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揣孕肚随军被宠翻天》 第1章 重生 1980年,7月14。 江城,鄞县,甲村。 远远望去,青砖砌成的二层小阁楼,五间并排在一起。 最靠前带院子的一家,屋里热闹非凡。 忙活了一中午,苏锦做完最后一道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端上了桌:“菜齐了。” “建军媳妇。”沈父板着一张脸。 “爸,怎么了?” 苏锦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面带笑容。 沈父指着碟子里的辣椒,说教:“谁让你放辣椒的,你不知道慧珍吃不了辣?” 沈父还想再说什么,一旁坐着的周慧珍笑了笑。 她是沈建舟的女朋友,长着一张圆圆的脸,看起来很讨喜。 “沈叔叔,没关系。我偶尔吃一点辣,还是可以的。” “嫂子,这菜里的肉沫是什么肉?还挺好吃的。” “猪肉。” 听了苏锦的话,周慧珍脸色一变,捂着嘴夺门而出。 沈建舟着急忙慌:“慧珍。” 沈父拍着桌子,大发雷霆:“建军媳妇,你是不是诚心跟我沈家过不去?” “没有,是妈说慧珍妹子爱吃猪肉,让我剁的碎碎的,更入味一些。”苏锦解释。 沈父一巴掌甩了上去:“还敢狡辩,你害死了我大儿子不够,是不是还想害我小儿子?我就知道,你见不得建舟过的好!” “够了!”沈建舟穿着白色衬衫站在门口。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看不清面容。 堂屋并不膈音,在院子里能听得一清二楚。 周慧珍是回族,不能吃猪肉。他千叮咛,万嘱咐,还是坏在了他妈手里。 沈母心虚地哭着:“建舟啊,你别听你嫂子胡说……” 她探着头:“慧珍呢?” “离开了,你满意了吗?”沈建舟愤怒地说道。 他一拳打在了门框上:“妈,你是真听不懂人话,还是装听不懂。我不是和你说了,一点猪肉都不能做吗?” 沈母抹着眼泪:“妈怎么会害你,你可是妈的亲生儿子。妈就是想着,猪肉这么好吃,哪有人不喜欢吃?我看,刚才慧珍不是吃的挺香嘛……” 在沈建舟狠辣的目光下,沈母的话渐渐低了下去。 沈建舟闭了闭眼:“妈,哥难道不是你的亲生孩子吗?还不是被你给害死了!当初哥不让你下河,你偏偏要下河摸鱼,非说这样比在岸边用渔网捞的快。还是说,我们不让你做什么,你偏要反着来?” 苏锦猛然抬头,脸上还带着巴掌印。 她抓住沈母的肩膀,摇晃着:“妈,建舟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锦一直认为,当初是自己害死了沈建军。 五个月前。 丈夫回家休假。 她在大年三十这天说了自己怀孕的事情。 婆婆知道后,劝她不要去随军,留在家里好好养胎。 没想到,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想吃鱼。丈夫便去河里抓鱼,落水身亡。 现在,小叔子话里的意思,是丈夫的死跟婆婆有关系。 苏锦双手死死用力:“妈,建军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给我放手。”沈母哭着挣扎。 见苏锦不放手,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埋怨地哭诉着:“还不是因为你要吃鱼?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心疼儿子帮忙一起捞。建军也不会为了救我,落水而亡。” 苏锦大口喘着气。 她这五个月,一直活在内疚里。 公公指责她害死了他的儿子。 说她不配拿着建军的积蓄,这钱是他们老两口用来养老用的。 那时,她一直处在自责之中,将钱给了公公。 哪知,公公当着她的面,直接给了小叔子。 小叔子拿着这些钱去县里做生意,短短五个月就成了万元户,跟县公安局局长的女儿谈了朋友。 之前,不论婆家人怎么待她,她都深知自己对不起沈家,一直忍气吞声到现在。 原来,他们都知道。 苏锦双眼猩红:“这是把我当傻子了?” “好,好的很。今天我就要去问问,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 因为情绪激动,圆滚的肚皮绷紧。 苏锦转身要离开,却被沈建舟拦住。 事情暴露,要是传出去,不仅有损名誉,还会对他的利益造成损害。 沈建舟给沈父使了一个眼神。 察觉到不对,还没等苏锦来得及发出声音。木棍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她的后脑勺狠狠砸下。 “砰”的一声闷响,苏锦身体瞬间僵住,眼中满是惊恐与错愕。 他们,怎么敢? 意识失去时,苏锦本能的护住了肚子。 沈建舟单手接着人,冷声说:“趁着地里干活的人还没回来,把人关到房间里。” “建舟,你可不能做傻事啊。苏锦肚子里,还怀着你哥的孩子呢。”沈母哭哭啼啼。 沈建舟额头上的青筋乱跳:“闭嘴!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沈母吓得不敢吭声。 她是知道小儿子的。 生性冷漠,只对自身利益关心。 …… 天渐渐黑透,繁星点点。 苏锦被绑了起来,口中塞了一团碎布。 她已经被关了一天。 这一天,未曾进食一滴水和一粒米。 门被推开,沈母端着碗,做贼心虚地走进了屋内。 她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番,将门给掩上,压低声音道:“苏锦啊,妈请人算过了。只要今晚你把孩子生下,沈家以后就能大富大贵。至于建舟,也会娶一个比慧珍还要好的女人。” 苏锦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眼中透着祈求,拼命地摇着头。 沈母叹气:“妈知道这药烈,怕是你生完孩子就会没了命。但你放心,妈一定替你照顾好孩子。” 她拔掉苏锦口中的布,不等苏锦呐喊就往里面灌着药。 待到喝完,又将布重新塞了回去。 过了许久,药效发作。 疼痛袭来,小腹剧烈地收缩。 苏锦眼中透着恨意。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生下了孩子。 沈母抱起了小猫一样的婴儿。 嫌弃道:“真是晦气,竟然是个丫头片子。” 大片大片的血迹从苏锦下身涌出,她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灵魂从躯体飘出。 苏锦看见婆婆将捆绑在她身上的绳子解开,接着虚情假意地哀嚎:“小锦啊,小锦~” 她看见自己被匆匆掩埋。 她甚至看见,婆婆用枕头将她的女儿活活闷死。 然后又对着村里人,抹着眼泪说:“这丫头早产,没想到再怎么悉心照料,还是没能养活……” 苏锦红着眼,想要上前掐沈母,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接着,一股吸力袭来。 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醒来时,坐在了饭桌上。 “建军媳妇,你说话能不能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 听到这声音,苏锦望去。 第2章 借钱 老人约莫五十三,戴着解放帽,穿着灰色棉袄,拉着一张老脸。 说话的人,正是她的公公沈远山。 “爸,你别急,阿锦是在认真思考你说的话。”身旁,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 苏锦身形一滞,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不可置信。 她扭过头。 是她的丈夫,沈建军。 几乎下意识地掐了自己一下。 疼,不是梦。 她回来了,回到了命运转折点。 也就是1980年2月15。 大年三十晚上。 正是这天,公公说她和丈夫没孩子,花不了什么钱,于是想问她借钱去做买卖。 她为了拒绝,将怀孕的事情说了出。 想起上一辈子的种种,苏锦压下心中的恨意。 恨意虽一闪而过,但还是没能逃脱沈建军锐利的双眼。 他心乱如麻。 不明白媳妇是怎么了。 但更多的,是担心。 沈建军身子往右前倾,压低声音:“怎么了?” 温热的气息扑在苏锦耳尖上,她耳尖通红,默默地拉开了距离:“没事。” 沈远山放下筷子,说话嗓门贼大:“建军,你们两口子要是不想借钱就直说,没必要演这么一出戏。” 苏锦一副虚心听教的模样:“爸,你说的很对。刚才我一直为难,不知道怎么开口。那现在,我就直说了。” “想必你们也知道,我娘家是一个什么情况。前段时间,我小妈来信,说是我爸病了需要一大笔钱。要是我不给,就来咱村里闹。” 她一脸为难:“不是我不想借钱,而是实在是身上没有钱。我爸就跟个无底洞似的,一直写信说我给的钱不够。” “爸,妈。你们看,能不能拿点钱给我?” “再说,建舟现在又没对象,又没孩子,家里也花不上什么钱。不如这钱,先替我解解围?” 苏锦的爸是病了,信也确实是写了。 只不过,她没理会。 这件事情沈建军并不知道。 现在看来,还是他关心少了。 沈建军在检讨自己,而沈远山脸色黝黑。 苏锦的父母,他见过,自然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特别是那后妈,简直雁过都不留毛。 那嘴一张,就是狮子大开口。 去年,光是要彩礼就要了两百块和三转一响。 一言不合,就撒泼打滚,耍无赖,公安都拿她没有办法。 沈远山闷声喝着酒,没再提借钱的事情。 他夹了一口菜,斜着眼:“建军媳妇,这炒菜,油盐跟不要钱似的往里面放,再多的钱也禁不起你这样折腾。” “爸。”沈建军有些不满。 任谁都能看出来,沈远山是在没事找事。 明明这菜就是正常的,根本没放多少猪油和盐。 对于沈建军的不满,苏锦有些意外。 “爸说的对,是我油盐放多了,我的不对。下次做饭,我一定改。” “爸,那这钱?”苏锦搓了搓手。 沈远山筷子一放,回了屋。 再回来时,手里攥着皱巴巴的钞票。 他数了数:“建军媳妇,这是五块钱。家里也就这么多了,你写信跟你小妈说清楚。” 沈建舟不乐意了。 虽然只有五块钱,但这钱在他爸手里,那就是他的。 在他嫂子手里,就不一定是他的了。 说是借,还不还,还不一定! 沈建舟直接夺过钱:“嫂子,这钱爸不能借你。” 看着自家弟弟的行为,沈建军神色一凛:“建舟,我们都是一家人,爸借给你嫂子钱解燃眉之急,有什么不能的?” “一家人?”沈建舟早就有怨言了。 他哥没结婚,挣的钱都给了爸妈。 可自从他哥结婚后,就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 还不是都给了苏锦这个外人? 沈建舟打着小算盘:“要是嫂子以后能把大哥你的津贴全都上交给爸妈,那这才是一家人。否则,借钱没得商量。” “建舟说的不错。这家如今还没有分,就没有小辈自己掌管钱的道理。”沈远山附和。 说不心寒都是假的。 自始至终他的家人根本没把阿锦当成一家人。 沈建军心疼地看向苏锦。 他嘴一张,压迫力十足:“我74年当的兵,那时津贴每月6块。第二年变成每月7块,第三年升了班长,每月18块。第四年,立了功被提为排长每月50块左右。” “我每年一分不留,全部寄回家里。直到去年要结婚时,才没往家里寄。” “现在,爸要拿出5块给你嫂子,你都不愿意。是不是想让我仔细算一算,这些年的钱都花在哪了?” 沈建舟咬着牙:“哥,好。你要算,我跟你算。当初,你结婚给的彩礼和买的三转一响,哪一样不都是钱?” “那是我向战友借的,没有花家里一分。”沈建军失望。 他知道弟弟有自己的小心思。 可万万没想到,在亲人遇到难处,都不想着帮一把,为那几块钱伤了感情。 沈建舟看了一眼沈远山。 得到肯定后,垂下眼眸:“反正这钱不能借给嫂子。我谈对象了,要结婚。” “建舟,你谈的哪家丫头?”说话的是沈母,名叫王秀兰,今年五十岁。 人有些发福,脸上横肉一颤一颤。 沈建舟瞪着眼,不吭声。 王秀兰跟没眼色似的,一直叭叭:“妈跟你说,家里成分不好的,可不能娶。” “行了!”沈远山拍桌。 听见大儿子要算账,他也不提上交津贴的事情了。 连忙发话:“建舟,把钱给你嫂子。” 沈建舟不情不愿,将钱扔在了桌子上。 饭也不吃,直接离开。 沈远山和王秀兰同样没了胃口。 反观苏锦,大口大口吃着菜,喝着粥。 饭桌上,就剩下苏锦跟沈建军。 沈建军沉默了一会儿:“你放心,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你不怪我没跟你商量,就把钱给了小妈?”苏锦诧异。 她刚跟沈建军结婚一年,只见了三面。 第一面是她在西北当知青,不小心落了水,被路过的沈建军救了上来。 第二面是两人去年结婚的时候。 而第三面,是两个半月前她去西北看望沈建军,并提出想要随军的想法。 可以说,她并不了解沈建军这个人。 沈建军替苏锦夹着菜:“既然我把工资给了你,你就能随意分配。只是,我希望以后如果遇见什么难事,可以跟我说。毕竟,我是你的丈夫。” “哦。”苏锦点头。 原来只是想履行丈夫的责任。 是她多想了。 这一世,她没说出怀有身孕,也没有说想吃鱼。 接下来,就是要盯着婆婆别再作妖了。 …… 天还未亮,苏锦就起床了。 因为作息规律,沈建军也在同一时间醒来。 他麻利穿衣,叠被:“今天早饭我来做吧。” “好啊。” 苏锦拿着陶瓷缸子和牙刷,准备去院子里洗漱。 沈建军开了厨房的灯:“妈,你在这剁什么呢?灯也不开?” 第3章 还能信吗 王秀兰被吓了一跳,含含糊糊道:“剁肉馅呢,今早吃饺子。” 王秀兰是北方人,小时候跟家里逃难来到了南方。 狭小的厨房被昏暗的灯光打亮。 木质案板上不仅有剁好的馅,还有没来得及切的蘑菇。 她拿起抹布往蘑菇上盖。 这一幕,恰好被沈建军瞧见了。 沈建军揉着太阳穴:“妈,这蘑菇你怎么还留着。我不是跟你说了,这蘑菇有毒,不能吃。” “咋不能吃,剁碎了一煮,能有什么毒?”王秀兰反驳。 她抹起了眼泪:“当年,大饥荒,别说是蘑菇,就是树皮都能啃。现在真是日子好过了,开始糟蹋粮食了。” “哪能跟树皮相提并论,这毒蘑菇,搞不好要死人的。妈,死人你懂吗?”沈建军心疼又无奈。 他直接将蘑菇拿走。 王秀兰在后面哭天喊地:“哎哟,你个败家子啊,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多好的蘑菇啊,开水一煮能有什么事?” 苏锦吐出牙膏沫,喊了一句:“对啊,开水一煮就杀毒了。建军你别扔,等下我把蘑菇剁碎了给妈一个人吃。妈当年真是太苦了,连个蘑菇都吃不上。瞧瞧,惦记这一口,哭的多伤心。” 王秀兰拉着沈建军的手慢慢松开,表情僵硬。 沈建军心中疑惑。 他说了这么多遍,妈都听不懂。 怎么阿锦说给妈一个人吃,妈又顿住了? 沈建军质疑:“妈,你真的听不懂吗?” 王秀兰拍着大腿,哭嚎着,就是不回话。 沈建军拿着蘑菇往北边的河边走,直接扔到了河里,面无表情。 王秀兰哪里是听不懂,只是舍不得东西。 管她有毒没毒,不是她自己吃就好。 反正,就是不能糟蹋东西。 怕和儿子离了心,王秀兰一把鼻涕一把泪保证:“建军,妈就是一时舍不得粮食,下次,不会这样做了。” 沈建军敷衍点头。 王秀兰拉住了人:“你今儿怎么不锻炼了,来厨房做什么?” “做饭。”沈建军回道。 一听沈建军要下厨房,王秀兰不干了。 她迈着小脚往院子里跑:“苏锦,我告诉你。我儿子那一双手是用来保卫国家的,不是给你做饭吃的。” “早饭我做。”苏锦用毛巾擦干脸。 沈建军头疼,想着他妈这一次还真是有点无理取闹。 就是自家媳妇脾气再好,心里肯定也很委屈。 “妈,爸年轻时还打过小鬼子,不照样给你做过饭。怎么儿子就做不得了?” 却不料,王秀兰又拍着大腿,哭了起来。 “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苏锦假笑:“建军,你锻炼去吧,我自己做。” 她进了厨房,麻利调馅。 沈建军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外面。 阿锦的笑容很僵硬,这是生气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阿锦生气。 顿时,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哪里做的不对。 而唯一不对的,就是没处理好婆媳关系。 沈建军望着哭嚎的王秀兰,同样也是第一次感到烦躁:“妈,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心疼妈,您还是回屋休息吧。” 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了沈远山,他板着一张老脸:“一大早嚷嚷什么?” 王秀兰闭上了嘴。 沈远山披着棉衣,站在厨房门口,眼神上下扫视:“建军媳妇啊,不是爸说你。这又不是看不见,你开什么灯?电费多贵,你不知道吗?” “爸,你说的太对了,以后咱家都不开灯了。”苏锦关上了灯。 沈远山噎了噎,眉毛往上扬:“你瞅瞅,饺子里放这么多肉馅干什么?不知道我和你妈年纪大了,吃不了?” 苏锦点头,将肉放回橱柜。 她一脸认真:“爸,我觉得你说的特别好。年纪大了,是不能吃太多肉,不好消化。不如,今早就吃点素面吧。” 看着苏锦如此真诚的样,沈远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感到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沈建军发现苏锦的处境真的很难,去年结婚后他待了没几天就匆匆忙忙回了部队。 他十七岁入了部队,回家的时间总是不长,和父母也不够亲密。 一直没发现原来他的家人居然这么难以相处。 没有他的这些日子,阿锦该受了多少委屈? 沈建军挡在了厨房门口。 他个子一米八五,浑身腱子肉,往那一站,将光线遮的严严实实:“爸,妈,这天还没亮呢,你们回屋歇息吧。” 王秀兰没理会沈建军,而是一直纠结。 她挠挠头:“建军他爸,你不是说今早想吃饺子吗?怎么又要吃素面了?” 沈远山瞪了王秀兰一眼。 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棒槌。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回了屋。 王秀兰怯怯地跟了上去,小声嘀咕:“饺子多好吃啊……” 沈建军把厨房门一关,开了灯。 “爸不是不让开灯?”苏锦语气淡淡的。 小媳妇扎着麻花辫,就那样睁着水润润的杏眼望着他。 听着这句话,沈建军心中难受,他一直盯着苏锦。 他发现,媳妇脸色蜡黄,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苏锦被盯的发毛,刚想说:“怎么了?” 却被沈建军一把抱住。 他弯着腰,下巴搭在苏锦的肩膀上,呢喃:“阿锦,自你嫁给我,我心中似添了一抹暖阳。我于外奔波时,念的皆是你。你默默持家,点滴辛劳我都看在眼中。往后岁月,纵遇风雨,我亦会护你周全,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随军的事情上面已经审批好,等休假结束,你愿意跟我一起回西北吗?”沈建军松开了苏锦,扶着她的肩膀。 苏锦愣住了。 前世,丈夫从来没有向她表露过这些。 她以为,两人不过是搭伙过日子。 猛然间,撞进了沈建军那满是情意的双眸之中,苏锦慌乱地移开视线,点了点头。 同时心里乱成一团。 苏锦啊,苏锦,你们不过才见几面,根本不了解对方。 这些看起来的情意,或许只是错觉。 而那些话…… 男人的话,还能相信吗? 刚有一丝温热的心瞬间被冷水浇灭,苏锦神色恢复自若:“建军,你去烧一锅热水。” “好。” 苏锦的变化,沈建军看在眼里。 他知道,阿锦曾受过伤害。 而他,唯有靠时间来证明自己。 …… 饭桌上。 沈远山坐在主位上,原本浑浊的眼眸此刻透着犀利的光,死死地盯着碗里的清水面条。 顾名思义,真的就是清水面。 除了面,什么都没有。 沈远山不满:“建军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4章 被家暴的二姐夫 “爸,不是你清早说,年纪大了不能吃肉,想吃清淡一点的吗?”苏锦一脸无辜。 这面绝对清淡,甚至连盐跟油都没有放。 话确实是沈远山说的,他哑口无言。 转而看向苏锦面前的饺子,怒气冲冲:“长辈吃素,小辈吃肉,我就没见过谁家是这样过的!” 沈建军的下颌线条紧绷,嘴唇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爸,今儿早,不是你自己说的不能吃肉。那这肉你和妈不吃,岂不是只能我们小辈来吃了?” 苏锦夹着饺子,迟迟没有放到嘴里。 她一直望着沈建军。 那宽阔的侧影让人格外安心,仿佛为她隔绝了所有的危险。 王秀兰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 她咂吧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大儿子。 见大儿子不理会,又转头看向小儿子。 沈建舟护食,大口吃着。 他皱眉:“嫂子,这饺子怎么没味?你没放盐?” “什么?还能放盐?爸昨天不是说我炒菜油盐放的多,我还以为是不能放呢。”苏锦吃惊,睁大了杏眼。 这么好的肉被糟蹋,沈建舟不满。 可听见是他爸说的,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是端着碗,准备开灯去厨房加一点盐巴。 哪知,他刚开灯,就被关上了。 苏锦微笑,露出梨涡:“爸说,电费贵,又不是看不见,开什么灯。以后咱家,都不能开灯。” 沈建舟吼了一句:“你是不是故意找茬?” “沈建舟,注意你的态度。你要知道,这是你嫂子!”沈建军眉头微微皱起。 然而,沈建舟根本不带怕的。 在他眼里,他大哥不把津贴上交,那就是没把他当成一家人。 十七岁的沈建舟正是自傲的时候。 他自小就被宠坏了,跟这个大他五岁的哥哥也玩不了一块去。 他不服:“嫂子就能管东管西,我在自己家,开个灯还不行了?” “不是我要管你,爸真说了,不相信你问爸。”苏锦摊手。 沈建舟望向沈远山。 见没有反驳,他嚷嚷着:“爸,咱家穷的连灯都不能开了?还是说盐都吃不起了?要是穷,就让嫂子把那五块钱还回来。” 看明白了大儿子是向着大儿媳,沈远山坐在主座上,沉默地盯着苏锦。 他满是老茧的手捏着筷子,微微用力。 可看了许久,还是没看出什么。 话确实都是他说的。 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岂是能轻易改变的。身为一家之主,沈远山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威严。 最疼爱的儿子也不行。 有小心思可以,但万万不能落了他的脸面。 当即,将筷子往沈建舟脸上甩:“爱吃吃,不吃滚。” “瞧瞧你像什么样子?” 沈建舟横了一眼苏锦,端着碗大步流星走出了堂屋。 屋内一瞬间沉静。 而一道敲门声,直接将其打破。 “咚咚咚~” “爸,你开开门,是我,志勇。”院门外,男人带着压抑的哭声喊着。 沈远山一共三个女儿,两个儿子。 敲门的是他的二女婿王志勇。 二女儿沈秀茹今年二十八岁,九年前嫁到了隔壁村王家。 沈远山黑着脸。 王秀兰喝完碗里最后一口面汤,跑到院子里隔着门开骂:“秀茹,你个死丫头,今天大年初一,谁让你回的娘家?” 沈建军听见二姐也回来了,想站起身。 苏锦拉住了他的衣角。 沈建军低头,眼中透着不解。 他身为军人,自然不迷信。 二姐虽比他大六岁,小时候也不亲近,但总归还是他的姐姐。 苏锦迷之微笑:“听话,别惹爸妈生气。” 可这话听在沈建军耳朵里,只有听话二字。 他眼神黏在了苏锦身上,眼底涌动着异样的情绪,似岩浆般热切。 接着,乖乖坐下。 沈远山很满意苏锦的话,心中最后一抹怀疑也消散了。 现在看来,老大媳妇就是个痴头怪脑。 “爸,秀茹没来,我一个人来的。快开开门。”门外,王志勇有气无力地喊着。 他知道喊谁最管用。 岳母听不懂人话。 五弟自私自利。 四弟常年在西北,不知道有没有回来。 而新四弟妹,他也不熟。 唯一能指望的,只有爱面子喜欢说教的爸了。 苏锦没发现沈建军异常,见人还算老实,慢悠悠吃着饺子。 碗里雾气腾腾,模糊了她嘲讽的双眼。 前世,大年初一天不亮沈建军就去河里捞鱼。 等苏锦起床做饭时,人已经去世。 公公、婆婆、小叔子一同指责她嘴馋,害死了他们的儿子(哥哥)。 可没多久,二姐夫来了。 婆婆又将儿子的死,甩了一小半在自己二女婿身上。 那时,她自知是自己的错,主动去替二姐夫解围。 当看见二姐夫脸上的伤时多问了一嘴。 得知二姐夫是被二姐虐待殴打,公公让二姐夫在家小住几日。 待到三天丈夫下葬完,二姐夫暗自找到她寻求帮助。 她忙前忙后,找了妇联。 哪曾想,就是这个看起来可怜又窝囊的男人,竟然倒打一耙。 说他根本没有被打。 说他两口子就是闹着玩的。 还说,是她嫉妒他,挑拨他们夫妻两个离婚。 苏锦心中嘲讽。 前世,是她傻,信以为真。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帮忙。 苏锦喝了一口汤,将碗放在桌上,抬头往院子里望。 王志勇拉着音:“爸,秀茹快要把我打死了。求求你,为我做主啊。” 沈家的动静,隔壁的吴家早就听见了。 吴老太太一直跟王秀兰不对付,这场好戏怎么可能不看。 她爬上木梯,趴在墙头上幸灾乐祸:“啧啧啧,老沈家这心肠烂的哟。瞧瞧,二闺女都把人被打成什么样了,现在连门都不让人进。” “爬这么高,咋不摔死你个死老太婆。”王秀兰翻着白眼,吐了一口吐沫。 吴老太太回吐:“呸~心肠烂掉的玩意儿。” “老吴家的,这事和你家没关系。”沈远山出了堂屋。 吴老太太见此,骂骂咧咧下了梯子。 沈远山清了清嗓子:“建军他妈,给志勇开门。” 王秀兰不情不愿开了门。 瘦高个的男人,脸上满是青紫。 王志勇一进院子,就看见了堂屋里坐着的沈建军。 他语气中带着埋怨:“建军,你回来了,怎么不吭声?” “往日里,你探亲休假回家,我一来,你就迎了上来。现在真是娶了媳妇,变得不一样了。”余光瞄向苏锦,意有所指。 第5章 哭什么哭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别说是苏锦,就是沈建军都听不下去。 他一瞬间想了很多,也明白了阿锦为什么拉住了他。 沈建军连客套都不想客套了:“婚前婚后不一样,姐夫你不知道?” 本想挑拨沈建军和苏锦的王志勇被戳到了心窝子。 他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建军,你明明听见了是你二姐动手打的我。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是说,你二姐动手打人就对了?” 苏锦差点笑出了声。 看起来老实正经的丈夫,嘴里居然能说出反讽的话。 苏锦看得出沈建军是在维护她。 当然,这个维护很有可能是在尽丈夫的责任。 怕身为军人的沈建军说错话,苏锦抢先开口:“二姐夫,你消消气,等孩子大了就好了。二姐也就是打打你,又不赌,又不嫖,忍忍就过去了。为了孩子,慢慢的过,两口子哪有不生气的,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沈秀茹跟王志勇有三个孩子,两个闺女,一个儿子。 刚满一岁的小儿子是王志勇的心头宝。 道理他都懂,可就是憋屈。 沈远山闻言,对苏锦更满意了。 他拳头抵在嘴边,咳嗽两声:“志勇,你弟妹说的对。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你回去吧,过好日子比什么都强。” “爸。”王志勇捋起了袖子。 只见上面布满了青紫和抓痕。 他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眼中闪着泪花:“你看看,这是吵架吗?这是殴打!” “以前,我看在孩子们的面上一直忍让。可这一次,只是没顺着秀茹的意,就拿着棍子对我又打又骂。” “先不说这个,我爸妈在夹岙村都抬不起头。家家户户都笑话我们家娶了一个悍妇!” 王志勇哽咽:“无论秀茹怎样对我都无所谓,可我爸妈为我操劳了半辈子,现在还抬不起头做人,我真是没法再忍了。这事,爸要是不给我做主,我就跑到妇联,去问问管不管女人打男人!” 沈远山眼中满是鄙夷,脸上却铁青。 真去了妇联,他老脸往哪里搁? 可让他说,他又不敢。 二女儿那就是个不要命的。 小时候他只是说教了两句,秀茹就跟个疯牛一样,直接撞他。 自小,这孩子力气就比平常人大。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得。 好不容易把她嫁出去了,还一堆糟心事。 沈远山脸色难看:“志勇,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福气都被你哭完了。” 他又看向王秀兰:“建军他妈,你跟志勇回去,说秀茹两句。” 不知从哪抓了一把瓜子,正磕着的王秀兰张大了嘴。 说啥? 隔着门她就知道秀茹没来,故意吆喝,不想给这个窝囊女婿开门。 真要是当面去说,她可不敢。 王秀兰吐出瓜子皮:“志勇,要妈说,你就不应该来。忍忍就过去了,一辈子还长着,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王志勇理都不理王秀兰。 岳母听不懂人话,去了也是鸡同鸭讲。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沈建军面前:“不论男女,任何一方打人都不对。建军,你是军人,你要为姐夫做主。” 沈建军在王志勇下跪时就侧过了身子。 他目光一寒:“姐夫,这事不归我管。你也不用跟爸妈哭,可以直接去妇联告我二姐。” 不可否认,王志勇有一句话说对了。 不论男女,家庭暴力都不对。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拿道德说事让人就范。 苏锦面色冷淡。 她现在是看明白了。 王志勇就是想找一个人替他出头,不是真的想闹到妇联。 怪不得,上一世反咬她一口。 王志勇顿了顿,他瞄了沈远山一眼,转身就要走:“我本想给你们沈家留个面子,给秀茹一个机会。好,我这就去妇联。” “王志勇,你要去哪?”一道女声在院门口响起。 苏锦望去。 女人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穿着红色毛衣,黑色大褂。 个子足足有一米七,推着二八杠自行车站在院门口。 这正是二姐沈秀茹。 看着瘦弱,白白净净,力气却很大。 苏锦结婚时见过一面。 前世,跟妇女主任去夹岙村见过第二面。 那时,这个传言家暴的二姐没有听信王志勇的话。 等妇联的人走了,才上下打量她,说了一句:“真是个戆大姑娘,建军死了,可长点心吧。” 她以为二姐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现在看来,是在提醒她。 苏锦这般想着,一直盯着沈秀茹看。 王志勇腿一哆嗦,直接坐在了地上,他扭过身子,脸上挤出一个笑:“秀茹,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去。” 沈秀茹站在院门口,并没有走进来。 接着,又道:“我有没有说过,不准来我娘家。你要是不满,直接去妇联。” 王志勇手一直在抖,哆哆嗦嗦站起了身,迟迟没有往外走。 他知道,一旦回家,等待他的又是一顿毒打。 沈建军若有所思,喊了一句:“二姐,吃了没?进来吃点。” “吃过了。”沈秀茹点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沈建舟从外面跑到院门口,扶着腿气喘吁吁:“二姐,我就说二姐夫来咱家了。现在人你也看到了,我的钱呢?” 沈秀茹从褂子口袋里掏出一团红布,打开后数了五毛钱,二话不说递给了沈建舟。 沈建舟数了一遍钱,喜滋滋地离开了。 沈远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混小子,就为了五毛钱把疯子招来。 他提着烟袋吸了一口,皱着眉吐出烟圈。 苏锦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她直接往院门口走:“二姐,进来坐坐。” “不了,我带你姐夫回去,明天再来。”沈秀茹摇头,自始至终脚都没踏进院子里一步。 老一辈传言,大年初一这天,女儿回娘家会对娘家不好。 这个二姐根本不像是会随便家暴的人。 恐怕另有隐情。 沈秀茹伸出手指:“王志勇,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出来,后果你知道的。” “三。” 听见第一个数字就是三,王志勇慌乱地往院子外面跑。 沈秀茹直接掐住了他的耳朵:“自己滚回去。” 王志勇吭都不敢吭。 沈秀茹骑上了车:“建军,还有……小锦是吧,我先回去了。” 苏锦点头。 沈秀茹唯独没跟自己爸妈打招呼,事情有意思了。 这个二姐,或许可以拉拢。 “想什么呢?”沈建军来到苏锦旁边,低着头问。 第6章 两人错频 “没什么,就是在想,二姐看起来不像是二姐夫说的那样。” 苏锦一扭头,头撞到了沈建军下巴上。 她后退了两步,脚下不稳往后摔去。 沈建军速度更快。 他揽住苏锦的腰,将人扶正。 感受着腰间炽热的手掌,苏锦脸颊发烫。 她稍抬眸,撞入了沈建军的凤眼之中。 那双眼睛深邃,专注,而又充满深意。 苏锦耳尖不由自主的发热。 瞧着媳妇娇俏的模样,沈建军喉结上下滚动。 突然,一道尖锐的嗓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视。 “吃完饭了,碗也不洗,锅也不刷,等着我这个老婆子来刷吗?” 王秀兰就见不得儿子和儿媳亲近。 对于她来说,两人感情越好,她的大儿子以后就越不向着她 沈建军闭着眼,叹口气:“妈,儿子知道您辛苦了。您歇着,锅跟碗儿子来刷。” “建军啊,你常年在外这么辛苦,休假回来怎么还能刷锅呢?”王秀兰挤出两滴泪。 苏锦推开沈建军,与他拉开了距离。 她将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建军,你别刷锅了。妈这么心疼你,一年到头见不了几回,你也让妈表现表现。” “这锅跟碗,可别再跟妈抢着刷了。要不然,妈又该难受地哭了……” 王秀兰睁大了眼,不可置信。 这咋跟她想的不一样? 王秀兰有苦说不出,看着儿子一直盯着她,只能点头:“建军啊,妈虽然常年腰疼腿疼,但刷个碗还是没问题的,你可不要跟妈抢。” “好。”沈建军拉着苏锦往房间走。 留下王秀兰在原地跺脚:“好,好什么好?” 两人的房间紧挨着厨房。 沈建军将门一关,面对苏锦的凝视,他感到喉咙发紧,顿时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苏锦移开了视线:“怎么了?” “以后,能不能不要推开我……”沈建军脑子都没过,话脱口而出。他说的很慢,音色拖的有点长,像是害怕被拒绝。 沈建军话中的推开,是苏锦将他推远,拒之在厚厚的保护墙外。 但说的有些含蓄。 苏锦以为是不要随便推开他人。 她见丈夫这幅表情,微微一怔:“下次不推你就是。” 沈建军双眼重新闪耀着光亮。 苏锦一脸迷茫。 只是不推开,他就这么高兴? “砰砰砰~”门被敲响。 王秀兰喊着:“建军啊,大白天的你插什么门?” 沈建军当做没听见。 他抱住了苏锦,轻声道歉:“阿锦,对不起。我没想到我的家人居然这么难以相处。” “一开始,我觉得西北又苦又累,没有在家待着好,所以才把你一人放在了家里。” “都是我自以为是,害了你受这么多委屈。” “你道什么歉,这又不是你的错。”隔着棉衣,苏锦都能感到沈建军的肌肉硌人。 但想起答应的话,还是没有推开人。 门外敲门声开始转变成了砸门:“建军,快开开门,妈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沈建军面无表情打开了门。 王秀兰趴在门上,偷听着。身子一歪,一头栽进了屋内。 她捂着腰:“哎哟~我的腰啊。建军,你说你好端端的插什么门?是不是你媳妇让你插的?” “是我自己要插门的。” 沈建军将人扶了起来:“妈,你到底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我就是想跟你说,今天要去你奶家送礼。” “就这事?”沈建军问。 王秀兰嗯了一声,看大儿子脸色越来越不好,她继续哎呦着:“疼死妈了,快扶妈去院子里坐着。” 沈建军转身:“阿锦,你去拿一盒我带回来的饼干。” 王秀兰被搀扶着往院中央走,一步三回头。 苏锦从柜子里找出一盒铁皮盒饼干。 等她出来,王秀兰乖乖去了厨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 苏锦觉得稀奇,小声询问:“你跟妈都说了什么?” 沈建军招招手。 苏锦靠近,见还在招手后,干脆又靠近了一些。 两个人头挨着头。 “我就跟妈说,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别为难我媳妇。” “就这么简单?”苏锦不相信。 当然不止这么简单。 沈建军算是看明白了,他妈就是故意找茬儿。 所以除此之外,又说了另外一些话。 “那肯定没那么简单。”沈建军卖关子。 苏锦轻哼一声,娇嗔地瞪了一眼。 惹得沈建军发笑:“好了,我说。” “奶当初分家,就是因为看不惯妈。而爸又孝顺奶,妈又怕爸。所以,我就说了,要是不想刷锅,就一起去奶家看奶。” 沈建军的奶奶,苏锦结婚时见过一面。 老人家干净利落,就是看起来有些不好相处。 得到了有用的信息,苏锦觉得可以从中做一些文章。 “建军,建军媳妇,你们两个叽叽咕咕说什么呢?这都几点了,还不快点?”沈远山从屋里提出许多东西。 苏锦大致看了一眼。 有桃酥、橘子罐头、还有两罐麦乳精。 麦乳精属于滋补品,可不便宜,一罐就要十块钱。 现在大多数人一个月收入大概在二十块到三十块左右。 足矣见得,沈远山的用心。 沈远山抓了一把头发,戴上解放帽。 嘴碎的老毛病又犯了:“建军媳妇,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不知道去鸡窝抓只鸡给你奶送过去。” “爸,一只哪里够?送礼都送双数,我直接抓两只。” 苏锦捋起袖子,说干就干。 沈建军长腿一迈,走得更快。 鸡窝在院子的西南角,他一手一个,抓了两只油光发亮的母鸡。 苏锦故意提高了声音:“爸,你看这母鸡多好,刚好拿给我奶留着下蛋吃。” “我奶要是看见了,指定高兴。” “爸,这十里八村还是你孝顺!” 鸡圈里有两只母鸡,两只公鸡。 沈远山本身是想给他娘送一只公鸡的。 可听见苏锦句句夸赞。 顿时,心里舒坦了。 他难得夸了一句:“建军媳妇有心了,还惦记着你奶。行,就送两只母鸡。” 厨房里刷锅的王秀兰心里不舒服了。 她手上还沾着水,跑了出来:“建军他爸,这两只母鸡还要留着下蛋,开春好抱小鸡崽。哪能全给娘送过去?” 第7章 别扭的老太太 男人都好面子,沈远山更不例外。 他既然开口说了把两只鸡送给他娘,就没有送一只的道理。 沈远山嗓门大的跟吵架一样:“抱鸡崽多麻烦,等暖和一点,去村长家抓几只鸡崽来养。” 王秀兰三番两次想开口,动了动嘴皮还是没发出声。 她斜了苏锦一眼。 心中也怀疑上了。 这死丫头是不是故意的? 苏锦眨巴着眼:“妈,你看我干什么,是有什么话向我交代吗?” “没有。”王秀兰翻着白眼,进了厨房。 得,是她多想了。 这就是一个二愣子。 “走了,建军媳妇提着罐头。”沈远山喊了一嗓子。 沈建军这次没跟苏锦抢。 拿着东西上门总归是不一样的。 甲村富裕,清澈的河流绕村庄而过,基本上都是江南二层小阁楼。 一楼住人,二楼要比一楼矮一些,它可以当作储物间,存放粮食、农具、换季衣物等杂物。 这两年发展迅速,甲村规划的也好。甚至,附近搭建了硼砂厂。 沈建军大伯家住在最西边。 同样是二层带院小阁楼。 苏锦几人来的时候,老太太正在门口晒太阳。 老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坐在小凳子上,穿着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灰色棉衫,脊背挺的笔直。 沈远山直叹气:“娘,你说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这么冷的天,坐门口干什么?” “就你话多。”老太太站起身,一脸不高兴。 她拿起一旁的拐杖,作势要往二儿子身上敲。 沈远山躲都不敢躲,妥协道:“好好好,娘我不说了,我闭上嘴。” “这还差不多。” 老太太轻哼。 “老二,你说你跟孩子来就来了,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我不要,你拿回去。要不然,别进我家的门。” 老太太也姓沈,名沈依云。 虽是大家闺秀出身,但年轻时吃了不少苦。 沈老爷子早早去世,徒留她一个人拉扯大了两个儿子。 “娘,你昨儿晚上不就盼着远山带着孩子们来看你。今儿,建军跟他媳妇也来了,您别闹脾气了。”说话的,是从屋里走出来的沈远鸿。 是沈远山的大哥。 今年五十六岁,看起来却比七十四岁的老娘还要显老。 说起这沈远鸿也是个可怜的,年轻时丧妻,唯一的女儿又被拐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沈老太太嘴角紧紧地抿着,扭过了头:“我昨儿晚睡得好呢,谁说我惦记远山跟孩子们了?” “是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沈远鸿身上的围裙还没摘下来,不断点头。 他宠溺地说道:“您没有天不亮就起来,您也没有一大早就让我准备中午的饭菜。” 沈老太太偷瞄着沈远山这边,一眼又一眼。 一副你不把东西拿走,别认我当娘的样子。 “噗呲~”苏锦看见老太太的小动作,笑出了声。 还真是别扭的老太太。 一点都不像表面看的那么严肃。 可惜,上一世建军死后没几天,老太太就大病了一场,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沈老太太眼睛一眯,看向苏锦:“小锦,你笑什么?” “奶知道我的名字。”苏锦受宠若惊。 她熟络地走上前,搀扶住沈老太太的胳膊。 “我看到奶,心情不自觉就愉悦了起来,笑意也就藏不住了。” 沈老太太亲昵地点了一下苏锦的额头:“你个鬼机灵,会说话就多说点。不像你爸,一天天嘴叭叭的惹人烦。咱两家离得近,以后多来看看奶。” 奶孙两个乐呵呵往院子里走,也不管身后这些人。 苏锦有多讨人喜欢,沈建军最清楚。 奶能喜欢上阿锦,他一点都不意外。 沈远山嘀咕:“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 但心中更多的也是开心。 同时,对苏锦又满意了几分。 他这个儿媳妇愣是愣了点,好在能讨老太太欢心。 沈远鸿开着玩笑:“那可不,别说是你,就是我,娘都忘了。” 众人进了院子,沈远鸿跟沈建军闲聊。 徒留沈远山跟个外人似的。 院子里,时不时传出老太太的笑声。 “奶,今天这么开心?”沈建舟提着油纸包起来的红糖,进了院子。 他人一来,沈老太太笑容逐渐消失。 “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沈建舟站在原地,黑了脸。 想起他爸偷摸和他说的话,扯着嘴角笑了笑:“奶,你这么大年纪别气坏了身子。我今儿来是跟你和大伯道歉的。” “老大,让这臭小子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沈老太太情绪激动,手指微微颤抖。 沈远鸿扯着沈建舟的衣领往外走。 沈建舟忍着脾气,低三下四:“大伯,我真错了。以前是我小不懂事,说错了话。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滚。”沈远鸿将人踹了出去,直接插上了门。 他脸色黑沉:“远山,我不是和你说了吗?除了王秀兰跟沈建舟,你跟其他侄子侄女来看娘,我跟娘都欢迎。” “你这次让沈建舟来,什么意思?” “大哥,建舟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再怎么说,他是你的亲侄子,你也不能不认他啊。”沈远山愁眉苦脸。 他又看向沈老太太:“娘,建舟可是你的亲孙子,你就真的不认这个孙子了?” “不认,反正我还有建军这个亲孙子。”沈老太太气得喘气。 苏锦替其顺着背。 沈远山看了沈建军一眼,眼神暗了暗。 他嘴唇动了动后叹气:“娘,建舟就不是你的孙子了?” “老二,娘活了大半辈子,能看出你的想法。我沈依云一心就盼着两个儿子能明事理、走正道,怎么养出你这么一个是非不明的儿子!”沈老太太满脸失望。 她干脆扭过了头,痛彻心扉道:“拿着你的东西回去吧,等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在哪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娘~”沈远山喊着。 怕真将他娘气出个好歹,转身离开。 东西,自然没有提。 苏锦使着眼色。 沈建军接收后秒懂,他拉着沈远鸿:“大伯,走,今天我掌勺,你帮我烧火,让奶尝尝我的手艺。” “嗯。”沈远鸿情绪低落。 两人去了厨房后,苏锦轻声细语安慰着沈老太太:“奶,你也别太着急上火,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 “好孩子,你说的对。”沈老太太缓了缓。 沈建军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麦乳精,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子上,然后又悄悄离开。 苏锦端着碗尝了一口,惊呼:“呀!” “怎么了?”沈老太太担忧询问。 第8章 秘密基地 苏锦指着碗,一脸惊奇:“这……” 沈老太太见状尝了一口。 浓郁的奶香率先沁入鼻腔,继而麦芽清香徐来,似麦浪在轻拂。 甜蜜随后蔓延,三种滋味巧妙融合,甜润且不腻。 和往常她喝的没有区别。 苏锦夸张道:“这也太好喝了!怪不得别人都说,吃点甜的就能开心,果然是这样。” 沈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一下子就懂了这番用意。 她拉过苏锦的手,轻拍:“好孩子。” 过了许久,沈老太太才长长叹出一口气。 长时间埋在心里的话,如今也想诉说出来了。 仿佛在这一刻,一直坚挺的背弯了几分:“你爸他孝顺是孝顺,可就是个拎不清的。” “前两年,建舟那个混账东西翻你大伯屋里的东西,被我抓住了。” 沈老太太顿了顿。 苏锦耐心地等着,握着沈老太太干瘦的手。 老太太眼中闪着泪花,强忍着抬头:“你大伯就那么一个女儿,自从三十年前走失后一直没有下落。要不是……” “要不是坚信小囡还活着,他恐怕早就挺不下去了。” 她声音沙哑:“建舟那个混账东西居然专门戳你大伯的心窝子。说什么,小囡早就死了,你大伯的东西都是他的,他想拿就拿。” “最让我失望的是,我那孝顺的二儿子也是这样想的。” 苏锦揽住沈老太太的肩膀,拍了拍。 她发现,奶真的很瘦。 看起来利落硬朗,实际很脆弱。 想起上一世沈建舟能把她关进房间,再说出这种混账话也就不奇怪了。 最重要的是,王秀兰灌她催生药,沈远山跟沈建舟真的不知道吗? 苏锦垂下眼眸,掩盖恨意。 沈老太太察觉到,握紧了苏锦的手。 她的眼眸似星子闪烁,虽历经风霜,却毫无浑浊之感:“丫头,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可奶想自私一回。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祈求你,饶了他好不好?” 这个他指的是沈远山。 苏锦自然听懂了,她身子僵硬。 老太太是知道了什么? 沈老太太一双眼睛能洞悉人,早在苏锦跟沈远山来时,就发现了异样。 就算苏锦隐藏的很好,她还是一眼就看穿。 沈老太太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恨意。 可她知晓,这一切皆有缘由。 两人之间的对话很轻,其余人并不能听见。 苏锦一直没有回话,沉默地抽回了手。 沈老太太伸了伸手,最后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掐着手指。 她的背好似又弯了一些:“是奶多嘴了。” 接着双眼失神呢喃:“诸般因果皆有报,他人缘法岂容扰。且由命运自演绎,不使吾心惹尘嚣。” “奶累了,回屋休息……”沈老太太拄着拐杖,脚步虚浮而踉跄,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苏锦皱眉,思索刚才那番话,同时心里有许多疑问。 直到中午吃饭,老太太都没出屋。 还是沈远鸿将饭菜端进去的。 离开了大伯家,沈建军跟苏锦并排走。 他的身子倾向苏锦一旁,小声问道:“阿锦,奶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 “你能不能和我说说,奶的故事?” 苏锦没回答,而是询问。 沈建军点头:“当然可以,我小的时候,就喜欢听别人讲故事。奶奶她啊,也特别喜欢跟我说她年轻的事。可惜,妈不乐意我总往奶那跑,不过我每次都是偷摸着跑过去。”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然后再跟你慢慢说。”他拉着苏锦,往村尾走。 苏锦左右看了看。 沈建军失笑出声:“放心,这个点不是走亲戚去了,就是在家吃饭,没人。” 看着硬朗的丈夫,笑得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苏锦一直望着他没有回神。 就这样,两人来到硼砂厂后面。 苏锦疑惑:“来硼砂厂干什么?” “嘘!”沈建军手指放在嘴边。 他目光在地上扫视,往左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接着将地上的荒草扒开,露出一个方形木盖。 沈建军将其打开后,率先下去。 他熟练地从角落里找到煤油灯,用火柴点燃。 下方一个不大的空间映入苏锦眼帘。 看起来刚打扫过不久,并不显得杂乱。 沈建军从角落搬了一个木梯子:“阿锦,你下来吧。” 苏锦慢慢地爬了下来。 等到下来后才发现,这里还挺大,并没有上面看起来那么小。 沈建军翻出一个丑了吧唧的凳子:“阿锦,你坐。” 他自己却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傻乐。 这幅样子的沈建军,是苏锦从未见过的。 她忽然发现,丈夫也有孩子的一面。 沈建军取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了利落的寸发:“阿锦,这里没有其他人打扰。你想听奶的故事,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听见沈建军缓缓道来,苏锦总结了沈老太太的前半生。 民国十一年,沈依云十六岁。 她出身书香名邸,可唯独不爱读书,爱相术。 为此,拜了大师苦心钻研。 民国十二年。 沈依云家人反对她继续学相术,准备为其联姻。 那时年少轻狂,直接逃离了家。 没过多久,身上没了钱财。 她偷摸找到了与她一同长大的沈浔。 沈浔是沈家管家的儿子,因祖祖辈辈在沈家当值,被冠上沈姓。 这一来二去,两人便看对了眼。 沈家很快知道两人的事情,将沈浔打了个重伤。 沈依云表面答应联姻,待到大婚之日那天带着沈浔私奔,离开了江城。 后来,沈浔负责赚钱养家,她负责学习相术。 民国十三年。 沈依云生下大儿子沈远鸿。 沈浔为了能让妻子更好的钻研相术,他一边带着孩子,一边做着小买卖。 甚至,家里大大小小的活计都不让妻子操心。 民国十六年。 沈依云产下二子,取名沈远山。 这一年,沈依云准备带着孩子回江城。 她算出,此去必将能与父母和解。 可她没算出父亲病重。 沈父临终前见了女儿最后一面,安心闭上了双眼。 沈母早就念着女儿,见其有了两个孩子,也没再说什么。 沈浔则挑起了沈家的大梁。 民国十七年。 沈依云算出了自己死期将至,她整日惴惴不安,时刻提防着。 很快,就到了死期这天。 第9章 不行 沈依云闭门不出,直到母亲慌乱地拍打着门。 从母亲口中,她知道丈夫死后整个人都崩溃了。 后来,才得知。 原来丈夫早就看出她的异样。 为此找到了江城有名的袁大师算命。 丈夫为了她的安全,将家中尖锐之物全部扔了出去。 她的命被改写,而丈夫却被乱刀捅死。 自此,沈依云不再碰相术。 民国十八年。 沈家被做局,欠下巨款。 沈母也在同年病逝。 房子变卖,财产清空,还是欠下大半。 沈依云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独自一人养着两个儿子,还着巨款。 民国三十年。 日军对江城发起进攻。 沈依云带着两个儿子杀了不少入侵者。 新华夏成立,1949年。 彼时,沈依云已经儿孙满堂。 苏锦听完沈老太太的故事,才懂得那番话的用意。 那句诗的意思是: 各种各样的因果报应都是存在的,别人的机缘命运怎么能去干扰呢?就任凭命运自行发展变化吧,不要让自己的内心被外界的事物所扰乱。 老太太会相术,或许算出了什么。 可在沈建军说的故事里,爷改变了奶的命,导致自身死亡。 那她改写沈建军的命运,为什么没事? 还是说,上天让她重生,是因为沈建军命不该绝。 还有一个问题,老太太既然会相术,为什么不算自己孙女现在在哪? 想不通,苏锦干脆不想。 沈建军靠近:“阿锦。” 苏锦猛然间看见沈建军刚毅的面容凑近,条件反射往后仰。 沈建军护住苏锦,两人摔在了地上。 “谁?谁在那?” 上方,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壮汉拿着铲子喊着。 苏锦认出了来人的声音,是甲村村长的小儿子李唯民。 他负责在厂区巡逻,尤其是在材料堆放区和成品仓库附近。 沈建军也认出来了。 他捂住了苏锦的嘴。 李唯民站在不远处,望了望。 见四下无人,周边又没有隐藏身形的地方松了一口气:“呼,自己吓自己~” 李唯民做贼心虚,捂紧怀里的东西,匆匆忙忙离开。 地窖里的苏锦眨了眨眼示意。 人走了,你还不放手。 两人四目相对,感受着手心中的柔软,沈建军咽了咽口水。 他喉结明显一滚,低头吻了上去。 沈建军一只手垫在苏锦的后脑勺上,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肢,紧紧贴向自己。 由浅入深,苏锦被吻的喘不过气。 她双手抵在沈建军的胸口,微微喘息:“不行。” 听见苏锦的话,沈建军停下。 他没有问为什么,而是将苏锦扶起来,认真拍着她身上沾染的灰尘。 沈建军声音暗哑:“对不起,下一次我会询问你的意见。” 新婚夜时,沈建军为了尊重苏锦,并没有碰她。 两个半月前,苏锦去西北找他。 他听见了一些风言风语,醋意横生。 于是,试探地吻向妻子。 这一吻不可描述。 而开了荤的狼时隔两个半月,还想再尝一尝甜头。 只是这一次,他被拒绝了。 苏锦手插进棉衣口袋,悄悄摸着肚子。 她瘦,怀孕三个月并不显肚。 这件事情,她不打算跟任何人说。 等去了西北,再说不迟。 看见沈建军压抑着自己,苏锦尴尬地整理着头发:“那个……你休息一会儿,我们再回去。” “嗯。” 沈建军努力忽略自己的身体,也忽略心中泛起的情绪。 他长长的睫毛因为隐忍而微微发颤。 调整好后,两人之间的感觉有些微妙。 苏锦更多的是尴尬。 沈建军却是不安,他一路上胡思乱想,生怕苏锦厌恶了他。 “阿锦,你……” “你……”两人同时开口。 沈建军眼睛亮了亮。 苏锦头扭到一边:“你先说。” “我想问你,你是不是觉得二姐夫说了谎?”沈建军找着话聊。 他受不了两个人之间沉默。 听见是王志勇的事情,苏锦来了兴趣。 “你也发现了!” “嗯。”两人并排走着。 沈建军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虽不了解二姐,但我可以肯定王志勇他在说谎。” “不,应该是半真半假。” “身上的伤确实是二姐打的,可原因绝不是他说的那样。” “嗯,你打算怎么办?是想帮二姐?”苏锦问。 “我还用帮吗?二姐那是单方面殴打。王志勇连去妇联都不敢,指定做了亏心事。” “那你说这干什么?” 沈建军手抵住唇:“就想跟你说说话。” 苏锦脸颊通红,加快了脚步。 这人怎么这么会说?油嘴滑舌…… 这不由让苏锦陷入了一些回忆。 她脸色由红转白,又变成了面无表情。 苏锦加快了脚步。 沈建军喊着:“阿锦,等等我。” 他腿长,几步就追了上去。 “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苏锦淡然一笑,没了半分害羞之意。 沈建军喉咙发干,吸了口气,脸色苍白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吗?” 见沈建军这幅样子,轮到苏锦不自在了。 她沉默许久。 一个人的错,就能说人人有错吗? 这对沈建军不公平。 更何况,他还是孩子的父亲。 想明白后,苏锦主动道歉:“没有,是我不好。” 沈建军僵在那里。 苏锦知道这是误会她说的话了。 于是解释:“我只是想起不好的事情了,真的不是因为你。” “刚才我就是想问你,二姐看起来跟爸妈关系不好,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沈建军眼中慢慢亮起了光,他回忆:“这事我听大姐说过,二姐小时候乖巧听话,九岁的时候被爸妈关进了地窖,就变了许多。也是从那天起,开始跟爸妈作对,水火不容。” 苏锦若有所思。 坐在门口纳鞋底的吴老太太见两人回来了,眼神闪烁。 “建军,建军媳妇,你们这是从哪回来了?看方向,不像是你大伯家。” “吴大娘,我带我媳妇在村里随便逛逛。”沈建军又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他挺着腰,站地笔直。 吴老太太将手中的针在头上划了两下:“这样啊。” 见在沈建军口中问不出什么,她盯着看起来好欺负的苏锦:“建军媳妇,我看你爸中午回来了,怎么没在你奶家吃饭?” 第10章 惦记上老头子 “吴大娘,你这么关心我爸,不如你自己去问问他。”苏锦笑眯眯。 隔壁的吴老太太,不仅跟王秀兰不对付,还是个爱八卦的。 今天你跟她说个事,明天就能传遍整个村子。 苏锦肯定是不能说实话。 她也不喜欢嘴碎的人。 吴老太太慌了,连忙吐着口水:“呸呸呸,瞎说什么?谁关心你爸了。”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人家怎么看她。 吴老太太放下手中的针线,搬着小板凳就往院子里走。 苏锦提高了嗓门:“大娘,你不去问我爸了?” 这声音不小,就连在厨房偷吃鸡蛋的王秀兰都听见了。 她连忙将口中的蛋黄咽了下去,噎地直翻白眼。 王秀兰捶着胸口,缓过了劲拔腿就往外面跑。 恰巧,跟苏锦打了个照面。 “苏锦,你刚才跟吴金花说了什么?她要去问你爸,想要干什么?”王秀兰直瞪眼。 苏锦实话实说:“吴大娘问我爸中午怎么没在我奶家吃饭。” “好啊,我就知道这吴金花不是个安分的。当年,我嫁给老头子,她家明明给她说了亲,偏偏不愿意,非要嫁到甲村。原来,早就惦记上我家老头子了。” 王秀兰咬着牙,捋起袖子:“今天,我非撕烂她的脸!” “妈,这大过年的,你别去。可能是有什么误会。”苏锦拉着人。 “你别管我。” 王秀兰挣脱,还没走两步就被沈建军拉住。 “妈,这就是误会。吴大娘什么人你不知道?她就是爱说人闲话的,问我爸怎么不在我奶家吃中午饭,就是想看咱家笑话。” “她吴金花什么想法,我怎么可能会不清楚。我最清楚了。建军,你放开,妈今天非要出口气。”王秀兰的脸涨得通红,双手也在空中挥舞着。 吴金花跟王秀兰的娘家都在陈家村。 两人自小就互相看不顺眼。 王秀兰有的,吴金花也要有。 王秀兰没有的,吴金花一定要有。 也正是因为这样,王秀兰才一口咬定吴金花看上了沈远山。 当年,沈远山有个好样貌,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锦劝说:“妈,建军说的对,就是你误会了,吴大娘没有那个意思。” “都给我放开,你们不向着我就算了,还替她吴金花说话。”王秀兰坐在了地上,委屈地哭嚎着。 她一开口,吐沫星子直喷。 苏锦默默松开了手,有些嫌弃。 她转身去洗手,然后去了茅厕。 解决完后,又洗了一遍手。 沈建军头都疼了,脸一黑,吆喝:“立正!” 王秀兰被唬住,站直了身子。 她反应过来后,抹了一把鼻涕在脚后跟:“建军,你就说吧,帮不帮妈?” “您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沈建军松了手。 他缓缓转身,喊着:“建舟。” 王秀兰傻眼,她是想带着儿子一起闹。 屋里躺着睡觉的小儿子指望不上。 本想指望大儿子,现在也不管她。 苏锦看着站在原地没有动的王秀兰,嘲讽一笑。 她就知道,婆婆不敢一个人。 能让建军看清他妈也好。 屋里正在数钱的沈建舟吓了一跳。 他连忙将手里皱皱巴巴的钞票抽出几张,放进了口袋里。 随后把铁盒子放回原位,重新落上了锁。 沈建舟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哥,怎么了?” “去老舅家。”沈建军眼神锐利。 他问:“你怎么从爸妈的房间出来了?” “爸让我在他屋里收拾些东西,拿老舅家。这不就等着你跟嫂子回来,你们怎么那么晚?都等的我睡着了。”沈建舟一点都不慌。 他说的也是实话。 只是,隐瞒了“拿钱”。 这事,王秀兰也知道,她一直以为小儿子睡着了,这才到厨房煮了鸡蛋偷吃。 中午本想自己吃点好的,哪知老头子和小儿子回来了。 老头子做饭,三个人吃了咸菜年糕汤,连个鸡蛋都没放。 王秀兰舔了舔牙缝,回味。 沈建军见人没撒谎,示意:“现在时间不早了,拿着东西走吧。” 他又转头:“妈,您不是要去吗?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王秀兰支支吾吾。 她眼眶通红:“我命苦啊……大饥荒的时候,为了给你还有你几个姐姐留一口吃的,只能吃土饱腹。现在好了,妈受委屈了,你们也不帮着妈。” 这事说了一两次,沈建军会心疼。 说多了,只会惹人烦。 沈建军烦躁:“建舟,快点,我跟你嫂子在门口等你。” 沈建舟背着箩筐。 筐里有沈远山让他准备的十斤红薯,一包桃酥,一包红糖。 其实还有一包水果罐头,被他藏了起来。 要不是怕沈建军察觉到送礼与往年差别太大,沈建舟都想吞了。 路过哭嚎的王秀兰时,撇了撇嘴:“妈,你一天天的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吵都吵死了。” 王秀兰抹着眼泪。 沈建舟翻了白眼:“你可别对着我哭,不吃你这套。再说,当年大饥荒,我还没出生呢。” 王秀兰这次是真的哭了。 她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糟心玩意? 听见里面的动静,苏锦嘴角偷偷地弯了弯。 …… 陈家村。 村中央的青砖瓦房门前,沈建舟“砰砰砰”敲着门:“老舅,你在家吗?” 敲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应声。 沈建军的老舅,苏锦只见过一面。 上一世,建军死后他也没露面。 沈远山气得当场不跟这个大舅哥走亲戚了。 直到苏锦死,两家也没再联系。 隔壁邻居喊着:“别敲了,前几天就被他儿子开车接到城里去了。” 然后又一脸羡慕:“老王那真是有福气,儿子有大本事,开回来的小轿车还是海城牌的。” “现在到了海城,也该享享清福了。” 沈建舟闻言,眼中闪过嫉妒。 当初他表哥只是娶了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女知青。 两年前表嫂回城没多久,就给表哥在海城安排了工作,将人接了过去。 现在居然连小轿车都开上了。 他挥手:“哥,走了。老舅也算是沾了红旗哥的光,进了大城市享清福。没想到,走了走了,跟咱们这些亲戚连声招呼都不打。” 沈建军没有动。 苏锦也没有动。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想法。 第11章 s 沈建舟放下箩筐,捶捶背:“我说哥,嫂子。你们不回去,站在这看什么?” 沈建军没有回答,而是往后退了两步,助跑后利落地翻过了墙头。 院门被打开,苏锦走了进去。 沈建舟搓着手:“哥,你是不是也想看看老舅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你们这几个娃子,咋能这样!”隔壁邻居一脸不可思议,指着几人。 没记错,老王他外甥还有一个是当兵的。 苏锦解释:“叔,大门没落锁,我老舅怎么可能不打招呼就回了城。你是亲眼看见我老舅上了轿车?” “没有。我就看红旗从后门出来,提着大包袱,锁住了后门。我问了一嘴,他说是要回城,我以为他把老王接走了。”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摇摇头。 他是陈家村本村人,姓陈。 陈家村除了小部分本家人,其余都是外省人合在一起组建而成的。 村里大多都是有前后院,又分前门,后门。 苏锦招呼:“叔,一起进去看看。” 几人进去后,还没察觉什么异常。 可当走近一个屋子旁边时,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 沈建军用脚尖推开了门。 房间内,床上躺着一具尸体,胸口处布满大片干枯的血迹,上面还插着一把匕首。 桌椅东倒西歪,柜子里的衣物散落在一团。 沈建舟被吓得后退两步,跑出院子干呕。 陈叔见过大场面,还算镇定,唏嘘着:“怎么可能?” 苏锦还好,只是有些泛恶心。 突然,一只大手蒙住了她的双眼。 整个人被搂在怀里。 “阿锦,别看。” 沈建军带着苏锦往外面走:“叔,麻烦你跑一趟,去报公安。” “这都不是事。”陈叔离开。 等出了院子,沈建军才放开手:“建舟,你带着你嫂子先回家。” “哥,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走路吗?”沈建舟脸色发白,指着自己。 他眼珠转了转:“也不是不行,嫂子身上不是有五块钱吗?给我五毛,我就送她回去。” “建舟,你看看你脸白的。既然身体不舒服,嫂子也就不用你送了。这点路,我还是认得的。”苏锦微笑。 她对着沈建军道:“我没事,自己回去就好。” “算了,等下我送你回去。”沈建军不放心。 沈建舟牙疼。 暗骂苏锦抠门,连五毛钱都不愿意出。 他背着东西直接离开,不想多待一秒。 过了一会儿,两个穿着橄榄绿色警服的公安骑着二八杠自行车赶来。 而陈叔,在后面跟着跑。 领头的公安显然是认识沈建军的,他停好自行车:“建军,什么情况?” 这人姓李,是李唯民的大哥李唯东。 苏锦记得他。 前世,李唯民监守自盗,数额巨大。 李唯东大义灭亲,亲自抓捕了弟弟和一些相关之人。 这件事情,轰动整个甲村。 据说,李唯民一开始只是小偷小摸,后来搭上了黑市,又找了同村玩得好的人一起合伙,干了场大的。 那倒霉蛋被抓住,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只知道自己负责在河边搬运东西。 苏锦仔细回想着,倒霉蛋是谁。 沈建军将事情说了一遍。 李唯东见跟陈叔说的八九不离十,进了院子:“小赵,你拉警戒线。” 斯斯文文的公安,也就是小赵。 他从自行车上拿出一根绳索和布条,围住了大门。 这边的动作,被一些人看到。 一传十,十传百,村民都跑过来看了热闹,议论纷纷: “听说王大佑死了,你们说会不会被他儿子给杀死的。” “有可能,前两天红旗开着轿车回来了,老王八成就是他害死的。这红旗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就是一条白眼狼。” “哎,谁说不是呢。” 眼看着还有村民探头往院子里瞅,李唯东板着脸:“各位乡亲们,公安办案,闲杂人等不得妨碍。现在各回各家,不许聚集。” 这年头,人们对公安还是很敬畏的。 听见喊声,慢慢散去。 李唯东带着小赵进去,没过多久又出来了。 他脸色不好:“建军,你进来看看。” 沈建军看了一眼苏锦。 苏锦推了推他:“我没事,你去吧。” 沈建军是在西北边防管理支队任职,又隶属西北边防武警部队。 前些年在出境口,曾抓捕过逃犯,立下大功。 并上了人民日报,得到了表扬。 这件事情,李唯东早有耳闻。 所以,他才喊沈建军一同看看。 李唯东戴着白色的棉布手套,指着那把匕首:“你看,这杀人手法。” “还有这里。”他扒开王大佑的脖子,上面有s划痕。 沈建军望去。 一刀刺进心脏,普通人根本做不到。 而脖子又留有字母。 这种手法倒像是十年前的通缉犯s。 s不知样貌,甚至不知男女。 江城各地作案,随机杀人,毫无规律可言。 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后,沈建军皱着眉头。 李唯东神情严肃:“建军,我想向上面申请,请你协助我一起查询此案。” 他劝说:“s没被捕一天,江城各地就会多一份危险。” “嗯。等上面批准,你来家通知我。我先送我媳妇回去。”沈建军答应。 李唯东拍了拍沈建军的肩膀:“你老舅,我会派人带回云龙镇派出所尸检。王红旗那边,所里也会联络,你先回去吧。” 他又吩咐:“小赵,你再去问问陈百万,前两天有没有听见别的动静。顺便在村里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看见眼生的人。” “好的,师父。”小赵往外走。 这些事情,暂时不是沈建军操心的事了。 上面没批准之前,他不能插手此案。 回去路上。 沈建军没有细说具体,只跟苏锦说他这两天很有可能会调到镇上协查案件。 苏锦沉默点头。 老舅死,她前世并不知情。 这件事情她也不能有什么帮助。 回到了家后,太阳已经落山,夕阳的余晖已渐渐隐没于地平线之下。 王秀兰知道自己哥哥死,一点都不伤心,反而训着:“苏锦,你老舅死,建军留在那不就好了,你瞎跟着凑什么热闹?” “你知不知道,一家人都在等着你做饭?” 第12章 失望 “妈,没娶阿锦的时候咱家怎么做的饭?” “这饭,非要阿锦做吗?” 沈建军脑袋嗡嗡的。 一路上都在想着老舅被杀,以及s的事情。 回家了,他妈还在挑事。 王秀兰眼泪说落就落:“老了老了,还要伺候一家老小。谁家的媳妇不做饭,只会偷懒?” “妈,你能不能不要再闹了。” 沈建军站在那里,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眼神中满是无奈与疲惫。 “没事,我去做好了。建军,你先回屋休息。”苏锦转身去了厨房。 王秀兰眼睛眯成一条缝,偷看着。 见苏锦真的乖乖去了厨房,嘴角不自觉地咧开。 她心中洋洋得意。 却不知,这样做无疑是把本身就不亲近的大儿子推向更远。 听见吵闹声,溜达一圈回来的沈远山双手背在身后,走进了院子:“又吵吵什么?一天天的,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王秀兰跟打了胜仗的公鸡似的,自在地磕着瓜子。 而屋内的沈建舟,却自顾自地在屋里数着钱。 送给他老舅的年礼被便宜出售,加上水果罐头一共卖了三块五毛钱。 对于外面的动静,直接无视。 沈建军看了一眼沈建舟屋内昏黄的煤油灯光,又看了一眼嗑瓜子的王秀兰。 随后又看向沈远山:“爸,你去哪了?” “去地里转转。”沈远山表情僵硬,皮笑肉不笑。 他心虚地看了一圈,当看见厨房还没冒起炊烟,脸一拉:“这都几点了,饭也不做?建军他妈,你怎么回事?” “我倒是想做饭,你又不让。”王秀兰小声嘀咕。 声音再小,还是让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 沈远山是说过这话。 不是他心疼媳妇,而是怕王秀兰偷吃。 家里的东西基本上都被沈远山锁柜子里了。 头一天晚上,提前拿出第二天一大家子的口粮。 可就算他这样做,王秀兰做饭的时候该偷吃还是会偷吃。 骂了就是下次不吃了。 结果,下次吃的更多。 沈远山暗瞪了王秀兰一眼:“闭上你的嘴,你不做,不会让建军媳妇做?” “做了。”王秀兰朝厨房努努嘴。 沈远山不满:“建军啊,你老舅现在就是一个孤寡老人,又不留你们吃饭,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现在才做饭?” “我老舅被人害死了,公安来调查,回来的晚了一些。” 沈远山爱面子。 走亲戚,送年礼都比旁人拿的要好,要多。 听见王大佑死了,第一反应就是年礼有没有拿回来。 “我备的年礼,你提回来没有?” “您问建舟。”沈建军原本挺直的脊背缓缓弯了下来。 他嘴角微微下垂,露出一抹苦涩而又失望的笑容。 转身往厨房走。 王秀兰站起身:“建军,你去厨房干什么?” 沈建军没理会,冷着脸回了头。 这幅表情,将王秀兰吓了一跳。 厨房里,虽然没有开灯,沈建军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苏锦的身影。 他一开口,声音无力而沙哑:“阿锦,我来做……” “你去烧火。”苏锦转身,指着灶台。 “好。” 大高个坐在小木凳子上,抓了一把干稻草点燃,塞进了灶膛里。 橙黄的火焰燃烧,照亮沈建军恍惚的双眼。 外面的对话,苏锦全听在耳朵里。 见沈建军这幅模样,就知道他已经对家人有了失望。 苏锦没有开口安慰。 她的目的,就是想让丈夫看清。 锅里没有放猪油,苏锦直接将洗干净的大白菜下锅翻炒。 院门外,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建军,上面同意了。事情紧急,你现在立刻跟我去所里一趟。”来人喊着。 沈远山迎了上去:“东子,去派出所做什么?” “找建军帮忙几天。” 李唯东没有细说。 沈建军听见喊声,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上面同意的会这么快。 站起身,担忧地看向苏锦:“阿锦,你一个人在家……” “去吧,我没事。” 见人没有动,苏锦噗呲一笑。 压低声音道:“你家里人又不会把我吃了。” 这话,让沈建军自责。 直到李唯东进了厨房。 “弟妹,我借建军几天。你放心,保证安然无恙给你送回来。” “嗯。”苏锦点头。 看着两人的背影她喊:“注意安全。” 沈建军回头一笑。 阿锦,在关心他! 等到人走远了。 沈远山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建军媳妇,这灯也不开的,菜熟没熟你都不知道。” “爸,不是你说,咱家不能开灯浪费电吗?”苏锦无语,胡乱翻炒着锅里的菜。 沈远山尴尬地笑:“呵呵,是吗?爸忘了。” 然后又跟变花脸似的板着脸。 “不能开灯,不会点煤油灯?” “您也没说能点啊。”苏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出去了一下午,沈远山被人点明白了。 以前,大儿子没回来,大儿媳妇做的饭虽然一会儿咸了,一会儿淡了,但不至于油盐不放。 现在大儿子回来了,这大儿媳妇就不一样了。 这死丫头,是想跟他耍心眼子。 看来,还是建军给惯的! 沈远山脸上带着不悦,点燃了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他才看清锅里已经糊了的大白菜。 瞬间,气得脸像鞋帮子一样长。 “你看看,这菜怎么炒的?油都不知道放?” 不等苏锦开口,直接训斥:“我让你油盐少放点,不是让你不放。你说说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听不懂人话吗?” “还有,炒个菜这么用力干什么?是想把锅捅了个窟窿吗?” 苏锦锅铲子一放,低着头。 沈远山冷哼。 瞧瞧,终于藏不住狐狸尾巴,要发火了。 哪知,苏锦红着眼抬头,内疚地说:“爸,我笨,不会做饭炒菜。” “这都是我的错!我不像爸这么能干孝顺。” 听着夸赞,沈远山咳嗽了两声。 他想起中午老太太被苏锦哄得乐开了花,挥了挥手:“行了,不会还不会学吗?” “你去烧火,我来炒,仔细看看我是怎么做的。” 苏锦转过身,眼神暗了暗。 她坐在木凳子上,烧着火。 沈远山放了点盐,干脆将白菜盛了出来,倒了两大瓢水进去。 他拿出早上剩下的的饺子馅,往里面加了一些剁碎的白菜和面粉。 等调好味道后,锅里的水还没有开。 沈远山气地用锅铲子敲着锅盖,发出“嘭”的一声响。 “你烧水不知道盖上锅盖吗?” 第13章 起火了 “爸,你也没说要盖锅盖,我以为你是故意不盖,好下丸子。”苏锦眼睛清澈而有神。 沈远山差点喘不上气。 你说她是故意的吧,挑不毛病还一脸真诚。 你说不是故意的吧,能把人气的半死。 沈远山瞪大眼睛,咬紧牙齿,最后自己把锅盖给盖上了。 到头来气的还是自己,他这次干脆不开口说话。 可过了许久,锅里的水还是没有开。 沈远山转到了灶台这一边,一看。 只见,苏锦正认真烧着火。 等灶膛里一根细树枝烧完,才重新填了一根。 那火苗,还没有两根手指粗。 这一次,沈远山是真的忍不住了。 “不知道加点柴,烧个火都烧不好!” “爸,我知道了。”苏锦手上动作不停,拼命加柴。 不一会儿,就雾气缭绕。 锅里的水也开了。 沈远山脸上表情缓了缓,用手挤着丸子往锅里下。 他没看见的是,苏锦还加着柴。 直到灶膛里满满的,塞不下了才停手。 铁锅上面升起大量浓烟,火焰也熄灭了。 苏锦喊着:“爸,火怎么灭了?” 沈远山一探头,差点气死。 他就没见过这么笨的。 “谁让你加这么多柴的?行了,你出去吧,我自己烧。” 闻言,苏锦抽出了一些柴火。 一些火星迸溅出来,落在了前面堆放的干稻草上。 紧接着,一抹微弱的火苗从柴堆中蹿出。 “爸,起火了。”苏锦喊了一声。 沈远山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厨房。 他吼着:“起火了,你不知道打水灭?” 苏锦往外跑。 沈远山想打水,却发现水缸里没水了。 他只能用锅里的肉丸子汤灭火。 可这也只是杯水车薪。 刹那间,火势迅速蔓延开来,熊熊烈火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整个灶台,并扩散到周围的柴草堆、木制家具和屋顶。 沈远山想跑,已经晚了。 他被困在了火势圈中。 转瞬之间,大量刺鼻的浓烟汹涌而出。 王秀兰吓傻了眼。 苏锦压着水井,一边喊着:“着火了,救命啊,着火了。” 沈建舟从屋里跑了出来。 一看是厨房着火了,提着苏锦压满的水桶就往里面泼。 苏锦找了许多盆跟桶,使劲地压着水井。 这时,不少邻居听到喊声都来了。 苏锦喊着:“我爸还在里面,我爸还在厨房里面。” “妈,你愣着干什么?快点灭火啊!” 众人加入了灭火当中。 有的人看水不够,干脆分了一半人去隔壁水井挑水。 沈建舟是最拼命的一个。 他倒不是担心他爸,而是怕整个家都烧了。 很快,火势就小了下来。 隔壁吴老太太的丈夫刘鹏,救出了焦黑的沈远山。 人躺在地上,原本的面容已难以辨认。 肌肤呈现焦黑与鲜红色,烧伤的部位皱巴巴地在一起。 甚至连眉毛都被烧得精光,双眼周围的皮肤红肿,使得眼睛只能半眯着。 王秀兰还以为沈远山死了,拍着大腿哭嚎着: “建军他爸啊,建军他爸来~” 沈远山嘴唇微动。 王秀兰扑了上去:“建军他爸,你要说什么?” “这事……别告诉我娘……”沈远山艰难张开嘴,声音极小。 沈老太住最西边,离这还挺远,听不见这边的动静。 救火的村民听见沈远山说的话,没有意外。 毕竟,他的孝心是出了名的。 自然也不想让他娘跟着担心。 王秀兰哭喊着:“还有呢,你还有啥遗言快说啊!” 沈远山气得翻着白眼。 最后,还是苏锦喊了一嗓子:“快,谁家有自行车,快去卫生所喊人。” “我去喊人。”刘鹏闷闷说了一句。 他人本就是话少的。 年纪要比沈远山大。 儿子跟儿媳都在城里工作,过年也没有回来。 虽然知道自家老婆子跟王秀兰不对付,但在人命关天的事情上,不敢马虎。 快六十岁的老头子,骑着自行车脚都蹬出了残影。 没过多久,卫生所年长的大夫骑着自行车赶来了。 他身上还背着一个药箱:“都让一让,让一让。” 大夫先检查了沈远山的生命特征。 见呼吸、心跳、脉搏正常后,立刻处理烧伤。 沈远山倒是聪明,用袖口打湿了水,捂在鼻口上。 否则,早就吸入过多浓烟导致窒息。 等处理好伤势,沈远山被包扎成了木乃伊。 几位热心肠的汉子,将人抬回了房间。 事情结束,赶来的李村长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起火了?” “都是我不好,爸说我烧火烧的不好,让我多添点柴火。结果,就起火了。” 苏锦低着头,眼眶通红。 沈建舟起了疑心:“嫂子,那爸怎么被困在了火里,你怎么没事?” “我倒是希望出事的是我,不是爸。”苏锦吸着鼻子。 倔强地不让自己落泪:“一开始火势并不大,爸说让我出去打水。没想到,只是一瞬间,火就窜起来了……” 这幅要哭不哭的表情,更惹人怜爱。 村长媳妇说了一嘴:“建舟,你怎么能怀疑你嫂子,她又不是故意的。” “就是她,就是她害了老头子。” “你个搅家精,我今天非打死你!” 王秀兰作势要打苏锦,却被一旁的村长媳妇死死拉住。 “要不是建军媳妇拼命压水,这火还不一定能扑灭。” 随着村长媳妇这句话落下,众人看向苏锦。 特别是那一双因为用力,而被压水井把子划破的手心。 直到现在,还在不停往下滴着血。 吴老太太呸了一声:“王秀兰,刚才我来的时候,你还傻楞着在那。要不是你儿媳妇喊,你家老头子早就烧死了。” “是啊,刚才建军媳妇忙前忙后,不停找盆和桶压水,反而是秀兰姐,什么都没有动。现在,还埋怨起建军媳妇了,也不知道哪来的脸。” “就是,瞧瞧建军媳妇手心烂的,看起来伤口不小。” 王秀兰不知道说什么,抹起了眼泪。 周围人替苏锦说话。 这正是苏锦想要的结果。 公公嘴碎,她便让他以后都不敢再多说一句。 甚至伤势好起来,也找不出她一丝问题,反而还要感谢她救了他。 苏锦低着头,捂着手心的伤口。 沈建舟瞄了一眼,见伤口不小,事情又确实是苏锦说的那样,打消了心中的怀疑。 李村长提高了声音:“行了,都不要说了。以后各家各户,厨房不要堆这么多柴火,以防发生意外。” “高大夫,你给建军媳妇包扎一下伤口。” 苏锦手被包扎好,挨个和救火的村民道谢。 轮到吴金花和刘鹏,更是鞠了一躬:“刘大伯,吴大娘,谢谢你们救了我爸。” “苏锦,你跟你刘伯道谢就好了,关她吴金花什么事?她就泼两盆水,又没冲进火里救你爸。”王秀兰看着吴金花得意的样,心里就不舒服。 第14章 这样啊 苏锦不赞同道:“妈,你说什么呢?要是没有吴大娘和其他叔伯婶娘浇水,我爸就没命了。” 听见这话,院子里的村民们脸色缓了缓。 哪知,王秀兰一句话让他们彻底寒了心。 “我又没有让她吴金花浇水,没有她那两盆水,你爸一样能活。再说,我让她救了吗?”王秀兰说话不带脑子,脱口而出。 等发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不对,才反应过来。 又连忙解释:“我不是说大家伙,我就是看不惯她吴金花。” “真是个心肠烂掉的玩意。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不如一个小辈懂事!”吴金花拉着刘鹏就走。 她是爱说闲话,爱看笑话。 可一旦涉及人命的事情上,从不多言。 苏锦喊着:“大娘,大伯,你们慢走。等建军回来了,我们亲自上门道谢。” 吴金花心里舒坦了。 她心中暗想:这建军媳妇憨是憨了点,人还是不错。 苏锦道歉:“各位叔伯婶娘,我妈她没别的意思。就是看我爸受了伤,情绪激动了一些。” “建军有事出去忙几天,等他回来,我们夫妻两个一一上门道谢。” “哪里的话,大家都是乡里乡亲,顺手的事。”不少人挥手。 暗道,建军媳妇会来事。 村民陆续离开。 只剩下高大夫、李村长和他媳妇。 高大夫今年五十五岁,原先是中医,后来简单学了一些西医。 一直在云龙镇卫生所里当值。 给沈远山身上敷的烫伤膏,是自己调配的。 他还有一些话要嘱咐:“纱布和敷料最好是一天一换,等明天我再来。” “这两天留意伤口有没有渗液、异味、发热、红肿加剧等感染迹象,或者有无出现呼吸困难等其他异常情况,一旦发现要及时去卫生所告知。” 王秀兰愁眉苦脸,打断高大夫的话:“这要多少钱啊?” “换一次药膏十块钱。”高大夫给了一个成本价。 烧伤膏他用的草药都是极好的。 沈远山虽然轻度烧伤,但面积大。 一次涂抹就要用不少。 可王秀兰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只是简单清理伤口,就要这么多钱。 直接就叫了起来:“你这是明抢啊!” 高大夫面上不悦。 他将药箱背在了肩膀上:“要是后续不想在卫生所换敷料也行,你可以直接去县医院。” 甲村去鄞县坐牛车要两个小时。 且不说路上颠簸,就这一来一回也不方便。 人家县医院的医生可不会下乡给你包扎换药。 王秀兰自然是知道这一点。 她抹着眼泪,卖着惨:“能不能便宜点,去年刚给建军娶了媳妇,不仅给了两百块钱彩礼还买了三转一响,现在家里没这么多钱。” “高大夫,村长。你们是不知道我那亲家母有多贪财,嫁女儿连个嫁妆都没有。” 这话的意思就是,家里花光了家底娶了媳妇。三转一响儿媳妇也没带回来。 这个时候彩礼大多数都是女方父母收下,但三转一响要作为嫁妆陪嫁到婆家。 听见这,苏锦无语。 王秀兰还真能扯,人家说东,她扯西。 到后来还能扯上她。 苏锦立刻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钞票,一共五块钱:“妈,这钱是爸昨天借给我的。我本想再凑一点,给我爸寄到海城看病用。现在爸又是这个样子,钱还是先留给咱家用吧。” 她眼角微红,看起来可怜巴巴。 村长媳妇一听,那还得了。 前阵子,沈远山听见风声,想来承包鱼塘。 为此,还送了一些贵重的礼品上门。 只是,他们家没有要。 承包的事情虽有风声,但上面还没有下达通知。 这没有影的事情,谁敢保证? 前几天都有钱承包鱼塘买礼品,今天就没钱看病了? 现在,用话逼着儿媳妇把自己爸看病的钱都拿出来了。 虽然这钱就五块,还是沈远山借的。但这一家子还真是没点人情味,欺负外地媳妇。 村长媳妇暗地里掐着李村长的胳膊。 怕媳妇的李村长哪还不懂。 “建军媳妇,钱你收起来寄给你爸看病。前几天,你公公拿着五百块钱找我,问能不能承包鱼塘。怎么可能没钱?你婆婆估计不当家,不知道呢。” 李村长给王秀兰留了一个面子,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 苏锦的双眼瞬间瞪大,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嘴唇微微颤抖,连声音都被哽在喉间,半晌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这样……啊。” 她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打转,却不肯落下。 “抱歉,我身子不舒服,先回房间了。” 说完,苏锦就回了屋,将门关上。 从柜子里拿出饼干,面无表情地吃着。 上一世,建军没死之前,她是怕救命恩人为难,做饭和做事都中规中矩,没有太过分。 建军死之后,她自责内疚,才甘愿当牛做马。 可这一世,她不会再忍让。 苏锦一边吃着,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村长媳妇说:“王秀兰,我说话难听,不想说了。你快点把钱给高大夫。” 最后,王秀兰回屋还是把钱拿了出来。 苏锦心情好了一些。 她知道等下有好戏看了。 当即,搬着板凳坐在窗户旁边,将窗帘子拉出一条很小的缝隙,往外看。 果不其然,李村长几人一走。 院子里的沈建舟就发作了。 他埋怨地喊着:“爸,你说你闲着没事非要做什么饭?” 屋内躺着的沈远山自然是听见了。 他干脆闭上了眼。 可一闭眼,脑海里又浮现熊熊烈火的画面。 想到自己差点就死了,吓得眼泪划过眼尾。 院子中的沈建舟越想越气。 “妈,你做饭不就好了,非让嫂子做干什么?她做饭难吃,你又不是不知道。” “每次不是咸了就是淡了,现在更是被你们说的,连盐都不敢放!” 他提高了声音:“现在好了!” “厨房烧了,换一次药还要十块钱。” “都满意了吧!” 沈建舟回了屋,“嘭”的一声将门给关上。 王秀兰小声哭泣着:“这能怪我吗?让她烧个火都烧不好,要她有什么用?” 一想到还有烂摊子要收拾,她跑去拍着门:“苏锦,你给我出来!” “厨房烧成那样,你是不是还想着让我一个人收拾?” 第15章 一千块 苏锦当做没听见,放下窗帘。 反正她现在就是一个伤透了心的人,躲在屋里不吭声也是正常的。 从柜子里拿出一罐麦乳精,打开后挖了两勺,用开水泡了一杯。 她吹了吹陶瓷杯上面的热气,喝了一口。 这些东西,都是沈建军带回来的。 一共分成了两份。 她一份,公公婆婆一份。 前世舍不得吃,东西全被婆婆拿走了,这一世,她该吃吃,该喝喝。 门被王秀兰敲得颤动,墙边抹的白石灰也掉在了地上。 王秀兰还想开口。 沈建舟出了门,脸色阴沉地喊道:“妈,你能消停一会儿吗?” “难道厨房,你一个人就不能收拾?” “妈寻思着,两个人收拾的快。”王秀兰收回了砸门的拳头。 沈建舟深吸一口气:“我说,你一个人收拾,听不懂吗?” 倒不是沈建舟护着苏锦。 而是他怕逼急了,苏锦拿钱说事。 万一又要开口借钱怎么办? 村长也真是多嘴,非说他爸拿了五百块钱。 王秀兰底气不足地说:“你嫂子又没事干。灶台烧的乌漆嘛黑,一个人收拾多慢啊,两个人快一些。等收拾好,咱家还能吃上晚饭……” “吃、吃、吃,一天到晚你除了惦记着吃,还知道干什么?”沈建舟一脚踹在了门上。 “哐当”一声响,吓了王秀兰一跳,眼泪掉了下来。 沈建舟见他妈这样,就烦:“我不想再听见任何嚷嚷的声音!” 王秀兰那是一个憋屈。 她委屈地进了厨房,不知如何下手。 晚饭,沈家自然是没有吃上。 苏锦吃饱喝足,泡了个热水脚,美滋滋上床睡觉。 而隔壁的吴金花听见动静,都要笑傻了。 她端着碗吃了一口面条,才叨叨着:“老刘啊,你听见没?王秀兰那个憨货被她儿子给骂的,一个字都不敢吭!” 当看到刘鹏毫无反应的样子,吴金花又感到无趣。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不是跟王秀兰做对,就是看不惯她。一天天的,惯会装。” 刘鹏还是沉默不语。 吴金花嘴一撇,端着碗回了厨房。 小老太太脸上皱成了一朵菊花。 她嘀咕:“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放着热情小伙不要,怎么偏偏就看上你这么一个闷葫芦……” …… 第二天,苏锦一觉睡到自然醒。 等她醒时,天刚蒙蒙亮。 今天难得清净一回。 苏锦晃着已经空了的暖水瓶,去了厨房。 厨房看样子,已经被打扫了一遍。 虽然墙上还乌黑麻漆,但烧坏的柜子都被清理出去了。 一打眼,显得空荡荡的。 见里锅里有热水,她直接用水瓢灌着。 王秀兰拿着红薯和一小碗粗面进了厨房。她见苏锦打热水,干瞪着眼。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 王秀兰发泄不了,气得胸口又闷又疼。 都怪这个搅家精,现在弄的两个儿子不向着她了。 一想,王秀兰就难受。 她拿着刀使劲切着红薯。 苏锦盖上暖水瓶的木塞子:“妈,你别这么用力,等下切到手了。” 闻言,王秀兰改为了剁。 她能听苏锦的吗? 这不是反了天了,儿媳开始说教婆婆了! “啊~” 一个不留神,王秀兰切到了手指头。 鲜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苏锦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妈,你看,我就说了,你非不听。” 王秀兰张了张嘴,刚想发火。 想起什么后又闭上了嘴。 她捏着手指,往外面走。 苏锦嘴角勾了勾,将手帕重新放到口袋里。 就连吃早饭的时候,王秀兰也罕见地没出声。 她先吃完,又端着红薯糊糊去了屋里喂沈远山。 沈远山一双手格外严重,疼得拿不起筷子。 又因为脸上围着纱布,也不想出去让人看了笑话。 他一夜都没睡好。 每次刚睡着,就会从梦中惊醒。 导致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王秀兰进屋的时候,他刚睡着。 听见开门的“咯吱”声,猛然坐起了身。 沈远山双眼圆睁,眼神里满是惊恐,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房间里好似燃起了熊熊烈火,炽热的火焰不断灼伤他的皮肤。 “建军他爸,你怎么了?”王秀兰将碗放到桌子上。 沈远山这才回过神,看了一圈。 发现没有什么大火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王秀兰拉着凳子坐在床边上,一边喂沈远山,一边小声抱怨:“你说说,建舟咋就没一点心。不心疼我就算了,还不心疼你。反而向着苏锦这个外人!” “昨天,我说让苏锦帮忙收拾厨房,建舟都不让。” 沈远山被烫得一哆嗦。 他想开口,嘴角却疼得张不开嘴。 当即,一脚朝王秀兰踹去。 王秀兰摔倒在地,碗里的糊糊全潵在了手背上:“啊,烫死我了。” 沈远山嘴角微微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蠢货。 真是一个蠢货。 听见屋里的动静,苏锦低着头,喝了一口糊糊。 沈建舟吃完早饭,碗往桌子上一放。 想了想,他说:“嫂子,爸估计是想承包鱼塘,所以才跟你说家里没钱。” “现在,爸又是这个样子,后面还要花不少钱,恐怕不能借你钱了。” “爸看病应该花不了五百吧?” 苏锦擦擦嘴,往沈远山房间走。 “我去问爸再借一点钱,刚好,今天去镇上给我小妈寄过去。” 沈建舟恨不得打自己嘴,跟了上去。 苏锦站在门口,惊讶:“妈,你怎么摔倒了。” “来,我扶你起来。” 王秀兰一咕噜站起了身。 她实在是憋不住了,骂着:“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想看我笑话?” “妈,我没有。”苏锦摇头。 她仿佛被伤透了心。 “村长说,爸想拿五百块承包鱼塘,可鱼塘的事情就是扑风捉影,上面还没通知呢。” “大年三十晚上的时候,我问爸借钱。” “为什么说家里只有五块?” “什么五块,五百,我听不懂!”王秀兰嗓音尖锐。 沈建舟悄悄比了一个大拇指。 在借钱方面,还是他妈给力。 王秀兰看见了,挺了挺腰杆:“就算我家有一千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16章 钱丢了 “妈,原来家里有一千块。” 苏锦难过:“您要是不借,可以直说。我这就写信,和我小妈说明白。” 沈建舟脸都黑了。 他妈怎么能把家底给抖落出来了? 沈远山现在只想安静,好好休息。他身上疼得厉害,精神还在紧绷。 听见这吵吵声,头更疼了。 沈远山下了床,艰难地从罐子里数出五张大黑十,递给苏锦。 沈建舟和王秀兰想开口,全被沈远山瞪回去了。 苏锦没有接钱:“爸,我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不如我写信问一问我小妈吧。咱家可是有一千块呢,看看我小妈想让我借多少?” 屋里的三人脸都黑了。 这事还真像这个憨货能做的。 实诚的要命,一点都不知道变通。但凡要是机灵一点,哭个穷,卖个惨,也不至于被后妈这么拿捏。 三人同时想着。 他们并不知道苏锦压根就没想把钱给她小妈。 看着沈远山又数了两张大黑十,沈建舟感觉就像从他身上生生割肉一样,心尖儿都跟着颤:“嫂子,你也太实诚了。你小妈说你爸病了,你就真的相信了?说不定,就是骗你的。” “再说,什么病要花这么多钱?” “我也不想给,可我小妈说我爸要动什么手术。她的性子你们是知道的。万一我爸真病了,她又知道咱家有一千块,肯定以为这里面有建军以前挣的钱。要是我不借,我怕她来闹。”苏锦一脸胆怯。 心中却冷笑连连。 等钱拿到手,她就写一封信寄过去,让两家狗咬狗。 沈远山正是怕这一点。 存款确实大部分都是建军的津贴。 其实不借也行,但他要脸。 亲家在海城能来甲村撒泼打滚,他沈远山可是要一辈子待在甲村的。 沈远山又数了一些零钱,凑齐一百块。 他声音嘶哑难听:“建军媳妇,就这些了。” 一百块不是小数目。 沈建军结婚后因为要还外债,每月只给苏锦寄二十块和一些票据。 她拿着寄来的汇款单,取出后存入了银行。 存款现在有二百多块,和一些零零散散的票。 有全国粮票、肉票、糖票、布票、油票。 具体有几张票,没仔细算。 活期存款凭条和票据每天都贴身带着。 苏锦明白这一百块,已经是沈远山给出的极限了。 她接过,数了一遍塞到了口袋里:“谢谢爸,这钱我会让我小妈尽快还你。” 沈远山嘴角向下,这钱借出去就没有还的道理了。 他后悔自己没把钱存进银行。 更后悔让王秀兰知道有多少钱。 沈远山盖上了铁盒子,忍着嘴角上的疼痛开口:“建军媳妇,这一百块就是咱家的家底,你要这样跟你小妈说。” 怕苏锦办不明白,他又说:“算了,建舟你写一封信,写好了让你嫂子寄过去。” 沈建舟别提多难受了,那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恨不得把钱再立马拽回来,紧紧捂在怀里才踏实。 但碍于他爸,还是没做出出格的动作。 王秀兰何尝不是,眼巴巴地盯着苏锦。 沈远山同样肉疼,瞪了一眼王秀兰。 都是这糟心的玩意!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将人赶出去,他将铁盒子里的钱倒了出来,数了一遍。 发现少了七十块,吼着:“都给我进来,有事要说!” 苏锦正拿着沈建舟写的信准备出门,被这一嗓子给喊住了。 她挑了挑眉,心道又能看戏了。 没记错的话,前世这个时候,公公的钱丢了。 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 审了他们没多久,就把怀疑的目光看向了她。 直到将她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才罢休。 苏锦见沈建舟想偷摸离开,喊着:“建舟,你干什么去?爸不是说让我们进去,有事要说吗?” 沈建舟僵住了身子。 恶狠狠地看了苏锦一眼。 三人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沈远山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把铁罐子往桌子上一放:“这几天,谁进了我的屋子?”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我看见嫂子进了东屋。”沈建舟连忙开口。 苏锦点头:“是妈让我把东屋里的被子拿出来晒晒。” 她装傻:“爸,我晒被子有什么问题吗?” “家里的钱丢了,丢了两百块。”沈远山眼神意味深长。 他就是故意这样说。 想借此搜一搜苏锦的屋,看看建军每月寄来的津贴到底是不是真寄给了亲家看病。 倒不是沈远山不相信苏锦,而是眼见为实。 沈建舟一听两百块,愣了一下。 怎么可能,他就拿了六十块,难道家里还有别人拿了钱。 “妈,你是不是拿家里钱了?” “什么钱,我不知道!你爸柜子上落了锁,我又开不开。他整天把钥匙戴在脖子上,我上哪拿钱去?”王秀兰咋咋呼呼。 她就拿了十块钱,咋变成两百块了。 这不是闹吗? 苏锦一脸疑惑:“妈,你怎么知道我爸把钥匙挂在了脖子上?” “我……我看见了还不成?” 王秀兰拍着大腿:“要死了,你这是怀疑我拿的。” “我发誓,我要是拿了两百块不得好死!” 发誓,谁不会。 这一次,苏锦是不可能让沈远山搜她的屋子。 她举起手:“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偷钱。谁偷钱,谁不得好死。喝水被呛死,吃饭被噎死,走路被摔死……” “停停停,你个死丫头诅咒谁呢?”王秀兰抬起巴掌。 苏锦往沈远山旁边躲:“妈,你又没偷钱,怕什么?” “我今天非撕烂你的嘴。”王秀兰上前。 两人一来一往撞倒了沈远山。 本来身上就疼,从床上摔下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沈远山闭上眼,撕心裂肺地喊着:“够了!都滚出去!” 这下,他哪里还不懂。 钱是被他那憨货媳妇给偷了。 心里,也没了想搜的想法。 沈远山是看明白了,他还是不要开口,一说话,倒霉的还是他。 钱没了就没了,命没了就完了。 这钱,还是存银行安全。 沈远山爬了起来,将铁盒子抱在怀里,重新躺在床上。 沈建舟是不相信什么誓言的,撇清嫌疑后瞄了王秀兰一眼。 他阴阳怪气:“妈,你干什么了?要拿两百块?” “什么两百块?”来人有着时髦的蓬松披肩烫发。 穿着当下最流行的喇叭裤、针织衫,毛呢大衣。 第17章 奇怪 苏锦望去,让出了人:“大姐。” 这人是沈远山的大女儿,沈秀梅。 沈秀梅今年三十一岁,岁月却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反而显得格外有韵味。 十一年前,她嫁到了鄞县。 丈夫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儿子,头胎生了一个儿子后就结扎,义无反顾地进了纺织厂,当了一个会计。 苏锦佩服沈秀梅,却打心底里面不喜欢。 因为,不管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能看出,沈秀梅看不起她。 “爸,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了这幅样子?还有,你们都这在屋干什么?我刚才听建舟说什么两百块,怎么回事?”沈秀茹没理会苏锦,将提着年礼,放在了地上。 她刚来,就听见门口吵吵声。 见院门没关,自己进来了。 沈建舟要说最讨厌谁,非他大姐莫属。 在他眼里,整个家只有沈秀梅是劲敌,很有可能会跟他抢夺家产。 “大姐,年年姐夫不来,你干脆也别回来了。我看,姐夫就是看不起咱家!” “谁说你姐夫看不起咱家的?” 沈秀梅将头发别在耳后,语气温温柔柔。 她指着地上的礼品:“你姐夫知道你爱吃县里的龙凤金团,一大早就起来排队,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还有这一条大前门,树林都没舍得吸,专门让我给爸带过来。” 沈秀梅又抽出一条玫红色的丝巾,往王秀兰脖子上戴:“妈,这是我婆婆托人从海城给你捎过来的。你照照镜子,瞧瞧好看吗?” “好看,好看。”照都没照镜子,王秀兰就一个劲地说好看。 她手摸着丝滑的丝巾,乐开了花。 苏锦瞧见了。 沈秀梅就带这三样东西。 可以说一家子都有,唯独没有她跟建军的。 其实,这些都无所谓。 但没想到,会无视沈建军。 自知待下去自讨没趣,苏锦说:“爸,我先去镇上,你跟大姐聊。等我回来,正好去卫生所喊高大夫来给你换药。” “嗯。”沈远山挥挥手。 沈秀梅却拉住了苏锦。 似想起什么,又从怀里掏出纸巾擦了擦手:“小婷是吧?今儿大姐来了,这么急着去镇上干什么?咱姐两个聊两句。” “对了,不是说建军回来了吗?怎么没见他人?” 看着对方嫌弃的样,苏锦同样拍了拍袖子:“大姐,我还急着去镇上卫生所给爸喊高大夫换药。你刚才不是还关心爸吗?怎么现在一点都不着急了?” 她笑眯眯:“没记错的话,大姐今年三十一了吧?怪不得记性不好。说了前句,忘后句。” 说完,苏锦直接转身离开。 沈秀梅最讨厌别人拿她年龄说事。 她僵了片刻,笑了两声:“爸,苏锦一直这么我行我素吗?” “我倒觉得嫂子说的对,大姐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关心爸。”沈建舟抢先开口。 沈秀梅冷了脸:“建舟,你怎么回事?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 “我就这么说怎么了?你有本事就不要回来!”沈建舟梗着脖子喊。 沈秀梅比他大十四岁。 小的时候,他有什么,大姐就会抢过去。 最让他难受的是,爸居然还默许。 一个赔钱货,有什么资格跟他抢? 沈秀梅看向沈远山:“爸,你就不管管建舟?” “建舟,闭嘴!”沈远山呵斥。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家,全都惦记着他身上这点钱。没有一个关心他死活的。 这样一看,还是建军媳妇靠谱一些。 沈建舟捏紧了拳头。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不论大姐有错没错,只要一开口,爸总是向着大姐。 沈建舟气得踢了一脚大前门香烟,拿着自己的龙凤金团就往外走。 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能跟钱过不去。 反正是送给他的,他卖了换钱就是。 一出门,撞见从屋里走出来的苏锦。 沈建舟没吭声,往外走。 苏锦背着军绿色的斜挎包,若有所思。 刚才,屋里的动静她都听见了。 沈远山的态度很有问题。 按理说,他最爱面子,怎么能容忍一个小辈教自己做事,骂自己疼爱的小儿子! 苏锦暗暗将这个事情记下,去了隔壁。 她敲着门:“吴大娘。” 吴金花听见是苏锦,小脚跑得飞快。 她开了门,探头探脑,见只有苏锦一个人问:“你家吵吵什么呢?我听建舟那小子吼了一声,是不是秀梅回来了?” “大娘,您要是想知道,直接串门看看不就行了。”苏锦笑着。 吴金花两眼一翻:“我真是自讨没趣,问你做什么?你这丫头整天笑眯眯,看着好欺负,嘴里却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她嘀咕:“不知道是个真憨的,还是个笑面虎!” “大娘,您说什么?”苏锦装作没听见。 吴金花摆手,疑问:“你这是?” “我是来借自行车的。”说着,苏锦还从口袋里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 她塞到吴金花手里:“大娘,这奶糖甜,有营养。您要是不想在嘴里化,拿着泡水喝也香。” 吴金花一打眼,就知道不少。 大概有五六颗。 她乐着:“建军是真疼你,舍得为你花钱。这大白兔奶糖,可不好买。” “行了,你自己进去推。” “谢谢大娘。”苏锦嘴甜。 她骑上自行车,就往云龙镇的方向而去。 镇上离甲村有三公里。 骑自行车,大概要十来分钟。 今天天气好,太阳高照,晒得人暖洋洋的。 离开了沈家,苏锦觉得浑身轻松。 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云龙镇邮局门口,她花了八分钱买了一张邮票,又花了一毛钱买好信封。 将事先写好的信塞了进去。 至于沈建舟写的,早在路上就被她撕碎扔到了河里。 办好这事,苏锦没急着去云龙镇卫生所。 她直接骑车去了派出所。 苏锦推着车,跟门卫大爷打听:“叔,麻烦问一下沈建军在不在?” “你是?”门卫大爷问。 苏锦说:“我是他的媳妇。” 门卫大爷转身:“你在这里等着,我帮你去问问。” 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沈同志不在,跟李公安出去办事去了,你是有什么事吗?” 第18章 讹人 “是这样的。我看天冷,我爱人走得急没带水壶。这里面灌了热糖水,麻烦等他回来,您帮忙交给他。”苏锦将沈建军的军用水壶递了过去。 门卫大爷乐呵:“你们两个小同志刚结婚没多久吧?瞧这恩爱的。” “谢谢叔,这糖给您甜甜嘴。”苏锦塞了两颗大白兔奶糖,骑着车就跑。 恩爱? 她只是不想救命恩人大冬天里没热水喝罢了。 门卫大爷捏着大白兔奶糖:“哟~还害羞了!” 老爷子笑了笑,将糖装进了口袋里,打算等下了班回去给小孙子吃。 刚坐下没一会儿,他就看见沈建军和李唯东回来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小声聊着天。 门卫大爷喊:“沈同志,你爱人刚才来了,给你送水壶。” “她人现在在哪?” 沈建军迈着大步,接过水壶。 门卫大爷指着:“骑着自行车往南边去了,刚走没多久。” 沈建军想去追,但碍于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并没有去。 李唯东打趣:“你媳妇还真是心疼你。” “那是自然。”沈建军扭开瓶盖,喝了一口。 温度刚刚好,嘴里都是甜滋滋的。 这甜,简直甜到的了心尖。 心情好了,想法也多了,两人来到办公室复盘着。 沈建军拿出几张照片,指着上面杂乱的衣柜:“你还记得陈百万说王红旗临走前背了一个大包袱吗?” “还有这里,明显有打斗痕迹。” “s十年前在江城各地犯下五起案件,杀了第五人后消声灭迹。十年后,又重新作案,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我认为,这其中肯定是有关联。” 刚才他们回去,就是去案发现场又仔细寻找了一遍。 发现少了不少王大佑的衣物。 至于钱财,一分不少。 而村民和陈百万都说,这段时间没有看到外村人来,也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这件事情很古怪。 李唯东盯着照片:“你是说,陈百万在说谎?” “这打斗痕迹,不可能没有听见。案发时,是在晚上。王大佑左边是陈百万家,右边是冯玉祥家。两家人一口咬定,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你说到底是什么事,才能让两大家子同时说谎!”沈建军点头。 李唯东摸着下巴,沉思良久。 “确实古怪。” “我记得当年s杀人,能在江城来去自如,这说明他的工作能让他有一定变通。江城公安局曾经锁定目标在江城各行各业的运输司机身上,可还是一无所获。” “那文艺演出团呢?”沈建军反问。 李唯东明了:“你是说,s不是一个人!冯玉祥和陈百万!” 冯玉祥和陈百万年轻时在杂技团,到江城各地巡演。 若两人是s,便说的通了。 为什么他们家人同时说谎。 为的就是包庇两人。 李唯东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他将解放帽往头上一戴:“那还等什么,叫上所里的人,一起将两人抓回来审问。” 沈建军拉住人:“先等等,等王红旗来,以及尸检报告出来。” 这里面,恐怕还有其他事,没这么简单。 而苏锦这边,却遇见了大麻烦。 她骑自行车的时候,前面一个老爷子突然倒地。 瞬间出来一对年轻男女拉着她不让走:“大家伙,快来看一看啊。这个人骑自行车撞倒了我爷,现在还想跑。” “哎哟,哎哟喂~”老爷子躺在地上哀嚎。 苏锦知道,她这是被人给盯上了。 周围人围成一团,骂着:“你这个小同志怎么回事,看着年纪轻轻的,才二十岁吧?骑个自行车怎么这么毛?” “就是,撞了人就该带人家去大医院看看。” “那可不是,我看老爷子那一跤摔的不轻!” 苏锦看一圈,知道这里面有一些人都是老爷子的同伙。 她笑眯眯,突然脸色一变,捂住了肚子,躺在了地上。 脸色惨白,看着比那老爷子还严重。 那年轻男女显然是没有想到。 女的指着苏锦:“你别给我装啊!” 苏锦不吭声,脸更白了。 不少人嘀咕着:“这妮子看起来不像是装的,你看手上全是血。” 躺在地上刚才还不动的老爷子,撒腿就跑。 年轻男女一见,更是各奔东西。 汉子喊:“这几个讹钱的,给人女同志吓的都病了,别让他们跑了!” 不少人去追。 更有那热心肠地扶起苏锦。 苏锦虚弱地摆摆手:“我没事,就是刚才肚子疼。我一捂,手心的伤口裂开了。” 苏锦是故意的。 吓不死这几个人。 能抓住就更好了! “瞧你这脸白的,真没事?”大娘担心。 苏锦摇头:“真没事。” 不一会儿,汉子抓着年轻男女回来了。 那老爷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同志,你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走,咱将这几个人送去派出所。你这手都流血了,必须让这两个人赔钱!”大汉愤愤不平。 苏锦一脸疑问:?? 她就是想让周围人帮忙抓这几个人,好像用力过猛,自己倒像是讹钱的了。 “谢谢大娘和大哥,你们直接将人送去派出所吧,我真没事!” “不行,必须让他们赔钱!”大汉一根筋。 最终,一行人还是去了派出所。 苏锦一来,门卫大爷就看见了。 得知事情经过,放几人进去。 沈建军一开始还不知道苏锦的事情,还是小赵来办公室喊的他。 听见苏锦流血了,一脸慌乱。 沈建军脚步凌乱而急促。 从人群中,一眼看见了苏锦。 他扶着人上下打量。 苏锦晃晃手:“我没事,刚才张公安帮我包扎过了。” “阿锦,你先去那边坐着等一会儿。” 沈建军语气温柔。 转过头盯着那对男女浑身散发着冷气:“就是你们想讹我媳妇的钱,吓得我媳妇手都流血了?” “她手本来就流血了。”年轻女子嘀咕。 她现在也看出苏锦是装的了。 沈建军眼神如刀子:“我说是你吓的,就是你吓的。” 李唯东站在旁边,给小赵使了个眼色。 小赵擦了擦汗:“哥,这两个人我带下去审审,看看是不是专业讹人的。” “要不,你去安慰安慰嫂子。” 沈建军没动,死死盯着那对男女。 一旁热心的大汉和大娘还有事情,悄悄溜了。 就在这时,王红旗被门卫大爷领了进来。 昨夜,这边就给海城公安局打了电话,将事情讲明。 由那边的公安联系王红旗,让人连夜赶回来。 王红旗眼眶通红,显然是路上哭过。 他看见沈建军,问:“建军,我爸呢?他怎么死了?” 第19章 抢着认罪(上) 见王红旗来了,沈建军知道自己也该办正事了。 “阿锦,你先等我一下,我去忙。” 苏锦点头,神游四海。 她发现,沈建军好像真的很在意她! 那种神情做不了假! 沈建军招呼:“红旗哥,你先跟我到这边来。” 王红旗跟上。 后面的李唯东拼命给小赵使眼色:“好好审,给苏同志一个交代。” “是!”小赵敬礼。 他知道师父的意思。 趁着沈同志没在,快点审,但也要审好。 不然以沈同志的脾气,怕是会坏了规矩。 会客厅里。 沈建军眼神审视:“我跟李公安有几句话问你。” 王红旗不安地坐下。 刚才给苏锦包扎伤口的女公安,也就是张公安,她在李唯东耳边说:“李队,王红旗的爱人和女儿也来了。正坐在门口的小轿车上等着呢。” 陶蔓妮下乡后没多久,就跟王红旗好上了。 两人孕有一个女儿王灵灵,今年刚满十二岁。 李唯东看了王红旗一眼,暗道夫妻两个关系挺好。 有的知青回乡,一小部分都会选择抛夫(妻)弃子,过上自己的生活。 “王红旗同志,你爸死前,陈百万说看见你背着一个大包袱出来,你带的什么?那天,又发生了什么?” 王红旗低下头,双手合在一起握拳,手指微动:“前段时间,蔓妮说爸的年纪大了,想将爸接到海城一起生活。我开车回了家,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爸。” “哪知,我爸不愿意,说什么也不跟我一起回去。还将我这些年给他买的衣服全扔了出去,让我滚……” 王红旗捶着桌子,眼泪滑了下来:“我要是知道爸会死,说什么也不走!” 李唯东拿着笔,记录着。 他抬头:“按理说,王大佑孤家寡人一个,被你接到城里享福,为什么不去?” “老人的想法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落叶归根,甲村就是他的家。”王红旗痛苦地笑笑。 他拿掉眼镜,抹掉眼泪:“我爸生气,是因为他不想让我去海城。” “海城发展肯定比待在甲村好,更何况我媳妇和孩子都在,我怎么可能一个人留下来陪着我爸?” “据我所知,你跟你爸关系并不好,怎么想着接他去海城了?”李唯东问。 王红旗苦笑:“父子哪有隔夜仇,关系不好,也是我爸。” 李唯东合上了本子。 “行了,你先回去吧。至于王大佑,等报告出来后你再带回去安葬。” 王红旗握住了李唯东的手:“你一定要找到杀人凶手,为我爸讨回公道。” “红旗哥,你来接我老舅那天,是一个人来的吗?”沈建军问。 今天他跟李唯东回到陈家村。 又问了一下村民。 大多数人都说王红旗开着小轿车回来了。 他们不少人都围上去看。 后来,还是王红旗抓了一大把糖分了出来,才驱散了众人。 至于车里有没有其他人,当时没注意。 只看见后座拉上了车帘子。 王红旗身子一僵,很快又放松了下来:“对啊,我一个人。” 他的反常,不止沈建军发现了。 李唯东也察觉到了:“小张,你将王红旗带下去。把陶蔓妮和王灵灵带过来,我问两句。” “不行!”王红旗情绪激动。 他缓了缓,解释:“灵灵这孩子痴傻,怕见生人,更离不开她妈妈。” 王灵灵十岁之前都是正常的。 十岁之后才变得痴傻,据说,是高烧烧坏了脑子 具体的,沈建军不知道,这些都是他回家休假听他妈说的:“红旗哥,我去问嫂子两句吧。灵灵认识我,不会怕。” 没等王红旗开口,另一个女公安拿着一张报告跑了过来。 “李队,尸检报告出来了。” 李唯东接过,认真翻看。 他看完递给了沈建军。 上面写着主要死因:窒息。 也就是说,在匕首刺入王大佑心脏时,他就已经死了。 沈建军和李唯东对视一眼。 两人都觉得王红旗有问题。 而关键点或许在陶蔓妮和王灵灵身上。 沈建军往外走,王红旗喊着:“你们不要去,我说,我全部说。” 沈建军重新坐回位置。 李唯东打开本子。 王红旗握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泛白:“那晚,我回去后,就跟我爸起了争执,错手将他闷死了。等发现后,我吓得坐在了地上。后来,想到江城报纸上报道的s杀人犯,于是模仿作案,想洗清嫌疑。” 李唯东紧锁眉头。 不对,不对。 十年前,s作案江城公安在案发现场未曾找到凶手指纹。 王大佑死,他在屋内也没有找到任何指纹。 所以,他才断定,是s。 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将指纹清理的这么干净。 “王红旗,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劝你老实交代!” 门卫大爷跑了过来:“李公安,门外来了两个人说是来自首!” “带进来。”李唯东回道。 一个老人搀扶着另一个老人。 苏锦坐着走廊的凳子上,看到是老舅隔壁的陈叔疑惑。 他怎么来了? 目送两人进了最里面的会客厅,接下来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关上了门。 冯玉祥看着王红旗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来晚了,叹息:“公安同志,别为难红旗了。” “你们苦苦寻找十年的s,是我和老陈。” 李唯东被搞糊涂了。 这年头,怎么还争着认罪? 陈百万将照片拿出:“给,这是证据。” 李唯东接过。 泛黄的旧照片上,一共有五张。 每张照片里,不仅有死者,还有一同合照的两人。 尽管有很多疑问,可在物证下,李唯东还是将两人扣上了手铐。 并让小张将其带到了审讯室。 王红旗咬紧牙关,身子颤抖:“李公安,我可以走了吗?” “你的嫌疑并没有洗清!”李唯东将照片递给了沈建军看。 沈建军皱眉。 就在这时,门卫大爷又来了。 他耳语几句,就把外面的陶蔓妮和王灵灵带了进来。 “这事跟他们没关系,人是我杀的。”陶蔓妮三十出头,两侧的头发居然成了白丝。 她牵着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 陶蔓妮将王灵灵放到王红旗的手里:“你带灵灵先去车上。” “不要。”王红旗摇头,声音哽咽。 一旁的王灵灵眼神呆滞,毫无反应。 王红旗跪下:“公安同志,我求求你们,抓我,抓我吧。人是我杀的,跟蔓妮没有关系!” 李唯东没理会:“来一个人,将王灵灵带到一旁玩。” “小张,他们两个也带到审讯室。” 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公安,弯着腰细心询问:“小妹妹,姐姐带你去玩好不好?” 王灵灵呆愣在原地,没动作。 任由那位女公安将自己拉走。 一点都不像王红旗口中的怕生人。 恰好,王灵灵就坐在过道里。 那女公安无论说什么,她都不开口。 苏锦走上前,伸出了手。 她自言自语:“你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吧?” 第20章 抢着认罪(下) 接着手一翻,一颗大白兔奶糖出现在手心。 王灵灵眨眨眼,眼中闪过疑惑。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越来越亮,最后抱住了苏锦。 而就在这时,又有人来派出所了。 苏锦笑着:“同志,你去忙吧,我看着她。” “行,谢谢你了。”女公安也没客气。 见人走了,王灵灵趴在苏锦的耳朵旁,慢慢述说着。 “你就是妈妈说的仙女姐姐吧。”她声音稚嫩空灵。 “仙女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陶蔓妮和王灵灵两年前离开的甲村,苏锦并不认识。 见这丫头眼神虽然呆呆的,但却能感觉到心事重重。 所以,才想哄一哄这个小丫头。 听着耳边的话,苏锦瞪大了双眼,原来这丫头是老舅的孙女。 她想,她知道怎么回事了! 以及王大佑的死因! 审讯室里。 冯玉祥叹气。 他和陈百万本身是想早早自首,可碍于家里人以死相逼阻拦。 等给家人做好了思想工作,才来晚了一步。 他就知道,王红旗的心理素质不行,一定会被识破。 而那些照片,也是为了保护其他人…… 李唯东和另一位公安坐在位置上:“杀人动机是什么?s又代表着什么?” “sentencer。”冯玉祥口吐英语。 他年轻时留过洋,归国后就组建了杂技团,成为了团长。 李唯东听不懂:“什么意思?” “判刑者。”冯玉祥解释。 “十年前,那五位死者都有罪。我跟百万身为判刑者,自然要让他们接受惩罚。” “他们有罪,自有法律定夺!”李唯东拍着桌子。 沈建军这边也和一位公安一同审讯。 他审的是陶蔓妮。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王大佑死有余辜,他就是个畜生!”陶蔓妮眼泪都哭干了,眼白一片血丝。 她咬着牙:“是我杀了他,跟红旗、陈叔,冯叔没有关系。” “你知道,陈百万跟冯玉祥拿出照片意味着什么吗?” 沈建军自问自答:“意味着他们就算不是s,当年也参与进去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懂吗?” “我……”陶蔓妮嘴角动了动。 慢慢将事情始末说了出:“刚结婚时,我发现每天都会熟睡,下体也变得酸疼。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 “结果没多久,就怀孕了。” “红旗知道后不高兴,我问他怎么了,我怀孕了他不开心吗?后来,我才知道他结婚前骑自行车伤到了下面,根本没有碰过我。” 陶蔓妮仰着头笑:“丈夫没碰,妻子却怀孕了。多么可笑?” “我想起结婚时总是睡的沉,还有身体的异常,将事情告诉了红旗。” “红旗说,他也感觉最近睡的比以往沉。” 她顿了顿:“这事被王大佑听见了,他骂着,说我外面有人了。” “我拼命解释,我说要是不行,咱就去报公安。” “红旗不让,他怕我受不了别人的闲言碎语。毕竟这个年代,名誉最重要。一旦别人知道,我就没法活了。” 陶蔓妮越说越激动:“我去医院将那个孽种给堕了,每天睡觉前,红旗都插上了门。吃饭喝水必须经过他的手,就这样,再也没出现过沉睡。” “我知道红旗心里有疙瘩,可这也不是我的错。没多久,我们两个就生下一个女儿。” “哪知,红旗去上工时,王大佑趁着我身体虚弱,强了……我。” 每说出一句,都在撕裂陶蔓妮的伤口。 她哽咽:“我被威胁,一直不敢说。也终于明白了当初给我下迷药的是王大佑。可是,已经晚了。我可以去死,但我的女儿怎么办?我怕别人戳她的脊梁骨,说她妈妈跟爷爷搞破鞋。” “就这样,不正当关系,一直维持长达十年。” “好在,知青能回城了。” 她眼里闪着泪花,却落不下来:“我决定带着女儿一起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地方。我不敢跟任何人说,特别是红旗……” “没想到,王大佑那个畜生,居然对灵灵下手。” 陶蔓妮吼着:“她才十岁啊,那个畜生怎么敢?” 一个母亲,最重要的不是自己,而是孩子。 沈建军心情沉重。 陶蔓妮诉说还在继续:“我拿着铲子将王大佑拍晕,红旗回来后连忙拉架。我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我想要王大佑死,必须要他死!” “红旗当时很痛苦,他说,他会亲自解决掉他爸。” “可他骗了我……” “我带孩子回了城后,红旗给我来信,想跟我面谈。我让父母给他安排了工作,将人接了过来。” “他说,再给他一次机会。这一次,他会下手。” “我们两个人还没想好完美的办法,灵灵就病了。 这一病就是两年。 医生说是心病。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我让父母动用关系开了介绍信,准备回去。” 陶蔓妮情绪高涨,格外激动:“就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开着小轿车回了甲村。 我跟灵灵坐在轿车里,等村民走后进了屋。” “我看见红旗跟王大佑发生争吵,两个人大打出手。我上前按住了王大佑,直接将他闷死了。” “后来,陈叔、冯叔来了,我以为他们会揭发我,没想到他们竟然帮我处理后手。还说,让红旗按他们说的做,就不会有嫌疑。” 陶蔓妮语气坚定:“事情就是这样,该说的我都说了。杀人动手都是我一个人,红旗、陈叔、冯叔只是隐瞒了事实。人不是他们杀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沈建军沉默,他出了审讯室。 跟李唯东还有其余两位审讯的公安交流。 事情基本一致。 可唯一不同的是,陈百万和冯玉祥一口咬定王大佑是他们闷死后又用匕首做出惩罚的标志。 王红旗和陶蔓妮却说,是他们闷死的。 现在越来越复杂。 李唯东揉着脑袋:“这些人,嘴里没一句实话。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 突然,一道小小的童声响起:“怪物是我杀的。” 苏锦捂住王灵灵的嘴。 李唯东听见后走了过来,弯下腰:“灵灵,你说什么?” 他示意苏锦松开。 苏锦没动。 李唯东看向沈建军。 沈建军声音温柔:“阿锦,松开。” 苏锦眼神固执。 沈建军提高了声音:“苏锦同志,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妨碍公务?”他看了苏锦一眼,看似严厉,可是心底,却暗暗揪成了一团。 第21章 拧巴 任谁看了都能感受到苏锦骨子里的执拗与倔强,她直直望了去,与沈建军对视。 沈建军上前,直接将人扛着抱走。 “放我下来!”苏锦拍着沈建军的后背,眼神却看向坐在走廊里的王灵灵。 只有十二岁的小丫头仿佛被黑暗吞噬,歪着头笑着: “杀了,就不怕了。杀了,妈妈就会变得开心……” “不要!”苏锦喊着,挣扎着。 可一切都晚了。 等李唯东套完话,沈建军将苏锦放了下来。 苏锦低着头,沉默寡言。 沈建军同样难受到极点,那这样说,陈百万和冯玉祥认的那五起案件,被害者很有可能是当年受害者杀的。他们只不过是帮忙处理尾巴。 李唯东何尝不是。 王灵灵的话不知真假,派出所张所长得知,将事情报到了江城公安局。 上面听闻格外重视,立刻派警车赶来,准备将此案提到那边受理。 苏锦上前抱住了王灵灵。 王灵灵回抱着,一笑,嘴里露出那颗大白兔奶糖。 她含糊不清道:“仙女姐姐,灵灵好累,真的好累。怪物虽然死了,但是每天还会梦见它……” 苏锦心中好像扎了一根刺,她摸了摸王灵灵的头,笑着流泪:“灵灵,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其他人的错,错的是那个作恶的人。” “那些不好的回忆就像黑夜中的阴影,但请相信,黑夜总会过去,黎明一定会到来!” 王灵灵眼中闪着莫名的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人我要带走了。”李唯东有些不忍心。 苏锦感觉脸上一片湿热。 最终,还是被沈建军拉了开。 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一哭就有些停不下来,上气不接下气。 沈建军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苏锦带着鼻音:“你说,灵灵一家会怎么样?” “这件事情移交到江城公安局重新调查,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毕竟,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案例……”沈建军是真的不清楚。 李唯东将灵灵带回给陶蔓妮后,走了出来:“王大佑的尸体你带回去,还是怎么办?” “找个地扔了就是!”沈建军声音冷了下去。 他问:“那一对男女审的怎么样?” “我去问问。” 李唯东刚想去,小赵拿着本子出来了:“师父,这两个供出来了,还有许多团伙。地址什么我都记下来了,现在就能派人去抓。” “停!”李唯东抬手。 “沈同志爱人受了惊吓,他们想怎么表示?” “哦,对!”小赵拍了一下脑门,拿出十块钱。“他们说这是一点心意,让嫂子拿回去买罐麦乳精补补。” “行了,带人去抓人吧。”李唯东挥手。 沈建军虽然还是不满意,但知道也只能这样了。 他把钱给了苏锦。 案件移交到江城公安局,沈建军自然是不能在派出所待了。 苏锦接过,想起刚刚有些不自在。 声音沙哑:“我们是回去,还是干什么?” 她明白沈建军是为她好,妨碍公务,也是违法乱纪。 可灵灵…… 但她也不能改变什么,不是吗? 苏锦难受。 沈建军想让苏锦心情好一点:“我想在街上逛逛,可以吗?” “好。”苏锦应下。 告别了李唯东,两人先去了农业银行。 苏锦将钱存了一百块在银行里,身上只留十四块八毛二。 出了银行,沈建军没有问钱哪来的,而是瞄着苏锦的手:“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你怎么不问我钱哪来的?”苏锦疑惑。 沈建军推着自行车:“这些都没有你受伤重要,不是吗?” “阿锦,我知道我家人做的不对,你对他们也有很大意见,可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以后,遇见什么难事,能不能告诉我?”他带着商量的口吻。 苏锦望向沈建军,将昨天还有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 她没有添油加醋,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沈建军听闻昨夜着火的事情,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好在,阿锦没有大事。 事情已经发生,对于他爸,要是能经过这次的事情长长记性,自然更好。 当听闻家里有一千块存款时,脸上并没有意外。 他上交的津贴有多少,心里有数。 他的家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把阿锦看成一家人。 沈建军将苏锦肩膀上的发丝捏了下来:“时间还早,爸昨天晚上才换的敷料,不着急去卫生所喊人。你流了这么多血,我带你去国营饭店好好补一补。” “我……”苏锦抿了抿唇,脚步也停了下来。 沈建军转身:“怎么了?是不是手还疼?” “疼。” 被人这么关心,苏锦眼角湿润,说出了真实想法。 她不知不觉带着撒娇的口吻。 沈建军拉着苏锦的手,揣进了口袋里。 他一只手推着车,扭头看去:“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以后,遇见这要命的事情,不要第一个冲在前头。”说出这话,可以说大逆不道。 可自小,沈建军就跟父母不亲近。 他也曾经想亲近过。 但他爸却用一种冷漠的表情看着他。 几个姐姐,因为年龄的悬殊也玩不了一起去。 而他妈和他弟,只在乎自己。 热脸贴冷屁股,时间久了,感情也就淡了。 在沈建军心里,任何人都没苏锦重要。 毕竟,早在两年前,他就遇见了这个善良又倔强的姑娘。 沈建军眼眸中,藏着爱意。 天冷,伤口冻的疼。 这么一暖,好像真的好了不少。 听见沈建军的话,苏锦楞楞地看着他:“你不怪我没烧好火,差点让爸没了命?” “傻阿锦……” 沈建军声音带着宠溺。 “是爸爱叨叨,他要是不找事,厨房也不会着火,你别自责,也别多想。” 苏锦移开视线,目视前方。 可她就是故意让厨房失火的。 要是知道她是这样的人,眼中的喜欢该会变成厌恶了吧。 苏锦忐忑不安,整个人有些拧巴。 接着,嘲讽一笑。 算了,她注定不会放过婆家人。 上一世的事情,她也不会跟任何人说。 喜欢算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她才不在乎。 以后,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样可以好好生活。 就算沈建军厌恶她,想跟她离婚,也没关系。 苏锦转身,悄悄抹掉了眼泪。 她一冲动,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跟爸借了钱,却存到了银行里,没有给小妈寄过去?” 说出这还话,苏锦就是想让沈建军问她。 她好侧面说,借钱是故意的、着火也是故意的。 第22章 不如不给希望 没想到的是,沈建军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他反而说:“阿锦,我知道你心里装着事,或许还有着秘密。我不问你,是想等你敞开心扉接纳我,愿意跟我说。” 苏锦将头扭到一边,不敢直视沈建军的眼睛。 与其两人以后反目成仇,不如现在就不要给他希望。 “沈建军同志,我不会接纳你的。” “我感谢你救了我,但我不喜欢你。” “可以说,我甚至对你连一丝好感都没有。” 说完这句话,苏锦夺过自行车,骑着就跑。 不知为什么? 眼泪好像不听使唤,一个劲儿的往外冒。 沈建军追赶了上去,只要苏锦回头就能看见。 可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哪怕一次。 他喊:“阿锦!” 苏锦头也不回:“不要跟着我,我厌恶你!你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能喜欢上你。” “我嫁给你,只是为了自己的名誉!” 她心脏闷闷的,在心里默念着:对不起,我接受不了你这炽热的爱意。小吵小闹,你会站在我这边。但大事,就不一定了。毕竟,他们是你的家人…… 厌恶你! 这三个字一直环绕在沈建军脑海之中。 他站在原地,朝着苏锦的背影伸了伸手。 不一会儿,又狼狈地放下。 沈建军垂着头没有说话,潮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可是,当初明明是你救了我啊……” 周围路过的人看着这场闹剧,已经脑补了一场大戏。 一位大叔摇着头,拍了拍沈建军:“小伙子,叔是过来人。那女娃一看就是有苦衷,去追吧!可不要留有遗憾!” 沈建军调节好情绪,抬了头。 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叔,谢谢你。两年前,我答应过。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听她的话。” “你这小伙子怎么一根筋呢?”大叔急得跺脚,恨不得亲自上去追。 沈建军摇摇头,往相反的方向走着。 不知不觉,到了国营饭店。 里面吃饭的人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并不多。 这里面一道荤菜七八角,吃一顿饭可能要花费一两元,相当于普通家庭几天的生活费,很少有人天天来吃。 只是偶尔的时候,来这打打牙祭。 看着菜单上的红烧鱼,沈建军一摸口袋,才想起来,身上没钱。 昨天的晚饭和今天早饭都是在派出所里吃的。 他的津贴还了战友后,剩下的一些托人买了麦乳精、罐头、饼干,还有一件毛呢大衣。 只留下了回家的车票钱。 现在,可不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隔着玻璃窗,里面的女服务员问:“同志,请问你需要什么?” “不用了,谢谢。” 正当沈建军转身离开时,女服务员叫住了他:“同志,你等一等。” 虽然沈建军穿着黑色的棉衣,但赵晓莉还是从那健硕的身姿上认出他是个军人。 赵晓莉今年十九,未婚。 她脸颊通红,说话却大大方方:“同志,你有对象吗?想吃什么,我请你。” 后面的炊事员大爷打趣:“哟~晓莉看上这位男同志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今天也舍得出钱了。” “刘叔~”赵晓莉跺脚,害羞地看了沈建军一眼。 苏锦骑着自行车往回赶,沿路还碰见一个热心的大叔指路。 好不容易找到沈建军,却看着人在国营饭店里跟人女服务员眉来眼去。 她没有停留,蹬着自行车就往卫生所骑去。 苏锦有些吃醋,却不自知,气得喘着气。 她本想着,不给希望也不能让人走路回家,毕竟还是救命恩人。 结果好了,倒是她多此一举了。 而另一边,沈建军还不知道苏锦回来找他了。 他一直盯着菜单:“同志,不好意思,我结婚了。今天,惹我爱人生气了,我想买一条鱼回去,她最喜欢吃鱼了。” 说起这,脸上还带着宠溺的笑容。 “可我身上没带钱,请问你们这还需不需要帮工,或者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在西北,沈建军就发现苏锦爱吃鱼。 那时候,阿锦跟别人还在谈对象,他没有贸然接近。 现在多嘴问一句,也是想抱一丝希望,看看能不能以工换鱼。 赵晓莉尴尬。 倒也没多想,大大咧咧道:“那你爱人要是知道,一定很高兴。” “帮工倒是不要,你会修炉灶吗?” 国营饭店一般都有固定的维修渠道。 对于炉灶这种重要的设备,如果是一些小问题,比如炉箅子变形、小的裂缝等,炊事员会自行简单维修。 但如果是比较复杂的问题,就会请专业的维修人员。 可前几天,刘炊事员跟维修师傅吵了一架。 那师傅一拖再拖,还是没来。 赵晓莉也就是这么一问,要是沈建军真会修,也算解决了他们的麻烦。 还别说,沈建军是真会。 他谦虚道:“我可以试试。” “如果修好了,能不能给我一条红烧鱼,巴掌大的就好。” “修好了,叔自掏腰包,给你做一条大的。”刘炊事员拍着胸脯。 这边,沈建军正灰头土脸修着炉灶。 而苏锦这边,已经跟高大夫一起回到了甲村。 她一回来,就把自行车先还给了吴金花。 然后带着高大夫回了家,刚进门,就发现院子里来了不少人。 从坐着的位置来看,能看出几个人关系不好,各怀鬼胎。 沈秀梅坐在院子走廊,挨着厨房。 在门口跟王秀兰有说有笑,就是没有进里面帮忙。 她抬头看了一眼苏锦,无视地收回目光。 沈秀茹跟王志勇也来了。 两人离的老远。 沈秀茹抱着一岁的儿子坐在堂屋门口,逗着两个女儿玩。 她看见苏锦点了点头。 王志勇紧挨着穿着棕色夹克衫的男人,两人坐在角落里正小声聊着天。 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那留着二八分头发的男人苏锦认识。 他叫黄正宇,是沈远山的三女婿。 三姐沈秀英今年二十六岁,十八岁就嫁到了镇上。 黄正宇是她的同班同学。 两个人不愧是能睡一个被窝里的,都爱占小便宜,喜欢打秋风。 前世,没少回娘家连吃带拿。 当然,这都跟苏锦没有关系。 她对着旁边的高大夫说:“高大夫,我爸在东屋,我带你去。” 听见苏锦的声音,厨房里的沈秀英走了出来。 她长相随王秀兰,人看着也有些微胖。 一头短发烫成了小卷,嘴上抹了口红,红彤彤的。 “弟妹回来了,钱寄给你小妈了吗?” 第23章 找茬反被挑拨 “三姐。” 苏锦微笑,打了一声招呼。 “我先带高大夫给爸换敷料,等下再跟你聊。” 说完,往东屋走。 她站在门口喊:“爸,高大夫来了,给你换药。” “进来吧。”沈远山坐起身。 苏锦推开了门。 她招呼高大夫进去后默默离开。 刚出堂屋,就被沈秀英揽住了肩膀。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关系要好。 “弟妹,来,三姐跟你说说话。”沈秀英带着苏锦,坐到了院子里的石凳子上。 她撑着下巴:“我听我妈说,昨天屋里着火,要不是你,我爸就烧死了。” 苏锦没吭声,笑意不达眼底。 沈秀梅磕着瓜子看戏。 她早在两个妹妹没来时,就跟她妈套了话。 得知苏锦这几天所作所为,就觉得这个弟妹不简单。 竟然还能从她爸手里哄走一百块。 沈秀梅眼神闪了闪,心中暗道:希望蠢妹妹,给力一点。不仅要套出话,也要挫一挫苏锦的锐气。 沈秀英拉着苏锦的手,嘴夸张地张开,先是关心了两句。 “你这手没事吧?看着还挺严重。” “对了,昨天着火没吓着你吧?” “谢谢三姐关心。”苏锦抽回了手。 沈秀英也不在意,话音一转,说到了那一百块钱上:“弟妹,信跟钱都给你小妈寄过去了吧?我邮局认识的有人,等今儿回去,帮你催一下,改成加急件。” “三姐还真是关心我,是不是等下就要问我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 苏锦的话,让沈秀英愣了一下。 她正有此意。 于是,僵硬地点头:“对,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不知道爸还等着换药吗?” “三姐,你是不知道!”苏锦皱着眉。 又一脸气愤:“我刚从邮局出来,就碰到一个讹人的……” 苏锦洋洋洒洒说了很多。 她说的嘴巴都干了:“三姐,事情就是这样,你说这人可不可恶。” “确实可恶!” 沈秀英一拍桌子,脸都气红了。 称呼也从弟妹改为了小锦。 “小锦,三姐深有同感。前段时间,你姐夫就被人讹了五十块钱。还好你聪明,没有什么损失,将人给送到了派出所。” “送的好!这些人就该拉出去枪毙!” 枪毙倒是不可能,顶多关上一段时间,口头教育。 苏锦提高了声音:“是吗?我姐夫也被讹了。” 她满心为沈秀英考虑:“三姐,人估计都被抓住了,你和姐夫去派出所看一看,认认人,说不定那五十块钱还能要回来。” “小锦,谢谢你啊。要不是你跟我说,这五十块钱估计就没影了。”沈秀英一脸真诚。 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镇上离得不远,当即要拉着黄正宇去派出所要钱。 沈如梅嘴角抽了抽。 她这个蠢妹妹,让套话,反而被带偏了。 “秀英,你急什么?人在派出所又不会跑?” “英子,大姐说的对。马上就中午了,等吃完饭再去吧。”黄正宇一副吊儿郎当的样。 苏锦问:“三姐,你没骑自行车吗,要不要我帮你去借?这钱早一点拿到手,也安心。” “不要借,我骑了,那不是。”沈秀英指着角落。 被板车挡住了,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 苏锦怎么可能没看见,她就是故意的。 沈秀英是真心喜欢上了苏锦。 别管弟妹问她爸借不借钱,反正这钱也到不了她手里。 她顶多连吃带拿一点。 但她自己的钱就不一样了! 往日里这个不起眼的弟妹,现在是真的在替她操心。 沈秀英看苏锦的眼神温和了一些。 她拉着黄正宇:“正宇,你还等什么?反正妈还没做好饭,这一来一回快一点,还能赶上饭点。” “我不去,我还要跟二姐夫聊天。要去,你自己先去。”黄正宇扒拉着窗户,就是不走。 这反常的样,让沈秀英起了疑心。 她掐着黄正宇的耳朵,扭了一圈:“你老实交代,这钱是被讹了,还是你花了?” “真被讹了。”黄正宇保证。 沈秀梅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我说秀英,苏锦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且不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万一抓的不是讹妹夫的人,你不是白跑一趟?” “急什么?吃完饭再说,别忘了正事!”她加重了正事两字。 沈秀英不是真傻。 自小,她大姐就把她当枪使。 好,可以。 反正她也能从她大姐手里要一点吃食。 但现在不一样了。 那可是五十块,她两个月的工资。 沈秀英脸一拉:“大姐,你能不能不要说风凉话,感情钱不是你丢的,你就不着急呗。” “沈秀英,你怎么说话的?”沈秀梅不满。 老大做惯了,下面的弟弟妹妹很少会顶嘴。 就算顶,也有她爸帮着。 可沈秀英不同,往日的狗腿子,今天竟然反咬一口,还得了? “沈秀梅,老娘早就忍你很久了。”沈秀英捋起袖子,上前一把薅住了沈秀梅的头发。 两个姐俩,一边骂着,一边大打出手。 最可笑的是,没有一个人拉架。 苏锦离得老远,喊着:“大姐,三姐,你们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沈秀梅瞄了苏锦一眼。 她虽没有证据,可却知道,今天她能跟秀英大打出手,肯定是苏锦搞的鬼。 沈秀梅想挠苏锦的脸。 沈秀英哪里肯让,骑在沈秀梅身上,一拳接着一拳。 把这些年的怨气全都挥了出去。 苏锦劝说:“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前世,80年6月份的时候,沈秀英跟黄正宇离婚后回娘家诉苦。 她听了一嘴。 反正说的含含糊糊。 大概就是黄正宇外面有人,过年的时候说是被人讹了五十块,其实是给外面养的人花了。 苏锦看的出沈秀英是被当枪使了。 她故意将话转到了讹人钱财上面。 就是料定,黄正宇不敢去派出所。 沈秀英一定会去。 而沈秀梅为了达成目的,肯定会劝说。 所以,才借机挑拨姐俩的关系。 苏锦的理念就是:你不招惹我,我便与你相安无事。你若有难,我亦不会落井下石。你若顺遂,我也只会默默祝福。但倘若你无端挑衅,蓄意冒犯,那我也绝不会忍气吞声,任人欺凌! 见两个人打的差不多,苏锦往东屋跑:“爸,爸,你快管一管,大姐和三姐打起来了。” 第24章 外面有人 屋里的沈远山刚换好敷料,听见这吵吵声头就疼。 他本身就难受,更不想管外面发生的事。 沈远山没理会苏锦,给完钱后询问:“大夫,有没有什么安神助眠的药?” 高大夫闻言,捏住了沈远山的脉搏:“是不是有多梦、易醒的症状?” “对。” 沈远山叹气:“自从昨天着火,我一夜都没怎么合眼。一睡着,就会惊醒。” “等明天我给你开两副药带过来。” 高大夫收拾着药箱。 “除此之外,不要过度劳累、长期思虑。也不要过度去关注、干涉外界诸多繁杂之事,容易肝郁气滞,导致情志不畅,进而影响到整体的身心状态。” “什么意思?”沈远山前几句听懂了,后面几句不怎么明白。 他年轻时,倒是读过书,却也只认识一些简单的字。 高大夫直说:“不要多管闲事!” 沈远山一噎。 虽然不开心,还是点了点头。 大夫说的不错。 要是他不多嘴,安心等着吃饭,也不至于被大火烧伤。 听见外面苏锦还在喊,等高大夫离开,沈远山干脆插上了门。 苏锦也不是真想让沈远山管,要不然早在高大夫在里面时,就推门进去了。 她就是想让沈远山烦心。 高大夫看着这一大家子乱糟糟的,加快脚步离开。 苏锦将人送到了门口,又回了东屋拍门:“爸,您是一家之主,您要是再不管,就没人管了。” 沈远山将棉被拉在头上,装听不见。 院子里。 沈秀梅落了下风,被沈秀英压着打。 脸上都被抓出了两道长长的血痕。 她见没人拉架,她爸也装死,扯着嗓子喊:“爸,你要是再不管,别怪我把当年的事情抖落出来了!” 这话一出,东屋的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沈远山一出来,就骂:“秀英,再闹就滚回你婆家去,以后都不要来了。瞧瞧,这大过年的像什么样子。” 一直窝在屋里的沈建舟,打开了门。 他看了一眼沈秀梅,又看了一眼沈远山。 直觉告诉他,大姐捏着爸的小辫子。 怪不得小时候,爸总是向着大姐。 这个小辫子究竟是什么呢? 不止沈建舟好奇,在场所有人都好奇,包括苏锦。 沈秀英对着身下的沈秀梅抬手就是一巴掌:“爸,你是外面有人了,还是怎么了?我大姐一开口,你就跑出来了。还有,是我在闹吗?明明就是大姐没事找事!” 被压在地上的沈秀梅发型已经乱成一团,左边的脸迅速肿了起来。 她恶狠狠地看了苏锦一眼。 饶是她再想打苏锦,还是没有开口。 毕竟,苏锦所作所为在外人眼里并没有挑拨,反而在为秀英着想。 她这个便宜弟妹,是真的厉害! 沈远山心虚一闪而过:“沈秀英,你一天天的连吃带拿,我真是养出了一条白眼狼。现在敢胡说八道,以后是不是还敢对你老子动手?这大过年的,还嫌不够闹腾?滚,滚回你婆家去!” 沈秀英擦了擦眼泪,对着沈秀梅又是一巴掌。 站起身后踹了一脚,才推着自行车往外面跑。 沈秀英走了,黄正宇也不好在这里待。 他给了王志勇一个眼神,慌乱追了上去。 而王志勇,却怯怯地瞄了沈秀茹一眼,低下了头。 自始至终,沈秀茹都在跟孩子们玩。 至于厨房里正做饭的王秀兰,在听见三女儿说自家老头子外面有人时,拿着锅铲满脸泪痕地站在院子里:“建军他爸,秀英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秀英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一天天瞎咧咧什么?”沈远山吼了一嗓子,眼神不自觉地游离,不敢与人对视。 王秀兰无声落泪。 相处几十年的老伴,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是不是在说谎。 看来,外面是真的有人了。 众人的表情与表现,苏锦都看在眼里。 她勾了勾唇。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苏锦退到一边,看戏。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甭管王秀兰怕不怕沈远山,今天这口气也要出。 她捏紧了手中的锅铲子:“当初我生秀梅的时候,你说沈家没有给丫头字辈的规矩,让我取名。” “我想破了脑袋,也取不好。那天,我说,要不然你给取一个。” “你说,中间叫秀字,就叫秀梅。你还说,那个秀跟我是一个秀。” 王秀兰说起过往,眼泪哗啦落:“我那时候听了高兴的一夜没合眼。” “我知道你不喜欢丫头,于是拼了命想生一个儿子。生建军时,我难产,在医院里差点没保住命。” “你说,一个儿子太少了,让我再生一个。” “我不顾自己的身子骨,又拼命生下了建舟。” “我为你生儿育女,差点没了命。沈远山,你就是这样对我的?”说着说着,王秀兰动起了手。 她一甩,手里的锅铲子飞了出去。 锅铲子擦着沈远山的头顶而过,砸在了门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沈远山震惊且气愤:“王秀兰,你别拿孩子说事。一天天的听风就是雨,我还说你外面有人了,你有吗?” 王秀兰左右看,找了一根棍子,见不粗,又换了锄头。 她拿在手里掂了掂:“是不是吴金花那个贱人?” “你胡说什么?”沈远山大步走去,想夺过锄头。 哪知这一举动,彻底惹火了王秀兰。 她扛着锄头拔腿就往隔壁跑。 沈远山吓得在后面追。 隔壁院子里。 正趴在墙上偷听的吴金花吓了一跳。 就连手里捧着的瓜子,全都洒落在地上。 吴金花小脚跑得飞快,插上了院门。 她急得团团转。 好好看个戏,火怎么烧到她身上了? 老头子去镇上接儿子一家去了,现在家里就她一个人,万一真被那个憨货给打了怎么办? 吴金花咬着牙,推着板车顶在了门上。 刚弄好,就听木门“嘭”的一声响。 她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王秀兰,你是不是有病?我怎么可能会看上你家那瘦不拉几,身上没有二两肉的老头子?” 且不知,这句话在王秀兰耳朵里又是另一副模样。 第25章 用王秀兰的办法 “吴金花,你还要不要脸。你要是没跟我家老头子好上,怎么知道他身上没有二两肉?” 王秀兰一锄头砸在了门上。 吴金花头疼,暗骂:她跟一个憨货讲什么道理? 瞧着王秀兰这架势,沈远山都不敢靠近。 这边砸门的动静,吸引来了不少村民。 其中,就有沈远鸿。 他听见村里人说小弟家昨夜着火,没敢告诉老娘,自己先过来看一看。 结果,就看到这幅场面。 沈远鸿大步走来:“远山,怎么回事?” “大哥,你来的正好,快帮忙劝一劝。”沈远山仿佛看到了救星。 眼看着越来越多人闻声而来。 他脸都黑了。 这些白眼狼,关键时刻没有一个拉着自己妈的。 眼睁睁让外人看了笑话。 沈远鸿皱眉,还是上前拉住了王秀兰。 他还没开口,就被喷了一脸口水。 “你给我放开!沈梦到现在都没找到,操心好你自己家的事吧!” 沈梦是沈远鸿女儿的大名。 听见王秀兰这么一说,他松开了手,转身就走,看都不看沈远山一眼。 沈远鸿走了,王秀兰砸门砸的更起劲儿。 周围人还搞不懂怎么一回事。 听见外面的动静,苏锦问:“大姐,你就不去看看?万一妈把人打出了个好歹,怎么办?” 沈秀梅冷哼,整理着头发,没有搭理苏锦。 她算是是看明白了,苏锦绝对在憋坏,不能上了当! 沈建舟一听在理,要是把人打坏了,他家岂不是要赔钱。 一想到赔钱,整个人就难受。 “嫂子,我跟你一起去劝劝妈。” “走吧。”苏锦点头。 沈秀梅阴阳怪气:“秀茹,你不去看看?” “你都不去,我去干什么?去看笑话吗?”一直跟个隐形人似的沈秀茹开了口。 她漫不经心抬起眼皮。 只是一眼,沈秀梅就闭上了嘴。 苏锦觉得两人之间一定有着什么。 这个家,每个人好像都有秘密。 苏锦跟在沈建舟的后面,出了院子。 她挤进了人群:“妈,你别砸门了。刘伯昨天才救了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锦说的含含糊糊。 周围人更好奇了,不少人问:“建军媳妇,到底怎么了?” 沈远山紧张,生怕苏锦说了出,再火上浇油。 然而,苏锦只是摇头叹气,一个字没说。 王秀兰停了下来。 她拿着锄头对着苏锦:“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因为你,我家出了这么多事!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你!” 看着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苏锦无语。 这是砸不开门,又不敢对别人发火,拿她出气呢。 苏锦决定用王秀兰的办法对付她。 你听不懂人话,我也听不懂人话。 “妈,你说什么呢?是不是糊涂了?” 她委屈巴巴,眼泪说落就落:“爸外面根本就没有人,你就是误会了。” “闭嘴!这没有你说话的份!”王秀兰怒吼,挥舞着锄头。 苏锦往沈建舟后面躲。 这一锄头差一点砸在了沈建舟头上。 他发火:“妈,你能不能不要再闹了?吴大娘一张老脸跟个菊花似的,我爸怎么可能看的上?” “建舟,你不帮妈就算了,还胳膊肘子往外拐。你爸要是外面有人了,不是她吴金花还是谁?”一边哭着,王秀兰一边砸着门。 村里人瞬间知道怎么回事了。 一双双眼睛神色莫名地盯着沈远山。 沈远山愤怒之中又夹杂着深深的丢脸之感,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往脑门上冲。 等再反应过来时,一耳光已经扇在了王秀兰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 王秀兰手里的锄头掉落在地,捂着脸不可置信:“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结婚几十年,这还是第一次挨打。 听见不砸门了,吴金花开了门,手里握着镰刀:“沈建舟,放你娘的狗屁。你怎么不说,你爸的脸跟个驴脸一样,整天拉的老长?老娘还看不上他呢!” “我看谁敢再胡说八道?”吴金花挥了挥手里的镰刀。 王秀兰还想扑上去,被沈远山死死拉住。 而就在这时,刘鹏赶着牛车带着儿子一家回来了。 他见家门口围了这么多人,以为出了什么事。 吓得连忙挤进了人群。 吴金花一眼就看见了,骂骂咧咧跑了去,打了刘鹏一下:“你说说你,昨天救什么人,干脆让他烧死好了。” “现在好了!咱家救了人,还要被反咬一口。” 她眼泪滚下:“沈家的说我跟她家老头子有一腿,这不是想让我去死吗?” 刘鹏第一次见吴金花哭,还是生儿子的时候。 那时候,他就发誓,不会让妻子再哭了。两个人直到现在,只有一个孩子。 刘鹏脸上的肌肉紧绷,一拳挥在了沈远山脸上。 沈远山头被打得向一侧歪去,身体也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眼神中满是惊愕与愤怒。 但碍于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将怒火压制了下去。 “刘哥,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刘鹏没说话,看向吴金花。 吴金花懂得,知道这是老头子在给自己撑腰。 她抬起下巴:“这事,你必须要让王秀兰给我道歉。” “还有,我吴金花可看不上你这个没事找事的窝囊玩意儿!恐怕也就王秀兰瞎了眼,以为你怪好。我呸,什么玩意儿!” 沈远山气得半死。 他对着王秀兰又是一巴掌:“道歉!” “你还打我……”王秀兰眼中流出伤心的泪水,呢喃。 她发了疯一样吼着:“我没错!就算不是她吴金花,你外面肯定还有别人。” 刘鹏的儿子刘振华挤了进来。 他穿着得体的中山装,头发全部用发蜡固定在脑后:“婶子,你要是不给我妈道歉,也好办。这事,直接报公安!我妈今天受到了惊吓,让公安来评评理。” 刘振华是个有大本事的。 今年三十六岁,就当上了江城工业局副局长。 任谁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 王秀兰知道报公安,自家没理。更何况,还把人家大门给砸烂了。 现在只是道歉,不要赔钱。 可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让她王秀兰给吴金花低头,不可能。 王秀兰不吭声。 沈远山还想再打,被苏锦喊住了:“爸,你别打妈了。妈就是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妈,你快跟吴大娘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道什么歉,要道歉你道!”王秀兰被打,本身就烦,直接吼了回去。 第26章 设计婆婆挨打 苏锦说了一句:“好。” 走向吴金花时,满脸歉意:“大娘,实在对不住。我本想着,等建军回来提着礼品一同上门道谢。没想到,又给您添麻烦了。” “要不这样好了,您家的门坏了,该多少钱我们赔。今天又让您受到惊吓了,再给您拿只公鸡回去煮着吃,压压惊。” 沈建舟那是一个肉疼。 他嫂子咋就这么憨。 明明让她妈道个歉就好了,现在还要给出这么多东西。 沈建舟不满地嚷嚷:“妈,你就不能道个歉,认个错吗?” 王秀兰哭嚎着:“我没错!” 周围人议论着,时不时点头:“建军媳妇人不错,处理事情也好。” “是啊,老沈家娶了一个好儿媳妇。” “就是这秀兰,怎么回事?认个错不就好了吗?” “要我说还是金花大度,头顶上被盖了这么一个屎盆子,道个歉就完事了。也不知道老沈家怎么想的,死也不开口。” “滚,都滚~”王秀兰发了疯。 吴金花翻了个白眼,疯婆子。 她对着苏锦笑了笑:“你这丫头是真憨。” 又点了一下苏锦的额头,没有用力:“你婆婆让你道歉你就道歉了?你又没做错什么?” “我不要你的东西,该道歉的,是她王秀兰!” “我死也不道歉,要报公安你就报吧。”王秀兰干脆坐在了地上,耍无赖。 别以为她不知道,吴金花想让她道歉认错,就是想看她笑话。 见一直说不通,沈建舟烦躁:“妈,你就不能认个错吗?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是啊,秀兰妹子,都是乡里乡亲的,刘家还救了你家老头子,别弄的大家脸上都难看。” “秀兰姐,你就低个头,道个歉。这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周围村民不少人劝说。 甚至李村长也来了,他走进人群里,了解来龙去脉后问:“沈老弟,你看看怎么处理?” 甲村今年要评选社队企业发展模范村。 这事,村里人都知道。 虽然李村长没有明说,沈远山却听明白了。 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万一报了公安,因为他们的家事,导致村里没有评选上,就成了甲村的罪人了。 沈远山抬起手,高高举起威胁:“王秀兰,你认还是不认?” “不认,有本事你就打死我。”王秀兰就是死也不认。 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面子的沈远山捡起地上的锄头反着拿:“好,我让你胡说八道,我今天非打死你。” “爸,你别冲动。”苏锦劝说。 她上前护着王秀兰:“妈,你就认个错吧。” 王秀兰看了沈建舟一眼,见小儿子无动于衷,心寒了寒。 她最疼小儿子,到头来小儿子却不护着她。 没想到,护着她的,不是她的儿女,却是她一直看不上的儿媳妇。 王秀兰推了苏锦一把:“滚,我不要你假好心。你跟吴金花一样,都是想看我笑话。” 苏锦早有防备,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子,她眼中流露出伤心,捂着脸钻出了人群。 不少村民都打心眼里喜欢苏锦这个会来事,又温柔的丫头。 他们一人接着一人说着: “老沈家的,咱村就没你这样的恶婆婆。苏锦这丫头嫁进咱甲村有一年,你就欺负一年。要是这事搁别人身上,早就跟你干起仗了。现在这丫头护着你,你还不领情!” “就是,我家要娶了这么好的儿媳妇,都偷着乐了。你说说你,咋就拎不清呢?” 听见众人的声音,苏锦慢吞吞走着。 这一次,沈远山彻底落了脸面,又加上她推波助澜,王秀兰肯定要挨一顿毒打。 甲村要评选模范村,不可能将这件事情捅到派出所,甚至妇联那里。 而王秀兰也不会给吴金花道歉。 那这事,只有可能私下解决。 上一世王秀兰灌她催生药,又闷死了她的女儿。 这一次,仅仅只是开始! 果然不出苏锦所料,身后传来了阵阵惨叫声。 “啊!” 沈远山一棍子敲在王秀兰的后背上:“认不认?” “沈远山,你敢说,你外面没有人?”王秀兰撕心裂肺地哭嚎着。 这句话,让周围人的目光又落在沈远山的身上。 甭管有没有人,偷吃的人都不会承认。 更何况,一旦承认,那就是流氓罪。 他咬着牙,一棍接着一棍:“我让你胡说八道。” “我让你听风就是雨。” “你诬陷我就算了,还坏了人老刘家的名声。” “行了,别打了。”吴金花厌烦。 她挥挥手:“这事就算了。” 沈远山停下手,嘴上不停保证:“嫂子,我家娘们就是个嘴把不住门的,都是我没管教好。你放心,下次她不敢胡说八道了。” 吴金花都不想跟沈远山说话。 在她眼里,打女人的男人都是窝囊废。 于是直接转身进了屋。 刘鹏迈步跟在后面,吴金花回头:“你别跟着我,我没事。去帮儿媳妇拎行李,我菜都备好了,下锅一炒咱家就开饭了。” “好。”刘鹏麻利转身。 沈远山见没人理会他,脸上僵了僵:“振华,你看这事?” “我妈说算了,就算了。”刘振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 李村长提高嗓门:“行了,大家伙都散了吧。” 等村民都走后,李村子套着近乎:“振华啊,有时间去叔那坐坐,你跟东子也许久没见了吧?” “嗯,是好久没见了。”刘振华点头。 他招呼李村长:“叔,你进屋里坐坐。” “不了,我还要回去,家里来客人了。”李村长摆手。 沈远山眼神暗了暗,这就是人家出息的好儿子。 果然,有身份就是不一样。 不,他不也有一个出息的儿子吗? 沈远山心里琢磨着,看了沈建舟一眼:“建舟,将你妈带回家。” 王秀兰已经疼晕了过去。 沈建舟烦躁地拉着人,拖回了院子里。 沈秀梅见状,撇了撇嘴。 外面的动静她可是听见了。 苏锦一回来就捂着脸钻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要她说,家里每个人都被她这弟妹玩得团团转,还说不出一句不好。 幸亏她没出去。 屋内的苏锦正拿热水烫着黄桃罐头,等不怎么凉了,慢悠悠吃着。 王秀兰被打了,这中午饭铁定没有着落。 这不,院子里沈远山看着厨房里还未下锅的菜,脸黑了黑。 刚想说什么。 想起高大夫的嘱咐,气呼呼地回了屋。 他看着躺在床里边,晕过去的王秀兰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即,掐了一下。 要文化没文化,还粗辱爱哭嚎。 他当初怎么就瞎了眼! 沈秀梅磕着瓜子,就是不做饭。 等磕完了,她去了东屋拍着门:“爸。” 听见是大女儿,沈远山心里一咯噔。 “秀梅,怎么了?” 苏锦这屋挨着东屋,仅一墙之隔。 她听见动静,好奇这个大姑姐到底想干什么。 第27章 三个可爱的小家伙 躲在房间内,吃着桃酥的沈建舟同样好奇。 他打开门,装作口渴去堂屋倒水喝。 沈秀梅余光看了一眼。 盯着她的眼睛太多了,事情不能今天说。 “爸,我先回去了,改天跟树林一起来看你。” 说完,便看了一眼沈建舟:“建舟,你骑你二姐自行车送我去镇上。” 镇上到县里有汽车。 今天沈秀梅来,就是坐汽车到的云龙镇,又走路来到的甲村。 沈建舟咬了一口桃酥,渣渣掉在了地上:“大姐,咱村里也有牛车,你请人送你回县城不就好了?又花不了几个钱!” “你送不送?”沈秀梅反问。 牛车她坐不惯,要不然也不会从云龙镇走到甲村。 沈建舟用手接着桃酥渣,自顾自吃着,没搭理。 沈秀梅又拍着门:“爸,建舟不送我,那我就不走了。刚好,等下跟你好好聊一聊。” “建舟,骑你二姐自行车,送你大姐去镇上。”沈远山声音从屋里传出。 沈秀茹开口:“骑一次五毛钱。” 沈建舟抬头看着房梁,憋笑。 这钱等他回来,二姐肯定会分他两毛。 沈秀梅攥紧拳头:“沈秀茹,你明抢啊你?镇上到县里坐汽车才一块一毛钱,骑你个破自行车就要五毛,你想钱想疯了?” 沈秀茹面无表情,沉默着。 沈秀梅脸变了又变,从兜里掏出五毛钱,扔在了沈秀茹身上。 气呼呼地往外面走。 苏锦透过窗户看见这一幕乐呵,同时对沈秀茹更感兴趣了。 正捧着碗喝水的三岁女娃娃,盯着地上的桃酥渣子舔了舔嘴巴:“妈,我饿了。” “妹妹不饿,姐姐给你糖吃。”六岁的王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咬了三半。 一半塞到妹妹王雪嘴里,一半塞到弟弟王程嘴巴里。 刚满一岁的王程吸吮着嘴巴里的糖,笑眯了眼。 他拍着小手,鼓掌:“妈,妈……” 沈秀茹手指伸进王程的口中,掏出了糖果塞到了王月嘴里:“弟弟不能吃,月儿吃吧。” “嗯。” 王月将手里另一小半儿递去:“妈也吃。” 沈秀茹含着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怀里的王程嘴里流着口水,啃着手指,睁着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姐姐,一会儿看看妈妈。 然后嘟着嘴,愁眉苦脸地流着口水。 眼看着时间不早,就是大人不饿,孩子们也该饿了。 沈秀茹抱着王程敲响了苏锦的门:“小锦。” 苏锦打开了门,眼睛红彤彤的。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不仅肚皮上痒,眼皮也痒。 她又揉了揉眼睛:“二姐,怎么了?” 沈秀茹奇怪地看了一眼。 一开始,她以为小锦是个憨的,会被她爸妈欺负。 直到今天,才发现是她小瞧了。 一个女人能立起来很好,自己都不想着去反击,别人就是再想帮忙也帮不上。 只是,这眼睛…… 似想到了什么,沈秀茹没有问,而是拜托:“这眼看大中午了,我想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三个孩子,我去做点饭。” “可以啊。”苏锦有意想交好沈秀茹,同意了下来。 她拍了拍手。 小胖墩居然也不怕人,张开手就往苏锦身上扑。 小嘴里还嘟囔:“姨,抱。” “程程,不是姨,是舅妈。”王月耐心教着。 小家伙改口,口齿不清:“揪妈~” 苏锦笑了,接过王程,捏了捏他的脸:“这三个小家伙,还真讨人喜欢。都进来吧,舅妈跟你们一起玩。” “二姐,你去忙吧。” 沈秀茹蹲下身子,扶着两个女儿。 “你们乖乖听话,不要大吵大闹,也不能跑出去,就在屋里玩。” 两个丫头齐齐点头。 沈秀茹离开后,苏锦看了院子里的王志勇一眼,关上了门。 她屋里拉了灯,就算窗帘拉上了也不显黑。 苏锦给王程脱了鞋,放在床上。 小家伙小屁股一撅,站了起来,摇摇摆摆地走了两步。 苏锦拿出饼干,分给三个孩子吃。 王月摆手:“谢谢舅妈,我不喜欢吃饼干。” “谢谢舅妈,我也不喜欢。”王雪手背在身后。 只是两个小丫头口中拒绝,嘴里却直咽口水。 就连王程也摇着头,像拨浪鼓一样。 苏锦笑着,越看这三个小家伙越喜欢。 两个小丫头身上穿的干干净净,也不像其他小孩那么瘦,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白胖白胖的。 可以看出,沈秀茹对三个孩子都很上心,教的也不错。 苏锦背过身子:“你们是不是嫌弃舅妈?要不然,怎么不吃舅妈给的饼干?” 别说,加上红红的眼睛,还真像伤心难过。 三个小家伙瞬间被哄住了。 王月拉着苏锦的衣角,慌乱解释:“舅妈,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只是妈说吃别人给的东西,要经过她的同意……” 王雪抱住了苏锦的大腿,仰着小脑袋:“舅妈,你别难过了……” 小王程脸皱的跟包子一样,咬着手指:“揪妈,心心~” 苏锦心都化了,转过身抱住了两个丫头。 她拉着人坐在了床上:“那我问一下你们妈妈,好不好?” 说曹操,曹操到。 门被拍响:“小锦,你开下门。” 苏锦将王程往床里面抱了抱,打开了门。 沈秀茹递出一个碗。 碗里面绿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汁水。 “我看你眼睛好像不舒服,这个涂上去就不痒了。” 苏锦一愣,同时心中一暖。 她以为二姐去做饭了,没想到却注意到她眼睛的问题,先去弄了药草。 “谢谢二姐。” “我刚才给几个孩子吃饼干,她们说要经过你的同意。” 沈秀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月儿,你舅妈给的就吃吧。” 说完,她便离开,去了厨房。 苏锦重新关上了门。 刚才她注意,王志勇一直坐在院子里,眼睛时不时往她屋里瞄。 明明孩子爸在,二姐却交给她带。 几个孩子跟自己爸也不亲。 苏锦心中猜出了几分。 她拿着饼干重新给了出去。 这一次,小家伙们都接过了,同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哦,不。 还有一个只长了四颗牙。 王程两只手拿着饼干一点一点啃着。 王月也小口小口吃着,她心思敏感,怕舅妈多想。 于是将为什么不能要别人的东西,说了出。 第28章 挨打的真相 “舅妈,一年前,小雪就是吃了我爸给的东西,差点被他卖给了人贩子……” 说着说着,王月捏紧了拳头,强忍着泪水。 王雪似想起什么,低着头,就连口中的饼干都不香了,一副难过的模样。 被亲生父亲,一个自己最信任的人这样对待,很难从那时的阴影中走出来。 苏锦忽然理解,为什么沈秀茹要打王志勇了。 王月小脸上全是气愤:“我知道我爸说了我妈很多不好的话,其实不是的。” “我妈打他,是因为他去赌欠了很多钱,想把主意打在我们姐妹两个身上……” “这事,我爷奶都知道,也十分赞成我妈打我爸。” “其实要不是我爷奶人很好,给了我妈家的感觉,我妈早就离婚了……” “但我妈说了,爸爸是爸爸,爷爷奶奶是爷爷奶奶。不能因为爸爸不好,而去讨厌爷爷奶奶。” 很难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居然会知道这么多,还表达的这么好。 这足以见得,沈秀茹在教育孩子上面费了心思。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选择瞒着孩子,而是告诉孩子原因和真相。 王月小心翼翼地看向苏锦,生怕她生气:“舅妈,事情就是这样,我不是说你是别人,没有那个意思……” 苏锦搂住了两个小丫头。 小程程走了两步,急得嘴里“啊啊”叫着。 最后才反应过来,说了:“抱。” 苏锦失笑,也抱住了王程。 无需多言,这么一抱,内心敏感的王月就懂了。 而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苏锦转身去开门,见到门外站着的是王志勇,她掩盖着眼中的厌恶:“姐夫,怎么了?” 王志勇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叫月儿出来,我有事跟她说两句。” 他在外面欠了账,要是明天再不还,腿绝对会被打断。 这才冒险,又把主意打在了女儿身上。 王志勇早就想过来了,一直没找到时机。 见沈秀茹这一次离开的挺久,才过来敲的门。 苏锦笑着,提高了声音:“姐夫,有什么事情你就在这说吧。” “你声音这么大干什么?我就是想跟孩子单独说两句。这是我女儿,我还不能带走了?”王志勇眼睛不断往院子外瞄,脸上露出不耐。 苏锦怎么可能让他把人带走,直接关上了门。 哪知,王志勇的脚伸在了门缝里挡着,他黑着脸推着门:“王月,你要是不想让我回去找你爷爷奶奶要钱,就赶紧跟我走。” 王月僵了僵。 爷爷奶奶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受刺激了。 他爸说是去要钱,其实就是去抢。 王月往前走着。 苏锦抵着门摇头:“月儿,回去,这事大人会处理。”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二姐都没注意到,一定是出去了。 见王月低着头还是往这边来,苏锦叹气,她直接一脚踩在了王志勇的脚背上。 人闷哼一声,脚退了回去。 苏锦借机把门给插上了。 她蹲下身子,扶着王月的肩膀:“我知道你担心爷爷奶奶,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真出了什么事,该有多少人担心难过?” 王月回了神,看了弟弟妹妹一眼。 王雪忍着害怕说:“姐,不要去。” 王程皱着眉头:“坏!” 看着弟弟妹妹,王月想明白了。 是啊,要是她出事了,不止爷奶,妈妈还有弟弟妹妹都会伤心难过。 王月摸了摸王雪和王程的头:“放心,姐不去。” 而门外的王志勇见计划失败,气急败坏。 这个贱人,还真是多管闲事。 还有那个赔钱货,居然敢不出来。 难道,他真的要去…… 因为沈秀茹那个贱人彪悍的缘故,那些催账的人不会去他家里。 可不去他家里,不代表能放过他。 一旦他出去,绝对会被抓住。 王志勇站在原地,内心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两种念头在脑海里像拔河的双方,势均力敌。 最后还是败给了后者。 趁着沈秀茹不在,他偷摸离开了沈家。 摘完菜的沈秀茹回来,瞧见院子里的王志勇不见,拍着苏锦的门:“小锦。” 她没跟小锦说孩子爸的事情。 她怕王志勇把孩子带走了。 等开了门,见三个孩子都在,才松了一口气。 苏锦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言告知。 沈秀茹面上不显,心里已经琢磨着怎么教训王志勇了。 她知道,要不是苏锦,月儿真跟着一起走了。 “小锦,谢谢。” “二姐,我也要谢谢你。这个很好用,涂上一点都不痒了。”苏锦闭上眼,眼皮上全是浅绿色的汁水。 她睁开眼睛,盯着篮子里的胡萝卜和菠菜:“这是去屋后面自留地里摘的菜?中午我们吃什么?” “就是自留地摘的。打算做胡萝卜炒鸡,大白菜炒腊肉,菠菜鸡蛋汤,还有大米饭。”沈秀茹露出笑容。 原本王秀兰中午准备做大白菜炒腊肉,蒸大米饭的。 对于女婿上门,沈远山虽然不重视,但也不想让外人说闲话。 基本上都会蒸米饭,有肉菜。 听见有鸡肉吃,苏锦眼睛一亮。 别说,她还真是馋了。 “二姐,我跟你一起做。等下把院子的门一插,拿个盆垫个小被子让程程坐里面和他两个姐姐玩。” 说干就干,苏锦从过道里找了洗衣服的大盆,往里面垫了棉被,将王程放在了里面。 小家伙坐在盆里,盯着沈秀茹抓鸡,口水都流出来了。 王月跟王雪一同咽了咽口水,姐妹两个动作一模一样。 苏锦见里锅已经蒸好了米饭,外锅里还有热水。 她用水瓢舀了一盆水。 两个人配合的很好,这边水打好了,沈秀茹鸡也杀好了,直接将鸡放在了盆里。 开水一烫,一股带着热气、淡淡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苏锦闻不惯,直泛恶心。 她扭过身子干呕。 沈秀茹心中想法又肯定了一些,她也不是多嘴的人,而是将盆拿了远一些,拔鸡毛。 不得不说,沈秀茹杀鸡是真的厉害。 从抓鸡到杀鸡,鸡都没叫一声。 苏锦比着大拇指夸赞:“二姐,还是你厉害。我从小到大就闻不了烫鸡毛的味。”她是真闻不了。 沈秀茹却不这么认为,她嘴角上扬。 小锦还真是多此一举! 看来是真怀上了。 两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做好了饭。 看着日头,差不多一点半左右。 苏锦拿着饭盒,欲言又止:“二姐,我……” “怎么了?你直接说,没事的。”沈秀茹盛着最后一道菠菜鸡蛋汤。 第29章 姚美琴 苏锦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想了想,捡能说的说:“建军被喊去派出所帮忙了,我今天被人讹,也去了派出所。他应该是今天能回来,我想着,给他留一些饭菜。” “你留,多夹些鸡肉和胡萝卜,他爱吃。”沈秀茹示意苏锦打开饭盒。 沈建军爱吃胡萝卜炒鸡肉? 苏锦不知不觉装了满满一盒,她又用下面的铝盒子装了满满登登的米饭。 沈秀茹打趣:“再压,米饭都压扁了。” “我……”苏锦脸一红。 “行了,不逗你了。看你跟建军感情这么好,我这个当姐姐的也高兴。”沈秀茹打了一瓢水,洗着锅。 苏锦捏着饭盒,想起国营饭店看到的,苦笑:“什么感情好,我就是不想让救命恩人饿肚子而已。” 沈秀茹摇摇头,没有接话。 她拿着大碗留了一些饭菜放在了里锅里。 见苏锦好奇,解释:“这是给建舟留的。” “我平常要带着三个孩子,没时间盯着王志勇。所以就拜托建舟有时间的话,就去村里盯着。”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沈建舟去报信,她会给钱。 苏锦了解后点头。 饭菜端上桌后喊了一句:“爸,妈,吃饭了。” 东屋里,王秀兰早就醒了。 人一直坐在床头,无声地抹着眼泪,当闻见饭菜的香味,肚子咕噜直叫。 她也没理会床上躺着的沈远山,自己出了门。 王秀兰刚迈进堂屋,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这味,怎么那么像鸡肉? 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当看见大桌子上的胡萝卜炒鸡肉,脸色变了变。 王秀兰眼睛瞪得溜圆,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慌乱地朝着鸡圈奔去。 离鸡圈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就开始伸长脖子张望。 鸡圈里,两只公鸡现在只剩下了一只。 她呼吸急促,骂着: “苏锦,你个挨千刀的哟!我那肥嘟嘟的大公鸡,可是我辛辛苦苦喂大的,就指望着卖了它们换点钱嘞。你倒好,一声不吭就给我炖了,你就不怕遭报应啊!” 沈秀茹抱着王程,语气淡淡:“鸡我杀的,菜也是我炒的。爱吃吃,不吃回屋,别吵吵。” 王秀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扯着嘴角,干巴地笑了两声。 最后坐上了饭桌,大口吃着肉。 其实苏锦挺想知道沈秀茹小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们的关系,现在还不至于告诉她。 她夹着鸡肉,小口吃着。 王秀兰看不惯苏锦,拿筷子敲着碗,刚想开口,触及到沈秀茹的眼神闭上了嘴。 苏锦乐了,故意说:“妈,这鸡肉真好吃,你不给爸盛一点送屋里吗?爸还没吃饭呢,肚子该饿了。” 东屋里的沈远山等了许久,也不见王秀兰给他送饭。 听见苏锦的声音,满意点头。 瞧瞧,一大家子也就建军媳妇惦记着他。 秀茹就算了,没想到老婆子现在也对他不上心了。 沈远山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他坐直身子,等着王秀兰给他送饭。 王秀兰是真的被伤透了心。 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被打,直到现在她后背和脸上还疼着呢。 老头子是一点都没留情。 她撇撇嘴:“他这么大的人,不知道饿?饿了自会出来吃!一天天的,你瞎操什么心。有那功夫,多琢磨琢磨怎么将肚子里揣上崽。” 说着往苏锦肚子上打量,挖苦道:“这嫁进来都一年了,可别是不会下蛋的鸡。” “呵呵。” 苏锦笑了。 她讽刺:“那我是没妈能生,一下子生了五个。” 王秀兰得意。 可将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总感觉有些不对。 还没转过弯,就听苏锦愁眉苦脸地说:“妈,我要是像你这么能生就好了……” 王秀兰抬起下巴,哼了一声。 沈秀茹眉眼带笑,喂着王程吃鸡蛋羹。 东屋的沈远山却不高兴了。 什么叫做他饿了自会出来吃?别说现在他被烧伤了,就是以前没病,那饭碗都要端到他手里。 今天他还就不吃了! 沈远山心里不是滋味。 翻了个身,闭上眼。 吃完饭,王秀兰在沈秀茹的压制下,去刷了锅。 苏锦跟沈秀茹在院子里逗着三个孩子玩。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喊声。 “秀兰,秀兰你在家吗?” 苏锦坐在凳子上,拉着王程,抬头看去。 只见,王秀兰出了厨房,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手,高兴地往院门口走。 她打开了门,拉着人:“美琴。” 来人穿着宽松的蓝色棉袄和布裤也难掩她那纤细婀娜的体态。 虽然看起来有五十岁左右,举手投足间却尽显温柔。 这人是王秀兰幼时玩伴,也是几十年的老友。 苏锦是认识的。 不论前一世,还是这一世,姚美琴时不时都会来沈家,找王秀兰玩。 这一次,估计是听闻王秀兰的事情过来看看。 姚美琴想帮忙出气:“秀兰,你受委屈了。我去找沈远山算账,再怎么样,他也不能动手打你。” 王秀兰拉住了人:“别去。” 她人倒是没有哭。 在好友面前,露出了最真实的一面。 “美琴,你都听说了。” “是啊。” 姚美琴顺势坐在了石凳子上。 “我今天刚从我儿子那回来,就听见村口一些嘴巴碎的在议论你。要不是我急着来看你,早就跟她们吵起来了。” 王秀兰失笑:“你还能跟她们吵架?就你那性格,还没说两句,自己就先气的不行。”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姚美琴的脸有一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 而心大的王秀兰并没有发现,她反而拉着对方的手,说着:“美琴,你人聪明,又读过书。你帮我分析分析,那个贱人不是吴金花,还能是谁?” 姚美琴笑得勉强:“这我哪知道?” “对了,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她看了苏锦跟沈秀茹一眼,收回目光。 苏锦意味不明笑了笑,刚才姚美琴的反常她可是看见了。 这好友未必是真好友。 等两人离开了沈家,苏锦问:“二姐,这姚大娘是干什么的?” 苏锦只知道姚美琴是王秀兰好友。 其余的,并不太了解。 第30章 是为了给她换鱼吃 沈秀茹三言两语就将姚美琴的家庭与工作讲明。 姚美琴,今年五十二岁,在云龙镇小学担任语文教师。 她住在甲村村尾,丈夫十五年前在煤矿厂上工时遭到意外,如今还瘫痪在床,不能动弹。 两人只有一个儿子。 姚美琴并没有因此跟丈夫离婚,反而一边工作,一边往返回甲村照顾他。 苏锦听了后点头。 听起来倒是个好的。 而院子外面,姚美琴拉着王秀兰小声说着:“秀兰,你真的确定建军爸外面有人了?” “我确定。”王秀兰点头。 姚美琴又问:“那这事你是听谁说的,有没有什么证据?” “我……”王秀兰结结巴巴。 想了许久,才将今天的事情一一说明。 听见是从秀英口中得知的,姚美琴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秀兰啊,英子说的就是气话,这事你怎么能当真呢?” “甭管秀英说的是不是气话,我都能肯定他外面有人了。” 这话不是王秀兰胡乱说的。 能这样认为,是因为她了解沈远山。 姚美琴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试探:“秀兰,我是说万一,万一啊。” “建军爸外面真有人了,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撕烂那个贱人的脸。一把年纪了不学好,学着勾引人,这种人就该浸猪笼沉塘。” 看着王秀兰凶狠的样,姚美琴嘘了一声,但脸色并不怎么好。 “嘘,现在都新社会了,可不能乱说。” “你傻不傻,你就是真去撕烂了那人的脸,建军爸可就坐实了流氓罪,搞不好要吃……”她比了个手枪。 王秀兰吓了一跳。 她光想着怎么撕烂那贱人,倒是忘了这个。 现在抓的严,万一…… 光是想想,就瘆得慌。 王秀兰没想过离婚,也没想过让沈远山得到什么惩罚,她就是气不过。 她认为,要不是外面的妖艳贱货勾引,老头子绝对不会对不起她。 王秀兰急了:“美琴,那你说怎么办?我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放过那贱人!可我也不想让建军爸死……” “你人比我聪明,你帮我想想办法。” “别急,来,我告诉你。”姚美琴招招手。 王秀兰凑近。 “你现在连人是谁都不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看好建军爸。这事,你不要往外嚷嚷,等看见谁跟建军爸走得近,你直接套着麻袋打一顿不就好了。”说到这,姚美琴眼神闪了闪。 王秀兰眼睛一亮:“美琴,还是你有办法。” “等下午,你最好去给吴金花道歉,好好解释一下。” “美琴,怎么你也让我给她道歉?” 王秀兰不满。 姚美琴耐着性子说:“你是不知道村里现在传成了什么样,万一上面来人调查建军爸怎么办?” “我让你去道个歉,正好可以借此解释,是你误会了。” “那……行吧。”王秀兰不情不愿。 姚美琴往院子里努努嘴:“还有建军媳妇,你可要注意一点。秀梅跟秀英什么时候打过架?建军爸又什么时候打过你?” 她蛊惑:“你想想,到底家里是多了谁,才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王秀兰沉默,越想越不对劲。 从借钱到厨房着火,以及她挨打,每一件事,她和老头子都没落到好。 反而苏锦,被村里人夸,成了好人。 “美琴,你说的对,苏锦确实是有问题。可我根本找不到她的错,每次想教训她都落不到一个好。你说,我该怎么办?” 王秀兰已经把姚美琴当成了主心骨。 姚美琴压低声音:“你这样做……然后这样……” 王秀兰越听眼睛越亮。 姚美琴拍了拍王秀兰的手:“好了,我还要回家伺候我家那口子,就不跟你聊了。” “回去吧。要我说,还是你跟家骏爸感情好。”王秀兰羡慕。 姚美琴笑了笑,转身时冷了脸。 王秀兰心里装着事,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回了院子。 也就是前后脚的事,这边,她刚进了院子,那边,沈建军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二姐。”他喊了一声。 沈秀茹认出是自己的自行车,站起身:“建军,车怎么是你骑回来的?建舟呢?” “我刚出国营饭店,就碰见一旁蹲着的建舟。他知道我要回家,让我先把自行车给你骑回来。还让我带句话,说他都盯着呢。” 沈建军摸不着头脑。 他搞不明白小弟跟二姐在干什么。 苏锦却明白了。 王志勇八成是去了镇上,被沈建舟瞧见了。 国营饭店旁边是汽车站,王志勇去那里做什么呢? 苏锦还在思考,而沈秀茹就没有想这么多。 该知道的时候,她自然会知道。 “行,我知道了。你去国营饭店是吃过了?” “还没有。”沈建军老实说。 听闻已经两点半,人还没吃饭,苏锦说出的话带着醋意,自己却没有发觉。 “你不是去国营饭店了,怎么没吃饭?还是说,光顾着跟人聊天,都聊饱了?” 阿锦回头找他了! 知道苏锦是误会了他,沈建军心里高兴又紧张。 他解释:“没吃,女服务员本来是想请我吃,被我拒绝了。” “我说,我有媳妇了,我很爱她。” 听着这突如其来的诉说爱意,苏锦直直望去。 沈建军的眼眸仿佛只倒映着她的身影,一旦望向她,那专注的目光便似有实质,温柔得能将人溺毙。 苏锦移开视线:“那你怎么才回来?” “我想给你买鱼,身上没钱。国营饭店炉灶坏了,我修好后可以换一条。”沈建军从车把上取下油纸包。 听见又是鱼,说不感动都是假的。 前世虽然是婆婆间接害死了建军,可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要吃鱼。 要是她不吃,他也不会去河边。 这一次,原来是为了给她换鱼。 可她没说过爱吃鱼,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油纸包,苏锦心中复杂。 两人这幅样子,酸的王秀兰难受。她想到自己的计划,压下现在想作妖的想法。于是翻着白眼,进了厨房。 沈秀茹看着两人,笑了笑:“建军,小锦给你留了饭,你等下别忘了吃。” “我先带着三个孩子回去了。” 沈建军听到这个消息时,眼睛骤然发亮,就连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大幅上扬,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二姐,我送你。” “不用,你吃饭去吧。”沈秀茹挥手。 苏锦耳尖通红,回了神后喊:“二姐,你等一下。” 她往屋里跑。 第31章 双胞胎 苏锦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红纸,裁成了三份。 每一份里面都包了两毛钱,叠成了三角形。 她跑了出去,走到王月和王雪面前蹲下身子:“新年快乐,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 王月和王雪扭头看向沈秀茹,得到默许才接下。 两个人同时说:“谢谢舅妈,祝舅妈和舅舅幸福美满。” 苏锦小声地嗯了一声,眼神不受控制般看向沈建军。 哪知,他也在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紧紧相缠,周围的一切都似化为虚无,唯有彼此眼中的深情与害羞在无声流淌。 苏锦脸颊泛起红晕。 她心中暗示自己,要疏离。 随后绷着脸移开视线,捏着红封递给了王程:“这是小程程的,新年快乐。” 王程抓着红封双手抱拳,上下摇着。 嘴里含糊不清道:“揪妈,发菜~” 可爱的小奶音,惹得众人发笑。 王月纠正:“程程,是舅妈发财。” 王程又重复了一遍:“揪妈,发财。” “乖,都乖。”苏锦挨个摸了三个小家伙的头。 沈建军被无视,有些低落。 他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沈秀茹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长腿一迈骑上了自行车,而王程被她放在二八杠上。 上面包了有棉布,并不硌屁股。 王月跟王雪则坐在了后座。 苏锦和沈建军目送四人离开。 两人还没进院子,就被人给喊住了。 “建军,建军媳妇,你妈在家吗?” 苏锦打眼望去,一脸疑惑。 姚美琴不是刚走吗?怎么又来了? 沈建军并不知道姚美琴已经来过。 他说:“姚大娘,我妈在家呢,你找她是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妈被你爸打了,过来看看。”姚美琴提着篮子,眉宇间带着紧张和担忧。 苏锦眉头紧锁。 衣服,还是那件衣服。 甚至连长相也是那个长相。 可刚刚不是来看过了? 难道说,姚美琴有双胞胎姐妹? 苏锦暗暗观察。 如果说第一个姚美琴是温柔里藏着刀子,那这一个姚美琴是骨子里透着温柔。 她若有所思。 沈建军听闻他爸打了他妈,有些蒙圈。 这么多年,爸顶多骂妈两句,何曾动过手? 他不在家,又发生了什么? 沈建军招呼着人:“姚大娘,你先进来吧,我妈在家呢。” 姚美琴走近后,小声喊:“秀兰。” 王秀兰傻了眼,心虚地看了苏锦一眼,拉着姚美琴就往外走。 她压低声音:“你怎么又来了?是不是那计划行不通?” 姚美琴吓得身子一抖,眼泪打转。 她支支吾吾:“没……我就是来给你拿些东西,补补身子。” 王秀兰欣喜地接过,掀开了上面盖着的布,瞧见里面摆了十来个鸡蛋乐了:“你说说你,又跑一趟送鸡蛋来干什么?” 话是这样说的,篮子却紧紧挂在胳膊上。 “鸡蛋我收下了,你快回去照顾家骏爸吧。” “秀兰,你等一下。”姚美琴拉住了王秀兰的衣服。 见人看向她,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 “美琴,怎么了?有话你就直说。”王秀兰奇怪。 姚美琴低着头:“你跟建军爸好好的,多关注关注他……” “放心,我都知道。”王秀兰以为姚美琴嘱咐她不要忘记盯着沈远山。 这事,她怎么可能忘。 她还等着揪出那个贱人呢。 姚美琴一句话没说,转身跑着离开。 这幅样子,搞得王秀兰有些莫名其妙。 她也没多想,拿着鸡蛋进了院子。 院子里。 沈建军正大口吃着饭,而苏锦却坐在另一边,离他远远的。 沈建军吃饭快,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他洗完饭盒,准备跟苏锦聊一聊。 “阿锦。” “妈。”苏锦有意想躲着沈建军。 站起身,走到王秀兰身边。 “妈,姚大娘是不是有双胞胎姐妹?” 王秀兰翻着白眼,没理会。 提着鸡蛋进了厨房,“嘭”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苏锦盯着门。 怎么感觉婆婆怪怪的,像是在憋什么坏…… 刚转过身,瞧见沈建军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她靠近:“阿锦,我知道。姚大娘是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但十五年前就去世了。” 两人的距离渐渐缩短,他停在她身前:“我们能聊聊吗?” 东屋里的沈远山睡了一会儿,又惊了一身汗。 他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气。 一醒来,就听见大儿子的话。 美琴来了? 沈远山坐不住了,开了门。 苏锦脚步顿了一下,侧身而过:“爸,你是不是饿了?” 不说还好,一说肚子还真就唱起了空城计。 沈远山点头:“是饿了,锅里还有饭吗?” “我不知道,妈在厨房。” “建军媳妇,你去让你妈给我热碗饭。” 沈远山感受着身上的疼,不敢再指使苏锦:“算了,我自己喊。” “建军他妈,给我弄碗饭吃。” 王秀兰正藏着鸡蛋,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知道了。” 苏锦想了想,回了屋。 沈建军想跟上,被沈远山叫住:“建军,刚才家里是来什么人了吗?” “姚大娘来了。”沈建军说。 沈远山眼皮子直跳:“她来干什么?” “说你打了妈,她来看看。”沈建军盯着沈远山。 他疑惑:“爸,好端端的,你打妈干什么?” “昨天厨房着火,老刘救了我。你妈今天中午去刘家闹,非说我跟吴金花有一腿。” 沈远山叹气。 “你拿点东西,跟你媳妇去刘家好好说一说。” “我也去。”王秀兰走了出来。 她脱下围裙:“饭你自己热,我去刘家道歉。” 沈远山感到欣慰。 老婆子还是在意他的。 深知打一棍子要给一颗甜枣,他声音温和了一些:“秀兰,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当初,我义无反顾选择了你,接受了你。现在,咱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我怎么可能去外面找人?” 王秀兰虽然不相信,但听沈远山提起以前的事,心软了软。 她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可心里还是憋屈,于是将气发在了苏锦身上:“这大白天的,整天就知道躲在屋里。听不见你爸说要去刘家道歉?” “昨天厨房着火,你一口一个等建军回来去挨个道谢。说的比唱的好听,怎么好人全都被你当了?” 第32章 打一巴掌 苏锦提着两个罐头出来了:“妈,您这话说得可就没道理了。我本就打算等建军回来一起去好好感谢那些帮忙的邻居,怎么到您嘴里就成了我在抢风头?我刚进屋,您也不先搞清楚,就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我。” “您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眼神也不好使了吗?” 一二在,再而三的挑衅,让苏锦没了耐心。 前面一大堆话,王秀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直到听见苏锦说她脑子和眼神不好,她捋起袖子就想打人。 沈建军将人拦住。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对阿锦的意见会这么大。 他试图在脑海中理清思绪,想找个折中的办法,可那些想法就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 说再多,也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与看法。 与其这样,不如…… “爸,妈,我们分家吧。” 沈建军一开始以为,等休完年假,他带苏锦去随军就能解决问题。 现在看来,只要这个家一天没分,事情就不能解决。 就算去随军,休假时总要回来。 可分家就不一样了。 回了甲村,他们也是在自己的家,顶多去父母那边拜访。 不住在一起,事情或许就能解决。 这是沈建军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听见分家,众人一愣。 反应最大的要数王秀兰:“苏锦,你个搅家精,这几天老是蛄蛹来蛄蛹去,是不是就一门心思地想着分家?” “怪不得肚子里怀不上崽,就你这心眼子跟马蜂窝一样多的,就算怀上了,也留不住。” 她绕过沈建军,抬起手挥向苏锦。 “啪~”的一声。 巴掌拍在了沈建军后背上。 苏锦提着网兜,心跟着颤了颤。 这一巴掌可不轻…… 苏锦拐着弯的教训沈远山跟王秀兰,是因为在现在的观念下,儿媳妇和公公婆婆吵架会被视为破坏家庭和睦的行为。 左邻右舍往往会觉得这个媳妇不够孝顺、不够尊重长辈。 名声她是想要,但如果触碰到了她的逆鳞,也会反击。 想起可怜的女儿,苏锦看向王秀兰,眼中充满恨意。 她走了两步,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王秀兰本身消退红印的脸,又肿了起来。 她眼中全是不可置信,疯了一样向苏锦扑去。 沈建军连忙挡在两人中间。 王秀兰吼着:“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你一张嘴,到处乱喷粪,惹人厌烦。” 苏锦的眼神犹如寒夜中闪烁的冷冽星芒,直直刺去:“你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有时候我都在想,建军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孩子?” 要不然,一个亲奶奶,怎么会在上一世亲手将自己的孙女闷死? 沈远山的脸刷地一下变得煞白,要不是有纱布挡住,众人早已看出他的异常。 他难得为苏锦说了一句话:“秀兰,你过了!再怎么说,苏锦也是建军的媳妇,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 他准备和稀泥:“建军媳妇,你也别生气了。你妈就是说话不过脑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跟你妈想抱孙子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巴不得你不好?” 这棒槌的话是真恶毒。 就是兔子急了也咬人。 被说这话,轮到谁身上都会气急。 他瞄了一眼哭嚎的王秀兰,心里厌烦,嘴上却说:“建军媳妇,你妈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听见你想分家,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接着话一转:“但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对长辈动手!” 苏锦气笑了:“爸,我看你是被烧糊涂了!自始至终,我提了一句分家的事情吗?” “反而是妈,诅咒我,诅咒你未来的孙子。” “这事我也不怕嚷嚷出去。” “我这就去让乡亲们评评理。”她转身就要走。 沈远山是不可能让这事传出去的。 他挡在了苏锦面前,语气变冷:“你妈说两句就能成真吗?” “建军媳妇,你打也打了,还想怎么样?” “爸!”一直沉默的沈建军喊了一声。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媳妇。 他明白父母的不易,可他能做什么呢?每一次劝解都会引发新的争吵。 他想不通,明明阿锦已经这么忍让了,为什么他的父母还要得寸进尺。 沈建军双手无力地垂着,像被抽去了骨头:“爸,我真的是你跟妈的亲生儿子吗?” 这句话,他早就想问出来了。 自小,他不仅没感受到疼爱,就连家里的狗,吃的都比他多。 那时,爸说:“狗要看家,咱家没了狗不行。” “建军,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你饿了就勒紧裤腰带喝水。” 他懂事地点头,出去找野菜,啃树皮。 后来,他看见,妈给小弟煮鸡蛋。 妈说:“建军,你小弟年纪还小,你让着他一点。这鸡蛋就一个,只能给你小弟吃。” 可他摸黑起床,却看见妈在偷吃鸡蛋…… 再后来,他便拼命下地做工,家里也好过了一些。 渐渐的,从一个窝窝头变成了能填饱肚子。 他说想上学,爸说家里没钱。 转身却给七岁的小弟报了一年级。 他只能上工,赚满十公分后再去学校偷摸着学。 就这样,直到他十六岁,去参了军。 他对钱没有概念,爸说要把津贴寄回家,好给他留着娶媳妇。 于是,他一分不留,全部寄了回去。 可当他真要结婚时,爸又说家里拿不出钱。 他安慰自己,父母除了偏心,其余也还好。 至少没打过他,骂过他。 可没想到,原来这么不好相处。 就连阿锦,也要跟着他受委屈…… 沈远山慌了:“建军,你妈生你时差点没了命。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不该说这话,伤了你妈的心。” 王秀兰眼泪断了线:“建军,你是不想认妈了吗?” 她指着苏锦:“你别听这个搅家精挑拨,你不是我的儿子,还能是谁的?” “行了,都别说了,这事就过去了。”沈远山低吼。 沈建军望着天,只觉得那一方天空仿佛在渐渐下压,要将他彻底压垮:“分家吧,今天就分……” 他忽然不是很想知道答案了。 不是亲生的,也有可能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 这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他现在有了媳妇,也有了自己的家。 “妈,要道歉,你自己去刘家道。毕竟,是你冤枉了吴大娘。” “至于道谢,我会跟阿锦一起去。这也算是,我做为儿子,对你们最后一点孝心。”沈建军疲惫地说着。 这话,惊了三人。 沈远山沉默地进了东屋,“嘭”的一声甩上门,发泄自己不满。 王秀兰却急了:“建军,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认妈了吗?” 苏锦整个人纠结起来。 第33章 你找爸要回来 她怕沈建军真的为了她,不认父母。 她又怕沈建军看到王秀兰这幅样子心疼,改口不分家,转而对付她。 苏锦的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在这两难的漩涡里打转,每一个念头都像是一把双刃剑,刺向她内心最柔软的角落,让她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剩满心的纠结与迷茫。 沈建军揉了揉太阳穴:“妈,我没有不认您。” “分家是为了我们大家着想。” “以后,等我休探亲假,同样会跟阿锦一起回到甲村。到时候会去探望你跟爸。” “甚至,每年我都会给你们汇养老钱。” “你要分家,就是不想认我这个妈了……”王秀兰提高了嗓门。 她是疼爱小儿子没错,可大儿子同样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不行,我不同意。这个家,不能分!” 王秀兰拍着大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嚎着。 沈建军见说不通,干脆拉着愣在原地的苏锦往外走。 院子里的王秀兰恨得牙痒痒。 原本,美琴是想让她在饭菜里下泄药。 现在看来,这点教训真是便宜了苏锦。 王秀兰摸着脸,心中又有了一个想法,面目狰狞地笑了两声。 …… 而另一边,沈建军带着苏锦来到了一座泥胚房前。 这户人,苏锦认识。 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儿子和孙子都牺牲在战场,只留下她一个孤家寡人。 她没问来这干什么,而是复杂地看向沈建军。 沈建军一直以为,苏锦对他疏离和逃避,都是因为他的家人。 他认为分了家,就能彻底解决问题。 “阿锦,你身上带钱了吗?我想在唐婆婆家买些鸡蛋,给昨天救火的人送过去。” “等道完谢,我去找村长,今天就能把家给分了。” 想起沈建军说起身上没钱时的可怜样,苏锦掏出十块钱拍在他手心:“一个大男人身上没钱像什么样子?这钱你拿着,买鸡蛋剩下的,也不用给我。” 她语气不怎么好,将头扭到一边。 沈建军看着手心里的十块钱,心中却似有暖阳照拂,满是欢喜。 他嘴角不自觉上扬,偷偷瞥向苏锦。 心想:阿锦这是在关心他,在意他。 苏锦眼角的余光瞥见沈建军那副模样,嘴角微微上扬,却又赶忙抿住:“不是买鸡蛋吗?傻站着干什么?敲门去啊!” “好。” 沈建军乖乖点头,敲门:“唐婆婆,你在家吗?” 没过多久,门“咯吱”一声被打开。 穿着灰色棉袄的老人头发盘在脑后,用浑浊的双眼努力认着两人。 沈建军上前搀扶:“婆婆,是我,建军。跟我一起来的是我媳妇,您叫她小锦就好。” 唐婆婆的背高高驼起,看向苏锦时慈祥一笑:“侬介小娘生嘞老漂亮额,眼乌珠滴溜溜会讲话。” 苏锦是海城人,江城话多少还是能听懂一些。 知道婆婆这是在夸她,回了一句:“谢谢婆婆。” “嘞,阿拉屋里厢来坐坐。”唐婆婆拉着苏锦。 苏锦进了院子,发现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 就连鸡圈都看起来整洁。 两人坐在了院子里,唐婆婆倒了两杯糖水。 苏锦和沈建军连忙起身去接。 “侬喝喝看呀,覅客气噢。”唐婆婆笑眯了眼。 两人的到来,也让清冷的院子里多了一些人气。 唐婆婆找了一个凳子坐下:“建军,侬该回鸡蛋还要多少啦?阿拉侪给侬留好嘞呀。” “婆婆,您有多少,我都要了。”沈建军说道。 唐婆婆往厨房走,沈建军跟上。 听着两人之间对话,苏锦知道,沈建军经常在唐婆婆家买鸡蛋。 瞧着婆婆身上打的补丁,以及住所。 她便明白了。 婆婆年纪大了,建军是有意想帮助。 沈建军提着一篮子鸡蛋,直接称:“婆婆,您看,二十三斤整。” “覅看嘞覅看嘞,该只篮子有一斤重啦,要扣掉一斤咯,总共廿二斤呀。”唐婆婆说话时声调中带着一种圆润、柔和的婉转之感。 她今年八十岁,不会讲北方官话。 苏锦觉得还挺好听。 沈建军无奈点头:“市场价鸡蛋三毛八一斤,二十二斤一共八块三毛六。” 他拿出十块递了过去。 唐婆婆收下钱,从口袋里找了两块:“侬旧年开始就买阿拉咯,阿拉算侬便宜眼啦。” 沈建军也没推脱,大方接下。 几人聊了一会儿,沈建军就带着苏锦离开了。 二十二斤鸡蛋大概有两百个。 沈建军询问苏锦意见:“阿锦,你觉得一家给几个鸡蛋合适?” “来救火的有十八户人,每家给十个鸡蛋。” 鸡蛋相对比较珍贵,这个数量既能表达诚挚的感激,又不会显得过于吝啬或太过铺张。 沈建军觉得也是。 准备先去吴金花家。 路上,他找着话聊,没有提在镇上不愉快的事情:“阿锦,你一开始问姚大娘是不是有双胞胎姐妹,是有什么发现吗?” “嗯。”苏锦简言,尽量不跟沈建军搭话。 但又好奇姚美琴双胎妹妹的事情。 于是,一双眼时不时偷瞄着沈建军。 沈建军察觉后轻笑:“姚大娘的同胞妹妹叫姚美铃,三十三年前,两姐妹一同嫁到了甲村。” “姐姐姚美琴,嫁给了村尾彭家彭向武。妹妹姚美铃嫁给了彭向武的弟弟彭向文。” “据说十五年前,姚美铃和彭向文一同被埋在了矿区下面。而哥哥彭向武却侥幸被救了上来,一直瘫痪到现在。” 这事,沈建军都是听王秀兰嘀咕的。 其他的,并不知道。 苏锦没吭声,心里却暖了暖。 好像,无需她多言,他就能明白她想干什么…… 两人到了吴金花家,给了两罐黄桃罐头和十颗鸡蛋。 吴金花还以为苏锦这丫头就是说说漂亮话,没想到真来了。 拿的东西比王秀兰多多了。 想起那抠门玩意不情不愿来道歉,就拿了一把菠菜,她就直翻白眼。 吴金花抓了五颗巧克力塞到苏锦手里:“哎哟,你说说你这丫头,这么客气干什么?呐~这是我儿子带的巧克力,拿回去尝尝。” “谢谢吴大娘。”苏锦双手接过。 两人又去了其余十七户的村民家。 这一波,苏锦彻底赢得了好名声。 去找村长的路上,她开口:“买鸡蛋的钱,你回去找爸要回来。” 第34章 正式分家 “好。”沈建军一口答应。 苏锦沉默。 她打了他妈,他却没有提这件事情。 现在名声都是她的,她又想把钱要回来。 沈建军居然同意了。 要是…… 要是他真不是王秀兰和沈远山的亲生儿子就好了。 可从王秀兰面上,苏锦并没有看不出什么。 老两口虽然偏心,但也没证据证明就不是亲生的。 这天下父母,不疼爱自己孩子的大有人在。 她爸不也是吗? 老话说的好,娶了后妈就一定会有后爸。 苏锦还在胡思乱想,人却到了村长家。 沈建军将剩下的鸡蛋都给了村长,拜托他去主持分家。 三人一同又往沈家折返。 此时,大概五点左右,天已经有些黑了。 大老远,就看见沈建舟站在门口,时不时踢着脚下的石子。 苏锦本以为沈建舟听见分家的事情会闹。 结果人家直接笑脸相迎:“村长,你来了,我爸在堂屋等着呢” 分家,沈建舟比谁都赞成。 他在汽车站蹲了一下午,结果就看见三姐夫把二姐夫送了出来。 没蹲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又白白浪费了时间,本身还挺烦躁,结果却遇见了同学。 听说最近做生意赚了一些钱,他准备跟着一起干。 可身上又一时拿不出什么大钱。 而分家,正好可以借机将自己那份钱捏在手里。 至于他哥那份,他也有办法弄过来。 沈建舟眼中闪过算计。 堂屋里。 大桌子上已经备好了饭菜。 沈远山虽不疼爱沈建军,但对他还是有一定了解。 知道一旦开口,这家也就不得不分了。 他早就预料村长会来,备好了饭菜。 面子功夫做的足足的。 “李大哥,这事还要麻烦你跑一趟,咱们边吃边聊。” 李村长坐下:“先不吃。我听建军说你们想分家,这家你看看要怎么分?” “让老哥哥你看笑话了。”沈远山苦笑地摇摇头。 他叹气:“建军常年在西北,只有探亲假才能回来。我们老两口以后老了,只能指望建舟。我想了想,准备把建军单独分出去。” 李村长点头。 虽说自古分家父母都是跟着大儿子,可建军情况特殊,这样分也在理。 他问:“建军,建军媳妇,你们有没有意见?” “没有。”两人摇头。 沈远山接着说:“家里原本有一千块,前段时间借给了建军媳妇一百块,又弄丢了两百块。” “钱分成三份,我们老两口拿三百,建军和建舟各分两百。但建军媳妇借了一百,这分家的钱只能给她一百。” “家里还有票据、粮食、一只公鸡。鸡和票没多少就不给建军了,粮食分成三份,建军两口子占一份。” “锅碗瓢盆、还有房子也不分了,建军要去西北,探亲假回来也能住他那屋。” 分家不分屋,沈远山打了一个好算盘。 沈建军皱眉,这不是他想要的。 “爸,这屋子要分。” 乍一听沈远山公平公正,实际一点都不公平。 李村长在做事上面还是十分负责:“既然建军说了,这屋就要分。我看,直接分一半。你们老两口和建舟住,就要带厨房、堂屋和东屋那一半,建军两口子要西屋和二楼阁楼。” 王秀兰想说话。 被沈远山瞪了回去:“都听村长的。” “建军他妈,你跟建舟去看看楼上有多少粮食,把我们那份直接搬下来。” 一共九袋粮食。 四袋米、三袋粗面、一袋红薯、一袋土豆。 每一袋,差不多有一百斤。 沈建军跟王秀兰将他们那两份搬了下来,放在堂屋。 李村长还上阁楼看了看,见差不多点点头。 “还有锅碗瓢盆,这些零碎的你们自己分。” “钱分的不对。”沈建军抿了抿唇。 他可以不在意,但他不能让阿锦受委屈。 沈建舟不乐意了:“怎么不对了?爸妈以后需要我养,多分一份又能怎么样?” “哥,我没问你要爸妈的养老钱,你反而说钱分的不对了。” “建舟,闭嘴!” 在村长面前,兄弟两个因为分钱的事情吵起来,简直是让沈远山丢了面子。 他拍着桌子:“建军,钱我可以再给你一百。但你每月要汇过来十块钱,用来赡养我跟你妈。” 在这个平均每月只有二十到三十块收入的年代。 沈远山一张口就要每月十块钱赡养费。 沈建舟思索着,觉得划算。 一时投资换来的可是长期回报! 沈建军难受,就算他爸不开口,他也会给赡养费。 可说出来又不一样了。 “每月五块,你跟妈如果病了,费用我会出一半。” 沈远山知道只能这样了,点点头。 这个家,算是正式分了。 吃完饭,送走村长后苏锦跟沈建军就和沈建舟换了房间。 家里锅碗瓢盆也分了一半。 忙活完,已经晚上九点。 洗漱完后,沈建军掏出二百零八块钱:“阿锦,多出的八块,是爸给的鸡蛋钱。” 苏锦没接,翻了个身,面朝墙。 沈建军将钱放到旁边:“我留两块钱就够了。我看你晚上没吃几口,鱼我又热了热,你吃点再睡。” 苏锦紧闭双眼,心却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 沈建军的体贴、关怀,像磁石一般吸引着她。 然而,她一闭眼就仿佛能看到两人决裂的模样。 她害怕如今的温柔缱绻,都成为日后痛苦的根源。 于是,只能逃避。 沈建军坐在床边,解释:“每月给五块养老费不是不跟你商量,而是那个时候,如果由你来开口,对你不好。” 苏锦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不是因为这个…… 她也唾弃自己,没有敢爱敢恨的能力。 她只想,好好护着肚子里的孩子,让上辈子作恶的人得到报应而已。 至于所谓的爱情,排在这些的前提之下…… 沈建军将鱼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用碟子盖上。 他在床边坐了许久,才慢慢开口:“阿锦,你还记得吗?两年前我被埋在雪里,浑身是血。你将我从雪山上背了下来,我刚醒,挣扎地要往雪山里跑。那时候我一心想着给牺牲的兄弟们报仇。” 第35章 自作自受 他笑出了声:“我还记得,你直接给了我一巴掌,骂道:“同志,你怎么那么死心眼。你要是死了,怎么报仇。你这样去,还没找到毒犯,就已经死了。” “从现在开始,听我的命令。” “立正,向左转!” 那时候的你敢爱敢恨,真的朝气满满……” 沈建军回忆着。 面前仿佛站着扎着麻花辫,表情丰富多彩的人儿。 他呢喃:“只是跟我结婚一年,你就变了许多。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害了你……” 沈建军说完,却发现苏锦早就熟睡,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他笑着摇了摇头,眼中闪过自责与内疚。 …… 凌晨一点。 王秀兰鬼鬼祟祟出了东屋。 拿着一个袋子往茅厕走,再出来时手里什么都没有了。 她左右看了看,钻进了厨房,趴在窗户上等着。 没记错的话,这两天苏锦都是这个时间起夜上茅厕。 这一次,她非要给她一个教训。 也就是刚藏进厨房的功夫,西屋的门“咯吱”一声打开。 出来的果然是那个贱人! 茅厕在西墙,通往阁楼的楼梯下面。 被遮挡住视线,王秀兰一时之间也看不清人,只能支着耳朵听着。 而这边,苏锦身上披着棉衣,刚站到蹲坑上。 还没脱裤子就发觉了不对,手里的手电筒没敢往上面照。 “嘶嘶~”一条蛇正盘旋在她的头顶。 蛇一般比较敏感,突然的光线刺激可能会使它受到惊吓而进入防御状态。 她动作缓慢往后退,离开了茅厕。 借着月光,看清了那条蛇。 头部像一个三角状,背部为淡褐色,长一米左右。 这是南方最为常见的原矛头蝮。 二月的天这么冷,家里不可能有蛇。 苏锦观察了一番,发现茅厕地上有一个布袋。 而厨房的窗户也打开了一条缝。 她冷笑。 这个家,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当即决定将计就计,装作不知情打着哈欠离开。 刚躺回床上,一声凄惨的叫声响彻云霄。 “啊~” 沈建军在苏锦起身时就醒了。 听见声音,连忙去了院子。 苏锦跟了上去,关心:“妈,怎么了?” “你个贱人,为什么你也去了茅厕,蛇却没有咬你?”王秀兰想不通,破口大骂着。 她还以为蛇跑了,结果还在那里。 “妈,你要是不想死,就闭嘴!”沈建军拿着麻绳,死死捆住被咬伤的腿。 他掏出军用匕首划破一个口子,不停挤着血。 接着,缓了缓:“阿锦,你回屋休息,我带妈去县医院。” “建舟。” 沈建舟不情不愿出了门,打着哈欠:“哥,怎么了?妈就是喜欢嚷嚷,你怎么也跟着大惊小怪了?” “妈被毒蛇咬了,你快去借牛车。” 当看清地上那条死去的长蛇,双眼一下子瞪大,沈建舟撒腿就跑。 借完牛车,兄弟两个一同带着王秀兰往县医院赶。 沈远山自始至终没有起身,他此时正在梦魇里,能听见外面说话,可就是醒不来。 甚至开不了口,动弹不得。 周围仿佛又升起熊熊烈火,一寸一寸的吞噬着他…… 苏锦并不知道。 她往东屋瞄了一眼,见毫无动静,嘲讽地笑笑。 看来,公公外面还真是有人了。 连几十年的妻子都不出来关心一下。 只是不知道是姚美琴,还是姚美铃? 没错,苏锦是怀疑姚家姐妹。 这姐妹两个一同来,隐藏了十五年才露出一丝马脚,说跟沈远山没关系,她不信。 苏锦伸了个懒腰,回了西屋关上了门。 清晨,她悠悠转醒,恍惚瞧见一道身影静立在床头。 待视线聚焦,竟是胡子拉碴的沈建军。 只是一夜,像是几日未曾打理,透着些许憔悴与沧桑。 “阿锦……”他声音微微颤抖,眼眸中满是惶恐。 难道说,王秀兰死了。 这也算她自作自受。 苏锦坐起身,往昔的仇恨如影随形,贯穿了两世的记忆。 她想起前世的痛苦与绝望,被灌催生药大出血死去,又亲眼看着女儿被闷死时的无能为力仿佛就在昨天。 如今大仇得报,本以为会欢呼雀跃,会畅快淋漓,可实际上,内心却异常平静。 苏锦手放在肚子上。 女儿,你看见了吗,恶人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沈建军见苏锦在发愣,想了一会儿,才道:“阿锦,对不起。” “妈凌晨四点的时候在医院闹,我……”他实在难以启齿。 他妈居然想害他媳妇。 要不是阿锦幸运,没被蛇咬,躺在医院的就是她了。 虽打了蛇清,医生说死亡率和致残率很高。 苏锦呆了:“停,你说什么?妈在医院闹?” 人没死? 沈建军点头:“妈一直嚷嚷着是你害了她。我逼着审问了一下,才知道是妈……想要拿蛇害你。” “阿锦,对不起。我知道后就气得离开了医院,早饭我已经做好了,你洗漱好就能吃。” 苏锦没说话,下了床,去了茅厕。 沈建军在外面等着,见人出来后又跟了上去:“阿锦,我知道妈做的不对。以后,咱不跟她来往。” “我等下就去镇上买红砖,今天就把墙垒起来。” “这事,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锦不想说话,胡乱点头。 而恰巧这时,沈远山出声了:“建军,你说是你妈抓了蛇,想要害苏锦不成,反而害了自己?” 他站在堂屋门口,不知出来了有多久。 沈远山纱布下面的眼窝子深陷,整个人不用看,都能感觉到憔悴。 不等回话,他连忙说:“你妈没脑子,估计是气昨天苏锦打她那一巴掌。这事,以后都不许再提!” 沈建军难过。 爸原来这么是非不分吗? “爸,您一句轻飘飘不许再提,这事就翻篇。您可知道,那蛇是毒蛇,就是打了蛇清也有可能会死,会残疾。” “妈就这么恨阿锦,恨不得她去死吗?” “闭嘴!” 生怕被吴金花这个大嘴巴听见,沈远山上前,一巴掌扇在沈建军脸上。 如果说分家时说的尽最后一点孝心是气话,那妈放蛇和爸不作为的事,是真的彻底让他寒了心。 一个军人,怎么可能躲不过去? 沈建军脸上没有表情。 苏锦难受:“沈建军,你怎么不躲?” 第36章 学聪明了 “下次我躲。” 这几天,沈建军的心情好似狂风中飘摇不定的风筝。 现在听见这关心的话,面容重新舒展开来。 沈远山打完就后悔了:“建军,爸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外人说咱家闲话。你身为一个军人,爸怕这些事情对你有影响。” “爸,你是该打我。” 沈建军的这一句话让两人同时疑惑。 可接下来,苏锦和沈远山就知道为什么了。 “妈放的是毒蛇,也承认了想让阿锦死!” “谋杀属于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即使没有杀死对方,只要实施了故意杀人的行为,就构成故意杀人罪。” “我不仅是您跟妈的儿子,更是一个军人。” “这事,等妈回来我会去报公安,带着妈去自首。” 报公安! 这就是给她的交代。 苏锦盯着沈建军坚毅的面容,她的心湖像是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沈远山怒了,抬起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次,被稳稳抓住了手腕:“爸,刚才您已经打过了。” “沈建军,你想要干什么?” 门外传了怒吼。 沈秀梅扶着院门,脸色苍白。 原来,沈建军从县城前脚刚走,沈建舟就去找了沈秀梅。 她不在乎报不报公安,她在乎的是分家。 于是坐着最早一班汽车,到了云龙镇。 又坐了牛车,一路颠回了甲村。 “你个没良心的,当初爸就不应该心软,还不如把你扔到河里给淹死。” 这句话,也唤醒了沈建军一些记忆。 三岁时,确实他落水了,只不过模模糊糊。 具体的,也记不清了。 听大姐的意思,当初他落水是爸将他扔进去的。 “爸,我三岁落水,是真的被你扔进河里的吗?” 知道沈秀梅说漏了嘴,沈远山干脆半真半假地说道:“当年大饥荒,全家都没饭吃。我是动过想淹死你的念头,可到最后不也没下手吗?” “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 “爸不还是从嘴里抠出来一口窝头,把你养大成人。” 沈建军的手掌慢慢松开。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狼狈地后退两步。 苏锦扶住他的胳膊。 心中更怀疑了。 沈建军三岁,沈建舟还没出生。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沈远山怎么可能会想淹死唯一的儿子。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这几日压在苏锦心口的大石头随着这个念头一同落下。 沈秀梅眼中闪过不悦:“爸,分家为什么不跟我商量,我的那份呢?” “什么你的那份,自古就没有嫁出去的女儿,还能分娘家的财产。”沈远山不知不觉将心里话说了出。 他怕这个大女儿将当年的事情抖落出来,又找补了一句:“秀梅,你到东屋里来,咱爷俩聊一聊。” 沈秀梅看明白了。 她斗不过苏锦,与其斗,还不如拿着好处离开。 两百块和房子,她看不上。 真正的目的,是当年那一盒子小黄鱼。 这一次,她有信心。 沈秀梅摸了摸怀里的报纸,勾了勾唇。 当即,看也不看苏锦和沈建军一眼,进了东屋,关上了门。 苏锦拿着毛巾往压水井走。 沈建军后面跟着:“阿锦,锅里有热水。” 苏锦没吭声,打湿毛巾后拧干。 她转身,手臂抬起,带着丝丝凉意的毛巾,贴上了沈建军被打红的脸。 不经意间指尖触碰到脸颊,那一瞬间,一股微妙的电流仿佛在两人之间窜过。 “疼不疼?” “不疼。” “你还在生气吗?” “没有,你一夜没睡,先去休息吧。” “嗯。” 沈建军傻乐。 刚才难过的人,仿佛不是他。 苏锦洗漱好,去了厨房。 今早,沈建军还是用厨房做的早饭。 打开锅盖,有红烧鱼跟饼,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麦乳精。 苏锦在厨房吃饭,也没准备去东屋偷听。 既然沈远山想跟沈秀梅说悄悄话,那这两人的声音一定很小。 站在门口,也听不到。 刚吃了一半就饱了,而这时沈建军进来了。 他人已经刮好胡子,精神抖擞。 苏锦睁大了眼:“我洗漱吃饭一共用了十五分钟,你就休息好了?” “嗯,睡了十分钟,五分钟用来洗漱。” 其实这五分钟里还包括了叠被子。 不得不说,年轻就是好,精力旺盛。 苏锦指着碗:“你吃了吗?另一半鱼我没动,要不要吃点?” “好。”沈建军直接拿着筷子就吃了起来。 他吃饭真的很快,三分钟全部解决的干干净净。 两分钟洗完锅跟碗。 动作麻利,但又不夸张。 看着沈建军干活,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你确定你休息好了?”苏锦又问了一遍。 沈建军认真点头。 苏锦想起在招待所时,这人一夜的体力,表示理解。 回忆起那晚,脖子慢慢红温:“不是要去镇上买红砖吗,我跟你一起去,边去边聊。” 可还没等两人出门,王秀兰回来了。 她哭嚎着:“丧良心啊,我儿子要报公安,我儿子想让我坐牢……” 而沈建舟不知道跑哪去了。 王秀兰这一次还学聪明了,找到了李村长。 此时,已经来了不少看戏的村民。 “秀兰,又怎么了?建军为什么要报公安,让你坐牢?” “对呀,这大过年的,你家怎么这么多事?” “就是,可消停点吧。” 王秀兰拉起了裤腿,上面是一圈纱布。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乡亲们,你们都看看。” “我被不知哪里跑出来的毒蛇咬了,县里的医生说我要么活不长,要么一条腿就废了。” “结果建军不知被谁挑拨,不关心我就算了,还要去报公安。说是我抓来的毒蛇,放到了茅厕想要害苏锦,还说我犯了啥子罪,让我去自首。” 她拍着大腿:“要真是我干的,为什么苏锦没事,我反而被毒蛇咬上了?” “乡亲们,你们给我评评理啊!” 王秀兰的名声在甲村本就不好听。 苏锦这个外来媳妇,虽然这两天为人处世不错,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时之间,不清楚来龙去脉的村民们没有妄自评论。 王秀兰看了一圈,气得直跺脚。 她拉着李村长哭:“村长,我冤枉啊,你要为我评评理。” 李村长嫌弃地往旁边走了两步。 甲村正处于关键时刻,这些人真是一点都不为村子着想。 他说起话来带着一丝埋怨:“建军媳妇,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建军要去报公安?有什么事情不能私下处理吗?” “建军长年在外不知道甲村今年要评选,你还不知道吗?” 第37章 手法不像普通人 苏锦笑着拉住想要开口的沈建军。 然后说:“也没说要报公安啊。” “建军要真想报公安,今早回来就去报了,还等这么久干什么?” 她知道,建军是想带妈自首,好减刑。 怕对方误会她在生气,手下微微用力捏了捏。 王秀兰这一次要是没别人指导,苏锦不相信:“妈,您该不会是被蛇咬糊涂了吧?建舟呢?他不是在医院里陪着您,您先回来干什么?” “建军还说,找我拿医药费。咱们虽然分家,可昨天也说好了,以后每月不仅给五块钱赡养费,还给您和爸出一半医药费。” “建军,对不对。”苏锦摇着沈建军的胳膊。 从不说谎的人,今日破了例:“嗯。” 沈建军愣愣盯着苏锦。 阿锦还是阿锦,只是解决事情的方法不一样了。 她身上还是散发着光芒,不论遇见什么事,仿佛都胜券在握。 任何事情,处理的都比他稳妥。 李村长目光锐利:“建军妈,你就别闹了。昨天诬陷人老刘家的,今天又诬陷你儿媳妇。要是甲村今年因为你评选不上,往后你家要是有什么事也别找我了!” 村民们这么一听在理,纷纷点头:“秀兰啊,你们两口子现在还能动,分了家每月给你们五块钱,医药费还出一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是。要是村子评选不上,你就是我们村的大罪人。” “各位叔伯婶娘,你们别责怪我妈。要怪就怪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蛇会出现在茅厕,要是咬我就好了,妈也不会中了蛇毒开始说胡话。” “傻丫头,这怎么能怪你呢?” “别哭了,要怪就该怪那条蛇,不好好冬眠,怎么就跑到你家茅厕去了。” 苏锦似乎才想起什么:“对了,今早我看见了茅厕里有一个布袋子。我怀疑是有人把蛇抓过来,想害我们一家。” “村长,您看这事怎么处理,我也没个主意。” 李村长盯着王秀兰心虚的样,心里猜的八九不离十。 既然建军媳妇愿意给他面子,不去报公安,那他也要将事情处理妥当。 “王秀兰,蛇到底是不是你放的?” 气势一放,王秀兰被吓得回头,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人。 不一会儿,眼睛一亮。 苏锦也瞧见了,见人要走,喊着:“姚大娘,您今天还是来找我妈聊天的吗?” 这么一喊,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姚美琴身上。 她僵了僵。 这沈家的儿媳妇还真是不好对付。 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王秀兰钻过人群,拉住了姚美琴,一脸无助:“美琴,你说我该怎么办?” 蠢货! 姚美琴心中暗骂。 她转过身,扒掉王秀兰的手:“秀兰,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听不明白。” “不是你说……” “我说什么?我们今天这是第一次见面。”姚美琴咬着牙提醒。 哪知,王秀兰却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美琴,你怎么忘记了?今早我们才见过面。” 一直待在东屋里的沈远山出来了,整个人看起来不高兴。 他目光扫视了一眼姚美琴,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一着急,家乡话脱口而出:“建军姆妈,侬咋又勒嘞瞎讲啦!” “我没有胡说。”王秀兰摇头。 她抓着姚美琴的手,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美琴,你帮帮我,你再帮帮我。你人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事情。” 姚美琴担忧:“秀兰,你是不是中毒太深了?一直说胡话。” 她手一捏,王秀兰晕了过去。 动作隐秘,周围人没有察觉。 沈建军却敏锐地发现了,皱了皱眉。 这手法,普通人不可能会。 一个婶娘摇头:“看来还真是中毒中的厉害,不仅说胡话,还晕了。” 苏锦喊着:“妈,妈!” “建军,你发什么愣,快去吴大娘家借自行车,喊高大夫来看看。” “好。”沈建军离开。 一些村民都没离开,看着热闹。 李村长头疼,招呼着人把王秀兰抬进了院子。 沈远山想着,秀梅还在屋里。 于是,直接让人抬进沈建舟的房间。 一行人,又出了院子。 姚美琴或许能瞒住其他人,可瞒不住李村长。 他质问:“向武媳妇,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你要是不老实交代,我去问问向武,王秀兰刚刚有没有找过你。” 家里还有秘密,姚美琴怎么可能让这么多人去。 “秀兰今儿早是找过我,一直跟我哭诉,说她儿媳妇不是个东西。窜着建军分家,还打了她一巴掌。” “我也就安慰了几句,其余的没有多说。” 村民们目光直直看向苏锦,同时皱眉。 她们没想到,苏锦看着柔柔弱弱,居然还会打长辈。 “建军媳妇,你真打了你婆婆?”老太太不赞同地皱着眉。 甲村这些年长的老人家,思想封建。 认为长辈无论犯了什么错,小辈都不应该动手。 而一旦苏锦承认,就会被众人指责。 “爸,这事你清楚,我打妈了吗?” 苏锦不知道对面是姚美琴,还是姚美铃。 但不妨碍她能看出,跟沈远山有一腿的不是面前这个。 她就是在赌,沈远山不敢说。 一旦沈远山说出,她便会说出婆婆那番话。 众人肯定会怀疑建军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沈秀梅能拿捏住沈远山,现在人还在东屋里没出来。 什么情况下才会拼命隐瞒。 只有可能是“狸猫换太子”。 沈远山心中挣扎了一番道:“建军媳妇没有打秀兰。” 姚美琴面上僵了僵:“那可能是秀兰胡说八道的。” 村民们又替苏锦说话: “我就说嘛,这丫头乖巧懂事,被秀兰欺负了一年都还孝顺,怎么可能会打长辈?” “哎,远山媳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天天非要把家闹个鸡犬不宁。她当儿媳时就作,如今当了婆婆还是这样……” “谢谢叔伯婶娘,我就知道你们会相信我的。”苏锦眼睛红彤彤。 周围人沉默,瞬间内疚了。 沈远山咬着牙。 这一下也算是看清了苏锦真面目。 他怀疑,厨房着火也是故意的。 可他半句话都不能说。 而苏锦,突然冒出一句话,惊了众人。 “你们看,怎么有两个姚大娘?” 第38章 特务 靠在门上偷听的吴金花眼中闪着光芒。 她挤眉弄眼:“儿子,儿媳妇,这次你们一定要让我出去。建军媳妇说有两个姚美琴,咱们快出去看看。” 听闻有两个姚美琴,刘振华皱眉。 而他媳妇高敏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佳怡,放开你奶吧。” 留着一头齐耳短发,长着娃娃脸的女孩松开了手。 她是刘佳怡,今年十七岁。 生怕她奶为了看热闹,又卷进漩涡里。 寸步不离跟着。 吴金花见得到应许,脸上笑开了花,直接推开了门。 她探头探脑:“哪呢?哪呢?” “哪来的两个姚美琴?” 苏锦见此哭笑不得,她就是故意吓姚美琴的。 而还在发呆的众人同时回了头。 一个大娘说:“金花,建军媳妇看错了,来的是黑丫奶奶。” 苏锦这番话,勾起了甲村村民的回忆。 十五年过去,他们差点忘记了姚美琴的胞妹,姚美铃。 想起这个人,脸上的表情怪异。 就连李村长同样也是。 苏锦若有所思,这里面绝对有她不知道的事。 姚美琴的脸色不怎么好。 此时,想杀了苏锦的心都有了。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你们看,真的有两个姚大娘!”苏锦瞪圆了眼,装作惊讶。 这一次,无人望去。 除了吴金花,她踮起脚尖,往人群外望。 嘴哆哆嗦嗦着,说不出话。 姚美琴生气了:“建军媳妇,你一二在,再而三的提起我那早逝的妹妹,是对我有意见吗?” “对,我就是对你有意见。” 谁也料不到,苏锦居然会这样说。 同时摇头,暗叹这是个没心眼的傻丫头。 哪有人,当面这样说的。 姚美琴为之一愣。 苏锦接着道:“姚大娘,你敢说你没有挑唆我妈?” “好,这件事情先不说。您的姐妹真的来了。” 苏锦眼神好。 大老远就透过人群缝隙,看见了沈建军和另一个姚大娘。 她踮起脚挥手:“建军!” 吴金花揉了揉眼,目瞪口呆:“难道姚美铃当年没有死?” 众人听到,同时回头望去。 果不其然,真的有! 沈远山捏紧了拳头,整个人有些慌乱。 同样慌的不止他一个。 村民们分不清两人,瞬间散到一边。 吴金花拉着苏锦往院子里退。 李村长也不例外。 众人这么一退,导致沈远山显得格格不入。 李村长喊:“沈老弟,危险,你快点过来。” 沈远山看了远处的另一个姚美琴,还是退到了李村长身边。 同时,心里恨上了苏锦和沈建军。 这两个白眼狼,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 该死! 苏锦低着头问:“大娘,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害怕?” “小锦啊,你刚嫁进甲村你还不知道。这姚美铃十五年前才被查出是女特务,公安正要缉拿时矿区发生了塌陷。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没想到这个狗汉奸还活着!这件事情过去后,村里人都没敢再提!”吴金花一脸愤怒,咬牙切齿。 一旁的刘佳怡捂住了吴金花的嘴。 吴金花挣扎,眼神祈求。 奶不说了。 刘佳怡松手:“奶,祸从口出。” 吴金花点头,当看见第一个来的姚美琴眼神刀向她时,躲在了刘鹏身后。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事。 怪不得大家目光这么怪异。 苏锦与姚美琴对视上。 不,应该是姚美铃。 沈建军带来的才是真正的姚美琴。 姚美铃见姐姐还在沈建军手上,没敢有多余的动作。 当两人走近,她才道:“沈建军,放了她,跟琴子没关系。” “铃子,我……”姚美琴自责地哭着。 都怪她。 明明铃子早就跟她说好,一个人回家,另一个人才能出门。 昨天,铃子问她去哪了。 她撒谎说去外面透透气,走的小路,没有人看见。 面对姐姐,姚美铃的眼神温柔:“照顾好自己。” “走吧,送我去派出所。”她主动走向沈建军。 沈建军眼神警惕。 他押着人,也不敢放松。 “美琴大娘,麻烦您也跟我走一趟!” 姚美琴无声落泪,点着头。 姚美铃反对:“我都说了,这事跟她没关系!十五年前,派出所不是已经查明,只有我一人是特务。” “在七九年开始,国家刑法就已经规定,窝藏或者作假证明包庇反革命分子的,都属于包庇罪。”沈建军一脸严肃。 昨日,他听阿锦询问。 今日又见姚大娘不寻常的手法,这才去了彭家寻找线索。 果然不出所料,找到了另一个姚大娘。 他审问了一遍。 得知十五年前的事情后,又连忙返回。 女特务,还是假死的女特务。 假死后又潜伏了十五年,事情严重到超乎想象。 怕两人跑,沈建军喊了一个叔,让其帮忙找了一根麻绳,捆住了两人。 李村长明白事情严重性,回家驾牛车赶来。 沈建军不放心留苏锦一个人在家:“阿锦,你跟着我一起去,可以吗?” “好。”苏锦也上了牛车。 吴金花恨不得也跟上去看看。 刚走了两步,被刘佳怡拉住:“奶,你凑什么热闹?回家了。” “好。”吴金花苦着脸。 沈远山也想跟上去,想了想还是停下了脚步。 而牛车上的姚美琴,则泪眼汪汪地看向他。 沈远山背过身子。 姚美铃却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良久,才说了一句:“我要是老实招供,琴子她能不能减刑?” “不清楚,但大约是可以。”沈建军回道。 得到了答案,姚美铃好似想通了,干脆闭上了眼。 谁也不看! 李村长往沈建军旁边挪了挪:“建军啊,你怎么发现的?你不是去给你妈请大夫了吗?” 沈建军将看到的手法,还有自己的怀疑一一说明。 李村长暗自点头:“那向武是什么情况?” “说不了话,躺在床上不能动。我看了舌头,被割掉了。” 沈建军脸色不好。 李村长咽了咽口水,这女特务还真够狠的。 十多分钟,众人就到了云龙镇派出所。 李村长找到李唯东,将事情一一说明。 姚美琴和姚美铃被带到审讯室,由张所长亲自审问。 具体情况,众人不知。 第39章 我是姚美铃 我是姚美铃。 还有一个名字叫宫本铃子。 五岁时,母亲将我叫到屋内。 她说,帝国需要我,宫本家族也需要我。 那时我还懵懵懂懂,不明白什么是所谓的帝国,什么是所谓的宫本家族。 直到那天,母亲带着我一起去了照相馆。 我问她:“娘,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是要照相吗?为什么不带琴子和爹一起?” 母亲温柔地蹲下身子,嘴里却说出让我恐惧到颤抖的话。 “铃子,琴子那个家伙遗传了你爹的劣根性。 瞧瞧他们那副模样,骨子里就透着懦弱,简直就是十足的窝囊废,一点用处都没有。 你不一样!你身上流淌着我们帝国高贵的血脉! 等这次回去,你务必亲手将那两个废物给解决掉,绝不能心慈手软,这才是符合你身份的作为。” 我吓得额头冒着汗,没有应声。 母亲好像不在意一般,拉着我进了照相馆。 接待我们的,是一位身穿藏青色长袍的男人。 母亲二话没说,拿着匕首杀了他。 我看见他刚掏出一把黑色的东西,就倒了下去。 等回去后,我就开始学习,才知道这是枪。 可以要人性命的枪。 听见动静,楼上下来了一位年长者。 他掏出枪对准了母亲。 可母亲却将我抱在身前,用匕首抵在我的脖子上。 他愤怒地说:“放了那孩子。” 母亲让他将枪扔下来。 他照做。 那时候,我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听话。 直到长大后才明白。 母亲捡起枪,对向他,逼着他走了过来。 又把匕首递在我的手中。 “铃子,要么今天你杀了他,要么琴子和你爹死!” 我知道,母亲说的是真的。 我不能失去琴子,失去那个喜欢黏着我的姐姐。 我握紧匕首,颤颤巍巍走了过去。 我下不去手,好几次匕首落在地上。 而那位长者,却向我冲来,握着我的手死在了匕首之下。 他那坚定又发亮的眼神,我至今难忘。 我望着手中的血,竟然没有感到害怕,只是呆呆地松开了匕首。 母亲夸赞:“铃子,我果然没看错你!” 回去后,我便被秘密训练,学习各种技能。 琴子真是太粘人了,每天不仅想跟我一起睡,还总是爱撒娇。 母亲总是打骂琴子。 我只能加倍训练,并告诉母亲琴子不会影响到我。 果然,之后对于琴子黏我,母亲没有再管。 一眨眼,到了我十三岁那年。 也是1941年。 这八年里,母亲总是带我去杀了很多人,甚至活捉了很多人。 可是,那些人无论遭遇到什么酷刑,都闭口不言。 母亲说:“铃子,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死掉,我们帝国才会更顺利的进军江城。他们死,琴子活。你选一个吧。” 想起琴子只是受了一点伤,就哭哭啼啼。 我不敢想像她死去会有多疼。 迫于无奈,我亲自动手审问。 期间,折磨死了许多人。 可在1941年3月这天,母亲抓了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 我下不去手。 她跟琴子一样大,一样爱哭。 可却死咬着牙,什么不说。 我心一狠杀了她,又偷偷救活放走了她。 1941年4月20,大批军队攻占了江城。 瞬间,死伤无数。 我也是那天,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帝国,什么又是帝国军人。 可…… 这不就是土匪吗? 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也是第一次,我跟母亲有了分歧,并大吵一架。 母亲二话不说,杀了爹。 “铃子,再有下次,我再听见你侮辱帝国,琴子会死!” 我生怕天真无邪的琴子会死在母亲手下。 这天,我反杀了母亲。 我告诉琴子,爹娘吵架,自相残杀。 傻乎乎的琴子信了,为爹娘哭了三天三夜。 傻琴子,明明他们对你都不好。 爹嫌弃你是个丫头。 娘嫌弃你只会哭哭啼啼。 可我却觉得,你真的很好…… 自此,我们姐妹相依为命,我拿着母亲留下的钱财,送琴子上了学堂。 而我,也渐渐当回了一个普通人。 1945年9月9,那狗屁帝国举行了投降仪式。 我很开心。 1947年,这是我最不高兴的一年。 琴子居然跟我说,她要嫁人。 我暗暗调查了一番,发现这人没有问题后无奈同意。 为了一直跟在琴子身边,我在同一天嫁给了琴子丈夫的弟弟彭向文。 我不喜欢他,结婚后自始至终没有让他碰。 可这个千刀万剐的家伙,竟然把主意打在了琴子身上。 看到那肮脏的眼神,我恨不得挖了他的双眼。 我知道后,没有立刻动手。 而是去了煤矿厂应聘,成功跟彭向文在一个小队里上工。 对了,还有那彭向武也不是好东西,居然跟队里的女工眉来眼去。 我准备干一场大的。 可好景不长,我发现我的身份暴露了。 是当初我放走的那个小丫头举报的。 于是,我设计让矿区塌陷。 我当然没死,我还不能死。 我要是死了,谁来护着琴子。 我将事情跟琴子说明,与她共用一个身份。 好在,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不亲近的人不会发现。 我没想到,彭向武居然没死! 我必须让他死! 琴子跪下,哭着恳求我饶了他。 我只能割下他的舌头,以防他把事情对外说出。 不得不说,琴子跟我配合的很好。 就连家骏都没有察觉家里多出一个人。 又过了五年。 我发现琴子居然跟王秀兰的丈夫好上了。 我劝她离开,要不然我会杀了沈远山。 琴子太犟了,根本不听我的话。 还扬言沈远山不会说出去的。 她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 傻琴子,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受伤。 十年一晃而过。 大年初一这天,沈远山来了。 我没好脸色。 而琴子听闻沈远山的述说,却一脸担忧。 我烦躁,说了一句:“你这儿媳妇不简单,在跟你耍心眼。” 打发走沈远山,我终于能跟琴子单独相处了。 可是琴子变了。 她不再喜欢黏着我,她心里被两个男人装满了。 不是照顾彭向武,就是挂念沈远山。 天刚黑,沈家着火了。 这个消息是听隔壁领居说的。 着火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琴子耳朵里。 琴子去询问领居,反被领居嘱咐不能告诉沈老太太。 琴子是哭着回来的:“铃子,你说的没错,远山儿媳妇是有心眼的。她故意烧不好火,害了远山。” 琴子哭着要去看,我拉住了她。 大年初二,我去镇上看望受伤的家骏,回了甲村后听见了一些风言风语。 我明白,纸是包不住火的。 琴子和沈远山的事情迟早会暴露。 我直接去了沈家找王秀兰。 我想借这蠢货的手教训苏锦。 我也想借这她的手,让琴子心甘情愿离开沈远山。 我让她给苏锦下泄药,让她盯着沈远山。 这样,沈远山就不会再去找琴子。 没想到,我刚回家,就发现琴子不见了。 琴子回来后,我看出她对我撒了谎。 但我没有拆穿。 琴子说,她会跟沈远山断了联系。 我知道,离我暴露不远了。 大年初三这天。 那个蠢货,居然抓了毒蛇,还反被咬。 大清早,她来找我帮助。 我想了想也就同意了,毕竟,琴子哭得这么伤心,为受伤的沈远山留了这么多眼泪,我要让苏锦得到惩罚。 苏锦真的不好对付,那个蠢货也暴露了我。 沈建军带着琴子来了,我彻底暴露了。 我很难过,没想到连累了琴子。 我可以什么都交代,能不能…… 放过琴子? 派出所所长说不能,但好在琴子没有性命之忧。 蹲个三年也不错,至少能远离沈远山。 琴子,希望你不要傻乎乎交代自己跟沈远山的事情。 琴子,往后,我不能再陪着你了…… 最后,我想说的是。 我不叫宫本铃子,我是姚美铃,姚美琴的妹妹! 我是华夏人,我身上流淌着华夏人民的血! 对不起,对不起那些为华夏作战的英雄。 我有罪,请杀了我! 第40章 没必要再装模作样 审讯完,张所长喜笑颜开走出,握着沈建军的手:“沈同志,我会将事情上报。这一次,你可是立了大功!” “张所长,要不是我爱人察觉到不对,我也不会关注姚大娘。”沈建军将昨日苏锦的询问说了一遍,把功劳推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举动,也让张所长注意到了苏锦:“不错!你这丫头观察力也厉害!” 苏锦无奈地看向沈建军。 张所长哈哈大笑:“好了,这事,我会一同报上去。” 他没说其他事,跟沈建军闲聊着。 姚美琴应该是隐藏了她和沈远山的关系。 去年十月份,甲村有几个二流子调戏妇女。 被李唯东抓走后,不知怎么在村里传出了要吃枪子的事情。 据苏锦所知,那些人被判了七年。 举报是可以举报,她却没有证据。 如果经过调查也没有发现能够证明犯罪行为存在的证据,那么就很难对被举报人进行定罪处罚。 看来,关键点在彭向武身上。 苏锦还有事想问,又不知怎么开口,纠结地扣着衣角。 这一举动,被沈建军注意。 他询问:“张所,王灵灵现在怎么样?” 苏锦望着,眼神期待又忐忑。 张所长说:“按照规定,我不能向你们透露。但江城公安局那边给我来电,说过两天会将这件事情登上报纸。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这还是他看在沈建军的面子上。 这个小伙子,两年前才立了功劳。 如今又抓了女特务,前途不可限量。 “谢谢张所。”沈建军道谢。 解决完事情,几人离开了派出所。 李村长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建军,建军媳妇。我知道你妈干了糊涂事,可咱们村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等回去我就跟你爸妈聊聊,这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 李村长把这次评选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而这件事的处理,大致只能这样。 苏锦也不想得罪整个村:“李伯,我相信你。” 有了这句话,李村长就真正的放心了。 虽说在村里时苏锦就说不去报公安,但他也知道那是在给他面子。 等他回去敲打敲打,这件事就算彻底解决。 李村长得知苏锦两人还要去买红砖,把牛车留了下来。 苏锦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李村长一心为甲村着想,可到头来却坏在了自己小儿子身上。 李唯民的事情一出,别说是评选,就连身为村长的他也受到了牵连。 “想什么呢?”沈建军问。 他有时候好像一瞬间能看懂阿锦心中的想法,有时候却一头雾水。 比如现在。 苏锦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没什么。” “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得知苏锦要跟他商量,沈建军整个人都很开心。 “阿锦,你说。” “我不打算将院子隔开。” “我们要去西北,不经常回来。而且……” 她用着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我想,你应该也猜出了一些事。如果你真的是被故意掉换的,那我们就没有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沈建军思索。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就算不是亲生,也很有可能是捡来的。 后来大姐来了,才又有了其他猜测。 “阿锦,你说的对。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那我们回去吧。” 回去路上碰见了李村长。 他疑惑:“不是买红砖吗?” 苏锦笑着说:“不买了,我相信村长。” 不隔开院子,是相信他能解决好这件事情,让王秀兰不再找麻烦。 一句话,将李村长抬得高高的。 也让他对这件事情更加重视。 三人一同回了沈家。 此时,沈秀梅早就离开了。 沈远山一直坐在门口,时不时叹气。 当看见苏锦,眼一瞪:“建军媳妇,怎么没请高大夫回来?” 两人还没吭声,李村长就下了牛车,嘴里骂着:“沈远山,我看你生龙活虎又不是不能动了。你自己就不能去镇上换药吗?人家高大夫一天到晚,哪有这么多闲工夫?” 沈远山屁都不敢放。 他还指望过段时间好承包鱼塘。 “村长你说的是,我等下就自己去。” “对了,那个女特务怎么样?说了什么吗?” 自古多有薄情郎。 沈远山没关心姚美琴,反而害怕姚美铃说了什么。 李村长没回话,而是问:“王秀兰醒了吗?” “没醒,屋里躺着呢。”沈远山悄悄松了一口气。 公安现在没来抓他,就代表他跟美琴的事情没有暴露。 李村长双手背在后面,往院子里走。 “王秀兰!”他喊着。 屋里正装睡的人,身子抖了抖。 这么一动,木床“咯吱”响了起来。 李村长黑着脸:“沈远山,你进去把王秀兰喊出来。” 苏锦不想再看,拉着沈建军:“我们去挖一些土,在门口搭一个简易的土灶台。” 既然分家了,她是不可能再跟王秀兰他们一起吃。 当然也不会用厨房。 沈建军挑着篓子前面走,苏锦拿着小锄头。 来到河边,挖了不少湿润的土。 等二人再回去时,李村长已经离开了。 徒留院子里脸色不好的沈远山跟王秀兰。 当看见二人回来,也没开口说话,同时回了屋。 没过多久,东屋里就传来了两人的吵架声。 “沈远山,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才时不时拿出来看。说,是不是那贱人给你的!” “王秀兰,你有完没完?都说了,我外面没人,没人!” “啪~”巴掌清脆的响亮。 王秀兰哭嚎着。 东屋门开了,沈远山怀里揣着东西进了沈建舟的房间,怒气冲冲地将门一甩。 苏锦没上前理会。 如今,就差捅破窗户纸了,也没必要再装模作样。 至于沈建军,在经历一些事和猜测到一些事情后,已经死了心。 两人一同在鸡圈旁边,糊着土灶。 而门外,这时却传来了吴金花的惊呼声:“振华爸,你快来看啊!” 苏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抬头,就看见满头白发的男人爬进了院子,那双腿如沉重的铅块般拖曳在身后。 甚至嘴里还咬着一把寒光闪烁的刀,眼中透着决绝与疯狂。 第41章 疯了 “彭大伯。”沈建军疑惑。 彭向武拿着刀砍着墙,试图将自己想要见的人引出来。 沈远山在听见动静时,就用桌子抵上了门。 他害怕地坐在地上,手里死死捏着报纸。 彭向武有口不能言,干脆一点一点往屋子里挪去。 他打算一间一间的找。 刚走没多远的李村长又被吴金花喊了回来。 他头疼地回了沈家,看见彭向武嘴里的刀,眼皮子狂跳。 这彭向武怎么来沈家了?从哪里爬过来的?刚才他怎么没看见? 这一天天的,怎么这么多事! 甲村还怎么竞选? 李村长上前夺过刀:“向武,你这是干什么?” 过了一会,才想起彭向武被割掉了舌头。 “姚美铃跟姚美琴都被抓到派出所了,不在沈家。” 屋里的王秀兰出来了,擦干眼泪:“村长,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美铃,美铃不是早就死了?” “没死,两姐妹都抓进去去了。”李村长回话。 王秀兰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 李村长招手:“建军,跟我一起送你彭伯回去。” 沈建军洗干净手,上前。 哪知两人刚架住彭向武的胳膊,他人就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声音悲愤,又充满了恨意与杀意。 彭向武多么想让沈远山死。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他可以在外面沾花惹草,但如果自己女人跟了别的男人,就不行了! 彭向武有多恨姚美琴两姐妹,就有多想杀沈远山。 自从十年前亲眼看见后,他就一夜白了头。 彭向武脸上青筋暴起,挣扎着。 李村长安抚:“向武,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会去公社申请,组织村里的青壮年劳动力成立互助小组,定期帮助你。” 不是,不是! 彭向武疯了一样摇头。 吴金花在门口探着脑袋:“村长,我怎么感觉他是有话要说,又说不出。你找张纸,让他写出来。” 还没看两眼,就被刘佳怡抓了回去。 “奶,回去了!” 苏锦本就是想找彭向武,结果人自己找上门了。 这事,不由她开口更好! 听见拿笔纸,彭向武安静了。 李村长说:“建军媳妇,你帮我找张纸跟笔。” 苏锦还没转身,沈远山出了门。 他情绪激动:“不准拿!” 这么一喊,吸引了李村长的注意。 而王秀兰,心思一转也明白了。 姚美铃没死! 两姐妹被抓到派出所,现在彭向武又拿着刀找上门。 刚想写下想说的,老头子却反对。 这是不是说,姚美琴才是那个贱人! 就是再傻,王秀兰脑子也转过弯了。 同样猜出的还有李村长。 他眼一眯:“建军媳妇,不用拿了。” 苏锦没动。 她知道,这事不会传出去。 李唯东住镇上,很少回来。 甲村村民又扭成一股麻绳,就算有工业局副局长刘振华在,也不会多嘴。 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情。 刘振华不在甲村待,可刘鹏跟吴金花可是要待上一辈子。 而新风公社离得又远,这事是传不出甲村的。 王秀兰疯疯癫癫,整个人受了刺激,状态有些不对:“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沈远山,为什么是她?” 被最信任的好友背叛,又得知自己就算能活也会残疾,她崩溃了。 情绪一激动,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彭向武更激动。 他恨,他恨李村长不公! “呜呜!” 李村长看了一圈,知道这院子里的人都已经猜到。 他没有挑明,而是道:“有些事情,能私下解决就私下解决。没必要传出去,这样甲村的名声也不好听。” “今天,向武来就是想找姚美铃报仇。是不是,金花嫂子?”他隔着墙喊。 吴金花翻着白眼,没吭声。 在自家墙角呸了一声。 刘佳怡拉着:“奶!” 刘振华陷入两难境地,一方面要秉持公正原则处理问题,另一方面又要考虑父母的处境。 他不悦地皱眉:“叔,我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村长这才放下了心。 墙那边,高敏却不赞同,压低声音:“振华,不要糊涂。” “彭向武写了什么?又说了什么?我们可不就是不知道。”刘振华不是真的傻。 装不知情,也是他卖李村长一个面子。 等他不在甲村时,能多多关照他的父母。 沈建军身为一个军人,不会选择包庇。 “李伯,不能这样做!” 无论是王秀兰还是沈远山,行为都是违法犯罪。 沈建军本是想念着最后一丝情分,慢慢开导王秀兰,让其去自首。 现在看来,不行! 这件事情一定要报公安! 李村长在走向一个错误的道路。 “李伯,我知道您是为村子着想。模范村的荣誉会让政策倾斜、资金支持,对于村庄发展至关重要。 您担心村风问题被曝光后,这些利益都将化为泡影。 可这样做不对!” 李村长头扭向一边,他眼睁睁看着甲村越来越好,八成的可能会被选上,不想功亏一篑。 “建军,等竞选结束好不好?如果没竞选上,我去自首,带着他们一起。”他就想看到结果,不想刚开始就结束。 没竞选上,也就死心了。 苏锦叹气。 一个村凝结的力量非同小可,报公安没那么简单。 前世,硼砂厂的事情闹的太大,正巧上面人下来视察,才因此暴露出去,这才由李唯东亲自调查。 现在甲村要竞选,不是村长的利益,而是甲村所有村民的利益。 沈建军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全村的利益,他是想唤醒村长:“李伯,就算是竞选上了,你怎么做?接着隐瞒吗?纸是包不住火的,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 李村长犹豫,内心挣扎。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彭向武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一丝殷红从他的嘴角渗出,紧接着,那红色如同决堤的洪水,迅速蔓延开来。 李村长傻眼了,没想过会闹出人命:“向武,向武!” 不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沈远山大笑,证人死了,就没有证据了。 沈建军想起什么,去拍刘家的门。 苏锦也跟了上去。 第42章 偶遇姐夫们 “吴大娘,您家自行车借我用一下。” 沈建军也就是刚开口,门就被打开了。 他也没客气,推着自行车就蹬了上去:“阿锦,上来,我们去派出所!” 苏锦也没问,坐在了后座上。 刚才糊土灶,她只负责时不时加点水,手上干干净净,没沾染上泥巴。 就连河边挖土,也只是扶着篓子。 李村长见二人要往镇上赶,没敢拦。 出了人命,事情就不一样了。 刘振华大步往沈家走,紧锁眉头:“叔,等下公安来,您还是实话实说吧。” 李村长无奈地点头,一副颓废的模样。 整个人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 另一边,沈建军自行车蹬得飞快。 甲村路不平,颠的苏锦差点摔了下去,条件反射抱住了沈建军的腰。 感受明显一颤的身体,她松开手,改为抓住衣服。 咳嗽两声道:“建军,你是怀疑彭伯被下了毒?” “没错!” 妻子有多聪明,沈建军是知道的。 他加快了速度:“阿锦,抓紧了!” 微风轻轻拂过,带着田野间特有的草木香气,苏锦的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是姚美琴还是姚美铃?” “姚美琴。” 沈建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某一点,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冷峻:“我察觉到不对去彭家的时候,桌子上还摆着两个没刷的碗。应当是姚美铃出去后,姚美琴给自己和彭向武下的毒!” 这些都是他的猜测。 苏锦点点头,不知如何评价。 姚美琴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沈远山。 恐怕是知道自己不能跟其在一起,抱了必死的心。 十来分钟的路程被沈建军压缩到了六分钟。 一到派出所,就喊:“快,快给姚美琴催吐!” 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 李唯东摇摇头:“姚美琴毒发,法医刚给出结论,是食用了老鼠药。” “建军,你怎么知道?难道是……” “没错!彭向武毒发身亡!”沈建军心情沉重。 “这次来,不止是彭向武死。我还要举报沈远山和王秀兰。” 他将事情一一说明。 李唯东眉头紧皱:“如果像你所说,王秀兰抓蛇的时候有村民看见,那也不能证明她想要杀苏锦。而沈远山和姚美琴的事情,也只是你的猜测。现在彭向武和姚美琴死了,唯一知情的只有姚美铃。” “李哥,毒蛇的事情你也可以问问姚美铃,她应该知道。”苏锦提了一嘴。 反正沈秀梅知道沈建军的身世。 她也不想继续跟沈远山和王秀兰斗了,送两人进监狱也好。 两人年纪大,这么一折腾,还能活多久? “下午,姚美铃就会被移交到江城公安局。我尽量试一试,看看能不能问出来。” 李唯东人本就正义,他能理解沈建军的做法,可不代表甲村的村民就能理解。 “如果审问出,对外就说是姚美铃举报的。”他是为了两人着想。 苏锦当然懂,拉了一下还在皱眉的沈建军:“李哥,我们改天请你吃饭。” “那感情好!” 李唯东招手:“小赵,小张,你们两个拉着板车去甲村,将彭向武尸体带回来。顺便再询问一下具体情况!” “是!”两个公安敬礼。 沈建军欲言又止,犹豫一会儿后拉着李唯东还是小声说了李村长所作所为。 李唯东用拳头捶了一下墙:“我爸怎么这个时候拎不清!” “还好没酿成大祸!” “张所出去了,还要等他回来才能申请审讯。” “现在眼看就中午了,你们先去吃饭,等下来所里找我。” “嗯。” 两人离开了派出所。 沈建军骑着自行车带苏锦去了国营饭店。 饭店里零零散散有一些人。 最能引起苏锦注意的,是坐在最前面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 他的头发全部用发油焗在了脑后,一双细长的眼睛时不时看向前方。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一个女服务员,还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昨天她误会的那个服务员吗? 两人来到窗口,沈建军问:“阿锦,你想吃些什么?” “素面。”苏锦早就饿了。 沈建军点头:“你好,同志。麻烦给我们来两碗素面。” 赵晓莉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自然没有听见。 另一个窗口的女服务员麻利地收完钱,招手:“同志,你来我这边。” “两碗素面一共两毛钱外加四两粮票。” 沈建军掏出两毛。 他身上没有粮票,转头向苏锦眨眨眼。 这幅样子可不常见,苏锦扬起嘴角,拿出粮票递了过去。 素面要现煮,两人回到座位坐下,等待着。 而在这时,赵晓莉的窗口又有人点餐了。 那位大哥说了三遍,见人还没反应火了:“哎,我说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跟你说话你都听不见的吗?” “不好意思,请问需要什么?”赵晓莉道歉。 那大哥烦躁:“不吃了!” 转身就走。 一个有些发福的男人大步而来,板着脸:“晓莉,你怎么回事?这是今天第几次了?从早上开始你就跟丢了魂似的,能干就干,不能干多的是人来干!” “魏主任,对不起,我保证没有下次了。”赵晓莉忍着泪意,弯着腰。 “晓莉,要是再有下次,我看你也就别干了。今天扣你一天工资,听见了没?” “主任,能不能不要扣我工资。我妈她病了,需要很多钱,求求你饶了我吧,没有下次了。” 魏主任没吭声,直接离开。 人走后,刘炊事员从口袋里拿出一小把零零散散的钞票。 “晓莉啊,这钱你拿着。你说你这丫头,家里发生这么大事,怎么就不知道吭一声?” “谢谢刘叔。”赵晓莉双手接过。 苏锦收回视线,落在沈建军身上,见他端着两碗面,伸手接过一碗。 她看着面上飘着的猪油花和香葱,夹了一大筷子面条吹走热气,大口吃着。 一入口,先是猪油的清香,再是面劲道的口感。 不得不说,国营饭店的师傅手艺不错。 苏锦刚抬头,就看见王志勇跟黄正宇一同来了国营饭店。 三人视线对上后。 两人很慌张,连忙想离开。 苏锦招手:“二姐夫,三姐夫,你们也来国营饭店吃饭?” 第43章 同志,你相信我吗 这么一嗓子,也让沈建军注意到了他们。 两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还是黄正宇先迈步:“建军,弟妹,你们吃着呢?” “我中午休息,碰巧遇见了二姐夫。” “听说他没吃饭,就寻思着来这边一起吃点。”一来,就解释了一大堆。 黄正宇要是掉头就走,苏锦还不会想太多。 本身他们关系就不好,也能理解。 可黄正宇非但没走,她还没问就说了一大堆,很可疑! 想起上一世沈秀英支支吾吾地哭诉,苏锦眼神在黄正宇跟王志勇身上打转。 看着细皮嫩肉的二姐夫和痞里痞气的三姐夫。 嗯,两个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怪不得,三姐离婚后不敢直说。 这打量的眼神,弄的黄正宇发毛。他本就心虚,生怕被看出了什么:“你们吃,我才想起来没带钱。” 王志勇低着头,没敢吭声,只是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 “正宇!”那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喊着。 他叫张平海,跟黄正宇一样是汽车站的司机。 “你别跑一趟了,钱我借你,等回去你还我。”说着,还掏出了一块钱和两张粮票。 黄正宇干巴地笑:“不用了,我回去拿,没几步路。” 张平海直接塞到黄正宇手心。 又阴阳怪气:“这亲戚还不如朋友,连顿饭都不请。什么狗屁妹夫,小气吧啦的要死!” 倒不是张平海无缘无故找事,而是昨天中午他来国营饭店吃饭时,看到了沈建军跟赵晓莉聊的开心。 他追了一年的人,居然向其他男人笑得这么开心。 还是一个已婚的男人。 他张平海哪里比不上了? 苏锦护短,皮笑肉不笑:“你大方,就别说借了,这钱干脆白送出去得了。” 被维护,沈建军深邃的眼眸里似有星辰闪烁。 张平海气笑了:“你就牙尖嘴利吧,等下男人跟着其他人跑了,我看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能说!” “昨天,我可看见了你男人跟女服务员眉来眼去的。” 沈建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慌:“阿锦,我没有。” “昨天你不是已经跟我说过了吗?我相信你!”苏锦回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沈建军原本紧绷的面容像是被春风拂过一般,迅速地柔和下来,眸子里满是惊喜。 赵晓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见夫妻二人没有被她影响,松了一口气。 同时也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 当看到张平海,厌恶地喊:“张同志,这里是国营饭店,不是你闹事的地方。” “咱都互相体谅一下,保持安静好吗?” “凭什么说我一个人?”张平海怒了。 “怎么回事?”刚离开的魏主任回来了,他视线环顾一圈,手里还捏着二十块钱。 赵晓莉闻言将事情说了一遍。 魏主任用手指着墙壁,提高了声音:“看见这个没有,不认字吗?”他眼神看向张平海。 只见饭店的墙壁上张贴着“请勿大声喧哗”“保持安静,文明用餐”等标语。 其余用餐的人抿着嘴偷笑。 黄正宇不想在这待,他将钱塞回去,拉着王志勇就走。 “平海,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有事,先走了!” 张平海捏着钱,咬着牙,死死盯着赵晓莉。 好啊!他本想慢慢来,既然这样别怪他不客气。 魏主任走到窗口,将钱给了赵晓莉:“晓莉,放你半天假,回去后给我调整好状态再来上班!你妈的事情,你也别太担心,这钱你先拿着用。” “谢谢主任,我一定会早日还给你和刘叔的。”赵晓莉感激。 国营饭店里的同事都很好。 主任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张平海嘴角挂着冷笑,堵住了刚出来的赵晓莉:“晓莉,刚好我中午能休息一个小时,我送你回去,顺便看看阿姨。” 赵晓莉没理会。 张平海黑了脸:“赵晓莉,你摆脸色给谁看。” “老子的彩礼都收了,你装什么装?” “怎么回事?”魏主任皱着眉。 赵晓莉抿着嘴。 彩礼是爸妈背着她收的。 “主任,彩礼我会想办法还给张司机的。” “还?证都领了,你还什么还?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张平海从怀里拿出红色封面,类似奖状似的纸。 上面明晃晃写着结婚证三个大字。 赵晓莉慌了:“我没有跟你领证,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魏主任凑近观察,确实是真的,上面还盖了公章。 张平海收起结婚证:“晓莉,你怎么回事?昨天下午你不是请假跟我一起去领的结婚证,你忘了吗?” “昨天下午两点左右我是请假了,但我没有去跟你领证。”赵晓莉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晓莉啊,你妈病的严重了,想跟你说说话。”来人穿着灰色棉袄,高瘦高瘦的。 这人是赵晓莉的爸爸。 “爸,你说我妈病重了!”赵晓莉提高声音,把结婚证的事情抛之脑后。 她刚想离开,被张平海挡住:“叔,你来的正好。你说,昨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晓莉有没有跟我一起去打结婚证?” 赵父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没错,晓莉昨天下午问我要户口本,说是要跟你一起去打结婚证。” “平海啊,这证都领了,你们两个婚礼什么时候办?”他关心着,仿佛就是一个平常父亲该关心的那样。 赵晓莉后退了两步。 昨天中午,爸来找她,说妈病了家里没钱,收了张家的彩礼。 她说钱的事情她想办法,彩礼给张家退回去。 爸说妈等着救命钱,彩礼已经看病用,退不回去了。 并且这三百块钱还不够妈治病。 她愁的想办法,请了假去亲戚家到处借钱,可惜没人借给她。 赵晓莉苦笑:“爸,你为了那三百块,就把我卖了?”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不是你自己非要跟平海领证的?怎么,你们吵架了?”赵父皱眉。 张平海帮腔:“爸,晓莉跟我闹脾气,您别当真。”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跟张平海领证。”赵晓莉摇着头。 周围人议论: “行了,小丫头!都打结婚证了就别闹脾气了。两口子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开,也就过去了。” “就是,别在这吵,赶紧跟你男人回去。” “我没有……”赵晓莉面露痛苦。 她看向魏主任:“主任,你相信我吗?” 魏主任沉默。 她又看向刘炊事员和相处一年的同事。 还是没有人替她说话。 赵晓莉崩溃了,余光中瞄到沈建军。 但碍于男女有别,她走向苏锦:“同志,你相信我吗?我真没有跟张平海领证。” “我是想要谈对象,是想结婚,可绝不是他张平海。” 第44章 拖住人 女方不出具证明一般是不能结婚的。 赵晓莉在国营饭店上班,而国营饭店的主要职责是餐饮服务相关事务,并没有开具婚姻状况证明的职能。 那么只能去公社开证明。 这种证明除了本人,那就是父母才能开具。 想了想,苏锦站起身子,凑近赵晓莉压低声音道:“同志,不是我相不相信你的事。而是你真的没跟张平海去打结婚证,这件事情就大了,你懂吗?” “我建议你,报公安!” 听见苏锦提议要报公安,赵晓莉才反应过来。 是啊!她本人又没去打结婚证,为什么不去报公安? 张平海指着:“你干什么呢?跟我媳妇说了什么,我们认识你吗?” “走,晓莉,跟我回家。”他拉着赵晓莉的胳膊。 赵晓莉挣扎:“放开我。” 沈建军扯了扯苏锦的衣角,小声说:“阿锦,我觉得这里面有事。我想帮忙,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你出面不好,你去报公安,我拖住人,先不让他们离开。”苏锦小声说。 沈建军放心不下,还是苏锦再三保证自己可以,才离开的。 苏锦走近魏主任,小声交谈两句。 魏主任想了想,觉得在理。 “这不是你们闹的地方!” “晓莉,你还想不想干了,给我回来上班!”这话,也算是在帮忙。 就像这位同志所说,别管两人有没有真打结婚证,今天人都不能带走。 等公安来了,就真相大白了。 听见这句话,赵晓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放开我,我要回去上班。” “上什么班,以后你就跟我生五个孩子,在家带儿子。”张平海脸一拉。 他一双大手跟个老虎钳似的,死死用力:“魏主任,这活我媳妇不干了。” 苏锦煽风点火:“同志们,国营饭店这么好的工作,他说不干就不干了?这里面要是没有别的事,我都不相信。” “要是你们的媳妇在国营饭店工作,一个月还有十八块,会说干就不干了?” “闭嘴,你个臭娘们,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张平海怒骂。 苏锦眼神冷了下去:“你这么激动地大喊大叫,是心虚了?” “就是,这个小同志说的在理。” “真是他媳妇,能说不要工作就不要了?” “恐怕这结婚证有猫腻。” “不能让他们走了,快来个人去报公安。” 众人围在了门口。 张平海咬着牙:“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老子有的是钱,不让媳妇工作怎么了?” “就是报公安我也不怕,我跟赵晓莉是合法夫妻,我叔叔还是所长,你们去报吧!” 众人犹豫,慢慢散开。 这些人还是有些怕当官的,更何况还是一个所长。 根本得罪不起! 苏锦无语,暗骂张平海是个蠢货。 真以为自己叔叔是所长,就能为所欲为了? “赵晓莉,你愿意失去这个工作吗?” 赵晓莉也是烈性子,一口咬在了张平海手腕上,趁着他吃痛躲在了魏主任后面。 她人也机灵,知道苏锦的用意:“我不愿意!张平海,你不要强迫我,你这是在违背妇女意愿!” “不仅如此,我根本没跟你领证!就算你叔叔是所长又能怎么样?如果他包庇你,我要去县里告你,去举报你们!” 张平海捂着渗血的手腕,恶狠狠地盯着赵晓莉。 沈建军跟张所长还有其余四位公安一同挤进了人群。 李唯东还在审讯,并没有来。 张所长一来,就听见了张平海的言论,眼神凌厉地望去。 赵父看了一眼张所长,劝着:“晓莉,你就别闹脾气了。说跟平海打结婚证的是你,现在说不打结婚证的也是你。” “我没有!我根本没有去打结婚证!”赵晓莉难过。 她敬爱的父亲,就这样为了三百块把她卖了。 “爸,我现在是学徒,每月十八块。主任说我六月份可以转正,每月工资就能变成三十块。我工资全给你,你能不能对公安说实话?” “你胡说什么?昨天晚上你跟平海因为买手表的事情闹脾气,现在还没好吗?”赵父推了一下张平海。 张平海连连点头,声音也软了下来:“晓莉,你别气了,等婚礼那天我就把手表给你买回来。” 赵晓莉失望透顶:“公安同志,我要举报赵德胜跟张平海同流合污,找人代替我冒领结婚证!” 结婚要两个人在场。 那么很有可能是找人冒领。 张所长伸出手:“结婚证。” 张平海也不怕,拿了出。 张所长接过:“你们两个,拿着这个去镇政府将给张平海和赵晓莉登记的人员带过来。” “是!” “张平海,现在老实交代还来得及,等登记员来指认性质就不一样了。” “叔,我没有,真是晓莉跟我打的结婚证。”张平海那是一点都不慌。 “在外叫我张所长。” 公是公,私是私,张所长分的明明白白。 就怕一些亲戚打着他的名声去干一些坏事儿。 张平海脸色难看:“张所长。” “我问,你和赵晓莉答。” 张所长盯着二人:“张平海,你昨天什么时候打的结婚证?” “下午三点左右。”张平海吊儿郎当。 张所长又问:“赵晓莉,昨天下午三点到四点你在哪里?又有谁为你作证?” 看到公事公办的张所长,赵晓莉放下心:“下午三点到四点我去了姑姑和舅舅家,他们能为我作证。” “你们两个,将赵晓莉姑姑和舅舅带过来。”张所长挥手。 两个公安询问了地址后离开。 不一会儿,人都到齐了,却唯独少了两个公安。 婚姻登记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指认当天就是赵晓莉和张平海来打的结婚证。 赵晓莉提高了声音:“不可能!” “舅舅,姑姑,昨天下午三点到四点我去找你们借钱,你们还记得吗?” 老实巴交的汉子和憨厚老实的妇人摇摇头:“晓莉,你胡说什么?昨天你根本没来找我们借钱。” 此话一出,不少人看赵晓莉的眼神不对了。 “舅舅,姑姑,你们再想一想,我真的去找你们借钱了!” 两人不吭声。 赵晓莉明白了,笑出了眼泪:“好,好,好。我的亲人合伙想把我卖了,就是死我也不愿意。”她当即要一头往墙上撞。 第45章 沈老太病重 苏锦连忙拉住了人:“你去找你舅舅和姑姑,路上总会有人看见。别做傻事,事情还没有结束。” “不错!赵同志你要相信我们。”张所长严肃。 另外两个公安又带着一个人回来。 那人是赵晓莉舅舅的邻居。 “昨天下午三点左右,晓莉去了她舅舅家借钱。” “对了,还有这个人,前两天提着礼品来了。我当时还奇怪,付家啥时候有了这么一个亲戚。”她指着张平海。 张所长冷声道:“张平海,你还不老实交代?” “还有你们几个,知不知道作伪证是什么后果?” 张平海还嘴硬:“我跟晓莉要结婚了,去老舅家走亲戚怎么了?她就一个证人,我可是有四个证人!你怎么就不说是她在说谎?” “放屁,老娘亲眼看到的。”女邻居大吼。 眼看着两个人要吵起来了,另一个公安又拿出证据。 “张所,这是张平海和赵晓莉两人打结婚证时签的字。我去了赵晓莉以前的学校,经过比对,不是她的字迹。” 此话一出,女登记员自知瞒不住,双腿发软:“我说,我说。” 一人开口,剩下二人同时开口。 原来,赵父去公社替赵晓莉打了婚姻状况证明。 又找了大女儿去顶替。 女登记员他们都收了贿赂,若是有人问,就咬死是赵晓莉。 赵晓莉的舅舅和姑姑还说,赵母根本没有病。 赵晓莉眼泪落下,哽咽道:“爸,为什么?你和妈就为了那三百块吗?” 赵父沉默。 还是赵姑姑开的口:“什么三百块,是六百块。你弟要娶媳妇,你爸妈哪来的这么多钱?逼你你又不嫁,只能想这么一招换彩礼。” 赵晓莉深吸一口气:“张所长,你看怎么处理?” 张所长肯定公事公办。 无论张平海怎么套近乎,还是将人给抓走了。 至于女登记员,不仅拘留也失去了工作。 所有参与进去的,下场可想而知。 而张所长带着赵晓莉,亲自去办理了离婚证明。 可惜的是,这个记录并不能消除。 赵晓莉回到国营饭店,还了刘炊事员和魏主任的钱。 她打算搬出去住,往后只为自己而活。 在魏主任口中,又得知是苏锦的原因,她才没被带走。心中越发对夫妻两个有着深深的感激。 想道谢时,发现不知何时两人已经离开。 此时,二人正跟着李唯东和小赵往甲村赶。 苏锦坐在后座,笑着。 前世,帮助王志勇被反咬一口,是她没调查清楚事情真相。 她以为人不能多管闲事。 可今日看到赵晓莉,又有了不一样的感悟。 倘若没人帮助,以她的性子肯定会做一些极端的事情。 面虽然最后是冷的,但人心却是热的。 不论结果,只论问心无愧! 今天,她甚至看到了许许多多热心肠的人! 原来真正的帮助一个人,会得到这么多的喜悦与满足。 四人回到甲村。 李村长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 小赵和小张来收彭向武的尸体时,他就已经将所有事情毫无隐瞒地说出。 包括王秀兰跟沈远山,还有自己想隐瞒的事情。 李村长大老远就看见几人,站起身苦笑:“东子,爸已经写了检讨书,给了新风公社。” 李唯东点头,他爸还算没有真正的老糊涂。 “姚美铃已经供出来了,现在我要带王秀兰跟沈远山回所里。” 李村长叹气:“王秀兰她……” “算了,你们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几人回了沈家,也看到了王秀兰的模样。 只是一个中午,她腿上的伤势就恶化了,走路一瘸一拐,疯疯癫癫地傻笑着:“远山不嫌弃我,他对我可好了。” “他给闺女取了秀字。” “他还说,我就算不是黄花大闺女,他也不介意。” “他说过,一辈子只会有我一个女人。” “远山,你真好。” 接着又坐在地上跟个孩子一样大哭:“远山,我好怕你生气,我怕你离开我。” “我不惹你了,我不惹你了。”王秀兰两只手挥着。 沈建军面露复杂。 苏锦听懂了,却面无表情。 王大佑那个样子,能对亲孙女下手,怎么可能不会对自己的妹妹下手? 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王秀兰看见了沈建军,握住了他的手:“建军,真的是建军,你没死,太好了。那个儿子一点都不好,还是你好,你才是我的儿子。” 她看到苏锦害怕地抱头蹲下:“啊,鬼啊!不要过来!” “我错了,我错了……” 苏锦僵了僵,难道王秀兰也重生了? 那为什么又疯了? 王秀兰被小赵用手铐铐住,低着头发抖。 李唯东搜了一圈,没找到沈远山:“沈远山呢?” “刚才沈远鸿来了,说是老太太病重了,把人喊了过去。”吴金花隔着墙头喊。 对于王秀兰疯了的事情,感到唏嘘。 沈建军怕这件事情刺激到沈依云:“东哥,等一下我和阿锦进去吧,你们在外面等着。” “行。” …… 沈老太太家。 众人刚来,就看见沈远山被赶了出来。 他看着紧闭的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我错了,你再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李唯东直接用手铐铐住了沈远山。 “东子,你干什么?” “姚美铃已经招了,举报你跟姚美琴搞破鞋。” “什么?” 沈远山震惊。 他认为,姚美铃不会说的,为了姚美琴她都不会说。 却不知姚美琴已经死了。 失去了最爱的人,姚美铃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咯吱一声”,大门打开了。 不少人探着头看,指指点点:“想不到沈老二居然是这样的人。” “咱们村被他坏了村风,模范村肯定选不上了。” “呸~”不少人吐口水。 沈远山认罪:“我认!但能不能,让我跟我娘再说几句话?” 见大门打开,他惊喜:“大哥,娘是愿意跟我说话了吗?” 沈远鸿没理会。 他不知道娘跟远山说了什么,赶出去人后气得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建军,你们两口子进来。” 苏锦和沈建军对视一眼,进了屋。 看着门又被关上,沈远山悲痛地大喊:“娘,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为什么?” 这句话,无人懂。 李唯东带着沈远山和疯疯癫癫的王秀兰离开。 苏锦听见这喊声,皱眉。 沈远鸿带着他们进了老太太房间。 沈依云躺在床上,脸色发灰,一双眼睛也不像前两天那么明亮了。 她伸出手,拉住了苏锦的手,又把沈建军的手放在上面:“奶送你们两个一句话。” 第46章 小黄鱼、相片、一封信。 “记住了,去村头那口老井转转,真相就在那里。” 沈依云说完这句话,双眼此刻愈发黯淡,像是两盏即将熄灭的油灯,没了一丝生气。 她松开手,伸向前方,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浔哥,你来接我了……” 没一会儿,那只手就无力地垂在床边。 沈远鸿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顺着粗糙的脸颊滑落,滴在老娘的衣袖上。 他嘴唇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哽咽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呜咽。 调整好情绪,声音有些沙哑:“建军媳妇,能不能拜托你为你奶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大伯,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苏锦也不是那绝情之人。 老太太一开始算出真相去求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两人站的角度不同罢了。 临终前,送给他们的话,应该是算出了沈建军的身世。 苏锦突然明白,沈远山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或许老太太想让自己儿子亲自坦白,两人却因此起了分歧。 沈远鸿从衣柜里找了一套湖蓝色大襟袄。 绸缎为面,上面绣着精致的折枝梅花。袄是大襟的样式,盘扣是用同色绸缎精心盘成的蝴蝶形状,精贵又好看。 这是沈依云年轻时的衣服,唯一一件保留到了至今。 沈远鸿呢喃:“你爷爷还在时请人给你奶定制了这件衣服。几十年过去,一直舍不得穿。” 沈建军呆呆站在一旁,心里不是滋味。 自小,奶就喜欢给他讲故事。 后来,妈不喜欢他跟奶亲近,总是去闹,两个人才慢慢疏离了。 苏锦看出两人的难过,柔声说:“大伯,建军,你们先出去吧。我看暖水瓶里还有热水,我给奶擦擦身子,再换上衣服。” 两个大男人出了门。 苏锦知道老太太爱干净,给其擦完了身子,换上大襟袄后又整理了一下头发。 她打开了门:“大伯,好了。” “你奶跟你们说的话一定要记住,快去村口看看吧。”沈远鸿显然是知道沈依云会算命。 他似想起什么,跑到了房间,拿出一个红色锦袋。 打开后抽出字条,上面写着:一路北上,梦在! 沈远鸿哆哆嗦嗦地抖着手,半天说不出话。 沈建军不放心:“大伯,怎么了?” 缓了好一会儿,沈远鸿才激动地说:“你奶两天前,给了我这个。说是等她……去世,才能打开。” “你看。”他递过去。 沈建军接过。 接受过党的教育,他是不怎么相信这个的。 一直以来,他都是将一些发生的事情判定为巧合。 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将字条给阿锦看过后又小心递了回去。 沈远鸿走来走去:“你奶说囡囡在北方,她还活着!我就知道她还活着!” 苏锦沉默。 要是沈梦还活着,怎么不说具体位置。 梦在,为何不是囡囡? 明明一开始,老太太嘴里一直念叨的都是囡囡。 这恐怕是老太太给大儿子留下的念想,一个能活下去的念想。 有时候谎言也可以是带有善意的。 沈远鸿愁眉苦脸:“我该怎么一路北上?” “算了,你们赶紧去村口看看。”他催促。 人死要停尸守灵三天,沈远鸿也要准备安葬的事情。 北上的事情要暂时告一段落。 更何况,在这个出远门就要介绍信的年代,没有那么容易。 沈建军没动,他想帮忙。 苏锦见此道:“大伯,让建军帮你一起,要不然你一个人怕是来不及。” 甲村里有老人去世,会为死者焚烧一盏“路引灯笼”,为其照亮去往另一个世界的路。 还要准备吊唁要用到的东西。 沈远鸿拒绝:“你们两个先去,用不了多少时间。” 话都说到这了,两个人不去不行。 来到村口,那口枯掉的老井就在大槐树下面。 苏锦探头往里面看了看,黑漆漆一片:“要不,你下去看看。” “好。”沈建军一脸宠溺。 对于苏锦的话,他总是无条件服从。 沈建军眼神变得坚毅。 没做过多停留,一个箭步冲向井口,轻盈一跃。 下井途中,他双手如灵动的鹰爪,精准地在井壁上抓扣、借力,动作一气呵成。 一会儿,苏锦就看不到他的身影:“建军。” “阿锦,我在。”沈建军的声音回荡到上方。 “嫂子,你趴在村口枯井这干什么?”一个声音突然从前方响起。 正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沈建舟。 苏锦站直,说起谎来,眼都不带眨的:“我头绳不小心掉井里了,建军下去帮我拿上来。” “一个头绳有什么好捡的?”沈建舟嘀咕。 苏锦问:“建舟,你去哪了,知不知道家里发生大事了?” “咋了,我哥真报公安了?” 沈建舟一点都不担心报不报公安。 他其实比较在意,大姐跟他爸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才把分家的事情说了出,想看看老头子会怎么做。 结果,路上却碰到了同学,看着对方在电影院卖炒瓜子,生意那是一个好,于是就多留了一会儿。 苏锦摇头:“建军就是说气话,怎么可能真报公安。是姚美铃举报的爸跟妈,现在人都被抓进去了!” “什么?” 姚美铃不是早就死了? 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拔腿就往家跑。 爸跟妈抓走就走了,那钱千万不能给大姐了! 沈建舟都想好了,要是没有,他就去沈秀梅婆家闹。 婆家这么有钱,还惦记娘家仨瓜俩枣。 人走后,井下的沈建军才爬了上来。 他怀里装着东西,神色严肃:“阿锦,找个无人的地方说。” “好。” 无人又安静的地方,那还是硼砂厂附近的地窖。 两人悄悄进了地窖,沈建军才拿出怀里的东西。 是一个檀木盒子,四四方方。 一打开,铺满了小黄鱼,大概有三十块。 还有一张女子和男子的合照。 相片经过二十多年,如今已经看得不太清楚,只能看到大致轮廓。 沈建军摸了摸照片,皱眉:“这相片不对。” 他小心翼翼用刀划开,从里面掏出一张泛黄的纸。 用火柴烤了烤后,上面字体显现。 第47章 想去让她去吧 “亲爱的振邦: 见字如晤。在这艰难时刻,我颤抖着双手给你写下这封信。 我娘家这边陷入了难以想象的动荡,根本联系不上你。 爹娘死后,我又被人盯上了。 就在这危险四伏的时候,咱们的孩子呱呱坠地。 是个可爱的男孩。 更巧的是,腰间也长有胎记。 我为他取名霍卫平,期望能跟你一样,有守护国家和人民的使命感,维护和平。 带着卫平逃离的路上,还未到一日,我就要快撑不住了。 我打算今日就托人将卫平送到你好友那里。 你送我的吊坠里,藏着那些人想得到的东西。 爹临死前告诉我,一定要将此物交到你的手中。 自二月一别,我们怕是永远不见。 勿念。 爱你的妻,姜秋。 1958年7月25日。” 字体娟秀中又带着凌乱,可以体会到当时的危急。 苏锦心中感到奇怪:“这信怪怪的,好像是故意留下来想让你寻亲用。” “别胡思乱想,就算是我那未曾谋面的母亲故意留下,她怎么就知道一定会换孩子?她又是怎么会知道这个照片会保存至今?” 苏锦想不出头绪。 沈建军将信件放回相片的夹层中:“阿锦,这些小黄鱼现在还不能见光,我打算将它藏起来。” 苏锦没有意见:“你是怎么想的?” “暂时不寻亲。”沈建军有自己的考虑。 打算先暗中查一查。 他扒拉开杂物后挖了一个坑,将檀木盒子埋了进去。 “咱们先回去吧。” 两人回了沈老太太家,一同忙前忙后。 因为要轮流守灵,就在沈远鸿家休息了。 第二日,也是大年初四。 沈家三姐妹都来了,此次大姐夫还是没来。 众人如今已经知道王秀兰和沈远山被抓走判刑的事情。 不过,都没有在意。 晚上的守灵都是男人们的事。 苏锦今晚跟沈家三姐妹睡在一起。 沈秀茹这一次来没带孩子,她从柜子里抱出棉被:“小锦,今晚我跟你一个被窝。” “好啊。”苏锦笑。 洗漱好,四人就躺上了床。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现在是四个女人。 沈秀英铺了褥子,睡在地上:“小锦,你上次让我去派出所问。公安同志说只讹了你三姐夫十块钱,根本不是五十块。” “哎,我问你三姐夫,他还跟我叫板。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问苏锦,她给你出主意能安好心吗?”沈秀梅讽刺。 然后又道:“能不能都闭嘴,赶紧睡觉?” 沈秀梅还想等众人睡着了,好摸黑去村口的井边把小黄鱼拿上来。 报纸上的大弟真是风光的很啊,要不是那眼皮上的黑痣,她险些都没认出来。 还好,爸听说她要去举报,立刻将小黄鱼的藏身之处说了出。 要不是怕被人看见,昨天白天她就想拿走。 沈秀英恼了,但想想现在正办丧事,还是忍了下去。 她爸妈现在进去了,娘家还能指望的只有大伯和建军。 所以想讨好关系。 要是放在以前,早就跟沈秀梅干仗了。 苏锦也没吭声。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被窝里拉起了沈秀茹的手心,一个字一个字写着。 沈秀茹没上过学,但上过扫盲班,她勤恳好学,认识了不少字。 感受着手中的痒意,面上没有表情。 拉住苏锦的手回谢:“小锦,谢谢你告诉我。” 闭上双眼,直泛恶心。 她就说,这两天王志勇怎么这么老实,不伸手向家里要钱了。 感情去卖了。 卖的还是一个男人。 夜深人静,沈秀梅试探地小声喊道:“秀英。” 见没理会又喊:“秀茹,苏锦。” 她不放心,骂着:“沈秀茹,当初你偷吃我的鸡蛋,爸咋不狠狠心,将你这个馋嘴的贱丫头关在地窖里饿死呢?” 以前,沈家还是一层泥坯房。 家里还有地窖。 近几年盖了红砖房,才将地窖填平的。 “出来后你还敢打我,还敢顶撞爸妈。怪不得家里没人喜欢你,整天一身傻劲儿,跟个疯牛似的。” 沈秀茹睁开了双眼。 苏锦醒了,捏了捏沈秀茹的手示意。 对方懂了,没有动。 沈秀梅还在嘀咕:“还有苏锦你这个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将爸妈弄进去的。” 苏锦都快无语死了。 大姐,你想趁我们睡着出去就出去,在这念经干什么? 本来睡着了,都被你弄醒了。 沈秀梅将这几天心里的不快全都吐露出来,心情顺畅了许多才穿上衣服轻手轻脚离开。 她走后,沈秀茹才小声道:“我没偷吃她鸡蛋,是妈偷吃的。” “嗯。”苏锦相信。 她见人想起身,拉住:“二姐,这么冷,你干什么去?” “我跟着沈秀梅,看看她搞什么鬼。” “别去,这大冷的天,她想去就去吧。今晚,估计回不来了。”苏锦眨眨眼。 沈秀茹明白后躺回了被窝。 既然小锦不在意,一定是知道沈秀梅出去想做什么。 她垂下眼眸:“我打算等奶下完葬就去举报。他进去了,我跟孩子还有爷爷奶奶就安宁了。” “老两口会不会怪你?”苏锦担忧。 沈秀茹摇头:“不会,他们更像是我的亲生父母。” 所谓人心换人心。 有的时候,亲生儿子还不如儿媳妇孝顺。 这样也挺好。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何时睡着了。 期间,苏锦起了一次夜去上茅厕,发现沈秀梅还没回来就想笑。 那枯井普通人下去都难,何况还要爬上来? 沈秀梅还真是高估自己了! 自始至终,沈秀英那是睡得最香,一觉到了大天亮。 她打着哈,见苏锦在叠被子问:“小锦,大姐跟二姐呢?” “大姐我不知道,二姐在厨房做饭。我收拾好,就去帮忙。”苏锦把被子放到柜子里。 沈秀英有意想跟苏锦交好:“你手心受伤了,少碰点水,我去厨房帮忙。” 她麻利起身,先收拾地上的褥子和被子。 男人们轮流守了一夜,不可能还让他们做饭。 明天就要出殡,一般头一天晚上要请村里人吃饭,也叫辞灵或家祭。 可现在是过年,沈远鸿除了告知亲人外,并没有通知村民。 一切从简,明日就会直接下葬。 早饭还没做好,门就被“砰砰”拍响。 “沈建军!苏锦!你们给我出来!” 沈建舟怒气冲冲,现在连哥和嫂子都不叫了。 第48章 让沈秀梅有口说不出 守在灵堂的沈远鸿,只觉气血上涌,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这个时候来闹事。是不想让你奶安静的离开吗?” 这么一嗓子,吓得正在打瞌睡的王志勇和黄正宇身子一激灵。 两人对视一眼,王志勇移开视线,只觉得菊花仿佛又疼了起来。 沈建军拉住了暴怒的沈远鸿:“大伯,我去处理。” 他取下头上的白绫,大步往外走。 苏锦刚从屋里出来,两人就碰了个面。 沈秀茹跟沈秀英擦着手站在厨房门口。 两人皱着眉。 “二姐,三姐,你们先做饭,我跟建军去看看。”苏锦说了一声,拉着沈建军的胳膊。 她小声道:“沈秀梅半夜去了井边,估计已经发现东西不见了。她一夜没回来,现在沈建舟来,两人肯定是一起的。” 沈建军点头。 夜里,他看大门没关上,又插了上去,感情是这么一回事。 两人打开了门。 沈秀梅头发如同一团杂乱的枯草,原本整洁的呢子大衣上面沾染了许多泥点子。 说起话,不停哆嗦着:“是不是你们把东西拿走了?” “奶刚去世,不要在这说,扰了老人家清净。”沈建军沉下了脸。 沈秀梅瞄了瞄,见周围有不少人往这边望,刚想开口,打了个喷嚏。 她用粉色的卫生纸擦了一下鼻涕:“找个地方说。” 沈建舟自从喊了那一句就没吭声。 一直死死盯着两人。 好啊,今天他终于知道了所有真相。 原来他奶给他爸还留了一盒子小黄鱼。 但大姐能拿捏爸,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要不是沈建舟天刚亮想去镇上,还听不见枯井里沈秀梅的求救声。 逼问了一番才知道这些事情。 苏锦也不想在沈老太太门口闹,老人家去世了,也要让她安静的走。 “走吧。” 四人往农田而去。 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田地里没有一个人。 大片大片的麦苗像是绿色的绒毯,铺展在褐色的泥土之上。 沈建舟左右望了望,没发现什么人后才彻底爆发:“沈建军,苏锦!你们两口子什么意思?” “偷拿了爸的金子,是不是想要独吞?” “什么?爸还有金子?”苏锦装傻充愣。 “那这家要从新开始分。” “我去跟村长说一声去。”她拉着沈建军就要走。 沈秀梅拦住了两人:“苏锦,你不要给我装!快把东西拿出来!” “什么意思?” “是金子丢了?” 苏锦跺脚,出着主意:“大姐,建舟,不行咱就报公安。” 这着急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装的。 沈秀梅怀疑的目光看向沈建舟:“建舟,你不是说苏锦跟建军前天去了枯井边?” “大姐,你这是怀疑我?”沈建舟恼了。 他怎么可能知道,要是知道,那金子早就被他拿黑市换钱了。 “你别被苏锦骗了!” 想起苏锦所作所为,沈秀梅恍然大悟:“你们两口子要是没拿金子,去枯井做什么?” “大姐,你的意思是说金子被爸放在了枯井里?”苏锦反问。 沈建舟没耐心了:“装,你接着装,快点把金子拿出来!这是爸留给我的!” “什么你的?不是说好了我七,你三?”沈秀梅不高兴。 本来,她爸被关进去,她还挺高兴。 这样小黄鱼就全都是她的了。 现在要分出去三成都肉疼,更别说到最后一点都得不到。 沈建舟眼神阴狠,一巴掌甩了上去:“哪有女人分娘家的财产?” 沈秀梅喘着气,张开手臂往沈建舟脸上抓去。 女人本就跟男人力量有悬殊,不用想,都知道结果。 看着摔在地上的沈秀梅,沈建军护在苏锦前面:“建舟,你闹够了吗?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金子!” “大姐说金子是爸放进枯井里的,那这些金子是从哪里来的?” “还能从哪里来的,奶留给爸的。奶疼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沈建舟又给了沈秀梅一脚。 “奶要是有这些金子,当年能过得那么苦吗?” 听见沈建军的反问,沈建舟沉思。 说的也没错。 要是真有金子,老太太当年也不会过得那么苦。 甚至年轻时身上生了病都不敢去瞧,老了落了一身暗疾。 这不,前天说去世就去世了! 沈建舟蹲下身子,抓住沈秀梅的衣领:“沈秀梅,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在大伯家好好待着,跑村口枯井里到底干什么?” 被打,沈秀梅眼中全是恨意与怒火。 实话她肯定不能说。 秘密之所以叫秘密,那是越少的人知道才叫秘密。 一盒小黄鱼跟大家大户的大弟比,她还是能分得清。 说不定,以后还能拿捏拿捏亲大弟! 多少金子,不还是她说了算。 沈秀梅虽然不知道苏锦和沈建军是怎么知道金子在枯井里的。 但见两人的样子,应当是不知真相。 眼下,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我看苏锦不顺眼,听见有村民说他们两口子去枯井捡东西,想以身入局,故意栽赃他们。” “不可能,肯定是有金子。”苏锦为了彻底打消沈建舟的怀疑,故意如此说道。 她一副贪财的模样:“大姐,你就说实话,金子是不是被你藏了起来?” “你就拿出来吧,到时候我们两口子跟建舟好一起平分。” “建舟说的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是不能要娘家财产的!” “没有!”沈秀梅恨不得咬碎了牙。 “没有金子,那爸怎么这么纵容你?” “我不相信!” “大姐,你跟爸到底有什么秘密?” 听闻苏锦的话,沈建舟问:“嫂子说的没错,你跟爸到底有什么秘密?” 沈秀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那口气里满是不甘和憋屈:“我以前撞见过爸跟姚美琴的事。” 话说到这,沈建舟才彻底相信。 想到家里是真的没有金子,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气得两拳将人打晕,发泄自己的不悦。 沈建军呵斥:“建舟,你做什么?冷静一点!” “哥,都是我不好,误会了你跟嫂子。” “爸妈出了事,以后只有咱们两兄弟相依为命了。” “刚才都是沈秀梅挑拨我,我才对你跟嫂子那样的。” 沈建舟认错,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建军没吭声。 沈建舟知道他哥的软肋,走向苏锦:“嫂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 第49章 十块八块我可看不上 苏锦没有直接原谅,而是犹犹豫豫。 沈建舟加了一把劲儿:“嫂子,你娘家又靠不上,我哥也就只有我这么一个亲弟弟。咱们两家那就是最亲近的人,以后你帮我,我帮你。” 苏锦勉为其难道:“嗯。” “这就对了嘛。一家人以后有什么事,咱都能相互扶持。”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这么好心。 苏锦面上点头,心中冷笑连连。 上一世,她被绑起来关进房间,是沈建舟的主意。 后来,被王秀兰灌催生药,她不相信没有沈建舟在后面推波助澜。 这个看起来有一些自私的小叔子,实际只要触碰到他的利益,就能不择手段。 为了不让她说出去,扰了好亲事,直接借刀杀人。 沈建舟喊着:“哥,我再跟嫂子单独说两句话,好好认个错。” 沈建军沉默,没同意。 苏锦拉了拉他的袖子:“好了,你也别气了,建舟就是被大姐给利用了。” “我跟他去前面说两句话,咱就回大伯家。” 沈建军原本严肃的神情瞬间柔和下来,微微低头,目光温柔:“好,都听你的。” 沈建舟嘴角抽了抽。 他大哥果然就是软耳朵,一个男人听女人的话,真是没本事。 “嫂子,去前面。” 两人走了大概二十米远左右。 “嫂子,我这有一个生意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做?” “不做。”苏锦毫不犹豫。 她透露:“你哥休完假,我要跟着一起去西北。” “嫂子,你别去西北。那地方又苦又累,哪有在家舒服?我最近跟朋友做生意,一天就能挣个十块八块的,你要不要合伙?” “不行,我肯定是要去的。我自己在家,也不合适。” 也是,他爸妈都进去了,跟着他一个小叔子住一起也不合适。 但临走前,分家的钱一定要留下来。 沈建舟劝着:“嫂子,你去西北,钱可以先投资到我这里,也不用你做什么,等赚了钱,分你五成。” 至于到时候是赔了,还是赚了,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买卖哪有不赔的? 还真是好算计。 苏锦默默地想着。 既然撞上来,就别怪她反算计了。 “不做。” “为什么?是有什么顾虑吗?” 苏锦假装说漏嘴:“十块八块我可看不上,哪有一天一百的强?”她连忙捂住嘴。 沈建舟眼中闪过一丝防备。 他爸跟妈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就连大姐也没落一个好。 这事,要是说没有苏锦的手段,他不相信。 “嫂子,你刚才说什么?”他试探。 苏锦摆手:“没什么,你听错了。” 说完,转身就跑:“建军,我们回去吧。” 直到两人离开,沈建舟还在怀疑。 他总觉得,苏锦想要算计他。 可接下来,直到奶下完葬,三个姐姐离开,苏锦都没有找上他。 眼看着,两人离去西北的日子越来越近,有些慌了。 一眨眼,就到了大年初七。 天还未亮,苏锦被沈建军起床的动静吵醒。 她迷茫地睁开双眼:“这么早?” “阿锦,你再睡一会儿吧。” 沈建军替苏锦掖了掖被子:“我先做饭。一会儿,我去县里调查调查当年的事情,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 苏锦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沈建军笑了笑,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等苏锦再醒时,天已经大亮。 她看着床头上整齐的衣服,麻利地穿上。 这是沈建军拿出来的,是结婚时给她买的米黄色羊毛衣和的确良黑裤子。 外褂是今年刚买的蓝色呢子大衣。 苏锦嘴角带笑,这是怕她舍不得穿。 一开始,她觉得做农活不好穿这些。 自重生后也没洗澡,就一直没换新衣服。 昨天,沈建军在土灶上烧了两大锅水,她用香皂美美洗了澡和头发,整个人清爽很多。 苏锦将两根万年不变的麻花辫改成了高马尾。 配上这件呢子大衣,清爽又俏皮。 女为悦己者容,两人之间如今没有什么阻拦,她也想试着去接受内心真实的自己。 一想到等下要见沈建军,她站在洗脸架的镜子前,再次仔细端详自己,轻轻捋了捋长发,确认没有一丝凌乱。 眼中满是紧张与期待,脸颊微微泛红。 等准备拿牙刷洗漱,才发现陶瓷杯子下面放了一张纸。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阿锦,我去县里了,早饭在锅里,别忘记吃。 记忆回拢,这才想起来天还没亮的事情。 拿起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往院子里走。 这两天,苏锦也慢慢习惯沈建军的贴心。 沈建舟早就醒了,坐在厨房门口吃着自己下的面条:“嫂子,我前两天跟你说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 “建舟,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算了。”苏锦刷着牙。 沈建舟也没恼:“那行,要是想投资你再跟我说。” “对了,刚才我看我哥走了,怕锅里饭凉了,又给你添了一把柴火。”他有意讨好。 接着话音一转:“对了,嫂子。你那天说一天挣一百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吗?”苏锦慌张。 她手忙脚乱地刷完牙:“应该是你听错了。” 见人逃也似的进了屋,沈建舟眼神暗了暗。 苏锦回房间,洗完脸,打开门看了看。 见沈建舟不在,才去锅里将早饭端回了屋。 而躲在厨房的沈建舟,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 苏锦越是说一天挣一百,他反而不相信。 而这幅样子,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无论是不是算计,还是看看再说。 听大哥说,去西北是十五那天才走,还来得及。 西屋的苏锦勾了勾唇,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早饭是一碗年糕汤。 这年糕和鸡蛋还是昨天沈远鸿给的,里面又被沈建军加了点白菜。 苏锦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吃完饭,她刷了锅正准备洗衣服,却发现昨天换下来的都不见了。 结果一抬头,才看见衣服挂在阁楼上的竹竿子上面。 她拍了拍发烫的脸。 这人,怎么把她里面穿的也洗了? “苏锦在家吗?”一道喊声,在门口响起。 还在发呆的苏锦回了神,去开了门。 第50章 苏妍来信 门外站着的是邮递员。 他身穿军绿色工装,头戴大盖帽。 一旁还停着二八杠自行车,后座上一左一右搭着两个大大的绿色帆布口袋,里面装满了需要配送的报纸、杂志和信件。 “苏同志,这里有你的一封信件和一张汇款单,麻烦签收一下。” 汇款单? 苏锦实在是想不通这世上除了沈建军,还会有谁给她汇款。 娘家那边小妈是不可能,她爸更不可能。 更别说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哥。 他们压根就没说过几句话。 难道是…… 苏锦想到了一个人,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同志,这几天江城日报上有没有什么重大的案件公布?” “案件?” 邮递员想了想:“没有。” “谢谢。”苏锦目送人离开。 也不知,王灵灵怎么样了? 沈建舟听见动静出了屋,一双眼睛瞄向那封信件:“嫂子,刚才我听见有人给你来信和汇款,谁啊?” “我一个朋友,让我帮个忙……”苏锦含含糊糊地说。 她将信封塞进口袋,回了屋。 沈建舟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一天挣一百是真的? 那苏锦问爸借钱绝对不是给她小妈寄过去,而是拿这钱做了生意! 现在又拉朋友入伙,却不帮一把他这个小叔子。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沈建舟脸上露出阴测测的笑。 回了屋的苏锦,喝了一口热水。 她暗暗想着,这样做,应该能打消沈建舟的怀疑了吧? 不,或许还要再加一把火。 苏锦拆开了信封,字体方方正正: 【大姐: 展信佳!提笔给你写信,满心都是愧疚和牵挂。 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你结婚了,给你寄到西北的信都没了回音,我心里着急又没头绪。 直到看到你寄回家的信,才明白一切。 在我的逼问下,才知道,我们两个失去联系是妈从中作梗…… 得知你现在的困境,我心疼不已。 咱爸妈这事做得太不地道,扣下你的彩礼钱,还有那“三转一响”。 我折算成钱,给你汇了过去。 爸没事,勿要担忧。 往后,他们不会再向你索要钱财。 最后再跟你郑重地说声,对不起…… 盼你一切都好! 小妹苏妍。 1980年2月19日。】 短短一封信,表达的全是歉意。 苏妍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比她小个三岁。 以往在西北,那时她们两姐妹总是书信来往,诉说彼此的心事。 可后来,因为爸的事情起了争执。 自从那次,就没收到一封回信。 直到准备结婚,她给家里写信。 本以为妹妹定会来,可惜来的只有陈婧文。 不仅拿走了彩礼和三转一响,临走前还说:“这是妍妍让我给你的信。” 苏锦从另一个抽屉里将那封信拿出。 字迹确实是苏妍的。 上面只有一句话,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原来,一切都是陈婧文搞的鬼。 苏锦小心的收回好信件,重新放回了抽屉。 她打开了汇款单,上面写着柒佰元整。 苏锦提笔回信。 简单说明钱已经收到,和表达对苏妍这个妹妹的想念。 以及过段时间自己要去西北随军的事情,让她不要担心。 本身寄信是想让陈婧文跟王秀兰一家狗咬狗。 现在老两口进了监狱,也不用了! 小妈做了唯一一件对事,那就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苏锦拿着信封,借了吴大娘家的自行车就往镇上赶。 她花了一毛八分买了邮票和信封,将信寄了回去。 骑自行车到银行将汇款单里的钱转存到存单里。 又凑了个整数,拿了八十块存了进去。 现在光是存款就有一千一百块。 至于身上的现金还有一百三十二块零四分。 做完这些,刚准备回去,就碰到了熟人。 “李唯民。” 刚从黑市出来的人身子一僵,没想到在镇上还遇见了村里人。 苏锦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这几天,村里谈论最多的就是沈家。 “嫂子,你来镇上办什么事?” “随便逛逛。”苏锦笑着。 她招招手:“唯民,嫂子求你办一件事,事成了,这钱都是你的。” 看着一大把钱,约莫有个一百块,李唯民眼睛一亮。 他偷了一个月的硼砂石,统计才卖了一百块。 只是办一件事情,就能得一百,这不是白拿吗? 李唯民接过钱,利落地塞到怀里:“嫂子,什么事不事的,你尽管开口。” “我听说,上面说能承包鱼塘,我想承包。你帮忙跟你爸说一说,看看能不能成。” “行吧。” 反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能成就成,不能成大不了再把钱退给苏锦。 李唯民唯一的优点就是讲信用:“嫂子,你放心,这事要是不成,我就把钱退给你。” “我相信你,但要是不成,这事也别声张。你看行不行?”苏锦点头。 昨天,她才想起来,前世周继业就是那个倒霉蛋。 李唯民虽然坑了他,但是真带他赚钱。 说分五成,就给五成。 所以,苏锦才会直接拿出一百块。 这正合李唯民的意:“那什么,嫂子,我是偷跑出来的,今天碰见我的事能不能别说出去。” “好,我懂。谁都有想偷个闲的时候。你快些回去吧,别让其他人撞见了。”苏锦直接骑车离开。 李唯民往下拉了拉帽檐,心里装着事。 黑市负责人说,硼砂石没有成品硼砂值钱。 这一个月,他每天偷摸拿一点,生怕拿多了被发现。 要是拿成品,可不容易。 李唯民想着,准备再拉一个人入伙。 并且,这个人还要可靠。 另一边,苏锦骑着自行车往回赶,瞧见了前面街道上有不少人围在一起。 她透过人群望了望,是一个眼熟的小丫头。 小丫头穿着崭新的粉色棉袄站在原地。 一双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周围的人,最后鼓起勇气道:“我身上这棉袄就今天穿过一回,你们谁给我四块钱就卖给谁。” “四块钱,这也太贵了。”一位大娘眼睛滴溜转,打着主意。 其中一位男士,显然是识货的。 “这是蓝天牌棉袄,一点都不贵。小丫头,这棉袄你真能做主?” “我能!”当即,就把棉袄脱了下来。 那男士拿出五块钱递了过去:“我给你五块钱,你这棉袄卖给我。” “谢谢叔叔。”那小丫头捏住了钱。 周围人见状散开,当然还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盯着那小丫头上下打量。 苏锦不确定喊了一声:“黑丫。” 第51章 拿钱买一天时间 黑丫扭头。 她今年刚满七岁,这几天听村子里人议论沈家,也认识了苏锦。 “苏婶婶。” 苏锦想去追那个买棉袄的男人,又不放心黑丫,拍了拍自行车后座:“你上来,婶子带你去把衣服换回来。” 蓝天牌儿童棉衣,最起码一件要十块钱。 那人居然坑一个孩子。 黑丫冻得瑟瑟发抖,拉住了苏锦:“婶婶,你不要去,我是自愿卖给他的。” 然后恳求:“你能带我去邮局打个电话吗?” 苏锦下了车,弯着腰摸了摸黑丫的头:“去邮局打电话做什么?” “你自己偷跑出来,要是你奶奶发现你不见了,该有多担心?” “我……”黑丫低下头。 再抬起头时眼中噙着泪:“婶婶,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乱跑了。我求你了,带我去邮局,我想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哎。”苏锦叹息。 “上来吧,婶子带你去。”她脱下呢子大衣裹在黑丫身上。 “婶婶,我不冷,你穿上吧。” 小丫头里面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秋衣,不冷就怪了。 苏锦穿的羊毛衣,脱掉呢子大衣也还好。 她替黑丫扣上扣子:“给你穿,就穿上。要不然,等下就直接回去,不打电话了。” 听闻要不去打电话,小丫头没敢动,乖乖坐在后车坐上。 到了邮局门口,苏锦问:“知道电话号码多少吗?” “知道。奶以前病了,哥就给爸妈打过电话,我都记着呢。”黑丫点头。 她到窗口说明了拨打的城市,得到了一张单子。 按完号码,听见接通后连忙说:“我是周继娟,找周长春和郭清。” “周主任不在,郭会计在,需要我帮你转接吗?” “好的,谢谢。” “嘟嘟嘟……”电话转接中。 不一会儿,就接通了电话。 黑丫大声喊:“妈,是我,娟儿。” “娟儿啊,你怎么给妈打电话了,你哥呢,让他接电话,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女人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黑丫有些心疼:“家里没事,我哥没来,我自己给你打的电话。” “什么?”电话里伴随着东西落地的声音。 “你自己一个人跑镇上的?” “周继娟,你长本事了啊?敢一个人偷跑到镇上,你不怕拐子给你拐走?我跟你说,等我回去,非要狠狠地打你一顿!” “妈,我给你打,你回来吧。”黑丫带着哭腔。 “我有钱,我有四块八毛钱,我想拿这些钱买你跟爸一天,求求你们回来,好不好?” “我不要你给我买新衣服,我也不要你挣很多钱,我只想要你陪着我。” “就一天,好不好?” “奶想你们了,哥想你们了,我也想你们了。” 那头的郭清心里不是滋味,刚问出:“你哪来的钱?” 电话就被挂断了。 再回拨时,却一直占线。 原来,周继娟这边看着时间到了一分钟,直接挂断让给了后面排队的人。 打完电话后,她拿着单子到窗口根据通话时长和计费标准交钱。 一分钟刚好是两毛钱。 苏锦在门口喊着:“怎么样?打好了吗?” “一分钟到了,我妈也没说回不回来。” 黑丫落寞地摇摇头。 她捏着钱,舍不得再拿这些钱打电话。 两毛钱一分钟不划算。 要是这四块八毛钱,能让爸妈陪她一天就好了。 “婶婶,我们回去吧。” “谢谢你愿意带我来。” “说什么谢不谢的,走吧,我带你回家。” 二人往甲村赶。 刚到村口,就遇见了李村长和黑丫奶奶。 以及她的哥哥周继业。 三人正准备去镇上报公安。 黑丫奶奶哭得眼睛都肿了起来,拉着人就往屁股上打:“你个死丫头,现在能耐了,敢一声不吭就往外面跑。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黑丫没有反抗,一直无声落着泪。 周继业最疼爱这个比他小十岁的妹妹,上前劝说:“奶,别打了。娟儿回来了就好。” 黑丫奶奶停了手,帮忙抹着眼泪。 粗糙的大手越抹,黑丫的泪水越多。 “娟儿,疼了吧?” 黑丫小时候身子不好,家里人给她起了个贱名压着。 直到六岁才开始喊娟儿。 周继娟摇摇头:“不疼。” 她握着自己奶奶的手吹着:“我心疼奶,怕奶把手打疼了。” 这番懂事的话,让众人心酸。 周继业眨眼逼回了泪:“婶子,娟儿的衣服怎么没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苏锦将镇上的事一一说明。 周继娟掏出钱:“哥,你看,我有四块八毛钱。你说,爸跟妈明天会不会回来?” “会回来!”周继业肯定地说。 他自责。 怪不得妹妹今天穿了一直舍不得穿的新衣服。 都怪他没本事,要是能挣钱,爸跟妈就不会在江城忙工作,没有时间回来。 要是他有钱就好了。 爸妈就不用出去工作了…… 周继业脱掉身上的棉袄,换掉了周继娟身上的大衣。 他道谢:“婶子,谢谢你。要不是有你在,娟儿该被坏人拐走了。” “没事,都是一个村的,见到了怎么可能不帮一把。”苏锦接过衣服,穿在身上。 “我先回去了。” 告别几人,她回了家。 中午简单吃了一点面条,就躺在床上睡午觉。 苏锦心里也不舒服。 她刚生下来,妈就去世了。 后来,爸娶了后妈。 两个人有了苏妍后,一家人的目光全在这个妹妹身上。 她羡慕过,也嫉妒过。 直到软软糯糯的妹妹握住了她的手指,开心地对她笑着。 那时,心中只剩下了羡慕,再也不曾有嫉妒。 她不曾有的,希望妹妹能拥有。 也希望,肚子里的女儿同样拥有。 苏锦抚摸着肚子,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 刚起床,门外就有人喊:“嫂子,你在家吗?我找你有点事情。” 这喊声,让刚回来的沈建舟眼睛一亮。 他去镇上转了好几圈,都没看见苏锦,干脆回了甲村。 这才知道,人早就回来了。 这一次,沈建舟先去开了门。他看见是李唯民,疑惑:“唯民哥,你怎么来了?” 有了苏锦的嘱咐,李唯民不会乱说。 他支支吾吾:“有点事。” 苏锦洗了把脸,擦干后出了屋。 “唯民,你来了,事情怎么样?” 她余光中瞄了一眼沈建舟:“算了,咱们到前面说。” 第52章 鱼儿上钩 两人往远处走。 见差不多,李唯民遮住了手里的钱,递给苏锦:“嫂子,为了你这事,我还特意跟我二叔换了个班。” “一回去,我就替你问了,这事不能成。听我爸说,承包鱼塘的事情上面批下来了,但他不能做主。就是因为前几天的事情,连村长的位置都要坐不稳。” “也就这两天,公社估计会来人重新选拔。” 自改革开放初期,李大队长变成了李村长。 现在由村民选举的方式,直接提名候选人,通过无记名投票差额选举村长。 苏锦点头:“没事,我也就想试试看。” “唯民,我也不让你白问。”她抽出一块钱递了过去。 李唯民高兴地收下。 蚊子再小也是肉,积少成多,早日发财致富。 苏锦又聊了两句,这才把钱放在了口袋里。 她转身时,瞧见站在门口的沈建舟,心虚地低下头。 侧过身子,直接回了屋。 沈建舟眼睛眯了眯。 刚才,他虽然没听见两个人说话,可李唯民递给苏锦足足有一百块。 难道,这生意是两个人一起干的? 沈建舟眼中满是急切,往李唯民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苏锦合上了门缝,嘴角勾了勾。 鱼儿上钩了! 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看李唯民今天这幅样子,是刚搭上黑市。 他偷窃归偷窃,却特别讲信用、有义气。 就算是被抓,也直接承认了自己是主谋,并告知公安同志,说明了周继业不知情的事情。 沈建舟如果按耐不住去问,李唯民绝对不可能说她的真实目的。 越是不说,他越是相信。 至于后面的,还有最关键的一环。 李唯民的好友周继业。 只要他不同意,那没有人帮忙的李唯民,只能找上一直嚷嚷着带他一起赚大钱的沈建舟。 当然也有失败的可能。 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就算暴露也没关系,事后,她完全可以说,当初想承包鱼塘,就是想做一天挣一百的美梦。 毕竟,她可不知道李唯民偷窃的事情! …… 周家。 沈建舟躲在树后面,皱了皱眉。 李唯民去周家做什么? 可惜,他人在外面根本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于是,转到了后院,翻墙进去后偷听着。 院子里,李唯民熟络地拉着周继业往西屋里走:“大娘,我跟继业单独说两句悄悄话。” “去吧,去吧。”黑丫奶奶挥手。 她正跟周继娟一同数着鸡蛋往篮子里装,准备等下去沈家答谢。 这年头人贩子多,要是没有苏锦,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想,就感到后怕。 西屋里。 李唯民像回了自己家似的,直接坐在了床上:“继业,我这有一个挣钱的路子,你干不干?” 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正想着怎么挣钱,就来了挣钱的路子。 “什么路子?” “兄弟我还能坑你吗?你要是信的过我,就什么都别问,反正这活是出体力活。” “唯民,我再想想。” 两人玩的好,虽差了辈分,但周继业从来没有喊过叔。 他觉得,这活不是那么好干的。 李唯民拍了拍周继业的肩膀:“我听说娟儿把长春哥给她买的棉袄卖了?” “嗯。”周继业心里不好受。 李唯民决定攻心:“仔细想一想吧,等你赚了大钱,长春哥还有嫂子就不用出远门打工了。” “我哥他虽然混得好,但大娘又一直不想进城。其实,还是让他们回来好,你说是不是?” 周继业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明天给你答复。” “行。”李唯民离开。 这边刚离开,沈建舟就跟了上去。 等四处无人,他加快脚步:“唯民哥,你等等我。” 李唯民早就发现沈建舟了。 他冷哼:“沈建舟,你跟了我一路,想干什么?” “还是没躲过我唯民哥的火眼金睛。”沈建舟拍了个马屁。 “咱们借一步说话。” “有话说,有屁放!” 李唯民要说不喜欢村里的谁,要数他大哥和沈建舟。 他大哥是死心眼子。 而沈建舟浑身都是心眼子。 这家伙看着怪好,实际自私自利,还阴狠。 小的时候,他家的狗只是追着沈建舟叫。 结果第二天就被毒死了。 听见这句话,沈建舟脸色变了变。 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哥,那我就在这说了。” “我嫂子跟你做什么?你们是有什么发财的路子吗?” “没有。”李唯民转身就走。 沈建舟伸出手,挡住了人:“哥,你跟继业玩什么玩。你带他赚钱,他还要考虑考虑,根本就没把你当兄弟。” “再说,他就是一个小辈,跟他玩,这不是掉了辈份?” “狗日的,你偷听老子和继业谈话。”李唯民一把抓住了沈建舟衣领,额头上青筋暴起。 一直跟在后面的尾巴,他本来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居然被偷听了。 沈建舟不怕,咧着嘴笑:“哥,你考虑考虑我。” 他一根一根掰开李唯民的手指。 拉了拉自己的衣领,转身离开。 李唯民捏着拳头,站在原地咬牙切齿。 被这种人盯上,除非拉他入伙。 否则,迟早暴露。 沈建舟想做两手打算。 既然苏锦跟李唯民合伙,就说明这份路子没问题。 就算有问题,也没关系。 反正他们都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 另一条路子,是跟镇上同学合伙。 不仅要卖炒瓜子,还要卖汽水。 汽水翻个两倍的价钱,买汽水送瓜子。 他不出力,往里面投钱,分三成。 这是他想的第一桶金,这桶金不长久。 所以还要靠着李唯民这条路子。 等有了钱,再打扮一下自己,实行第二桶金。 等他接触了有身份地位的对象,就能去其他城市进货,来江城售卖这边没有的东西。 到时候钱,还不是大把大把来。 沈建舟做着美梦,往镇上赶。 算算时间,他这个同学也该从县里回来了,刚好到了他们约定的时间,可以好好谈一谈。 …… 下午四点。 苏锦没等来周继业,却等来了沈秀茹。 她骑着自行车而来,一脸慌张:“小锦,建军呢?” “建军去县里还没回来。” “二姐,你是有什么事吗?”苏锦问。 第53章 抓人贩子(上) “程程不见了。” “我就一转身的功夫,他在门口就不见了。” 沈秀茹抓了抓短发,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今早我等王志勇离开,跟爸妈商量了一下。老两口同意,我才去了镇上举报。” “我今天刚举报,程程就不见了,你说,是不是王志勇把程程抱走的?” “二姐,你报公安了吗?” “孩子爷爷借别人的自行车骑着去报公安了,奶奶在家看着月儿和雪儿。” “我是想着,建军本事大,找他一起帮忙。” 夹岙村离云龙镇要远一些。 必须经过甲村才能往镇上去。 沈秀茹是想利用这一点时间,在公安没来之前找沈建军帮忙。 孩子丢了,时间就是生命。 现在就是跟时间赛跑,随着过去的越久,找到孩子的几率就越小。 苏锦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二姐,我跟你先回去看看。” 她又喊了一声:“吴大娘,我去我二姐那了。要是建军回来,麻烦您告诉一声,让他赶紧来夹岙村。” “好!”吴金花应着。 沈秀茹站起来蹬着自行车,头发被风吹的乱舞。 苏锦温声询问:“二姐,你仔细回忆回忆,程程到底是怎么不见的?” “月儿和雪儿没看着程程吗?” “月儿和雪儿说是肚子疼,我给她们熬了一点药后就让她们睡了。” “孩子爷爷和奶奶有事出去了,我带着程程在门口玩,听见动静,一扭头,坐在大盆里的程程就不见了。” 沈秀茹颤着音,就连骑车的手都是抖着的。 苏锦紧锁眉头。 她不觉得是王志勇干的,这明显就是被人盯上了。 事情也太巧了。 两个丫头肚子疼,爷爷奶奶不在家。 上一世,倒是没听程程丢了。 “二姐,这也太巧了,老两口出去了,月儿和雪儿又肚子疼。她们是吃什么东西了吗?” “坏了!”沈秀茹灵光乍现。 她咬着牙:“是货郎。” “中午吃完饭的时候,我带着三个孩子一起玩。听见村里来了货郎,不少人去买头花和麦芽糖。” “是那麦芽糖有问题。” 沈秀茹加快了速度。 那货郎前阵子就时不时来夹岙村卖东西,她都熟悉了,也没往那方面想。 程程丢了,当时货郎还在周围卖货,应该就是那时动的手。 “我来的时候,货郎还没离开,估计是有同伙。” “二姐,我们两头行动。你去村里喊人一起到废弃的房屋、地窖,庄稼地的窝棚等隐蔽场所找。” “我去镇上汽车站看一看。” 马上就要到夹岙村,苏锦骑走了自行车,两人兵分两路。 路上,恰巧碰见了赵公安和其余一位眼生的男公安。 苏锦喊:“赵公安,是货郎拐走了程程。我二姐喊人到夹岙村的附近找,你派个人跟我一起去汽车站看一看。” “什么?是货郎!”王爷爷气得咬牙。 他跟老伴这两天都去货郎弟弟那拿药,治疗腿疼。 “公安同志,他们有同伙。我知道,那同伙住在哪里。” “您知道他长什么样吗?”旁边一位看着只有二十岁的公安问。 王老爷子捶了捶头,仔细想着:“那两个货郎长得人高马大,样貌倒是没什么特别。” 小赵安排着:“单公安,你跟苏同志一起去汽车站。” “我跟王老爷子回去。” 单公安一路上板着脸,沉默寡言。 苏锦着急,也没跟他搭话。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蹬着自行车。 …… 云龙镇,汽车站。 王志勇躲在汽车站废弃的大巴车里,没敢出来,也没敢露头。 清早,他一直在这里等黄正宇中午休息。 看到两个公安来带走了人,还在周围打听他们的关系以及事情。 本就心虚的他没敢露头,一直待在这。打算等天黑透,再悄摸回家。 饿了一天的王志勇,突然看见一个矮瘦的货郎挑着担子往这边走。 他咽了咽口水,把帽子往下压了压,悄摸下了车。来到货郎身后,拍了一下对方肩膀。 那货郎吓得一激灵,拔腿就跑。 王志勇追了上去:“你跑什么,我买东西。” 听见买东西,货郎才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显然是认识王志勇的。 结结巴巴道:“你……买什么?” “你这有什么吃的,赶紧给我来一点。” 两人都心虚,王志勇也没发现对方异常。 他饿的受不了,直接上手去掀篓子。 货郎拍开他的手,提高声音:“你干什么?” 见周围人往这边望,王志勇低下头,不耐烦地掏出一块钱:“看着有什么吃的,给我弄点。” 货郎接过钱,拿了一杯瓜子和一根麦芽糖。 找了王志勇七毛钱。 他额头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子,眼睛东看看,西看看。 “乔斌。” 一声呐喊,吓得两人心头一跳。 王志勇看见是沈建舟,拿着瓜子和麦芽糖就跑。 沈建舟自然是瞧见了,也没在意。 他这次来,主要是在汽车站跟同学汇合:“乔斌,上次我不就跟你说了,不要挑担子,这样在县城电影院里卖瓜子显得很没品位。” “你弄一个小推车,瓜子用油纸袋好好包装一下,保准生意比现在还好。” “建舟,钱你带了吗?这次我急着要走。你放心,你这次投资,我挣的钱给你分三成。”货郎,也就是乔斌一脸着急。 他打算坐最后一班车离开。 沈建舟拉住了人:“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跟你好好聊聊。走,去国营饭店,请你吃饭。” “不用了,那边生意好,我晚去一会儿,就少挣很多钱。这一次要不是你约我,我都不会回来。”乔斌拒绝,眼神乱瞟。 沈建舟没有拿钱,还有很多计划要说。 第一次在镇上碰见乔斌,说挣钱他还没在意。 第二次在县城电影院,他可是亲眼看见生意火爆。 可惜,这个同学没什么头脑。 不换着花样卖东西,别人很快也就模仿了。 吃螃蟹,要做第一个会变着花样吃的人。 沈建舟弯着腰,手往篓子上的玻璃箱子上探去:“乔斌,你看看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这东西,也就村里的小孩子会买一买,城里人看着都嫌弃。” 他掀开玻璃箱子,往篓子里面望。 乔斌这时阻止已经晚了,整个人大气都不敢出。 第54章 抓人贩子(中) 篓子上的玻璃箱子掀开了一小半,居然被卡住了。 沈建舟往里面随意地瞄了一眼,嫌弃地往后面退了两步:“你这是在哪捡来的破麻袋,脏死了。” “我路上捡的,看着还行就放篓子里了。打算洗干净,用来装瓜子用。” 乔斌把玻璃箱子放正,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沈建舟皱眉:“这做生意就要干净,麻袋又花不了几个钱。算了,你跟我去国营饭店咱们两个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建舟,你是没考虑好还是怎么了?最后一班车马上就要出发了,我今天真是有事要先走。要不然,咱们改天再聊?”乔斌从怀里拿出怀表,看上一眼。 此时已经下午四点十分,最后一班车是下午五点整。 沈建舟拉着人:“就聊半个小时,反正国营饭店就在旁边,你在这干等着也不会发车。” “行吧,我肚子疼,先上个厕所,你在这等我一下。”乔斌挑着担子要往公共厕所走。 沈建舟疑惑:“你东西放在这,我给你看着,来回挑着多麻烦。” “不用了,万一等下有路人买东西,我还能多卖一点钱。” 听见乔斌的话,沈建舟一想也是。 他站在原地等着,没多久人就回来了。 两人一同去了国营饭店。 点了两碗面,闲聊着。 另一边,苏锦跟单公安赶到了汽车站。 单公安路上就脱掉了外套和帽子,他穿着白色毛衣,声音清冷:“最后一班车是五点,现在刚刚四点二十分。” “那货郎要是在汽车站,肯定还在车上。五点发的车一共有四辆,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分头行动,一个一个车找。” “好。”苏锦点头,锁上自行车,跑到离得最近的汽车上查看。 这人很有可能会伪装成普通人,拿着大行李和抱着孩子的人都要格外注意。 她看了一圈,都没看到嫌疑人。 直到最里面一辆。 这是通往江城市的一辆车,看着车上满满的人,苏锦挤了进去,快速观察着。 车上有嫌疑的一共有两个。 一个是抱着孩子的妇人,她头上裹着围巾,眼睛时不时往四周看。 怀里的孩子被挡住了脸,一直呼呼大睡。 看孩子身形,倒是和程程有些相似。 还有一个,是长满了络腮胡子的大哥,他提着一个很大的篓子,上面还盖着布。一旦有路人靠近,眼神就会很警惕。 苏锦不动声色的靠近那妇人,护着肚子:“大姐,你这围巾哪买的,真好看。” 那妇人抬头,又往四周看了看,接着笑出了声音:“丫头,你在跟我说话?” “是的。” “我都当外婆的人了,你怎么还能叫我大姐?” “这围巾是我女儿给我织的。” 她紧张的神情有了一些放松,摸着头上的红围巾。 苏锦惊讶:“怪不得呢,我就说在供销社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围巾。” “还是大姐年轻,围巾好看人也好看,你不说,我还以为这是你的孩子呢。” “不是。这是我外孙女,我女儿都二十岁了。” 说起这话,又紧张了起来。 那妇人搂紧了怀里的孩子。 苏锦摸着肚子:“这么巧,大夫说我肚子里的也是个女娃娃。” 听闻这话,妇人往苏锦肚子上看。显然也是有经验的,一眼就看了出来。 她皱眉:“有没有人让个坐,这里有一个孕妇。” “大妹子,你坐我这。”说话的是长满了络腮胡子的男人。 他小心翼翼抱起篓子,走到一边站着。 苏锦闻言摆手:“大哥,谢谢你啊。” “我看你拿着篓子,站起来有些不方便,还是你坐吧。” “没事,你坐。”男人有些沉默寡言。 苏锦只好坐了上去。 这个位置就在妇人的左边,也容易聊天:“大姐,你这样搂,别闷着孩子了。这车里人多,本身就不透气。” 妇人一脸紧张,连忙打开自己的棉衣。 这一举动,也让苏锦看清了。 女娃娃扎着两根小辫子,小脸闷的通红,眼角还挂着泪珠。 不是程程。 妇人擦掉女娃娃的眼泪:“谢谢你啊,丫头。” “我是个大夫,一直忙工作,没怎么带过孩子。” “我就是听说汽车站有很多人贩子,怕被人盯上了。” 她停顿了一会儿又道:“我女儿前几天去世了,这丫头现在没人要……” “这是我女儿唯一的孩子……” 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 “对不起啊,让你见笑了。” “没有,大姐,是注意点好,现在人贩子多,不得不防。”苏锦余光瞄向前面站着的络腮胡子男人。 男人听闻这话倒是没有什么表现。 苏锦皱眉,难道这人也不是? 不行,还是要看看那篓子才放心。 单公安挤了进来:“小妹,你怎么在这坐着。我就是上个厕所,就找不到你了。” “你说说你,咱是去古林镇,你怎么坐到了去市里的车?” 知道单公安这是有发现,苏锦拍了一下脑门。 “瞧我这糊涂的。” “大姐,我先走了。” 她往前挤,路过络腮男时假装崴了脚,往篓子上扑去。 哪知,人却被稳稳当当地扶住。 “大妹子,小心一点。”络腮男松开了手,重新护着篓子。 苏锦笑:“谢谢。” 等下了车时,单公安压低声音:“刚才我得到线索,有人看见货郎挑着担子往国营饭店去了。” 苏锦皱眉,难道那货郎同伙连装都不装一下的吗? 她还是感觉那络腮胡有嫌疑。 “单公安,我有点怀疑刚才抱着篓子的那位大哥,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 “你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单公安之所以没先去国营饭店,就是怕苏锦这边有什么发现。 这时,又有一辆车开了回来。 陆续有不少人下车。 “阿锦!” 苏锦转头,是建军回来了。 等人靠近,她快速将事情简言告知。 沈建军看向单公安:“同志,要不然这样。我跟我爱人去国营饭店,你在这看着络腮胡子。” “现在车上老人小孩多,保不准他身上有刀,先不要打草惊蛇。” “估计已经打草惊蛇了。”苏锦叹气。 “在车上,我跟那大姐聊天,说了好几句人贩子。” 第55章 抓人贩子(下) “也不一定。毕竟汽车站人贩子多,大家都知道,聊天也没什么。” 几人站在车头,络腮胡子那个角度看不到。 单公安想了想:“同志,刚才在车上我说坐错了车,要带妹子去古林镇。要是他看不见我们两个上车,恐怕才会真的怀疑。” 沈建军一听在理:“他不认识我,我上这辆车。你们先上古林镇的车,再找机会从后门下车悄悄离开。” 三人都没有意见,分头行动。 沈建军上了车,往里面挤,站在旁边扶着车座。 而苏锦和单公安先是上了通往古林镇的车,再从后门悄悄下车离开了汽车站,去往旁边的国营饭店。 苏锦一进来,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货郎和沈建舟。 他怎么在这? “建舟。” 沈建舟瞧见旁边这年轻又帅气的男人,皱眉:“嫂子,你怎么来国营饭店了?” “我哥不在家,你跟一个陌生男人来吃饭,真的好吗?” 说出这话,就是想报复苏锦不带着他一起发财。 此话一出,一些人眼神不对了。 赵晓莉看见苏锦一喜。 放下手中的活,刚从窗口出来就听见这番话。 她直接挡在了前面:“这位同志,请你放尊重点。知不知道名声对女同志有多重要?” “我跟我嫂子说话,你管的着吗?” “沈建舟!爸妈不在,长嫂为母。今天我就要教你第一课,嘴巴放干净一点。” 苏锦抬起手,一巴掌甩在沈建舟脸上。 “啪”的一声,格外响亮。 沈建舟摸着脸,阴狠一笑。 抬起手就想还回去,被单公安挡住:“公安办事,不得妨碍。” 他目光盯着乔斌,见对方矮瘦,跟王老爷子口中的高大不符和皱眉。 但保不齐这拐子还有其他同伙。 “你们二人这是在做什么?” “吃饭,你眼瞎啊。” 沈建舟抽回了手。 “你说你是公安,你就是公安了?” “公安就能对老百姓动手了?” 苏锦不想废话,走向篓子,直接去掀上面的玻璃箱子。 反正她不是公安,可以不用顾忌这么多。 在车上人多,不好躲,不能激怒嫌疑人。 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乔斌早在听见公安这两个字时,僵在了原地。 等他反应过来,玻璃箱子已经掀开了一半。 苏锦把手放进里面,摸了摸,除了一堆麻袋,没有其他。 “你们要干什么?”乔斌提高了声音。 他连忙护住另一个篓子。 “你们就是公安,也不能随便碰我的东西。” “我不是公安。”言下之意,是不需要搜查证。 苏锦眼睛盯着另一个篓子。 “我侄子被货郎拐走了,你把另一个篓子打开给我看看。要是没有,我和你道歉。” 沈建舟愣了愣,程程丢了? 他看向乔斌:“今天我二姐夫在车站找你干什么?” 程程要是被找到了,又可以问二姐要一大笔钱。 这笔钱,可不是盯人的费用,只会更多。 乔斌伤心:“建舟,你也怀疑我!” 就在这时,篓子动了一下。 苏锦指着:“这里面装的什么?打开!” 众人也都看见了,议论纷纷:“该不会真是人贩子吧。” “就是,要不是,打开看看不就行了。” 见沈建舟没说话,乔斌苦笑:“好,我打开。” 上面的玻璃箱子被移开,一个被捆住的麻袋乱动。 单公安直接上手,解开了绳,里面却是一只被捆住身子和嘴巴的狗。 乔斌收拾好东西:“这是我买别人家的狗,准备带回去养着。” “公安同志,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单公安点头。 苏锦说话算话:“对不起,同志,是我误会你了。” “我侄子丢了,我就是太着急了。” 乔斌没吭声,而是失望地看向沈建舟:“建舟,原来你一直都没有相信我。以后,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他转身就走。 沈建舟还想着挣钱的事情,瞪了一眼苏锦,跟了上去。 赵晓莉突然想起什么,来了一句:“这人我在公共厕所见过,当时我还奇怪怎么把狗绑了起来放在篓子里。” “你是说,他是在公共场所绑的狗?”单公安一脸严肃。 赵晓莉害怕,这人板起脸怎么这么吓人。 还是苏锦温声询问了一遍,她才回的话:“没错,我看见了他,他没注意到我。当时我觉得怪,就赶紧离开了。” “坏了。”两人往外跑。 公共厕所在汽车站里面。 乔斌见二人出来,吓得拔腿就跑。 他干脆连担子都不要了。 沈建舟刚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单公安飞奔,一个擒拿手将乔斌按在地上:“说,孩子呢?有没有其他同伙?” “什么孩子?”乔斌装傻。 苏锦往汽车站里跑:“单公安,我先去公共厕所看一看。” 沈建舟不是真的傻,也反应过来了。 他跑得比苏锦还要快。 钱啊,程程可是大把大把的钱! 而公共场所里,另一个同伙眼见着乔斌没回来。 干脆直接拿军大衣裹住了孩子往外走。 要他说,这孩子也是个傻的,药效过了后不哭也不闹。 突然,一个没注意被人撞了一下。 高个子壮汉骂:“你瞎啊,没看见我抱着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王志勇压低了帽子。 他没想到公安又来了,要不是尿急,都不想出来。 王程听见王志勇的声音,喊着:“粑,粑。” 吓得那高个子壮汉连忙捂紧军大衣:“你这孩子,还关心爸呢,爸没事。” 王志勇僵住了。 这是程程的声音,他不可能听错。 虽然程程没喊过他爸,但程程喊妈时就是这个声音。 王志勇去抢:“你还我儿子。” “你干什么?你想抢我孩子不成?”高个子壮汉一脚踹向王志勇。 眼见人越来越多,想赶紧上车。 却发现去往市里的车里乱了起来,不少人尖叫着跑下了车。 知道被发现了,他想赶紧离开。 哪知,却被一只手死死拉住。 王志勇趴在地上:“还我儿子。” 高个子壮汉对着人就往死里踢,可就是甩不掉这个狗皮膏药。 瞬间,不少人围住了他们。 眼看着是离不开了,他干脆拿出匕首,对准王程:“给我放手,否则你儿子就没命了!” 王志勇能拿全部身家去赌钱,却唯独不敢赌自己儿子的性命。 他松开了手。 高个子壮汉拿着匕首:“都给我让开。” 沈建舟挤进人群,找准时机准备去抢匕首,结果却没抢过来。 他凭着一股劲儿,硬着头皮用手心接住了刀刃,一头撞在了对方头上。 “嘭”的一声响,两人头晕目眩。 王程也掉了下来。 苏锦一个健步上前,连着军大衣一同抱起,往人群后面退。 沈建军和单公安一同帮忙,制服了那人,带着三个嫌疑人和王志勇回了派出所。 沈秀茹得到消息,慌乱赶来。 她头发乱糟糟的,手上还有不少血迹:“小锦,程程呢,他有没有事?” 第56章 打的好 “程程摔了一下,还好军大衣厚实,没什么事。”苏锦把军大衣往下拉了拉,露出了王程。 小家伙一点都不怕,咧嘴笑 他伸出手:“妈,抱。” 沈秀茹紧紧抱住王程,从来没有流过眼泪的人,泪珠滚了下来。 这一下午,她都在憋着。 如今看到孩子没事,整个人就顿时泄了气。 “都是妈不好,妈没看好你。” “不酷,不酷。”一岁的王程格外聪明,抬起胖嘟嘟的小手捂住沈秀茹的眼睛。 李唯东无奈地走出来:“建军呢?” “张公安在医务室给他包扎伤口。” 沈建军跟沈建舟都受了伤,一个在手臂上,一个在手心。 说是医务室,其实就是一个杂物间,根本没有医生。 只有一些简单的纱布和消毒药水。 平常任务受伤,学过一点医的张公安会为大家简单处理伤口。 李唯东捏着假的络腮胡子:“这建军下手也太重了,人到现在还没醒。” 小赵翻白眼:“师父,你是没看见沈同志他二姐,下手才叫一个狠。要不是我跟五个村民一同拉着,那货郎都被打死了。” “也怪他嘴硬,一直不说。” “现在想说,人晕了过去,也没办法说了。” 苏锦盯着沈秀茹的手,原来血迹是这么来的。 李唯东揉揉头:“行了,看看单公安那边能问出什么线索吧。” 没多久,单公安就出来了。 他是前两天刚从江城市公安局调到云龙镇的。 据说,是犯了什么事。 犯事还能被保,说明上面有人 李唯东客气地询问:“小单,怎么样?” “都招了。”单公安递过去一个本子。 李唯东翻看。 拐卖孩子是第一次做案,他们一开始是做诈骗。 自改革开放,骗了不少人。 由乔斌卖瓜子,表现出一副很挣钱的样子。 其他人要是想自己做,根本挣不了钱,只能投资入伙。 而那些买瓜子的,都是他们团伙,营造出一副生意火爆的样子。 事后,就跟你说挣不了钱。 投资人在县公安局报案,那这些团伙就说,钱都进货瓜子了,可以拿瓜子抵。 这一来二去,瓜子卖出去了,人也无罪释放,还能从中间赚一些差价。 可县里随着越来越多人报公安,这事传出去了,就很少有人投资。 偌大的团伙需要吃饭,家里还堆着一大堆瓜子没有清出去,只能再想办法。 乔斌碰见了沈建舟,想拉他入伙,可惜对方没什么大钱。 偶然间,这些人不知怎么搭上了另一伙想买孩子的人。 听闻开价五千块,几人动心了。 这卖瓜子卖到什么时候才能卖五千,这可是五千块啊。 就这样,一场有预谋的行动开始了。 买家要一岁以下的男孩,最好长得白白净净,样貌端正。 王程符合标准,团伙里其中一位就住在附近,便把主意打在了他身上。 先是观察了两天,摸清一家的作息后,在那麦芽糖下了泻药。 又由一人引起沈秀茹注意,另一人带走孩子。 乔斌负责接头,本身已经把孩子装好却碰见了沈建舟。 知道拐的孩子是他侄子,害怕暴露又返回公共厕所还给了高个子壮汉。 而脸上贴着络腮胡子的也是同伙,负责疏散公安的注意。 三人根据事情的发生,相互打着配合。 沈建舟包扎完伤势,听闻乔斌所作所为,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差一点他就给了钱。 说起来,还要感谢他嫂子,要不然就上当受骗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 对于能保护他利益的人,他会感谢。 “嫂子,谢谢。” “刚才在国营饭店是我出言不逊,你那一巴掌打的对,打的好。” 该说不说,沈建舟就是比王秀兰强。 他能屈能伸,知道什么时候服软,什么时候能硬气。 然而这样的人更不好对付。 苏锦没搭理他,反正都撕破脸皮了,也不差这一点。 经历过这件事情,沈建舟此时肯定是谨慎的。 她越是不搭理,她这个小叔子越会凑上来,反而会相信李唯民那份活计是没问题的。 沈建舟笑笑:“嫂子,我就当你是原谅我了。” 他走向沈秀茹:“二姐,要是没有我,程程估计就没命了。” “明天给你。”沈秀茹语气淡淡。 两个当事人都愿意,又是亲姐弟,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李唯东招招手:“沈秀茹,我有事单独跟你说。” 苏锦猜应该是王志勇的事:“二姐,我来看着程程。” 王志勇和黄正宇做的肮脏事,还是不要让孩子听见。 别看小家伙现在走路摇摇摆摆,人却非常聪明。 “阿锦。”沈建军从医务室走出,左手臂处的棉衣袖口被剪开,简易包扎的纱布上洇出一片暗沉的红。 苏锦眼神担忧:“怎么这么严重?” “小伤,看着严重,其实一点事都没有。”沈建军攥紧拳头,在空中挥了两下。 张公安提高了嗓门:“沈同志,我这只是简单帮你处理一下。伤口还需要去卫生所缝合,千万不要这么用力。” 苏锦瞪了一眼:“都流血成这样了,还小伤?” “给我老实坐在这里,等二姐回来我带你去卫生所。” 沈建军屈身坐了下来,他本就身形高大、肩宽背阔,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局促的弯曲着。 派出所走廊的凳子前几天坏了,干脆就先用小木凳子顶上。 苏锦看着人,勾了勾唇。 这一笑,晃了沈建军的眼,他毫不吝啬地夸赞:“好看,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直白的话,更容易让人害羞。 在这无声的对视中,暧昧的气息如丝如缕地缠绕着两人。 “咳咳!”沈建舟抵唇咳嗽。 他看着两人,大牙板子就酸的疼:“哥,你知道二姐夫为什么被公安抓走吗?” “不知道。”沈建军冷了声。 这时,沈秀茹也谈完话了。 沈建舟嘴角抽了抽:“二姐,我先回去了,等明天我去你家找你。” 她点头,接过王程。 几人出了派出所,至于后面买家调查的事情,就是派出所的事情了。 等沈建舟离开,沈秀茹来了一句:“事成了。” 王志勇全招了? 苏锦笑着:“那就好,自行车在门口,你带程程先回去。建军要缝针,我先带他去卫生所。” 两人跟打哑谜似的。 沈建军听不懂,等人走后,才从苏锦口中知道。 他见多识广,面上倒没什么表情。 缝完针,二人走路回家。 天边,墨色从边缘开始蔓延,一点一点吞噬着淡蓝,直至整个天空都被染成深邃的黑。 两人并肩走着,手不知不觉靠的越来越近。 苏锦的指尖被勾住,在这安静的夜晚心跳如鼓,脸也微微发烫。 紧接着,整个手被包在了温暖的掌心之中。 她低着头:“我伤刚好,你又受伤了。” “是不是因为我,那络腮胡子才生了疑,对你动手?” 第57章 吊坠 “不是,是我看见他怀里有匕首,我先动的手。”沈建军改为十指相扣。 见人没有挣脱,暗暗松了口气。 掌心处传来温度,黏腻的汗水也分不清是谁的了。 苏锦只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快。 她本就是保守的人,当初,虽然跟郑文华谈过对象,但两人连手都没牵过。 “你去县里调查的怎么样了?” 沈建军抬眼望向苏锦低垂的眉眼,绯红的脸颊,只觉得心动不已。 他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塞到了苏锦口袋里:“回去我再跟你说。” 等快到了甲村村口,两人松开了手。 村口处,周奶奶早就等候多时。 她大老远看见两人,迎了上去:“建军,小锦,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样?秀茹家的小子找到了没有?” “大娘您别担心,程程找到了,人没事。” “那就好。” “你们两个还没吃饭吧,走,上大娘家吃。我今儿还要好好谢谢你。光是想想,我现在都后怕。”周奶奶拉着苏锦往家走。 她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带孙子孙女去沈家,结果却没找到人。 吴金花跟她说秀茹孩子丢了,苏锦去了夹岙村。 周奶奶怕人回来得晚,没饭吃,吩咐大孙子煮饭,人就在村口一直等着。 无论苏锦怎么说,她都不放手。 两人只能去了周家。 此时已经晚上六点。 周继娟忙前忙后,端来了两碗热糖水:“婶婶,叔叔,你们先喝碗水暖暖身子。我哥马上就把菜给热好了。” 她穿着蓝色的棉袄,同样是蓝天牌,只不过看起来有些旧,上面还绣着一个蝴蝶。 苏锦也没客气,捧着碗喝着:“小娟,以后你可千万不能一个人往镇上跑,知道了吗?” “知道了,奶和哥都跟我说了弟弟丢的事情。” 小丫头抖了抖身子,看起来是真怕了。 “开饭喽~”周奶奶端着一大汤盆菜。 沈建军连忙去接。 吃饭的时候,苏锦一直注意着周继业。 见对方魂不守舍,似有心事。 恐怕,今天李唯民找上他了。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答应。 苏锦决定试探试探:“大娘,我跟建军过几天就要去西北了。我想着做几件厚实的棉衣和鞋子,你能帮我做两身吗?” 周奶奶以前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裁缝,手艺那是一个好。自从上了年纪,眼神不怎么好就没再给别人做过衣服。 “可以是可以,就是我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了,做的有些慢。” “你们什么时候走?”周奶奶是有心想帮忙,无奈帮不上。 “十五那天。” “恐怕来不及。” “奶奶,能来得及。”周继娟咬了一口包子。 她指了指胸口:“婶婶你看,这是我哥绣的,好看吧?一点都看不出来原先破了个洞。” “你衣服和鞋子让我哥做,他两天就能给你赶出来。” “娟儿,吃你的饭。”周继业又拿了一个包子,塞到周继娟口中。 气得周继娟挥舞着小拳头。 这小丫头,在外面怯生生的,在家里就是个窝里横的。 她拿出嘴里的包子,气鼓鼓:“哥,要不是婶婶,说不定我也被人贩子抱走了。” “你就说,这忙你帮不帮吧。” “你还知道。”周继业点了一下周继娟额头。 他犹豫不决。 两天怎么可能把棉衣和鞋子都做出来。 不是他不想帮,而是…… 周继业对于李唯民的话,还是心动的,他想挣钱,想让爸妈回来发展。 苏锦摸着那栩栩如生的蝴蝶。 别看周继业学习不好,现在不上学了,却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不仅厨艺好,做衣服的手艺更好。 这事前世的时候村里人还谈论过,都说这孩子可惜了。 她决定为其指一条明路:“继业,你得了你奶的手艺,有没有想过开一个裁缝铺。” “有钱的都喜欢去百货商店买品牌成衣,没有钱的也会自己做衣服。想是想过,不好做。”周继业垂下眼眸,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品牌也是做起来的,没钱的也有不会做衣服的。不做,你怎么知道?” “等你先给我做好,我穿出去给你打打名声。”苏锦声音中仿佛带着鼓励。 周继娟拉着周继业的手臂:“哥,你就给婶婶做两件衣服好不好?” “我做!”沉默良久,人也想通了。 是啊,试试又不会怎么样? 万一真让他做起来了呢? 周继业整个人鼓足了干劲。 吃完饭,周奶奶就给苏锦量了尺寸。 周继业又跟苏锦交流了一下棉袄跟鞋子具体想要的效果。 苏锦只说了一句。 “舒服合身就好,其他的你看着来。” 至于价钱,除了成本以外,加工费另算。 采买的事情都交给周继业,苏锦最后付钱就完事了。 等回了家,洗漱好后已经九点左右。 苏锦躺在床里面,侧着身子拿着吊坠把玩。 吊坠的形状规整而精致,边缘处微微泛着圆润的弧度。轻轻一按,“咔哒”一声打开,是一个钟的表盘,里面还镶嵌着一张小小的相片。 相片虽因岁月的洗礼略显泛黄,但却保留的很好。 人物清晰,男的俊,女的俏。 男人穿着军装,一脸严肃。 而女人穿着碎花裙,笑容明媚。 “这吊坠不会就是信上那个吊坠吧?” 沈建军翻了个身,两人面对面:“应该不是。” “今天我去县里先是查了一下当年的姜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 “姜家民国的时候就给我党捐赠了数不清的家产。五八年时,姜家发生了暴乱,一伙人闯了进去,枪杀了姜老先生跟他夫人。” “据说他们唯一的女儿姜秋死里逃生,人间蒸发了!” “人间蒸发?”苏锦重复了一遍。 沈建军枕着手:“没错,就是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更奇怪的是吊坠,鄞县几乎大半的人,家里都有这个。” “听县里老一辈说,五七年的时候姜小姐出嫁,不仅送给了周围人喜糖,每户人家还给了一个吊坠。” “这吊坠打开就是钟表,能看时间,保存至今我不意外。但我奇怪的是,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加上那封信,沈建军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苏锦也想不明白:“这吊坠你拆开看了没有?” 第58章 勇敢去爱 “拆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更奇怪的是,这吊坠就是信里提到的那个吊坠。” 沈建军总感觉自己好像陷入迷障之中。 “你去探望沈远山和王秀兰了?”苏锦小声问。 当年的事情王秀兰应该不知道,沈远山是知情的。 沈建军得到吊坠,第一时间就去县里的监狱探望两人。 王秀兰疯疯癫癫,嘴里一直说着胡话。 至于沈远山,整个人憔悴了许多,有些沉默寡言。 无论他怎么问,都不开口。 “阿锦真聪明,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沈建军的目光炽热而专注。 苏锦的脸被这视线烫红,抬起脚隔着被子轻踢了一下:“别贫了,快点说。” “一开始,沈远山什么都不说,就连我提到奶,他也只是嘴角动了动。” “直到我拿出吊坠。” “他看见后情绪很激动,问我是从哪里来的?” “我一直没说话。” “后来时间到了,他被看守的人带走,临走前嘴里嘀咕着:‘不可能,我亲手换上了……’ 所以我怀疑,信里那个吊坠应该是与我手里这个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个吊坠如今戴在了那个冒牌货身上。” “但我想不通,五七年的时候我亲生母亲送出许多同样的吊坠是为何?” “算了,想不通就别想,等以后总归是要知道的。” 苏锦把吊坠合上:“你好好收着。” 沈建军直接戴在了脖子上。 这吊坠只有拇指大小,是银色链条,男人戴也不显得突兀。 沈建军打开又看了一眼:“我亲生父亲应该是在海城,除了知道是军人外,其余的查不出。” “就连信里那好友,也没有线索。” “当年姜家是悬案,今天我一查,这事恐怕就会传进那些人耳朵里。或许我不找他们,一群人就会找上我。” 说实话,沈建军有些后悔了。 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死明显就有阴谋,他被盯上不要紧。 他就怕阿锦遇到什么危险。 沈建军眼神里的焦虑如同细密的蛛丝,缠绕且浓烈。 苏锦握住了他的手:“别担心。” “过几天我们就要去西北。他们的手再长,能伸到那里吗?” 感受着手背上的温热,仿佛有电流传遍全身。 沈建军身子一震。 他下意识地回握住,拇指温柔地摩擦着她的手背:“阿锦……我可以吻你吗?” 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模样,苏锦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前几天,她态度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估计给人都吓傻了。 沈建军见苏锦久久不语,失落地垂下眼眸,好似一个被抛弃的巨犬。 苏锦心尖颤了颤。 自重生后她在爱情方面变得优柔寡断。 现在所有阻碍快要清除,为何她不能勇敢一点? 想通后,干脆心一横,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上他那侧脸,慢慢凑近。 沈建军眼中微亮,搂着身上的人儿加深了这个吻。 静谧的房间里时不时传来吞咽和有节奏的“咂咂”声。 两人分离后,都微微喘着气。 沈建军盯着苏锦水润的唇,喉结滚动:“我可以……” “不可以。” 苏锦翻身回了自己被窝,将半边脸埋在里面:“等去了西北,我跟你说一件大事。” “好。”沈建军心中喜悦。 他别过头,不敢再看她,怕自己一旦沦陷便再难自控。 “我出去冲个澡。” …… 大年初八。 苏锦跟沈建军提着桃酥去了夹岙村。 刚到王家门口,就发现许多人围成了一团。 两人挤了进去。 只见,地上躺着一对五十岁左右的夫妇。 男的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乡亲们,你们都快来看看啊。我儿子可是镇上的司机,怎么可能跟他二姨姐的丈夫有一腿。男人跟男人,这不是在胡扯吗?” 而女的却在地上撒泼打滚:“沈秀茹,你给我出来。” “你男人吃喝嫖赌,关我儿子什么事?你又凭什么去举报我儿子?”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 沈秀英只觉得脸上无光。 昨天晚上黄正宇没回家,她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人被抓起来了。 王志勇单方面承认自己拿了钱,两人才乱搞的关系。 今天一早,她来二姐家想问一问具体情况,没想到后面还跟了两个尾巴。 “闹够了没有,有什么事情去派出所说,来这闹什么闹?” “你个贱货,还敢胳膊肘子往外拐,我今天非要打死你!”黄母爬了起来,捋起袖子就往沈秀英脸上抓。 沈秀英也不是怕事的,当即跟其扭打在一起。 沈建军呵斥:“都住手!” 两人打红了眼,没有停手。 苏锦扯住了人:“你伤还没好呢,别去。” “来个人,去报公安。再打就出人命了。”她扯着嗓子喊。 这一喊,黄母也停了手,脸上挨了好几巴掌。 沈秀英擦掉脸上的血迹:“公安同志不会冤枉任何一位好人,你来我二姐家闹什么闹?” “你个不下蛋的母鸡,要不是你管不住你男人,他怎么可能去找男人?明明结婚的时候,我儿子就改了。都是因为你,连个男人都看不住。”黄母气得手都在抖。 听了这话,沈秀英愣住了。 她问二姐怎么知道的,二姐没说。 但她知道,派出所不会胡乱抓人。 可没想到,婆婆早就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男人。 黄父捂住黄母的嘴:“瞎说什么?” 沈秀英哪里还不懂。 她整个人都在抖:“你们一家子恶心的玩意,都给我滚!” 黄父死死捂住黄母的嘴,向院子里喊着:“沈秀茹,你今天不去派出所说清楚我儿子是冤枉的,我们老两口就撞死在你婆家门口。” “你撞吧,要是你不撞,我来帮你!” 一直没出来的沈秀茹,拿着木棍出来了。 她力气大,轻轻一掰,木棍“咔嚓”一声断成了两节。 人都是欺软怕硬,黄父见此,哪里还敢闹,拉着黄母就落荒而逃。 沈秀英瘫坐在地,整个人都没有了半分力气。 “英子,给我站起来。” “你要么去讨个说法,要么就别待在我家门口!” 沈秀茹就是这样的性子,说话难听,也是想让这个妹妹立起来。 沈秀英明白好意,站起了身。 她冲苏锦点了个头。 “三姐,你等等。”苏锦喊着。 沈秀英转头疑惑:“小锦,怎么了?” 第59章 死而复生 “让建军跟你一起去,有娘家人撑腰会好一点。” 苏锦扯了扯沈建军的袖子:“去了悠着点,别扯到自己的伤。” “是。”沈建军立正,敬礼。 沈秀英已经准备自己去讨要说法,听了苏锦的话泣不成声:“谢谢……” 院子里。 王父和王母叹着气,他们这个儿子没教好,说起来秀茹更像他们的亲生女儿。 见苏锦来了,同时站起身:“小锦,你今儿中午留在这吃饭,我想要好好感谢你跟建舟。” “大娘,大伯,你们别忙活。我今天就是来看看程程,等下就走。”苏锦将桃酥放到石桌子上。 “程程呢?” 沈建舟拉着王程从屋里出来:“哟~嫂子,你也来了。” 苏锦无视,连正眼都没瞧。 “二姐,我先回去了。” …… 刚到村口,迎面来了一位大娘:“建军媳妇,你快回家看看。” “你家里来客了!” 来客,这个时候会有谁来? 苏锦抱着疑惑回到了家门口,结果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刚打开门,隔壁的刘佳怡喊着:“张伯,苏婶子回来了。” 正跟刘振华聊天的张所长闻言出了门。 赵晓莉迈着脚步跟上,她坐在这里本就不自在,听到苏锦回来了,跑得比谁都快。 “苏锦姐。” “晓莉,你怎么来了?” “我都不知道找谁打听你住在哪里,就去了派出所。” “我是来感谢你的,张所长知道非要跟我一起来……” “一起来不好吗?赵晓莉同志,你是不是对我上一次处理的事情还有意见?”张所长开着玩笑。 赵晓莉摆手:“没有……” “哈哈哈,有意见也没关系,等回去我再托人帮你问问,看能不能把记录删除掉。” 张所长左右看了看:“建军呢?” “有事出去了。”苏锦没有细说。 “张所,您里面坐。” “晓莉,你也来。” “不用,就在这说吧,我等下还有事,要先回去。” 张所长不进去,赵晓莉也没敢进去。 她将一篮子鸡蛋放到门口:“苏锦姐,我也不进去了,这鸡蛋你一定要收下。” 赵晓莉还要回去上班,着急走,结果一个没留神摔了一跤,头也磕在了一块石头上,脑门处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苏锦吓了一跳。 这丫头好端端的,怎么说摔就摔了,看起来还这么严重。 她刚想上前,张所长的动作更快,从里衣上撕下一块布就往赵晓莉伤口上按。 刘振华见血流出一大片不敢耽搁,回院子里推出了自行车:“张所,我去喊大夫。” 好好的感谢变成了一团糟。 一分钟都没有到,赵晓莉呼吸就变得有些微弱,不一会儿没了气息。 张所长坐在地上,一脸自责。 早知道就进去坐坐了,这都什么事。 他拍着脑门:“这事都怪我。” 突然眼睛又微微睁大,惊喜道:“手指动了,我没看错吧?” 吴金花喊:“动了,是真动了!” 张所长凑近,想探一探鼻息。 哪曾想,地上躺着的赵晓莉眼珠子转了一圈,猛然间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神里闪过杀意,单手锁住了张所长的喉咙。 被掐住,人会本能的去掰手指,可惜指甲都泛白了,却无法撼动分毫。 张所长的脸涨得通红,嘴里说不出话。 吴金花、刘佳怡跟高敏吓得后退两步。 刘鹏去掰赵晓莉的手指。 两个大男人还没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力气大,反而都被掐住了喉咙。 眼看着两人脸变得青紫,苏锦大喊:“赵晓莉,你在干什么?快醒一醒!” 说来也奇怪,这么一喊,赵晓莉眼中的杀意竟然慢慢退去,松开了手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苏锦担忧:“张所,刘伯,你们没事吧?” “没事。”张所长捂着脖子咳嗽两声。 刘鹏没说话,摆摆手。 吴金花牙齿打颤:“这丫头刚才还好好的,摔了一跤就没气了,再睁眼跟杀神附体似的。该不会是被……” “奶!”刘佳怡提高了嗓门,连忙打断了话。 在派出所所长面前,可不能乱说。 封建迷信要不得! 高敏解释:“张所,我妈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我知道。”其实,张所长心里也在怀疑着。 要不然,这件事情根本解释不了。 毕竟他可是亲眼看见赵晓莉没气又复活的整个过程。 太诡异了! 很快,刘振华跟大夫一起来了。 这一次来的是一个女大夫,她给赵晓莉清理着伤口。 随着血迹被清除,刚才脑门上还跟鸡蛋大似的伤口,变成了指甲盖大小。 女大夫嘀咕:“这伤口不深,也不应该流这么多血啊。” 张所长将人死又复活的事情说出。 女大夫包扎好站起身:“那你肯定是看错了。我把了脉,人都是正常的。” “要是实在不放心,最好去市医院看看。” 张所长出了医药费,苏锦、高敏、刘佳怡,还有吴金花一同将赵晓莉抬到了东屋床上。 张所长揉揉头,真看错了?大家都看错了? “振华,一开始你看那伤口是不是鸡蛋大小?” “这……我也不知道。我今天要回市里,就先走了。”刘振华也不敢乱说。 他带着一家子回了家,给吴金花做着思想工作,让她不要乱说。 等彻底交代好,才带着媳妇和女儿离开了。 苏锦这边,心里也打着鼓。 她死后都能重生,要是有孤魂野鬼也不奇怪。 苏锦深深地看了床上的赵晓莉一眼,才出了门:“张所,您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张所长从怀里拿出报纸:“知道你们两口子关心,特意送报纸。” “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 “上次你们抓了特务,沈建军同志的奖励,由他的部队给予。” “至于你的,上面决定为你安排一个工作,你有没有想做的?” “我正月十五就跟建军一起去西北随军了。” “这样啊……”张所长想了想。 又道:“那你有什么需要,要是我能做到,尽管提。” “我想要关于服装设计的书。”苏锦没客气,提了要求。 她对于服装之类还是很感兴趣,有机会的话,也乐意去自学。 张所长一愣。 他还以为会索要钱财之类,没想到却是这个。 看来还是他狭义了。 “这个倒是不难,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简单聊了两句,张所长就坐在院子里干等着赵晓莉醒。 苏锦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刚拿出报纸,就听见东屋传来一阵巨响。 “嘭~” 第60章 奇怪的赵晓莉 听这声响,八成是床塌了。 苏锦跟张所长进了东屋,果不其然,木床歪斜着,许多地方已经断裂。 赵晓莉站在原地,手扶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察觉到两人后目光瞬间如利刃般射去。 “晓莉?”苏锦试探地喊了一句。 赵晓莉眼神恍惚。 她有多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自被张平海逼死后,再睁眼就来到了炼狱。 没错,那个世界可以称之为人间炼狱。 末世降临,丧尸遍布。 幸存者如鬼魅,为了争夺食物和资源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说来也可笑,她这一次死,是被人类背叛,将她送到了丧尸王的陷阱之中。 身为s级三系异能者的她,最后选择了自爆。 死后,居然又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记忆中与第一世有很大的不同,这一切都是因为遇见面前这个人。 “苏锦。” 赵晓莉声音微冷。 “床过几天我会赔给你。” “我欠你一个人情。” 苏锦满脸问号:??? 赵晓莉的变化大到一眼就能看出,只是这人情? 刚才那一篮子鸡蛋不是已经还了。 最重要的是,这人到底是孤魂野鬼,还是重活一世? 张所长眉宇间都能挤死一个苍蝇了。 这变化大的连掩盖都不掩盖。 “赵同志,麻烦你跟我去派出所一趟。” “嗯。”赵晓莉沉默寡言。 她知道两人的怀疑,也不屑于去伪装。 这个年代,忌讳封建迷信。 就是她变化大,又能怎么样? 只要她还是她,就没有问题。 张所长同样也知道,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性情大变的。 虽然没离开视线,但还是要好好询问一番。 以防是特务伪装成了赵晓莉。 苏锦目送二人离开,一直皱着的眉头也没舒展开。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先是她重生,后是亲婆婆的怪异举动,再是奇怪的赵晓莉。 这一切,背后仿佛都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掌控着。 苏锦呼出一口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还能比上一世更糟糕吗? 她关上院门,拿出报纸仔细观看。 江城日报最显眼的地方印刷了加黑的字体:“江城s悬案。” 下方写着此案情被攻破的细节,以及处理结果。 这场案件被害人加上王大佑一共六个。 三男三女。 经过调查,前五起案件的被害人均犯过罪。 有的逼良为娼;有的曾失手打死自己的孙女;有的为了利益谋害自己的手足;有的卖女求荣;更有甚者,将亲生儿子囚禁起来,只为每日鞭打泄愤。 陈百万跟冯玉祥不是真凶,而是帮凶。 他们二人在目睹那二男三女被杀后,替这些人处理了案发现场。 两人被抓,当年的五位真凶现身江城公安局自首。 而王大佑经过调查,也不是王灵灵杀死的。 真正行凶的是王红旗,帮凶陶蔓妮。 报纸上说,这个案件影响极大,凶手跟帮凶都会按照华夏法律依法处置。 唯一无罪释放的只有王灵灵。 报纸最后一段话,写着:s案件中,无论其中有着怎样复杂的缘由,“被害者是凶手,凶手也是被害者”这种以暴制暴的行为绝不可取,法律的威严不容侵犯,任何纷争都应通过合法途径解决,涉事之人都必将受到法律公正的裁决!!! 苏锦叹气,收回了报纸。 这时,门被敲响:“婶婶。” 听见是周继娟的声音,她打开了院门。 来的不止是周继娟一个,旁边还有一位穿着黑色外套,头发盘在脑后的中年女人。 想必,应该就是周继娟的母亲。 郭清眼底挂着两个黑眼圈,疲惫地说:“妹子,我是娟儿的妈妈郭清,咱们两个还没见过。” “昨天的事情,娟儿都跟我说了。我今天刚回来,咱们中午一起吃个饭。” “郭姐,我……”苏锦刚开口。 周继娟就拉住了她的手,一直摇:“婶婶,你就去吧。” “我妈今天回来带了好多好吃的,你一定要去尝尝。” “你要是不去,我就哭了。”说着,小嘴一撇。 苏锦无奈:“我先换身衣服再去,你们先回去吧。” 郭清也是个人精,看出了苏锦用意。 她直接上手带上了院门:“就这身,挺好的。” “继业今天采买回来了布料跟棉花,说是想问问你的一些意见。我们一起回去,娟儿也想快点跟你分享美食。” “是啊,婶婶,我跟你说,那个三北豆酥糖可好吃了。”周继娟拉着苏锦的手往前走。 苏锦失笑。 真好,希望灵灵也能像娟儿现在这般快乐。 周家。 苏锦来时,李唯民刚走。 只是看起来脸色有些不怎么好。 他点了点头:“嫂子,我先回去了。” “别走啊,你今儿不是夜班吗,中午一起吃个饭。”郭清客气道。 李唯民摇摇头:“我中午有点事。” 他又冲苏锦点点头,转身离开。 郭清叹气:“唯民应该是跟继业闹了矛盾,这两个孩子,我走之前还好好的呢。” 在她眼里,二十岁的李唯民也是个孩子。 辈份虽然大,可年龄在那摆着。 苏锦没搭话。 中午在周家吃好饭,她又看了看周继业做衣服。 期间,自己还上手了。 苏锦踩着缝纫机,慢慢把布料往前送。 周奶奶夸着:“有天赋。” 遇到不懂的地方,苏锦也会问周奶奶跟周继业。 一直到下午三点,她都在周家学习。 直到沈建军回来将人接走。 回了家,苏锦问:“中午吃了吗?” “吃了,三姐在国营饭店请的。知道你爱吃鱼,让我给你带回来一条糖醋鱼。”沈建军将油纸包放到盘子里。 他又跟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根糖葫芦:“在摊贩上买的,看起来还不错。” 苏锦嘴角上扬,咬了一口。 三分酸,七分甜,还挺好吃的。 特别是外面那层糖,酥脆又不粘牙。 “三姐怎么样?” “自己应得的分了,婚也离了。” “那挺好。” 苏锦留了一半糖葫芦:“你吃。” 沈建军接过,三两口就吃没了。 苏锦将报纸拿出来,给他看。 又说了今天赵晓莉跟张所长来的事。 沈建军没把赵晓莉的异常当回事。 他揉了揉苏锦的脑袋:“灵灵没事,这下放心了吧。” “哎,希望她能忘却这些不好的回忆,重新开始。”苏锦喃喃。 其实,她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灵灵为何要说怪物是她杀的…… 第61章 我是王灵灵 我是王灵灵。 小时候,就时常看见妈妈悄悄抹泪。 一开始,我并不明白为什么哭。 在我的视角里,爷爷和爸爸真的很好,他们没有让妈妈下地做工。 顶多在家看着我,煮一煮饭。 除此之外,回来后也会帮着一起做家务。 并且,都对我很好。 他们没有因为我是女孩而厌恶。 村里其他丫头别说有糖吃,就连饭都吃不饱。可我不一样,我有新衣服穿,顿顿都能吃上鸡蛋。 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最起码,比同村的其他丫头要幸福。 直到我十岁那天,我爸有事去了镇上,我才明白了一切。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 大雨倾盆而下。 爷爷将我叫到堂屋,给了我一颗水果糖,让我哪里都不能去。 我乖乖坐在堂屋,一直没舍得吃。 我想的是,等下要是妈妈再哭,就把糖给她。 她吃了之后,应该就不会哭了吧。 爷爷进了厨房,将门给关上了。 我想起爷爷的叮嘱,一直没有动。 隐约间我听见了厨房里的哭泣声。 我悄悄走到了厨房门口,趴在门上。 妈妈在小声求饶,爷爷在暗骂。 那一瞬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十岁应该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似懂非懂。 我拼命地撞着门。 “咚~” “咚~” “咚~” 一下又一下。 门被打开,我质问他们在干什么? 妈妈冲上来搂紧了我。 爷爷却很生气,第一次动手打了我。 妈妈护着我,那木棍一下又一下敲在她的背上,吓得我一声都不敢叫出。 我在想,或许我错了。 这根本不是爷爷,而是村民们口中的怪物。 怪物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将我扔了出去,把门直接甩上。 我不停拍着门。 不行,我要去找人,找人来帮忙。 我冒着雨出门,碰见了回家的爸爸。 我心中一喜,飞奔而去。 结果一不小心摔倒,沾染了一身泥。 我看见爸爸扔掉雨伞,紧张地跑来。 我视线越来越模糊,拉着爸爸的手说:“爸,救我妈,爷是怪物……” 等我再迷迷糊糊醒来,又看见妈妈在哭泣。 爸爸坐在床边,不停叹气,指责着:“蔓妮,你看个孩子都看不好。我只是出门一趟,灵灵就一个人跑了出去被雨淋晕。要不是隔壁邻居发现,她恐怕都没命了!”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停道歉。 我眼神呆滞地盯着房梁。 爸是什么意思? 明明他回来了。 聪明如我,也只用了一会儿就想通了。 我恨他明明知道,为什么不救妈妈。 我更恨,他居然指责妈妈。 我想开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不知道过了几天,只知道很久才能开口说话。 那天,他们去上工了。 我面无表情地说:“妈,我都看见了。你去报公安,把那个怪物对你做的都说出来。” “不。”妈妈摇着头。 她哀求着我:“灵灵,那天你生病了,只是在做梦。你忘了那天吧,什么都没发生……” 我好难受。 我不明白为什么坏人得不到惩罚。 为什么妈妈又不去报公安。 为什么爸爸明明知道,还要装作不知情。 我是比平常孩子要聪明一些,可这些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我问:“妈,为什么?” 妈妈却说:“快了,我们就要快离开了。” 自那次开始,那个怪物越来越明目张胆。 在他再一次拖走妈妈时,我阻止了:“要是再动我妈,我就去报公安。” “你要是不想让你妈死,就去报吧。”那怪物一点都不怕,带着冷笑。 我不懂。 后来,我才明白妈妈在害怕什么。 可是妈妈真的是太痛苦了,我要替她永远解决这个后患。 我拿着刀去了那个怪物房间,反而被掐住了脖子。 他对我实施了暴行。 原来,妈妈承受的会这么痛,这么苦。 妈妈应该是发现了我不在,听见动静后拿着铲子来到了东屋,她将我身上的怪物拍晕,抱住了我。 她的身子都在抖:“灵灵不怕,妈妈带你离开。” 我们刚出门,另一个怪物回来了。 妈妈还不知情,拉着不作为的怪物一直诉说。 它真的很虚假,明明知道却又装作痛苦的模样。 再后来,我跟妈妈回到了海城。 妈妈每天会从梦中惊醒,抱着我哭:“灵灵,对不起,都是妈妈害了你,都是妈妈的错。” 我只觉得好累,真的好累。 我不明白妈妈有什么错。 我想让那个怪物死,或许妈妈就开心了。 我让妈妈把爸爸接过来,给他安排工作,让他过得风生水起。 这两年,我病了。 不,我没病,我只是想让怪物付出应有的代价。 时机终于成熟了,我找到风光的怪物,威胁道:“这两年过得舒坦吧。” “这一切都是我外公给你的,如果要是让他知道你明明知情却默许,会是什么后果。” 那个怪物果然上当了。 他舍不得现在的荣华富贵。 我说你去杀了老怪物,我就保守秘密。 否则,一切终将真相大白。 就这样,不作为的怪物亲手杀死了老怪物。 我没想到,那个老怪物死,妈妈还会一直哭。 我好累…… 好多怪物对我指指点点。 我看不清每个人的脸,甚至觉得每个人都是怪物。 再后来,去了派出所。 我看见他们抢着认罪,觉得可笑。 陈爷爷和冯爷爷是真的善良,可太善良终究会害了自己的家人。 我敬佩他们,但又讨厌这种高尚。 还有不作为怪物,演的那么好,差点连我都骗了过去。 我知道,他爱妈妈,也爱我。 只是他更爱自己,更爱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和面子。这才装作不知情,当一个好父亲,好丈夫! 就在这时,一个能让我看清身形的人走到我面前。 她居然给我变戏法。 呵,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可是…… 要是真的有仙女就好了,她会仙法,是不是仙女? 我在她的耳边,将一些事情说了出。 我以为会得到厌恶。 哪知,她却只是微微瞪大了眼睛,好像很惊讶。 惊讶什么,惊讶我的遭遇吗? 慢慢的,她的身影好像也跟那些怪物重合。 突然,我想承认了。 与其这样,不如一死白了。 我说,怪物是我杀的。 她居然捂住了我的嘴。 我还在继续说,我说杀了怪物,妈妈会变得开心。 其实她一点都不开心。 每天以泪洗面,忏悔着,说自己有错。 错,到底是谁的错? 就在我想不通时,被抱住了。 我抬起头,她的脸在我眼前越来越清晰。 就连身上也在发着光。 原来,真的是仙女姐姐。 她说:“灵灵,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其他人的错,错的是那个作恶的人。” 对啊,不是我的错,也不是妈妈的错,错的只有做恶的人。 为什么妈妈一定要说自己有错? 我要告诉妈妈,她没有错! 妈妈说,她都知道了,让我好好活下去。 她说,她也相信黎明会到来…… 被移交江城公安局,所有真相指向那个不作为的怪物。 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主动承担。 这样做,我也不会念着他的好。 公安调查清楚后我被无罪释放。 出去后,回了海城。 我开始跟个海绵一样吸收着知识。 我知道,只有懂法、学法、靠法,才能真正的保护自己、保护亲人、保护他人! 我相信,黑夜总会过去,黎明一定会到来! 第62章 你脱掉,我看看 泛黄的日历被撕下三页,黑色的字体标注着正月十一。 这些天,苏锦都没怎么撞见沈建舟。 她两点一线,很是规律。 白天起床,等待沈建军的投喂,吃完饭后就去了周家学习绘制纸样,踩缝纫机。 沈建军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最近有些神神秘秘。 两人虽然做着各自的事情,但感情却在慢慢升温。 下午三点左右,周家。 苏锦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用多余的布料做了一件棉马甲。 她拿起剪刀,剪下线头:“大娘,您帮我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进?” 周奶奶接过,眯着眼仔细端详。 该说不说,天赋果然重要。 要是说继业聪慧,很容易就学会,那小锦就是一点就通。 什么事情只要是说一遍,就能完美的做好。 “棉花塞的均匀,压线平整。就连这胸口处绣的五星红旗,仿佛都在迎风飘扬。” 她摇头:“可惜啊,要是有金银线,再跟我学个几年,或许真正的金银彩绣就能流传下去了。” 周继业在刺绣方面也只是学了个皮毛,听见奶奶评价如此高,认同地点头:“苏婶子是我见过最聪慧的。” “活到老,学到老,我还差的远呢。” 花费了将近三天的时间,她才做好一件简单的棉马甲,跟周继业比还差的远。 她看见了那两件半成品棉衣,上面居然还绣了花纹,简单又好看。 眼看着时间不早,苏锦拿着马甲准备离开。 周继娟闷闷不乐,趴在桌子上也不出去玩。 昨天,郭清就离开了。 小丫头有气无力地站起身:“婶婶,我送你。” “好。”苏锦摸摸周继娟的脑袋。 想起明天就是小丫头的生日,笑了笑。 她想,她应该知道准备什么礼物了。 来学习制衣和简单的绣制图案,拿的吃食周家全都不要。 若是明天的礼物,他们应该都会收下,并很开心。 回到了家,沈建军正做着饭。 以往不见身影的沈建舟却罕见地坐在院子里。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悠闲地嗑着瓜子:“嫂子,回来了?” “唯民哥有没有跟你说我的事情?” 直到现在,沈建舟还在试探。 他这几天时不时去找李唯民,一开始对方咬死都不同意。 还是他死缠烂打,才让其松了口。 今晚说是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如果办的好,就会告诉他真正赚钱的办法。 可惜关于他嫂子的事情,还是闭口不谈。 沈建舟的问题,苏锦没有理会。 对付多疑的人,只要你无视他,不关心他,不主动去推进这件事情。 那他肯定就会放下疑心。 苏锦拿着马甲在沈建军身上比划:“好像小了点,明天我再改改。” “这是给我做的。” 第一次收到礼物,还是最爱的人亲手做的,沈建军整个人有些激动。 他生怕到手的衣服不见了,连忙表示:“不小,感觉还好,我试试。” 沈建军是行动派,先是脱下外衣,又认真地洗干净手,这才接过马甲往身上穿。 “不小,我感觉刚好。”他动了动,伸展着手臂。 苏锦愣愣地看着人。 棉马甲里只有薄薄一层棉,并不显得臃肿。 整体是黑色的,其实也不算是小,而是刚刚好,恰到好处地贴合在他身上。 那宽厚的肩膀撑起马甲线条,饱满的胸肌贲张,每一处线条都彰显着力量。 苏锦紧抿着唇,可泛红的耳尖却暴露了内心的波动:“脱下来,太小了,明天我给你改大一点。 沈建军恋恋不舍脱下了马甲。 看着两人,沈建舟那是一个气。 他回了屋,甩上了门。 “嘭”的一声,打断两人对视。 苏锦接过马甲,脑海中全是那健硕的身形。 与光着身子不同,穿上马甲后好像更让人浮想联翩。 不,应该是想上手去摸。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她被口水呛住,猛地咳嗽两下。 沈建军替她拍着背:“阿锦,你怎么了?” “没事。” 苏锦摆手。 她心虚什么,这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 摸一下怎么了? 没错! “咳~建军,你跟我回屋。” 苏锦前面走,沈建军后面跟着。 等到了房间,她将门给掩上,拉开了灯:“你再试试,我看看哪里小,好记下来,明天改一改。” “嗯。” 沈建军点头。 苏锦又道:“把毛衣脱掉,我看看是不是因为毛衣的原因。” 沈建军还没反应过来。 在他眼中,苏锦就是单纯的,是真的想帮他改衣服。 直到脱掉毛衣后,她还在摇头:“不对,我这马甲好像有些不对。” “建军,你把灰色的秋衣脱掉,再穿上马甲,我看看到底小不小。” 说出这话,苏锦紧张又期待。 沈建军这次是听明白了,他失笑,脱光了上衣后穿上紧身马甲:“阿锦,好看吗?” 他声音低沉又带着蛊惑。 苏锦眼睛一眨不眨,点了点头。 接着又摇了摇头:“不好看,我看看哪里不合身。” 说罢,直接颤着手摸了上去。 沈建军抓住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胸膛。 声音沙哑中又带着一丝情欲:“阿锦想看,以后我都穿给你看。” “阿锦想摸,也可以随便摸。” “这马甲不改了,我只在阿锦面前穿……” 苏锦抬眸,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好啊。” 感受着手心下他蓬勃有力的心跳,那滚烫的温度仿佛要透过掌心直抵她的心底。 …… 次日清晨,也是正月十二,离去西北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对于沈建舟的事情,苏锦一点都没有慌。 既然她下了套,就有把握让其入套。 说曹操,曹操到。 沈建舟从屋子走出,脸上没了笑意。 他拍着手:“嫂子,你真是好算计。” 正吃着早饭的苏锦还是没有理会。 一切仿佛脱离了掌控,心中虽然有一些疑惑,但面上却没有表情。 沈建舟冷哼:“你算计爸妈,现在还要算计我。” “你等着!” “建舟,你在胡说什么?”沈建军挡在苏锦面前。 然而,沈建舟只是冷笑了两声,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苏锦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也没去打听。 而是装作一副不明白的样子:“这几天我都没搭理他,建舟是不是脑子有病?” 第63章 硼砂厂的工人死了。 “你别搭理他。” 沈建军收拾着碗筷。 “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这几天我都不出去了,跟在你身边,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你的事办完了?” “差不多。” “哦。”苏锦又吃了一张鸡蛋饼。 该说不说,沈建军的厨艺是真的好。 她今天又吃撑了。 “建军,你知不知道谁家有小猫或者小狗?” “你想养?” “不是,今天是娟儿的生日,我想送给她一个玩伴。” 沈建军认真思索:“这事要去问问唐婆婆,她应该会知道谁家的猫狗最近生了崽。” 唐婆婆是接生婆,不仅接人,还会接各种动物。 有的人家里狗跟猫难产,都会喊上她去帮忙。 苏锦想了想道:“你上次去婆婆家买鸡蛋,婆婆给咱们便宜了这么多。这一次,带些昨天你做的鸡蛋糕去。” 鸡蛋糕香甜又软,适合老人家吃。 沈建军点头。 两人洗好锅碗,一同出发。 等到了后说明了来意,唐婆婆收下了鸡蛋糕,笑眯眯道:“侬拉算寻对人嘞,侬海霞婶子屋里厢养出一窝小狗。” “走,阿拉一道带侬拉去。” 苏锦听闻海霞这个名字感到有些耳熟。 她仔细回想着。 等走的方向越来越靠近村尾,才恍然大悟。 她想起来了。 闫海霞,上一世80年3月份的时候跳河自杀。 村民们一直在河里捞,可是却什么也没捞出来。 后来,还是她的丈夫尤袁超一直坚持不懈,一个月后才将其的尸体给捞了上来入土为安。 说来也巧,这尤家跟彭家紧挨在一起。 唐婆婆在门外喊着:“海霞,开开门嘞,我带牢人寻侬来领小狗嘞。” “咯吱”一声,木门被打开。 闫海霞穿着高领毛衣,外面罩着红色棉袄。 她看起来才三十来岁,一身儒雅书卷气:“唐大娘。” “建军,小锦。是你们两口子要养吗?” 苏锦没想到闫海霞会知道她,而且叫她小锦。 一般村里人,大多数都会喊她建军媳妇。 “海霞婶,不是我们要养。” “我是想抓一只小狗送给娟儿,她一个人太孤单,需要玩伴。” “你们进来挑吧。”闫海霞露出了笑容。 几人进了院子。 狗窝就在过道的走廊上,用了一个破篓子搭建,里面还垫了厚褥子。 狗妈妈是一条黄狗,却生了一窝花狗。 最显眼的,还是那一只通体黝黑的小奶狗。 小黑睁开了眯眯眼,不停耸动着湿润的鼻子,奶呼呼叫了两声:“汪汪~” 苏锦最后挑了它。 小狗已经生下来一个半月,可以抱出去养。 刚准备离开,新任村长带着乌泱泱一片人来了。 前两天刚上任的村长姓张,人也年轻,才四十岁。 他头发有些秃,一张口满嘴大黄牙:“海霞妹子,袁超回来了吗?” “没有啊,他昨天不是上夜班吗?怎么了?”闫海霞一脸迷茫。 不等张村长说话,一旁几位工人你一句,我一句: “这事已经报公安了,尤袁超偷了许多硼砂离开了甲村。” “海霞,你要是知道他人去哪了,千万不要隐瞒。” 尤袁超偷了硼砂。 不对,明明是李唯民跟沈建舟才对。 事情越来越不对了,这一定是沈建舟搞的鬼。 他这个人,是真的难对付。 苏锦这般想着。 闫海霞的反应很大:“不可能,袁超怎么可能会偷硼砂离开甲村?” “他不会离开的,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事!” “海霞妹子,这我们还能骗你吗?凌晨的时候唯民喊捉贼,我们一些人去追都没追上。结果袁超就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许多硼砂。你说说,要不是他偷的,还能是谁?” “就是,要我说,他就是偷了东西,不敢回来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闫海霞不相信。 唐婆婆在一旁说道:“会勿会搞错啦,袁超介爱海霞,哪能自家走脱啦?” 苏锦明显注意到,在唐婆婆说这句话时,闫海霞身子明显一僵,眼泪也说落就落下来了。 还没等来公安,却等来了刘鹏。 他慌慌张张:“村长,我清早在河里洗拖把,发现了袁超的尸体。” 刘鹏在发现尸体,第一时间就去了张村长家。 得知对方跟着厂里的工人去了尤家,马不停蹄地赶来报信。 说完这一句,他就沉默寡言的站在原地。 急的张村长连忙问:“你确定是尤袁超吗?” “他真的死了?” “在哪?” “嗯。”刘鹏闷头带路。 甲村的河从村口一直贯穿到村尾,众人往刘鹏发现的地段而去。 尤袁超的尸体被卡在村口河边不远处的枯草中。 长时间浸泡在水中,整个人都肿胀了起来,脸色苍白,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 沈建军挡住苏锦的视线。 苏锦直接将人扒拉开,伸着头往里面看。 尤袁超先是被灌上偷窃逃跑的名声,现在又死在了河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 恐怕只有李唯民和沈建舟两人知道。 沈建军看着胆大的媳妇,轻轻叹气。 闫海霞却特别激动,要不是村民拉着,早就跳河里了。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人有些疯癫:“袁超,你怎么会死?” “我不相信,你就这样死了……” 很快,公安就来了。 这一次来的是李唯东和单公安。 两人一来就拉了警戒线,疏散人群。 单公安深深地看了沈建军一眼,收回目光。 他走向张村长询问情况。 而闫海霞却抱着唐婆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锦拿出粉色卫生纸,递了过去。 闫海霞一愣,接过后擦着眼泪。 每个人都被问了话,大家都回答的没有太大问题。 唯独两个人。 一个是李唯民,他说凌晨自己巡逻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影偷东西,喊了工人一同上前追没追上。 这乍一听没问题,实则有问题。 为什么自己不直接去追,还要等工人一起。 李唯民回答自己一个人害怕。 单公安不相信,苏锦也不相信。 还有一个是闫海霞,她说她跟袁超感情很好,她相信袁超没有偷东西,也没有畏罪自杀。 问完了话,就驱散了人。 苏锦抱着小黑,拉着沈建军往周家走。 她知道谁有嫌疑,但又不能直说。 只能问一些其他的:“海霞婶子跟袁超叔感情很好吗?”她总感觉闫海霞知道什么,或者说看见了什么。 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又要隐瞒。 第64章 周家生意火爆啦 还别说,沈建军真了解一些事情。 倒不是他有多八卦,而是以前休假时曾听吴大娘提了一嘴。 “海霞婶子是下乡知青,十一年前嫁给了大她九岁的袁超叔。” “据说,当年是袁超叔追的海霞婶子。” “袁超叔那时都已经二十八岁,是村里出了名的光棍,家里穷,老爹老娘又早早去世,没人帮衬着,一直没有娶媳妇。” “据说,当年两人直接看对了眼,没几天就办了酒席。” “结婚十一年,两个人一直没有孩子,倒是没听说吵过架怎么样。” “具体他们二人的感情是真好,还是假好,我不知道。但两年前知青能返城时,海霞婶子没有回去。” 苏锦点了点头,听起来倒是还不错。 但要是真的感情好,前世闫海霞为什么要跳河自杀。 聊着聊着,也就到了周家。 怀里的小黑翻着白眼打着瞌睡。 苏锦点了点它的鼻子:“起床了,要跟你的好朋友见面了。” “汪~”小黑好似在回应,叫了一声。 周继娟听见声音跑了出来,她嘟着嘴:“婶婶,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当然是给我们小寿星去准备礼物去了。” 苏锦抓着小黑:“喜欢吗?” “这真是给我的?”小丫头激动地跳了两下。 她往院子里跑:“奶,哥,婶婶送给我一只小狗,我可以养吗?” “可以。”院子里,周奶奶声音传出。 她见到小黑,慈祥地笑了笑。 娟儿这几天愁眉苦脸,或许有了小狗就会开心一些。 小锦真的是有心了。 周继娟欢呼雀跃:“太好了。” 她忙前忙后,拿着旧棉衣给小黑搭了一个窝。 小黑刚放进窝里,一头栽了进去,呼呼大睡。 惹得周继娟一直笑个不停:“婶婶,它吃什么,一天要吃几顿……” “娟儿,你别缠着苏婶子了,我棉衣和鞋子做好了,让婶子先试试。”周继业喊着。 周继娟闻言,懂事地点头:“婶子,你去试试,看看还满意不满意,不满意再让我哥改。” “阿锦,你去吧。” 沈建军弯下腰,摸了摸周继娟的头。 “叔跟你说。” “好。” 看着两人蹲在狗窝面前,笑着讨论,苏锦目光柔和。 建军温柔,又喜欢孩子。 以后也必定是一个好爸爸。 苏锦拿着棉衣,去了周继娟的屋。 她先试的是短款棉衣。 这件棉衣是青色,用的是花朵盘扣。 领口和袖子还绣了如意纹,而下摆处则绣了一些翠竹。 穿上身并不显得臃肿,反而让人耳目一新。 苏锦特意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她把高马尾改成了侧麻花辫。 这几天她吃的好,睡的好,人也圆润了一些。 皮肤状态从蜡黄变成了白里透红。 刚走出门,众人呼吸一轻。 “好看。”沈建军第一个夸赞。 “我再去换另一件。”苏锦转身回了屋。 虽说打扮是给自己看的,但被喜欢的人夸赞又是另一回事。 或许,她也应该多夸夸建军。 第二件棉衣是长款,有点像西北那边的服饰。 长度一直到膝盖。 领口和袖口缝上了白色的兔毛,至于颜色则是藏青色。 上面绣了许多云纹,简单又大方得体。 而棉鞋就是普通的传统手工棉鞋,保暖又结实。 两件棉衣,苏锦都很喜欢:“继业,一共多少钱?” “成本是十二块,嫂子你加工费给个五块钱就好。” 这价钱一听就是没有算上兔毛的钱。 衣服和鞋子是周继业跟周大娘两人一起合伙做的,一共花费了五天时间。 因为要绣花样,慢了一些。 可这质量真的没话说,合身又保暖。 说实在的,加工费算便宜了。 这可比百货商店里面卖的要好看,还便宜。 “继业,该是什么价格就是什么价格。兔毛,布票和棉票也都要算上。” “你也别太实诚,要是有找你做衣服,让你先买布料什么的,你可以在中间多要一些。” “至于那些自己准备材料的,你就只要个加工费。” 周继业想了想点头。 苏锦一共花了二十块。 给了布票,可棉票她没有这么多。 还好甲村种植的有棉花,家家户户也会囤上一些。 苏锦干脆从家里拿了一些棉花给了周家。 她穿上了青色棉服,跟沈建军在村里转了一圈。 不一会儿,就有许多家里条件好的大娘嫂子们问。 “建军媳妇,你这衣服哪买的,真好看。” “那可不是,穿身上一点都不臃肿,还掐腰身。” 苏锦摸了摸领口,笑着说:“这是继业做的。” “多少钱?” 不少人问。 “想省事一点的,你们让继业准备布料,到时候连加工费一起付。” “我这身衣服要复杂一些,上面绣了花样,一件加工费是五块钱。” 苏锦比了个五,她多报了。 毕竟绣了图案。 周围人也不觉得贵,这些嫂子各个条件都还不错,乐意去花这个钱。 “价钱还行。我要是做你这样的,加工费一件也是五块?” “是的,要是不想绣花样,价钱就便宜一些。” 一大群女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 沈建军站在外面,连挤都挤不进去。 “你们要是今天都想定制,我带你们去周家,凡是今天做我身上这款的一律便宜五毛钱。” “走走走,赶紧去。” 就这样,苏锦带着十来个大娘嫂子去了周家。 其中还是年轻的嫂子要多。 周继业一听今天加工一件加工费是四块五,愣了愣。 他也是个人精,顿时懂了:“都一个个来,今天定制苏婶子身上那款棉服,每个人都会便宜五毛。” 周家忙的热火朝天。 苏锦默默跟沈建军离开。 两人刚回了家,闫海霞就找上了门:“小锦,我找你有点事,咱们两个能不能出去聊聊?” 苏锦还真想不到闫海霞找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就算是看见了真凶,不应该是和公安同志说吗,与她有什么好说的? 两人今天不是才刚见过面,关系还没好到如此吧? 出于谨慎,她没有同意:“海霞婶,建舟不在,家里就我们两口子,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这句话,也是有试探的成分在。 第65章 她成了杀人凶手 闫海霞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反常的表情。 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 她眼睛有些红肿:“不出去也没关系,我想跟你说些悄悄话。” “建军,你能回避一下吗?” 沈建军没有动,看向苏锦。 苏锦一想,反正是在自己家里,也没什么事:“你去屋里坐一会儿吧。” 沈建军转身回了屋。 闫海霞压低声音说:“今天来,我就是想跟你聊聊。” 苏锦没吭声,倒了一碗热水放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 闫海霞大拇指扣住碗,端起来喝了一口。 “我十九岁嫁给了袁超,他虽然比我大九岁,但却知道怎么疼人。” 她苦笑:“工厂里的工人都说是袁超偷了硼砂,逃跑时不小心落到了河里。还有的说,他是怕了,畏罪自杀。可是我不相信,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锦皱眉,搞不懂闫海霞这话的意思。 “为什么?” 随着她问出,闫海霞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小锦,你去自首吧,我都知道了。” “婶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苏锦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闫海霞的话,以及她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 什么叫做她都知道了,还要让她自首。 难道…… 刚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闫海霞倒在了地上抽搐着,口中还不停地呕吐着污秽之物。 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早在她喊出让苏锦自首,沈建军察觉到不对出了门。 他大步跑来,刚想触碰被苏锦拦住:“晚了,我被算计了。” 话音落下,沈建舟恰巧回来了。 他看见倒在地上的人,高呼:“快来人啊,海霞婶子死了!” 这一嗓门,让不少人前来。 甲村出了人命,李唯东去镇上又喊了法医跟小赵前来。 如今法医跟小赵正守在尤袁超的尸体旁。 村口的李唯东和单公安听见喊声,往沈家而去。 李唯东挤进了人群:“怎么一回事?” “我听见海霞嫂子喊让我嫂子去自首,结果一回来就看见海霞嫂子倒在地上,没了动静。”沈建舟一五一十地说。 苏锦目光从那个碗里移开视线,盯着沈建舟。 好样的,她还真是小瞧了。 居然能让闫海霞心甘情愿去死,好以此把嫌疑全部推在她的身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 沈建军紧握着苏锦的手,将人拉在了身后。 “唯东哥,这件事情一定有古怪。” “先调查了再说。”不是李唯东不相信苏锦,而是他只相信证据。 单公安检查好闫海霞,将手指伸到碗里,最后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是硼砂。” 接着他跟李唯东开始盘问。 沈建军说:“今天我跟阿锦刚从周家回来,海霞婶子就找上门了,她说要跟阿锦说悄悄话,让我回避。” “等我听见她喊了一声再出来,人就已经死了。”事到如今,只能实话实说。 越是撒谎,案件越扑朔迷离,阿锦越危险。 李唯东问:“闫海霞喊的什么?” “就是沈建舟说的那样。” 单公安又询问了刘家,吴金花点点头,看向苏锦一脸复杂。 她倒是相信,可人已经死了。 “哎,我听到的也是这样。” 李唯东眼神锐利:“苏锦,你跟闫海霞都聊了什么?” 苏锦一字不差重复了一遍。 李唯东听了直皱眉:“你为什么给闫海霞倒水,她说她都知道了,知道了什么?又为什么让你去自首?” “家里来客了,我倒水接待没问题吧?” “海霞婶子的话,我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而在这时,小赵慌里慌张跑来了。 他拿着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一条丝巾:“师父,有发现。” 小赵靠近耳语:“法医初步判断,尤袁超死亡时间超过十三个小时。他头上有一处伤,应当是有人拿木棍将其敲晕,再扔到了河里。” 死亡时间超过十三个小时,现在是早上十点。 也就是说,尤袁超在昨天晚上九点之前就已经死亡。 苏锦看见那条丝巾,闭了闭眼。 那是她的,结婚时建军送给她的。 只不过一直没有戴,放在了柜子里。 沈建军同样认出来了,这条丝巾是黄白色带有花纹,上面他还找人绣了锦字。 李唯东自然看见了上面的锦字。 他递给单公安,手一挥:“小赵,将苏锦带回所里。” 一同带走的还有尤袁超和闫海霞的尸体。 沈建军也跟了上去,李唯东拦住了人:“建军,你跟苏锦的关系,这场案件最好回避。” 意思就是说,不能询问案件细节与进展。 不能询问李唯东,不代表他自己不能查。 沈建军停下脚步。 …… 云龙镇,派出所。 听闻此事,张所长跟单公安一同审问。 苏锦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双手被铐在了上面。 她闭着眼,认真思索着细节。 “苏锦,我们今天坐下来,就是要把事情弄清楚。你不用紧张,如实说就行。”张所长坐在对面,语气温和。 苏锦睁开了眼:“尤袁超面部肿胀,如果我猜的没错,死亡时间超过十二小时左右。” “李唯民说凌晨看到的人影,这跟尤袁超的死亡时间对不上。” “想必,你们也从闫海霞的指甲缝里提取到了硼砂。” “我被真正的凶手算计了,我不是凶手。” “你是公安,我是公安?”李唯东眼中划过欣赏,面部却没有表情。 他拍着桌子:“我问,你答。” “你的丝巾在尤袁超身上,怎么解释?” “丝巾我自从结婚后买来就没戴过,一直放在箱子里,不排除有人偷了栽赃陷害。” 苏锦恨不得将沈建舟的名字报上,可是她不能说。 李唯东记着笔记:“证据已经摆在眼前,你现在坦白还来得及。” “关于闫海霞接触硼砂中毒这件事,你知道些什么情况?” “我怀疑她陷害我。我建议你调查调查闫海霞的人际关系。” “还有,昨天晚上我一直跟建军在一起,根本就没出过门。”苏锦无奈。 “沈建军跟你存在夫妻关系,属于密切的利害关系人,他的证词,不能作为定案依据。” “主动交代问题,争取宽大处理,现在就是机会。” 听见李唯东的话,苏锦闭上了眼。 她干脆不说话,寻找着摆脱自己嫌疑的办法。 而另一边,单公安跟小赵正审问着李唯民。 “李唯民,你凌晨看到的人影,能详细描述一下外貌、衣着、体型等特征吗?” 第66章 我要跟李唯民谈话 李唯民面上犹豫,心中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让他把实情说出来,不要牵连无辜。 还有一个在蛊惑,让他把脏水泼出去。 单公安又说了一遍:“李唯民,把你昨晚看到的人影特征说出来。” “我没看清……”最终还是良心占了上风,他没有泼脏水。 李唯民低下了头。 单公安手指点着桌子。 人在撒谎。 凌晨一点左右,等这些工人们听见喊声出来,天黑距离远,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跑走。 可工人们看不清,第一个发现人影的李唯民怎么可能看不清? 似想起什么,他站起身:“小赵,你先审,我出去一趟。” 单公安骑着自行车回了甲村。 他多番打听下,找到了周继业。 此时,周继业已经从沈建军口中知道了苏锦的事情。 他今天就算是接了十个订单,也没开心起来:“公安同志,你也是来问关于李唯民的问题吗?” 也? 单公安一下想到了沈建军,点了点头。 “我听说,最近李唯民找过你,你们还大吵了一架。你都知道什么,麻烦都说出来。” 对于周继业来说,苏锦是他的指南针,为他指引人生的方向。 而李唯民,却是他的知心好友,好比左膀右臂。 尤袁超和闫海霞两人死,现在牵连上了两人。 就在十分钟前,沈建军已经询问过李唯民的事情。 他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实话实说。 周继业将李唯民找他一起做生意的事情说了出。 单公安问:“什么生意?” “我不知道,唯民只说让我不要多问,说是什么体力活。” “你为什么没同意?”这是单公安奇怪的点。 周继业愣了愣:“苏婶子找我做衣服,我没空就拒绝了唯民。” 单公安眼神闪了闪。 他想他知道问题出在了谁的身上。 上一世,他被霍彦和白若兮害死,再一睁眼回到了他跟白家定亲这一天。 重生后直接退婚,因此惹怒了白父和他的养父母。 养父母为了教训他,将他调到云龙镇这个小地方。 第一次见苏锦他没认出来。 直到抓人贩子时,听见沈建军的名字,才恍然大悟。 1980年7月20,霍彦空降江城,成为最年轻的副院长。 霍家跟白家是世交,三人便牵扯上。 后来,他无意中看见一对五十岁左右的男女找上霍彦。 因为一直觉得霍彦跟白家有问题,他去了云龙镇,暗中调查了一番。 没想到,霍彦派的人来得更快,他们挖出了苏锦的尸体,直指是沈家三人杀了人。 再后来,他在沈秀梅口中知道了关于霍彦身世的秘密。 正当他想将事情告知霍家时,却被未婚妻下了药,临死前才知道白若兮早就跟霍彦鬼混在一起。 而霍彦之所以跟白家关系密切,是因为脖子上那个吊坠。 他还说,要不是沈家拿着照片找上门,他还发现不了吊坠里的秘密。 重生那天,他就买通了人去海城偷窃吊坠,现在还没有得手。 这一世苏锦跟沈建军都没死,他原以为是沈建军重活一世,现在看来而是苏锦。 单公安心里装着事,他想不通为什么会重生。 这个世界,除了他跟苏锦,还会有谁? 甩开这个念头,来到了硼砂厂河边的位置。 “沈建军。” 沈建军捏着地上的土撵了一下,随后闻了闻,听见喊声抬起头:“单公安。” “你也发现了。”单公安这是肯定句。 他有尸检报告,自然清楚尤袁超的死因。 沈建军点头:“一开始,我看见尤袁超的尸体时就发现了他头部有伤。从面部肿胀的程度可以判定要么李唯民在说谎,要么是另一个凶手伪造尤袁超凌晨一点还活着的假象。” 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上辈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救自己那个假母亲,才落的河? 单公安心中带着疑惑:“尸检报告中提到,尤袁超头部根据创口形态及损伤特征分析,所受创伤系由具有钉状外形的锐器,以钉入方式作用所致。但这并不是他真正的死因!” “有人拿带有钉子的凶器打晕了他,又把他扔到河里溺水身亡。” “至于闫海霞,法医从她的指甲缝里查出有一些残留的硼砂。她体内吞下的硼砂很多,不是那碗水里的剂量。初步判断,是自杀。” “苏锦的丝巾出现在尤袁超身上,现在只有找到真正的凶手,才能排除她的嫌疑。” 沈建军同样共享自己得到的消息:“我去了村里多户人家询问,调查了闫海霞的人际关系。” “十一年前,她跟两个好友一同下乡。女的叫田乐,男的叫方卓飞。” “下乡没多久,三人去附近的山上采摘蘑菇,田乐不小心跌落下山。当年是闫海霞跟方卓飞喊的人,结果村民们赶去时,已经没气了。” “田乐死后没多久,两个人各自在甲村成了家。一年前,方卓飞带着妻子和儿子回了城。” “尤家附近有人看见沈建舟经常去找闫海霞要钱,沈建舟最近跟李唯民走的也近。” 话说到这,单公安也推断出一些事情。 可一切都是猜测,凡事要讲究证据。 “现在要么找到凶器,要么让李唯民开口。” 沈建军同样知道,两人一同寻找着。 云龙镇,派出所。 另一位在村里调查的公安也得知了一些事情,他将沈建舟带回了所里。 李唯东得知,干脆去审沈建舟。 他坐在位置上严肃发问:“有多人看见你经常找闫海霞要钱,解释一下。” 沈建舟一听,先是满脸错愕,随即眉头高高挑起,眼中闪过一丝愤懑:“什么要钱,我那是借钱。唯东哥,借钱也犯法吗?” “好,你最近跟李唯民走得近,你们在干什么?”李唯东又换了一个问题。 沈建军笑着:“这跟案情有什么关系吗?我想跟唯民哥交朋友,也不行?” 看着油盐不进的人,李唯东发了火。 就在这时,张公安走了进来,在李唯东耳边轻声道:“李队,苏锦有话跟你说。” 李唯东站起身,瞪了沈建舟一眼离开,去了隔壁审讯室。 张所长有事已经离开,审讯室里就苏锦一个人。 她说:“我要见李唯民,我要跟他谈话。” 第67章 承包鱼塘干什么? “让她见!”李唯东点头。 他倒要看看,会跟唯民说什么。 李唯东带着苏锦去了李唯民那间审讯室里。 他坐在小赵身边:“李唯民交代了什么吗?” “没有。”小赵摇摇头。 苏锦坐下,语气温和:“唯民,我知道你心中有一杆子秤,人又有义气。” “要不然,你也不会说没看清人影。” 李唯民惊讶地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李唯东皱眉,看向张公安。 张公安摆手:“我没说。” “李唯民如果说那人影的身形特征,你们就不会把他关在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说没看清。”苏锦冷静地说道。 她决定用苦肉计,眼泪说落就落:“唯民,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丝巾为什么会出现在尤袁超的身上。” “我现在是嫌疑人,我死了没关系,可我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不能跟着我一起去死。” 李唯民嘴唇动了动,一副纠结的样。 好半天,他才道:“嫂子,你真怀孕了?” “那还有假?你要是不相信,让你哥请个大夫来看看。” 苏锦声音哽咽:“只不过,这事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保密,我想等结婚纪念日那天,亲口告诉建军。” 正月二十,是他们一周年结婚纪念日。 没有几天了,她想那天,给建军一个惊喜。 李唯民低着头,抠着手指甲。 将她牵扯进来他本就良心不安。 如今还怀了身孕,这…… “我说。” 李唯东见弟弟也不是无药可救,于是问:“李唯民,将你看到人影的特征说出来。” “那人是沈建舟。” 李唯民陷入了回忆之中。 时间倒回正月十一,晚上八点半。 沈建舟悄摸来到了约定的地方,也就是硼砂厂附近的河边。 李唯民早在此等候多时:“你跟我来,去搬东西。” 他带着人摸黑往山那边走,等到了后停下脚步。 扒拉开杂草,露出一个小洞穴,里面堆放了不少塑料编织袋。 这都是李唯民从厂里的铁桶里一点一点腾到袋子,再弄回了山洞中。 “你机灵一点,一袋一袋往河边的船里搬。” “要是想跟我挣钱,就不要多问,也不要打开看。” “我嫂子怎么没来。”沈建舟扛了一袋,跟在李唯民后面走着。 李唯民放下肩膀上的袋子:“你要是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离开。我刚说了不要多问,你又问题这么多。” 他心中奇怪,怎么老是问苏锦。 两人到了河边,李唯民决定在这等着:“我在这看着,你自己去搬。记住,要一袋一袋,千万不要用板车。” 沈建舟不耐烦,心中也起了疑。 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直接打开了袋子,见是硼砂骂了一句:“艹。” “李唯民,你胆子也太大了。” “你打开干什么?”李唯民抓住沈建舟的衣领,低声地吼着。 他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安分的。 要不是答应了黑市的人,今天晚上把硼砂运过去,他压根不会同意跟沈建舟合伙。 沈建舟问:“你老实交代,这事我嫂子有没有掺和?” “你老是问你嫂子干什么?今天你也搬了,咱们就是一伙的,你要是说出去,你也没好果子吃。”李唯民松开了手。 沈建舟走来走去:“不对,你的意思是这事我嫂子没参与,那天你给她一百块钱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干不干?”李唯民恼了。 沈建舟当即不想干了。 他怀疑自己被算计了。 刚想离开,被出来撒尿的尤袁超撞见。 他大步走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编织袋:“唯民,建舟,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眼看着尤袁超要凑近细看,沈建舟从地上捡了一根木头,使劲一敲。 尤袁超倒在地上,头上哗哗冒着血。 这时,李唯民才发现,木棍上有一根钉子。 怕闹出人命,他慌了:“上面有钉,我去喊人。” “等一等。”沈建舟喊住了人。 要是没被人瞧见还好,被人瞧见了,厂里丢的硼砂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沈建舟心一狠:“不能喊人,要是让他活,我们两个就要进去。” “刚才那一棍子,说不定他已经活不了。” “他要是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你以为,你就一句话能说清?” “处理这事之前,你老实告诉我,那一百块是怎么回事?” 李唯民见血一直流,只能把苏锦要包鱼塘的事情说出。 沈建舟咬牙:“坏了,咱们两个都被算计了。” 他怕李唯民不懂,又分析着:“苏锦要去西北,她包什么鱼塘?她想算计我们两个偷硼砂,再去报公安。” “不可能,这事她不知道。”李唯民肯定道。 他现在都不敢试探尤袁超的鼻息:“要不然,我还是去喊人吧。现在没闹出人命还好,等闹出人命就不一样了。” “不许去。”沈建舟从怀里拿出丝巾往尤袁超怀里塞去。 他将人往河里拖。 李唯民拦住:“不行。” “刚才我可看了,尤袁超没气了。要是想没事,就听我的。” 听见沈建舟的话,李唯民停下了脚步。 “你拿铲子,将这边带血的土都铲进河里。”沈建舟吩咐。 李唯民往厂里走,去拿铲子。 等他再回来,两人一起处理血迹。 最后,扛着硼砂回了山洞。 沈建舟出着主意:“你先回去,等一会儿我去找你。” “到时候,你看见我的人影就喊抓贼。” “其余的,你不要问。等公安询问你,你就将苏锦的样貌特征说出来。” 事到如今,李唯民唯有同意。 一直等到凌晨一点,沈建舟才回来。 事情在李唯民的视角里大致就是这样。 李唯东听了,恨铁不成钢:“李唯民,凶器在哪?” 他这个傻弟弟,当时要是喊人,顶多坐个几年牢。 现在却成了从犯。 “我不知道,沈建舟拿走的。”李唯民是真不清楚。 李唯东招手:“小赵,你带着人跑一趟,去找找那个山洞,看看有没有硼砂。” 他眉头紧蹙,眼神锐利如鹰:“苏锦,你要去西北,还承包鱼塘做什么?” 第68章 真相大白 “我听说,村里不少人也想承包。既然这么多人想承包,那一定很赚钱,等以后鱼养成了,一天赚一百块都不是梦。” “我是要去西北,但也不想放过这个挣钱的机会。要是能承包上,我就留下来。不能承包上,我就去西北随军。” 苏锦表现出贪财的模样。 李唯东听了在理,就像唯民说的一样,苏锦真想算计两人,怎么可能知道两个人要干什么,难道会未卜先知不成? 这不是在扯吗! “我的丝巾是沈建舟塞到尤袁超身上,想以此诬陷我。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吗?” 苏锦询问。 其实,她大致也猜出来了。 沈建舟自始至终都戒备着,那条丝巾应当是早就被偷走了。 一直放在身上,就是怕被算计,随时做好了反算计。 李唯东摇头:“等小赵回来,你就可以离开。” 他跟张公安将苏锦带回了另一间审讯室,随后去了沈建舟那里审问。 哪知,沈建舟却说:“李唯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说是他跟苏锦合伙偷的硼砂,两人故意栽赃陷害我。” “李唯东,我说你是不是有意想帮着你弟弟?”他歪着头,阴测测一笑。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李唯东。 刚想发火,又冷静了下来。 “我会找到证据的!” 很快,捶死沈建舟的证据就来了。 小赵回了派出所,一同来的还有沈建军、单公安、赵晓莉。 不,现在应该叫她赵黎。 前几天已经成功改好名字,自立户口了。 苏锦被放了出来,看见几人一愣。 还没开口说话,沈建军已疾步上前,长臂一伸,将她紧紧纳入怀中:“阿锦,没事了,别怕。” “咳咳~”赵黎手抵在唇边咳嗽一声。 苏锦见这么多人在,有些不好意思:“建军,你先放开我。” “我没事。” 沈建军松开,又上下打量,见人真没事,才放下心。 “事情都真相大白了,这一次,还要好好感谢赵黎同志跟单凛霄同志。” 好似知道苏锦的好奇,赵黎开了口:“我改名了。” “走,我们去国营饭店,再慢慢说。”沈建军有意想请两人吃饭,以表感谢。 赵黎头微点。 值得一提的是,她现在已经不在国营饭店上班。 单凛霄却拒绝了:“我还要留下来处理一些事,就不去了。” 苏锦跟沈建军也没强求,三人到了国营饭店,点了三菜一汤。 辣椒小炒肉、酸辣土豆丝、白菜猪肉炖粉条,冬瓜鸡蛋汤。 每人还点了一碗大米饭。 三人去了二楼包厢。 等菜的期间,赵黎将甲村发生的事情说了出。 原来,她今天是想去找苏锦还人情。 结果却听见了甲村发生的事情。 找上沈建军跟单凛霄时,两人正在尤家搜查。 她一来,只是随意看了几眼,就将尤家那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 沈建舟离开硼砂厂后,找到了闫海霞,并把凶器放进灶台里燃烧。 木头可以烧没,可沾染上血的铁钉烧不断。 他威胁闫海霞吞下硼砂,陷害苏锦。 把尤袁超的死,以及偷硼砂的事情全都泼到苏锦身上。 苏锦没问赵黎是怎么知道的。 而是皱眉:“我有一个疑问。闫海霞为什么会听沈建舟的,甘愿去死?” “明明她知道沈建舟杀了人,就算有什么把柄在,也不至于自己去死吧。” 赵黎喝了一口水。 她脸色有些发白,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怎么好。 苏锦担忧:“怎么了?” “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赵黎摆手。 其实,她是异能被透支了。 虽说,她带着异能回归到这一世,可三系异能全从s级,变成了最低等的e级。 三系分别是力量系、治愈系、时间虚影回溯。 前两个顾名思义,就是字面意思。 而时间虚影回溯,拥有者能让特定区域的时间倒流,亲眼目睹此地发生的事情。 三系都可以修炼,力量系只需摄取食物,从中获得能量来提升等级。 治愈系是吸纳植物中的能量。 至于时间虚影回溯,却需要修炼精神力。 因为只有e级的原因,她只能回溯十小时发生的事情。 一不小心回溯的时间成了二十四小时,现在已经精神力透支。 沈建军:“阿锦,我来跟你说,让赵黎好好休息一会儿。” “找到那枚钉子后,赵黎又在墙壁里找到一本闫海霞的日记本和一张照片。” “我就不说其他没有用的,捡关键的几篇日记背给你听,你就明白了。” “1968年10月3日,星期四。天气:阴。 今天的天气仿佛笼罩在我家的上空,压的人喘不过气。 爸被诬陷,为证清白上吊自杀。 事情过去已经两天,可是妈始终没有走出来,每天以泪洗面。 她跟我说,我爸是被苏柏川给诬陷的。 还说,爸没有挪公款。 我听了后去银行闹,说是要举报苏柏川。 没想到,却被赶了出来。 只听“嘭”的一声,一个物体从银行楼上坠下。 我抬眼望去,居然是我妈。 妈就算是死,还睁开了双眼,无论我怎么掩盖,都盖不上。 我恨,我恨苏柏川,恨不得让他也去死。” “1968年12月11日,星期三。天气:暴雨。 我去了许多地方举报,为什么苏柏川一点事都没有? 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再想起我的父母,我的心都在滴血。 正当我想以命换命时,街道办事处找上了我。 他们说,今天下午我就要去江城下面的一个村庄下乡建设。 眼看时间来不及,我必须尽快杀了苏柏川,可没想到,方卓飞和田乐说,他们跟我分配到一个地方,我们今天要一起下乡。 被两人一直跟着,我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恐怕,以后再也报不了仇了。 对不起,爸、妈,是女儿没有用……” “1969年1月1日,星期三。天气:小雨。 下乡也差不多二十天左右,身体和心理上的疲惫让我险些撑不住。 还好,有方卓飞和田乐在。 他们二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直鼓励我、相信我、安慰我。 渐渐的,我喜欢上了方卓飞。 我跟田乐说了自己的心意,拜托她帮我约方卓飞。 明日,我们三个会一起上山采蘑菇,我也会借机表明心意。 只是想想,就开心和激动呢!” 第69章 感情是因为她爸 “1969年1月2日,天气:晴。 为什么方卓飞喜欢田乐? 为什么喜欢她还要给我希望,对我好? 田乐死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把她拉到我这边,可方卓飞一直不放手,对不起,对不起!” “1969年5月1日,星期四。天气:阴转多云。 今天是方卓飞的大婚之日,他娶了村里干农活最厉害的一个姑娘。 呵~ 说什么喜欢田乐,田乐死后才多久,就娶了别人。 为什么不选择我?” “1969年5月2日,星期五。天气:晴。 尤袁超一直追求我,他说一辈子都会对我好,彩礼给了我一百块。 我想了想就同意了。 既然不能嫁给方卓飞,那丈夫是谁也无所谓了。” “1969年8月18日,星期一。天气:小雨转阴。 尤袁超他是对我好,可这份好让我喘不过气。 他不许我跟方卓飞说话,也不许我跟村里任何一个男人说话。 我知道,他是因为不行而感到自卑。 我决定原谅他今天所作所为。” “1969年11月29日,星期六。天气:大雨。 今天,沈家那个小孩来了,别看他只有六岁,居然威胁我。 他说那天在山上他都看见了。 要是今天不给他钱,他就要嚷嚷出去。 我无奈之下只能先给了一块钱。 事后,我偷摸去找了方卓飞,刚想将这件事情告诉他,却被尤袁超撞见了。 尤袁超他就是疯子。 他将我按到水缸里,等我感到快要死了时,又将我拉了上来。 他抱着我说,都是因为太爱我了。 他说要是我再去找方卓飞,就把人杀死。 我怕了,我知道这个疯子肯定能做到。” “1979年2月1日,星期四。天气:晴。 方卓飞今天回海城了,他带着妻子跟儿子一起离开。 尤袁超问我想不想回? 其实我是想回的,反正我已经烂命一条,我想替我爸妈报仇。 可看见尤袁超那病态的双眼,我将话又咽了下去。” “1979年2月10日,星期六。天气:小雨。 这些年,沈建舟一直问我要钱要票。 为了不牵连方卓飞和我自己,我都给了。 今天,沈建军带回来一个姑娘,说是要结婚。 这姑娘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1979年2月13日,星期二。天气:阴。 陈婧文来了,她居然来了! 我想起来了,这姑娘是苏柏川的大女儿。 为什么,为什么他大女儿结婚,他却没有来?” “1980年2月25日,星期一,天气:晴。 我受不了尤袁超了,我想我病了,最近时不时梦见田乐。 她好像在跟我招手,让我去陪她。 有时候我在想,还不如一头跳进河里淹死算了。” “1980年2月26日,星期二。天气:晴。 哈哈哈,尤袁超居然死了,太好了,我是不是自由了? 我能回海城,去找苏柏川报仇了。 就当我正高兴的时候,沈建舟却威胁我,他说我要是不老实按他说的做,就把当年的事情抖落出来,让方卓飞也坐牢。 笑话,我早就已经不喜欢方卓飞了,管他死活? 但我还是答应了。 因为我想让苏柏川也尝尝,亲人被诬陷而死的滋味!” “事情就是这样。”沈建军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 苏锦嘴角抽了抽,感情是因为她爸。 这事,她那时候还小,真不太清楚。 “该不会,那张照片就是我爸的照片吧。” “没错。”沈建军点头。 这时,饭菜也上来了。 三人一同吃着。 等吃饱喝足,赵黎惨白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她从怀里拿出东西,塞到了苏锦手中:“这个是给你的,你贴身戴好。” 苏锦看过去。 手心里是一颗绿色的圆珠,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用红绳串了起来。 “这是?” “还你们夫妻两个的人情。” “啊?”苏锦懵圈。 赵黎站起身:“你跟沈建军帮了我,找到凶器和日记本只是时间问题,这个不算还人情。” “记住,一定要贴身戴着,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说完,她就离开。 沈建军其实是相信的。 在尤家,明明赵黎没做什么,却能准确的找到凶器和日记本。 还能说出那晚发生的事情。 这不是靠简单的侦查能力就能做到的。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也不会去探寻。 “阿锦,这珠子还挺好看,你就戴上吧。” 赵黎不简单,苏锦是知道的。 她干脆戴在了左手腕上,袖子一拉,倒是也看不见。 …… 时间匆匆而过,正月十四这天,听闻沈建舟的罪行判了下来,要执行死刑。 至于李唯民,有期徒刑十年。 听闻这个消息,苏锦眼眶都红了。 大仇彻底得报,整个人浑身一轻。 眼看着明天就要去西北了,二人将家里的粮食全部卖了出去。 一只鸡,干脆给了沈大伯。 粮食卖了有两百块左右,加上现在手里的现金,一共还有三百一十块。 苏锦给了沈建军十块钱,让他留在身上以防备用。 今天,是在沈远鸿家吃的饭。 准备为两人践行。 刚吃完中午饭,周继娟就找上了门。 她拿着一本泛黄的书:“婶婶,这是我奶让我给你的,你一定要收下。” “这……”看见封面上写着金银彩绣,苏锦就知道这本书的分量。 她本不想收,结果小丫头往她怀里一塞。 周继娟叉着腰:“我奶说了,手艺不能不传承下去。” “婶婶你聪慧,一定能学会这金银彩绣,让其一直流传。” “好!”苏锦双手拿着书,认真点头。 周大娘说的不错,传承最重要。 她一定会让金银彩绣再现! 下午张所长也来了,拿了几本厚厚的书。 苏锦将这些书小心翼翼放在帆布箱里。 等把家里不用的都清理干净,后院自留地的菜该送出去都送出去,天也黑透了。 吃完了晚饭,沈建军特意烧了两大锅热水。 他把木桶搬进厨房,一盆一盆水往里面倒。 感受水温差不多喊着:“阿锦,水弄好了,你可以洗澡了。” “来了。”苏锦应了一声,将换洗衣裳往臂弯一搭,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厨房。回身轻轻掩上门,随后便专注地搓洗起来。 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似饭后微微鼓起的模样,透着几分别样的温柔。 待舒舒服服洗完澡,伸手去拿衣服,却陡然一惊。 内衣竟没在这儿。 自己分明记得拿了,怎么就不见了? “建军!”苏锦扬声轻唤,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娇嗔。 正忙着的沈建军,赶忙撂下手里的活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厨房门口,关切地问道:“阿锦,怎么了?” “我内衣忘拿了,估摸着在床上呢。”苏锦说着,又缓缓坐回了那还带着温热的木桶里。 第70章 他一点都不老实…… 沈建军回了西屋,床上铺好的花棉被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也没奇怪,掀开被子,拿起下面的内衣。 来到厨房,喊着:“阿锦,天冷,我给你送进来。” 苏锦“嗯”了一声,声音软糯,像是从雾气里透出来。 她人又往下蹲了蹲,只留下一张脸在水面上。 因为泡了澡,整个人身上都泛着红。 头发散落在水面上,遮挡住了下方。一滴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下巴,最后又滴落在水中。 不,应该是滴在沈建军的心尖上,泛起了涟漪。 他人都看傻了。 苏锦喊了好几声:“建军,内衣呢?你找到没有?” “是不是在床上?” “嗯。” 沈建军喉结滚动,走到后面将内衣放到凳子上。 “阿锦,你后背够不着,洗不干净,要不要我帮你?” 聪明如苏锦,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记得明明拿了,怎么可能又没有。 肯定是这人趁她不注意,从叠好的衣服里拿出又藏了起来。 苏锦慢慢转过身,头发不知不觉移到了身后。 见沈建军那副呆愣模样,连忙低头一看,捂住了胸口。 双颊本就被热气蒸得绯红,此刻更是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她嗔怪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阿锦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说着,人居然靠近了一些。 沈建军拿起一旁的香皂,绕到了后面。 苏锦感受到一股大力将她往上提了提,惊呼一声。 紧接着,一双带着茧子的手摩擦着她的肩膀,那粗糙触感,带着别样温度。 “阿锦,力道怎么样?” 苏锦身子轻颤着,连话都说不出。 她收回之前的话,这人一点都不老实…… 沈建军拿起一旁的毛巾,沾了水擦干净泡沫。 他将苏锦转了过来,委屈道:“阿锦,你看,我的衣服都湿了。” 苏锦望去。 沈建军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胸膛和小腹被水打湿后若隐若现。 她咽了咽口水。 “好看。”不知不觉将心中的话说了出。 “哪里好看?” 沈建军拉着苏锦的手,贴在自己腹部:“是这里吗?” 苏锦傻乎乎地点头,只觉得手下格外炽热。 在一抬头,撞见了那微薄的唇。 都说薄唇的人,薄情寡义,但沈建军好像不同。 在内心的驱动下,她拉着他的衣领,吻了上去。 沈建军配合的弯下腰,睫毛轻颤,嘴角带着得逞的笑意。 他扣住苏锦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没一会儿,两人分开。 苏锦还有些意犹未尽:“怎么了?” “怕你感冒。”沈建军拿起一旁的毛巾,细心地给苏锦擦拭着头发。 他的动作温柔,从头皮一点一点擦到发尾。 苏锦就侧着头看向他。 还没反应过来,人却腾空而起。 她害羞地将脸埋在沈建军怀里。 沈建军却跟变戏法一样,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床单,将苏锦裹了起来。 直接抱着人回了西屋。 苏锦哪里还不懂。 他知道她爱看什么,故意勾引她。 现在又拿出床单,怕是早有准备。 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呼吸有些缭乱。 现在三个多月,应该没事了吧? 她声音如蚊虫:“我……还没穿衣服呢。” “不穿了。”沈建军用脚带上了门。 …… 正月十五,苏锦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她坐起身,拍了拍脸颊。 这人昨天要了一次还欲求不满,要不是她阻拦估计还想要。 昨天,他细心为她清理了,又亲自给她穿的衣服。 还说什么,睡觉的时候最好不要穿内衣,更利于放松身体,促进血液循环。 昨晚没穿,只穿了短裤和秋衣、秋裤,果然睡的比以往要舒服。 苏锦穿上衣服,扎了一个低马尾。 她拿起牙刷去洗漱。 刚到院子里,一看天,估摸着已经十点左右。 他们是下午五点的火车票,来得及。 沈建军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阿锦,饭在里锅里热着。我又把剩下的一点粮食包了菜包子,等路上我们带着吃。” “我想先尝一个。”苏锦含糊不清。 沈建军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等洗漱好,一碗年糕汤和两个青菜包已经放在了石桌子上。 苏锦咬了一口菜包子,是白菜鸡蛋粉丝馅。 面暄软,馅料也好吃。 她一口气吃了两个包子,就连年糕汤也喝完了。 沈建军收拾了碗筷,临走前还捏了一下苏锦的肚子:“好像最近是吃胖了一点,人也有气色了。” 苏锦没回话,笑了笑。 说他聪明吧,居然还没看出她怀孕。 想想也是,昨天是他们第二次同房,一般人也不会多想。 两人又收拾了一下要带的,带不走的全放进了柜子里。 锁上了门,跟沈大伯告别就要正式离开甲村了。 至于沈秀茹跟沈秀英,沈建军昨天就去跟二人说了。 两姐妹买了不少吃食,非要让他们路上带着吃。 …… 八天八夜,途中还换了汽车,终于抵达了奇县萨日克乡。 到了乡里,沈建军找了驴车,一路颠到了跌里村。 西北军分区迭里山边防团就驻守在附近。 至于家属院,也在部队里面。 下了驴车,苏锦被颠的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人也不怎么舒服。 她站在原地等沈建军跟门口看守的哨兵交谈。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草绿色军服士兵出来了。 他看起来十九岁左右,笑起来两个脸颊还有酒窝。 “沈副连,你带你爱人回来了。” “不,现在应该叫你沈连长了。” “你在江城的事迹,已经传遍整个团。领导特意说,让整个团向你学习。” 苏锦看向沈建军,眨眨眼。 什么副连? 他们刚结婚时,这人不还是排长吗? 沈建军解释:“结婚后,没过多久我就升了副连。” 苏锦点头。 沈建军为两人介绍:“阿锦,这是我们连队文书,小郑。” “小郑,这是我爱人,苏锦。” 郑文书敬礼:“嫂子好,我叫郑恒。此次负责为你安排住宿和随军落户。” “你好,郑文书。”苏锦连忙回了一个敬礼。 沈建军笑着:“阿锦,不用这么拘谨,你喊他小郑就好。” “嗯。” 苏锦蔫蔫地回了一句,脸上挤出笑。 “小郑。” “嫂子,是不是我吓到你了?”郑恒挠了挠头,笑容干净纯粹。 第71章 到了家属院 “没有,我就是太累了。” 这一路颠簸,苏锦又怀着身孕,可不就是累了。 在火车上,又睡不安稳,现在只想倒头就睡。 听了苏锦的话,郑恒拍了一下额头:“嫂子,我们快些进去。” 他人还有眼力见儿,从沈建军手里接过一个帆布箱前面带路。 一路上,遇见不少军人。 时不时会高喊一声:“嫂子好!” 这热情的模样,看的苏锦一愣一愣的。 到了办公室,郑恒快速地给苏锦办了落户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房子的问题了。 “嫂子,你看这一处房子怎么样?”他拿出地图,指着。 地图上的房子靠最边上,紧挨的邻居也只有一家。 安静,又是独院,挺好。 这个小郑,怪不得能干连队文书的活。 苏锦满意:“可以。” 登记好,拿上钥匙,沈建军跟苏锦就往以后要住的家走了。 家属院里,房子大多都是平房,以土木结构为主,墙体由泥土和麦秸等混合夯实而成。 空间布局简单,有卧室、厨房、茅厕和一个不怎么大的小院。 看起来还挺干净,应该是有人经常来打扫。 沈建军先拿着盆跟毛巾,把床头和桌子擦了一遍。 他把领来的被子铺了上去:“阿锦,你先睡一会儿。我去把我宿舍里的东西,全部搬过来。” 苏锦眼皮已经上下打架,脱掉衣服躺进了被窝里。 刚睡下没多久,就听见“嘭”的一声响。 这声音,直接将她吵醒。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人就冲了进来。 她脸色蜡黄,看起来有二十八岁左右。背着一个包袱,穿着带有补丁的灰色棉衣,一脸怒容:“你就是那个王八蛋在外面养的女人吧!” “你说说你,干啥不好,小小年纪学着勾引人。你知不知道,我才是他的媳妇?” 苏锦刚醒,人有些懵。 等回了神,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嫂子找错了人。 “嫂子,你丈夫叫什么?” “装,你还给我装。我劝你快点离开,不要跟那个王八蛋纠缠不清!” “我告诉你,今天我来,就是跟他履行婚约,你们两个不可能!”那女人指着苏锦,气得咬牙切齿。 苏锦穿上青色棉衣,下了床穿上鞋。 她直接握住了那女人的手指:“嫂子,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找错了人?” “我爱人叫沈建军。” “啊?”女人傻了眼,尴尬地抽回手。 她声音小了一些:“这里不是雷岳跟他养在外面女人的家吗?” “我今天刚搬进来。”苏锦说。 她从这嫂子口中也知道了一些事。 来家属院是想找自己有婚约的丈夫,并且还是今天得知未婚夫外面已经有了女人。 可住在家属院里的,都是已经打了结婚证的合法夫妻。 “嫂子,你是第一次来这里?” 女人点头,脸上全是尴尬和歉意:“对不起啊,妹子。” “我叫葛春香,今天刚来,在接待室里等雷岳那个王八蛋,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就出去拉了一个嫂子问,得知住所和他外面有女人后就跑了过来。” “你这不是第五排最靠里的那间吗?” “这是第六排。” 听了苏锦的话,葛春香呆了。 她脸涨的通红:“大妹子,这事真是对不住。我……我太着急了,一时之间就数错了。” “没事。”苏锦只想睡觉。 她摆摆手:“我睡了。” 看苏锦脸色发白,一副疲惫的样,葛春香鞠躬:“大妹子,等下我再来跟你道歉,你先休息。” 她转身就离开,贴心地给带上了门。 还没出院子,一副比她还要大的嗓门响了起:“葛春香,你发什么疯?来人沈副连家闹什么?” 来的人正是雷岳,他是雷副营。 本来正在开会,听士兵说他老家的妻子找上门了。 雷岳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听了士兵的描述才知道。 他脱不开身,让先把人带到招待室。 等开完会,到了招待室却没看见人。 问了一路,才知道人往沈副连爱人家去了。 屋内的苏锦无奈又起了床,她打开了门。 还没开口,就被眼前一幕震惊。 葛春香一巴掌,甩在了那男人的脸上:“你个王八蛋,这么大声干什么?不知道大妹子今天刚来,要好好休息?” “???”雷岳懵了。 来沈副连家闹事的不是你吗? 怎么反而教训我了? 对于葛春香的巴掌,他早就习惯了,在家的时候没少挨打。 葛春香按着雷岳的头往下压:“快道歉,道完歉咱们就出去聊。” “弟妹,对不住。”雷岳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有些恼:“春香,你先放开我。” 葛春香不放,扯着人的耳朵往外走。 苏锦见两人离开,本想回去接着睡,却发现地上有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牌子。 她捡了起来,只见这个长方形的牌子被红绳串了起来,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这应该是从葛春香包袱里掉出来的。 苏锦拿着牌子去追两人。 一直离开了家属院,才看见人。 此时,雷岳正揉着耳朵:“我不是写信跟你说了,咱们两个的事,那是父辈定下的,不算数。” “现在都是追求自由恋爱,你也该去找自己的幸福。” “我跟关医生两情相悦,已经打好了结婚证。你回去吧,别在这闹。” “我闹?”葛春香指着自己,声音哽咽。 她倔强的不让泪落下来。 “好,你说这娃娃亲不算数,当初你离开家去参军的时候怎么不说?” “我在家里照顾姨跟叔,操劳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等了你整整九年,就等来了一封信。” “你就是这样给我交代的?” 雷岳刚想解释,余光却瞄见一旁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关芳。 关芳留着齐耳短发,戴着解放帽,头也不转的离开。 雷岳追了上去,拉住了人:“芳儿,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事你去跟高政委说。”关芳甩开了人,准备去找政委。 见关芳也被蒙在鼓里,葛春香脸上缓了缓,倒是对她没有这么大的敌意了。 她拉着雷岳另一只手:“没错,就去找政委。我倒是想问问,我这些年算个什么!”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又移开视线。 同时拉着人往前面走。 刚才,苏锦一直插不上嘴,现在跑了上去:“嫂子,你东西掉了。” 结果一队士兵正操练着,乌泱泱跑了过来。 嘴里还唱着:“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 就这样,几人又错过了。 听闻三人去找政委,苏锦一路打听找了过去。 她站在团政委办公室门前,听见里面的训话,敲了敲门。 “进!” “政委好,我是苏锦,沈建军的爱人。今天葛大姐的东西掉到我院子里了,我给她送过来。” 她把牌子还给葛春香。 葛春香感谢:“谢谢,谢谢妹子。” 苏锦想走,被喊住。 “小苏啊,你等一下,刚好给雷副营做一个榜样。” 苏锦深吸一口气,微笑。 “好。” 她干站在一边。 高政委瞪了雷岳一眼:“你说说你,能不能跟人沈副连学学。不仅感情方面从不让人操心,回去还立了大功。” “你倒好,开了这么一个头!”他拍着桌子。 话音一转,又看向葛春香:“葛同志,事情我都了解了。” “我听雷副营说,他并没有向你感情承诺过,有没有这回事?” 第72章 需求是找工作 “没有。” 葛春香摇头。 “雷岳是没承诺过我感情,可也没拒绝。” “他当初要是说不同意这个婚事,我葛春香绝对不会纠缠。” 她似才反应了过来:“你个王八蛋!是不是怕你走了,家里没人照顾?” “叔跟姨生病,是我照顾,地里大大小小的活,我也帮着干。” “怪不得我一写信催你结婚,你不是这个借口,就是那个借口。” “现在找到更好的了,这是想把我踹了?” “那我葛春香又算什么?” “算我倒霉?” 关芳听了眼眶通红。 她深深的共情了,一巴掌甩在雷越脸上。 被打,雷岳无话可说。 还真被葛春香说对了,他爹娘年纪大,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他离开家,不放心。 又怕解除婚约,葛春香就离开了。 葛春香一巴掌拍在雷岳头上:“你把我葛春香当什么人了?” “我父母早亡,叔还念着当年定下的娃娃亲收留了我。就是咱们没有婚约,我都不可能放任不管。” 高政委批评:“雷副营,你这样做就不对了。回去给我写一份检讨报告。过几天我在部队开展婚恋观教育,你上台给我好好念。” “是。”雷岳敬礼。 他道歉:“春香,对不起。” 葛春香没理会,头扭到一边。 高政委借机引导:“葛同志,法律不承认娃娃亲,雷副营长与关卫生员依程序打结婚报告,受法律保护。这事,是雷副营不对,你看你现在是有什么需求?” 苏锦听着这些人说话,脑子嗡嗡的,人有些站不住。 还是葛春香扶住了她。 葛春香奇怪,他们三个的事,政委留大妹子在这干什么。 难道就没看见,她整个人很憔悴吗? 做榜样好像有些扯…… 她性子直,也不怕得罪人,直接道:“我说高政委,你没看见大妹子脸都白了,人家长途跋涉,今天刚来,就不能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吗?” 高政委眼中闪过不高兴,但还是压下去了。 他转头看向苏锦,语气明明温和,却让人感到一丝冷意。 “小苏啊,你要是不想在这待,就回去睡觉吧。” 这话说的,要是苏锦真走了,第二天就能传遍整个团。 她倒是没事,就怕影响建军。 这个高政委好像是对她有什么意见,明明他们今天才刚见面。 苏锦还没开口,葛春香不乐意了:“哎,我说你这话就有意思了。” “葛春香!”雷岳吼着。 眼看着两人要吵了起来,高政委拍着桌子:“都安静。” 他道歉:“小苏啊,刚才是我不对,我就是被气糊涂了。” “你长途跋涉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高政委言重了,我知道您平日工作压力大,一时着急也是难免。只是您既然点名让我当这个“榜样”,哪怕我长途奔波后身子像散了架,也得咬着牙硬撑着站在这儿,绝不能叫您失望不是?”苏锦脸上挂着得体微笑,不紧不慢道。 高政委脸都僵了。 都是人精,这话有什么听不懂。 沈副连这个媳妇,那是棉里藏着针。 葛春香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牵连上别人。 她将手里的牌子扔了过去:“还给你,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还以为你孝顺懂事,没想到结婚了都不跟叔和姨说一声。” 雷岳接住牌子,这是他家的传家宝,只传给儿媳。 关芳生气了:“雷岳,你不是说咱俩结婚的事情通知你父母了吗?” “我通知了,真通知了。爹还给我回信了呢,不相信我回家拿给你看。”雷岳忙着自证。 葛春香气的要死。 她还以为叔跟姨不知道,原来都瞒着她一个。 真是白瞎了,她真心把人当一家人。 结果一家人却瞒着她,怕她跑。 她进了雷家,就因为那一口饭,没少干活。 现在,也算是两清。 葛春香搀扶着苏锦,只想速战速决:“高政委,你不是问我有什么需求吗?我想要一个工作,我不走了,就留在这。” “葛春香,你不要胡闹!”雷岳急了。 关芳踢了雷岳一脚:“人等了你九年,要一个工作怎么了?” “我……”雷岳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葛春香翻着白眼:“你是怕没人管你爹娘。” “你既然这么孝顺,干脆回去吧。” “反正我不可能回去,只要有工作,别说在这,就是在其他地方,我也去。” “这事你们看着办,什么时候安排好,我什么时候走。今晚,我就留在部队里,哪也不去。” 葛春香拉着苏锦转身就走。 望着两人的身影,高政委直叹气。 “等一下。”他追了出去。 让葛春香进来已经不合规矩了,要是再留宿,他这个政委就做到头了。 “葛同志,你不能在部队乱走,我们再商量商量。” 这个时候,沈建军也找上来了。 他一来就看见苏锦脸色不好,直接将人抱起。 苏锦觉得双眼发昏,意识越来越模糊。 她见到人来,安心闭上了眼。 沈建军头对着苏锦的头,皱眉:“这么烫!” “娘呀,都是这高政委,非不让大妹子走,说什么做榜样。刚才我就看妹子脸色不对,果然是生病了!”葛春香跺脚。 高政委脸僵了僵,触及到沈建军那毫无温度的眼神,闭上了嘴。 沈建军扫了一眼高政委,抱着苏锦就往卫生室去。 关芳见状也跟了上去。 “沈副连,我跟你一起。” 葛春香也想去,被高政委拦住。 “你们这是想强硬的来,还有没有王法了?”她哭着。 见人哭,高政委头都大了,害怕地左右看了看。 “葛同志,部队规定外来人真不能乱走。雷副营让你进来,已经破坏了规矩。到时候我会跟上面说,他也会受到处分。” “你看工作肯定一时下不来,让雷副营给你金钱上一点补偿可以吗?” “一千块,给不给?”葛春香双手环胸。 雷岳也没有想着跟关芳商量,现在只想打发走人。 “钱在银行里,你跟我一起去乡里取。”他带着人离开了部队。 而另一边,卫生室里。 关芳亲自给苏锦量了体温,一看四十度害怕了:“这……” “沈副连,你爱人现在需要立刻打退烧针。” “她有没有怀孕?” 第73章 孩子以后还可以再要 “我不知道。” 柴胡注射液,禁止孕妇使用,沈建军不知情,还真不敢说。 关芳叹气,招手:“高卫生员,你会中医,帮忙给苏同志把一下脉。” 正忙着的高灿放下手中的活。 她穿着白色卫生工作服,头戴解放帽,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口处。 “沈副连。” 高灿是高政委的女儿。 前两年,高政委还想撮合高灿和沈建军。 结果两人都没看上眼。 事情起因是高灿有了心仪对象,但对方条件差,不敢和她爸说。 这才求着沈建军,由他提出没看上她,因此得罪了高政委。 高灿点点头,捏着苏锦的手腕把脉:“怀孕快四个月了。” “退烧针不能打,我给她扎银针,看看能不能退烧。” 她轻轻捧起布包,从中取出一枚银针。旋即,仔细用火烘烤着,直至其微微泛光。随后,动作娴熟,稳稳地扎在了穴位之上。 沈建军愣在原地,皱眉。 他没有想象之中的开心,之所以回来的晚,是因为团长找了他谈话。 前几日,在跌里山边境入口处,抓捕到了想要偷渡到吉尔的一位马仔。 据调查,此人年纪、身形都和他相似。 此次去吉尔,就是为了买毒品到阿克县贩卖。 这人很鸡贼,明明接头时间是三月十二日,三月六日就想过去打探。 至今都没跟吉尔那边的毒贩们碰过面。 买到毒品,再拿到阿克县给自己老大,同样是不碰面,放到指定地点。 今天三月八日,距离去吉尔已经没几天了。 此次凶多吉少,国家跟吉尔的关系仍处于紧张状态,虽然双方有一定的接触和对话,但在边境地区仍保持着一定的军事对峙和警惕。 可为了揪出阿克最大的毒贩,此行必定要去。 只是…… 沈建军看向苏锦的小腹,面露复杂。 若是没有孩子,他死了阿锦可以改嫁。 只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生活太难了…… …… 苏锦迷迷糊糊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躺在床上,地上的行李不见,应当是收拾好了。 “建军。”一喊话,声音格外沙哑。 沈建军听见喊声,提着饭盒走了进来。 他坐在凳子上,打开:“饿了吧,这是从食堂打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铝饭盒里是满满登登的青菜粥。 苏锦头有些疼:“我吃不下。” “对了,我发烧了,是怎么退烧的?” “打了退烧针。”沈建军垂下眼眸,说了谎。 苏锦惊了,她同样知道孕妇不能打退烧针。 当即就慌了:“我怀孕了,不能打退烧针。怎么办?” 沈建军脸上瞬间布满寒霜,语气生硬又带着责备:“你怀孕了为什么不跟我说?”那刻意提高的音量,似是想掩盖心底翻涌的心疼。 是啊,她应该早点说。 都是因为她,非要等着到西北说。 后来又想等着结婚一周年纪念日说。 结果在火车上,叮里哐啷的,难受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自然而然就忘记了。 苏锦泪水在眼眶打转,嘴唇紧咬泛白,喃喃自语:“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 “我想着结婚纪念日告诉你,怎么就忘记了呢。”她捶着自己的脑袋。 瞧着苏锦的样子,沈建军心瞬间揪紧。 可下一秒,他的眉头却紧紧拧起:“这孩子不能要了,等你病好了,下个月我陪你去县医院给打了。” 沈建军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顺利的话,下个月他就能回来。 要是回不来,阿锦知道孩子有问题也会去打掉的。 “不行,我不同意!”苏锦提高了声音,泪水从脸颊滚落。 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这个小生命都在她肚子里慢慢长大。 想到前世女儿死,这一世又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还要被剥夺性命,她就自责难过。 沈建军别过头,不敢直视。 生怕再多看一眼,那佯装的愤怒就会被心疼彻底击溃。 “这事说定了,你吃完饭好好休息。” 看着人头也不转的离开,苏锦再也忍不住,压抑地哭着。 她哭的累了,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沈建军听见没动静,不放心,又折返回。 看见躺在床上,眼角还流着泪的人叹气。 他动作轻柔,擦掉了泪。 大手本就粗糙,弄醒了苏锦。 盯着不愿睁开眼睛的人,语气柔和地说:“孩子没了,以后还能再要。” “你先吃饭。” “身体最重要!” 苏锦睁开双眼,拉着沈建军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建军,不要打好不好?” “不打,你敢赌吗?” “阿锦,要是孩子缺胳膊少腿,怎么办?” 听了沈建军的话,苏锦慢慢放开手。 是啊…… “都怪我……” “吃点饭。”沈建军端着饭盒,拿着勺子。 苏锦哪里还有心情吃,将头扭一边。 结果下巴被捏住,人又转了回来。 “我说了,没了孩子,以后还能再生。” 苏锦无声落泪。 泪珠滚落在沈建军的手上,仿佛岩浆一般滚烫。 他声音软了软:“先吃点饭,你不想想自己,想想孩子。” 苏锦闻言动了动,坐起身大口吃着。 当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珠子,她喜极而泣:“建军,你看。” “这是赵黎给我的,她说能救我一命。” “说不定,有了这个,咱们的孩子会没有事。” “苏锦同志,你能不能不要封建迷信?” 这一声呵斥,吓得苏锦一愣。 沈建军拿起空饭盒:“你自己反思反思。” 见人走后,苏锦一直捏着绿珠子。 伴随着眼泪和疲惫,深深睡去。 …… 三月九日。 等苏锦起床时,沈建军已经不在。 陶瓷杯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去操练,中午回来。早饭在厨房锅里。” 吃完饭,苏锦为了转移注意力,干脆将张所长给她的书拿出来看。 她坐在院子中,沉浸在书的海洋里。 “苏同志,我是郑芳,来看看你。”郑芳提着一网兜苹果,站在门口。 昨天因为她家的事,高政委才将人留了下来。 这事,她心里过意不去。 苏锦有气无力喊着:“嫂子,门没关,你进来吧。” 郑芳进来后歉意地笑笑:“苏同志,昨天真是对不住。都是因为我们两口子的事,政委才让你一直留下来。” “我今天给你拿了阿克县的苹果,你尝尝,可好吃了。” “你怀孕,多吃苹果对身体好。” 听见关芳说怀孕,苏锦面无表情,站起了身:“嫂子,我昨天打退烧针了吗?” 第74章 虎狼之词 苏同志怎么不知道? 沈副连没跟她说吗? 关芳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实话实说:“昨天高卫生员给你把脉,得知你怀孕了就没给你打退烧针。” “是用的针灸,给你退的烧。” “我知道了,谢谢嫂子。”苏锦挤出一个笑容,话从牙缝里挤出来,颇有咬牙切齿的感觉。 关芳心里一咯噔,人也反应过来了。 难不成沈副连是不想要这个孩子,跟苏同志说打了退烧针。 知道自己办了坏事,想赶紧离开:“苏同志,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嫂子,这苹果我不能要,你拿回去。昨天的事情,不是你们的原因。”苏锦将苹果递给了关芳。 阿克县离奇县有一百三十五公里,阿克的苹果很出名,同时也很贵。 就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这份礼,太贵重。 关芳哪里是苏锦的对手,直接连人带苹果送到了门口。 苏锦关上门后眼泪哗啦的往下落。 好啊,原来是在骗她。 不喜欢孩子可以跟她直说,她走。 没必要骗她去把孩子打掉! 擦掉眼泪,苏锦也没出去,准备就坐在院子里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 沈建军拿着饭盒回来了:“阿锦,中午给你打了一点清淡的菜。” 苏锦眼泪控制不住,又落了下来。 她没有大吵大闹,而是说:“我没有打退烧针对吗?” “你是不喜欢孩子,还是怎么了?” 沈建军身子一僵,此次去吉尔执行任务,属于保密行动。 除了他和团长,没有第三个人得知。 部队有纪律,他不能说。 “没错,我不喜欢孩子。” “这孩子我是不可能打的,你要是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们离婚吧。” 说出这话,苏锦的心有些微痛。 没想到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短短一个月,她已经喜欢上了沈建军,可就算喜欢,也不可能为了他而放弃孩子。 沈建军微微一怔,随即快速恢复平静,只是紧抿的嘴角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他抬眸看向苏锦,眼神中带着一丝刻意伪装出的冷漠与淡然:“不可能!这事没有商量!” 若是他立刻同意,阿锦肯定会立刻联想到什么。 可若是他不同意,等他死,阿锦才会真正的放下他。 还好,阿锦刚喜欢上他不久。 沈建军放下饭盒,快速离开,脚步带着几分慌乱。 报告他会写,若是下个月回不来,就让团长帮忙向上提交。 若是能回来,就此作废。 他会跟阿锦好好道歉…… 看见人离开,苏锦苦笑。 随后拍了拍脸颊:“振作起来,女人就应该先搞事业。” 以后就算没有男人,她一样能撑起一片天。 整个人仿佛有了动力!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把饭盒里的米饭跟素菜全部吃光。 洗干净饭盒后,准备出门。 快到大门口,就听见外面吵了起来。 仔细一看,原来是葛春香。 “就让我进去呗,我就看看昨天那个大妹子,看完我就走。” “同志,真的不行。我们部队有纪律,不能让外人进去。”那小哨兵看着才二十出头,一脸为难。 葛春香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她眼珠子转了转:“你有对象不?” “?”哨兵懵了,单纯地摇摇头。 “那这就好办了。” 葛春香直接抱着人,在脸上亲了一口。 这大胆的行为,吓得哨兵红着脸瞪大了眼:“同志,请自重。” “你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摸着自己身上背的枪。 葛春香靠近:“怎么不客气,难不成你还想亲回来。来,你亲。以后咱俩就是对象,你去打结婚报告,我是不是就能进去了?” 那哨兵后退求助:“老张,你看什么戏,还不快帮我。” 另一边看戏的张哨兵走了过来,他清了清嗓子。 “同志,你别闹了。再闹,我就喊值班队的人来处理了。” “葛大姐。”苏锦喊着,小跑上前。 刚才葛春香的动作她都看见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胆的人。 难道就不怕别人说她耍流氓吗? 葛春香看见了人,挥舞着手里的油纸包:“大妹子,我来找你,他们不让我进去。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嫂子。”两位哨兵对着苏锦敬礼。 小张询问:“你是出去吗?” “出去的话,要登记一下。” “葛大姐,你先在门口等一下我。”苏锦交代一声,跟着张哨兵一起去登记。 而这边,葛春香老实了许多。 她看了一眼又一眼那个小哨兵:“你叫啥名字?” 那哨兵站在那里,目视前方,不为所动。 葛春香嘟囔:“别看我年纪比你大,我很能干的。我这人就是有话说话,是真的看上了你。” “你比雷岳那王八蛋看着顺眼。” 哨兵脖子都红了,哪里见过有人这样说话。 他今年二十二,长了一张娃娃脸,五官深邃,是奇县本地人。 “考虑考虑呗,咱们先谈着。”葛春香用肩膀撞了一下哨兵。 这一撞,让哨兵小鹿乱撞。 他小声说:“同志,我叫叶尔兰·木拉提。” “我家里穷。” “而且,你跟我结婚也不能住家属院,我就是一个小哨兵。” “你本地人啊,普通话说的真好。”葛春香的点跟其他人不一样。 她更喜欢这个小哨兵了:“小叶啊,我叫葛春香,你别看我长得跟二十八似的,其实我才二十五。” “咱俩差不了多少,我不嫌弃你家里穷,以后我挣钱养你。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 “你要是考虑好,我就在附近的跌里村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 “你要是拒绝我,我可就走了。”葛春香捏了一把叶尔兰·木拉提的脸。 她还直说:“手感不错,跟肉包子一样。” 苏锦眼皮跳了跳。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葛大姐也太厉害了! 张哨兵在一旁憋笑,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葛春香挎着苏锦的胳膊:“你好点没,昨天真是吓死我了。” “好了,一点也不烧了。”对于葛春香的自来熟,苏锦有些不自在。 但不妨碍她喜欢这个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人。 这种人实在,又简单。 交朋友不会太累。 “你是没看见你男人昨天那黑着的脸,看着都能给高政委吃了。你们两口子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政委?” “不是我,应该是他得罪的。”苏锦一提沈建军就不太开心。 葛春香也察觉了。 心道:小两口吵架了? 她转移话题:“大妹子,你这次出来是想干什么?” 第75章 遇前对象 “昨天我发烧,是高卫生员给我扎的针。我想买点东西,感谢感谢她。” “顺便再去集市上看看,有没有旧的缝纫机,想淘一台。” 苏锦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 不止如此,她还想买一些布料、针线、剪刀、尺子之类的东西。 葛春香挠头:“那你知道路吗?不知道我回村里问问。我也想去集市逛逛,看看能做啥子生意不。” 昨天,她就是借宿在跌里村村民家住下的。 苏锦点头:“我知道,以前我下乡就是在跌里村。” 集市离跌里村有二十里路,去的话还是要坐驴车,或者牛车。 萨日克乡的人出行大多都是靠骑马。 她虽然也会骑,但如今怀着孕,还是坐车靠谱一点。 “葛大姐,我们去跌里村坐驴车。” 两人往跌里村走。 跌里村离得不远,也就三里路。 葛春香把油纸包打开:“大妹子,你吃。这是我昨天跟雷岳去萨日克乡买的,说什么叫卡特玛。” “这玩意我闻着老香了。” 苏锦也没客气,捏了一块。 这其实就是烤酥油卷,把和好的面团擀薄,将奶皮子或酥油在面上抹均匀,卷成长条,然后盘成圆形,放在锅内用文火烙烤成桔黄色。 一口下去,外酥里软,奶香味浓郁。 葛春香见苏锦吃的香,她咽着口水:“我也吃一块哈。” 说是一块,结果根本忍不住,大半都进了她自己肚子里。 她不好意思,扭捏着:“大妹子,我还说这买给你赔礼道歉用,结果被我吃了大半。” “瞧我这事办的。”她拍着嘴。 那力道还不小。 苏锦拉住了她的手,被逗笑:“我也吃了,心意领了。昨天你也不是有意的,没关系。” “你说的集市上有没有卖这个的,还真好吃,等下我再买一些。”葛春香砸吧着嘴。 苏锦笑着点头:“有。” “集市其实卖的东西还挺多,大多都是附近的村民会去。” “除了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人会去卖一些家里的旧物件和吃食。” “虽然比不过萨日克乡里,但胜在方便和近。” “那还挺好,我也会做家乡美食。你说,到时候我在集市上摆个摊怎么样?”葛春香摸着下巴。 她正好去看看位置,和人多不多。 还有一点,就是怕这边的人吃不惯她家乡的东西。 当然,这些都要试一试才知道。 苏锦觉得可行:“可以试试。” “我想的也是。还好昨天要了那王八蛋一千块,这下身上算是有钱能去做生意了。”葛春香拍拍腰包。 苏锦揉头。 这葛大姐还真是都不藏着一点。 她提醒:“葛大姐,财不外露。” “这边小偷也挺多的。” “还有,你下次也不能直接去亲人家,你就不怕给你扣上一个流氓罪?” “亲我倒是不怕。” 葛春香一点都不怕。 她脚一抬,将口袋里的钱放进了袜子里。 “我怕钱被偷走。” “大妹子,你当大姐我真是个傻的?” “他们身为军人,不可能告我。再说,小叶他人看着就老实。你看着吧,过两天肯定主动找我谈对象。” 葛春香信心十足。 接着向苏锦打听:“妹子,你这小脸这么白,是擦了什么?” “你身上这衣服也好看,跟我穿的款式差不多,但就是不一样。” 顾客来了! 苏锦第一个念头。 自己现在虽然只会做马甲,但不代表学不会做成衣。 她打算拿葛春香练手艺。 “姐,你就是太瘦了,还有营养跟不上,才会脸蜡黄。” “你这一个月吃好喝好,人也别太劳力,自然就能养好。” 其实葛春香不黑,就是黄。 跟苏锦以前一样。 听了苏锦的话,葛春香认真记下。 苏锦又说了自己的衣服:“这是我找人在江城做的。” “我也跟这位老师傅学了一段时间,你要是信的过我,等我买到缝纫机,给你做一身。” “那感情好。”葛春香拍手。 她慌得要掏钱。 苏锦阻止:“先不用,等成衣做出来,你要是满意再付钱。” “我事先说好,布料跟棉花什么的都要你出钱,我要另外收加工费。” “可以,等买到缝纫机你给我做两件。这次去集市,布料什么的我来买!”葛春香也是个好说话的。 两人聊着聊着,到了跌里村。 恰好,村口有辆驴车。 苏锦和葛春香加快了脚步,一人给了两毛钱。 拉驴车的大叔显然是认识苏锦的,盯着人一直看。 他操着一口不怎么流利的普通话:“你是苏锦撒?” “是的,麦麦提艾力大叔。”苏锦打着招呼。 麦麦提艾力·阿卜杜热西一喜。 村里的知青大多都回去了,没回去的也记不住他的名字。 苏锦居然还记得。 他把两毛钱还了回去。 “都是熟客嘛,给撒钱呢!” 接着,把葛春香的钱也退了回去。 “你家爱人劳道得很呐!咋滴,现在你也跟着随军咯?” 劳道就是很厉害,了不起的意思。 苏锦在跌里村待的久,久而久之也就能听懂一些。 “对,随军了。” 那大叔笑着点头,坐在了驴车最前面。 车上不少人也认识苏锦,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本地人,高鼻梁,大眼睛。 “好家伙,可是出落得越发漂亮咯!” “我都差点没认出来呢!变化也太大咧!” “就是嘛,跟着当兵的就是好。哪像那个小白脸,阿依古丽跟了他,现在操劳成啥样咯!” “噫,悄着点撒,都别言传咧!” 苏锦微笑,没有回话。 听这些人说,郑文华难道是没有回城? 也是,他家里兄弟姐妹多,父母又不在意他这个中间的孩子。 不回去,也有可能。 刚还念叨,人就来了。 “等一等,麦力大叔。”跑来的人正是郑文华。 他穿着黑色袷袢。 袷袢是用羊毛或棉质面料制作,长及膝盖以下。 衣服没有纽扣,以方形或三角形布巾束腰。 头上戴着巴旦木花帽,人还是一副小白脸的样,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大叔不喜,这人连名字都能叫错,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 “两毛子钱。” “大叔,都是一个村的,不给了。”郑文华爱占小便宜,说着上了驴车。 他一眼就看到了苏锦,震惊地睁大了眼。 “小锦,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怎么,现在是后悔了?”郑文华仰着下巴,一副牛气冲天的样。 第76章 我嫌恶心 果然,她还是忘不了他。 可后悔也晚了。 一个已经嫁了人的女人,他可看不上。 当初连牵个手都不愿意,装什么清高。 还不是落了河,被其他男人摸了。 不,要是她愿意为他离婚,他或许能考虑考虑。 盯着苏锦那张脸,郑文华胡思乱想着。 苏锦本身就在气头上。 这贱男人还往她跟前凑,可不就火气更大了。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自以为是。” “还说我找你,你哪来的脸?” “别给我乱扣帽子,我嫌恶心。” 两人本身是同学,分配到一个地方当了知青。 一开始,郑文华还殷勤的不得了,替她干活,给她买东西。 不仅如此,还贴心地关心她。 那时候她才十六岁,正是充满幻想的时候。 突然有一个人这样闯进她的生活,自然而然就以为这是喜欢。 结果郑文华一边跟着她谈对象,哄着她的钱跟票,却拿着她的东西去追本地的一个姑娘。 现在想想她真傻! 对她好,并不是喜欢。 这跟她喜欢沈建军不一样 沈建军的优点,甚至缺点都深深吸引着她。 不仅是性格,就连身体也是。 察觉到自己又在想沈建军,苏锦黑了脸。 郑文华却脑补了。 苏锦有多喜欢他,他是知道的。 甚至为了他,还去跳了河。 “你就口是心非吧,我懂,我都懂。” “你就是怕别人说你闲话,对不对?” “当初你可是为我跳了河,现在又怕什么?” “你要说不喜欢我,怎么可能?” “呵~口是心非的女人!” “是不是见我和阿依古丽好上了,嫉妒了?” “你以为你嫁给那个军人,我就会对你在意吗?做梦!” 苏锦猛然间发现,郑文华就跟王秀兰一样听不懂人话。 她不想忍了,火力全开:“跳你大爷的河!” “你脑子有问题就去治!” “别在这凭空臆想、自我陶醉了! 我对你啥态度,你心里没数?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少在我面前演这出自以为是的闹剧,有多远滚多远,别来烦我!” “小锦,你变了。以前你多温柔,现在就跟个泼妇一样。” “是不是你男人对你不好?”郑文华调节自己面部表情,露出一副温柔的样。 想不到,苏锦现在变得这么漂亮。 他家里那位都成了黄脸婆,看到那张脸都想吐。 再怎么表演,苏锦还是看出了郑文华的肮脏。 只因,那眼神让人很恶心。 苏锦左右看了看:“大叔,你这鞭子借我。” 她接过,直接往郑文华脸上挥,结果却被挡住。 葛春香捋起袖子:“我来。” 她一拳挥去,正中郑文华的下巴。 “啊!” 郑文华哀嚎一声,滚落下驴车。 麦麦提艾力大叔,连忙坐在前面,驾着驴车离开。 车上的人都没有为郑文华说话,他们都厌恶这个人。 同时在想,阿依古丽怎么就执迷不悟,非他不可呢。 苏锦还了鞭子,调整了姿势坐在驴车最靠边的位置。她本身心情就不好,遇见郑文华更差了。 葛春香的脑袋凑过来:“别气了,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嗯。” “姐,谢谢了。你刚才那一拳,真厉害!”苏锦叫的亲密了一些。 关键人有事,那是真上。 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被感谢,葛春香开心地笑。 以前照顾叔跟姨,或者是干再多的活,也没人这样跟她说过。 “谢谢你啊,妹子。” 苏锦疑惑。 葛春香没有解释什么,反而问:“我冒昧问一句哈,那小白脸说你跳河是怎么回事?我寻思着,你也不会这样做。” 葛春香是故意这样问的,为的就是想让苏锦解释。 这样跌里村的村民听见后就会将事情传回去。 苏锦明白葛春香的用意,缓缓说道:“什么跳河啊。” “当初我发现郑文华一边跟我谈对象,一边跟村子里的姑娘不清不楚时,我就去让他还钱。” “我们两个吵了一架,回去路上,我脚一滑,不小心掉到了河里。” “就这样的烂人,我怎么可能会为他跳河!” 苏锦以前跟郑文华谈对象,跌里村的人并不知道。 大家都以为两个人只是普通同学。 这也是郑文华的好算计,一直不宣传两个人的关系,还不许苏锦乱说。 说什么,苏锦还小,这都是为了她考虑。 旁边坐着的一位大姐皱着眉:“你跟郑文华处过对象?咋阿依古丽说,你一直死皮赖脸缠着郑文华呢?还说明明晓得他俩有关系,为了逼郑文华跟你处对象跑去跳河威胁,这到底咋回事儿嘛?” 苏锦皱眉。 阿依古丽要么是叫郑文华给哄傻掉了,要么就是她自个儿心思不正, 但她说到底也是受害者。 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她不想攻击任何一位很有可能是受到欺骗的女性。 “这我不清楚。” “大概是郑文华哄骗了阿依古丽,他是什么人,想必你们也能看出来。” “是撒,这小白脸看着人模人样,心里头坏滴很,蔫儿坏蔫儿坏滴!” “回克我就给阿依古丽言传。” 这大姐苏锦认识,跟阿依古丽的母亲是好友。 能回去说,也不奇怪。 很快,集市就到了。 说是集市,其实也就是找一个空地摆的摊位。 一眼望去,不同民族的人们穿梭其中。 有留着浓密胡须,头戴小花帽的,也有扎着彩色头巾的姑娘。 苏锦拉着葛春香,两人边走边逛。 布料只有简单几种。 葛春香挑了两种颜色,又买了一些棉花。 这边的棉花多,家家户户都有,用不上就会拿出来交易。 比起棉花,他们更喜欢羊毛。 苏锦也买了一些自己做衣服能用到的东西。 可逛了一圈,还是没看见缝纫机。 看来这东西要到乡里去买了。 两人又买了不少特色吃食,坐了驴车回到跌里村,葛春香说什么都要送苏锦回去。 看苏锦不同意,她不好意思道:“我顺便看看小叶,给他拿点东西吃。” “那走吧。”苏锦偷笑。 到部队,已经下午五点了。 苏锦大老远就看见了沈建军。 她笑容逐渐消失:“姐,等我弄到了缝纫机,再去跌里村找你量尺寸。” “你啥时候走?我看看能不能来得及。” 第77章 缝纫机 “不走了,人还没到手呢。”葛春香眼神示意,压低声音。 她是真喜欢叶尔兰这种长相。 来这边,最多只能待一个月。 一个月要是不能在这落户,就会被遣返回去。 苏锦笑笑:“姐,我看好你。” “我先进去了。” 她登记好后,路过沈建军时侧过身子走了过去。 任谁瞧上一眼,都能看出他俩正闹着别扭。 沈建军伸手想去接过苏锦手里的物件。 苏锦却侧身躲开,脚下步子也加快了几分。 这事还没完呢! 不要孩子,两人肯定要离婚。 可沈建军不提离婚,她一个人也没法离。 就是闹到政委那,顶多开导你几句。 沈建军追上去,伸手一把握住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东西给我,我来拿。” “放开我。”苏锦跟一个犟驴似的,一个劲儿往前走。 沈建军二话不说,长臂一伸,稳稳环住她的腰肢与膝弯。紧接着,手臂猛地一用力,轻而易举便将她抱离地面。 猛一腾空,苏锦惊呼:“你干什么?” “快放开我!” “安静。”沈建军一巴掌打在苏锦的屁股上。 现在想来,有的事情该听,有的事情不该听。 纵容并不会让阿锦成长。 花朵需要风吹雨打,才能更加坚韧。 一路上,时不时有士兵敬礼:“沈副连!” “嫂子好!” 苏锦只觉得丢死人了,这人力气大,挣扎又挣扎不开,还被这么多人看见…… 刚到家属院时,还有不少嫂子打趣。 其中就有隔壁邻居:“沈副连,你这力气大的哟。” 说话的是一位有些发福的女人,看模样三十来岁。 沈建军头微点,打着招呼:“嫂子,我先进去了。” 回去后将门一关,把苏锦放了下来。 两个人也没有吵架,还是苏锦先移开了视线。她收拾着买来的东西,没有吭声。 知道苏锦是生气了,沈建军没有去哄,他只说了一句:“今晚我要去巡逻,一个礼拜才能回来。” 苏锦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整理着针线。 直到沈建军离开,她才停下了动作。而那一团线,早就已经乱七八糟。 …… 破晓前的黑暗浓稠如墨,陡然间,一声尖锐的部队号角声撕破寂静。 苏锦被吵醒,习惯性坐起身子往陶瓷杯底下看,杯底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这才想起来,人昨天就已经离开了。 昨晚小士兵送来了粮食和柴火,还是她自己做的饭。 没了睡意,干脆起床。 吃完早饭就拿着书本学习,时不时拿着笔在纸上画了两下。 有新想法,还会改上几笔。 等天大亮,才提着昨天买回来的点心往外走。 一路打听,来到卫生室。 “我找高卫生员。”苏锦站在外面,敲了敲门。 卫生室里的人听闻,大多数眼神怪异。 高政委要被处分,听说是因为对沈副连的爱人有意见,拖的人生了病。 现在人来了,是干什么? 关芳喊了一声:“高卫生员,苏同志找你。” 正发呆的高灿回了神,往外走:“我们到外面说吧。” 两人找了一个空地。 苏锦双手将东西递去:“高卫生员,那天谢谢你。要不是你给我把脉扎银针,我肚子里的孩子就出问题了。” 高灿盯着油纸包久久不语。 她还以为人是来质问的,没想到是来感谢。 难道她不知道? 这么想,也就问出来了。 “你不知道我爸是高政委?” 苏锦真不知道,难不成高政委对她有意见,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喜欢沈建军? 她已经脑补出一场大戏。 一看苏锦表情,高灿就知道对方想多了。 都说女人爱胡思乱想,怀了孕的更喜欢胡思乱想。 她叹气:“看来你是真不知道。” “昨天沈副连写了举报信举报我爸。今天刚通报批评,面临记过处分。” “苏同志,对不起,都是我的原因。一开始我外面有喜欢的人,不敢跟我爸说。前几年,我爸又一直撮合我和沈副连。是我拜托沈副连说看不上我,才得罪了我爸。”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对你搞小动作。” “一码归一码,你给我扎针,我就应该感谢你。”苏锦将油纸包放到高灿手里。 她心情复杂。 其实来部队,她也知道高政委是在针对她,可却有些畏首畏尾。 沈建军是不舍得看她吃半点亏。 可他这么好,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他们的孩子呢? 苏锦搞不明白。 告别了高灿,她又回了家属院。 家属院里,大多数都不会锁门,顶多将门给带上。 回了房间,发现里面摆放着一台缝纫机。 这哪来的? 除了沈建军,苏锦想不到其他人。 但他不是去边境巡逻了吗? 情绪激动之下,一旁的陶瓷杯被碰倒,发出不小的动静。 隔壁邻居喊着:“小苏,是你回来了吗?” 她转而出了门,来到苏锦院子前。 “我是戴连长的爱人柯静,昨天我们刚见过,你还记得吗?” “嫂子,我记得。”苏锦打开了门,招呼人往里面进。 柯静人没进去,就站在门外。 “我就不进去了,家里孩子刚睡着,锅里还炖着东西。” “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那缝纫机是沈副连托我家那口子给你弄过来的。见你没在家,就直接搬进了屋子里了。” “麻烦你了,嫂子。”苏锦呆呆点头。 “这有啥子,沈副连救过我家那口子的命,这都是应该的。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知会我一声。” 柯静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有了缝纫机,苏锦当即穿好线又调了一下。 这缝纫机是九成新,应当是没用过,一直放在那里放旧的。 检查完后,问题倒是没有。 苏锦准备去找葛春香,她是走路去的,到了村口却不知道人住在哪,于是进去打听。 刚进去,迎面就走来一位扎着彩色头巾的人,她的身上背着用黄色毡布包裹住的男娃娃。 瞧着那娃娃年龄,才五个多月。 苏锦见这人眼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她询问:“你好,同志。请问你知道葛春香借住在谁家吗?” 第78章 失踪了,一晃四个月 “苏锦。” 背着孩子的人普通话很好,她打量着人,自卑地将头巾遮在了脸上:“你不认识我了?” “阿依古丽。”苏锦试探地喊了一句。 面前之人真是阿依古丽吗? 曾经,她是纯真少女,眼中闪烁着对生活的无尽热忱,娇俏且灵动。 短短两年,就变成了疲惫憔悴的妇人,弄丢了自信的光彩。 郑文华真不是个东西! “哇哇~”孩子哭闹了起来。 阿依古丽颠着身子,哼起舒缓的摇篮曲。 等到娃娃安静了下来,不好意思地笑笑:“葛同志借住在知青点。” “谢谢。” 苏锦想走,却被喊住。 “等一下。” 阿依古丽缩着肩膀,眼神往地上看:“我……” “我不是故意那样说你的。” “当初你跟那个军人离开后,郑文华就跟我说,你一直缠着他。” “他还说,你以死相逼要了他许多钱跟票。” “昨天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对不起,都是我没脑子。” “嗯。”苏锦接受了道歉。 她见人还不是无药可救,想帮一把。 “你阿塔和阿娜给你取名阿依古丽,就是希望你能如月光下花朵般柔美、迷人且充满生机。” “都说爱人如养花,可我看见的阿依古丽正在逐渐枯萎。” “有时候,人也要为自己活一次。” “苏锦,你干什么?”郑文华刚来就听见了这番话,怒吼着。 没了阿依古丽,他还怎么生活? 难不成,真让他下地去干活,这不可能。 阿依古丽拉着身前的背带,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那双疲惫不堪的双眼却越发明亮。 似是想通了,她挡在了苏锦前面,第一次鼓起勇气,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郑文华,你不爱我,你也不爱我们的孩子。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为了你,我跟父母越来越疏离,我也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挣钱、做饭、养孩子你没有一件事情能做到,整天躺在家里无所事事。自从我生完孩子,你眼里的嫌弃都不再掩饰了。 我有没有你根本没有区别,与其这样,还不如离婚!” 郑文华没理会阿依古丽,而是叫骂:“苏锦,你是不是还没有忘记我?现在来挑拨,就是想得到我!” “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要是离婚的话,我或许还会考虑考虑。”他眼神扫视着。 看苏锦的样子,也不像是差钱的。 或许离开阿依古丽,也不错。 苏锦微笑:“你往左走三百米,跳进去看看,那里有我送给你的东西,跟你很配。” 郑文华嘴角勾了勾。 “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 他走了三百米,看见粪坑咬牙切齿。 “苏锦,你个贱人!” 这边的动静,让不少村民听见。 跌里村的人早就看不惯郑文华,听见阿依古丽想离婚,纷纷压住了郑文华的胳膊。 “放开我,你们这群野蛮人。” 阿依古丽的父亲和母亲赶来了。 母亲抱住阿依古丽哭泣着:“我的娃娃哎。” “阿娜。”阿依古丽泣不成声。 至于他父亲,一拳一拳打在了郑文华脸上。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只是顾忌女儿的感受,才隐忍了下来。 葛春香也跑出来看戏,苏锦不想凑这个热闹,拉着人往远处走。 等周围没有什么人了,她拿出了布尺:“姐,缝纫机有了,我今天来是想给你量一下尺寸。” “这么快?”葛春香惊讶。 苏锦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量完后,就回了家属院。 苏锦在纸上画了一个图。 她不打算绣什么,决定做不一样的款式,自己设计的款式。 …… 两天时间悄悄流逝,葛春香的两身衣服也做出来了。 苏锦虽然一个人总是在院子里,但过得很充足。 她正吃着早饭,门被直接推开。 来人是一夜都没合眼的戴连长,他胡子拉碴,睫毛和帽子上全是雪花。 “苏同志,沈副连他……” “他怎么了?” “沈副连他人不见了。” 苏锦猛地站起身来,椅子在身后哐当倒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怎么会不见了?” “三月十日那天晚上,沈副连带队去巡逻,人就失踪了。” “听士兵说,那晚响起一声枪声,沈副连就不见了。” “我得到消息后又带着一队人去边境寻找,一直找到今天还是没有找到。” 戴连长握紧了拳头。 一定是该死的毒贩在蓄意报复。 当年他跟沈建军抓了不少人,可还是有一个漏网之鱼逃入了吉尔。 今天是三月十二日,人消失了两天,很有可能已经牺牲了。 这事,大多数人都已经默认。 苏锦半天说了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戴连长不知道该怎么说。 营长已经下令,撤回在雪山上搜寻的队伍。 雪山上,一旦人多,频繁搜索,会引起雪崩。 不可能拿一人赌一个队。 戴连长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苏锦明白了。 她推着人:“戴连长,我没事。” “我相信我爱人不会死。” “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将人推到门口,苏锦关上了门,她背靠着门上,捂着脸慢慢滑落在地。 骗子! 明明那晚说过,一个礼拜就回来了。 不是说不想跟我离婚吗? 不是想不要孩子吗?沈建军,你要是死了,我偏要生下来。 还要让孩子叫其他人爸爸! 就在这时,肚子里仿佛小鱼在游动。 这细微的胎动,让苏锦心情缓和了一些。 她不能哭,要振作下去。 凭借着这个念头,苏锦站了起来,擦干眼泪后拿着做好的衣服去找了葛春香。 棉服虽然简单,但款式修身好看。 人穿上不仅精神,还能遮住短处,把自己的长处给展现出来。 苏锦又接了一单,是阿依古丽买的。 一共四件,三件大人,一件小孩子的。 值得一提的是,郑文华被阿依古丽举报了。 原来,这人早就不老实,去乡里嫖娼。 阿依古丽为了孩子一直隐忍,直到苏锦的话点醒了她。 …… 一晃四个月过去,还是没有沈建军的任何消息。 三个月前死亡证明下来后苏锦就搬出了家属院,跟葛春香在知青点租了房子住在一起。 期间,不少领导来开导安慰她。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平静地说:“沈建军没死。” 不少人都以为苏锦是因为沈建军的死,受了刺激。 她这段时间,拼命学习,制作衣服。 偶尔的时候,还会学一学刺绣。 忙碌起来,好像也就不会伤心难过了。 生意越来越好,甚至有阿克县的大老板慕名而来,订了五百件裙子和两百件男士上衣。 两人签了合同,苏锦收了定金后就在跌里村找了一些会做衣服的村民。 葛春香也投资了进来。 两人又淘了许多缝纫机,租下知青点。 衣服款式多种多样,都是市面上没有的。 如今订单已经做完了一半,距离交期还有半个月。 苏锦正在一件一件盯着质量,全心全意投在工作中。 “大姐,线头要减干净。这是咱们第一个订单,决定着口碑,一定要做到最好。” “好。”工人大姐点头。 葛春香手里拿着东西,慌里慌张跑来:“妹子,不好了!” 第79章 去阿克县谈生意 苏锦身着碎花连衣裙,外搭一件长袖纱衣。 肚子鼓了起来,现在怀孕已经有了八个月,整个人增加了几分温婉。 “姐,怎么了?你慢慢说,别着急。” “你跟我出来。”葛春香拉着她往外走。 见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阿克县的大老板来了信,说是要取消订单。当初的定金,就当是赔付违约金。” 一共七百件衣服,定金才给了两百块。 说是赔付,可连结算工人的工资都不够。 苏锦招了有八个人。 每个人一个月工资开了三十块。 “妹子,这可怎么办?你说这衣服都做一大半了,就算咱自己卖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都卖出去。工人的工资,该怎么结算?” 葛春香那是一个愁。 做生意她不怕赔,就怕连累了其他人。 苏锦接过信,看了一眼。 “姐,我亲自去阿克县跟吐尔洪谈。” “至于订单,还照做,你留下盯质量。” “这……”葛春香拉着苏锦的手,一脸担忧。 倒不是她不相信苏锦的能力,主要路途遥远,再加上已经怀孕八个月,一个人去不安全。 “我也跟你去吧。” “不行,你也走了,就没人盯着了。你放心,我没事。” “相信我,你跟叶尔兰的婚事之前,钱一定翻倍挣回来。”苏锦拍了拍葛春香的手,回去收拾东西。 葛春香跟叶尔兰早就确定了关系。 叶尔兰打了结婚报告证明,两人现在是合法夫妻,只是婚礼还没有办。 葛春香经过几个月的锐变,人也白了不少。 不能说好看,但耐看。 她知道苏锦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跑到边防团大门口问叶尔兰借了十块钱跟票,又马不停蹄往回赶。 葛春香喘着气,拿着钱塞到苏锦手中:“拿着,坐车和吃饭用。一定要注意安全,没有什么比你自己还要重要。” “嗯。”苏锦露出笑容。 两人已经熟悉,也无需多说谢谢。 去阿克县,需要先坐牛车到萨日克乡,再坐汽车。 可苏锦却坐着汽车到了奇县。 她去了奇县飙风运输队,找了队长交谈了两句。 没过一会儿,人就被领到了办公室。 飚风运输队对面有一个青年戴着帽子,蹲在路边吸烟。 他等了许久没见人出来,拔腿就往邮局跑。 青年打了一个电话,气喘吁吁:“大哥,果然不出你所料,苏锦去了飙风运输队。” “去就去,这么慌干什么?”电话那头传来洪亮的声音。 青年捂着电话筒,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可她被飙风运输队的队长领到办公室,一个小时还没有出来。” “什么?” 这下子,轮到电话那头不淡定了。 “小孙,你快点进去,将人喊出来。直接开车带她来阿克县。” “好。”小孙挂了电话,他交完钱撒腿就跑。 来到飙风运输队门外喊着:“苏锦,我们老大找你。” 办公室内。 木塔力甫听见声音,皱了皱眉。 不一会儿,飙风运输队队长走了进来,在他耳边耳语:“是顺途通运输队的人。” 木塔力甫多想了。 他认为吐尔洪是在跟他抢生意。 “苏锦同志,你要是用我飙风运输队,不仅能帮你的货安全到达江城,价钱方面都好商量。” 为了做生意,木塔力甫学了标准的普通话。 苏锦回答的棱模两可:“飙风运输队我自然信的过,我回去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 她站起身,跟木塔力甫握手。 两人一触即分。 而此时,小孙刚好闯了进来,看到两人握手这一幕。 他整个人炸了:“苏同志,你不能跟他们合作。” “你们顺途通运输队的,未免太过份了。”木塔力甫冷着脸。 小孙不理会,他直接提着苏锦的手提包就往外跑。 苏锦追了上去。 刚出来,就被小孙拉进了货车副驾驶。 一脚油门下去,飙车离开。 气得木塔力甫砸碎了杯子:“你们一群废物,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人把大客户给抢走了!” 众人低下头。 谁敢抢人,那肚子大的,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苏锦这边,板着脸没有说话。 小孙却叽叽喳喳:“苏同志,你可千万不能跟飙风运输队合作。木塔力甫他绝对会坑你坑的一分钱都不剩。” “闭嘴。”苏锦冷眼看去。 小孙闭上了嘴。 颠了一路,天刚抹黑,她人也到了阿克县。 这是她第三次来。 第一次是给运输队的李队长媳妇送衣服。 最后,由对方牵头,介绍她认识了吐尔洪。 第二次来就是跟吐尔洪谈价格,签合同。 吐尔洪主要做运输方面的生意,他在阿克县开了一家运输队。 平常也会买下一些特产,运输到海城和京城等地高价转手。 阿克县昼夜温差大。 别看已经七月份,晚上温度还是有点凉的。 苏锦从提包里拿出一件外衣,穿在了身上。 李队长跟小孙一样,都是汉族人,在吐尔洪手底下工作。 他给苏锦开了门:“我滴姑奶奶啊,你怎么跑去奇县了?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苏锦将手里的提包往地上一扔,溅起了不少灰尘。 “李大哥,你也别试探我了。要不是因为热依扎,你认为我还会来吗?” 热依扎是阿克县人,李队长的媳妇。 自从穿过苏锦做的衣服,又接触了一段时间,就喜欢上了她。 李队长擦着额头上的汗。 这姑奶奶还是一样不好骗,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有一种直觉,老板绝对会吃大亏。 “苏锦。” 吐尔洪穿着长袍走出。 他五官深邃,留着络腮胡,头发一股一股的编成了小辫子:“里面请!”一开口,就是正宗的普通话。 苏锦提着提包,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办公室,徒留李队长风中凌乱。 是谁说,要给人一个下马威的? 现在请人进去的又是谁? 钱难挣,屎难吃! 李队长脚一跺,倒了两杯蜂蜜水,又默默退下。 小孙看的一愣一愣的。 办公室里。 吐尔洪伸手:“请用。” 苏锦抿了一口,没有开口说话。 还是吐尔洪等不急:“苏锦,签合同时上面就已经写明,如果一方违约,一方就赔付定金。” “我这么做,没问题吧?” 直到现在,吐尔洪还在试探。 他在试探苏锦有没有跟木塔力甫达成协议。 苏锦看穿了,笑了笑。 当然是没问题,可她跟葛大姐身无分文,要靠这个订单才能翻身。 她放下杯子,气定神闲:“当初我跟你签合同,完全是看在热依扎的面子上。” “为了你,我拒绝了奇县那单生意。” “现在你找到了其他加工厂,就想把我一脚给踹了。” “此次来,我也是看在热依扎的面子上,并奉劝你一句。” “你有样衣,给其他加工厂,他们给你的价钱或许很低,但你也要知道,我手里可不止那几版衣服。” “并且,质量方面真的一样吗?” “你认为海城跟京城的人,会买那些粗制滥造的东西吗?” 苏锦说完,提着提包就打算离开。 吐尔洪叫住了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猜出来的。 苏锦高深莫测笑了笑。 吐尔洪慌了。 加工厂做的衣服他看了,大致感觉差不多,穿在身上版型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选择了违约,就是还想再压一压苏锦的价格。 他知道人会去奇县,可木塔力甫不是不做服装生意吗? 两个人怎么会聊了一个小时? 吐尔洪拿出香烟,刚点上,看见苏锦的大肚子后掐灭:“你衣服不能卖给木塔力甫,他能把你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不是也想压价吗?我跟你合作,还不如选其他人。反正是你先违约的。”苏锦双手环胸。 吐尔洪道歉:“这事是我做的不地道。” “订单依旧,我给你每件单价再加两毛钱,以后你出的衣服只能第一时间卖给我。” 第80章 这位叫方阳的好熟悉 苏锦似笑非笑,提着包转身就走。 吐尔洪未免也太不真诚了一些。 先是想把她们一脚踹了,找加工厂加工。后发现加工厂质量不一样,又想压她们的价钱。 现在单价一件只加两毛钱,就想买以后的优先权,痴心妄想。 看着人走的不带一丝犹豫,吐尔洪迈步追了上去:“每件单价加五毛,违约的话我赔一半的损失。这些,都重新拟在合同里。” 原先的女士裙子单价一件是三块,男士上衣一件是两块五。 现在单价涨五毛,已经是吐尔洪能给的极限。 他还要拉到京城跟海城,其中的费用更是高昂。 再多一些,就赔本了。 商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这一次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锦知道价钱方面差不多了:“优先权我可以先考虑你,但若是有人出价比你高,价高者得。” “可以,但这一次的订单你要拒绝木塔力甫。”吐尔洪难受地点头。 苏锦笑而不语,坐回了椅子上。 这也是表明她同意的态度。 要是吐尔洪知道,她找木塔力甫装大肥羊只是为了运输,恐怕都能气吐血。 两人重新签了合同。 吐尔洪吩咐食堂下了两碗羊汤面。 吃完后见天色不早,准备安排苏锦到附近的旅馆住下。 “我送你去金石旅馆,等明天一早让小孙送你回去。” “有劳了。”苏锦擦了擦嘴,也没拒绝。 大晚上的,一个人出去有些不安全,有本地人护送自然是好。 苏锦出来后跟李队长打招呼:“李大哥,代我跟热依扎问个好。” 李队长苦笑。 热依扎是个火辣的性子,吐尔洪今天所作所为她不知道。 若是知情,他老板没事,挨骂的还是他自己。 天天累死累活,薪资也就那样,老板还总是提不合理要求。 一想想回去还要挨媳妇骂,李队长就热泪盈眶。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金石旅馆。 苏锦成功办理了入住,吐尔洪不放心,交代认识的前台:“我这妹子怀孕八个月了,你们也多上点心,帮我看着一点。” 又转头跟苏锦交代:“有什么事,你直接跟她们说。” “嗯。”苏锦心微暖。 其实吐尔洪人不错,只是商人重利,想多赚一点也正常。 她理解归理解,但让步是不可能的。 交代好后,吐尔洪才离开。 临走前还挥了挥手:“别送,进去吧。明天一早,我让小孙开车来接,你就不用往运输队再跑一趟了。” “谢谢哥,你路上也慢点。”苏锦挥手。 等人离开,她拿着钥匙往二楼走。 她住的房间是203,可以免费使用热水和电。 今晚,也能舒服的洗个热水澡。 203房正对着楼梯口,苏锦开门的时候,一对男女并肩上了楼。 男的声音低沉:“宝珠,我送你到门口,等下我回去还有一些事情。” 苏锦动作停顿,猛地转身。 她的目光,骤然定格在前方那无比熟悉的背影上。 刹那间,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手中的提包不受控制地滑落,“啪嗒”一声坠落在地。 这动静吸引了那对男女的注意。 穿着布拉吉,扎着高马尾,青春靓丽的女子转过了身。 她看了看苏锦,又看了看旁边的人:“方阳,你们认识?” “不认识。” 名叫方阳的男子皱着眉头。 “我们快上去吧。” 钟宝珠没有动,俯视着苏锦:“同志,你怎么哭了?你认识方阳?” 苏锦一摸脸颊,才发现全是泪水。 她擦了擦眼角,挤出一个笑:“不好意思啊,我认错人了。” 说完,苏锦提着包进了房间 她关上门,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刚才她以为那人是沈建军,毕竟那背影和音色就是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 可对方却长着截然不同的一张脸,看她的目光也十分陌生和冷淡。 但这位叫方阳的人,真的感到好熟悉。 本以为让自己忙碌起来就不会想那么多,可生活之中偶然间还是会想起他。 他的傻笑、他的贴心、他的温柔、他的好。 甚至是他耍心眼子的一幕。 胎儿仿佛感到母亲的难过,活动着身子。 苏锦肚皮紧绷了起来,她低下头,看着鼓起的一个小包,伸手戳了戳。 鼓包移动到一边。 就这样一人一娃玩得不亦乐乎,苏锦也渐渐被转移了注意力。 洗完澡后,她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感到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对着她的额头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她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等再醒时,天已经大亮。 苏锦坐起身,看了一眼门,发现插销还是原来插着的模样。 她摸着额头发呆。 难道是做梦了? “咚咚咚~”门被敲响。 “同志,是我。昨天楼梯口我们见过,我看你一个人,又哭的这么伤心,不放心来问一下,你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女子清脆的声音透过门传了进来。 苏锦警惕。 真关心就不会第二天一早了,再说,她们只不过才见了一面。 “同志,谢谢你的好意,我挺好的!” 听见门口没有声音,她以为人走了,于是起身洗漱。 苏锦提着提包,准备到楼下等。 结果一打开门,却看见人还在门口。 钟宝珠伸出了手:“你好,我叫钟宝珠。”她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苏锦没有伸手,而是放下包,用钥匙锁上了门。 “同志,谢谢你的好意,我要走了。” “你也是汉族吧。” 钟宝珠自然而然地提起地上的包。 “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苏锦拒绝。 钟宝珠前面带路:“没事,我送你。” “你这大着肚子,快生了吧。你丈夫怎么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听着这话好像是在关心,实际是在套话。 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套话的? 苏锦想起那位叫方阳的男子,莫名觉得就是因为他。 “我爱人工作忙,我也不是一个人出来的,等下我哥会派人来接我。” “这样啊。” 钟宝珠一点头,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轻快地晃动。 “方阳。” “哦对,就是昨天跟我一起来的,他是我未婚夫。” “你见了他哭的这么伤心,我还以为你是想起了什么人。” “姐,我冒昧问一下,你是把方阳认成了谁啊?” 第81章 工人带头捣乱 “知道冒昧就不要问了。” 下了楼,苏锦停下脚步。 她冷了脸:“包给我。” 钟宝珠甜甜一笑,递了过去:“姐,你别生气,我不问了就是。” “别叫我姐,我今年才二十岁,比你小。”苏锦没好气,接过包。 退房后往外面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讨厌这个叫钟宝珠的。 被提及到年龄,钟宝珠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她今年二十五岁,大多数人都说她看起来跟个高中生一样。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内涵她老。 该死! 钟宝珠看了一眼站在旅馆门口的人,走向前台,冷冷地敲了一下桌子:“电话给我用一下。” 她拨通了号码:“喂,栓子,我限你三分钟之内滚来金石旅馆。” 挂断后,拿出一块钱扔在了桌子上。 “不用找了!” 钟宝珠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堂。 没一会儿,一个吊儿郎当的小伙子喘着粗气跑了进来。 “小老板,我可算找到你了,老板让我带你回去。” “不回。”钟宝珠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她招手,勾起微笑:“要是让我知道,你将我在金石旅馆的事情告诉我爸,什么后果你知道的。” 栓子身子抖了抖。 别看小老板长相甜美,实际手段比老板还要阴狠手辣。 他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 “小老板,你这次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看到前面那个人没有?给我调查清楚。”钟宝珠眼神示意。 栓子看了过去,比了个手势。 门外,苏锦站的久了,腰有点疼。 她往里面瞄了一眼,看到钟宝珠在跟一个男子有说有笑,收回了目光。 “苏老板。”小孙今天改了口,从苏同志变成了苏老板。 他开的是一辆小轿车,隔着车窗喊着。 见苏锦看了过来,连忙下车。 又是提包,又是开车门:“苏老板,你小心。” 苏锦坐在了后座。 小孙关上门,坐在驾驶座。 他拿起一旁的油纸包,和一袋热羊奶:“苏老板,不好意思啊,我去买早餐,这才晚到了一会儿。” “你吃,还热着呢。” “谢谢,你吃了吗?” 被关心,小孙受宠若惊:“我在运输队里吃过了。” 苏锦打开油纸,里面是牛肉馅的水煎包,一口下去,面皮的焦香与内里鲜嫩多汁的肉馅瞬间在口中交融。 牛肉紧实弹牙,浓郁的香料味恰到好处,既提鲜又不掩肉香。 再喝一口热乎的羊奶,顺着喉咙滑下,熨帖着脾胃。 那美妙滋味,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自从怀孕,苏锦胃口那是一个好。 吃完倒头就睡,补起了觉。 另一边,金石旅馆门口。 钟宝珠和栓子站在外面,目送着黑色轿车。 栓子就是在阿克县里混的,不说全部,有头有脸的他大多都认识。 “小老板,这车是顺途通运输队老板的车。” “吐尔洪跟老板关系本身就不好,这还查吗?” “你说呢?”钟宝珠反问。 一个眼神就镇住了栓子,他点头哈腰:“我这就去,保证不到一天时间打听出来。” “栓子。”方阳拿着油纸包,大步走来。“你怎么在这?” 不等栓子开口,钟宝珠接过早餐:“这是给我买的吗?” “怎么是油炸小酥鱼,下次不要买了,我不怎么喜欢吃,太油了,容易长胖。” 嘴上说不喜欢,还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着。 “栓子,你快回去吧。我让你帮我买唱片,千万不要忘记了。” “是《你说过》,不要买错了。” “好,保证完成任务。”栓子腿合拢,敬了一个不三不四的礼。 自从前几天钟宝珠偶然间听过这首歌,就迷恋上了。 方阳没有多想:“宝珠,你还不打算回去吗?” “我爸不同意我们两个的婚事,我是不可能回去的。” “方阳,难道你就不想早日娶我吗?”钟宝珠直直望着他的眼睛。 可那双眼睛却告诉她,他不爱她。 “你别回答,我知道你肯定是想。” “走,我们去逛一逛。”钟宝珠挎住方洋的胳膊。 她明显感觉到人一僵,接着被拉开。 “宝珠,在外面,这样不好。” “男女有别,现在没名没分,还是保持一些距离。” 方阳与之拉开了距离。 钟宝珠牵强地笑了笑:“我都听你的。” 她捏着鱼干,垂下眼眸咬了一口。 方阳本身是她父亲下面的一个小马仔。 她因为贪玩去了吉尔,被那边的毒贩绑了起来。 在危机时刻,是方阳救了她。 回去后,父亲说这人有问题,虽然身形、音色、长相跟方阳一样,但帮派的暗号却没对上。 父亲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是她保下了他。 直到昨天楼梯口遇见的那个女人,才让她彻底动了怒。 直觉告诉她,两人绝对有关系。 钟宝珠眼神闪过狠辣,再抬头时,变成了单纯甜美的模样。 “方阳,你说得对。我不离家出走了,我回去好好跟我爸说一说。” “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能结婚。” …… 中午十二点整。 小孙一路开车将苏锦送到了跌里村。 到村口,苏锦就下来了,目送小孙开车离开,转身回了知青点。 刚一回来,发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不少人围在了一起,一位汉族的姑娘背着八个月大的娃娃正在煽风点火。 她扯着大嗓门在门口喊着:“同志们,你们不要被苏锦跟葛春香两个人骗了。” “阿克县的大老板已经取消了订单,咱们辛辛苦苦做的衣服都白白浪费了。” “据我所知,她们两个人现在身无分文,怕是连工资都发不出!” “既然她们发不出工资,我们就拿衣服抵。” 这人苏锦认识,叫宋素素。 今年十九岁,她结婚结的早,孩子都八个月大了。 丈夫病重,又没有公婆,独自一人带着孩子,还要养家。 葛春香看她可怜,破例让她带着娃娃上班。 葛春香咬着牙,堵着门前:“我看谁敢拿!” “姐。”苏锦挤进人群。 葛春香拉着苏锦上下打量:“吓死我了,你一夜没回来,我还以为……” “我没事。”苏锦拍了拍葛春香的手。 她转过身:“谁说阿克县的老板取消了订单?” “谁说我们身无分文?” “宋素素,你听谁说的?” 第82章 辞退一些人 “你敢说阿克县的大老板没有取消订单?” “你要是有钱,就把这大半个月的工资给我们结了。”宋素素叫器着。 她是会挑拨人心的,有一半的人开始动摇。 这些人就怕白忙活了一个月,到时候一分钱都拿不到。 可枪打出头鸟,有意见也没人敢说。 宋素素决定再添一把火:“同志们,要是不想白忙活,就跟我一起闯进去,把属于我们的拿回来。” 看到有一两个人蠢蠢欲动,苏锦视线环顾一圈:“不想干的,都站出来。今天我就把你们的工资给结掉!” “我不干了,工资现在就给我。要是拿不出,就拿衣服抵。”第一个站出来的是宋素素。 一旦有人带头,就有其他人跟风。 其中就有两位当地的大姐站了出来,她们家庭条件不怎么好,也不敢赌。 苏锦笑着:“姐,你去把钱拿出来。既然她们不想干了,把账结了吧。” 葛春香现在连订单到底有没有重新谈回来都不知道,她有一点好,就是听从安排。 两百块定金在她身上放着,两人身无分文的时候也没有动。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预留给工人发工资用的。 说不难过都是假的,离开的三人当初都是求着她进来,为此她还拒绝了一些干活仔细的人。 现在想想,人还是不能心软。 无规矩不成方圆,招聘要求该是什么样,就应该是什么样。 葛春香从袜子里拿出钱,这些人干了大半个月,按照一天一块钱算,每个人给了二十块。 见真结了账,宋素素无话可说。 她捏着钱,咬着牙。 最后转身离开。 而那两位大姐却后悔了,纷纷说: “苏老板,葛老板,劳道的两位老板哎,能不能再给我们一挂子机会撒?” “是撒,我们后头肯定攒劲得很,绝对不拉稀摆带,一定把事情办得响当当的,就给个机会嘛!” 既然解雇,苏锦不可能再要人。 一点风吹草动就不干了,时不时来这么一套,以后还怎么管理? “姐,不是我不给你们机会,是你们不愿意做了。” 两位大姐知道说再多无用,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苏锦拍手:“同志们,我宣布一个好消息。” “从今天开始,每个人工资每天多上调一毛。” “等下个月,全部按计件来算。做一件质量好的成衣,算五分钱。” 剩下的工人欢呼。 前面大半个月,她们刚上手速度很慢,可这几天有一些手快的,一天能做四十件衣服。 也就是说,下个月工资又涨了,还多劳多得。 苏锦拍手:“好了,都干活去吧。质量一定要做好!” 剩下的五人进去,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围观的人问着:“苏老板,还招人不?巴郎子我干活扎实得很,啥苦都能吃,给我个机会撒。”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 苏锦微笑:“等明天早上九点我会在知青点门口开一场考核,技术和速度过关的,我都会录取。” “哎呀,攒劲得很嘛!” 不少人欢呼。 等众人散开,葛春香才小声询问:“妹子,听你这意思订单是成了?” “没错。吐尔洪每件单价给我们加这个数。”苏锦比了个五。 她笑意盈盈:“明天多招一点人,我有预感,等这批货被运到京城和海城,更大的订单还在后面呢。” “走,干活。”葛春香干劲十足。 两人一个负责裁剪,一个负责盯质量。 时不时还会轮流着来。 …… 另一边,宋素素知道苏锦明天考核招人和涨工资的事情,就有些后悔。 她背着娃娃,坐驴车先是到了萨日克乡。 然后又坐汽车去了奇县。 目标很明确,一路走到了飙风运输队。 队长显然是认识宋素素,将人领到了办公室。 木塔力甫缓缓将雪茄凑到唇边,微微眯起双眼。 昨天他就让手底下的人查了一查。 后来才得知,苏锦是想利用他来完成跟吐尔洪的交易。 这世上,就没有人耍了他木塔力甫,还能不付出代价的。 木塔力甫悠悠地吸上一口,让烟丝充分燃烧。随后,浓郁的烟霭从他齿间逸出:“事情办的怎么样?” “工人们都不干了吗?” “没有。” 宋素素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加上我就走了三个人。” “苏锦前脚给我们结了工资,后脚就给留下的工人涨了工资。还说,明天早上九点要开一场考核招聘,通过的她都要。” 木塔力甫没有动怒,他仿佛早有预料。 从抽屉里拿出五十块,扔在了桌子上。 “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好好盯着人,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来告诉我。” “这次回去,你这样……然后这样做!”他慢慢说着计划。 宋素素听了面上有些犹豫,但盯着手里这五十块,还是默默点头。 …… 阿克县。 某栋三层砖木房里,从外面看平平无奇,里面却低调奢华。 任何一样东西拿出来,就价值不菲。 三楼靠窗的位置,钟宝珠正端着老镇玫瑰描金杯,抿了一口咖啡。 “说说吧,都查出了什么?” “苏锦,海城人,今年刚满二十岁。丈夫沈建军,江城人,是个军人。三月份的时候在跌里山边境巡逻失踪。” “四月份的时候,边防部队找到了一具尸体,判断是沈建军,下达了死亡证明。”栓子弯腰汇报。 “三月份。”钟宝珠放下杯子,手指有节奏地在桌子上敲着。 这么巧吗? “尸体确定是沈建军的吗?” “部队当时确认是,可苏锦却说沈建军没有死。” “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大多数人都说苏锦是受了刺激,接受不了丈夫的死。” 钟宝珠却不这么认为,她生性多疑,嗅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或许,该试探试探两人。 若真是,苏锦还有那肚子里的孩子就留不得了。 他只能是她的方阳! 栓子想起一件事:“对了,我还查出,苏锦跟吐尔洪的关系。” “两人是合作伙伴,她负责做衣服,吐尔洪负责买下再运到其他地方贩卖。” “苏锦为了重新跟吐尔洪交易,利用了木塔力甫。 木塔力甫最近应该在针对她。” “交代下去,让他先别把人玩死了,我还有用。”钟宝珠挥手。 “栓子,等一下!”她又叫住了人。 第83章 抓个正着 栓子转身,微微弯着腰。 “小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听见小老板这个称呼,钟宝珠有些不开心。 她站起身,捏住栓子的下巴:“你觉得我来做大老板怎么样?” 栓子瞳孔颤了颤,他知道小老板狠,没想到却这么狠。 难道是想对大老板动手? 钟宝珠不管栓子如何想,手指慢慢往下滑,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栓子,你跟了我有八年了吧。” “你要知道,你是我的人,不是我爸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做我爸的眼线。” 她手指下滑,从喉结一直滑到胸膛:“我听说,你妹妹身体一直不好,改天我去看看她。” 栓子惊恐。 他就这么一个妹妹,不能再失去亲人了。 “小老板,不,老板!以后我只听你一个人的,你放过我妹妹吧。” 钟宝珠捂着嘴轻笑。 她一瞬间又收回笑容,拍了拍栓子的脸:“我爸年纪大了,也该养老了。你叫上平日里和那几个老家伙有矛盾的兄弟,明天一起吃个饭。” “是。” 栓子低头。 …… 次日,九点。 跌里村,知青点门口摆了三台缝纫机。 看着来了许多人,苏锦拍着手:“大家伙,谁先自行裁剪好,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做完一件简单的衣服就能加入我们。” “现在三人一组,正式开始!” 先上场的是昨天那个小伙子,还有两位年纪大的婆婆。 三人比拼。 一开始,裁剪的时候两位婆婆动作还挺快,可到了穿针引线却落后了一步。 那小伙子动作麻溜,最先做完一件衣服。 苏锦看了一遍后,又让葛春香看了一遍。 两人一致认为,让其录取。 一直到下午五点才结束,录取的一共有十个人。 其中还有阿依古丽。 她已经跟父母和好,娃娃由母亲负责带,她负责工作。 招聘完了人,苏锦先让这些人跟着老师傅一起学。 等晚上六点,正式下班。 苏锦跟葛春香是最后走的,两人就在旁边住,细心地打扫好卫生,把门给锁上。 今晚,是苏锦做的饭,葛春香负责洗碗。 两人洗漱后就早早上床睡觉。 待到夜深人静,一个人影悄摸来到知青点。 刚想有动作,就被灯光照住。 苏锦拿着手电,旁边还跟着葛春香。 “宋素素,你在干什么?” 早在宋素素闹事时,苏锦就已经戒备了。她利用了木塔力甫,对方不可能善罢甘休。 宋素素知道一些事情,不惜丢掉工作也要煽动其他人。 要是说没有木塔力甫的指使,她不相信。 说到底,一个是为了钱,一个是为了报复。 这两个晚上,苏锦和葛春香一直没怎么睡好觉,就是为了抓宋素素一个正着。 宋素素用手遮挡住光:“我路过还不行,这知青点只是你租的,大门口又不是你们的!” 她提着地上的袋子离开。 葛春香一把抓住了袋子:“宋素素,当初是你求着我给你一份工作,你不仅不珍惜,还捣乱。” “现在又来鬼鬼祟祟做什么?” “你管我!”宋素素使劲夺了过来。 两人抢夺,袋子掉落在了地上,瞬间洒落了一地小麦。 宋素素吼了一声:“葛春香,你要死啊你!” 她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把粮食装进了布袋里。 葛春香傻了眼。 原来是粮食,可她大半夜背粮食做什么。 苏锦咬着牙。 宋素素这是想用粮食引来老鼠,到时候好把衣服还有布料全部咬一些窟窿。 好样的。 现在没造成什么损失,就是报公安也不能拿人怎么样。 可要是不解决,每次提防都休息不好,也恶心的慌。 苏锦想了想,干脆直接挑明:“宋素素,木塔力甫一个月给了你多少钱?” 这直白的问话,让宋素素一惊。 她手抖了抖,刚捡起的小麦又掉在了地上:“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谁是木塔力普?” “四十?” “四十五?” “五十?”苏锦报着数。 她观察着人,发现微动作后点头。 “原来一个月给了你五十块。” “木塔力甫让你盯着我,时不时使个绊子。你认为这五十块这么好赚吗?” “商人重利,信不信他给你多少,到时候让你翻倍吐出来。” 这一句句,直攻宋素素的心。 她知道苏锦聪明,要不然也不会把生意做起来。 可说到底,她就是想多挣一些钱。 似看破了宋素素的想法,苏锦接着又道:“太容易得来的钱,往往守不住。” “我想你也拿的不安稳吧。” “一个月五十块,就能值得你这样做?” “你丈夫病重,你要是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被抓了进去。娃娃怎么办?他才只有八个月啊!” 听见孩子,宋素素心乱了。 “我要是还回去,你还会要我吗?” 苏锦没说话。 宋素素知道了,自嘲地笑了笑:“你说的对,我被眼前的蝇头小利给迷住了。” “木塔力甫能让我干放火的事情,就一定会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她把小麦装好,转身离开。 那背影,显得有几分凄凉。 葛春香一脸疑惑:“妹子,木塔力甫是谁?” “他为什么要让宋素素来知青点放火?” “还有,不是放火吗?她拿一袋粮食来干什么?” 苏锦先将她怎么得罪木塔力甫的事情说出。 又耐心解释宋素素的行为:“姐,宋素素是有私心,但还没有坏到彻底。她想完成木塔力甫交代她的任务,但又不想搞出人命。于是就拿了一些粮食,想引老鼠到放布料和成衣的房间搞破坏。” “你想一想,若是宋素素真放火了,一旦着起来,不说我们,就连旁边的住户都跑不掉。” 毕竟现在可是深夜,大多数人劳累了一天都深深熟睡了。 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葛春香听懂了,一脸复杂:“都说钱是个好东西,可一旦被它完全掌控,沦为它的奴隶,人就会忘却生活的本真。 宋素素,还好有一些良知。” “希望我,希望我们,未来不忘初心。”苏锦抓住了葛春香的手。 她眼睛亮晶晶:“走,睡觉了。” 一眨眼的功夫,到了七月底,订单已经全部完成。 也在这天早上,小孙开着货车来拿货了。 此次苏锦要跟着一起去。 顺便再采买一些布料,她打算等回来做长袖裙和牛仔夹克。 等九月份天冷了,正适合卖。 坐上副驾驶,两人便出发了,这段时间,宋素素倒是没有再干什么出格的事情,据说在给别人洗衣服,贴补家用。 货车刚行驶到一半的路程,突然前方开来了一辆小轿车。 眼看着两辆车要撞上,小孙猛打方向盘:“苏老板,你坐好了。” 第84章 逃脱 苏锦抓紧了座位,冷静的面容里带着一丝慌乱。 这是来者不善。 明明小孙已经打方向盘避开了,可这辆车却急转弯与之并排,不断地开在前方。 他们往左,这辆小轿车就会往左。 他们往右,同样会往右。 “这辆车要截停我们,直接撞上去。” 小孙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按照苏锦的说法,不再避让,而是直直撞了过去。 “嘭~” 车声骤然响起,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鼻的焦味。 小轿车被撞翻。 小孙跟苏锦也好不到哪里去,货车撞到一旁的山上。 苏锦护着肚子,头却撞在了玻璃上。 鲜血顺着脸颊滴落,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小孙,你没事吧?” 小孙趴在方向盘上没有动静。 而另一辆侧翻的小轿车里,四名壮汉率先踹开车门,爬了出来。 接着打开驾驶座,将栓子拽了出。 栓子头晕眼花,鲜血模糊了视线和整张脸,让人看不清面孔:“你们几个,快去把人抓下来。” “是。”壮汉应声。 眼看着人越来越近,苏锦咬着牙,拉起小孙打了两耳光。 “啪啪~” 这两下子,人是彻底醒了。 只不过还有些懵,捂着脸委屈道:“苏老板,你打我干什么?” “别废话了,快点开车离开。”苏锦声音带着着急,脑子里想法过了一遍又一遍。 是谁? 木塔力甫? 霍家那边的,还是姜家躲在暗处的仇敌? 这么快就找上来了吗? “嘭”的一声。 斧头砸碎了车窗。 小孙一转头,看见凶神恶煞的壮汉,求生意志使他条件反射踩了油门。 货车行驶,望着后视镜里甩掉的三人,他松了一口气:“苏老板,你别怕,这些应该是老大得罪过的仇家。” 吐尔洪是小孙的姐夫,为了显得亲近,就一直称呼为大哥。 有时候还会叫一声老大。 平日里,他就负责打杂跑腿,哪里遇见过这种事。 见苏锦不吭声,慌了:“苏老板,你怎么了?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闭嘴。”因为过度紧张,苏锦的肚皮紧绷了起来。 她后背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危险还没解除。” “刚才一共有四个人,后视镜里却只有三个。”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还有一个已经在车厢里了。” “什么?”小孙腿软了软。 随着这句话落下,车顶上方猝然传来一声闷响。 有人跳到了上面。 紧接着,车窗“哗啦”一声,被一斧头劈开。 寒光闪烁间,利斧破窗而入,玻璃碎片如弹雨般迸射。 苏锦心头一紧,下意识抬手遮挡,尖锐的玻璃碴扎进皮肤,刺痛感迅速蔓延。 “下车!” 一个粗哑的男声恶狠狠地吼道,那把斧头在破开的窗口肆意挥舞,裹挟着十足的威胁。 小孙此时已经放慢了车速。 苏锦暗道不好。 在车上,他们或许还有生机,一旦下去主动权就在别人手里了。 她没管胳膊上的伤势和扒拉在车窗外的人,而是转头无声地说:“踩油门,急刹车!” 小孙看懂了,腮帮子一鼓,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货车快速行驶,又猛地刹住。 别说是车窗外面扒拉的人,就是苏锦和小孙都再一次撞上了前方。 这一次,小孙反应极快,忍着身上的疼痛开着车。 望着后视镜里爬起来奔跑的人,他的心“砰砰砰”乱跳。 “苏老板,这一次没人了吧?” 苏锦靠着座椅上摇摇头,用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擦了擦汗水。 “先不要去医院,直接开到你们运输大队。” 她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总感觉人是冲着她来的。 明明威胁小孙停车更合理,却在副驾驶车窗这边威胁她下车。 并且一开始没有立刻要她命的意思。 苏锦看出来了,所以才敢赌一把。 小孙不明白:“为什么?你还怀着身孕,胳膊和头一直流血。我们等下从岔路口往右拐,一会儿就能到奇县的医院。” “不能去。这人应该是冲着我来的。我这阵子得罪了木塔力甫,若是他来报复,我们更不能去奇县。” “听我的,先回阿克县。”苏锦从一旁的手提包里拿出一条她新做的样衣,直接捂在了头上。 小孙一听在理,就往左拐。 苏锦利用木塔力甫的事情,他也听说了。 大哥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在他们面前夸赞苏锦天生就适合当一个商人。 一个半小时,到达了顺途通运输队。 李队长看着自家蓝色的大货车成了这幅样子,就知道是出了事。 他带着人围了上来。 小孙摆手:“我没事,苏老板受伤了。” 车门被打开,苏锦下了车。 李队长想把人送到医院,苏锦摇头:“不用,车队有消毒液和纱布吗?我自己来。” 她根本不敢去医院。 在车队或许还安全,万一真是霍家那位假货,还有姜家的仇人,医院可操作的地方太多了。 办公室里。 苏锦咬着牙,拿着镊子一点一点将手臂里的玻璃碎片夹了出。 她闷哼一声,直接将消毒液倒了上去,用纱布缠绕了一圈。 至于头上,伤口不大,就随便用消毒液擦了一下。 吐尔洪见了都不由佩服。 看见人站在门口,苏锦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货你点了吗?没问题就结账吧。” “数量是对的,质量都很好。”吐尔洪坐在了座位上。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苏锦接过,当面拿出里面的钱数了一遍。 “两千三百五十块。” 她又数了两百:“多给了两百,这是上次的定金。” “上次是我违约,这就当是我赔礼道歉的一些诚意。”吐尔洪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刚才,他让手底下的人去查了。 恐怕,这一次的合作将是最后一次合作。 他虽然跟钟老板关系不和,不代表他要加剧关系的恶化。 苏锦似看了出来,问:“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这次合作后,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吧。” 吐尔洪叹气,最终还是提醒了一句。 “苏锦,你怎么得罪上了钟家的大小姐?” 第85章 替沈建军打掩护 都是聪明人,一句话就懂了。 钟家的大小姐。 姓钟的苏锦只认识一位,就是上一次在金石旅馆的钟宝珠。 如果是行为上的得罪怕是当场就报复了,没必要拖这么久。 而且对方想套她的话,一直提着方阳。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钟宝珠调查出了什么。 或许,那位叫方阳的就是沈建军! 当初部队找到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说是沈建军。虽然身形有些像,但她却知道并不是。 现在想来,沈建军应该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那他岂不是已经暴露了! 这件事情麻烦了! 苏锦揉了揉头:“钟宝珠家是做什么的?” 还真是认识。 吐尔洪喝了一口水:“这我不能跟你说,但可以告诉你,是你我得罪不起的。” 苏锦沉默不语,在思索着。 还有一种可能,钟宝珠现在只是怀疑,那若是她把事情摆在明面上,去报公安,岂不是就能保证沈建军的安全。 也可以给建军示警。 “我去报公安。” “苏锦,说你聪明,你怎么这件事情拎不清呢?他钟家说句难听的,就是阿克县的地头蛇。” “蛇鼠一窝,你没听过吗?”吐尔洪站起了身。 “我派几个身手好的送你回去,我劝你还是尽早回江城。” “哥,我知道你的好意。但这公安我今天一定要报!” 苏锦有自己的用意。 她拿出手提包,拉开拉链:“你看看,这是我新做的一些样衣。” 吐尔洪一眼就能看出里面的商机。 富贵险中求,当初他因为道义敢拒绝钟老板的合作。 如今也能再正面刚一刚。 “这样衣我分别要五百件,要是这次去海城和京城卖的好,我会追加订单。” 这话是同意生意照旧。 他想了想,又道:“哥也不多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报公安。但你去,一定要带上几个弟兄一起去。” 就这样,苏锦跟李队长和其他三个弟兄,一起去了阿克县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讲明路上发生的恶劣事件。 那公安听了只是点点头,公事公办道:“好的,同志。这件事情我们会去查清楚,给你个交代。” “公安同志,我最近只得罪过两个人。” “一个是奇县飙风运输队的老板木塔力甫,还有一个是在金石旅馆见过一面的钟宝珠,我们言语上有几分不快。我怀疑要么是木塔力甫,要么就是钟宝珠的未婚夫方阳。” “钟宝珠我虽然了解不多,但看起来热心又温柔。她是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一定是她的未婚夫看不下去,这才替她讨个教训。” 苏锦注意到,在她说出钟宝珠这个名字时,面前的公安脸色有些不对。 可当她说真正要举报的人,对方又一脸古怪。 “这件事情请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 “好的,同志,有任何消息,我们都会派人通知你。” 离开派出所后,苏锦采买完布料被吐尔洪派的三位弟兄送了回去。 除去成本,她这次和葛大姐一共赚了一千五百块。 这一次,采购了五百块的布料。 纺织厂里又送了她一些拉链。 至于线和扣子,上一次买的还有许多,就没有再买。 一千块钱两人平分,那就是每人五百块。 一个月不算其他,钱到手五百,已经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 更何况,下个月订单只会更多。 不出意外,不到半年时间,她们两个就能成为万元户。 不,这还只是开始。 苏锦想要做自己的厂,自己的品牌。 最好能出口贸易,走向国际。 …… 栓子这边去完医院包扎好后就马不停蹄赶回了阿克县。 他一回来,就挨了一巴掌。 钟宝珠怒骂:“让你办个事都办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 栓子低着头,不敢吭声。 这时,有人来敲门了。 “宝珠。” 听见来人的声音,她扬起笑脸:“方阳,你不用敲门,下次可以直接进来。” 方阳推门,看了一眼栓子:“这是?” “没事,做错了事,我说了两句。你说说,我让他买个唱片都能买错,也不知道一天天怎么做事的。”钟宝珠抱怨着。 “栓子,你下去吧。下次可不能再买错,这次我就原谅你了。” “对了,这是我给小倩买的麦芽糖,你拿回去给她吃。”她拿起一旁的玻璃罐子。 栓子双手颤抖地接过,眼角通红。 仅仅不到半个月,钟宝珠就成为了掌权人。 钟老板自从上次摔了一跤,再醒来后就中了风。一直躺在床上,说起话还含含糊糊流着口水。 看起来这是关心他妹妹,实际是暗示要给他妹妹一个教训。 钟宝珠,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栓子死死咬着牙。 见人不走,钟宝珠微笑:“栓子,怎么了?是不是小倩不喜欢吃?没关系,改天我把她叫到家里来,好好再给她安排一顿大餐。” “没有,小倩很……喜欢。”栓子退下。 方阳面无表情,只是裤子口袋里的手握成了拳。 “宝珠,公安找我了。” “怎么回事?”钟宝珠装作不知情,一脸惊讶。 方阳皱眉:“说是我报复一个叫苏锦的人。” “这人我都不认识,怎么可能去报复。” “不过后来我听说她好像在金石旅馆跟你有一些矛盾,这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也不知道是谁出手,听说受了伤,干的漂亮。” “应该是木塔力甫。” “算了,这又不关我们的事。”钟宝珠高兴。 她高兴方阳站在她这一边。 不论是以什么角度,至少现在是。 “我爸现在身体不好,他非常希望我们两个能结婚,你看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听我爸说,他那个老朋友也来参加。”钟宝珠意有所指。 方阳手指微动。 两人各怀鬼胎,很显然钟宝珠的话让他心动了。 “日子你来定吧,都听你的。” “那好,这几天我好好准备。”钟宝珠兴奋,刚想借机抱住方阳,却被打断。 “老板。” 栓子慌慌张张又折返回来了。 他甚至连门都没敲,直接推开了门。 “又怎么了?”这话,钟宝珠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栓子看了方阳一眼,没有吭声。 钟宝珠娇俏一笑:“方阳,你先忙去吧,我跟栓子还有几句话要说。” 方阳转身离开,眼神一冷。 自始至终,钟老板没信得过他,钟宝珠也防着他。 能留下来,也是因为那仅有的喜欢。 此次贩毒证据已经掌握,可却牵扯到一位神秘人物,还是一个厅级正职。 这一消息传回部队,团长特别重视,让他继续潜伏,查出那个神秘人物。 待人离开,钟宝珠关上了门,压低声音:“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