的如老僧入定一般。 “刘少保,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卢象升眼睛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 刘平起身站起,将木棍从昌黎的位置缓缓的移开。 反而是笑道:“东虏绝破不了昌黎,只能绕道去攻抚宁!” “这又是为何?” 祖大寿是满脸不解,守卫抚宁的主将正是他的养子祖可法。 再说了,昌黎只不过是守卫空虚的小县城而已。 东虏十几万大军,真的就攻不破这一个小城? 第140章 战略调动 “既使昌黎破不了,可东虏十数万大军也可绕道凤凰店,直扑山海关腹地,到时又该当如何?” “孙阁部,山海关乃是天下雄关,况且关外还有数万辽镇将士,那虏酋洪太,必会知难而退!” 刘平回答了众人的问题,又来到了地图前。 “我军真正应该注意的,乃是遵化和迁安一线,长城天险已被东虏攻占,若是东虏想要班师,必要通过长城而退!” “刘少保,你的意思是……” 一旁的卢象升已经是坐不住了,似乎想到了什么。 刘平微微一笑,看着众人希冀的目光,随即是悠悠的道:“京畿地区尚有勤王之兵十数万人,东虏数次战败,已是不敢再战,向北走的出路也已经被山海关堵死,如今之计,只需阁部调遣陕甘两镇边军,沿着长城天险布防,彻底断绝东虏之退路!” 孙承宗仔细的听完,眼前一亮的纵观起了整个全局。 在发现大有可为后,当即是拍板决定:“刘少保所言乃是金玉良言,老夫这便回宫复命!” “恭送孙大人!” 看着已经走远的孙承宗背影,刘平不由是一阵的苦笑。 依大明朝这臃肿的办事效率,恐怕军队还未调集完毕,东虏已经是全身而退了。 况且刘平能想到的,他不相信皇太极会想不到这点。 …… 五日之后,由昌黎传来了军报。 昌黎县令左应选率领全城百姓上城抗敌,一连苦战了四日。 金军丢下了数百具的尸首,溃败数十里地。 转眼之间便已来到了这至关重要的第五日,只见那金军营帐之中,战鼓喧天,喊杀声震耳欲聋。 突然间,数万人马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向着昌黎城席卷而来。 上百架云梯被金军步卒推动着,缓缓地朝着城墙逼近。 面对如此来势汹汹的金军,城中众人皆面露惊恐之色,但身为县令的左应选却毫无惧意。 他身先士卒,亲自登上城头,振臂高呼:“乡亲们!今日便是生死存亡之际,随我一同浴血奋战,保家卫国!” 说罢,已是手提佩剑,毫不犹豫地带着家丁冲向了那些正顺着云梯攀爬而上的金兵。 刹那间,刀光剑影交错闪烁,鲜血四溅,染红了整个城头。 左应选这个文人犹如战神附体一般,手中佩剑挥舞得虎虎生风,所过之处,登上的金军无不骇然。 而那些百姓们受到了县令大人的鼓舞,亦是士气大振,个个奋勇杀敌,毫不退缩。 一时间,昌黎城头上杀声震天,大战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 金军再次被击溃,退至昌黎城外,再也不敢提及攻城的想法。 愤怒之中的皇太极彻底傻眼了,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十几万大军会被一个昌黎小城所阻挡。 战前,根据探马传来的军报,这座小城里甚至连一个正规的明军都没有。 悲愤,郁闷环绕在皇太极的心中,最终金军主力开始向遵化、迁安一线移动。 眼看是已有退意,想要通过长城回到关外。 正月二十日,金军主力顺利通过长城关口。 由岳托带着抢掠的粮食和布匹先行,皇太极和代善带着金银财物为中军。 而最后一批,则是济尔哈朗和萨哈廉所俘获的十几万大明百姓。 至于断后的苦差事,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镶蓝旗阿敏的身上。 …… 昌黎军报传来的第二日,孙承宗急令刘平等人入城相会。 待众人都入了座,孙承宗才满脸唏嘘的道:“刘少保所言极是,昌黎竟是守住了,只恨那陕甘两镇的边军,接到了朝廷调令后竟互相推诿,向兵部索要粮饷!” “孙阁部,如今之计也只能坐视东虏主力逃回关外,但我等却是还有一丝机会” “哦,说来看看” 刘平起身站起,一扬袖袍道:“东虏此次入寇,所求不过是粮饷和丁口,现如今十数万百姓已被掠走,金军后路之军必定行军缓慢,可一面佯攻遵化、永平,另再派一支偏师奇袭金军后路,也好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此计可行,但这偏师稍有不慎,便要陷入东虏两路夹攻之中,到时便是大大的不妙!” 孙承宗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看向了卢象升等人。 卢象升等人是连连摇头,却是对此计不太看好。 正在这时,只听刘平突然提高了嗓音吼道:“阁部,刘平愿领这路偏师,突袭建奴后路之军!” “刘少保,你可知军中无戏言!” “属下愿下军令状,但求阁部让诸军配合我等!” 刘平已经是半跪行礼,眼中都是坚毅之色。 皇太极和阿敏之间的关系,刘平心中是清楚无比的。 此次阿敏被留下来断后,必会保存实力固守永平四城。 至于出城救援金军后队人马,阿敏那个自私的家伙绝不会这样大义凛然的。 当然了,这也是刘平愿意领军去突袭金军的原因。 至于卢象升等人为何反对,只是因为他们不清楚建奴内部的关系。 “刘少保,不知你可还有什么要求?” “兵贵神速,奇袭求的便是一个快字,愿阁部将军中骑兵调于我部!” “好,老夫便在京师等你凯旋而归!” 拜别了孙承宗,刘平在回去的路上暗暗下了决心,此次定要让建奴后悔入关。 …… 回到了广渠门的军营处,当日晚上。 只听得马蹄声四震,何可纲领着三千关宁铁骑来援。 这还不够,行至半夜时分,宣大骑兵三千余骑在一副将秦冕的带领下来援。 本来还十分宽敞的军营,顿时便是人头涌动,变得有些拥挤。 “奉孙阁部命,拜见刘少保!” 何可纲与秦冕一齐半跪行礼,脸上都是严肃之意。 “二位兄弟,莫要多礼,此番大战还是要多多仰仗二位!” “刘少保客气,祖帅已经交代于我,便是刀山火海,我何可纲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凭刘少保少保吩咐,宣大骑兵绝不会退后半步” 另一边,秦冕也是出言表了忠心。 刘平依次与二人见了礼,随即目光火热的看向了营中待命的六千骑兵。 有了这些骑兵的助力,此战之胜大有可望! 第141章 祭旗 广渠门外,巳时五刻。 孙承宗站立于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身旁各将官和亲兵林立。 下方数万军卒威严伫立,竟是一点嘈杂之声都没有。 寒风吹动了“明”字战旗,一片火红的波浪连绵起伏。 “众将士听令!” “东虏犯边,陷我永平四城,杀我万千同胞百姓,孰不可忍也!” “驱除鞑虏,收复失地!” 孙承宗的声音显得中气十足,很快便引起了下方的震动。 “驱除鞑虏,收复失地!” “万胜!” “万胜!” 无数的明军军卒用兵器拍打着身上的甲胄,涨红着脸大吼。 “军心可用矣!” 一言出后,孙承宗话锋一转道:“将那些东虏都带上来!” “带犯人!” 一个亲兵长声大吼,几十个衣衫褴褛拖着老鼠尾巴的东虏被拉了上来。 其中为首之人,正是那多铎是也。 看了眼身边的刘平,孙承宗点点头道:“开始吧!” 刘平低身一礼,随即是大手一挥。 几十个东虏被按着跪在了地上,身后各自多了一个手持鬼头大刀的刽子手。 “斩将祭旗!” 刘平大吼了一声,刽子手已经举起了大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是大金的贝勒爷,你们不能杀我啊!” 感觉生命要到了尽头,多铎无力的跪在地上哀嚎。 其余建奴也都差不多,更有人被当场吓的屎尿横流。 刘平见此情景,眼中寒光一闪的走下台去。 看着多铎跪地求饶的模样,刘平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既然你不愿这样,那本官便暂时饶你一命!” 说罢,已经是一只手将抖如筛糠的多铎拎了起来。 “多谢刘大人救命之恩!” 多铎立马磕头如捣蒜,想要博得刘平的好感。 “斩!” 回到了台上,刘平声音冰冷的喊了一声。 瞬间,几十个东虏当场毙命,首级个个滚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彩!” 下方的明军士卒兴奋大喊,将气氛推动到了极致。 祭旗完毕,刘平又将目光看向了可怜巴巴的多铎。 随即是在梁飞耳边低语几句,梁飞立马带着两个军卒小跑着进了军营。 不一会儿,两个军卒抬着一把马夫专门用来切草料的铡刀走了过来。 这种铡刀并不算锋利,平日铡草料尚可。 要是铡人的话,被钝刀子慢慢磨死的滋味想想都舒服。 “多铎,本官今日便送你上路!” 在多铎那惊恐万状的目光注视下,刘平面沉似水,毫无表情地将他如同拎小鸡一般整个提起来。 只见多铎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不停,嘴里还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能化作绝望的呜咽。 \"狗鞑子,去死吧!\" 刘平怒目圆睁,口中狠狠地骂道。 话音未落,刘平毫不犹豫地松开手,让铡刀迅速落下。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飞溅之声响起。 \"啊!\" 伴随着多铎那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卡在中间的铡刀再次落下。 多铎疼的不断挣扎,却是没有当场便死去。 刘平抬起铡刀一刀刀的落下,生生将多铎斩成了两半。 多铎到死都还在不断的惨叫,凄厉之声震的人耳膜都疼。 “扬州城以及南方百姓的冤魂们,九泉之下,你们可以瞑目了!” 斩了此杀人狂魔,刘平心中是无比轻松。 孙承宗不解的看了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皇上已经下了令,立即诛杀这些东虏。 只是不知这多铎小鞑子,到底是如何得罪了刘平。 “咚咚咚!” 明军的战鼓声响起,数万人马誓师出发…… 三日之后,遵化城中一处豪华的宅院之内。 阿敏怀中抱着一坛黄酒,醉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瑟瑟发抖的镶蓝旗甲喇额真。 “禀主子爷,明国兵马已于数日之前同时对迁安、永平两城发动攻势,不过均被大金勇士击败!” “哦,我军伤亡如何?” “折了一个牛录的勇士,不过好在守住了城池!” “去你娘的,再打下去,老子的镶蓝旗就要死光了!” 阿敏一脚将面前之人踹倒在地,抽出了马鞭便是抽了下去。 “主子爷息怒!” “主子爷息怒啊!” 甲喇额真不住的惨嚎,慢慢的都快没了声音。 阿敏这才停了手,冷眼喝问道:“狗奴才,大汗所部兵马到了何处了?” “禀主子,昨日才过了大安口,济尔哈朗贝勒的后部才刚出发!” “快去再探,走的那么慢,莫不是要老子白白在这里送死!” “奴才遵命!” 将此人赶了出去,阿敏又想起了皇太极那张憨厚的胖脸。 “老八啊,你真的要害死我吗!” 顿时,气急败坏的拔出了腰间的佩刀,一刀将面前的木桌劈成了两半。 与此同时,距离遵化几十里的三里营处。 一支骑兵队伍正在官道疾驰,但奇怪的是这支人马什么旗帜都没有。 “驾!” 刘平催动着战马,身后一人双马的四百多甲骑紧随其后。 但这些人身上都未披甲,甲胄均是被放在了另一匹战马之上。 “刘少保,现在已经到了遵化附近了,若是继续赶路,最多一日之内便可抵达大安口!” “下令继续前进,必须要在今晚之前,抵达大安口附近!” “得令!” 何可纲施礼退下,前去督促手下关宁铁骑加快行军速度。 “大人,可要我宣大骑兵作为前锋探路?” 这时,一边的秦冕上前谏言。 连赶了数日之路,众人都是身心疲惫不已,但却连建奴的影子都未看到。 因此,这让想要建功立业的秦冕有些失望了。 考虑到宣大骑兵都是披着一层棉甲的轻骑,遇敌也可快速回来报告,刘平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意见。 战马还在奔腾,日色已经慢慢的昏暗下去。 直到了晚上之时,刘平所部终于赶到了大安口一带宿营。 看着正面已经被拆除的城墙,刘平不由在心中微微叹道:“长城防线形同虚设,怪不得满清入寇如家常便饭一样……” 第142章 破袭 当晚宿营之后,大军跨过大安口继续急行。 出了长城,已经是一路广阔的沙地和喀尔喀草原。 这种地形之下,骑兵的行军的速度又得以加快了许多。 行至午时,刘平正打算让大军原地休息一会儿。 但见前方一骑绝尘而来,看着他身后插着的羽毛,便知是宣大骑兵中的斥候。 “禀刘少保,前方十余里处,发现金军踪迹!” “再探!” 得了此消息,刘平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又有斥候来报:“金军已原地扎营,似乎打算生火做饭!”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告诉兄弟们都准备好,本官带你们杀鞑子去!” 吩咐了二人一句,刘平在梁飞的帮助下穿上了整套的山文铁甲。 凤翅铁盔一带,拿起了身边身边亲兵扛着的虎头湛金枪。 自上次与巴牙喇精骑大战之后,刘平手中便一直没了乘手的武器。 这杆大枪还是在京营武库之中选的,通体由天外陨铁打造。 据那工匠所说,乃是洪武朝时鄂国公使的大枪按比例制成。 整枪重点达到了惊人的五十多斤,就连枪杆也是精铁铸成。 至于说为何会造这样一把大枪,刘平只能感谢那些京营中的勋贵子弟了。 这些人是一时兴起,就命人造了这样一把大枪。 等到整枪出来后,京营之中竟无一人能使用此枪。 如此这般,大枪只能是明珠蒙尘,躺在武库之中吃灰了。 直到孙承宗下令打开武库后,刘平才算得了此枪。 轻轻舞了个枪花,刘平将大枪用一只手拿起。 “大纛举起!” 因为距离金军只有短短十里,刘平索性便命人撤下了所有的伪装。 明军火红的战旗被高高举起,咚咚咚的战鼓声和马蹄声交织成一片。 “贝勒爷,后方出现明国骑兵踪迹!” 一个牛录额真上前禀报,一点都没注意到济尔哈朗难看的脸色。 “为何我后方会出现明国骑兵!” “速去再探!” 百般不得苦思之下,济尔哈朗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抬眼看了下身旁的萨哈廉,见他也是一样的凝重表情。 济尔哈朗是脱口而出:“阿敏又逃了,要不然我等身后怎么会出现明国骑兵!” “这该如何是好,如今我部兵力空虚,阿敏此举是将我等逼入了死地!” 萨哈廉满脸忧色,看着身边只有千余骑兵。 “将苏不该叫过来!” 如今金军整支队伍,只有马甲兵一千多人,余者人数最多的便是有六千多骑的蒙古骑兵了。 至于军中的万余更役,济尔哈朗选择性的忽略了。 让这些炮灰看管十几万明人俘虏还尚可,一旦遇敌便是要溃退的。 “贝勒爷找我何事?” 济尔哈朗面色冷峻的看着眼前的蒙古部落首领,一扬马鞭喝令道:“莫要多言,我大军后方出现明国骑兵踪迹,现由你部六千余骑前去阻截!” “啊!” 苏不该像被噎住了一样,说不出半句话来。 有心想要拒绝,可这济尔哈朗毕竟是大汗的心腹。 “属下领命!” 速不该招呼了一声,便呼喝着各部头领。 “呜呜呜”的角号声吹起,六千余骑开始了慢慢集合。 看着慢慢离去的蒙古骑兵,济尔哈朗也不知为何心中很是不安。 金军此次入关数次大败,济尔哈朗已经对那支明军有了些畏惧。 若是在遇到了那刘平,恐怕只能舍弃了这些俘虏。 片刻之后,一面黑色的狼旗竖起。 蒙古骑兵在嘈杂之声中集结完毕,由苏不该领着向后方疾驰而去…… 明军大纛之下,刘平再次见到了那名斥候。 只听得是蒙古骑兵来犯,刘平当即是脸色一冷道:“这些北虏一直是贼心不死,早晚有一天我要荡平整个漠南草原!” 这些蒙古人自从加入了后金强盗集团后,已经数次侵犯大明的边境。 历史上,满清数次入关都带了这些蒙古骑兵。 这些强盗的急先锋,不知是不是为了在主人面前表现一下。 其残暴程度,甚至比建奴的军纪还要恶劣。 “踏踏踏!” 密集的马蹄声传来,刘平抬眼望了过去。 但见前方的平原之上,一大群黑压压的骑兵正催马而来,最前方的那杆狼头大纛是如此的逼人。 “终于来了,列阵迎敌!” 刘平举起大枪一声怒吼,整个明军骑阵开始起了变化。 身边最精锐的四百甲骑也在袍泽的帮助之下穿上了甲胄。 “大纛有令,列阵迎敌!” 宣大骑兵和关宁骑兵也开始动了起来,瞬间便排成了一个紧密的骑阵,作出了要冲锋的势头。 “这是何部明军,竟都是骑兵!” 苏不该勒着马,眼睛出神的望着对面的明军骑阵。 “大汗,看明军人数也有六千多骑,此战不能硬拼啊!” 一旁的族老出言劝谏,眼中充满了忧色。 “济尔哈朗贝勒让我阻截这样的明军队伍,莫不是让我送死来!” 看着对面明军身上的布面铁甲,苏不该已经是头疼无比。 可此次入关劫掠,俘获的那十几万明国百姓中。 也有属于蒙古人的万余人口,不管怎么说,苏不该都要阻拦这支明国骑兵。 “吹号!” 苏不该从亲随手中接过了长刀,举起刀喝令。 狼头大纛之下,蒙古骑兵随号而动,此起彼伏的排阵。 “蒙古的勇士们,赢下此战,为了部落!” 苏不该厉声大吼,蒙古骑兵阵中传来阵阵怪叫之声。 明军阵前,看着正在列阵的蒙古骑兵。 刘平却没有等待对面列阵完毕的意思,当即是挥枪大喊:“兄弟们,让这些北虏见识一下汉骑的厉害!” “万胜!” 刘平微微俯身向前,双腿轻轻夹住马腹两侧。 随着这一动作,胯下战马感受到了主人的指令,四蹄猛然发力,如同一道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在刘平的身后,紧密跟随的是一支堪称精锐的四百名身披重甲、手持骑枪的甲骑。 而在这支甲骑队伍之后,则是数量庞大的六千多骑兵。 关宁骑兵身穿铁甲,士气高昂,手中拿着三眼铳。 宣大骑兵身穿棉甲,手中各自举着骑弓。 军旗猎猎作响,风中传来骑兵们激昂的喊杀声。 当真是气势如虹,锐不可当。 第143章 对冲 “踏踏踏!” 上万只马蹄踩的地面嘎吱作响,明军前部骑兵已经能看到对面蒙古人脸上的惊慌之色。 一般来说,骑兵在战场之中作为宝贵的机动力量。 很少会出现骑兵对冲的惨烈情况,因为这对军卒的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 只要有人怕了,勒住战马之后会引起整个骑阵的混乱。 很显然,这面的蒙古骑兵还未接战,前阵已经有了些混乱。 嘶吼的战马,直指前方的大枪,刘平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变阵!” 刘平手中大枪一挥,正作冲锋态势的关宁骑兵和宣大骑兵突然向蒙古骑兵的两侧冲去。 而正面骑阵,只有刘平作为箭头的四百甲骑。 火红的浪潮伴随着弓弦的颤动声,宣大骑兵率先开始了弯弓发箭。 关宁骑兵也是不甘落后,冲至三十多步,顿时是百铳齐发。 箭矢和铳子如飞蝗一样射了过去,蒙古骑阵之中发出了无数的惨叫之声。 “放箭!” 苏不该举着一面皮盾,看着上面插着的箭矢厉声大吼。 六千多蒙古骑兵开始了还击,箭雨如潮水般的射向明军骑阵。 刘平微微低下了头,感受着头顶和身上不断落下又被甲胄弹开的箭矢。 很明显,蒙古人的牛筋反曲软弓并不能有效的破甲。 “冲阵!” 待到了只有十步的距离,刘平终于是抬起了头。 手中大枪紧紧夹在腋下,直指前方的蒙古骑兵。 “仅有四百余骑,便想破我本阵,儿郎们,随本汗杀将出去!” 苏不该大吼一声,举起长刀便向前冲去。 “杀!” “万胜!” 在两方骑兵的嚎叫声中,骑阵硬生生的撞在了一起。 前阵的十余骑各自飞倒而出,就连刘平身下的战马也不能幸免。 但反应超乎常人的他只是一个猛跳,便踢死了一个蒙古骑兵,同时也跃上了那人身下坐骑。 “凿穿!” 大吼一声,刘平手中铁枪不住的翻转舞动。 凡是被大枪扫中之人,不是当场碎成两半,便是惨叫着跌下马去。 再加上依靠身上厚实的双甲,刘平索性杀了个大开大合。 全然不顾周身砍过来的刀剑,每一次挥舞大枪都会带起数片腥风血雨。 四百甲骑纷纷如是,借着马势,马枪一次次的刺击,将迎面而来蒙古骑兵挑落马下。 刚一接战,蒙古骑兵的前阵便已经是空了一大片。 就在苏不该瞠目结舌、震惊得无法言语之际。 两翼的明军骑兵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风驰电掣地冲入了敌阵之中。 只见那宣大骑兵借着马势挥舞着的马刀,每一刀都带着凌厉的风声和夺命的杀意。 马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如闪电般劈向那些惊慌失措的蒙古骑兵。 刹那间,血花四溅,残肢断臂横飞。 而另一边的关宁骑兵则手持三眼铳,这种原始的火器在他们手中发挥出了惊人的威力。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三眼铳喷射出了一串串火舌。 密集的弹子如雨点般倾泻而下,无情地击中那些试图抵抗的蒙古骑兵。 中弹者要么当场落马身亡,要么身负重伤,是惨叫连连。 在这两支精锐骑兵的猛攻下,原本嚣张跋扈的蒙古骑兵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 随即,蒙古骑兵的整个骑阵便被的大乱。 前阵之人还在血战,后阵之人已经是仓皇四顾,最后面之人甚至开始掉转马头。 ““死!”伴随着这声怒喝,刘平手臂肌肉猛然隆起,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一般用力一挥。 只见对面那个蒙古骑兵瞪大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就在这一瞬间,刘平手中那沉重的枪头狠狠地砸在了对方用于格挡的皮盾之上。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厚实的皮盾竟然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地砸裂开来。 而那势不可挡的枪头去势不减,径直朝着蒙古骑兵的脑门袭去。 眨眼之间,血花四溅,沉重的枪头硬生生地在蒙古骑兵的脑门上开出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就像是砸开了一个熟透的西瓜一样。白花花的脑浆混合着鲜红的血液四处飞溅,溅落在地上和周围人的身上,令人是毛骨悚然。 “拿命来!” 苏不该早就注意到了宛如人形凶兽一样的刘平。 虽是心中有些惧意,但战阵之时哪里能想那么多。 拼的就是一个你死我活,看谁更有向死而生的勇气。 挥刀格开了一把斜刺而来的马枪,苏不该挥刀直取刘平而来。 “尔敢!” 被这老六偷袭,刘平只觉得身后一道刀光直劈而来。 敏捷的侧头躲过,刘平策马向前将一个蒙古骑兵挑飞。 苏不该在后面急忙追赶,正欲想伸刀劈出。 却见前方的明军将领身形一转,一杆大枪已经贯穿了他的身体。 苏不该满脸痛苦的捂着肚子,不甘的看着前方冷笑的刘平。 刘平单手持枪,用力的将大枪又拔了出来。 这一招,正是那单手枪”青龙献爪”,玩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拔出腰间的匕首将首级割下,刘平一手拎着首级,一手持着大枪嘶吼:“主将已死,为何还要死战!” 蒙古骑兵本来就处在崩溃的边缘,现在见苏不该已死。 本来就不稳的军心,现在是彻底的崩塌了。 “大汗死了!” “大汗被明国将军杀了!” 但见一个个蒙古骑兵满脸惊恐万分的大叫,不少人已经丢下了手中兵器开始溃逃。 而这时,明军骑兵是趁机追击,很快便将逃散的蒙古骑兵分散包围。 六千多蒙古骑兵被分成了十几个乱哄哄的人群,随之而来的是明军骑兵的弓箭和刀枪。 “降者不杀!” 刘平抬眼已见局势明了,忙是下令明军骑兵停止了杀戮。 眼前蒙古骑兵已经没了抵抗之力,更何况这些人身下的战马可都是刘平眼馋的东西。 除了一接战便溃逃的千余人外,这里可是有足足四千多匹优良的战马。 “愿降!” “我等愿降!” 残余被包围的蒙古骑兵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下马跪在了地上…… 第144章 追虏 一场看似剧烈的骑兵大战下来,蒙古骑兵被阵斩者其实也就三百多人。 如今俘虏了四千多人,看着这些被捆绑跪地的俘虏。 刘平眼波流转之间,随即是对秦冕道:“秦副将,这些北虏便由你部看管,好生照料下那些战马” “属下遵命!” 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秦冕已经知道了后面的战事与自己无缘了。 “剩余各军听令,沿北虏骑兵败退方向追击!” 下完了军令,刘平已是让赵贵带着甲骑在前面开路。 何可纲带着三千关宁铁骑紧随其后,沿着散乱的马蹄印而走。 …… 金军队伍之中,十几万衣衫褴褛的大明百姓被万余更役押着赶路。 济尔哈朗和萨哈廉领着一千多马甲兵居于整支队伍的后方,为整个大军垫后。 “萨哈廉,那些蒙古人终于回来了!” 心中正焦急万分的济尔哈朗彷佛看到了希望,指着后方地平线末端的骑兵人影。 “不对劲!怎地只有这千余人马!” “你的意思是……” 说到这里,济尔哈朗的语气也是一滞,已经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加快行军速度,继续前进!” “听见了没,再走的慢,老子便砍了你的腿!” 更役们在咒骂声中挥起了马鞭,抽打着行军缓慢的大明百姓,眼中更是恶毒之意满满。 其实这些更役也是金军之中的弱势群体,不仅要随时面对旗兵的欺辱,就连临战之时也常常被当作炮火使用。 但面对更为弱势的俘虏们,人性之恶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因此,在更役们特殊的“关照”下,俘虏们不由脚下加快了些。 “那些人过来了” “蒙古人怎会败的如此之快!” 萨哈廉目露惊恐的看着后方败退而来的蒙古骑兵,脸上已是苍白无比。 虽然蒙古人的战力非常羸弱,但那可是足足六千多骑啊! 一个时辰的时间都没到,竟已是败退而来。 “苏不该何在?” 关键之时,济尔哈朗稳定下了心神,对着逃亡而来的蒙古骑兵大吼。 “禀贝勒爷,苏不该大汗已被明军阵斩,我等还是跑的快,这才逃得了一条命来!” 一个蒙古千夫长跪地痛呼,眼中都是惊慌悲惨之意。 “罢了,你等逃回军之时可曾注意到身后有无明军踪迹?” “不曾注意,想必那明军骑兵正在收拾被俘虏的族人” 得到了这个回答,济尔哈朗瞬间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当下是脸色大变的吼道:“大事不好!” 话才刚说完,已见后方出现了大队明军骑兵的身形。 “踏踏踏”的马蹄声,和明军骑兵的喊杀声交替响起。 刘平手持大枪冲锋在前,身上坐骑猛然加速之间,口中大声呼喝:“兄弟们,莫要走了一个鞑子,此战当胜矣!” “明军威武!” “明军威武!” “万胜!” 三千多骑齐声大吼,声势逼人的排成了冲锋的骑阵,眼看已距离金军不足上百步。 “这当如何是好啊!” 萨哈廉痛苦的看着这一切,出声询问身边的济尔哈朗。 “快看中军大纛!” “明军甲骑!” “又是那刘魔王的骑兵!” 还未得到回答,金军之中千余马甲兵已经大乱起来。 没办法,刘平前阵的中军大纛实在是威慑力十足。 那日永定一战,这些马甲兵可是亲眼看着巴牙喇精骑被这些明军甲骑打的大败而逃。 今日又见那中军大纛,心中已经是肝胆俱裂! 而那日在万军丛中杀来杀去的刘平,也在金军之中得了绰号名为“刘魔王”。 更有流言所说此人是魔主蚩尤附身,任何刀枪剑戟都伤不得此人。 “撤!赶快撤退!千万不要再去理会这些该死的明国俘虏!”济尔哈朗声嘶力竭地高喊着,焦急万分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然而,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那些身披铁甲的马甲兵们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纷纷催动胯下战马,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一时间,马蹄声传遍了整支队伍,扬起阵阵尘土。 马甲兵们头也不回地拼命逃窜,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逃离这片危险之地。 原本还算整齐有序的队伍瞬间变得混乱不堪,相互拥挤之下。 甚至有马甲兵因为马匹受惊而摔倒在地,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其他人逃命的步伐。 多铎已经被明军活捉,现在依旧是生死不明。 他济尔哈朗乃是皇太极的心腹,此时也不想白白送了性命于此。 “诶,若不是阿敏私放明军骑兵入境,我等又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逃亡中的萨哈廉是满脸的恨意,就连手中马鞭的力度也大了些。 抽的身下战马不停嘶鸣,好似这样才能发泄出心中的愤怒。 “行了,我等现在必须要回去禀报大汗,也好告知此事!” 济尔哈朗微扬马鞭,颇为郁闷的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看,那却见一万多名更役已然陷入一片混乱不堪的景象之中。 就如无头苍蝇般的四处乱窜,上万人的队伍瞬间变得杂乱无章、毫无军纪可言。 而面对明军骑兵的冲锋,这些更役们简直是一触即溃! 与此同时,只见明军方阵中的骑兵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猛冲而来。 喊杀声瞬间便响彻四野,关宁骑兵则在骑阵灵活地转进分割之间,展现出精湛娴熟的战术技巧。 手中三眼铳挥更是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血光闪烁,无情地收割着那些更役们脆弱的生命。 “少保,东虏已经向北开始溃逃!” “无妨,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些人,快些解救了这些百姓!” “属下知道了” 刘平斜望一眼北方,淡淡的吩咐一句,并没有理睬那些溃逃的金军更役和骑兵。 此战求的便是个兵贵神速,以解救百姓为目的,至于杀敌多少都是不重要的。 况且金军前部也才刚出了长城,若是让那皇太极反应了过来。 面对金军数万骑兵的围攻,刘平即使是天神下凡就要殒命于此了。 …… 第145章 昏招频出 “谢大人救命之恩啊!若不是大人您及时率兵来救,恐怕我等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就要成为那建州鞑子任意门驱使的牛马啦!” 人群之中,一名中年人颤巍巍地开口说道,只见他满脸感激涕零之色,有些浑浊的双眼中闪烁着泪光。 “是啊,大人!今日全靠您领兵来救,才让我们得以逃脱这一劫难呐!”另一个中年男子也跟着附和道,一边说着还不停地朝着刘平磕头作揖。 此时,只见乌压压一片的百姓们纷纷齐声高呼:“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多谢大人救命之恩......”他们整齐划一地跪在地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刘平的深深敬意。 然而,望着眼前这一幕,刘平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情,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苦涩。 因为他深知建奴给百姓带来了多大的灾难和痛苦,虽然自己此次成功解救了他们,但又有多少无辜之人已经命丧黄泉? 想到未来建奴的几次入寇,刘平不禁暗暗握紧了拳头。 “我有生之年,必要提三尺之兵,行那捣巢覆穴之事!” 于是,便感慨的道:“诸位都莫要拜我,本镇乃是大明的军人,保境安民本是我辈之职责,今日让诸位遭此大难,刘平已是愧疚不已,哪敢再受诸位一拜!” 说罢,刘平已经躬身向着人群行了一礼。 身后三千多关宁骑兵一一如是,满怀愧疚的向众人躬身。 百姓之中是痛哭流涕,口中更是赞扬这位刘大人是个难得爱民的好官。 带着十几万人踏上归途,刘平本就不足的兵力显得更加的单薄。 无奈之下,刘平只能让何可纲和秦冕二人领骑兵们在前面开路。 而唯一让他感到高兴的是,建奴溃逃之时并没有将十几万人的口粮一把火烧掉。 这些粮食的数量足够济尔哈朗押着百姓们回到辽东,此时却是便宜了明军。 这样连赶了七八日的路,倒是没有饿死一个百姓。 终于,直至于入关之时,前方宣大骑兵的哨骑来报:“已于遵化三营屯附近发现我军大营,领兵大纛正是孙阁部” 听闻此消息,一路之上小心防范的刘平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阿敏那个家伙的确是个无赖,但到底是后金的四大贝勒之一。 况且目前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若是他真的不顾明军围攻救援济尔哈朗部,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不过得到了孙承宗已带兵赶至遵化的消息,刘平便已知阿敏依旧在困守死城。 “加快速度,须要在明日子时之前赶至三屯营!” 下了军令,明军的整支人马提升了不少的速度。 但十几万人的赶路,总是显得有些拖拖拉拉的。 …… 第二日下傍晚时分,刘平所部赶至三屯营。 才至营门口,刘平便发现了有一点不对劲。 明军的守营军卒个个是面露菜色,士气很是低落。 暗道一声大事不妙,刘平便知肯定是朝堂上面又发生了变故! “刘少保,孙阁部有请!” 来报的亲兵行了一礼,便领着刘平直入中军大帐之中。 还未进帐中,刘平听见了几个熟人的声音。 不过暗暗观察下帐外亲兵的脸色,都是无比的晦暗。 “梁庭栋那狗贼,竟能如此行事,视军机大事如儿戏!” 满桂不忿的拔出佩刀,狠狠的劈在了一边的木凳之上。 “诶,如此误国,焉能掌兵部之大权!” 上首坐着的孙承宗花白胡须都在颤抖,显然已经失望到了极点。 “刘少保到!” 亲兵一声通报声,将众人的思绪拽了回来。 已几人分别见了礼,当听闻刘平顺利解救了十几万百姓消息。 孙承宗这才露出了笑意道:“少保此功,不亚于永定之大胜!” “阁部缪赞了,还请告知本官到底出了何事,为何军中士气如此低落?” 闻此,孙承宗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终是身旁的卢象升一叹,告知了刘平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按照兵部的一个规矩。 第一日兵部开发了行军的命令,户部所发粮饷会于第二日大军到达驻地时发来。 可“天才”的兵部尚书梁廷栋竟想出了一个卡bug的毒计。 促使明军每天都在调动之中,调令竟是一天一封。 搞得军卒是疲惫不堪,户部也就省了发饷之事。 长此以往,明军士卒不仅拿不到饷银,还要忍受兵部的随意调动。 能不哗变都算好的了,哪里还有什么士气可言! “奸佞误国!奸佞误国啊!” 说及至此,孙承宗的眼中都是悲愤之意。 这位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大人,不仅一边要安抚十几万嗷嗷待哺的勤王兵马,另一边和皇太极搞战术博弈。 还要一面与朝廷衮衮诸公扯皮,祈求朱由检不要犯糊涂。 有着那么多的猪队友在后面拖后腿,孙承宗已经是心神疲惫,收复永平四城之事更是遥遥无期。 而更恶心的是,最近朝堂之上已经有了攻击这位老大人之臣。 说什么收买人心,孙承宗故意拖延时间不收复永平四城。 久居深宫的朱由检,最后竟然信了这些臣子的进言。 待到明年第二次大凌河之败后,孙承宗彻底的被清算辞官归乡。 最终在建奴入寇之时,举家殉国于高阳城中。 想到这里,刘平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喊道:“孙大人,吾欲明日返回京师,亲自面见皇上,也好为大军解决后顾之忧,只是这十几万百姓还要劳阁部好生安抚,遣这些人重返户籍……” “刘少保,你可都想好了,果真要面见皇上嘛?” “阁部请放心,刘平必竭尽所能!” 孙承宗惊疑不定的看了刘平一眼,言外之意便是这些昏招都是由皇上亲自点头的。 这次前往京师一趟,难道真的要冒犯皇上? 急速策马离去,刘平斩钉截铁的回答依旧回荡在中军大帐之中,让孙承宗诸人都是敬佩不已。 “希望刘少保能再次解我大军之危!” “此去一别,当真是凶险无比,望皇上能听了少保之言……” 第146章 遗恨 京师,紫禁城皇宫之中。 “微臣刘平拜见皇上!” 刘平双膝跪地,不时用余光看着上面端坐的天子。 “刘爱卿免礼,朕听闻你又打了胜仗,救出我朝被掠百姓十余万人,当真是一大奇功啊!” “皇上圣明,微臣不敢居功!” 站了起来,刘平的目光直视着面露笑意的朱由检。 “那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难道是前线军中又出了什么变故?” “无甚大变故,臣只有三问问于皇上,还请皇上莫要怪罪于臣!” “刘爱卿可秉直而言,朕自不会不会纠结于这言语上的失礼” 得了朱由检之保证,刘平索性也就放开来了,直视着皇帝道:“第一问,臣要问皇上日夜操劳,到底是为了天下人之天下,还是为了朱家一姓之天下!” 这话一出,朱由检整个人已经呆了,就连身旁的王承恩也惶恐的侧过了头,不停向刘平使着眼色,企求他不要继续说了。 可刘平依然是直说道:“第二问,皇上为何要让那庸人梁廷栋任兵部尚书,那人不知兵事,此前放纵军卒劫掠百姓已是有辱朝廷尊严,如今更是以军国大事为儿戏,连兵部的公文都能随意胡来,长此这般行事,令十数万大明将士寒了心,最后又怎有一人忠于皇上,忠于朝廷!” “刘平,你是在指责朕用错了人吗?!” 朱由检已经涨红了脸,愤怒的指着刘平大叫。 “第三问,臣只想问一下皇上,如今大明局势已经日薄西山,倘若皇上继续这般刚愎自用,久居深宫而不知天下之事,却又要亲管天下之事,那这近三百年的大明朝又还能存续多久呢?” “刘平,你竟说朕会是大明的亡国之君!” “臣只是秉直而言,若是皇上继续长久以往,那便是亡国之君!” 说罢,刘平也不理睬已经暴怒的朱由检。 自顾自的脱下了官帽,已是直直的跪倒在地。 “好啊,说的好啊!朕在你们这些臣子的心中竟是如此不堪!” 朱由检简直都要气笑了,自他登位以来。 诸臣无不是赞扬他是有德之君,大明有望中兴。 可到了今日刘平的嘴中,他竟会是一个昏庸无道的亡国之君! “臣只是说出了心中所想,皇上如若想要治罪,臣便认了!” “你当真以为朕会挂念你的功绩,不敢治你的罪!” 朱由检愤恨的用手一拍御桌,已经是站了起来。 “倘若治臣之罪,能挽回辽东的大好局面,那就请皇上治罪吧!” “你!简直不可理喻……” 又将一个精致的青花茶杯摔到了地上,朱由检总算消了不少的气。 想到刚刚答应了刘平不能治他的罪,便愤恨的挥手道:“金瓜卫士何在!” “拜见皇上!” 不一会儿,从殿外走进了四五个手持小金锤的“大汉将军”。 “将此人逐出宫去,朕不想再见到他!” 随后,朱由检是一挥衣袖,看也不看刘平的离去。 “刘大人,请吧,我等也不想冒犯于大人!” 四个“大汉将军”无奈的看着刘平,手中动作却是想要来按住他。 “滚开,本官若是不想走,你们谁能拦我!” 一甩手,差点将四人甩了个跟头,刘平便是径直走出殿外。 看着宫门外的萧瑟景物,又想到十数万跪地感念他仁德的百姓,刘平最后望了眼紧锁的大门念道:“天光萧索江山暮 看河关、英雄旧迹,现在何处? 千载兴亡周复始,几度家国易主。 过眼是,民生疾苦。 遂了功名荣与辱,可曾怜、百姓为膏禄! 独扼腕,叹今古!”(音符搜梅欲雪) 却不知,殿外的一个小太监将刘平所念之话全部听进了耳中…… 离开了紫禁城,刘平的心中是无限惆怅的。 自己已经做到了力所能及之事,可事实却是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倘若朱由检真的能放权,大明未必没有挽救的机会。 可历史已经表明了,此人天生的性格便是如此。 真的想要挽救神州浩土这久经磨难的百姓们,日后只能依靠自己了! 回到了广渠门军营中,赵黑子等人皆是兴奋的询问刘平战事如何了。 刘平无言以对,只说了成功营救百姓之事,并再无多言。 众人也发现刘平的心神不宁,便也未再多问。 一连等了三日,宫中太监高起潜亲自来了趟广渠门。 见到了刘平后,高起潜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刘大人那日好生威风,气的皇上是大发雷霆,若不是懿安皇后仁慈恩德,必要摘了你的脑袋!” 刘平心中疑惑,这懿安皇后乃是朱由校留下来的正室皇后。 他也并无交集,要说唯一沾点故的便是两人都是河南人士。 于是,便让身旁梁飞取来了百两银子送了上去。 高起潜收了银子,自然是畅所欲言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皇宫内院之中,朱由检犹如受了气的孩子一样跑到了张皇后的身边。 对这位天启皇帝留下来的贤后,朱由检是大吐苦水。 最后怒气冲冲的说想要革了刘平的职,也好解了心中的怒火。 谁知张皇后脸色大变,出言先是安慰了朱由检一番。 最后又训诫道:“皇上虽是天下共主,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臣子敢于直谏是好事,若是臣子都对朝廷漠不关心,那就真的大事不好了!” 朱由检得了训诫,面色惭愧的称是,这才算彻底消了气。 还未待刘平感慨,高起潜便正了正色,掏出一份圣旨念道:“河南总兵官兼太子少保刘平接旨,朕感念你劳苦功高,自去岁末勤王以来,已离家三月有余,此番便许你与河南兵马回乡整备,圣旨一经发出,不得延误……” “微臣谢主隆恩!” 苦笑着接了旨,刘平无奈的摇了摇头。 朱由检此举,虽然没有直接怪罪于他。 但却是将刘平赶回家去,意思这边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这不就是一味的一意孤行吗?这朱由检真是没救了! 三日之后,刘平写了一份长信送于孙承宗。 又在李信的帮助下,收拾了全部人马和此次缴获的兵甲战马。 刘平带兵与河南巡抚范景文会合,踏上了返乡之路…… 第147章 回家 杞县神武卫,朝廷封赏的公文早早就发至了各府县,以及大小卫所。 百姓们对于这种沙场争战之事自然是很感兴趣,而这次朝廷贴的告示上。 提到最多的便是刘平这个名字,这让杞县的百姓十分的惊喜。 以前刘平所住的街坊,甚至还有人吹嘘:“咱还抱过小时候的刘少保呢!” 引得百姓们是大笑不止,出言嘲讽这汉子怎地没进刘少保军中当兵。 那人被怼的哑口无言,越想越气之下便回家将早已成婚的大儿子胖揍了一顿。 口中大骂:“若你当年跟着刘少保去辽东从军,如今也不至于当个田舍汉” 就这样,县城之内,满大街都传的沸沸扬扬的。 更有读书人当街断言,这刘少保日后的前途必不可限量。 当然了,县城之中已经热议不止,神武卫中人更是早早得到了消息。 刘平所住大宅之中,负责采买的健妇王干娘每日都去县城打探消息。 回来便传于卫中,引的众女是欣喜不已。 而苏氏听说了,刘平已经被升为了从一品的大员。 痛苦不止的带着众人去给刘氏祖坟修缮了一次,跪在刘家先祖面前,苏氏口中大呼:“刘家有平哥儿,中兴有望!” …… 刘平所部和范景文汇合后,便是一路紧赶慢赶。 在路上,河南各府诸将皆是来献银拜贺,纷纷想要和这位未来的总兵大人打好关系。 刘平也是来者不拒,反正白送的银子不收白不收。 况且日后主镇河南,想要进行一系列的军事变革,还是需要这些地头蛇的支持。 有时候刘平也想“虎躯一震”,这些大明土着纷纷拜服。 但事实却是残酷的,没有绝对的利益捆绑。 这些精明了数千年的封建阶级,只会把你的话当成个笑话看。 这边送礼的武官尚且不提,单单刘宅门前已经是门庭若市。 苏氏每日迎来送往的,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大老爷”们纷纷送上了贺礼。 大到一府的知府,小到各县的县令都派了人前来。 这让苏氏很是受宠若惊,同时心中也顿感一丝惊慌。 若是刘平回来了,自己又该如何迎接这个早已不同往日的平哥。 要是恼了他,会不会将我这残花败柳之人赶出家门。 “嫂嫂,老爷当了那么大的官,我们是不是要跪着迎接” 小荷一边逗弄着女儿,一边嘀咕道。 “跪什么跪,天底下哪有长嫂给小叔子跪的道理” 苏氏心底没底,但还是没好气的回道。 但为了以防万一,苏氏背地里还是将居于府中的李望舒叫了过来。 刚一见面,便是询问到底该当如何。 李望舒是嘻嘻一笑,便道不用过多拘谨,只需道个万福便行了。 就这样,众女一连在家中等了五日。 在期盼之中,可还是未等到刘平的归来。 直到第六日之时,梁飞领着一队骑兵率先进了卫城中。 梁飞身为刘平的亲兵队长,如今也是水涨船高的升为了卫指挥佥事衔。 身边带着一队骑兵,身穿绸缎官服,倒也有了一丝官威。 进了卫中,梁飞是直奔刘府而来。 拜见了苏氏后,他才正色的道:“大人今晚便能赶至家中!” 这消息一传来,刘宅之中便是沸沸扬扬了。 不但几女开始梳洗打扮,就连府中下人也都换上了平时过年才舍得穿的新衣服。 将府中里里外外打扫的焕然一新,迎接这位“少保”的归来。 一直到了日落时分,刘平策马进了卫城。 一路之上,见口呼恭喜的军户人家百姓们。 刘平是一一抱拳回礼,并让人撒一些散碎银子和铜钱。 引得众人哄抢,抢到之人满脸惊喜的大呼:“好彩头!” 到了家门口,有下人过来牵走了战马。 刘平郁闷的看着门前挂着的红灯笼和墙上所挂着的红缎子。 不由是发问道:“府中难道有什么喜事,这张灯挂彩的?” “少保回家,便是天大的喜事!” 王干娘笑着回道,一张老脸像是绽放的菊花。 引着刘平入了正院之中,但见是灯火通明,下人和几个莺莺燕燕站成了一排。 但在所有人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最前排那身穿白色宫裙的女子。 苏氏今日是特别打扮过的,此时一身姣好的身段已经显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忙碌,粉脸之上出了一些细汗,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 大家已有三四个月未见,心中自然是各有千言万语要说。 最后,还是苏氏率先上前道了个万福,众女才一一照做。 “给嫂嫂请安!” 刘平一甩袖子,将苏氏低着的身子扶了起来。 …… 长夜漫漫,春宵一刻值千金。 大被同眠的刘平从卧房之中起来,有些吃力的扶了扶腰间。 便是他这种变态的体质,也禁不起三个如狼似虎的女子征伐。 如今酣畅淋漓之下,几女皆已是沉沉的睡下。 刘平走至院外,望着头顶的一弯新月心中是无限的怅然。 如今大明已经是风雨飘摇,建奴暂时被打疼了。 没有个几年的休养生息,怕是再也不敢入关。 而今明两年,陕西流窜的农民军将会进入一阵小高潮。 王嘉胤和高迎祥等一众流匪,在面对各路官军那如潮水般的围剿时。 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只能狼狈地四处逃窜。 这些人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裹挟百姓加入流民军之中。 更为严重的是,他们的这种恶行极大地破坏了大明王朝的基础生产秩序。 农业作为封建国家经济的根本支柱受到重创,粮食产量急剧下降,导致市场上粮价飞涨,民不聊生。 从山西最终窜入河南后,毁掉了中原重要的产粮基地。 刘平绝不能坐视这些事发生,便是为了河南千千万万的百姓,也不能放流民军入豫。 况且他已经将河南当成了一个基本盘,自己与范景文的关系又十分的不错。 倘若能在豫地进行大刀阔斧的变革,未来的自己又会走向何方? 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河南广袤的平原乃是中原故地。 如果经营的妥当,未必就没有争天下的机会! 第148章 以毒攻毒 第二日一早,刘平便率人直奔开封府而去。 想要进行大刀阔斧的变革,没有范景文的支持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于官厅之中见到了这位范大人,刘平与其互相见了一礼。 没有什么拐弯抹角,毕竟这位范大人也是个实事求是的好官。 刘平直抒胸臆的道:“范公,如今陕西流贼已经做大,加之天灾不断,百姓生活流离失所,本镇想要在河南全境整合兵马,裁撤庸兵,以备流贼窜入河南!” “刘少保所言甚是好,但各总兵其中势力根深蒂固,想要改变却是极为艰难的” 范景文叹了口气,对于刘平所说他是十分欣赏的。 但其中利害关系太大,初任河南巡抚之时,范景文曾经也想革新军制。 可迫于各方势力的反对,最终还是停止了下来。 “范公,乱世当下重典,治恶疾当用猛药,刘平心系河南千万百姓,愿与这些军头斗一斗!” “好!说得好!少保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堵住这悠悠之口,本官便一力担之!” “多谢范公成全!” 刘平又即拜了一礼,为表对这位老大人的尊敬。 范景文一笑而过,便示意刘平不用多礼,随之与其畅谈起来。 镇抚齐心之事,在整个大明朝都是罕见之事。 如此这般,想要在河南进行一场改革,那便已是事半功倍。 …… 明朝河南共有开封、河南、汝宁、南阳、怀庆、卫辉、彰德、归德8府和汝州1直隶州。 每府至少设有一千户所,由地方的将领或者兵备道直接统率。 考虑到军改的困难,刘平率先开始对各千户所的卫所兵动手。 三日之后,十几个大小千户所的千户统统接到了刘平的军令,命他们前来开封府述职。 这一公文一发,当下便引发了轩然大波。 许多人都在猜测,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该不会第一把火便烧到了自己身上。 这些千户一个个都是人精似的人物,哪里还不知道此次述职的凶险。 但刘平乃是河南总兵官,总领河南大小一切军务。 不来述职便是违抗军令,千户们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到了开封府。 官厅之上,刘平看着紧张不已的大小千户。 便是发话报名,众千户不敢有什么耽搁,纷纷报了了名号。 一番统计之下,有文吏发现怀庆千户所的千户并没有前来。 正当禀报了刘平之时,一旁的南阳千户躬身行礼道:“禀刘少保,怀庆千户毛贤称重病缠身,难以面见大人,特让小的告知” “原来如此,那便由他去吧!” 刘平眼中寒光一逝,同时让各千户开始了汇报。 介绍一下今年军屯收成如何,千户所军户还余多少户等等…… 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轻易让刘平发现问题。 一个个掏出了账本念着,一点军人的样子都没有,像极了市侩的生意人。 待汇报了完毕,刘平抬眼看着许青山道:“给本官查清楚了,这些人可还有什么欺瞒?” 许青山连连点头称是,随即在那些千户官要杀人的目光中。 命书吏打开了账本,一一开始核对其中的数目和丁口。 这许青山本就善于这些琐碎后勤之事,在刘平离开的这一段时间内将神武卫各项产业打理的是井井有条。 加之他本就是卫所里的镇抚官,对于这些千户所造账本。 行家一出手,便是看出了不少端倪。 将其一一列了出来,许青山道:“归德千户所在天启五年有丁口一千余人,为何到了崇祯年只剩了丁口五百多人” “汝宁千户所天启六年时,军田便已剩六千多亩,为何到了今年军田便成了一万多亩?” “……” 在许青山一番细细念读之下,各千户所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问题或者假账。 虽然早就料到了卫所糜烂至此,但刘平还是被惊到了。 好家伙,这是无官不贪啊,没一个人底子里是干净的。 顿时,刘平用力拍了一下桌面,随即是站起来大吼道:“诸位都是大明世袭的武官,不知可曾记得洪武朝时的军中律法!” “侵吞军田者,当斩!” 言罢,官厅之外突然闯进了几十个膀大腰圆的铁甲亲兵。 梁飞领着头拔出了佩刀,阵阵刀光照耀了整个官厅。 “大人恕罪,小人知错了!” “求大人刀下留情,小人只是一时糊涂啊!” 归德千户被吓的一下是双腿跪地,不住的磕头求饶。 其余各人也大都如此,更有人痛哭流涕想要寻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见众人都已经是有了惧意,刘平知道已经差不多了。 便冷哼着道:“卫所废弛,军户十不存一,乃是百年积弊所在,你等虽有大过,但如今卫所皆是如此,本镇愿意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知你等可愿意啊?” “多谢大人恩泽,小人愿意!” 南阳千户磕头谢恩,眼中已经有了希冀之色。 “从今日起,你等所吞军田数目本官不再计较,待来年开春之时,每个千户所账面上,必须要有八千亩军田,再行编练五百精壮屯兵,待到明年本官会亲自前去各千户查访,若是没达到要求的,数罪并罚,当斩不赦!” “诸位可都听清了!” 刘平缓缓抬起了眸子,直视着跪地讨饶的十几个大小千户。 想要让这些人不贪是不可能的,更不要想什么以道德约束。 你们这些人不是有本事贪墨嘛,那便行一个以毒攻毒之策。 目标已经定下来了,至于如何搞得如此多田地和兵卒,便是这些人的事情了。 是让出军田来补亏空,还是继续开垦荒地充实军田。 刘平相信,这些大明基层的千户官,会替他解决这些难题的。 反正刘平就是河南地界上最大的军头,他只需要握住手中的刀便行了。 “少保,八千亩军田未必太多了些,可否能少一点” 卫辉千户眼中挣扎一下,最终还是出言讨饶道。 “莫要聒噪!八千亩就是八千亩,本官这里可不是什么讨价还价的地方!” “是,小人明白了” …… 第149章 影响 解决了各地卫所,改革浪潮犹如春水一样席卷了这片古老的中原大地。 牛大力本是南阳千户所的一个普通军户。 自他出生时起,父母便以耕种千户大人的土地为生。 除去每年交的租子,千户大人也会赏一些口粮。 但牛大力一家加上妹妹共有四口人,那点口粮是远远不够的。 便是收成好的年季,四口人过的还是紧衣缩食。 每次看见自己妹子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碗中的粗麦饭。 纵使是七尺男儿的牛大力,也是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有时候他常常会想,为何自己辛苦耕种的几十亩土地,却是连基本的温饱都维持不住,难道真的因为不够勤勉。 中午时分,兄妹二人在田里忙了一上午归来,正巧路过千户大人府上。 闻着里面传来的阵阵肉香,兄妹二人是不争气的流下口水来。 这世界就是那么的不公平,为何千户大人便能吃酒喝肉,我等卑贱军户却连最基本的麦饭都不能吃饱。 心中挣扎了许久,牛大力最后还是带着妹妹离开了。 不为什么,敢于反抗千户大人的下场是十分凄惨的。 卫所的校场之上,还挂着两个逃籍军户的尸首。 都七八天了,连个认领的人都没有,那被打的浑身是血的样子更让牛大力心中胆寒。 直到今日一大早,从开封府回来的千户大人将所有军户召集起来开了个会。 在会上,牛大力满眼不可思议的听着千户所说要分地之事。 难道是千户大人要试探我等? 想念于此,牛大力当即是拜倒在地,口中大呼:“我等卑贱屯军,哪里又敢索要千户大人的地” 谁知,平日里十分跋扈的千户却是没有生气。 反而起身将牛大力扶了起来,并说了其中种种因果。 牛大力听了个稀里糊涂,只知道是上面的刘少保发了话,他们这些底层军户才能拥有土地。 顿时,牛大力嘶吼着跪地痛哭,口中直念大人恩德。 众军户也大都如此,个个是痛哭流涕,不仅感念刘少保恩德,也同时感念千户大人仁义。 回去的路上,妹妹眨着可爱的大眼睛看着失魂落魄的牛大力问道:“兄长,有地了,咱家还能吃饱吗?” “能,以后顿顿都能吃干的!” 牛大力猛的一点头,随后便擦去了眼中的泪水。 兄妹二人携手而去,天边恰巧被云层遮住的太阳露出了灿烂的光辉,彷佛在预示着新生活的到来。 校场之上,看着众多行礼离去的军户。 南阳千户是叹息一声,随即有些悻悻的拂袖而去。 心道自己以前真不是人,手下军户的生活竟已如此困苦。 往日里,颇为威势向自己行礼的军户们眼底中都带着些不甘和仇恨。 今日里,南阳千户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真心实意,貌似这种感觉还不错。 同时,南阳千户一旁的镇抚官凑过来道:“千户大人,交了卫所的三千亩军田,以后每年可要少了大半的银钱!” “怕什么,徐家不是要送礼讨好本官获得开矿之权吗,便从徐家身上补回来亏空!” “小人明白了……” 这样的一幕幕,不时发生在河南境内的大小卫所之中。 各地的军头不是让出去了本身的利益,便是找到了新的获利渠道。 待到十数日后,从开封府派出的督察队巡至各府县卫所之时,大抵已满足了八千亩军田的要求。 但凡事都有例外,面对镇、抚二人同心协力的变革。 怀庆府千户所便是个特殊的,那日徐千户不仅没有前去开封述职,就连上面传下的公文也置若罔闻。 而给徐千户底气的,便是时任怀庆总兵的邓先。 自从姐姐嫁给邓总兵作了妾,他这个屯军的千户也是水涨船高。 再加上姐姐常常吹一些枕边风,徐千户更加的嚣张跋扈,对军户也是愈加的苛责严厉。 这不,为了讨好姐夫邓总兵的生辰之日。 徐千户想要送上三千两银子的喜钱,可这钱他并不准备出。 于是,在满肚坏水的千户所镇抚建议下。 徐千户破天荒的开始收起了勤王税,逼军户们交钱。 而这“勤王税”更是荒唐,竟以上次河南兵马入京勤王为由。 说是军户们之所以没有入京和建奴战场搏杀,乃是他徐千户向上面使了银子。 现在勤王之师已经归来,徐千户自然便要向军户们要还赎身银子了。 而对于恶意不交钱的,徐千户更是严令将其关入牢中。 什么时候家里人筹齐了钱,再将人放出来。 天可怜见,这些军户们平日里便已经生活困苦。 现在又哪里有银子交上去,因此不少人都被关入了牢中。 古时的牢里可不像现在的监狱,那里乃是整个大明社会最恶毒最阴暗之处。 正常人待在里面最多十几日,精神便会有些失常了。 更不说还是徐千户严令逮捕的,被关进去最多七八日,便已经没有了人样。 就这样,整个怀庆千户所是怨声载道,军户们私底下都恨死了这徐千户。 待到梁飞带着督察队到来之时,都不用多问。 便有两个军户跪地痛哭,将徐千户的恶行一一道出。 梁飞也是底层军户出身,打心底里便很是同情这些人。 此时听闻此事,当下是大怒的赶到了卫所之中。 一面派人回去禀报刘平,一面亲自与徐千户洽谈。 希望此人能识一些趣,尽快放了牢中所关押之人。 谁知,这徐千户却是个不识好歹之人。 不仅拒绝了梁飞的拜见,口中更是叫嚣:“我姐夫乃是怀庆总兵邓大人,手下有万余兵卒,便是范大人也要卖上几份薄面” 梁飞都要气笑了,当下也不犹豫。 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开封府,向刘平禀报了此事。 正巧,范景文当时也在官厅之中。 刘平藏住了心中的怒意,向范景文详细的告知了此事。 气的老范是拍案而起,口中是大骂:“这邓先其心可诛,那徐千户更是目无法纪,如此恶毒的逼迫军户百姓,按律皆当斩!” 刘平点头同意,正想找个理由收拾河南境内的营兵,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第150章 民情 还未等刘平等人去往怀庆,后知后怕的徐千户已将此事告知了邓总兵。 邓先听的是大怒,也不顾及身旁美妾的恳求。 将徐千户打了个遍体鳞伤,命人将他送下去医治。 发完了火,邓先冷静了下来,随后看向身旁的孙副将问道:“那刘平刚一上任便向卫所先动手,最近各部军中都在传闻此人将要对营兵动手,如今却是落了把柄,这当如何是好?” 孙副将眉头一转,试探着道:“大人想要如何?难道单单寻个借口逃避此人的问责,只要日后此人抓住了这一点,我等便是永无宁日,我看不如……” 说罢,孙副将已是满眼寒意,作了一个割头的手势。 “你想要干什么?谋杀朝廷一镇总兵,我和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邓先惊恐的看向了孙副将,眼中都是惊惧之色。 “大人是不是忘了,军中已经三月没有发饷,侵吞军饷之事,我等可都有份!” “你的意思是……” “正是如此,倒时朝廷必要问责,那姓刘的便是有千般本事,也要被调离河南之地,我等之事不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高!如此不是快哉快哉!” 邓先是喜笑颜开,并让府中下人摆起了酒宴。 二人是好一顿吃喝,又命府中舞女前来助兴,孙副将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邓府。 …… 五日之后,刘平携着范景文一起来到了怀庆府。 河南最大的两个话事人来了,当地知府亲自出城迎接。 殷勤的道:“范大人和刘少保一路舟车劳顿,倒不如先入府城之中好生休养一日” “不必如此,今日老夫便要直接去卫城,令府衙之中的捕快带路!” 范景文直接拒绝,刘平也没有出言反对的意思。 今日前来解决此事,要的就是一个兵贵神速,也好让那些人没时间隐瞒。 无奈之下,怀庆知府苦笑一声,便吩咐府衙之中的快班捕头前去带路。 一行人随令而动,当日下午便赶到了怀庆卫城之中。 来到门口,刚刚包扎好伤口的徐千户亲自出城迎接。 刘平看着他满脸献媚,又浑身是伤的滑稽模样,不由开口冷嘲道:“徐千户受伤可真是不轻,难怪那日没空前往开封述职” “刘大人息怒,下官当日病痛缠身,却是得罪了二位大人……” “别废话了,快引我等入城中看看,为何这怀庆千户所如此的冷清” 刘平一挥手,不理喋喋不休的徐千户,已是率先入了卫城之中。 范景文也是紧随其后,将徐千户晾在了原地。 进了卫城,但见一片的破败荒凉之色。 除了正中间的豪华宅院,其余各民房都是残破不堪。 若不是知道这是千户所,刘平都以为进了乞丐聚集的大杂院。 踢了一脚满是坑洼的地面,刘平喝问道:“徐千户,卫所之中为何会如此破败,每年的开支银子都用到哪里去了?” “大人息怒啊,怀庆千户所不经战事,朝廷已有数年没有拨款修缮,下官只是一小小千户,又哪敢私自掏银子整修……” “哦,竟有此事?本官记得前任郭大人在位之时,便已拨了银子修缮各卫所,怀庆难道没有收到?” “范大人,那笔银子寥寥无几,修几段城墙便已用完了” 范景文一言便戳破了徐千户的谎言,可他依然是在嘴硬。 刘平看出了此人眼中的慌乱,那笔银子恐怕已经是进了这徐千户的口袋。 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刘平带着几人朝一户人家走了过去。 “何人,有什么事吗?” 敲了敲门,只听见里面传来了个虚弱老妪的声音。 “老嫂子,本官乃是河南巡抚范景文,今番是从开封下来体察民情的” 范景文上前清了清嗓子道,一会儿,一个蓬头垢面的半大孩子便开了门。 眼见这孩子上身光溜溜的,骨瘦如柴的身体裸露在外面。 下面穿了一条极不合身的棉裤,显得是怪异极了。 “这孩子,寒冬腊月的,竟不穿衣服!” 范景文责备一声,便将身上披着的袄服套在了孩子的身上。 “孩子,你家大人可在,能否出来相见?” “禀大老爷,我家大人都在屋中,不便出来见人” 孩子缩了缩身子,有些窘迫的说道。 “不懂事的刁民,再不出来见人,本官便下令烧了这间屋子!” 徐千户一听,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了愤怒,往日里欺凌这些军户都是家常便饭。 今日里,两位大人在前,徐千户也是失了分寸。 “够了!徐大人你好大的官威!” 刘平再也忍不住了,出言喝止了想要继续作威作福的徐千户。 领着几人便进了屋子,但见是家徒四壁,单单只摆着一张破烂的木床。 床上破烂的棉被里,正蜷缩着两个小女孩和一个老妪。 “祖母,这两位大人非要进来看看,我便领他们进来了” “你这孩子,诸位大人,请恕老身不能起身行礼,切勿怪罪了!” 看了眼那穿着新袄服的男孩,老妪低头一礼道。 刘平和范景文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互相看了眼朝着屋子墙角的一口大缸走去。 掀开盖子,却见里面只有浅浅的一层粗麦,眼看就要见了底。 “大娘,就这点口粮够你们一家人吃吗?” “够了够了,多谢二位大人关心!” 老妪的眼神飘过后面徐千户的身影,有些畏惧的道。 点了点头,刘平看向那几个孩子又问道:“你们的阿爹阿娘呢,怎地不在家中,现在也不是农忙之时啊?” 两个小女孩眼中闪过泪光,最后看见了刘平鼓励的目光。 终于是落泪开口:“大哥哥,我阿爹昨日因交不起赎罪钱被抓进了牢中,我阿娘他被官差抓去抵债去了,已有几天没回来……” 说完,老妪也是忍不住心中的伤心,竟也是哭了起来。 “民生如此艰难,生民何罪?百姓何罪啊!” 刘平大吼一声,已经冷冷的看向了徐千户大喝道:“速将此人拿下,立刻放出牢中所有百姓!” “姓刘的,你可要想好了……” 话还未说完,便有身边亲卫用刀背猛磕了一下徐千户的脑袋。 只见他双眼一翻,已经是昏死过去…… 第151章 哗变 将徐千户当场拿下,看着牢中被释放出来感恩戴德的百姓。 刘平和范景文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他们二人一个是武官的头头,一个是文官的头头。 很显然,河南百姓已经到爆发的边缘,而这一切二人却是未知。 也难怪农民军入河南后,各地都是一挥百应。 “刘少保,改革之事必须继续展开,无论如何本官都会支持于你!” “多谢范公,本官必竭尽所能,也好让今日之惨剧不再发生!” 二人对视一眼,似乎都看出了各自眼中的雄心壮志。 在怀庆千户所逗留了半日,将徐千户所抄没军田和家财全部分与百姓后,刘平一行人才郑重离开。 打了小的,背后的大老虎也不能放过。 而怀庆总兵邓先,则将成为刘平军改营兵的第一枪…… 还未走了多久,便见到了前方探路的梁飞归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马上竟然还跟着一个身穿文官袍服的中年人。 刘平和范景文定睛一看,正是那怀庆知府。 “反了,都反了!今日一早,怀庆营兵五千多人,在那邓先贼子的带领下攻入府城,大肆抢掠百姓,说什么朝廷不发饷银,咱就自己来抢!” 怀庆知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中愤恨之色不绝于脸。 刘平和范景文当即是脸色大变,这军卒哗变之事一直都是朝廷的逆鳞。 耿如杞那样一条硬汉,还不是因为此事被朱由检下令杀了。 如今刘平才初上任,没想到这邓先就搞出了那么大的事来。 “刘少保,你看是抚还是剿?” “剿,必须要剿,总兵邓先乃是不听号令之霄小,又带营兵擅自进入府城劫掠百姓,这样人神共愤之事,须给予痛击!” 二人一番商量后,最后还是由总兵官刘平敲定了主意。 不多时,梁飞带着几骑从队伍中策马而出。 而他的怀中,正放着一封刘平的调兵手书。 此时,怀庆府城之中,已经被兵灾摧残的成了一片火海。 五千多名听信邓先之言的营兵,悲愤之下彻底释放出了心中的戾气。 进入城中后,一开始只是拿着刀挨家挨户的讨要财物。 直到了一家富户之中,一个营兵的伍长看着那如花似玉的富家千金。 当即是恶向胆边生,在那家人恳求的目光中。 带着几个兵卒将那小姐带入了房中,只听得女子的惨叫声和兵卒们的嬉笑声。 外面的家主闻声大吼:“你们这帮畜生,待到朝廷平乱大军至此,我便要禀报官府,斩了你们的脑袋!” 刚提上裤子的伍长嘴角狰狞一笑,哪里还能让他如愿。 当即是下令对这户人家开始了无差别的屠杀。 待杀完了全家几十口老少,那伍长也感到了后怕。 常言道法不责众,此番兵乱朝廷是肯定会追责的。 但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们这种基层军官和小兵都是无碍的。 “点火烧了此地,莫要留下半点物事!” 就这样,一把大火点燃了富丽堂皇的书香门第。 四周劫掠的营兵一看,自己的袍泽兄弟已经开了这样一个头。 纷纷是有样学样,从一开始的抢掠财物变成了屠家灭户。 邓先和孙副将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他们更为关注的是眼前的一尊玉佛。 “邓总兵,这尊玉佛乃是昔年北朝皇室用物,老弟已是眼馋许久,哥哥便让与兄弟可好?” “不可不可,你家嫂子便是个敬佛之人,这玉佛听说佛力深厚,正好由我带回家中,送于你家嫂子” 邓先眼中满是贪婪的将玉佛卷入了一匹绸布里,随后命手下家丁抬入了一口大木箱之中。 孙副将有些不愿的看了一眼,最终还是领着手下军卒继续去抢掠。 好似要将怒火全都发泄在百姓身上,寻一个更好的宝贝。 此番兵祸之事,就是由这二人主导的。 私自吞了军中的饷银暂且不提,便是在这兵祸之中,二人也是大捞好处。 至于朝廷后面的问责,二人只道还如往常一样。 一般都是先裁撤上面的主官,最后再派文臣送钱来安抚一番。 毕竟哗变的兵卒可有五千人之多,邓先料定了朝廷若是想要安抚士卒,必定少不了他这怀庆总兵的帮助。 说不定凭借此事,还可以再进一步呢! 心中这样想着,邓先已经令手下家丁砸开了一家紧锁的大门。 十几个家丁鱼贯而入,提刀见人就砍,顿时府中是惨嚎声不止…… 另一边,怀庆府城之外的几里处。 刘平和范景文看着城中不时冒出的火光和浓烟,心中已是焦急万分。 正当这时,只见四千多骑在远处蜂拥而至。 领头三骑,正是李信、赵黑子和梁飞三人。 身后四千多骑却只有一半人只穿着号衣骑着战马。 至于另外两千多匹战马之上,则齐齐的摆放着甲胄和兵器。 众人刚一见礼,刘平来不及多想便喊道:“传本官军令,立即进入城中平乱,有反抗的,可当场就地正法!” “属下遵命!” 赵黑子躬身行礼,随即令死兵营两千多人开始披甲。 此番得了消息,急赶之下为了提升行军速度。 赵黑子和李信一提,便将四千多匹战马全都借了来,可见事情之急迫。 待到众人都披挂完毕,赵黑子举着手中战刀大吼:“传刘大人军令,立刻杀入城中平乱,有反抗的,可直接就地正法!” “杀!” 死兵营军卒齐声怒吼,踏着紧密的步子开始了冲锋。 沿着怀庆府城的四个城门而走,分别于四处闯入城中。 北城的一户人家里,两个营兵正在撕扯一个小姑娘的衣服。 而在四周,则躺满了五具倒在血泊中的尸首。 “都快点,北门沿街还有六户人家未抢,可不要让别人登了先!” 那营兵队官急切的大骂一声,却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踹了开来。 那队官一望,见来人也是明军装束,便十分不爽的骂道:“哪里来的不长眼之人,这户人家已被我等捷足先登了!” 第152章 镇压 “去你娘的,你们这帮腌臜货,竟连七八岁的小女娃也不放过!” 赵黑子虎目一瞪,已经将身上披着的披风整个盖在了那小姑娘的身上。 还好自己来的及时,若不然真被这帮乱兵给糟蹋了。 随即是大手一挥,身后十几个死兵营甲士杀入其中。 几个营兵还想反抗,但死兵营的甲士早就得了军令。 对于这些人是毫不留手,在惨叫声中,用钉锤将五人砸了个七窍流血而死。 “小女娃,你家中可还有人?” 赵黑子刚即发问,便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 眼前这户人家都已整整齐齐的躺在了地上,哪还有什么活口可言。 “没了,萱儿的爹娘都死在了这帮贼人的手里!” 小女娃一边颤抖着扶起一旁的尸首,一边是痛哭不已,眼中都是惊恐之色。 赵黑子仰天长叹一声,最终扶起了这小姑娘道:“我乃刘总兵麾下一战将,今年三十余五,家中无子无女,不知你可愿意入我家中,日后便将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照料” 铁打般的汉子,心中终究还是有着柔情的地方。 即便是帮她报了大仇,在如今这世道之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幼女,又怎能在乱世之中生存下去。 因此,无儿无女也无妻的赵黑子动了恻隐之心,也是他平生做的第一件善事。 “愿意,萱儿愿意,谢叔父大恩大德!” 说罢,那小女娃已经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算是认了这门干亲。 总归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个世道的小孩已经是十分成熟了。 小萱儿知道离开了爹娘,自己的亲戚族人不将她卖入青楼之中便算好的了,现在得遇这种机会,她自然是要牢牢抓住了。 “好孩子,快快请起,打完了这仗,叔父便带你回家!” 赵黑子总算露出了笑容,将小萱儿一把扶起,便下令继续让手下军卒平乱…… 府城的衙门中,邓先和孙副将身边十几个家丁正紧张兮兮的盯着眼前的重甲死兵。 “你们究竟是何人,竟敢擅自兵发府城,屠戮我部军卒!” “这位上官你可听好了,我等都是刘大人所领神武卫之兵,今番是特地前来平乱的,刘大人可说了,敢有反抗的,可都是要就地正法,你等还不快快放下兵器!” 领头的死兵营队官破口大骂,邓先几人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孙副将,这当如何是好啊!” “大人莫慌,那姓刘的虽然胆大,但也不敢随意处置朝廷命官,更何况大人还是正二品的武官,我等放下兵器降了便是!” 孙副将念念有词,便已经带头扔了兵器走出去。 刚一出去,便有两个甲士过来按住了他,并用绳子将双手全部捆在了背后。 “都出去,本官同你们一起……” 邓先见状,当即是下令手下全部出去受降。 死兵营军卒是一一上前,将其全部捆了起来。 待到刘平几人入城之时,迎面便见赵黑子手中拉着一个小女孩,另一边则是密密麻麻跪着的五千多人。 “刘头,已经全部拿下了,作乱之人全都在此!” “做的不错,这小女娃是?” 刘平是莞尔一笑,颇为打趣的看向了黑汗身边的萱儿。 赵黑子是脸一红,非常不好意思的将其中因果说了一遍。 刘平点了点头,随后叹道:“我等对不起怀庆的百姓啊,你此番也算是义举了,这样吧,往后这小姑娘的吃穿用度,你皆可来刘府支取” “多谢刘头,小人这些年跟着刘头也拿了不少的赏钱,想必已经是足够了” “废话,老子是让你找个媳妇,三十多岁还未成婚,你赵家的祖宗恨不得都要爬上来骂你了!” “刘头说的是,小人明白了” 摆摆手,让赵黑子先行离开,刘平缓步来到了人群之中。 但见这五千多人如落汤鸡一样,个个是噤若寒蝉,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哪位是邓总兵啊?本官已是闻名许久了啊!” 还未等邓先说话,刘平身后已有两个亲兵将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徐千户拉了出来。 就如同拉死狗一样,两个亲兵将徐千户扔在了地上,扬起阵阵尘埃。 见徐千户已经被拿下,邓先垂头丧气的慢慢从人群之中跪出道:“刘大人当真是手段毒辣,邓先认栽了,只求大人能饶了小人和众兄弟一条性命!” “饶了你等性命?” 刘平冷哼一声,随即看向了四周已经聚拢过来的怀庆百姓。 眼见残余的数万百姓个个眼中都是滔天的恨意,似乎要将这邓先活吞了。 刘平大吼一声反问道:“便是本官愿意饶了你,怀庆的百姓们能饶过你吗!” “求大人务必诛杀此人!” “大人英明,速速诛杀此人,老夫家中老少被其杀了一干二净!” 听着耳边传来的咒骂声,邓先神色惊恐的大喊:“一帮大胆刁民,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本官乃是正二品的都督佥事,岂能随意杀之!” 正在这时,范景文也神色慎重的出来对着刘平道:“刘少保,此人虽罪该万死,但也应报于兵部,由大理寺量刑定罪才能诛杀……” “范公,你可知民意难违!” 刘平先是一礼,随后指着众多凄惨的百姓大吼道:“还望范公莫要阻拦,杀此人的一切罪责,都由本官一人所担!” “刘少保,你是会错了老夫的意思……” 言至于此,刘平挥了挥手道:“李信,传本官军令,仔细筛选参与劫掠百姓和杀人的军卒,全部甄别出来后,于午时押赴府城刑场问斩!” “属下领命!” “姓刘的,你当真要杀我!” 大喊一声,邓先的脸上已经充满了绝望之色。 “刘平所做,但求一个问心无愧,此番怀庆兵灾,以至数千无辜百姓死于乱军之中,本官愧对全城百姓!” 同时回答了邓先的问题,刘平微微低身向着众人行了一礼。 “刘大人,老夫一家都感念你的恩德,永世不敢忘!” “刘大人当真是个好官!” ……听着耳边百姓的欢呼声,刘平微笑着与众人赶去了刑场。 第153章 精兵 “斩!” 随着刘平的一声令下,被甄别出来的一千多人当即是人头落地。 至于残存的四千多人,考虑到这些人并没有直接参与杀戮百姓。 刘平当场解除了这些人的武装,将其除去军籍谴回原籍。 日后不论哪部招兵,这些人的名单就如上了黑名单一样,永不录用。 处置完毕,怀庆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在后世考古学家发掘的古迹之中,便有怀庆府匠人镌刻了石雕名为“刘少保斩乱兵”,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百姓们的欢送声中回到了开封,刘平等人马不停蹄的开始了营兵的改制。 经和范景文、李信的详细商议,最终敲定了精兵简政之策。 三日之后,邓先的首级连带着开封府所发公文传遍了河南各府。 各地守备、游击惶恐之下,无不遵守刘平所发的精兵之令。 即各州府将领除家丁之外,只允许保留三千战兵。 所领战兵人员,户籍皆须详细造册报上,严禁吃空饷与喝兵血。 十几日后,各地的战兵名册一齐送了上来。 经过李信的统计,目前河南境内共有战兵余人,屯兵8000余人。 各卫所所辖军田共计十三万亩,每年除去留下种子和口粮,可得军粮十数万石。 听李信念完了统计名册,刘平不由是点头称是。 如今改革的第一步已经是迈出,将兵权集中起来的目标已经完成。 下一步,便是要将神武卫之兵作为自己的中军标营。 进行全面的扩军与备战,以对抗未来所面临的危机。 为此,刘平命赵黑子等军中宿将从杞县来开封报到。 在一间僻静的大屋里,刘平召见到了这些老部下。 “可以开始了” “是!” 梁飞点点头,随后拿着一份早就写好的文书宣读起来。 “死兵营扩编至五千人,由赵黑子任坐营官,军卒皆为重甲步兵” “炮车营编为五千人,由王平任坐营官,肖大成为副手,其中为四千人的车兵,一千人的炮手,预计配备一千辆偏厢战车、五十门野战小炮及二十门重型野炮” “新编一营泰山营,由罗孝武任坐营官,人数暂定为五千人,皆为持枪盾的重步” “骑兵营扩编至三千人,由赵贵任坐营官,其中一千甲骑,余者皆为轻骑” “神火营扩编至五千人,由赵小五任坐营官,其中皆为手持火器的铳手” “辅兵营编制不变,由李信任坐营官,人数为五千人” 条条命令念出,堂下之人神色各是不一。 有高兴的,也有满脸忧虑的,当真是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赵黑子,他的死兵营本来一直都不属于正兵范围。 但经历了数次恶战,这支人马已经表现的足够出色。 这次入了正兵之序列,总算也可以给下面的兄弟一个交代了。 轻咳了一声,刘平顿了顿道:“诸位兄弟,此次扩军之事至关重要,尤其是各营所属基层军官,须在各营表现不错的老兵之中挑选,无论如何,本官只要这支人马完全听命于我们!” “请刘头放心!” “刘头,你且放心便是了,若是下面有人敢违抗军令的,老黑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 点了点头,刘平便与几人商量起招兵事宜。 最终敲定之下,刘平决定继续在杞县一带广立招兵旗。 无论怎么说,还是家乡的子弟兵更靠谱些。 “大人,那军备之事可有眉目,扩编了那么多人,武备方面可不能有一点疏忽” “哈哈哈,知我者李兄弟也!” 刘平笑着拍手,算是回答了李信的问题。 随后,许青山缓缓的从帘子之后走了出来。 “李兄弟大可放心,军中武备之事至关重要,自大人那日勤王之时,神武卫各工坊一直都未停歇过,装备这些人马是绰绰有余,只有战车的打造麻烦些,不过只要全力开工之下,最多两月时间便可全部交付!” “许兄这样一说,那信便可放心了!” 李信是莞尔一笑,与许青山互相见了一礼。 自刘平等人勤王以来,许青山一人承担着整个卫所的运转工作。 此人靠着卫所产出的优质钢铁,大规模的打制农具贩卖给各地百姓,到了今年之时,已是有数万两银子的节余。 “诸位,今日一别之后,务必要勤练军卒,三月之后在开封再见,到时各部军卒都要来会操,到时可不要堕了我神武军的威名!” “属下遵命!” 与众人相互拜别,刘平带着李信一起步入了开封官厅之内拜见范景文。 如今精兵简政已经进行了一半,部队的饷银问题是个大问题。 先不说各州府的战兵改制,单单是神武军的扩编,没有个十万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而刘平的那点家底早就被掏空了,依靠屯田所得军粮,目前也只能维持各部军卒的正常饷银。 “刘少保,你且来看看” 刚一见面,范景文便苦笑着将一份奏书递了过来。 刘平接过来仔细观阅,细细一看之下是满脸的愁容。 果不其然,杀邓先的那事在朝堂之上引发了震动。 朝廷之上的清流言官对刘平是口诛笔伐,更有甚者说刘平乃是“第二个袁崇焕”。 也幸亏是孙承宗和范景文两位老大人发了力,为刘平在皇帝面前说了一番好话。 范景文更是将其中的前因后果全部交代了清楚,这才让刘平未被朝廷苛责。 感念于此,刘平低身一礼道:“多谢范公仗义执言” “刘少保多礼了,你我镇抚二人同治河南,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官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见此,刘平也不再多礼,便与范景文谈及了“精兵”所需的钱粮和编制。 范景文听后,眉头是微微皱起,好似遇到了大难题似的反问道:“刘少保该当如何,各府库中钱粮如今远远不足,难以为供” “范公,今年的辽饷还未征收,待到春耕之后,我等可截留辽饷用于整军备战” “刘少保莫要诓老夫,你竟真的要如此!” …… 第154章 搞钱 “范公说笑了,本官正是有这个意思” 刘平的回答铿锵有力,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意思。 反正在他看来,自己在朱由检的心中的印象已是坏到了极点。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刘平也就不再顾忌朱由检的感受。 开玩笑,农民军不久就要打过来了,面子值几个钱啊! 没了银子,手下的军卒到时不肯为战,丢了河南的一些州府,刘平到时候才难以保全性命。 毕竟在崇祯一朝,打了败仗没什么问题,丢了地可真就要了老命了。 “既是如此,那老夫便助刘少保一臂之力!”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范景文是重重的一点头。 …… 七日之后,京师,与往日一样的朝会之上。 朱由检神色愤怒的拿着两份奏折,一边看着殿下跪着的众臣,一边是大喊道:“河南总兵刘平和巡抚范景文一起上奏,又要截留当年的辽饷,说什么乱贼要入河南,这二人是欺朕不通军略吗?” “皇上,臣早就说过,刘平此人是狼子野心,此番无故截留朝廷饷银,此前更是杀害总兵邓先,当真是其心可诛!” 温体仁跪在地上,一言一句都是要置刘平以死地的意思。 随即,与温体仁互为朋党的周延儒也站了出来。 出言分析了种种利害,反正就是说刘平有私自做大的野心。 “温大人和周大人的说法虽然有理,但刘少保所述,皆是军国之大事,他自从军以来是未尝一败,难道诸公能比他更懂军国方略?” 一言一出,是四下皆惊,众人纷纷将目光看了过去。 但见说话的乃是当今三边总督杨鹤之子,山海关参政杨嗣昌。 截留辽饷之事,一开始开的先例便在于陕西和山西。 延绥巡按洪承畴去年之时便已经上书,说是要截留粮饷用来练兵。 那时候,诸臣也是站了出来反对。 可如今呢?若不是有洪承畴手下编练的“洪兵”,恐怕整个陕地都要丧于敌手。 因此,杨嗣昌是直接出言反驳,也没给几个奸佞之臣的面子。 “杨参政,你所说的是何意,难道是嘲讽我等不通兵事,皇上不通兵事吗?” 老狐狸温体仁一招借力打力,顺势便将火烧到了朱由检的身上。 “臣并无那个意思,只是刘少保所述,乃是朝廷不得不防,一旦流贼入了河南,那天下纷乱,便是于此!” “够了!” 朱由检猛拍一下龙椅,头疼的看着下方争吵不休的群臣。 下方顿时是鸦雀无声,谁也不敢直接触皇帝的霉头。 “孙爱卿,你有如何看法?” 朱由检的目光扫向了一边犹如老僧入定的孙承宗。 “启禀皇上,刘总兵此举,虽然不合朝廷之规矩,但其忠心报国,整顿河南兵马之心乃是其坚如金,该请皇上不要寒了此等忠烈之人之心!” “罢了罢了,既然孙爱卿都这样说了,朕便再允了他一回!” 言罢,朱由检十分心累的率先离开了朝堂。 众臣行礼,口呼“万岁”,这才结束了这一番朝廷的争执。 待到刘平接到圣旨之时,已经是十日之后了。 送走了宣旨的太监,刘平的脸上具都是凝重之意。 虽然此事最终的结果是好的,但也为他提了个醒。 太过于锋芒毕露,以至于在朝堂之上树敌过多。 往后若是孙承宗等人都下了台,那刘平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所以,“藏拙”二字从今日起,便一直存于刘平的心中。 …… 解决了粮饷这一大事,刘平也没有就高枕无忧了。 正所谓是开源节流,今年有了辽饷能缓一口气。 那明年呢?总不能完全依靠朝廷的饷银吧。 要是拖了个几年不发,便以刘平在军中的影响力,士卒该哗变还是要哗变的。 想及于此刘平再次拜见了范景文,并与老范大人说了自己的想法。 谁知范景文一听,却是满脸怪异的反问道:“刘少保当真要如此得罪士绅大户,还有这联合商会又是什么意思?” “范公确是想错了,本官此举非但不会得罪那些士绅,那些人还要感念我等的恩德” “那老夫真的要拭目以待了,且看看刘少保到底要如何改制……” 第二日一大早,刘平命人带着礼物去跑了一趟周王府。 当天中午,给力的周王爷便四处发了名帖,邀请河南境内的规模最为庞大的豪商前往开封一聚。 数日过去,得益于周王在民间的号召能力。 开封最大的酒楼,醉春楼的天字号包房全部是座无虚席。 各地的豪商操着一水的中原官话,纷纷是议论不休。 待到众人都坐齐了,周王携着刘平和范景文一起坐了首座。 这些商人大户纷纷想要跪下行礼,却是被周王示意阻拦了下来。 “诸位都是河南的豪商大富,想必都已经在河南做了多年的生意,本官便不多作介绍了,此番请诸位前来,乃是有一件大好事!” “刘大人莫要打哑谜了,我等都是低贱商贾,今日能见到众位大人已是祖坟冒青烟了” 一个胡子花白特别富态老头笑着,一点也没有拘谨的意思。 “好,那本官也就直话直说了!” 刘平端起了一杯酒,敬了周王一杯再满上了一杯。 “诸位,此次乃是为了联合商会之事,那什么是联合商会呢?” “字面意思,便是将你等的生意联合在一起,互通有无,有官府和周王殿下在后面做个担保,往后大家皆可以平等而商!” 商人最为追利,刘平此言当下就引发了震动,众人都是怀疑的看着这位刘大人。 “诸位还请莫要惊惧,本官承诺,只要是加入了联合商会的商号,往后河南境内可以畅通无阻,官府承诺不收一文钱的费用!” “刘少保所言属实?” 要知道在大明行商之难,不在于赚取各种商品的差价。 而在于沿途各官府的阻挠和官兵的设卡收黑钱。 所以刘平这一保证一出,商人们当即是沸腾了,对加入这联合商会的兴趣也大了不少。 第155章 商会 顺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刘平将杯中之酒是一饮而尽。 看来这些人已经感了兴趣,若是再添把火,便能成了此事。 “除此之外,官府将在各府各县设立官营商铺,统一售卖联合商会中的商品,至于价格方面,大家皆可以放心定价,只要不超于民间均价,本官都允了!” 这话一出,众豪商眼中兴奋之色更甚。 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了,哪里还看不出这官营商铺的好处。 更为重要的是,有了官府在背后的支持,众人可以将商品倾销至河南大大小小的地界。 做生意嘛,有了这样一条不愁出货的渠道,豪商们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大人说的倒是不错,只是要我等加入联合商会,官府又有什么条件呢?” 豪商之中的魁首,王家商记的掌柜虽然是大笑着说,但语气之中充满了疑虑。 这联合商会之事闻所未闻,恐怕你这眉清目秀的刘大人也没安好心。 刘平倒是没什么,想要空手套白狼的计划早就在心中思虑良久,此时也不怕说出来。 “王掌柜说的不错,本官和周王殿下已经商量好了,凡是在官营商铺售卖的商品,由周王殿下分一成,官府分去四成,最后五成则归于大家” 见刘平已经开诚布公,王掌柜顿时脸色难看的道:“刘大人这般让我等让利,依草民来看,这联合商会还是别办了!” 下方的商人群情激奋,也有人跟着附和:“王掌柜说的不错,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这让我们都去喝西北风啊!” “王掌柜说的倒是不错,只不过官府已经为你们省去了沿路的卡要和开设商铺的银子,即便是五分利,也是能赚不少吧!” 刘平说着,看着下方众人的眼神已经多了一些戏谑。 之前他便令人调查这些人的情况,各个家中是富的流油。 此番不过是让些利来,便好似要了这些人老命一样。 场面顿时陷入了冷清之中,下方坐着的各商人偷偷在互相商量。 刘平也神色无波的看着这些人,今天若是这些人没有眼力见。 为了敛财养活手下的军卒,刘平有无数种办法搞垮这些豪商。 “来,诸位喝酒吃菜!” 一旁的周王有些尴尬,此番被刘平请来也是为了那一成之利。 没想到这些家伙如此不配合,他堂堂一个周王就要颜面扫地了。 “周王殿下,草民身体有恙,便是在此别过了!” 王掌柜神色更加难看,一抱拳便打算直接离开。 好家伙,这是打算谁的面子也不给了。 刘平看向此人的眼神也十分的冰冷,商人逐利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正当这时候,只听得门外一个看门的小厮大喊一声:“王老夫人到!” 没过多久,一个显得十分慈祥的老太太便在两个俏丽的丫鬟搀扶下走了进来。 一见王掌柜脸色不善的模样,又看了看上首所坐的刘平诸人。 王老夫人推开了两个丫鬟,躬着佝偻的身子向刘平几人行礼道:“老身王白氏,拜见诸位大人!” “老人家快快请起,你年龄这般大了,是折本官的寿啊!” 刘平上前一把将老夫人扶起,眼中多了些善意。 而刚刚还剑拔弩张的王掌柜,一见到王老夫人走了进来。 便是身子微微一躬,有些责怪的道:“娘,你都这般年纪了,莫要管儿子的事了!” 刘平眼中奇怪,多看了王掌柜一眼,便不再多言了。 谁知王老夫人脸色一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指王掌柜骂道:“你这不孝子,为娘让你来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娘……我” 王掌柜一时语塞,脑门上已经冒出了汗水。 他自幼丧父,便是由老娘一把拉扯大的。 对于亲娘,王掌柜一直都是孝顺不已,但这件事实在有些太难办了。 王家的生意做的很大,若是轻易的让利,便会有无数饿狼而来。 况且这刘大人也太贪了些,竟只给五分利,也太少了些。 “常言道,知恩图报,若不是刘大人带兵前往怀庆平乱,你舅父一家便要死在乱兵手中,为娘到底是怎么教导你如何做人的……” 王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儿子,十分的咄咄逼人。 “娘,这件事孩儿自然记得,可今日之事大有不同!” 王掌柜还想嘴硬,却见王老夫人直接过来给了他一耳刮子。 打的王掌柜半边脸都红肿了起来,一脸狼狈的样子。 可王掌柜非但没有办法生气,反而是继续出言劝谏老娘。 笑话,他王掌柜如今都近五十岁的人了,能被老娘打也是一种福气。 “吾儿,你今天要还认我这个娘亲,便允了刘大人,以报刘大人的恩德,不就是五分利嘛,这些年你赚的还不够吗?” 王老夫人出了杀招,王掌柜闻言是一愣。 便捂着红肿的脸道:“娘,孩儿答应了便是,这事是儿子做错了,你老可别气着了……” 言罢,王掌柜已经是哀求的看向了刘平,躬身道:“刘大人,刚刚请恕小人无礼,这联合商会之事,我王家第一个支持你!” 见此,刘平是轻声一叹。 前日所结的善因,如今却是得来了福果。 没想到怀庆平乱这一小事,竟会给自己带来了那么的帮助。 “老夫人,王掌柜也只是一时糊涂,你便与他一同回家吧……” 刘平朝着王老夫人行了一礼,心里是十分感谢这慈祥的老太太。 “既是恩人发话,那老身便告辞了,大人有空便来王府都看看我这风烛残年之人” 王老夫人喜笑颜开,回身向刘平行礼便是离开了。 “王老夫人慢走!” 刘平招呼了一声,随即目光看向了下方端坐的剩下之人。 眼看王家已经松了口,众豪商也不再犹豫。 纷纷是提出要加入商会,与刘大人一起赚银子。 刘平对此是照单全收,反正加入商会的第一个条件便是交纳两千两银子的会费。 眼前这十几家商号,怎么说也能收得数万两银子了。 刘平现在正是缺钱之时,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些苍蝇腿的。 众人一一照做,算是敲定了联合商会之事。 此事虽然经历了些波折,但结果却是不错的。 第156章 新炮和炮弹 解决了此事,心情舒爽的刘平便赶至杞县神武卫。 没办法,由于军中炮车营的设立,对于新式火炮的要求便来了。 此番刘平到来,便是带了早早描绘好的几份图纸。 考虑到车营接战之时,需要快速移动的需要。 刘平此次摒弃了军中一直使用的虎蹲炮和佛郎机。 这两种火炮的性能确实不错,但对于车营的火力来说,还是弱了一些。 为此,刘平所带来的设计图中专门提及了拿破仑三镑轻炮和六镑主力野战炮。 车营所需的五十门火炮,将会以这两种炮为主力。 至于后面的二十门重炮,则全部沿用了十二磅重炮。 将设计图一一交给了工匠,差点惊的那牛二当场昏了过去。 惊为天人的牛二正打算离开,刘平却是一把拦住了他问道:“牛师傅,你可知什么是开花炮弹?” 牛二神色一滞,随后满脸笑意的回道:“开花炮弹便是那种能落地爆炸的炮弹,这玩意又不是什么稀奇的物事,老牛我还是见过的” 刘平会心的一笑,看来以前的网友并没有欺骗自己。 开花炮弹来源于宋时的一种火器,名为“火球”。 这种火器外型浑圆,内装火药,由数层油纸包裹而成。 遇敌之时,宋兵会点燃引线,由石炮将其抛射出去,以炸伤敌军。 而旧宋时期的“火球”,得益于无法制造优质钢材作为破片。 这种火器也慢慢的被“火蒺藜”所淘汰,直到元末之时才开始慢慢复兴。 直到如今之时,数百年过去了,开花炮弹的技术慢慢也在革新。 如今明军所用的炮弹,多为实心弹和霰弹。 至于原因吗,大都因为开花弹引线的不稳定和装药量问题。 而到了清末时期,旧宋之时便有的开花弹技术竟然十分神奇的失传了。 以至于左宗棠收复新疆之时,在西北一明军炮台遗址挖出数百枚开花弹子。 这位左大人也只能望天长叹,涕泪凋零。 三百年前华夏已有之物,现在竟会失传了,以至于被列强欺凌。 洋务运动之时,李鸿章曾经便向克虏伯兵工厂引进开花弹子的技术。 由此可见,满清入关以后对汉人思想的荼毒。 康雍乾三朝大修文字狱,多少历史孤本毁在了这场浩劫之中。 弘历上台之时,又大修什么四库全书,名义上是好的。 可背地里究竟搞了些什么,究竟有没有大范围修改史书,直到现在也是无人所知了。 与牛二又聊了许多,了解到了这时代开花弹子的优劣。 刘平发现,具体情况和自己了解的大差不差。 目前明军之中,开花弹子的技术已是成熟了许多。 在炮弹的表面,有一个凸出的寸许的药台。 直径约为三寸左右,在台面的中间有着一个药孔。 发炮之前,可在药孔之中插入引线,控制好炮弹落地的时间。 而西方目前的开花弹技术,则是在炮弹表面开一个孔,可以插上一个木制的“信管”。 发炮之前,在信管中装填燃的极慢的黑火药用于引燃。 得益于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刘平索性是活学活用。 将两方的优点聚集在一起,既沿用西方的“慢药”,也用大明目前的“药台”。 这样一来,既省去了木管的繁琐,又可以有效控制爆炸的时间。 而且炮弹都是一体铸成的,有神武卫优良的钢铁作为支撑,造一个新的模具并不算太难。 更不要说,牛二还是了解其中之事的人。 有了此人的助力,开花弹子之事,只会更加的事半功倍。 好生交代了一番,碰巧是离的近。 刘平便返回了家中,去看看久未蒙面的众女。 因为现在升官的原因,办事大多都是在开封府办事。 位于杞县的家,便是不能常回了。 刘平也和苏氏提出过“搬家”之事,可还是她直接拒绝了。 故土难离,总是华夏人心中的一个心结。 来到了家中,自然有几个健妇闻声而来。 有为刘平掸去衣灰尘的,有去通报府内众人的。 进了内院之中,却见便宜儿子刘宝在逗妹妹小刘宁玩,李望舒正站在一旁看着。 对于这个便宜儿子,刘平的心中是十分复杂的。 但好在苏氏是个识趣的人,将其过继给了刘家大房,也不算自己的儿子了。 “叔父,您回来了!” 刘宝浅浅一笑,脸上的小酒窝都在泛着红光。 刘平拍了拍他的脑袋,便抱起了属于自己的女儿。 “好女儿,也不知你什么时候能叫爹爹一声” 晃了晃,刘平颇有些无奈的看着怀中不大的婴儿。 如今小刘宁才五个多月大,咿咿呀呀的并不会说话。 或许是刘平的长须扎到了她,怕生的孩子便哭恼了起来。 “乖女儿,别哭了,是爹爹不好” 引的粗汉刘平是措手不及,忙哄了起来,可却没有半分成效。 “瞧你干的好事,怎地刚回来就把孩子弄哭了!” 一旁的李望舒赶紧过来接过了孩子,哄了一哄,立马就见了成效。 “李姑娘,我才是这孩子的爹,再说了这事又和你有何关系?” “你……我可是孩子的姨娘!” 李望舒憋了半天,才指着刘平不忿的回道。 刘平是哈哈一笑,看着眼前的妙人道:“李姑娘,自离开辽东以来,你已在我府中待了半天多了,现在小荷也已经生了,你何时离于府上呢?” “我刘平堂堂正正,倒是没什么好顾忌的,倒是李姑娘若失了名节,怕是要嫁不出去喽!” 李望舒顿时小脸一红,满脸愠怒的道:“怎地呐,本姑娘就那么讨你厌,小荷在这里,本姑娘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说罢,已是抱着孩子离去,一点也没有想搭理刘平的意思。 刘平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小女儿家的心思他自然是清楚的。 只是,后面的路还扑朔迷离,刘平也不知道未来究竟会怎么样。 不过没事与这李姑娘斗斗嘴,也是一件不错的趣事。 步入内院之中,与众女互相打了个招呼,自然是纵享齐人之福。 …… 第157章 春操 大明崇祯三年,五月初一。 晚春的余威还未消散,千年古城开封城外,是一片生机勃勃之景。 “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声中,城外数道营门大开。 无数的明军军卒鱼贯而出,火红的战旗随风而动。 而四周的青砖城墙上,则聚集着大量前来看热闹的开封百姓。 都说刘少保今日要操练各府兵马,加之刘平在百姓之中民望甚高。 联合商会的设立,更是百年来第一稀罕之事。 一开始百姓还有些畏惧,直到有人真的在里面采买了商品之后。 大家突然发现,这官营商号里售卖的东西不仅是物美价廉。 就连平日里难以买到的东西,这商号里也是种类齐全。 于是,受了恩惠的开封百姓今日得知了官军操练兵马的消息,便纷纷聚集过来看热闹。 辰时,城下明军调动更为频繁密集。 各军卒以一营为单位,排列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方阵。 密集的步子声,隆隆的战鼓调动声,军官的呼喝调令声交织成一片,城下扬起了阵阵尘土。 “驾!” 零碎的马蹄声先是传来,随后是一面巨大的红色大纛。 上书“河南总兵官刘”六个大字,显得是气势十足。 刘平端坐在马背之上,今日穿了一件半甲文武袖。 头上戴了领金狮兽首铁兜,腰间挎着一把精致骑战刀。 配着虎背熊腰的身形,更显其威风凛凛、气势十足。 当真是贪狼之星欲下凡,众星恍然皆黯淡… 城墙上的中间,范景文和周王各坐在一把大椅之上。 看着众军卒所编之方阵,周王叹道:“真不愧是刘少保,这才是能和东虏野战的强军!” “只恨老夫年迈不能提三尺之剑,若是能加入其中,也不彺男儿之身了” “都说陕西流贼势大可怖,河南有此强军,可保无忧矣!” 提到了陕西流贼,范景文脸色有些难看的问道:“周王殿下,听说那陕西乱贼此次不仅大范围造反,还窜入了山西地界” “不错,最近又新出了个反贼名为神一魁,不过也是个军卒出身,竟能席卷陕地,军势已有六万人之众!” 周王的神色有些严肃,似乎很是不理解这些大明的基层边军为什么会接连造反。 “无妨,如今河南兵强马壮,更是有刘少保和老夫坐阵,流贼便是势再大,也可保河南无忧” “有范大人此言,本王倒是放心了” 周王笑着和范景文一字一句的聊着,显然对未来都充满了信心。 二人还在聊着,城下已经陡生变故。 只见刘平举起了战刀,十分严肃,且中气十足的大喊道:“春操开始!” “传大帅令,春操开始!” 身边传令兵一一高声附和,策马而出在各个军阵之间奔走。 “春操开始!” 各营将官不住呼喝,战鼓之声大作,数万明军士卒齐声大喝:“威武!” “唱练兵歌!” 赵黑子的死兵营位于数万人之前,乃是第一支接受阅兵的人马。 想起了刘平之前的交代,赵黑子催促着手下军卒齐声大唱:“朝廷欲将太平大局保,大帅统领遵旨练新操。” “第一立志要把君恩报,第二本领要靠官长教” “第三行军莫把民骚扰,我等饷银皆是民脂膏” “第四品行名誉要爱好,第五同袍切莫相争吵” “……” 死兵营的兵卒唱的朗朗上口,身上的双层甲胄随着步子而抖动。 这大帅练兵歌原来就是清末小站练兵所传,乃是由徐世昌所作词。 利于这些没什么文化的兵卒,得以快速记住军规和作战意识。 那么好的东西,刘平自然是不能放过了。 在数月之前便派人在各军之中宣传,现在数万军卒已是人人会唱。 威势十足的走过了各方阵之前,引的数万军卒不住叫好。 更有各府将领眼馋无比,口中直念:“传闻刘大帅与敌接战之时,便有一支悍不畏死的冲阵之军,莫不是此营军卒!” “想必也只有此强军了!” 大帅练兵歌传唱不止,各营各军一一走过方阵之前。 直至神武卫之军全部走完,各营坐营官带着手下军卒对着刘平行礼:“为大帅效死!” “为大帅效死!” 刘平古井无波的脸上也多了许多的笑意,看着领着头的李信。 不禁是暗叹,此人当真是一个洞悉人心的好手。 也难怪后世一句“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便引得无数的流民来投,彻底加入了李自成的战船。 “诸位弟兄抬爱,快快请起!” 心念一转,刘平已是翻身下马,来到了众人的面前道:“往后咱们兄弟,同生死,共富贵!” “同生死,共富贵!” 神武军士卒齐声大吼,这些来自于杞县的子弟兵,打心底里就认可这位刘大帅。 更不要说,刘大帅出手也是十分的阔绰。 神武军最普通营兵的饷银,已经达到了一月二两银子的数目。 “神武军如此威风,我等也不能如此丢份!” 汝宁守备不争气的看着手下兵卒,众人皆是浑身一抖,连站着的腰都挺直了许多。 “汝宁兵马入阵!” 同样是高唱着练兵歌,各府战兵一一列队走过方阵之前。 虽然这些军卒身上只披着一层棉甲,但也显得是精气十足。 这一切,还要得益于刘平之前大刀阔斧的军改。 众多明军战兵都是万人之中保留的精华所在,现在饷银又发放的十足。 再没有点精锐的样子,当真是说不过去了。 “为大帅效死!” 汝宁守备带队来到了刘平面前,也是如之前各军一样大吼。 刘平抬眼一笑,已是亲自扶起了这些各府的军将。 “众兄弟免礼,往后只要刘某人尚在河南一日,便不会亏待了众兄弟们!” “谢大帅!” 这边阅兵还在继续,城墙之上的老百姓却是已经炸了锅。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抚着并不长的短须叹道:“当真是威武不凡啊!” “吴秀才说的在理!” “老夫活了六十多年了,哪里见过河南兵马有如此鼎盛之时” 百姓之中更有老者叹服,似乎是回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 第158章 惊闻 待到各府兵马也阅兵完毕,刘平重新又骑上了战马。 他的目光扫视过手下直属的神武军标营,随后对着身旁的梁飞大喝道:“开始授旗!” 几个亲卫抬起了一杆画着“熊罴”的战旗,已是来到了赵黑子的身前。 赵黑子点点头,用力的接过的所属营旗。 “谢大人恩赐!” 大吼了一声,赵黑子将那杆军旗挥舞起来。 那画上的熊罴似乎随风而动,阵阵飘来的风声,好似就在怒吼。 接下来是罗孝武,得了一杆“玄龟”旗,旨在忠勇护卫之意。 而骑兵和神火二营,则分别得了“飞鹰”和“火凤”二旗。 意在为全军之利矛,有其疾如风的意思。 到了最后,刘平亲自扛着一杆“飞虎”旗送于王平手中。 “炮车营乃是全军之关键,王兄弟和肖兄弟日后可要慎重行事!” 接过了旗,王平展颜一笑回道:“刘头你便放心吧,日后没有你的军令,炮车营谁也不能调动半分” 拍了拍他的肩头,刘平随即是回身上马,并让梁飞招呼城中早就准备好的众仆役,抬出来了万斤肉食和美酒。 此番阅兵之事,也算是圆满成功了。 而这劳军众多的花费,则是由大财主周王一力承担。 没办法,谁让周王欠了刘平联合商会的一个大人情。 虽然只单单一成之利,周王府每月都可得到分红数万两银子。 商业其中之利,当真是让人眼馋无比…… 数日之后,一切都已无事,手下军卒还在操练之中。 刘平赶到了神武卫之中,每日督促着军械的生产和火炮的装配。 虽然每日都是从早忙到晚上,但刘平却是感到了很充实。 特别是每日都能返回家中,没事逗一逗自己刚开始学着说话的小女儿。 每日晚上还可以与众女温存几分,刘平自是感觉十分的轻松自在。 一连过了数月,已是到了初夏之时。 窗外的知了不停的鸣叫,逗的刘平怀中的小刘宁不时的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刘平忍不住捏了捏小家伙的脸,小家伙懂事的眨着眼睛看向了他。 “乖女儿,叫声爹爹” 小刘宁眼睛眨了眨,却是咿咿呀呀的咬着手指。 摇了摇头,刘平将孩子递给了身旁的小荷。 正想缓步离去,却见内院之中跑来了一个孩童的身影。 刘平定眼一看,却正是那刘宝。 “拜见叔父,李姑姑有事找你!” 此刻,刘宝脸上的焦急神色显而易见,刘平闻声便让他带路。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刘平没有放慢半点脚步。 不一会儿,已经到了内院的一间旁屋里。 推开门走了进去,但见佳人双眼红肿,像是刚刚哭过一样。 “李姑娘,你这是何故?” 刘平施了一礼,抬头看向了泪眼婆娑的李望舒。 “刘平,朱叔父不行了……” 带着哽咽之声,李望舒伸手将一封信书递了过来。 刘平顿时如遭雷击,翻开了信纸看了起来。 看完了整篇文字,刘平深吸了一口气道:“朱叔为人敦厚,想不到却是遭此横祸,当真是苍天无眼啊!” 李望舒一听,心中是悲意更甚,已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刚刚的信是朱家长子所述,信上说朱梅自去年冬天偶感风寒后,如今已是病入膏肓。 一开始只是咳黄痰,后来每日已是咳血。 响当当的一条汉子,如今已是下不了床了。 弥留之际,朱梅命家中长子写了一封手书,想要再见见刘平和李望舒二人,也算了结了此生的残愿。 叹了口气,刘平出言道:“李姑娘,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出发!” “好!” 二人罕见的没有争执斗嘴,苏氏闻声已是让人准备好了银子和干粮。 待到二人都上了马,苏氏在府门口道:“路上多加小心,快去快回!” “嫂嫂且放心” 刘平在马上回了一礼,已经是策马而出。 李望舒催马跟在后面,二人像极了一对亡命天涯的苦鸳鸯。 一路之上,刘平和李望舒二人是相顾无言。 十几日之后,待到快马加鞭的赶至山海关的前一天。 二人露宿于野外,刘平捡来许多干树枝,用火镰点燃了篝火。 将捉来的野兔拔毛剥皮,刘平用树枝串在了一起。 待到烤至表面油脂往下滴的时候,刘平伸手递了过去道:“李姑娘,快趁热吃了,明日咱们便能进山海关了” 李望舒无言的点点头,拿起兔肉狠狠的咬了一口。 又掏出怀中的干粮饼子,就着兔肉默默吃了起来。 刘平也没有再搭理她,吃着干涩的饼子,心中已是十分悲愤。 原先历史上,朱梅是到明年第二次大凌河之战时。 受命救援祖大寿而被金军伏击,战死在乱军之中。 可金军此次入关损失过大,没有几年的休养生息,再也无力出兵关内。 这样一来,第二次大凌河之败可以避免掉,朱梅也就不用战死在乱军之中。 可命运却是这样的无情,明明刘平已经尽力改变了历史。 这才崇祯三年啊,朱梅的生命已经是走到了尽头。 难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徒劳无功? 满清还是会入关,中原百姓一样避免不了遭受屠戮。 刘平心中这样想着,接着月色望向了漆黑如墨的天空。 那天空显得如此浩渺,又是如此让人看不透。 刘平自认为不是个信天命的人,可这一刻,他有些动摇了。 转念间,看着身旁佳人沉睡着斜靠进了自己的怀中。 刘平望向了天空,心中已经是坚定无比。 “贼老天,你如此负我,我偏要和你斗一斗!” 心底之中呐喊着,刘平已经搂紧了怀中之人。 看着李望舒眼角的泪痕,刘平轻轻一吻的为她拭去了泪痕。 借着篝火的余光,好似看到了佳人的眉毛在颤抖。 在这漫长无尽的黑夜里,辽东地区的气候简直冷到了极点,仿佛能将人的血液都冻成冰渣。 然而,在这冰冷的世界里,有二人相拥入眠。 彼此依偎间,用对方的体温来抵御外界的寒冷。 此刻,除了那偶尔传来的枯树枝在火中燃烧时发出的“啪嗒”声外。 整个天地间一片死寂,没有丝毫的声响能够打破这份宁静。 第159章 多舛 “刘平,你这登徒子!” 伴随着一声娇喝,李望舒粉脸晕红,犹如受惊的小兽一样,突地从刘平的怀中逃出。 “李姑娘,这只是个误会……” 二人好一番扯皮,但想到今日要入城之事,已是没了打闹的心思。 “到了,这便是山海关了!” 勒马停下,刘平两眼一黑的望着山海关巍峨的城墙。 再看向远处,只见一片的连绵不绝。 如此坚实的防御体系,也难怪皇太极终其一生也只能望山海关兴叹。 “且站住,关放重地,可有路引和通行文书!” 二人刚至城门处,便被两个守门的辽军兵卒拦住了去路。 刘平微微打量着二人,见二人脸庞十分的年轻,便知是辽军新募之兵。 “路引在此,我俩原是河南人士,此次是前来辽东探亲的” 虽然是新兵不认识他,但守卫关城,也是职责所在,刘平没有难为二人的意思。 一个兵卒接过路引看了看,然后转身向一旁袍泽的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随后,另一个守兵神色玩味的看着刘平舒道:“路引倒是没错,可通关的文书呢,山海关乃是兵家重地,岂是你等寻常百姓能随意进出的!” 刘平听罢,长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等究竟要如何?” 那兵卒展颜一笑,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革袋子。 随后一指刘平背后的包裹道:“看你二位也不像是缺钱的主,兄弟们今日的买茶钱还未有着落……” 说到了最后,那兵卒还色眯眯的打量了一下李望舒,那眼神赤裸裸的,轻薄之意已是浮于言表。 刘平并没有发怒,反而是在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道:“二位兄弟守城辛苦,给些茶水钱也是实属平常,但我的钱可烫手的很,不知二位可有胆拿否?” “少废话,今日拿钱就放你们走,不给钱也行,就让小娘子陪我兄弟喝一杯酒!” 那兵卒不耐烦的一骂,已经一把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好似想吓住对面的二人。 “有趣,有趣啊!” 刘平并没有理睬二人,反而是看着李望舒一阵的调笑。 气的这女子也掐起了腰,不耐烦的看着两个兵卒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还想占姑奶奶的便宜,让你们的官长滚过来!” “大胆!” 只见那兵卒双眼圆睁,眼珠子仿佛都快要瞪出来一般,口中更是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喝。 话音未落,兵卒便直接扑了过来。 看那架势,似乎非要将李望舒狠狠地按倒在地不可。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面对气势汹汹的兵卒,李望舒却显得异常镇定自若。 就在兵卒即将冲到近前之时,她突然娇躯轻转,轻盈而又灵动地向旁边一闪,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兵卒冲过来的势头。 与此同时,李望舒那双修长笔直的美腿也没有闲着。 只见她趁着兵卒向前冲的惯性,迅速伸出右脚,在其脚下巧妙地一绊。 只听得“扑通”一声闷响,那兵卒猝不及防之下,顿时失去平衡,身体前倾,一个踉跄便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由于摔得太过狼狈,脸部直接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扬起了一片尘土,那模样简直比狗吃屎还要难看。 “孙二,你怎地连一个女子也打不过!” 伴随着这声大笑,周围的守城兵卒纷纷哄堂大笑的靠了过来。 “行了,此地当少生是非!” 按住了蠢蠢欲动的李望舒,刘平眼中警示的打量着慢慢围过来的辽军兵卒。 此番赶来辽东,本就是隐秘行事。 若是此事宣扬了开来,堂堂的河南总兵擅离职守,倒要在朝堂上落下话头来。 “放开我,你刚刚为何就在那边看着!” 李望舒甩开了刘平的手,眼中已经带了几分火花,似乎是很生气刘平刚才作壁上观的行为。 此时,那叫孙二的兵卒已是狼狈不堪的爬了起来。 咬牙切齿的对着身边众兵卒喊道:“兄弟们,这女子身怀武艺,必是鞑子派来刺探军情的细作,速速与我一起拿下这二人!” 顿时,上百号持着各式兵器的军卒围了过来,看着二人的眼中都带了些火热。 鞑子细作,若是抓住了献给上面,可老值钱了! 正当这时,只听得后面一个兵卒大叫了一声:“千总大人到!” 众人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一人穿着制式山文甲,正骑着战马赶来。 想来这边的动静有些大,引得总理城防的千总官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李安全骑在战马上,有些不屑的打量着这些守城的守兵。 这些都是新募之兵,哪有以前的辽军营兵一半的精锐。 平日里没什么本事,倒是常常滋扰山海关进出的百姓。 “千总大人,这二人辱我在先……” 孙二一把跪倒在地,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大通,将自己描述成了一个完全的受害者。 此时配合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李完全倒是有些相信了。 “竟还有此事,都让开,本官要亲自将其拿下!” 李完全用马鞭驱散了身边围着的守兵,已是带着十几个家丁冲了过去,作势要将这二人直接拿下。 可待到了近前,却见刘平正笑呵呵的看着他。 顿时,李安全已经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马鞭更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 “刘大人,你怎地来了辽东!” 李安全飞速的下马,已是来到了刘平的面前半跪抱拳行礼,一副谦恭至极的样子。 刘平脸上笑意更浓,扶起了李安全道:“李大人,数年前一别,别来无恙否?” “谢刘帅抬爱,小人这些年无时无刻不挂念大人当年的英姿勃发,今日再见,当真是相见恨晚!” 李安全感动的涕泪横流,也不知是不是在为当初的选择感到后悔。 若是当年跟着刘平入了关,他李安全何至于四十多了,还是一个小小的千总官。 近些年来可有传闻,当年刘平身边的普通兵卒,都做到了正三品的武官。 为此,李安全是后悔不已,每当深夜里想起之时,皆会痛骂自己当初的选择。 第160章 遗命 故人再次相见,自是一番唏嘘长谈。 二人还在交谈,那小兵孙二已经惶恐的来到了李安全的身边。 扑通一声,孙二跪在了地面之上哭道:“千总官,小人犯了死罪,望大人能饶了小人一命!” “哼,你与我说来有什么用,刘大人宽恕了你,才可保你一条狗命!”李安全越想越气,已是一脚将孙二踹翻在地。 孙二跪着爬到了刘平面前,对着二人便是磕头谢罪:“刘大人,这位姑奶奶,小人孙二知错了,要是早知你与千总大人是旧识,给孙二八个胆子也不敢如此……” 刘平神色不变,已是拔出了腰间的战刀,看向了李望舒道:“李姑娘,此人当杀否?” 孙二一见刀,吓的是浑身直哆嗦,整个人都在不住的颤抖。 李望舒看了看跪地之人,随后是一转身:“此事都依你,你说如何便如何吧!” “那便要了他一只手吧,也叫此人往后不可做恶” 刘平语气淡然,却是直接宣判了孙二的死刑。 “好,既然刘大人已交代了,你还不滚过来!” 李安全一声怒吼,吓的面如死灰的孙二爬了过来。 将刀架在了孙二的胳膊上,李安全作势便要砍下去。 就在斩下去的瞬间,刘平腰间的战刀已是同时出鞘。 电光火石之间,两刀相击而碰,斩掉了孙二的半截袖袍。 李安全的刀落在了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刘平道:“刘大人,这是为何?” “先秦春秋之时,有穆公亡马,楚王绝缨之典故,本官欲效仿先贤,这次便饶你一命,你可愿为我身边一仆役?” 刘平转身拉住了李望舒,正欲向城内走去。 李安全神色大喜,而孙二的表情却是茫然无知。 没读过书的他,显然是不清楚刘平所说的典故。 “还不快谢谢刘大人,大人此番义举当名扬天下!” 李安全拉着孙二忙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让他跟上了刘平二人的脚步。 孙二感激涕零的跟了过去,虽然不懂是何故,但明显是这位刘大人法外开恩了。 “多谢大人宽宏大量,小人以后这条性命便是大人的,大人让我往东,小人绝不往西!” 出言表了表忠心,孙二怯生生的跟在了二人的身后。 刘平在前面继续走着,其实他心中早就有了计较。 孙二只是个微不足道之人,杀了他又当不得什么。 此番饶了此人,日后必要甜枣加大棒一起恩威必施。 收了这一死士,往后自己的安全也多了一分保障。 心底这样想着,刘平已是加快了脚步。 且不知多年以后,在一场前所未有的宫变之中,此人起到了关键作用…… 一路上是悄然无声,由仆役孙二带着路,便到了朱府的大门口。 孙二很有做下人的觉悟,先是上前和门子通报了一声。 待到那人看清了李望舒的容貌,已是带着哭腔的将二人请进了府内。 很快,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文士便走了过来。 但见他长着一张国字脸,眉目间颇有朱梅的神采。 “朱家大哥,小妹回来了!” 李望舒再也绷不住了,已是痛哭着施礼。 “好妹子,勿要多言,刘兄弟与你一起来了吗?爹还吊着一口气,说要见他一面” 朱国梓脸上焦急之色更甚,直到看见了后面的刘平,才好了一些。 “朱大哥!” “刘兄弟快请!” 朱国梓没有半点磨叽的意思,痛红的眼眶已经代表了此时的心境。 引着刘平二人入了一间大屋,朱国梓道:“快些进去吧,老爷子怕是已经不行了” 说完,已是面带悲意,不时用手擦着通红的眼眶。 推门而入,几个服侍的下人和仆役闻声而走。 刘平已经怔住了,不敢置信的看向床榻上躺着的朱梅。 此时的朱梅形色枯槁,头发已经全部花白,哪有半分以前的神气。 “朱叔父!” 李望舒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哭声传遍了整间屋子。 刘平也是悲伤不已,他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忘本之人。 若不是有朱梅的知遇之恩,在如此乱世之中。 刘平这个普通的辽镇队官,怕是早已成了明金逐鹿的牺牲品。 “朱叔,刘平来看您了!”伴随着这声呼喊,刘平迈着沉重而急切的步伐匆匆赶来。 言罢,刘平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那张陈旧的床榻跟前。 只见床上躺着的朱梅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然而,当听到刘平的呼唤时,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哈哈……哈,你终于来了,老夫便是死了也可瞑目了……”朱梅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艰难地伸出那只枯瘦如柴的手,试图去抓住刘平的手。 刘平见状,赶忙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朱梅的手。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朱梅手上传来的微微凉意,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刘平点点头,心中的悲伤之意更甚。 “舒儿,你快……站起来,老夫还有话说” 无力的指了下跪着的李望舒,朱梅好似回光返照的挺直了身子。 “朱叔父” 李望舒一声痛呼,已是泪眼婆娑的来到了床榻之前。 朱梅强自稳了稳心神,随即叹道:“舒儿,老夫对不起你爹啊,如今终于能去见他了!” “不,朱叔父……” 李望舒哭着直摇头,连着哭声都嘶哑了许多。 “刘平你过来,但求你答应我两件事!” “朱叔请说,能办到的,刘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一,待我归西之后,你便将舒儿娶入门中吧,这孩子孤苦无依的,交给你老夫放心” 刘平看了眼哭的像泪人的李望舒,随后是重重点了点头。 朱梅灰白的脸上一笑,继续道:“好,第二便是将我葬于绥中故土,有生之年若是你能带兵收复辽东,到时切勿忘了祭拜我这老家伙!” “朱叔且宽心,刘平有生之年必要恢复我汉人故土,驱走这些鞑虏!” 听到刘平全部答应了,朱梅似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眼前渐渐变得涣散起来,口中呢喃叹道:“我这一生啊,有功也有过……只可惜不能看到辽东光复之日……” 断断续续说完最后一句,朱梅的手已经是无力的落下。 “朱叔父!” 刘平二人异口同声的惊呼,仔细看去朱梅已经闭上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水。 这是属于一个辽东老兵的夙愿,一个家乡沦为敌手之人的最后遗恨。 第161章 怅然 从辽东返回的路上,刘平看出来李望舒的心情有些低落。 便也无了主动搭话的想法,想起了临别之际。 朱国梓直呼:“兄弟珍重,奈何老母不肯离家”,却是婉言拒绝了刘平欲将朱家带入内地的提议。 想来这朱大哥也有自己的想法,不愿早早回关内当个安逸之人。 不过也难怪,这朱国梓已是被选贡入了国子监。 丁忧之后,应该会被调为户部的主事。 “孙二,前方可有什么异常?” 催马赶着路,刘平的思绪回了过来。 “主人,小人一路端详,并无乱匪踪迹,只有一些孤苦的流民……” “流民总共到底有多少人?”刘平语气严肃地盯着面前的下属。 “回禀主人,粗略估计差不多得有百余人之多呢!”孙二恭敬地低头回答着,不敢有丝毫怠慢。 话刚说完,只见刘平微微皱起眉头,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缓声道:“拿好这些银子,快去买些肉食和能够充饥果腹的饼子来,之后便分发给这些可怜之人......” 说罢,他便从衣袖里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递给眼前的孙二。 孙二连忙伸出双手接过那锭银子,眼中满是敬佩之情。 望着刘平,心中暗自赞叹这位主人宅心仁厚、乐善好施。 这年景,像刘大人这样的好官,真的不多见了。 “来,吃一些吧,莫要饿坏了身子” 刘平拿过来了一只鸡腿,已是递到了李望舒的嘴边。 “谢谢你,刘平” 李望舒接过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显然已经是饿坏了。 刘平看的有些发愣,不知为什么。 自从离开辽东之后,他便发觉眼前这女子好似变了一个人。 怎么说呢,好像变的更加依赖于刘平了。 人都是在不断变的,可能经历了如此的生离死别,她也成长了吧…… 一路之上,路途是十分的漫长,也多亏了有孙二在前面不停的打点。 这一路可比来时好多了,顿顿都能吃热的,住的也都是各处的客栈。 孙二一直小心翼翼的,办事也很是可靠务实。 慢慢地,主仆二人的关系倒是亲密了不少。 这一天,孙二策马跟在刘平的身边。 抑制不住心中好奇,便突然问道:“主人,这穆公亡马和楚王绝缨到底是个什么典故,小人心中一直疑惑的紧?” 闻言,刘平哈哈一笑解释道:“那是先秦时候的事了,这秦穆公乃是当时秦国的国君” 有一天,国君的御马走失,被居住在野外的百姓抓住吃了。 秦穆公的军队很快抓住了这批盗马之贼,并送到了国君面前。 本来按照秦国的律法,冒犯国君乃是罪无可赦! “你可知秦穆公是如何处置这些百姓的?” 止住了话头,刘平看向一旁的孙二反问。 “这是犯了欺君之罪啊,小人愚钝,这秦穆公应该会执行国法吧!” 孙二晃着脑袋,有些犹豫的回复。 摇了摇头,刘平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继续回道:“秦穆公亲自扶起了百姓,并说他只愿意为民杀马,不愿为马害民,并让人送来了酒为百姓助兴” “竟是如此,这秦穆公当真是个好国君!” “后来呢,后来呢!” 另一边的李望舒也被勾起了兴趣,她虽然是将门出身。 但对这诗书可是不感兴趣,此刻被刘平勾的心痒痒,也是迫不及待的发问。 “后来啊,秦国与晋国交战,秦穆公被围困于乱军之中,这得了他恩惠的数百乡野百姓悍不畏死的参战突阵,报答了国君的恩德” “原来如此!” 孙二的眼睛眨了眨,听完了这个典故之后他的心也渐起波澜。 突然,孙二跳下马去,已是拜倒在了刘平面前道:“那日还要多谢主人之恩,今日小人才知主人的用心良苦!” “莫要多礼,吾只希望你以后,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个汉子” 孙二感动的涕泪横流,已是不住的点头称是。 …… 走了半月有余,刘平等人才回到了杞县神武卫。 吩咐下人将二人安顿好了,刘平接见了许青山和李信二人。 细细的询问一番,得知各处都在正常运转之中,才安下了心。 当日用完了午饭,刘平已是来到了卫中工坊之处。 但见里面是热火朝天,牛二正指挥着几个工匠组装好了一门炮。 “这便是六镑炮的成品?” 刘平面带狐疑,打量着冰凉的炮管询问。 “给大人请礼,这便是成品了,为了这大家伙,匠人们改进了工艺,在里面掺了不少的铜” “果不其然,填了铜的炮管能更耐用一些” 刘平惊喜的赞了一句,看着火炮继续道:“走,去试上一炮!” 牛二慌忙应了声,便指挥着几个工匠将炮车推动了起来。 这种双轮炮车结构虽然简单,但很是节省力气。 “标靶竖立完毕!” 远处的传令兵大吼,举起了手中的小红旗。 “开始装填!” 牛二命令了一句,靶场之前已经忙了起来。 与一些前装滑膛炮一样,装填的步骤并没有什么改变。 直到装弹之时,牛二亲自拿着火折子点燃了炮弹上的捻绳。 “发炮!” 只听轰的一声,点燃心开花弹子被打了出去。 剧烈的爆炸声传来,约有五百步的标靶草人已是全部被炸翻在地。 “大人,请看草人!” 一个传令兵拿着几个草人走到了刘平的面前,展示着战果。 刘平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有的草人身上披着的铁甲已被几枚铁片开了个大口子。 很明显了,这铁甲是被爆炸带起的破片所伤,开花弹的威力果然不同寻常! “做的不错,往后我军的军械之利,可全都要靠诸位了!” 刘平拱了拱手,向着在场的众位匠人行了一礼。 这些匠人是受宠若惊,个个口称大人抬爱,小人不敢受此礼等等。 华夏的工匠一直都不缺创造能力,只是缺少一个契机和发展的环境而已。 而刘平所能做的,便是尽力给手下的工匠们提供这些。 要真的让刘平在铁匠坊打铁,反而是不甚灵活了。 第162章 风云突变 时光荏苒而过,崇祯三年算是难得平静的一年。 待到年末之时,刘平一如既往的将众位老兄弟都叫到了神武卫。 看着众人互相见礼,皆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刘平也感慨的与大家一同举起了酒杯,就说自己吧,谁能想到当日一普通队官,如今已是朝廷的封疆大吏。 “众位兄弟,来敬刘头一杯!” 赵黑子举杯示意,众人是纷纷起身敬酒。 “干了!” 刘平会以一杯,招呼着众人吃菜。 酒过半巡,刘平看着身旁的许青山问道:“青山,各军的换装可否妥当?” “刘头你就放心吧,新炮已经全部装备了炮车营,不信你可以问问王兄弟和肖兄弟” 刘平的目光随即扫向了王平和肖大成二人,见两人具是出言称是。 这才又看向了李信道:“李兄弟,各类产业和联合商会的营收如何?” “禀刘头,除去各军所发放的饷银和过年的喜钱,目前还节余现银二十余万两……” 听到这回答,刘平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收了整个河南的商业大权,其中之利果然不同凡响。 而且今年节余远远不止是二十万两,要不是贼老天不开眼。 竟连着四个多月不下雨,整个河南赈灾所花费便达到了惊人的二十多万两。 崇祯四年,又是一个关键之年,也不知李自成和张献忠怎么样了? 心中念叨着这二人,刘平已是与众人一一回礼离席…… 与此同时,山西太行山连绵不绝的密营里。 几十股大大小小的杆子聚到了一起,也在进行着一场狂欢。 “大掌盘子!”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高呼之声,犹如汹涌澎湃的浪潮一般,一浪高过一浪。 “紫金梁!”这声呼喊更是震耳欲聋。 只见那漫山遍野的流民们,一个个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但眼中却闪烁着狂热与希望的光芒。 “大掌盘子带我们讨活路!” 流民们更是紧紧握住了手中那些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兵器。 有的只是一根木棍,有的则是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 而被众人如此拥戴的那个人,正是站在高处的王自用。 只见此人身材魁梧,约莫三四十岁上下。 眼中目光如炬,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气势。 望着眼前这群因自己而变得无比兴奋的流民们,王自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慨之情。 微微向前一步,然后双手抱拳,向着下方的众人缓缓拱了拱手,更引起一阵阵的欢呼声。 自老朋友王嘉胤被曹文诏在陕西打的满地找牙后,陕西流贼大部分已于去年逃窜进山西。 而王自用这位造反派老资历,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其中之魁首。 今日趁着过年的喜庆,王自用决定要做一件大事。 “众兄弟都到了吗?” “禀掌盘子,除了老八队闯将李自成,余者都到了!” “再去催催,这李兄弟怎地关键之时掉链子!” 不爽的望了眼准时到来的各家山头的寨主,王自用重新带起了笑意。 不多时,但见一个年轻大汉踱步而来,他身形很是威武不凡,头戴一顶范阳笠,身上虽套着件羊皮老袄。 但一点也不显得臃肿,走起路是呼呼带风。 “黄来儿,你终于是到了,再迟一点,掌盘子都要等急了” 听着耳边人的废话,李自成上前对着王自用施礼道:“掌盘子莫怪,我昨夜里熬夜看那官军地图,直到五更之时才浅浅睡下” “没事,大家都是兄弟,自成兄弟这般认真寻求官军动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众人随即是哈哈大笑,气氛也变得十分融洽。 待到大家都平静了下来,王自用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只见他大手一挥,已有几十面缴获官军的牛皮大鼓被抬了出来。 上百名赤着上身的汉子倏地涌出,立马挥舞起鼓槌敲击了起来。 “咚咚咚!” 战鼓声不绝于耳,王自用已是率先上前打开了一个酒坛。 接过了亲卫递过来的匕首,王自用是咬牙一挥。 道道鲜血已经流入了酒坛之中,混入里面的酒水。 “哈哈哈,让老张我先来!” 张献忠有样学样,等高迎祥割过手之后,已是上前续上。 到了最后,三十六家头领是一一歃血为盟。 “众位兄弟,同生共死,起兵反明!” 王自用第一个把血酒喝下,众人是继续照做。 “好!” “起兵反明!” “打进京师去,将那崇祯小儿赶出皇宫!” 三十六家统领是七嘴八舌,草莽之气浮于言表。 倘若这时天上掉下一颗陨石,崇祯皇帝恐怕要高兴的祭天了。 待到众人平静下来,才将目光看向了王自用和高迎祥二人。 如今各家之中,以二人的实力最为雄厚。 日后怎样行事,主要还是看这二人的意思。 王自用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随即看着高迎祥问道:“高兄弟,曹文诏那厮如今到了何处?” 提到了曹文诏,众人的脸上都是一冷,许多农民军头领更是目露惊恐之色。 没办法,要说洪承畴的话,还能勉强斗上一斗。 可面对这个天降猛男曹文诏,这种带着三千铁骑便能追着十几万人打的狠人,众人实在不能说嘴硬些什么。 “哼,昨日还传来探报,曹文诏派小曹领骑兵直扑山西各府县,钻地龙兄弟数万人马已经溃散……” 高迎祥脸色同样不好,而这小曹便是那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 与狡诈如狐的曹文诏不同,这位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 被小曹领骑兵冲溃过的各家头领,此时也是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一个个都是怎么了,孙子兵法有云,打不过咱们还能跑不过吗?” 王自用见士气低落,强装镇定的鼓励起众人。 “掌盘子的意思是?” “去泽州,实在不行去攻润城,老子还就不信了,难道这大小曹能比狗皮膏药还黏人,我们到哪里,他们便到哪里!” “掌盘子高见!” 众人喜笑颜开的附和,只有李自成想要出言说些什么,却是被身旁的侄儿李过一把拉了回来。 第163章 兵危 十几日后,结果并没有和王自用预想的一样。 山西明军是蜂拥而至,将润城一带的流民军打的是丢盔卸甲。 众家头领带兵再度躲进了大山里,苟延残喘的逃避明军的围剿。 山中大营里,神色凄苦的王自用无力的抬起了受伤的左臂。 上面包扎的白布已经浸出血来,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满全身。 “掌盘子,没事吧,那小曹的本领果然了得,五十步的距离,竟能硬弓直取掌盘子要害” 一旁的亲信是心有余悸,已是提曹而色变。 “哼,何故长他人志气!” 王自用不甘的回了一句,他这左臂所受之伤便是拜曹变蛟所赐。 此时见身边的亲信又提到了此事,王自用心底是气不打一处来。 “快去请各家兄弟过来议事” “属下告辞!” 那亲信头都不敢抬,踱步便离开了山中大寨。 不多时分,各家灰头土脸的头领都来到了大寨之中。 众人依次王自用抱拳行礼,随后便是大倒苦水。 所说之语,大都是官军如何厉害,自己又损失了多少兄弟。 听完了众人的唠叨,王自用才出言道:“诸位兄弟,如今形势如此危急,不知大家可有什么主意啊?” 此言一出,各家头领都提出了各自的看法。 有说直接跑回陕西的,有说不如向官军投降免死。 更有甚者,还想带兵杀回山西,与那曹文诏再碰一碰。 王自用听的是一阵的头大,求助似的看向了一边的高迎祥。 可高迎祥是默然无语,直视着喧闹的众人,然后望向了身边的李自成。 “黄来儿,你可是有什么主意?” “舅父,自成心中确实已经有了主意,只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没事,有话便直说,有舅父帮着你,谁敢在背后多话!” 得此回答,人微言轻的李自成再不犹豫,起身上前道:“掌盘子,我有一计!” “哦?” 王自用怀疑的看了李自成一眼,然后望向了老神自在的高迎祥。 “都别吵了,且听听李兄弟的主意!” 一拍桌面,王自用已让亲信拿出了缴获于明军的地图。 李自成点了点头,为了让众位粗汉更好理解一些。 已是拿起了一个酒碗,放在了地图上太行山的位置。 “这里,便是诸位兄弟目前驻扎之地,后有山西数万官军围剿,前有黄河天险难渡” “李兄弟,你继续说” 和大家靠在了一起,王自用给了李自成一个鼓励之语。 “如今想要逃出生天,只有一条路,那便是直取河南!” 拿起了另一个茶碗,李自成往地图上河南之处一扣。 “打河南,能成吗?” “俺可听说了,那河南的总兵官可是叫什么刘平,手下精锐军卒打的鞑子都满地找牙” “李自成,你让我们去河南,这不是让大家去送死吗?” 耳边传来了阵阵叫骂之声,李自成依然是表情古井无波。 顿了顿,李自成一笑道:“那刘平手下士卒虽然精锐,可河南隶属中原古地,兵备早已废弛,况且这河南有如此大的地界,到时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王自用笑着一拍板,率先出言支持道:“好,李兄弟说的在理!” 众人不再言语,随即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高迎祥。 这位闯王却是轻轻一点头,也是出言支持道:“河南人口众多,也不是个缺粮食的地界,诸位兄弟到时可自取所需!” “闯王高见!” 乱哄哄的十几万人定下了目标,已是在山营之中厉兵秣马。 王自用更是下令将受伤的流民全部丢弃在山中。 反正农民军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安安恶殍之人。 三日之后,十数万农民军一鼓作气的从太行山各个山口杀出,是直奔河南而来…… 杞县神武卫之中,刘平正挥舞着手中虎头湛金枪 。 枪招变幻之间,已是朵朵枪花绽放开来,连带着院子中老树的枯叶阵阵落下,威势是十分的逼人。 “好!” “老爷威武!” 引的刘府仆役和众女是大声叫好,更有甚者直接搬来了椅子坐着观看。 “怀庆急报!” 一声高昂的呐喊,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刘平挥散了众人,已是放下手中大枪,向着府门外走去。 迎面而来,刘平扶住了想要行礼的梁飞道:“小飞,有什么事慢慢说!” 梁飞脸上惊惧不已,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大人,今早怀庆知府命人送来了消息,山西大部流贼已出了太行山,杀入怀庆境内!” “终于来了!” 刘平陡然听闻此消息,心中久久不能落下的大石头算是落下了。 为了迎接这十数万“客人”,他已是整整准备了数年之久! …… 第二日,各军各营主帅分别收到了开封所传的军令。 一时间,整个河南大地是风起云涌,各地军卒调动不断,俨然是一副大战将至的气氛。 开封府官厅内,刘平和范景文端坐在两把主位上,目光炯炯的看着下方不断坐上椅子的各军将领。 待到各府人马将领全部赶到,刘平已是站起了身。 指向了面前的大木案,刘平有条不紊的道:“诸位袍泽,流贼已于昨日杀进了怀庆府,此番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 “谨遵刘帅号令!” 众人齐声称是,刘平看着大家胸有成竹的将一条条军令颁布出去。 “从今日起,河南进入全面戒严状态,无论白日还是晚间,禁止闲杂人等随意出入各府城门” “属下明白!” “各军回去后,从今日起开始换防,各千户所守兵和军户百姓家眷全部撤入府城县城之中” “记住,不要留一粒粮食给流贼,若是田里有未收割完的粮食,一把火全都烧了,日后由官府一并补偿百姓!” 一番军令传了下来,众人不住的点头称是。 就连一旁的范景文也出言道:“刘少保运筹帷幄,河南可无忧矣!” 刘平是谦虚一笑:“范公,统筹百姓之事还要劳你多多费心了!” “无妨,这一切本来就是老夫当做的” “哈哈哈,有范公此言,刘平可心无旁贷的对付这些流贼了……” 众将领命后相互拜别,局势已经不经意之间发生了变化。 第164章 怀庆之战(1) 数日之后,前方战报犹如雪花般的送至开封府。 南城校场之内,初夏的炎日已经有些烤人。 但众将和神武卫标营近三万军卒毫无任何怨言,就那般直直的站在校场之上。 刘平驱策战马环视阵前,正脸色凝重的拿着一封战报。 一阵热风吹来,各式军旗鼓动之间,众将皆是心潮澎湃,目光灼灼的看着阵前那道人影。 “吁”刘平一拉缰绳,已是跳下战马,登上了位于高处的点将台。 “昨日来报,流贼十数万人已至河南境内,济源县城顷刻之间便被攻破!” “大敌当前,我刘平岂能容此等不战而逃之人,将人都带上来!” 刘平大手一挥,已有十几个亲卫押上了几个披头散发之人。 其中一人身上的官袍虽然凌乱,依稀可以看清是绿色的官袍。 “刘大人,求你给小人一条活路吧!” “流贼势大,实是我等不能阻啊!” 跪在地上的济源千户大声哀嚎,想要博取下方众军卒的同情。 “好一个流贼势大,倘若人人都如你一样,这仗也不用打了,本官直接去找流贼跪地求饶可好?” 刘平脸色阴冷的嘲讽了一句,已是不再看跪着的几人。 虽然刘平早就预料过济源会沦为敌手,可没想到竟会如此之快。 因为这事,也打断了刘平最初的战略规划,丧失了战略主动权。 原本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构想,变成了纷飞的泡沫。 所以对于现在跪地求饶的几人,刘平的心中没有任何的同情,只有满满的憎恨之意。 “流贼肆掠怀庆,济源百姓惨遭屠戮,皆因这几人不战而逃,今日,本官便要明正典刑,斩此奸贼为大军祭旗!” “杀!” “杀!” “杀!” 刘平话音刚落,台下便传出了一阵阵的呼喝。 众军卒不住的敲打手中兵甲,似乎在发泄心中之愤慨。 再看跪着那几人,那济源千户毕竟是武官。 虽然也吓的面色苍白,但也不至于当场失态。 而那县令就差的多了,此时身下已经传出一阵恶臭,引得身后亲兵都不住的皱眉。 “斩!” 一声大喝,几颗首级轰然落地,喷射而出的鲜血溅了一地。 “传我军令,全军出发,火速驰援怀庆府!” “威武!” 斩了几人,刘平已是率先策马出发,神武军近三万人接连跟上。 烟尘弥漫之间,犹如一条滚滚的红色洪流…… 怀庆府,地处晋豫两省交界之地,北靠太行山脉,向南拱卫着广阔的河南平原。 境内更是有孟津等黄河渡口,实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历史上,李自成败退山海关之时,大顺军便是依靠着怀庆的地势打了场漂亮的反击战。 几百年之后,太平军北伐之军便也是在怀庆府折戟。 林凤祥围攻怀庆五十多日,各种手段齐出,最终也未攻占这座河南重镇,反而是被清兵援兵围攻而败。 李自成出此计策,不可谓不毒辣! 此时,济源县内,狂欢了数日的流贼们还在享受着胜利者的喜悦。 只见一家家百姓的房子被火把点燃,流贼兵卒一家家的搜刮粮食和财货。 可怜这些没了家又没了口粮的百姓,无奈之下只能加入流贼的饥民大军。 这种毁灭性性的劫掠,算是彻底毁掉了一地的基本秩序。 后来流贼席卷天下,每到一地便糜烂一地。 搞的大明的基础生产能力被破坏,十几年的时间便灭亡了。 “掌盘子,这些百姓已经全部加入了饥民大军,咱们又扩充了万人!” 一个亲信来到了王自用身旁,殷勤的献媚道。 “不错,待攻破了怀庆,整个河南唾手可得,到时便派你出去做个统领” “谢掌盘子大恩!” 亲信眼中欣喜不已,他本是陕西边军的一个普通小兵。 如今眼看着就要当头目了,虽然只是流贼的官。 但权力的滋味,是个人都拒绝不了那种诱惑。 五日之后,流贼大军抵达怀庆府城,望着高近十米的城墙。 王自用挥舞着手中的腰刀,当日便下达了命令。 此刻,明军城内兵力尚不足五千人。 但依靠着怀庆的城防,霎时间是铳矢齐发,打的流民大军是灰头土脸。 而流民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因怀庆地势之险要。 每次攻城最多能派出万人,竟连攻了数日毫无建树。 攻城至最激烈之时,怀庆知府王立以一介文士之身,披挂与登上城的流贼阵战。 当日便身负三刀,但仍是不肯退下城墙半步。 众将士和守城百姓民壮大为惊骇,没想到平日里慈眉善目的知府大人竟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齐心协力之下,又是连挫流贼三次大规模的进攻。 战至夕阳西下,见流贼大军缓缓的退下,一个年轻的明军军卒不由兴奋的大喊:“流贼退了,流贼退了!” 新任不久的怀庆总兵袁之敏终于无力的靠在了城墙边,浑身已是血迹斑斑。 “王大人,不知刘帅大军何时到来?” “若是流贼再继续进攻,最多七日之间,我等只能以死报国了!” “袁总兵,刘大人本就对怀庆有大恩,此时必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我等只需再坚持数日,便足够了” “大不了,本官陪你一同死在这城墙之上,也不负了我这父母官的气节!” “哈哈哈,王大人说笑了,此战最后的赢家只会是我们” 袁之敏和王立相视一笑,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苦涩之意。 很显然,这二人对官军的来援速度都不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二人都是久经官场之人,对于朝廷臃肿制度的“魅力”都是明了的。 可奇迹便在第二日到来了,王立站在城头。 但见怀庆府城南面,已是无数的火红战旗招展。 伴随着压迫感十足的步子声,天际线边缘出现了大股明军人马。 为首一人身穿兽面银纹山文甲,手持一杆虎头湛金大枪,身后披风呼呼作响,不是那刘平又是谁? “袁总兵,快看啊!” “是刘帅,真的是刘帅啊!” 袁之敏已经欣喜的站了起来,伸手举起城墙上的“明”字大旗狂呼…… 第165章 怀庆之战(2) “官军援兵到了!” “快退,快退啊!” “整军而退!” 一见官军援兵到了,城外欲想进攻的各家流贼已经胆寒。 加之连攻怀庆数日不克,军心早就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还未等各种头目下令,便已是整军整军的溃散,毫无战意。 “这便是那刘平的人马,果真具是精锐啊!” 王自用骑在战马之上,看着陆续到来的神武卫人马,不由发出了感慨。 “掌盘子……”一旁的亲信还想询问怎么办,却被王自用挥手打断:“全军后撤十里,就地扎营,切务防范明军袭击!” …… 另一边,怀庆四城之门已经大开,城墙上的百姓和明军守军摇旗呐喊,纷纷是庆祝援军的到来。 刘平策马上前,已是让手下各营兵马陆续在城外扎营。 “拜见刘帅!” “拜见刘少保!” 王立和袁之敏二人纷纷行礼,亲自出城接见。 刘平将其一一扶起,叹道:“济源一失,本帅已经方寸大乱,还要多亏了二位守住了怀庆!” “下官不敢居功” 得到了谦逊的回复,刘平将手中大枪扔到了身边孙二的手中…… 当天晚上,刘平与怀庆城中急令诸将前来议事。 借着官厅内不断摇曳的烛光,刘平神色平静如水。 待到众人相继落座,刘平才开口言道:“诸位兄弟,如今贼势甚大,即便是击溃流贼,也会有漏网之鱼逃亡河南各地,此战当要一网打尽!” “刘头你便下令吧,麾下儿郎都已纷纷向我请战!” 赵黑子一脸无所谓,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些流贼放在眼里。 不过也难怪,他的死兵营一直打的都是建奴的步甲精锐。 对这些中原内地的流贼,赵黑子自然有看不起的傲气。 “行了,莫要聒噪,且听军令!” “属下遵命!” 见刘平认真的脸色,赵黑子也止住了继续取闹的意思。 仔细想了想,刘平看着赵黑子道:“流贼甲胄缺失,兵器也十分稀缺,明日便由你死兵营为冲阵主将,可听清楚了?” 赵黑子赶忙一礼,已经点头称是。 “炮车营编为中军,配合神火营共击正面之敌!” “是!” 王平、肖大成和赵小五三人起身领命。 “泰山营护我大军左翼,骑兵营护我大军右翼,明日待死兵营破阵后,一同压上!” 罗孝武和赵贵起身抱拳行礼,领了所发军令。 直至最后了,刘平看向了一旁的李信和袁之敏道:“明日出阵,便由你们二人作佯攻,出北门假攻流贼营寨,切记声势一定要大!” 李信手中辅兵营有四千多人,怀庆明军尚还有三千多人。 近七千多人去北城佯攻,刘平不怕流贼军中不上当。 “小飞,取本官骠骑将军符印,今晚便启程调卫辉和归德两府战兵,命他们须在七日之内向北迂回至济源北面,待到达指定位置,立刻对正面之敌发起强攻,且记军令如山,如若有抗令不遵的,可就地正法!” 梁飞郑重的抱拳行礼,已是先一步出官厅启程。 此乃第二项杀招,目的就是背后夹攻十几万流民军。 十几万人啊,可不是轻易能排兵布阵的。 一旦背后遭遇官军突袭,必会首尾不能相顾。 届时正面再一败,流民军定然要一泻千里! 交代了最后一道军令,刘平目光炯炯的看着众人。 但见众人皆是满目坚毅,刘平也是底气大涨。 “诸君,此战胜负与否,关乎整个河南的生死存亡,本官在这里祝各位武运昌隆!” “武运昌隆!”(最早出现于我国南北朝和唐代,只不过后来被倭国大规模引用) 众人齐声大喝,随即是陆续离座,整个官厅之内只余刘平一人。 摸了下后背,刘平发现已是汗如雨下。 指挥这种大兵团会战,你的每一步决策都会关乎数万人的生死存亡。 这对于指挥官来说,心中的压力是显而易见。 …… 明军这边秩序井然,而流民军营中却是已经炸开了锅。 张献忠摸了把油腻发亮的大胡子,十分不忿的道:“他娘的,今个咱老张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那官军援兵可个个都是披甲战兵,谁想要送死,便去吧,咱老张不和这滩稀泥!” “八大王这是什么意思,虽然官军军卒精锐,可我们足有十数万人,就这样露了怯,以后非要被天下绿林同道笑死!” 罗汝才轻哼着,对张献忠的这话显然很是反对。 “哼,官军虽然精锐无比,但也一个脑袋扛两个肩膀,有什么好怕的!” 刘国能也是出言讥讽,一副滚刀肉的样子。 他自号闯塌天,出身于陕西边军的叛军。 本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此番为了支持兄弟罗汝才,便是得罪了张献忠。 “行行行,你们都是不怕死的好汉,就我老张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明日若是官军来攻,便由二位兄弟先带人上!” “黄虎,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大怒的刘国能差点就拔出了腰间的刀,气氛十分的剑拔弩张。 “都闹够了没有,都是自家兄弟,怎地能拔刀相向!” 王自用知道再不制止不行,拍案而起的呵斥了几人,帐中这才安静下来。 “高闯王,你可有什么主意?” 终有人将话头引到了高迎祥身上,询问这位第二话事人的意思。 高迎祥的脸阴晴不定,看向众人回道:“诸位兄弟,我们虽然有十几万人,但其中能战之兵究竟有多少人,想必大家都是极清楚的,依我所见,此战不能硬打,当用缓兵之计,实在不行送些银子给那刘平,我就不信没有官不爱财的……” “哈哈哈,高兄弟说的在理,咱老张也是这个意思” 张献忠在一旁出言附和,帐中众人随即又是一愣。 “既然这样,那明日便派人送十万两银子过去,让那刘平给大家开一条生路,实在不行便返回济源,再行打算……” 王自用最终定下了计策,帐中众人表情不一。 只有李自成在一旁默默退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第166章 怀庆之战(3) “请对面官军主帅出来一见,我们掌盘子有话要说!” 第二日一大早,明军营寨前便传来了叫喊之声。 王自用带着一大帮亲卫,行至明军营寨之前。 这些亲卫们一个个身穿官军制式的棉甲,那棉甲虽然做工粗糙。 但也是能阻挡一般的刀剑攻击,还具有一定的保暖功能。 而眼前这帮装备精良之贼,显然都是曾经明军的叛军,乃是这流贼军队之中最为精锐、最为核心的力量存在。 在战场上,他们就是王自用手中最锐利的矛。 同时,这帮人也是最为残忍的,所到之处无不烧杀抢掠。 “总兵大人到!” 一声高呼之声,刘平已是披挂整齐的策马出寨。 勒住了战马,刘平脸色平静的打量着对面所来之人。 与此同时,原本喧嚣的众流贼,已是停住了议论之声。 虽然流贼们对官军将领很是厌恶,可也不得不承认,对面那官军将领果真是英武不凡。 而与之相对,王自用略显疲态的仪表,则显得有些落了下风。 王自用没有过多的言语,已是拱手上前道:“这位便是刘大人吧,草民王自用在这里见礼了” “两军对垒,莫要假作客气,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刘平一挥手,已是打断了想要继续套近乎的王自用。 顿时,王自用的脸上有些惊疑不定,随即提高了腔调:“刘大人,你也看到了,如今战场之态势,乃是我军略占优,你我又无什么深仇大恨,本头领仔细想了一番,不如两方休战讲和,刘大人放众位兄弟一条活路,我等愿出十万两银子” “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刘平不住的冷笑,一点也没有给王自用面子的意思。 当着对面流贼的面,已是大吼道:“我是官,你是贼,本官剿你乃是职责所在,况且我官军援兵已至,鹿死谁手,犹可未知,尔等若是引颈就戮,还可讨得一条性命,如若不然,立斩不赦!” 刘平已经拔出了腰间的战刀,目带挑衅的看着对面惊慌失措的王自用,声音犹如黄泉之下的鬼语,十分的冰凉刺骨。 “好你个官狗,掌盘子邀你来讲和是给你面子,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还敢聒噪!” 刘平直视着对面那叫骂之人,已是接过了身旁之人递来的大弓。 流贼阵前,一见对面官军将领开始弯弓搭箭,立刻惊慌失措起来。 “掌盘子小心!” 数个亲卫来到了王自用面前,举起了厚实的蒙皮木盾。 “着!” 刘平大吼一声,手中弓弦已是猛的颤抖一下,一支破甲重箭瞬时激射而出。 仅仅四十多步之遥,这短暂的距离却仿佛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盾牌破裂声以及亲信们惊恐而绝望的惨叫声,整个场面瞬间血腥无比。 那支威力惊人的破甲箭如同闪电一般疾驰而来,无情地穿透了两层坚韧无比的皮盾。 射穿盾牌,箭势不衰,更是精准无误地击中了王自用身前的一名亲信。 强大的冲击力直接贯穿了此人的身体,并最终将其死死地钉在了冰冷的地面之上。 望着地面上不断渗出的鲜血,王自用只觉得眼前一呆。 瞬时之间,刘平已是连珠箭发,三箭如利刺一样扑了过来。 “天杀的官狗!” 王自用愤慨的大骂一句,在亲卫的掩护下开始后撤,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明军寨墙之上,顿时是鼓声大作,更有士卒挥旗大喊:“刘帅神箭毙敌!” “万胜!” 狼狈回到了营中,流贼各头目再也不提和谈之事,生怕是触了王自用的霉头。 有人提议,既然官军要打,便和他们狠狠干上一仗。 若是将他们打疼了,届时再谈也不迟。 惊魂未定的王自用是欣然采纳,同时让各营人马加强防备。 一个时辰之后,怀庆城外突然是鼓声大作。 近七千官军人马浩浩荡荡从北城方向杀出,直指流贼大营。 战鼓喧嚣声中,强装镇定的王自用拔出了腰间佩刀:“擂鼓聚将,今日我便亲自督战,务要挡住官军的进攻!” …… “杀贼!” 李信身穿一件袖袍,外面套着一套精良锁子甲。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个单独领兵的机会,他自然要好生表现一下! 袁之敏位于他身旁,是一脸听君调遣的神色。 虽然官位比这李信高了不少,可谁让这人乃是刘帅的亲信。 想要“进步”的袁之敏,放下了所谓的官架子。 “命令所有军卒,排阵而战,不要吝啬所存箭矢,声势一定要足,引流贼大军来攻!” …… 事情真如李信所料想一样,不知是不是王自用受辱之事让流贼们感到了愤怒。 短短一个时辰之间,前阵明军已有乱哄哄的饥民大军杀成了一团。 战鼓擂动,箭如雨下,近乎疯狂的饥民一波波的杀上来。 随即便被官军杀的四散而逃,乃是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 前阵之外,众多明军士卒的刀已经砍卷了刃,可依然不能阻止阵前一波波冲上的流民。 虽然这帮乌合之众没有什么战斗力,可猛虎也架不住群狼啊。 陷入车轮战的明军很快便出现了不少伤亡,前阵已有崩塌之势。 “死来! 袁之敏挺枪刺死了一个冲上来了流贼,随即便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但见,成片成片乌压压的流民被逼着冲上来。 而在人群之中,还有些披着甲胄的老贼,不停的挥刀砍杀那些逃跑的流民。 而在最后,流贼军中的骑兵正在驱赶着步卒上前。 粗略估计了下,竟有足足三千多骑参与了进攻。 这帮天杀的贼人,这是想将他们全部吃掉啊! 心中惊骇的袁之敏将消息告诉了李信,当即二人都是面色大变。 “快放狼烟,告诉刘大人,流贼大部人马已被我军吸引!” “属下遵命!” 辅兵营的军卒告礼而退,纷纷从革袋之中取出了烘干的粪便。 一根直直的烟柱冲天而起,在碧蓝的天际之上显得如此刺眼。 “是狼烟!” 斜指了天际,早就心急如焚的刘平是拍案而起。 “传令各营各军,按原计划杀出营中,胆有畏缩不前者,严惩不贷!” …… 第167章 怀庆之战(4) 俗话说的好,打蛇便要打七寸。 人生之中最痛苦之事,莫不是在志得意满之时,再次遭遇沉重的打击。 而王自用今日,显然是要经历这一痛苦了。 “各炮位已就位!” “骑兵营已列阵完毕!” “死兵营已列阵完毕!” …… 声声报令之下,明军自南城方向席卷而出。 悠悠的战旗飘扬,两万人的大型方阵迅速展开。 刘平站在中军大纛之下,看着对面已经近在咫尺的流贼大营,便即下达了进攻的军令。 炮车营近七十门火炮开始了迅速装填,由炮手们推着来到了营门之前。 “瞄准流贼营门,发炮!” 肖大成一声令下,只听得轰轰轰的炮声不断。 率先开火的是二十门十二磅野炮,巨大的火光在中军阵中闪起。 数不清的实心弹子一轮轮的砸向流贼大营的营墙和寨门。 也因流贼大营大都是木制结构,再加上是临时驻扎的营寨,修建的并没有十分牢固。 四轮炮击之后,流贼大营的营墙已出现了数个大缺口。 而寨门前所铺设的拒马桩也一并被炸毁,扬起漫天的木屑横飞。 在流民们凄惨的大叫声中,实木捆扎成的大门轰然倒地。 “寨门已开,全炮齐射!” 肖大成军令再发,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在怀庆南城。 这次的轰鸣之声,甚至比打雷声还要骇人。 但见明军阵前大片的白雾弥漫,不时冒出火光。 与上次所用实心弹子不同,这次以打击流民有生力量为目的的炮击,俱都用了开花炮弹。 流民军大营之中是爆炸声不断,不时有残肢断臂被火光带到天上,那模样是惨不忍睹。 留守大营的流贼共有数万人马,其中的统领,正是那不愿直接与明军交战的张献忠。 “娘的,俺老张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此刻,张献忠正灰头土脸的躲在一块大石头之后。 看着营中流民被炸的头破血流,心中已是惊骇无比。 “好他娘的邪乎!快让兄弟们扯呼,这仗没法打了!” 大骂一句,在看到一个亲信手下被开花弹破片撕成了碎片后,张献忠便知道再也不能犹豫了。 可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但见炮声已经停止。 “杀贼!” “投降者免死!” 营前弥漫的白雾之中,突然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喊杀之声。 接下来,位于张献忠身旁的一个年仅九岁的孩童,便看到了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上千名官军重甲锐士犹如恶鬼一样从白雾中杀了进来,为首的一人手持大斧,是见人就砍,是毫不留情…… “败了,败了啊!” “快逃命啊!” 无数声惊恐的大叫从本就慌乱的人群之中响起。 顷刻之间,本就被大炮炸的死去活来的流民们作鸟兽散。 三万多留守兵马一举崩溃,便是善于逃窜的张献忠也被裹挟在了乱军之中。 挥刀劈开前方杂乱的人群,张献忠顿感无力的看向了身边的义子们。 “孩儿们各自逃命去吧,再跟着义父一起,难有活路!” “义父,我不走!” 回应他的,乃是一声稚嫩的童声。 年仅九岁的李定国也握紧了手中的刀,坚定的看着那些如若无人之境的官军甲士。 …… 明军阵前,得知流贼大军已经崩溃的刘平是大喜过望。 当即是一挥大枪喊道:“好男儿建功立业,便在今日,全军压上!” 顿时,明军是随令而动,大批大批的追杀着逃散的流民军。 而作为全军唯一机动力量的骑兵营,更是赶在了众人之前。 两千轻骑借着马速,在后面不断驱赶着四处逃散的流民军。 但凡发现有人群要聚成一团的,老辣的赵贵立即便会下令骑兵们掩杀过去。 马刀和弓箭在此刻最好的杀戮工具,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是不断响起。 其实一开始,流民军的伤亡最多千人而已。 但伴随着全军的崩溃,光是死在自己人的互相踩踏之下,便已有千人之众。 被恐慌占据心头的张献忠此时也无力回天,只能带着众人领着不多的数百骑兵跑在人群的最前面。 饥民在溃散,军中老贼在溃败,就连张献忠身旁的亲卫精骑都出现了大规模的溃逃。 看着身边只有百人之众的骑兵,张献忠是一阵的欲哭无泪。 仗已经打成了这样,就连自己的精锐马兵已不足百人。 这些骑兵原本都是官军之中的叛军,乃是张献忠的发展人马的老底子啊! 如今败退之下,竟连安身立命的马兵也不足百人了! “义父,官狗骑兵杀过来了!” 一声身旁之人的惊叫,唤醒了痛苦之中的张献忠。 很显然,这股为数不多的流贼骑兵十分的显眼,已经引起了官军骑兵的重点关注。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 心底再度发出了感叹,张献忠不由用力鞭打骑身下战马。 “老伙计,再快一些,今日老张的命,便交在你手上了!” 身下战马吃痛加速,竟十分迅捷的与人群拉开了一段距离。 “放箭!” 赵贵在战马之上心急如焚,眼看流贼骑兵借着身后人群的掩护,已是越来越远。 刹那间,只见那两千余骑士纷纷端坐于马背之上,迅速地弯弓搭箭。 随着弓弦被拉紧所发出的清脆声响,一支支闪烁着寒光、仿佛能够夺命的箭矢如流星般顺势激射而出,其目标直直指向正前方那些衣衫褴褛的饥民以及流民骑兵们。 “义父快走!”孙可望扯着嗓子大喊一声,紧接着毫不犹豫地驱使胯下战马,冲到了张献忠的后方。 随着手中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只听几声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响起。 瞬间便将射向张献忠身后的数支致命箭矢给狠狠地打落在地。 “可望!” “大哥!” 在几人的惊叫声中,孙可望已是连中数箭。 身下战马也被箭矢射中,吃痛的一甩四蹄,高高跃起之后瘫倒在地。 摔下战马之前,孙可望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是再也没有任何意识了…… 第168章 怀庆之战(5) “营官,这里还有一个活的!” “咦,这小子身中三箭还未死去,实乃是有福之人,速带下去救治,不得延误……” 赵贵继续带着骑兵们追杀,并没有在意这件小插曲。 “若是真抓住了流贼头目,不知刘大人能不能要朝廷赏我一个总兵官做做……” 眼见离对面上流民骑兵越来越近,赵贵心中已是无限的幻想。 正在此时,却见身后一骑绝尘而来,来人正是那孙二。 “赵营官,大人有令,立刻停止追击,流贼大军已经回援!” “属下遵命!” 狠狠的看了对面的流贼骑兵一眼,赵贵果断指挥着骑兵们带着俘虏回撤。 与此同时,心惊胆战的张献忠已是看清了前方出现的大队流贼人马。 大喜之下,又是一阵的大悲。 来到了王自用的身前,不顾众人的嘲弄目光,张献忠最终虎目含泪的拜倒:“掌盘子,这一仗打的窝囊啊,还未见官军人影,便已经被大炮炸死了千人……” “八大王请起,此番之败乃是我中了官狗的调虎离山之计!” 见他如此凄惨模样,又听闻张献忠最为看重的义子孙可望折于乱军之中。 王自用与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有些怜悯的看着此人。 但对于张献忠所说明军万炮齐发之事,大家或多或少都是不太相信。 又不是没和官军打过交道,哪里有如此之多的大炮啊! 头戴范阳笠的李自成更是面色凝重,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满目疮痍的营地。 整整三万多人啊,顷刻之间便被官军打的四散而逃。 若是让自己的老八队对上这支官军,其情况也不会好太多。 “报掌盘子,前方明军人马突然大举压上,斥候兄弟已是死伤惨重!” 正在众人思考之间,一声凄厉的痛呼打破了众人的思绪。 但见一个满身是血的斥候跪在地上,浑身都在不住的颤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跟他们拼了!” 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的王自用也忍不住了,身边众头目也是人人愤慨。 这刘平真是狂妄,老子手下十几万人难道真的就怕了你? “掌盘子三思啊,我军刚遇一败,士气低落,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正当众人义愤填膺之时,李自成再度出列唱了反调,引的众人是纷纷为之侧目。 “娘的,黄来儿你可当我是兄弟,若是还认我这个兄弟,便不要阻拦!” 闯塌天刘国能一声怒吼,已是带着本部人马提刀而出。 “舅父,你快劝劝掌盘子,此时不宜再战啊!” 高迎祥听闻此言,古井无波的神色还是不动声色。 没有回答便是不想回答,很显然这位高闯王并没有支持李自成的意思。 见状,李自成也只能是一声长叹,再不多作言语退向后方。 …… 此时此刻,明军阵前战旗飞舞,战意十分的昂然。 特别是赵贵押着万余俘虏归来,众军卒脸上更是神采飞扬。 不多时,李信和袁之敏已带着本部人马前来会合。 二人得知了正面大胜后,心中更是喜悦无比,当场便向刘平出言祝贺。 刘平向二人还礼后,便挥着手中长枪大喝道:“诸位兄弟,破贼之日,便在此时!” 众人齐声称是,震的孙二的耳膜都有些刺痛。 战阵相争,凭的就是一往直前的勇气。 刚刚取胜的刘平,没有任何理由不继续对流贼发动进攻。 “报刘帅,前方流贼大军已经整军杀来!” 听着耳边的禀报声,刘平目光凝重的望着对面的地平线末端。 但见,涌动而来的黑灰色浪潮无边无际,就宛如一道带着毁灭气息的泥石流。 “全军列阵!” 众军将呼喝之间,刚刚还有些松散的明军方阵矗然而立。 军阵之中的气氛肃杀的可怕,许多新募之兵都惊慌的看着对面乌压压的人群。 王自用一扬手中战刀,已是来到了军阵之前。 望着对面严阵以待的明军,他将腰刀高高扬起大喝:“生俘官狗统帅刘平者,赏万银!” “杀啊!” 号角铜锣之声与人声遥相呼应,乱糟糟人群喊杀声震天。 没有什么严密的配合,万余饥民被王自用派出打头阵。 这些人身无长物,许多人连一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 更有人手中只拿着一块石头,显然是一帮用来吸引明军火力的炮灰。 此时,饥民们个个是哭爹喊娘,人人心中都弥漫着一种悲伤的情愫。 刘国能满脸桀骜的骑在一匹战马之上,身穿一件明边军的铁甲。 身边一千多骑兵相伴,乃是王自用身边不可多得的一股骑兵力量。 “就这点人,还敢出来野战,我看这刘平也是浪得虚名之辈!” 口中念念有词,刘国能命人催促着饥民快速前进。 胆敢走慢些的,便要迎来身后老贼的一刀。 这种战法乃是与金军差不多,先以饥民消耗明军体力和士气。 待到饥民快要崩溃之时,再集结步卒老贼和马兵冲击明军军阵。 如果一时冲不开,便会重新集结反复冲击。 没有退兵号声,便是流贼之中最为精锐的马兵。 但凡有擅自后退的,也会被当场斩首示众。 说句难听的,流贼的这种战法便是拿人命换人命。 若是遇到了一般的普通明军还好使,可今日他们面对的。 乃至整个大明朝,以及东亚范围内火力最强悍、战斗意志最为顽强的明军。 现如今流贼的“养蛊”练兵法还未大成,军中的老贼和马兵都是归附的明军叛军改编而来。 而与七八年之后不同的是,那时侯的老贼和马兵都是在血与火之中磨炼出来的老兵。 所以,现在流贼的战力其实弱的可怕,只是数量上有些惊人而已。 待到孱弱之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活着留下来的,便是其中的精锐。 “各炮为预备!” 肖大成握着战刀的手都在发紧,站在整个军阵的最前排。 在他的视线之内,可以看清一个个面色凄厉的饥民。 虽然这些面孔和家乡的父老乡亲是如此的相像,可这是战场! 既然上了战场,便是你死我活的境地,容不得有半分的同情之心! “开炮!” 第169章 怀庆之战(6) “掌盘子,不能再这样打了!” “官狗的炮子好毒,兄弟们快要扛不住了……” 一声声呢喃徘徊在王自用的耳旁,他的脸色已是阴沉无比。 两军阵前已是满目疮痍,数不尽的残肢断臂在告诉着众人战事之惨烈。 数不清的饥民哀嚎着冲上去,瞬时便即溃散下来。 跟在饥民身边的老贼也不好受,当扛着官军猛烈炮火冲至七八十步内。 官军车阵的射击口处,冒出了一根根早就装填好的火铳。 七八十步的距离,任由你是身披铁甲、举着盾牌的老贼。 根据西班牙火绳枪改进的重型火铳,足以将目标打的肠穿肚烂。 况且欧罗巴战场上,面对板甲骑兵都表现良好的重型火绳枪。 在这些只有一层单薄甲胄防护、甚至没有甲的流贼身上,更是一种降维打击。 白烟弥漫之下,流贼步卒们歇斯底里的冲上去,不多时便惨嚎着蜂蛹往后退去。 “掌盘子,官狗的铳炮好生厉害,不如暂时退兵!” 高迎祥也坐不住了,本来还波澜无惊的脸上已是出现了惊惧之色。 “不能撤,此时撤兵,那么多兄弟不是白死了吗?” 王自用大吼一句,看都没看身旁的高迎祥一眼,继续怒声道:“曹操,派你的人去支援闯塌天,不要在乎伤亡,务必冲垮对面官军的车阵!” 罗汝才一听,气的差点当场背过气来。 娘的,这股官军如此厉害,这不是让老罗和弟兄们去送死吗? 但王自用终于是大家公认的掌盘子,罗汝才也不敢当场直接拒绝。 只得苦着脸一抱拳,便下去呼喝本部人马离阵冲杀。 “大人,快看!” 明军前阵之中,肖大成颤抖着手指,指向了流民军阵中涌出来的万余人马。 “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两军阵战,拼的就是一个谁先扛不住!” “告诉兄弟们,都敞开了打,不要吝啬弹子和火药……” 王平无所谓的叫了一句,心中依旧是风平浪静。 车营的防御能力十分强悍,面对建奴铁骑冲击尚可一战,更何况这些乌合之众! 而且战前刘头便交代了,这次是在河南本土作战。 后方有范大人稳坐开封,源源不断调集各府、县的屯兵送来辎重和补给。 官军算是占尽了优势,如此毫无顾忌之仗,又有什么怕的! 心中这样想着,王平的脸上挂着冷笑,他只求对面发疯的流贼冲的再猛些。 这样战后论功行赏,他绝对会多一抹军功。 \"各炮位预备!发炮!\"随着这一声令下,明军的阵前犹如被点燃了一般,此起彼伏的号声连绵不绝。 刹那间,一门门装填完毕的火炮像是沉睡已久的巨兽突然苏醒过来。 “隆隆隆!” 一时间,整个战场都被弥漫的白烟所笼罩。 喊杀声和炮击声交织在一起,是震耳欲聋。 饥民们被炮声吓的心胆俱裂,止不住脚的便向后退却。 “一帮怂蛋,都给老子往前冲!” 闯塌天刘国能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时挥刀砍翻逃窜的饥民。 可任凭他怎样威胁恐吓,饥民们已是不再理会。 任由刘国能肆意砍杀,彷佛都已经被大炮吓掉了魂。 “兄弟莫慌,哥哥来助你!” 正在愤恨之间,刘国能大喜过望的看着罗汝才策马而来。 “有兄弟相助,必能大破官军!” 大吼了一句,刘国能和罗汝才点头示意。 二人一合兵,数千充任督战队的老贼步卒一加入战场。 明军阵前的压力便大了许多,但阵势依旧是稳如泰山。 任凭数万饥民反复冲击,车阵之后炮声和铳声不间断响起,刚支援过来的流贼是灰头土脸的仓惶而退。 “兄弟,不能这样打了,不如集中我两部骑兵,冲击官狗大阵右翼,也好为大军打开个缺口!” 素有谋略的罗汝才一眼就看出来了双方的差距。 “好,全都依哥哥!” …… “咚咚咚!” 流贼军中的战鼓声变换响起,两千多骑已经策马而出。 但见,这些人身上都是披着明军的制式棉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官军呢! “让赵贵带甲骑冲上一阵,势必要将流贼骑兵击溃!” 中军大纛下,刘平一眼便看出来了流贼变阵的意图。 军令一下,便有两个站在高处的传令兵挥舞起了黑色旗帜。 赵贵正端坐在战马上观战,一见中军有旗语发来。 当即是挺枪一立,对着身旁亲兵喊道:“传刘大人军令,甲骑冲阵!” “传大人军令,甲骑冲阵!” “甲骑冲阵!” 刹那间,早就准备好的甲骑在辅兵营兄弟的帮助下将战马也披上了铁甲。 一根根铁链被绑在数马之间,甲骑们平举起手中的骑枪。 只待军令一下,便要作势冲杀出去。 “慢步!” 赵贵是同样顶盔贯甲,在铁护面的保护下只露出了一条细细的缝。 “慢步!” 甲骑们有序的催动战马,慢慢的开始了加速。 “快步!” 军令再下,甲骑们身下的战马同一时间的开始了加速。 待到已经看清了对面流贼骑兵的身影,赵贵一举右拳戾声大喊:“袭步!” “杀贼!” 战马被催动到了极限,一千多骑排成了几个连绵不断的骑阵。 甲骑们纷纷低伏在马背之上,感受着耳边不断传来的风声。 手中骑枪已经举起,借着马势便冲杀而去。 “这是什么骑兵,一个个怎地和铁壳子一样!” 两军骑阵越来越近,罗汝才已经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平时又不是没和官军骑兵交锋过,可曾见过战马都披甲的骑兵! 刘国能也是满脸的不解,即刻便望向了身边的一些官军叛兵。 “甲骑!是甲骑!” “万历年时,小人只在辽东镇听说过有这种甲骑!” “完啦,我等都要死无全尸了!” 突然之间,几声凄厉的大叫声响起。 几个流贼骑兵竟不顾跌落马下受伤,直接勒停住了战马。 “长官狗威风的腌臜货,不要管他们!” 刘国能一阵大怒,命令骑兵催动战马继续加速。 可罗汝才不由是心中一紧,看着那几人被踩成肉泥时脸上所带的解脱之色。 不知为什么,看着对面铁壳似的骑兵,罗汝才竟生出了退意…… 第170章 怀庆之战(终) “杀贼!” “莫要怕了这些官狗!” 两方骑兵的怒吼声响彻在这中原古战场的上空。 血液在这一刻已经沸腾到了极点,迎面而上,只有对方满天挥舞的战旗。 “啊!” 惨叫声交织之中,明军骑阵最前排的甲骑猛的突入了流贼骑兵阵中。 只听得骨骼碎裂之声和战马的嘶鸣,流贼骑兵前阵一下便空了一大块。 前阵的甲骑虽倒下了十几骑,却也是为剩余的兄弟打开了个缺口。 “进攻!冲阵!” “冲阵!继续冲阵!” 赵贵振臂大呼,一千余甲骑迎面夹枪便刺,惊的流贼骑兵是神色慌乱。 两方人马犹如两道洪流相撞在了一起,一个照面之下,便已挑飞了几十骑。 “大哥,俺们的兵器砍不到官狗啊!” 闯塌天刘国能听见了一声痛呼,可只能目眦欲裂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还我兄弟命来!”就在这时,只听见一声怒吼响起。 一个满脸狰狞、凶神恶煞的流贼骑兵挥舞着手中的长柄大刀,口中哇哇乱叫着朝前方猛扑过来。 这流贼乃是积年的老匪,马上的功夫十分的了得。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流贼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对面那明军甲骑也是和建奴骑兵对冲过的老兵,反应那是极其的敏捷。 眨眼之间,大枪已经先一步深深刺入了流贼骑兵的腹部。 流贼骑兵顿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那声音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官狗,爷爷要拉着你当垫背的!” 流贼痛苦地扭曲着脸,趁着二人相近的距离。 手中的大刀突然向前挥去,已是顺势劈下。 可下一秒,流贼便看到了明军骑兵脸上所挂着的戏谑笑意。 “嘭!”的一声,大刀在铁甲之上留下了一条白印,只掉下来几片甲叶子。 “恶贼!” 紧接着,那明军骑兵用力拔出了大枪,带起了一片喷射的鲜血。 而失去支撑的流贼骑兵身体摇晃了几下,最终还是不甘心地从马上跌落下去。 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后,浑身抽搐了几下,便被双方战马的马蹄所覆盖。 此刻,两方骑阵依旧交缠在一起,但局势已经变成了明军骑兵的单方面屠戮…… “放开我,娘的,老子要和这帮官狗拼了!” “快将刘兄弟捆起来!” 罗汝才一把跌坐在地面之上,看着被手下兄弟绑起来的刘国能。 这才略微低头,向着面前的王自用低声道:“掌盘子,官狗骑兵精锐无比,人和战马都穿着双层甲胄,一个照面我们兄弟便被冲崩了……” “唉,不止如此,官军车营炮火之猛烈,乃是我平生所罕见,今日只冲了一阵,便折了上百号兄弟!” 高迎祥也是愁容满面,开战之前大家虽然料到了这股官兵是硬骨头,可没想到是如此的硌牙。 “罢了罢了,退兵休战,实在不行,我等就撤到济源再回陕西,便是与那洪阎王相斗,王某人平生不会再踏入河南之地半步!” 无力的一摆手,已经看出了众人都有惧色。 王自用苦闷的同意了大家的意见,指挥着十几万流贼开始慢慢后撤。 可十几万人的突然急行军,哪里是那样简单的。 而这时候,明军阵中显然早有人注意到了这一点。 只听得李信一番头头是道的分析,刘平最终点头道:“全军压上,都给我跟在流贼的屁股后面,军令不发,军阵不散!” “遵刘帅令!” 众将领齐声响应,明军方阵沿着流贼撤退的慌乱脚步追击。 有的时候,待到距离近了些,炮车营不时还打上两炮。 这样一追,吓得本就如惊弓之鸟的流贼本部是更加混乱不堪。 流贼们互相推搡,谩骂,更有甚者在背后对同袍捅刀子。 而身体孱弱之人,被人群挤到了地下,惊呼着想要爬起来。 可无数只脚掌在面前走动,根本无人在意一人的死活。 大型的踩踏事件应运而生,死在自己人脚下的流贼不计其数。 “官狗怎地追的如此之紧,可有哪位兄弟愿意留下来断后的?” 王自用一边催动着战马,一边不时张望着背后的官军身影。 此言一出,身边相随的各家头目都是默然无语。 此股明军如此难缠,留下来断后不就是送命吗? 环视了下四周,王自用满脸愤慨的大叫道:“大家都是一起喝过血酒的兄弟,难道就没有一个愿意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人?” “紫金梁,不是我等不愿意,今日那阵战之中,你也都看到了……” “是啊,俺们还是分开算了,这样还能逃得一命!” “都是兄弟,你紫金梁便不能为我等断后?” 有人在背后小声的嘀咕,可还是被王自用听了个满耳。 气的这个大掌盘子一挥马鞭,催动战马继续加速,再也不看这些兄弟。 人言常道,锦上添花者易,雪中送炭者难也! 为了些许关乎自身的利益,亲生兄弟同室操戈的大有人在,更不要说这些所谓的“兄弟”了。 官军是步步紧逼,十数万流贼犹如丧家之犬一样逃窜。 不时有人跟丢大部队,只等身后的官军追来而跪地求饶。 才追了半日之久,明军中的辅兵便抓获了两万多名掉队的饥民。 因为俘虏的数量超过了预计,大军只得暂且扎营放弃了追击。 而流贼大军也得缓了一口气,得以仓惶的逃至济源一带…… “刘大人,这些俘虏大都是普通的百姓!” “世道艰难,若是真的有口吃的,这些百姓何至于被迫加入流贼的队伍!” 刘平一声痛惜,便让人喊来了主管辅兵的李信。 交代了一番,李信就带辅兵营好生去安顿俘虏。 待到统计完户籍之后,就会发于河南各地的卫所之中。 若是有愿意加入卫所的,种地满三个月后可得军田。 若是自愿离开的,由官府将其发配至原籍。 饥民们一听,纷纷是磕头拜谢,口中赞扬着这位刘大人乃是个爱民的好官。 不少人当场泪如雨下,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饥民之中很多人都是陕西和山西逃亡的军户,之所以逃亡就是为了求一条活路。 而在这河南境内,刘平便给了这些百姓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