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穿:反向剥削,系统给我打工》 第1章 春容 奚峤又做梦了。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梦见了她恢复神志前的场景。 梦里她睡在一株浅金色的参天巨木的树冠里。 巨木的树叶甚是奇特,一叶三片,质如金玉,状似编钟。 柔和的华光从树冠里倾泻而下笼罩着她。 “母亲……” 呼唤声从四周传来,声音幽远、神秘,好似梵音天降。 “我等您回来。” 缥缈的话音中,她被一股轻柔力道托起送出了树冠,一个黑漆漆的门洞在她不远处缓缓成型。 这时,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凭空出现,化作一道长虹撞向奚峤。 “好胆!”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 金色华光幻化出模糊的人形,立在奚峤与光团之间,在祂出现的瞬间光团戛然顿住,原本耀眼的光芒在瞬息之内收缩内敛,作势要逃。 然而,身披华光的人抬手捏住了它,金色光芒涌动间,光团变得黯淡呆滞。 “系统?许是有用……”好听的低声呢喃是奚峤最后听到的声音。 暖炕上,奚峤猛的睁开眼,梦里的失重感让她惊惧喘息,心脏更是缩成一团在胸腔里猛烈跳动。 她喘了好一会儿后翻身坐起,拿过旁边的棉袄披上,脚步虚浮的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冷茶小口抿着。 茶还未喝完,一个梳着小两把头的宫女提着一个食盒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 宫女瞧见奚峤在喝冷茶,连忙从她手上夺走杯子,“哎呀,春容姐姐你身子刚刚好怎么能喝冷茶?快别喝了我给你换壶热的。” 春容,她现在的名字,太后跟前的一等宫女。 前德妃、现太后乌雅氏的心腹。 正黄旗下包衣女子,本名余鹭今年二十五岁。 其父在先帝朝领内务府广储司从五品郎中,新帝登基后外调为正五品同知。 然而,一个天子近臣一个山西的同知,虽升了一级却是明升暗降罢了。 奚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这位大宫女,她只记得自己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但是当她彻底清醒成为春容后,她就时不时的做梦。 梦里是一株浅金色的参天巨木,她就像死了一样,毫无知觉的蜷缩在比炕都要宽的枝丫上。 有时候梦里有洪钟大吕的声音,有时候又隐隐能闻到难以言表的甜香。 有时有一只虎头独角的幼兽轻蹭她的额角,有时有一只翎羽如金的幼鸟拨弄她的头发。 听起来很诡异难信,但奚峤却有种直觉,都是真的。 今日是她穿越过来的第五天,也是雍正皇帝的登基大典。 “不碍事,只喝了两口而已。”奚峤招呼小宫女青竹坐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因为她病着,一日两餐、汤药茶水都是青竹伺候,但是现在大约是下午三点左右,还没到宫女太监们吃晚饭的时间。 青竹喜气洋洋的打开食盒,“娘娘赏了糕点下来,春貌姐姐让我给姐姐送一份来。” 食盒装的是一碟火腿酥,咸香油润,是宫中主位娘娘才能享用的份例。 奚峤笑了笑,将糕点推到青竹跟前,“这几天里喝药喝的没胃口,你拿去吃吧。” 青竹眼睛放光,忙不迭的谢过奚峤。 “今天是有什么其它喜事吗?” 虽然太后一向对身边伺候的宫女宽厚,但像火腿酥这样的好点心轻易是不会赏人的,而且还是这样整盘整盘的赏。 必定是还有皇帝登基之外的喜事。 “姐姐聪慧,皇上在大朝会上御旨册封已逝的嫡福晋为纯元皇后,加封费扬古大人为一等承恩公。” 奚峤扯出笑脸,“那当真是天大的喜事,难怪娘娘这样高兴。” 纯元皇后,闺名乌拉那拉柔则。 早在得到春容的记忆时,她就知道自己穿到了甄嬛传里。 去岁冬康熙皇帝病危,于临终前传位皇四子胤禛。 这位新帝的两任福晋均出自乌拉那拉氏一族,原配嫡福晋乌拉那拉柔则早逝,继福晋乌拉那拉宜修是嫡福晋庶妹。 只这两个名字,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送走青竹,奚峤坐进被窝里。 北京城的冬季实在寒冷,春容奉命给皇帝送点心时被雨雪淋湿当夜就发起高烧不治而亡。 可怜这位姑娘苦心筹谋十二年成为太后心腹,眼看就能为母报仇了,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离世。 春容的母亲吴氏,十七年前被选为新帝已逝大阿哥弘晖乳母,后因大阿哥夭折,吴氏等伺候之人被降罪杖责,吴氏没能挺过去,被抬回家的当夜就咽了气。 吴氏去世时,春容11岁,她的胞妹才3岁。 想起原主的胞妹,奚峤的眉头皱紧。 春容的妹妹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唱昆曲的妙音娘子余莺儿。 奚峤靠在床头吐出一口浊气,眼下已过宫女报名时间,只怕余家已经将余莺儿的名字送去了内务府。 吴氏去世后,余父扶了合心意的妾室为妻,春容两姐妹在余家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 包衣女子到了年纪就得小选入宫,但如果有关系和银子也能通融。但如今余父要外放去那穷山恶水的地方,自然不肯多掏腰包。 于莺儿,小人得志便猖狂的典型代表人物。 这样的人…… 奚峤头疼的捏捏鼻梁,春容去的时候满腔愤恨不甘,恨乌拉那拉氏两姐妹害死母亲,恨余父宠妾灭妻以庶压嫡,恨自己渺小无能不能护住胞妹。 罢了,既然用了人家的身体,怎么也得要回报一二。 第2章 取血 放下床帐缩进被子里,奚峤手中多了一块乳白色的八边玉璧,玉璧光洁无瑕,在漆黑的被窝里散发着微弱柔和的光芒。 此玉名玄光璧,奚峤醒来后便在自己的脑子里看见了它。应该是梦中那个叫她母亲的人给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孩子了,或许是上辈子呢? 但是管她的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有,甚至就连这命也还是人家救的呢,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的想法十分光棍并且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自己有一个好大女的这事。但有一个问题,本该是她最大的金手指的玄光璧没有使用说明!她无法驱动它,只能把它从识海里拉出来。 心念一动,一团毫无灵性的光芒出现在玄光璧上。 这是一个被好大女揍残废的系统。 禁锢系统,这是玄光璧目前唯一的作用。 奚峤拿手指戳开系统,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全息投屏出现在被窝里。 屏幕上有几个鲜红的大字:“是否绑定系统”。 大字下面有几个小图标,分别是:系统使用说明,系统绑定详则,系统奖惩规则,系统成就介绍。 这些奚峤在这五天里就已经粗略的看过了这些条目了,她现在想要研究的是,能不能用别人的血绑定系统。 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是甄嬛传衍生的,系统自动跳转为宫斗。 最高成就:“母仪天下” 顾名思义便是成为皇后,这个成就的奖品足足写了一个页面。 但是奚峤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她想要的是这个成就的抽奖机会。 抽奖盘她已经看过了,奖品密密麻麻不下一万个,这五天躺在炕上无事,她挨个点开了解,每一个都令她垂涎万分。 但是她不想亲身上阵。 她对年龄超四十的公用老黄瓜不感兴趣。 指腹轻轻的在玄光璧边缘摩挲,奚峤在心中细细思索。 如今除了原配嫡福晋外,皇帝的其它妻妾都还未晋封,只要她能弄到宜修的血,只等皇帝圣旨一下就能达成“母仪天下”成就。 但是这其中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那就是奖品是会直接出现在宜修手上还是会在她的这里。 玄光璧只是禁锢住了系统的本体,她并不知道这系统有无其他神异之处,会不会通过宿主的意识识海之内的途径偷溜。 奚峤神色从容的收起了玄光璧。 管它是与不是,找个人试试不就知道了? 宜修此人心理已经完全变态,要是再有系统相助,还不得把雍正后宫团灭? 雍正如何清朝如何她并不怎么关心,但宜修也算是春容的仇人,她没道理资敌。 左右时间还有,她可以先实验一番。 皇帝最爱纯元皇后,为了给他心爱的纯元无上尊荣,短时间里不会封宜修为继后的,不然也不会有今天大朝会上封后的举动了。 而华妃等妾室自然也得等确定继后人选后,才能被册封迎进宫。 但是这并不代表皇帝没有陪睡的女人。 唔,这个宫斗模式就这点好,起点高低都行,哪怕没有份位,只要侍寝成功就会有奖励。 奚峤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都还在苦思如何接触养心殿后面围房里住的那些宫女。 却不想机会来的这样轻松又及时。 青竹给她送晚饭的时候没忍住跟奚峤八卦,“刚刚皇上来陪娘娘用膳,娘娘见皇上面有倦容。担心下面人不能照顾好皇上,跟孙姑姑商议着要把春姿姐姐送去养心殿。” 春姿是她们四个大宫女里最年轻娇俏的一个,会按摩研墨、会煮茶熏香,还读过书写得一手好字。进宫之前也是家里娇养着的官家小姐。 这样的女子送去皇帝身边,太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奚峤眼睛一亮,转身从柜子里翻出钱匣子,拿了二两银子和一把铜板给青竹。 “让小乐子帮我买些好酒好菜回来,稍后你去问问孙姑姑、春貌、春颜是否有空,再请些不当值的宫女太监一起,咱们夜里给春姿恭贺践行,她这一去,再见时身份可就不一样了。” 青竹心里也明白春姿这一去就不再是宫婢了,但心里还真没什么羡慕的情绪。 先帝时期乾清宫后院里没名没分的侍寝宫女还不如主位娘娘们身边的二等宫女呢。 她乐颠颠的拿着银子和铜板就跑了出去。 入了夜,春姿的房间里人满为患,便是孙姑姑也过来跟春姿喝了两杯酒水。 春貌、春颜是带了厚礼来的,一人送了一只赤金绞丝的镯子。 小宫女小太监们身家不丰,但也一人凑了一点碎银子送她。 春姿不缺这点钱财,但她很高兴。 这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芙蓉红面醺醺然,一看便知是醉了。 奚峤适时叫停酒席,又以还要当差为由将春貌春颜等人劝走,自己独自留下照顾春姿。 费力的将人扶上床,给春姿脱衣净面时,她趁机用绣花针刺破她后腰的肌肤取了一滴鲜血。 这个位置痛感不强且不易被发现。 第3章 小乐子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就迫不及待的洗漱脱衣躺进被窝。 玄光璧上禁锢的东西多了一样,是一滴圆溜溜的血珠。 看着这滴血,奚峤觉得自己摸索出了玄光璧的另一个使用法子。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试验。 戳开系统,她点击光屏上的按键“是”,然后按照提示把血融入系统。 “叮~绑定成功。宿主索绰罗思敏……” 乍然出现的语音把奚峤吓了一跳,她赶紧将玄光璧收起来,生怕这声音被人听了去。 过了许久平复好心跳,才又将系统戳开,主页面上多了一栏“宿主信息”: 宿主:索绰罗思敏 身份:一等宫女 技能:无 成就:无 物品:无 她又翻开任务栏,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侍寝”两字,任务奖励是一枚“美容丹”,没有那种整容的效果,只会在原有基础上改善肌肤状态和肤色,变得白嫩滑腻。 第二天上午,春姿就包袱款款的去了养心殿伺候。 奚峤没上赶着伺候人的兴趣,又跟孙竹息孙姑姑说自己昨晚许是又受了寒头轻脚重的不太舒服想再告个假。 眼下太后身边不缺人侍奉伺候,或许也是怕她传染了太后,孙姑姑便准了她多休息几天。 在春姿去养心殿的第三天晚上,玄光璧上多了一枚莹白圆润的药丸。 次日奚峤便宣布痊愈康复,穿戴好一等宫女的服饰去了前面大殿里伺候。 太后乌雅氏雍容华贵,见着奚峤还关怀了几句,奚峤规规矩矩的谢过太后关怀又说了几句表忠心的话,太后便让她退下了。 她们几个大宫女各司其职,孙姑姑是掌事姑姑统管宫务,春貌管库房账目,春容管针线衣裳,春颜管梳妆首饰,春姿才来不久还没被分派具体事项,只干些端茶送水传话逗趣的事。 春容的针线做的好,在家时她靠着女红换钱养自己和妹妹,进宫后凭一手刺绣裁衣的本事脱颖而出,被孙竹息挑到了永和宫。 永和宫正殿有地龙,一进去温暖如春。但是耳房里就冷的跟个冰窟一样。不过好在太后不是个折腾人的主子,允了宫女们在右稍间里休息做活。 春容已经做到了一等宫女,刺绣裁衣这些活自有小宫女们做,她只需要看着就好。 但是刺绣诶,这可是一门极难得的手艺。 她虽然得了春容的记忆,但是眼睛看会了不等于手会了。 养病的这几天里,她已经拿春容柜子里的针线试过手了,但出来的效果并不理想。 还得多多练习才行。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搬宫在即她得先把太后的衣物收拾收拾,还得要去寿康宫那边盯着。 把收拾太后衣物的任务丢给一直跟着她的小宫女青竹,奚峤带着小乐子出了永和宫。小乐子是永和宫后殿里的粗使的小太监,十四五岁的模样,受过春容恩惠。 永和宫在东六宫,而寿康宫在西六宫以西,她得凭着一双脚横穿东西六宫走个来回,万幸的是这两日里都没有下雪。 走在长长窄窄的宫道上,奚峤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给小乐子,请他帮忙打听宫女小选的名单上是否有余莺儿的名字。 小乐子应下了差事但银子却坚决不要。 “拿着吧,你去内务府寻人帮忙也是要打点的,总不能叫你花银子帮我办事。若真是觉得过意不去,日后多帮我跑跑腿便是了。” 听她这样说,小乐子这才将银子收下。 第4章 抄经 到了西六宫地界,奚峤便让小乐子去了内务府里,她自己去了寿康宫。 寿康宫封存多年,修葺一新要花的时间精力不会少。 眼下过去一个月整,休整已经进入尾声,只剩下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了,比如挑选符合太后心意的家具摆件等等。这些事情不用太后身边的人操心,内务府里人精多,必然会把太后伺候的好好的。 内务府的人见着奚峤,个个笑呵呵的过来打招呼,奚峤态度和软的回礼说了几句话,四处看看逛逛将寿康宫正殿后殿都巡视一番后,便离开了。 反正这一趟出来也不只为了看寿康宫。 回去的路上途经御花园,她特地绕路去了假山群。凭借着假山隔绝视线,自言自语的说了不少似是而非的话。以目前后宫无人管束的状态,想来几天的功夫就会有流言传开。 此次出行大获成功。 布局成功的奚峤在听到余莺儿的名字在小选名单上时都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她原本以为流言很快就会在宫中传开,但是没想到等了十天都没个音讯! 不是吧?她那么倒霉?那天的假山群里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次的时候,先帝嫔妃们迎来了搬家时刻。 太后搬进寿康宫居住,其余不能出宫的嫔妃全都塞进旁边的慈宁宫,但是有一位是特殊的,先帝舒贵妃自请出家并将尚未成婚的儿子托付给太后。 面对这位昔日的竞争对手的请求,皇帝和太后不知出于目的答应了。 自此,东西六宫彻底腾空,静待新帝妻妾入住。 搬宫之后,寿康宫的宫人着实忙碌了一番,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时间来到了一月中旬,此时距离皇帝登基已经一个半月。 而奚峤非但没有看到自己布局的后效,也没找到机会出寿康宫再来一次。 直到春姿被皇帝封为官女子前来寿康宫谢恩,太后才惊觉皇帝竟然还未册封潜邸妻妾迎人入宫。 “竹息,你说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孙姑姑安然若素,“太后放心,皇后之位定是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的。” 对太后的心思,孙姑姑一向拿捏的很准。 太后稍稍宽心,然而一旁常在外走动替太后送糕点汤水去养心殿的春仪却脸色稍变。 春仪是春姿走后,孙姑姑新提上来的。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将自己在外走动时听到的流言说出来,“主子容禀,奴婢这些日子在外面走动听了不少混账话。” 奚峤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自己的布局没见效,而是没人敢往太后跟前传啊! “外面都传遍了,大家都在说皇上无意再封后。” 太后脸色一变,立即对孙竹息道,“你立刻去问内务府有无准备封后的一应事宜。” 乌拉那拉氏与乌雅氏联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已逝的纯元皇后跟一个活着的皇后比起来,那必然是后者更为有利。 孙竹息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带回来了一个太后不满意的消息。 奚峤垂眸站在一旁,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皇帝竟这般放不下纯元!”太后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可是宜修是纯元亲妹啊,宜修如何当不得皇后?” 太后拨弄佛珠的速度渐快,“竹息,你亲自去养心殿一趟,就说哀家请皇帝一起用晚膳。” 奚峤闻言就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她抬起头走到太后跟前躬身道:“娘娘容禀,奴婢这倒是有一法子许是可用。” 太后抬头看她,“讲。” “奴婢想着近来好些地方遭遇雪灾,而您的凤体从去岁冬先帝驾崩后也一直欠安,药石无效。不如让福晋刺血抄经为大清和娘娘您祈福。” 这个福晋,自然是指雍亲王福晋乌拉那拉氏宜修。 太后沉吟片刻,拇指按压着一颗珠子摩挲许久未有动静。 “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群臣推举宜修为后自然好过她开口,如此既能显出宜修贤德仁孝,也能不损耗她与皇帝淡薄的母子情。 “但若是只宜修一人而为未免刻意。” 太后的脸上露出点点笑容,“起来吧,正好哀家新得了几张好皮子,你替哀家送去给宜修。这事办好了,回头哀家有重赏。” 奚峤起身,也跟着笑了,“是,奴婢必不叫娘娘失望。” 第5章 打听 奉太后懿旨出宫办事,自然是有马车和小宫女打杂的。 奚峤在雍亲王府下车,身后青竹,她手上捧着太后送赏的皮子。 保护潜邸贵人的侍卫看到寿康宫腰牌二话没说将奚峤青竹放了进去。 继福晋的首领大太监江福海亲自迎了奚峤两人到正院,一番见礼后,宜修收下了太后赏的皮子,同时也从奚峤嘴里知道了她的真正来意。 以宜修的头脑,只一听这话就想通其中关窍,但她并不高兴,反而觉得难堪。 她是皇上的嫡妻正室啊!皇后之位本就该是她的! 奚峤不是没看见宜修脸上的不光彩,但是为了她心心念念的抽奖,她只能装没看见。 “太后娘娘让奴婢伺候福晋和两位侧福晋取血。” 听到太后二字,宜修压下心底的恨意,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春容姑娘稍待。” “剪秋——” 宜修一声召唤,剪秋立即福身离开,一边安排宫女去请年侧福晋和李侧福晋,一边让人准备东西。 年侧福晋和李侧福晋听闻正院里有太后宫里来人,当即欢天喜地的就往正院里跑,一过来听说竟然是为了刺血抄经,脸上的笑容不由顿住了。 春容继续做她的睁眼瞎,笑容晏晏的看着眼前的一妻两妾:“到底是要供奉于佛祖跟前为太后娘娘和大清祈福的,刺血抄录更显真诚。不过福晋侧福晋放心,只取少许便足以。” 而后她亲自拿起锋利的匕首刺破了三人的手心,各自取了小半杯血液。而后趁着端拿器皿之际,以身形和衣袖遮挡悄悄偷了宜修和年世兰的血。 ok,到手! 取血完成,自有丫鬟将朱砂墨汁等物与鲜血混合,而后宜修亲自执笔抄写经书。 说了几句场面话奚峤以宫中有事为由提出告辞。 剪秋亲自将她送到了前院,期间不动声色的往她袖口里塞了一个轻薄小巧的荷包。 一边塞,一边问宫中的情形,“福晋挂念皇上的紧,偏生眼下这时候又不方便进宫,不知姑娘可否方便透露几句?回头我说与福晋听,也好安福晋的心。” 奚峤扫了一眼垂坠感十足的袖子: “皇上一切安好,三日前还曾去寿康宫陪太后娘娘用膳。” 随口说了几句后,奚峤话头一顿,安福晋的心? 身为皇帝继室,却又还未得到封后圣旨。 最能安乌拉那拉氏心的,那必然是后位啊! 想通关节,奚峤眸中暗光一闪,笑容可亲的看着剪秋,“好叫姑姑知道,皇上陪太后娘娘用完膳后还说了好一会儿话,期间多次提起福晋,感叹福晋处事妥帖,色色周全。” 虽然剪秋只是福晋的大宫女,但是年龄却不小,一声姑姑也是当得起的。 剪秋被她这一声声姑姑叫的极为熨帖,似乎已经看到了日后自己作为皇后娘娘身边第一红人的辉煌和威风。 奚峤也跟着笑,但是皇帝陪太后用膳不假,饭后叙话也是真,也是真的提到了宜修,只是提她的人和夸她的人都是太后,皇帝提到的只有年侧福晋。 奚峤瞥了一眼兀自沉浸在欢喜中的剪秋,决定再卖宜修一个好:“有件事福晋和姑姑许是不知,月前太后娘娘见皇上神色疲惫,后宫又无一后妃,便将身边擅长按摩推拿、解乏松懈的春姿给了皇上。” 奚峤看了一眼剪秋忽然僵住的脸色,轻声宽慰她,“她虽被封了官女子,但福晋和姑姑放心,春姿是太后娘娘身边出去的,日后万不会对福晋不敬的。且她性子安静,必不会叫福晋有半点为难的。” 剪秋脸色稍缓,太后是她们主子的亲姑姑,太后身边出去的人,自然也该尊主子为主,而且皇上入主紫禁城这么许久,没有内宠也的确不好看。 罢了,一个官女子而已,也就比王府里的通房丫鬟好听一点而已。 剪秋恢复了脸上的笑容,又轻车熟路的给奚峤塞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耽误姑娘了,这点子心意请姑娘喝盏热茶暖暖身。” 奚峤没有拒绝,“多谢姑姑,姑姑留步。” 出了潜邸,奚峤将那鼓囊的荷包打开一瞧,一袋五个实心银裸子,这分量不轻,一个得有二两左右了。 奚峤从里面捏出两个递给青竹,其余的自己收了起来。 青竹也是得了赏银的,只不过是些散碎银子不超过三两,得了这两个结实的银裸子顿时笑的两眼弯弯,嘴里感激的话说了好一会儿。 奚峤浅浅的笑了笑,“得了,住嘴吧你。再说几句我牙都得疼了。回头得空了,替我去看看小乐子,他人小没个人看顾容易吃亏。” 太后搬宫只带了正殿里伺候的人。 先帝嫔妃太多,东西六宫几乎都塞满了。 小乐子虽是太后名下的奴才,但实则是伺候后殿里居住的嫔妃们的。 这样的小太监,自然入不得太后的眼。 小乐子是个机灵又懂感恩的,就奚峤自己而言,对他颇有几分好感和信任,也愿意照拂他几分。 况且原主春容混迹皇宫十二年,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却还是对小乐子那般信任看好,可见其人应当信得过。 奚峤自觉识人的本事万万不及在深宫中混迹了大半生的春容,所以格外理直气壮的沿着春容的步伐往前走,过来以后也对小乐子和青竹两人格外亲厚。 第6章 索绰络氏 奚峤回到宫中立即到正殿复命,将潜邸的事情除开剪秋打听皇帝近况的那一段全都一五一十的禀告给太后。 “福晋还让奴婢代她向您问安。奴婢瞧着,福晋对您挂念非常,很是想念。”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自先帝丧仪后,哀家就没见过她了,哀家心里也是惦念她的。” 话落又命孙竹息赏了她一对赤金镶红蓝宝的手镯。 这镯子虽是太后戴旧的,但用料很足,镯身筷子粗细全实心,其上崭刻了精致的花鸟纹,花纹之间均匀的镶嵌了豌豆大小的红蓝宝石各两颗,富贵又雅致。 虽算不得极佳的好东西,但却比春容首饰盒里的任何一件都贵重,只消耗费些许银两翻新一道,便是一件戴出去很有体面的首饰。 告退回到宽敞的新住处,奚峤欣赏了一番这对价值不小的手镯,而后拿出剪秋后塞的那个轻薄荷包,里面果真是一张银票,面额一百两。 一等宫女的月银才2两三钱,福晋一出手就是四年的月银,真是大方。 将银票和银裸子塞进钱匣子里锁好,这是春容这些年里攒下的私房,奚峤仔细数过一共是378两又542文,春容的开销很小,但是收入却不少:月银、赏银、卖刺绣的钱。 除了每年见妹妹余莺儿时给她塞十两碎银子,只有打点关系才会用银子。 她穿过来后,抓药用了十来两,打点宫人又用了一些,但是得的赏赐也不少。 关好门窗,脱了鞋袜上床拉好窗幔和被子。 奚峤在被窝里召出玄光璧,玉璧之上多了两枚丹药,一枚强身健体丹,一枚迷情丹。 是春姿被封为官女子的奖励,顾名思义,一枚是强身健体的,一枚是高级春药,无色无味不会被查出来,给人吃下后会迷恋你七天。 奚峤有些无语的丢到一旁,操作着系统解除跟春姿的绑定,将宜修的血丢了进去。 “叮……”系统刚刚叮了一声,就被奚峤禁锢住禁声。 很好,很成功,没有出一点意外! 她看向剩下的那滴血,那是如今的年侧福晋,以后的年妃、年贵妃、敦肃皇贵妃的血。 也不知道玄光璧能不能保持住血里的活性,但愿等宜修封后旨意下来后这滴血还能用吧。 贵妃,皇贵妃,皇后这三个分位都是能抽奖的。 贵妃抽一次,皇贵妃两次,皇后是三次,加起来就是六次,而奖盘里也只有六个奖品。 这六个奖品就跟胡萝卜一样,吊着奚峤这只骡子绞尽脑汁的往前走。 如果这滴血能用,年氏那边最少能达成贵妃,若是她再做一点手段说不定能成为皇贵妃。 纵观这部剧,成为皇贵妃的也就年氏和端妃齐月宾了,但是年氏是死后哀荣,而端妃算计太多心思诡谲她不想与之接触过甚。 贵妃倒是要容易些,甄嬛是,冯若昭也是。这两个都比齐月宾好忽悠。 这样一来,她就能从系统里拿到这六个奖品。 想想就很美啊! 祈福的经书次日就抄好了,宜修递了牌子进宫拜见太后。 太后拿到经书,当即就让孙竹息大摇大摆的送去宝华寺供奉。 寿康宫里,因为宜修的到来,太后将人指挥的团团转。 奚峤的任务是去养心殿请皇帝得空去寿康宫。 她去的时候皇帝正在养心殿里处理政务,小夏子客气的将她请到偏房。 不巧,她在这里遇到了被封为官女子的春姿,哦不对,她现在恢复了本名索绰罗思敏。 打扮也不一样了,不再是跟她相差无几的大宫女打扮,而是绫罗绕身珠翠满头,一看便知颇为受宠。 “奴婢见过索绰罗小主。” 奚峤对她行了一个躬身礼,不等她弯下腰索绰罗氏便一把扶住她。 “春容姐姐这是做什么?我是个什么身份哪里敢受这一礼,姐姐可别再这样。”她态度亲昵说话倒也跟以前一般凑趣。好似两人还是一起伺候人的小姐妹。 但是她的话奚峤听了中间那段,以她目前官女子的身份的确受不得这一礼,但奚峤从春容的记忆里知道这位是个爱记仇的,所以宁愿多全礼数也不肯叫她吃心觉得自己轻慢她。 虽然甄嬛传里没有出现过一位姓索绰络氏的嫔妃,但奚峤清醒的记得她如今不是在看电视剧,而是身处一个真正的世界,多了一个她会引发什么变数谁都不清楚。 谨慎,是奚峤唯一能做到的。 “小主折煞奴婢了,若小主不嫌弃,直呼奴婢姓名便是。”奚峤脸上带着亲近的笑容,“还未恭喜小主荣获圣恩呢,小主日后必定越来越好。” 索绰罗氏父兄官职不小,她本人也不是无脑没算计的,若是没有大变故她应该也会成为后宫嫔妃的一员。 索绰络氏听到奚峤的恭贺,脸上露出羞涩中带着骄矜的神情。 两人在偏殿里攀谈了起来,奚峤沿袭了春容的知心姐姐人设,趁机将话题扯到她的住处,“我听说那围房狭窄阴冷还不隔音,你自进宫便在太后娘娘身边随侍,何尝吃过这等苦,可怜见儿的。” 奚峤此时特地问这一句,便是为了试探索绰络氏有没有受到系统的影响。 所幸,索绰罗氏虽然顺着她的话抱怨了几句围房居住条件差,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之类的。 奚峤这才彻底放心。 当索绰罗氏问到她来养心殿的目的时,奚峤也并未隐瞒,“福晋今日入宫看望娘娘,娘娘命我来请皇上得空之时过去坐坐。” 索绰罗氏闻言眸光微动。 说话间,皇帝已经跟朝臣商议完了政事,知晓奚峤的来意后当即便决定起驾去看望太后和宜修。索绰罗氏连忙上前表示她也好几日未给太后娘娘请安了,想要跟着一起。 皇帝欣然同意。 第7章 册封 御驾在前,奚峤与索绰罗氏跟在后面。 路上无人之时奚峤拉了拉索绰罗氏的衣袖,小声跟她咬耳朵,“福晋今日打扮素净。” 索绰罗氏心中一紧。 皇上喜欢她侍奉赏了她不少漂亮首饰,其中很多都是官女子不能佩戴的。 但她今日为了伴驾,特地选了一支点翠嵌珠的红珊瑚流苏簪,比起其它的,这支流苏簪并非最贵重的,只是珠子的色泽浓艳接近正红,更衬她的肤色而已。 还有妆容,为了这身打扮她特地擦脂抹粉捣腾了大半个时辰。 然而,福晋打扮素净,她却如此的浓妆艳抹穿红戴绿,只怕一见面就要惹了福晋的眼。 她唇色发白的将簪子拔下来塞进奚峤的手里,“多谢姐姐提点。” 然后抽出帕子垂头擦拭脸上的脂粉胭脂。 奚峤将簪子藏在袖袋里,也拿出帕子帮着她卸妆。 刚刚在养心殿里还没来得及提醒她这事,皇帝就进来了,进来也就进来了吧,偏生索绰络氏还请旨要随行。 好歹也是认识的人,总不能看着她掉坑里。 今日宜修就是来装可怜的,面容苍白无血色,素净的打扮更是显出了她的虚弱。 若是这时索绰络氏浓妆艳抹的出现,不但会将宜修比入尘埃里,只怕太后也会对索绰罗生厌。 今日事关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的荣光,一个小小的索绰罗氏算什么? 寿康宫里,天下最尊贵的三个人彼此寒暄,索绰罗氏自觉的站在了伺候的宫人的位置上。 宜修自然是早就看见了索绰罗氏的,但只扫了一眼,见此人低眉顺眼、躬身塌肩一副奴才模样,便失了探究的兴趣。 说了会儿话,皇帝许是终于想起自己还带了一个妾室来,出声示意她上前来。 索绰罗氏上前,二话没说跪在了宜修跟前,脆生生的道:“奴婢索绰罗氏拜见主子娘娘,主子娘娘万福金安。” 这一声主子娘娘叫的三人都很满意,尤其是宜修。 天家母子三人叙旧之后,皇帝跟宜修一同离开了寿康宫。 太后很满意索绰罗氏的表现厚赏了她并做主停了她的避子汤。 宫女侍寝赐避子汤,这是先帝朝时的规矩。 索绰罗氏大喜过望,跪在地上哐哐磕头。 送她出去的时候,奚峤将那只点翠珊瑚流苏步摇还给了她,“此乃御赐之物,小主还请收好。” 本不欲收回的索绰络氏连忙握在手里。等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后从一堆首饰里翻出一对没有内造标识的玉簪和一个贵重的和田玉手镯装好,请宫女给奚峤送了过来。 奚峤这次没有拒绝,但是转头就将其中最为贵重的和田玉手镯送到了孙姑姑手里,并把今日的事情说给了她听,“……皇上宣她伴驾她才打扮的那般鲜艳,哪想差点就坏了娘娘大事。还请姑姑莫要归罪她。” 孙竹息闻言收下了手镯,“你做的不错,到底是咱们娘娘身边出去的。福晋若是厌恶了她,咱们娘娘怕是也得落埋怨。” 太后将春姿给皇上,本就是存了将春姿的孩子抱给福晋教养的心思。 宜修刺血抄经祈福的事很快宣扬出去,不到半月的时间朝堂皆知。上奏皇帝请立宜修为后的奏折堆满了御案。 对此,皇帝蹙了蹙眉,又压了一个月,直到二月中旬才让下旨册封宜修为继后。 其余妾室也都一一给了份位。 封后圣旨一出养心殿,玄光璧上新多出了一堆东西:丹药十八颗,金锭一百个。 奚峤眸中放光的戳开系统,光屏上的烟火特效炸了整整三分钟,就很有排面。 等光屏干净后,她迫不及待的打开抽奖盘,消耗一次抽奖得到了一本材质特殊的书《精神力修炼简章》。 其后两次,奚峤分别获得了随身空间和能量球。 随身空间刚刚被抽出来,奚峤还没高兴三秒就僵住了,它被玄光璧给吞了! 但好在她从玄光璧里感应到了个二十来平大小的房间,里面放置着原本在玄光璧上的一百个金锭、一滴血、药丸子二十一颗。 奚峤:…… 随身空间就只是间黑漆漆的房间啊? 有点失望,还以为至少也是个仓库大小的呢,而且这黑漆漆的,让她想到了梦里那片无垠又昏暗的星汉。 倒是这本精神力的书格外神奇,奚峤看得越发入迷。 嫔妃入宫很快安顿好,皇后第一次带着嫔妃来寿康宫给太后请安时,芳常在便曝出有孕。 皇后脸色僵硬,但太后皇帝却欣喜不已。 流水似的的赏赐进了碎玉轩,还晋了芳常在为贵人,更是扬言若是生下皇子便封芳贵人为嫔。 一时之间,碎玉轩门庭若市,往来恭贺巴结的宫人络绎不绝。 第8章 请求 而奚峤也终于安顿好了春容的妹妹,剧中那位冒名顶替了甄嬛恩宠的妙音娘子余莺儿。 有奚峤的提前打点,内务府里教导宫女的嬷嬷非但没有为难余莺儿反而很照顾她。就连宫女进宫剃头这规矩也只是象征性的剪了一截头发而已。原本为期一年的宫女培训更是硬生生缩短为一个月。 然后被奚峤塞进了养狗处伺候猫狗。 养狗处,余莺儿正在给一只狮子狗梳毛,不经意抬头间就看见了拎着食盒的奚峤顿时眼睛放光。 手里的梳子一丢抱起奶呼呼的狮子狗就朝她跑去。 “姐姐!”余莺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孺慕和亲近。 奚峤笑了笑,所幸余家虽然没有好好教养她,但也没把她教坏。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已经摸清了余莺儿的性子,目光短浅、胸无大志、头脑简单。 但好在对春容这个姐姐格外亲近顺从。 “站住,”她绷起脸目露不赞同,“规矩都忘了?” 余莺儿闷闷的哦了一声,改跑为走,凑近后拉着奚峤的衣袖小声抱怨,“你三天没来看我了,我想你嘛。” 哦,对了这姑娘还极度缺乏安全感。 若是她没穿越而来春容此时已经去世,余莺儿在宫里没有人护持、没有银子打点、没有本事立身,必定是要受不少磋磨的。 当她吃了苦头受了罪过,在倚梅园遇到一个改换阶级飞上枝头的机会时,自然不会放过。 只可惜,她到底输在了自己的心性上。 得志猖狂、自大骄横、狂妄嚣张。 这一条条足以让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前几天忙,今天才得空。” 奚峤脸色稍缓没有再说教,对着她扬了扬手里的食盒,“我给你带了桂花糕。” 一听桂花糕,余莺儿立即就笑了起来,两姐妹找了个地方坐下说话。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扯到了如今风头正盛的芳贵人身上。 余莺儿眼中露出向往之色,满脸祈求的看着奚峤。 “养狗处虽然清闲但月银少,姐姐你帮我调去有小主的宫里吧。” 她也求去碎玉轩里,只求有嫔妃住的宫殿就行,只要有小主逢年过节的就能得赏钱。 “月银不够用?” 奚峤暂时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安置余莺儿,是顺着剧情让她成为后妃还是等她到了年纪出宫嫁人。 余莺儿摇头,养狗处的管事太监对她格外关照,非但不会克扣她的月例,时不时的还会给些瓜子点心。 可是,她想攒钱啊! “你真是……我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奚峤知道她的心思后大为震惊,这丫头的脑子是真的不灵光,“与你一同小选入宫的有几个开始当差了你可知道?” 余莺儿懵懵的看着她,“不清楚,但是应该没几个。” 她入宫那天还未见到管事姑姑就先见到了站在内务府门口的姐姐,同屋的宫女里,除了她和另外两个,其余人的头发都被剃的差不多。 管事姑姑对她也和善,她自觉规矩还没学好呢,养狗处的管事太监却已经亲自来点了她走。 奚峤也没指望她知道,这丫头脑子实在简单,想不到那么多人情世故,“你可知为了让你少受苦早点从内务府出来,我搭了多少人情和银子进去?” 三百两啊! 幸好她才从系统里得到了一千两黄金,大大的补充了自己的小金库,不然还不得肉疼死。 第9章 出路 这次换余莺儿震惊了,她姐姐可是太后眼前的大宫女,办事竟然还要银子? 奚峤看着她的蠢样,按捺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我是太后跟前大宫女不假,但人家也是有品级的管事姑姑。空口白牙的就想让人给你办事?不反过来害你就不错了。” 想着这丫头让御前的人空手剥核桃的壮举,奚峤心中一哽,“这宫里处处都是有能耐的人,说话做事时时都得小心。” “轻易绝对不能得罪人,是人就会有往上爬的可能,待他得势了转头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和气谦逊才是这宫里最好的生存之道。” 余莺儿被这话中的凶险吓的脸色发白。 奚峤见火候差不多了,放缓了神色柔声道,“我能走到今日这位置,靠的是‘多看少说,多给少拿’如今我把它们教给你,你务必要时时刻刻记在心头。” “莺莺,姐姐就你一个亲人了,你要保护好自己。” 余莺儿眼泪汪汪的点头。 奚峤不能待太久,走之前给余莺儿塞了两个银裸子和一把碎银子,“黄公公照拂你你也得有所表示,这银裸子稍后给黄公公送一块过去。还有与你共事的宫女太监们,得空买点瓜子花生的一起分享分享。” “我知道了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把你的话牢牢记在心底。” 生怕这丫头忘性大,奚峤决定给她再来一剂狠药,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且看着,芳贵人的下场未必好。” 且不说她知晓的剧情,便是看这味道行事也不难得出这结论。 才曝出有孕三天而已,芳贵人就借着龙胎四处截宠,不仅仅是皇后来一单堕了么,华妃、丽嫔、欣常在等被她截宠的后妃也都记恨上了她。 余莺儿久久未能回神,连自家姐姐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而奚峤走到回寿康宫的一路上也在思考要如何安置余莺儿,宫女25岁才能出宫,在清朝25岁已经是老姑娘了,嫁不了什么好人家,要么给人当继室整天面对一对妾室庶出,要么给人当妾被人磋磨。 给富贵人家的小姐格格当教养嬷嬷也是一条出路,但那得是有品阶的才行。 就余莺儿这性子吧,能混个大宫女都不容易,她是真没那智商和情商。 至于当个老死宫中的宫女,奚峤没想过这个。 这样看来,好似只有成为皇帝嫔妃最合适。 只要能生一个儿子,那余莺儿一辈子就不愁了。 “母仪天下”成就的奖励里有一个丹药大礼包,里面包括了生子丹、生女丹、假孕丹、绝孕丹、保胎丹、解毒丹等等。 有了这些好东西,余莺儿生儿子的机会激增到99%。 说来这个宫斗系统真的有点东西,除了奖品和丹药黄金外,还有一大堆各种作用的光环,什么百鸟朝凤,香妃在世,耳清目明等等令人眼花缭乱。 可惜的是,光环只能宿主佩戴。 光环不能用无所谓,有了系统给的丹药和金银,她有信心将各种手段挡住,护着这个孩子成长起来,但问题是要怎么样才能把孩子养在余莺儿身边。 宫女晋封从官女子开始,而到了嫔位才能抚养皇子皇女。 大胖橘对份位吝啬,欣常在生了公主也不过得个常在的份位,曹贵人要不是靠着华妃提携也成不了贵人。 这两个还是官家小姐,大选出来的秀女呢。 余莺儿一个落魄宫女凭什么越过人家去? 官女子,答应,常在,贵人,嫔。 换而言之,至少得先干到贵人,才能怀孕。 四个品级啊,有点难度,但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的。 第10章 太后召见 有了想法,奚峤每次去看余莺儿就会将美容丹、强身健体丹磨碎了混在糕点里给她吃下去。 一个月的时间,余莺儿就好似变了个人一样,原本只有三分的姿色硬是翻倍变成了六分。 她的美是那种精致之美,眉眼线条,脸庞轮廓处处都透着精雕细琢浑然天成之感,一切都恰到好处。 但她实在不开窍,虽在奚峤的教导下说话做事都谨慎了许多,但眼神里总是带着一股清澈的愚蠢,尤其是眨巴那一双黑亮大眼睛的时候,蠢萌感扑面而来,让人不忍直视。 奚峤时常有种她能被别人一颗糖骗走的感觉。 系统爆出来的丹药里有一种叫做益智丹的,功效是开发智商。要不是有个“七岁以下服用方可有效”的限制,她真是恨不得把三颗都给这丫头炫嘴里。 就气人! 这一天,春貌见太后无聊,想起跟奚峤一起去养狗处看望余莺儿时见到的那只小狮子狗,便凑上去道:“娘娘若是觉得无趣,不如让下面人送只猫儿狗儿来逗趣。” 太后笑笑,“哀家看啊是你们几个想养猫儿狗儿的吧?前些天你们一个个都得了空就往养狗处跑,打量哀家不知道呢?” 殿中一时笑意弥漫。 奚峤眼底滑过一抹亮光,可算是等到有人提起这茬了! 她抿着唇,假意不好意思的上前请罪,“娘娘见谅,都是奴婢不好。因二月里奴婢的妹妹被分到了养狗处当差,奴婢便往那边跑的勤了些。” 太后也不是真的计较,反而问起了余莺儿,“怎么把你妹妹安排到养狗处去了?” 奚峤面露忧色,踌躇道:“娘娘有所不知,奴婢那妹妹是个粗枝大叶缺根筋的,养狗处的差事虽听着不好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清闲活计。正适合她那样的性子。” 太后乐呵的一笑,指着奚峤笑骂,“瞧瞧她这当人姐姐的,竟这样损自己的亲妹子。” 屋里伺候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捧场的说了几句逗趣的话。 奚峤面色一苦,哀哀道:“娘娘跟前奴婢不敢有半句谎言,奴婢那妹子实在是……您若不信可以问问春貌她们吧,她们也是见过奴婢那妹妹的。” 春貌春颜春仪三人齐齐点头,表示她当真没有半字谎言。 太后的好奇心被勾起来,“这亲姐妹当真有这样大的区别?” 春容在她身边当差许久,处处可见聪慧机敏,她的妹妹便是有她一半也不该如此。 春貌忍笑道,“娘娘您是没见着春容每次见她妹妹时的那副愁苦模样,奴婢跟她相识十多年,从未见过她那般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哈哈,听你们这样一说哀家更是好奇,快去叫了春容妹妹来给哀家瞧瞧。” 余莺儿很快抱着一只雪白无瑕的狮子狗幼崽进了寿康宫。 “奴婢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吉祥。” 太后叫起让她抬头,映入眼中的那一张脸好似精心描摹的画,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研美,唯一的败笔,就是那一双努力克制后,仍旧显露了主人性子跳脱、智慧不足的眸子。 这容貌着实好,精致耐看有种少见的沉静之美,但这宫女身上又带着股跳脱活跃和驽钝不聪明,两者矛盾冲突又诡异的融合在一起,让这宫女有种独具一格之感。 太后许久没有见到这样有趣的人了,转头看向奚峤,“你们爹妈对你们姐妹俩也算公平,把你生的头脑聪明,把你妹妹生的眉目如画。” 虽然容貌差的很远,但是她们的眉眼的确有几分相同。 余莺儿没听出太后话外的意思,只当太后是夸她长的好看,一高兴就笑得两眼弯弯。 但很快又收敛了笑容,对着太后屈膝行了一礼,言辞激动恳切的道,“娘娘谬赞,奴婢容貌远比不上各位姐姐。” 姐姐强调了很多遍,要谦逊! 虽然她进宫后吃得好睡得好,的确比以前长漂亮了很多。 但是这满宫都是各色各样的美人,姐姐还特地带她看过华妃娘娘玉颜,那真是她这寡淡无味的容貌拍马不及的。 寿康宫里的都是人精,哪里会没看见她眼底的欣喜自得,偏她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又格外真恳,似是打心底觉得自己不漂亮。 太后孙竹息算是明白了春貌几个的心情了。 这姑娘还真有点……憨啊! 第11章 宫殿 余莺儿被留在了寿康宫里伺候她带来的那只狮子狗幼崽。 这只幼崽是余莺儿一去养狗处就开始照顾的,憨态可掬又机灵可爱,奚峤还特地切了四分之一颗益智丹给它吃,目前虽然才三个月大,但已经能根据余莺儿发出的指令做出各种动作了。 太后喜欢这只小崽崽的软糯可爱,也喜欢余莺儿的蠢萌漂亮,这一大一小一人一狗两个萌物一起玩的时候,总能逗得太后和寿康宫上下乐呵呵的。 冬去春来,本该是春暖花开莺歌蝶舞的时节,却因芳贵人常常借皇嗣邀宠闹得满宫怨气横溢,各宫小主们都没心情踏春赏花了。 皇后向来以贤惠标榜,大小恶事面上从不沾手,便是后宫怨声载道她竟也不声不响。她厌恶芳贵人怀孕,恨华妃得宠分权,巴不得两边掐架来个两败俱伤。如今满宫怨恨芳贵人本就有她的算计在其中,又怎么可能会管? 然而,太后虽然不管后宫诸事,这事到底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对皇后了解,心知这芳贵人行事太过让皇后生厌不欲管她,便直接放弃了劝说皇后,让人去请了皇帝。 奚峤看见春仪出了宫门,转身去了狮子狗雪团的房间,雪团刚刚玩累了这会儿正在它软乎乎的小窝里睡的四仰八叉的。余莺儿早跑出去跟小宫女们一起玩了。这房间里就只奚峤与雪团一人一狗。 她拿出早前备好的四分之一益智丹给雪团塞进嘴里,雪团闻到味道立即醒来,一个翻身站好身子狼吞虎咽的将嘴里的药吞下去,吃完后还一脸乞求的望着奚峤摇尾巴。 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当真叫人心生不忍,恨不得把好东西都给它。尤其是那一双雾霾蓝色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湿漉漉的哀求之色,就跟个朝大人讨要吃食的小孩一样。 活脱脱一只成精的小狗崽子。 奚峤撸了它的狗头一把,单手托起它在它耳边小声道,“等会儿听到有人高声说话就把莺莺引到娘娘屋里去,知道了吗?” 小狗崽子歪歪头,奶唧唧的小声汪了一声。 “乖孩子。”奚峤眯眼,没浪费她的半颗益智丹,这小东西的智商直线上升。 皇帝来的不慢,但是他又带上了索绰络氏。 看来皇帝是知道后宫怨气深重,得了闲宁愿在养心殿里跟索绰络氏红袖添香也不愿意进后宫啊。 索绰络氏在太后跟前一直都是将自己当做奴婢的,太后免礼后,她自觉的站到了宫女的位置上。 皇帝见她这般更为满意,便跟太后说起了要封她为答应一事,“索绰罗氏是皇额娘宫里出来的,规矩礼仪自是不用多说,对上恭敬对下宽和儿子十分满意。儿子本想让她住去钟粹宫,她却说想离皇额娘近一些。” 太后抬眸看了索绰罗氏一眼,索绰络氏心中一紧,连忙跪下道,“娘娘容禀,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配时时侍奉娘娘左右,然在奴婢心中早已将娘娘当成至亲之人,私心里盼着离娘娘近些这才求了皇上此事。” 太后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住到春禧殿去吧。别跪着了,起来吧,皇帝满意你哀家也高兴。” “是,奴婢叩谢太后娘娘恩德。”索绰罗氏稍稍松了口气,其实她想要住的是永寿宫,但太后明显已经不高兴她不敢再多言。 奚峤看着索绰罗氏跪下和起身的时候都下意识的护着肚子,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第12章 有孕 奚峤能发现,孙竹息这个掌事姑姑自然也发现了。 “小主这是?”孙竹息面露喜色的看着索绰罗氏的肚子。 索绰罗氏羞涩的道,“回姑姑,奴婢已有孕近两月。” 皇帝显然也是知情的,喜气洋洋的跟太后解释,“儿子正要跟皇额娘说这个好消息呢,皇额娘派人来请时太医才诊出喜脉。如今后宫曹贵人、芳贵人有孕,再加上索绰络氏这一胎,宫里就要多三个皇子皇女了。” 太后喜出望外,关切的问起了索绰罗氏的饮食起居,还让春貌去库房里找了一尊玉观音赏她。 “奴婢谢太后娘娘厚爱。”索绰罗氏又跪了下去。 太后连忙让人扶住,“你怀着皇嗣以后别动不动就跪,还有这自称也得改一改,你如今可是正经的后妃小主了。” 索绰络氏脸色微红的应下,“是,嫔妾谢娘娘教导。” 太后对她越发满意,又赏了许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给她,还命孙竹息亲自将人送回宫。但索绰络答应受了赏赐却坚决的拒绝孙竹息相送,“娘娘跟前离不得姑姑。” 奚峤想着雪团那机灵鬼也差不多要把余莺儿引过来了。她最好还是避开接下来的场面,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不然搞不好要被太后疑心厌弃。 “娘娘,正好奴婢闲着,不如就让奴婢送小主回去吧。小主有孕在身,搬宫又是个力气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尽早安置妥当了小主才能好好养胎给您添一个大胖孙子。” 太后当即同意,索绰络氏也没有再拒绝。一行人搬着丰厚的赏赐回了养心殿围房。 路上,奚峤将今日的事情复盘,点点细节归结于心。 余莺儿得宠必定就在这几日了,眼下索绰络氏有孕不能侍寝,皇帝又烦了芳贵人以皇嗣邀宠不想进后宫。余莺儿的美跟后宫小主们都不同,皇帝连原汁原味的余莺儿都下得了嘴,这个加强版难道还不能入眼? 至于太后的想法,余莺儿此人美则美矣却无害又愚钝,只要她这边不露出马脚,太后是不会反对的。 同为寿安宫太后身边出来的嫔妃,索绰络氏有孕在身不能侍寝,若要抱团必定会首选余莺儿,有她在前面顶着,一个宠爱平平的余莺儿就不显眼了。 说是帮着索绰络氏收拾东西,实则她们到的时候,苏培盛拨给索绰络氏的宫女已经收拾妥当了,叫了两个跑腿的太监提上行李五个人就往春禧殿去了。 一路上索绰络氏跟奚峤说了好些话,句句都有拉拢讨好的意思。 “小主安心养胎,太后娘娘有多疼爱皇子公主们小主也是清楚的。若有难处只管差人告诉娘娘,便是不为小主考虑为着皇嗣无虞,太后娘娘也定不会不管小主的。” 索绰罗氏心头泛苦,她当然知道太后不会不管她,可是就怕太后太过看中她腹中孩子啊! 奚峤见她抿唇不言,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她。 “小主先润润喉,”她将水递给索绰罗答应,“奴婢这有一句不该奴婢讲的话,小主可要听听?” 第13章 有错 索绰络答应心下一紧,“你我之间何须见外,姐姐有话直说便是。” “多谢小主信任。”奚峤躬身行了一礼,靠近她跟前轻声道,“小主定要时刻谨记您是从太后娘娘身边出来的。皇后娘娘执掌凤印正位中宫,华妃娘娘出身显赫协理六宫,小主您哪一位都得罪不起。” 索绰罗氏瞳孔一缩,她其实动过投靠华妃的念头,皇后华妃虽都无子,但皇后有齐妃母子,曹贵人的胎已经被诊出是个公主了。她这一胎若是皇子,华妃未必不会有想法。 可是,春容刚刚这话…… “多谢姐姐提醒。”索绰罗氏的后背沁出细密的冷汗,太后是皇后的姑姑,这宫里最尊贵的人当属太后娘娘。她若敢投靠华妃,皇后太后都得罪了。 奚峤浅浅的笑笑,“小主自来聪慧,只不过是当局者迷而已。恐太后娘娘有事,奴婢先行告退了。” 从春禧殿出来,奚峤的手里多了一个轻薄的荷包。走在宫道上时,她努力酝酿了一番情绪才缓步踏入寿康宫。 一进去宫里的大小宫女太监就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奚峤颦了颦眉继续往正殿里去,走到廊下时碰到春貌捧着一个木盒出来。 “春容……”春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牙告诉她,“莺莺被封为官女子去养心殿伺候了。” 奚峤在衣袖下狠掐自己一把,顿时痛的脸色一变,她及时调整表情,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你、你说什么?” 春貌不忍直视她眼眶中的泪花,移开目光叹息道,“刚刚你送索绰罗小主回去后,雪团跑进正殿找娘娘,莺莺不知皇上在便如往常那般闯了进去。” 寿康殿的宫女已经习惯了雪团带着余莺儿在殿里乱跑蹦跳,一人一狗冲进去后才想起皇帝还在殿内,然而已经迟了。 “皇上并未降罪,反而夸她赤子心性。当场便跟娘娘要了她去养心殿伺候,又说不让莺莺年华被辜负,封了她为官女子。” 听到这里,奚峤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眼眶中的泪花聚成泪珠,若不是因为规矩怕是已经哭出来了。 “你……莫要感伤,皇上、皇上喜欢莺莺的。” 春貌知她没有让妹妹攀龙附凤的心思,余莺儿在寿康宫的这半个月里也安分的紧。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春姿苦等了五年才终于侍寝,而余莺儿不想成为嫔妃却被封为了官女子。 奚峤稳住身形,对着她扯出一个僵硬难看的笑容,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孙竹息从殿内出来了。 看见奚峤水润发红的眼眶,惨白无神的面容后稍稍放心了些,看来春容的确没有不该有的心思。 “春容,娘娘找你。” 奚峤心知最大的考验来了,她神思不属的走进去,对着歪在炕上的太后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的磕到大理石地砖上,双肩轻颤声音带泣,“奴婢有罪请娘娘责罚。” 太后看着面前跪地磕头的心腹,有罪?有什么罪呢? 余莺追着雪团奔跑嬉闹的时候,春容要呵斥制止,是她拦下了春容。 这寿康宫太安静沉寂了,多一点欢笑嬉闹才有生气。 索绰罗氏有孕是她下令停的避子汤,皇帝前来是她让人去养心殿请的。 若真要说有错,错的好似又是她。 第14章 立住 “罢了。”太后幽幽叹息一声,“这事哀家也是未曾预料,不过跟着皇帝也不算委屈了她,她那容貌和性子,在一般人家里未必就好。” 春容缓缓直起身,忍着膝盖的剧痛膝行两步,“娘娘明鉴,奴婢、奴婢从未……” 她想说没有不该有的心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含泪改口,“奴婢谢娘娘恩德。” 话音未落,又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额心位置直疼的奚峤眼泛泪花。 瞧着她卑微的模样,太后再度叹息,“起来吧,也是造化弄人。” 奚峤谢恩起身,因膝盖受伤起到一半又跌坐回去,她咬紧了下唇再度用力才终于站起来。 此时,她发髻松散,额头青紫一片沁着血珠,双目红肿带着泪意,面容惨白发灰犹如枯槁,真真是狼狈至极。 太后沉默片刻,“去收拾收拾明日便回内务府……” 奚峤顿时失态,难以置信的抬头直视太后,双目中的滚滚热泪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急切的流淌了下来。 她无声的张合双唇,看唇形是想叫一声“娘娘”。 太后瞧见她这凄惨的模样,到底心有不忍,到底是跟着自己十多年的老人了。 “罢了,你下去好好养伤,待痊愈后再回来伺候吧。哀家的夏装等着你做。” 奚峤演技差点没跟上,从惊惧愁苦到狂喜兴奋这转变过于大了,她差点宕机。 所幸她早有预测,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虽有瑕疵但到底瞒混过关了。 被青竹搀扶回房间简单的上药后,奚峤开启了养伤生涯。 额头上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并不严重。那血珠是她用精神力逼出来的,并不是真的把头磕破了流的血。要真是磕到流血,那还不得脑震荡? 奚峤不想受这大罪。 她乐颠颠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锻炼精神力。 才修炼两个月,她就小有所获。已经可以凝练精神力内视以及精神力外放托举小物件,就是这个物件目前仅限于绣花针…… 不过奚峤并不气馁,绣花针怎么了? 以前拿个绣花针都得用手呢,她现在可以隔空取拿还能做刺绣女红,比她手缝的好多了,又稳又准! 这谁能做到? 有谁? 就问还有谁? 到了宫女晚膳时间,青竹跟春貌一起来给她送饭。 “别忙活了,你们坐下歇歇。我没胃口,不想吃东西。” 两人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心有戚戚,“不吃饭怎么能行?你这身体还要不要了?” 春貌一边说一边将炕桌放到床上把饭菜摆上,见她还是没有精气神,牙关一咬低声道,“你就算不为自己,为了余小主也得振作啊!想想以前永和宫后殿那些不得宠的小嫔妃们吧!” 奚峤一个激灵,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 两人见她肯吃东西,这才放心,又开始低声劝她慢点吃小心噎着。 “孙姑姑发话不准咱们寿安宫的人再提及你与余小主的关系。” 春貌为她高兴,这样一来好友就不用被遣出寿安宫了,“以后好好当差,有你在,余小主在娘娘跟前就永远有一份香火情。” 奚峤这才是真的放心了。 “多谢你春貌。” 第15章 立住 春貌拍拍她的手背,轻声宽慰她,“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只能往前走。宫中处处都要打点,你的银子够不够?若是不够我这里有。” 奚峤点头,把枕头旁边的钱匣子给她,“余小主明日若是来谢恩我就不见她了,请你帮我把这些银子给她。” 春貌叹息一声,“小主怕是要伤心了。” 这两个多月里余莺儿虽然长进不多,但到底还是听得进话的,如剧情里那般得蒙圣恩便猖狂嚣张的做派是不能的,但富贵在手她定然也是欣喜若狂的。 这就不好了,容易戳到太后那敏感的心脏。 得让余莺儿坐立难安才行。 只有太后真的放下了对她们姐妹的怀疑,才有她们以后的好日子。 余莺儿被奚峤用丹药养出了一身极好的皮囊,可惜只能白白便宜皇帝这个老色批。 皇帝将余莺儿带回养心殿的当晚便临幸了她。当夜燕喜堂叫了三次水,让屋外伺候的苏培盛等人忍不住腹诽:这位要得宠! 次日一早,余莺儿去景仁宫见礼受训,低眉顺眼的挨了一顿后妃炮轰为难后,又到了寿康宫谢恩。 太后没有见她,只让她进了大门嘱咐春貌赏了些衣物首饰便罢。 余莺儿谢恩起身,眼睛直往后殿宫女住处飘,“春貌姐姐,我姐姐……” “小主,”春貌打断她,“娘娘昨日下令不许宫中提及小主与春容的关系。” 又指了指青竹手上的钱匣子,“春容不便亲自前来恭贺小主,便让奴婢转交贺礼,还请小主收好。” 余莺儿的眼眶瞬间红了,什么叫做不准再提她和姐姐之间的关系? 她心里那些成为皇帝嫔妃翻身做主子的得意欢喜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不安。 “为什么?春貌姐姐,我、”余莺儿语气急切,却又顾忌着周围的宫人,只得改口,“春容姐姐为什么不见我?不准提我们的关系是什么意思?” 春貌看着她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中有些怜惜,对着周围挥了挥手将人屏退后,这次低声道,“昨日娘娘罚跪春容伤了膝盖和额头。小主与奴婢春容等人到底不同,如今已是天子嫔妃,是主子。主子如何能与奴婢做姐妹?” 余莺儿一时六神无主,本就苍白的面容此刻又添惶恐。 是她连累了姐姐。 两行清泪无声的从眼眶里流淌而下,彻底将余莺儿心里最后的一点庆幸得意浇灭。 她忍不住回想,昨日太后询问她是否愿意伺候皇上的时候,若她拒绝了就不会有这么多意外了。 可是…… 余莺儿咬牙,可是她不想一直做奴才啊! 姐姐在宫里熬了十二年才当了大宫女,她这么笨能看的只有一张脸,不抓住机会当嫔妃,她就只能蹉跎岁月一辈子当个小宫女了。 她不愿意! “小主回去吧,”春貌替她擦了擦泪水,温声劝她,“春容昨日受过罚后,娘娘便熄了将她遣退回内务府的想法。小主安安分分的在养心殿里伺候,春容在寿康宫里便也能安生了。” 安安分分这几字她咬的很重。 太后厌恶媚上邀宠之人,余小主昨日又拒了太后回护之意,若是再不安分乖顺,寿康宫里就真的容不下春容了。 余莺儿本就心中苦痛了,又听姐姐差点被退回内务府,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6章 争锋 “春、春貌姐姐我一定安安分分的,一定不会生事惹事。不关姐姐的事,是我,是我贪图荣华富贵,是我的错不关姐姐的事呀!呜呜呜……姐姐~姐姐~” 她没忍住哭出了声,又想起这是太后的寿康宫连忙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 春貌抿唇又劝了几句,余莺儿生怕自己又连累了姐姐,不敢再有不合规矩之处,努力止住哭声后对着寿康宫正殿又拜了拜才离开。 她走后,春貌转身就瞧见了站在廊下的孙竹息。 “姑姑,余小主走了。” 孙竹息轻嗯一声,转身进了正殿将刚才余莺儿的表现和说的话禀报给太后。 太后轻叹一声,“人心都贪啊!况且她有那样一副好容貌。春容没想法我是信的,但她到底入宫多年,哪里会知道当年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小小孩童也悄悄生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呢。” 孙竹息欠身,“咱们皇上英俊伟岸小宫女们动心思也是有的。春容当日将余官女子安排在养狗处当差只怕也有防范之心。” 防范什么?防范余官女子动心思?还是防范皇帝动心思? 太后轻笑着看了孙竹息一眼,“这样也好,避子汤也停了吧。” 若能得宠也好为她的老十四多多进言。 “索绰罗答应那边照看两分,到底是从哀家身边出去的,这个孩子若是个公主便罢了,若是个皇子……且先看看芳贵人争气不争气吧。” 宫婢之子到底比不上八旗贵女之子。 景仁宫里,宫人个个都跟鹌鹑一样缩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皇后脸色难看的坐着,剪秋侍立一旁,皱着眉头小声抱怨,“皇上也是,八旗秀女这样多,做什么宠幸宫女!还两个都是太后宫里的。” 她抬眸看向皇后,“娘娘,太后是不是……” 有些话剪秋不敢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婆母给儿子塞房里人还能有什么目的?不过就是敲打儿媳罢了。 皇后眸色晦涩,“本宫的好姑母这是不满本宫无子啊!” 想到宫里的三个孕妇,皇后顿感胸闷头疼,恶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扶手上,“索绰罗氏算什么东西也配孕育皇嗣!” 剪秋立即道,“娘娘放心,奴婢会处理好这个贱婢的。能伺候皇上已经是她三生有幸了,竟然还敢私自有孕也不怕自个儿福薄命薄有命怀没命生!” 听到心腹的保证,皇后稍稍舒坦脸上也终于有了点笑意,“芳贵人那边如何了?” “海棠花开的正好,芳贵人格外喜欢每日都要观赏的。” 皇后笑意渐深,“倒也没有辜负了本宫的一番心意。近来宫中怨声载道,本宫身为后宫之主也不能全然不管。正好如今春意正浓百花争艳,本宫有意举办一场赏花宴,冲一冲这满宫的怨气。吩咐下去好好筹备。” 剪秋笑着应下,退出去传话了。 翊坤宫,华妃听到下人禀报皇后要办赏花宴,不屑的嗤笑一声,“皇后就是爱干这些邀买人心假贤惠的事儿!” 颂芝也跟着阴阳怪气,“皇后真是能添乱,这六宫宫务繁多娘娘您忙都忙不过来,她倒是得闲还有空举办什么赏花宴。” 华妃神情舒展,脸色露出得意的神色,“她呀,如今除了皇后的宝座还有什么?容貌,子嗣,权力,荣宠样样都留不住。能做的也不过就是赏赏花听听曲儿了!由着她去吧,吩咐下去,让内务府的人好好给咱们皇后娘娘操办。” 颂芝乐呵呵的道,“那是,皇后那个老女人哪里比得上娘娘您。也就是她走运早早的嫁进王府成了皇上的福晋,不然这皇后的位置哪里轮得到她来坐。” 华妃身心畅快,皇后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要在她手里讨活。 第17章 摔倒 皇后的赏花宴三天的时间便筹备妥当了,便是如余莺儿这样份位低微的官女子都在邀请之列。 索绰罗答应有孕的消息到底没有传开,嫔妃们只是看不起她的出身总时不时的拿这个刺她几句,她懒得跟人纠缠便带叫上余莺儿避到了偏僻的角落里。 芳贵人挺着刚刚显怀的肚子来时,宴会上轻快的气氛一滞,齐妃敬嫔欣常在都被她截过恩宠,三人不约而同的无视她。 气得芳贵人心头一堵。 华妃带着丽嫔和怀孕八月的曹贵人来时,正好看见后妃有志一同的排挤芳贵人,她不由哂笑讽刺了几句,“哟,芳贵人这张嘴还真是厉害,一张口满宫姐妹都被你得罪了个遍。” 芳贵人也不是软柿子,当即就回嘴顶撞了回去,“娘娘说笑了,嫔妾怀有身孕自然有人妒忌不满。她们不想理我,焉知我想理她们?不过都是无用之人罢了。” 说着得意又自豪的摸着自己的小腹。 那句无用,再加上这个动作,这刺激可不小。 华妃当即被气了个倒仰,看着她的眼神狠戾冷酷,“本宫倒要看你能得意多久!” 芳贵人被她的表情吓的赶忙抱紧肚子,“华妃你敢对皇嗣不利!我要告诉皇上!” 华妃翻了个白眼,搭着颂芝的手就往宴会处走。跟芳贵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眼神冰冷的瞥了眼她护着的肚子,小声嗤笑,“你也不过就是仗着肚子里这块肉罢了。” 芳贵人被她吓的连退两步,等她站稳后华妃已经带着人四处赏花去了。 这一幕,角落里的索绰络答应和余莺儿都看见了。 索绰络答应怕怕的捂着心口,脸上的表情不太好。华妃这样霸道蛮横,若是知道她也有了身孕,那…… 余莺儿的关注点却在芳贵人身上,她还记得当日跟姐姐说起芳贵人的得宠时,姐姐脸上的表情是她看不懂的晦涩,还让她看着芳贵人的下场。 赏花宴无惊无险的办完了,然后大家离开御花园回宫的时候出意外了,芳贵人摔倒见红了! 索绰罗答应和余莺儿离出事地不远,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两人吓的头脑发懵想要上前查看,还是索绰罗答应的宫女芸儿机敏,连忙扯着两人走开躲到了不远处的假山群里。 奚峤的伤不要紧,但她半个月没去正殿伺候,因为面上有伤有碍主子观瞻。她也乐得偷懒,整日里就拿着针线假装做女红,实则是在练习精神力。 不过也没关系,她本就是管太后针线和衣裳的。去不去露面不要紧,只要将分内事做好就行。况且如今这时候,她不去才好,免得又惹这老太太起疑心。 芳贵人流产和她在御前告发华妃谋害皇嗣这两条消息是同时传进寿康宫的。皇后派了江福海来传消息并请太后移驾,太后便带着孙竹息去了碎玉轩。 太后前脚刚走,后脚青竹就偷偷摸摸的进了奚峤的房间,“春容姐姐,余小主在宫外想见你一面。姐姐换了我的衣服去吧。” 她们身形差不多,若是低头出去一般人不会注意到。 奚峤觉得也差不多该见余莺儿一面了,不然那丫头就稳不住了。 “多谢你青竹。”这姑娘没白照顾啊! “姐姐说的哪里话?当初要不是姐姐使了银子给我买药我早就病死了。”永和宫里嫔妃多伺候的小宫女也多,她病了三天同屋里无人问津,只有春容姐姐给她送吃送喝还花银子买了药。 第18章 假孕 奚峤很快换好衣服,低垂着脑袋出了寿康宫,一踏出宫门就看见余莺儿带着一个脸嫩面生的小宫女站在不远处的花圃前。 她抬头看向余莺儿,见余莺儿看了过来立即转身往旁边的空旷少人的小花圃走去。余莺儿连忙跟上。 等到了无人处珍珠把风,余莺儿哭着扑进了奚峤怀里,“好了,莫哭了。我不能出来太久,快跟我说说你近来可好?皇上待你如何?” 余莺儿这才收了哭声,擦着眼泪,“姐姐放心,我有好好听春貌姐姐的话一直都很安分乖觉。皇上、皇上对我很好,时常让我侍寝也给了很多赏赐。我挑了好多单独给姐姐留着。” 她期期艾艾的看着奚峤,生怕奚峤还在生气。 奚峤摸摸她的小脸,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柔和,“不用给我留,我用不着那些。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余莺儿依赖的蹭蹭她的手心,“姐姐,对不起,我、我、我……” “没关系,”奚峤目露怜爱,“咱们姐妹之间不需要说这些。我不想你成为嫔妃是因为后宫争斗太过残酷,一有不慎就死无全尸。你这样的性子啊,都不需要旁人费心算计,只简单的捧杀就能让你丢了命。” 余莺儿听她轻描淡写的戳中自己的短处,心中又怕又悔。 华妃的嚣张,丽嫔的嘲讽,齐妃敬嫔等人的蔑视轻忽,就好似刀子割在她的血肉上。 索绰罗答应身怀有孕都被这些人折腾的不轻,她那样聪明敏捷,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是可信得用的,家里也有背景。即便如此还是要生生受着磋磨,她有什么? 余莺儿是真的害怕了,她只有相依为命的姐姐,可太后下令不许她跟姐姐相认。 “姐姐,芳贵人小产了。”她将头靠在奚峤的肩上低声道。 奚峤揽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这才哪到哪?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你仔细看着,芳贵人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差。莺莺,记住姐姐的话,想要活命就要懂得谦卑。一时之争算什么,活的够久什么都会有。” 距离芳贵人摔倒见红已经十天了,现在才小产可见太医也是费了些功夫的。 “姐姐,我害怕。”她又低低的哭了起来。 “不怕,姐姐在。”奚峤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珍珠的背景你可清楚?” 她摇头,“不知道,她是被苏总管送来的,我问过她家里人,她只说是普通包衣家里有父母兄弟其它就没多说了。” “还记得小乐子吗?他如今在永和宫里,等会儿你去找他请他帮你查查。” 说着她给余莺儿塞了一个荷包,里面装的是她切的碎金子,“养心殿的那些人万不能轻忽怠慢,多多打赏不要吝啬银子。” 余莺儿拒绝:“我不要,姐姐给我还有很多。我平日里也有打赏人,但见到的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根本没用什么。” “以前用不着是你时常被召幸,底下的宫女太监巴结着你,你才能不缺吃喝穿用,但如今芳贵人小产,后宫里无人借皇嗣邀宠截宠,皇上便要开始宠幸后宫了。” 余莺儿心中一紧,正要说什么嘴里却被奚峤塞了一颗莲子大小的药。 “吞下去。” 这是一枚假孕药,但这不能跟余莺儿说实话。 “这是调理身体的药,搭配另一种药服下便能让女子一胎生男。但这药有一个弊端,服用之后三月不来月例且会诊出滑脉。但三月后,体内淤积的毒素和经血便会一同流出,还会显露出小产的脉象。” 余莺儿惊愕的瞪大眼睛,那、那不就是假孕吗? 奚峤拍拍她的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放心,这宫里怀孕生子何其艰难?芳贵人今日小产,日后你也会的。就算无人出手算计,有姐姐在,也一定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人发觉你假孕的。” 如果3月后无人害她流产,奚峤会让皇帝背上这个锅的。 她耐心宽慰于莺儿:“你的份位太低了,若要往上升不知道得多久。可若是份位不够哪怕有孕生子也不能自己养育,拼死拼活白白给人做了嫁衣裳,何苦来哉?” 奚峤低声跟她说着自己的算计。 “眼下有孕,你便能晋封答应,跟索绰罗答应一样搬入后宫成为正经嫔妃。之后的常在之位我已经有了想法,你且等着便是。” “这一胎是为了进后宫,待你再次被诊出喜脉贵人份位也就到手了。有我手里的秘药,必能保你成功生下皇子,到时候一个嫔位跑不了,咱们的富贵日子还在后头。” 余莺儿眼睛放光,满心都是对自家姐姐的敬佩。 “不过,”她扶着余莺儿的双肩与她对视,“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得活着。” “莺莺,你我都得活着,才能把那荣华富贵抓在手里。争宠为的是什么?不过是为了锦衣玉食过人上人的日子而已,可只要你能活着生下皇子,有没有皇帝的宠爱,荣华富贵都少不了你的一份。” 余莺儿重重的点头,一双黑亮的眼睛里透着坚定的光芒,“姐姐放心,我一定乖乖的!她们为难我我忍一忍就是了,坚决不乱说话不得罪人。” 奚峤笑了起来,“真乖。姐姐也不是要你一直忍让,只是你自己单打独斗能力有限,等以后姐姐一定帮你加倍讨回来。” 芳贵人小产后,欣常在还会小产,索绰络氏应该也会,三个嫔妃接连小产太后皇帝的弦会绷紧的,这时候余莺儿再小产的话,太后皇帝不仔细查查都不正常。 甭管皇后到时候有没有下手,哪怕是栽赃呢,这屎盆子也必须扣在皇后的脑袋上! 芳贵人告发华妃谋害皇嗣一事无果而终,太后皇帝虽然也疑心华妃下了狠手,但着实没有找到证据。且如今皇帝多倚重年羹尧,便是有证据又能如何呢? 皇宫三巨头赏下一堆补药后,便离开了碎玉轩。华妃深恨芳贵人的嚣张和诬蔑,下令内务府只准给碎玉轩答应份例。 芳贵人有孕时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得知她小产后,打着关心探望的旗号实则前来看笑话的人不在少数。一时碎玉轩又恢复了几分从前的热闹。 然而芳贵人没有心情管这些,她伤心于孩子被害并认定就是华妃害了她的孩子,每日都打发宫人去请皇帝,见了面也只攀咬华妃,说话做事日渐疯魔,皇帝耐心耗尽生了厌恶,未等她出月子就将她打入了冷宫。 而养心殿围房,余莺儿算着自己的月事该是已经过了,吃饭的时候对着一道烧鱼块干呕了起来。 珍珠怔了怔后露出喜色,“小主,您是不是有孕了?” 余莺儿略有些心虚,“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的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这都已经迟了好几日了。” 珍珠只顾着高兴倒是没注意到余莺儿脸上不明显的心虚,“小主稍待,奴婢去求夏公公寻位太医来。” 待她出去后,余莺儿咧唇笑了笑,很快她就能跟姐姐住了。 第19章 庄答应 余莺儿不出所望的被诊出怀孕月余,皇帝刚失一子又得一子很是开怀,当即就封了她为答应,赐居住钟粹宫后正殿景和殿。 “此处宽敞安静,朕原是想给索绰罗答应的,但她想住的离太后近些,便住去了春禧殿。” 余莺儿去过春禧殿,但是没见过景和殿,并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只笑着谢恩,“皇上给的必然是最好的,奴婢谢皇上恩典。” 皇帝心中本就欢喜她有孕,见她如此乖觉更是高兴。 “你是个好的,自侍奉朕以来乖巧懂礼不生事,朕今日高兴再赐你一封号。就用……庄,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此句正合你!” 余莺儿大喜,连忙跪下谢恩。 被皇帝命人搀扶起来后,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嫔妾斗胆想为索绰罗姐姐也求一份恩典。” 皇帝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去看索绰罗答应了,余莺儿这会儿一提,他才想起索绰罗答应也是太后宫中出来的,她们两人一前一后有孕,庄答应后有孕都有封号了,索绰罗答应的确不该漏了。 “倒是不想你与索绰罗氏合得来。今日高兴那就再赐索绰罗氏一个封号:淑,是为淑答应。” “嫔妾代姐姐谢过皇上。”她笑得两眼弯弯,更增三分颜色,“嫔妾与索绰罗姐姐出身低微,又都是太后娘娘身边出来,本就要亲厚一点。而且其它姐姐不爱跟我们一道,久而久之也只有我们彼此能说说话了。” 皇帝心知她们两个这是被排挤了,“知己一二便足矣。” 又想起自己的确许久没去看索绰罗氏了,“你好好收拾东西尽快搬去钟粹宫。朕去瞧瞧淑答应。” 余莺儿面上笑呵呵的送走了他,转头就沉了脸色冷哼一声,姐姐说的没错,男人能靠住母猪可上树! 皇帝更是不可靠。 越靠死的越快! 皇帝虽然走了,但好在他留了小夏子帮余莺儿搬家。 余莺儿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指挥着珍珠和小夏子刚刚带来的宫女收拾行李,“动作麻利点儿,今日大喜统统都有赏早点搬完早点得赏。” 这句话一出,三个宫女的动作果然快了不少。 她又转头看向小夏子,“夏公公,我有个事想麻烦你。永和宫后殿的洒扫太监小乐子人不错,还请公公帮忙调到景和殿去。” 说着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抓了几粒花生米大小的碎金子给他。 小夏子看见手心里这六颗金灿灿的小东西脸都笑烂了,哎哟喂,余小主果真大方! “小主您先歇歇,奴才这就去办。保管您到景和殿的时候就能瞧见小乐子。” 看见小夏子飞奔而去的背影,余莺儿心疼的摸了摸荷包,虽然但是,那可是金子! 后宫又多了一个怀孕的庄答应这事很快就传遍了六宫,更叫人气愤的是索绰罗答应竟然得了封号,以后就是淑答应了。 太后听到消息倒是高兴,这余莺儿是个争气的,这么快就有孕了。当即就让春貌准备金银绫罗燕窝补品等物,让奚峤给余莺儿送去。 奚峤特地进正殿里跟太后谢恩后,才带着东西往钟粹宫去。 第20章 送赏 还真是别说,钟粹宫这地方真是安静,或者该说整个东六宫都安静。 皇帝的嫔妃大都集中在西六宫,华妃的翊坤宫,齐妃的长春宫,丽嫔的启祥宫,敬嫔的咸福宫都是西六宫的地界,而东六宫只有景仁宫里住了皇后,其余宫殿全都是空的。 等到甄嬛等人入宫了,东六宫里延禧宫住了安陵容富察贵人等。 象征着满蒙联姻的博尔济吉特贵人住到了钟粹宫,其它宫殿承乾宫和景阳宫一直都是空置状态,永和宫是太后前居所,更是无人敢住。 钟粹宫后殿名叫景和殿,面阔五间正间开门,左右两侧有配殿,庭院宽阔采光好。是个不错的地方。 奚峤到的时候余莺儿已经收拾妥当了,“奴婢见过庄小主。” 余莺儿连忙扶起她,“姐姐、春容姐姐这是做什么?咱们哪里用得着这些虚礼?” 奚峤浅浅一笑,“礼不可废。太后娘娘听闻小主有孕十分欣慰,特命奴婢前来给小主送赏。还请小主收下。” 余莺儿只扫了一眼便命人收下,“还请姐姐回去替我谢过太后娘娘厚赏。姐姐可忙,若是不忙陪我喝盏茶聊聊天吧,我这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不真实。” “小主若是不嫌弃,奴婢愿意陪小主说说话。” 余莺儿喜的跟什么似的,“你们都退下吧,小乐子守着就好。” 三个宫女依言退下,屋里屋外除了门口的小乐子,就只有姐妹两人。 没有外人在,余莺儿顿时就扑进了奚峤怀里,“姐姐,我、我是答应了!” 她言语颠倒的说起了今天的事情,“……我一直记得姐姐跟我说的话不敢出风头。所以才把索绰罗氏推出去了。皇上夸了我一句,就赐了淑字给她。” 这孩子有进步啊! “做的很好,咱们小主进步很大。” 听到姐姐的夸奖,余莺儿脸上露出笑容,“太医来给我把脉的时候我紧张的汗水都出来了,幸好幸好。” 奚峤拍拍她的手,“小主无需如此,难道小主还信不过我吗?” 余莺儿立即坐直了身体表示自己当然信,“就是、就是头一次这什么……心里总是空的。” “那小主可要努力习惯。明日又是初十,该去给皇后请安了,景仁宫中定然会有不少嫔妃垂询,小主若是一脸心虚之相,旁人定然会生疑从而引出诸多事端。” 余莺儿皱眉,“那我到时候就装害羞,她们一说话我就垂下脸。” “也是个法子。”奚峤轻笑一声,“可是小主为什么要心虚呢?便是小主你亲口否认没有怀孕,所有人也只会当小主是欢喜傻了而已。太医院脉案记录白纸黑字已经写下答应小主您有孕月余了。” 余莺儿恍恍惚惚,好像除了她自己和姐姐还真是没人会相信她是假孕。 太后命人送了赏,皇后、华妃、齐妃等高位嫔妃也纷纷让人送来赏赐,剪秋进来瞧见奚峤在,眼中轻蔑的神色一收“倒是不想春容姑娘也在。” “太后娘娘担心庄小主年纪轻知事少,命我多嘱咐几句。” 第21章 淑答应逝 剪秋点头将皇后的赏赐给余莺儿,“旁的也就罢了,这血燕乃是燕窝之中的极品最为滋补,历年来产量极少,今岁尤甚,总共也才二十六盏。皇上孝顺全都送到了寿康宫,太后又赏给皇后娘娘的。” 这倒是真的,内务府送来的时候奚峤也是看着的。太后疼皇后,收到之后就让人给皇后送了十六盏去。 “嫔妾谢皇后娘娘厚爱,还请姑姑代我转达谢意。”余莺儿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好东西,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奚峤若有所思的瞟了一眼这六盏血燕,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剪秋走的时候,奚峤也跟着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她的手腕上多了一副贵重华美的金镶翡翠手镯,筷子粗细的赤金镯身上镶嵌了一圈满绿的冰种翡翠珠子,绿滢滢的又冰又透格外精致好看。 回寿康宫去复命的时候,奚峤特别真诚的感激了一番皇后,“皇后娘娘贤德,把太后赏的血燕分了六盏给小主补身。”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皇后的确不错。” 出了正殿,奚峤叫来青竹,“稍后找机会去见见小乐子,让他告诉庄小主:珍贵之物不可尽用。” 青竹不解其意,只是点头应下。 宫中喜事不断,就在余莺儿曝出有孕的第四天,欣常在也被诊出喜脉了,太后乐的笑不拢嘴,连忙让春貌去送赏。 然而,春貌前脚刚走,后脚春仪就慌张的跑进来,“娘娘,淑答应在慈宁宫花园外摔倒见红了。” 什么!众人一惊。 自从淑答应搬到春禧殿后,每三日便要来寿康宫一趟,今日正是她来的时候,太后甚至都命人准备了她喜欢的糕点果子。 “怎么回事?快让人去请太医,淑答应现在在哪?”太后着急的扶着孙竹息的手就往外走。 “回娘娘,已经让人去请了,奴婢让人将淑小主抬到了咸若馆里。”咸若馆是慈宁宫花园里的一处宫殿。 一行人急忙忙的就往不远处的咸若馆去,刚出了寿康宫宫门就看到慈宁宫花园外有一滩还未干涸凝固的血液,往里走去咸若馆,隔得远远的便能听见淑答应的痛呼声。 太后带着孙竹息进了内室,奚峤便留在了外面询问当时的场景,多人异口同声的说淑答应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滑就摔倒了,并无人推搡,也无异物。 奚峤又立即去看了现场,那滩血附近的地面倒也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被人动手脚,粗糙的地面上既没有油脂也没有滑石粉之类的东西。 但淑答应自有孕来一直都很谨慎小心,就连鞋都早换成平底绣花的了,怎么可能平地直躺躺的摔下去? 地面没问题,人没问题,有问题的就只能是鞋了。 她快速折返回咸若馆找淑答应的鞋,却发现只有一只在。 一问,宫人们俱都不知,“奴婢等人当时只顾着将小主抬到室内救治,倒是没注意鞋掉哪里去了。” 此时,内室里端出了一盆盆血水,显然淑答应已经小产了。 太后阴沉着脸带人回了寿康宫,奚峤上前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奴婢在慈宁宫花园门口到咸若馆的那条路上找了三遍都未曾找到淑小主的鞋,据淑小主的宫女说,淑小主为了稳妥穿的是绣花的平底布鞋,其上并未缀珠玉宝石。” 一只没有镶嵌珠宝的绣花鞋谁会捡? 第22章 难产 太后拨弄着手里的佛珠,“让人去查淑答应出事的时候有哪些人经过慈宁宫花园。” 芳贵人当初小产也是因为摔倒伤胎。 太后虽然下了令,但这事却无果而终。许是因为慈宁宫里住的太妃不少,伺候的宫人杂乱繁多无处可查,又或许是查到了不该查的人身上。谁知道呢,谁在乎呢。 哦,淑答应在乎。 可她在乎又如何? 失了孩子,她也只能伤痛哭泣而已。 余莺儿前来看望索绰罗氏时,她躺在床上形如枯槁不复之前的鲜妍娇媚。 这模样着实把余莺儿吓了一跳,心中更是庆幸自己有姐姐处处为她筹谋算计,坚定了要乖乖听姐姐话的决心。 “淑姐姐,”余莺儿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这才几日不见姐姐怎么就、就成这副模样了?可是伺候的人不用心?” 索绰罗氏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多谢妹妹来看我。” 她面色凄然的笑了笑,“如今满宫的人都避我如蛇蝎,也就妹妹还愿意来我这了。”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同出太后娘娘宫里,自然比别人要亲厚。况且姐姐以前护我许多,我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 她对索绰罗氏是真的有情谊的。 她拉着索绰罗氏的手,绞尽脑汁的说着安慰的话,“我知道姐姐失了孩子难过,可姐姐一定要振作起来呀。这宫里没有恩宠活不下去的,姐姐想想家中父母。你不能叫他们也失了女儿呀。” 索绰罗氏神色凄然,“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自从小产到现在一直下红不止,药一碗一碗的灌也不见成效,流血反而一日比一日多。妹妹,我怕是活不成了。” 说着索绰罗氏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余莺儿吓的心脏都漏了一拍,难怪她一进来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淑姐姐……” 她低声唤了一声,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现在还能说什么,她头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索绰络氏到底没能熬过去,在六月中旬的时候便去世了。 奚峤特地去瞧过她,还在太后跟前为她求了太医院左院判诊脉,最后只得了一句体内活血之物淤积已回天乏力了。 只这一句,奚峤便知道算计了索绰罗氏的必定是皇后无疑。 这是她头一次直面后宫的残酷,也是第一次亲眼看着一个花季少女枯萎凋零,好几日里她的心情都格外沉重。 左院判诊断之后,她曾悄悄给索绰罗氏喂下一枚解毒丹,但也不过是延长了她半个月的生命而已。她流血过多,身体机能已经彻底失效了。 索绰罗氏去世后,皇帝追封她为淑常在,此事便翻篇了。 宫中死了一位嫔妃并未溅起浪花,反而是曹贵人受惊早产让整个后宫都震动了。 受惊! 早产! 便是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到了异样,曹贵人是宫里出事的第三个孕妇了! 前面两个一个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一个香消玉殒魂入九幽。就是不知道曹贵人的结局是什么。 不少人心怀恶意的揣测,只怕是一尸两命母女俱亡的可能性更大吧! 第23章 双流产 曹贵人疼了三天三夜,终于生下了一位孱弱的公主。 她也因难产而伤了身体再不能受孕。 而在曹贵人生下公主的前一天夜里,欣常在和庄答应这两位宫妃竟然在梦中诡异的流产了! 太后皇帝震怒命人彻查。 可惜,查了一圈后竟然毫无所获。 然而到了晚间太后要就寝时,奚峤捧着一个匣子面色憔悴的求见太后。 太后面色沉重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三盏血燕。 啪的一声合上匣子,太后神色衰败的闭了闭眼,又是宜修! 奚峤嗓音嘶哑的禀告自己查到的东西,“庄小主被淑常在小产后的下红之症被吓到,半月以来都见不得红色的东西,血燕便也被束之高阁未曾食用。昨日庄小主从启祥宫回去后面色不好,宫女忧心皇嗣便拿了血燕炖给庄小主吃。” 孙竹息接着她的话说了一句,“娘娘,欣常在入睡之前用了一盏乌鸡阿胶汤。那剩余的阿胶奴婢取回来了。” 太后心气不顺的问她,“里面加了什么?” 孙竹息看了跪在地上的奚峤一眼,“阿胶里加了麝香,血燕里加的红花。” 太后怒摔血燕盒子,“好哇,不愧是哀家亲自选出来的皇后!当真贤良淑德!” “娘娘息怒。”孙竹息与奚峤同时道。 太后抚着心口喘气,“息怒?要哀家如何息怒?前后四个皇嗣啊!不到半年时间,就有四个皇嗣折在了皇后手里!你们要哀家如何息怒?” 奚峤眼眶发红,跪在地上叩首,“娘娘,庄小主福薄未能留住皇嗣怨不得旁人。” 太后惊讶的看着她,随后心里又是一阵感动,这丫头倒是一心为她为乌雅氏。 竹息也跟着道,“太后,皇后娘娘只是一时魔怔而已,以后您受累耐心开导开导,皇后娘娘定会改正的。” 看着两个忠仆,太后稍稍平复了怒火,“起来吧别跪着了。命人去叫皇后来,就说哀家旧疾复发请皇后来侍疾。” 她又将奚峤叫到跟前,“哀家必不叫庄答应白白受委屈。” 奚峤神色坚毅的看着太后,“庄小主能侍奉皇上已是三生有幸并不委屈。万不可庄小主的存在使娘娘与皇后娘娘生出嫌隙坏了感情。奴婢侍奉娘娘多年,蒙娘娘恩德方才有了今日,不论是谁都比不得娘娘在奴婢心中的地位。” 太后心中欣慰,“你是个好的哀家一直都知道。去挑些好东西,明日一早替哀家去看看那孩子。” 等奚峤离开后,太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转头看向孙竹息,“竹息,你觉得春容的话能信几分?” 孙竹息并未断言,而是说起了欣常在的阿胶,“奴婢到缓福殿的时候,华妃正在询问欣常在吃食。是春容急忙忙的走进来打断了华妃问话,言说庄答应那边有异常,请华妃娘娘前去彻查。” 太后放心几分,若春容心存怨恨,只需不管不问顺水推舟便能将皇后的手段现于人前。 “皇后到了便让她去小佛堂里跪着吧。”宜修也该吃些教训。 “是,奴婢明白了。”竹息上前扶着太后躺好,“娘娘您快歇息吧,这三日为着曹贵人等三位小主的事您受累,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伺候太后睡下,孙竹息退出寝宫。 看着垂首侯立的奚峤,孙竹息无声轻叹,“可是想去看庄小主?” 奚峤含泪点头,“还请姑姑通融,我、我怕她想不开。” “既然想去那便去吧,好好宽慰小主,小主的福气在后头。” 第24章 罚跪 出了寿康宫,奚峤脸上的悲伤消失无踪, 小乐子见到奚峤满脸都是愧疚悔恨,“春容姐姐……” 奚峤抬手止住他想说的话,“那些手段隐秘非常,莫说你便是我也想不到。这事莫要再提了,叫小主听见也不过徒增伤悲。” “嗳,我听姐姐的。”小乐子摸了一把脸,开始汇报自己的工作。 “我这些天里把后殿的人摸的都差不多了,锦双对玉两个是内务府特地拨来给小主的,倒是没有跟宫外的人接触。其它人多少都收过别人的银子。尤其是掌事太监林公公,几次三番偷摸去翊坤宫。” 余莺儿是答应,按理只能有两个宫女一名太监伺候,但这后殿还有东西配殿,都是有相应的洒扫宫女太监的。这钟粹宫目前又只她一人居住,宫女太监可不就使劲的往她跟前凑吗? 奚峤颦眉,“无妨,由着他去吧。锦双对玉先别着急着用,仔细查查她们跟端妃皇后宫里有无牵扯。” 她就不信了,以端妃那阴暗的心思和皇后狠毒的性子,竟然会不往钟粹宫里塞眼线。 她将腰间的荷包给小乐子,“别吝惜银子,趁这段时间好好查查。若是人鬼不明,今日之事来日还会重蹈。” “是,姐姐放心,我一定将人查得清清楚楚。” 奚峤入了内室去看余莺儿,她今日演了一天戏许是累了,这会儿已经睡熟。 宫女珍珠上前来见礼,轻声问,“春容姐姐,可要唤醒小主?” 奚峤摇头,只撩起纱帐看了一眼,见她睡得香甜便转身出了内室。 出门见小乐子还候着,便跟他说,“我奉命前来探望小主无恙便是好事。你们近身伺候的人也要精心些,小月也得好好伺候。你们也该累了都去歇着吧,庄小主醒来后与她说一声我来过便好。” 小乐子四人连声应下。 看着这三位宫女,奚峤眸光一闪,面色肃然的看着她们道,“按规矩庄小主身边只能有两个宫女侍奉。以前小主有孕主子们开恩不计较,但如今是不能了。你们且商量商量,哪两个留下吧。” 三人对视一眼又默默的垂下头。 小乐子眼睛一亮,别有深意的看了珍珠一眼,这个宫女是小主从养心殿带出来的,家里有能力她自个儿的想法也不少,未必乐意一直伺候小主。 奚峤回寿康宫的时候,小佛堂里灯火通明,皇后的心腹剪秋候在门外,显然,这位皇后娘娘被太后罚跪了呢! 奚峤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 要说这位也是个可怜人,可是总不能因为你死了儿子就让所有人都不能生吧? 好家伙,典型的我淋过雨别人也不准打伞。 对了,春容可一直都恨着这位呢。 大阿哥之死错综复杂,伺候之人不精心以致大阿哥吹风发热是其一,但是这绝对不是主因。 况且大阿哥已经三岁了,乳母几乎不再近身伺候,可吴氏还是被牵连杖责。 三十棍,被人关照过的狠打冲着要人命去的那种。生生打碎了吴氏的脊骨、盆骨还有大腿骨,她是被活活痛死的。 那哀嚎痛呼声,一直萦绕在春容耳边,她午夜梦醒时总能听到。 春容对皇后的恨,便是如此一点点加深的。 第25章 庄常在 皇后失子没胆子怪罪对孩子漠不关心的丈夫,一时又对将大夫全都带走的嫡姐无可奈何,便只能拿伺候大阿哥的下人泄愤。可那些伺候的人何其无辜呢? 奚峤细细思索过,皇后最在乎的是什么呢? 是她皇后的宝座,是正室嫡妻的名份,是皇帝的爱意,是她那早逝的儿子。 皇后这个位置只要太后在,便无人能撼动。 正室倒是正室,就是可惜了不是原配而是续弦,这点可以利用,定能戳到皇后的痛处。 皇帝的情谊那更是可笑,先不说纯元皇后和她的周边,便是皇帝对华妃那也是有几分爱意在的,可对皇后就真是只剩下面子情了。 痛脚很多啊,就是得找个人出手。 奚峤洗漱完后躺在床上思索,鼓动皇帝把三阿哥记在纯元皇后名下的可能性有多大。 嘿嘿,这事要是真成了,那皇后还不得气得吐血?元后嫡子的身份可比继后之子要高啊。 在自己手里讨活的蠢货压在了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头上,啧,那滋味一定很酸爽。 第二日,太后以谋害皇嗣为名将慈宁宫里的两位太嫔废为庶人,在后宫里放言欣常在和庄答应两人流产是此二人所为。 为了安抚两位受害者,还下了懿旨将欣常在晋为贵人,将庄答应晋为常在,又命人厚赏赐下诸多补身之物。 同时,太后身体抱恙皇后娘娘至纯至孝请命在寿康宫里侍疾,彻底将后宫宫权交付给了华妃、齐妃二位娘娘。 景和殿,假孕小产的余莺儿欣喜的拉着奚峤的手臂,满眼都是对姐姐的敬佩信服,她真的成常在了呢! 奚峤摸着她的秀发,“收敛着些,你身边这些人也只小乐子信得过,万不可露出端倪。” 余莺儿一脸无所谓,“可是我已经是常在了啊,就算我生了皇子也不过连升两级成为贵人而已,可如今我就已经是常在了。我这性子就是该高兴的嘛!” 奚峤一时竟无言以对,“行吧。” 陪她说了会儿话,奚峤出了内室将小乐子叫到跟前,“庄小主如今升了位份,身边还可再添两名太监。我已经跟内务府打过招呼了,这人员由你定了后报上去即可。” 日后余莺儿身边的太监便以小乐子为首。 小乐子get到这话的潜在意思,眼睛放光的甩袖打千,“多谢姐姐提携,多谢小主信赖,奴才一定尽心尽力。” 奚峤拿出一锭十两重的金锭放到他的手心,“小乐子,你我相识已有五年,永和宫那些日子咱们也算是相依为命熬过来的。我的为人如何你心中有数,好好跟着小主,小主不会让你没下场,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小乐子本想拒绝这锭金子听了这话后却双手握紧了它,“我这条命早该绝了,有幸遇到姐姐和小主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奚峤笑了起来,“昨晚孙姑姑跟我说小主的福气在后头,今日我也把这话送给你。” “去吧,好好寻摸两个干净又得用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景和殿,对玉和锦双正在室外擦窗户,珍珠在室内坐着发呆。 在太后身边狐假虎威是很爽,但就一点不好,调动宫女不方便。 春容入宫十多年,苦心经营的人脉也不算少。 但她不敢轻易动用这些人,否则一旦被太后和孙竹息嗅到了味道,她和余莺儿就都得受苦了。 还是得要寻个机会,光明正大的从寿康宫高升出来才好。 有品级的掌事姑姑怎么着也要比宫女强。 在太后身边再受人敬重,也不过是虚架子,正所谓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手里有权比面上有光强。 回寿康宫的时候,皇后正在小书房里抄写往生经。抄一卷剪秋就焚一份,这是太后命皇后给那四个未能降生的皇嗣抄的。 稍晚些的时候,奚峤凑到孙竹息身边问她,“姑姑,我有一事不解。皇后娘娘为何这些年来再未遇喜?” 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孙姑姑没隐瞒,“皇后娘娘生大阿哥的时候伤了身子。” “太医院中皆是国手,若是细细调理未必不能再有孕。虽皇子皇女都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可隔着肚皮的到底不如亲生的。姑姑您说呢?” 孙竹息叹息一声,“你能想到的太后还能想不到?早年间太后便命章太医为皇后调理,可整整三年的时间却未有好转。” 三年,也不算短了。 “章太医虽医术高超,可医术无止境,章太医不能治好娘娘,民间专攻不孕之症的大夫未必也不行。” “左不过就是几句话的功夫而已,让下面人去寻便是了。若是有幸能调理好皇后娘娘的身子,那便是功德无量的好事,若是不能也不过就是费些口舌和银钱而已。” 孙竹息诡异的有点心动。 几天之后,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就有命妇递牌子请求进宫探望生病的太后娘娘。 而后寿康宫里的药味就连长街上都能闻到,倒是跟太后病重这话对上了。 皇帝知晓后也火急火燎的跑来探望,生怕老娘有个万一。 却不想太后脸色红润身体健康,倒是皇后一脸菜色,眼下乌青甚重,活似食铁兽成精。 也幸亏皇后不知皇帝心内腹诽,否则定要气极吐血的。 又苦又涩的药汁子一日三次一次两碗的往肚里灌,还要跪经抄书,正常人谁受得了? 反正皇后快受不了了。 皇帝看望完太后确定她无大碍后便走了,留下皇后继续受苦。 直到7月下旬曹贵人的小公主满月宴,太后才发慈悲停了皇后跪经抄书,只是仍旧让她喝调理身体的药,“章太医也说,好生调养两三年会有再孕的可能。” 皇后脸色不好,“姑母,我今年四十了。” 太后哪里不知道,不过就是想要借此逼迫罢了。 “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需要一位皇子,宜修,你且自己衡量吧。” 你若是不想生不能生,那就让别人生。 皇后衣袖下的手指陷入掌心嫩肉,这些天受的磋磨折腾在一点点的侵蚀她的理智,太后此刻的话就好似火星,彻底将她点燃。 “姑母既然明白,就该知道我所作的一切就是为了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三阿哥是皇上长子保他成为储君,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便能保住荣华富贵。” 所以,为了保住三阿哥的地位就对其它怀孕嫔妃狠下毒手? 第26章 庄贵人 太后气急,含怒一掌拍在了桌上,“那些孩子和三阿哥都是皇帝的子嗣,岂容你这样残害!宜修别忘了你的身份。皇后这个身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由不得你的一己之私!” 皇帝四十有三,膝下却只有三子二女!这是何等的荒凉。 皇后此时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该不该做的也都做了,姑母难不成还要为了那些小孽种废了我?不,你不会的姑母,你一心想要保住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的地位,你不会允许我被废的。” 看着已有疯魔迹象的皇后,太后被气得心口发闷,她抬手颤颤巍巍的指着皇后,想要训诫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 没错,她不会容许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出废后,皇后摸准了她的脉络。 皇后怡然不惧太后发黑的脸色,得意的勾了勾唇,“皇额娘,儿媳还要去主持小公主的满月宴便先告退了。” 待皇后离开,太后面露伤感的看着孙竹息,“竹息,哀家真是老了没用了,已经弹压不住皇后了。皇帝的子嗣不知要折多少在她手里,哀家、哀家……对不住列祖列宗。” 竹息为太后轻抚后背顺气,“皇后娘娘行事的确偏激。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子嗣一事,奴婢想着若是将三阿哥记在皇后娘娘名下,皇后娘娘是否会解开心结?” 哪知太后摇头,“你不了解皇后,她如今的手段是越发狠辣了。她连纯元都能……” “不过是料定了哀家会保她,所以行事才会越发没有忌惮。一旦将三阿哥记在她的名下,为保三阿哥能日后能登上皇位,她必会更加狠绝,只怕到时候皇帝膝下除了三阿哥再无男嗣啊。” “这……”孙竹息一时失语,皇后当真是无所畏惧啊,感叹间孙竹息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小宫女们议论皇后是继后之事。 她忽然眼睛一亮,“娘娘,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可还有一位皇后呢!” “纯元!”太后唇边顿时有了笑意。 “当年阿柔进府夺了宜修的嫡福晋之位,宜修便恨毒了阿柔。宜修寄厚望于三阿哥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将三阿哥记在纯元名下,以宜修对纯元的恨意必不会再费心辅佐三阿哥。如此一来,便只能在皇帝的其它皇子中再择一人。” 竹息也笑了起来,“是呀太后,四阿哥生母卑贱为皇上厌恶,五阿哥被其母牵连不得圣心,皇后娘娘无人可选便只能让后妃们承宠有孕平安诞下皇嗣。” 主仆两个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快快让人备些清爽的小菜和绿豆百合粥,哀家要去养心殿。” 有了想法和目标的太后精神奕奕,“正好也能跟皇帝说说选秀的事。” 与太后寝宫一墙之隔的花坛旁,用精神力偷听到这段谈话的奚峤也欣喜不已。 孙姑姑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啊! 唔,皇后娘娘,但愿你喜欢这份礼物吧。 皇后喜不喜欢奚峤不知道,她只听说景仁宫跟内务府要了不少瓷器玉件。景仁宫里的掌事太监江福海忙上忙下好几天都没见着人。 皇帝将三阿哥记在纯元皇后名下这事是跟选秀的消息一起放出来的。 只不过元后记名嫡子可不是玉碟上添那一笔就足够的,还得要请了皇室宗亲和乌拉那拉家族的人前来做见证,而后三阿哥还得祭拜行礼等等好一通麻烦。 齐妃早就哭晕在了长春宫,她好好的儿子竟然成了纯元皇后的,可惜宫中无论是太后,皇帝,还是皇后都不想理会她。 不同于剧情中皇后装病,这次皇后是真的病了,被气的。 宫权,子嗣,宠爱全都成了泡影,换谁谁病。 华妃被委以重任,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带着宫人忙里忙外还自掏腰包补贴内务府,发誓要将首次选秀举办的盛大又圆满。 选秀之后又是安排宫室布置居所派遣宫人等等事务,总之七月下旬到八月底华妃忙的不可开交。 而余莺儿则在这段时间里低调侍寝并服下孕子丹。 并在九月初新人进宫前成功诊出滑脉,只是脉象尚且只有月余。 她立即派人通知了太后皇帝和皇后,太后自然喜不自胜,当即就命人送了厚赏。 皇帝更是直接给升了份位,提了余莺儿为贵人让她享嫔位份例并赐了步辇代步,估计也是被前面几个摔倒滑胎的孕妇吓出阴影了。 而皇后,皇后还在病中呢! 有孕的赏和晋位的赏隔了大半天才送来。 余莺儿等到了华妃的赏赐后,就坐着步辇到了寿康宫里谢恩。 太后对她很满意,特意命了奚峤也来殿里陪着。 余莺儿见恭维的好话说的差不多了,期期艾艾的看着太后道,“其实嫔妾过来还有一事想求娘娘。” “嫔妾年轻不知事,前次被人害得小产到如今都还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故而想求娘娘指一位老练稳妥的姐姐给嫔妾。” 说着她特别意有所指的看向奚峤。 太后瞧见她那大咧咧的动作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怪罪倒是没有怪罪的,反而有些好笑。 这庄贵人侍奉了皇帝许久却还是以前那副天真无害的性子,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好懂的很。 这样的人怀着皇嗣,太后真是担心她什么时候又被人害了去。 “罢了,哀家知道你与春容感情好。就将春容给你吧。” 说着她转头看向孙竹息,“到底是哀家身边的老人了,侍奉了哀家十来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去跟内务府说一声将春容提为五品掌事姑姑,即日起便去钟粹宫照顾庄贵人孕事。” “奴婢拜谢娘娘。”奚峤跪下谢恩,又说了好些表达不舍的话,而后才下去收拾行李带着青竹离开。 回了钟粹宫,余莺儿迫不及待的就拉着奚峤去看她提前让人布置好的房间。 这房间是后殿正殿的耳房,倒是比奚峤在寿康宫的房间要大。 房间里的家具都是用的好料子的,摆件也不是便宜货。尤其是那一架玉屏风更是贵重。 这屋子,便是住个贵人小主也不委屈。 “多谢小主费心,我很喜欢。” 余莺儿笑得眉眼弯弯,“姐姐喜欢就好,也不枉费我拉着小乐子布置了大半天。” “小主可要改称呼了,要么叫我姑姑要么叫我春容。” 奚峤扶住她往外走,“小主先去歇歇,太后允了小主用小厨房,我带人去内务府走一趟,晚上我亲自给小主炖银耳羹。” 第27章 新人 余莺儿无所谓,反正只要姐姐时刻陪着她就好,一个称呼而已不算什么。但是去内务府干什么? “内务府那么远叫底下人去一趟就好了,姐、姑姑何必自己受累?” “小鬼难缠。小主有孕在身,日后要麻烦内务府的时候不会少,提前去上下打点一番,看在银子的份上小主但凡有所求内务府必会在能力之内满足。” 余莺儿不瞒的瘪嘴,“我都有孕了还要去巴结内务府那些个拜高踩低的!这个主子当得真是窝囊。” 奚峤拍拍她的手,“倒也不是巴结,小主有孕内务府自然不敢轻慢,只是小主须知物有三六九等,同是银耳拿到手里还有大、小、碎屑之别呢。” “再一个,若是有人想借内务府之手往钟粹宫里塞脏东西,他们得了咱们的好多少都会拦一拦,便是拦不下也总会隐晦的提个醒。” 余莺儿听得都懵了,竟然还能这样啊! “皇上赏了我一匣子宝石,姑姑拿那个去吧。”既然是打点出手自然不能小气。 奚峤满意的点头,让青竹跟在余莺儿身边跟锦双一起照顾她的起居,然后带着小乐子往内务府去。 路上小乐子说起了宫女对玉,“姑姑神机妙算,那对玉跟延庆殿端妃的大宫女吉祥是同乡。姑姑你言明要遣退一人后,对玉就坐不住了趁着天色跑去找吉祥商量。” 奚峤哂笑一声没再提这茬,“前殿里的人如何?小主如今是贵人,身边可以有四名宫女四名太监,若是有身家背景都干净的倒也能省些事。” 小乐子顿时就笑了,他就知道姑姑会问这个的,早早的就摸清楚了。 “前殿里有太监8名,宫女8名,其中掌事的林公公和他三个徒弟是华妃娘娘的人,东来是皇后娘娘的人,小喜子小连子目前没查出来,还有一个才分来的小路子,年龄太小才10岁不当事儿。” “宫女里两个跟对玉接触过,一个跟珍珠有过来往,还有一个跟景仁宫的绘春熟识。” 听到这阵容,奚峤忍不住笑了,“这可真是看得起咱们小主。” 说话间已经到了内务府,一匣子上等的宝石送到黄规全手里,景和殿要的东西眨眼功夫就备好了,甚至还有一份嫔位的份例,“有劳姑姑带回去了。” 奚峤满意黄规全的识趣,“多谢黄总管了。黄总管办事就是周全,难怪华妃娘娘格外倚重。” 黄规全眼皮一跳,这春容姑姑什么意思? 奚峤凑近了将一锭十两的金子塞到黄规全的手里,“庄小主有孕在身觉浅眠多易惊醒,还请黄总管帮忙在华妃娘娘跟前美言几句。” 黄规全顿时就笑开了,“姑姑您客气了。庄小主这胎上到太后皇上,下到咱们这些个伺候的个个都紧张着呢。华妃娘娘对小主也格外关怀时常垂询,娘娘知晓小主辛苦定不会让你旁人去钟粹宫里打搅。” 奚峤也笑了起来,“那我就替小主谢过黄总管了。小主身边离不得人,我就先告辞了。” “姑姑慢走。” 等奚峤离开了,黄规全的徒弟不解的问他,“师父这春容姑姑是个什么意思?奴才品了半天也没品出个味来。” 黄规全冷哼一声用力一敲他的巧士冠,“蠢钝如猪!这位是让咱家在华妃娘娘跟前进言,把那原本安排在钟粹宫前殿东配殿里的博尔其吉特贵人挪走呢!” 小太监啊了一声,“那这……” 黄规全抛了抛手里的金锭,“谁还跟金子有仇怎么的?去,把那对翡翠耳环拿上,咱们给华妃娘娘请安去。” 翊坤宫中,黄规全将华美金贵的耳环献上去,华妃一眼便相中了,高兴的夸黄规全,“你这差事办的是越发的好了。” 黄规全躬身赔笑,“哎哟,那也是娘娘您调教有方呐。” 华妃得意的一扬眉,“说吧,这会儿来有什么事。” “娘娘您神机妙算,奴才的这点儿小九九难逃您的法眼。” 黄规全笑的谄媚。 “这庄贵人这么快有孕着实出乎人意料,奴才特地前来跟您讨主意呢。” 听到庄贵人有孕华妃心里不痛快,冷哼一声道:“主意?什么主意?那余氏刚出月子就有孕这胎能保多久还不一定呢。本宫权且看着便是了。” 黄规全应是,“那,娘娘您看可要将博尔其吉特贵人挪出钟粹宫?” “嗯?怎么个说法?”华妃转头看黄规全。 黄规全压低腰身,“娘娘您想啊,眼下庄贵人是宫里唯一的孕妇,前面芳贵人欣贵人等人的龙胎都没能保下,庄贵人这一胎皇上定然看重,说不定还会时常前去看望。” “按照规矩庄贵人有孕是不能侍寝的,若是钟粹宫无别的嫔妃也就罢了,可一旦博尔其吉特贵人入主,那可不就要便宜博尔其吉特贵人了!” 华妃一听还真是这样,当即就道,“那就让博尔其吉特氏搬出去,离得远远的才好!” 黄规全笑眯眯的连声应是,“那您看往哪里挪呢?” 华妃想了想,“把她挪到春禧殿去,正好慈宁宫里有蒙古太妃。” “娘娘英明,奴才这就命人去办。” 九月中旬,新嫔妃们陆续入宫。除了博尔其吉特贵人被挪到了春禧殿外,其余嫔妃的住处一如剧中。 宫中多了新人并没有影响到钟粹宫,余莺儿心情很好的窝在后殿里养胎,整日里只负责吃喝散步、跟锦双青竹玩闹便是,其余烦心事自有奚峤和小乐子给她料理了。 景仁宫中,皇后正听着剪秋说着甄嬛,“那莞常在的容貌着实太像了,娘娘不得不妨。” 皇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像才好呢!越像生的孩子才会越得宠,才能压过三阿哥那个蠢货!其它人如何?本宫身边也该有一两个帮手。” 剪秋笑了起来,“包衣佐领夏威之女夏常在,容貌明艳性子直爽,对娘娘格外敬仰推崇。另还有富察贵人,她与娘娘同为满军旗贵女,言语之间很是亲近娘娘。” 皇后满意的点头,又将话题扯到了甄嬛的身上,“甄氏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本宫实在厌恶她那张跟姐姐一模一样的脸,等她替本宫生下皇子后,她也就没用了。” 说到皇子,剪秋脸色凝重,“娘娘,钟粹宫里有春容,我们的人近不了庄贵人的身,送去的那些好东西只怕也不会见效。” 第28章 安答应 皇后面色一沉,“太后摆明了是在防本宫,又是调理喝药又是将三阿哥记在姐姐名下,本宫若是做的太过只怕会被迫生病闭宫修养。” 太后的确不会废了她的皇后之位,可只要皇后之位她手里对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而言便足以。 “娘娘,庄贵人出身低贱,她的孩子也不过就是另一个四阿哥而已。咱们便是容她生下来又如何?娘娘如今还不能失了太后的扶持啊。” 皇后眼中闪过狠意,“本宫自有打算。” 碎玉轩里,小乐子奉命去给甄嬛送赏,送的是一对内造的汝窑长颈花瓠。 小乐子走后,甄嬛问崔槿汐,“这位庄贵人是何许人?” 崔槿汐躬身道,“回小主的话,庄贵人原是太后娘娘宫中侍女。侍奉皇上后因孕晋封为答应,赐封号庄,居于钟粹宫。后来因些许变故意外落胎,太后娘娘怜她升为常在以作宽慰,上月又诊出喜脉,皇上便晋了庄小主为贵人。” 甄嬛有些惊讶,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也能当贵人。 站在旁边的浣碧却眼睛一亮。 延禧宫安陵容也听宝鹃说了余莺儿的上位史,她一直自卑于家世低微出身不显,在嫔妃和宫女面前颇有些抬不起头之感。 此时骤然知晓宫中竟还有宫女出身的贵人小主,低落的心情稍稍回缓,还未见面便在心中对余莺儿生出了好感。 她抚摸着盒子里精美华贵的金簪,这簪子做的是颤枝蝶恋花的式样。 其上嵌有嫩粉色的玛瑙珠子,垂下的流苏用的是米粒小珍珠。 虽用料并不是格外金贵但胜在做工极好,格外适合十七八岁的少女佩戴。 “收起来吧,请安那日我便戴这支金簪。” 钟粹宫,余莺儿看着库房里还剩下的一大堆内造御赐的东西,皱着眉头跟奚峤抱怨,“真是的,也不知道皇帝怎么老是送些内造的来,又不能吃又不能用的,损坏还得落个罪名。” 青竹好笑的将这些个瓷器摆件什么的装好放在安全的地方,“小主您可真是……奴婢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别的小主若是有这些还不喜得跟什么似的,偏小主您满心满眼的都是嫌弃。” 余莺儿瘪瘪嘴,“我也没说错啊!绫罗绸缎能裁衣,金银珠宝能佩戴,这画啊瓷器的能干嘛?” “能送人啊。”除了安答应那,其它新入宫的嫔妃处送的全都是御赐之物。 说起这个,余莺儿就想起了自家姐姐对那安答应的不同,竟然说此人保不准能成为她的帮手。还从她的妆奁里拿了一支内务府刚送来的步摇送去。 余莺儿不解,余莺儿有些吃醋。 新人入宫第二天,奚峤算着时间带余莺儿去御花园里散步,钟粹宫紧邻御花园,几步路的功夫就能赏景观花。 奚峤扶着余莺儿走在前面,青竹锦双紧紧的跟在身后。 九月的时节,桂花开的正好,御花园里四处都萦绕着香甜的桂花香。 御花园中风景极好,又有树木掩映,清风徐来携带凉意,体感温度十分合宜。 “倒是要比咱们宫里舒服些。” 余莺儿感慨一句,“姑姑,回头咱们也在钟粹宫里种些花草树木吧。” 虽然御花园很漂亮,但是余莺儿还是觉得钟粹宫里安全些。这到处都是人的,想要让她出个意外也容易。 奚峤无有不应的,“回头让小乐子去给小主要些好看易养的花草,再给小主搭个秋千。” 余莺儿眼睛一亮,这个好! 主仆几人有说有笑的,迎面就碰上了一个面生的小嫔妃。 瞧着这嫔妃清秀的面容和身上那过了时的妆花缎子的旗装,奚峤眸底的笑意一闪而过,安陵容。 安陵容见到余莺儿一行也有些诧异,只见对方眉目如画极尽妍美,小两把中间戴着珍珠碧玺的团福华胜,两侧簪了宝瓶花束式样的多宝花钗。 首饰虽只有三件,可却件件都贵重华美。 “延禧宫答应安氏见过姐姐。” 左右她份位低,先行礼总不会错的。 安答应? 余莺儿惊奇的打量了对方一眼,见她面容比她进宫前都不如,穿戴也简陋粗糙,一时有些没想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被选中。 “安妹妹免礼,我是钟粹宫的庄贵人。” 余莺儿拿出她营业式的假笑。 听姐姐的话有糖吃,这是余莺儿打小就刻在骨子里的信念,既然姐姐要她交好这个安答应那她自然要照做。 “安妹妹这是?” 她的态度很和蔼,安陵容的来的方向可不是延禧宫,而且她身后的宫女手里还捧着布料,该是从哪位嫔妃处出来的。 庄贵人? 安陵容有些惊喜,见余莺儿待她的态度又这般和蔼后心中更是温暖高兴。 “回庄姐姐的话,我刚去碎玉轩看望莞常在,正准备回延禧宫去。姐姐前来逛御花园?” 安陵容虽容貌只算小家碧玉但这一把嗓子的确好,声音清脆舒扬,好似一股清风。 余莺儿有点懂皇帝为什么选她了。 “是啊,妹妹若是不着急不如一道逛逛。御花园风景一年四时皆不相同,各种美妙也唯有亲身体会了。” 安陵容心动,她早想来逛逛御花园了,可惜她份位太低又不识人怕遇到高位嫔妃失礼受罚,这才一直按捺不来。 “姐姐所请妹妹不敢推辞,姐姐请。” 余莺儿就喜欢这种爽快人,“妹妹请。” 两人各怀心思都有交好对方的意思,一时倒也挺和洽的。 因余莺儿有孕,安陵容还特别懂事的放慢步子,走着走着便会询问一番是否要歇息。 余莺儿失笑,扶着肚子爽朗的道,“安妹妹这性子好生细腻体贴人,妹妹放心,我原也不是什么精贵人,这么几步路累不到我。倒是不想妹妹年纪轻轻竟这样会照顾人。” 说完,她瞥见一丛开得正好的嫩粉色月季,喜得吱哇叫了起来,手舞足蹈的表示要去摘花,“那花好漂亮,咱们摘些回去吧,就用那个白玉瓶子插着,一定很好看!” “哎哟小祖宗,你可别过去。我跟锦双去就行了。保管摘那最漂亮的给您插瓶。” 余莺儿歇了自己摘的心思,又见那月季有刺,生怕伤了她们脸色懊恼的道,“早知道就应该带小喜子出来的,女孩子皮肤嫩扎到可疼了。” 青竹闷笑一声,回头看着她道,“小主既然心疼我们,那不如把姑姑给您做的酥酪赏给奴婢和锦双吧。” 余莺儿瞪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下里没少尝姑姑的手艺,那酥酪可是姑姑单独给我做的!” 青竹和锦双噗嗤笑了出来,站在月季花墙前笑的东倒西歪。 第29章 宫规 安陵容看见她跟宫人笑闹的模样,心里一直绷着的那股弦也不由得一松。 甄姐姐与眉姐姐虽然待她亲近,可两人俱是大家闺秀,规矩礼仪极好。 在她们跟前她也须得端着规矩,进宫之后更是如此。生怕自己一有不慎失了礼叫旁人看轻笑话。 她看着余莺儿周身那散漫的气息,还有她身边人包容又无奈的模样,一时有些恍惚,心中忽而生起一个念头:庄贵人与她的宫女亲近的好似姐妹一般,也不知道她和两位姐姐是否有朝一日也能如此。 奚峤轻咳一声,“二位小主去前面亭子里歇歇吧,这花还得摘一会儿。” 余莺儿脸上的笑容一顿,赶忙放下手端正仪态,歉意的看着安陵容,“叫安妹妹见笑了,我也不常这样。就是见着妹妹觉得亲近,一时、一时……” 她大脑继续转动却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说辞。 安陵容笑得两眼弯弯,截过她的话头,“姐姐说的哪里话。姐姐是真性情,陵容喜欢都来不及,我扶姐姐去歇歇。” 搀扶人,非亲密之人绝不可,尤其是她还有孕在身。 余莺儿心里有些迟疑,但还是伸出了手,“那就有劳妹妹了。” 一行五人进了亭子里,奚峤假意看了看天色,对安陵容带着的两个宫女道,“小主喝安胎药的时间快要到了,能否劳烦安小主您身边的两位姑娘去帮帮青竹锦双。” 安陵容自然没意见。 奚峤感激的福了福身子,然后将两粒碎银子给两人。 两人瞧见银子格外欣喜,宝鹃想也没想的就收下了,菊清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下。 待亭子里只有三人时,余莺儿眨巴着眼睛看向她,“姑姑是有什么话要单独给安妹妹说的吗?” 安陵容略惊,也跟着看向了奚峤。 奚峤福了福身子,“安小主见谅,只是我瞧小主身边那位面相老实的宫女好似并非安小主陪嫁。亦非延禧宫之人,故而想要问问小主。” 安陵容心中一紧,“姑姑所言不错,菊清是碎玉轩的莞常在给我的。” 余莺儿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莞常在一个小小常在哪里来的权力决定宫女去留?她不懂规矩碎玉轩的掌事姑姑和太监也不懂?这些规矩便是刚刚进宫的宫女也该知道的,她们没提醒你?” 三连问问的安陵容都懵了。 奚峤脸色古怪的看着安陵容,“安小主,内务府派去教导嫔妃规矩的姑姑没教宫规吗?” 安陵容懵懵的,“芳若姑姑只教了宫中礼仪。” “芳若?”余莺儿大惊,“芳若可是御前的掌事姑姑,在宫中也就太后跟前的竹息姑姑能与她比。教导新嫔妃规矩之事如何也用不上芳若去啊?怎么会是芳若教导的你?这……” 奚峤在心底狠狠的夸了余莺儿一顿,“安小主,虽然我家小主的话不中听,但事实的确如此。嫔妃入宫前的教习姑姑由内务府分派,但内务府还管不到御前的人。” 安陵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是个什么出身她自己有数,芳若去的是甄府教导的是甄姐姐,她只不过是顺便而已。 安陵容小脸煞白,起身对着奚峤行了一礼,“多谢姑姑提点,陵容感激不尽。” 奚峤侧身避开,“安小主不必如此。菊清之事安小主最好亲自去一趟华妃娘娘的翊坤宫禀明。” 迎上安陵容不解的目光,她耐心解释,“皇后娘娘凤体欠安,一直都是华妃娘娘掌管六宫事宜。且先不说送宫女这事。就伺候的人数而言,以小主的位份身边只能有两名宫女一名太监伺候。” “虽宫中多有不利华妃娘娘的言论,但娘娘待底下人赏罚分明,将偌大的后宫打理的有条不紊从未出过乱子。” “小主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被有心之人恶意夸大传到娘娘耳朵里,怕是小主与莞常在都难逃严惩。” “与其如此,小主不如先行认错,娘娘保不准小小惩戒意思意思便是。” 安陵容闻言坐立不安,恨不得立马就去翊坤宫。 月季很快摘好,一行人一起离开御花园往东六宫而去。 分开之前,奚峤还不忘提醒安陵容一句,“延禧宫亦有掌事姑姑,小主不妨前去寻问一番。” 安陵容神思不属的点头。 回了钟粹宫,余莺儿迫不及待的问奚峤,“姐姐你不是说要拉拢安氏吗?” “怎么反而要把她推给华妃啊?那菊清不合规矩退回碎玉轩就是了,这要是惊动了华妃可就让安氏落了一个把柄在华妃手里了。到时候华妃捏着这个把柄还不得狠狠的驱使安氏啊?” 她小小的脑容量不足以支撑过于复杂的思考。 奚峤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润喉,“你可知为何安答应的教习姑姑会是芳若?” 嗯嗯嗯? 这个余莺儿还当真好奇的很。 “那是因为安答应中选后被莞常在接去了家里小住,她们两个共用了一个教习姑姑。那莞常在入了皇上的眼,若非汉军旗有个沈贵人了,莞常在入宫也该是贵人份位。” “你的帮手自然只能帮你,得先断了安答应跟莞常在的情分她才会全心全意的靠在你的身边。至于你的担心,华妃身边有丽嫔和曹贵人依附,对安答应未必看得上。” 奚峤眉眼弯弯:“华妃最是嫉恨有人与她争宠,而莞常在是这一批新嫔妃中唯一有封号的,本就惹了她不满,华妃定会借此机会惩戒于她。” 余莺儿眼睛一亮,虽然自家姐姐没有说尽算计,但她已经想到了! 宫中没有秘密,华妃惩戒莞常在的前因后果是瞒不住的。 莞常在受罚,即便嘴上不说,心中也定会对安氏生出芥蒂。 那安氏心思细腻有些自卑,面对莞常在的冷落怪罪,这天长日久的可不就是会把感情消磨没了吗? 奚峤勾了勾唇角,她的目的当然不止于此,安陵容可是会调香的,此去翊坤宫定然能发现欢宜香的秘密。 等到她备受冷落被人欺凌,想要给自己找个出路的时候,华妃这里便是她能看到、摸到的最佳路子。 剧中安陵容让人勒死了余莺儿,如今她为了余莺儿利用安陵容几次也不过分。 延禧宫里,安陵容本想让宝鹃去问问掌事姑姑是谁在哪里,可突然想到了甄姐姐送菊清的时候宝鹃竟一言不发并未提醒她,  她顿时就歇了用宝鹃的心思,转头叫来了另一个宫女宝鹊询问。 “回小主的话,咱们延禧宫的掌事姑姑是何姑姑,姑姑平日无事时都在后殿耳房里。” 安陵容立即起身就要往外走,但走了两步又折转回来,将她才得的织花锦带上了。 今日庄贵人的宫人请她的宫女去帮忙摘花都要给碎银子打赏,她前去求何姑姑教导怎能空手? 第30章 受罚 延禧宫的掌事姑姑何姑姑是个不苟言笑有些严肃的中年女子,安陵容见了她便屈膝福了福,何姑姑连忙侧身避开,“安小主寻我何事?” 安陵容让宝鹊将织花锦放到桌上出去,而后才道,“陵容初入宫中许多事不明就里,特来请姑姑为我解惑。” 何姑姑扫了一眼那价值不低的织花锦,心中暗道这安答应虽然出身低微但还挺会来事的。 “小主请说,我定知无不言。” 安陵容心下一松,便将菊清的事说了一遍,“庄贵人身边的姑姑让我来求教姑姑,还请姑姑教我。” 何姑姑一听这里面竟然还有奚峤的事,脸上就多了丝笑意,“春容姑姑所言不差,这事可大可小只看娘娘如何处置,小主去一趟翊坤宫最为妥当。” “另外,宫人的安置去留虽只有执掌宫权的娘娘才有权决定,但东西六宫的主位娘娘也有权力处置各自宫中的宫人。” “便是如春容姑姑和我这等掌事姑姑,在无主位娘娘的前提下也是能上报内务府决定宫女去留。” “只是,不管华妃娘娘如何处置这事,菊清是决计不能留在小主身边伺候的。否则小主便是犯了逾越之罪。” “还有莞常在,听小主适才所言,她竟然将碎玉轩的掌事宫女留在身边伺候?小主须知,唯有嫔位及以上的娘娘才有配备掌事姑姑的资格。” 何姑姑面露疑惑,不该啊,这些可都是教习姑姑会教的宫规。 “这……” 安陵容一时无言,换了个话题问起了芳若姑姑,何姑姑沉吟片刻,避重就轻的道:“芳若乃是御前掌事姑姑,皇上信重的人之一。” “她与苏总管一起管理养心殿的宫人。宫中掌事姑姑虽不少,但能与芳若相比的唯有太后娘娘身边的孙竹息孙姑姑。” “另外,小主今日遇到的春容姑姑也算是一号人物,她原本是太后跟前的大宫女,侍奉太后娘娘十数年劳苦功高。因庄小主有孕,太后娘娘便提拔她为钟粹宫掌事姑姑,从轶五品。” 安陵容便是再不懂宫闱之事,只听何姑姑说的这一番话也明白了芳若的分量。 这样的人物竟然去给一个小小的常在当教习姑姑,实在违和。 一时间她只觉得头晕脑胀,恍惚间感觉自己被卷入了一个看不见的旋涡里。 “多谢姑姑为我解惑。我、陵容能否劳烦姑姑陪我去一趟翊坤宫,待回来后陵容必有重谢。” 何姑姑目光一闪,“罢了,看在春容的份上,我陪小主走一趟吧。” 翊坤宫 华妃听到周宁海进来禀报延禧宫掌事姑姑和安答应求见她的时候有些好奇,一个小答应来见她干什么? 她命人将何姑姑安陵容带进来,两人一进殿内便跪在了地上。 何姑姑口齿清晰有条有理的禀报了莞常在送人一事。 安陵容跪在她的旁边低垂着脑袋装鹌鹑。 空气中鲜甜的熏香味道飘进安陵容的鼻腔里,她细细的品了品后,眉头微微皱起,这味道…… 上首华妃已经听何姑姑禀报完了,捉住了魅惑皇帝的狐媚子的尾巴让她格外高兴。 “好一个莞常在!周宁海,去传本宫的懿旨,莞常在公然违犯宫规条例,罚俸一年抄写宫规五十遍,不抄完不准出碎玉轩。” 宫规五十遍,没个三五个月抄不完的。这跟禁足也没什么区别了。 安陵容心下一惊,还未面圣便受此重罚,甄姐姐…… 然后下一句华妃便点了她的名字,“安答应……” 安陵容悚然一惊,怯弱的抬眸看了华妃一眼,“是,嫔妾答应安氏,请华妃娘娘示下。” 华妃见她容貌平平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小家子气,对她颇为看不上。 又念在此人给她找了个借口罚那甄氏,一时心情大好。 “你做的不错,宫中若是多几个像你这样识趣懂事的,本宫也不会如此劳累。颂芝,赏她们。” 安陵容不曾想华妃非但没有罚她反而还要赏她,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还是何姑姑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忙不迭的谢恩。 两人出翊坤宫的时候何姑姑多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安答应则是多了一匹颜色素雅的织金锦缎。 回了延禧宫中,安陵容将刚得的织金锦缎送给何姑姑,“今日劳烦姑姑为陵容奔波受累,陵容便借花献佛送给姑姑。” 何姑姑抚摸过这匹贵重的织金锦缎,咬牙将它还了回去。 “小主折煞我了。小主初入宫中正是该好好打扮的时候,华妃娘娘赏这匹料子贵重雅致与小主格外相配。小主裁了衣衫穿在身上方才不枉费华妃娘娘的一番心意啊。” 安陵容不太懂何姑姑的意思,何姑姑也没有把话说明。 这满宫里能得华妃娘娘赏的宫嫔可不多,这位安小主倒是走了大运了。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安陵容,“小主回去歇息吧,这一去一回也劳神的很。至于小主身边的那个菊清……” “姑姑,”安陵容截住何姑姑的话头,“莞常在原也是一番好意才送我宫女,不想却因此而违反宫规被罚俸,陵容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姑姑容我留下菊清只将宝鹃送走便是。” 甄姐姐已经被罚了,甄姐姐送来的人万不能再有失。 何姑姑有些诧异,她实在不明白这位安小住的脑回路,她此番已经得罪了莞常在竟然还要将莞常在送的人留着,这是怕莞常没了眼线不好报复? “随小主吧,只要小主身边只两个宫女便是了。” 碎玉轩,甄嬛听到华妃对自己的惩罚后一脸发懵。 周宁海看着碎玉轩的宫女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模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杂家已经将华妃娘娘的旨意带到了,莞常在就待着这碎玉轩里好好的抄写宫规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崔槿汐连忙上前喊住他,“周公公,不知华妃娘娘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周宁海讥笑了一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宫里可没什么秘密。安小主一个答应身边突然多出个不在份例之内的宫女谁还看不见怎么的?” 说着周宁海眼神挑剔的看着崔槿汐,“杂家提醒你们一句,莞常在不过一个小小常在,可用不起掌事姑姑掌事太监。” 华妃娘娘没拿这事做文章,不过是因为这事不好上纲上线,掌事姑姑低声下气的去伺候贵人常在也不是没有。 但人家愿意贴上去,那也是因为伺候的小主出身高贵、门第显赫,铁定是会升上去当嫔主子妃主子的,但这莞常在算什么东西? 被鄙夷的崔槿汐咬牙咽下郁气,心中对周宁海暗恨不已。 等周宁海离开碎玉轩后,甄嬛忽然看向崔槿汐,问:“槿汐,陵容只是答应所有只能有两个宫女伺候,那我呢?” 第31章 恼怒 崔槿汐看着这一屋子的宫女太监,他们个个都眼含深意的朝她投来视线。 那明晃晃的审视和隐晦的鄙夷好似针尖一样戳在她身上。 崔槿汐颇有些难堪的垂首,咬牙回道,“回小主的话,按例您只能有两个宫女一个太监伺候。” 甄嬛抿唇不语,浣碧流朱惊讶的瞪大眼睛,小姐在家时屋里都有八个丫鬟,更别说院子里洒扫干粗活的了。 甄嬛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只心思一转便明白了崔槿汐等人为何放下身段前来奉承,不过是看自己奇货可居,料定了以她的容貌会得宠而已。 一时之间她心底升起了极为矛盾的情绪。 一方面是恼怒悲伤,觉得这些人并非是真心诚意的跟投效,只不过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将自己当做他们往上爬的阶梯。 一方便又有股隐秘的兴奋,这些宫里伺候的太监宫女见过的嫔妃数不胜数,却在见到自己后就料定了自己会得宠纷纷前来巴结讨好,这岂不是说明她的容貌果真是极好的。 但甄嬛没有飘,她只是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掌事太监康禄海和面露忧色的掌事宫女崔槿汐,语气诚恳的道:“以前是我不懂事,不知以我的份位不该劳动二位,若有得罪之处甄嬛在这里给二位赔罪了。” 康禄海的脸色稍有缓和,赶忙避开连连道:“不敢不敢。” 这位可是新入宫嫔妃里唯一有封号的,虽然现在被华妃娘娘罚俸抄书,但宫规总会有抄完的一天,莞常在也总有得宠的一天。 到时候他康禄海就是这宫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甄嬛继续道,“既然我这屋里只能有两个宫女伺候,那便由我的两个陪嫁丫鬟来吧,至于太监……” 她看了一眼康禄海的徒弟小印子,又转眸问康禄海“不知康公公舍不舍得将你的徒弟给我使唤使唤。” 康禄海堆满了笑容的道,“小主您说的哪里话,若不是有宫规碍着,奴才都巴不得亲自伺候、为您跑腿呢。” 甄嬛闻言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日后就由小印子在我跟前伺候吧。其余人都退下吧。” 她没有理会崔槿汐,她初入宫中不懂宫规,崔槿汐这个掌事姑姑难道不懂吗? 她把菊清送给安妹妹的时候崔槿汐就在一旁,竟然也不提醒她一声,害得她被华妃责罚,更是在满宫嫔妃跟前丢足了脸面。 甄嬛真的很难不迁怒。 同时她心中隐隐有些责怪安陵容。 虽然她明白这事跟安陵容没有太大关系,人是她要送的,规矩摆在那里,今日没人发现,明日也会有,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甄嬛都如此不理智的怨上了安陵容,浣碧更是在流朱面前言语责怪,“都怪那安答应,若不是她一味在小主跟前装可怜扮委屈,小主又怎会怜她无人伺候将菊清送给她,白白的害小主被罚俸罚抄宫规!” 甄嬛心中也是有些认同浣碧这话的,但她还是出言让浣碧不要乱说,“陵容心思敏感,若让她听见这话就不好了。” 浣碧气头上呢,哪里听得进去,得寸进尺的道,“哼,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若不是咱们甄家哪里有她今日?偏偏还不安生的连累小主受罚。” 甄嬛叹息一声,“罢了,陵容出身卑微到底跟我与眉姐姐不同。少说两句吧,快帮我研磨,这宫规还不知道得抄到什么时候呢。” 门外,匆匆赶来的安陵容正好将这几句话听在耳中。 安陵容从翊坤宫回到自己的住处后,越想心里越是不安。 当即就让菊清带上华妃刚刚赏的织金锦缎要去碎玉轩给甄嬛赔罪。 哪想一来,见到碎玉轩外竟无一人值守,便带着菊清径直往主殿而来了,哪想刚到门外就听到了浣碧在背后辱骂她。 而甄姐姐非但没有叱责惩罚浣碧,言语之间竟然还很是看不起她。 安陵容一时只觉得手脚冰冷,原来甄姐姐和眉姐姐竟是从未将她当姐妹! 菊清有些担忧的看看屋里又看看安陵容的背影,刚想出声安慰安陵容,顺带提醒屋里的莞常在等人时,安陵容猛的转头,眼角泛红的看着她,菊清立即打消了主意紧紧的闭上嘴。 第32章 厌烦 阖宫觐见这日,余莺儿带着青竹去了景仁宫,奚峤留在钟粹宫守着。 景仁宫前,余莺儿到的时候新人已经站好排位就等着皇后接见了。 她下了轿辇,景仁宫的宫女太监们纷纷行礼,“见过庄贵人。” 新人们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进宫之前她们就有耳闻这位庄贵人。 虽然是包衣宫女出身,身份卑微低贱的很。 但人家运气好啊,承宠不过短短几月就怀上了皇嗣,如今不但是有封号的贵人还是宫里唯一的孕妇,深受太后皇上和皇后关照。 若是十月之后能诞下皇子,一个嫔位稳稳的! 于是新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分出心神偷偷朝余莺儿看去,但见来人一身 白皙玉如的肌肤、细长黝黑的弯月眉、晶莹剔透的杏眼、玲珑小巧的鼻子,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细腻。 就好似被精心雕琢的玉人儿一般,远远看着就有种旁人不及的华贵。 这等容貌,难怪在短短几月的时间里从官女子晋升到贵人。 新人们心中一紧,有这样一位宠妃在,那她们…… 便是自持美貌如甄嬛,看见余莺儿也不由得捏紧手中锦帕,芳若姑姑曾说,这位庄贵人是太后宫中出来的。 她虽是卑贱的包衣旗,但有太后看护扶持,便比什么都强。 她一向坚信以色侍人,则色衰爱驰,但如今得见庄贵人如此美貌,心里却也明白,这位短时间必然不会失宠,更何况她还身怀有孕。 甄嬛的视线下移,落在余莺儿的小腹上。 别人或许不知,但是芳若姑姑曾私下告诉她,庄贵人这胎并非头胎。她先前怀过一次,却因先帝嫔妃作祟而流产,太后和皇上怜惜,故而升了她位份。 大约也是因为那流掉的第一个孩子之故,太后格外重视她这一胎,竟将身边的大宫女拨去照顾她。 甄嬛收回视线,心中一时涌出很多想法。 其他人倒是没有跟甄嬛似的思绪满天飞,她们只有满心的庆幸,还好还好,这位有孕在身不能侍寝! 全然不知新人们心内想法的余莺儿缓步上前,身姿婀娜的往景仁宫正殿走,经过排列好的新人时,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不偏不倚正好看见甄嬛。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厌恶之感,那种恨不得抓烂对方的脸,扯掉对方头发的厌烦。 余莺儿自己都惊呆了,她、她以前没见过这人吧? 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经被青竹扶着走到了正殿大门的门槛前,“贵人小心。” 余莺儿忙抬脚跨过门槛。 大殿里,除了华妃外都已经到齐了。 余莺儿心不在焉的朝齐妃丽嫔行礼问安后,就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很快皇后出来,一番请安行礼问后,不太高兴的让人宣了新人进殿行大礼。 华妃如剧情那般姗姗来迟,在新人行礼问安时借着翡翠耳环给了一通下马威后,又点了沈眉庄和甄嬛的名。 余莺儿假意喝茶,借着茶杯的遮掩,上下打量了一番跪在华妃跟前的甄嬛,原来这人就是那个碎玉轩的莞常在啊! 那厢,华妃冷哼一声,逮着甄嬛区区一个汉军旗常在,竟站蒙军旗贵人和满军旗贵人之前大做文章。 “甄家真真是好教养,家中女儿粗鄙无知不懂规矩也就罢了,竟然还公然蔑视满蒙,企图动摇我大清国本!颠倒满、蒙、汉之尊卑,以区区汉军旗凌驾于满蒙之上!” 华妃大怒,狠狠拍在身侧茶几上,“你甄家莫不是想造反!” 甄嬛当即吓得小脸煞白,她心中如何恼怒悔恨暂且不提,大脑急速运转思索着破局之法。 不管如何,这顶蔑视满蒙、动摇国本的帽子绝对不能扣在她和甄家头上。 景仁宫中一时落针可闻,妈呀,华妃这一下子可真是厉害,要是这罪名落实了,不但这莞常在毁了,甄家少不得也要被罢官、抄家、流放一条龙。 主位之上,皇后宜修眸中闪过笑意,好啊好啊,华妃果真和甄氏对上了! 经今日这一事,想必不需要她暗中出手推动,这甄氏也定会恨毒华妃。 而底下坐着的余莺儿与皇后的心情也略有相同。 沈眉庄听得华妃一开口就给自己的姐妹扣上这样大逆不道的罪名,当即心急如焚,急忙忙的就要替她辩解:“华妃娘娘……” 然而她才开口,就被甄嬛扯住衣袖,截走话头:“华妃娘娘容禀。” 甄嬛挺直脊背跪在华妃跟前,微微侧眸看了一眼站在大门内侧的宫女一眼后,再抬眸时,竭力压下眼中的怨恨,露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嫔妾初次觐见皇后娘娘和诸位姐姐,今早起便心中惶恐以致六神不安,到景仁宫时更是脑中混沌不分前后,故而有宫女引领嫔妾站位时,嫔妾只有满心欢喜,并未多思多想。” 华妃眼神玩味,并未理会甄嬛而是看向皇后。 主位上,正想开口替甄嬛解围的皇后神色僵住,盯着甄嬛那张与纯元皇后八分相似的小脸的眼神里,露出骇人的阴暗。 华妃饶有兴致的看着皇后变脸,跟这老妇斗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老妇这般情绪外露呢! “皇后娘娘,不知莞常在所言是否属实呢?” 她看着皇后的眼神里满是恶趣味,不等皇后辩解,又道:“不过,本宫想着,莞常在应当是没有胆子公然污蔑一国之母的。就是不知道,满蒙军旗是怎么得罪了您的呢?” “竟然让您堂堂中宫皇后亲自出手,借由甄氏一个小小常在给他们这般大的难堪和侮辱。莞常在和她母家也是可怜,莫名其妙的就被您当枪使了,一个不好还要命丧黄泉,到时候怕是连到哪喊冤都不知晓。” 皇后被华妃这一连串连捎带打的话气的脸色铁青,她一巴掌狠狠的拍在凤椅扶手上,厉声喝住华妃:“够了华妃!景仁宫中,岂容你胡言乱语!” 皇后难得的疾言厉色骇了殿内的嫔妃们一跳,尤其是正聚精会神看戏看得起劲的余莺儿,险些没把手里的茶杯给摔了。 她有些一言难尽,一双眸子看看华妃,又悄悄看看皇后,最后在落在甄嬛身上。 真是可惜了,还以为华妃能以一己之力把甄氏这个让她厌恶的人除去呢。 没想到,华妃也是纸老虎啊。 第33章 得罪 正殿主位上,皇后的视线扫过一众嫔妃,板着脸正色道:“本宫堂堂一国之母,与皇上共享满蒙汉三旗子弟供养,满蒙两旗子弟非但是我大清根基,更是我皇室顶梁,且本宫出身满军旗八大姓之一,岂会自断臂膀自毁根基!” 她面上的阴冷已经很好的收敛起来,显露在人前的只有震怒之色,“来人,给本宫查!本宫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竟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作妖!” 皇后说话的时候,视线扫过甄嬛。 甄嬛身子一僵,脊背处升起一股冷气,胳膊上和脖颈上冒出成片成片的鸡皮疙瘩。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自己算是彻底得罪皇后。可是,在得罪皇后和母家存亡之间,她也只能如此了。 甩锅给皇后这事,甄嬛并不后悔! 若非那为她领路的宫女,又怎么会有这一劫呢? 皇后正位中宫,若非她授意,那宫女岂敢擅自行事? 这事摆明了就是皇后先算计的她,凭什么她就不能反击? 至于华妃…… 甄嬛眼中暗光浮动,今日之辱,她甄嬛必定铭记! 皇后话落,不等剪秋等人去查,大门内站着的一个宫女扑通一声跪下,手脚并用的爬上前,声嘶力竭的道,“娘娘明察,奴婢没有陷害莞常在。” “莞常在是和沈贵人、安答应一起到的景仁宫,但奴婢刚领着沈贵人莞常在和安答应行至大殿外,莞常在和沈贵人便不再理会奴婢。” 宫女浑身颤抖,说出的话却颇有章法,“莞常在只顾着和沈贵人说话,根本不理会奴婢,奴婢只得引领着安答应站好。” 但是不知怎么的,她领着安答应排列好后,竟然忘记回头提醒莞常在和沈贵人了。 但是宫女不敢说。 她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绝无构陷莞常在之举,大殿外伺候的诸位内室宫人均可为奴婢作证啊娘娘。” 皇后眼神一厉,好个甄氏! 自己做蠢事竟然还敢栽赃污蔑到她的头上! “好了,吵得被本宫头疼,剪秋,将人拖下去。” “莞常在,你可还有要辩解的?” 皇后声音发冷,看着甄嬛的眼神颇有种想要吃人的凶狠。 自己选中的刀子,竟然率先捅了自己一刀,这内里的憋屈愤懑唯有宜修自己最清楚。 宜修神色晦涩的看着跪在脚边的甄嬛,这样相似的一张脸,必定会是无往不利的武器,但这武器已经威胁到了她自己。 宜修的杀心已起。 甄嬛的指甲已经刺入手心嫩肉,当时她的确只顾着和眉姐姐说话去了,说着说着两人就并排站在了最前面。 眉姐姐也是,为何不提醒她一声呢?还有陵容,她竟默默无声的就站到了后面,也不知道知会一二。 若是她二人之一随便说句话,她又岂会犯这等低下的错误! 甄嬛心中有些气恼迁怒两个姐妹,嘴上却平静的说着: “回皇后娘娘的话,嫔妾当时的确在与眉姐姐说话,但那小宫女没有告知嫔妾应站在何处也是事实。还请皇后娘娘,华妃娘娘明鉴。” 本该是回禀皇后的话,甄嬛却偏偏在最末点了华妃一句。 在座不少人看向甄嬛的眼神一变,莞常在此举是有意还是无意? 华妃睨了一眼端正跪着的甄嬛,不屑的冷哼一声,转眸带着兴奋之色的对上皇后神情难看的老脸,“如此说来,这事倒的确是皇后娘娘您的不对了。” 虽然这话有扣帽子的嫌疑,但那宫女是皇后的人,出了差错那就是皇后这个当主子的御下有失,就是皇后的错处! 华妃对着坐在凤椅上的皇后轻蔑一笑,抬手抚了抚自己华丽的旗头,满脸骄矜傲然:“不过这也怪不得皇后,皇后年纪见长,这精力、能力自然也跟不上了,手底下的人可不就能糊弄就糊弄吗?” 这话跟指着皇后的鼻子骂她是老糊涂没区别。 “你!”皇后惊怒交加,颤抖着手指着华妃,“你放肆华妃!你竟敢毁谤中宫!” 华妃对这话毫不在意,轻哼一声,不客气的道:“皇后娘娘,你与其虚构罪名污蔑本宫,不如还是抓紧时间想想该怎么跟皇上太后交待吧。” 呸,这不要脸的老妇! “本宫宫里还有一大堆宫务等着,就不陪皇后您这悠闲的人了。” 华妃一边说着,一边从座位上站起往殿外而去。 经过跪着的甄嬛身侧时,她顿住脚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甄嬛,“莞常在,这事虽大错不在你,但你僭越却是实打实的,本宫罚你禁足三月,抄写宫规二十遍,你可服?” 甄嬛咬牙拜谢,“是,嫔妾领罚,多谢华妃娘娘。” 不服又能怎么样,华妃是铁了心要整治她的。如今她已经将皇后得罪死,华妃这头万万不能再往深里得罪。 华妃满意的哼笑一声,像只战胜的孔雀似的昂首挺胸得意非凡。 华妃前脚离开,后脚她的狗腿子丽嫔便起身告退。 皇后眼神不善的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拦着,非但没拦着她,还让殿内众人都跪安了。 钟粹宫,还在等一丈红和泡福事件的奚峤没听到想听的消息,反而先接到了请安回来的余莺儿。 余莺儿满脸满眼都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吃到惊天大瓜的狂喜感,一回来见到奚峤就立即将人拉进寝室里,手舞足蹈的说起了景仁宫里的大戏。 一边说,还不忘一边狠狠的吐槽:“那莞常在和沈贵人当真是没规矩到了极点。” “即便那宫女未尽本分,但宫规森严尊卑分明,她一个小小的常在,凭什么能站在富察贵人和博尔其吉特贵人的前面?她好歹还是官眷贵女,竟连这都不知道?” 余莺儿一脸不信。 “若是她顺势认下、再好声好气的求求情,保不准华妃也不会多加为难,毕竟是新人头一次觐见呢,又还有皇后压在上头呢。” “偏生这人为了自保竟然将罪过扣在景仁宫的宫人头上,她倒是把自己摘出来了大半。却也将皇后彻底得罪了。啧啧,华妃跋扈本就不喜她,如今又被皇后记恨上,这莞常在往后的日子是难过了!” 余莺儿满脸的幸灾乐祸,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初见那甄嬛就有种厌恶的感觉,但是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人倒霉,她是真心的很高兴! 奚峤挑眉,还真是没想到这头一次觐见竟然生出这样多的变故来。 但仔细一想,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华妃早有打压新人的念头,而甄嬛在进宫第一日就撞到了华妃手里。 虽甄嬛已经被惩戒过,但“百闻不如一见”,肯定是亲眼所见更具效果。 而这个选出来“儆猴”的鸡,最佳人选当然是甄嬛啦! 她可是唯一有封号的新人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比贵人都稀罕呢。 不巧甄嬛又犯了个大蠢。 这换了谁都舍不得浪费这天赐良机啊! 第34章 安慰 余莺儿的小嘴嘚吧嘚个不停,说完景仁宫里的乐子后,又说起了离开时看见的一幕:“我前脚刚出景仁宫,后脚剪秋就叫住了富察贵人和夏常在,我估计皇后是想要拉拢这两个。” 奚峤面露恍然,难怪她一直没听到一丈红的消息。 “不过,”余莺儿皱眉,“那莞常在好像没有因为先前被罚的事跟安答应起嫌隙,皇后让跪安后,她还跟安答应一起离开景仁宫回去的。” 不过甄嬛跪今天跪的有点久,膝盖一片青紫急着回去上药,倒是没有再如剧情里那般去逛御花园,也就避开了泡福事件。 咦,这随意改变一点就创飞整个剧情的感觉,真……他么爽啊! 奚峤的眸子亮了亮,转头问她:“你之前对安答应和莞常在之间的关系并不上心,怎么今日倒是突然来了兴致?” 余莺儿好看的眉头皱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一见到那甄氏就有种打心眼里的厌恶,恨不得将她脸给挠花了去。姑姑,我这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啊?” 余莺儿惴惴不安。 奚峤略微颦眉又很快松开,这莫不是……剧情的力量? 反派炮灰对主角的天生厌恶? 她温声安抚余莺儿,“别瞎想,有些人天生八字不合脾性相冲。许是你与那莞常在就是如此。” “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避着她些,也别当面得罪了她。我见过那莞常在,看着和善可亲,但内里不是个善茬。十个你也没她心眼子多。” “若她惹你不高兴了,只管回来跟我说,我给你出气。” 听她这样说,余莺儿立即就安心了,果然姐姐最疼她! 碎玉轩。 甄嬛温和可亲送走了沈眉庄和安陵容后,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郁气。 浣碧端着一盏银耳汤进来放到甄嬛手边,绷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怨念极重的开始抱怨道:“小主今日被罚,完全是无妄之灾。若非沈贵人拉着小主说话,哪有这档子破事!” “那安答应也是,”她眉头紧皱,“跟个白眼狼似的!她倒是乖觉,知道听从那小宫女的安排站好,偏生也不知道提醒小主一声。” “小主,”浣碧越说越气,往前两步坐在甄嬛旁边,双手扒拉着甄嬛的小臂,“这已经是安答应第二次牵累小主了,小主难道还没看清她的真面目?” “那起子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心思阴暗狠毒,巴着咱们甄家的门楣往上爬不说,竟还有反过来踩小主,着实可恨可恼!小主万不可轻饶了她去!” 听到浣碧满心为她的抱怨话,甄嬛脸色稍缓,端起银耳羹喝了两口才轻言细语的道:“眉姐姐和陵容应当不是有意的。” 浣碧眉毛一竖,正欲再劝的时候,甄嬛又道,“好了,你莫要再多言。后宫争斗诡谲,我纵使再聪慧,若是无人相帮也难免有会有疏忽。到时候失了恩宠事小,连累父亲和甄家满门才是最罪大莫及。” 浣碧悻悻的闭嘴,心中却难以自制的冒起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既然小主需要帮手,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可是小主的亲妹妹啊,是绝对不会背叛小主,背叛甄家的。 可不比沈贵人和那什么安答应值得信赖、值得扶持吗? 这念头甫一冒出,就再难消去,牢牢的占据了浣碧的脑海。 甄嬛正在回想今早景仁宫中那凶险的一幕,并未发现浣碧的心思,她心有余悸的抚着心口。 想到那厚厚的宫规,她神色难看的低声道:“咱们算是彻底得罪皇后了,华妃对我也颇有不满,只怕在我受宠前要过些苦日子了。” 浣碧对此毫不在意,“小主别担心,咱们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凭小主的品貌,一旦解禁必然会得宠,到时候什么好日子没有。” 甄嬛被她的话逗笑,抬手点了点浣碧的鼻子,“你呀~” 这时流朱走进来,“小主在和浣碧说什么,我还没进门就听见了笑声。” 甄嬛笑道,“是浣碧,她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一口一个我必然会得宠。” 流苏笑嘻嘻的在脚踏上坐下,“自然是小主您的品貌给的呀,满京城里就没有比小主您更漂亮的贵女。” 甄嬛嗔她一眼,“尽知道说好话逗我开心,好了,都别贫了。浣碧你拿些银子给小印子,让他去内务府要些日常吃用的东西回来。” 宫女太监惯会跟红顶白,如今她得罪了皇后又被华妃罚了,只怕内务府那边都要轻慢她了,还是得要提前准备起来才好。 一进宫就要过苦日子,甄嬛叹了口气。 *** 没有了一丈红和泡福事件,甄嬛也就没有选择装病避宠,但禁足三月加上抄写宫规七十遍,倒也跟原本的剧情诡异相合。 但延禧宫里多了个眼高于顶又碎嘴子的夏冬春可就苦了安陵容了。 夏常在那嘴实在厉害,一张口就是一把软刀子,刀刀都扎在安陵容的痛处。 偏偏延禧宫没有主位,位份最高的富察贵人又跟夏常在一起投向皇后,两人算是一个战壕里的袍泽,她自然不会为了出身低微性子怯弱的安陵容出头。 尤其是当新人轮番侍寝完,只剩才14岁的方淳意和安陵容两人未得召见时,夏常在那话就说的更难听了。 “哟,你不是见天儿的往外跑去巴结沈贵人吗?” “怎么,你那好姐妹也没为你引荐引荐呐?呵呵~不过也是,换我是沈贵人我也瞧不上你这满身穷酸样儿,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安陵容抿唇垂首,脑海里回荡着穷酸、上不得台面这两词,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见,可每一次都叫她无比自卑。 夏常在阴阳怪气的又说了几句,见安陵容还是那副没反应的死样子也没有兴致,冷哼一声就带着人去了皇后的景仁宫里。 宝鹊担心的上前奉上一杯茶水,绞尽脑汁的安慰她:“小主别跟夏常在一般计较,她也就是嘴上厉害。皇上近来忙于政务,等皇上忙完了定会召见小主的。” 安陵容抿了口茶水,只觉得满口都是苦涩,“无妨,我已经习惯了。况且我家世低微也是事实。” 此时此刻安陵容又想起了钟粹宫的庄贵人,她们之间往来不多,但每每与庄贵人相处总是轻松又快乐。 只可惜庄贵人的胎象近来不好,太医让她卧床静养,太后皇上更是下令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搅。 “小主是好性,同为嫔妃凭什么她夏常在就能欺负人?” 她能习惯,宝鹊却不习惯,满脸委屈的道,“沈贵人也是,她如今跟着华妃娘娘协理六宫,小主被夏常在欺压,份例被克扣她竟也不管一管,但凡她替小主说上两句,小主的处境又如何会这般艰难。” 安陵容沉默片刻后才道,“眉姐姐跟着华妃娘娘学习处理宫务本就繁忙,哪里有空注意这些事情。我这点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当让她烦心。” 宝鹊还想再说,却被安陵容阻止了,“好了,我明白你是为我抱不平。但是我能入宫中本就侥幸,能否得宠就看命吧。怎么就你在,菊清呢?” 宝鹊愤懑的道:“适才碎玉轩的浣碧姑娘来将菊清叫走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安陵容神色怔怔,眉眼再次低垂下去,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第35章 意外 钟粹宫里,众人以为的庄贵人卧床养胎是——根本不可能有的! 余莺儿挺着显怀的肚子跟宫女太监们玩的飞起,秋千,投壶,打马吊,尤其是打马吊,她最近格外沉迷。 抱病一事,一来的确是为了让余莺儿能安心养胎,二来嘛,自然是为了避开安陵容。 奚峤想要让安陵容主动挑破华妃宫里欢宜香的秘密,就必须要让安陵容跟甄嬛沈眉庄生出无可弥补的嫌隙,让安陵容打心底里认为甄嬛沈眉庄二人靠不住才行。 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安陵容才会触底反弹,主动投向华妃,而为了取信华妃,欢宜香的秘密就是她最好的敲门砖。 如此,奚峤才能进行她的下一步计划。 而让安陵容跟甄嬛沈眉庄产生嫌隙这事,倒是不需要奚峤多做哪怕一丁点儿的推手。 原剧中,沈眉庄得宠又手握学习六宫事务的机会,都能对安陵容的处境置之不理,放任安陵容被内务府克扣份例,被嫔妃和宫人嘲讽欺压。 如今,许是因为奚峤的各种骚操作改变了剧情,沈眉庄虽然依旧算是新人中最得宠的,但却并没有被皇帝赐下学习宫务的机会。 没有了权力在手,宫人自然不会对沈眉庄生出忌惮,安陵容更加借不了她的势。 更何况,沈眉庄的所有心思都被罚禁足和抄写宫规的甄嬛牵引,今儿要拿自己的份例去填补甄嬛的亏空,明儿要担心碎玉轩里的宫女太监不尽心服侍甄嬛。 这般为甄嬛劳心劳神,还得应对华妃时不时的找茬和打压,最重要的事,为了更好的补贴甄嬛,她还要费尽心机争宠搏皇帝的喜爱,如此这般,哪里还有精力去了解安陵容的处境。 况且就算是知晓了,她又能如何呢? 她的份例除了自己用的,剩余的全都拿去碎玉轩给她亲亲热热的嬛儿了。 无宠,份例短缺,加上延禧宫里夏常在的欺压,安陵容的日子怎么可能好过。 这种情况下,为了不让安陵容到钟粹宫求助,也为了不让安陵容怨恨钟粹宫在她困难的时候不伸手拉她一把,奚峤果断的用余莺儿怀象不好当借口闭宫修养。 这也算是把安陵容的后路全都断了。 但唯有此,安陵容才会主动踏上奚峤早早为她选好的路。 虽然奚峤也挺怜悯安陵容的遭遇的,但是为了系统的抽奖,奚峤还是昧着良心当个睁眼瞎。 等到翻过十二月,安陵容被完璧归赵之后,余莺儿的胎满六个月后,她们再出现在人前就正正好! 既能为安陵容指明前进方向为她提供情绪价值,还能对着沈、甄二人的毫不作为指指点点。 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情完全不用奚峤出手,不用自己脏手就能坐享其成,简直不要太合她心意! 当然,想要做到,就必须得要余莺儿配合。 但好在余莺儿是个姐宝女,奚峤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闭宫修养的日子里,钟粹宫的人过的那叫一个神仙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不用管各种宫规,没有人打压克扣,主子和善大方,每天都能吃饱穿暖还有赏赐拿,而需要做的只有分内的洒扫工作和陪主子玩耍而已。 钟粹宫的篱笆扎的牢靠,她们这的消息,除了太后那边知道些,其他宫殿硬是没听到半点风声,全都以为余莺儿躺在床上保胎呢。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不等完璧归赵一事发生,隆冬三九天的时候,小乐子某天去膳房领钟粹宫小厨房的食材时,听人说了件匪夷所思的新鲜事,回来又说与奚峤和余莺儿凑趣儿。 “延禧宫的夏常在让安答应给她绣荷包被拒后,一直记恨在心,昨日趁着安答应出宫溜达的空隙,命人将宫门关上。” “安答应回来的时候进不了延禧宫,气急之下去翊坤宫请华妃娘娘主持公道。华妃娘娘大怒,罚夏常在跪一个时辰。” “夏常在罚跪完后,竟带着人将安答应拉到雪地里兜头浇了一桶冰水,还让人压着安答应跪在雪地里,若非富察贵人及时制止,安答应怕是要被活活冻死。” 北京城的冬季本就寒冷无比,许多时候天气都在零度以下,最近又下了大雪,寒风呼啸割人的很,往外后一站,都有种要被冻成冰棍的错觉。 这样的天气里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那是百分百要得风寒的。 奚峤生怕夏冬春这个憨憨把安陵容给over了,连让小喜子小连子搬了两筐上等的银霜碳,随她一起去延禧宫探望。 延禧宫。 安陵容唇色乌青的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是冷,也是怕。 昨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找华妃,却不想华妃的人一离开,她就差点丢了命。 那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的时候,她甚至有种自己要被冷死、冻死的感觉。 安陵容紧紧的拥着身上的薄被默默流泪,这些日子以来被欺辱的委屈,和昨儿差点丢命的害怕齐齐涌上心头。 她出身低微,就该受这样的委屈吗? 她份位低下,就该被人折辱至此险些连命都保不住吗? “小主……”宝鹊见她哭得双眼泛红,一时悲从心起也忍不住落泪。 她们的日子真的过的太苦了。 小主入宫许久都未曾侍寝,月例被内务府克扣的厉害,冬季的棉衣棉被全都是些不保暖的次等货,取暖用的碳烟多呛人不说,分量还少根本不够用的。月银什么的,更是几乎见不到。 昨日小主被浇了冰水回来后就发起了热,她去太医院请太医都请不来,原因无他,没银子而已。 最后她只能拿着仅有的一块碎银子买了几粒药丸子给小主服下。 可那药丸子到底不顶用,还未入夜小主就发起高烧来,她没有办法,只能咬牙拿着小主妆奁里唯一一支值钱的金簪去求了何姑姑,那金簪还是小主入宫的时候,庄贵人送的。 何姑姑得了好处,亲自走了一趟太医院,却也只请到了一位年长的医女来,一番把脉后,医女开好药方抓了药,她赶忙熬了药给小主灌下去。 服了药后,天亮时分小主就退了烧,只是到底还未痊愈,她们一没有保暖的厚棉被二没有能取暖的炭火,小主被冷的在被窝里发抖。 奚峤踏进明瑟居的第一感觉就是冷,冷的跟个冰窟似的。 “安小主。”奚峤踏进房门就看见抱在一起哭的主仆俩个。 宝鹊闻声忙擦了眼泪转头,见来人是奚峤,顿时眼睛一亮:“春容姑姑!” “姑姑安好,奴婢失礼了。”宝鹊急忙忙的站起身请安。 奚峤摆手示意她别多礼,几步走到床前对着想要起身的安陵容道,“安小主快躺好,昨日的事,奴婢和庄小主都听说了,小主还未痊愈万万不可再受凉了。” 安陵容依言缩回被子里一边发抖一边虚弱的道,“让姑姑笑话了,陵容这简陋的很,还请姑姑别嫌弃。宝鹊,快给姑姑搬个凳子来。” 奚峤上前摸了摸被子,又薄又硬不是新被褥,可见多了个搅屎棍一样的夏常在,安陵容的日子的确要比原剧情里还要艰难许多。 “这被子……”奚峤皱眉,但到底没多说什么,“我带了银霜炭来,宝鹊你先去点个炭盆来。” 她看着安陵容彤红的眼睛,面有不忍的叹息着道,“小主再忍忍,马上就暖和了。” 安陵容刚止住的泪水再次落下,“多谢姑姑,多谢庄姐姐。” 这宫里真的好冷,冷的她以为自己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奚峤看着她被冻得乌青发紫的嘴唇和因病而毫无血色的小脸,生怕她真的挺不过去,忙将自己捂手心里的暖炉塞到她被子里。 “今日若非小乐子去御膳房领食材时听到了消息,我们小主都不知道小主的处境竟这样艰难。小主也是倔强,不说旁人,我们小主总不会袖手旁观的,小主该早早的派人来说一声的。” 安陵容的眼泪汹涌,好似流之不尽一般,她抽泣道:“庄姐姐怀像不好,我怕扰了姐姐修养。而且、而且……” 她总以为沈姐姐得宠,总不会一直看着她不管的,哪想…… 安陵容抿唇不再去想。 宝鹊终于端了炭盆来,室内多了些暖意。 见安陵容眼泪不停,宝鹊又跟着抹起了眼泪。 奚峤塞了一个装满碎银子的荷包给宝鹊,“莫哭了,宫中规矩不许见哭声。若是叫人听了去又是一场麻烦事。这银子你拿着,跟着小连子去内务府上下打点一番,先把安小主的月例领回来才是正经。” 宝鹊连忙收了哭声,抬手用袖子擦干眼泪,“奴婢谢过姑姑。” 奚峤来了好一会儿只看见这主仆两个,还有一个菊清硬是连个声儿都没听见,于是便问道:“小主,菊清呢?” 第36章 余悸 提到菊清,安陵容的脸色不好的抿唇,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前些日子甄姐姐病了,身边的人手不够使唤便跟我借了菊清去。” 甄嬛生病这事是浣碧来借人的时候说的。 碎玉轩离延禧宫远,她御寒的衣物不够厚实,并不敢冒着寒风前去探望。 奚峤有那么一瞬间被震惊了,“碎玉轩里的宫女太监也不少呀,怎么就没人伺候了?” 安陵容也不知道,只是浣碧来要人,许多时候不必她同意菊清就跟着走了,许是因为这次去的时间长,才知会了她一声吧。 “许是那些人见甄姐姐无宠,便懒得应付吧。” 奚峤轻声笑了笑,“小主这话说的自己信吗?沈贵人与莞常在向来姐妹情深彼此扶持,且沈贵人自入宫中一向受宠,有沈贵人照拂,莞常在怎会落到那等地步?” “况且,莞常在虽家世不显,但也是四品官员的嫡长女。入宫之时,家中必定备了足足的银两供她花销。这宫中,管你有宠无宠,只要有银子,日子就不会难过。” “退一万步讲,即便她当真病的厉害,又缺使唤的人。按照常理难道不是应该向得宠、又有家世、份位比她高的沈贵人求助?” 安陵容怔住,一双杏眼里雾蒙蒙的叫人看着无比怜惜。 奚峤叹息一声,“是我失言了,还请安小主见谅。小主若不嫌弃我胡诌,得空便仔细想想吧。小主睡会儿吧,我在这里守着。” 安陵容精神不济,炭火烧的火红后室内开始升温她人也变得昏昏欲睡,很快进入梦乡。 宝鹊在小喜子的陪伴下很快就将安陵容的份例全给领了回来,甚至上月连缺的都有补齐,一时高兴的眼睛都笑弯了。 在奚峤送完温暖离开后,沈眉庄终于从宫人处得知昨日安陵容被浇冷水的事,并带着人和一盏燕窝来看望安陵容。 只是她来得不巧,安陵容服了药,正睡得香甜。 见着明瑟居里只有宝鹊一个忙前忙后端茶送水,沈眉庄问了跟奚峤同样的问题,得到的回复自然也是相同。 沈眉庄有些讶然,“嬛儿借走了菊清?” 采月也是一惊,她昨日才奉她家小主的命去看望了莞常在,分明已经大好了呀。 沈眉庄略一凝眉又很快松开,起身对着宝鹊道:“你好生照顾陵容,我去碎玉轩看看嬛儿。陵容这若有缺的少的你尽管来跟我说。” 宝鹊不以为意的行了一礼。 求她?呸,还不如去钟粹宫求一求春容姑姑。 她们小主被克扣月例、被夏常在戏耍欺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从来都没见你吱一声啊,现在还来装什么好人。 沈贵人若当真有心,找个名头惩治一番夏常在和那爱嚼舌根的宫女太监就是了。再者,凭她的恩宠,哪怕是让采月去敲打敲打内务府那起子克扣小主份例的奴才呢? 但凡她这口头允诺有那么落一星半点儿到实处,她们小主的日子又怎会这样艰苦。 也不过就是说的好听,在外树个好形象罢了! 也就她们小主良善天真,把这面甜心苦的人当姐妹对待! 呸,晦气! 沈眉庄火急火燎的赶到碎玉轩时,甄嬛正在温暖的内室抄写宫规。 浣碧流朱笑意盈盈的在一旁帮着研磨铺纸,室内一派温暖,空气中飘荡着隐隐的墨香,当真是好一派悠闲快活的日子。 沈眉庄脱了厚厚的斗篷迈进碎玉轩大门,脚步略急的行至甄嬛身旁,怒意隐忍的问:“嬛儿,可是又有那起子眼高手低的轻慢你了?” 甄嬛不解其意,“姐姐来了,流朱,快上茶和点心来。” 吩咐了丫鬟上茶,她才不解的问沈眉庄:“姐姐这话从何说起?” 沈眉庄见她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提起的心立这才放下。 拉着甄嬛到一旁坐下,一边品茗一边慢悠悠的说:“陵容被夏常在浇了冷水生病,我去探望的时候见她身边只有宝鹊一人伺候。便多嘴问了一句菊清。哪知宝鹊却说你身边忙不过来将菊清借走了。” 甄嬛发懵,“我并未在宫里见过菊清啊。” 浣碧闻言上前福了福身,一脸理所应当的道:“回小主,是我将人叫来的。如今正在后面做些粗使的活。” 却原来是康禄海一如原剧情那般实在忍受不了碎玉轩的清冷,转投到了丽嫔麾下。 那小印子虽没被他带走,但当差并不尽心,有赏银还好说,若是没银子,浣碧根本使唤不动他。 而这时节天寒地冻的,浣碧不想离开温暖的内室去干活,便干脆去延禧宫把菊清叫了来。 甄嬛皱眉,不赞同的看着浣碧:“碎玉轩里多的是人,何必要将菊清叫来?” 浣碧瘪瘪嘴,“那些个宫女太监没银子根本使唤不动,咱们带进宫里的银子这些天来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自从甄嬛被迫只留了流朱浣碧伺候后,身边就多有不便。 每每有个事情要人跑腿干活的都要打赏一番,且因她尚未侍寝便被华妃罚了一年月例,一应吃用都得要自己花银子买。 内务府那些人最是势利眼,见她得罪了华妃对她比对安陵容还要更甚,银子打赏的少了根本要不到东西,完全是高价从内务府买吃穿用度。 偏偏甄嬛抄写宫规最是少不得笔墨纸砚,那带来的银子可不就跟流水似的出去了吗? 甄嬛沉默了,沈眉庄张了张唇,好似想说些什么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奚峤回到钟粹宫中,将安陵容的惨状跟余莺儿说了一遍,吓得她紧紧的抱住奚峤的手臂,“还好我有姐姐为我筹谋。” 这也太惨了吧! 余莺儿心有余悸,第无数次感激老天爷让她有个有本事又疼她的姐姐,不然今日的安陵容说不定就是来日的她。 那处境,想想都怕极了。 “那咱们要帮她吗?”余莺儿眨巴着好看的眼睛望着奚峤。 奚峤面上带笑但说出的话却很绝情,“不帮!” “升米恩斗米仇,如今我给她送了炭火和银子便已经足以。她是个很有记性的人,记仇也记恩,咱们做的这些已经施了恩,来日若她得宠有这份恩情在,便不会主动害你。” 安陵容此人虽说值得同情,但她的性子实在太过敏感自卑,她但凡付出,定会渴望对等、或者双倍的回报。 她渴望别人的认同、渴望站在高处俯视施舍。 这种人若真要交心那就太累,就这样有不远不近的处着最是舒服。 余莺儿一切听自家姐姐的。 “姐姐,那除夕宴的时候能去参加吗?我都待腻了。”三个月啊,整整三个月都没有出过门了。 “想去那就去吧,不过不能乱吃东西。” 余莺儿欢呼一声,拉着她去挑选衣服首饰。 除夕,宫中大宴。 余莺儿穿了一件橙红色的织金缂丝马甲,旗头上戴着金镶红翡的饰品,整个人看着格外的喜庆。 如今宫中虽有六位贵人,但有封号的就她和欣贵人两人而已,故而两人的位置是紧邻的。 余莺儿在景仁宫里的座位就是跟欣贵人挨着,两人早已跟熟识,三月未见,这一坐下可不就有说不完的话吗? 没多时,人到齐了便开宴。 皇帝垂询关怀了后妃几句,看着这宴会中插满的梅花被勾起了无限哀思。 杯中酒干了一杯又一杯,非但没将心底的情绪压下反而越来越盛,最后实在难忍悲切,竟起身出去了。 嫔妃们也有注意,但皇后还在也不好越俎代庖,只有果郡王奉了皇后之令跟上去。 余莺儿只瞟了一眼便扔到了脑后,关心男人只会妨碍她的荣华富贵。 皇帝更甚! 她看了一眼缩着脑袋一脸怯弱之色的安陵容,正好对方也看了过来,她便笑着朝她举了举杯,安陵容欢喜的端起酒。 旁边的欣贵人瞧见了有些诧异的道,“不想妹妹竟然跟安答应有交情。” “不过是我俩在宫中出身最低,抱团取暖罢了。”余莺儿浑然不在的说道,但言语和神态间却丝毫看不出自卑低落。 欣贵人觉得有趣,“妹妹这话虽是事实,然宫中不看出身只看恩宠和子嗣。妹妹有腹中阿哥在,可不比谁人差。日后主位娘娘里必有妹妹的一席之地。” “姐姐还说我呢,我肚子里这个是男是女尚且不知。哪像姐姐已经有淑和公主承欢膝下了,日后这东西六宫的主位里必有姐姐一份。” 两人商业互吹一番,彼此都高兴。 然而空闲之余,余莺儿想的却是倚仗二字是真的很重要。 华妃有年家和年羹尧,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安陵容出身低微毫无底气,便只能忍气吞声被人磋磨。 而她余莺儿虽然出身卑贱,可是她有姐姐啊,她的姐姐胜过千军万马,是她最大的倚仗。 第37章 依附 没了余莺儿,倚梅园里没能再出一个妙音娘子,但甄嬛还是去了,皇帝也的确让苏培盛去对诗了,可惜无人对上。 甄嬛被华妃压着抄宫规,抄到过年都还未抄完。 皇帝宠幸后宫,华妃所得恩泽最多,其次就是沈眉庄。 如丽嫔、夏常在等人一月间也不过一两次罢了,如齐妃敬嫔之类甚至一两月都未必能得见天颜。 沈眉庄许是终于扛不住华妃那层出不穷的打压和挤兑,终于跟皇帝举荐了安陵容,试图让安陵容分散华妃的注意力,给自己争取一些喘息之机。 敬事房派了人来通知安陵容。 “恭喜安答应,皇上今日翻您的牌子,还请您备着,稍后凤鸾春恩车会来接您。” 这公公一来,延禧宫上下就都知道安陵容终于要侍寝了。 夏常在站在自己宫殿门前恨恨的瞪着明瑟居,安氏这满身穷酸味的破落户竟然还有侍寝的时候! 夏冬春心里又恨又怕。 不能让这贱人得宠! 夏冬春满脑子都是这想法,但她实在愚钝想不出个招。 但没关系,她想不出来,皇后娘娘和富察贵人一定有办法。 明瑟居里,宝鹊欢天喜地的给安陵容找搭配衣服首饰,菊清沉默无声的跟着拾掇。 然而当事人安陵容虽然脸上有笑意,心里却并不舒服。 沈眉庄前两日跟她说会向皇上举荐她,让她侍寝。 她原本以为这事很难,必得耗费不少时间精心谋划一番才能成,哪知竟然只是两天的功夫她就接到了侍寝的旨意。 不,严格来说只一天,昨晚是沈眉庄侍寝。 这样简单就能让她面圣侍寝……可是以前沈眉庄却从未想过帮她。 安陵容眼底一片晦涩。 “小主,不如就穿这身奶白镶狐狸毛的衣服吧,这还是年节的时候庄小主送您的呢。” 安陵容的视线落在宝鹊手上的织锦连理纹旗装上,脸上慢慢露出点点笑容,“就这身。” 她容貌只算清丽,素雅的颜色最是称她,而且白色在满人的观念里是尊贵的颜色。 宝鹊得到安陵容的话,又连忙去翻找配饰,忙得跟只小蜜蜂似的。 内务府的人消息最是灵通,一听安答应要侍寝了就派人送了不少东西来,其中有几盆开得正好的玉台金盏。 “隆冬时节少鲜花,这玉台金盏虽不是顶顶贵重的,却也不常见。还请安小主笑纳。” 安陵容望着放了半张桌子的玉台金盏,内心突然涌起一阵火热。 有宠,真是好啊! 以前她看都看不了几眼的花,如今竟有人巴巴的送了这么多来。 钟粹宫,得知这个消息的奚峤露出了笑容,玉台金盏啊。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照旧放下床幔缩进被窝后,奚峤拿出玄光璧点开系统。 系统现在绑定的人仍旧是皇后。 这系统虽有空子可以钻,但是空子并不大,比如用来绑定的血,必须是离开主人一个小时以内的。 但问题是这破系统它根本没有注明! 害得她白欢喜一场。 翻开“母仪天下”奖励的各种光环,奚峤有点犹豫要不要给皇后用一个,但是仔细一想还是算了。 她果断的把页面翻到解除绑定的界面,毫不犹豫的按下了解除按钮。 而后,系统的光芒再次变得黯淡,比起上次与索绰络氏解绑,这一次对系统的伤害明显更大了,光屏上竟会时不时出现花屏现象。 咦,这么不经造啊? 奚峤嫌弃的把它关押进玄光璧,而后开始今日份的精神力修炼。 她如今已经能将精神力沿着单一方向外放十五米了,进步虽然小但是一直都有。 这就很振奋人心。 当夜,安陵容被完璧归赵,成为了满宫的笑话。 夏常在更是嚣张,直接跑到明瑟居里指着安陵容的鼻子嘲讽,“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得到皇上的恩泽?” “就你这满身穷酸的味儿,还是别去薰着皇上了。畏畏缩缩的看着就让人生厌,别说皇上看不上你,怕是随便拉个太监来也瞧不上。” 安陵容形如枯槁,整个人都呆滞无神,任由夏常在如何嘲讽欺辱都毫无反应,夏常在见此得意一笑,志得意满的带着人离开了。 “小主……” 宝鹊双眼含泪的跪在安陵容身侧,“小主你别听夏常在的话,她说话向来不中听。以后,以后皇上还会召幸您的。” 安陵容木木的摇头,“不会了,皇上不会召幸了。” 奚峤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话,“小主何必妄自菲薄,满宫的嫔妃里,安小主的气韵都是独一份的,皇上定会瞧见小主的好的。” “姑姑~”安陵容转头看向她,眼中含着的热泪一滴滴落下,打在她的衣襟上。 “是陵容无用,我、我昨晚太害怕了,一直都在发抖惹了皇上厌恶。” 奚峤扫了一眼放在室内的玉台金盏,“小主头一次侍寝难免心中不安,以后便好了。” “这是我们小主让我给安小主送来的东西,安小主万不可灰心。这宫中恩宠便是命,小主如何也要争一争的。” 是一匹水绿色的软缎,颜色素雅很适合安陵容。 安陵容心下惶恐,争?她要如何争? “惹了皇上厌恶,我便是想争也无处争了。” 奚峤叹息,“若是如此,那小主便只剩下依附这一条路了。” “入宫这么久,小主该是明白宫中的捧高踩低的。恩宠家世皆无,便只能寻高位嫔妃庇佑。皇后娘娘与夏常在,华妃娘娘与曹贵人都是如此。” 华妃娘娘! 安陵容眸光一动,忽然想起了两次去翊坤宫中时闻到的麝香。 当夜,安陵容收拾一番便悄悄去翊坤宫外求见,周宁海瞧不上她本不想替她通报,却并不想安陵容竟然信誓旦旦的说有人要害华妃。 入了内殿,华妃还是一如既往的那般雍容华贵,安陵容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她跟前。 “嫔妾安氏拜见华妃娘娘。” 华妃歪在炕上,扫了一眼安陵容那憔悴的面庞,也不叫起,就这么居高临下的道:“说吧,你知道什么。” 想让,她对于安陵容的不识趣打搅很不高兴。 安陵容怯怯的抬头看了一眼殿内伺候的宫人,心一横咬牙道:“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华妃的脸色不好,对着安陵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排揎:“安氏你有完没完,有话就说没话就滚,本宫可没时间跟你白白作耗!” 真实烦死了,宫务本就繁多,看得她头疼。这安氏还要给她找事。 安陵容被华妃的疾言厉色吓得瑟缩不已,看得华妃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就安氏这性子,难怪被完璧归赵! 没错,在华妃心里,安陵容就是想找个借口投在她名下而已,华妃看在这安氏帮她打压了甄嬛和夏冬春那两个贱蹄子的份上,才愿意见她一面听听她的说辞。 安陵容肩膀内扣,在华妃凶悍的目光下恨不得缩成一团,分明很害怕华妃,却还是坚持:“华妃娘娘,嫔妾知道的这个决不能入第三人之耳,否则,嫔妾就活不成了。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华妃脸色依然不好看,但是神色却有松动。 她直直的看着安陵容,直看得安陵容如有针扎,忍不住出声恳求,“请娘娘信嫔妾一次。嫔妾绝无哄骗戏耍娘娘之心,若嫔妾所言有半字虚假,但凭娘娘要杀要剐。” 华妃眉头一颦,对着颂芝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待殿中只剩安陵容和华妃时,安陵容膝行上前,上半身几乎贴着华妃的小腿颤抖着声音道:“华妃娘娘,嫔妾自幼学习调香,嗅觉灵敏对香料更是熟悉。” 华妃听得这一句,心头忽有不好的念头闪过。 不等她问,安陵容继续颤颤巍巍的道:“嫔妾第一次来娘娘宫中时,就在娘娘宫中闻到了麝香的味道。” 华妃瞳孔震动,猛的坐直身体,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安陵容苍白的小脸。 “那时,是嫔妾第一次见娘娘,心中难免惶恐,还以为自己闻错了。可第二次嫔妾来娘娘宫中求娘娘主持公道时,刻意仔细分辨了一番,的确是麝香不错,而且还是药效最烈的当门子。” 华妃心神俱震,麝香,当门子! 她宫中只焚欢宜香,那可是皇上亲手为她调配的,是宫中独一份的荣宠啊。 怎会? 怎会! “安氏,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华妃神色骇人,一双凤眸里满是惊怒之色。 安陵容低头,但下巴刚收起,她就止住了动作,鼓起为数不多的勇气抬头看着华妃的眼睛,“娘娘母族显赫,定不缺懂香料的人。” 华妃突然卸力倒在靠枕上。 安氏必不敢信口雌黄,那…… 华妃一时不敢深想。 第38章 交换 奚峤一直让人留意着安陵容主仆两人的动向,不想安陵容竟然这样心急,连夜就去投靠华妃了。 可见她当真是被磋磨怕了。 夜半时分,周宁海亲自将安陵容送到了延禧宫外。 安陵容虽面色苍白,但那一双眼睛里却盛着沸腾的激动。 她知道,自己的好日子不会远了! 安陵容夜会华妃的第三日。 年夫人递牌子进宫拜见华妃,一到翊坤宫,年夫人就以年家有添丁之喜,命人给所有伺候的宫人送赏。 整个翊坤宫都喜气洋洋的,随处都是欢声笑语。 但大殿内,华妃和年夫人却满脸泪痕。 欢宜香中,掺杂了大量麝香。 华妃神色衰败,眼神空洞,好似丢了魂魄一般。 年夫人一手紧握华妃的手,一手用手帕死死的捂着嘴,生怕有哭声溢出被不该听的人听了去。 当天夜里,安陵容又走了一趟翊坤宫,离开的时候,手里抱了个不大不小的木匣子。 安陵容投效华妃一事,除了一手促成的奚峤外,也就她们两人贴身伺候的心腹知晓。 奚峤见火候差不多了,摩拳擦掌的开始下一步计划。 等到胎儿渐大,能诊断出性别的时候,奚峤一脸笑容的往寿康宫中去了一趟。 “恭喜娘娘,太医昨日前来为贵人小主诊脉,诊出小主腹中所怀乃是皇子。” 太后欣喜的坐直身体,“好好好,庄贵人是个好的,竹息,赏,厚赏!” 等奚峤离开后,太后立即命人去请了皇后过来,语重心长的说了庄贵人这一胎是皇子的事。 皇后闻弦音知雅意,但她不甘心抱养一个生母出身卑贱的皇子“如今宫中有宠嫔妃不在少数。庄贵人出身太过卑贱,焉知她所生之子不是另一个四阿哥?” 宫婢之子,如何能压下三阿哥那个蠢货! 哪怕是甄嬛那个贱人生的呢? 没错,哪怕甄嬛得罪死了皇后,皇后仍旧想要甄嬛给她生儿子! 在皇后看来,甄嬛与柔则有八分相似,所生之子必然能得皇上移情,定能一举压下所有皇嗣。 太后顿了顿,盯着她的眼睛道,“不管如何,庄贵人此胎必要平安。皇后你可能做到?” 皇后的指甲陷入手心嫩肉里,面色从容的回答,“妇人生产本就危险,儿臣本事再大也不能保余氏母子无碍。” 太后拨弄着佛珠,“你是皇子嫡母,只要你这个做皇额娘的想要他平安他定能平安。” 皇后眼神晦涩,但在太后的逼迫下只得低头,“儿臣知道了。” 寿康宫的这番话无人传给奚峤,但无需多加打听,奚峤也并不关心。 她从未将希望寄托在太后皇后这对狡诈狠辣的姑侄身上。 当夜,奚峤穿着普通宫女的衣服敲响了翊坤宫的宫门。 白天的时候,她趁人不注意给颂芝塞了一张纸条,那纸条上没写什么要命的秘密,只有四个并不朴素的字:生子秘方。 华妃必定会愿意见她的。 果不其然,敲门之后,周宁后立即打开宫门,恭敬的将奚峤引进翊坤宫主殿。 主殿里,华妃穿着寝衣、披散着三千青丝等的焦急坐在主位上,一旁的茶桌上摆了两盘上等的点心。 华妃一见着奚峤后,便迫不及待的问她,“你说你有生子秘方可是真的?” 她被人暗害多年不孕,这生子秘方若是真的…… 奚峤行了一礼,恭敬的答话:“自然,奴婢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诓骗娘娘。” 不管华妃会不会因为欢宜香中的麝香对皇帝死心,她和年家都拒绝不了一个皇子的诱惑。 她抬头看向华妃,开门见山的道:“华妃娘娘应当还记得庄贵人之前有孕又流产之事,奴婢因不忍她整日里以泪洗面便给她用了此方。” 华妃凤眸一转,迟疑的看着她:“你本是太后跟前红人,为何要为庄贵人做到这等地步?” 欢宜香中的麝香极有可能是太后的手笔,而这个春容又是太后那老妇身边出来的,华妃不得不多思多想。 奚峤躬身,“不瞒娘娘,奴婢本名余鹭,与庄贵人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奴婢的生母早逝之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要照顾好妹妹。” 华妃目露恍然之色,难怪! “所以,你想求本宫帮庄贵人坐上嫔位?” “娘娘英明,”奚峤抬眸看着华妃,眸中泛着暗沉之色,“但这只是其一。奴婢还想求娘娘为小主寻一个信得过的接生嬷嬷。” 她毫不遮掩自己难看的脸色和发冷的眼神,“娘娘您有所不知,太医已经诊出庄贵人腹中所怀乃是皇子。太后得知后授意皇后抱养,然皇后为人阴狠毒辣,她定会在庄贵人生产之时动手脚,去母留子。” 华妃一听竟然是个皇子,不由得大喜。 庄贵人用了那秘方怀有皇子那她岂不是也能! 当即便道:“这事本宫应了。” 奚峤听到这话立即就笑了,“奴婢这生子秘方需以母体鲜血为药引,佐以其他药物炮制,七日之后方才能成。” 华妃不疑有他,立即让颂芝取了玉瓶和刀来。 这么多年她都等了,不过短短七日而已。 得到华妃血液后,奚峤当即就将系统和华妃绑定。 “叮~绑定成——滋啦——功。宿主——滋啦——年世兰……” 奚峤眯起眼睛,看来她薅不了多久的羊毛了。 这系统只出不进,明显已经能量不足了,就是不知道它需要的是宿主的气运呢?还是通过宿主,从皇帝身上掠夺的国运或者龙气。 这个念头在奚峤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就消散了,她并没有要为这什么宫斗系统提供能量的想法。 奚峤的手指在光屏上滑过,查看着怀孕的奖励,其中有一个道具“断情绝爱光环”。 她觉得这个光环很适合华妃和年家。 七日后,奚峤给了颂芝两枚药,一枚解毒丹一枚生女丹,虽然系统保证服下生女丹后定会怀孕,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多给了一颗解毒丹,但愿能帮华妃排出体内的麝香。 而后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华妃曝出喜脉,登临贵妃,让她抽奖! 三月杏花疏影,甄嬛到底还是与皇帝在御花园里相遇了。 没有余莺儿的刺激,皇帝依旧封了甄嬛为贵人。 众人睁大双眼等着看翊坤宫华妃的反应,却不想翊坤宫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论是华妃还是华妃的宫人全都安安分分的龟缩在宫中。 就好似全然没有收到消息一般。 这不由得让众人侧目。 皇后有心刺探,华妃却直接抱病不见客,甚至将以前牢牢抓在手里的宫权都交了出去。 华妃当然不会有反应,她因为欢宜香中的麝香对皇帝的感情和占有欲消散了一大半。 而且在她受孕的第一时间,宫斗系统就发放了奖励,奚峤当即就把那个“断情绝爱光环”给她佩戴上了。 一心盼着皇子,又不爱皇帝的华妃,怎么可能会在乎甄嬛得宠不得宠呢! 而皇帝欣喜于找到了一个纯元2.0版,将整个后宫都丢到了脑后,一心一意跟甄嬛玩着情景重现,重温旧梦。 皇后虽心中憋屈,但一想到甄嬛的儿子的用处,勉强也还能按奈着忍下。 可她能忍,丽嫔、夏常在等却忍不了。 她们恩宠本就少,如今有了甄嬛,皇帝更是把她们忘的一干二净。 没有了华妃这个主力军,丽嫔等人依旧手段频出针对甄嬛沈眉庄两人。一时宫中好不热闹,几乎天天都有戏看。 剧情的力量似乎一直存在,夏常在因甄嬛的得宠彻底失宠,因而心中生恨,联手丽嫔对付甄嬛。 直到春末,翊坤宫突然放出消息,华妃娘娘有孕三月,顿时将整个后宫都炸了! 皇帝、太后、皇后三人更是难以置信。 欢宜香竟然失效了? 宫中三巨头齐聚翊坤宫,太后皇帝假仁假义好一番欣喜慰问后,提起了欢宜香,“今日翊坤宫中怎么不见熏香?哀家记得你最爱欢宜香。” 第39章 羔羊 说起这个华妃眼神一厉,当即就跪在了皇帝太后面前,一副遭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一边垂泪,一边哀切的道:“还请皇上太后给臣妾做主,臣妾的欢宜香里被人掺了麝香。” 此话一出,莫说三巨头便是同来恭贺华妃有孕的嫔妃都震惊了。 皇帝沉默一瞬,而后大怒连声命人彻查。 “朕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在这宫中为非作歹!” 分明他早有暗示,不准任何人透露欢宜香的秘密! 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然将这事透露给华妃知晓! 太后深吸一口气,又说了几句安心宽慰华妃的话,而后对她保证:“有哀家和皇帝在,日后定无人再敢害你和皇嗣。” 说了许多的好话,又让人送了厚赏,皇宫三巨头才离开翊坤宫,还了华妃一片清净。 等他们一走,华妃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 她眼眶湿润的望着养心殿的方向,皇上,世兰这一腔情谊终究是错付了。 但是年家需要一个皇子,需要一个护身符。 这时,一个穿着宫女服饰的青年女子走到华妃跟前,“主子,东西已经检查完了,太后送来的那尊白玉观音像里有麝香。” 华妃狠狠的闭上眼,“乌雅氏!将这消息告诉家里。” “是,奴婢先回去了。” 寿康宫,太后,皇帝,皇后三人静坐。 许久后,竹息、苏培盛、剪秋三人一齐进入殿内。 竹息率先将自己查到的消息禀告给三人:“启禀太后、皇上、皇后,奴婢已经查过太医院了,近半年里,为华妃娘娘请平安脉的只有江城江慎两位太医,其余人包括学徒医女都并未与翊坤宫有过接触。” 她说完退后一步,苏培盛往前,“启禀太后、皇上、皇后,奴才查了翊坤宫所有的宫女太监,所有奴才的来历生平都没有问题,绝无一人懂调香或医术。” “另外,奴才还查了跟华妃娘娘走的近的娘娘小主以及她们身边伺候的人,无论是丽嫔娘娘那,还是曹贵人那,都没有懂香会医的。” 至于丽嫔曹贵人这两人,那都是潜邸老人了,要真有那本事,不可能才跟华妃 最后剪秋上前,“启禀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奴婢查了年夫人和年府女眷入宫请安的记录,自华妃娘娘入宫,年家女眷一共入宫三次,每次华妃娘娘都有厚赏。” 那些赏赐在出宫之前会有人检查,但是年家女眷的东西,哪个狗胆包天的敢细查?只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如此这般,谁能知道其中有没有夹带什么不该带的,比如欢宜香! 皇帝拨弄手持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盯着剪秋。 剪秋整个人绷紧,心中生出惶恐。 “皇上,”皇后出声打断了皇帝的审视,“宫中有皇额娘和您示下,必不会有人做不该做的说不该说的,臣妾以为,岔子只怕出在了宫外。” 太后这时也叹息一声,“皇帝,他们调查的结果你也听了,消息应该不是宫里露给华妃的。” 皇帝垂眸,脸上看不出喜怒,“既然皇额娘和皇后如此坚信,那朕便派人去查查年府。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躬身上前。 “着人去查,细查!朕要知道年家半年里都接触了些什么人!” “嗻。”苏培盛领命走了。 太后对着竹息和剪秋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皇帝,华妃这胎,你是怎么看的?” “朕……”皇上深邃的眸子里有暗光闪动,“皇额娘,儿子不能……” “皇帝!”太后面色肃然的看着皇上,拔高了声音:“年家势大,假以时日必成威胁。既然当年那个孩子……那如今也留不得!” 皇上闭上眼不语,许久后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直直的望进太后眼中,“世兰因多年都没能给儿子添一儿半女而愧疚自责,儿子……辜负她许多,不能再伤她了。” 对上太后不赞同的眼神,皇帝站起身,“此事朕心中已有决断,就不劳皇额娘费心了。天色不早,皇额娘早些休息吧,朕还有政务处理,就不陪皇额娘了。” “皇帝!”太后怒极,却也无能为力。 苏培盛奉命调动血滴子查了年家一整天后,除了些走后门送礼之类的,什么都没有查到。 皇帝不信邪的又命人查了两天,还是一无所获。 而此时,皇帝御赐给华妃年氏的欢宜香中含有大量麝香一事不知怎么竟然已经传到了宫外。 为了稳住年家,为了给年家一个交代,皇宫三巨头再度聚首寿康宫。 皇帝率先开口,“查了三日并无发现年家有不妥。偏生这事又传到了外面,朕的御案之上已经堆了不少奏折了。” 太后沉默片刻后看向皇帝,“皇帝你是如何想的?” 皇后也惴惴不安的看向皇帝,她心中明白,欢宜香中有麝香这事,必须尽快给华妃、给年家、给百官一个交代。 而皇上此刻将她也叫来寿康宫,只怕…… 皇后看着沉默的皇帝,一颗心止不住的往下沉。 太后将手里的佛珠往旁边一放,神态坚定的道:“皇帝,皇后是一国之母,岂能名声有污?且帝后休戚相关,皇后有错,那便是皇帝你有错。” 皇上终于开口,“皇额娘,朕并无此意。朕只是在想,此事要如何做才能堵住年家、堵住百官的嘴。” 此事若不能完美的敷衍过去,年家那且不说,百官心中也必定会对皇室避而远之,不会再愿意将家中女儿送进皇宫。 太后稍稍放心,皇后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回去。 得了安心的话,太后放缓语气:“皇帝心中可有章程?” 皇帝拨弄着手持摇头,“年家非寻常人家。” 不让他们满意,他们未必还肯舍命打仗,边疆绝对不容有失。 太后眼珠子一转,唇角露出点点笑容,“皇帝莫不是忘了端妃?” 皇帝拨弄手持的动作一顿。 当年王府之中,端妃就与世兰有旧怨…… 于是,皇帝御赐给华妃的欢宜香被加麝香一事,在大动干戈的查了五日之后,罪名落到了延庆殿端妃头上。 对这个结果,奚峤早有猜测,只是亲眼看见皇帝下旨将罪名扣在端妃头上,奚峤还是忍不住感慨,皇室果真无情又黑暗。 端妃贬为庶人赐死,齐氏一族获罪,族中子弟罢官、抄家、流放,皇帝还下旨,责令齐氏子弟三代不许为官。 三代啊,一个大家族几乎也就完了。 第40章 愚蠢 翊坤宫。 苏培盛亲自前来将皇帝降罪齐氏一族的旨意告诉华妃:“皇上爱重娘娘,查明真相后立即将齐氏贬为庶人赐死,齐氏一族但凡五服之内,一律罢官抄家流放,三代之内不许为官。” “此外,皇上还开了私库,挑了好些贵重的金玉摆件、珠宝首饰和安胎养身之物命奴才送来,还请娘娘珍重己身,珍重腹中皇子,万勿为些不值得的人伤神。” 华妃眼底滑过一缕讥诮,面上却笑意盈盈的道:“皇上的心意本宫知道了,有劳苏公公走这一趟了,周宁海——” 周宁海立即将一个薄薄的荷包奉上:“苏哥哥,这是我们娘娘的心意。” 苏培盛喜笑颜开的接过,“哟,奴才多谢娘娘厚赏,娘娘近来喜事频频,奴才厚颜沾您点喜气。” 华妃眸中冷色化开,这话倒是不假。 苏培盛离开后,颂芝和周宁海一左一右护着她坐好,颂芝看了一眼殿中堆满的赏赐,“娘娘,可要请青霜姑姑来看看这些东西有没有问题?” 华妃懒洋洋的摆手,“不用,重新开间库房,把这些东西给本宫原封不动的塞进去,以后送来咱们翊坤宫的其他东西一律如此处置。” 青霜能不来翊坤宫就最好不要来,太后那老虔婆和皇帝前些日子的动作她年家不是没发觉,只不过是不想搭理罢了。 她年世兰和年家可不是什么软柿子,且等着她大哥二哥回京再说! 不过—— “找个机灵的去延庆殿看看。” 华妃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心里有些遗憾不能亲眼看见齐月宾那贱人的下场。 延庆殿,装病的端妃真的病了,面色憔悴苍白,眼下乌青一片,嘴唇干裂翻皮,她穿着寝衣跌坐在地上,在她面前,是捧着白绫、匕首、鸩酒的小夏子。 “皇上开恩留你全尸,齐氏,选吧。”小夏子将托盘往她跟前一放。 端妃、哦不,齐氏看着托盘里的东西凄然一笑,滚滚热泪从眼眶中落下,许久后,她抬头看向养心殿的方向,“到头来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她的目光渐渐失了焦距,眼中一片空洞木然,“我早该明白的,一个连自己孩儿都能狠心杀死的人,该是何等的狠毒冷漠自私?我竟蠢的相信他的承诺。” “哈——他那人爱的只有他自己,只有他的权势,只有他的皇位,他的天下!” “呜呜呜——”齐氏失力的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声声泣血:“爹娘兄长——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害了全家,是我害了全族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用拳头捶打自己。 小夏子闻得这几句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皇上竟然亲手杀过自己的孩子? 小夏子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桩王府旧事,当年还是侧福晋的华妃娘娘曾经有过身孕,却被眼前这位一碗加了红花的安胎药生生打下。 莫不是…… 小夏子的脊背生寒,一股森森冷意萦绕在他身上,他急忙深吸一口气止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这不是他该知道的!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齐氏趴伏在地上疯癫的又哭又笑,“呜呜呜——哈哈哈——我好恨好恨啊!” “太后、皇帝——你们好狠,好恨啊!” “太后——皇帝——” 一声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凄厉又阴森。 小夏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生怕齐氏再胡言乱语的说些什么他该不知道的皇室辛密,连累了他的小命和荣华富贵。 他当即就从地上的托盘里端起鸩酒,走到齐氏身边蹲下,一手扣住她的下巴捏开她的嘴,将毒酒生生给她灌了下去。 “咳咳、”齐氏任由毒酒被灌进嘴里,“华妃——世兰——世兰——咳咳——” 毒酒下肚,齐氏吐出几口血后,气息渐渐衰弱,眼里的亮光也一点点消失。 等她彻底没气了,小夏子谨慎的探了探鼻息才冷哼一声回去复命,并未发现后窗下躲着一个小太监。 齐氏死了。 虽然她死前就被削去了份位,但一个曾经的妃位娘娘就这样没了,后宫还是安静了一段时间。 就连上跳下蹿争宠的夏常在丽嫔等人也不敢闹出动静,一时之间甄嬛独得恩泽。 太后被华妃有孕这事闹得头晕脑胀夜不能寐,哪里还有空闲时间去关注皇帝有没有雨露均分。 却偏偏这时,宫外传来乌雅氏族长马上风死在青楼女子肚皮上的消息,太后一听差点没晕过去。 坏消息不止这一个,乌拉那拉氏的子弟也陆续传来死讯,死法千奇百怪主打一个丢脸。 朝堂之上百官纷纷弹劾两族,皇帝有心偏袒却也不能太过,只能降罪两族掌权人,罢官修身。 这一下,太后皇后都病了。 皇帝心中怀疑是年家搞鬼,可到翊坤宫去看望华妃时,她还是那副娇俏活泼的模样,每每都会拉着他说好多跟孩子有关的事。 面对华妃充满了柔情欢喜的眸子,皇帝每次都只能落荒而逃,他又想起了那个被他打掉的孩子,那是一个男孩,是他跟世兰的第一个孩子。 没有华妃压制,甄嬛日益得宠,皇后即便一心盼着她有孕生子一时也看不过去,暗中让夏冬春给甄嬛下了不少绊子。 五月初,天气渐热,余莺儿在凌晨时分突然发动。 钟粹宫中一切准备就绪,宫人也并无慌乱。余莺儿被送进了准备好的产房,两位接生嬷嬷被奚峤拦在产房外,“还请两位去旁边的耳房沐浴更衣。” 其中一个穿褐青色衣服的嬷嬷神色一慌,“姑姑,小主生产要紧呐!要是出了岔子姑姑也担待不起吧?” 奚峤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既然怕担待不起那就不要伺候了,小乐子,将此人捆了拖下去,待小主平安诞下皇子后交给皇上处置。” 小乐子立即带人上前将人捂住嘴压下去。 剩下的那个嬷嬷一个激灵,连忙往旁边的耳房里去在宫女的伺候下洗了头发和身体,又换了一身衣衫才被放进产房里。 进去的时候,产房里还有一位未曾见过的接生嬷嬷,她的衣服与那人一模一样,可见也是被拉去沐浴更衣后才来的。 第41章 生产 为防止两人有坏心思,奚峤一直亲自守着,精神力铺展开将这两人笼罩其内,她们的任何一点小动作都休想逃过她的感知。 万幸,这两个是没有问题的。 余莺儿锻炼的好,又有奚峤给的顺产丹,几乎称得上是真正的无痛生产,十来分钟的时间,孩子就平安的生下来了。 天色熹微青阳初升之际,钟粹宫后殿传出一阵响亮的婴孩啼哭声。 接生嬷嬷欢天喜地的将皇子抱出去给皇后报喜,“恭喜皇上皇后,贵人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皇帝先是惊讶而后欣喜,“好好好!赏,苏培盛赏她们,所有人都有赏!重赏!” 皇后看了一眼产房,眸中冷意一闪而逝,而后脸带笑容跟身旁的皇帝道,“恭喜皇上再得一子,六阿哥生的很是健康呢。” 皇帝哈哈大笑,“皇后同喜,庄贵人是个好的,该赏!” 这时候,华妃终于到钟粹宫了。 她扶着自己已经开始显怀的小腹,在颂芝和周宁海的搀扶下拾级而上,“臣妾见过皇上皇后,恭喜皇上喜获麟儿。” 皇上扶住她,“爱妃怎么来了?朕不是让你在宫中好生歇着吗?” 华妃笑容晏晏,“臣妾放心不下庄妹妹,这才过来瞧瞧,不想六阿哥竟然这样心疼他的额娘,这么快就出来了。臣妾刚才好似听皇上说要赏庄贵人,不知皇上可想好了要如何奖赏?” 皇帝沉吟片刻,“庄贵人生子有功,那便晋庄贵人为嫔,居钟粹宫主位吧。” 皇后脸上的笑容顿住,“皇上,庄贵人到底年轻,欣贵人曹贵人等也有生育都未能封嫔,如今庄贵人越过她们封嫔,是否……” 不等皇后说完,华妃抢过话头,“皇后娘娘这话好生没理,六阿哥乃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乃是祥瑞之兆。” “且皇室首重皇子,庄贵人生子有功本就该晋封,娘娘拦下她晋升嫔位意欲为何?莫不是想要将六阿哥抱去景仁宫?” 皇后面色一沉,“华妃多虑了,本宫并无此想法。本宫身为后宫之主,照拂后宫嫔妃乃是分内之事,曹贵人欣贵人先庄贵人有孕生女是事实。” 华妃嗤笑一声,“皇后既然为她们着想,何不将欣贵人曹贵人一同提为嫔位?左右宫中现在也仅丽嫔敬嫔两个嫔位,她俩都是公主生母,又是从潜邸出来的老人了,难道还当不起一个嫔位?” 皇后怎么可能愿意,她当然不愿意。 然华妃乐意,她看向皇帝,“公主亦是天家血脉,生母份位低下公主也面上无光,伺候的人保不准会轻慢公主。” “况且,按规矩后宫可有六嫔,便是添上曹贵人欣贵人也未逾制。皇上以为呢?” 皇帝想了想,“华妃所言有礼,既然如此,那曹贵人欣贵人便一同提为嫔位。等庄嫔出了月子,三人一同行册封礼。” 曹贵人和欣贵人不料竟喜从天降,连忙跪下谢恩。 皇后气得脸色发青,却还是要扯出笑脸。 也不可谓不憋屈啊。 奚峤替余莺儿谢恩后,让小乐子将那个有问题的接生嬷嬷拖了出来,皇帝怒意勃发,当即下令彻查。 至于这调查的结果,自然不了了之。 产房里,余莺儿精神尚佳,奚峤抱着被包在襁褓里的六阿哥一进来,她就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奚峤,“姐姐,我好像听见皇上说要晋我为嫔了!” 奚峤上前将六阿哥放在她身旁,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你就只关心这个?幸好咱们小六还小。” 余莺儿抓住她的衣袖撒娇,“小六有姐姐照顾肯定没问题嘛,但是嫔位可不一定,皇后那老女人又毒又阴还小气,肯定要拦着皇帝给我升位分的!” 奚峤嗔她一眼,“你呀口无遮拦,有些事自个儿心里清楚就好,万不可宣之于口。” “放心,皇上已经晓喻六宫,晋你为嫔。同时还将曹贵人和欣贵人也升了上来,只等你出了月子一起行册封礼。” 余莺儿兴奋的差点从床上蹦起来,被奚峤一把按住,“好了好了收着点,你现在可才刚生产完,不想被当妖孽拉出去就给我安分点。” 顺产丸不愧是系统出品,余莺儿服下之后,生崽非但不痛还快,而且生完后精神百倍,一点也不像正在坐月子的产妇。 余莺儿笑嘻嘻的坐起身依偎在奚峤肩头,“我才不怕呢,有姐姐在,我就只管吃好喝好睡好就行。” 有姐姐在,她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奚峤有心让她长点心眼、有点上进心,却又开不了口。 她在心内无声的叹息一声,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个问题,她好像把余莺儿养废了。 但现在也不是纠正的时候啊! 她是个才生完孩子的小姑娘啊! 要是这个时候让她独立一点,万一余莺儿想左了,以为她信赖的姐姐不在乎、不关心她了,只把她当成个生皇子工具,从而产后抑郁了怎么办? 唉…… 奚峤再度叹息,好歹带在身边照顾了这么久,总是有感情的。 她视线朝下看了一眼正在吐泡泡的六阿哥。 得了,养废了就养废了吧。 这不是有个现成的接班人吗? 只要好好培养,日后六阿哥也能护余莺儿周全。 六阿哥洗三办的很是盛大,皇室宗亲皆在应邀之列。 所幸五月的京城还不是特别热,余莺儿坐月子期间并没有受什么罪,虽然她的身体并不需要坐月子,但样子总得要做做的嘛,闷在屋里一个月,换了谁来都不好受。 钟粹宫因为余莺儿成为了正经的嫔主子,又有六阿哥养这里,一扫以前门可罗雀的清冷。 内务府更是不敢轻慢钟粹宫上下,时不时的还会送些份例之外的孝敬,一时之间,钟粹宫在宫人心中的地位直逼翊坤宫。 第42章 通房 另一边,安陵容自从悄悄投靠了华妃后,内务府便从未克扣过她的份例,再有华妃时不时的赏些东西,日子过得倒也还行。 唯一不好的就是夏常在依旧欺负、打压她。 但是她能忍,夏常在说的难听了她便出去,有时候是到钟粹宫看看六阿哥,再隔着屏风跟余莺儿说说话。 有时候是去翊坤宫看望华妃,实在无处可去就去御花园里逛,反正就是不去碎玉轩和咸福宫。 她投向华妃之事本是隐秘,但为了震慑夏常在,在华妃曝出身孕之后,她自个儿给抖出来了。 甄嬛和沈眉庄两人知晓后,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好一番,又是感叹安陵容跟她们生分了,又是怨怪安陵容不知感恩,竟然投靠与她们不对付的华妃。 这一日安陵容又去翊坤宫里,正好碰上了曹嫔带着温宜公主也在。 自从丽嫔跟夏常在联手针对甄嬛后,竟有往皇后靠拢的趋势,华妃一心养胎也懒得跟那蠢货计较便就随她去了。 曹嫔虽歇了争宠的心思,但是她还有温宜,也不能当真不要恩宠。 可惜,有甄嬛这个拦路石在前,别说她了,就是华妃都未必能时常见到皇帝。 眼见安陵容来了,她忽然计上心头,拉着人亲亲热热的坐下,彼此寒暄说了一会儿话后,巧妙的将话题扯到了甄嬛身边的浣碧身上。 “前些时候我在御花园里撞见莞贵人身边的浣碧,头上戴了金簪身上穿了满绣的衣裳,远远看着竟不像个宫女,反而像个小主。” 宫中有规定,非年节宫女不可穿满绣的衣裳。 曹嫔叹息一声,“这大概就是奴才随主吧,竟是将宫规若无物。” 安陵容心思一动,若有所思的道,“浣碧啊?那倒是不稀奇了,莞姐姐向来很纵容、喜爱她,时常将自己的衣物首饰赏给她。” “这样啊,”曹贵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这个浣碧——” 安陵容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却突然没了下文,一时心中如有猫抓。 “曹姐姐可是想到了什么?” 曹嫔扬唇一笑,转头看向主位的华妃:“娘娘,对莞贵人和浣碧这对主仆,臣妾有一猜测。” 华妃来了兴致:“说说看。” 曹嫔面上笑意更深,“这浣碧,兴许不是普通丫鬟,而是甄家为莞贵人准备用来固宠的通房。” 华妃并不认同曹嫔所言:“哪有通房丫鬟比主子丑的?” 反倒是安陵容,竟有种曹嫔猜中了的感觉。回想那浣碧的行事作风,倒还真不像个伺候人的丫鬟。 浣碧与流朱同为甄嬛的贴身丫鬟,但是甄嬛对两婢的态度相差悬殊。 若是浣碧在某些方面胜过流朱,尚且还有说法。 但事实往往相反,浣碧除了容貌上胜过流朱,其他方面都逊色,而且甄嬛分明更加欣赏流朱的忠厚。 如今细想,甄嬛对浣碧的纵容喜欢,颇有些无厘头。 思来想去,唯有浣碧身份特殊,这事才说得通。 曹嫔欠身,柔声耐心的为华妃解释:“娘娘,莞贵人的才貌在宫中也就逊色于您。天下美人虽多,但能比得上您八分的都少有,以那甄家的门第,哪有能力找个比莞贵人还漂亮的陪嫁?” “而且,以莞贵人的得宠,她哪里需要人为她固宠?她只是需要一个在她怀孕的时候,替她侍寝、为她留下皇上、为她维持专宠的女人而已。” “哼!”华妃不屑的冷哼,“甄嬛好大的野心,竟还想把持住皇帝不成?” 曹嫔心里也很不爽,甄嬛太贪心了! 安陵容又想了想浣碧平日里的作风,擦脂抹粉、点唇涂指甲。她还曾听说浣碧每个月的月银都花在了打扮上。 “华妃娘娘,曹嫔娘娘,嫔妾与碎玉轩上下接触不少,莞贵人待那浣碧的确大有不同,而浣碧也时常对碎玉轩众人呼来喝去,浑然不似一个宫女,倒似她自个儿也是个主子。” 曹嫔了然的点头,有安答应这话,那这浣碧是通房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娘娘,这倒是个机会,”曹嫔看向华妃,眼中满是意味深长,“娘娘可想给那莞贵人一点教训?” 华妃不无不可,“说说看。” 曹嫔含笑道:“娘娘也应当知道,当主子的主动给的和当奴才的伸手去拿的,虽然结果都一样,但这意思却完全不同。” 安陵容的心脏狠狠一跳,“曹姐姐的意思是,把浣碧送上龙床?” 曹嫔转头朝她露出笑容:“妹妹与那浣碧有过交集,想必对她的了解比我多。若她有这样的机会,你觉得她可会放弃?” 安陵容沉默了,若是流朱还真是不可能,但浣碧…… 坐在上首的华妃似笑非笑的也说了一句,“这后宫里谁人不想要皇帝的恩泽呢?” 曹嫔笑着应是,“娘娘所言在理,这满后宫女子可不都渴望着皇上垂怜。”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安陵容,“妹妹可知皇上有意去圆明园避暑一事?安妹妹好似已经许久未侍寝了,妹妹可得努力啊。娘娘身怀有孕,姐姐我又失宠多时,咱们这边就只有看妹妹的了。” 华妃也转眸看向安陵容,一边抚摸小腹一边仔细打量,许久后才转过头去吩咐颂芝。 “去本宫的库房里挑几匹青色、碧色的料子给安答应。再捡几件素色雅致的首饰。” 嘱咐完颂芝,华妃又看向安陵容,“且先不说你得宠对我们的好处,只说近在眼前的避暑名单,你就得好好努力一番了。宫京中的夏日,把人热中暑是常有的。” 而且,曹嫔说的对,她、她们都需要恩宠。 她腹中孩子和年家不能失去皇帝的恩宠,她如今身怀有孕不能侍寝,推一个人出去势在必行。 这个安陵容倒是挺合适的。 安陵容心下一喜,明白华妃这是要帮她得宠了。 “嫔妾谢娘娘,嫔妾必定不会辜负娘娘一番心意。” “回去备着吧。” 晚上,安陵容果真被召幸,躺在龙床上时为了缓解紧张她哼了一首江南小调,却意外的被皇帝听到皇帝表示喜欢,当夜宠幸之后不但升她为常在,还赏下了浮光锦衣服。 奚峤知道后报以一笑,瞧瞧,不再深爱皇帝的华妃也是一个合格的后妃,知道该如何在后宫中利益最大化。 第43章 庄嫔 六月初,六阿哥满月余莺儿也终于出了月子。 一大早,晋封余莺儿为庄嫔的圣旨就下来了。 她与欣贵人、曹贵人同日晋封,但钟粹宫却最先受到圣旨,其次是曹琴默,她被封为了谨嫔,最后才是欣嫔。 行过册封礼,听了皇后训诫,从此余莺儿便是后宫的嫔主娘娘了。 余莺儿有了六阿哥这个金疙瘩,就有些不想应承皇帝这个老男人,反正荣华富贵已经到手了,又有她家万能的姐姐给她撑着,她干嘛要劳心劳力的? 于是,身体分明已经痊愈,可以侍寝的余莺儿并没有如实上报,反而连同太医造了个产后下红的假,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好,这个到时要看她的心情和具体的处境了。 行了册封礼的第二日,皇帝便带着人去了圆明园避暑。 余莺儿这位新晋的庄嫔自然也是在列的。 圆明园不愧是避暑胜地,一入园子燥热便褪去了。 余莺儿的住处是四宜书屋的正殿安澜园,这一处很宽阔,又无人跟她同住,安置好后她就带着青竹锦双四处撒欢去了。 活像被刑满释放的人员,终于能从禁锢她的牢房里出来透气似的。 但圆明园里的日子的确要松快太多,即便是奚峤在这里也感觉到了久违的散漫。没有那高高的宫墙圈禁着,似乎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余莺儿带着宫人一整个玩疯了,整日都在外面瞎逛,不到饭点几乎看不到人。 不但把皇帝抛到了脑后,就连亲儿子也给忘了。 幸好奚峤还惦记着,日日都守在六阿哥身边。 畅畅快快的玩了几天,余莺儿终于想起了自家的宝贝儿子,时不时的带着六阿哥去找欣嫔的大公主玩。 偶尔还能遇到瑾嫔,三人都是嫔位子女年岁相近,且都是恩宠少的那挂,倒是没什么矛盾在。 勉强也能玩到一处去。 而另一边的安陵容甄嬛等人可就热闹了。 安陵容有了恩宠后才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美妙,一心投入到了争宠行列。 又有华妃在背后支撑,一时格外得皇帝宠幸,竟能跟甄嬛比肩。 她们是三人小分队虽然已经分崩离析了,但到底还没有撕破脸,若是遇到也还是能勉强说上两句客套话,彼此面上都能过去。 可不巧的是,这一天甄嬛沈眉庄两人相约逛园子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感叹起安陵容终于熬出了头。 这话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就是可惜两人身边带了浣碧。 浣碧自诩甄家二小姐,心比天高,本就看不起出身低微的安陵容。 如今见安陵容竟然如此得宠更是满心鄙夷愤恨,又听沈眉庄这般夸赞话中那拉拢之意昭然若揭,不由得心中嫉恨。 “沈小主也太瞧得起她了,不过区区县丞之女,怯弱小气没半分大家闺秀的端庄,就连我们甄府最低等的丫鬟都比她强。皇上也不过就是新鲜几日罢了。” 甄嬛回头嗔她一眼,“瞎说什么!背后议论小主仔细叫人听去打你板子。” 浣碧不服,回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她刚刚进我们甄府的时候,头上就两根又旧又丑的素银簪子。” “便是我们府里的粗使婆子用的都比她好。这都进宫多久了?她也还是当初那副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模样,没得见了叫人厌烦。” 沈眉庄皱眉,不悦的看了甄嬛一眼。 嬛儿是怎么辖制奴婢的? 甄嬛没有发觉,只顾着跟浣碧说话,“你呀,说话还是这么不留情面,这话在我和眉姐姐跟前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传到陵容耳朵里去。” 浣碧见她默认自己说的对,心中畅快极了。 “小主放心,我有分寸的。” 听到这里,沈眉庄突然便没有再逛下去的兴致,随意找了个借口便带宫女走了。 离得远了后她问身边的采月,“这个浣碧是怎么回事?三番五次的议论嫔妃。嬛儿也是,这样的奴婢非但不罚,竟然还默许纵容。迟早要出事的。” 采月也看不上那个浣碧,却不好多言,“到底是莞小主身边的人,小主说多了也不好。” 沈眉庄不高兴的点不是这个,而是,“陵容出身再低也是皇家嫔妃,嬛儿今日纵容浣碧这样折辱贬低陵容,焉知有没有也这样议论过别人呢。”或者有没有这样说过她。 沈眉庄双唇微抿,不再言语。 假山里,邻近适才沈眉庄与甄嬛她们说话的地方,奚峤与安陵容将浣碧和甄嬛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至于沈眉庄与采月的对话,倒是只有奚峤自己听到。 她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沈眉庄跟甄嬛竟然有了嫌隙! 不过想想也对,这两人虽然表现的情比金坚,可实际上也不过就是儿时在一起玩过两年罢了,会走的近也是存了抱团取暖的心思。 而自从甄嬛得宠后,沈眉庄便断崖式的失宠,如今手里还捏着的,也不过就是宫权(华妃有孕,将宫权给出去后,沈眉庄才得到的)这一项而已。 亲身感受过恩宠加身的滋味,谁又会甘心失去呢? 安陵容脸色不太好,“我从未想过原来在莞贵人的眼里,我竟是连她们家粗使丫鬟都不如。” “小主何必介怀,不过是一个不相关之人的胡言乱语罢了。” 奚峤轻轻拨弄了一下刚摘的荷叶,言笑晏晏的指点她,“莞贵人身边的那个浣碧不是个老实的,正好夏常在又与莞贵人不对付,若夏常在知道浣碧的心思,保不准能为小主您出口恶气呢。” 安陵容又想起了先前瑾嫔和华妃的话,她们也有意推浣碧一把。 第44章 官女子 夏冬春、不、应该是皇后的动作很快。 圆明园避暑的第十天上午,甄嬛和沈眉庄约好一起泛舟湖上。 泛舟之后,沈眉庄又应了甄嬛的留饭,留在碧桐书院用了午膳。 眼看着要到午睡的时辰,沈眉庄便带着人回她的住处闲月阁了。 偏生不巧,她走的时候忘记带甄嬛送她的诗集了。 甄嬛便叫了小允子来,“沈贵人赶着回去午睡,倒忘带这诗集了。你腿脚快,快拿了追上去交给她。” 小允子正要接过拿诗集,却被浣碧截住。 “小主,小允子今儿上午划桨也该累了,让他休息去吧。我去给沈贵人送就好,正好还能趁机看看园子里的好风景呢。” 浣碧今日穿了浮光锦做的旗装,头上还戴了一支鎏金嵌玉的簪子。她自觉不能辜负了自己的这一身行头,正想找机会出去好好显摆显摆呢,正巧这不就有了! 甄嬛同意了,并且间歇性遗忘了浣碧奴婢的身份,还笑着夸她穿这身浮光锦的衣服好看。 浣碧顿时高兴极了,美滋滋的连声道谢:“谢小主夸奖。” “好了好了,别美了。去吧,给眉姐姐送了诗集,要是想逛园子就逛去,左右还有流苏小允子他们伺候。” “嗳,那奴婢去了。” 浣碧一路慢悠悠的去闲月阁,到的时候皇帝正坐在闲月阁里喝茶,而沈眉庄却在宫女的伺候下沐浴更衣。 此时日头正盛,沈眉庄一路从碧桐书院走回闲月阁难免出了一身汗,宫女们提好热水皇帝就来了,沈眉庄一时真是进退两难。 若是就这样顶着满头汗水和一身汗味接驾未免失仪又失礼,可若是去沐浴岂不是又要怠慢皇上? 皇帝心情正好,又见一向端庄的沈眉庄露出窘迫的模样,一时被逗得哈哈笑了两声。 “倒是朕来的不巧了,眉庄不必纠结,且先去沐浴吧。” 沈眉庄羞涩垂脸:“有劳皇上稍待,嫔妾很快就好,采月,快给皇上上茶。” 她话音一落,采月连忙去沏茶,又有宫女端来冰盆和香炉放在角落里。 浣碧便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皇帝一见她,便叫了她上前来问话,“你们小主差你来给沈贵人送书的?” 浣碧手上诗集,皇帝自然不会看不见。 他一边问一遍朝着浣碧伸手,浣碧机灵的双手奉上诗集,“回皇上的话,这诗集是奴婢小主送给沈贵人的,只是贵人走的急,忘记了拿。” “哦,朕看看。”皇帝正欲翻看诗集,视线落在浣碧的衣服上,突然觉得有点眼熟,“你这衣服——” 浣碧娇羞一笑,“回皇上的话,这衣服是小主赏给奴婢的,小主还夸奴婢穿着好看呢,皇上您觉得好看呢?” 浣碧脑袋一抽,不知怎么就问了这么一句。 邀宠的意思简直不要太鲜明。 一时闲月阁里外寂静无声,这浣碧竟然生了这样的心思! 就在众人以为皇上会发怒的时候,皇帝眸带深意的看着浣碧,还颇为反常的滑动了一下喉结。 皇帝看着浣碧,忽然觉得眼前的人竟是如此的勾人, 他仔细打量着浣碧,室内的气氛不知何时竟变得暧昧无比,好似有一层粉红的薄雾笼罩在两人之间似的。 此刻在皇帝眼里的浣碧被打上了超级厚的滤镜,那因羞赧而透着粉红的脸庞绝艳如九天神女,那纤尘不染的晶莹眸子清冷好似月宫仙子,皇帝越看越心喜,越看越着迷,对浣碧生出欲望越来越强烈。 身为九五之尊富有天下,皇帝向来不会委屈自己。 “不错,你们小主的眼光极好。这衣服很是适合你,过来。”皇帝夸了一句后,将手里的诗集往茶几上一放,对着浣碧招手示意她上前。 浣碧一懵,继而生出无限欢喜。 连忙上前两步,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皇帝的手心里,她的心脏狂跳不已,偷眼看了一眼皇帝魁梧的身材,心中生出数不尽的悸动空虚。 “皇上,奴婢、奴婢心慕您——” 浣碧面上一片绯红。 皇帝见此心头火热,身体的欲望被无限放大,当即就一把将浣碧打横抱起朝着沈眉庄的床走去。 苏培盛早就将这屋里屋外的人都赶的远远的,白日宣淫可不是什么好听的。 他留下自己的徒弟小夏子守着房门不许任何人靠近,生怕有人打搅皇帝雅兴,而后亲自去将闲月阁里伺候的宫女太监聚拢在一处训诫、封口。 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是皇上最大,皇上想做什么他们这些底下人自然是不能阻拦的,能做的不过就是处理好后续而已。 于是,等沈眉庄急急忙忙的沐浴更衣完,就听见了自己的寝宫里传出了不该传出来的声音。 她脑子里一空,继而心中升起浓浓的怒意,抓住采月的手低声喝问,“谁在屋里?” 采月也是一脸迷茫。 直到小夏子发现她们主仆才好心上前来为她们解惑,“回沈贵人,里面的是莞贵人身边的浣碧姑娘。” “谁?”沈眉庄一脸难以置信,“浣碧?她怎么在我这?” 她才从碧桐书院回来,浣碧为什么会在? 小夏子同情的看了沈眉庄一眼,“回贵人的话,据浣碧姑娘自个儿说,她是奉了莞贵人的命,来给贵人您送诗集的。” 诗集? 送本诗集,竟然就在她这闲月阁里跟皇上滚在了一起? 荒谬! 沈眉庄咬牙,一时眼前发黑,险些就要晕过去。 闲月阁里的发生的事,瞒不过始作俑者的皇后,旁观看戏的夏冬春,还有背后推手的奚峤和安陵容。 别人或许是想看甄嬛的笑话,但奚峤是纯粹想知道系统给的迷情丹的效果。 梧桐书院,甄嬛午睡醒来还不见浣碧身影,便问了流朱一句。 流苏面色难看,带着哭腔道:“小主,浣碧回不来的,皇上封了她为官女子。” 甄嬛如遭雷击,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抓住流苏的胳膊,神情怔愣:“你说什么?流朱你在说什么?浣碧,怎么会?” 流朱初听闻也很震惊,“小主,这是真的。外面已经传遍了,浣碧被皇上带去了九州清宴,且皇上已经下了口谕封浣碧为官女子,让她今晚侍寝。” 说到最后几字,流朱神情复杂。 “奴婢使了银子打听到,打听到……”后面的话流朱有些难以启口,但又不得不说,“打听到浣碧其实午后就已经在闲月阁里伺候了皇上。” 什么今晚侍寝,也不过就是一块遮羞布而已,白日宣淫这名声对皇帝不是什么好的。 “您睡醒的半个时辰前,御前的夏公公亲自来传的皇上口谕。” 此刻的甄嬛,神奇的跟几个小时前的沈眉庄同频了,只觉得荒谬! 第45章 碧答应 九州清宴后殿,浣碧被皇帝暂时安置在这里,并且给她拨了一个伺候的宫女。 此刻的浣碧已经换上了嫔妃的服饰,眼角眉梢带有初为人妇的妩媚。 她坐在罗汉床上,宫女沁儿正喜气洋洋的将皇上赏的各种珠宝首饰一一展示给她看。 沁儿高兴,浣碧更是高兴,皇上给了这样多的赏赐,岂不是说明皇上很喜欢她! 虽然这些东西比不上长姐初次侍寝时皇上赏的东西名贵,但是却也比夏常在、安常在等人的多且好。 浣碧拿起一柄小臂长的翡翠玉如意细细摩挲,“这样的好东西,甄家也不多见。” 沁儿眼珠子一转,立即奉承道:“小主您想岔了,甄家算什么?如今你可是皇上的嫔妃呢,凭皇上对您的宠爱,日后那甄家满门见到您,都得跪地拜见口称娘娘呢!” 浣碧不可抑制的顺着沁儿的话想像了一下那等场景,一时竟有种心潮澎湃之感,若是有那一日,那…… 沁儿见她一脸神往,忽然觉得忽悠这位小主的任务也不算太难。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勾动了这位的心思! 晚间,皇帝又招了浣碧侍寝,并在第二日一早将浣碧升为答应,并且赐下许多贵重的珠宝和名贵的布料。 就连去向皇后请安行妃妾之礼时,皇帝竟也陪着她。 桃花坞里,包括皇后在内的一众嫔妃面色都有些不好,其中尤以甄嬛、沈眉庄为最。 浣碧跪在皇后跟前行完礼后,皇后笑容有些僵硬的例行训诫:“辛苦碧答应了,快扶碧答应起来。” 虽然浣碧承宠是她一手安排,但是,现在这状况完全出乎她的预料,皇上为什么这样喜欢这贱婢!非但留她在九州清宴过夜,竟然还封了答应! 浣碧一日之内侍寝两次,正浑身酸痛无力,说话也带着娇怯柔弱:“嫔妾谢皇后娘娘。” 这一副被狠狠疼爱过的模样,惹得在座大多数嫔妃心生嫉恨。 偏偏皇帝在场,众人即便心中有气也不敢表露分毫。 皇后也忍着一股气呢,看了一眼座下的甄嬛后,又将目光移到皇帝身上,“皇上,碧答应既已是后宫姐妹,再住九州清宴未免不合规矩,不知皇上对碧答应的住所可有安排?” 皇帝沉吟片刻将问题抛给皇后,“皇后看着安排吧。” 皇后当即笑吟吟的望向甄嬛,“皇上,臣妾想着碧答应到底是莞贵人身边出来的,对莞贵人也更加熟识亲近,不如就将碧答应安置在碧桐书院,皇上觉得如何呢?” 皇帝转头看向莞贵人,一时倒觉得皇后这个安排极好,如此去碧桐书院就既能看新欢又能看旧爱了,“甚好,皇后安排的很好。” 在座的其余嫔妃也觉得好,好一个膈应莞贵人的安排啊! 浣碧心中有些窃喜,起身准备谢恩的时候朝甄嬛看去,却正好将甄嬛那勉强的笑脸和眼下的乌青看在眼里。 浣碧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眼中的小欢喜也跟着消散,长姐什么意思? 她不希望我得宠? 可是,她得宠对长姐分明也有益处啊! 浣碧一时思绪乱飞,心不在焉的朝着帝后行礼谢恩。 皇帝轻咳一声站起,“朕还有事要处理,碧答应你陪着朕。” 在场嫔妃又是一惊,皇上竟这样喜欢这贱人! 心里又惊又恨,面上却要笑吟吟的行礼:“臣妾等恭送皇上。” 憋屈,太憋屈了! 皇帝一走,憋屈的满殿嫔妃就将矛头对准了甄嬛。 齐妃最先开怼:“莞贵人真是好本事啊,竟然养了这么一个狐媚皇上的东西出来!” 丽嫔紧随其后,“齐妃娘娘说的在理,想当初莞贵人未侍寝便有晋封,如今身边的宫女竟也有这本事,可见是得了莞贵人的真传啊!” 夏常在讥笑:“当初莞贵人侍寝一连七天,也不知道这碧答应能不能比她主子更厉害。” 甄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很是难看。 但她不是吃闷亏的性子,“还请齐妃娘娘、丽嫔娘娘、夏常在慎言,宫中女子皆是皇上的女人 ,皇上想宠谁全凭皇上的心意,谁也不能左右。” 齐妃没听出甄嬛话里的讽刺之意,只瞪着她气哼哼的道:“皇上的心意虽然重要,但也要顾及龙体!满宫姐妹,有哪个跟你一样,什么香的臭的都往龙床上塞!若是皇上龙体有恙,看本宫不扒你的皮!” 齐妃越说越气,一手扶着座椅站起,一手捏着帕子用食指指着甄嬛。 丽嫔也唰的一声站起来,“有其主必有其奴,莞贵人狐媚惯了,身边的丫鬟自然也是有样学样。皇后娘娘,此等风气不可长,您可要管管啊。” “就是就是,皇后娘娘,您若是不管后宫岂不是要乱套?今儿莞贵人为了笼络皇上送贴身宫女上龙床,明儿别人就敢为了恩宠用些下作手段伤害龙体。” “皇后娘娘,此等行径令人作呕,还请娘娘严惩!” 一众看甄嬛不爽的嫔妃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甄嬛招架不住。 甄嬛心里也呕得慌啊! 浣碧会在眉姐姐的闲月阁里伺候了皇上这事,甄嬛只觉得荒谬。 皇上又不是没见过浣碧,缘何昨日会在闲月阁里要浣碧伺候? 甄嬛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各种阴谋诡计,只觉得定是有人算计。 她急急忙忙的去闲月阁,却吃了闭门羹。 非但没见到眉姐姐的面,还被采月阴阳怪气了一通。 甄嬛坐在座位上,并没有将嫔妃们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将目光投向了一直不言不语的沈眉庄。 此时此刻,面对千夫所指,眉姐姐竟是一言半语都不肯帮她,甄嬛不得不开始思考,眉姐姐她……是怨上她了?还是无颜面对她? 桃花坞里的闹剧被皇后轻松压下——主要是没有华妃强势的掺和,否则今日未必能善了。 第46章 奴性 安澜园,奚峤听了余莺儿转播今早桃花坞里各嫔妃的对浣碧封答应这事的反应后,眉眼都笑弯了。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甄嬛被炮轰,沈眉庄竟然视若无睹! 这两人怕不是要崩! 迷情丹的效果也给了奚峤亿点震惊,原本让皇帝不顾体统、规矩,拉着浣碧白日宣淫且还查不出痕迹,就已经够让奚峤惊讶了。 不想竟然过了一晚这药效都还没有消散。 让皇帝陪着去给皇后行礼,这待遇甄嬛都没有的啊! 要说不是迷情丹的作用,奚峤是绝对不信的。 奚峤啧啧两声,忍不住感叹这宫斗系统的确有两把刷子,给出的各种丹药效果绝佳,就连那些光环的作用也是肉眼可见的强大。 就是可惜了,这光环只能给绑定的宿主使用。 奚峤对此表示扼腕。 当日半夜里,甄嬛才见到浣碧。 此刻的浣碧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她换上了浅蓝色的团花织锦旗装,头上簪着金镶玉的颤枝花钗,耳上戴着珠玉耳环,手腕上还有一对剔透的玉镯。 通身一派富贵气,没有半分从前丫鬟的寒酸模样。 她是被凤鸾春恩车送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太监,一个捧着三匹色泽鲜亮的锦缎,另一个捧着两个叠在一起的锦盒。 这些都是皇帝晚间给的赏赐,昨日和白天里的那些,已经被人送了回来。 凤鸾春恩车将浣碧送到了她的寝宫门口,宫女沁儿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下车,随行的太监们点头哈腰极尽讨好。 这一幕落在甄嬛眼里,叫她只觉得无比刺眼。 “浣碧!”她沉声道。 正欲回去休息的浣碧转身,正好对上甄嬛压抑的视线。 浣碧本能的移开目光想要行礼,可刚一抬手,身体的酸痛就提醒她今非昔比了。 她忽然想起宫女沁儿的话,她浣碧如今已经不是甄家的丫鬟了,而是皇帝的碧答应,是皇宫里名正言顺的小主。 浣碧低垂的目光又回到甄嬛脸上,以一种身份对等的心态审视自己曾经的旧主、实际上的血亲长姐。 “嫔妾见过莞贵人。” 浣碧压抑着心中的兴奋朝甄嬛行了个嫔妃之间的蹲礼,曾经,她与这位长姐隔着天堑,可如今,她却近在咫尺。 甄嬛没有叫起,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浣碧摇摇晃晃的拘着礼。 她从浣碧刚才的视线里看出了叛逆! “起来吧,”甄嬛恢复了一惯的温和笑意,“浣碧,你过来我们谈谈。” 浣碧颤颤巍巍的靠着沁儿,习惯性的听从甄嬛的话,正要抬脚往甄嬛住的正殿去时,却被沁儿拉住了。 沁儿满脸心疼的看着她,“小主,您今儿伴驾一整日本就累的不轻,晚上侍寝时皇上又多有疼爱。您这会儿该做的是好好休息,否则明日皇上若是宣您伴驾,您如何起得来啊?” 浣碧放下了抬到一半的脚,对沁儿说的对,她如今刚刚得宠,正是固宠的好时候,可不能有失。说不好哪次就能怀孕,不挑是儿是女,日后一个嫔位总是有的。 沁儿见她意动,又语含怒意的道:“那莞贵人也是,但凡有点眼力劲儿的都知道您今日辛苦了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且她又不是主位娘娘,凭什么一副发号施令的模样。” 浣碧微微一怔,对啊,她如今可不是长姐呼来喝去的奴婢了! “好了,知道你心疼我。扶我回去休息吧。” 然而,主殿里没等来浣碧的甄嬛,竟然带着流朱直接到了浣碧的住处。 一见到浣碧,流朱就破口大骂,“浣碧,你背着小主成为皇上嫔妃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小主的话也不听了,你怎么对得起小姐对你的好?怎么对得起老爷夫人的厚待?我真是看错你了!” 浣碧此时刚在沁儿的服侍下换了寝衣准备睡觉,甄嬛主仆闯进来她还没回过神呢,就被流朱这一通骂砸的晕头转向。 沁儿见浣碧发懵,不客气的回怼,“好不要脸的一番话!你的小主是小主,我们小主难不成就不是嫔妃?你一个小小的宫婢竟敢辱骂宫嫔!我定要回禀了华妃娘娘,治你一个以下犯上、尊卑不分的死罪!” 反正有人护着她,只管尽最大的努力挑拨她们就是了! 甄嬛没有理会沁儿,直直的看着浣碧,“我想跟你谈谈。” 浣碧看着甄嬛,轻哼一声:“夜闯我的寝宫,宫女又这样辱骂我,倒是不像要跟我谈话的模样。” “你!”流朱气急,一双眼睛瞪的就跟死鱼眼一样。 这次甄嬛及时拦下了她,“流朱,你出去。” “小主!”流朱不肯,她觉得浣碧这丧了良心的不值得小主的温和善意。 甄嬛严厉的看她一眼,流朱这才不甘心的一跺脚往外去了。 浣碧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后看了沁儿一眼。 沁儿立即懂事的退下,走到门口,看见站在廊下的流朱,沁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重重的哼了一声离开。 沁儿没有走远,待到了无人处,她便赶紧绕路跑到了浣碧寝殿的后窗下猫着。 寝殿里,甄嬛搬出了那番同父亲姐妹的话,并以她伶俐的口舌说的浣碧心生愧疚,感恩戴德的叫甄嬛长姐,并且允诺会跟甄嬛同舟共济,一起为甄氏一族的繁荣富贵而努力。 后窗下听了全部的沁儿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不仅仅是因甄远道那非人的骚操作和甄嬛那狗屁不通的逻辑,更因为浣碧的愚蠢! 拜托,你可是甄远道的亲女啊! 哪怕是不被甄远道认回去,养在外面当个外室女也强过当丫鬟千倍万倍吧! 好好的小姐,当了十多年任人打骂的奴婢,还是给自己的亲姐姐当的奴婢,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头了,能报仇了,结果又被人家几句话给哄回去了! 能不能有点脑子啊! 什么叫做私下可以叫她莞贵人为长姐? 那这跟她浣碧以前给甄嬛当奴婢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人前还不是她甄嬛的丫鬟吗? 这有什么好处? 这有什么变化? 这有什么好感动的? 这简直就是脑子有病! 沁儿整一个无语住! 奚峤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颇有些无语。 这……可能就是奴性吧? 第47章 危机 浣碧爬上龙床后,就一连侍寝了七日,倒是很符合系统给出的对迷情丹的介绍。 迷情丹效果过去后,皇帝又回到了莞贵人的温柔乡里。 甄嬛一连侍寝四天,第五天不是皇帝不想宣她侍寝,而是因为这天是十五,是皇后的日子。 两人的侍寝时间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将上半个月全都占了。 而这落在嫔妃们眼里,就是甄嬛浣碧这主仆两个狐媚的把持住了皇帝的恩泽。 嫔妃看甄嬛浣碧两人本就多有敌意,这下子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十五请安这日,两人到皇后的桃花坞时,所有的嫔妃都已经来齐。 两人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不免咯噔一下。 甄嬛明白,她和浣碧这是惹了满宫嫔妃的怨了。 可皇上一连宣浣碧侍寝七日,跟她当初一般无二,给了甄嬛很大的危机感,为此,皇上这几日歇在她宫里,她也并没有婉拒。 果不其然,她正要坐下,齐妃突然发难,“哼,你们居然还有脸坐,狐媚的东西!” 声音咬牙切齿,看着甄嬛和浣碧的眼神几欲吃人。 甄嬛的屁股刚沾到椅子,又站了起来不卑不亢的看着齐妃,“齐妃娘娘,不知嫔妾与碧妹妹做了什么,竟惹得齐妃娘娘如此不顾体统辱骂于嫔妾二人。” 齐妃激动的站起来,指着甄嬛的鼻子大骂:“本宫说的还不够明白?还是你甄氏揣着明白装糊涂?狐媚惑主,竟勾得皇上不顾中宫颜面,你们该当何罪?” 甄嬛一头问号,昨晚皇上没来桃花坞? 不对吧,昨晚皇上赏菜的时候,她特地问了一句,是从桃花坞送出来的啊! 这时,皇后出来了。 她一出来就招手示意齐妃坐下,脸带疲惫的道:“莞贵人也坐吧,齐妃性子急,你别跟她一般计较。不是什么大事。” 皇后面上无所谓,心里却恨极了。 昨天十五,皇上本来都到桃花坞了,却在用晚膳的时候看见了一道甄嬛喜欢的菜色,当即命人给甄嬛送去。 皇后当时脸都僵了,却还是不得不强颜欢笑。 皇上用完膳后,又在桃花坞看了会儿书。皇后原本还以为皇上会留宿,不想皇上竟然拿着那书走了。 在他回九州清宴的路上,竟跟苏培盛说“朕还是喜欢与莞常在一道读书”,偏生不巧这句话被园子里的宫人听见又宣扬了出去。 皇后当场就砸一柄她很喜欢的玉如意。 而收到这消息的其他嫔妃们无不感叹,这莞贵人甄氏果真厉害,竟让皇上去了皇后处也还惦记着她。 而昨晚上因为知晓皇上要陪皇后而早睡的甄嬛对此一无所知。 请安很快结束,众嫔妃们不约而同的孤立甄嬛和浣碧主仆两,三三两两的有说有笑的离去。 奚峤扶着余莺儿从甄嬛身边越过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以甄嬛的聪慧,不会不知道她跟浣碧犯了众怒,但是她并没有选择明哲保身,这说明她急了! 急了好啊,急了就会出昏招,就会把这后宫的水搅浑,余莺儿和六阿哥就会更安全。 晌午时分,竹息姑姑从宫中赶来,去桃花坞拜见皇后之后,直奔梧桐书院。 “竹息姑姑。”甄嬛有些惊喜的迎上去。 孙竹息上前对着甄嬛一拜,“奴婢见过莞贵人。” “姑姑快免礼,”甄嬛亲自扶起她,“姑姑快屋里坐,流朱,上茶。” 不想,孙竹息竟然拒绝了,“多谢莞贵人好意,不过奴婢还得去看望庄嫔娘娘和六阿哥,不便多留。” 甄嬛只得作罢,善解人意的问起了她的来意。 “奴婢前来是受太后所托有事相求,太后娘娘道贵人福泽深厚才貌俱佳,便想请贵人替她抄写一部法华经供于佛前。若是碧答应有空,也可一起。” 甄嬛脸上的笑容一僵,险些维持不住,要抄写供于佛前的佛经,必得斋戒沐浴。 换而言之,不能侍寝。 甄嬛和浣碧被太后罚了的消息很快传开,几乎所有嫔妃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她们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早了。 甄嬛和浣碧虽然不能侍寝,但是皇帝他也不宠幸后宫了啊! 华妃处,曹琴默和安陵容对坐,三人闲聊时说起这事,都有些不明白皇帝是怎么了? 难不成还当真是爱上甄嬛浣碧这两人了?要为了她们闲置六宫众人? 华妃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想什么呢你们?皇帝坐拥天下,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还能为了这两个洁身自好?他这是不瞒太后管太多,偏生又不敢对太后不满,只好将气撒到后宫其他人身上了!” 曹琴默和安陵容:……是她们想当然了。 安陵容有些着急,“啊这……那岂不是说,甄嬛抄完经书之前,我们都不能侍寝了?” 华妃不甚在意的哼哼两声,“大概吧。” 安陵容心中悔恨,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把浣碧跟甄嬛的关系透露给夏冬春那蠢货。 没有恩宠,她怎么升位分,怎么怀孕? 曹琴默心中也有些着急,安陵容可是她们里唯一有恩宠的,她要是真失宠了,就少了一个人在皇上面前提起温仪了。 她思绪快速运转,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安妹妹,以前你曾与甄氏和沈氏两人交好,如今她们二人被人设计生了嫌隙,你大可前去为她二人转圜一二。” 因着浣碧在闲月阁被皇帝看上时,沈眉庄与甄嬛关系破裂这事早已不是新闻。 安陵容揉帕子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的看着曹琴默,“瑾嫔姐姐的意思是……让我借机搏宠?” 曹琴默笑着对她点头,“妹妹果真聪慧!这可是个大好机会,那甄氏和浣碧本就得宠,沈氏虽略逊色却也有宠,正所谓爱屋及乌,妹妹与她们交好,在皇上那分量自然也不一样。” 安陵容敛眸思索,她的恩宠断断续续的,若是能更进一步,跟甄嬛沈眉庄做做面子情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她抬眸看向主位上的华妃,态度谦逊的请教:“娘娘觉得瑾嫔姐姐此计如何?” 华妃睨她一眼,“本宫现在看中的唯有腹中皇嗣,其它随你们。” 帝王情爱在她知晓欢宜香中的麝香是皇帝所为时,就已经被她彻底抛之脑后,她年世兰此生,只为年家、只为她自己而活! 第48章 看清 闲月阁 沈眉庄主仆也正在小声议论皇帝为了莞贵人和碧答应两人闲置后宫众人一事。 不同于华妃三人那边的心平气和,闲月阁里一片义愤填膺。 皇帝和浣碧在沈眉庄的床上白日宣淫这事虽然知道的人很少,但是闲月阁的众人那可是心知肚明的。 沈眉庄这个主子被恶心的够呛,采月这些伺候的下人也不遑多让。 尤其是那浣碧一连得宠七天,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那叫一个趾高气昂,除了莞贵人那边的宫女太监没受他们的气,其他嫔妃身边可都没少被挤兑。 如今,这狼狈为奸的两人被太后惩处,她们原本还想着,没了这两人,她们小主也该得宠上好一段时间了,哪想皇上又来这一遭,可把采月等人气得想吐血的心都有了。 “皇上怕不是被莞贵人和碧答应联手灌了迷魂汤,竟然为了这样的人,冷落满后宫的娘娘小主们。” 沈眉庄眉头紧皱,面色不虞的训斥采月一句:“闭嘴,皇上岂是你们能评头论足的?” 采月连忙闭嘴,可心里的却极为不甘心。 沈眉庄看着她满脸不服,心软的叹息道,“我知道你们是替我鸣不平,可皇上就是皇上,雷霆雨露均是天恩,哪里有我们能置喙的地方?” “这宫里,就是一块石头都能说话,你适才那番话,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我是万万保不住你的。这深宫里,你们俩个是我最信任最贴心的人,我不能没了你们。” 采月采星感动的稀里哗啦,“小主放心,以后奴婢二人必定管住嘴,不叫小主为我们操心。” 沈眉庄拉着她们的手,“这就很好,别人如何我们不管,只管把咱们的日子过好就是。” 采月采星惊讶的瞪大眼睛,“小主,你……” 沈眉庄长长的叹息一声,“以前是我魔怔了,总念着跟甄嬛的幼时情谊,又想着这深宫寂寞又处处是危险,有个知根知底的人扶持,好过一个人单打独斗。” “哪想到头来,伤我最深的人竟然会是她。”沈眉庄面色落寞了一瞬,却又很快打起精神,“不过这样也好,我也算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日后,再不来往便是了。” 自从那日浣碧在闲月阁里被皇帝宠幸后,甄嬛只在当日急急忙忙的来了一趟,被她拒之门外后便是叫人传个信解释一声也没有。 浣碧和皇帝为什么会滚到床上去,沈眉庄已经不想深究了,但在她闲月阁里行这般不顾体统礼仪的事,她们总是欠她一声道歉的。 但是这么久过去了,什么都没有,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往来了! 采月采星大喜过望,“小主想通就好,那莞贵人以前受了您多少恩惠,得了您多少庇佑啊?不但不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这样背后捅刀子,这样的人着实不可交啊!” 当初莞贵人被禁足抄宫规的时候,她们小主时常接济为她出头得罪人,后来莞贵人一解禁就夺了她们小主的恩宠,她们小主骤然失宠,没少受苦,那莞贵人却都置若罔闻。 此等行径,与白眼狼有何异? 不过小主的顾虑也不是无的放矢,这后宫里单打独斗的确容易吃亏。 “小主,”采星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人,“您觉得孤身一人寂寞,何不多与安常在走动?” “陵容?”沈眉庄不妨她竟然提起安陵容,当初,她们的也的确有几分交情,可是—— 沈眉庄皱眉道:“可是陵容早早的投在了华妃名下,华妃……” “小主!”不等沈眉庄说完,采星打断她,“小主您当初一心扑在莞贵人身上,对安常在当初的处境了解的不多。” “安常在出身低,又久不侍寝,延禧宫的夏常在不是个好的,时常欺辱她,那些宫人更是见风使舵跟着欺负安常在。” “后来安常在在您的举荐下,好不容易有侍寝机会,却又被完璧归赵,那等境况下,若是安常在没有想法子得了华妃娘娘的庇护,此刻怕是早已香消玉殒了。” “况且,您仔细想想,华妃娘娘与您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恩怨,无非就是在咱们初入宫的时候,被华妃娘娘冷言冷语说了几句而已。” 沈眉庄没有跟原剧情一般被赐予学习六宫事务的恩典,华妃自然也就没有大费周章的对付她,加上后来安陵容戳破了欢宜香一事,华妃就更加没兴趣针对沈眉庄了。 沈眉庄一想,当即又愣住了,她抵触华妃,无非是因为她们初入宫中华妃因菊清一事,罚了甄嬛抄写宫规。 后来初次觐见皇后时,华妃又逮住甄嬛不顾尊卑站在第一排而大作文章,险些坑害得甄家家破人亡。 那时,她自诩跟甄嬛姊妹情深,自然感同身受,只觉得备感屈辱,从而怨上了华妃。 现在想想,华妃哪里有错呢? 枉顾宫规的人从来都是甄嬛啊! 陵容……她当时一心扑在甄嬛身上,对陵容的关心的确不多。 “陵容她,许是心里也怨我的,当初我若是对她多照拂一些,她的日子也不会那般艰难。” 沈眉庄话音刚落,门外就有内侍通传,“小主,安常在前来拜访。” “陵容!”沈眉庄惊喜的站起身,快步往门口而去。 第49章 原委 沈眉庄一出屋子,就看见了朝她走来的安陵容,颇有些动容的迎上去,“陵容,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日头这般大,也不怕晒着。” 安陵容心中不无波澜,但很快就压下去了。 “我午休的时候梦见了眉姐姐这的好茶好点心,一觉醒来馋得厉害,一时半刻也等不得了,姐姐可别怪我冒昧上门呀。” 沈眉庄正要笑话她两句,却见她眉宇之间有急色,心思一转就明白这是她的借口,“你呀,跟个孩子性子似的。” 说着,她看向一旁伺候的宫人,“没听见安小主的话吗,还不快去准备。妹妹,咱们进屋说话。” 进了屋里坐下,安陵容颤抖着身子拽住沈眉庄衣袖,小脸也煞白煞白的,一副受惊不浅的模样。 “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沈眉庄问了一句后,赶紧让采月上一盏温水来,“妹妹先喝口水定定神。” 安陵容怯怯的接过水,只是那手还是抖的,一杯八分满的温水荡出来不少,片刻功夫就湿了衣袖。 “小主,小心。”菊清赶紧用帕子盖住湿了的袖口,又从安陵容手里拿走水杯。 见她这番模样,沈眉庄越发担心,转头问起了菊清,“发生了什么?怎么将安妹妹吓成这般模样?” 菊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看了安陵容一眼,见她没有阻拦的意思,这才将刚才她和安陵容偷听到的秘闻说给沈眉庄听。 “贵人小主容禀,奴婢与小主在园子里,不小心听到夏常在跟她的宫女说……” 她期期艾艾的看了抬眸看了一眼沈眉庄,才又继续道,“她说,说早知碧答应会如此受宠,当日就不该费心设计碧侍寝。” “还说,还说虽然离间了您跟莞贵人的关系,却给莞贵人送了个更得宠的帮手。” 说完,她深深的垂下头。 沈眉庄脸色变幻,双眸一时无神。 竟是夏常在! “眉姐姐,”安陵容此时终于回神一般,伸手的拉了拉沈眉庄的衣袖,“我们离开的时候闹出了动静,夏常在许是发现了我和菊清,她,她会不会杀人灭口呀?” 说着,她苍白的小脸上流下两行泪水,“姐姐救救我,我、我不想死。” “眉姐姐,眉姐姐,呜呜呜——” 安陵容哭的不能自已。 沈眉庄脸色难看,却也只能先隐忍下。 她拉着安陵容的手,柔声安慰她,“妹妹别怕,你是皇上嫔妃,谁敢伤你性命?” 安陵容抬起哭得红彤彤的眼睛,“可是,可是夏常在为了离间姐姐和甄姐姐,连皇上都敢算计,我、我一个小小的常在……” 沈眉庄咬牙,耐心宽慰安陵容,“陵容别担心,万事有我在。夏氏的父亲是包衣佐领,宫女们出身包衣,有几个迫于夏家的权势,为他们所利用不稀奇,只要咱们将身边的宫女底细查清楚,自然就无需担心了。” 安陵容被这话成功安抚,却还是心内惴惴:“可是我……” 沈眉庄拍拍她的手,“这事交给我,正好我正跟着皇后娘娘学习料理宫务,查几个宫女的底细很容易。” 安陵容这才彻底放心,朝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陵容又给姐姐添麻烦了。” “说这些外道话做什么?若不是为了我,你也无需冒险偷听夏氏的话,白白被吓这么一遭。” “眉姐姐……” “安妹妹……” 一时两人冰释前嫌,亲近了起来。 稍作梳洗后,安陵容与沈眉庄重新坐在了桌旁。 安陵容端起茶喝了一大口,刚才哭得太投入,这会儿口干舌燥的。 放下茶盏,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沈眉庄问:“眉姐姐,那这事,你准备告诉甄姐姐吗?” 沈眉庄神色复杂,虽然确定了浣碧之事是被人算计,但是甄嬛事后那冷漠敷衍的态度并不是假的。 她心里到底还是生了嫌隙,只是…… 沈眉庄看了一眼低眉垂首站在一边的菊清,这个宫女是甄嬛的人,她知道了,甄嬛自然也就知道。 “这事,碧答应和莞贵人到底也是受害的一方,自然也是要告诉她们的。” 安陵容眼睛一亮,刚才沈眉庄叫甄嬛“莞贵人”! 她唇角荡开一个隐秘的笑容,十分故作的问:“那姐姐什么时候去?” 她敢保证,以沈眉庄高傲的性子必定是不会去的。 果不其然,沈眉庄叹息一声,道:“安妹妹有所不知,因浣碧在闲月阁里被皇上看上一事,只怕嬛儿也在心里怨上我了。这事,怕是还得劳烦妹妹你走一趟。” 沈眉庄思前想后,觉得继续跟甄嬛保持“姐妹关系”更有益处,哪怕只是浮于表面的友好关系呢,总得要把以前给出去的拿回来才行! 沈眉庄原以为安陵容必会一口答应,哪想她竟然面露哀色的拒绝,“姐姐,非是我不想去,实在是……” 她轻咬下唇,红着眼眶看向沈眉庄,“姐姐可还记得我们来园子的第五日午后,姐姐与甄姐姐在园子里赏景一事。” 沈眉庄正欲点头,却突然想到了那日浣碧僭越的话,她瞪大眼睛,“陵容,你都听见了?” 那一日,她与甄嬛赏景时,那浣碧刻口出狂言极尽口舌之利贬低陵容。 安陵容垂泪点头,“非是我有意偷听,而是那日去拜见庄嫔姐姐时路过假山,正好听了去。不瞒姐姐你说,浣碧那日的话,我也并非第一次听到了,我、我知我出身不好,可浣碧、浣碧实在是太过分了。” 沈眉庄心疼的给她擦眼泪,难怪陵容近来几乎不与她们往来,源头竟然在此。 “陵容,是我对不住你,先前你处境不好时,我竟也没能帮上你什么,浣碧那……我也未能及时制止。” 安陵容握住沈眉庄给她擦泪的手摇头,“不怪姐姐,姐姐本就甄姐姐更加亲近,那时候甄姬姐的处境也不好,姐姐的份例和精力有限,总是没办法两全的,我都明白。” 沈眉庄动容,心中感念安陵容竟然这般懂事。 “是我想岔了。妹妹不去梧桐书院也是好的,那浣碧自得宠以来日渐乖张,她以前还是宫婢就敢贬低妹妹,如今只怕气焰更是嚣张。” “妹妹放心,日后但凡我在,定不让浣碧再如此嚣张。” 她的视线落在一旁的菊清身上,“我记得这个宫女原本是从嬛儿身边出来的,便让她代替妹妹走一趟吧。” 安陵容这才破涕为笑,她今日带菊清出来就是为此。 甄嬛狡诈若狐,她前些日对她们的疏远甄嬛不可能感觉不到,若没有可信的理由,甄嬛是不可能真正重新接受她的。 不巧,甄嬛初次被华妃娘娘惩戒的时候,菊清就曾跟她一起听过浣碧对她的埋怨贬低。以菊清对甄嬛的忠诚,只要甄嬛问话她必会如实答来。 至于甄嬛会不会多嘴一问? 甄嬛不问,菊清这个急于表忠心的“好奴才”也定会主动说的,再者,梧桐书院里可还有一个浣碧呢。 而事情的走向也的确一如安陵容所料。 菊清到梧桐书院求见的时候,甄嬛正在抄写佛经,她的心情并不好,听见小允子进来禀报菊清求见时,她的第一反应是不见。 但转瞬一想,这个宫女向来对她忠心,安陵容又屡屡与她争宠让她很是不快,于是还是决定一见。 甄嬛在偏殿里见的菊清,听菊清说了她和安陵容偷听到夏常在懊悔设计浣碧爬上龙床一事后,甄嬛的脸色剧变,身子一软,靠在了靠枕上。 她冤枉眉姐姐了! 浣碧急冲冲的闯进来,一进来就嚷嚷着,“不可能,皇上分明是喜爱我才会宠幸我的,怎么可能会是夏氏那蠢货设计的?” 皇上可是一连七天都召了她侍寝啊! 菊清连忙对着她行礼,“奴婢见过碧答应。” 浣碧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她,而是对着甄嬛道,“姐姐莫要信这贱婢胡言乱语!”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急于否认,但是她直觉告诉她,若是事实真是如此,会对她很不利。 菊清被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就跪下,“答应小主明鉴,奴婢绝无半字虚言。” 甄嬛没有理会浣碧,而是看向了跪着的菊清,她在衡量菊清的话,如果是真的,那…… “起来吧。你是什么时候听到夏氏说起这事的?” “谢小主,”菊清爬起来,恭敬的站在甄嬛身前,“回小主的话,是寅时一刻左右。安小主午睡醒来没精神,奴婢陪着安小主去园子里逛时听到的。” 甄嬛骤然抬眸看向她,“陵容也听到了?” 菊清点头,不需甄嬛细问,她便像倒豆子似的将安陵容是如何受惊跑到闲月阁找沈眉庄一事吐露的一干二净。正欲起自己前来的缘故时,却被浣碧尖利的声音打断。 “姐姐,这贱人简直胡言乱语绝不可信啊!若安氏那破落户当真去告诉沈贵人了,那这贱人又怎么会来这?要来也该是沈贵人来啊!” 菊清一言难尽的看了浣碧一眼。 “回答应小主的话,沈贵人说小主因答应小主在闲月阁里被皇上看中,恐是心中对她生了误会。于是就没来。” 浣碧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是甄嬛想问的。 甚至她有些怀疑,菊清是不是已经背叛她了,这一遭是安陵容联合眉姐姐哄骗她的,为的让她主动放弃扶持浣碧。 她眉眼微垂,挡住眼底的疑色,“按你所说,陵容应该在眉姐姐处,以我对眉姐姐的了解,她不想来,必然会托陵容前来的。” “小主您可还记得大前天午后的事?那时您带着答应小主跟沈小主逛园子,答应小主无意间说了些贬低安小主的话,不巧就被安小主听了去。” 甄嬛讶然,她当然记得。 浣碧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们正逛到一处假山旁,陵容莫不是就在假山里游玩? 竟然有这样巧的事? 甄嬛一时惊疑不定。 菊清见甄嬛好似不信,又赶紧道,“小主,您还记得当初您因送奴婢给安小主而被华妃娘娘罚抄宫规一事吗?那时候,周公公前脚刚走,后脚安小主就带着奴婢到了碎玉轩。” “碎玉轩外无人值守,安小主和奴婢就径直进去了,不巧刚到您的寝宫外,就听见答应小主在说些抱怨的话。” 甄嬛脸色又是一变,看向浣碧的眼神很是不善。 浣碧神色尴尬,却还是拒不改口,昂着脑袋倔强的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那安氏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上不得台面!” “闭嘴!”甄嬛恼怒,都到这个时候,浣碧竟然还口无遮拦! 若非她一次又一次的口出恶言,陵容又怎会与她离心,投向华妃,以致于她如今竟成了孤家寡人。 她深呼吸一口,看着眼前的菊清,又忍不住心头一松,还好还好,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否则,陵容就不会让菊清走这一趟了。 “陵容可是对我有怨?” 菊清踟蹰了片刻,“回小主的话,奴婢瞧着倒不像,安小主不愿前来只是因为答应小主的缘故。” 浣碧眉毛一竖,眼看就要口出狂言时,却被甄嬛不耐的呵斥:“闭嘴!好好给我坐着,不想听就回你的房间去!再敢在我这抖威风,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浣碧顿时就像斗败了公鸡,灰头土脸的坐了回去。 甄嬛对菊清的话信了大半,好言安抚了她一番,又命人赏她,最后书信一封让她带给沈眉庄和安陵容。 第50章 台阶 有了台阶下,心思各异的三人又聚拢在了一起,只是,如今倒不是三人组,而是四人组了,浣碧虽抵触沈眉庄和安陵容两人,有甄嬛镇压,也不敢闹出幺蛾子。 沈眉庄和安陵容也不是那没眼色的人,自然将浣碧的态度看在眼里,但她们只求利益,又不是真的做姐妹,倒也不是不能忍。 至于甄嬛,她虽未必对两人彻底放心,却觉得这两人应当是对自己还有忠心和信任的。 又自觉以前浣碧口无遮掩的时候,沈眉庄和安陵容都能跟她往来密切,如今浣碧已经知道收敛了,自然不会再计较。 嗯……只能说受到的打击还是太少,她还太天真。 三人表面和好的次日午后,安陵容又去了闲月阁,跟沈眉庄联络了会感情后,带着一碟藕粉桂花糕离开了闲月阁,往皇帝的九州清宴去了。 九州清宴。 皇帝刚午睡醒来坐在窗边悠闲的喝茶看书,苏培盛忽然进来禀告:“皇上,安常在替沈贵人给您送点心来,您是否要见?” 皇帝一听来了点兴致,什么叫替沈贵人给他送糕点? “宣。” 苏培盛立即退出去带了安陵容进殿。 一番行礼后,安陵容亲手从食盒里取出藕粉桂花糕,“皇上,这是沈姐姐亲手做的藕粉桂花糕,沈姐姐因还要去陪甄姐姐抄写佛经,便托了嫔妾给您送来。” 皇帝看了一眼还有热气的糕点,揶揄的笑道,“只怕朕不过是顺带的那个吧!藕粉桂花糕趁热吃风味最佳,眉庄这哪里是挂念朕,分明是挂念你和莞贵人。” 末了,他还感叹一句,“朕记得你们三人初入宫中时感情便很好,如今倒更加亲近了。” 安陵容温声细语的回话,“皇上,您这可就冤枉姐姐了,姐姐挂念我和甄姐姐不假,但最惦记还是您啊。若非嫔妾不善笔墨,姐姐定要亲自给您送来的。” “至于嫔妾和两位姐姐的感情,那倒的确如皇上所言,当真是一日更比一日亲厚。” 她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却又恰到好处的让皇帝将她脸上的神色看在眼中。 略微抬眼含情脉脉的看着皇帝,满眼都是爱慕、感激、敬仰:“陵容出身低微,有机会侍奉在您身侧已是三生有幸,却不想竟然还有幸与两位姐姐结识,得两位姐姐的真心相待。” 安陵容这一番姿态是华妃找人精心调教过的,三分的楚楚可怜,五分的羞涩清纯,还有两分令人心疼的自怨自艾。 “陵容有如今的一切,皆是托了皇上的福,陵容孑然一身无以为报,唯有一颗真心,还望皇上莫要嫌弃。” 她的脸上一片绯红,有羞涩、有忐忑,但更多的是坚定,好似鼓足了一生的勇气,才终于说出了这番被她深藏在心底的爱意。 皇帝心中动容,他是知晓安陵容为人的,最是柔弱羞涩,将谦卑温顺刻在了骨子里,她本不善言辞,更不是那孟浪之辈,将情情爱爱挂在嘴边。 “容儿的这番情谊,朕必不辜负!” 皇帝伸手拉住安陵容的小手,他看着安陵容水眸中的仰慕和绵延不绝的爱意,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当年,他的菀菀也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安陵容被留在了九州清宴陪驾,当晚她便顺势侍寝,皇帝忽然重燃了对她的喜爱,一连宠幸了她五日,期间还下旨将她升为贵人,每日都有诸多珍宝赏赐,一时风头无两。 但有甄嬛和浣碧的前车之鉴在,安陵容虽舍不得这般盛宠,却也不敢在继续承宠,只得委婉哀切的举荐沈眉庄。 皇帝本对此颇为不满,却被安陵容的一番哭诉哭软了心肠。 “园子里早已传遍,太后娘娘之所以让甄姐姐闭门抄佛经,便是因为前朝有言官弹劾,嫔妾一介小女子,外面如何评说不要紧,可皇上是万民之主,岂能因嫔妾之故名声有损。” 皇帝见她嘴上拒绝,可那泪盈盈的眼睛里分明都是不舍,心中的不满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只剩满腔的柔情。 “罢了罢了,朕知道容儿你是为了朕好,莫哭了,再哭朕就更舍不得走了。” 安陵容止住眼泪,只是小手却还是紧紧的拽着皇帝的衣袖。 皇帝无奈的叹息一声,“让朕再陪陪你,入夜后朕去看眉庄,可好?” 安陵容含泪点头,“皇上真好。” 就这样,整个六月里,皇帝的恩宠被她们这个松散的小团体包圆了,惹得六宫嫔妃醋意大发。 当然这是后话。 六月下旬,温宜公主周岁宴。 第51章 撞见 没有华妃搞事,自然也就没有了抓阄、楼东赋等场景。 且甄嬛又被变相的禁足,惊鸿舞也直接被蝴蝶掉了。 温宜公主的寿宴办的很是顺利和乐。 余莺儿一时贪杯,在宴会上多喝了两杯果子酒,头脑有些发晕,便让人悄悄报给了皇后,言她要离席出去醒醒酒。 皇后没有阻拦,于是余莺儿便带着青竹离开了大殿。 主仆两个一边在湖边吹着风醒酒,一边从温宜公主的寿宴聊到了自家六阿哥。 “虽天家子嗣不拘男女一样尊贵,但阿哥究竟要更甚一筹,”青竹笑吟吟的扶着余莺儿,“等咱们六阿哥满周岁时,定然比今日更加热闹呢。” 余莺儿醉醺醺的,当即就嘿嘿一笑,“那是必须的。有姐姐在,该我们小六有的,必定不会缺一丁半点。姐姐会为我和小六打点好一切的,有姐姐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怕。” 青竹听她叫奚峤为姐姐,下意识的往左右两侧看去,“奴婢的娘娘唉,您可别在外面乱说话了。太后娘娘可是明令过不许再提您跟姑姑的关系的。” 余莺儿一听太后二字,顿时被吓得酒醒了一半,慌忙的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太后可比皇上还难忽悠,皇帝面前她还能撒撒娇,在太后跟前就只能装鹌鹑! “好青竹,这附近没人吧?太后最近心情不好,那莞贵人的经书据说都抄了几本了,都还没让她满意呢。我可不想抄书啊!” 青竹被她的神态和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娘娘放心,且没人呢,奴婢刚才已经仔细观察过了。” 余莺儿大口喘气,一脸逃过一劫的庆幸模样,“那就好那就好,吓我一跳。” 青竹见她清醒不少,便问,“那娘娘还要再逛逛吗?” 余莺儿抚着额头,“再逛逛,我觉得我一定是喝多了,不然刚才怎么敢那么说的。咱们多走走醒醒酒,免得回去被那满殿的酒气一薰又迷迷糊糊的乱说。” 青竹抿唇,揶揄的看着她笑道,“娘娘您能说出这话,可见已经醒得差不多了。奴婢倒是觉得逛不逛都无所谓了。” 余莺儿摇头似拨浪鼓,“不不不,我觉得不行。说了不该说的得罪人不要紧,若是传到姑姑耳朵里,姑姑又该教育我了。” 青竹噗嗤一声笑出声,娘娘明面上最怕太后,实则最怕春容姑姑。 “那行,奴婢扶着您再多走走,反正只要在宴会结束前回去就成。” 主仆两个越走越远,不经意间就到了碧桐书院附近。 碧桐书院离九州清宴不远,都在后湖边上。 偏生不巧,她们从一株古树后绕过,竟看见了坐在湖边浣足戏水的甄嬛,和靠在树干上含笑看着她玩水的果郡王。 九州清宴的丝竹乐声在后湖上传开,甄嬛用膳用到一半,一想起自己被太后罚抄经书,而心爱的四郎和一众情敌却在载歌载舞,一时心中郁郁,便出来散散心。 见湖水清澈,游鱼嬉闹,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一时升起了戏水的心思。 而果郡王不耐烦宴会嘈杂,随意走动散心,正好就碰上了甄嬛戏水,竟也神奇的驻足干起了偷窥的行当。 于是就有了余莺儿和青竹看见的一幕。 主仆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愣在了原地。 斜对面,果郡王已经以李后主的诗词得到了甄嬛的好感,并且顺势问起甄嬛为何没有参与温宜公主的生辰宴。 甄嬛神色略有落寞的道,“太后娘娘让妾身代为抄经供于佛前,自然得斋戒沐浴,沾不得玩乐酒色。” 果郡王扼腕叹息,正欲开解佳人,却耳朵很灵敏的听见了踩碎枯枝的声音,这声音正是准备离开的余莺儿和青竹两人不慎传出的。 “谁在那里!”果郡王眼神一厉,私会后妃的罪名可不小。 甄嬛也是一惊,虽然她自觉跟果郡王不过萍水相逢,但适才被看见玉足却做不得假,若是被人传出去了,那……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彼此都丧着一张脸。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两人也只好转身出去。余莺儿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昂头挺胸的从树后出去。 “庄嫔!”甄嬛小小的惊呼一声。 果郡王自然也认得余莺儿,对着她抱拳问安,“原来是庄嫔娘娘,小王这厢有礼了。” 余莺儿端着仪态嗯了一声,看都没看甄嬛一眼,只问果郡王:“王爷不去宴会,怎么会在此?莫不是迷路了?” 果郡王抬头朝她看去,见她面有绯色,眼神略带迷离,身上还隐约有酒气传出,再一看她们来的方向。 果郡王一时放心不少,他没回答余莺儿的问题,而是看向了青竹,“娘娘可是醉了?” 青竹一个机灵,震惊于自己主子竟然这般机敏——揉红了脸装醉! “回王爷的话,娘娘在席上一时贪杯的确有些醉了,奴婢奉了皇后娘娘的话,带娘娘出来散散醉意。” 果郡王笑了笑,“此处离九州清宴有些距离,你带着庄嫔娘娘出来的时间应该不短了,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皇兄和皇嫂担心。” 青竹心中觉得怪异,却只能顺从的带着自家主子离开。 看着她们主仆消失在树后,果郡王眼中有异色是闪过,庄嫔,六阿哥…… “王爷……”甄嬛柔若水的声音响起,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对着果郡王行了一礼,“妾身还有事,就先告退了,今日之事还请王爷忘了。” 这个庄嫔在她初入宫时就让她吃了一个大亏,想来庄嫔也是跟华妃一样嫉妒她初封就有封号,怕她夺了她们的恩宠。 虽然庄嫔诞下了皇子,但宠爱却消失不见,相反,她甄嬛却这般得宠,甚至连太后忍不住出手压制她。 庄嫔只怕早已将她恨入骨髓,一心想着将她打入尘埃里。 私会外男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她得赶紧回去想办法,不能让庄嫔搬弄是非。 她面有焦急之色,果郡王一看便明白,“贵人可是担心庄嫔胡说?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因小王之过而麻烦惹身 ,贵人只管回去好好休息便事,这里就交给小王吧。” 甄嬛对他的好感唰唰上升,一时之间只觉得果郡王不但仪表堂堂、才情无双,更是难得的敢做敢当的好男儿。 难怪京中有那么多闺阁女子钟情于果郡王。 但甄嬛并未一口答应,她踟蹰了片刻,“王爷好意妾身心领了,只是此处到底是皇家园林,妾身行事许是会比王爷容易些。” 果郡王潇洒一笑,“贵人放心,小王到底也是皇家长大的。” 如此,甄嬛才没有坚持,只是道:“若王爷需要帮助,可随时命人前来寻妾身。” “好,”果郡王一口应下,“贵人慢走。” 第52章 遇险 另一边,青竹扶着余莺儿快步往九州清宴而去,她心中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青竹带着哭腔道:“都是奴婢不好,往哪里走不好,偏偏带着娘娘您往碧桐书院的方向去,还撞破了那样的事。” “娘娘,您坚持坚持,咱们快些回宴会上去。只要回去了,奴婢就立即让人去请春容姑姑。” 呜呜,刚才果郡王虽然在笑,但是那笑意不达眼底,一看就没安好心。 余莺儿瞪大了眼睛,“青竹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那甄嬛想对我们不利?” 青竹跺脚,她恨自家娘娘的迟钝! 算了算了,节约点力气赶紧回去吧,只要见到姑姑,就安全了! 两人要从一处石桥上穿过,走到桥中间,正要下桥时,齐齐脚下一滑,惊呼一声便落水了。 “啊,娘娘——”青竹浑身发冷,不是因为湖水,而是因为这明显不对劲的意外。 她下意识的转头去寻余莺儿,见她在自己不远处扑腾,忙高声道:“娘娘,您冷静,别慌别怕,您是会水的,您想想春容姑姑啊!” 青竹此刻唯一庆幸的就是,姑姑喜欢未雨绸缪,生怕自家娘娘在园子里有个万一,特地让会水的小太监教了娘娘和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宫人泅水。 余莺儿在慌乱中早已忘记了自己会水这事,但是“春容”两个字让她瞬间定神,赶紧回忆了一番泅水的技巧。 青竹见她没有再胡乱扑腾,可算是放心了。正欲朝她游过去时,水下忽然有一双手抓住她的腿将她往水下拉扯。 青竹不设防,咕噜噜喝了一大口湖水。 水鬼、替死之类的鬼怪志异话折子上的内容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后,她的脑子被冰冷刺骨的死亡危机一激,彻底清醒了。 呸,见鬼的水鬼,这是有人要她和娘娘死啊! 果郡王! 不好,娘娘! 青竹心中大恨,在发间一阵摸索拔下银簪握在手心,朝着那拉着自己的腿往下游的太监狠狠扎去。 咕噜一串水泡冒起,伴随着血液在湖水中荡开,太监吃痛松开了手。 青竹不敢久留,慌乱的把簪子往头发里一插,赶紧往水面上游。 呼吸到空气,青竹狼狈的抹了一把面上的水,湖面上没有娘娘的身影! 但幸好湖里有水泡冒起,青竹咬牙一个猛子又扎进湖水里。 水面下,视线虽然模糊,但是她依然看见了自家娘娘被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人扯着往湖底沉。 她游过去,一把抓住发间的簪子,对着那人就刺去,前面两次都落空了,后面终于扎到了肉,但那人吃痛吐了一串泡泡后竟然还是不松手。 青竹心中慌乱,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这时,余莺儿突然也学着青竹,从头上拔了一支簪子,拼尽力气对着拉住自己的人就是一顿乱戳。 最后不知刺到了对方哪里,对方终于松开了手。 余莺儿尤不解气的对着他就踢了一脚,顺势借力往上游。 而她这一脚踢出去,花盆底正好踢到人的额头,虽有水的阻力减弱了一部分力道,但也在那人的额头上印了一个独特的花纹。 “咳咳咳……” “咳咳咳……” 主仆两个死里逃生,上到水面后,一边咳一边拼命的往岸边游,片刻都不敢耽误。 “娘娘,您怎么样?”到了能站稳的浅水区,青竹关切的扶住余莺儿。 余莺儿摆摆手,“死不了。” 她满脸的恐惧,“快,咱们快走,离开这里。” 顾不得酸软的四肢,两人凭借着毅力颠颠撞撞的上了岸,青竹扶着余莺儿就要往九州清宴的方向去,却被余莺儿一扯住。 她喘息着对青竹摇头,“不,不去九州清宴,回去,回去找姐姐,找姐姐!” 经历了一番生死,余莺儿现在极度缺乏安全感,而全天下,能给她安全感的只有她的姐姐。 青竹心头一震,对,不能去九州清宴! 这果郡王说不定还在路上布置了其他后手,她们这时候去就是自寻死路,回安澜园最安全! “娘娘思虑周全,咱们回安澜园!” 主仆两个满身狼狈的走在园子里自是少不了要跟院子里的宫女太监碰见,青竹时不时的就让其中一两个去安澜园禀报一声。 她心中慌乱,也不知道这满园子里有多少人是果郡王的,能想到的自保法子也只有这个了。 这么多宫女太监,只要有一个不是果郡王的,只要有人把消息传回安澜园,春容姑姑一定会立即带着人来的。 青竹的做法没错,她们走到半路,就看见了急匆匆带着轿辇来的奚峤。 奚峤神色着急,见到两人无碍才彻底放心。 余莺儿哽咽着叫她,“姐、姑姑……” 奚峤接住她伸过来的手,“我在这里,小主别怕。” 余莺儿含泪点头。 “小主先上轿辇,我已经让人备了热水和安魂汤,小主回去沐浴更衣,喝碗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好,都听姑姑的。” 奚峤亲手扶着她坐下,一招手让轿夫起轿。 而后才走到青竹旁边,让其中一个跟着她来的宫女将青竹背上,“青竹,还有力气吗?跟我说说你和小主怎么会落水的?” 青竹朝她使了个眼色,捡了能说的说了,“回姑姑,娘娘在宴会上喝多了,我陪着娘娘外出醒了酒,回去的时候经过小石桥,正要下桥的时候脚下一滑滚落到了湖水里。” 青竹想起那时的发生的事,后怕的颤抖,“那湖里事先有人埋伏,我和娘娘一落水,就有人抓住我们的脚往下拉!他们是想淹死娘娘啊!” 青竹伏在宫女背上,害怕的抓住奚峤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下“果郡王”三字。 “娘娘和我为了活命,用簪子刺伤了那两人,姑姑快让人去查。” 奚峤瞳孔震动,反手拍拍青竹的手背,“好,你安心休息。我已经嘱咐了小乐子守好安澜园。” 说着,她又走到轿辇旁边,“娘娘,您回去喝了药好好睡一觉,有小乐子和锦双守着,没人敢对娘娘不利,我离开一会,很快就会回去。” 余莺儿抓住她的手,小脸煞白的看着她,然后做了跟青竹一样的动作,在她手心写了“果郡王”三个字,“姑姑一定要去吗?我不放心,他、他那样狠毒大胆,姑姑——” 余莺儿的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她落水的时候没哭,被人拖着沉下湖的时候也没哭,可一想到奚峤有可能被果郡王伤害,她的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流。 奚峤虽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认定了是果郡王下的手,但原主春容和她可都不是白混的。 “娘娘放心,奴婢在宫中多年可不是混过来的。早日查清,奴婢才能安心。” 余莺儿这才松开她的手,“那姑姑多带几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娘娘回去好好休息。” 奚峤脱离的安澜园的队伍转身就往九州清宴去,一边走,她一边吩咐身边跟着的小连子:“你去查查青竹说的那座小石桥。” 小连子迟疑了一瞬,“奴才若是走了,姑姑身边岂不是没人了?” 虽然刚才青竹和娘娘的话隐晦不清,但不难听出是有人蓄意谋害。 “无妨,你去吧,我自有自保的能力。” 只要不是皇帝太后要她的命,她有自信性命无忧。 “是,那姑姑小心。” 第53章 杀意 奚峤到九州清宴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剪秋,三言两语说了余莺儿落水一事,“娘娘虽无大碍,但受惊不浅,不能再来宴会了。” 剪秋表示理解并且会将此事上报给皇后。 “那就有劳姑姑了,我还得去替我们家娘娘跟瑾嫔告罪一二,就不打搅姑姑了。” 剪秋自然不会阻拦。 奚峤靠墙穿梭在大殿内,精神力悄然展开,勉强将整个大殿笼罩,她侧重观察的是坐在皇室王爷堆里的果郡王。 果郡王跟其他王爷有说有笑的推杯换盏,看不出丝毫破绽,但是—— 他的长随阿晋的头发湿透了! 油光锃亮和湿透很相似,但是奚峤的精神力看得很清楚,阿晋的发辫将衣服染湿了。 衣服鞋子可能因为意外打湿,但是头发怎么可能湿透? 除非落水! 奚峤不动声色的找到瑾嫔的掌事宫女音袖,将余莺儿的落水说成醉后不慎,得了一箩筐的关心后,她便退出了宴会大殿。 找了几个在外面伺候的宫女太监委婉的打听果郡王和阿晋赴宴的时间、期间有无离开等。 其中一个宫女恰巧就看见过阿晋,“奴婢没有看见王爷何时来的,倒是在半盏茶之前看见了晋大人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步履匆匆的从镂月开云那边过来。” 镂月开云与余莺儿落水的小石桥在同一个方向。 半盏茶的时间,大约五分钟。 若那阿晋是水下拉余莺儿的人,从现场离开,到换衣服,再将头发上的大部分水擦干,这个时间倒也正好合适。 而且,揉额头? 这个动作也很可疑,极有可能被踹到了。 奚峤给了这宫女一钱银子将她打发走,正思考要怎么不惹人怀疑的把阿晋骗出来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口的时候,小连子过来了。 “姑姑,”小连子脸带愠怒,“奴才在下桥的阶梯上发现了滑石粉,踩上去稍有不慎就会摔倒滚落到湖里。而且小石桥两侧的湖边草地有三处压过的痕迹,其中两处较小的有血迹残留。” 奚峤深吸一口气,沉声问他,“有查到娘娘从宴会离开后去了哪个方向吗?” 小连子摇头,“未曾,奴才在小石桥附近查看时,只看见了一个行迹匆匆的宫女,其他再没有任何人经过。” 奚峤哼笑一声,“这人倒是对园子里的宫人分布挺清楚的。” 她顿了顿,问小连子:“果郡王身边的阿晋认识吗?” “认得。” 像果郡王这样身份尊贵的皇室子弟身边的红人,宫里的人都是认得的。 “你找个机会去闻闻他身上有没有药味或者血腥味,机灵点,别叫旁边的人认出你。” 席上有很多小太监穿梭往来、端茶倒酒,小连子混进去并不显眼。 小连子瞳孔剧缩,姑姑这意思是——害娘娘的人是阿晋? “是、是,奴才一定小心,姑姑稍待。” 小连子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他一见着奚峤就咬牙道:“姑姑,那厮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 娘娘和青竹用簪子刺伤了那欲行不轨的人! 奚峤不意外的嗯了一声,心里对果郡王生出杀意。 阿晋要害余莺儿必定是果郡王授意。 青竹和余莺儿也不约而同的认定了就是果郡王害她们。 这两个丫头怕不是撞破了果郡王的隐秘,这才引起了他的杀心。 果郡王这人看似如闲云野鹤,志在山水之间。 可细想他的每一次举止都很有深意,从除夕小象开始,到后面的第一次正式与甄嬛见面,乃至之后的接触,隐约中竟有种他在设计、勾引甄嬛之感。 纯元皇后长什么模样,果郡王必定是知道的。 皇帝对纯元皇后的痴情他也是知道的。 与纯元皇后有八分相似的甄嬛,他不可能不知道对方在皇帝眼里是个什么身份。揣着明白装糊涂,各种见面、帮助、以致渐生情谊。 啧—— 这人,表面装出一副不在乎权势的模样,暗地里却又算计、利用女人,打着鸠占鹊巢的主意。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虽未必是贬义,但这果郡王行事却着实令奚峤反感。 被这样的人盯上,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此次余莺儿能幸运的逃过一劫,下次就未必了。而且,说不定这人还会盯上钟粹宫的所有人,包括小六! 最好的解决办法,自然就是永绝后患! 只要杀了他—— 这杀意刚刚涌上心头,她的身子当即一颤,冥冥中有好似有谁在提醒她,不可妄造杀孽。 操! 奚峤暴躁的在心内大骂,不杀这人,日后她们的麻烦不会少! 但是,但是她的好大女的提醒她不能不听。 如果不能杀人,那就…… 奚峤忽然眼睛一亮,话说,在原剧中今日就是甄嬛和果郡王的第一次面基诶! 虽然甄嬛因为抄经而不能来宴会,但是果郡王有脚啊!剧情的修正力量还在,这两人换个地方见面也不是不可能。 我去,余莺儿和青竹撞破的不会是果郡王跟甄嬛私会的场景吧? 奚峤悚然一惊。 但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 原剧情里,果郡王与甄嬛的各种接触,除了对甄嬛忠心耿耿的宫女太监谁也没发现,可谓是滴水不漏,自然也就不担心节外生枝,惹来不该的麻烦。 可现在嘛,却被余莺儿这个倒霉催的给看见了。 奚峤的大脑急速运转,杀不得,那就只能想办法让他没办法朝余莺儿伸手。 最有效的,就是皇帝厌恶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厌恶?怎么才会厌恶? 睡了宫女? 不,对一个皇室子弟而言,这算不了什么,皇帝再不爽也不会长时间疏离冷落果郡王。 除非——损了皇家颜面。 奚峤忽然眼睛一亮,心底冒出一个特别肮脏的点子。 “咳,”她被自己这突然冒出来的黑心黑肝的坏点子整的有点不好意思,“小连子,你去打听打听皇上将果郡王安置在何处。” 奚峤转头往宴会大殿里看去,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意味深长。 她很快收回目光,朝着安澜园回去。 第54章 报复 安澜园里,小乐子正急得团团转,见着她顿时就有了主心骨,“姑姑,娘娘有些发热。奴才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可这都过了好一会儿!” 只怕那幕后之人出手了! 他派去请太医的是这院子里的小太监,他们从宫里带来的心腹全都在各个要紧的地方盯着,尤其是六阿哥那边,更是不敢缺人,就怕有人钻了空子。 奚峤脸色微变,“你亲自去,再带上两个小太监一起。” 小乐子连忙带着两个园子里分来的小太监就朝太医当值的地方跑。 奚峤抬脚往厢房去,将已经睡着的六阿哥抱上才去了正殿里看余莺儿。 奶嬷嬷们是知道庄嫔落水又发热的,但她们不敢多哔哔,生怕被奚峤这个掌事姑姑撵出钟粹宫。 锦双正守着余莺儿,见奚峤抱着六阿哥进来,一时有些惊讶,“姑姑,娘娘有些发热的迹象,您跟六阿哥别进来。” 奚峤虽然没有靠近,但是也没带着六阿哥离开,“无妨,娘娘只是发热而已,六阿哥不靠近就是了。” 说着,她命人搬了六阿哥的小床放在余莺儿的寝宫里另一侧靠窗的位置,没让奶嬷嬷跟进来照顾,只让她从宫里带来的锦玉、锦珠看着。 “娘娘这里我守着,你去守着青竹。”奚峤将六阿哥放下,走到床边摸了摸余莺儿的脸,的确有些发热。 “娘娘遇害这事青竹也是知情的,我怕有人想灭青竹的口。等会儿药煎好后,我会让小乐子给青竹也送一碗过去,但是其他任何人给的东西,都不准往青竹嘴里喂,记住了吗?” 锦双脸色发白的点头,“姑姑放心,奴婢都记下了。” “去吧,顺便把小喜子叫进来。” 小喜子很快进来,奚峤将他叫到跟前,“你去九州清宴外守着,宴会散了就立即去见苏培盛,将咱们娘娘遇害这事说给他听,不必往严重了说,如实禀报就行。” 余莺儿没有大碍,皇帝那时候正醉着,不会立即前来,而这期间…… 小喜子前脚刚走,后脚小连子就回来了,“ 姑姑,奴才打听到了,果郡王就住在九州清宴旁边的楼月开云馆里。” 奚峤点了点头,“你去给我准备一身小太监的衣物,避着人从后窗递进来。” 她把锦玉锦珠叫过来,先嘱咐了一番与她差不多的锦珠,“等会儿你换上我的衣裳首饰守在娘娘床前。若是期间娘娘醒了,别让娘娘出声。” 又对着锦玉道:“六阿哥顶多再睡半个时辰就得醒来喝奶,到时候你去把奶嬷嬷喊进来抱着六阿哥去隔壁喂奶,六阿哥吃饱了再让奶娘抱回来。” 各种安排吩咐下去,这些人都是奚峤千挑万选出来的,不敢说百分百忠于她,但至少不必担心有人背刺。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小乐子狼狈的带着一位太医回来了。 趁着太医给余莺儿诊脉开药的间隙,小乐子脸色阴沉的跟奚峤说起去太医当值处这一路上遇到的事。 “奴才带着人出了咱们安澜园不远就遇到了运寿山石的一行人,在奴才跟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那石头突然从车上滚落,朝着奴才砸来。” “所幸奴才一直警醒着,察觉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里往旁边躲,不巧那地有个坡,那些大石头跟着滚,奴才只能往旁边的莲湖里跳,虽狼狈了些但好歹没受伤,小林子被砸了个正着,那腿没腿也折了。” 奚峤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果郡王在园子里倒是些人脉势力。 “我知道了,快回去换身衣裳吧,等会儿你跟着太医去抓药的时候多抓一副,青竹那边只怕情况也不好。熬药也得你亲自盯着,熬好了你亲自送来,青竹那边也是。” “姑姑放心,奴才一定盯紧了。” “嗯,去吧。” 等太医写了药方离去,奚峤立即在余莺儿的房间里跟锦珠换了衣裳首饰,用胭脂水粉在脸上抹抹画画,虽跟锦珠不像,但也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是她。 再度嘱咐两个宫女一番,奚峤提着放了小太监衣物的食盒低垂着头出了安澜园,走出一段距离,她钻进了偏僻人少的林子里换上小太监的衣物,散开后脑勺的头发编成辫子,其他藏在巧士冠里。 一个面容清俊眉眼秀美的小太监就出现了。 镂月开云馆虽大,但以果郡王的身份,必然是住在正殿的。 今日温宜公主生辰宴,不少地方都被抽调了人手去帮忙。楼月开云馆也不例外。 况且,果郡王向来不喜人多,只让阿晋贴身服侍,现下又没个主子在,故而此刻镂月开云馆里的几乎无人值守。 加上精神力的辅助探查,奚峤很轻松的就混进去了,然后从后窗翻进了正殿的右稍间。 这正殿开间五间,进深两间。右边两间房用作书房和会客室,左边用作起居室。 奚峤躬身弯腰在殿中穿行,很快寻摸到了寝室里,以精神力测量了一番寝室到后墙的距离后,她将仙鹤造型的香炉搬到了床边。 寝室的后面是洗浴的净室,净室往外,就是无人的后墙,正适合奚峤躲在这里搞事。 她不慌不忙的打开香炉盖子,从一旁的博古架上找出熏香的工具,娴熟的压好香灰,点燃两块上等的无烟碳饼埋进香灰里,而后从空间里拿出一枚迷情丹,隔着香灰放在碳饼的斜上方。 做好这一切后,奚峤笑意盈盈的略收拾一番,又从书房后窗翻出去,蹲在了寝室后墙的隐蔽处。 果郡王主仆没有让她多等,不到半个小时,阿晋就扶着醉醺醺的果郡王进了寝殿。 阿晋扶着果郡王踏进正殿的时候,那香炉里的香灰被一片指甲大小的叶子轻轻拨开,露出里面已经燃烧了一半的碳饼。 迷情丹被推着滚落在炭饼上,高温熏灼下,迷情丹的药效开始挥发,很快就充斥在寝殿内。 迷情丹的介绍里,七天迷恋的作用是针对男人的,而寝殿里的两个都是男人…… 身为主子的果郡王喝醉了,但是阿晋这个身强体健的奴才却是清醒的…… 第55章 宕机 九州清宴,苏培盛向皇帝禀报了庄嫔遇害落水的事后,刚安排人下去彻查,小夏子突然慌张的跑回来,“师父,镂月开云馆那边出事了!” 小夏子神情复杂,兴奋、害怕、嫌恶、新奇等等情绪杂糅在一起。 苏培盛一瞧就知道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当即没好气的用浮尘敲了敲他的帽子,“小兔崽子,竟然还跟我打起哑谜了,还不快说!” 虽不是什么大事,但那边住的可是果郡王啊! 小夏子的嘴巴张合好几次,才终于挤出一句话,“果郡王跟阿晋酒后胡闹被宫人看见了!” 苏培盛粗粗一听没放在心上,果郡王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酒后睡个宫女有什么?以皇上对果郡王的关爱,别说一个宫女,就是十个百个也绝对不会生气的。 但后一秒,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小夏子说果郡王跟谁胡闹? 苏培盛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夏子绷着脸皮,“奴才奉皇上的旨意,给王爷送醒酒汤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几个小太监面色古怪的从内室出来。” “内室里还传出了男子欢爱的声音,奴才起先还以为里面是哪个宫女,一问之下才得知,里面的竟然是阿晋和王爷!” 小夏子一脸被人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好奇模样,“师父,原来两个男人也能做那事啊!” 苏培盛一时怔住,随即狠狠的又打了他的帽子一巴掌,“胡诌什么!回来之前给人封口没?” 小夏子脸色为难,“没能都封住,那伺候的小太监说,王爷和阿晋一回去就有动静了。前前后后好几批小太监小宫女都好奇的进去看过。” 末尾,他还面色古怪的加了一句:“听说,还是阿晋在上面。” 苏培盛一时只觉得头脑发晕,“蠢货,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让人去把知道的都控制起来,这事要是传出去,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小夏子赶紧跑去办差。 “要死啊要死啊,这一天天的!” 苏培盛站在台阶上骂骂咧咧的,想了想,又叫了个太监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他自个儿硬着头皮进殿去,见皇帝果真还未睡下,忙将这事说了。 “什么?”皇帝的酒瞬间醒了一大半,“你说老十七怎么了?” 苏培盛头皮发麻,“回皇上,王爷和阿晋欢好时,不慎被宫人们看见了。” 皇帝震惊,震惊之余又觉得荒诞,但下一瞬又有种诡异且隐秘的兴奋。 皇阿玛最宠爱的老十七,竟然有分桃短袖之癖! “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皇帝直勾勾的看着苏培盛,眼底藏着隐秘的好奇。 安澜园,奚峤提着食盒进入余莺儿的寝殿时,她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跟锦珠大眼瞪小眼。 “姑姑!”余莺儿余光看见进入寝宫的人影,唰的一声就从床上坐起。 奚峤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招呼着锦珠去舆洗室换回衣服。 重新梳洗上妆,奚峤穿戴好衣物配饰坐到了余莺儿的床边。 “娘娘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莺儿拉着她的手摇头,“刚才锦珠给我喂了药了,我已经好了。” 奚峤温柔的摸着她松开的头发,“娘娘无事就好,不过为防万一,这两天得要卧床休养一二。” 一是为了不叫旁人察觉出余莺儿这过于强健的体质,其二,是为了避免皇帝将果郡王分桃断袖被宣扬的天下皆知这事跟她们安澜园扯上关系。 余莺儿对此无所谓,只是拉着她的手,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细细的说了一遍。 奚峤对此倒是没太大的意外,但屋里的锦珠锦玉和小乐子那真是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一个王爷,竟然调戏后妃! 而莞贵人这个嫔妃,非但没有生气,竟然还跟果郡王倾诉自己的满腔愁怨! 这都是什么事啊? “姑姑,”余莺儿眼露狠辣,“那果郡王杀我一次未遂,肯定会有第二次的,我要报给皇上,让皇上治他个觊觎后妃、谋害后妃的死罪!” 奚峤安静的看着她几乎扭曲的面孔,不免在心内叹息一声,这丫头到底还是对皇帝存了点心思的。 这倒也怪不得余莺儿,皇帝虽然渣,但是对你好的时候是真的很好。 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对着你言笑晏晏、予取予求,换做是哪个女子都会忍不住生出些想法。 “莺莺。”奚峤低声叫她。 余莺儿啊了一声,抬眸看向她的眼睛,脸上的狠意被亲昵取代,自从她开始侍寝,姐姐就再没有这样叫过她了。 “果郡王与莞贵人私会这事你要忘了。” “为什么?”余莺儿不解,继而生出不甘,那果郡王差点要了她的命,她凭什么要放他一条生路? 可是,可是姐姐的话肯定有道理。 余莺儿下意识的啃指甲,一时心中天人交战。 奚峤拉住她的手,防止她将才染好的指甲啃秃了,“你放心,姐姐已经帮你出气了,短时间内果郡王没有空闲在对你出手了。” 余莺儿瞪大眼睛兴奋的看着她,满脸都是浓浓的求知欲。 奚峤对着身后的小乐子三人摆手示意他们出去,而后才压低声音道:“我刚刚穿锦珠的衣服离开就是为了这事。” “姐姐!”余莺儿感动的抱住她,呜呜呜,姐姐好爱她,一点都等不了,当场就给她报仇去了。 “姐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奚峤安抚的拍拍她,“没事,也没受伤。” “姐姐,你快跟我说说你怎么回报果郡王那贱人的?” 奚峤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让人悄悄在果郡王的寝室里点了烈性媚香。” 余莺儿兴奋的捂住嘴,媚香!烈性! 倒也不是奚峤有意哄骗余莺儿,只是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 “果郡王向来不喜外人近身,贴身伺候的只有一个长随阿晋。这个阿晋是个正常男人,而今日宴会上,果郡王喝醉了。” 烈性媚香,室内两人,阿晋是男人,果郡王醉酒。 余莺儿的大脑已经宕机了。 第56章 不许 奚峤的唇角上扬,她特意等到两人情欲上头不知天地为何物时,以关心果郡王安危为由,带着不少宫女太监闯进了室内,虽然当时那场景很辣眼睛,但是不少人都将床上的两人看得清清楚楚,其中就包括体位和——阿晋胳膊上的血洞! 在迷情丹的作用下,两个投身欲海的人并没有发现前前后后来来走走了几批看活春宫、听现场的人。 奚峤也是挺佩服园子里这些宫女太监们的,好奇心重,胆子还大! 看着余莺儿想问又不好意思的模样,奚峤点了点她的额头,“就是你想的那样,而且我特地找人满园子宣传,就算皇帝想封口也迟了,这个时候,保管所有在园子里的嫔妃和宗室皇亲都知道了。” 宴会上醉酒的皇室宗亲不少,他们会在院子里特定的地方休息休息醒醒酒再回去。 “我查过了,那阿晋就是在水下拉住你和青竹的人之一,果郡王的性命我没有办法取,但是这个阿晋的——” 奚峤笑了起来,好大女提醒她不能造杀孽后,她有点好奇既然亲手杀人不行,那间接行不行呢? 于是她特地想了个借刀杀人的点子。倒也不是她杀性重,而是她有感甄嬛传世界不会是自己的终点,杀人这事迟早都避不开。 及早弄清这事,对她只有好处。 但是随着她将这个计划完善,并且在心里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念叨了几次后,都没有再感受到生出杀意时的那种感觉。 于是,她就知道了。 直接杀人不行,但是间接的还是可以的。 或者该说,非主动、非直接、非滥杀的可以。 “果郡王堂堂一个皇室郡王,竟雌伏在一个奴才身下,哪怕是为了皇家颜面,阿晋也活不成了。” 她只是点了一颗迷情丹而已,但是取阿晋性命的是皇帝,这桩罪孽她定然也有份,但顶多也只占十之一二。 “而果郡王,阿晋的手臂上有你们刺伤伤口,不必你多说什么,皇帝也会查下去的。” 这事又回到了先前余莺儿的诉求上,“莺莺,果郡王与甄嬛私会这事可大可小。往严重了说,他们这是秽乱宫闱,往小了说,只是叔嫂正常叙话。” “皇帝要如何处理,全凭他自己的心意。而现下这两人,一个皇帝信任的朝臣幼弟,一个是皇帝宠爱的后妃爱妾,他们的分量都比你重,你觉得皇帝是信你还是信他们?” “最重要的是,如果非要往私会上扯,那就是在往皇帝头上扣绿帽子,普通男人尚且不能容忍,你觉得皇帝能忍?到时候不管皇帝信与不信,你的处境都会很艰难。” 奚峤看着余莺儿变得煞白的脸,爱怜的把她搂紧怀里,“皇帝最是爱惜羽毛,即便他们两人有私,也绝对不能是你戳破,我不想你拿自己的性命去维护皇帝的尊严。” 秽乱宫闱的当事人活不成,知情者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姐姐……”余莺儿无力的伏在奚峤怀里,口中喃喃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奚峤抚着她的秀发,“姐姐知道你待皇上有几分情谊,但是莺莺,这并不值当,在皇帝眼里,后妃只是繁衍后嗣的工具而已。” “你水中遇险的事我已经让人报给了皇帝,阿晋身上的伤也有不少人看见,他今日在宴会上露出的破绽也是证据之一,皇帝很快就会查出是果郡王主仆两个要害你。” “如果皇帝对你有几分情谊,定会继续往下查,查出他与甄嬛私会也不是不可能,即便查不到,谋害后妃性命这一条也足以让皇帝重罚。” 余莺儿埋在奚峤怀里的小脸上满是纠结,她很有自知之明,甄嬛得宠胜过她,皇帝对她的感情更是……伶仃稀微,可是,可是她生下了小六啊! 皇上是她的儿子的父亲啊! 奚峤垂眸看着她,眼底隐隐透出冷意。 对皇帝怀有感情和期望最容易坏事,也容易伤人伤己。 不管余莺儿之前是出于什么原因将这份情愫藏在心里,但是现在,她要趁着这份感情还是萌芽状态的时候将之斩断。 果郡王被睡这事,以这个皇帝的别扭性格,面上再震惊也多不过心里的窃喜和得意。 在为了保全皇家颜面赐死阿晋后,很可能还会故作心痛,甚至为了“拉回”走上偏路的幼弟,给他赐下不少美人,让他多感受感受男欢女爱的妙处。 至于余莺儿这里,甄嬛那边有剧情影响,皇帝查不出的可能性高达百分百,如此一来,果郡王害余莺儿性命一事就失去了动机。 没有动机,果郡王又那么倒霉的在这一天里被人发现了惊天丑事。 在聪明人眼里,这就是一桩阴谋,一桩针对果郡王的阴谋。 皇帝对果郡王不会生出多少恶感,反而还会多出怜悯。 但在找出皇帝认定的那个“幕后凶手”前,皇帝出于谨慎和自身的多疑,很可能不会再宣果郡王伴驾了。 正常的男人,突然知道身边人的性取向为男后,都会本能的生出防备。 皇帝应该也逃不脱这个定律。 九州清宴,皇帝听完苏培盛查到的结果后,心中所想与奚峤的揣测相差无几。 尤其是在阿晋是害余莺儿这事上。 果郡王完全没有任何出手的可能。 “老十七最近得罪人了?”皇帝看向苏培盛,“那个阿晋审过了吗?” 苏培盛咽了咽口水,“回皇上的话,奴才等人去拿人的时候,王爷拦着不许奴才们带走阿晋。王爷已经收拾妥当了,现在正在殿外求见呢。” 皇帝可疑沉默了,许久后才道:“宣他进来。” “嗻。” 果郡王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行礼的时候动作幅度过大,扯动了伤口,痛的龇牙咧嘴头冒冷汗,“臣弟见过皇兄。” 皇帝面色略显怪异的看着他,“老十七,朕竟不知道你私下竟是如此荒唐!” 果郡王当即跪下,屈辱的看着喊冤,“皇兄,臣弟冤枉啊!臣弟绝无断袖之癖,与阿晋也清清白白。今日之事,定是有人构陷,还请皇兄明察,还臣弟一个清白。” 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清白?你与那奴才之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你竟还敢说清白二字?” 第57章 不信 果郡王噎住,继而心中大恨。若非有人使手段,他岂会,岂会…… 果郡王眼露杀意。 皇帝继续道:“况且苏培盛已经查过,你的寝殿里并无脏东西,太医也给你和那奴才把过脉,确认你们体内没有不该有的药物,你且跟朕说说,别人是如何陷害你们的?难不成是趁着你醉酒的时候,将那奴才硬塞到你床上的?” 果郡王咬牙,不仅仅是因为无话可说,更因为跪下的时候身后的伤口更痛。 皇帝看着他满头的冷汗,终于大发慈悲让他起来,苏培盛赶紧搬来凳子,那凳子上还垫了一块厚厚的坐垫。 果郡王看着那垫子神色狰狞了一瞬,却又不得不对苏培盛道谢,“多谢苏公公。” 苏培盛忙道:“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说话的间隙他偷瞄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神色中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顿时就知道自己这垫子加的深得皇上心意。 果郡王小心的在坐垫上坐下,但是却也不敢如往常那般坐实。 皇帝瞧他小心翼翼如坐针毡的模样,轻咳一声继续道:“还有一事,今日宴会时,庄嫔外出醒酒时,遇险落水,那水里有贼子埋伏,意图将她溺死,所幸庄嫔的宫女有几分胆识,用簪子刺伤了那贼人,这才脱险。” 皇帝的目光紧盯着果郡王的脸,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是可惜,果郡王的脸上除了震惊和愤怒外,什么都没有。 “何人竟如此大胆,竟敢谋害宫妃!”果郡王义愤填膺,“皇兄, 可有抓住那贼子?” 他面上有多镇定,心里就有多么慌张。阿晋身上有伤口! 今日,阿晋注定是保不住了。 果郡王心中悲痛,他这趟白来了! 皇帝收回目光,右手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苏培盛查到,你那奴才就是害庄嫔的人之一,此事,你可有要说的?” 果郡王怔了一瞬,而后慌乱的起身跪下,“皇兄明鉴,臣弟与庄嫔娘娘素昧平生,臣弟怎么会害庄嫔娘娘?嘶~” 话尾,他因扯动伤口而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皇帝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的垂眸看着拇指上的扳指,半晌后才幽幽道,“罢了,起来吧。你那奴才朕已经命人审问了,至于你,皇家颜面不可不顾。沛国公嫡女对你素有情谊,朕会下旨为你们赐婚,大婚之前,你,不必再进宫了,退下吧,回去好好准备大婚事宜。” 果郡王叩首谢恩,低垂的眉眼里有恨意一闪而逝。 很快,一道赐婚旨意就从九州清宴发出去了,旁人只当这是皇帝对果郡王的关心,却不知道,在这道旨意的背后果郡王到底失去了些什么。 果郡王当日便形单影只的离开了圆明园回到了他的王府里。 而碧桐书院,甄嬛听宫人说了果郡王与阿晋的风流二三事后,除了恶心外,心底竟有种不真实之感,好似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偏生那宫人还在喋喋不休,“小主您这边离楼月开云馆远,那近一些的宫殿早就知道这事了,而且,还有好些附近当值的小太监小宫女都曾听到欢好的声音呢。” 甄嬛一想起果郡王那英俊的脸庞,和出众的才情,原以为是个谦谦君子,不想竟然有这样的癖好。 “皇上刚刚还赐婚了呢,那位沛国公府的格格也是倒霉,痴恋许久的情郎竟然是个被人睡的,也不知道嫁过去后,要受多少委屈呢。” “闭嘴!”流朱脸颊泛红的训斥,“小主跟前,你竟敢 说这些腌臜事,也不怕脏了小主的耳朵!” “是是是,是奴才不好,奴才掌嘴,这就掌嘴。”说着那小太监啪啪给了自己几巴掌 。 一边打一边忍不住委屈,这也不是他想说的啊,分明是小主叫他说的! “好了,”甄嬛止住了他的动作,“小允子,赏他吧。” “谢小主赏,谢小主。”这小太监当即就欢天喜地的作揖。 甄嬛挥退室内伺候的人,一个人坐在了窗边思索。 对果郡王有龙阳之好一事,甄嬛心里是不愿意相信的,果郡王与她交谈之时,看着她的眼神分明是男人看女人的那种眼神,她见过许多人用那种眼神看她。 定是有人陷害他! 只是—— 甄嬛及时按捺住自己的心意,果郡王跟他的奴才有收尾做不得假,即便有人陷害又如何?果郡王雌伏于男人身下是事实。 甄嬛只是有些好奇,到底是谁做下的这事。 突然,甄嬛的脑子里冒出一个人——庄嫔! 庄嫔落水一事十有八九是果郡王的手笔。 但是跟果郡王有仇怨,又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设计他的人却没几个,而很不巧,庄嫔就是其中一个。 庄嫔自己虽然愚钝蠢笨,但是她身边的那春容却不是个简单的。太后宫里出来的姑姑,人脉手段绝非寻常人能比。 而且,她还知道一桩辛密:这位春容姑姑跟庄嫔虽然名为主仆,实则却是嫡亲的姐妹。 庄嫔被果郡王害得落水生病,春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定是要为她报仇出气的。 甄嬛唰的一声坐直身体。 庄嫔无事,她可就有事了! 她与庄嫔可算不得无冤无仇,庄嫔本就因她初封有封号而嫉妒她,时时刻刻都紧盯着她,当日菊清之事就是如此。 而如今庄嫔拿住了她的把柄,那—— 甄嬛一想到这里,顿时心内焦急,如今尚在病重,还不能对她如何,一旦她病好,必定要以此来攻奸她。 她虽与果郡王清清白白,可三人成虎、积毁销金,她与甄家如今本就已被流言蜚语中伤,若再被庄嫔毁谤,她与甄家的名声就危险了。 甄嬛眸中的光亮明灭沉浮。 半晌后,她叫来流朱,低声嘱咐:“你去将温太医请来,避着人些。” 流朱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温实初来得很快,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庞往下滑落。 “嬛妹妹,你哪里不舒服?” 甄嬛对着流朱等人挥手,而后面露愁色的道:“实初哥哥,我并无不妥,匆忙请你前来,只为求你救嬛儿一命。” 温实初脸色大变,“嬛妹妹莫怕,可是后宫里有人要对你不利?” 甄嬛哀戚的点头,“实初哥哥可知道庄嫔?” 不等温实初给反应,她眼中含泪继续道,“当日我被华妃责罚,便是庄嫔一手策划。” “她一向善妒,见不得我有恩宠,处处针对构陷于我。幸而我向来谨慎,身边的流朱小允子也算忠心,这才安全到今日。” “可是、可是——” 第58章 书信 甄嬛含泪握住温实初的手腕,“我刚得到消息,庄嫔欲将她落水之事嫁祸给我,今日公主周岁宴,只有我未前去赴宴,我的嫌疑的确最大,但我也是真的没有对庄嫔动手。” “庄嫔是太后的人,而我却因浣碧承宠一事,而惹了太后厌恶。太后定不会允许我辩白。皇上虽对我有几分恩宠,但庄嫔是六阿哥生母,身后又有太后,我实在害怕。” 温实初反手住甄嬛的手,“这庄嫔委实恶毒!嬛妹妹你别怕,有我在定不会叫庄嫔得逞,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我必定为你办好。” 甄嬛眸光闪动,“实初哥哥,幸而有你在,不然嬛儿此次必定在劫难逃。” “嬛儿听闻那庄嫔落水后发起了热,不知实初哥哥有没有法子在她的汤药里动些手脚,叫她晚几日痊愈。” “另外,我与果郡王相识,太后娘娘素来喜爱他,若是他愿意为我在太后跟前美言几句,想必太后娘娘便不会对我有偏见。” 说着,甄嬛从一旁拿出一份密封好的信交给温实初,“这是我已经写好的书信,还请实初哥哥帮我交给王爷,若是王爷肯帮我,待庄嫔痊愈之后,便是想污蔑我,我也能多几分底气与她对峙。” 温实初满脸心疼的收起信封,“嬛妹妹,委屈你了。你放心,我定将这两件事办好,不会叫那庄嫔得逞的!” 同一时间,安澜园里。 余莺儿神情怔愣的靠在床头。 果郡王出园子了,非但受到责罚,而且还得了一桩婚事。 沛国公府的嫡出格格被赐婚给他做嫡福晋。 多好的姻缘啊! 想着想着,她的眼眶里就积蓄起泪水。 她回神看着自家姐姐,“姐姐,皇上他、他当真一点也不在意我,一点也不在意小六啊!” 奚峤用帕子擦干她的泪水,“莺莺,姐姐在这宫中见过许多嫔妃,她们有的得宠有的不得宠,但是不论得宠与否,有一种人的日子是最艰难的。” “那就是把一颗真心寄托在皇帝身上的人。莺莺,你要记住,守不住自己的真心的人是享不了荣华富贵的!” “想想你近来这一年多里戴过的金银珠翠, 穿过的绫罗绸缎,吃过的珍馐美味。莺莺,这些你舍得吗?” “况且,这些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你成为嫔主子的时间尚且短暂,许多好的吃穿用度根本见都没见识过。你当真愿意为了那虚幻、不值钱的情谊,将这些都抛之脑后?” 余莺儿的眼泪立即顿住,怎么可能!她当初不顾太后的庇佑毅然爬上龙床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啊!就是为了穿金戴银,为了不用干活啊! 况且,为了得到这个嫔位,为了得到如今的地位,姐姐绞尽脑汁,险些还被她连累的受苦,她怎么可能会放弃? 根本不可能! 谁都不能让她放弃,除了姐姐! “姐姐,我、我要荣华富贵!今天是我一时犯傻,我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但是以后我都不会了!” 余莺儿急急忙忙的拉住奚峤的衣袖表态,末了生怕自家姐姐不信,还举手发誓,“我发誓我一定守住自己的感情,除姐姐和小六,谁都不会喜欢的!否则,否则就罚我进冷宫、下辈子当乞丐!” 对于一心追求好日子的余莺儿来说,这个誓言算得上是毒誓了。 奚峤顿时就笑了,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呀,姐姐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怕你走了岔路害了自己和小六,这宫里份位比你高,膝下有没有皇子的嫔妃可有不少。” 首当其冲的便是皇后。 只不过目前皇后还在谋算甄嬛为她生子,可惜啊,没有海棠树下的麝香,甄嬛的肚子也没有动静。 余莺儿对此浑然不怕,反而一脸骄傲的表示:“有姐姐在身边看顾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奚峤没好气的赏了她一个脑瓜崩,“也不知道自己长点心眼!若非你好奇心太强,不听青竹的话非要在那偷听偷看,今日这桩罪本是不用受的。” 余莺儿怯怯的拉着她的手撒娇,“我知道错了嘛姑姑,青竹也是被我连累的,回头我一定好好赏她。再没有下次了,姑姑你放心。” 奚峤没好气的嗔她一眼,“这会儿倒是想起叫姑姑了?你呀,可长点记性吧!” 说着,也不顾她的反应,起身去给她拧帕子擦脸,然后又把刚睡醒的六阿哥抱来放在她旁边。 “你陪着小六玩会儿,我去看看青竹。” 余莺儿吃过强身健体的丹药,落水起来后也只是受惊发热而已,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的身体素质太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奚峤才让她多躺两天。 但是没有加强过身体素质的青竹就不成了,她是真的发起了烧,从回来到现在,人一直迷迷糊糊的,还没有清醒过。 她特地请太医把过脉确认了没有大碍后, 奚峤才彻底放心。 “姑姑。”锦双起身,准备去将她们房间里的秀墩搬来。 她与青竹都是大宫女,两人同住一间房。 “别忙了,我就来看看,”奚峤止住了锦双的动作后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青竹苍白的脸色,又转头问锦双:“怎么样,可有醒过?” 锦双摇头,“并未,不过好在烧已经退下去了。” 奚峤也只能叹息一声,“这两日里就辛苦你照看着她,园子里的宫女太监到底不是咱们自己人,若是叫她们来,给青竹请太医这事怕就瞒不住了。” 宫女是没资格让太医看病的,生病了,就自个儿去买几粒药丸子吃吃,若是吃不好,就会被直接抬走,以免将病气传给了主子和其它伺候的宫人。 但是青竹这样的大宫女,到底是主子心腹,待遇自然要好些。 但是宫规摆在那里,若是无人检举也就罢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就怕有那脑子有病的,或者别人埋进来的钉子。 这圆明园里到底不比宫里,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锦双没有意见,反而心中多有感激。由己推人、由人推己,今日青竹能被如此厚待,来日若是她病重或者有难,也不会被放弃。 “姑姑放心,奴婢定好生照顾青竹。” 第59章 笔迹 两人说话的功夫,小乐子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了,见着奚峤,他熟稔的打招呼,“姑姑也在啊,青竹的药好了。” 他将药放在屋里的桌子上,“刚煎好还烫着呢,晾一晾再喂给青竹。” 而后走到窗边将房间里能打开的窗户都留了一条缝隙,“姑姑,您果真没猜错,果郡王被指婚的消息一传出去,那边就让人去请了温太医。” 这房间里都是自己人,小乐子没有隐瞒他们的人查到的消息,“那温太医自碧桐书院回去后,趁着抓药小童不注意,往青竹的药里添了一味知母。” 小乐子眼中冒着寒光,青竹的药是以他们娘娘的名义抓的,明面上是她们娘娘落水引发高热,实则却是煎给青竹喝的。 这一来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也是姑姑神机妙算,猜到那莞贵人要对他们娘娘不利,故意放出消息引人上钩。 “奴才问过药童,这知母有清热解毒、利尿的功效,但青竹本就因高热发烧出汗甚多,若是用了这味药,非但不会好转,还会使得体液流失加快,身体虚弱无力,精神不济。这莞贵人是打着让咱们娘娘缠绵病榻的主意呢!” 小乐子恨得咬牙。 奚峤眯起眼睛,“不,药中多了一味知母这事,下一次刘太医把脉就能发现端倪。以甄嬛的心机,她若是想要害人不会如此浅显。” 小乐子一怔,“姑姑的意思是,温实初这边是莞贵人故布疑阵,是故意做出此举让我们察觉,以此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奚峤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我更倾向于‘知母’是缓兵之计。她让温实初出手,只是为了延缓娘娘痊愈的时间。” 说着,她看向小乐子,“去找人试探试探温实初身上有无信件之类的东西,我怀疑莞贵人要鼓动果郡王对咱们出手。” 小乐子一惊,拔腿就跑了出去。 果郡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生母舒贵妃。 先帝对舒贵妃极尽宠爱,宫权都曾让她沾手。宫权在手,想要安自己到各个角落里轻而易举,谁也不敢保证他们钟粹宫里会不会有! 锦双的脸色几度变幻,加上去接自家娘娘时听到的那些话,她心里顿时有底了,“姑姑,害咱们娘娘的人是果郡王?” 余莺儿在半道上说的那些话,还有她这明显针对果郡王的各种动作,但凡不是个傻子,都能想到这点上。 因此,奚峤没有否认,而是直接承认:“是他,娘娘撞破了他与莞贵人私会。” 只这一句话,锦双脸色大变,果郡王竟与莞贵人有染! 她瞪大了眼睛,“他们、他们竟敢秽乱宫闱!这可是要被诛三族的死罪啊。” 奚峤起身端起已经晾的差不多的药汁子,平静的道:“所以,他们才会想方设法的除掉娘娘。” 锦双有被她的淡然安抚到,姑姑可是太后娘娘身边出来的,手里握着的人脉未必会比果郡王在宫里的人脉少,只是…… 她有点好奇:“姑姑准备怎么做?” 奚峤没有回答她,而是将药碗给她,“趁热先喂给青竹,果郡王的事你们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在。晚膳我让小连子给你们送来。” 锦双很有眼色不再问,在宫里知道的多了未必是好事,反正姑姑不会害她们的。 “姑姑慢走,青竹醒了我立即就去告诉您。” 奚峤应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果郡王和甄嬛这两人,不愧是剧情里能勾搭在一起的有情人,行事作风颇有几分相似。 回到房间,奚峤琢磨着写了一封信,这信掐头去尾,略去了余莺儿撞破果郡王与甄嬛会面谈话这段,只将余莺儿今日落水前后的事,和阿晋身上有疑似簪子扎伤的伤口这两件事写上。 最末又添上了一句“事涉皇室郡王,奴婢不敢自专,请太后示下”,封上信封之前,她在封口处涂了薄薄一层、不易被发觉的蜡油,一旦有人触碰,便会被拓下指纹。 而后招来小连子,让他将信交给一位与乌雅家关系亲近的侍卫。 这封信,在到达太后手里之前,很可能会被果郡王截获,但是没关系,这本就是为了给果郡王瞧的,同时也是为了提醒太后,她看不惯的舒贵妃可还在宫里留下了不少后手。 小连子去送信的时候,小乐子揣着一封信回来了。 “姑姑果真料事如神,那温太医身上果真有一封信,奴才让人使了个计,将一封空白的信跟这封信对调了。” 太医还未到下值的时间,温实初根本没办法将这封信提前送出去。 奚峤接过信封就笑了,“正好我也无聊的紧很,跟他们过过招逗逗趣也好。对了,让小喜子找个机会去果郡王府邸外转转,果郡王中的那药有点特殊,明日一定有好戏瞧!” 七日迷情啊,虽然阿晋死了,但是药效并不会因为其中一人死了就消失啊,也不知道明天果郡王府里会发什么乐子,她有点想亲自去围观。 啊? 小乐子瞪眼,虽然他已经猜到果郡王和阿晋那事是姑姑的手笔,但是药有点特殊是个怎么特殊法? 奚峤没有给他解惑,她正用精神力仔仔细细的扫描信封的里外,确保没有什么防窥手段后,她才用小刀小心的将信封拆开,取出里面字迹娟秀的信纸。 看到这字迹的第一眼,奚峤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你要说甄嬛蠢吧,偏她心思细腻。你说她做事谨慎吧,她给果郡王写信,竟然用自己惯常用的字迹! 这字迹跟她当初抄写宫规时的字迹一模一样。 在欢宜香里有麝香这事抖落出来前,华妃为了羞辱甄嬛,每五日便派人去收一次甄嬛抄写的宫规,偏她自己和翊坤宫的人也不瞧,转手就给各宫送去,美其名曰拜读熟悉,莫要轻犯。 不巧,奚峤就曾看过。并且出于一点小心思,没有将那手抄本毁去,而是妥善的保管了起来。因此,她对甄嬛的笔迹不算陌生。 甄嬛就这么自信她的实初哥哥一定会帮她送达? 就没考虑过万一被人截胡? 奚峤不理解。 或许,这是甄嬛身为女主的自信? 第60章 故意 定睛一瞧信上的内容,奚峤与小乐子同时露出微妙的表情。 小乐子满脸惊疑:“这莞贵人莫不是真的与果郡王有私?” “果郡王被阿晋睡了这事人尽皆知,她竟然颠倒黑白说有人散播流言,痛斥幕后之人心肠毒辣手段下作。除此外,字里行间俱是情意缠绵之意,便是奴才这等身子残缺不齐之人看着都大为感动。” “还有姑姑你与娘娘的关系,且不说太后曾有言不准人提起,便是齐妃敬嫔等人也未必知晓,这莞贵人一个后入宫的嫔妃是如何知道的?” 奚峤将信纸捏起放在鼻子下细闻,一股很淡雅的梅花清幽之气飘入鼻中,应该是甄嬛特调的墨汁,她有些可惜的放弃了仿写的计划。 “你忘了碎玉轩的掌事姑姑崔槿汐了?” 奚峤一边说,一边顺着信纸上叠出的纹理将信纸重新叠好塞入信封中,“这个崔槿汐与御前的苏培盛是同乡,且感情很不错。” “苏培盛身为皇帝身边的第一人,宫中几乎没有秘密能瞒过他。他能为了心上人过的松快,就将她塞到与纯元皇后相似的莞贵人身边,怎么就不能将我与娘娘的关系说给崔槿汐知道?” 奚峤说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她觉得有点腻烦。 崔槿汐在碎玉轩一天,甄嬛在皇帝那就多了苏培盛帮扶,想要搞甄嬛就不会那么容易。但是想要动崔槿汐却又会惊动苏培盛,而苏培盛可不会对付。一个不好,就会引起皇帝的注意,到时候可真就要不妙了。 倒也可以从甄嬛处下手,只是这并不好办。甄嬛知道她与余莺儿的关系,就表明崔槿汐已经暗中投效在甄嬛手下。不说别的,只凭崔槿汐对宫闱秘闻的了然程度,甄嬛就不会轻易放弃崔槿汐。 一时之间,奚峤脑中闪过诸多法子,但却无一被她采纳。 不过不用着急,如今甄嬛在圆明园,而崔槿汐被留在了皇宫里,她有大把的时间好好思考怎么把崔槿汐废掉。 收回飘忽的心思,奚峤将信封重新封好交给小乐子,“将这信还回去,别露出了破绽。另外再找人盯着温实初,我要知道果郡王的回信里写了什么。” 小乐子接过信,迟疑道:“姑姑,不用瞒着你和娘娘的关系吗?这果郡王颇有几分本事, 知道后肯定会想方设法对付姑姑的。” 奚峤笑了起来,“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与娘娘的关系越是紧密,他对我的忌惮就会越深,想要除掉我的心思就会越迫切。动用的钉子分量也会越重。” “与其千日防贼,不如引蛇出洞。你拿这银子去找人仔细盯着果郡王府里的人员出入,尤其是与宫中和园子里的人接头的!另外咱们安澜园里也得盯紧了,尤其是六阿哥那边。不过一定要小心些,皇帝的人说不定也盯着果郡王。” 奚峤将早已装满银子的匣子推给他跟前,“不要吝啬打赏,实在找不到可用的人,可以去求助周宁海。银子不够只管来找我拿。” 小乐子早看见了这匣子,却不想竟然装的是银子,这样大一个匣子,少说也有五百两了。他细思了一番奚峤的话,“奴才识得的人里倒有不少侍卫,只是都是些酒囊饭袋,想要避开皇上的人是万万不能的,姑姑,华妃娘娘那边……” 小乐子心有不安,这样重大的事情交给华妃娘娘真的没问题? 奚峤笑了笑,下巴微抬睨着他,“我让你去你就尽管去,不用拘谨。” 小乐子大为震惊,自家姑姑的本事总是叫人意想不到,竟然连华妃娘娘都要卖面子给姑姑! “得嘞,奴才稍后就去找周哥哥求救。只是,那温实初该如何处置呢?难道就任由这人帮着莞贵人害咱们娘娘不成?” 虽然,那药并没有进娘娘和青竹的口,但是他动手了是事实。 怎么可能放过这人? 奚峤目露寒光,“拿到回信,温实初就没用了。到时候,给他来个抓现行,就是不死,也得给我脱层皮再从太医院滚出去。这宫里,不需要一个主观上对我们钟粹宫有恶意的太医。” 小乐子笑了起来,一把将装满银子的匣子抱起,“得嘞,姑姑您瞧好,奴才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温实初医术了得,其他太医未必就差到哪里去,今冬的时疫也不是非他不可。 对了时疫! 奚峤眼睛一亮。 果郡王府,管家急匆匆的拿着一封从皇宫里截获的信跑向果郡王的院子。 “王爷,王爷,”管家焦急的走进果郡王的房间里,“王爷,果真如您所料,圆明园里有人给太后传信!” 果郡王的俊脸上神色难辨,“给我!” 管家立即奉上。 果郡王拿过瞧了一眼,见装信的只是普通信封且正面并没有字迹后,直接撕开了封口,从信封里取出信件。 打开信纸粗略一看,果郡王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春容,这个宫女他并不陌生,在太后的四个大宫女里,这个宫女最是刻板无趣,但也是一个难得的性子沉稳之人。 那庄嫔是太后身边出去的,得宠之初便颇有几分张狂,太后为保住她腹中皇嗣派最沉稳刻板的春容去照顾也在情理中。 他原以为,他今日被人算计一事里,有庄嫔或者春容的手笔。 毕竟太后派春容去庄嫔身边,本就是有一层保护庄嫔和六阿哥的意思在。而庄嫔如今好歹也是一个嫔主娘娘,有点手段也是正常。 但是看这封信的内容,春容虽然查到了阿晋是水下拉住庄嫔的人,但并未出手做什么,只是写了这封信去询问太后的意见。而庄嫔更是因为呛水之故,高热昏迷还未苏醒。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他? 果郡王的神色几经变幻,而后肃然的将信纸得好交给管家,“装好送去寿康宫。” 如果不是春容,那么他就要查查敦亲王了,如果不是敦亲王,那就只有——皇帝! 果郡王不由想起了今日之辱,他堂堂七尺男儿,大清一等一尊贵的果郡王,竟然被—— 阿晋,哪怕不被皇帝赐死,果郡王也绝不会让他好过的!哪怕此人对他忠心耿耿从无二心,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把持不住! 果郡王心中大恨。 然而管家离开之后不但一盏茶的时间就折转回来了,同时手上还拿着另外一封信,“王爷,宫中的温实初温太医前来拜访,言说替某位故人给您送信一封。” 第61章 舍得 宫中的太医?故人? 果郡王忽然心中一动,莞贵人甄氏! “快快呈上来!” 管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幸好没有耽误王爷的大事。 果郡王看着信封上“果郡王亲启”五个端庄大字,急切的拆开信封——竟也没有检查有无被人拆开过。 信封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味迎面扑来,果郡王一时有些恍惚,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除夕夜宴时,在倚梅园中见到甄氏的画面。 满目梅花,独她最出尘。 果郡王初见之时便动了心。 他定神无奈一笑,一目十行的看信,只是越是往下看,脸上的笑容越是不可见。 春容竟然是庄嫔的亲姐姐! 果郡王的眉头紧皱,看得一旁的管家关心不已,“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果郡王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他,“适才截住的那封信,是春容写给太后的,信中春容吐露已经查到阿晋,但是并未动手。” “但是莞贵人这封信——” 管家很快看完,恭敬的将信纸放回果郡王手边,莞贵人这信中,字里行间都在阐述一件事——王爷被设计,春容的嫌疑最大! “那王爷是如何想的呢?”管家试探性的问道。 果郡王思索片刻,“我与莞贵人会面时,庄嫔与她的宫女撞见了。庄嫔与莞贵人有旧怨,莞贵人许是害怕庄嫔醒来后以此攻坚她,这才鼓动我对庄嫔下手。” 管家也是这想法,这位莞贵人想借刀杀人的意思太明显了! “那王爷您……” 果郡王抬眸直视他,“帮!” 他不能引起皇帝的怀疑,庄嫔病愈后若是告发莞贵人,他也难逃皇帝猜疑,这对他的计划大大的不利。 皇帝已过不惑之年,莞贵人是他唯一的机会,错过了莞贵人,皇位便与他爱新觉罗允礼再无缘分! 而且,庄嫔膝下还有一个极为康健的六阿哥,哪怕是为了压下六阿哥,庄嫔也必须死! “可是——”管家迟疑了一瞬,“可是王爷,皇上虽然并未追究阿晋谋害庄嫔一事,但保不准暗中有人盯梢,我们若是这个时候出手,岂不是主动将把柄交到了皇帝手中?” 果郡王智珠在握,脸上露出笑意,“谁说本王要亲自动手了?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吗?” 管家的视线落在他手边的信纸上,“您的意思是,让莞贵人出手?” 果郡王已经开始研磨,“莞贵人甄氏聪颖有才情,又长了那样一张脸。皇兄对她的宠爱越多,日后被戳破了这层假象之后,她对皇兄的恨意就会越大,本王的机会也会更大!” 他提笔在信纸上写下一个个人名和当差的地方,这些全都是他的母妃舒贵妃前些年里为他积攒下的宝贵财富。 “去将信物取来,今日的付出,来日本王必能得到千倍万倍的回报。” 他等着甄氏知晓真相的那日! 甄氏,必定会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管家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劝诫话语,王爷想要成事,甄氏的确是最好的选择,皇帝年龄已经不轻,再等下去,即便还有机会,小主子也未必还有足够的时间成长。 而想要有所得,就得有所舍,提前下注很有必要。 “是,奴才这就去。” 第二日一早,温实初一到太医当值处,就听同僚说庄嫔病情加重,夜半时分竟又发起高热。 不巧的是,庄嫔惯用的刘太医昨夜不当值,郝太医前去诊脉开药,庄嫔喝了却不见效果。 安澜园的人急的团团转,还未到太医上值时间,就在太医进出口处等着,刘太医一到门口,就被拽去了安澜园。 温实初听到这些话,脚步一顿,暂缓了去碧桐书院的想法。刘太医既然已经去给庄嫔诊脉了,那必然是要重新抓药的。 很快,小乐子笑呵呵的将刘太医送回了太医当值处,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个替刘太医背着沉重的药箱,另一个捧着一个木匣子,目测是庄嫔给的赏赐。 刘太医肉眼可见的高兴,回到自己的位置处就立即提笔写下一张药方交给药童,而后将小太监放到他桌上的木匣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柜子里锁上。 温实初看见那药童拿着方子去了药室抓药,也起身跟了进去。 小乐子眼角的余光看见这一幕,眸中寒光闪烁。 这时小连子提着一个食盒进来,恭敬的放在了刘太医的桌案上。 迎上刘太医不解的目光,小乐子主动解释,“这是安澜园小厨房里做的点心,一大早的就劳烦刘太医您,奴才们心里过意不去,虽然姑姑做主替娘娘给了赏赐,但这些是奴才们的心意,还请刘太医您老不要嫌弃。” 好话人人都爱听,刘太医也是。而且,他想到了下人房里的那个宫女,便也笑着收下了。 “你们有心了,老夫就厚颜收下了。” 这话说的含糊,但是小乐子听懂了。 药童很快拿着一包抓好的药出来。 小乐子给了那后来的小连子一个眼神,对方立即上前接过药包,并懊恼道:“哟!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姑姑的交待。刘太医,姑姑让我问您一句,能否在药里加些山楂红枣之类的。” 刘太医了然的点头,必是那位大宫女嫌弃药苦:“自然可以。” 然后转头吩咐药童,“再去抓五钱山楂,三钱红枣来。” 小乐子跟药童对视一眼,后者空着手转身去抓药了。 抓好后药童走到拿着药包的小连子身边,小连子很有眼色的将药包打开。 药童将手里的山楂和红枣放进药里的时候,手指似是无意的在药草里拨弄了两下,不意外的将几片藏在下面的知母勾出。 “咦——”药童惊呼一声,继而惊愕的看向刘太医,“师父,这药里有知母!” 正在跟小乐子说话的刘太医一脸震惊,“什么?知母?我没开!” 药童也眼露惊疑,“我知道,我也没抓啊,但是这——” 他捡起四片两指宽的知母片,“师父,我应该没有认错吧。” 刘太医瞳孔震动,惊恐的从椅子上站起巡视四周,是哪个陷害他! 他们这一处的异常很快被人发现,又报给了院正。 温实初满头大汗,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立难安。他看了一眼已经被关上的大门,避人耳目的从怀里抽出一封信迅速塞进一本医书里。 第62章 黄雀 同一时间,奚峤正在看一份名单。 这是果郡王昨日交给温实初的,而后华妃的人又从温实初手里将信件换了出来,只是那时候园子已经下钥不能进出,于是这封信今日一早才被周宁海送到奚峤手上。 至于温实初手上那封,不过是样子货。 华妃的人、或者应该说年家的人的确好用。 奚峤快速阅览完后,又拿起一方绣着比翼鸟的手绢,这手绢薄如蝉翼,拿在手上轻若无物。一角上绣着的比翼鸟色彩鲜艳栩栩如生。 这便是动用舒贵妃留下的人脉所需的信物。 奚峤眼中的神色变幻,将信件和东西收好揣进怀里后,去了正殿里。 并且故技重施跟锦珠换了衣裳,偷偷去找了华妃。 清凉殿。 华妃看着面前做小宫女打扮的奚峤,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奚峤懒得解释,开门见山的道:“娘娘,时间紧迫,奴婢便长话短说了。” 她从怀里拿出果郡王写给甄嬛的书信和信物,“这是昨夜娘娘的人帮忙从温实初处得来的东西。” 华妃自然知道,但她一心养胎,并没有在意奚峤监视温实初这事。 只是看在奚峤之前给她生子秘药的份上,在小乐子前来求助的时候,让家族的人尽力帮忙而已。 颂芝从奚峤手上接过东西呈上去,华妃也并没有要看的意思,但是奚峤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改变了主意。 “娘娘近来想必遇到了许多算计,而且都是些查到一半,线索就彻底断掉的那种。” 华妃眼神一变,“你知道是谁?” 奚峤毫不迟疑的点头,“是太后。奴婢侍奉太后多年,对太后的行事作风自然熟悉。当年先帝后宫里不少跟太后不对付的嫔妃落胎后,都是这样查无可查。” 华妃虽早已猜忌是太后对她下手,可一直没有证据表明,她心底也难免发虚,时常都有种惶惶不可终日之感。 如今得了奚峤这一句话,她一直高悬的心可算是落在了实处。 有强敌不可怕,可怕是你摸不准哪个才是敌人,也不知晓敌人在何处,那种被暗处的眼睛盯着、算计着的的感觉并不好受。 这种心理上的压力,寻常人都未必能长时间扛住,更何况是孕妇。 “好哇!”华妃面色狰狞,“果真是这老虔婆!” 华妃狠狠的发泄了一番淤积在心口的恨意之后,才屈尊降贵的拿过那信件。 越看,她的脸色越是古怪。 “这果郡王跟甄嬛想干什么?秽乱宫闱?” 老天奶啊,这心中透出的情愫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还有这一份长达三页的钉子名单,这果郡王就这样爱那甄嬛? 竟然把这要命的东西都给出来了。 不过—— “不过你给本宫看这信件,与太后那老虔婆又有什么关系?总不能让本宫拿着这信物去,命令这些人掐死那老虔婆吧?” 奚峤轻笑一声,“娘娘,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奴婢便会自请回宫拜见太后,届时会将这份封信和名单信物一起呈交给太后过目。” 华妃的神色空白了一瞬,交给太后?然后呢? 她难得的动了动脑子,但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灵光,根本没能将这两件事串联起来。 奚峤在心内叹息一声,华妃到底还是不如瑾嫔甄嬛等人聪明,若是换了这两人之一来,在她拿出这封信和名单的时候,就能猜到她的意图。 “娘娘,庄嫔遇害之事虽被皇上压下,但阿晋身上那伤有目共睹,他谋害宫嫔一事不容诋毁。而身为阿晋主子的果郡王,在这事上不论无辜与否,都脱不了干系。” “虽然明面上果郡王没有必要害庄嫔,但这封信的出现,却给了人很大的遐想空间。尤其是这份名单,这样的东西,在皇家是能做许多事的,非绝对可信可靠之人,谁都不会轻易给出。” “但是这样的要命的东西,果郡王却让温实初一个太医捎给莞贵人一个后妃,而且还在信中让她尽快除掉庄嫔,您觉得太后会如何想呢?” 不等华妃回答,奚峤自问自答:“私通是其一,这只会让太后暗地里处置莞贵人,因为皇家颜面不容有失。但是仅仅是私通,并不足以让果郡王将这份名单给甄嬛。” “太后最终会想到的会是——皇权!” 华妃瞳孔震动,后背不由自主的绷紧。 “庄嫔不仅仅是皇家嫔妃,还是六阿哥的生母。庄嫔没了,六阿哥一个无母的皇子,很容易就会夭折在后宫的残酷斗争里。六阿哥可以夭折,其他皇子也可以。” 毕竟,这份名单上,有不少人都能轻而易举的接触到皇子阿哥们。 “若是皇上没有继承人,那么皇位就能兄终弟及!” 华妃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幸好旁边还有颂芝。 她借着颂芝的力量坐稳,惊愕又理解的看着奚峤,下意识的低声道:“你是想借太后的手对付果郡王?” 惊愕,是源于奚峤一个奴才竟然敢这样算计主子。 理解,是因为她知晓庄嫔对奚峤的重要,并且能共情奚峤。 若是有朝一日,有人敢当设计谋害她的家人,她也定会如奚峤这样不顾一切的报复回来! 奚峤爽快的应下,“是的。奴婢欠了娘娘不少人情,这次正好也能还娘娘您一部分。” “这名单上的人员驳杂分布甚广,且不少都混得不错,消息定然也灵通,若是想一网打尽,下手就必须快、准、狠。否则极容易被逃脱。” “太后拿到这份名单,为了稳妥起见,定会挑选几个爬得最高的人员核实,一旦确定,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名单上的所有人拿下。” 这事涉及皇室争斗,且果郡王母子又在宫外,太后就是不为皇室颜面着想,也得避免打草惊蛇。因此必不会大张旗鼓的做,只会让手底下的亲信悄无声息的做好。 “娘娘,这就是您的机会!您最有可能摸清太的势力的唯一机会。同时,也是您浑水摸鱼、借机斩断太后手脚和眼线的机会。” 事成之后,直接甩锅给果郡王! 绝对不会引起太后的任何一丢丢疑心。 当然,也是她的机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把占着位置的人清理了,她的人才能顺利上位,才能培养出更多的眼线。 这一点点私心,华妃不会在意的。 华妃心动非常,但她并没有被冲昏头脑,反而谨慎的看着奚峤,“虽然我们有过交易,但是太后毕竟是你旧主,你为什么要背叛她?” 春容躲在她身后借机得利不算什么,但是她在意的是春容的背叛。 太后是她旧主,与她有十数年的情分恩情在,她都能背叛。 她年世兰又算什么? 她可不想亲手养大一头白眼狼。 第63章 同道 华妃一怔,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庄嫔与奚峤的生母是被当年还是侧福晋的皇后杖责三十而亡的。 奚峤毫无负罪感,“娘娘您说的不错,太后娘娘的确是奴婢的旧主,但也仅仅是太后娘娘一人而已。” “奴婢说句难听的话,哪怕您和年家已经高居万人之人,但实际上您与年家并没有能力和本事在不牵连己身的前提下杀了太后,您和年家能做的,也不过是拿乌雅家的人出出气而已。既然如此,那奴婢又何需担心太后安全呢?” 华妃被噎得无话可说,因为春容说的再正确不过,她和年家的确没有办法,在不连累自己的前提下弄死那老虔婆! “奴婢姐妹二人恨皇后,但太后是皇后姑母,又一心维系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是荣耀。说句娘娘您不爱听的,哪怕皇后犯下欺君之罪,只要太后还在,皇后已然能坐稳后位。” “由此可见,奴婢二人想要对付有太后护着的皇后难如登天。但奴婢认为事在人为,总要试试才能知道结果如何,哪怕这个结果不那么尽如人意,但奴婢至少已经努力过奋斗过,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满心愧疚、无法安眠。” “况且,奴婢姐妹也不是孤军奋战,这条路上还有娘娘您和年家相助,虽然我们的目的不同,但是我们的敌人相同。奴婢姐妹二人,与娘娘和年家,也勉强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道之人。” 华妃不免被震惊到,她实在没想到八面玲珑的春容,骨子里竟然是这样疯狂又坚定。 但是,华妃对奚峤的所言所做并不感到害怕,反而很是高兴和欣赏。 没错,她们的确算是同道之人! 太后是她们共同的敌人。 华妃看着奚峤,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欣赏和喜欢,如奚峤这样敢恨敢做、敢想敢拼的女子,实属罕见。 同时,她的心底难以抑制的生出一种吾道不孤的感慨。 她目露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奚峤,“好,本宫会立即安排人盯住那名单上的人,你日后若是有需要本宫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本宫和年家能帮的,一定不推辞。” 奚峤的眼皮微不可察的一跳,有点不太能适应这位娘娘那露骨的眼神。 “多谢娘娘,娘娘之言奴婢谨记于心,若是日后有需要娘娘帮扶之处,奴婢定不与娘娘外道。” 华妃很是满意她的不客气。 奚峤从清凉殿出来的时候,温实初温太医在庄嫔的药中做手脚意欲谋害宫妃的消息已经传开。 甄嬛得知消息后是如何焦急烦躁的奚峤一概不知,但她对小乐子的行事表示很满意。 快步回到安澜园换上自己的衣服首饰,奚峤略整理调整了一番表情就去了皇后的桃花坞求见——求皇后派人送她回宫面见太后。 以皇后对后宫的掌控,自然知晓甄嬛昨日召见温实初这事,她对甄嬛团队得宠不满已久,乐得有人替她出手收拾甄嬛,自然不会阻挠。 于是,从清凉殿出来不到半个时辰,奚峤坐上了回皇宫的马车。 一个时辰后,她将果郡王的亲笔书信呈交给太后。 “太医看诊离开后,庄嫔小主跟奴婢抱怨太医开的药苦,奴婢心疼小主,便让小连子去问问太医能否加入一些山楂红枣之类的。” “小连子去的时候药已经抓好,药童便将那药包拆开,不想这一拆开竟然就发现药里多了不该有的。药童当即吓坏了,刘太医也害怕,就将这事报给了院正大人。” 奚峤满脸庆幸之色,“小连子注意到药包里多了一味药后,就多了个心眼,偷偷将在场的太医、药童、医女们都观察了一遍,哪想就发现了温实初温太医竟满头大汗。” “他心里生了疑惑,就一直留意着温太医的举动。不想,刘太医将这事报给院正之后,他就看见温太医悄摸往一本医书里藏了什么。” 接下来不必奚峤再说,太后都能猜到。 此刻,太后已经看完了书信和名单。 她一脸怒容的道:“好个老十七!好个舒贵太妃!他们想干什么?啊?枉哀家和皇帝对他们母子多有照拂,背地里,竟是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混账东西!” 太后怒极,摔了一向不离手的佛珠。 她之所以这样生气,除了果郡王信中嘱咐甄嬛除掉余莺儿一事外,还因为这母子二人竟然在她最心爱的老十四身边也安排了人! 这简直触了太后的逆鳞。 “娘娘息怒。”奚峤满脸关怀的捡起佛珠放回太后手边,并且说起了昨天余莺儿落水的事。 “昨日庄嫔小主落水遇险一事,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 奚峤写信的时候,已经在信中写明了阿晋的头发湿透,身上还有类似簪子扎伤的血洞之类的疑点。 “虽然那些证据都指向了阿晋,但因果郡王与阿晋在院子里出了那样不堪的丑闻,奴婢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意欲栽赃果郡王,故而并未声张,只是写信给娘娘。” 说起这事,太后不得不称赞她一声,“你是个妥帖的,幸而你还惦记着哀家和皇帝的颜面,否则……只可惜,这老十七是个内里藏奸的!” 皇家的颜面,便是太后和皇帝的颜面。宗室王爷谋害嫔妃,这内里的道道可多着了,传了出去,朝臣和民众就该看皇室的笑话了。 奚峤当即朝太后福身,神态谦卑的道:“当不得娘娘的夸奖,都是奴婢该做的。” 第64章 降位 “只是奴婢当时想着,那幕后之人既然能在一日之内谋害后妃、陷害王爷,必定势力非凡。因此,在封上信封之时,奴婢在信封封口处涂了薄薄的一层蜡油。” 竹息呼吸一滞,连忙道:“那信奴婢还留着,这就去取来!” 太后眸色幽邃,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春貌,“去查查,昨日那些人接触过这封信。” 春貌立即领命退了出去。 很快,孙竹息取了信封回来,她的脸色很不好,“太后,奴婢适才仔细瞧了,封口内侧的蜡油之上有两枚不同的指印,但这信是奴婢亲手打开的,理应只有奴婢的指印才对。” 太后怒极而笑,“倒是不想,哀家的身边竟然被人安插了这样多的眼线!” 孙竹息惶恐的跪下,“太后息怒,奴婢有罪,请太后责罚。” 身为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竟然让人安插了眼线进来,说破了天去,孙竹息也难辞其咎。 太后胸膛急速的起伏,肉眼可见的气狠了。 奚峤不好作壁上观,也跟着跪下,“娘娘息怒,奴婢私以为,舒贵太妃提前数年布局,竹息姑姑便是有三头四臂也难以防范啊。” 太后想起那名单上的人,心中怒气消散不少,那贱人的安插进来的钉子的确很隐秘,而且是在五年以前,即便是她,这么些年里不也从未怀疑过吗? “起来吧,”太后眼神晦涩幽邃,“哀家已经让春貌去查昨日接触过这封信的人了。你找个借口,先将咱们宫里的眼线控制起来,小心些,勿要打草惊蛇!” “是,奴婢这就去。”孙竹息忙退了出去。 太后敛去眼中的沉思,面带笑意的看向奚峤,“这事你做的很好,庄嫔和六阿哥那边你放心,有哀家在,没有人能伤害他们母子俩。” “庄嫔还未痊愈,身边离不得你,你且回去安心照顾庄嫔,果郡王和莞贵人这事,哀家必给庄嫔一个满意的交待。” 奚峤惶恐,“娘娘折煞奴婢和庄嫔小主了。若没有娘娘提携,哪有奴婢和小主的今日?为娘娘做事,本就是小主和奴婢的职责和荣幸。” 太后眼露满意的神色,这春容是个好的,不骄不躁忠心不二。 奚峤带着一大堆赏赐离开后,太后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他叫来孙竹息,“去圆明园查老十七那事的人回来没有?” “回太后,人已经回来了,就在殿外等着。” 太后当即就让人进来问话。 查,自然是查不到任何端倪的。 整件事几乎没有任何纰漏,除了香炉里残余的那一团香灰。 但香灰而已,已经变成了灰烬的东西,再厉害的御医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效用。 疑心又如何,只要查不出来有实际意义的东西就做不得数。 况且一团香灰而已,谁能想到奚峤身上呢? 太后沉默片刻,忽然抬眸看向那嬷嬷:“庄嫔落水之后,春容可有什么动静?” “回太后娘娘,春容带着人接应到庄嫔后,只去了九州清宴的宴席上找皇后娘娘和瑾嫔,而后虽也有派人去查事情的起末,但她本人却一直守在庄嫔的床前,期间有奶嬷嬷去给六阿哥喂奶,也看见了春容的。” 太后点点头,心里对奚峤的怀疑降到了最低。 “那个在庄嫔药里动手脚的太医是怎么回事?” “回娘娘,那太医名叫温实初,与莞贵人打小认识,温家与甄家是邻居,两家往来很是密切。昨日出了果郡王的事后,莞贵人曾让人请温实初前去诊脉。温实初下值后就直奔果郡王府。” “虽不知果郡王与温实初密谈了什么,但有人看见他离开王府时,一手紧紧的捂着怀中的什么东西。脸上的笑意也很明显。” “今日温实初去圆明园里当值时,正好碰见刘太医给庄嫔开药,他便趁机动了手脚。” “当时药房里还有另外一个药童,那药童证实,温实初的确支开了给庄嫔抓药的药童片刻。而且,这并非第一次,昨日下午,那温实初从莞贵人处回去后,也曾支开过正给庄嫔配药的药童。” 太后闻言若有所思,允礼出事后,莞贵人就立即叫了温实初去,而后温实初就在庄嫔的药里动了手脚,还去了果郡王府。 允礼,莞贵人,温实初,这三人是一条很稳定的消息传递链。 允礼是见过纯元的,那莞贵人…… 还有允礼在信中所言。 虽然只写明了让莞贵人取庄嫔性命,但是这么多人脉都交给莞贵人,可不像是只为了对付一个没有家世、没有根基的庄嫔的! 太后猛的坐直身体,皇位! 阮嫣然允礼这对母子,果然还惦记着皇位! 他们在宫里安插了这样多的人手和眼线,害一个庄嫔易如反掌,杀死其他皇嗣也不是难事,皇帝已过不惑之年,便是再有皇子阿哥诞生,成长起来也需要时间。 而这期间,以这对母子埋下的这些人脉,完全可以再做其他手脚。 尤其是宫里还有那莞贵人,她有那样一副容貌,就注定了皇帝必定会宠她,会了她冷落其它宫妃。 没有皇帝雨露,后宫嫔妃如何生出皇嗣? 若是皇帝没有子嗣继承皇位,就只能从宗室中挑选嗣子,或者兄终弟及。 太后越想越心惊,脸色也就越差。 允礼这贼子! “竹息!”太后目露凶光,“你去,你亲自去将舒贵太妃请回宫里,就说哀家想她了!” 竹息心中一骇,“太后,您……” 但是看着太后的眼神,她将到了嘴边的咽了回去,“是,奴婢这就亲自去请舒贵太妃回宫。” 但是竹息还未退出大殿,太后又改变了主意。 “不,等等!”太后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回来吧,是哀家心急了。这个时候让阮嫣然回宫,必定会惊动允礼,万一他狗急跳墙了反而不美。再等等,还有时间。” 竹息又回到太后身边,小心的奉上一盏茶,“太后,奴婢听您这意思,可是果郡王和舒贵太妃意欲不轨?” 太后冷哼一声,“岂止是意欲不轨?这对母子简直胆大包天,竟敢肖想谋算皇位!哀家定不叫他们得逞!” 竹息脑中空白了一瞬,皇位! 果郡王和舒贵太妃怎么敢! “太后,此事可要告知皇上?” 太后靠在靠垫上,“自然,你亲自走一趟圆明园将这事告诉皇帝,也不必秘密前去。” 她面上露出狠厉之色,“传哀家懿旨,莞贵人甄氏抄经不诚,对神佛无敬畏之心,对哀家亦无恭顺之意,不孝不悌不堪为贵人,褫夺封号,贬为答应,禁足于其宫中。” 一个心怀鬼胎的细作,若非为了稳住软嫣然和允礼母子,她必定即刻赐死! 如今只是褫夺封号、贬为答应,已经是便宜她了! “另外,再派人围住她的宫殿,不许她身边的人进出,也不许任何人接触她、给她递东西。再罚她每日跪经半日,捡佛豆半日,回宫之前不许她再侍奉皇帝。” 如此,太后尤觉不够,“对了,还有甄氏举荐给皇帝的那个贱婢,削去位份,贬为官女子,若是皇帝不满,你就替哀家问问他,一个女人和皇位到底哪个重要!” 竹息眼见太后怒意勃发,哪里还敢多嘴,只能一一应下。 第65章 忽悠 奚峤与孙竹息是一起从皇宫回圆明园的。 她到安澜园的时候,安陵容正在内室里陪余莺儿说话。 “姑姑回来了。”余莺儿看向奚峤的眼睛亮晶晶的。 很熟悉她各种微表情的奚峤脚步一顿——余莺儿眼中那终于得救的松懈神情简直不要太鲜明。 她不着痕迹的的看了一眼安陵容,见她一手拉着余莺儿的手,眼眶和鼻尖又是红红的,心中顿时了然。 余莺儿的性子大大咧咧的,又不是个有耐心的。遇上安陵容这类心思细腻又敏感至极的人难免缩手缩脚,短时间的接触或者旁边有人代为调和还好,但叫她自个儿与安陵容相处,她还真是不自在。 奚峤笑着上前行礼,“给安小主请安,劳烦小主前来探望我们娘娘了。” “姑姑快别多礼。”安陵容亲自扶住奚峤并未让她蹲下行礼,“姑姑这话折煞我了,自我进宫以来,庄姐姐和姑姑就对我照拂有加,如今庄姐姐遭人算计卧病在床,我若是不来探望,那成什么人了?” 奚峤眸底闪过异色,安陵容今日倒是少了许多自卑气短之感。可见,皇帝的恩宠的确是后宫女人最大的底气和自信。 奚峤的心中如此想,面上却丝毫不显,“小主说的哪里话,哪里就有该与不该呢。人与人往来,无非就是看一个缘分而已。” 说到这里,好似触动了她的某些回忆一般,她眼神略有些恍惚的叹息一声。 “当日小主初入宫中,与小主在御花园相遇时,奴婢恍惚间好似看见了当日还未成为嫔妃的庄嫔娘娘,因着担心小主对宫规不熟犯了忌讳,这才妄自尊大多嘴提了一句。” 说着,奚峤神色疲惫的看了看余莺儿,又眼露歉意的看向安陵容,“哪想,那日的无心之举,竟然埋下了天大祸端。险些害了娘娘不说,还连累的小主您也被那甄氏记恨。” 安陵容不解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但旋即心思一转,想到了庄嫔接连两次被人暗害之事。 “姑姑的意思是,庄嫔姐姐前后两次遇害与莞贵人有关?” 奚峤在心底夸她一句上道,面上冷笑一声,“从今日,这宫里就只有答应甄氏,可再没有什么莞贵人了!” 余莺儿眼睛一亮,她不满那甄氏许久,姐姐可算是帮她把人给按下去了,“姑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给我们听听。” 安陵容与余莺儿的反应相差无几,但心底却带有两分疑色,听说那果郡王的长随是暗害庄嫔的人之一,但如今春容怎么又说是甄嬛出手? 甄嬛区区一介低位嫔妃,怎么可能跟果郡王身边的人扯上关系? 安陵容不太相信。 “回娘娘的话,太后娘娘查到,那温实初家与甄氏娘家比邻而居几十年,两家关系莫逆,温实初与甄氏一同长大,说一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为过。” “当日那甄氏因奴婢和娘娘之故,被华妃狠狠的惩治了两次,是便恨上了您,同时安小主也被她埋怨不少,没少被甄氏背后诋毁。” “那温实初与甄氏一条心,自然喜甄氏之所喜,厌甄氏之所厌,华妃娘娘处有江城江慎两位太医,他够不着。安小主初初无宠他也犯不着下手。” 忽悠人的话,奚峤那叫一个随口就来。 倒也不是她有意骗这两人,只是有些事并不适合告诉余莺儿这头脑简单的。 况且这里还有一个安陵容。 说句实话,她的心底一直对安陵容抱有很强的戒备之意,总觉得这女人哪天就会小心眼发作,然后趁她们不注意反手就是一刀。 自己的直觉和安陵容这个外人,奚峤当然是选择相信自己咯! 尤其是刚才,安陵容一开口,她的这种直觉再次上线。 小白兔在群狼环伺下为了自保长出獠牙是好事,但就怕这只小白兔在强压下心理变态,将獠牙无差别的对准身边人。 奚峤压下脑中冒出的各种想法,面露怒色继续道:“咱们在宫中时,自有太后娘娘照拂,且太医院人多眼杂,那温实初也并不敢下手。偏生到了这圆明园里,咱们带来的人少,又没有太后娘娘照拂,自然就被钻了空子。” “温实初这人,虽性子偏激,但因其家学渊源,医术委实不错,不少王公贵族都请他看诊。这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积攒了不少人脉,那阿晋便是其中之一。” “昨日娘娘在宴席上多饮了两杯,出去醒酒之时,被温实初瞧见,他见那四周幽静鲜少有人,便生出了恶意。他原本想的倒是极好,左右出了事有果郡王顶在前面,自然查不到他头上。” “哪想到,他的算计竟与别人的碰上了,生生惊动了太后娘娘和皇上。否则……” 后面的话奚峤没再说,只是脸上却露出了杀意。 余莺儿早就知道原委,但这会儿有安陵容在,她故意装出吃惊的模样,瞪大了眼睛又用双手捂着嘴,一副生怕自己惊呼出声的模样。 第66章 目的 安陵容一脸恍惚,原来是这样! 她回神后,颇有些急切的问道:“适才听姑姑说‘后宫没有莞贵人只有甄答应’,敢问姑姑,可是太后娘娘懿旨贬黜了甄氏?” 奚峤抿唇,面色略有些难看的道:“安小主所言不差,这会儿太后娘娘身边的竹息姑姑应该已经去宣太后懿旨了。” 安陵容看着她那明显不虞的脸色,自然明白奚峤是对这样的处置不满意。 她迟疑了一瞬,也跟着露出怒色,义愤填膺道:“真真是便宜她了,与人串通谋害一宫主位,这样的罪责便是赐死也是应该。” 奚峤脸上的神色更加不好看:“太后娘娘到底还要顾忌皇上。” 说着,她又冷笑一声,满脸狠厉的道:“我倒是要看着那甄氏能得宠多久!皇恩飘渺不可测,那甄氏最好别落在我手里!” 她一向以笑意迎人,这会儿冷不丁露出这样狠辣冰冷的模样,倒是唬了安陵容一跳。 但也正是因此,安陵容对她所言信了九成九。 送走安陵容后,余莺儿跳下床,狗狗祟祟的凑到奚峤身边,眼中冒着好奇的光芒看着她,“姑姑,你为什么要跟安贵人说那些话啊?” 自家姐姐刚才对安陵容说的自个儿被害的缘由跟真相完全不搭边。 虽然可能也有当初暗戳戳惩治甄嬛的因素在里面,但是这绝对不是主因。 而且,那温实初的一应动作都在自家姐姐的预料之内,那有问题的汤药青竹根本就没碰。 还有温实初带出去的那封信,虽然姐姐只跟她说,甄嬛知道了她们是亲姐妹并且写在信里让温实初带给果郡王那瘪犊子。 但是甄嬛一个宫妃竟然将这样的消息说给一个外男,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啊! 她虽然脑瓜子不聪明,是又不是真的生锈不能用了,她总觉得甄嬛被撸了贵人份位不仅仅是因为串通温实初这狗男人害她这样简单。 奚峤勾起嘴角,很好,孩子懂事了,知道自己思考了。 她会对安陵容说那些话,自然是为了撺掇安陵容打压甄嬛。 安陵容已经开始蜕变,而这蜕变源于皇帝的恩宠。 但恩宠这东西,凭安陵容自己的本事是没多少的。她如今的宠爱一小半她自己挣的,一大半是从甄嬛那蹭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安陵容切身感受过得宠的妙处后,自然不会甘心失宠。 安陵容是个聪明人,应该也清楚自个儿的处境,知道自己的恩宠来自哪里,否则这些日子里不会一边固宠,一边想尽办法拉拢沈眉庄。 如今甄嬛被贬黜禁足,正是她对付甄嬛的最好时机。 但是,她一没有人手,二没有切入点。 空有些智慧也只能搞点不痛不痒的小动作恶心恶心甄嬛而已,短时间里还好,但时间一长这些手段就会暴露,从而引来甄嬛的注意以致报复。 若是安陵容这颗对付甄嬛的棋子被彻底摆在明面上了,那她也就失去作用了。 所以,奚峤决定趁着她还没有彻底暴露之前,好好利用一番。 毕竟甄嬛都出手了,她怎么着也得好好回敬回敬才是。 太后的处罚看似严重,可甄嬛到底是女主,皇帝又正处于对她那张脸最痴迷的时候,加上她自己的才情和智商,必定不会就此沉寂。 既然不能真切的伤到甄嬛,那又怎么会有报复的快感? 奚峤倒是很想自己出手,但太后一向多疑且唯我独尊,未必不会派人盯着她的举动,一旦她有动作,就会坏了在太后那里乖顺好摆弄的形象。 而且太后已经罚过甄嬛了,她若是再在暗中动手,那岂不是意味着对太后的旨意不满? 她和余莺儿目前还不能失去太后的庇护,自然不能恶了太后。 但是甄嬛也不能放过。 如此一来,安陵容就是最好的选择。 安陵容没有对付甄嬛的人脉?沈眉庄正好在学习料理宫务,宫人逐利是本能,她可以利用这点将自己手里的人送过去。 安陵容没有对付甄嬛的切入点?她刚才可是刻意提了温家与甄家比邻而居,温实初与甄嬛青梅竹马呢! 一个宫妃,身边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太医,且这个太医能为了她舍命谋害其他嫔妃,这就很难不让人想歪——比如,甄嬛与温实初有私情! 但这不是奚峤想要的最终效果。 流言再像真的,只要没有触动皇帝敏锐的神经就不会真的伤到甄嬛。 温实初档次太低,远不能让皇帝破防,但是果郡王会! 甄嬛与果郡王互通的那两封信可都被竹息呈给了皇帝,那信中的绵绵情意几乎透纸而出,隐约透露出两人并非初相识,偏偏不巧的是,当初皇帝是以果郡王的身份跟甄嬛在杏花时节里的相识相知的,若是皇帝认定了甄嬛早已识得果郡王,那…… 背德的私情。 错位的顺序。 预谋的感情。 再有孙竹息替太后传递的那些阴暗的揣测话语。 咦,甄嬛的纯元光环也该破的差不多了! 想着这些,奚峤这个明知道甄嬛是冤枉的人都忍不住的怀疑。 更何况是皇帝这个被绿了一半的当事人。 但皇帝必不会以这样的名目处置甄嬛,他爱惜羽毛,也愤怒于自己在甄嬛这里输给了自己暗戳戳嫉妒不已的弟弟。 为了他身为男人自尊,为了贵为皇帝的颜面,他必不会公然处置甄嬛,而其他的罪名根本不足以让甄嬛彻底跌落深渊。 只要有一线生机,甄嬛就有重新杀回来的可能,就有几率为自己洗刷冤屈,就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将屠刀对准她和余莺儿。 所以,必须一步到位。 在皇帝对甄嬛最是情浓的时候,奚峤不想去赌女主光环的强大与否。 所以,她要安陵容及时跳出来,在皇帝最是愤怒、理智最薄弱的时候,将甄嬛给皇帝戴了绿帽这事搬到明面上来,逼得皇帝不得不公开审问甄嬛,将甄嬛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至于跟甄嬛心心相印的是温实初还是果郡王并不重要,哪怕随便找个男人都行。 只要有流言传出,只要有人将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只要逼得皇帝憋屈愤怒就好。 众目睽睽之下,在那些隐晦的怜悯和嘲笑目光下,皇帝的涵养再好,自尊也会被击碎,继而会破防暴怒,暴怒之下才会冲动,冲动了才可能会口出恶言,然后——一语钉死甄嬛。 皇帝口含天宪无戏言,一言既出,绝无悔改之机。 只要皇帝亲口说出甄嬛不守妇道之类的话,甄嬛就再无起复的可能,甚至——活命的机会。 奚峤的脸上泛着冷色,甄嬛既然已经对她们生出了敌意,那就怪不得她了。 第67章 得舍 另一边,安陵容离开安澜园后,颇有些神思不属。 走在静谧无人的林荫小路上时,她的耳畔不停的回响着两句话: ——温实初与甄氏一同长大,说一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为过 —— 温实初与甄氏一条心,自然喜甄氏之所喜, 安陵容好似着魔了似的,此刻满脑子都是“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喜甄氏之所喜”、“厌甄氏之所厌”这几个词。 宝鹊扶着她的手腕,眼看要迈上一个台阶时,安陵容还是一副沉思的模样,不得不出声提醒她,“小主,小心台阶。” 安陵容回神,眼神有些迷茫的“啊”了一声后,突然发现自己与宝鹊已经快要到瑾嫔的竹香斋了。 昨日温宜公主寿辰上瑾嫔喝了不少酒,安陵容便想着前来探望探望。 哪想竟然在庄嫔那听到了这样耸人听闻的消息。 甄嬛竟然与那太医温实初有私! 甭管这私情是男女之情,还是邻家兄妹之情,都是一个宫妃不该有的,都是大不敬,甚至要被吵架灭族的! 她站在台阶下,眼中光芒闪烁,“宝鹊,刚才在安澜园里,春容的那些话你也听见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宝鹊眼神一变,忙朝着左右看去,见周围无人才压低声音道,“小主,奴婢倒是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那莞贵人、不对不对,应该是甄答应,那甄答应和碧官女子表面对她们小主和气,实则背地里却多有鄙夷,这样的人,没有任何留手的必要。 安陵容勾起一抹笑意,“虽然我不知道春容说那些话是单纯的气极了,还是为了引我上钩利用我。但是你说的对,这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 宝鹊微微颦眉,“小主,您怀疑春容姑姑说那些话的用心不良?” 安陵容轻嗯一声,脸上神色莫测看不出喜怒,“虽然我也不想怀揣着恶意去撺掇春容和庄嫔的言行,但在这深宫里,为了自保我不得不多思多虑。” 虽然春容和庄嫔帮她良多,但是这深宫里哪有什么真情实意,不过都是利益罢了。 或许一开始,春容和庄嫔的确因为她的弱小卑微而对她有几分的怜悯,乐得在她还未崛起时施以援手,但是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别人的施舍了。 她有皇帝的恩宠,有贵人的份位,再过些时日她也会有皇子公主。 她比之庄嫔也不差什么了。 况且,庄嫔生育之后添了下红之症,皇上不会再召她侍寝。一个没有恩宠的后妃,在这后宫里是没有地位的。 她与庄嫔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高居其上的那个人,是她! 宝鹊一直是安陵容的心腹,自然也意识到了她的这番变化,虽然她并不认为春容姑姑会给她们下套,但是她并没有宣之于口。 只是顺从的问道:“那小主您是怎么想的呢?可要利用这个大好的机会?” 安陵容双目直视前方,在那林木的掩映中,便是瑾嫔曹琴魔和温宜公主的住处竹香斋。 “这样难得的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的,但是却不能由我出手。皇上对甄嬛的宠爱,连太后都要顾忌三分,我一个小小的贵人撞上去可讨不了好。” 宝鹊顿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可是,瑾嫔并不好鼓动。” 说着她抬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这些日子里奴婢冷眼瞧着,那位对甄答应也很是不满,且她手里还有宫权,若是能撺掇她动手,定然也能让小主如愿。” 宝鹊嘴里的人,自然是沈眉庄了。 安陵容轻声笑笑,“那边我自然也是要去的。瑾嫔这里也不是没希望,她一向都盼着我能再得宠些,好惠及她们母女俩,瑾嫔是个聪明人,自然该明白想要得到,就要先付出的道理。” 宝鹊眼睛一亮,“还是小主聪明,如此一来咱们就可以给那甄答应来个双管齐下,保准让她再无翻身的机会!” 主仆两个走进竹香斋,一番行礼后,安陵容将从奚峤这里听来的原原本本的说给瑾嫔听,末了装模像样的问瑾嫔,“瑾嫔姐姐可有何想法?” 瑾嫔眼皮子一跳,假意未曾看懂她别有深意的眼神,皮笑肉不笑的道:“春容姑姑与庄嫔都是太后娘娘宫中出来的,太后娘娘不会对她们隐瞒。” 揭穿皇帝被戴绿帽子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一个不好要被反噬的。 她彻底失宠倒是无所谓,但是她的温仪不能没有君父的垂怜和喜爱。 哪怕是为了女儿,她也不能趟这趟浑水。 安陵容只听这一句就明白瑾嫔这是不想参与这事了。 但是,她既然坐在了这里,怎么可能容许瑾嫔糊弄? 安陵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抬起水灵灵的眸子望着瑾嫔,“瑾嫔姐姐,妹妹在家中时,就常听人说富贵险中求。甄嬛的得宠我们都有目共睹,若是有朝一日她诞下公主,以她的宠爱和手段,温宜公主在皇上心里还能有多少分量呢?” 瑾嫔捏紧手帕,脸上露出心动却又害怕的神色,“妹妹且先回去吧,这事干系重大,我得慎重考虑。” 安陵容眼睛一亮,“那姐姐可得快些,妹妹就先去沈贵人处了。” 她特意提了一嘴沈眉庄,便是为了告诉曹琴默这事的参与者不止她们二人。而人多,分担到每个人身上的风险就小了。 曹琴默起身亲自将安陵容送到门口,等安陵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凝。 第68章 喜欢 音袖更是朝着安陵容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以前倒是没瞧出来,这安贵人竟也是个得志便猖狂的!亏得她以前在娘娘您和华妃面前装得一副可怜又卑微的模样!” 曹琴默眼神阴沉,“她有宠在身,自然不用再伏低做小委曲求全。” 说着,她嗤笑一声,“不过才得宠几天,竟就敢拿温仪威胁我。去将娘娘赏的小衣裳给公主换上,咱们去寻华妃娘娘说话。” 华妃自从怀孕之后,对皇帝不再执着,性情也越发柔和,对温仪格外喜爱,把温仪当宝贝心肝儿的疼着。 隔三差五就送些小孩子用得着的东西来,名贵精美的小首饰有,舒适柔软的衣料有,富有趣味的孩童玩具有,补身子的燕窝阿胶等更是不缺。 对她也和蔼友善胜过从前百倍,时常赏些贵重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给她,底下人也看在华妃的面子上格外关照她们母女,份例上给的更是好又足,比起庄嫔那边都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华妃,可比三不五时才能关怀问候一句她们母女的皇帝好太多。 有这样大方且还疼爱温仪的靠山,曹琴默是疯了才会去做那些犯忌讳的事。 彻底斗败甄嬛有什么用? 没了甄嬛,还会有赵嬛、钱嬛、孙嬛等人。皇帝不缺女人,后宫也不会少宠妃。 但是,后宫里不会再出一个如华妃这般既有顶级家世,又得皇帝心意,且还有子嗣的高位嫔妃。 只要有华妃娘娘在,只要华妃娘娘平安生下这一胎,她和她的温仪就不必忧心了。 华妃的这一胎,是个阿哥自然好,华妃的地位会更稳,她的温仪日后也算有依靠。 但若是个公主更好,以华妃的家世和恩宠,皇上必定会对公主疼爱有加时时关注,而她的温仪与公主年岁相近正好能做伴,皇上想起华妃的公主时,自然不会遗漏她的温仪。 尤其是等温仪长大要议亲时。 虽皇室公主多抚蒙,但皇家有三个年岁相当的公主,前有华妃的公主吸引注意力,后有欣嫔的淑和公主托底,她的温仪居中,如此自然就更加安全,也更容易留在京中。 至于安陵容口中的宠妃所生的公主? 曹琴默不屑的翻个白眼,但凡华妃这一胎是公主,其它人的女儿就休想越过去,而且长大后之后,这些公主百分百会成为华妃女儿的挡箭牌。 至于温仪会不会成为其中之一,曹琴默并不担心。 她深知华妃的品性,华妃对温仪的疼爱不是做戏,华妃若生了公主,对温仪的喜爱虽会下降但也不会完全消失。 哪怕是看在温仪是小公主的玩伴的份上,华妃也会分出两份喜爱给温仪的。 凭着这两分喜爱和跟小公主的情分,她的温仪这辈子都能过的很好。 所以,曹琴默非但不怕有宠妃生女,甚至巴不得她们多生,生的越多,年岁越相近,日后她的温仪就越安全。 当然,如果华妃也生女,那就更好了! 也就安陵容这样小门小户出身、见识少、眼光短的人才会觉得甄嬛生女会妨碍到她的温仪。 只要她坚定的站在华妃这边,她的温仪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曹琴默抱着小小的温仪到清凉殿时,华妃已经命人备好了温仪能入口的水果糕点,还让人在地上铺了干净的地毯,方便温仪在上面蹒跚学步。 “咱们小温仪来了,快让华娘娘抱抱。” 华妃伸出十指秃秃的玉手,熟稔的从曹琴默怀里抱过温仪。 温仪对华妃并不陌生,一见着她就露出又甜又乖的笑容。 顿时就惹得华妃好一阵稀罕,稀罕完了,才想起招呼人家小姑娘的亲娘。 “别站着了,快坐。昨儿一整天都没见到温仪,我这心里一直都惦记着。都说孩子一天一个样,还真别说,今儿一瞧咱们温仪果然又可爱了不少。” 曹琴默高兴的合不拢嘴,“瞧娘娘说的,也就是娘娘您牵挂着温仪才觉着她又可爱了。” 说着她从椅子上起身,对着华妃郑重的行了一礼,“昨儿温仪生辰,娘娘送了那样丰厚的贺礼,嫔妾委实受宠若惊,嫔妾身无长物,唯有带温仪前来拜谢娘娘,谢娘娘对温仪的一片慈爱之心。” 昨日华妃虽未到场,却送来了一整套赤金掐丝嵌红宝石的头面,一整套首饰大大小小加起来六十四件,件件都精美绝伦。这套头面她在华妃处见过,是华妃的陪嫁之一,也是她的心头好。 它的珍贵程度和价值且先不论,只凭它是华妃的陪嫁,这意思便完全不同。 华妃将怀里的温仪递给旁边的颂芝,她的肚子已经有五个多月,抱久了怕伤到腹中孩子。 “那么见外做什么,我是真喜欢温仪才会送的。你且安心的替温仪收着就是,咱们温仪年纪小小就这样的精致乖巧,日后长大了定然是个美人,美人须得鲜花配,那套凤穿牡丹红宝石的头面正好适用。”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温仪的小脸,眼中的喜爱浓郁的几乎流淌而出,没有丝毫作假。 曹琴默起身坐回去,“能得娘娘如此厚爱,是嫔妾和温仪三生有幸。” 华妃侧脸刮她一眼,“说这些做什么,什么三生有幸没幸的,温仪生来就是皇家公主,本就该得享最顶尖的荣华和富贵,这些算得了什么。日后可不许再说这些,没得让温仪左了性子。” 虽然挨了一顿不轻不重的训斥,但曹琴默非但没有不虞,反而心内感激万分,“是,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她叹息一声,看着温仪公主的眼神有些愧疚,“多谢娘娘愿意教导嫔妾,嫔妾这出身娘娘是知道的,能教公主的实在有限。温仪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娘娘教导。” 家族实力不同,资源、教育、理念等自然也不同。 曹家与年家完全没得比,不论是教育子女的方法,还是培养子女的理念,亦或是教养出来的孩子的品性能力都天差地别。 曹琴默以前是嫉恨过华妃的张扬和跋扈的,但她不得不承认,华妃身上总有股潜邸其它女人所没有的自信和明媚,她们所有人都灰扑扑的,只有华妃是鲜亮的。 第69章 心思 曹琴默以前只是嫉妒,但是有了温仪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羡慕华妃的,她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但是她希望她的温仪能像华妃那样活的尊贵又明媚。 华妃闻言一顿,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为人母自然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给孩子。瑾嫔如此忠心于她,有一部分是为了更好的活着,但更多的只怕是为了温仪。 “你的心思本宫明白了,你放心,温仪是皇家公主——” 华妃突然哑声,因为她想起了宫里那套养公主的理念和那些被教养的跟块木头桩子似的公主们,难怪瑾嫔紧张成这副模样! 看着咿咿呀呀吐着泡泡的温仪,华妃也着实难以接受这样可爱的小娃娃变成那副木呆呆的样子。 “皇家公主身份尊贵,本宫是看着温仪出生,看着她从猫儿大一团长到如今这可爱乖巧的模样,有本宫在,必不会让那些老嬷嬷欺压误导教坏了温仪。回头我让人送几个合适的嬷嬷去你那,你仔细挑一挑,有合适的就留下来,等温仪大了再给温仪就是。” 曹琴默一扫哀愁,华妃这一句话胜过万千。宫里的公主不少,但过的好的却鲜少,生母或养母不得宠是其一,其二就是身边的嬷嬷作怪。 那些老妪,拿着鸡毛当令箭,将公主与外界完全隔离,各种手段频出,将公主们养的胆小怯弱,任由她们拿捏搜刮。 分明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成为了她们的掌中物,任由她们压榨索取,成了供养他们荣华富贵的冤大头。 爱女如命的曹琴默知晓这些后焉能不怕? 但她很清楚,她自己没有能力改变这些,而皇帝和太后是完全指望不上的,唯一的希望就是华妃。 如今得了华妃这样一句话,曹琴默终于可以安心了。 高兴之余,她说起了来意:“娘娘,嫔妾这会儿前来打扰您,一是为谢恩,二是为跟您商量件事。” 说这话,她看向抱着温仪的颂芝,“劳烦颂芝姑娘先将温仪抱去一旁。” 虽然温仪还小,并不能听懂她们在说什么,但是曹琴默不想脏了自己宝贝女儿的耳朵。 颂芝见华妃点头,立即抱着温仪去了旁边屋子里,交给曹琴默带来的奶嬷嬷。 曹琴默这才将事情的原委道出,语末还讥讽道:“那甄氏得宠后的例子还摆在那呢,这安氏才得宠几天,竟就嘚瑟起来了。也是个难成事的。” 华妃靠在椅背上,不甚在意的道:“安氏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眼力有限又还年轻天真,以为有皇帝的宠爱便能万事无忧,顺心顺遂。” “殊不知,这宫里的弯弯绕绕可多着呢。前朝后宫息息相关,身后没有可靠的势力为依仗,便是有皇帝的恩宠也未必能顺顺利利爬上高位。” 但背后的势力太大,也不是好事。 想到这里,华妃立即黑了脸,忍不住又在心里破口大骂一顿:狗皇帝、老虔婆、黄脸婆! 骂了一通心里舒坦了些,但一想到安陵容,顿时又觉得糟心! 华妃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安陵容帮了她两次,尤其是帮她查出了麝香,她心中对安氏多有感激,也是真的有打算将安陵容培养成瑾嫔这般的心腹的。 但安氏今日这般威胁瑾嫔的举动,让华妃对安陵容的品性生出了疑心。 这安氏,不论怎么看,都是有点白眼狼的属性在身上的。 自从安陵容投靠她以来,瑾嫔也没少指点安陵容如何争宠固宠,甚至还请她帮安陵容找了一个很会调教人的老宫女。 安陵容能得宠,瑾嫔是占了一半功劳的。 但这安陵容一朝得志,竟就将恩人踹到一边,还敢拿温仪来胁迫瑾嫔,这都不是白眼狼,那什么样的才是? 她如今才不过一个小小贵人,就这样张狂的威胁高她一阶的嫔位娘娘,这要是以后有幸诞下一子半女成为了嫔主子或者妃主子,岂不是敢在舞到她年世兰面前? 虽然她年世兰不惧安陵容,但是光是想想也够恶心人的啊! 不成不成,这安陵容怕是要不得了! “不过是成了贵人而已,竟就昏了头的摆起谱来了,就这脑子连丽嫔都比不上,早晚有她苦头吃。” 华妃言语嫌恶,“不过这人曾对我有恩,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且容她一次,回头我叫她来好好训斥她一顿。她若是再有下次,我一定不再干涉,随你怎么折腾她。” 有恩? 曹琴默的脑筋差点打结,安陵容一个小地方出来的、而且地位低微还不得宠,竟然有能力施恩给背后有年家支撑的华妃? 曹琴默满心震惊! 真的很难不震惊! 但是下一瞬,曹琴默忽然瞳孔一缩。 娘娘怀孕的时间好似与安陵容投靠过来的时间相差无几。 她惊愕的看向华妃,神色略有些焦急:“娘娘,嫔妾冒昧一问,欢宜香中的麝香可是安陵容发现的?” 当然也有其它可能,比如安陵容手里有怀孕秘方,但是安陵容承宠也有不少日子了,她若当真有这秘方,不可能不自己用。 而且,麝香之事不查出,秘方效果再好也于事无济。 这般一算,最有可能的就是安陵容发现了麝香! 华妃脸上的仇恨与隐忍并存,神色难看的点头,“本宫也不瞒你,她会调香,对香料了如指掌。但这事不能声张,出了这个门,你最好也忘了。否则,对你、对温仪都没好处。” 不能声张?为什么不能声张? 曹琴默脸色煞白,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一瞬间,她想到了许多。 当初麝香一事闹出来,她就隐约觉得不对劲,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哪想到,这件事里面竟然还有个安陵容——一个功劳最大却被完全隐去存在的人。 欢宜香乃是皇帝亲调,其中却有麝香,还是药性最烈的当门子。 当门子,年大将军—— !!!! 曹琴默一时之间竟有种呼吸不畅,头晕脑眩之感。 皇上特赐的欢宜香,被隐去的安陵容,华妃突然曝出身孕和她近来对皇帝的不在意,年氏满门的荣耀和战功,还有当年潜邸里华妃与端妃的交好与反目。 以曹琴默的头脑,几乎在瞬间就将所有事串联了起来,并且将真相拼凑的七七八八。 她呆坐在椅子上出神。 端妃,呵,端妃竟是从头到尾都给人做了替死鬼! 皇上竟然防范华妃和年家至此! 第70章 狠辣 都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可是,年家尚且还在边疆杀敌,皇帝竟然已经开始防范! 不,不对,应该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开始布局了! 她犹记得听人说过,华妃进府之初与庶福晋齐氏的感情很好,但是华妃有孕时,齐氏竟然亲手端了一碗加了红花的安胎药,生生将华妃的胎儿打下。 一个庶福晋谋害侧福晋和皇家子嗣,没有被赐死也就算了,以华妃的心性和年家的力量,竟然没能弄死她? 如今细想,这事处处都透着蹊跷。 最诡异的是,皇上登基后竟然册封齐氏为妃位娘娘,而且还是有封号的妃位。而一向看重皇室颜面和皇家子嗣的太后竟然也没有任何阻挠的意思。 一个家族败落、没有皇上恩宠、且无儿无女的罪妇,凭什么能与家世雄厚的华妃和诞育了皇长子的齐妃并尊? 曹琴默一时只觉得全身冰冷,有种血液结冰、骨头缝隙里长满冰碴子的感觉。 齐氏当年对华妃出手,背后竟是皇上的意思! 皇帝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对年氏满门这般忌惮了吗? 曹琴默深深的呼吸,满心都是惊惧惶恐。她虽然对皇帝没有什么情情爱爱的念头,但是皇帝到底是她的夫君,是她女儿的父亲,可他竟然是这样一个冷血的人。 年氏一族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华妃对他一往情深难自拔。 年氏一族和华妃尚且没有任何错处,他都能对他们如此狠辣无情,若是有朝一日她曹琴默和温仪碍着他了,岂不是被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太狠毒了—— 难怪华妃会说不能声张。 多年前年氏一族远不如如今煊赫,皇帝都如此忌惮防范,时至今日,皇帝岂不是早已对年氏一族动了杀心。 年家人骁勇善战,却也不是什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她曹琴默能想到的,他们定然也知道。 皇帝如今还以为年家人和华妃被蒙在鼓里,加之他和大清也的确需要年家儿郎为他征战沙场,所以才没有对年家动手。 可是,一旦皇帝知晓年氏一族已经知道这些秘密,就只有两种后果: 一,皇帝提前对年家动手以绝后患。 二,年氏一族集体辞官、交权、归隐。 若是第一种,华妃肯定也活不了了。 若是第二种,年家岂会甘心? 从夺嫡一路走到如今,年家为了帝登牺牲太多。 年家如今的确满门荣耀不假,可是这都是他们拼搏而来,天下动荡不安,年氏满门舍命镇压,;边疆战事不断,年家儿郎奋不顾身浴血杀敌。 换了是谁坐在那把龙椅上,年家都应该得到应有的回报。 皇帝的做法,太令人心寒齿冷了! “娘娘——”曹琴默声音暗哑,细听之下竟还有些发颤。 但是她很快镇定下来,并且很坚定的选择了华妃和年家。 “娘娘,既然当初您和年家在欢宜香一事中掩盖了安陵容的存在,那如今咱们倒是不好对安陵容放手不管了。” 曹琴默压下心中的惶恐,她不是不怕被华妃和年家连累,但是一想到皇帝当年竟然能借端妃之手杀亲子,她更加不敢将希望放在皇帝身上。 须知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端妃为皇帝背锅受过,被华妃和年家折辱的时候,皇帝尚且能对她不管不顾,甚至最后还被皇帝亲自定罪,不但自己送了命,还连累的家族遭遇。 她和她的温仪算什么? 她很有自知之明,她和温仪在皇帝心里轻如鸿毛,没有了华妃和年家的庇护,她们母女别说过好日子了,能不能活下去尚且不知。 说不好哪日还会成为端妃第二。 与其去赌皇帝那稀薄的良心,还不如坚定的站在华妃和年家一侧,如今年家已经堪破皇帝的心思,华妃更是身怀有孕,年家人该知道怎么做的。 “娘娘,您听我说,”下定决心后,曹琴默更是为了华妃和年家的周全绞尽脑汁,“那安氏的消息来自庄嫔处,庄嫔虽然性子简单,但她身边的春容姑姑却不是个简单的。” “安陵容那点心思连嫔妾都瞒不过,春容姑姑那等人物又岂会轻而易举的被她套了这般紧要的消息?依嫔妾愚见,这消息多半是春容姑姑故意泄露给她的,至于目的——” “自然是借安陵容的手取甄嬛的性命。” 她眼中倾泻出智慧的光芒,“娘娘,依嫔妾之见,庄嫔落水遇害和温实初谋害庄嫔这两件事必定不是表面这样简单。” “据嫔妾所知,今日一大早春容姑姑就去求了皇后的应允回宫去了,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太后娘娘最倚重的竹息姑姑,而竹息带来了太后罚甄氏的懿旨。可见春容姑姑应该是回宫去求太后给庄嫔做主了。” “但这事不对!您仔细想想,皇上皇后都在园子里,春容姑姑查到线索后,大可直接禀告给皇上皇后,又何必舍近求远回宫中找太后娘娘。庄嫔如今虽不侍寝了,但她好歹是六阿哥的生母,皇上又岂会不顾及六阿哥?” 曹琴默喝了一口茶水润喉,继续道:“嫔妾以为,必然是因为庄嫔接连遇害这事不简单,或者春容姑姑顺藤摸瓜查到了了不得的东西,而且还跟甄氏有关!” “但出于某些原因或者顾虑,太后娘娘不能直接赐死甄氏。只好褫夺封号贬其为答应,并禁足封宫不许人探望。但显然,春容姑姑对太后的处置并不满意,于是,她准备借刀杀人。” 曹琴默眯起眼睛,“虽然嫔妾不知道春容姑姑为何对庄嫔如此忠心,宁可违逆太后的懿旨也要取甄氏性命。但能让在宫中经营十数年的春容姑姑只能用这种迂回手段,说明甄氏那边有太后或者皇上的眼线盯着!” “娘娘您也说了,那安陵容连丽嫔都比不上,她的那点手段伤不伤得了甄氏另说,就怕她一有动作,就会被太后的人盯上。而一旦她被盯上,很可能就会暴露她会调香这事。娘娘,事关重大,咱们不能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这个时候安陵容若是暴露了,太后和皇帝只要不是傻的,就一定会联想到当初的欢宜香,进而怀疑华妃和年家已经知道实情。 皇家想要定一个人的罪,有时候是不需要证据的,只需要上位者的疑心就够了。 “满宫都知道安陵容投在了您手下,以太后和皇上的多疑,怎么可能不多想?端妃有罪无罪,娘娘您清楚,太后皇帝也同样清楚。边疆不稳,皇帝未必会立即对年氏一族动手,但是您在宫中,又身怀有孕,只怕——” 凶多吉少! 曹琴默满脸担心的看着华妃的肚子,“娘娘,咱们不能冒险!” 第71章 誓言 华妃震惊的坐直身体,双眼发直的看着曹琴默。 倒不是被曹琴默的话吓着了,而是震惊于她的敏锐。 适才曹琴默说的这些,年家自然也是清楚的,也如实告诉了她,也正是因为知道了,她才低调的缩在宫里养胎,皇帝如何她无所谓,但是孩子不能有失,这可是她和年氏一族的孩子啊! 她满心惊疑,寻思自己刚才也没说什么啊,怎么曹琴默就猜到了这么多啊? 就只是说漏嘴了一个安陵容对她有恩而已,曹琴默竟然就将欢宜香背后的秘密,春容面见太后的因果给推测出来了! 这、这、这…… 这也未免太聪明了吧! “娘娘?可是嫔妾说的不对?”曹琴默见华妃一直盯着自己,小心的询问。 “啊?”华妃回神,神色古怪的看着她,“没事!没有!你说的都很对。以往只知道你聪慧,却不知道你竟然这样敏锐,我不过多说了两句,你竟就猜到了全貌。” 曹琴默在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有些不好意思,“娘娘不怪嫔妾多嘴多舌就好。” 华妃正色道:“你这样耗费心力的为我着想、护我周全,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怪你。” “难为你知道了那些龌龊算计,却还是愿意站在我这边。曹妹妹,我这人直来直去习惯了,说不来那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但我知道一句: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年世兰知道自己不是顶顶聪明的人,此刻见曹琴默如此为她谋划,心里之前的那一点点想法此刻霍然扩大,占据了她的整个心神! 她要彻底收拢曹琴默! 华妃满脸诚挚的看着她,“曹妹妹,我年世兰没有什么优点,只一点那就是:说到做到!只要你日后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日后我必定待你如亲妹,待温仪如亲女,若违此誓,我年世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年氏满门无依无靠落魄潦倒。” 她没有选择威逼利诱,而是将自己的诚意剖出来给曹琴默瞧。 曹琴默既震撼又狂喜,年氏满门在华妃心中的地位犹如温仪于她。华妃能以年家立誓,可见是再诚心不过。 她连忙起身道,“娘娘,您折煞嫔妾了。这些年里若无娘娘庇佑,哪有今日的嫔妾,哪有温仪的出生。嫔妾为娘娘肝脑涂地本就是应该的。” 华妃拉住她的手,双目泛红的道:“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我与皇上同床夫妻,彼此本该是最亲密、最信任的,可他却能亲手害我孩儿,断我生育,若非及早发现,只怕到了日后,我年氏一族都要被他断送。” 说到此处,华妃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当日庇佑你也并非没有得到回报,你这么些年里为我出谋划策也没少耗费心力。如今你明知我这里虎狼环伺处处杀机,明明可以不用冒这个危险,却还是不顾一切的站在我身边,我、我心中感动又有愧。” 除了家人,再无人这样帮她、信她。 曹琴默也跟着红了眼眶,反手握住华妃的手,“娘娘,您觉得嫔妾已经回报了您,可嫔妾却觉得自己受您恩惠更多,多到此生都还不尽。” 曹琴默流泪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她终于为她的温仪搏回来了一条人生坦途。 “您不嫌弃嫔妾愚笨无用,愿意接纳、信任嫔妾,还发下如此毒誓,嫔妾也定不负您的信任。” 说着她松开拉住华妃的手,面色肃然的跪地发誓:“我曹琴默在此立誓,日后若是背叛华妃必不得善终,我女温仪亦不得和乐。” 曹琴默敢用温仪发誓,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太后和皇帝忌惮防范年家,却又不得不重用年家。 如今边疆战事未平,年家的地位短时间内必不受到任何威胁。 而最重要的是,年家如今已经知晓皇家对他们的态度,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必然已经在考虑应对之策。 边疆的掌控在年家手里,边疆安稳与否、战事的胜败都由年家操控,在他们没有找到完美的解决办法之前,必会将自己送给皇帝拿捏。 况且,华妃身怀有孕,有一半的几率能生下皇子。 年家手握重兵,若当真被逼到无路可退,也不是不可以拥立新帝! 所以,相比起冷酷无情能杀亲子的皇帝,曹琴默宁愿下注华妃和年氏一族。 同一时间,闲月阁里。 安陵容正在不着痕迹的鼓动沈眉庄对付甄嬛。 她没有将从奚峤那听来的话抖落出去,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到闲月阁之前,太后贬甄嬛为答应的懿旨传遍了圆明园,且并没有提到温实初半个字。 这就有点值得深思了,安陵容虽然飘了,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理智在的,出于不敢与太后作对的心思,她并没有敢将奚峤那得来的消息说给沈眉庄听。 但是,有些话不能明着说,却也还是可以暗戳戳的引导人自己去猜、去想、去查的。 “眉姐姐,太后娘娘贬甄姐姐为答应的旨意已经传开,我虽见识少,却也从未听说有嫔妃因为抄经不诚而被褫夺和贬位的。”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太后贬甄嬛的借口都是胡诌的,太医值守处发生的事自然也被压下去了。 但是发生在圆明园的事,住在这里的嫔妃们怎么可能没有耳闻呢? 当然,这得除开本就被半禁足的甄嬛和浣碧姐妹两个。 但是太后皇帝这样的行径,却也证明了奚峤说给安陵容听的那些消息绝非寻常,进而也让安陵容更加深信不疑。 安陵容眼中光芒晦涩,做贼一般小心翼翼的凑到沈眉庄耳边低声道,“姐姐可有听说今早太医值守处发生的事?” 第72章 座位 沈眉庄点头,转而严肃的看着她,“妹妹快别说了,皇上虽未曾明令禁止,但也表露了出了不许私下议论的意思。” 安陵容咬唇,露出怯怯的柔弱模样,“妹妹明白,只是这事……姐姐你知道的,我素来胆小,若非必要我绝不会冒险提及这些。” 沈眉庄心思一动,“妹妹可是知道些什么?” 安陵容点头,低声道:“我从瑾嫔处得知,那温实初与甄姐姐有私情。庄嫔昨日遇害和今早太医值守处的事,都是温实初在背后搞鬼。” 沈眉庄面色一变,“她竟这样胆大?” 她没有怀疑,太后这道不正常的降位旨意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也能解释这许多的异常之处。 这事摆明已经被下了定论,沈眉庄又与甄嬛不复以前的情意深重,又怎么会站在甄嬛的力量,维护她的名声和利益。自然也就稀松平常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安陵容眼泪汪汪的抓着沈眉庄的手,又害怕又担心:“姐姐,我虽读书少,却也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我们与甄姐姐向来走的近,你说太后皇上会不会、会不会也对我们存了心结?” 这也是安陵容非要撺掇瑾嫔与沈眉庄的原因之一,她怕自己被迁怒。 沈眉庄死死的捏着手心里的帕子,存心结倒是未必,但是日后一见到她们两个会想起甄嬛做下的糟污事是一定的,久而久之,她们必定会不受待见,进而被厌弃。 平白无辜的又被连累,沈眉庄只觉得眼前发黑。 “甄嬛!”沈眉庄咬牙切齿,这一刻可谓是恨极了甄嬛。 “不成,”沈眉庄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脑子急速运转,“陵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平白无辜的被连累了去!” 安陵容低垂的眉眼里闪过得逞之色,抬头的时候却只见戚戚然和星星点点的希冀之色。 她看着沈眉庄急切的追问:“姐姐可是有弥补的法子?” 沈眉庄敛眉沉思,“如想要不被连累,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立即跟甄嬛撇清关系,但是……” 说到这里,沈眉庄苦笑一声,话头一转继续道:“且先不说我们现在没有借口与甄嬛绝交,便是我们做到了,落在皇上眼里,只怕也会觉得我们薄情寡义,日后的恩宠也悬了。” 安陵容并没有想到这上面,听得沈眉庄这样一说,顿时悚然一惊。 她急于撇清跟甄嬛的关系,竟忘了这一茬! 幸好,幸好她没有自己动手,否则…… 安陵容满心后怕,心里将沈眉庄的重要性提高了一些。 沈眉庄没有注意到安陵容的眼神变化,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慌脑胀的想着能两全其美的法子。 但是直到有宫女前来通禀瑾嫔到访,她也没能想出好的办法。 晌午,皇后突然命人将皇帝和圆明园里的所有嫔妃都请到了桃花坞,卧病的余莺儿都在受邀之列。 奚峤陪着化了病弱妆容的余莺儿到的时候,桃花坞里已经坐满了嫔妃,华妃这位孕妇也赫然在列。 十来个女人聚在一起,却安安静静的一点声响也无。 余莺儿疑惑的回头看了自己姐姐一眼,奚峤不着痕迹的朝她摇头。 余莺儿只好憋着满腔的好奇上前给皇后和华妃、齐妃行礼。 行礼完毕后,她正准备入座,却发现她的位置上坐着丽嫔,而空位只有最末尾才有。 这殿内诸人,皇后高坐主位,华妃和齐妃这两位唯二的妃位娘娘,分别坐了左右两侧的第一个位置。 华妃下首坐着丽嫔、瑾嫔、富察贵人、夏常在。 齐妃下首坐着欣嫔、敬嫔、沈贵人,安贵人。 余莺儿虽然后封嫔,但是因为膝下有六阿哥这个皇子,因此在五个嫔位娘娘里她的地位高出一截的。 自她封嫔之后,华妃下首、原本丽嫔的位置就被皇后给了她。 虽然皇后此举有挑拨之嫌,但是这并没有任何问题,并且很合规矩,余莺儿也坐的心安理得。 此刻,位置被占,余莺儿自然是要让丽嫔让出来的。 “li——” 余莺儿刚一张嘴,才刚刚吐出一个气音,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自家姐姐用力捏了一把,她立即秒懂闭嘴。 这时,坐在主位上的皇后看见了殿外走来的明黄色身影,立即站起身迎驾,“皇上万安。” 华妃齐妃等人也跟着起身行礼。 余莺儿心里一惊,连忙往旁边站了站。 她一边随大流的行礼问安,一边偷瞄皇帝的脸色,果不其然,皇帝的脸色很难看,用她姐姐的话来说,就好像别人借了他八百万两银子只还了八两一样。 难怪刚才姐姐提醒她闭嘴,皇帝那狗脾气,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拿人撒气,逮住一点错处不放,非得狠狠发作一通才肯作罢。 皇帝板着脸走到主位上坐下,才大发慈悲的对着满殿的嫔妃道:“起来吧,都坐。” 一听到这话,奚峤立即起身往旁边挪了一步,这一步迈的不大,但是正好将丽嫔挡在侧后方,拦住了她要坐回位置的脚步。 等丽嫔绕过奚峤的时候,余莺儿已经稳稳的坐在了华妃下首,并且目露得意的看着站在殿里的她 丽嫔一口气堵在心口,艳丽的眉眼一竖,正要与她争辩时,皇帝冷冰冰的声音落在了她耳边。 “杵在那干什么!要朕请你坐下?” 这火气满满的一句话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打眼一瞧殿里也就丽嫔自个儿还站着,不是说她是说谁? 她虽然是个脑袋空空的花瓶,但是不是没有眼色,这会儿明显已经惹了皇帝不满,哪里还敢多事突显存在感? 于是,只能灰溜溜的往后走。 余莺儿右手边的是瑾嫔曹琴默,曹琴默的右边是富察贵人,再下是夏常在。 丽嫔的位置本应该在对面敬嫔的旁边,也就是现在沈眉庄坐的地方。 但是顶着皇帝冰冷的目光,她没胆子横跨过去让沈眉庄让给她。 而瑾嫔不但膝下有公主,还跟华妃达成了极亲密忠诚的关系,自然不可能将位置让给丽嫔这个转投到皇后名下的叛徒。 丽嫔硬着头皮再往后退,到了富察贵人旁边。 偏生富察贵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竟然侧首喝茶假装没看见站在她跟前的丽嫔。 丽嫔咬牙大恨,压抑着勃发的怒意又往旁边走了两步。 夏冬春早就跟她混在了一起,没有多想什么,直接起身将位置让给了她。 第73章 告发 主位上,皇帝不耐烦的拨弄着手里的翡翠手持,“皇后大张旗鼓的将朕和满宫嫔妃请来,到底所为何事?” 皇后扶着椅子扶手身子前倾朝皇帝靠拢,“回皇上的话,打搅皇上处理政务是臣妾的不对,但夏常在所言之事事关皇家颜面,臣妾不敢独断自专。” 皇帝目光一凝,拨动翡翠珠子的动作亦是跟着顿住,皇后向来处事有度,若非紧要之事不会烦扰到他跟前,更何况皇后刚才说事关皇室颜面。 皇帝压抑的怒火瞬间沸腾呼啸。 皇家颜面,甄氏、老十七! “夏常在。”皇帝抬眸看向坐在最末尾的夏冬春,眼神冰冷无情,好似无机质的玻璃珠,无端叫人害怕。 夏冬春一哆嗦,再没有了即将打败对手的得意洋洋,反而生出一股惊惧害怕之感。 “嫔妾在,”她战战兢兢的跪在皇帝跟前,小心翼翼的抬眸看着皇帝道,“回皇上的话,嫔妾要告发莞贵人、啊不,是答应甄氏。” 夏冬春的话说到一半,奚峤和余莺儿两人的眼睛都亮了。 哇哦,来了! “嫔妾告发甄氏有二,”说着,夏冬春眼神怜悯的看了一眼沈眉庄,“其一,甄氏为将陪嫁丫鬟浣碧送上龙床,收买闲月阁丫鬟茯苓,趁着沈贵人不在的空隙,在皇上的茶水中下催情药,算计皇上在闲月阁里临幸浣碧。” “不可能!”沈眉庄唰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满脸震惊的看着夏常在,身形摇摇晃晃却还是强装镇定的为甄嬛分辩,“夏常在,你休要污蔑人。” “嬛儿如今虽遭贬位,但也是皇上嫔妃,岂容你空口白牙的污蔑?况且我与嬛儿乃幼时玩伴,自入宫后更是彼此扶持亲近,嬛儿不可能不顾我们之间的情谊使出这般手段!” 说完,她脸色煞白的捂住心口,眼神空洞的强调,“我不信嬛儿会做这样事的。” 她旁边的安陵容起身扶住她,同时也看向夏冬春,“夏常在,虽然你一向与甄姐姐不睦,但也不能这样污蔑甄姐姐,离间眉姐姐与甄姐姐的感情呀。” 夏冬春轻蔑一哼,“污蔑?我可是有证据的!” 殿内的人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们三人。 坐在主位上的皇帝也沉默不言,夏冬春的话,让他回想起了那日在闲月阁里临幸浣碧的一幕幕。如今细细想来,的确颇有蹊跷。 浣碧的容貌也就那样,但他当时竟觉得对方貌美若仙,恍若神妃仙子,以致情难自已。竟不顾眉庄的颜面,在她的寝宫里临幸了浣碧。 “咳—”皇帝略微清喉,他没有看沈眉庄,而是问夏冬春,“夏常在,你有何证据?” 夏冬春得意的昂着脸,“皇上,嫔妾这就让人送上人证物证,来人——” 她的丫鬟立即将一个已经拆开的信封奉上,同时江福海带着小太监将茯苓押了进来。 “皇上、皇后娘娘,这宫女是沈贵人身边的茯苓,当日甄氏就是收买了这宫女给皇上下药,皇上和皇后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嫔妾所言,可让人重新审问。” 于是,皇帝皇后当堂审问茯苓。 奚峤站在余莺儿身后,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个茯苓倒是对华妃和年家足够忠心,原剧情中,她为了华妃给沈眉庄设下的假孕局而丧命,如今又为了诬陷甄嬛而不顾性命。 虽然她不知晓瑾嫔去闲月阁里具体说了什么,但是只看现在这阵仗也不难猜到。 果不其然,茯苓不出奚峤预料的很快承认自己被甄嬛收买。 “甄答应给了奴婢五百两银子和一个金手镯,让奴婢在碧官女子到闲月阁时,往皇上的茶水里加入一丸药。皇上饶命,皇后饶命,奴婢一时鬼迷心窍,绝非有意伤害龙体。” 茯苓话落,江福海立即上前一步:“回皇上,回皇后娘娘,奴才的确在茯苓的住处找到了这五百两银子,以及一个金手镯,还请皇上皇后娘娘过目。” 小太监立即将搜出来的银票和一只赤金镂空嵌珍珠的手镯奉上。 皇后看了一眼皇帝,伸手拿起镯子细看,端详片刻后转头对皇帝道:“皇上,这是镯子上并无内务府的印记,想是宫外的东西。” 皇帝目光幽幽的看着镯子,皇后不认得这对镯子,他却是在甄氏的手腕上见过的,“甄答应有一对与之差不多的,苏培盛——” 苏培盛立即会意,“奴才在,还请皇上皇后和各位小主稍待,奴才去去就回。” 茯苓是否是被甄嬛收买这事暂缓。 皇帝神情难辨的看了看夏冬春,又转眸看向托盘里的信封:“这个呢?”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是竹息给他看的两封信,让他现在对信封产生了一点抗拒心理。 夏常在道:“皇上,这就与甄氏犯下的第二桩死罪有关了!” 皇帝的眼皮一跳。 夏冬春得意洋洋的高声道:“嫔妾要告发甄氏与太医温实初秽乱宫闱!这封信就是证据!” 夏冬春话,如惊雷一般乍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奚峤挑眉看了一眼跪在殿中的夏冬春,这位够刚的啊! 这不得把皇帝那敏感的玻璃心敲的粉碎? 主位上,皇帝额角青筋突突跳,脸颊肉不受控制的震颤,眼中阴沉血丝弥漫,身体略微前倾手肘靠在膝头,整个人好似一头盘踞在宽大座椅上、随时都可能猛扑而出的恶兽。 嫔妃们震惊之后纷纷垂眸缩头,恨不得自己根本不在场。 夏冬春尤自兴奋的道:“皇上,温实初与甄氏那贱人早在进宫之前就有私情,他们两家比邻而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郎情妾意早已互许终身!” “奈何一朝选秀,甄嬛得选入宫。虽两人因身份变化而不能成婚,但那温实初恰好考进了太医院,可不就让这两人有机会秽乱宫闱吗?” 第74章 对质 夏冬春跪在皇帝面前喋喋不休的说着甄嬛与温实初之间那见不得光的关系。 “皇上,甄氏冰雪聪明宫中人人皆知,可偏偏她这样的聪明人,却在入宫第二日便触犯了宫规。嫔妾以为,定是这贱人放不下她的情郎温实初,不愿侍寝刻意为之。” “而且碎玉轩偏僻寂静,那甄氏又将宫中太监宫女打发掉,可不就正好方便了那她与她那奸夫温实初偷情吗?” 一声声指责,有理有据,就连华妃都忍不住开始怀疑,甄嬛与那温实初是否真的有首尾。 夏冬春慷慨激昂的说了一段后,抬手指着放在托盘里的信封。 “这封信乃是甄氏那贱人亲笔所书,用词放浪露骨,每词每字都可见其淫荡本性。” 奚峤眼皮一跳。 正欲抬眸朝皇帝看去,却听见一声暴怒:“放肆!” 旋即,皇帝摔了手中把玩的翡翠手持。 奚峤无语的瘪了瘪嘴,不愧是亲母子,这发怒时的反应都一样。一个摔佛珠,一个摔手持。 “皇上息怒。” 皇后带头跪下,她口中念着皇上息怒,低垂的脸上却染了笑颜。 皇上啊,这甄嬛与姐姐不仅容貌相似,才情相同,就连人生经历都如此相同呢。 她们在遇到你之前,都有青梅竹马! 皇后都跪了,华妃等人自然也得跟着跪。 “皇上息怒。” 殿内一时乌压压一片,只能看见埋下的头颅。 皇帝来时本就带着一腔怒火,此刻夏冬春的行径无疑是火上浇油。 皇帝怒不可遏,胸膛剧烈起伏,满腔的怒意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偏偏夏冬春还很是没有眼色的嚷嚷着,“皇上,嫔妾所言没有半分虚假,除了这封信外,嫔妾还有证人,甄氏身边的太监小印子亲眼目睹那过两人私会。” 她话落,那跟在江福海身后的小太监立即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爬上前来,“皇、皇上,不仅仅是奴才,碎玉轩和碧桐书院里有不少宫女太监都见过甄小主与温太医私处一室。” 皇帝虎目怒瞪,前有一个老十七,如今竟还有个温实初! 门外,被苏培盛请来的甄嬛刚好将小印子的指证听入耳中,她面色瞬间一变,隔着人群看向夏冬春的眼神一片冰冷。 “皇上,甄答应带到。”苏培盛小心翼翼的通禀。 看着皇上脸上少见的盛怒,苏培盛一时竟有些后悔到碧桐书院的时候,给甄嬛透了口风。 皇帝挺直脊背坐在主位上,眸光穿过满殿跪着的嫔妃宫人落在站在门口甄嬛身上。 他的眼神阴鸷晦涩,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看着那张与他的挚爱有八分似的脸,皇帝心里想起的不是往日里与爱妻或者甄嬛的恩爱时光,而是那两封信里,跃然而出的绵绵情意! 老十七! 皇阿玛最是偏爱他,甄氏也与他有情,那他算什么? 他堂堂天子,一国之君,九五之尊,竟被人戏耍愚弄至此! 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 皇帝眼中怒意腾腾,开口的语气更是森寒隐忍:“贱妇,来人——” “皇上,”皇后打断皇帝,一手搭在皇帝的小腿上,面上带有不忍的开口,“秽乱宫闱之说到底只是夏常在一家之言,还请您息怒听听甄答应如何说。” 说着她转头看向站在大殿门口的甄嬛,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她的腹部时,眼底有晦涩的光芒划过。 她回头望着皇帝的眼睛,脸上带着恍惚和追忆之色:“皇上,臣妾总觉得以甄答应的……品行,不该做出那些事。请皇上给甄答应一个辩白的机会。” 皇帝怒意不减反增:“皇后对她倒是信任。” 对于皇后的话,皇帝没有答应,但也没有驳回,只是让皇后起身坐下。 “都起来吧。”皇帝语气不好的开口,视线再一次落在门外的甄嬛身上。 甄嬛的身形晃了晃,皇上这意思,分明是不信她! 在众人或隐晦或明显的眼神打量下,甄嬛没有痛哭陈情,也没有泫然喊冤,而是挺直脊背抬脚迈入殿中。 奚峤站在余莺儿身后,看着镇定自若的甄嬛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她眉头微拧,视线隐晦的从殿内众人的脸上扫过,意外的在皇后脸上看见了一抹很微妙的笑意。 皇后? 奚峤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脸色顿时一沉。 殿内,甄嬛的脚步格外的稳,她一步步向前,越过茯苓和小印子,越过夏冬春和刚刚起身的嫔妃们,直直的跪在了皇帝脚边。 她抬头看着皇帝,白皙的脖颈纤细修长,好似湖中天鹅,神情倔强、忧郁又受伤。 “皇上,嫔妾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您的事。嫔妾愿与夏常在对质。” 不等皇帝说话,跪在甄嬛身后的夏冬春冷哼一声,“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你抵赖不得!” 甄嬛跪在原地回头看向夏冬春,“夏常在所谓的人证物证本就是无稽之谈,以皇上对我的恩宠和我与眉姐姐安妹妹的情谊,何须用宫女固宠?” “再说这小印子,”甄嬛的视线没有看向小印子,而是落在了沉默不言的丽嫔身上,“小印子乃是丽嫔娘娘宫中掌事太监康禄海的徒弟。” 丽嫔唰的一声站起来,怒瞪甄嬛:“你什么意思,你说本宫指使小印子诬陷你?” 甄嬛毫不畏惧的迎上她的目光,“娘娘何必动怒,嫔妾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何况不仅是小印子,就连小印子所说的那些宫女太监也并非我身边伺候。” 夏常在冷哼一声,“贱人休要狡辩,小印子虽是康禄海的徒弟,但却一直在你身边当差。而且你与那温实初独处一室也绝非偶然有之,昨日碧桐书院里的宫女太监可都有目共睹!” 甄嬛没有理会喳喳哇哇的夏常在,而是回头欲语还休的望着皇帝,“皇上,你信莞莞吗?”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眼睛,脸上怒容未退,眼中血色犹存,他缓缓开口,没有回答甄嬛,而是问她:“朕该信你吗?” 第75章 果决 甄嬛闻言顿时黯然神伤,挺直而跪脊背瞬间瘫软,一滴泪水从她的眼睛滑落,凄然悲怆的哽咽一声:“到底是嫔妾强求了。” 皇帝冷笑一声,上身前倾下压,一手捏住甄嬛的下巴,将她的身躯往自己跟前拽动,“你既要朕信你,那你跟朕说说,你在信里写了什么?啊?” 越说,他胸腔中的怒意越旺盛。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甄嬛写给老十七的那封信,短短两页信纸,却字字都是缠绵的情谊! 她怎么敢,怎么能! 甄嬛此刻并不知晓她给果郡王的信落在了皇帝手里,只当皇帝问的是旁边宫女举着的那封信。 “皇上,嫔妾并未写过。”甄嬛神情镇定。 “没写过?哈哈,好笑~” 夏常在恰时跳出来彰显存在,她从宫女手上拿过信封取出信纸抖开,“甄氏,你自己的字迹莫非自己认不得?” 甄嬛扫了一眼,那信上的字迹竟与她的有八分相似。 她神情一顿,复又镇定的看着皇帝,“形似而神不似罢了!华妃娘娘曾将嫔妾抄录的宫规广送六宫,有心之人想要模仿嫔妾的字迹自然不难。” 然而话落,甄嬛并没有在皇帝脸上看见她预想中的神情,相反,皇帝眼中的怒色更深。 皇帝当然认得甄嬛的字迹,甚至还很熟悉。但正是因为熟悉,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封信是她亲笔写给老十七的! “甄氏!”皇帝咬牙切齿,手上用力,将甄嬛掼倒在地。 甄嬛顾不得疼痛,她现在很慌,她不明白皇帝此刻的愤怒是为何,但她知道有些事情超乎了她的预料。 电光石火之间,甄嬛的脑中快速回忆了一遍自她踏入桃花坞后,皇帝的眼神脸色变化和说的每一句话。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极其严重的事:皇上似乎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她与人有私! 为什么? 皇上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宠爱信重绝非作假,就算夏冬春等人联合做局污蔑她,以皇上对她的喜爱,必然会听她的解释,也会让人去仔细查明的。 而现在的实际情况却是,皇上甚至查都没有怎么查,竟然就听从了夏冬春的话。 为什么皇上会相信夏冬春? 夏冬春拿出的那些人证物证破绽颇多,可皇上就是不问不查。似乎一切已经知晓。 知晓!书信! 甄嬛的大脑迅速运转,忽然想到一个要命的可能! 温实初替她带给果郡王的信被皇上截住了! 甄嬛心中一慌,眼前阵阵发黑,她昨天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在给果郡王的信里,将心里那点见不得光的好意表达的那么明显的! 倒地的瞬间疼痛感袭来,甄嬛顾不得疼痛,牙关发颤的朝殿外的流朱投去一瞥。 幸好,幸好她还有护身符! 流朱接收到甄嬛的信号,立即闯进大殿跪下,朝着皇帝一边磕头一边哭求。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小主绝没有做过那些腌臜事。皇上即便不信小主对您的感情,也请皇上看在小主腹中皇嗣的份上彻查此事,还小主一个清白。” 皇嗣! 奚峤咬牙,甄嬛果然有孕了! 该死的,早不怀晚不怀,偏偏这个时候怀! 故意等着坏她好事是吧! 奚峤低垂的脸上神色难看。 又一道惊雷劈下,殿中嫔妃纷纷将目光投向甄嬛的腹部。 华妃抱着肚子朝瑾嫔投去询问的眼神,后者不动声色的朝她摇头。 沈眉庄、安陵容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挫败,甄嬛竟然在这个时候怀孕了。 夏冬春瞪大了眼睛,一张明艳的脸庞因嫉恨而扭曲,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必是孽种!皇上,这贱人腹中定是孽种!” 丽嫔也满脸嫉妒,“对!皇上,皇后娘娘,甄氏这贱人怀的定是那温实初的孽种!” “闭嘴!”皇后冷声训斥两人,“你们二人不得胡言!” “事关皇家血脉,任何人不得胡言乱语。”皇后冷脸训了两句后,一边让人去取彤史,一边温声朝皇帝进言:“皇上,不如先让甄答应起来。” 皇帝此刻的怒色退去,只是眸中光芒涌动,脸上的神情亦晦涩不明,良久后才对甄嬛道,“起来吧,赐座。” 流朱连忙爬上前去将甄嬛扶起。 待她抽泣着坐好,皇帝轻咳一声看着她问,“是何时诊出的,孩子多大了?” 甄嬛压下心中恐慌,梨花带雨的看着皇帝,“回皇上,是昨日午后温太医给碧官女子诊脉时,机缘巧合下诊出的,温太医说,已经两月有余了。” “嫔妾想跟皇上分享这份喜悦,便请温太医不要上报。不想——” 她眼中泪水不断,神情满是受伤,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将事情原委道出。 “昨日本是碧官女子请太医看诊,不想来的竟是温太医,因着嫔妾娘家与温家是世交,嫔妾便想请温太医帮嫔妾给家中父母和幼妹带话问安。” 甄嬛越说越顺,脑中思路也越清楚,她已经有了完美的脱身之计。 而站在余莺儿身后的奚峤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冷气,不愧是女主,不但运气极好,而且也够敏锐、够果决、够心狠! 她此刻特意提及浣碧,只怕是已经猜到了她写给果郡王的那封信落到了皇帝手里。 而为了保全她自己和甄家不受连累,甄嬛果断的抛出浣碧 ,直接来个李代桃僵! 浣碧的存在,本就是她最好的挡箭牌和替罪羊! 抛开浣碧是她庶妹不说,浣碧与甄嬛一同长大,自然也有机会读书识字,且对她的笔迹熟识,能模仿的毫无二致也是可能。 此外,浣碧长在甄家,温实初能与甄嬛认识,自然也与浣碧认识,温实初自然有可能是收到浣碧指使。 最重要的一点,浣碧当日在闲月阁得宠是人为算计,甄嬛完全可以引导皇帝,让皇帝以为浣碧才是那个与果郡王关系匪浅的人,如此,闲月阁之事也能解释了。 况且,甄嬛此刻身怀有孕,与失去了迷情丹光环作用的浣碧相比,皇帝的心必定是偏向于甄嬛的。 今日这遭,甄嬛凭借她的身孕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第76章 自刀 奚峤深吸一口,她之前不是没有想到甄嬛会用浣碧顶罪,但是皇帝和太后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甄嬛说 什么就是什么呢? 可偏偏甄嬛怀孕了,只要能证明她这胎没有任何的问题,皇帝和太后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也不会对她如何。 但是—— 奚峤勾了勾唇角,甄嬛的想法很不错,但是她需要时间。 作为一个“无辜”的人,甄嬛不应该知道那封信,自然也就不敢与皇帝解释,她想将祸水东引,把罪过扣在浣碧头上,需要一定的时间引导皇帝自己去发现。 而这个时间差…… 奚峤不怀好意的勾了勾唇,有点想看浣碧跟甄嬛彻底反目。 浣碧最看中的就是让她的生母进甄家祠堂,接受香火供奉,也许她可以试着从这方面入手。 奚峤在心里悄悄算计的时候,甄嬛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继续道:“皇上,嫔妾知道这有违宫规,可嫔妾入宫将近一年,实在思念父母家人。” 这一句话,算是将她和温实初私处一室敷衍过去了。 这时,剪秋带着彤史回来了。 皇后接过一番,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回皇上,对上了。您看,四月上旬,甄答应曾侍寝七日。” 皇帝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四月老十七未曾进宫,且宫中宫人繁多,这孩子必是他的无疑。 他轻咳一声,从皇后手上拿过彤史细瞧,“不错,对得上。” 三月杏花疏影初相遇,四月情浓爱重正相欢。 不仅仅是四月上旬,就连中旬下旬也多是甄嬛侍寝。那时华妃已经有孕在身,绝情断爱光环也已经生效。没有华妃争宠吃醋,后宫里甄嬛一枝独秀。 看着彤史上的记录,皇后眼中的不虞一闪而逝无人发觉。 “哈哈——” 皇帝转怒为喜笑了几声,只是眼角余光看着甄嬛,心底的阴影再次蔓延而上,孩子是他都没错,但是甄氏与老十七有情无情却不好说。 皇帝转眸看着甄嬛,视线里是毫不掩饰的审视。 甄嬛心中一紧,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维持住脸上的表情,任由皇帝打量。 夏冬春见皇帝分明已经信了甄嬛的狡辩,不甘心的爬上前抱住皇帝的小腿,“皇上,您不要被这不守妇道的贱人迷惑了,这贱人,啊——” 夏冬春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帝一脚踹翻在地。 “放肆!”皇帝怒而呵斥,“闭嘴!谁给你的胆子污蔑皇室血脉!” 夏常在捂着被踹的心口,疼得脸色青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皇后见事情已经发酵的差不多了,悠悠然站出来主持场面,她从一旁拿起那信,“皇上,臣妾演习书法多年,且也曾见过甄答应的墨宝,这信上的字迹虽粗略一看与甄答应的笔迹相差无几,但细看之下还是大有不同。” 她面色肃然,一脸的大义凛然:“臣妾以为,这封信应当是伪造。” 皇帝自然比她还清楚,这封信是伪造的,可是给老十七的那封却未必。 皇后心内诧异,她都递台阶了,皇上竟然没顺台阶下? 怎么回事?莫不是孙竹息跟皇上说了什么? 这一刻,皇后突然有些慌,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本想借着夏冬春今日这一出,让甄嬛彻底恨上华妃。 丽嫔是华妃的人,夏冬春虽投靠了皇后,但常日里却丽嫔走得近,小印子这个两姓奴又出面指证甄嬛。 只需要稍稍一引导,就能将事情甩到华妃一党头上,甄嬛那傲气性子,可不是个能忍气的。到时候必定会跟华妃斗起来。 但是现在第一步就出了岔子,皇帝竟然没有因为甄嬛的有孕而高兴,也没有说出恢复她份位或者解除禁足的话。 甄嬛不能出来,怎么跟华妃斗? 皇后脸上的表情有点僵,正欲换个话题勾起皇帝对甄嬛往日里的情分, 不想夏冬春缓过来后,慌忙火急的截住了她的话头。 “皇上,”夏冬春声音里带着弱气,但说的话那叫一个孤注一掷:“皇上,即便这份信是造假,但甄嬛与温实初有私确实不假。她自己刚才不也承认了吗?一个宫妃,却与外男多有接触且还递话传信,这本就是私通!” “况且,”夏冬春忽然将视线落在余莺儿身上,“皇上虽封口,可这满宫里谁不知道温实初给庄嫔下药一事?若是没有甄嬛这个贱人的指使,温实初一个太医,为什么要毒害庄嫔?” 夏冬春的脑子好似突然运转起来了一般,“难怪甄嬛这贱人要害庄嫔,她是在为她自己和她腹中的孩子铺路!如今宫中嫔位已满,甄嬛想要上位就必须拉一个下来!” 这话很有道理,宫中有敬嫔、丽嫔、庄嫔、瑾嫔、欣嫔五人,圆明园里还有一个五阿哥的生母裕嫔。 “而且六阿哥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身份贵重自有祥瑞,有这样一个皇子挡在前面,她甄嬛生的孩子怎么可能被重视!” “皇上,甄嬛这贱人如今才有孕就敢指使她的情郎谋害庄嫔,日后岂还了得?满宫的嫔妃岂不是都要遭她毒手?” 甄嬛听她竟然这样点出了庄嫔之事,心中不免一颤,继而银牙一咬:“夏常在你休得血口喷人。你先前说我收买茯苓,可真正收买茯苓的人到底是谁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虽然陵容偷听到了夏常在的话,但是当日闲月阁之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她们并没有查出来,甚至就连茯苓这个奸细,也是因为今日夏冬春主动暴雷她们才知晓的。 但是,这正好成全了她! 甄嬛心下算计,面上却戚戚怨怨,“皇上,当日您在眉姐姐的闲月阁里的确是被人算计,但是绝非嫔妾所为。” 奚峤一听甄嬛竟然将话题引到闲月阁上,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皇后的手法很隐蔽,甄嬛除了知道安陵容告诉她的那些外,应该发现不了其它端倪才对。 原本,皇后想用的是一味组合的催情药,药粉下在茶水里给皇帝喝下,药引香粉涂在浣碧的身上,如此等两人成事后也不易被发现。 但是奚峤为了试验迷情丹,用精神力将茶水里的药粉替换成了迷情丹,系统出品的药丸几乎没有什么异味,即能溶于水,又极好点燃。 而且,当日安陵容带着菊清在园子里碰到的抱怨之人,并非是夏冬春本人。 虽然那天夏冬春的确是去逛园子了,但是那个说话的人是瑾嫔安排的会口技的小太监。 故而,甄嬛理应不该知道太多才对。 第77章 无恙 在奚峤的满腔好奇下,甄嬛直接自刀。 她起身在皇帝跟前跪下,望着皇帝的神色凄惶哀转:“皇上,浣碧是嫔妾的亲妹妹,嫔妾即便要用宫女固宠,也绝不会选她!” “什么?”殿内一片惊讶。 奚峤瞳孔一缩,心内头一次升起了对甄嬛这个女主的佩服。 她原以为甄嬛用浣碧挡灾就已经够心狠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想趁此机会,竟将甄家的炸弹一起引爆。 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甄嬛又哭了起来,她眉眼低垂,眼泪一颗一颗砸落而下滴在裙摆上,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唇角隐秘的勾了勾。 有皇嗣在身,加上皇上对她的宠爱,只要能过了今日这个难关,甄家便有大把的起复机会。 而且—— 她眼中闪过一缕暗芒,抬眸时脸上一片哀恸,“皇上容禀,浣碧本是嫔妾亲妹,因其母碧珠儿乃是摆夷之后,嫔妾父亲不能纳其进府,只好充当外室,后来碧珠儿逝世,父亲便将浣碧充做婢女放在嫔妾身边。” 只要将那封信扣在浣碧身上,她就能高枕无忧了!至于果郡王那边,不管与他有情的是她甄嬛还是浣碧,他将会面对的都是一样的处境。既然如此,那何不保下她! 她相信,即便皇上去质问果郡王,果郡王也定然不会将她供出。 况且,皇上也未必就会去当面质问。 甄嬛低垂的眉眼里闪过笑意,继续哭哭啼啼的道:“浣碧虽然名义上嫔妾的丫鬟,但实则浣碧与嫔妾一起长大,一同读书识字弹琴论画,所受教导与嫔妾并无差别,我们都知晓彼此身份,又大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异常。” “皇上您与浣碧,一个是嫔妾的挚爱夫君,一个是嫔妾的血亲妹妹,嫔妾、嫔妾又怎会算计撮合你们。” 殿内众人都被惊呆了,实在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内情! 夏冬春闻言更是心中惶惶,“凭你空口白牙就想叫我们相信?” 奚峤听得这一句,不由得咬牙。 妈的,好狠一女主,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竟是要彻底将浣碧按死。 甄嬛等的就是这句话,“浣碧生母与果郡王之母舒贵太妃乃是挚友,舒贵太妃也是认得浣碧的。” 后面这话甄嬛不确定,但是皇帝派人去核实只要确定了前半句,她就无忧了! 私纳摆夷族女子是重罪,但是比起被皇帝疑心她与果郡王有私情却不值得一提。 至于浣碧会如何,这不在甄嬛的考虑范围内,她能保住自己,保住甄家已经是极限。 皇帝听到这话,心中立即掀起滔天巨浪。 浣碧! 若甄氏所言不假,那浣碧理应与老十七不陌生。 那封从宫中传出去的信上并未表明写信之人是谁,老十七的回信也只以“小主”代称。 与甄氏相比,浣碧的嫌疑的确更大。 他眼中光亮明灭闪烁,抬眸朝苏培盛投去一瞥。 苏培盛立即会意,退出大殿安排人查去了。 夏冬春在短暂的震惊后,继续朝着甄嬛发难,“甄氏,你少避重就轻,闲月阁之事暂且不论,那温实初奉你之命谋害庄嫔又如何说?” 甄嬛毫不畏惧的与她对视,“夏常在既要如此说,还请拿出证据来。” 这事上她绝对没有留下把柄,而她相信温实初也绝对不会出供出她! “证据?证据就是那温实初与你私通,与你有私情!” 甄嬛眼神发冷的看着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竟不知道如何得罪了夏常在,竟让你这般不管不顾的污蔑我。康禄海和小印子的关系如何,大家都有目共睹。” 说完这话,她也不管夏冬春和丽嫔的反应,直直的望着皇帝:“皇上,嫔妾与温实初绝无私情。闲月阁之事也绝非嫔妾谋划,还请皇上明鉴。” 皇帝轻咳一声,亲自将她扶起,虽未说什么,但这举动胜过千言万语。 “皇上!”夏冬春目眦欲裂,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帝,“皇上,皇上,这贱人狡辩,她分明、分明就与那温实初不清不楚。” 她看着站在一起的帝妃二人,心中隐隐有感大势已去,着急忙慌的找帮手。 “丽嫔,丽嫔,丽嫔你也知道的,你快给皇上说啊!小印子看见的温实初与甄嬛同处一室还是你告诉我的啊!” 丽嫔有心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夏冬春那癫狂的模样,再看看皇上满脸的不耐烦,又立即闭上了嘴。 她是笨,又不是没脑子,眼下皇上分明选择了相信甄嬛那小贱人,她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夏常在今日讨不了好了。 她可不想被连累。 夏冬春见丽嫔转开脑袋不理她,又连忙转头看向余莺儿。 “庄嫔,还有你庄嫔,那温实初在你药里做手脚千真万确,你就不想报仇?” 余莺儿移开目光,她倒是想跳起来狠狠的给甄嬛这贱人几脚,可是她姐姐一直死死的拉着她的衣裳啊! 夏冬春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华妃身上,“华妃娘娘——” 但她话还未说完,皇帝一个眼神,苏培盛立即上前用汗巾堵住了她的嘴。 殿上终于安静,皇帝看着甄嬛,拍了拍她的手:“你怀有身孕,本该重赏。但宫中有规矩,宫妃不得与外臣私下见面。这一赏一罚,便功过相抵吧。” “孕妇最忌疲累,今日你也受惊不小,且回去好生养胎,剩下的事自有朕与皇后处置。” 甄嬛终于露出笑颜,“是,嫔妾自知举止不当理应受罚,回去后必定仔细阅览宫规,再没有下次了。” 宫中并非她以为的那般松散,往后行事必得万分谨慎小心才是。 皇帝松开她的手,“去吧,朕得空再去看你和孩子。” 甄嬛正要行礼告退,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旁还被宫女端着的托盘,那托盘里放着一只金镶珍珠手镯和一叠银票。 “皇上,这镯子原是嫔妾的陪嫁,但嫔妾在碧官女子承宠之后将这只镯子连同一半嫁妆给了她,这些皆有入账,碧官女子不可能用它收买茯苓。” 说了这一句后,甄嬛屈膝行礼:“嫔妾告退。” 从被捂住的夏冬春身旁经过时,甄嬛脚步微顿又很快越过。 跟沈眉庄和安陵容颔首致意后,她离开了桃花坞。 第78章 归属 皇帝重新坐回主位,皇后也跟着坐下。 苏培盛缓缓松开捂着夏冬春的手,躬身小声赔罪,“夏常在见谅,奴才适才得罪了。” 夏冬春已经没有心思理会他了,只是颓然的看着皇帝。 皇上选择了相信甄嬛。 皇帝高坐主位,眼神发冷的睥睨着夏冬春,开口宣判她的命运:“常在夏氏言行癫狂悖乱,不堪为宫妃,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夏冬春一个激灵,朝着皇帝爬去,一边爬一边求饶:“不,不要啊皇上,嫔妾只是、只是不想皇上被甄氏那贱人蒙蔽!皇上,你相信嫔妾,嫔妾所言皆为真啊!” 皇帝厌恶的看她一眼,“还不拉下去!” 殿内少了夏冬春,一时寂静无声。 皇后又出来调解气氛,“皇上,若是甄答应所言不虚,那这茯苓可就要再好好审审了。您看可要送去慎行司?” 她脸上挂着笑容,说话的时候视线似是不经意的从华妃身上扫过。 华妃心中一紧,但是很快又放松。瑾嫔聪明,不会自己出面做这事的。 而跪在地上的茯苓听见慎行司三字,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低垂的脸猛的抬起看向了丽嫔,但下一瞬又好似想到什么赶紧移开视线。 但是满殿的人本就注视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那下意识的举动。 丽嫔瞬间只觉得浑身发冷,这宫女是什么意思? 主位上,皇帝朝丽嫔投去一瞥,复又看着茯苓和小印子:“将这两人都送去慎行司。” “皇上饶命啊~”求饶两重奏响起,但是并不能打动皇帝。 这时苏培盛从殿外进来,“皇上,派去核实碧官女子身份的人回来了。” 皇帝和皇后都有些惊讶,“这样快?” “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话,从前伺候舒贵太妃的宫人大多留在了宫里,奴才派人去问过了,她们都说舒贵太妃的确有一挚友碧珠儿,另外奴才还派人去问过碧官女子,她也说她生母原名碧珠儿。” 这话,算是敲定了浣碧的身份,也成功让皇帝将九成九的怀疑和怒火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大嘴巴欣吧唧当即就震惊了,“那这样说来,甄答应之父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大殿内不少嫔妃眼睛一亮,若当真如此,那甄嬛可就是罪臣之女,罪臣之女焉能为妃? 皇帝还能不知道这些?他不虞的瞥了欣嫔一眼,凝眉思索应当如何处置这事。 皇后眼中荡开笑意,脸上满是慈悲之色:“皇上,不管您如何处置甄答应之父,但甄答应毕竟身怀有孕,还请皇上为皇嗣多多考虑。” 皇后她要夺甄嬛的孩子! 奚峤意识到皇后的意图后,眼神阴郁心里更是憋屈。算计了这么一大圈,最得利的竟然是皇后! 皇后话落,华妃冷嗤一声,“皇后倒是看重甄答应腹中皇嗣。” 这话中的嘲讽之意很明显。 皇后大义凛然的道:“本宫身为皇后,后宫所有的皇嗣都是本宫的孩子。不仅仅是甄答应腹中皇嗣,就是华妃你的孩子,本宫也一样重视。” 华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皇后娘娘何必如此激动,臣妾不是感慨一句罢了。还是说,皇后娘娘打着抱养甄答应腹中孩子的主意?” 她一边说一边抚摸自己的肚子,“说起来,这甄答应若当真成了罪臣之女,倒的确不适合做皇嗣生母。没得让小阿哥还没出生就矮了一头,不过这宫里能抚育皇嗣的嫔妃也不少。” 华妃的目光落在齐妃身上,“齐妃虽生育了三阿哥,但三阿哥已经被过继到了纯元皇后的名下。齐妃到底是伺候您的老人了,您便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不好让齐妃膝下荒凉呀。” 皇帝一时有些愣住,他也正想着要不要将甄嬛的孩子抱给别人养,但这人选嘛,他还真是没有考虑过齐妃。 甄远道私纳摆夷女子必是要被降罪的,皇子公主若还记在甄嬛名下,日后长大懂事了,知晓自己有个戴罪的外家,岂不是要无地自容? 所以,为甄嬛腹中孩子换个生母是最好的。 皇后被华妃的话气得够呛。这贱人竟然蹦出来坏她好事。 齐妃则是一脸意外加欢喜,当即就顺着华妃递的梯子爬,对着皇帝就跪下:“求皇上垂怜,嫔妾没有了三阿哥心中甚感荒凉啊。” 华妃见齐妃上道,挑衅的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您对齐妃向来比对臣妾等人亲近,想必一定会让齐妃如愿的吧?” 齐妃也满眼期待的看着皇后。 皇后一时被高高架起,皮笑肉不笑的道:“皇嗣事关宗庙社稷,本宫虽是皇后却也不能定夺,唯有皇上和太后方能决定。” “哼,”华妃不屑的冷哼,“皇后娘娘何必拿太后来搪塞齐妃,这宫里谁人不知太后与您是姑侄,最是亲近不过。只要您想,太后娘娘必然有法子让您顺心顺意。” 奚峤有点惊奇,华妃竟然拿太后皇后的关系点皇帝,哟,这可真是几个小时不见聪明了不少啊! 皇后脸色一变,急忙训斥:“休得胡言!华妃你越发口无遮拦了!” 华妃翻了个白眼,“胡言?臣妾哪里说错了?难道您不是皇后?您与太后不是姑侄?” 皇后一时哑口无言:“你!你放肆!” 华妃冷冷的斜她一眼,这就放肆了?本宫放肆的还在后头! “皇后娘娘何必动怒,既然臣妾这真话您不爱听,那臣妾不说就是了。” 皇后还要再言,却被皇帝打断。 “好了,住嘴!” 皇后脸色难看,却又不得不听皇帝的话,“臣妾失仪了,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轻嗯了一声,缓缓开口道:“甄答应的胎朕自会安排人照应,她怀孕期间的待遇一应按照嫔位来。至于碧官女子……” 皇后听到皇帝竟然给甄嬛嫔位的待遇,心中的不满爆发,给嫔位待遇,且不是代表皇上还是有意提甄嬛为嫔,想让她自己养这个孩子? 这可不行! “皇上~”皇后打断了皇帝的关于浣碧的宣判,“皇上,碧官女子到底侍奉了您一场,且先帝后宫不也有舒贵太妃吗?非但得先帝恩宠,还诞育了果郡王,还请您给碧官女子一个机会。” 皇帝眸色幽邃,看着皇后的双眼隐隐泛着冷光。 第79章 凌迟 皇后被皇帝看得心中发怵,实在不明白自己这句话哪里不对。她身为皇后,仁爱六宫有何错? 皇帝眸色暗沉看着皇后面上的无措。 皇后心思斗转,绞尽脑汁却还是没能想明白皇帝不高兴的点,一时不由有些坐立难安。 皇帝在皇后开口之前移开视线。 他眼睑微垂,忽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罢了,活着未必就比死了还痛苦,既然老十七与那贱婢有情,那他倒是要看看他们感情是不是比金坚! 皇帝正欲开口,却又被华妃截住了话头。 华妃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皇帝,“皇上,臣妾以为皇后娘娘所言不妥。摆夷一族是在舒贵太妃入宫之后才获罪的,且不得私纳摆夷族女子亦是先帝之命,皇后娘娘莫不是想让皇上背上不孝之名?” “且今晨太医值守处之事众所周知,那温实初毒害庄嫔一事必是受甄答应和碧官女子二者之一指使。既然皇上认定了甄答应无辜,那就必是碧官女子所为。为争宠而收买太医下毒,若不严惩以儆效尤,后宫众人岂不是要人人自危?日后岂不是人人都要效仿?” 华妃满脸义愤填膺,一副为众人着想的模样。 实则嘛,若是温实初出事的消息没有传出去,果郡王又怎么会紧张?不紧张又怎么会动圆明园里的钉子?不让这些钉子自己跳出来,她以后怎么好把背锅扔到果郡王的头上? 皇帝不虞的看着华妃,温实初暗中做的事,和今日这明面上的事都是不能传出去的,否则,皇室颜面岂不是要扫地?他本意,是要暗中处死温实初的。 可华妃既然已经将这事提出,皇帝又不能不顾及满宫嫔妃。 “传朕旨意,碧官女子与太医温实初串通谋害后妃,碧官女子打入冷宫,温实初凌迟处死,即可执行。” 他又看向余莺儿,安抚道:“庄嫔此番无辜遇险,到底还是身边伺候的人少了,这样,朕许你妃位份例,回头出行的时候身边多跟些人。” 余莺儿都愣住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好处,立即起身谢恩,“是,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皇后顿时眼神一变,皇上给了妃位份例,岂不是表示下次晋封,这余氏就能登上妃位! 皇帝并不在乎皇后如何想,他轻嗯了一声后又看了眼旁边安安静静的敬嫔,“敬嫔也伺候朕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也跟庄嫔一般享妃位份例吧。” 敬嫔被天降馅饼砸中,急急忙忙的起身谢恩,“臣妾谢皇上恩典。” 皇帝站起身,扫视殿内众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往后,朕不想听到任何的风言风语!好了,朕还有些政务尚未处理,就先走了。” 话落,将皇帝已经抬脚往外走。 一下子多了两个预备妃位,皇后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却还是得强撑着笑容起身相送:“臣妾恭送皇上。” 皇帝一走,嫔妃们立即提出告退。 等人都走完了,皇后坐在主位上眼神发恨的瞪着清凉殿方向道:“年世兰这贱人,若不是她多嘴多舌,甄嬛这一胎此刻已经落在了本宫手里。” 皇后恼怒非常,对她忠心耿耿的剪秋也气得不轻,“辛苦谋划一场,还折了夏常在,竟什么都没得到!娘娘,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皇后冷哼一声:“倒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悄悄让人去给丽嫔传话,让她最近别来本宫这,没事多去华妃宫里逛逛,另外,你亲自去一趟碧桐书院,替本宫好好关怀甄答应的胎。” 剪秋眼睛一亮,“甄答应还不知道夏庶人告诉她的始末呢,奴婢正好替娘娘您点拨她一二。” 说着,剪秋忽然心思一动,试探的问道:“娘娘,庄嫔那边要不要趁机做点什么,如今她提了份例要添伺候的人手,这可是难得的个好机会。” 皇后有些意动,迟疑的道:“本宫倒是也想趁机对六阿哥出手,但有春容在,我们的人根本靠近不得。” 剪秋立即就笑了,“娘娘,既然春容在不好动手,那将春容支开不就行了吗?” 皇后皱眉,“庄嫔最是仰仗春容,绝不会轻易将春容派遣出宫。” 剪秋又道:“娘娘,奴婢查到庄嫔之父如今在山西偏关任同知,偏关那地方贫瘠苦寒,庄嫔之父到底是京城人士,水土不服大病卧床也不是不可能。届时……” 剪秋笑了笑,“届时消息传来,庄嫔还能不管她父亲?到时庄嫔必是要去求皇上恩典的,要么赐下太医医治,要么给恩典让庄嫔之父回京。 “您身为宫中皇后,体恤关爱嫔妃,您大可下懿旨允许庄嫔派人随行或者出宫看望。那庄嫔不是最仰仗春容吗?事关她父亲性命,庄嫔定是要派最信任的人去的。” 如此,可不就支开春容了吗? 皇后露出笑容,“这事尽快去办,定要在回宫之前将余同知病危的消息传来。” “是,奴婢告退。” 安澜园,余莺儿一回来就拉着奚峤了内室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姐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这套温实初跟甄嬛有问题的话,不是你忽悠安陵容的吗?怎么是夏冬春去告发啊?” 安陵容跟夏冬春可不对付,安陵容不可能跟夏冬春说这事,夏冬春也不可能信安陵容的。 “还有皇后,我怎么觉得她今天怪怪的。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夏冬春投靠了皇后,那今天皇后怎么没护着她?” 她瞪圆了眼睛,眼睛里虽然充满了好奇,但是脸上却留有明显的后怕。 夏冬春告发错了人,还有皇后庇佑都被皇帝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这要是她昨天不管不顾的去揭穿果郡王跟甄嬛的事,还不得立即被赐死啊? 皇帝果真无情无义胜婊戏。 第80章 解答 余莺儿在心底暗暗鄙夷了皇帝一把,继续问自己姐姐:“还有皇后对甄嬛的态度也好奇怪,她之前不是因为甄嬛在十五那日勾走皇帝而不满吗?” “怎么今天又一副宽厚大度的模样替甄嬛求情?她不会真的跟华妃说的那样,想抱养甄嬛的孩子吧?” 奚峤不急不忙的倒了一杯茶水润喉才为她解答:“第一,因为安陵容从我们这里离开后去了瑾嫔处,撺掇瑾嫔出手。” “瑾嫔虽然出于一些原因答应了她,但是近瑾嫔想来行事缜密小心,并没有直接出手,而是将这事悄悄传给了夏冬春,夏冬春身边除了她带进宫的陪嫁宫女,其他的都是别人的钉子。” “第二,夏冬春虽然是皇后的人,但是既不得宠肚子也不争气。皇后大约是觉得她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所有从夏冬春身边的钉子那得到瑾嫔故意透露的消息后,决定让这颗棋子发挥它最后的价值。” “第三,皇后在甄嬛进宫之初就开始打她肚子的主意了。皇后想要甄嬛的孩子,就必得将甄嬛的份位压在嫔位以下。对甄嬛仁厚,不过是做给皇帝和甄嬛看的。为的只是甄嬛腹中的孩子而已。” 余莺儿眨巴着眼睛消化了一会儿自家姐姐的话,又问出了一个新问题:“可是,甄嬛腹中皇嗣不知男女,皇后怎么就肯定她一定能生皇子?” 奚峤抿了口茶水,“无所谓,甄嬛腹中若是皇子,皇后自然会保她生下。但若只是个公主……” 奚峤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今日桃花坞里,丽嫔的存在感不弱,而丽嫔暗中倒向皇后之事甄嬛未必知道,夏冬春已经被打入了冷宫,甄嬛的目光自然会对准丽嫔,以及丽嫔的前主子华妃。” “就算甄嬛并未对丽嫔起疑心,有皇后在,也定会引导甄嬛针对丽嫔和华妃,而皇后站在了甄嬛身后,就定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予甄嬛一定的帮助或者暗中出手甩锅甄嬛。” “甄嬛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盯上华妃自然会有动作,华妃那性子可不是个能吃亏的,定是会狠狠回击。” “甄嬛若是有本事让华妃胎死腹中或者出什么其他意外,皇后自然乐得为她收尾保她无事。若是甄嬛没那本事伤到华妃,且她腹中胎儿是个公主,那皇后就该出手了。” “皇后不需要一个不能继承皇位的公主,到时候这位不能出生的公主就会成为对付华妃的刀子。谋害皇嗣,华妃背后有年氏满门也必定受到重创。” 余莺儿倒吸一口冷气,“不愧是皇后,算计的本事就是厉害!” 但是下一瞬她又毫无心理压力的笑嘻嘻,“那岂不是说,接下来我们有热闹看了?” 好耶,宫里安静好久了,她都有点无聊了! 奚峤无奈的看着余莺儿,“你呀,这段时间里你给我安分点,咱们如今可还是别人眼里的热闹呢。而且皇后不是善茬,一旦甄嬛腹中所怀是皇子,她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我们小六!” 余莺儿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紧张兮兮的抱住奚峤的胳膊,“姐姐,那怎么办?” 奚峤轻哼一声,“她敢伸手,就怪不得我心狠了!” 宜修也不是没有在意的人,她的生母算一个,她的儿子也算一个。 余莺儿立即满眼星星的望着自家姐姐。 奚峤将杯中茶水饮尽,皇后不算棘手,而且皇后的依仗从来只有太后,而太后那边很快就会没有精力再管皇后了。 真正棘手的是甄嬛。 这次出手虽然匆忙,但奚峤自认还算周全,却不想甄嬛竟然会有身孕。 有孕,只是简单的有孕而已,竟就让她逃过一劫。 错失了此次机会,甄嬛的天真会一点点褪去。 原剧情里,华妃赏的一丈红和深井泡福让甄嬛在进宫之初就见识到了宫斗的残酷和肃杀,避宠的时间里又看透了皇宫里的拜高踩低,以致她为了生存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天真和轻率,处处都谨慎小心。 而如今的这个甄嬛,除了今天这事和前段时间皇帝宠幸浣碧对她颇具冲击外,其他时候都算得上顺遂无忧。 但是,今日之后,甄嬛势必会朝着原剧情里那般蜕变。 皇帝既然让甄嬛回去安心养胎,就意味着他已经相信那封信不是甄嬛写的。 再次清清白白的甄嬛,还怀有身孕,短时间里想要再对付她怕是不容易了。 纯元光环对皇帝的影响—— 等等! 奚峤忽然眼睛一亮,像纯元皇后的可不止甄嬛一人呐! 碧桐书院,甄嬛被流朱扶着站在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太监将浣碧拖出寝宫。 浣碧不从,奋力挣扎,“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奴才,皇上对我宠爱非凡,怎么可能将我打入冷宫。” 挣扎之间,她头发散乱衣服凌乱,莫说宫中小主,就是贴身伺候的宫女都比她体面。 甄嬛眉眼微垂,颇有些不忍。 而浣碧在挣扎之间看见了甄嬛,就好似看见救星一般朝她伸出手,并高声呼救,“长姐,长姐你救救我,快让这些狗奴才放开我,皇上那么宠爱我,怎么可能将我打入冷宫!” 甄嬛仍旧不言不语,扶着她的流朱倒是面露不忍,忍不住低声道:“小主,我们真的不管浣碧吗?” 她虽然忠厚,但也隐约猜到,小主为了脱罪将浣碧推了出去。 昨天是她奉命去请的温实初,温实初到碧桐书院后虽也给浣碧请了平安脉,但是她知道,温太医对浣碧并无好感,只是规规矩矩的请了个脉就离开了。 所以,让温实初谋害庄嫔的人,从头到尾都只可能是小主! 还有小主说的那些关于浣碧身世的话,她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但也知道私纳摆夷族女子的后果,老爷的官肯定当不成了,整个甄府说不定还会被连累。 流朱实在不明白,明明小主可以不用坦白这事的,明明收买温实初的嫌疑已经推给了浣碧,为什么小主还是要将甄家拖下水。 但事已至此,她多嘴再问也没有意义了。 甄家如何她与小主在深宫之中也见不到,帮不了。 可是浣碧,无辜的浣碧就在她眼前被生生拖走啊! 甄嬛转眸看着流朱,“你是在怪我无情?” 流朱慌乱的摇头,“小主,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奴婢,奴婢只是觉得浣碧太可怜。” 甄嬛眸色深沉:“今日稍有不慎,此刻被拖走的就是我们,流朱,收起你那没用的同情。” 流朱心中一凛,神色怯怯的,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浣碧已经被两个太监拖出了碧桐书院,但求救的声音还回响在甄嬛耳边。 第81章 不对 甄嬛两眼无神的盯着院中苍绿茂盛的树木,许久后才对着身边的流朱说了一句:“等回宫后,你可以去看看浣碧。” 圆明园可没有冷宫,浣碧会跟夏冬春一起被送回宫里,然后再被关进冷宫里。 流朱立即大喜,高兴的道:“谢小主开恩。” 这时小允子回来了。 小允子看了一眼扶着甄嬛的流朱,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小主叮嘱过,要保密的。 甄嬛对流朱道:“皇上开恩,将我给浣碧的东西还回来了,你去好好整理整理。” 分浣碧一半嫁妆这话……嗯怎么说呢,甄嬛当真是这样打算的还是哄骗浣碧的谁也说不好。 她们现在在圆明园里,甄府给甄嬛的陪嫁物件她并没有带多少,只将带过来的分了一半给浣碧,而其余的,只存在于嫁妆单子上。 流朱一离开,小允子立即上前站在了她的位置上,躬身扶着甄嬛回室内,一边走一边低声将自己查到的说给甄嬛听。 “奴才查到,今日一早有个陌生的宫女进了夏氏的住处,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宫女才出来,而后又过了片刻,夏氏就带着人急匆匆的去了丽嫔处。两人见面没一会儿,康禄海就让人来将小印子叫了出去。” “巳时四刻(十点)左右,两人带着小印子一起去了皇后的桃花坞,而后皇后就命人去请了皇上和其它嫔妃。之后发生的事,就跟苏总管说的一样了。” “奴才无能,并没能查到那个去夏氏处的宫女是谁,参与到这事里的人,也只查到了一个丽嫔。” 甄嬛缓缓坐下,非但没有责怪小允子反而还安慰他:“时间紧迫,能查到这些已经不错了。” 她细想着小允子的话,“照这样看来,这事是夏氏主导,那丽嫔也不过是被她拉进来的?” 可是,她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这事不会这样简单,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参与。 “不对。” 甄嬛呢喃一声,抬眸看着小允子,“你去查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事吗?” 小允子回想了片刻,犹豫的道:“倒是有一事,只是时间上对不上,奴才就没跟小主禀报。” “今早大约巳时初(9点)左右,瑾嫔以感激宫中嫔妃参加温宜公主周岁宴为由,亲自上门送回礼。上到皇后下到夏氏,就连咱们碧桐书院也没落下,只是碍于太后的懿旨,瑾嫔只差了人来。” 这事甄嬛知道,那回礼还是瑾嫔的大宫女音袖送来的。 “只是,瑾嫔去丽嫔处的时候扑了空,丽嫔已经跟夏氏一起去了皇后处,因此她们并没有碰面。” 这事之所以奇怪,是因为没有人会在第二日就回礼。按理来说,应该在下次别人有喜事的时候再回礼才是应该。 甄嬛蹙眉,“我记得瑾嫔给我送的是一小盒珍珠?” 当时音袖还说,珍珠娇贵不耐放,瑾嫔要照顾公主不宜佩戴过多首饰,因此将珍珠分给后宫诸人为宫中增添一份光彩,也算是她回报皇上隆恩了。 话说的倒是很漂亮。 “是,皇上昨日赏了瑾嫔一斛珠,瑾嫔便以此作为回礼,只是份位不同送的数量不同。她是在太后懿旨到之前送来咱们这的,是按照贵人份例给的。” 最后这一句话,小允子说的很忐忑。抬眼偷瞄见甄嬛没有生气,这才松了口气。 “小主,您是怀疑瑾嫔也参与其中?” 甄嬛沉默片刻后道:“宫中之人我都仔细思量了一遍,想来想去唯有华妃对我敌意最大。而且今日皇后对我多有回护之意,夏冬春理应不是受她指使。” “况且,丽嫔是华妃的人,以今日丽嫔在桃花坞的所言所行来看,夏冬春告发我这事她也有参与。我娘家与温家的关系,没有点实力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查到,必定是丽嫔背后的华妃出手了。” 当然,昨天撞破她跟果郡王谈话的庄嫔,还有春容也有很大的嫌疑。 但是昨日傍晚温实初成功的在庄嫔的药里做了手脚,庄嫔昨晚不得安生,春容一直守着,应该没有那份心力再算计她。 最重要的是,余家不过一个小小的包衣家族,庄嫔和春容的父亲还被派去山西任职了,剩余的势力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摸清她跟温家的关系。 想到这里,甄嬛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责怪温实初。 若非那温实初不中用,下手不仔细,怎么可能会被人发觉? 继而引出后面的这些事。 甄嬛心中气恼,但事到如今也无计可施了。 “好好查查那个给夏冬春传话的陌生宫女,我怀疑这人不是华妃的就是夏家的,不将她找出来,我心里不安生。” 若是华妃的人自然可以拿住此人好好设计一番,若是夏家的,正好可以将夏家残余的势力连根拔起,以免日后对她不利。 “庄嫔那边也查一查,虽然今日这事多半是华妃手笔,但也不排除有庄嫔的人推波助澜。”苏培盛可是说了,温实初被抓住后,那春容立即就进宫去跟太后告状了! 她怀有身孕却遭贬位,而庄嫔则被赐了妃位待遇,如此巨大的差别对待,甄嬛心中属实难平。 心里想要除掉庄嫔的想法也更加强烈,她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不应该有庄嫔这个人。 但要对付庄嫔不容易,果郡王那边她多半借不上力了,安陵容和沈眉庄如今跟她虽然也亲密,但到底有嫌隙在,她不能全然信任她们。 第82章 行踪 皇后和齐妃向来亲密,之前也就夏冬春无皮无脸的整日奉承,才略得了皇后几分照拂。 华妃、瑾嫔、丽嫔不用多说,自打她一入宫就对她看不顺眼,恨不得即刻将她打杀了。 剩下的敬嫔、欣嫔、富察贵人等与她无甚交情,反倒是跟庄嫔多有来往。 细数下来,除了安陵容和沈眉庄这两个在选秀时就认得的,宫妃里她竟无一人交好。 甄嬛心中一紧,这并非好事。 “小主,剪秋姑姑来了。” 门外宫女的通报声打断了甄嬛的思路。 她忙起身道:“快请进来。” 剪秋带着许多补药和布匹进来,一番见礼后,她言笑晏晏的看着甄嬛道:“皇后娘娘怕小主这里东西不全,特地让奴婢送了些得用的来。尤其是这支百年的野山参,是给小主补身所用。” 甄嬛立即朝着皇后的桃花坞方向福了福身子,“皇后娘娘仁爱,这些东西正好都是我这里紧缺的。可惜如今我多有不便,不能当面给皇后娘娘谢恩,还请姑姑定要替我转达这份感激之意。” 剪秋满意的点点头,“小主有心了,奴婢回去后定将小主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皇后娘娘。” 甄嬛有心跟皇后打好关系,剪秋有意取得甄嬛的信任,自然越聊越投契。 说着说着,剪秋就将话题转到了今日桃花坞发生的事上,“皇后娘娘向来喜好书法,第一次见到小主的字便多有赞赏,还曾当着奴婢的面夸您的字风骨傲然、已有大家之风范。” “因此,皇后娘娘看见丽嫔呈上来的那封信时,一眼便认出了那封信绝非出自小主之手,奈何丽嫔和夏庶人一再陈情,皇后娘娘无法,只能派人去请了皇上和满宫嫔妃。” 甄嬛眸光一动,“那封伪造的信件是丽嫔呈上的?” 剪秋含笑看着甄嬛,“丽嫔娘娘前来求见时,皇后娘娘正在廊下修剪花枝怡情,丽嫔性子急,在屋外就将信件取出奉与皇后娘娘,那时周围有不少宫女太监都看见了。” 至于这信本就是夏冬春带给丽嫔的就不必说了。 甄嬛心思一动,那封书信出自丽嫔之手? 不,不可能!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甄嬛否定了,丽嫔虽识得几个字但是并不通文墨,她的陪嫁更是不堪,大字都不认得几个。而她宫里的宫女们都是小选入宫的,大多不识字,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反倒是华妃和瑾嫔—— 剪秋见她目露思索之色,心内满意无比,继续给她添了一把火,“不瞒小主,夏庶人捅出这事后,皇后娘娘也曾让奴婢细查。” “奴婢查到了一件颇为可疑的事。今早周宁海曾在上下天光旁见过一个宫女,只是那宫女的模样没人看见。 不巧的是,夏庶人是在接见一个脸生的宫女后才带着人去求见皇后娘娘的。” “这两个宫女是否为同一个人不好说,但是奴婢没能在园子里找到那去求见夏庶人的宫女却是千真万确的。也不知道那小宫女是被人害了还是怎么了。” 剪秋唏嘘一声,“倒不是奴婢挑拨您和华妃娘娘,这事小主随意差个人去打听打听周宁海今早的踪迹就能知晓。” 剪秋在心内冷哼一声,清晨正是洒扫的宫人最为繁忙的时候,周宁海这个时候与人会面,来回的时候自然会被不少人看见。 甄嬛赔笑,“姑姑说的哪里话,姑姑愿意提点我是我的福气。有姑姑您辛苦查到的这些,我这心里也有谱了。多谢姑姑告知。” 剪秋立即屈膝一福,“当不得小主一句谢 ,本就是奴婢该做的。皇后娘娘本欲请皇上细查此事,奈何华妃娘娘以您腹中皇嗣归属为由岔开了话题去。” 甄嬛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小腹,“什么叫我腹中皇嗣的归属?” 剪秋目露怜悯,“小主应知晓,唯有嫔位及以上份位才有资格抚养皇嗣,小主您如今只是答应份位,加之您的娘家甄府的事,只怕您诞下阿哥后也无法升上嫔位。” 甄嬛目露惘然,“敢问姑姑,皇上、皇上如何说的?” “皇上并未示下,只说日后再议。” 说完这句话后,剪秋便告退了,只留甄嬛一人独自沉思。 闲月阁。 沈眉庄与安陵容自皇后的桃花坞回来之后,便一直对坐无言。 瑾嫔的计策虽然不高明,但胜在实用,却不想甄嬛竟然有孕了,而且还叫她寻到了错漏,在明面上将罪责推到了浣碧身上。 良久,安陵容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眉姐姐,甄姐姐那边,你可有什么想法?” 她面上带着忐忑不安的望着沈眉庄:“姐姐,对不住,如果我不来找你,你也不会被卷进来。现在也不会进退两难。” 沈眉庄摇头,“不关你的事。陵容你莫要自责。今日这事咱们和瑾嫔算到一切,唯独算漏了甄嬛可能有孕,到底是咱们的运气差了些。” 说着她叹息一声,“庄嫔和春容姑姑应当没有骗你,与那温实初有染的必然是甄嬛无疑。就浣碧那般的人品才貌,绝不可能让温实初对她死心塌地。” “你且看着吧,若那温实初当真是受浣碧指使,必定不会供出浣碧。反之,若是供出了她来,那必定就是为了保护甄嬛这个真正的幕后之人。” 温实初对甄嬛的上心她是见识过了,他对那浣碧可连个多的眼神都没有! 安陵容点头,而后又道:“那……我们日后可还要与甄姐姐来往?” 沈眉庄凝眉冷哼,“她胆子如此大,若是不彻底断开,早晚都是会连累我们。” “但不可立即断了,我还是那句话,不可叫人觉得我们不顾情义。我们唯有徐徐图之,待日后有了机会再与她撕开。” “不过,最近咱们最好不要与她往来,适才在桃花坞里,皇后、齐妃都表露出了想要抚养甄嬛腹中孩子的意愿。在这个孩子未曾决定归属前,甄嬛那边只怕有的热闹,咱们还是避一避的好。” 安陵容乖顺的点头,“姐姐说的有理。” 第83章 失神 温实初死了,茯苓和小印子也没能出慎行司。 温实初的确如甄嬛所想的那般,不论是酷刑加身,还是凌迟的时候都没有提及她。 反倒是茯苓和小印子,这两人在被上刑后很快就将丽嫔收买他们的消息吐了个干净,前者交待的自然是媚药一事,后者交待了康禄海让他监视甄嬛一事。 至于甄家,甄远道虽然没有丢命,却也被罢官抄家,全数家产抄没,家中奴婢重新发卖,甄远道和其妻女一家三口身无分文的沦落街头。 皇帝到底顾及甄嬛和她腹中的孩子,没有给甄远道定一个罪臣的身份。 倒也不是没有朝臣像上书请皇帝严惩甄远道,但甄嬛有孕的消息传出,让不少朝臣熄了这个心思。 一旦甄嬛生下皇子,那甄家就是皇子外家。 而且宫中甄氏的得宠他们也有耳闻,得罪这样一位宠妃和阿哥,就为了让一介庶民背上罪责,不划算不划算。 皇帝并没有隐瞒对甄家的处置,后宫众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而甄嬛在知晓的时候,虽然面上露出伤心难过的模样,但实则心里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虽然眼下父亲被罢官了,但只要没有罪名在身,她就不是罪臣之后,这后宫里哪怕是太后都没有借口不让皇上升她的位份。 以皇上对她的宠爱,她有信心爬上高位。 总有一日她能坐上嫔位、妃位甚至是贵妃、皇贵妃。 更何况她如今还怀着皇嗣。 剪秋的那些话虽然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但是甄嬛回头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皇上已过不惑之年,膝下皇子阿哥却只有四个阿哥,对皇子的看重程度极高。 皇上给她嫔位的份例就是证明之一。 依照她对皇上的了解,只要她这一胎是皇子,不但能成为货真价实的嫔主娘娘,入住一宫主位,还能将孩子养在身边。 有皇子阿哥在手里,到时候她再求求情,皇上哪怕不看她的颜面,也会看在小阿哥的面子上给甄家恩典的。 但如果这一胎只是个公主…… 甄嬛抿唇,是公主也没关系。 正好皇后与华妃不对付,她可以用公主做桥梁,跟皇后搭上关系! 华妃手里已有温宜公主,加上她肚子里那个,最差手里也有两位公主,而皇后手里却一位皇嗣都没有。 她不信皇后心里不着急。 到时候她的公主生下来,她送去给皇后抚养,不但能让她的公主身份更高,还能让皇后和太后欠她人情,皇上也会怜惜她失女对她更加宠爱。 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显赫非常,有他们相助,甄家起复不过是朝夕之间。 而她也可以凭借皇上的宠爱再怀一胎,到时候嫔位就到手了,若是有幸生下阿哥,妃位也唾手可得。 若是成为了妃主娘娘,她自然就有资格抚养阿哥公主,有皇上做依仗,从皇后手里抢回女儿也不是难事! 甄嬛想着想着,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她低头看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怜爱的抚了一次又一次:“孩子啊孩子,你可真是额娘的小福星。” 午后,皇帝带着苏培盛出了九州清宴去园子里闲逛。 逛着逛着,不知怎么的就逛到了碧桐书院附近,当即脚尖一转,就朝着碧桐书院而去。 小允子得到下面小太监的传话立即去通知甄嬛,,“小主小主,皇上朝着咱们碧桐书院来了。” 甄嬛顿时来了精神,正欲外出等候圣驾时,忽然心思一动叫了宫女来给她上妆。 流朱高兴的拿起一支点翠簪子在她头上比划,“小主觉得这支簪子如何?” 甄嬛眉头一皱,没理会流朱,而是对着刚刚提上来的佩儿道:“给我画个憔悴的妆容。” 眼下她失了亲妹妹,母家又遭贬黜,自然是越憔悴越好。 流朱的神色一顿,悻悻的放下手里的点翠团花嵌碧玺簪子。 于是,等皇帝悄然进入碧桐书院时,看见的就是一个眼睛红肿,面色憔悴,神色郁郁的甄嬛。 甄嬛从未在皇帝跟前露出过这样脆弱不堪的一面,但是这样的甄嬛却让皇帝在看见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菀菀! “菀菀,这是怎么了?”皇帝急切的上前将甄嬛半搂在怀里,眼睛的怜惜和心疼溢于言表。 甄嬛心中一喜,继而生出无限甜蜜。 皇上竟这般在乎爱重她! “四郎~”甄嬛双眼含雾的望着皇帝。 “莞莞实在痛心,若有失仪之处,还请四郎莫要怪罪。” 皇帝眼中的沉沦之色更深。 他的菀菀—— 他与菀菀成婚后,第一次去侧福晋院中时,菀菀一夜未眠睁眼到天亮。 第二日他去陪她用早膳的时候,菀菀神情憔悴如现在这般无二,在他关怀的时候,她也说了这般的话。 菀菀—— 看着皇帝眼中流露的真情,甄嬛心中得意。 皇帝此刻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一手扶抚摸着甄嬛的脸道:“菀菀,是我不好,日后我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了。” 甄嬛听到这话眼中的雾气不受控制的凝为泪水,哽咽着扑进皇帝怀里,“四郎~” 今日之事她不是不难过,不是不伤心的,只是比起最严重的后果,此刻已经是极好的局面了。 但是此刻皇帝的一句承诺,却勾起了甄嬛心底的惧怕和委屈,让她忍不住痛哭出声。 皇帝心疼的抱住甄嬛。 但很快胸前衣襟上的湿濡感让他被迫回神,待搞明白了眼前人非心底人后,皇帝眼中的柔情蜜意在瞬间消逝的一干二净。 想起自己刚才的所言所行后,皇帝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抱着甄嬛的手。 看着埋头在他怀里哭泣的甄嬛,皇帝眼中颇有些不耐,但转念之间又想起甄嬛到底怀着皇嗣,皇帝还是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脊背,“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甄嬛的情绪已经宣泄的差不多,便也顺从的止住了眼泪,拿出手绢擦干眼泪后,面有羞涩的道:“四郎莫要笑话莞莞。” 皇帝笑了一声,牵着她的手进入内室,“你怀着身孕,情绪起伏是正常。” 两人入座后,甄嬛看着皇帝胸膛前那被泪水濡湿的一团,叫来了流朱,“去将我前几日做的衣裳取来。” 第84章 要人 说完她含情脉脉的望着皇帝,“今日污了四郎的衣裳,是莞莞不好,这衣裳就当是莞莞给四郎的赔罪礼,可好?” “哦?莞莞给朕做了衣衫?” 甄嬛羞怯的道:“只是闲来无事随手之做,四郎莫要嫌弃才是。” 她话还未落,流朱就已经捧着衣服过来了,“皇上可别听小主的,小主为给您做这套衣裳可没少花功夫,足足做了七日才做成呢。” 甄嬛立即粉面含春的瞪了流朱一眼,“就你话多,放下衣物快下去。” 爱妾为自己亲手做衣衫,皇帝自然高兴,“既是莞莞的心意,朕自然喜欢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甄嬛露出笑脸,“那莞莞为四郎更衣。” 换好干净的衣裳重新坐下,皇帝抿了口茶看着甄嬛苍白憔悴的面容,略有些心疼的道:“你可知晓朕对甄家的处置?” 刚坐下的甄嬛立即起身对着皇帝跪下,“莞莞多谢四郎开恩。” 她跪在皇帝身边,双手搭在皇帝膝上,神色忧郁:“是莞莞不好,叫四郎为难了。” “莞莞虽只是无知女子,却也知晓父亲所犯之罪本该入刑杀头,定是四郎为着莞莞和腹中孩子着想才对父亲网开一面。” 皇帝将她扶起,“莞莞不必如此。甄家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好生养胎,待日后,朕必不让你和孩子矮人一头。” 到底是与菀菀如此相似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啊! 甄嬛心中一喜,皇上这是允诺她日后定会让父亲再回朝堂! “四郎放心,莞莞定会好生照顾自己和孩子的。” 皇帝拍拍她的手,左右看了看皱眉道:“你这里伺候的人怎么如此少?” 甄嬛心思一动,“四郎莫要气恼,圆明园里到底不比宫中。不过说到伺候的人,莞莞倒是想跟四郎求个恩典。” 皇帝一听只是伺候的人立即道:“尽管说就是了,如今你和孩子最要紧。” “多谢四郎,莞莞到底年轻,又是初次有孕,因此想要一个妥帖人。碎玉轩的掌事姑姑崔槿汐姑姑是宫中老人了,对女子孕事想必很清楚。” 流朱虽然忠心,但是到底不够机灵。 崔槿汐就很好,关系人脉到位,知晓的辛密也多,人也一点即透,是个很好的帮手。 皇帝表示:“这有什么?朕既允了你嫔位的份例,碎玉轩的宫人自然也随你差遣。” “多谢四郎。” 有了崔槿汐,她也能施展了。 皇帝既然应允了甄嬛的要求,当日傍晚崔槿汐就包袱款款的从宫中到了圆明园。 崔槿汐虽然低调的入了圆明园,但碧桐书院本就备受瞩目,苏培盛的徒弟小夏子亲自送了个姑姑进去一事,自然瞒不了一点。 而随着这事传开的,还有丽嫔被贬为贵人的消息。 入夜,奚峤趁着夜色去了清凉殿。 华妃喜气洋洋的将一张名单递给她,“果然如你所料,太后那老虔婆急不可耐的让人把果郡王在宫中的人脉连根拔起了!这名单上都是她的人,你也看看。” 奚峤没有跟她见外,接过就看了起来,虽然她心中早已有预料,但是看到这名单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咋舌,竟然连养心殿都有太后的人! 华妃的翊坤宫也被安插了人,幸好只是外围粗使的宫人。 至于钟粹宫,那更加不用说,为了让太后放心,她特意放了两个人进来。但也幸好,只有这两个。 唯一让奚峤惊讶的是,瑾嫔身边的音袖竟然不是太后的人。 剧情里,被封为了襄嫔的曹琴默是因为喝了音袖端来的药才丧命的,不想,音袖竟然不是太后的人。 这样看来的话,那药在太医院里就被动了手脚了。 奚峤收敛心神,抬头看着华妃, “恭喜娘娘,有了这份名单,太后的威胁降低了大半。” 华妃脸上的笑意扩大,对着奚峤这个最大的功臣格外和蔼,“没错!本宫还是那句话,日后缺什么或者需要帮忙, 尽快开口。” 奚峤当即就道:“娘娘,眼下奴婢就有一事想请您帮忙。” 华妃突然来了兴致,“快说,本宫一定全力帮你。” 奚峤笑了笑,“多谢娘娘,奴婢想请娘娘您以孕中思念家人为由,请年家送上您父母兄嫂的画像。” “啊?”华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她的意图。 奚峤神秘一笑,并未解释其中缘由:“还请娘娘恕罪,但事以密成,等时机到了,奴婢一定亲自来为您解惑。” 华妃压下心底旺盛的好奇,行叭,她这脑子反正是比不过春容瑾嫔这些聪明人的,一不小心说漏点什么就泄密了。 “行,明日我就让人传话回去。要不要我大张旗鼓一些?” 奚峤揶揄的看着她,“娘娘您这儿啊,成日里八百双眼睛都盯着呢。莫说您的一举一动了,就连周公公他们的举止都被关注着。” 这最后一句,她说的颇为意味深长。 华妃原本是笑着的,听到这一句笑意收敛了一些,“你是说,周宁海被有心人盯上了?” 奚峤点头,“今日桃花坞事后,甄答应身边的小允子就一直在暗中盯着周公公,那小允子有点功夫在身上,周公公没能发现他也属正常。” 华妃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毫不避讳奚的道:“甄嬛莫不是发觉了今日的事情是我和瑾嫔设计的?” 她觉得虽然那事春容没有参与,但是以春容的聪明,肯定早就猜到了是她和瑾嫔在背后推动。 华妃的目光落在奚峤的脸上,见她面上毫无波澜,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奚峤自然是猜到了,并且很坦然的道:“娘娘见谅,今日我从宫中回来时,怕身边有太后的人监视,只好利用安贵人。不想竟然连累了娘娘。” 其实是想到了这一层的,不过在明面上,她并不应该知道安陵容和欢宜香的故事。 今早她忽悠安陵容,除了单纯的利用她外,也是有心借此机会试探一番瑾嫔对华妃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第85章 拉拢 如果瑾嫔还是如原剧情那样对华妃没多少忠诚,那么为了她日后的计划,她少不得要先将瑾嫔剪除。 不过这结果还是好的,或者该说华妃有孕的时机极好,这两人的关系正处于“蜜月期”。加上外部因素的促进,顿时突飞猛进,变得亲密无间。 这是奚峤很乐意看见的。 虽然宫斗系统爆出的光环里有一个“冰雪聪明”,但是她并不想给华妃装配上。 华妃已经有了顶级的家世,再有聪明过人的头脑对她和余莺儿未必是好事,比如夺子! 别人不知道,她可再清楚不过,华妃怀的是位公主。 一个家世极好,对皇帝没有感情,又极其聪明的嫔妃,肯定会对那至尊之位生出强烈的想法。 她自己生不出儿子,那就势必要去抢一个。 目前皇帝的子嗣里,三阿哥是朽木又被过继到了纯元皇后名下,年家和华妃都看不上。 四阿哥倒是挺机灵,但他生母卑贱且生来就被皇帝厌弃,而且早已到了记事的年龄,年家和华妃肯定不乐意要这样一个阿哥。 五阿哥嘛,皇帝一向对他视而不见,而且人家有亲娘陪着。 剩下的,也就只有六阿哥了。 生母余莺儿虽然是宫女出身,但是好歹是包衣旗的官宦人家之女,还被封为了嫔位娘娘。 尤其是小六还被奚峤喂了益智丹,如今小小一团还看不出来,但随着他长大,必定会展露出非凡的聪明才智。 一个出身尚可,背后没有母族支撑,自身又聪慧的阿哥,华妃和年家只要不傻,就知道该选哪个。 为了彻底将六阿哥变成年家的孩子,到时候华妃未必不会对余莺儿下手。 所以,华妃可以断情绝爱不爱皇帝只为年家,但是一定不能太聪明了。 不太聪明却一心想要高位的华妃,需要一个皇子的年家,和只爱荣华富贵对权势没有兴趣的庄嫔,怎么想怎么合拍! 但是皇后狠毒,甄嬛狡诈,凭华妃如今的脑子肯定玩不过她们,她需要一个能从旁协助她的人,瑾嫔就很合适。 华妃不知她所想,不甚在意的挥挥手,“没事,这事有点复杂,那安陵容暂且不能出事,不然我也不会帮她对付甄嬛。不过,这甄嬛倒还真是有点本事,竟然查到了我头上来。” 奚峤扯出一个假笑,“娘娘有所不知,您与诸位小主从桃花坞离开后,皇后娘娘身边的剪秋曾去探望甄嬛。奴婢以为,这事皇后娘娘怕也出力不少。” “哼!”华妃冷哼一声,“我就说!皇后这老妇当真惹人厌烦!早晚本宫要叫她吃点教训!” “娘娘息怒,”奚峤没什么真诚实意的劝慰,“皇后这般做,无非就是想挑起甄嬛对付娘娘,如今宫中就只您和甄嬛两位宫妃有孕,不管您和甄嬛谁胜谁败,皇后都稳坐钓鱼台。” 华妃惊疑不定的看着奚峤,试探性的问她:“听你这意思,你有法子将这事甩到皇后身上去?让皇后和甄嬛斗去?” 奚峤含笑点头,“今日在甄嬛还未曝出有孕前,皇后就曾多次看向甄嬛的小腹。后来奴婢查了查,甄嬛的癸水一向稳定,本该在月初来潮,但本月却迟迟未至。” “此外,奴婢还查到夏常在、哦不,应该是夏庶人身边有皇后眼线,夏庶人收到您与瑾嫔的传信后,皇后那边定然也知道了。” “因此,奴婢以为,那事虽是咱们联手推动,但皇后在幕后定然也没少做手脚。” 华妃有些震惊,夏庶人告发甄嬛那天她也没少观察皇后啊,怎么没发现皇后看过甄嬛的小腹? 果然,她还是太迟钝了些。 紧接着她又高兴了起来,跃跃欲试的道:“那我让人将这两个消息递给甄嬛。皇后那老妇想要甄嬛腹中的孩子,本宫倒是想看看,甄嬛知道这些后,会更恨本宫还是更恨皇后。” 奚峤沉默了一瞬,却还是不得不说打击华妃的话,“娘娘,奴婢以为,以甄嬛如今的处境,就算知晓了皇后的所作所为,短时间里也不会和皇后翻脸。” 华妃的笑容一滞,哦对了,她忘记了。那甄远道被撸成了白身,甄家如今只是寻常庶民而已,甄嬛那性子,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皇后。 甄嬛也不过是个答应而已,就算生下皇子连升两级也才到贵人,根本就不能抚养孩子。 既然必须要将孩子给出去,那肯定是要换取最大的利益,就如当年的太后与孝懿仁皇后一般。 华妃露出讥讽的笑容,“太后那老虔婆可是皇后的姑姑,甄嬛的盘算未必能成功。” 甄嬛想复制太后当年的壮举,也得看太后乐不乐意! 但一想到太后知晓甄嬛的打算后,会被恶心的不轻,她又高兴了起来。 华妃促狭的看着奚峤,“唉,要不咱们帮甄嬛宣扬一二,让人将甄嬛的想法传到太后那老虔婆的耳朵里去,保管有好戏看!” 一想到那场景,奚峤没忍住笑了起来,“娘娘,虽然您这法子很能出一口恶气,但是万一太后一口应允呢?只要来一招去母留子,甄嬛的孩子可就毫无后顾之忧的落在了皇后手里。” “若只是个公主尚且无碍,但若是个阿哥呢?哪怕不改玉碟,养在皇后膝下也是半个嫡子啊!” 公主还好,若是能记在皇后名下,说不定日后需要抚蒙的时候还能给华妃的公主做个挡箭牌,就怕是个阿哥,那可就要压在小六头上了。 有三阿哥这个被过继给纯元皇后的阿哥压在小六头上已经够了,奚峤并不希望看见比小六年幼的阿哥爬到他的头上去。 虽然去母留子这一点很让奚峤心动。 华妃当即就歇了心思,“那算了。” 她想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一切,自然不想看见有人压在她孩子的头上。 转而她疑惑的看向奚峤,“既然揭穿皇后那老妇的真面目行不通,那你的意思是?” 奚峤笑了笑,“奴婢想着,这些年里的皇后做的恶不少,别的不说,就欢宜香一事,又何止您一人是受害者呢?” 华妃心思一动,想到了一个人:敬嫔! “没错,就是敬嫔。虽然不知皇上今日特意将敬嫔提溜出来是出于什么心思。” “但是,以奴婢愚见,皇上只怕是存了用敬嫔来制衡后宫的想法。” “娘娘,您想想皇上赐敬嫔妃位待遇份例的这个时间点,前脚您刚点出皇后欲抱养甄嬛的孩子想法,后脚皇上就下了这道旨意。” “这其中——” 奚峤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看似是敬嫔沾了庄嫔的光,实则在奴婢看来,庄嫔才是沾光的那个,她不过是皇上用来掩盖真实想法的靶子。” 华妃恍然大悟:“皇上不欲皇后有子!” 奚峤躬身:“娘娘所言极是,但敬嫔未必能想到这层,因此如今正是您拉拢她的好时机。您与敬嫔虽有龃龉,但也算是共同患难,又有孩子为诱饵,敬嫔不太可能会拒绝。” 第86章 鳌头 从华妃的清凉殿出来,奚峤的表情有些扭曲。 华妃在她临走前告诉了她一个炸裂的消息——果郡王入夜后就抱着阿晋的衣物自亵。 啊这…… 她知道迷情丹效果好,但是没想到竟然会好到这份上啊! 人都没了,竟然还抱着对方的衣服那什么。 她有点不敢想这消息要是传到外面去,果郡王将会面临怎样的风言风语。 果郡王听到那些难听的话后,又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啊,有点子期待是怎么回事? 华妃娘娘美丽大方又善解人意,应该会让她如愿的吧? 回到安澜园时,还处在震惊中的奚峤听到了另一个炸裂的消息:丽贵人给皇帝用催情香! 消息是小乐子亲自送来的。 奚峤足足用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她从其中嗅出了一缕阴谋的气息:“皇后宫里可有人悄悄去见过丽嫔?”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皇后又出幺蛾子了。 哪想小乐子竟然摇头,“咱们的人一直都盯着桃花坞,皇后宫里并没有人去见丽贵人。丽贵人那边也见过其他人。” “不过——” 小乐子话题一转。 “皇上今晚陪甄答应用了晚膳后,就直接去了丽贵人处。您觉得不会不会是甄答应搞的鬼?” 今儿上午才闹出了闲月阁皇上宠信浣碧是被下了催情药,丽贵人再蠢也不会顶风作案啊。 除非有人陷害! “不排除这种可能。” 奚峤话头一顿,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崔槿汐到圆明园里后有接触过什么人吗?” 小乐子面露难色,“姑姑,我正要跟您说这事,那崔槿汐到了圆子后,过了半个时辰才去的甄答应处,而那半个时辰里她做了什么,无人知晓。” 奚峤眸色一暗,“好一个崔槿汐。” 可惜了果郡王给出名单上没有她。 “将我们的人撤回来吧,崔槿汐在圆明园里的人脉如何我并不清楚,没得消息没打探到还将人折了进去。” 小乐子迟疑,“可是,那甄答应今儿敢对丽嫔先下手,明儿就敢把目光对准咱们娘娘和六阿哥。若是把人手撤回来,咱们岂不是不能占据先机?” 这个奚峤倒是不怕。 “甄嬛的危机可还没有完全过去,那崔槿汐纵使有千般本事,被困在碧桐书院里也使不出来!” 甄嬛虽然看似完美的将与果郡王通信一事推给了浣碧,但是她漏了一个细节。 她写那封信所用的墨汁是调配的,写出来的字会带有一股素雅的梅花香。 眼下这个时节并没有梅花,甄嬛去年也没有窖藏梅花,那么这梅花香的来源就该是内务府。 内务府的一应东西可都是有记录的。 至于甄嬛有没有发现这个最大的纰漏,奚峤觉得答案是:没有! 正所谓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室,不知其臭。 甄嬛怕是早已忘记了她那墨汁的特殊。 私通之事已下定论,皇帝正值高兴的时候,若是这时候他发现自己一开始并未怀疑错人,那…… 虽然很遗憾今日上午没能让皇帝彻底钉死甄嬛的罪,但是这钝刀子割肉也很不错啊,加上华妃那边的安排…… 奚峤隐隐有些期待。 “对了,浣碧那边怎么样了?” 这可是对付甄嬛的大好棋子。 “姑姑放心,我已经交待了人好生照料她,保证在姑姑您开口之前不会让她死的。” 第二日清晨,甄嬛一觉醒来,就听说了一则趣事:华妃让年家送上其父母兄嫂的画像以慰思亲之情。 崔槿汐一边给甄嬛梳妆,一边含笑道:“不过短短几月的功夫,华妃娘娘竟低调谦顺至此。” 若是换了以前,华妃定会直接求了皇上让年家人进宫一见。如今却选用这种折中的法子,可见华妃已经失宠! 甄嬛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脸上也跟着露出笑颜,“皇上到底只有一个。” 如今四郎的满腔爱意都给了她,自然就没有多余的分给华妃等人,没了恩宠,即便骄傲如华妃也不得不低下头颅 “到底是小主更有福气。” 崔槿汐站在甄嬛身后,看着她镜中绝美的容颜感叹道:“您如今恩宠和皇嗣都兼具。这可是宫中人人都期盼又没有的呢。” 甄嬛低头摸着自己的小腹,“到底还是差一点,若是甄家也还好好的,那才是真正的圆满。” 崔槿汐柔声安慰道:“小主莫要难过,皇上到底还是爱重您的,否则也不会只摘了甄大人的顶上花翎。以皇上对您的恩宠,甄家起复是早晚的事,您只需要安心静候便是,皇上会将您想要的一切都捧到您跟前的。” 这话甄嬛爱听,心中美的不行,面上也露出娇羞之色,“你就哄我吧。” “奴婢说的是实话。皇上对小主的恩宠,后宫众人有目共睹。” 甄嬛看着镜中的崔槿汐,对她当真是满意极了。 处事妥帖,手段极佳,又会说话能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奴婢。 她左右侧头看了看,见发髻精致,所佩首饰也格外衬她的容貌,不由对崔槿汐更是满意,“不想槿汐你手艺竟这样好。” “当不得小主夸奖,小主喜欢就好。小主,一盏茶前小允子就来报皇上已经往咱们碧桐书院来了,小主可要去外面候着?” 皇帝昨夜离去前,曾承诺今早要过来陪她用早膳。 “自然。” 甄嬛带着人刚到碧桐书院门口,就看见了朝她走来的皇帝。 一番行礼之后,帝妃二人携手进室内用了早膳。 皇帝陪了甄嬛一会儿,就要回去处理政务,临走时特地告诉甄嬛:“朕让人去接了你母亲和妹妹来,你许久未见家人想来也思念的紧,今日就好好跟她们说说话,朕午间再来陪你和你家人用膳。” 甄嬛大喜过望,连忙谢恩,“四郎恩典,莞莞欣喜不已。” 皇帝离开后,碧桐书院上下都脸带笑容。 华妃娘娘思恋家人却只能睹物,而她们小主却得皇上恩典能与家人见面,而且皇上竟然还要赐宴共饮。这等恩宠,可是前所未见的啊! 莫说伺候的宫人,就是甄嬛本人也欢喜的紧。 不仅仅是为着能与家人见面,更是因为这份与众不同。 别人只有皇上的宠,而她有皇上的心。 第87章 好戏 这消息很快就被碧桐书院的宫人传开。 奚峤听到的时候,颇有些目瞪口呆。 她是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这样给力! 她原本只是想要让皇帝看到甄嬛她妈云辛萝的画像而已。 华妃那边自己开口要家里的画像以慰相思,甄嬛这个同样怀孕而且还更得宠的,皇帝应该会很乐意为了讨她欢心,让下面人将甄家人的画像送上来。 但是没想到,纯元光环竟然这样给力,皇帝竟下令让云辛萝入宫探望! 奚峤双眼放光,这也太抓马了吧! “姑姑,那内务府那边的安排可还要继续?” 姑姑原本是让他安排人在皇上看到那云氏的画像之后将甄答应的份例送去。 小乐子虽然不解奚峤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让皇上见到那甄答应之母,但是他是个很好的执行者。 奚峤艰难的压下嘴角,“当然要继续。皇帝不是赐宴了吗?让内务府的人在午膳的时候去。” 上次甄嬛有浣碧这个背锅的,这一次她倒是要看看甄嬛会不会为了自保将她母亲推出来。 想想就很刺激啊! 皇后听到这消息又结结实实的生了一顿气。 气得她头风都快要发作了。 剪秋忙给她按揉头部,“娘娘万万保重凤体,跟那甄氏动气不值当。” 皇后脸色阴郁,“那甄氏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本宫为她动气?本宫气的是,那甄氏不过与姐姐有几分相似,皇上竟就这般偏心偏宠。” “这么多年了,皇上对姐姐竟然还是这般情深似海!” 那她算什么?她在皇上心里又有几分重量? 剪秋一时呐呐无言,许久才憋出一句,“娘娘,不论皇上对大小姐的感情多深,如今坐在皇后宝座上的是您,皇上的妻子也是您。” 皇后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一些,“对,本宫才是那个能与皇上齐肩并尊的人。” 剪秋见主子仍旧不得欢心,眼中闪过怨毒之色,“娘娘,那甄氏也是个没规矩的,区区答应竟敢跟皇上求这样的恩典。可要奴婢教训教训她?” 皇后眸光一动,摇头道:“不用,华妃何等嚣张骄傲,她只能借画解相思,甄嬛却得了恩典能与生母和亲妹团聚,华妃此刻必然已经恼怒非常了,咱们只等着看她们狗咬狗就是了!” 若是华妃能气得动了胎气最好! 剪秋勾起唇角,“还是娘娘明智。” 而被这主仆两个惦记的华妃虽然生气,但也没有严重到会动胎气的地步,她只是气恼被甄嬛落了面子而已。 但是一想到这是奚峤求她的,这点子不快也跟着消失了。 春容后面肯定有安排! “娘娘,敬嫔到了。” 华妃凤眸一转朝着水榭外看去,为了避免被皇帝疑心,她悄悄让人去约了敬嫔在水榭处见面,假装是无意间碰面闲聊。 “请进来,你们仔细四周,若有人靠近及时提醒本宫。” 周宁海领命。 敬嫔满心疑惑的上前行礼,她与华妃可没什么值得叙旧的,旧仇倒是有一大堆。 “臣妾见过华妃娘娘,娘娘……” 不等她行完礼,华妃就挺着大肚子将她扶住,“得了,别多礼了。” 敬嫔受宠若惊,一时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华妃今日莫不是吃错药了? 华妃一把抓着敬嫔的手拉着她坐下,“今日掩人耳目的请你过来是有两件事。” 说着,她身边的颂芝将一张单子呈上来,华妃接过直接递给敬嫔。 “当年在王府时,我性子跋扈没少给你委屈受。我知道我如今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但我还是想要尽力补偿你一二。” 敬嫔一脸惊诧,她眼前这个人当真是华妃? 嚣张跋扈骄傲任性的华妃竟然也会反省道歉?还给她送赔罪礼! 华妃本就有些羞赧,见敬嫔露出如此神色当即就凤眸一瞪,粗暴的将单子塞到敬嫔手里,“我年世兰敢作敢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敬嫔看了一眼单子,写在最前面的是三万两白银,其后是各色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最末还有十个名字。 不等她说话,华妃的声音又响起,“这深宫里,想要过得好,最不能少的就是大把的银子和忠心的奴才。” 敬嫔将单子推开,抬眸看着华妃,“娘娘不必如此。” 那些年里受到的磋磨屈辱,不是这些金银珠宝就能抹平的,若是就此原谅华妃,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她冯若昭再落魄也绝不会接受华妃的施舍。 华妃见她不为所动,有些挫败的说起了另外一事,“你应该还没忘记欢宜香中有麝香一事吧。” 敬嫔双唇紧抿,她何止记得,她还知道自己的身体也被麝香毁了,还知道那幕后之人绝不会是端妃。 端妃在潜邸时也不过是个有罪又失宠的格格,根本没有本事在年世兰的欢宜香里动手脚。 “这其中端倪无需我多言你想必也清楚。” 华妃含糊不清的说着。 “你我都是受害者,我能再有身孕是侥幸,但是这份侥幸不能复制。” 言下之意就是,敬嫔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你到底是受我连累了,你的身子被麝香侵害我无法帮你,但是甄嬛的孩子我还是可以帮你争取一二的。” 原本心若止水的敬嫔听到这话顿时抬头看她,颇为激动的道:“你说什么?” 华妃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得意的。 春容果然聪明,早早的就看出孩子是敬嫔的死穴。 “以甄嬛的份位,这胎哪怕是生个阿哥,她也没有资格抚养。” 宫中有不成文的规矩,若是生了阿哥就可连升两级,若只是公主,那就只能得到赏赐了。 当初的瑾嫔就是如此。 “那日在桃花坞,你也亲眼看见了有多少人在觊觎这个孩子。凭你自己的本事,根本争不赢皇后和齐妃。但我会尽力帮你争取,让你抚养这个孩子。” “冯若昭,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放下心中的恨,你也无需勉强自己,更不必有心理负担。你就当我是见不得皇后和齐妃得意,一心要与她们作对吧。” 华妃说完撑着后腰站起身,有这颂芝搀扶离开水榭,在走出水榭前她顿了顿脚步,扭头看着好似还没有回过神的敬嫔。 “这单子上的东西你安心收下,就当是本宫给阿哥公主的体己。咱们之间的恩怨,你若还是放不下,我等着你出招就是,但是有一点,别对孩子下手。” 华妃走了,偏僻凉爽的水榭里只有敬嫔一人独坐。 许久后,她缓缓捏住了那张单子。 孩子,华妃要帮她拥有一个孩子…… 第88章 知晓 碧桐书院。 甄嬛母女三人抱头痛哭。 崔槿汐在一旁劝解:“小主仔细伤了眼睛,老夫人与二姑娘也保重身子。” 一句小主,立即提醒了她们今夕何夕,身份有别。 甄嬛收了哭声,搀扶着面色憔悴的云氏坐下,“母亲一路劳累,快坐下歇歇,槿汐,让人上茶来。” 崔槿汐立即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她们母女。 “嬛儿~是家中拖累了你。” 云氏双眼湿濡的看着阔别小一年的长女,眼中满是心疼之色,她的女儿容貌才情均是顶尖,入宫不到一年就成为了贵人还怀有皇嗣。 若非丈夫多年前的风流糊涂事,如今她的女儿也该是一宫主位的嫔主娘娘了。 “母亲莫要如此说,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就是最大的幸事。父亲可还好?” 云氏见女儿全无一丝怨怪之意,心中非但不觉松快反而更是沉痛。 “好,都好。虽然皇上下旨抄家,但是那些官兵看在你的面子上并未过分。乌拉那拉大人还派了府上管家将我们安置在一处小院里,吃穿用度与咱们家从前相差不大。” 甄嬛心思一动,“母亲你口中的乌拉那拉大人可是皇后娘娘的本家兄弟?” 云氏点头,“正是,你父亲本不欲与乌拉那拉家有往来,但乌拉那拉大人的管家说,是你托了皇后娘娘让乌拉那拉家,他们照拂我们的。” 甄嬛眸光闪烁,含糊的道:“是,皇后娘娘向来宽厚仁爱,母亲与父亲安心住着就是。” 云氏得到女儿亲口肯定,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下。 她就怕皇后以他们的安危来胁迫女儿。 甄嬛不欲再在这个话题多谈,转眸看向长高了不少的幼妹,“玉娆怎么不说话?你见到长姐不高兴吗?” “长姐,玉娆很高兴,但是母亲说宫中不比家里,玉娆不能像以前那样痴缠长姐。” 甄玉娆红着眼睛望着甄嬛,满目都是依恋孺慕。 甄嬛怜爱的将她揽进怀里,“玉娆真是懂事,不过眼下没有人外人在,玉娆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黏着长姐。” 甄玉娆立即就窝进甄嬛的怀抱,“长姐长姐,玉娆好想你啊~呜呜呜~” 小妹稚嫩的哭声让甄嬛再度红了眼眶。 云氏看着相拥的一对女儿,又是难过又是庆幸。 “小主——”崔槿汐带着奉茶的宫女在殿外提醒一声。 里面的母女三人立即拿手绢压了压眼角。 “进来吧。” 甄嬛一声令下,崔槿汐才带着佩儿和流朱进去。 流朱本是跟着甄嬛从甄府出来的,一见到云氏心生亲近,没忍住红了眼眶,“流朱见过夫人,见过二姑娘。” 云氏含笑朝她点头,“流朱倒是比以前在府里的时候稳重多了。” 这一句夸顿时换来流朱的笑脸。 云氏将甄玉娆从甄嬛的怀里牵出来交到流朱手上,“玉娆小孩子家家坐不住,劳你带她去能去的地方走走看看。” “是,夫人放心,奴婢定会照顾好二姑娘的。” 甄玉娆不想离开好不容易才见面的长姐,但甄嬛看出母亲有话想跟自己说,就笑着哄她,“跟着流朱去玩吧,等会儿长姐陪你午睡好不好?” 甄玉娆这才高兴,“那好吧,长姐可要说话算话哦,流朱姐姐,我们走吧。” 流朱带着甄玉娆离开后,崔槿汐也带着佩儿出去了。 云氏抓住甄嬛的手,哀切的问:“嬛儿,浣碧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成为嫔妃,又怎么会与温实初串通谋害庄嫔?” 甄嬛眼神闪烁不欲多提,“母亲,事情已经发生多说也是无益,且皇上曾有明旨不准后宫再议论此事。” 她拍拍云氏的手背,“母亲放心,虽然如今甄家落难了,但只要女儿在,只要女儿平安生下这孩子,甄家便有起复的可能。” 云氏何尝看不出甄嬛的避而不谈,但既然女儿都这样说了,她便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探手轻轻抚摸着长女尚且平坦的小腹。 “嬛儿,母亲只愿你平平安安。” 她眼中露出浓浓的担忧,后宫诡谲,她的嬛儿此刻又身怀有孕,一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甄嬛周身洋溢着幸福的光芒:“母亲放心,皇上对我很是爱重回护。否则此番浣碧身世曝光,女儿怕是连答应的份位也保不住。” 只是苦了她的母亲,忽然之间既要被迫接受丈夫的背叛,又要失去锦衣玉食的生活。 说起浣碧,云氏眼底露出恨意,“浣碧与她娘都不是什么好的!” 那碧珠儿明知甄远道已经成婚,却还是与他无媒苟合。 那浣碧更甚,差点给家里惹来杀头的大罪! 云氏很难不恨。 甄嬛讶然,“母亲早就知道浣碧是父亲的血脉了?” 云氏并不避讳,直言道:“当年你父亲是在我怀你的时候跟那浣碧的生母好上的,当时我虽痛苦难过,却也想着若是你父亲带浣碧的生母回府,我也愿意接纳她。” 这世道对女子太苛刻了,甄远道虽承诺她不纳妾,可那善妒的名声还是像雪花一般的飞来。她当时虽然伤心,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我左等右等,你父亲都未曾提出要纳妾,直到你快八岁的时候,他带了浣碧回来。浣碧的眉眼与你的相似,我又一直让人在暗中关注着,自然知道她是你父亲的血脉。” 说到这里,云氏罕见的露出讥诮之色,“你父亲带浣碧回来的时候,我本以为他是想让浣碧认祖归宗,却不想他竟然是让浣碧给你做丫鬟。” “我心中本就存着气,且他一个为人父亲的不顾自己的血脉主动让人为奴为仆,我又何必多管闲事?没得让一个外室女分薄了本该属于我孩子的父爱和资源。” 却不想,当年的一时之差竟然会在多年后的今天酿成大祸。 云氏眼中泛起雾气,悔不当初:“嬛儿,是母亲不好,母亲没有担负起一个当家主母的责任,若是当日我不与你父亲怄气,及时妥善的处理浣碧的身世,又如何会连累到你,连累到咱们家。” 哪怕随意编造,说浣碧的生母是甄远道养在外面的烟花女子也胜过如今百倍千倍。 甄嬛有一瞬的怔愣,她从未想过母亲竟然是知道浣碧身世的。 她心疼的握住云氏的手,“母亲这不是你的错。” 是父亲背叛了母亲,错的是父亲。 她一直以为父母恩爱容不下第三人,在得知浣碧是父亲血脉的时候,她心中除了惊愕就是为母亲感到不值。 因为担心母亲受到伤害,她将这事瞒了下来。 却不想,母亲竟然一直都知道。 她甚至不敢想母亲当年怀着她的时候,发现父亲与浣碧的生母有了首尾是多么的痛心疾首。这些年里,她看着父亲暗中关爱浣碧又是多么的黯然神伤。 “世间男子多薄幸。母亲万不可自责。” 云氏含泪点头,却并未说什么。 第89章 留下 时间过的很快,快要到午膳的时候,皇帝御驾降临。 甄嬛带着母亲和妹妹在碧桐书院门口迎接圣驾。 “民妇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云氏的诰命随着甄远道的罢官也被收回,如今只能口称民妇。 皇帝亲手扶起甄嬛后才转脸看着还跪着的云氏,“甄夫人和甄二姑娘不必多礼,起来吧。” “民妇谢皇上恩典。” 云氏谢恩后牵着甄玉娆起身,微垂着脸略显拘谨的站在甄嬛身后半米。 皇帝拉着甄嬛的手,正要抬脚往屋里去,眼角余光瞥见云氏的容貌后,顿时僵在了原地! “菀菀——”皇帝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他直勾勾的看着云氏那已经染上了岁月痕迹的容颜,虽然比不上甄嬛的娇美鲜妍,但时光对她厚待,年近四十也不曾有皱纹黄斑,反而更添几许年轻女子没有的韵味。 皇帝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他的菀菀不曾早逝,时至今日又该是何等模样。 云氏的出现好似将他午夜梦回时的幻想映入现实,他的菀菀若是健在,应该就是这般模样了。 甄嬛落后皇帝半步,并未发现皇帝的看向自己母亲的视线,反而因为皇帝当着母亲和小妹的面唤自己小字而羞涩不已。 “皇上~”尚且沉浸在帝王宠爱里的甄嬛娇羞的应了一声。 这一声熟悉的声音让皇帝回神。 他深呼吸两口将心底翻涌的情绪压下,可视线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朝着云氏的身上溜达去。 “难得你今日这样高兴,就让你母亲和小妹在园子里多陪你些时日吧。朕稍后让苏培盛给你母亲和小妹安排个住处。” 甄嬛一听高兴不已,立即谢恩道:“嫔妾谢四郎恩典,不过安排住处倒是不必了。碧桐书院宽敞,嫔妾让人随意收拾两间屋子就够母亲和玉娆住了。” 皇帝却坚持己见,“难得你母亲来看你,怎可如此轻慢?这样吧,天然图画无人居住,又离碧桐书院近,就让你母亲住到那里去。苏培盛,让人立即去打扫收拾,将一应用度也备好,万不可怠慢了甄夫人。” “嗻,奴才这就去安排。” 苏培盛的一颗心都在颤抖,天然图画的确离碧桐书院近,可是离九州清宴更近啊! 这甄夫人虽然与纯元皇后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她已经嫁为人妇了啊!而且她还是甄答应的生母呀! 甄嬛见皇帝已有安排倒也没有强求,而且这事也并非坏事,正好可以让满后宫的人都看看皇上对她的宠爱! “如此那莞莞就谢过四郎了。” “民妇谢皇上恩典。”云氏面上高兴,可心中却略觉怪异。 她虽不敢抬眸直视皇帝,但是皇帝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她是感觉到了的,那样强势,又带着志在必得的神色。 云氏心中不安极了。 “哈哈~”皇帝高兴的一笑,“夫人不必多礼,且安心住下就是。” 今天的确值得高兴。 一行人进入内室,皇帝率先坐下,转头对着拘谨的站着的云氏,态度和善又亲近:“夫人莫要客气,且当是在自己家里,随意些。” 然而,他越是这样随和,云氏心中的越是不安。 云氏心惊胆战的带着甄玉娆坐下。 皇帝看出她的不安,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朝着只有八岁的甄玉娆伸出手,“玉娆是吧?来朕这里。” 云氏心中一紧却又不敢多言,只能眼巴巴看着小女儿朝皇帝走去。 甄玉娆天真懵懂,对皇帝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心中的好奇多过敬畏。 “民女甄玉娆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她是知道规矩的,虽然动作不够流畅美观,但是却也没有失礼。 “免礼,过来到朕的跟前来。” 皇帝细细的端详甄玉娆的面容,虽然年纪尚小,但隐约可见其日后的美貌,再过几年,这小姑娘定会出落的比她姐姐更像菀菀。 甄玉娆好奇的看着盯着她不言不语的皇帝。 “皇上用茶。” 甄嬛从崔槿汐手里接过茶盏放到皇帝手边。 皇帝抬手搭在甄玉娆肩上,笑着看向甄嬛,“难怪你时常思念家人,若朕有个与自己这般相似的弟弟妹妹,也定会牵肠挂肚的。” 甄嬛灿然一笑,“皇上惯会打趣嫔妾,不过嫔妾与玉娆的确感情极深。嫔妾比玉娆年长十岁,在家时母亲忙于中馈,玉娆几乎都是嫔妾看顾,说一句是嫔妾带大了玉娆也不为过。” 皇帝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即是如此,那感情的确要比寻常的姐妹更加亲厚。” 说着,他转头看着甄玉娆,“你姐姐既说与你亲厚非常,那你可愿意留在宫里陪着你姐姐?” 这话一出,云氏和甄嬛都愣住了。 甄玉娆孩童心性,加之本就格外黏甄嬛,想也不想的就道:“玉娆愿意!玉娆想一直陪着姐姐!可是皇上,玉娆也不想离开母亲,母亲也可以跟玉娆一起留在宫里陪姐姐吗?” 甄玉娆回答的声音超大声,超兴奋。 皇帝揉着甄玉娆的头发,“当然可以,你和你母亲都留下来。” 甄嬛迟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迟钝的意识到了些不对劲。皇上先前已经亲口应允她的母亲多陪她一些时日,现在又在强调一遍,这…… “四郎,这怕是不妥。玉娆虽是嫔妾亲妹,但到底不是皇室中人,在圆明园里陪嫔妾小住几日也就罢了,若是去皇宫里怕是不合规矩。” 甄嬛坐直了身体看着皇帝。 皇帝不以为意的一抬手,“无妨,不过多一两个人而已,皇宫住得下。有朕亲口御言,无人敢说闲话。” 可是宫中从未有过此等前例啊。 甄嬛不安,云氏那更是已经心惊肉跳,皇上竟要将她们留下! 这、这…… 云氏虽不知道缘由,可惧意却难以自抑的从心底冒起,在短短一瞬间遍布四肢百骸。 第90章 香露 “启禀皇上,内务府总管黄规全求见。” 门外小夏子的通报打破室内的诡异气氛。 皇帝眉头一皱复又舒展开,想着距离午膳还有一点时间,对着外面道了一声:“宣。” 黄规全带着人进来,一番行礼后说明自己的来意。 “启禀皇上,奴才等人是来给甄小主送份例和伺候的宫人的。” 说着,他还不忘替自己辩解一句:“园子里伺候的都是些笨手笨脚的,奴才怕伺候不好答应小主和皇嗣,昨日特地回宫挑选了几个身家清白、做事伶俐的。” “人已经在外面了,皇上和小主可要见见?” 皇帝昨日还为此差点发作了一通,这儿听黄规全一说倒是满意不少,“叫进来看看。” 很快,四排十二个宫人,其中六个宫女,六个太监。 这些宫女太监的人数正好与甄嬛享用的份例符合,不过甄嬛身边本就已经有人伺候了,只需要挑选几个补足即可。 黄规全满脸堆笑的看着甄嬛,“小主,您放心,这些人都是奴才精挑细选过的,全都是身家清白又得用的。” 虽然不知道自家华妃娘娘为什么要让他给这甄氏送身家清白的宫人伺候,但是黄规全还是严格的执行了。 而且,这些宫女的家中也并没有掌权做官的,属于包衣旗里混得最差劲的那批。 他们眼下清白是清白,至于以后会不会还清白,那可就难说了。 黄规全心里且还记恨着皇帝因甄嬛而训斥他呢,在听华妃的命令办事的同时,也顺手给甄嬛挖了几个坑。 甄嬛有些诧异,但一想到自己腹中的皇嗣和皇上对自己毫不遮掩的偏宠,她自觉摸清楚了这黄规全和华妃的心思。 这是想向她卖个好,化干戈为玉帛呢! 但是已经迟了。 她甄嬛和华妃不死不休! “如今我这里的宫人都归槿汐姑姑管,黄总管将人交给槿汐挑吧。” 黄规全立即应下,又朝着后面一招手,两派八个捧着各种份例的小太监鱼贯而入,他躬着身子恭敬的对甄嬛道:“小主您请看,这是您本月的份例。” 虽然已经六月下旬了,但是黄规全还是带来了整个月的份例。 “除了吃食外,一应用度全在这里了。” “另外还有个事,您经常使人来内务府取的梅花香露暂时没有了,不过梅花香粉倒是有不少。只是这香粉调墨的效果不比香露。您看,奴才是给您换成其他香露好呢,还是等采买回来后,奴才再给您送来。” 甄嬛脸上的笑意轰然崩塌,墨汁! 皇帝闻言脑中忽有什么东西闪过,但是太快他没能抓住。 转眸看见甄嬛脸上僵硬勉强的笑容,他眉头微皱。 梅花香露,调墨—— ——那封信! 皇帝瞳孔一缩,看着甄嬛的视线忽而变得锐利如刀。 那封给老十七的信有股淡淡的幽香,仔细回忆,那香味可不就是梅花香! 皇帝蓦的转头,目光如电疾射向黄规全,“除了甄答应,可还有其他嫔妃要过梅花香露?” 黄规全回忆了一下,“回皇上,各宫娘娘小主们虽也多次派人来内务府取花露但并不限梅花香露。又因答应小主独独喜爱梅花,从来只取梅花香露,因此今年的梅花香露都给了答应小主一人。” 鲜花香露香型繁多,宫中小主们都是换着用的,既符合时令时节又有新鲜感。哪像这位,就跟没见过好东西似的,一个劲儿逮着一样用。 皇帝唰的一声站起身,脸上的神色在顷刻间黑的吓人。 他忽而转头看着甄嬛苍白无血色的脸,狠狠的冷笑几声,“好,好一个甄答应,好得很!” 话落,他带着满身怒意,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甄嬛看着皇帝的背影,心中的惧怕之意在陡然之间翻腾而起,她踉跄着脚步朝皇帝追去。 “四郎!” 甄嬛追到门口,身子发软的靠在门框上,朝着皇帝的背影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 皇帝的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外走,直到出了碧桐书院的大门都没有回头。 屋里,云氏和甄玉娆一脸迷茫,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在听到梅花香露后会这样生气。 而前一秒还毕恭毕敬的黄规全此刻已经挺直了腰背。 他眯着眼睛看着失魂落魄的靠在门边的甄嬛,“甄答应,这东西和人都给你补上了,杂家等人就先告退了。” 一开口,就带着若有似无的讥讽之意。 呸,什么东西,就这样的货色也敢跟他们娘娘别苗头! 虽然不知道这人犯了什么忌讳,但只看皇上刚才那怒不可遏的模样,就知道这甄答应的好日子啊,算是到头了! 黄规全兴高采烈的走了,他得去给华妃娘娘报喜,让娘娘好好出口恶气。 妇人有孕可不能生气,气大不但伤身还伤胎,他们娘娘可得高高兴兴的才好。 黄规全离开后,崔槿汐和云辛萝满脸着急的将甄嬛扶回内室坐下。 “嬛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皇上突然就发怒了呢?” 虽说天威难测,但这也未免太过于喜怒无常了吧? 崔槿汐也有同感,但她要聪明一点,“小主,可是那黄规全刚才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 刚才她去挑选伺候的宫女太监了,并不在室内,自然不知道黄规全和皇帝的对话。 甄嬛牙关发颤,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 她本不欲说出与果郡王之间的往来,可是如今这境地…… “流朱,你带玉娆出去。除了槿汐,其它人都出去,小允子你亲自守在廊下,不准任何人靠近。” 安排妥当了,甄嬛这才将事情的始末一一道来。 听完的云氏双腿一软,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嬛儿,你怎能如此糊涂!” 云氏怒其不争的看着长女。 “所以,温实初并非与浣碧勾通,而是受你指使才会对庄嫔出手的?” 聪明如云氏,立即想通了其中关节。 她看着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长女,恍惚间竟有种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儿的感觉。 那可是要诛三族的重罪啊! 云氏又惶恐又害怕,哀哀垂泪道:“你自幼主意极大,虽是女儿身却有男儿志。女则女德只粗粗一看便觉得无趣厌烦,缠着我和你父亲要如男子一般学四书五经,经史策论。” 越是回忆往日里对甄嬛各种疼爱和退让,云氏越是痛心疾首后悔不已:“我素来知晓你聪颖,对你最是放心,却不想你竟然会做出这般枉顾家族名声、违背妇容妇德之事!早知你竟会做出这等抄家灭族有辱门楣的事来,当年我就不该心软!” 害了全家的竟然是自己最疼爱的长女,这对于云氏而言不亚于天崩地裂。 甄嬛心中也是煎熬,“母亲,女儿已经知错了。事到如今您怪罪女儿也于事无补。”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笃定的道:“母亲放心,有这个孩子在,皇上必不会对女儿如何,甄家也不会再受牵连。况且之前才出了浣碧与温实初私通一事,皇上必不会将此事公之于众。” 甄嬛心中其实还是怕的,只是她了解皇帝,知道皇帝爱惜羽毛。 “等皇上气消了,女儿再以皇嗣为借口求见皇上,将事情说明,凭我与皇上往日里的情分,皇上必会不计前嫌的。” 只要有这个孩子在,皇上就不会不见她。见面三分情,又有孩子做桥梁,皇上定然会原谅她的! 云氏止住眼泪,的确,如今说一千道一万也无济于事了。 虽然甄嬛说的坚定,但是云氏她并不认为这事能如长女说的那般轻松的就能糊弄过去。 任谁被戴了绿帽子都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更何况那还是皇帝! 是手握生杀予夺之权的天下之主啊! 第91章 幽禁 皇家子嗣珍贵是不假,可是能生的人不只有嬛儿一人。 自己女儿这腹中尚且不知男女的皇嗣,对皇帝和皇室而言,未必有那么重要。 云氏咬紧后槽牙:“嬛儿,你老实告诉我,你与那果郡王真的只有那一面之缘?” 都到了私相授受的地步了,竟只有一面之缘? 云氏并不太相信。 甄嬛坦然的点头:“母亲,你知道的,我在家时素来不爱出门交际,入宫后皇宫守卫森严,如何能与外男相见?” 但是甄嬛没有告诉云氏的是,她与皇帝是如何相识的。 杏花疏影里,果郡王这三个字从皇上口中说出时,就已经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里。 云氏到底是甄嬛的生母,甄嬛有无说谎她能分辨。 听到甄嬛的保证,她大大的松了口气。 眼睛一转,忽然计上心头。 她急切的拉住甄嬛的手:“嬛儿,以前贴身伺候浣碧的宫女可还在?” 甄嬛一顿,“好似还活着,母亲的意思是?” 云氏眼中闪过狠意,“既然浣碧已经担下了此事,那信件的事也必须扣在她头上。那梅花香露虽只有你用,但浣碧一个外室奸生女,不被你父亲承认又没有甄家小姐的身份,心中暗暗嫉恨你、偷拿你的东西陷害你也是可能。” “赶紧让人去找那宫女,找到这个宫女,咱们就能想法子将此事撇清。” 这是云氏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那封信,长女绝对不能亲口跟皇上解释!一旦解释,那就是坐实了长女与果郡王有私。 云氏到底要比甄嬛更懂男人的心思,皇帝兴许会看在与女儿往日的情分和腹中孩子的份上,暂且放过不追究,但是这事必然会成为一个疙瘩永远留在皇上心里。 待日后皇帝对长女失去新鲜感不再热络时,这个疙瘩会被无限放大,兴许还会成为皇帝厌恶长女与外孙的的理由。 这件事必须扣在浣碧身上,长女不能沾染一点! 甄嬛意动,但崔槿汐却并不看好:“夫人,小主,皇上并非好糊弄之辈,听小主您刚才所言,只怕小主在皇上追问黄规全的时候就已经露了痕迹。皇上定然已经起了疑心,咱们现在不宜有多的动作。” 不然,那就是不打自招。 云氏神情灰败,“难道就什么都不做吗?” 室内一片静默。 半晌后,崔槿汐咬牙道:“小主,不如奴婢先去找苏公公打听打听皇上的态度。然后再做计较,您看可好?” 甄嬛拉住她的手,“辛苦你跑一趟了,你去我的箱笼里取一千两银票给苏培盛。” 然而,不等崔槿汐去找苏培盛,苏培盛倒是先来了。 他是带着皇帝口谕来的:甄答应龙胎不稳,着其从即刻起闭门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搅。 换而言之,甄嬛被幽禁了。 “小主闭门养胎期间,一应吃食用度会有专人送来。” 苏培盛对着甄嬛已经没有之前的热情劲儿。 若论对皇帝的了解,全天下他苏培盛排第二无人敢排第一。 甄氏的脸的确注定了她会得到盛宠,但是甄氏这作死的能力也跟她那张脸的威力一样大。 这甄氏与谁有私情不好?偏偏是果郡王! 皇上对果郡王本就存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之情和显而易见的忌惮,甄氏又搞出这么一连串的事,她不死谁死? 皇上如今还留着她的性命,一半是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剩下的一半嘛…… 苏培盛的目光移到云氏身上,“夫人,天然图画已经洒扫收拾好了,还请夫人和甄二姑娘移步。” 云氏心头狠狠一跳,强烈的不安笼罩着她。 长女做了那等事令皇帝颜面尽失的事,皇上就是即刻赐死他们全家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偏偏,皇上非但没有赐死,反而还来了这一出。 禁了嬛儿的足不许她与外界接触,又将她和玉娆留在圆明园里。 莫不是怕她走漏风声? 若是这样,那岂不是应该直接杀了她,死人才能永远闭嘴。 况且,哪怕是要囚禁,也应该是将她与嬛儿一起囚禁在这碧桐书院里才对,既省了看守的人手,对外也更加有说服力。 “苏、苏总管……” 云氏声音发颤的看着苏培盛,可是开了口后,她又不知道说什么。 不管她说什么,都动摇不了皇帝的决定,也解决不了长女和他们甄家的困境。 苏培盛显然也并不想听她多说什么,给了身后的几个健硕嬷嬷一个眼神,转身就朝着碧桐书院外去。 “苏公公——” 崔槿汐声音响起。 第92章 活路 崔槿汐拿着装了银票的荷包焦急的追上苏培盛,她不顾粗使嬷嬷的拉扯,挣扎朝苏培盛伸出手,企图拉住他的衣服,让他停下脚步听自己一言。 苏培盛听到崔槿汐声音里的祈求,不由得脚步一顿,转头对着那两个拦着崔槿汐的粗使嬷嬷道:“你们先去替夫人收拾收拾。” 两个嬷嬷立即会意的松开崔槿汐。 苏培盛给了崔槿汐一个眼神,而后带着她往无人处走去。 到了偏僻无人处,不等苏培盛问,崔槿汐就立即上前哀求,“苏公公,还请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我们小主透个话,如今皇上对我们小主可有什么安排不曾?” 说着她将荷包塞进苏培盛的袖口。 苏培盛连忙推拒,皇上怒火中烧几乎冲昏理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哪里还敢收着碧桐书院的好处银子,他又不是嫌自己命长。 “使不得使不得。” 苏培盛果断坚决的将荷包塞回崔槿汐的手里。 崔槿汐面色灰败,捏紧荷包怆然道:“苏公公,小主可是彻底被厌弃了?” 一个宫妃竟然与果郡王有私情! 若非甄答应的肚子里怀着皇嗣,只怕苏培盛送来的就不是被幽禁的口谕,而是鸩酒白绫了! 可甄答应的皇嗣总有瓜熟蒂落的一天,那时候甄答应还能活吗? 她们这些伺候的宫人还能有命吗? 崔槿汐很明白,不会的,她们这些人都不会有活路的! 后妃私通外男这样的丑闻,皇帝绝对不会容许有任何一丁点外传的可能的! 不管她们这些伺候甄答应的知道与否,都必须死! 可是崔槿汐不想死啊! 看着崔槿汐眼中的惧怕和不甘,苏培盛到底心中不舍。 他朝着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压低了声音道:“槿汐,莫要再为甄答应劳心竭力了。稍后一定要想办法跟在甄夫人身边,一旦离开了这里就不用丢命了。” 崔槿汐眼睛一亮,能活! “多谢苏公公指点。” 她捧着荷包的手再次往前,却被苏培盛止住,“你自己收着吧,尽可能的多留着钱财在身上,去天然图画虽然尚有活路,可一旦进去了只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以苏培盛对皇帝的了解,天然图画定会成为皇上豢养甄夫人云氏的牢笼。 就凭那云氏的容貌和气韵,皇上绝对不会放她离去的。 但是君夺臣妻这名声太难听了,皇上惯来爱惜羽毛,绝对不会让此事有任何外漏的可能。 不但贴身伺候的出不来,甄夫人这一进去同样也同样出不来,她会成为皇上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直到生命尽头才能离开。 苏培盛走了。 崔槿汐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荷包,心一狠塞进了袖子里。 她回去的时候,四个粗使嬷嬷正围在云辛萝和甄玉娆周围,还有两人拦着想要留下两人的甄嬛。 甄嬛一看见崔槿汐立即眼睛一亮,好似看到救星一样,“槿汐,苏公公如何说?” 她一开口,六个粗使嬷嬷不自觉的松了些力道。 哭哭啼啼的甄玉娆立即突破她们的防线,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了甄嬛身边紧紧的抓着她的衣服不松手。 “姐姐~玉娆不要离开你。” 甄嬛没空搭理她,只是看着崔槿汐,用眼神催促她赶紧回答。 崔槿汐眼神闪烁,同时脑海里回响着苏培盛的话。 最终她下定了决心:“嬷嬷们还请稍待,苏公公交待了让我跟着去伺候夫人,还请嬷嬷容我收拾几件衣衫。” 死道友不死贫道,她不能留在这里等死! 六个嬷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松开了手,“既然是苏总管交待的,那崔姑姑就赶紧的吧。” 崔槿汐朝她们道过谢后,给甄嬛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室内。 崔槿汐神情焦急握住甄嬛的手:“小主,苏公公刚才跟我透露,皇上眼下虽没有要取夫人和二姑娘性命的意思,但囚禁是少不了的。只怕在小主生产之前,夫人和二姑娘都出不了圆明园了。” 甄嬛心中一紧,一瞬间心里冒出无数想法,皇上这是要用母亲和玉娆的性命来拿捏她? 尽管心中疑惑丛生,但甄嬛对崔槿汐的话并没有半分怀疑,反而夸赞了她擅自做主。 “你做的很好,母亲和玉娆身边有你看着,我也能放心养胎。槿汐你再去取两千两银子带上。万不可让母亲和玉娆在这段时间里受了委屈。” 崔槿汐立即应下,“是,小主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夫人和二姑娘的。只是奴婢不在小主身边,还请小主万万保证己身,您别忘了,您还怀着皇嗣呢。” 甄嬛抬手放在小腹上,不用崔槿汐提醒她也会保护好这个孩子的,这孩子是她的护身符,也是她目前能见到皇帝的唯一可能,更是她唯一的活路! 甄嬛龙胎不稳闭门静养的事很快传遍圆明园。 但是却无一人信。 废话,那甄氏的生母和亲妹可都还在园子里呢,就住在离碧桐书院最近的天然图画里。 若那甄氏当真需要静养,皇上又岂会留下她的亲人? 这哪里是龙胎不稳,这分明是防着后妃对甄氏和她的胎动手脚! 一时之间,嫔妃们对甄氏的意见更大了。 安澜园里,余莺儿也正在蛐蛐皇帝这赤裸裸的偏心。 “华妃一个妃位娘娘,背后还有年氏一族撑腰都没这待遇,她甄嬛区区一个答应,不但能让家人探望还能陪她小住!” 一个只能看画像,一个不但能见到家人还能留人小住。这区别也太大了吧! “皇上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为了一个甄氏竟然给华妃和年家好大一个没脸,就不怕年大将军在前线不尽心?” 就算想要给那甄氏恩典,也好歹顺便带上同样怀孕的华妃啊! “那甄氏也是脑子有病,她都被罚了多少次了,还没吃够教训?就不怕太后下次把她这答应的份位也给撸了?” 刚刚怀孕就让家人相陪,这样的待遇怕是皇后也不曾有过吧? 而且这也明显不合规矩。 她就不信这事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会睁只眼闭只眼。 奚峤一边逗着六阿哥一边安静的听她各种吐槽,见她终于说累了,才不急不缓的开口。 “皇帝让人去接甄嬛的生母和妹妹时,也派人去了年家。只不过年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人进宫,只是托那去传话的太监给华妃带了一封信。” 奚峤不着痕迹的将余莺儿的注意力引到华妃和年家身上。 第93章 庇佑 关于甄嬛这幽禁这事,这一次的嫔妃们还真是误会人家皇帝了。 这就是赤裸裸的幽禁,并没有她们以为的偏心偏宠。 若是当真要计较的话,这也可能成为皇帝逼云辛萝就范的筹码。 苏培指挥小太监小宫女们去收拾天然图画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事稳了! 皇帝必定对云辛萝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虽然云辛萝早已嫁为人妇还生育了两个女儿,但是满人并不太在乎女子是否二嫁。 以皇帝对纯元皇后的痴情,见着一个中年版的纯元在世,怎么可能放过? 就是不知道皇帝以后会不会将云辛萝接入宫中?或者该说,皇帝会给云辛萝一个怎样的身份? 是爱惜羽毛,不给云辛萝名份让她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存在? 亦或者,力排众议一意孤行的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让云辛萝光明正大的陪在他身边。 奚峤虽然觉得后者不太可能,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皇帝特地给云辛萝安排一个与甄家无关的身份,也肯定会有聪明人能识破这层遮羞布。 君夺臣妻、母女共侍一夫什么的,这也太难听了吧。 可是,万一呢? 甄嬛青涩的模样都能有纯元光环庇佑。 犹如纯元在世的云辛萝没道理沾不了光吧? 一个是青涩年轻的替身。 一个是气质容貌相差无几、让人难分幻想与现实的替身。 后者理应更具缅怀和慰藉的效果。 况且这个男人是皇帝,是手握大权、君临天下的霸主。 只是给自己的行为蒙上一层薄薄的遮羞布又如何? 在这个君权独大,皇权至上的时代里,谁还敢豁出全家、甚至全族性命不要,去揭开这层遮羞布、去讥讽皇帝不成? 但不管是个哪种可能,对她和余莺儿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前者那自然不用说,不过一个见不得光的金丝雀,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后者嘛,以甄嬛的骄傲会自己崩溃掉的。 其实相比起来,奚峤还是更希望是后者。 一是能废掉甄嬛,二是能往皇后的心里狠狠捅一刀,三是能挑起甄嬛对付皇后。 不过皇帝的决定她左右不了,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等着看结果吧。 但是这事不好跟余莺儿说,她心思太浅,一有不慎就会露馅。 余莺儿不知道自家姐姐在短短的一瞬间里想了些什么,她那容量并不大的小脑正在思索年家为何不接旨进宫陪伴华妃。 但是结果显而易见,她的内存并不足以应对这样复杂的运算。 于是她很光棍的选择了直接向自家姐姐要答案。 “年家人拒绝了?为什么?她们不是一向都极重视华妃吗?” 对此,奚峤倒是有点猜测,只是有些拿不准,而且这也属于不能跟余莺儿分享的。 于是,她随意扯个借口忽悠道:“做什么要来?年家女眷不来还能得一句夸奖,外人少不得夸她们一句知礼守节懂规矩,要是来了就只能沦为笑话。” 年家与甄家之间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唯独在皇恩这一块上彻底颠倒。 年家女眷要是入了圆明园,人前人后笑话她们的不定会有多少人呢。 还不如直接不来,虽然也不会少了背后说闲话嘲讽的,但到底是她们在理,回怼的时候也能理直气壮。 余莺儿啊了一声,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她今儿上午出去闲逛时,园子里就已经有不少闲话了,全都是捧甄嬛、拉踩华妃的。 余莺儿她一时竟有些可怜她。 她自打伺候皇帝以来,恩宠也就那样了,加上她的吃穿用度只有更好没有变差的时候,对失宠这事还真是没什么感觉。 可华妃不同啊! 那可是整个年家捧在手心里仔细呵护的明珠,是在潜邸时就备受宠爱无人能出其右的侧福晋,是手握宫权掌握满宫命脉的妃主娘娘啊。 如此家世,如此宠爱,如此地位,加之又身怀皇嗣,本应该得意无双,备受关怀恩宠的时候,却被一个小小的答应比到了尘埃里,受到满宫的嘲笑,听到无数风言风语。 这得多难堪啊! 要是换成她,非得气出个好歹来不可!一个不好说不定孩子都保不住。 奚峤额头滑过黑线,“收起你那怜悯的眼神!华妃再如何也轮不到咱们这些人来可怜。你看看那些嚼舌头的人,哪个敢当着清凉殿的人多说一个字?” 那些碎嘴的宫人也就只敢在背后蛐蛐几声,满足一下他们那阴暗、扭曲、肮脏的变态本性。 余莺儿一个激灵,豁然清醒,人家华妃再不济身后还有年家,自己也是妃位娘娘,而且即将有自己的子嗣,没有了皇帝的恩宠怎么了? 就凭她自己的身份地位,难道谁还敢怠慢她? 说不定人家还很高兴不用再伺候发福的皇帝呢! 话说,华妃娘娘的美貌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啊,这般年轻靓丽风华正茂的佳人,皇帝那老橘子皮站在人家身边,竟然不会觉得自惭形秽吗? 咦,余莺儿顿时嫌弃不已。 “姐姐别生气,我就是、那什么脑子突然被猪油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华妃娘娘自怀孕以来脾气倒是好了许多,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多多亲近亲近。 同样是失宠的人,华妃娘娘应该不会嫌弃她的吧? 余莺儿心中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 以华妃的身世,等她腹中孩子出生后,说不定就还会成为本朝的第一位贵妃娘娘,到时候,那被皇后收回去的宫权说不得也要回到她手里。 如果她能跟华妃交好,说不定还能得到华妃的庇护。 皇后跟她们姐妹有仇,太后那边不稳当,皇帝更是薄情无义靠不住,她自个儿又是个无宠无权的、而且还又笨又蠢容易被人算计。 第94章 待遇 余莺儿很有自知之明,她能有今日这般锦衣玉食的生活全靠姐姐为她苦心筹谋。 是姐姐一路护着她、扶持着她从卑微的围房官女子,一路往上爬成为这后宫里为数不多的主位娘娘。 是姐姐将小六送给她,护着她养胎、护着她生产、让她不曾受人暗害平安的生产,让她有了安身立命、立足于后宫的资本。 是姐姐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后宫斗争里,豁出一切为她撑起一道最安全的屏障,开辟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净土。 姐姐为她做了太多太多,多到她说不清数不尽。 可是姐姐也是血肉之躯,也会感到辛苦疲惫。 她余莺儿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是真的想让自己最亲最爱的姐姐不要这么辛苦,希望姐姐也能轻松自在,不要那么累、那么劳心劳神。 但想要实现这个愿望,以她的能力就是下辈子也未必能实现,她这脑子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 可是,如果她们能有华妃当靠山就不一样了。 华妃对瑾嫔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这样一个有身份、有地位、有权势、有诚信的上位者还是挺值得投靠的。 余莺儿的眼珠子转个不停,小心翼翼的凑到奚峤跟前试探性的问她:“姐姐,你觉得华妃怎么样?值得咱们投靠吗?” 她满眼睛里都是期待的神色。 奚峤差点被茶水呛到,若不是余莺儿的脸上只有好奇和向往,她都怀疑余莺儿是不是洞悉了她与华妃的暗中往来,搁这暗戳戳的试探她呢。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余莺儿鼓着腮帮子:“我就是不想姐姐为了我和小六那么辛苦嘛,我的脑子笨根本帮不了你一点,小六又这样小比我还没用,思来想去就觉得要是有个靠山就好了。” “宫里就这么些人,皇后太后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咱们跟皇后有仇太后那边就靠不住了,皇帝又无情无义喜怒不定的更靠不住,齐妃是皇后的人还笨,这剩下的就一个华妃了啊。” 奚峤心下一软,余莺儿的确有许多缺点,但是对她这个姐姐倒是真心实意。 “别担心,我并不觉得辛苦。我在宫里生活了十多年,早已习惯了尔虞我诈的生活。况且你和小六就是我最好的靠山,有你们在即便是太后身边的竹息见到我都得给三分面子。” 余莺儿对她和六阿哥的分量了解的并不全面,一位生母是一宫主位的皇阿哥,这宫里的没有哪个敢轻视。 而她,抛开太后身边出来的这一层光环,仅仅是身为钟粹宫的掌事姑姑兼庄嫔跟前的第一人,走到哪里都能被被高看一眼。 “你呀——安心的过你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就够了。” 奚峤摸了摸余莺儿滑嫩的小脸:“只要你天天高高兴兴的,只要咱们小六一日日平安长大,我做的一切就不辛苦。莺莺,你安好无忧姐姐才会觉得值得、才会感到幸福。你明白吗?” 余莺儿眼泪汪汪的将脸埋进自家姐姐怀里。 行吧,那她以后就做个听姐姐话的快乐小笨蛋,姐姐为她殚精竭虑,那她就给姐姐当开心果。 姐姐为了保护她和小六已经很辛苦了,她这样笨,就安心在姐姐的羽翼下继续傻乐吧。 不给姐姐增加额外的负担拖,就是她对姐姐最好的报答了。 “姐姐,莺莺最最喜欢你。” 余莺儿闷声闷气的道,这句话她从小到大说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发自内心的,这一次也是。 奚峤弯唇一笑,搂住余莺儿的肩膀,一如春容这么多年里回应她那般说出了那句:“姐姐也最最喜欢莺莺。” “嘿嘿~”余莺儿傻乐出声。 这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最幸福的人。 奚峤也跟着笑了笑,见她终于老实不再胡思乱想,顺口叮嘱了一句:“明日又要请安,若是有人提及嫔妃家眷入宫陪伴的话题,你万不可参与其中。” 今天云氏入宫被留住的事一出,几乎能想见明日请安的时候,皇后等人会如何嘲讽讥笑华妃。 这事到底因她而起,也不知道华妃会不会迁怒,晚上她得去清凉殿跟华妃解释解释才行。 但不等奚峤漏夜前往清凉殿,华妃那边倒是悄悄让人递了一份名单来。 是果郡王母子埋在圆明园里的眼线。 不多,只有八个。 温实初毒害庄嫔一事被传开后,果郡王立即就紧张了起来。 生怕托温实初带给甄嬛的名单被皇帝发现,于是立即启用了这八个眼线,让他们打听温实初获罪的始末以及找到那份名单。 至于结果嘛,当然是这八个人被一直紧盯着果郡王府一举一动的华妃和年家发现了。 奚峤记下人名和当差的地方后,将名单烧成了灰烬。 关于皇帝对云氏的安排,她一个掌事姑姑的确不能左右,但也不是不能设计一番。 她是真心想看看皇后见到云氏时的脸色。 也是真的想知道以甄嬛的性情,在得知自己是替身且与生母共侍一夫后,会是怎样的一副崩溃模样。 嘶—— 奚峤倒吸一口冷气,突然觉得自己当真是没有良心,竟然有这样的恶趣味。 不过,这感觉还真是不错。 看人落难,总好过自己落难吧。 天然图画。 云氏坐在金丝楠木雕花镂空的床边看着小女儿安静乖巧的睡颜。 在床的不远处,有一个精美的三足珐琅铜盆,盆里盛着一整座冰山,一个沉默寡言的宫女站在铜盆后,用蒲扇将凉气扇往床的方向。 炎热的午后,因为有冰山的凉气,室内没有丝毫燥热,反而凉爽宜人。 甄玉娆在这凉风中睡的很沉。 云氏静静的看着熟睡的幼女,心中却一点也不平静。 除开长女与果郡王的破事,还有这天然图画里的各种布置和伺候的宫人的异常。 那几个粗使嬷嬷竟然直接领着她和幼女住进了天然图画的主殿里。 她不是无知妇人,自然知晓这主殿不是什么人都能住的。 她区区一个卑微民妇,非但被安排进了宽敞奢华的主殿,竟然还有十二个宫人伺候。 十二个宫人,这是嫔位娘娘才有的待遇啊…… 第95章 恐惧 皇帝这等安排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氏拧眉苦思许久也未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在她发呆之际,崔槿汐走进了内室。 轻微的脚步声惊动了自事发以来就惶恐不安到极致的云氏。 她猛的转头朝门口看去,见来人是崔槿汐顿时放心不少。 云氏吐出一口浊气,叹息着回头看了看床榻上睡得正香的幼女,理了理盖在她身上的薄被后,缓缓起身朝着崔槿汐走去并示意她到外面说话。 外间门口处有两个宫女站着,不仅仅是门口,就连右侧次间和右稍间都有宫女太监随时候命,这些人态度恭敬,伺候的也尽心。 唯一的一点不好就是她们不会与云氏和崔槿汐交流。 云氏看了一眼门口处的宫女,坐到了离门口最远的主位上。 不是她不想将人支开,而是这些人根本不会让她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 云氏吩咐的事她们都会去做,但是必定会留下人看着云氏的一举一动,不会让云氏有机会独处。 崔槿汐站在云氏侧前方,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奴婢试过了,根本不能离开。大门内侧不仅有太监值守,还有四个孔武有力的粗使嬷嬷,门外还有一队御林军。” 她们被囚禁在了这里。 崔槿汐不着痕迹的描摹云氏的面容,心里想着这天然图画的异状和苏培盛告诉她的那些话,心里陡然生出一个颇为荒谬的念头。 皇上想纳甄夫人! 崔槿汐的心脏狂跳不止,纯元皇后的面容她是见过的,当初求了苏培盛将她安排到碎玉轩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甄氏年轻貌美的确与纯元皇后很是相似,可是这位甄夫人比甄氏更加贴合。 一个只能聊以慰藉寄托相思,一个却能做到以假乱真、好似纯元皇后在世,让皇帝一尝多年夙愿:纯元皇后相伴在侧。 皇上会对甄夫人起这种心思,崔槿汐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在今日上午见到甄夫人的时候,她就有过这种猜想。 甄夫人身边的确有她的生路。 不,以后不能再叫甄夫人了! 崔槿汐眼神闪烁,从身上取下一个荷包递给她,“夫人,这是小主让奴婢给您打点用的,里面是两千两银票。” 云氏看崔槿汐的眼神亲近不少,但是她并未收下,反而推了回去,“你拿着就好,你是嬛儿宫中的掌事姑姑,对宫里的一应事务比我清楚,这些银子在你身上的用处更大。” 眼下这处境,她身边只有一个崔槿汐熟悉些,能仰仗的也唯有她,加之崔槿汐又是甄嬛信任的人,云氏自然不吝于给出自己的信任。 崔槿汐眼底滑过笑意,面上却感恩戴德的道:“谢夫人信任,奴婢定不负夫人,会好好利用这笔银子的。” 身边有个勉强得用的人,云氏的心情稍微好些。 “如今咱们这处境犹如悬崖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你是嬛儿身边的掌事姑姑,我是嬛儿的生母,咱们都是彼此最难信任的人,不必如此外道客气。” 崔槿汐立即一脸肃然的道:“夫人放心,奴婢定会护好您和二姑娘的。” 云氏的心情稍有放松,她拉着崔槿汐意语气沉重的嘱咐:“我这里你不必忧心,玉娆那边还得劳你多多费心才是。” 小女儿才八岁,皇上若是起了报复的心思,或者有与长女不对付的人动了歪心思,玉娆那边最容易得手。 她这么大一个人多少有点自保的能力,唯独年幼的小女儿,正是天真烂漫容易被人哄骗的年纪,若是有人故意使坏,小女儿身边又没个有手段的人护着,后果不堪设想。 崔槿汐听到云氏的安排也并不失望,无所谓跟在谁身边伺候,她如今只求一条活路。 甄玉娆那边说不得要比夫人这边更加安全,更有活命的机会。 若皇上当真对夫人起了那方面的心思,一旦消息外露,被太后皇后知晓,夫人未必能讨着好,但是夫人身边伺候的肯定是要遭殃的。 皇后太后不敢冒着惹怒皇帝的风险将夫人如何,但是拿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出气却是没有任何顾虑的。 越想,崔槿汐越觉得去伺候甄玉娆越好。 “是,奴婢从即刻起一定寸步不离的守着二姑娘。” 得了崔槿汐的保证,云氏紧绷的情绪可算是松了不少。 这一松懈,困意就立即泛起。 崔槿汐很有眼色的道:“夫人不如也去小憩片刻。奴婢守着您和二姑娘,一旦有事奴婢定会立即叫醒您的。如今不论是小主还是二姑娘可都要依仗夫人您筹谋,您务必保重自身才是。” 云氏被她说服,简单的梳洗后,脱了外衣挨着甄玉娆睡去。 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光怪陆离,暗中似有隐含危险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云氏害怕极了,只能不停的跑不停的跑。 但那暗中的觊觎目光犹如跗骨之疽,根本无法甩开,一直隐在她身旁,让云氏不得安眠,精神更为疲惫。 睡了大约半个时辰,云氏幽幽转醒,抬手去摸甄玉娆却落了空。 原本迷迷糊糊的云氏顿时清醒,猛的睁开双眼。 她朦胧的视线里没能看见幼女的身影,却看见了一个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明黄色人影——皇帝! 皇帝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崔槿汐本欲叫醒云氏,却被皇帝拦下。转而让她将熟睡中的甄玉娆抱走。 而后就一直静坐在床沿看着云氏安静的睡颜。 云氏瞳孔震颤,身体也跟着颤抖,她残留的睡意虽还未褪去,但是她身为女人的第六感察觉到了危险。 “皇、皇上……” 云氏慌乱的拥着薄被坐起身。 她看清是何人之后本欲下床跪迎,可皇帝大喇喇的坐在床边,若要越过少不得要与皇帝有近距离接触。 加上此情此景与她从小受到的“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教育完全相悖,云氏只觉得眩晕的厉害,剧烈的背德感犹如潮水将她淹没。 “民、民妇甄云氏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云氏跪在床上,颤颤巍巍的行礼,行礼的时候,下意识的自称甄云氏,不着痕迹的强调一番自己的身份。 同时,她的心底生出一股极强烈的恐惧,皇帝这举动…… 皇帝眸色幽深的看着她弯曲的脊背,杏色的中衣贴在身上,让她纤细的腰肢和脊骨显露无疑。 第96章 三天 云氏在皇帝这毫不遮掩的目光中抖的更厉害。 她没能等来皇帝让免礼的声音,却被一只宽大厚实的手掌捏住下巴抬起头。 云氏顿时吓得两眼泪汪汪,惊恐万分的看着皇帝。 皇帝无所谓她的目光,平静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开口就是惊雷:“云氏,朕以为,你该是明白朕的意思了。” 不是商量,是通知,是命令。 云氏的身体抖如筛子,眼眶里积蓄的泪水无声流下,淌入皇帝扣住她下巴的手心。 “皇上恕罪,民妇早已为人妇、为人母,不配侍奉君王,求皇上收回成命,放民妇归家。” 荒谬,荒谬,这简直太过荒谬! 云氏没有问皇帝为何看中她,她没有兴趣知道,皇帝也未必乐意告诉他。她只有满心的害怕,只能无助又无力的求皇帝高抬贵手。 “呵—”皇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配与不配,由朕说了算。云氏,朕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想想。” 皇帝松开手,手指轻抬间有意无意的抹去她左脸上的泪痕。 他没有因为云氏的拒绝而恼怒,也没有说什么威胁的话语,只有一派的轻描淡写和胸有成竹。 因为没有人能拒绝他,也没有人能反对他的意愿,更没有可以抗衡皇权。 雷霆雨露均是天恩,云氏也好,甄家也罢,都只有乖乖接受的份。 皇帝离开后,崔槿汐着急的跑进内室,看着眼泪婆娑的云氏,崔槿汐不着痕迹的拧了自己一下,生生逼出两滴泪水。 “夫人,您没事吧?皇上他、他怎么能不顾人伦!” 崔槿汐一边拿着帕子给云氏擦拭眼泪,一边带着泣音低声唾弃皇帝的行为。 顺带还给解释了一番自己不在的缘由:“刚刚皇上一来就直奔内寝,奴婢被人拦在了门外。后来苏公公将二姑娘抱了出来交给奴婢,让奴婢带二姑娘去左厢房。” 云氏神情呆滞,听到“二姑娘”三个字才终于有反应。 她慌忙的丢开拥在身前的薄被,顾不得身上体面规矩,只穿着中衣赤脚就往左厢房跑去。 崔槿汐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她怕云氏受不了皇帝这独特的恩宠而寻短见,故意在她面前提起甄玉娆。 为母则刚,哪怕云氏不为间接将她推到如此境地的甄氏着想,也得顾着一些天真无邪尚且年幼的小女儿吧! 天然图画里的事,皇帝的保密做得极好,除了当事人外,无人知晓。 奚峤也只知道皇帝去了一趟天然图画,待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就离开了。 ——她在后湖的另一边、与天然图画隔湖相望的假山凉亭里安排了人。 虽然隔着宽阔的湖面并不能看真切,但是有资格在圆明园穿明黄色衣服的成年男人只有皇帝一个。 看来好事将近啊! 入夜,奚峤偷摸去了清凉殿。 一见面她就很主动的请罪,“还请娘娘恕罪,若非为了帮奴婢,娘娘也不必受这等委屈。” 华妃的确是有气,但是奚峤只占了不到三分之一。她的怒气主要还是集中在皇帝和甄嬛身上。 但是华妃不理解,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奚峤为什么要出这么个馊主意! 她都差点以为奚峤是甄嬛那边派人给她颜色看的钉子了! 华妃想不明白,于是她就直接问了:“你让本宫的家里人送画像到底图个什么?” 奚峤来前已经组织好了语言,就等她问呢。 “回娘娘的话,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华妃的耐心不足。 额…… 思路被打断,奚峤用了整整两秒钟重新组织语言:“简而言之就是,甄嬛母女与已逝的纯元皇后长的很像,尤其是那甄云氏,活脱脱就是纯元皇后在世。” 华妃被震惊到失语,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奚峤。 “娘娘您想的没错,皇上会如此宠爱甄嬛,是因为他一直拿她当纯元皇后的替身。这事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见过纯元皇后真容的人都知道。” “奴婢其实只是设计皇上看见那甄云氏的画像而已,哪知道皇帝竟然直接下令让甄云氏入圆明园探望甄嬛,又那么不巧的被皇上看到了她的容貌。” “至于皇上的反应嘛,”奚峤没忍住笑了两声,“哈哈——” “想必您也听说了皇上将天然图画赐给甄云氏与甄二姑娘暂居一事。奴婢这还有一个您可能不知道的消息,申时初(下午三点),皇上避人耳目的去了一趟天然图画。” “那甄云氏即便现在不是皇上的女人,也要不了多久了。” 她唇边噙着笑容,声音也分明很温柔,但是华妃却无端觉得有点冷。 还好,还好,她跟春容是一条道上的! 华妃再一次感到庆幸。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强烈的爽感和无与伦比的畅快。 哈,皇帝看上了甄云氏,那岂不是代表这宫里即将上演一出母女共侍一夫的戏码? 这可是大清朝皇室的首例啊!必然很吸引人耳目。 “可是,那甄云氏会愿意吗?” 华妃心中有点忐忑,生怕因为那甄云氏的不乐意而毁了这出极难得的丑闻好戏。 奚峤自信满满的表示:“娘娘,黄总管今日在碧桐书院说的那些话可不是无用的废话。甄嬛当日给果郡王写信时,用的墨汁里调入了梅花香露,而这香露从她得宠以来,几乎成为了她一人专属。” “皇上下令让甄嬛闭宫养胎可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真的怒极气极。那甄云氏当时就在碧桐书院里,必然会从甄嬛的嘴里掏出真相。” “她就算不为了甄嬛和甄嬛肚子里的孩子,也得为她那天真烂漫的幼女考虑啊!要么顺着皇帝的意思爬上龙床活命,要么就一家子在黄泉下团聚。” 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而且还关联着两个女儿和外孙的死活,甄云氏舍不得的。 她从进入圆明园的那一瞬间起,就只有顺从皇帝这一条路可走。 华妃眸中神光奕奕,脸上无意识的露出略显变态的笑容。 第97章 授官 “本宫先前还暗自悔恨可惜让那甄嬛逃过一劫,没想到啊,这甄嬛到底还是在劫难逃!有如此重罪在身,她更没资格登上高位。” 没有高位,自然就不能抚养皇嗣,敬嫔那头算是稳了! 奚峤含笑看着华妃,“娘娘,不知这样的结果,能否让您消气?” “那必然是能的!” 这个结果,华妃满意的不行。 看着华妃这样高兴,奚峤心思一动,决定让华妃再高兴一点。 “娘娘,果郡王的那八个宫人,您能否先留留。奴婢曾有听闻,皇后很是嫉妒纯元皇后,若是这甄云氏能入后宫……”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言外之意很明显。 在给皇后找不痛快这点上,两人很轻松的就统一了战线。 末了,华妃还嘱咐她:“既然要闹,那就闹大点。反正丢脸的是皇帝和甄嬛母女,背锅的是果郡王。” 看戏嘛,自然不怕太热闹。 “若是如此的话,太后那边就得劳烦您出手了。唯有斩断皇后与太后之间的联系,这事才能成。” 不然,太后的懿旨一来,她们就得白忙活一场。 华妃当即表示:小事一桩。 奚峤心满意足了离开清凉殿。 很好,只要让云辛萝成为后宫嫔妃。 太后就会主动对付甄嬛母女了。 以太后的性子,在事成之后,必定会对甄嬛母女深恶痛绝。 太后会怎么对付云氏不好说,但是绝孕套餐肯定会安排上。而且甄嬛这胎也必定会是她这辈子能怀的唯一一胎。 母不母,子不子的,有一个就够了。 到时候再将太后暗中对甄嬛下手这事告诉她,甄嬛那性格,不可能不狠狠的报复回去。 至于甄嬛能不能在生下孩子后保住性命,奚峤对此并不太担心。 好歹是女主呢,身为女主,就该拥有小强一般强大的生命力,不会被反怎么可派轻易的打倒。 要是这么简单就寄了,那也太没有身为女主的逼格了吧! 奚峤从未想过,凭此一事就彻底打败甄嬛。 她做这些,不过是为了消磨甄嬛的女主光环而已。 原剧情里皇后虽然也不是甄嬛的对手,但人家好歹也坚挺到了最后。 她觉得皇后能坚持到大结局主要还是三个原因: 一、皇后足够聪明。 二、皇后手里的人脉庞大且背后有朝臣撑腰。 三、皇后是一国之后,说不定有凤命在身或者能得到国运庇佑。 虽然第三点只是她的猜测,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因为在她将宫斗系统与皇后绑定,并且领取了奖励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皇后的运气都特别差,轻而易举的就能被她算计到。 那段时间里,若不是皇后运气太差,被她借太后的手磋磨的精气神巨差,余莺儿未必能顺利的从答应爬到贵人的份位上。 到了华妃这里也是,要不是她明里暗里的各种提醒截拦,华妃和她腹中的孩子早就遭殃了。 奚峤始终相信能量守恒定律,而且这世上也绝对没有免费的午餐。 系统不是做慈善公益的,它给出了那么多东西,就必定会从绑定者的身上成倍讨回去。 而系统要从绑定者身上得到的,以奚峤那段时间里对皇后的观察,以及近来对华妃的各种动向来看,极有可能是气运功德之类的东西。 只不过系统被囚禁在玄光璧里,无法突破时空的限制吸收这些力量并转换为自己的能量,所以就出现了她之前看见的能量不足的情况。 以上猜测,没有证据不能证实。但这是奚峤根据现有状况倒推的、最具有说服力的猜想。 话题扯远了,再说奚峤为何会这般苦心算计甄嬛的原因。 基于她对皇后能坚持到结局的三点猜测,奚峤想着既然一个皇后不能硬钢甄嬛,那就再加上一个太后好了。 一个是皇帝的妻子,一个是皇帝的老娘。 两个得到的国运庇佑的人+两份凤命的力量,总能压甄嬛一头了吧? 若是不能硬压一头,那至少也应该能够两败俱伤吧。 要实在还不行,她也不是不能以旧仆的名义站在太后皇后的一边。 太后皇后的把柄那都是现成的,只要能解决掉甄嬛,一切都好说。 奚峤这边在暗戳戳的算计甄嬛,皇帝那边也有动作,只不过是针对果郡王。 第二日一大早,两道旨意从圆明园发出。 一道是任命果郡王为宁古塔副都统,负责新修武备、镇守地方,于半月后赴任。 一道是关于他和沛国公府孟静娴的婚礼,婚礼提前,于七日后举行,且孟静娴不必随行赴任。 这两道旨意一出,朝堂内外都有些迷糊了。 皇上这到底是想要重用果郡王呢?还是想要磋磨他呢? 要说是重用吧,大家都知道宁古塔那地方苦寒无比,条件艰难的令人发指,稍有不慎就是个有去无回。 要说想磋磨人呢,宁古塔副都统可是正二品大员,皇室宗亲里能坐得如此高位的可不多。 消息传到沛国公府,沛国公夫妻俩也是喜忧参半。 果郡王这个女婿有个正经差事自然极好,而且还是正二品的高位,自家女儿一嫁过去那就是双重荣耀加身。 可是女儿嫁过去只能跟果郡王相处七天,七天后果郡王就要去赴任,被留在京中的自家女儿岂不是要守活寡? 沛国公夫妻两人到底疼爱女儿,越想思索,心中优越忧愁。 孟静娴听到父母的担忧后,倒是洒脱的笑了笑。 “阿玛额娘,再差还能差过前些年的日子吗?况且外面传的那些话,真假如何家里人都清楚。不用跟果郡王相处,女儿只有高兴的份。” 什么她痴恋果郡王? 不过是因为当年先帝在时,曾当众宣布果郡王与她的婚事。虽没有圣旨赐婚,可这事传得开,沛国公府哪里敢不先帝遗命? 只是那果郡王不知存的什么心思,分明她们两人都到了适婚年龄,却一直以游历为借口,既不履行婚约娶她,也未曾挑明了拒绝这桩婚事。 而外面也不知怎么的,竟传出了她爱慕果郡王,非君不嫁的消息。 呸! 她堂堂沛国公府嫡出格格,规矩礼仪都是顶顶好,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不顾家中姐妹名声之事? 凭她的才貌家世,皇室中人哪个嫁不得?就是进宫当嫔妃,初封都得是一宫主位的嫔主娘娘。 他允礼一个无官无职、游手好闲的闲散王爷,拿乔推脱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暗示人放出这样坏她孟氏一族名声的流言! 当真是不知好歹! 孟静娴的眸子里一片幽暗,她要让这人付出代价! “果郡王不在府里,女儿便不用侍奉他,也不用烦心他的后院、或者跟别的女人争宠。到时候郡王府里女儿最大,身份、地位、管家权都不缺,不知道能过的多快活。” 孟静娴说着好话宽慰父母。 “阿玛额娘放心,女儿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沛国公夫妻两个还能怎么样呢? 自然只能听女儿的话将一颗慈爱之心放回胸腔里。 不论是婚事,还是果郡王即将赴任,这两件事都已经板上钉钉,无人能更改。 与其担心焦虑,不如再仔细想想还能在女儿的嫁妆里塞点什么好东西。 第98章 欲盖 沛国公府一家人说起果郡王的时候,安澜园里奚峤与余莺儿也在说这事。 “姐姐,果郡王的婚礼这样仓促,是不是因为皇上知道了什么?” 余莺儿亮晶晶的双眼里充满了求知欲。 “咦?” 奚峤好奇:“我没有告诉你吗?” 余莺儿鼓起腮帮子,控诉的看着她:“你什么都没告诉我!” 奚峤挑眉看她。 余莺儿立即就泄气了,好吧,她知道自己心思浅容易被人看出来。 “嘤~姐姐,求求了,挑些我能知道的说说吧,好奇死孩子了。” “噗嗤—” 奚峤没忍住笑了一声,而后将甄嬛用梅花香露调墨汁和黄规全借送份例挑破墨汁端倪的事告诉了她。 余莺儿眼睛晶亮,满脸兴奋的攥拳,“那岂不是说甄嬛死定了!” 哪想,她话刚落自家姐姐竟然就摇了摇头。 “不,甄嬛不会死。” 啊? 余莺儿目瞪口呆,这样都不死? 余莺儿气闷,“皇帝就这样喜欢甄嬛吗?都给他戴绿帽了,竟然都还不处死甄嬛!” 奚峤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模样,斟酌了一下还是将云氏的事告诉了她。 未了又加了一句:“云氏没有反抗的能力,但她会跟皇帝提条件。只要不太过分的,皇帝会同意的。而且我得到消息,昨天小夏子从内务府带了十六个绣娘走。想必那云氏承宠也就在这几日了。” 说起这事,奚峤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 余莺儿有点没跟上她的思路,双眼带着疑惑的看着她。 “傻子!” 奚峤伸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一戳。 “你想想当初甄嬛承宠时的龙凤蜡烛和椒房之喜。那云氏可比她女儿更像纯元皇后,你觉得皇帝能错过这重温旧梦的大好机会?” “那绣娘多半是被皇帝要来做婚服的!十六个绣娘,做一套简易喜庆的婚服,几天的时间也尽够了。” 皇帝只是想重温旧梦而已,不会正当让人做一套皇子的婚服的。 一来太过耗时,就皇帝那见到云氏就立即将人囚禁起来的猴急性子根本等不了。 二来嘛,皇帝这人双标的厉害,他可以找人当纯元皇后的替身,但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僭越冒犯到纯元皇后。 所以,是不可能给云氏做一身繁复精美的皇子福晋婚服的,但是做一套代表喜庆的简易婚服还是可以的。 余莺儿瞪大她那卡姿兰大眼睛,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浓浓的恶趣味,“嘿嘿~母女共侍一夫,这也未免太刺激了吧!” “那甄嬛平日里目下无尘高傲自矜,若是知道这事,岂不是要气得吐血?她的胎可还没有满三月呢,正是最脆弱危险的时候,直接流产也不是不可能。” 奚峤勾唇,“所以,我会在甄嬛的胎坐稳之后、圣驾回宫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将云氏的存在爆出来。” 余莺儿脸上的笑容一僵,啊? 她完全搞不懂自家姐姐的意图了,算计了这么多,但是结果既不要甄嬛的性命,又不要甄嬛腹中的保命符,那图个什么? “为什么啊姐姐?那甄嬛跟咱们可是有仇的!” 奚峤自然不可能告诉她甄嬛有女主光环。 只能避重就轻的道:“跟甄嬛的那点过节算不上深仇大恨,但是甄嬛这个人的气运和手段很好,我要利用她对付皇后。” “报仇是必须的,但是你和小六绝对不能受到影响。雁过留痕,咱们不能直接对皇后出手。” 抛开皇后这层身份,乌拉那拉宜修还是小六的嫡母、是余莺儿的主母。 “所以,咱们现在还不能动甄嬛,她腹中的孩子就算要流产,也必须得是在皇后或者太后的手里流掉。” 余莺儿恍然大悟,到底还是自家姐姐想的远。 “况且,如今碧桐书院被围了起来,进出送饭食的都是皇帝亲信。这个时候若是动手,也未免太危险,皇帝若是要查,保管一查一个准。便是皇后想要害甄嬛腹中皇嗣,也绝不敢在这个时候伸手的。” 许是为了杜绝甄嬛与果郡王的丑闻传出,皇帝对碧桐书院的把控很严。 余莺儿啊了一声,“那云氏呢?宫里可都知道她被留在了天然图画的,若是不能去碧桐书院看望那甄氏,岂不是要引起怀疑?” 奚峤扯了扯嘴角:“今日上午有一架软轿从天然图画去了碧桐书院。” “那软轿遮蔽的严实,只能隐约看见有人坐在里面。但是那轿子里的绝对不是云氏!” 清晨园子里凉爽又无烈阳,没有必要遮蔽的那么严实。 除非,那里面坐的根本不是云氏! 余莺儿这次可算是跟上奚峤的思路了,她嫌弃的咦了一声,不无讽刺的道:“皇帝为了保密也是煞费苦心。” 然而,这番以假乱真在知情人眼里自然是皇帝为了以防万一,可是落在一无所知的人眼中,那就是纯纯的皇帝对甄嬛的偏宠了。 申时(下午三点),那顶软轿回到天然图画。 不久之后,安陵容和沈眉庄联袂前来拜访。 天然图画伺候的人除了崔槿汐都是皇帝的亲信,这些人许是早前已经得了命令,倒是没有阻拦两人。 两人很顺利的见到了云氏,只是云氏的面容憔悴,眉宇之间满是愁容,倒是让两人看得心下疑惑,莫不是甄嬛的胎当真不好? “民妇见过两位贵人小主。” “甄伯母快快免礼。”不等云氏白下去,沈眉庄和安陵容一人扶着她一只胳膊将人扶起。 “伯母也太见外了。” 安陵容含嗔道:“我们与甄姐姐情分非同,伯母是甄姐姐生母,自然就是我们敬重的长辈,哪里能受伯母这一拜?” 这话说的很动听,云氏听着不免为女儿能交到两个如此要好的朋友而高兴。 “多谢小主抬举,只是礼不可废。” 嬛儿和她的处境已经如此艰难了,她必得万分谨慎才是。 沈眉庄这时也道:“伯母,虽礼不可废,但礼外尚有人情。有外人在也就罢了,但如今这里也就咱们几个,倒是不必如此。” “且先不论我们与嬛儿的情分,便是咱们几家之间的交情,也该是我与陵容给您行礼问安的。” 这话听得云氏心下舒坦,但是却万万不敢应,如今他们甄家已非官眷,便是安家这样的小门小户也比不上,更遑论是沈家这种世家大族。 “沈小主着实抬举民妇了,如今甄家这境况……” 云氏说着叹息一声,眼中积聚起凄苦之色。 第99章 弥彰 沈眉庄安抚道:“伯母放心,嬛儿这般得宠,甄伯父必有重回朝堂的一天。”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皇帝对甄嬛这毫无道理的“偏宠”,沈眉庄才决定约上安陵容前来天然图画。 甄嬛有孕不能侍寝,正是她们夺宠有孕的好时机。 加之甄嬛又被皇上保住起来,不许旁人探望打扰。 这可正中她们下怀! 既能不跟甄嬛有过多交集,又能利用云氏与甄嬛的关系,督促甄嬛帮她们固宠,简直不要太让她们满意了! 云氏听到沈眉庄安慰的话语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觉得心中凄苦。 什么皇帝偏宠,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自己和长女如今是个什么处境别人不清楚,她们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她的丈夫甄远道莫要说重返官场了,只怕连小命都未必保得住。 皇帝那性子—— 云氏虽然与皇帝接触的时候屈指可数,可皇帝隐约透露出来的品性却是极为自我霸道的。 皇帝不会允许甄远道活着的。 云氏心中痛苦憋闷,面上却又不敢露出分毫,反而还要感激沈眉庄的鼓励,心里中的憋屈更上一层楼。 她扯出一个笑脸,言语带着诚挚:“嬛儿在宫中有你们两个好姐妹相互扶持,是嬛儿的福气。伯母谢谢你们对嬛儿的帮扶。” 说话的功夫,三人已经进了内室。 “伯母说这话倒是见外了,当日选秀若非甄姐姐相助,我能否入选还另当别论呢,甄姐姐的这份恩情,陵容一直记在心里的。” 安陵容跟云氏说着话,很是巧妙自然的将话题过渡到甄嬛身上。 “伯母,我与眉姐姐今日前来,一是为了拜见您跟您问个安,二也是为了打听打听甄姐姐的情况。” 她的脸上露出浓郁到化不开的愁色,“宫里这几日间发生的变故想必甄姐姐已经告诉您了。” “当日桃花坞里甄姐姐曝出有孕后,我和眉姐姐便想去探望甄姐姐,哪想还没能等到太后娘娘收回成命,又惊闻皇上下旨让甄姐姐闭宫养胎。伯母,甄姐姐和孩子可还好?” 什么闭宫养胎,不过是借口。 此刻,云氏只觉得自己泡在苦水里,苦得她开不了口。 她精气神太差,此刻又隐隐露出了一丝真实情绪,成功的让沈眉庄和安陵容想歪了。 两人对视一眼,莫不是甄嬛的胎当真有问题? “伯母?”沈眉庄轻声唤了云氏一声。 云氏回神,歉然的道:“对不住我刚才走神了,嬛儿和孩子……” 她不想诅咒自己的长女外外孙,只好含糊不清的道:“许是之前受惊,嬛儿的胎的确不太稳当。” 不太稳当? 安陵容心中大喜,只怕不是不太稳当,而是很有问题吧! 沈眉庄也有此想法。 但是不等她们继续刺探,甄玉娆突然披散着头发跑了进来,她面上带着几分朦胧的睡意,眼睛里满是不安,一进来就一头扎进云氏的怀里。 小孩子最是敏感,云氏这两日里的焦躁不安到底感染了甄玉娆,让她变得格外黏云氏。 “母亲你去哪里了?我睡醒怎么没看见你。” 被熟悉的气味包裹,甄玉娆的情绪得到安抚,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云氏。 云氏怜爱的将甄玉娆脸上的碎发拨开,“母亲有事就先起了。沈小主和安小主在呢,快先给两位小主见礼。” 甄玉娆这才注意到屋里多出来的两个人,安陵容她是见过的,沈眉庄倒是头一次见。 “民女见过沈小主、安小主,两位小主万安。” 她的规矩很好,娉婷的站在云氏身边福身行礼。 沈眉庄和安陵容忙不迭的叫起,又命人将备好的礼物呈上来。 虽然些孩童玩具,但用料名贵做工也极好,其中甚至还有一件玉石九连环。 “多谢二位小主好意,只是这些东西太贵重,玉娆小小一个人儿哪里受得起。” 这样的东西,便是以前他们家鼎盛时也不曾有,如今更是见不到,云氏不敢收。 沈眉庄却道:“伯母莫要推辞。您也知晓宫中皇嗣的年纪大的大小的小,好些极好的东西都无人问津。这些东西并非最好的只是寻常而已,正适合给玉娆妹妹玩乐。” 宫中皇子公主不少,内务府那边自然存着不少孩童玩具。 安陵容也接话,“是呢,宫中虽万般好,但玉娆妹妹到底年幼,难免倍感无趣。这些物件也并不值当什么,却正好可以给玉娆妹妹解解闷。” 她们两人都这样说了,云氏只好收下。 说了一会儿话,沈眉庄和安陵容两人各自留下一份补品请云氏代为转交给甄嬛后,便起身离开了天然图画。 走远之后,安陵容对着跟在她们身边的宫人挥手,示意他们退开些。 “安妹妹,怎么了?”沈眉庄停下脚步看着安陵容。 安陵容并未回答她,而是指着不远处的亭子道:“沈姐姐,我们去亭子里说话。” 那亭子四周开阔,并无灌木假山遮挡,很适合说些隐秘又不可告人之事。 沈眉庄心下一紧。 两人进了亭子,她们的宫人很是自觉的守在各个方位望风。 安陵容捏着帕子,眉头微拧:“沈姐姐,你可还记得刚才甄玉娆冲进甄夫人怀中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总觉得那句话有些不妥! 沈眉庄细细的回忆了一番:“当时甄玉娆说的是‘母亲你去哪里了?我睡醒怎么没看见你’,可对?” 安陵容点头,眸色幽幽的望着沈眉庄:“没错,姐姐可有觉得不对劲?” 沈眉庄闻言有些诧异,但细想之下,还真是品出了一点意思。 她若有所思的道:“甄夫人上午便去了碧桐书院,直到申时才回。咱们前去拜访的时候,距离她回到天然图画最多一刻钟。” 第100章 发觉 甄玉娆对甄夫人说的那句“睡醒怎么没看见你”包含了另一重意思:在甄玉娆睡着之前甄夫人是陪着她的。 “一刻钟的时间,哄一个小姑娘入睡虽然有些短,但若是甄玉娆本就犯困倒也够了,可是……” 沈眉庄的眉头骤然拧起。 “可是甄玉娆冲进来的时候,头发散乱并未佩戴任何首饰,身上只着中衣且压痕明显,显然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若是小憩片刻,哪里会拆了头发? 她中衣上的压痕也绝对不会那样又多又深。 “这……” 这不对劲!除非…… 沈眉庄沉吟一声,看着安陵容道:“安妹妹你是如何想的?” 安陵容抿了抿唇道:“我与姐姐所想一致,只怕那甄夫人从头到尾都未离开过天然图画,一直都陪着甄玉娆呢。”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浓浓的疑惑。 为什么啊? 甄夫人留在圆明园里本就是为照顾甄嬛,为什么不去碧桐书院? 若是甄夫人身体不适不宜前去,或者甄嬛的胎的确不稳不容打搅,大可直接不去,何必来这样一出? 假意前去碧桐书院,这事可不是字面意思上那么简单。 这其中可涉及了宫人啊! 甄夫人一个民妇有本事让那么多人陪她瞎闹演戏? 甄嬛那边没能等到本该去陪她的甄夫人竟然也不管不问? 各种疑问一一冒头,两人一时静默无言。 面对面静默的坐了好一会儿,安陵容压低声音隐隐带着兴奋的道:“沈姐姐,只怕甄嬛这边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变故。” “咱们,或许可以从甄夫人这边入手。” 沈眉庄也是这想法。 “我跟妹妹倒是想到一处去了,回头我就让人盯紧天然图画。” 说着,沈眉庄顿了顿又道:“皇上那边必然也是知情的,正好晚膳时皇上要陪妹妹用膳,若是可以,妹妹不妨旁敲侧击一二,只是妹妹一定要小心。” 安陵容也有这想法:“姐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正好咱们今日来拜访了甄夫人,倒也有个现成的借口。” 晚膳时分,皇帝如约到了繁英阁。 帝妃二人入座,用了几口晚膳,皇帝率先发问:“听说今日你和沈贵人去探望甄夫人了?”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安陵容,一双眸子深邃不见底,带着一股令安陵容鸡皮疙瘩狂冒的审视。 安陵容正在琢磨怎么开口呢,就被皇帝压迫感十足的视线盯得浑身绷紧,小心脏也跟着缩成紧巴巴的一团,发出若有似无的疼痛感。 她下意识的放轻呼吸,心思斗转之间虽未猜出皇帝的用意,却已经很是机敏的露出惊叹之色:“皇上竟连这都知晓!” 末了又顶着皇帝那渗人的视线,眼神幽怨的看着他,“皇上是知道的,嫔妾和沈姐姐、甄姐姐向来合得来,甄姐姐有孕,我与沈姐姐本该前去恭贺一番的。” “哪想皇上竟然这般偏疼甄姐姐,借口封宫不许旁人前去探望打扰,害得嫔妾与沈姐姐都见不到甄姐姐了。正巧甄伯母又进了园子,嫔妾和沈姐姐可不就只能前去叨扰甄伯母,烦请伯母代为转达吗?” 她的声音本就好听,此刻用含嗔的语气道出这一番话,更觉活泼灵动,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皇帝也的确笑了,笑着调侃安陵容,“倒是难得听容儿说这些泛酸的话。” 安陵容面上一红,含羞带怯的垂下螓首。 并且在皇帝能看见的侧脸展露出艳羡和向往,“容儿非是嫉妒甄姐姐,只是见甄姐姐身怀有孕又这般得皇上垂怜,心中难免羡慕。” 说着她剪水的双眸里带着浓浓的情谊望向皇帝,“容儿自知身份卑微,比不得姐姐们身出名门端庄贤淑得皇上青睐,更兼没有咏絮之才博古通今,能与皇上谈诗论画红袖添香。” 句句不提甄嬛,却又句句不离甄嬛。 “容儿时常也会自卑自怯,但容儿又觉得很幸运。容儿虽处处比不上其他的姐姐们,但容儿还是成为了皇上的嫔妃。” “有幸能伴在皇上身边,与皇上有这么多的美好过往和回忆,这是全天下多少女子可望不可及的啊,所以,容儿虽然会羡慕其他姐姐,但更多的时候却觉得很幸福很满足。” 皇帝心情复杂,安氏的确不论是出身、容貌、才情、聪慧都比不上甄氏,但唯有一点,安氏待他之心赤诚! 只此一点,便胜却无数! 皇帝叹息一声,抬手握住安陵容的纤纤玉指,“容儿不必妄自菲薄,在朕心里,你并不比甄shi……答应差半分。” 安陵容眸光一闪,刚才皇上好似想要叫甄嬛甄氏? 皇帝没有发觉安陵容片刻的走神,只是神色动容的看着安陵容,“容儿适才说已经很满足了,朕却觉得不够。容儿若是能为朕诞下皇嗣,那才是圆满。” 安陵容脸上漫上喜色,皇上这意思岂不是…… 紧接着她就听皇帝说出了她很想听到的话:“朕允诺你,一旦你有身孕,朕就封你为嫔。” 安陵容大喜,“嫔妾谢皇上恩典。” 但是她立即又将这喜色压了下去,并露出些许踌躇之色,“皇上,那甄姐姐那边……” 皇帝眼底滑过一抹厌恶,不是对安陵容的,是对甄嬛的。 他叹息的拍拍安陵容的手背,容儿真是太过良善重情了。 “甄答应那边朕自有安排,容儿无须替她担心。眼下容儿应该想的,是何时能为朕诞下皇嗣。” 安陵容顿时面若红霞,娇羞的嗔道:“皇上~” 皇帝见状哈哈一笑,当夜,皇帝自然是歇在了繁英阁。 当夜皇帝格外龙精虎猛,叫了四次水,让守在外面的苏培盛啧啧称奇。 次日,安陵容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酸软,所幸来圆明园后皇后只让嫔妃们逢五逢十前去请安,否则今儿她定是要迟到的。 叫来宫女一通按摩松泛后,安陵容终于起床梳洗开始用早膳。 哪想,这早膳还未用完,沈眉庄就到了。 “沈姐姐好早,可用过早膳了?” 沈眉庄笑着看了一眼摆着早膳的桌子,答非所问:“我昨儿可不用侍寝。” 安陵容面色一红,羞赧的喊道:“姐姐!” 沈眉庄掩唇一笑,“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已经用过早膳了,你快些用吧。” 安陵容是真的饿了,昨晚皇帝兴致极好,耕耘的很是卖力,她到后面都有些吃不消,最后一次清洗的时候都是皇帝抱着她去的。 “姐姐稍等片刻,我很快就好。” 沈眉庄没跟她见外,自顾的抬脚往稍间走,“成,我去旁边等你。” 第101章 端倪 安陵容很快用完早膳,跟沈眉庄说起了昨晚试探出的成果。 “姐姐,我觉得皇帝对甄嬛该是生了——隔阂。” 隔阂这个词,是安陵容斟酌再三才说出口的。 沈眉庄来了兴致,倾身靠近她,“此话怎讲?” 安陵容便说起了昨晚晚膳时皇帝的异常,“姐姐有所不知,昨晚晚膳时,皇上没动几筷子菜色,竟就主动问起咱们去探望甄夫人一事。” 想起当时皇帝的神态和语气,安陵容仍然有种忌惮后怕之感,她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当时皇上那语气和神态颇有些奇怪,虽面上闲适松泛,好似忽然想起随口一问,但却一直拿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那眼神……” 想起皇帝那时候的眼神,安陵容的话头顿了顿,身子下意识的绷紧。 “皇上的眼神里带着股穿透性极强的审视,好似要将我看穿一般。那一瞬间,我竟生有种皇上变了个人的感觉,好似平日里咱们所熟知的皇上与那时的皇上是两个人的错觉。” “待皇上将目光移开时,我才发觉我后背的衣裳竟汗湿了。而且,皇上竟然称呼甄嬛为‘甄氏’,虽然皇上及时改口了,但是我还是听出来了。” 安陵容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哄骗沈眉庄。 倒也不是她多么信任沈眉庄,而是她清楚的知道,皇上与甄嬛之间的事情绝没有她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她虽细心察觉到了许多东西,但是她的见识有限,手里的势力更是等同于无。 凭她一人之力,未必能堪破这里面的玄机从而获利。而且说不准一个不慎还会将自己陷进去,太不划算了! 她得给自己找个挡箭牌。 华妃那边,她与对方的实力悬殊太大,若是将此事透露,到最后未必能得到多少好处,但是沈眉庄这边不同。 安陵容能明显感觉到沈眉庄对她的信任与亲近,不是之前那种浮于表面的,而是带着真心的。 而且她与沈眉庄同为贵人,沈眉庄纵使身世高于她,手里还握有部分宫权,但是沈眉庄不如她得宠。 她与沈眉庄几乎是平等的互利互惠关系。 有利之时,她能分得一半,若是有害…… 安陵容眼神一闪,将心底的阴暗心思压下。 沈眉庄正在凝眉思索着安陵容的话,并未发觉她这细微的神情变化。 她沉思了片刻后看向安陵容,见她面上带着几分后怕的神色,赶紧轻声安抚:“陵容莫要害怕,皇上虽是我等枕边人,但更是天下之主,威仪自是非凡。他的那番神情也并非是针对你。” 沈眉庄的温热的掌心贴着安陵容的发凉的手背,安陵容略有忐忑的心奇异的得到安抚。 她睫毛扑闪,视线下垂落在两人相叠的手上:“多谢姐姐宽慰。” 沈眉庄眉头微松,说起了正事:“听陵容你适才所言,皇上对甄夫人未免过于关注了。” “这不对劲!” 沈眉庄敏锐的发现了端倪:“皇上既然称呼甄嬛为‘甄氏’,可见皇上对甄嬛的情分几乎消弭殆尽。必然是在前日午膳时发生了什么大事!” 皇上最后一次去见甄嬛就是前日午膳前。 若是在此之前两人就已经感情破裂,皇上定然不会踩着华妃给甄嬛脸面,更不会在甄夫人入园后摆驾前去碧桐书院。 所以,一定是在皇上去碧桐书院后,发生了什么才致使皇上对甄嬛生了厌恶。 沈眉庄的眉毛又紧紧皱起:“明面上甄嬛才被陷害,又身怀有孕,按理来说这时候皇上对她的怜惜之情该是最浓郁的。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皇上一夕之间态度大变?” 安陵容也很好奇,“可惜了,如今碧桐书院被圈禁,不然倒是能让人打听打听。” 她话音还未落,沈眉庄竟轻声笑了笑,“谁说只有碧桐书院才能打听到消息的?” 沈眉庄眉宇舒展,对上安陵容满是疑问的眸子自信道:“妹妹也知道我如今跟着皇后学习宫务,内务府那边的动静我自然也知晓。” “你说巧不巧?前日内务府总管黄规全亲自去给甄嬛送嫔位的份例和伺候的人!那些个宫人是黄规全回禀了皇后,特意回宫里挑好带过来的,算算时间,他们去的时候皇上应当也在碧桐书院。” 安陵容面上也跟着露出笑容,“那倒真是巧!黄规全和那些一起去碧桐书院的宫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别人兴许不能从黄规全嘴里问出什么,但是她一定可以! 满宫里谁不知道她投在了华妃名下的? 那黄规全是华妃心腹亲信,算起来他们可是一个圈子里的。 “姐姐放心,稍后我就去找黄规全,并把前日发生的事问个明白!” 沈眉庄拍拍她的手背,“好,那这事就交给妹妹了。不过这倒不是最要紧最古怪的。” 她眼神幽幽,“虽不知道前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既然皇上已经恼了甄嬛,又为何要将甄夫人留在圆明园里?还这般关注于她?” 安陵容一怔,昨日皇帝在侧她根本没有功夫细思,如今听沈眉庄这般抽丝剥茧的一分析,竟有种熟悉的恐慌之感。 是啊,甄嬛既然已经惹恼了皇上,那皇上又为何非要将甄夫人留在园子里呢? “昨日我回闲月阁后,越想甄夫人一事越觉得不对劲,便命人悄悄去查了查天然图画里伺候的宫人。” 第102章 香包 沈眉庄又爆出了一条让安陵容震惊的消息。 “我的本意只是想找个能被收买的打听打听消息,却不想,竟发现那些伺候的宫人并非是内务府随意拨过去的,而是苏培盛亲自去挑的。” “一共十二个,宫女六人,太监六人,这可是嫔位才有的待遇。而且天然图画里的布置也是比照的嫔位。昨日你我也大致看见了那主殿里的布置,很是富丽堂皇,你我的住处都比之不及。” “起先我只当是皇上偏宠甄嬛,为了给甄嬛做脸,特地让苏培盛安排的,如今看来只怕——” 安陵容心脏紧缩成一团,急切的问她:“只怕什么?” 沈眉庄脸上的脸色有点难看,但更多的却是笃信:“只怕,咱们皇上对甄夫人有些想法。” 安陵容震惊的瞪大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这、这、这……” 沈眉庄吐出一口浊气:“陵容,虽然我这猜测天马行空又荒谬的很,可是除了这个我是真想不出皇上这般做还能有什么其他目的。” “若是皇上将甄夫人留在园子里是因为起了这等心思,那咱们昨日的猜测就有依据了。而且,想要进一步证实也并不是不可能。” 只需看皇上有无进出就可知晓。 安陵容不是蠢货,听到这里自然明白了沈眉庄的意思,她虽然也意动,但更多却是担忧。 “可是沈姐姐,若皇上真的起了这样的心思,定然不愿意被人窥探到,否则昨晚也不会那般着急的就问我。若是咱们的动作被皇上察觉了,那……” 沈眉庄再度拍了拍她的手背,颇为神秘的道:“窥探帝踪这等容易被发觉的事自然做不得。我的意思是从苏培盛等御前之人身上下手。” “我最近得了一盒香粉,这香粉的香味独特持久且容易被沾染。那崔槿汐如今也被困在天然图画,若是皇上前去,她与苏培盛等人极可能会有接触。” 之所以不将香料给甄玉娆和甄夫人,是因为前者年龄太小不适合送香料,容易引来不必要的怀疑和麻烦。而后者跟苏培盛等人的接触不会多,那香味未必能染在苏培盛等人的身上。 皇上身上虽然会被染上,但皇上更衣的频率高啊,有时候也未必能见面到。 但是崔槿汐不同,她虽然被派去照顾甄夫人和甄玉娆,但到底是有品级的掌事姑姑,跟苏培盛等人也熟识,更容易跟苏培盛等人有接触。 若皇上当真与甄夫人有首位,崔槿汐哪怕是为了甄嬛也少不得要跟苏培盛打听些消息和皇上对她们母女的安排。 而且对沈眉庄和安陵容而言,苏培盛等御前的人比皇帝更好接触,更容易分辨出他们身上是否有香味。 沈眉庄信心满满的笑着:“陵容你的嗅觉灵敏,近来又时常伴驾,这事还是要劳烦你。” 安陵容自然一口应下。 两人定下计策立即分头行动。 安陵容去找黄规全打听前日碧桐书院里发生了什么,沈眉庄回闲月阁将蜜合香混进驱蚊用的香包里,又收拾了一些适合小姑娘用的花色鲜嫩的布料和小巧精致的首饰。 而后让采月以给甄玉娆送东西为由去了天然图画,顺便将掺了蜜合香的香包送给了崔槿汐。 崔槿汐送采月离开的时候,采月将香包取出递给她:“这是我们小主让人新配的驱蚊香包,味道比寻常的更好闻,效果也更好。小主想着天然图画这边近水,蚊虫更多些,便让我先给姑姑带了一个过来。” 崔槿汐早就在采月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是高雅好闻的味道,也注意到了这香味是采月腰间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包里的散发出来的。 而采月递给她的香包与采月腰间的是一模一样的。 崔槿汐没有拒绝,高兴的收下了:“奴婢多谢沈小主惦念。” 采月笑着道:“姑姑太见外了。我们小主如今正负责这事呢,我今日不给姑姑送来,过两日甄小主也要派人给甄夫人和姑姑送的。” 言外之意是,这香包是做出来给嫔妃们用的。 但寻常如香包这样的东西,嫔妃身边得力的大宫女也是能沾上光的,只是花样纹饰会有所不同。 而甄夫人身为暂住在此的宫外之人,自然既不适合用宫妃款式的香包,也不好用宫女款式的。 所以,同样的香包有是有,但是得等一等。 崔槿汐对此心知肚明,故而也没有起疑心。 再者,她虽是掌事姑姑,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奴婢,哪里用过蜜合香这等珍贵高级的香料? 加之这香料里又掺了驱蚊的香料,非专业人士难以分辨,崔槿汐自然更加认不出。 沈眉庄这边进行的顺利,安陵容那边倒是遇到了困难。 华妃因着瑾嫔曹琴默的提醒,对安陵容已经生出了防备,黄规全这边自然也打过招呼,只让他维持着表明情分即可。 故而安陵容信心满满的去找黄规全打听消息的时候,黄规全眼珠子一动,态度很是和蔼热情的……糊弄过去了。 “碧桐书院的异常?这个奴才还真是没发现,不过天然图画那边倒是不太寻常!您是不知道,那伺候的人都是苏公公亲自来挑的,十二个呢,整整十二个,这可是嫔位的份例了!” 他又说又比划的,神态那叫一个毕恭毕敬、诚恳真挚,可华妃当日交待他的事是半个字都没有透露。 安陵容因着黄规全对她这一如以往的恭敬讨好,并未生疑,反而大方的又给黄规全塞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美其名曰请黄规全喝茶。 “有劳黄总管了。” 黄规全面上堆满了笑容,“哎哟,小主您太客气了。” 看着安陵容离开的背影,黄规全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反手招来自己的徒弟,私语了两句就让人去清凉殿禀报华妃。 那小太监到清凉殿的时候,瑾嫔也在。 华妃并未让瑾嫔避开,故而瑾嫔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待那小太监离开后,瑾嫔若有所思的问华妃:“娘娘,那甄氏被皇上勒令闭宫修养,可是因那日桃花坞之事的后续?” 华妃已将甄嬛与果郡王私下往来之事告知了瑾嫔。 瑾嫔虽可惜那日未能将甄嬛打落悬崖,但对她怀孕一事却还挺高兴的。 华妃勾起唇角,“没错,那甄嬛写信所用墨汁里调入了梅花香露,那日黄规全去给甄嬛送份例时,特地在皇上面前提了一嘴。” 瑾嫔有些讶然的看着华妃,自家靠山聪明了啊! 亦或者,有人在背后提点华妃? 第103章 不管 瑾嫔并没有细问,华妃身后的人越多越好,华妃好,她和她的温仪就能好。 将这事抛到脑后,瑾嫔凑近华妃低声说起了其他:“娘娘,安陵容终究是个隐患。既然她觉察到了这事,那咱们可要借刀杀人?趁机处理了她?” 安陵容这人,自卑敏感记仇不记好、野心极大又不乏狠辣,若是再让她往上爬,未必不会掉转头来咬她们一口。 华妃神色一怔,抚了抚腹部后神色坚定的摇头,“不必,不过你提醒的对,此人的确是个很大的隐患,回头我会让人想办法毁了她的嗅觉。” 调香之人,嗅觉最为重要。只要毁了她的嗅觉,安陵容就没法再调香,也就不容易露出破绽。 瑾嫔在心内叹息一声,华妃怀孕之后果真跟变了个人一样,这要是以前,肯定会选择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娘娘仁慈。” 瑾嫔似是感叹一声的夸了一句后将话题再度扯回甄嬛身上,“娘娘,臣妾有一事不解,那甄嬛既然已经彻底被皇上厌弃,怎的她生母和妹子还在园子里?” 此事既然是华妃设计,华妃定然知晓,也不必她耗费时间再去查。 说起这个,华妃的神情中立即露出暗爽,她朝瑾嫔招了招手。 瑾嫔会意的将耳朵凑过去,听得华妃的一阵私语后,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这、这也未免太过荒唐了!” 母女共侍一夫,只有那些个蒙古部族才会有这种荒唐事! 华妃哼笑一声,“荒唐好啊,越荒唐越好。”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再有一个月就能诊出孩子性别,只要确认她腹中孩子是阿哥,年家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瑾嫔再度怔愣,华妃娘娘这意思…… 她心底无声弥漫起恐惧,但眼睛却越来越晶亮! 安澜园,奚峤也收到了消息。 沈眉庄和安陵容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奚峤只需要多思索那么片刻,就猜到了这两人的真实目的。 她们发觉了皇帝对云辛萝的心思!正在想法子佐证呢! 安陵容那边倒是没什么太过需要注意的,但是沈眉庄就不同了,她能沾染到宫权,又有家世有钱,查出点什么很容易。 要不要使点绊子? 奚峤细细的思索了一番后,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两人翻不起浪花来。 她们根本没有改变皇帝的心意的能力。 也绝对不会帮云氏和甄嬛躲开皇帝的魔爪。 既然这样没用,那么破坏她计划的可能性就不存在。 而且,知道的人多了,也是一件好事。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知道的人少。 一旦云氏的存在变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那皇帝和太后想要封口的可能性就会越低。 就让这两人去查! 等他们查出来后,再让果郡王的那八个人将消息传出去。 啧啧,君夺臣妻、母女共侍一夫啊!这样劲爆的皇室秘闻,在这个缺乏娱乐的社会里,必然很得宫墙外达官贵人和百姓们的喜欢。 等皇帝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消息说不定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皇帝再如何怒发冲冠也于事无补,根本堵不住悠悠之口。 到时候皇帝若是彻查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果郡王逃不了,沈眉庄和安陵容这两个率先刺探的人也会被揪出。 皇帝就算不惩处这两人,也定会冷落她们。 没有恩宠,自然就不会有机会怀孕,也就不会有阿哥诞生。 日后年家的选择,自然就只能框定在小六身上。 奚峤眸光幽幽,当即让人给这两人大开方便之门。 翌日夜里,苏培盛亲自到天然图画接人。 他来的时候带了一件正红色的旗装,虽然纹样素雅简单,但是其领口、衣袖和裙摆上都嵌着晶莹剔透的红宝石,看着很是喜庆华贵。 另还有一套全新的华丽首饰,只是这式样并非眼下时兴的,而是几十年前流行的。 这三天里皇帝没有再来见过云氏,也从没有派人问过云氏的意见,只是在他给出的时间最末时,直接让人将东西送来。 云氏在颤抖,在惶恐,可不管她愿意也好不愿也罢,选择的权利从来都不在她手里。 皇帝,才是那个始终掌控全局、掌控了她命运的人! 苏培盛带着衣服首饰和四个司寝嬷嬷给迈进正殿里,见着面色苍白惶恐的云氏,恭恭敬敬的对着她行了一礼。 “奴才请夫人安,皇上命奴才给您送衣衫首饰来。这四位是宫中的嬷嬷,是来伺候夫人您梳洗更衣,顺便教导您一些礼仪规矩的。” 他没说是司寝嬷嬷,也算是给云氏留了些脸面。 云氏看了一眼那四位嬷嬷,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 苏培盛虽一语带过并未细说,但云氏不是无知少女,对宫中的很多规矩都懂,自然明白这四个老嬷嬷的真正作用是什么。 她一手撑在桌边缓缓站起,眸中隐隐含着水光问苏培盛,“苏总管能否请您透露一二,嬛儿她、她如今到底是死是活?” 嬛儿糊涂做下那等丑事,腹中的孩子未必能保住她的性命。她时时刻刻都在忧心,可偏生她和崔槿汐都被困在这里,根本无从打听。 苏培盛抬眸看向她,“夫人放心,甄小主和皇嗣如今还好好的。” 只不过,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也会没事。 这两三日里皇上忙于西北战事,并不得空处置甄氏,只是将她圈禁起来了而已。 云氏高悬的心落地,只要还好好的就好。 这一刻云氏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次看了一眼那四位嬷嬷,“有劳嬷嬷们了。” 话落,她主动乖顺的朝着内室走去。 苏培盛见她没有吵闹生事反而这般识趣懂事,倒是对她高看了两眼。 他朝着身后的四个嬷嬷比了个手势后,就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不多时,崔槿汐从侧殿出来,见到站在门口的苏培盛立即就迎了上去。 “苏公公安。” “哟,槿汐啊。” 苏培盛见到她还挺高兴的,看了一眼周围立着的宫人,凑近了低声跟她说话。 “这三日里可还习惯?” 第104章 留命 崔槿汐露出一个略带勉强的笑容,“谢谢公公关心,奴婢在这里挺好的。” 这倒是实话,除了交流的人少,也不能离开外,其他都挺好的,加上苏培盛的额外关照,她的吃用跟以前几乎差不多。 唯一需要忧心的,就是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 苏培盛看出了她眼底的忧色,叹息一声安慰她道:“放心,我当日让你跟着过来,就是要保你一命。” 崔槿汐得了这一句顿时安心,“公公大恩大德槿汐没齿难忘。” “咱们之间不必说这些外道话。” 苏培盛摆了摆手后,下巴微抬点了点不远处的一个小太监,“以后若是有要紧事,你就让小白给我递个话,能帮的我一定不推辞。” 崔槿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将那个叫小白的太监记在脑子里。 “嗳,我记下了。” 两人说话的间隙,司寝奇嬷嬷们已经给云氏收拾好了。 苏培盛不敢耽搁,立即将她请上软轿,避人耳目的往九州清晏去了。 到的时候,皇帝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喜袍站在正殿外候着。 软轿一落地,立即就有一个宫女将一朵绸缎扎的大红花端上来。 皇帝轻咳一声,笑着握住大红花一端的绸带,而另一端被递到了软轿中云氏的手边。 云氏瞳孔扩大,震惊中夹杂着点点疑惑,她悄悄抬眼看向隔着软轿薄纱的皇帝,见他同样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种难言的恐惧。 云氏抬起颤抖的手,从宫人手中接过那红绸紧紧的握住。 软轿的薄帘被掀开,皇帝看着身着喜服、头戴纯元皇后大婚首饰的云氏,眼里泛起迷恋。 菀菀—— 若是菀菀还在,他册封菀菀为皇后那日,就该是他们的又一次大婚。 “夫人请下轿。”苏培盛恭敬的弯腰伸手去扶云氏。 皇帝骤然回神,抬手将苏培盛荡开,朝着云氏伸出自己的手。 云氏紧咬后槽牙,将心底羞耻和惶恐压下,低眉垂脸的抬手往皇帝手心上放。 她的手指甫一接触到皇帝手心的炙热好似被烫到一般蜷缩,但皇帝并未给她退缩的机会,五指一握将她手掌牢牢禁锢在掌心。 云氏紧咬下唇,生生止住了自己想要抽手的举动,顺着皇帝手上传来的力道下了软轿。 朦胧的浅黄色黄灯下,云氏的容貌更加清晰的映入皇帝眼中,虽没有年轻嫔妃们的娇艳美嫩,但岁月的沉淀将云氏雕琢的别具韵味,是宫中所有嫔妃所不具备的另一种美感。 皇帝唇角扬起,无数次午夜梦回,他的菀菀就是这般出现在他的梦中。 云氏被皇帝看得心底发,身体也忍不住的颤栗。 身为人妇却要委身他人的屈辱感、身为人母却要与女儿夫婿苟合的羞耻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云氏不止身体在颤栗,就连牙关都在无意识的颤抖,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里蓄了泪水,却不敢流泪,只能用尽全力将泪意逼回去。 皇帝沉浸在回忆里,未曾注视到云氏这片刻的失态,自顾的笑着道:“走吧,朕定不委屈你。” 他转身朝着殿内而去,云氏落后一步,被皇帝用红绸牵着迈入寝宫里,瞧着倒是颇有几分新人入洞房之意。 苏培盛等人低眉垂眼立在两侧, 不敢多瞧一眼。、 待两人进入内室后,苏培盛才直起腰身,上前将大门合上。 小夏子机灵的凑上前从苏培盛的臂弯里接过浮尘,“师父您辛苦了,这里徒弟守着,您先去旁边歇歇吧。” 苏培盛心中舒坦,“得,好好当差,我先去歇歇,这一天跑来跑去的我这胳膊腿儿都快废了。” 没办法,云夫人这事可见不得光,别人去他可不放心,这要是不慎走漏了风声,头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哪怕是为着自己的屁股着想,苏培盛也不敢掉以轻心啊。 殿内,皇帝牵着云氏一步步迈向床边。 今日皇帝的寝宫布置的格外喜庆,床帐纱幔全都换成了正红色,窗台摆件上贴了寓意大喜的双喜剪纸,甄嬛曾经有过的龙凤喜烛也在,撒帐之喜也有,床边小几上还有一壶合卺酒和一碟子孙饽饽。 满殿的喜庆之景,皇帝瞧着心情更加愉悦,他率先走到床边坐下,正欲让云氏也坐时。 云氏却扑通一声对着皇帝跪了下去。 皇帝的兴致被这一跪跪散了大半。 “皇上。” 云氏看着皇帝忽然拉下的脸,颤颤巍巍的开口,“民妇想跟皇上求一个恩典。” 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云氏,心中的不悦节节攀升。 他坐在床边,手肘靠在膝头,身体前倾极具压迫感的看着云氏。 云氏顿时只觉全身发冷,瑟缩的垂下眸光不敢再看皇帝。 皇帝看着云氏这番反应,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随手一丢,将手里的红绸,扔在了云氏身前。 云氏听见他的笑声,好似被狠狠抽了一鞭,灵魂、心脏和肉体竟同时生疼。 那忽然被丢进视线里的红绸,此刻好似变成了血染的凶物,让云氏惊惧万分。 皇帝不言不语,云氏惊慌失语,室内一时只听得见云氏沉重的喘息声。 良久之后,皇帝终于开了尊口:“说!” 声音淡漠,难辨喜怒。 云氏闻言,忽生一股绝路逢生的狂喜,但恐惧仍然遗留在她的脑海里,说话时颤颤巍巍:“民、民妇求皇上留嬛儿一命。” 那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长女啊,是她倾注了无数心血和希望的孩子。 皇帝身体前倾探手勾住云氏的下巴,好似抚弄宠物一般的摩挲片刻后,眯起眼睛轻讽:“跟朕谈条件?” 云氏想要摇头否认,却因下巴被他捏住动弹不得,只能小心翼翼的回话:“民妇不敢,民妇只想求皇上看在皇嗣的份上,留他生母一命。” 皇帝眸光闪动,半晌后淡淡道:“朕允了。” 不过是留甄氏一命而已,但甄氏会是怎么个活法那可就难说了。 云氏懂他的话外之意,但只要能保住性命一切就还有可能。 她面露感激,虽心中惧怕却还是努力挤出笑容,“民妇谢皇上隆恩。” 皇帝轻笑一声,“这称呼得改改了。” 云氏脸上的笑意立即僵住,却又不得不笑,“是,妾身谢皇上。” 她没有自称“嫔妾”,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 皇帝虽会临幸自己,但绝对不会给自己身份。 今夜之后,世上再无甄云氏,只有被困住在皇帝身边的、见不得光的玩物。 云氏垂下眼睑挡住眼底的复杂的神色,主动履行自己的义务。 她咬紧牙关,缓缓站起身当着皇帝的面解开衣衫,随着外衫和中衣的剥落,露出裹住胸前圆润的大红色鸳鸯交颈肚兜。和丰腴白嫩腰肢胳膊。 皇帝坐在床边并未阻止,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只是在云氏脱光贴上来时缓缓站起身展开双臂。 第105章 止损 次日上午,安陵容再次带着一盏羹汤到了九州清晏求见。 守在门口的是小夏子,他见着安陵容立即迎了上来。 “奴才见过安贵人。” 安陵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四周的人,刻意上前几步靠近小夏子道:“夏公公免礼,皇上可是还在忙?” 小夏子起身,站在离安陵容三步远的地方躬身回话。 “回贵人的话,皇上这会儿正在与几位老大人商议政事,您可要在旁边等等?” 安陵容眸光一闪,侧身从身后的宝鹊手里拿过食盒,朝着小夏子的方向略微递出。 “皇上既然在忙,那我就不打搅了,这是我让人炖的清热养元汤,还请夏公公替我呈给皇上。” 安陵容近来最得宠,小夏子自然不会不应。 “唉,您放心,皇上忙完了奴才立即就呈上去。” 说着,小夏子就上前一步抬手从安陵容手上接过食盒。 在他抬手的时候,正好有一缕微风拂过,安陵容在这微风里闻到了一股熟悉又浅淡的味道。 是蜜合香! 安陵容瞳孔一缩,沈眉庄的猜测竟然成真了! 她深呼吸几口,勉强稳住剧烈波动的心绪。 “那就有劳夏公公了。” 细听之下,她的声音有些飘忽。 但是小夏子没有发觉。 安陵容离开九州清晏立即就往闲月阁去。 见着沈眉庄,安陵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她手上力道不小,沈眉庄吃痛的闷哼一声。 “小主!” 采月采星紧张的上前,一人扶住沈眉庄,一人托住安陵容的手肘试图将她拉开。 沈眉庄看着颇有些魂不守舍的安陵容,对着两个侍女摇头,而后一手搭在安陵容的肩上柔声道。 “陵容莫着急,有事我们先坐下来慢慢说。” 安陵容被她沉稳的声音安抚到,略松开些手上的力道。 她被沈眉庄扶着坐下喝了半盏茶后终于稳定了心神,面上不安的道:“姐姐,我闻到了!” 沈眉庄神色一变,面上的恬然在瞬间变得惊诧,“竟然是真的!” 她脊背挺直,浑身僵硬。 “皇上、皇上他、他竟然真的……” 沈眉庄心中憋闷压抑的厉害,她虽未必多爱皇帝,但是皇帝到底是她枕边人。 她从小学的三从四德女则女训虽教她要无条件服从丈夫,顺从丈夫。 可是当她的丈夫做出这般荒唐不顾人伦的事时,沈眉庄还是忍不住的恶心嫌恶。 这一刻,皇帝光明伟岸高不可攀的形象,在她心里轰然崩塌,不复存在。 恶心,真的太恶心了…… 安陵容拽住沈眉庄的衣袖:“姐姐,皇上为什么会、会……” 安陵容有些难以启齿。 且先不说那甄云氏已为人妇人母,只年龄就已经近四十,青春不再美貌不复。 皇上身为皇帝,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什么样年轻貌美的女人没有? 竟然不顾人伦和道德也要得到这甄云氏。 沈眉庄也想知道为什么。 “这事……” 沈眉庄喝了一口茶水,将胃里的翻腾压下。 “陵容,这事背后只怕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隐秘。” 虽然恶心皇帝的行径,但是沈眉庄也不得不承认,皇帝并非昏君,也并非色中恶鬼,见着个颇有些姿色的女人就走不动道。 皇帝会这样不顾人伦,冒着名声不好的风险也要得到甄云氏,必然是有什么原因的。 “陵容,这事……” 沈眉庄语带迟疑,面上满是凝重之色。 “若是要继续查只怕容易惊动人。”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再继续了。 皇帝既然决定将甄云氏放在暗地里,定然是不希望有人知晓此事。 她们的举动若是被皇上知晓,轻则失宠寂寂一生,重则病逝连累家族。 这样的后果不是她们能承担的。 此刻沈眉庄无比后悔先前的冒失举动。 此刻,沈眉庄突然想起自己母亲曾经的告诫:知道的越多越凶险! 安陵容却不这样想,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想要长盛不衰,皇上的心意自然最重要,但若是把握不住,将竞争对手打压下去也未尝不可。 皇上不顾人伦也要得到甄云氏,可见对甄云氏喜爱非常,若是不及早出手将其日后可能得到的盛宠扼杀在摇篮里,日后未必还会有这样好的机会! 安陵容看着沈眉庄紧皱的眉头,语重心长的道:“姐姐,我虽读书少,却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沈眉庄心下一紧,那加了蜜合香的香包若是被人发现,她…… 在一旁伺候的采星采月也跟着变了脸色,这安贵人什么意思?威胁她们小主? 沈眉庄衣袖遮掩下的五指握紧,坚硬的护甲戳破了柔嫩的肌肤,但她却并未感到疼痛。 此刻收手已经来不及,她已经露了痕迹。 蜜合香的味道独特,但凡闻过就绝不会认错。 这香料虽不是只她一人独有,但那香包却是她身边的采月亲手送出去的。 “陵容,这事容我想想再说吧。” 她看着安陵容楚楚可怜的小脸,眼中有暗光闪烁。 虽无法抹掉那些痕迹,但及时止损也未尝不可。 安陵容走后,沈眉庄仍然静坐在桌边。 采月采星对视一眼,她们两人是沈眉庄的绝对心腹,沈眉庄与安陵容的一应谋划她们都知晓。 “小主,”采月低声道:“小主,您可千万别听安小主的话啊。甄夫人这事,咱们可不能再掺和了。” 采星也跟着道:“是啊,小主,那安小主看似跟小主亲亲热热,可却处处将小主当枪使。若是有利她跟着得利,若是有害,小主您可是首当其冲啊!” 第106章 捅穿 之前那甄氏与温实初私通之事是如此,这次那甄夫人与皇上有首尾之事也是如此。 “小主,您莫要忘了之前在甄答应身上吃的那些亏啊!” 两个忠心的侍女苦口婆心的劝着,生怕沈眉庄在安陵容身上重蹈覆辙。 沈眉庄好笑的看着她们两个,没好气的嗔道:“我在你们眼里莫不是就这般不中用,竟看不出陵容的那些小心思和算计?还是在你们心里我竟蠢笨如猪,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啊?”两婢懵懵的看了看彼此,又不解的看着沈眉庄。 “既然小主您早已看透了安贵人的算计,为何还要故作不知的与她交好?” 沈眉庄略垂下眼睑,“不过是我在还债罢了。” 采月采星闻言闭上了嘴。 安贵人以前受过的那些罪虽不是她们小主有意所为,但到底是被她们小主所累。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沈眉庄复又抬眸看着两个忠心的侍女。 “你们且放心,陵容那边我心中有数。甄云氏这事我不会再掺和。” “小主有计较就好,奴婢们就怕小主被安贵人白白利用了去。” 她们没有再多劝,自家小主心里有数就好。 两人虽然防着安陵容,但也不得不承认,因着自家小主与安陵容的交好,皇上近日来对小主的宠爱的确多了些。 但同样,安陵容也没少因为跟自家小主走得近,而得到更多的便利。 这宫里,宠爱是一回事,宫权又是一回事。 安陵容离开闲月阁不久后,宫中嫔妃们都收到了做工精美、用料名贵的驱蚊香包。 安澜园自然也有,采月亲自送了四个分别绣着四种不同花卉的来。 奚峤拿起其中一个绣了出水芙蓉的放在鼻下轻嗅,是蜜合香的味道! 她垂眸看着这香包,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蜜合香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白菜,沈眉庄这样大手笔的拿出来做成香包送人,未免有些耐人寻味。 尤其是在这皇帝宠幸云辛萝的第二天。 皇帝跟云辛萝成就好事这消息,奚峤在昨日半夜就知道了。 沈眉庄此刻的举动,倒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 她一直等着沈眉庄和安陵容自己往坑里跳呢,自然很关注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不论是沈眉庄前两日里让采月去天然图画送东西,亦或是安陵容去九州清宴送汤之后又急匆匆去闲月阁这事,她都一一看在眼里。 安陵容最擅长什么? 那必然是制香。 而此刻沈眉庄好好端端的,竟然像个散财童子似的给后宫所有人送这贵重的蜜合香香包。 说什么好东西要跟后宫姐妹分享? 鬼才信这话呢。 只怕是这两人提前在云辛萝或者崔槿汐身上用了蜜合香,并通过这香料味道独特易沾染的特性,确定了皇帝果真跟云辛萝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了! 那……沈眉庄此举应该是意在掩盖! 是出于谨慎而抹平痕迹? 还是因为后悔了?想要尽可能的将自己摘出来? 但不管是哪种,奚峤都不允许。 她叫来小乐子。 “你寻个机会去跟苏培盛或者小夏子碰个面,仔细闻闻他们身上有没有蜜合香的味道,若是有,就给他们提个醒。” 小乐子挠挠头,“姑姑,蜜合香什么味道奴才也不知道啊。” 奚峤从托盘里捡起一个香包给他,“这就是,拿去戴吧,咱们娘娘不喜用香料。这是沈贵人刚刚命人送来的,听采月说,后宫诸人处都有。” 最后一句颇有些意味深长。 小乐子接过香包系在腰间,笑着道:“姑姑您放心,我一定将这香包贵重难得如实告诉御前的人。” 虽然不知道自家姑姑又在谋算些什么,但是小乐子是很好的执行者。 说着他就退了出去,径直往临时御膳房去。 这个时间点,虽还未到晌午,但是皇上处理政务难免疲累饥饿,御前的人去提点心羹汤也是常有的。 小乐子的运气不错,刚到御膳房外就看见了正坐在隔间里吃点心用茶水的小夏子。 “哟,真是巧了,夏公公也在等着提点心呐?” 小夏子对小乐子也算熟悉,当即就叫他过来一起坐下用点心,“还真是巧了,怎么是你亲自来给庄嫔娘娘提点心?” 提点心这种小事,随便使唤个小太监小宫女来就成了。当然,他们御前的不同! 小乐子不客气的挨着小夏子身旁坐下,乐颠颠的将腰间的香包指给他瞧。 “我们娘娘将刚得的香包赏我了,我可不得好好表现表现?” 小夏子打眼一瞧,只看这香包的用料和绣工就知道是嫔妃小主们用的好东西,更别说小乐子一靠近他就闻到一股不同于宫女们常用的劣质香粉的香味。 小夏子笑着抬手拍小乐子的肩,“你小子跟着庄嫔娘娘可算是走大运了。” 庄嫔娘娘那运气真是没得说,如今皇上虽没有再翻庄嫔的绿头牌,但是有六阿哥在,皇上就不会忘了她。 且不说妃位的份例,日常的赏赐那是从不见少的,有什么好东西更是不会少钟粹宫的一份。别人处有的,钟粹宫不缺,别人处没有的,钟粹宫大把大把的。 三不五时的,皇上还要垂询关心。 太医院院正来请平安脉时,皇上也总会问一嘴六阿哥如何,顺带也会关心关心庄嫔娘娘。 小乐子自豪的抬起下巴,“不是小弟吹嘘,我们娘娘待身边伺候的人那真是没得说。” 他拍了拍腰间的香包,“夏公公您是御前的自是不用说,但后宫里,大概也就我们家娘娘舍得把这样名贵的蜜合香香包赏给身边伺候的人了。” 蜜合香! 小夏子虽然对香料不见得多么感兴趣,但是贵重东西谁不稀罕呢? “好家伙,竟然是蜜合香!” 虽然他在御前得脸,但蜜合香这香料还真是只听过没用过。 小乐子听见这话眼里光芒一闪,面上露出惊讶,“诶?夏公公不知道?” 他表情夸张的扯过小夏子的衣袖一阵细闻,“哎哟,您这可真是拿我逗趣了!您这身上的味道不是蜜合香是什么。” 小夏子神情微动,他身上竟也有蜜合香的味道? 小夏子捏着自己的衣袖细闻,还真是别说,虽然味道比不上小乐子那香包的浓郁,但还真是一模一样。 小夏子眼珠子一转,乐呵呵的笑了两声随口就将这事敷衍过去,又跟小乐子说起了其他。 第107章 兴奋 小夏子提着点心一路飞奔回九州清宴,见着自家师父就连忙跑过去。 不等他说话,苏培盛一掌拍在小夏子的帽子上,“火烧你屁股了啊!慌忙火急的,冲撞了贵人有你好看的!” 小夏子将手里的食盒递给旁边人,看了一眼还紧闭着的议政殿大门,一手扶正自己的帽子,一手了拉扯着苏培盛往旁边无人处去。 “师父,我有要紧事跟您说。” 苏培盛见他脸上露出急色,眉头一皱,嘱咐了守在门口的其他小太监一句跟着小夏子去了旁边。 一到无人处,小夏子立即凑到苏培盛身上一通乱闻。 苏培盛将她一把推开,“小兔崽子作什么怪呢,有事快说,皇上那边快要忙完政事了,可离不得人。” 小夏子又凑上去拉着苏培盛的衣袖,“师父,真有事。您身上有蜜合香的味道!不止您身上,我这身上也有。不信您自个儿仔细闻闻。” 昨晚皇上宠幸云夫人,他们御前的人包括他师父苏培盛在内,都忙前忙后熬了一夜,根本没那功夫回住处换洗睡觉,实在累了困了熬不住了,就靠着柱头打个盹也就是了。 苏培盛神色一变,他们在御前伺候,皇上多用龙涎香,身上本不可能染上别的香料味。 他拎起自己的衣袖放在鼻下仔细一闻,还真是有一股子甜而不腻的味道,正是蜜合香! 小夏子嘴一秃噜,立即就将在御膳房的事说给了苏培盛听,“奴才记得,皇上将这蜜合香赏给了齐妃娘娘、富察贵人、沈贵人、甄答应这四人。” 皇后和庄嫔那边不爱用香料,华妃娘娘当初只用欢宜香,而如今盛宠的安贵人那时候还没冒头。 小夏子知道的,苏培盛不可能不知道。 但昨日到现在,这四位有蜜合香的嫔妃他可都没见过,不可能染上这香味。 而小夏子除了在御前伺候,就是偶尔去提膳,更不可能染上蜜合香的味道。 不对! 苏培盛脸色一变,“你立即去天然图画查一查沈贵人这几日里都给云夫人和甄二姑娘送了些什么东西。” 苏培盛着急,另一边的安陵容也在暗暗心急。 蜜合香香包安陵容也得了两个。 来给她送香包的采星将放着香包的托盘递给宝鹊后,又从身后的小宫女手上拿过另一个盖着锦帕的托盘。 “安小主,这里是些次一等的香包,用料做工等方面都要比小主们用的略逊色一筹,但用来赏人再适合不过了。” 安陵容只扫了一眼就没有再看,反而问起了云辛萝的事,“采星,适才我跟沈姐姐说的那件事,沈姐姐可想好了?” 看着眼前这些香包,安陵心中生出些不妙之感。 而采星的回答也的确印证了她的直觉。 “奴婢正要跟小主您说这事呢。刚才我们小主去桃花坞跟皇后娘娘回禀宫务时,皇后娘娘将御膳房的采买一事交给了我们小主,小主正忙着翻阅查看之前的账本,近来怕是不能分心其他了。” 安陵容捏紧手中的锦帕,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宫务是大事,沈姐姐自是该紧着些才是。” 采星瞟了一眼安陵容紧握的指关节,得体的提出告退。 等她离开后,安陵容气闷的抓起托盘里的香包狠狠的掷在地上。 宝鹊将屋里伺候的宫人撵出去,小心翼翼的躬身立在她身边,“小主,沈贵人不愿再出力,那咱们还要继续吗?” 安陵容双唇紧抿,答非所问:“教我的陈姑姑曾经提过一句话‘妾不如偷’,皇上如今与那云氏不正是如此?” 男人喜欢美色,喜欢新鲜,但更喜欢刺激。 皇上只有一个,如今多了一个能让皇上倍感刺激的云氏,其他人的宠爱就要被分薄。 没有足够的恩泽,她又何时才能怀孕?何时才能登上嫔位? 而且那云氏是甄嬛的生母,甄嬛本就已经够得宠了,再有云氏襄助,日后后宫里哪里还有她安陵容的一席之地? 便是日后生下皇子,有甄嬛祖孙三代挡在前面,皇上极有可能忽视她的孩子。 宝鹊迟疑的看着安陵容冷凝的面色:“可是小主,若是咱们自己动手,一旦戳破这桩丑闻,皇上很可能查到咱们身上啊,到时候……” 到时候皇上只怕会恼羞成怒,不待见自家小主是轻,就怕会失宠做冷板凳。与之相反,后宫其他嫔妃却能够坐享其成。 安陵容自然很清楚,否则也不会怂恿鼓动沈眉庄。 沈眉庄不想出头,有的是人要对付甄嬛! “费氏因甄嬛之故被一贬再贬成了个没有封号的常在,必然恨不得将甄嬛剥皮抽骨。而且她家世在嫔妃里也算中上,又当了那么久的嫔主娘娘,手里的人脉势力不会少。” 宝鹊想了想,虽然自家小主这话在理,可…… “可是小主,那费常在到底已经被贬为常在了。这宫里捧高踩低是常事,未必还会有人愿意为她卖力。奴婢倒是觉得,还不如让华妃娘娘出手。” 提起华妃,安陵容面色更加冷凝,“你莫不是忘了前不久华妃叫我过去的事了?” 宝鹊顿时闭嘴,上次小主为了对付甄答应,用温仪公主威胁瑾嫔出手一事被华妃知晓后,华妃将小主叫过去又是罚跪又是痛骂。 安陵容冷哼一声,“费氏前段时间不是与齐妃走的近?齐妃对甄嬛的嫉恨满宫皆知。费氏无人可用就让她去找齐妃,齐妃无能还有皇后,皇后不行宫里还有太后。” 她就不信皇后知道皇上不顾人伦、私纳甄嬛之母会无动于衷。 皇后若是不能劝说皇帝回心转意,放弃云氏。 那就让太后出面,太后可是皇帝生母,皇帝不可能不听太后的话。 而且…… 想着想着,安陵容的眼中迸射出骇人的神色。 她大可在暗中推波助澜一番,传出云氏天性下贱,淫乱魅惑皇上,企图祸乱朝纲的流言。 到时候莫要说太后了,就是前朝大臣也要上书让皇上赐死云氏和甄嬛这对勾引皇上乱了人伦天理的母女。 若是操作得当,说不定还能连甄嬛的孽种也一并除去。 到时候这后宫里就再无人能与她争宠了! 安陵容兴奋的双眼发光。 第108章 陷阱 安陵容的出手,将原本就是一池浑水的后宫搅成了泥水。 失势的费常在的确支使不动太多人,于是在她贴身侍女的提议下,她果断的找上了齐妃。 齐妃这憨憨将信将疑,一方面她对皇帝有感情有滤镜,在她心里皇帝英明神武,绝不可能做出如此背德、有违人伦之事。另一方面也是害怕,下意识的选择逃避。 她难得机灵的没有立即将事情嚷嚷出去,而是动用为数不多的脑子将费常在敷衍回去后,跟自己最信任的翠果好一番商议,最后才终于下定决心,咬着牙让人去查费常在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自然最好,若是真的…… 她得赶紧将这消息上报给皇后和太后才行! 皇上的名声万万不能有损,他的三阿哥都可以议亲了,可不能被皇上给牵连的娶不到好福晋。 与此同时,苏培盛那边已经查到了沈眉庄送给崔槿汐的蜜合香香包,并且上报给了皇帝。 “香包这事的确是皇后娘娘安排给沈小主练手的,各宫小主们也的确收到了那香包。” 至于沈小主提前将蜜合香香包送去天然图画是有意还是无意,苏培盛没有置喙,他将查到的都上报给了皇上,皇上自会判断。 皇帝喜怒难辨的哼笑一声,“倒是不想沈贵人对甄氏一家这样殷勤亲近。” 苏培盛躬着的腰身下压两分,凭他对皇上的了解,皇上这是生气了。 聪明是好事,但是聪明没用对地方还不如愚钝些。 皇帝将手里的折子重重的仍在御案上,“沈贵人手上还有什么差事?” “回皇上,沈贵人如今正在翻阅御膳房的采买账本。想必过些时日,皇后娘娘会将御膳房的采买一事交给沈贵人。” 苏培盛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有些异样,御膳房的油水丰厚人人皆知,但不论宫权在皇后手里还是华妃手里的时候,都没有人动过这御膳房。 不是因为她们不想动,而是不敢动也动不了。 这御膳房可一直都是太后娘娘背后的乌雅家在负责,而乌雅家在御膳房里捞的油水,不少都敬献给了太后。 但是皇后娘娘现在却将这差事给沈贵人…… 呵呵…… 苏培盛在心底干笑两声,同时也有些搞不懂这沈贵人,既然都接触到宫务了,就不能多个心眼? 趁着这权力在手的大好机会查查后宫里的势力分布吗?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你一个初来乍到的就敢撩虎须,也不知道是傻大胆还是太自信了。 这天上可不会掉馅饼,看着点好处就不管不顾的往前冲,也不怕前面有个陷阱等着你? 话说这沈贵人好歹也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怎么连这点谨慎都没有呢? 皇帝也诧异的抬了抬眼皮,“既然沈贵人没有推脱,那就不必多管,且由着她去吧。” 御膳房背后的纠葛皇帝自然清楚,他之所以没理会,一是因为乌雅家到底是他母族,二是因为朝堂上还不稳定,他根本抽出手去管。 苏培盛心下一紧。 沈贵人一旦接手御膳房的采买之权,势必会触动乌雅家的利益,乌雅家失去了这块大肥肉岂能善罢甘休? 乌雅家在宫中经营多年,又岂是区区一个进宫不久的沈贵人和远在山东汉军旗沈家能抗衡的? 况且,宫中可还有太后在呢,太后对乌雅家的看重人尽皆知,不说太后娘娘的手段和人脉,只太后娘娘是皇上生母这一点,就能压得沈贵人寸步难进。 而且看皇上这意思,分明已经放弃了沈贵人,到时候沈贵人的日子…… 啧,皇后娘娘的手段也是高明,不过是抛出她本就动不得的一颗棋子而已,不但能轻而易举的的废掉了前途无量的沈贵人,还能借机施恩进一步将乌雅家的人收拢。 “是,奴才会让人好生盯着沈贵人的,必不让沈贵人做些不该做的事。” 皇帝轻哼一声表示知道了,又伸手从御案上拿起另一本奏折。 刚翻开看了几行字,皇帝忽然又道:“让云氏去看看甄氏吧。” 只怕是他让人假扮云氏的事被人发觉了,否则沈眉庄不会生疑的。 “嗻,奴才这就是安排。” 于是,一觉睡到午时左右才醒来的云辛萝简单的收拾一番,将幼女托付给崔槿汐后,立即就去了碧桐书院。 她到的时候,甄嬛主仆正在跟送膳食的小太监吵架。 准确的来说,是流朱站在门口跟送膳食的小太监吵架,甄嬛坐在桌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这三盘没有油水、品相极差好似剩菜堆叠的在一起的菜。 “不要命的东西,你竟敢克扣小主的份例!我们小主可怀着皇嗣,若皇嗣有个万一你担待得起吗?” 小太监瘪瘪嘴,呸,什么东西!要不是有皇嗣在身,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 这小太监乃是御前伺候的,虽不知事情全貌,却也连蒙带猜知道不少,尤其是昨晚云氏到九州清宴的时候,他是亲眼看见的。 这甄答应怀着皇嗣又如何? 皇上宠幸了云夫人后,哪怕是为着不让这甄答应闹起来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也不会再放她出去了。 他不屑的冷哼一声,“东西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且不说我只是负责提膳的,御膳房给什么样的饭菜我没有置喙的余地。只说你家小主这份位,答应的午膳本就只有一荤两素而已。何来克扣一说?” 流朱一听更加恼恨:“胡言乱语!皇上分明许了我们家小主嫔位的份例!而且你们送来都是些不新鲜的冷饭冷菜,有的甚至都馊了!” 皇上怒气冲冲的离开后,她们碧桐书院的饭菜就一日比一日差,饭菜的数量减少,味道也极差不说,时常还是些已经冷掉的。 今天的早膳更是过分,只有一碗冷粥和一个粗粮窝头。 小主都是如此,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更甚,只有一块长了霉点的杂粮饼子。 流朱拿到饼子的时候,差点没被气哭。 因此,午膳的时候,流朱就跟小太监吵起来了。 小太监不屑的轻嗤,实在懒得跟碧桐书院这些拎不清的浪费口舌,“有本事就告到皇上跟前去,跟我嚷嚷个什么劲?我奉劝你消停点,没得哪天馊了的饭菜都没得吃。” 说着,他一甩衣袖转头就走。 正好跟进来的云辛萝遇上。 小太监的神色一变,连忙挤出笑脸迎上去,“奴才见过云夫人,夫人吉祥。” 第109章 怀疑 云氏虽将这小太监的话听了个全,心中也恼怒不已,可面上却不敢给人脸色瞧。 “公公不必多礼,小主这里有劳你费心了,这点银子公公拿去喝盏茶。” 云氏和气的将身上为数不多的五两银子给了小太监。 小太监喜笑颜开的收下了,“多谢夫人赏。” 多余的话,比如给甄嬛加个菜之类的承诺硬是没有。 废话,去御膳房要碟好的点心都得十两八两的,五两银子能做什么? 云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强自忍耐道:“公公自去忙吧,我跟小主说几句话。” 原本坐在屋里的甄嬛这时已经走到了云氏身边。 甄嬛满脸焦急的握住云氏的手:“母亲你和玉娆这些日子可还好?皇上可有为难你们?” 看着几日不见脸色就差了许多的长女,云氏心疼不已的将她抱在怀里。 “嬛儿……” 一开口,云氏满腔的委屈痛苦再也憋不住,眼泪顺着脸庞流个不停。 甄嬛见云氏流泪,再一想到这几日里送来的饭菜和宫人们的态度,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母女俩就这样站在庭院里抱头痛哭。 流朱也想跟着哭,可她不能啊。 “小主、夫人莫要哭了。小主您可得为着腹中皇嗣着想啊。” “夫人您劝劝小主呀,若是伤了皇嗣可怎么是好?” 流朱再笨也知道,她们唯一的指望就是甄嬛腹中的皇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流朱的劝慰起了效果,抱头痛哭的母女俩渐渐收了眼泪。 “母亲,咱们进屋说话。” 可是当云氏跟甄嬛相互搀扶着踏进屋里,看见桌上那三盘完全没有食欲的饭菜时,云氏的泪眼又流了下来。 听见和亲眼看见到底不一样。那桌上的饭菜,说句不好听的,就连他们甄家的下人都不吃,可她的女儿怀着身孕却只能吃这些。 云氏心中哀恸又悲愤,忍不住暗暗怨怪皇帝薄情寡义,冷血无情。 嬛儿怀着的到底是皇帝的骨血啊! “嬛儿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母亲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和孩子过的松快些的。” 甄嬛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时倒是没注意云氏话中的不对劲。 “母亲莫要为我操心,我到底怀着皇上的孩子,皇上不会一直对我不闻不问的。这宫里跟红顶白是常态,等皇上气消了,自有我收拾那起子小人的时候。” 她今日受的屈辱,来日一定会十倍百倍的奉还回去的。 云氏闻言,眼中的伤感却更大。她的傻女儿啊,今日这一切都是皇帝授意的! 她紧抿双唇欲言又止的看着甄嬛,可心里的羞耻和愧疚到底没能让她将皇帝宠信她的事告诉自己的女儿。 甄嬛对她这番表现只当是云氏对她的心疼,倒也没有多想,只是一味的安抚云氏。 等云氏恢复平和后,她又问:“母亲,宫里可有人为难你和玉娆?” 云氏眼中又有泪光闪烁,但她却笑着道:“并没有,我和玉娆在天然图画住的很好,除了不能随意走动外,倒也不比家里差。” 甄嬛得了云氏这句话可算是放心了。 继而她又内疚道:“因我之故让母亲和玉娆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女儿心中着实惭愧。久不见母亲和玉娆回去,父亲在家中还不知会何等忧愁。” 两行泪水又从甄嬛眼中流出。 “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是我有负父亲期盼,有负母亲教诲。” 这几日里云氏刻意不去想丈夫甄远道,可此时长女一提起,背弃丈夫另投他人怀抱的愧疚、被逼与女儿夫婿乱伦的痛苦等复杂的感情如洪水一般汹涌无情的朝着她席卷而来,瞬间将她淹没。 云氏的脸色惨白,身体也在颤抖。 “嬛儿,是我对不住你父亲。” 陷入负面情绪漩涡的云氏和甄嬛此刻还不知道,后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们。 甄嬛被囚禁的真相和云氏被皇帝宠幸的消息虽然暂时没有被更多人发现,但是皇室勤勤恳恳的给世人提供了另一个大瓜。 当今皇帝的幼弟果郡王有分桃断袖之癖! 这消息一经传出立即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对这消息的真假,许多百姓持怀疑态度,但是皇室宗亲却深信不疑。 一来是当日果郡王与阿晋在圆明园里乱来的时候,这些宗室皇亲也在园内,而且其中不少人落脚之处的宫人还跑去看了现场。 二来嘛,这流言传出来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果郡王府! 果郡王一连几夜都拿着阿晋的衣物自亵这事,果郡王府里的不少下人都有所察觉。 清朝盛行包衣政策,果郡王府里伺候的人尤以包衣出身的宫女最多。 包衣嘛,姻亲多,关系广。 这消息有依有据、且当时还有人证物证,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不仅仅是皇室宗亲,就连满军旗的上三旗都知晓了。 果郡王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没有气晕过去,偏生他又拿不出证据反驳,而且也不能冲到别人府上来个自证清白。 最为重要的是,因为这几日一到夜里,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里想的全都是那日与阿晋的欢好场景,还总是魔怔了一般拿着阿晋的衣物自亵。 以致于果郡王产生了浓浓的自我怀疑。 莫不是他当真有这方面的癖好? 为此,果郡王在某天夜里将一个包衣宫女拉上了床。 两人衣服都脱了,果郡王虽起了反应,可内心深处却根本不想跟这个宫女成就好事,相反,他极度渴望阿晋。 果郡王当即怒气上头,怒意勃发的就将这个宫女撵出房去——他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自亵的变态爱好。 也正是因为这一举动,更让暗地里注视着的眼线们确信了果郡王的确有龙阳之好。 笑话,人家小宫女都脱光了还将人撵出来! 这要么是不行,要么就是对女人不行。 但不管是哪个,都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就是了。 第110章 壮阳 这消息一经传出,沛国公府那边很快就知道了。 于是,果郡王与孟静娴大婚的时候,孟静娴的陪嫁人员里多了好几位或容貌上佳、或身材魁梧、或身段风流的护卫。 果郡王府。 喜庆又华丽的后院新房内,在一众闹新房人士的欢呼声中,孟静娴娇羞的咬住果郡王喂给她的半生不熟的子孙饽饽。 旁边的喜嬷嬷趁机问她:“福晋,生不生?” 孟静娴正好咬到未熟的饽饽馅料,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生。” 喜嬷嬷欢喜的高声道:“福晋说生!” 新房里顿时一片善意的欢声笑语。 果郡王也不免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看着孟静娴娇美红艳的小脸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一阵闹腾后,新房里的人依次离开,果郡王也要去外面敬酒,婚房内就只剩下孟静娴和她的陪嫁。 果郡王一走,孟静娴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 孟静娴的陪嫁丫鬟们心疼的上前道:“福晋,您都累了一天了,不如奴婢们先伺候您梳洗更衣用些饭菜吧?” 这样大热的天气随便动一动就能出一身汗水,她们格格又是郡王福晋,郡王福晋的婚服里外三层,头上的首饰也不轻,还得随时端着仪态,这一天下来她们格格可受了不少罪。 且为了避免在婚礼上出恭失礼,她们家格格从早起到现在,就吃用了几块点心,水都没喝几口,再不好好用些饭菜,就是铁人也熬不住啊。 孟静娴自然一口应下。 若当真是嫁了个如意郎君,吃这一天的苦头也不算什么,为着讨个好意头,多熬一会儿等夫君回来一起用膳也可以。 偏生她嫁的是果郡王这么个有龙阳之好的人! 沐浴更衣用过晚膳后,孟静娴终于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但她没休息多久,就有丫鬟前来通报前面的宴席结束了,果郡王正被搀扶着往正院来。 孟静娴让人给了赏后,朝自己的奶嬷嬷使了个眼色。 奶嬷嬷立即将屋里伺候的丫鬟们支使的团团转,她趁着无人在内室里,迅速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枚香饵放进香炉里。 闻着香炉里燃起的甜腻香味,奶嬷嬷心疼的看着自己从小伺候到大的主子,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这法子虽能让王爷与您圆房,但您少不得得吃些苦头。” 那可是的催情香啊! 女子初夜本就痛疼,加上这药效,还不定要受多少苦呢。 她家格格金尊玉贵的人儿,哪里受得住那般摧残。 孟静娴却很镇定,“若不如此,只怕未必能顺利圆房。与其沦为笑柄,倒是宁可吃些苦头。而且我得尽快怀孕,我必须有个孩子傍身。” 七天之后,果郡王就得去宁古塔赴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谁都不知道。 奶嬷嬷双眸一红,又赶紧将泪意逼退,可不能哭,今天是她家主子的大喜日子! “老奴都明白。” 孟静娴抿唇,拉住奶嬷嬷道:“嬷嬷去给我熬坐胎药吧,别人我不放心。这里有岁儿她们呢。” 奶嬷嬷前脚刚走,后脚果郡王就醉醺醺的被扶回了正院。 孟静娴撑起笑脸上前扶住他,温温柔柔的关心道:“王爷可是喝多了?妾身让人备了醒酒汤,王爷可要用些?” 果郡王酒量不错,虽被灌了许多酒,但神智尚且清醒。不过既然福晋已经备了醒酒汤,自然是要用些的。 果郡王很是受用的喝了一碗醒酒汤后,让他最信赖的内侍扶着去了浴室沐浴更衣,踏出浴室前,内侍送上了一枚药丸和一盏清水。 果郡王神色扭曲了一瞬,这药丸是壮阳的。 他面无表情的将那小药丸服下,这才回到新房。 新房里很快有了动静。 但是站在新房外的人却都不约而同的眼露忧心。 孟静娴的奶嬷嬷等人自然是担心自家格格受不住摧残。 果郡王的心腹则是担心果郡王半途不行,不能顺利圆房。 但是结果双方都挺满意,一刻钟后,房间里传出了要水的声音。 丫鬟们有序的进去,奶嬷嬷等人一看见孟静娴身上的青紫顿时心疼的不行,小心翼翼的将人扶起披上衣服。 进了浴室,孟静娴先喝了一大碗又黑又苦的坐胎药才开始洗漱。 果郡王当新郎的时候,圆明园里皇帝也没空着。 苏培盛又去天然图画将云氏接到了九州清宴。 许是因为果郡王成婚让皇帝很不得劲,已经准备一人就寝的皇帝忽然改变了主意,让苏培盛去将云氏接来。 时间虽已经晚了,苏培盛却不敢掉以轻心,先让人提着灯笼将沿途检查了一遍,确认无人后才出发。 但可惜的是,齐妃的人早早就在暗中盯着天然图画。 这个盯梢的小太监原本都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却不想第一批清道的人却将他惊醒,而后更是将苏培盛接人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小太监当即就兴奋了,马不停蹄的就跑去齐妃处回话。 偏生齐妃这里漏得跟个筛子似的,费常在的那番话早就传出去了,暗地里盯着她的人不在少数。 因此那小太监的来去,和齐妃就寝后又掌灯见人,继而发怒摔了一套茶具这事根本瞒不过有心人。 于是,这一夜里,果郡王府热闹非凡,圆明园里也不遑多让。 皇后的桃花坞、华妃的清凉殿、庄嫔的安澜园、敬嫔的天地一家春、瑾嫔的竹香斋、安陵容的繁英阁。 这几处都有人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 云辛萝的存在,在这一天夜里成为了公开的秘密。 桃花坞。 已经就寝的皇后被剪秋叫醒。 剪秋跪在床榻边,面色难看的道,“娘娘,刚才月地云居的人来禀报,齐妃的人亲眼看见苏培盛去天然图画接了那甄云氏去九州清宴。” 月地云居正是齐妃的住处。 皇后原本朦胧的睡意瞬间消散,她猛的撑起上半身,惊诧的看着剪秋,“你说什么?” 剪秋咬牙重复了一遍,“娘娘,齐妃的人看见苏培盛接了甄云氏去九州清宴。齐妃娘娘现下正在殿外求见,只怕也是想要跟您禀报此事。” 皇后满脸的难以置信,费常在去找齐妃那日她就收到了这个消息,只是费常在并没有证据,加上云氏常去碧桐书院,她虽心中存疑,但也并未听信。 “怎么会?皇上他——” 皇后的话突然卡克,皇上不会对寻常的半老徐娘动心思,但若是一个很像柔则的半老妇人就难说了。 第111章 格格 皇后脸色难看的抓住剪秋的手,“咱们的人里可有见过那甄云氏容貌的?” 剪秋宕机了两秒:“娘娘,当日那甄云氏进宫,小夏子直接将人领去了碧桐书院,并未前来桃花坞拜见。” 当时她和绘春几个还为此愤愤不平。哪有后妃生母入宫不先来拜见皇后娘娘的? 剪秋若有所思的看着皇后,“娘娘,您的意思是,那甄云氏也像纯元皇后?” 皇后眸光阴冷,“除此之外,本宫想不到皇上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宠幸那甄云氏!” “伺候本宫更衣,宣齐妃进来。” 齐妃一见到皇后,就惊恐的跪倒在她跟前,惶恐不安的拉扯住皇后的裙摆:“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他宠幸了甄答应之母甄云氏!” 齐妃小幅度的颤抖着,可见这有多么的害怕。 这可是皇室丑闻啊,知情者虽无辜却也未必能有好下场。 可若是知情不报,等皇后和太后娘娘查到,她也难逃罪责,而且三阿哥说不定还会被连累。 “皇后娘娘救命啊!” 齐妃脸色惨白,她不能死,她的三阿哥还没有成亲,还没有成为太子,她还要看着三阿哥登上皇位啊! “是费常在!是费常在发现了端倪报给臣妾知晓的,臣妾并非有意刺探皇室隐秘啊,皇后娘娘明鉴!” 齐妃拼命求饶。 皇后一手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手肘靠在桌案上。 “闭嘴!” 她沉声呵斥,神情不耐的看着痛哭流涕的齐妃:“将这事给本宫烂在肚子里,回你的月地云居去好好待着,从此刻起,就当你不知道这事。” 齐妃愣住,“皇后娘娘?” 皇后面无表情的垂脸看着齐妃,“蠢货!深更半夜里,你这样急不可耐的跑来本宫这里,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查到了阴私吗?” “若是此事被有心之人知晓,你可知会是何等后果?” “皇上才登基不久,前朝正是动荡不安的时候,边疆又起战事兵戈劳民伤财,若是这时候再传出对皇上名声有损的消息,后果不堪设想。” “且先不论前朝如何,你和李家的下场如何。就你此刻出现在本宫这里,本宫和三阿哥也注定了要被你连累,被皇上厌弃。” 齐妃四肢发软的瘫倒在地,涕泗横流的哭诉:“皇后娘娘,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只是太害怕了,臣妾不知道后果会这般严重啊。” 皇后嫌恶的移开视线,“这段时间里你就不要与人往来了,以免不慎说漏了嘴。另外本宫会对外宣称,你漏夜前来是应邀陪本宫赏月。” 近来圆明园里不平静,四处都是别人的眼线。齐妃这蠢货的动作肯定已经落到别人的眼中。为防万一,皇后自然要找个合理的借口。 齐妃立即感恩戴德磕头,“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臣妾回去后就立即称病,回宫之前,臣妾一定闭门不出。” 等她离开后,剪秋低声询问皇后,“娘娘,奴婢瞧着您对皇上宠幸甄云氏这事也颇为不满,咱们可要在暗中动些手脚?” 皇后转头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本宫不满的不是皇上宠信甄云氏,而是皇上始终对姐姐情深似海没有片刻的遗忘。” 剪秋心中一酸,“娘娘……” 翌日,果郡王与其福晋孟静娴入圆明园谢恩。 夫妻两人前去拜见过皇帝时,皇帝留了果郡王说话,并吩咐苏培盛派人将孟静娴送去桃花坞。 大殿里,皇帝坐在御案之后,看着一旁穿着郡王朝服的果郡王,眼神幽邃,神色难辨。 片刻后,皇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态一如往昔那般道:“莫要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果郡王朝着皇帝拱手,“臣弟谢皇兄赐座。” 他面上一派轻松,可心底却忍不住打鼓。 他这皇兄极少在处理政务的大殿中接见他,更何况前不久皇帝还下令让他去宁古塔那等苦寒之地任职。 虽是二品大员看着风光,可别人不知道他自个儿心里还不知道吗? 皇帝这分明就是将他发配离京! 对此,果郡王虽然心中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而且他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突然又对他这般忌惮? 为了将他赶离权力中心,竟然愿意给他一个二品官职。 果郡王刚坐下,皇帝神态如常的说起了果郡王赴任一事,“你才大婚,本不该让你这般着急赴任。” “但宁古塔那边入冬早,各项过冬准备须得早早布设,你所任职务又是主事之一,许多事物都得由你决断,故而不得不让你抓紧时间赴任。” 果郡王心底诧异,听皇帝这语气和解释,好似对他还寄予厚望的。 宁古塔虽然的确苦寒无比,可是宁古塔副都统也的确是有实权在手的。 难不成,是他误会皇帝了? 果郡王心思斗转,可面上却感恩戴德的道:“皇兄说的哪里话?皇兄将如此重任交给臣弟,臣弟又岂会不知好歹?”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甚好,你没有让朕失望。但你到底才大婚,偏巧你福晋又要替你孝顺舒贵太妃,倒是不好随你赴任。” 说着,皇帝叹息一声。 “这样吧,朕赐你一个格格随你去任上。宁古塔到底条件艰苦,有个人照顾你,朕和太后、舒贵太妃也放心些。” 果郡王想也不想的就道:“臣弟多谢皇兄好意,只是如皇兄所言宁古塔艰苦,又何必让好好女儿家跟着臣弟去吃苦呢。” 皇帝塞过来的人?他可不想身边有一双皇帝的眼睛。 见他推辞,皇帝也不恼,反而笑道:“你这怜香惜玉的性子啊!放心,朕给你选的格格既有姿色又能吃苦,随你去任上照顾你绰绰有余。” 果郡王眸色一暗,起身正要张嘴继续拒绝,却听皇帝提到了甄家。 “前不久甄家一事想必你也知道。” 只这一句,顿时就让果郡王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并且恭敬的站在原地听他继续往下说。 皇帝见他这般行径,眼底闪过一缕寒光。 “甄答应忧心甄家以致动了胎气,为安她的心,也为了龙胎无恙,朕决定将甄答应的陪嫁宫女赐给你做格格,如此,你也能替朕照拂甄家一二,你意下如何?” 果郡王心中了然,甄家抄没的旨意才下没多久,皇帝自然不好朝令夕改,偏生为了爱妾和龙胎,皇帝又不能不管甄家。 “能为皇兄分忧是臣弟之幸。” 果郡王答应的心甘情愿,他不是为了皇帝,而是为了那个爱梅如痴的女孩。 皇帝盯着果郡王脸上温和的笑意,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112章 出宫 繁英阁,安陵容神色着急的等皇后对云氏和甄嬛动手的消息。 可等啊等,等到了果郡王夫妻带着赏赐和皇帝赐下的格格离开圆明园的消息。 等到了午后月地云居传出齐妃不慎中暑卧床的消息。 等到了半夜苏培盛又接了甄云氏去九州清宴的消息。 偏偏就是没有桃花坞的半点消息。 皇后身边的人没有异动,皇后本人更是安静,就好似昨晚齐妃从未漏夜前往一般。 安陵容满怀期望的等了一整天,熬到半夜皇帝宠幸完甄云氏将其送回天然图画时,皇后那边仍旧安静的不像样! 安陵容的满怀期待一点点变成了满心疑问。 她不解的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七月里一场暴风雨来袭,她不慎受凉卧床都没能等到皇后有动作。 宝鹊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进屋里时,就见自家小主靠在床头愁眉不展的模样。 “小主,您如今还在病中,病中最忌愁思。” 安陵容何尝不知,可是过了这么久皇后都还不对甄云氏下手,她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 皇上已经八天没有翻绿头牌了,换而言之,那甄云氏一连被召幸了八天。 这般盛宠,皇上哪里还记得她? 安陵容心中的危机感十足。 “皇后那边,今天还是没动作吗?”安陵容尚且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宝鹊摇头,“皇后娘娘那边一如往常。除了早膳的时候有小宫女去御膳房提膳,并无人离开桃花坞。” 既没有派人关注皇上的九州清宴,也没有让人回宫,更没有让人针对天然图画和碧桐书院。 安陵容挫败的吐出一口浊气,继而不由得暗恨皇后软弱无能:“身为一国之母,竟然眼睁睁的看着皇上行如此荒唐之事,皇后也未免太不中用了!” 宝鹊一惊,手里的药碗一晃,险些把药汁晃倒。 “小主,当心隔墙有耳!” 宝鹊又惊又怕的朝着屋外看,见着没人这才松了口气,可心底却还是怕的,她着实没想到自家小主竟然这样胆大,连皇后都敢编排。 安陵容说出这话就后悔了,若是叫旁人听了去,她圣眷再浓也逃不了一顿责罚。 “是我失言了,日后不会了。把药给我吧。” 算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再想办法了。 眼下还是先养病吧,她还在病中,就算将那甄云氏弄死了又如何?皇上也不可能召幸她,得利的还不是其他女人。 损人利他人的亏本事,安陵容不会做的。 碧桐书院,云辛萝、甄玉娆和甄嬛正眼泪汪汪的告别。 云辛萝昨夜侍寝结束后,皇帝意味深长的摸着她的脸告诉她,允她出宫并让她今日前来跟甄嬛告别。 云辛萝不会认为皇帝这是放过她的意思,以皇帝让她连续侍寝八日来看,皇帝分明不会轻易放手。 但不管皇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能出宫去自然是好的。 于是,天一亮她就立即带着幼女来跟长女告别。 与她同来的还有崔槿汐和苏培盛。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七天,母女两人虽有许多话要说,但鉴于苏培盛在,许多话又不好说出口。 云辛萝止住眼泪后,没看见流朱在屋里伺候,就好奇的问了一嘴。 甄嬛面色有异觑了一眼苏培盛,眼睑微垂难以启齿的道:“皇上将流朱、赐给果郡王做格格了。” 流朱陪她长大、出嫁,她原本是想将流朱光明正大的嫁出去给人做正头娘子的,哪想皇上竟然不问她的意见,直接将流朱赐给了果郡王做格格。 虽然果郡王是皇室子弟,流朱给他做妾也不算辱没。 可是甄嬛心里就是不得劲。 哪怕这几日的饭菜点心比之前好了许多,她也没有胃口。 云辛萝听闻此事也讶然,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的侧目朝着苏培盛看了一眼,又立即就目光移开。莫不是为了试探果郡王? 云辛萝违心的安慰长女:“这、这也是皇上对你、对甄家的看重。” 若是没有长女跟果郡王那一摊事,这对甄家的确是好事。 流朱毕竟是甄家的奴婢,又是甄嬛陪嫁侍女,如今成了果郡王的妾室格格,甄家与果郡王也算是攀上了关系。 可偏偏…… 云氏在心里叹息一声。 “回头我会让人给流朱送些体己去,就当是甄家给她的陪嫁。” 左右这婚事是皇上指的,甄家给流朱置办些嫁妆也是应该。 倒也不是为着让流朱记甄家的人情,而是为了堵住外人的嘴。 这样的婚事不论是落到哪家,都少不得要给流朱出一份嫁妆的。 甄嬛轻嗯了一声,话头一转又说起了别的,“母亲你和玉娆这一离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还望父亲、母亲万万保重。” 转头,她又看着甄玉娆,“玉娆,以后你要好好听话、孝顺父母。长姐不孝不能侍奉在侧,父母年事渐大只能靠你了,万不可淘气调皮让父母为你忧心。” 甄玉娆抹泪答应,“长姐你放心,玉娆一定会照顾好父母,也会好好听话努力长大,不让长姐你担心的。”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苏培盛出言提醒,“小主,夫人和三姑娘得走了,不然该赶不上时辰了。” 甄嬛和云辛萝同时转头看他:“三姑娘?玉娆吗?赶不上什么时辰?” 苏培盛懊恼的拍自己的脑袋:“哎哟,瞧奴才这记性哟。是这样的,果郡王不是纳了您身边的流朱姑娘为格格吗?” “王爷对流朱格格很是疼爱,许是觉得格格出身不好,便做主让格格认了小主您的父亲甄老爷为义父,如今格格已经改了姓名叫做甄玉如,是甄家入了族谱的二姑娘,玉娆姑娘自然就是三姑娘了。” “因着玉如格格极得王爷喜爱,王爷便决定带着格格去赴任。但格格不舍与亲人分离,于是王爷便上书求了皇上,将甄家人一起带上。” “王爷今日就要出发去任上了。这不,奴才奉命送夫人出宫去跟果郡王汇合呢。若是再迟些,许是就要赶不上了。” 母女两人都惊了。 流朱被认作是甄家女就算了,那果郡王赴任的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宁古塔啊,苦寒无比的宁古塔! 第113章 随行 甄嬛脸色惨白,“皇上为什么要答应?我父母已经年迈,我妹妹又如此幼小,焉能受得住宁古塔的苦寒?” 苏培盛满脸无奈,“这、这……小主啊,您是不知道,这可是果郡王上书求了被驳回后,又亲自跪在皇上跟前求的啊。” “您知道的,皇上一向厚待皇室宗亲,尤其是果郡王。王爷虽惹恼了皇上,皇上也只是将王爷派去边远地区而已。且王爷甚少求皇上什么,好不容易这般恳切坚决的求一次,皇上不好不同意。” “不过小主您放心,宁古塔虽然条件艰苦,可王爷出身皇室,又是任的二品官职,护住甄家老小不成问题的。而且玉如格格与您感情极深,也定会好好照顾甄家上下的。” 话虽如此,甄嬛却怎么也放不下心。 同时,心中也不免恼恨上了果郡王。 这人莫不是有毛病,若当真有意照拂甄家,又何必要她父母千里迢迢的去宁古塔?京中难道不比宁古塔好? 还有流朱,为什么要让果郡王将她父母带上? 云辛萝的脸色也不好,她想起了昨晚皇帝在床第间的粗暴,和跟她说可以出宫时那难辨喜怒的神色。 果郡王! 云辛萝咬牙,皇帝分明都已经快要将嬛儿与他的事抛到脑后了,这人又跳出来作甚! 那宁古塔岂是好待的? 云辛萝也不可避免的记恨上了果郡王。 但是,不管这母女两人如何的不情愿,却也违抗不了皇命。 苏培盛将母女两人送到圆明园门口,亲自扶着云辛萝上车后,转身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云辛萝看着他的动作,心里的不安更甚。 她原本想要跟苏培盛打听一二的,可是一路上耳目众多根本没有机会,上了车正欲相问时,却又见苏培盛转身上了后面的马车。 宫外,甄远道落脚的乌拉那拉家宅院内,停着三辆大马车。 果郡王府的下人在流朱、甄玉如的指挥下将甄家的东西打包放上马车后,将甄玉如和甄远道扶上马车,往果郡王府而去。 果郡王府外,果郡王已经整装待发,福晋孟静娴正站在果郡王身边柔声细语的殷切嘱咐。 “此去宁古塔千里迢迢,路途艰苦。王爷切莫委屈了自己和甄格格,妾身在账上划了一万两交给甄格格以备不时之需。” “另外宁古塔苦寒,若有缺的少的不好采买的,王爷只管传信回来,妾身定备好了让人送去。” 果郡王视线看向甄家宅院的方向,心不在焉的应着孟静娴的话。 “福晋有心了,本王都记下了。” 他的回答如此敷衍,孟静娴却没有丝毫不虞。只是闭上了嘴,安静娴雅的站在他身旁。 很快,三辆带有果郡王府徽记的马车从街道另一头驶来,果郡王脸上露出笑意。 马车停稳后,甄玉如下车行礼,“妾身见过王爷、福晋。” 果郡王亲自上前扶起她,又转头看向正掀开车帘准备下车的甄远道:“都不是外人,甄、老大人不必多礼。” 甄远道却还是下了马车,“礼不可废,草民见过王爷、福晋。” 果郡王只得又亲自将他扶起,“老大人上车歇着吧,马上就要出发了。” 他本也不想将甄家人带去宁古塔那地方的,可是圆明园里的人传出消息,皇后有意抱养甄小主腹中皇嗣,若是将甄家人留在京城,只怕会成为皇后和乌拉那拉家拿捏甄小主的人质。 于是,果郡王决定以甄玉如不舍亲人为由,将甄家人带去宁古塔。 宁古塔虽艰苦,但他堂堂郡王又任二品官,难不成还不能保证甄家人锦衣玉食? 唯一可惜的,甄小主有孕在身甄夫人和甄三姑娘不能与他们同行。 不过没关系,甄夫人和甄三姑娘到底在圆明园里住着,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皇后即便想做什么也未必敢出手。 而且甄小主聪颖,又有那么一副立于不败之地的容貌,保住甄夫人和甄三姑娘必不在话下。 他只需要将宫外的甄远道护住就行了。 命人检查另一翻,确保行李和随行人员无误后,果郡王翻身上马准备启程。 这时,又有两辆马车朝着果郡王府而来。 “王爷且慢!” 马车还未停稳,苏培盛就掀起帘子高喊。 果郡王略有些诧异,却也还是下马来。 待马车停稳,苏培盛立即跳下来,“还好还好,幸好赶上了。” “奴才见过王爷福晋,奴才奉命来给您送些御寒之物和补品药材,都是皇上和甄小主给您和甄格格。” 说着,苏培盛将后面那辆马车的帘子掀开,里面装的满满的,几乎没有缝隙。 果郡王对皇帝的赏赐无感,可是甄小主的心意这几个字却大为打动他。 他朝着圆明园的方向抱拳行了一礼,面上感激涕零的道:“臣弟谢皇兄和甄小主赏。” 苏培盛动作明显的朝着果郡王府装好行李的车辆看了几眼,又抬头看看天色,“哎哟,都这个时辰了,可耽搁不得了,王爷,不如您直接带着这辆马车启程吧。” 一辆马车而已,在皇家算不了什么。 果郡王没有多心,“那就多谢苏总管体谅了,来人,驾车。” 苏培盛连连摆手:“可当不得王爷这一句谢,若不是奴才来迟,哪里还有这档子事。奴才先在这祝愿王爷您一路顺遂。 “借苏总管吉言,苏总管,小王得启程了,来日小王回京叙职时再会。” “唉好好好,王爷您请。” 于是,果郡王带去宁古塔的车队里多了一辆颇为气派的马车。 苏培盛含笑看着果郡王远去的背影,客气的跟孟静娴辞别后,上了马车离去。 只是,这马车并未直接回圆明园,而是拐了个弯在京外一个庄子上停留了半刻钟后才回去的。 待马车进入圆明园时,苏培盛身边多了一位嬷嬷打扮的妇人,御前也多了一位深得皇上信任、苏培盛等人敬重的嬷嬷。 第114章 公主 清凉殿,太医正在给华妃诊脉。 华妃满眼期待的看着太医,“如何?本宫腹中所怀是阿哥还是公主?” 太医语带迟疑,“这……回娘娘的话,依微臣拙见,您怀的是为……公主。” 华妃瞳孔一缩,“公主!?” 怎么会是公主? 春容分明说了那是生子秘药! 而且庄嫔所生的确是小阿哥。 太医见华妃似是不高兴,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娘娘,许是微臣学艺不精,未能号准也是有的,您不妨再请高明,仔细分辨胎儿性别。” 华妃回神,脸上的难掩失望之色,强颜欢笑的道:“无妨,本宫信得过你。颂芝看赏,周宁海你替本宫送送太医。” 太医离开后,华妃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她垂眸看着自己高高挺起的肚子,心里止不住的失落。 竟然是公主! 她虽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可就如今的局势而言,年家急需一个阿哥。 公主虽也好,可对年家而言并无作用。 她不仅仅是这个孩子的母亲,更是年家的女儿,她要为年氏满门着想。 “将我腹中皇嗣是公主的消息传回家里,另外,让人给春容传信,本宫要见她!” 华妃抬眸看向颂芝,眼中光芒幽幽。 安澜园,奚峤刚刚得知皇帝的一系列骚操作,一时有些把握不准要不要继续推波助澜。 将流朱赐给果郡王做妾,一来斩断了甄嬛的左膀右臂,让甄嬛成了孤家寡人。 二来也有几分恶心人的意思。 三来利用流朱与甄家的关系,设计果郡王上书请命将甄家人带离京城。 但在果郡王上书后,皇帝却又大张旗鼓的将这道折子驳回,并不着痕迹的讲此事宣扬出去。 让所有人都知道果郡王宠爱甄家二女,并爱屋及乌厚待甄家。 而后,皇帝又在果郡王进宫面圣、再次提出这个恳求后,故作无奈的答应了一半。 之所以是一半,是因为只有甄远道跟他去宁古塔。 云辛萝和甄玉娆被皇帝以甄嬛有孕需要亲人陪伴照顾为由强硬的留在了京中。 一边靠哄、一边靠骗,成功让对方以为云辛萝和甄玉娆在对方手里,并且这两边穿帮的可能性很低,因为他们几乎没有对质的可能。 甄嬛、甄远道、流朱这三个与云辛萝最为亲近的人都没能发现其中端倪,外人更是无从察觉。 尤其是苏培盛今日的确去了果郡王府,并且在果郡王的车队里,也的确多了一辆内务府督造的马车。 这马车与流朱、甄远道两人的马车相差不大,常人看见必会以为里面坐的也是果郡王带的家眷。 可实际上,苏培盛虽然的确带着云辛萝和甄玉娆离开了圆明园,但也仅仅只是离开了圆明园而已。 云辛萝母女两个离开圆明园不到一刻钟,就被送去了一处庄子里。 等苏培盛从果郡王府回圆明园时,云辛萝被装扮了成了宫中嬷嬷随他一道回来,并且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留在了九州清宴。 九州清宴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皇帝的地盘,除了太后皇后、没有人有胆子在这里安插眼线。 如今,皇帝身边可没有什么他人之妻、嫔妃之母,只有一个能侍寝的云嬷嬷。 这些个算计,在皇帝做来透着股轻描淡写、如烹小鲜的随意,着实让奚峤开了眼。 让她不由得感慨:不愧是从阴谋算计中活下来的最终胜利者! 只需随意出手,就能颠覆她的辛苦布局。 并且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奚峤不得不承认,皇帝给她露的这一手,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后宫里的各种阴谋诡计和阴私算计皇帝不是不知道,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可能只是懒得理会。 但是云氏这事跟其他的算计不一样,云氏这事若是曝出去,皇帝会被全天下的文人辱骂置疑,若是闹得严重了,搞不好会动摇国本。 学子是朝堂的新鲜血液,若是让他们对皇帝有了质疑抵触,那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如今的边疆本就不稳,周围小国和蒙古那边都蠢蠢欲动,一直都盯着大清这块大肥肉呢。 皇帝设局给云氏套上嬷嬷的身份,许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沈眉庄的举动皇帝早已查到,齐妃那边皇帝未必就没有察觉,很难说皇帝对云氏的这番安排不是受到她们的影响。 奚峤这个时候冲出去,很可能落入皇帝布设好的猎网中。 至于借刀杀人之类的法子,得了吧,能借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皇帝若是有心,那几个必然早就被盯上了,她一接近人就会被发现。 造谣的路也被绝了,如今在所有人的认知里,云辛萝已经被果郡王带去了宁古塔。 可是,布局了这么久,就这样放弃未免太可惜了。 奚峤一时有些进退维谷。 不等她拿定主意,她收到了华妃要见她的消息。 哦,算算时间,华妃那边应该已经诊出她腹中所怀是公主而非皇子了吧。 这消息对华妃和年家来说不见得是好消息,可是对皇帝而言却好的不能再好,说不定皇帝都高兴的想要设宴欢庆了! 等等!设宴! 奚峤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下个月就是中秋了,宫中必定会设宴宴请皇亲贵族。 既然皇帝制造了一个云氏去宁古塔的假象,那她就当众将这假象打碎! 夜半时分,清凉殿。 华妃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奚峤,声音略显无力的叫起。 奚峤从容起身,抬眼看着华妃,“娘娘命人叫奴婢前来,可是为着腹中皇嗣?” 华妃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错,你当日信誓旦旦的说敬献给本宫的秘药乃是生子秘药,为何今日太医诊出本宫腹中所怀是公主?” 奚峤面上满是惊疑,“这……娘娘恕罪,奴婢也不知道是为何啊!奴婢敢以性命保证,庄嫔当初小产之后,的确是因为服用了奴婢给的药才怀上了六阿哥的啊!” 她说的诚挚,丝毫看不出狡辩的痕迹。 而实际上,奚峤也的确没有说谎,余莺儿的确是吃了她给的药才怀上六阿哥的, 只不过她给余莺儿的是生子丹,而给华妃的是生女丹。 华妃一直全神贯注的看着奚峤,试图从她的脸上和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但是显然,她失败了。 第115章 互利 华妃笔直的脊背忽然弯了下来,泄气的靠在迎枕上。 春容这样的聪明人,她看不透。 若是瑾嫔在这里,说不定还能看出点什么来,可是她跟春容之间的往来是秘密,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娘娘,奴婢倒是有个猜测。” 奚峤若有所思的道:“虽然生子秘药的方子早已失传,但药都讲究忌克,当初您宫里欢宜香那事……故而与庄嫔相比,您的体内毋庸置疑多了一味麝香。” 华妃银牙一咬,“你的意思是,本宫体内残留的麝香影响了药性?所以本宫腹中孩子从阿哥变成了公主?” 那欢宜香她用了多年,麝香早已沁入肌理,极难剔除。 奚峤毫不心虚的点头,“奴婢能想到也就这个了。” 嗯,没错,她就是欺负华妃不懂科学。 华妃愤愤然,“皇室!乌雅氏!” “娘娘息怒。” 奚峤欲言又止的看着华妃,最后只干巴巴的说了这一句。 华妃努力稳住情绪,她不能生气,气大伤身还伤孩子。 她平息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自己的情绪:“本宫让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你对那云氏之事可有别的安排?” 说起这事华妃又忍不住想发怒,她这边都安排好了,皇帝那杀天刀的竟然将人给送走了! 呸,没种的东西! 皇帝要是一直将人留在身边,她还不至于这样鄙夷,偏生皇帝不顾人伦强占了人身子后又将人抛开不管。 这种人渣行径着实令华妃不耻。 奚峤迟疑了一瞬,到底还是没将云氏化身御前嬷嬷这事告诉华妃。 她之前展露出来的人脉和算计的能力已经足够了,既不会引起华妃忌惮,也不会让华妃轻视。 华妃和年家人都没能注意到皇帝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她区区一个后宫姑姑更不应该发现。 华妃腹中胎儿既然已经确定是公主了,年家也应该开始招下家了。 这个时候她若是暴露太多,很容易引来年家的杀意。 年家需要的,只是一个皇子而已。 她们这些皇子身边之人,不需要太聪明、也不需要太有实力,越是平庸,年家越是满意,她们也能越安全。 奚峤叹息着摇头,“原本是有的,可如今人都不在京城了那些安排哪里还能见效?可惜了这大好的机会,眼看着就能用云氏对付皇后了,皇上却突然将人送走。” “奴婢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以皇上对纯元皇后的痴情,那云氏长了那样一副容貌,皇上竟然也舍得放她离开!” 华妃何尝不是暗暗可惜,“早知如此,齐妃那蠢货称病的时候,本宫就应该让那几个果郡王府的眼线将消息送出去的!” 越想,华妃越是后悔,可谓是追悔莫及啊! 说着她又忍不住骂道:“皇帝肯定是从齐妃那里发现了端倪,猜到了他跟那云氏苟合的事被泄露了,这才将那云氏送走了。” “不过,本宫不解的是,皇帝明知道那果郡王跟甄嬛有私。可他不但将甄嬛陪嫁侍女赐给了果郡王,还让果郡王奉养照顾甄嬛的父母小妹,这是几个意思?” 自然是为了给果郡王挖坑,戏弄这两人了。 “这……奴婢也揣测不准皇上的心思啊。” 华妃又叹息一声,“莫要说你了,本宫也猜不透啊。皇帝近来行事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奚峤垂首没有接话。 华妃感叹完后,话题一转提起了六阿哥,“六阿哥近来可好?自从庄嫔落水后,本宫就没怎么见庄嫔带六阿哥逛园子。” 奚峤露出笑容,“多谢娘娘挂念,六阿哥一切都好,园子里的风水养人,这一个月里六阿哥长重了不少。等娘娘诞下公主后,奴婢和庄嫔一定带六阿哥来为娘娘贺喜。” 华妃也笑了,她摸着肚子一脸温柔的道:“本宫家中有两位兄长,他们从小就对本宫爱护有加。本宫不缺兄长的关爱,也盼着自己的孩子能有亲近的哥哥保护。” 奚峤面露惊疑之色,但很快又收敛了,只是这神态更为恭顺了。 并且很直白的跟华妃承诺:“若是娘娘不嫌弃,日后六阿哥必定会对小公主爱护有加,将小公主视若至亲手足。” 华妃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 “你有心了。” 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奚峤:“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本宫盼着自己的小公主能有父母疼爱,兄长呵护。想必春容你也是盼着六阿哥这个嫡亲外甥能平安顺遂,健康无忧的。” 奚峤面上一肃,眸带疑色的看着华妃,“娘娘所言极是,说句僭越的话,奴婢是将六阿哥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华妃了然的点头,春容已经自梳当了姑姑,那就不能嫁人生子,六阿哥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春容,你是个聪明人,本宫也不跟你绕圈子,本宫和本宫身后的年氏一族,对六阿哥寄予厚望。” 奚峤的神情有短暂的空白,她似是没听懂华妃的言外之意,半晌后沙哑着声音回话。 “奴婢替六阿哥多谢娘娘和年氏一族的看重,可奴婢和庄嫔从未有过那等野望,奴婢和妹妹只盼着六阿哥平安长大,出宫建府后将奴婢和妹妹接到府上即可。” 华妃轻哼一声,“春容,这后宫里的倾轧你比本宫更清楚,皇后的毒辣你也比本宫了解。你觉得你们安分守己,皇后和别的阿哥就会放过六阿哥吗?” 无需奚峤回答,华妃立即就接上了自己的话,“不,绝对不会的!” “皇位只有一个,除非六阿哥失去继位资格,否则,六阿哥就不可能偏安一隅置身事外。” 什么样的阿哥会失去继位资格? 残疾、有致命污点。 “夺嫡不是你们不想,就能不参与的。大势所趋、六阿哥不论愿意与否都会被裹挟其中。除非,你们能狠心让他身体有缺或者名声不堪。” 奚峤脸色苍白,身体也有些摇晃,“娘娘……” 看着奚峤露出的脆弱之色,华妃心硬如铁,眼神灼灼的看着她:“春容,本宫和年氏一族需要一位能站在我们身边的阿哥。” “而你和庄嫔,需要能在凶险的皇位争夺中和暗流涌动的权势漩涡里护住六阿哥的力量。” “我们双方都有对方所没有了,也缺对方握在手里的,若是联手,正好彼此得益、相互成就。春容,你意下如何?” 奚峤当然满意极了!这本就是她接近华妃和年家的目的! 她面上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的光芒明灭闪烁。 半晌后,她才终于开口:“娘娘,六阿哥还不满周岁,性情智慧等尚未可知。能否满足娘娘您和年氏的期盼更是未知数。” “但,只要娘娘和年氏不嫌弃,奴婢愿替六阿哥应下您和年家的这份善意。不论日后您和年家是否兑现今夜之诺,六阿哥都会是最爱护小公主的兄长。” 华妃满意的笑了,“你放心,不论六阿哥资质如何,年氏一族保他平安都是没有问题的。” 哪怕六阿哥愚钝不堪,没有能力角逐皇位,也能得到一个郡王爵位。 一位皇室王爷的亲近,对任何家族而言都不是坏事。 第116章 恐吓 七月匆匆而过,八月初一这一日,阖宫去桃花坞请安时 ,皇后说起了回宫事宜。 “今儿已入八月,距离中秋佳节已不远。皇上与本宫决定于八月初十回宫。” 说着,皇后看向沈眉庄,“沈贵人,御膳房的采买账本你已经看了许久,想是已经熟悉,今日本宫就教御膳房交予你手中。” 这话一出,瑾嫔与余莺儿的面色有一瞬的古怪。 其余人则心底发酸。 唯有沈眉庄高高兴兴的起身,“嫔妾谢娘娘恩典,嫔妾定会用心的。” 皇后满意的点头,“你向来聪慧,本宫和皇上都信得过你。另外,本宫要提醒你一句,历来中秋佳节宫中都要设宴宴请群臣,此事关皇室颜面万不可有失,你定要仔细用心。” 沈眉庄信心满满,“是,嫔妾多谢娘娘提点。” 交代好沈眉庄差事后,皇后看向瑾嫔。 “华妃身子重,收拾行李难免惊扰到她们母女,你平日里多去看顾着些,万不可让华妃和小公主有恙。” 华妃的身孕已经八个月了,皇后便大度的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得知华妃所怀只是个女胎时,皇后无疑是高兴的。但是高兴归高兴,想要平安生下来,也得看她乐意与否。 “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瑾嫔面上恭顺,心里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公主怎么了? 公主那也是皇家血脉,金尊玉贵! 皇后隔空膈应了一番华妃后,又关心了几句齐妃和安陵容。 齐妃本是因皇帝与云氏乱伦而装病,却不想她着实胆小,装病的时候多思多虑,生生将自己真的吓病了,前两日才终于痊愈。 而安陵容这边,自从着凉之后,就一直时好时坏,硬是断断续续的养病养了月余才见好。但是她痊愈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 找来太医细问,太医只说是因她生病的这段时间里寒湿积攒、肝郁气滞引发了鼻炎。 以太医之言,这病倒也不是不能治愈,只是需要得慢慢调养。 安陵容原本以为自己病了这么长时间是被人算计了。 可是她生病期间,既没有人趁机对她出手,后宫里也无人异军突起独得恩宠。 相反,皇上进后宫和召幸嫔妃的次数明显减少。 无人得利又无人借机暗害自己,安陵容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至于鼻炎这个后遗症,以安陵容的眼界和见识,并未将其与华妃和年家扯上关系。 因此,安陵容将之归结为意外。 安陵容起身对着皇后福身:“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太医说嫔妾已经痊愈了。” “那就好,本宫稍后就让人将你的绿头牌重新挂起。” 皇上已经许久未召幸后妃了,皇后虽心中高兴,却又不知为何竟有种隐隐不安之感。她迫切的希望皇帝能进后宫。 安陵容又行一礼后,退回去坐下。 一众嫔妃又叙了会儿话,皇后就叫跪安了。 从桃花坞出来,余莺儿正欲上步辇,却被瑾嫔叫住了。 “庄嫔妹妹。” 瑾嫔从余莺儿身后走上前,“我正要去清凉殿见华妃娘娘,正巧与妹妹顺路,咱们不如一道?” 余莺儿没有多想就同意了,她的六阿哥时常跟温宜公主、淑和公主一起玩,比起其他嫔妃,她自然就要与瑾嫔欣嫔熟识一些。 两人的步辇走到无人处时,余莺儿耐不住性子看向瑾嫔:“瑾嫔姐姐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她虽蠢笨,可好歹有自家姐姐的言传身教,如今也多了一点儿心眼。 瑾嫔笑了起来,“到底瞒不过妹妹。” “我叫住妹妹,只是想跟妹妹提个醒。御膳房总管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人,如今这御膳房被交到了沈贵人手里,只怕……” 瑾嫔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妹妹是太后娘娘宫里出来的,只怕到时候妹妹会受到些不好的影响。” 余莺儿着急回安澜园本来只是想跟自家姐姐分享这事,现在听瑾嫔这样一说,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下意识的就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要争权夺利就争去!把我扯进去干什么?” 瑾嫔叹息一声,“庄嫔妹妹你呀,想的太简单了。” 她抬起下巴朝桃花坞方向点了点。 “且先不说那位将御膳房交给沈贵人的背后有没有别的算计,只看沈贵人跟着皇后协理六宫事务以来的做派,她必定是斗不过乌雅大总管的。” “沈贵人的下场如何咱们暂且不论,但只要他们斗起来,御膳房那边必然会出诸多漏子。皇上最是不喜后宫生乱,胜了败了在皇上那都是讨不了好的。” “但是乌雅总管到底是皇上母族之人,皇上再不喜也要留两分情面的。他御膳房总管的职务不会被撤,但皇上也必定会再选一人制衡他。” 瑾嫔意味深长的看着余莺儿,“而后宫里,华妃娘娘身怀有孕无瑕分神,齐妃不善中馈,敬嫔欣嫔和我都不得皇上看重,唯有妹妹你最合适。” “只是妹妹你到底出自太后娘娘身边。到时候若是与乌雅总管起了争执,难免会伤了太后娘娘颜面,也会损了与太后娘娘的情谊。” “可若是一味退让,放手不管,又会让人觉得妹妹软弱可欺。这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会影响皇上对妹妹和六阿哥的印象。” 瑾嫔眼中波光流转,面上更是带着浓浓的忧色:“最重要的是,妹妹膝下可还养着六阿哥呢。一位性子软弱的嫔妃,哪里能教养好皇室阿哥呢?若是有人以此发难,那妹妹与六阿哥……” 余莺儿心中一紧,面上也露出惧意,突然大声打断瑾嫔的话:“不!不可以!我的小六、谁也不能从我身边抢走小六!” 瑾嫔唇角勾起却又努力压下,满脸关怀的看着余莺儿道:“同为母亲,我自是知晓妹妹对六阿哥的疼爱。我会跟妹妹说这番话,也是因着不忍见妹妹与六阿哥母子分离。” 余莺儿面色发白,求救似的看着瑾嫔:“还请姐姐帮我!我不能没有小六啊!” 瑾嫔苦笑一声,叹息着摇头,意有所指的道:“妹妹抬举我了,我虽然看出了那位背后的算计,却也着实无能为力啊,这满宫的嫔妃谁跟跟那位扳手腕呢?” 华妃怀的是公主,年家需要一个皇子,六阿哥就很合适。 余莺儿一个激灵,惊慌道:“姐姐的意思是,皇后想抢我的小六!” 第117章 保证 瑾嫔连忙对着余莺儿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妹妹慎言!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是所有阿哥公主的嫡母,何来抢一说?” “这事也只是我猜测而已,未必就是真的。只是那位执掌宫权已久,不可能不知道御膳房的情况,她此时将御膳房交给沈贵人怎么看都透着股算计。” “妹妹也知道那位一向与华妃娘娘不对付,如今华妃娘娘生产在即,一旦娘娘出了月子,这宫权十有八九又要回到华妃娘娘手中的。她可不就得趁着这最后一点时间做点对自己有利的事吗?” 什么事有利?那自然是先养个阿哥在膝下啊! 余莺儿失神的喃喃,“是啊,她是皇后!她无子又不能生了。” 瑾嫔见状便没有再多说,恰好她们走到了分岔路口,两人便各自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迈上岔路,余莺儿脸上的惶恐不安立即烟消云散,她靠在椅背上,满脸不高兴的鼓着腮帮子。 走在她步辇旁边的青竹轻笑一声,“娘娘既然早已识破瑾嫔话中的陷阱,又何必与瑾嫔一般见识,没得白白气坏了自己。” 余莺儿冷哼,“亏得我以前将她当朋友,还经常给温仪带些姑姑做的小玩具,她竟然这样算计我!啊啊,好气啊!” 青竹憋笑,毫不留情的拆她台:“娘娘,您之前不是说,瑾嫔这人心眼多,跟您不是一路人,不适合当朋友的吗?” 余莺儿心中一囧,继而含怒瞪青竹,“好啊你青竹,竟敢取笑我,看我回去不好好罚你!哼,你三天都不准吃点心,不七天!” 青竹立即讨饶,“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以后都不提这茬了。” 余莺儿傲娇的昂首,重重一哼不理她。 回到安澜园,余莺儿立即在自家姐姐面前狠狠告了瑾嫔一状,“姐姐,你可要给我出气啊!” 奚峤心中有些无奈,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她对余莺儿好,一是因为她用了原主的身体,自然要接下原主的因果。二是因为余莺儿对她有用,能让她不用见着谁都要跪。 但是再多的就没有了。 瑾嫔对余莺儿说的那些话,倒也不完全是恐吓。 皇后一直盯着甄嬛的肚子不假,但有备用计划也不是不可能。 尤其是刚出了云氏这一档子事,皇后对甄嬛以及甄嬛腹中孩子多股厌恶也是有的。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能保证甄嬛腹中的孩子一定是阿哥。 皇后那人,不可能不做应对之策。 此外,瑾嫔应该也有意宫权。 华妃的胎才八月,要想拿回宫权必须得要她出月子后,而沈眉庄这边,未必能撑过三个月的时间。 尤其是奚峤还准备在中秋晚宴上搞事。 沈眉庄虽然只是负责御膳房,但如今就她一人跟着皇后料理宫务,到时候事发,皇帝肯定是要迁怒沈眉庄的。 因此,御膳房的权柄在沈眉庄手里握不了多久。 就如瑾嫔所言,御膳房总管到底是乌雅家的人,皇帝多少要给几分薄面的。 但情分归情分,不满归不满,皇帝未必就乐意乌雅家的人在御膳房大捞特捞。 因此,皇帝重新选派一人管理御膳房,制衡乌雅总管还是很可能的。 而余莺儿显然就很适合。 她到底是太后身边出来的,膝下又养着六阿哥,那乌雅总管必不敢如对待沈贵人那般对待余莺儿,两方的博弈、争端也不会太大。 所以,这差事到时候落入余莺儿手里的可能还真是不小。 但显然,瑾嫔很眼热这差事,她也想要。 奚峤看着余莺儿,好声好气像哄孩子似的安抚她。 “好了,别生气了。不用咱们做什么,瑾嫔过会儿就会亲自来跟你道歉。到时候你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 瑾嫔此举,一是为着那可能旁落的宫权,二是为了逼迫余莺儿投向华妃。 前者是顺带,后者才是主要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奚峤已经代替余莺儿跟华妃联手了。 余莺儿惊讶的看着她,“啊?什、什么意思?” 奚峤半遮半掩的告诉她:“华妃怀的是公主,公主到底要出嫁的,除了年家外,还需要一个亲近的阿哥做依靠,咱们六阿哥正好就入了华妃和年家的眼。” “况且咱们小六跟华妃的公主年岁相近,正好能玩到一起。年家门第煊赫,华妃得宠有权,跟华妃交好咱们倒是能占不少便宜。” 余莺儿呆呆的,“啊?还有这样的事啊?” 奚峤怜爱的看着她犯傻的模样,“之前没跟你说,是怕你不慎在人前露了痕迹。虽然这宫中的嫔妃单打独斗走不远,但是抱团、尤其是有子有权的嫔妃抱团,却是万万不能有的。” “华妃和她背后的年家,加上咱们小六,皇帝等人就是想不误会都难。若是因此惹来皇帝的忌惮和防备,莫要说小六日后的前程 ,怕是连现在的荣华富贵都要不保。” 余莺儿一阵后怕,幸好姐姐之前没告诉她,不然她今日肯定要在瑾嫔面前露痕迹的。 “我、我知道了姐姐。以后我肯定注意,不会在人前露出跟华妃娘娘有私交的!” 哪怕是为了现在这锦衣玉食的生活呢! 听说费常在如今过的苦不堪言,宫人们不听使唤不说,吃穿用度还是全后宫最差的。 饭菜要么是冷的,要么是变了味的,根本就不能入口。 点心汤水什么的更是别想。 就算拿了银子去打点,也要不到什么好的饭菜,顶多就是加了点肉沫子的烧菜炖菜,虽谈不上美味,但也好过那冷了馊了的,好歹能入口能填饱肚子。 那样的日子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那费常在好歹还是三品大员嫡女,一朝被皇帝厌弃竟然沦落到这等地步。 余莺儿有时候甚至会想,若是她被厌弃了,岂不是要比费常在还惨? 那还不得天天吃馊了的饭菜! 不对,没有馊了的饭菜,那是费常在才有的待遇,到她这里应该只有长了霉的粗粮饼子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沦落到啃长霉的粗粮饼子,余莺儿心下一颤,差点落下泪来。 她赶紧对着自家姐姐连连保证:“姐姐,我一定、肯定、保证会守住这个秘密的!” 太可怕了,她才不要过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呢! 第118章 妃位 奚峤最满意余莺儿的就是这一点,她虽然蠢笨,但是很有自知之明。 御膳房的权力虽然不大,但是其中油水却不少,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 如今,这机会就摆在面前,余莺儿却并没有因为贪婪而贸然的接过来。 “你能想明白就好。御膳房虽好,但到底不值得咱们拿已经握在手里的富贵去赌。如今小六还小,只要你稳得住,华妃那般的滔天富贵也不是不能有。” 余莺儿眼睛晶亮。 我的天爷啊!姐姐说什么来着? 华妃娘娘那样滔天的富贵有朝一日也能落她头上? “姐姐,真的吗?我、我真的能行?” 余莺儿瞪大双眼,满怀期待的看着奚峤。 奚峤含笑点头,“我还能骗你不成?” “如今这后宫里就这么几个人,低位嫔妃不多,高位嫔妃更少,两贵妃位上可是一个都没有呢,也就嫔位上几乎满了。” 原本是有六嫔的,这不是丽嫔被贬下去了吗。 “底下的小嫔妃们想要往上爬,就得你们在嫔位上的挪位置。要么像费氏一样犯了错被贬下去,要么就是被皇帝看重晋封为妃。” “而华妃娘娘生产之后,必能得到晋封成为本朝第一位贵妃娘娘。华妃无子无女只是妃位时,皇后都争不过她,等她有女又成了贵妃,皇后更是拿她没辙。” 奚峤眼含笑意,皇后倒霉,她还是挺高兴的。 “但是太后不会看着华妃一家独大,而皇帝更甚,他虽会因为年家而给华妃盛宠和权柄,但其心底到底还是忌惮居多,所以这母子两个定会提拔人出来制衡华妃。” “而后妃里,齐妃向来愚钝不堪重用,裕嫔犯了忌讳被皇帝厌弃,欣嫔大大咧咧斗不过华妃,瑾嫔一向依附华妃不在考虑范围里,剩下的就只有你和敬嫔。” 至于贵人之流,也就一个沈眉庄还有一点可能,但是她马上就要折在御膳房上了,也就没必要再提及。 余莺儿听到这里,原本眼睛里的惊喜已经转变成了惊吓。 得到晋封固然好,但是如果这背后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算计和隐藏在暗处的危险,那她宁愿不要! “姐姐……” 余莺儿咽了口唾沫,怯怯的看着奚峤,“我突然觉得,咱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华妃娘娘那般的泼天富贵,也不是非要不可。” “噗—” 奚峤没忍住笑出声,“别怕,你听我说完。” 她安抚了一句后继续道:“你和敬嫔,你是太后身边出来的,膝下又有小六在,比之喜欢明哲保身偏安一隅的敬嫔而言,皇帝应该会更看重你。” “而且,提拔你上来,对皇帝而言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能断绝华妃笼络你的可能,继而也会让年家接触不到小六这个皇子。” 奚峤眼含深意,这一遭,余莺儿是逃不开的。 皇帝也不会允许她逃开。 “皇后大约早就想到了这些,她怕你成为另外一个华妃。更害怕皇帝看重小六,怕皇帝百年后她不能成为唯一的皇太后。” “所以,她提前设下御膳房之局,一来借机夺取六阿哥的抚养权,将未来的危机扼杀在摇篮里,二来也是给自己增加筹码。” “华妃虽然无子但是很快就会有女,而甄嬛的胎不能保证一定是阿哥。为了立于不败之地,她必须确保自己手里有一个阿哥。” 奚峤拍了拍一脸惊恐的余莺儿,“皇后的算计很好躲开,但是皇帝那边的,就算能躲也不能躲!” “咱们跟华妃的关系不能暴露在皇帝眼里。为了不让皇帝怀疑,明面上少不得要装作跟华妃娘娘不对付。而且争执越是多,皇帝和太后越会满意。” “不过是在宫人面前做做戏而已,就能得到更胜一层楼的荣华富贵,这买卖委实安全又划算。” 余莺儿这会儿已经不害怕了,反而跃跃欲试。 嘿嘿,骗皇帝诶! 而且还是跟自家姐姐和威武霸气的华妃一起骗皇帝,想想就很刺激啊! 至于露馅? 她家姐姐既然会跟她提这事,肯定就有完美的应对之策。 “姐姐,那咱们要怎么做啊?” “很简……” 奚峤刚刚开口,外面就传来小喜子的通禀声。 “娘娘,瑾嫔前来拜访。” 奚峤笑了起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请瑾嫔进来吧。” 曹琴默一进屋子就对着余莺儿行了一个深蹲礼,“妹妹见谅,姐姐先前在宫道上无状了,还请妹妹别往心里去,大人大量给姐姐一个赎罪的机会。” 她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即便是奚峤听着也不免觉得心里舒坦。 一上来就立即赔礼认错,并没有借着华妃的威势说些什么见谅原谅的话,只说给个赎罪的机会,态度诚恳姿态又低,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 余莺儿原本也没有多么生气,就是不忿曹琴默拿话吓她而已。 加上奚峤已经告诉她,她与曹琴默也算是同一个阵营的,又加见曹琴默这样低声下气的,心里对她的点儿意见顿时就消散了。 她绷着的小脸露出释怀,亲自上前将曹琴默扶起来,“姐姐折煞我了,不过是些许小矛盾而已,哪里就用得着这般。” 曹琴默顺着余莺儿的力道站起身,却并没有因为余莺儿这话就顺着台阶下来,当做这事已经过去了。 她的视线迅速从站在一旁当背景板的奚峤身上扫过,又重新落在余莺儿身上,诚挚的表示:“妹妹大度不计较是妹妹雅量,但错了就是错了,姐姐不能当做无事发生。” 刚才在岔路口跟庄嫔分开后,她立即就去了清凉台华妃跟前表功。 原本还以为华妃会因为她将庄嫔和六阿哥拉进她们的联盟而高兴,哪想华妃竟然火急火燎的让她来赔罪。 以她的聪慧哪里还能想不到庄嫔与华妃是什么关系,旁敲侧击的询问下,心中的猜测立即就被证实了。 尤其是华妃无意间说漏嘴的几句话,竟然隐隐透露出后宫近来的许多事竟然跟安澜园脱不了干系。 安澜园的主子庄嫔不是个聪明的,但是安澜园的春容姑姑却不是个好惹的。 特别是在华妃告诉她,这位春容姑姑跟庄嫔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后,曹琴默更是心惊。 连皇帝都敢算计进去的狠人,曹琴默自认不如,当即就顺着华妃的意思赶紧来赔罪了。 第119章 人情 曹琴默朝着身后的宫女招了招手,从那宫女手里拿过一个厚厚的荷包按在余莺儿的手里。 “适才姐姐言语无状惊吓到了妹妹,这点子是给妹妹压惊的。还请妹妹务必收下,不然姐姐当真是要寝食难安了。” 曹琴默自己就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若是被人盯上是多么危险的事。 “妹妹自成为后妃以来不缺赏赐,说句不怕妹妹笑话的话,我库房里的东西加起来,怕是也挑不出两件能能入妹妹法眼的好东西。” “这银子虽然俗气,但这后宫里到底俗人居多,缺这俗气东西的宫人也多,故而这俗气的东西也最是有用。还请妹妹别嫌姐姐俗不可耐。” 余莺儿两眼发直的看看眼前给自己塞银票的曹琴默,又看看自家姐姐。 不是,这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瑾嫔竟然给她送银子! 而且这荷包可厚实了,里面的银票肯定不少,起码好几千两银子。 这、这、这到底要不要收啊? 奚峤在余莺儿看过来的时候,大方含笑的朝她点头,示意她收下就好。 余莺儿这才主动握紧荷包,喜笑颜开的道:“瑾嫔姐姐破费了。妹妹我本来就是个俗人,就喜欢这些俗物,妹妹我就厚颜收下了。” 瑾嫔松了口气,收下就好,收下就好。 她原想着春容姑姑再厉害,到底也不过是庄嫔的奴才而已,不可能为了庄嫔不顾自身安危的算计她一个嫔位娘娘。 况且她身后站着的乃是华妃和年家,春容姑姑手段人脉再厉害,也是断断比不上曾经手握宫权的华妃和显赫无比的年家的。 故而,她虽忌惮春容,倒也并不害怕。 哪想这位姑姑跟庄嫔竟是相依为命的亲姐妹! 她可太知道女人护崽的本性了,狠起来,她背后的华妃也未必护得住她。 “妹妹说的哪里话,本就是姐姐不对在先。” 余莺儿请她入座:“姐姐这话就见外了,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自己人何须如此客气。” 曹琴默朝她笑了笑,她倒是不想这样客气,问题是那位能乐意? 整整一万两银子啊,虽然是华妃给的,但她也忍不住肉疼又心疼! 这么多银子,她得不吃不喝几十年才能攒出来。 奚峤亲自给这两位奉了茶,“瑾嫔娘娘请用茶,这是前儿御膳房的乌雅总管特地孝敬给我们娘娘的。” 瑾嫔的心脏狠狠一跳,端茶的手也跟着一颤。 御膳房总管乌雅阿思哈,太后同胞弟弟乌雅博奇之嫡三子。 余莺儿低头喝茶,假意没有听见自家姐姐的话,也没有看见瑾嫔发颤的手。 她就是一个只擅长吃喝玩乐的小废物,阴谋算计、谈判合作什么的只能辛苦姐姐了。 瑾嫔稳住心神,对着奚峤露出笑颜:“多谢姑姑款待。既是乌雅总管特地孝敬给庄嫔妹妹的,那必定是难得的好茶。我可得厚颜多喝两盏才不枉此行。” 说着,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好茶,香味绵长入口回甘。” 奚峤站在一侧含笑道:“难得瑾嫔娘娘喜欢,奴婢稍后让人给娘娘包上些许带回去。” 她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叫人看着很舒服,但是曹琴默却从中看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曹琴默眼神闪烁片刻,也跟着笑吟吟的回道:“多谢姑姑厚爱,我就厚颜收下了。” 奚峤表示:“瑾嫔娘娘客气,您有所不知,我们娘娘一向不爱品茗喝茶,故而这茶叶再好,落在我们娘娘手里也如明珠蒙尘,与其让它放着变成陈茶,倒不如借花献佛,将它送到懂它、需要它的人手里。” 瑾嫔眼神剧变,脸上难以克制的露出狂喜之色。 余莺儿蠢萌的抬头插话,“对呀对呀,我一向喜欢甜滋滋的奶茶和果茶。这茶还是第一次泡呢,不想竟然歪打正着得了姐姐喜欢。姑姑,稍后让人将这茶叶都给瑾嫔姐姐吧。” 奚峤目露怜爱,“是,都听娘娘的,奴婢已经让人煮了奶茶,马上就好了。” 继而又转头看着曹琴默,她没在意瑾嫔的神色变化,只是含笑道,“瑾嫔娘娘也赏光尝尝吧,奴婢让人用这红茶烹的奶茶,虽是头一次煮,但这茶叶上佳,想来应该也别有一番风味。” 曹琴默自然不会拒绝,“那就多谢姑姑和庄嫔妹妹的款待了。” 说着,她状似叹息的道:“也是庄嫔妹妹得宠,并不缺这点好东西。若是别人得到这茶,必然如获珍宝。不怕姑姑见笑,若不是沾了姑姑和庄嫔妹妹的光,这样的好东西是断断轮不到我的。” 余莺儿满眼疑问的抬头看瑾嫔,不能够吧? 华妃也不是什么吝啬的性子啊,有好茶还能不分点给瑾嫔? 阿思哈那人圆滑的很,她这里都能送两罐好茶来,华妃那边的热灶他能错过? 想不明白!余莺儿有点苦恼,但她很快就将这点苦恼抛到脑后去了。 为难自己不是她的作风。 很快,奶茶被送上来,一同送上的还有两罐包装精美的茶叶。 奚峤亲自将两罐茶叶放到曹琴默手边,恭顺的开口请求:“奴婢想请娘娘勿要将此事外传。虽说这茶叶已经被赠与了我们娘娘,娘娘自有处置的权利。” “可我们娘娘与乌雅总管到底有几分香火情,转赠一事若是传到了乌雅总管耳朵里,难免让乌雅总管多思多虑,反而不美。瑾嫔娘娘觉得呢?” 曹琴默一口应下。 “姑姑和庄嫔妹妹好东西多、出手又大方,我巴不得一人独揽全部收入囊中,又怎么宣扬出去,叫人来跟我争抢呢?” 她情真意切的看着奚峤,“姑姑,我身无长物又不得宠,唯幸还有两分小聪明,日后姑姑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我定不推辞。” 奚峤对此很满意,“娘娘太谦逊了,娘娘的聪慧在宫中数一数二。我们娘娘无甚大志,只盼着平安和乐,日后怕是还得借您的光。” “姑姑折煞我了,我还是那句话,日后您有事尽管开口,今日我可是欠了姑姑和庄嫔妹妹好大的人情呢。” 奚峤没有再推脱,“那奴婢就替我们家娘娘应下了。” 曹琴默心生欢喜,拉着余莺儿欢欢喜喜的聊起了育儿经。 但她并没有待多久,喝完两杯奶茶后,就带着那两罐茶叶离开了。 曹琴默离开后,余莺儿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她送的那个荷包。 荷包里是厚厚一沓银票。 余莺儿哇哦一声,惊喜的开数。 “哇,一万两!竟然有整整一万两诶!天啊,瑾嫔这么有钱的吗?她不是不得宠吗?” 一连串的问题从余莺儿嘴里冒出。 “她是从清凉殿来的,这银票是华妃给她准备的。” 前来赔罪,自然也是受了华妃指点。 这点奚峤早有预料。 余莺儿的欢喜劲头过去后,凑到奚峤身边,好奇的问:“姐姐,刚才小喜子通报瑾嫔来了的时候,你说了一句‘说曹操曹操到’是什么意思啊?瑾嫔能帮我们?可你刚才也没跟瑾嫔说这事啊。” 奚峤扬唇一笑,“不,我已经跟瑾嫔商量好了。” 啊? 余莺儿一头雾水,可是,姐姐不就是送了两罐她不喜欢的茶叶给瑾嫔吗? 第120章 责问 不出奚峤和瑾嫔所料,沈眉庄果然跟御膳房总管乌雅阿思哈闹起来了。 就是吧,这个时间大大的出乎了她们的预料。 第二天! 第二天竟然就闹起来了! 皇后将御膳房交给沈眉庄的第二天,她就拿着账本、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圆明园的膳房找阿思哈。 她的行动并没有掩人耳目,后宫的嫔妃们在得知消息后,几乎都派了人去看热闹。 “奴才见过沈贵人,贵人吉祥。” 阿思哈恭恭敬敬的打了个千儿。 沈眉庄看着眼前年轻的男人略微颦眉,她没想到这御膳房总管这样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是邬压总管吧,不必多礼。” “正是奴才。” 阿思哈起身,站在沈眉庄侧前方,眼底虽无一丝热切,但明面上的态度倒也过得去。 “不知贵人亲临有何吩咐?膳房这地脏乱,没得辱没了贵人,您有吩咐命人唤了奴才去即可。” 沈眉庄闻言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他两眼,“吩咐倒也谈不上,不过是本小主看了一月的膳房账册,对其中一些记录颇有不解。” “不巧昨儿本小主派人来请邬总管,总管正好忙着走不开。这不,今儿本小主就亲自过来寻总管问个明白。” 乌总管? 这是个什么称呼? 阿思哈一时有点不明白,脸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欠身恭敬的道:“小主折煞奴才了。不过小主您也亲眼看见了,膳房这就没个空闲的时候,奴才的确走不开啊。” 面对后宫嫔妃他的确得恭敬着,但也不是全无底气。 他虽然只是个管膳房的七品官,但仅凭出身乌雅氏这一点,那可比正五品的官员都要受人尊重。 这也是阿思哈真正的底气所在。 “你!”跟在沈眉庄身后的采月敢怒不敢言。 膳房的确整天都在忙,天不亮就忙着做早膳,早膳之后又要做点心、宫人们的饭食、而后又是后宫小主们的加餐、下午茶、晚膳、宵夜等等,一天到晚都有得忙。 但是! 忙的都是掌勺的御厨们和打下手的帮厨,这姓邬的有什么可忙的! 分明就是搪塞、轻慢她们小主! 沈眉庄心底也恼怒这阿思哈的不识趣,她都亲自来了,这人竟然还是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她眸光发冷的看着阿思哈,“本小主跟着皇后娘娘学习六宫事务也有一段时间了,倒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总管这般忙碌到脱不开身的。” “既然这膳房事务如此繁多,不如本小主禀明皇后娘娘,给膳房增设几个副职,也好减轻些邬总管的担子。邬总管觉得如何?” 阿思哈皱眉,这沈贵人什么毛病?哪有叫人姓氏叫一半的?莫不是什么新型的侮辱人方式? 还上报皇后增设副职? 嗤—— 吓唬谁呢? 阿思哈眼角眉梢的轻蔑几乎快要凝为实质,“哟,那奴才倒是巴不得呢。小主当真蕙质兰心,才接手膳房的事务就想出了如此好的法子,奴才自愧不如。”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除了聋哑人都听得出来。 沈眉庄一噎,心底怒气止不住的上涌:“邬总管倒是很有信心啊!” 既然这人这样桀骜不服管,那可就不要怪她不留情面了。 沈眉庄抬手,采月立即将捧在手上的账册送到她手上。 “既然邬总管这样有自信,那不如趁现在这空隙跟本小主说说,自从邬总管你上任以来,膳房采购中几乎多出嫔妃份例一倍的东西都去哪了!” 话落,沈眉庄就账本摔到阿思哈身上。 周围明里暗里看热闹的人不少,全都被沈眉庄这一问一摔惊呆了。 阿思哈眸中闪过阴翳,敢这样给他没脸的,这沈贵人倒是第一个! “贵人容禀,因小主们在膳食上各有偏好,时常点份例外的菜色。为着伺候好小主们,膳房不得不多备些食材,至于多出来的,倒也不会浪费,宫里毕竟有这么多宫人呢,也是要吃喝的。” 阿思哈的脸上闪过轻蔑之色,他既然敢在账本上一笔一划的写清楚,自然不怕查。 他这套说辞,沈眉庄自然是不信的,“宫人自有宫人的份例,如此抛舍着实不该。况且皇上正在为边疆军士的军饷而忧心,后宫又岂能如此奢靡!” 阿思哈狞笑,好哇! 这可是你沈贵人自己撞上来找死的,可怪不得他。 “是,贵人教训的是,奴才这就责令整改,日后必定都按照各位小主们的份例采买,必不浪费一粥一饭。” 他这突如其来的服软让沈眉庄眉头一皱,她隐隐觉得这邬压没安好心。 可是邬压已经表明态度会改过,她倒也不好追着不放。 “邬总管明白就好。” 安澜园,听了小连子现场转播的宫人不约而同的面露迷茫。 不是,沈贵人这也太勇了吧! 那可是乌雅总管啊,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儿,皇上的嫡亲表弟。 这满宫里谁不知道御膳房的猫腻啊? 她竟然就这样、这样、横冲直撞的莽上去了。 也不怕得罪人啊? 还是说,这沈贵人当真就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不畏权势、不在乎荣华富贵、一心一意为着皇上着想的奇女子? 或者说,他们对沈家的权势都不太了解,沈家竟然是个不比年家、乌雅家差的显赫权贵门第? 余莺儿也一脸懵的看着奚峤。 “姐姐,这沈贵人是个什么路数啊?我怎么、怎么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虽然她经常看不懂各种阴谋算计,但是在自家姐姐的指点和教导下,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长进的,可这次她连脉络都摸不着啊。 关于这个问题,奚峤笑得有点……古怪。 “这还得从沈贵人让人查乌雅阿思哈说起,许是有人不满沈贵人刻意使坏,许是沈贵人派去的人不是个心细的,以致于沈贵人并不知道阿思哈出自乌雅氏。” 青竹眼睛一亮,“刚才小连子说,沈贵人叫乌雅总管为‘乌总管’,沈贵人不会以为‘乌雅’是姓名吧?” 奚峤但笑不语。 其余人瞪大眼睛,真相竟然是这样! 哦豁,沈贵人惨了! 余莺儿也傻眼了。 “到底是我太天真,我还以为沈贵人跟乌雅总管,顶多因为一个不服管、一个管不了而闹得不愉快,不想竟然一来就仇视上了。” 不用想,那御膳房账本上多出份例一倍的采买账目肯定是虚的啊,真金白银必定都进了乌雅总管的钱袋子了。 这沈眉庄一来就直接断了人家财路,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诘问盘查,乌雅总管的里子面子可都没了,不恨死她才怪。 况且…… 余莺儿再愚钝也是明白宗族裙带,乌雅总管可是乌雅家的人,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儿。 沈贵人今日这一遭,不仅仅是得罪了乌雅总管,更是得罪了太后。 奚峤哼笑一声,沈眉庄这一出何止才得罪了乌雅家和太后啊。 阿思哈那话,显然是想要重现“绿豆汤”事件啊! 不但要让沈眉庄在不知不觉中得罪满宫嫔妃,更要让皇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恨上她。 啧,这事闹得,倒是又莫名其妙的回归了剧情。 ——皇帝厌弃不管,得罪后宫嫔妃,满宫宫人生恨。 相比之下,也就只是少了个假孕争宠的罪名而已。 倒是说不好沈眉庄是如今惨一点,还是原剧里惨点。 如今虽然没有罪名在身,但是她也没有了可以完全信任、彼此扶持的姐妹,完全是单打独斗。 第121章 传信 奚峤这边兴致昂扬的看阿思哈与沈眉庄斗法,闹得满宫怨声哀道的好戏时,突然有个自称是余莺儿外家亲戚的宫女求见,说是替余家给余莺儿传话。 奚峤和余莺儿同时愣了一下,她们已经许久没有想起余家了。 对余家会攀附上来这事,奚峤和余莺儿都早有预料,只是这时间倒是比她们料想的要迟。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余莺儿还未侍寝时,余家人就随着余父余重霖去了山西。 这时候交通不便,余重霖当官的地方又是个穷山恶水的犄角旮旯地,加上余家亲友很少,能接触到皇宫消息的更少。 故而余重霖在一年多后才知道余莺儿成为皇妃的消息也是正常。 不过话说回来,在原主的记忆里,的确有那么几个跟她外家是亲戚的女孩,但是这几个姑娘里小选进宫的只有两个。 而且,其中一个早早的就折在了后宫的倾轧里,一个已经年满二十五出宫去了。 反而是余莺儿突然想起了一个已经许久没有想起的人。 “应该是马氏的娘家嫂子乌苏氏的侄女乌苏湖儿,她跟我同岁 ,但是比我早两年进宫。”  马氏,就是余莺儿和原主的继母。 这马氏原本是余家妾室,在原主和余莺儿的生母去世后,被余重霖扶正了。 一个让家里女儿给人做妾的人家,能是条件好的? 同理,跟马家是姻亲的乌苏家也没好到哪里去。自然也就没有人脉和银子四处打点,免了家里姑娘的小选名额。 想起马氏和乌苏湖儿,余莺儿就不免想起一些不美好的回忆,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姐姐,我不想见她。” 余莺儿赌气似的鼓着腮帮子,这个乌苏湖儿在进宫之前,可没少仗着马氏给她委屈受。 奚峤自然不会勉强她,原主对余家也没什么感情,她犯不着给自己找麻烦。 “娘娘是主子,她是奴才。见与不见全在娘娘一念之间。” 余莺儿顿时就高兴起来了,招呼了锦双一声:“锦双,你去把她打发走,不必客气留情,本宫可没什么姻亲远亲在宫里。” 锦双领命,绕过前院小花园就看见安澜园的大门外站着一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瞧的粗使宫女。 那宫女容貌寻常,面容憔悴,但是那一双狭窄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精光,那光芒令人很是不喜,无端透着一股算计的意味。 这宫女在看见穿着一等宫女服饰的锦双时,眼睛里的光芒亮得惊人。 不等锦双说话,乌苏湖儿就急不可耐的表明自己的身份: “姐姐好,我是庄嫔小主的亲戚乌苏湖……” “住嘴,安澜园不容喧哗。” 锦双颦眉,这宫女好生没规矩!擅自搭话还如此大声,惊扰了主子怎么是好? 还敢谎称是她们家娘娘的亲戚? 哼,不定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想占她们娘娘便宜的极品。 若当真是正经亲戚,那怎么以前从未给她们家娘娘送过贺礼? 锦双直接忽略了乌苏湖儿的话,对着她毫不客气的就是一通盘问。 “你是哪里的宫女?在哪个管事手底下当差?谁带你来安澜园的?” 粗使宫女是不准胡乱走动的,若要跨区域,得有人带着。 但是这个宫女竟然独自一人找到了她们娘娘的宫殿外,还大言不惭的以亲戚身份求见,这明显不对劲。 乌苏湖儿一脸的迷茫,这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余莺儿不是应该立刻请她进去并且将她奉为贵客,给她大把大把的金银,并且提拔她成为贴身宫女从此吃香的喝辣的吗? 她们可是亲戚啊! 她可是为了余家来传信的啊! 见她发呆不说话,锦双的眉头皱的更厉害。 “果然是个包藏祸心的。来人,将这宫女压下去好好盘查。竟敢冒充娘娘亲眷,好大的狗胆!” 听得这一句,乌苏湖儿终于回神,看着安澜园大门口朝着她走来的粗使太监,她连忙辩驳。 “不是的,我真的是庄嫔的亲戚,我的姑姑是庄嫔的舅母!庄嫔跟我是一起长大的表姐妹!” 锦双眼神一冷,“满口胡言!我家娘娘的外家可没姓乌苏氏的。不知所谓的东西,也不查查清楚就敢来攀扯我们家娘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将这痴心妄想的堵了嘴、压下去交给圆明园的管事嬷嬷们管教盘查。” 锦双撂下这话不再管,转身回去复命。 而门外被汗巾子堵住嘴的乌苏湖儿害怕的呜呜挣扎,圆明园管事嬷嬷们的手段她们这些粗使宫女再清楚不过,平时犯错了落到她们手里要么给银子,要么就得脱层皮。 她要是被余莺儿的人压过去,那些个嬷嬷还不得要她半条命? 不行,她不能去! “呜呜呜呜——” 乌苏湖儿拼命挣扎。 奈何她一个粗使宫女,虽比起一等二等的宫女略有些力气,但是在四个力大强壮的太监面前根本不够看。 不过,这乌苏湖儿倒也有几分运气,正要被押走的时候,皇帝突然来了。 第122章 插手 皇帝许久没有召后妃侍寝,皇后亲自带了一盏羹汤去九州清宴求见,劝诫皇帝多进后宫走走的时候,顺带提了一句六阿哥。 于是皇帝带着人来安澜园了。 不巧,他刚到附近就听见了小太监押解乌苏湖儿的动静。 一个眼神过去,苏培盛立即小跑上前叫住了正准备押乌苏湖儿去受罚的太监。 “你们是庄嫔娘娘宫里伺候的?这是怎么了?” 乌苏湖儿不认识苏培盛,但是她认识大太监的服饰。 于是,趁着押着她的太监给苏培盛行礼的功夫,突然用力挣脱了太监的手并将口中的汗巾子扯出,大声嚷嚷道:“救命,庄嫔草菅人命!” 她这一嗓子嚎的尖锐刺耳,堪比太监。 押解她的太监眼神一狠,抬脚狠狠的踹到了乌苏湖儿的腿窝,“贱婢,竟敢污蔑我家娘娘!” “苏公公明鉴,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贱婢谎称是我家娘娘外家亲戚,但我家娘娘外家并无姓乌苏的。” “且她一个粗使宫女,无姑姑内侍带领竟然独自一人在圆明园内乱走乱窜,面对奴才等人的盘问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外,她还不顾宫规,在安澜园外好大声叫嚷,险些惊扰到娘娘和阿哥。这种种行迹实在可疑,奴才等人正要押她去见管事嬷嬷。” 乌苏湖儿四肢着地,吃痛的抬起脸看着苏培盛,惊慌的尖声叫嚷:“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是庄嫔的亲戚!余家的主母马氏是我姑父的妹妹!” “是余家,是余家写信给乌苏家,乌苏家又传信给我,让我给庄嫔带话的。” 苏培盛一听,略明白了些,这宫女是庄嫔继母娘家那边的亲戚。 余家的情况,苏培盛是有特意了解过的,自然知道如今余家的主母不是庄嫔的生母。 虽然因为余家离开京城的早,没能查到庄嫔在余家处境如何。 但只看庄嫔和春容这两姐妹都被送进宫当了宫女,就知道马氏那继室对原配嫡出的孩子并不好。 难怪庄嫔娘娘不愿意见这宫女。 苏培盛掏了掏耳朵,这宫女的声音倒是有够刺耳的! “得了,余家让你给庄嫔娘娘传什么话?” 乌苏湖儿难得眼珠子一转,倨傲的道:“不见着庄嫔我是不会说的。” 庄嫔要是不能够让她满意,休想知道余家的任何消息! 苏培盛眼神一冷,好个蠢出世的东西! 他一甩衣袖,颠颠儿的跑回去复命了。 “回皇上,奴才已经问清楚了。庄嫔娘娘的继母那边有个姑娘在园子里当差,余大人托了这宫女给庄嫔娘娘带话,不想这宫女狗胆包天,竟异想天开的借此拿捏娘娘。” “娘娘哪里能纵着这宫女胡来,这不,已经让人将那宫女拿下了。娘娘宫里的人正要将人押去给管事的嬷嬷处置呢。” 皇帝都快要被气乐了,一个粗使宫女,竟然还威胁上了后宫嫔妃! “那宫女怕是连庄嫔面都没见着吧?” “庄嫔性子直率,那宫女若是到了庄嫔跟前,只会被庄嫔当面骂一顿然后撵出安澜园。断不会想出让人将那宫女交给管事嬷嬷处置的法子。” “况且,庄嫔身边还有春容看顾着。那宫女若是敢在庄嫔跟前装腔作势,春容有的是法子收拾她,绝不会让那宫女有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出来。” “皇上果真圣明!”苏培盛顺势拍了一记龙屁。 “奴才问话的时候,那宫女很是倨傲,还扬言不见到庄嫔娘娘绝不会说半个字。” 所以,他说那宫女意欲借此拿捏庄嫔也并非夸大其词。 皇帝意味不明的叹息一声,庄嫔这般经历他也是有过类似的。 奴大欺主、仗势欺人,不外如是。 当初佟皇额娘初逝,额娘…… 被压在记忆深处的回忆陡然被翻出,皇帝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后自己会释怀,可心底怎么还是那么意难平呢。 突然翻涌而上的记忆让皇帝没有了去逗爱妾幼子的心情,他脚步一转,朝着园里的另一边而去。 在生母与养母之间辗转的艰难他最是清楚。 庄嫔很好,虽然出身很低,人也不那么聪明,但是她足够疼爱小六。 皇室阿哥,母族不必多么出色。 小六养在庄嫔身边,远比养在皇后跟前更好。 皇额娘…… “去查查余家找庄嫔作甚。” “嗻。” 苏培盛暗暗心惊,皇上对庄嫔娘娘的确有几分看重的。 安澜园,奚峤收到皇帝过问乌苏湖儿一事的消息时,惊觉这事不简单。 “皇上已经许久未召幸嫔妃了,今日为何会到安澜园?” 小乐子迟疑了一瞬,“姑姑是怀疑有人在暗中算计,刻意引皇上来安澜园的?” 奚峤点头,“虽然皇上并未进安澜园,但咱们这附近可没有其他嫔妃居住也没有什么新奇的景致。” 所以,皇帝必定是奔着安澜园来的,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都快要进门了,又脚下一转离开了。 “乌苏湖儿前脚刚来求见,后脚皇上就悄无声息的来了。若是娘娘见了那乌苏湖儿,皇上来的时候正好能撞见娘娘跟乌苏湖儿说话。” “这时间也未免太巧了。” 奚峤眯起眼睛。 “皇上好不容易从政务中抽身进后宫,按理来说,要么去安贵人处放松解乏,要么就应该去看望已经怀孕八月的华妃。咱们娘娘可还不能侍寝呢,皇上来做什么?” “查查谁去过九州清宴,再去探探乌苏湖儿今日前来的目的。” 小乐子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查到了皇后曾去九州清宴送羹汤。 皇后! “乌苏湖儿那边查到了吗?” 小乐子摇头,“奴才派去的人遇到了夏公公,他们怕误了事,没敢有动作。姑姑,可要再派人去?” 奚峤低眉略一思索,“要!你亲自去找小夏子,光明正大的去。皇后应该是想通过余家算计咱们,皇帝那边已经开始插手了,咱们不能再迟,否则就容易落入下风。” 她还挺好奇皇后做了什么的。 第123章 病重 乌苏湖儿敢对着苏培盛硬气,不过因为她不识得苏培盛,只当他是个普通管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乌苏湖儿心里那莫名其妙的自信!她对余莺儿的印象还停留在四年前。 那时候的余莺儿,是一个很矛盾的小可怜,一边期待父亲的关爱,一边又忍不住埋怨他对自己的漠视。 对一个渴望父爱的小女孩而言,余家的消息自然就很重要了。 可惜,如今的余莺儿早就已经放弃了。 等预估出错的乌苏湖儿被押到管事嬷嬷处,不意外的得到了一顿毒打,还是打脸。 小夏子冷冷的站在一旁观刑,看着乌苏湖儿的嘴被打得鲜血直流时,才慢条斯理的叫停。 “脑子可清醒了?”敢对他师父不敬,这顿打挨的不冤。 那篾片做成的戒尺狠狠打在脸上,乌苏湖儿非但没有清醒,脑瓜子里反而嗡嗡作响。 但剧烈的疼痛让她本能的求饶:“公公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不敢了,呜呜~” 小夏子冷嗤一声,还以为这贱婢的骨头多硬,原来也不过如此,这才到哪,就受不住求饶了。 “说吧,余家让你给庄嫔娘娘传什么话?” 乌苏湖儿不敢有任何怠慢,立即回答:“回公公,余、余家传信说庄嫔娘娘的父亲重病垂危,想在临终前见一见多年前进宫的长女。” 小夏子闻言,心里只剩下对这宫女的无语。 安安分分的去给庄嫔娘娘传话,非但能得到不菲的赏赐,还能让庄嫔娘娘记她一个好。 结果这宫女硬是把自己作进了刑房。 果然,蠢货就是蠢货,给她一架青云梯也只会当成木柴给劈了。 问出了传话,小夏子正准备离开这晦气地方回去复命时,却见到了匆匆赶来的小乐子。 “哟巧了,乐公公是奉了庄嫔娘娘之命来的?” 小乐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着上前,“夏公公明察秋毫,公公怎么在这?” 他假意不知道皇帝插手,脸上的疑惑浑然天成,叫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小夏子乐呵呵一笑,“所以我才说巧了呀,皇上逛园子的时候恰巧看见了这粗使宫女被押着,一问之下得知跟庄嫔娘娘有关,就让我来查查。” 小乐子抚掌,“哎呀,那还真是巧了!夏公公你是不知道,那宫女可嚣张了,把我们娘娘气得不轻。” 小夏子略有同感,“我师父可也被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噎得不轻。” 两人瞬间成了难兄难弟。 几句话后,小乐子终于问到道了点子上,“我家娘娘虽然生气但到底惦记着余家呢,不知夏哥哥可问出什么没有?” “还真有,说是庄嫔娘娘的父亲余老大人病危 ,想要见见春容姑姑。” 别人许是不知道余家长女是谁,但小夏子是谁啊? 他师父可是苏培盛。 小乐子闻言心里咯噔一声,难怪皇后要设计让皇上撞见那乌苏湖儿,感情是想用皇上来逼迫姑姑和娘娘! 春容姑姑和娘娘虽然对余家无甚留恋,但那余大人到底生养了姑姑和娘娘。 若是姑姑和娘娘一口回绝,拒不出宫探望,一顶不孝的帽子可就严严实实的扣在了姑姑和娘娘的头上。 而且,他们钟粹宫能一直平安无事,都是仰仗姑姑之能,只要姑姑在,管他什么人都休想要伤害到娘娘和六阿哥。 可眼下回宫在即,娘娘又被皇上赐了妃位份例,钟粹宫里必然要进人的,若是姑姑这个时候被调走,还不定要被混进多少眼线奸细呢! 小乐子艰难的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熟练的往小夏子的衣袖里塞了一个荷包,“多谢夏哥哥了,娘娘和姑姑还等着我回话呢就不陪哥哥了,空了小弟请哥哥喝酒。” 小夏子扫了一眼荷包的料子,顿时双眼笑得眯成一条缝,这可是钟粹宫的上等封,里面是整整二十两面额的银票! “无妨无妨,我也得回去复命呢,回头空了再说。” 安澜园,奚峤听了小乐子的回禀后顿时就笑了。 来得好! 她正愁没有机会去九州清宴呢! “去传轿辇,我陪娘娘去九州清宴求皇上恩典。” “啊?” “使不得啊!” 余莺儿和屋里的锦双、青竹、小乐子同时惊呼。 “姐姐,你真要出宫去啊?” “姑姑,皇后必定没安好心。” 奚峤含笑看着他们,“放心,我不是去求皇上允我出宫的。” “身为子女,父亲重病,我与娘娘去求皇上赐下太医远赴山西为父治病,才是最合情理的。治好了病,以后见面的机会可多着呢。” 啊? 好像是这个道理哈。 但是—— 余莺儿咬唇,期期艾艾的看着奚峤,“姐姐,一定要救他吗?” 对余重霖这个父亲,余莺儿已经没有了温情只有恨意。 在家时她每年只有在中秋、除夕这样的大节才能见到余重霖的面,见了面父女两人也说不上一言半句的。 得不到半分来自余重霖这个父亲的关心也就罢了,她还得眼睁睁的看着余重霖和马氏、以及马氏的四个儿女和和乐乐,更加衬得她像一个外人。 余莺儿小的时候是期待过父爱的,也是真的打心眼里爱戴余重霖这个父亲的。 可是在余重霖对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冷落、无视、漠然下,余莺儿慢慢将余重霖这个父亲一点点的从自己的生活和血肉里剔除。 如今,她对余重霖只有满腔的怨恨。 在她怀着小六的时候,皇帝曾在她面前感慨过余重霖任职的地方过于偏僻贫穷,余莺儿虽然笨,但也隐约明白皇帝看在她和皇嗣的面上,想给余家和余重霖恩典。 但是她一口回绝了。 余家人,尤其是余重霖,休想沾她和姐姐半点光! 奚峤听到余莺儿的话愣怔了片刻。 “莺莺,上位者都喜欢重情重义的人,好名声未必有用,但是坏名声肯定不受人待见。咱们不能被冠上不孝的名声。” 她将利害关系掰开了跟余莺儿分说:“你也听小乐子说了,小夏子此刻必然已经将这事上报给了皇帝,咱们若是不管,皇帝必然会对我们有意见。况且皇后还在暗处盯着,我们不能被抓住辫子。 末了,她拉住余莺儿的手跟她表态。 “余重霖算个什么东西?连你和小六的一根小指都比不上!他这次若是死了算他走运。若是不死……日后我必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悔没有早早的去死!” 她话中的狠意让听到的人忍不住后背一寒,生生打了个冷颤。 青竹几个默默在心里给余重霖点蜡,并且真心希望他不要那么好运,他们有点好奇姑姑要怎么收拾他。 余莺儿眼睛一亮,“那我们快去九州清宴,可千万不能让余重霖死了!” 奚峤怜惜的拍了拍她的手,转头吩咐小乐子他们。 “小乐子去备步辇。” “青竹,你去娘娘的库房里寻些娘娘用不上的补品药材出来。” “锦双你去寻太医院院正,请院正大人问问可有太医愿意远赴山西问诊,我们娘娘愿意私下给五百两作为谢礼。” 既然要做戏,那就要做足。 第124章 恩准 九州清宴。 奚峤和余莺儿一到九州清宴,苏培盛立即就领着她们进去了。 “娘娘快请进,皇上说了,您若是来了不必通报。” 余莺儿的小心肝一颤,幸好姐姐明智,说服了她前来,不然皇帝岂不是真要厌弃她? 失宠的后果,余莺儿只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多谢苏总管。” 余莺儿颇有些心不在焉的跟苏培盛说话。 苏培盛也没有多想,亲生父亲重病垂危,庄嫔娘娘身为子女心神不宁也是人之常情。 奚峤低眉垂脸的跟在余莺儿旁边搀扶着她,精神力已经悄无声息的朝着四周延展而去,十五米的半径,虽然不足以探查到太多地方,但也够用了。 况且,她也没打算在圆明园时再生事端。 她此行的目的,是御前太监的腰牌。 为了在中秋宴上“帮助”甄嬛与她生母云辛萝相认,她得仿制一个御前太监的腰牌才行,若是可以,她还想找个跟自己身形差不多的御前内侍或者宫女。 她开始用精神力拓印太监宫女的腰牌时,余莺儿已经进了殿内。 见着皇帝,余莺儿立即就哭唧唧的跪下,声嘶力竭的嚎了一嗓子:“皇上,求皇上救救臣妾的父亲。” 一边嚎还一边用手绢擦拭眼角,干嚎立即就变成了真哭。 奚峤跪在余莺儿身后,她是宫女,是不能哭的,但也应景的红了眼睛。 皇帝亲自上前将余莺儿扶起来,“先起来,你父亲的事朕已经知道了,若是你想让春容前去探望,朕……” “皇上!” 不等皇帝说完,余莺儿着急的打断。 “皇上,臣妾不是想求皇上让姐姐去看望父亲,而是想求皇上开恩,赐下太医前去山西为臣妾父亲看诊。” 余莺儿双眼彤红的看着皇帝,脸上全是货真价实的焦急,生怕这狗男人当真让自家亲亲姐姐去山西。 “臣妾父亲任职的地方偏僻贫穷,大夫的医术比之太医必定差了十万八千里。姐姐不会医术,去了也救不了父亲,故而臣妾想求皇上赐下太医。有太医出手,臣妾的父亲或许还有活命的可能,皇上,臣妾不想失去父亲啊!” 余莺儿绞尽脑汁的回想在来时的路上,自家姐姐教的话术。虽然这些话说着有些恶心人,但是为了让余重霖求生不得,她可以忍着。 “臣妾曾听大夫说过‘人活精气神’这样的话。许多病重的人原本是有救治希望的,但却因为夙愿已了,强撑的那口气散了,失去了求生的本能,故而才会药石无医、回天乏术。” 姐姐是这样说的吧? 余莺儿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借着呜呜哭泣的机会,努力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后,又继续输出。 “皇上,臣妾以为父亲便是如此。姐姐离家已经十多年,臣妾在家时,时常听到父亲念叨姐姐。臣妾害怕父亲一见到姐姐就……” 她没有说谎,只不过余重霖念叨姐姐是因为姐姐太后娘娘身边当差,他想让姐姐在太后跟前替他美言,好让他能升官发财。 “呜呜呜~” 余莺儿真情实意的痛哭出声。 眼睛好痛啊~ 姐姐给她的帕子上到底抹了什么东西啊?分明没有姜汁辣椒水的味道的。 “皇上,求您开恩,臣妾不想失去父亲啊。父亲还等着见姐姐,必定能撑到太医抵达的。太医院的大人们医术无双,定能将臣妾的父亲治好!求皇上成全。” 余莺儿又跪下了,并且给皇帝磕了一个。 她这一番说辞声泪俱下,很是情真意切,让皇帝颇为动容。 “莫要哭了,朕准了就是。” 皇帝答允之后,又若有所思的道。 “你的话虽糙,但也不是全无道理。《寿亲养老新书》中就有提出‘人由气生,气由神往’,又有《素问》言‘得神者昌,失神者亡’,可见精、气、神三者之重。” “你这般看似天马行空的提议,许是当真能救回你父亲。” 余莺儿一脸懵,皇帝在说什么玩意儿? 皇帝看着她面上毫不遮掩的迷茫,好笑的转头叫苏培盛:“让人去太医院传旨,让太医院院正选两个医术好的去山西为庄嫔之父治病。” 庄嫔虽不通文墨,但是对其父的孺慕之心至诚。 “朕会下旨,若你父亲脱离生命危险,许他回京修养。” “臣妾谢皇上恩典。” 余莺儿大喜过望,皇帝竟然主动提出这茬,倒是免了她一番口舌。 那么多话术,她要大差不差的背出来也不轻松啊! 皇帝的旨意很快传到了后宫嫔妃的耳朵里。 皇后听到后有点不淡定,“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太医去山西?” 剪秋有点麻爪,“这……回娘娘的话, 乌苏氏那蠢货根本没能见到庄嫔。皇上到的时候,正好撞见她在安澜园外大闹。” 皇后拧眉,“既然皇上还是撞见了,就应该跟我们的计划也没有太大出入。” “可是没过多久,庄嫔去了九州清宴求见皇上。奴婢等人没能查到庄嫔跟皇上说了什么,但她进去不久后,九州清宴就传出了让太医去山西的旨意。” 皇后心中憋闷,一掌拍在座椅扶手上,语气阴森恶狠:“就庄嫔那个脑子,不可能这么快就想出应对之策,肯定又是春容!” “此人不除,本宫想抱养六阿哥必然困难重重!” “娘娘息怒。” 剪秋将一盏茶奉到皇后手边,“沈贵人那边还需要一些火候,咱们还有时间筹谋。” 皇后眸光闪烁,一手从剪秋手里接过茶盏,一手捏着碗盖轻刮茶沫。 “或许,咱们想的太复杂了。春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奴才,是太后的奴才。” 剪秋神色一顿,“娘娘您的意思是……请太后出手?” 皇后勾唇,“当初太医诊出庄嫔所怀是阿哥时,太后就有意让本宫抱养六阿哥。这宫里,太后比谁都希望本宫膝下能有个阿哥。只要本宫开口,太后定会帮本宫达成所愿。” 剪秋面露迟疑,“可是娘娘,若是经过了太后娘娘那边,只怕六阿哥就不是简单的被养在咱们景仁宫了。” 华妃即将产女,为稳固中宫地位,皇后娘娘膝下必须有子。若是她们自己动手,不记名抱养便已足矣。 但若是求了太后出手,太后势必会趁机提出让六阿哥记在自家主子的名下,彻底改换玉碟,让六阿哥成为中宫嫡子。 如此这般,对皇后、对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而言才是最稳妥牢靠的。 但是,剪秋比谁都清楚皇后的心病,皇后这么多年无所出又不曾抱养皇子,就是不愿意有人抢占弘辉阿哥的位置。 果不其然,剪秋这话刚一出口,皇后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 第125章 膳食 皇帝命太医远赴山西为庄嫔之父治病这事,虽然荡起了一些波澜,但是到了午后用膳的时候,嫔妃和宫人们就没心思再想这事了。(清朝两餐制,午餐大约在午后两点左右,没有晚餐) 沈眉庄跟阿思哈斗法,终究是让满宫嫔妃和宫人成为了池鱼。 便是沈眉庄的闲月阁也没能逃脱。 午后快要过用膳时间了,沈眉庄终于在采月等人的催促下命人传膳。 而闲月阁的提膳太监去膳房领到沈眉庄的饭菜时,脸色极为难看。 他丧着一张脸回到闲月阁,采月颇有些好奇的问他,“怎么了?可是小主要的菜没有?” 提膳太监要哭不哭的道:“采月姐姐,何止是没有呀!您自己看吧。” 他将食盒一一打开,将里面的菜品端出摆在桌上。 这些菜里既没有沈眉庄点名要的胭脂鹅脯和白灼菜心,也没有她吃惯了的系菜。 五菜一汤虽一样不少,却都是平平无奇的菜:炒肉丝、炒肉片、炒肉沫、汆丸子、腌黄瓜、烧豆腐。 采月看着这些跟宫女太监吃的差不多的菜色,气得只喘粗气,“膳房的人是什么意思?竟敢拿这样的东西来糊弄小主!” 提膳太监都快要哭了,“采月姐姐,膳房的人说,他们今日的食材是按照小主的意思,比照着各位小主的份例买的,而咱们小主的份例里没有鹅。” “他们还说,今日小主份例里的蔬菜已经用完了,就连这腌黄瓜都是从别的小主那挪出来的,明日须得从小主份例里的扣了还回去。” 采月闻言神情剧变。 “糟了!” 小主处都是这般,其他嫔妃处只怕也无甚差别。 她们不会怪膳房伺候的不用心,只会怪小主处事不当,克扣她们的膳食! 她们闲月阁此番将所有后妃都得罪了! 无独有偶,安陵容这一日忙于刺绣也耽误了用膳的时间,等她做完刺绣才发现饿的不轻,忙叫人备膳。 但当膳食提回来,荤腥只有三盘没有卖相、制作简单粗糙的炒肉时,安陵容好悬没气得摔筷子。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自从她得宠以来,饮食一向精细,每日的饭菜点心都是精心制作的,不说顿顿都是山珍海味、那也不曾少了鸡鸭鱼等。 “怎么?本小主是失宠了?御膳房竟然敢这样怠慢于我!” 宝鹊小心翼翼的道:“小主,这倒是怪不得膳房。您可还记得沈小主严令膳房按照嫔妃份例采买一事?” “您虽然得宠,可按照规矩,您每日的份例只有猪肉六斤、蔬菜六斤、豆腐一斤八两。这些个东西能做的也就一些简单粗糙的菜色了。” 虽然贵人的份例里的确有鸡鸭,可一个月才八只呢,。若当真按照份例来,自然不可能顿顿都能见到。 “奴婢听说,欣嫔娘娘的饭菜都是些菜瓜蔬菜,荤腥都少见,还不如咱们宫里的呢。” 安陵容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正欲吐槽几句时,外面突然传来通传声:“皇上驾到~” 她急急忙忙的起身出去迎驾,临出门前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忽然灵机一动吩咐宝鹊道:“快将饭菜放回食盒里装好。” 沈眉庄能碰宫权,她安陵容凭什么不行? 不一会儿,皇帝就牵着安陵容的手进了室内,看见放在桌上的食盒时,顺口问了一句:“容儿还未用膳?” 安陵容有些不好意思:“回皇上的话,嫔妾今日做女红,一时投入忘了时辰,故而用得迟了些。” 皇帝眉头一皱,又是些当差不上心的奴才!跟前朝那些个混账简直一模一样! 皇帝眼神不善的看着繁英阁里的宫女太监,“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小主忘记用膳竟也不知道提醒?” 室内的宫女太监惶恐的跪下求饶,“皇上饶命,小主饶命。” 安陵容怔愣了片刻,也跟着跪下。 她抬头看着皇帝,双唇张合欲要替自己的宫人求情时,却见皇帝紧皱的眉头和面上隐含的怒气。 安陵容心里生出惧意,转瞬间想到了许多,到了嘴边的求情也跟着变了个调。 “皇上息怒。” 皇帝的眉头略微舒展,弯腰将她扶起,“你啊,就是太柔和良善,才纵得这些奴才胆大心肥。今日朕替你小惩大诫,让他们长点教训。” 说着,皇帝看了苏培盛一眼。 苏培盛立即带人将繁英阁里的奴才捂了嘴拖出去。 宝鹊等人纷纷朝着安陵容投去求救的眼神,不是他们没有劝谏提醒,而是小主不喜他们多嘴多舌、替小主做主啊! 安陵容收到了他们的眼神,却并未替他们求情。 她不敢在皇帝发怒的时候多嘴,怕连累了自己。 皇帝见她不言不语,拉着她坐下,“可是吓到了?别怕,朕不是生你的气。” 安陵容压下心底的惧意,面上露出乖巧的笑容,“嫔妾没有害怕,只是心中感动,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 这话皇帝听着舒坦,“容儿针线一向好,那不如就给朕做一身寝衣?” 安陵容自然满口应下,“那皇上可不许嫌弃嫔妾手脚粗笨,做的不如内务府的好。” “只要是容儿做的,朕自然不会嫌弃。容儿先用膳吧,若是饿坏了,朕要心疼的。” 安陵容羞涩垂首一笑。 旁边的小太监很有眼色的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摆上。 看着桌上简陋的饭菜,皇帝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第126章 眼热 看着桌上的饭菜,安陵容的面上也露出错愣惊讶之色,但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神色猛的一变,赶紧将外露的情绪压下。 皇帝声音幽幽,听不出息怒,“容儿的膳食一向如此?” 安陵容的眼神有些慌乱、说话时言语也带着些磕绊:“回、回皇上的话,往常并非这般。许是、许是……今日嫔妾要的急,膳房怕嫔妾久等,便炒了几个家常小菜。” 她说着,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皇上,您知道的,容儿出身低微,在家时用惯了这般饭食,如今再见着,反而颇有几分怀念。” 皇帝看着她脸上忐忑和祈求交错的神情,忽然想起御膳房被交到了沈贵人手里。而眼前之人,与沈贵人素来交好。 皇帝的心肠忍不住发软,“容儿你呀,总是这样心软。” 她这是怕沈贵人被他迁怒了,才故意这般的。 皇帝叹息一声,让人重新去传膳。 苏培盛暗自腹诽了沈眉庄几句,让自己的徒弟小夏子带人亲自去了膳房。 小夏子亲自出马,膳房那边自然抓紧时间做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皇帝留在繁英阁里陪着安陵容用了午膳,又拉着她陪着小憩之后,才带着人离开。 “嫔妾恭送皇上。” 安陵容站在门口目送皇帝的身影远去,一双含情眸里渐渐燃起对权力的欲望火焰。 沈姐姐,别怪我。 这事她不捅破也会有别人的,与其让别人告到御前惹得皇上大怒,还不如让她好好利用一番。 宫权,这后宫的嫔妃谁不想要呢? 她安陵容也眼热的厉害! 回到九州清宴,不用皇帝开口问,苏培盛就将沈眉庄与乌雅阿思哈之间的龃龉道出。 “……因着采买的食材有限,不仅仅是安贵人处,便是华妃娘娘那边的膳食也大不如前。奴才听说,娘娘今日两餐都用的极少,可把周宁海等人急坏了。” 皇帝神情很是不耐,“日后华妃的膳食从御前走,再让人去告诉阿思哈,阿哥公主的膳食不许差了。” “嗻。” 苏培盛在心里替沈贵人默哀了一瞬,皇上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让沈贵人吃教训了。 也是,云夫人那边,若非沈贵人自作聪明,又怎么闹得满宫皆知?虽然其他小主们聪明的没有嚷嚷出来,可这事到底不光彩,皇上也是要脸面的。 为此,皇帝许久不曾召后妃侍寝,便是皇后娘娘亲自来劝谏,皇上也只愿意去性子单纯的庄嫔、安贵人等人处。 无辜受到牵连的后妃都被皇上冷落,沈贵人这个罪魁祸首皇上又岂会轻易放过? 苏培盛正要退出去,又听皇帝道:“庄嫔那边让人送些银两过去,她才给了太医五百两,这会儿荷包怕是后宫最干净的。” 皇帝想起这事不免叹息,庄嫔和春容对他们父亲也算是倾尽所有了。 庄嫔才入后宫不到两年,升到嫔位也才三个月的时间,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这五百两对别的嫔妃而言不算什么,可是对庄嫔和春容两姐妹来说,却是她们所有的积蓄。 皇宫里没有银子的日子不好过,皇帝生在皇家、长在皇家,对此最有感悟。 但也正是如此, 才更显得她们姐妹两人重情重义。 毕竟据他所知,那余重霖可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宠妾灭妻、原配丧期未过扶正妾室,偏疼那继室所出,漠视压榨庄嫔姐妹。 余重霖的这般作为,便是庄嫔姐妹对他不管不顾也是人之常情。 可她们并未袖手旁观。 此外,庄嫔姐妹所受到的种种不平,让皇帝不免想到了自己的过往。 皇阿玛子嗣众多,他在兄弟间并不得皇阿玛的喜爱重视,但他对皇阿玛的孺慕敬爱从不曾少一丝半点。 这不由让皇帝对庄嫔姐妹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皇帝叹息一声,再度嘱咐苏培盛,“让人悄悄的去,别叫人知道了。” “是,奴才知道了。” 苏培盛心中惊讶,皇上这两日对庄嫔娘娘的倒是格外关注。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回宫前一夜。 皇帝这晚没有召嫔妃侍寝,而是再一次宠幸了云氏。 一番云雨后,云氏柔顺的靠在皇帝的胸膛上,任由皇帝的咸猪手在自己布满暧昧红痕的身子上抚摸游走。 “皇上,妾身听御前的公公们说,您明日就要回宫了?” 云氏双眸含水的仰头看向皇帝,说话之时,她的声音略显沙哑。 皇帝垂眸看她,映入眼帘的却是云氏情潮未退的白玉脸庞和胸前因为挤压而变形的硕大双峦。 皇帝喉结滑动情欲再起,他没有回答云氏的问题,而是一个翻身压在云氏身上,又是一番运动。 等到云散雨歇,皇帝起身准备清理的时候,才漫不经心的对着浑身酥软无力的云氏道:“安心在你的屋子里待着,朕会带甄氏回宫的。” 云氏悬着的心落到实处,高兴的道:“妾身替嬛儿谢皇上恩典。” 嬛儿若是留在圆明园里生产,孩子必然得不到重视。 皇帝轻嗯一声步入洗浴间,伺候云氏的丫鬟才上前服侍云氏起身穿衣,搀扶着她回房间。 云氏前脚刚回住所,后脚苏培盛就亲自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子送到云氏跟前。 云氏面不改色的端起就喝,这是避子汤,是云氏每次侍寝后都会喝的。 她喝完药后苏培盛并未立即离开,按照惯例,苏培盛会待上一刻钟。 趁着这段时间,云氏从妆台上拿起一对水头极好的镯子塞到苏培盛手里。 “苏公公,宫中到底不比园子里人少清净。我想求您在回宫后,受累照看甄小主两分。这点心意还请公公勿要嫌弃。” 这对镯子是皇帝赏给她的,是她身上最名贵的东西了。 苏培盛可不敢应这个事,他态度谦和的婉拒:“夫人放心,甄小主怀着皇嗣呢,宫中有太后娘娘坐镇,甄小主和龙胎定能安然无恙。” 甄答应那头他可万不敢插手,要是皇上知晓了,可没他好果子吃。 云氏脸上的笑意几乎难以维持,她没想到苏培盛会对嬛儿这般避之不及。 苏培盛是皇帝肚里的蛔虫,他这般态度,岂不是代表…… 云辛萝一时只觉得眼前发黑。 第127章 回宫 她狠咬下唇,满脸祈求的看着苏培盛:“话虽如此,可宫中皇嗣如此多,太后娘娘如何看顾得过来?不求公公您亲自出面,只要您时不时派人去甄小主那边转悠一圈即可。便是皇上知道了,您只说怕皇嗣有恙便可推脱。” 苏培盛可是皇帝的心腹,他派人去,跟皇帝派人去,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等同一个意思。 苏培盛看着这对价值千金的满绿翡翠手镯,心里有些动摇。 云辛萝见他意动,又急忙道:“这镯子是我托您替我照拂玉娆的谢礼。我观皇上意思,许是要带我一起回宫。入宫后,我这辈子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玉娆了,玉娆那边,求公公您善心照看一二。” 这倒是无妨,皇上也时常垂询甄三姑娘呢。 苏培盛笑着将玉镯塞进衣袖,“夫人客气了,您放心,三姑娘身边有槿汐姑姑伺候着呢,必不会让三姑娘受委屈的。您若是不嫌弃,等我休沐的时候我就替您去看望看望。” 次日,皇帝带着嫔妃们回宫。 皇帝的龙辇走在最前方,其后是皇后等嫔妃的。 车队排成一条长龙,一路慢腾腾的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到皇宫。 再次回到钟粹宫,余莺儿等人都有种恍惚又陌生的感觉。 圆明园里逍遥自在的日子实在太美好了,乍一回到这四四方方的深宫中,他们都有些不习惯。 “三个月呢,说来也不短了,可我怎么就觉得过的那么快呢?” 余莺儿唉声叹气的感慨。 离开圆明园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触,可是迈进钟粹宫的大门,看着四周的红墙绿瓦,忽然就无比怀念园子里的时光。 青竹搀扶着她正一步步朝着正殿去,闻言笑了笑,“奴婢也有这感觉呢,不过明年夏季皇上应该也会去圆明园避暑。娘娘到时候可得带上奴婢们。” “那是自然,我走哪里都得带上你们,尤其是姑姑。” 小六那小混蛋精神头好还机灵,天天都要人抱着四处转,根本不想待在屋子里。偏偏这小混蛋还认人,不是经常看见的根本不给抱。 提起奚峤,余莺儿赶紧问,“姑姑还没回来吗?” 自家姐姐一回来没能坐下歇歇脚就赶紧拿着银票出去打点了。 一是是为了钟粹宫上下能吃上口像样的饭菜。二是要查查那些塞进钟粹宫里的宫女太监。 沈眉庄跟阿思哈争权,不但把她们这些嫔妃害苦了,就连着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遭了罪。 有主子跟着的还要稍好些,那些个底层的宫女太监们就惨了。 几乎就捞不着饱饭吃,每顿每人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杂粮窝头和一碗菜汤。 底层的宫女太监们多是做粗活累活,体力消耗本就大,一个窝窝头也就半饱,不多时就饿了,根本撑不了多久。 听说,都已经有宫人饿晕了。 余莺儿也是当过宫女的,对这些宫人还挺同情。 加之,为了顿顿能吃上可口的饭菜她和自家姐姐不得不拿着银子去打点,那给出去的可是真金白银啊! 余莺儿可心疼了。 余莺儿对沈眉庄那叫一个怨啊!都恨不得狠狠给她几巴掌。 她和姐姐辛辛苦苦的争宠怀孕是为着什么? 还不是为了吃好穿好! 结果呢,好不容易上坐嫔位,这山珍海味还没吃上三个月呢,就被沈眉庄给折腾没了。 不但没有山珍海味,而且还得花银子才能吃上像模像样的饭菜。 这日子可比她当贵人的时候还要不如呢! 好好的,你沈眉庄没事找事管人家膳房怎么采买做什么? 买多买少又没花你银子,只要好吃好喝给你送来不就得了! 不止余莺儿怨恨,后宫嫔妃就没哪个还待见沈眉庄的。 底层的宫女太监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青竹略有些无奈的看着余莺儿,“娘娘,姑姑才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这会儿应该才到御膳房呢。” 一提起御膳房,余莺儿就忍不住叹息。 “唉,姑姑这一去御膳房就是一百两,我一月的月银也没这么多呢!” 余莺儿可心疼银子了,她如今享妃位份例,一年也不过四百两白银。 这前后打点了两次,半年的月银就没有了。 心疼的余莺儿忍不住恨声骂道:“都怪沈眉庄那蠢货,不然哪里用得着多花这么老些银子。” 虽然他们以前也经常打点内务府,可是在膳食这一块,她和姐姐可从来没花过冤枉钱。 青竹也心疼呢,“娘娘莫气了,皇上不是私下里给了您一笔银子吗?除去打点御膳房的,还剩三百两呢。” 余莺儿冷哼一声,“那怎么能一样,若没有这档子事,我的钱匣子里就能再多两百两银子。姑姑也不用跑来跑去的受累。” 原本的五百两,缩水成了三百两。怎是一个心疼了得的! 青竹忍笑,虽然她很想提醒自家娘娘,如果没有沈贵人出的这馊主意,皇上根本不会给银子,但是她不敢说,怕自家娘娘恼羞成怒。 说话的功夫,她们已经走到了钟粹宫正殿外的石桌旁。 余莺儿拍拍青竹的手,“你先别管我了,你亲自去姑姑的屋里盯着,那些个小宫女笨手笨脚的我不放心。再让人去花房要几盆好的绿植花卉给姑姑摆上。” “哦对了,冰盆也放上,这天还是有些热。别让姑姑闷着了。你和锦双小乐子几个的房里也放上冰盆,要是冰不够用,就让人去内务府买点。” 虽然她心疼打点的银子,但是给自己人花还是挺舍得大方的。 青竹会心一笑,“娘娘您就放心吧,锦双已经去盯着了。冰盆、花卉这些小乐子也安排了人去要。” 被她们两人念叨的奚峤这会儿的确已经到了御膳房。 “哟,春容姑姑。” 管阿思哈跟奚峤是早就认得的,况且前不久奚峤才给他送了一次银子。 哪怕不对人热情,对着即将进入钱袋子里的银子那也得热情点啊。 奚峤含笑应了一声后问他:“乌雅总管可得空?” 那必须有空。 “姑姑这就见外了,你亲自前来,我就是没空也得有啊。春容姑姑屋里请,有话咱们慢慢说。” 这态度还挺好的,但是奚峤婉拒了,“多谢大人好意,不过钟粹宫里正忙着呢,我还得赶紧回去盯着些。” 阿思哈拍了自己的额头一巴掌,“瞧我这破记性。那姑姑前来是?” 这就纯属明知故问了。 第128章 偶遇 奚峤深知此人贪婪的本性,脸上的笑容不变:“自然想请大人多关照几分。” 说着,她取出荷包塞给阿思哈,这荷包里装了五张二十两的银票,捏着颇有些厚度。 阿思哈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 “庄嫔娘娘破费了,便是娘娘不让姑姑走这一趟,娘娘那边我也是不敢怠慢的。” 奚峤全当他在放屁,没给银子打点前,膳房送到安澜园的饭菜虽然比别处的好上一些,但跟原本的饭菜还是没得比。 顶多就是从小饭菜馆升级到了中餐厅,但是不论是哪个,跟特级大厨烹饪出来的都有着天壤之别。 这段时间里,后妃中除了皇后处,但凡没有给银子打点的,从膳房提的饭菜那是一日比一日差。 据说欣嫔已经连吃了两天没滋味的水煮菜和软烂的蒸菜。 在圆明园里没有太后撑腰时,这人就敢如此胆大妄为,回到了宫里必定会变本加厉。 偏生皇帝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除了皇子公主那边稍微提了一嘴外,其他嫔妃处,顶多就是私下送点银子来,其他一概不管。 奚峤从御膳房出来后,从乾清门前过,穿过隆宗门很快到了内务府。 内务府总管在七月中旬换了人,如今的总管是皇后提拔上来的姜忠敏,而黄规全则被贬为副总管,这两人的位置正好互换。 奚峤来内务府,要找的自然是黄规全。 黄规全像是早就知道奚峤会来一般,早早的就将姜忠敏塞进钟粹宫的宫女太监的背景摸清楚了。 一共八人,太监四个,宫女四个。 并不全是正殿里伺候的,有两个是补的后殿的缺,负责洒扫。 可就是这么八个人里,有两个是皇后的人,有一个是太后的人。 “剩下的五个身世没问题,到目前为止也没露出端倪。” “有劳黄总管了。” 说着,奚峤塞了一个轻薄的荷包到他衣袖里。 两人互相客套几句后,奚峤离开了内务府,顺着养心殿的宫墙一路慢行,精神力透墙穿过,将十五米内的情况摸的一清二楚。 养心殿后是永寿宫,而永寿宫左右两侧的宫道都能回钟粹宫。 但奚峤一路走来没有找到疑似云氏住所的房间,于是,她顺着养心殿后墙继续往前,从永寿宫宫门口走过,养心殿与乾清宫的夹道。 这边的宫道上此刻正巧没有宫人走动,奚峤趁机顺着养心殿的东侧宫墙朝南走。 这个方向与回钟粹宫的方向相反。 好在养心殿并不大,她走的这一圈就足够将东西围房和后殿的情况摸清。 以云辛萝那见不得光的身份,不可能被皇帝安置在主殿和东西配殿,最有可能的就是官女子们居住的围房里。 奚峤没有在西围房和后殿里没有发现人,那么,云辛萝就应该是被安置在了东围房。 果不其然,奚峤在养心殿东侧宫墙外没走几步,精神力就“看见”了云辛萝坐在东围房靠近吉祥门的一间房间里。 这间房奚峤尚有记忆,是索绰罗氏当官女子时住过的! 找到了地方,奚峤眉眼弯弯的转身准备回钟粹宫去。 可刚刚走到咸和右门,就看见小厦子穿过嘉祉门,迈进螽斯门,螽斯门后,就是西六宫了。 奚峤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继续沿着宫道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可是经过翊坤宫时,奚峤从宫道上看见小厦子并未停留,而是继续朝前。 这就有点意思了。 西六宫里,只有翊坤宫、长春宫、咸福宫住了人。 长春宫住的齐妃,咸福宫住的敬嫔和沈眉庄。 这三个人,可都不是皇帝放在心尖上的,前这两者许久都没有恩宠了,后者明显成为了皇帝的弃子。 这个时候回宫还不到一刻钟,小厦子奉命进后宫传话,那肯定是要传给皇帝目前宠爱喜欢的嫔妃才对。 西六宫里,也就一个怀着身孕的华妃还被皇帝惦记着。 可是小厦子没进翊坤宫。 奚峤一边走一边思索,踏入御花园的时候,她没急着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精神力的感知范围里,小厦子没有往东六宫方向走,而是朝着碎玉轩的方向去了。 奚峤眉头一挑,也迈步跟了过去。 碎玉轩。 佩儿正带着人在室内安置行李,甄嬛独自屋外的坐廊下。 碎玉轩虽与甄嬛走时无甚区别,可她就是觉得这里蒙着一层阴翳,就连午后的烈阳都不能破开云层,照耀到这里。 小允子躬身站在甄嬛身侧,见她愁眉不展,小心翼翼的觑了大门一眼。 “小主,您许久都未外出走动了,要不要去御花园里逛逛?” 那在圆明园时守在门口的侍卫不知是被撤了,还是未曾到岗,这会儿门外无人,他们若是想要活动无人会拦着。 甄嬛一听可以出去,立即从愁思中抽身。 她朝着碎玉轩大门外看去,果然没有看见往日的侍卫,不由心下一喜,哪怕是片刻自由,她也认了。 “那咱们出去走走。” 甄嬛眼中的高兴不作假,说话的功夫已经迫不及待的朝着门口走去。 “小主您慢着些,奴才扶着您。” 主仆两个顺利的出了碎玉轩大门,八月午后的紫禁城依旧闷热,可甄嬛好似感觉不到一般,搭在小允子的手上快步朝前。 在主仆两个快要进入通向御花园的宫道时,正巧跟小厦子碰了个正着。 “奴才见过甄答应。” 小夏子诧异了一瞬后,甩袖子打了个千。 甄嬛眼睛发亮的看着小夏子,“夏公公免礼,可是皇上遣公公前来的?” 自从苏培盛送她母亲和玉娆来与她告别离宫后,她就再没有见过御前的人。 如今碎玉轩外没有了看守的侍卫,小夏子又在这个时候来,那是不是代表,皇上已经不生气了? 小夏子听出了甄嬛话中的惊喜和期待,略有些迟疑的抬头扫了一眼甄嬛笑颜如花的漂亮脸蛋。 “回小主的话,苏总管让奴才来看看小主这边安置的如何了,有无需要添置的东西。” 这当然不是皇上的意思,而是自家师父交待的。 皇上对这位除了膈应,还真是没多的情义了。眼看着这位的皇嗣都满三月了,皇上可问都没问过一句。 甄嬛不知道小厦子心内的腹诽,一听是苏培盛,立即就默认是皇帝的命令,她脸上的笑容都真挚了几分。 “我这边收拾的差不多了,只需要添置些花卉。对了,皇上进来可好?” 第129章 诛心 “回小主,皇上圣安康健一切如常。您要的花草,奴才回头就让内务府给您送来。” 说着,小厦子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高悬的烈阳,似有深意的道:“烈日当头,为防小主玉体和皇嗣受损,还请小主勿要走远。” 甄嬛脸上的笑容僵住,“多谢夏公公提醒。” “小主折煞奴才了。” 一墙之隔,奚峤露出笑容,啧,皇帝破防破的很彻底啊! 都将果郡王发配到宁古塔受苦去了,也不肯让甄嬛好过。 墙内,甄嬛又问道:“夏公公,可否劳烦你告知,崔槿汐崔姑姑如今在哪里当差?” 按理来说,槿汐当初只是去她母亲和小妹身边伺候一段时日,母亲和小妹离宫后,槿汐应当回到她身边才是。 之前在圆明园时,她还以为槿汐是被送回碎玉轩了,可今日回宫,碎玉轩里根本无人。 这个问题小厦子虽然不能确定,但是心中也略有猜测。 他面露难色,“回小主的话,宫人调度是内务府那边的事,奴才对此并不知情。” 云嬷嬷身边跟着伺候的是一个小宫女,那崔槿汐应该是被他师父放在了甄三小姐身边。 甄嬛心中暗暗失望,她如今太缺可信得用的奴才了,若是有崔槿汐在就好了。 次日一大早,余莺儿抱着六阿哥去景仁宫请安。 因着太后那边传话要见六阿哥,奚峤也跟在了队伍里。 原以为只是一次寻常的请安,却不想她们刚进景仁宫,就看见绘春引着一位穿着宗室福晋吉服夫人朝大殿内去。 别人只看见了一个背影,可奚峤却用精神力看清了是何人。 果郡王福晋,孟静娴! 奚峤眼睛一亮,孟静娴啊! 算算时间,果郡王已经带着甄远道抵达宁古塔一段时间了。 皇帝应该已经对甄远道出手了吧? 云氏虽然以嬷嬷的身份留在了御前,但她是甄嬛之母的身份仍旧是一大隐患,只有甄云氏这个身份彻底成为过往云烟,云嬷嬷的存在才不会对皇帝的名声有妨碍。 就是不知道,等甄嬛知晓自己有过好感的郎君间接害死自己的父母亲人后,会是什么心情。 以甄嬛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这背后有皇帝的手笔,但是她能怎么办呢? 她什么办法都没有。 她甚至都没有立场和资格去质问、怨恨皇帝。 因为罪魁祸首是她自己啊!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事情果然如奚峤所料,请安之时,孟静娴因未曾看见甄嬛而问了一嘴。 皇后闻弦音而知雅意,“福晋今日如此早就进宫拜见,可是有事要寻甄答应?” 孟静娴面上迟疑了片刻,“回皇后娘娘,王爷书信一封加急送回,甄格格之父在宁古塔外出之际不幸遇难身亡,妾身此番进宫,便是想要将此事告知甄答应。” 皇后眼神一闪,“福晋有心了。只是甄答应的龙胎不稳,如今还在闭宫修养中,此事……” 她面露忧色,言语恳切的道:“为防龙胎有恙,甄答应父亲亡故这事,还请福晋暂为保密。” 皇后话落,视线又从大殿之内的嫔妃身上扫过,“这话你们就当没听见。若是有人管不住嘴,将这话传到了甄答应耳朵里影响了她养胎,本宫和皇上定不轻饶。” 满殿的嫔妃心中不瞒,这在座的大多知晓云氏跟皇帝的事,关于甄嬛闭养胎这事,个人有个人的看法。 谁也说不好到底是因为她的龙胎不稳,还是因为些别的原因而不能随意走动。 但是皇后既然已经明言下令,明面上谁都得听命行事。 “是,臣妾\/嫔妾等谨遵皇后娘娘之命。” 皇后满意的点头,“你们也莫要怪本宫严厉,实在是甄答应的胎太弱,你们应当知道,皇家首重皇嗣。” “是,臣妾\/嫔妾等遵命。”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又跟孟静娴和后妃们交谈了几句后,带着余莺儿几个生育了皇嗣的嫔妃和一众阿哥公主们去寿康宫拜见太后。 寿康宫里萦绕着一股的药味,这药味还挺大,竟将寿康宫一贯的跟檀香味道都盖住了。 齐妃走在皇后身后,闻着味道忍不住拿帕子掩住口鼻,她不敢直接问皇后,只好回头问余莺儿、瑾嫔、欣嫔三人:“太后娘娘又病了?” 三人齐齐摇头,表示不知道。 走在余莺儿身侧的奚峤倒是知道一点。 太后长兄的嫡孙,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奸了乌拉那拉家嫡系的一位福晋。 这位福晋随夫在盛京生活,半月前才因其丈夫升迁进京。 哪知出门上香的功夫,就被乌雅家的子弟糟蹋了,而且还是在佛门清净地,被不少官眷人家亲眼目睹。 事后,乌拉那拉福晋不堪受辱,当场撞柱而亡。 目睹此事的人太多,而且多是有地位有身份的官眷,乌雅家名头再大,也根本瞒不住。 不到半天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次日,前朝大半的官员纷纷上书皇帝。 有痛斥乌雅家、奏请皇帝严惩乌雅家的。 有趁机上书罗列乌雅家其他罪状,企图狠狠咬下乌雅家一口肉的。 皇帝虽一直留中不发,但也未曾松口放过乌雅家。 太后一心想着乌雅家的荣耀,惊闻此事怎么可能不病倒? 这事是四天前发生的,后宫里除了太后、华妃两人和她们的心腹以及奚峤外,暂时无人知晓。 奚峤之所以会知道,自然是华妃告诉她的。 而华妃会知道…… 是因为这事是年家一手搞出来的! 那位福晋的丈夫偏宠侧福晋,福晋被挤兑的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成婚两年终于有孕,却又被害得早产。 虽拼死诞下一女,但这个孩子却因胎中不足而格外病弱。 而她娘家虽知晓她的遭遇,却畏惧乌拉那拉氏的权势,不敢为她撑腰出头。 年家找上她时,这位福晋才半岁的女儿命悬一线,急需人参救命。 这位福晋为了一支参,也为了女儿能活下去,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命。 奚峤唏嘘了一番后,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太后多次对华妃出手,年家反击也在常理之中。 第130章 进言 进了寿康宫,就看见太后病恹恹的靠在迎枕上。 一番行礼问安后,太后慈爱的赐座,又让乳母将三位皇嗣抱来面前,“你们将阿哥公主养的很好。竹息,赏她们。” 余莺儿、瑾嫔、欣嫔三位阿哥公主的生母赶紧谢恩。 “好了,别多礼了。先把阿哥公主抱去旁边吧,哀家还未病愈,可别把病气传给他们了。” 这话说的倒是挺好听的,既然担心,又何必传话让她们将阿哥公主带来呢? 太后的两句话,顺利的将话题打开。 皇后身为正经儿媳,率先关怀,“皇额娘病了怎么没打发人去圆明园告诉臣妾?臣妾虽粗笨,但也能为您端茶送水,床前尽孝。” 太后笑着道:“无妨,不是什么要紧的病。不过是哀家心结未解,一时积郁而已。你有这份孝心就足够了。” 齐妃一听心结,顿时就凑了上去,“太后容禀,心结不解最易成为心病,那时候可就不好医治了。” “正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太后娘娘若是不嫌弃臣妾等愚钝,臣妾等愿洗耳恭听,为太后娘娘开解。” 奚峤低眉垂脸的站在旁边,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瑾嫔脸上的笑容也有一瞬的僵硬,她抬眸朝着太后和齐妃看了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落在暖阁门口的奚峤身上。 太后哀叹一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家族子弟不上进,做了些混账事。哀家有皇帝这个儿子,这一辈子倒也什么都不缺不少,唯独盼着家族后辈们能有出息。” 齐妃松了口气,她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这样简单。 “太后娘娘,乌雅家是皇上母族,您的后辈子孙也是皇上的至亲。皇上怎么可能会不提拔重用自己人呢?您就放心吧。” 太后好似被齐妃安慰道,露出些许笑意,“齐妃你说的也在理,只是皇帝到底忙于朝政,难免会疏忽遗忘。” 欣嫔眼珠子一转,讨巧的道:“太后娘娘放心,臣妾等若有机会,会提醒皇上一二的。” 瑾嫔不着痕迹的拉了一把余莺儿的衣袖,余莺儿立即会意,跟着瑾嫔一起表态:“臣妾亦是。” 太后满意的点头,“好,你们都有心了。竹息,去哀家的库房里,将江南上贡的那四套多宝累丝的赤金头面取来赏给齐妃她们。” 齐妃、欣嫔、余莺儿三人眼睛发光。 瑾嫔虽也高兴有好东西,可是太厚的东西可不好拿啊! 回到钟粹宫,憋了大半个上午的余莺儿拉住奚峤就一个劲儿的问个不停。 “姐姐,那甄远道是不是皇上的人弄死的?我之前就觉得皇帝放云氏离开圆明园有点蹊跷,原来皇帝在这里等着啊!” “啧啧啧,纯元皇后不愧是红颜祸水,跟她像了几分就被害得家破人亡,死都没死个明白。” 余莺儿直接忽视了甄嬛差点给皇帝戴绿帽子这事。 此刻,她脸上的好奇和求知欲格外旺盛,那原本愚钝的脑筋,在八卦的时候都好似机灵了几分。 “而且,姐姐啊,我觉得皇后说的那些话不太像警告,倒像是很希望有人告诉甄嬛似的。姐姐你觉得呢?” “还有还有,我怎么觉得太后今天不对劲呢。她说的话和做的事都有种怪怪的感觉。怎么说呢,我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反正就是有种、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奚峤的手指点了点余莺儿的额头,“你呀,让你多读书你不信,那叫言行不符!” “她让人传话说想念阿哥公主了,不过是做给皇帝看的。真正想要见的其实是你们几个有生养的嫔妃。” 奚峤将乌雅家和乌拉那拉家的那桩官司说给她听,“……所以,太后需要有人吹吹枕头风,让皇帝对乌雅家从轻处罚。” “后宫嫔妃里,皇帝明面上最宠的是安贵人,可惜她人微言轻,连宫权都没摸到,说的话并不够有分量,到底比不上你们几个有子嗣的。” 沈眉庄倒是有宫权,可惜啊,她跟乌雅阿思哈不对付这事早就传到了宫里,太后自然不会考虑她。 皇后倒是也有分量,可太后与皇后利益一体,敢在这时候为乌雅家说情的,极有可能会被皇帝厌弃。 加上这次事情的导火索就是乌拉那拉家的人,太后可能在气恼之余也有迁怒皇后之意。 余莺儿人都傻了,“啊这……可怜了那位福晋。” 继而她又怒火中烧,“太后这时候让我们在皇帝跟前为乌雅家美言,那岂不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亏得我还感恩戴德的!” 虽然这感恩是因为得了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 奚峤欣慰的点头,孩子可算是有进步了,都能看出太后的意图了。 “那套头面就是给你们的报酬,报酬都收了,若是不为她做事,日后只怕在宫里就难了。” “啊?” 余莺儿差点跳起来:“那、那怎么办啊?给乌雅家说好话是肯定不能的,可也不能把头面直接给太后退回去吧?” 奚峤轻笑一声,“怕什么,你如今可不能侍寝,皇帝未必会来咱们钟粹宫。不是你不想为太后出力,而是见不到皇帝,哪里能怪你呢?” 余莺儿一听立即就笑了,“对哦,嘿嘿,这就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奚峤:……还是别叫了吧,这叫的太也抽象了点。 “姐姐,甄嬛那边呢。我觉得肯定会有人将甄远道身亡的消息透给她,万一她动了胎气见红流产什么的怎么办?她那胎不是还有大用吗?” 奚峤也觉得这消息很快会传到甄嬛耳中。 别人她未必能断言,但是安陵容肯定会。 她如今啊,早就被恩宠迷了心智、失了该有的谨慎冷静。满心满眼都是皇帝的恩宠,用尽手段、绞尽脑汁都想要独得皇帝恩泽。 偏偏在这条路上,前有甄嬛后又有云辛萝。 这母女两个都是她的挡路石、拦路虎。 安陵容如今还不知道甄嬛被圈禁的真相,她那点小聪明顶多以为皇帝是在防着甄嬛知道云氏上了龙床这事,担心她的龙胎因此受到影响。 所以,安陵容为防甄嬛先她一步登上嫔位,肯定会抓住机会重创甄嬛。 如今六嫔只缺其一,若是甄嬛走在了她前面,那她想要上位可就有得等了。 “咱们不必管,甄嬛那胎稳着呢。” 奚峤对甄嬛的女主光环很有信心。而且女主嘛,越是打压反弹的越是厉害,她的韧性也就越强,越是会坚定往上爬的心。 况且,还有三天就是中秋了。 中秋宴上,若是甄嬛能够坚持住不崩溃,那么就没什么事能打击到她了。 第131章 装傻 门外,小乐子的一句通报,让余莺儿和奚峤同时瞳孔一震。 “娘娘,皇上朝咱们钟粹宫来了,您快去接驾啊。” 怎么回事?为什么皇帝会这个时候来? “惨了惨了,姐姐怎么办啊?” 奚峤深呼吸两口,“别慌,你记住,乌雅家和乌拉那拉家的事你不知道。若是皇帝提起,你就说后宫不得干政。等会儿我把太后赏的头面摆出来,你一进屋就借机把寿康宫的事说给他听。” 皇帝既然来了,甭管他会不会主动提起乌雅家,余莺儿都必须按照太后的意思提一提。 “只说寿康宫之事就足够了,莫要多言。若是皇帝问你怎么不替太后求一求,你就说‘后宫不得干政’。若皇帝还要你再说,你就说‘皇上重情义,不肯惠及母族定有缘故’。” “若是皇帝主说其他的,你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装傻充愣,哪怕是惶恐请罪,也一定不要多说、乱说。” 余莺儿多少镇定了些,嘴里喃喃重复:“后宫不得干政,皇上重情义,不肯惠及母族定有缘故。” “姐姐,我记下了!” 奚峤拍拍她的肩膀,“别怕,我陪着你呢。只要你先于皇帝开口,将寿康宫的事说了,皇帝心里就有数了必定不会为难你。” 余莺儿狠狠的点头。 她带着人出去接驾时,奚峤赶紧去库房里将刚入库的头面取出来,并将其中一半的首饰取出摆在桌上。 等皇帝带着余莺儿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奚峤在收拾首饰。 “这是做什么?怎么这个时候挑首饰?” 皇帝随口一问,却让余莺儿松了口气。 “回皇上的话,这是太后娘娘刚赏臣妾的头面,臣妾可欢喜了,正跟姑姑和青竹几个炫耀呢。” 越说余莺儿的头越低,假意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嗯,这也是她姐姐教的。姐姐让她说谎的时候一定不要让人看见她的眼睛。 “哈哈~” 皇帝被她这“真挚”、“不遮掩”的话逗笑。 这般俗气又显得市侩的话,其他嫔妃是绝对不会在他面前说的。 但庄嫔不但会说,而且从她口中说出非但不会令人生厌,反而透着一股纯粹率直,让人觉得舒坦。 这是宫里其他嫔妃不具备的特质。 “难得皇额娘赏东西下来,朕也看看。” 皇帝上前看着盒子里的首饰,一整套二十多件,件件都精美贵重,赤金累丝的工艺精湛细腻,上头镶嵌的宝石色纯无杂质。 这一套首饰皇帝尚有记忆,是江南上贡的。 皇帝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无缘无故的,皇额娘不会赏这样贵重的东西给嫔妃。 皇帝随手拿起其中一枚簪子插在余莺儿的发间,笑道:“这些钗环雅致中又不乏富贵之意,与爱妃的容貌气质很是相配。皇额娘眼光独到。” 余莺儿眼睛微亮,她也觉得这套首饰很衬她。 她美滋滋的抬手摸了摸两把头上的簪子,“谢皇上夸奖,下次臣妾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一定告诉太后娘娘,您夸她老人家眼光好。” 皇帝这次倒是真笑了,这庄嫔,直率坦荡的让人不忍生疑。 “朕看你是想借机从皇额娘手里多讨些赏赐。” 余莺儿眼珠子一转,故作的跺脚甩帕子,“皇上!臣妾可不认您这话。今日得了太后娘娘厚赏的也不只是臣妾一人,齐妃姐姐,欣嫔姐姐还有瑾嫔姐姐都有呢!” “回头臣妾寻着机会定要将您这番话告诉三位姐姐,您不舍出些好东西,臣妾和三位姐姐定不原谅!” 她这一番话和动作浑然天成,看不出半点演戏的模样。 皇帝对此很是受用,并且亲昵的捏了一把她滑嫩的脸蛋:“还嘴硬没盯着皇额娘的好东西呢,这都打上朕的私库主意了。” 余莺儿羞赧的嗔道:“皇上胡说,臣妾分明就是替您孝敬太后娘娘呢,太后娘娘大病初愈精神头不好,今日臣妾和皇后娘娘、还有三位姐姐陪着太后娘娘说了会话,太后娘娘可高兴了,人都精神了许多呢。” 皇帝心头一动,太后为什么生病他心知肚明。 “行,你们侍奉皇额娘有功,朕统统有赏,可好?” 余莺儿笑的一脸灿烂,“臣妾多谢皇上。” 她拉着皇帝坐下,亲手奉上茶盏后,眼巴巴的靠在炕桌上看着皇帝:“皇上今日难得如此大方,那不如让臣妾再得一份太后娘娘的厚赏吧。” 皇帝抿了一口茶水,“哦?先说给朕听听。” 余莺儿立即正襟危坐,“回皇上,是这样的。昨儿太后娘娘命人来传话,让臣妾今日带小六去寿康宫。” “今日给皇后娘娘请安后,臣妾带着小六,跟在皇后娘娘身后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同行的还有齐妃姐姐、欣嫔姐姐和瑾嫔姐姐。” “进了寿康宫后,臣妾们闻到了药味,就不免关心了太后娘娘的凤体几句,太后娘娘却说,只是因为忧心乌雅家后辈子弟没出息而积郁于心,并无大碍。” 皇帝听到这里心中不是滋味,皇额娘竟为了乌雅家鼓动嫔妃们游说他。 他原本以为余莺儿会顺势为乌雅家说话,哪想余莺儿竟敢绝口不提。 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神情,双手合十,讨好的恳求:“皇上,若是太后娘娘日后问您臣妾有无替乌雅家进言,您能否替臣妾遮掩一二啊?” 皇帝意外的看着她,“嗯?你不愿意顺着皇额娘的意思,为乌雅家求情?” 第132章 禁足 余莺儿立即露出一副怕怕的模样,“臣妾虽然愚钝,也明白太后娘娘口中的出息是出将入相,那可是前朝的事,皇家祖训:后宫不得干政。臣妾都记着呢。” 后宫不得干政这一句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他顿觉舒心不少。 庄嫔都明白的道理,皇额娘却非要装糊涂。 皇帝眼中有冷光闪过。 他又看向余莺儿,饶有兴趣的道:“无妨,朕许你畅所欲言。你觉得朕应该顺着皇额娘意思,提拔乌雅家的人吗?” 余莺儿不可避免的震惊一下,姐姐真是神了!她竟然猜到了皇帝非要她说! 皇帝看着她面上的震惊,又笑了起来,庄嫔啊,当真是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一点情绪都藏不住。 余莺儿后知后觉的收敛了一番外露的情绪,然后震惊的发现她忘记自家姐姐的原话了! “回皇上的话,臣妾也不知道。” 嘤嘤嘤~她怎么知道应不应该提拔呀! 狗皇帝,为难人! 她抓紧时间在脑海里紧急搜罗了一圈词汇后,期期艾艾的道:“虽然臣妾侍奉皇上的时间并不长,但在臣妾心里,皇上是一位重情重义、爱民惜才的明君。” 先夸一顿,应该没错吧? 余莺儿拼命控制住自己的一双招子,生怕它们趁着她一个不注意就朝着自己姐姐看去。 “臣妾想着,如果乌雅家的人有真才实干,您肯定会大肆提拔,不会让太后娘娘操心半分。如今这般,必然是乌雅家……” 余莺儿尴尬的笑了两声,虽然乌雅家不干人事,但是好歹是皇帝的母族呢,她可不敢说诋毁的话。 皇帝定定的看着她,片刻后才叹息道:“倒是不想,你这妮子竟这般通透。” 而皇额娘却变着法的逼他! 余莺儿分辨不出皇帝此刻到底是喜是怒,只能硬着头皮朝他一笑。 “皇上不嫌弃臣妾嘴笨不会说话就好。” 皇帝看着余莺儿的眼神堪称柔和。 “拙于言辞者不妄言,庄嫔,你很好!” 余莺儿不太明白的皇帝的意思,这是夸她? “臣妾,谢皇上夸奖?” 她这疑惑的愚蠢模样太明显,顿时就逗笑了皇帝。 “哈哈——” “皇上?” 皇帝笑了片刻,站起身道:“你刚才求朕的,朕答应你了。朕还有奏折没有看完,先回养心殿了。” 话落,他抬脚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中秋之前就在钟粹宫里陪着咱们小六吧。” “回头朕让苏培盛给你送赏来。刚好江南新上贡了几匹好料子,正好给你做几身衣裳配这头面。莫要送了,朕走了。” 余莺儿立即露出大大的笑容,“臣妾遵命,臣妾谢皇上恩典,臣妾恭送皇上。” 一连三声臣妾,一声更比一声响亮。 屋外的皇帝听见后,不由得又是一乐。 而屋里的奚峤人有点麻。 还真别说,余莺儿虽然没有聪明的头脑,但是在撒娇卖痴这一块上还是有些天分的,几句话就哄得皇帝给钱又给庇佑。 庄嫔惹怒皇帝被禁足的消息不胫而走。 寿康宫很快也收到了。 太后闻言叹息一声,“庄嫔美则美矣,却委实愚蠢。若是她有春容的脑子,哀家又何须如此忧愁。” 竹息垂首:“太后所言极是。只是几位有子有女的嫔妃中,庄嫔已算得圣意。如今皇上连庄嫔都禁足了,其他小主的话怕是更听不进去。” 太后何尝不知道,她忍不住感慨:“若要论最得皇帝心意的,当属……罢了。” 竹息当然知道太后想说的是谁。 碎玉轩答应甄氏,她那张与纯元皇后相似的脸,若非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必然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如此宠妃的谏言,皇上定能听进去三分。 她看着太后愁苦的老脸,心里忽然一动。 “太后娘娘,那甄答应与果郡王到底只是发乎情止乎礼,并未犯下大错。而且她还怀着皇嗣,便是看在皇嗣的面子上,甄答应也该有一份体面。” “尤其是甄答应的容貌……” “皇上对纯元皇后的情义您最清楚不过,若皇上身边没有如甄答应这般,能让皇上寄托对纯元皇后的情思、排解心中思念的人,只怕天长日久的会对龙体有损。” 太后缓缓坐起身子,“你的意思是,让哀家从中调和,让皇帝和甄答应重归于好?” 竹息点头,“奴婢愚见,请太后定夺。” 太后闻言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沉吟许久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与其沉重的道:“哀家不能不管乌雅家。” 太后那边刚有动作,华妃和奚峤立即就知道。 她们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在太后的人手身边安插了眼线,太后那边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她们。 奚峤想过许多种甄嬛起复的可能,但是太后出手这种可能,她还真的没有想过。 啧,看来皇帝果真不得生母喜爱啊! 为了乌雅家,太后忍了甄嬛红杏出墙的行为不算,竟然还要让皇帝也跟着忍。 惊鸿舞! 太后以照顾甄嬛腹中皇嗣为由,派了一个嬷嬷去碎玉轩。 而这个嬷嬷是从教坊司出来的,最擅惊鸿舞。 哎呀呀,奚峤满脸都是看好戏的神色。 太后跟隆科多的事情,皇帝可是一直都压在心底呢,有些事情、有些情绪积压的越是久,发酵的就会越厉害,等到爆发的那天…… 嘭——的一声巨响,所有矛盾会犹如火山爆发,威力巨大又难以挽回。 事情就会彻底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所有的一切,都会朝着最坏的方向、以雪崩的姿态、迅猛的坠落深渊。 乌雅家啊,不需要年家再度出手,整个都完了! 皇帝这种生物,最擅长迁怒。 太后是皇帝生母,皇帝再如何暴跳如雷、盛怒不可遏,也不会对太后如何,顶多借口将太后禁足寿康宫。 而乌雅家就会成为现成的泄愤对象。 可是别忘了,乌雅家如今可是有一大堆麻烦缠身呢。 皇帝的御案上不知道有多少奏折罗列着乌雅家的罪状,一直等着皇帝圣裁判罪。 第133章 训练 太后命人训练有孕三月的甄嬛跳惊鸿舞的时候,一则流言很快传遍整个后宫。 八月十四这日,小允子早早的就在碎玉轩门口等着御前的人送膳食来时。 正当他伸长了脖子看那送膳太监怎么还不来时,忽然听见两个经过碎玉轩的小宫女窃窃私语。 “这甄答应也是可怜,怀上皇嗣没有升位份就算了,反而家族被抄沦为白身,如今父母又在宁古塔遇难去世,听说连尸骨都不齐呢。” 小允子震惊的朝着那说小话的宫人看去,脚下不由自主的就朝着那两个人走去,想要追上去问个清楚。 但是碎玉轩外的侍卫将他拦下了。 “干什么!退回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刀剑无眼,伤了残了可怪不得我们!” 侍卫的大声呵斥让小允子回神,眼看着那两个宫人走远,他着急的扒拉着拦着他的侍卫,“还请大人通融通融,我只是有事想问问那两个宫女。” 侍卫也是听见了那两个宫女的话的,他们不耐烦的将小允子推开,“不用问了,都是真的,这事已经传遍了。” 这算什么,还有更难听的呢,说甄答应腹中所怀乃是灾星,克亲! 小允子两眼发直,有种自己心跳漏掉一拍的感觉。 怎么会? 甄家老爷夫人不是跟着果郡王和流朱去了宁古塔吗? 怎么会遇难身亡的? 这、这、这…… 甄嬛完成练习,沐浴更衣出来时,就看见小允子正心不在焉的摆膳。 她看在眼里却并没有立即就问。 而是在用完膳后,将小允子叫到了跟前。 “我见你一脸忧色,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小允子感动于甄嬛对他们这些人的挂念,顿时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 “小主……” 扑通一声,小允子欲言又止的跪在了甄嬛跟前。 “小主、奴才、奴才……” 小允子不想哄骗甄嬛,可他也不敢说实话。 甄嬛眉头紧皱,心下生出些不好的直觉,小允子莫不是找到了出路,想求她放他离开。 看着小允子脸上那明显的犹豫之色,甄嬛的心越发的冷,俏脸上布满了冷色。 “小允子,如今太后娘娘有意帮我,中秋之后,我便不会被困在碎玉轩里。你此番当真要如此?” 若非看在小允子以前的忠心和他的确有几分本事的份上,甄嬛决计不会好言挽留。 小允子没能察觉出甄嬛话外之意,只当甄嬛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这话只是在告诫他,甄家夫妇遇到的消息瞒不住她的。 “小主赎罪,并非奴才有意隐瞒,实在是、实在是您身怀有孕,奴才怕您听了受不住。” 甄嬛闻言有一瞬的诧异,心知自己误会了小允子时,不免庆幸自己并未说重话。 但仔细一品小允子这话,她又忍不住揪心,什么叫怕她受不住?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快说!明日中秋晚宴,我定是要出席的,与其到时候从别人口中听说以致御前失仪,还不如现在就告诉我。” 小允子心一横牙一咬,重重的磕了个头,“小主,奴才听说,甄家老爷和夫人双双遇难逝世了。” 后面那什么尸骨不齐的话,小允子是万万不敢说的。 甄嬛唰的一声站起来,红润的小脸在瞬间失去血色变得苍白透明,她呆滞又惊愕的看着跪在跟前的小允子,“你、你说什么?” 小允子满脸担忧的看着她,“还请小主节哀,保重身体和你你腹中皇嗣啊。” 一瞬间,甄嬛只觉得头晕目眩,有种极其不真实之感。 怎么会? 父亲、母亲…… 甄嬛胸口发闷、眼前发黑、口鼻里喘着粗气,正要开口时,身体忽然朝前倒去。 小允子眼疾手快的撑住她的身体,同时失声尖叫:“小主!来人,快来人啊,小主晕倒了!” 碎玉轩里,一时兵荒马乱。 等甄嬛醒来时,已经是一刻钟后了。 她急切的抓住小允子的衣袖,一边痛苦流泪一边尖叫咆哮,“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父母会去世?” 小允子原本也不知道内情,但是被派来给甄嬛诊脉的太医略知一二。 “小主节哀,听说前不久宁古塔的官府组织狩猎,老爷夫人随果郡王同去时,不慎遇到狼群所致。” “父亲、母亲啊!” 甄嬛痛彻心扉,趴在床上痛哭不止。 任何人上前安慰都无济于事。 最后还是小允子灵机一动,“小主,三姑娘还在人世呢!您哪怕不为着自己和皇嗣着想,也得为着三姑娘振作起来啊。三姑娘如今就只剩下您这一个至亲血脉了。” 甄嬛闻言,哭声好歹收了一些,“对,玉娆,玉娆!” 中秋夜宴。 皇室宗亲、高官勋贵皆在宴请之列。 酒过三巡,太后突然一脸慈爱的看着皇帝道:“今日中秋佳节,宫中难得如此热闹,哀家看着心里也高兴,就特意让人准备了一支歌舞助兴,皇帝可有兴致一赏?” 为着乌雅家的事,皇帝与太后已经好些天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此刻太后递了台阶,皇帝自然不会拆台。 “既是皇额娘费心准备,那儿子就却而不恭了。” 太后高兴的点头,“好,竹息。” “是,奴婢这就去让人准备好。” 嫔妃席位里,一直注视着孙竹息动作的青竹也在这时跟余莺儿告罪离开了大殿。 她并未走远,只是在太和殿门口略站了站便转身回去。任谁见了都只当她是出来透口气的。 太和殿里很快就响起惊鸿舞曲。 甄嬛着一身飘逸的红色舞衣入场,随着乐曲翩然而舞。 虽怀孕三月,但她还并未显怀,身姿轻盈宛若惊鸿,每一个转身回眸都美若谪仙,每一次水袖挥舞都着故人之姿。 主座上,皇帝已经情不自禁的起身朝着甄嬛走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甄嬛,口中深情呢喃:“菀菀~” 甄嬛一舞毕,跪在皇帝身前,巧笑倩兮:“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嫔妾以此舞为皇上贺,愿皇上佳节年岁欣。” 皇帝骤然回神,眼中的神情一点点褪去,甄氏! 第134章 震怒 皇帝眼神恢复清明的同时,上首的太后忽然感慨万千道:“自纯元离世后,哀家已经许久未曾见惊鸿舞了。皇帝觉得甄答应此舞如何?可有纯元当初的几分风采?” 甄氏! 惊鸿舞! 皇额娘! 皇帝额头青筋暴跳。 他心中的怒意和悲凉同时涌出。 皇额娘分明知晓甄氏与允礼有私情,竟还特意安排甄氏跳纯元最喜爱的惊鸿舞! 那可是纯元与他的定情之舞,是纯元留给他的宝贵记忆,岂能容甄氏这贱妇这般玷污! 皇额娘你对朕、对纯元到底有没有半分情谊! 为了区区乌雅家,只是为了区区乌雅家,竟就这般践踏朕、践踏纯元! 皇帝紧咬后槽牙,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毅力才忍住没有当场发怒! “呵——” 皇帝喘着粗气自嘲一笑。 为了乌雅家,皇额娘竟不顾他这个亲生儿子的尊严,不顾他身为皇帝的尊严! 皇帝眼神变幻,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颇具嘲讽的回头看了一眼太后,“皇额娘有心了。” 皇额娘的确了解他,甄氏这一舞,也的确像极了纯元,让他有一瞬的失神。 但是! 皇帝深呼吸一口让自己冷静,年少时无意间看见的一幕幕荒谬、背德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胸腔里的怒意越发膨胀,不停的刺激着他的快要失守的神经。 皇帝闭嘴不再言语,转身朝着主位走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当场怒骂泄愤。 可他刚迈出步子,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是烟花炸开的声音。 太和殿里的所有人包括皇帝都跟着转头看去。 只见一身着锦缎旗装、头戴红珊瑚点翠流苏华盛、容貌与甄嬛有八分似的中年妇人从殿外缓步而来。 看见这人时,主位上太后和皇后不约而同的站起身。 太后惊诧不已的喊道:“纯元!” 皇后心神惧裂的惊呼:“姐姐!” 这大清最尊贵的婆媳两个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声音之大,太和殿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没错,这以绚烂烟花为背景,莲步轻移、款款而来的正是云辛萝。 而站在殿里的甄嬛,在太后和皇后惊呼出声的时候,已经飞扑上去抱住云氏,又喜又惊又难以置信的喊着:“母亲!母亲!真的是你母亲!” 甄嬛惊喜交加,昨日惊闻噩耗得知父母双亡,今日就见到完好无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生母,她又怎能不惊喜呢? 大悲大喜之下,甄嬛的心神彻底被夺,以至于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发现思索。 云氏见女儿哭,也忍不住落泪,双手回抱着甄嬛的身体,泣声道:“嬛儿!” 她自是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可是太后既然在这种场合召见她,还赐下小主嫔妃规格的衣服首饰,那就表明太后有意让她出现在人前。 故而云辛萝此刻便没有忍着自己的情绪。 可她不知道,她这一声嬛儿,瞬间让太和殿内的皇室宗亲和大臣们面面相觑。 时间退回半个时辰前。 奚峤借着屎遁,穿着一身小太监的服饰离开了钟粹宫。 此刻夜色已黑,她出了钟粹宫大门后,绕到承乾宫与景仁宫的夹道上。 而后借着夜色,迅速从空间里拿出梯子翻进景仁宫后殿,并且从屋顶顺利的进入库房,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了一套先前就物色好的纯元皇后的旗装和首饰若干。 从景仁宫出来后,她换上早就备好的一等太监衣服,在脸上抹抹画画一通,并在腰间挂上寿康宫的腰牌。 晚上灯光朦胧,又有巧士冠遮挡,她的化妆技术虽然蹩脚,但已经足够让熟悉的人认不出来了。 原本她是准备假冒御前太监的,但是既然太后插手了,那就干脆让太后一个人承担皇帝的所有怒火好了。 光明正大的捧着托盘走到养心殿门口,不等侍卫开口盘问,她便夹着嗓子道:“杂家寿康宫林喜,奉太后懿旨,请云嬷嬷前往太和殿觐见。这是杂家的腰牌。” 这腰牌虽然是仿制的,但是奚峤很有信心。 那检查的侍卫果然没有发现是假货,手一挥就放行了。 奚峤矜持的颔首,刚往前走几步,就有那机灵的小太监主动凑上前来,“林公公安,云嬷嬷的屋子在这边,奴才给您领路。” “嗯,走吧。” 一路绕到围房,小太监上前敲门,“云嬷嬷,太后娘娘召见,您快开门。” 彼时,云辛萝正准备沐浴更衣早早就寝。 听见门外的声音,小心脏不由得一抖。 眼下可是中秋夜宴的时间,太后竟然召见她? 虽然心中存疑,但云辛萝不敢耽搁,开门见着捧着托盘的奚峤,她立即行了一礼,“公公安好,敢问公公太后娘娘此时召见所为何事?” 奚峤冷哼一声,态度很不好的道:“太后娘娘要见你,自有太后娘娘的用意,做奴才的听令行事就是了。莫要废话,快些换上衣物首饰,若是叫主子们不高兴了,仔细你的皮!” 严厉轻蔑的语气,尖利刺耳的嗓音,让云辛萝不敢再多言。 “是,我这就换衣服。” 奚峤将托盘递过去,顺带阴阳怪气两句:“浪费杂家口舌!” 云辛萝不敢怒,怯弱的关上房门抓紧时间更衣打扮。 片刻后,奚峤高调又倨傲的带着穿了纯元皇后故衣和戴了纯元皇后首饰的云辛萝招摇过市的往太和殿去。 她们到的时候,太和殿里刚好传出惊鸿舞曲。 奚峤假意要通报,让云辛萝在外等候了片刻,等到乐声停下,才领着云辛萝走到大门边上,并在烟花炸响的那一刻,让她顺势进入殿内。 那一道突然炸响的烟花,也是奚峤有意而为,但是安置烟花、点燃烟花的都是太后的人。 不弄出一点动静,怎么让在场所有人都第一时间里注意到云辛萝呢!不在第一时间里注意到,怎么逼得皇帝给云辛萝一个身份呢? 太和殿里寂静一片,除了云辛萝甄嬛母女俩感人肺腑的重聚哭声,再无半点声响。 宗亲和大臣眼中闪烁着吃瓜的光芒,默默无声的等着看皇室丑闻。 为什么他们认定是丑闻? 第135章 常在 呵—— 在场上了年纪的宗亲都是见过纯元皇后的,而在场的大臣们也是知道甄家夫妇在宁古塔的冰天雪地里葬身狼腹的。 此刻,那甄答应却抱着一个与她长相极为相似、穿着嫔妃服饰的中年妇女口口声声喊着母亲。 而那貌似是嫔妃的中年妇人还句句有回应,彻底坐实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加上太后和皇后那两声脱口而出的“纯元”和“姐姐”,他们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呢? 皇帝脸色发青的看着抱作一团哭成泪人的云辛萝甄嬛母女。 主位上,太后也猜到了几分,脸色霎时变得无比难看。 “唉哟——”苏培盛夸张的一拍大腿,上前将紧紧抱着彼此的甄嬛和云辛萝分开。 “两位小主呀,你们认错人了!” 苏培盛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打湿。 “甄小主唉,这位是云小主,是潜邸时就在皇上身边侍奉的了。云小主虽跟您有几分相似,但并非您的生母啊。您的生母随着甄格格去了宁古塔。” 骤然得知双亲去世,如今又见母亲活着,大悲大喜之下甄嬛情绪上头,根本听不进苏培盛的话,也顾不得什么周全不周全了,她满心只有自己死而复生的亲人。 甄嬛固执的拉住云氏的手,几乎算得上声嘶力竭的道:“不!不是的,这就是我的母亲,我不会认错人的!母亲,母亲!” 苏培盛脸上的表情几乎绷不住,咬牙用力的钳住甄嬛的胳膊,冷声道:“小主怕是伤心糊涂了!三日前果郡王传信回京,您的父母双亲已经葬身狼腹了。” 苏培盛不着痕迹的斜睨云氏一眼,手上用力将甄嬛与她拉开,“小主可要节哀啊,您的妹妹甄三姑娘可还等着您拿主意呢!” 甄嬛吃痛,终于冷静了下来。 而云氏一听苏培盛提起甄玉娆,就好似触电一般的松开甄嬛。丈夫的死,她早有预料,可是幼女不能再有任何意外。 云辛萝面色惨白抬眸,看着满脸泪水的甄嬛,神情悲痛的道,“甄、甄小主慎言。妾与你素不相识。只是上天垂怜,有幸与小主有几分挂像而已。” “妾家中有一幼妹,与妾长相相似,适才妾一时恍惚认错了人,还请甄小主莫要怪罪。” 苏培盛脑中紧绷的那根弦一松,笑盈盈的继续打圆场,“云小主进宫多年,久不与家人相见,乍一看见与小主幼妹长相相似之人难免情难自已,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啊!” 眼看着就要敷衍过去了,敦亲王却突然出声问道,“哦?苏总管这话,本王听着怎么觉得不对劲呢?皇上的嫔妃本王也算有所耳闻,但这位嘛……” 敦亲王似笑非笑的看着皇帝和苏培盛主仆两个,“看这年纪应当与本王相差不大。若当真是早年间就伺候皇上的,怎么册封的时候不闻其名啊?” 苏培盛语塞,“这……” 皇帝冷冷的一眼飞过去,“老十倒是对朕的后院颇为关注啊!” 皇帝的开口解了苏培盛的围。 他眼神幽幽的环视一皱,朗声道:“朕与纯元夫妻情重,自纯元逝世后,朕常悲痛难自已。幸得此婢颇有几分纯元之风采,聊以慰藉方解片刻生离死别之苦。” 敦亲王还欲再言,却被福晋截住了话头,“皇上待纯元皇后情深义重,妾身等人无不敬羡。” 福晋开口,敦亲王轻哼一声闷闷的坐了回去。 其他宗室和大臣们也纷纷接话,开口称赞皇帝和纯元皇后的神仙爱情。 主位上,皇后听着满殿里皇室宗亲和朝廷重臣对纯元皇后的认可夸赞,不由得脸色铁青。 纯元纯元纯元! 全都在夸赞柔则那个贱人! 那她这个皇后算什么? 啊? 皇后怒不可遏,站在皇帝不远处的甄嬛,心情更比皇后还差。 皇上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母亲酷似纯元皇后? 她的母亲伺候过皇上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 熟悉的眩晕感和无力感再度席卷而来,甄嬛双腿无力,脚下不受控制踉跄,幸而苏培盛离得近,一把扶住她的身体。 “皇帝,将人带上前来,让哀家好好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哀家也老了,都快要忘记纯元是何模样了。” 太后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试图以纯元皇后和自己的年迈唤起皇帝的心软和母子情。 皇帝的嘴角也跟着扯出一个弧度,“是,儿子遵命。” 他带着云氏上前,云氏懂规矩的跪在太后旁边。 太后伸手摸了摸云氏的鬓角,一双幽邃的眸子里有暗光闪过,“像,果真像极了,若是纯元还在……” 她抽出帕子压了压眼角,而后转头看着皇帝,叹息道:“皇帝,她好歹伺候了你一场,又有这番造化,就别让人再回圆明园去了。” 这话一出,倒也给皇帝找补了几分。 “皇额娘既然开口了,儿子自然遵从。就封为常在吧,封号为韵,赐居永寿宫东配殿。” 一旁的皇后脸色难看了一瞬,却不得不忍气吞声。 在场的嫔妃们面面相觑,彼此的脸上都隐隐有怨色。 那云氏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后宫谁不知道,这样一个已经有过生育的半老徐娘竟然成了正经嫔妃,以后还要跟她们姐妹相称,这…… “不好,甄答应晕倒了,太医!” 中秋晚宴结束后,皇帝径直回了养心殿,顺便将刚刚被封为韵常在的云氏也带走了。 一路上,云氏脸色煞白,战战兢兢的跟在龙辇旁边。 回到养心殿,无需皇帝多言,云氏不顾殿内外宫女太监和侍卫们的眼光,扑通一声跪在门口的硬石板上。 皇帝听见身后的声音,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云氏心中凄然悲凉,根本无暇顾及膝盖上传来的疼痛。 她知道皇上不愿意她的存在被人知晓,不愿意被扣上不顾天理人伦的帽子,更不愿意他的名声受损,被后世唾骂。 可是,太后的命令她哪里敢违抗?又怎么违抗得了! 云氏的眼泪无声的落下,吧嗒一声打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第136章 慌乱 很快苏培盛回来了,经过云辛萝的时候他怜悯的看了一眼。 苏培盛进了屋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回皇上,奴才已经查清楚了晚宴上的事,。” 皇帝坐在御案之后,脸上的神色难辨喜怒,抬眸看向苏培盛缓缓吐出一个字:“说!” “是,奴才查到太后送去碎玉轩照顾甄答应龙胎的那位嬷嬷于妇人生养一道并不擅长,反而精通惊鸿舞。这三日里,那嬷嬷都在教导甄答应跳惊鸿舞。” 苏培盛悄悄抬眸观察皇帝的脸色,见皇帝八风不动脸上无悲无喜,一时心下发紧。 他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此外,中秋晚宴开始后,寿康宫内侍林喜奉太后娘娘之命,给云、韵常在送来纯元皇后的衣物首饰,并将韵常在带去了太和殿。” “宴席期间的烟花,也是太后娘娘命人安排的。” 苏培盛越说,脑袋埋的越低。 “呵呵——” 皇帝哼笑一声,“太后不愧是乌雅家的女儿。” 苏培盛的小心肝一颤,皇上竟叫太后娘娘为太后! 寿康宫,太后乌雅氏也正在听孙竹息查到的消息。 “太后,奴婢已经让去查清楚了。六月里,因甄答应有孕,皇上为解甄答应的思亲之情,下令让甄家夫人和甄家姑娘入园子陪伴。” “赐宴之时,皇上在碧桐书院见到了韵常在,当日便然苏培盛将其安顿在了天然图画,而后没几日就召幸了她。前番果郡王去宁古塔上任,韵常在虽离开了圆明园但却并未随行,而是被皇上以嬷嬷的身份留在了御前。” 孙竹息说着,心内忍不住惋惜,若是没有这韵常在,今日甄答应那一曲惊鸿舞必然能重获圣恩,为太后和乌雅家进言出力。 孙竹息跪在了太后跟前,“请太后降罪。若非奴婢未能查到韵常在之事,焉会让太后的谋划落空。” 皇上本就因太后处处照拂乌雅家而心生不满,如今又阴差阴错的让皇上在皇室宗亲和一众肱骨重臣面前失了颜面,只怕…… 孙竹息的心沉下入湖底。 太后心头也恨啊!怎么就好好的杀出来一个韵常在了呢! “别跪着了,如今说什么都迟了,快些想办法补救吧。今晚这一遭,皇帝必然恼怒非常,他不会对哀家如何,可乌雅家……” 太后对皇帝这个儿子的性格很了解,他是典型的爱新觉罗家的男人,而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迁怒。 太后一想到那后果就胸口发闷,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太后主仆着急上火的时候,景仁宫皇后主仆也不遑多让。 在宴会上看见云氏身上的衣服和首饰时,皇后就直觉不妙,宴会散了之后,她就立即赶回宫中开了库房,带着心腹忠奴剪秋几人一通翻找。 纯元皇后的嫁妆就有近百抬,还有后来添置的、宫中逢年过节赏赐的、皇帝日常赠送的。而这些,在纯元皇后逝世后,全都成了遗物。 虽然分成了三份,分别由太后、皇帝和皇后保管,可每个人手里握着的也不在少数。 主仆几个找到半夜,将纯元皇后的遗物翻了个遍,都未能找出那几件与云氏身上一模一样的。 “娘娘!东西不见了!” 剪秋脸色苍白,“咱们怎么办?” 虽然剪秋不愿意相信,可如今东西不见了,而那韵常在又那么巧的穿戴了一模一样的衣物首饰。 “奴婢瞧着,那韵常在今日的出现蹊跷的紧,绝非皇上授意。只怕是……”太后那边安排的。 剪秋虽未将话说全,但是皇后已然明白。 皇后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道:“太后当真是本宫的好姑母!” 竟然在她的景仁宫里安插了一个藏得这样深的钉子! 若非今日那云氏穿戴出来,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 皇后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模样。 剪秋担忧的上前,“娘娘息怒,太后、太后到底是您姑母,应该不会害您。” 虽然她看不懂太后今夜所为为何,但就自家主子与太后的关系而言,自家主子与太后的荣辱是一体的。 皇后胸中憋闷,烦躁的一挥手不慎将一个小匣子扫落在地,碰的一声,五颜六色的宝石滚落到各个角落。 听着这声音,皇后的心情更是不爽,转身就往库房外走。 “太后的确不会害本宫性命,可未必不会为了达成目的算计本宫。” 皇后眸色阴冷,“甄嬛的惊鸿舞,云辛萝的常在之位,哪个不是太后一手策划的?哪样不是在往本宫的心窝子里捅刀子?” 剪秋沉默,其实还有那云氏穿戴的一身,如果皇上彻查,她们景仁宫必然脱不了干系。 “娘娘,那咱们怎么办?今晚夜色已晚,皇上暂且将这事压下,只怕明日将会迎来雷霆之怒啊。” 皇后深呼吸一口,一双黝黑的眸子里有光芒跃动,“去,立即清查一遍景仁宫的所有宫人!” 钟粹宫。 余莺儿扑在奚峤身上,小脸因过度兴奋而泛着红晕:“姐姐,姐姐,今晚这一出可太热闹!太令人意外了!” 她直勾勾的看着奚峤,贼眉鼠眼的左右看了又看,低声问:“姐姐,你悄悄告诉我、不对你给我个暗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奚峤好笑的推开她,“还暗示呢?你都这样问了,跟直说有什么区别?没错,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也有出手。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赶紧的,问了就早点去休息,明天可还有一场好戏等着咱们呢。” 余莺儿眼睛晶亮的黏在奚峤身上,发出一阵迷妹的惊呼:“哇哦,姐姐你也太厉害了!” 奚峤噗嗤一声笑了。 余莺儿嘿嘿笑着又扑上来扒拉住她的胳膊:“姐姐~你说甄嬛会不会流产?今晚宴会上的事,对她的刺激可不小,嘻嘻~” 奚峤下巴略微扬起,笃定的道:“不会,昨天碎玉轩叫太医后,我就悄悄给她用了一颗保胎丹。” 余莺儿眼中的兴奋呈指数增长,“姐姐,你说等甄嬛的孩子出生后,要叫韵常在外祖母呢还是韵娘娘啊?” 宫中皇嗣多称庶母为娘娘。 奚峤眼睛一眯,“这个孩子不会面临这种尴尬境地的。” “啊?什么意思呀?” 余莺儿不明白自家姐姐这话的意思。 奚峤一脸神秘的看着她,“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余莺儿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顿时心里犹如住了一只猫,抓心挠肺的痒。 “姐姐,姐姐~好姐姐啊~你就告诉莺莺嘛~” 第137章 人设 这甜到发腻的声音入耳,奚峤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了好了,别晃了。我告诉你行不行,韵常在的衣服配饰你可有注意到?” 余莺儿回忆了一下,“不太记得细节,但是用料都是极好的,但是布料的花色和首饰的款式不是今年时兴的。” “花色当然不是时兴的,因为那些都是纯元皇后的遗物,是本该被妥善保管在皇后的库房里的。就算皇帝当时没有认出,事后也会发现的。有这一套服饰,皇帝在恼怒太后同时,势必会迁怒皇后。” 奚峤的嘴角勾起,“前番皇后以余重霖算计你我时,我让人引导小夏子发觉了景仁宫的身影,小夏子知道了,皇帝自然也就知道了。此番双罪并罚,皇后手里的宫权必定保不住。” “可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皇帝赐敬嫔妃位份例的用意?” 余莺儿乖巧的点头,姐姐有跟她说过,皇帝会赐下妃位份例,是为了在合适的时机提敬嫔出来分权制衡。 “姐姐你的意思是,这个‘合适的时间’就是明天?” “对!” “而且皇帝为了加重敬嫔的重量,定会将甄嬛腹中皇嗣交到敬嫔手中,如此,这个孩子自然就不必面临你所言的尴尬境地。” “此外,华妃有意跟敬嫔修好,能打动敬嫔的东西很少,但是皇嗣必定是其中之一。因此就算皇帝无意让敬嫔抱养甄嬛的孩子,华妃也会帮敬嫔得到的。” 华妃与敬嫔的修好是必然的,甄嬛腹中皇嗣的归属也是早就定了的。 “莺莺,明日你应该也能趁机得到一部分宫权,但是你一定要当场推脱,务必给皇帝留下不恋权、不爱权的印象。但也不必一点也不沾,比如猫狗房、洗衣房、花草房就很好。” 奚峤的语气有些像哄孩子。 权利多且大自然很好,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只好先退一步,并趁机营造一个让皇帝放心又满意的人设,以图日后。 次日,皇帝召集众臣议政。 无需大臣们再次提及乌雅家的罪状,皇帝便钦点刑部尚书、大理寺正卿、都察院左都御史三堂会审,又让九门提督衙门协助,严令不许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这般着重处理,着实让朝臣们惊讶了一番。 但是能为朝廷除去一个毒瘤,能少一个瓜分权柄的对手,朝臣们只有高兴的。 下了早朝后,皇帝又驾临景仁宫。 往日这个时候请安原本该结束了的,但是今日皇帝命人来传话有事要说,所有后妃包括已经八月的华妃、被禁足的甄嬛和新晋为韵常在的云辛萝都在景仁宫里等着。 大殿里很安静,几乎落针可闻。 皇后高坐主位,脸上虽带着一贯的笑容和雍容,但是细看之下能发现,她今日的表情格外僵硬。尤其是眼底,堪称一片寒潭啊! 华妃坐在左侧首位,抱着肚子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的欣赏着皇后脸上的神情。 齐妃坐在右边首位,双肩内扣、缩着脖子垂着脸装鹌鹑。那云氏、韵常在跟皇上的事,她当初可是查得分明的,虽然昨日夜宴上的事与她无关,可是齐妃还是忍不住的害怕瑟缩。 华妃旁边,余莺儿表面上乖巧端正的垂脸坐着,实则一直悄悄偷看在场众人的神情。除了皇后的座位高出一截她看不到,其余人的表情都落在她眼里。 当然,她的关注重点是甄嬛和她已经被封为韵常在的生母云辛萝。 其余嫔妃们也在暗暗注视着这两个以前是母女,如今是姐妹的人。 这倒也怪不得她们,实在是昨晚宴会上发生的事太过惊人了,她们到现在都还接受无能。 虽然她们在圆明园的时候,可就已经隐隐知道了皇上跟甄答应生母的事。 可谁能想到还有今日呢! 她们原本还以为皇帝只是找刺激而已,不想皇上对那韵常在竟然还真有几分真心的喜欢。 不但给了名份,而且还越级晋封。 宫女侍寝要从官女子做起,这云氏竟然连跳三级成了常在,还得了一个封号。 对此,后宫嫔妃看着云氏的眼神都快要喷出火来了,一个被夺了诰命的外命妇,竟然成了她们的姐妹! 虽然她们心里清楚,不论云氏愿意与否,她都没有拒绝皇帝的余地。 可是嫔妃没有胆子去怪皇帝,也无法正视自己的枕边人是一个夺臣妻、不顾人伦天理的君主。 所以,她们只能将错处归结于云氏,只能怪云氏。 一切都是云氏的错,是这人不守妇道、不知廉耻、不顾伦理的勾引皇帝! 但真要后妃里最厌恶、愤恨、懊恼的,除了皇后,就要数安陵容了。 以前不知道御前有云氏这么个人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皇帝忙于政务,无心后宫。 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往安陵容失宠上想,还当她是那个被皇帝捧在手心的宠妃呢,好吃好喝的讨好巴结着。 可韵常在这个人被抖落出来后,安陵容的宠妃待遇瞬间消散一空。 以前争相巴结讨好她的人,全都换了副嘴脸,对着她全是嗤笑嘲讽。 仅仅一晚上的时间,安陵容的待遇呈直线下降。 如此,安陵容自然彻底将云氏和甄嬛恨上了。 而被所有人若有似无的打量着的甄嬛母女却自从来到这景仁宫就一直低垂着头,请安之后更是不言不语,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尤其是甄嬛,她双眼空洞无神,活似三魂七魄魂游天外去了。 不管别的嫔妃怎么阴阳怪气,她都一律不理会。 景仁宫里气氛凝滞黏稠,让人隐隐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幸好,很快殿外就传来了通报声。 “皇上驾到——” 皇后起身带着一众嫔妃行礼,“臣妾\/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都坐。” 皇帝的语气听不出息怒,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嫔妃都小心翼翼的收敛着,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咳,”皇帝清了清喉咙,“苏培盛。” 苏培盛立即躬身捧着一个托盘上前。 皇后看着那托盘上的衣服和首饰,眼皮不受控制的一跳,继而脸上露出惶恐之色,立即起身跪在了皇帝脚边。 “皇上恕罪,臣妾未能保管好姐姐遗物,实属失职,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看着皇后暂时没有表态,而是说起了其他事。 “听说,昨晚景仁宫有个宫女投缳自尽了?” 第138章 为先 皇后心下一紧,面上却露出哀叹的神色,“回皇上的话,确有此事,那宫女……” 她面上略有难堪之色闪过,言辞含糊的道:“那宫女行事不端,怕臣妾迁怒其家人,留书一封便自尽了,皇上可要过目?” 皇帝直直的望着皇后的双眼,片刻后才道:“呈上来。” 旁边的剪秋立即回身进入内殿取出信件呈上。 皇帝一手接过书信,随手抽出一甩,信纸上的寥寥数语便跃然入目。 内容很少,只说寿康宫太监林喜以她父母家人的性命威胁她,让她从皇后的库房里盗走了一件旧衣和首饰若干。 林喜,这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皇帝的表情难辨喜怒,随手将信件丢给剪秋,双眸看着皇后冷声道:“你的确失职,身为皇后竟连自己名下宫人都不能约束好,这偌大的后宫朕怎么放心再交给你?” 皇后惊愕的抬头,皇上什么意思?竟、竟是要再次夺她宫权? 这事分明是太后一手所为,竟要迁怒到她身上? “皇上,臣妾……”皇后着急的抬手抓住皇帝的裤腿,却在看见皇帝眼中的冷漠和隐忍的怒意时清醒过来。 不论皇上出于什么目的而夺权,她都没有改变皇上心意的能力 皇后瞬间失去所有的力气,挺直的身体颓然的跪坐在地。 她垂下眼睑,有气无力的道:“臣妾领命,谢皇上恩典。” 皇帝收回目光,“起来吧,别跪着了。” 说着,他又看向下首的华妃,“华妃。” “臣妾在。”华妃扶着高耸的肚子正要起身,却被皇帝拦住。 “不用起身礼,你身子重,坐着听旨便是。” 华妃立即又坐了回去,“臣妾谢皇上体恤。” “嗯,”皇帝眼神柔和的轻嗯一声,“苏培盛宣旨吧。” “嗻。” 苏培盛拿出皇帝早已写好的圣旨,站在皇帝旁边大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咨尔华妃年氏,毓质名门,世德钟祥。敬上恭谨,驭下宽厚,椒庭之礼教维娴,堪为六宫之典范,实能赞襄内政,今册为华贵妃,统率六宫,掌六宫事宜,钦此。” 华妃一喜,连忙谢恩——坐着谢恩:“臣妾领旨,谢皇上隆恩。” 贵妃不贵妃的无所谓,可是宫权不一样啊! 之前她只是替皇后协理后宫事务,活像一个管家婆。如今可不一样了,圣旨钦点,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执掌六宫事务! 而后,苏培盛又拿出一纸诏书。 “敬嫔娘娘接旨。” 冯若昭一惊,忙不迭的起身跪下,“臣妾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敬嫔冯氏,笃生名族,克备令仪。持敬慎以褆躬,秉柔嘉而成性,椒掖之芳声早着,今册为敬妃,协理六宫事务,以正宫规,钦此。” 敬嫔、敬妃心惊肉跳的谢恩,“臣妾领旨,谢皇上隆恩。” 进位固然开心,可是这宫权未免烫手。 敬妃小心翼翼的看了华贵妃一眼,心头百般思绪杂糅。 不等她多想,主位上的皇帝又看着已经进位为华贵妃的年世兰道:“爱妃有孕在身,生产之前不宜多思多虑。宫权就暂由敬妃、齐妃、庄嫔、瑾嫔四人暂代。” 余莺儿瞳孔震动。 全都中了!简直跟姐姐预测的一模一样! 啊啊啊,姐姐也太太太厉害了! 宫权,皇帝竟然当真让她沾手宫权! 啊,姐姐说什么来着? 不能要大的,只能要一点边边角角的,养狗房、还有什么来着? 余莺儿脸色发紧,呜呜呜,她这破记性,怎么又想不起了? 不行不行,回头一定要多吃点核桃补补。 余莺儿懊恼的时候,右手边的瑾嫔却兴奋的紧,宫权啊! 可终于让她沾到了! 只是…… 瑾嫔脸上的喜色收敛,不动声色的的朝着华贵妃看去。 华贵妃并未如瑾嫔担心的那般不高兴,她的好心情没有因为宫权被迫分出去而受到任何影响,分权制衡,这四个字早有人提醒过她。 有心理准备,自然也就不会有太高期待。 况且,她如今也的确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处理繁琐的宫务。 当然,最重要的是,皇帝选出来的这四个人几乎都是她的人。 瑾嫔自不用说,一向都依附她,且她们早已交心对彼此可以交付后背和软肋。 庄嫔跟她已经联手,也算半个自己人。 敬妃虽还未同意化干戈为玉帛,但从头到尾也从未拒绝过她。只要甄嬛那孩子到手,敬妃就是她的人。 剩下的一个齐妃愚钝粗笨,根本不是威胁,华贵妃从未看在眼里。 将宫权交到这三人手里,跟握在她自己手里区别倒也没有多大。故而华贵妃虽然面上隐隐有不满,但实则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是,臣妾遵命。便是皇上不交代,臣妾也是要请几位妹妹搭把手的。如今这个时候,什么都比不上臣妾腹中的公主重要。” 说着,华贵妃看向沈眉庄,“不过,臣妾倒是有一事想请皇上示下,沈贵人手里的宫权该如何处置呢?” 宫权重新分配,皇帝提及的人里可没有沈眉庄。 沈眉庄忐忑不安,又心怀期待的看着皇帝,当初她得以学习六宫事务也是皇上亲口下的令。 皇帝朝沈眉庄看了一眼,“朕既然将宫权交予你手,自然由你分配。” 这就是要收回沈眉庄手里的宫权的意思了。 沈眉庄神情落寞,皇上、皇上怎能这般对她! 华贵妃娇笑一声,“是,臣妾知道了。” 她凤眸一转,又道:“皇上,正好此刻您和诸位姐妹也在,不如臣妾趁机将宫权分给四位姐妹吧,也免得请安后,四位姐妹还要往臣妾的翊坤宫跑一趟。您心里也好有个数。” 皇帝点头表示应允。 华贵妃摸着自己的肚子,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最末尾的甄嬛。 “皇家自来以皇嗣为贵,宫权也包含了照料嫔妃皇嗣,分割宫权自是得以皇嗣为先为重。” 皇嗣! 余莺儿听得眼露兴奋,来了来了,姐姐说的华贵妃为敬妃夺子来了! 华贵妃侃侃而谈:“臣妾腹中皇嗣有太后皇上关怀,自是不必再叨扰他人。可甄答应不同。” 第139章 夺子 “一来碎玉轩偏远又无主位娘娘,甄答应母子若有万一未必来得及补救。二来甄答应年轻不懂事,未必能照顾好皇嗣。故而臣妾想着,必得分派一人格外照料甄答应和皇嗣方才妥当。” 华贵妃说到这里顿了片刻,看着皇帝继续道:“此外,臣妾也是想到了宫规。” “以甄答应的份位是不能养育皇嗣的。臣妾也是即将要当母亲的人,自然明白为人母的爱子之心。若叫臣妾将孩子交给一个不熟悉的人抚养,臣妾是万万不能放心的。” 敬妃捏紧手中锦帕,华贵妃这话…… 华贵妃不着痕迹的看了敬妃一眼,口中的话没有丝毫停顿。 “因此,臣妾想着,倒不如先为皇嗣选定养母,既利于照顾皇嗣和甄答应,也能让甄答应了解皇嗣养母为人如何。” 甄嬛浑浑噩噩的,并未将华贵妃的话听进去。坐在她旁边的云辛萝却心急的不行,华贵妃这是分明就没有安好心! 若是那皇嗣养母不安好心,不愿皇嗣生母在世威胁她的地位,那嬛儿生产之后岂不是就危险了! 皇帝没有说好与不好,只是神色难辨的问华贵妃:“贵妃既有此一言,可是已经有了皇嗣养母人选?” 华贵妃笑道,“皇上圣明,臣妾觉得齐妃姐姐就很合适。一来齐妃姐姐是宫中老人、行事稳重干练,既有生养经验又是一宫主位身份贵重,二来,三阿哥那事……” 华贵妃点到即止并未继续多言,反正三阿哥被过继给纯元皇后这事人尽皆知,在某种意思上来说,皇帝差齐妃一个孩子。 “因此,臣妾觉得,齐妃姐姐是不二人选,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齐妃依附皇后人尽皆知,华贵妃推举齐妃做皇嗣养母这事,在任何人看来都并非出于私心。 齐妃闻言大喜过望,不曾想贵妃竟然愿意送她一个皇嗣! 当即也不管皇帝同意与否,当然,在她看来皇帝肯定会同意的,毕竟她的三阿哥是真的被抢走了啊! 她站起身正准备跟贵妃谢恩,哪想还未开口,皇帝就开口讲华贵妃的建议打回去了。 “不妥。” 只两个字,齐妃满腔的欢喜烟消云散,神情怔愣、尴尬的站在椅子前。 皇帝只扫她一眼并未多做理会,就自顾道:“太后年事已高,无瑕分神照看三阿哥。齐妃照顾三阿哥起居多年,日后就她暂为照顾。” 一听到这话,齐妃顿时转悲为喜。别人的孩子再好,那也不如自己的亲儿子啊! 自从儿子被过继出去后,太后就让人拦着她,不许她与三阿哥过多接触。 虽然只是让她代为照顾,并没有将儿子还给她,可是能时不时的见到儿子,她就很满足了。 “臣妾多谢皇上,臣妾必定会好好照顾三阿哥,不叫皇上和太后娘娘费心。”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中隐有泪意,声音里也带着泣音。 皇帝看了一眼她眸中的泪花,心头忍不住一软,“三阿哥近来课业长进不少。” 话落,皇帝又看向华贵妃,“贵妃可还有其他人选?” 他看着华贵妃的眼底隐有探究之色。 华贵妃焉能没听出试探之意? 她面上似有对皇帝此举的不解,“回皇上的话,如今高位嫔妃里,没有皇嗣养在膝下的,除了齐妃就只有皇后娘娘和敬妃了。” 提起敬妃,华贵妃面上有不满闪过。 皇帝看得分明,同时也觉得自己多余一问了。 世兰待他之心赤诚,为人更是直率坦诚,不喜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 “就敬妃吧。” 皇帝拍板定下了甄嬛腹中孩子的归属。 敬妃惊喜的瞪大眼睛,忙不迭的起身谢恩,“臣妾谢皇上恩典,臣妾定会用力照料甄答应母子,必不负皇上信任。” 华贵妃的眼睛里快速滑过一缕笑意,继而又显露出些微的不满,似是玩笑的道:“皇上,既然敬妃要看顾皇嗣和甄答应,那宫务上,臣妾便不给敬妃安排了吧!” 皇帝笑一下,华贵妃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敬妃啊。 “行,就如爱妃所言,皇嗣乃是头等大事,自然轻慢不得。敬妃就专心照料皇嗣吧。” 华贵妃露出满意的神色,神气的睨了敬妃一眼,继而又对着沈眉庄发难。 “自从沈贵人接管膳房以来,嫔妃和宫人多有怨言,可见沈贵人到底年轻不经事,于中馈欠缺良多,日后还是专心侍奉皇上,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吧。” 沈眉庄看了一眼皇帝,见皇帝没有反驳的意思,屈辱的咬唇应下,“是,嫔妾遵命。” 华贵妃自得的扬眉,将目光看向齐妃、余莺儿、曹琴默。 “宫权细碎繁多,不知三位姐妹可有心仪的?” 余莺儿唰的一声站起来,急切的表示:“贵妃娘娘,我想要管猫狗房、花草房或者洗衣房。” 众人一脸意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余莺儿看着皇帝,坦然的解释:“皇上是知道的,臣妾最不耐烦读书看账。可皇上既然已经下了旨,臣妾也不能抗旨不尊。只好请皇上和贵妃娘娘开恩,让臣妾挑了那最简单不易出错的吧。” 皇帝有一瞬的沉默,他是属意庄嫔掌管御膳房的,乌雅家刚被清洗,若是旁人接管御膳房,难免不会顺势打压阿思哈。 他虽恼怒乌雅家,可那也的确是他母族,多少都是要护着点的。 余莺儿见他不说话,不由得心下一紧。 狗皇帝! 当成如姐姐所言想要坑害她! “皇上,您是知道的,钟粹宫可都是姑姑帮臣妾管着的。若是些重要的地方,出了岔子损了臣妾的脸面不要紧,就怕影响到各宫姐妹啊,而且臣妾私心里想多些时间陪小六。” 姐姐可是交待过的,如果皇帝不同意,就赶紧祭出小六。 果然,她一提到六阿哥,皇帝神色一松,无奈的叹息一声。 “罢了,但是你堂堂皇子生母、一宫主位,若只管着猫狗房也太不像话了,就将造办处接过去吧,若有不懂的,让春容协助你就是了。” 造办处,掌制造、和宫中各类器物存储调用。不算什么重要的权柄,但也不可或缺。 “啊?臣妾领命。” 第140章 交锋 余莺儿的脸上闪过迷茫,造办处干什么的来着? 姐姐只跟她说了猫狗房、花草房、洗衣房这些啊。 呜呜~她不会搞砸了吧? 华贵妃眼神一闪,迟疑的看了一眼庄嫔。 宫权里,除了宫人调度这一项外,最有油水的就是御膳房,她原本是有意将这块肥肉给庄嫔的。 虽然这肥肉里有点骨渣,但是如今的太后和乌雅家不过是没有牙齿和利爪的老虎,根本就翻不起风浪来。 那阿思哈已经没有底气再作威作福了。 这庄嫔莫不是傻的?送到手边的宫权竟然还往外推。 还是说,这是春容的意思? 她想让庄嫔韬光养晦? 可是春容不可能知道皇帝今日会从皇后手里拿回宫权交给她啊! 华贵妃一时想不明白。 她面上不显的又将剩余的宫权给了齐妃和瑾嫔,并且光明正大的假公济私,以齐妃要替太后照看三阿哥为由,只给了一些零碎不重要的,大头全都在瑾嫔手里。 等华贵妃分完宫权后,皇帝又道:“乌拉那拉阿林保的嫡女茉雅琦颇合朕的眼缘,朕已下旨封她为和硕格格,并命人将她接进宫中教养。” 华贵妃眼神一闪,是那个病弱的小姑娘。 说着,皇帝看向皇后,“正好皇后也出自乌拉那拉氏,论辈分该是茉雅琦的姑母,日后茉雅琦就由皇后来抚养。皇后可愿意?” 皇后一愣,面露扯出一个笑意,“是,臣妾愿意,谢皇上恩典。” 不管愿意与否,皇上愿意将茉雅琦交给她抚养,就说明皇上并没有厌弃她。 “嗯,那就这样吧。朕还有事先走了。” “臣妾\/嫔妾等恭送皇上。” 皇帝一离开,景仁宫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华贵妃抬手搭在颂芝手上借力起身。 此时皇帝刚踏出景仁宫正殿大门,皇后都还未起身。 “皇后娘娘。” 华贵妃转身看着还拘着礼的皇后,满脸的志得意满。 皇后脸色冰冷,看着华贵妃的眼神好似淬了毒。 “华贵妃,你逾矩了。” 华贵妃不以为意的抱着自己的肚子,“皇后何必这般疾言厉色,皇上可是都特许了臣妾‘不必多礼’的。若是皇后心中不满,大可请了皇上回来,正好,皇上现在还未走远呢。” “你!”皇后气急,却又哑口无言。 皇帝刚才让华贵妃坐着听旨的口喻所有人都听到了。 见此,华贵妃不无得意的哼笑一声。 皇后的胸膛狠狠的起伏几次,终于将心头的恶气压下,“华贵妃有何事?” 华贵妃巧笑倩兮的道:“娘娘果真健忘,皇上可刚跟臣妾商议完宫权之事。此刻,自然该皇后将账册、对牌悉数交出啊。” 皇后脸色铁青,竟是连一贯的假面都维持不住,“待本宫整理好,自然会交给你。” “那倒是不必,茉雅琦格格还等着皇后娘娘照料呢,账册之事臣妾和瑾嫔庄嫔自会处理好。” 华贵妃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的盯着皇后。 “难得皇后娘娘多年后又能养育婴孩,皇后娘娘还是专心照顾孩子吧。那位茉雅琦格格虽不是皇嗣却得了皇上青睐,若是在景仁宫出了意外,皇后娘娘您可难辞其咎啊。” 皇后眼神一暗,阿林保那病秧子女儿本就不是长命像,若是当真在景仁宫没了,皇上那边和乌拉那拉家那边…… “本宫行事何须你区区一个妾妃指指点点!”皇后站在主位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华贵妃。 华贵妃怡然不惧,踱步到椅前慢慢坐下后,讥诮的盯着故作声张的皇后。 “臣妾倒是不想指点皇后,奈何皇上对皇后不满意啊。为着后宫和睦着想,臣妾也不得不多费点心思了。” 皇后好不容易被压下的怒气瞬间飙升,“华贵妃你放肆!” 华贵妃依旧云淡风轻,“皇后娘娘您这可就冤枉臣妾了,臣妾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怎么就是臣妾放肆了呢?” 皇后脸色铁青,手指都在颤抖,肉眼可见的气得不轻。 偏生往日里站在皇后那边的齐妃等人此刻碍于华贵妃执掌宫权也不敢跟她呛声,皇后一时竟孤立无援起来。 剪秋不忍自己主子受辱,忙不迭的站出来,“华贵妃娘娘,皇上虽将宫权交由您暂代,却并不是你指摘中宫、对皇后不敬的理由。” 华贵妃瞥了她一眼,“景仁宫当真是好规矩,什么时候主子说话,奴才都能随意插嘴了?这般没规矩的东西竟是皇后教导出来的,皇后就没什么要说的?” 不等皇后说话华贵妃又道,“皇后若是不管教,那本宫可就就要费心了。” 皇后和剪秋同时脸色一变,宫权在华贵妃手里,管教宫人亦是华贵妃的分内职责,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剪秋不欲皇后被扣上一顶御下无能的帽子,咬牙跪在皇后身边,对着华贵妃叩头请罪,“奴婢知错,还请娘娘责罚。” 华贵妃轻蔑一笑,随即又看向皇后,只是她的眼神颇为玩味的。 “到底是皇后娘娘您的贴身大宫女,就由皇后娘娘您来处置吧。皇上才将宫权交给臣妾,若是臣妾在当权的第一天就罚景仁宫的姑姑,那不知情的还不得说臣妾跋扈蔑嚣张、视中宫?” 底下低垂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嫔妃们闻言忍不住腹诽,您这难道还不算蔑视中宫吗? 皇后被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去世。 华贵妃却不管,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们主仆两个。 良久后,皇后才板着一张脸道:“罚剪秋三月月银,贵妃可满意了?” 华贵妃幽幽道,“臣妾满意不满意无所谓,只要底下的宫人们以后不会有样学样就好。” 这话中的逼迫之意,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 宫女以下犯上,不知尊卑,冒犯小主,随意一条可是能被拉出去打板子的。 剪秋跪在地上对着皇后叩首,“娘娘,奴婢请罚。” 皇后一口银牙紧咬,满目恨意的看着华贵妃,“来人,将账本取出交给华贵妃。” 华贵妃挑眉,搭着颂芝的手起身,“行吧,那臣妾等就不打搅皇后娘娘处置自己的宫女了。” 宫女两个字,华贵妃咬的很重,像是提醒,又像是威胁。 第141章 剑谱 钟粹宫里,奚峤看着系统那像极了信号不良的光屏,毫不犹豫的点下抽奖按钮。 奖盘转动,最后定格在一本书籍上。 是六个奖项里唯一的一本秘籍《六合凭虚剑典》。 系统的光屏剧烈的闪动片刻,秘境落入玄光璧上。 书如其名是一本剑法秘籍,但也只是剑法而已。 奚峤不懂武功,但是翻越之后却忍不住心头一热。 虽然只是一本剑谱,但是它并不需要特定的内力。 秘籍上记录的也不仅仅是剑招,更多的是教人如何通过剑招将内力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奚峤的目光落在了秘籍的最后一招:剑碎虚空。 剑碎虚空? 白日飞升! 奚峤的脑中一时冒出无限遐想。 种花国自来不缺少各种神话传说,武道至极踏碎虚空,这样的传说有几个人不知道的? 这一招剑碎虚空与那以武入道的仙侠传说何其相似啊! 奚峤越是遐思,越是止忍不住心头的火热,谁还没有一个长生久视、成仙做神的梦想呢? 她捧着秘籍看了许久,才终于恋恋不舍的合拢。 这秘籍虽然让她看见了以武入道以求长生的可能。 但是有一个问题她也不得不面对。 这只是一本剑法秘籍而已,并未涉及内力修炼。 而且宫斗系统的抽奖池里也没有其他武功秘籍,换言之,这个小废物系统在这一点上帮不了她。 没有内力,就意味着这本秘籍跟废纸没有区别。 “内力?武侠世界!” 奚峤喃喃自语,眼中迸发出摄人的光芒。 她抚摸着玄光璧,虽然她目前并不知道玄光璧除了禁锢系统还有什么用,但好大女将她送进这甄嬛世界,定然不只是为了让她在这里养老的。 内功秘籍,她总有一日能找到! 碎玉轩。 皇帝已经解除了甄嬛的禁足,但是她的份例也从嫔妃降为了答应。 此时,碎玉轩内室,云辛萝双眸含泪,满脸哀伤的环抱住甄嬛。 “嬛儿,你别这样,你跟娘说说话啊。” 自从昨晚甄嬛晕倒之后醒来,就神情呆滞,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言半句,便是清晨去景仁宫请安亦是。 云辛萝哀哀哭道:“嬛儿 ,你这是要挖娘的心啊!” “娘何尝希望事情闹到如今这地步?可为娘又有什么办法?那日我与玉娆进圆明园本就是错误。嬛儿,你可知我有多痛苦。” “可我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那日在碧桐书院你说与我听的那事让皇上动了杀心。” 云辛萝望着甄嬛还未显怀的小腹,“他竟是连皇嗣都不愿顾及的,竟想要……” 云辛萝不愿提那些不好的字眼,但是甄嬛明白她想说什么。 “还有你妹妹,她被皇上的人带走抚养,身边就只有一个崔槿汐。她还未满九岁呀,我不能置她的安危不顾,不能不为她着想。 ” “嬛儿,我知道你怪我,怪我不肯守节、不顾廉耻的委身皇上,可是,可是我当真没有办法了。我若是不愿,不止你和你父亲的性命不保,日后等玉娆长大……” 云辛萝虽然一开始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非要她一个半老徐娘侍寝,并且总会在床笫间和情潮翻涌的时候,对着她露出一往情深的模样。 她一度以为,皇帝是不是当真看中了她这个人。 可是她侍寝后不到七天,一次侍寝结束后,她正欲时,皇帝突然叫住她并且问了她的小字,她如实答了‘阿萝’二字。 皇帝却说这小字不贴切,未能体现她的半分温婉之色,故而为她另为取了“婉婉”二字。 婉婉——莞莞——宛宛。 云辛萝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仅仅是她,便是她的嬛儿也被皇帝当成了某个小字“wan wan”的女人的替身。 可是,和那个女人容貌相似的不仅仅是她和嬛儿。还有她的玉娆啊。 玉娆几乎是她的翻版,日后长成必定也像极了那个女人。 若是她拒绝了皇帝,再过四五年,她的玉娆又要怎么办? 即便玉娆逃不开,她也还是希望玉娆能如其他名门闺秀那般被正经的教养长大,而不是被人当做瘦马歌姬调教成只会取悦男人的模样。 提及甄玉娆,甄嬛这才有了反应。 声音沙哑的问云辛萝,“玉娆在哪里?” 云辛萝面色戚戚,“在宫外别庄,我不知道那是哪里,当日苏总管将我们从圆明园带出只去了那庄子,玉娆和崔槿汐被留在了那里,而我被人换上了一声嬷嬷的衣服,又回到了圆明园。” 说着,云辛萝的眼泪更加汹涌。 “嬛儿——” 云辛萝哽咽着叫她。 “你怪娘无所谓,娘不求你谅解,可是你还怀着孩子啊,你总得为着孩子着想。” 甄嬛抬眸看她,脸上满是讥诮之色:“孩子?这个孩子的父亲只将我当做他亡妻的替身,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为什么还要顾及他的孩子?” 昨晚生母现身晚宴之事太后皇后那脱口而出的“纯元”二字,加上今日景仁宫中皇帝皇后的那番对话,甄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和她的生母都不过是早逝的纯元皇后的替身罢了。 可笑的是,皇帝将她当替身也就算了,竟然还看中了她的生母,为了得到她的生母,害死了她的父亲、囚禁了她的妹妹。 这样的人,让她如何为他生儿育女! 云辛萝一时被甄嬛眼中的戾气惊到,她能明白女儿心中的恨,可是她们脚下的这块地方是皇宫,是她们身不由己、做不得主的地方。 “嬛、嬛儿,孩子是孩子,生父是生父。” 云辛萝只能这样劝说女儿。 她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女儿还年轻,皇帝不是女儿的依靠,就只能指望这个孩子了。 哪想云辛萝这话刚说出口,甄嬛就立即红着眼睛仇视的看着她。 “所以呢?所以你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荣华富贵?毫无负累的成为杀夫仇人的女人?” 两行眼泪从甄嬛眸中流下,她哭得歇斯底里。 “那是我的父亲啊!是疼爱了我十七年,是为我挡风挡雨十七年的父亲!云辛萝,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怎么配为人妻?为人母的?” 第142章 真相 这些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的捅进了云辛萝的身体,刀刀到肉,刀刀见血,痛的她呼吸艰难、恨不得就此死去。 母女两个在这一刻,好似成为了生死仇敌。 甄嬛自顾的流泪和悼念疼爱自己的父亲,没有理会云辛萝惨白如纸、几近透明的脸色。 她心里明白父亲的死不应该怪罪母亲,皇帝的决定并不是母亲一个无权无势的后宅夫人能扭转的。 可是她控制不住。 一想到她的生母,她最敬爱的母亲,竟然跟她共伺一夫,而且此人还是她的杀父仇人,甄嬛就忍不住的迁怒。 她怨恨生母不顾父亲和贞洁跟皇帝厮混,怨恨生母不顾伦理与她共享同一个男人,怨恨生母间接害死了她的父亲,但是甄嬛更恨自己。 若是当初她没有让母亲和小妹入圆明园探望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母女两个对望着彼此流泪。 过了好半晌,云辛萝好似才终于缓过来,强撑着最后的一点力气站起身,扶着暖阁的灯架,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自己好似从未了解过的长女。 “有些伤人的事实我本不欲告诉你。” 云辛萝的语气飘忽无力。 “你自以为疼爱你、为你挡风遮雨的父亲,你以为他当真是真心疼爱你的吗?” 云辛萝凄然的笑了一声,昂着头不肯让眼眶中的泪水再度落下。 “在我知道自己跟纯元皇后容貌相似之前,我也以为我的丈夫对我尽管不是一心一意,但也感情深厚,羡煞世间诸多女子。” “可是真相偏偏就是这么的残酷,这么令人想要发疯发狂。” 云辛萝仰着脸,可是眼睛里的泪水还是顺着脸庞落在她的衣襟上。 “甄远道的两个女人,一个我跟纯元皇后的长相酷似,又生下了你和玉娆这一对容貌与我几乎一样的女儿。一个碧珠儿与先帝最宠爱的舒贵太妃既是同族又是闺中密友。” “朝中多少大臣,怎么就不见别人家的后院如此的巧?妻妾竟分别跟当年最有可能夺得皇位的两位皇子阿哥关系匪浅。” 自从她知道甄远道养的外面的女人竟然跟舒贵太妃有关系时,她的心中就生出了一些疑惑。 甄远道早年入仕,自该明白“明知故犯、罪加一等”的道理,他难道就不害怕事发吗? 可不管她如何心惊胆颤,也无法阻止甄远道跟碧珠儿厮混,甚至还生下了浣碧。 而她心里的那些疑团,随着那碧珠儿的离世和浣碧入府为婢,更加的强烈巨大。 甄远道不顾朝廷律法也要跟碧珠儿成就好事,可见是爱其至深,既是如此,甄远道对浣碧更应该视若珍宝啊,又为何会将浣碧充作奴婢养在长女身边呢? 直到昨晚,她知晓自己长相酷似纯元皇后时,那些笼罩在她心头十多年的疑团突然散开。 甄远道不是在挑选妻子和妾室,而是在押宝,是在为他自己的仕途铺平道路啊! 不管皇位被哪位收入囊中,甄远道都能凭借其中一条线青云直上。 云辛萝的眼泪更加汹涌,这么多年的情谊到底错付了! “嬛儿,你可知,在我与你父亲成婚后,你父亲交代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他竟是让我好好待在后院,安心操持府中事务。为着他这一句话,这么多年里,我从未出门赴宴交际。” “你学的那些诗词歌舞是纯元皇后喜欢的,你喜爱的梅花也是纯元皇后喜欢的,就连你自幼就练习的惊鸿舞也是纯元皇后喜欢的。” “你向来聪明,你父亲也常常夸赞你胜过世间许多男儿。你为何就不用你的聪明好好思索考虑,为何甄家、为何你父亲身边、为何在你与纯元皇后之间会出现这样多的巧合?” “还有那浣碧,你以为你父亲为什么非要将她放在你身边做奴婢?你可有想过,若是先皇在临终前将皇位传给舒贵太妃的亲子果郡王,你与浣碧又该是何模样?” 云辛萝深深的看着甄嬛,她丝毫不怀疑,若是皇位落入果郡王之手,只怕甄嬛早已被病逝,而浣碧这个奸生女将会顶替她的女儿成为甄家名义上的嫡长女! 甄嬛陡然一惊,母亲和纯元皇后,浣碧的生母与舒贵太妃,她和浣碧。 这…… 云辛萝满心凄凉的自嘲一笑,“嬛儿,我话尽于此,你如何想都随你去吧,恨与爱也无所谓了。我只盼着我在宫里一日,你妹妹玉娆在宫外能安生一日。” 甄嬛怔愣的看着云辛萝离去的背影,心脏处隐隐作疼。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今日之后,她不仅仅失去了父亲,就连母亲也失去了。 景仁宫,众妃离去后,皇后一人颓然的坐在主位上,神情怔愣呆滞的望着外面的天地。 剪秋心疼的陪在她身侧,刻意找话题让皇后转移注意力。 “娘娘,茉雅琦格格快要被送来了,奴婢让人去内务府将格格的份例领了回来,您可要亲自去看看。” 皇后没有说要不要去,而是突然哀伤的道:“听说茉雅琦胎内不足,生来病弱不堪,不是长寿之相。剪秋,你听听,跟本宫的弘辉多么相似啊。” 剪秋跪在主位旁边,双手抓住皇后的手腕,“娘娘,您要振作啊。弘辉阿哥若是还在,定不忍看见您这般模样的。” 皇后苦笑,“振作?太后如今被皇上以养病的名义禁足寿康宫,宫权旁落年氏之手,乌拉那拉家败落,本宫还能如何呢?” “娘娘,奴婢以为,皇上今日这般作为,只是为了给前朝一个交代而已。奴婢刚才打听过了,皇上已经命刑部、大理寺、检察院共同彻查乌雅家。” “皇上若当真恼了您,又何必将茉雅琦格格送来咱们景仁宫抚养?乌雅家与乌拉那拉家到底是连了宗的,彻查乌雅家,乌拉那拉家多少要避嫌的。” “如今太后闭宫修养,咱们景仁宫可不也得跟着略避一避吗?等这件事过去了,皇上定会将宫权还给您的。” 一个“还”字,多少让皇后心里舒服了些,也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 “太后那边……” 第143章 抚养 皇后欲言又止,提起太后,她隐约意识到昨晚的事有些不对劲,“那甄嬛的惊鸿舞是太后命人调教,太后此举大约是为了让皇上看在柔则的份上对乌雅家从轻发落。” “可太后既然已经安排了甄嬛,又为何要再将那云氏推出?以太后的精明,不可能不知道那云氏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晚宴上会是什么后果。” 皇后突然直起身体拉住剪秋的手,惊惧道:“不对!这背后定是有人算计!” 她给皇帝的封宫女遗书是伪造的,会选中林喜背锅,也是因为御前有消息传来,是林喜从养心殿里带走了云氏,且苏培盛连夜去寿康宫要走了此人。 那林喜虽在太后跟前颇有几分存在感,但是并非太后的绝对心腹。 那云氏的存在不光彩,太后虽一心为了乌雅家,但也不可能不顾及皇上的名声,故而不可能会让这样一个边缘人物去做这事。 剪秋闻言一惊,“可是皇上将那云氏藏的紧,在昨晚之前,就连咱们都不知道那云氏就在养心殿,旁人是如何得知的?” 养心殿可是皇上的地方啊,寻常嫔妃不可能有本事将手伸进去。 皇后眼睛一眯,“年氏!” “后宫嫔妃中,只有她最有可能。年氏有孕之前手握协理六宫的权利,以她的得宠和年家的权势,在养心殿收买几个人不是难事。” 剪秋神情几度变幻,“可是娘娘,华贵妃向来粗笨愚钝,若当真有这份心思,又怎么可能被欢宜……” 剪秋及时闭嘴,谨慎的朝四周看了看,“娘娘,奴婢以为,华贵妃虽有这能力,但未必有这脑子。而且,那云氏和甄氏长相与纯元皇后酷似一事知道的人极少。” 皇后却笃定道:“年氏没有这脑子,可瑾嫔却未必没有。在园子里时,皇上宠幸那云氏的消息就私下是不知道?年家人好奇之下查到了什么也未为可知。” 是啊,瑾嫔的聪明人尽皆知。 而且那云氏分明已是半老徐娘,皇上却还不顾伦理道德宠幸于她,必然是有原因的。 年家若是想要知道,只需要费上些许人力财力,就能查到纯元皇后身上。 “娘娘,您可要将这消息告诉太后?” 皇后轻哼一声,“告不告诉又有什么区别?太后如今也未必能对年氏如何?况且皇上对年氏一族的忌惮自来有之,年氏那贱人又能嚣张多久?” “本宫真正忧心的是那云氏和甄氏母女。这两人简直就是活脱脱的柔则在世,只是看着她们那张脸,本宫就止不住的恨啊!” 剪秋想起这对母女也忍不住生出嫌恶,若非这一对母女出现,皇后又怎会被皇上迁怒。 “娘娘,既然那甄答应的孩子不会落到咱们景仁宫,那要不要奴婢动手?” “自然,既然这个孩子没福气成为本宫的孩子,那就不用出生了。生下来也不过是个令本宫厌恶的孽种。” 剪秋明白的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会处理好的。” 主仆两个说话间,小夏子已经将茉雅琦小格格送到了景仁宫。随同小夏子一起来的还有孙竹息。 孙竹息是替太后来给茉雅琦送赏的。 “皇后娘娘,这里是太后娘娘的一半份例,是太后添补给茉雅琦格格的,还请皇后娘娘收下。” 皇后只看了一眼就让人收下了,“本宫替茉雅琦谢过太后赏赐。” “皇后娘娘见外了,茉雅琦格格也是太后晚辈。太后垂怜也认识应该。” 孙竹息的视线在左右移动,朝着正殿内伺候的宫人看了一眼。 皇后立即会意的一挥手,将左右屏退。 “姑姑有话请说吧。” 孙竹息略微躬身,“多谢娘娘体恤,太后让奴婢给娘娘带话,如今娘娘势弱,为保中宫地位稳固,还是须得有一位阿哥才好。” 皇后面皮一紧,眼睑下垂挡住眸子里的冷色,“茉雅琦体弱,本宫怕是无瑕分心他人。”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抢占了弘辉的嫡子地位。 皇后抬眸看向孙竹息,“如今皇上对乌雅家和乌拉那拉家正值不满,若是太后和本宫此时谋划阿哥,只怕要彻底失了帝心,招来雷霆之怒。” 孙竹息却并未露出皇后预想中的迟疑之色,反而神色坚定的道,“娘娘不必担心,太后已经安排妥当,您只需要安心等着抚养皇嗣便可。” 皇后脸色骤然变冷,“太后要对庄嫔动手?” 她不是不想动庄嫔,而是抬手出手对付六阿哥,那必定要促成六阿哥记在她名下。 孙竹息摇头,“六阿哥到底太年幼了,娘娘属意的是三阿哥。三阿哥本就在娘娘跟前长大,对皇后娘娘您自来尊崇。且三阿哥如今是元后嫡子,身份贵不可言,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皇后在听到“元后嫡子,贵不可言”这八个字时,稍有和缓的脸色再度难看,几欲择人而噬。 三阿哥那个蠢货竟然压在了她的弘辉头上! 皇后的胸膛激烈起伏,生硬且坚定的拒绝:“不用,本宫不会抚养三阿哥的。” 孙竹息好似没有看见皇后难看的脸色,面露难色的道:“皇后娘娘,抚养三阿哥不论是对您,还是对乌拉那拉家都有利。您若是担心皇上那边,您大可放心,太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皇上必不会有意见。” 只要齐妃不在,满宫嫔妃里,就只有皇后有资格抚养元后嫡子。 皇后心中冷笑,眼角眉梢也沁出点点寒意。 “姑姑请回吧,本宫心意已决,绝不会同意抚养三阿哥的。姑姑顺便也将本宫这话带给太后。” 孙竹息皱眉,不明白皇后为什么这样固执,分明抚养三阿哥对太后、皇后、乌雅家以及乌拉那拉家都有许多好处。 两人不欢而散后,景仁宫里很快响起婴孩好似猫叫的哭声。 茉雅琦体弱不好养活不是说说而已。 皇后出奇的没有因为这啼哭声而感到厌烦,反而在看见乳母哄不好小格格时,摘了自己的护甲,从乳母手中接过小格格抱在怀里轻摇慢哄。 “哦~哦~小格格乖乖~” 剪秋在一旁看着洋溢着浓浓母爱的主子,不知怎么的竟忽然湿了眼眶。 当年弘辉阿哥在世时,主子也时常这样哄弘辉阿哥。 若是弘辉阿哥未曾早逝离去,现如今,主子也该是子孙绕膝,得享天伦之乐了。 第144章 怒极 寿康宫。 “嘭——”的一声,太后怒而摔杯。 “榆木脑袋!” 太后气急,胸膛剧烈的起伏,脸色也一片铁青。 “这都什么时候,还守着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位置作甚?庶出就是庶出,一辈子都上不得台面,连柔则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孙竹息躬着的腰压得更低了,“太后息怒。” 太后不能息怒,反而更加恼怒。 “你看看她这么些年里的做派,哪里像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既笼络不住皇帝、又弹压不住底下的妾妃。孩子,孩子没有;宫权,宫权旁落;恩宠,呵——” “明明是中宫之主,却既不能做到贤惠,让皇帝放心将后宫交给她管理,又做不到有宠有子,保不住自己的地位,更无法惠及家族。” “贤,丝毫不贤;妒,倒是极妒。” 太后疾言厉色的狠声吐槽,好似要将这些年对皇后的各种意见一次性倒出。 “于宗嗣,残杀皇嗣;于皇帝,可有可无,于家族,毫无助益。这样的人,有何用?若非乌拉那拉家没有合适的格格,当初哀家是断断不会允许皇帝将她扶正的!” 她略微停顿换气,接着满脸怀恋的道:“遥想当年柔则在时,皇帝一心一意扑在柔则身上,王府大权尽握柔则之手。” “不用柔则主动提及,皇帝便会主动为乌拉那拉家和乌雅家谋求各种好处。哀家想更是从不用操心,柔则便会处理好一切应该处理的人和事。” 当年,纯元分明已经知道宜修就是害自己的凶手,却还是为了家族大计,将不甘和恨意吞下,劝着皇帝将宜修扶正。 “哪像宜修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处处都要哀家提点指教。要哀家操心也就罢了,她竟还生出了反骨,对哀家的话置若罔闻!” 孙竹息及时奉上一盏温热的茶水给太后润喉,“娘娘,皇后娘娘许是一时魔怔了,等过一段时间,皇后娘娘知道处境艰难了,就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太后重重的放下茶盏,“处境艰难?哀家倒是希望华贵妃能犯蠢一次,尽可能的克扣景仁宫的用度,也好让哀家抓点把柄。可你看她上次协理六宫时的做派,那叫一个敞亮,比之宜修更显大家气度。” 孙竹息叹息一声,“华贵妃到底出现显赫,年氏一族又极疼爱华贵妃,为给华贵妃撑场面,大把大把的雪花银往翊坤宫里送,这宫里,有银子自然就万事好办。” 这话说的,倒是叫太后心里发堵。 乌拉那拉家到也曾底蕴深厚,只是费扬古死后就开始走下坡路,族里衰败的速度那叫一个令人瞠目结舌。 孙竹息说这话倒不是为了刺太后的心脏。 “太后娘娘,奴婢从景仁宫离开时听说,皇上虽将宫权赐予了华贵妃,但目前却是由齐妃、庄嫔、瑾嫔三人打理。” “既然您有意让皇后娘娘抚养三阿哥,齐妃那边倒是正好能动些手脚。既能让皇后娘娘知道无宠无权无子是什么处境,也能彻底让三阿哥成为乌雅家和乌拉那拉家的皇子。” 太后脸上的怒色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思索之色。 从齐妃身上下手,事发之后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夺子之恨这一点就能完美诠释齐妃的动机。 这的确是个极好的机会。 三阿哥是乌拉那拉家的阿哥,齐妃的存在太多余。 “这事你去办,务必要办……” 太后的话还未说完,眼角的视线忽然从一面放置位置刁钻的铜镜里看见了一个正在朝主殿靠近的明黄色身影。 皇帝来了! 太后立即给孙竹息使了个眼色。 孙竹息了然的朝着太后颔首。 而后太后立即怒意勃发的大声质问,“那个云氏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她会穿着柔则的旧衣,而那甄答应竟然还叫她母亲?” 孙竹息诚惶诚恐的道:“太后娘娘息怒,那云氏乃是甄答应之母,于圆明园看望甄答应时偶遇皇上,因其生得与纯元皇后极似,故而……” 孙竹息欲言又止,面上露出难色,好似后面的话难以启齿一般。 太后故作恼怒的拍在茶桌上,“荒唐!母女共侍一夫,皇帝莫不是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 “这……” 孙竹息欲言又止,“回太后的话,皇上原本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人都以为那云氏已经与其丈夫葬身宁古塔。若非昨晚那云氏被人引去太和殿,又被甄答应道破身份,这事必不会成为皇上的污点。” 太后故作自责的捶自己的心口,“到底是哀家的一点私心害了皇帝,哀家活到这个年纪,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记挂了,唯独母家那些成不得事的后辈了。” 孙竹息赶紧上前拦住她的动作,“太后娘娘万万保重凤体啊,皇上、皇上只是一时气恼,定不会当着真与您生气的,这亲母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呢?” 太后喘着粗气摇头,“竹息,你不懂皇帝。他自来嫉恶如仇,最恨亲近之人的算计。哀家此番无奈出此下策,不过是想凭借柔则的遗泽最后在护一护乌雅家,哪想竟然弄巧成拙。” 孙竹息怒声道:“太后您想要护本家后生小辈本是人之常情,可恨的是那幕后之人借此大作文章,离间天家母子情。” “太后您有所不知,奴婢不久前查到,竟是咱们宫里的林喜去养心殿将那云氏带去太和殿的。而且林喜去的时候手上还捧着纯元皇后的旧衣和旧首饰。” “但是皇后娘娘那边……昨晚景仁宫有一个宫女投缳自尽,自称是受到林喜胁迫从皇后库房中盗走了首饰衣衫。但奴婢问了人,那宫女自尽是真,其他皆做不得真。” 末了,孙竹息很是中肯的点评:“想来,皇后娘娘也没能查出到底是何人盗走了那些衣服首饰再交给林喜的,否则不会出此下策,随意推了个宫女出来顶罪。” “而昨夜,咱们宫里虽然有人亲眼看见那林喜离开寿康宫,但他离开后见了谁奴婢并未查到。” “另外,林喜近来并未多出任何不该有的财物,家里人也都安然无虞,可见其并未被收买或者威胁。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本就是别人安插在寿康宫的眼线。” “林喜是六年前被分派咱们宫里的,这么多年了都没有露出破绽,可见那幕后之人所图甚大。而这人此次动用林喜,也着实让皇上名声蒙受了极大了损伤。” 第145章 背锅 太后脸色剧变,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名字:“阮嫣然!” “定是这对母子!除了此人外,哀家想不到还有谁既有这样做的动机又有这样的势力。前番那允礼勾引后宫嫔妃企图混淆皇室血脉不成,如今竟又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这贱人倒是有心机,竟然在哀家身边埋了一颗这么深的钉子。可恨前番清洗那贱人母子的势力,竟然没能找出林喜!” 没错,果郡王母子再度成为了背锅侠,并且也是太后和孙竹息商议好的应对皇帝雷霆之怒的最有效计策。 既然愤怒不会消失,那就转移吧。 孙竹息恭敬的躬身询问:“太后娘娘,此事可要禀告皇上?” 太后毫不犹豫的道:“自然,你立刻去养心殿一趟,果郡王母子狼子野心,竟敢胆大包天觊觎皇位。皇帝再不处置了他,还不定会生出什么祸端来。” “是。” 孙竹息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皇帝的声音。 “不必了。” 紧接着,皇帝迈步而入,对着太后略显敷衍的行了个礼。 “儿子见过皇额娘。” 见过一晚上的冷静,皇帝已经想清楚了云氏那事不是太后手笔。 太后既然安排了甄氏跳惊鸿舞以唤起他对纯元的感情和承诺,就不会再画蛇添足的让云氏现身。 但可惜的是,林喜已死,线索也断了。 不过,刚才在殿外无意间听到的太后和孙竹息的对话,让皇帝倒是也有了一些想法。 “皇帝?别多礼了,快坐吧。” 太后故作惊讶的看着他,又皱眉看向门口方向:“外面伺候的人怎么没通报?” “皇额娘莫要怪罪他们,是儿子不欲他们惊扰了皇额娘静养。” 高情商回话:不欲惊扰静养。 低情商回答:有意偷听。 太后没有在这事上多做纠缠,“罢了,皇帝也是一番好心。竹息,上茶来。” 话落,又看向皇帝关心的问道:“皇帝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她的率先示弱,让皇帝心里存着的疙瘩解开不少——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先前偷听到的消息。 皇帝清了清喉咙:“儿子担忧皇额娘凤体,特意请来探望。” 听到那些关于云氏的消息全是意外之喜。 太后也默契的没有再提自己到底有没有如皇帝所言的身体不适,只是顺着他的话表示。 “皇帝有心了,昨晚……” 太后面露愧疚,示弱的道:“是哀家对不起你,但那云氏之事哀家并不知情。哀家虽有意让你宽恕厚待乌雅家,但绝不会拿皇室的名声做赌注。” 皇帝颇有些惭愧的道:“儿子知道,皇额娘放心,儿子并未因此埋怨皇额娘。只是乌雅家之事闹得极大,便是儿子是皇帝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但皇额娘放心,儿子已下旨着三司会审,又命九门提督协助,定不会让乌雅家无辜之人受到牵连。至于罪大恶极之辈,儿子也只能秉公办理了。” 太后欣慰的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就很好了,你是皇帝,乌雅家是你母族,秉公处理方能竖起你身为皇帝的威严。你放心,哀家会传话回去,让族里好生协助你办理此案。” 这一句话让皇帝舒坦不少,“皇额娘有心了。” 太后感叹道:“你是哀家亲子,哀家怎能眼看着你为难?” 说着她又叹息一声,殷切嘱咐:“但是皇帝,云氏之事,你要再三斟酌。日后史书工笔,哀家不想你有任何污点。” 皇帝敛眉,“皇额娘放心,儿子昨夜已经命人处理好了此事。后宫没有云氏,只有四阿哥生母李氏韵常在。” 太后瞳孔一震,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四阿哥!你将四阿哥记在了云、韵常在名下?” 皇帝拨弄着手上的翡翠手持,脸上无波无澜的盯着太后,他的眼神里一派审视,直看得太后脸皮僵硬。 太后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大、反应过于剧烈,尴尬的扯着嘴角流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啊,倒、倒也正适合,四阿哥那孩子自幼丧母,与韵常在也算是相得益彰。到底是皇嗣,终归还是要养在宫中才好。” 皇帝也跟着扯出一个笑容,“儿子正是如此想的,难得儿子跟皇额娘想到一处去了。” 太后的老脸越发紧绷,“咱们母子连心,所思所想自然一样。” 皇帝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是,倒是儿子大惊小怪了。” 说着,皇帝站起身,“儿子还有政务未处理,今儿就不陪皇额娘了。” 太后点头,“去吧,政事要紧。” 等皇帝离开寿康宫后,正殿里再度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 太后的双眼都快要冒出火星子了:“不愧是哀家的儿子!果然够狠!三堂会审,乌雅家还有什么活路?还有那四阿哥,皇后膝下无子,将四阿哥记在皇后名下难道不比那云氏强?” “皇帝,好一个皇帝!这是在防着哀家,防着皇后,防着乌雅家和乌拉那拉家啊!” 孙竹息在心底哀叹一声,好不容易太后愿意放下身段,委曲求全的跟皇上求和,哪想皇上竟然这般不念母子亲情、不顾母族死活。 但是这火上浇油的话,即便是孙竹息也不敢宣之于口。 “太后娘娘息怒,皇上许是还在气头上。而且四阿哥一向不得皇上喜爱,皇上将其记在韵常在名下不过是亡羊补牢而已。便是当真记在皇后娘娘名下,没有圣宠,对皇后娘娘、乌雅家和乌拉那拉家也没有好处。” 提起皇帝对四阿哥的态度,太后的怒气稍有和缓。 “可皇帝此举,未尝没有打压三阿哥之意。以往三阿哥是宫中唯一立住的阿哥,又是元后嫡子,占嫡占长身份贵不可言,在朝臣眼中,自然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如今多了一个年岁相近四阿哥,生母又颇有恩宠,前朝属意三阿哥的臣子必定心生动摇。” 孙竹息低眉垂首,“太后娘娘,以奴婢愚见,两位阿哥尚且年幼日后如何尚未可知。尤其是四阿哥,到底自幼就长在圆明园,哪里比得上咱们三阿哥。” 太后心思一动,“罢了,此事暂且不提,齐妃那边尽快安排好。”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第146章 纠结 孙竹息的动作很快就落到了华贵妃和奚峤的视线里。 倒也不是孙竹息多么的粗心大意。 实在是孙竹息能用的人就那么几个,来来去去的就没变过。 但是很快,奚峤就没什么心思跟进孙竹息算计齐妃这事了,因为皇帝这狗东西竟然将四阿哥从圆明园接回来,并且记在了承乾宫韵常在名下。 虽然这举动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但是! 但是这四阿哥在原剧情里是命定的下一任皇帝啊! 气运什么的,肯定很强。 她好不容易利用太后皇后这婆媳两个压制住甄嬛,又来个四阿哥弘历,奚峤有一瞬都想放弃了。 这皇位天下,还有那虚无缥缈的功德气运,谁特么爱要要去。 太后皇帝都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过了一晚上的冷静期,说不定已经发现了端倪,并且开始布设人手盯梢后宫各处,企图找出她这个真正的幕后黑手。 太后那边自然没有什么可值得她忌惮害怕的,但是皇帝他喵的手里还有一支叫血滴子的密探啊! 虽然这血滴子的首领夏刈在剧情里弱不胜砖,被小允子一个只会些拳脚功夫的太监偷袭成功。 但是人小允子在后期可是女主的心腹干将啊,脑袋上笼罩着女主光环的,与其说夏刈死在小允子手上,不如说他是死在女主光环下。 但她算个什么? 要是撞上血滴子,都不用夏刈这个头头出手,人家最小的喽啰就能把她的底细给翻出来。 《甄嬛传》里的血滴子有多大本事她不知道,但是野史上,雍正皇帝一手建立的血滴子那可是他老人家在九龙夺嫡里的护身法宝啊! 不但保护他躲过了许多要命的危机,还帮他查出了许多政敌、死敌、竞争对手的死穴。 这《甄嬛传》里的四大爷虽然不是正史上的雍正大帝,也未必有野史里的雍正皇帝的手腕气魄,但是人家好歹也组建出了一个血滴子啊! 就算不及野史里记载的血滴子多矣,那至少也能有个十之一二的威能吧? 她就是一个稍微有点点奇遇机缘的普通人而已,只比寻常人多了那么一丢丢自保的本事,但是绝对没有到能跟这样一个专职探秘的皇室组织硬碰硬的程度。 要是被揪出来了,慎行司的酷刑逃不开,血滴子的审问也躲不了,熬不熬得过去都无所谓,反正最后都得死。 但是! 一个严重的问题来了。 非自然死亡后,她还能再别的世界复活吗? 好大女虽然将她送到了甄嬛传世界里来,但是并没有给她留一言半句,玄光璧也跟个没有交流能力的智障一样,就搞得她现在很头秃,很被动。 她唯一能猜到的,就是好大女大概希望她能在这些世界里收集功德气运。 毕竟她动了杀意的那一瞬间,那浮现在脑海里的警醒是那么的强烈且鲜明。 那一瞬间,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明悟——杀生损德。 故此,奚峤猜测自己需要功德,甚至是气运。 可她自己去做善事,穷极一生又能积攒多少功德呢? 不过是须末罢了。 但是培养一位皇帝那就不一样了。 在这个君主专制的封建王朝里,皇帝治理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就是功德啊! 甚至都不需要奚峤主动灌输什么好人好事的概念,只需出力将一位皇室阿哥扶上皇位,只要这个阿哥不是什么暴君、贪图享乐不顾朝政天下的,她就能分润到无数的功德。 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好事啊! 她会有这种想法并非出于自己的臆想,而是因为好大女将她投入了皇宫,而且还是极靠近皇权中心的太后身边。 可千万别说是巧合什么的。 她不信! 莫要说全天下了,就是皇宫里哪天不死几个宫女太监的? 为什么好大女没有将她投放到别的人身体里,而是放在了春容的身体里,又那么巧合的,这个春容的胞妹就是炮灰余莺儿。 如她好大女那样的存在,行事必然有深意。 奚峤很自然的就想通了,并且也接受了。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她动弹不得啊! 弘历被接回皇宫就立即被送到了承乾宫。 云辛萝看着眼前十一岁的小少年,心中的复杂是毋庸置疑的。 皇帝将这样大一个皇室阿哥记在她名下的动机虽然不纯。 其中百分之七十是为了掩盖她的真实身份带给他的影响。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里,单纯是为了她云辛萝这个人的可能占不了十之一二。 但是,仅是这十之一二她带来的好处是无与伦比的。 首先她的身份是公开的秘密,后宫嫔妃人均对她鄙夷蔑视,便是稍微有些身份的宫女太监都能嗤之以鼻,她几乎没有皇妃该有的尊贵,无从发展自己的势力。 其次,皇帝召她侍寝最多,可是落到实处的宠爱却极少。完全就是将她当成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泄欲工具和睹物思人的物件。 后宫嫔妃三千,但皇帝却只有一个,恩宠也就只有那么多一点。 她占的多了,别人的自然就少了。 自然就会引来嫔妃们的蜂拥针对。 且因为皇帝对她的随意态度,她并不敢将受到的这些不公平待遇宣之于口,即便主动倾诉了,皇帝也不会为了一个玩意儿的意见跟正儿八经的嫔妃们红脸。 最后,她错估了中秋那晚的形式,以致于让皇上在皇室宗亲和肱骨大臣面前跌破了脸皮,更是引得皇上误会太后,进而迁怒太后皇后以及乌雅家。 皇宫的三个主人,就有两个对她生了恼恨,她的生存环境几乎被压迫到了极致。 但是,四阿哥到来,几乎让她目前面临的困境迎刃而解。 宫女太监看不上她无所谓,但四阿哥是皇室血脉,混得再差、再不得皇帝喜爱,等他成年后至少也能有个贝子爵位。 一位皇室贝子,想要捏死几个宫人轻而易举。 换个方向想,四阿哥就是一个日后的准靠山,宫人们会很乐意卖个好,提前下注以图日后。 而她云辛萝作为四阿哥玉碟上的生母,便能跟着受益。 目前皇帝的阿哥只有五位,三阿哥是元后嫡子,五阿哥自出生便不得皇上喜欢,一直被养在圆明园里。六阿哥虽得皇上喜欢,却还未满周岁,能不能立住尚未可知。 皇室阿哥如此稀少,已经过了十岁整年纪的四阿哥尽管出身不少,却依旧属于金苗苗。 而她云辛萝,则是宫里极少数名下有阿哥的嫔妃。 尽管这并不影响皇帝对她视若玩物的态度,但是外人只会觉得皇帝此举,是为了抬举她,是为了给她身份地位,是因为宠爱她! 那些个看不起她、欺负她、算计她的嫔妃,便会伸出忌惮,不敢再轻易折辱她。 便是她们依旧对她不爽,看在四阿哥的份上,她们在下一次想要动手脚时,少不得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会不会误伤四阿哥,付出与收获值不值得出手。 但是以上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为关键的是,皇上将四阿哥给她当儿子,给皇宫的另外两位主人——太后、皇后,传递了皇帝对她云辛萝的看重和维护。 只要四阿哥在她名下一天,这两位就不会轻易要了她的命! 她们投鼠忌器! 只要她能保住性命,一切就都有可能。 云辛萝不是什么爱情至上的恋爱脑,但是皇帝如今给予她的一切——好的、坏的、破碎的、完整的、世人苦寻不得的、众生不屑唾骂的,在这一刻好似被熔炼成了一体,成为了一种全新的、未知的、复杂的感情,让她在从心底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依恋。 “弘历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吉祥。” 云辛萝看着被乳母牵着上前行礼问安的四阿哥,十一二的男孩瘦削干瘪,神情怯懦,好似一颗饱经风霜摧残的小白菜。 “快起来。” 云辛萝上前一步,亲自将四阿哥扶起,她双眸含泪的看着四阿哥,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悲悯、有亲近、有喜爱、有小心,但是没有四阿哥预想中的嫌恶。 四阿哥的心情轻快不少,脸上的笑容倒是多了两分真心,“儿子多谢额娘体恤。” 皇室的孩子早熟,更何况四阿哥是实岁十一岁,而不是一岁,该知道的自然都知道了——比如他的出身,他生母的身份,皇帝对他的厌恶,太后以及后宫嫔妃对他的漠视。 他可一直都将记事以来受到的不公记在心里呢。 此刻突然有一个得宠的后宫嫔妃对他展露出善意,四阿哥虽然不至于感激涕零将其视若亲母,但内心里还是不忍生出了些欢喜和期待的。 尤其是这个人,还将他从圆明园里捞出来了,并且听说是近来最得皇阿玛宠爱的嫔妃! 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只这一点,就值得四阿哥下定决心、用尽全力演一出“知恩图报、为母尽孝”的戏码。 云辛萝看着四阿哥流露着孺慕之情的眼神,虽然心底没有尽信,但是多少还是欣慰的。 他们虽是半路母子,可既然已经刻录玉碟,那日后他们就是休戚与共的袍泽了,同为一条线上的蚂蚱,彼此之间关系和洽自然是最好的。 云辛萝拉着四阿哥的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好孩子,一路进宫可累着了?额娘让人备了些好克化的点心和吃食,你是先用些,还是等晚上你皇阿玛来了再陪你皇阿玛一起用?” 皇帝今晚要来承乾宫的消息是御前的人送来的,云辛萝不知道皇帝这是又要做什么,是有意为她做脸亦或者是单纯的为了看看四阿哥这个儿子。 但是这并不影响云辛萝将其当做筹码,让四阿哥看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知道自己能给予他的是他自己谋求不来的。 云辛萝不介意四阿哥有自己的小心思和算计,一个已经立住的皇室阿哥,没有自己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希望四阿哥知道,在她们这对母子之间,占据主导地位的应该是谁——尽管事实上,是云辛萝更加需要四阿哥这样一位皇室阿哥。 四阿哥一听晚上皇帝会来,眼睛悠而一亮,眼底不受控制的涌出惊诧和期待。 他这个便宜额娘的受宠程度超过了他的预料! 只是…… “回额娘的话,儿子不饿,儿子已经许久未见皇阿玛了,私心里盼着皇阿玛能陪儿子一点时间,还望额娘应允。” 说话的时候,四阿哥的眼神不着痕迹的从云辛萝宫里伺候的宫人身上滑过,这殿里只有两个宫女,庭院里有两个粗使太监在洒扫。 这是常在份位宫人的配置。 再看这屋里的陈设摆件和家具用料,也都是普普通通毫无僭越、超份额之处。 四阿哥微不可察的一皱眉,他这便宜额娘虽然只是一个常在,但既然得宠还能哄得皇阿玛开恩将他记在她的名下,按理应该有点宠妃的派头才对吧? 可是这屋子,也未免太素了吧!连他一个不得宠的皇子的居所都不如。 莫不是,他这额娘是个谨慎性子?不愿授人以柄?亦或者是为了跟皇帝强调她的安分守己,并以此博得皇阿玛的怜惜与宠爱? 对,应该是这样。 难怪啊,四阿哥忍不住在心底感慨,面对世间最顶级的荣华富贵都能忍住的人,可见其超乎常人的自控力和毅力。 难怪能让皇阿玛破例将她从民间带回,还费劲为她伪造身份。 只知云辛萝来历有点点问题,但是并不知具体问题的四阿哥突然就释然了。 关于韵常在李氏,皇帝对外宣称的是早年间的潜邸的侍妾,这些年因生育四阿哥而身子虚弱,一直在圆明园里修养。 但是从小就居住在圆明园,并且知道自己真正身世的四阿哥又怎么可能会信呢? 他几经思索,最终得出结论,他这个便宜额娘只怕是个身份比她额娘还要不如的民间女子!而且还是贱籍的那种。 但是四阿哥心中没有鄙夷之色,只有满满的庆幸。 贱籍好啊,身份越低越能说明便宜额娘的得宠,家世越差越是需要依靠,对他这个已经立住的儿子也就会更加疼爱、需要。 不过是半路母子而已,又能培养出多少你骗我我骗你的母子温情呢? 更何况,一点微末无用的感情哪里比得上利益一致来得可靠? 他需要一位得宠的额娘护持,需要皇阿玛这位君王的注视,需要靠近权力的机会。 而韵常在,想要在杀机重重、人均势力不小的后宫里保住自己的性命、地位、荣华富贵,就急切的需要提高位份,尽快的爬上嫔位。 纵观皇阿玛的后宫嫔妃,即便膝下只有一女的,都位列嫔位。 韵常在得了他,必然能很快升上去。 他与她,都需要彼此。 第147章 吊胃口 钟粹宫,奚峤正眉毛打架、满脑子愁苦时,突然听到正殿那边传来小连子的通报声。 “娘娘,安贵人前来拜访。” 余莺儿略显惊讶的声音响起,“安贵人?都这时候了还来咱们钟粹宫做什么?” 眼下已经亥时了,若非今日皇帝夺权,不然这个时候就该去景仁宫定醒了。 “请进来吧,顺便去问问姑姑可得空。” 跟安陵容这样的人打交道,余莺儿觉得自己一个人心里发虚。姐姐可是说了,这安陵容最是敏感自卑,一有不慎就容易被她记恨上。 虽然她们钟粹宫不惧怕一个贵人,但是能少些麻烦就少些吧。 而且这安陵容是姐姐一早就选定的棋子,今天姐姐为着她们的日后冥思苦想了一整个下午,说不定这安陵容就能有点作用呢。 就算没有作用,能让姐姐不再闷在房间里也好啊。 而奚峤这边,听到安陵容的名字时,她忽然生出了点想法。 云辛萝的恩宠可是名副其实的从安陵容手上夺走的。 以安陵容的性子,必然已经恨上了云辛萝。 如今皇帝又为了制衡太后皇后,将四阿哥记在云辛萝的名下,安陵容不懂其中道理——但是奚峤觉得就算她懂也同样不会释怀——此刻定是已经化身红眼怪了。 她的人不能动,但是安陵容还是能利用一下的。 而且,还有一个因为云辛萝而被皇帝迁怒、夺权的沈眉庄呢! 沈眉庄没用是没用了一点,但是她有一个好处,表面上端得住,是太后喜欢的大家闺秀、端住持重的模样。 太后一心为着乌雅家和乌拉那拉家的荣耀,为此不惜顶风作案暗害齐妃,只为将三阿哥彻底变成乌雅家和乌拉那拉家的所有物。 而四阿哥的回归,必然会威胁到三阿哥独一无二的地位。 继齐妃之后,太后要对付的就是四阿哥和云辛萝。 如果,这个时候沈眉庄主动靠上太后,太后必然不会放过一个现成的帮手。 这两个人倒是可以废物利用一番。 不等小连子来敲门,奚峤含笑打开了房门,亲自去小厨房将炖好的解暑甜羹盛了两碗端去正殿。 她到的时候,余莺儿正跟安陵容坐在冰山旁边尬聊。 如今才过中秋,皇宫里暑热未消,没有冰块消暑这日子还真是挺难捱的。 两人看见奚峤进来,俱都松了口气。 接触这么久,安陵容早就发现这庄嫔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木头美人,脑中空空只知道吃喝玩乐。 不但钟粹宫里的一应事务全都依赖于春容这掌事姑姑打理,就连庄嫔平日里拿个什么主意都要再三询问春容。 庄嫔明面上是钟粹宫的主子,可暗地里真正做主的人还是春容这人。 对此,安陵容满心鄙夷不屑,却又忍不住生出无限羡慕。 无他,庄嫔虽然是朽木是烂泥,但春容却丝毫不嫌弃的将她奉为主子,献上自己的满腔忠诚。 不但将她的衣食住行照料的妥帖舒心,还是将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挡在钟粹宫外,从不让庄嫔操心半分,受到任何的伤害,最重要的是,春容还能帮庄嫔固宠搏宠。 她是从寿康宫出来的,有太后站台,皇上便从不会将钟粹宫抛之脑后。 这样有能力、有人脉、又忠心的奴才,谁不想要呢? “奴婢见过安小主,小主快用一碗百合绿豆羹消暑解热。” 奚峤笑吟吟的上前,将托盘里的羹汤放在两人的面前。 安陵容也跟着露出笑容,“多谢姑姑和庄嫔姐姐,我正想这一口呢,御膳房的绿豆百合羹总觉得不如姐姐这里的醇香美味。” 余莺儿见到自家姐姐,神情顿时一松,脑中紧绷的弦也跟着松懈,闻言很是随意的接了一句。 “膳房那些个捧高踩低的贪心着呢,真金白银送到他们手里,自然不会把些下等劣质的东西往钟粹宫送,这些个羹汤看似简单,实则最考究原料了,用的东西好,做出来的味道自然就好了。” 提起银子,余莺儿满腔的怨气沸腾,“安妹妹你是不知道,为着吃几口合胃口的东西,那沈眉庄管着膳房的这短短半个月里,我半年的俸禄银子差不多都填进去。” “幸好皇上明鉴夺了她的宫权,否则咱们还不知道要在她手下吃多少暗亏呢。哦对了,安妹妹,如今我管着造办处,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花啊草啊的,尽管跟我说。” 说到末尾,她甚至颇为豪气的拍了拍胸脯。 姐姐已经跟她说过造办处是干啥的了,虽然这权力不大,但是正巧花草房就被涵盖在内,而每个宫殿都不会少了绿植盆栽点缀,且置换的相当勤快。 只是花草也是有价值等级之分的,不同位份的嫔妃宫殿里能摆放的花草自然也不同。 便是同种类的花草,因其修建、生长、运输等原因也会有个品相上下的差别。 好的那些绿植,自然会往更得宠的那里送,那不得宠的随便敷衍着给一两盆也就是了,反正又没有克扣你的,只不过是品相差点而已。 故而她这权力虽然不大,但是在允许的范围呢,给安陵容那里送些她能用的、品相最好的绿植还是没有问题的。 安陵容脸上的笑容一僵,险些维持不住。 “多谢庄嫔姐姐照拂。” 奚峤也有一瞬想要捂脸,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 前后三句话,硬是在安陵容的脸上踩过去又蹦回来还顺带狠狠的碾压了一遍。 一句捧高踩低和让安陵容朝她手要绿植,明晃晃的贴脸开大,反复提及安陵容的不得宠。 ,又说半个月里在吃食上花了半年的俸禄银子,这不是赤裸裸的炫富是什么?末了还提了一嘴宫权。 偏生安陵容近来的确不得宠,甚至已经明摆着失宠了。而且日子过得也的确清贫,除了贵人的份例和皇帝以前赏的那些金银珠宝布匹摆件外,还真是没有什么银子。 至于宫权,安陵容那可是从头到尾都没能沾上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眉庄、曹琴默、余莺儿等人倒腾来倒腾去。 她这一开口就直接将人得罪的狠狠的,难怪原剧情里余莺儿分明没有暗害过安陵容,安陵容却还是跑去冷宫让小夏子勒死她。 奚峤眼神凉凉的撩眼皮看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将托盘里的一碟糕点放在她的跟前。 “娘娘,这是小厨房里新做的绿豆糕,里面加了一些薄荷叶,吃着别有一番风味。” 堵上你那嘴! 余莺儿本能的看向自家姐姐,看着她脸上那毫无感情的职业性假笑,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 她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奚峤,又看向安陵容,打着哈哈装傻并企图补救:“唉,新出的糕点诶,还加了薄荷,正好我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 说着,她就抓起一块浅绿色的点心往嘴里塞,低眉垂眼的用心品尝糕点。 安陵容:…… 奚峤的唇角一抽,将桌上的点心碟子往安陵容跟前推了推,“安小主可要试试,薄荷清凉,这个天气里食用倒是能消一抹烦躁。” 安陵容顺势也捏起一块咬了一小口,绿豆的软糯和薄荷的清凉在口腔里炸开,的确是极好的消暑糕点。 只是…… 她眼神晦涩了片刻,继而放下手里的糕点叹息一声,“姑姑的糕点虽好,能解萦绕在身体上的烦躁,却消不了我心底的烦躁。” 奚峤的腰身略微前倾压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小主可是遇上难事了?若是小主不嫌弃,或可说与奴婢听听,奴婢虽本事没多少,但到底久在宫闱,许是能为小主提供些微薄之力。” 安陵容抬起一双仿若含着烟雨的眸子,看向奚峤之时,眼中波光流转灵动非凡,这是一双令人见之生怜的漂亮眼睛。 此刻,这双眼睛里和她小巧白皙的脸庞上满是担惊受怕和欲言又止,过了片刻,安陵容才终于在奚峤鼓励的眼神下缓缓道:“姑姑,您可知那韵常在到底是何人?” 奚峤心思一动就明白了安陵容的来意,这小白眼狼是来借刀的! 啧,太不乖了,竟然把主意打到她和余莺儿的身上来了。 她有点不高兴。 安陵容紧盯着奚峤的脸,企图从她的脸上看出她想要看见的疑惑和感兴趣。 但是没有! 相反,她眼睁睁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安陵容的瞳孔不受控制的一缩,同时脊背好似有一股寒气升起,让她全身的鸡皮疙瘩在瞬间冒起。 奚峤似笑非笑的看着安陵容,并未收敛气势。 “小主可是想说,那韵常在本应该是云常在?” 奚峤点到即止,安陵容的额头却已经渗出了冷汗。 她知道!春容竟然知道! 安陵容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冷颤,心中原本拟好的计划此刻乱成一团麻。 在圆明园时,庄嫔和安澜园的人一向不爱走动探听消息,她原以为那云辛萝的真实身份庄嫔和春容并不知晓。 并且想打着为六阿哥日后计的旗帜,挑动庄嫔和春容对付那云辛萝,哪怕她们出于谨慎不出手,至少也要说动她们请太后出面。 哪想…… 安陵容眼神一暗,用力眨了眨眼睛,又深呼吸几口才勉强镇定下来,再开口时却发现声音都哑了一些。 “倒是陵容卖弄了,不想姑姑已然洞悉一切。若早知道,陵容岂敢在姑姑面前班门弄斧。” 奚峤听着她再次自称陵容,心中有一瞬的好笑。 入宫这么久了,安陵容虽然被皇帝的恩宠和权势荣华迷了眼、昏了头,但是她的内核却从没有变过。 胆小、怯弱、自卑、利己。 她不过是露出一点点的危险气息,安陵容就好是那缩头乌龟躲回了自己的壳子里。 无趣! “小主不必自谦,这事在高位嫔妃之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奴婢知晓小主也是出于爱慕皇上,心中为皇上名声着急才会烦躁忧愁的。” “只是小主须知,皇上富有天下,小主与奴婢家娘娘虽是皇上枕边人,与皇上亲近无比,但归其根本也不过是皇上的臣子之一。” “许多事情,娘娘与小主只有接受的份,没有置喙的余地,更加没有指点的权利。更遑论是干涉皇上的决定!” “小主恕奴婢说句难听的话,那不是小主您有资格触碰的。便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不敢想。否则,今日景仁宫中,皇上就不会将宫权交给华贵妃了。” 听着这一番肺腑之言,安陵容的心绪竟诡异的平静了几分。 从来没有人这般推心置腹、设身处地的为她讲解过这些。 春容姑姑还是如她进宫之时那般和善啊! 安陵容缩回去的脑袋,不由自主的又伸出来了一些。 她眼神微动的看着奚峤,“听姑姑的意思,皇上今日夺皇后宫权,是因为皇后在韵常在这事上动了手脚?” 奚峤很满意她的反应,不枉她卖力演戏。 “不错!” 安陵容坐直身体,满脸祈求的看着奚峤,“陵容冒昧,能否请姑姑告知我事情全貌?” 奚峤面露难色,“这……小主恕罪,这其中牵涉甚大,倒是不好宣之于口。若是叫旁人知晓再传到了皇上太后的耳中,只怕也好引来杀身之祸。” “且关于此事我也知之甚少,只不过是结合一些这些年里的道听途说,有了一些毫无依据的凭空猜测而已。倒是不好说与小主听,恐误导了小主。” 听听,听听,奚峤觉得自己的话术那叫一个有长进。 好似什么都说了,但其实又什么都没说。 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无用、吊足人胃口! 但是她越是如此,安陵容越是有种自己即将接触到一桩惊天奇闻且对自己极为有益的预感。 “姑姑!”安陵容苦苦哀求的扯住奚峤的衣袖。 “求姑姑怜惜,陵容在此发誓绝不会将任何消息外传,必不给姑姑惹来麻烦。” 奚峤却还是不肯松口,一口回绝她的哀求。 并且若有所指的道:“非是奴婢信不过安小主,而是事无绝对。此事事关奴婢身家性命,一旦稍有泄露,不但奴婢自己的性命可能不保,便是钟粹宫上下也有被灭口的危险。” 第148章 代价 安陵容眸光跃动,身家性命四个大字蓦的在她脑中回响。 “姑姑,陵容尤记得您曾说过一句话‘不背叛,不过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不知陵容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姑姑方肯将这其中辛密说与陵容知晓?” 孺子可教! 奚峤心中赞许,面上却还是不为所动,“安小主,奴婢说句难听的话,您手里似乎并没有任何值得奴婢心生贪恋、不顾安危的东西。” 安陵容面色更加难看,她有的,庄嫔只会有更,她没有的,庄嫔也能给得出。 况且,春容不仅仅是这钟粹宫的掌事姑姑,更是从太后的寿康宫里出来的大宫女,见过的好东西比她安陵容两辈子知道的都要多。 “姑姑,陵容如今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安陵容目露坚毅,只要得宠,什么都能得到。 奚峤兀自笑了一下,难得的说了一句废话,“安小主所言极是。” 安陵容突然脸色一红,急切的解释,“姑姑勿怪,陵容并无那等意思,只是一时感慨之言。” 她是真没有空手套白狼的想法。 奚峤无所谓,反正她说这么多又不是为了吃安陵容画的饼。 “小主无需如此,奴婢明白的。” 安陵容捏紧手里的帕子,不,春容不明白,若当真明白她的为人、她的处境,就不会这般推诿了。 不过几句话而已! 分明只要她开口,就能让她重新夺回恩宠的。 奚峤不再理她,视线落在正伸手要去拿最后一块绿豆糕的余莺儿身上,“娘娘,小厨房此时应该已经备好膳食了,您莫要多用糕点。” 虽然清朝是两餐制,但是她们钟粹宫一向都是吃三餐的。 不过安陵容在这里,奚峤倒是不好明说。 余莺儿闻言收回了爪子,顺便也松了口气,姐姐主动叫她了,终于可以说话了! 一直听着姐姐跟安陵容说话,可把她憋坏了! 这安陵容果真是个忘恩负义之辈,姐姐虽然利用她的时候居多,但是对她的帮助并不少,这安陵容不思回报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将她们当刀子使! 哼,她余莺儿虽然笨,但也不是没有长进的,那安陵容一来就提起云辛萝,摆明了就没安好心。 要不是姐姐留着这白眼狼有用处,余莺儿早就嚷嚷着叫她滚出去了! “安贵人,”余莺儿唬着脸,神情明显带着不虞,“本宫要用膳了,就不留贵人了。” 哼,真当她们姐妹俩没脾气啊? 安陵容正欲再求奚峤通融,忽而听到余莺儿出言驱赶,顿时脸上青白一片,布满了难堪之色。 她什么时候被别人当面驱逐过? 瞬间,心里不可遏制的生出了怨气和怒火。 可看着奚峤毫无波澜的眼神,安陵容便是有再多的怨气也只能默默忍下,她不是这位姑姑的对手。 她的脸色扭曲了一瞬,咬唇生硬的道:“是,嫔妾多有叨扰,这便告退了,嫔妾改日再来拜访娘娘和姑姑。” 余莺儿嗯了一声,自己坐着没动,奚峤也没动,殿里更是无人敢动,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安陵容自己起身离开。 等她出了钟粹宫,余莺儿不屑的嗤了一声,“这安陵容的变化可真是大,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畏畏缩缩的跟个饱受欺负的小宫女似的。” “如今不但吃了豹子胆似的敢在姐姐面前耍小聪明,竟然还恬不知耻的想要白嫖姐姐手里的皇室秘闻,倒真是有够脸大的!她以为她是谁啊?” “小小的一个贵人,倒是摆出了贵妃的谱!也真是嫌她命太长了!” 余莺儿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类,不过是因为多了一个什么都替她周全的奚峤,根本没有她那些恶毒心思和手段发挥的余地而已。 奚峤唇角微微是上扬,嗔视她一眼,“不准乱来!这安陵容我还有用。” 余莺儿鼓起腮帮子,那小嘴上都能挂油壶了。 “不要,我好气啊!要是不做点什么我根本就咽不下这口气!什么东西,竟然敢算计到姐姐头上来,不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狠狠的跌一跤我余莺儿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越想越气,气得余莺儿直喘粗气。 奚峤睨她一眼,“话说,你今天的大字写完了吗?” 余莺儿瞬间卡壳,天爷啊,惨了惨了! “哈哈~那什么,姐姐,不是说膳食好了吗?要不咱们先吃饭?吃饭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什么事咱们吃了饭再说。” 吃完晚饭,再逗儿子玩一会儿,差不多就能睡觉了,只要上了床,姐姐就不会再督促她练字了! 余莺儿给自己的聪明劲儿点了一个赞! 奚峤懒得拆穿她,懒洋洋的坐下,捏起那最后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入口的薄荷清凉很舒服。 “也不是让你一直忍着,等安陵容和沈眉庄上了太后的小破船后,你想怎么都行。” “啊?” 余莺儿完全没懂。 “不是!姐姐,那安陵容要跟沈眉庄一起投靠太后?唉不对不对,咱们不是太后的人吗?她们要真是投靠太后了,咱们还能对她们动手吗?” “哎呀,这好像也不是重点!” 余莺儿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袋,“重点!重点是安陵容为什么要投靠太后?姐姐你刚才暗示她的?可是姐姐你也没说什么啊!” 就提了一嘴那云辛萝之事跟一个重大的秘密有关,但是姐姐也没告诉安陵容那白眼狼这个秘密是什么呀! 奚峤轻笑一声,她可算是明白为什么男人都喜欢笨蛋美人了,实在是有种天然不做作的蠢萌和轻快。 “傻瓜,我虽然没有告诉安陵容任何真切的消息,但是也跟她透露了一个重要的讯息:云辛萝的盛宠跟一个秘密有关!” 虽然皇后被夺宫权不全是因为云辛萝,但是云辛萝也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而云辛萝一进入皇帝的视线,就一直恩宠不断,频繁被皇帝召去侍寝,如今更是将承乾宫赐给她独居,还将一位已经立住的阿哥记在她名下,提高她的身份,加重她的分量。 这样的恩宠,说一句宠妃也毫不为过。 而安陵容想要的,也是这样的专宠、乃至是独宠! 但她如今却连半点宠爱也没有。 第149章 够格 想要恩宠想的快疯魔的安陵容,乍一听到奚峤好似一时嘴快,不慎说漏的半点信息,必定会奉若珍宝,想尽办法的去钻营、窃取更多、更完整的,妄图借此来截宠、夺宠! “你我是太后的人,在后宫里是人尽皆知的事。安陵容从我这个太后忠仆嘴里撬不出有用的消息,你猜她会不会将主意打到太后身上?” 奚峤身上寿康宫的印记是洗不掉的,以常理推论,她一个太后身边的奴才都知道的秘密,太后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太后出于某些原因不知道,只要靠上了太后,太后一开口,奚峤就必定会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都说给她们听。 所以,等安陵容发现钟粹宫这里的路走不通后,定然会将目光投向寿康宫。 啧,太后如今虽然只是一艘狼狈不堪的小破船,但人家的位格和底蕴在那里,一旦安陵容靠上去,就休想再下来。 连皇后都能将安陵容拿捏的死死的,让她往东不敢往西。 换到太后手里,安陵容只会被利用的更彻底。 眼下太后那边只有两桩事需要解决,一是齐妃,一是四阿哥。 齐妃那边孙竹息已经开始布局了,自然用不到安陵容。 可是四阿哥这边嘛,那就不好说了。 余莺儿恍恍惚惚,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寻常人绝对没有胆子利用太后达成目的! 那可是太后啊,是大清朝最尊贵的女人,是皇帝的生母,是上一届后宫争斗的最终胜出者。 人家见识过的阴私手段和阴谋诡计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就她们这点微末道行,又岂敢在人家面前卖弄? 更何况,余莺儿也是在寿康宫里侍奉过的,她家姐姐这样算无遗策的厉害人物在太后跟前都跟乖宝宝似的,主打一个人畜无害,不敢有多余的心思。 那安陵容算哪根葱? 竟就敢妄想骗过太后的法眼?在太后跟前弄鬼。 怕不是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乏味,想找点刺激? 亦或者觉得生命太漫长,想要早点回幽冥长眠? 但是安陵容这个人嘛,是有点子疯魔、还有点大病在身上的。 说不定还真就以为她自己聪明绝顶,计谋无双,能顺利骗过太后呢。 而且…… 余莺儿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她家姐姐既然已经出手,就算那安陵容心生害怕,想要半路而废,放弃去投效太后,也由不得她了! “嘿嘿,姐姐~那你跟安陵容提到的那个秘密是什么呀?” 她双手扒拉着桌沿,白嫩的小脸仰着、水灵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奚峤,跟只讨食的小狗似的。 唔,好萌! 奚峤没忍住rua了她肉嘟嘟的小肥脸一把,手感超级棒! “没有啊,我骗她的。” 不就是画饼嘛,谁还不会了? 不对,她这还不算画饼,只不过是说了一句不那么真实的实话而已。 皇后的确是因为云辛萝而丢了宫权啊,但是云辛萝不是皇后丢宫权的全部原因。 可是架不住安陵容见识有限、眼界狭隘,能看见的永远只有那三瓜两枣的得失。 余莺儿眼睛圆瞪,“骗、骗、骗她的?” 啊这……还能这样的吗? 余莺儿满脸震惊,继而转变成兴奋,这才是真正的空手套白狼啊! “可是……” 余莺儿的脑瓜子忽然冒出一个疑问,“可是姐姐,你不是说安陵容从咱们这里得不到这个假秘密,就会转投太后娘娘吗?太后如果问起怎么办?” 奚峤不以为意的哼笑一声,“太后那样的人精,若是不知道安陵容所求到底为何,安陵容的日子尚且会好过些,一旦被太后洞察悉知,她就是太后手里最好用的刀,而且永远不会伤到自己的那种。” 安陵容的所求,会成为太后精准拿捏她的把柄,也会成为那根吊在骡子眼前的萝卜——永远也吃不到嘴里。 “太后根本不会在乎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她只需要知道这个秘密能最大程度的驱使安陵容就够了。所以,到时候她会是最不想安陵容得到秘密的人。” 而为了取悦、取信太后,为了尽快尽早的得到这个所谓的秘密,安陵容不会对太后的命令有任何的懈怠,甚至还会想尽办法的超额完成。 但是她表现的越好,太后越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如今乌雅家受到重创,皇后一系几乎就没一个得宠的,太后不可能放过任何可能帮到乌雅家的助力。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 余莺儿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片刻后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姐姐,我刚才好像听你提了一句沈眉庄。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啊?” 奚峤无奈的看她,“太后挑剔着呢,可不是什么人都会收的。现在的安陵容,要家世没家世,要份位没份位,要恩宠没恩宠的,可谓没有半点价值。” “如安陵容这般的人,在这宫中一抓一大把,太后的寿康宫可不是什么济世救人的善堂,没点挺直脊背做小主的底气,凭什么让太后高看你一眼?” “你且等着看吧,若是安陵容自己去寿康宫求见,她连大门都进不去。” 奚峤眯起眼睛,遮挡住眼中泛起的算计:“但是沈眉庄不同。沈家世家大族,根基又深又牢固,宗族兴盛、入仕的族人不少,在官场里积累的人脉也多。” “沈眉庄得不得宠没关系,只要沈家不倒,只要她不犯蠢,只是熬日子也能坐上高位。” “又恰逢乌雅家刚遭了清洗,正是需要盟友帮扶,恢复元气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沈眉庄主动送上门,太后必然乐得牙花子都能露出来。” 余莺儿的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 她咂吧着嘴,有点想亲眼目睹是怎么回事? 不成不成,寿康宫可不是她能撒野的地方。 余莺儿眼珠子一转,试探的道:“我听姐姐这意思,好似想要让安陵容说服沈眉庄与她一同投靠太后?” 奚峤直言不讳,“没错,沈眉庄只是一块敲门石,没有她在,安陵容是不够资格求见太后的。” 第150章 好刀 换而言之,安陵容是一块搭头。 可是谁让这宫里就安陵容最容易昏头呢,为了宠爱她现在是什么都能做、敢做! 她的出身、眼界、性格注定了她只能成为一颗棋子,而当不了执棋手。 安陵容对后宫的了解从来都太片面,在她的眼中,后宫是一个争夺皇帝恩宠的竞争场,也只是争夺恩宠的地方而已。 她的眼界并不足以让她看到恩宠以外的东西,更加不明白前朝后宫的复杂联系。 无知者无畏,这句话在安陵容身上也能很好的体现。 正是因为这种种无知无畏,所以她敢为他人之不敢为。 这样的一柄刀,奚峤用来很顺手,将来的太后用来也会很舒心。 至于安陵容日后经历的多了,会不会成长、会不会有所长进,那关奚峤什么事? 到了那个时候,该操心的是太后了。 奚峤想要的是现在! 安陵容进宫之初,没有宠爱的那段日子已经给她留下了深深的恐惧,而后突如其来的圣宠又让她尝到了甜头,见识到了皇帝恩宠的重要性。 这宫里的荣华富贵都浸染着权势的毒, 根本无人能解。 而安陵容早已毒入肺腑。 她是一个没有退路的人,除了往前走就只有往前走。 路断桥塌了怎么办? 以安陵容之能是修复不了的,但是背景深厚如沈眉庄这样的人却能。 等安陵容在寿康宫碰了钉子后,她就会开始动脑筋了。 以她如今的交际,想到的第一个人必然会是沈眉庄。 不巧,沈眉庄的处境并不好,莫名其妙的失宠,得罪了大把的宫妃,就连底下的宫女太监都对她怨念极深。 纵使家世出众,傍身的银子也多,沈眉庄的日子也好过不起来了。 人嘛,管你性子多么高傲,身陷泥沼的时候总会本能的求生。 宠爱上她再如何努力,皇帝不搭理也只能白费功夫。 嫔妃宫人的怨气,也非一时之间能消除的。 反倒是跟乌雅家的结怨很好解决,而且乌雅家的大佛就在宫里,前往拜拜顺便求求庇佑很有操作性。 至于太后和乌雅家有了沈家之助会不会嘚瑟起来? 别忘了年家可一直盯着乌雅家呢! 而且安陵容之前可是投了华贵妃的,如今转投到年家和华贵妃深恨的太后手下,华贵妃不会善罢甘休的。 前脚安陵容帮太后办事,后脚就会被抓个现行! 不过,华贵妃也不喜欢云辛萝和甄嬛,很可能会坐收渔翁之利,等到她们斗得两败俱伤之后,打着肃清宫闱的旗号,顺便将太后也扯下神台。 那个时候…… 啧,奚峤眼中的戏谑之色泛起。 而安陵容这边,她隐忍着怒气从钟粹宫离开,刚走到承乾宫旁的宫道上,就听见墙内传来一阵稚嫩的男孩笑声。 顿时,安陵容的脸色更差。 是四阿哥! 宫女太监严禁大声喧哗,也只有刚刚回宫被安置在承乾宫里跟云辛萝那贱人培养母子之情的四阿哥才会笑的这样大声。 承乾宫、四阿哥,多么大的荣耀,多么浓的圣宠啊! 安陵容重重的呼吸几口,企图压下胸膛里翻滚沸腾的嫉妒和怒意,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她愤而甩袖,抬脚就欲走。 可墙内突然又传出四阿哥带着兴奋的声音:“额娘,天色已经这样晚了,皇阿玛怎么还没来呀?” 安陵容立时不动了,竖起耳朵仔细听。 可惜,云辛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安陵容什么都没能听见。 但是没关系,她已经知道了最重要的消息:皇上会驾临承乾宫! 安陵容立即打发宝鹊赶回延禧宫,将她近来无事绣好的一件双面炕屏取来。 承乾宫与延禧宫离得不远,宝鹊很快就抱着装好的炕屏回来。 “呼呼~小主,东西取来了。” 安陵容笑着点头,“你先缓缓,稍后咱们去承乾宫拜访。” 宝鹊虽然早已猜到了自家小主的意图,可是这会儿当真听到,心里却不免有些踟蹰,“小主,这样会不会得罪韵常在?” 自家小主这个时候去承乾宫为的是截宠,这既是明晃晃的得罪人了。这位韵常在身份地位,但人家正当宠,而且还有一位阿哥在名下。 可不是她们小主这种已经失宠又没身世背景的能得罪的。 安陵容轻哼一声,“我又不知道皇上行踪,若是能碰上那便是我的运气,跟那韵常在有什么关系?” 这…… 宝鹊一时有些无奈,小主这话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这宫里哪有那么多蠢货,真当你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 可是眼下安陵容已经打定了主意,宝鹊也不敢再多言。 她们这位小主,最是不喜有人做她的主。 云辛萝正在承乾宫后殿小花园里陪四阿哥玩,这毫无血缘关系的母子两个,一个有心一个有意,轻轻松松就和乐融融,好似那至亲血脉一般。 收到宫人通报,说延禧宫安贵人前来拜访时,云辛萝很是诧异了一番。 “快请。”诧异归诧异,人还是要见的。 吩咐了宫人将安陵容请进来,她又转头看向四阿哥,“弘历,额娘有客人来,你且先自己玩。等会儿你皇阿玛来了,我让人来告诉你。” 四阿哥乖巧的应了。 虽然承乾宫只有云辛萝一个人住,但是以她的身份是不够格住主殿和后殿的。 她住的是前殿的西配殿。 云辛萝从后殿小花园回到前殿时,宫人已经引着安陵容往西配殿走了。 两人碰着面,不约而同的给对方行了一个礼。 “嫔妾见过贵人。” “陵容见过bo、韵姐姐。” 这场景颇有些滑稽怪诞,但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对彼此笑笑。 “贵人请屋里坐。” 安陵容颔首,“恭敬不如从命,陵容叨扰姐姐了。” 待两人坐下,安陵容立即禀明来意,“昨日姐姐得封常在,今日请安之后陵容本该即刻来拜访的,只是陵容能拿出手的东西实在不多,唯有一手刺绣勉强拿得出手。” “不巧内务府那边耽搁了些时候,将这一座炕屏送来的晚了些时候,还请姐姐勿要怪我。” 说着她朝身后的宝鹊看了一眼,宝鹊立即将抱在怀里的锦盒送上前。 第151章 假情 云辛萝的宫女颇有眼色的上前帮忙,宝鹊将锦盒打开,将里面装着的紫檀木嵌双面苏绣炕屏捧出放在桌上。 “韵小主请看,这是奴婢家小主耗时两月才绣成的双面苏绣,昨日听闻小主您封位之喜,奴婢家小主特地让奴婢连夜送去内务府镶的。” 云辛萝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人,但是安陵容的女红的确好,尤其这还是双面绣,已经属于最顶级的绣法之一了,若是放在宫外,少说也要百两银子的。 她眸中光彩闪动,心中思绪一时涌动:“怎敢当贵人这般重礼!” 不管这位安贵人来意为何,但这份贺礼却是实实在在的。 一种被人接纳的感动,从云辛萝的心底油然而生。 这也是她收到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贺礼。 宫中有不成文的规矩,宫妃初次获封和进位,高位的嫔妃们都给命人送来赏赐。 但是云辛萝这里是没有的。 后宫嫔妃们默契的不想给云辛萝这个脸面。 安陵容温声细语的看着云辛萝,“姐姐莫要与陵容客气,不过是区区一幅刺绣而已。姐姐莫要嫌弃陵容这贺礼简薄才是。” “怎会!贵人的女红出类拔萃世间少有,我、嫔妾欣赏喜爱都来不及,又岂会轻慢嫌弃。潋儿,快将贵人送的炕屏放到暖阁里去。” 暖阁! 安陵容眼睛一亮,暖阁好啊,皇上往那一坐就能看见,看见了自然就有可能想起她! “贵人请用茶。”云辛萝亲手奉上一盏茶。 安陵容端起抿了一小口,是六安茶。 “姐姐唤我名字便是,我与甄姐姐沈姐姐向来交好,也盼着跟姐姐您也能多往来。” 云辛萝自无不可,她原本也是有心跟安陵容好好相处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听陵容的。” 安陵容笑道:“合该如此,姐姐这般我才觉得自在呢。” 说着她放下手里的茶,叹息道:“这六安茶一向是我喜欢的,也时常与甄姐姐和眉姐姐共饮。” 短短两三句话的功夫,安陵容便提及甄嬛两次,云辛萝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她话中有话,只是她上午才跟甄嬛闹得不愉快,这会儿心里存的结底还未解,便没有接话。 安陵容看了云辛萝一眼,碎玉轩外的侍卫散去后,立即就成为了四处漏风的筛子。 云辛萝跟甄嬛的对话虽没有宫人偷听到,但两人不欢而散却被看了个正着。 这母女两个前脚闹崩,后脚整个皇宫就都传遍了。 安陵容自然也是知道的,她的目的虽然不是为了给这一对实存名亡的母女讲和,但是并不妨碍她借此遮掩自己的真实目的。 见云辛萝沉默以对,安陵容面上不显,内心却已经骂了她好几遍。 “姐姐……” 安陵容踌躇的看着她,“其实我此刻才来承乾宫,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没想好要如何调和您和甄姐姐的矛盾。” “有些话陵容本不该说,你和甄姐姐之间的事本也轮不到陵容插手。可是你们到底是……总是不可能割舍掉彼此的。” “况且甄姐姐有孕在身,正值多愁善感、最需要精心呵护陪伴的时候。这时候,姐姐与甄姐姐置气,只恐会伤了腹中孩子。故而,陵容冒昧前来,请姐姐多多为着还未出世的……皇嗣着想。” 云辛萝面上一热,被一个小辈劝和,这种事情她还是头一次摊上,不由得面皮发红。 尤其是,这件事的起因是她入宫为妃、背弃丈夫和伦理成了皇帝的女人,这更是让云辛萝有种无地自容、被人扒光了衣服细细打量之感。 “陵容。” 云辛萝深呼吸一口,“我知晓你是好意,更是全心全意为我和嬛儿还有孩子着想。” “只是这件事太复杂、牵扯的人和事太多,我与嬛儿一时之间都不能忘怀更做不到原谅,因此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两不相见、互不往来对彼此都好。” 便是勉强凑到一起,也不过是徒增悲伤,更觉以往错付罢了。 安陵容原本不过是随口一说,可这会儿听到云辛萝这遮遮掩掩的话却不由得大喜! 云辛萝得宠的背后果然有秘密! 安陵容心头一片火热,生怕自己的脸上泄露了半分,连忙垂脸假装喝茶。 “原来如此。既然姐姐心里已经有计较了,那陵容就不再多言惹人厌烦了。甄姐姐那边,陵容会多多前去宽慰陪伴的。姐姐这边,陵容也会勤加往来,将甄姐姐的境况告知姐姐的。” 这云辛萝的恩宠如此多,不多来截宠怎么对得起这大好的机会?对得起她今日送出的炕屏? 云辛萝心下一暖,这安贵人倒是难得的实诚人。 如今她们母女几乎名声尽毁,旁的人见着她们便避之如蛇蝎,唯有安贵人还一如既往的亲近她们、帮她们。 “如此那就有劳陵容了。只是两头奔走,少不得要辛苦你。” 安陵容笑得灿烂,“无妨的,我自来都是闲人一个,便是不去陪甄姐姐说话,不来给姐姐您传话,陵容也不过是在宫中闲坐发呆罢了。” 无宠无权,自然就闲。 安陵容颇有拿话点云辛萝之意。 “与其如此寂寥无事,倒还不如出门走动,不论是去甄姐姐的碎玉轩,还是来姐姐的承乾宫,都有人能陪着说话解闷,更有上好的茶水糕点吃,算起来还是陵容赚了呢。” 云辛萝被她话中的俏皮逗笑,“好好好,日后但凡陵容前来,我必定日日备上最好的茶水点心,等着陵容前来。” “若是如此,那我可就要常来了,免得姐姐您的好茶好点心无人品鉴,白白浪费了去。” 云辛萝亲热的拉住安陵容的手,高兴的道:“好,多来!顺便将你的女红也带上,我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喜欢做些小物件,只是手艺比不得陵容的精湛,倒是白活了这一大把年纪。” 以前在甄家,好歹身边还有许多丫鬟婆子可以跟她说话解闷,但这段时间里,几乎无人陪她说话。 云辛萝也是人,自然也会感到孤单寂寞。 第152章 失望 安陵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自己被拉住的手,脸上的笑容越发深厚:“姐姐莫要如此说,人各有所长,我常听甄姐姐说,姐姐您喜欢读书、又擅管家,陵容却不曾学过,日后少不得要跟姐姐您多讨教讨教。” 宫权的滋味她是必定要尝到的。 可是她没有学过中馈管家也是事实。 她得趁现在好好学学,也免得成为沈眉庄第二。 “这有什么,陵容想学我教你就是了。” 只是可惜,这辈子她怕是再也用不上了。 宫权再怎么旁落,也落不到她手里的。 “如此,那陵容就多谢姐姐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天色更加晚了,安陵容心中渐渐开始着急。 皇上再不来,她可就找不到话说,必须要告辞了。 眼下云氏还有用,可不能这么早就被她看出端倪。 但终归安陵容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 就在她刚万分不舍的提出告辞时,外面突然传来尖利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安陵容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云辛萝则是微微一怔,连忙打发人去后殿通知四阿哥。 她原本以为皇帝会入夜后才来,然后顺理成章的留宿。 可这会儿才不过天色稍暗,离天黑还有好一段时间。 虽然云辛萝跟皇帝在一起的时候多是在做那档子事,侍寝结束她就回了自己的住处跟皇帝的交流极少,但云辛萝对皇帝也并非全无了解。 至少她就很清楚,皇帝跟她交谈的欲望很寡淡,且也没有那么多话题可说。 而四阿哥,若是皇帝当真有这份慈父之心,这么多年里就不会对他不闻不问。 所以,皇帝这个时候来,绝对不可能留宿。 云辛萝得出这个结论后,不由得心生失望。 “嫔妾见过皇上,皇上金安。” “儿子见过皇阿玛。” 龙辇停在承乾宫门口,皇帝缓缓起身下辇,“免礼平身吧。” 他看了一眼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安陵容,“容儿怎么在这?” 安陵容抿起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回皇上的话,嫔妾是来给韵姐姐送贺礼的,不想跟韵姐姐聊的投机,一时忘了时辰。” 皇帝颔首以示知晓,便移开目光看向四阿哥。 四阿哥立即激动的红了脸,孺慕的望着皇帝,“皇阿玛!” 皇帝神情不变,脸上并不见什么喜色,只是平淡的嗯了一声以作应答。 四阿哥满腔的欢喜激动就好似那被浇了一盆水的碳炉,瞬间就熄灭了。 云辛萝一瞧,心中升起一股不妙之感。 连忙硬着头皮上前半步,柔和谦恭的道:“皇上,四阿哥自回宫里就一直念叨着您呢,知道您要来承乾宫,早早的就让嫔妾备了吃食,就怕您到的时候饿着渴着。” 这话不过是场面话,大家心里都清楚。 毕竟这整个皇宫里,谁都可能饿着渴着,唯独皇帝不可能。 但皇帝还是挺给云辛萝面子的,闻言复又看了四阿哥一眼,并且态度略微和缓的道:“倒是颇有孝心,走吧,朕尝尝你备好的吃食。” 四阿哥顿时又高兴起来了,并且对着云辛萝投去感激的视线。 而旁边的安陵容却笑容僵硬,皇上竟然只问了她一句便再未关注过她。 眼看皇帝就要抬脚往里承乾宫里走,安陵容赶紧开口:“皇上,天色已经不早了,嫔妾就不打搅您和韵姐姐、四阿哥相了。” 皇帝的脚步一顿,侧身看着她,“去吧,回头朕空了去看你。” 虽然很可能只是一句空话,但安陵容还是止不住的高兴。 “是,嫔妾等着皇上来,嫔妾告退。” “嗯。” 皇帝走在前面,云辛萝和四阿哥紧随其后,三人在宫人的拥簇下往西配殿而去。 安陵容站在原地,怅然若失的看着一大群人远去的背影。 恍惚间,她竟然有种被人丢弃之感。 下一瞬,安陵容的眼神一变,原本朦胧恍惚的神色全都变成了坚定。 她要得宠! 次日,请安之处改换阵地,众妃早起便赶往华贵妃的翊坤宫。 甄嬛踏进正殿里,原本正有说有笑的众嫔妃们不约而同的收起笑脸。 “哟,这谁啊,这不是碎玉轩的甄答应吗?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就来了呢?也没跟韵常在一起啊?” 向来存在感不是很强的富察贵人,也不知怎的竟突然对着甄嬛发难。 也许也不是临时起意,只不过前些时候甄嬛被迫静养,后宫嫔妃们根本见不到她人,便是心中有再多的嫉妒不满,也无从发泄。 甄嬛的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的抬眸看了一眼不怀好意的富察贵人,对着在场的嫔妃行了一礼后,朝着离大门最近的秀墩走去。 “甄氏!”自觉自己受到轻视怠慢的富察贵人怒气冲冲站起身,“本小主问你话,你是聋了不成?莫不是宫规还没抄够!” 甄嬛捧着肚子看向她,不无讽刺的道:“富察贵人既无宫权在手,也非嫔妾的主位娘娘,有何资格管辖质问嫔妾?这宫规,该是贵人多阅览诵读才是。” 富察贵人的三分怒意这会儿变成了九分怒气,并且朝着怒火转化。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甄氏,本小主虽一无宫权二非主位,但本小主乃是贵人,更是出身满军旗上三旗,你甄嬛算个什么东西?本小主稍后定要禀明贵妃,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以卑犯尊之罪!” 甄嬛怡然不惧,甚至冷哼一声,“贵人既然知道尊卑有别,又岂敢如此置宫规于无物?嫔妾虽只是小小答应,但当日在桃花坞查出有孕时,皇上亲赐我嫔位待遇。” 她要振作,要为父亲报仇! 一天两夜的时间,甄嬛已经彻底想通了。 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她不可能不要,也不可能因为皇帝害了她的父亲夺了她的母亲就寻短见。 况且母亲说的在理,她们母女三人容貌如此相似,都与纯元皇后孽缘深厚,若是宫中没有她与母亲在,日后玉娆长大也难逃劫难。 既然如此,那她便好好活着,好好生下这个孩子,好好当皇帝的嫔妃,好好的为父亲报仇! 第153章 固化 嫔位待遇这四个字一出,便是连余莺儿都不免心中郁郁。 别人一怀孕就能享受嫔位待遇,她们却要苦熬十月,每天都得苦哈哈的挺着大肚子走路去请安。 尤其是瑾嫔和欣嫔,两人心头更加酸涩,她们这嫔位,若非乘了庄嫔生子的东风,加上华贵妃的美言,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到手呢。 欣嫔将茶盏重重的放在茶桌上,声音发冷的重哼一声,“嫔位待遇而已,既无晋位圣旨,又不曾有过册封礼,更没有受皇后娘娘训诫,算什么嫔位?算什么尊位?” “位份是位份,待遇是待遇,甄答应可别混为一谈了!若当真如你诡辩那般,得享待遇便等同位份,那庄嫔妹妹岂不是应该被尊为庄妃?” 余莺儿闻言噗嗤一声笑了,眸中光芒流转:“欣嫔姐姐说笑了。妹妹倒是巴不得立即就升上去,若是能做妃主娘娘,谁还愿意只当个嫔主子呢。就是可惜啊,妹妹我到底差了些缘分和底蕴。” 底蕴两个字,余莺儿咬的很重。 别人有没有反应不知道,但是安陵容却忽然心中一动。 瑾嫔含笑接话,“妹妹这话倒是有炫耀的嫌疑了,这满宫里,谁都能说没有缘分和底蕴,但妹妹你不行。六阿哥,那就是最好的缘分和底蕴。” 只要六阿哥在,庄嫔坐上妃位不过是迟早的事。 余莺儿嘿嘿一笑,“姐姐知道我的,位份不位份的我并不在意,只要吃穿上不短缺了就好。” 瑾嫔也跟着一笑,钟粹宫为了口吃的,大肆打点膳房的事早就传出来了。 她觑了一眼下面脸色难看的沈眉庄,“昨日我看了膳房的账本,虽沈贵人主张节源,但其实也并未节省多少银子,反倒是叫后宫姐妹多有不便。” 瑾嫔虽没有执掌宫权的经验,但是有一个现成的踏脚石她没道理不踩。 虽实际的好处没有,但是地下的宫人必定会对她感恩戴德,日后她使唤人或者安插人的时候,就会顺利许多。 “昨日我已经跟贵妃娘娘禀告过了,从今日起御膳房的采买恢复如初。” 瑾嫔似笑非笑的看着沈眉庄,“另外,我也特意见了乌雅总管,已经跟乌雅总管说好,御膳房那边会按照各宫姐妹的口味偏好备好饭菜。” 话外之意就是,不用另外给打点银子了。 余莺儿第一个欢呼, 眉开眼笑的道:“那可太好了!阿思哈那人虽然做事妥帖,但是胃口可不小。瑾嫔姐姐可是为我省了好大一笔开销。” 沈眉庄原本并未在意瑾嫔这一点言语上的挤兑,但是听到“阿思哈”这个名字的时候突然脸色剧变。 唰的一声站起来,神色急切又紧张的问余莺儿,“嫔妾冒昧,请问庄嫔娘娘口中所言阿思哈是何许人也?” 余莺儿呆了呆,不解的看着她,“沈贵人这是怎么了?你管着御膳房的这半个月里跟阿思哈打交道的时候也不少吧?怎么还来问本宫他是何许人?” 沈眉庄瞬间如遭雷击,邬压?乌雅! 乌雅阿思哈! 皇上母族,乌雅氏! 沈眉庄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无力的跌坐回椅子里。 “小主!”采月焦急的低呼一声,声音中隐含泪意。 她们被人算计了! 当日小主接手御膳房的采买账本时,她就悄悄联系了沈家收买的宫人,让其尽可能的查一查跟御膳房有关的消息。 那宫人传回的消息,很明确的说了,御膳房总管姓邬,单名一个压字,因着姓名与太后一族的姓氏音同,许多不知内里的人误以为他是乌雅家的子弟。 那邬总管发觉后,变着法儿的巴结上了寿康宫,在外人眼中萦绕他便是乌雅家子弟的错觉,并凭此在宫中贪污受贿、克扣不受宠的嫔妃份例。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沈眉庄才会先入为主,对阿思哈存了偏见,也有意拿这样一个看似位高权重实则不过是边缘人物的总管来立威。 却不想…… 沈眉庄抬手示意采月不用多言,是她太自信了。 这里可是皇宫,沈家纵然提前买通了一些人,但是沈家能以钱财收买人,别人自然也能以钱财将其策反。 满殿的人都将沈眉庄的失魂落魄看在眼里,心里不约而同的冒出一个念头:这沈贵人不会不知道乌雅总管的真正身份吧? 瑾嫔和余莺儿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震惊。 啊?真不知道啊? 瑾嫔是真的很惊讶,因为她能确定这事华贵妃的确没有出手,而其他嫔妃大概率也没有这个人脉和能力做成这事。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后! 瑾嫔一时间心绪急转。 欣嫔惊疑不定望着沈眉庄,十分没有眼色的贴脸开大:“难怪沈贵人你当初那么胆大,竟当着那么多人给乌雅总管难堪,原来是不知道乌雅总管是太后娘娘族人啊!” 亏得她还以为这沈贵人品性多么的高洁,看不惯那乌雅总管仗着太后的势剥削宫人、克扣嫔妃、贪污受贿。 不想,竟是因为这么个令人贻笑大方的原因! 可笑! 欣嫔话落,殿中嫔妃大多朝沈眉庄投去鄙夷的目光。 就连甄嬛都忍不住侧目,她一向以为眉姐姐冰雪聪明,却不想竟然会犯这种低级、愚蠢的错误。 这委实有些出乎甄嬛的预料。 沈眉庄的脸色更加难看,尤其是感受到殿内嫔妃和伺候的宫人投来的各种视线时,颇有种羞愤欲绝之感。 是谁? 沈眉庄咬牙暗恨,到底是谁这样算计她、愚弄她! 一瞬间,后宫嫔妃一一从沈眉庄的脑中闪过。 瑾嫔颇有些意外的感慨:“这可真是……” 令人耻笑啊! 若是明知乌雅总管的身份还那般硬刚,少不得有人佩服沈眉庄的刚正不阿。 而如今这真正且荒诞的原因被暴露在大众目光下,就只剩下贻笑大方了。 虽然这事很可能是因为沈眉庄被人设计之故,可那如何呢? “wu ya”二字的读音,谁人听见的第一反应不是想到宫中太后娘娘和她出身的乌雅氏一族? 偏这沈贵人非但没有丝毫怀疑,竟然就那么大喇喇的相信了。往小了说,这事不过是她自己丢脸,往大了说,那就是没把太后放在眼里。 但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这事又会造成何等后果。 如今沈眉庄留给高位者的印象再难扭转! 往后再有管理六宫事务这样的机会,绝对不会再轮到沈眉庄。 可以说,她的愚钝蠢笨在此刻被具象固化,成为了她的独有标签。 殿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第154章 争辩 齐妃和敬嫔来的时候,看着满殿寂静无声还诧异了一番。 “怎么了这是?一个个的都不吱声,跟只鹌鹑似的。” 众人有些无语,“回齐妃娘娘的话,咱们刚刚得知,沈贵人竟然不知道乌雅总管是太后娘娘的族中后辈,都惊讶着呢。” “啊?这都不知道啊?”齐妃惊讶的快要合不拢下巴。 “沈贵人这都不知道啊?不应该啊。” 被二次暴击的沈眉庄已经不想说话了。 “嫔妾愚钝,让各位姐妹看笑话了。” 沈眉庄到底还是强撑着最后一点自尊,用尽全部的力量挤出一个笑容。 主要也是她如今已经得罪不起任何人了。 齐妃啧啧称奇的看着她,“的确是看了好大的笑话。” 她收回目光的时候,无意间瞥见跟富察贵人眼神恶狠狠的瞪着末位的甄嬛,她本没有插手的意思,奈何富察贵人眼尖。 “齐妃娘娘,娘娘可要为嫔妾做主啊,甄答应以下犯上不敬嫔妾,还强词夺理,称她比嫔妾这个贵人要尊贵!” 富察贵人跟齐妃好歹都是皇后麾下的,到底还是有一点战友情,她都已经开口相求了,也不好放手不管,于是皱眉不悦的看向甄嬛发难。 “甄答应,你不过区区一答应而已,怎敢如此枉顾宫规、僭越无礼的?” 甄嬛没想到这把火还能烧回自己身上,心里颇觉腻歪。 “回齐妃娘娘的话,嫔妾一直谨记妾妃之德不敢有僭越之举。” 这两人各执一词,又都语焉不详的,齐妃一时倒是分辨不出谁对谁错,只得将目光投向在坐的知情者们。 听了一耳朵的事情缘由后,齐妃眉头紧皱的看着甄嬛,“甄答应以未免太将自己当回事了。富察贵人的确管不到你身上,但富察贵人位尊于你,问你几句话怎么了?偏你就这样矜贵,问话都问不得?” 怎么了? 甄嬛一口气憋在心口,许是孕期激素所致,也许是原本心里就憋着气,甄嬛这会儿只觉得怒火灼烧,胸腔里一片滚烫,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烫熟一般。 她正欲回怼的时候,敬妃却率先出声。 “齐妃姐姐这话未免有失偏颇,富察贵人的确位份更高,可甄答应到底怀着皇嗣呢。齐妃姐姐也是生养过的,岂能不知晓孕吐一事?甄答应是知礼懂礼之人,若是事出无由不会这般失礼。” “况且皇上金口玉言赐甄答应嫔位份例是不争的事实,即便没有圣旨册封,她也不再是普通的答应,加之皇上又钦点了我照看甄答应的龙胎,甄答应这,怎么着也轮不到富察贵人来过问。” “若当真要论,该是富察贵人僭越才对!” 毕竟她没有资格过问嘛! “你!” 齐妃不料一向不显山露水、寡言少语的敬妃竟然会为了甄嬛跟自己争辩,而且口舌竟然还这样犀利。 “一大早的,闹什么呢?”华贵妃慵懒的声音传来,中断了齐妃和敬妃的争执。 “臣妾\/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华贵妃扶着高耸的肚子缓步而来,“起吧。” 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一副困得不行的模样。 消息灵通的早就知道昨晚皇帝宿在了翊坤宫,这时候就不免羡慕,“到底还是贵妃娘娘福泽深厚,最得皇上喜爱。” 华贵妃听到这恭维的话非但没有觉得荣幸欢喜,反而隐隐露出嫌恶烦躁。 若非昨晚皇帝突然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的来留宿,她也不至于整晚没睡好。 如今孩子有了,宫权也到手了,还要皇帝干什么? 给自己添堵? 华贵妃如今对皇帝那叫一个嫌弃。 偏生她又不能露出分毫,生怕叫皇帝察觉出自己和年家的异样。 “不过是皇上看重皇嗣罢了。” 华贵妃不以为意的敷衍一句,转头又问起了她们刚才在争论什么,很是简单粗暴的就将话题转移从自己身上转移开。 瑾嫔立即将之前的事说给她听,“……齐妃姐姐公正无私主张尊卑有别,而敬妃姐姐以皇嗣为重,两位姐姐还未商议出结果呢。” 齐妃和敬妃对视一眼,都认定了华贵妃会偏帮自己。 前者对华贵妃的认知还停留在以前那个心系皇帝、满心满眼只有恩宠的嚣张嫔妃阶段。 而后者嘛,已经因为甄嬛腹中皇嗣到手而选择了原谅华贵妃,两人既然已经有了暗中联手的默契,自然就认定了华贵妃不会伤害皇嗣。 如今皇嗣还未出生,不伤害甄嬛这个母体,就等于不伤害皇嗣。 果不其然,华贵妃不虞的看向齐妃,“齐妃你也是宫中老人了,皇嗣为重的道理你难道不知道?” “富察贵人你也是,你是贵人的确比甄答应尊贵, 但甄答应好歹还怀着皇嗣呢,难不成你还比皇嗣尊贵不成?” 齐妃和富察贵人没胆子跟华贵妃掰手腕,只能憋憋屈屈的认错。 “娘娘教训的是,臣妾\/嫔妾知错。” “行了,知道错就好,都起来坐吧。” 华贵妃抬眸朝着在座的嫔妃一一看去,就见甄嬛上首的位置是空的。 她娥眉一皱,下巴微抬点了点那空位,“那可是韵常在的位置?” 颂芝看了一眼道:“回娘娘的话,那正是韵常在的位置,可要奴婢派人去查查?” “哼,”华贵妃不虞的冷哼一声,“不必,本宫倒是要看看这韵常在有多大的胆子!” 正好她还缺一只儆猴的鸡! 座下的嫔妃们默默不做声,但眼睛里都不免透露出许看好戏的神色。 唯有甄嬛,虽心中埋怨云辛萝,却还是忍不住挂念担心。 差不多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云辛萝才行色匆匆的赶来。 一来就看见满殿等着她的嫔妃,不由得心头狠狠一跳,连忙提着裙角、迈进大殿上前行礼问安。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华贵妃高坐主位,冷笑一声:“韵常在好大的脸面,竟让本宫和这满殿嫔妃等着你一人。” 第155章 无关 云辛萝脸色一变,非是她有意迟来,实在是她没有请安的经验根本没有这个概念,身边的宫女也完全忘记了这茬。 “请娘娘降罪。” 云辛萝并未试图解释,实在是“起床晚了”这个借口她也说不出口。 而且,华贵妃和宫中嫔妃对她有怨气,让她们在无关紧要之处出出气也好,也免得日后这怨气积少成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暗下狠手。 不过是请安迟到而已,惩罚再重也重不到哪里去。 华贵妃闻言的确气顺了些,“念……” “贵妃娘娘!” 华贵妃刚开口,甄嬛就着急的跳出来,“贵妃娘娘容禀,韵常在虽来得最晚,但并未错过请安的时辰。如今才不过辰时三刻而已。” 说着,甄嬛刻意看了一眼门边不远处放着的沙漏。 华贵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沙漏的确还未漏完,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卡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一时怪难受的,望向甄嬛的眼神也开始变得不善。 云辛萝心里咯噔一声,坏事了! 她忍着心头的苦涩补救道:“多谢甄答应好意,只是我到底来迟了,让贵妃娘娘和诸位小主久等是嫔妾的不对,嫔妾甘愿领罚。” 甄嬛闻言心中生出怒意,母亲做什么!她分明是为她好啊,为什么不领情?不领情也就罢了,主动求罚作甚? 华贵妃心头一堵 ,冷笑的看着甄嬛:“甄答应倒是一如既往的伶俐啊,只可惜韵常在好似不稀罕呢!” 并不高明的挑拨一番后,华贵妃又将目光落在正跪在殿中的云辛萝身上:“还跪着做什么?难道要本宫亲自扶你起来不成?” “韵常在倒是好福气啊,前半生富贵荣华、无忧无愁,还养育了这样一个贴心懂事、处处为你考虑、时时都护着你的子女。这后半生不过稍有坎坷又立即被皇上看中,日后更是不缺好日子过。” 华贵妃话音刚落,底下就有人顺着她的意思奚落起这母子两人,“可不是嘛,这母女共侍一夫倒是咱们大清朝头一遭呢,说不定啊,韵常在和甄答应还能名留青史呢!” “说起来,甄答应之父过世还不到百日吧。按照规矩,热孝之内不可嫁娶,更不能同房有孕,就是不知道您二位……” 虽然话未说尽,可那带着恶意的眼神已经将意思表露的一清二楚。 甄嬛和云辛萝母女两个脸色难看。 云辛萝抢在甄嬛之前出声:“多谢各位关怀惦记,只是嫔妾李氏乃四阿哥生母、皇上的韵常在。此外再无其它身份。” 话外之音就是与甄嬛、甄远道并无关系,那母女共侍一夫的骂名自然不应该落在她和甄嬛身上! 甄嬛虽心里明白云辛萝这般说辞并非出于真心,但是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露出受伤的眼神。 华贵妃不屑的哼笑一声,接着露出夸张的惊讶之色,“本宫适才话中所指之人乃是四阿哥弘历,韵常在你想到哪里去了?莫不是还对以前的人和事念念不忘?难以割舍?” 云辛萝咬牙,跪下服软求饶:“是嫔妾愚钝错听了娘娘金玉良言,为防娘娘误会嫔妾,才不得已解释了一句,此外再无其它任何意思,还请娘娘明鉴。” 华贵妃撇嘴,“无趣!” 这韵常在也未免太胆小了,竟是连那甄氏的三分倔强都没有。她若是再多分辩几句多好啊,正好她可以顺势治这韵常在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云辛萝的事过去后,华贵妃并未为难众人,只简单的说了几句后,就让众人散了。 这请安请的过于简单无害,华贵妃宣布散了的时候,众人颇有种不真实之感。 等到走出翊坤宫, 齐妃欣嫔都还眼神梦幻。 华贵妃竟然没折腾她们! 稀奇啊! 人群末尾,安陵容拉着沈眉庄放缓脚步走到了甄嬛身边,“甄姐姐,咱们许久未曾好好说话,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去姐姐的碎玉轩讨一杯茶水?” 甄嬛笑着嗔她一眼,“安妹妹可是跟我生疏了?什么讨不讨的,妹妹再说这话我可是要生气的。” 说着又看向一直魂游天外不在状态的沈眉庄,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姐姐莫要忧心,咱们齐心协力,什么事情都能查清楚的。” 沈眉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对着甄嬛点了点而已,仍旧一言不发。 她们说话的时候,余莺儿离得并不远,听见了这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这三个人,两个贵人一个答应,要聚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不去两个贵人之一的宫里,反倒要屈尊去一个最低等的答应宫里,也是奇了怪了! 三人自是不知道余莺儿的腹诽的,她们一路穿过西六宫到了碎玉轩就将宫女太监都遣了出去守在窗外和廊下,不许人靠近偷听。 “眉姐姐,用茶。” 甄嬛见沈眉庄还是心神不宁,刻意将一盏凝神茶送到她跟前,“眉姐姐,事情已经过去了,姐姐再如何耿耿于怀也于事无补,不如振作起来以图日后。” 不得不说,甄嬛断情绝爱只有仇恨的甄嬛,比之前满心满眼只有那些对皇帝的小儿女心思和爱恋的甄嬛聪明许多,也要理智许多。 沈眉庄机械性的端起茶盏刮沫,低眉垂目的看着茶盏,神态颓然木讷。 “没有日后了,在我之上本就不缺主位娘娘。皇上前次越过她们将宫权交到我手里,既是对我的看重,也应该是一种考验。可我将这一切都办砸了。” 她的表情和眼神都木木的,“前番我还不解皇上为何突然冷落于我,如今想来,怕是因为皇上对我彻底失望了吧。那乌雅阿思哈不仅仅是乌雅家的人,更是太后的脸面,我……” 越说沈眉庄越绝望,她是打了太后的脸呐! 安陵容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看向甄嬛。 甄嬛叹息一声,伸手从沈眉庄夺走茶盏继而握住她的手,“姐姐,你也是被人蒙蔽算计的。只要查出那幕后之人,太后娘娘和皇上便不会再怪你了。” 沈眉庄的眼底升起一丝希冀的光芒,“真的吗?” 甄嬛肯定的点头,“姐姐你身后还有沈家,便是看在沈伯父鞠躬尽瘁的份上,皇上也定会再给姐姐一次机会的。” 沈眉庄眼睛一亮,对,没错,她还有沈家! 第156章 叙话 这一刻,沈眉庄虽然对甄嬛仍有芥蒂,但却是真心实意的感激甄嬛。 “嬛儿,谢谢你。” 甄嬛回以笑容:“我与姐姐何须言谢。” 沈眉庄的神色一僵,又立即恢复,同样报以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那转瞬即逝的一丝异样并未被甄嬛捕捉,她关怀的看着沈眉庄:“姐姐,那御膳房总管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虽与膳房接触不多,但也隐约知晓御膳房总管是太后族人。” 沈眉庄脸色一秒变黑,“家中给我的人手里,有人叛变了。我太粗心,也太自信,竟从未怀疑过这些人。” “膳房总管是太后族人之事我也曾有耳闻,可那背叛之人告诉我,那阿思哈的名字只是恰巧与乌雅氏同音,甚至还仰仗此欺压宫人收受贿赂。” 沈眉庄捂着自己的心口,说起这些她的心口就忍不住一阵阵的作疼,被气的! “这……” 甄嬛倒吸一口冷气,竟是家族给的人手出了问题,这的确让人防不胜防。 她沉吟片刻,“关于那幕后之人,姐姐可有怀疑的对象。” 沈眉庄神色冷肃,“我沈家的人手不是那么好收买的,宫里有这能力的也无非就那么几个罢了。” 不外乎就是皇后、华贵妃、齐妃、敬妃、瑾嫔、富察贵人这六人之一。 前两者不必多言,齐妃虽然出 了名的笨,但人家好歹是妃位,又是三阿哥的生母。 敬妃虽然是才升的妃位,但宫中这么多嫔妃里,能无子无孕成为主位的也就两个罢了,一个是华贵妃年氏,一个就是这位敬妃。 华贵妃身后有年氏,在潜邸时又是侧福晋,能封妃并不稀奇。 可是敬妃又凭什么? 可见,这敬妃必然有她们所不知晓的过人之处。 而瑾嫔虽然家世一般,但其背靠华贵妃,借势而为收买沈家人的不是什么难事。 富察贵人虽然与她一样只是小小贵人而已,但是她出身满洲上三旗,底蕴深厚,族中能人辈出,未尝不可能是那幕后之人。 甄嬛也是这想法,只是她知道的太少,如今宫中局势又这般复杂,一时之间倒是看不出什么。 但是…… “那幕后之人想必是奔着姐姐手里的宫权来的,只看谁得利最多,嫌疑便最大。” 安陵容悚然一惊:华贵妃! 她急切的出声,“两位姐姐,这事陵容并不知晓,华贵妃并未跟我透露过分毫,且华贵妃近来一直静养安胎不见客,我已经许久未曾私下拜见了。” 甄嬛和沈眉庄沉默了一瞬,她们倒是差点忘了陵容在前就投在了华贵妃手下。 “陵容放心,我与眉姐姐并未迁怒你,你当初投效华贵妃也是为自保,只是陵容,如今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进宫的安答应了,何必再屈居人下伏小做低?” 甄嬛一心要报仇,自然想要多多收拢几个能帮到自己的,而从前与她最为相熟的沈眉庄和安陵容自然就是首选。 安陵容眸光一闪,眼底有异色滑过,甄嬛这是什么意思? 她心中百般思绪,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露出怯弱和害怕之色,“姐姐,非是我不肯,而是华贵妃向来霸道,此时又有宫权在手,若是这个时候……只怕……” 说着,安陵容的身体一抖,一副害怕极了的模样。 甄嬛见状,便知道这事短时间里是做不成的,但是没关系,华贵妃如今可谓是后宫第一得意人,攀附巴结的人会很多,一个平平无奇又不得宠的安陵容很快会成为弃子。 一如当初的丽嫔。 “妹妹的顾虑倒也有道理,只是华贵妃现在如日中天,精力都在即将出世的小公主和宫权上,未必还有余力分心其它,妹妹若是有脱离的想法,近来倒是不妨多多观察。” 安陵容郑重的点头,“多谢甄姐姐提醒。” 她面上虽一派感激,心里却只有不屑的嗤声。 华贵妃如今的确没有太多的精力理会一些小事,可是一旦她腾出手来,必然会迎来她的雷霆之怒。 除非她能夺得专宠,否则,她是定不会轻易得罪华贵妃一系的。 “甄姐姐……” 安陵容心思一动,面上犹豫踌躇的看着甄嬛,“不瞒姐姐,陵容昨日曾去承乾宫拜访。” 承乾宫三个字,让甄嬛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 “妹妹今日也听到了她的话,承乾宫与我并无干系,妹妹不必告知我。且妹妹虽与我交好,但我也万不会因此限制妹妹的交友,妹妹随自己的心意就好。” 安陵容怯怯的点头,“姐姐,陵容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至亲血脉能在一起便是天下第一等的乐事。陵容没有这等福气,只希望姐姐也勿要因为一时之气而置至亲于不顾。” 安陵容心里的确不乏羡慕,羡慕这母女两个竟有这等天大的缘分,跟纯元皇后长了一副相似的容貌,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宠。 甄嬛沉默了一瞬,“福气”这两个字在甄嬛听来刺耳,可安陵容的本意只是安慰她,她若是因此甩脸子,倒显得她不懂事了。 甄嬛强忍着心头的不舒服,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妹妹宽慰,我会好好想想妹妹的话的。” 三人联络了会儿感情,安陵容和沈眉庄便离开了碎玉轩。 她们两人的宫殿离得远,一个在东六宫一个在西六宫,几乎位于后宫的对角线上。 从碎玉轩出来,沈眉庄主动提出:“听说御花园里的桂花开得好,妹妹可愿陪我一赏?” 安陵容眸光一动,“姐姐相邀,陵容自是要奉陪的。” 两人朝着御花园的偏僻处走去,贴身伺候的宫女很有眼色的落后几步警戒。 安陵容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沈姐姐可是有事要跟我说?” 沈眉庄凝眉,“我的确有话要跟妹妹说,只是这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沉思了一瞬,斟酌着开口,“现在的甄嬛跟以前的她变化颇大,虽她今日之言未必是哄骗咱们,却也未必就如表面上那般坦然无害。” “那韵常在与甄虽然表明不和,可人家到底是血脉至亲。甄嬛的聪明你我皆知,那韵常在料想只会更甚,我怕妹妹你贸然掺和进这母女之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她们联手给算计了。” 这话有挑拨的嫌疑,所以沈眉庄才会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安陵容的唇角隐晦的勾起,若当真如此,那就要看看到底是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第157章 投效 “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只是当初甄家对我的恩德姐姐也是知道的,就当我如今是在还恩吧。” 沈眉庄叹息一声,“既然妹妹已经下定决心,那我便不再多言了,只盼妹妹万事小心。” 两人在御花园里分别后,安陵容没有回延禧宫,而是去了寿康宫。 昨晚安陵容冥思苦想到半夜,满心满脑子都在思索怎么才能撬开春容的嘴,还是宝鹊机敏,想到了太后。 作为春容的主子,春容知道的太后怎么会不知道? 安陵容信心满满的到寿康宫外,刚开口说要求见太后,那守门的太监立即表示:“安小主见谅,太后娘娘不见客。” 安陵容看着这说话的太监,皮笑肉不笑:“这位公公还未前去禀报,怎知太后娘娘不会见本小主?” 太监有些意外的看了安陵容一眼,也真是奇了怪了,这宫里的聪明人何其多,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蠢钝听不懂话的? 他一个小小的守门太监,莫不是还敢假传太后懿旨? 况且这安贵人不过小小一个贵人而已,身世、子嗣、宠爱都没有的三无人员, 太后娘娘作甚要屈尊降贵的见她?又是哪里来的自信太后会见她? “回小主的话,太后娘娘近来凤体欠安,太医嘱咐了要静养。竹息姑姑便嘱咐奴才等人紧闭宫门。” 守门太监虽心中大有意见,面上却还是客客气气的,这宫里的恩宠缥缈不定,得宠失宠谁也料不准。 安陵容神色僵硬的点头,让宝鹊赏了这守门太监后,又转身去了承乾宫,意图再次偶遇皇帝。 可惜的是,皇帝并未往承乾宫来。 虽然到了晚间,皇帝的确翻了云辛萝的绿头牌,却是让人将她接到养心殿侍寝。 一整天的时间,安陵容就没两件顺心事,心情顿感烦躁。 而她接连烦躁了三天。 寿康宫进不去,皇帝也见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辛萝被雨露滋润的容颜焕发好似二八少女。 就在安陵容心底的嫉妒快要关押不住时,沈眉庄却在请安后拉住了她,“听说妹这一连三日都去寿康宫外求见太后?” 安陵容的神色一僵,她是去了三天,可也吃了三天的闭门羹。莫要说太后 了,除了守门的太监,寿康宫的宫人是一个都没见到。 她也算是回过味了,太后这般,无非就是嫌她位卑言轻不愿浪费时间。 安陵容恼怒怨恨之余,又不免打起别的主意。 既然她安陵容的分量不够,那加上沈眉庄呢? 正巧,她前一天才冒出这个想法,今儿请安之后,沈眉庄竟然就主动提起了太后。 安陵容面色发红,尴尬的道:“姐姐并未听错,那日从碎玉轩出来后,我有仔细想过甄姐姐的话,华贵妃那边的确不稳靠,为防她报复,我只好跟太后娘娘求助,不想……” “倒是叫姐姐笑话了。” 沈眉庄拍拍她的手,“你呀,什么笑话不笑话的。你不偷不抢只是求太后庇佑而已,有什么贻笑大方的?” “之所以问起妹妹这事,是因为我生了跟妹妹相同的心思。” 沈眉庄朝四周看了看,低声道:“妹妹也知道那御膳房总管是太后直系后辈,我想着,还是得要先去太后跟前认错赔罪,摆明自己的态度。后面的路才能走的更顺。” 做错的人是她,她既是晚辈,又是位卑者,先低头认错并不寒掺。 “那……姐姐与我同去?” 沈眉庄含笑,“好!” 沈眉庄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她跟安陵容带着赔罪礼到寿康宫的时候,正巧遇到孙竹息。 “奴婢见过沈小主、安小主。” 沈眉庄现在可不敢受这位的礼,连忙上前两步扶起孙竹息,“姑姑快别多礼了。” 她脸带关怀,言语恳切急的道:“听闻太后娘娘凤体欠安,我与安贵人搜寻了一些补身之物敬献给太后娘娘,不知可否劳烦姑姑代为转交?” 说着她将一枚荷包塞到了孙竹息的衣袖里。 孙竹息含笑应下,“沈小主和安小主有心了,奴婢定会将东西送到太后娘娘跟前的。” 沈眉庄满意的颔首,“那就多谢姑姑了。” 虽然没能进寿康宫也没能见到太后,但是沈眉庄的目的已经达到。 太后这等人,可不是她们这些小嫔妃想见就能见,想依附就能依附的。 “姑姑忙去吧,我与安妹妹就不打搅了。” 孙竹息接过采月递过来的锦盒,很是客气道:“两位小主慢走。” 等沈眉庄和安陵容离开后, 孙竹息捧着锦盒径直去了寿康宫正殿面见太后。 “太后娘娘,适才沈贵人亲自送了一根老参来给您进补养身。” 重点不是老参,而是沈贵人的这份心意,或者说沈贵人背后的沈家的心意。 太后歪在榻上,含笑点了点头,“这沈贵人哀家一向都喜欢,之前她被皇后算计,与阿思哈闹起来的时候,哀家还有些可惜。” 孙竹息自然是明白太后的心意的:“如今太后娘娘尽可放心了,沈小主并未因阿思哈大人与您生分,她身后的沈家亦然。日后乌雅家有沈家帮扶,您也能少忧愁。” 太后心情大好,“是啊,有沈家的势力在手,乌雅家便能多一重保障。” 她看向孙竹息,感慨道:“哀家虽然更看重沈家,可是这沈贵人本身哀家也是满意的,心性、行事、聪慧处处都恰到好处。” 不那么笨也不怎么聪明,有傲气、心气儿却又弯得下腰低得下头,做事有目标章法却又不贪婪妄为,这样的人好控制且省心,不用担心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下次沈贵人再来就让她进来吧。” 孙竹息躬身应是。 而后又有些迟疑的问:“娘娘,沈贵人今日是跟安贵人一起来的,将这老参给奴婢的时候,也口称是她和安贵人共同的心意。奴婢瞧着,沈贵人下次怕也是要带安贵人一道的。” 太后眉间略微皱起又很快松开,“无妨,沈贵人身后有沈家在,哀家接纳她后也不好支使她做事,这个安贵人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如今咱们寿康宫不好频繁出手恐又引起皇帝不满。这安贵人早早的投了华贵妃,跟咱们寿康宫可扯不上关系。” 若是做了什么自然也跟寿康宫没有关系。 第158章 嗤笑 沈眉庄带着安陵容从寿康宫离开,顺嘴问了一句安陵容可是要回宫。 安陵容迟疑了一瞬答道:“今日四阿哥就要搬去阿哥所了,我昨日答应了韵常在与她一道送四阿哥过去。” 虽然到目前为止都没能从云氏手里截宠,但是安陵容心底还是存着一份希望的,左右闲着也无事,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沈眉庄一听承乾宫三字,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 到了嘴边,想要邀请安陵容去自己春熙堂的话也跟着消散了。 她今日主动提出跟安陵容同来寿康宫,一来的确是为了讨好太后借此缓和自己的处境,二来也是存了拉安陵容一把的心思。 这会儿重礼已经送进了寿康宫,她就想着教教安陵容人情往来。 想要求得太后庇佑,绝非一时之功,日后还需大把的时间、精力、财物来维持。 安陵容前三次不得门而入,倒也不能全怪太后和寿康宫的宫人势利眼。 安陵容自己的问题也很大。 她第一次前去拜访求见的时候,竟空手而去。 次日倒是知道带上拜礼、打点守门太监了,可她带去的只是一幅牡丹绣图。 诚然安陵容的针线女红精湛,可是太后大半辈子都浸泡在全天下最顶级的富贵之家,什么样精湛绝伦的牡丹刺绣没有见过? 安陵容的天份再好、绣工再出众也是万万比不上内务府里最顶级的绣娘的。 当然,她也不是说安陵容不该送,可是既然要展现自己的才艺,何不讨个巧呢?与其送一幅平庸的牡丹图,还不别出心裁绣一幅佛经。 太后喜好念佛并非什么秘密。 若是送上一幅刺绣佛经,太后嫣能不喜? 沈眉庄在决定今日之行前就有想法提点安陵容,她们两个前后失宠,她的背后好歹还有沈家撑着,可安陵容却只能靠自己。 瞧着安陵容四处碰壁,想讨好太后又无门路的模样,沈眉庄到底生出了恻隐之心,故而想着帮扶她一把。 哪怕不能复宠,有太后庇佑,日后安陵容的日子总会好过一些的。 但是安陵容此刻言语和神态间表露出来的对承乾宫的巴结讨好和亲近模样,多少让沈眉庄的心底生出了些芥蒂。 她到底是世家大族的贵女,自有一番傲气在。 即便跌落泥潭,也不曾失了风骨和骄傲。 那韵常在声名狼藉,虽然得宠,却不过是纯元皇后的替身而已,在后宫众人的眼里,就跟个玩意儿似的。 这样的人,本该是敬而远之的。 可安陵容却巴巴的靠上去,甚至还低声下气不顾尊卑的讨好奉承。 四阿哥再是皇嗣,不得皇帝喜爱也就是那么回事。 他自从回宫以来,皇上除了第一天去见了他一面外,这些天既无召见也没有赏赐,更加没有考校功课、安排授课师父。 这可与初三阿哥当初的待遇天差地别! 皇上登基之初,朝政繁忙无比的时候,都能抽出时间关心三阿哥的学业,还亲自选了几位大儒为三阿哥授课,就连三阿哥的伴读和哈哈珠子那也是御笔钦点。 反观四阿哥,那就是妥妥的不受待见啊! 四阿哥都这般了,安陵容贴上去到底是为了什么谁还能看不出来吗? 那韵常在的宠爱并非简单的恩宠,一个替身的宠爱怎么抢?便是有人能抢,这人也绝不是安陵容。 故而安陵容的这般作态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白费功夫,她的这些努力落在满宫嫔妃的眼中,也不过是添了一桩笑话罢了。 沈眉庄也是因为听到了一些对她不好的流言,准备今日请她到宫中小坐时略微劝上一劝的。 可是安陵容言语间露出来的坚定之色,却让沈眉庄打消了这个念头。 安陵容不会放弃韵常在和四阿哥这条路的。 两人一路无言的在宫道上分开,沈眉庄叹息着看了一眼安陵容离去的背影,转头进了咸福宫的大门。 另一边,跟沈眉庄分开后,宝鹊犹豫着开口:“小主,奴婢怎么觉得,适才沈贵人好似有话要跟您说。” 安陵容轻嗤一声,“因着我这几天都往承乾宫去,宫里头关于我的流言倒是不少,沈贵人许是也耳闻了一些,想要劝我一劝吧。” 宝鹊抬眸看向安陵容的侧脸,“小主,那些个流言奴婢也有听说,传的很是难听,到底对小主您的名声不好。” “名声?” 安陵容神色略有些扭曲,“这宫里名声是能吃能喝还是能让我得宠?无宠受人欺辱的日子我过够了!只要能得宠,莫要说区区几句流言,便是豁出命去本小主也愿意!” 安陵容的眼底一片坚定,“宝鹊,你怎么还不明白?在这宫里,想要活得好、活得有体面,就必须要得宠。不然,即便是皇后也会……” “小主!” 宝鹊的心跳漏了一拍,大庭广众之下,小主竟然敢非议皇后!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安陵容自觉失言,立即闭上了嘴。 “无妨,这附近无人。” 虽然刚才情绪上头,但是安陵容也是因为的确没有看见人才会放下心防跟宝鹊说这些的。 宝鹊喘着粗气,“小主当真是吓到奴婢了。” 安陵容拍拍她的手背,“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小主所言虽然有些不敬,但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有了恩宠,才能怀生皇嗣。只要小主有孕,不拘是阿哥还是公主,日后便有依靠、不用发愁了。” 瞧瞧瑾嫔和欣嫔,虽然膝下只有公主,可也是宫中的主位娘娘之一。尤其是瑾嫔娘娘,非但膝下公主受宠,自己更是手握宫权,这满宫里谁不说一声羡慕? 安陵容却道:“公主虽也不错,可是若能有阿哥谁又不想要阿哥呢?庄嫔不过宫女出身,生下皇子都能添为嫔位,若是本小主……” 她安陵容可是正经大选进宫的嫔妃,身份是可要比庄嫔尊贵。 “皇上早已许诺本小主,一旦本小主有孕就立即晋封本小主为嫔,若是十月怀胎再诞下阿哥,妃位也不是不可能!” 宝鹊眼睛发光,好似已经看见了安陵容言语描述的那等风光无限的场景。 “小主定会心想事成的!” 妃位娘娘的一等宫女,何等的风光啊! 宝鹊也向往的很呐! 陷入臆想中的主仆两个踱步走远,并未看见在距离小路几米开外的另一条小路上,有一个驻足偷听的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奚峤。 第159章 书袋 奚峤的面色略有些凉薄,唇边噙着一抹戏谑的笑容。 怀孕生子?晋封妃位? 太后虽然不如皇后那么丧心病狂,一看见孕妇就是满脑子的堕胎打胎。但是一旦安陵容投到太后手下,除非怀孕对太后和乌雅家有好处,否则,安陵容根本不可能有孕。 安陵容一旦有皇嗣在膝下,就有了对抗太后的资本。 太后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埋祸端的。 安陵容主仆两个很快绕回了延禧宫,取了备好的迁居贺礼后,才去了承乾宫。 她们到的时候,云辛萝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要给四阿哥带去南三所的东西。 见着安陵容前来,立即就亲切的迎了上来,“陵容,你可算来了!” 孩子迁院,在云辛萝的观念里是件大事。 她的两个女儿迁院的时候,她还特地命人办了酒席以示庆贺。 虽然如今她这身份虽不能大肆举办宴会,还是大把的雪花银散出去,在南三所里摆一桌席面私下里乐乐还是可以的。 倒也不是云辛萝穷讲究,而是为了向四阿哥展示自己对他的重视。 安陵容和善温柔的上前跟云辛萝行了平礼,“叫姐姐和四阿哥久等,是陵容的不是。只是请安结束后,陵容与沈姐姐去了一趟寿康宫,这才耽搁了些时辰。” 云辛萝和四阿哥听闻她去了寿康宫,不约而同的眼神一闪。 不等云辛萝说话,四阿哥立即上前,很是恭敬的对着安陵容行了一礼,“弘历给安娘娘请安,多谢安娘娘抽空前来为弘历庆贺。” 安陵容亲手将他扶起,“当不得四阿哥一礼。这是我送给四阿哥的迁居贺礼,是我亲手绣的一个书袋,还请四阿哥莫要嫌弃。” 书袋两字一出,四阿哥唇边的笑容略微有些挂不住。 倒不是嫌弃这份贺礼轻薄了,而是书袋勾起了极度不好的回忆。 皇阿玛虽然令他搬到南三所居住,但是并未传旨让他入上书房读书。 他都十一岁了! 再不入上书房读书,什么时候才能接触朝政?才能掌控权力? 四阿哥心中郁郁,面上却仍旧笑得灿烂亲和,“多谢安娘娘,是安娘娘手艺精湛,放在额娘炕桌上的小炕屏便是皇阿玛都夸赞过的,弘历珍惜宝贝这书袋都来不及,又岂会嫌弃。” 安陵容一听皇帝竟然夸过她的刺绣,笑容顿时真挚了几分,“四阿哥若是喜欢,日后我再给你做。” 四阿哥没有拒绝:“那弘历就记下了,日后少不得要劳烦安娘娘。” 云辛萝在一旁笑呵呵的嗔四阿哥一眼,“你这孩子,竟麻烦你安娘娘。” 安陵容拉住她,“姐姐别这样说,陵容喜欢跟姐姐在一起时的温馨,也喜欢四阿哥的活泼机灵,能跟姐姐和四阿哥多多有往来,陵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云辛萝神情动容的反握安陵容的手,“好好好,我不说了。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去南三所。” “好。” 三人带着一溜宫女太监、搬着打包好的行李往南三所去。 路上云辛萝状似无意的叹息一声,转头问安陵容,“我进宫的晚许多事情不知道,陵容你对三阿哥?南三所还住着三阿哥,弘历年纪小小又才回宫,我担心他不能适应。” 安陵容眉头拧起,“姐姐,我入宫的时候三阿哥已经住进南三所了。平日里的皇子阿哥请安的时间跟嫔妃也是错开的,故而陵容到目前为止,除了在宫宴上见过两次外,与三阿哥并无交集。” 云辛萝对此并不失望,反而饶有兴趣的再次开口:“听说三阿哥一向是太后娘娘亲自照料。孩子的品性向来最肖似亲近的人,听闻妹妹常去寿康宫拜访,不知妹妹能否跟我透露一二太后的事迹?” 后宫艰难,云辛萝也有意给自己找一个靠山。 而太后,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太后未必乐意让她靠上去。 不过没关系,有备无患,多多了解一二,说不定就能窥得一丝希望呢? 安陵容眸光一凝,心底狠狠的冷笑一声,云辛萝这贱人想的倒是挺美! 她面是露出难色:“姐姐,妹妹也是近来才往寿康宫走动,与太后娘娘和寿康宫人还未熟识。” 所以,别往我身上打主意! 安陵容眼波流转:“不过,姐姐若是当真想要了解太后娘娘,倒是可以往御膳房总管阿思哈身上下功夫,此人是太后娘娘族中后辈,太后娘娘时常会有召见。” 哼——去吧去吧!去自找苦吃吧! 庄嫔一个打着寿康宫标记的一宫主位,为着吃上合胃口的饭菜都要花大把的银子打点,云辛萝一个低位常在贸然撞上去打探太后的事情,阿思哈不狠狠刮她一层皮才怪! 云辛萝自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陷阱,顿时眼睛一亮,笑着朝安陵容道谢。 “多谢妹妹告知,三阿哥到底身份贵重,又得太后皇上器重,四阿哥初来乍到的,就怕万一有什么地方做不对惹了三阿哥的不满。” 说着她叹息一声,自卑自艾的继续道:“说来也是姐姐这个做额娘的无能。同为皇上的阿哥,四阿哥身份上不及三阿哥也就罢了,偏生我这个做额娘的也不能让皇上青睐重视四阿哥,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安陵容心里腻歪,云辛萝跟四阿哥是怎么回事谁还不知道怎么的? “姐姐勿要如此说,皇上待姐姐情谊深厚,早晚会看到四阿哥的好,对四阿哥另眼相待青睐有加的。” 四阿哥也赶紧表态:“额娘勿要自贬,在儿子心里,额娘是全天下最好的额娘,有额娘在,儿子便很满足了。” 云辛萝一副被安慰到的感动模样,“有弘历,额娘也觉得很幸福。” 说话的功夫,一群人在景仁宫外跟行色匆匆的小允子撞上。 小允子身为甄嬛的大太监,自然是认识云辛萝的,虽行迹匆忙也很是恭敬的行礼:“奴才见过安贵人,韵常在。” 第160章 活血 “小允子?你这是?” 小允子焦急的道:“回两位小主,奴才家小主被人害得见红了,奴才奉命前去景仁宫请皇后娘娘为小主做主。两位小主见谅,奴才先行告退了。” 他们碎玉轩不受皇上待见,想要求得皇上出面为小主和皇嗣做主,只能请皇后出面。 小允子话落对着两人行了一礼就急急忙忙的继续朝着景仁宫而去。 安陵容一顿,如今宫权在华贵妃手里,甄嬛见红却找皇后,这…… 云辛萝脸色一变,“我得去碎玉轩看看!潋儿你送四阿哥去南三所。” 吩咐好贴身的宫女,她面带急色的跟四阿哥解释了一下,“弘历,今日额娘是不能陪你了。事关皇嗣,皇后娘娘都要屈尊前去,额娘与你安娘娘不能不去。” 四阿哥虽心中有些不满,面上却大度的表示:“额娘不用担心,弘历知道轻重缓急。” 双方在景仁宫旁的宫道分开,一往碎玉轩去,一往南三所去,一方心中焦急牵挂,一方心中恼怒悲戚。 碎玉轩里,正在上演一场大戏。 甄嬛面色惨白、几近昏迷的躺在床上,寝室里弥漫着一股清晰的血腥味。 寝室外坐着不少嫔妃,就连如今的后宫主事人华贵妃也在。 华贵妃都来了,齐妃敬妃、瑾嫔欣嫔和余莺儿等人自然也是在的。 太医恭敬的跪在华贵妃跟前,“贵妃娘娘,甄答应的胎虽保住了,但此番见红对胎儿和母体损伤不小,接下来几个月里最好卧床静养。” 敬妃闻言心中狠狠一痛。 华贵妃的眉头狠狠皱起,“怎么回事?甄答应的胎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见红了?” 太医的脑袋低垂,“回娘娘的话,微臣给甄答应诊脉时,发觉甄答应体内有大量活血之物,甄答应该是在两个时辰内误食了活血的东西。” 真是倒霉,竟然让他撞上了这等后宫阴私! “活血之物!”华贵妃心下一紧,她隐隐有感这是针对她和瑾嫔的局。 “敬妃,”华贵妃眉心蹙起,语气发沉的看向敬妃,“甄答应的胎交由你照料,你可知甄答应为何会误食活血之物?” 华贵妃倒也不是想将罪过推到敬妃身上,而是提醒敬妃一声,莫要忘了她们之间的交易。 敬妃也蒙圈呢,“回贵妃娘娘的话,臣妾请安之后,刚到碎玉轩就听见宫人吵吵闹闹的,说什么甄答应腹痛,皇嗣为重,臣妾只好先命人去请太医,故而这缘由还未来得及细查。” 华贵妃点点头,又看向碎玉轩的宫人太监们,“甄答应腹痛之前做了什么?” 殿中伺候的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面容最稚嫩的小宫女出来回话:“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们也不清楚,小主不许奴婢们贴身伺候,一应吃食用具都是佩儿姐姐和小允子公公负责的。” 华贵妃看了一眼在场的碎玉轩宫女,并未看见这两人。 “佩儿和小允子呢?” “回娘娘的话,佩儿姐姐在寝室里陪着小主,小允子公公出去了还未回来。” 华贵妃不耐烦的低声呵斥:“蠢货,还不快去叫人出来。” 那小宫女连忙去甄嬛床前将佩儿扯出来了。 “奴婢佩儿见过各位娘娘。” 华贵妃正欲问话,外间突然有通传声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皇帝竟然来了! 余莺儿的眼中露出惊讶之色,皇帝不是早对甄嬛生了厌恶吗? 皇帝皇后联袂而来,在他们后面还跟着云辛萝和安陵容。 在嫔妃和宫人的行礼声中,皇帝走到主位上坐下,“免礼,都坐吧。甄答应怎么会见红的?” 听得出来皇帝对甄嬛的关心几乎没有——甄嬛都见红了,皇帝竟也没有进内室看她一眼。 “回皇上的话,太医说,奴婢家小主是因为误食活血之外才会见红的。可小主今日请安回来后,只用了一碗馄饨便再未吃过任何东西。” 馄饨? 余莺儿捏紧手里的帕子,这是她昨晚点了名要今早吃的! 欣嫔惊呼一声,“呀,臣妾今日一早也用了一碗馄饨,还是菌菇笋粒馅儿的。” 她话音刚落,富察贵人也接话:“嫔妾的早膳里也有一碗馄饨呢。” 齐妃将目光落在余莺儿身上,“臣妾宫里也得了一份,听御膳房的人说,是因着庄嫔昨晚命人去传了话今儿一早要吃,御膳房那边便多备了些。” 余莺儿头皮发麻的站起来,“皇上明鉴,臣妾虽让人去传了话,但并未让御膳房往各宫送。且臣妾是让人去御膳房领了食材回来,在钟粹宫的小厨房煮的。” 吃馄饨当然要现煮现吃才好吃啊!而且领食材回来自己包自己煮,还能给钟粹宫的宫人们也尝尝鲜。 瑾嫔这时候也站出来说话,“皇上,庄嫔妹妹一向爱吃会吃,往常各宫姐妹不知吃什么好的时候,会让御厨们做些庄嫔妹妹宫里要的,故而御膳房每每都会多备些钟粹宫点的吃食。” 所以,这馄饨理应也是如此。 皇帝今日的早膳里其实也有一份馄饨的。 瑾嫔眼皮往上一撩,见皇帝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垂眸继续道:“据臣妾所知,因馄饨易熟易化,御膳房那边多是让各宫的宫人领了回去用小厨房煮的。” 巧了不是,碎玉轩也是设了小厨房的! 所以,别想把罪过推到御膳房,更别想将她和华贵妃算计进去! 皇帝看了一眼躬身侯立在旁的太医,“给在座的嫔妃都请个平安脉。” “嗻。” 太医领命立即上前,从皇后开始到云辛萝结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请完平安脉。 只是这结果嘛…… 太医抬手擦着额头冒出的细密汗水:“回皇上,在座诸位娘娘和小主里,除华贵妃娘娘、瑾嫔娘娘和庄嫔娘娘外,体内皆有活血之物,但吞服时间并不长。” “什么!” 碎玉轩里一时吵吵嚷嚷。 瑾嫔更是脸色剧变,她不着痕迹抬眸看向华贵妃,正好看见华贵妃也脸色不好的板着脸。 她们并未对甄氏下手! 敬妃心里也清楚,这事只怕是有人浑水摸鱼。 而坐在皇帝身边的皇后眼神一闪,眉心也跟着皱起,剪秋的手法怎么如此粗糙? 第161章 兆头 皇帝眼中光芒闪动,喊了一声:“苏培盛。” 苏培盛立即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让人去查了,还请皇上和诸位娘娘小主稍待。” 小夏子回来的很快,“启禀皇上,奴才去御膳房彻查时,今日制作馄饨的御厨已经气绝,但奴才在那御厨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疑似中药的草木,还请皇上过目。” 太医看了一眼小夏子搜出来的东西,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更加大颗:“此三者乃是香附、木香、当归尾,都有活血化瘀之效,三者共用,药效极强。” 瑾嫔心口一滞,当即就起身跪下:“臣妾疏于御膳房管理,以致让皇嗣和诸位姐妹遭此歹人暗害,还请皇上降罪。” 华贵妃也咬牙起身,挺着大肚子跪下,“皇上明鉴,瑾嫔向来与人为善,且接管御膳房也不过短短几日,此事定与她无关。” 其余嫔妃心里倒也有谱,以瑾嫔的聪明,若是要害甄答应的孩子,手段不会这般粗糙。 皇帝定定的看着她们两人好一会儿才叫起身,“好了起来吧。传阿思哈进来。” 华贵妃和瑾嫔起身,颇有些心绪不宁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阿思哈早已在殿外候着,听到皇帝宣他,立即进殿行礼:“奴才阿思哈见过皇上。” 皇帝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神情肃穆的问:“可有查到那御厨为何要暗害皇嗣?” 阿思哈后背的衣裳濡湿:“奴才无能,并未查到,还请皇上降罪。” 这么短的时间,他阿思哈就算是包公在世,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啊! 皇帝神情不变的吐出一口浊气,“你的确无能,将御膳房管的乌烟瘴气!” 阿思哈脸色一变,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朕将御膳房交给你本是信任之举,你却枉顾朕之心意,将御膳房变成你搜刮钱财的场所!你着实愧对朕的信重。” “而今,御膳房更是出了戕害皇嗣嫔妃之事。你这个总管却一问三不知,你如此这般无能无为,传朕旨意,即刻起革去乌雅阿思哈御膳房总管一职。” “敬妃,瑾嫔……” 但不等皇帝继续说下去,甄嬛突然穿着一席月白色中衣,披散着一头乌发被宫女搀扶出来。 她脸色苍白如病弱西子,此刻素面朝天、看着皇帝的双眸含着莹莹泪光,更添几许柔弱委屈。 皇帝看着这般弱不禁风的甄嬛,心中泛起点点涟漪。 宛宛—— “嫔妾拜见皇上。” 甄嬛脚步虚浮的上前,声音中气不足的行礼问安。 “见过皇后娘娘和诸位姐姐。” 皇帝被这一声问安从回忆里拉回来,看着跪倒在自己跟前的甄嬛,眉头立时皱起。 这贱人,顶着纯元的容貌却做出那等淫荡之举,是对他这个皇帝的侮辱,更是对纯元的亵渎! 甄嬛一直留意着皇帝的脸色,见他眼中隐隐透出厌恶,不由心下一紧。 “皇上~” 甄嬛一开口,声音婉转带着哭腔,“皇上,嫔妾和腹中皇嗣此番受害非是敬妃姐姐和瑾嫔姐姐之过,还请皇上勿要怪罪两位姐姐。” 皇帝沉眸看她。 甄嬛顶着皇帝满是探究的眼神,咬牙吐出一串让皇帝神情恍惚的话:“嫔妾不欲因一己之身,而惹得后宫不宁。” 妾身不欲因一己之身,而惹得后院不宁。 甄嬛见皇帝眼神迷离,便知自己花大价钱打探到的消息并不假。 她心跳加速的跪在原地等着皇帝回神。全然没有注意到皇后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多么的憎恨厌恶。 良久之后,皇帝的眼睛里再次有了焦距,“都散了吧,这事朕会让人细查,必不会让那幕后之人再有兴风作浪之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虽有满腔的委屈和害怕,却也不敢违抗皇命。 “是,臣妾\/嫔妾等告退。” 皇后带着嫔妃离开后,碎玉轩里只有甄嬛和皇帝一跪一坐看着彼此。 甄嬛忍着心中的恨意,双眸含泪的看着皇帝,“四郎,菀菀知道错了。当日菀菀与四郎正值情浓之际,四郎却宠幸了浣碧。” “我知晓自己本不该嫉妒怨恨,可是我忍不住啊,你们一个是我倾心相待的夫君,一个是我血亲的妹妹,叫我如何面对?如何接受” “后来太后又无缘无故将我贬位禁足,责令我跪佛抄经。我没能得来四郎,只等来了浣碧如何得宠的消息。那日温宜公主周岁宴,果郡王口口声声爱慕之意,满心满脸都是深情……” 说到此处,甄嬛突然落泪,“我本不欲搭理这等登徒浪子,可离去之后,心中不知怎的,突然生出妄想,想要借此报复出出心中恶气。” 她朝着皇帝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我知晓自己犯下大错,四郎便是处死我也是应该。可是那日中秋晚宴上,我竟才得知自己不过是纯元皇后的替身。” “四郎贵为天子,我即便只是沾了纯元皇后的光才得了四郎这一番情谊,这一生便也值了。天下女子万万千,能与纯元皇后相似,是甄嬛前世修来的福气。” 甄嬛擦干脸上的泪水,红着眼睛望着皇帝:“与皇上之间的情谊菀菀不曾后悔,只是心中到底尚存一丝念想。甄嬛这个人可在您的心底留有痕迹?” 这番剖白,倒是像极了一个深情之人被伤的彻底之后的不甘质问。 皇帝也不是全无动容,至少甄嬛说她跟果郡王清白这事,他是完全相信的。尤其是甄嬛说果郡王对她表露的那番没头没脑的爱慕。 纯元的容貌,不是什么秘密。 允礼这狼子野心的东西!竟敢借纯元生事! 可恶! 皇帝没有回答甄嬛,只是站起身留下一句:“好好养胎。” 甄嬛闻言眼睛一亮,这是个很好的兆头! 第162章 猜测 景仁宫。 皇后一回来就立即质问剪秋:“怎么回事?本宫不是让你做的谨慎些,莫要叫皇上和后宫众人发现端倪吗?” 剪秋也很懵,“娘娘,奴婢的确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办的。陈厨子那边奴婢也再三叮嘱过。” “而且,那三味药是奴婢亲自交给陈厨子的,以小厦子搜出来的分量来看,只用了很少的量而已。就那么一点剂量,未必能让甄氏见红。” 虽然剪秋不是太医,但是她经验丰富,用多少药能达到什么效果心里还是有数的。 皇后眼神变幻,“如此说来,那就是还有其他人对甄嬛下手了!会是谁?” 既然陈厨子手里的药物没怎么消耗,在馄饨里下药的肯定另有其人! “刚才在碎玉轩里,年世兰和曹琴默两人那一瞬间的慌张不似作假,而且如今宫权在她们手里,甄嬛腹中皇子若是出事,她们必然脱不了干系。” “剩下的人里,敬妃不可能,齐妃没这个头脑和本事,庄嫔……” 皇后迟疑了一瞬,“庄嫔虽未必有这个心思,但是春容却不好说,甄嬛腹中这个孩子,若是皇子必然会分走皇上对六阿哥的宠爱。” 春容是庄嫔一母同胞的亲姐,更是六阿哥的嫡亲姨母。抛开这一层关系,春容后半辈子的指望就是六阿哥,她焉能不为六阿哥打算? “而且,春容一向善于揣摩太后心思,太后如今正恼恨那云氏和甄嬛母女,甚至对皇上也颇多怨念恼怒。若能让着双方都不好过,太后必然心中痛快。” 如此一箭双雕之事,虽然大逆不道风险极高,但是回报却也是惊人的。 剪秋的心脏狠狠一跳,“娘娘,奴婢观春容行事说话一向都谨慎小心,眼下可是非常时期啊,她当真有这胆子吗?” 中秋晚宴那场闹剧的幕后之人还没找到呢,春容即便有心,这个时候也未必敢伸手。她即便不顾自己的安危,也得为庄嫔母子多想想。 皇后眼睛一眯:“造办处虽不是什么要紧地方,但是跟后妃打交道之处也不少,花草绿植、家具摆件、御用贡品等都是能做手脚且又隐蔽不易被察觉的。” “说不定甄嬛体内早已淤积了不少活血之物,只是今早的那一碗加了料的馄饨下肚正好将之引发而已。” “虽此时出手风险很大,但是同样的,因庄嫔接手造办的时日太短,若是不慎被查出也能借此脱罪。” “但是这皇宫里,许多害人的东西都不必动用自己的人脉去炮制。造办处的库房里,可有不少顺治和康熙年间的好东西,如春容这等宫中老人,想要找出几件现成的用用,不是什么难事。” 剪秋悚然一惊:“若是这般,那钟粹宫的嫌疑的确很大。娘娘,咱们可要盯紧了春容,抓她一个现行?” 皇后摇头,“不,如今皇上对本宫存了芥蒂,便是庄嫔没了,六阿哥也轮不到本宫抚养。不过,倒是可以让人好好查查春容进来的动向,说不定日后就能用上呢。” “是,奴婢会让人盯紧钟粹宫。” 钟粹宫,余莺儿心痒似猫抓,一是因为她也很想知道甄嬛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二来是恼恨那幕后之人差点把她给牵连进去了。 但是可惜,她家姐姐这会儿不在宫里。 昨天余重霖就回京了,她们不得不有所表示。 余莺儿让人搬了桌椅放在钟粹宫的庭院里,她就坐在院子里、撑着脑袋望着宫门,一脸望眼欲穿的模样。 时不时的就朝着身边的青竹来上一句:“快到午时了吗?” 青竹嘴角一抽,“娘娘,您半盏茶前才问了。这会儿才刚过辰时呢。您若当真无聊,不如去陪六阿哥玩会儿?” 余莺儿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不要,我没心情。” 青竹掩唇一笑,“您还是要吧,六阿哥离不得您和姑姑,往常都是姑姑陪着六阿哥,今儿姑姑不在,您再不去六阿哥该闹了。” 六阿哥嗓门大,干嚎的时候那动静可响了。 当然,她不是嫌弃六阿哥太吵,而是怕六阿哥伤了自己的嗓子。 青竹温声细语的劝她:“娘娘您放心,小乐子已经出去打听了,虽然未必能查出事情全貌,但应该也能查到一些有用的。等姑姑回来,再给您查漏补缺?” 姑姑早就将手里的部分人脉交给了他们,虽然姑姑不在宫里,但是并不影响他们打听消息。就是吧,他们都不够聪明,未必能将零碎的消息串联起来。 余莺儿莫名悲愤,却又不得不听劝,呜呜,姐姐可宠小六那臭小子了,要是回来知道她让小六干嚎一上午,保管要收拾她的。 “行叭行叭,让人把臭小子抱过来,我要在这里等姑姑回来。” 哼,等她姐姐回来,她一定狠狠的告状! 宫外,奚峤坐在余家正堂的主位上,大病初愈的余重霖却坐在了下首。 余重霖的继室马氏和余家的两子与他们的妻子也都在座。 奚峤是代表庄嫔出宫,她们虽是余家女,却更是皇家人,天地君亲师,余家人便是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憋着忍着。 正堂里人虽不少,却无人说话,只有满室的沉默。 余重霖还在斟酌如何开口,如今他因病回京,官职已丢,虽然熬了十多年才升到五品的位置上,但是他并不觉得可惜,山西那穷山恶水的地方,谁爱去去,反正他再也不想去! 如今他的身份可不同以往了! 哪里还能受这委屈? 他可是当朝庄嫔娘娘的父亲,六阿哥的亲外公啊,勉强也能算是皇亲国戚了,谋个山清水秀富裕之地的知府知州不为过吧? 马氏则是心里打鼓,当初她被扶正之后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最有数。 丈夫早年对她很是宠爱,可随着年岁增长容貌不再,感情和尊重早就被消磨干净了,如今后院里的小妖精可不少。 若是庄嫔和这余鹭(原主的本名)起了心思要报复,余重霖这薄情寡义之人未必会护着她和四个孩子。 余家两子余鹏和余鹤对生母担忧丝毫不知,满心只有即将飞黄腾达的欢喜! 而余家的两位媳妇倒是难得的跟马氏共情了。 第163章 嫁妆 尤其是余鹏的妻子程氏,她嫁进余家已经八年,当年余莺儿在余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可再清楚不过了。 若非余鹭这个大姑子在当时还是德妃的太后宫里当差,只怕庄嫔早就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后院里。 莫要说跟马氏亲生的两个姑娘比了,便是她们身边得脸的丫鬟都要比庄嫔当年过的好。 奚峤看着在座之人脸上显露的情绪,一时倒是觉得挺有趣的。 最终余重霖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默:“鹭姐儿……” “嘭——” 余重霖刚一开口,奚峤便将手里的茶盖重重的磕在了茶碗上,发出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 余重霖被迫住嘴,屋里的人也都将目光投向主位上的奚峤。 奚峤皮笑肉不笑看着余重霖:“我今日乃是代表庄嫔娘娘出宫,余大人久经官场,该是明白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才对。” 余重霖脸上一阵恼怒,余鹭这孽女什么意思! 余家长子余鹏更是已经怒而拍案,“余鹭,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奚峤颇觉震惊,这余鹏莫不是脑子有坑的东西? 她的视线在屋里众人身上扫过,饶有兴趣的问,“我的身份?我什么身份?你和他们又是什么身份?若非你们走运,这整个余家谁又配跟我同坐?” 余鹏霎时脸色铁青,找不到话反驳,他们家如今都是白身。 余重霖也不逞多让,却又不敢发作, 他还指望着长女和三女为他谋前程呢!他心知早年间两个女儿在家时没少受委屈,如今发达了,出出气也是应该嘛。 “春容姑姑。” 余重霖压下心里的气恼,讨好的对着奚峤拱手,“是我一时口误,虽咱们是一家子血亲,但到底君臣有别,的确不该乱了规矩。” 血亲两字,余重霖咬的很重。 他虽然有些忌惮,但到底也有恃无恐。 这两个女儿若当真不想认他这个父亲,当初他重病的时候,就不会特意求了皇上开恩让太医远赴千里前往山西为他治病。 还是那句话,他这大女儿是在撒气呢! “我这个为人父的十数载未曾见到嫡长女,心中自然想念的紧,尤其是这番重病垂危,更觉自己有愧,不但对不起你们姐妹两人,更加对不起你们早逝的母亲。” 说着,余重霖竟然抹起了眼泪。 奚峤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全当是在看戏了。 余重霖擦泪的间隙朝主位上看了一眼,见奚峤神态悠闲的靠在椅背上,只是安静的看着他自说自话而不发一言时,狠狠的倒吸一口气。 这孽女倒是够狠心的! 余重霖瞥了一眼旁边埋头装鹌鹑的妻子马氏,眼神一狠:“但我一个大男人,对后宅之事不通,又要忙于养家糊口,的确没有精力再关注你和你妹妹。” 马氏闻言眼前发黑,余重霖竟然想拿她来平息余鹭两姐妹的怒火! “余、春容姑姑,”马氏急切的开口,“庄嫔娘娘在家时,家中并不富裕,每个孩子的份例只有那么多,妾身不过是被扶正的继室,便是想要接济也没有能力啊。” 奚峤挑眉,“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当年我母亲可是带着嫁妆嫁进余家的。我母亲膝下只我姐妹二人,这嫁妆自然也该是我们的,赶紧去拾掇出来,稍后我回宫的时候正好带走。” 她看着马氏和余重霖:“你们收拾的时候可仔细些,我手里虽然没有母亲的嫁妆单子,但我外家那边是有的,我外家只是落魄可不是没了,况且官府里也有呢。” 余重霖倒是无所谓,他这些年当官也捞了不少油水,对原配那为数不多的嫁妆并不看在眼里。 可马氏就不一样了,她膝下可有两子两女,娶媳妇要聘礼,嫁女儿要陪嫁,吴氏(原主生母)留下的嫁妆早就被她挪用一空了。 “姑姑、姑姑容禀,”马氏咬着后槽牙赔笑:“吴姐姐留下的东西虽不少,可这么多年过去,许多都腐坏不能用了。” “便是变成了一抔灰烬,那也是我母亲留给我们姐妹的念想。” 奚峤已经有些腻味了,她不喜欢跟蠢人打交道,尤其是又蠢又贪的,心累费神,还浪费时间和唾沫。 她能出宫的时间有限,还想着去见识一番清朝的北京呢! 现代她一个穷逼+苦逼没那个时间金钱去逛首都,如今一招穿越就落在北京里,怎么也得要去看一眼。 当然,逛街不是主要的,主要的还是趁机囤积物资。 她得为以后的穿越做打算,另外,她还需要一柄剑。 虽然她的空间很小,只相当于一间二十平米的房间,但是细细规划也能装不少东西,若是下一次倒霉的穿到什么缺衣少食的地方,好歹也能让自己过得舒坦些。 她到这里都快两年了,空间还是空荡荡的一片。除了系统奖励的金子、药丸、和她的月银、得到的赏赐外,空间里什么都没有。 宫里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除了吃食这种消耗性的东西,其他的她并不敢往空间里放。 而且就算是吃食,也并不能放太久,空间虽然具有一定的保鲜作用,但是也只是保鲜而已。 她做过实验,同样的点心,在空间里的质保时间能延长一倍, 而热水该凉还是会凉,并不会有不同。 因此她觉得,这保鲜能力跟时间静止、流速减慢无关,只是空间与外界隔绝,只有食物本身自带的细菌,所以腐坏变质的速度延缓了。 奚峤从主位上站起,“我还有其他要事在身,巳时末(11点)我会再来,你们把东西备好。” 话落她大步朝着屋外而去,余重霖后知后觉的站起身,快走两步跟上想要拉扯她,却被小连子笑呵呵的挡开。 “老大人,姑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您若是有吩咐,跟奴才讲也是一样的。” 余重霖心头晦气,那能一样? “啊这……不知公公怎么称呼?在娘娘身边负责什么?我这想着春容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私心里盼着多跟她亲近,若是有事交给下人去办也就是了,何须她亲自前去。” 说着就想要绕开小连着追上去。 第164章 物资 京城大街上,乔装打扮后的奚峤穿着一身棉布衣裙在人群里缓步慢行,体验着清朝的繁荣。 走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她恍惚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虽只是一时的,但这片刻也显得尤为可贵。 只漫无目的的逛了片刻后,她就用三个铜板从乞丐嘴里问出了车马行的位置,并且前去租了一辆带棚子的骡车。 骡子温顺,不会赶车也没关系,牵着也能走。 有骡车做遮掩,她很快从陶瓷店里买到了五个半人高的带盖大缸和二十个大小不等带盖的陶瓷罐子,并且分批次取货、偷渡到空间里。 而后又去粮店买了五百斤粟米(小米)和各种干豆子,但是因为今年的新米和新豆子还未成熟,都是去年的陈货。 粟米比白米耐放且便宜,寻常防潮都能储存八九年之久。她特意用陶罐装好、密封放进空间里,少说也能保存个二十来年。干豆子也是同样如此,且它们的质保时间也极长。 买了粮食,奚峤还去药铺配了常用的伤风感冒、止血化瘀的药,驱蛇防虫的药和老鼠药也备上了,尤其是老鼠药,这时候的老鼠药可是砒霜,这可是能要人命的! 经过武器铺,想也不想的就迈了进去,一通挑选后,花大价钱买了一把小巧有血槽的匕首、一柄锋利的三尺长剑、一张四力的弓和二十支箭羽。 此外,白糖、食盐、调料、茶叶、布料、火石、柴炭、锅碗瓢盆、蜡烛灯笼、雨伞棉被等,但凡她能想到的、日后可能会用上的、并且保质期长的东西都买了。 等她收手往余家去的时候,空间几乎被塞满。 看着满满当当的一空间物品,奚峤心中的安全感爆棚。 不过今天着实有点匆忙,东西都是胡乱塞进去的,改天拾掇拾掇,再做几个架子放进去,应当还能塞不少东西。 余家,她刚到门口,小连子就面色不好的迎了上来。 “姑姑,这余家……欺人太甚!” 他咬牙切齿,脸上的气愤恼恨丝毫不作假,“这余家竟将老夫人的嫁妆作耗一空!” 莫要说一件像样的东西,竟然连件破损的物件都找不出。 姑姑离开之后,那马氏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开了库房清点老夫人的嫁妆,他本想着,那马氏许是挪用了老夫人的嫁妆,哪想竟然这般狗胆包天,竟将老夫人的嫁妆嚯嚯完了! 奚峤脸色一沉,吴氏的嫁妆未必值几个钱,可那也是吴氏留给原身和余莺儿的念想。十多年的时间,损耗一些尚在情理之中,可一件不剩就太过了。 “报官!” 余重霖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见了这么一句冷漠的话,顿时眼前发黑。 这等丑闻若是被宣扬出去,他余重霖日后还怎么在官场上做人?他还有什么名声可言?他余家还要怎么在京城立足? “不可,万万不可!” 余重霖顾不得先前奚峤的警告,忙不迭的上前拉扯她,同时朝着门内高呼:“来人,来人!快,拦住他们,不不对,将这两人请进府里!” 一个请子咬的极重,没有丝毫请人的意思,倒像是在说绑进府里。 家丁们闻声立即冲出来,可看见门口站着的奚峤和小连子时又都不约而同的止步,笑话,这可是宫里出来的贵人。 小连子气极而笑,上前一步探手捏住余重霖伸向奚峤的手掌狠狠一捏一扭,余重霖立即痛呼惨叫。 “啊——痛痛痛,松手松手!” 小连子根本不理他的求饶,只是看向奚峤,等她发号施令。 奚峤在那么多内侍里独独带了小连子,自然是因为他会一些粗浅的功夫。 “松开吧,到底是咱们娘娘的亲戚,他们可以不仁,但是咱们娘娘可不能不义。但是嫁妆这事可不能私了,速速派人去报官,顺便将老夫人的嫁妆单子取回。” 正好将这一家子跟余莺儿撕扯开! 余重霖瞳孔剧缩,刚一脱离桎梏立即就高声喧嚷:“不,不行,不能报官!这事不能外传,你们母亲的嫁妆值多少银子?我加倍、不三倍赔给你们。” 说着,余重霖情绪激动的上前,还想拉扯奚峤。 小连子不耐烦的一掌推开他:“混账东西,也不看看你们面前的是谁,再敢乱伸你的爪子,别怪杂家心狠给你废了!” 这么一小会儿的闹剧,已经惊动了余家两侧的人家,并不宽阔的巷子里,积攒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小连子从怀里掏出一角银子塞到其中一个明显是主子模样的人手里,客气的拱手道:“我等奉庄嫔娘娘之命前来取回娘娘母亲陪嫁,岂料这家子竟早已处置了老夫人的陪嫁,还请这位兄台帮忙报官。” 这年头,女子的陪嫁除了子女谁都不能动。 动了就是犯罪! 那人一听竟然事关近来炙手可热的庄嫔立即眼睛一亮,拔腿就往官府跑去。 余重霖目眦欲裂,看着奚峤的目光好似看杀父仇人,跟甄嬛得知皇帝害死她父亲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孽女!白眼狼!余家养你一场,你就这样报答我、报答余家?当初我就该一把掐死你!” 奚峤神色从容的看着他,“余大人还请慎言,大人纵容继室侵吞原配嫁妆,虐待原配嫡女的时候, 就该知道会有这一日。大人也曾在朝为官,更应该知晓法理,也该明白这后果是余家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更怪不到本是受害人的庄嫔娘娘身上。” “且庄嫔娘娘虽是余家女,但更是皇家妇。天家威严岂容轻贱?余家尊卑颠倒、蔑视皇室之行径按律理应杖责五十,流放三百里。” 余重霖牙关发颤,他听出来,余鹭这逆女不是吓唬他,是真的生了这等心思! 奚峤似笑非笑的看向余重霖,“余大人,您可要保重啊!” 这条巷子里住的人家多是扎根已久的,对余家的事多少了解一点。 马氏和她的两个女儿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余莺儿这个原配嫡女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大家都看在眼里。 奚峤话一出,众人纷纷朝余重霖投去幸灾乐祸的目光。 你说你,这眼看着就能依靠女儿飞黄腾达了,却偏偏纵容继室侵吞原配嫁妆,这下好了吧,到手的荣华富贵都飞咯! 第165章 求饶 马氏和她的儿子媳妇听到门外的动静跑出来,见奚峤态度强硬的要报官,个个都急了。 一边将围拢看热闹的人群驱散,一边低声下气的求她:“大姑娘,都是妾室鼠目寸光贪婪成性,还请大姑娘给妾身一个机会赎罪。” 说着她慌乱的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往奚峤手里塞。 “大姑娘,这里是一万五千两银子,是妾身赔给姐姐的嫁妆和给娘娘的压箱底钱。鹏哥儿他们是大姑娘你和娘娘的血亲兄弟啊,是你们的娘家人,是能为你们撑腰的人啊。他们万万不能有事的!还请大姑娘和娘娘高抬贵手。” 她若当真被定罪了,鹏哥儿他们就毁了! 程氏也急急忙忙的上前求情,“大姐姐,家里真的知道错了,这些年里大姐姐和娘娘受的委屈家里定会尽全力弥补的。都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咱们一家子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何必闹得离心离德,叫外人看笑话呢?” 程氏也塞了一叠银票,“这是我和夫君孝敬给大姐姐和娘娘的心意,娘娘初入宫中膝下又有皇嗣要教养,银钱上可不能短了。” 落后程氏一步的王氏也跟着塞了银票,“大姐姐,这是我和夫君的一份,还请大姐姐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家里计较。” 程氏和王氏虽然没说给了多少,但就手感而言,应该也在万两左右。 突然之间收获三万两巨款,奚峤并未感到高兴,这不过是封口钱。 这银子也并不好拿,一旦收了,她们姐妹俩就有要挟威逼娘家的嫌疑,回头余家就敢以此为借口拿捏她们。 奚峤随手就将银票递给了旁边的小连子。 “你留下来处理这事,稍后官府带了老夫人的嫁妆单子来后请他们代为估价,这些银票,只取与嫁妆相当的面额即可。” 但凡官府来的人是个聪明的,这三万两银子就能以正当的名目回到她手里。 三万两啊,奚峤还是有点想要的。 毕竟她如今是个穷鬼。 小连子眼睛一亮,笑呵呵的道:“是,姑姑先行回宫吧,奴才定会处理好这事的。” 奚峤轻嗯一声,取下腰间的荷包给他毫不留恋的转头就走。 她得趁现在回去将余家苛待余莺儿、私吞原配嫁妆的事情锤实了! 只要将这事闹开,日后余家就休想打着余莺儿和六阿哥的名号收受贿赂、欺压旁人。 而且这事一闹,六阿哥就等同于没有了外家,皇帝对六阿哥只会更加放心,也会更疼爱这个幼子。 皇帝此人虽薄情,可却极度自爱,并且喜欢找替身。 纯元皇后的替身,原剧情中华妃的替身,以及……他自己的替身! 每个人都无法补偿自己,也没有办法找回当年当时的自己缺失的东西,但是神奇的是,许多人能透过给予别人而治愈自己。 恰巧,皇帝也有这种倾向。 余莺儿因为父亲不爱母亲早逝的人设与皇帝撞了,就没少吃到这方面的红利。 这一趟出宫她不过是想借探望之名的囤积物资而已,却不想竟然有这等意外收获。 值! 奚峤前脚刚踏进钟粹宫,余莺儿就一阵风似的扑上来,“姑姑姑姑你可回来了!” 奚峤本能的抬手稳住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怎么了这是?” 余莺儿委屈巴巴的开始告状,手舞足蹈、颠三倒四的把甄嬛见红和馄饨有活血物的事说给她听:“……姑姑,小乐子已经去查过了,那御厨虽然跟景仁宫有点关系,但是以景仁宫的手段不可能这样冒进啊。” 奚峤挑眉,这倒是有趣,不过她得先处理余家的事。 “这事先放放,我去余家的时候发现他们将母亲的嫁妆侵吞的一干二净。你去御前哭一哭,求皇帝派人帮忙寻一寻母亲的嫁妆。这些都是母亲留给咱们的念想。” “记住,只是寻回被典当、变卖、不知去向的东西而已,可不是为了让于家将母亲的嫁妆折现赔给咱们,更不是为了告余家的状。若是皇帝自己提出,你记住顺便求个情。” 余莺儿有点懵,她对母亲并无印象,对母亲的嫁妆更加没什么念想,而且外家好似也并非什么殷实人家,给她们母亲的陪嫁应该也不多。 尤其是姐姐这最后一句,还要给于家求情?那一家子黑心肝的侵吞了母亲的嫁妆不求皇帝做主,还反要不怪罪他们? 这、这…… 这不能借此让余重霖那一家子吃教训长记性,那这有什么意思? “姑姑,母亲的嫁妆里应该也没什么太贵重的东西吧?犯得着为着这个惊动皇帝吗?要不咱们还是趁机把余家人收拾了吧。” 余莺儿跃跃欲试,满眼期盼的看着奚峤。 奚峤没好气的抬手戳她额头,“傻,你也知道母亲的嫁妆不值钱,为着这点东西皇帝根本不可能惩治余家的。马氏虽可恶,可最可恶的还是余重霖,但这事伤不到余重霖的!” “相反,若是被人知道是你求了皇上惩治余家,只会让你背负上不孝不敬的名声,说不准以后这事还会成为攻讦你和小六的借口。” “而且,咱们先前为了在皇帝那立稳人设可没少花钱又费神,人设这一桩的长期回报远超你的想像,余家算什么东西,根本不配咱们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但若只求皇帝做主将母亲的陪嫁找回,那咱们就是弱势的、委曲求全的一方。以皇帝对你的刻板印象,只会更加偏向于你,同时咱们也借着皇帝的人手将余家的把柄宣扬出去了。” “到时候,不用咱们动手,自有那看余家不顺眼、或者不想咱们和六阿哥出头的人,以此为突破口抨击打压余重霖。再不济,咱们还能请那位出手。” 奚峤指了指翊坤宫的位置,正巧她们如今还没跟华贵妃“结仇”这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第166章 赌 余莺儿的眼睛一点点亮起,哇,这个好啊! 余重霖一倒,马氏和她那四个只知道窝里横的废物儿女根本就翻不起浪花,尤其是余鸢儿和余鸯儿这两个贱人! 高嫁了又如何,余家一倒,她们就甭想有好日子过! 哈哈哈—— 奚峤看着陷入自己臆想的余莺儿略有些不放心的嘱咐:“等会儿去养心殿哭得惨一点,不用注意形象,只管真切的哭就好,最好哭得涕泗横流不堪入目。” 主打一个怎么真实怎么来。 她的话头一顿,蹙眉道:“若是皇帝当真被你哭得心软要替你惩治马氏出恶气,你可千万别傻乎乎的应下。马氏什么时候都能收拾,但是明面上不能有你掺和在其中。” 余莺儿明白的点头,然后苦着一张小脸,“可是姑姑,我、我哭不出来啊!” 一想到余家马上就要倒霉,她就恨不得仰天大笑,怎么哭得出来嘛! 奚峤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没关系,等会儿我给你拿两条薰了药的帕子就哭得出来了,实在还想笑的话就拧自己吧!这事你要是敢办砸了,接下来三个月你就老实靠自己的份例过吧。” 余莺儿悚然一惊,不就是哭吗?她可会了! 奚峤没有陪余莺儿去御前,她留在了钟粹宫里。 小乐子凑上来将查到的消息告诉她:“姑姑,奴才查到娘娘今日要吃馄饨许是有人刻意引导,另外那甄答应突然见红也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古怪。” 奚峤眉心蹙起,“仔细说说。” “是,昨日小喜子去御膳房提点心时,有个房的杂役当着他的面搬了一小筐坏了的蘑菇去倒。小喜子往御膳房跑多了,对吃食也有些研究,回宫里跟咱们娘娘回话的时候,就提了一句。” “娘娘正想着吃些新鲜时令的东西,可不巧眼下这时节虽有蘑菇但是数量却不多。娘娘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御膳房做了馄饨或饽饽呈上来。” “奴才今日得到消息后,立即去查了那个倒蘑菇的杂役。发现此人与浣衣局一个叫柳枝的宫女是相好,而这柳枝与碎玉轩的宫女佩儿是同乡。” 甄嬛! 奚峤眉心的纹路更深,“这个杂役与那吞金而亡的御厨可熟识?” 小乐子眼睛一亮,“回姑姑,这杂役正是在这陈御厨的手下之人!” “今日去碎玉轩看诊的太医叫什么?” “卫临。” 奚峤冷笑一声,“贼喊捉贼!” 小乐子的脑中突然有一道灵光闪过,“姑姑的意思是,今日之事都是那甄答应自导自演的?” 奚峤笃定的道:“那陈御厨是皇后的人,皇后下手一向隐蔽。香附、木香虽是药材物但也是香料,还有那当归,当归最是煨汤是常见。” “只是,寻常所用都是补充气血的当归头。而当归尾却是活血的,但是若非太医药童等人,谁又能分得清到底是当归头当归尾呢?” “皇后此法虽然见效缓慢,但是胜在安全。这宫里最常用的活血之物向来都是麝香红花,这些个寻常用作香料的药材倒是不常见。” “此外,你说御前的人在陈御厨的住处搜出了这三味药?呵,荒谬,不过是些寻常烹饪所用的调味料罢了,那陈御厨何必遮遮掩掩的,岂不是更加惹人怀疑?” 虽宫中一切都有定数,但是御厨都是靠自己的家传菜谱吃饭,秘方配料什么的皇家也不会强迫人家交出。这三味药磨成粉充当他自己的秘方岂不是更安全? “还有那陈御厨吞金自戕这事……” 奚峤脸上露出嘲讽之色,“吞金可不比投缳,这死法可痛苦的多,从吞金到气绝所用时间也不短。但是吞金有一个好处,不易被人发觉死者是主动亦或者被迫。” 小乐子恍然,难怪他总觉得这事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姑姑,甄答应冒着小产的风险设计这么一出,既也没见着她得了好,也没有哪位娘娘小主被拉下去啊。” 奚峤沉默了一瞬,“她在赌,用一个注定了不属于她、对她无甚助益的孩子,赌皇帝会因为她那酷似纯元皇后的容貌而关注、垂怜、心软。” 所以说,女主这种生命力远胜小强的生物真的很烦人。 甄嬛现在的状态,颇有些原剧情里从甘露寺回宫后的意思。对皇帝只有满腔的恨意和利用。 可是,她想要功德,想要气运,想要六阿哥登上皇位啊。 在六阿哥长成之前,皇帝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 雍正皇帝在位十三年,这盗版的四大爷好似也是当了十三年的皇帝才嘎的。 还有十一年的时间,只要皇帝能好好的活过这十一年,六阿哥也该虚岁十三了,勉强算是成年。 到时候再有年家相助,也不是不能争取一二。 养心殿里,皇帝看着哭得昏天暗地毫不顾忌形象的余莺儿颇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 宫里哪个嫔妃流泪不是梨花带雨甚有美感的? “好了,先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先跟朕说说发生什么了?” 余莺儿正欲开口,鼻涕突然流下来了,她不好意思的拿帕子擦了擦,擦完了又嫌这帕子埋汰,想丢吧又想起帕子上薰了药,怕被有心人发现了。 最后只好心一狠,将这帕子团吧团吧的塞进了袖子里。 目睹了她这一行径的皇帝嘴角抽搐。 “皇帝恕罪,臣妾失仪了。可臣妾实在是忍不住。” 余莺儿哭的太久,声音都哑了,一开口就是瓮声瓮气的。 皇帝叹息一声,“无妨,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早上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这么伤心?” “回皇上的话,事情是这样的。臣妾的父亲昨日抵达京城,臣妾与姐姐不放心,臣妾就让姐姐以送赏的名义出宫去探望。” 皇帝点头,这事他也是知道的,随行的太医回来后,他还特地让人去问过余重霖的病情。 余莺儿的小脑袋转动了一下,觉得此处应该有眼泪,但她努力了一番后硬是一滴泪都没有! 于是牙一咬,借着衣袖的遮掩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拧了一把。 啊!痛啊~ 第167章 挪用 皇帝见她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大有又要流泪的趋势,赶忙打断她的沉思,“怎么了?可是你父亲病情加重了?” 余莺儿摇头,“臣妾替父亲谢过皇上关心,臣妾父亲的病情并未复发。是臣妾自己……” “此次姐姐出宫,一是为看望父亲,二是为臣妾母亲留下的嫁妆。这些个东西虽然不是什么价值千金的东西,但到底是母亲的遗物,是母亲留给臣妾的念想。” 余莺儿眼眶里的泪水流下,“哪想,姐姐回去时竟发现臣妾母亲的嫁妆竟全都不见了。” 她用袖子捂住下半张脸,龇牙咧嘴的倒了几口气,着实是痛啊! 皇帝心里有底了,“你是想让朕为你主持公道?” 余莺儿摇头,“臣妾是想求您派人帮臣妾找找母亲的陪嫁之物,不用太多,只消一两件便足以。正所谓睹物思人,臣妾却两手空空。” 这个成语没用错吧? 余莺儿有些不确定。 皇帝叹息一声,庄嫔进宫前的日子倒是比他料想的还要凄苦。余家那继室连原配嫁妆都敢侵吞挪用,可想而知对原配留下的幼女是个什么态度。 “朕知道了,这事朕会让去办的,等找到你母亲的遗物,朕派人给你送去。” 余莺儿高兴的眼睛发亮,湿漉漉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跟小动物似的,看得人心中发软。 皇帝好笑的看着她,“都是当额娘的人了,怎么还哭得跟只小花猫似的?幸好咱们小阿哥年纪尚幼不懂事,否则怕是要笑话你这个额娘的。” 余莺儿瘪嘴,“反正也只有皇上看见,只要皇上不说,就没外人知道。而且,臣妾虽然当了额娘,可也是皇上的嫔妃,有皇上在,嫔妾就有依靠,受了委屈自然也无需自己忍着受着。” “你呀!”皇帝面露无奈之色,但心里却是高兴的,被自己的嫔妃如此明晃晃的信赖依靠,让皇帝产生了极大的满足感。 “去侧殿收拾收拾再回钟粹宫去,没得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朕叱责责罚你了。” 一个不好就得传出她失宠的消息。 “臣妾多谢皇上,臣妾告退。” 她前脚离开养心殿,后脚皇帝就钦点了御前侍卫副统领去余家。 舒穆禄统领带人赶到余家时,余家正热闹着。 马氏说什么都不肯交出余家的账册和她私库的钥匙,官府的人倒是有心强闯,偏生余重霖又拦着。 无法校对,自然就无从追查。 官府的人虽有心讨好庄嫔,可余重霖是庄嫔生父,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也害怕事后这父女两个终归于好,回头去找他们麻烦啊。 小连子倒是有心告诉官府的人不用担心,但这话却不能从他嘴里说出去。 舒穆禄统领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小连子自然是认识舒穆禄统领的,当即就眼睛发光的上前行礼,“奴才钟粹宫小连子见过舒穆禄统领。” 姑姑给他派的救兵来了! 舒穆禄统领一听他自称钟粹宫人,笑呵呵的抱拳回礼,“连公公多礼了,本官奉皇上之命前来为庄嫔娘娘寻回余老夫人陪嫁之物,公公手里可有老夫人的嫁妆单子?” 小连子立即将存档在官府的嫁妆单子递上,“有的有的,还请统领过目。” 他躬身站在舒穆禄统领跟前,侧着脸看向被人围住的马氏,“奴才等人正在请继夫人取出账本一观,方便追查老夫人陪嫁之物的去处呢。” 马氏和余重霖虽不认识舒穆禄统领,但他们认得那一身专属于御前侍卫的衣服。 这夫妻两个瞬间没了负隅顽抗的心思,皇上插手了! 舒穆禄统领接过嫁妆单子略略看了一眼,“既然已经有了追查方向,那便赶紧的吧,本官赶时间回宫向皇上复命。” 小连子露出胜利的笑容,嘲讽的看向余重霖夫妻两个:“老大人、夫人,还请您二位莫要磨蹭了。” 两人能怎么办?便是再不情愿也不敢违抗皇命,该给钥匙的给钥匙,该让行的让行。 拿到账本后一通比对,官府的人很快在余家公账上发现了端倪。 “舒穆禄大人,连公公您二位请看。” 官府的人在嫁妆单子和余家账册上圈出了几件家具摆件和两处田地。 “余家次女陪嫁中的一套红酸枝鸳鸯交颈并蒂莲妆匣,一对喜鹊登枝长颈瓷瓶,一套蟾宫折桂文房四宝,均无采买记录且与老夫人的嫁妆单子对得上。” “余家四女陪嫁里的这两处田地,一是京外十里赵家村的五亩中等水田,另一处是赵家村隔壁王家河的五亩坡地,此二处与老夫人陪嫁中的田地位置一模一样。” 舒穆禄统领看向余重霖和马氏,“余大人和夫人对此可有话说?” 余重霖喘着粗气,转身一巴掌狠狠的抽在马氏的脸上,力道之大,马氏立即眩晕的摔倒在地。 “好你个鼠目寸光的蠢货!我余家是短你吃喝了还是落魄到没有银钱给女儿置办嫁妆了?你竟敢瞒着我私用、吴氏嫁妆!” 余重霖提及原配发妻时本想更显亲近的叫名字,可是十多年未曾想起这么个人,他一时还真是记不起来吴氏的闺名为何,只好用吴氏两字来代替。 舒穆禄统领和小连子不耐烦的他这粗糙的表演,“既然两位无辩驳之言,那这应当就是娘娘生母之物了。这余家两女所嫁何人?离京城可远?” 官府之人早已查明这点,立即道:“回大人的话,余家两女的夫家皆在京中,而且还都是官宦之家。” “那倒是方便,你二人立即带人去余家两女的夫家将东西取回。” 至于这般举动会不会给这两个余家外嫁女带去负面影响,对不住,那不在他舒穆禄察哈的思考范围内,他的任务是寻回庄嫔生母陪嫁。 舒穆禄统领这边刚刚传令下去,另一边查看私账的人惊喜的道:“大人,马氏的私账也有发现。” 第168章 赔偿 “大人、公公请看,这一本八年前的账本上,有多笔含糊不清的典卖入账,零零碎碎加起来足有六百多两。” 六百两听着不多,却着实是一笔不少的银子,足够普通百姓十余年的开销。 账本上只写了何时典卖了何种物品,典卖物的具体模样并未记录。 如此这般模糊不清的记录,作为证据太过于牵强。 但奈何这在场的人,除了余家的,全都是偏心眼、向着皇帝和余莺儿的。 记录模糊,未必就是吴氏嫁妆? 可是这不也证明不了不是吴氏的嫁妆吗? 余家里找不到吴氏的嫁妆,那自然就是被卖了、偷了, 那这些记录模糊的自然就有可能是了。 “侵占、挪用、典卖原配发妻嫁妆,余大人治家不严呐。” 豆大的汗水从余重霖的额头上滚落:“是是是,是下官的不是,下官的不是。” 舒穆禄统领没搭理余重霖,而是看向小连子,“连公公,你看这事……娘娘生母的陪嫁大部分在多年前就被典卖了,找回来的可能性怕是极小啊。” 可别到时候庄嫔以为他没上心,在皇上耳边吹枕头风啊! 小连子忙道:“统领大人放心,我们娘娘不是那等胡搅蛮缠之人,能找到些许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娘娘只有高兴的。” 舒穆禄统领提起的心算是放下了,“那……依公公看,这些个已经被典卖的要如何办才好?” 虽然以他的想法让余家赔上一笔银子就是了,但是他一个外人到底不好多言。 小连子赔笑,“哟大人,您这倒是问到奴才了。奴才来时也不知道是这境况。不过我们娘娘向来善解人意,倒不是那喜欢为难人的,依照规矩来就好。” 虽然姑姑临走前说了让于家照价赔偿,可这话若是他主动说出去,倒显得他们家娘娘市侩无情。 旁边官府的人一听,立即机灵的上前表示:“大人,公公,按照规矩,侵占私用女子陪嫁的,情节严重的可量刑,寻常只需赔偿即可。” 舒穆禄统领将决定权交给小连子。 小连子叹息一声,“到底是我们家娘娘的本家,让他们赔偿即可。还劳烦各位帮忙估个价。” 那官员眼珠子一转,给了同事一个眼神,拿起嫁妆单子唱名:“楠木床一架,作价——五百两!” 楠木并非什么名贵木料,虽然价值比杨木高,但是还真是值不了五百两。 “楠木立柜、五斗柜、多宝柜、妆台各一,作价——” “等等!”余鹤大声喝止官员,怒发冲冠的吼道:“什么时候楠木这样值钱了?一架破床竟然要五百两!” 官员不瞒的睨他,“一架普通的楠木床当然值不了五百两,但若是香楠质地呢?或者这床是千工拔步床呢?” 余鹤被他这强词夺理气得差点说不出话,“你、你简直胡言乱语,若当真是香楠木,吴氏的嫁妆单子上为何不写明?” 官员轻嗤一声,不以为意的道:“只要你能将这床搬到本官面前,或者能证明这床不是香楠材质,本官就另行估价。” “你、你、你强词夺理——” “鹤儿,住嘴!”余鹤说到一半,被余重霖打断。 “两位大人,小儿无状还请见谅,两位继续吧。” 官员看着余重霖,颇有些语重心长的道:“余大人可别觉得我们徇私,没有实物我们也很难办啊,估高了男方难免要多赔银子,估少了又安抚不了女方,为了公平,我等向来都是取中。” “若是这价值超了呢,男方也就咬牙给了吧,毕竟是男方不对在先,上门道歉那也是要备上赔罪礼的。若是价值低了也请女方见谅,这物件嘛,总有个损耗不是?” “您一家子呐,也别想着人家女方的陪嫁物是几十年前的就不值钱了,一味的压低银子。且先不说这物价年年不一样,许多东西的价值也不是以新旧论的,同样是瓷瓶,有的是古董价值千金,有的那就值不了几个钱,您说是这个理吧?” 余重霖额头上的青筋狠狠跳动,这官员的话听着倒是中肯,可细细品来,却处处都在暗示他不要多生事,老实的听着、忍着。 可如今这情形,余重霖除了听着、忍着、认着也别无他法了。 “您说的在理,您二位继续吧。不论多少银子,余家便是砸锅卖铁也会补上的。” 官员轻笑一声,对余重霖颇为看不上。 这都什么时候,这姓余的竟然还想凭“父亲”这个身份拿捏庄嫔娘娘。 砸锅卖铁? 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让那些个言官在大朝会的时候狠狠参庄嫔一个不孝不悌? “哟,这倒是不至于,我等已经略微估算过老夫人陪嫁的价值了,也就五万两上下。适才连公公交给我等的银票一共有三万两千两,您再补不到两万两也就够了。” 为着堵住庄嫔的嘴不叫她将这事宣扬出去,余家几个妇人就能掏出三万两银票来,想必再拿两万两也不会伤筋动骨。 余家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五万两! 那吴氏的嫁妆只怕五千两值不起,竟然要他们余家赔五万两! 舒穆禄统领的嘴角勾起,他也是有女儿的人,对余家这种侵占女子嫁妆、虐待原配嫡女的人家很是看不上眼。 小连子更是已经狠咬口中软肉了,他怕自己不小心就笑场。 他们家娘娘啊,爱好不多,但是恰巧就很爱财! 这五万两银子拿回去,娘娘保管会笑得露出牙花子。 可是当他揣着这五万两的巨款回钟粹宫复命的时候,余莺儿只是抱着稀罕了一会儿,又恋恋不舍的塞回了小连子怀里。 “你把这些银票送去御前交给苏总管,请他呈给皇上,就说是我不忍见皇上为国库发愁。” 余莺儿心里在滴血,五万两啊五万两! 这可比姐姐告诉她的三万两还多了两万两! 虽然皇帝可能不会全都要,但是,真金白银的给出去真的让人心痛啊! 呜呜呜~她余莺儿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银票呢! 心痛痛~ 想哭哭~ 第169章 抬旗 “快走快走!” 她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强行将视线从银票上隔开,一手对着小连子用力的挥动,示意他赶紧出去,别在让这些银票动摇她的心神。 小连子发懵的看向青竹,满脸都是求助。 青竹掩唇一笑,拉住他的袖子将他扯出暖阁,“好了,听娘娘的话将这些银票给苏公公送去吧。另外再将这包金裸子给舒穆禄统领,这是咱们娘娘对舒穆禄统领的感激。” 她将一个早已准备的荷包给小连子。 小连子看着这鼓囊囊的荷包,着实有些惊讶到了:“金裸子?这么多!” 虽然一个金裸子未必有一两重,但这样一包,少说也有二十来个,换成银子那就是两百两上下。 这都赶上他们家娘娘半年的俸禄了。 “舒穆禄统领出身显赫族中人才辈出,更是简在帝心的朝廷重臣,若非出于皇命,便是咱们娘娘坐上贵妃的位置,人家也未必乐意跟咱们钟粹宫交好。” “如今既然机会都摆到跟前了,咱们娘娘若是不抓住了留个好印象,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咱们六阿哥虽然还小,可六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了,提前打好关系,以后说不定还能让舒穆禄家的小公子给咱们六阿哥做伴读。” “再有一个,人家帮咱们娘娘追回了老夫人的陪嫁之物,还从余家搜刮了五万两银子回来,这五万两银票和一包价值两百两的金裸子孰轻孰重你不清楚?” “况且御前侍卫哪个缺银子了?更何况是舒穆禄统领。这银子不是赏银也不是辛苦钱,而是咱们娘娘的态度!以咱们娘娘的身份,给多了人家难免心里犯嘀咕,但是给少了那就是纯纯的羞恶、结仇!” “稍后你去给舒穆禄统领送茶水钱的时候,顺带提一句咱们娘娘将这银票都上交给皇上了。” 两百两跟五万两的差距还是很大的,虽然舒穆禄统领未必会在意,但是万一呢! 虽然姑姑说这五万两银子皇上未必会全要,多少都会给他们娘娘一些,但是她也没有骗人啊,他们娘娘是他们娘娘,皇上是皇上。 皇上的决定跟他们娘娘有什么关系? 他们娘娘上交银票那就捐献身家,是为朝廷做贡献,是心疼边疆将士辛苦。 皇上给银票,那叫赏赐,是因为喜欢、宠爱他们娘娘和六阿哥。 这是两码事! 皇帝那边收到这厚厚一摞银票时满心感慨,向来都是他赏后妃,倒是不想今儿竟然见到了回头钱。 他好笑的对苏培盛道:“庄嫔一向清贫,这五万两对别人来说许是算不得什么,但对她而言却已经不少。不想,竟然一分不少的都送到朕这来了。” 苏培盛立即恭维:“也是皇上您一向待娘娘极好,娘娘才处处都想着皇上为着皇上,不忍皇上您为了军饷忧心。” “罢了,既然是她的一片好心,朕也不好拂了。朕取三万两,余下两万两你让人悄悄给庄嫔送回去,告诉她朕明白她的心意了。这余家……” “着实有些不像话,不过些不值钱的东西罢了,竟是一物也未曾留给庄嫔姐妹。士大夫修身治家齐天下,余重霖治家尚且力有所怠,如何帮朕治理一方百姓。” 但若是罢官,又难免让庄嫔母子受人轻视。 皇帝沉吟了片刻,“罢了,日后就让余重霖在六部里做个散官吧,让他挂四品职,勿要派官就是了。另外,让人传旨,庄嫔赐姓余佳氏,抬入镶黄旗。” 苏培盛倒吸一口冷气。 三万两银子,换一个镶黄旗出身,这买卖简直不要太划算! “嗻,另外皇上,甄答应见红这事有些眉目了。” 皇帝眸光一暗,“说。” “是,夏统领适才让人传话,那陈御厨与皇后娘娘身边的剪秋颇有来往,虽则陈御厨的确有谋害甄答应腹中皇嗣之心,但他每次往甄答应饮食中加的药物剂量极少,并不会如此快就让甄答应见红。” “而宫中多位娘娘小主体内有活血之物,也并非是因为食用了今日御膳房的馄饨之故,而是因为碎玉轩之人在茶水中加了红花水。” 苏培盛的脑袋垂下不敢看皇帝的脸,“今日为甄答应诊脉的太医卫临投靠了甄答应,甄答应许是为了激起您对皇嗣的怜惜, 让卫临给她用了红花汤,并且还各位娘娘小主的茶水里也加了红花煎煮的水。” “呵——好一个甄氏!” 皇帝面上喜怒难辨,但是语气却透着深深的恼色,亏得他还动了恻隐之心,萌生了再给甄氏一个机会的念头。 “倒是朕小瞧了甄氏的狠心。” 甄氏以腹中孩子性命为赌注,只为向他当面陈情、解释。 连亲生孩子的安危都能罔顾的人,为了活命说出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允礼狼子野心、对纯元不敬是事实,甄氏耐不住深宫寂寞生了旁的心思也未必不可能。 而且,甄远道之死,云辛萝的入宫,甄氏岂能心中无怨无恨? 她今日那番话…… 皇帝眯起眼睛,“令夏刈着重监视碎玉轩的一举一动。” “皇后……” 皇帝刚吐出这个名字,想起乌拉那拉家和乌雅家还未彻底平息的那一桩闹剧,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 “茉雅琦年纪太小身子又弱,让景仁宫的人无事莫要走动,没得打搅了茉雅琦静养。” 苏培盛心里明白,这就是换了稍好听些的名目让皇后禁足而已。 “奴才这就去传旨。” 余莺儿被抬旗的消息很快传开,众人反应不一。 虽大多数都羡慕她被抬旗,可她与娘家不睦的消息也跟着传出来了。 没有母家扶持的嫔妃,跟没有根基的浮萍无甚区别。 但是余莺儿对这些无所谓,她抱着去而复返的两万两银票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奚峤也就随她去了,还很纵容的让人找了个锦盒装好给她放床头上。 甄嬛那边也好,御膳房那边也好,除了让人去打听消息,奚峤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意思。 她老老实实的窝在钟粹宫里,除了照顾余莺儿母子的日常外,就是跟着小连子学些拳脚功夫以备日后。 不过她到底学的太迟,骨骼和筋脉都已经僵硬,只能从最简单最基础的学起,比如扎马步,劈腿,下腰等。 她给自己做好规划了,前面一两年先打熬身体,争取把筋骨练得柔韧,然后再锻炼力气和持久力,之后就可以尝试学基础的剑招,最后才是跟着秘籍练。 这一套下来到开始修炼《六合凭虚剑典》,大约得要个四五年的水磨工夫。 谁叫她如今已经过了最佳练武的年纪,而且又不是什么好的练武苗子,偏偏还怕疼不敢剑走偏锋,唯一的办法就是慢慢的熬了。 不过奚峤也不在意就是了,左右她的时间也很充足,一点一点慢慢来就慢慢来。 第170章 不顺 八月很快过去,眨眼便来到九月中旬。 后宫里迎来了一小段难得平和的时期。 直到九月十八这一日,华贵妃在午睡时,毫无预兆的破了羊水。 所幸此时距离华贵妃的预产期也不差多少,翊坤宫中不但早早的就做好了一应准备,接生嬷嬷乳母也早已入住后殿,更有年夫人坐镇。 宫中嫔妃们听到动静赶到翊坤宫时,华贵妃已经被送进了产房。 产房里一片寂静,只隐约能听见接生嬷嬷们温声教华贵妃如何呼吸的声音。 奚峤随着余莺儿到翊坤宫的时候,齐妃、敬妃、瑾嫔已经坐在廊下守着了,这三位的寝宫都在西六宫,路程自是要比钟粹宫近的。 一番行礼之后,余莺儿例行问了一句情况如何。 齐妃啧啧摇头,“太医已经开了催产药了,若是羊水流尽之前不能生下来,那可就——” 开催产药? 贵妃不是自己破的羊水? 瑾嫔没理会齐妃这近乎诅咒的话,只是面色不好的告诉余莺儿:“适才接生嬷嬷来报,说贵妃娘娘的胎位不正,娘娘怕是要吃些苦头。” 羊水已破,必须尽快将孩子生下来,否则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怎会——”分明今早请平安脉的时候,都未曾听说胎位不正,太医也说还有几日才会生产的。 余莺儿话还未说完,产房里就传来一阵闷哼痛叫。 是接生嬷嬷在为贵妃正胎位。 余莺儿倒吸一口冷气,华贵妃怕不是遭了算计? 她颇有些害怕的缩在座椅上,以年家的权势和华贵妃的谨慎竟然都没能让这一胎安稳到瓜熟蒂落的时候! 这幕后之人…… 嘶—— 余莺儿倒吸一口冷气,姐姐之前有告诉她,皇后因之前那御厨谋害甄氏的事而被皇帝变相软禁了,敬妃瑾嫔不能害华贵妃,齐妃欣嫔没这本事。 唯一可能的只有寿康宫那位了! 余莺儿转头看向自家姐姐,却见自家姐姐低眉顺眼的站着,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呜~~ 行叭,这里人多眼杂的,还是等会儿回去再问姐姐。 产房里接二连三的传出痛到极致的闷哼声和年夫人心痛的鼓励声,但是却一直未曾听到接生嬷嬷说宫口开了几指。 有过生产经验的嫔妃面色生变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而其他嫔妃也隐隐有感,贵妃此胎只怕不容易。 过了几乎两盏茶的时间,皇帝和太后、皇后一起驾临翊坤宫。 众嫔妃起身请安,皇帝却没有心思理会,只是摆手示意一番后,立即逮住了在场最有地位经验的齐妃问话,“贵妃情况如何?进产房几时了?” 齐妃如实回答:“回皇上的话,贵妃娘娘进产房已经两刻钟了,只是贵妃这胎……怕是不太顺利。适才接生嬷嬷来报,娘娘胎位不正,接生嬷嬷刚刚为娘娘正了胎位,如今许是还在等着开宫口。” 皇帝脸色一变,贵妃羊水破了才进的产房,如今两刻钟已过,宫口竟然还未打开? 他心中一着急,下意识的就抬脚欲要往产房而去。 太后面上也露出凝重之色,“如此,岂非有难产迹象?皇帝莫要着急,哀家进去看看贵妃。” 皇帝止住脚步,朝着太后道:“那就辛苦皇额娘了。” 一句皇额娘,看得出来皇帝此时的确是真心诚意的关心贵妃。 太后眸光一闪,皇帝对贵妃太过上心! “咱们母子何须如此见外,更何况贵妃此刻也是在为哀家生皇孙。” 产房里,华贵妃年世兰异常狼狈,剧烈的疼痛让她满头大汗,黝黑的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年夫人在产床边上握着她的一只手,眼泪汪汪的为她鼓气。 年家寻来的接生嬷嬷在华贵妃身下看了看,难看的脸上终于露出丝丝喜色:“开宫口了,娘娘终于开宫口了,快,快给娘娘用些参汤,让娘娘补充补充体力。” 太后一进来正好就听见了接生嬷嬷这话,原本愉悦的心情顿时就沉重了。 这年世兰倒是命大! “太后娘娘。” 年夫人刚起身去端参汤就看见了进来的太后,心中略一发沉,却也只能隐忍的行礼。 贵妃的脉象一向稳健强盛,怀象也很好,可今日突然于睡梦中无知无觉的就破了羊水不说,还显露出沉眠不醒的症状。 若非太医以金针刺穴强行将贵妃唤醒,后果不堪设想。 贵妃今日这般,必然是被算计了无虞,而宫中最有可能下手、也有能力下手的人唯有…… 年夫人眼神一暗。 太后颔首叫了免礼,“贵妃如何了?哀家刚才好似听见才开宫口?” “是,托太后娘娘的福,贵妃已经可以生产了,产房污秽,未免污了太后凤体,还请太后娘娘移步。” 太后在满身狼狈的贵妃床边站了站,似是和蔼的勉励她:“贵妃只管放心生产,哀家和皇帝都在外面守着你。” 贵妃挤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沙哑着嗓子谢恩,“有劳太后和皇上了,臣妾必不让太后娘娘和皇上失望。” 听着这话太后心里什么滋味无人知道,但是她脸上的表情的确有片刻的僵硬。 一整个下午,包括太后皇后在内的后宫所有嫔妃小主都耗在了翊坤宫。 贵妃这一胎生到天色黯淡,快要入夜的时候才终于生下来。 在皇帝焦急的踱步中,产房里终于传出欢呼声和幼儿中气略显不足的啼哭声。 接生嬷嬷很快就喜气洋洋的抱着一个大红襁褓出来,“恭喜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平安诞下一女。小公主重六斤六两,已让太医诊了脉,虽有些胎内受损,但只需精心养着便无碍。” 皇帝龙颜大悦,三两步上前从接生嬷嬷手里接过襁褓,看着笑脸皱巴巴红彤彤的女儿,丝毫不觉得丑反而感觉可爱无比。 他没忍住哈哈大笑了一声,又怕惊扰到怀中幼女,连忙收声问接生嬷嬷:“甚好,贵妃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贵妃娘娘无碍,只是生产之时耗损严重,此刻脱力昏睡过去了。” 听到华贵妃无恙,皇帝悬着的心这才完全落地:“那就好,那就好,来人,赏,重重有赏,翊坤宫上下赏一年俸禄,接生嬷嬷赏银百两。” “奴才\/奴婢等谢皇上赏赐。” 第171章 生女 太后皇后走到皇帝边上看刚出生的小公主,随大流的夸了几句后,也跟着当了一回散财童子,给翊坤宫人和接生嬷嬷们送了赏。 一连得了三次赏,等他们主子醒来还有赏,翊坤宫上下一时喜气洋洋高兴的好似提前过年了。 “皇上,小公主刚出生正是最娇弱的时候,万不可在室外久待吹风,还请皇上容奴才将小公主抱回房间。” 皇帝自然不会不同意,反而还夸了这接生嬷嬷一句,“是个忠心的,苏培盛,回头多赏她。” 虽然所有的新生儿都是这样的,但是十根指头都有长短,皇帝的心偏向贵妃母女,自然觉得对贵妃母女忠心耿耿的都是好的。 这位嬷嬷不料竟还有这等意外之喜,连忙抱着小公主的襁褓退到室内对着皇帝一拜,“奴婢谢皇上恩典。” 皇帝视线扫过翊坤宫的宫人,“好好伺候贵妃和小公主,朕和贵妃不会亏待了你们。” 话落,看着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想起这会儿都过了晚膳时间了,连忙对太后道:“让皇额娘为儿子和贵妃操心了,眼下天色已晚,儿子送您回宫。” 太后的眼皮一跳,“不用了,皇帝今儿也累了,早些歇着吧,皇后送送哀家也就是了。” 她这样一说,皇帝倒是没有再坚持。 “是,那儿子恭送皇额娘。” 嫔妃们乖觉的跟着行礼:“臣妾\/嫔妾等恭送太后娘娘。” 等太后皇后一离开,皇帝也没有留嫔妃们,而皇帝自己回了养心殿。 回钟粹宫的路上,余莺儿看了已经分道扬镳、看不见身影的齐妃等人,和被她的步辇甩到身后十多米远的安陵容云辛萝几位东六宫低位嫔妃。 压低了声音,趴在步辇的边上问奚峤:“姑姑,您觉得今儿这事可有蹊跷?” 奚峤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娘娘放心,宫里人一定备好了吃食。” 余莺儿委屈巴巴的住嘴,然后在奚峤的冷飕飕的目光里坐好,维持住她岌岌可危的小主地位。 一回到钟粹宫,余莺儿丝毫不顾形象的往肚子里塞了一碗饭,就迫不及待的拉住奚峤再次发问:“姐姐,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什么了?” 的确发现了一点东西,但是不好跟余莺儿说。 不是因为不能说,或者不相信她,而是这不对劲的地方在年夫人身上,但是她在翊坤宫的时候并未接触到年夫人。 “姐姐~”余莺儿摇着奚峤的手臂,“到底是不是太后啊?可是华贵妃那边不是一直派人盯着太后的人手吗?若当真是太后下的手,华贵妃不可能会中招啊!” 但如果是别人,好像也没哪个有这本事,能将手伸到翊坤宫吧? 奚峤神色幽幽,“宫里不行,宫外呢?” 余莺儿瞳孔一缩,对啊,太后可不是孤家寡人,虽然乌雅家才被清洗了一番,但并未伤害到根基,一个靠后妃起来的包衣家族,手里握着的手段不会少。 “姐姐的意思是?” 虽然但是,余莺儿没办法将这两件事连起来啊。 年家门第显赫,虽然阴私手段可能玩不过乌雅家,可其他方面却是乌雅家拍马不及的,最主要的是,乌雅家是怎么在宫外就让贵妃早产的? 夹带私藏了秘药?让人传了对年家不好的消息? “好了,莫要多想了,没法求证的事,与其自己猜来猜去,不如等贵妃出月了,你亲自去问贵妃。贵妃早产这事连你都能看出异样,年家岂有不彻查的道理?” 等年家查清楚了,她们自然就能知道个囫囵。 余莺儿瞪大眼睛,什么叫做“连你都能看出异样”? 她余莺儿是什么举世难寻、世间无双的蠢蛋吗? 奚峤挑眉看她 。 余莺儿瞬间泄气。 是的,她余莺儿就是整个钟粹宫最笨的蠢蛋。 奚峤这头跟余莺儿一起翘首以盼等着年家给她们解答疑惑,哪知第二天贵妃那边就传了密信请她前往翊坤宫一叙。 啊这…… 既然贵妃都主动相邀了,奚峤也不好不去。 同样是夜半时分,翊坤宫的侧殿,贵妃坐月子的宫室里。 奚峤坐在贵妃床前的秀墩上,旁边的颂芝捧着一套旗装。 贵妃面色苍白,眼神狠厉的看着这套衣物,“这衣物是我额娘昨日陪我用膳时所穿,太医说其上侵染了一种原本无害的秘药,但若其与艾草相遇,便会变成让人嗜睡犯困、甚至是长睡不醒的毒药。” 这药在她额娘的每件衣服上都有,而她近来的一直有薰艾,额娘又时常陪着她玩乐用膳,药效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侵入了体内。 她这些天里也的确总犯困想睡,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原本还以为是怀孕所致,太医诊脉也一切正常。 若非今日午睡时羊水阴差阳错的破了,吓到了额娘和宫人,偏生她又无知无觉在睡梦中清醒不过来,只怕还发现不了这等隐蔽歹毒的手段。 奚峤叹息一声,“回娘娘的话,此药名叫春日梦。乃是前朝秘药,先帝后宫也曾有嫔妃死于此毒,只是那时候奴婢是永和宫的二等宫女,所知有限。等奴婢升上去后,此毒已经在后宫销声匿迹了。” 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事是不是乌雅家和太后做下的。 “有你这句话便够了!虽然现在我和我年氏一族还未查到端倪,但是正是因为没能查到,才更能确定这毒必定跟乌雅家或者皇家脱不了干系!” 凭年家的势力,能在年家当家主母的衣服上做手脚,还能让宫里的太医都发觉不了,全天下能有几个有这本事的? 贵妃恨恨的一拳捶在床铺上,“这老虔婆!狗皇帝!” 奚峤倒是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贵妃早产和胎位不正也是太后的手笔呢,没想到竟然只是简单的下了个毒而已。 不过…… “贵妃娘娘,太后那边只怕已经发觉了有人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否则不会如此迂回、费力的借年夫人来谋害您和小公主。” 贵妃瞳孔一缩,“怎么会?本宫的人藏的很好。” 奚峤幽幽看着她,“娘娘,在您怀孕期间,太后对您下了多少次手您心里应该有数,可您自个儿想想,她哪次成功了?换了您是太后,您难道还能不犯嘀咕?” 第172章 荣宠 年家再显赫有势力,那也是在宫外,在这宫里太后必定才是塔尖儿上的那个。 次次出手都未见成效,如太后这种人,岂能没点怀疑? 那熏在年夫人衣衫上的春日梦又不认人,若是太后没有别的心思,颂芝、周宁海,甚至是瑾嫔等时常去翊坤宫里请安的嫔妃们都是极好的对象。 可是太后偏偏用了乌雅家的人脉,耗费周章的在宫外对年夫人下手。 华贵妃一惊,拧眉冷声一笑,“好一招暗度陈仓!近来那老虔婆什么动静都没有,本宫悬心不已,几乎将精力都耗费在了这上头!” 不想,那老虔婆已经布置好了! 奚峤没敢说话,她这会儿心里正暗暗高兴呢。 太后既然已经猜到了自己的人脉被人监控,必然会挖掘新的爪牙,而已经进入太后视线的安陵容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太后对华贵妃下手,是为了永绝后患,不让华贵妃再有孕,有机会生下皇子,如今华贵妃的身子…… 奚峤眼中的暗光一闪而过,虽则太医说华贵妃身子无恙,实则难产还是伤了身,华贵妃不可能再有孕了。 太后的目的达到,日后华贵妃不会再是她的主要针对对象,太后的目光该对准南三所的四阿哥了! 奚峤想的没有错,但是意外之所以被称为意外,就是因为谁也预料不到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 华贵妃生产的第三日,小公主迎来人生的第一次露面:洗三。 为彰显对贵妃和小公主的看重,皇帝特意下旨,在太极殿为小公主举办洗三宴,并且在仪式开始前,小公主赐名丰生格,封固伦公主爵。 固伦公主,本该是皇后所出嫡公主独有的待遇。 一时之间,华贵妃和年家风头无俩,朝内外无不感慨皇帝对华贵妃的盛宠和对年家的看重。 太后、皇后以及她们身后的乌雅家和乌拉那拉家却在听到这道旨意的时候变了脸色。 皇上这是何意? 妾妃之女竟然得封固伦公主? 皇上莫不是动了废后另立的心思? 便是奚峤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都不由得多想了一秒,委实是皇后先失宫权,后又被变相被禁足,如今手里还握着的就只有中宫笺表和凤印。 如此这般,一句名存实亡倒是符合皇后。 不过,这里是甄嬛传世界啊! 年家不倒,皇帝怎么可能会对贵妃放心呢? 奚峤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虽然笃定了皇帝不可能令立新后,但本就已经被皇帝冷落许久的太后和皇后却未必看得透。 在明知不可能挽回皇帝心意的前提下,为了保住权势地位,她们会做什么不言而喻。 太后可用的人太少,但是恰好她和余莺儿勉强能算其中之一。 但是,让她们帮着太后对付华贵妃和年家是不可能的。 为了避免太后那边出幺蛾子,丰生格公主洗三之后,六阿哥开始闹月,除了余莺儿和奚峤,不肯让任何人近身。 为着照顾六阿哥,余莺儿和奚峤分身乏术,不得不将才到手不久的宫权送了出去。 寿康宫。 太后歪在暖阁的靠枕上,眉心微蹙的看着孙竹息:“六阿哥是怎么回事?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开始闹人了?” 按理来说,六阿哥都满快五个月了,怎么还会闹月?而且六阿哥一向胆大好奇,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让宫人近身伺候了呢? 孙竹息也是心有疑虑,但她问过太医了。 “回太后娘娘,太医说,虽然闹月一般发生在幼儿满三月之前,但也有不少如六阿哥这等的情况。” “而且,奴婢去钟粹宫时,六阿哥的确很黏庄嫔。庄嫔脸上的憔悴也并不作假。为着照顾六阿哥,钟粹宫连宫权都交出去了,想来应该是真的。” 春容虽然是寿康宫出去的,对太后的行事风格很熟悉,但是她离开这么久了,总不可能还对太后的心思和处境一清二楚,为了明哲保身,提前设计了这么一吧? 太后眉头舒展,略微叹口气道:“罢了,左右那安贵人倒是勉强能一用。” 第173章 折腾 钟粹宫主殿内。 余莺儿打着哈欠跟自家姐姐抱怨:“咱们这还要折腾多久啊?我都快要坚持不住了。” 自从华贵妃的丰生格公主洗三之后,姐姐就不许她抱小六,而且还安排了会口技的小太监每晚在她的窗户下模仿小六啼哭。 小六闹夜的消息倒是传出去了,可是她的睡眠质量也明显堪忧啊。 看她这脸上的两个大黑眼圈,若是披头散发再换上一身白衣,跟个女鬼也没区别了。 奚峤倒也想少折腾,但前脚孙竹息刚来确认了六阿哥闹夜的真假,后脚六阿哥就恢复了正常作息,这也未免太明显了些。 “辛苦娘娘再坚持几日,等太后那边有动作了,咱们才是真的安全了。” 华贵妃的丰生格公主洗三那日,皇帝不但封了小公主为固伦公主,还给了华贵妃皇贵妃待遇。 皇后和太后本就已经因为皇帝对她们的冷待而乱了阵脚,再有这事一刺激,什么四阿哥、什么云辛萝统统都抛到了脑后,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搞死年世兰上,以防后位易主。 高高在上的太后自然不会亲自下场,皇后又被变相监禁,齐妃虽也是可用人员之一,但奈何她太蠢,未必能成事。 相比之下,颇有恩宠且手段不俗的庄嫔姐妹是最容易成事的。 即便她们不能达成太后心愿,半道就折了,那也还有六阿哥这个皇子在手,即便六阿哥继承不了皇位,日后一尊郡王爵位总是有的。 余莺儿哀嚎一声扑倒在床上,恨声骂道:“这老虔婆!” 虽未指名道姓,但骂的是谁一听即知。 奚峤嘴角一抽,温声安慰她:“既然孙竹息已经查验过真假,咱们做戏也不必太较真,今晚让小和子去我屋里哭就好。娘娘也能睡个好觉。” 也幸好近来嫔妃都不用去景仁宫请安,不然余莺儿还得要再辛苦几天。 一听今晚能睡个囫囵整觉,余莺儿顿时满血复活。 她高兴的同时也不忘蛐蛐太后,“我看那老虔婆就是太闲了,一天到晚尽想些害人的东西。当真是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奚峤对此很赞同,不过太后的好日子也快要到头了。 华贵妃母女二人险些丧命于太后之手这事可还没过呢。 年家和贵妃可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他们既然已经知晓是太后和乌雅家动的手,就断断不会重拿轻放。 但现在距离贵妃生产已经十余日了,宫里宫外,贵妃和年家都安静如鸡,什么动静都没搞出来。 可见他们是下了狠心,拿定主意要给太后和乌雅家来个大的了。 十月,一则流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京城中流传开:隆科多的爱妾李四儿与太后年轻时一模一样。 李四儿那嚣张跋扈的行径早已传遍京城,虽高门大户里多有宠妾灭妻的行径,但是比起隆科多对李四儿的纵容那叫一个小巫见大巫。 这李四儿蛮横到什么地步呢? 入府后,先是逼得隆科多的侧福晋觉罗氏悬梁自尽,再将隆科多的嫡妻炮制成人彘,更是将隆科多的生母活活气死。 偏生都这般了,隆科多却还是对这李四儿宠爱有加。 这则李四儿与当朝太后的流言一传开,立即为无数人解开了疑惑,并且衍生出无数与当朝太后有关的风流韵事。 同时,还有许多人现身说法,表明隆科多与太后年轻时本是一对痴情眷侣,若非先帝选中太后入宫,两人必是要成婚的。 如此更是为这则流言增添了真实性,让京城百姓吃足了皇室的瓜,也让朝臣看足了皇室的笑话。 养心殿里,皇帝脸色铁青的坐着,地面上满是碎裂的瓷器和杂乱的书本纸张。 外头人听见太后与隆科多的那些个流言多半只当个乐子,可他心里却很明白,那不是空穴来风,那就是真的! “ 奸夫淫妇!” 皇帝脸色凶恶,神情阴鸷的吐出恶言恶语。 “人呢?外面的滚进来!” 一声大吼,苏培盛战战兢兢的推开门,一入眼就是满殿的狼藉。 没有人比苏培盛知道皇帝有多么的善于隐忍,此刻殿中这般情景,可见皇帝是有多么的怒不可遏。 他小心翼翼的上前打了个千,“皇上,奴才在。” 此时,皇帝面上已经无甚外露的情绪,只冷冷的道:“派人去查那流言是谁传出来的!” 苏培盛有些讶然,他还以为皇上会赐死那李四儿。 皇帝何曾不想立即就弄死隆科多和那李四儿,可是现在他还需要隆科多为他稳住朝堂。 尤其是眼下西北战事接近尾声,年羹尧即将大获全胜,他急切的需要有人能在朝堂上压制年羹尧和年氏一族。 等他处理了年羹尧和年氏一族后,隆科多…… 皇帝的眸子一眯,透露出令人胆颤的狠辣之色。 等苏培盛查到那流言的出处时,华贵妃已经出了月子,丰生格公主的满月宴和华贵妃的册封礼于同一日举行,典礼之盛大隆重,令人侧目。 托近日来京城中沸沸扬扬的流言之福,宗室福晋、诰命夫人入宫朝拜之时,太后被迫喧宾夺主,成为了一众官眷们的聚焦人物。 太极殿浮于表面的喜气洋洋下,是一片诡异的氛围。 太后皮笑肉不笑的端坐于上位,各家福晋落在自己身上的、隐含着兴奋与惊恐的眼神她自是早已发觉。 孙竹息已经被太后用眼神支去查探缘由了,太后从微末宫人爬到如今的地位,自是不惧这一点点小场面。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这些个从隐蔽角落里投来的、暗含着戏谑的打量却叫她有种芒刺在背之感。 太极殿里发现了这一异常的不仅仅只有太后,皇后、敬妃、曹琴默、安陵容、云辛萝这些个心思敏锐的都有察觉,并且都不约而同的派了人去查探缘由。 孙竹息很快脸色难看的回到太极殿,太后一看她的脸色顿时心中一沉。 第174章 流言 孙竹息面上挣扎,似在犹豫是否如实上禀。 太后双唇紧抿,低声不耐的道:“快说!” 孙竹息心下一横:“太后容禀,奴婢查到宫外盛传您与隆科多大人有私情。” 太后瞳孔一震,怎会! “不过是些许荒谬流言,命人去查,哀家倒是要看看是哪个狗胆包天的竟敢如此中伤哀家?” 太后迅速冷静下来,她与隆科多的事情不可能为外界广为知之,必然是有人误打误撞了。 孙竹息面色为难,“太后有所不知,隆科多大人近些年来盛宠的那妾室李四儿时常代替佟佳福晋出府交际,见过那妾室的人都说,她的容貌的确与您年轻时很是相似。” 莫要说宗室福晋个个都是人精,便是那些个大臣家眷哪个没一副玲珑心肝? 若非当真有实质性的证据在手,又岂敢在宫中肆无忌惮的打量太后? 莫不是当真嫌自己的命太长? 太后闻言顿觉眼前一黑,捕风捉影的事尚且能成为刮骨刀,如今凭添了这一明晃晃的佐证,那岂不是要人命? “这消息是哪里传出来的?” 那李四儿在隆科多的后院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偏生在这个时候就传出了这些流言来? 孙竹息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月初礼部尚书家设宴,乌雅福晋在宴会上见到那李氏后惊讶无比,一时不慎说漏了此事。” 乌雅家! 太后一阵阵的眩晕,竟然是乌雅家! 若是别家也就罢了,偏偏是乌雅家,偏偏是她的娘家! 太后一时怔怔,如今如何解释也是白费了。 与此同时,皇后敬妃等人也从各自心腹口中得知了原委,一时颇有些面面相觑。 正在与宗室福晋们打交道的华贵妃瞥见太后皇后等人的窘境,心中的畅快无与伦比。 她侧首看向在颂芝怀里睡着的乖女儿,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乖宝,快看,你外祖给咱们娘俩报仇呢。 太后从丰生格公主的满月宴回去直接病倒了,皇帝非但没有前来探望,反而让人传了一通阴阳怪气暗含责怪的话语。 苏培盛对着太后行礼:“太后娘娘吉祥,如今前朝事多,皇上无瑕分身请来探望。故而让奴才传话。” “皇上请太后娘娘静心修养,勿要胡思乱想,万事以凤体为重。皇上已经传话,明日起让后宫小主们为您侍疾。” 太后靠在床头狠狠的咳了起来,听听,皇帝这说的是什么话? “咳咳咳~~” 前朝事多?静心修养? 呵,若当真事多,今日又岂会有闲暇为华贵妃和丰生格举办如此盛大的宴会? 只怕是嫌弃她这个生母事多吧! 什么静心修养,不过是警告她这个太后不该管的不要管,不该做的不要做! 她费心竭虑,难道还不是为了皇帝着想? 年家势大,华贵妃又如此嚣张跋扈,若不设法铲除,皇位如何能安稳? “太后息怒。” 熟知太后的孙竹息立即上前安抚太后,“太后娘娘,皇上许是没有那些意思,只是担忧您的身子。” 这话也就是糊弄鬼,莫要说太后不信,便是苏培盛也是半字不信。 前番皇上命人查这则流言的时候,怕碰巧知晓太后与安贵人往来频繁便命他多留意了两分。 这一留意,就发现太后赏给安贵人的好些首饰被浸染了伤人血气的药,尤其对产后的妇人伤害极大。 偏生贵妃月中无聊,瑾嫔安贵人之流时常会结伴去翊坤宫陪贵妃娘娘说话打发时间。 “咳咳~”太后的咳嗽渐缓,喘着粗气对苏培盛道:“回去告诉皇帝,哀家会安心养病。另外宫外的流言哀家已然知晓,乌雅福晋一向愚钝,让皇帝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这就是让皇帝不要为难乌雅家的意思了。 乌雅福晋是太后嫡亲大嫂。 前番乌雅家的男人被大肆罢官流放,京中保住了官位的只有太后兄长家的两个后辈,若是乌雅福晋这时候去世,他们就得丁忧。 若是如此,乌雅家在朝堂上就再没有人了。 为此,太后不得不忍气吞声,气得再狠也不敢跟皇帝呛声。 “至于那流言——”太后的话略微一顿,眼中神色也晦涩复杂叫人看不清喜怒。 “哀家会下旨赐死李氏,申斥乌雅福晋。” 有她的懿旨,民间的流言虽未必能立即止住,但至少宗室和官宦之家再不敢掺和。 苏培盛松了口气,倒是不需要他再浪费口舌规劝太后了。 “是,奴才这就回去回禀皇上。” 钟粹宫 收到皇帝让去给太后侍疾的旨意后,余莺儿和奚峤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睛里都露出喜色。 很好,太后倒下,她们就安全了。 御前的公公前脚刚走,后脚景仁宫的绘春就来了,她是来通知余莺儿侍疾的人员安排的。 “庄嫔娘娘,皇后娘娘安排了您和富察贵人于两日后去寿康宫为太后娘娘侍疾。” “本宫记下了,”余莺儿略一点头,又问道:“其他姐妹是如何安排的?” “回娘娘的话,明日由皇后娘娘和方佳常在侍疾,后日是华贵妃和安贵人,而后依次便是您和富察贵人,瑾嫔娘娘和沈贵人,欣嫔娘娘和费答应。” “敬妃娘娘和齐妃娘娘因要照看甄答应的龙胎和三阿哥,便不在侍疾之列。” 余莺儿听到方佳常在这么个人,思索了好几秒才记起宫里的确有这么个人,因着当初被选入宫中时年仅十四不适合侍寝,今年应该已经及笄,是时候侍寝了。 不过,连方佳常在都被拉出来凑数了,云辛萝这么个近来极为得宠的嫔妃竟然就这么明晃晃的被排挤出去了? “怎么好像没有韵常在?” 藏不住心思的余莺儿,大大咧咧的就给问出来了。不应该啊,就太后和皇后这俩面子工程向来到位的姑侄,不应该这样明晃晃的排挤韵常在啊。 绘春:…… “回娘娘的话,侍疾一事是皇后娘娘遵从太后之意定下的。其他奴婢并不知晓。” “哦,好吧。” 没能得到回复的余莺儿有点遗憾可惜,还以为能吃一口瓜呢。 第175章 齿冷 等绘春离开后,余莺儿拉住自家姐姐就是一通发问:“姑姑,我怎么有种太后和皇后要搞事的感觉啊?” 但是哪里来的感觉她又说不上来。 奚峤很欣慰她有此一问,孩子进步了啊! 她轻声吐出一个名字:“安陵容。” 余莺儿愣了一瞬,而后恍然大悟。 是了,之前姐姐特意跟她说过,安陵容自从圆明园回来后就一门心思的讨好太后,近来更是与沈贵人一同得了太后青眼,虽然没了恩宠,但是有太后照拂,日子也不算艰难。 太后皇后在华贵妃孕中之时没少使手段,偏生翊坤宫的篱笆扎的紧,贵妃本人也警觉,硬是挺过了那些个算计,将小公主生了下来。 贵妃在翊坤宫有力量可以自保,可在寿康宫里就未必了,尤其是身边还有个已经叛变的安陵容。 奚峤见状,勾唇一笑:“安贵人和沈贵人近来颇得太后喜爱,两人每每从寿康宫离开,宫女都是捧着东西的。可见太后赏赐颇多。” “太后的东西可不好拿。”她眼神幽幽的低声呢喃。 余莺儿瞪大眼睛,“太后给的那些东西有问题?” “十有八九。以我对太后的了解,她并不喜欢品性如安陵容这般的女子,即便安陵容沾了沈眉庄的光被太后接见,也绝对不会给出如此厚赏。” 所以,太后必定是对安陵容和那些东西有额外的安排。 可巧了不是,侍疾的时候竟然将安陵容和贵妃安排在了一起。 贵妃在生产时是遭了罪的,一月的时间必是不能恢复,这个时候若是再沾染损害气血之物,说不得就没以后了。 乌雅家和年家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太后和贵妃两人也是心知肚明,如今也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罢了,她就不信这样大好的机会,太后会这样白白放过。 余莺儿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问:“姐姐,你说皇上知道这事吗?” 奚峤意味不明的轻哼一声,“常言道‘知子莫若母’,这话反过来亦然。太后是什么人,喜好如何,皇帝这个当儿子不可能不知晓。” “即见端倪,以皇帝如今对太后的种种怨怼、猜疑之心,又如何会不派人查探呢?” 所以,皇帝知晓这事是必然的。 余莺儿脊背生寒,胳膊上冒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惊愕的瞪大眼睛,漂亮的大眼睛里全都是惊恐之色:“皇帝想杀华贵妃!” 侍疾是皇帝下的旨意! 他既然知晓太后有意对华贵妃下手,却还是下了旨意让后妃去为太后侍疾,给太后对华贵妃下手的机会,这不就是摆明了要借太后的手处理贵妃吗! 余莺儿越想越觉得心寒齿冷,贵妃陪伴皇帝多年,便是一个当贵妃是个物件也该处出了些感情的。 且贵妃刚为皇帝诞下小公主,也算是功劳不小,且贵妃的嫡亲兄长又在西北为皇帝抛头颅洒热血征战沙场。 后代贵妃母女本是应该,可皇帝却反其道而行之,竟妄图加害贵妃。 堂堂帝王,如此刻薄寡恩暗下黑手,实属小人行径,令人不齿。 奚峤叹息着握住余莺儿的手,“皇帝此举应该不是奔着贵妃的性命去的,只是为了彻底断绝贵妃的生育能力。年家权势之盛,若贵妃再有孕,皇帝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莺莺莫怕,有我在呢。皇帝也好,太后也好,谁都伤不了你和小六。” 余莺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面色在自家姐姐的温声安抚中逐渐平和。 对,她有姐姐在! 总不会落到被皇帝太后这对母子联手算计的地步。 况且,她也没什么值得太后皇帝这对天下至尊至贵的母子联手算计的资本。 “姐姐,我、我心里堵得慌。” 余莺儿的小脸有些苍白,双手紧紧的抓住奚峤的手臂,似是想从她身上汲取力量一般。 “小六的父亲竟是这样令人不齿之辈,小六日后会不会、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看多了这宫里的争斗和死亡,余莺儿一直以来对儿子最大的期望就是活着,其次是平安。 可若是儿子也学了皇帝那狭隘狠辣的性子,那—— 那也未免太呕得慌。 奚峤听闻她的担忧后,轻笑一声,揶揄的看着她意有所指的道:“自来‘儿肖母,女肖父’,与其担心小六的性子,还不如想想他若是不爱读书怎么办。” 余莺儿脑中的各种忧愁顿时烟消云散,脸上满是震惊。 呜呜呜—— 她不爱读书、又蠢笨的紧。 要是小六像足了她,那日后莫不要当个目不识丁的阿哥? 寿康宫侍疾的第二日,华贵妃格外积极,早早的就出了宫门。 她坐着轿辇抵达寿康宫的时候,安陵容不但没有到,太后甚至还在洗漱。 宫门口守着的宫女太监见着贵妃的依仗有一瞬的愣怔,而后连忙入内通报。 太后听到宫女通禀贵妃到了,略有些惊讶的对身边的孙竹息道:“贵妃这性子倒是便了不少,竟然这般早的就出了门。” 虽话语间带着笑意,可神态里的厌恶却藏都藏不住。 孙竹息只当没看见太后外露的那些情绪:“贵妃如今为人母,自是要比以前稳重懂事,更加体恤的。” 太后不置可否,由着宫女伺候着梳洗之后半靠在床头是,“宣吧,哀家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稳重懂事体恤人?就年氏那嚣张性子,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这么早的就来,保管没安好心! 华贵妃很快进了殿里,她面上恭敬的给太后请了安,举手投足间并无敷衍,好似跟以前一般无二。 但是,不论太后还是孙竹息都知道,如今年氏一族和乌雅氏一族已经彻底撕破脸皮了。 “起来吧,赐座。”太后木着脸叫起,目光落在了跟在华贵妃身后的陌生宫女身上,“这宫女看着眼生,好似并非贵妃宫中伺候的。” 没由来的,看着这陌生宫女,太后心里生出点不妙之感。 贵妃娇笑一声,颇有深意的道:“不愧是太后娘娘,常年幽居寿康宫却认得臣妾宫中伺候的人。” 这话说的,就差指着太后的鼻子骂 。 第176章 吐血 “太后娘娘好眼神,这的确不是臣妾宫中之人。太后也知晓臣妾怀孕后百般不适,吃睡都不香,为了皇嗣着想,臣妾特地求了皇上让家里送了林禾来。” “林禾一手药膳做的极好,在各种后宅阴私上更是了若指掌,臣妾孕中时,日日都有脏东西进翊坤宫,若非有林禾为臣妾挡着拦着,臣妾今日怕是无福坐在此处同太后闲话家常。” 说着,华贵妃故作的抬手抚了抚心口以示自己心有余悸。 “臣妾遭的那些个算计太后您也是知晓的,偏生那起子暗害皇嗣和臣妾的贱人藏的太好,皇上皇后和臣妾查遍东西六宫也未能查出端倪。” “那人藏的如此深,手段又那般狠辣无情,臣妾当真是怕极了,如今为着自个儿的安全啊,是一步也离不得林禾了,就怕稍有不慎又遭了那贱人的暗害。” 说到此处,贵妃望向太后,无甚诚意的问她: “太后应该不介意臣妾将林禾带进寿康宫吧?臣妾孕中着实被吓着了,还请太后莫要跟臣妾计较呢。” 华贵妃似笑非笑的看着太后,眼底的讥讽之色渐浓。 太后冷冷的看着华贵妃:“哀家不过随口一问,倒是惹了贵妃好一通长篇大论。倒不像是解释,反而像是埋怨。罢了,总归是哀家老了,不该多嘴多舌。” 贵妃丝毫不将这暗暗指责她不孝、嫌弃太后的话放在心上。 一边提着裙摆在春貌搬来的秀墩上落座,一边讶然道:“太后这可就误会臣妾了。您在病中还如此关心臣妾,臣妾自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想竟然因太过详细让太后生了误会,是臣妾的不是。” 太后的眼神一凝,年氏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滑不溜手了? 正巧这时有宫人在门外小声询问太后是否要传膳,孙竹息立即转移开话题,“太后娘娘,小厨房已经备好了早膳。” 话落又看向华贵妃:“贵妃娘娘来得这般早,可用过了早膳不曾?” 不等贵妃回答,太后立即接住孙竹息的话茬:“便是用过了,从翊坤宫过来也该饿了,贵妃陪着哀家用一些吧。放心,哀家的小厨房定然是干净的。” 话中那不容拒绝之意格外明显。 华贵妃从容不怕的却笑着摇头:“太后盛情臣妾本不该推拒,只是臣妾今日如此早的前来,是因为受人之托给太后传信。事态紧急,倒是不好多做耽搁,还请太后尽快阅览。” 她朝着林医女抬手,林医女立即将一个信封交到她手上。 “这是今晨宫门刚开之时,臣妾母家避人耳目悄悄送到臣妾手上,又再三嘱咐了一定要亲手交给太后的。” 贵妃起身,笑吟吟的将信封递给孙竹息。 “这是十四贝子福晋亲笔所书,只是因着太后久病缠绵,皇上下旨不许任何人任何事打搅您修养,福晋无法,只能求到了臣妾母家。” 越说,贵妃脸上的笑容越盛,而太后的脸色则愈发苍白。 十四! 孙竹息也惊了一跳,连忙将信封呈给太后。 太后接过的时候,手指正好按在信封里的玉佩上,太后心下一颤,加快了拆信的动作。 一打开信,入眼的就是一块再熟悉不过的玉佩,那是她的幼子胤禵的随身物件! 看着这玉佩,太后的心脏猛的缩紧,若非出了大的变故,胤禵绝不会将这玉佩取下。 太后慌乱的打开信纸,完颜氏那漂亮的簪花小楷跃于纸上,三言两句就将十四贝子坠马瘫痪和府中四个小阿哥中毒不醒的消息交待清楚。 坠马瘫痪? 多么可笑,她的胤禵自幼擅骑射,可谓在马背上长大,怎么可能会坠马? 太后掉眼泪一滴滴落在信纸上。 胤禵瘫痪,胤禵的孩子中毒不醒命在旦夕—— 太后猛的转头看向站在床前面带灿烂笑容的贵妃,“毒妇!是你,是年家——” “太后娘娘!” 华贵妃拔高了声音打断太后的话。 “太后,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十四贝子与我兄长私交极好,若非如此,十四福晋求助无门之时,也不会找上我年家。” “虽皇上有旨不许人打搅您养病,但乌雅家和乌拉那拉家若是有心相帮,总还是能将这封信送到寿康宫的。可偏偏,十四福晋弃两家而不用找上了年家。” “太后娘娘您可是宫里数一数二的聪明人,十四福晋这般用意和可以规避,您想必比臣妾更清楚。” 太后瞳孔巨震,下一瞬竟生生呕出一口血。 “——皇帝!” 猩红的血从太后口中喷射而出,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在这一片小小的空间里。 “太后!”孙竹息一个箭步上前,“来人,快传御医!太后吐血了。” 因着太后吐血,寿康宫一时混乱极了。 华贵妃心情极好的站在窗边不挡路的地方看着寿康宫的热闹,心里憋屈许久的那口气可算是顺了。 老虔婆,你也有今日,该! 等安陵容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心不稳,吵吵闹闹的寿康宫。 她看着本该肃穆干练的宫人慌乱的慌乱、呆愣的呆愣,惊讶之余生出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别不是太后真的病重吧? 她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顾不得让人通报,安陵容急急忙忙的提起裙角就往主殿去,一迈进屋里,就看见了支着头欣赏护甲的华贵妃。 贵妃竟然这样早?可比给皇后请安积极多了。 “贵妃娘娘金安。” 华贵妃听见声音抬眸看向她,用眼神示意人将她扶起:“起来吧,太后适才吐血了,本宫闻不得血腥味,你自个儿去内间伺候吧。” 安陵容求之不得,她要赶紧讨好太后挖出得宠的秘密。 “是,嫔妾遵命。” 等她一步步朝着寝室去了,医女林禾走到华贵妃旁身边弯腰凑到她耳旁道:“娘娘,这位小主的衣衫、手镯、步摇都浸染过极为亏人气血的药物。” 林医女适才扶安陵容的时候特意仔细闻过,绝不会错的。 华贵妃脸色阴沉,好个安陵容,竟然跟乌雅氏那老虔婆沆瀣一气来害她! 她眼神发狠的看向内间,“那药你可会配?” “奴婢会,只是其中有两味药翊坤宫中并无,还需得娘娘派人寻摸来才成。” 毕竟宫中不比民间,要什么都能拿着银子去药铺买。 华贵妃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回头本宫会让人将药给你,你给本宫多配些。” 既然安氏这贱人这般喜欢乌雅氏那老虔婆给的东西,那就干脆别用干净的了! 第177章 中风 寿康宫宣御医的消息并着太后重病垂危的消息一起传出,以朝政忙碌为借口躲在养心殿里的皇帝闻讯赶来。 皇帝圣驾降临,后宫嫔妃们哪怕是为了在皇帝面前露个脸,刷一刷存在感也得跟着去寿康宫聊表自己对太后的关心。 寿康宫里一时人满为患。 皇帝皇后坐在寿康宫正殿主位上,华贵妃和一众嫔妃分坐两旁,孙竹息春貌几人跪在堂下。 “皇额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中风?” 没错,经御医诊脉,发现太后气急吐血后中风了! 如今御医太医寝宫里正在指挥医女为太后施针抢救,以期能让太后不至于全身瘫痪。 孙竹息没有立即回话,而是脸色难看的垂首跪着。 华贵妃满脸期待的等着孙竹息的回话,丝毫不担心孙竹息会讲出实情,继而被皇帝迁怒降罪于她和年家——因为孙竹息绝对不敢讲真话! 果不其然,孙竹息踌躇片刻后,平静回答:“回皇上的话,太后是因为听说了贵妃娘娘在孕中险些被人暗害后,气急攻心吐血,继而中风的。” 如今唯一能救十四爷一家的太后已然瘫痪在床,她若是露出太后已经知晓的口风,保不准皇上还会再做些什么。 华贵妃的眼中有嘲讽之色一闪而过,但面上却惴惴不安的起身请罪,“都是臣妾的不是,不该同太后说这些,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抿唇拨弄手中的十八子,这话他是万万不信的,贵妃孕中多次遇险都是太后命人暗下的黑手。 只怕太后是因为贵妃非但没有被她算计暗害了去,反而安好无损的诞下了丰生格且得享皇贵妃待遇,这才憋屈的把自己气出了个好歹吧! 他这皇额娘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罢了…… “贵妃言语不当,罚俸半年。” 皇后一听立即坐不稳,“皇上,贵妃犯上冲撞以致太后中风,只罚俸如何能服众?” 皇帝眼神都没给皇后一个,“犯上?皇后倒是说说看,贵妃如何犯上冲撞了太后?” “这……” 皇后有一瞬的噎住,就孙竹息所言,贵妃只是在陪太后说话的时候说了自己被算计之事而已。 皇后脸色一沉,狡辩道:“皇上,贵妃虽只是道出实情,但太后本就在病中,如何听得那些个腌臜之事,贵妃如此行径,本就有不顾太后凤体之嫌。” “太后吐血中风虽不全是贵妃之过,但也着实是贵妃之错。贵妃奉旨侍疾,照料好太后凤体本是分内之责,只此一点已是贵妃失职。” “且,太后气急中风的消息并未压下,此刻只怕已经传到了宫外,若不严惩,只怕前朝大臣也要出言弹劾。” 不等皇帝反驳,贵妃便惶恐的跪下,“皇上,臣妾自请禁足。” 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贵妃,这话,以贵妃的性子本是不会说的。 下一瞬,贵妃又道:“臣妾有错,错在未能侍奉好太后。但致使太后气急中风一事,臣妾却不敢认也不能认。臣妾孕中险些遭歹人算计人尽皆知,太后娘娘垂询皇嗣,臣妾焉能不如实禀报?” 皇帝面色稍霁,是了,如今贵妃身为人母,自是不能再任着性子胡来。 皇后却不愿意放过这个打压贵妃的机会:“强词狡辩……” “好了,皇后。” 皇帝打断皇后的话,“贵妃孕中被人算计是不争的事实,皇额娘慈爱垂询也是人之常情,只恨那幕后之人藏的深。” 皇帝一锤定音,将事情定死。 “不过皇后所言也的确有理,贵妃的确侍疾不善,那便再禁足三月吧。” 话落,皇帝亲自扶起贵妃,神态温和的拍拍她的手,“去吧世兰,回头朕得空了去看你和丰生格。” 贵妃扬起笑脸,得意的看了皇后一眼:“ 臣妾遵命,臣妾和丰生格在翊坤宫等着皇上。臣妾告退了。” 目送贵妃离开,正殿内的嫔妃才敢大口喘气。 处理完这一档子事,御医那头已经为太后针灸完。 “皇上,太后娘娘已经醒了。” “皇额娘情况如何?可还能恢复如初?” 御医为难的回道:“这……皇上,太后娘娘此次中风来势汹汹,目前虽已清醒但尚需时间恢复,若是日后仔细调养、稳定情绪倒是有几分痊愈的可能。” 话外之意就是,不能受刺激,不然就没救了。 皇帝早有心理准备,此刻听到御医的话倒也不意外。 “朕知道了,日后你就负责为太后调养。不拘什么药材,你只管取用,半月之内,朕要看到太后好转。” 话落也不等御医回复,抬脚往太后寝宫内去。 太后清醒着躺在床上,只是她此刻形象不佳,因着中风口斜眼歪,手脚更是僵硬,唯有几个手指尚且能动动。 看着皇帝面带关心的进来,太后的眼神里立即泛出泪光。 不是因为皇帝这一刻的关怀而感动,而是为自己的处境,更是为心爱的幼子和孙儿的痛心。 她的胤禵啊,那么骄傲的人啊! 太后瞪大了眼睛看着靠近的皇帝:“孽……孽……孽……” 她此刻控住不了表情,说话也不顺畅,只瞪着眼睛看着皇帝,说了半天也只吐出了一个字,叫人猜不透她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皇帝在床沿坐下,虽他与太后生了嫌隙,但到底是至亲母子,此刻看着太后中风躺在床上,心里也挺不是滋味,难得的又生出了些孺慕之情。 他仔细听了片刻,只听见一句断断续续的“你你你”,只当是太后看见他来有话要说,并未往旁的上想。 又见太后一直看着他,眼中全是着急之色,却又因中风而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眼中的急色越发明显,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太后当然激动着急,她的胤禵瘫痪了啊!她最喜爱的孙儿又中毒垂危,若不抓紧时间,她的胤禵还能恢复吗?她的四个孙儿还能有性命在吗? 第178章 办法 皇帝不知太后所想,只看出了她的神情越发焦躁。 思及御医留下的医嘱:须得平心静气好生修养。 他连忙开口安抚:“皇额娘莫要着急,儿子就在这里,你慢慢说,儿子听着呢。” 太后却没有半点被安抚道的意思,只是改口催促他:“十 ……十……十……” 皇帝俯身凑近太后,“是什么?皇额娘慢慢说。” 太后慢不了,也说不出,只能流下两行痛苦至极的眼泪。 “皇额娘……” 皇帝叹息一声,软下声音继续宽慰太后:“皇额娘莫要着急,御医说了你好生调养还能恢复,你放心,儿子已经下令让御医全力以赴,必会让皇额娘恢复如初的。” 太后更加着急,尚且能动的右手手掌拽住皇帝的衣袖,眼露哀求之色:“救……救……” 一边结结巴巴的说,一边意图用手指比划。 孙竹息眼皮一跳,连忙端着煎好的汤药上前打断:“皇上,太后的药好了。” 皇帝的注意力被转移,没有再纠结太后想表达什么。 “皇额娘放心,御医定会救治好你的。” 说着,皇帝直起身体退让开,对孙竹息道:“先服侍太后喝药,这段时间就辛苦孙姑姑照顾皇额娘了,待皇额娘痊愈,朕必有厚赏。” 孙竹息忙道:“伺候太后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皇帝又细心嘱咐了几句,又让本该明日才来侍疾的余莺儿和富察贵人留下,这才带着其余后妃离开。 送走了皇帝,余莺儿惊疑不定的去拽自家姐姐的袖子,刚才太后那模样、那眼神,好似不是为了让皇帝救她吧? 奚峤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这是什么地方就敢搞这些小动作! 毫不留情的拂开余莺儿的手,奚峤走到孙竹息身边,意有所指的低声道:“姑姑,可有需要奴婢出力的地方?” 她有点好奇贵妃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把这老虔婆气得吐血中风了。 孙竹息看了一眼室内的庄嫔、富察贵人和安贵人,“旁的也就罢了,春貌几个就能做好,但三位小主不能被轻慢了去,你就帮着招待三位小主吧。” 不等奚峤应下,余莺儿抢先道:“姑姑说的哪里话,我们三个是来给太后娘娘侍疾的,若有需要我们的您吩咐一声也就罢了,若是没有,您让人给我们搬个凳子也就行了。哪有什么轻慢不轻慢的。” 哼,她都舍不得让姐姐端茶倒水的,富察贵人和安贵人也配? 富察贵人和安贵人也跟着点头,“正是这个理。” 孙竹息露出笑脸,“那老奴就托大请三位小主去暖阁稍作歇息。” 余莺儿看了一眼垂眸立在孙竹息身旁没有任何挪动意思的奚峤,带着富察贵人和安贵人去了暖阁里。 内室里只剩下太后、孙竹息和奚峤三人,孙竹息伺候着太后喝药,奚峤在一旁拿着手绢为太后擦拭嘴角残留的药液。 喝了几口苦涩难咽的药汁子,太后终于重拾理智,虽然还是那副歪眉斜眼的模样,但是已经透出了她独有的睿智和沉着冷静。 皇帝狠辣寡恩,即便她这个生母以命相逼,也未必能让皇帝回心转意放过老十四和老十四的孩子,为今之计也只有先让人为老十四医治。 但太医院唯皇帝的命令是从,从前他们碍于皇帝的态度不敢揭露欢宜香里有麝香,如今也不可能违逆皇帝的意思尽心医治老十四和老十四的孩子。 皇帝这般心狠,连自己的嫡亲手足和侄儿都能下毒手,未必不会暗示太医在汤药里动手脚。 不行,宫里的太医不可取! 民间的大夫? 可若是那些民间大夫医术高明,完颜氏就不会来信说弘春兄弟四人性命垂危,求她派御医出宫诊治了。 论医术,还得是御医才行,可…… 若是有一绝对可信之人…… 太后的眼神晦涩不明,时而神游天外、时而凝目沉思、时而落在奚峤身上,一对招子里精光涌动翻滚,一看就知道准没憋好屁。 喝完药,太后凝眸看向奚峤,结结巴巴的道:“退……退……退下。” 奚峤恭敬的将手中刚拧好的热帕子递给孙竹息,而后退出寝室转身去了正堂边上守着,只是她人出去了,精神力却一直留在太后床边。 孙竹息看了一眼奚峤,跪坐在脚踏上低声询问:“太后可是有事要嘱咐奴婢?” 太后抬起食指晃了晃,“手……” 孙竹息看了看太后晃动的手指,连忙将自己的手心递过去。 太后的食指在孙竹息的手心里一阵比划。 写完后,太后吃力的道:“立……立……刻……去……” 孙竹息五指略微蜷缩,太后让她传旨,将春容赐给十四爷做格格。 她迟疑的问道:“太后您是想借着将春容赐给十四爷做格格这事,让御医出宫为十四爷和弘春阿哥他们诊脉?” 太后轻嗯一声,“懿……旨……” 以太后懿旨恩赐为由,皇帝不会阻拦。 “御……医……家……人……威……胁。” 谁都怕死,有御医家人在手,不怕御医不尽心竭力为老十四和弘春兄弟治病解毒。 至于春容的意愿?那不重要! 有庄嫔和六阿哥在宫里,不怕春容敢不听话。 孙竹息不愧是太后身边的头号红人,不过几个字的功夫就完全理解了太后的意思。 如今也只能这般迂回了。否则,皇上那边保不准还有其他雷霆手段,到时候十四爷和贝子府的四位阿哥才是真的求生无门。 “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太后您放宽心养病,奴婢会安排好的。御医的底细是早已查清楚了的,为防万一,奴婢会传话让齐家的人动手。” 齐家,就是罪人齐月宾的娘家。 如今乌雅家和乌拉那拉家受到重创,无数家族势力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企图从两家身上撕扯下一块肥肉。 为防出了纰漏,让皇上察觉她们的心思,这一次还是不要用这两家的人手为好。 “春容那边……”孙竹息略有些迟疑。 “奴婢以为,先跟她知会一声为妙。一来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为太后所用,二来是为了日后。” 第179章 利诱 孙竹息将自己的考虑一一道来:“奴婢想着,若是太后您在这档口提出要赐人给十四爷,皇上必定会起疑心。到时候莫要说拿捏御医为十四爷看诊,怕是要弄巧成拙……” “故而奴婢以为,这事不能由您做主,最好让庄嫔小主亲自去跟皇上开口求一求。正好春容也二十五了,再不嫁人就迟了。” “再一个,太后您做主和春容自愿是两码事,若春容自愿,必然会更加尽心照顾十四爷,且庄嫔对春容的看重您也是清楚的,春容落在十四爷府里,庄嫔必然也会关心十四爷的前程。” “庄嫔和六阿哥的恩宠不少,在皇上跟前是说得上话的。便是为着春容的日子好过,庄嫔也会主动在皇上那为十四爷说好话,有这一遭,说不得还能让皇上对十四爷优待不少。” 枕头风的威力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太后略一思索,吐出一个字来:“好!” 外间将这主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的奚峤相当无语。 你们主仆俩倒是挺清高的哈,拿我当笺子使。 这两人怕不是在想屁吃! 不过,太后为了送个御医去为十四贝子父子几个诊脉都要这般大费周章,可见是皇帝出手了。 太后这老虔婆会吐血中风应该就是因为知道了这消息。 啧—— 皇帝这下手的也未免太快了吧,她之前的那些个计划也得加快步骤才行,但愿都还来得及吧。 她这边盘算自个儿安排的时候,孙竹息已经从内室出来。 立即立即迎上去,先是朝着安静无声的内室看了一眼,而后压低了声音问:“嬷嬷,娘娘那边可是睡下了?” 孙竹息颔首,“太后娘娘这里有春貌她们守着,走吧,去我屋里,咱们好好叙叙话。” 奚峤扬起唇角,连声应了。 从寿康宫正殿离开的时候,她的眼光扫过廊下一个正在修剪枝丫小内侍,心里一时乐翻了天。 刚才这小内侍鬼鬼祟祟的贴在太后寝室外墙,他有没有听到孙竹息的那番话她不知道,但是这小内侍是旁人的眼线却是肯定的。 寿康宫里有眼线不稀奇,但是寿康宫刚刚被太后清理了一遍,这小内侍没有被太后逮住,可见其背后的主子有够厉害的。 皇帝! 到了孙竹息的住处,奚峤放出精神力,那小内侍果不其然偷偷跟了上来,如今就蹲在窗户下面偷听呢! 两人坐下,孙竹息随口寒暄了几句,将话题拐到正题上。 “春容,如今庄嫔小主平安诞下阿哥,六阿哥的身子骨又格外健康极得皇上疼爱,小主也算是在宫中站稳了脚跟,你对自己的日后可有安排?” 奚峤面上疑惑,“我?我自是要留在小主身边,帮着小主照顾六阿哥的。” 孙竹息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的就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如今有庄嫔娘娘和六阿哥为你撑腰,又何必要在宫里为奴为婢看人脸色呢?” “嬷嬷此话怎讲?宫中倾轧残酷嬷嬷比我更清楚。而庄嫔小主天性单纯率直不善此道,六阿哥又如此年幼脆弱,若无我相护,只怕她们母子俩……” 奚峤抿唇,并未说那些难听的话。 “至于出宫……我是不愿意的。在宫里虽是奴婢,但我已经是掌事姑姑,又是太后娘娘身边出去的,寻常的小主见着面也会给我三分薄面。” “正如嬷嬷所言,我身后有庄嫔小主和六阿哥在,日后我是不必担心养老的。至于生活方面,说句不怕嬷嬷多心的话,有庄嫔小主照拂,我的吃穿用度也不比贵人小主差什么。” “宫外的日子是怎么样的,我心里是有数的。况且出宫后我家中多半是要将我许配出去的,我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又能落得个什么好人家呢?” 孙竹息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道理,可这不是太后正好缺一个如春容这般合适的人嘛! 她怒其不争的看着奚峤:“所以我说你糊涂一时!你只看到了留在宫中对你自己的好处,全然未曾顾及庄嫔小主和六阿哥。” “你与庄嫔小主及六阿哥的关系在宫中并非秘密,如今小主只在嫔位,六阿哥也还年幼,你的存在倒也没人拿来说事。” “但若是庄嫔小主登上妃位,加之六阿哥年岁渐长进入上书房读书。小主和阿哥有你这样一个为奴做婢的嫡亲姐姐和姨母,你叫小主和六阿哥如何自处?” “上书房里读书的可还有其他皇室宗亲的阿哥,那些位小爷哪个不是出身显赫背靠权势?独独咱们六阿哥,外家提溜不起来也就罢了,还有个做奴婢的亲姨母,你让六阿哥如何挺直了脊梁做人?” 孙竹息一边说一边观察奚峤的脸色,见她面色煞白,不由得心下满意。 于是越发语重心长的道:“春容,你也是亲眼见证过夺嫡凶险的,六阿哥的出身本就比不得其它阿哥。如今皇上喜爱六阿哥,是因为六阿哥最年幼,但皇上还会有其他阿哥,这份喜爱又能持续多久呢?” “这宫里啊,除了恩宠,最重要的就是家世背景了。帝王薄情,你总得为长远打算。就算不奔着那个位置去,也得给六阿哥添上一份能肆意的底气不是?” 奚峤咬唇挣扎,脸色挣扎之色越发明显:“多谢嬷嬷提点,只是——只是余家和我——” 孙竹息意味深长的道:“若只是你和余家自然是对六阿哥的帮助极小,但是太后娘娘一贯喜爱你的仔细贴心,对六阿哥也疼爱的紧,自然要为你们好生打算安排一番的。” “咱们娘娘的幼子十四贝子,与皇上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身份尊贵又有前程。只是八王党作乱,十四爷受到迁怒被罚去看守皇陵。” 孙竹息叹息一声,面上尽是一副‘便宜你了’的神情。 “正所谓打虎亲兄弟,皇上便是再恼怒十四爷,与十四爷也是手足至亲,气消之后总还是会记起十四爷的好。只是皇陵那地方清苦,咱们十四爷又一向金尊玉贵,太后娘娘少不得心疼。” 第180章 威逼 “如今太后娘娘病重,正是需要子女床前尽孝的时候。太后病症你也听御医说了,最是不能多思,可十四爷在皇陵受苦,娘娘又如何能安心养病?” “若是这个时候你能主动求旨嫁进十四贝子府,提醒皇上十四爷还在皇陵守着,以皇上待太后的至孝之心,必会宽恕十四爷,届时,不论是太后还是皇上都不会亏待你的。” 孙竹息说到这里顿了顿:“别的府邸太后娘娘许是做不了主,但是十四爷府里,太后娘娘的话堪比圣旨,若你进府后能为十四爷诞下一儿半女,日后的侧福晋之位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孙竹息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她就不信都说到这份上了,春容还能不动心! 奚峤面上若有所思,心里却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个饼真是能噎死个人。 就老十四那天坑,呵—— 也就乌雅氏这个无脑亲妈还在烧冷灶。 不过孙竹息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六阿哥不能有一个为人奴婢的亲姨母! 奚峤原本想着,等小六长到十二三岁快要入朝领差事的时候就离开这个世界,但是乌雅氏和孙竹息的这一番操作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一种更加便捷、有利的选择。 母族的确是小六的短板,根本不能为小六提供任何助力。 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也没有足够多的钱财,仅靠皇帝的恩宠能成什么事? 年家的确显赫有权势,能帮小六良多。 但若是小六能倚重的只有年家,焉知年家不会生出旁的心思? 还是得要为小六寻摸一些班底才是。 另外就是钱财,邀买人心可不是口头说两句好听的就能成的。 想要人给你办事,就得给人看得见的实惠和好处,大把的银子撒下去,便是杀头的事也多得是人上赶着帮你办好。 她的确不缺金银,但是这个不缺,只是相对于宫廷生活而言,若是涉及到夺嫡,她这些金银拿出来也只能看个水花。 这种种念头在奚峤的脑海里一闪而逝,她的面上适时的露出对孙竹息画的大饼的向往和意动,但也仅仅如此。 “多谢太后娘娘和嬷嬷为我和六阿哥打算,只是……” 说着,奚峤面露难色,“只是我真的放心不下小主,日后如何我不知晓,但若是庄嫔和六阿哥有个万一,有再好的出路又能如何呢?” “我心小,装不了那么许多的计较和筹谋,我只想守在她们母子身边,护着她们母子平安无忧。六阿哥纵使生母不显,可他是皇上亲子,是大清皇子,已然是尊贵至极。” “再一个,我与庄嫔从未有过其他妄想。正如嬷嬷所言,皇室争端凶险,六阿哥如此出身,那个位置自然轮不到六阿哥,如此那些阴谋算计自然也落不到六阿哥身……” “嘭——”的一声,茶杯被重重摔在桌上的声音打断了奚峤的话。 孙竹息脸色不虞的看着她,“春容,你怕是忘了你和庄嫔能有今日全赖太后恩典!” “如今太后中风,不可多思多虑,唯有让十四爷从皇陵回来才能令太后开怀,让太后娘娘早日痊愈,你与庄嫔受太后恩德最多,如今竟连这点小事都不愿为之?” “六阿哥天潢贵胄何等尊贵,养于你们姐妹二人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悌之人身侧,日后品行可见一般。待太后娘娘清醒,我定要恳请太后另择贤良小主抚养六阿哥。” 这就是明晃晃的用小六来威胁她了。 奚峤面上立即一片煞白,慌乱不堪的跪下拉着孙竹息的裙角恳求:“嬷嬷不可!我、我适才脑子不清醒,尽说了些不中听的胡话,还请嬷嬷莫要与我一般计较。” 她一边红着眼睛恳求,一边不着痕迹的倒吸冷气。 操,刚才跪得用力了点,膝盖好痛。 奚峤含泪带哭腔道:“十四爷乃太后娘娘幼子,皇上胞弟,身份贵重至极。蒙太后娘娘恩典看中,奴婢不甚欣喜,必不负太后娘娘美意。” 孙竹息脸色稍霁,亲手将她扶起,“好姑娘,这才是应该。十四爷是何等身份,若非如今因缘际会,以你的身份如何入得了十四爷的后院,这般天大的恩德,你要珍惜啊。” 奚峤踉跄起身,还未站稳又连忙挤出一抹笑容,朝着太后的寝宫位置一拜,“奴婢谢太后恩典。” 孙竹息拍拍她的手,露出欣慰的笑容,“太后娘娘没有看错人,你果真是个忠心不二的。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得抓紧时间让庄嫔小主为你求恩典。” “一来能尽快为太后排忧解难,二来也能尽快服侍十四爷,争取早日生下一儿半女,为六阿哥添个弟弟妹妹。你在宫外有子嗣有地位,庄嫔小主在宫里也能更放心。” 奚峤惊恐的抬头,却在看见孙竹息泛冷的目光时呐呐应声。 好一通威逼利诱后,孙竹息放了奚峤离开。 走出房间门,奚峤眼神讥诮的朝后一瞥,这老货,无需她出手,皇帝很快就会料理了她的! 午后,御医再次来为太后施针,孙竹息寻了个借口跟他交谈一番。 彼时奚峤正跟着余莺儿一起在太后跟前侍奉,孙竹息和御医离得远,她的精神力够不着,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但是御医离开寿康宫的时候,那满头的大汗和眼睛里的惊惧做不得假。 同时,留下来侍疾的三位嫔妃也被孙竹息以太后需要静养、不宜有人打搅为由打发离开。 余莺儿三人前脚离开寿康宫,后脚,那个趴墙蹲窗的小内侍就寻了个机会,光明正大去了养心殿。 苏培盛是认得这个小内侍的,立即就将人领了进去。 一番复述,虽这小内室只听了个七七八八,但皇帝却也从中听出了太后中风的真正原因。 “皇额娘啊,你一向都如此偏心老十四!” 皇帝眸光冷静无波澜,再没有了以往的痛心。 第181章 泥潭 老十四坠马是他没想到的,他只是在查出太后为虎作伥、帮着皇后谋害皇嗣之后,将太后用在贵妃身上的宫廷秘药用在了弘春兄弟四个身上而已。 老十四的福晋从太医口中知晓弘春他们中的是春日梦这种秘药后,也不知怎么的竟没有第一时间求助太后,而是给远在皇陵的老十四写了信。 老十四收到信时正在买醉,知晓四个儿子遭遇不测后,不顾阻拦抢了匹马就欲回京,却不料那马竟然受惊将他摔下马背,前蹄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他的后腰。 若是寻常时候,老十四纵然坠马也定不会被马所伤,可他那日偏偏饮了酒,醉意上头让他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和敏捷的身手。 皇帝让人拦着这消息不叫太后知晓,虽然的确怀揣着一点不好宣之于口的心思,但大体还是为着太后的凤体着想。 瞧瞧,这不,太后一听这消息又是吐血昏迷又是中风瘫痪的。 只是,不想年家竟然跟老十四还有暗中往来! 皇帝眯起眼睛,半晌后转头看向苏培盛:“庄嫔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回皇上的话,庄嫔娘娘回钟粹宫不久后,主殿里就传出了嚎啕大哭的声音,隐约还夹杂着含糊不清的‘不要、不能’的不舍之语。” 皇帝眼神一闪,“传旨,今晚庄嫔侍寝。” 钟粹宫 余莺儿一听太后那老虔婆竟然以六阿哥的去留威胁自家姐姐给那劳什子的十四贝子做格格,顿时悲从心起扑进自家姐姐怀里嚎啕大哭。 “不行,绝对不行!” “呜呜——” “姐姐,你不能去那十四贝子府里。那十四贝子如果是个好的,皇上又怎么会不顾及手足血脉和太后的请求,硬是将他发配去守皇陵?” 她不是反对姐姐出宫嫁人,可是这个十四贝子一看就知道没未来啊!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为了她和小六跳进泥潭里,不得脱身。 “人家敦亲王跟皇帝也不是同胞兄弟啊,可人家不但有亲王爵位还在朝中担任要职,这个十四贝子明明更亲,却还只是个贝子而已,还被派去守皇陵,这不是摆明了不受皇帝待见吗?” “皇帝冒着自己的名声受损都要苛待十四贝子这个嫡亲的兄弟,可见对他成见有多深,孙竹息那老货说得再好听,也肯定是哄咱们的!” 余莺儿懂的大道理不多,但是却很明白,如果不是彻底反目成仇,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姐妹不可能不相互扶持。 一如她和姐姐,她们在这深宫里,彼此之间完全可以托付身家性命。 而且她成为嫔妃这么久,对太后也算是有一点了解,这老妇一向善于隐忍,又喜欢在背后玩阴的,那贝子府如果还有前途,她何必这样火急火燎、明晃晃的威逼她姐姐? “呜呜呜——” 余莺儿哭得伤心欲绝,紧紧的抱着奚峤哀求:“姐姐,不要,莺莺求你,不要答应。” 姐姐为了她和小六已经牺牲良多,她不能再让姐姐把下半辈子都赔进去。 “姐姐,谁都可以,十四贝子一定不行,你别答应别答应,大不了、大不了——把小六送出去!” “小六是阿哥,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想有个阿哥养在膝下?不论谁养小六,都不会苛待小六的。而且还有我跟姐姐盯着呢,晾她们也没胆子克扣皇嗣。” 小六养不养在她身边都没关系,她总归是小六的生母,反正这后宫就这大就这么些人,她要是想小六了也能厚着脸皮去看看。 可是姐姐的婚事是一辈子的大事,一旦应下就再无反悔的余地。 奚峤是有些感动的,可是,真不至于。 她递给青竹一个眼神,青竹立即招呼着其余宫女太监退出正殿。 “好了,不哭了。你放心,我不会去十四贝子府,也不会让咱们小六被送走的。” 奚峤抽出手绢准备给余莺儿擦泪,但是看见她鼻子下挂着的两条鼻涕,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她没洁癖,但是真的有点下不去手。 正在她考虑现在撤回一个擦泪动作会不会太明显的时候,余莺儿的哭声一顿,然后“嗖”的一声,从她手里抽出手绢,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 奚峤看着她动作豪迈的把鼻涕眼泪一把擦了,颇有些欲言又止的退了一步,然后扭头朝外让人打了热水来。 余莺儿这急性子,现在满心满脑都是她家姐姐刚才那话,擦了一把脸后,就急急忙忙的伸手去拉自己姐姐的衣服求证。 但是这一伸手却抓空了。 欸? 姐姐不是在她身边的吗? 眼见余莺儿抬脚要上前来跟她贴贴蹭蹭,奚峤连忙阻止:“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先别急。刚才你没听错,别担心啊,都会没事的。都哭成花猫脸了,先洗洗我再在跟你细说。” “哦。” 得到肯定答案的余莺儿心中大定。 格外听话乖巧的收回了刚刚提起的脚,等着宫女们提来热水为她洗漱洁面。 收拾干净后,看着余莺儿散乱的头发,奚峤干脆将她按在妆台前,一边重新为她梳发一边细细讲给她听。 “在寿康宫里,你和富察贵人安贵人被请去暖阁的时候,我发现正殿廊下有一个极可能是皇帝眼线的小太监在偷听。” “孙竹息领我去她屋里的时候,这个小太监也悄悄跟了上来。此事事关十四贝子,皇帝打压他都来不及,又怎会让我进他的府里。因此便是我们不出手,皇帝那边也会帮我们摆平。” 余莺儿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但是——” 奚峤的话锋一转,“莺莺,孙竹息有句话说的不错,咱们小六不能有个为奴为婢的姨母。” 余莺儿怔住,转而神色焦急的看着铜镜里奚峤的眼睛,“不成不成,那就是个泥潭。” 奚峤轻笑一声,“别着急,先听我说。” 第182章 胤祚 “太后乌雅氏膝下有两子,其中长子自然是皇帝,他自出生就被抱养给了孝懿仁皇后,许是因为他自己幼时不曾亲近生母,所以如今宫中的皇嗣多是养在生母身边。” “而太后幼子便是我们适才提起的十四贝子,只是太后向来对皇帝无甚慈母柔肠,满腔母爱全都倾注在幼子身上,天长日久皇帝心中难免生出嫌隙。” “加之这位十四爷又在夺嫡的时候支持八王,屡次背刺皇帝,当众给皇帝难堪,让皇帝彻底对他冷了心肠,因此,皇帝登基后便贬了他去看守皇陵。” “但是你有所不知,太后与先帝一共孕育了三子,太后的次子行六名胤祚,乃是康熙十九年生人,极得太后疼爱,却不幸六岁而夭。” 奚峤眼底有暗光涌动,“这位虽然早夭,但到底也是皇帝胞弟,又怎好无人供奉?太后既然非要我进她儿子的后院,那怎么就不能进这位的后院?” 余莺儿瞪大眼睛。 不是,等等,她现在有点混乱。 奚峤看着她迷茫的眼睛,笑着从妆奁里挑了几朵珠花给她簪上。 “那小太监偷听了孙竹息跟我的对话,这时候想必已经报给了皇帝。今晚入夜之后你就抱病,先让皇帝知晓咱们并没有攀附十四贝子之意。” “若是皇帝闻讯前来探望,你看见皇帝后就只管哭,照着你刚才那样哭。等时机差不多了,我再求皇帝赐婚。皇帝知晓太后原本的意图,多半是会应允的。” “多半?”余莺儿愣愣的发问。 “嗯,对,这事的把握不大。皇帝对太后生了逆反心思,太后要做的,皇帝偏要太后做不成。但是想要这事成不了,也未必需要将六爷拉出来。” 其一,只需要直接弄死孙竹息。 但这并不利于太后养病,如今太后离不得孙竹息的。便是为了浮于表面的孝道和名声,皇帝也不会在太后刚病倒的这个时候处置太后最得力的臂膀。 宫里虽没有十四贝子和他府上的消息,可是宫外却未必没有,太后已经病倒了若是再恶化,皇帝的名声那是真的不能要了。 其次就是瞒天过海。 皇帝只需要将她安置在宫外或者太后的眼线不知道的地方一段时间,假意已经将她送去了十四贝子府就好。 看着别人的希望落空,其实也是一件很解气的事——就看皇帝有没有这个恶趣味。 但是这两个办法对她和余莺儿都不太友好。 她和余莺儿没有按照太后的意思行事,一旦太后好转,必定会对她们发难。 太后虽然已经失了皇帝的信重,但对一位阿哥的抚养权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但是如果她入了六阿哥的后院那又不一样了,哪怕只是个格格,那也算得上太后的小半个儿媳,毕竟这位爷只可能会有她这么一个女眷呢。 早年夭折的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总是伤痛,如今这个孩子能有人四时供奉祭拜,对她而言也算是一种慰藉。 同时,也能很好的敷衍过去,反正是皇帝自己下的旨意,她们可都是按照太后的意思办的事。皇帝自己乱来总怪不到她们头上吧? 最重要的是,这一步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不行,还能将小六过继到她名下,成为她和胤祚的孩子。 至于日后如何去争皇位怎么办? 哈,只要小六够优秀,能过继出来就能过继回去! 有启智丹在手,小六就是想要平庸都不能够。 “姐姐——” 余莺儿呐呐又无声。 奚峤为她戴上一支掐丝的米粒珍珠流朱苏八宝簪,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看着她镜中甜美的面容认真道: “别怕莺莺,若是皇帝不允,也还能想法子让太后一病不起。若是皇帝应允,我虽在宫外,但宫里有你和太后,我时常进宫请安也是能的。” “我知道你怕我受委屈,但是有你和小六的面子在,皇帝定会追封胤祚,以我的猜想,至少也该是贝子。虽然是寡居,但贝子府就我一个主子,是不是妾室又有何关系?又有谁能给我委屈受?” 包衣出身,不太可能成为嫡福晋,哪怕胤祚已经是个死人了。但是侧福晋的位置还是可以想一想的。 余莺儿眼睛一亮,对啊! “青竹和小乐子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护住你和小六不成问题。掌管宫务的华贵妃是我们暗地里的盟友,不但不会为难钟粹宫,还会在暗中护着。” “至于其他人,皇后已经半废,齐妃愚钝,敬妃不喜争端,嫔位上的瑾嫔她们也不会对你和小六出手。” “富察贵人暂且没有害人的心思,沈贵人费答应彻底失宠,安贵人那边华贵妃会料理她,唯独云辛萝甄嬛母女和方佳常在须得留心。” “甄氏跟我们有过节,方佳常在暗地里投靠了皇后。前者虽然处境艰难,但她和云氏有那样一张脸,就不会彻底失宠。我在四阿哥那边已经做好了安排,你不用担心她。” “但那方佳氏你定要小心,皇后虽失了宫权和皇帝的信赖,但她不会甘心,必会借方佳氏的手给贵妃找麻烦。一旦贵妃出错失德,她便有机会起复。” 奚峤呼出一口浊气,“这方佳氏身边的二等宫女是我安排的人,别看这方佳氏面上一派纯真,实则心狠着呢,再有皇后调教,日后可不是个善茬。” “不过不用怕,你只管开开心心的就好,这些事心里有底就成,别傻乎乎的被方佳氏的外表哄骗了去。” 毕竟这宫里没心眼又无害的人真的不多,排得上号的齐妃跟余莺儿有代沟,说闹玩耍不到一块去。富察贵人出身满洲老姓大族,自视甚高不跟汉军旗包衣旗的一起玩——虽然如今余莺儿被抬旗了。 余莺儿泪汪汪的转身抱住奚峤的腰身,“姐姐——” 刚刚喊出一声,外头就传来小乐子的声音:“娘娘,夏公公来了。” 小夏子自然是来传皇帝口谕的。 等打发他离开后,余莺儿拿捏不准的问奚峤:“姐姐,那我还装病吗?” 皇帝已经决定了今晚来钟粹宫,好像就没必要了吧?可是装病的话,好像更好博皇帝同情。 奚峤想了想:“装还是要装一下的,不过装病倒是不必了。” 第183章 恩典 于是,晚间皇帝刚踏进钟粹宫就瞧见眼睛红肿好似核桃的余莺儿,思及小夏子说传旨时看见庄嫔眼带泪痕,皇帝不免心中一叹。 进入殿中坐下,余莺儿很是殷勤的亲手为皇帝奉上一盏滋润清爽的八宝茶。 皇帝受用的接过,“别忙了,来坐下陪朕说说话。” 余莺儿心情沉重的坐到皇帝旁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等会儿怎样才能让皇帝开恩赐婚。 姐姐没给她做彩排,只跟她说要是把皇帝哄高兴了,嫡福晋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希望,但要是皇帝不高兴,只怕只能捞到一个侍妾。 正室嫡福晋和不入品的侍妾,这差距不是一般二般的大啊。 如果姐姐能成为嫡福晋,别的不说,从宗室里过继几个孩子养在膝下逗趣还是行的。 虽然小六不可能不管姐姐,但是多个孩子多个保障啊,反正又不用姐姐自己辛苦生,多养几个在膝下,家里也能热闹点。 皇帝刚想喝水,眼角的余光却正好看见余莺儿神思不属的脸,她眉宇之间一片愁苦,眼神更是呆滞空洞,周身都萦绕着一股化不开的忧色。 这般模样,莫要说皇帝这等人精,便是个没瞎的都能看出她是遇到事了,大事! 见此,皇帝心头又是一软,庄嫔向来纯粹直率,又一向被他保护的好,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日常就是吃喝玩乐逗逗小六,何曾这般忧愁憔悴过? 此番太后以小六威胁春容入十四府邸,这姑娘怕是心都要碎了。 一边是对她百般爱护的亲姐姐,一边是年幼无辜的小六,顾此则失彼,如何都不能两全。 皇帝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虽然太后的确让庄嫔为难了,但是他也很想知道经历与他相似的庄嫔,在血脉和手足之间会如何选择。 皇帝的茶盏还未放下,奚峤就抱着六阿哥进了屋里。 “六阿哥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见着幼子,皇帝露出笑脸:“好几日未见六阿哥了,快抱到朕跟前来给朕仔细瞧瞧。” 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皇帝虽喜爱六阿哥,但也不曾破例。 奚峤应声抱着六阿哥上前站在皇帝近前,方便皇帝牵六阿哥的小手。 “朕听闻六阿哥前些日子闹夜,如今可好些了?” 奚峤朝余莺儿投去视线,见她好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听到皇帝的话,有些无奈的接过皇帝的话头。 “回皇上的话,已经好些了。六阿哥前些日子闹夜的时候,整宿整宿的不睡,这几日里只是睡得迟,后半夜里勉强能睡到天色微亮。” 皇帝松开六阿哥的手,转而用戴在手腕上的十八子逗弄他。 一边逗儿子,皇帝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可是发生了何事?你们主子眼睛都哭肿了。” 庄嫔的不在状态他看在眼里,春容刚才那一眼他也看见了。 奚峤抱着六阿哥后退一步跪下:“皇上恕罪,小主非是有意怠慢皇上。” 余莺儿这时才回神,正好听到这一句,也跟着跪了下去,“皇上恕罪,臣妾适才想事分神了。” “无妨,都起来吧。说说这都是怎么了?” 余莺儿慢腾腾的站起来,对着皇帝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正想开口,又转头看向奚峤:“我跟皇上说些体己话,姑姑先带小六回去吧。” 奚峤迟疑了一瞬,她事先并没有教余莺儿要怎么做。 这一局,皇帝的主动已经表明了他对太后这般安排的极度不满,否则也不会提前点了余莺儿侍寝。 换而言之,太后的这番算计注定了会功败垂成。 她们如今要做的,是促成皇帝赐婚。 但是以余莺儿的演技,她若是提前做了安排,在皇帝的审视下必定会露痕迹,因此倒还不如让余莺儿自己发挥。 但愿皇帝的心情够好,对余莺儿和小六也多有眷顾吧。 “是,奴婢告退。” 她一离开,余莺儿立即凑到皇帝身边,抱着他的手臂紧贴着他坐下就是一通撒娇:“皇上,臣妾适才当真不是有意的。您别生气。” 她好看的秀眉蹙起,委屈巴巴的道:“今儿臣妾听了些闲话,那些原话不是什么好话,臣妾就不说来污您的耳朵的。只是这事跟臣妾和姑姑有关。” 余莺儿抽噎了一声,怯怯的抬眸看向皇帝:“皇上是知道的,臣妾与姑姑本是嫡亲姐妹,这事在宫里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如今臣妾得皇上垂怜,非但成为了天家嫔妃,还有了小六在膝下承欢。姐姐比我年长许多,如今也年满二十五了,却还形单影只。故而臣妾一直在想是否要跟皇上您求个恩典。” 皇帝眸色幽邃的低头看她,“什么恩典?” 余莺儿咬唇,答非所问:“皇上,臣妾听闻您除了十四贝子外,本该还有一位胞弟,只可惜天年不假不幸夭折了。” 胤祚。 皇帝怔住,他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 然而更令他惊讶的是,庄嫔和春容宁可选择一个早已化作枯骨的死人也不肯如太后的愿去老十四的后院。 但是,惊讶之余,皇帝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皇额娘啊皇额娘…… 皇帝的唇角上扬,“爱妃是想让朕赐婚春容和胤祚?” 赐婚! 皇帝用的词竟然是赐婚! 余莺儿的眼睛亮如明珠,这个词好! 她忙不迭的点头,脸上的喜色鲜活又招摇。 “对,皇上果真英明!您意下如何?” 余莺儿满脸期待的看着皇帝,小嘴巴巴的:“臣妾与姐姐是嫡亲姐妹,您与六爷是同胞兄弟,姐姐嫁给六爷,那咱们就是亲上加亲,岂不是一桩美谈?” 越说,她越兴奋。 她是真没想到皇帝竟然这样上道,而且看起来皇帝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有戏! 余莺儿绞尽脑汁,眼巴巴的看着皇帝:“六爷虽然早夭,但怎么着也是太后娘娘亲子,更是您的手足。您如今贵为天子坐拥天下,可六爷还孤零零的无人祭拜呢,皇上您何不为六爷选位嫡福晋,再从宗室过继一二子女承继香火呢?” “而且太后娘娘病重,赐婚乃是喜事,也算是给太后娘娘冲喜……” 余莺儿猛的顿住,宫里好像挺忌讳这些个说法的,那啥得换个词。 “啊不对,臣妾的意思是,赐婚是喜事……喜事嘛,那什么太后娘娘又多了位正经儿媳的确是大喜事,这人逢喜事精神爽,说不定太后娘娘能恢复的快些呢,您说是吧皇上。” 你个糟老头子听清楚了啊,是正经儿媳,嫡福晋! 第184章 事成 皇帝被她的一番作态逗乐,前一秒还哀怨的不行,后一秒又差点乐得蹦起来,这可真是…… 怎么有人这样活泼好懂呢。 “六弟啊……” 皇帝在余莺儿满怀期待的眼神里开口,“六弟毕竟已经作古,如你所言,春容乃是你嫡亲姐姐,又何必将大好的年华付于一块牌位,孤寂一生。” “既然你心疼春容想让她出宫嫁得好人家 ,朕为她挑一个好人家也就是了。当然,如果你属意宗室,老十四也是朕的胞弟。” “不行!” 余莺儿瞳孔一缩,想也不想的立即拒绝,神态之激动,声音之尖利,摆明了有内情。 皇帝有心试探他这幼子的生母,当即的脸色一沉,“庄嫔。” 只简短的两个字,顿时让余莺儿脸色煞白,颤颤巍巍的滑下榻跪着。 “皇、皇上……臣妾、臣妾……” 余莺儿泪如雨下,完了,皇帝生气了,姐姐的嫡福晋之位泡汤了。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余莺儿,语气淡漠听不出息怒:“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余莺儿心神惧裂,被吓得牙关发颤。 门外,听见屋里动静的奚峤勾起唇角,余莺儿果真没让她失望。 她下颌扭动调整了一番表情,而后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屋里跪在了余莺儿身后的位置。 “皇上恕罪,非是小主有意欺瞒,实在是此事涉及寿康宫孙嬷嬷,小主若如实托出恐生误会,加之此事涉及奴婢终生,小主不舍奴婢这才出此下策,请皇上莫要降罪小主,奴婢愿一力承担。” 她面上凄苦,是一片孤注一掷之色,实则心里笃定了皇帝必不会拿她们如何。 皇帝今晚来钟粹宫,说不好听点就是为了看太后乐子的。 而她和余莺儿,只不过是两个逗趣的小玩意儿。 皇帝闻言果然脸色稍霁:“先起来吧,你们这颠三倒四的话倒是叫朕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如实说来。” “是,多谢皇上开恩。” 奚峤谢恩后搀扶着余莺儿起身,同时借着衣袖遮挡,略微用力的在余莺儿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啊——”余莺儿猝不及防的痛呼一声,后一秒胳膊上又传来推力,余莺儿秒懂的朝前一扑,侧坐在软塌上伏倒在皇帝怀里。 “皇上……” 余莺儿软着嗓子凄怨的叫了一声,声音拉得又长又勾人。 但是这一声之后,余莺儿有点傻眼,她现在要说什么啊? 她脑袋空空,根本就不知道能说什么啊! 算了,先哭吧,哭总不会出错的。 “呜呜呜……皇上……呜呜呜~” 皇帝看着自己怀里哭成泪人的爱妃,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于是放缓了语气哄她:“好了,莫哭了。说吧,孙竹息做了什么,朕为你们做主。” 奚峤见氛围烘托的差不多了,低垂着脑袋回话:“今日奴婢随小主为太后娘娘侍疾时,孙嬷嬷为哄太后开怀,自作主张以六阿哥的抚养权威胁奴婢,让奴婢主动请命入十四贝子后院。” 她三言两语将事情交待,顺便将太后摘出,将一切责任推到孙竹息身上。 皇帝哂笑一声,一时倒是分辨不出春容此番行径是因为愚忠还是因为太聪明。 她口口声声孙竹息如何如何,好似这事只是孙竹息为了讨好太后私自为之。 话里坏外的,太后倒是清白无辜毫不知情,将太后撇的倒是干净。 可是用皇子抚养权拿捏威胁一宫主位这样的事,一个奴婢岂有胆子和能力?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他不会为了庄嫔对太后如何。 而春容,许是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只把孙竹息推出来了。 不愧是太后身边出来的,难怪能将庄嫔和小六护得如此周全。 余莺儿见皇帝除了那一声笑就再没有下文,一时有些着急,正想开口再替自家姐姐求一求,却听皇帝又幽幽的讲话了。 “即是如此,为何不直接禀明朕,区区一个奴才,竟敢威胁嫔妃,胆大包天!” 奚峤略一抿唇,紧张的道:“回皇上,一则太后娘娘病重,孙嬷嬷此举虽然逾越,但本质却是为着太后娘娘凤体着想。太后娘娘牵挂惦记十四贝子,必然不利于养病。” “若是奴婢出宫嫁人能让皇上于百忙中想起血亲手足,对十四贝子略有宽宥或封赏,娘娘的病情定然会有好转。” “二则奴婢自入宫中便侍奉在太后娘娘身侧,小主亦是因娘娘恩典才能侍奉皇上、诞育六阿哥,故而太后娘娘对小主和奴婢恩重如山,如今有机会报答,奴婢自是愿意的。” “只是——” 奚峤满眼柔情的抬眸看了看余莺儿,“只是小主心疼奴婢,加之奴婢早年间伤了身子已不能生育,小主怕奴婢入了十四爷后院无出头之日,故而不得已将主意打在了六爷身上。” “请皇上恕罪,小主绝无欺瞒之意。” 皇帝的大手搭在余莺儿背上,听了奚峤的话后,在心底为她补上了第三个原因:六福晋空有尊贵体面,其它一无所有。 但若是春容能成为六福晋,既不会让小六颜面受损,又能完美搪塞太后保住小六的抚养权。 更甚,等日后皇子阿哥们渐长,皇位争端开启,身后无权无势的小六不容易被他忌惮打压,也不容易被其兄弟针对。 皇帝不免心中感叹:这两姐妹的确是只想平安度日啊。 而伏在皇帝怀里的余莺儿猛的转头看向奚峤,姐姐不能生育? 原本期期艾艾的假哭顿时变成了真情实感的伤心。 她支棱起头颅看着皇帝:“皇上,臣妾求皇上便是不看在臣妾和小六的面子上,便是看在姐姐侍奉太后娘娘一十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姐姐这份恩典吧。” “臣妾自知自己和姐姐出身低微,配不上六爷嫡福晋的位置,可六爷已经作古,即便他是您嫡亲的胞弟身份贵不可言,可您也不能让出身显赫的贵女格格为六爷守寡呀。” “这、这嫡福晋的位置空着也是空着,您不过是每年多给一些俸禄而已,您若是不想出,便将臣妾和小六的俸禄削减一半,臣妾就这么一个嫡亲姐姐,小六也只这一个亲姨母,臣妾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没个好去处。” 皇帝被她气笑:“朕在你心里就那般吝啬?连一个宗室福晋的俸禄都不想给?” 余莺儿泪汪汪的看着他,小嘴嘟起小声嘀咕:“那您倒是下旨赐婚啊。” 皇帝险些被气得一个倒仰:“好个没良心的!” 这笑闹之言一出,奚峤的眼睛微不可察的一眯,成了! 第185章 教导 第二日清晨,孙竹息正在伺候太后喝药,苏培盛就带着御前的芳若姑姑进了寿康宫正殿。 “奴才给太后请安。” 太后依靠在床头,看见来人是皇帝心腹顿时眼睛一亮:“起——” 她如今话说得不利索,为不免在下人面前丢脸,能说一个字绝对不说两个字。 苏培盛起身后,恭敬的道:“太后娘娘,奴才是来跟您报喜的。皇上下旨让庄嫔娘娘的嫡长姐余佳格格入贝勒府。皇上怕余佳格格礼仪不周,特命奴才来请您身边的孙嬷嬷前去教导一二。” “皇上怕孙嬷嬷不在,寿康宫的宫人照顾不好您,特地抽调了御前的芳若姑姑过来,孙嬷嬷去教导余佳格格期间,就由芳若姑姑暂代掌事姑姑一职。” 太后满脑子都是贝勒二字。 皇帝给老十四升爵了! 既然都升爵了,那是不是就有意放老十四回来? 还是说,老十四坠马和四个孩子中毒不是皇帝做的? 孙竹息最是明白太后,立即代她发问:“敢问苏公公,皇上所言的余佳格格可是春容?还有这升爵一事。皇上既然给十四爷升爵了,可有让十四爷回京的打算?” 苏培盛脸上笑容不变:“嬷嬷所言不错,这位余佳格格正是钟粹宫的掌事姑姑,不过皇上已经下旨将余佳格格抬入了镶黄旗。” “虽格格久居深宫,但嬷嬷也知道,宫中女官跟宗室女眷总还是有区别的,余佳格格入旁的府邸也就罢了,贝勒爷可是太后亲子、皇上手足,规矩礼仪那是半点不能出错的。” “至于升爵,到底是皇上的手足至亲,皇上心里也一直顾念惦记着呢。不过十四爷回京这事,奴才就委实不清楚了。” 虽然除了余佳氏这事,其他的都是答非所问,但是谁让这孙嬷嬷一开始就会错了意,认错了人呢。 他可是一句假话都没有的,只是没有特地说明到底是六贝勒还是十四贝子而已。 太后虽然暗自可惜老十四不能回京,但是没关系,春容已经被指婚入了老十四的后院,而且皇帝也开恩升了爵,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孙竹息点点,回头看着太后装模作样的道:“太后,春、余佳格格常年劳作,只怕身子亏损不小于子嗣不利,不如您开恩让御医前去为余佳格格调养一二。” 太后含笑回答:“准!” 苏培盛也笑着道:“太后娘娘心慈。只是您看孙嬷嬷什么时去教导余佳格格合适呢?余佳格格还等着嬷嬷一起出宫备嫁呢。您这定了时间,奴才好安排人护送。” 嗯? 太后和孙竹息略觉得有些古怪,宫中赐下格格的当天领过去也就是了。 但…… 春容毕竟是庄嫔亲姐,又被皇帝抬旗,身份到底是不同了,算得上是正经的满洲格格,也应该有个仪式。 主仆两个思及此倒是没有再多想。 孙竹息看了一眼太后,对着苏培盛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就今日吧,劳苏公公稍等,待我跟芳若交接一二就走。” 钟粹宫 余莺儿兴致勃勃的将自家姐姐打扮一新后,拉着她来到了侧殿。 这里放着八个半人高的大箱子,是余莺儿一大早就命人收拾出来的好东西。 她拉着奚峤,兴致勃勃的给自家姐姐介绍各个箱子,“这个箱子里装的是御赐的东西,多是些精美的瓷器玉瓶,虽然不能换成银子,但是当个摆件既好看又能撑面子。” 是的,对余莺儿这个喜欢金银珠宝的俗人来说,这些御赐就是这么鸡肋。 但是这并不妨碍其他人对御赐之物的追捧。 这些东西未必值钱,也不能转手发卖。但却代表着天家恩德、皇恩浩荡。 而这,是再多银子也求不来的。 “这一箱子杂七杂八的是内造但没有标识的,多是我得的赏赐和内务府孝敬的好东西,姐姐自己用或者拿去送人都没问题。” “这一箱是布料,有我份例里的,也有皇帝赏的。绫罗绸缎都有,姐姐看着时节让人做了衣裳穿。” “这一箱是今年的新上贡的皮子,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正是用得上的时候。姐姐别节省,这些东西放久了就不鲜亮暖和了。” “这一箱是首饰和零散的珍珠宝石什么的,首饰有些是用过的,姐姐拿去赏人刚刚好,其余的姐姐自己挑着合心意的用,若都不喜欢,就融了打新的。” “这一箱是药材补品,给姐姐补身子用的。” “剩下的两箱是些用具,手炉团扇什么的。” 余莺儿如数家珍的介绍完箱子里的东西后,又将一个檀木匣子塞到奚峤怀里。 “这是我给姐姐准备的压箱底银子,不多只有三万两。我听说这本该由母亲给姐姐,可惜母亲早逝不能送姐姐出嫁了。” 说到这里她有些伤感,但旋即又露出笑容:“不过没关系,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姐姐如母亲一般悉心照顾我,如今我长大了,也能替母亲为姐姐送嫁了。” “姐姐,莺莺知道自己不成事,总是要你操心牵挂。但我一定会好好听姐姐的话,安心抚养小六,不与贵妃交恶,不与甄答应之流往来。” 说着余莺儿忍不住有些哽咽,但想到姐姐从今日能脱离皇宫摆脱包衣宫女的身份又心中高兴。 她吸了吸鼻子,又兀自兴奋的道:“这些都是我给姐姐准备的嫁妆。虽然是减薄了些,不过皇上说了,六贝勒府的修整需要些时日,少则三五月多则一年半载后才能入住,我还有时间给姐姐攒一些。” 实在不行,她就去求皇帝! 反正不管如何,她一定要让姐姐风光出嫁。 奚峤看着侧殿里八个,每一口箱子都塞得满满当当的,若是拆开了装,四十抬嫁妆也是有的,更别说还有三万两银子,如何也跟简薄沾不上边。 便是富贵人家嫁女儿也就这样了。 而且皇室还要下聘,皇家的聘礼可没有哪家敢私吞的,聘礼加上这些东西,怎么着也有百来抬了,这在一众宗室福晋里算不上多,但也绝对不少。 “娘娘的心意我明白,但是真的无需如此。” 第186章 有钱 奚峤将余莺儿塞到她手里的银票盒子推回去。余莺儿有多少家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些东西几乎是她库房的全部。 “嫁妆这事,自有余家筹备你不用破财费心。且你的开销也不小,这宫里没有银子寸步难行。若是你和小六过的艰难,我在宫外又如何能安心度日?” 余莺儿却道:“姐姐你这话哄不了我,余家现在估计恨不得咱们姐妹俩立即没了呢,怎么可能还会自掏腰包给姐姐筹备嫁妆?” “虽然这些东西的确是我的全部家底,但是我和小六有份例总归饿不死,皇帝那边还时常有赏赐,内务府那帮人时不时也会给些孝敬。我很快就能再攒下一份家底的。” 奚峤无奈的点点她,“你呀,份例赏赐能有多少?你拿这话蒙别人还差不多我还能不清楚?再说内务府那些人的孝敬,没大把的银子赏下去,莫要说孝敬,便是份例里的东西都未必能给全。” “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哄过你?又有几时跟你见外过?若不是料定了余家会给我准备嫁妆,我又岂会跟你客气?” “我还指望着顶着这个嫡福晋的名头外出交际,顺道找些生财之道呢,嫁妆浅薄的嫡福晋不受人尊重,更没人愿意往来。这可跟我的计划不相符。” 安抚了一番余莺儿,奚峤才仔细跟她分说嫁妆的事。 “如今咱们虽然与余家闹掰了,但是咱们姐妹两个,一个是后宫主位娘娘,一个皇帝亲弟嫡福晋。谁人不知道咱们姐妹圣眷优渥?” 以区区包衣之身,抬头换面并入镶黄旗,一个成了皇子生母,一个当了宗室福晋。这是何等的荣耀和恩宠。 虽然六贝勒已经去世,但这爵位却是实打实的。 没有男人孩子怕什么? 皇帝的圣旨上可是写了的,这爵位三代而衰,没有男人才更好! 没有男人,就意味着不会有妾室添堵,不会委屈求全,就可以自己做主,随心所欲。 没有孩子也不怕,宗室里大把的孩子,随便过继一个就是了!这可是白得一个爵位的大好事,谁还嫌弃爵位多是怎么的? 虽然这爵位的继承人得皇帝拍板决定,但是她身为六贝勒嫡福晋、未来世子的嫡额娘也不是没有选择权。 宗室的人不是傻子,但凡有心为子孙考虑的,就都得敬着捧着她两分。她以后的日子会有多潇洒,此刻已经完全可以想象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前朝皇帝的态度明晃晃的摆着,后宫里有你和六阿哥做我的后盾,外头还有宗室为我撑腰,余家上下没有胆子怠慢我。” 奚峤笑的眼睛眯起,这种看不惯她,却不得不咬牙给她花钱的感觉着实很好。 “莫说余重霖这些年当官没少贪钱,便是余家如今家徒四壁米都买不起,出了我这么一位贝勒福晋,便是厚着脸皮去借银子也得把嫁妆给我备齐全,而且还得怎么丰厚怎么准备。” “余重霖如今空有四品官位而无官职,余鹏兄弟也无甚能力出息。余家巴结咱们姐妹都还来不及呢,又岂敢得罪咱们。所以你放心,我不会缺嫁妆更不会没银子。” 而且皇室宗亲不少,都知道她手里握着小半的爵位决定权,肯定乐意跟她结个善缘。 这马上六贝勒府就要开了,这是一件喜事,紧接着又是大婚,这又是一件喜事。 前后两次喜事,那些有心思的宗室不会吝啬两份贺礼的。 另外还有礼部那边准备的聘礼,今早苏培盛来传旨的时候悄悄透露过,皇帝是让礼部按照郡王嫡福晋的规格置办的。 这些东西加起来,她的嫁妆搞不好只会比废太子嫡福晋的嫁妆少一些。 余莺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却还是固执的道:“那也不行,余家给那是他们应该给,要不是沾我们的光,余重霖他们哪里能有现在的好日子?” 哼,虽然是闲职,不用点卯上值,但那也是四品啊!多少人一辈子也当不上的。 “贝勒府新开,姐姐嫁过去后,不论是打赏下人,还是交际往来都要大把的银子。还有外出做客什么的,不但要送礼,还得置办衣衫首饰。这些可都要花银子的。” “别的东西也就罢了,但是这三万两银票姐姐必须要收下,还有那四箱布匹皮子和首饰宝石,礼部准备的也就那样,这些个都是内造的,可要精致漂亮的多。” 这世道多得是狗眼看人低的,穿戴的越是贵重,越是不容易被人看轻了去。 尤其是六贝勒只是个死人,姐姐这个贝勒福晋也就表面看着风光,实则内里空荡荡的。 偏偏能给姐姐撑腰的小六又还太小,而且以姐姐的性格,即便是受了委屈也肯定不愿意让她们知道的。 余莺儿一想到自家姐姐可能会被别家女眷轻视欺负,顿时心里就好似压了块巨石,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看着突然就难过的余莺儿,奚峤连忙安慰:“好好好,我收下了。莺莺你放心,姐姐会照顾好自己的。六贝勒虽然只有个灵位,但是你和小六才是我真的依靠。你们好好的,我就一切都好。” 她有信心将这三万两变成六万两、九万两乃至更多,以后再给余莺儿就是了。 一提起六贝勒只是个死人这事,余莺儿心里的难过更甚,她不好抱怨这点,只能找借口发挥:“姐姐,我一想到要跟你分开就好难过。” “没事的,不过就是在我备嫁的这段时间里见不着而已。” 虽然是嫁给灵位,但到底是做嫡福晋的,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等我进了贝勒府,你是嫔位娘娘,我是宗室福晋,除每月的初一十五能进宫请安外,平日里也能由你传召或者我递牌子进宫,而且宫中时常有宴会,这也是能见面的。” 算下来,也不过五六日就能见一见,宗室福晋就是这点好,进宫方便。 “你我见面如此频繁,外面那些人哪敢给我甩脸子?该是他们怕招待不周惹了我不高兴才是。” 余莺儿不算宫里最得宠的,但也是排得上号的,想要给皇帝吹吹枕头风不是难事。 “噗嗤——” 余莺儿终于笑了。 第187章 贺礼 这时小连子满脸笑容的跑过来:“娘娘,姑、不对是格格,格格,贵妃娘娘派人给您送贺礼了。” 周宁海身后跟着一溜八个身强体健的太监,个个手里的托盘上都堆了一座小山。 “奴才见过庄嫔娘娘,见过余佳格格,听闻余佳格格大喜,奴才家娘娘命奴才来给格格贺喜。” 周宁海是清楚自家主子跟这位未来的六贝勒福晋往来密切的,自然也就在态度上很是和蔼亲近。 奚峤扬眉一笑,几步上前将一个薄薄的荷包塞进周宁海的衣袖。 “多谢贵妃娘娘,也多谢周公公辛苦走这一趟。还请周公公回去后替我向贵妃娘娘转达谢意。稍后我便要离宫,着实无暇分身,待来日进宫,我定去给娘娘请安谢恩。” 周宁海不着痕迹的的抹了抹荷包,顿时笑得更灿烂了。 “哟,格格您真是太客气了。您跟奴才家娘娘那是板上钉钉的一家子亲人呐,哪用得着这般见外。奴才来时,贵妃娘娘还念叨着吃您的喜糖呢,下次格格进宫谢恩可一定要带些才好。” “一定。” 送走了周宁海,剪秋又来了。 剪秋身后也跟着八个宫女。 “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为余佳格格贺喜。” 奚峤恭敬的受了,“多谢皇后娘娘。” 剪秋对勉强算得上半个自己人的奚峤姐妹还算客气,只是进了屋里,看见桌上那快要堆放不下的布匹首饰时,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贺礼送得比皇后早,还比皇后丰厚,宫里有这本事和底气的人,除了华贵妃不做他想。 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剪秋面色勉强的离开了。 而后,钟粹宫又陆陆续续的收到了齐妃、敬妃、瑾嫔等人的贺礼。 等苏培盛领着孙竹息来的时候,正好撞上费常在、韵常在和甄嬛的宫人捧着贺礼到宫门口。 孙竹息虽然不认识云辛萝和甄嬛的宫人,但是费常在还是丽嫔的时候时常去寿康宫请安,她的贴身宫女孙竹息是不陌生的。 “苏公公,孙嬷嬷。” 意外撞到一起的三个宫女给苏培盛和孙竹息问安。 苏培盛笑呵呵的让她们别多礼,带头往钟粹宫里去。 孙竹息落后一步,视线落在三个宫女捧着的锦盒上,若有所思的问:“你们这是?” “回嬷嬷的话,奴婢们是奉小主们之令来给余佳格格送贺礼的。” 贺礼? 孙竹息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若是皇后娘娘和上头的高位嫔妃没有带头送贺礼,费常在这些低位嫔妃定不会同时给同一人送礼的。 纵使十四爷是太后亲子、皇上胞弟,身份贵不可言。 纵使春容是庄嫔亲姐,得皇上恩典抬入镶黄旗。 但她入十四爷府邸后不过是区区一介格格,有什么资格让后宫里这些有子有权的高位嫔妃高看一眼,竟争相命人送来贺礼生怕有怠慢失礼之处? 这不对劲! 孙竹息脚步一顿,心中诡异的出现了些慌乱的情绪:“苏公公。” 苏培盛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往前走:“孙嬷嬷,这都进钟粹宫了,有话还是进去说吧。” 孙竹息眉头紧皱,心中一时千头万绪,好似有什么炸开又好似什么事都没有。 等进入钟粹宫,看见庄嫔身侧打扮一新的奚峤时,孙竹息顿觉窒息。 只见她穿一身正青色万福团纹锦绣旗装,梳成两把头的发髻中间戴着一枚精致的金点翠嵌珊瑚华盛,那珊瑚成色极好,是正红色的。 看着奚峤的穿戴,孙竹息的所有不好预感全都变成现实。 正青色,正红色,这些正色是正室嫡妻才能用的颜色! 孙竹息不信这些常识奚峤不知,便是不知道,身边的宫人总该知道,总也会提醒。 可她敢这样大摇大摆的穿着出现在人前,那就摆明了这一切都是合乎规矩的。 不等孙竹息往深了想,前方的苏培盛笑呵呵的跟奚峤道喜 :“格格大喜,奴才在这恭喜您了。” 奚峤笑着的颔首谢过他,余莺儿也笑声连连的让人给赏,“苏公公莫要推辞,这是喜钱,不多,就图个喜庆吉利。” 苏培盛本也没想着拒绝,“哟,那奴才可得跟您和格格多讨两个。也让奴才多沾沾格格的喜气。” 余莺儿大手一挥,乐呵的道:“不是问题,青竹,快多给苏公公拿些。哦,还有孙嬷嬷也多给些。” 一提孙竹息,苏培盛故作的拍了拍头,“瞧奴才这记性,差点将正事给忘记了。” 他看向奚峤道:“格格,孙嬷嬷您也是不陌生的。太后娘娘得知喜讯后,特地让嬷嬷来协助您管家理事。您是新妇,若遇上不好处理的人或事就让嬷嬷出面。没得贝勒爷不在,让您受委屈的。” 孙竹息的脸色剧变,新妇? 什么意思,皇上让十四福晋病逝了? 奚峤有些意外,她料定皇帝会在合适的时间处理孙竹息,却不想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看见孙竹息那神色,只怕来之前并不知道皇帝真正的旨意。这会儿孙竹息的脸色很有意思,想必来日乌雅氏那老妇知晓后,脸色会更加精彩。 她朝着寿康宫的方向行了个蹲礼:“多谢太后娘娘垂怜,奴才铭感五内。” 旗人对皇帝自称奴才,臣这个称呼多是汉人使用。 说着奚峤又笑吟吟的朝着孙竹息略微福身:“日后就有劳嬷嬷了。” 孙竹息压下心头的万般慌乱,随意应了奚峤一句“格格客气”后转头看向苏培盛,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责问:“苏公公贵人事多怕是忙昏头了,连皇上的旨意都宣读不清楚了。” 苏培盛不以为意,只是满脸委屈的看着她。 “嬷嬷这可就错怪奴才了,皇上追封六爷为贝勒并为六爷和余佳格格赐婚之事非是奴才有意欺瞒,而是皇上为太后娘娘的凤体考虑不敢如实告之啊。” 追封六阿哥! 赐婚余佳氏! 孙竹息听着只觉得目眩神迷,皇上竟暗中派人监视太后! 若非皇上已经知晓太后中风的前因后果和对庄嫔姐妹的安排,怎会好端端的为早夭的六阿哥追封还赐下了一门婚事。 第188章 劝诫 “太后娘娘凤体欠安,御医也多番嘱咐不可情绪波动太大。六爷开府和大婚本该是一等一的喜事,但若是让太后娘娘沉疴加重,那可就不美了。” 苏培盛这等人精的演技自是无可挑剔的,在场的分明都知晓这事的真实面目为何,听着他这样一说,竟生出了一种皇帝的确是为太后着想的想法来。 苏培盛嘚吧嘚个不停:“自皇上登基以来,太后娘娘凤体多番有恙,皇上与太后母子情深,心中着急万分。此番为六爷赐婚,其实也是存着一些为太后娘娘冲喜的意思。” “只是如今太后娘娘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属实不能再操心劳力。这不,皇上特地请了您出山代为操持,待日后太后娘娘恢复,您将事情经过一一禀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定然欣喜。” 毕竟就算太后好好的,也不可能出宫去为六贝勒操持啊,还不是得派最为信任的孙竹息去。 孙竹息面色僵硬,视线旁边装鹌鹑的奚峤余莺儿姐妹身上扫过,继而落在苏培盛身上。 “既然是为着太后娘娘的凤体安康才有的冲喜,那缘何不将这喜事落在十四爷身上?冥婚,皇上也不怕御史弹劾、百姓笑话。” 苏培盛脸上一冷,“嬷嬷许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六爷与余佳格格的婚事乃是先帝时期便有的,这些年里余佳格格养于太后宫中可不就是为了等着嫁给六爷吗?” 奚峤和余莺儿瞳孔一震,好家伙,皇帝为了撇清自己可真是够孝顺的啊! 孙竹息气极反笑,却也无计可施。 皇上圣旨已下,借口也找好了。便是太后现在痊愈,也没有能力阻止。 苏培盛没再理会孙竹息,转头看向奚峤:“不知格格可收拾妥当了?奴才奉命安排人送您归家待嫁,您看什么时辰合适?” 奚峤叹息一声:“已经收拾妥当了,随时都能启程,有劳苏公公安排下去吧。” “既然如此,那格格请随奴才走吧。” 余莺儿不舍的拉住她的手,眼含泪光的喊:“姐姐——” 奚峤拍拍她的手背,“娘娘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待我入了六爷府邸,就能常来给娘娘请安了。娘娘也万万保重自己,若是到时娘娘消瘦了,我可是要生气的。” 余莺儿努力将眼泪逼回去,笑着对奚峤点头,她想再多跟姐姐说几句话的,可是又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哭出声。 钟粹宫外早已有嬷嬷宫女们候着,这些都是皇帝赐下的人,是伺候她的,也是防止她做出有碍皇家体面的事的。 她身后,余莺儿终是没忍住嗷呜一声嚎啕哭出声。 奚峤的脚步一顿,搀扶着她的宫女低声提醒:“格格小心脚下。” 她身前正是钟粹宫的大门的门槛。 奚峤轻嗯一声稳稳的跨了出去。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能分出去的精力有限。 况且,她给余莺儿的已经够多了。 沿着宫道朝宫门走去,经过承乾宫时,奚峤意外瞥见了四阿哥弘历的离开的背影。 这个时辰本该是皇子阿哥们读书的时候,但奈何三阿哥身体不适,皇帝便允了他在阿哥所休息两日,如此教导三阿哥的夫子自然也得了假。 而四阿哥弘历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蹭上了三阿哥的名师课堂,如今三阿哥不上课了,他自然也就没课能上。 迫切想要上进却又没有办法的弘历气得眼睛珠子都快红了,思来想去,只有自己的便宜额娘能他,于是带着人到承乾宫来请安。 不想刚刚走到宫门口就看见便宜额娘的贴身宫女捧着托盘出去了,他好奇的往里走,沿途的宫女太监忙着洒扫并未发现他步履匆匆的声音,故而一句请安问好的声音也没有。 所以,内室里正在跟另外一个心腹说话的韵常在并没有发觉自己的便宜儿子摸到了门外。 屋里,韵常在新提拔上来的心腹宫女锦儿刚好在跟云氏说些推心置腹的话,便将伺候的人都打发下去了。 “小主库房里的好东西虽不少,但称得上奇珍异宝的也只两件罢了。您今日将原本准备用来给四阿哥打点的和田白玉兽纹枕送去了钟粹宫。” “那四阿哥那边您可是准备用那对给甄小主准备的汝窑双耳瓶?” 锦儿跪坐在脚踏上,一边小心询问一边给云氏捏腿。 门外,弘历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即住脚,悄摸的站在门外偷听。 屋里,云辛萝听到锦儿的话摇了摇头:“汝窑难得,尤其是这一对乃是天青色冰裂纹的,更是珍品。甄答应不喜金银器,但这一对双耳瓶她必然极喜欢。” 弘历再好,也不是她亲生的。 甄远道再可恶,甄嬛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骨肉。 虽然她之前与嬛儿闹了些矛盾,可亲母女哪有隔夜仇。尤其是嬛儿如今身怀六甲,却因注定了不能抚养孩子而闷闷不乐,她就盼着嬛儿看见这对双耳瓶能开怀些。 妇人孕中忧郁最伤心神,对孩子也不好。 虽然孩子不能养在女儿身边,但那也是她嫡亲的外孙女,她还是希望女儿和外孙女都能好好的。 是的,甄嬛的肚子已经满了六个月,前两日太医就诊出她怀的是一位公主。 锦儿是知晓自己这主子跟那位甄答应的真正关系的,小主如此关心甄答应倒也没错,可是…… “可是小主,玉碟上您与四阿哥才是亲母子,四阿哥有前程,您才能更好。而甄答应那边,想让甄答应开颜,多的是办法,何必非要送这对双耳瓶。” “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皇上太后本就忌讳您与甄答应的关系,未必想见到您和甄答应有往来。若是咱们此举惹恼的皇上太后,您的前程该怎么办啊?” “而且自从您得了份位后,甄答应那边既未派人来送礼,也不曾让人来请安。反而恨不得跟您划清界限似的。都说乌鸦反哺,甄答应这行径……” 云辛萝被锦儿的话刺痛,脸色不好的呵斥:“住嘴!” 锦儿唇色一白,立即跪在她脚边,“奴婢失言,还请小主责罚。只是奴婢待小主之心绝无二意,请小主明鉴。” 虽在请罪,但是神色却很倔强。 第189章 可信 云辛萝叹息一声,亲手扶了她起来,“罢了,下不为例。” “我知晓你是为我好,但是嬛儿是我……是我至亲至近之人,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伤怀而不管。这宫中我与嬛儿才是彼此最可信、可靠、可托付一切的人。” “嬛儿那人你不了解,她被她父亲当做男子教养,自幼熟读四书五经,饱受人伦礼法的熏陶,接受了孔孟之道的洗礼,但偏偏她又是个女子,一辈子注定了只能困囿于后院。” “她从书中窥探到了只属于男人的宽阔天地,心中生了妄想和执念。但却因为女儿身,因为三从四德的束缚,因为世道对女子的苛刻,不得不为了迎合世人对女子的挑剔眼神而变得温顺。” “但是我知道,这所谓的温顺只是假象。” 云辛萝面上一片恍惚。 “在我知道她有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和‘要嫁天下最好的男儿’这两个念头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的温顺只是浮于表面的伪装。她内心渴望的还是如男子一般建功立业、手握权势的生活。” 每一个女人都会被灌输三从四德的理念,从小就会知道日后的夫君会有三妻四妾,而她们毫无选择只能顺从,唯一能做的就是贤良大度,不争风吃醋。 而甄嬛却如此叛逆,她如男子一般,想要“选择”! 她是女子,却将自己当成男子来看待世界。 “嬛儿她跟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她总是用男人的视角去看待人、事,也知道如何用男人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拿捏人心,就得懂得人心。 有这样一个女儿,云辛萝担心的同时却是满满的骄傲自豪。 “你只看到了她如今处境艰难,却不知这些艰难会点燃她内心最深处对权势的欲望。” “皇帝富有四海,什么的女人都有。但是如嬛儿这般的却万中无一。新奇,对男人的吸引力才是最大的。皇帝见识过之后,未必还能丢开。” “我年近四十,不再可能有孕。皇上也不可能给我高位,所以嬛儿是我在宫里最大的依仗。” 她想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她活一天,玉娆就能安全一天。 可这深宫里危险太多,她一个人独木难撑,她需要能信任的盟友。 嬛儿知道了皇帝的真面目,又有杀父之仇隔着,便不会再对皇帝有任何的感情期望,她会专注的往上爬,用尽一切手段得到权柄。 至于她与嬛儿走得近会不会惹来皇帝怒火。 云辛萝可以很肯定的告诉锦儿:不会。 当初中秋宴上皇帝会那般震怒,不是因为她和嬛儿是亲母女,而是因为皇帝的那些腌臜行径被捅到了明面上,伤了他身为皇帝的尊严和颜面。 若皇帝当真忌讳她和嬛儿是亲母女,当初也不会不顾人伦道德强行留了她在圆明园。 锦儿脸上纠结,“可是小主,您还有四阿哥呢。” 云辛萝语气冷淡:“四阿哥再好,但终究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有道是人心隔肚皮,更何况这皇家本就是天下最无情之处,四阿哥面上对我亲近恭顺,内里如何犹未可知。” 虽然这话有些道理,但是锦儿还想挣扎一下:“可是小主,四阿哥才多大,平日在您跟前也乖巧听话的紧,应该不会有旁的心思。” 云辛萝笑了笑:“十一岁难道还小?再过一两年都能通人事了。” “况且皇家孩子早慧,你想想往日里四阿哥在我跟前的做派,那般天真无邪的模样若是五六岁的稚子尚且说得过去,可他已经十一了啊。” 摆明了就是装模作样。 这…… 锦儿很难违心的再替四阿哥说好话。 她久久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的道:“许、许是四阿哥在圆明园里无烦恼琐事,故而才天真了一些。” 云辛萝轻笑一声没有再提四阿哥,转而吩咐锦儿:“你去碎玉轩问问,太医何时去给嬛儿请脉,趁着太医在的时候将这一对双耳瓶给嬛儿送去。” 纵使是亲母女,可这宫中风谲云诡,不谨慎一些如何能得长久? 屋外,四阿哥弘历紧紧的捏着拳头。 他承认自己对韵常在多有利用之心,可他们的利益结为一体,他借力起势,若是能在皇阿玛面前得脸,韵常在身为养育他的后妃,不也会跟着受益吗? 况且,就如韵常在所言,他已经十一了,早已经记事。跟韵常在做了半路母子,可两个人不需要磨合? 他有心做一个儿子,看在韵常在对他颇多关怀的份上也愿意彩衣娱亲,配合着韵常在培养母子感情。 可他伏低做小换来的,竟然是韵常在背后的嗤笑不屑! 欺人太甚! 四阿哥怒而转身,离开承乾宫的时候,正好被奚峤看见。 隐忍着怒气一路回到阿哥所,四阿哥肺都快要炸了。 暴怒憋闷之下,他怒砸了一套茶具。 劈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四阿哥的贴身小太监自知自己分量不够,连忙将四阿哥的奶嬷嬷找了来。 “怎么了这是?可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我们阿哥?” 奶嬷嬷端着一碟点心进书房,看见满地狼狈和怒意未消的四阿哥,关心的上前询问。 四阿哥看见来人是奶嬷嬷,倒是收敛了一些怒气,“嬷嬷快坐,这些端茶倒水的活您交给下面人就行,怎好劳动您。” 说着亲自从一旁搬了个凳子给奶嬷嬷。 对这个从小将他奶大,又一直陪伴着他生活在圆明园的嬷嬷,四阿哥一向最为尊敬。 “哪里就累着我了,这些活我原本也是做惯了的。而且这宫里到底不比园子里,若是不亲眼看着,我如何放心。等再过一两年,阿哥您有了嫡福晋,我才能真的安享天年。” 韵常在虽然跟他们利益相连,但是韵常在自己也不过是个常在罢了,既给不了大量的银子打点,也查不了阿哥所里这些宫女太监的底细。 她这话说得不算隐晦,四阿哥自然不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第190章 喜饼 四阿哥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愤怒。 奶嬷嬷看着他稚嫩面容上复杂的情绪,心里隐隐作痛。 到底是自己好姐妹唯一的骨血又是自己一手奶大带大的孩子,如何能不心疼呢? 她将点心递到四阿哥跟前,“阿哥一大早的来回奔波也该饿了,先吃块点心吧。” 心里苦,嘴里有点甜味,便也不觉得多苦了。 四阿哥的视线落在点心上,看见白胖松软的酥皮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囍字,一时有些意外。 而后又想起他的份例不多,这个时间段,他这里并没有点心,而且芸豆卷制作繁琐,他没有银子打赏御膳房,也没人帮他打点,虽然喜欢,但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吃上一口。 “嬷嬷,这是?” 奶嬷嬷笑着回他,“阿哥放心吃,一刻钟前我已经尝过了。这是庄嫔娘娘让御膳房做的喜饼,各宫和诸位阿哥公主处都有的。” “原本有六碟的,只是隔壁三阿哥让底下人也跟着沾了沾喜气。咱们院里本来就赏赐的少,不好在这上面也比人差,因此我自作主张将其余五碟赏下去了,只给阿哥留了最喜欢的芸豆卷。” 阿哥的份例不多,能给出去的赏赐自然就少。 可隔壁三阿哥不同,后宫里有太后和齐妃补贴,前朝又有乌拉那拉氏一族和李家照拂,自然是不缺银子的。 弘历沉着脸将点心塞进嘴里。 芸豆卷一如既往的香甜,可他却越吃越觉得苦涩。 奶嬷嬷叹息着将一杯热茶递给他,“阿哥,韵常在毕竟只是常在,有些事帮不上也是正常。你何必生气,若是气坏了身体嬷嬷可要心疼的。” 四阿哥虽没有表露去承乾宫的目的,可只看他最近为了跟三阿哥一起上课耗费的心力,便也不难猜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四阿哥心里的憋屈和怒意顿时不可遏。 “嬷嬷,那贱人可恨!” 奶嬷嬷的心脏狠狠一跳,“阿哥慎言!” 四阿哥自知失言,满脸阴沉的低声将偷听到的说给奶嬷嬷听。 “那韵常在宁可将奇珍送去讨甄答应欢喜,也不肯用来为我打点铺路。汝窑稀少珍贵,尤其是成对的。若是有这一对双耳瓶开路,何愁不能让先生对我刮目相看?” “我好心放低姿态与她培养母子之情,她却认定我表里不一心思不纯,将我视作那戏子一般,将我的孝顺之举当做逗趣的乐子。这般行径,岂能让我不恨不怒?” 奶嬷嬷心疼的双眼发红,哽咽道:“阿哥……” 四阿哥气得胸疼剧烈起伏。 “原以为能从圆明园回宫里,阿哥终于能出头了,哪知……” 奶嬷嬷擦了擦泪,脸色阴沉的低声道:“阿哥,咱们得要想些办法才是了。那韵常在与甄答应关系非比寻常,如今甄答应腹中皇嗣男女未明,韵常在便如此偏心。” “若是日后甄答应诞下阿哥,韵常在哪里还会为着阿哥谋划?只怕到时候韵常在非但不会帮着阿哥,反而还要从阿哥身上扒拉好处去补贴甄答应母子。” ——甄嬛腹中所怀是公主的消息,奶嬷嬷一个阿哥所的奴婢自然不知道。 四阿哥其实也有这样的担忧,他皱眉问:“听嬷嬷这意思,韵常在与那甄答应的关系并非我所想的亲戚这般简单?” 他亲耳听见韵常在说那甄答应是她至亲至近、最值得信任可靠、绝对不会背叛彼此之人。原本还以为她们是很亲近的姑侄、姐妹之类的,一如太宗时期的孝端文皇后和孝庄文皇后。 提起这个,奶嬷嬷一脸庆幸:“阿哥有所不知,那韵常在与甄答应的关系在宫里并不算秘密,只是底下人顾及上头贵人们的态度,也是怕惹祸上身故而不敢议论。” 她指了指放在旁边的喜饼:“得了这些喜饼后我心里到底有些不安,便出去寻人打听了一下。原来今日一大早,皇上下旨追封早夭的胞弟为贝勒,并将庄嫔娘娘的嫡长姐指婚给六贝勒。” “许是看在我给的银子的份上,那小太监悄悄告诉我,这位余佳格格不是别人,正是钟粹宫的掌事姑姑春容。我惊讶于这个消息时,那小太监为了显摆又说了另一个让我更为震惊的消息。” “您名义上的额娘韵常在,竟然是那甄答应的生母!且这母女两人的容貌与已逝的纯元皇后极为相似。” 弘历瞳孔猛的一缩,亲母女,像纯元皇后,这—— 众所周知,皇阿玛对纯元皇后情深似海,奈何纯元皇后福薄早逝,皇阿玛对其极为怀念追悼,这时候出现一个容貌酷似纯元皇后的人,皇阿玛怎能不移情。 而且,他在圆明园时就打听过宫中后妃,甄答应的得宠他是知晓的,也并不感到惊奇。 但是韵常在这个人却是突然出现的,原本他以为这位是皇阿玛的通房宫女,故而才在后宫里名声不显。 可是在见到韵常在的时候,他对韵常在的年龄和异乎寻常的得宠产生了怀疑。 他有过一些猜想,却不想,真相竟是这般出奇且骇人。 “这……嬷嬷,这消息可靠吗?” 奶嬷嬷点头:“阿哥放心,若是子虚乌有,我岂敢说给阿哥听。这事要从今年的中秋家宴说起,当日赴宴的宗亲大臣和在太极殿里伺候的宫人都是亲耳听到甄答应叫韵常在母亲的。” “我特地寻了不少宫人询问,他们也是知晓中秋家宴上发生的事的,而且这宫里见过甄答应和韵常在的人都说她们的容貌相似极了。” 四阿哥神色怔怔,难怪韵常在那贱人会说她跟甄答应至亲至近,彼此都是最为可靠可信的人。 奶嬷嬷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心中尚有疑虑,又补充道:“若是阿哥担心这些消息不真,倒也有法子能印证。” “阿哥可还记得,在圆明园时,甄答应同父异母的妹妹曾盛宠一时,她出自甄家,必然是认得甄答应生母的。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她如今就被安置在冷宫里。” 四阿哥却摇头,“不必耗费功夫去确认,不管她们是不是亲母女,只看如今韵常在对甄答应的亲近和偏向,一旦甄答应有了皇子,就如嬷嬷所言,那贱人只怕恨不得吸我的血去补贴甄氏。” 弘历的眼底有狠辣之色闪过:“嬷嬷,甄氏不能有子!” 奶嬷嬷咬牙:“阿哥放心,嬷嬷的心永远在你这边。只恨我无能,对阿哥的帮助太少。” “不,嬷嬷。有你在,是弘历之幸。” 第191章 归家 宫外 余家门口,余重霖与余氏一族族长带头恭迎。 余家是包衣家族,既是家族自是有族人、族长的。 只是余氏一族并无出色的族人,在包衣旗里属于边缘外围的小家族。 当初余莺儿生下小六晋升嫔位后余氏一族在也曾派人联系,却被奚峤一手挡回去了。 他们这明晃晃的不要脸行径太过难看,换做是谁都欢喜不起来。 况且她不缺人脉势力,也不缺钱财支撑,余氏一族的助力有或者没有都没有区别,更何况余氏一族本就烂泥扶不上墙。 车驾在余家门口停下,早已等候在此的余氏族长等人立即迎上去,却被一个腿脚不太灵活的太监抢了先。 “请格格下车。”小林子的声音激动。 他本以为只能在圆明园里等死,不想柳暗花明又一村,竟然天降馅饼,得了这样一桩大好的巧宗。 奚峤从马车里出来,将手递给小林子,由着他搀扶下车。 小林子是原身春容在圆明园的人,余莺儿被果郡王那瘪三设计落水的那一遭,他为了去给余莺儿请太医被重石砸断了腿,虽也请太医看过,但这时候医术有限,会落下残疾。 正好她也是能用太监的,便跟黄规全递了话点名要小林子,不想黄规全的动作这样麻利,这才小半天就已经将人送来了。 “格格小心脚下。” 奚峤下了马车便收回了手,刚才他走那两步时动作明显不协调,腿伤应该还没有好全。 她侧首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灵谷:“找个人扶着你们林公公。” 小林子一听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子了:“多谢格格关心,奴才无碍的。” “莫要逞强,我既跟内务府要了你来,就不会让人占了你的位置。” 小林子顿时热泪盈眶,只是到底这一处人多,不愿意给奚峤丢脸,这才忍住了。 “唉,奴才谢格格恩典。” 奚峤略一颔首,稳步走向余重霖和马氏,对着他们行了一礼:“女儿归家,见过父亲、母亲。” 余重霖和马氏不等她拜下去就赶紧扶住。 余重霖更是摆出一副慈父面孔:“我儿莫要多礼,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眼看着余重霖想演上一场父女情深的戏码,奚峤拉出了孙竹息:“父亲,这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孙竹息孙嬷嬷,是奉命前来教导女儿的,还请父亲、母亲命人好生安置。” 一听是太后身边的人,余重霖和马氏哪里敢怠慢,连连道:“嬷嬷安好,府里已经安排妥当了,请嬷嬷入府休息。” 孙竹息颔首:“余大人多礼了。” 而后又看向奚峤,垂眸抬手态度恭敬的道:“格格,老奴扶您。” 这出宫的一路上,她想了许多。皇上此番将自己调离太后身边,只怕是不会再让自己回宫了。 春容、不对,现在应该称余佳格格。 余佳格格身边将会是自己的终老之处,她已经垂垂老矣,要想晚年不凄凉,就必须拿出自己的态度。 奚峤扯唇笑了笑,识时务的聪明人就是这点好:省心。 她抬手搭在孙竹息的手上,在周围一众人惊讶的眼神里缓步迈进余府大门。 进入前院正堂,余重霖请族长主位入座却被拒绝,他捋着胡子讨好的看着奚峤:“大侄女是家中娇客,又是皇家儿媳身份贵重,理应坐主位。” 模样谄媚,语气巴结。 “无妨,哪里都一样。” 就算坐在地上,这群人也不敢轻视怠慢她。而坐在主位,也未必见得就受人尊敬。 孙竹息扶着她在左侧第一排的椅子上坐下,余氏族长和余重霖一左一右的坐在了主位上,其余族里说得上话的族人也依次入座。 正堂里,除了奚峤和她带来的宫女,没有一个女性。 许是看出了奚峤温和表面下的不耐烦,许是因为之前联络的失败,族长没有再多说废话妄图拉近关系。而是开门见山的表明余氏一族的态度。 “皇上赐婚是天大的恩德,族中顷力为大侄女筹备了一份嫁妆,这是拟好的单子,大侄女瞧瞧,若有不满意的只管说,族里哪怕砸锅卖铁也定会补上。” 灵谷上前接过奉至奚峤面前。 奚峤眼睛一闪,却未投去任何注视,反而抬手一挥,示意灵谷不必给她过目。 “多谢族中好意,只是不必了。” 今日收下这份嫁妆,来日余氏一族就敢打着她和余莺儿,乃至是六阿哥的名头乱来。 族长和一众族老脸色一沉。 几个月前派人联系庄嫔未果,他们就已经明白了庄嫔姐妹的意思,原本以为这次能借着这份天价的嫁妆修复一二,不想这人竟然这样油盐不进。 “大侄女可要看看这单子再下结论?我余氏一族虽算不上豪富,但这一份嫁妆也称得上丰厚。女子出嫁要想腰杆子硬,一靠娘家二靠嫁妆,这嫁妆定不会让大侄女失望的。” 虽然心中已是不满至极,可余氏一族却敢怒不敢言,反而要隐忍着怒气赔笑讨好。 奚峤笑了一下,她头一次知道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 余氏一族分明知道她要嫁的是皇家,却还说出了什么在婆家的底气之类的话。 笑话,余家什么样的家族 ,皇家又是什么地方。 若说余家显赫如年家,这话倒也是说得的,可余家上下就是一团烂泥,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底气和自信。 满座的余氏族人不知道奚峤缘何发笑,一个个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族长。” 奚峤皮笑肉不笑的着看向主位。 “我原本不想将话说得难听 ,让大家都面上无光难堪不已。可偏偏你们个个都不想要这份体面,宁可舍掉脸面、舍弃尊严也要靠上来。” 第192章 贪婪 奚峤的目光在在座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将他们眼底的贪婪看得清清楚楚。 “这些年族里是怎么对我与娘娘的,你我心知肚明。我与娘娘走到如今没有沾族里半点光,相反,看在娘娘和六阿哥的面子上,贵人们对余氏一族多有宽宥。” “你们若是够聪明,就该知足感恩,趁着这大好的时机努力培养家中后辈。我与娘娘虽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可也不介意你们跟在身后得点好。” 她轻声慢语的,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千斤重,压得余氏族人抬不起头。 “偏生你们一个个蠢的没边,贪婪的像条疯狗一样,恨不得在我和娘娘身上咬下一半的肉。怎么?打量着我这些年在宫里是靠着好脾气走到今日的?” 嫌弃、警告的意思毫不遮掩,叫余氏一族之人先前的侥幸心理荡然无存。 族长看着她平静冷淡的眉眼,双唇怯懦不敢言语。 这余鹭是铁了心的要跟族里撇开啊! 庄嫔崛起后,他有特地打听过这姐妹两人的消息,想着投其所好,让自家沾光。 内务府那些个包衣家族,因着族里姑娘生了皇子阿哥得了多少巧宗和富贵?哪个包衣家族看着不羡慕不眼红的? 他虽没有什么本事,可这机会都到眼前了,哪有放过的道理。 偏生这姐妹两个不但难以讨好巴结,竟还这样铁石心肠,话里话外的竟然有要对余氏一族不利的意思。 见到奚峤之前族长就想好了无数规劝讨饶的话语,可此刻却觉得这些话没有再说了必要了。 而已经领教过奚峤手段的余重霖则是咽了咽口水,这逆女以前是庄嫔掌事姑姑的时候就那般桀骜难驯,视人伦礼法于无物,如今得了恩德,成了六贝勒嫡福晋,还不得更嚣张跋扈。 “大姐儿……”余重霖语气发虚,这场合他若是不为着族里说两句好话,以后如何在族里立足啊。 他站起身调和气氛,有心仗着父亲的身份以孝道压人,却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弹压不了她,只得好声好气的陪笑脸。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消消气消消气,喝口茶喝……来人快上茶。” 看着空空如也的茶几,余重霖的笑容一僵,隐忍着怒气朝屋外一吼。 等丫鬟们鱼贯而入端上茶水,一众人默契的喝茶掩饰彼此的尴尬。 趁着这喝茶的间隙,余重霖的脑瓜子高速运转。 这逆女上次出宫坑了家里五万两银子,本想着她定然是缺银子,族里这才投其所好大出血的筹备了一份极为丰厚的嫁妆,哪想这逆女竟不为所动。 自家出了金凤凰,余重霖也没少动心思。奈何这两个逆女根本不受他辖制。 族里找上门来想从这两个逆女身上搜刮好处他其实是不情愿的。 笑话,这两个逆女再不孝那也是他的血脉,他这个当爹的都还没得到足够的好处呢,族里这群人却还想来分一杯羹。 这逆女上回那做派,他倒也品出了一点味道。摆明了就是不愿意他们在宫外仗着六阿哥的名义的行事。 族里这些人烂泥扶不上墙也不是什么秘密,若是真靠上去了,保不准会做出什么破事烂事来。 这逆女连家里人尚且都要撇开抛弃, 更何况这帮连面都没怎么见过的族人。 只是…… 余重霖眼珠子一转,顿时来了主意。 “大姐儿啊……” 他温情满满的开口:“这事的确是族里不对,可是族里也是没办法啊。” “你们在宫里虽不容易,可咱们一族在宫外也不容易。这些年来族里子弟不成器,其他家族又不断挤压余氏一族的生存空间。” “咱们一族势微,族里小选入宫的女儿也没个好去处,都被分派去不重要的地方做粗活脏活。这些地方,对你和娘娘毫无帮助,说不得还要你和娘娘出力帮她们。” “好容易出了你和娘娘这么一对金凤凰 ,眼看着就是咱们一族崛起的机会,族里又怎能不费尽心机的跟你们打好关系。族中子弟的确因为娘娘得了优待,可这明明还有更进一步的机会,谁又想原地不动呢?” “族里一心想着富贵权势将你和娘娘的反倒抛到了脑后,的确是族里的不应该。当年你和娘娘在家时,我对你们多有疏忽也是我的不对,你放心,今日咱们彼此都将话说开,日后就定不会再犯。” 余氏一族一惊,这余重霖在说什么屁话! 不巴着庄嫔姐妹,他们的荣华富贵怎么办? 族里子弟的前程怎么办? 余重霖没理会旁边怒目而瞪的人,对着奚峤作揖一礼,“大姐儿,为父今日在这给你赔个不是,往日是为父错了。” 说着,他好似颇有些羞愧的红了眼眶。 奚峤挑眉,自顾的端茶喝水,假意没有看见余重霖的这一礼。免得她一开口,这人就没皮没脸的巴上来。 至于其他人会不会用道德指责绑架她,她倒是巴不得他们能强硬过分点,正好今日一并收拾了,省得日后烦心。 余重霖没能等来奚峤的台阶,暗自咬牙站直了腰,而后抬手从灵谷手里拿走了那份嫁妆单子,转身对着余氏一族的人表示。 “诸位族兄弟,重霖虽不才,但是大姐儿的嫁妆还是能拿出来的。这张单子,诸位还是拿回去吧。” “重霖啊……” 族长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看看垂眸凝视茶盏无意与他们交流的奚峤,又看看其余敢怒不敢言的族人。 再是难以开口,这个时候他这当族长的也要上呀。 “你是娘娘和大侄女的父亲,你再劝劝大侄女吧。不论如何一笔写不出两个余字,娘娘和大侄女虽然抬旗了可也还流着余家的血脉,以前是族里不对,但族里必会加倍补偿给娘娘和大侄女的。” 余重霖心里暗骂,亏得你个老匹夫也知道这两个逆女抬旗了!我是她爹没错 ,可如今主宰余家生死的是那逆女! 没看见刚才我这个当爹的连脸皮都不顾的给那逆女道歉吗?你看那逆女有松口的意思吗? 劝? 我他娘的一个当爹的都这样卑躬屈膝的赔礼了,你看那逆女有接受的模样吗?你觉得那逆女是他能劝得动的吗? 怎么劝?拿我命去劝? 第193章 意图 余重霖心里逼逼,面上愁苦。 “族长,你莫要为难我也莫要为难大姐儿了。大姐儿说的没错,咱们在娘娘和大姐儿艰难的时候既然没帮上忙,如今也不该让娘娘和大姐儿回馈族里。” 可消停点吧,真要把这逆女惹急了,别说好处了,说不定还得要赔几条命进去。 “不过娘娘和大姐儿到底是我余家血脉,若是有朝一日我余氏一族有拿得出手的人,想来娘娘和大姐儿不会吝于帮扶的。” 他对着族长抖了抖手里的几页纸:“族长,我是这样想的。娘娘和大姐儿的处境不易,她们需要的不是钱财,而是有本事的族人的支持。” “但这些东西既然是族人们对娘娘和大姐儿的一片心意和祝福,总不好拂了族人们的好意。不如咱们就物尽其用,以娘娘和大姐儿的名义,用这些东西扶持族里的上进子弟。” 余重霖图穷匕见,露出了自己的真正意图。 既然从那逆女身上捞不到好处,那就从这些一心巴结那逆女的族人身上捞! 反正他是那两个逆女的生父,给他和给那两个逆女的差别很大吗? 不大! 那两个逆女摆明了记恨他,却还是不得不求了皇上给他体面,让他挂职四品。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逆女这般做是为了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余氏一族的族人对他的巴结讨好。 以前他虽有五品官职在身,但在族长和族老面前那也是直不起腰、说不上话的。 可自从这两个逆女起势后,他在族里的地位肉眼可见的上涨。 朝堂上暂时没位置给他,那就先在族里捞一捞。 别看余氏一族势微,但那也得看跟谁比啊。要当真是穷的叮当响,又怎么可能给这逆女凑出这样一份价值十多万两的嫁妆。 既然都让他看见这一笔银子了,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从他眼前飘走。 奚峤将余重霖眼里贪婪看得清楚。 关于这份嫁妆的价值,虽然余氏族长一开始说得谦虚,但是脸上那份自得却做不了假。 余氏一族的贪婪是刻在骨子里的,余氏族人如此,余重霖也不例外。 小六有这样一个母族,待他上位,极容易重蹈大胖橘和乌雅氏的覆辙。 若是到时候小六想处置余氏一族,她和余莺儿虽不会偏袒包庇,但是于情理上,难免叫人觉得小六凉薄冷血。 没办法,这是皇权与包衣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 想想正史上,包衣拿捏皇室宗亲的例子,包衣之祸绝对不能在小六和小六的后代身上重演。 但是余氏一族又不能覆灭在小六手上。 那就只能她来了! 以前她和余莺儿在宫里倒是不好处理这事,如今她人在宫外,自然不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奚峤不怕余重霖婪,只怕他不够贪。 族长等人何尝看不出余重霖冠冕堂皇的一番话下的私心,可是他们不敢揭穿,也不愿揭穿。 在座都是族里说得上话的人,十多万两的东西,余重霖不可能一人独占,他们怎么也能喝点汤。 而且,这事是打着宫里头庄嫔和未来六贝勒的名义,外头的人看着,可不就是两位贵人对本家的看重和扶持吗? 既然双方关系已经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那么这一层虚假的关系就变得必不可少了。 族长的神色一变再变,转头看向奚峤询问:“这事,大侄女以为如何?” 奚峤慢悠悠的起身,疏离又守礼的道:“我记得族中议事向来不许女子参与,族长这话不该问我也不能问我。今早车马疲惫,侄女已经累极不能再陪诸位叔伯叙旧了。” 族长等人便是不满也不敢吱声,这就是权势的好处。 她看向余重霖,难得的给了一个好脸色:“还请父亲派人送我回院子安置。” 距离他们两人最近的族长见奚峤面色的转变看在眼里,顿时下定了决心。 如今看着,这大侄女唯独对余老九尚有两分耐心,要图日后,便不能得罪啊。 余家后院。 马氏和她的两个儿媳殷勤的给奚峤引路。 “大姑娘这边请,今日一早妾身就让人将正院收拾出来了。大姑娘带回来的行李也搬进去了。” 让出象征着自己正室地位的正院,马氏是不情愿的,可奈何形势不如人,不得不低头。 如今不仅仅家里巴结她,就连族里和她娘家,以及娘家的亲戚们也想要靠上来。 “夫人有心了。” 奚峤对占了正院没有任何愧疚自责之类的感觉,也没想着推辞。 余家就这么大一点,最大的院子估计也就是正院了。 许是因为担心注定了要守寡的奚峤给皇家抹黑,在皇帝的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本该在她成婚后才配备的人手基本都给配备上了。 协助她管家的嬷嬷两名,贴身伺候的一等宫女两名,二等宫女八名,三等宫女十六名。另外还有皇帝额外塞来的孙竹息。 首领太监有两个名额,但她只要了小林子,余下还有传话、回事太监四名,小太监八名,粗使太监十八名。 这些就已经六十来个人了,要是院子小了还真住不下。 迈进正院,两个嬷嬷正带着属于她的人手四处洒扫清理,装点布置。 两个管事嬷嬷带头给她请安。 “不必拘礼,都做你们的事去吧。” 其中一个圆脸的嬷嬷起身后上前一步:“格格,一刻钟前府里的两位公子和三位姑娘前来拜见,老奴见格格不在,便自作主将人劝回去了,公子姑娘们走前留言午后再来拜访。” 奚峤颔首表示知道了。 她没有什么感觉,马氏却忍不住咬牙暗恨。 这几个不安分的! 进了正房坐下,马氏面色僵硬的赔笑并奉上一个匣子:“大姑娘,妾身当年犯浑,动用了吴姐姐的嫁妆,待娘娘也未尽慈母之责。虽然娘娘和大姑娘大度不计较,但妾身不能不懂事。” “这是妾身的一点心意,还请大姑娘莫要嫌弃。” 马氏心疼的在滴血,这里面可是八万两银子啊! 是她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积蓄和两个儿子及他们媳妇的所有银子。 第194章 借力 孙竹息原本以为奚峤依然会一口拒绝,毕竟刚才在前院正堂里,余氏一族给的绝对比这多,没道理多的都看不上,这少的还能入眼吧。 但万万不想,奚峤竟然点头收下了! 奚峤坐在主位上叹息一声,“母亲陪嫁之事家里已经照价偿还了,不想夫人竟还这般过意不去。罢了,既然夫人和两位弟妹再度提起还备了厚礼,我若是不收,只怕夫人和弟妹更要惶恐不安。” “今日我收下夫人的赔罪礼,日后便不必再提这事。夫人也不必担心我会对你不利,我并非那等记仇爱计较的,也绝非口蜜腹剑之辈。” 这话是真的,她没那么多功夫跟马氏掰扯。 马氏再可恶,也不是恶首。 而且她已经在设计余重霖的狗命了,等余重霖没了,马氏和马氏的子女失了依靠,自然有的是人磋磨他们。 又何必浪费她的时间精力还脏了她的手呢。 再者,她只代表她自己,宫里还有余莺儿呢。 马氏和马氏的两个儿媳自然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漏洞,不过,庄嫔的身份固然更尊贵,可她在宫里啊。 “多谢大姑娘海涵。” “多谢大姐姐海涵。” 婆媳三人喜不自胜,自觉已经将挡在泼天富贵之前的拦路石摆平。 送走了这婆媳三人,奚峤让两个贴身宫女去将她带回来的东西登记造册送入库房,只留了孙竹息在屋里说话。 她抿唇问:“出宫的这一路上嬷嬷沉默无声,可是心里怪我和娘娘无能?” 孙竹息虽然决定了安心留在她身边,但这会儿心里到底还是忍不住牵挂太后。 “格格折煞老奴了,老奴只是不舍旧主。” 旧主这个词就很精妙。 奚峤抿了口茶,“嬷嬷没有怪我和娘娘就好,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是我有些好奇,嬷嬷为何突然会那般强硬的让我入十四贝子府。” 不是奚峤不嫌累,有意要在孙竹息面前作秀,而是那个圆脸的嬷嬷这会儿正隔着一堵墙偷听! 她有猜到大胖橘会派人监视,但是没想到这才回余家就被她逮到了。 啊这…… 有点索然无味啊。 孙竹息摇头不言,只道:“格格也是久经深宫之人,应该也明白秘密催人命的道理。老奴既然被皇上调离太后身边,就已经做好了在六爷府上养老的准备。” “六爷不在,格格就是老奴唯一的主子。老奴盼着自己能有个安稳的晚年,自然也是希望格格您能平安无忧,长长久久。故而,还请格格恕老奴不能告之。” 奚峤重重的叹息一声:“原是我犯了忌讳不该问,哪里是嬷嬷的错。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请嬷嬷帮忙。” “我身边这些人嬷嬷也看见了,除了小林子是旧识外,其余都是不曾见过的生面孔。嬷嬷久在宫中人脉广布,我想请嬷嬷帮忙查查。” 以她的人脉自然是不缺这几十个人的,可余莺儿还在宫里,而且她也不想让皇帝多心。就只能辛苦一点摸摸这些人的底。 孙竹息不意外她的请求,可是,今时不比往日啊。 她面露苦涩之色:“格格,皇上将老奴放到您身边,便是不想老奴再跟宫中之人多有接触。这事老奴帮不上您。” “是我考虑不周,叫嬷嬷为难了。” “格格说的哪里话,帮不上格格是老奴的无用。” 奚峤摇头,“嬷嬷这话才是真的折煞我呢,如今这些人不论是个什么背景, 想要用得顺手总少不了一番调教。我原也是嬷嬷教出来的,嬷嬷的本事我比谁都清楚。” 见奚峤肯用她,孙竹息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能帮上格格就好。” “瞧嬷嬷说的,我这里离了谁都不能离了嬷嬷。今日忙碌了许久,嬷嬷先去歇歇,等您得空这院子里的人还得有劳您多多费心。” 这一院子的人里,除了已经认命的孙竹息和身残志坚的小林子,藏在暗中的牛鬼蛇神怕是不少。 尤其是那两个管事嬷嬷,不狠狠的压一压气焰,日后她的话未必能传出后院。 倒不是奚峤有多么的高看她们,而是清朝公主府的嬷嬷们实在出名,六贝勒府虽是皇阿哥府邸,可实质上与公主府何异? 她是不得不防啊。 在管事嬷嬷的权益里,管教丫鬟是大头,也是她们权力的最重要组成部分。 没了这一项,这些嬷嬷就废了一半。 但是这也是个得罪人的事,不过,她有个引怪神器孙竹息! 孙竹息的身份人所尽知,那两个有不满,也不敢逼逼赖赖,更不敢搞小动作。 而且,还会对她感恩戴德。 太后娘娘身边出来的掌事嬷嬷啊,管着丫鬟那叫夺权吗?那叫大材小用。便是将她们两个管事嬷嬷架空了那也是应该的。 送走了孙竹息,奚峤将两个管事嬷嬷叫来。 圆脸偷听笑容唇、看着就和蔼的姓康,称康嬷嬷。 眼窝内凹脸颊无肉一见便知道严肃刻板的姓柳,称柳嬷嬷。 “奴婢二人请格格示下。” “二位嬷嬷快请起。” 奚峤从手腕上脱下一对崭刻着喜上眉梢的金镯赏给她们。 “示下不敢当,两位嬷嬷都是从风里雨里闯过来的,阅历经历都比我丰富,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自有一杆秤,着实无需我班门弄斧。” 立威什么的也是要分人的。 如宫里出来的管事嬷嬷这等的人精,看人的本事、对人心的把控已经驾轻就熟,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落到她们眼里都会成为她们解读你的密码,等她们摸清了你的本事,你就等着看她们的手段吧! 两个嬷嬷心中警觉,不约而同的冒出同一个念头:这位不是个好糊弄的。 康嬷嬷面有惶恐的福身:“格格谬赞了,奴婢也不过是进宫的时间早、多吃了几年的糊涂饭。” 她旁边的柳嬷嬷也跟着行礼:“格格跟前哪有奴婢们卖弄的份。” 滑跪的倒是挺快。 奚峤笑了笑,“两位嬷嬷不必自谦。” “今日事多,我也不绕圈子浪费时间了。请两位嬷嬷前来,是有些事要跟两位当面说清楚,也免得日后咱们生了不必要的嫌隙。” “两位是内务府拨给我的管事嬷嬷,按理来说,这院里的小丫鬟们本应该交给两位管教。只是……” 第195章 委屈 奚峤的话头一顿,面上隐隐有些为难之色:“两位想必早已认出了跟在我身边的孙嬷嬷是何人。” 两人当然认出来了,太后娘娘身边最得意的宫人,满宫里谁不认识呢? “是,奴婢二人是见过孙竹息嬷嬷的。” 两个嬷嬷再一次有了共鸣,心头都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这位该不会教导完规矩后,就不走了吧? 她们心底刚生出疑虑,就听奚峤道: “两位有所不知,太后娘娘怕我年轻不懂事,在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就将孙嬷嬷赐给我,协助我打理贝勒府的一应事务。” 两个嬷嬷的神情扭曲了一瞬。 但是奚峤的心情很好。 “二位都是久经宫闱的老人,该是明白孙嬷嬷的分量。且又有太后娘娘的懿旨在前,贝勒府如何也不能怠慢了孙嬷嬷。只是如此一来,怕是要委屈两位嬷嬷了。” 奚峤话落,眼含歉意的看着她们,等着她们表态。 两位嬷嬷面上平静,实则糟心不已。 虽然这话说得含蓄遮掩,但是夺权的意思已经表明的很清楚了。 而且她们还不能反抗,也无从反抗。 康嬷嬷暗自咬牙压下心里的不甘,恭敬的道:“格格放心,奴婢们不是那不懂事的。孙嬷嬷身份非同寻常,格格有此安排也是应该。” “便是格格不做这般安排,奴婢两人身为管事嬷嬷也是要提醒格格的。” 虽然主动吃下了这个大亏,但康嬷嬷到底不甘心被架空,暗戳戳的提醒奚峤,她们虽然不如孙竹息,但也是管事嬷嬷。 柳嬷嬷听到康嬷嬷这话,眼神略微一闪,这同僚急了啊! 她的视线微上移,悄悄往奚峤的脸庞看去,却不想刚一抬眸就对上了奚峤黑漆漆、冷冰冰的眸子。 柳嬷嬷心下一惊,心底无端升起一阵寒意。 这位,比她预料的还要厉害! 柳嬷嬷的心绪一阵翻涌,又很快被她压下。 只做出俯首帖耳的恭顺模样,放低了姿态的道:“奴婢两人虽是分派给格格的管事嬷嬷,但更是格格手底下的奴婢,主子行事,哪有奴婢置喙的份。” 认主的意思十分鲜明。 康嬷嬷见此,脸上讶然的神色藏都藏不住。 不是,她们好歹是内务府里有品级的管事嬷嬷啊,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不能手掌权势,怎么对得起这么些年里为了爬到这个位置而付出的努力? 柳嬷嬷没那闲功夫去管同僚是个什么心情,只笑眯眯的自荐:“奴婢来时听黄总管说,格格于吃食上颇为考究。奴婢祖上是御厨,于膳食上倒是有些心得。奴婢厚颜请格格给奴婢一个机会。” 柳嬷嬷心里得意,她跟黄规全颇有几分交情。黄规全没少跟她说余佳格格的事迹。 太后用了十二年的心腹,年仅二十五岁就晋升掌事姑姑,扶持亲妹稳坐嫔位、诞下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位皇阿哥,如今更是摇身一变从包衣旗成了满军镶黄旗的贵人,更是钦定的郡王福晋。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可不是有点手段本事就能做成的。 这样的能人,柳嬷嬷即便再自视甚高,也不会觉得自己能糊弄拿捏。 而且,黄规全可还特意嘱咐了她一定要好好的、用心的伺候这位。 黄规全那是什么人呐? 内务府的总管! 除了太后、皇上、华贵妃和银子,哪个能被他高看一眼? 偏生这样一个贪财,唯利是图,拜高踩低、仗势欺人,说起余佳格格的时候竟然恭敬有加,还明里暗里的提点敲打她,生怕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怠慢了余佳格格。 柳嬷嬷便是再有心思,也早就消散了,只想着好好当差,在余佳格格手下体面些,多得些赏赐攒了银子养老。 可在看见孙竹息的那一刻,她的这点小期盼也无了。 就她们这种内务府派来的管事嬷嬷哪里挣得过孙竹息这种太后宫里的掌事嬷嬷啊! 不过,人总归是要活的,既然风光不了,那就得点子实惠吧。 总还是要有点差事拽在手里才行的。 她虽然将自己贬低的厉害,好似上赶着当厨娘,可她不信厉害如余佳格格,会没脑子的将她一个有品阶的嬷嬷当做厨娘用。 奚峤略一挑眉看向柳嬷嬷,是个识时务又让人觉得舒服的聪明人。 “不曾想嬷嬷竟跟黄总管有旧。” 奚峤选择性的忘记了柳嬷嬷的自荐,只满面春风的道:“黄总管给我选的人不错,我正想着派谁去送谢礼合适,可巧就有嬷嬷这个现成的人选呢。” 正巧了她想查查这些人的底细,黄规全虽然贪财,但却很懂事,她让人去走一趟,黄规全自然就知道她的用意了。 至于这柳嬷嬷…… “有劳嬷嬷稍后将我箱笼里的宝象金瓶找出来,并着一千两的银票一起送去黄总管府上。顺道给黄总管带个话,我希望贝勒府里能有个面积够大的花房。” 虽然贝勒府是礼部负责修盖,但是她这不是不认识嘛,只好有劳黄规全递个话了。 “是,奴婢定将格格的话一字不落的带给黄总管。” 柳嬷嬷面上笑吟吟的应着,心里却难免焦急忐忑,厨房那事格格还没表态呢。 奚峤交待好这事后,懊恼的哎哟一声,“瞧我,咱们说着正事呢,两位嬷嬷深明大义,我在此谢过两位了。” 两人连忙躬身道:“不敢不敢,格格折煞奴婢们了。” 奚峤扶住她们:“两位嬷嬷不必如此,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到底是贝勒府委屈两位嬷嬷了。” “不过你们放心,孙嬷嬷为人周全知进退,只管辖伺候我的宫女太监,你们二位她并不过问。” 两人心下一紧,话说她们倒是忘了,孙竹息不仅能管宫女太监也能管束她们啊! 由不得她们不庆幸啊,否则那才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奚峤好似没发现她们的心态转变,只幽幽道:“但两位到底是我身边的管事,若是手头无权,不仅仅你们有失体面,便是我也面上无光,我思来想去,倒是有了个两全之法。” “日后我肩上担着的事,除了后院的,还有前院和府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