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病弱美强惨如何成为白月光》 第1章 活役 粘腻的血在瞳孔里无限放大,直至变成铺天盖地的红。 最后疼痛和其他感官都逐渐远去,透亮的光迅速成为深重的黑,好像陷入沼泽里的窒息和滞重感不断加强。 很久之前,她意气风发地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最后也是她,只叹一句—— 一切都是命! 天要亡我,老天不公! “活下去。” “活着……” “活下去!活下去,活……” 烦,好烦…… “醒过来!” 够了! (叮!载入成功,识别到合适宿主载体,正在绑定…) (叮!绑定成功!检测到宿主魂识残缺游离,被当前世界意识排斥,紧急传送…) 好重啊,喘不上气,好冷,等等,刚才不是已经? 已经………什么? 绝望的情绪还塞在胸口坠胀难忍,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无法连接起任何可以与之产生联系的事物。 我死了,吗? “呼,咳,咳咳哈…”猛然睁开眼睛,入目一片斑驳的冷光。 仔细一看,冰柜子,或者说冰棺。 身体不知在这里呆了多久,皮肤呈现一种发青的苍白,刚刚苏醒没多少气力,空气骤然从新进入肺部,刺激很强,咳的声音却有气无力,“我?——” (叮!传送成功,绑定宿主:弦月,由于空间折跃耗费大量能量,补充激活前,只提供基本功能,请宿主严格按照要求完成任务!) 很想说脏话,弦月动动嘴唇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的气力,只能在还略有滞塞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叮!为保持系统运行,现发布限时任务,强制完成 任务1,改变三堂会审原结局; 任务2,逃脱夜岐山50年苦役; 任务3,修补原主受损根基) 天光暗沉,透过厚重的冰棺照在棺中人的脸上,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身量修长,鸦黑顺滑的长发未束,散乱地铺在身下。 面色苍白的几乎透明,下颌尖尖,睫羽纤长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裹着一身脏污的白袍。 宽大参差的袖口里伸出细瘦的手腕,此时骨节分明的手青筋暴起,努力想让身体动起来,刚恢复生机的身体僵硬虚弱,没有半丝力气,胸口急促轻微地起伏着。 嗯,好,刚才总算死掉了,现在莫名其妙又要为了活命费劲,真的够了,这个活役她真的服够了。 (怎么,任务失败即刻抹杀我,那我现在就放弃) (叮!惩罚为活役) (嗯呢,活役,我现在这个身体胸口破了个大洞,喘口气都费劲,在棺材里再待一会也就完蛋了吧,硬让我活?) (叮!放心,宿主在完成任务前不会死的,现在请在倒计时前逃离玄冰棺) 呵,少年牵扯唇角轻笑一声,看着脑海里光幕上鲜红的30秒倒计时不以为意,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若不是胸口还在细微起伏,还以为只是一具尸体。 随着时间流逝,倒计时来到最后,数字归零的那一刻少年嘴角诡异地勾起一抹笑意。 可是很快长长的睫羽像是惊飞的蝴蝶般掀起,原本无甚反应的身体开始不断抽搐,苍白双手颤抖插入发中,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猛烈的疼痛来的猝不及防,舌侧没有躲开被绞入,大口的鲜血不断溢出。 好像上百根钢针反复扎入脑中,浑身的皮肤瞬间寸寸开裂,骨头被细细磨碎碾压,同时一些混乱的记忆像是刺眼的光影在脑海中疾驰穿梭伴随着无序茫然的失重感。 少年慢慢蜷缩起身体,似是难受极了,开始不断干呕。 可冰棺中停留几日的身体根本什么都吐不出来,刺激让她想猛烈地咳嗽,可是身体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按说这样的情况少年早该死去,可是却一直处于这种濒死的锁血状态。 (叮!说过了,活役,宿主是不会死掉的哦,宿主也不用想着自杀呢) (叮!开始传输剧情,剧情后惩罚持续,直到宿主逃出玄冰棺哦) 草,一种绿色植物。 身体在无穷的失重后被猛地砸入水面,窒息感远去,所有难受的感觉都消失了。弦月想狠狠松口气,却也根本感受不到身体,虚幻的光影在脑海里流动。 弦月,或者说尚弦月,是这个随机生成小说世界云安大陆上尚弦家的嫡长子。 云安大陆尚武,实力为尊,追崇修仙,孩童出生后便会测灵评级,天-地-玄-黄四档,天阶为尊,八岁时灵根出现,再测灵根,灵根单一纯粹为佳。 而原主出生时为天阶,八岁时又测出单水灵根,自然而然地被直接迎入云安第一大宗天元宗。 入宗不久便被当时的曦舍尊者,后来的新宗主收为亲传弟子,后来更是以12岁筑基,15岁金丹的无上天资成为首席弟子,是年青一代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 弦月笑了,这么个人物,家世好,容貌好,天赋好,还有实力,那不得少年得意,青年得意,中年得意,老年得意。 事与愿违。 不知怎么,这原主好似是天生犯了天煞孤星。 虽说出身世家礼数周全,但话少的像崩豆子,整个人性子清冷的厉害。 若不是实力强横,这首席弟子的位子现在不定在哪了。 眼下是原主带队进入三宗开放的重銮秘境,为自己师尊收集治疗旧伤的紫菱草以及自己需要的固元丹的药引雾莲天水。 不料在返程收工时碰上了偷渡进来的元婴期邪修。 原主不过刚刚进阶金丹,队伍里大多不过是筑基期弟子,还有两个练气作为杂役的外门弟子,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是一边倒地被虐杀。 原主被重伤后,因为天水灵根被留了一条命,扔进棺材里当阵眼,邪修又随意拎起一个杂役弟子妄图换魂夺舍,潜入天元宗内。 可是倒霉的是,原主本是女子,逆转了阵法,邪修被阵法反噬重创弹了出去。 反而让另一个游魂占了杂役弟子的身体重生了,也就是原身之后的克星,这个世界的男主----风澜迅。 之后回到宗门后,在风澜迅的指证下,原主因为这次的重大过失,三堂会审被判封锁筋脉穴道押送夜岐山服50年苦役。 这让原主伤势迅速恶化,本就受损的根基雪上加霜,几十年修为不得寸进。 服役完,九死一生出山的原主发现夜澜迅成为了宗门新秀,宗主的关门弟子,昔日跟随她的同门也早将她遗忘,不过50年好似沧海桑田。 之后原主疯魔一般出入各处仙地秘境,希望恢复实力,却屡屡受挫。 久而久之原主的心境也受到影响,当年的天骄大会上,她作为首席却被新秀男主一剑挑飞,甚至没扛过第一场就狼狈退场。 原主心境彻底崩塌,修为甚至开始倒退,最后竟生了心魔,与魔族勾结后死于非命。 (叮!剧情时间结束,宿主意识即将回归,惩罚继续请做好准备) 第2章 狗统,不早说 “咳咳咳,呃咳咳”,尚弦月猝不及防被弹了回来,之前的疼痛和眩晕恶心蜂拥而至,一双桃花眼氤氲着水雾,极度痛苦下循着求生本能出手。 砰!厚重的冠盖被气浪掀开,瞬间疼痛潮水般褪去,失重感还在,耳边嗡鸣作响。 尚弦月失神地躺着缓了一会儿,许久才缓慢坐起,不行了这惩罚太恶心了。 虽然活着就好像数着日子吃屎,但要这么活还死不了,那她选择吃屎……啊呸,选择数着日子活着。 缓了缓感觉好多了,又聚气几次,还好,现在修为还在,轻盈跃出,旋身落地。 胸口伤口已经止血,有种重锤重击后的闷痛感,除了血稍有凝滞外,目前也够用了,现在应该到了邪修被反噬后遁走的剧情。 环顾周围,阴暗的山洞里,地上是一个鲜血画就的巨大阵法。 冰棺就在阵法中央,阵法外一侧摆着个黑铁的盒子,说盒子是因为四四方方,浑然一体,没有缝隙,上面锁着的锁链也只是镇压的作用。 这里面应该就是已经换了芯子的男主风澜迅了。 (叮!恭喜宿主逃出玄冰棺,奖励止血丹一枚,重銮秘境地图已发放) (净给些破烂,没用的东西) 系统发出几道滋滋的电流声没出声。 此时铁馆内,风澜迅突然睁眼,这是? 稍稍一动棺内的血水浸入口鼻,腥臭难闻,发现被困住马上想要解开束缚,结果发现这具身体软弱无力,灵气驳杂,根本使不上力,这容器也不知是什么物件,连番捶打下竟是连晃都不晃一下。 “该死,好不容易又有一次重来的机会,难不成就要这么可笑的死法死在这里?” 与此同时,尚弦月盯着铁棺也陷入了沉思。 之前原主逃出冰棺后本以为弟子中没有活口了就直接拖着重伤回宗了,也不知这男主后来是怎么回到天元宗的。 回宗后,在三堂会审上指证原主大意冒进被邪修控制,屠杀弟子,并献上宗主需要的紫菱草,带回了死去弟子的腰牌,仁义,孝心,道德让他占全了。 原主进夜岐山服苦役时,他在内门晋级赛里夺魁,声称自己在秘境得了机缘,成功被曦舍尊主看中收为关门弟子。后续意气风发暂且不谈。 原主重伤浑浑噩噩不清楚,她可是明明白白知道不存在原主屠杀弟子这回事,况且那杂役弟子修为低下,首先就被炮灰掉了,后面的事知道什么。 这风澜迅分明是此时遭罪了,怨上了毫不知情的原主,什么男主,小人罢了。 看来之后的三堂会审重罚和这货有很大关系。 里面风澜迅感到呼吸困难,捶打的动作愈发无力,绝望之际突然面前一寒。 外面,少年从剑府中召出本命剑温寒,一剑扎入棺侧,利落挥臂一挑,上面半截鉄棺飞了出去,撞在山壁上轰鸣落地。 剑鸣的尖啸声刺得风澜迅耳膜生疼,随后骤然光亮一闪,眼前一白,闭上眼睛,才缓缓睁眼适应光线。 光线很暗,视野里站着个白衣少年,白衣上大片的鲜血,刺目的红,纤细伶仃的腰肢,往上是凌乱交领漏出的一截雪白细腻的颈子。 再往上是小巧精致的下颌和沾血略苍白的樱粉色唇瓣,睫毛纤长留下浓重的阴影,在额发的掩盖下看不清神情。 少年手腕一转,剑光雪亮刺眼,刚刚是这剑折射的反光晃了眼,天资极好,却不知道是谁了。 “多谢师兄救我性命,敢问师兄姓名,有机会定会相报。”风澜迅思绪回转间斟酌着询问。 “是你……”爹,没等尚弦月说完,便突觉胸口闷痛加重。 “咳咳,咳咳咳.....” (叮!禁止偏离原主性格,遵循原主人设) 狗统,不早说! 尚弦月咬着牙才勉强把咳嗽的冲动咽下去。 原主性格?原主那个冷冰冰和冰块一样的性格是打算憋死她? 少年突然捂着胸口呛咳不止,胸口血渍最深,看来伤及肺腑,而且应该伤的极重。 苍白的手握着剑柄骨节突出青筋暴起,剑拄在地上不断颤抖,剑光零碎反射间照亮了水光潋滟的眼,眼角通红,脸色苍白,咳地耳尖通红,看着可怜极了。 “师兄你伤的很重。”风澜迅急忙从血水中站起,下来搀扶她。 不想少年平复喘息间,后退一步,躲开他搀扶的手,背对他站定,微微转头扫视一眼,看他似是僵着手有些尴尬才开口冷声道:“无事。” 顿了顿又解释道:“臭。” 风澜迅原先泡在血水里,几天下来血水本就开始干涸,开棺晾了一会儿,身上直接成了黑色血块,头发和烂成布条的衣服纠结在一起,气味好似臭了的猪下水。 可少年语气和面色平淡,没有嫌弃鄙夷,能让人感觉他就是在真诚地解释,并无恶意。 “抱歉。\"风澜迅看着自己浑身的血块,愣了愣自然地收回手,“那师兄我们现在先离开这里吧,万一邪修卷土重来.....诶?\" 未等他话说完,便看见少年已经抱剑出了山洞。 洞口天光极盛,映着少年的背影,白衣墨发好像仙人飞升的水墨图。 风澜迅舌尖顶了顶槽牙牙尖,顶着张花脸也追了出去。 第3章 委屈小寡妇风澜讯 也不知是阵法逆行的气浪冲击还是就是原本如此。 里面看似宽敞的山洞隐在一片烂石堆地下,周围草木交错葱郁,植被高低错落遮住大半的天光,走了半个时辰都没看见其他活物。 “师兄,师兄……”风澜讯紧跟在身后,急促呼吸着,几乎喘不上气,“为何不御剑啊,秘境这样大,师兄不论去做什么,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少年不疾不徐走在前面,闻言未有停顿。 实则思绪飘散,男主这时候体力这么差吗? 这么虚也能做男主? 男主门槛这么低吗? 他后面那些红颜知己,桃色绯闻怎么传出来的? 凭他365天负战绩吗? 实在不怪风澜迅虚,毕竟他现在这身体不过才练气,没有提纯的灵根连吐纳灵气都费劲,没有筑基又不能辟谷。 加上原本外门杂役的伙食差体格虚弱,在棺材里消耗许久,如今硬撑着一口气跟着走许久,已经是男人的面子在硬撑了。 又步行大概不到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一块地界。 阳光照的亮堂堂的,视野一片开阔,尚弦月终于停下来。 双手于胸前结印,蓝色灵气将温寒包裹,使温寒悬于半空,随即足尖轻点踏于剑上。 风澜讯看着少年的身手只觉得俊的很。 “植被多,出不去。”冷不丁,少年突然出声。 “啊?哦哦”风澜讯愣了一下意识到少年是在解释先前问的话。 “上来。”尚弦月身板站的笔直,由上往下看,颇有一副飘飘欲仙,世外高人的派头。 (狗统,你看他他好像一条狗啊) (滋滋…) 居高临下,爽! 平心而论,在地上时,原主虽然有个176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不算矮,但比起书中但凡提及必定直指180+的男性,比如风澜讯来说,还是显得瘦弱了些。 现在御剑离地,从此往下看,风澜讯浑身脏兮兮,一张脸黑黢黢,就显得眼白和牙过于白了,仰头看她颇有些眼巴巴的感觉。 风澜讯很尴尬,他没筑基,丹田灵气储量极少,根本不足以支持他御剑,所以哪怕知道御剑之法也无法御剑。 “不走?”少年衣袂飘飘,安静地俯视等待,好像根本不明白他为何不准备出发,到这他不禁狐疑这少年是要故意给他难堪。 可自尊让他说不出让少年载他这种话,只能抿唇低头沉默。 许久似是觉得他太过拖拉,少年骤然御剑离去。 风澜讯气的咬牙,重銮秘境以他现在的实力独自探索危险重重。 前世虽问鼎大道,但终究一生都是天之骄子,一帆风顺,即使历练也是在极限内的成长,很少在无准备时迎战。 眼下没了依仗,只能狼狈鼠窜,保命为主了,探索机缘更是大大受限,虽然重来一次不想再沾染那些肮脏禁术,但若到了最后,也只能…… 突然锐利的剑风呼啸而来,他瞳孔猛缩。 太快了,刚要破釜沉舟咬上手腕触发血祭,腰带突然一紧就飞了起来。 可破旧的衣料哪经得住这样的大力,啪一声崩开。来不及思索,就又感到胸前被一股柔和的劲道一推才勉强站稳。 裤子却在疾风吹来时,滑到膝盖迎风飘扬。 惊魂未定下,意识到是少年刚刚御剑回环,带上了他,一时间又羞又气又恼,“你!……” 这个b是非装不可吗?退一万步讲,非要这么装吗? 你清高,你装b扒小爷我的裤子。 “站稳。”少年的回答依旧语气寒凉,未回头看一眼,也没看到他的窘态,“别处养伤,独自危险。” “………”合着,少年不是故意看他笑话,而是以为不愿意同行,是想安逸养伤,风澜讯磨牙。 “我还没筑基,不能御剑!” 少年身形似有一瞬间的僵硬,轻咳一声才开口,“内门弟子,皆已筑基。” 风澜讯闻言更是觉得牙痒痒,合着修为低下他的错? “我腰带被你抓断了。”风澜讯最后这一句问的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少年闻言顿了一下,微微侧头瞥了一眼。 “转过去,不许看!”风澜讯瞬间炸毛,怒声下脖子都通红。 此时御剑路过两岸青山,中间一带江水,目力所及,倒影中,风澜讯在后面顾上顾不了下,顾前顾不了后,看着好像被蹂躏的小寡妇,凄凄惨惨,委委屈屈。 外门杂役的衣服都是粗褐短打,一根粗绳腰带系住上面的开襟衫和下面宽松的萝卜裤。 腰带一断,疾风中上面的开襟衫几乎要被吹跑一只手紧抓着,下面的裤子只能顾着抓住前面。 风兜进去,宽松的裤子后面鼓一个大包,好像小母鸡的屁股滑稽的很。 “没想到会断。”少年微不可察的向前蠕动了几厘米。 好的很,他还会心虚,要是真是像他所说完全无意,他信了她的鬼了! 风澜讯怎么想尚弦月不管,但她现在心里已经哼起了小曲儿。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系统默不作声,看了看模版比对,外部没有ooc,内部…崩了它也管不了,所以统子的命不算命吗? 既然要回宗,那现在还要把死去弟子的身份腰牌带回去,三堂会审之时也有些保障。 还有紫菱草和雾莲天水都在储物介子里,打斗中介子遗失,雾莲天水倒是不急,紫菱草是羲舍尊者吩咐的…… 羲舍这个老登! 啧,自己的首席亲传说废就废,这些年养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是视他如亚父的原主。 任何人的冷漠和背叛都不及他一个,此中必定有猫腻。 更何况这原主的记忆,眼见就一定为实吗? 对了,尚弦月想起来,原本男主回宗后献上的紫菱草,很大可能就是原本那株。 这么说来,储物介子应该还在之前的现场附近! 既然惩罚是活役,那么不管剧情如何。 只要到原本的时间点,她的死亡就是必然发生的,顺其自然的永生肯定不是这个系统的目的。 人不作死人自死,那怕什么,莽就对了。 毕竟一切的难题都来源于武力不足。 偏偏,她武力足的很。 第4章 你知道在哪里 “小师兄,你现在是要回宗吗?” 风澜讯扯了本就破烂的衬裤编成绳子将裤子衣服绑好,终于直起身子站了起来,发现少年比他矮多半个头,意外的瘦小。 “尚弦月。”师兄就师兄,小什么小,哪小了……..是小了点,她还小还在长! “尚师兄,现在我们去哪?” 风澜讯看着眼前的路越看越不对,伸手抓住少年衣袖。 本来以为他要回宗门传送阵,可是方向越来越偏,反而愈发深入秘境了,外围尚且探索不易,内围怕是活着都艰难。 她姓尚弦!上师兄是什么东西,难听死了。 “滚。” 风澜讯甚至怀疑是自己自己刚刚因为风大听错了,这个字会从这么个冰神仙的嘴里说出来,幻觉? “姓尚弦。” “师兄你刚刚说什么?” “姓尚弦。” “不是这句,上上句,师兄你刚刚是不是骂我来着。” “未曾。” 真是他听错了? 也是,记忆里尚弦月这人别说骂人,有人味儿的时候都少得可怜,饿得太久,幻觉吧。 此时尚弦月还是一张面瘫脸,实则心里已经天堂飞鸟教堂十字架走了一遍了。 背后汗毛炸起,久久惩罚没有出现。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事。 系统坏了? 或者说,是系统数据分析的漏洞,原主的人设只卡在了寡言冷漠的表面上,而内容和很多行为都无法进行精确判定。 如果是这样,那就自由多了。 “你乖,听话。”尚弦月将自己的袖子拯救出来,斜睨了一眼袖子上的脏爪子印,“找腰牌和储物介子。” “……..”当他小孩子吗,听什么话。 不说两世加起来,哪怕现在这具身体也要比他大两岁。 不过都说这天元首席冷漠无情,天生没有人性,除了宗门任务和宗主羲舍的命令,其他世事一概不理。 收集腰牌上交,宗门会通知弟子家属,开坛作法,引魂超度。 让亡魂魂归故里,这种有人情味的事倒也不像是他会做的事,看来传言也不尽为实。 一会儿功夫,两人已经回到了之前事发的地方。 能看得出很惨烈,战斗痕迹明显,大量的血洇进土里,让这一片地呈黑褐色,空气里腥臭难闻。 奇怪的是,那些弟子的尸体却凭空消失了。 “师兄这…”风澜讯四处张望,尸体不见了,难不成好心人帮忙收尸了? 尚弦月蹲下仔细辨别地上的痕迹。 除了之前打斗留下的痕迹外,鲜血泥泞的地方还有许多凌乱的脚印,痕迹新鲜。 他们被抓走不到一周,这痕迹也就是三天前的。 而且,这个脚印是…… “尸体不见了应该是谁好心收走火化了,或者被野兽叼走了也说不定。” “不是,没有拖拽痕迹。” “或者是被大型的灵兽直接吞掉了?” “没有灵兽活动痕迹。”尚弦月起身回头认真看他,似是强调又补了一句,“大型灵兽不吃尸体。” “……”这样显得我好像个呆瓜,风澜讯感觉自己的智商被狠狠鄙视了,嗤笑一声,“总不可能是尸体自己跑了吧。” “嗯。” “嗯???” 风澜讯疾走几步贴近尚弦月。 路上尚弦月实在忍不了他一直用手往下搓血和泥的痂,用净尘咒给他简单清理了一下。 现在除了衣服上清不掉的血渍,身上已经干净不少,一张白净的脸上眼睛圆睁倒是很有少年朝气。 “鬼族,控尸术?” 风澜讯一张脸贴近,直直看着尚弦月的眼睛,少年依旧面色平静,下垂的的睫羽挡住了光,一双桃花眼里瞳仁漆黑,如同结了冰的深潭。 有病。 尚弦月又无奈点了点头。 少年面色虽冷,但毕竟年纪尚小,脸上婴儿肥还未褪去,无奈垂眼,乖巧点头的样子,莫名有些可爱。 纷乱的脚印一直没入树丛里,尚弦月缓步走近,手指已经轻轻搭上了温寒。 突然树丛里开始颤动,窸窸窣窣。 温寒出鞘,寒凉的蓝色剑气将树丛斩平,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猛然伸出。 尚弦月眼神一厉,正要出剑,那手却脱力一样垂下,最后只牵住了她的衣摆。 “师兄!”风澜讯只看见尚弦月迅速拔剑,然后悬剑不动,他在身后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无事。”尚弦月将温寒收起,走上前。 风澜讯皱眉走上前一看,尚弦月已经拨开杂乱的树丛露出一个人来。 “哪来的小孩儿,这看着也就7,8岁,不应该是哪个宗进来的弟子吧。” 风澜讯蹲下看着尚弦月已经把小孩儿翻过来。 一头白发,穿着不合身的破袍子,细胳膊细腿,看着有些营养不良。 小脸倒是很可爱,是一眼就让人心生怜爱的孩子。 “妖族。”尚弦月拨了拨小孩儿的白发,一对雪白的兔耳露了出来。 太巧了,先是魔族走狗邪修,又是鬼族,现在又留了个妖族在这里。 仙魔人鬼妖,除了只存在于传说的神族,重銮秘境已经凑齐了。 目前看他们的动作是为了潜入仙门各宗,但他们到底在觊觎什么呢? “那师兄这小孩儿怎么办,不是我没同情心,这个妖族在这里明显不对劲,师兄你应该也能觉察到不用我说。”风澜讯蹙眉。 “带回去。”少年点头把小孩抱起。 小孩柔软的身体像是绸缎一样温顺地搭在少年手臂上,看起来倒是很唯美。 不过一会儿他要怎么御剑? 说起来现在自己虽然叫他师兄,说到底现在这具身体不过是个杂役。 累赘带累赘,自己来背着小孩儿倒也合适,思绪间已经等着吩咐了。 “上来,回去了。” 清冷的声音传来,风澜讯抬头一看,少年已经站在剑上单手掐着剑诀。 小孩儿像包袱一样被夹在腋下,不看小孩随风飘荡的小脚还挺潇洒的…….吧。 没等他回话,少年似是要动,风澜讯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腰带。 “等等不用你,我自己来。”风澜讯纵身一跃跳上温寒。 “腰牌在弟子尸身上现在和鬼族有联系目前基本是找不到了,储物介子也没看到,师兄你是要交差的吧,现在怎么办。”风澜讯往少年身后靠了靠,瞬间觉得舒服多了。 没有灵气护体这风刮的他脸疼,像是他母君的大耳巴子。 “你知道。” 少年清泠泠的嗓音一出,他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警报在脑海里拉响。 第5章 上辈子的人丢到这辈子了 师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尚弦月在心里一字一句默念。 “师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风澜讯瞬间拉开了和尚弦月之间的距离,肌肉紧绷,眉眼下压,是十足的戒备状态。 (你看我就知道,一点新意都没有。) 系统:宿主好棒棒哦。假笑鼓掌.jpg “天元宗等级制度森严,外门弟子见我应称——”少年侧过身来,眼角些微泛红,形如桃花花瓣,眼尾斜睨时锋利如刀,“首席。” “你不是六六,你是谁。” 六六?这时风澜讯才注意到自己脖子上的红绳。 原来外门弟子腰牌只有一个裸牌,灵木雕刻姓名,细瘦一条,刚刚转到了脖子后面。 转过来扫了一眼,上面刻着陆柳二字,可不就是六六嘛。 风澜讯眼角一抽,干脆无赖直接放松坐了下来,反正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 尚弦月没有动手也证明确定自己不会是会对他和宗门不利的人。 可是仅凭这些,尚弦月不会这么笃定,语气里分明是认定了他夺舍。 “兴许是我脑子饿的不清醒了,所以叫错,再说您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的想和您老人家套个近乎,叫声师兄亲近亲近不行?” 风澜讯破罐子破摔,一挑眉,真真像个街头的地痞流氓在调戏小姑娘,甚至大着胆子伸手去扯尚弦月垂下的衣袖。 “自己看。”尚弦月指尖一抖,一面水镜出现在风澜讯面前。 同时温寒突然加速,风澜讯直接向后仰去,慌忙松开她袖子撑住温寒剑面。 “尚弦,你大爷!”风澜讯抬头正要跳脚,水镜里的脸却让他直接噤声。 很有朝气的一张少年的脸,浓眉大眼很有生命力。 疾风扬起凌乱的刘海,额头眉心处一个菱形火焰状纹理让少年眉眼添了一丝邪气。 风澜讯咬咬牙,什么推理,什么疑点! 转魂印就在他脑门儿上光明正大印着,这是转魂阵灵魂契入的媒介标志。 傻子也知道他不是正主! “好,就算你知道了我不是,那我怎么知道储物介子在哪里,我全身上下哪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风澜讯顿了一下,看尚弦月的眼神渐渐嘲讽了起来。 “莫不是尚弦首席交不了差,想抓我顶包吧。” 尚弦月看着像烂泥一样斜坐着的无赖,内心倒是没什么波动,面上更是一如既往的面瘫。 既然原本风澜讯就是拿到了腰牌和介子,那他也必定见到了这个小妖,风澜讯拿到腰牌和介子必定和这个小妖有关。 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知道介子在小妖身上,但是他肯定知道。 “你知道。”少年思量半晌,最后只说,“你知道我不能说。” “……”风澜讯感觉有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盯着少年许久,最后松一口气,像只垂头丧气战败的公鸡。 隔着无尽海,能凭直觉感应追踪宝物的天赋,在自己的大陆上都极少有人知晓。 这小子怎么知道的,他又到底知道多少。 不过自己现在还要靠陆柳的身份成长,天元宗作为大树荫蔽很有必要,光是身份这一条就足够尚弦月拿捏他了。 接触下来此人给他的感觉很透彻,心思简单,干干净净,目前好像也没有要揭穿他身份的意思。 比起赌上性命和他拼个鱼死网破,还不一定能杀掉他,不如和他搞好关系,在他成长起来之前,利大于弊。 “介子在那小妖妖丹空间里,腰牌在哪你得问他,我是真不知道。” 心思百转间,风澜讯开了口,“另外尚弦,天马上黑了,小爷我需要进食休息,否则到不了天元宗,小爷就变成人干了。” 尚弦月面上平静,心里阴险冷笑一声,灵气一滞,温寒猛地一停,近乎竖直向下飞去。 风澜讯还没来得及抓住温寒,人已经追着两人一剑向下坠去。 他下坠的速度甚至赶不上温寒的速度,惊恐愣了半天才大叫出声。 “尚弦月,我——*——你——大——爷——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吱——”风澜讯觉得自己舌头都被勒出来了。 离地一丈左右,尚弦月剑身一侧,在身前拎小狗一样拎住了他后脖领子。 飞剑缓缓落地,风澜讯面条一样软趴趴落在了地上。 “咳咳咳!”风澜讯刚刚好像看见他太奶在向他招手,现在恍恍惚惚半天缓不过神来,觉得自己有半截魂体还在天上。 回过神来发现身旁是一条小溪,不远处尚弦月已经随手捡了一小堆树枝掏出引火符生火了,妖族小孩蜷成一团躺在旁边。 看着那边风澜讯已经缓过来,撅着屁股掬了几捧水喝了,像傻子一样痛快地叉腰仰天长笑几声。 而后四处寻觅了一番找到根趁手的树枝,摸了摸身上,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尚弦月若无其事收回视线低头。 “尚弦,借用一下剑。”风澜讯巴巴跑过来,朝她伸手。 “不借。”她是剑修,温寒不是剑,是她老婆。 借老婆,你多冒昧啊。 “剑修?真小气。”风澜讯也想到了剑修的怪癖,撇撇嘴。 一声清脆,他下意识退后半步,脚边已经插了把银白色的精巧匕首。 这次他倒是没说什么,拔出匕首坐在溪边石头上把棍子削尖了,偷看身后一眼,又贼兮兮地把匕首别在腰间,借着月光开始叉鱼。 不一会儿风澜讯满载而归,几串烤鱼开膛破肚处理好了被平展开,围着扎在篝火旁。 这小子不知道从哪找了调味的草汁涂在鱼表面,渐渐飘出了一种类似果木的清香。 尚弦月从怀里掏出系统发的地图,她是路痴,白天全凭原主的记忆,之后的路她不知道该往哪走,毕竟她根本就分不清东西南北。 认真看了半天还是对不上。 该死的为什么没有导航啊! (叮!只需500积分即可兑换导航功能哦) (统子,告诉你爹我现在有多少积分) (叮!查询到宿主未完成当前任务,现在积分为0,还是个穷鬼呢) (我投诉,顾客就是上帝,你这是什么态度) (叮!由于跨空间灵魂传送,目前能量只支持基本功能呢,不支持投诉哦) 甚至还给她发了凝血丹和地图,这个穷鬼甚至可以说欠它积分,她算哪门子上帝。 系统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风澜讯啃着烤鱼,看少年拿出份地图对着火光认真看了半天,眉头越皱越深。心里稀奇道,什么事能让新生代第一人露出难成这样的表情。 漫不经心绕到尚弦月背后一看,随即嘴角一抽。 “之后往哪走啊,尚弦。” 尚弦月刚把思绪抽出来,头顶男声拖着长长语调的声音,听着有种欠揍的得意,贴的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少年胸腔里轻笑带起的震动。 风澜讯就弯腰站在她身后,为了看清下巴几乎挨到她发顶,侧目一瞥,还能看到他手里啃了一半的烤鱼。 许是姿势有点别扭,风澜讯另一只手就要搭在她肩膀上。 一想到这货手上可能还有烤鱼的油,噌,温寒被她弹出一截。 “诶!干嘛,你地图拿的不对,小爷我好心提醒你”,风澜讯连忙后退两步,又忿忿啃了一口烤鱼小声嘟囔,“好心当驴肝肺。” 尚弦月闻言察觉可能拿反了,顿觉尴尬,不动声色将地图倒过来。 发现,还是看不懂。 “有没有可能——”风澜讯又退后几步,大声喊了一句,“那个地图不是竖着看的,而是横着看的——” 尚弦月:上辈子的人,丢到这辈子了,反正周围没人,要不……. 风澜讯看着尚弦月投来狼一样的视线,心道 完了。 第6章 玉不琢不成器 最后尚弦月还是忍下来了。 忍住,忍不住就是恼羞成怒,丢面子不能丢里子。 是可忍,叔就能忍,叔能忍,婶也能忍。 风澜讯等了半天,如果脚底下有轮胎,都得空转半天磨出火星子了,结果尚弦月没动。 只是神色不明地看了他半晌又扭身回去了,把地图正过来继续看。 他送了口气,试探着慢慢走回篝火旁坐下,沉默了一会突然脑子一抽。 “正过来你不会也看不懂吧。” 忍,忍一时风平浪静。 风澜讯看尚弦月依旧没理他,低头抱着烤鱼啃啃啃,顺嘴又接了一句。 “尚弦,你不会是个路痴吧。” 退一步越想越亏。 “我给你说奥,我小时候听说有个小孩因为不认路,和父母走丢了,让狼叼走了,然后……哈哈哈……”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你说怎么会有人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呢,你说是吧……尚弦——?”风澜讯莫名打了个哆嗦。 抬头一看对面的人已经不见了,顿时冷汗直冒。 林子里惊起一片飞鸟。 不一会儿,尚弦月已经活动手腕走开了,而风澜讯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胸口,泪眼汪汪地抽泣。 玉不琢不成器,尚弦月捏捏指骨如是想。 “尚弦,下手这么重,你畜生啊!”风澜讯背过身在地上用手指划了几个圈。 不行现在只有烤鱼才能安慰他受伤的心灵,伸手往背后一摸,没摸到。 左右摸摸,嗯???? 刚刚还插在篝火旁的四五串烤鱼全没了。 看了一眼旁边的尚弦月,少年正在溪水旁洗脸,外袍放在一边,月光照在少年单薄的脊背上,显得腰肢纤纤易折。 四下一看,树丛旁的阴影里,一小团白团子正背对着这边狗狗祟祟。 这边小兔子啃的正香,突然离地,被风澜讯拎着后脖领子抓起来。 转到正面一看,两双大眼睛正对着眨巴眨巴,小孩儿嚼完最后一口,迅速咽下去,打了个嗝。 风澜讯气笑了。 “尚弦,这小子醒了,还把老子鱼偷吃了,快来管管你的偷鱼贼……哎哟!” 尚弦月随手捡的小石子正中风澜讯脑门,小孩儿也掉在地上。 “你是谁老子。” 尚弦月走到小孩儿面前,低头。 一双红宝石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像总是蒙着水雾。 小脸儿虽然脏的一道一道,但是能看出来皮肤奶白,圆圆软软,五官精致小巧,雪白的头发半长不短,雌雄莫辨。 伤痕累累的细瘦身体裹着赃污破旧的衣服,没有穿鞋,怯生生,有些发抖。 “不是尚弦,兔子还吃鱼啊,一条都没给小爷剩。”风澜讯双手抱胸,气鼓鼓道。 “妖族王血都是生而化形。” 并非由妖兽修炼而来,自然是荤素不忌,没有妖兽天生的习性,所以这兔子别说吃鱼了。 饿急了恐怕连兔子都吃,不仅吃而且香。 “醒了,拿出来。”尚弦月伸手。 小孩眨巴眨巴眼,犹豫着,掏出个东西放在她手上。 胡萝卜? 尚弦月嘴角抽了抽,摇摇头把萝卜放在一边,继续伸手。 “别耍花样。”少年语气低沉,声音清冷,视线落在他后腰。 妖族妖丹空间标记的位置,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再拿不出想要的,他不介意掏出他的妖丹慢慢找。 小孩儿闻言一抖,飞快地往外掏。 型号由大到小的胡萝卜、白萝卜、红萝卜,然后是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灵果灵草…… 终于掏完存粮,随后是捡来的破破烂烂的法器,法器碎片,各种颜色的光滑石头树枝,甚至几本功法典籍。 风澜讯看得目瞪口呆,尚弦月不仅嘴角抽感觉眼角也开始抽了,就在感到额角也青筋直跳的时候,小兔子终于掏到最后。 刨到最后,速度太快,一枚镶嵌月光石的银白色戒指划过眼前,被尚弦月攥在手里。 找到了,打开一看东西都在,接下来该问问腰牌,或者说——关于尸体的事了。 对于一个可疑地妖族奸细,他没打算用什么好的态度,甚至如果有必要,她不介意上点特殊手段。 小兔子又慢慢一件件把自己的小破烂捡回去。 “尸体去哪了,你可有看见。” 小孩儿闭着眼睛摇摇头。 妖族王血都有传承,这小兔子不可能不会说话,尚弦月眼神一厉,手伸向小孩儿头顶。 小兔子吓得一缩脖子,完了他要死了! 结果那只苍白骨节分明的手只是放在了他的头顶,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 他抬头望去,那少年只是静静看着他,火光映照中,眼神里好似有名为怜悯的情绪一闪而过,让他渐渐恍惚起来。 好累,一路逃亡,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了,这个人既然救了他,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吧。 红宝石眼睛里蒙上雾气,渐渐合上了。 好家伙!风澜讯看着脸上还带着悲悯神色的尚弦月。 催眠,搜魂一气呵成,打了个哆嗦,狠,太狠了。 之后得小心点这小子,手忒黑,爆冷刀子,戳人肺管子。 “你之前一路抱着过来,我还以为你怎么也得来个爱的教育,用爱感化他,然后这小孩儿被你感动,全盘托出,最后你收养他,结局皆大欢喜呢。” “有病去治。” 用爱感化那是上帝该做的事,她没送他去见上帝已经很仁慈了。 “这小孩儿这么信任你,你也下的了手?” “他不信我,他打不过我。” “……”忒没人情味儿,这个世界太冰冷了,想抱抱温暖的自己。 “知道尸体去哪了吗,腰牌怎么办,实在不行算了,要我说,这是本来也不是你的错,要不算了吧。” 风澜讯从出来,奔波一天,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他现在需要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把魂锁解开,恢复一部分修为。 “他身上有鬼族的引信。” 鬼族引信就像定位器一样,种下引信的鬼族可以随时通过这印迹得知他的位置。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只是为了掌握他的动向,还是以他为饵…… “wc,那鬼族找过来,我们现在不得完蛋。” 已经来了。 第7章 不会让你死 风澜讯真的觉得很日。 他现在实力万不存一,三岁时的阿弟都能活撕了他,他还是个宝宝,这家伙到底管不管他的死活啊。 周围黑暗的地方人影攒动,不一会周围就围满了冒着暗沉死气的行尸,甚至还能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 腰间挂着的正是天元宗弟子腰牌。 这些人死于非命,又刚死不久,怨气冲天。 没有得到好好安置的尸首,面色青黑,已经停止流动的血液淤滞在表面的血管里,紫黑色的脉络浮在体表,像是将体表分割破碎一样。五官狰狞在一起,睁大满是血丝的灰白眼球,用力嘶吼。 里面一些“新成员”应该是被活生生咬死分食的,缺少肢体,拖着内脏的不在少数,有的长大的嘴里还有新鲜的肉丝,血腥味混着尸体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尚弦月,我这一次真是要被你害死了,小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风澜讯手持匕首和尚弦月背靠背站在一起,气急败坏带了点哭腔。 他是真委屈,前世到问鼎大道,他也不过400多岁,修炼者不知岁月漫长,到死都是少年心性。 一生最大的坎坷不过是稀里糊涂飞升失败,虽然体制特殊修习血禁术,但是有母君和弟弟的扶持遮掩,一辈子乐得隐姓埋名无忧无虑,很少这么无助过。 好不容易转生成功,没等解开魂锁恢复部分实力改造身体,就得顶着个脆皮身体拼命。 眼前这些虽然不过是些行尸,保命尚可,但操控这些行尸的人还没露面,鬼族手段又最是恶心难缠…… “不会让你死的。” 少年声音依旧沉静,让人分不清是随口一说,还是正式承诺。 风澜讯苦笑一下,心想少爷这时候还打空头支票呢,生死这时候哪还由得了你我啊。 算了,算他倒霉吧,就是可惜回不去了,母君和阿止不知道怎么样了,知不知道他还活着。 还是别知道了,不如从来不知道。 尚弦月缓缓抽出温寒。 像是信号一样,原本僵持的行尸一窝蜂扑了上来,一道弯月样的剑气过去,最先扑过来的一行丧尸就全部被腰斩,而风澜讯还在调动少的可怜的灵气左支右绌地抵挡周围行尸的扑咬。 一个不注意,一只行尸就从侧面扑上来对准他的脖子,而匕首还卡在面前行尸的身上,无奈他只能抬起一只手抵挡,被狠狠一口咬在手腕上。这是终于把匕首拔出来了,发狠将手腕上的行尸拖近,一刀狠狠割掉了脑袋。 (不是,你们家男主这么废的吗?) (叮!男主现在只有练气二层,就是个比弱鸡稍强一点的普通人哦) 尚弦月几剑将面前的行尸斩杀,看见后面树林里不断游走补上来的行尸顿时觉得难办。 灵气从经脉运行,她的伤口裂开了。 并且已经开始觉得灵气运行不畅了,现在打不了消耗战,她不怕死。但是现在死不了,想想被不断啃食她就头皮发麻。 她可不想变成普罗米修斯。 回头一看,好嘛,这男主已经挨了好几口了,整个人和血葫芦一样。 风澜讯觉得还是高估自己了,一拨拨行尸根本杀不完,砍不到要害还会反扑,拼着以伤换伤到现在快到极限了。 天杀的尚弦月不是新生代第一人吗,怎么还没突围啊! “不是尚弦,为什么不御剑跑啊,小爷要撑不住了。” 正想着,又是熟悉的感觉,后脖领子被狠狠一扯。 一直原本冲着他脖子来的行尸扑空,被一条修长的腿踹飞,一道雪亮的剑光划过,三个紧扯着风澜讯行尸的头像连连看一样被削飞。 身旁的树丛飞速后退,云渐渐遮住月亮,摇曳晃动的树影和歪歪扭扭却穷追不舍的行尸,因为失血有些恍惚的风澜讯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哪怕拖着他,少年的速度依然很快,不断有黑影扑来,又被雪亮的剑光劈开。 渐渐,少年的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风澜讯被放下。 他艰难爬起来,环顾四周发现是个环形谷,两个开口,一个是进来的入口,一个是眼前的悬崖。 回头发现一大批乌泱泱的行尸追了进来,两侧的山谷头上也渐渐冒出了摇晃佝偻起身的行尸。 风将云吹开,银亮的月光洒下来。 除了面前的悬崖,周围密密麻麻的行尸慢慢包围上来。身侧的少年依旧像棵小树一样站得笔直,淅淅沥沥的血却像小溪一样顺着少年苍白的手,最终从温寒的剑尖上滴落在他面前。 风澜讯马上硬撑着站起来,这才发现少年胸前的白衣早被鲜血浸透了,连着肩膀半边身子都被染红了。 而之前行尸的血是黑的。 所以,这血都是少年自己的。 月光下少年的脸白的透明,之前虚弱时唇上的一点樱粉色也褪尽了。 伤成这样,经脉的灵气恐怕早就错乱阻滞了,还拖着他跑了这么远,这种折磨下还能站在这也是条汉子了,怪不得不能御剑。 “尚弦月,我不怪你了,你记住我,我叫风澜讯,你要是能活着出去。”少年突兀地停顿了一下,“要是有人问我,就说我已经飞升了,把小爷我编的牛b一点。” 风澜讯在尚弦月耳边轻声说完,喘口气站直了,却挪了步子挡在尚弦月身前。 刚刚失血不少,这具身体体质也差,现在血祭应该也只够拖延时间让尚弦月离开。 希望这小子争气一点,活着出去对得起他天才的称号。 正要咬开自己的手腕,一只玉一样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颜色像,温度也像。 苍白而冰冷,大力传来,他被扯进少年怀里,药草清香夹杂着沉水檀香的清苦,和人一样清冷。 风澜讯一愣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捏了后颈的穴道,无力地趴在了地上。 周围的行尸将他们逼到悬崖边上,就好像听从了什么指令,不再行动。 僵持半天,尚弦月有些不耐,把他们逼到这里,还不露面,真能装啊。 终于,面前的行尸分开一条路,一个同样穿着天元宗内门弟子服的少女,面覆白纱缓步走来,伴随阵阵清脆的铃声。 这少女只露出一双杏眼水灵灵地眨巴,手腕脚腕套着数串银铃,站定歪头看着尚弦月和风澜讯的狼狈模样,似是欣赏一般很是满意。 “阿呀呀,师兄怎么弄的这么狼狈啊,神仙师兄今天下凡是摔了个狗吃屎嘛,这样狼狈,让人家好生心痛啊。”少女娇声说道,语调甜腻又恶毒。 说完还印证般假哭了起来,没哭两声又连声娇笑了起来。 “倩如。” 明明苍白的好像下一秒就化在月光里了,但是少年的眼睛依然很亮。 少女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双无机质的眼珠直直盯过来,一丝光都透不过去,黑的瘆人。 梦倩如,尚弦月的小师妹,羲舍尊者最疼爱的小女儿。 第8章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看起来,梦倩如应该只是被鬼修占了壳子,除了神情诡异呆滞了一点,身上看起来并没有致命伤。 印象里,这小师妹虽然刁蛮无理,脾气暴躁,资质地下,修炼堕怠,死粘着尚弦月是个大恋爱脑以外,倒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系统:虽然但是,这小师妹听见应该不会高兴。 “阿呀呀,不愧是情哥哥,这样都能认出人家~”女子一副娇羞极了的样子,扭来扭去。 “丑东西,辣眼睛。” 风澜讯闻言趴在地上笑起来,因为动不了,吸进去不少土,又呸呸吐出来继续笑。 那鬼修似是呆滞了一刹,猛然身影出现在尚弦月眼前,死死盯着她,几乎要把脸贴在尚弦月脸上,阴冷的视线像蛇一样从少年清冷俊美的脸一寸寸下滑。 少年没穿外衫,黑色银纹腰封扎紧了白色弟子服,月色下显得腰身不盈一握。 偏偏少年站的挺拔笔直,显得身量修长,腰封下层层叠叠的衣摆被风吹起。 像是洁白圣洁的昙花。 鸦黑长发未束,随风扬起,如同柔嫩的花蕊。 周围的行尸也随之靠近,抻着脖子嘶吼,口水几乎要滴下来。 尚弦月本人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这鬼修不谈男女,不知是几百年的老妖了,老黄瓜刷绿漆,学小姑娘扮嫩,忒不要脸。 风澜讯趴在尚弦月身后不能动弹,见状急得挣扎起来。 梦倩如看少年面色冷漠平静,嗤笑一声,腰身像蛇一样一扭,已经到了尚弦月身后。看着趴在地上的风澜讯,伸出脚将他的脸转过来挑起,白了一眼像是失去了兴趣。 “情哥哥,这样吧,你把他杀了,人家就放你走,好不好嘛,左右不过一个废物累赘,拖着伤救出来,又拼着性命带他突出重围,如今神仙哥哥重伤在身,人家真的……” “好。” 没等梦倩如反应过来,尚弦月已经像拖死狗一样将风澜讯拖到了悬崖边,单手将他拎起,却半晌没动。 风澜讯双手抓住少年手腕,喘不上来气,有些不甘,可是想想今天怎样都是活不下来的,又释然了,好歹不是喂那些怪物。 “记得我说的话。” 少年平时常挂在脸上的玩世不恭不在,眉眼间是少见的柔和神情,往日神气吊起的眼角下垂,眼睛水汪汪的有些泛红,认真注视着她,像是被遗弃的狗,可怜又深情。 “记不得了,你自己去说吧。” 风澜讯错愕间,只觉得少年冰冷的手伸进了他怀里,随即一掌拍在他胸前,一瞬间有什么断裂的脆响。 山风在耳边尖啸,白衣少年冷漠的脸逐渐远去,看不清眼中是否有哀恸的神色。 最后视线所及的,是向上飞起的眼泪折射出少年月色下苍白透明的脸和山崖上的剪影,纤细脆弱,衣摆飞扬,像是染血的昙花。 “阿呀呀,真不愧是天元宗第一天纵奇才,第一美少年,第一冷漠无情,第一毫无人性,第一自私虚伪,呵,可怜啊可怜,”梦倩如一边鼓掌,一边笑着踱步。 像个疯子。 “那小子刚刚还想拿命挡在你面前,让你逃走,而为了自己活命,毫不犹豫杀了自己历经生死的同伴,我真是……”梦倩如拿着腔调喋喋不休。 “别废话,你要如何。” 这鬼修喋喋不休分明就是觉得这场戏没有按她准备的剧本唱,意兴阑珊,不尽兴罢了。 “别这么无趣嘛,你看这是什么。”梦倩如拍拍手,几具行尸一下将一个灰不溜秋的身影撞了出来。 不是那小兔妖又是谁。 小兔子吓得瑟瑟发抖,身上都是蹭到行尸的黑色血液,看不出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 小孩儿被推到梦倩如身前,被提溜着转个个儿,梦倩如双手搭在小孩儿肩膀上,笑着眉眼看着尚弦月。 “哎哟,刚刚你们都走了没有人管管这个小可怜儿,我就好心把他带过来了,小兔子多可爱啊,哎哟。” “他是你勾引我上钩的饵。” 拿着她自己的饵料威胁我,她疯了还是我疯了。 “哎呀,别这么说嘛,小东西听见多伤心啊,全程是你要捡他走的呀,也不枉我费劲让这个小东西觉得是他自己成功逃走了。” 梦倩如说着伸手转过小孩儿的脸,卡住小孩儿的下巴卸掉,两根手指强行塞进小孩的嘴里,朝向尚弦月展示着。 “你看,我还特意剪掉了他的舌头,是不是又安静又乖巧,妖族小兔子王血,虽然是个不受重视的小王子,但是做个脔宠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小孩儿下巴被卸掉,梦倩如尖利的指甲划破了柔软口腔里未长好的伤口,鲜血混着无法吞咽的口水流出来。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里积蓄的泪水像是碎裂的水晶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疯子。 尚弦月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鬼修的手段,拉一个完全无辜的小孩子入局,让她不知不觉地亏欠,不得不在乎。 真真是玩弄人心的极恶毒的手段。 梦倩如手里拨弄着,眼神却直勾勾盯着白衣少年的反应。 好像手下玩弄的不是个可怜的孩子,而是少年本人。 然而少年身形未动半分,神色更是毫无破绽,像是真的坚冰一般冷酷无情,如果忽略手里攥紧到细微颤抖的剑的话。 阿呀呀,被她抓到破绽了呢。 手指从小孩儿口中拿出,带出一条血色细丝,梦倩如像是安抚受惊的小宠物一样,将颤抖的小兔子搂进怀里,手一下下轻抚着柔软的兔耳和发丝。 然后,猛地松手。 那小孩儿就这样被她推进了行尸群中。 行尸们收到了信号,渐渐朝小孩儿聚拢过去。 尚弦月站在原地不动,却能清楚地看见行尸已经开始抓上小兔子的身子。 小孩儿害怕得左躲右闪,慌乱地抖着手掏出东西砸向这些行尸,东西还没扔完却逃不过被抓住的命运。 那些行尸抓住小孩儿的四肢和头,有的在撕扯,有的直接大口咬了上去,小孩一开始挣扎地很剧烈,蹬踹抓挠,甚至咬住那些行尸不松口。后来随着不断有血肉被撕扯咬下,小孩儿的挣扎越来越微弱。 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见一声惨叫,确实兔子是不会惨叫的。它们最擅长的就是忍耐。 真是,疯掉了。 第9章 跳崖落水 本来看尚弦月无动于衷,梦倩如觉得无趣又扫兴。 这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各个宗门损失了一大批精锐弟子和还没成长起来的好苗子,眼下继续呆在这拖延没有任何好处。那些老头子想必应该已经察觉了,在外面守株待兔呢吧。 看着山谷里攒动的黑色人头,如同粘稠回旋的黑水,白衣少年持剑而立,衣摆纷飞,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黑水吞没的白色蝴蝶。 梦倩如讽刺一笑转身。 下一秒,黑色的血液伴着碎裂的肢体和血肉在她身后炸开。 少年这一剑,剑意竖直贯穿了整个尸群,大盛的剑光几乎将这一片夜空照亮。剑意两侧的行尸被荡出的剑气直接绞碎,足尖轻点白影掠过,将小孩儿抱在怀里,顺着缺口瞬息就来到了梦倩如面前。 瞳孔不自觉惊恐放大,梦倩如手中捏碎一团血气,身影变成一团虚影,尚弦月本该刺入她心口的一剑插在了面前行尸的胸口上。 少年眉眼一压,行尸被横向斩断。 跑得真快啊,不是发疯吗,跑什么,同样是疯子,这很不尊重她,也很不敬业,这让她很不爽。 梦倩如借着控尸术的血气链接进行位置替换,像是上蹿下跳的老鼠。 鬼族修死气,尸气,怨气,以迷惑心神,下毒和控尸为主,本体虚幻,无法被直接攻击,也无法造成直接的伤害。 所以这具壳子一旦死掉,这鬼族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但现在这具壳子还有大用,不能轻易舍弃。 原本想着借着尸群消耗脱身,可少年的身影像是冷里的风裹着的雪花一样。 每一剑都干脆地直接划下,所过之处都是无头尸体,没有一剑是多余的,出剑短促有力,移动转身都游刃有余,速度极快。 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溜冷色的剑光闪电一样逼近。 突然剑光和少年的白色身影都消失了,梦倩如四处回顾除了面前涌动的尸群什么都看不到,圆月又被云遮住。 一股寒意直冲后心而来,换位已经来不及。 梦倩如慌忙转身抬手双腕交叠,腕上的引魂铃不算坚固的防御宝器,上面的防御法阵短暂亮起,就被直接击碎,一对引魂铃也被削断掉在地上。 剑气割开了手腕,手筋被挑断,然后是一脚踢中她的腹部。 梦倩如在地上狼狈滚了几圈,爬起呕出一口血来,咳了两声,抬眼看见少年一手持剑,一手环抱着血糊糊的小孩儿。 原本的沾血白衣几乎全被血浸透了。 凛冽的杀染上冷漠的眉眼,嘴角平直下压,整个人像是与他手里那把还在滴血的剑融为一体,薄而锐。 “这具身体里的小妮子可是还没死呢。”梦倩如一抹嘴角的血,扯下面纱,毫不掩饰地笑起来,杏眼眯起,眼角尖锐,嘴角扯的极大极高,笑的人心里发寒。 她知道,所以刚刚那一剑只是挑断手筋,不然这两只手现在不该在她身上。 见少年半晌站在原地不动,梦倩如自认为尚弦月不敢动她,拿她没有办法,踉跄着扭动腰肢起身,莲步轻移慢慢来到少年身边。 梦倩如比少年小一岁,矮了一个头。 此时那双原本还算好看的纤纤玉手沾满粘稠的鲜血,指尖落在少年笔直紧实的手臂上,手掌贴合,慢慢向上移动到少年的大臂然后是肩膀,最后整个人顺势贴上了瘦削的后背。 唇瓣几乎贴在少年的耳根,吐息阴冷危险。 “你不敢杀我。” “确实。” 听到少年老实的回答,梦倩如愉悦地轻笑出声。 咯吧,咯吧,随着连续两声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没看清怎么出的手,梦倩如的手腕和手肘关节已经被错位卸下,梦倩如眼睁睁看着少年像是玉石一样的两根手指,捏在了他的肩关节上。 一声尖叫,她推开尚弦月的同时,肩关节被尚弦月借力卸下,而另一只手仍然稳稳环抱着小孩儿。 “活的就行。” 留口气,制住她,让她丧失行动能力,还可以压制尸群。 梦倩如拖着三节被扭向不同角度的胳膊,咬了咬牙,是她大意了,阴沟翻船差点栽在毛头小子手上。 心念一动,一个人皮锦囊出现在手上。 不等尚弦月剑光斩来,撕开锦囊一团血气弥漫,血气散开时已经不见梦倩如的踪影,只有盘旋不断的尖利笑声和一句话。 “好好享受我留给你的礼物吧。” 尚弦月气的咬住腮肉,一脚踹开失去指令后凭借本能扑食的行尸。 这老妖怪最后是什么意思,除了这些行尸还有什么。 消耗倒下的行尸不断被山谷上方涌下的行尸补上,好像流下的瀑布一样。 这些原本都是云安大陆仙门百家耗费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培养的人才,大多都在筑基,和少数带队的金丹,可近万人最后活着出去的,恐怕不过数十人。 失去一个金丹的年轻弟子对于一些小宗门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时一个行尸速度奇快扑来,一剑竟然没有完全砍断这行尸的脖子。 失去一半肌肉的支撑,只有一半脸皮的头歪在一侧的肩膀上,脸上的肌肉诡异的向两侧吊起,是张毛骨悚然的笑脸。 这张脸,她在记忆里见过,是三长老门下的大弟子,金丹期修士。 穿插在行尸堆里还有几个也在迅速向这边靠近,无一例外都带着这种诡异僵硬的笑,尚弦月敏锐察觉这几具行尸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顿感不妙。 这老妖怪竟是要引爆他们的金丹。 虽然威力远不及活人主动压缩灵气引爆的金丹,但毕竟有上百个,足够将这方圆百里的山头炸平了。 刚刚和那个老妖怪缠斗,基本耗竭了经脉里的灵气,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等金丹爆了绝对当场化成飞灰,就算靠着自己死不了的邪门体质…… 尚弦月低头看着怀里还有微弱呼吸的小兔子,深深叹了口气。 尸潮向着悬崖剧烈涌动,这些行尸想把她留在这等死。 又一剑削掉一排密密麻麻的手臂,尚弦月借着扑上来的金丹行尸的冲力,纵身一跃,将小兔子摁在怀里。 这条河贯穿整条秘境,跳下去还有希望。 随着不断下坠,山崖上接连传来巨响,一时间烧焦的飞灰,飞溅的山石,和滑落的泥土,在各种属性金丹爆炸发出的五颜六色的光中,都只剩下一个剪影,像是形态各异的烟花。 布满血污的小脸上原本灰暗无光的红宝石眸子被照亮。 好漂亮的烟花,好美。 少年的怀抱冰冷没多少温度,浓重的血腥味掺杂着沉水檀香的味道。像是前不久他躲过雨的寺庙屋檐下带着泥土味的香火——是凡人拜神的味道。 他将脸埋进了少年的胸膛,意识沉入昏暗。 尚弦月咬牙翻身,一手将小兔子的头护住,一手将温寒收入剑府,用后背挡住爆炸扩散来的冲击波以及裹挟来的山石。 尖锐的山石像子弹一样射进后背,冲击的余波震的她脑子和内脏一阵发麻,这种情况下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恶心想吐,喉咙发痒,一阵阵往外吐血,吐着吐着甚至嚼了嚼,还挺韧。 嗯?她没吃什么东西啊。 脑子无法思考,尚弦月在这种要命的情况下依然开始走神。 (叮!那tmd是你的内脏碎块啊啊啊啊啊啊) 这种时候连一直有病假笑的系统都麻了。 这是它看了无数案例,优化了无数遍方案,最后数据分析挑选出的宿主,可这到底挑了个什么玩意儿啊啊! 尚弦月昏昏沉沉没能听清,就狠狠砸进了河水里,眼前一黑。 “呜呜呜,呜呜呜……”孩童的哭声断断续续。 “不许哭,看你不值钱的样,不许哭!”女人严厉的声音带着愤怒近乎尖刻。 “妈妈,疼,啊,我不敢了别打了,我错了”孩童哭的声嘶力竭,语无伦次地讨饶祈求。 “疼,你不说没人知道你疼,都是你的错,你还敢喊疼。” “呜呜呜……” “不许哭!我说不许哭!”女人的脸逐渐扭曲,掐着孩子的脖子按在地上。 喘不上气来了。 呜呜呜…呜呜呜… 不要哭了,别哭了,好烦 尚弦月猛地睁开眼,就看见正上方呜咽的小孩儿,眼泪都流她脸上了。 刚要开口,突然一窒。 “咳咳咳!”尚弦月咳得发呕,吐出一口河水鲜血和内脏碎块的混合物。 想到自己还嚼过自己的肉,有点犯恶心,又实在没力气吐,干咳了半天有点发愣,思绪又一发不可收拾地跑偏。 自己这算是吃过人肉吗,如果自己不会死,那没事是不是可以烤块自己的肉下酒,好像灵物都有灵气,自己是修士,自己吃自己的肉会涨修为吗…… (叮!不会,你变态啊!) 这一声叮格外大声,脑海里一响几乎是震耳欲聋,倒是意外的让尚弦月清醒了些。 抬头一看周围,脸一黑,又是山洞。 不过光线很好,洞口就是那条河,身下铺着干草,一动只觉得后背剧痛。 自己是趴在干草上,但是,上身凉爽,没穿衣服。 焯? 第10章 他最好死在外面 自有记忆起尚弦月就一直被当成男子教养,尚弦家的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但是关于家族乃至于父母,记忆都是暗沉模糊的一片,给人的感觉也很不好。 十二岁时有小弟子送来一个说是家族里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一本清心咒,一封信和一颗丹药,信中是没什么感情公式化的叮嘱,原主熟练的翻开清心咒找到唯一空白的一页撕下,放进清水中,字迹显现出来——这才是真正的“家书”。 丹药没有名字,作用就是让原主的身体发生不完全的性转,服下后骨骼形态的生长方向会更趋于男子,女子的第二性征被隐藏,反而出现男子的第二性征,当然,第一性征无法改变。 她的父亲,尚弦家的家主,在信中命令她服下,短短一封信,没有长辈的叮嘱与塞喧,除了冷漠刻薄的命令就剩下信末那一句——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体面和荣耀。 对于这药有什么副作用是只字不提,甚至连一丝安慰都欠奉。 原主就像老黄牛一样,他们不说,他就不问,有命令就听着,有后果就忍着,或者称之为大怨种更合适。 最后天才一夕跌落神坛,她被所有人抛弃遗忘,昔日与她的生命,她的名字,她的荣辱一切系在一起,从小被灌输家族是她的后手,是她的归宿。 家族没有成为她的归宿,家族毫不留情地舍弃了她。 不再是天才的她只会成为家族的耻辱和污点,她这条贱命唯一该做的就是和家族划清界限,可她偏不安分,为了求生,为了变强,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上窜下跳,所以最后…… “唔嗯!”背后的刺痛让尚弦月咬到了舌头,头脑风暴被迫终止,天杀的小可爱,回头一看小可爱正拿着一团草药泥,像砌墙糊水泥一样在她背上涂来涂去。 被她猛地回头吓到,小兔子耳朵炸起,手下一哆嗦戳了一下,疼得尚弦月眼前一黑。 深吸两口气缓过来,才回过神来有心思打量这个大难不死被自己捞回来的小鬼,妖族的肉体果然强悍,昨天晚上被那么多行尸差点活吃了,撕下的大片血肉现在大多已经开始长出新的血肉,深可见骨的抓痕咬痕早就结痂,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就能长好。 唯一看起来严重些的应该就是一边被啃掉一块的耳朵,现在因为惊吓颤巍巍地立着,因为心虚小手又极小心地轻了一些,头和肩膀卑微地压低,整个小孩看着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手上一团草药敷完,小兔子又跑到一旁坐下,拿着一看就是原地取材的石杵在充当药臼的石槽里勤勤恳恳地捣弄,看起来应该是采来的草药。 笃、笃、笃…… 小孩一下下捣得很有节奏,嘴唇抿着,小嘴紧绷,眼神沉静。 其实尚弦月很想问,自己冤枉了他,害得他被重新抓走,害他差点进了行尸的肚子,他恨不恨怨不怨,但想到小孩是个没了舌头的小哑巴也没法回答她,可看着小孩认真的侧脸,她突然就觉得他不会。 这小兔子像是明澈的琉璃,恐怕根本不懂那些过于浓烈的爱恨。 在玉兔捣药的催眠声中,上下眼皮亲密地贴合在一起。 与此同时,在层层精锐弟子镇守的密境传送阵上空传来波动,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摔在传送阵上扬起大片灰尘。 “尚弦我敲里大爷!”风澜迅捂着屁股大骂一句,刷刷刷,刀剑出削的声音四起,脖子上一圈雪亮的剑刃,风澜迅睁着眼睛动也不敢动。 为首青年同样一身白色弟子服,墨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进头上的发冠里,冠簪的两头垂下两束银灰色的流苏,腰间悬着的墨色长剑并未出鞘,小臂上的黑色皮质护腕紧束,宽肩窄腰,身量极高,若不是一张俊脸上眉眼暗沉冷厉,真真是称得上一句丰神俊朗。 要是尚弦月现在在这定会道一句晦气,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大师兄,天元宗前一任天才人物——霍景深。 青年来到风澜迅面前,刺眼的日光一下被遮住,投下迫人的阴影,风澜迅看着青年,心下有些惴惴,这人不简单,又是个年纪轻轻的金丹。脖子一烫,外门弟子的木牌已经飘了起来。 “外门弟子,陆柳。”青年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有意思,外门弟子从内门弟子传送阵掉下来了,弯腰从这人怀里一摸,果然摸出了断成两截的内门弟子腰牌,可看清上面的名字,脸突然一黑。 “带走。”霍景深一摆手,这人用的那厮的腰牌,内门弟子腰牌除非自己捏碎,否则无法触发传送,是尚弦月把他送出来的,原因暂且不谈,证明这小子至少还活着,但他救人是挺潇洒,他自己怎么出来,伸手捏了捏眉心,顿觉头疼得厉害。 “轻点,小爷的胳膊要断了,诶,轻点……”风澜迅骂骂咧咧被几个弟子压走。 “怎么样,那个木头疙瘩出来了吗?”黑衣少年抱臂从身后走来。 一时间霍景深觉得头更疼了。 “啍,要是天下第一大宗的第一天才也死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密境里,以后咱们宗里弟子出门都发个面纱带上,省得丢人。” “萧疾,那是你师兄!”霍景深本不欲理会,没想到这混账越说越过分,这次密境内情况复杂,很多宗门弟子的魂灯都灭了,其中凶险可见一斑。 听到大师兄的话,萧疾不仅不安生反而火气腾得起来了。 “他算什么师兄,这些年他对我做的那些事,哪些担得上我喊他一句师兄!还有你,你就知道偏袒他!他最好死在外面永远别回来!”萧疾气上头,吼得脸红脖子粗,眼睛也红了,害怕在大师见面前哭出来没面子,转身气呼呼走开了。 少年身上还穿着黑衣便服,高高束起的马尾一摇一晃,鬓边编了小辫子,上面用红绳束着,单边耳垂上坠着个金铃铛,随着脚步发出急速清脆的响声,额发被吹的有些凌乱。 “萧无虞!” 萧疾,字无虞。霍景深也是动了真气,连名带字一起喊,抓着剑的手紧了又紧,最后只能看着黑衣少年走远。 衣服没换,鞋和裤腿上都是泥泞,发丝凌乱面色疲惫,一看就是出任务时听见尚弦月出了事就风尘仆仆赶回来了,口是心非,还是这种拧吧的性子,算了随他去吧。 霍景深一时间觉得自己又老了不少。 第11章 吃点好的吧 “我昏迷了3天?”尚弦月顶着面瘫脸发出短暂的咆哮,那眼一闭她以为她睡了,原来她是晕了,好歹这小兔子终于知道把她叫醒了,在尚弦月冰冷冷的注视下这小兔子拿了根木棍写出了让尚弦月破大防的话。 背上的伤已经结痂,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吓人,但比一开始露着白森森后肋骨和脊突的样子好多了。 算算秘境今天就会关闭,来不及了。 不用看尚弦月也知道这位置绝对离中心传送阵远的很,哪怕她现在强撑着御剑也不可能赶回去,该死的现在在哪啊到底,让系统调出了地图,发现连标注的坐标都找不到。 “不是,统子我不认路先不说出不了密境,出了密境我连回天元宗的路都不认啊。”尚弦月已经开始摆烂了,地狱开局就算了,但是她硬件条件不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真的很无语,事实证明不仅是人,统在无语的时候也是无话可说的。 (叮!导航功能已装配,在500积分漏洞补全时积分将不再增长入账) (奸商你强买强卖啊!) 当初不会绑错了绑狗身上了吧,晦气! 导航功能在识海里展开一张网格地网,代表她的小红点上自带一个箭头,意念一动想找出秘境的最短路径,没反应。 又找中央传送阵,还是没反应。 (统子,你破导航坏了) (……) (不是吧,赊欠积分你就卖我盗版导航) (亲,有没有一个可能你标注的终点去不了呢) (时间上来不及至少路线该有吧) 算了,放弃吧,系统心想,这种治好了也会流口水。 (亲亲,你已经不在密境里了,所以tmd不会有路线哦) 字母弹舌一样滑过,好像只是卡顿了一下,快得尚弦月根本没注意以为听错了。 所以,重銮密境并不是完全封闭的,怪不得在各处传送阵蹲守的家门弟子一无所获,以为那些邪修没有出密境,实际上人家早就无痛撤退了,没意外的话就是这条河。 储物介子里紫菱草和雾莲天水安安稳稳,旁边是整整齐齐一沓弟子腰牌,解决那些行尸突围当然不会费那么长时间,只是还要找到本宗弟子的腰牌费了些时间,风澜迅要是在这看见了肯定要跳脚,大骂他差点就被喂了行尸了。 拿出介子里换洗的弟子服穿上,裸着背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现在她几乎快爱上这种自由的感觉了,怪不得夏天大老爷们都光着背,现在她拥有了大老爷们的背。 导航定好天元宗的位置,弯腰抱起小可爱,从剑府召出温寒上剑,一路疾驰,不出意外3天就能到了。 另一边,风澜迅被直接押进了牢房里,地上锁灵阵,墙上锁灵石,就这样还给他带了副手镣脚镣,有种栓小狗用大铁链子的感觉,风澜迅不合时宜地想,呸呸呸,他才不是狗呢。 回过神眼前是一双黑色云履,抬头一看,是刚刚那个青年。 “尚弦月的腰牌为什么会在你身上。”霍景深打量着地上这人,满脸血污,修为低下,没有任何长处,能推算出尚弦月是自愿将腰牌给他,但原因他实在想不通。 好歹前世也是皇室子弟·邪门歪道·大能的风澜迅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但秘境之事涉及他转生之事,眼前这人又与尚弦月关系不明,他现在能信任的只有这一个,况且现在尚强月处境危险生死不明,万这人是仇家岂非雪上加霜。 尚弦救了他的命,他不是分不清好歹。 思绪纷杂,不开口对现在只是个外门弟子的他来说必定不可取,得想办法搪塞过去。 “可能因为尚弦喜欢我也说不定。”风澜迅摸摸鼻子斟酌着开口。 “一派胡言!”霍景深噌地一声将藏锋给拔了出来,尚弦也是他叫的,敢戏耍他,他现在就宰了这个满口胡言的泼皮。 “诶!诶!你把剑收回去,有话好好说,你不是想知道尚弦怎么回事了吗?”风澜迅眯着眼被霍景深的灵压压趴在地,急忙喊道。 “好好说,再敢妄言就没有下一次开口的机会了。”霍景深又将本命剑按了回去。 “先说好,你得听我把话讲完,不能半路拔剑。”风澜迅得先给自己的胡诌做好铺垫,虚虚实实最可信,但得保证这位大哥别在他虚的时候(?)一激动把他给杀了。 另外,他也看出来了,这人应该和尚弦关系不错,至少不会去追杀他。 于是风澜迅就把事情讲了一遍,但只说他是假死逃过一劫被重伤捡回一条命的尚弦月所救,也没提转生阵的事,讲到尚弦月重伤情况下御剑一天,还带他杀了个七进七出时,霍景深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又跳。 最后尚弦月用推他坠崖击碎玉牌助他逃生讲完后,霍景脸已经完全黑了。 现在连霍景深都有点觉得尚弦月是不是喜欢这个废物,不然解释不了他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从小到大尚弦月都不是一个圣母心泛烂的人,软弱的蠢货不可能镇得住这一群心高气傲的少年天才坐上首席的位置。 虽然他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师弟会看上这么个废物点心。 孩子大了,春心萌动了? “我真没胡说……”风澜迅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倚着牢门的柱子,好像丈夫没了被恶霸找上门的小寡妇一样。 霍景深竟然真的有种自己欺负了尚弦月遗孀(?)的诡弄错觉,随即又狠狠在心里把这种感觉甩掉,又看了这玩意儿一眼,还是觉得辣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从小看大的师弟会喜欢这么个…… 不是说不好听的话有辱斯文,而是从小良好的教养让他找到一个更恶毒的词语去形容他,越看越烦。 风澜迅看霍景深眼睛越闭越紧,这是悲痛地说不出话了? “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魔族和鬼族妖族活动的情况需要向上禀告,你上述所言最好属实,否则……”未尽之言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保证属实。”这是信了,风澜迅松了口气。 “来人,20鞭。”霍景深想,果然还是忍不了,20鞭给这人个教训,“看清自己的身份。” 师弟回来得谈谈,至少,吃点好的。 风澜迅:???? 是夜,霍景深走后,牢房里传出鬼哭狼嚎的惨叫。 第12章 他们都死了 自己一听到尚弦月在秘境遇险就跟失心疯一样跑回来像个傻13。 萧疾心想。 他不可能会担心那人,他最好能死在外面。 这么多年,他还活的好好的,果然是祸害活千年,他可死不了。 他该死在自己手里才对。 啧,黑衣少年烦躁地歪头,抬脚换了个方向。 风澜讯揉着被抽了二十鞭的屁股小心地趴在地上,正哼哼唧唧,就听到一阵铃声传来。 一听铃声他就应激想到秘境里那个阴冷的和蛇一样的鬼族,还好来的是个黑衣少年,打眼一看心里嘀咕,一片天底下真是有人就是好远,有人就是倒霉,别的仙门损失了金丹期的少年天才那是毁灭性的打击,人才得有一阵子的青黄不接。 你们天元宗倒好,一天里金丹期的少年跟大白菜一样哪哪都是,怪不得了尚弦丢了一点不着急。合着不差人一个呗。 风澜讯莫名感觉心里有点不舒服。 黑衣少年站定在他面前,耳朵上金铃荡了一下,铃声停了。 又是来找他的??? 没等黑衣少年开口说话,风澜讯已经低头把脸贴在地上闭着眼睛装死尸。 萧疾一看里面这人当面装开死了气笑了,一低头想了想打了个响指,亮光一擦,手里平白多了只烧鸡。 香味像只勾引人的手,风澜讯一下就被勾了起来,秘境里出来到现在好几天了,他就吃了当初那条鱼,真的饿的眼睛都绿了。 看看黑衣少年戏谑的表情,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饿但还是很有骨气地将头扭向另一边。 “你告诉我尚弦月在哪,这个,”少年扬手晃晃手里还热乎的烤鸡,邪气一笑,“这个就归你,怎么样。” “刚刚不是才问过,我知道的都说了,你去问刚刚那位去。” 大师兄来过了,萧疾垂眸想。 “那好,我去问我师兄也可以,但是这鸡,可就没你的份了。”少年说着还狠狠闻了一下,面带微笑一脸陶醉。 那人是他师兄,也就是尚弦的同门呗,他那种性子哪来这么多朋友,风澜讯有点不理解。 “我就想单独听一遍,别人转述的总是不周到,你说对吧。”黑衣少年将包在油纸里的烤鸡抛上抛下,漫不经心道,“呐,只是个小小的交易而已,小事儿一桩。” 说话间已经顺着门柱将烤鸡塞了进去。 风澜讯睁了一只眼看了一眼,又闭上,停了一会儿,瓮声瓮气道,“还要一壶酒。” “成交。” ……… 萧疾听完面上倒还是笑眯眯的,“你说尚弦月喜欢你。” 风澜讯啃了一口鸡腿,点点头,“我是说,说不定尚弦喜欢我呢。” 一开始刚和霍景深说的时候还有点心虚,现在几杯酒下肚,加上一回生二回熟,现在说的那叫一个顺溜,心虚什么的现在应该已经在肠子里了。 实在是解释起来有点难,自己转生的事是绝对的禁忌,尚弦知道还救了自己肯定有他的理由,解释不了就不解释,把水搅浑就好了。 不得不说,活的岁月多总会留下痕迹,总不会全进了狗肚子里。 黑衣少年还是笑,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危险,就听里面那人又说道:“刚刚那个来了听我说完,让人给了小爷我20鞭子,现在屁股还疼呢,说好了不生气的,忒缺德,临走还让我注意身份,那是尚弦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 萧疾看着里面这个和路边乞丐几乎没差的人,阴暗地想,尚弦月你真是饿了,什么都不挑。 风澜讯说到一半探头看了眼发现黑衣少年还站在那,脸上的笑容已经不在,带着抱臂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眉眼神情里带着股子阴鸷,顿时觉得背后一寒。 “你不会也要让人抽小爷屁股吧。”风澜讯顿时一惊,感觉不妙。 “怎么会,我又不是他。”萧疾歪着头笑道,转身摆摆手没说什么出去了,风澜讯松了口气。 萧疾在门外抓住门口的一个驻守弟子,乖巧笑道:“大师兄交代我给师弟传个话,刚刚那位再加20鞭。” 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又加20鞭,但左右不过一个带回来的外门弟子,有传令打就打了,就应了下来。 他不是大师兄,调不动这些弟子,只能传大师兄的令了。 不是他要抽他屁股,是大师兄要抽他屁股。 于是萧疾走后,后半夜又响起了鬼哭狼嚎的惨叫。 怪不得大师兄没有动作,首先并不知道这厮的具体方位,秘境已经关闭,这厮没从传送阵出来,现在还不知道在哪,至于尚弦月会不会死在里面,别开玩笑了,他们可不认为区区行尸能困得住他。 数百金丹行尸引爆内丹这种行为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那是疯子才会做的事,人总会下意识不去考虑这种极特殊的情况。 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 嗯,如果顺利的话三天就能回到天元宗,那现在就是不顺利的情况,三天了,还没飞出夜岐山,大的离谱。 秘境里一出来,先醒来的小兔子把她拖进了那个山洞里养伤,结果秘境一出来就在夜岐山,现在也还在。 连着赶了三天的路,两人都很疲惫,晚上就落地开始休整,尚弦月随手打了几只路过的大鸟,小兔子负责处理和烹饪,别说还挺香的。 虽说修仙人不重口腹之欲,金丹期更是可以做到辟谷,普通食物还会有杂质堆积在体内,但是灵兽却可以被食用,肉质鲜美灵气充裕对修行很有益处。 多说无益,烧烤代替。 尚弦月冷着一张好看的脸吃得满嘴流油,小白从妖丹空间里抽出一张棉麻的小碎花帕子递过去,当然小白是尚弦月为了好称呼给小兔子取得名字。 她也问过这孩子的名字,结果这孩子扭捏半天,差点用树枝在地上挖出个三室一厅才写下,三个字。 他忘了。 虽然有妖族传承的记忆,但那就是些必要的生存技能,关于他自己,他是谁,从哪里来,都不记得了。 小白说他从有记忆开始就在流浪,然后就是被抓走,跑掉,再被抓回来,再逃,再跑。 他说其实不跑也可以,但是会有人因为他死掉,他不喜欢这样,所以明知道跑不掉,还是要跑。 尚弦月当时看着地上写满的歪歪扭扭不太熟练的字,沉默了很久,许久她问,字这么丑第一次写吗。 小兔子脸和耳朵都红了。 是,一开始还可以说话,但是她说差点坏事,就… 小白写到这,树枝有些用力,断了一截,停了一会儿用手抹掉又继续写。 你是第一个。 因为他们没有给我写字的机会,他们想杀了我。 然后他们都死了。 第13章 发作 尚弦月听到这里顿了顿,莫名觉得眼下有一种mvp结算界面的感觉。 这小孩本来就是被做为“饵料”引人前来,那些人保持警惕并没有错,只不过少了些运气和实力。若非她有杀出重围的能力,现在她也会是“那些人”的其中一个。 身边沉默很久没有声音传来,小白一时间有些不敢去看尚弦月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在他还能把这些说出口时,他见过那些人脸上的表情,猜忌、不屑、愤怒和怨恨。 有的人挂着虚伪的笑,背后却盘算着摘他妖丹。 有的人破口大骂非我族类真心必异。 有的人因为泛滥的同情心被引入局,死前怨毒地看着他。 他们都死了。 他没想过撇清关系,当一个单纯的受害者,不否认这些与他有关。 他只是想简单地生活,不再过这种精神肉体都饱受煎熬的日子。 他不想死,他喜欢小花,喜欢萝卜,喜欢做好吃的,喜欢每天照在身上暖和的阳光,他想好好活着。 头上一重,白衣少年白瓷一样的手搭了上来,轻轻拍了拍,什么都没说。 火光映上少年精致的脸,淡漠的眉眼平静无波,什么情绪都没有,好像永远这样,这人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变,不似死寂的幽潭,更像是高耸山巅万年不化的积雪。 他知道这人救他不会只是因为同情,少年从来都有目的,毕竟他身上还有鬼族的印记。 “睡吧。” 尚弦月向下用力揉了揉小孩儿手感很好的小脑袋,走到一旁靠树闭目养神。 实际上脑子已经像开了的水壶咕嘟冒泡。 杀人容易,救人难,救个没人要的小孩更难。 她不可能把一个妖族小孩带回去,回了天元宗她自身难保,这小孩儿恐怕凶多吉少。 可是留他一个人,看他之前怎么被抓走的,相当于自己没救他。 给了希望又让人绝望可能还不如没救他。 化形草和能屏蔽鬼族追踪印记的方法,那印记刻在他妖丹上,不好祛除。 化形草这东西也不难找,大型妖兽的洞穴附近一般都有。 夜岐山她最熟悉,别的没有,穷凶极恶的妖兽要多少有多少。 是夜,妖王虎二正抱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睡得正香突然虎目一睁惊醒了,小小金丹期修士不要命了敢来挑衅他,洞外尚弦月拖着温寒和一大头棕熊站在了夜岐山妖王的门口。 一道妖风刮来,白影一闪,尚弦月将手里用来指路的熊五往地上一扔就迎了上去,温寒没有出鞘轻松挡住虎二的利爪,随后结实的一拳将虎二砸进了墙里,虎二摇摇头感觉自己在做梦,咆哮一声正要再扑上去。 “大哥!”地上鼻青脸肿的熊五伸出胖乎乎的熊掌抱住了虎二的大腿。 “老弟,你等着大哥给你出一口恶气!”虎二平白被进了领地欺负了弟兄丢了大面子,他今天非得活撕了这个仗着有几分本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这少年苍白瘦弱,身上还有受了伤的血腥味,想必是刚和熊五交手受了伤。 熊五肿着一张脸呜呜着不松手,被虎二一脚踹开。 片刻的怒吼和岩石碎裂的声音响起后,虎二耷拉着脑袋被熊五扶起来坐在一起。 “大哥,这小子就是想要一株化形草,给他算了,没必要。”熊五顿了顿又和虎二咬着耳朵悄声说到,“狐四、常三、黑六、胖七都被祸害过了。” 意思是大哥不丢人,大家都被揍了,也没人笑话你。 也不杀妖,没有就换下一家。 虎二顿时觉得这人修神经病啊,为了个娃娃吃的零嘴把山里的大妖都暴揍一顿,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打的最亏的一架,没有经验,纯教训。 离谱程度不亚于为了儿童健胃消食片闯进黑帮老巢火拼。 “别人家没有就算了,你们家小毛不是正是吃这个的时候,非引这煞神来我家。” “大哥,小毛那小子嘴馋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刚吃完……” 事实证明,兄长确实是高危职业。 尚弦月如愿以偿拿到了化形草离开,虎二手里捧着块红色晶石笑得像个傻子,看着哇哇大哭的虎娇娇坏心眼地将女儿的小爪子塞进了小虎崽自己嘴里堵住哭声,又被赶来的老婆狠狠揍了第二顿。 老婆抱着女儿一颠一颠哄着走开了,虎二鼻青脸肿躺在地上还在傻笑,火云晶,可以让妖兽异变出属性,娇娇天生资质平庸没有元素属性,以后终于能放心了。 好划算的买卖,没代价,纯利润。 虎二傻乐开了。 回到火堆旁却没看见小兔子的人影。 又被鬼族抓走了,还是被什么袭击了。 或者他也根本不像他表现的那样信任她,所以自己走了。 手里抓着的化形草有些发热,带着水汽的潮湿,下意识想要松手。 突然一个白色团子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强忍住了出腿的冲动。 小白在尚弦月起身离开的时候就醒了,以为自己又被抛下的小兔子惶然地爬起来,本来想离开,可是又抱着一丝丝少年会回来的期待,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还好他等到了,小白兴奋得发抖。 感受到小孩身子轻轻发着抖,还以为是小孩睡醒发现自己一个人害怕了,弯腰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后背,将手里的化形草递给他。 小兔子睁着大眼睛看她,明显是问这是什么。 “小孩儿零嘴。” ………… 小白懵了一下,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哪里奇怪,还是接过来吃掉了,一股铁锈的涩味,不好吃。 感觉头上痒痒的,摸了摸发现耳朵不见了,脸侧也长出了人类的耳朵,头发也不再是苍苍的白,过渡到了金属光泽的银灰色,瞳孔的颜色也趋于浓缩近黑的深红。 看起来更像是某些特殊血统的人类孩子。 “咳咳咳,咳……”尚弦月突然感觉胸口一闷,感觉一股热流反上来,呛进气管里没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 小孩儿顾不得别的抓住少年的手上上下下地看,少年虚弱顾不上理他,不防被他拽地背过身来,后背洇出斑驳的血色,他伤口裂开了。 小兔子急得用树枝在地上划,被尚弦月抓住手腕,少年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小白有种不好的预感。 少年的手太冷了,小白觉得寒意顺着被触碰的地方顺着血管来到心脏,胸口一窒,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冰冷生疼。 尚弦月知道小孩想说自己伤口裂开了,但她自己清楚不止如此,她的骨头开始收缩,有些关节已经因为收缩脱开了,全身剧痛。 不妙了,大大的不妙了,尚弦月面上露出一丝苦笑,看着手下的小孩舒了口气,还有最后一件事。 第14章 副作用 他的预感成真了。 当少年手迅速伸向他的后颈时,他知道少年想丢下他,可是这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少年伤的很重,他自己一个人不行的,为什么要丢下他,他可以照顾他。 不知是重伤失误还是巧合,小兔子一下躲开了,然后一口咬在了她手腕上,同时尚弦月捏上了暴露的后颈,小孩儿哼了一声身子软了下去。 让小孩儿趴在地上,将背后衣服扯到腰际,露出一个像是朱砂痣一样带着细微花纹的印迹,这就是妖丹的位置了。 温寒划过手腕,灵气驱动血液飘出慢慢汇入温寒的血槽,随即剑尖灵巧地在印迹上刻画,须臾,一朵像是昙花样的圆形刻痕盖住了原有的印迹,少年冷白的手指缓缓抚过,刻痕蓝色灵气一亮,重新隐了下去。 这样鬼族那群疯狗就没办法闻着味找到他了。 给小孩儿重新穿好衣服,从储物介子里拿出一块白玉的无事牌挂在小兔子脖子上,上面刻有可抵挡化神期修士一击的防御法阵,且法阵一切碎裂她马上可以感应到他的位置。 留下一把短刃和一小袋灵石,尚弦月踏上温寒离开了。 她得找个地方把这性转丹的副作用熬过去。 ………… “你说重銮密境内有妖鬼魔三界活动的迹象?” “是,掌门。” 大殿上,主位上的黑袍男人沉吟许久,眉头紧皱,神色阴沉。 霍景深摸不透师尊的想法,禀报了三界活动的迹象和尚弦月身陷秘境目前生死不知的情况后,师尊只字未提师弟搜寻接应的事,虽然三界活动事大,但眼下更着急的明明就是阿月那小子的安危,他是真的有些急了。 “师尊,阿月他………” “喻清,你糊涂了。” 霍景深,字喻清。 “………”霍景深闭了闭眼,确实是他着急了,重銮秘境已经关闭,阿月还有伤,现在身在何处尚且不知,哪怕是去找又去哪找,就算是……也找不到尸首,急也无用,只能寄希望于那不省心的小子能有办法自己回来。 羲舍一手捏了捏眉心,挥挥手,霍景深知道这是不想再说的意思了,行了礼默默退下。 空旷的大殿里,羲舍一个人坐在主位上,黑袍金冠,身形高大,手撑着额头看不见脸上的神色,身后的的阴影里慢慢凝出一团黑雾,涌动着,扭曲着漫上羲舍黑袍一角。 羲舍皱眉,灵威一震将黑雾震散,黑雾又老老实实退回了影子里,许久,大殿里只听见一阵银铃的脆响和一声娇蛮的轻哼。 ………… (每个月都有三天?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三天挺挺就过去啦,宿主加油哦) 尚弦月找了个洞穴,将洞口几剑用山石封起来,此时正靠在洞里的墙上冷汗直冒,骨架渐渐缩窄,关节几乎全断开了,身体一阵阵发冷,尚弦月差不多能猜到这药的副作用的三天里她应该是变回女身了。 (这药不能解吗?) (可以后续做任务获得解药或者在商城购买哦,商城功能将在强制任务完成后开放。) 啧,尚弦月尖牙磨了磨唇瓣感受着骨骼变化渐渐停止。 先侧过身将一只脱掉的手臂抵在墙壁上,用力一挤一声脆响,将肩膀装上了,又如法炮制接上一只手的关节,再慢慢将全身脱位的关节装回去。 一阵让人牙酸的关节脆响后,尚弦月抬起还没什么力气的胳膊擦了下快滚落到眼里的汗珠,终于把自己拼好了,一想到每个月都得有一次她就感到深深的无力。 这比痛经可疼多了。 (这性转丹和柯南的药什么关系,送药的是琴酒吗?!) 身高其实变化不多稍稍矮了一点点,但身型看着足足小了一个号,原本少年身型虽然瘦弱,但也是匀称的男子身材,现在就得称得上娇小,连脸都变得稍短了一些,显得眼睛更圆更大了。 身材秾纤合度,五官清透精致,整体偏清冷,脸上婴儿肥圆圆软软,冷萌冷萌的。 (注意不可以崩人设哦,宿主这期间的变化不能被剧情察觉哦) …………… 不用狗统说她也猜到了,深吸一口气,忍忍就过去了,一辈子就忍忍的事儿。 抬手挥出一道掌风,洞口打通了,阳光照进来,有些刺眼了,尚弦月颇有种阴暗下水道老鼠见光死的感觉,又感觉有点像被照妖镜照了要现原形的妖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变回女身后身子轻快多了。 果然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她之前那具身体不男不女是水泥做的所以才沉得厉害? 提剑走出去,顿了顿,将温寒收入剑府,这剑太显眼了,认识她的都知道这把剑,身上的弟子服也换成了介子里的白色便服,简单的对襟白衫搭了白纱罩衫,些许昙花的暗纹,款式男女皆宜,尺寸稍大,但总归差不了太多。 披散的鸦黑色长发用一只白玉簪子随意挽起,白皙的面容露出来,看起来干净又乖巧,从地上随便捡了根还泛青的新鲜树枝,就溜溜哒哒往出走,现在她已经很接近夜岐山的边缘了。 今天就能到附近最近的夜岐郡,从郡里的传送法阵到天元宗山脚下的碧水镇,等过了副作用的时间就回去,尚弦月计划的很好。 计划赶不上变化,尚弦月到夜岐郡时正好赶上仙门赶来出任务清除邪祟,今天一次性传送了这一班人,只能等明天再开了。 来的是两队人,一波人看腰牌是道乾宗的人,而另一波………… 尚弦月面无表情转身,萧疾这孙子为什么在这里。 另一波人就是天元宗萧疾出任务的队伍。 萧疾感到一股熟悉的视线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瞳孔一缩,几步上前不由分说抓住那人肩膀一看。 天旋地转,人躺在地上还是懵的,一张同样冷然的脸悬在眼前,同样的精致漂亮,但很显然是个女修,太像了,萧疾恍惚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女修双手抱臂,由上而下斜睨着他,神色冷然,在他腰侧踹了一脚,跨过他走了,远远随风飘来一句。 “登徒子。” 萧疾一时间顾不上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爬起来急着追过去解释他不是,他就是将人错认了,结果人群流动间就看不见人了。 对不起姑娘,我把你错认成我师兄了? 太荒唐了,女子错认成男子,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他在狡辩,又或者会恼羞成怒觉得他在羞辱她一个女子长得像男人,虽然那个男人长得很好看…………… 什么乱七八糟的,萧疾捂着脸往客栈走,肯定是最近太累了,都怪尚弦月那个扫把星,他果然就不该担心那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第15章 秦望舒 阿嚏!阿嚏!尚弦月摸摸鼻子,谁骂她。 回到客栈坐在大堂里喝了几杯茶,听到不少有意思的事。 来的修士说城内消失的尸体,和无故失踪的人应该是邪修作祟。 还有说来的第一天天元宗的一个弟子就将道乾宗的弟子狠狠打了一顿,两宗闹的很不愉快。 现在道乾宗已经和天元宗分头搜索邪修的踪迹,道乾宗进了夜岐山的外围,内围多穷凶极恶的妖兽,邪修也活不了,所以只会在外围。 天元宗留驻郡内查探分析,正想着就看见萧疾低着头从门外走进来,脸上还是很疑惑又有些愤恨的表情,没看见她直接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尚弦月眼睛眯起来,不巧了,还住同一个客栈,晦气。 萧疾要是知道必定要对着他大喊一句晦气,然后唾一口,扭头就走。 但原主不会这样做,毕竟原主一直自觉有愧于他,但她现在顶的不是尚弦月的身份,她才不会惯着他。 是夜,萧疾走在街上,夜歧郡的活人失踪事件多发生在晚上,所以天元宗弟子决定轮流守夜执勤,邪修狡滑,若是在他们眼皮底下再有百姓无故失踪,也是丢修真者的脸。 佩剑现在被他抱臂夹在怀中,眼前灯市热闹,各种摊贩热情地吆喝着,仔细一下他眼里一片空茫啥也没有,一看就知道他在走神。 他现在满脸子都是两张相像的脸,只不过一面,今天那姑娘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明明是和那厮长得极相似的一张脸,他却意外地不讨厌,若是那厮有个妹妹都不一定能与他长得那般像,但那嚣张自信的神采都与那人完全不同。 若那厮是个女人必定是个冷硬不讨喜的女人,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萧疾已经能在脑海里想象出那厮穿着粉色纱裙捏着绣花针绣花的样子了,头使劲摇了摇把这辣眼睛的画面摇散,双手搓了搓双臂觉得一阵恶寒。 华灯初上,前面的花灯摊位上一道纤细的白色身影正低头挑选花灯,暖色的光映得刚刚脑海里那张精致面容少了几分冷淡,多了几分恬静。 尚弦月出现在这当然不会是巧合,而是为了搭上天元宗的队伍查清镇上活人失踪的事情。 这里距秘境的那条河不远,很可能逃出的鬼修和做转生法阵的邪修就是藏在夜歧郡休养生息,也就是死人活人消失事件的源头。 尚弦月和萧疾并肩走在街市上,尚弦月手里还拿着萧疾自告奋勇结账买下的小兔子花灯。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谦谦君子,翩翩少年。 这小子装起来这副皮相倒是很能骗人,偏偏在她尚弦月面前像条不拴链子的疯狗。 “秦望舒,无门无派,是个散修。” 尚弦月脸不红心不跳,迅速将自己的身份安排好。 “萧疾,天元宗弟子,白天是我眼拙认错了人,唐突了秦道友实在抱歉。” 礼貌自报家门,解释误会,弯腰行礼一气呵成,礼数周到毫无破绽,一看就知道是世家大族极有教养的小公子。 狗屁,明明就是条嘴里塞了炸药随时准备喷粪的疯狗。 想到这里,眼下不就是个能让这小子窘迫的好机会嘛。 “不知萧道友将我错认成了何人。” 眼前这姑娘一歪头,额前碎发稍微遮了眼睛,灯光落进墨色的瞳仁里像是明亮的星辰,语气虽带了些调笑的意味,他却莫名觉得亲近了些,嗫嚅了一下,萧疾才开口。 “一位相熟的同门。” “只是相熟的同门?”这姑娘重复着问了一遍,语气里戏谑的意味更重了。 不合时宜地,萧疾想到没出那件事时,年幼的他常听的调笑。 “小鸡仔想不想爸爸。”几乎一模一样的语气。 贱人该死,萧疾咬牙切齿地想。 “萧道友若不方便说也无妨。”这小子反什么坏水呢,脸都黑成锅底了。 萧疾如梦初醒,这时候想那个死人做什么,脸上挂上熟悉的,如沐春风的笑。 “秦道友何出此言。” “白天萧道友瞬间出现在我背后,抓住我肩膀时,力气大得吓人,我以为是袭击才反击的,只是普通同门萧道友何故如此激动。” 果然尚弦月的禁言buff没有出现,只有尚弦月时才有限制。 好久没体验过完整的嘴的感觉了。 萧疾听别人说当时的情况有一种在大街上裸奔的羞耻感,他今天出门该多穿两件衣服的。 只能尴尬笑笑。 尚弦月低头向下看,这小子应该已经脚趾扣地了吧。 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再逗炸毛了,她还没新鲜够呢。 “啊!!” 前方本来缓慢流动的人群四散奔逃,出事了。 两人马上跑向事发的地方,只见一个黑袍罩着的诡异人影抓着一个男子向远处逃窜,黑袍下看不见脚,是一团黑烟,抓着男子脑袋的那只手青黑发灰,上面还有黄色的脓液。 像是腐烂的尸体。 二人一路追着那身影一路疾驰,拐过几个巷子最终在一个破旧的老宅前失去了目标的踪影,破旧的府门半掩着,被不知道哪来的风吹得来回晃动,吱呀乱响。 屋檐上垂下的落挂像是灵堂前的白幡,穿堂风哭表一样喑哑难听,许久没人修剪的园木伸出墙头,摇摇晃晃像是索命的鬼手。 眼前的废弃宅院在没有灯光,没有月光的夜晚,显得阴森恐怖。 第16章 父母之爱子女 这宅院看着就不对劲,萧疾正犹豫已经发现了邪修据点,身边还有个姑娘,虽然秦道友也是修士,但毕竟是一介散修又是娇弱的女子,留她一人实在有些危险。 结果就见这姑娘大咧咧走到门前,抬脚踹开了院门,说踹开也不太准确,破败的门直接飞进了院子里,噼里啪啦碎成几块。 “小心!”萧疾害怕门后有埋伏,上前要拽那姑娘的手臂。 结果无事发生,那秦道友施施然走进院里,他的手尴尬抛停在半空,这姑娘……好大的胆子。 萧疾低头笑了笑也跟了进去。 院里杂草丛生,草长得快比人都高了,至少荒废一年了,但能看出原本家府的丰厚,这主人家沿路铺了厚重的青石板,这才不至于让两人无处下脚。 阴风阵阵,周围树影草影晃动,好似下一秒就会钻出个什么可怕的怪物,视野有限的情况下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 未知,容易滋生恐惧。 萧疾缓缓抽出腰间挂着的佩剑,快走两步走在了那姑娘前面。 而他看不见,身后需要他保护的娇弱姑娘正满脸戏谑地看着他小心谨慎,如临大敌的样子。 其实如果她自己来的话,现在应该早就将里面那邪修一剑戳死,深藏功与名,回去洗洗睡了,与萧疾这小子一起属实麻烦不少,不过,她视线下移落到他手里握着的纹饰精巧与温寒式样接近的配剑挑挑眉。 这不是萧疾这臭小子的本命武器。 好像自从什么时候起,这小子就没用过。 说起来,原主当初为了帮他收服那本命武器费了不小的力气,这小子说不用就不用了,真是浪费她一番好意。 正想着,两人已经摸到了最大的正对府门的堂屋,屋门关着,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萧疾轻声上前,剑柄顶开屋门,一股血腥气伴着尸体腐败的臭味扑面而来,一张凝着黑色血块,没有眼珠只余两个黑色窟窿的青色大脸在他面前晃动。 下意识一剑斩去,尸体落地。 只是一具吊在门口的死尸。 下一秒,像是触发了什么信号,身后的草丛窸窸窣窣动起来,突然迅速窜出十几道身影,或佝偻站立,或诡异爬行,向他们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哑吼叫,便弹谢向他二人扑来。 看来那些失踪的百姓找到了。 “秦姑娘别怕,行尸而已不足为惧。” 萧疾先一脚踹开一具迎身的怪物,又一剑挥出砍向一只怪物的脖子,剑砍在皮肤上发出像是辟砍山石样的响声,振得萧疾手有些发麻,回手挡住另一只怪物的利爪,剑与泛着黑色光泽的长甲相接发出金属刮擦的刺耳响声。 不对,不是行尸,这些怪物的身体不是普通人尸体的程度。 “是用特殊邪术炼制出的尸傀。” 尚弦月退进身后堂屋,随手抄起一只长凳拍飞了躲在门后妄图偷袭的一只尸傀,老旧的长凳不堪重负散架解体,她从里面挑了根顺手的凳子腿,蓝色的灵气附着其上,原本脆弱的木棍瞬间变得坚硬无比,向下一砸将另一只从暗处扑过来的尸傀的头直砸碎嵌进地里。 拎着凳子腿出门,抬脚将刚刚吊在门口的尸体脖子踩断,将颈骨碾地粉碎,杜绝了起尸的可能。 那边萧疾同时应对十几具尸傀有些艰难,没注意身后的动静,后脖颈一寒,不知何时一只头被扭到身后的尸傀来到他身后,咧大了布满光利刚牙的血盆大口,就朝着他的脖子咬去。 这一口咬下来,哪怕有灵气护体,也要被撕下一块肉来。 萧疾正打算用手臂去挡,就听见几声骨头破裂的响声在耳后炸开,恶臭的浆液洒了他半边脸,大力将剑捅穿眼前尸傀的脑袋踹开,回头就看见他柔弱不能自理的秦道友拎着一根凳子腿,轻松砸烂了尸傀像山岩一样坚硬的头。 等等,凳子腿???! 萧疾默了默,眼角有些抽搐。 看着将愣神的他拉到身后的那一刻,眼前少女的身影再次与记忆里的某个身影重叠,带着种久违的温暖美好,他以为已经不可能回来的某些东西回来了,钻进他的心房,酸酸胀胀地填满。 手腕上的触感细嫩冰凉,像是从冰里挖出的冷玉,却莫名将他的身体烧的滚烫,甚至他开始有些气喘。 尚弦月暴力将最后一具尸傀的头打爆,抬手扔了棍子甩了甩酸胀发麻的手臂,不是错觉,恢复女身时的力量确实变强了,肌肉和骨骼的密度都变大了。 她现在甚至可以徒手破墙抓住那个窝在密室里的邪修的狗头将他拽出来一拳砸死。 但是她不打算这么做。 萧疾和天元宗那些弟子的关系很不好,执行任务途中擅自离队回宗,归队来到夜歧郡第一天又与道乾宗起了冲突——虽然这件事也怪不得他,纯属那人嘴贱自找的。 他说天元宗首席带队到现在杳无音信,重銮秘境已经关闭,那尚弦月八成是凶多吉少喽,死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秘境里,什么狗屁第一天才。 更多难听的他没说出来,被萧疾往死里打揍了一顿。 恶气是出了,可是本该两宗合力找出根源的任务,因为不占理几乎全落在了天元宗一行人身上。 再加上萧疾的身份,回宗跑不了一顿重罚,队伍里对他怨气很大,没有人回护他,也没人照应他,处境着实有些艰难。 所以这邪修杀是肯定要杀的,但这一份功劳得落在萧疾身上,以这小子别扭的性格,放大海直接把功劳喂他嘴里,不吐你一脸就算好的了,你还得赔他受到伤害的宝贵尊严。 尚弦月有些头疼,这份功得喂,还得喂得了无痕迹,自然得像他自己的一样,现在得引导他发现猫在密室里的邪修,然后靠他自己的“无赋,努力,坚韧不拔”(她放的海)杀掉邪修,回去交差。 父母之爱子女,刚为之计深远。 萧疾简直是个让她操碎了心的逆子,尚弦月心想。 回头正要进堂屋,都看身后萧疾这小子,是上出了层薄汗,脸色潮红,气息急促,看着她的眼里都有了些水色。 ???? 杀了几个尸傀就累成这样?大头明明都是她解决的,哪里就累死他了。 手下的体温高得吓人,捏着他手腕的手都沾了些薄汗。 尚弦月皱皱眉,松手路过萧疾身边时拍拍他手臂,顺手将手上的濡湿擦在他身上。 “萧道友,屋子里不对劲。” 萧疾感受着少女留在他身上带着些清冷香气的触感没有说话。 第17章 白练尺素 萧疾看着少女纤细的身影踏入黑暗中,手指抚过少女拍过的位置,喉结上下滚动几下,歪头轻笑一声,单边耳垂上的金铃轻响声,也踏入屋内。 被尚弦月暴力摧残过的屋内一片狼藉,几乎没有几件完整的物件了,只剩一侧似乎是用于处理会事的书桌和周围的字画物件还算完整,书桌后墙上挂着一整面墙积了灰的字画,前置一个博古架,摆满了瓷瓶摆件。 按说,尚弦月应该引导萧疾找出藏在字画墙后暗皇的机关。 看着已经十分上道,在博古架上摸索的萧疾,尚弦月想,就像这样。 但是,一切手段方法的产生都是由于暴力不足导致的。 侧面扑来一具尸傀,是在屋内第一脚就飞踹那只,脑袋没碎还能动。 尚弦月侧身一避,抬脚将身前还没落地的尸傀踹向那面墙,巨大的力道直接将那面带着字画的墙砸塌露出后面密室的空间,激起一大片飞灰。 这下不用找机关了,省事儿。 简单的暴力,极致的享受。 “咳!咳!咳!”萧疾没防备被飞灰罩住,咳了半天,缓了口气再睁眼都发现周围的场景变了,秦望舒不在了。 而他正站在朱漆大门外,夜色浓重,大雨倾盆,门上熟悉的花纹和周围的草木的气味,甚至高低错落的虫鸣,记忆仿佛倒带回了这一刻,他永远忘不了这一天。 视线里出现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萧疾牙关紧咬,额角和脖颈青筋暴起,放大的瞳孔里映出的是羲舍和尚弦月的脸。 还是8岁的尚弦月跟在当年的羲舍尊者身后,身上沾着大片的鲜血,小脸上也溅上少许,苍白着脸,红着眼跟在羲舍身后,散着头发像是恶鬼一般,从老宗主萧不凡的寝殿走出来。 老宗主萧不凡,萧疾萧无虞的父亲。 萧疾麻木地抬脚走进敞门的大殿,闪电破空照亮了里面的情景,他的父亲胸前插着一把剑,怒目圆睁地躺在地上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又一次,他守着父亲的尸身一夜,不同的是,那时的他哭嚎一夜,现在他只是安静地守在一旁。 第二天,他披麻戴孝跪在父亲灵前,听着宗主走火入魔,自戕身亡的鬼话,没有记忆里的破口大骂和歇斯底里的哭嚎尖叫,他甚至笑出了声,后面的事情他自己记得很清楚。 原本该拜入老宗主门下的尚弦月改投羲舍门下,随后羲舍上位成了新的宗主,他也从众星捧月娇养长大的少宗主,成了无师无门,无家可归的内门弟子,成了身份尴尬的丧家之犬。 一瞬间他和小时候的他脱离开来,萧疾冷漠地看着画面一帧帧闪回,看着小时候的自己经历着人情冷暖,艰难求生;看着小时候的自己被孤立排挤,无处可去;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将仇恨对准了年幼的尚弦月,甚至起了杀心。 记忆最后是尚弦月捂着伤口的垂眸叹息,和送来给他的珍宝却都被他认为是可笑的补偿,弃如敝屣。 本以为这幻境记忆到此为止,却不想画面飞速倒退,映入他眼里的那一刻,怒火像是喷薄的火山在他脑子里炸开,胸口锁骨下的印记亮起,本命灵器从灵府飞出,狂暴的火属性灵器将耳边金铃吹得泠泠作响。 萧疾是真的动了杀心,这个可笑的幻境不会让这该死的邪修有一个痛快的死法。 ………………………………………… 尚弦月许久没听到萧疾的动静,有种不祥的预感,烟尘渐渐散去看见萧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眼空调没有焦距。 粉尘有问题,被这老王八摆了一道。 果然年轻人就该多动脑子。 不过,密室半天没传出动静,这邪修都强弩之末了,还这么沉得住气吗? 这时一道几乎凝实的黑烟扑向她面门,尚弦月抬手结印将之震开,胆子挺大呀,想真接附身夺舍,连肉身媒介都放弃了,果然是到了强弩之末。 下一秒那黑烟转弯直奔萧疾而去。 尚弦月正要再给这邪修一顿爱的教育把他捏死在摇篮里,就见萧疾周身升起狂暴的灵气屏障,她一个后翻脱离了灵气风暴的范围,再抬眼就见一条长长的白练飞出。 是萧疾的本命武器——尺素。 看来不用她出手放海了,这邪修会自己作死。 这白练在萧疾周身盘绕,裹挟着锋利灼热的灵气,将冲过来的黑色雾气包裹,随着黑气的挣扎层层缠绕收紧,被包裹的黑气发出渗人的尖叫,不断有黑气逸散出来,仔细听还有如同皮肉烫焦的嗤嗤声。 仿佛包裹着黑雾的不是柔软的绸缎而是烤红烧热的铁板。 那黑雾尖叫了很久,尖利渗人,最后越来越弱直至消失。 尚弦月捂了捂耳朵,感觉耳边都一阵嗡鸣,晃晃脑袋感觉好了一些。 再看萧疾还瞳孔都隐约泛着红光,又转身进了密室,尚弦月伸了伸手,嘴开合了几次,到底是没叫住他。 这小子现在情绪不对,也不知道那邪修在幻境里放了什么让他看了这么大反应。 不过想想也知道,左右不过那几件事,还不巧都与她有关。 孩子精力旺盛是该发泄一下,杀他可不能杀我喽,毕竟也杀不死她。 她不怕死但怕疼,一切不能带来死亡的疼痛都怕,一切不以死亡为目的的疼痛都是耍流氓。 一阵尸傀的嘶吼过后,室内重归一片死寂。 尚弦月看着流到密室门外的血撇撇嘴,轻巧绕开这些血迹,踏入门内,一如既往的漆黑,同样的血腥味和腐臭味,眼睛适应了黑暗也还是不能完全看清。 周围地上散落的隐约能看出来是破碎的尸块,萧疾呢? 腰上传来一股巨力,尚弦月毫无防备地被长长的白练拖到萧疾身前,少年手臂钢铁一样箍住她的腰,回身将她按在墙上。 尚弦月下意识抬腿要踹,被少年握住脚踝,双手被握住手腕制住压在头顶,一时间有些动弹不得,感受不到少年的杀意,她深呼吸几次安静下来看看这厮到底想干什么。 黑暗中能听清两人的呼吸声,少年灼热的气息渐渐靠近,最后几乎和她鼻尖相贴,尚弦月不适地偏过头去。 起伏的气音落在耳侧吹动发丝有些痒。 “为什么背叛我,留我一个人。” 少年冷然的声音隐约带着些颤抖,像是强撑着不露哭腔的虚音。 第18章 急着收尾 尚弦月愣了一下,叹了口气,看来是灵气暴动冲昏头了,没缓过神来呢。 不过是谁给了这小子这么深痛的领悟啊,看着跟失恋了一样。 “曾经非要对我那么好,好像要把心肝掏给我。” 听着少年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心想看来是被人甩了。 “可为什么要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背叛我!” 先对你好,再背叛你,不是利用就是pua,对你好也是假的,这是让人骗心骗色了,傻小子没有爸爸管你果然不行。 尚弦月心中戏谑道,面上却沉静如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尚弦月你这个混蛋,你没有心,我真想杀了你。”萧疾唇瓣贴在身前人的耳畔咬牙切齿道。 ……………… 甩人.利用.pua.骗心骗色.混蛋.本人月:就挺突然的。 但当脖颈处传来些微刺痛时,尚弦月还是傻了。 少年埋头在颈窝处,热烫的气息洒在颈侧,濡湿的唇舌贴在颈侧,锋利的牙齿叼着一小块皮肤厮磨,握着脚踝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地上滑。 本来尚弦月还以为这厮只是为了泄愤把她当绝味鸭脖,啃一口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也无所谓,片刻连个印子也不会留,可是这货手往哪放呢??? 屈膝弓腰,一记标准的顶心膝让毫无防备的萧疾不得不放手,弯腰后退几步在一旁连连咳嗽,咳得甚至有些干呕。 “咳咳咳,秦道友你……咳咳……”萧疾咳得掉眼泪,眼睛红红,一脸茫然地看了尚弦月一眼又弯腰咳了两声,有些委屈可怜的味道。 他现在思绪还有点乱,有记忆的片段,但只记得暴怒之下杀了那个邪修和很多尸傀,然后他好像看到了……师兄。 不对,那个混蛋现在还不知道死哪儿了。 所以他刚刚,好像,是谁,那就是秦姑娘,我,她,刚刚…… 萧疾觉得脑子更混乱了,但看着衣裳稍稍凌乱的秦望舒又不能像个懦夫一样若无其事,默不作声,虽然修真界对于贞洁礼数的界定没有那么严苛,但眼下也绝对称得上冒犯。 可他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一时间还是有些手足无措,整理了一下衣衫才斟酌着开口:“秦姑娘刚刚我,我……” 不等他结结巴巴理清思绪,便被眼前的姑娘打断。 “萧道友刚刚只是灵气暴动有些走火入魔了,我理解的,无妨。” 少女清冷的声音散漫,让心绪本就有些浮动的萧疾突然想起什么时候见过一棵树上挂着的金铃,尾端长长的流苏随风过飘动,带动金铃摇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强制自己回神,意识到少女刚刚已经将此事轻飘飘揭过,按说萧疾应该觉得秦道友善解人意,顺着行礼谢过,可他只觉得烦闷,好像什么东西流过指尖没有抓住,便只闷闷地应了一声,没说话。 尚弦月:? 这狗儿子咋还不开心了,不夸她就算了,他平常装的礼数周到像个摇着蓬松尾巴的狐狸似的,这时候是作什么样子? 难道是自己没有哭唧唧死死拽着他,哭天抢地让他负责,不符合他预期伤害了他的男性自尊? 最后尚弦月还是决定算了,谁知道傻13怎么想。 这密室里血腥味混着尸体的臭味还有些许老宅的潮味实在难闻,尚弦月受不了迈步出去了,萧疾看着少女纤细的背影眼中明明暗暗,蜷了蜷手指压下那些奇怪的感觉也跟了出去。 风将云吹开,月亮露出来了,凄冷的月光洒下来,将地上照得亮堂了些。 邪修杀了,夜歧镇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同时风澜迅转生的隐患也解决,三堂会审上这厮总不至于冒着天打雷劈来冤枉她了。 萧疾侧头看着身旁的少女低头思考的样子,视线下移是歪斜的衣领露出细嫩雪白的颈子,隐隐能看见半个明显的牙印,目光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 清醒前唇齿间那种柔嫩清香的感觉和双手下肢体间接触的触感似乎突然在脑海里变得清晰,一瞬间体内好像被火点燃,呼吸好像都在喷火,喉咙干涩的厉害,下意识吞咽了几下。 微凉的晚风送来身旁人身上的清香,好像在哪里闻到过,然后身子突然僵住,他不对劲了。 尚弦月走着走着,发现萧疾人不见了,回头一看那小子站后边不动了。 嗯???又搞什么 察觉少女的视线,他更僵硬了,微微侧了侧身,没收回去的尺素正缠在佩剑上,顺着风向扬起遮了他部分身子。 “秦道友,我先行一步召集问门来此排查危险收尾,今晚多谢,接下来恕无虞不能同行了。” 萧疾抱拳告退行礼时看少女愣了一下,漂亮的桃花眸子垂了垂,微微点了点头,似是有些失望,失望什么,他不敢细想,狼狈转身跃上屋顶飞速跳跃疾行,几乎是落荒而逃。 尚弦月看这小子火烧屁股一样跑了,不是,收尾这么急吗? 而且他们明明一个客栈,回去不是顺路吗?? 疑惑摇摇头,背手吹着晚风慢悠悠往回走,惬意极了。 ………… 确实是急着收尾,只不过可能收的不是一个尾。 萧疾这边干脆御剑到了十几里开外的野外找到一个水潭跳了进去,他得冷静一下,他明明并非是个孟浪之人,平常出任务也不可避免与女性同门或是百姓有肢体接触,从来没有过这种状况。 神思飘远突然触到一个点,那股香味,太熟悉了 和那人身上的沉水檀香的味道好像。 那人的脸出现在脑海里,精致冷漠的脸,凉薄的的眼神看过来总像是夹杂着蔑视,同样的桃花眼,又想到同样纤瘦的腰,笔直的腿…… 目光扫到岸边挂在树枝上的神似温寒的佩剑和缠在上面的尺素。 不知想到什么,血液向下流去,萧疾打了个哆嗦僵住了,向下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地埋进了水里。 他真是疯了,能把那个臭石头和香香软软的女子联系到一起,都怪一个大男人和人家姑娘用一样的香。 萧疾暗啐一口,又开始咬牙切齿的奋斗。 完全没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会想起那人意味着什么。 第19章 梦境?过往? 是夜,尚弦月舒舒服服躺上床,结束了辛劳的一天。 “这个给你。” 一匹叠好的白练被塞进了黑衣小男孩怀里。 “月哥哥这是什么呀。” 小萝卜头卡巴卡巴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许是年纪小,话还说不利索,一字一句咬得很用力。 “这个是你的本命法器,只要滴血认主就行了,是不是很简单。” “真的诶,月哥哥我也有本命法器了!” 视野倒转是一个白衣小孩,臭屁地一插腰,得意一笑,衣袖上移手臂上斑驳交错的伤口延伸进衣服下,看不见还有多少。 “可他们都说是无虞的命不好,永远不会有本命法器。” 小萝卜头嘴一瘪,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滴溜溜转。 “害,你爸爸我早说过,外边那些人说的都是狗屁,你不信亲师兄的话反而信他们,你……”白衣小孩正要继续数落,低头一看小萝卜头脸上金豆豆噼里啪啦往下掉,连忙将小萝卜头拎起来。 打屁股。 “说了多少遍了,男子汉大屁股,流血不流泪!再哭打你屁股!” “不敢了……哥哥!无虞不哭了。” 见小萝卜头抽抽噎噎停了下来,白衣小孩将他放了下来。 “可是父亲也这么说,说无虞没有命格,天命早夭。” “无虞,萧叔叔会救你,月哥哥也会救你的。” 白衣小孩握着小萝卜头的肩膀,眼神坚定地说。 “爹爹会救我,师兄也会一直陪着我嘛。” “别怕爸爸罩你。”白衣小孩一拍小萝卜头后脑勺把小孩拍了个趔趄。 “可是。” 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回头,黑衣少年红着眼,神情凶恶,像是走投无路的困兽。 “尚弦月是你杀了父亲,你不是我师兄,你去死啊!” 银色长剑没入胸膛。 尚弦月从床上猛得坐起,漂亮的桃花眸子没有焦距地看着虚空,冷汗浸湿了额发,顺着汗涔涔的脖颈滑入衣领,打了个哆嗦,终于清醒过来。 是梦啊。 无还黑着,躺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晦气,和萧疾那个神金待久了果然晦气。 尚弦月暗啐一口。 天蒙蒙亮时,简单收拾了一下,今天传送阵应该可以用了,该回去了,到了碧水镇再躲两天也方便,没有休息好,尚弦月整个人气压很低,要是幻视会发现她整个人背后冒着黑气。 突然感受到背后一道灼热的视线几乎是要将她的后背盯出个窟窿来。 “秦道友。” 她就知道,尚弦月很无语,背着他翻了个白眼,做好心理建设才转过身端正回了个礼,依旧是面色平淡看不出什么。 萧疾身后还跟着一队天元宗弟子,视线八卦地看过来,有的甚至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毕竟这萧疾一向是一副傲气的样子,对人不假辞色,这前面的女子也不知是谁,让他盯了人家许久才出声。 “好巧,竟没发现秦道友住在同一所客栈。” “昨日萧道友回来时我在大堂,但萧道友似乎有心事,没看到我罢了。” 意思是不巧。 还恰恰是因为两人的误会。 “噗!”已经有弟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多半带着戏谑的视线投来,萧疾不自在地回头看了一眼咳了咳,弟子们又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好。 好嘛,萧疾还是领队,看来是关系和缓了不少。 原本萧疾的修为最高,由他带队是没问题的,但他几次三番的冲动严重损害了队伍的利益,人心就散了,这次萧疾算是越级杀掉一个元婴邪修,证明了实力,夜歧镇任务完成立了功创造了利益,人心自然又回来了。 “那秦姑娘现在有什么安排。” “在下一介散修自然是继续四处游历。” 少女眨眨眼似是有些疑惑,好像他问了个多蠢的问题。 萧疾面色一僵。 身后一些弟子怪异,像是因为极力忍耐什么,表情有些扭曲。 四处游历,居无定所。 那下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萧疾心下难受面上微笑,拱手行礼:“那就祝阿舒,今日一别机缘不断,早登大道。” 私心里,萧疾在这最后一别换了称呼,仿佛这样两人便能更加亲密一些。 少女讶异地顿了顿,萧疾心下一紧,最终少女什么都没说,回礼一笑转身离开了。 萧疾看着那道纤细的白色身影走出客栈站在阳光下站定,又遥遥回头看了他一眼,似是不舍一般,终是未再回头。 一时间萧疾的心里酸涩,而后又定住心神,若是两人有缘自能再会,若是无缘强求也无用。 一队人浩浩荡荡出门向着传送阵走去。 ……………… 此时夜歧山外围,道乾宗弟子正沿着河道小心摸索着,都知道夜歧山多大型凶恶的妖兽,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碰上几个,其中虎妖王据说已经有了化神期修为,虽然也在夜岐山深处轻易碰不上就是了。 走到一处营地看着人是刚走不久,有生火的痕迹。 “这石头上有血,会不会……” 一个弟子看到石头上的血迹,拔出剑慌张后退。 这人可能不是走了,是被杀了也说不定,看不出妖兽活动过的痕迹,不能确定发生了什么,弟子们紧张起来,这时突然看到不远处的石头后面露出一片衣角。 领队的一个魁梧青年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上前查看,其他人原地待命,便抽出长剑慢慢靠近,逐渐绕至石头后面,终于看清了地上的是个小孩。 他皱了皱眉,谨慎靠近了些发现这孩子全身上下好几处刀伤,鲜血淋漓,伸手翻过来一看银发红瞳,那孩子蜷缩着身子奄奄一息,张嘴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什么。 定睛一看这孩子的舌头竟然被人割掉了,是谁会对这样小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这孩子因为失血已经在他怀里昏了过去。 叹了口气,心想可能是哪个家族纠纷逃出来的孩子,下手摸摸根骨如何带回宗门混口饭吃也好,手摸上小孩瘦削的脊背,随即面色一变。 不敢置信般又摸了摸,露出狂喜之色,强压下思绪招手召来身后的弟子,示意马上将这孩子带回宗门。 一行人御剑飞出夜歧山向道乾宗赶去。 没人注意昏睡的小孩儿嘴角轻轻勾起。 他会找到他的,很快。 第20章 那你当我老婆 两人相对无言,尚弦月和萧疾大眼瞪小眼。 山水有相逢,但没想到这么快。 天知道萧疾出了传送法阵清点弟子时,看见队尾秦道友时的心情。 “四处游历,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饶是萧痴一直表现得好脾气,此时声音也有些咬牙切齿。 “碰巧而已。” 说这话时,尚弦月转头,若无其事的将眼神错向一边。 好的很,碰巧。 所以她明知道两人最后目的地相同,就看着他勾勾缠缠、磨磨叽叽、依依惜别半天,所以她出门回头不是不舍,而是在欣赏他蒙在鼓里的囧态。 怪不得,怪不得总觉得那时她的举上那么奇怪,枉他还以为是她临别有不舍才会如此。 好的很,萧疾一时不知该喜该恼,冷哼一声也将头转向一边。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尚弦月只觉得莫名其妙,白了这厮一眼,抱着手臂转身就走,留下敷洐二字诀—— 告辞。 好好好,和某个人该死的像。 什么气氛情绪在他们面前全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萧疾回头一看,人都走远了,只觉着热血一股脑地上头,回顾周围已经四散离开的弟子,没什么人了。 能怎么办,追呗,谁让他喜欢。 他这辈子先是在那人身上栽了跟头,又在这丫头身上栽跟头,他算是没救喽! 当然他还不知道从前现在甚至以后他都会栽在同一个人身上,他的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尚弦月。 此时还是蒙鼓人的萧无虞,头一歪,耳垂上金铃一响,舌尖舔舔尖牙迈开了步子。 尚弦月听见身后几声脆响的铃声,人已经在身边和她并肩而行了,心下暗道这人真是从小到大的跟屁虫,但比小时候讨厌多了。 “你在这里待多久啊” 许是因为少女漫不经心的态度,他也随意了不少,像是随口问道。 “……” 少女没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长睫遮掩,瞳孔幽深,没什么表情,但他就是听懂了。 这人说话太难听了! 行,他不问,他跟着。 尚弦月侧眼看了他一眼,依然是一身黑衣,身量初长成的少年已经有宽肩窄腰的影子,抄着手抱着那把配剑,没看见尺素。 这小子还挺犟。 “小鸡仔来,我问你。” “月哥哥怎么了。” “师兄对你好不好,小鸡仔喜不喜欢师兄。” “师兄对无虞很好,无虞最喜欢师兄啦。” “那都说长兄如父,小鸡仔长大是不是要孝敬师兄。” 小无虞认真想了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认真点了点头。 白衣小孩趁机从介子里掏出一堆东西,对一脸懵懂的小萝卜头伸出了魔爪。 一柱香后,叱咤风云了一辈子的不凡尊者一手拎着白衣小孩,另一边腿上挂着还在哇哇哭个不停的小萝卜头——只不过是身上穿着女子衫裙、脸上抹着花花绿绿脂粉的小萝卜头。 “虞儿别哭了,你师兄就是和你闹着玩的。” 不凡尊者放下手里一脸无辜的白衣小孩,弯腰将小萝卜头抱起来。 “哇!师兄他,他说长兄,如父嗝,孝顺的孩子应该彩衣娱亲,让,让我穿了裙子拿着尺素跳舞。” 小孩哭得上不了来气,脸上的水粉花花绿绿糊成一团,本来打算给儿子擦眼泪的不日尊者手一顿,转而拍了拍小萝卜头的背。 “他说,说穿了裙子跳舞会变成女孩子,今天晚上我的小丁丁就飞走了,我要变成女孩子以后嫁给王二当老婆了。” “哇啊啊,爹爹我不要变成女孩子,不要给王二当老婆哇……” 王二,三长老的弟子王琮,带头针对萧疾小孩头头,萧疾最讨厌的人。 偏偏白衣小孩儿还不安分,看小萝卜头哭得凄惨,还喊了一嗓子:“不给王二当老婆可没人要你喽!” 小萝卜也来了脾气,梗着脖子向下吼:“没人要我,都怪师兄!师兄当我老婆!” 萧不凡听得头上青筋直跳,看着地上笑得像蛆一样扭动的白团子,终究没忍住。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我看你再胡说!” 身边人铃声一响,尚弦月突然回神,觉得胸口闷得很,看这小子愈发不顺眼,白了一眼快步走开。 萧疾:??? 少女径直走进一家客栈,领了牌子,上楼关门,一气呵成。 这会儿,萧疾再迟钝也觉出不对味儿了,怎么从今天早上右夜歧镇开始,这姑娘就对他很有意见。 可是他也没做什么啊,难道因为他昨晚没送她回客栈? 想起昨晚这姑娘一棍敲碎尸傀脑袋的神勇又马上摇头否决。 萧疾在关上的门前站着,没有再说话。 这边情况暂且按下不表。 另一边的地牢里,风澜迅呼呼睡得正香,一人来到牢门外站定,风澜迅翻行身没有睁眼,眼见这人还不走,不耐烦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一直来来来,烦不烦……” 话没说完,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压袭来,赶紧睁眼往旁边一滚,原来放在身边的酒坛被强大的灵压瞬间压碎。 抬眼一看,来人正是羲舍。 风澜迅的表情有些怪异,但显然他认识羲舍。 “哎哟!吓我一跳,宗主大人大驾光临,弟子有失远迎嘛。”风澜迅吊儿郎当行了个弟子礼。 羲舍看这外门弟子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对,区区一个外门弟子他活腻了不成敢这么和他说话,眼眯起来仔细观察眼前这人。 穿着破破烂烂的弟子服,脸上脏污不堪,额发又乱糟糟地遮住侧脸和额头,看不出原本的长相,但一双眼睛极亮,毫不畏惧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还挂着玩味的笑意。 羲舍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人绝不是普通的外门弟子,五指张开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风澜迅凭空吸过来。 “你到底是谁。” 脖子被人捏在手里的风澜迅,此时却好像完全没有一点小命在别人手里的自觉,依然笑得吊儿郎当,看着神色暗沉的羲舍,久得几乎让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大能手上开始用力,他才吐出一句话。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记得当年在无尽海里扔了什么东西吧。” 第21章 唯一的信徒 “哼,没想到知道当年那件事的还有人活着。”羲舍随手将风澜迅扔在地上。 “咳咳,呵,我更没想到,你倒是坦率。”风澜迅摸摸脖子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卑鄙得坦率。” “知道当年那件事的人不少。”羲舍低头看着风澜迅在牢里狼狈的样子,“但现在还活着的人却不多。” 到这他顿了顿,身形一虚出现在牢房里,拎起风澜迅的领子与之对视又缓缓道,“而敢在我面前说出来的,已经没有了。” “所以,你是〈回来〉的谁呢。” 风澜迅被勒着脖子半趴在地上,脸上却没什么慌张的神色,反而伸出手胆大包天地伸手扯开了羲舍的手,慢吞吞地坐起来,靠在墙上斜睨着他。 羲舍记不清上一次敢对他不散的人的坟头草现在多高了,闭眼压下些许躁意开口:“不管你是谁,你都得清楚,这里是天元宗,惹怒我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 “别唬人了老匹夫,你那套对我没用。”风澜迅撇撇嘴,脸上的表情明摆着嫌弃,“我敢,自然是因为我回来的路上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说着从怀里扔了东西出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两截断裂的白玉牌,合在一起能认出是个【月】字。 “你到底是谁?”羲舍心里翻起惊涛浪,强大的灵压涌动着冲向对面,像是将一切碾碎。 “是个,你不敢杀,而且,绝对不想见到的人。” ………………………… 是夜,尚弦月在房间里坐着喝茶,只不过一杯接着一杯下肚的速度能看出来她内心的不平静。 萧疾这人有病吧,从昨天她不开门不理他,这人就在她隔壁开了间房住下了,她出门他就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她不理他,他也不说话就盯着她。 若非没有其他举动,她都要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不止是不平静,她烦,她焦躁。 月上枝头,三天过了。 尚弦月木着脸坐在床上,骨骼碎裂的声音不断响起,不知是什么地方的血肉被裂解开的锋利骨片割破,白皙完整的皮肤下出现大片紫红的血斑,渐渐开始从毛孔里渗出血珠,不一会儿身白衣全被染红,整个人像是从血里捞出来的。 同时一股透明的胶质开始在一片片骨片上附着延展,全身的骨骼开始延长变粗,昏暗的灯光投在地上的影子逐渐拔高,从纤细的少女变成挺拔的少年。 如果有人能够透视就能看见少年的骨骼如同被粘好的碎玉一样,布满细碎的裂纹,像是一碰就碎了。 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x光这种东西,尚弦月咬着牙默默忍爱的时候甚至还在想,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得叫粉沫性骨折,比从30层楼上跳下去摔的还碎,送进医院抢救医生得觉得遇见疯子了。 长达三个时辰的重组,最后少年已经软倒在床上,后背本来几乎长好的伤口被碎裂的背椎和肋骨重新撕开,原本白皙的后背像是烂肉埋着白骨,一片狼藉看着狰狞恐怖。 许久因疼痛有些失焦的瞳孔才开始聚焦,少年猛得吐出一直提着的一口气,将头埋进被子里急促大口地喘了几口气,隐忍的呜咽也被蒙在被子里没有传出来。 尚弦月刚刚真的觉得自己没这么讨厌一个人过,萧疾在隔壁她根本不能出声,一旦被发现她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小心吸着气将粘在后背上的沾满血的衣服脱下来,简单在身上缠了几圈细棉布,换了干净的衣服下床,喝了口水又吐了出来——满嘴的血,刚刚咬到嘴了。 现在怎么办,萧疾就在隔壁盯着她,明天推门顶着这张脸和他说:早上好,给你表演个大变活人,你看我像你的亲亲师兄不。 别开玩笑了,萧疾不活劈了她,到时候就是真的地狱笑话了。 哦,她现在也说不出这么多话来。 狗系统像是死了一样,这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时,门被人敲响。 “秦道友,我闻到你屋里有很重的血腥味,你怎么样。” 不是萧疾又是谁,一边问边听着动静。 没有回应,房间里很安静,萧疾感觉不妙,又急切地敲了几下门。 “望舒可有受伤?” 安静,仍然没有回应。 萧疾用了些力气要将门推开,却被里面一股灵力挡了回来。 萧疾神色一厉正要强闯,突然后面传来店小二的声音。 “这位客官,您方便让一下,这位房里的姑娘叫了热水沐浴,并且说了不见任何人。” 萧疾听是秦望舒的吩咐只得让开路,让送热水器物的进去了,门口有屏风隔着看不见人,确实是很浓重的血腥味,如果她真的受了伤,那一定伤的很重。 萧疾站在门外更焦心了,正打算等秦姑娘沐浴完一定要见她一面才能放心,突然一个天元宗弟子急急地找过来,神色沉重,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后,他先是怔了下,踉跄后退一步,随即迅速转身,出了客栈疯了一样御剑离开。 房间内,店里的人规矩地将热水放在屋里,轻声说了一句就离开了,没向落下床帐的方向多看一眼。 尚弦月坐在床上隔着床帐听着门外一系列的动静,直到萧疾被天元宗弟子叫走,心中疑惑,这人是有意与她解围,是谁? 不管到底为了什么,她现在需要休息,这几天她基本没怎么休息,时刻神经紧绷,她真的累了。 灯火被吹熄,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做得很好,给你的。” 另一间房间里,店小二接过灵石笑得喜气洋洋,说了句吉祥话离开了。 看着对面黑下来的窗子,垂下眸子遮住眼里危险的光。 她的秘密很多,他会替她守好,他会是神明唯一的,最忠实的信徒。 第22章 没有尚弦月的世界是假的 清晨,浮动如纱的雾气被一道身影划破,天蒙蒙亮,萧疾已经赶到了天元宗。 顾不上沾了露水湿透的衣衫和凌乱的发丝,他眼睛红的可怕,走在路上脑子里回响的都是来通传弟子的话。 “萧师兄,首席,首席恐怕凶多吉少了。” “道乾宗的人送来了首席的血衣。” “衣服上全是血,有逃出来的弟子说见过首席出现在那座山上有一群金丹行尸将金丹引爆了,那一片的山头都被炸平了,所以恐怕,恐怕是……” “现在宗里已经在给首席办葬礼,准备立衣冠冢下葬了……” 只不过一件血衣而已,又不是那人的尸体,甚至连温寒都没找到,那人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不过是群行尸,以那人的修为怎么会死,还有腰牌,他没有腰牌,为什么要把腰牌让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废物。 不可能,他不会死,不会死,不会死! 温寒,对没找到温寒他怎么会死,他一定还活着。 风卷着一张纸钱被他踩在脚下,抬头,入目的是尚弦月的居所绮月阁,花圈挽联,灵幡飞舞。 转朱阁,低绮户。 耳边响起他的调笑:“哟,绮月阁,这是把自己当嫦娥仙子了,娘们叽叽的,也不害臊。” “小鸡仔,你这没点墨水的脑子是不能理解你爸爸我的浪漫的,这叫乘羽化飞仙,懂不懂你。” 其实,没有,他看着他改投羲舍门下住进来时,那件事已经发生了。 霍景深问过他居所名的出处,那白衣少年低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后才开口:“没有原因,想起便起了。” 那些对话都是他的幻想,连着前面的那些日子也好像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他哭着找他要个解释,他不相信他会杀了父亲,他不信,可往日与他亲近调笑的,不正经的师兄,说要一辈子罩着他的月哥哥。 只是疏冷的用看陌生人样的眼光看他,用力甩掉了他抓着他衣袍的手,用轻描淡写的语调说出那句:“萧宗主,走火入魔,自戕〈音,枪〉身亡。” 又弯腰凑近摔在地上的他咬字极重道:“萧疾,你父亲的死是他咎〈音,就〉由自取。” “怨不得任何人。” 睁大眼睛,瞳孔骤缩,身边的一切都离他远去,他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现在又是何时,甚至这个世界一瞬间让他觉得有些虚幻,这不是他师兄,不是。 都是假的,骗人,全是骗人的。 脚步在原地停滞许久,终于踏入门内,入目是一副开着的黑色棺椁〈音,果〉,棺中没有尸首,只有一件破损严重的血衣。 他无视其他弟子的目光,径直走近棺木,站定。手伸进去,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件血衣,破损严重的地方还能感受到金丹灵气爆开时锋锐气流。 细嗅能闻到仿佛雨后寺庙的香火味,是沉水檀香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确实是他的衣服, “萧师兄,节哀吧,首席……”一个弟子上前斟酌着开口。 这萧师兄在宗内疯子的名声流传已久,当年差点杀了还算自己亲师兄的尚弦首席,也不对,现在他们也是亲师兄弟……这疯子的神色也太难看了,要不是大师兄让他先守在这里,他是真不想触这个霉头。 尚弦月任命首席弟子时,萧疾也被收入羲舍门下,只不过这疯子从不愿在门内待着,总喜欢在外面做任务时拼命。 “节什么哀,节哪门子的哀,他没死!”萧疾回头红着眼睛怒吼道。 “这也不是我说,消息传出来那可是几百个金丹同时引爆,那一片的山头都被炸平了,首席就是再天负英才也……” “你放屁。”萧疾捏住这弟子的衣领举起了拳头。 “萧无虞!”一声怒喝传来,人未至,一道灵力己经打在萧疾手上将他弹开,身量极高,白衣墨发,冠簪高束,流苏垂肩,手拿藏锋,不是霍景深又是谁。 细看这位端正的人物也有些不同,平时束的一丝不苟的发丝有几绺〈音,柳〉垂在额前耳后,眼下有些青黑,唇瓣干燥开裂,神色躁郁阴沉,连为了利索束着的护腕也没带,散着广袖,刚刚那弟子已经退到他身后。 “我知你听到阿月……的消息不好受……” “呵,那祸害不可能……” “三百二十八个金丹。” “…………” “三百二十八个金丹被同时引爆,哪怕阿月没有被当场炸得灰飞烟灭,他也不可能活着走出来了,他来不及的……” 过堂风吹过来,扬起他落在肩上的流苏,松散的广袖和系在腰间长长的白色缎带。 话说到最后霍景深的声音微不可闻,像是为了掩饰什么,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萧疾肩头拍了拍。 萧疾低着头沉默无语,许久用手掸〈音,胆〉掉霍景深的手,抬头,眼睛红得像是滴血,脖子上青筋暴起,唇瓣颤抖张合几次。 我才不担心他,他死了最好。 他是最该死的人,我真该杀了他。 他最好死在外面! 不久前的对话犹在耳畔。 霍景深着着他,这些似乎该接连从他嘴里出来的恶毒诅咒,却许久没能被说出口,他在怕什么,可这些恶毒的诅咒成真了,他真的高兴吗。 不,一点都不。 萧疾想,不应该这样,他该开心,那人死了。 可是不应该这样,是假的,所有人都在骗他。 没有尚弦月的世界是虚假的。 如果一切消失能不能重来。 锁骨下的印记发红发烫,那印记甚至开始在他眼底若隐若现,灵气毫无预兆得暴涨,逐渐凝实的绸缎狂乱地飞舞,将灵堂的摆设扫得乱七八糟,驻守的弟子也被弹飞倒地。 柔软的白绸展开,飞速向那些弟子游动而去,薄薄的边缘像是锋利的剑刃发出破空的嗡鸣,却突然被飞出的黑色长剑钉在墙上,尺素狂暴地舞动着。 “大师兄,还有你,你也不该在这里,帮帮我。” 萧疾瞬息间出现在霍景深背后,挣脱了黑色长剑的尺素却像是白色的剑一样笔直地向他胸前刺来。 “求求你,消失好不好。” 第23章 真是【死】回来了 这时一把银色飞剑直直飞来,霍景深微微侧头,萧疾和迎面飞来的尺素被一起钉在墙上,长长的白练将萧疾缠的严严实实。 萧疾侧头看了一眼穿透衣领的剑,正是温寒。 远远地一道纤瘦的白色身影迈进了院子,散开的鸦黑长发被风吹的扬起。 “谁死我院里了。”声音冷冷的,气力似是有些不足。 人已经进了乱七八糟的灵堂后站定,抿了抿苍白干燥的唇瓣,抬手将温寒召回收入剑鞘,望着地上直直盯着他的萧疾,拧着秀气的眉头又看向身旁的霍景深开口道:“又发什么疯。” 看了眼倒在桌案上摇摇欲坠的灵位,哦,没事了,死的是她自己。 她这是回来正赶上自己的葬礼,看看周围,还被萧疾这孙子砸了。 察觉到飞剑熟悉的灵气波动时,霍景深就收起了手上的灵气,配合地侧头转身躲开被击飞的小白眼狼,现下正仔细打量着回来的人。 脸色极苍白,几乎没什么血色,唇瓣也无甚颜色,本就瘦削的身板看着更单薄了些,说话声调后劲不足,气血两虚,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有伤,并且可能不轻。 霍景深眼瞅着萧极看了尚弦月回来挣扎唔咽,灵气暴动的样子叹气,与身边人对视一眼,尚弦月眼里平静,面色不变,霍景深却好像是读懂了什么,一道灵气打在萧极后颈,瞬间屋子里安静下来。 将周围弟子挥退,才开口道。 “这小子以为你死了,就这样了。”霍景深召回藏锋入鞘,捏了捏眉心吸了口气,事情太多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说哪件。 理了理思绪才重新开口。 “道乾宗传来消息,说在密境中亲眼见你死于上百金丹的引爆,宗主便下令做了灵堂,以衣冠冢下葬。”说到这里霍景深舒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 霍景深低头看着有些苍白的,他看着长大又死里逃生的少年,到底是有些心疼,伸手捏了捏少年肩膀,想要安抚一下,不料少年猛地弯腰闪躲瑟缩了一下。 定睛一看,手上是红色的濡湿,少年疼得吸了一口冷气便开始剧烈地咳嗽,几乎喘不上气来,瘦削的肩背勾起,直到支撑不住用温寒拄着身体不至于匍匐〈音,仆福〉在地。 而蝴蝶骨和脊骨紧贴的雪白衣料上渐渐透出血色的斑块,像是雪地里盛开的梅花。 霍景深瞳孔被血色刺痛,紧缩一下,蓦然〈音,漠然〉伸手去扯少年后颈的衣领,力道极大,咳得头脑缺氧的尚弦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真就被他扯下来了。 少年原本白皙的后背上潦草缠着几圈白布,此时早已被血液洇透,没被缠好的肩膀附近仍然可以看见深可见骨的可怖伤口正血淋淋地张着嘴。 “咳,师兄,松手!” 尚弦月紧抓着胸前的衣领,后背的衣服被扒到腰下,前面的衣领几乎完全敞开,冷白的皮肤大片暴露在空气中,激起一阵细细的战栗。 虽然现在是男身,身上还缠着绷带,但这种被人按在地上扒衣服的感觉也绝对称不上美妙,热血上头,脸上一热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一肘回击反而被死死抓住胳膊一拉,单手支撑不住,这次是真的被按在了地上。 “你就这么赶回来的?”身后人声音阴沉,她顿感不妙。 霍景深倾身单膝压在尚弦月尾椎骨的位置,一手扯着一条胳膊确定他动弹不得,松开按在后颈的手,抽出藏锋挥手划开了裹着的绷带,看见伤情全貌的一刹几乎呼吸一窒。 后背一凉,尚弦月只觉得无数脏话抑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霍喻清,你!……”尚弦月只觉得怒气带着热血向喉中一冲,呕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小兔崽子!霍景深看得直皱眉,这人后背上根本看不见什么皮肤了,血肉碎裂,森白的脊突和蝴蝶骨像是插在这一片的血肉里,还掺杂着许多不知名的贯穿伤。 惨,惨不忍睹。 捏着的手腕处传来虚弱但规整的脉搏,意味着身下少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气急攻心,晕过去了。 气急攻心,就因为自己关心这小子强行扒了他的衣服? 霍景深气笑了,小时候受伤什么时候不是他帮忙上的药,什么是他没看过的,现在孩子长大了,师兄就看不得了? 像是赌气一样,直接将人翻过来将外袍里衣扒了个干净,白暂平整的胸膛没什么伤口,裤子倒是没动,一个是看着没有伤口,再就是毕竟要给首席师弟在医师和弟子面前留个面子。 轻松将人抱起,向后面的寝室走去,将人放在床上,吩咐弟子去叫医师,顺便让人将外面还躺在灵堂里的萧疾带走,便亲自去打了水给他清洗伤口。 废了一番功夫小心将后背清理干净,开始擦洗沾在双臂上的鲜血,到手背时视线一顿。 这伤口有些特别,像是什么的咬痕,牙弓很小,像是小孩子? 两侧的伤痕已经有些变淡了,只有中心还比较重,透着殷红的颜色,像是几片绽开的花瓣。 最重的伤在背后,霍景深没有深想,换了几次水擦洗完,弟子也带着医师过来了,便让开站在一旁看着医师诊脉。 然后发现除了严重的外伤,内伤也不轻,几乎全身的筋脉都被震断了,五脏六腑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得知尚弦月是自己回的宗门,医师抖着手摸着胡子,瞪着眼连呼几声真乃神人也。 霍景深黑着脸将医师送走,想着那句“血肉零碎,神魂不稳,动摇根基”,第一次觉得牙很痒,有种想拿什么东西磨牙的冲动。 很好,这小兔崽子还真是【死】回来了! 于是,当尚弦月睁眼就看到他亲爱大师兄仿若黑云压城的脸,原本一腔上涌的火气也被浇灭了去,甚至有些许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 不是,明明进门被按在自己灵堂对着自己棺材被扒了衣服气晕吐血倒地的人是她,是她好吗?他为什么看起来比她还生气? “我们阿月挺有本事的。” 看着自己大师兄反常甚至带着笑意的话,尚弦月只觉得上完药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的后背又有些针刺样的幻痛,便马上低头闭眼,像是缩着脖子的鹌鹑。 “我倒是头回见能将自己尸体带回来的人。” “真是好本事嗯?” “阿月。” 第24章 提审 看着脸色苍白在床上趴着闭眼装死的人霍景深眸色深沉,不为所动。 尚弦月心里暗暗叫苦,许天听不见动静,悄咪咪睁了一只眼去看,正对上自家师兄严厉老父亲一样的视线,耸然一惊将眼睛闭上。 呵,霍景深冷笑一声,装死? 真当他没办法治他。 伸手点在他身上的几处穴道,尚弦月身子一僵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急忙睁眼,低喝道:“霍喻清,你!” 这时门外弟子来报,霍景深拍拍手起身,将一条薄单子搭在他裸露的后背上。 “你伤的太重,不宜下床走动,给我老实待在这养伤。” 说完就带着那弟子转身出门了,那弟子临出门前似是瞥了一眼。 尚弦月恰巧发现,长叹一口气。 师兄,看来你的愿望怕是要落空喽。 “大师兄,首席所带的队伍里除了那个外门弟子,精锐弟子全军覆没,几个管事长老联合要求提审首席呢。” “现在?”霍景深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些许质问和压迫。 “大师兄,这是提审,我只负责通告,莫要为难于我。”那弟子行了个礼,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知道了,你回去复命,首席身受重伤,稍后由我亲自带过去。” “是。” 听着开门的动静,眼前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霍景深已经站在她床边了,就在尚弦月安静等着他给自己解开穴道带自己去会审的时候,身子一轻。 霍景深将他裹在单子里抱了起来。 ???! “霍喻清,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尚弦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同时急忙调起体内灵气冲击封住的穴道,哪怕会对身体有所损伤,但她丢不起这个人! 霍景深仍是面上一本正经,姿态轻描淡写,好像手里抱着的不是上身只裹了薄单、未着衣衫的师弟,而是抱了一架古琴或是别的死物,同时察觉这小子的动作,托着他后背的轻轻一拍就将聚起的灵气拍散了。 尚弦月不觉得身子气力散去,整个人只能一动不动地搭在霍景深手臂上,如果她现在有转头的力气,她一定会在他身上狠狠咬上一口! 可她连手指都动不了,只能直直盯着这人的下巴,像是要从下巴将他的头盯穿一样。 缩地成寸,瞬息千里,已经到了议事殿外,尚弦月终究忍不住气愤开口道:“霍喻清!” 霍景深闻言低头,见少年可能是气狠了,原本苍白的脸颊都泛上一抹嫣红,这红一直蔓延到脖子耳尖,眼睛蒙了些水色,整个人看着脆弱可怜,又想再欺负欺负他。 看着殿外空无一人,这次恐怕不能善了,自己看着这师弟长大,深知他的性子,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小兔崽子可能就是靠吃土长大的硬骨头茬子〈音,查〉——饿死都不带哭一声的。 想到这里,无视自家师弟吃人的目光,灵气震开殿门,抱着人迈入进了殿内。 一时间,各式各样的目光向两人投来,还伴些窃窃私语的小声儿。 尚弦月觉得虽然身体还在喘气儿,但她人已经死了很久了,闭眼咬了咬下唇,胸膛深深起伏一个来回,再睁眼就已经恢复了脸上那副漠然的表情,若是忽略下唇上明显的咬痕和眼神里透露出的淡淡死气,看着倒也还算正常。 羲舍坐在主位上,两侧排座上又坐了几个看着年岁不小的修士,应该就是联合要求提审首席弟子的长老们了。 霍景深抱着尚弦月一步步走至殿中站定。 “霍景深,提审首席尚弦月,你将他如此带来成何体统!” 开口的是个须发灰白的瘦削老头,一双三角眼说这话时微微眯起,透出股算计和阴狼,此人正是在羲舍还不是掌门时便与他不对付的法老。 霍景深闻言并未回话,只是看向主位。 “喻深,月儿伤的如何。”羲舍单手扶了额坐着,明明是关心询问的话,脸上却无温和的情绪,反而眉头蹙〈音,醋〉起,似是不耐烦扰之色。 霍景深心下一重,将怀里的人放下解开穴道,少年匍匐在地又爬起跪直,白色的薄单滑落,大片血色的血肉极其扎眼,殿中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上身凉嗖嗖地跪在大殿上,冷空气激起一片片鸡皮疙瘩,尚弦月还是不自在,低头缩着单薄的肩膀双手交叉在双臂上滑动搓了搓,悄悄遮了遮胸膛。 “回师尊,除了严重的外伤,全身筋脉尽断,五脏六腑有不同创伤,神魂不稳,根基损伤。”霍景深沉声回道。 殿中细碎的议论四起,伤成这样还活着都是个奇迹,这尚弦月甚至自己回来了,同时又有人或幸灾乐祸,或暗自婉惜,内外伤严重暂且不提,神魂不稳根基损伤,意味着今后修为极大可能不得寸进,这天才也基本上陨落了。 “哼!他尚弦月至少活着回来了,可我们三峰四苑好不容易培养的精英弟子可是全都折在里面,尸骨无存啊!”说话的是三峰之一的长老。 “连腰牌都没有带回,我们怎么给那些弟子身后的世家们一个交待啊!”一时间几个长老的抱怨诉苦声连天。 霍景深听着拳头越攥越紧,这些人什么意思,阿月便活该死在外面不成。 尚弦月却面色依旧冷漠平静,心里却暗自苦笑道,卖惨诉苦只对在乎心疼你的人才有效,否则不过是为别人递上伤害你的把柄罢了,师兄他还是不懂。 此时一道身影正穿着内门弟子服与其他内门弟子一起站在殿阶下位,看着暴露着自己伤口无声跪在大殿中央的瘦削身影,眼中晦暗不明。 感觉到这视线尚弦月抬眼皮望去,虽然干净清爽换了个样子,但这人不是风澜迅又是谁,他现在就拜入羲舍门下了? 剧情,提前了还是出现了未知的偏差。 风澜迅心里有些复杂,那天与那老登谈完话,他们算是达成了一笔交易,他出了牢房以内门弟子的身份记在羲舍名下,之后不过几天便传来尚弦月的死讯,说实话他是有些愧疚的。 在他之前的一生里,他杀了无数人,也救了无数人,不少人因他而死,但都是第一次是这么真观的,一个人为了救他死去了,他有些放不下,本来以为这人会成为今后伴随一生都无法偿还的亏欠。 可这人又回来了。 这人好像一直是孤独的,就好像此刻他活着回来了,都没有一个人同为他活着而感到高兴。 风澜迅觉得,这人与自己有点像。 “腰牌我带回来了。”。 第25章 自愿加倍 招手一挥面前地面上出现了一摞码得整整齐齐的弟子腰牌,旁边放着一个玉盒。 羲舍盯着这些东西,目光沉沉,抬手示意,便有旁侍弟子将东西放在托盘呈了上去。 “此为二十六枚同门的弟子腰牌,于重銮秘境内寻找紫菱草返程途中被邪修暗算殒命,尸身于行尸金丹爆炸后已不可寻,月仅寻得腰牌以慰情思,亦将紫菱草带回,幸不辱使命。” 少年跪得笔直,恭敬行了弟子礼,低头久久未曾抬起。 刚刚喧闹的大殿里一时间鸦雀无声,三言两语将事情汇报完,却只字不提自己是怎样从邪修手下逃离,又如何苦苦找寻弟子的尸身最后只得到腰牌的无奈,以及如何从数百金丹的爆炸中九死一生后赶回。 神情依旧是近乎冷漠的淡然,好像整个人都封在冰里,外面的黑暗和肮脏根本无法侵透他半分。 刚刚还在吠叫的人,一时沉默下来显得有些滑稽,一个个都去看主位上那位的脸色,腰牌都在将他们高呼道德的嘴堵上,紫菱草在,这就得看羲舍的面子了,若他有一丝回护的意思便不好继续追究——总不能怪到他本人身上。 都怪你非要这紫菱草?羲舍实力增长于他们而言可没有坏处。 “可为何别的内门弟子都死了,那邪修却独独放过了你呢?话又说回来,尚弦月你又是如何做到身处数百爆炸中心都不死的呢?” 说这话的还是三长老,这话几乎是明着将你就该死这话摆在表面上了,而他既然敢冒着触羲舍霉头的风险将这话说出来,自然是因为他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他确定羲舍绝不会因为尚弦月罚他。 “难不成,这邪修和鬼族都对你,手下留情……” 这是怀疑尚弦月与这两方有勾结,扣了好大一口锅。 “三长老,慎言!”霍景深捏在藏锋剑柄上的手骨节发白,青筋暴起,力道之大让藏锋剑身与剑鞘都微微颤抖、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师弟现在毕竟还是代表天元宗的首席,污了他的名声,三长老能负责吗?” 可这三长老面对眼前冷沉着脸色的青年的威胁却完全不当回事,嗤笑一声向着宗主一拱手,摆一副正义凛然的脸色道:“在下所言都是为了天元宗上下的安全考虑,望宗主明鉴!”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简直见风就长,再加上魔族走狗邪修的残暴,鬼族的阴邪,加深了众人的恐惧,此时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大众需要马上平复自己的恐惧,而上位者也需要安定民心用以立威。 所以作为当事人,尚弦月的清白与否并不重要,结果显而易见。 风澜迅环视大殿里人的表情,嘲讽地勾起了嘴角。 “明禄,关于你所言,不过是你的猜测,并无证据。”主位上的人终于开口。 明禄是三长老的号。 三长老轻哼一声,到底没再开口。 羲舍手里摩挲着紫菱草的玉盒闭眼,许久未言,忽而手停下来,却是长叹一声,仍是闭眼道,“月儿,你作为首席,说尽道尽也有逃不开的责任,你可懂?” “弟子,懂。” 少年声线清越,听不出情绪,或者说和他本人一样本就没有什么情绪。 尚弦月僵着身子,刚将上个长段被判定崩人设激出的一口血硬咽下去,便听着这周围一群人和羲舍这老登说出这些狗屁不通的话,绷直的后背和燎了火一样的内脏疼得她想发疯。 腰牌有了,紫菱草有了,风澜迅也没有指证她,为什么? 为什么羲舍这老贼非要弄死她不可。 是因为那件事? “将你外放去夜歧山修行五十年你可认?” 又是五十年,不是苦役,而是外放修行,既是如此也不用封闭经脉,不过也许是他如今筋脉尽断才不用也说不定。 可为什么偏偏是五十年。 “弟子认罚,但有一请求请师尊成全。” “讲。” “弟子自觉德不配位,愿卸任首席一职,并请外放百年。” 少年话音一落,激起一片哗然,本来羲舍要将这尚弦月外放五十年众人便认为已经罚的够重了,毕竟左右这事责任主要不在他身上,他又因此受了重伤,怀疑他与外族勾结有眼的人都能看出是故意针对,因此受罚纯属无妄之灾。 这尚弦月竟然自己卸去了首席之位,还要再加五十年,疯了不成? 两道震惊的目光也同时落在了尚弦月身上,自然是霍景深和风澜迅。 侧头对上自家师兄的视线,尚弦月无声开口,霍景深一愣,看了主位一眼终究点了头退向一旁不再开口。 而风澜迅注定得不到任何答案了。 “月儿,你这是在怨我吗?”羲舍的目光压在了殿中央孤零零一人的少年身上,虽未动用灵压,但空气依旧像是凝滞住了一般,众人只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弟子不敢。” 是不敢并非不会,羲舍脸色有些难看,然而已然重罚自不可能再发作,扶了扶手站起,走向殿中的少年。 低头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少年,未束的发丝部分从颈子两侧滑下遮在胸前,其余都顺着少年挺直的身板搭在脊背上,背上基本看不到几抹白皙,红色的肉,白色的骨露在外面,许是上过了药,血已经凝住了,不然发丝可能都得沾在上面。 下身只一件白色里裤,没有穿鞋,脚踝和脚掌上的骨骼明显,清冷伶仃只想让人折断。 羲舍在他面前站了许久都不说话,当众人都提心吊胆时,他却脚步一转,甩袖走了,留下一句话:“首席目前只有你做得,许多事都等不得,五十年就是五十年。” 霍景深明显松了一口气,上前两步想将尚弦月扶起来,不料尚弦月一把拍开他的手,咳了两声,有血丝溢出嘴角,被少年抬手擦去,看向霍景深的表情带着冰冷厌恶。 “别碰我。” 看着少年踉跄走远的身影,霍景深缓缓缩回了还定在半空的手,盯着手背被拍红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大殿里只剩他一人,白衣青年才抑头抬手遮住眼睛,努力压住胸口翻涌的情绪。 又是这样。 第26章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尚弦!尚弦,你等等小爷听到没有!”风澜迅看着尚弦月离开大殿便主马追了上来,谁知道这小子在大殿里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竟然走的这么快! 他以为自己出来还能扶他一把呢。 出了大殿尚弦月就已经掏出一件白色外袍套上,毕竟哪怕是男身她也没有裸奔的爱好,听见身后追来的脚步声时,她就知道是风澜迅,于是特意加快了步子,结果还是让他追上了。 这是已经筑基了? 不过也是,内门弟子的最低要求便是筑基,否则羲舍这后门肯开,他也不好走。 从秘境出来到现在,风澜迅几乎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有没有机缘她最清楚不过,可实力却依然提升如此之快。 看来与原本所说的“机缘”恐怕无甚干系,那只能是他本身有古怪了。 视线落在他腰间的弟子腰牌上,陆柳,还是六六。 风澜迅追上尚弦月刚要去抓他肩膀,又想到他后背的惨状,正犹豫着,尚弦月却自己停了下来。 少年出了大殿随意套了件白色外衫,没穿里衣,交领里露出玉雕似的锁骨,更显得脖颈修长下颌尖尖。 就瞪着双冷清清的桃花眼看他,也不说话,但意思明显:等了,有话说,有屁放。 风澜迅挠挠头,有些纠结怎么开口,一脸为难。 尚弦月:……有病。 眼看少年似是白了他一眼就要绕开他,风澜迅连忙挡在他面前双手箍住少年双臂,急急开口道:“我和羲舍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尚弦月:……………… 风澜迅:……………… 少年万年不变的冷脸上也因此出现了一丝的皲裂,露出类似疑惑的表情。风澜迅表情空白,在脑海里抽了自己一个能转360度的逼兜,他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知道。”少年淡淡应了一句,带着明显的敷衍。 不是,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 风澜迅手上加了力道按住了打算转身就走的少年,压着声音道:“我是说,我虽然成了羲舍门下弟子,但我没有陷害你,也没有出卖你,我只是……” 说到这风澜迅顿了一下,他和羲舍的交易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 “与我无关。” 少年打破他的犹豫,冷漠开口,说完也不看他的反应拂开他的手便抬步离开。 风澜迅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抓耳挠腮,最后干脆自暴自弃抱剑住路边树下一坐,烦闷闭眼时想起那天交易后和羲舍那老贼说的话。 “既然如此,你还敢放任尚弦在外面疯跑,也不怕风大翻了船?” “自然不担心,哪怕是你,也别想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 看这老小子气定神闲的样子,再结合这话,让风澜迅不知想到什么,神色难看,语气厌恶开口道:“你若真在他身上下了那恶心东西,我倒确实没办法,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没那么大本事,这东西可并非我所下。”羲舍看着他语气意味深长,却再没有说出该说的下一句。 睁开眼望着白衣身影消失的方向,目光幽远,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哪里是与你无关,明明是处处与你有关。 …………………… 萧疾醒来已经是三堂会审七天后了,挣扎着用尺素掀翻了寝室中央还燃着的软骨香,撑着身子爬起来,落地差点没站稳,碰倒一堆空酒坛子,拎起一看,浮梦华汤! 这酒三杯就能让人不省人事,给他灌这么多,咬咬牙阴恻恻想,大师兄是真看得起他啊! 抬手将酒坛砸碎大步出了门。 一道白影将门板抽飞的时候,霍景深正在书房提笔练字,随着一阵铃声急促响动越靠越近,他随手用镇纸将手下的纸抚平压住,将最后一笔稳稳写完拉出一个漂亮的笔锋,才抬前看向带着金铃耳坠的少年。 “无虞醒了,找我何事。” 老神在在,甚至抬手递了碗茶过去,不急不缓道:“说你做事急躁不如阿月,你总不服也不改,喝口茶缓口气,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萧疾深吸一口气,将躁意压下,沉着脸将茶碗接过喝了一口,却马上喷了出去,霍景深旋身一躲,没沾一滴,就是手下的字迹微微晕开。 “霍景深!你tm拿浮梦华汤泡茶!” 萧疾看着酒液里泡着的茶叶,将茶杯往地上掷,尺素响应着他的暴怒,疯狂飞舞将周围立着的摆件砸了七七八八。 “尚弦月在三堂会审上被打成重伤废掉筋脉,发配夜岐山服苦役五十年,你就让他这么走了?” 霍景深看着黑气少年红了的眼尾,又听他这话,知道他是听了过来路上不知情的流言,起了逗弄的心思。做了个沉思的样子,开口:“谁和你说阿月是去服苦役的,只是外放修行五十年而已。” 萧疾听前半句刚松口气,后半句就让这口气梗在胸口,恶狠狠咬牙开口道:“这有区别吗?” 这还没完,只听霍景深又道:“自然,只是外放修行为何要废掉阿月的筋脉,打成重伤更是无稽之谈。” 萧疾正打算再松口气,就听这人又开口了。 “他从秘境出来就已经身受重伤,神魂不稳,根基受损。”霍景深从身后柜子里抽出一个玉盒放在桌案推向萧疾,“根基受损,恐怕今后修为都不得寸进了,他就把这东西留给你了。” 起起落落间,萧疾只觉得胸口那一口气噎得生疼。 “能把自己的尸体带回来他还挺能耐。”萧疾眯着眼睛一歪头,金铃清脆一响,有些嘲讽地勾起嘴角,却很快又掉了下来。接过那玉盒打开一看,是雾莲天水。 随手将盒子收进储物介子,没再理会霍景深转身就走。 “去哪?” “去给那厮收尸。” 留下这句话,人已经没影了。霍景深原本轻松的神情也沉了下来。环视一片狼藉的书房,只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这小子真是拆家的一把好手。 摇摇头,抬手将一旁的茶碗端起,用碗盖撇撇浮沫,啜饮一口,僵住。又若无其事地硬咽下去,忘了这一碗也是用浮梦华汤泡的茶了。 顶级的早春香片算是浪费了。 想着又下意识喝了一口,这一口没忍住呛了出来,弯腰咳了咳。目光停在手下,脸色一沉,也离开了书房。 无人的书房里,桌案上铺开的白纸明晃晃写着两个大字——冤种。 第27章 人设限制削弱 萧疾出了门,尺素缠在佩剑上狂躁地飘动,脚步一顿,想起那天晚上的事,阿舒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还在那里吗。 踏上飞剑朝着碧水阵飞去,不去看看到底有些不放心。 “仙长您说之前那位姑娘啊,几天前出去一趟,一直没回来呢,房间也空着了。” “好,多谢。”萧疾出了客栈却没走,绕到客栈房后,纵身跳上屋檐,找到之前秦望舒住的屋子翻窗进去。 屋里与其他客房的摆设无甚差别,虽说没有退房,但屋子里都没有留下多少关于她的东西,掀开床帘,床上没有床单,尚弦月要是知道,肯定会想还好她生性多疑,走之前把带血的床单烧了。 房间里什么都找不到,萧疾却没走,弯腰细嗅着床上的味道,混着泥土的香火味,是沉水檀香混着鲜血才有的味道。 阿妤确实受伤了,什么时候,明明自己见她的时候还好好的,中间也没发生其他事……吧。 难不成是那天他灵力暴动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或者是他把她打伤,阿舒不想让他愧疚难受才瞒着他没说。 一时间萧疾心里七上八下。 ……………… 尚弦月根本不知道萧疾在想什么,此时她正舒舒服服趴在车厢里养伤,本来去夜岐山从传送阵过去一天就能到,可偏偏她非要坐马车过去,宗里拨来的随行的弟子拿不准主意,只能向宗主请示了。 羲舍传下来一句话:是外放修行,不是流放苦役。 这就是准了,于是现下随行弟子套了车,尚弦月窝在车厢里,她是舒服了,可苦了随行弟子,从这到夜岐山驿车行要走整整一个月。 “师兄,干嘛非要坐车,坐传送阵多快啊……” 这随行弟子尚弦月也熟悉,或者说整个内门没几个不认识的,姓琼,单名一个乐字,因为消息灵通,嘴子又碎,有个浑名叫“小喇叭”,和谁都能说几句话,谁的事他也打听,谁的事他也知道些。 “小喇叭,噤声。”少年冷清的声音传来,琼乐也只能叹一口气轻勒一下缰绳驾车。 这小喇叭真对得起他这浑名,从分到他身边到他驾车出门,问了无数遍为什么,不理他就自顾自唠叨个没完,几天下来尚弦月只觉得耳边嗡嗡地响,像是蚊子和苍蝇组成的军团,总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静下来尚弦月才有时间思考一些事,提议驾车出门也不过是个试探,没想羲舍竟然同意了,也就是说她一定要去夜歧山但可以不用马上到。 或者说,她只需要这五十年最后的时候在夜岐山就可以? 还是夜岐山有什么需要和她接触一段时间才会触发? 又或者连羲舍也不能确定只是用她赌个可能而已。 不管怎么说,夜岐山一定有什么东西和她有关。 另外,今早出山门时有看到道乾宗的飞舟,一般只有互通游学或者有代表到访时才会以飞舟搭载大量弟子和重要人或物,近期两宗有游学交流的活动吗? 正出神时,脑子里突然响起一声熟悉的叮! (叮!恭喜宿主完成改变三堂会审结局任务,目前进度1\/3) 她还以为这破系统死了呢,虽然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任务奖励:人设限制削弱10%) ??? 人设削弱?这是什么意思。 问了系统也没得到答复,这个系统似乎越来越像个死物了。 尚弦月并不确定其中的意思,也没有轻举妄动,身上的伤还很严重,她现在没力气作死,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师兄,前面已经能看见夜岐山的地界了。”琼乐的声音隔着帘子响起,“不是说要一个月的路程,一周不到到不就到了嘛。” “早着呢。”尚弦月掀了帘子,只能看见远处一个模糊的山头的影子,望山跑死马,她当初御剑飞了三天都没飞出去。 夜岐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条小型的山脉。 琼乐对自己这师兄冷漠的性格早有耳闻,这几天也已经习惯没想着他能给自己解释点啥,依然悠闲地驾着车,开始絮絮叨叨。 “不过师兄,这一路上是真荒凉啊,咱这一路上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这几天都是风餐露宿的,歇脚都没处歇,不求能有个镇子,有个村——子?” “也,行。” “小喇叭?” 尚弦月起身在琼乐身后掀开帘子,只见前方在山阴下的树林掩映下露出一个破旧的村落,稀稀落落的乌鸦在村子上空盘旋,临近傍晚更显得村子阴暗。 这样的村子若是荒村倒也正常,可街道上不见人,家家户户却都有炊烟升起。 “师兄,这有个村子!” “看到了。” “师兄你怎么出来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在这休息一下怎么样,天天在外面跑我都觉得变憔悴了……” “村子不对劲,小心。”尚弦月将手放在琼乐肩膀上,打断他的碎碎念。 琼乐身子僵了僵,首席师兄离他太近了,一股清冷的馨香不断往他鼻子里钻,肩膀上的手不像正常男子的温热,反而是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的寒凉。 不合时宜地想起听过一群弟子私下调侃这位首席,一开始说他是无情无欲的石头,后来因为他愈发出色的身恣容貌又有人称他是千年雪山冰神仙,之后又不知哪个混不吝的竟开始叫“冰美人儿”。 虽说一听将男子称美人儿必定是有些折辱的意味,可此时看了肩膀上寒玉一样冷白的指节,和萦绕的冷香,他突然觉得“冰美人儿”这个称号还挺贴切…… “哦,好的师兄……”肩上抽走的触感让他回神,那冰美人儿正冷着脸歪头看他,琼乐猛地避开这位的视线,清秀的脸上浮上一丝可疑的红。 罪过罪过,他刚刚竟然看着首席师兄想着那些事儿,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和那种事联系在起,摇摇头,琼乐只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马车驶进村子里,空旷的土道上除了马蹄的嗒嗒声什么声音也没有,安静得有些诡异。 “师兄,你说这村子里要是都在屋子里吃饭,街上没人也就算了,怎么连鸡鸭猪狗这些家畜的声音也没有,这也太安静了吧。” “小喇叭,停车。” 听见自家首席师兄的话,琼乐也没多问,将车停在一户人家的院外,屋子里有火光,烟囱里也开始升起烟来。 尚弦月已经出了车厢半跪蹲坐在琼乐身后,琼乐下车将缰绳交给自家师兄,又和他交换了个眼神,便走到屋门前敲门,这院子里简陋只用篱笆围了两侧圈出个范围,没有院门。 “您好,有人在家吗?我与……”琼乐不知道怎么说车上那位和自己的关系,看了尚弦月一眼,“我与我兄长途行此地,天色已晚,希望可以借宿一晚,请问有人在家吗?” 很安静许久没有声音,可烟囱里的烟却越来越浓。 琼乐正要开口再敲门突然手被人从身后制住,嘴也被捂住,没察觉到有人靠近,一惊马上肌肉紧绷,极有特色的冷香传来,感受到制住他的力道并不大。 尚弦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琼乐点点头便被松开了,跟着尚弦月悄声来到窗旁,戳破了一角窗纸向屋内看去。 天色愈发暗了,太阳几乎已经完全隐在了山后,屋子里的火光愈发亮了,却不是油灯或蜡烛发出的光。 琼乐眼睛睁大了,屏住呼吸,看向一旁的白衣身影。 尚弦月没有动,屋内的火光映进她冷然如冰湖的瞳孔里,几具焦黑的人形生物正在扭动着正发出炽盛的红光,那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红,之后逐渐暗了下去,焦尸样的外壳也层层脱落。 最后,一家四口出现在屋内,夫妻两人,一个孩子,和一个老妇人,神情茫然一瞬便马上开始找自己的事做了,好像只是普通的一家四口,没有任何异常。 “怎么办师兄,这,这都是什么怪物,我从来没见过。” 琼乐拽了尚弦月的袖子蹲在墙根底下,用气音说道。 “要不咱们趁他们没发现先走吧,这村里有点邪门啊。” “去敲门。” “啊???” 第28章 断手 琼乐一脸惊愕,嘴张张合合没说出什么,指着自己,好像在说:现在?敲门?我??? 尚弦月肯定的点头打碎了他的侥幸,只能磨磨蹭蹭去敲门。 敲了两声还没等他喊,门就打开了,开门的是那个老妇人,不知年岁几何,但脸上沟壑纵横,眼皮也耷拉着,由于脊背佝偻,抬脸看人时见一双三角眼里半个极小的黑眼仁在眼皮下吊着,眼白很多,面像实在称不上和善。 “您好,我和兄长在外游学,途经此地天色已晚,希望……” “借宿是吧,进来吧,老身家中贫寒,生计不易,只希望公子离开时能留则个体己。” 没等琼乐说完,这老妇向一旁的尚弦月瞥了一眼便让开了门,蹒跚着步子进了屋。 本来摸不清这些怪物村民套路的琼乐没想到这老妇人表现的如此正常,贫寒百姓确实生计不易,收留过路人要些酬报再正常不过,若是她喜气洋洋、不求回报地迎他进去,他恐怕即刻便拔剑了。 一旁的尚弦月与他对视一眼点点头,琼乐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便从半开的门里侧身挤进去了,尚弦月也紧随其后。 进了门发现刚刚除了他们“变身”时发出的红光外,屋子里已经点上了油灯,炕灶里点了火,柴火烧得噼啪作响,延伸出隔着矮墙的灶台上的锅里不知煮了什么,整个屋里飘着一股鲜香。 女人和小女孩坐在炕上打着络子,男人在地上蹲坐个板凳拿着挫刀修着几把农具,见他们进来,屋里这三人直勾勾他盯着二人一会儿,表情都是木然,直到二人停下脚步。 还是小女孩拽着女人的衣襟喊“阿娘,我饿,阿娘我饿……”,那夫妻二人像是突然打开什么开关一样,木然的表情瞬间转变成热情,甩下手里的话计便脚步轻巧地迎过来。 “两位公子来我们家真是让我们家呃,破败生辉啊……” “那叫蓬蔽生辉,你个大老粗没学问非得卖弄,丢人……那个两位哥儿我去给你们收拾屋子,红姐儿你今天和爹娘睡……” 那汉子被那少妇人戳着额头训了一顿,尴尬地挠了挠头,而那妇人向那孩子嘱咐一句便向着一旁的耳房走去,红姐儿应该是在唤那女娃的。 “两位公子坐,家里许久没来人了没有好茶招待,我……诶?” 那汉子殷勤地擦了擦屋正中放的陈旧的木桌椅,提了提空荡的茶壶,又尴尬一笑掀了水缸打算烧壶水来,瞬间屋子里只剩下老妇人和小女孩了。 “两位公子只说借宿,老妇家也不便久留送别两位客人,日出前便离开吧,不必与我们招呼。”那老妇坐在窗子下面搓着麻绳,说话时没看他们一眼。 那小姑娘倒是跑来站在矮墙后面扒着墙沿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们,小脸可能因为营养不良有些黄乎乎的,琼乐毕竟年纪略轻些,心一下软了,随手掏了储物袋里的零嘴蜜饯递给那女娃娃。 小姑娘嗦了嗦手指,看看琼乐的笑脸又看了看白净手掌里的蜜饯,直到那蜜饯又被往她面前递了递,才羞涩一笑接了放进嘴里,又羞得跑到老妇人身后躲着,偷偷用一双大眼睛看他们。 那老妇人将搓好的麻绳放在膝上,腾出手来拍了拍小姑娘的头,脸上的皱纹挤在起,难得笑得有些慈爱的意味,紧接着那三角眼瞟过来盯了桌旁二人好一会儿。 “晚上将门窗关好,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动,日出前离开这里,别逗留别回头。” 突然那老妇人的表情猛地阴冷下来,又道:“好奇心重可不是什么好事,老身我言尽于此。” “两位哥儿,你们的房间收拾好了,去看看可行。” 那少妇推了耳房的门回来,掐着一把嗓子吆喝道。 琼乐想看尚弦月是怎么想的,结果那张脸上依然是万年不变的淡然,诡异地让他有了些安全感,心下一松,哪怕首席现在的样子更需要被保护,但自己的见闻肯定赶不上他,首席心里有底,说不定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呢。 二人进了屋,一张土炕和一些旧的陈设,炕上铺了两床被褥,隔在中间的小桌上放了一小片油灯,昏暗得很。 琼乐大大咧咧爬上去就躺下了,感觉有什么不对,又坐起来脱掉了外衫,尚弦月看得眼皮一跳。 琼乐脱到一半顿住,感觉后背一紧,是首席师兄的视线,不解地看了尚弦月一眼:“师兄,我穿着外袍睡觉不舒服。” “穿着,不安全,以防万一。” 他的冰美人首席说完就抱剑坐在床沿,合衣靠墙闭目养神。 琼乐嘟着嘴不情愿地又将外袍套上,也学着抱剑靠在另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尚弦月被一股极香的味道勾得睁开了眼睛,没有点亮桌子上的小油灯,摸黑悄声来到房门前,透过老旧房门不小的缝隙看向来时的堂屋,一家四口正围坐在桌前,埋头狼吞虎咽着什么东西。 油灯的光不算亮,吃的东西被人影挡住看不真切,但味道着实鲜美,只能确定是肉食,像是老卤炖煮的红烧肉,又或者是别的肉,具体无法确定。 破落农户实际上是隐藏富豪每天半夜都大鱼大肉? 得了吧,什么地狱笑话。 更何况哪怕现在这一家再像人,也不是。 况且自己早已辟谷,对食物的诱惑有不低的抗性,可是现在只觉得口涎不断涌出又被吞咽下去,甚至渐渐开始产生了饥饿的感觉。 这香味不对! 回头一看小喇叭,这小子口水都要滴到衣领子上了还傻笑呢! 嘿嘿,烤全羊,呕……! 琼乐正梦见自己在吃大餐,吃的正香,只短暂闻到一股熟悉的幽香,随后嘴里被塞进一个什么圆的东西和着丰沛的口水,没来得及咽就化在嘴里,一时间只觉得苦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惊醒了正要吐,又被一只冰凉漂亮的手捂住了嘴,猝不及防就咽了下去,一时间只觉得魂都要苦飞了。 尚弦月看见他苦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但好歹是清醒了就将他松开了,默然指了指门外。 琼乐皱巴着五官凑到门缝前也看到了这幕,香味依旧浓烈,但他现在真是物理意义上的一肚子苦水,根本没有食欲大开的感觉,清醒过来只觉得这香味香到极致反而隐隐透出些不知名的臭味儿。 这时那小姑娘似是拿了块什么东西抱着啃,用力撕扯间一个脱手那东西滚落在了有灯光地上,琼乐看了只觉得胃里的苦水在向上翻涌。 那是一只紫黑肿胀的断手——人的手。 第29章 血怨偶 “阿婆,这块没被浸透呦,红姐儿来娘给用圣石水泡泡再吃……” 那少妇将小女娃手里的断手放在一个盘子里,又倒了些水,盘子是那种人形焦炭一样的带着红色纹路的黑石,那妇人又用把窄刃的匕首将那只断手分成几块,才递给那女娃娃。 “你们这些怪物,我说为什么这一路上人烟这么稀少,原来都是被人们害了性命!” 没等尚弦月拦他,琼乐已经破门而出,提了剑便冲了出去,那汉子见状提了墙上挂着的斧子上来拦他,仅一剑就倒在了地上,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那少妇尖叫一声,疯了一样扑过来,没想这汉子就这么轻易死了的琼乐还没反应过来,出于防御拿剑一挡,那女子撞在剑上滑下去,没了动静。 “作孽啊,作孽啊……我们一家好心收留了你们,你们两个白眼狼啊,不过是饭食紧张未曾匀给你们,你们竟然杀人灭口啊,你们偿命啊!偿命啊!” 那上一秒要哭得上不来气的老妇,下一秒已经变成个双眼漆黑没有眼白,双手指尖变成尖锐黑色红纹怪石的怪物模样,向琼乐扑过来,一旁那原本呆怔的“红姐儿”也发出尖利的哭嚎,震得人识海动荡,意识恍惚。 老妇的咒骂和小孩的嚎哭让一向大大咧咧的琼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幻觉错杀了一家普通人,一时竟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小喇叭,回神!” 尚弦月的声音像是清风将他脑子里的迷雾吹走,回过神来就见一把银白色长剑已经将那老妇击飞出去,老妇撞在墙上吐血不动了,又是利索的反手一剑将那哭嚎的满脸血泪的小女娃的头直接削飞。 油灯不知在何时被飞溅的血浇灭,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死寂,只能听见琼乐有些哆嗦的喘息。 “首席,这是真的吗,我杀的到底,是什么?” “别怕,是真的怪物。” 尚弦月摸黑准确避开了地上小女孩的头,走到和她差不多高的琼乐身边安抚性地拍了拍他侧的肩膀,又掏出引火符将油灯重新点亮。 重新看清屋里的情景,琼乐当啷一声将剑扔在地上,手抖的不像话。 “首,首席,不是假的吗?为什么他们没变成怪物,他们还是人,甚至没有反抗就被我杀了……” 琼乐声音都带了些哭腔,修仙者不说舍己为人,至少也是以救死扶伤,斩妖除魔为己任,这是才正道,若真的是因为他陷入幻觉杀了普通人,他一定会落下心魔的。 尚弦月想想这琼乐比她还小一岁,十五岁的少年确实也还是个孩子,没见过这种诡异的阵仗也正常,弯腰急急将地上的剑捡起塞进琼乐手中让他攥紧。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是怨气。”尚弦月无奈开口,又用灵气裹住那盘子里的红纹黑石给他看,“我如果没猜错,血怨石。” “血怨石?”琼乐一脸茫然天真看他。 “鬼族一种极残忍的秘术,将活人用冥火烧制辅似秘法,将血、肉、骨、魂糅合在一起,这种死法极痛苦,怨气极大,将怨气也锁入其中,制成整个的人偶称血怨偶。日落复形重复死前一天的行动,与常人无异,日出又变回形似焦尸的顽石。” 嗯?没有判定偏人设? “可是首席,若只是这样有什么用吗?” “自然不只如此,血怨石本身就是收集怨气的容器,当后面需要更多的怨气,血怨偶就会「狩猎」,夜间扮成人攻击普通人,收集横死人的怨气。” “所以,他们真的是怪物,说的那些也不过是因为自己不自知,可能还以为自己吃的什么大餐……” 琼乐这小子心里一开朗了,就又开始碎碎念,尚弦月这个心理导师也是光荣退场,召来系统开始盘问。 (狗统,所以这个人设削弱是指我可以说更多话了?) (叮!是但不完全是哒。) (什么意思。) (叮!小嗽叭只是很边缘的角色,所以对人设的限制没有那么大哟。) 所以,这人设还能有两副面孔了? “等等,首席师兄,那这个村里,这些人家岂不都是这种怪物?!” 琼乐瞳孔地震,急急看向身边的人,只见他抱剑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多怨气,这得祸害多少无辜百姓啊,反正这些怪物实力不高,咱们直接把这些全杀了好了。”琼乐一改刚刚的迷茫颓然,一副跃跃的样子。 “杀不死。” “啊?” “这些血怨偶杀不死,白天会变成血怨石,现下不过是打断了他们摄取怨气,而且杀了,他们本身还会产生新的怨气。” 这东西要不是害人的物件,她得夸设计的人真是个天才,清洁能源,循环利用。 “那,那实在不行咱们把这些破石头都兜走算了。” 尚弦月看着他眼神复杂,琼乐只觉得这首席师兄好像在看傻子。 “小喇叭,血怨石上附冥炎,带不走,只能从源头上切断供给,可一整个村子的自怨偶供给的源头必定非同小可。” “那我们该怎么做,我能做什么。” “走,先出去。” 琼乐还拎着剑在原地踌躇,突然后颈一紧,人已经被拽出了屋子,处在山阴处的村子在寂静的夜里没有月亮,任何一丁点儿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四周的院子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咀嚼声。 “首席,那老太太之前说让咱们日出前再走,半夜别出门是不是有说法啊,咱这么出来不会出问题吧。”琼乐牵了车,尚弦月没进车厢也坐在外面,两人驾车缓缓向外走。 “等不到日出你就会变成下一顿。”尚弦月凉凉道,“还有,噤声!” 话未落一家院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一个人形怪物扑了上来,被尚弦月出腿正中心窝踹飞,马匹受惊嘶鸣一声被琼乐缠了缰绳用力牵住,前方连锁反应一样开始不断有黑影窜出。 “怎么这么多破玩意儿,那一家子就没出门啊,难不成除了那一家,别家都没余粮不成。”琼乐一边扯着缰绳控制马匹,一边挥剑将扑来的血怨偶砍下车,气都喘不太匀了。 “小喇叭你闭嘴!”尚弦月将拖住车轮怪手的手砍断,甩了下剑上的血,朝琼乐低喝一句,就在这时一个怪物扑过来都不是人的方向,而是吊在马脖子下面一口咬断了动脉,马车失控向路一侧撞去,二人急忙跳车。 她就知道,小喇叭这张破嘴! 下次出门得给他嘴堵上。 “怎么办,御剑嘛首席。”琼乐落后尚弦月半步飞奔,他觉得自己肺要炸了。 “啧!”尚弦月看了眼后面的弱鸡身后还缀了黑压压一片人影,蹩眉低喝:“温寒。” 一手将剑扔出,在琼乐身后回旋一圈切断几个几乎要摸到他的血怨偶,又回旋回来,尚弦月凌空起跳向后一翻,同时琼乐只觉得后领子又是一紧,回神时这冰美人儿已经御剑带他冲出那些怪物的包围圈了。 下面乌泱泱一群黑影还在追,天色渐亮,已经能看得清楚些了,明明还是人的像貌,脸上却是异常狂热的表情,身体的不同部位都像是那老妇和女娃,有不同程度的异化,眼里全黑看不见眼白,不似行尸那样直观恶心,而是心里偏差的不适和恶寒。 太阳开始升起,被阳光照到的血怨偶瞬间燃烧起来,那人表情狰狞痛苦,他们的最后期限到了,死亡开始重演。即使如此那些火人依然追在后面,直到倒地变成一堆焦尸样的石块。 尚弦月发现随着太阳照下来,周围的屋舍像是褪色一样越来越浅。 这个村子在消失! 第30章 虎妖神侍 “哇!首席师兄!周围房子,房子!”琼乐左看右看,许是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大吉利,没敢说完整,只是一直重复提醒。 “别乱动,看到了。”尚弦月速度更快地向前冲去,眼前出现一个牌坊样的建筑,应该就是村口了。 飞剑越过牌坊的瞬间,一个中年女人样的血怨偶张嘴,一条腥红的舌头绷直了箭一样射向琼乐缠住他的腿,疾驰的飞剑灵气极稳并没有因此停顿,反而将那血怨偶带离了地面吊在半空。 “哇靠!好恶心,舌头这么长没少嚼别人舌根吧,我帮你一把。”琼乐抽剑将那舌头砍断,那中年女人掉在地上,先是吐出一滩鲜血,又被赶上的阳光一照便熊熊燃烧起来,成了一堆焦石。 刚刚紧追着的血怨偶在牌坊下像是被道看不见的屏障拦住,木然地盯着屏障外的二人,随着房屋慢慢消失了,阳光完全照下来时,原本是村落的位置已是一片密林,什么都不剩了。 “咦——这,这……” 尚弦月转头看见琼乐正在疯狂跺脚,啪嗒一声掉下来一块尖勾状的红纹黑石,是刚刚那妇人血怨偶勾在琼乐这小子裤腿上的一截舌头。 琼乐正拿着帕子擦自己沾了口水粘乎乎的裤子,就见首席弯腰把那石头捡了起来装进了介子里,这是什么个人特殊癖好吗?? 尚弦月自然不知道琼乐怎么想的,只是这么多的血怨偶聚集在一个会消失的村子里,实在奇怪,这石头收着可能有用。 没了马车,尚弦月也没再拖拉,两人便御剑向夜歧山驿飞去。 这边两人在路上不紧不慢,另一边不知他们行程的萧疾早早从传送阵到了夜歧郡,进了夜岐山中专门设立负责交接苦役和修行弟子的夜岐山驿一问,发现两人还没到。 他比他们两个晚出发好几天,结果他都到了那两人还没到,难不成到了夜岐郡,没来这报道去了别的地方?他尚弦月是外放修行的,不是出来公费旅游的! 而且总是这样,永远不能规规矩矩待着,老是让他找不着人影。 甚至愤愤想,他要死了,他一定把他埋他屋门槛底下,一眼就能看见,每天踩上两遍! 在夜岐山驿挂了执法弟子的名,便接了些清理周边伤人妖兽邪祟的任务,他才没有那么闲专门等他,一直找他,他忙得很。 展开拿到的委托信笺,临溪村虎妖伤人。 临溪村是夜岐郡靠近夜岐山内部的一个小村子,但他记得夜岐山为首的大妖就是虎妖,可也与山下人族井水不犯河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这虎妖又是从哪来的。 刚到临溪村,就看见一群村民守在村口翘首以盼,看他御剑落地,一股脑挤上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更是直接颤巍巍地跪在了他面前哭道:“仙长啊你可来了,再晚点,我们可活不下去了啊。” 萧疾被这么一遭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伸手硬是将这老妇从地上架了起来,这老妇人情绪激动说什么都要跪下,萧疾闭眼睁开努力压下脸上烦躁的表情,不能发脾气,会被举报投诉被执法堂扣报酬。 “行了,闹什么!事情能说清楚吗?先将仙长迎进来。” 一个神情严肃的老者拨开人群,气势不怒自威,高喝一声刚刚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那老妇也安静下来,呐呐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萧疾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将定身符塞回袖口,跟着那老者进了村子。 “仙长见笑了,我就是委托上的李氏族长,您叫我老李就行。”这时这老者说话倒是带着笑意,看来这李氏在这临溪村也是个大姓家族,从这些村民的态度可见一斑。 “委托上说村里虎妖作祟,杀人放血,这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也简单,仙长坐。”老李领了萧疾进了堂屋,坐在八仙桌旁拎了茶壶倒了杯茶给萧疾推了过去,又自己倒了一杯啜了口才叹口气开始讲。 “这夜岐山上现在的妖王头子是只虎妖,名叫虎二,这么多年了,和我们临溪村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就从半个月前开始,每隔几天就有人失踪,地上除了一滩血啥也没留下。 一开始还派人守过夜,结果您猜怎么着,守夜的人也没了,嗨!后来就只能让他们晚上别出门,紧闭门窗,可还是有人失踪,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请仙人来给看看了。” 这老李说话间是一口接一口地叹气,又是几杯茶水下了肚,掏出一支黢黑的老烟枪吧嗒吧嗒抽了起来,一张还算威严的脸都染上了愁苦。 萧疾听了皱了皱眉,开口:“可是,如何确定是虎妖作祟,你也说那虎二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 “诶,畜生毕竟是畜生,野性难驯啊,平常有年轻人进山也被那虎妖袭击过,最近那虎妖有了小崽子,村里的牙仔啊,说不定就是喂了那虎崽子认了人肉味了。”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老李在桌沿上磕了磕烟枪,别在腰间,眉头拧成个疙瘩背着手出去了,萧疾站起来觉得喉咙干涩的很,拿起桌上的茶一口灌下也跟了出去。 “闹什么,又闹什么!一群没规矩的东西。” “族长,神侍说今天的祭品从我那条街选啊,族长救命啊,族长……” “族长我家囡囡还小啊,仙长你救救她吧仙长……” “他奶奶的,什么狗屁神侍,就是个妖物身边的狗腿子……唔,你捂我嘴干嘛,我说错了嘛?” “你小声点,你忘了上一次说这话的臭拐直接就被……”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听见这话那人也缩了缩脖子,又瞟见族长身后的黑衣少年,撞了身边的人一下低声道:“这不是来了个仙长吗?还治不了那个什么神侍?” 萧疾似笑非笑看了身边脸色难看的老李一眼,“老李,这神侍又是?刚刚好像没听你提起过啊。” 老李握着拳咳了两声,苦笑了一下开口道:“仙长,不是老夫不告诉你,实在是……唉,你随我一看便知。” 说罢,老李厉声让闹事的人滚回家,领着萧疾出了院子去了村后。 临溪村之所以叫临溪村,临着村后便是一条不算窄的小溪,水声泠泠清澈见底,先下岸边上的竹制凉亭里,正坐了个白衣身影在里头的小桌旁坐着品茶,绣着暗纹的白色交领衫袍,披散的鸦黑色长发未束,眼前蒙着一根白绸。 姿态闲适,动作优雅,最重要的是该死的神tm像某个人。 萧疾咬牙将佩剑唰地抽出,径直走向了那人,老李看着突然拔剑的萧疾目瞪口呆。 这仙长这么莽的吗? 第31章 又是血怨偶? 噌,剑锋已经架在那人的肩膀上,近乎贴着白皙的颈子。 走近了发现虽然相像但明显不是,这人身量更矮,面部线条也没有那么锋锐,脸上也不像那人之前那么苍白,总体上气质更温和一些。 光这么看,确实想不到这人会是个为虎作伥的“神侍”。 “这位仙长,见面就送了在下这么一个大礼吗?” 这人没开口,声音是内息在腹腔震动发出,音色模糊嗡鸣听不出男女。 “阁下若认为这是份礼的话,品味倒也够清奇的。”萧疾嗤笑一声,架在他脖子上的剑纹丝不动。 那人脸上轻浅的笑意一僵,不笑了,漫不经心将手轻轻放在剑面上,一个弹指,萧疾只觉得那佩剑震的他整条手臂都在发麻。 “仙长最好还是想清楚,你可以宁可错杀,但他们又愿不愿意因此丧命呢。”按住萧疾削向脖子的剑,那人又是这样一句。 萧疾死死盯他半晌,看了旁边祈求看向他的老李,终究没再动手,用力将剑抽回,划破葱白的指尖,那人不在意地双指捻了捻,做了个很奇怪的表情,单侧眉头一挑——一种带了戏谑的疑惑。 这人什么毛病。 “今天晚上不会出事。” 萧疾目光沉沉看着那人,话却是对着老李说的。 又弯腰俯身凑近那人低声道:“你最好也别想着动什么手脚,不然我可以让你没有手脚。” 少年吐息像是毒舌吐信子,语气危险,白绸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嘴角却勾了起来。 听着逐渐远去的金铃声,又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冷声开口:“还不走?” 老李一惊,明明这人白绸覆眼,竟然能察觉到吗? 不敢久留,胡乱行了个礼就慌忙出去了。 萧疾走着走着突然立定,刚刚凑近的时候,那个味道。 沉水檀香? 仔细想想,那人不像那个讨厌鬼,但和阿舒着实相像,总不可能凑巧他遇见的人都用这个香吧,迄今为止他只见过两个人用过。 可是,如果真是阿舒,她又为什么要装作神侍为虎作伥呢? 他不怀疑她的人品,但十分好奇她的理由,当然现在并不好下结论。 是夜,萧疾捉着剑伏在房瓦上,尺素紧紧缠在佩剑上。 家家门户紧闭,除了偶尔传出的几声狗吠和远山里古怪的鸟叫,听不到其他声音,萧疾观察着整条街的情景,耐心等待着。 李二一家听说今天虎妖要从他们家这条街抓祭品吓得要命,一家人谁也不敢睡,半夜犯困了就灌些茶水硬撑着,生怕醒来就少个人。 可这茶水灌的多了就老想跑厕所,李二憋的难受的要命,下床摸黑一看尿桶已经满了,夹着腿扭捏半天,想着茅房就在屋旁就几步道,跑过去再回来不过几息时间。 尿意一阵翻涌,狠狠吸了口气,将屋门打开一条缝,看了一会儿,今天月光很亮,院里一览无余,这给了李二极大的安全感。 从门缝里溜出去就小步跑到茅房里开始方便,正仰着头享受一泻千里的感觉,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停在茅房门外,李二斜眼看了门缝下面一眼,一道人影正站在外面。 心跳一顿尿歪了,沥沥拉拉洒在鞋上,李二对此丝毫不觉,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谁,谁,谁啊?” “死鬼,半夜出来半天不回去要死啊你!” 呼!死婆娘吓他一跳,妈的。 “鬼叫什么,老子放个水你催催催。”李二骂骂咧咧,颠了颠系好裤腰带,妈的死婆娘天天白天不在家做好饭管好家,光知道带着俩孩子上那劳什子私塾,大晚上才回来,欠揍了就是。 推门出去,李二家媳妇正带了两个孩子站在院里,看他出来,也不动,神色冷冰冰的,李二顿时攒了几天的火气就起来了,这婆娘给他摆什么臭脸呢。 “几天了不着家,一回来你给老子摆什么臭脸呢!” 吼完一嗓子,娘仨都没说话,依然冷冰冰盯着他,四周安静的可怕,害怕招来妖怪,缩缩脖子,压着声音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老子就是对你太好了,你过来今天非修理修理你……” 说完撸了撸袖子就要去拽那李氏,突然身边的小男孩仰起脸,李二看见自家儿子原本就大的黑眼仁已经扩散到整个眼球,扑上来抱住他的大腿就是一口,李二嗷一嗓子惨叫出声。 后退几步死命拽着他亲亲宝贝儿子的头发,那李氏和那小女儿也慢慢向他逼近,咧开一口森白的锯齿状的牙,病态诡异地笑着,好像他是什么好吃的东西,见此李二心彻底死了,扯开嗓子开始喊救命。 萧疾一直盯着街上没看见任何异常的地方,正疑惑时就听见街尾院子里传来的惨叫,立即起身踩着房瓦跳跃飞奔。 李二,一只脚踩在儿子脸上,一只手拿着鞋塞在媳妇儿咬来的大嘴里,又用另一只手死死推着她的脸,脖子后面一凉,只听见自家闺女的笑声,一愣,身后一张长满尖利牙齿的嘴就要咬上他的脖子。 完了,吾命休矣! 他恨啊!他一家人就这么不明不白被害了,他恨啊! 一道雪亮的光闪过,李二被刺的闭上眼睛,许久周围没传来别的动静,眼皮掀开一条缝,月光雪亮,什么都没有。 嗯?什么都没有? 睁开眼,蜷了一下手,没了,低头一看,他媳妇儿和儿子的头正滚在他怀里,对上两双全黑的眼球,连惨叫都没发出来气一背,两眼一翻躺地上晕了过去。 萧疾来到院里时,院里躺了三个人,三具无头尸体和一个完整的……活人? 一声瓦砾碰撞的声音响起,极目远眺,一道白影掠过房檐去了另一条街道的方向。 阿舒? 萧疾看了院里的情况大抵知道了什么,随手将一张防御符贴在李二脑门上,起身追着那白影去了。 而此时,他心心念念的阿舒,正马不停蹄的翻墙到了另一个街区,逐家逐户巡视着。 尚弦月觉得这很草,这村里到底藏了多少血怨偶啊。 简直像打地鼠一样,打死一个又从另一个地方冒出来一个,还他奶奶的都是升级版,悄默声把人偷了就跑,白天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藏在哪里,根本看不见血怨石的影子。 或者说这次的升级版怨气收集流水线鸟枪换炮,推陈出新了? 第32章 萧疾的公主报 至于尚弦月为什么会在这里,还不是因为每月一次的变身时间又到了。 强硬地将小喇叭支走,让他先一步去夜岐山驿报到,自己有事要办。 琼乐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听见首席师兄的指节脆响了一声,那脆弱冰美人歪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背后一寒。 嗯,不就是需要自己的时间嘛,首席这种美人有点莫名其妙的私事要办很正常啊,而且他身上还有伤,要是因为打他伤口裂开怎么办。 想着,淡定叮嘱尚弦月保重,御剑一溜烟跑了。 尚弦月要是知道他想的什么只会闲闲说一句:小喇叭,你想多了。 收拾他,伤口裂开,怎么可能。 到了月初晚上,熟悉的配方,木着脸将最后一个关节接好,痛感褪去,身体再次变得格外轻盈,只觉得自己起跳就能飞起来,温寒收入剑府,迈着轻盈的步子上了路。 不过半日,就到了临溪村,进村前想着上次遇见萧疾的情景,撇了撇嘴,随手掏出一根白绸绑在了眼前,修仙者五感通达,这白绸挡不住什么,只是她相貌里眼睛太有辨识度,遮一遮有备无患。 进了村子,正好碰上一家出新丧,支了简陋的灵棚,正中却放了口空棺。 混在吃席的人里,零零碎碎听了几句,大概拼凑出了经过,便摸到了老李的府邸,晃悠悠进去,不多时又出来了。 虎妖作祟,就虎二那货? 于是,虎二又一次在一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妙夜晚被尚弦月从炕头薅了起来。 喵喵喵? 这煞星怎么又来了! “哎呦,我的活祖宗,你怎么又来了,嗨呀!”虎二瞪着双无辜的虎目,嘴一咧,露出个要哭的表情。 “临溪村那边说有虎妖作祟吃人。” 虎二一听急了:“谁在那造他虎爹的谣,放屁,临溪村那一群人还没灵兽的尸体香,他们的肉狗都不吃。” 见这虎二声色不似作假,便将他放下了,尚弦月抱剑靠在洞口,白绸覆眼,但虎二莫名觉得这煞星就是在看他。 “啧,这真不关我的事,倒是那一群人三天两头在我领地上蹦哒,警告几次都不听,这我都只是让下边给个教训……” 虎二面上烦躁带了点委屈:“你是不知道,几个凡人怎么那么臭,身上带着股焦臭味,打猎恨不得打到我家来。” 焦臭味儿,难不成是? “哼,要不是……我早把这群蝼蚁全杀了。” “你刚刚说什么?” “啊?我,我说那群人,呃,肯定不是来打猎的。” “…………”尚弦月没有说话,虎二讪讪挪开大脸,明明蒙着眼睛,怎么感觉更渗人了。 “咳咳,就上山都不带武器,直愣愣地走,甚至还有个瘸子。” ……………… “李老,就他,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不男不女的小东西,还虎神侍者?” 老李身边站着白绸覆眼的少年,披散着鸦黑的长发,唇上面上不施粉黛,但漏出的部位无一处不精巧,身量似是还未长成,但看着已经是个清瘦高挑的少年郎了,一身白衣腰间挂一把精巧的短匕。 一群村民被老李召来这里开会,以为有什么事,结果就领了个娃娃跟他们说村里遭难是虎神降罚,以后由这位虎神侍者统一选出祭品,献给虎神。 人群一听炸开了,嘲讽的,恐慌的,咒骂的,求神祷告的,一个瘦高的瘸子推开人群,对着尚弦月就是一顿怒骂。 “还是个瞎子,一看就是个骗子。”那瘸子拐了几步站在尚弦月面前,一双眯缝眼,上下黏糊糊扫了两遍,偏头向一旁吐了口唾沫,淫笑开口,“不过长得是挺嫩生,身段也不错,要骗钱找个贵老爷,腿一张……” 剩下的淫词浪语和他的脖子被一起斩断,无头的尸体还站在原地,鲜血喷溅却没沾染白衣分毫,那白衣少年手腕一抖将短匕上的血珠甩掉收入鞘中。 “这就是今晚的祭品,明天的祭品从另一个街区选,三天连祭,可保平安。” “死几个和全死,自己选。” 少年未开口说话,声音嗡鸣从腹腔发出,听不出音色。 少年转身离开后,原本一片死寂的人群紧盯着臭拐的尸体放声尖叫,一片混乱,老李神色也有些难看,吩咐人将尸体抬下去,将人群疏散,心事重重离开了。 第二天有人发现那臭拐的尸身不翼而飞,与那虎妖作祟时一模一样,昨夜除了死掉的臭拐也确实没有其他人出事,使只能接受了虎妖神侍的存在。 而今夜就是第二天,尚弦月将那娘仨儿的血怨偶宰了,马不停蹄地去街的街区巡查,排除的人家在门上拍一张符就去查别的。 大概知道是血怨偶作祟后她想了这么个损招,钓鱼执法。 昨天杀的臭拐,特征明显,死气极重,便直接出了手,当然没有别的伤亡是因为她巡视了一晚上,那东西出于忌惮没机会再出手,第二天仗着有她这个冤大头,直接动手,又被她钓了几个出来,那明天还忍得住吗? 如果她没猜错,这次的怨气供应的终点就藏在夜岐山里,具体在哪里还得等大鱼上钩,问大鱼了。 身后又传来熟悉的金铃声,尚弦月只觉得这铃声拨动着她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又提气加速了些。 她还不想和萧痴这个狗比说话,之前变着法骂她抖m,手真的很痒。 唰一声,腰上一紧,一股劲力从后面传来,就要把她拽走。 谁tm教你这么用尺素的! 尚弦月抽出短匕插在身边一棵树上,定住身形,抓住尺素往回一扯,凭她女身时的劲力直把毫无防备的萧疾扯得向她飞了过来。 萧疾:??? 最后身子直接隔空落在尚弦月臂弯里,没等萧疾反应过来,拔出匕首入鞘,抱着萧疾继续在房屋间腾转跳跃巡查。 萧疾足足木了一柱香的时间,才接受了自己拽姑娘不成反被公主抱的事实,小小一个人抱着他一个大个跑得轻轻松松,这人嘴角还微微勾起,即使看不见眼睛也知道她在笑。 脸腾得红了,要平时他早恼羞成怒了,但现在知道这人是阿舒,还有那些道不明,也说不出口的愧疚,便只细若蚊蝇开口道:“阿舒,放我下来。” 本来他身量就高,在她怀里开口气息打在敏感的耳畔,尚弦月不由向一侧躲了一下,却没开口,心下暗道果然,发现了。 “阿舒,阿舒……”萧疾发现她躲闪的动作,起了些作弄的心思,又微微凑近了些轻缓的气音打在敏感的耳侧,看着一抹瑰丽的潮红染上白玉似的耳廓,眼睛狡黠地眯起偷笑。 大胆妖精,妄图坏她道心! 一道黑影闪过,萧疾只觉得被抛向半空,正要翻身调整身位落地,下面尚弦月抽出匕首两刀将那血怨偶砍成三段,又伸手,萧疾正以为要落地,结果身子一兜又落回了这人怀里。 萧疾:………… “你眼睛怎么了,还有为什么这么说话。”萧疾无语半晌,破罐子破摔直接伸手搂住她脖子,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她怀里不动了。 “都没事。”少女并不甜腻的声音传来,清冷的调子伴着沉水檀香的香味让人只觉得站在山顶的神庙门外,干净又虔诚。 所以白绸遮眼和腹语都是为了伪装? 尚弦月知道会回:对,没错,就是为了装*。 “先办正事,不认真会死人。” 原本还打算开口的萧疾听这话只能将疑问咽了下去。 不行,咽不下去。 “阿舒,差不多能把我放下来了吗?”被戏弄是他的报应,他了解,但差不多行了,这个姿势真的太奇怪了。 听这话,白衣少女已经巡查到了街尾,排查完的院门上都贴了黄符,跑着个男子跑了这么久气息都未乱,停下步子低头看向怀里的萧疾神色复杂。 “你确定吗?” 萧疾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身子一轻就又被抛了出去,再次想调整身位都发现身子根本不听使唤,直直掉下去。 第33章 命线 什么时候中的招?完全没有察觉。 尚弦月抱他的时候就感觉这小子越来越重,显然是腰腹失力了,只能靠她托着,偏偏这货还一无所知,傻样。 手上一拽尺素就要将萧疾拽回来,可尺素猛得一坠,定睛一看,萧疾正被地上不知何时冒出的发出红光的黑色触手包裹向地下的黑暗里扯,两方拽住萧疾一时僵持不下。 尚弦月有一种被抢了亲的荒谬感,但想到萧疾是被抢的新娘子赶紧把这想法甩掉。 纵身跃下,尺素被绷紧不断缠在手腕上,眼看就要碰到萧疾的时候,那黑色触手终于将萧疾完全吞没,尚弦月一刀斩下只觉得划进了一片水里,那黑色触手和黑暗融为一体,什么都没留下。 空旷黑暗的街道上,一道纤细的白色伫立许久,突然像箭一样暴射出去。 ……………… “哈,哈,哈……” 曙光微熹,夜岐山密林间一道不算利索的身影像是正被什么追杀,惊慌地逃避着,回头看,身后是一片黑暗,像是松口气一下跌坐在地,哆哆嗦嗦从腰间掏出杆黢黑的烟枪,吸了两口缓了口气。 这人正是李老。 紧张的神经没来得及放松,林间响起一阵怪异的鸟叫,一口烟呛住猛得咳嗽起来,气还没喘匀就爬起来继续跑,太阳渐渐升起,一道阳光透过稀薄的晨雾照在地上,一把匕首迅疾射来,反射阳光留下刺眼的金色尾迹。 “啊!” 那老李惨叫一声被匕首穿透肩膀钉在了一棵树上,沾血的黑色烟枪滚落在地。 枯叶树枝被踩碎的声音缓缓响起,蒙眼的白衣少年站在他面前,露出的唇瓣抵成一条直线有些发白,伸手又把那匕首往里按了按,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 “你,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还是个凡人,你不能动手杀我,你会遭天遣的!”那老李疼得冷汗直冒,龇牙咧嘴地开口吼道。 “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嗯?”尚弦月追了这老登一晚上,这老头不知到底害了多少修士,身上保命的物件不少,她赶到他家的时候早人去楼空了,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凡人毕竟是凡人。 老李过了最初的恐慌,知道她的来意,也淡定下来。 “哼,你们这些修仙的伪君子懂什么,仙人寿数绵长,哪懂人间疾苦,我做的是能造福千千万万人的大业!” 说这话时,这老李原本因为疼痛扭曲的脸上都泛起一丝红光,神色得意又享受。 “让那些信任你的村民变成怪物,这就是你的大业?”尚弦月面色冷厉,身形不动,可周围暴动甚至开始让草木覆上寒霜的水属性灵力证明她内心排山倒海的愤怒。 “成就大业的路上总会有牺牲品,只要再等等我就可以得到完美的永生!” 这老头已经疯了,杀人获得永生,血怨偶这种邪物,竟然被他视为长生的方法。 “谁告诉你变成这样不人不鬼的怪物叫永生。”尚弦月却突兀地笑了一下。 “你懂个屁,我是得到了神的指引,是神选中了我,赐我圣石,只有我才能让人族得到永生。”老李眼神痴迷狂热,显然对所谓的神深信不疑。 “所以,是神要抓他?”尚弦月看着脸色瞬间塌下来的老李,坏笑了一下,“萧疾也是被神选中的人?” “呸!他算什么被选中的人,不过就是个祭品!”老李狠狠啐一口显得不屑一顾。 尚弦月原地徘徊了两圈,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去,阳光已经完全洒了下来,老李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渐渐开始发黑,觉出不对的老李狠命扭动起来,用力去拔,那匕首却文丝不动。 皮肤也开始裂开口子时,老李面上最后的平静被打破,一只手伸直了去够那掉在地上的烟枪,挣扎许久竟还真让他挣脱了,他扯着身子,匕首切断了他的锁骨和肌肉。 掉在地上,径直爬向那烟枪,已经不是人的样子,而是一具黑色的焦尸,终于抓住了那烟枪,都也只能是抓住了——他抓着那烟枪就不动了,而后渐渐变成飞灰,飘散在天地间。 从你把自己的族人村民献给所谓神的时候,你就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人的意义不是活着而已。 老李意识的最后听到少年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尚弦月静静看着,最后捡起那根烟枪收起。 踩了几下树枝跃上树梢,找了个枝桠坐下,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月光再次洒下来。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全身的骨头已经隐隐传来碎裂的痛,秀气的眉头拧起,轻轻叹口气。 随即双手结印抵住眉心,充沛的灵气从同身溢出,将未束的长发四散扬起,手腕上的尺素和白色衣袍也翻飞舞动起来,渐渐一丝亮光从眉心亮起,此时原本白净的脸色已经变得极苍白了。 屏息凝神,手背上青筋暴起,双手食指像是捏住那抹亮光何外一牵,一根银亮的丝线被引了出来,这丝线显形后马上与虚空中另一条血红的线连接上了,那银色丝线随即隐去,而那红线却延长直直顺着尚弦月手腕上的血脉扎了进去。 乍一看,那线好像是从尚弦月手腕向外流出的血。 冷汗浸透了衣衫,晚风凉凉一吹贴在了身上,很难受,不止身上骨骼的重组碎裂难受,刚刚将命线扯出来的痛简直像是要把脑子的沟壑捋直了往外扯一样,现在她眼前,除了那与萧疾连着的命线是亮着的,别的线条都暗下来,像是褪色的漫画,一片灰和黑。 将温寒召出,御剑循着命线来到一处虚空处隐住了,这是结界了。 左手握住右手腕,一剑、两剑、三剑……最后一剑用力劈下时,那虚空的位置波动了一瞬,尚弦月一闪身就消失在原地。 睁眼,人直接摔在地上,结界内不同于外界的重力别说御剑,连行动都极为费劲,手在地上撑了一下,左臂上碎裂的骨刺碎片直接扎穿皮肉露在外面。 地狱模式,尚弦月反而愈发淡定,若无其事爬起来,用尺素缠住断臂固定一下,一抹嘴角的鲜血,便慢吞吞拖着步子向前走去。 好在这结界内地界并不太大,线条上看像是个大殿,如果她还能分辨颜色的话就能看见这长殿里浮动着血色的雾气,地板上也是鲜血绘就的花纹。 大殿正中是一个像是主位的宝座,这很奇怪,一般主位都摆在大殿靠墙正中,可这个主位却摆在大殿中央。 与其说是宝座,更像是个祭台。 而手腕上的命线指向宝座上的身影。 第34章 带无虞一起 根本看不清萧疾这孙子怎么样了,索性直直向着他走去。 命线尽头牵着主位上歪着身子沉睡的黑衣少年耳边金铃上,一扯发出清脆的响声,萧疾没有反应。 没有斯歇里底,没有咒骂和怨恨,没有太多的情非得已和口是心非,身量刚长成的少年脸上婴儿肥还未褪去,睡着的样子显得很乖巧。 “坐人家主位上,还睡着了,真把这当自己家了。” 嘟囔一句,把人拽起来刚架起来,就听见颈侧传来一声,师兄。 不知想到什么,尚弦月顿住神思恍惚一瞬。 下一刻,手腕上的尺素红光大盛扯着她绑在了主位上,地面上的花纹亮起,血雾渐渐凝实成一个个人影,密密麻麻的血怨偶出现在主位四周。 萧疾站在主位前,瞳孔变成血色甚至发着红光,邪笑着看向被敷住的白衣少年,像是被蛛网困住的白色蝴蝶。 让人想马上折断他的翅膀,啃噬他的躯体。 这人不是萧疾,身体里的不是。 尚弦月心念一动,温寒从“萧疾”背后飞来,假萧疾一偏身,温寒径直飞向她,刺向身上的尺素,结果被直接弹飞。 “师兄,你忘了这尺素是怎么来的,被你的血浸透过的灵器,刀剑不入的。”说完还恶劣地笑了笑。 转身打了个响指,周围的血怨偶一个个张大了嘴和眼睛,一团团血雾从他们的七窍中飞出,随着血雾的抽离,这些血怨偶逐渐开始消散,最终汇入萧疾体内。 “恭喜王,修为又更进一步,冲破封印指日可待。”一道谄媚的女声从大殿一角传来,走近一看。 老熟人,梦倩如。 鬼族的王,鬼王。 尚弦月木着脸开口道:“所以大名鼎鼎的鬼王是寄居蟹吗?” “连个自己的壳子都没有。” “找死!对王不敬者,死。”梦倩如就要冲上来,被那鬼王挥手砸进了墙里。 尚弦月嘴角一抽。 “谁问你了,该你说话了吗?”那鬼王皱眉甩甩手,又弯腰凑近她的脸,几乎贴着她耳根兴味十足道:“其实我对你的壳子更感兴趣。” “…………”尚弦月觉得鬼族的人……的鬼都有病。 “是不是很好奇我对你和他的事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 “…………”其实无所谓,也不是很好奇。 “因为,他就是我,我就是他,这壳子本来就是我的。” “你这话骗骗鬼就算了,拿来骗三岁小孩都能笑掉人大牙。”尚弦月木着一张脸无动于衷,随后又一脸认真补充了一句,“你不是他。” “…………”鬼王脸沉下来,半晌没说话,突然耳边的铃声吸引了他的注意,或者说命线。 “世界上真有这么蠢的人会为了别人连上这东西?”鬼王似是很不解,反手一扯那红线,看向尚弦月的手腕,“我说这无命之人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你能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真让人感动呢。” “就是我实在好奇这命线连在哪里,不如让我砍下你的手看看,好不好?” 鬼王脸上表情兴奋而扭曲,一旁刚将自己从墙上抠下来的梦倩如闻言抬手兴奋道:“愿意为王效劳。” 结果不等风刃碰到尚弦月的手臂,梦倩如又飞出去砸在墙上,就在上一个坑的旁边。 “谁让你效劳了,滚。” “…………” 尚弦月心想果然鬼族的人,呸,鬼,就没有不疯的。 “你不是,命线拴在谁的魂体上你不清楚吗。” “不止命线,尺素,其实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但我做这些,是萧疾他值得。” “闭嘴。” “是我自愿的。” “闭嘴,闭嘴!” “不止我,还有他的父亲,还有很多人都会因为他是他爱他。” “我让你闭嘴,听不到吗!” 沾血的红色弯刀嗡鸣声不绝于耳,纤细如玉的脖颈上一线鲜红喷涌而出,溅在萧疾俊逸的脸上,也逐渐浸透了尺素。 命线沾染了尚弦月的鲜血后开始变得暗了些,萧疾脸上狰狞的表情恍惚一瞬,竟然清醒了些,然后便看到被用尺素绑在主位上,浑身鲜血的白衣少年。 假,假的吧,他在做梦。 一定是,他杀了阿舒?还是尚弦月? 不可能,假的,假的,假的………… 他在做梦,一定是,不对,是他杀了尚弦月,一剑穿胸。 不对,他没死,他没想杀他,他为什么要杀他。 一时间,萧疾的瞳孔红光明明灭灭,鬼王的癫狂和萧疾的呆滞迷惘在那张俊逸苍白的脸上交替出现。 最后,脸上的表情定格在残忍的狰狞,瞳孔红光大盛。 尚弦月杀了他父亲,他要,他应该,他必须,杀了,他。 “哈哈哈哈,不是我的,我得不到的,只有我没有的,谁都别想得到,毁掉就好了,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白衣少年眼前的白绸上也溅上了鲜血,像是曼珠沙华的绣纹。 命线的光越来越弱,瞳孔里血色的光也开始频繁的明灭,红色的丝线像是将什么死死束缚住,最后一滴鲜血喷溅在耳旁的金铃上,一声嘶哑的叮当声响起后,血色的瞳孔重新变回黑色。 凝滞的黑色渐渐流动起来,映进的便是满目的鲜红,血,好多血,他手里的佩剑上的鲜血溪流一样向下不停的滴落,尺素已经被红色浸透了。 “阿,阿…………”萧疾只觉得喉咙里焦急的发出一阵不成调的无意义的震动,却怎么也喊不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像是声带被风干了没有弹性了一般,半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呜呜,呜,啊——”太多的痛、悔、恨梗在喉头,没有出口,呜咽半晌只能发出几声悲凉的像是狼的嚎叫的声音。 当啷一声,将佩剑扔下,萧疾想迈步,跑或是飞奔,却已经像是忘记了要怎么走路一下子扑倒在地,心神巨震之下吐出一口血,耳边都是嗡鸣,场景扭曲融化,变得不真实,只是愣愣地盯着那道白爬了过去。 双手颤颤顺着衣摆最后搂住纤细的腰,将头埋进满身鲜血人的胸口,震耳欲聋的死寂,冰冷的胸腔没有一丝微弱的回应。 萧疾高大的身影跪在那里,肩颈努力缩紧像是害怕打雷的幼崽努力想缩进血色身影的怀里,口中的血汹涌的流出,身体抑制不断的抽搐。 师兄,父亲被我害死了,阿舒被我害死了,连你也被我害死了。 没有人在意无虞了。 无虞一个人活不下去的。 带无虞一起好不好。 第35章 死了出声 与此同时,道乾宗。 “嘶——” 青梧看自己小师弟捂着腰间,停下来白净可爱的小脸儿都皱成一团,神色难看极了,挑挑眉开口:“这是练剑闪着腰了?” 大手一拍他后背,又笑道:“小孩儿也有腰?” 他平常嘴甜乖巧的师弟却没说话,只是手放在腰后的位置脸色有些苍白,一时间青梧也正色起来,弯腰要抱他去看药师,被小孩儿挡了下来。 半晌,小孩儿似是松了口气,但表情还是很奇怪,拜别了青梧心事重重地走了。 ………… 咯啦,咯啦。 “咳咳,呸!” 梦倩如将自己从墙上抠下来,吐了口血沫子,看向主座那边,只看见两个依偎在一起不动的身影,一瘸一拐凑过去,嚯这俩人殉情了? 不对,王的身体还有气,就是心脉断了。 问题不大。 又看向坐在那气息全无的血色人影,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刀伤,身上的血应该都被放干了吧,不愧是王。 但是致命一刀在心脏处竟然偏了几寸,不过心脏也已经停跳了,就是这脸上……手正要扯下白绸,下一秒,她的手齐腕飞了出去。 “别碰她。” 萧疾黑黢黢无机质的眸子死死盯着她,沾满鲜血滑落在地的尺素绷直了边缘像是赤练蛇一样窜了出去,梦倩如只得咬牙捡起断手链接结界外的行尸换位逃了,换位的行尸刹那间被尺素搅成碎肉炸开。 胸口像是裂开一个大洞一样,不断有阴风通过,寒冷剧痛,伸出僵冷的手,白绸被揭开的瞬间,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一只冰凉柔软的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是阿舒吗,阿舒来带他走了。 还是,师兄? 脑子早就凝滞不堪,地面震颤摇晃,身体失重时好像被拥入一个冰冷的怀抱,是熟悉的味道,雨后寺庙里香火袅袅升起,一个白衣身影弯腰向他伸出手,匀称漂亮的指节间躺着一只金铃。 ………… “咳咳,呕……” 尚弦月意识恢复时,正感觉到萧疾这货要爆她马甲,男身女身除了身量和脸若不扒她衣服并不容易看出来,现下虽然已经恢复到了男身,但白绸覆眼,光线昏暗,她想萧疾这货应该也是认不出来的。 但要是最后一道防线掉了,她狡辩都不好狡辩。 鬼王的结界崩塌了,他们掉在了之前尚弦月进去的树林里,萧疾已经躺在地上晕了过去,心脉断了,尚弦月觉得很难办。 (统子,他心脉断了有什么办法吗?) (叮!九转回魂丹,活死人肉白骨,友情价只要哦) “…………”尚弦月木着脸被系统的比心砸了一下。 (ok,先欠着,现在先给我。) (滚,你那凝血丹就行) (能行嘛,刚刚不是说得九转回魂丹吗?) (小毛病包的,系统不是做慈善的,概不赊账) …………好吧 给萧疾喂了凝血丹,能看到他脸上的死气在慢慢褪去,将他安置在一棵树上,用尺素打了个结,转身走了。 看着自己身上骇人的伤口,尚弦月动了动,伤口扭曲裂开,流出稀薄的血,摸上胸口只能感受到微弱的跳动,但是主观上她几乎没感受到什么痛感。 (怎么回事统子,身体都伤成破布口袋了,平常人早死了吧,我连疼都不疼,这正常吗?) (叮!正常捏,为了宿主能更好的完成任务,必要的时候会为宿主屏蔽痛觉呢,一切为了宿主健康成长哦。) 狗屁! 尚弦月暗骂一声,没有疼痛的警示人就不会有深刻的恐惧,不过是为了让打工人勤勤恳恳的打工的手段罢了。 不过算了,有的罪能不受就不受,就是这一身伤,动一动就出血,换衣服也没用,这么回去,小喇叭不当场吓死。 (不能先把这伤恢复一下吗?不然这很难不掉马吧) (叮!可以的,恢复外伤需要200积分,但是宿主没有积分哦) (但是,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还是可以办到的哦) (…………也行) 夜岐山驿里,琼乐急的团团转,啊啊,他为什么要让首席一个人啊,这都好几天了,首席还没来,他身上还有伤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就在他蹲在门口揪头发的时候,一片干净的衣摆停在他面前,抬头一看,独属于首席的又冷又美的脸霸道地闯进他的视线里。 “首……师兄!你终于回来了!”琼乐想起尚弦月说的出门在外,别再提他首席的身份又改了口,一副急得要哭的样子,上来要抓她手臂,被轻飘飘躲了过去。 假装看不到琼乐怔然失落的表情,迈步进了他们的院子,琼乐也是不拘小节的性子,难受了一小下又追了进来,叽叽喳喳追着她说。 “师兄,你不在这几天我都快疯了,先是宗里来信说道乾宗最小的天才弟子非要来咱们宗游学,还点名要暂拜在你门下,宗里传信问你的意见。” “我?麻烦,不管。”尚弦月坐下倒了杯茶,将嗓子里的血沫冲下去,喉管被那一刀划开,声带也被割断,看似张了嘴,实际只是内息在腹腔震动发的声,音色有些沉闷。 “诶?可是那个可是个好苗子,天生剑骨呢,也不知道乾宗哪来的好运气,夜岐山里捡天才……不过师兄你声音怎么听着怪怪的。”琼乐视线落在尚弦月脖颈上,可今天师兄罕见穿了件高领的衣服,挡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丹药吃坏嗓子了。”尚弦月脸色不变,听到夜岐山捡到的这句话手上一顿,将茶杯放下,“你说夜岐山捡到的。” “啊,对,是这样。”正纳罕首席也会吃错药,就听又问了。 “有说长什么样子吗?” “呃,传信没具体说,但信上提了一句红瞳银发。” “…………” 世界真小,真的。 “还有前两天,大师兄和风师弟纷纷传音问师兄的现状,愁死我了,还有……” 尚弦月扶额,只觉得自己在听唐僧念紧箍咒。 “尚弦月!死了出声!”门外传来一声暴喝,门板被一道红影抽飞。 真没素质!!!萧疾这个逆子! “还有就是萧师兄昨天晚上一身血,神情特恐怖抓着我问师兄你去哪了……” “…………” 她已经知道了,拴q。 第36章 他希望死的不是阿舒 “尚弦月!”萧疾将门板抽飞却半晌没挪动身子,他想见又不想见到那个人。 半夜突然睁眼,一翻身,身子腾空就要砸在地上,多亏了尺素在他腰上打了个结,最后吊在了树上,没让他醒来直接摔个狗吃屎。 想起那个血色的噩梦,脑子里仍然是一片混乱,他分不清。 分不清他到底杀了谁。 抬手,还攥着一条沾血的白绸, 萧疾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是阿舒蒙眼的白绸。 所以,昨天死在他手里的人是阿舒? 当然萧疾是不想面对这个问题的,阿舒绝对不能出事,可是尚弦月也不应该这么死掉,可是如果一定要做出一个选择的话,他想,阿舒是无辜的。 他记得自己一直都有执念和对尚弦月的杀意,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和尚弦月,可能他们两个注定要纠缠一生。 但阿舒不一样,她该是最自由、最潇洒不羁的姑娘,至少不应该在他对尚弦月的恨意暴走失智时草草丢了性命。 他希望死的不是阿舒。 可是回到夜岐山驿,尚弦月回来的消息让他失望了。 甚至他还心怀侥幸地问了,尚弦月有没有受伤或者异常,得到的回答是,没有。 天道从不眷顾他,总是他要失望。 阿舒真的死了,死在他对另一个人的恨意里。 他有罪,尚弦月也有罪,但他们都活着。 想起父亲在世时曾说过的话,仇恨会焚尽生命里的美好,宽恕和忘记才能活得更好。 他对尚弦月的仇恨毁了他自己,现在还毁了阿舒。 可是他做不到忘记,做不到宽恕,他只后悔没有在五年前杀了他。 他们的仇恨早该结束的,是他不忍心,非要纠缠。 尚弦月手肘支在扶手上,托腮看着舞动的尺素下面萧疾阴沉的神色,嘴角轻轻勾起,最终尺素被收回灵府,萧疾只提了一把佩剑进来站在她面前。 头很低久久不动,尚弦月蓦然觉得一阵微风吹向颈侧,温寒瞬间被握在手中。 叮!一声,银色佩剑被挡了下来,同时膝盖向上一顶他手肘卸掉手上的力气将剑夺下,腿弯打直在萧疾胸口就是一脚,直接将人掀翻。 萧疾被踹的闷哼一声倒地,本来心脉的伤还没好全,一丝鲜血溢出嘴角。 “萧疾你发什么疯!”尚弦月皱眉低头看他。 “阿舒死了,被我杀的。”萧疾捂着胸口,低声道,语气平淡,死气沉沉。 又是这个表情,冷着脸皱着眉,好像在看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居高临下,和当年一样。 “哦,我忘了,你还不认识她。” “她叫秦望舒,是我喜欢的姑娘。” “昨天因为鬼王附体夺舍,我走火入魔,将她杀掉了。” 尚弦月脸色极其古怪,但神色依然是极其冷漠,或者还带了些厌恶。 “与我何干。” 此话一出,眼下的场景和眼前的人几乎和那年重合在一起。 那句‘怨不得任何人’不断与‘这句与我何干’交织在一起。 萧疾眼神死寂,嘴角却硬生生扯起露出个怪异的笑容。 “怎么会和你没关系。”萧疾踉跄爬起,又将剑举起指向那道白影,“我当时,想杀的明明是你啊。” “尚弦月,死的为什么不是你啊。” 这话一出,两个人站在那里,许久再没人出声。 琼乐站在不远处,焦心的很,这二人之间的恩怨他早有听闻,可是相处下来,首席师兄虽然性子清冷但绝对是个好人,可是当年的事情他不清楚,萧师兄也很可怜。 可是,他真的好心疼首席啊,萧师兄说出最后一句话他觉得首席都快碎了,一声不吭,就红着眼角看着萧师兄提剑踉跄离去。 “师兄你没事吧,萧师兄也太过分了,他心上人死了,怎么也能怪在师兄你身上,你连见都没见过……” 身后小喇叭还在咕哝,尚弦月已经背过身缓缓向寝室走去,躺在床上一只手腕盖住眼睛。 “小喇叭,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累了。” 琼乐盯着寝室门口看了一会儿,叹口气,应了声,关门出去了。 萧疾喜欢阿舒,阿舒=秦望舒=她,所以萧疾喜欢她? 焯!她想当他爹,他却想泡她!逆天了。 更何况,萧疾为了秦望舒要杀尚弦月。 这算什么,你救了我,但你杀了你,所以我要为你报仇,杀了你。 神金,萧疾就一神金,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神金。 她不觉得委屈或者难过,她只觉得荒谬,这个世界终于疯了。 ………… 一觉睡过去,伤没好睡的并不安稳,还总觉得有什么紧紧束缚着她,还有狰狞的神情,癫狂的笑声,大量血涌进气管引起呛咳的窒息感,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再醒来时是被琼乐的敲门声吵醒的。 “师兄,快起来,有人找,快起来接客,师兄……” 尚弦月嘴角一抽,神tm接客,九漏鱼。 艰难爬起来,无奈想,算了他可能是真九漏鱼,毕竟这里没有九年义务教育。 门一开,琼乐被尚弦月吓了一跳,往日苍白精巧的脸上挂着两个明显的青色眼袋,一双桃花眼倒是仍然清明,嘴唇上裂了几个口子,翻开几片死皮,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整个人透着股厌世颓废的气息。 尚弦月迷惘的眼神看了琼乐一眼,越过他在身后搜寻着,什么都没看见。 “见什么客,人呢?” 琼乐看着首席脸上不耐的表情,抬手拢成拳掩着嘴轻笑一声:“就在这儿啊。” 视线左右扫了几遍,一巴掌拍在琼乐后脑勺上,咬牙开口:“哪——呢——” 琼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让开身子嘟囔道:“这不是在底下嘛,睡了三天起床气还这么暴躁……” 视线下移,对上一双血色的圆溜溜眸子,像是总漾着水光一样亮亮的映出她的身影,柔软有光泽的银发垂在白净的脸蛋儿旁边。 渐渐两个圆眼睛弯成两弯新月,嘴角两个小梨涡,唇红齿白,是极乖巧的笑意。 啪!面前的门扉被甩上,力道之大甚至还在微微颤动。 还弯腰行着弟子礼的小小身影僵住,脸上的笑意也隐了下去。 果然是觉得他心思肮脏,被嫌弃了吗。 第37章 四人茶话会 琼乐见状赶紧将小孩儿领到一旁,蹲下摁着小孩儿肩膀耐心到:“你别怪师兄这个样子,啧,他也不是针对你,更不是不喜欢你,他就是……” 朔妄安静站在原地,沉默着没说话。 “他就是之前受了伤,昨天又和你萧师叔闹了别扭,这几天他一直没出房间门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他你要来的事情,她没准备才不高兴,的吧。” 琼乐也有些底气不足,尚弦月身上有伤需要休息,但他也没想到首席一连三天都没出门,以至于这早传来宗里已经替他收了徒,甚至打包送过来的事,本人一概不知。 师兄会因为这个生气吗? 尚弦月甩上门迅速将自己收拾了,刚要开门又停下了,她的徒弟? 虽然再怎么说天纵奇才,独领风骚,她的身份也是天元宗的弟子,未出师的弟子是不能传道授业的,更别说他她还是个被发配出来的众所周知修为很可能不再得以寸进的所谓首席弟子。 要拜她为师是不合规矩的,动机上这小兔子想报恩她可以理解,但是这小孩儿在道乾宗又是什么身份。 好像听过小喇叭说是天生剑骨天才小弟子,不过短短三个月而已。 妖族弃子重生在在修仙大宗成为天才团宠?小兔子升职记? 尚弦月撇撇嘴正要开门,身形一顿,马上一转躲向一边。 下一秒,她的门又被砰的一声抽飞。 “尚弦——你要徒弟不要——” 尚弦月:“…………” 你们都没有礼貌!! 风澜讯出门护送朔妄,没穿弟子服,身上是一件海蓝色劲装,分开的刘海儿见可见两条交叉的深蓝色抹额,脑后依然高高扎起一束高马尾。 “只要你开金口——小爷就帮你送来,嘿嘿。”风澜讯走进屋里叉腰站定,笑的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像条傻狗。 迎面飞来一个茶杯,风澜讯偏头接住,看了眼还在晃悠的清亮茶汤,仰头一口喝了,叹一句好茶。 “喝了茶,把门修好。” 尚弦月冷冷扔来这么一句,风澜讯睁大了眼睛,做西子捧心状,“尚弦,忒不厚道啊,小爷才刚到。” 最后受不住尚弦月的眼刀子,悻悻将门板扶起随手贴了道符,瞬间门就重新按了回去,看着像创口贴一样贴在门上的符纸,眼角一抽,将茶杯放下了,琼乐已经将小孩儿领进来站在一旁。 看了小孩儿一眼,小孩儿也在看她,还是和当初救下他一样眼巴巴的,充满殷切的期盼和欢喜,好像能隔空从他眼里流进她眼里。 尚弦月移开视线,看向风澜讯,许久浅笑开口:“怎么,宗主肯让你过来?” 风澜讯茶杯点了点,尚弦月装看不到,气的这厮抓了尚弦月刚倒好的杯子,抬手就灌了下去,迎着飞来的眼刀子还厚脸皮地抛了个媚眼,对面嫌弃地转过脸。 “那老登有什么理由留我,我不来谁来,霍景深?”将茶杯放下,风澜讯轻哼一声,“得了吧,霍景深倒是恨不得能来,一天天忙的跟个陀螺似的,分身也用不过来。” 手正要摸上茶杯给自己再倒一杯,结果摸个空,往对面打眼一看,那红瞳银发的小妖精站在尚弦月身边,正一板一眼重新烫了两个茶杯,被他抢来尚弦月那个尤其多烫了两遍,才徐徐沏了茶,先将一杯妥帖放在尚弦月手边,又端了一杯给那随侍小弟子,然后才滑了一杯给他。 那小孩儿并不抬头与风澜讯的视线接触,依旧乖巧微微低头站在尚弦月身边,而尚弦月那厮拿起茶轻抿一口,眼角余光一扫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风澜讯就没见过这么会卖乖的小东西,长出一口气将刘海儿吹起,夺了滑过来的茶杯一口气灌了下去。 “我不在宗里,大师兄自然要格外忙一些。”尚弦月将茶杯放下,小兔子就像个自动续杯机器人,又给沏上了。 听着这人语气里带的明显的笑意,尚弦真的不是在幸灾乐祸吗?风澜讯想起远在天元宗传了好几道传音和好几封书信都没得到回应,天天臭着张脸,急的满嘴燎泡的霍景深,太惨了,他选择不嘻嘻地同情他一秒。 风澜讯把自己的杯子滑到小孩儿手边,小孩儿装看不见,乖乖巧巧给琼乐添了茶,才给风澜讯滑回去。 风澜讯一口灌下去,呸呸呸,全是碎茶叶渣滓,最后一口给他了是吧。 尚弦月伸手揉了揉小孩儿柔软的发丝,把顺毛小兔揉成了蓬松的炸毛小兔,那小孩儿不生气甚至顺着她的手温顺地蹭了蹭。 “所以你来就是为了送他过来?”尚弦月顺手将手腕搁在小兔子肩膀上,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小孩儿似乎比在秘境里遇见时高了些,原本可能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那现在倒是高了些许,有些少年的影子了。 “当然不是了,夜岐山附近邪修鬼族妖兽活跃的很,我毕竟晚进内门,错过了出门历练的机会,所以也是趁机来历练历练。” “你自己?”尚弦月瞟他一眼,借着靠着少年肩膀的力,拿过放的有些稍远的茶杯,乍一看她几乎是将小孩儿整个圈在怀里。 “当然不是了,你带我。”风澜讯看过去的时候,那小孩儿整个像是被尚弦月罩住,血色的眸子转向他,再看看尚弦一无所知的冷脸,只觉得像是个冰神仙和他的狐狸小娇妻,话说那小子是个兔子来着吧。 “我带过的都死了。”尚弦月从新坐直,靠在椅背上。 “不是,你拿我和那群……比?我有那么一无是处吗?”风澜讯解开灵魂上的封印后,自认为可能和尚弦月这种不能以常理论之的怪物还有些差距以外,于他一人之下皆是菜鸟。 尚弦月品着杯子里的茶眨了眨眼,一笑,没说话。 不是你丫笑个球啊! 风澜讯转向小孩儿,小孩儿不理他。 风澜讯指着自己,又转向琼乐:“小喇叭,你说,我有那么一无是处吗?” 琼乐本来躲在后面淡定吃瓜,突然被cue,脸上的表情很尴尬,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只道:“风师弟被宗主破格收为弟子,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救命,他和风师弟真的接触不多,只知道是外门弟子一夜筑基,进了内门后面还改了名字,别的时间太短他也没时间了解啊。 “尚弦你看,还是有人慧眼识珠。”风澜讯笑着得意看了尚弦月一眼,又朝着小孩儿抬抬下巴,“小喇叭,给他们展开说说。” “呃,这个……”琼乐脸都憋红了,看看得意洋洋的风师弟一眼,又看了看首席师兄有些压不住的嘴角,最后苦着脸道,“这个,还是不展开了吧……” 看风澜讯震惊看过来,琼乐笑的越来越假,人在笑,声音在哭:“我真,展不开……” “…………”风澜讯觉得自己现在已经风化成了一座掉渣的石像。 尚弦月努力压着唇角,拍了拍低着头笑地颤抖的小兔子肩膀,“你非逼他干嘛。” 风澜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别说还真让他找着一个。 “尚弦,刚才我就想问了,你这声音怎么回事。” “…………”尚弦月不笑了。 “师兄是吃错药吃坏嗓子了。”琼乐贴心抢答。 小喇叭你这个九漏鱼真是师兄的开档小棉裤!!! 第38章 死狗,白菜和猪 三天,整整三天,萧疾将夜岐山几乎翻了个遍。 没有找到一丝一毫那天结界的踪迹。 可是,他还是不愿相信秦望舒死了。 如果她死了,那只盖住他眼睛的手是谁;如果她死了,意识最后那个拥抱和熟悉的香味是谁;如果她死了,将他安置在树上还绑了尺素的又是谁。 所以,阿舒很可能还没死,而他会找到她,然后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在那之前,他会杀了尚弦月,只要尚弦月活着,他就永远优柔寡断,举棋不定,他要把自己弄的干干净净的和阿舒在一起。 漆黑的瞳孔深处红色的命线像是交织的裂纹若隐若现,耳侧的金铃连续不断地轻颤着,最后命线重新隐了下去,金铃也沉寂下来。 黑衣少年回过神来,又抱了剑怔怔向唯一未踏足的中心区域走去。 ………… 尚弦月侧靠在扶手上,头几乎靠在小兔子身上,离近了能闻见一股清甜的味道,有点像是白桃的果香,小兔子站的直溜一动不动。 两人视线都落在另外两人身上,带着相似的无奈。 风澜讯手臂勾着琼乐的脖子,一手捏着人家白净的脸蛋,龇牙咧嘴地要让这小喇叭看看他的‘过人之处’。 过人的胡搅蛮缠和臭不要脸,尚弦月心道。 琼乐一张清秀白净的脸都被他捏的变形了,脸颊上都是红印子,苦哈哈地求饶赔不是让风澜讯松手。 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尚弦月脸瞬间冷了下来,提着温寒大步出了门,看着远处的一片山林惊起的一群飞鸟。 将温寒掷出,后翻跃起就掐诀御剑飞向那个方向——夜岐山的中心。 风澜讯见尚弦月急匆匆出去也放开琼乐,跟出去就见尚弦月已经御剑飞走了,见状就要跟上去,看了跟出来的小喇叭和小兔子,停下,对二人道:“妇女儿童别凑热闹,危险是男人的浪漫。” 说完就追尚弦月去了,琼乐和朔妄两个人听见妇女儿童脸色都很难看,但是琼乐还是反应过来,自己该留下来照顾首席的弟子才行,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是对上了‘妇女’二字了。 呸,他明明就是他们舍己为人、无私奉献的坚强后盾才对。 想着便拽走了不情愿动地儿的朔妄,收拾新房间去了。 尚弦月这边不过瞬息就到了目的地附近,夜岐山中心地带,虎二的领地。 不紧不慢走到虎二家,不出意外看见威风凛凛站着的虎二和躺在地上不知情况的黑色身影,尚弦月走到跟前时,虎二正趴在尺素上使劲嗅闻,一脸疑惑,还伸出舌头舔了两口,像是在仔细品尝分析什么。 而萧疾正口鼻流血,胸口一道爪子印,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地被踩在虎二的前爪下,蹲下一摸脉搏还活着,不急了。 拍了拍还沉迷品尝尺素味道的虎二虎头,笑问:“尝出什么了?” “被血泡过,挺香挺甜,就是味儿怎么这么熟悉呢……” “是嘛,你闻闻是这个味儿吗?”尚弦月一捏手腕,原本就像是在那些伤口上蒙了一层画皮的手腕平白渗出血来,实际上就是伤口裂开了,只是表面上看只是捏了一下平白就开始渗血。 “是,是,就是这个……味儿……”虎二鼻子跟着尚弦月的手腕一路仔细嗅闻,然后虎目里映入一张无比熟悉的漂亮脸蛋儿,一张虎脸上原本陶醉的表情变得呆滞,原本伸出老长的舌头啪一声弹回了嘴里。 “怎么又又又是你啊祖宗。”虎二哭丧着脸,耳朵向后一撇成了飞机耳。 “我也不想来,但你踩住我师弟了。” 虎二目光移向自己脚底下,连忙轻巧地把脚一挪,又看看尚弦月无动于衷的脸色,陪笑一下将萧疾拎起来掸了掸灰,伸向尚弦月。 尚弦月没接,手在虎二头上拍了拍,“你打了我师弟,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虎二被不重的力道拍的矮了几分,心下一寒,只能尴尬陪笑道:“祖宗诶,那我哪知道他是你师弟啊,这要早知道我肯定不能……不是,这也不完全怪我啊。” 说到一半,虎二语锋一转,滔滔不绝诉起苦来,“你看看,你看看,把他能耐的,一路来一路砍,我们家门前我媳妇儿种的薄荷草全让他砍了踩烂了,我媳妇儿带着孩子从娘家回来看见能给我皮扒下来……” 看着不远处被踩的乱七八糟的简易菜圃,听着虎二高浓度的念叨,尚弦月只感觉脑子都萎缩一圈。 只能一把将萧疾抢过来拎着脖领子拖在地上,一边拍了拍虎二的肩膀打断他的诉苦,“我是想说,没有后果,打得好。” 虎二:…………哦 这祖宗永远莫名其妙的,他一个人在外面他家里人能放心? 站在自家菜圃外面,虎二耷拉着肩膀叹口气,想着老婆回来什么姿势能死的好看一点,滑跪能成吗? 风澜讯远远没落地就看见尚弦月和那大块头的虎妖像是在对峙,落地了却发现那虎妖已经走到一边坐着发呆了,还很人性化的叹了口气。 已经打完了?这虎妖不是相当于化神期大能吗? 又见尚弦月手里拎着个人,嚯,这不萧疾嘛! 这小子当初地牢里给他喝放了泻药的酒,还阴了他一顿鞭子让他记得清清楚楚,恨的咬牙切齿。 看这一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样子,尚弦月就是来捞他的啊,这一身泥一身血拖在地上像个死狗一样,该,活该,缺德带冒烟的小子。 “哎呦!这是谁啊,天可怜见的,让哪个挨千刀的打成这样。”风澜讯一副心疼要哭的老嫂子脸,马上又转换成冷酷坏笑的模样,“真活该啊。” 川剧变脸都没你快。 尚弦月:………… 这两人还有恩怨? “你俩什么情况?”尚弦月歪头晃了晃手里的萧疾,漫不经心地盯着风澜讯。 “尚弦你是不知道,这小子缺德的很,当初在地牢里,他来问……”风澜讯说到这卡了一下,瞟一眼尚弦月,还盯着他,话到嘴边硬拐了个弯,“问秘境的事,威胁我,还让人打我!” 尚弦月也知道秘境里的事确实不好圆过去,但是萧疾也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除非,这小子说了什么。 风澜讯看左看右,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了。 很好,问也不会说了,不过现在萧疾这个逆子她也不想管。 另一边,天元宗里霍景深处理完前两天的事务,看见了桌案上的批条。 护送阿月徒弟到夜岐山的是风澜讯? 那个之前被阿月救下的外门弟子陆柳? 那个要拱他白菜的猪?! 第39章 天才首席其实是个厨子 “这萧疾闲着没事,搞这么一出,他是没童年吗?”风澜讯听尚弦月简单复述了一遍事情经过,也是气笑了,再看那大块头的虎二只觉得可怜。 虎二愁的打了个哈欠,露出锋锐的利齿闪着寒光。 算了,错觉,还是自己比较可怜,我看它可怜,它看我可口。 尚弦月瞟了风澜讯一眼,神情有些冷:“有这种童年的一般都活不到成年。” 风澜讯:内涵谁呢,他才不是熊孩子! 面前摊开一只骨节修长、肤色冷白的手,风澜讯愣了一下,抱剑往后退了两步,“干嘛。” “你的符可以接那些草吧。” 风澜讯眼角抽搐,“你是要拿符篆把那些草接起来?” 看尚弦月点头,风澜讯惊恐道:“可以是可以,这么一大片你要接到猴年马月啊。” 风澜讯被尚弦月直勾勾的目光盯的心里发毛,不是吧。 第二天早上,忙碌了一个通宵的风澜讯扶着腰,爬上尚弦月的飞剑,身后虎二殷勤的挥着爪子,像个招财猫。 一旁的菜圃里立起一小捆一小捆的薄荷草,被斩断的位置系着一个个打成蝴蝶结的黄符,生机勃勃的站着,一派欣欣向荣。 ………… 萧疾是被一阵肉香馋醒的,睁眼发现自己被人潦草的扔在墙根地上,看周围的陈设,应该是夜岐山驿了,他回来了? 有人从虎妖手里救了他,是阿舒吗? 尚弦月端着盘子进来的时候,萧疾一度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身上的伤看着骇人,实际上都是皮外伤,踉跄站起来,屋里正中的圆桌上放着四菜一汤,都是大补的灵兽肉做的菜肴。 见鬼了,尚弦月会做饭?他怎么不知道。 你信天元宗的天才首席是个隐藏的厨子,还是信我能原地飞升。 头脑风暴间,外头又有两大一小走进来,不太熟尚弦月的随从弟子,有所耳闻的尚弦月的徒弟,和………… 这人谁啊。 不怪萧疾认不出来,实在是萧疾在牢里那个邋遢脏污的模样与如今的形象相去甚远,如果不开口很难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呦,萧师兄醒了,到饭点就醒还挺准时。” 老阴阳人的声音和这浑不吝的语气一下就让萧疾记起这厮,嘴角一勾,反唇相讥道:“好久不见,那酒好喝吗?” 风澜讯想起自己在地牢里,一边闹肚子,一边被抽鞭子的酸爽经历血气上脸:“你!” 所以,到底因为什么啊,尚弦月看了风澜讯一眼,这厮躲开她的视线,默默坐下了,又看向萧疾,这厮眼神玩味地在她和风澜讯之间滑动,看的她心里发毛。 其他人也相继入座,菜的味道很好,但最美味的还是那道不知道用什么煮的汤,鲜香非常,很合他胃口,难不成尚弦月还真是个隐藏的厨子? 萧疾表情纠结怪异,尚弦月面上不动声色,看他一眼,是询问的意思。 至于生气,哪有父母会和孩子置气的。 萧疾没理会尚弦月的目光,身上还有伤没什么胃口,不再吃那几道菜,只是多盛了两碗汤。 三道怪异的目光盯的萧疾浑身不自在,琼乐看着他,欲言又止;那小孩儿看看他,又看看尚弦月;而风澜讯这厮,扒着碗里的饭,看着他眼里的的幸灾乐祸简直如有实质。 幸灾乐祸? 风澜讯见萧疾喝汤的动作一顿,马上收回目光,用饭碗遮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昨天回来,尚弦月把萧疾往墙角一扔就要去休息,硬生生被风澜讯拽着袖子拖住了,吵着闹着说他无妄之灾、劳苦功高,需要补偿他受伤的心灵。 尚弦月冷眼看他问他要怎样。 风澜讯顺着杆子往上爬,就说要吃大餐,还得是灵宴。 灵宴,用上等灵兽的肉做的美味菜肴,连米饭和酒水,都是灵米灵酿。 好说,但是夜岐山没有。 “没有,换一个。” “那你给我做一顿饭,什么都行。” 他是懂顺杆爬的,尚弦月冷笑一声,答应了。 然后那天他喝的就是这个汤。 萧疾放下汤碗,那三道目光马上消失了,现在傻子也知道这汤有问题了。 拿了汤勺在汤锅里搅动一番,青菜、灵兽肉、虾仁……汤里有什么东西和汤勺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捞上来一看,是块钩状的,布满血色裂纹的黑色石块。 “这什么啊。”萧疾看了周围一圈,最后看向琼乐,琼乐直接把脸埋在米饭里不动了。 “这个啊,就是汤变好吃的秘密。”风澜讯话里有话的说了这么一句,“另外友情提示,这一桌菜,除了那个汤是尚弦月做的,其他的都不是。” 萧疾发现这汤除了他其他人都不喝,就只有他一个人喝了。 所以这到底什么啊! “以后你见到就知道了。”风澜讯捧着碗贱兮兮笑道。 神金们。 不过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碗放下了,正打算离开饭桌,又停下,拿起自己没喝完的汤碗,在风澜讯愣住的瞬间,将剩下的汤倒进了他的碗里,还用筷子搅和了搅和。 随后在风澜讯不可置信的视线里回了自己屋子。 “萧疾!!!” 身后传来风澜讯撕心裂肺的怒吼。 另一边,天元宗。 霍景深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下一篇书信,笔走龙蛇,几乎冒出火星子,撂笔一抖将墨迹吹干,封好。 召来弟子将信件加急送去夜岐山驿。 上次阿月回来事情和变故太多,竟然把这件事忘了,谁也别想,挖走他的翡翠白玉大白菜。 第40章 鬼村吞村 “首席,大师兄给你的信。” 诶?又不在吗,送信弟子将信塞进院门旁的信笼里,嘟嘟囔囔走了。 而此时,尚弦月一行人正接了任务。站在一个看起来荒废了很久的村子前。 “尚弦,你说这上面说鬼村把放牛村吞了是什么意思啊。”风澜讯双指夹着那封薄薄的委托书甩了甩,“吞人常见,吞村?” 尚弦月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你问我我问谁,我请问呢。 身旁,小孩儿一只手拽着她一角袖子,身后背一把剑。 小孩儿来的这几天很贴心也很乖巧,虽然已经可以用内息发声,但可能是之前被割掉舌头的经历,小孩儿很少说话,若不是很爱笑,表情也灵动温和,简直就是他师傅的翻版。 琼乐手里握剑,身上还多背了个小包袱,风澜讯好奇问过他里面装了啥,咸猪手就要伸进去看看是不是零嘴,让他捂得死死的,摇头不肯给看。 萧疾双手抱胸,没带着那把和温寒很像的佩剑,还是一身黑衣,腰间缠着之前被血浸透后一只没褪色的血红的尺素,偏头看了几个人一眼,马上把头转了回来,耳侧的金铃发出一身脆响。 妈的,为什么要和这一群智障一起出任务,晦气。 “既然说这放牛村被‘鬼村’吞了,那这委托书谁写的,找不着委托人咱这不是抓瞎吗?”风澜讯低头一脚踢飞一颗石子,手里委托书也被他揉成一团。 “委托书上没写委托人吗?没委托人的委托书根本到不了咱们手上就被销毁了,那叫无效委托书。”萧疾歪头看向萧疾,狭长的眼睛眯起,修长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 “萧疾,你什么意思!”风澜讯牙咬得咯吱作响,这坏小子说他脑子有问题。 萧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拍掉风澜讯指着他的手,顺手顺走了被揉成一团的委托书,展开背面一看,脸上的笑僵住了。 风澜讯走到他面前,夸张地凑近那张纸叹道:“哇,萧师兄真聪明,委托人放牛村长,地址放牛村。” 说完做作地俏皮歪头,食指点了点太阳穴,嘲讽一笑,冷哼一声,猛地转身追牵着朔妄快进村的尚弦月去了,高马尾甩了萧疾一脸。 萧疾有点后悔没带佩剑,不然现在他一定马上给这贱人削成秃子,心里想着,也黑着脸追了上去。 “没人,尚弦你能感觉到有活人吗?” 尚弦月没理他。 琼乐总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但是又具体说不上来哪儿熟悉。 直到看到那个牌坊。 “师兄,这不是……”琼乐小跑几步走到近前,确认就是那天半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诡异村子,回头看向尚弦月。 “什么村子,你们在说什么啊。”风澜讯走到牌坊底下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来,回手一把搂过琼乐的脖子,“孤立我是不是,快具体说说。” “我和首席师兄来的路上遇见一个很奇怪的村子,也有一个这样的牌坊,但是,那村子离这里还挺远的,而且……”琼乐顿了顿。 “而且什么,哎呀小喇叭你说话不要大喘气,咱们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听你讲评书的。”风澜讯是个宁可烫死也要吃热豆腐的急性子,忍不住催促道。 “而且那一村子没有一个活人,全是一种叫血怨偶的怪物,白天是一堆焦石,晚上却变得与常人无异,还有……嘶,反正天一亮那个村子和村子里的怪物就消失了。”琼乐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还是后背一阵发寒。 “啧,废话多,看看不就知道了。”萧疾率先只身向着街里走去。 “切,小爷懒得和你计较。”风澜讯对着他走远的背影翻了白眼,几人紧随其后也走了进去。 “就是这一家,上一次我和师兄就是来的这家。”一行人沿街走着,突然琼乐指向一户人家,“首席师兄你看。” 尚弦月顺着她指向的方向看去,没有院墙院门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房门紧闭的主屋,径直走到那扇窗户底下,上面还留着上次偷窥时戳的洞。 回头看了后面几人一眼,点点头示意确实是上一次来过的村子。 “嘶,可是来的时候那村子离这里至少近百里远啊,怎么会有个一模一样的村子,不是,连戳的洞都一样,那岂不是那村子整个被挪到这儿了。”琼乐倒吸一口冷气。 “小喇叭,你真说书呢,整个村子挪到这了,怎么挪连着地皮铲起来,飞过来?”风澜讯哈哈笑了两声,不以为意。 “那是因为你自己脑袋空空,不代表不可能。”萧疾瞥了风澜讯一眼,已经走到门前,伸手要推那门却被银色剑柄挡住手,看向剑的主人,那人也用一双冷清清的桃花眼看他。 “不能进去。”剑柄向后一勾将人往后带了一步,那人疑惑看她,神色有些凉,暗骂一声逆子,无奈加了一句,“有阵法。” “什么阵法?”萧疾听这话倒是老实往后退了两步,转身看向她。 没等尚弦月开口,萧疾身后的门轻轻开了一条缝,一阵浓郁的香飘了出来。 “萧道友。” 阿舒? 一晃神,一阵大力从身后袭来,一片黑暗里,他只闻见了浓郁的香气,本来极为刺鼻的不知名香气,在想到阿舒时蓦然变成了温冷的沉水檀香。 真的是阿舒,再睁眼时就看见心爱的姑娘正用熟悉的桃花眼沉静地看着他。 周围是,应该是,夜岐郡的客栈? “萧道友?你刚刚在想……诶?” 不等白衣姑娘将话说完,人已经被紧紧抱进了怀里,萧疾能感受到姑娘冰凉柔软的手已经放在了他后颈上,他一手紧紧箍着少女的细腰,一手抓住后颈上的手紧紧裹住。 “阿舒,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少女的肩膀,怀里的人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伸出另一只小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静温柔地安抚着他。 “说什么傻话呢,你不是说接了任务,请我来帮忙的吗?怎么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少女感到他的情绪平复了些,推着他的胸膛拉开一段距离,神情关切带了些调笑,一如既往的熟悉。 任务?是做任务,但是他明明是和…… 阿舒,是了,是他昨天去了碧水镇约了阿舒一同出任务。 可是阿舒,不是被他…… “阿舒,我没有杀了你,你还活的好好的。”萧疾双手捧着少女软嫩的脸颊,抵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她的气息和体温,温暖的,鲜活的。 “呸呸,谁死了,你又做噩梦了吧。”少女一脸嫌弃将他推开,还翻了个白眼,上下扫他一眼,“再说了,萧道友你也打不过我的,你怎么杀我。” 听这话,萧疾罕见的没有恼羞成怒,反而笑的像只狡猾的狐狸将胳膊搭上少女单薄的肩膀,附和道:“是是是,阿舒大人最厉害,小的甘拜下风。” 怀里的人见鬼一样看他一眼,都忘了让他把手拿开,眼里明晃晃几个大字,吃错药了吧。 第41章 你们摸够没有啊 “就是这吗?”秦望舒随萧疾到了委托书上的地址。 “就是这里据说有邪修作祟?” 月光下破旧的府门半掩着,被风吹的吱呀作响,垂下的落挂,凌乱的草木,嘲哳难听的穿堂风,萧疾看着这鬼宅定住了脚步。 “怎么了?别愣着啊,你今天好呆啊。”少女走在前面回头看他一眼,转身直接抬脚踹开了门。 “小心!”刚想上前拽那姑娘的手,结果还是无事发生。 还? 院里杂草丛生,树影幢幢,视野很局限,不知道是不是藏着什么怪物。 看着他前面姑娘单薄的肩膀和纤细的腰身,上前两步抓住那人的手腕将人往身后一带,下意识想要拔剑,却发现没带佩剑。 他的佩剑呢? 视线落到腰间,一根红绸系在腰间。 这是尺素? 心下一沉,回头,身后的姑娘见他看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害怕了?”白衣少女笑得清冷却温和,说完就要挣开他的手上前,没挣开。 萧疾死死握着她的手腕,眼角发红,眼下隐隐泛着亮光,“别开。” 见少女一脸嫌弃的要甩手挣开他,萧疾发狠将人拽回来,“好,你要开我不拦你,但你要听我说句话,我怕……再也没机会说了。” 少女叹口气,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示意他可以说了。 “阿舒,我心悦你。” 萧疾扶着少女的双臂,直视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俊逸的脸上神色郑重而认真,漆黑的瞳孔里满满都是眼前人,被这样看着,很难不产生正在被这人深爱的感觉。 秦望舒脸上平常沉静的神色散去,显得很是惊愕,清咳两声,似是思考片刻,才抬脸严肃地看着他,开口道:“无虞,你说你心悦我,到底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肖似你的那位故人。” 这是萧疾从未想过的问题,听这话,他只觉得可笑。 “那位故人是我师兄,他是个男子,怎可与阿舒你进行比较。” “男子又怎样,不说修仙界这也不在少数,若他是女子呢,你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我与他太过相似。” “阿舒,这,这太荒谬了,我与他可以算得上仇人,你是说我对他?”萧疾甚至耻于将这话说完。 “你真的没有吗?”少女的神色冷沉下来,“若是他要杀我,你只能选一个,又当如何。” 这话说完,周围窸窸窣窣响个不停,三道身影窜了出来,两大一小,又是尸傀。 身后屋门轰然炸开,一道身影直奔着萧疾身后的人而去。 叮一声,尺素将那把银色长剑挡开,恐慌之下用了些力气,尚弦月直接被震得后退两步,小臂传来一阵撕裂的痛,血洇湿了袖子。 啧,骨头裂了,之前的伤口撕开了。 萧疾见那人秀气的眉头一皱,袖子上洇出些许血色,胸口有些闷,可那人很快又是迅捷一剑,尺素这次没收着力,直直冲着那人而去,温寒脱手被尺素卷住,可那人直接松手,侧身躲过红绸的尾风,一只手卡住身后那少女的脖子将人拎了起来。 噌,脱手的温寒被萧疾拽着尺素拉回来一抖,转向飞向了那白衣身影,若是中了能直接切断那人的手腕,迫不得已尚弦月只能松手。 惊魂未定的少女被萧疾一把抢进了怀里,轻轻拍着怀里的人安抚着,“阿舒不怕,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谁也不行!” 说到最后,他恶狠狠盯着尚弦月,像是在警告觊觎他宝藏的窃贼。 尚弦月淡淡看着他,神情里看不出什么,只有受伤的手在轻颤。 “无虞,无虞,他要杀我,我说过的,他真的要杀我。”怀里秦望舒已经抱紧了他的腰身,语气哽咽。 “阿舒不怕,我永远会选你。”萧声音低沉,语气坚定。 “阿舒,我说过,我心悦你。” “无虞,其实我……呃——” 本来埋在萧疾怀里的‘秦望舒’狠狠推开了他,原本沉静秀美的面容此时狰狞在一起,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而月光下,她后心正中的位置一把精巧的匕首闪着森寒的光。 “啧,恶心。” 萧疾一边上上下下拍打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嘲讽开口道:“一团怨气而已,也配和她相提并论。” 周围环境渐渐变成缕缕黑色的怨气消散开,那假秦望舒也变成一团尖啸着的黑色怨气向他冲过来,结果半空就被一道雪色剑光劈散了。 尚弦月甩了甩温寒上的晦气,抬手收进剑府,手臂上的血将半截袖子都染红了,本来就苍白的脸现在白的几乎透明。 萧疾定睛一看,五个人还站在那门前没动,那两大一小三个尸傀正是风澜讯、琼乐和朔妄。 “首席师兄,你的手——”琼乐急的就要去捉尚弦月的手腕,被她躲过去了。 “无碍。”尚弦月垂着眸子,被小兔子扶着在院里树下找了个石墩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人死了三天都没你脸白,你还说没事呢,过来吧你,疾不晦医。”风澜讯悄悄摸到她身后,趁她不察在他背后贴了张符,“这不就老实了,来让小爷看看……” “风澜讯!!!”尚弦月低吼出声,甚至用上了还没长好的声带,一瞬间尝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儿,呛咳两声,吞咽不及,一丝鲜红溢了出来。 “我靠了!尚弦你可别碰小爷的瓷,一张定身符还给你贴出内伤了。”风澜讯一手撸起她袖子,整个小臂都血糊糊的,奇怪的是,仔细找半天却没看见伤口在哪,擦干净了,皮肤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不是,没外伤就算了,你这骨头怎么折的,你那剑震了一下,就折了?”风澜讯搓了一下,震惊看向她,“我记得你之前不儿这样啊,怎么成琉璃娃娃了。” 萧疾看着尚弦月的伤处,若有所思,在风澜讯和琼乐不敢置信的目光里上手一把扯开了尚弦月遮掩脖颈的衣领,果然脖颈和胸膛前也是一片血色,修长的手指在那片细腻敏感的皮肤上摩挲半晌,仍然是一片光滑,没有伤口。 琼乐看着首席黑沉沉的脸,戳了戳风澜讯,小声道:“风师弟,要是定身符掉了,这定身能持续多久啊。” “什么?定身符掉了马上就能动了呗,但是这符能让人一个时辰都动不了呢。”风澜讯得意洋洋道,见琼乐神色奇怪看向一个方向,也顺着看过去。 朔妄白生生的小手里抓着一张符,正看着他笑。 “你们,两个,摸够了没有啊?”耳边传来恶魔的低语。 两人的手同时被一只冰凉苍白的手捉住拖过去的时候,心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第42章 勒死尚弦月的胜算 “嘶!”萧疾舔了舔青紫的嘴角,左边脸上还有个匀称漂亮的巴掌印,揉了揉腰侧,妈的下手真狠,要不是他不欺负老弱病残他早还手了。 “妈的,尚弦,别打脸,别打脸!小爷还靠脸吃饭呢!嗷——” “小白。”尚弦月对着地上扭动的蛆一样的风澜讯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听到杀猪一样的惨叫后才觉得舒心了些,对着身旁的小孩儿伸出了手。 朔妄听到熟悉的的称呼时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从腰侧的小兜兜里掏出张干净的帕子,拉过她的手开始擦手。 冰凉的手被暖和的小手攥住时,下意识蜷了一下,其实她的意思是给她,她自己擦完装个*,不过—— 小兔子绷着张软乎乎的脸蛋儿,长长的银色睫毛低垂着,认认真真将她每根手指都擦了一遍,像是在擦什么艺术品一样。 算了,这个b不装也罢。 这么想着就见小孩儿擦完,余光一扫地上还在撒泼打滚的深蓝色大蛆,手腕一抖,那擦完手的帕子就轻飘飘甩在了风澜讯脸上。 尚弦月:爽了,懂我。 轻飘飘一张帕子掉他脸上,却好像又被甩了一巴掌,风澜讯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转过脸,帕子从脸上滑落露出印在右脸上的巴掌印。 那师徒俩人站着用眼角余光看他,王和妖妃看路边乞丐的即视感,这是蔑视吧,是吧! 风澜讯感觉自己被侮辱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尚弦那是自己打不过,这小兔子也敢在他头上动土? “小破孩儿,你皮痒了是吧,敢侮辱你师叔。” 朔妄面无表情地被风澜讯拎着脖领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气的风澜讯伸手就去扯他的脸蛋儿,就见这小子转瞬变脸一样泪眼汪汪地看向尚弦月。 “哼,看你师傅也没用,这是规矩,对你师叔尊敬一点~” 小绿茶,给爷装。 风澜讯正跟捏小玩具一样把这小孩儿捏的呜呜直叫,就觉得背后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谁说他师傅没用的?” 语气冷,尾调重,音色还带着声带损伤的沙哑。 手腕一麻,手上小孩儿就被那人抢走单手抱在怀里,下一秒腰间一紧天旋地转,已经被人拎着腰带提溜起来,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尚弦!你个狗东西别拎小爷腰带,断了断了,yue——” 不得不说,秘境里尚弦月那手云霄飞剑,他真的有阴影了。 事实证明,师父惹不起,他打不过;徒弟也惹不起,他打不过他师父! 尚弦月不仅把他拎起来,甚至还掂了掂,风澜讯只觉得自己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幸运的是,腰带质量不错,这次倒是没断。 “尚弦你小子有本事拎小爷脖领子!” 风澜讯被放下的时候脚软了一下,还是琼乐看不下去扶了他一把,听见这么一句马上松手了,坐在地上的风澜讯一脸懵b看向他。 这地真硬,这树真大,首席真好看,小师侄真可爱,萧师兄也不理他们,天也快黑了。 就是不看风澜讯。 最后还是风澜讯骂骂咧咧自己爬起来的。 朔妄被尚弦月单手抱进怀里,几乎坐在她小臂上,不似其他这个年纪男子的结实,她骨骼显得纤细一些,若不是单手抱他这么一个半大少年连晃都不晃一下,还真会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余光看见身下染血的衣袖,身子一僵,悄悄用一只手向撑着他的手臂摸去,骨骼光滑,肌肉紧实,刚刚明显错位的骨头竟然已经复原了。 心中不解,手上就用了些力气,捏了捏,确实已经复原了。 奇怪但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周围安静下来,抬头一看就撞进一双冷清的桃花眼里,尚弦月看着他没说话,但嘴角有些弧度。 这让朔妄骤然想起那句“摸够了没”,然后就是一顿残忍的暴揍,弱弱把手收回来,心下忐忑。 他不想要萧疾和风澜讯的情侣款巴掌印。 最后尚弦月也没动手,倒是风澜讯欠欠一句“没断奶的奶娃娃吗,还在你师傅怀里赖着”羞的他马上挣扎落地。 被尚弦月冷冷扫一眼,风澜讯挑挑眉闭嘴了。 “师兄,天快黑了。”琼乐上前低声道。 暮色四合,眼前屋子的烟囱里渐渐开始出现丝丝缕缕的黑烟,尚弦月走进已经破损的窗户,琼乐和朔妄跟在她身后。 风澜讯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嘻嘻地走近了萧疾,开始特别猥琐地苍蝇搓手,看得萧疾眉心拧成个疙瘩,嫌弃地后退。 结果这厮还厚着脸皮凑上来,后背抵在墙上,退不了了,若不是情景不对,他是真的想大喊一句“你不要过来啊!” 风澜讯凑到眉头拧的死紧的萧疾面前,一挑眉,搂着他脖子将人往窗户边带,察觉到萧疾的抗拒,邪笑着开口:“别闹,来来来,小爷带你看点好东西。” 直觉不对,这厮能带他看什么好东西。 但是好奇心害死猫,他还是半推半就被带到了尚弦月三人旁边,看向那扇破损的窗户。 屋里地面上,几块带着红色裂纹的焦炭一样的黑色石块,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又扭动着发出一阵红光,亮到极点后慢慢暗下去,焦黑的外壳寸寸褪去。 一家四口出现在屋子里,一对夫妻,一个女娃以及一个老妇,正是之前的一家四口。 四人原地怔然许久才动了起来,老妇坐着矮凳在墙角搓麻绳,女娃坐在炕上摆弄着一箩筐的针线。 那少妇去了矮墙后面,声音像是掀起了锅盖,而男主人则是拎了墙上的砍刀去了侧边的小屋,只听见闷闷的剁砍声,然后听见什么被扔进了锅里,随着一阵水声锅盖被盖上了。 尚弦月扫视身边人的神色。 琼乐睁大眼睛,清秀的脸有些发白;风澜讯本来是调笑萧疾的,亲眼看见笑容也逐渐消失了;萧疾脸色更难看,要吐不吐的,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杀了她;低头一看小白,嗯——他有点矮看不见,所以神色正常,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萧疾将尺素绕在手上,盯着尚弦月的脖子,想着现在勒死她的胜算有多少。 第43章 大侄子开门,你小叔! “师兄……”琼乐吞吞吐吐半天,挤出句,“一模一样。” “去敲门。” ??? 若不是首席师兄的声音还带着熟悉的嘶哑,琼乐还以为自己中邪了,看看周围几个人,默默将脖子一缩,没叫名字,他不去。 “啊?尚弦你认真的,咱们就这么进去?”风澜讯压着声音挤眉弄眼地蛐蛐。 尚弦月以为这货和小喇叭一样是害怕这怪物,就听这货话锋一转道:“上门拜访,至少得带瓶酒啊,忒不讲究。” “…………” 说完直接从腰间储物袋里掏了一小坛酒,甚至又拎出一包吃食,看形状很可能是花生米之类的下酒零嘴。 还得是你讲究。 这厮将剑往腰间一挂,拎着酒和吃食就上前敲门了。 “大侄子,开门!在家吗?你小叔来看你了,快开门!” 尚弦月:…… 萧疾:………… 琼乐:??? 朔妄:(微笑.jpg) “妈的,谁啊,老子哪来的小叔,什么人连老子我的便宜也敢占!” 屋里大汉骂骂咧咧的声音愈来愈近,门登时从里边砸开,那大汉看着眼前这高马尾蓝衣少年,衣着华贵整洁,虽然看着是个浑不吝的人,但样貌气质甚是不凡,在那夫子嘴里叫什么……放荡不,不鸡。 一时间火也下去了,甚至犹豫起来,半信半疑道:“你,你算我哪,哪门子的小叔。” “嘿,这咱俩得好好唠唠,还得从你爷爷那讲起……”风澜迅勾着那大汉的脖子进了屋,回头一偏头示意后头的人跟上。 进屋灶上大锅里不知炖了什么,鲜香无比,萧疾闻了脸色更白了,用手按住喉结像是在压制想吐的冲动。 “所以,您是我爷爷的远房表妹夫死了老婆之后,当了小官高攀了上面的大官的小老婆的闺女生的儿子。” 那大汉晕乎乎听了,“所以访辈分您就,就是我的呃……” “小表叔。”风澜迅看了身边目瞪口呆的几人一眼,得意地抛了个媚眼。 “啊,对,对对,是小表叔,那您,和这几位……”大汉接了那少妇沏了茶的茶壶,给几个人续了水。 倒给琼乐时,手一抖,琼乐差点将杯子扔了。 实在是那天这一家明明都死在他眼前,这夫妻俩就是被他亲手杀掉的,而现在这大汉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赔着笑脸给他倒茶。 不过,上次来这一家不是说没有茶吗? 合着还看人下菜碟是吧! 不知是不是和尚弦月待一起的时间太长,越是这种时候思绪反而越容易跑偏,这么一想反而不紧张了。 盯着手里的茶杯又瞟一眼首席师兄,见她喝了一口,才松口气,也慢慢将茶喝了。 “我们……”风澜迅转了转手里的杯子,伸手拍拍这大汉肩膀,“你也知道家父现在是在朝中为官给上边儿的办事,这次派我和这些同僚,除了看望大侄子你以外,自然是有事要办。” “诶,好好,一定,一定配合小叔和几位官爷的工作。”这大汉红光满面将风澜迅面前的茶杯满上,官差为上边大人物办事,随便漏点,他都够吃了,至于是什么劳什子亲戚谁管他。 “上边儿的权势,钱,女人都有,要啥有啥,那个谁……你……” “我姓王,小叔您叫我老……小王儿就行嘿嘿。” “小王,你知道他还差啥吗?” “不,不知道。”这姓王的汉子被风澜迅暗沉下来的气势吓得有些发虚。 “长生——不老啊——” 猛得对上风澜迅那一双黑沉沉的眼,本来想说别开玩笑,瞎鸡儿说的嘴说不出一句话,看周围那几位“官爷”也都这么盯着他,心里一寒,身上劲儿一松竟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你,你们……” 五个人站起来将他围在中间,就那么死死盯着他,这几个人难不成是什么怪物不成。 屋里剩下娘仨个瑟瑟发抖抱在一起。 就见那位自称是他小叔的少年,贴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侄子,别说我没给你机会,飞黄腾达的机会就在眼前了,就看你怎么选了——” 大汉看了眼抱在一起的娘仨儿,咧嘴咬咬后槽牙,妈的,干了。 “媳妇儿你带着红姐儿和娘先去耳房,别出来。” 娘仨儿期期艾艾看了那大汉几眼,退进耳房关了门。 “你们,怎么知道的,别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我爷早死了。”那大汉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一行人重新围到桌子旁。 “村里闹灾荒的时候掘开过田耗子的窝吧,你们饿了需要那粮食活命,上边儿的想活命自然也有我们这样的人来找。” 听见这话尚弦月看了风澜迅一眼,对方回了个眼神:迷上小爷了吧,快夸我! 尚弦月回了个白眼。 那自称姓王的汉子听了这话苦笑了一下,“长生不老都是你们这些有钱有权,吃喝不愁的贵人们想的,我们,都饿的活不下去了,我们就想活着…………” 说完站了起来,走向那口大锅,掀开来,瞬间一股子极鲜极香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萧疾、风澜迅只觉得口水不停分泌,但看清那汉子端着的碗里的东西,又是一阵反胃,一看另外三个人已经闭气,也马上效仿了。 被煮熟的尸块膨胀黑紫,像是一戳就能爆开,可那汉子只是平静地端上桌子,内屋里也开始传出女娃的哭喊,又马上被人捂住嘴。 “我是个粗人,啥也不懂,变成这样,也不知道算不算那圣女说的长生不死,但红姐儿还是个孩子,是我和娟儿唯一的娃……”那汉子跪下,眼珠已经开始变得漆黑还是努力用最后的清醒含糊道,“把她带出去吧,投胎转世,投个好人家,嫁人生个孩子,别只当一辈子孩子…………” 耳房里开始传出撞击声,下一秒娘仨从耳房里撞开门发疯般跑出来,分别向桌子上的肉和几人扑去,那汉子也终于异化一把抓起那碗里的尸块开始啃。 萧疾摸向腰间抽出尺素,就要抽向朝他扑过来的女娃,被风澜迅一把抓住胳膊,只是将那女娃踹开道:“你这一下不给我侄孙女儿抽碎喽!” 听了这话,萧疾瞪他一眼,没多说,尺素将那女娃五花大绑卷了回来,拿了根地上的麻绳勒住嘴,拎着踹开门道:“走!” 尚弦月两脚将那失了智的少妇和老妇人踹在墙上跟了出去。 那汉子追到门边上,尚弦月正要出脚,只见那汉子将门呯一声关上,上了栓子,门后传来一阵阵的捶打晃动。 一行人心里说不上来的堵。 “去找那村子里的井,这村子聚集怨气阵法的阵眼在里面!” 第44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侄子说的可靠嘛!”萧疾跟着风澜迅一拐,侧身躲过扑过来的血怨偶,又被正后方的尚弦月抬腿踹墙上,血次呼啦糊了一墙。 琼乐看了一眼,脸色发白,还好胃里没啥东西,单纯返酸水。 也不是尚弦月爱用钝性暴力解决问题,主要手上还抱着小白,用温寒不顺手。 “他就知道这么多,只能赌一把了,抓瞎没得选,去看看,实在不行就跑,左右这点东西也拦不住咱们。” 萧疾手里还拎着他的便宜侄孙女儿,身上用麻绳绑的和五香小烤猪一样,尺素还给萧疾了,毕竟这小子手无寸铁的。 好像还给他也还是手无寸铁。 哪个大男人用素练当本命武器啊,闷骚! 萧疾似有所察,目光正好和他撞上,风澜讯心虚移开。 这傻狗在心里编排他,萧疾心想。 往后他喝的酒都给兑上那石头泡的水! 按照老王说的,一行人一路砍杀血怨偶渐渐来到村子中心一个较为开阔的场地,推测应该是类似于临溪村那族长召集村民开集会的地方。 沿途被他们动静吸引来的,身体已经异化了的村民,也渐渐从四面八方向这里聚集,远远看去,没有月光的夜色里人影攒动,让人心里发寒。 第一批有几个已经到了近前向着他们冲过来,包括一些从尚弦月的钝性暴力下“苟活”下来,缺胳膊少腿的,随着时间推移异化程度的加深,肢体的端口不再是模糊的血肉,而是裂纹里泛着红光的黑色焦石。 怨气的催化已经让他们完全失去了人性,变成了困在自身执念幻境里狩猎吞噬活人血肉的怪物,变成了产生、制造并收集新的怨气的容器。 其中,萧疾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样的血怨偶,痴迷诡异地笑着,嘴里咕哝着什么,离得老远就见她嘴里弹射出极长的舌头,箭一样刺过来。 萧疾侧身躲过同时双手抓住尺素捆住那舌头用力一绞,正要将这玩意儿截断就见这舌头顶端像是少了一截,断口处也是熟悉的红纹焦石,这形状突然让他想到了那汤里的尖钩状石头。 感觉有东西冲上嗓子眼,连头也是一阵眩晕的疼,难受又烦躁,手上没用力绞断反而用力一拽,那中年妇女被扯的飞向萧疾,距离拉近,尺素层层向上一直缠到那血怨偶嘴里舌根处。 那怪物的头到了萧疾近前,张大了嘴就要去咬他的手,结果被萧疾勒着舌头卡着嘴向下一压,抬脚卡在她脖子上,发狠用力一拔。 这舌头本来就被异化,坚韧异常,结果就是舌头没下来,头却直接被生生拔了下来,甚至下面还坠着几节带着神经血管的脊椎骨。 萧疾单手拎着还绞着长舌头的尺素两端,又侧身一躲,回身踹飞几个扑过来的怪物,手上抡圆了,尺素一松,那头就直直朝着尚弦月飞了过去。 狗日的尚弦月,让你恶心我,礼尚往来,接招! 这边尚弦月一手抱着朔妄,一手提着温寒,两剑削掉身边不断扑过来的血怨偶的头,姿态从容,砍瓜切菜一样,侧眼瞟见琼乐那边扑过来、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怪物,迅速将他一把扯过,换位到她清理出来的真空地带。 琼乐刚要松口气,就感到脑后传来的破空声,毕竟内门弟子,反应够快,下意识偏头躲过那颗血淋淋的脑袋。 却不想,头是躲过了,可后面跟着的长长的舌头直接挂住他的脖子还甩了几圈,最后尾端啪一声贴在他脸上。 也不知道萧疾这小子用了多大的力气,惯性大的那头带着舌头勒住琼乐的脖子缠紧还将他带的向后踉跄了几步,身后就是那口据说藏了阵眼的井。 琼乐蓦然被狠狠勒住脖子差点背过气去,脸上又被盖住,视线被挡住,也顾不上恶心,一边手忙脚乱去扯那脖子上的东西,另一边用手去扯脸上的东西,慌忙之下向后踉跄几下,只觉得小腿碰到了什么东西。 “小白!”尚弦月这边被血怨偶挡住脱不开身,只能抬手接力将朔妄抛向琼乐。 “啧!”萧疾一时也不知该骂尚弦月运气太好,还是这小喇叭运气太差,只能暗骂一句,飞身踩了几个血怨偶向琼乐的方向跑去,同时尺素也疾速射出,想将他拦住。 风澜讯回头就看见小喇叭摇摇晃晃就要仰进那井里,压剑将两个血怨偶震开,对着跑过来的萧疾骂道:“说你小子缺德带冒烟是真没说错你!” 这边朔妄借力向着琼乐的方向窜出去,总算是在他掉进井里前一秒抓住了他一只脚,而剩下整个身子都倒掉在井里。 琼乐费了些功夫才把这黏糊糊分不清哪哪的一圈东西扒下来,扯开就对上那熟悉的脸上定格着诡异笑容的长舌大妈的脸,脸下面还露着一节血淋淋的脊椎骨,手一抖将那头扔进井里,咬住舌头差点尖叫出声。 反应过来自己倒吊着,向上看去,是小师侄抓住了自己,平时被首席师兄抱来抱去,总让人忘了这也是个半大的少年,抓住他脚踝握的很稳,没有一丝勉强,脚踝上一紧,就要将他拽出来。 突然,井水里亮起血红的光,本来幽暗的井水照的像血一样,刚刚被琼乐扔进井水的长舌大妈的头缓缓从水下浮上来,转动着,朝着他露出了那张诡异笑着的脸。 不仅如此,水下不断出现黑点慢慢扩大,一张张同样诡异笑着的脸浮出水面,泡的肿胀惨白,分不出男女老少,转动着,渐渐变成个漩涡,这才看见这井下空间极开阔,好似联通了地下暗河一般。 “小白,松……!” 那漩涡中突然伸出个漆黑的东西,缠住琼乐就往下拖,速度之快,力道之大,更何况还卡在较窄的井壁处,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让朔望松手的话没来得及说完,直接被拖进了水里。 上面的朔妄看不到水里的情况,只觉得琼乐一重,便向下坠去,他只下意识拽的更紧了,没防备,也一起被拖了下去。 “小白!小喇叭!” 源源不断的灵气注入温寒,水蓝色的剑气瞬间将周围围着的血怨偶截成两段,追到井边,看着下面混着人头的漩涡。 短时间动用大量灵气牵动了还没养好的内伤,尚弦月只觉得要吐出一口老血,物理意义上的 。 她从不做亏本买卖。 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是第一次! 第45章 这不是我的身体 “我靠!我靠!我靠!这什么玩意儿!” 风澜讯将剩下的杂碎清理完,扒到井边向下看,直接被这人头漩涡恶心到了。 尚弦月一把薅起趴在井边的看的风澜讯和二话不说要往下跳的萧疾俩人的脖领子。 远离井边的一瞬间,两道黑影突然窜出井口。 尚弦月出剑砍下,结果就像临溪村掳走萧疾的黑色触手一样,根本没有实体,变成流动的阴影消失了。 萧疾瞳孔一缩,感受到什么,猛然对上尚弦月的目光,却发现这人根本没有看他,反而是拽住风澜讯悄声说了句什么,最后才停下瞟了他一眼,冷的很。 不知道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反正最后什么也没和他说,甚至没看他一眼直接跳进了井里。 这是他犯的错,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不是小孩子了。 萧疾阴着脸也要往下跳,却被风澜讯一把扯住了。 “松手!”萧疾拍开他的手就要跳。 “刚刚,尚弦和我说你什么知道吗?” 风澜讯缓缓凑近萧疾。 好奇两人说话内容和尚弦月看他的那一眼,萧疾微微弯腰打算听这厮要说什么,马上身子一僵。 “风澜讯,你他妈是真的狗,你怎么不叫风狗子呢!” 妈的,他动不了了! 风澜讯放下在萧疾后背摁住定身符的手,抱臂站在原地,笑着看他气急败坏。 “哎呀,你别急啊萧师兄,你看你急的。” “你被狗咬了,你不急?”萧疾气得咬牙切齿。 贱,太贱了! 他萧疾这辈子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就老老实实在上面待一会儿吧你。” 萧疾牙咬的咯吱作响,就听这厮又道:“尚弦可是说,你小子再下去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让我看好你别添乱。” 两个狗东西! 突然萧疾顿了一下,哪怕努力压制还是能听出语气里的急切:“她为什么这么说?” “什么?什么为什么这么说?”风澜讯对于萧疾这突然转折的问题有些反应不过来。 开个玩笑,伤到这小子脆弱的自尊心了? 黑色触手,临溪村,献祭大殿,和……那些事情。 知道的人只有阿舒和他自己。 见到黑色触手时尚弦月给他的奇怪感觉,和这个时候说的这句话,还有之前无缘由出血的位置,怎么看都不像是他在多想。 尚弦月见过阿舒,或者…… 不可能。 否认了第二种可能,萧疾心里烦躁的好像长了草。 至于原因是因为秦望舒的下落,还是因为这种不可能…… 另一边,被念叨着的尚弦月本人,顺着能把人脑袋瓜摇散黄儿的人头漩涡到了地下河底,隐约可见一个阵法。本以为这就是聚集这鬼村怨气的阵法,结果刚一靠近,只觉一阵失重。 传送阵。 怪不得俩大活人平白没影了。 再睁眼,先狠狠深呼吸了几次,一拍胸口逼出淤滞的血,稍微歇了歇。 刚刚在水里一直闭气,这一口血堵着差点憋死她,但是在喝人头泡水,和硬忍着咽下自己的血之间,她还是果断选了后者。 看着衣领上溅上的星星点点红梅一样的血点子,难受的微微皱眉。 肉身很沉,骨头很薄。 整个人就一个感觉,身体好像被掏空,虚。 真想念女身那三天的身体,天王老子来了都能被她按着在地上磕三个,不像现在。 外强中干。 闭了闭眼,擦掉嘴角的血,拎着温寒站起来,环顾四周,脸马上拉了下来。 无他,故地重游。 又是鬼王结界里献祭的大殿。 此时尚弦月不禁感叹,难道她真的是个天才? 还好提前把萧疾留在上面了,不然她自己倒好说,反正不会死至少,另外两个可不一定了。 虽然就只有她死不了,真的很不爽就是了。 话说那两个人呢? ………… 朔妄最后的记忆是好像听到了师傅在叫他,听起来很着急。 他得回到她身边。 “此子命格极阴、极煞、极凶,除了被碎尸万段被镇压在流离之渊那位,千年来,还从未听过第二个这种命格的人。” “而那位可是在还是个稚儿的时候将全族上下屠了个干干净净啊,王,这小王子留不得啊。” “处理掉,不用和我说。” “臣妾明白,以后就当没有这个儿子,臣妾就只有珏儿一个孩子!” “这样差不多了吧,浑身骨头都打断了。” “早断气了,扔出去吧,妈的,要不是……白瞎了这么一张好看的小脸儿,呸!” “我焯,还热的,娘希匹,要不趁着还热乎……” “鬼!鬼啊!活,活了——啊!” 乱糟糟的声音戛然而止,朔妄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死不瞑目的还带着丑陋淫欲的脸悬在他脸的正上方。 而自己的手从这人的胸口穿过,抓着他的心脏。 撑着身子坐起来,就看见另一边躺着另一个瘦高的人,已经被开膛破肚,肠子夹杂着其他内脏掉在地上,还冒着热气。 一脚将压在他身上的矮胖尸体踹下去,厌恶地甩着手上黏糊糊的血。 动作一停,目光回到自己的手上,修长、白皙,最重要的是,这绝对不会是他的手,毕竟现在他甚至只到师傅的肩膀。 这不是他的身体。 他记得刚刚掉进那个据说有阵眼的井里,这里是哪? 凝神感应了一下,没反应,师傅不在这里。 站起身,周围不是坟堆就是草席裹着的死尸,草木萧瑟,气温很低,腐臭的味道并不明显。 沿着山间的小路下山,没碰见一个人,又沿着像是官道的大陆沿途走了一阵,才遇见了一个赶车的老伯,见他一身的血,模样又可怜,载了他到了最近的镇上。 道过谢,下了车,刚要进城,便察觉有人跟着自己。 皱皱眉,向着偏僻的巷子拐去,后面的人也跟了过来。 不一会儿,眼前便被一个魁梧高壮的黑脸大汉拦住,后面也被几个小混混样的年轻人拦住。 “小美人儿,自己一个人啊,哥哥帮你找个好去处呗~” 身后最前面一个像是头头的贼眉鼠眼的青年人,走上前来就要搂他。 恶心。 “滚!” 音色像是美玉碰撞般悦耳,语气却冷厉带刺。 这不是他的身体,舌头还在,朔妄心想。 “美人儿别急,一会儿就滚,咱俩一起~”那人眯缝一双小眼睛,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脸竟然红了起来,冲着周围几个人一挥手道:“带走!” 朔妄被他这副神情盯的恶心的够呛,虽然佩剑不在身上,但打这几个凡人而已,也用不上。 正要出手却神情一晃,身子不听他使唤了,眼睁睁看着这身子反应奇慢无比地反抗,然后被压制住抓走。 这身体里还有别人! 第46章 空白卷轴+醉梦轩办卡 这就是那登徒子说的好去处? 朔妄与这身体的主人共享着视角,这几个人架着他,直接进了醉梦轩! 听名字像是酒肆,但看着门外花枝招展的男人和屋里衣着暴露的女子,就知道这是实打实的青楼! 还是男女都有那种。 不管朔妄多排斥这地方,眼下都动弹不得,他有意识的被困在这具身体里,却没有这身体的掌控权,甚至连与这壳子的主人交流都做不到。 “叫你们妈妈出来,就说昌爷给她带了个尖儿货来,快去!”那贼眉鼠眼的青年拽过个面上粉敷的极厚、衣着清凉的相公,咬着耳朵说道,在他臀上捏了一把。 “昌哥,你讨厌~”那男官儿扭捏一下,朝楼上去了。 不一会儿,扶着个打着团扇的胖女人出来。 那胖女人面上油亮光滑,五官平凡,只有一张涂了艳红口脂的嘴唇极打眼。到了几人面前,上下扫了朔妄一眼,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原本显得严厉刻薄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这才肯抬眼看了那“昌爷”一眼。 那昌爷带着俩人将朔妄带到二楼。 “确实是尖儿货。” 那昌爷脸上浮上喜色,舔舔嘴唇,正要开口就被下一句话堵了回去,“但你是个惯会偷腥的鸡贼,谁知道这尖儿货有没有让你倒腾坏了,总归小相公也验不出来。” “嘿——刑妈妈,送醉梦轩的尖儿货得是干净东西这规矩我还是懂的,这尖儿货我可没碰过,你这次从这儿砍不着价儿。” 贼眉鼠眼的青年朝地上啐了一口,有些急了,要不是这尖儿货的价更高,他早就……看得见摸不着他现在火大的很,好歹没给他憋坏了。 “一口价,你不要,嘿!就这张脸,有地当儿抢着要!” “人留下,自己去账房支银子。”这刑妈妈白了那昌爷一眼,摆摆手让两个小厮领着一群人去账房了。 没了人架着,朔妄马上腿一软伏在了地上,那昌爷给“他”喂了药,现在这身子整个都是软烫的,白皙的脸上泛着潮红色若春晓之花,十乘十的好颜色。 这刑妈妈越看越满意,像是在看一棵还没挂果的摇钱树。 “翠红、翠碧,带这新来的小主儿去洗漱,换身干净衣服。” 刑妈妈话一落,两个婢女就来要将朔妄扶起来。 “别碰我!”朔妄听见“他”吼道,只觉又是一阵神思恍惚,翻了个身,躲开了两个侍女要碰到他的手。 又能动了,朔妄捏了捏拳头,指甲刺破掌心,努力凝神聚起些力气。 咬舌尖效果更好,但他不敢。 “一个凡人,反了你了,敢在醉梦轩闹,来人!”刑妈妈拍拍手,一群小厮从后院出来,基本都在低阶炼气,带队的还有一个筑基。 这醉红轩好大的威风 虽然练气筑基在修仙宗门里遍地都是,可但凡踏入修真一途,又有几个人甘心一生在红尘打滚,碌碌无为。 普通杂役都是练气,甚至请得动筑基做打手,这地方绝对不简单。 这身体虚弱的可以,若是他自己这几个人不足为惧,可是偏偏这身子不是他! “别伤了脸,给点教训,长长规矩。” 矮身躲过一个杂役挥来的拳头,一脚踹在另一个杂役踹来的小腿上,那人是被他踹开了,可他自己也身子不稳往后退了几步,这是一掌朝着他胸口拍来,是那个筑基,避无可避只能双臂交叠去挡。 毫无意外,咔嚓一声,双臂骨头被震断。 明显着,这人收了力道,顾忌着他这张值钱的脸,没想杀他,但力道也不是他这具壳子受的了的,身子直接撞在栏杆上,身后就是一楼的大厅。 那刑妈妈眯着眼睛提起嘴角嘲讽一笑,挪着肥胖的身子走到朔妄面前,一只带着刺鼻脂粉味的胖手捏住朔妄的下巴用力转向她。 “早听话不好吗?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肥腻腻的手指抹掉这美人面上嘴角的鲜血,语气又柔和下来,“宝贝儿,你乖乖的,妈妈我保证把你捧的高高的……” 这话没说完,手下被她钳制的美人儿猛的唾了她一脸带血的唾沫,冷冷道:“做梦。” 刑妈妈气得身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甩了脸上的肥肉让之前那相公扶着急急回去洗漱,临走尖利叫道:“给我抓住,捆了扔进暴室,经经事儿就懂事了,哼!” 看着围过来的一群人,又回头看着楼下大堂里或事不关己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客人们,心里一狠,跨过二楼栏杆就向下跳去。 按说醉梦轩二楼的高度是摔不死人的,但是现在他双臂尽断,做不了缓冲,落地很可能会直接摔断脖子,或者头着地。 可他没得选,从来都没得选。 ……………… 尚弦月在这大殿里转了一圈,别说那两个人了,连个血怨偶都没看见,倒是让她发现那祭台台阶下面竟还有个密室。 里面只有一口棺材。 漆黑的棺材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血红色的,尚弦月眼睛看不出来。 还是一力降十会,暴力开棺,一剑直接将棺材盖削飞。 淡淡的红色雾气从中弥散出来,极淡极轻,失去色彩感知,尚弦月没注意这些,只见里面,没有预想的尸体和白骨,只有一个卷轴。 这……鬼王的传位圣旨? 还是老相好的画像? 伸手拿起展开一看,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空白的! 尚弦月有一种被戏弄了的感觉。 鬼王这老小子真的恶趣味,密室,棺材,卷轴,打开一看空的。 嘻嘻,上当了吧,傻帽! 等等,或者是类似空白支票。 随便填,随便画,鬼王将会实现你的愿望。 呸,神金。 尚弦月思绪天马行空且悬崖勒不住马,直接山体滑坡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一点没注意,那些浅淡的红色雾气,渐渐聚集在了打开的空白卷轴上,红色的线条逐渐勾勒出一幅清晰的场景画面。 画上,一个年轻男子被身后一群人逼到栏杆边,像是马上要跳下去,楼下是看热闹的看客,一角坐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端着杯子喝茶。 端着杯子,喝茶? 尚弦月看着手上的茶杯,脑子里一瞬间滑过不少东西。 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像是过了很久,事实上不过须臾之间,手上的茶就进了尚弦月的肚子。 骂人解决不了问题。 眼下这情况明显是鬼王那个老小子造成的,要骂,也得骂鬼。 当然最主要的是,尚弦月张张嘴,没发出声音,抬手摸向脖颈。 一道狰狞恐怖的疤痕横亘在雪腻光滑的皮肤上。 足以致命的割喉伤,为了验证猜想,又摸向另一只手臂上,同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疤痕和伤口。 心里默默叫了半天系统也没有任何反应。 耳边起哄的声音几乎要刺破她的耳膜,抬手将斗篷的兜帽又向下遮了遮,才将视线转向那个被起哄的对象。 那一身血衣的年轻男子,一头银色长发凌乱遮住了脸,似是看了看身后围过来的打手,下了决心,直接跨过栏杆就向下跳去,两只手臂软软垂着,风吹长发,露出一张月下美玉般的美人面来。 本来打算冷眼旁观的尚弦月看清这张脸一惊,下一秒已经踩了桌椅借力,飞身将人接下了。 当然,不是因为这人的美貌。 实在是这人的样貌与小白太过相似。 虽然小白现在还是个白嫩的包子,但是作为家长就是有莫名的自信,她家小白以后长大差不多也长这样。 本来拼着一死的朔妄,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救了他。 兜帽盖住大半的脸,只能看见露出的下颌,形状精巧,肤色苍白的近乎透明。 这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可是契约印记没有反应。 当初在秘境两人分别时他咬在师傅手上的那一口,交换了两人的精血,他单方面与师傅结契,只为了能和她产生联系。 哪怕这联系并不被她认可;哪怕只要她想杀他,他会毫无反抗之力;哪怕还有许许多多的副作用。 这契约在一日,他就是一条没有尊严,拒绝不了她任何要求的狗。 但是那不重要,总归他们有了联系。 可是印记没有反应,不是她。 这人身上也是熟悉的沉水檀香,可是为什么不是她呢? 他不知道为什么被困在这里许久,他想回到她身边,好想她。 他还想活着回到她身边。 不管用任何手段。 尚弦月抱着这人,越看越觉得他像小白。 此境古怪,她都能以这种形式出现在这里,小白进来变成长大后的样子好像也不奇怪。 正猜测着,想着找机会试探一下,就听见一阵喧闹,楼上走下来个胖女人。 正是那听了心肝宝贝儿摇钱树跳了楼,以为自己梦碎了的老鸨,刑妈妈。 “小贱蹄子,翻了天了,你要死了老娘的钱都打了水漂了。”能看出来走的很急,身后那相公都来不及扶她,一路跑过来,脸上的粉簌簌往下掉。 “嘿!死人,这可是楼里顶尖的相公,娇贵着呢!谁让你碰的,给钱了嘛!”这刑妈妈一看自己宝贝摇钱树让人抱在怀里,也是知道就是这人救了朔妄,但是她是什么人,想挟恩图报从她这扣钱的人多了。 听着这老鸨先发制人,颠倒黑白,尚弦月不气反笑。 怕她勒索她,先给她泼脏水,好得很。 周围人听这话看向那美人身上脏污的血衣,和散着的凌乱长发,当然都知道这刑妈妈在胡说。 但关他们什么事,乐子嘛,越多越好。 看着周围围上来的打手,尚弦月本来要从芥子里摸灵石的手也停了下来。 因为这人很可能是小白,所以要是花点钱就能把人带走,她也不想多生事端。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儿,而她有的是钱。 但她自己掏是一回事。 “官人,帮帮我。” 怀里的美人眼圈通红,含泪看向她,声音悦耳像是玉石碰撞,扯着她胸前斗篷的手骨节泛白,看着脆弱极了。 不是小白,这是尚弦月的第一想法。 自家小孩儿,纯真、透彻、倔强,像是明净的水晶。 在秘境里哪怕是被行尸分食也从来没求过她,而且更不可能用这种柔弱的姿态魅惑别人帮他。 很像但不是。 不掏了。 周围的打手正要一拥而上,就见刚刚还抱在一起、好似对这新来的相公一见钟情的黑袍人,突然松手,直接将怀里含情脉脉、楚楚可怜的美人儿摔在了地上。 打手:? 刑妈妈:?? 周围的乐子人:??? 不看周围人的反应,正要转身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那刑妈妈却不肯了,一声令下,那打手便一拥而上。 不过瞬息,那群打手却好像炸开的爆米花一样飞出去,那黑袍人甚至没用剑,只是外放了周身的护体灵气,这群杂役就被反噬弹开。 汹涌的灵气流吹开了这人的兜帽,朔妄的眼睛逐渐睁大,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一声师傅,脱口而出,就要站起来抱她。 可是,身体却没有遵循他的想法,“他”又接管了这具身体。 尚弦月解决了这群杂役,刑妈妈也是知道自己是惹到不知哪位大能了,马上噤若寒蝉低头担心自己的小命。 无趣,尚弦月想着正要离开找找那俩人其他的线索,就听见一声师傅。 猛地回头看向地上那人,将这美貌青年架起身,正要问,这人就软了下去。 啧,倒霉。 看向一边缩着脖子当鹌鹑的刑妈妈,内息震动腹腔发声:“你——”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是我狼心狗肺,是我不识好歹,是我不分是非,只要您饶我一命,无论您要什么……我当牛做马也要补偿您,呜呜呜,大人饶命啊……” 尚弦月刚冒出一个字就吓的这老鸨,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哭诉,听的尚弦月太阳穴一跳一跳,随手掏出个东西砸向她。 “啊——”这老鸨尖叫一声,只觉得要死了,半晌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的好好的,身边地上扔着一块上品灵石。 上品灵石??? 一时间也顾不得别的,拿起来就咬了一口,哎呦一声,只觉得牙要崩掉了,这可是在凡界里搜罗来就要珍藏起来,甚至献给皇室,能延年益寿的好东西,她这是做梦呢? 呆呆看向这位容貌丝毫不逊于他怀里美人儿的大能,一向充满算计的眼里,罕见的有些清澈的愚蠢。 “办卡,包人。” 只听这位道,一下子刑妈妈只觉得从地狱飞到了天堂,爬起来连声哎哎哎得应道,许久,脸色又有些犹豫,开口道:“大人,就包这一个吗?” 尚弦月:??? 第47章 你也配+另一个朔妄 明明可以将人直接带走,却说要包下来,这刑妈妈能当上醉梦轩的老鸨自然是个聪明人,明白这是不方便将人带走。 她虽然贪财,但是这人明显是她惹不起的,一块上品灵石只是在这寄养个人而已,占这么大便宜,实在是怕有命拿没命花。 要是这位大人好美色的话,她这楼里倒是多的是,左右要是能笼络了这位,是吃不了亏的。 就是她这话一出,这大能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奇怪。 尚弦月只觉得自己还是心软,这老鸨还敢端屎给她吃! 这种被人追着喂屎的感觉,在看到那老鸨身后向她挤眉弄眼,脸上的粉下雪一样往下掉的相公时达到了顶峰。 好脏的东西。 嫌弃地将目光移开,正打算开口拍板定下就这一个时,只见那相公嗷一声就朝着她扑了过来。 在那老鸨震惊的目光中,尚弦月直接出腿就要将他踹飞,结果就听这人哭喊一句:“首席师兄!” 腿上的力气卸去,没来得及收回来,吧唧这人抱住她的腿,还顺着往上爬了爬,扒的更牢了些。 很好,喜提腿部挂件。 无奈看向一旁的呆立着的刑妈妈,开口:“还有这个。” 刑妈妈看了看这位怀里抱着的美人儿,又看了看还扒在这大人腿上哭的脸上粉都花的一道一道的……丑货,心情复杂。 有本事的人就是审美,呃,清奇。 不过这位开心就好。 周围早没了看热闹的人,毕竟乐子哪有小命重要,楼里别的相公娘子也被刑妈妈派人轰进了房里,打手也都退了下去。 怀里抱着一个,腿上挂着一个。 “小喇叭,松开!” 微微抖了抖腿,那挂件抬起头,脸上的粉都和成泥了,连她腿上的白色衣衫都印出个人脸来,尚弦月只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在欢快的蹦迪。 “首席师兄,快带我走,这鬼地方太可怕了,老有男的摸我屁股!”琼乐顶着张花脸吸溜了一口鼻涕,看的尚弦月眼角一抽,生怕这小子下一秒就能直接擦在她身上。 “换个地方说。”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睡的安详的人,尚弦月才觉得眼睛活过来了。 将腿上的挂件甩下来,三个人到了刑妈妈安排给朔妄的房间,将抱着的人放在床上,这才看向琼乐。 “先把脸洗干净。” “……哦。” 琼乐将脸洗干净回来,进门看见自家首席师兄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动作称得上小心翼翼,倒是有些稀奇。 他以为首席只会拎别人后脖领子。 “首席师兄,呜呜呜……” “别呜呜,说话,不然就出去找点事做。” 这话一出,琼乐立马住嘴了,同时想起恢复意识的时候,眼看着那个叫昌哥的混混捏了一把他的屁股,他只想砍掉他的手啊啊啊! 但是该死的,他动不了。 直到首席师兄动手,强大的灵压让他恢复了对这壳子的掌控权。 “我不知道啊,我一醒过来就在这里了,而且很奇怪还动不了,也不知道小白现在在哪……” 听着琼乐的咕咕哝哝,尚弦月看看他又看看床上的人,表情有些奇怪。 “你说你没见过小白?” “没有啊,我们两个被那人头旋涡卷的晕头转向,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了。”琼乐一脸懵地挠了挠头。 “那这人你认不认识。”尚弦月向一旁让了让,将床上的人露了出来。 “好像是一个叫昌哥的不知从哪掳来的,可是这一身血的,看着也不像良家子……而且师兄,我怀疑——”琼乐说到这皱起眉头,像是在斟酌着该不该说。 “我也觉得是。” “他是不是看上师兄了。” 尚弦月:…… 她以为琼乐也觉得这人与小白样貌相似,再不济可能会猜测他与小白有血缘关系。 这一刻,尚弦月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 她有罪! 她就不该对小喇叭有太高的期望。 “师兄你也这么觉得吧,他刚刚来的时候可烈性了,谁都不让碰结果师兄你一来,英雄救美,威风凛凛,在半空抱着他转了几圈,马上就老实了,也不闹了,乖的跟小兔子一样,窝在你怀里都不带动的……” 琼乐还在碎碎念,尚弦月只怀疑这小子脑子里到底有些什么,什么英雄救美,什么威风凛凛,而且哪有在半空转了几圈,她是滚筒洗衣机吗? 明明直接接住就落地了! 好悬他可是没说周围都是爱心泡泡。 还乖巧的和小兔子一样,尚弦月低头看着耸动的鞋面。 她脚趾好累。 这么尴尬的句子真的是碳基生物能说出来的吗? 好可怕的一张嘴。 甚至,她都开始自动脑补,她和这疑似小白的年轻男子如果在小喇叭描述的场景里对视,然后同时说一句“是你!” 不行了,不能再想了,灾难级画面。 “小喇叭,说的挺好的,下次别说了。” 琼乐被自家首席师兄拍了拍肩膀,一脸茫然。 不是说的挺好的,为啥下次别说了,难道是不喜欢这种文风的? 琼乐托腮沉思,那下次就看那本,霸道帝王囚宠冷情妃。 等他好好学习一下,保准首席下次听了狠狠夸他。 这时,床上传来动静,那银发青年醒了。 尚弦月正要将他扶起来,手却被狠狠打掉。 这青年恨恨看向她,好像在看杀父仇人一样。 “别碰我,真恶心。” 尚弦月看了一眼被拍开的手背,已经红了,被这青年骂了也不生气,眼神淡漠地看着他,从头看到脚,一遍一遍。 不是,不是小白。 现在连长相也不觉得像了,人明明就在她眼皮底下,不可能被掉包。 可为什么就突然不像了呢? 她刚刚为什么会觉得这人像小白呢? 与那双同样深红色的眸子对视,里面只有极致的冷漠和深深的厌恶。 不只是对她,而是对这个世界的,深深的厌恶。 小白不是这样的,也不会这么看她。 那之前,是谁喊师傅,她听错了吗? 朔妄看见尚弦月看他的眼神从认真到失望,而自己却动不了,急的只想大声嘶吼,苦苦挽留,但是没用。 他只能被困在这具沉重的像是囚牢一样的躯壳里。 真的是她,虽然没有契约反应,但这个眼神,这个寻找他的眼神。 她也在找他,而且她几乎已经找到他了。 朔妄觉得无比荒谬乃至愤怒。 他从来不曾有过选择,也不曾被坚定选择过,可是现在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这该死的,不知道什地方,从哪来的荒唐的鬼东西,让他生生和这人错过。 好像这所谓的狗屁不是的命运将他的脸踩在脚下,说: 你也配。 ……………… 哪怕朔妄急的要碎掉了,这壳子里的“他”都不知道。 见这人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又一遍,心里直涌上一股恶心,不管这穿着黑袍的少年人脸长的多好看,于他而言只是个趁虚而入,妄想玩弄他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烂人而已。 这个世界都烂透了。 不用脑海里那个一直蛊惑他的声音开口,他已经下了定义。 伤他的人该死,弃他的人该死,辱他的人该死,而且—— 这些人也都死了。 至于救赎、爱慕、庇护——假的!都是假的! 虚伪!恶心! 这层好看的糖衣下面,盖着的东西甚至比直接的伤害和背叛还要让人作呕。 目光触及这黑袍少年,在他醒来的时候,眼里的温暖和关切几乎一瞬间扎进他的胸口,搅动翻涌着,他几乎要窒息了。 别那么看他,恶心。 浓厚的善意让他只想狠狠向下挖掘,看到下面的真相不可。 来吧,继续散发你廉价虚伪的善良温暖,自以为是地救赎我,征服我啊。 他几乎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这人图穷匕见却发现被戏耍时气急败坏的丑态了。 “你以为自己是谁。” 这黑袍少年冷冷看着他,眼里的温情寸寸褪去,宛如层层结冰的湖泊。 没有开口,腹音低沉,语气漠然。 这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类似的情景不是没遇见过,可因着他这张脸,那些自作聪明的猪狗底线总是很灵活。 美人儿总是有些脾气的,这话,他听多了。 当然这些畜生也都死在了这种他们所谓的情趣中。 “知道我是谁吗?” 那黑袍少年贴近他,几乎抵上他的鼻尖。 “谁?我的金主?还是我的——夫——” “错!是你的债——主——” 看这人笑的玩味讽刺又魅惑,为了防止自己的耳朵被强,在他尾音拉长时直接大声打断了他,盖住了钩子一样的最后一个字。 魅惑? 狗屁,明明是骚。 讲真的,他第一次被这种眼神看。 嫌弃? 怎么会有人对着他,他,这个样子,露出嫌弃的表情。 琼乐看着床上美人儿脸上错愕的表情又看看首席万年不变的冷漠脸,深吸一口气,用手盖住了眼睛。 谁能救救首席啊,不管怎么说,那个绝世大美人儿,他在勾引你! 他在勾引你啊! 首席师兄明明睁着两大眼睛,是怎么做到两眼空空的! 算了,首席师兄,天赋奇高,他就好好地修炼,努力地修炼,玩儿命地修炼,争取早日飞升大道。 这样,就没人知道他是个单身死直了。 这样想想,琼乐又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了。 “买你的钱,你在这工作一百年都还不完。”尚弦月讽刺笑道,“这么有骨气,要不要我送你去别的场做个兼职,抓紧早日让你获得自由,嗯?” “那倒也不必。”这银发美人儿咬牙笑道。 笑得很勉强。 这人,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没人告诉她什么叫怜香惜玉是吧! “叫什么。” 尚弦月心想救都救了,就当理财产品了,养着算了。 “朔妄。” 只听这人怏怏道。 “你叫什么?” 不等尚弦月开口,琼乐一个步子抢到床前,要不是还有几分对美人的怜惜在,他几乎能去抓床上这人的领子。 “他叫朔妄。” 尚弦月低声道,自然不是回答琼乐的意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床上,朔妄一脸莫名其妙。 这俩人犯什么病,他名字有毒吗? 还有他亲爱的债主,他在想着谁呢? 哈哈哈! 一阵刺耳的笑声在脑海中响起,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恶心。 【她想着谁,这不是很明显嘛,自然是另一个叫朔妄的人啊 总归不可能是你吧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自作多情啊】 【可是她救了我】 【哎呦,你又怎么知道她救你不是因为另一个朔妄呢,哈哈哈……】 确实,他总是爱自作多情。 愚蠢又可怜。 脑海里这声音见朔妄又恢复了沉默死又隐去了。 “在想什么?另一个‘朔妄’吗?” 听这话,尚弦月抬眼就见这人脸上又挂上了那副嘲讽带刺的笑。 这人什么意思,替身创伤综合症吗? “是我徒弟,和你名字很像,我正在找他。” 听见这话,朔妄心道果然,笑得更嘲讽了,几乎带了些恶意,艳丽的像是带血的蔷薇。 “你和他不像,他比你可爱多了。” 朔妄嘴角一抽,原本嘲讽的笑便显得有些滑稽。 这人尤嫌不够,又补了一句:“别笑了,丑死了。” 神情认真,郑重其事,像是在读圣旨一样。 朔妄:…… 记忆里,母妃尖利的声音反复回荡。 “笑啊!你为什么不笑!就是因为你不讨你父皇喜欢,我才不受宠,你哥哥才不受你父皇重视!你太让母妃失望了,今天别吃饭了……” 他不爱笑,一点都不。 从来就没什么值得笑的。 一群垃圾。 这人也是垃圾。 他才不稀罕,也一点都不羡慕。 尚弦月见这人变脸一样,脸上一下就耷拉了下来,转过身送客,不搭理她了。 无所谓地翻了个白眼,拽着神情麻木一副失去希望样子的琼乐出了门。 “小喇叭,你说,你动不了,是什么意思。” 同样的名字,相似的容貌,还有那声师傅。 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如果真的有,那必须否定的唯一选项就是真正的答案。 “就是我刚有意识的时候,不能自由支配身体,就好像……” 琼乐苦恼的想着要怎么表达清楚。 “就好像我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 “和我隔着什么关在这具身体里一样。” 第48章 首席师兄你别这样+男人第一次都痛 听完这话,尚弦月没说话,转头透过门扉,像是在看屋里床上躺着的人影。 琼乐又想了想,补充道:“而且本来是动不了的,但是师兄你出现以后,不知怎么突然就能动了,说不定就是被师兄你爆发的强大灵压给冲开了也说不定。” 听到这,尚弦月才转头看了过来。 虽然比起小喇叭说的灵压冲开束缚,她更愿意偏向另一个魂体太脆弱,直接被冲晕了。 所以这小子才能清醒这么长时间。 相对而言,小白和朔妄的魂体差距或许没有这么大,所以小白才被恢复意识的朔妄压回去了吗? 如果这样,也就是说,其实主导他们身体的是另一个魂体。 主魂体排斥压制。 那幅空白卷轴带她进来的这个世界竟然不是构筑的幻境! 不知道想到什么,尚弦月转身直接进了旁边的房间。 琼乐正要跟进去,鼻子差点撞上门扇,直接被挡在了外面。 里面的布置看着像是娘子相公演出前的化妆间。 一张妆台前,尚弦月对镜站定,将黑色斗篷扯了下来,不出意料,还是熟悉的一身白。 手摸上外袍的腰带,粗暴地一把扯下,然后是中衣、里衣…… 最后镜中映出少年纤细裸露的上半身来,除了能摸到的脖颈上的割喉伤外,原本应该冷白光滑的上半身布满了密密麻麻、形态可怖的伤疤。 脸上不见惊讶,似乎是早有预料,视线一寸寸扫过这些痕迹,像是在读取某些信息。 目光划过手腕时一顿。 猜想得到了验证。 果然,这,也不是她的身体。 ………… 另一边,萧疾和风澜迅正挨着蹲在地上。 这俩人面前,整整齐齐躺着浑身湿透的尚弦月、琼乐和朔妄。 这仨人皆是双目紧闭,意识全无。 “诶,怎么办。” 风澜迅拿膝盖撞了萧疾一下,又被萧疾撞回去。 “不知道!”萧疾没好气道。 刚刚他定身符刚解开,正围着这井追杀风澜迅这孙子。 突然这井里喷出一股巨大的水柱,泡胀了的人头跟下雨一样,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看了一眼地上那人苍白的脸色,心道,多威风啊。 拽着俩人从水柱里冲出来,落地那叫一个潇洒,当初跳的那叫一个果决,倒地的时候那叫一个狼狈。 偷偷戳了戳这人的脸,让你装,你再起来装啊。 风澜迅寻思,总觉得有哪不对劲,刚刚…… 无视萧疾的小动作,蹲着挪了两步到尚弦月的手边。 这是,卷轴? 难不成,和这东西有关? 伸手去拽,尚弦这小子攥得死紧,根本抽不出来。 至于这么宝贝嘛!看看都不行? 萧疾看到他的动作,尺素小鞭子一样,啪地抽了一下风澜迅的手。 “我靠,萧疾你有病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戳她脸我都当没看见了!” 风澜迅搓了搓被抽红的手背,龇牙咧嘴道。 萧疾最后用力捏了一下,将手收回来∶“我和你不一样。” 这话一出,风澜迅不乐意了。 “嘿,是是是,您是和我不一样,您多缺德啊,论缺德我是甘拜下风。” 风澜迅阴阳怪气笑道,朝着萧疾一拱手。 “疯狗子,你再不刷牙出门试试呢!” 萧疾这暴脾气一点就着,尺素在他身后屈头立起,像是准备攻击的蛇。 两人身形不动,灵气却暴烈地碰撞着。 萧疾耳边的金铃发出连续清脆的响声。 ………… “首席,你别这样……” 琼乐泪眼汪汪地抓着被子,眼眶含泪看向床边黑着脸的某人。 “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尚弦月语气危险,带着些许不耐烦。 “呜呜呜,可是我真的不想……” “那就是想我动手了,你想好我动手可不会太温柔。” “呜呜呜……首席师兄,我不要……” 房门砰一声被人踹开。 “你们到底在干嘛!” 朔妄在隔壁听着,越来越不对劲,好啊,没想到那人一脸正经都是装出来的! 他就知道,伪君子,恶心! 那人木着一张脸回头看向他,预想中这人面目淫邪地扒那小相公衣服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紧接着,就见这人趁着那小相公愣神看他的时候,干脆利索地将人从床上拎了起来。 “别别别,首席师兄,我睡,我睡,我自己来,不用你出手打晕我,我能行,呜呜呜……” 朔妄:………… 神经病吗?这两个人。 尚弦月把手一松,琼乐就又躺回了床上,老老实实闭上眼睛,开始乖乖睡觉,没一会儿,又把眼睛睁开一只。 “首席师兄……” 尚弦月冷着一张脸就要抬手打晕他。 “等一下,等等等,我有件事儿拜托你。” 尚弦月深吸一口气道:“说。” “另一个‘他’醒过来的时候,师兄你帮我看着点,别让他出去卖屁股,救命了,真要……我得恶心死,呜呜呜……” 眼看他这话没说完,师兄的手又蠢蠢欲动了,马上停下假嚎,一脸安详地躺下了。 师兄没说话,就是默认了。 不一会儿,琼乐的呼吸就变得均匀规律。 尚弦月拿起一角被子,往上拽了拽。 臭小子,睡的真快。 回身看了明显有话要说的朔妄一眼,向门口瞟了一眼,两人朝着房外走去。 “大男人睡觉还需要哄?”朔妄看尚弦月回身将门关好,嘲讽道。 而且哄睡觉也就算了,这两个人那是什么死动静! 尚弦月垂眸摩挲着手腕的位置,思索片刻,想到小白向她撒娇的样子才抬眼看向朔妄,笑得玩味。 朔妄看这人笑得奇怪,背后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没等他开口骂,这人慢悠悠道:“大男人怎么就不需要哄了。” 语速很慢,几乎透着一股子荡漾。 这人这个样子,朔妄觉得有些渴,喉结滚动一下。 明明没说那些甜蜜讨俏的话,就是让人觉得有些挑逗。 可是当他看进那人的一双眼睛里时,又被刺到,瞬间清醒过来。 他竟然,竟然,又透过他看别人。 还是在他面前正大光明地看! 愤怒,酸涩的愤怒。 或者说,嫉妒。 凭什么,那个朔妄凭什么! 凭什么能遇见滚烫的真诚和坦荡的感情! 想到这人刚刚没犹豫、甚至不遮掩的直说就是在借由他,思念另一个人时,这种酸涩更猛烈地漫上心口。 手指放在胸口微微蜷缩。 如果,他将她抢走呢? 虽然不知道那个朔妄去了哪里,让这人到处找,但是那个朔妄不在,他将这人捡走也是可以的吧。 心思涌动间,看眼前这人的眼神带了些势在必得。 什么眼神? 尚弦月看眼前人的表情奇怪,略一思考也大概知道这人的玻璃心又碎了。 她知道他需要有人拉他一把,也在等一个救赎,但是不会是她。 她自己都深陷其中自身难保,能力有限,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保住身边的人,所以如果他真的向她伸出了求救的手。 那只能对不起了。 她不是救赎,是深渊。 两人对视半晌,双方思绪翻涌,最后只是无言分开,回了各自房间。 尚弦月回了琼乐的房间,抱着温寒数着时辰,靠着的窗口外,夜色深沉,晚风一吹,云散月现。 尚弦月身子一僵,细细感受却没感受到熟悉的关节脱开的剧痛。 之前她仔细探查过这身子的情况,除了手腕上没有小白留的怎么也消不下去的牙印以外,几乎与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差别。 性转丹的副作用为什么没有发作?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虽然没了之前骨骼骤缩脱开关节的剧痛,但是身上却渐渐漫上一层寒霜。 眉毛、发丝、眼睫上都凝结出冰晶来,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脸色惨白,嘴唇发乌。 尚弦月紧紧咬住牙关才没发出牙齿碰撞的丢人动静。 副作用发作时身体也会发寒,但比起现在来说,小巫见大巫。 寒意逐渐向内脏浸透,在心脏附近时停了下来。 于性命无碍,但是对努力跳动向外泵血的心脏来说,周围僵硬寒冷的血管和凝滞的血液都是极大的压力。 于是在极寒对肢体都逐渐失去知觉的尚弦月只觉得胸口好像是不断被重锤敲击。 僵硬的躯体中心就像是有一个破洞,不断沿着周围的筋络向外碎裂。 没有变成女身的样子。 尚弦月咬牙,这个世界的“她”是有什么毛病吗? 明明女身的能力更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男身。 甚至为了填补这三天最后的漏洞吃了别的东西,弄成这个样子,只是为了抑制副作用后女身的变化。 好亮的月光,尚弦月只觉得眼前是一片虚无的白,极端寒冷下,大脑开始欺骗意识。 好热,手已经开始无意识地疯狂撕扯身上的衣服。 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萧疾身上金铃的响声。 耳边嗡鸣声中传来遥远的呼喊。 “尚弦月!……” “尚弦月你……” “尚弦你给我……一……” 萧疾狠狠抓住尚弦月撕扯衣服的手,另一边风澜讯按着她挣扎的腿。 “尚弦月!醒醒!”萧疾皱眉用力按住尚弦月的肩膀摇晃着。 “不是,尚弦突然有反应了,小爷我白高兴一场,我还以为她醒了呢!”风澜讯一偏头躲过一道森寒的剑光,又回头对着萧疾大骂,“你特么光管一只手啊,小爷差点英勇牺牲了!死自己人手上也太窝囊了。” “你当按住她有那么容易!她和你这个草包能一样嘛!”萧疾刚卡住尚弦月拿剑那只手的关节,就挨了一记肘击,差点给他肋骨打断,暗骂一声,趁机卡住她两臂的肘关节后仰躺地。 风澜讯赶忙扑上去,两手将尚弦月手腕按在地上,同时膝盖压住膝关节。 这样,三个人就以从下到上,萧疾、尚弦月、风澜讯的顺序叠了罗汉。 尚弦月四肢被固定地死死的,身体动弹不得,只能痛苦地挣扎扭动腰身。 萧疾正累的大口喘着气,沉水檀香的香气与他的呼吸不断交缠,视线向下一扫,第一次发现,尚弦月的身形较他而言真的很娇小。 仰头时下巴正好可以抵在她的头顶,互相纠缠的双臂也传来清晰的触感,没多少肌肉覆盖的骨骼纤细伶仃,隔着薄薄衣衫传来的触感温凉,不似同门男弟子的火热。 可能是平常姿态气场的修饰,总会觉得这人该是个强壮矫健的男子,可是切实的身体接触传来的信息并非如此。 视线飘忽一瞬,下一秒身上的人扭动间蹭的靠下了些,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气血上涌,脸变得通红,眼看上下都要起反应,正要调整,身上蓦然一重。 “风狗子,你特么,我#*么,你是想压死她,还是想压死老子!” 风澜讯这货竟然直接压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死沉! 而且,压到他了!很疼啊艹 一时间什么旖旎心思还没来得及奔涌就直接寄了,他要杀了这个13! “小爷我这不是看她身子老乱动嘛!以防万一尚弦这小子有个什么机关给咱俩捅对穿,我这叫,防患于未然,知不知道,你个目光短浅的老鼠人。” 风澜讯说着还用力又压了一下,差点给萧疾压吐了。 不过,尚弦这小子一个大男人身子骨是不是也太软了一点。 离得近了,更觉得,还特么又香又软。 女人都比不上她。 话说也没听说这小子喜欢哪个仙子,不会是喜欢男的吧。 “你滚啊!一会儿我们两个都被你压死了,你吃秤砣长大的,重死了!” 眼见着夹在中间的人挣扎的力气小了些,便腾出一只手去推风澜讯的脸。 风澜讯看了一旁还嗡鸣作响的温寒,倒是不压在两人身上了,只是锁着尚弦月的四肢没动,撑在两人上方。 看着尚弦月因为刚刚的撕扯和挣扎,歪开露出一线冷白胸膛的领子,眸色深了些,闲闲开口道:“你说,尚弦为什么和那俩躺的好好的突然开始撕自己衣服?” 顿了顿,神情有些奇怪又道:“总不能是做梦梦见什么神女了,襄王神女幽会呢吧!” 萧疾刚把气喘匀,听见这话,嗤笑一声骂道:“你脑子解手的时候排出去了吗?你看哪个幽会这么痛苦的。” 风澜讯听这话,脸凑近了几乎搁在尚弦月肩膀处,用气音低声道:“男人嘛,第一次有些痛很正常的~” 萧疾:………… 无耻! 第49章 夹心饼干cos+花魁竞拍 尚弦月:…………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睁眼正对上风澜讯那张还算赏心悦目的脸就算了,感受到背后还有一个人的吐息的时候,哪怕面瘫如她,表情也开始崩坏。 这个姿势,还有她的位置。 三个人cos夹心饼干吗? “哟~醒了哈!”风澜讯对上尚弦月睁开的眼睛,表情也有些僵硬。 不是因为现在的姿势。 而是,他不确定刚才的话尚弦月听到了多少。 尤其是,第一次什么的。 但是,风澜讯毕竟是风澜讯,你可以永远相信他。 的厚脸皮。 以上是日后来自萧疾的吐槽。 哟个der,你哈个屁啊! “滚——开——!”尚弦月两个字喊的咬牙切齿 风澜讯笑脸啪一下掉了下去,惊恐爬行后退,举起两只手苦着脸装无辜。 手腕被放开,手向后一撑就要爬起来,就听见身下这人闷哼一声。 尚弦月动作一顿,手下加大力度,一把将身下的人结结实实按在地上,一个翻身举起拳头就要朝着这人脸上落下去。 主打一个杀人灭口,风澜讯不能,就灭这个。 萧疾躺在地上,平静地看着拳风凌厉而来,又在他面前堪堪停住。 看见身下面色绯红、烟波荡漾的人是萧疾时,尚弦月只觉得恍惚中好像看见了萧老宗主从棺材里爬出来向她招手了。 如果她说一醒过来就这样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那老头信不信。 烦躁地揉揉凌乱的额发,从萧疾身上爬起来,眯眼看了看周围。 满地滚落的人头,血怨偶的残碎肢体,还有在不远处捆的严严实实的红姐儿,夜色依然漆黑,月亮很高很远,月色很暗很淡。 回来了? 可是明明觉得过了很久,可是这边看起来还是在夜里。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目光避开萧疾投向风澜讯。 “没过多久呢,从你跳下去,再到你带着那俩上来。”说到这,风澜讯还用下巴向另外俩人的方向一挑,“再到你醒,总共才一个时辰多一点儿。” 那两个人? 尚弦月倏然站起向躺在地上的两人走去,是小白和小喇叭。 除了衣衫还潮湿着以外,呼吸绵长均匀,神态安详平静,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可尚弦月知道,不是这样,他们还困在另一个地方。 他们的魂体不在这里。 那她又是怎么回来的? 她回来了,那边怎么办? “你说是我将他们从井里带上来的?” “不止——”萧疾走到她面前,转头环顾一周道:“周围这场人头雨也是你带上来的。” 尚弦月闻言看都没看他一下,转向另一个方向,低头思忱。 将人带上来? 那时候她大概还在醉梦轩里撒泼呢吧。 至于英雄救美什么的,她选择回避这个问题。 不是她,所以,是“她”吗? 两个“她”是被交换过去的吗? “上来以后,‘我’有说什么吗?” “什么都没说,和那俩直接趴成一排了。” 萧疾追到她面前,抢答道。 风澜讯见状翻了个白眼。 然而萧疾就见尚弦月还是没理他,又转了个方向低头思考。 这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人这是不想理他。 神金吧,他哪惹她了! 萧疾自然不知道,现在,尚弦月简直幻视老宗主萧不凡就站在萧疾背后吹胡子瞪眼盯着她。 不敢看,根本不敢看。 “那小白和小喇叭中间有醒过吗?” 风澜讯好笑地瞅着萧疾气呼呼走到一边生闷气去了,听这话,眼下也没人抢答,便心情舒畅缓缓道:“没,之后你们三个就一直在昏迷,直到刚才你突然犯病一样开始扯自己衣服。” 说到这,瞄一眼对面这人,成功看到微不可查的僵硬后心情更好了,续道:“我和萧疾被你吓坏了,不让你脱,你非得脱,这哪行啊,我们俩那是拼命阻止才保住我俩的清白~” “可~怕~得~狠~啊~” 噌地一声,温寒出鞘。 风澜讯面色一滞,连忙补了一句。 “呐,你上来以后死死抓着那卷卷轴。” 风澜讯嬉皮笑脸地凑近,又被抽出的温寒逼退,讪笑道:“那卷轴有什么说法吗?” 尚弦月面色冷沉,沉默良久才蹦出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不是尚弦,这破卷轴你绝对看过吧!” 见眼前这人还是没吭声的意思,风澜讯罕见的有些无奈。 “什么都没有。” 风澜讯没听懂,什么叫什么都没有? 尚弦月抬手看了眼攥着的卷轴,抿抿唇,展开了。 风澜讯凑过去一看。 确实什么都没有,空白的。 一把抢过去,对着暗淡的月光照着看了看,没有。 还是没有! 尚弦月抱剑看着风澜讯摆弄,眸色深深。 没有反应吗? 这时萧疾凑过来身子将尚弦月挤到一边,也伸头去看那卷轴。 切,幼稚鬼,尚弦月心里想着往旁边让了让。 结果萧疾又往她身边挤了挤。 尚弦月被挤的一个趔趄,回头看向萧疾就要抬手,抬起来又放下了。 算了,举头三尺不一定有神明,但可能有鬼。 看在老头的份上…… “嘿,萧疾你小子抢什么!” 风澜讯被抢了空白卷轴伸手就要抢回来,萧疾侧身一躲,又把尚弦月挤的后退。 这还没完,风澜讯一看萧疾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急,左看右看,目光盯在被五花大绑的红姐儿身上,阴险一笑,抓起红姐儿就朝着萧疾扔过去。 乖孙侄女儿,给我咬他! 萧疾侧身一闪,躲过张牙舞爪的红姐儿,只是被异化长长的的指甲,不小心划破了脸,血从伤口渗出滴下。 尚弦月本来被挤到萧疾身后,萧疾一躲,被绑好的红姐儿直接被她接住。 “有病!”萧疾抬手一擦脸上的血珠子,朝风澜讯骂道。 “这不是一起交流一下病情嘛!别客气!” 说话间风澜讯溜过来胳膊就要顺手搭在尚弦月肩膀上,在尚弦月的死亡凝视下到底没落在实处。 尴尬笑笑正要说什么,突然看见一缕缕血红色的雾气从萧疾手中的空白卷轴上升起。 尚弦月反应迅速,马上几步上前拽住萧疾的手腕,拉过空白卷轴,发现红雾的来源准确来说应该是萧疾的手——擦血的那只手。 而原本空白的卷轴上也逐渐浮现出一幅画面来。 像是在做什么拍卖? 地点倒是眼熟,还是在醉梦轩。 醉梦轩的拍卖? 神思一晃,眼前骤然一亮。 “欢迎各位公子、少爷、姥爷前来捧场我们醉红轩的花魁竞拍,这也是我们养在深闺的头牌小鱼第一次露面,希望各位多多支持哟~” 台上老鸨刑妈妈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致完开场词以后,就颠颠下去了,倒是没变。 尚弦月下意识摸上脖子,那道疤还在,又摸向手腕,没有。 心下有数,这是回来了。 现下自己还是一身黑袍坐在宾客席位里,周围宾客或八卦或淫邪的话,绵绵不绝传进她的耳朵里。 “诶,这小鱼姑娘是什么来头。” “什么姑娘,我听说这小鱼是个相公呢,而非娘子!” “啊?也就是说这醉梦轩的头牌竟是个男人。” “哼!你懂什么,这醉红楼可是出了几个相公,那样貌更胜于娘子,也算是这醉梦轩的特色了。” “况且,这男子自有另一番滋味,你试试便知道了。” 几声淫笑响起,尚弦月皱了皱眉,只觉得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起身离席,找上了等在二楼包间偷偷张望的刑妈妈。 从后面拍了刑妈妈的肩膀,差点将她吓得起飞,连连拍着胸口顺气,若是旁人肯定是免不了一顿臭骂的,但是若是这人,惹不起哟。 “啊呀呀,秦公子你是要吓死妈妈我啊!” 眼前这位秦公子挂名包下两个人之后,第二天就走了,这都一个月没见了,怎么偏偏现在又回来了,她本来还想…… “他们俩个在哪里。” 尚弦月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坐在拍卖宾客席。 “她”到底想干嘛,她真的有些看不懂了。 “啊,公子你是说,小月和小喇叭啊,这个,呃……” 这刑妈妈吞吞吐吐一看就是有鬼,而且小月是什么鬼,是小白? 这位一个月没来,她本来以为这人是随手救了这两个人,而且那小月和小喇叭也和中了邪一样,难弄得很,她就……就给人灌了些东西打算这次搏个彩头,谁知道这人又回来了。 尚弦月目光越来越冷,直到台上推上来一个缠了各色花草的床,床上躺了个面色坨红的银发美人。 尚弦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刑妈妈只觉得自己快窒息了,身体再次回忆起那天与死亡面对面的感觉,冷汗一滴滴往下掉,急忙张嘴哆哆嗦嗦道:“大,大人,您许久没来,我这也是看,看小月闲着也是闲着,参加花魁选举竞拍还能,增加点知名度……” “哼!”尚弦月清楚这老鸨想的什么,自然不会听她的狡辩,冷哼一声打断,一寸寸将温寒抽出来。 缓慢拔剑传出的阵阵剑鸣传进刑妈妈耳朵里,她腿抖的越来越厉害,最后被剑尖抽出时反射的雪亮剑光一晃,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大,大,大人!我现现在就让人把小月推下来,不,我亲自去!我现在就去!”说完连滚带爬起身就要冲出去,结果那飞剑叮一声钉在她推门的手边,顿时一动不敢动了。 “我不知道是谁给了你勇气,但是你现在看着我倒要看看,谁敢把他带走。” 尚弦月走到包间大敞的花窗边,正下方就是竞拍展台,能清楚看见台上花床上躺着的银发白衣的美人儿以及台下宾客脸上激动垂涎的丑态。 展示完,正要开始竞价,就听二楼的一个包厢外传来的鬼哭狼嚎,那老鸨刑妈妈被一把银色飞剑钉着领子挂在窗下,一个黑袍带着兜帽的年轻人正悠闲地支着下巴靠在窗沿上。 “我出这个价,你们有意见吗?” 一瞬间,台上台下鸦雀无声,主持的和管事的脸色都很难看,可想起这人一个月前大闹的情景,只能咬咬牙,尴尬解释,只道这是早被内定的人,是他们搞错了,便差人赶忙将床又推了下去。 台下自然是不满的,可是顾及醉梦轩的势力又想到这人敢与醉梦轩作对的实力,也只能作罢。 不一会儿,就有侍者敲门,将人送到尚弦月面前,检查发现只是普通的迷药,便伸手下去一把将刑妈妈薅了上来。 “哎呦!”这刑妈妈一个屁股蹲被摔在地板上,苦着脸揉着。 “那,大人,人给您送过来了,您看……”这侍者看向刑妈妈的方向意思明显。 “不急,我和刑妈妈许久未见,还要好好聊——聊——”说着将坐在地上的刑妈妈一把拎上了身边的椅子,悠悠地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又道:“是不是啊刑妈妈。” 刑妈妈哪敢喝这茶啊,若不是今天没怎么喝水,早都吓尿了,只能僵硬地扯出一个笑来,艰难道:“是,是,你下去吧,别来打,扰大人和和我。” 侍者只能行了个礼退下去了。 侍者一走,刑妈妈后悔得直拧自己大腿,哎呦,自己这是嫌死的不够快吗?刚刚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这位大人已经连着喝了三盏茶了,自己就在一旁干坐着,这位不说话,她也不敢吭声,难熬的很。 终于底下竞价已经到了尾声,该压轴上场了。 小鱼? 真的很期待呢。 刑妈妈看对面那位放下杯子,将那昏睡着歪倒在椅子上的美人儿拉过去抱在怀里,,就是这姿势说不出的奇怪。 明明应该香艳的画面,意外的一点没有血脉喷张的感觉,好像这大人怀里不是抱的一个衣衫半敞的美人儿,而是——抱了个大抱枕。 此时台上,缓缓走上来个白纱覆面、一身水蓝色华美衣衫的修长人影。 眼角微垂,眉头秀气,衣衫轻薄,倒是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尚弦月眉头一皱。 不是? 她还以为这是萧无虞呢。 这不是啊! 第50章 你在旁边看着+原本的世界 直到主持公布,这位压轴头牌表演的才艺是舞蹈的时候。 尚弦月堪堪才从身形眉眼间认出来。 风澜讯??? 他表演跳舞? 只见伴奏一响,白纱遮面楚楚可怜的人,抬手拧腰。 开始像是蝴蝶 的幼崽——毛毛虫一样,滑稽扭曲地舞动。 疯狂转圈、青蛙跳、摇花手,最后一个鹞鹰落地摆了个白鹤亮翅的造型。 整理了下衣衫,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尚弦月一口茶差点喷出去,抬手扶额,她就知道! 本来战战兢兢的刑妈妈看到这舞也是眼角一抽。 底下宾客席鸦雀无声,随后便是骂声一片。 尚弦月听见底下的叫骂放心下来,喝了口茶,还好大家都没瞎,不然只有她一个人瞎可不行。 也不知道萧疾现在在哪,他看不见也太可惜了。 不过没关系,她已经用留影石录下来了。 到了竞价环节,尚弦月没打算竞价,风澜讯都这样了,得口味多重的才会拍他。 绝对是场上最安全的男人。 当然,她不出价主要是嫌丢人。 丑没关系,但是丢撵不行。 然而很快就被打脸了,还真有人出价,无他,变态而已。 不是单纯喜欢脑子有病的,就是打着不让他跳舞的主意。 毕竟,风澜讯这货确实有几分姿色。 摆着当花瓶就很合适。 唉!长叹一口气,扫了一眼场上最高价,懒洋洋举牌叫价,翻了一倍。 马上数不清的目光向她投来。 有猜测这神秘年轻人身份的;有猜测她实力的;还有暗暗嘲笑她审美清奇的;更离谱的还有怨她横刀夺爱的。 对此,尚弦月只想说,你们祖上是真没富过啊! 吃点好的! 最后宣布这位头牌归她的时候,台上那人目光转向她,白纱遮掩下看不清表情。 只是,尚弦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到底是,忽略了什么呢? 低头抿了口茶,余光瞥见刑妈妈翘起的嘴角,顿了顿。 “刑妈妈很高兴啊!” 尚弦月突然出声,刑妈妈没来得及藏起的笑意一僵,手一抖打翻了面前凉透的茶水,面上努力维持镇定,眼珠却不敢往这边转一下,讪笑道:“大人一掷千金,妈妈我爱钱,自然是高兴的,呵呵……” 站起身来,尚弦月没说话,伸手将刑妈妈面前打翻的茶碗拿起,倒扣在她面前,屈起两指在碗底敲了敲,轻笑一声,抱起朔妄,跟着指引头牌的侍者出了门。 刑妈妈坐在原地,看着面前倒扣的茶碗许久没敢动,知道四周吵闹声都弱了下去,才开始大口呼吸,胸膛剧烈起伏着,尖叫一声抓起那茶碗狠狠掷在墙上摔得粉碎。 一人听见动静,小心翼翼探头进来,见此小碎步跑过来嗔怪道:“妈妈~干嘛生这么大气啊~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刑妈妈闭着眼睛享受着身后这人给她抚弄后背顺气,再是乖巧地捶肩,渐渐缓过来,胖手拍了拍身后这人的手腕道:“再让她嚣张最后一次吧,哼!” 身后这人走到刑妈妈身前,一张脸上的粉扑簌簌往下掉,蹲下抬头孺慕地看着刑妈妈:“那妈妈事成之后可不能光念着其他哥哥,把人家忘了!” “忘不了你!说多少遍了,真是个小喇叭!” ………… 抱着朔妄跟着侍者到了风澜讯的房间。 “大人,小鱼在里边等您了。” 侍者伸手让了一下,没有推门,有种让她自己拆礼物的感觉。 怀里的人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听见侍者的话,嗤笑开口:“大人一回来就带着老相好找新欢?” “两个一起?人长的丑,玩的倒是挺花。” 她丑? 尚弦月踹门的脚一滞,低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木着脸一脚踹开门,心想算了,还有事要办,现在扔了一会儿不好捡。 “不是两个一起。”尚弦月抱着他进了屋,想着还好那药还没散干净,这小子只能动嘴,“你在旁边看着。” 听见这话,朔妄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意思是,他们一起,他在旁边看着? 把他当调情的工具人? “你敢!”朔妄咬牙开口,“秦望舒你敢!!” 这人的名字,还是挂名包他时留下的,之后这人消失了一个月,可是他总觉得有人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他,是保护的窥视,他想不到除了这人还会有谁。 他读不懂这人。 也留不住她。 绕过房间里的屏风,没看见人,只有一盏油灯的火苗在昏暗的房间里暧昧地跳动着,一旁的偏房门半掩着,不断有水汽袅袅飘出。 尚弦月几步就要推门进去,胸口衣衫一紧,怀里的人龇牙咧嘴地瞪着她:“他在洗澡!” 哪来的狐狸精! 尚弦月无所谓地一歪头,抱着他,照样粗暴一脚将门踹开。 “我知道啊。” 气得朔妄抓着她的袖子磨牙。 浴室里水汽大雾一样遮掩视线,隐约能见浴池边上靠着个人。 尚弦月站住不动了。 那人似乎是许久听不到动静,等的有些不耐烦,竟然背对着她直接从水里站了起来。 宽肩窄腰,皮肤白皙,是少年特有的好皮相,目光下移,雾气里腰间似有一片淡淡的红,看不真切。 在朔妄疑惑的目光里,尚弦月将他放在一旁更衣的软榻上。 “萧无虞。” 那人听见,身子一僵,倒是转过身来。 妈的你突然转身做什么! 尚弦月偏头将目光移开,谁想看他啊! 她可以肯定,台上的明明就是风澜讯,为什么等在这的会是萧疾? 萧疾神色沉沉看着她,没有说话。 “小心!” 听到朔妄惊呼提醒的同时,尚弦月感受到一道剑锋向她后心处刺来,这人想杀她。 瞬息之间,将温寒从剑府中召出,与身后这人过了数十招。 没遇见正儿八经的修真者时感受不到,现下,尚弦月明显感到灵力运转滞涩无比,筋脉里的灵力像是裹挟着玻璃渣在流动,痛得很。 还有,她骨头断了,从小臂到肩膀都被交锋时的力道震断,又被那该死的药力修复,但恢复得再快的玻璃依然是玻璃,不过几十招,反复震断又修复,根本使不上力。 这种情况她不得不卸力向后退,后面就是浴池,没有退路了,尚弦月只能将这人的剑架住,灵气汹涌将水汽吹开了些,也看清了与她交手之人的脸。 风澜讯! 风澜讯要杀她? 为什么…… “风澜讯!” 听见尚弦月喊出他的名字,风澜讯挑挑眉,又将剑向下压了压,眯了眯眼开口道:“是我!尚弦月总算让我抓到你了,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躲在这种地方厮混,美美隐身,你想的挺美啊!” 将灵力灌注进温寒才没让风澜讯的剑抵在她脖子上,眼角一瞥,这剑是? 修仙文男主标配,诛神剑,金光闪闪,颇具王八之气。 她终于知道哪不对了,风澜讯的眼神很奇怪,冷漠、讥诮,还带了些厌恶。 那傻狗没有这剑,也不会这么看她。 他不是风澜讯,也是风澜讯。 这是那个原剧情里的风澜讯! 所以,这里其实是原本的剧情线? 那卷轴到底是什么东西! 尚弦月思绪一片混乱,风澜讯一见这人又开始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火就噌噌往上冒,灵气源源不断输出,直直将手上的剑往下压了几分差点抵在她脖子上。 “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之前不是说你不得不这么做吗?啊!” 尚弦月哪知道“她”说了什么,皱皱眉,手上卸力,身子向后一仰,身子诡异地翻折,躲开了原本僵持的剑,挥腕向风澜讯腹部划去,将他逼退几步。 转身到了软榻前一把抱起朔妄,就打算离开这里,结果身后风澜讯不依不饶又一剑劈来,尚弦月正要躲开,只听见兵器碰撞的嗡鸣。 萧疾裹着一身黑色外袍,手持佩剑挡在她面前,与风澜讯对峙着。 “萧疾!你……” “你不能杀她。” 风澜讯与萧疾对视良久,直到萧疾挥剑震开了他,像是没反应过来,后退几步没有反应。 萧疾趁机一把扯住尚弦月的胳膊吼道:“跟我走!” 看着三人翻窗遁走的身影,风澜讯没追,眼中明明灭灭,眉头皱起,似乎在纠结,最终只是闭上眼睛,攥紧诛神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躲不开的,本来就是这样。 三人出了醉梦轩,御剑向着城外一路奔逃,身后追着几个天元宗弟子。 一路逃,尚弦月只觉得这地方的地形布局很是眼熟,直到看到前方望不到尽头的阴暗山林。 好嘛,夜岐山,能不眼熟嘛! 借着茂密的树木,尚弦月和萧疾很快将后面的人甩掉。 尚弦月见后面没人,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河边的一片空地上,萧疾也跟着停了下来。 晚风将云吹开,月光洒了下来,尚弦月一咬牙。 又忘了,时隔一个月。 一个月前自己就是因为性转丹和“她”吃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副作用才断片回去的。 感受着肢体逐渐变得僵硬,尚弦月无奈苦笑一下,将朔妄放下,坐在他身边。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萧疾走到尚弦月身前半跪下,看着她的眼睛。 尚弦月抬眼与萧疾对视片刻率先移开了目光,看向朔妄的方向。 朔妄疑惑看着她,意思是你老相好问你话呢,你看我干嘛! 尚弦月摸摸鼻尖,目光却是不动。 她不知道怎么说,以“她”这种奇怪的性格,除了那件事以外,能猜到这萧疾被蒙鼓的事情绝对不少。 连那边的萧疾她都开不了口,这边的她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对萧疾很不公平,可她没办法。 看眼前这人仍然保持沉默,萧疾只觉得绝望,从来都是这样,没有解释,不给理由,只留他一个人去承担变化带来的后果。 现在这人的视线甚至落在了别人身上。 明明之前,她的目光只落在他身上,像是某种补偿。 所以,在夜岐山的这五十年里,都是这个人在陪她吗? 五十年确实很长,所以她已经忘记他们短暂相处二十年的时间了吗? 连带着连之前对他的愧疚也没有了,什么都不剩了吗? 可是她放过自己了,谁来放过他? 他这么长时间的迷惑,纠结,痛苦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修仙者寿命绵长,可是还不到百年而已,已经让他痛苦迷茫至此,之后的时间真的有意义吗? 如果是这种痛苦的重复和延续,那不如早早结束。 看向眼前深情对视的两人,他缓缓站起身 朔妄只觉得周围寒气越来越重,身上渐渐恢复了些力气,身边人端坐着闭目养神,额发垂下的阴影遮住脸上的神情,他悄悄直起身子枕在了尚弦月腿上。 凉意渐渐从后颈漫上来,他这才发觉周围的冷气就是从这人身上发出来的。 伸手正要摘下这人的兜帽,一股寒意迅速逼近他的脖子,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冷得像冰一样的手按住他的头,将他按回腿上。 一片寒凉的液体洒在他脸上,怔怔侧头看去,萧疾眼睛血红,手里的佩剑还在滴着血,许久才僵硬将头转向另一侧。 那一剑是朝着朔妄脖子去的,尚弦月将他的头按了下去,那一剑横着划过她胸口,黑袍的别扣被斩断,晚风吹落兜帽,黑袍顺势滑落,露出尚弦月苍白染血的脸和脖子上横亘着的显眼的疤。 萧疾手里的剑不停的发抖,神思恍惚起来,眼前的情景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又好像不是他看到的,不对是他。 到底是谁啊! 知道朔妄嘶吼喊出一个名字:“秦望舒!” 萧疾只觉得一阵茫然,刚刚,不是在外面吗? 看向手上滴血的剑,又看着那张熟悉的染血的脸,像是被吓到一样把剑哐当一声扔掉了,下意识后退几步。 假的,这是个幻境,这次骗不了他! 都是因为那个卷轴,对,这就是个幻境! 不对,为什么这人要喊尚弦月秦望舒,目光下移触及那人苍白颈间的致命伤疤,瞳孔一瞬间滞住。 零碎的血色记忆划过脑海。 所以尚弦月就是秦望舒? 萧疾耳边开始嗡鸣消音,周围安静下来,朔妄哭喊着什么坐起抱住尚弦月,一切在他眼里像是一场虚幻的默剧。 可是,不管是谁,他没想杀她,他没做好准备,他怎么会杀她呢? 不对,这是幻境,他杀不了尚弦月,尚弦月才不会乖乖站在那里让他砍。 呵呵,想到这里,萧疾竟然诡异地笑了两声,弯腰捡起了剑。 假的,假的,起来和他打,告诉他这是假的! 第51章 卷轴原线结局+一切重来 朔妄将尚弦月抱进怀里,将额发拨开,才发现这人眉眼上都结了冰晶,脸色惨白,唇色青紫。 怪不得她躲不开,这人都要冻成一座冰雕了。 “秦望舒!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秦望舒你振作一点!” 朔妄轻拍着尚弦月的脸,在她耳边喊道。 “她不叫秦望舒,她叫尚弦月!” 萧疾拖着佩剑走到两人面前,尚弦月这么护着这人,可是他偏要杀他! 尚弦月感觉自己整个人变成了一块冰,看外面的人都是透过冰层看的,缓慢且模糊,只凭着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将朔妄的脑袋留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至于萧疾失手的这一剑,她根本没多大感觉。 身体冻僵了,没有知觉。 至于朔妄的哭坟行为,她选择自动过滤。 感知到萧疾这疯子还要杀朔妄,再次抬手抓住了剑锋。 血从冻得青白的指缝里溢出,沿着剑锋还未滴落就凝成了冰。 看着萧疾颤着手,想将剑抽出来的偏执样子,尚弦月无奈的同时又有些心酸,手上攥得更紧了,这下血开始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在温热的夜色里冒着白色的寒气,落在地上变成浓稠的血色冰沙。 萧疾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眼尾上挑的狭长眸子不可置信地睁大,手颤抖着松开剑柄,双肩耷拉着微微抽动,紧咬牙关,站在她面前无声地落泪。 不同于歇斯底里或是威胁逼问,萧疾就这么站在她面前隐忍哭泣的样子显得可怜又委屈,这种无声的控诉让尚弦月的心脏像是被扎了一下。 僵硬低头看了眼血次呼啦的胸口。 好吧,也可能不是因为萧疾。 毕竟她的良心真的不多。 “你疯了吗!”朔妄掰开她还紧紧攥着剑锋的手,扯下一片衣角扎紧伤口。 她当然不是疯了,她是冻僵了,根本动不了。 萧疾几步上前要去抓尚弦月的衣领,被朔妄一把挥开,“你会害死她的,疯子!别碰她!” “你就是秦望舒对不对!你说,你就是秦望舒对不对!你脖子上的伤哪来的!” 朔妄见他这副疯魔的样子哪肯让他靠近尚弦月,两人推搡间,萧疾失手用上了灵力,朔妄被直接拍飞,落在河边不断抽搐咳血。 “小白!” 尚弦月勉力撑起身子却被萧疾拽住手腕拽过去,另一只手就将她袖子撸上去,斑驳交错的伤口暴露在月色下,萧疾呼吸越发急促,伸手就要向尚弦月残破的衣领摸去。 啪!萧疾的脸偏向一边。 “萧疾你看看你在做什么!” 尚弦月喘息几下,用力将不断逆行返上来的鲜血咽下去,甩开萧疾,踉跄走向朔妄的方向。 身后萧疾紧追几步,却被嗡鸣的温寒抵住喉咙,温寒寸寸逼近,他却偏执地看向握剑的人一步都不肯退。 不仅如此,还迎着剑锋向前迈了一步。 发红的眼眶滚下一滴残留的泪,溅在温寒剑身像是开了一朵透明的花。 “萧无虞!” “尚弦月你要不然就杀了我!” 两个人同时怒吼出声。 “师傅……” 身后传来小白微弱的声音,尚弦月正要放下剑回头,就看萧疾要伸手去捡地上的佩剑,温寒一偏就想挑飞地上的佩剑。 “尚弦仪景!你敢!” 听见这声音,尚弦月动作一滞,竟然转身看向声音的方向,本来应该刺伤她肩膀的黑色长剑因此直接穿胸而过。 尚弦月,字仪景,与月同义,大师兄给她取的。 只有大师兄生气时会这么叫她。 因极寒而迟钝的感官让尚弦月看见踏月而来的人许久后,才迟钝地看向胸口的黑色长剑,藏锋。 大师兄,霍景深的,本命剑。 一时间只觉得山河草木都安静下来。 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尚弦月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看着霍景深轻稳稳落地,疾步而来,神色沉痛凶狠,那双或带她习字,或带她练剑,或是温柔抚摸她发丝的手抓上了刺入她身体的藏锋的剑柄,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尚弦仪景,我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畜生不如的师弟。” 她听见霍景深这样说,然后藏锋被用力拔出,心脏处还未凝滞的血,洋洋洒洒地落在霍景深、尚弦月和萧疾脸上。 气血迅速流失,不能再支持运转,尚弦月说不出话,甚至连心脏的疼痛也感受不到了,温寒落地,发出一声哭泣一样的悲鸣。 她单薄的身体也像是凋零的枯叶滑落在地,无人在意。 “传你叛出宗门我不信,你成了邪修做魔族走狗我不信,说你屠杀无辜百姓我也不信——”霍景深仰头死死压制奔涌的情绪,“可是派出来寻你的弟子,那是你的同门,尚弦仪景!” “不过是追寻押送你的弟子,他们何错之有!有多少是你亲手带出来的师弟师妹,你也下的了手!” 霍景深抓住尚弦月瘦削的肩膀,让她有些无法聚焦的眼睛和他对视,一向沉稳的眸子里满是无法理解的痛苦和信仰崩塌的绝望。 “就在刚刚一队弟子,只有倩如一个人逃出来了,你让我怎么再信你!” “你是我从小教导的,变成这样是我的责任,我马上会下去和你一起赎罪。” 霍景深将尚弦月抱在怀里,像是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轻拍着后背,微微摇晃着。 听到这尚弦月原本空洞无波的眸子,又努力找到一些焦点,用力扯着霍景深的手,说不出话,只能在唇齿间不断重复着什么。 霍景深认真看着怀里的人渐渐停下了挣扎,安静下来。 她说的是,不是我。 萧疾已经呆在原地,事发太过突然,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行尸走肉一般走向霍景深,颤着声音轻轻道:“为什么?” 无尽的死寂中,厚重的情绪才像潮汐般反复猛烈的席卷而来。 “为什么!为什么杀她!” “她杀了无辜的人!杀人就要偿命!她疯了,她甚至要杀你!” “她没有!她从来没想过要杀我!是我要杀她的人,她只是想挑飞我的剑!” 霍景深僵住,手下意识攥紧了怀里人的衣服,语气平静无波,像是死寂的湖泊:“可是,就在刚刚她杀了派来追踪押送她的弟子。” “没有,她一直和我在一起——”萧疾一把将佩剑扔在脚下,像是不知所措的困兽,“不是她,不是她,她都说了不是她!” 所以,是他亲手杀了她,还让她含冤而死? 哪怕稳重如霍景深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下意识接道:“可是她也屠杀了无辜百姓!” “你不是说你不信吗!” 霍景深手渐渐松开,站起身来,怀里的人滑落在地,他却只是后退两步离得更远了些。 他说相信她不会做这些事,可是他真的相信她吗? 心下却已经有了答案。 他不信她,如果他信她,目光落在地上浑身是血,蜷成一团的尚弦月。 她不会是这个结局。 抬头,明亮的月色洒进瞳孔,清冷明亮,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面色平静唇角甚至带了些微笑,手下的藏锋毫不留情穿过心脏时,他想,要是时间能回去就好了。 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 萧疾睁大眼睛,看着霍景深高大的身影轰然倒地,泪水决堤一样涌出,不断倒退着,直到一只黑色触手穿过他的腹部,他仍然看向那两个人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这一生本就活的懵懂疯癫,毫无意义。 萧疾心想。 那黑色触手蠕动着抽出,向着黑暗里缩回去。 黑暗里,有细碎的银铃声不断清晰,最后一个白纱衣戴着面纱的少女赤脚走出,脚上手上戴着几串银铃。 “啊呀~略施小计,还是最老土的挑拨离间效果竟然这么好呀!” 这少女蹦蹦跳跳,走到萧疾身边,脚尖踹了两下,没有动静。 似是苦恼地想了想,点点头想到什么,蹲下身,捏住他耳侧的金铃,直接扯了下来。 诶?还是没反应吗? 另一边朔妄只觉得头痛欲裂,脑子里不断交织着好几个声音。 最后那一直在他脑子里暗示他的声音尖叫道:“妈的,这疯子怎么出来的!” 随后就安静下来,脑子也变得轻松无比,一些不知什么时候的记忆片段也随即显现。 原来,是这样。 这边,梦倩如见萧疾还是不动,咽了咽口水,做了下心理建设才又伸脚去踹,结果脚还没碰到,整个人就被直接掫了出去,力道之大直接垂直掉进了河里。 “萧疾”或者说鬼王坐起身来,被黑色触手洞穿的地方正蠕动着不断愈合,皱着眉头拍着被梦倩如踹到的衣服。 “蠢货一个,忘了该早点把你弄死。” 站起身来走到,尚弦月身边停了停,还是迈步过去,蹲在朔妄面前。 “你又失败了。” 朔妄抬起头,讽刺一笑道:“我失败也是你失败。” “那倒也是,太晚了,破局关键就在你身上,但是太晚了,来不及了。” 鬼王叹口气原地坐下,续道:“愿赌服输吗?” 朔妄翻了个身,看着天上的银盘,喃喃道:“愿赌服输。” 一把血色弯刀慢慢切入他的脖子时,只听一声清脆的铃声。 鬼王手一顿,随即猛地看向本该躺着的那人的位置,空无一人。 又是一声脆响,定睛一看,那浑身是血的人半跪在刚刚萧疾倒下的位置,手中是已经捏扁了的金铃铛。 指指他,又指指自己,点了下头,又做了个还礼的手势。 愿赌服输。 她还笑!这铃铛上连着他俩的命数,他活不了,她也必死无疑! 可能是读懂了他震惊眼神里的意思,尚弦月无所谓地撑着温寒握拳捶了捶被洞穿的胸口。 意思很明显,我本来也活不了。 气得鬼王在意识消散的瞬间,骂了句什么。 尚弦月我日你姥姥 尚弦月:??? 掏掏耳朵,口味真重啊。 撑不住了,尚弦月想着向后倒去,却落进了一个带着淡淡甜味的怀抱。 “师傅。” 小白吗? 迷迷糊糊想着,也不想再想了,死人想那么多干嘛。 突然唇上一凉,什么圆圆凉凉的东西被塞进了她嘴里。 神识一扫,马上要吐出来,被朔妄一拍后背,喉咙一空咽了下去。 小白疯了吗? 竟然把命珠给了她。 相传妖族王血降生即为人形就是因为天生带有命珠,妖族得之可增长数百年修为,修仙者服用可使枯木逢春,寿元增长。 失去命珠,相当于修为清零,有变成不通灵智的畜生的可能。 相传命珠位于心脏。 目光看向他胸前,没有血迹,可是却还是渐渐软倒在她身上。 后背一片血肉模糊,隐隐露出几节突兀的脊椎。 原来命珠不在心脏,而是在脊椎骨上啊。 朔妄在意识模糊之际,隐约听见她说:“你不是小白。” 被发现了吗? 幻觉吧,她已经说不了话了。 就算是……能被她记住也很好。 ………… 朔妄再次醒来时,躺在一棵大树下面,站起身被宽大的衣袍绊了个跟头。 懵懂看向缩小的手和身体,脑袋里也空空的,漫无目的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好像,应该有一个人,挠挠头发,两只软软的兔耳朵动了动。 他擅长等待,也擅长寻找。 他会找到她的,很快。 ………… 天色沉沉,燕子低飞,乌云压的极低,马上要下雨了。 夜岐郡的一条小巷里,一群野猫烦躁不安地嚎叫着,当啷一声,吓得墙头上的野猫四散而逃,只有一个脏兮兮还瞎了一只眼的半大不小的猫,瞪大了唯一一只完好的,宝石蓝的眼睛,凶狠的朝着来人哈气。 尚弦月只觉得多少辈子没这么难熬过,手摸向后腰空了一截脊椎的位置,艰难地撑地坐下,温寒光泽暗淡地躺在地上。 看向离她不远、还在向她凶猛哈气的的小东西,随手拎着后脖领子抓了过来,看着这小玩意儿全身是伤,瘦骨嶙峋,还张牙舞爪的样子,轻哼了一声,伸手一点它鼻子,就被咬住了手指。 四只相对于猫来说略大的爪子,也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很快都见了血,只是并不流出来——毕竟她现在身上几乎没有流动的血了。 一滴、两滴、三滴,开始下雨了,很快就下大了,一人一猫都淋成了落汤鸡,不过这小家伙肯定更可怜,同时还挨着这么个冰疙瘩,冻得瑟瑟发抖。 雨停了?丧彪抬头只看见一只青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挡在上方,一愣,下意识松了口,爪子也收了回去,更往这人怀里缩了缩。 看在这小子帮它丧彪大王挡雨的份上,就放过她这一次。 下一秒这人就凑过一张笑眯眯的脸来,被它松开的手自觉挠着它的下巴。 “咪咪乖。” 本来还在心里夸这人上道的丧彪虎躯一僵,嗷得一声炸毛了,谁特么叫咪咪啊! 嘴没闭上,这人塞了个什么进来差点噎死它,身体里传来一股暖流。 命珠于她而言只有定魂的作用,至于枯木回春,对死人没用。 而且,她没有焦距的目光看向虚空,一切都会重来。 尚弦月空洞的瞳孔映着黑沉的天色,手撑着棚子给咪咪挡雨,一手淡定地给顺着毛,身影渐渐虚幻越来越淡,直到天色放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丧彪醒来时,这人已经消失了。 潮湿寂静的巷子里传出几声迷茫的嚎叫。 第52章 归途+猜想 尚弦月被一阵阵的震动吵醒。 老实说,她都以为是地震了。 睁眼一看,天色大亮,视线和对面的树顶平齐。 左右视线里一扫,依次是她、风澜讯、小白、琼乐和萧疾。 排成一排被各自的佩剑钉住衣领挂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萧疾没带佩剑,用尺素打了个大蝴蝶结绑在树干上。 远远望去像是一排风铃一样,挺会玩啊! 除了她都在昏睡,所以是谁把他们挂上去的。 动动身子,正要把温寒拔出来,却发现钉自己的领子的位置竟然是歪的。 而且钉别人领子这个习惯…… 尚弦月试着一手抓着树枝同时攥住自己的领子固定,另一只手拿起温寒,固定,松手。 尚弦月成功将自己挂在了树上。 谁干的,很明显,“她”自己干的! 抱臂在半空摇晃着,借机观察了周围的环境,不在放牛村里面了,但又有些熟悉,回想了一下,这不就是放牛村村口外面嘛。 深深吸了一口大自然的清新空气,将温寒重新拔出,一手抓着树枝,腰部用力荡了两下,绷直身子转了个圈将自己抡到了树枝上面。 蹲好,轻轻挪动到一旁的风澜讯正上方,活动活动手腕,正打算赏他一个逼兜,突然头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 尚弦月面色一紧,一个后仰躲开了这一泡因为某些神秘力量垂直坠下的“天屎”,正中风澜讯脑门儿。 还没清醒的风澜讯感到这温热奇异的感觉微微皱眉,这一滩流动性很好的大自然的馈赠就顺着眉心和鼻梁悬在了鼻尖上方,马上就要…… 尚弦月见此都呼吸一紧,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另一头,萧疾急促呼吸几次,倏然睁开眼睛,头上的冷汗一滴滴顺着额头往下滑,最后没入衣领里。 刚刚那都是,什么啊…… 失神片刻,正打算擦把汗,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困在了树干上,还在正前方打了个标准漂亮的蝴蝶结。 什么——情况! 偏头一看蹲在树枝另一头的尚弦月,自然下意识觉得是这人搞得恶作剧,顿时像蛆一样激烈地扭动起来。 “尚弦月!你神经病啊!把一群人吊在树上,一个大老爷们绑我就算了,还打蝴蝶结,你心理变态啊!” 挣扎间带动整棵树都微微晃动,在尚弦月惊恐(兴奋)的注视下,只能爱莫能助(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一滴白色的摇摇欲坠掉在风澜讯的嘴唇上。 懵懵懂懂醒来的风澜讯只觉得嘴上有些痒,下意识张嘴舔了舔唇瓣。 “别!”尚弦月瞳孔骤缩惊呼出声。 风澜讯皱眉,眯着眼逆着明亮的晨光向着发生的正上方看去,面露疑惑。 尚弦月眼看没拦住,面色十分古怪,迟疑着开口问道:“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风澜讯还没反应过来,懵懵答道:“没有啊。” 尚弦月闭眼偏头连点几次头,才又笑着看向他开口道:“醒了,嘴里没尝出什么味道吗?” 风澜讯愣了愣还真认真抿了抿嘴,吞咽了一下,才皱了皱眉答道:“你别说,总觉得有点咸……” 尚弦月:!!! 神智清醒了些,才发现自己被人钉着领子挂在了树上,旁边挂着另外三个人,也都醒了向他看过来。 就是看他的一瞬间眼神都有些奇怪。 萧疾看到他时甚至忘记了挣扎。 随即,几个人同时偏过头去,整个树枝都在剧烈颤抖。 不是!你们笑个屁啊!别以为转过头去他就看不到啊! 这下他在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他就是傻子了。 伸手在脸上一抹,手指上沾上了一些粘稠的白色带些黄的东西。 山里、树上,这个地点,什么东西是这个样儿的。 头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风澜讯马上僵硬的像个尸体,又马上一边剧烈挣扎,一边骂道:“焯!死鸟你等着,小爷马上抓了你们清蒸、红烧、爆炒、油焖……给你们做成全鸟宴!” ………… 几个人从树上下来了,风澜讯狠狠拒绝了琼乐去已经荒废了的放牛村打水洗漱的提议,萧疾想起昨天夜里的人头雨也沉默表示拒绝。 小白拽了拽琼乐示意他知道附近有一条小河,一群人被领着往河边走去。 风澜讯上来要勾琼乐的脖子,却被用剑鞘抵在腰上。 见风澜讯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琼乐有些心虚却更用力将风澜讯推开了:“不好意思风师弟,我现在有点碰不得男的。” 风澜讯:??? “我有点犯恶心。” 风澜讯食指指着自己,一脸疑惑,我? 别人没见过他,尚弦月倒是知道怎么回事,路过他的时候隐晦向他身后扫了一眼,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走了。 其他人:??? 发生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了吗? 几人简单摸了把脸清醒了些,除了风澜讯。 几人看着那撅着屁股疯狂刨水洗脸的身影,一脸无语地回身,叹了口气,齐齐摇了摇头。 “你……”萧疾开口却突兀顿住,话头一转,“那空白卷轴到底是什么东西?” 琼乐和小白一听这话也同时看向尚弦月。 啧。 “这个,很难说。”尚弦月一脸认真说了这么一句话。 剩下三个人盯着她却久久没听见下文。 尚弦月无辜眨了眨眼,看我干嘛。 好好好,很难说就干脆不说了是吧! “噗!”风澜讯不知道漱了第多少次口,又洗了一把脸,刘海都湿透了,趁着没人注意,将束额接下来拧了一把又带回去,这才晃悠悠走过来,一只胳膊搭在尚弦月肩膀上,吊儿郎当开口:“难说,那就说的简单点儿。” 手臂一勾揽着尚弦月的脖子靠的近了些,“既然知道,就给咱们讲讲,是吧尚贤首席。” 又将脸凑近了些,贴在尚弦月耳边低声道:“你要是有太多我不知道的秘密这对我可不公平。” 尚弦月斜眼瞟了他一眼,臂弯里的温寒猛地向上一顶正中风澜讯下巴。 “唔!”风澜讯捂着自己下巴仰头五官皱成一团,缓口气控诉地看向尚弦月。 偏偏某人毫无自觉,目视前方,只轻飘飘一句:“手滑。” 风澜讯刚要提气吐槽,这人又开口了。 “类似留影石。”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过在场人大多习惯了尚弦月这种说话方式,从中理解了七七八八。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卷轴里经历的看到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萧疾拨弄着手腕上缠着的尺素,偏头看向尚弦月,脸色有些难看,耳侧的金铃轻响了一声。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一把那么牛逼哄哄的剑!” 情绪激动牵扯到下巴,风澜讯疼得嘶了一声,又贱兮兮勾起一侧嘴角笑道:“再说了,要是小爷我能按着尚弦这小子打,我绝对记得清清楚楚,不让她喊我爷爷都不能放过她——呃……” 风澜讯畅想美好未来,手舞足蹈,周围却没了声音,齐刷刷地盯着他,身边几乎能听见温寒的嗡鸣声。 咽了口唾沫,求生欲很强地续道:“我,这不是想想嘛,就,想想。” 最后又小小声儿道:“想想又不犯法……” 琼乐、小白、萧疾同时在袖子底下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风澜讯还没理解怎么事儿,就被一股巨力按住后颈按在地上…… 另外三人将头低下,风澜讯的惨叫还是一阵阵传进耳朵。 都说人贱自有天收,其实也不对,只要够贱,可能也等不到天收。 尚弦月最后狠狠踹了风澜讯一脚,这货嚎开了:“错了错了,你是我爷爷,爷爷我错了,嘤嘤嘤!” 尚弦月又默默补了一脚,她可没这样的孙子。 “不过,首席师兄,风师弟说的也不无道理,发生过的事情……这不可能吧。” 琼乐表情一言难尽,别的不说,他做过鸭? 绝对不可能! “除非,不是过去发生过,而是未来发生过。” 尚弦月听到这抬眼看了萧疾一眼,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小子说的也没错。 “哈?所以在未来小爷我会有一把金光闪闪特牛逼的剑,然后——” 说到后面戛然而止,看了尚弦月一眼,讪笑两声继续趴下装死。 “不可能,太荒谬了,我以后会变成那个,那个……总之这说不通!” 琼乐脸黑的跟煤炭一样,一想起在里面眼睁睁看着那些男人对他动手动脚的情景他就恶心! 跟他说他以后就是那个样子,开什么祖师爷玩笑! 衣袖向下一坠,尚弦月看向小白也皱眉看着她,不由将他和卷轴里那个人重叠起来。 “不是过去,不是未来,是我们,也不是我们。” 尚弦月拍拍小白的脑袋瓜,冷声开口。 “所以?尚弦你能说说,说不了——”风澜讯嘴上紧急刹车,“就别说。” “似是而非,吊人胃口。” 萧疾翻了个白眼和道。 卷轴里那个尚弦月身上的伤疤位置确实与阿舒失踪时身上的伤口位置很相像,可是倘若时间线不同,那将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说不定,里面的那个“他”根本不认识阿舒,那伤也另有出处。 外面这人就更别说了,脖颈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我说完了。” 尚弦月看着脑子里平行世界这几个字上大大的红叉,无奈摊手,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朔妄低头若有所思,真实发生过的,不在过去,也不在将来。 除非时间根本不能作为参考。 可是,什么情况下时间不能作为参考呢? “鬼村里镇压阵眼的东西就是那个空白卷轴吧。” 风澜讯爬起身拍着身上的土,出来几天累死了,他想回去歇会儿。 “只找到这个。”尚弦月从介子里拿出卷轴晃了晃。 “拿回去交差吧,这里的情况也要上报宗门。” 萧疾说这已经踏上尺素飞出去老远了。 “萧疾你这属于抢跑,不讲武德!你等小爷先追上你的……” “小师侄我带你来来来!” 尚弦月低头看了一眼这小孩儿,摸摸鼻子,腰上一紧,这小孩儿直接像树袋熊一样扒在她身上不肯下来。 最后只能顶着琼乐幽怨的眼神带着腰上的挂件出发了。 “谁这么不道德啊,这信笼塞的这么瓷实来信都快没地方放了。” 到了夜岐山驿他们住的院门前,琼乐第一眼就看见了满满当当的信笼。 “霍景深寄,尚弦月亲启。”琼乐拿起一封念道,又往后翻了翻,“首席师兄,都是大师兄寄给你的!” 尚弦月看着琼乐捧过来一大叠信,没有动作。 空白卷轴里那个结局给了她不小的冲击,系统让她接手的剧情漏洞百出,所以当她被霍景深一剑穿胸而过时,确实是不敢置信的。 也很难接受。 萧疾从后面跟上来,看尚弦月迟迟没有动作,面色也更冷了,嗤笑一声,看出来她在犹豫什么。 原来这人也有这种时候。 他还以为这人天生一副玄天寒铁的心肠。 “我来拿。” 萧疾接过那一沓信,随手一划,全是写给尚弦月的,还都是霍景深写的。 切,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婆婆妈妈。 想起卷轴里最后的情景,暗自唾了一口,霍景深亲手杀了尚弦月? 可笑。 风澜讯不知道什么情况,打着哈欠,拖着步子进了院子。 “啊——小爷我得好好休息两天,不用叫我吃饭了,下午安朋友们。” “首席师兄?” “我没事,小喇叭你回去休息吧。” 琼乐总觉得首席师兄有些不高兴,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忧心忡忡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低头对上小白担忧的眼神,突然想到什么,牵着他回了屋,一把将人拎上床坐着。 银色发丝,深红的瞳孔,一样的。 “小白,卷轴里挖命珠时的人是你吗?” 小白静静看着她,许久点点头。 又摇摇头。 “我不知道。” 略带稚嫩的声音自小白腹腔中发声。 ………… 还是没有回信,霍景深坐立难安,捏了捏眉心,看着桌案上没写完的信。 长舒一口气,将信团成一团。 要不然,想办法去看看? 第53章 霍景深他想翘班 小白说,最后他也不太清楚,动手的是他还是“他”。 两个人的意识分不清彼此了吗? 小白和小喇叭以及她的情况似乎和萧疾与风澜讯的情况也不太相同。 卷轴中的时间大概在近五十年后。 萧疾和风澜讯的情况基本符合时间线,她作为主视角具体情况更为复杂暂且不表。 那小白和小喇叭为什么会以那么奇怪的方式重新在那个时空? 就好像,硬生生挤进去的角色一样。 小白回房后,尚弦月随手翻弄着桌子上霍景深写给她的信。 不用打开,她大概也知道信里会写些什么,无非是先概括问一下她近期的情况,再展开细问,身体怎么样,环境如何是否适应,修炼有没有落下,表达一下美好期望,强调她这个首席的重要性,最后暗戳戳表达一下他有那么一点点点点想她。 毕竟是一路陪着,从小带到大的情谊,她之于师兄可比萧疾之于她,看不惯,放不下,命中注定的牵挂。 手缓缓抚上胸口,几乎还能感受到藏锋从这里穿过时的震颤。 天渐渐阴了下来,天光透过窗子照在尚弦月身上,眉眼隐在阴影里,下半张脸被照得惨白,只有唇瓣带着微微的粉。 挺好的,下次出现这种情况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 霍景深将最后一本任务卷宗汇总批注完,甩了甩酸痛的手腕,看了下门外阴沉的天色。 好天气,今天应该送不来新的卷宗了,现在御剑去碧水镇传送阵应该还能赶上最后一波,今天到,明天回来,还能陪阿月聊一晚上天。 煮雨烹茶,聊些趣事,美哉美哉! 随手拿起伞,拎起早就准备好要带给阿月的鲜花饼,将藏锋抽出来就要出门。 这时门外有弟子通传。 霍景深不耐道:“有公务先放在门口案架上即可,明日我回来处理。” 推开门就要绕开那弟子,那弟子却是一揖拦住了他,恭敬道:“大师兄,宗主传您现下去一趟。” 攥着伞的手指一松,吊在半空的鲜花饼晃了晃。 通传弟子等了许久没听到答复,正心里犯嘀咕时霍景深开了口: “知道了,我现在去。” 唉,今天到底是去不成了,明天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这不是去议事殿的方向。” 半路上,酝酿半晌的雨终于下了,霍景深长身玉立,温和的青色灵气将周身的雨水隔绝开,即使在雨中,发冠上的流苏依然随风飞舞。 “宗主在他的居所等您。” 居所? 霍景深皱皱眉,若是宗内公务一般必定是去议事殿的。 需要在居所商议的事,不是很重要,就是完全不重要。 交接弟子将他送到曦舍居所门前,就揖礼退下了。 “师尊,您找我。” 霍景深在门外站定,等着答复。 “进来吧。” 听到曦舍的答复,霍景深才推门进去。 绕过门前的绣龙玄色屏风,就见曦舍一身白色禅服,披发靠在窗边的矮塌小桌上,正在烫茶具,一旁的红泥小炉上已经烹好了茶,带着茶香的缕缕热气顺着支开的窗子飘向暗沉的天色。 雨声密密麻麻敲在屋檐上,闷闷地响,空气里除了茶香外,还弥漫着一股雨天特有的泥土潮湿的气息,闹中取静,自有一种宁静氛围。 果然,下雨天很适合饮茶谈心。 和对的人。 “坐。”曦舍将烫好的茶具摆在对面,侧手一指,随即提了煮好的茶倒进两人面前的茶杯里。 “师尊传我何事。” 霍景深跪坐地笔直,垂眸看着茶杯里荡漾的红色茶汤。 “喻清,月儿走后,跟去的人不少啊。” 曦舍端起茶杯啜饮一口,似是很满意,笑道:“快尝尝,好茶!” 霍景深端起茶却不饮,看向曦舍。 姿态随意闲适,面上还带着浅淡笑意,像是真的随口一提。 “是,阿月性子好,与众同门感情甚笃,怕她寂寞才去探望。” 尚弦月性子好?与众同门感情甚笃?怕她寂寞? 曦舍听这话掀起眼皮看向自己的大弟子,面色平静,举止从容,与平常无异。 看来不是在拿这话消遣他。 兴许真是这么觉得的也说不定。 哼! 再成熟稳重也还是个傻小子,没些分寸。 “你倒是老实。”曦舍将最后一口茶饮尽,又重新续了茶,悠悠道,“没将自己也批到夜岐山去。” 霍景深一口将茶喝了个干净,将茶放在桌案上,面上一派恭敬:“自然是宗门事务更要紧,怎能意气用事。” 曦舍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笑,将已经空了的茶杯又满上了。 “喻清,你与月儿不同,与那小疯子不同,与所有人都不同。” 将茶壶续了水,重新放回小炉上煨着,不一会儿,热气重新氤氲起来,霍景深盯着飘出窗外的水汽有些出神。 哒!茶杯被搁在案几上发出微弱的闷响让他回了神,正好迎上曦舍深远的眸子,像是掉进不见底的深渊。 “你要记住,宗门、大义、声誉,这些才是你永远应该扞卫守护的东西。” “涉及这三者,不可徇私,不可犹豫,不可活动退让。” “你父母因心智不坚落得个不仁不义的下场。” “你万万不可走他们的老路。” 话落,室内一片静寂,即使雨声并不停歇,却依然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青年沉稳的声音重新响起。 “谨遵师尊教诲。” 茶杯里,滚烫的茶汤逐渐变凉,却是满满未动。 曦舍见此,轻哼一声,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门外已是一片漆黑,沿路挂上的几盏灯笼大多被雨打湿浇灭,几乎看不见什么光亮。 霍景深走在路上仰头看漆黑的天色,雨水打在护体灵气上在他周身形成一个水的屏障。 雨下得很大,今晚没有月亮。 他心想。 从介子里拿出伞和鲜花饼。 又心道,浪费了。 可能明天也去不了了。 要是阿月能给他回信就好了。 雨势渐盛,白色的高大身影隐入雨幕中看不见了。 第54章 阿月,展信佳…… 夜岐山弟子居所,雨声疏狂,风也喧嚣。 尚弦月煮了一壶茶坐在窗边拆信,手边已经堆了不少零散的信纸和信封,猜归猜,信该看还是要看的。 她的房间正对院外的一片竹林,风将它摇的沙啦作响,本来倾盆而下的雨被扬成细碎的水雾,一眼望去什么都看不清。 以防这发了疯的雨水钻进她屋里,尚弦月没支窗子。 手底下已经拆到一封格外厚的信。 打开,掏出了足足五页信纸,写的满满当当。 “阿月,展信佳,近来……” 尚弦月迅速略过和之前无甚差别的内容,正读的昏昏欲睡之际,一行字猛地入了她的眼。 “道侣人选当慎之又慎……” 刚刚,是有闪电吗? 揉揉干涩的眼睛,重新看向这一页,本来平静略显无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凌厉,读到最后,信纸都被捏成一团。 什么叫她心悦风澜讯,还人尽皆知? 什么乱七八糟的。 霍景深手里真不是有别的空白卷轴? 这信里通篇除了说她对风澜讯情深似海,为爱赴汤蹈火,就是教育她要眼界放宽,多与优秀异性接触增长情爱的经验,不可将名誉、前途、天赋毁于一旦。 “…………” 简单来说就是,老弟你是真饿了,赶紧吃点好的吧,看上他你这辈子算是完了。 “…………” 没人替她出警,只能她为自己发声了。 风澜讯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被响亮的雷声惊醒,正打算继续睡,一道闪电划过,一道人影印在了窗户上。 什么鬼啊,这样想着翻个身继续睡。 鬼? 夜岐山驿也算是仙门据点,哪个不长眼的鬼在这荡啊。 清醒过来,迅速从床下提起插在靴筒里的佩剑。 细细听去,除了雨声和竹林摇曳的风声外很安静,没有其他人打斗的声音。 这是柿子专挑软的捏,捏到小爷我头上了? 缓缓将剑抽出,猫着身子摸到门口,举剑向那黑影印上的窗上刺去。 那它的主意可打错了,小爷我的脑袋可不是面团捏的! 剑刺空了。 风澜讯谨慎地搅了搅,也没碰到什么东西。 跑了?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窗前映得一片雪白,干干净净。 扰人清梦。 窗纸上还让他挑了个大洞,风兜头吹进来糊了他一脸的雨。 抹一把脸,将剑贴在裤腿上擦了擦,入鞘,转身就要回床上继续睡,一股水汽却是扑面而来。 一人披头散发一身白衣,浑身湿透还向下淌着水,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 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抽出剑就劈了过去,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那人还站在原地。 没劈中?不可能! 正要再出一剑,眼前一空这人不见了! 还没来得及转身,屁股上正中一脚,整个人朝着床上扑了过去,落下的瞬间没给他反抗的机会,一脚踩在他后颈上,另一只脚踩在他屁股上。 风澜讯只觉得背上压了一座山一样,动弹不得。 开口要喊,这人像是能预判他的行动,颈后的脚下一用力,他下半张脸就埋进了柔软的被褥里,张开的嘴里还涌入一股熟悉但奇怪的臭味儿。 是他睡前随手扔在床上的袜子! 狗屁水鬼,分明是个人! 他惹过的人不少,看不惯他的人也多,但是能把他压的死死的,手法还这么缺德的人就那一个! “唔唔唔!唔唔唔……” 尚弦你要对小爷做什么! 尚弦月头一偏将湿透的长发甩开,俯视脚下四肢乱动,像个划水王八一样的风澜讯,抬手将温寒从剑府抽出。 双指间夹了张引火符,吐口气将其点燃。 横剑,火光里剑身映出一双微眯的桃花眼。 风澜讯只觉得后背一凉,呲的一声。 !!! “唔唔唔!唔唔唔……” 剑尖停在少年紧实的后背上,尚弦月拧起了眉头,像是苦恼要怎么下笔。 风澜讯的手一番挣扎之下终于抓到了尚弦月的脚踝,用力之下纹丝不动,终于有些急了。 眼看脚下脖颈的皮肤越来越红,怕风澜讯憋死,就松了些力道。 “呕!咳咳咳……” 风澜讯将头转向一侧,干呕半天,才缓过那阵子恶心劲儿,吼道:“尚弦你发什么疯!小爷不喜欢男的,也不玩花的!” 啧! 上面这人没说话,啪,一叠湿透的信件拍在他脸上。 伸手扒下来,展开,心道这信纸质量挺好。 “尚弦,黑黢黢的怎么看,你要不先放开我?” 尚弦月生气从不是师出无名,虽然不知道哪惹她了,但是最好随时准备跑路。 “自己想办法。” 美好小算盘被无情碾碎,风澜讯只能苦哈哈打个响指,一簇火苗就出现在指尖。 看清眼前字迹的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下雨天,最适合杀人抛尸。 下雨天的夜岐山,那就更合适了。 “啊,尚弦这个,呃,这个我可以解释,你先下来,咱俩坐下,我给你慢慢解释……” “不用了。” 啊?不用什么? 尚弦月的目光在风澜讯的后背上一寸寸划过,好像在挑选猪肉,最后停在腰间,剑尖下滑。 风澜讯瞳孔一缩。 “嗷——!” 一声惨叫从房内传出,电闪雷鸣,雨声嘈杂间,其余几个房间的人睁开眼睛,细细听去好像还夹杂着咒骂,又安心地闭上了眼。 第二日,尚弦月、萧疾、琼乐、小白推门出来。 雨后初霁,远山上还架了彩虹,不知道昨晚在哪躲过这场暴雨的鸟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风师弟还没起吗?” 琼乐伸个懒腰看向风澜讯紧闭的房门,像是想到什么又看向尚弦月道:“不过,首席师兄,你们两个昨晚也闹的太狠了,后面我听着风师弟嗓子都哑了,怪不得起不来呢。” 此言一出,院里几人同时看向他。 除了草木里蛐蛐和蝉的嘈杂,一片安静。 琼乐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都看他干嘛,他说错什么了吗? “是啊,我也是有些好奇我的师兄和我的师弟昨天晚上玩了什么,玩的那么激烈,你说是吧,师兄——” 萧疾抱臂凑近她,单边嘴角勾起,像是在笑,但眼睛却是冷着的。 低头,小白也直勾勾盯着她。 环抱温寒,暗自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萧疾长大了以后除了疯的时候,就没这么喊过她,有够阴阳怪气的。 “只是,切磋而已。” 第55章 小白的初学者训练 切磋?笑死。 两个人有来有往那叫切磋。 风澜讯那是单方面挨揍,那也叫切磋? “呃,萧师兄,鬼村转移的情况有上报给宗门吗?” 琼乐马上转移了话题,至于到底怎么回事,等风师弟出来清楚了。 “上报了,但是……”萧疾说到这顿了一下,思索片刻才续道,“我们怎么能确定空白卷轴就是这所谓收集怨气阵法的关键呢?” “说重点。” 尚弦月一听就知道萧疾这小子想到什么了,但是先捡点不重要的说,好像这样就显得他的思考很有深度,谓之深入浅出。 实际上,就是不切重点,多说许多废话。 萧疾白她一眼,重启了个话头:“我觉得鬼村或许不是靠阵眼和地下河移动。” “它很可能是活的。” 尚弦月抱剑沉默,琼乐看了一圈,合着就他一个长了嘴还没听懂的。 “萧师兄,村子还能是活的?” “哪里怨气重,它就去哪里。” 尚弦月精准总结,直接交卷,没给琼乐再提问的机会,也没给萧疾装杯的机会。 风澜讯说过,尚弦月这种绝对是最不利于团队团结的人。 琼乐弱弱接了句,可是首席师兄是最能打的人。 风澜讯闭嘴了。 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但是这只是我的猜想,目前我们知道的,鬼村只出现了两次,样本太少,没有参考意义。” 萧疾说完转身出了院子。 “萧师兄你要去哪——”琼乐朝着他背影喊道。 “自然是修炼,你修为大风刮来的?” 萧疾声音远远传来,但杀伤力还是很强呢。 至少琼乐是这么觉得的。 侧头看向几乎从来没见过修炼的首席师兄,又马上保持微笑低头看向天生剑骨的小师侄。 看来也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觉得。 尚弦月若有所觉,就见小喇叭笑的跟哭一样难看,抿抿唇,低头抱起一脸懵逼的朔妄:“小白,去练剑。” 看着走远的师徒两人,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剩琼乐一个人,脸上才终于蜿蜒下两条面条泪。 有天赋还努力的天才,纯靠天赋但实力可怕的天才,注定成为天才的天才,走后门的天才(?) 和废物的他。 心里好苦,决定今天挥剑两万次。 另一边,朔妄举剑看着面前的竹林。 “剑修训练没什么技巧。” 尚弦月绞尽脑汁想教小白点什么,但从更久远的记忆里也没刨出些什么适合讲给小孩儿听的经验。 成长于她而言很简单。 说起来很简单。 无数次的厮杀后,幸存,再厮杀,再幸存,直到只剩她一个。 这就是她的经验。 但听起来,真的很像废话,也不太适合小孩儿学。 斟酌半晌,想到一个她自认为最温和的说法。 “只要足够熟悉自己的身体,熟悉自己的剑,并且实战,所以——” “今天,先挥剑五万次热热身。” 朔妄什么表示都没有,乖乖走向一棵粗壮的竹子,拿起手中的练习剑。 凝神聚气,一剑! 那粗壮的竹子发出一声闷响。 纹丝没动。 甚至表面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 朔妄一脸疑惑看向自家师傅。 好歹他现在也是炼气大圆满,几乎半步筑基,全力一击,竹子只受了皮外伤,这不合理! 尚弦月倒像是早有预料,只冷声道:“继续。” 夜岐山驿这片山头上盛产这种竹子——天心竹。 局部受到攻击会迅速向全身传导分摊,甚至会通过地下错综复杂的根系与其他个体分摊,极韧。 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传导性很好,所以很多地方会架起天心竹用作传话的媒介。 这竹子的特性,决定了没点实力的人根本伐不倒它。 夜岐山驿归天元宗直辖,还是因为当初前任宗主萧不凡出剑弹指间就将这片天心竹林削平了,夜岐山驿就建在这片空地上。 也算是一种宗门实力的象征了。 过去的。 看着小白乖乖一剑剑向那竹子砍去,尚弦月抱着温寒进了竹林,一路挑挑拣拣,最终看中一棵两人环抱的天心竹。 这棵不错,正好可以做个茶几,就放在后院,监督小白训练还可以晾壶茶喝。 将温寒抽出来,一节节向下比划。 最下面这一节最粗,高度也合适,削下来晾几天就能用了。 想起小白选中的那棵大概有个一抱粗,正好可以凑一套桌凳。 抬手两剑,补上一脚。 两抱粗的一节天心竹咕噜噜滚到她脚边。 上面高耸入云的部分直直接在了断口上,很平整,都没有晃动。 尚弦月拖着那节天心竹往外走时,一切如故,除了身后一棵空心竹底部绑了几圈绳子还贴了张符。 好像她只是切了块豆腐。 出来时,小白还在吭哧吭哧挥剑,没注意这边。 尚弦月也没打扰他,拖着空心竹回了院子,摆在自己窗户底下阳光最好的地方晾上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余晖夕照。 尚弦月在房间里支了窗子,从一开始远远能看见一棵高壮的竹子尖一抖一抖,到现下几乎许久才抖一下。 太阳完全隐在山后,天色昏暗,只余几片残存的火烧云在山巅。 尚弦月将手里翻了一半的书扣在桌上,抬眼看向窗外。 那棵天心竹许久没有动静了,小孩儿睡着了吗? 推门出去,正碰上擦着汗提剑归来的琼乐。 “师兄你去干嘛。” 进门就见首席师兄正要推门出去,琼乐好奇问道。 “给小白布置了挥剑任务,现在还没回来。” 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退去了,天色已经是黛色的黑,寥寥几颗星星已经早早挂在上面了。 “不应该啊,不是早早就出去了吗?师兄你布置了多少啊。” 他初次练剑当时老师布置的是每日挥剑五百下,虽然难了些但一天还是够的。 小师侄天赋异禀,初学者的任务于他应该不算难。 也最是听话乖巧,不会做些偷奸耍滑、阳奉阴违的小动作。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就听首席师兄淡淡道: “五万次。” 琼乐捂着胸口,眼睛几乎要瞪得掉出来,惊恐道: “夺少?!” 第56章 平平无奇的天才 眼见首席师兄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琼乐真的没话说。 也是,首席师兄开玩笑才是最大的玩笑。 “师兄,我今日加练也才挥剑两万次而已。”琼乐艰难加上“才”和“而已”,感觉很憋屈“小白还是个孩子,挥剑五万次未免也太……”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这一群分明就是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的死变态。 这什么意思,卷王从娃娃抓起,要不是亲生徒弟他真的怀疑首席师兄是不是在虐待小孩。 “…………” 尚弦月没说话,她在思考。 五万次而已,很多吗? 天完全黑了,前一天才下了雨,夜空明净,半弯月亮挂在山崖上,黄澄澄的亮的和金钩子似的,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稀稀落落传来几声野狗的叫声。 小白还没回来。 真的是她太严格了? “别愣着了师兄,快去看看,小白那么听你的话,这么晚没回来,说不定是力竭累晕了!” 尚弦月被琼乐推着向外走,一路走一路唠叨。 “小白那孩子别的都好,就是实心眼,傻乎乎的,真是你说啥是啥啊……” “荒郊野岭的,晕倒了让狼叼走了怎么办……” “首席师兄你也是,小白他还是个孩子……” 正说着,前面这纤瘦的人却是死活推不动了。 “首席师兄!小白他还是个孩子!你……” “小喇叭。”尚弦月打断他的唠叨,“小白就在后院,你要推我去哪。” 一步之遥,再往前走就进林子了。 “啊?” ……………… 两个人走到后院天心竹林时,静悄悄没什么动静。 对于首席师兄让小白练剑砍天心竹这件事,琼乐已经失去了吐槽的欲望,以后首席师兄再有些什么变态行为,他应该会是最习以为常的那个人。 “人呢?” 琼乐现在只有一个愿望,人没事就行。 算了,活着就很棒了。 “里面。” 小白选的那棵天心竹年份稍大一些,还要往里走走。 “那快………” 嗑咔! 琼乐话没说完,竹林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尚弦月抬眼,月光下,一截天心竹的顶端微微倾斜,在一众笔直的竹林中格外显眼。 一阵凌厉的波动从林子中传来。 那棵天心竹倾斜的顶端剧烈一颤,连续不断的咔吧声响起,似是不堪重负一般,那顶端倾斜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咔! 林子里惊起一群飞鸟。 那棵高耸入云的天心竹,倒下了。 “我靠!” 琼乐飙出一句直白的赞叹。 噼啪噼啪。 草木倒伏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个小小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二人眼前,手上还拖着刚刚伐倒那棵一抱粗的天心竹。 那空心竹还没来得及处理,拖了很长,远远延伸进后面的黑暗里看不到头。 “师傅!” 本来疲累耷拉着的眼睛在看见月下的白衣身影时变得亮晶晶的。 哒哒跑了两步,到了尚弦月面前,手上一松,那一抱粗的天心竹因为惯性还向前滑了一段距离,在琼乐的脚尖前堪堪停下。 银发红瞳,仰着一张被月光照得愈发显得白皙的小脸抬头看她,伤痕累累的小手攥着剑柄,发丝凌乱,部分因为出汗黏在脖子上,全身脏兮兮乱糟糟。 许是顾忌着,到底没直接扑进她怀里。 这副殷切的样子,尚弦月几乎要幻视他扑棱着耳朵和尾巴的样子了。 求夸夸嘛,自家的孩子确实越看越可爱。 朔妄看着那人柔和了一张平日里冰冷好看的脸,一双桃花眼里的的月光好像下一秒就能溢出来,然后缓缓抬手伸向他发顶。 闭上眼睛,预想中的抚摸却没落下来,睁眼之间那人指尖夹着一片竹叶。 嗯? 尚弦月将竹叶从小孩儿头发上摘下来,就见本来还一脸期待的小兔子,耳朵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 “做的不错。” 正失望时,就听见悦耳的嗓音响起,一同落下的还有轻轻揉上他发丝的手,带着那人特有的香气和温凉,掌心是练剑磨出的薄茧。 很不一样,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种感觉,可能就是曾经听过的那个东西。 幸福。 呼!小兔子活了。 小孩儿发丝顺滑柔软,发量也多,带着小动物的温暖柔软,手感很好,尚弦月没忍住,又揉了两下。 停手了,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人。 琼乐盯着地上一抱粗的天心竹,嘴无意识的张着。 其实如果只是知道结果,琼乐并不会这么惊讶震撼,但是亲眼见证了练气期小师侄,一天五万剑将一抱粗的天心竹伐倒……… 容他真的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就好像,如果有人和他说,我有一条灵石矿。 琼乐会说,哎呀,真有钱朋友,挺有实力啊。 但要是这人,用十六匹灵驹拉的车一车一车往外运,当着他的面用上半年时间将宗门六座八层库房填满。 那他只会说,哇靠,哇靠,牛杯。 见尚弦月看过来,琼乐盯着地上的一抱粗的天心竹呆呆问道:“首席师兄,这么多天才,多我一个怎么了。” 还没接受现实,眼神发直,毫无灵魂。 “就我是个废物,呜呜呜……” 一大一小两人看向跪地哭泣的琼乐,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迷惑和为难。 小兔子到底是说话不方便,最后还是尚弦月开了口。 “你也是天才。” 尚弦月这么一句平铺直叙的话倒是起了效果,琼乐麻溜站起来,期盼地望向她。 他相信首席师兄,首席师兄从来不骗人的。 “首席师兄,你说我属于什么天才?” 一鸣惊人的?厚积薄发的?还是特别努力的? “…………” 尚弦月卡了下壳。 像小喇叭这么较真儿的死孩子不多了。 顶着琼乐的期盼光线照射,尚弦月终于艰难挤出一句: “你是……” 期盼.jpg “那种……” 期待.jpg “平平无奇的天才。” 尚弦月闭眼,说完。 又是一阵该死的沉默。 琼乐的表情寸寸裂开。 《平平无奇的天才》 尚弦月拽起小孩儿,心虚遁走,远远留下一句: “明天和小白一起加练,八万剑,今天晚上把天心竹分段处理好,否则不许睡觉。” 琼乐一脸呆滞,伸手指向自己。 我??? 第57章 尚弦月你完了,我要告到中央! 大早上,风澜讯狗狗祟祟探出头。 见没人才蹑手蹑脚将门推开些,将自己挤出来,身上被一张床单裹得严严实实。 过门槛的时候还被垂下床单的一角绊了一下,七扭八歪稳住身子,长长舒了一口气。 拉着床单将自己的脸盖得严实了些。 “风师弟,你在干嘛啊。” 身后传来一声幽幽地询问,肉眼可见风澜讯僵住步子趔趄了几步。 “咳咳,你认错人了小伙子。” 用力咳嗽几声,嗓子往下压了压,身子佝偻着,披着床单颤颤巍巍就要往门外走。 琼乐不知道风澜讯又在玩什么角色扮演,起个大早就为了赶进度,挥剑八万次,他把胳膊甩飞都不一定能完成。 晚上砍天心竹几乎砍了个通宵,眼下一片青黑。 哪怕风澜讯敷衍的这么明显他也没什么探究的欲望,他真的很困,呜。 风师弟想玩什么就玩去吧,他还有事要做。 意外的,被琼乐发现竟然没有刨根问底,心中暗喜,寻思着趁着小喇叭没反应过来冲出去。 想起昨天镜子里,尚弦月在他腰间留的那个东西…… 风澜讯用力将床单向下兜了兜。 他就不信没人管得了尚弦月了,他要回宗里,找霍景深,他要告到中央! 他要公道! 尚弦月不能只手遮天! 气愤大踏步出门,猛地往前冲当一下子,撞到一人身上,后退几步,又踩到床单角,跟头咕噜滚成一团。 乱七八糟缠成一团,一直滚到尚弦月门前,咚地撞了一下才停下。 萧疾刚从山里晨练回来,发丝和衣衫被汗水露水沾湿,腰间缠着尺素,许是露重,耳边金铃全程没怎么发出声音。 此时,拍了拍胸前的,皱眉看向那一团乱七八糟,心想尚弦月又招脏东西了? 风澜讯现在整个人和床单缠在一起,露出的上半身不着寸缕,只穿了下裳,以一个头朝下屁股朝上的姿势堆在尚弦月门前。 “谁!谁敢偷袭小爷!” 风澜讯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披着一半床单,另一边膀子大呲呲在外面露着,双手急忙在一侧腰间系了个死结。 萧疾一看是风澜讯,心想这也确实是这狗东西能办的出来的事,嘲讽冷哼一声,甩了他一个白眼。 风澜讯被撞,疼的龇牙咧嘴,看见萧疾,想起那顿饭萧疾的阴阳怪气,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一撸单边的床单就要和他讨个说法。 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撅得风澜讯朝着前面扑了过去,刚走进院子的萧疾向旁边潇洒地一让。 风澜讯华丽丽地摔了个狗吃屎。 尚弦月推门出来,见风澜讯这个造型,第一时间想到西洋美术里那些雕塑,脱口而出:“你这是打算改修傀儡雕塑?” 萧疾随机发问:“为什么不是像乞丐?” 琼乐看看两边,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风澜讯的造型,开口道:“也没有那么糟吧,我觉得还挺像和尚的。” 风澜讯听见这么几句暴跳如雷:“不是,你们就不能关心我一下吗?作为同门你们真是冷漠得可怕!” 此言一出,剩下几人面面相觑,萧疾和琼乐看了尚弦月一眼,又对视一眼,没忍住笑了一下,尚弦月没笑,但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是,风师弟,别人说这话都没问题,但是你说……我真的很想笑,哈哈哈,对不起,哈哈哈……” 琼乐笑得一抽一抽的,几次深呼吸想停下来都失败了。 萧疾还好一些,笑了一阵,停下来,走过去一只手拍在风澜讯肩膀上,表情严肃道:“换条路吧,苦情不适合你。” 风澜讯:…………… “好啦,开,开玩笑,嗝,风师弟一大早你……这个样子,打算去干嘛啊?” 要不是有个定时炸弹系统在,尚弦月真想狠狠为小喇叭鼓掌。 不愧是你啊小喇叭,永远在人意料之外的时候直戳痛点。 风澜讯只觉得自己嘴欠,不是,他在说什么啊,被他们嘲笑一下又不会死,默默隐身退场不好吗? 这下好了,关心上了,满意了吧! 暗自在心里抽了自己几个嘴巴,表面上还是维持一副贱兮兮的样子。 “就,最近有所领悟,打算出去找找灵感,说不定就顿悟了,突破了,也说不定。” “你这个造型出去找灵感?” 萧疾勾起一侧嘴角冷笑一声,眼神像是在看蠢货。 “萧疾你懂个屁,小爷这造型叫亲近自然,而且小爷我还有预感,机缘就和这一身有关!” 风澜讯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 “所以你要去哪?” 尚弦月盯着风澜讯后腰的位置,声音冷淡道。 被她这么一看,风澜讯只觉后腰那块皮肤幻痛,有些发虚,可周围几个人都在,谅她也不敢再对他做点什么。 哼! 风澜讯莫名多了几份底气,挺起胸膛道:“我要,回,宗,门!” 尚弦月见他突然一副二五八万的样子懒得理他,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扔在他身上,风澜讯手忙脚乱接了,就听这人道:“那正好,这信给大师兄。” 不是,尚弦你真的,我特么回去告状,你还让我顺便带封家书? 不带! 手上将信揣进介子,不带白不带。 萧疾瞥他一眼,嫌弃转身出去了,琼乐欲言又止,在见到小白提剑出门训练时,急忙跟上了,也顾不上问风澜讯和尚弦月那天晚上的八卦了。 那他走了? 他真走了啊! 无人在意,尚弦月回了屋,喝着茶在看书,见他看过来还在院里冷着皱了皱眉,放下书,手放在锁骨下。 不等温寒被抽出来,院子里已经没人了。 风澜讯御剑攥紧身上的床单,苦着脸心想,他要告到中央! 他还要添油加醋! 尚弦月你等着完蛋吧,你再也不是霍景深眼里的好孩子了! 第58章 我能 风澜讯走了以后,剩下几个人的生活倒也算是井然有序。 小白和琼乐两人很努力,进步很大。 又一个下雨天,尚弦月将窗子支了起来,原本紧挨着的天心竹已经被两人砍干净了。 倒是最近没怎么见萧疾,早出晚归,不是接了委托就是躲出去修炼。 窗外伴着风飘进来一片竹叶,晃晃悠悠划过眼前,被尚弦月伸手接住。 曦舍门下,四个弟子,霍景深、她、萧疾、梦倩如。 哦,五个,现在还有风澜讯。 很少有人知道萧疾不是被曦舍选中收入门下的。 是被她带着拜入的。 她知道萧疾那时候有多恨她,多恨曦舍,但是当时是曦舍上任掌权。 她要保住萧疾的命,曦舍也能借此搏个接纳前宗主遗孤宽宏大量的好名声。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曦舍投鼠忌器,不好再对萧疾出手,甚至不能袖手旁观看着萧疾陷入危险。 但是,也要把握尺度。 为了防止曦舍对萧疾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处置了。 尚弦月在与萧疾一同拜入曦舍门下后,带头疏远排挤他,将他从内门排挤了出去。 人惯是会捧高踩低的,一个天赋极高背靠世家大族的亲传弟子,和一个刚死了宗主父亲名义上被新宗主收入门下的所谓亲传弟子。 可想而知,萧疾会遭遇什么。 尚弦月也很清楚,她都知道。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后来,萧疾成了那个为做任务不要命的,谋杀自己亲师兄未遂的,神志不清性情古怪的疯子。 这都和她脱不了关系,她都知道,也从不否认。 是她的错。 可是,到底萧疾活下来了。 从那个被卜天神算子说没有命格,天命早夭的小萝卜头到阴翳偏执的少年。 到底是活下来了。 不枉她当初义无反顾转而拜在了曦舍门下。 这是她当年背着不仁不义的骂名,被萧疾恨之入骨,在萧不凡死后马上转投曦舍门下的唯一条件。 所以比起师徒关系,她更像是一件神兵利器,是门面,是工具。 尚弦月思绪疾转,却是笑了,萧疾很努力也很有天赋,很像他父亲。 萧不凡是当时当世第一剑修。 但可惜,萧疾的命数和根骨都不适合走剑修这条路。 但她可以。 想起当年测得他们两个命格根骨时,萧不凡那愁眉苦脸的样子。 “老头干嘛愁眉苦脸一副便秘的样子。” 尚弦月看萧不凡坐在榻上发呆,面前满上的茶早凉了,纹丝未动,跳上矮塌一扯他胡子,疼得萧不凡一哆嗦。 “小兔崽子,别来烦我,烦着呢!去去去,一边玩去!” 萧不凡一口将那杯凉茶闷了,像赶苍蝇一样挥手,没理她。 尚弦月却没走,还干脆在另一边坐下来了,小大人儿一样伸出一只短胳膊够来了萧不凡手边的茶壶,拿了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悠悠开口道:“有事别自己憋着,憋来憋去,鳖成精了,会变成老王八。” 萧不凡刚要放在茶桌上的茶杯到底是没能安全着陆——碎在了手里。 眼见这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要过来打她,又赶忙接上一句:“我猜是因为小鸡仔儿的命格!” 那蒲扇大的巴掌没落在她后脑勺上,萧不凡坐在对面,一双久居高位浸染了威严的眼睛黑沉沉地盯了她半晌,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某些抉择,颓丧地倒了杯茶灌了下去。 “虞儿成不了剑修,他甚至一辈子不会有自己的本命灵剑,我愁啊!”萧不凡看向她,刚强了一辈子的风云人物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愁苦的表情,“小兔崽子,你知道,修真界实力为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虞儿他……唉!” “老头,你不是也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吗?小鸡仔儿肯定也有属于他自己的道,你急什么。” 萧不凡瞪着这个平时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小兔崽子恨不得把她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找自己的道,说的简单!若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他都活不到找到自己道的那一天!” 尚弦月拨开萧不凡戳着她脑门儿的手指,皱眉不解道:“那我呢?” “什么?” 萧不凡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那我这个师兄是干嘛的,我死了吗?” “………” “小鸡仔儿尽管去找他的道,我护着他,直到他找到为止。” 看萧不凡一副不认同的样子,不等他开口又接一句:“反正我很强,谁想杀萧疾都要先过我这一关。” 萧不凡嗤笑一声:“要是你也护不住他呢?” “没有要是,在我死之前,没人可以杀掉萧疾。” 尚弦月将手底下的茶杯拧着原地打着转儿,低垂着眼睑,语气漫不经心,可是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她能感受到萧不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可是她没有抬眼和他对视。 这不是对他的承诺,而是对自己的。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响起一阵潺潺水声,萧不凡又倒了杯茶,抿了一口。 “小兔崽子,我相信你这个人。” “但是,你护不了他一辈子。” 听见这话,对面那白衣的小孩儿猛地抬头和他对视,明明是圆溜溜的孩童的眼睛,那对黑色明亮的瞳仁却是沉静地望着他,里面无波无澜。 许久才一字一句认真道:“我能。” 萧不凡喝茶的动作顿住,心里波涛汹涌,没人知道他想了什么。 现在想起那场对话,尚弦月多少懂了些萧不凡那老头当时心里的想法,他的担忧、无奈、痛苦和——挣扎。 挣扎要不要对她下手。 作为叱咤风云一个时代的人物,她不信他手里没有些能置换根骨的阴私法子。 他对萧疾的疼爱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她不信这老头没动过这种想法。 可是最后他还是没这么做,反而是为了萧疾,为了她,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酸涩,起身去床头的桌案下拿出一尊小巧的香炉,重新坐回窗边点燃了。 沉水檀香温凉幽静的香气渐渐让她的情绪平静下来。 香炉升腾起的烟,丝丝缕缕和窗外细雨交融直至分不清彼此。 这时,院门吱呀响了一声,脚步声伴着金铃的微微响动由远及近。 看着那张逐渐张开的俊逸面孔,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的同时,朦胧间又好像看见故人对着她开怀笑道: “我萧不凡,剑修,穹宇间第一风流倜傥温文尔雅实力高强,世间若有不平路,老子一剑砍过去也就平了!” 嗯,他们都打不过你,现在也打不过我。 所以那个对你的承诺还奏效。 第59章 回信 进了门只觉得一道目光停在他身上,久久不动。 萧疾顺着那目光看过去,就见尚弦月在……偷窥他? 被他发现就不看了,只低头拨弄手底下的香炉,表情淡淡也看不出什么。 不是,他没事干嘛要去想尚弦月在想什么啊! 他真是活的太舒服了,闲的。 猛地摇摇头,耳边的金铃当当,响得清脆。 噌噌两步进了自己屋子,砰地一声将门甩上。 尚弦月手上一抖,香灰将火星盖灭了,疑惑看向还在颤动的房门。 这小子,吃炸药了? ……………… “风师弟,霍师兄在忙……” “我急,我着急地很!” “那你让我通报一声……” “诶,不用,这是我和尚弦的私事,你在我方便说……” “诶!风师弟!” 听见尚弦二字,霍景深笔下一顿,吸满了墨汁的狼毫在卷宗上晕开一块深黑,正要开口放人进来。 哐! 门板直接砸在对面的墙上,又噼啪掉在地上,弹跳了两下。 暗自深呼吸几次,在心里对自己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已经很熟悉了,死孩子没礼貌而已,又不是没命了。 没命了就老实了。 慢条斯理将笔洗了搁在笔架上,随手将晕成一团的委托卷宗压在最下面,调整了面部表情,等着门外的人进来。 “你放手,你看都怪你,害得小爷我把你们大师兄的门板都撞坏了。” 当看见上半身就披了条白色床单、造型凌乱,胳膊上还拖着和看门吉娃娃一样紧拽着他胳膊不放的看守弟子的风澜讯时,维持着温和表情的平直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下一撇。 “不是,你在这真不方便,大师兄,大师兄!你可得主持公道,你都不知道尚弦她,她对我做了什么,呜呜呜,我不干净了,她把小爷我完美无瑕的身子毁了,呜呜呜………” “应钊,你先出去。” 怕这货说出什么更惊世骇俗的话来,霍景深厉声打断他的哭嚎,让看守出去了。 “是。” 应钊答得干脆,下去的时候看风澜讯的眼神很复杂。 风澜讯:??? “你刚刚说………什么意思。” 刚刚风澜讯说的的一大堆,好像巨大的精神污染,他几乎没办法从里面提取出什么有效信息。 刚刚还吵吵闹闹要死要活的风澜讯却像是做贼的偷子一样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以后,才磨磨唧唧地将身上的床单解了下来。 霍景深眼角一抽,有些怀疑自己孤男寡男的和风澜讯独处一室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将头一偏,不去看一片的白花花。 “你看,你看,尚弦她小子对小爷我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风澜讯侧着身子,将后腰对着霍景深,展示尚弦月在他身上留下的“杰作”。 霍景深:………… 努力想压下嘴角但是失败了。 “不许笑!” 风澜讯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二次打击。 “嗯——,很像你。” 霍景深托着下巴评价道。 “不er,尚弦在我身上留下这么一片,你都不管管她?” 风澜讯指着腰上温寒刻出的刺青纹身满脸的控诉。 “咳咳,怎么管?”霍景深轻咳两声,压住上扬的嘴角。 一扫他腰间的纹身,忍不住笑了一声,又一秒恢复平静,气得风澜讯马上将床单裹紧了。 “怎么管不了,尚弦她这是侮辱我的身体!” 此话一出,霍景深只觉得手好痒,好像有什么要长出来了! 低头一看,原来是藏锋啊。 手腕一甩手中的黑色长剑发出一阵欢欣地嗡鸣,在风澜讯惊恐的视线里,霍景深微笑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没……”风澜讯乖巧假笑道,只得到了对方威胁般的歪头。 冷汗沿着额角滴在领口里,冰的他一哆嗦,突然想起介子空间里的东西,连忙话锋一转:“我说,尚弦让我带一封信给你!” 噌!藏锋入鞘,眼前伸出一只骨节分明有力的手。 呼,风澜讯松了口气,拿出信递了过去。 眼瞅着霍景深当着他的面将信展开了,脸上也逐渐漫上些真实的笑意,突然想起来霍景深写的信,和刚刚值守弟子离开时那奇怪的眼神,啪一巴掌捂住了脸。 糊涂了,脑子宕机了。 尚弦那天晚上看的信就是霍景深写的,他怎么忘了! 都怪从卷轴里回来那天晚上太累了,就粗心大意了。 况且,霍景深这副办事刚正不阿不偏不倚的精英弟子形象实在是深入人心,惯性思维害死人! 哪里是不偏心,分明偏心得很。 他这哪是来告状的,分明就是羊入虎口的。 风澜讯的内心忐忑,霍景深自然不得而知,此时正满心沉浸在阿月回信的喜悦当中。 信中简单概括了近期遇到的事情,主要都是关于鬼村一事。 霍景深皱起眉头,按照阿月所说,鬼村的委托卷宗至少也该有两卷送到他这里过目审批才对。 可是,没有,一卷都没有。 连据说萧疾传回宗门关于鬼村的信息他也没有收到。 若有所思地抬眼看了风澜讯一眼,若不是这臭小子亲自回来送这一趟信,可能他会一直对此一无所知。 天元宗在云安大陆各个管辖的川河湖海处都有设立驿站,方便处理各所属地除凡人族群外其他族群活动造成的恶性事件。 不出意外,各驿所管理严格,都有专门的弟子负责记录处理的委托案宗,再由专人送往宗门,最后都会经由他手一一整理归类。 所以,夜岐山驿在正常运行,阿月、萧疾、小喇叭都有记录上报,可这案宗最后却没到他的手里。 专人派送,没有丢失的可能,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这些关于鬼村的卷宗,被人拦下了。 有人不想天元宗知道这件事。 等等,鬼村事件可能并不止这两起,甚至可能不只是在天元宗辖区发生。 各个仙门大宗,都有鬼族的眼线。 第60章 美酒 信的最后,让他“好好照顾”风澜讯。 还有一句,师兄你只看着就好。 像是知道他的纠结担忧与为难,她又一次替他做了选择。 让他再次想起三堂会审,她自请卸任外放而他妄图阻拦时,她对他无声说的那句:师兄你只看着。 以及后面状似厌恶拍开他的手,意思是——我可以。 幼时每次练习时,每次失败跌倒他伸出手时,阿月都会拍开他的手,说她自己可以。 又是这样,越是对她好的亲近的人,便越是不想为难、不想打扰、不想麻烦。 霍景深攥着信纸的手背青筋暴起,可薄薄的纸却没有丝毫的变形,只是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风澜讯眼看着霍景深的表情晴转多云,心里正忐忑,行了个礼打算告退开溜,便道:“师兄,这信我已经送到了,没什么事,我便退下了奥。” 也不等霍景深答复,就转身往出走,却被霍景深一句话拦住:“虽然阿月做的这事无法定罚,但是作为她的师兄,我倒可以稍作补偿。” 风澜讯一听这话停住脚步,但还是心存疑虑:“大师兄,你说,补偿?” “对,我听说你很爱美酒。” 一听美酒风澜讯耳朵倏得立了起来,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不灵不灵地看着他,几乎冒了星星:“美酒,在哪里!” 霍景深一笑,转身在身后的博古架上找到一个青瓷瓶,拧了两圈,哗啦啦,架子向旁边平移露出后面一墙的酒架子。 风澜讯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毕竟谁能想到严肃沉稳的宗主亲传大弟子,宗门里人人认证靠谱的大师兄会在自己日常办公的书房里藏整整一面墙的好酒啊! 随手拎起一小坛,走到风澜讯面前,伸手虚虚勾了他肩膀,带着走到了平日里喝茶的茶几旁。 “正巧今日无事,我陪你喝上一杯,也算是感谢出门在外,你对阿月的多番照顾。” 被这么个人物捧着,风澜讯一时间也有些飘飘欲仙,酒还没喝,人已经有些飘了。 “不是我给你吹嗷大师兄,尚弦要是没了我,那是寸步难行,萧疾和小喇叭那就更不用说了,根本不是个儿,全靠我指挥……” 听着这一连串胡说八道的狂轰滥炸,霍景深心里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但脸上近乎无懈可击的笑却是出现一丝丝裂痕。 拆了酒坛上的封泥,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风澜讯馋得口水直流,正苍蝇搓手地期待着,却见霍景深直接将酒倒进了茶碗里。 呃…… “大师兄,你,这是什么喝法。” 风澜讯语气有些迟疑。 霍景深动作一顿,随手将茶碗里掺着茶水的酒倒了,重新倒了一碗递给他,笑道:“不好意思,习惯了。” 什么奇怪的习惯,酒泡茶? 风澜讯心里犯了嘀咕,手上端过茶杯,就着喝了一口,登时两眼发光,眼前好像看见了仙娥起舞。 好酒!酒不醉人人自醉,真真正正的琼浆玉露! 风澜讯大着舌头问对面的霍景深:“大师兄,这,这就什么名字,好,好酒,好喝!” 霍景深垂眸看着面前放在桌上的酒泡茶,一口没动,面上是无懈可击的沉稳,闻言徐徐道:“你喜欢便好。” “此酒名为,浮梦华汤。” 这是风澜讯意识飘忽之际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霍景深数了十个数,三杯酒下肚的风澜讯脑袋哐地一声砸在了茶几上,旋即鼾声如雷。 抬手端起桌上的茶泡酒,向旁一撒,心道又浪费一壶上好的香叶。 茶能一定程度上稀释浮梦华汤的酒力,瞥一眼睡得和死猪一样的某人。 作死的人留不住。 拍拍手,守在门外的应钊推门进来,将一滩烂泥一样的风某拖出去了。 阿月说,得“照顾”好他。 ………… 哗! 风澜讯一入水瞬间被惊醒。 被酒精麻痹的身体不听使唤,慌乱的狗刨半晌才调整好姿势浮出水面。 “噗!咳咳咳!” 哪个狗娘养的谋杀小爷! 吐出一口水,又呛咳半天才将气管里的水咳出来,摸了一把脸将湿透的额发撸到后面,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身后一道瀑布从陡峭的悬崖上飞泻而下,投入下方的浅潭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打在水面上溅起的水花弥散出朦胧的水雾。 这是天元宗弟子冥想和心志淬炼训练场? 一般会有弟子于瀑布下抱元守一,盘腿冥想,谓之,醍醐灌顶。 他怎么到这来的? 努力回想,脑子里最后的画面是和霍景深对饮的场景。 那酒有问题,霍景深想淹死他? 不对,这货要杀他,一剑捅死便罢,用不着这么麻烦。 等等!风澜讯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就穿了一条大裤衩。 他的裤子呢?他的床单呢? 慌乱四处张望,就看见岸上一块大石上面放着一套叠好的衣物。 埋在水里狗刨着靠岸,扒着岸边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观察一通确定周围没人后才爬上岸,伸手去拿那衣服。 “你!你是何人?竟然光着身子在训练场沐浴!” 身后有人喝道,风澜讯身子一僵,迅速展开衣服慌乱套在身上,也不知是谁放在这的,只有一件外袍甚至没有腰封,尺码还小,抓着前襟只觉得后背处紧绷绷的。 一只手挡着脸撞开那弟子就往外跑。 “风师弟?诶!风师弟你……” 你衣服背后有个洞啊。 那人看着跑远的风澜讯疑惑挠头,他目力很好没看错,是风师弟啊。 不过,他腰上那是,他没看错的话,好像是…… 一只表情很贱的狗?和一行字,字迹工整好看,但是写的什么他有点不太确定。 请尽情……? 算了,肯定是他看错了,这人想着那可能看到的字,面上烧了起来,觉得自己以后都有些无法直视风师弟了。 这风师弟也真是的,太…… 扑通一声跳进浅潭里,不行他得洗洗自己脏了的眼睛和脑子! 裹着那件外袍,风澜讯低着头走在路上,总觉得路过的弟子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甚至不乏指指点点的。 疑惑地看向身边路过的弟子,将身上的衣服又裹紧了些,那些弟子又回过头低声讨论些什么。 不是,他这衣服也不透明啊,只穿一件外袍很奇怪吗? 好吧,是有点奇怪,这样一想,反而泰然起来,只要能盖住那个可恶的纹身,他风澜讯无所畏惧! 第61章 莫欺少年穷 内门弟子在宗内都有自己独立的居所。 风澜讯想通以后大摇大摆地回了自己的住处,进了屋马上将身上这件不合身的外袍脱下,正打算扔掉时,却摸到一处有些不对劲,抖开一看,后腰处一个圆形的洞。 午后的阳光正好,正好从洞里穿出来照在风澜讯表情呆滞的脸上。 抱着侥幸心理,旋身披上,伸手别到身后一抹,抱着的侥幸掉地上碎了一地。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霍景深是想他死。 社死。 活到现在,百无禁忌,厚脸皮如风澜讯也第一次感受到了脸面丢尽的痛苦。 原本打算安定几天的心思登时散了。 他要回去,他错了,霍景深比尚弦月可怕多了,他要回家,呜呜呜。 从柜子里收拾了几件衣服,又捡了件衣服换上,背着小包袱就要出门,开门,夹在门缝里的信掉在了地上。 带着疑惑打开,里面是一个写着地址的小纸条,好像是山下碧水镇的客栈房间号,底下还有一张纸,画了一只表情很贱的抬腿柴犬,旁边写了一句话: 请尽情疼爱我。 正是摩画于他背后的纹身。 风澜讯脸上黑的像锅底一样,信纸上一股难言的味道和掩饰般的刺鼻香味无不证明这信,很可能来源于一个男人。 脸色渐渐由黑转白,他有点想吐。 指尖涌出一簇火苗,手上的信瞬间被点燃,化成飞灰消失的无影无踪。 算了,不回夜岐山了,他怕他会不顾一切地杀了尚弦这个挨千刀的。 最主要的是不值当的,杀不掉她还得挨一顿暴揍很不合算。 暂时放她一马,他现在就去周游历练,等他变强了就去找尚弦和霍景深报仇! 他今日丢的脸,以后都要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莫欺少年穷! ……………… 另一边,夜岐山驿。 尚弦月手上拿着细棉布在擦温寒,仔细又认真。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去!” 萧疾当一声按在桌案上,撑着高大的身子俯身看向她,带着些压迫的意味。 桌子上飘出缕缕青烟的香炉被他震得盖子飞起,阳光下能看见带出的些许香灰,泡好倒在小巧茶杯里的茶汤也溅出几滴在桌面上。 “不去。” 尚弦月回绝地果断坚决不留一丝余地。 “红色标记委托,向来要两个金丹以上的弟子带队,而且要四人以上弟子组队前往,确保队伍不能全军覆没,至少要有信息保留下来,尚弦月你不去是让我带着小喇叭和小白去白白送死吗?!” 萧疾说到最后情绪激动地捶了下桌子,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人总是这样,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独善其身、作壁上观,事后才假惺惺地补偿,虚伪地让他作呕。 “我有自己的理由。” 手上擦拭的动作停下,目光落在侧翻的茶杯上,清亮的茶水蜿蜒流过平整的桌面,让她想到萧疾安静哭泣时流过脸颊的泪水。 “理由,理由,理由!你们都有理由,都是迫不得已,就我没有!就我活该!” 丢下这么一句,又在面前的桌案上狠狠捶了一拳,便怒气冲冲出了门,本来靠着一张黄符维持完整的门板被暴力甩了一下咔嚓一声四分五裂。 萧疾前脚出了门,尚弦月一手按着桌子,一手将茶壶、茶杯和香炉挪到窗台上,这才一松手。 嗑咔! 厚重的实木桌子从中间断成两截,噼里啪啦倒在地上。 唉!轻轻叹了口气,将温寒入鞘收入剑府,也没管满地的狼藉转身进了寝室,四下无人,也就不管不顾往床上一摊。 当然不是她不想去,主要是今晚就是每月一次的“渡劫”了,她去不了啊! 不说到了夜里她直接当着几人的面表演一个大变活人,就是这一趟任务危险系数本就不低,三天里面两次虚弱期,风险太大了,虚弱期哪怕是她也和烂泥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不能去,至少尚弦月是不能和他们同去。 可是秦望舒这个身份又怕萧疾见了发疯,只能想办法造个新身份跟过去了。 萧疾出了门去了夜岐山驿的弟子委托堂,将委托书递给管事,拜托他找一下还有没有空闲的金丹期弟子可以组队,得到的答案是没有了,其他金丹期弟子都在外出执行任务。 红色委托若是两日内没有弟子接取就会降为黄色,红色和黄色都是危险标记,区别就在于,红色委托证明事态紧急且有大量人存活,两天内无人接取降级代表着人基本救不出来了,所以有危险但不紧急。 看着手里刺目的红色委托,萧疾咬咬牙没有放回委托栏,又揣在怀里带了回去。 进了院子,正好撞上训练回来的小白和琼乐。 “萧师兄,你昨天接的那个委托今天还不出发吗?那可是红色委托!” 琼乐一抹额上的汗,将剑入鞘,走到萧疾面前,面上带着明显的焦急。 一旁,朔妄也睁着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眸子看他。 萧疾看向胸口委托书的位置,又想起尚弦月冷漠毫无余地的拒绝,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慢慢攥成拳,无奈地摇了摇头。 “首席师兄呢?她还是不同意一起带队去吗?” 琼乐见萧疾垂着眸子没说话,可脸上的表情着实难看,一向阳光开朗的他脸上也露出愤怒的神色,清秀的眉眼下压,怒气冲冲朝着尚弦月的房间走去。 想敲门却发现门板可怜兮兮的只有半扇还挂在门框上,另一半碎成渣渣掉了一地。 呃,萧师兄脾气还是这么火爆,这样首席都没松口吗? 进了屋又看见断成两半的桌子。 虽然宗门里传这两位不和已久,可是这么久以来分明就是萧师兄单方面和首席师兄不和吧! 首席师兄对萧师兄也太好脾气了。 “首席师兄?首席师兄!” 喊了两声无人应答,察觉不对,向着寝室内走去,却是空无一人。 只见靠窗的软榻小几上茶杯下压着一张纸,上书留言: 有事外出,已委托旧识途中等待,铜铃为证。 第62章 铜铃 见琼乐一个人进去,不过片刻皱眉手上攥着一张纸出来了,萧疾有了不妙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看到纸上的留言后得到了印证。 这个王八蛋竟然跑路了! “萧师兄?首席师兄说找了旧识在中途与我们会合同行,我们怎么办?” 狗屁的旧识!她尚弦月哪有什么旧识,分明就是找了个借口跑路了! 看着琼乐憧憬期待的热切视线,闭了闭眼,沉声开口:“小喇叭,若是……” 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琼乐疑惑看着他,萧疾组织了下语言,才再次开口:“若是这次的委托我们应付不来,甚至,命丧于此,你也要去吗?” “当然要去!” 想都没想琼乐便回道,一手搭在腰间的手攥紧了剑柄,近期和小白一起艰苦训练,手上还有未愈合的斑驳擦伤。 “仙门弟子本来便以祛邪除祟,保护辖区内的凡人为己任,不止个人修行中修心论道对此有所要求,就连最终飞升问道时平生功德也是极重要的。” 琼乐神情很严肃,说完沉默许久,又续道:“但我也没那么长远的打算,也没那么高尚和不怕死,只是……” “我幼时被邪修屠了村子,我被阿娘藏在咸菜缸里才躲过一劫,后来我被赶来的天元宗师兄师姐救走之后,立誓这一生都以祛邪除祟为己任。” “虽然我天赋一般,与许多天才相比拼尽全力尚不可望其项背,但我有自己想做的事。” “我们不能一直依靠首席师兄,而且那些普通人也等不了太久。” “萧师兄,我们出发吧。” 萧疾和小白盯着他许久没人说话。 他又说错话了吗? 怎么,都看着他? 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萧疾也神色认真地拍拍他肩膀道:“放心,我只是说假设,真有事也不会让你先死的。” 琼乐感动得泪眼汪汪,喉头哽咽,还没等他感动完,萧疾继续道:“你太弱了死也没多大意义,还是活着出去传信吧,这才是你的作用。” 顿时什么感动和凝重全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琼乐气鼓鼓懊恼失落时,感到小白扯扯他衣摆,手指指着示意他看向萧疾。 只见萧疾已经率先转身出了门,两指间夹着那封红色委托书挥了两下,示意他们跟上。 琼乐脸上登时漫上笑意,牵着朔妄跟在他身后。 这次委托的地址在夜岐山边缘比邻另一个辖区的一座叫渠水镇的小镇上。 两个月前开始有人莫名病死,病患呈严重的脱水症状,口舌皮肤生疮溃烂,七日之内暴毙而亡,药石罔医。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只是某种不知名的疫症,虽然焦急也只能寄希望于人皇掌管的朝廷派医官救治预防。 却不想死的人越来越多,死因却迟迟不明,直到一个月前半夜出现许多游荡的身影,更夫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些人丧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穿着寿衣或者腐烂的衣物,竟然都是那些死掉的人! 惊恐之下差点被这些怪物发现,还是因为从城墙底下一个隐秘的狗洞逃出去才跑到夜岐山驿交了委托。 委托人就是这个更夫,现在在去渠水镇的途中支个茶摊,做小生意。 路途不近,三人御剑一日就到了。 正午日头正盛,茶摊上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茶摊老板同时兼任店小二忙前忙后。 “三位客官进来坐,进来坐,我去给三位倒茶。” 笑着说完这摊主正要走,却被萧疾拦住,吸取教训,这次带了佩剑,虽然没有出鞘还是吓得这摊主一动不敢动。 “哎呦,几位客官这是什么意思,我一个平头小老百姓,干嘛跟我过不去哟~” 这摊主哭着一张脸大声哭喊道,引得其余几桌人都转头看热闹。 萧疾随手将那红色委托书甩在桌子上,佩剑一拍摊主后背,给人拍得一个趔趄,看清桌上的东西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挣扎爬起来就往外跑。 萧疾站起身来要追,却听见一阵铃声,声音不似他金铃的清脆,很是低闷,一道破空声袭来萧疾抬剑一挡,却见灵蛇一样的鞭子缠在他剑上几圈,向后一拽绷直了就要将他的剑夺过去。 回头一看那茶摊摊主跑出十几米了,手上用力没将剑夺出来,另一只手反手将剑抽出来,远远一掷精确地穿过那摊主肥大的裤腿将人定在了地上。 这才转身看向拦住他的人,红衣墨发,容貌艳丽,是个貌美的女子。 全身衣料华贵,脖颈间却用红绳挂了个铜铃。 “萧师兄,铜铃——” 琼乐在一旁悄声道。 萧疾没理他,看向这女子灵力一震将她鞭子甩开,走向被钉在地上的摊主,走近一看,这摊主趴在地上已经吓的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喂!你既然是修仙之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恃强凌弱欺负普通人,你不怕生心魔遭报应吗?!” 那红衣女子追出来,将鞭子啪得在地上一甩,秀气的眉头拧着厉喝道。 啧! 萧疾只觉得这女人聒噪得很,无视她,让小喇叭将那摊主扶到凳子上坐下。 琼乐拎起茶壶倒了满满一茶杯水,一口喝下去,噗得喷了这摊主一脸。 什么你说清心丹,凝神符? 没必要,还是这样比较好,简单省事纯天然无污染,最主要是很适合凡人体质。 “喂,我和你说话呢!” 这女子不依不饶追过来就要伸手拽萧疾胳膊,被萧疾毫不留情挥开,厌恶皱眉,开口道:“在下有要事在身,无意与姑娘起争端,还望姑娘莫要过多纠缠!” 这时琼乐也有些疑惑开口道:“姑娘可是在此等人?” 这女子一惊上下打量琼乐一番,许是见他无甚威胁便也大大方方道:“正是受人所托在此等人,你待如何?” 那就是首席师兄所说的旧友没错啊。 “那太好了,既然是首席师兄托你来的,那我们就一起好了。” 琼乐听此开心笑道,态度很是热情。 什么首席师兄? “你们是天元宗弟子?” 看除了黑衣少年外的两人身上的弟子服,红衣女子问道。 “正是!” 琼乐心想这是接上头了。 天元宗首席,那不就是尚弦月吗? 她的好哥哥! 第63章 线索+野猪骑士 看来是尚弦月托了人在此等候,听上去像是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正好,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 眼珠一转,换了副表情,笑容灿烂道:“正是家兄派我在此等候各位,刚刚……” 说着看向萧疾,对方根本没再关注她,正压着那刚醒来的摊主等他回神问训。 “姑娘你是首席师兄的妹妹,可是首席师兄族中只有她一个嫡子啊?”琼乐不解道。 他这话一出那红衣女子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确实只有兄长一个嫡子,我是父亲二夫人所出。” 尚弦月讨厌,他身边的人和她一样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 “哦哦,是这样,怪不得。” 那边,摊主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有萧疾在也不敢再跑,只抱着头不停地说他什么也不知道。 “萧师兄,这位是首席师兄的庶妹,呃……” 叫什么来着? “在下尚弦音,尚弦月正是家兄。” 语气态度平和谦逊,实则心中暗骂。 有必要一直强调她是庶出吗? 就算是庶出她也是世家大族的庶出,身份尊贵也是大多数人不可比的。 不识抬举的东西! “嗯。”萧疾闻言冷着脸一点头算是回礼。 原本还怀疑那人怎么会有这么没脑子的妹妹,闹半天不是亲生的。 真可惜,还想着能借此嘲笑一下她呢。 之后也不再管尚弦音是什么反应,转头问训那摊主。 “什么都不知道?渠水镇毗邻清源县,距道乾宗所设清源驿更近,你却舍近求远徒步三天到夜岐山驿提交委托,你倒是解释解释?” 尾音上挑,危险感十足,说着将佩剑钉进摊主坐着的长凳上。 这摊主身子抖得如同筛糠,眼泪鼻涕不要命地往下流,本身是矮胖粗糙的长相,分量就大,抖动间屁股底下的细条长凳终于支撑不住散架了,这摊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这摊主彻底崩溃了,萧疾眉头一皱以为这厮软硬不吃正要出手就听这摊主哭诉道:“我倒霉啊我!我不过是个偷子,大街上不知情摸了隔壁县令老狗身上二两银子!” 萧疾、琼乐、朔妄三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是这种展开。 “诶呦,第二天那老狗就张贴悬赏要抓我砍头啊!我是真冤枉!” 坐在地上这矮胖大汉像是委屈极了竟然直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开了。 噌!熟悉的银白剑刃钉在他身侧吓得他麻溜起身安静坐好。 尚弦音按住跳动的额角,这尚弦月身边有一个正常人吗? “我连夜逃到渠水镇隐姓埋名,才应了份更夫的活计填饱肚子,就特么碰上这档子事!那清源驿是近,我哪敢去啊!哎呦我……” 这摊主讲完将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拽下来擦眼泪鼻涕。 “萧师兄,这人看起来不像是在说假话。” 琼乐看向一旁沉默的萧疾。 “一派胡言。”萧疾噌地将剑拔出来入鞘,“你若是不肯说实话,那一会儿就只能让你故地重游了。” 那摊主一听要带他回渠水镇吓得身子一软就要瘫在地上。 尚弦音听到这有些不服气开口:“你们是仙门弟子不知百姓穷苦,二两银子可能是他们的救命钱!” 琼乐和朔妄都作为穷苦老百姓生活过一段时间,闻言只想说你说的对,但这特么和穷苦老百姓有半文钱关系吗? 萧疾深吸一口气,看在她是尚弦月妹妹的份上忍住了毒舌的欲望。 不知所谓! “清源县不算穷苦,况且他偷的还是县令,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因为二两银子便公开悬赏他的头,不合常理。”语气平静解释完,看向尚弦音,眼睛里的烦躁几乎压都压不住,“你可懂?” “知道了,知道了!”尚弦音讷讷道。 她怎么知道清源县不穷的,再说了,那县令有钱还不是剥削的老百姓,她也没说错。 “诶呦——,冤枉啊,我赵老六对天发誓,我就摸了二两碎银子,其他的是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啊!” 萧疾抓住这句话,追问道:“你说什么值钱的都没有?” 这赵老六马上苦着脸,三指并拢朝天道:“真的,我发誓!” “所以不值钱的还有什么?” “啊?” 赵老六一愣,回想了那天摸出的钱袋子里的东西。 “那钱袋子里除了二两碎银子,就,就只有一个纸包。” “纸包里是什么你看了吗?” 仔细回忆了一下,赵老六急的挠了挠头,忽而眼睛一亮道:“我想起来了,是一包黑红色粉末。” “黑红色粉末?” 琼乐一听这描述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那粉末现在何处?” 赵老六见这几人都盯着他追问这粉末的下落,面上纠结又为难。 “粉末呢?” 琼乐等不及再次追问道。 “我,我以为是药或者他们书生袋子用的墨粉之类的东西,就,就扔了。” 萧疾:………… 琼乐发出一声丧气的嘘声,朔妄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 尚弦音听不懂这几个人为什么对被扔掉的黑红粉末这么感兴趣,正打算开口问,萧疾已经招呼几人出发了。 那茶摊老板不敢相信就这么放过他了,激动地将他们送走,一再保证绝对不再偷鸡摸狗,痛改前非。 萧疾看一眼尚弦音脖子上的铜铃总觉得不太对劲。 虽然自从尚弦月进了天元宗起就没提起过尚弦家的事情,但是躲避本身就代表抗拒。 尚弦月与家族的关系不说恶劣但也绝对称不上热切。 可有意思的是,那可是尚弦月,新生代弟子第一人,云安大陆第一大宗天元宗的首席弟子。 放其他家族,肯定是当稀世珍宝供起来。 反观尚弦月,自进了天元宗起从没有家族里的亲人探望过,资源都要靠自己去争去抢,就连在重銮秘境生死不知时,偌大一个尚弦家族竟没有一个来探听消息或外出寻找的。 就好像尚弦月并非是族中的天才,甚至连仇人都算不上。 只有对一个无关紧要小角色的漠视。 尚弦月无关紧要? 一群眼瞎的。 作为稀世天才得不到重视,这本身就是对珍宝的一种浪费。 他当然不是心疼尚弦月,他只是想尚弦家的人大概脑子有病,所以连带着尚弦月也不太正常。 手指拂过耳边的金铃,想起幼时那人说过家中受父母重视的孩子,都会打一个特制的铃铛挂在身上。 铃中有同命蛊,性命有危则长辈得知。 哪怕远隔千里,虽迟但到,受伤报仇,丧命偿命。 “你身上的铜铃是族中每个人都有吗?” 尚弦音等着出发,却听到萧疾问了这么一句话。 “啊,是这样,幼时出生便带着了,族中传统,一般终生都不会取下的,算是个希望幼儿平安的好彩头吧。” 族中人身上都有铜铃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其中秘辛不足为外人道也,不能透露,故而真假参半地说了。 琼乐牵着小白,总觉得萧师兄莫名伤感,催促出发的话便咽回肚子里,安静等着了。 萧疾沉默,因为他想到尚弦月身上没有。 “我的是我阿娘系上的,为什么这么问?” 尚弦音虽只比尚弦月小几个月,但尚弦月作为嫡子与这些庶出从小便不怎么见面,所以对尚弦月仅有的印象都是远远看着的,这铃铛佩戴方式多种多样,也并非所有人都终生佩戴,因而也并未注意这个问题。 听萧疾这样疑问也反应过来这是在套她的话,自然是因为尚弦月。 这意思是,尚弦月身上没有家族里的同命蛊? 可是想到族中传的消息,又觉得合理,同命蛊一般由母亲种下,谁会给尚弦月种呢? 她的疯子娘吗? 尚弦音冷笑一声,她那疯子娘当初做的那些荒唐事惹得父亲厌弃,最后死了都连累尚弦月,没将她一起带走就不错了。 唯一的嫡子又如何,不得父亲重视的可怜虫。 “这次的委托很危险,会发生什么我也不能确定,虽然你是她的人,但真有危险的时候,我也无能为力,只能靠你自己。” 萧疾抽出佩剑,一字一句交代了,就要继续御剑赶路。 “慢点,诶!孙贼!你爹还没上车呢!” 远处传来一声怒吼,沿着窄小的沙土路一头野猪向着这边猛冲过来,脖子上套着几根草绳挂着一串铜铃铛,连着身后几块木板拼成的破车,铃铛和破车颠簸的惨叫混成一片,夹杂着听不清的谩骂吵得人头疼。 那野猪目露凶光,撒蹄狂奔将身后套的简陋的木板车拖得七扭八歪,扬起一大片尘土,后面一个瘦小的身影紧追不舍骂骂咧咧。 “妈的!好孙贼,你爹不就烤了你一窝子子孙孙吗?小气得要死,再说了我烤的多香啊,你不也吃的挺香吗?跑个der啊你!” 说着,一个矫健的起跳,跳上那破车没停,借力一脚直接骑在那野猪脖子上,抓着脖子上的绳套,骑得稳稳当当,手上还拿了根柳条在抽,边抽边骂:“再跑!再跑!你不是挺能跑的吗!跑!跑!” 原本离几人极近的野猪被抽得上窜下跳,转着圈甩头想将脖子上的人甩下来,直到筋疲力尽,干脆侧躺下,想打滚压死这可恶的人类。 就见这人灵活跳下来一脚将这野猪踩在地上,一时间只能听见野猪凄厉的惨叫。 只见这人乞丐一样身上穿的破破烂烂,裤子都只有六分长,边缘都磨出了毛边,上衣却过于大和长,袖口都挽了不知道几圈,衣摆都快到膝盖了,腰间用根麻绳系了。 全身的衣服都灰扑扑,红一块绿一块的补丁,露出的胳膊小腿细瘦但结实,也黑一块灰一块,脏兮兮的。 头戴一个斗笠,头发尽数束进里面,一张不大的脸,五官平平无奇,下巴尖尖,像是个半大的孩子,看不出男女,又狠狠踩了几脚这野猪直接踩晕了,麻溜卸了车,用草绳将野猪四个蹄子绑了,这才舒口气。 回头就见几个人都看着她,像是有些紧张,嘿嘿一笑从系在腰间麻绳上的布袋里掏出个圆滚滚的东西啃了一口,嚼了嚼才开口笑道:“我来晚了,还好你们还在哈!” 本来以为这人是掏了个果子吃,一说话,在场几个五感灵敏的人面色一变。 这浓郁的辣眼睛刺鼻子的味道,这人竟然啃的生洋葱! 琼乐一时间只觉得眼泪要出来了,自从他娘死了就没哭的这么情真意切过,捏着鼻子道:“你,这位兄弟你在和我们说话吗?” 那人左看看,右看看,又啃了一口洋葱边嚼边道:“这除了和你们说话,我能和谁说啊?” 尚弦音虽是庶出,但顶头没有当家主母压着,多年来养尊处优,根本不会和这种低贱的乞丐说得上话,有被这洋葱味熏的难受,装都有些装不下去,皱眉厌恶道:“哪来的泼皮无赖臭乞丐,别拦我们的路,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萧疾被熏的也有些难受,用袖子捂住鼻子,想到这人说的话和刚刚制服野猪的身手竟然有了个自己都觉得离谱的猜测:“你是尚弦月委托的旧人?” 琼乐一听这话下意识觉得不可能,毕竟这人怎么看都是和尚弦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小白拽了拽他袖子示意他看向那野猪。 只见那野猪脖子上叮叮当当用草绳穿了一串铜铃挂着。 铜铃为证。 琼乐又扭头看向尚弦音脖子上的铜铃。 琼乐:……… 分不清,根本分不清。 尚弦音:??? “你们看我干嘛?” “你们看啥嘞,尚弦不是说铜铃为证吗?” 两个人同时开口。 尚弦音:!!! 尚弦月你个全家死绝的小人! 三人又齐齐看向尚弦音,尚弦音心里虚但面上挺挺胸膛:“我是尚弦家的人还能作假不成,委托一个陌生人,和自己妹妹,你们更信哪个。” 脖子上的铃铛随她的动作响了几声。 三人又将视线投向另一边。 那人拽下野猪脖子上的草绳,一整条绳子的铜铃响的乱七八糟的,一脸无辜回望他们。 最后由于分辨不出来,只能决定将两人都带上。 第64章 苍樱柏子 “这位……道友,你可否先将这洋葱放起来。” 琼乐用帕子捂着鼻子还是被熏的泪眼汪汪。 几个人挤在被野猪拉着的车上,人挤着人,破旧简陋的木板拖车时不时发出不堪重负的惨叫,像是下一刻就要罢工散架魂归天际。 萧疾黑着脸注视前方,只希望能快点赶到。 尚弦音被洋葱味和野猪身上的臭味熏得反胃,趴在车辕上吐地昏天黑地。 朔妄嫌弃地看了尚弦音一眼,努力挪了挪身子离她更远了些。 罪魁祸首悠哉悠哉骑在垂头丧气老老实实拉车的野猪身上,手里转着那根柳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道:“不行。” 萧疾认真想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平白无故地信了她的鬼了,这人一句保存灵力,他就跟鬼迷心窍一样答应了不御剑。 又想起这人说走路太慢让他们坐车走,却带着他们来到不知什么时候套好的野猪拉车前时,琼乐、朔妄和尚弦音看向他那控诉的眼神。 他疯了吗? “那,道友既然说是首席师兄的朋友,要怎么称呼呢?” 琼乐顶着张笑脸凑过去又被刺鼻的味道熏得退了回来。 “区区不才在下我,复姓苍樱,名柏子。” “苍樱柏子,好名字,不知阁下师承何处啊。” 萧疾听到这脑子一抽,插嘴问道:“哪几个字?” “这不明显吗?驭兽宗无名小卒。”啃完最后一口洋葱,嚼嚼嚼,一脸疑惑看向萧疾道,“苍苍樱木的苍樱,松柏的柏子。” 苍蝇拍子? 萧疾眼角一抽,又一抽,用手扶额盖住眼睛,心想真是什么马配什么鞍。 奇怪的人,奇怪的名字,配极了。 琼乐手上帕子掉在地上,只能用手掩着口鼻。 驭兽宗不大多都是从灵兽或者妖兽抱了幼崽或者卵,从娃娃抓起培养训练才谓之驭兽吗? 回想这位苍樱道友杀人,呃不,杀猪一家老小,留一个青壮打服了给他赶车的行为。 他见的都是假的驭兽宗弟子? 不对,明明就是这位苍樱道友练的功法邪门吧,比起兽修,说她是体修更可信吧! “yue!咳咳,死苍蝇你训什么不好非得训头猪,还让它拉车,你有病啊!” 尚弦音吐得崩溃,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干净了,才有空隙抬头骂道。 “啧,傻妮子你懂个锤子,这可不只是拉车的,要是不听话这可是不错的储备粮哩。” 身下神情怏怏的野猪闻言惨叫一声,四肢蹄子挥得飞快,拉着破车上的几人飞快向前跑去。 “你看!是不跑得比马快多了!芜湖!” “死苍蝇!yue……本小姐饶不了你!我要告诉我哥!yue……” 那叫苍樱柏子的闻言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扶正了有些歪斜的斗笠,又照着野猪屁股上抽了一下,野猪跑得更快了。 装的自己都信了,你哥才不会帮你呢,蠢妮子。 这样,野猪拉车,风驰电掣,一行人在日落时分到了渠水镇城门外,比之御剑竟然也不慢多少。 暮色里,城门外放着道道围挡,城门用各种重物抵住。 应该是情况遏制不住,朝廷派人将城门封死了,至于里面的活人。 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萧疾神色凝重,琼乐牵着小白的手攥紧了,不忍地低下头。 啧! 低头轻踢了一脚吐着舌头翻白眼装死的野猪,又看向车上体面全无吐到虚脱的尚弦音,向天长长叹了口气。 她简直天生劳碌命! 尚弦月心想。 没错这苍樱柏子正是尚弦月本人。 自秦望舒后她痛定思痛,只觉自己仗着女身不会掉马的行为还是太猖狂危险了,肆无忌惮地作死,舞到萧疾这种熟人脸上,空白卷轴里走那一遭,底子差点被扒干净。 这次小心不少,不仅全身行头都换了,为了防止气味露馅儿,甚至随身带了洋葱,时不时啃上一口。 既能掩盖身上腌入味儿的熏香,又能达到生人勿近的效果。 一箭双雕,她还真特娘的是个天才。 一手扯了尚弦音的腰带将人扛在肩上,走向触景伤情的三人组。 “不进去吗?” 琼乐回头见她扛沙袋一样扛着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噎了一下道:“城门封死了。” 尚弦月一手挠头:“不是,那为什么不御剑上去。” 对哦!他怎么没想到呢。 肯定是闻洋葱闻多了。 他可能洋葱过敏,琼乐心想。 “等等,你们不打算带带我吗?” 尚弦月一手扯住琼乐,她这次打定了主意,能不动用灵力尽量连灵力都不用,把怀疑的风险降到最低。 “我不行,我要带小白,而且我洋葱过敏,萧师兄苍樱道友就麻烦你了!” 说着一扯小白,不等萧疾和尚弦月反应御剑逃也似的飞向城内。 萧疾:?!! 那期待的目光又聚焦在了他身上,萧疾黑着脸开口:“你自己不会御剑吗?” “我会驭兽。”随即二人看向那趴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野猪,又对视上,“但是猪不会飞啊。” 萧疾:好想杀人灭口怎么办。 最终尚弦月还是如愿坐在了萧疾的剑上。 尚弦音睁眼,就见自己被晃晃悠悠吊在空中,回头只见那叫苍蝇拍子的乞丐坐在萧疾飞剑上,一手拎着她腰带。 “该死的叫花子,你敢抓本小姐腰带!你完了,你不得好死!你全家不得好死!” 萧疾皱眉有些不适,这女子不止没脑子还刁蛮得很,动不动就咒人全家不得好死,有些过了。 “嘿!你说的对,我全家就是不得好死,说得好,会说多说点。” 萧疾眼角一抽,算了,他操什么心,这就是个奇葩! 尚弦月简直要给她鼓掌了,她的好父亲要是听见她这么说不被气得吐血,也得给她和她娘一人一个爱的窝心脚。 孝死她了。 神经病!尚弦月认识的人都脑子有病! 自己腰带还在她手里,识时务者为俊杰,尚弦音也闭了嘴不说话了。 见尚弦音闭嘴了,尚弦月有些好笑地摇摇头,飞剑停在渠水镇上方,便低头观察起镇上的情况来。 城内,街上一片死寂,门窗破败,偶尔能看见横着几具尸体,空中扫过去一眼,没有一个活人,也看不见委托上所说的疑似行尸的怪物。 琼乐和小白也在前方不远的半空悬停,看着这一片萧条,心里更难过了。 他们来晚了吗? 第65章 黄花闺女是另外的价钱 乌鸦在低空盘旋,红褐色的眼睛寻找着可啄食的腐尸,映着血色残阳更显得萧条,处处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几人走在大街上,不时绕开损毁的车架和倒地的马尸。 十室九空,没有感受到任何生人的气息,房间内和街上的混乱景象证明这里的百姓一定是遭遇了什么突发状况才四散奔逃的。 “一个活人都没见到就算了,怎么一具尸体也看不见,是不是幸存的人都被提前转移了。” 琼乐抓着剑还抱有一丝侥幸。 萧疾看向一处,眸光微颤却没说话。 朔妄从地上捡起半串破碎的糖葫芦,拽拽琼乐的衣袖递给他看。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小孩子不会扔下吃了半串的糖葫芦。 出事了。 琼乐接过那半串糖葫芦,上面的糖已经被摔的破碎,里面的山楂也有些发黑,看上去有几天了。 “喂,几位,不管出了什么事,马上天黑了,是不是得找地方休息一下。” 尚弦音看向说话的人,正是那乞丐一样的苍樱柏子,难得觉得这人也有顺眼的时候,开口应道:“既然这城里空了,我们直接去这里最大的客栈住,我们这么多人也住的开。” 住客栈? 尚弦月看向她,这人脑子有毛病吗? 看向其他人,本来以为不会有人同意这么离谱的提议,却见另外几人已经朝着镇里最高的挑着客栈条幅的建筑走去了。 你们脑子批发的吗? 尚弦月暗骂,还是跟了上去。 进了客栈,原本奢华的装潢已经变得乱七八糟,连一些值钱的细软都没来得及带走,萧疾心道,看来事发突然,且很可能是晚上。 想到赵老六说的晚上会出现行尸,暗自将腰间的尺素解下缠在了佩剑上。 这客栈是镇上最大的客栈,分三层,最上层是只有两间的上等房;二层是中等房,四间;一层则是普通房间共六间。 但只有一间上等房,两间中等房和一间普通房没有明显的居住痕迹,其他都凌乱不堪,甚至还有残留的大片血迹。 “上等房本小姐住,我睡不了那些下等房间,臭乞丐你去住下等房,其他的你们自己分。” 尚弦音说完就几步冲向了楼上进了上等房,甩上了门。 “诶你!”琼乐替这位苍樱道友不平,面对一个女子又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酝酿半晌还是做罢,“苍樱道友,要不你住一间中等房好了,我和小白可以住一间。” 苍蝇道友。 尚弦月听见这见鬼的称呼眼皮一跳,旋即不值钱笑道:“不必,我住惯了普通房,睡不惯太好的,脖子疼,就住这挺好。” 顿了顿还是补充道:“叫我柏子就行。” “好的苍樱道友。” 察觉到自己嘴又漂了,对着尚弦月尴尬笑了笑,行了礼拉着小白小白要回房间,一拽没拽动,又向着尚弦月尴尬一笑,抱起小白走了,丝毫不顾小白的挣扎。 那明明就是师傅,他能感应到! 最后还是满脸灰败,生无可恋地被琼乐抱走了。 尚弦月客气笑看两人离开只觉得手臂上一烫,抬手看见之前小白留下的梅花一样的咬痕亮了一下。 又等了一会儿,却不亮了。 看花眼了? 摇摇头,没多想,进了自己的房间。 萧疾全程站在后面,抱着佩剑不知道在想什么没上楼,反而走到那所谓的尚弦月旧友房前。 犹豫片刻,推门进去了。 尚弦月正打算摘了斗笠躺下松快些就听见身后门又响了一声,转身就见那么大一只萧疾站在她房内。 尚弦月:………不是,哥们。 麻溜将斗笠系带系了回去,囫囵往床上一躺,侧身支头摆了个妖娆的姿势看向萧疾:“这位道友尾随我进房间是何居心,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萧疾脚步趔趄一下,就要转身出去,却听这人又贱兮兮补了一句: “但要是你用强的人家也只能享受喽!” 尚弦月表情要多贱有多贱,实则心里念叨着,恶心死你,快走快走。 眼瞅着萧疾手都摸上了门把手,却动作一顿,眼前一花,转眼这人反手插了门,再看已经躺在了对面的床上闭目养神了。 尚弦月:??? 好好好,不走是吧,尚弦月从腰间窸窸窣窣摸了一通,摸出个洋葱。 做了足足三秒的心里建设,狠狠啃了一大口,疯狂嚼嚼嚼,一边嚼一边哈气,嚼得腮帮子都酸了,这人还是巍然不动,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躺在床上。 不行了,好辣! 尚弦月高估了自己,这一大口属于洋葱的那股子辛辣直往鼻子和眼睛里钻,跳下床就要出门找水。 “给。”萧疾还是闭着眼伸手递过来一个水囊,“吃完老实休息。” 顾不得别的,劈手夺过来就灌了下去,只觉得更辣了。 这里面灌的酒! 这味道,浮梦华汤? 这不是大师兄的珍藏吗?这小子从哪弄来的! 砰! 三个数,萧疾睁眼,刚刚上蹿下跳的人已经歪倒在床上,斗笠撑着脑袋落不到床上看着有些滑稽。 缓步走到这人面前,伸手摸向脸上。 他早就怀疑这人有问题,太巧了,那个地方这两个人同时出现。 不是混进来的鬼族细作就是尚弦月那个挨千刀的。 手指触即肌肤软滑微凉,未做停留摸向脸与脖颈交界边缘,仔细摸索,反复摩挲。 没有? 手一顿,像下了某种决心,就要去解这人裹得严实的肥大上衣,却被一只脏兮兮冰凉的手抓住。 “这位道友,虽说我说你用强我也只能享受,但是你要是来真的我只能说那是另外的价钱。” 手要抽回却被握紧抽不回来,对上这人清明的眸子。 她根本没醉! 为什么浮梦华汤对她不管用! 看萧疾愣神这傻样,尚弦月心里偷偷笑了笑,不过为了让这厮彻底打消亲自上手的想法,她微微抬起头凑近萧疾耳边道:“毕竟,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语气骚气又欠扁。 哐当! 萧疾急急抽手后退几步,动作太大还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不可置信地看向这叫苍蝇柏子的乞丐模样的人。 这货能是女的? 第66章 还有活人 哐当! 又是一声响动。 尚弦月扶正歪了的斗笠,揉揉酸痛的脖子,看向身体紧绷的萧疾:“不是,小点声,别人都睡了。” 萧疾看向身后插好的门,几道黑影正无序地用头撞,用手拍。 哐当!哐当! 尚弦月也察觉不对,轻快翻下床吹熄了屋里的灯,房里陷入一片黑暗。 两人猫着身子慢慢退到窗边,推开些,后院里倒还安静。 两人才从窗户翻了出去,就听见三楼传出一声尖叫和行尸破门的嘶吼。 尚弦月倒是没有意外,这傻妞选这三层客栈的时候她就预想过眼下的情况,侧头看了一眼淡定的萧疾,心中暗自点了点头。 不错,沉得住气。 萧疾耳朵里直接过滤掉尚弦音的尖叫,看在尚弦月妹妹的份上,只要死不了,统统不管。 当然,要是死了也只能说尸体很健康,一路走好。 出任务不是儿戏,没实力硬凑,佛祖也救不了她。 没多久,琼乐抱着小白也从二楼翻窗跳了下来。 四个人站在下面听着三楼传出一阵叮铃哐啷,直到破窗声响起,尚弦月暗骂一声,扯着身边两人后退一步。 一道红色人影从天而降,离地半尺时堪堪刹住,尚弦音将鞭子缠在二楼栏杆上才没摔成狗吃屎。 惊魂未定回头一看四个人淡定站在身后看热闹,尚弦音气的大叫:“你们早知道会这样还不提醒我,就为了看我笑话!” “别血口喷人啊,是你自己非得选三楼的,大小姐!” 尚弦月双手抱胸,笑得像个流氓。 “你……” “再墨迹,上面的行尸口水都要掉你脸上了。” 萧疾出声打断两人的拌嘴,刚刚尚弦音暴力破窗出来,导致进了屋的行尸畅通无阻,一个叠一个掉在二楼的围栏上已经挤了一堆,围栏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快走!别愣着了!” 琼乐急得大喊,尚弦音只能将鞭子收回来,跟上打算从后门撤离的几人。 “你们天元宗的人都这么废物吗?区区几只行尸也能追得你们东躲西藏。” 萧疾打开后门发现后面也全是密密麻麻的行尸又迅速将门关上插好了,用力抵住被行尸挤的砰砰作响的门板,烦躁开口:“尚弦月真是你兄长吗?你怎么一点脑子也不长!” “行尸是鬼族驭尸术操控的没有知觉的死物,数量太多了,难缠的很,现在最好是尽快找个开阔的地方以防被幕后的鬼族包了饺子。” 琼乐语速极快地解释了一通。 “那还等什么!快御剑先离开这里啊!” 身后已经开始有行尸从楼上掉下来,反应迟钝地用扭曲的肢体爬起来,凭着嗅觉向着他们的方向荡过来,尚弦音听着行尸的嘶吼声神经绷紧,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等等,你们听。” 萧疾疑惑看向那叫苍樱柏子的奇怪女子,见她一副安静聆听的样子,便也静下心来听。 除了客栈里和门板后的行尸嘶吼声外,似乎…… 还有不太清晰的婴儿哭声? “这群行尸在叫啊,有什么好听的,难不成它们还能聊些家长里短,死人的八卦你们都要听上一听不成!” 尚弦音简直要被这群神经病逼疯了! 要不是她还得跟在他们身边见到尚弦月她早自己跑了。 “萧师兄,柏子,小白,我听到了,是婴儿的哭声!还有人活着!” 琼乐激动道,本来以为这镇子已经无人生还了,结果发现竟然还有人活着,这无疑是个惊喜了。 尚弦月仔细听了须臾,确定了方向,反向着后院走了回去道:“跟上,这边。” 萧疾闻言未有停顿跟着出了门,尚弦音咬咬牙暗骂了句疯子也无奈跟了上去,琼乐愣了片刻才抱起小白跟上了几人。 这苍樱道友虽然平时不着调,可是刚刚言语简短严肃下指令的样子却莫名让他想起了首席师兄。 可是当一身光风霁月的首席师兄和穿着邋遢啃着洋葱的苍樱道友同时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一个大大的叉隔在两人中间。 呸!他就是再想首席师兄也不能有这么离谱的想法啊! 萧疾和“苍樱柏子”在前面开路,萧疾挥剑的同时尺素环绕在周身,像是护主的灵蛇将靠近的危险尽数绞杀,招式狠戾干脆。 尚弦音心中暗道,与尚弦月师出同门确实实力不凡,有些本事。 再看那乞丐一样的驭兽宗弟子。 尚弦音眼角一抽,这人看着矮小瘦弱,出手简直是最简单直接的暴力,一手卡住一只行尸的脖子两手一撞,两只行尸的脖子发出一声脆响,脑袋直角向后背仰过去再起不能。 根本看不出任何的路数招式,因为本来就用不着。 琼乐抱着小白跟在萧疾身后补刀,“柏子”所过之处,那些行尸都整齐地两两铺成一片,没有任何补刀的机会。 果然他是说谎的对吧!这么强的肉体力量,明明是体修才更合理才对! 两个人对付几个普通人变成的行尸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来到了听到婴儿哭声的源头——客栈后厨。 哐! 琼乐进了后厨的屋内马上将门关上锁死,追上来的行尸将单薄的门板撞得摇摇欲坠,琼乐将小白放在地上,用后背死死抵住门,环视屋内空无一人怀疑问道:“柏子,道友——” 门后行尸越来越多,门被挤开一条缝就要被开了,又被琼乐用上些灵力覆盖着摁了回去,这才续道:“你,确定人在这嘛!” “就在这跑不了,愣着干嘛,找找,哭声在地底下,刚刚还有,现在没了,应该是捂住了,不止一个活人!” “苍樱柏子”说完便率先拿起案板上的擀面杖在地上敲了起来。 萧疾听此也用佩剑在地上一寸一寸仔细敲了起来,小白跑向琼乐身旁帮他抵住剧烈晃动的门板。 尚弦音走向墙边,斜靠在水缸上撑着身子,漠不关心地用鞭子柄敲了敲水缸,心想,普通人死就死了,弱肉强食,弱就该死,费大力气救来做什么。 反正最后都会死的。 “那缸的声音不对!太空了,底下还有空间,这应该是入口!” “苍樱柏子”敏锐听到尚弦音敲击水缸的声音不对劲,瞥了她一眼,真是让她这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第67章 镇门 琼乐只觉得身后这门越来越重了。 已经有些行尸的手指从门缝里伸进来抓伤了他的后背,突然想起之前风师弟临走的时候曾经给过他一张符让他帮忙将他房间里破了个洞的窗户补好。 因为一直训练给忘记了,现在还留在身上。 之前也用这符补过首席师兄的门板,倒是意外的好用,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用。 将灵力灌入符纸上,贴上身后几乎变形的门,心想风师弟这符若是管用,回去他就用砍下的天心竹造一扇新的窗户给风师弟房间换上。 深吸一口气,松手同时将小白拉开。 门后行尸依旧哐哐不停地抓挠碰撞,原本单薄破旧的门板却像是钢铁一般纹丝不动了。 琼乐松了一口气,他回去就给风师弟打扇新窗户。 雕花的! 听到“苍樱柏子”说入口就在水缸里,他急忙走向那口盖着的大水缸,想都没想揭开了盖子。 后脖领子一紧,被带着向后撤了一步,一柄剔骨刀贴着他的脖子划了过去。 琼乐被这变故惊得愣住,是苍樱道友救了他。 叮!剔骨刀脱手掉在地上,萧疾将佩剑收入鞘,众人走上前。 大水缸底蹲着个面黄肌瘦、神情惶恐的年轻人,眼下和脸颊都凹陷着,眼周青黑,喘着粗气,哆嗦得厉害,见他们看过来,只用瘦的竹竿一样的手臂抱了头蹲下,不敢看他们。 “啐!妈的!死病痨鬼,晦气!多大点屁事……” 众人这才发现这人是站在通向缸底地窖的通道台阶上,底下不断传来粗犷男声的低声谩骂,一只粗糙的大手拽在他脚踝上将人拖拽下去,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这人应该是直接摔在了地上。 “让你把……哎呦!”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探出头就看见几个衣着华贵、佩剑带血的年轻人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气势很是迫人,身体想缩回去,却是僵住一动不敢动,只能尴尬陪笑道,“哎呦,几位公子小姐这是,额不,大侠,女侠,嘿嘿,这是来救我们的吗?” 听着屋子外嘶吼的行尸,心里想着完了,这几个人看着都不像是好惹的角色,要是也要躲进来,他们恐怕是没有活路了。 “我们是天元宗弟子,收到你们渠水镇的求救来救援的。” 琼乐缓过来,上前解释,至于刚刚的危机他完全没当回事,人在极端恐惧下应激他可以理解,他们并不是真的想杀他。 这大汉听了明显松了一口气,脸面一变开始哭诉道:“你们可是来了,偌大一个镇子,死的就剩我们几个了,你们怎么才来啊!” 琼乐攥着剑的手一紧,低下了头,萧疾一手落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看向那大汉冷声开口:“还有多少人活着。” 那大汉看了眼下面,没回答,而是抻着脖子向外看道:“这,这些死人进不来吧。” 萧疾和“苍樱柏子”转头看向轻微震动门板上熟悉的黄符,又看向琼乐,后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暂时进不来。”萧疾道。 那大汉松口气,从缸底的洞口里爬上来,朝着里面喊道:“出来吧,有仙人来救咱们了!” 半晌,又一个老妇人颤颤巍巍探出头来,那大汉急急过来扶她:“我的亲娘诶,你可小心!” 将这老妇人扶出水缸后,紧接着洞口冒出个带着头巾的年轻妇人来,身子慢慢爬出来才见她另一只胳膊还环抱着一个婴儿,小脸儿憋的通红,看来刚刚的哭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最后那躲在缸里袭击琼乐的病痨年轻人才 呼呼喘着气从洞里爬出来,艰难地从缸里翻出来,可是落地还没踩稳,就被那大汉飞起一脚踹倒在地。 “死病痨鬼,瞎了你的狗眼!连救命的仙人你也敢害,真是天生的扫把星!晦气!” “唉!”琼乐低喝一声就要去拦,可那大汉没再动手,只是啐了一口,又对着几人讨好地笑笑便走向一旁的老妇人了。 “你没事吧。” 琼乐将那蜷在地上的病痨年轻人扶起,那年轻人怯怯看他一眼摇摇头,一瘸一拐站起身来,拖着条腿走了两步靠在不远处的墙角将宽大的衣襟拽了拽裹紧,咳嗽了两声,缩着肩膀像是要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琼乐看他这样,摇了摇头。 “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阴气变弱,行尸的速度会变得迟缓,到时候就是护送这些人出城的最好时机。” “苍樱柏子”道,又将手摸向腰间,掏出个洋葱啃了一口又放了回去。 “而且白天并没看见行尸的踪迹,大概率是被这鬼族藏起来了,之后有机会可以看看它们到底藏在哪了,还有可能抓到那个鬼族也说不定。” 萧疾皱眉,一个姑娘家口味也是有够重的。 被救出的几人一听还要出城皆是大惊失色,那大汉更是控制不住的大吼一声:“你们不是说这活死人进不来吗?为什么还要我们出去!我们不出去,坚决不出去!” “只是说暂时进不来,这符纸有期限,一直躲在这里并不可靠。” 萧疾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们不出去,我们这上有八旬老娘,下有襁褓里的婴儿,对了,还有他!”那大汉一指那窝在墙角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快死的病痨鬼,我们怎么出去啊!这,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嘛!” 这大汉话音一落,那年轻妇人便哀怨地哭哭啼啼起来,那老妇也是一个劲地叹气抹眼泪,那被说成快死的年轻人倒是没哭闹,只是压抑地咳嗽两声,将自己缩的更小了些。 萧疾看着这场闹剧冷笑一声道:“那你待如何?” 那大汉眼珠一转,理直气壮开口道:“你们修仙人不就是除魔卫道的嘛,等你们将外面这些活死人杀干净了,我们再出去不就好了。” 这话一出,屋内一片寂静。 那少妇也不哭了,那老妇人也不嚎了,手里不是惦着孩子,就是捶着膝盖,眼神却都瞟着这边,等着答复。 萧疾脸色难看极了,顾忌着修仙者和天元宗的名声硬生生将难听的话咽了下去,干脆不开口,闭上眼平复自己的心绪。 琼乐拽住情绪激动的小白,对他摇了摇头,一向平静的面色也沉了下来,解释的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尚弦音无声冷笑翻了个白眼,心道活该,一群爱多管闲事的家伙。 这时一声嗤笑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你真是左脸皮撕下来贴在右脸皮上,一边不要脸,一边厚脸皮啊!” “苍樱柏子”抚掌嘲讽笑道。 “九九成儿,稀罕物儿,今天还让我刨出宝贝了。” 第68章 救命 “你骂我!”那大汉见出声的是个模样矮小瘦弱的“乞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我可没骂你。” 听这人这么一说,那大汉还以为她是怕了,瞪她一眼,心下得意就听这人开口问到:“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不?” 也不等他答,自顾自接道:“我是个驯兽的,驯得就是兽。” 这大汉也听出来她说的不是好话,脑子转了几圈也琢磨出味儿来,噔噔几步,伸了糙黑的大手就要来抓她。 见识过这位苍樱道友的厉害,尚弦音、萧疾和琼乐只觉得这大汉是自取其辱,也是相信“苍樱柏子”手下有轻重,没人去拦。 尚弦月斜眼瞅着这刁货的手伸向她脖子,捏了捏指骨打算给这大小子一个爱的教育,却见这大汉黑熊一样的身子直直朝着地上摔去,砸在空心的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朔妄捏着剑站在这大汉身后,面色冷得像冰。 什么杂鱼也配和师傅动手了。 是这小崽子? 尚弦月有些意外地挑挑眉,轻啧一声有些心虚地掏出没啃完的洋葱咬了一大口。 一边嚼一边复盘一路上她的行为,应该没有露馅的啊。 以前没见孩子这么爱出头呢? 可能孩子也到青春期爱出头显摆的年纪了? 这大汉摔得不轻,趴在地上缓了好半晌才爬起来,回首四顾发现竟是个半大少年将他绊倒的,一时间脸上的颜色精彩纷呈,好像开了染房。 “哈哈哈,这孩子还小不懂事,没坏心,和你闹着玩呢。” 琼乐将朔妄拽回身边,干笑两声道。 半大小子了,一脚将他个壮汉绊倒,还闹着玩、不懂事? “说话小心点!” 最终那壮汉只敢对着尚弦月放下句狠话,还被听了他这话还要上来揍他的朔妄吓了一跳,还是琼乐牵着才给拦住了,只能赶紧回到老妇人身边寻求安慰去了。 两个小时说长也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尤其是对于一群已经几乎是弹尽粮绝硬撑着的凡人,更以婴儿为最。 一声声嘶哑的婴儿哭声吵得人心烦又心疼,那少妇搂抱晃着哄着却没多大效果。 “一直哭哭哭,烦死了!让他赶紧的闭嘴!”那大汉靠在墙上刚眯一会儿,就被吵醒了,烦躁吼道。 “我也没法子,他饿的厉害,没粮了已经。” 那少妇被吓到,带着哭腔委屈答道。 “他一个光屁小孩儿吃什么粮,你喂奶便是!”那大汉将靠在他肩上的老妇人好好靠在墙上稳当了才起身走到那少妇面前。 “我,我……” 那少妇见大汉离得近直勾勾看她,要说的话犹豫吞吐半晌没有脸面说出来。 怀里饿着肚子,没得到抚慰的婴儿哭得更加声嘶力竭,和着门外的行尸嘶吼只让人觉得是不是下一秒这震动着的门板便要破了。 “别特娘哭了!” 那大汉大吼一声,手伸向怀里,吓得那少妇惊叫一声。 “你要做什么!” 琼乐见这大汉似是要对那对母子不利,飞身踹在大汉侧腰上将大汉踹倒在地。 一个圆圆的硬邦邦的玉米饼子打着滚撞在他脚边停下。 大汉愤愤抬头破口大骂:“踹老子做啥子,她没奶水喂孩子,老子最后一个饼掏给她吃也要踹老子!” 琼乐手忙脚乱将那饼子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又去扶那大汉,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要打老婆孩子,误会了,误会了!” 那大汉捂着后腰龇牙咧嘴站起来,推开琼乐扶他的手,狠狠瞪他一眼,琼乐尴尬后退一步,尬笑看着大汉回到少妇面前将那饼递了过去。 “来不及了。”一声弱弱的,鬼一样的低语飘进众人耳中。 “这饼子硬邦邦啃着费劲不说,没多少营养她吃了不下奶,那孩子饿的不行了。” 是那缩在墙角的病痨年轻人。 果然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微弱,少妇顿时六神无主夺过那饼子用力啃咬起来,眼里噙着泪,像是绝望的母狼。 “诶我!败家娘们儿!老子就这一口吃的了!” 大汉骂了一句,被那老妇人抓了下胳膊,用力叹了口气,倒是没上手去抢。 “他还这么小,师兄我们带的灵药……”琼乐猛地看向萧疾,想用些灵药救人。 萧疾摇摇头道:“修真者体质较凡人强悍太多,婴儿服用极有可能爆体而亡。” “你们有带干净的水吗?”那病痨青年突然开口,见所有人看向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这孩子的情况喂奶水来不及,但将干粮掰碎了熬成细糊糊应该可行。” 不一会儿几人便将后厨的灶台和锅收拾了,火也烧了起来,水开了。 那病痨青年将饼子一点点细细掰碎了撒在滚水里,又用长柄的汤勺搅和着,慢慢地熬。 他一人看着锅,剩下几人各自散开休息去了。 汉子瞟一眼,见几个修仙者靠在门后闭目养神,无视身后振动的门板和行尸的嘶吼,暗道声狠人。 心下倒是安生不少。 看那少妇焦急抱着婴儿等待的样子,又想起锅里煮着的最后的干粮,心疼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尚弦音闲闲开口:“狼心狗肺的东西,自己孩子要饿死了,老婆急得发疯,竟然连一块饼都舍不得。” “没用的废物!” 那大汉一听这话坐不住了,对着尚弦音破口大骂:“你个小娘皮知道个屁……” 长鞭破空抽来,将那熊精一样的大汉抽地满地打滚,尚弦音哪能忍得了别人辱骂她。 那老妇人在旁边跪下哭天喊地地求她住手,放她儿子一马。 可那少妇只是将头埋在婴儿身上,无动于衷。 萧疾看着这场闹剧皱了皱眉。 琼乐手上牵着小白一时不知道该去劝谁。 将这几人反应尽收眼底的尚弦月将遮眼斗笠向上支了支,心中暗道有趣。 见老妇人哭得快要背过气去,那大汉大吼一声:“你他么就是冤枉老子,你就是放屁!骂你怎么了!修仙的瞎眼婆娘!” 尚弦音气狠了,鞭子高高扬起。 萧疾眸色一厉,这女人竟然起了杀心! 第69章 别人老婆孩子 鞭子被萧疾出剑拦停的同时,脖子上的铜铃吊坠被人猛地向后一拽。 叮铃! 噫! 尚弦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身后传来刺鼻的洋葱味儿昭示着这人的身份。 好在一拽即松,没想要她的命。 “咳咳咳!死苍蝇,臭乞丐!你要勒死本小姐吗!” 手摸上被勒的皮肤,还带着轻微的刺痛,她要杀了这个臭乞丐! 她杀不了。 她要让族叔杀了这个臭乞丐! “呐,别急着给人打死,先听听怎么事儿啊!” 几人就见这“苍樱柏子”从腰间袋子里摸了摸,本以为又是洋葱,结果这人给每个人手里塞了一把。 圆瓜子。 萧疾盯着手里的圆瓜子心想,这人出门都带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琼乐连忙上前将那汉子和他老娘扶起来,问道:“怎么回事啊?” “苍樱柏子”嗑着瓜子已经坐上了灶台:“说说,比如从你们几个的来历身份开始,呸。”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吐掉嘴里的瓜子皮。 那边病痨青年已经将那饼子熬成的糊糊盛在碗里端给那少妇,由她一勺勺小心喂给那婴儿。 大汉捂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嘶了一声,五官都狰狞成一团,又去摁痛的厉害的后腰,暗暗骂了句娘,挥手跟老妇人示意自己没事,才抬眼看向那正在喂孩子的少妇。 “我叫邵大勇,是渠水镇东市码头边上肉铺的屠夫,这是我娘,她——” 邵大勇盯着那少妇,脸上的表情像是恨又像是悔:“我只知道她叫小梅,别的不清楚。” “不是,合着不是你老婆孩子?” 尚弦音眼珠子差点儿没弹到邵大勇脸上给他个左右勾拳。 不是,哥们儿,你照顾别人老婆孩子你图啥啊! “我他妈什么时候说这是我老婆孩子了!” 邵大勇发出一声怒吼,唾沫星子差点能给尚弦音洗个脸。 “不是你老婆孩子你能把自己最后一口粮给他们娘俩,你别告诉我你是纯发善心啊。” 对啊! 尚弦音点点头。 不是,尚弦音看了那“苍樱柏子”一眼,这人怎么把她想说的话说了。 “当然不是!” 那一直不吭声的少妇激动打断,一直怯懦的眸子怒视邵大勇,厉声道:“他当然不是什么善人,因为奴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就是被他害死的!” “不是老子!”邵大勇皱眉怒吼道。 萧疾上前两步,邵大勇见了虽然愤怒却也不敢真做些什么了。 “就是你,前几日底下粮都吃光了,你们两个上来找,最后却只有你一个活着回来了,说奴的丈夫被活死人分食遇害了!”梅奴哭喊道,“一起逃到这里的前几日你就对奴出言调戏,定是你害了奴家夫君性命!” “我说了多少遍了不是老子!什么调戏,这在大街上抛头露面的男人有几个见了颜色好的小娘不嘴上几句!如此这般便是我杀了你丈夫不成?” 那老妇拽着邵大勇胳膊不让他做出些什么过激举动再平白受些皮肉之苦,一个劲儿地摇头,好容易将他劝住了才颤巍巍开口道:“我家这泼皮确是个混世魔王,嘴馋好色些没错,但是涉及这杀人放火的事,他是万万做不来的啊!诸位仙人不能因此便不救他,啊?” 琼乐从储物袋里掏出些不知多久前准备的陈米,递给那病痨青年,想着趁着锅热还有时间,让这些人煮些饭食补充体力。 “算了,其中是非曲折出了城,将你们安顿好,自去府衙去辩。” 萧疾打断这场恩怨辩论,看着愈发亮的天色和振幅渐小的门板,想着稍后的安排。 尚弦音想着无趣,随手拿了两粒瓜子嗑了,味道竟然还不错。 “喂喂!是不是忘了点什么没说呢?” “苍樱柏子”嗑完了手里的瓜子拍拍身上的碎屑,从灶台上跳下来道。 看着众人脸上都有些许疑惑,尚弦月是真笑出了声:“喂!各位,不是,还真让他隐身了啊!” 正在盛粥的病痨青年闻言手上一抖,勺子磕在锅沿上发出一声闷响,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要不,你自我介绍一下?” 听见这一行人中看起来最奇怪的人提起自己,病痨年轻人只慌乱了最初一瞬,将手里最后一碗粥递给一脸懵逼的邵大勇后,那张过于瘦的脸上挤出一个卑微讨好略显僵硬的笑:“在下,周万。” “呼!周万,呵,多久了没听过这名了!”邵大勇吹了吹碗里的粥,呼噜噜喝了一大口,才一脸享受开口道,“平常都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提醒我一下啊!扫把星!” 扫把星三个字一出,周万脸上的笑模样眨眼间褪了个干净,低下头,乱本来就遮住眉头的额发盖住了眼睛,看不见表情,只有攥着勺子柄的干瘦手指死死抓紧,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他指节的骨头就能穿破皮肤。 “怎么,不高兴啦,要不是镇上人都死的差不多了,上街上问问谁不知道你这个出生克死妈、长大克死爹的扫把星啊!但凡沾上你的,连条狗都得横死,也就是我,屠夫,戾气杀气重,命硬,敢给你口饭吃……哼!” 未尽之言很明显,他早饿死了。 周万攥着勺子的手用力到颤抖,最后却松开了,抬脸陪笑道:“邵哥说的对,不是您肯给我口饭吃,我早让野狗叼走了。” 邵大勇得意一笑看了周围人一圈,意思是,看,老子也是个善人。 眼见饭也吃的差不多了,萧疾手抚上门,安安静静,这些行尸像是一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示意身后人安静,将佩剑抽出来,退后两步,尺素骤然卷下门上的符纸将门撞碎。 门外,日头初升,阳光洒在台阶上,地上除了斑驳的血迹,什么也没留下。 顾不上思考行尸都退去了哪里,向后招呼道:“跟在我身后,此地不宜久留,先护送他们出城。” 萧疾打头,“苍樱柏子”殿后,朔妄和琼乐一左一右护在这群普通人两侧。 至于尚弦音,随波逐流混在普通人里面,不捣乱就行,自保的时候还能连带护着点凡人。 邵大勇刚走出去没多久开始哗哗冒汗,擦了擦,仰头看天上还不大的太阳,心想: 饿了没两天,自己就这么虚了? 第70章 病发 日头不知不觉已经爬到了头顶,烤得人发顶发烫。 “各位仙长,各位仙长!”那叫梅奴的少妇抱着孩子小跑几步,因为身子虚弱脚下一崴就要跌倒,还是琼乐横剑架住扶了一把,才没摔在地上,“晌午了,孩子又饿了,行行好,歇歇脚吧,大家也都挺不住了。” 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少妇前胸后背的衣裳都洇湿了,额头和后颈上也全是汗珠子,散乱的发丝黏在皮肤上,像是被雨淋了一样狼狈,本来就因饥饿而发黄的脸色褪去最后一丝血色,显出种金纸样的虚弱来。 看向后面跟着的几人也是差不多的情态,那老妇最严重,整个人几乎是挂在邵大勇的身上了,像是要不行了。 “可是,这城里太危险了,真的不能坚持片刻了嘛,出了城就好了。” 琼乐为难道,又看向前方开道的萧疾,后者沉默着像是在权衡没有说话。 “娘!娘你怎么样!” 邵大勇的大叫声将众人吸引聚了过去,那老妇人整个人软倒在地喘着粗气,面上显出些死气来,但是人还是醒着的,摇摇头,动了动手指,像是想站起来,但失败了。 “仙长,你们快看看我娘,她怎么,怎么突然这样了!” 邵大勇摸了一把脸上流下来的不知道泪还是汗,两百斤的壮汉哭的像是个丢了糖的孩子。 “找个地方休息。” 萧疾领着一群人找了个开着门还算干净的小房子,进了屋将那老妇人安置在床上,摸了个大概的脉,眉头越皱越紧,表情很是难看。 “是严重的脱水症状。” 另外几人脸色也难看起来。 为了验证,萧疾道了一句得罪,捏着老妇人下巴让她张开嘴,果然看到舌下和口腔内壁的大块溃疡。 严重脱水,口腔和皮肤大片溃疡,是渠水镇疫病的主要特征。 砰地一声,这次倒地的是那年轻妇人。 邵大勇脸色也很难看,但可能体质好的原因倒还能活动自如,将晕倒的梅奴也抱上床,那婴儿则被琼乐稀里糊涂接了抱在怀里手忙脚乱地哄。 萧疾又检查了一遍,发现也是同样的症状。 “这不就是赵老六说的疫症吗?”尚弦音看了一眼直接说出口了。 “啊!这是疫症,那我娘,我们……都是?” 邵大勇说到后面声音都有些颤抖,一时间不知道先哭自己老娘还是先哭自己,只是愣着靠着床滑倒在地上,喃喃道:“完了全完了,都得死了,都得死,我说了不走,我都说了不要出来了!” “为什么非要让我们出来!本来好好的,都好好的,我们躲在地窖里根本不会染病!” “你们这群修仙的死不了,倒是要害死我们!” 眼看邵大勇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琼乐只能开口解释:“阁下先冷静下,目前感染的途径还不清楚,一定还有办法的。” “没用!”邵大勇推开他,回身抱着床上的老妇大哭,“娘!娘啊!完了,全完了!” 无人注意,“苍樱柏子”微微背过身,从腰间袋子里掏出个酒葫芦,将衣袖向上撸了一截,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只是也和露出的其他皮肤一样脏兮兮的。 另一只手扯了长长的袖子,用力擦向那节手腕,赃物被抹去,露出结痂的斑驳交错的伤口,余光一瞟确定无人注意,轻咬下唇,将一条血痂撕去,漏出下面渗出血的嫩肉来。 攥紧拳头将血滴在酒壶里几滴摇匀了,从口袋里又拽出一条白绸布,缠在伤口上,将袖子撸下来,却只是将酒壶挂在腰间,没动。 萧疾突然闻到一丝熟悉的血腥味,眉头一皱,感应着周围的动静,确定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 可是这味道,带着些许香气的血腥气,太熟悉了。 观察一圈周围人的神态也无甚异常。 又仔细闻了闻,那气味又好像消失了,好像那一瞬只是他的错觉。 啧,萧疾这小子长得狗鼻子吗? 尚弦月心想,苦着脸嚼着嘴里的洋葱,盖住可能有的血腥味。 不崩人设,不崩人设!这破系统真是除了尚弦月这个马甲什么都不管啊! 连套个无伤纸皮都只在男身的时候管用,一变回女身,身上没好全的密密麻麻的伤口全浮在身上,她自己看着都起鸡皮疙瘩。 三无产品售后就是没有保障。 至于这疫症也并非普通的病症,而是阴气、死气、怨气入体导致的。 这个剂量,可不是短时间靠呼吸吐纳能达到的效果。 驱邪便可痊愈,可灵药有丹毒,凡人确实不能服用,但是她的血正好能用。 她血的好用处多的很,这还得感谢她亲爱的的母亲,这些暂且不谈。 揪出搞事情的人之前,这“解药”还不能给他们用上。 “这里还有些米,我先去煮些饭吧,可能吃些东西还好受些。” 说着周万抱着剩下的一小兜米转身出去找厨房了。 萧疾盯着周万的背影没说话。 琼乐奇怪问道:“怎么了,萧师兄。” “哎呦!”后脑勺上挨了一巴掌,捂着头向后看去就见“苍樱柏子”拍了拍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干嘛打我!” “还问!还问!”头顶上又结结实实挨了几巴掌,打得琼乐直缩脖子。 抬手,吓得琼乐闭眼抱头。 “剑修什么时候都不能闭眼,睁眼!” 一声厉喝,让琼乐梦回被首席师兄支配的恐惧,下意识就睁眼松手站好,后脑勺上就又挨了一巴掌。 这下好脾气的琼乐也急了,伸手指着“苍樱柏子”:“你!” “你告诉我。”这“苍樱柏子”道友不紧不慢将他的手指按下去道,“这一行人,谁,最弱。” 谁最弱? 想起萧师兄看着周万背影的眼神,醍醐灌顶。 对啊,明明几个凡人里看起来最病弱,体质最差的周万为什么没有倒下? 如果这疫症真的是通过呼吸吸入体内的,周万不可能还有力气爬起来煮饭啊! 所以这病是从哪染上的呢? 低头看向怀里睡的安静的婴孩,脑子里灵光一现。 第71章 周万 孩子没有症状,更证明染病并非因为呼吸。 若他记得没错,早上煮饭的分量,没有周万的,他没吃自己煮的粥,孩子吃的饼糊是单独煮的,之后也没来得及喝奶水。 换言之,染病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吃了周万熬的粥。 想到这里,顾不得与旁人知会,将孩子往尚弦月怀里一塞就往外冲去,萧疾和小白也跟了上去,徒留抱着惊醒哭闹婴孩的尚弦月在原地凌乱。 “哼!” 尚弦音路过白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即也背着手一脸得意地走了出去。 不是,你到底在得意什么啊! 一股温热的触感慢慢在手臂蔓延开来,将孩子倒手一看。 他尿了!!! 救救她! 浅青色的粉末飘进锅里,周万面无表情用汤勺搅动着,粉末与白花花的米粥融和,看不见一丝踪迹。 就像当初洒进镇上的水井一样。 周万平静枯瘦的面容上逐渐染上癫狂兴奋的笑意。 死吧!都死吧!都死干净才好! 这镇子上,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都死干净才好! 手里的汤勺搅动地越来越快,吊在架子上的汤锅都晃动起来,锅底的柴火火星四溅。 米粥的香味儿飘出,手上的动作一停,癫狂的笑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僵硬如假面的温和微笑。 转身拿了碗正好去盛,一道剑光闪过,汤锅应声落地。 煮的晶莹粘稠的米粥撒了一地。 “周万!竟然是你下的毒!” 琼乐一声暴喝,将那汤锅踢飞,散落在墙角的粥被几只肥硕的老鼠舔食,那老鼠竟迅速被什么腐蚀一般,变成几具干瘪破损的鼠尸。 看到这一幕,琼乐只觉得背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萧疾佩剑上缠着尺素,抱剑走上前,目光沉沉盯着低头不语的周万。 “哈!哈哈哈!呃,哈哈哈!嗯——” 不想这一直表现的平静怯懦的周万,尖锐大笑起来,笑得弯下腰只都止不住,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才止住笑声,擦着眼泪直起腰来。 “我说,我当然要说——”周万眼珠一转挨个停留在几人身上,“本来还在可惜这么一次壮举无人见证无人倾听,正巧了,你们就来了。” 琼乐一皱眉就要上前却被萧疾伸手挡住,摇了摇头。 周万像是谢幕的演员一般,随手将手里的汤勺一扔,掸掸两袖的褶子,在看火的小板凳上坐下了。 “不错,疫毒是我下的不错。” 话音一落,门口传来一阵巨响,邵大勇撞开门扇冲了进来,一把薅起周万胸前衣物拎起来,一张糙黑的脸透着死气的青色,眼珠却是愤怒的血红,整个人如索命的罗刹恶鬼一般怒吼道:“就你他妈个狼心狗肺的腌臢玩意儿要害死老子和老子娘?镇上人也是你个狗娘养的给害成怪物的?!” “没错,你个蠢猪!” 邵大勇咬着牙,脸上的横肉直哆嗦,提起沙包大的拳头疾风一样砸在周万的脸上,一时间鲜血四溅。 这次,琼乐没有拦。 没一会儿,本就染了疫毒的邵大勇已是气喘如牛,拳头也停了下来。 “我他妈不明白!你个狗娘养的,是老子救了你的贱命,给你一口饭吃!你个白眼狼为什么害我!” “你那他妈也叫给我口饭吃!”周万扯着邵大勇的手,一只眼睛已经肿的睁不开了,满脸的血和青紫,“你那分明就是喂狗一口吃的!” “我他妈还不如一只狗!” 啪! 邵大勇又狠狠给了他一个嘴巴子,抽得周万嘴角流血:“狗娘养的,你那赌鬼爹怎么没打死你!” “我倒希望那个死鬼早点打死我!” 不知是邵大勇太过虚弱,力气变小了,还是周万突然爆发,力气大了。 竟真让他从邵大勇手底下挣脱出去,踉跄几步,靠在堆着柴火的墙上。 彻底揭开伪装后,周万脸上平静怯懦不在,反之是充斥着恶意的笑,衬着那张肿胀青紫,沾满鲜血的脸,更显得诡异可怖。 “我为什么这么做?我为什么这么做!你问我为什么?”周万一指邵大勇又一指屋子外面,“你们,还有他们,不是最清楚的吗?” “我娘早死,爹还是个只知道喝酒赌博的死鬼!赌输了喝醉了就回来了往死了打我!”说到这,周万撸起袖子,上面全是陈年的疤痕,有大有小,纵横重叠,将袖子放下,又续道,“要是一直这样,让他打死我也好啊!” “可偏偏!妈的那个老畜牲赌输了要卖了我去抵债!” 周万说到这咬着牙,看得出是恨毒了他父亲,一手扯开衣领露出胸膛上斑驳的割伤和烫伤来,还有一个奴印。 琼乐听到这不受控制地在周万周身转了一圈。 虽然看着干瘦,但骨骼确实是笔直清秀的,面容枯槁凹陷,但可以想像要是没病确实可以称得上清俊二字。 “我拼了命好不容易逃出来,得知那老畜牲喝酒掉河里淹死还没来得及高兴几天,那讨债的却找上门来。”周万说到这脸上只剩下一片麻木,“我这才知道,房产和田地早被输的一干二净。” “那次,他们将我打的半死,我在大雨里爬的时候,你就不该救我!我早死了,就没那么多事了。” “好,就当我邵大勇多管闲事,不该救你,那镇子上的人呢?” “都该死!”不等邵大勇问明白就被周万情绪激动地打断,双手神经质地抱头,“我一想起那老畜牲像拖死狗一样拖着我去卖,路过的人都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我,我就恨!我逃出来的时候,不少人还朝我扔菜叶和垃圾,我被你当狗一样奴役殴打的时候,多少人一副大快人心的样子!” “你问我为什么,我倒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们多开心啊!” “大家都开心了这么久,也该让我开心一下了吧!” “就是出了点意外,没把你们整整齐齐送走,让你团聚呢!” 像是真的觉得很有趣,周万咯咯咯自顾自笑得开心。 邵大勇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和他娘前半个月去了周围村子进货补肉,梅奴一家三口刚从她娘家回来。 “疯子,你把药下在水里!” 邵大勇惊恐道。 第72章 背后的人 “解药呢!” 邵大勇又要出手,却被琼乐拦下道:“疫毒不是简单的毒药,他背后有人指使……” “这毒没有解药!凡人沾上必死无疑!你们都完蛋了,哈哈哈哈!” 周万夸张大笑,看见邵大勇脸上绝望的神情和愈发浓郁的死气,眼里的兴味和恶意几乎要化为实质流出来。 “笑你大爷!”门外扔进来一块湿透的布料正盖在周万脸上,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片刻沉默后的呕吐声。 尚弦月总觉得手上还有给这小孩儿换完尿布后残留的湿热感,将换下的尿布甩在周万脸上后还是有些嫌弃,低头看了一眼睁着大眼睛好奇看她的娃娃,撇撇嘴,将手在外面的小被子上蹭了蹭。 “没解药?谁说的,给你药的人说的?”顺手将孩子塞回琼乐怀里,才向上一扶斗笠看向鼻青脸肿的周万。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尚弦月是真笑了。 被他蠢笑了。 想起不知道谁说的一句话:到底是凡夫俗子,蠢得可怜。 “你知道这疫毒的来历吗?”不等周万回,又马上接道:“我猜你不知道,要不然你也没碰这东西的狗胆。” 周万没说话,大概还以为她在诈他。 这毒,明明就是仙子给他的,是帮他报仇的仙子。 “啊,我猜猜,是不是还以为是遇上了仙人,看你可怜,才救你于水火,帮你报仇的?” 周万的眼神已经开始慌乱,他在心虚。 “或者不止这样,当场就给了你个大好处。” 周万一惊,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腿。 不错,被讨债的打个半死的那天夜里,被邵大勇救下之前,他遇见了仙子。 仙子当场治好了他被打断的腿。 “或者还不止,得给你编个贵人命,得说是这穷山恶水刁民消磨了你的灵气。” 仙子说,他本该是文曲星命格,官运亨通,是被这群愚民吸干了运气。 “得说你可惜,撺掇你报仇。” 仙子的叹息声像是还在耳边,一个好苗子就蹉跎了。 “还得给你点虚无缥缈的希望。” “妖人休要胡言诋毁仙子,你少自以为是了,一群癞蛤蟆插着鸡毛装凤凰,你们算什么仙人!” 周万像是被踩了痛脚一般,梗着脖子对着“苍樱柏子”大骂,随即又迅速冷静下来,嘲讽笑道:“我遇见的才是真正的仙人,许给我的也不是虚无缥缈的希望,而是你们这群修仙的也在追寻的好东西。” “长生。” 此言一出,萧疾和琼乐对视一眼,在他俩人身后“苍樱柏子”也看了萧疾一眼,又在萧疾转头看过来的时候装作无事发生,转过头去。 这人看他做甚?萧疾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好险,让你对视,非得对视。 凑什么热闹啊! 尚弦月心里呸呸两声。 这边琼乐悄咪咪小声道:“萧师兄,你记不记得咱们在鬼村时候,老王也说过长生,你觉不觉得,有点像。” 萧疾微微点头。 尚弦月想到的则是另一个人。 临溪村村长,老李。 那个为了长生,将自己和部分村民变成血怨偶半成品的实验狂人。 只不过,这事,目前只有她自己知道。 萧疾还在鬼王大殿睡得屁股朝天呢。 至于是与不是,还得看这周万身上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是吗?” 周万看向那刚刚诋毁仙子的妖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了,背后的肌肉紧绷,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让他不敢回头。 萧疾眸子微微眯起,连他也没察觉到这人什么时候换了位置,这人不可能像她自己所说的只是个驭兽宗无名小卒。 尚弦音等得有些不耐烦,她跟着这群人胡闹是为了见尚弦月,一直做些多余的事,实在是无聊。 当初是得到消息,尚弦月在渠水镇附近出现过,她才等在那里守株待兔的。 现在两日了,连尚弦月的影子都没摸到,还要和这些贱民混在一起,烦躁得很。 “你的仙子给你留了什么让你长生嗯?” 周万感觉到一道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在他周身上下逡巡。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仙子救我!” 感觉到这人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脖子,他是真的怕这人冲动之下真的杀了他。 尚弦月手落在他脖子上,那里有一截红绳,拽出来一看,是个小的椭圆形的黑色石块。 眼熟呢。 萧疾皱眉正要开口却听见一声轻微的异响,随即传来行尸此起彼伏地吼叫。 “奶奶的,这是仙子还是召唤兽啊,一叫就来!” 琼乐抽出剑向门外跑去,一脚将马上晃进院子的俩行尸踹出去,将院门插上又挪了两个院子里的大缸将门挡住了,这次可没有第二张符拿来镇门了。 在周万膝窝处踹了一脚,下巴对着萧疾一点:“把他捆了。” 说完,就一把拎起已经虚脱瘫在地上的邵大勇,拖回刚刚的房间了。 萧疾看着“苍樱柏子”瘦小的身影拖着邵大勇熊一样的身子消失在眼前,真的无话可说,甩出尺素将周万捆得木乃伊一样,也拖着去了隔壁房间。 琼乐正要拉起小白跟上,却没看见人。 小白人呢? 尚弦音见人都走了,烦躁地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也打算出门,走到一处却停下了脚步,仔细地嗅闻几次。 这味道,有些熟悉啊。 呛人的洋葱味里夹杂着些许像是沉水檀香的味道。 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一路走过来,这苍蝇拍子也见她受过伤,还有这熏香的味道。 难不成,这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见过尚弦月? 而这尚弦月还很有可能受了伤。 那她是不是也有机会直接把她抓了押回族里。 想起父亲常常拿这被放弃的嫡兄和她比较,心里就有一阵无名火在烧。 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过去再辉煌又有何用,之后还不是要被她踩在脚下。 将这位高高在上的嫡兄踩在脚下,光是想想她就兴奋得骨头缝都在发痒。 盯紧这恶心的死苍蝇,应该就能见到尚弦月了吧! 第73章 解药 “小白,你在这啊,吓我一跳。” 进了屋,就见没了人影的朔妄已经扒在了“苍樱柏子”腿上,仰头看着人家,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有些好笑。 “小崽子放手!” 尚弦月回屋没多久,就发现身后还紧紧跟着个小尾巴,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看得她有些发毛。 不是,她现在这样不可能有露馅的地方啊,这控诉的眼神怎么事儿啊! 甚至就在她等着看这小崽子打算干嘛的时候,登登登几步,吧唧就抱住她腿不松手了,仰着脸盯她。 好嘛,这下她确定了,自己就是被认出来了。 这算不算掉马?她不知道。 系统也没有反应。 “小白你干什么,快松手。”琼乐怀里抱着婴孩也不好上来拽他,只是拧着眉头面色有些难为情,尴尬地对着这位“苍樱道友”笑了笑,又歪头示意朔妄回来。 朔妄手不放,还是保持那个姿势死死盯着她,琼乐的示意当没看见。 “小兔崽子,你赖上我三天饿你九顿,快放手!” 朔妄摇头,眼神坚定,不放! “你!” 对上小崽子执拗的深红色眸子,最后叹口气,弯腰一手环住他的腰,将人抱坐在她胳膊上。 说起来她很久没这么抱过这小孩儿了。 自从她骨头比桂花糕还酥以后。 小孩儿长得又高了些,要是男身时抱的话,备不住胳膊疼,但女身抗造,轻轻松松。 被抱起来的朔妄身子僵住一动不动。 师傅男身时将他抱来抱去倒没觉得有什么,女身时,身量瘦小了不少,他最近力量增长,身形也变大了些许,被这样单手抱起,坐在她胳膊上,真的很奇怪。 让他想到干将莫邪剑灵双生的形象。 只不过,是莫邪抱着干将。 不由得臊得挣扎起来。 要是尚弦月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半点不顾及他脆弱的童心,狠狠地嘲笑他。 男性,不管是男孩还是男人,总是把自己的形象想象的太过高大。 若她是男身,这小兔崽子也不过将将到她胸口,女身也不到她肩膀的样子。 将小兔崽子抱起来,他又挣扎着要下来,只能将人放了下来。 好在只是安静坐在一边,没再往她身上挂了。 男生的心思,真难猜。 随手将邵大勇丢在地上,将腰间的葫芦解下来,递给萧疾。 “这什么东西?”萧疾接过那酒葫芦皱眉闻了闻,眼神有些奇怪地看向她,“我不喝酒。” 尚弦月:……… “不是给你喝的,是给他们喝的。” 无语半晌,尚弦月指向床上两人和地上一个。 “喝酒祛邪?你这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萧疾这话一出,本来没多少力气的邵大勇挣扎道:“仙长,不是死马,还是活马,还是活的!” 萧疾:……… 尚弦月:不是,你们真的…… “赶紧的给他们喝了,解药化里边了。” 这“苍樱柏子”边说还揉了揉太阳穴。 低头看向这有解药的酒,难不成做这解药很费神吗? 倒是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心系苍生的好人。 转身,又转回来道:“既然做出来解药了,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喂。” 闻言尚弦月只觉得头更疼了,不是这都什么人啊。 因为她懒不行吗? “呵呵,因为人家是个黄花大闺女,不方便呢!” 说着还扭捏了一下,朝着萧疾抛了个媚眼。 萧疾木着脸眼神呆滞地去喂药了,他收回刚刚夸她的话。 天下苍生靠她,那还是等着毁灭吧! 原本半信半疑这不靠谱的人能不能做出凡人能服食的解药,但是躺着的几人喝下后没多久便清醒过来。 事实证明,效果还不错。 院外传来一声碎裂的巨响,挡门的缸碎了一个。 “能动了就快起来,再不离开这就要被包圆儿了!” 琼乐横剑守着门,已经有行尸的胳膊伸进来摸索了,这破门撑不了多久。 萧疾打窗看了房后一眼,很安静。 “走后面。” 邵大勇最先恢复好,将自己老娘背在背上,从窗户跳了出去,然后是抱着孩子的梅奴,琼乐退回来将小白抱出去,看了一眼一旁的萧疾和还蹲在地上逗周万的“苍樱柏子”。 “萧师兄,苍樱道友,你们……” 话没说完被萧疾按头塞了出去。 “赶紧出去,别挡路。” 琼乐被硬塞出去,连忙回头问道:“萧师兄,快走啊!” 听行尸的嘶吼声应该是已经冲破院门到了院子里面。 “别管我们,你先带着他们找个地方躲起来。” 琼乐看看已经落下的窗子,又看看身后眼巴巴盯着他的几人。 “唉!” 用力叹口气,领着几人进了一条巷子,往城门的方向赶去了。 屋里,萧疾走到门前将门踹上,一个冲过来的行尸正好撞在门上。 将门拴插好,回头就见那怪女人还吊儿郎当地蹲在地上,手里晃着从周万脖子上拽下来的吊坠。 周万被尺素裹得木乃伊一样,连嘴都被裹住,只留下眼睛瞪大了露在外面,急得伸长脖子拿头去够。 “别急,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尚弦月一手拎着那吊坠,一手托腮,“我知道那人肯定说,你得看好这吊坠,要不然会没命。” “唔!唔唔唔!……” 闻言,周万扭动地更厉害了。 “但是,我用你的项上人头担保,只要不见光,短时间内,离了这玩意也不是不能活。” 听着这人欠扁的话,周万几乎想扑上去咬死她。 捏着他的命,拿他的头担保是吧,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 “把他们支开你到底想干嘛?” 撤离的时候她还有心思蹲在地上拿周万取乐,他就知道这怪女人要有动作,果然。 目光落在空中晃动的黑石头吊坠,没有有特征的纹样之类的图案,平平无奇,像是随处可见的石子。 但按她的说法,周万背后的人就是给了他这个,来达到他所说的“长生”。 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只有一种可能,她见过类似的情况。 第74章 幕后之人 为什么把人支走? “因为我想冒险。”一把将地上的“木乃伊”拎起来,看了看身后被大量行尸撞得岌岌可危的门板,邪气笑道,“怎么不和他们一起走,舍不得我啊~” 萧疾闻言嗤笑一声道:“我有时候真的挺佩服你这种人的。” “客气客气。” “厚脸皮的本事,天下无敌。” “…………” 这话就难听了哈亲。 “而且。”萧疾抬手将身后的窗子打起来,一只行尸猛地冲进来,仰头就要咬上萧疾的胳膊,却被一只脏兮兮的手轻飘飘地按住了脑袋,拧麻花一样一转。 嘎嘣一声,脖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又被轻轻一推扔出去了。 “现在也走不了了。”萧疾一副你看我是真走不了的无辜样。 装,继续装。 若不是要保护那几个凡人,凭他们几个人,不说能在这满城的行尸里杀个七进七出,那至少也是自保有余。 现在想走很简单,踹门出去,御剑,直接走。 什么走不了,不就是想留下来看她要干嘛呗。 醉翁之意不在酒。 嘶,等半天了,还不露面,也是真的沉得住气。 周万惊慌地看着自己被拎起来,这妖人诡异一笑道:“这么久了,你的仙子连面都没露啊。” “唔唔!……” 你们休想用我威胁仙子! “要不我帮你一把让你去见见你的仙子怎么样?” 周万只觉得自己像个摆锤一样被抡了起来。 “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周万:?!! 失重感传来,他竟然直接砸穿了房顶飞了出去,同时,门拴断裂,行尸潮水一样汹涌挤进来。 “走!” 萧疾听这怪女人喊了一句跃上屋顶,便也紧随其后。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这人性格也奇怪,甚至真实身份都成谜。 可很奇怪,他就是觉得这人不是个坏人。 至少不会害他。 耽搁许久外面已经是临近黄昏,残阳火红火红的,胭脂一样染地天上的云也是这颜色。 周万恐惧地看着已经没多少温度的阳光越来越近。 仙子给他的仙石还在那妖人手上,他要死了! 萧疾手一挥,尺素回到他手上,周万彻底暴露在半空中。 只见接触了阳光的皮肤如同被失了韧性的纸张一般皲裂开来,露出一片片带着红色纹路的黑色来,周万惊恐看着这变化,奇异的是他没有感到疼痛。 突然,细细碎碎的清脆银铃声响起,周万凭空消失了。 “仙子救我,仙子救我……” 周万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另一间房的房顶,身边还站着个面覆白纱的白衣女子,手脚上缠着几圈银铃。 啊,熟人。 “怎么是她?”萧疾喃喃道。 梦倩如嘛,尚弦月知道,但“苍樱柏子”不知道啊。 所以只能毫无灵魂地开口:“你认识啊。” 萧疾没理她。 尚弦月撇撇嘴,没意思,真的。 梦倩如见周万已经马上要变成一捧飞灰,暗骂一声废物,赶紧掏出一包东西给他,急急道:“快吃了,快!” 周万顾不上打开纸包,接过来直接塞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像是味道并不好,五官都皱在一起,还是咽下去了。 太阳完全沉进地平线下,天光昏暗,暮色四合。 周万低头见自己身上的焦黑和血红色裂纹在一寸寸褪去,最后变得和之前一样,毫发无损。 “神了,仙子,多谢仙子救我性命。” 周万低头反复端详着自己的复原的身体,没注意梦倩如眼底划过的幽光。 “你早知道?”萧疾没头没尾问了这么一句。 “你指周万是卧底这件事?” “血怨偶。” 尚弦月想了想能说的部分,才斟酌开口道:“那倒是刚知道,再说了之前他也不是血怨偶啊。” “不是?” “对啊,你见过能在白天活动的血怨偶啊。” “所以,这个周万还是人?” “刚刚还不完全是。”见萧疾一副你到底在说什么狗屁的表情,才补了一句,“现在,就完全不是了。” “说人话。” “你看着就知道了。” 梦倩如只见萧疾却没看见尚弦月的身影,只觉得奇怪,明明前几天有见过尚弦月在这一带活动过,竟然没一起同行。 又见旁边站着个衣着破烂的人,还以为是萧疾救下来的凡人。 前几次都让他跑了,这一次看他往哪跑。 梦倩如饿狼看肉一样看着萧疾时,尚弦月只觉得大事不太妙。 啧。 她敢拿风澜讯倒霉一星期打赌,要是她现在离开萧疾半步,梦倩如绝对会想办法缠住她把萧疾带走,想起上次的经历只觉得有些胃疼。 脖子也疼,下意识将宽大的上衣立领往上拽了拽。 不开玩笑,她现在做个噩梦的素材里都有那天萧疾血红着眼,表情狰狞将她片成金枪鱼刺身的场景。 她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人,事实证明她不是什么都不怕。 “萧疾,你信不信我。” 萧疾听见这怪女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心里信是一回事,嘴上当然是另一回事。 “你有病?” “当你同意了,听话,暂不和她玩,咱们跑。” 说着就要去抓他衣领,没抓到,被萧疾躲了。 “罪魁祸首就在这里,你让我跑?” 尚弦月看看自己抓空的手,没道理自己男身的时候能抓住,女身的时候抓不住啊! 后脖颈作为人的要害,自然是需要警醒防范的,除了最亲近信任的人。 不是萧疾躲不过,而是他根本就没想躲。 “是呢,是呢,罪魁祸首就在这里,萧师兄快来抓人家啊~” 梦倩如站在不远处的房顶上,朝他们招招手,嘟着嘴,好像在招呼什么小猫小狗。 “找死!” 萧疾怒喝一声,尺素暴涨朝着梦倩如汹涌而去。 梦倩如被鬼族控制在重銮秘境里袭击尚弦月的事情,他杂七杂八也听了一些,但心里没什么触动。 虽然他挂在曦舍名下,但实际上除了和尚弦月、霍景深有交集外,对这个后期才从外面找回来的曦舍的私生女没什么印象。 曦舍说过,若是有机会,便活捉。 看在他就这么一个女儿的份上。 但关他什么事。 第75章 再见 况且,无论梦倩如是不是被活生生操控着。 就冲她几乎灭了渠水镇整个镇的百姓这一点,还是直接杀了比较好。 高效省事风险低。 想必就是曦舍知道了,后面也不好处置他。 尺素被萧疾甩出去,将梦倩如缠绕包裹慢慢收紧,最后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小心!” 尚弦月敏锐察觉到原本梦倩如消失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奇怪的波动,提醒的同时一个箭步上前抓住萧疾的手,一把将尺素抽了回来,只见底下不知何时盖了只行尸。 还不是普通的行尸,他身上穿的是道乾宗的浅蓝色弟子服! 梦倩如朝他们俏皮地吹了个飞吻:“这是人家留给萧师兄的小礼物,我先走啦,你们慢慢享受哦~” 说完双手结印,与远处的行尸换位走了。 “愣着干嘛,跑啊!这是金丹期的行尸,他要自爆!” 一把拽了萧疾的手腕,就跑,这个档口分秒必争,还想着慢悠悠掐诀御剑就是找死。 渠水镇之所以叫渠水镇,整个镇子被几条纵横交错的水渠分成几个区域,水渠两侧还栽了树。 那金丹行尸自爆的同时,尚弦月拽着萧疾跑到水渠边的房子上,直接跳进了水渠里。 周围的房屋器具在金丹爆炸的冲击下,近的直接化为飞灰,远些的向外倒塌成了一片废墟,水渠边的树为他们挡去了一部分房屋倒塌的砖瓦,只是原本清澈的渠水变得浑浊与泥汤子无异。 “噗!” 尚弦月从水里冒出来,将被浸湿的长发撸到脑后,摸了一把脸。 萧疾也从水里浮上来,摸了把脸上的水,看向身边的人,然后愣在原地。 “看我干嘛,终于发现我也不错,爱上我了?” 尚弦月又向后捋了捋自己湿透的头发,心想这不得恶心他一波,从泥汤子里冒出来,能好看到哪去,不像夜叉也得像疯婆子。 确实,黄色的泥水划过她嫩白的脸,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说话时微微眯起,斗笠不知哪去了,原本全束在斗笠里用来遮掩的顺滑长发有些凌乱地垂在脑后,很长,入水的部分四散开。 俏生生有些水嫩,像是刚出水的荷花花苞。 虽然穿的衣服还是乞丐服,但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日思夜想的,愧疚不安的—— 秦望舒。 “对啊。” 尚弦月摸不着头脑,什么对啊。 发现我也不错,爱上我了? 对啊。 尚弦月:……… 等等,手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在头上摸了摸。 很好,不是摸不着头脑,是摸不着斗笠了。 至于脸上的易容就更别说了,遇水就化,早没了。 眼珠艰难得转向萧疾的方向,他还是专注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完了。 ………… 清源县。 风澜讯正在大街上摆摊。 本来想靠着自己寻宝的好本事去邻近的方越岭闯一闯,毕竟都说最近方越岭不太平。 不太平好啊,不太平就有空子钻,有宝贝。 结果今天一进了山里,就被一群高阶妖兽狂追,想着来清源县里休整一下,还在大街上被人掏了兜,顺走了他的储物袋。 虽然凡人也打不开,但是他现在是真的两袖清风进客栈都被撵啊! 倒霉得邪门儿。 无奈只能现场支了个摊,往地上一坐,前面一张纸:算命、画符、看风水; 除祟、祛邪、陪聊天。 都是他擅长的,尤其是陪聊天。 擅长归擅长,夕阳西下,街上都没什么人了,还是没什么人找他,看来今天得睡大街凑合一晚上了。 一阵风吹过来,还把他摆摊的纸给吹走了。 真的有够衰的! 街角一道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姑娘,行行好吧!三天没吃东西了,姑娘你行行好吧!” 一个乞丐正跪在地上朝着两个姑娘苦苦哀求。 “他好可怜啊……” 其中一个粉衣姑娘蹙眉道,从胳膊上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个刚买的热腾腾的肉饼来,递给那乞丐。 “常漪!你干嘛啊,少管闲事啊!” 旁边的绿裙姑娘拽了拽那姑娘的胳膊悄声道。 “屏翠,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嘛,只是一个饼而已,不至于的。” “姑娘你真是活菩萨转世啊!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那乞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大肆夸赞那粉衣姑娘。 “给也给了,走吧!常漪!天快黑了都!”那唤做屏翠的绿衣姑娘有些焦急地推了推常漪。 常漪正要答应下来,那乞丐将最后一口饼咽下去,脏手拽住常漪的粉色衣裙,乞求道:“能否求姑娘最后一件事,很小的事,我保证绝对不麻烦的。” 屏翠见那乞丐拽住了常漪的裙角顿时大惊,尖叫道:“你干什么!快松开她!” 哪想,常漪却是拽住她的手嗔怪道:“小声些,他又没做些什么,可能是真的有困难也说不定。” 见屏翠气鼓鼓住嘴了,将头撇向一侧,她才向那乞丐笑了笑道:“你可以说说,所求何事?” 那乞丐看了屏翠一眼,又向着常漪哭求道:“原本我是在隔壁街区的一间破庙里容身的,但是昨日那里突然有人开始修缮,不让我们靠近了,但我的家当都还在庙里,我想着姑娘你穿的体面些,能否带我到那庙附近,让我将东西拿出来。” “什么?”屏翠闻言瞪大了眼睛,急忙晃着常漪的胳膊,“常漪!天色已经晚了,快走了!” 常漪也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那乞丐急忙道:“不用进去,就带到那庙附近,那看管的不赶普通百姓,就是不让乞丐靠近,我进去拿了东西就走,绝对不耽误姑娘你的时间!” “好吧,那你可要快些,天色晚了我也要早点回家的。” 屏翠听常漪这样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松开了挽着她的胳膊道:“我不去!常漪你………” “哎呀,我去去马上回来,你不想去的话可以先回家。” 说完就领着那乞丐往隔壁街去了,屏翠见状想走,又纠结,最后叹口气在后面喊道:“我在这边等你回来,别耽误,小心点!” 走远的常漪闻言似是点了点头。 周围的铺子都是熟悉的,屏翠心里稍微安生点,转头看见街边坐着个少年郎,衣着华贵就是有些赃污。 落难的? 叮当! 风澜讯看着面前的一个铜板,心道: 他记得他面前是没有放饭碗的,对吧。 第76章 皇商冯府 抬眼一看,那姑娘扔了铜板马上像是躲瘟疫一样,离得老远。 见风澜讯只是看她一眼又低下头才松了口气,去了一旁的馄饨摊子叫了一碗馄饨。 风澜讯将那铜板捡起来,又看向那绿衣姑娘。 馄饨上了,摆在面前,但分毫未动,就看着碗发呆。 “你要是担心她,不如花点小钱请我去护送那粉衣服姑娘回来?” 翠屏呆呆抬头,就见那刚刚坐在街边的人站在桌子对面。 “你!你离我远点!”翠屏慌忙指着他道,“退!退远些!” 直到风澜讯举着两手,退到摊子外面,翠屏才冷静下来想起他刚刚说的话。 “你说,你可以将常漪平安送回来对吗?” 萧疾举着两手面对着她,指尖还夹着那枚铜钱,闻言耸肩道:“平不平安的不知道,但你要是快点,她应该还有救。” “什么?!你,你不会是骗子吧!”翠屏双手抱胸,哆嗦道,“什么叫有救啊。”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问就是算出来的,她这就是血光之灾。”萧疾将那铜板抛上抛下,漫不经心道,“不过你想啊,信我,哪怕是假的,也就是损失点钱而已;不信我——” “她可能会没命。” 见翠屏还在犹豫,便转身向街角走去:“看你怎么选喽。” “好!我,我雇你。” 风澜讯脚步一顿,成了。 “先说好,我只能保证救她一命,完不完整这不好说。” 翠屏闭眼害怕得点点头道:“我在这等你。” “别!你现在就回家,我找到她自会上门去找你。”想了想又强调道:“记住一定不要在外面逗留,也别再和任何人搭话,回家别出来了。” “好!” 见风澜讯说得郑重其事,屏翠慌慌张张站起身就要走,又被风澜讯叫住,将一张折成三角的黄符递给她。 “带在身上,别摘下来。” 说完就一抓被抛向半空的铜板,转身走了。 屏翠想着这少年郎连定金都没要,甚至说将人带回来才要报酬,心里七上八下得。 看他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大概率不是骗子。 可若他不是骗子,那常漪就是真的有危险! 这样想着,急忙往家里赶去,常漪是她堂妹得回去告诉爹娘让他们通知大伯。 常漪的安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不知道这人要的报酬多少,得让家里有个心理准备。 另一边,风澜讯循着那粉衣女子和乞丐的微弱气息来到隔壁的街区,却并没有通向破庙的方向而是指向一个黑暗的小巷子里。 乞丐站起身来提提裤子,反手抄起墙边靠着得斧头。 常漪衣衫凌乱破碎的躺在地上,嘴里塞着破布惊恐的看着乞丐将斧子举起。 当一声,斧头脱手掉在地上,正插在常漪的脸侧,吓得她瞪大眼睛直流泪。 一枚铜钱打在那乞丐手腕上,反弹在墙上,又被风澜讯接在手里。 “你!你是谁!” 那乞丐捂着手腕一点点后退,随时准备跑路。 “你要是个妖魔鬼怪的,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要你命的人。”风澜讯看着吓得腿一软,连滚带爬往巷子深处跑的乞丐,将那铜板一弹正中乞丐后脑勺。 那身影狼狈扑倒在地,不动弹了。 从地上捡起那姑娘被撕成布条的外衫,套在那乞丐脚踝上,打了个死结,拖着往回走轻飘飘将话说完:“偏偏你本质上还是个人,那我只能是你主子了,畜生。” 走到常漪面前停下,问道:“还能起来走吗?” 巷子里黑暗得很,但依然能看出来大致的脸部线条,这男子长得颇为俊逸。 常漪拥着破碎的衣裳为难正要开口,就从天而降一件蓝色外衫,还带着一股这男子身上特有的阳光的蓬松香味。 一时间她心里划过很多念头,他肯将衣服给她是不是也是对她有几分怜惜的,她的长相不俗,身世也不差,虽然出了这事还被他看见,但若是…… “公子,我,我疼的厉害怕是走不了了。” 说话间,常漪还娇喘几声,一副不堪承受马上要晕倒的样子。 这般,他将她抱起送回府,之后…… “啊——走不了,那你在这等着,我把这玩意儿送到衙门领了赏钱,就帮你叫人哈。”说着就拖着乞丐往外走,想到什么又回头补充道,“衣服卖你了,回去记得补我钱。” 常漪:啊?不是……… “等等!”身后常漪已经披着外袍站起来,急急忙忙追了上来,“还是劳烦公子先将我送回去,我害怕……” 说着就姿态柔弱地倒向风澜讯怀里,可是扑了个空,踉跄几步扶住墙。 那人已经退出去一丈远了。 “等我先把这人带到衙门去领一吊赏钱就送你回去。” “公子将我和这畜生一起带回家,交由家父处理,我可以向你保证赏钱不止一吊。” 眼见美色行不通,勾搭不上也有些急了,只能先用钱财稳住他。 像她这般的美貌女子投怀送抱都无动于衷,这人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公子,可是嫌弃我?” 常漪跟在风澜讯身后,声音颤抖,可怜兮兮道。 风澜讯:??? “公子是不是嫌弃我所以才对常漪这么冷漠的。”常漪跟在他身后哭得伤心,“可是常漪也不想这样的啊………” “不是,这位姑娘,有没有可能只是因为咱们不熟?”风澜讯烦躁地挠挠头,“我一个陌生男子,平白与你搭话才不正常吧!” 不熟!说到底不就是嫌弃她! 闻言,常漪哭的更伤心了。 风澜讯:??? 钱难挣,屎难吃。 风澜讯约莫定位了一下符纸的位置,尽量快地领着常漪到了地方。 金光灿灿的大牌匾:冯府。 下面还有个小印,皇商。 嚯,有钱,住宿费有着落了。 冯常漪上前敲了敲门,里面出来个像是门房的人,惊呼一声大小姐,赶忙将人迎了进去。 风澜讯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屏翠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一个像是侍卫的人上前接过那乞丐拖下去了。 “这事,不好说,我大伯派人给你安排了住处,先住在府里就行,至于报酬改日再谈。” 听冯屏翠这样说,风澜讯也点点头应下了,反正他也就是为了找个住的地方。 现在还有报酬拿,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77章 特有矿石 “没想到你们家是皇商啊,都做些什么营生啊。” 风澜讯这看看那看看,不愧是皇商啊,处处透着一种暴发户的独特美感。 冯屏翠见风澜讯东看西看,只以为他是没见过世面,得意轻哼一声:“今年刚封的皇商,气派吧!” 走到前面,没路了,只一条水上栈道,两侧是连片的荷花荷叶,晚风送来一阵阵荷香。 “我们冯府本来是做矿石生意的,最近和上头的一位大人接上了头,不知道我爹和大伯和那位谈了些什么,我们家就成了皇商,专门给皇室和上头的达官贵人门供应一种我们家独有的矿石。” 矿石? “玉矿?”风澜讯试探道。 “不是,就是一种……喂,你问这么多干嘛啊!”冯屏翠下意识要答,突然警觉起来住了嘴,向后瞥了风澜讯一眼道,“你不会是对家派来打探消息的商业间谍吧!” “不是,怎么会,你看我哪像那种贼眉鼠眼的人啊。” 风澜讯无辜道。 “我看你挺像的,油嘴滑舌。”一行人走到一处院子前站定,松涛苑。 “这就是你的住处了,这两天你先住在这里别到处乱跑,大伯应该会找你谈谈,毕竟这事涉及冯府的名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想好了!” 冯屏翠双手掐腰对风澜讯指点道。 “那是自然。” 风澜讯还是双手一摊无辜道。 冯屏翠左右看看,挥手让下人走远些才低声道:“冯府才当上皇商,这个档口正是要注意名声的时候,说错话仔细自己的小命,你就是仙人也逃不过的!” 风澜讯默然笑了笑,见冯屏翠看他还挑了挑眉,气得冯屏翠带人飞快走了,不想再看这不着调的人。 至于风澜讯会老老实实睡觉休息吗? 他当然会,而且睡得很香。 第二天,天一大亮风澜讯被人请到了会客厅。 “首先少侠救下小女,老夫十分感激,敢问少侠名讳,师承何处啊?” 议事厅四个角摆了四个香炉,正袅袅冒着白烟,正中一把交椅坐着个国字脸中年男人,表情态度还算和善。 “在下风澜讯,无门无派一散修仙者。” 冯家家主听此笑道:“既然无门无派,不知小友愿不愿意和我皇商冯家亲上加亲啊。” 这转变太快,风澜讯只怀疑自己闪了耳朵:“什么?” “咳咳,这个昨日少侠救下小女常漪之后,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一直嚷嚷着要嫁你为妻,这,老夫这才舍下这张老脸来问问少侠的意思。” “我去救令千金也是受另一位姑娘所托,在下对令千金并无旖旎心思,只能辜负她的一番美意了。” “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老夫也不能强求。”冯家家主叹口气,又道,“但想必昨晚屏翠已经将话带到了,还望少侠能守口如瓶。” 虽然冯常漪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也没什么针对个姑娘的兴趣便爽快答道:“这是自然。” “另外,屏翠有说是她聘请的你,不知少侠酬劳几何啊。” “将令爱借走的外衣赔给在下就行。” 就这? 冯家家主见这人所言不似作假,心想看来人家是真看不上他女儿喽。 “哈哈哈,这是自然。稍后我叫人送一套新的衣物送到少侠的院子里。”冯家家主顿了顿又道,“少侠仁义,我冯某佩服,便赠与少侠一件我冯家的宝物作为信物。” 说完,拍拍手,一个侍女端着个黑色绒布盖住的托盘走上前来。 风澜讯疑惑看了冯家家主一眼,冯家家主只是伸手示意他掀开看看。 揭开,只见名贵的檀木托盘中放着块巴掌大的纯黑色石块。 “这是?” 冯家家主挥退下人,低声缓缓道:“这便是冯家向上面进贡的稀有矿石。” “有延年益寿之奇效。” ……………… “萧疾你到底够了没!” 尚弦月斜睨了一眼靠在她肩膀上,拿她衣服抹眼泪的萧疾。 盯着她半晌不说话,突然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额头抵在她肩膀上就不动了,抖了抖,贴得死死的,想转身这人直接抱住她一边胳膊,不一会儿肩膀上就是一阵湿热。 唉!算了肩膀借他了。 谁曾想,这一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这半边身子都麻了,衣服袖子干了又湿。 她肩膀是借给他,不是给他了! “那天之后我就没见过你了,我以为你……”萧疾闷闷道。 尚弦月有些着急,刚刚梦倩如那婆娘明明对萧疾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为什么突然遁走,她到底想干什么? 萧疾总是情绪一来就不管不顾,真的很耽误事。 可看他这委屈的模样,又想起他小时候跑来找她哭,问她为什么。 算了……也怪不得他。 朝夕相伴的好友在自己神智不清后突然消失,醒来后自己一个人满身是血,日日活在好友是否被自己所杀的怀疑中。 好友突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情绪会崩溃很正常。 归根结底,这得怪她。 “阿舒,你又怎么认识尚弦月的,为什么她让你来帮忙?” “之后我慢慢和你解释,现在我们得赶紧找到琼乐他们。”尚弦月从水渠里爬出来,又拉了萧疾一把,“至于我和尚弦月的关系,你得问他,我不方便说。” 他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叫不方便说啊! 萧疾的猜测已经开始往不好的方向一路狂奔了。 “你去干嘛?”尚弦月见萧疾就直愣愣往前走一脸不解。 “不是说去找小喇叭他们吗?” 尚弦月怀疑刚刚水渠里的水是不是不小心灌进萧疾脑子里了:“所以,为什么不御剑?” 萧疾沉默半晌,红着脸掐诀御剑,踩上剑面突然腰间被两只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抓住。 “看我干嘛,我没剑,这也没合适的物件驱使,只能让你带我一程。”中间沉默片刻又加了一句,“你最好愿意。” 萧疾叹口气。 他愿意得很。 另一边,琼乐领着幸存的四个凡人,在夜色掩护下,穿梭在窄小的巷子中慢慢靠近城门出口。 穿过这最后一段胡同就能出去了,已经能看到城门的轮廓了。 突然两条胡同中间,缓缓爬出个瘦骨嶙峋,艰难喘息的人。 “救救我,带上我吧……” 邵大勇看清这人的样子怒道:“奶奶的,你还敢回来!” 是周万。 第78章 突变 “我不想死在这,救救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周万一路爬过来,抓住琼乐的衣摆乞求道。 “你怎么在这里,另外两人呢?”琼乐低头,眉头紧锁。 “后面来了好多活死人,那两位仙长去追操纵这些活死人的人去了,那些活死人追了我一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周万哭得涕泗横流,抓着他衣摆的手都在发抖。 “仙长救救我吧,我不想被这些怪物咬死……” 琼乐沉默着任由周万抓着他的衣摆哭,这周万所说虽不知有几分属实但以他的水平既不可能伤到另外两人,也不可能算计的了萧师兄。 所以他们现在至少没什么危险。 就是,这周万要救吗? 周万投毒害死了几乎一个镇子的人,这样的人死千次万次也死不足惜,可是…… 不行,他可以冒险,但身后这些凡人赌不起。 正要开口,身后有人拍了拍他,回头一看是邵大勇的娘。 “仙长,带上他吧,至少别让他死在这,出去了自有律法在等他,别让他死在这。” 那天雨夜,她正要去给邵大勇送饭,在路边看见蜷缩在树下的周万,想着这孩子平时在镇上的遭遇,又摊上个那么倒霉的爹,也是可怜。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周万全身上下都是血,吓得饭篮子都掉在地上打翻了,赶忙跑去铺子里将邵大勇叫出来把周万背回店里了。 自此,周万才留在了肉铺里。 “阿婆,阿婆,带我出去,我不想死在这!”见邵大勇娘开了口,周万连忙爬向她。 “干什么你!”邵大勇见周万还敢像个癞皮狗一样求他娘,一把薅住他领子拽到面前来,凶神恶煞的表情像是要吃了他,周万吓得一动不敢动。 “大勇——” 自己娘都发话了,邵大勇只能将他松开,愤愤道:“娘,你就是太心软了,就不该管他的!” 这样说着,还是老老实实上前扶着自己老娘稳稳当当走着。 见他们这样,琼乐抿了抿唇,最后没说什么。 周万拖着步子走在最后面,看向前面几人的目光毒蛇一样阴湿恶毒。 “马上要出去了,大家跟紧我。”琼乐看着黑洞洞的巷口,心里有些发慌,将剑横在身前,对后面道。 听到马上就能离开这,一直神经紧绷的邵大勇一行人反而放松了些,左右不过四五百米的距离,还能出什么事。 “真他娘的,在这待了这好些年,好容易将日子过的不错些,这一出去全得从头开始。”邵大勇说到这看了周万一眼,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晦气。” 周万低着头,缩着肩膀没说话。 琼乐率先出了巷子,却猛地站住不动了。 身后抱着孩子的梅奴等不及快步走出巷子,看见眼前的场景,睁大了眼睛,哆嗦着唇瓣,一步步向后退去。 邵大勇察觉不对,保险起见,将自己老娘留在原地,快步上前。 没有月光灯光的夜里,城门前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行尸,嗅到活人的气味儿,僵硬地一个个将头硬生生转向他们,死寂的空气里接二连三响起关节活动的嗑咔声,拨动着在场众人敏感的神经。 “怎么会,怎么有这么多都聚在这……”琼乐喃喃道。 已经有行尸晃晃悠悠向着这边走来了,琼乐持剑一步步后退,冷汗从额角缓缓滑落。 行尸太多了,不能被他们沾上,否则身后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娘,前面走不了,全是活死……娘!” 邵大勇转身正要去扶自己娘,就见娘惊恐瞪着眼睛僵硬向后仰着身子,嘴唇张合着像是要说些什么,突然她脸上的表情定住,脖颈后面爆出一大片血雾。 邵大勇呆呆看着自己娘的头滚到脚边,一时竟没了反应。 “啊!!!” 直到梅奴崩溃地发出一声尖叫,琼乐挥剑将冲过来的行尸砍成两半,摸了一把下巴上溅上的黑血,回头就见,周万咧开满是血污的大嘴,站在邵大勇娘的无头尸体后。 “杀了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万一把推开大勇娘的尸体,朝着吓到崩溃的梅奴冲了过去,异化的尖锐指尖眼见就要戳进她的眼睛,叮地一声被赶来的琼乐挡下,一脚将周万踹向巷子外面,砸倒几个冲进来的行尸。 “快走!往回跑!快!” 琼乐对着剩下的几人大喊。 异化的肢体,全黑的眼球,怪异的面部表情——是血怨偶! 为什么血怨偶会在这出现! 他不是在白天也可以活动吗? 梅奴反应过来,抱着孩子拼命往回跑去。 邵大勇眼神呆滞地点点头,跑,对,跑。 弯腰将自己娘的头捡起来,又将无头的尸体扛在肩上,缓缓往前跑去。 琼乐横剑挡在后面,看着晃晃悠悠站起来,神情兴奋癫狂的周万。 “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畜生,既然你已经不是人了,那就等死!” 周万必须死,而且他得给他们争取足够的逃生时间。 ……………… 萧疾和尚弦月御剑,远远就见城门出口下大片的行尸都往一条巷子里挤,一点小小的白影在狭窄的空间里腾挪着。 原本,只一个血怨偶而已,琼乐是能应付的,只是不知道从哪传出沙啦啦的铃声,原本行动迟缓的行尸全都暴动向着这边涌过来,他不得不分身将扑上来的行尸处理掉。 周万趁机藏在涌进来的尸潮中,突然袭击一下又埋下去,一时间还真让琼乐有些应付不来,开始缓慢后退,腾挪躲闪。 萧疾和尚弦月二人见此,就要下去帮忙,一阵破空声传来,尚弦月警觉一把将萧疾推开,自己也向旁边一跃,躲了过去。 尚弦音? 尚弦月落地,这人也落地,一看她这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中招了,也不知道是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一脸的苦大仇深。 “尚弦月!” 尚弦音这么叫了她一句惊得尚弦月一哆嗦,萧疾也疑惑看向她。 强行镇定下来,低声对萧疾道:“她不太对劲。” “有意思,竟然有个和情哥哥这么相像的小玩具——”梦倩如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的二楼栏杆上,“抓住她!” 第79章 周万死 梦倩如话一落尚弦音马上朝着二人冲了过去。 鞭子毫不留情朝着尚弦月的脸抽了过去,萧疾上前用剑挡了下来,将尚弦月护在后面。 “阿舒,别怕我会护着你。” 转头一看,“阿舒”已经朝着下面巷子赶去了。 “你先顶着,我去帮小喇叭。” 萧疾:………… 尺素圈住要追过去的尚弦音。 “止步。” 尚弦月跳下去正好一脚踩在突然从琼乐身后出现的周万头上。 “多谢苍樱道友!”琼乐砍着不断冲过来的行尸,抽空看到这一幕,连忙道谢。 等等,一脚踹向朝他扑过来的行尸,砸向后面的行尸暂时喘息的空余连忙又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我靠! 琼乐暗骂一声,穿的明明是苍樱道友的衣服,为什么长了一张和首席师兄这么像的脸啊! “是想在我脸上看出朵花来吗?”尚弦月将琼乐向后一扯,给了扑过来的行尸脸上一脚。 这行尸直接将后面的行尸砸的倒飞出去,进入巷子里的尸群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向后倒伏过去,从上往下看颇为壮观。 哪怕早就见识过,萧疾还是被阿舒的怪力惊到。 “我的——”琼乐下巴几乎合不上,“妈,呀。” 这姑娘大力神转世吗? 他看的清清楚楚,这一脚就是单纯的一脚,半点灵力都没用啊。 视线又在这姑娘身上转了一圈,细胳膊细腿,好像一阵大点儿的风就能给吹折喽。 不说哪来这么大的牛劲儿,只说这骨头就够硬的啊。 “苍樱道友?”琼乐语气里带了些不确定。 “是我。”尚弦月点点头,看了一圈道,“就你自己了吗?” “还剩下梅奴母子和邵大勇,我让他们先逃走躲起来了,周万趁我不备将邵大勇的母亲杀了。”琼乐头耷拉了下去,“是我的错,要是我再小心一点,要是我再坚定一点,要是我……” “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尚弦月伸手在琼乐肩侧拍了拍,“这种时候自责除了会给自己更大的负担没有任何用,回去以后……” 尚弦月嘴上紧急刹车了。 差点说回去以后给她写份一千字的检讨。 “回去以后?怎么了苍樱道友?”琼乐正乖乖听着,觉得和首席师兄教导他的时候有点像,这苍樱道友突然就不说了。 “回去以后,好好休息。” 最后四个字说得有些咬牙切齿,脚下跺了一脚还在挣扎的周万,成功制造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砰!一具白色“木乃伊”从天而降,掉在地上还在剧烈挣扎,铜铃叮叮当当响得欢快。 琼乐看一眼地上的“木乃伊”,又看一眼“苍樱柏子”,心下怀疑,比起尚弦音,这位才更像是首席师兄的妹妹吧! “哎呀——”梦倩如感到颈后冰凉的杀意,笑笑轻呼道。 萧疾一剑斩去,头与身体分家,头飞了出去。 只不过不是梦倩如的,而是一具行尸的。 又让她换位逃了,萧疾轻啧一声。 鬼族还真是泥鳅一样,滑不丢手啊。 “让她跑了,先退出去,将这些行尸甩掉。”萧疾落地将佩剑入鞘,“知道他们往哪里跑了吗?” “我只说了,让他们往回跑。”琼乐挠挠头道。 “你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吗?”萧疾带头拎着还被尺素绑着的尚弦音,后面跟着尚弦月和拎着周万的琼乐,几人一路将行尸引进渠水镇的粮仓。 尚弦月提前藏在在粮仓门口,很有默契地从外面将门关上,落了锁。 “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他们具体去了哪,我也不太清楚。”琼乐一边跟着萧疾翻出了窗户,一边道,随手抽出一张引火符吹口气点燃,扔进去将窗户锁死了。 整座粮仓被点燃,火势越来越大,门板和窗扇不断传出行尸被点燃后挣扎逃窜时的碰撞声。 萧疾皱眉,难不成他们还要挨家挨户地找吗? “简单,不是说了,他们往回跑了。”尚弦月拍拍手走过来,“想想,他们还能回哪。” 几人回道到客栈时,听见后厨传出沙沙的磨刀声,几人对视一眼,进去就看见邵大勇正低着头在磨刀。 身边躺着一具无头的尸体,头被邵大勇放在膝盖上抱在怀里。 梅奴母子缩在一个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他们走进来,邵大勇头也不抬依旧低头磨着刀。 “唔!”直到从昏厥中醒来的周万发出一声呻吟,邵大勇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琼乐艰难咽一口唾沫,将手里的周万扔了出去,正让他扑在邵大勇面前 周万扑在邵大勇脚边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努力睁开肿着的眼皮就正对上邵大勇膝盖上摆着的睁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大勇娘的脸,吓得他马上往后爬了几步。 那头被一双粗糙的大手安放在刚刚坐着的木墩上,邵大勇反常地安静,拎着磨的锋利无比的剔骨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周万,眼神冷静得过分。 没有愤怒,没有悲痛,只有衡量。 衡量该从哪里下刀。 梦倩如给周万吃的那包怪药让他的身体发生了类似血怨偶的变异,但又有所不同。 血怨偶除了异化过的部位异常坚韧之外几乎与常人无异。 几次重创,几乎都是致命伤,周万的身体千疮百孔,几乎就是个四处漏风的破布,可他还“活”得好好的。 邵大勇蹲下身,按住周万的头,刀缓缓落在他的脖子上,在周万惊恐的眼神中又轻飘飘地挪开了。 “啊!!!” 磨了许久的剔骨刀相当锋利,一刀就将周万的整条胳膊从肩膀上齐根切断。 随后是另一条胳膊,小腿,大腿,周万接连不断发出惨叫。 可是奇怪的是,没有血流出来。 断肢处是焦黑的带着红色纹路的石质晶体。 周万已经变成了个人棍,诡异地安静片刻,就在邵大勇以为他是晕厥过去时。 周万突然抬头,对着邵大勇疯狂地大笑。 “哈哈哈哈!你不会以为这样就折磨到我了吧,我告诉你,根本就不疼,仙子给我的神药已经让我不死不灭了!蠢猪,你杀不了我的,你们杀不了我!” 邵大勇虎目一瞪,剔骨刀从周万脖子上划过。 周万的头滚落在地上,吐掉嘴里的土,蔑视看向邵大勇嚣张开口:“都说了,你——” 视线在院子里的几人身上转了一圈继续道:“你们,都杀不了我。” 第80章 分道 邵大勇闻言,终于破功了一般,理智全都出走。 冲过去将周万的头捡起来毫无章法地胡乱捅着,到最后与其说是想将周万杀死,不如说他想让这个恶魔闭嘴。 心中怨气丛生,凭什么这种恶魔能不死不灭,自己乐善好施的母亲却死无全尸。 凭什么! 可是哪怕脸上,嘴里被剔骨刀捅得面目全非,那头依然不断传出周万疯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都说了,你们杀不掉我,我是不死不灭的,你们杀不了我……” 突然一双脏兮兮的手从邵大勇手里夺过那一团血肉模糊的球体,直接以潇洒投篮的方式扔进了后院角落里的水瓮里。 “咕噜噜……” 周万的声音戛然而止,邵大勇愣住,理智慢慢回笼。 “什么狗屁不死不灭,她说她是你做茅房仙子的太奶下凡的你信不信。”尚弦月皱眉看了眼黏糊糊的掌心,挪到“木乃伊”尚弦音的身边,不顾她的无声痛骂和挣扎,在她露出的红色衣角上蹭了蹭。 嗯,干净了。 不一会似乎是转动着翻了个面,周万的骂声才传过来:“你个妖人懂个屁!仙子……” 话没说完,只觉得水瓮哐当几下,他的头又埋在了水下,只余咕噜的声音。 琼乐将放在瓮沿上的手松开,在众人的目光中一脸无辜地走到一边,乖巧站好。 尚弦月走到那水瓮旁,在外壁上敲了敲:“好啊,等天亮再看看,你的仙子赐你的到底是不死不灭的长生。” “还是蜉蝣般暮生朝死的黄粱一梦。” 天渐渐亮了起来,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 周万只觉得水瓮被人拖着走了一小段距离。 尚弦月将水瓮挪到了院子中央。 阳光一寸寸照进院子里,马上就要洒进周万头颅所在的水瓮里。 仙子不会骗他的,他现在就是真正的不死不灭! 他才是对的! 他才不会怕什么狗屁……阳光。 尚弦月、萧疾、琼乐、邵大勇,四个人围在水瓮口上,手里分别举着他被砍下的四肢。 而将随着阳光洒在肢体上,肢体表面像是被烧焦的木炭,皮肤开裂,分解,慢慢变成飞灰飘散在空中。 不,怎么会这样。 不!不可能! 假的,对,只要他的头还在,他就还活着! 一道刺眼的光照向水面,四个人从瓮边让开了,阳光正好直射在水面。 周万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他在消失! 骗了他!那个女人骗了他! “到下面给我老娘赎罪去吧,畜牲!” 最后,他听到邵大勇这样说。 “终于死了,娘你看见了吗!他下去给你赎罪了!” 琼乐看了眼激动不能自已的邵大勇摇了摇头,胳膊上一紧,就见“苍樱道友”脸色难看地抓住他道:“你不是说其他人都安全吗?” 琼乐挠挠头:“对啊,怎么了?” 在周围一看,萧师兄、苍樱道友、他自己、中途加进来的尚弦音,还有化成飞灰的周万和除了大勇娘以外的凡人。 没问题啊。 尚弦月见琼乐脸上疑惑懵懂的表情,忍不住在他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小白呢?!” 冷汗一下从背后冒了出来,琼乐如梦初醒般惊道:“对啊,小白去哪了!” 萧疾闻言也是一惊:“还记得他是从什么时候不见的吗?” “从中途的院子里出来,他明明还在的啊,到底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会把小白忘掉的啊……”琼乐弯腰烦躁地扯着头发,觉得自己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凡人没保全不说,竟然还将自己的师侄给弄丢了。 果然,离了首席师兄他都快生活不能自理了! “是梦倩如。”尚弦月低声道。 她就说为什么打了几个照面就跑,原来无论是抓她还是抓萧疾都是烟雾弹。 她真正的目标是小白! 那琼乐莫名其妙将小白弄丢也就很好解释了,也是梦倩如干的好事! “什么,是小师妹……呃不,那个鬼族将小白掳走了?!”琼乐立马抓着剑站了起来,“她抓小白做什么!” 也不等回答,转身就往外走,却被萧疾拽住。 “你去哪?” “自然是去找那鬼族将小白救回来!”琼乐脸上满是焦急,一边说一边去扯萧疾的手,“小白找不回来,我回去怎么面对首席师兄!” “站住!”尚弦月怒喝一声。 “你连自己什么时候中招的都不知道,你自己去找鬼族送死吗?” 听这话琼乐反驳道:“小白被抓责任在我,送死便送死,人我是一定要去救的!不劳道友费心!“ “你拿什么救!单凭你一腔热血的天真鲁莽吗?”尚弦月上前直接按在琼乐肩膀上,琼乐只觉得肩背上像是压了座山,瞬间以剑撑身,半跪在地,浑身的肌肉都在因用力抵抗而发抖。 萧疾见状猛地上前一步,正要拦住,尚弦月却已经收手了。 “况且,若是你再出了事,尚弦心里便好受了嘛?” 琼乐听此完全无力地跪坐在地,沉默无语,像是犯了大错等着家长回来裁决生死的孩子。 “你们在此等着,我去追。” “不可!” 尚弦月话音刚落,马上遭到了萧疾的强烈反对。 “我本就是尚弦月派来与你们兜底的,我去救人才是最保险的。”尚弦月无奈道,“萧疾,别意气用事。” 什么叫他意气用事! “我与你一起。”萧疾还是坚持道,“阿舒,我没办法看你一个人。‘ 尚弦月迎着萧疾希冀的目光沉默许久,道:“他们更需要你,你得留下。” “可是你说过要……”和我解释。 “无虞。” 他的话被心爱的姑娘打断。 “出现这种情况绝非你我所愿,回来后我一定知无不言。” 萧疾只是看着她沉默着。 就在尚弦月想着要怎么说服萧疾时,萧疾将佩剑递给她。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尚弦月定定看着那把和温寒过于相似的佩剑,接过,却没回应,转身几个腾跃翻过院墙离开了。 “萧师兄?”琼乐见萧疾望着那姑娘离开的方向发呆,开口轻唤。 “先将他们送出城,然后小喇叭你先回宗里上报。” 琼乐不解挠头,可看萧师兄心情不佳的样子便也带着剩下的人跟着出城。 首席师兄你快回来啊啊啊! 第81章 试探 尚弦月翻出墙没走。 她能感觉到暗处有一道阴毒的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 梦倩如抓小白做什么,自然是为了将她引出来。 自己这个样子被她发现,她想验证些什么猜想,比如秦望舒和尚弦月的关系。 「统子,在吗?」 「叮!有屁快放呢亲。」 尚弦月:……不是,你们售后真是越来越差了啊。 「性转丹的解药在哪?」 「后续任务奖励或者任务掉落哦,亲」 「等后续掉落我马甲都要掉了,还等个屁!」 「亲,如果是为了不掉马,就算现在去找解药也来不及哦」 「所以?」 「这里有另一种药可以抑制性转丹三天的副作用哦」 也就是说,她这三天都不会再变回女身。 可她现在是副作用最后一天,这要有个屁用啊! 「谋财害命啊!我现在女身你推我抑制女身的药?」 「阿哈哈哈,也对哈 ,掏错了,那就这瓶蓝的,延长女身状态一天」 什么蓝的,那刚刚那瓶是红的不成? 「等下,之前扣得和铁公鸡有一拼,这药要用什么换,我记得我现在没有积分的对吧 」 「亲,只需要亲亲三天的能量呢~」 「能量?」 「对的,就是药效结束后亲会在三天内失去意识呢」 尚弦月:………… 「换!」 系统在尚弦月得咬牙切齿声中喜笑颜开。 手里突然凭空出现个小瓶子,拔开一看,三粒圆滚滚的蓝色丹药静静躺在里面。 很像老鼠药。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尚弦月咬牙将药咽下去了,瞬间一股熟悉的寒意包裹心脏。 这他妈不是保女形态吗? 就是怀疑空白卷轴里“她”吃的保持男身形态的药是系统给的,为什么女身保持药也会冻结筋脉啊! 「本质原理都是降低宿主本身的身体活性,区别不大哦」 奸商! 「不要担心捏,这边售后支持打开痛觉屏蔽哦」 「打开!」 痛觉屏蔽打开,身上冷意带来的尖锐疼痛才慢慢散去,连带着身上未愈合伤口的痛感也消失了。 萧疾等人走后,她才从躲藏的街角出来,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没多久在一个十字街口被四只金丹期行尸挡住了去路。 不过,这次的倒是不好辨认,没穿统一的弟子服,年纪也有些大,不知道是从哪个小门派里抓出来的。 “还没走是在专门等我吗?”尚弦月一撩颊侧的头发自恋道,眼睛却准确看向左侧的屋顶。 “确实是在等你哦,人家实在好奇你和情哥哥的关系呢~” 梦倩如一袭白衣带着面纱,落在四个金丹期行尸的包围圈外,手指绕着垂下的发尾勾勾缠缠,一副少女任性娇憨的做派,如果不看她几乎如有实质能淌出恶毒的双眼的话。 “我和尚弦月?我们能是什么关系自然是——” 梦倩如其实已经有所猜想,尚弦一族中目前没听说过有这样一号人物,她十分怀疑,这少女就是吃了某种变形丹药的尚弦月本人! “道侣关系喽,你难道不觉得我们长得很有夫妻相吗?”尚弦月这样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脸,满意地点点头。 饶是如梦倩如这种不正常的人也想不到她会这样说,再者。 尚弦月那种人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有的道侣,她怎么不知道? “你胡说八道!”梦倩如情绪有些激动。 虽然被鬼族夺舍操纵了身体,但多年以来双方都会或多或少的被影响,鬼族和梦倩如其实早就分不清了。 梦倩如对尚弦月的执念几乎烙进了这具身体里,爱而不得才落得这么个下场,听到尚弦月有了道侣,第一反应不是辨别真假,而是不相信和不甘心。 想起原着里梦倩如对她的疯狂追求,尚弦月几乎要理解她会被鬼族蛊惑夺舍的经历了。 梦倩如爱上尚弦月除了慕强心理之外,更多的还是巧合。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巧合。 如果梦倩如不是被曦舍带回来的私生女,如果她没有因为自卑和娇惯养成刁蛮敏感的性子,如果在她默默委屈落泪时安慰过她,如果练剑回去走的不是那条路,如果……… 总之,就是个缺爱叛逆少女和木讷“少年”因为一句话展开的相爱相杀、爱而不得、走火入魔的恶俗故事。 尚弦月暗道还是倒霉,哪有那么多如果,真要归因下去,那现在还在喘气的活人都逃不了干系,大家都有错。 错的是这个世界,不是我。 咳,好中二,扯远了。 冷静下来,梦倩如也不再信她的鬼话,“你找那小兔子啊,他在我这睡得好好的,放心~” “啊,难办,我人你也见到了,你的问题我也回答了,可你不信啊。”尚弦月分明是无奈的语气,就是听着有些欠扁。 “哼,比起你的解释,我更喜欢自己找答案。”梦倩如说着一挥手,腕上的银铃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原本堵住尚弦月退路的行尸霎时冲了过去。 尚弦月一甩萧疾给她的佩剑,发出一声剑鸣,也不知萧疾什么时候打的佩剑,虽不通灵,但和温寒的手感和形态都极为相似,她用正顺手。 剑与金丹期行尸的皮肤碰撞擦出火花时,尚弦月才觉察出不对。 这不是普通的金丹期行尸,而是金丹期尸傀! 鬼修手里怎么有邪修的物件儿? 串门学习交流带的特产? 不过确实有一点奇怪,她一开始以为鬼村里的血怨偶是魔族走狗邪修的产物,可作为怨气收集装置,且她自己也亲眼所见,怨气的最终去处,供给了鬼王。 再说大背景,上古之战以后,神几乎全部陨落了,魔也被消灭的差不多了。 神,善念信仰集大成者,有通天之能;魔,欲望恶念的集合体,恶念的实体,凶恶异常。 至于现在所说的,仙、妖可以看成是神的追随衍生;鬼、邪修者则是出于对魔欲念强大力量的崇拜者。 若是世间已无魔,那邪修鬼修的目标就很明确了——复活鬼王。 第82章 他们是道侣啊+逼婚 梦倩如在一旁观战兴味盎然,四只尸傀一拥而上几乎将那道纤细的身影完全遮盖。 “你看的很爽吗?”一道冷沉的声音出现在白纱覆面的白衣身影身后,长剑横在她细嫩的脖颈上。 “小白在哪,别想跑,你可以赌我出剑的速度和你掐诀的速度哪个更快!” 四只尸傀又围了上来,没有指令并没有扑上来。 可手底下的人面对她的威胁没有丝毫反应,更没有逃跑或是换位的小动作,安静的近乎死寂。 尚弦月正疑惑分神之际,手下一直没有反应的梦倩如手上的银铃轻抖了一下,身边一栋院子的门突然被人踹开,一个小小身影身后追着一具尸傀踉跄着向她跑过来。 是小白! 尚弦月手下麻利将梦倩如身上的大关节卸下来,随手掏出根麻绳捆地结结实实,踹倒在地。 提剑就迎着小白跑了过去,一把将他抱起来,灵气聚在右手一剑将那尸傀的头削飞。 “小白?”尚弦月喘息一阵,疑惑道。 一道阴寒之气靠近脖颈,尚弦月向后一偏头,伸手握住锋利的匕首才没让喉咙被捅个对穿。 怀里朔妄双眼眯起,嘴角上扬,笑得极媚气。 这哪里是小白,分明是梦倩如! “呀,被你抓到了呢。” 尚弦月几乎被气笑了,手指捏着他的后颈,手心逐渐凝出水灵力,因为药的关系,原本柔和的淡蓝色水灵力已经冒着白色的寒气,一寸寸漫上朔妄的身体。 很快朔妄四肢就被冰晶覆盖,动不了了。 “你是不是以为,你寄宿在他身上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尚弦月这样说着,手腕在剑锋上划过,捏开朔妄的嘴巴硬生生将血灌了下去。 在属于梦倩如震惊的目光中,开口道:“从他身体里滚出去!” 血随着喉头滚动被吞咽入腹,一缕黑色的影子一样的粘稠液体从朔妄的影子里分离出去,尖叫着飞速流向倒地梦倩如的躯体,重合进去。 梦倩如呆滞的神情重新动起来,阴毒死死瞪着尚弦月,“你到底是谁!你的血里有什么东西,竟然能克制邪物!” 尚弦月没理她,左右梦倩如现在有天大的本事也跑不了,四肢关节被卸掉,现在的她就是摊烂泥。 朔妄马上恢复了意识,醒来第一时间察觉到嘴里浓重的血腥味儿,抬头看去正对上自己师傅女身时的冷脸,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师傅怀里,立马坐起来,视线逡巡一圈落在她还在淌血的手腕上,一张白嫩的小脸马上板了起来。 撕拉一声,尚弦月就见自己徒弟敞开外袍撕下一角干净的里衣,细致迅速地将她割开的手腕缠上了,收尾处打了个标准的蝴蝶结。 随机握着她受伤的手腕眼巴巴看着她,小脸上要哭不哭的表情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眼看小孩还要开口说话,尚弦月将手指放在他唇上,低声道:“嘘,不可说。” 朔妄疑惑望向她,不可说?不可以说什么?连师傅也不能叫吗? 许是朔妄脸上疑惑的意思太明显,尚弦月朝他摇摇头又重重点了下头。 为什么不能说? 尚弦月也很想骂人,没错就是不能说,说了会怎么样,尚弦月自己也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结果绝对不是她想看到的。 “先将这货带回去,找人送回宗里。” 尚弦月站起身,将小白也拉了起来,不过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小白长高些。 出了城,已经看不见萧疾等人的踪迹了,看来是回去了。 尚弦月御剑抱着小白回去,将一个大麻袋扔在夜岐山驿转身就跑。 至于说给萧疾的解释,给是不可能给的,至少绝对不可能是现在。 连夜带着小白去了虎二家,将小兔崽子往夫妻俩面前一放,说是寄宿两天,没等虎二反应,人已经跑没影了。 徒留原地的小白用眼神骂骂咧咧,说好的带上他,就这? 还有什么是他不能看的! 今天就是药效延长的最后一天,尚弦月自己都不清楚会有什么后果,想到卷轴里直接全身结冰,冻晕过去的经历,还是最好别让小白看见。 过了这一天期限,她会变回男身,尚弦月将衣服换好,甩出个阵盘将洞口封住,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的三天她都会待在这里。 尚弦月安顿下来,可是萧疾那边却炸开了锅,梦倩如被人抓了扔在夜岐山驿门口,却不见半个人影。 萧疾阴沉着脸,面前吊着被卸掉关节五花大绑的梦倩如。 “他们人去哪了?” 梦倩如见萧疾这阴沉的脸色,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戏谑道:“怎么这么关心那姑娘?是因为她长得与情哥哥十分相像嘛?” “你该不会是——” 尺素猛地窜出去,缠上了梦倩如的脖子,也同时将她的嘴捂得严严实实。 “荒唐,阿舒就是阿舒,与她尚弦月何干?”萧疾一扯尺素收紧了些,“也就你这种没脑子的蠢货才会喜欢她这种冷心冷肺的烂人。” 被骂了,梦倩如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是了是了,她就是喜欢情哥哥这样的人,喜欢的不得了,至于谁是没脑子的蠢货—— 她梦倩如现在可以肯定,至少不是她。 她都来这了,怎么还没见情哥哥来看她,好久没见了,好想她呢~ “别说些废话,阿舒和小白去哪了?”萧疾将尺素松开些,能让她说话,但依然缠在她脖子上。 “她啊——救了情哥哥的甜心小可爱,自然是去找情哥哥了吧。”梦倩如像是感受不到脖颈上的威胁一般,半阖上眼皮兴致缺缺道。 “什么?”萧疾一头雾水,为什么叫自然? “啊?她没和你说她和情哥哥的关系吗?”梦倩如一瞬间起了兴致,吊着她的绳子都晃了晃。 “她和尚弦月什么关系?” “她说,他们二人是道侣呢~”梦倩如玩味地看着萧疾。 萧疾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道侣的,那他又算什么? 若是她早和尚弦月在一起了,为什么在临溪村的时候还要抱她? 为什么要拼死救他? 虽然他还没告白成功,但已经尝到些失恋的苦涩滋味了。 琼乐刚将几个凡人安顿好,回了夜岐山驿就听说梦倩如被抓了,到了审讯堂,就见萧疾伤情的模样,反倒是梦倩如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呃,到底是谁审谁啊? “萧师兄,苍樱道友和小白呢?”琼乐问。 “和尚弦月一家团聚去了。”萧疾说着一甩尺素,收回来抖了抖,缠回了腰间,临出门留下一句,“回宗门之前,记得多带几个人,把她押回去。” 人都走远了,又补了句:“记得把她嘴堵上。” 诶? 琼乐和梦倩如双双疑惑。 苍樱道友和小白和……首席师兄? 一家三口? 这几个词分开都认识,怎么放在一句话里他就有些听不懂了呢? 算了,萧疾师兄平时总是这么莫名其妙的。 歪头叹了口气,看向身后的梦倩如,脸色沉了下来。 这种滥杀无辜的鬼修就该直接杀了,宗主的女儿倒是金贵,照他看就该一旦擒住格杀勿论才对! 出门正打算去委托堂挂牌叫人,路过他们几人住的院子,又看见风澜讯房间窗户上还破着的洞,想着等他回来再修。 嗯,说到做到,雕花的! 走过去,退回来,进了院子,偷偷摸进风澜讯的房间,不知拿了什么又鬼鬼祟祟出来。 不久,委托堂便集齐了押送梦倩如队伍的弟子,准备上路。 “等等!”琼乐走上前从兜里掏出一团白色布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力塞进了梦倩如嘴里。 梦倩如:??! 一呼吸间,一股难以名状的酸臭味涌进口鼻。 呕! 无奈琼乐塞得实在用力,那布料在她呕吐的动作下不仅没被吐出来,反而还往喉咙里挪了挪。 这臭小子到底往她嘴里塞了什么啊! 嘿嘿! 琼乐暗自发笑,他就知道风师弟房里绝对有没洗的袜子! 押送梦倩如从传送阵走,一天时间便到了。 没想到的是,曦舍亲自带人将梦倩如押去了地牢里,说是要连夜审讯,第二天便公布结果,绝不姑息包庇。 却不想第二天,琼乐没等到梦倩如的审判结果,却接到了紧急任务。 由天元宗管理的辖区夜岐山旁,是由道乾宗管辖的方越岭,两辖区接壤毗邻之处便是渠水镇和清源县。 任务地点便是清源县。 琼乐打开分发下来的委托书,内容还没看先被委托人惊得睁大了眼睛。 风澜讯。 风师弟怎么跑去清源县了? 再看委托书上内容,人无故发狂,街上常因口角摩擦杀人伤人,痴迷偷盗劫掠,抛却礼义廉耻,人性之恶被放大唤醒,部分人形同野兽,丧失人性,事有蹊跷,且人数众多,速来。 诶?作乱的是人? 官府衙门不管吗? 这样想着,一群被分派过去的弟子都动身往清源县走了,琼乐在路上想着,具体情况还是到了以后再说吧。 风澜讯报官了,被打算占县为王的县太爷派人全城通缉。 呼!风澜讯甩掉追在他身后的府兵,擦了擦汗。 虽然一直觉得自己最近格外倒霉,但是这两天碰上的事还是让他忍不住地想要骂娘。 一开始在冯府呆的称得上舒适,除了不能随意出府外,风澜讯吃好喝好,日子过的舒服自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是最近冯府采买的频繁了些,也不知道在准备什么。 直到三天前,到处开始挂上了红绸,风澜讯觉得奇怪,就随手抓了一个路过的小侍女问怎么回事,那小侍女见是他,笑得揶揄,说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就笑着跑开了。 风澜讯摸摸后颈,总觉得不舒服,回头就见冯常漪苍白着一张脸,死死盯着他,眼下青黑凹陷像是大病了一场,不复初见时的温柔明媚。 见风澜讯看到她,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硬生生扯着嘴角漏出个笑来,可眼珠一丝光亮也无,风澜讯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尴尬回了个笑,草草摆手赶紧转头走了。 嘶,这女人盯着她看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了,第二天荷花池里淹死个侍女,说是失足落水,说是给了家属补偿就封锁消息草草抬去埋了。 风澜讯赶过去凑热闹的时候,侍女的尸身刚捞上来,抬着从他面前路过,风澜讯脸上的笑消失了。 正是昨日和他说过话的侍女。 一股熟悉的让人感到恶寒的视线再次落到他身上,顺着看过去,果然是站在角落远远观望的冯常漪。 所以,是这女人干的? 她到底想干嘛?杀了一个无辜的人,就因为和他说了一句话? 太荒唐了! 他不是会纠结内耗的人,径直走向冯常漪拽着她的胳膊到了个安静的地方。 “是你做的?”风澜讯开门见山道。 “是。”本以为这女人会狡辩一下,却不想冯常漪认得干脆,“我家的下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和府中所处可见的野草野花没有任何区别,我想杀便杀了,怎样?” “因为什么?就因为他和我说了句话不成?”这时候也不提什么自不自恋了,除了这个风澜讯是真想不出别的原因。 “不是。” 风澜讯闻言疑惑,不是因为这个? 还能是什么,难不成真是犯了什么需要打杀的大错,或者是知道了什么秘辛才被灭口的不成? “是因为你竟然对她笑了,那个贱人还敢笑,分不清自己斤两的东西让主子不开心了,她该死。” 什么? 风澜讯听见这原因,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确实不是傻的,这女人从他救了她对他有意思这他知道,但是自己也通过冯家家主明确表示了自己不喜欢她,本以为到这就结束了。 没想到她还变本加厉走火入魔了这是! 就因为这么个狗屁理由杀了个年轻小姑娘,颠婆吧! 等等,想起最近府里挂上的红绸和摆设,风澜讯有种不太好的猜测,不会吧! 这颠婆,想逼婚? 第83章 满城的暴徒+经过 躲开往他身上扑的冯常漪,风澜讯没命地逃回自己住处,迎面撞上一群人。 得亏他眼神好,一眼就看见带头的手上托盘里放的喜服! 脚步一个急转,扑通一声跳进了偌大的荷花池里,追在后面的冯常漪见此尖叫一声,大叫着让来送喜服的一行人下去救人,送来的东西扔了一地,一时间冯府里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趁着混乱,风澜讯避开下水捞他的家丁,借着一处靠墙的茂盛水草遮掩上了岸,翻墙出了冯府跑路溜之大吉了。 出来了才得知,冯府大小姐要和一见钟情的修仙穷道士成亲的消息早传得沸沸扬扬了,合着他要结婚这事,除了他自己大家都知道是吗? 他要是自己没发现,到了结婚当天只需要通知他一声就完事了呗! 冯府在池子里捞了半晌,没捞出什么,想起这位未来姑爷的身手不错,怀疑人是不是已经跑了出去,赶紧派了人出府去找。 出府的风澜讯随手顺走了巷口卖瓜摊上打盹老头的草帽,将帽檐向下一压,拐进人最多的一家茶馆,门口立了牌子,上面写着茶水小食免费。溜进店,从柜台下面拿个空茶杯和一个大长桌的人坐一条板凳,喝一壶茶。 “哎,你们听说了吗?皇商冯家家的大小姐对一个修仙的穷道士一见钟情,非他不可呢!” “这谁不知道啊!而且你这是旧消息,新消息,这个月就要办婚礼啦!” “不是这穷道士到底什么过人之处,能让冯府大小姐非他不嫁?” “唉,这你算问对人了,据说那道士已是半个仙人了,容貌更是丰神俊朗,气度不凡啊。” 听到这风澜讯挺直了腰板,扶正了头上的草帽。 “哦,那确实,但是那也是个穷道士啊,而且就见了一面,这大小姐就非他不可了?我听着最近冯府都开始采买婚事的物件了。” “真的假的,冯家家主也由着这冯大小姐胡闹?” “啧,没听说冯家家主对这门婚事有什么说法,但是这成婚的消息不假。” “算了吧,你怎么保证不假?” “你不懂,我这是‘内部渠道’不可能有错。” “而且,我还有件更劲爆的消息,想不想听?” “更劲爆的消息?说说,快说说!” 风澜讯皱眉,什么更劲爆的消息,他怎么不知道,好奇驱使他侧耳过去。 那人看了看周围,抻着脖子往中间凑了凑,低声道:“你们知道,据说,那道士喜欢的其实是大小姐的堂妹,冯屏翠!” “噗!咳咳咳!”风澜讯听到这是真没绷住,刚进嘴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嘿!你这人怎么回事,找揍是不是!”正对面一个正听的带劲的年轻男子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腾地站了起来,撸起袖子就去抓风澜讯的领子。 风澜讯自知理亏,但也不会吃亏,侧身一躲,躬身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最近着凉生病,突然想咳嗽,没憋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说着又躬身行了个礼,那人见他态度还算诚恳,愣是将火气压下去,低骂一句,让他下次小心点。 “哎!这位大哥,小弟问一句,这道士喜欢冯屏翠是从哪来的消息啊?”风澜讯是真想知道,到底谁这么无聊,乱点鸳鸯谱。 “害,你这人,小道消息,还能告诉你从哪个小道来的不成。”那说话的是个瘦削中年男人,闻言瞥他一眼道。 之前发火的年轻男子闻言低声道:“那这意思是,二女争一男?” 另一个白胖的男子也凑上来低声道:“我看啊,分明是那二小姐也喜欢那道士,故意放了消息说是大小姐抢了她男人呢!” 风澜讯:………… 他怎么觉得不是人姑娘想这样,分明就是你们这群八卦男想看这种吧! 他本人听了还没说什么,那瘦削中年男人听了白胖男子的话却拍案而起,怒道:“你的意思是老子是帮小娘皮抢小白脸的传话筒?” 矮胖男子闻言有些虚,他个子更矮一些,看着不太敢惹那瘦削中年男人,于是不情不愿道:“我哪里说了,开个玩笑而已,较什么真儿啊!” 那只此言一出,瘦削中年男人像是被点着的火药桶一样,给了白胖男子一拳,整个长桌都被掀翻在地,茶壶、茶杯的碎片和瓜子花生之类的茶点散落一地。 被风澜讯喷了一脸水的年轻男子本就压着火气,这下也彻底爆发了,和那瘦削男子扭打起来,周围的茶桌被接二连三地掀翻,越来越多的人扭打在一起。 不知从哪发出一声惊呼,那暴躁年轻男人胸口已然插了一把刀,混乱中甚至都不清楚是谁动的手,从哪来的刀。 若是平时,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人们早就作鸟兽散了,可现在这群人不仅没有停手,短暂的惊愕后反而像是被激发了血性,抄起能摸到的一切物件狠命往对方身上砸,往对方身上戳。 从板凳、桌子腿砸头断腿,到茶壶茶碗的碎瓷片剌脖子。 动口、动手、杀红眼,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能动的都追到外面去打了,剩下的不论生死铺了一地的都动弹不得了。 风澜讯从前台的桌子底下钻出来,拍拍衣服上的褶皱,看着一地的血和人皱了皱眉。 是不是也暴躁的太反常了一点? 出了门,街上更是乱套,零零星星的行人打作一团,还有男人在追着女人跑,嘴里不干不净却在无意间撞到个杀红眼的路人被随手一刀捅死。 不是,到底发生什么了,他也没听说这清源县要改成大牢啊! 怎么城里人全变成暴力杀人狂了! 一剑挡掉朝他刺过来的匕首,又将另一个拿着菜刀冲过来的踹飞,风澜讯一路疾行,他得去趟县衙,天灾人祸都不是修仙者能管的范畴,专业得对口。 来到县衙,大门却紧闭着,看了眼门口的大鼓和鼓槌,风澜讯选择翻墙硬闯。 开玩笑,街上到处都是杀红眼的暴徒,这时候击鼓那就不是遵纪守法的好老百姓,那叫二逼。 他不怕这些凡人,但是活的凡人可比行尸麻烦多了,不能还手,只能防御只能跑,真要被围起来了,也很麻烦。 正堂里,明镜高悬的牌匾底下空无一人,风澜讯只能摸去了县太爷住的后院,这次倒是有人。 “现在长生的钥匙掌握在咱们手里,我完全可以建立属于自己的长生国度。” 诶!不是,这特么都是什么鬼啊! 咔嚓! 风澜讯看着脚下踩到的枯树枝陷入沉思,偷听被发现他可以理解。 但是谁能告诉他,墙头上哪来的枯树枝啊! “有贼!抓住他!” 到底什么情况啊! 甩掉身后追击的府兵,擦了擦汗,转身却看见个倒塌的破败粥棚,煮粥的大锅里还有些没凉透的残粥,灶里的火星子还没灭,地上大片洒落的粥饭叠着纷乱的脚印,泥泞不堪。 风澜讯从泥泞里拽出个布幡,依稀能看见上面印着冯氏,右下角有官印的戳,冯府的粥棚还是官方盖了印的。 想起什么,风澜讯从胸口掏出那天冯家家主给他的那块延年益寿的“神石”,巴掌大的黑色石块用几张黄符包的严严实实。 当天接下这石头他就知道这冯家不对劲,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他确是知道,这玩意儿在百年前就被一群人争来抢去的,当时他手里还有一块。 鬼王的遗骸嘛。 掂了掂手里石头的分量,心想倒是没想到多年以后还能在这种小破地方见到这玩意儿。 冯家家主身上也带着一块儿,其余人身上也或多或少有一小块儿,嵌在首饰里不好发现。 将黄符揭开,伸向那锅粥,安静片刻,就见一缕缕黑气从中冒出来,被黑石吸进去,剩下的粥很少,几息就被吸干净了。 哈!还真是,就是这手法是真粗制滥造。 突然想起刚刚的茶馆,纵身上墙,几个跳跃落在了茶馆对面的书铺房顶,观察周围确定没看到追兵和冯府的人,才落地朝着茶馆门口走去,里面倒地的人早没了踪影,屋里空无一人。 风澜讯捡起门口断成两半的牌子,果然下半截角落是冯府的印。 进了屋里,没等他伸手,地上没人收拾的茶具残骸中便有源源不断的黑气被吸入黑石中,风澜讯低头看向手里的黑石皱眉,啪,往上面贴了张黄符,便不再有黑气被吸入,被引出的黑气也落回了地上。 粥里不好找,但是茶里的话,应该还有残留才对。 视线在一堆杂乱里逡巡片刻,锁定了角落里一个幸存的茶壶,因为翻倒在地,茶水几乎流净了。 风澜讯拿起,晃了晃,残余的的茶水冲刷着内壁聚成一小口,瓷白的壶底有些细小的黑红相间的粉末,不注意看只会以为是茶叶的残渣。 啧! 风澜讯见此脸色难看起来,胃里一阵翻涌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同时又有些庆幸,喝的唯一口茶水还被他喷了出去。 “在这!我看到他了!后面的人从后面围上,别让这贼人跑了!” 门外一声大喊后,很快传来纷乱的脚步,风澜讯一惊,这群走狗还真是鼻子够灵的啊! 茶馆周围都被围了起来,风澜讯只能上了二楼,正打算御剑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却发现身子一沉,灵力阻塞的厉害。 靠!锁灵香! 怪不得冯屏翠那妮子能说出就算是仙人也逃不掉这种话,他还以为就是威胁的时候说的大话而已! 身后传来上楼的声音,风澜讯进了一间包间,将窗户打开,窗口一棵桂花树郁郁葱葱就是没开花,挨着连片的住宅区。 追来的人踹开包间房门时,屋内已经空无一人,窗户大敞着,向下看去桂树的枝干还在微微晃动,却看不见人影了。 这人一锤窗棂,咬牙切齿道:“让他跑了!继续追!城门早就封上了,我就不信他还能长了翅膀不成!搜仔细了,让他将消息传出去了,大家都得完蛋!” 身后府兵慌张应道:“是!” 风澜讯只能一边和搜查的府兵打游击一边躲着冯府找他的家丁,还得偶尔解决一下杀红了眼见了他玩命追杀他的普通人,或者也不能说是普通人了,应该称之为暴徒才对。 不行,就算他能出城,可是现在最清楚清源县情况的只有他,也只有他知道清源县不是简单的人祸,若是等管辖的道乾宗派人来,这清源县到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鬼样子了。 只能先传信给宗里了。 可是他被困在城里,灵力被锁要怎么传信出去。 掏了掏身上还有的东西,腰间挂着的哨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几天前方越岭上,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东西,还以为是什么宝贝,结果发现一具白骨,脖子上只有这个哨子,吹响了,许久无事发生。 就在他以为这就是个破烂时,一声清啸划破寂静,一只枭鸟俯冲过来,正当他要拔剑时,看见了鸟腿上的信筒。 这不是天元宗传信的灵枭吗? 那灵枭落在风澜讯肩膀上,像是察觉这人不是熟悉的人,又飞起来,落在了地上的白骨上。 所以这白骨应该是天元宗弟子,饲养灵枭,脖子上挂着哨子,是专门传信的弟子,为什么会死在这? 最后风澜讯将尸骨埋了,哨子却留下了,毕竟一个哨子对应一只灵枭,后面回到夜岐山驿上交,应该也能给他点灵石奖励之类的。 眼下这意外留下的哨子正好能派上用场。 一声尖锐的哨声划破天际,灵枭很快应声飞来,风澜讯将写好的委托卷好塞进信筒,将灵枭放飞,心想宗里最好快些来人,不然这鬼地方他可待不了多久。 这样想着,门外又传来脚步声,风澜讯暗骂一声,这群人是真的狗吗? 府兵破门冲进来,搜查一通,确是半个人影都不见了。 琼乐等人御剑赶来,远远就见这清源县城门紧闭,街上一片混乱,还有部分房屋被烧毁倒塌,像是遭了战乱一般。 可是清源县并非边境,哪来的战乱? 第84章 救与杀 一群人落了地,更是越看越心惊,街上随处可见鲜血和掀翻的摊位。 却不见残肢和尸体,街上也看不见半个人影,确实不像是简单的人祸,倒是很像渠水镇的情况。 该不会,是另一种让人发狂的毒,将人毒死后再变成行尸? 琼乐正猜测着,却听见身后弟子惊呼一声,随即是一声声剑出鞘的声音。 抬头,便看见无比震惊的一幕。 像是集市的开阔场地中央,一棵粗壮遒劲的槐树,如同姻缘寺里的祈愿树,只不过上面不是系着红布条,而是坠着一串串分门别类、用绳子串好的手臂、大腿、小腿、躯体、头颅。 槐树枝叶繁茂,哪怕是在正午的太阳底下,树荫下都是暗沉沉的,而那些被串在一起的头颅睁大眼,张着嘴,维持着临死前的惊恐神情,在阴影下显得诡异阴森,在场所见弟子无不觉得后背发寒,哪怕在大太阳底下,也无端觉得身上升起一丝凉意。 “这真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一个弟子低声道,声音有些迟疑。 “现在情况不明,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传委托书的风师弟,他应该还在城里。”琼乐道。 他是这次的带队弟子,和小白一起在尚弦月的不当人训练下,修为终于突破到了金丹期,和另一个名为应钊的内门弟子一起带队。 琼乐跟着一行人继续向前,路过那槐树时,余光扫了一眼,正对上一串蒙着厚厚血污的人头,只有睁大露出的带着血丝眼白,像是在死死盯着他。 让他想起幼时那场屠杀过后,他从咸菜坛子里伸出头时正对上母亲死不瞑目的脸。 一股情绪上来,像是吞下一团棉花顶住上颚,想吐又想哭,让他难受得红了眼睛最后只是咳嗽了两声,压下这种感觉。 对上同门关切的眼神他真能掩饰地笑说无事,就是有些不适应。 想着这场景血腥味太重,修仙者五感敏锐,倒也合理,同门便也没再多问。 直到走到一处街口,传来一阵恶意的喊杀和嬉笑声,琼乐抬手示意停下,一行人贴墙噤声,探头出去。 就见一群衣衫不整,样貌凶恶的人正围成一圈,地上一个妇人躺在血泊里,还站着个光着膀子的矮胖男人,高高举着双手,他正双手举着一个还没结扎脐带的刚出生的婴孩,转着圈像是展示什么战利品一般向周围人展示着。 “畜生!”琼乐低骂一声,剑已经出鞘,却被一旁的应钊拽住胳膊摇了摇头。 “再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应钊低声道,“现在找不到风师弟,城里的情况并不明朗,贸然打草惊蛇只会死更多的人。” 琼乐见那矮胖男人并没有要摔死孩子的打算,才将怒火压下,剑收回鞘里。 矮胖男子举着婴孩向人群走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这才发现人群身后竟然就是清源县衙,门户大开着,尽头原本开堂审冤的堂上如今架起高台,老态龙钟的县太爷穿着粗制滥造的黄袍站在台上,面前摆着的案桌上敬着一炉香和一只碗,碗里放着什么看不真切。 婴孩被举着放上了案桌,一位穿着暴露的侍女双手捧上一把明亮反光的匕首,县太爷慢慢接过了,抬脸面向台下浑身充斥着血气的众人,颤巍巍开口:“自由的滋味,各位已经尝过了,接下来,我将循着神的旨意赐予各位,连历代帝王都追寻不得的——永生!” 此言一落,台下众人先是惊愕,而后便是欢呼雀跃。 整个清源县的人都知道,这县太爷前不久明明已经重病卧床,奄奄一息,半拉身子都躺进棺材里了,传说本来要死了,却得到了神药,几乎是起死回生般活了过来。 从那之后,便一直有传言说这县太爷手里有神药,重病者食之可康复痊愈,常人食之可延年益寿,残疾者食之可肢体再生。 原本这也只是谣传,可前不久县太爷神药被盗之事张贴布告,传得满城皆知,使这可信度大大提升,再者这些人早已被三气浸染得失去神智,思维混乱不堪。 贪婪和欲望众多恶念冲昏了他们的头脑,只要利益够大,根本不会去思考代价是什么。 三气,怨气、阴气、死气。 琼乐这时只觉得那矮胖大汉眼熟得很,到底在哪里见过一般。 这人……他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茶摊摊主吗? 好像叫赵老六? 此时,琼乐终于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渠水镇的委托人是他,清源县那个偷县太爷神药的人也是他,说着自己是被通缉逃难出来的,却在这种情境下重新出现在这里。 或者说,就算这次不是他被派到清源县出任务,他有预感,他、萧师兄和首席师兄、风师弟一行人总会因为茶摊摊主的线索来到清源县,只不过这次像是出了什么变故加快了进程。 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却坚定,他总觉得或许他已经离事实不远了 “此乃长生神石,我已将其研成粉末,需要合着世间最纯净的婴儿血液吞服。”县太爷说着一挥手,数十个穿着清凉的侍女端着一只只碗走出,碗底无不放着少许黑红粉末。 那些碗被分发到围着的众人手中,有人趁着接碗的功夫在那侍女身上揩油,动作小些的都只是得到一声娇嗔,而一些胆子大的直接抱住了就往后拖,这副猴急的模样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可很快这笑声便消失了,因为那侍女的手指尖如黑色尖石一般穿透了那人的胸口,随即站起身也不管被拉下露出半个胸脯的衣衫,将沾血的碗递给了另一个人脸上依然挂着轻松的笑。 这下,人群里一些黏糊着试探上手的人也老实将手缩了回来。 而县太爷像是也渐渐来了力气,高高将匕首举起,兴奋狰狞的神情中,那双浑浊的眼珠里映着婴儿还没睁眼的皱巴巴的脸,身后堂上还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无声冰冷地讽刺着。 这下应钊也抽出了剑,琼乐早就拔剑冲上前了,小队一行人统共十六人,除了琼乐和应钊两人,其余皆为筑基,对付百来号普通人并不成问题,只是遇上这群见血就不要命的暴徒,除非杀人,否则根本镇不住他们。 可是现在并不知道让这些人陷入狂暴的原因,修仙人最忌沾上因果,这些人不能随便杀了了事。 这样一来,一时竟无法冲到县太爷面前将孩子救下来,眼看那刀就要扎进那孩子身上,琼乐心一狠一脚踹飞捅来的尖刀,横剑划过面前神情狰狞汉子的喉咙,属于活人的热烫鲜血溅在他的脸上。 震住了不要命扑上来的其他暴徒,也震住了应钊和其余和暴徒纠缠的弟子。 其余人如何想的琼乐没时间去揣测,飞身跃起就要去救那孩子,剑将县太爷匕首挑开,县太爷本人也被这股力道震得跌倒在地。 同一时间没等琼乐落地,一把匕首想向着他后腰捅去,琼乐来不及反应,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突然窜出来,将偷袭者按在地上。 这人披着破斗篷,佝偻着身子头上戴着老头的破草帽,手里拎着把凝着干涸血迹的砍刀,抵在这人脖子上。 “狗揍儿,让你爷爷我好找,偷的储物袋还给你爷爷我!” 第85章 鬼王遗骸 琼乐回过神就见偷袭他的茶摊摊主被这人按在地上,这声音…… 风师弟? “妈的,要不是你这个瘪犊子,小爷我至于摊上这些个糟心事,靠!”这人越骂越起劲,直接将帽子摘在手里,一边骂一边扇赵老六的脸。 好嘛,还真是风师弟。 琼乐擦擦额角的冷汗,想起还没修好的窗户有些心虚,想打招呼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桌案上,传来一声婴儿微弱的啼哭,琼乐如梦初醒连忙脱下外袍将孩子裹了抱起来,看着还皱巴巴的孩子,又看看不远处躺在血泊里早已气绝多时的夫人,最后目光落在正往台下爬的县令,只觉得愤怒无比。 “哎呦呦!”已经爬到台子边缘的县令被琼乐踩在背上。 本打算给他个教训,审出点什么的琼乐却没想到这老货竟然这么不禁折腾,不过是踩了一脚竟然叫了一声,抽搐几下,没动静了。 死了? 琼乐抱着孩子俯视这人,这种人死了也应该,只不过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了他,这老东西知道的绝对不少。 那边,风澜讯几拳下去差点没给赵老六的胃翻出来,这下也清醒了,早没了刨孩子和偷袭时那股狠劲儿,鼻涕眼泪和鼻血流了满脸,老老实实将所有头来的钱袋翻出来让风澜讯挨个慢慢找。 风澜讯拿到自己的钱袋郁闷的心情总算好了些,顺带将其他的也搜刮了一遍,意外发现,不止他一个修士的储物袋,还有几个储物袋,有的还有印记,这是主人还活着;有的却是没有印记大敞着,已经被这赵老六掏得差不多了,这是主人凶多吉少了。 见此狠狠踢了赵老六一脚,二话不说给他捆起来了,这货可能知道点什么。 变故突生那一刻,那些侍女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剩下这群嗜杀的暴徒也不过只是一群凡人,很快就被弟子打晕在地,挨个捆了扔去了大槐树底下。 风澜讯提议的。 那几个追他的府兵得到了特殊照顾,扒得只剩一条裤头同样吊在了槐树底下。 琼乐抱着孩子,不经意瞟见桌案上碗里放着个黑色石块,小小一块,并不像“神石”粉末红黑相间——那是血怨石磨成的粉末。 这又是什么? 天已经黑了,一行人在一处小院子落了脚。 琼乐将那石块拿着去找了风澜讯,风澜讯从怀里掏出个黄符包的严严实实东西,拆开一看,是块同样但略大的石块。 “知道鬼王吗?”风澜讯将两块石块用黄符包好,全揣进了怀里。 “诶!”琼乐抱着孩子,一只手还端着一小碗好不容易找到的羊奶,没手去抢。 不是,不还给他吗?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鬼王,其实并非生来便是鬼修。”风澜讯打断琼乐的问责,厚脸皮得自然且泰然。 “废话,哪个鬼修是生来就是鬼修的。”琼乐对风澜讯这种信口胡编乱造坑骗人的行为表示鄙视。 “啧,那不一样,据野史记载,这鬼王乃是神与魔的混血遗孤,降生时众神已经陨落,魔族也销声匿迹,作为混血,命格又是大凶,所以据说是还没成年便被绞杀了。 而这石头就是鬼王的遗骸。” 风澜讯指着手上贴着黄符的石块一本正经道。 “谁杀的鬼王?鬼王姓什名谁?死了以后怎么成的鬼王?”琼乐喂完孩子,将碗放下瞥着风澜讯接连问道。 “呃,这,都说了是野史了,这都没说啊,没说我怎么知道。”风澜讯见琼乐盯着他手里的石头,赶忙收了回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石头是鬼王遗骸,邪气得很所以才要你保管?” 所以是他误会风师弟了,他其实是为了他好? “呃,那倒也不是。”风澜讯还是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这玩意儿不是好东西,要不然当初也不至于让人疯抢,“鬼王遗骸若是不经处理确实会源源不断吸收三气、引来邪祟,顶多有些许安定神魂的作用,但是经过提炼却有免受三气侵袭,温养强健神魂的妙用,也被称为’骨白玉‘。” “那你这是?”琼乐指尖点着桌面,看着风澜讯的眼神带着质问。 “呃,这我不是说了嘛,得提纯了的才好,等我提纯了再给你,现在放你那不安全,嘿嘿。”风澜讯指指熟睡的婴孩,示意这石头现在他带着确实不方便,但真实想法谁也不知道。 “切,死财迷。”琼乐低骂一句,也不说信了没信,抱起孩子出去了。 夜色安静,月光洒在县衙内的高台上,原本气绝身亡的县令诡异地扭动了下,一阵瘆人的关节嘎嘣声后重新站了起来。 沿着街道,向着槐树晃晃悠悠走了过去。 第86章 异变 值守在槐树周围的弟子隐约望见街上有个瘦小佝偻的影子向这边靠近,立刻警觉起来正要提醒身边的同伴,手却拍上一片冰凉柔软。 一声少女的嗔怪在耳边如惊雷般炸响,手上再想拔剑已经来不及了,胸口被黑色尖石一般的手指尖洞穿,最后一刻手指搭上腰间的引信用力拔开。 一道烟火在空中炸响。 琼乐提剑出去,风澜讯和应钊已经等在院子里了,其余弟子也陆续穿戴整齐出来。 “值守弟子出事了。”应钊脸色难看,将剑抽出来,和风澜讯、琼乐对视一眼道,“我带一半弟子去探查,你和风师弟二人在此留守观望,若是半个时辰后我们还没回来,便注意做好防御,若是一个时辰后我们还没回来,便准备离开清源县申请增援。” 琼乐和风澜讯闻言表情严肃认真点头表示明白。 槐树下,县令见两个天元宗弟子被十数个血怨偶侍女缠住分食,笑得阴森得意,被捆在树下的一众人见县令死而复生恐惧地向后缩。 “我说过,神,会赐予我们永生,看,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县令这样说着,伸出双手朝天大笑起来。 若不是今晚月光够明亮,这群人说不定还真就信了他的鬼话了,双眼黑漆漆一片,指尖异化变成和周围几个诡异侍女一般的焦黑石块,这哪里是永生了,根本就是变成了非人的怪物了! 瞧出这群人的不情愿和排斥厌恶,县令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瞪着双无神漆黑的眼珠子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 说着伸出异化的手,翻来覆去地展示给众人看,“有言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也不过是长生的一个小小的甚至称不上是副作用的小变化而已。甚至还可以说是神给予我们的新的能力,让我们长出了利爪,不再是手无寸铁的软弱的凡人,我谓之超凡。” 这一番话下来,已经有人开始动摇,眼神不再嫌恶排斥,感受到这种变化,县令继续道:“况且,难道我们人本身就长这个样子不成?在其他动物眼里,我们本来就长得奇形怪状、丑陋无比,为什么要用凡者的眼光看待自己,我们应该用超凡者的眼光看待自己,这是神让我们区别于凡人的恩赐!”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被洗脑,不再有人排斥,甚至已经开始狂热地望着县令等着“神”的恩赐,等着成为“超凡者”。 即使如此,县令也没将他们松绑的意思,只是一拂袖,十数个侍女袅袅婷婷地来到众人身边,将一包包黑红粉末强制灌了下去。 “这便是‘神石’的粉末,每人都有份,可最终能吸收多少,成为什么样的超凡者还得看你们的造化了。” 县令这话一落,对强制喂食还有所顾虑的人瞬间按顾不上猜忌,将粉末吞服干净,有的甚至伸出舌头去舔,喂的晚些的直接叼住纸包一口硬生生咽了下去。 浓郁的三气很快被县令痴迷地吸进去,一脸的享受,虽然弄丢了一块那宝贝石头很可惜,不过还好他早有先见之明将一块石头吞了下去,这群人虽然又贪又蠢,但到底还是修炼必须的好材料。 这一包是照着“神仙”的旨意配的足足的,保证乖乖听话。 当然可惜的是只能在晚上才能用了,毕竟,他看了眼十数个侍女额头上的米粒大小的黑石花钿,可惜地咽咽口水。 也不是谁都像那位一样这么大手笔。 应钊带人赶到槐树下时,就见那群暴徒还被绳子捆着挤在树下,就是不见了值守的弟子,算上他一共七人,在应钊戒备的手势下都抽出了剑,谨慎踱步过去。 月光照不到槐树下形成纯黑的阴影,只能远远看见人被捆着,还活着在动,直到走到一个足够近的距离,这才发现这群暴徒脸上挂着嗜血的兴奋笑容,嘴角真正意义上地裂到耳后根,眼球纯黑没有眼白。 身体耸动是在……挣脱绳索! “警戒,这群暴徒不知何故发生了异变!”应钊挥剑,随行的弟子马上变换站位,左右对称三人互相背对,又以应钊为顶角摆出防御阵型。 很快接连传来绳索崩断的声音,那群身体异化的暴徒神情痴迷、姿态扭曲地扑了上来。 应钊作为顶角首当其冲,灵力灌入手中灵剑之中,一剑将扑上来的三个暴徒同时砍飞。 没斩断? 应钊意外看向被砍飞落地的三人,没有划破皮肤的突破感,反而像是砍在岩石上一样。 那三个人晃晃悠悠站起来时,应钊终于确定,确实没伤到他们! 怎么会!如是常人早被他斩做两段了,这三人却好像是没事人一样。 “师兄!这什么东西根本杀不死啊!”身后传来惊呼。 又有几个暴徒扑上来,这次应钊拿剑鞘将一人压着肩膀打倒在地踩住了,又一剑将其余人抽飞,凝了一式剑气将后面扑上来的人逼退,这才将脚下的人身上的衣物用剑挑开。 这才发现这人身上间断的一块块皮肤已经变成了黑红相间的石质纹路,怎么看也不在人的范畴里了。 应钊看着脚下还在挣扎的人,不,或者应该说怪物,举起剑,在没异化的心脏部位竖直刺入一剑。 脚下没了动静。 “他们的异化并不完全,换位置攻击!”应钊说完脱离阵型独自冲进这群怪物中砍杀起来,剑快得几乎只能看到残影,成片的怪物稀稀拉拉地倒下。 其余六个弟子闻言三人一组,换位劈砍试探起来,确实颇有成效,上百刚被转化的半成品血怨偶接连倒下。 只剩下不到半数怪物,却怎么也不管用了,破碎的衣衫下,并未完全异化,可致命的心脏脖颈包括头颅关节等部位都发生了异化。 劈砍之下竟无法伤到他们分毫,这群怪物如同不知疲倦一般不停扑上来,可一个时辰过去,不说应钊,其余六个弟子的消耗极大,开始有些撑不住维持不住阵型了。 第87章 屏蔽气息 “师兄已经一个时辰了,小喇叭他们应该已经撤离了,这些怪物太难缠了,我们先撤吧。”一个弟子有些顶不住,气喘道。 “先撤!往城门方向,应该可以和他们会合。”应钊道。 回头却发现,不知何时被白日里那群古怪的侍女堵住了去路,后面暴徒变成的怪物也围了上来。 “你们还想去哪啊?” 外圈县令背着手看着他们笑得阴毒得意。 院里,琼乐、风澜讯和余下的六个弟子整装,严阵以待。 “小喇叭,一个时辰了,应钊师兄他们还没回来,走吗?”一个弟子问道。 琼乐怀里抱着熟睡的婴儿,皱起眉头,“可是……” 他想再等等,大家一起走。 “还等什么,等你坐个月子再走吗?”风澜讯走到琼乐身边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被气呼呼的琼乐一把甩开。 “你才坐月子!” “不是,小喇叭,又忘了不是,你不是自己一个人,这城内情况不明,危机四伏的,你要带着其他弟子和这孩子和你一起冒险吗?”风澜讯目光一转示意他看向等着他指令的弟子,又看看怀里的孩子。 不能情绪化,不能任性,要果断。 琼乐心里默念几遍,睁眼,表情冷静下来,“出城。” 夜深了些,浓雾四起,月光也穿不透,能见度极低。 一行人出门正要御剑离开却突然发现体内灵力闭锁,灵力无法调动,更别说御剑了。 “他奶奶的,这雾有问题!”这该死的熟悉的感觉又回到身上,风澜讯恨不得将这阴险小人碎尸万段。 “那现在怎么办,没了灵力,我们岂不是成了待宰的羔羊?”竟有弟子开始恐惧焦虑。 琼乐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握紧了手中的剑,没有说话,若是首席师兄在这种丧气话必定是由他来说的,他也焦虑,但现在他是带队弟子,他不能乱,更不能带头发表消极言论。 风澜讯叹口气,勾住那说话弟子的脖子将自己沙包大的拳头在那弟子面前晃了晃,“我劝你,这种时候多想想怎么活命,少说点这种无什屁用的废话!不然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哪个师兄,照揍不误。” 那弟子本也有些不忿,他与风澜讯修为不相上下,都是筑基大圆满,可现在灵力被锁若是起了冲突,肉搏他不一定能占到好处,一旦受伤也会更加危险,在性命面前没必要争一时之快。 这样想着,只是沉默下来没再说话。 琼乐知道风澜讯这是在为他出头,有些慰藉地朝他笑笑,心下慌乱的感觉也淡了些,他不是一个人面对,还有风师弟会帮他,萧师兄和首席师兄也帮过教过他,冷静下来,再一步步来。 最后相信自己。 “应钊他们去了来时的路,现在还没回来,必定是遇上了麻烦,那条路走不通,我们从城里穿过去从另一个出口出城撤离。”琼乐道。 这条路更远,可能会遇上更多的麻烦,但是现在明显来路已经走不通,只能探索新的去路,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之前,首席师兄说那句先去做,走一步看一步。 走错进了死路不叫绝境,无所作为、原地等死才是真正的绝境。 “从城里穿出去?”几个弟子闻言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你们有意见吗?”风澜讯抱剑站在琼乐身边,无声表明立场。 “清源县占地虽不及一些繁华大县大,但也称不上小,人口绝对上万了,白日里我们所见的死人和活人加起来,怕是连总人数的零头也及不上,虽然不知其余人去了何处,但若是这一切乃鬼族所为,剩下的人成了行尸,一人一口我们连骨头渣也不会剩下!” 那弟子声音有些大,睡着的婴孩被吵醒,婴孩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生死攸关的场合哇哇大哭起来。 琼乐周围无奈去哄,却不能止住哭声,怕什么来什么,浓雾里渐渐出现许多模糊的人影,空气流动带来属于行尸身上的阵阵腐臭。 “乌鸦嘴吧你!”风澜讯眉毛都要竖起来了,骂得那弟子悻悻低头又一把夺过琼乐怀里的婴儿将自己的手指往他嘴里一塞,急急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按你之前说的,快离开这!” 琼乐怀里的孩子被粗暴抢走,他还想说让风澜讯轻些,可是神奇的是那孩子一到风澜讯怀里马上不哭了,含着风澜讯的手指头老老实实。 啧!孩子真难带,破孩子就喜欢不喜欢他的人是吧! 一行人沿着街道一路疾驰,身后的行尸闻见人味儿穷追不舍,听着被带倒的东西又被带着碰撞踢踩的声音判断,身后这行尸的数量绝对不小。 “你们在前面跑,我回头确认件事。”琼乐说完踩着路边堆放的杂物上了房,跟在几人身后跳跃奔跑,几乎和那群行尸同速,离得够近,大致扫了一眼,全是普通百姓,没有应钊几人的踪迹,松了口气。 正要提速翻身下去,却看见身后大院里,几道白色身影一晃而过。 白色弟子服,七人。 是应钊他们吗? “喂,看啥呢?”肩上突然被拍了一下,琼乐被吓了一跳拔剑后撤步,见竟然是风澜讯,有些疑惑。 风澜讯拍拍胸口,只见胸口贴着张黄符,几个弟子胸口也贴着同样的黄符,就连小婴儿脑门上也贴了一张。 “行尸呢?”琼乐一脸懵,他们不是在前面跑远了吗? 啪!一张黄符贴在他脑门上。 “这符屏蔽活人气息的,行尸没有视力,靠着活人气息分辨位置,贴上这符在前面街角将他们甩掉了。”风澜讯得意洋洋道。 “不是你有这种好东西不早点出来,知不知道我们好几次被行尸追得有多惨!”琼乐气的伸手就要将脑门上的黄符撕下来。 “诶!别撕,这符都是我现画的,撕了失效没有多余的了。”风澜讯嘴上这样说着,嘴角却勾起个欠揍的弧度,“你们?包括尚弦那家伙吗?” 琼乐:? 第88章 打得好 “首席师兄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行尸追着跑。”琼乐听这话总觉得风澜讯在说浑话骗他,但想起萧师兄骂风师弟是狗的时候,突然觉得萧师兄说的对。 他还是不赌了,贴脑门就贴脑门吧。 “啧,说的也是。”风澜讯想起在秘境里,尚弦月杀筑基金丹行尸跟砍瓜切菜似的,也觉得不可能。 唉,想看尚弦月的热闹可真难啊! 顺手将心大睡的正香的小崽子揣进琼乐怀里。 “还没说你看见什么了,怎么停这——我靠!”雾气浓重刚刚没仔细看,过了接见客人的堂屋,连着后院连片的荷塘,这暴发户的特色装修。 不是皇商冯府府邸又是哪里? “我刚刚好像看到应钊他们进去了。”琼乐见风澜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道,“风师弟这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风澜讯表情奇怪,半晌艰难憋出一句,“对我来说是有点问题。” 琼乐担心道:“什么问题?你来过这里?” “这地方原本是皇商冯家,我是来过,至于问题——”风澜讯迟疑一瞬才继续说道,“他们家大小姐死活非要嫁给我,她还逼婚,这算问题吗?” 琼乐:………… 他觉得,风师弟就像一把双刃剑,只有萧师兄才能克制他,他回去就和萧师兄好好学学怎么骂人! “啊哈哈,那不是算你小子好福气吗?”琼乐对着风澜讯假笑并竖了个大拇指。 “啧,跟你不好说,一会儿你见了就知道了。”风澜讯想起冯常漪视线落在他身上时那种阴湿的感觉就像有壁虎在身上爬。 “还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呢,先找应钊他们吧。”琼乐说完跳进院子里,一手抱孩子,一手横剑等了一会儿,没发现异样才向上招了招手,让其他人下来。 几人三三两两背靠在一起,持剑进了堂屋,黑黢黢一片但什么都没有,也不见应钊几人的身影,穿过堂屋就是那一大片的荷塘了,弯曲几折的廊道架在水上,还是空旷安静的。 “这冯府不会也都遭难了吧,一个人都没有,也看不见混乱的痕迹,这里的人是凭空消失了吗?”琼乐低声道。 “不会,至少冯家人肯定还有活着的。”风澜讯隔着衣服看向被黄符封着的黑石。 冯家的稀有矿石指的是鬼王遗骸,那靠开矿发家便是无稽之谈了,是有人在借冯家之手将鬼王遗骸送到想送的人手里,至于他手里这块是不是意外,倒不好说。 廊道对于几个持剑的高大男子而言不好施展,一行人排成一排谨慎从荷塘上走过,雾气浓厚,几人离得不远,看对方还是模糊的。 风澜讯早知道这荷塘不小,廊道也不近,但在雾气掩映下还是觉得这段路愈发长了,像是鬼打墙一样走不到头,周围越来越安静了。 不对,连琼乐几人的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向后退两步,手往背后一抓,抓到了个人,湿淋淋的,风澜讯心下一惊,不等这东西反手抓他,拔剑向后一划也不管打没打中,背靠桥栏杆,向前后方向观望着,雾气掩映下,什么都看不到。 这雾气变得越来越浓了。 突然右手侧的雾气被一道身影冲破,风澜讯剑已经架在那身影脖子上,正打算“分头行动”却见这人正是琼乐,对方见到他也有些错愕,随即指着他身后慌张大叫,他不明白琼乐的意思但当他看到琼乐身后追着的泡的发白肿胀的行尸时瞬间意识到身后有什么。 迅速弯腰的同时,行尸破溃流脓的手臂也从他原本脖子的位置挥过,剑钉进地面支着身子,一脚将身后的行尸蹬进了水里。 从储物袋里摸出张空白符纸,咬破指尖在符纸上落下,蜿蜒画下一串符号,夹在双指尖,吹口气,那符便点燃了,朝着雾气扔过去,喝道:“风来!” 平地刮来一阵邪风,雾气瞬间被驱散,眼前的景象终于清晰起来,他们八人之间几乎每隔一人前面就插进一具行尸,有一人已经不见了。 “风师弟你这符没用啊!”一个弟子抱怨道,“这下这下好了应钊师兄没见着,先搭进去个人。” “啥也不懂就把嘴管好,这符对外面那些追着活人跑的散养行尸当然管用,你也看见了。”风澜讯说着看他一眼,那弟子将头低下了,“但是里面这一群是有人操纵的,从借着雾气插进队伍中间就能看出来。” “也就是说,鬼族就在附近?”琼乐帮着另一个弟子将行尸头斩下,尸身踹进荷花池。 风澜讯点点头。 “那是什么!”一个弟子惊叫道。 廊道尽头,一袭火红嫁衣的女子静静站在那里,头上盖着盖头,露出的唇角挂着甜美的笑,衬着暗沉的夜色不仅不让人觉得亲近,反而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阴邪之感。 风澜讯确是知道,这人很有可能是冯常漪,毕竟他逃走那日他的婚服已经送到院里,那同样冯常漪的嫁衣怕是早就赶制好了。 “是冯家人,抓住她!”风澜讯说罢便前去追。 一行人追着那嫁衣女子一路进了冯家祠堂,风澜讯跟着追了进去,琼乐等人分头将祠堂团团围了起来。 祠堂里祖宗牌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数十具被钉穿在墙上的尸体,一袭嫁衣的女子跪在尸墙前,双手合十似在祈祷,风澜讯径直上前,用剑将盖头挑落,露出的却是冯屏翠的脸。 冯屏翠? “郎君,你回来了。” 被挑掉盖头,不但没惊慌反而眉开眼笑,娇娇柔柔道。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冯屏翠这种情况下会怎样他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是这个反应,这人不是冯屏翠! “你到底是谁?”风澜讯说这话时,手里的剑已经抵上了她的脖子。 “是我啊郎君,常漪。”冯常漪对抵在脖子上的剑视而不见,一双苍白的手扯住风澜讯衣摆摇了摇,像是小娘子在对自己的夫君撒娇一般。 剑贴上皮肤,刺痛传来,冯常漪不得不放手向后躲了些才没让剑划开脖子,水漫上眼眶,眼泪要落不落楚楚可怜的样子若是寻常男子见到定然心生怜惜,可惜遇见的是风澜讯,一个半生不熟的瞎子。 “冯屏翠哪去了,你怎么顶着她的脸?” 面对风澜讯的疑问,冯常漪讽刺一笑,“郎君对我心狠,倒是记挂她,但郎君记挂她也无用,因为她死了。” “什么?你杀了她?她是你亲妹妹!”饶是风澜讯向来吊儿郎当也恼了。 “这不能怪我啊郎君,要怪就得怪你!”冯常漪娇嗔道,“怪你嫌弃我身子脏了不和我一起,也怪你为何喜欢上的是她!” 风澜讯气极,冷笑一声点点头,“对,怪我,怪我非听她的去将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救出来。” “矫揉造作,想与你搭话,还要用我做借口的贱人。”冯常漪这样说。 啪! 风澜讯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他从来不打女人,冯常漪例外,她不是人是畜生! 冯常漪被打的偏过脸去,却是突然笑开了。 “郎君打得好,我也早看这贱人的脸不顺眼了。” 酥痒感从指尖蔓延开来,风澜讯只觉得恶心得想砍下自己的手! 第89章 玉石俱焚 祠堂外,琼乐等人听到这里也是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就是风师弟说的要死要活非得嫁给他的冯家大小姐? 呃,那倒也难怪风师弟要逃跑了,这艳福确实是消受不起。 四周雾气又渐渐浓了起来,剑尖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格外刺耳,风师弟这是要动手了? 刚刚打斗中都睡得酣然的婴孩突然惊醒,哇哇大哭起来。 都说刚出生的婴孩可以看见一些大人看不见的东西。 琼乐戒备看向雾气中不断逼近的声音。 七个人影缓缓现身,是应钊一行人。 就是看着不太对劲,拖着剑,面上一片漠然,眼神呆滞冰冷,一步步机械地走向他们。 “应钊师兄!”一个弟子见另一队人都还活着心中高兴不已,将剑入鞘去迎。 “师兄,你们没事吧!”另一个弟子也急忙上前,见应钊等人面色不对,担心问道。 “等等,快回来,应钊他们有些不对劲!”琼乐拦住剩下正要上前的四人,对另外两人喊道。 那两个弟子看向应钊,应钊师兄就是应钊师兄,有什么不对…… 锋锐的长剑穿胸而过,最先跑向应钊的弟子不敢置信的地 看向胸口的剑,又看向神色麻木的应钊,不甘地倒下了。 另一个弟子躲过对面同门的剑,回头想要抽身却已经来不及了,四柄剑刺入他的身体里,在琼乐和其余四人震惊的目光中呕出一大口血,死不瞑目地断了生息。 两具弟子的尸体像是摔破布一样被甩在地上,剑上还向下滴着血,琼乐眼睁睁看着应钊七人向他们靠近。 “应钊师兄杀了长惑和独响,他,还要杀我们吗?”身后不知是谁低声说了这样一句,很快便有低低的啜泣声传来。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办……” “我办不到,我下不去手……” 琼乐手里抱着还在哭的婴孩,带着四人后退。 慌张的麻痹感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他,也下不了手的,和应钊他们交手,他们都下不去手。 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软弱的人,多愁善感,瞻前顾后,他成不了大事,也不想成大事。 若他是一个人,那他宁愿扔下剑等死。 可是,他不是一个人,他是领队,身后是他带的随行弟子,怀里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面临类似的抉择,他不知道这时候算不算首席师兄说的绝境,但他确实想不出哪怕一种选择。 如果是首席师兄面对这样的情景她会怎么做呢? 应钊提剑猛地当头劈下来,琼乐一手还抱着孩子,咬牙单手挡住,却意外发现并不很吃力——比起砍天心竹时的力道小多了。 琼乐几乎热泪盈眶,果然首席师兄永远的神啊! 感慨不了多久,人数压力五对七的劣势逐渐显现,琼乐虽然可以应付,但另外四名弟子身上已经开始挂了彩。 这样不行。 琼乐用力震开纠缠的应钊,一把拽开身边即将被偷袭的弟子,“没办法了,先进祠堂。” “进去不是死路一条吗?”跟过来的弟子惊叫道。 “妈的,死路至少也是路,不走你现在就得死在这。”琼乐带头向祠堂内跑去。 另外四名弟子只能也跟了进去。 咣! 几人进了祠堂马上将门关上插好,虽然冯家的祠堂用了上好的红木板门,可灵剑锐利,应钊和几个弟子的剑不断从门板拼接处刺入,这门岌岌可危。 回头一看就见风澜讯半跪在地上,怀里还抱着穿着嫁衣的冯家大小姐,琼乐也不管会不会破坏气氛,冲到风澜讯面前气喘道:“符,给我。” 见风澜讯一脸疑惑皱眉看向他,努力将气喘匀了,补充道:“你给过我,让我补窗户的符。” 风澜讯刚从怀里掏出来便被琼乐一把抢了过去,啪,往门板上一贴,几欲散架的门稳稳当当恢复了平静。 琼乐几人这才松了口气,有时间看向风澜讯和他怀里的女人。 这才看清,那嫁衣女子胸口上插着一根长簪,被风澜讯抱在怀里,眼里不停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风澜讯表情凝重带着些惋惜和无奈。 怎么回事?反转了? 大小姐以死相逼想让风师弟回心转意无果,干脆真死,打算让他愧疚一辈子? “二小姐你何苦呢?这本来不是你的错。”风澜讯叹息一声。 “都怪我,是我的错……”冯屏翠感觉身体在慢慢变冷,“要不是我救了她,爹娘不会死,大伯不会死,府里很多人都不会死。” “她说自己的身子不干净了,让‘神’帮她换成……我的身体,我清醒的时候很少,刚刚关着我的东西弱了,我才出来的……‘神’想用你们……” 失血过多,冯屏翠的生命走到了尽头,神志已经不太清醒。 “快走——” 努力说出最后两个字,冯屏翠咽下最后一口气。 缓缓将冯屏翠的尸身放在地上,风澜讯将红盖头捡起,盖在她的脸上。 “风师弟,这是?”琼乐大概听出来这大小姐其实是二小姐,但其他的还是云里雾里的。 “冯常漪怨气太重,引来了鬼修,她求着鬼修将她的魂魄硬塞进了她妹妹冯屏翠的身体里,还被三气浸染疯疯癫癫杀了冯府上下,刚刚不知怎么,冯屏翠突然醒了,二话不说将自己捅死了,然后你就看到了。” 啊? 琼乐抱着孩子,一脸呆滞。 第90章 链接通识 夜岐山。 朔妄循着印记的感应到了尚弦月藏身的山洞,远远的山石上和花草树木上都结了一层薄冰,洞口的寒气逸散出来,白色的雾气倒是真有些仙人洞府的意味了。 脚步踏入洞口的瞬间,尽职尽责运行的阵盘起了作用,嗡的一声灵气波动下,阵法在脚下展开,冰寒的灵气凝成个巨大的牢笼将洞口封死,同时将闯入者关了起来。 朔妄双手抓上冰牢粗大的冰凌柱子,透过白色的寒气,隐约能辨认出不远的山洞尽头石壁下靠着个人,他来以后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师傅还有意识不该一动不动。 所以这几天不让任何人跟在身边,就是因为不想让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吗? 与此同时,洞外出现一道红色的人影。 嗑喳! 哪怕已经迅速收手,冰柱上突然冒出的细小冰刺还是划伤了他的手,血流出来滴在冰锥上发出嘶嘶的融化灼烧声。 他的血可以融化这冰? 突然洞口传来铜铃声,朔妄回头,就见在渠水镇见到的自称是师傅妹妹的红衣女子,正站在洞口望着这寒冰牢笼,脸上扯出个怪异的笑来。 天元宗,地牢。 萧疾盘腿坐在关押梦倩如的地牢外冥想,因为清源县的情况紧急,宗内来不及处理梦倩如,便由他在关押梦倩如地牢绝气阵外看守。 小喇叭和应钊带的先遣队若是三天之内没有传来消息,后续就要派出更多弟子增援。 现在已经过了两天,还没消息传来,萧疾有些坐立难安,这时他又不禁想起失踪许久的尚弦月,那个总是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不在的人。 一声轻笑在空旷的空间里突兀地响起,萧疾睁开眼,是梦倩如在笑。 “你缘何发笑?”萧疾站起身,尺素修炼时环绕在他周身,此时随着他的脚步跟随飘荡着。 梦倩如笑得怪异,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其他动作。 萧疾静静站在阵外凝视她。 另一边,朔妄戒备看着这女人,虽然她自称是师傅的亲妹妹,但给他的感觉很不好,而且此时师傅的状态明显不对,这女人此时出现在此地,恐怕来者不善。 “啊呀,原来情哥哥在这里啊,若不是用了点这女人的血还真不好找呢~” 闻言朔妄瞳孔皱缩,这是那个鬼修的声音! 她控制了尚弦音?到底什么时候……等等,师傅设的防御阵盘已经触发,她进不去的。 吧? 只见“尚弦音”掏出一只死去的鸟,指尖蔓延出红色的丝线缠上那鸟儿的肢体,那鸟儿尸体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 是控尸术。 那行尸鸟精准避开粗大的冰凌,飞进了洞中,随后“尚弦音”双手结印,换位。 瞬息间,便站在了洞内冰牢前,在朔妄惊骇的目光中轻蔑一笑,向着那尽头的白色人影走去。 源源不断的浓郁寒气从尚弦月身上蔓延,越向她靠近,寒意便越重,“尚弦音”站在她面前时,那寒意已经凝成实质,带着细碎冰晶随着灵气的流动环绕在尚弦月周身。 原本苍白的两颊覆盖上薄薄的冰晶,长发、眉毛、睫毛上结了白霜,靠坐在石壁上的姿态自然闲适,面上也没有痛苦的表情,好似她本身就是冰雪的精灵,只是陷入沉睡而已。 “尚弦音”蹲下身子伸出手摸向尚弦月脸颊,中途却谨慎停手,转而伸向了被她抱在胸前的温寒,扯出来,扔出去。 温寒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最后滑落在朔妄面前, 这疯女人,他到底要干嘛! 很好,太好了,真想不到有朝一日,尚弦月这种端坐在天边云端的人,也会熬毫无还手之力地出现在她眼前,“尚弦音”这样想着,那边的梦倩如脸上也渐渐漫上病态兴奋的潮红。 萧疾直觉预感不妙,尺素化作一道红色残影死死缠住梦倩如的脖颈。 “赶紧将你肚子里的坏水吐干净,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提前上路!” 脆弱的颈椎发出微弱的咯吱声,萧疾是真的想杀了她,没开玩笑,可梦倩如却是笑了,笑声越来越尖锐,在自己的颈骨被勒断之前才施施然开了口,“自然是,因为马上就能实现多少年的心愿,我开心啊!” 她的心愿?梦倩如的心愿是什么? 尚弦月! “你什么意思!”萧疾一拽尺素将梦倩如拽到面前,掐着脖子质问道。 “我在之前的小傀儡身上留了个小小的通识印记,然后分出一缕神魂附在她身上,你猜我找到了什么?”梦倩如看着萧疾错愕的表情笑得恶意满满,“用那小傀儡的血,找到了朝思暮想的情哥哥!” 见萧疾没什么反应,便又补上一句话直接将不以为然的萧疾炸得头昏脑胀,“是毫无反抗之力,特别乖巧的情哥哥哦~” 说完便癫狂大笑起来,另一边被通识印记控制的尚弦音也同时癫狂大笑,一把抓起尚弦月的衣领,看着毫无防备垂下头,露出一截纤细颈子的尚弦月,一种摧毁破坏的欲望来的浓烈且猝不及防,是尚弦音本人的欲望共鸣。 “她在哪?你他妈对她做了什么?”萧疾怒意汹涌,耳边的金铃晃动下却没发出响声。 什么叫毫无反抗之力,“乖巧”又是什么意思,尚弦月到底怎么了? “啊,对哦,师兄是我们两个人的,那就分你一点好喽~”说着梦倩如眼里暗光一闪,手里出现一包药粉,手指一弹,那药粉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萧疾早有防备一把将梦倩如扔回去,捂着口鼻后退,同时迅速掏出一颗解毒丹咽了下去。 “别紧张嘛,这药粉本身也没毒。”梦倩如将刚抽回的神识又匀回尚弦音那边,便又没了动作,见萧疾还是怀疑戒备地看向她,只撇撇嘴道,“这是通感散,吸入者能在短时间内与通识术者五感链接。” 萧疾的视角已经发生变化,踉跄着正要纵着尺素对梦倩如出手,眼前却出现了那个他刚刚还在埋怨的人。 第91章 折磨报复 被人抓着衣领却软绵绵垂着头,毫无反应的尚弦月。 若不是还能看见周身微弱的灵气运转,萧疾几乎以为尚弦月已经死了。 五感与“尚弦音”链接,萧疾能通过尚弦音的手感受到极致的寒凉,尚弦月消失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只见“尚弦音”的手挪到了尚弦月的肩膀处,用力一捏。 一声听着就让人寒毛倒竖的关节分离声响起,随即,又挪向另一侧,萧疾目眦欲裂,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尚弦月被卸掉另一侧的手臂关节。 传到手上的触感让萧疾头皮发麻,甩手却什么也放不开。 尚弦月如同玩偶一般,垂着头毫无反应。 萧疾怒骂让尚弦月醒醒动起来,骂她不是很能装吗怎么几天不见就成了这么个狼狈模样,可是实际上只有他一个人在地牢下的崩溃怒吼,尚弦月听不到。 就在萧疾以为梦倩如卸掉尚弦月全身的关节是为了折磨报复时,“尚弦音”却停了手,然后染着鲜红丹蔻的手扯开了尚弦月的衣领,慢条斯理地剥下带着昙花暗纹的白色外袍,然后是中衣。 萧疾震惊之余,下意识闭上眼睛,可是画面依然完整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覆着寒霜的白皙胸膛,因为极寒显现出淡淡的青,身形纤瘦,线条流畅,常年练剑的人身上却没有如其他男弟子一样的成块的肌肉,一截细细的腰,皮肉紧实,看起来柔韧性很好。 梦倩如做什么扒尚弦月的衣服? 很快他便知道了,尚弦月被压倒在地,通感下,萧疾能清晰闻到属于尚弦月身上沉水檀香的味道,清神静心的香味却让萧疾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同时周身都是寒凉温润的触感。 萧疾根本来不及反应,尚弦月苍白的脸在眼前放大,一股如冰的温度侵入口腔,平白产生一股麻痒的力道,好似吸附住了什么,与一缕柔软无助纠缠在一起。 萧疾只觉得属于自己的意识已经不在,不知是他还是“尚弦音”的体温在升高,按在尚弦月后颈皮肤上的手烫的惊人,与寒凉的触感接触的瞬间,直击天灵盖的快感炸开。 他在做什么,他亲了……尚弦月? 同样崩溃的还有被拦在不远处冰牢里的朔妄,先是听到关节分离的脆响,不久后熟悉的外衣飘落在他面前,然后是中衣,等等,现在的师傅中衣里穿的什么。 没有了! 寒气掩映下,只能看到不很清晰的人影,不知是不是梦倩如的恶趣味,压倒尚弦月的方向正对着冰牢里的朔妄,于是朔妄清楚看到“尚弦音”压在尚弦月身上吻了他! 当水液搅动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朔妄伸手抓上了冰柱,手掌被蔓延的冰刺洞穿也不松手,平日里看向尚弦月时清透如红宝石的眸子,现下翻涌着滔天的血气,冰柱被腐蚀的滋滋声被“尚弦音”弄出越来越大的声音遮盖。 “尚弦音”终于将手上的人松开,脸上是享受满足的笑,捏着尚弦月的下颌,急促喘息几声才又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杰作”。 苍白的脸色依旧,睫羽低垂挂着寒霜,被蹂躏得鲜红的唇瓣微张,被撬开的贝齿也无法闭合,毫无防备地暴露出内里鲜嫩的柔软。 这副景象让萧疾只觉得身上的血直往下冲。 可这还没结束,“尚弦音”呵呵轻笑两声,两指抹过唇角,又抚过身下人抚过被蹂躏得鲜红的唇瓣,似是不满意她苍白的脸色,又吻上一侧脸颊,吮吸起来。 萧疾从没有这样的认知,更没有这样的体验,指尖是冰冷湿滑的触感,温凉的香味充斥在呼吸间,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身体本能的复苏却几乎要逼疯他,让他失去理智。 “停下,停下!”萧疾与“尚弦音”通感,他动不了,梦倩如也动不了,只能厉声朝着梦倩如的方向大喊,却只听见女人急促的喘息,他暗骂一声,不再去听,可是另一边通感的“尚弦音弄出的动静却无法屏蔽。 手指抽出,又被“尚弦音”含住,无意识的身体在过分的玩弄中,头无力地后仰,精致的下颌、纤长的颈子、平坦的胸膛腰腹连成一条完美脆弱的曲线,萧疾在共享的视野里,离那条曲线越来越近。 直到唇瓣贴上一片寒凉馨香,“尚弦音”的脸埋在尚弦月的脖颈上,舔吻着,手抚上平坦的胸膛,抚弄着,一直没有动静如同玩偶一般的尚弦月有些不适地皱起了眉。 密密麻麻的吻一路向下,到了胸前,“尚弦音‘轻笑一声咬了上去,不重的力道在一片白皙上留下个一圈鲜红的印记,又安抚地用唇瓣蹭了蹭,继续向下…… “尚弦音”的手停在尚弦月裤腰上,慢慢解开系带。 萧疾剧烈喘息着,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有心脏快要炸开了,不行,接下来不行的,不可以! 情动的感觉让萧疾手足无措,生理性的泪水划过脸颊,身体间接失去控制的感觉让他兴奋又恐惧,这是超出他认知太多的感受。 “尚弦音”脸上的兴味越来越浓,就让她拥有完完全全的情哥哥吧! 她要成为情哥哥第一也是今后唯一一个女人,她要情哥哥完全属于她! 萧疾惊恐看着她搭在尚弦月腰间的手。 等等,她要和尚弦月做,那他? 不要,他不要被尚弦月睡,至少不可以是他被! 在梦倩如猖狂神经质的笑声中,萧疾近乎绝望,却突感腹部一阵剧痛,“尚弦音’双手一僵,视野转向腹部,一根冰锥将她洞穿,尖端还向下滴着血。 身下的人还是悄无声息安静躺着,身上红痕遍布,像是被玩坏的娃娃。 不是尚弦月,那是…… 回头,一张月下美玉的美人面映在瞳孔中,是她不曾见过的一张脸,但熟悉的红眸银发和身后冰牢里悄无声息消失的小少年告诉她。 这人就是那尚弦月带在身边的小兔子! 第92章 传信小青蛙 三天了,清源县先遣队还没传消息回来。 应钊和琼乐带队,霍景深看着这两个人的名字,手握拳抵着眉心。 事实上,先遣队带队的应该是尚弦月,但是传信去夜岐山驿找不到人,他还专门问了押送梦倩如回宗的萧疾,只得到个闭关的消息,问在哪闭关…… 萧疾咬牙切齿道,也可能是过家家去了也说不定。 算了,萧疾脑子一向不正常,他也不太抱希望能从他这得到确切信息,只是若清源县的情况不太复杂,应钊和琼乐能应付的了倒好,若是不乐观,还找不到她,自己免不了要替她带队,到时候首席弟子在外游学却擅离职守这事便瞒不下去了。 “大师兄!先遣队弟子的魂灯已经灭了大半了,宗主已经下令让您、萧师兄和首席师兄带半数的内门弟子前往支援了,除首席师兄自行前往外其余弟子在训练场集合,正午从宗内传送大阵直接传送至清源县!” 事态紧急,通传弟子直接推门一口气交代完,便行礼静待霍景深的答复。 “我知道了,你直接回宗主处复命,我负责通知另外两位师弟。”霍景深接过通传弟子手里的玉签道。 这玉签是二十人以上的任务派发给带队弟子的花名册。 通传弟子应是便回去复命了,霍景深叹口气,将护腕带上扎紧,甩腕召出藏锋,出门向着地牢的方向去了。 最近天下不太平,宗内几乎没什么弟子留守,都在外出任务,说是召集半数内门弟子,顶天也过不了百人,人一少,想瞒过众人便没那么容易了,所以只希望阿月能看到消息赶到清源县才好。 地牢里昏暗死寂,霍景深走动的脚步声便显得格外清晰,到了关押梦倩如的牢门前站定,作为重犯,梦倩如被单独关押,牢门为三重九天玄铁铸成,内置精巧机关,开关为三重套叠的旋钮,每次开关密码皆不同,需有上一次的密码打开后,机关重制的密码便是下一次开启的钥匙。 上一次是自己与萧疾领了密令同来,将梦倩如和萧疾一同关入其中,说是到提审之前,萧疾都会在此看守。 手搭上旋钮开关,按密令的指示分别转动三圈旋钮,牢房大门缓缓打开,只是眼前景象却让霍景深怔在原地。 负责看守的萧疾倚在门后墙根下,衣衫不整,昏睡不醒;而被看守的梦倩如更是衣裙凌乱,虽然还隔着一道锁灵牢门,但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实在难以明状。 霍景深快步走向牢门,上面的锁确实还结结实实完好无损,那这两个人,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手拍上萧疾的脸,轻拍两下没能唤醒,摸了下脉,确实没受伤,就是有些虚了。 霍景深冷笑一声,从储物袋里掏出个水囊来,拔开塞子,对着萧疾兜头浇了下去,水到觉除,萧疾惊醒,脑子里最后的画面便是被袭击的那一刻,之后的画面被切断,一股压着的邪火无处发泄,灵力外泄,尺素蹭的窜进牢房将被通识术反噬的梦倩如拴着脖子拎了起来。 也顾不上霍景深还在一旁,低吼道:“发生什么了!尚弦月呢?!” 阿月出事了? 这下霍景深也顾不得追究这两人不成体统的情状,按住情绪激动的萧疾,一字一句道:“发生了什么,说清楚。” 萧疾回头见梦倩如被通识术的反噬地奄奄一息,如同死狗也不可能问出什么,也渐渐冷静下来,下意识去回想当时的情节。 可当回想起来,脑海里充斥的都是满满地温凉柔软和馨香湿滑,那个从小到大都强悍无匹的人第一次以那种毫无防备的柔弱姿态展现在他面前,轻易便将构筑起的理智防备全部摧毁。 让他只想用力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当中。 对上霍景深眼里满满的急切关心,萧疾竟然开始犹豫,他不想和别人分享那个人那样的一面。 “梦倩如控制了尚弦音,用两人之间的血脉联系追踪到了闭关的尚弦月,又用通感散让我亲手伤了尚弦月。”萧疾留了几分,笼统交代了些许。 “阿月的水平怎么会被鬼族的傀儡伤到?!”霍景深听到尚弦月受伤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但还是理智分析着。 “具体原因不清楚,我能看到时,就见她浑身结了寒冰,像是陷入了昏迷。”萧疾抿抿唇,好似还能感受到一股冰凉濡湿的茶香,“梦倩如卸掉了她身上几处关节都没有反应。” 被卸掉了几处关节。 霍景深握着藏锋的手青筋暴起,声音倒是愈发平和,“还有呢?” 还有……萧疾眼前闪过红肿的唇瓣、晶亮的银丝、白皙肌肤上遍布的吻痕和胸口的牙印,手指蜷曲了下,还有细腻的触感。 “嗯?” 霍景深的疑问声将黏腻的思绪强行拉回,萧疾努力平复下愈发急促的呼吸,掩饰性地吞咽下口水,才开口道:“可能还有些磕碰,后来傀儡被袭击后,通感被断开,我就不知道了。” 萧疾的声音带着暗哑,都是男人霍景深联想到通感下意识觉得其中必有文章,可若是具体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问道:“最后的情景,你觉得,阿月会有危险吗?” 穿体而过的冰锥上的灵力应该是尚弦月的灵力凝结而出,难道是尚弦月醒了吗? “当时袭击傀儡的是尚弦月灵力凝结出的冰锥,但我不确定她是不是醒了,但,这样说来,杀傀儡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救她,我想……” 萧疾想说她应该没有危险,却想到她当时被人压在身下无力反抗的诱人姿态,这话咽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想办法联系阿月,确认她无恙,下一批支援由我们三人带队。”霍景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自己家孩子啥都好,就是太爱乱跑,要不这次之后他也把自己外派到夜岐山算了,看她一阵子就回来,不然总也不放心。 萧疾被脑海中一些不好的猜测扰得头昏脑胀,从储物袋里掏了许久,掏出个纸折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颜色有些发黄,边缘泛着毛边,更奇怪的是好像曾经被人撕开又粘起来,大体上只能看出是个长着翅膀的五角形。 “这是何物?”霍景深疑惑道。 只见萧疾咬破指尖在上面滴了一滴血,然后举在嘴边小声说了什么,那形状怪异的物件噌得飞向远处,看不见踪影了。 “传信的,小时候她送给我玩儿的。”萧疾冷声道。 “传信纸鹤?形状倒是奇怪。”霍景深也见过类似的法器,是个传音的小玩意儿。 萧疾闻言脸上表情有些气愤,“什么纸鹤,那是青蛙!” 霍景深:??? 第93章 掩盖 妈的。 尚弦月暗骂一声,手上动得勤快。 痒,痒死了。 意识刚清醒过来,大太阳照的她根本睁不开眼,身体比大脑更快复苏,密集的痒让她顾不得许多双手往身上疯狂地挠,尤其是脸上和胸口,痒的她恨不得将那层皮扒下来。 该死的她不是躲在山洞里了吗? 手底下皮肤上甚至渐渐开始起连片的小疙瘩,她这是被蚊子和跳蚤联合夜袭了吗? 抬头,这才发现自己早不在藏身的山洞里了,一旁小白正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手上捧着一大捧棘刺草,细细碎碎的草芒还在往下掉。 草 怪不得这么痒,狗从棘刺草丛里过都得肿两天,连蜜蜂都不给这玩意儿授粉,他妈的,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小白你想谋杀亲爹吗? 一手疯狂挠着脖子,一手将小兔崽子拎起来,对上那双红宝石大眼睛,眨巴眨巴,吧嗒,一颗小珍珠砸在地上。 尚弦月:………… 好,好,好!她输了好吧,她认输!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至少给和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和我为什么会在这,这该死的,嘶,棘刺草就当我私自扔下你,该的,咱俩扯平了好不?” 对着自己养的小兔子就没了系统的限制,毕竟在原本的线路里,根本就没有这号人物。 怪了,除了胸腹和脸上其他部位完全不痒,这小兔子分明就是故意报复她! 嘶,胸口有块地方用力抓挠时一痛,四下也没别人,尚弦月大呲呲将衣襟揭开,就见自己腰以上的胸腹上几乎全是搔痒的抓痕,四指横着的叠四指竖着的,都能在身上下盘棋了! 胸口疼痛那处都被她挠出血了。 “小白!” 朔妄捂着头上一个大包,眼见尚弦月摸向脸的手一顿,一个爆栗又开始酝酿,情急之下差点给小兔子急的开口说话了,双手将尚弦月手腕抱在怀里,将她领到山坡边上示意她往下看。 尚弦月搔抓着自己的脖子,压着火气,往下看,就发现一处刚坍塌不久的洞穴,正是她之前藏身的地方。 “你是为了救我?”尚弦月对上小白清澈的眸子。 朔妄抿唇,没有犹豫点点头。 所以棘刺草也就是为了刺激她,让她醒过来。 视线落在抱着她手腕的手上,双手手心血肉模糊,还带着些许冻伤,没好好处理,沾着棘刺草的草芒,已经开始有些发炎化脓。 尚弦月自动对上了自己设下寒冰囚笼的阵盘。 心口中了一箭,又盯着小兔子头上的包发呆。 她真该死啊! 默不作声想将孩子抱起来上药,却突然发现虽然还是一张可爱幼态脸的小白其实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也就比她男身矮半个头的样子。 这孩子喝西北风长大的吗? 见尚弦月盯着他发呆,朔妄有些紧张,只能故作无事地歪头,装作不懂尚弦月的意思。 “小白,我总觉得……”尚弦月挠着脖子一脸迷茫。 朔妄的小提到了嗓子眼,余光瞥向倒塌的废墟,他已经尽力将痕迹都掩盖了,还是被她察觉到什么了嘛。 “你是不是长得有点快啊,说,吃了什好东西!” 朔妄:………… 虚惊一场,松了口气,无语看向尚弦月按在他头顶的手。 这自然是开玩笑的,妖族王血只要传承复苏够快,一夕之间成人的也不是没有,那才是真正的见风长。 小兔崽子这种,已经算慢的了。 正在尚弦月还在蹂躏自家小兔子柔软的头发时,天边一道极细的影子,没有闪光,以一种极隐蔽、极刁钻的角度,在尚弦月没有察觉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啪!整个贴在了她的脸上。 “谁这么没公德心,随地乱扔垃圾啊!”尚弦月刚要上手将这东西从脸上扒下,这东西却传出了萧疾的声音。 “清源县,琼乐、风澜讯危,没死赶紧回来,死了提着头回来。” 尚弦月:………… 巴掌大的纸折五边形拿在手上,潦草的几乎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更别提还有撕碎后又粘好的痕迹。 扔到茅房当厕纸都剌屁股的程度。 一个小破玩意儿留这么多年,萧疾这小子还敢说不是暗恋她。 尚弦月将这破破烂烂的纸折小青蛙放进介子里,又拿出个一摸一样但明显保存更完好的小青蛙出来,正要回话却突然觉得胳膊上痒的厉害,便招呼小白帮她挠一挠。 一边将灵力注入那纸折小青蛙道:“我已知晓……嘶——用力些……” 小白一副小心翼翼的轻轻搔抓简直要她老命,更痒了,灵气输出也断续起来。 “哈……即刻动身,嗯!明日前……你!松开!不用了,不要,我自己可以!别咬,疼!……” 小白挠不好还不松手,抓住她一只胳膊不放反复折磨,最后尚弦月实在忍不住,说了个大概,就伸手去拽那小兔子,让他松开自己上手,却不想小兔子直接一口咬在她手腕上还细细啃了起来。 好像家猫在啃身上的虱子。 手上一抖,那传信纸蛙便窜了出去。 诶!不是,她还没说完呢! 罢了,至少交代清楚了时间,将胳膊抽出来,手腕尺侧全是密密麻麻的牙印,轻轻在小白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骂了句小兔崽子,就召来温寒踏上,按着脑海里系统给的清源县导航的方向去了。 小破孩也筑基了,天天和自己师傅共乘一剑成何体统。 朔妄望着远去的一抹白影,也召出剑踏了上去,只是又看向山坡下山洞的废墟,感应片刻,才安心朝着那一抹白追去。 烈日暴晒下,废墟下的血腥气加速挥发,引来几只秃鹫盘旋着落下,这丑而呆的大鸟在石缝间踱步半晌,用爪子翻开一块碎石片,露出一抹红色布料。 正当这鸟探头去啄时,一只布满血污的手抓着铜铃猛地伸出来,吓飞了周围几只大鸟,微弱的铃声几不可闻,却惊动了千里之外隐世族地的妖艳美妇。 她腕间也有个铜铃正不断震动。 第94章 救援 宽肩窄腰,玉冠高束,冠簪上的流苏随着身体转动和微风吹拂晃动,衣袍更是一丝不苟,通体一身雪白,这霍景深简直和尚弦月就是一大一小两个翻版。 萧疾站在霍景深身后,望着眼前青年已经接近成年男人的宽阔背脊和召集弟子按照玉签点名的沉稳样子,何人不道一句栋梁之才,沉稳可靠。 目光停在黑色皮质护腕的一个不太明显的暗沉污点上,暗暗咂舌,装的大公无私的,若不是这人当着他的面将梦倩如全身上下的关节筋脉通通斩断,他还真会以为霍景深听尚弦月受难心如止水呢。 朝夕相伴这么多年,霍景深照顾尚弦月就像个老父亲一般,可是人心隔肚皮,具体怎样谁知道呢? 突然想起听过尚弦月提审时的道听途说,其中离不开一个词赤膊于堂上。 尚弦月是没穿上衣被霍景深抱进议事殿的,虽然是因为伤重不便穿衣,当初听时也不觉得有什么。 男人赤膊,上半身不穿衣服而已,有什么可看的。 但是,现在想起这两个字来只觉得心里越来越不舒服。 尚弦月那么冷淡含蓄的人不可能允许自己衣衫不整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审,结合去的时候是被霍景深抱过去这一点。 他推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霍景深趁尚弦月伤重无力反抗,剥去她衣衫强行带去提审了,可能是为了能看在尚弦月伤重的情况下判轻一些。 不得不说,萧疾真相了。 霍景深还真将自己当成尚弦月父亲了不成,哪怕是父亲,这也太出格逾矩了! 对比尚弦月同霍景深与自己的关系,他又没立场去评判,只能将躁意压下。 除了赤膊提审,听说的另一件事也引起了萧疾的注意。 “师兄,我有一问……” 霍景深对着玉签内映在脑海中的名册,想也不想道:“没时间,不方便,稍后再议。” “关于尚弦月的。” “你说。” “……” “我听说她从重銮秘境中出来后身上有很严重的外伤。”萧疾努力回想着自己搜集到的信息,“据见过的弟子描述,伤在后背,血肉糜烂,白骨森森,惨不忍睹。” 霍景深将玉签收起,眼前又浮现出自己将阿月衣物褪下时所见惨状,不由得闭上眼,“何止,其惨状无法形容。” 见霍景深的反应,萧疾知道这是极严重了,“照师兄预测,这样的外伤大概多久能够愈合,愈合后可会留疤?” “最好的灵药涂抹,阿月体质很好,乐观估算也要半年起,那伤口才能将将愈合,血肉缺失严重,恢复缓慢,几年甚至十几年内必定留疤。”霍景深答道,心下想着阿月身上的伤口也差不多该愈合了,祛疤的灵药也该提早准备了。 “你确定她身上必定会留疤吗?”萧疾闻言眉头紧皱,语气有些急,像是要确认些什么。 “必定会,若非阿月体质强悍,光是背后的外伤便足以危及性命,留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霍景深肯定道。 必定会留疤。 萧疾看向自己的掌心,皮肉紧贴时,细腻光滑的触感好像在吸附他的手掌一般,一丝一毫的瑕疵也不曾有,更别说遍布整个后背的伤疤了。 消失的伤疤、昏迷不醒时身体散发的寒气和鬼村里没有伤口却渗血的皮肤、被震断的骨头。 尚弦月的身体不对劲,很有古怪。 一个奇异的猜想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如果,尚弦月身上的伤不是愈合消失了,而是……被她用不知道什么方法藏起来了呢? 若是这样,临溪村最后一夜自己看到的人和鬼村里尚弦月身上的伤口就串联起来,包括渠水镇任务尚弦月的突然消失和“秦望舒”的突然出现都有了解释。 他好像终于解开些什么了。 但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想,况且,就算这些都是那个人做的,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做这些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从通感中尚弦月失去意识,任人摆布的样子来看,她这样做不仅没有好处,甚至像是受到了某种惩罚一般。 但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 “清点完毕,可以出发了。”霍景深低声提醒萧疾回神。 “列队!” 近半数内门弟子像是奔腾的白色河流,进了宗内的传送大阵,直接传送至清源县。 落地后,眼前的场景还是让天元宗众人心中一惊。 刻录的落点阵法在清源县外不远的一个城隍庙内,远远便见着清源县笼罩在一片黑色雾气之中。 霍景深心下一沉,领着众弟子御剑到了城门上方,却什么也看不见,翻涌的黑雾浓厚异常。 情况不妙啊。 霍景深将一只储物袋递给萧疾,“这浓雾不知有何蹊跷,每人分发一粒清心丹和解毒丹。” 萧疾听了接过,按量分发下去,最后自己吞了两粒,才回来将储物袋递还给霍景深。 随即,一群白影下饺子一样跳进清源县这滩浑水中。 城内,霍景深等人走的路线与之前琼乐和应钊走的路线相同,只不过此时已经看不见那棵挂了尸块的树了,取而代之是一路大片的鲜血,满地的杂物中,萧疾捡起一把剑鞘。 “是他们队里弟子的剑。”萧疾见霍景深看过来,解释道。 “走吧。”霍景深沉默片刻继续向前走去。 萧疾将剑翘插在槐树底下,跟了上去。 城中现状别的不敢推论,但霍景深嗅着空气中浓郁得如有实质的鬼气,断定必定有大批的行尸。 便下令警戒,行至清源县县衙门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噌!出鞘声四起,众人将剑握在手中,四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霍景深在前手执藏锋边走边提防戒备着,一阵响动,又一道黑影从另一侧的房檐上闪过。 “走!先找个开阔的地方,此地过于狭窄,大型绞杀阵法施展不开!”话毕带领众弟子沿着长街飞速奔跑,这个空档还能听见个别窃窃私语。 “我们为何不御剑呢?” “笨!我们是来干嘛的!”啪地一声,响起一声轻哼,问的人应该是挨了一记肘击。 “我们是来救人的,你飞在天上,你是安全了,你救谁!” “哦哦。” …… 行至一十字路口,霍景深听见前面的动静,看了眼身后疾跑的众人,先是就近打了急停危险的手势,随即纵身跃起,一剑斩在身后,最前面的一片弟子见状马上刹住脚步,后面的弟子看不见,但感受到浓烈的剑气也察觉不对。 但整体还是冲进了路口中心,前方细微的接连不断传来僵硬关节活动的咯吱声。 第95章 城墙 “这是都堵在这开会了这是。‘”萧疾将尺素扔出横在众人面前,挡住部分从浓雾中扑出来的行尸,给了后面弟子缓冲的时间。 “你看着点,我去大致探查下尸潮规模。”霍景深交代了萧疾,纵身跃上一旁的屋顶。 几次腾跃向前冲刺而去,大概十步的距离底下浓雾遮盖的密集人影便到头了。 这让霍景深心生疑惑,到头了? 从墙头跳下,往回走了几步这才发现不知是谁在这里拉起了一道用各种杂物堆起的“城墙”。 这城墙本身并不牢固,但背后却规整以“镇”字型用黄符堆叠贴出,虽然缝隙中还有行尸挣扎着将肢体探出,基底也不甚稳固,却意外地纹丝不动,看起来牢固异常。 霍景深瞬间有了些许猜想,纵身跳上房,向十字街口的另一方向探去,同样是十步左右,起了面杂物“城墙”,另一侧亦然。 这法子将这十字街口变成了个单面开口的容器,这些行尸恐怕就是被人为从各个方向引来的,最终被堵在了这个地方。 至于为何不封口,不担心行尸从开口出去,恐怕是因为行尸的习性。 行尸在不受操控的情况下会向离得最近的有活人气息的方向游荡聚集。 由此,可以知道还有人活着,而且就在沿着这条街的不远处。 想到这里,霍景深马上回道队伍里,行尸数量不少,不间断地被引入这里的粗略看去大概二百左右,不算太多,此时已经在萧疾的掩护下被弟子们清理的不剩多少了。 “清理干净后往前走,前面的街区被人清理过了,并且还有活人藏匿,看样子很可能是存活的宗门弟子。”霍景深道。 “马上就清理干净了,你觉得会是谁还活着?”萧疾一剑将被拦住的行尸拦腰斩断,抽空问了一句,先遣队弟子的名单发放时他已经将自己和梦倩如一起关进地牢里了,并不知情。 “带队的是阿月的随行弟子琼乐和我身边的弟子应钊,一共二十人的队伍,来时魂灯已经灭了大半……”霍景深话没说完,手上藏锋已经将迎面砍来的银白佩剑拦下。 “你说什么?!琼乐带队,他一个刚升金丹的外派随行,只是临时回宗门,为什么会派他带队!”萧疾短暂与霍景深交锋后马上挪开,抓着他肩侧质问道。 “名单由师傅直接下发,更非我拟定,况且各地辖区邪祟灾害四起,金丹弟子人手有限,能调动的自然都要听从调遣,不是小喇叭也会是其他师弟师妹,你有远近亲疏,其他人便没有吗?” 霍景深话毕,攥着萧疾的手甩掉,反而拍在他肩上,“萧疾,分清时候,脑子清醒些,不是所有人时时刻刻都纵着你。” “若是尚弦月呢?”萧疾攥着手中佩剑咬牙道,“世人皆有远近亲疏,若是尚弦月呢?” “要是被人送去探路送死的是尚弦月,你也能大公无私地看着不作为吗?” 霍景深顿住,将藏锋入鞘,默然半晌开口道:“阿月不一样,她是天元宗首席,是尚弦月家族嫡长子,尚弦月不一样,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所以在他这里谁都不能让她去送死,他不会让她成为被随意淘汰的牺牲品。 行尸被全部清理干净,徒余满地的断臂残肢,萧疾看着霍景深带着弟子从屋顶越过那“城墙”,往前走了。 霍景深你敢说只是因为她是首席弟子,是尚弦家的嫡长子,却不敢掺杂丝毫的个人关系,看似撇的一干二净,实则掺杂着纯粹的私心。 一个滴水不漏的人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霍景深,你撒谎。 “师兄,这条街的房屋店铺的门窗上都贴着黄符,我们要一家家找吗?”一个弟子走了一段,疑惑问道。 “先别动,往前走走再说。”霍景深回顾周围下了判断。 “好。” 一行人又向前走了不到一里地,又是一堵同样用黄符拼成“镇”加固的“城墙”出现在眼前,只不过这座比刚才路口的几座都更高大,看起来也更乱一些,歪歪扭扭的形态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就会倒塌。 并不契合的杂物空隙里塞满了糜烂腐败的、伸进来疯狂摸索的行尸肢体,甚至还有几个行尸已经伸进来大半的身子,却卡在空隙当中,正对着站在面前的天元宗众人嚎叫挣扎,疯狂啃咬隔在中间的空气。 又是一堵“墙”? 霍景深几步跃上“城墙”顶端,却被“墙”后的行尸数量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雾气掩映下,黑压压望不到头的行尸翻涌着,潮水一般向着脚下的“城墙”冲刷着,堆叠在“城墙”下的行尸已经有半截高了,行尸毕竟只是普通的凡人尸首,堆叠重压之下,最下面的“基底”已经成了肉泥,腥臭无比。 跳下落地,隔着“城墙”还是能听到源源不断的骨骼碎裂的声音。 两侧的“城墙”挡住进犯的行尸,而幸存的生者就藏在这条街中。 萧疾向着贴着黄符的房间里看去,房间里空空如也,别说大件的床铺衣柜和桌椅,就是碗筷和茶杯也不见一个,应该是都拿去“垒墙”了。 可是活人都去哪了呢? 直到走到一间还挂着酒馆招牌的店,门外却没贴黄符,窗户上也没有,萧疾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 手上用了些力气,这薄薄一扇纸糊一样的门扇却好像后面堵着断龙石一般,坚硬且厚重,捶了一拳却连个响都没听见。 这些符和这镇门的本事让他迅速联系上琼乐曾经用来镇门的那张符。 “快来这里,应该有人在里面,可能是小喇叭他们!”萧疾马上招手示意。 而此时,一片黑暗中,风澜讯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持一张黄符紧张地看向入口处,身后是几个瑟瑟发抖的百姓,和靠在墙角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琼乐。 第96章 回顾1 “推不开,应该是在门内贴了符。”萧疾和几个弟子合力都没推开,对霍景深道。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萧疾想着,喊道:“应钊、小喇叭你们在里面吗?” 萧疾? 风澜讯迟疑了一瞬,又戒备起来,鬼修狡诈,之前就几次伪装成救援的人骗他们,让他们起过争执,差点自相残杀。 看向身后浑身是血的琼乐,风澜讯闭上了眼睛。 那天,冯屏翠死后,身后应钊七人的动静突然停了一瞬,随即门外便响起了行尸奔跑嘶吼的声音。 “好……好多行尸,应钊师兄!好多行尸!” “咳咳咳!这是……在哪?往后退!找地方隐蔽!” “啊啊啊!救我!救我啊!” ………… 啃噬血肉的声音传来,那道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小,夹杂着刀剑划过肉体的声音和挪动的奔跑声。 “是应钊他们,他们脱离控制了,外面被行尸围堵,他们动用不了灵力会被行尸耗死的。”琼乐说着就要从窗户里翻出去。 “等等!”风澜讯一把将他薅过来,掏出一张空白符纸咬破指尖笔走龙蛇划了道符,左右看看最后还是锁定了冯屏翠的尸身。 大妹子,活人总比死人重要,你就发挥余热,帮哥哥个忙。 风澜讯说着双手合十对着冯屏翠尸身拜了三拜,随即将手中黄符贴在尸身胸口,双手掐诀念咒。 琼乐眼睁睁看着冯屏翠的尸身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又见风澜讯甩手将指尖一滴鲜血滴在冯屏翠头顶,一道红影破窗而出撞飞围在窗前的几具行尸。 冯屏翠竟然自动为他们在行尸群中开出一条路来。 “风师弟,你这是……”琼乐话没说完风澜讯一张黄符将他嘴封上了。 “嘘——我偶尔行点小方便,别说出来,少给我惹事。”风澜讯食指竖在唇前,表情凝重低声道。 “唔,嗯嗯!”琼乐疑惑一瞬,不过想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自己也没打算刨根问底,风师弟不爱说便罢了,伸手指指嘴上的黄符,示意风澜讯能不能摘掉。 见风澜讯点点头,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琼乐撕下黄符,看了看手中的黄符又看了看没心没肺熟睡的婴孩,小心翼翼将符贴在了婴儿嘴上。 不是他虐待孩子,实在是生死攸关,有备无患。 窗外冯屏翠一身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像是狼进了羊群一般对着行尸疯狂厮杀,两人趁机从窗户里溜出去。 循着厮杀的动静绕到祠堂后,就见应钊身边只剩下三人,还有三人正在被行尸分食,没有灵力的滋养加持,早就断了气息。 “应钊师兄!”风澜讯远远喊道。 应钊用胳膊挡住一个从背后扑上来想要咬他后颈的行尸,却被从手背撕下一块皮肉来,痛的他低吼一声,将身前扑上来的行尸踹飞,回身一剑将那行尸捅个对穿。 听到风澜讯喊他名字,失血过多有些迟钝地看过去,见是他们二人,神色恍惚道:“还好你们来了。” 余下三个弟子被大量涌上来的行尸按倒发出惨叫,应钊也被脱力被行尸按倒在地,风澜讯和琼乐见状马上上前解救。 琼乐一剑将在应钊身上埋头撕咬的行尸斩断击退,将人扶起,可手里还抱着孩子,一时间竟然没手去搀他,情急之下只能将衣衫扯开,将孩子揣在怀里,这才用手将应钊从地上架起来。 另一边,风澜讯感到最近的一个弟子面前,人已经不成样子了,四肢就剩半截大腿还是完整的,内脏都被掏出来了,很显然是活不成了,可这尸身说不上来的怪异。 来不及思考,赶去另外两个弟子身边,也都没救了。 看过这三具尸身后风澜讯终于想到是哪里奇怪了。 表情。 表情太过平静了些,面上连一丝痛苦之色都看不出来,有一具尸身还完整些,握剑的那条胳膊都要被从肩膀上扯下来了,可剑还是被死死攥在手里。 这可不是意志坚定强大,是尸僵。 他们早就不是活人了。 早了,那应钊! 风澜讯突然想到刚刚应钊见到他两人时说了句“还好你们来了”,可是明明他们分开时应钊说过让他们退出清源县城,这时候他们早就不该在城里了才对。 他见到他们该说“你们怎么在这”“怎么是你们”但偏偏不应该说那句话,这只能说明,操控他们的人并不知道他们打算撤离,只以为他们是约定好了分头行动。 “小喇叭,离他远点!那个应钊不对劲!”风澜讯躲开一只扑来的行尸,朝琼乐大喊道,琼乐已经将应钊扶起脱离尸群,两人相隔有些远,风澜讯一边喊一边摆手比划着。 “啊?”琼乐隐约听到风澜讯的喊声,疑惑回头,就见风澜讯喊着什么,摆手打着手势。 一阵阵浓雾间断飘过,他有些看不清楚,离……? 风澜讯能看见应钊直勾勾盯着琼乐的脖子,一张脸上全是木然,像是被操纵的木偶,被琼乐架着一只手靠在他身上,在琼乐认真分辨风澜讯的手势时,举起了另一只手,雪白的剑锋正对着琼乐的脖颈! 风澜讯见状也不打什么该死的手势了,大骂一声笨蛋纵身一跃踩着行尸飞奔回去。 琼乐懵了一下,笨蛋? 风师弟为什么突然骂他! 被他塞在衣襟里的孩子嘴上封着黄符,哭不出来,突然难受地挣动起来,已经本来就浅,琼乐架着应钊没手扶着,竟让这孩子从他怀里“越狱”朝着地上摔去。 琼乐心中一惊,顾不上扶应钊,急忙弯腰去接那婴儿,毕竟应钊摔一下摔不死,这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却不行。 这样原本应该贯穿他琼乐脖子的剑只将将划伤他颈侧。 鲜血瞬间涌出,琼乐一手抱着接过的孩子,一手捂着颈侧,闪身后退,而“应钊”一击不中只是顿了一息便马上朝着琼乐攻来。 琼乐只得将剑抽出慌忙抵挡,颈侧虽未伤及要害,但伤口不浅,失血和怀中的孩子让琼乐有些力不从心,动作一慢,身上便多添了许多伤口。 见琼乐时刻护着那婴儿,“应钊”虚晃一剑,剑锋一转却朝着琼乐一手抱着的婴儿去了。 琼乐被骗了一式,剑已出来不及回防,只能一转身,那剑便刺入他肩胛中,被琼乐身位卡住一时间拔不出来,被一脚踹在胸前击退。 风澜讯赶来将“应钊”从背后一箭穿心。 “安心走吧,应钊师兄。”风澜讯道。 第97章 回顾2 剑抽出,早已被毁去神魂当成傀儡的应钊缓缓倒下,失去神采的瞳孔中映入遮天盖日的浓雾,到死都没看到天空。 “你还可以吗?”风澜讯将婴儿接过搀扶起半跪在地的琼乐, “还,还行。”琼乐觉得眼前一阵阵晕眩,用力摇摇头。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风澜讯指尖已经夹住黄符,这时提早画好的爆裂符,只有三张,极耗费心神,是他留到万不得已时才用的,甩出去威力能重伤化神,缺点就是赌一把他自己在余波下能不能活下来。 转角犹豫探出四个脑袋,是他们这边还活着的四个弟子。 刚刚紧张之下只觉得他们会跟着出来,却忘了这几人什么时候没跟上的了,风澜讯深吸一口气,他会记下这几个小瘪三的名字,回去好好和霍景深说说,记上一笔。 内门怎么这些个有名无分的筑基废物点心! 风澜讯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将琼乐扶起,视线扫向那四个废物点心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来扶着点,没能力还没眼力吗?” 四个弟子这才慌慌张张凑过来,两人将琼乐架起来,疼得他五官都要皱起来。 “你们是白痴吗?他肩膀上伤得那么重,你们还去架肩……我真是,看我干嘛!他还能自己走,一个人扶着就算了!”风澜讯已经觉得头顶开始冒烟了。 之后便成了风澜讯抱着孩子走在前面带队,剩下四个轮流搀着琼乐走在后头。 风澜讯掂了掂手里的孩子,不禁苦笑道,这小子跟接力棒似的,到谁手里,谁当领队是吧。 祠堂前,冯屏翠静静站在满地的尸块中间,一身嫁衣红色都有些暗淡了,雾气浮动扬起她的裙角和盖头,衣袖还向下滴着血。 风澜讯淡定走到她面前 ,后边的弟子吓得不敢再上前。 暗骂一声,双手掐诀下令让她远远跟在周围。 一行人这才出了冯府,雾气浓郁中伴着些三气,遮天蔽日,几乎分不清昼夜了,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 不过,风澜讯看着前方逐渐蔓延过来的黑压压的雾气,心里想着,这种浓度的三气,城中基本上没几个活口了,全死光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行人走到十字路口,琼乐失血过多,已经完全陷入昏迷,四个弟子轮流背着,简单的包扎已经不行,必须得有效止血。 问了那几个弟子有没有止血的丹药之类的,都摇头说没有,毕竟修士本身恢复速度惊人,只要灵力充沛,肉体筋脉的修复都是迅速的,修复凝血类的丹药在市面上需求不大,数量也不多,价格却极为昂贵。 若不是闲的钱多,没有剑修身上会有这种药。 风澜讯烦躁皱眉,挨个看向这几个脸上贴着他画的敛气符的弟子,“你们用了我的符出去记得付灵石。” 四个弟子面上一苦,也不敢反驳,讷讷应声。 没有止血丹药,那只能就地取材人工缝合了。 眼前出现个十字路口,用砂石袋子垒了一面矮墙,一大群行尸正往这聚集,部分行尸已经翻过矮墙到了街里。 风澜讯几人到了这,马上吸引了一部分行尸的注意。 情急之下几人只能一路将行尸砍杀了,跳进矮墙内,将矮墙作为掩护,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墙外的行尸清理地差不多。 回头却看见之前爬进来的几只行尸正在摇晃一家酒馆的门,薄薄一片门摇摇欲坠,里面不断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还有人活着? 风澜讯几步上前,几张定身符贴在那行尸身上,与几个弟子分了清理掉,这才敲了敲门。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 “我们是天元宗奉命前来除祟的弟子,是来救你们的,但是现在我的同门被邪祟暗算,需要尽快疗伤,不知能不能让我们停留一阵。”风澜讯将来意道明。 “什么!你们招惹了邪祟还要在此停留藏身,你是要将那邪祟引来将我们全害死不成!”屋内有人崩溃哭喊道。 “就是,我们普通老百姓自己活命就足够艰难了,你们既然是仙门弟子,不保护我们,还要让我们保护你不成?” “滚!滚啊!这些活死人闻着活人味儿就来了,你们来了会将他们都引来的!” “对!你们走!” “快滚!” …… 风澜讯低着头看不清神情,身后弟子气愤至极,忍不住出声喝道:“好你们这些刁民,刚才若不是我们将外面的行尸斩杀,你们现在早变成一堆碎骨头了,不过是借用个地方,你们便出口伤人,莫不是恩将仇报!” “我们不辞辛苦赶到这里除祟,同伴牺牲大半,和损失了一个核心弟子的领队,就换来你们这样对我们,好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另一个弟子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话毕,屋内一片沉默,突然另一侧的窗口窗扇被推开,里面传出几声惊呼。 “凉婆子,你做什么,你!” “拦住她,快将窗户关上!” 开窗的是一个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但衣衫却整洁的老太太,怀里还抱着个穿红肚兜的大胖小子,甩开来拉她的几人,气息不稳但凌厉喝道:“这是老婆子我的铺子,这是我家!我怎么做需要你管!” “诶——你!” 里面到底没有人再拦,回过身,凉婆婆朝着几人笑的慈祥,尤其是看向风澜讯怀里的婴儿,这样小的孩子,出生便没了娘,被几个仙人救了,好命现在还活着,真是不容易。 目光又落在被背在背上浑身是血面色苍白的琼乐身上,叹了口气。 “还都是孩子呢。” 说着将孙子放在地上,搬来一小坛酒放在窗棂上。 “这些人都看着呐,婆子我也没法子将你们放进来,这酒是我酿的这么些年来最烈的酒啦,他可能会需要。”说着凉婆子探头指向琼乐,随即抱起孙子,在身后众人的催促声中,正要将窗子关上,却被风澜讯攥住手。 凉婆子面上有些惊讶,却只一瞬,风澜讯笑了笑松开手,从外面将窗子推上了。 “他们要来的,又不是我们求着他们……” “就是……” “他们死了人,只能怪自己没本事!” …… 凉婆子抱着孙子在靠着墙脚的板凳坐下,手里攥着个叠成三角的黄符。 第98章 回顾3 入夜,其实也分不清是不是入夜。 黑雾愈发浓了,只是觉得天色更暗沉了些。 风澜讯等人在酒馆几步远的小店里暂时安顿下来,现在正在给琼乐的伤口处理。 几个弟子围在周围,一个掌灯,一个递来找到的针线,还有两个纯围着。 “啧,散开点儿,挡我光了你们。”风澜讯将酒坛上的封泥拍开,将两个看戏的扯开些,这酒是真的好酒,风澜讯馋虫醒了。 但想到一会儿还要给琼乐缝针,要是真喝懵了,给人身上绣个二龙戏珠、凤绕牡丹出来,小喇叭醒来看见,就是再好的脾气也不一定能饶了他,最终还是作罢。 舔舔唇,让那两个弟子帮忙将琼乐衣服扒了,就剩一条底裤,将伤口都暴露出来,粗略看了看,也不多,就五处的伤口宽大较深需要缝合,稍浅一些的已经开始结痂了。 最严重的还是肩膀那处,其余四处虽然看起来骇人,但只要不活动就不会出血,只有这一处贯穿伤,不断有血流出来,应钊那剑砍过行尸,剑上带了尸毒。 伤口这么深,清创也是个大问题,可能还得将伤口掰开…… 思及此,风澜讯将琼乐的嘴捏开灌了几口酒进去,在储物袋里掏了掏,又掏了掏,帕子呢?他记得明明有个帕子来着…… 算了,袜子也一样,帕子找不到,袜子多的是。 弟子们眼睁睁看着风澜讯掏出只袜子塞进琼乐嘴里,又给了身边两个弟子一人一个脑瓜崩,“来,按住他。” “唔!嗷呜——” ………… “你们听到了吗?” “那是什么声音,那些怪物又来了吗?” “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酒馆里,人挤着人,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又热又臭,几日里,先是恶人屠城,又是被活死人似的怪物追逐啃食,活下来的这一小波人早就神经紧绷,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脑子里的弦断掉。 “不是说这酒馆里有地窖吗?为什么不让进。”不知谁突然问了一句。 “地窖钥匙在凉婆子手里,她不给开,谁进的去。” “为啥不开啊。” “她说那地窖太小了,只能让孩子们躲进去,大人一个不许进,要是不同意就谁也别进了。” “去他娘的,老虔婆,她这是存心想害死我们吗?” “害,别说了,谁让钥匙在她身上。” 暗处,一个全身裹得严实的矮胖身影动了动,向着凉婆子的位置摸去,凉婆子抱着孙子靠在墙角打盹儿对周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更不知道一只手在她腰间一过,地窖钥匙就被悄无声息摸走了。 “呼~伤口总算清理好了。”风澜讯擦擦额头上的汗,对着痛得眼睛都瞪出红血丝来的琼乐竖起一个万事有我放心的大拇指。 琼乐生生被痛醒,被按在地上,风澜讯正满脸狰狞地扯开他肩膀上的伤口往里灌酒,嘴里还神神叨叨念叨着“多喝点,多喝点……”,害得他还以为风师弟也被操控了,两个弟子差点没按住他。 见琼乐安静下来,生无可恋地看着他,风澜讯觉得琼乐肯定有话要说,便将他嘴里的袜子抽出来,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琼乐看着风澜讯手里那一长条白色织物,面色难看,这颜色,这款式看着有些熟悉,“你手里的,不会是……” “啊,这个……”风澜讯拎着手里的袜子,手指挠了挠额角,“这不是怕你咬到舌头做了点小小的防护。” “谁问你这个,你竟然用袜子堵我嘴?”刚刚痛的厉害都没注意,现在回忆起那日从风澜讯房间里找到袜子的味道,只觉得脸都绿了。 “可不识好歹,我这还是新的没穿过的袜子,给你用弄的都是口水,我还没让你赔我呢!”风澜讯转身去拿弟子找来的针。 “狗屁!那也是袜子!”琼乐呸了两声。 风澜讯将针在油灯火苗上细细烤了两遍,转过身来狞笑道:“小喇叭,我劝你说话注意一点,忘了告诉你,清创只是第一步,针,还没缝呢!” 两个弟子这次很有眼色,上前将琼乐按住了,让他动弹不得。 “有的用就不错了,还嫌弃?”风澜讯拿起袜子要塞回琼乐嘴里,对方却死活不肯张嘴配合。 看到被安置在桌子上的婴儿,琼乐急中生智避开风澜讯的手道:“你不是有禁言符,给我那个就行,不用这个!” 风澜讯动作一顿。 对哦,把这个忘了。 从胸口掏出一张符来,却不是贴在琼乐嘴上而是往他脑门上一贴,霎时琼乐身子一僵,不能动了。 风澜讯轻松将手里的袜子成功塞进琼乐嘴里。 “唔唔唔!” 该死的,狗东西用的定身符,不是禁言符! “诶——,小喇叭,这都是为了你好,禁言符又不能防你咬舌头对不对,定身符,对症下符,正好。”风澜讯笑眯眯道,“好啦,你们可以松开他了。” 琼乐视线都聚集在灯光下的针尖儿上,随即一脸不信任地看着风澜讯。 “放心,我技术好的很,我纳的鞋底那都是千层底,舒适美观又耐穿!瞧好吧你内——” 琼乐:??? “嗷呜——” 风澜讯缝针的动作一顿,这不是琼乐发出的动静,那就是…… 当!当! 两声敲击门板的声音响起,随即是死一般的寂静。 咣!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起,脆弱的门板被撞的向里一带,老旧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局部断裂的噼啪声。 “是行尸!很多!”一个弟子从门缝里看出去正对上一大堆行尸死气浓重的脸,朝屋内喊道。 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风澜讯对上琼乐的视线,后者浑身冷汗直冒,一滴滴进眼睛里,不适地闭了闭眼,侧了下头,让成滴的汗珠从侧脸留下,这才眼珠向上一转,几乎斗鸡眼一样看着额头上的定身符。 风澜讯趁机又穿过一针,疼得琼乐眼角直抽抽。 不急不忙从怀里掏出几张符递给身旁的弟子,“把这个贴上。” “好,我现在去。”身边弟子应了一声接过符就要走。 光亮远离,风澜讯一针没穿出来,急忙扯住,气急败坏骂道:“你个掌灯的你去干嘛,给他,让他去!” 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到底是因为内门弟子就是智障多,还是说这一波人里只有智障活下来了! 本来活着就难,和这群人一起活着更难了! 第99章 回顾4 符一贴上,上一秒似乎马上就要四分五裂的门马上稳固下来。 “窗户,还有窗户!”一个弟子用剑抵住震动的窗扇又朝屋内喊道。 风澜讯将线拽出来,额角青筋直跳,“你们到底在鬼叫什么?不是给了好几张……” 回头一看,就见门上贴了好几张符,还将破洞都盖上了。 风澜讯:…… 哈!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导致交通堵塞,互相撞死,最后只有一声嘲讽的笑杀出重围。 简称无语,而且人在极端无语的情况下,真的会笑。 三个弟子见状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也不敢问,只能默默一起用剑抵住岌岌可危的窗户。 风澜讯慢条斯理将的最后一针缝好,将线剪断,按着掌灯弟子的肩膀站起来,走到三个弟子身后。 几次开口想骂点什么,最后都作罢,从怀里掏出两张符将两边的窗户贴上,给了三个人后脑勺一人一巴掌。 叹口气,双手撑着下颌,神色凝重,坐在板凳上发呆。 掌灯弟子,见伤口缝好,将灯放在一旁,与另外三个弟子面面相觑,然后主动凑到风澜讯身边,小心翼翼开口道:“风师兄,你在想什么啊,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风澜讯皱眉点点头,轻嗯了一声,将身子转到另一边一副不欲与之多言的样子。 另一个弟子见此,也嘿嘿两声,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凑到另一边,“到底什么事啊,现在琼乐师兄受了伤,您就是队里管事的,您跟我们说说,我们也有个准备,好出分力,是不是。” “是啊,是啊。” “对,您和我们说说。” 另外两个弟子狗腿地凑上来一边一个人按肩膀。 风澜讯这才开口,“我在想,这天元宗作为云安大陆千年的一宗门,也可以说是千古第一宗,现在天下危机四伏,鬼邪横行,它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宗门的未来? 先前风师兄突然成了宗主门下亲传,他们还觉得肯定有黑幕,可这一路下来,不说风师兄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符术,就是这能想到宗门未来的远见就是他们这些庸才所不能及的。 佩服!佩服! 琼乐靠在墙角,望见风澜讯被几人崇拜的场景只觉得没眼看,要是首席师兄在这应该会嘲讽一笑,直接转头不去看他。 琼乐将头一转,闭眼,眼不见为净。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萧师兄的样子,对着风澜讯一脸鄙夷道:装模作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嗯?萧师兄怎么在他脑子里? 琼乐急忙将画面甩掉,这样不好,不好…… 事实确实如此,风澜讯只是在想:天元宗内门弟子要是这么群废物点心,迟早完蛋。 ………… 没多远的酒馆,屋外是逐渐聚集的捶门的行尸,屋内是激烈争执的众人。 “你们也太过分了,地窖里只能容下一半人,你们几个大男人全进去,将老人、女人和孩子 留在外面等死,也不害臊!”一个泼辣的大婶喊道。 “我也要进去!我不想死!” “至少让孩子进去啊!” “大哥们开开门,我年轻漂亮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贱不贱啊!” 地窖里,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里头听着外面的谩骂不为所动。 “还得是老赵啊,天底下真就没有老赵拿不来的东西!”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你赵爷鬼手神偷跟你开玩笑呢!” “真是!” ………… 而裹得严严实实的赵老六却一声不吭,甚至有些微微发抖,黑暗里没人注意到,他的眼眶里是一片纯黑,没有眼白,脸上表情挣扎,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却不像是咬上血肉的喧软,而是发出令人牙酸咀嚼石子一般的声音。 忍不住了,好浓的香味,新鲜的、气血充沛的血肉,真香…… 凉婆子抱着孙子缩在墙角,三角黄符被用红绳系好挂在孩子脖子上,一醒发现钥匙已经不在身上了,她只是愣了一瞬,没什么反应。 这样多的人聚在一起,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活了这么些年没别的本事,但人性,见的多了。 更何况现在她手里有仙人给的符纸,至少她可怜的孙子还有活着的希望。 门板摇摇欲坠,有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抡起店里的长条板凳就砸向地窖的盖板,状似疯癫,周围的人纷纷远离,那人周围形成个真空地带,所以当地窖下传来一声惨叫,盖板缝隙渐渐流出血液时,周围人看得清清楚楚。 见此,那人也清醒了,吓得钻进了人群中,不出声了。 “下边,咋回事啊……” 地窖里又传出一阵混乱的惨叫声,盖板被顶得向上一跳,随即响起指甲的抓挠声,像是有人想要从里面打开盖板出来。 “快压住盖子,里边绝对出事了,别让他们出来!”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几个女人连忙将一张桌子倒转过来压在盖板上,正要去搬别的东西来,那桌子却被掀翻,盖板打在房顶上又落下来。 屋内昏暗灯光下,一个矮胖浑身布满红色裂纹、皮肤如焦石一般的怪物掐着一个男人的脖子飞身而出,在屋内老人、妇孺惊恐的注视下,将男人的头一把扯下,抱着无头尸身的脖子开怀畅饮。 “啊啊啊啊!” ………… “是酒馆那边,出事了。”琼乐将衣服穿好,撑着剑站起来。 “嗯,你右侧肩膀不能受力,全身不能剧烈活动,否则缝好的伤口会裂开。”风澜讯拍拍手站起来。 “那群刁民,死了也活该。”一个弟子撇嘴道。 “慎言!”琼乐制止道,修仙者想要增进修为不仅要修气,更要修心,口孽于修心不利。 “啧,等下。”风澜讯走到窗边,隔窗大喊,“妹子!下来给哥哥开个道!” 话落,一阵衣裙翻飞的声音响起,噗嗤一声响起,窗纸被黑稠的血浸染,风澜讯听了会儿动静打窗望去,盖着盖头、一身嫁衣的冯屏翠几下将一具行尸撕碎,很快就将房前清理出来,至少门能打开了。 “你们四个,围成一圈,护好他。”风澜讯交代一句,一脚将门踢开,顺带将一只扑上来的行尸踹飞。 这次学聪明了,纵身跃起,一路踩着行尸的头很快到了酒馆门口,对准窗户破窗而入。 进了屋正好看见那怪物要去捉凉婆子怀里的孩子,却被黄符发出的红光击退,风澜讯抽出剑,二指夹着一张黄符从剑上划过,剑身被火焰包裹。 将剑甩出,这刀枪不入的怪物如纸糊一般被轻易穿透钉在墙上。 “我靠,烫烫烫!”符纸上的火忘了灭,烧到指尖烫的风澜讯也不顾不得装b的姿势,甩手将符扔在地上踩灭了。 呼! 在众人敬畏的目光洗礼下,昂首挺胸抽出几张符拍在门和窗户上,大功告成! “风师兄,我们还在外面啊!” 门后,四个弟子将琼乐围在中间,一边砍行尸,一边苦逼地拍门。 第100章 回顾(完) “这是血怨偶?”琼乐捂着肩膀挪到,赵老六的尸身面前查看,“外面还有行尸,再加上傀儡术,成分挺杂啊。” “不止呢,你们是来的晚没看见城里人吃人的盛况呢!”风澜讯抱着剑走过来,一怼琼乐,后者趔趄两只按着肩膀的手很快被染红了。 “你伤口裂开了!”风澜讯手撑在琼乐背后,才没让他秃噜到地上。 将衣服扯开一看,缝好的线全崩开了,缝针的针眼周围血肉模糊,这伤口太深,张力太大,稍微一动就会崩开。 “不是让你别动的吗!”风澜讯朝着有些昏沉的琼乐吼道,又转向四个弟子吼道,“不是让你们看好他的吗?” 四个弟子低下头,其中一个弟子手里抱着孩子,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咬唇没说话。 “不怪他们,是我,出来的时候抱着那孩子,有个,行尸钻了空子扯住他,我抢的时候用力了些,便这样了。”琼乐气血两虚说一句话有些气短,停顿几次才说完。 针和线都落在那屋子里,之后找到也该是污染了不能用了,现在没别的办法,只能靠琼乐自己挺过去。 见风澜讯沉着脸没说话,琼乐努力扯起嘴角,“风师弟,要是我回不去了,有件事我得提前和你,道个歉。” “别和你爹瞎说,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受的了吗我!”风澜讯要去捂他的嘴,却被琼乐偏头躲了过去。 “之前风师弟,你给我用来修窗户的符,被我,私下用掉了,本来打算,做完这次任务,闲下来,就帮你修的,我还打算给你,换一个……” 琼乐失血过多缺氧耳鸣了片刻,眼前发黑,失神许久才缓解些,续道:“换一个,雕花的大窗户。” “好小子,我说你怎么用我的符堵门用的这么熟练!”风澜讯见琼乐气息微弱下去也有些慌了,在琼乐侧脸上轻轻扇了几巴掌想让他清醒些。 “你别说那些屁话,你得活着回去,你用掉的那张符,可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符,你要是不赔我,我就把你的尸体碎成几块喂给我妹子,捉了你的魂封在女人的身体里,让你去端茶倒水还奶孩子!”风澜讯情急之下还一把将那婴儿薅过来晃了晃。 琼乐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变成浆糊,眼睛越来越沉,听见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让他奶孩子还是震惊了些,也有些回神了。 “风师弟,你这样说,真的……” 让人很不想醒啊。 “琼乐师兄!” “风师兄,琼乐师兄他……” “呜呜呜……” 一手搭在脉上,风澜讯松了口气,“别哭了,哭个蛋啊!还没死呢,哭屁!” 诶? 四人立马住嘴,将眼泪鼻涕擦干净。 将琼乐找个平坦的地方放下躺好,正简单用布条包扎,面前递过来一个软枕,抬头一看,是凉婆婆。 “将这个垫在他背后,将他上半身垫高,对止血会有效一些。” “多谢。” 风澜讯接过垫在琼乐身下,转身就见凉婆子已经从弟子手里接过婴儿,看着婴儿蜡黄的小脸连道可怜,抱着朝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年轻女子去了,说了几句话,那女子探头一看也心疼地皱起一张脸,将孩子接到怀里了。 风澜讯见此,才觉得冰凉的胸腔稍稍回温些许,这人间不那么无药可救。 一个老人颤巍巍凑到风澜讯面前,对着就要跪下,被风澜讯眼疾手快一把扶起。 “老人家这是做什么,折煞我了,快快起来。” “仙人有难我们袖手旁观,可仙人却不计前嫌救了我们这些老弱妇孺的命,我们实在是愧疚难当,还请仙人受我一拜,不然老身良心难安啊!”这老人说着竟潸然泪下,老泪纵横。 “是啊,还有我,还请诸位仙人受我一拜。” “之前实在是我们做的不对,还请仙人受我们母子二人一拜。” “还有我……” 屋里的老弱妇孺们有了老妇人开头,纷纷效仿,齐刷刷跪了一片。 一丝金光凭空没入风澜讯几人印堂。 这是? 风澜讯按在眉心,功德? 四个弟子则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挨个去扶,将人都扶起来。 风澜讯叹口气道:“你们先别谢天谢地,也别谢我们呢,我还有件事需要你们做。” 屋里人们面面相觑。 “先提前说明,这事你们做不做,能不能做成,直接决定了你们能不能活,以及能活多久——” “所以,你们最好想好了再回复我。” ………… “就是这样,然后我们先在门上贴了敛气符 ,等聚集的行尸散去了些,才分批将门外的行尸清理了。”风澜讯说的口干舌燥,夺过萧疾递来的水袋灌了几口才继续道,“那几面‘墙’就是我们所有人一起堆起来的。” “实际上你就只是让他们出门搬东西垒墙?”萧疾惊奇道,他还以为风澜讯要拿活人当饵呢,说的郑重其事。 “你以为!这群人里没有一个青壮男子,只要出门随时可能有危险,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风澜讯鄙夷地看着萧疾,“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怎样?” “切!”萧疾一把夺回水袋,没回他。 琼乐已经喂下凝血丹,情况稳定下来,性命无虞,若是他还醒着一定会感叹一句,没想到有一天风师弟也有机会用这种眼神看萧师兄。 “那‘墙’还能撑多久?”霍景深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侧,风澜讯心中一惊。 元婴了? 二十岁不到的元婴? 嘶,算了,本来就常和这些个小怪物、老怪物打交道,一惊一乍的显得他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哼,那可是用了足足一百零八张定坤符……” “所以,多久?”霍景深打断他的废话,将重点重复了一遍。 “呃,一天。”风澜讯掐着手指数了数,“因为分不清时间,我只能用花生和毛豆喂奶的时间算,平均一个时辰喂一次奶,到现在……还有大概不到三个时辰。” “所以你这‘足足一百零八张定坤符’的伟作,只能撑一日?”萧疾不雅地赏了风澜讯一个白眼。 霍景深则是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花生和毛豆又是谁?” 第101章 对尚弦月过敏 “花生和毛豆是那两个小破孩的名字,花生的娘给他喂奶,他干脆就叫毛豆喽!”风澜讯下巴一点给小孩喂奶的年轻妇人的方向。 “你当凑下酒菜呢,饭桶一个。”萧疾一寸寸将尺素捋干净,尺素不染尘埃,但是这行尸的血黏糊糊的总觉得都不干净,只能自己上手清理。 “诶你!” “好了,时间不多了,收拾收拾,准备走了。”霍景深打断两个小学鸡掐架,转身朝门外去了,这酒馆太小,盛不下这么多人,只能让弟子守在外面,顺带清理一下那些钻空子的行尸。 “切!” “切!” 风澜讯朝萧疾翻了个白眼,跟谁不会一样,哼! 萧疾跟在霍景深身后去了,风澜讯则站起来一抚衣摆,拍拍手吸引屋里百姓的注意,“大家注意一下,一会儿,我们会护送大家出城,现在都把自己的东西、孩子包括自己的老人带好,照顾好,我们得马上出发了。” 须臾,屋里的人们就收拾好了,静静看向风澜讯等候安排。 “我那边都安排好了,你这边怎么样了。”风澜讯从屋里出来朝着霍景深走去,伸手从背后去拍霍景深肩膀,却被藏锋挡住。 萧疾见此嗤笑一声,将捋干净的尺素一圈圈缠在佩剑上,斜眼看他的好戏。 用藏锋将风澜讯的手拨掉,霍景深这才答道:“城门已经封死,到了城门下需弟子御剑将凡人带出去,城中行尸太多,还需要布大阵绞杀,灵耗极大,所以前往城门的这段路上,只能步行护送。” “不是,你的意思是我们之后遇见行尸只能不躲不闪正面硬刚?”风澜讯瞪大眼睛,面色惊恐几乎要贴在霍景深脸上,“这行尸潮和海啸一样,硬刚会被当成刺身啃的吧!” 霍景深摁着风澜讯的脸将他推开,“你不是有敛息符吗?” “拜托,敛息符绘制需要血气合一,既耗费灵气又损耗心血,一张两张就算了,这里弟子和凡人加起来近两百人,你是想把我抽成干尸吗?!” “一瓶补气丹,一瓶回春散,外加五十上品灵石。”霍景深伸手,手心里躺着两个瓷瓶,“事成再给灵石。” “真的……”风澜讯眼睛都要黏在药瓶上,但还是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行,我这又出符,又出力,还受罪的……” “灵石翻倍,事后你消耗的材料去勤务阁报销,我看到会批。”霍景深将两个药瓶在掌中搓动了一下,“若是还不行,那便只能硬刚了。” “等等!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勤务阁的报销有额度吗?”见霍景深摇摇头,风澜讯一把抢过丹药道,“成交!” 风澜讯和萧疾将画好的符挨个往众人身上贴时,风澜讯脑子一抽突然想到这次连霍景深都来了,却没看见尚弦那小子。 “喂,从你们来,我就没见尚弦那小子,她哪去了?” 萧疾一听尚弦月的名字马上觉得脸上开始发烫,该死的,他没有想那些事,为什么要脸红! “啧,喂!问你呢,尚弦为什么没来。”风澜讯见萧疾转身埋头不理他也是奇怪,凑到萧疾脸前边就发现萧疾脸、脖子和耳朵尖都红了,“不是,我靠,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尚弦月怎么惹你了,提起她能把你气成这样!” 萧疾咬牙将手里剩下的符往他身上一砸,大吼道,“别跟我这个名字,我对她过敏!呃——” 风澜讯只觉得微风从耳边刮过,一道影子径直朝着萧疾去了,正好塞进他嘴里。 “呕——,呸呸呸!” 萧疾将那东西从嘴里拿出来,呸了半晌,手上一捏那东西,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已知晓……” “你用力些!我即刻动身,明日前 ……” “你松开!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别咬,疼!” 风澜讯:…… 萧疾:…… “啊……”风澜讯见周围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向二人,总觉得面上凉凉的,低头一看,哦,原来是他的脸皮掉了,呵呵。 萧疾头顶已经隐隐开始冒烟了。 黑色剑光一闪,萧疾手往后一躲,看向手持藏锋的霍景深道:“你做什么!” “毁掉,不能留!” 说这话的时候,霍景深眼神看向周围的人,众人急忙低下头,好可怕,不知道的还以为不能留的是他们的命呢! 萧疾皱眉看向手中的传信小青蛙,神色空白一瞬,这个…… 这是当年两只里的另一只,他那只出自尚弦月之手,而这只,是他亲手叠的,错不了。 躲开霍景深的藏锋,萧疾不顾霍景深难看的脸色,当着他的面将纸青蛙放进了胸口的储物袋里。 霍景深盯着他的目光像是被偷了宝藏的恶龙,语气低沉一字一句道:“关于阿月去向的事,我想你该和我重新解释一遍。” “该说的都说了,多余的,无可奉告。” 话落,藏锋已经抵在颈侧,萧疾瞥一眼,淡定将剑推开 ,“师兄——,脑子清醒些,你可是我的师兄啊。” 霍景深与萧疾对视许久,将藏锋入鞘,转身抬手下令:“准备出发!” 我的个乖乖,风澜讯对着二人的好戏叹为观止。 看不出来啊,尚弦这小子玩的挺花啊,更想不到她好像还是下面那个。 啧,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低头,看着手里的符纸。 “我靠!等一下,等一下,我符没发完呢!诶,让一下,我符没发完呢!” “让你看热闹,这么爱吃瓜,你是猹吗?” “萧疾你小子别说风凉话了,快帮忙!” ………… 城门口,尚弦月一脚将斩落在地的县令的头踢开,身后是一地血怨偶的残肢。 “啰嗦。”尚弦月一甩温寒冷声道。 唧唧歪歪半晌,跟她说什么超凡者 ,人族崛起云云。 谁问他了。 随即一大群改良血怨偶就高呼着“自由”“平等”扑上来了。 血怨偶就是血怨偶,怪物就是怪物。 想变强没问题,但还妄想一步登天,打着人族崛起的幌子,却自诩高人一等,自封为超凡者,残杀同族。 可笑。 第102章 会面 “你不是说敛息符能隐匿气息吗?你看看这管用吗!”萧疾将身边老人的头按下将佩剑卡进扑来行尸的嘴里。 “修真者能自行调节内息,敛息符又可以屏蔽人肉身气血的味道,谁知道有朝一日这符会用在凡人身上啊!”风澜讯护在琼乐和妇孺外侧,手上剑挥得密不透风,“血肉的味道能屏蔽,可是凡人毕竟得呼吸啊,小爷我也没有办法!” “噤声!注意保护凡人,不许躲避!”霍景深已经从最前方到了最后方带着一众弟子断后,萧疾的尺素拦在前方缓冲。 “看什么呢!这就没力气了?”风澜讯一剑挡住身前源源不断扑过来的行尸,将一张定坤符甩出去,正好贴在趁萧疾不备要啃他脖子的行尸身上。 “你以为操纵尺素的灵力是大风刮来的嘛!”风澜讯说话有些气促,一路走来用尺素掩护后面的弟子击杀大批量的行尸,他的灵力快耗尽了,“你还说风凉话,若不是你说那破墙还能撑不到三个时辰,我们至于被追的这么狼狈吗!” “小爷我说的是不到三个时辰,我——”风澜讯横剑抵住一大群行尸的爪子,将一丝回复的灵力注入剑中咬牙发力将面前的行尸拦腰斩断,“说错了吗?!” “刚过一个时辰也能叫不到三个时辰?!” “你就说是不是不到三个时辰!” “……” “……” 萧疾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一声,最后忍不住接连不断轻笑起来。 “你这人……” 风澜讯奇怪看向萧疾,不知道他为何发笑,但是看着看着,也有些憋不住:“不是……你这人神经啊,你到底在笑什么,害得小爷我也莫名想笑……” “刚才,谢谢你。” “嗯?” 风澜讯笑容慢慢消失,这小子刚刚说什么东西?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萧疾一剑将身边再次涌上来的行尸斩退,看着风澜讯这小子手举着的留影石,和这小子脸上好像他只是单纯没听见的无辜表情,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直跳,“就当我刚才的话喂狗了。” 切!小气鬼。 风澜讯掏出定坤符啪地给了扑上来的行尸一个大嘴巴子,一脚踹下去压倒一片行尸,心中又有些想念尚弦了。 这种又脏又累的体力活要是尚弦在,根本就轮不到他做嘛。 而且尚弦一道剑气砸下去,这条街都能推平的差不多,哪用这么麻烦。 不过,自己只能看出来尚弦是金丹修为,但是是不是有点太犯规了,元婴的霍景深都做不到在尸潮中游刃有余…… 或许也有要保着一大堆拖油瓶的原因? 怔愣间,腥臭的行尸血液溅了他一脸,回过神来就见萧疾佩剑横在他眼前剑上还穿着一只行尸的脑子。 “来,看这边,一二三,说谢谢,快!”萧疾手里拿着留影石邪笑着看他。 “……你神金啊!” 迷雾里,弟子们将凡人包裹在中间,每个人身上都贴着敛息符,身后黑压压的尸潮洪水一般追赶着他们,如同风口浪尖上的一叶小船。 “那是不是那棵槐树?”一个弟子突然问道。 “是,没错,我们离城门不远了!”一行人一路上神经紧绷,护着凡人不能后退半步,哪怕有敛息符也只能艰难抵挡,行动得十分艰难,现下看见这槐树总算是看见些希望。 “等等,那树底下好像有人。” “不可能是人,大家小心。”霍景深凝气斩出一道剑气,后方尸潮有一瞬间的断流,给了弟子们喘息的时间。 “不是人,是县衙里那些古怪的侍女。”风澜讯预感不妙。 “什么?” 萧疾疑惑问道,风澜讯这才想起来,前几天在县衙里的一行人现在就剩下他、琼乐和另外四个弟子了,不禁懊恼地一拍脑门。 “这些侍女我们之前见过,是能变身血怨偶的怪物,可能是改良过的,身体强度惊人,能不和她耗尽量别耗。”风澜讯挑重点说的,这让霍景深感觉有些凝重。 “燕儿!那是我孙女燕儿!”一个老妇人拽住身边的弟子道。 “这……老人家,她们,不是人了……” “红红,是红红,那是我闺女红红啊,仙人,你看她好好的,她怎么可能是怪物啊……” 萧疾衣袖也被身边一位中年妇人拽住,流着眼泪,苦苦哀求道。 “香秀,那是我妹妹香秀,仙人带上她吧,她还活着呐!” “凤儿,那是我姐姐凤儿,这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仙人……” 越来越多的人在这群侍女中认出了自己的亲人,一些没被认出的如果不是本身就是孤儿,便是亲人已经消失在了灾难中,或者已经成了身后尸潮中的一员。 “她们不是人了,没有活人气息。”萧疾将中年妇人扶起来抽回手臂,开口道。 “明明就是燕儿啊,就是她啊怎么会不是呢,她还站在那看着我呐。”老妇人怔怔流泪道,“仙人,让我上前看她一眼,就一眼,不管她是不是怪物,兴许,她还记得我呢,啊?” “是啊,仙人,我家里没人了就剩这一个闺女了,让我也看看吧,仙人!” 霍景深嘱咐好弟子撑住,纵身一跃拦在队伍前方,厉声道:“不可,弟子将你们包裹其中,后方有尸潮追击,形势危急,由不得你们胡闹!” “这怎么能叫胡闹呢,我自己出去,就看一眼便回来也不行吗?” 霍景深皱眉,“队伍排列密不透风,有人出去便会破坏稳定,相当于撕开一个口子,你便是自己要送死也别拉上其他人陪葬。” “你们!”那几个指认着想看看的人,脸色难看。 “怎的这般冷血,我不过是想看唯一的亲人最后一眼,便是她已经死了我也甘心了。” “为什么连我孙儿的最后一面我也不能见!” “冷血!” “这么多条条框框,你自己没有亲人吗?你不能体谅一下我们的心情吗?” …… 霍景深面无表情挡在最前方,指挥着打头的弟子慢慢绕过那槐树,好似听不见那些愈发难听的抱怨。 “说不定,他自己亲人死光也这么站在他面前时,人家也能这么淡定呢!” “也是,要不人家能是仙人呢!” …… 霍景深依旧面无表情,安置好方位,队伍马上要绕过那槐树时,他转身正要回队尾,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燕儿!我的心肝儿啊!”那老妇人竟趁着身边弟子不注意,猛地撞向身边的弟子,冲向了槐树下,一位侍女身边。 那弟子被猝不及防撞了个趔趄,本身队伍边缘就靠近槐树,一个侍女就在他身边,眼见着就要撞在她身上,弟子看着越来越近的清丽面容都觉得狰狞起来。 下一秒,那弟子却扑在了一个人腿上,那侍女利爪还没来得及伸出,便倒飞了出去。 迷迷糊糊抬头只见一张清冷艳丽,雌雄莫辨的脸。 “首席——师兄?” 尚弦月看着腿上的挂件,开口:“站好。” “哦哦!”那弟子手忙脚乱站起来。 诶?后背凉凉的。 回头就见大师兄、萧师兄和风师兄都看着他。 怎么了吗? 可能是在看首席师兄吧。 果然,不一会这种感觉就消失了,这弟子顿时松了口气,安心多了。 尚弦月对几人看向她的视线无感,只抱臂站在槐树下看向那抱着侍女痛哭的老妇人。 第103章 关于世纪难题 “阿月!”霍景深远远喊她一句,但没离开队尾。 队伍停滞在树下,出了这么一遭,护在外围的弟子都警惕起来,而里面几个嚷嚷着要见那些侍女一面的妇人们见那老妇人已经冲到那叫“燕儿”的侍女跟前没出什么事,眼珠也转了起来。 “师兄。”尚弦月朝着霍景深遥遥行礼,刚刚这些人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和小白已经到了槐树跟前,只是雾大,又被树和侍女遮挡,这才没被他们看见。 朔妄在露面后便看见被弟子背着、昏迷不醒的琼乐,对于这个好脾气一直照顾他的师兄,他还是很关心的,扯了扯尚弦月的衣袖示意,便悄悄到了琼乐身边护着。 “想和家人见最后一面。”尚弦月缓缓道。 那边,那老妇人与“燕儿”说话,“燕儿”竟然还一如生前,娇滴滴地哭喊叫着阿婆。 “活的,她还在说话!” “放我过去,就算是死物,能和我闺女说一句话也好啊!” …… 尚弦月看着推搡着外围弟子的几人,只是将温寒抽出来随手将从后面漫上来的一批行尸斩首,行尸的头下雨一样,因为惯性滚到这些闹事者的脚下。 几声惊叫声响起,闹事者被吓得后退几步。 树下,却突然安静下来。 “唔!燕儿?”那老妇人在抚摸“燕儿”的脸颊时,被猝不及防洞穿了胸口,脸上的慈爱也逐渐转变成惊恐,猛地转头看向众人,张嘴颤抖道:“仙人……” 求救的话还没说出来,头就被带着红色裂纹的黑石状手爪握住。 咔吧,那老妇人的头被“燕儿”拔了下来,鲜血喷了老高。 队伍里一片死寂,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谁还想看。”尚弦月开口。 见没人说话,她径直向着队伍里走来,几个人像是见了鬼一般疯狂往里钻,只是人还是太多了,拽着萧疾袖子问的中年妇人半天没能钻到里头,后颈传来一股大力,她被迫对上那张好看苍白、在她眼里却如同恶鬼的脸。 “你想看。”尚弦月拎鸡仔一样将这中年妇人从外围弟子头顶甩了出来,拎着走向树下。 那妇人疯狂挣扎扭动像是离了水的鱼,叫声则像是嚎叫的猫,“我不过去!我不去了!那是怪物!怪物!放开我!我不去!……” 尚弦月掐着她后颈的手却像是铁钳一般不动分毫,眨眼间就带着她站在了槐树下,距离近的这妇人几乎要和这些侍女脸贴脸。 “你刚说你要找哪个?是叫红红对吧,来我带着你挨个认,这个是红红吗?”尚弦月拎着中年妇人从头开始认。 那妇人根本不敢睁眼,抖得筛糠一般。 “哦,看来这个不是,那下一个呢?这个是吗?这个也不是,那下一个呢?”尚弦月在妇人耳边低声道,这妇人只觉得一股凉气往脖子里钻。 怪物!这人也是怪物! “阿月!”眼见那妇人都吓得失了神,愣愣得没了反应,霍景深忍不住开口制止。 霍景深在队尾离得远些,听不见尚弦月说了什么,只看见她拎着那妇人挨个站在那些侍女前,那妇人从激烈挣扎到吓得丢了魂一般,他自然能猜到这是在为他出头。 可是,完全没有必要。 阿月是精美的瓷器,这些人连粗糙瓦砾都算不上,阿月就算是触碰沾染都是损失。 她不应该沾染这些污物尘埃。 尚弦月听见霍景深喊她,见手底下这妇人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她,站在最后一个侍女面前,轻声道:“原来这里面,没有你女儿啊。” “那你刚刚在狗叫什么?” 中年妇人身子僵住,一动都不敢动,瞪大了眼睛,眼泪不断蜿蜒而下。 短暂停留,尚弦月拎着那中年妇人放回队里,说什么是什么,给足了霍景深面子。 冷着脸,话也少,但姿态规矩,倒真有几分乖宝宝的样子。 至少风澜讯和萧疾在队伍两边看着是这样觉得。 “嘿!臭小子!” 萧疾听见风澜讯这狗东西叫他,黑着脸转过头,正要开口嘲讽几句,一只纸鹤啪撞在他脑门上。 “……” 捏一下,风澜讯的声音很小,只能贴在耳边才勉强听清。 “你说尚弦有了道侣,她道侣和霍景深同时掉水里,她先救谁?” 神经病吧!这是人能问的出来的问题吗? 再说了先不提为什么霍景深为什么会和尚弦月还没影的道侣,下饺子一样同时掉进水里,就说霍景深会水又不是傻子,他不会自己爬上来吗? 智障。 偷偷看了尚弦月一眼,果然劳模不愧是劳模,她一来压力小多了,一道剑气下去,尸潮半晌聚不起来,其余人只需要等着查漏补缺即可。 啪! 风澜讯接住砸到他头的纸团,没错,他飞走的活灵活现的小纸鹤已经成了一团废纸团! 切!不想和他玩拉倒,手上将纸团抻开,就见上面笔走龙蛇写了一行字: 尚弦月不在水里,差评。 风澜讯脑子开窍灵光一现,对啊,这样就都在水里了,一家团圆,皆大欢喜。 风澜讯朝萧疾竖起大拇指,后者傲娇回个白眼。 还得是你啊,活阎王。 第104章 界限+你像儿子 “阿月,你——”霍景深侧身望向尚弦月,想问她关于之前纸蛙的事情,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他知道在某些方面,自己称得上专横霸道,但他也知道,那些是尚弦月对他的纵容,若是她不愿意,自己无法强迫她分毫。 尤其是私人感情方面。 当年,萧疾刺伤她,被送回来时好险才保住一条命,他日日守在她身边,生怕她挺不过去就这么没了,好在最后她挺过来了。 后怕和焦虑后知后觉转化成抑制不住的愤怒,见她醒了,后脚他便提着藏锋去寻那疯狗崽子,他要宰了他! 他怎么敢的! 眼盲心瞎、无忧无虑的蠢材! “师兄你若敢去,这药我便不喝了吧。” 身后传来碗落地摔碎的声音,转头就见尚弦月喘气靠在床头,满头冷汗,决绝望着他,地上是被她扫落在地的药碗。 当时他简直气昏了头,转身冲到床前将她按在床上,怒视她,吼道:“你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如何便这般金贵,要你将自己累死了、打碎了小心翼翼捧着,还像是过街老鼠一样藏着掖着不能让他发现!” 尚弦月沉默着与他对视,眼里像是一层层结上了冰,只是这样被她看着都觉着刺骨的冷。 萧疾那一剑擦着她心脏过去,再偏一寸,抬回来让他见着的就会是一具尸体! 他守了她七天七夜不敢合眼,怕她在他眼底下不声不响地走了,结果他的好师弟一醒来就仗着他在意她金贵的命,护着那条差点害死她的疯狗! “尚弦仪景,你这是在作贱你自己!”霍景深攥紧她肩膀,这一遭走过去,本就瘦弱的身板几乎就剩了一把骨头,握在手心里,如同温凉的把件一般。 长得好的人,便是身上的骨头也是完美的。 “不怪他,是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只能这么做。” 尚弦月面色和语气一样淡,感受不到一丝波动,似乎并不将这些当成一回事,甚至真的觉得理所当然。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萧疾这些年在外面发疯,都传他命好,大难不死,我看分明就是你命好,几次三番为了救他出来,九死一生,还有那金铃,你——” “师兄!” 尚弦月骤然提高声音打断他。 “都是我自愿的,与他无关,也,与你无关。” 尚弦月将他推开,翻身背对着他,沉默许久续道:“以后,别再过问这些,这是萧疾与我之间的事,旁人不该插手。” “师兄,你僭越了。” 那以后,本来该生气的是他,可阿月这小兔崽子却主动躲起他来,若不是他主动将人堵了,强行塞了个台阶过去,这破孩子兴许能躲他一辈子。 “师兄?” 霍景深回过神来,正好对上尚弦月歪头疑惑的视线对上。 大师兄这是累恍惚了不成,话才开了个头,就盯着她发呆。 她这个首席弟子从中央退出来,大师兄这个后勤二把手临危受命被迫顶上,管理宗里的绝大部分事务,看似风光无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实际上…… 尚弦月回忆起那堆得摇摇欲坠的委托案宗和各部门的支出批报。 不过是最大的打工人罢了。 “我是说,你好像知道那些侍女是什么东西。”霍景深还是没问出来,另起了个话头。 从那被“燕儿”杀死的老妇人后,就没人闹了,被阿月弄了一出“认亲”,之后都没人敢当面嚼他们的舌根了,连开口问话都客气不少。 有时候简单的暴力确实能解决绝大部分的麻烦。 “攻击有触发条件。”尚弦月受制于言禁,只能挑挑拣拣将语句精炼了表达出来。 远远看着,那老妇人与那怪物前期好好的,是从她摸了那侍女的脸才被攻击,阿月拎着那妇人虽然与那些侍女离得很近,却也没触碰分毫,所以才安然无恙。 “那东西很难死。”尚弦月将眼前飘的有气无力的尺素一把抓过来,缠成一团朝着萧疾扔过去。 萧疾灵气消耗有些大,跟在队伍一侧调息,缓慢恢复着灵气,思绪放空,毫无防备被砸的脑袋一偏,看着手里的尺素被打了数不清的死结,咬牙看向尚弦月,骂道:“尚弦月,你神经病吗?!” 萧疾骂完尚弦月,见对方只是轻飘飘挥剑将行尸砍的七零八落,压根没看他一眼,低声又骂了一句,咬牙切齿地摆弄起被系得一团糟的尺素来。 “你见过这怪物?”霍景深问道。 萧疾手上解扣的动作慢了下来,刚才他看见那侍女杀死老妇人时便知道这东西应该和鬼村里那些血怨偶类似,现在尚弦月又说这东西极难杀,这又让他想起渠水镇的周万。 改良版的,不容易被杀死的血怨偶。 可是,周万的事,尚弦月是不该知道的。 尚弦月没急着回答霍景深的问题,余光一瞟就见萧疾手下无意识又无意识系了几个死结,虽然没回头,但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没见过,在一本残卷上看过。” “残卷从何而来,现在何处?”霍景深追问道,他总觉得这小兔崽子有事情瞒着他,可又想不明白,这样的事有什么好瞒的。 “大街上……” “你莫不是要说你碰见个伪装成乞丐的世外高人给你的吧!”霍景深打断道 “不是,狗嘴里抢的。”尚弦月面不红心不跳,转折的生硬无比,语气却是无比自信。 霍景深:…… 萧疾:…… 很好,现在能确定她确实是在扯谎的。 萧疾眸光沉沉看向尚弦月,传达的意思很明显,你装的真的有够敷衍。 尚弦月目不斜视,根本不与这两人进行目光交流,甚至有些神游天外。 脑子里,系统发出尖锐爆鸣声。 「你走心一点啊!萧疾他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啊啊啊!!」 「你……忘记叮了」 「叮个屁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抠这些细节!」 「怀疑是肯定的,他没证据,只要我不承认,他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证据什么的根本不重要你懂不懂!只要他自己确定了你就是秦望舒,你人设崩了你就——」 「不就是会被发现吗?大惊小怪。」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都知道些什么……那你既然知道还敢这样!」 「这是你自己作死,什么都卡我卡的要死,被发现不是迟早的事吗?“她”或者说某个“我”要是知道你蠢成这样,肯定会找别的限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系统滋滋几声,没敢再说什么。 按照她最近多出来的记忆来说,不,或者应该叫,觉醒。 觉醒的这一部分记忆里,她终于弄懂了些规则,和一些很多次的未来,发生过的事。 这个世界是真的有病。 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上古一战后,两族皆消失于世间。 原本该由神族炼化清理、魔族吸收消化的浊气没了去路,便开始弥漫于天地间,世间万物被污染,草木枯萎,灵兽绝迹,恶欲猖獗,人间战乱不断;灵气污染,仙人走火入魔,纷纷陨落。 鬼族、邪修横行,浊气进一步壮大,天地气运极速衰竭,时空乱序。 这个世界的天道开始了它的表演。 首先,需要解决根源问题,浊气。 也不知道这天道做了什么,世间浊气一夜之间便消失地差不多了。 灵气重新变得纯净,修仙者重新壮大起来,人间战乱平息,恶欲得到抑制,天地间重新恢复清明。 鬼修、邪修得到抑制,一切都在好转。 除了气运。 被毁坏的法则不断蚕食世间气运,若不解决这一点,那之前的灾难便还会重演。 而天道无法凭空产生气运,自古气运都是天地间的造化不断累积的,大到仙人进阶飞升,圣人开宗传道;小到草木生长,开花结果,这些都是气运的由来。 可是,这样产生的气运太少太慢。 于是,气运之子应运而生。 而她就是这个b第一个目标。 从时空裂缝将她强行拽进这个世界,费尽心思给了她最好的天赋和身体,不出所料,她,尚弦月成了年纪轻轻便名扬大陆的天才。 可是,这样一帆风顺的人生,一个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异世之魂,与这世间的联系太过虚假薄弱,产生的气运很快就到顶了。 不够,远远不够。 甚至于,天道是觉得太过浪费了。 没用的棋子被轻易地放弃,为了榨干她身上最后的价值,抽走她所有的气运,一步步设计着,拿走了她的天赋和根骨,甚至为了榨干她身上的功德,设局让她众叛亲离,实在拿不走的,便直接毁了。 当初的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然后一切重启了,她又一次被扔进了局里。 而这一次,天道设计出了新的玩法。 若是一个气运之子能产生的气运有限,那就先榨干一个再换另一个便好了。 而这个人选便是风澜讯,这便是那所谓原着的由来。 但很显然,又一次失败了,具体为什么,她还没有觉醒这部分的记忆,而这次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上一次,“她”终于摸到了些门路。 这系统便是最好的证据。 遮蔽天道探查保留意识,这或许就是她破局的第一步。 从头到尾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原主,那就是一无所知的她自己! 至于系统,目前看来起到了一个屏蔽天道意识,可能自带一部分天道法则,引导她进行下一步行动,还有最重要的,言禁,防止她在记忆还没完全觉醒时露出马脚,被天道察觉。 这还真是天选谜语人啊。 “大师兄,前面就是城门了。”一个弟子朝着霍景深行礼道。 “阵法点位站好了吗?”霍景深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尚弦月,面带无奈道。 “都准备好了,就等大师兄将这些百姓送出去启动针眼了。” “好。”霍景深点点头,那弟子躬身退下了。 “阿月。” “什么事师兄。” 霍景深轻唤一声,尚弦月马上回过神看向他。 “清源县形势复杂,恐怕迟则生变,这些人便交由你安排,我先一步准备启动无极混沌阵,可好?”霍景深面上有些踌躇。 尚弦月最是了解他,知道她这位师兄不是不放心她做事,只是在犹豫要不要直接一手包办,恨不得她脚不沾地,手不染尘,不操半点心才好。 “自然没问题,师兄放心。”尚弦月叹口气应下,她怎么说也算是有过实操的掌权人,这点事还是办的了的。 霍景深拍拍她肩膀,转身走几步,突然回头,“要不我还是……” “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尚弦月打断他的话,一脸严肃,在霍景深犹豫的注视下走过去,将他向外推了两步,霍景深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小白,来来来!”风澜讯看着被推着走远的霍景深回头招手将正在给刚醒来琼乐递水的朔妄叫过来。 朔妄到了跟前被风澜讯摁着肩膀凑到面前,脸上还带着贼兮兮的表情,开口道:“小白,我问你个问题。” 朔妄向后微微仰头,躲他远了些,疑惑看向他。 “你说,要是尚弦有了道侣……” 他话还没说完,朔妄却身子一僵,皱眉将他推开,转身就要走。 “诶!诶!别啊,我是说如果,假设,万一——”风澜讯死乞白咧勾着朔妄的脖子愣是将人捞了回来,“尚弦有了道侣的话……不是,你跑什么,听我把话说完,我这是假设,又不是真给你找了个后妈……” 朔妄听到这,猛地看向风澜讯,噌一声将剑拔了出来,吓得风澜讯将他松开,猴子一样跳了老远。 “不是,我不是说后妈,不是……我不是说尚弦是你爹,也不对,我是说,你像儿子……喂,你别过来,别别别!尚弦救命啊!兔子咬人了!” 尚弦月刚将一个凡人送出城外,刚落地就见风澜讯被朔妄拿剑追着,杀鸡一样满地乱窜。 “尚弦!尚弦———” 远远见着她,风澜讯直接一个大鹏展翅就朝她扑了过来,眼瞅着就要撞个满怀,尚弦月淡定一闪,风澜讯扑空,摔趴在地上,滑行一段距离才停下。 “你——”尚弦月看着土地上的痕迹,“还挺光滑。” 这么粗糙的地都能滑这么远,不愧是气运之子哈! “呸呸呸!”风澜讯爬起来将嘴里啃进去的泥吐掉,见师徒两个表情淡淡,如出一辙地看他,像是在看杂耍的猴子,气急败坏道,“管管你家兔子,追着我咬了一路了!” 尚弦月看看他,又看向已经和她差不多高的朔妄。 “他,该打。” 嚯,将小兔子都气的说话了,这厮又犯狗了? 第105章 嘴长在脸上 “我那不是,就一说,我……”说到一半,师徒两人都虎视眈眈看着他,风澜讯也说不下去了,“我就说,要是你有了道侣的话,这我还没说完,这小子就生气了,然后我嘴一瓢,就说……” “说?”尚弦月眯着眸子一歪头。 “说,说又不是给他小子找后妈……我靠!尚弦你摁住他,不然,不然我……”风澜讯见朔妄又把剑抽了出来,向后退了一步,指着他慌张对着尚弦月道,“我可要跑了,小爷我想跑,谁也抓不住我!” 呃…… 尚弦月和朔妄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然后呢?” 尚弦月摸了摸朔妄的头,给小兔子顺着毛。 “哈?”风澜讯脚下一顿,一脸疑惑。 什么然后呢。 “要是我有了道侣。”尚弦月摸着朔妄柔软光滑的银发,抬头看向他,“然后呢?” 朔妄乖乖呆在尚弦月身边,也抬头望向他。 “然,然后……”风澜讯额头冒冷汗,眼珠左右转着,随即尬笑道,“然后?什么然后,没有然后!嘿嘿……” 眼前一花,没等风澜讯反应过来,一股大力从后腰袭来,一张黄符从指尖滑出,下一秒手腕被翻折,风澜讯被尚弦月拽着胳膊踩着屁股按在地上。 没有然后?她信了他的鬼了! 上一次他在宗里面造谣她喜欢他,被她发现了也是这么一副心虚妄图蒙混过关的表情,本来只是觉得没有下半句,听着奇怪,现在看来没说的下半句才是大有文章啊。 “你说尚弦有了道侣,她道侣和霍景深同时掉水里,她先救谁?” “你说尚弦有了道侣,她道侣和霍景深同时掉水里,她先救谁?” “你说尚弦有了道侣,她道侣和霍景深同时掉水里,她先救谁?” “你说尚弦——” 风澜讯瞪大眼睛望着萧疾捏着的那个熟悉的纸鹤,只觉得天昏地暗。 要完。 萧疾看着手里被削掉脑袋,声音戛然而止的传音纸鹤,喉结上下滑动一遍,松手,那没了脑袋的传音纸鹤打着旋飘到风澜讯面前。 “臭小子你阴我——呃!” 温寒贴着他鼻尖被插在土里,风澜讯看着断头的纸鹤和能映出他心虚双眼的温寒,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风澜讯呵呵干笑两声,可怜巴巴开口,“小月月,能别打人家的脸……嗷呜——” “别打脸,别打脸,我靠脸吃饭的啊!” 话说完,尚弦月还真停了下来,风澜讯睁开一只眼偷瞄,还真不打了? “废话,嘴长在脸上,谁不是靠脸吃饭的,他就是嘴欠。”萧疾向着地上瞟了一眼,闲闲道。 “臭小子,小爷我——嗷呜!” 声音瓷实沉闷拳拳到肉,萧疾和朔妄听着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酣畅淋漓,身心舒畅。 “哎呦——” 尚弦月踢了一脚,死狗一样撅着屁股护着脸的风澜讯,转了转手腕,抬脚迈过去,走向眼睛几乎黏在她身上的朔妄。 朔妄从腰间储物袋里掏出块手帕,抓着她的手仔细擦了擦,抬手扔在风澜讯身上。 风澜讯一把薅下那手帕扔在地上,顶着猪头一样的脸气急道:“喂!你们不要太过分好吗!” 一道银光逼近。风澜讯手撑着地蹭着地向后挪动几步,温寒正好插在他两腿间的地上,还在嗡鸣颤动,风澜讯盯着剑迟疑道: “其实,过分一点,也行。” 萧疾轻笑一声,被风澜讯敏锐察觉,噌一声果断抽出自己的剑,一手抓着一大把黄符,面色阴沉,风雨欲来,“臭——小——子!你笑什么!你今天高低得给我个交代!” 萧疾偏头躲过一张黄符,侧身躲过劈来的剑,一剑挥来被他下腰躲过,后退几步与风澜讯拉开身位,迎面又是一把黄符飞过来,萧疾也动了真格,抽出系在腰间的尺素迎了上去。 “疯狗你动真格的,打就打谁怕你!” “小爷今天非得打得你亲爹都认不得你,让你知道背刺你爷爷我的下场!” “废话多,来打!” ………… 尚弦月和朔妄看着两个小学鸡撕逼,从地上打到天上,对视一眼,长舒一口气,表情无语。 现在朔妄已经和她差不多高,尚弦月刚将手抬起来想摸头,看着和她差不多的身高,觉着孩子大了,老摸头可能也不好,这正要落下打算拍拍肩膀算了,朔妄却往下一矮身子,将她的手顶在头上蹭了蹭。 尚弦月一愣,随即无奈一笑,还是个孩子呢。 “我靠!” 风澜讯砰得一声掉在两人脚边,痛得骂了一声,抬眼正瞧见这温馨一幕。 “父子情深啊,爷俩!” 朔妄闭眼默念两遍清心咒,忍得脖子上青筋都冒出来了,最后还是没忍住,提起一脚送风澜讯上天。 尚弦月震惊看着风澜讯飞远,手底下朔妄又在蹭着求摸摸。 “嗷呜——” 风澜讯拖着调子飞远,不一会儿声音由远及近,砰得一声,又落在两人脚边。 “诶嘿!我又回来了,还父子情深呢,吃了么你内。” 尚弦月:…… 朔妄:…… “胡说,小白他有自己的父母。”尚弦月按住手底下在发疯边缘徘徊的小兔子盯着地上的风澜讯开了口,“不可妄言。” 风澜讯闻言切了一声,低声说了句没劲,将头转向另一侧。 尚弦月瞥他一眼,又对上朔妄专注的视线,斟酌片刻,郑重其事道:“但我保证,会用心教导。” “不会抛下你。” 风澜讯搓了搓胳膊,觉得自己为什么非得闲着没事躺在这,他的鸡皮疙瘩罪不致死啊! 顿了顿,尚弦月被朔妄红宝石一样的眸子专注看着,有些发慌,这几句好像,是不是不太够。 “对你视若己出。” 噗! “咳咳!”风澜讯剧烈咳嗽起来,身子蜷成个虾米,笑的喘不过气来。 萧疾身上缠着飞舞的尺素,落地听见尚弦月这么句话,落地也踉跄两步。 风澜讯抬眼见萧疾一身黑衣,身缠红绸、金铃脆响地飘然落地,侧躺在地上笑得蜷成一团。 “你这是,仙女下凡是吧,我服了,你该再换上白裙子,哈哈哈……” 笑了一会觉着周围是不是太安静了一点。 睁眼一看,就见萧疾朔妄两人低头,静静盯着他。 “我靠!你们两个给小爷我等着——” 尚弦月望着飞远的风澜讯,挑了挑眉。 第106章 该回家了 风澜讯直接被两人一脚送出了城墙,砰一声,四仰八叉躺在了地上。 看着黑雾笼罩的天,周围是被弟子们运出来的凡人的哭声和吵闹声,城内天空上方亮起一个巨大的阵法,亮的像是将黑雾分割撕扯开一般。 轻叹一口气,双臂交叠枕于脑后,风澜讯双眼放空,嘴角勾起,面上平静祥和带着一种安宁的淡淡死感。 活着挺好,死了也行。 哒。 一双黑色云履停在他身旁。 “啧,一边玩去,符纸限量,有钱也不卖了。”风澜讯以为是那些缠着他买敛息符的弟子们,随意摆摆手道。 “这位小兄弟知道尚弦月在哪吗?” 嗯?不是弟子? 风澜讯抬眼望去,就见一位身着紫袍面皮白净,手里还攥着一把折扇的中年男子正笑吟吟地低头看他。 “你哪位,找我们首席有事?”风澜讯不知来者何人,装作普通弟子问道。 “这个……” “二叔。” 尚弦月身后跟着萧疾和朔妄,朝这边走来。 “二叔?那不就是——”风澜讯弹射站起身,看向那长得好像个书生一样的中年男子,那不就是尚弦家的人吗? 尚弦月眸子危险眯起,眼角尖锐微微下勾,不明白这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尚弦白,她敬爱渣爹的胞弟,也是家族里以阴狠毒辣着称的族长走狗。 “昨日,小音的同命蛊突然响个不停,窈娘哭着找到我,央我来瞧瞧。”尚弦白唰地展开折扇,遮住半张脸,露出与她有几分形似的桃花眼,虽是笑吟吟的,却叫人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途经此地,正巧你也在,便也顺便来看看你。” 无人发觉,朔妄的手悄悄滑向腰间的剑,放在剑柄上攥紧了蓄势待发。 尚弦月默不作声,从介子里掏出解毒丹,倒出几枚分给几人。 “干嘛,平白无故吃解毒丹做什么,当这是糖豆嘛,是药三分毒啊喂!”风澜讯闻了闻确认是解毒丹,叉腰对着尚弦月数落道。 “吃了,有毒。”尚弦月话落自己先吞下两粒。 萧疾和朔妄没犹豫也吞了下去,就剩风澜讯没搞清楚状况,和对面三人大眼瞪小眼,迟疑片刻,扬手也要将药吞下去时,手腕却被尚弦白攥住。 “你做什么,放开我,你……”风澜讯大惊正要将手抽出来却发现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 该死的,好快的毒! “嘘——”尚弦白将食指竖在唇间,扯了一把风澜讯,风澜讯被扯的一踉跄,正要破口大骂,就听见他又说,“这毒名为追言断肠散,说话越多,情绪越激动,气血流动地越快,毒发就越快。” 风澜讯咬牙瞪着他,不说话了,顺便在袖子里掏出张禁言符来。 哼!这毒也就对他有用,要是尚弦那小子,这毒有和没有一个样。 “对她用毒不管用,所以我才抓了你不是?” 像是能读懂风澜讯心里想什么,尚弦白收起折扇抵着下巴,慢条斯理道。 “所以,二叔。”尚弦月语气低沉危险,伸手按住萧疾和朔妄,“这是演的哪出。” “这么多年没回家了,也该回家看看了,你父亲很想你。”尚弦白目光轻佻,顺着尚弦月的脸一路摩画下去。 像,太像了。 尚弦白面上泛上些许红。 若是没有那药,几处弧度再圆滑饱满些,就更像了。 “你母亲,也很想你。” 咯嘣,关节发出一声脆响,尚弦月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目光落在一脸茫然的风澜讯身上,又缓缓松了力道。 “好,我同你回去。”尚弦月答道,朝着尚弦白走去。 两侧胳膊被萧疾和朔望分别拽住,萧疾将她用力扯住,望了尚弦白一眼,皱眉低声道:“这哪里是让你回家的,说是来抓逃犯的我都信,你不能去!” 朔望拽着她另一边胳膊定定望着她。 要走就带他一起。 尚弦月闭眼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就要挣脱二人的手,却被拽得更紧了。 “你这样同他走了,霍景深回来我如何同他交代。”萧疾低声急促道,“这里都是咱们的人,我就不信他还能强将你二人带走不成!” 说着松开她便要去叫弟子过来却被尚弦月反手抓住了。 “不可,他们过来只会死更多的人。”尚弦月垂眸淡淡道。 “那我去叫霍景深。”萧疾话落,背后城内败光大盛,阵阵巨响传来,无极混沌阵启动了。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萧疾咬牙道,又要去喊人,却被尚弦月按住挣脱不得。 “尚弦白不是个会在乎因果报应的人。”尚弦月似乎想起什么脸色更苍白难看了些,“他们来了除了白白送死,不会有任何作用。” “师兄回来后,帮我带句话,不用来找,我会保风澜讯安然无恙。”尚弦月沉吟须臾又补充道,“另外若是再遇见尚弦家的人,小心。” 说罢,不顾朔妄恳切带泪的神情,将二人抚开,却突然腰身一紧,朔望死死抱住她,摇头不肯松手。 尚弦白见此显得饶有兴味,折扇在风澜讯头上轻轻敲了敲,开口道:“做什么像是生离死别一般,看的我心口发酸,这孩子要去就去嘛,偌大一个尚弦氏族还管不起一口饭嘛~” 尚弦月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他,温寒从身后化成一道白光向着尚弦白刺了过去。 尚弦白见状不躲不闪,眼看温寒到了身前才慢悠悠将一旁的风澜讯扯过来一挡,温寒悬停在 风澜讯眼前。 我哩个乖乖。 风澜讯盯着温寒的剑尖几乎要盯成斗鸡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将你那肮脏心思收一收,否则迟早将你漏出的狐狸尾巴砍断。” 尚弦白漫不经心听着尚弦月的威胁并不放在心上。 “但愿君心似我心。” 这句话一出,尚弦白拽着风澜讯胳膊的手一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尚弦月只是淡淡望着他,没有回应。 尚弦白摩挲着手里的折扇,许久突然轻笑一声,“罢了,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现下先和我走一趟吧。” 第107章 尚弦家族族地 手抚上朔望抱在她腰间的手,尚弦月叹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我只是去一段时间便回来,不是要抛下你。” 朔望不为所动,死死抱着她。 “尚弦家族地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我没办法带你进去。” 朔望闻言有些许动摇,这样会让她很为难吗? “你同他们一起,等我回来好不好。” 朔望双臂松开,低着头很是犹豫。 “外人不让进去?意思是能进去的都是你们自己人?”风澜讯闻言问道。 尚弦月没回答,倒是他身边的尚弦白眯眼微笑着点了点头。 “诶——,那小兔子可算不得外人。”风澜讯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哦?”尚弦白将折扇打开遮住下半张脸,视线在尚弦月和朔望两人之间打转,随即笑得意味深长,“这样啊,怪不得。” 朔望一听风澜讯这话脸一下就黑了,又听尚弦白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道他说的什么嘛!你就怪不得! 还有这厮说这么多话,也不怕毒发身亡! 尚弦白将视线落在朔望身上,却被一道雪白的剑光晃了眼睛。 尚弦月将朔望往身后一带,温寒一转,盯着尚弦白,眸色深沉。 还敢看? 尚弦白呵呵尬笑了两声,摆摆手拽着风澜讯转身走在前面。 不看就不看,反正—— 尚弦家是不会允许她和外姓通婚的。 朔望望着尚弦月离去的背影还想追,却被萧疾按着肩膀拦下,朝他摇摇头。 “风澜讯已经成了牵制她的把柄了,你去了只会让她顾虑更多。” 萧疾另一侧的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心中总觉得不太安定。 这么多年来都对尚弦月不管不问,为何突然让她归家。 那自称是尚弦月二叔的人,说尚弦月的父母想她了,而尚弦月的父亲是尚弦家的族长。 当初,尚弦月在重銮秘境遇险,外界关于她这第一大宗首席弟子陨落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连葬礼都办上了。 那时候这神秘的隐世大家族可是没有一点风声传出来。 他一直以为是尚弦家族不知什么原因放弃了尚弦月,所以才对她不闻不问。 可若是换个角度想,若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尚弦月没死呢? 细细想来,突然出现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的尚弦音,被鬼族操控后却从他的尺素中悄无声息的溜走,被梦倩茹操纵着借着血脉的指引找到闭关昏迷的尚弦月,被神秘人偷袭却不死,还引来了尚弦白…… 最后尚弦白将尚弦月带走。 等等,或许这些事情的发生从一开始就是必然的。 因为不管是尚弦音还是尚弦白,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尚弦月! 想到这里,萧疾立刻明白,尚弦月被带回去绝对有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目的,而且很可能会对尚弦月不利。 转头望向天上,无极混沌阵还在运行,城内炸裂的巨响不断传来。 只希望霍景深快些回来,他兴许知道些什么。 ………… “喂,不是,你们尚弦,家族地到底,在哪啊,我们就,走着去?” 风澜讯嘴上贴着禁言符,发声的是他手上的符纸。 见尚弦白和尚弦月同时被他手上的符纸吸引,风澜讯得意地笑了笑,“这可是——” “小爷我——” “的独家——” “密法。” 二人看着风澜讯拿着笔在一沓符纸上奋笔疾书才将将说完一句话,嘴角一抽。 尚弦白更是得出结论,奇葩一个。 “只要写在这,发声符——” “纸背面,就能说话。” “神奇吧。” 话落,一片沉默,两个尚弦家的人都没理他。 “切。” 风澜讯用力在符纸背面写了个大大的切字,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两人视若无物,偏过头去没有理他。 走到远离清源县的一处小树林里,尚弦白停下脚步,将折扇打开朝着面前的一处空地一挥,落叶和尘土被一阵诡异的疾风吹开,露出藏在下面的传送阵来。 我去! 风澜讯睁大眼睛,一次性的传送阵法自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但是要支持这简陋阵法的运行,需要消耗大量的灵石。 简单来说,就是烧钱。 类比一下,就好像开的是柴油三蹦子,但烧的不是柴油,是百元大钞。 讲真的,风澜讯死过之前,好歹是个皇子就算路子走窄了,但要知道,越是法外狂徒,赚的越多。 简言之,他就没缺过钱。 但这一世,自从洗心革面决心走正道做个好人成了一名剑修之后,灵石就没在他兜里捂热过,也不知道都花在哪了,反正就是没钱。 没灵石,穷啊! 没去夜岐山接任务之前,刚进内门,忙着修习功法练剑,根本没有收入来源,差点儿没给他饿死。 全靠御剑在碧水阵和天元宗之间往返跑腿维持生计,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后来到了夜岐山(靠着捞尚弦月手指缝里漏出来的灵石)日子才好些。 尚弦白掏出个储物袋,手腕反转,大股的灵石源源不断从中涌出,最后几乎铺满了整个地面。 “走吧。”尚弦白正要进去启动阵法,身边风澜讯却像是疯了一样嗷呜一扑在地上,在人的注视下从阵法一边滚到另一边满脸享受。 尚弦月啪一声将手盖在脸上,没眼看。 尚弦白眼角抽搐着看向在灵石堆里一路蛙泳过来,抱住他小腿的风澜讯,“你……要做什么。” “蜀黍,你们家族里还招人嘛!” 尚弦白闭眼咬牙,不去看风澜讯眨巴眼睛的模样,强忍着将他一脚踹出去的冲动开口道:“不招。” “招嘛招嘛,人家很招人的,不收外人也没关系,人家叫尚弦风怎么样?” 见尚弦白面皮抽动着没有说话,又续道:“那叫尚弦澜,实在不行叫尚弦讯人家,也可以接受——” 一张黄符被递到他眼前,眼熟。 疑惑望向尚弦月,见她盯着他的嘴看,他的嘴怎么…… 手摸上去,心里咯噔一声,他的禁言符掉了。 心又咯噔一声,这次是实际意义上的咯噔一声,下一秒白眼一翻,就趴在了地上。 尚弦白:…… 尚弦月:…… “这人,你非救不可吗?” 许久,看着趴在他脚上口吐白沫的风澜讯,尚弦白问了这么一句。 尚弦月眸色纠结,最后吐出一口气,闭上眼。 “来都来了。” 尚弦白:…… 机关算尽一辈子,下毒绑架风澜讯逼尚弦月就范,绝对是他走过的最没意义的一步棋。 早知道这样,在路上摆一路灵石将他引到陷阱里,绑了带走完事,白白浪费他一颗药。 一手将风澜讯从地上拎起来,从介子里掐下半颗药塞进他嘴里,随手将风澜讯扔给了尚弦月,带着十成十的嫌弃。 “这是一半解药,能暂时吊着他的命,另一半等你去见了族长,我自然会喂给他。” 尚弦月拎着风澜讯的后领子,纡尊降贵地点了点头。 看着鞋面上的可疑水渍,尚弦白想起一句不合时宜但应景的话: 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半跪在地,手掌贴在阵法中心,灵力注入,阵法被激活,以尚弦白为中心,灵石被一圈圈点亮。 周围逐渐升起扭曲空间的光柱,一闪而过后,三人消失在原地。 满地的灵石灵气枯竭耗尽,变成了灰不溜秋平平无奇的石头,一块大块头的石块下,一角黄色被微风吹得微微颤动。 ………… 霍景深出了城,就见萧疾面带焦急,在原地来回走着,左右扫视几圈没看见尚弦月。 “阿月呢,怎么没见她,风澜讯那小子也没见,他们两个人呢?”霍景深走到萧疾面前开口道。 “刚刚来了一个尚弦家的人,下毒挟持了风澜讯,将他们二人带走了。”萧疾见到霍景深马上迎了上去焦急道。 “什么!”霍景深抓紧萧疾肩膀道,“可知道来人姓名?” 萧疾回想尚弦月说的话点点头,“叫尚弦白。” “坏了,可知道他们从哪里走的。” “那边。” 萧疾指向尚弦月离去的方向,话音一落,霍景深消失在原地,在看半空中人已经飞出去好远了。 萧疾踏上佩剑也追了上去,朔望紧随其后。 他是看着尚弦音断气的,可照这尚弦白的说法,她竟然没死? 想起尚弦音脖子上的同命蛊,本来以为那东西就起到一个摇人收尸的作用,现在看来完全不像是尚弦音所说的那么简单啊。 下次还是碎尸吧。 若不是神魂去向他捕捉不到,必定也要处理掉的。 萧疾终于追到霍景深身边,“这尚弦白可是有什么问题,师兄为何如此着急?” “尚弦家除了阿月根本没有一个正常人,我所知道的人中,尚弦白此人简更是个中翘楚。”霍景深焦急道,“尚弦一族,外家经商,内家隐世,但尚弦白以毒术精湛闻名,求毒付出重金即可,可若是求药……” 萧疾和朔望追在身边认真听着。 “若是求药,不仅需要找到他需要的东西,还要留下个资质体质上乘的人。” “他要人做什么?”萧疾隐约有些猜测。 “练蛊。” “什么蛊?” 萧疾这话一问出口,霍景深突然向他看过来,眸子里的浓黑翻涌着,沉沉盯了他半晌,不知为何,萧疾总觉得这个与他一向并不亲厚的师兄现在像是有一种冲动,好像有些什么在呼之欲出。 萧疾静静与他对视着,心都有些紧张,像是在等待命运的宣判一般。 可是最终霍景深什么都没说,回过头看着脚下飞速倒退的树丛,“什么蛊都有,讨论这些没意义,总之,阿月此行有危险。” 霍景深知道,但却不肯说。 为什么? 萧疾只觉得胸口像是压着块沉甸甸的石头,尚弦月日积月累已经在他身上勒出一座山来,现在霍景深还要再在上面盖一座庙。 到底都是些什么事不能告诉他的,就算知道了会要他的命又如何,他的人生他还不能做主了不成?! 未等他找个出口开口向霍景深询问,霍景深却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御剑竖直向下落去。 萧疾朔望也追着落下。 “发现什么了。”萧疾见霍景深走向一堆碎石,跟着疑问道。 “这里还残留着微弱的空间和灵气波动。”霍景深弯腰捡起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块,“灵气被抽干了,是灵石。” 萧疾捡起一块石头,确实感受不到任何灵气。 万物有灵,就算是路边随便一块石头都会有一丝细微的灵气,只是不能被调取利用。 这石头一丝灵气都没有,只有一个可能,这是被抽干了灵气的灵石,灵石中的灵气纯净浓郁,可以为修士调用,这也是灵石能成为修真界通用货币的原因。 “这么多灵石,他们用了简易的传送阵法。” 萧疾皱眉,这种阵法是一次性的,不仅需要大量的灵石作为支撑,最重要的是,与目的地相对应的传送阵之间的空间连接点在阵法启用后便会移动。 所以虽然传送阵图还在原地,但阵法却不会起效第二次。 “一次性的,没办法用了,这肯定是前往尚弦族地的传送阵,我们直接去找吧,师兄你可知道尚弦族地在何处?”萧疾将手里石块扔下,看向霍景深。 霍景深长长叹口气,揉了揉额角道:“早些年,我问过在外经商的尚弦外家人,他们说不知道,内家族地只有在得到传召时会有内家派人来接,且每次的时间地点都不固定,你觉得连外家的人都不知道,我可能会知道?” 二人沉默片刻,突然朔望将剑抽出,轻轻拨开一块大块石头,之间下面压着一张熟悉的黄符。 他们清源县城内那些“墙”上见过。 定坤符。 一道灵力被朔望甩进符中,一阵空间的嗡鸣,地下暗淡的阵法重新亮起。 “这是!”霍景深几步上前。 好小子,总算干了件人事儿。 竟然用定坤符定住了移动的空间连接点,他也真能想出来啊! 萧疾也是瞠目结舌,这定坤符真是被这群人玩出花来了。 第108章 祖上富过 霍景深和萧疾对视。 “阵法有了,掏灵石啊师兄——”萧疾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 “我出来执行任务只带了丹药和任务需要的物品,没带那么多灵石。”霍景深面上有些尴尬,顿了顿又说,“你祖上好歹富过,别告诉我你也没有,你为何不掏?” “我,我这些年哪里来的积蓄,就算是祖上富过,也得祖上留给我我才有啊!”萧疾烦躁挠头,“所以,意思是阵法在这,我们由于太穷所以用不了?风澜讯那家伙知道了非得笑话死我不行!” 哗! 源源不断的灵石从朔望手中的储物袋中涌出,很快在地上堆起高高一堆,并向着周围滑落。 朔望看着手里的储物袋中的灵石流出,面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倒出来的不是成千上万的灵石而是用来和泥的沙子,抬眼就见霍景深和萧疾正盯着他。 “你这小孩儿入宗没多久,哪里来的这么多灵石。”萧疾想不明白,他记得这孩子虽然是从道乾宗来的交换生,可也没说是道乾宗宗主的私生子啊! “师傅给的,不够还有。”朔望淡定吐出几个字。 霍景深闻言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看了一眼满脸震惊的萧疾疑惑道:“做什么这副表情,你不知道?” 萧疾假笑道:“尚弦家的少主,我当然知道她有钱,我是不知道她这么大方。” “当初,你在外面疯的那几年,她给你送过去的东西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你酸什么。”霍景深手在面前的空气里扇了扇,哪来这么大醋味。 萧疾闻言,脸颊一侧编的小辫子都炸了起来,“霍景深你胡说什么,谁酸了,她给我的东西便是天材地宝,我也不屑一顾!我早都扔了!” 朔望闻言瞥了他一眼,正对上萧疾气呼呼瞪着他,无聊移开视线。 心中暗道,蠢货。 有好日子不过,没苦硬吃。 很快灵石将整个阵法铺满,可朔望储物袋里的灵石还没倒完。 呃…… 虽然早知道阿月家底厚,但这源源不断涌出灵石的储物袋,还是有些太夸张了,还不够还有,意思是这只是给她这小徒弟的……零花钱? 霍景深见朔望将储物袋收起,有些不确定问道:“师侄,阿月她没交代过什么嘛?” 朔望摇摇头,随即想到什么看向萧疾。 被朔望一看,萧疾也想起来尚弦月让他带的话了。 “对了,她临走的时候让我给你带句话。” 霍景深蹲下身将灵力注入阵中,灵石从中心向周围激活,没看萧疾问道:“什么话。” 阵法被激活,光柱升起,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 “她说不用来找,她会将风澜讯带回来——” 霍景深:??? “你不早——” 下一秒,三人消失在原地,石头下的黄符哆嗦着被风吹落,打着旋儿飞走了。 ………… 一落地,尚弦月便觉着一道气流朝着她的脸而来,偏头一躲,睁眼就见一道鞭子正从她面前经过。 啪! 尚弦月伸手拽住向后一车,迎面飘来一阵香风,就见这持鞭子的主人身穿一身浅紫色纱衣直接砸进了她怀里。 围观众人都呆愣原地,连一旁的尚弦白都看得眼角一抽。 窈娘知道尚弦白前去抓尚弦月,早早便守在传送阵旁,打算替自己可怜的孩子教训教训这个幼年离家、空占个名头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嫡子,就连这两天刚脱离生命危险的尚弦音也拄着拐,被丫鬟搀着守在这里,等着看尚弦月的笑话。 却不想,尚弦白走了这一趟竟然完全没制住尚弦月,让她就这么好手好脚的回来了。 窈娘更想不到,外界盛传已经变成个废物,被天元宗赶出宗门的尚弦月还能轻而易举地将她制服。 不是说根基已毁,修为倒退,与凡人无异吗? 眼下大庭广众之下,她,尚弦家族长的二夫人被自己的嫡子抱在怀里?! 窈娘的脸因为气恼泛红,抬头正对上她嫡子那一双与其父肖似的桃花眼,里面像是平静的湖水,而她就像落在湖面上的落叶,掀不起一丝波澜。 尚弦月看她的眼神没有情绪,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属于年轻人结实的小臂横在她后背上,隔着几层薄薄的衣物都透出一股寒凉来,下半张脸却更像她的母亲,唇角微微勾起,像是带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你!” 窈娘气急,染了凤仙花汁的指尖划过一道弧度,朝着那张冷艳的脸扇去。 尚弦月微微颈子后仰,同时另一只手攥住她手腕向下狠狠一压,几乎能听见关节的脆响,窈娘痛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缓过最初疼痛的那股劲儿就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这才发现,尚弦月一手将她手腕攥住拧在身后,她迫不得已只能靠在尚弦月身上,这姿势于二人的身份来说,实在不成体统。 “尚弦月你放开我娘!” 不等窈娘自己开口,不远处一道刁蛮尖锐的声音响起,尚弦月循声望去,便看到—— 一具木乃伊。 “尚弦月你放开我娘,不要欺人太甚!” 尚弦音见这厮竟然胆大包天戏弄她娘亲,她娘亲按辈分可是尚弦月的小妈她父亲的女人,她也敢! 尚弦月盯着那木乃伊看了良久,才淡淡开口道:“你哪位?” 她自然知道这就是尚弦音,但按理来说,她还没见过尚弦音,所以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于是肉眼可见的,尚弦音被气得单脚蹦跶老高,不顾劝阻,甩开搀扶她的丫鬟,单腿蹦到尚弦月面前,气急败坏开口指着自己道:“我,尚弦音,二夫人所出,也就是你的亲妹妹。” 喘口气又指着窈娘道:“她,就是二夫人,我娘,也就是是你小娘,你父亲的女人,你还不放开她!” 说到最后活像野猫在嚎,震得尚弦月耳膜疼,轻嘶了一声,尚弦月后退一步,干脆利索地松手了,窈娘靠在她身上保持不了平衡,慌张之下拽了尚弦音胳膊一把。 尚弦音本就是单腿站立哪里禁得起她这一拽,几声惨叫后,母女俩四仰八叉摔在地上。 尚弦月拍拍手,面色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顺其自然走到用手捂着脸的尚弦白身边,开口道:“走吧,不是说我父亲要见我?” 尚弦白一手里拖着风澜讯,一手捂脸,闻言捂脸的手滑下,又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启唇道:“刚刚已经派人去找了族长,但刚得知他现在不在族地,可能还要烦请贤侄稍等了。” “他呢?” 尚弦月看向被拖在地上死狗一样的风澜讯。 “简单,将解药给他便是。” 尚弦白呵呵一笑,随手将另外半颗解药塞进了风澜讯嘴里,大方的让人意外。 “哦,知道了。” 尚弦月拎起风澜讯就要走。 “不是,等等,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就这么将解药给他了吗?” 尚弦白忍不住出声拦住她。 “我需要问吗?”尚弦月无语看了尚弦白一眼,不等尚弦白回答淡淡道,“那问一嘴吧,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将解药给他。” 听着尚弦月这好像勉为其难满足他要求的语气,尚弦白气不打一处来,“因为我给他喂下去的解药里还有另一种慢性毒药,名为黄粱一梦,七日后若得不到解药就会在噩梦中死去。” “…………” 尚弦月拎着风澜讯静静看着他,像是在看马戏团杂耍的猴子。 呃……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说完了?那我回去了。” 说完不再看尚弦白的反应拎着风澜讯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用脚想也知道你尚弦白会留后手,哪里用的着问。 有病。 第109章 棋 哒! 曦舍落下一枚黑子,收回手搭在膝盖上,看向对面凝神盯着棋盘,眉头微微皱起的人。 身着一身棉麻原色的袍子,衣带潦草松垮系着,满头鸦发用一根木簪束在头顶,唯有鬓角两绺华发早生,垂下两缕银丝,面容看着很年轻——若是忽略眉间纵深的竖纹的话。 “说说,怎么突然到我这来了。” 曦舍靠在软榻上,随手将身边的窗子打起来,风将院子里的树吹地沙沙作响,“真是风大了,竟能将你从族地吹来了?” 尚弦策指尖把玩着一颗白子,似是有些浮躁,端起手边晾凉的茶一饮而尽,一双与尚弦月一般无二的桃花眼看向笑得意味深长的曦舍,薄唇勾起个冷淡细微的笑,将已经染上体温的白子放在棋盘上,淡淡开口,“全乱了,我也看不透了,自然是要避避风头的。” “奇了,还有你看不透的?” 曦舍提了刚煮好的茶给他满上,又给自己续了一杯,一手将挂在墙上的蒲扇拿下来,给尚弦策扇了两下,将他垂在鬓角的两绺白发吹起,乱七八糟向着两边飞舞,一根发丝还粘在了尚弦策脸上。 “一般人,一般事何需我去看,可这局中人,又有哪个是一般人能叫我算无遗策地看透呢。” 尚弦策说完又捏起一粒棋子在指尖辗转起来。 “当年你可是落子果断的很呐,几步棋,都是将人往死路上逼,怎么到了最后一步反倒是犹犹豫豫不肯落子了。” 曦舍说着,指尖捏着黑子在棋盘上方周游一圈,最后逮着个死角放下枚暗棋。 “你说的倒也是,前面做的就是必死的局,最后一步确实不能功亏一篑。” 话落,手里的白子落下,将一片半死不活的棋带活,瞬间将曦舍放置的暗子封死。 曦舍拿在手中的黑子被他扔回了棋盒中,“哼!和我装半天忧郁,实际上已经拍板定局了,这次来肯定也有别的目的吧,直说趁早!” 曦舍将盘上的子一颗颗分类回收,清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界匙,拿来。” 尚弦策摊开手伸到曦舍面前,要东西要得理所当然。 “作甚,和我要什么,没有!” 曦舍果断回绝,抱起棋盘就要下榻,却被尚弦策抬手拽住了衣袖。 “老匹夫你再和我装傻呢?那个叫风澜讯的小子平白到了族地,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是谁!” 曦舍一把将自己的衣袖扯回来,“平白抽风就要从我这拿东西,就算知道又如何,那小子又不是我塞进你家里去的!” 尚弦策抢过曦舍怀里的棋盘放在膝盖上,手指搭在上面哒哒敲得清脆,曦舍心疼得脸都皱了起来。 “没错,是叫尚弦白那个蠢货带进去的,所以我说这世间精彩充满变数,就是因为变数总是掌握在多数蠢货手中,但你悄不做声将人收进你宗里,我提前不知道才有了这么一茬……” “你就说借不借吧。” 嫌解释太麻烦,尚弦策直接高高将那墨玉棋盘举起,吓得曦舍眼睛都瞪大了。 “借借借!” 曦舍将棋盘抢回来藏在背后,没好气看向尚弦策道:“给了你又如何,时间没到,将他送回去,就算你不沾因果,也会违背法则,不要命了?” “只是先将两人分开些,缠的太紧,线都推不动,后面的局如何走。”尚弦策又将那两盘棋子拿起,拿出两枚棋子上下抛着,看得曦舍心惊肉跳。 “你将我的冷暖玉棋子放下,不都说了借了!” “拿来。”尚弦策将两枚棋子拢在手里,朝曦舍伸手。 “呃,现在没有。” 一枚白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曦舍隔空吸到手中,用袖子擦了擦,确定没有破损,松了口气。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你到底给,还是不给!”说着拿起攥紧了手中剩下的那枚棋子。 “不是我不肯借你,那东西,被我投进无尽海了,你要得等我将它取回来。”曦舍紧盯着尚弦策攥紧的拳头,生怕他一个用力他的宝贝棋子就化为一撮齑粉。 “七天。” 尚弦策啪一声将棋子拍在小几上,起身下榻,整理了衣衫,悠悠哉出了门。 “别做太过了,不能坏了‘规矩’。”曦舍拿起那棋子沉声道。 远远传来尚弦策慵懒的声音。 “放心,没人比我更懂‘规矩’。” 第110章 风澜讯你个坑货! “啧,靠了,小爷头是真疼啊!”风澜讯正要捂头却被尚弦月一巴掌拍掉。 “别动!”尚弦月正站在他面前给他额角擦药。 这货刚醒,跟诈尸了一般大喊一声我愿意,结果从床上滚下来,额角撞在了柜子上。 憨货。 “疼,尚弦你小子轻点!”风澜讯倒吸一口冷气,就要去抓她的手,不出意外又挨了一巴掌,手背都打红了。 “好了。”尚弦月转身将东西收拾好,药放回柜子里,声音冷淡开口,“你梦到何事,这样激动。” 风澜讯身子一僵,看了尚弦月一眼,嘀咕道:“没什么。” 嗡! 下一秒眼白长剑便架在了他脖子上。 “说!” 若是风澜讯这小子说没什么,那绝对是关于她的,且不是什么好事。 “尚弦你别太霸道,连小爷我做梦也要管?”风澜讯抻着脖子,冰寒的温度自剑身上传来,激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说还不行嘛!” “我就梦见你老爹问我,愿不愿意,嘿嘿……”风澜讯笑得一脸羞涩。 “你想嫁给我爹?”尚弦月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屁!狗屁!”风澜讯一把推开温寒,对着尚弦月骂得唾沫横飞,“明明是你爹问我愿不愿意入赘到你们家,什么玩意儿我想嫁给你爹!我看起来有那么不挑吗?” 尚弦月后退两步,将温寒入鞘,木着脸道:“尚弦音?” 没等风澜讯反应,补了一句。 “也算好养活。”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意思说他也没挑到哪去! “小爷我怎么不挑,我要挑就挑最好的,嗯?”风澜讯说着还朝尚弦月抛了个媚眼。 “那你只能给我爹当续弦了。” 风澜讯:…… 媚眼抛给瞎子看,真晦气。 “你们家看起来挺大的啊,不带我出去转转?”风澜讯凑到尚弦月身边道。 “没什么好看的。”尚弦月手上拿着块细棉布缓缓抚过温寒,随口接道。 “别这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带我出去转转不是?”风澜讯狗腿地给尚弦月捏着肩膀。 尚弦月将温寒细细擦过一遍,放回剑府,看了一脸期待的风澜讯一眼,无奈点了点头。 ………… “风澜讯这小子,果然不经夸啊!” 萧疾说这话时咬牙切齿,尺素将一只扑过来的行尸搅成碎肉。 身后霍景深和朔望与他背靠背,周围是无尽的浓雾和黑暗,其中传来行尸的低吼和活动时的骨节噼啪声。 “传送点出现偏差了,此界不知道是何处,不过三气这般浓重,周围又是虚无,我猜测可能是在交界的地方。”霍景深试着用风系灵力的剑气将浓雾吹开,结果浓雾只散开一瞬,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见,马上又被新的浓雾覆盖。 “交界?那不就是无尽海吗?现在怎么办,传送阵也没了,我们怎么回去!”萧疾将尺素扔出,环绕在三人四周。 霍景深将一只行尸搅碎,沉默不语。 撕开空间,掌握空间法则,是出窍期强者才能办到的,他们现在还做不到。 萧疾面上倦怠之色渐重,身子晃了一瞬,朔望皱眉扶住他。 “怎么样。”霍景深摸脉,马上厉声道,“你体内灵力空虚的厉害,快将尺素收回来。” “一路上都不叫我消停,我能好就怪了。”萧疾有气无力道,但尺素还是围着三人飞舞着,没有收回来的意思,“这鬼地方灵气稀薄,我可能撑不了太久,得想办法。” “先走。”朔望出声道,提剑将一个钻空子进来的鬼气斩散。 “确实,光呆在这里不是办法,往前走。”霍景深道。 萧疾点点头,将佩剑抽出,甩了一下,“这地方太黑,下一秒不知道会和什么东西脸贴脸,尺素探路还安全些。” 三人紧挨着,持剑向着前方走去,尺素飞舞着挡在前面,为三人开路。 “这方向对嘛,我怎么觉着越来越多了。” 越向前,行尸越少最后都成了几乎凝成实体的鬼气,一阵风一样钻了尺素防御的空子到了三人面前,呼啸而过,浓烈的鬼气腐蚀性极强,萧疾非本命兵器的佩剑已经被锈迹斑斑。 “我早觉得风澜讯那小子不对劲,他不会是鬼族那边的卧底吧!”萧疾真的很想掐着风澜讯的脖子问问他到底将他们三人送到哪里去了! 这个坑货! “啊——啊嚏!”风澜讯狠狠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心想谁在骂他。 也不知道臭小子他们看没看见他给他们留的提示符,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动静。 当初为了抓那个传送点还不让尚弦白那个b发现,他可是连滚带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是实在不太好抓所以可能比原位置偏移了一点点。 若是萧疾等人知道他现在所想,定会怒吼他,这是一点点吗? 从尚弦族地到无尽海偏移了不止十万八千里,这也能叫一点点? “诶,尚弦你等等我!你们家可真大啊,栏杆上嵌着照明的是鲛珠吗?我能扣一颗看看吗?” “随便你。” 话落,风澜讯马上像个猴子一样蹲在栏杆上一点点扣那鲛珠去了。 尚弦月无语望天。 所以这货要出来走走散步是假,想薅尚弦家的羊毛才是真吧! “你!那个谁,你在做什么!” 远远一道娇蛮的声音传来,后面跟着一阵诚惶诚恐的下人们,嘱咐着慢些。 尚弦月抱臂看向那一身红衣,头上腿上绑着绷带的“木乃伊”,心想这货也不知哪来的这一身的伤,也没听见谁倒霉,也不知道哪个天才将这位打成这样还能全身而退,有点东西的啊。 “我当是谁,原来是兄长的朋友啊,果然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竟然将偷子带到家里来偷了。” 尚弦音一路走到尚弦月对面,瞥了风澜讯一眼嘲讽道。 也不知道尚弦月从哪交到这么些穷酸鬼朋友,还有之前那个苍蝇拍子,臭乞丐一个。 “嘿,谁偷了,小爷我就是扣下来看看,怎么就叫偷了。”风澜讯理直气壮争辩,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哪怕他说着就看看,手里却是毫不客气直接塞进兜里。 “你!”尚弦音眼睁睁看见风澜讯将一颗珠子塞进了自己兜里,被风澜讯的厚脸皮震惊得目瞪口呆,“你臭不要脸!” 第111章 气息 “谁说他偷了。”尚弦月突然出声。 风澜讯马上接话,“就是,谁偷了!” 将狗仗人势展现地淋漓尽致,尚弦月静静望着尚弦音目不斜视,不敢去看风澜讯是怎样一副嘴脸。 “他虽然是你朋友,是客人,但擅自破坏主人家的贵重财物,还妄图带走,这难道不是偷吗?”尚弦音这话一落,身后下人看风澜讯的目光有些鄙夷起来。 “不是擅自。”尚弦月将像是要扑上去咬人的风澜讯拦住。 “什么?”尚弦音没懂她的意思。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尚弦月扬起下巴,斜睨着尚弦音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客随主便,他喜欢我便给了。” 尚弦音被尚弦月这副“我让的,怎样,打我啊”的样子气得七窍生烟,“你——让他将这些……都挖出来?” 尚弦音一指围栏上雕刻的双鲤衔珠,中间珠子的位置被挖了个大洞,点缀着用来照明的鲛珠被挖走了好几颗。 “这是我家,他想要,我给了又如何?”尚弦月漫不经心道,“这点东西,你也心疼?” “你!我才不差这点东西,我是看不惯你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人带到家里,把家里弄的乌烟瘴气,父亲……” “父亲?你先管好你娘吧。”尚弦月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我回来第一日,二夫人便往我怀里扑。” “你!你!你胡说,分明是你——”尚弦音这话却说不下去了。 说什么? 刚回来的嫡子故意勾引小娘,她娘是清白的,身不由己? 怎么说都对她娘很不利,况且父亲本就不怎么与她娘亲亲近,若不是尚弦月的母亲死了,她母亲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头的。 父亲不爱她。 “另外,你可知二叔何处。”尚弦月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笑得尚弦音脸色越来越难看。 “愣着干嘛,回去了!”尚弦音看着尚弦月,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身后下人们急忙扶着她走了,去的却是窈娘院子的方向。 尚弦月看着一行人走远,喉间溢出一声冷笑,转眼就见风澜讯直勾勾盯着她。 “何事。” 风澜讯盯着她看了许久,走到她面前,离得很近,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是不是又长个子了,现在比她男身身高都要高出一个头,目测直逼一米九了要。 “你说,我想要,你便给了。”风澜讯低头认真看着她,尚弦月疑惑与他对视,又过了良久,风澜讯犹豫着开口,“所以……” “意思是我能全扣走对吗?”风澜讯面上表情大变,睁大一双狗狗眼,眼巴巴看着她。 要是他真有尾巴,一定摇得很欢快。 尚弦月:…… 她就知道。 “随便你。” 她这话好像是激发了风澜讯某个开关,风澜讯一把抓住她的手,郑重其事塞给她一颗扣下来的鲛珠,一本正经道,“尚弦,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大好人。” 说完就好像一阵龙卷风一般,照明的鲛珠、九天玄铁的门环、犀角的风铃挂件,就连过路丫鬟头上的灵矿红石簪子都被他一闪而过薅走了。 尚弦月:…… 上前将那簪子从他兜里掏出来,风澜讯好像护食的狗一样朝她龇牙咧嘴,尚弦月面无表情。 啪! 将那簪子还给那一脸茫然的丫鬟,风澜讯捂着脸上的巴掌印哭唧唧蹲在原地。 护食? 给一巴掌就清醒了。 过了不一会儿。 “咳咳,够了。”风澜讯一脸淡定拍拍尚弦月的肩膀,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该往前走了,这不剩什么好东西了。” “你还知道这有多少好东西?”尚弦月将他手扫下去,疑惑问道。 “找好东西这方面,我可是行家,只要这周围有宝贝,我都能感到我的血在沸腾!”风澜讯拍拍自己胸口,自信满满。 尚弦月闻言好笑道:“那你的血有没有告诉你接下来该往哪走?” 风澜讯仰起脸,左嗅嗅,右嗅嗅,然后指着前方得意笑道:“这边!” “你快点!” 嫌尚弦月走的慢,风澜讯将她拽着一阵风一样挂过去徒留身后原本富贵雅致的景象变得破败萧条,如同遭了强盗一般 “奇怪了。” 越往前走,风澜讯的脸色越奇怪,一路到了一座小楼前面,被身后的尚弦月一拽停下了。 “这里不能进。” 尚弦月拽住他,皱着眉,神色沉重。 “这里面到底放的什么?” 风澜讯神色急迫,越靠近这地方,那感觉越熟悉,站在这小楼前,他才意识到为什么这么熟悉,这里面东西上的气息,很像他母君的味道! “你感应到了什么?”尚弦月不答反问,眸子微微眯起,是个探查的表情。 “这楼里,有我母君的气息。”风澜讯神色也有些急躁,挣开尚弦月的手不管不顾就要往楼里闯。 “你说,这楼里,有你母君?” “气息很重,就算不在,也刚离开不久,尚弦你让开!” 风澜讯是真的急了,将要阻拦他的尚弦月推开,就要去推那被厚重锁链锁着的门,手在触及锁链的一瞬间,一道禁制亮起,一道道剑气从门上向着他爆射而出,被尚弦月拽开才勉强躲过。 “这是尚弦家的匿姝塔。”尚弦月缓缓道,“属于机密,外设致命禁制,不经允许擅闯者,触之则死。” “匿姝塔?”风澜讯看着手背上因躲闪不及被剑气划出的一道长长的口子,还在向下淌着血,“不管是什么地方,我今天都要进去!我母君的气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几道爆裂符排成个小型符阵,朝着那厚重锁链飞去,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后,尘土飞扬。 但按照有烟无伤原则来说,烟雾散去后,那锁链上的禁制果然毫发无伤,没被动摇分毫。 门炸不开 ,那窗户呢? 这楼周遭犹如铜墙铁壁,监狱一般,根本看不到窗户的存在。 外墙由九天玄铁浇铸而成,浑然一体,没有一丝缝隙,阴沉且压抑。 整个楼除了下方这一道门以外再没别的出口了,风澜讯不敢想若是他母君被关在这里面,过的会是怎样的日子! 第112章 劈楼救母+不是一个妈 “风澜讯!” “尚弦你别拦我,小爷今天非得将这楼劈开,给你演一出劈楼救母!” 说着,高高举起手中的剑,将体内灵气尽数注入剑中,跃至半空就朝着那小楼劈了下去。 磅礴的剑气向四周荡开,将禁制上的剑气尽数镇压,剑鸣声响彻整个尚弦族地,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尚弦白怀里还搂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窈娘,注意到这边的波动,也顾不上安慰美人儿,一把将怀里的美人儿推开,便消失在了原地。 “小子,找死!” “二叔你……” 尚弦音推门进来,就见自己娘亲一个人摔坐在地上,红着眼角,咬牙切齿,见她进来却又马上换上一副温柔的笑意。 “小音,找你二叔怎么找到娘的院子来了。” “娘,怎么就你一个人,我刚刚明明……” 她刚刚明明听到二叔的声音了!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娘的院子,不是娘一个人还能有谁?” 不对!尚弦音绕开她娘进了里屋,将床帐掀开,没有!又向着里头洗浴的耳房走去,推开门,没有!屏风后面,没有!衣柜里,没有!最后就连床下面也没有! “音儿,你到底在找什么!” 都没有? 该死的,定是那尚弦月又故意戏弄她! “无事,是我听说,二叔向着这边来了有些担心娘,所以过来看看。” 这么多年以来,娘本来就与爹爹不甚亲密,自从她的同命蛊委托给了二叔之后,娘与二叔之间交集愈发的多了,下人之间难免传出些风言风语,时间一长她也不是没有怀疑,可是却一直没有证据。 几次三番下来,心思便也淡了,再加上二叔对她也实在诸多照拂,她也不想以这种龌龊心思去猜测这两位对她最好的人,便打消了心思。 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是消不了根的。 窈娘笑着将尚弦音送出门,心中松了口气。 还好那死鬼跑的快,差点就被音儿撞见了。 ………… 风澜讯这拼尽全力的一剑虽没有按照设想直接将小楼劈成两半,却将门上的禁制破坏了。 尚弦月啧啧称奇,该说,不愧是男主嘛。 “小子,找死!” 人未至而声先行,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只毒镖,朝着灵气几乎耗尽还处在虚弱僵直期的风澜讯要害而去。 叮当! 几声碰撞声响起,那毒镖尽数被温寒拦下。 “尚弦月!你作为尚弦家的少主,就任由这混账毁坏尚弦家的机密禁地匿姝楼?!” 尚弦白突然出现在风澜讯背后,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朝着风澜讯的脖子划去,却被从背后刺来的温寒逼的不得不从风澜讯身边撤开,匕首挡住温寒却被震得后退几步。 尚弦白知道自己这个后辈名声在外,自小就很有天赋,不过身为预知者,这倒也是她应有的水平。 可是前一阵子不是传言她在重銮秘境中九死一生,伤了根基吗?难道传言不实? “你帮着外人?” 尚弦白死死盯着尚弦月,即使说的话句句都带着杀意,可那白净面皮,再加上天生的微笑唇和眯起的桃花眼,看着像只不怀好意,默默算计的狐狸。 “机密?”尚弦月将风澜讯挡在身后,语气冷冽道,“二叔你在和我说笑吗?” “你应该知道,没有人会比我更想毁掉这地方。” 尚弦家族,是个让小尚弦月无比恶心的地方。 尚弦家族不与外姓通婚,也就是说,尚弦一族近亲通婚为多,且越近,血统越纯净。 官方解释,美其名曰:为了保持血统的纯净。 实际上啊,尚弦月自己很清楚,都是屁话。 真正的原因是,尚弦一族,每一代都会有一定概率出生一个有预知能力的孩子,这些孩子从小便表现的不同于正常孩童,过于成熟和聪慧,会在诞生的那一刻得知自己此生的命运。 ——若是他们没有被发现预知能力的命运。 若是男子,将会被理所当然地作为下一任族长的候选人培养。 可若是女子,只会有一条路,被关进尚弦家的禁地,匿姝塔。 在这座不见天日的楼中长大,然后作为身负血脉的温床,用来培育下一任预知者。 而不巧,尚弦月的母亲就是在这里诞下的她,但同时她的母亲也是个例外——她并非尚弦家族人。 至于来历却是不明,但也是预知者。 在尚弦月的印象里,自她记事起,她的母亲就是个美丽但疯狂的女人。 为了从这里出去,她的疯娘在她三岁那年亲手划开了她的手腕。血从门缝流出,浓郁的灵气引来了她的渣爹,过手一测发现她竟然是个天灵根,且根骨极佳,并且最重要的一点。 尚弦策看着她冷静的面容,透过她的眼睛轻易认出,她就是这一代的预知者。 极佳的天赋、根骨,并且是这一代的预知者。 尚弦策扪心自问,若是再生一个满足这些条件的男孩,概率是多少。 不会有,连一成都不会有。 这样的孩子,放在匿姝塔里荒废了,简直暴殄天物。 若她是男子便好了。 不,她就是,只能是男子。 于是,尚弦月被从匿姝楼中悄悄接出,成了嫡长子。 但尚弦月知道,自己所谓的“预知”与尚弦家历代的“预知”有本质上的区别。 她的渣爹尚弦策就是上一代的预知者,从他身上再结合历代预知者的言行,尚弦月推断,他们所谓的“预知”更像是作为他们本人阶段性做梦一般提前将未来的事经历一遍。 而不是像她这样,带着异世界的部分记忆来到这个世界,所谓“预知”也只是作为小说故事中的第三视角,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完了“尚弦月”的一生。 啊,扯远了。 在匿姝塔里待得那三年,她不太想去回忆,大多是她疯娘的发疯日常,最后倒霉的是她,乏善可陈。 里面关着的还有其他女性“预知者”,也大多都如行尸走肉一般,只剩一个躯壳了,不知道她们生下来时有没有预知到自己会一辈子关在这么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应该是不知道的。 正常的因果在尚弦家,不起作用。 尚弦家这些年来,做着这些强行更改因果的事,若是换做其他人,早该遭天谴被天雷推平,连渣都不会剩。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想回去。”尚弦白悠悠道。 “所以,若我要进去,二叔要拦我吗?”尚弦月甩腕,温寒发出阵阵嗡鸣。 尚弦白与尚弦月视线交锋,良久,尚弦白抱臂向后退了一步。 “我拦不住,再说,你娘,她也很想你。” 按尚弦的说法,她娘不应该早没了吗? 风澜讯有些奇怪,心里想着,跟在尚弦月身后,进了匿姝塔。 进了塔里,六个角落点着灯光微弱的油灯,正中央一道楼梯向着上层蜿蜒进看不到头的黑暗里。 “这里面,有人住?”风澜讯沿着楼梯向上走,除了塔内墙壁上每隔几层台阶的高度有一盏灯外,再没有任何的光源,“这地方能住人嘛,跟棺材似的。” 爬了四层转折的楼梯才上到第二层,平台两侧是对开的两个房间,没有锁也没有禁制,木质的门,一片死寂,房间内一丝光也没有,若不是能感受到生人的气息他都要以为这层没有人了。 “诶!尚弦,这门也不上锁,就这么敞着,里面的人也不跑?”风澜讯紧追两步,凑到尚弦月身边悄声道。 “跑不掉。”尚弦月言简意赅,思量片刻开口道,“你母君在哪?” “味道很淡,还在更高的地方,我不太确定。”风澜讯闭着眼睛感受着答道。 更高? 尚弦月看向黑暗的尽头,匿姝塔的顶层,眸色里的黑色翻涌着,又渐渐平静下来。 到了二层并没有停下,还在往上走,又是四折楼梯后到了第三层,仍然是两个对着的房间,和二层一般无二。 风澜讯有些好奇,看着前面两人打头还要向上走,趁两人不注意凑到其中一间房间门前,在糊门的纸上戳了个洞,闭着一只眼睛往里瞧,却对上了一只黄澄噔的眼珠,瞳孔是竖着的椭圆。 风澜讯后背惊出冷汗,瞳孔紧缩,喉结滑动,艰难咽了口唾沫,缓缓向后退了两步,手搭在剑柄上,握紧。 两息时间却无事发生,那边尚弦月和尚弦白两人已经踏上楼梯,向上继续爬去,风澜讯也压着步子一步步退到楼梯处,确认无事发生,提着一口气,两步追在尚弦月身后。 “何事惊慌?”尚弦月听着风澜讯追近的脚步和略显急促的呼吸问道。 “没……”风澜讯正要说没事,突然想起来每次他这样说的时候尚弦月都能敏感察觉他这是做贼心虚,便连忙改口道,“没注意,绊了一跤,差点滚下去,吓得。” “不要好奇,这楼里,不干净。”尚弦月低声道,却不具体解释,只这样告诉他。 不干净? 刚刚和他对上眼的那房间里的东西算吗? 蛇?蜥蜴?还是……人? “这里面,关的人还是正常人吗?”风澜讯低声问道。 “不是。”尚弦月答得干脆,“她们关进去的时候,已经不是了。” 为了守住预知的珍贵血脉不外流,女性预知者在幼时便会被封闭五感,断绝筋脉关进这塔中,唯一的作用便只剩生育。 这样的她们自然不算正常人。 风澜讯只觉得背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那刚刚他看到的那个,难道是? 因为想着那与他对视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后面也不知又上了几层,风澜讯恍恍惚惚撞在了尚弦月的身上,尚弦月被他撞的身子向前一倾,堪堪稳住身形,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风澜讯揉了揉脑后的马尾,尴尬朝她笑了笑,成功收到对方的白眼。 “到了。” 风澜讯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爬到了这塔楼的顶层,而眼前也不似之前的楼层,只有正前方的唯一一个房间。 “尚弦,我母君的气息就在里面!”风澜讯略带激动地凑到尚弦月耳边道。 尚弦月转头看向他,表情很奇怪,风澜讯感觉不妙。 “你说你母君的气息,里面?”尚弦月紧盯着他,“可这里面,是我娘亲。” “啊?”风澜讯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尚弦白已经上前一步将门推开了。 吱呀! 风澜讯脑海里闪过刚刚那只竖瞳的眼睛,下意识将手搭在剑柄上。 一股森凉的寒意涌出,房间内一片漆黑,只有一口冰棺折射着门外的灯光发亮。 没有怪物。 风澜讯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的尚弦月,硬着头皮就要进去,却被尚弦月拽住了。 “你母君在棺材里?”尚弦月冷声道。 “屁!我母君活的好好的!”风澜讯听这话气急败坏骂道,随即回过神来,无语道,“我说我母君的气息在这里,不一定是我母君在这里,很可能是她的贴身宝物之类的东西,你以为?” 尚弦月沉默,她确实以为要上演家庭伦理狗血剧情了,她这个配角和男主其实是一个娘什么的,听起来就像是这个有病的天道选剧本的品味。 松了口气,在尚弦白玩味的注视中,带着风澜讯一脸平静地进了屋子,两人站在冰棺前,棺中人的样子也呈现在眼前。 尚弦白正要进房间,房门却啪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擦了擦鼻尖上不存在的灰,尚弦白一直笑着的脸冷了下来,这娘俩真是如出一辙的脾气。 “这是你娘亲?”风澜讯隔着冰棺只能大致窥见棺中人模糊的样貌,却也能看出这女子样貌清艳,气质脱俗,与尚弦很是神似。 “嗯。”尚弦月掌心聚气悬着一颗发光的菱石,将冰棺周围照亮。 “这是!”风澜讯注意到棺中女子额间的吊坠,有些急切,也顾不上礼节分寸将手搭上了冰棺表面想要看的仔细些。 “别碰!” “那是我母君的血精石!”风澜讯道。 这血晶石是由母君的精血凝结而成,有凝魂聚魄之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113章 阵兽锱铢+家主很久没有笑过了 “这血晶石你们从何处得来!”风澜讯压着怒气低声问道。 “别动!” 带着凉意的力道搭上他的肩膀。 自己母君的精血出现在尚弦家,尚弦月娘亲的棺材里,一想到母君可能受伤甚至遇害,且加害之人很可能是尚弦家的人,风澜讯的怒意和恐慌便再也压制不住。 “我问你这血晶石从何而来!”风澜讯猛的回过头,正与一双巨大的金色竖瞳对上。 一条巨大的墨绿色巨蛇正盘踞着身子,将头压在他脑后盯着他,而搭在他肩膀的正是它的尾尖。 突然那句巨蛇张嘴,利齿在菱石的冷光照射下如同锋利的白玉古刃,在他的瞳孔中放大。 几道符纸爆射而出,定坤符夹杂着爆裂符,却被那巨蟒一口全都吞进了肚子里,符纸被腐蚀瞬间溶解,风澜讯趁机退开几步,就见尚弦月将眼睛蒙上了,持剑站在一旁,那巨蟒朝她冲了过去。 “傻子!你将眼睛蒙上做什么,快跑!” 虽然血晶石的事还没弄明白,但他也不想看这小子当了这巨蟒的零嘴儿,谁知尚弦月对他的提醒充耳不闻,更邪门的是那巨蟒只是擦着她过去,直直向着他扑了过来! 不是,这蛇是她们家养的看门狗不成! 怎么就追着他一个人咬啊! “尚弦!”风澜讯的符纸对这巨蟒完全不管用,只能一味得腾转躲避,这蛇就好像看不见屋子里还有个大活人一般,只追着他一个人咬,就算几次从尚弦身边经过也像是完全看不到她一般。 难不成他看见了她娘亲的尸体在用血晶石聚魂,自己的身份被识破,所以要杀他灭口不成?! “让它咬一口便好。 ”尚弦月声音冷淡道。 “奶奶的,尚弦你想杀人灭口就直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风澜讯一边躲闪一边气急败坏道。 “咬一口,什么都行。”尚弦月无奈提醒道。 “它口水和化尸水也没差,一口下去我也就给它塞个牙缝,咬哪也是试试就逝世!”风澜讯听出来尚弦月在提醒他,但是都这时候提醒就别这么隐晦了好吧! 啧! 温寒被尚弦月听声辩位甩出,正对着风澜讯。 风澜讯躲闪不及被温寒划在胳膊上,伤口很深,鲜血瞬间飙出,身形一扭,躲开那巨蟒,落地破口大骂: “尚弦月我#你姥姥!” 嗯? 抬头却见那巨蟒喝醉了一般,蛇头摇晃了几下,轰然落地,然后慢慢消散成一道光吸进了冰棺表面。 “阵兽?”风澜讯见状喃喃道,“难怪。” “阵兽,名锱铢,触碰禁制触发,与之对视会被追踪。”尚弦月将温寒入鞘,将遮目的绸带解下递给风澜讯。 风澜讯长长叹口气,看她一眼,将那绸带一把夺过,“那不早说!” “都说了让你别动了。”尚弦月无奈道。 走到冰棺前,注视她这娘亲许久,“况且我只是猜测,她死后,我没再看过她。” “所以说,这血晶石你也不知道从何而来?”风澜讯嘴里叼着那绸带一端将胳膊上的伤口勒紧,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尚弦这小子,下手真狠啊! 尚弦月摇摇头。 “这血晶石是我母君的精血凝结而成,有凝魂聚魄之效,取血炼制损伤极大,我母君如何会轻易交与他人,可眼下却出现在了这里……”风澜讯低下头,他在另一处陆地上快意驰骋的日子早已不知过去了多久。 虽然几百上千年对于他们神兽王族而言不过弹指一瞬,可世事变迁,物换星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当人当久了,他竟也生出了些许对于时间流逝的恐慌来。 若是,母君和阿止真的出了什么事…… “尚弦,这血晶石……” 突然,尚弦月感到空间里出现一丝细微的震动,马上回头去拽风澜讯,却见这小子已经不知何时将棺盖推开。 尚弦月:…… 棺中美人面色苍白,眉心点缀着一颗红色晶石,折射的几缕红光,竟让让这离去已久的佳人多了几分生气。 没等,风澜讯伸手碰到血晶石,尚弦月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将他向后一拽。 “别碰!” “血晶石是可以用来聚魂养魄,但是你娘气息全无,神台空荡,神魂早就消散干净了,隔了这样久,就算有神魂尚存也是破碎不全的,聚不齐了,但我可以从血晶石里得知我母君的去向!”风澜讯攥住颈后尚弦月拎着他衣领的手。 “所以,给我吧。” “求你了,尚弦。” “……” 尚弦月看他良久,摇摇头,将他向旁边一推。 所以,不行吗? 风澜讯后退两步,愣愣想,实在不行,他就只能—— 一块红色晶石的吊坠出现在他眼前轻轻摇晃着,抬头,尚弦月晃晃手中的血晶石,示意他接着。 尚弦,亲手摘下来给他了? “尚弦,你这样我……好感动,就是……” 尚弦月感受到血晶石被摘下后骤然靠近的气息和越来越近的空间波动神色难得的染上急迫,就听这小子犹豫着将话说完: “就是,有点好孝。” “……” 好心好意喂狗了。 “别废话,先走!”尚弦月将吊坠塞给风澜讯拽住他向门外走去。 “这就走了?你不打算和你娘说说话,这么急做什么……”风澜讯被尚弦月抓着走得踉踉跄跄,只能将血晶石的额坠在手腕上绕了几圈攥着。 “你闭嘴!”尚弦月低喝一声,伸手去推门却发现推不开了。 尚弦白! 又是他们早就设计好的! “我去!那个老阴b给我们锁里头干嘛!”风澜讯在门上踹了一脚,门还是纹丝不动。 “让开!”尚弦月将风澜讯向后一扯,抽出温寒聚气朝门上劈去,冰寒的剑气马上要劈到那薄薄的门时却突然消失。 “将你们关在这里,当然是为了关门打狗啊。” 身后原本空无一人的黑暗里,响起一道醇厚清越的男声,尚弦月身形一滞,没有回头。 风澜讯听到自己身后突然冒出个人来,戒备好奇转身就见一个颀长高大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面容清俊白皙,线条流畅柔和,一身棉麻原色的袍子,松垮套在身上,发丝用一根木簪简单固定,已经有些松散,表情平静温和,整体气质慵懒随意。 若是忽略他那双凌厉深沉的眸子的话,确实是这样。 那双眼睛在菱石寒白冷光的映衬下,与鬓角两缕银发一起,反射着雪亮的光。 “你说谁是狗!” 单看面容风澜讯只觉得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可这人凭空出现,他从始至终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灵气波动,说明他不是借助任何阵法、符咒或是法宝。 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撕开空间直接到的这里。 掌握空间法则,他是炼虚境以上的强者! 尚弦策目光落在风澜讯手腕上缠着的血晶石,嘴角几乎察觉不到地微微下压。 尚弦月马上挡在他面前,空间破空地一阵扭曲,浓郁的血腥味散发开来,混着浅淡的沉水檀香的清香。 即使尚弦月挡在他面前卸去一部分力,风澜讯依然觉得胸口像是被高空坠落的石块击中一般,一阵沉闷的剧痛后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他尚且如此,那挡在他前面的尚弦,她身上还有伤! “尚弦,你怎么样!”风澜讯顾不上自己,连忙去看尚弦月的情况。 “无事。”尚弦月将风澜讯紧张查看、抓在她双肩的手扯下,低声道。 胳膊和腿都在,就是近些天才好些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 “你脸色好白,你绝对受伤了对不对!这么大的血腥味。”风澜讯紧张地抓起她一只胳膊,就要去掀她的袖子。 尚弦月皱眉就要将胳膊抽回来,她的确受伤了不假,隔空传来的巨大力道被她用灵力抵去一部分,却也给她没好全的脆弱筋脉造成了巨大的压力,牵动了内伤,灵力倒灌反噬严重。 从破损经脉里溢出的灵力在她的皮肉里狂乱游走,开始千刀万剐一样的疼,马上就却慢慢消失了。 痛觉屏蔽又起作用了。 “狗,自然是在说你,丧家之犬。”尚弦策隔空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风澜讯,又一点尚弦月道,“她不是狗。” “她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算哪根葱!也来对小爷我指手画脚?”风澜讯自知实力不敌,但该打的嘴炮还是不能少的。 “父亲。” 诶? 风澜讯看向尚弦月,“这是,你父亲,尚弦家的家主?” 尚弦月点了点头。 看起来这么年轻?他还以为得是和曦舍那老家伙差不多的样子。 “在外求学多年,回家第一件事先将你娘的陪葬拿去送人。”尚弦策看着风澜讯握着尚弦月手腕的手,眼里暗潮汹涌,“你将这血晶石拿走,是打算将你娘气活吗?” 风澜讯觉得这话有点好笑,可对上尚弦策那双眼睛,他又一点笑的心思也起不了,虽然在说笑,但这人,在生气。 “若真能将人气活,她早该活了。”尚弦月倒是轻笑一声,“尚弦家、匿姝塔、招魂和父亲您——” “呵。”尚弦策轻笑一声。 风澜讯却觉得周身的气压越发低了,这尚弦家主是真的生气了。 “自从夫人走后,家主很久没笑过了。” 尚弦白在一旁突然出声。 尚弦月:…… 风澜讯:…… 不是,这货什么时候进来的啊! 尚弦月闭了闭眼,这尚弦家这群人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神经。 尚弦策额角青筋跳了跳,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算了。 “这血晶石你从何处得来。”风澜讯举起手中的血晶石吊坠对着尚弦策道。 “放回去,别让我说第二遍。”尚弦策拇指摩挲着食指,语调有种克制在临界即将失真的平静,“我等的够久了,若出了什么差池,你便给她陪葬。” 尚弦白道:“家主已经很久没让人陪葬了。” 尚弦策:…… 风澜讯:…… 尚弦月:神金 风澜讯攥紧手中的血晶石,与尚弦策隔空对视,目光不移,“这血晶石你从何而来。” 尚弦策抬眼,下一秒消失在原地,同时尚弦月猛地将温寒抽出,却被尚弦策风轻云淡一拍她手臂,温寒被顺着力道插回剑鞘的同时骨骼发出一声脆响。 这倒是让尚弦策意外地看了一眼。 另一只手拎起风澜讯的衣领,面前的空间突然裂开个口子,尚弦策撕开了一条空间裂缝。 风澜讯只觉得四肢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你要做什么!”尚弦月紧盯着尚弦策,她右手臂骨被轻轻一拍整个断开,左手捏着错位的臂骨一转,才将将接回去。 尚弦策将血晶石拿在手上,看向尚弦月,“喂了那阵兽不少血才拿到的吧,就为了赠予他?” 风澜讯闻言看向尚弦月,这才发现尚弦月手上的血,刚刚接骨时蹭上的,伤口在手臂上,原来血腥味是从这来的! 尚弦月你小子真是…… 风澜讯心绪无比复杂。 “我和清清竟然能生出你这样一个面冷心热、重情重义的蠢货。”尚弦策冷笑一声 ,直接将风澜讯扔进了裂缝里。 “风澜讯!”尚弦月上前几步却被尚弦策掐着脖子拎起来对视。 “少主,您是家主和夫人唯一的孩子,您快和家主服个软吧。” 尚弦月转头看向装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老狐狸一样的尚弦白,和忍无可忍地尚弦策同时出声低吼道:“滚出去!” 尚弦白:…… 对上这爷俩一模一样,锋利的如同桃花花瓣一般的眼睛,尚弦白咳了两声,笑眯眯道:“你们,好好聊。” “滚!” “滚!” 房门关上,菱石不知何时掉落在地,在屋顶和墙壁折射出晶石棱柱般明暗有别的影子和光线,两双一样的眸子对视良久,尚弦策突然松了手。 “你又耍什么花招。”尚弦月落地,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冷声道。 “这是和你父亲说话的态度,没教养的畜生。”哪怕是骂人嘲讽,粗俗难听,尚弦策仍然是语调平静,表情柔和,整个人像是套了一层完美无瑕的面具。 第114章 你得到的够多了+界匙 “教养我确实是没有的,但我若是畜生,您是什么,我娘又是什……” 尚弦月话没说完,一股大力从后膝传来,膝盖骨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咯嘣声,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便跪了下去。 尚弦月皱着眉头,痛觉屏蔽虽然生效,但也让她膝盖关节完全失去了知觉,站不起来,只能等身体和药效的缓慢修复。 尚弦策从她面前让出一步,露出后面的冰棺来。 尚弦月看着尚弦策将血晶石重新戴在棺中美人额头上慢条斯理中透着小心翼翼的动作,只觉得荒谬至极。 “找来血晶石给她招魂聚魄。”尚弦月盯着棺中那个生养了她,伤她至深却真心爱她的女人许久,闭上了眼,“你说过,这不合规矩。” “不用你教我,没人比我更懂规矩。” “没人比你更懂规矩。” 尚弦策站起身看向尚弦月,眼里没有一丝面对自己血脉的温情。 “你循着规矩,找到她,将她算计进去,将她逼疯了,最后她死了。”尚弦月一边说,一边轻笑着,“这不是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你不开心吗?父亲。” 尚弦策这次没有说话,只是扶着棺材,低头看着里面的人,冷光透过冰棺折射在他脸上,一时间分不清他和棺中人比哪个更有生气些。 “前局尘埃落定,你却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尚弦月声音低低,隐隐带着些嘲讽的兴奋,“不会是她死了后,你才发现,你爱她?” 尚弦策身子明显一僵,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尚弦月能听见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挣扎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腥咸的液体逆着涌上喉间,充斥口腔,最后从唇角溢出。 “呵,我做局?”尚弦策喃喃道,“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棋手,将制造的棋子一一摆在该在的位置,我安排了他们的命运,决定他们的生死。”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尚弦策走到尚弦月面前,低头看着这个与他血脉相连,被他制造出的棋子。 “与其说是我在下棋,你又怎么能说不是棋子抓着我的手,让我将它放在了它想到的位置呢?” 尚弦月猛然抬头看向这个看起来与她相像,依然十分年轻的男人。 “我一生,设局无数,唯有这一局,我自以为运筹帷幄,可到头来却输的一无所有。”尚弦策看这这张与清清神似的脸,回身抬手将棺盖封好,“尚弦月,只有你不该怪我,你得到的够多了。” “这世间一切皆是循环往复,有得必有失,这是规矩。” “你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尚弦策说着,向门外走去,“至多三日,那小子就会出来,这期间,你就好好跪在这里,为你的混账话忏悔。” ………… “这剑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萧疾端详着眼前剑柄纹龙,紫金光芒罩体、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华丽长剑,莫名觉得熟悉。 “像是神兵利器之类,插在这盒子上应该是为了守护什么东西,这周围的邪祟恐怕就是被这盒子里的东西吸引过来的。”霍景深稍稍凑近些许却还是保持着一定距离。 越靠近此处,邪祟越多越强,最后他们三人应对已是十分吃力,那些邪祟无实体,却实力强横,且数量极多。 后路全被堵死,他们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码头向前跑,眼看后面潮水一般的邪祟就要吞没他们,不远处前方却看见了这把会自己发光的剑,一道强悍的剑意自剑上飞出,瞬间将身后大片的邪祟尽数消灭。 这剑身五尺之内,邪祟无法靠近。 三人也尝试过将剑拔出,但这剑很有脾气,傲慢的很,连松动都不曾有。 但至少在这,他们可以休息片刻了。 朔望隔着衣衫摸向胸口的无事牌,她说折断这个牌子就会来救他。 他,有点想见她。 指腹在无事牌光滑的表面抚摸了一阵子,还是将心思歇下。 算了,他很安全,不想让她焦虑忧心。 “也不知还要在这里待多久。”霍景深皱眉,“也不知道阿月现在怎么样了。” “不久,努努力,五百年内到炼虚也不是没有可能。”萧疾盘腿作势开始修炼,“或者从天上掉下个个孙猴子,像闹东海龙宫龙宫一样,把这无尽海搅个天翻地覆,救咱们出去。” “孙猴子是什么?”霍景深疑惑道。 朔望也满脸疑惑看着他。 “尚弦月没给你们讲过吗?”萧疾饶有趣味问道。 霍景深和朔望摇摇头。 “孙猴子,就是一个姓孙的猴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眉清目秀,画着金色眼影,身穿豹纹小皮裙……”萧疾回忆着幼时尚弦月给他讲的睡前故事慢悠悠道。 啧!小时候光听着尚弦月说这孙大圣怎样的有本事,斗法有多精彩,现在一讲起来,才发现这大圣的穿搭,好像有些奇怪。 霍景深和朔望也不似萧疾幼时那般的好哄骗,听到这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 “这些不重要,总之这孙猴子上天下海来去自如,神通身法奇妙无比,被尊称为孙大圣,下海曾经将东海龙宫搅得天翻地覆,还从那里取得了神兵利器如意金箍棒。”萧疾躺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侧头看向镇在那里的华丽长剑。 “阿月讲的这故事倒是有意思,和眼下的场景也确实相配。”霍景深坐在一旁附和道,“无尽海和这神兵利器都有了,就是少了这孙猴子。” “咱们没被这剑选中,当不了孙猴子。”萧疾听见一声细微的动静,“嗯?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霍景深也侧耳聆听,这时一只白嫩的手指向前方。 朔望指着那长剑的方向道:“被选中的猴子来了。” “我——cao——”风澜讯被尚弦策丢进空间裂缝里就在一片黑暗里不停往下坠,最后啪唧一声砸在地上,感觉骨架子要散了。 “这是给小爷送到哪去了。”风澜讯扶着身边的架子爬起来,揉了揉后脑勺,抬头就见朔望正指着他,身边萧疾、霍景深二人也都盯着他。 “你们,怎么在这?这是哪啊?你没看见我给你们留的符吗?”风澜讯死亡三连问之后一片死寂,肉眼可见的对面三人的脸越来越黑,风澜讯只以为他们这是恼羞成怒了,“不是,菜还不许小爷,说了,不成。” 三人黑着脸朝他围了过来。 “风澜讯,你还好意思说——”霍景深缓缓抽出藏锋,剑尖拖在地上沿路冒着火星。 “风狗子,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来的这个鬼地方!”萧疾灵力恢复大半,尺素在他周身狂躁地飞舞盘绕着,一头高高扬起下压,像是等待进攻的蛇。 朔望也盯着他抽出了自己的剑。 风澜讯看着围过来的三人,额头冷汗直冒。 怎么了,什么意思,难道是那传送点果然出差错了吗? “我忍他很久了,我先砍!”萧疾腾空跃起,举起佩剑向着风澜讯劈去。 “一剑不够。”霍景深紧随其后。 “一起。”连朔望跟在后面补上一句。 不是,夭寿啊你们! 风澜讯望着扑上来的两人,下意识抬手格挡。 嗯? 风澜讯闭眼等了许久的毒打没落下,睁眼就见三人停下看向他。 他手中的剑。 “还真是被选中的猴子啊。”霍景深摸着下巴研究道。 “切,狗屎运罢了,除了长相,他哪里都比不上大圣。”萧疾撇嘴道。 朔望将剑收了起来。 风澜讯将手放下来,这才发现他刚刚顺手将手边的东西拿来格挡了,竟然是一把相当华丽的长剑。 剑桥宝石堆砌,剑身优美华丽,周身还散发着紫金的光,霸气十足。 呃,等等,霸气十足,这剑,是不是在哪见过。 噌! 风澜讯将剑抽出,寒光四射,锋利无比。 另外三人也围上来,看这寻常人拔不出鞘的神兵长什么样子。 “诛神?!”风澜讯惊呼出声。 同时惊诧的还有萧疾,他想起来了,这剑他在那鬼村的空白卷轴里见过。 他在空白卷轴里手中的佩剑! 原来是在这里找到的吗? “别忘了这还有个盒子呢!”霍景深走到那被诛神剑镇着的盒子前蹲下身。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风澜讯将诛神剑插回鞘中,望着手中的剑疑惑道。 “我们三人找到你定住传送点的阵法,好容易激活了,落地就是无尽海,我们不知道尚新家族地何处,但这无尽海远在大陆之外,绝对与目的地相隔甚远,下次没有这金刚钻,少拦瓷器活!”萧疾路过风澜讯用肩膀将他撞开,蹲在盒子旁。 “无尽海?”风澜讯愣愣道。 朔望又撞了他一下,“借过。” “怎么,你不知道?你怎么来的,不是自己踩到自己符阵上来的吧。”萧疾嘲讽道,打了个手势示意霍景深和朔望后退。 尺素将盒子裹住,一角将搭扣顶起,上半部分缠紧盖子,啪嗒一声,盒子被打开了。 “我是被尚弦月她爹扔进来的。”风澜讯面上挂不住,气急败坏道。 “这是,什么东西。”萧疾看着盒子里的东西道。 “邪物?”霍景深眯着眸子猜测道。 朔望盯着盒子里的……半截断手,直接伸手拿了起来。 “像人的手,但是手感很奇怪,像是连着皮肉一起玉化了一般。”霍景深上手摸了摸,光滑质硬,寒凉刺骨。 “这姿势也很奇怪,四肢并拢弯曲指向掌心,拇指张开向外伸直,这原本是不是该抓握着什么东西啊。”萧疾拿过断手,抬起自己的手摆出类似的姿势。 朔望手成拳抵在下巴,软乎白嫩的脸上也满是认真。 “不是,你们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 “听到了,听到了,你被尚弦家主扔进来的。”萧疾头也没回摆摆手不耐道,“有什么奇怪的,你这样的,不将你扔出来都不是脾气好,那是菩萨和财神爷附体,才经得起你那毛手毛脚和欠嘴。” 霍景深和朔望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不是,萧疾你小子也好意思说我,好歹我没像个没断奶的娃娃一样,让人跟着我屁股后面给小爷擦屁股!”风澜讯一把抢过那断手指着萧疾道。 “你说谁是需要别人擦屁股的奶娃娃。”萧疾站起来瞪着风澜讯怒道。 “我说的是真的假的,你自己去尚弦家族地问尚弦那小子去!”风澜讯一甩手。 这时,话落那断手的姿势突然变成食指伸出指路的姿势,风澜讯只觉得身上的灵气被迅速抽干,同时那断手指向的地方凭空出现一道空间裂缝。 灵气要枯竭见底了,风澜讯下意识想要松开断手,却被霍景深一把捏住手,“别松!” 霍景深望着那断手道:“若我没猜错这东西可能就是传说中能通过灵气作为链接,意念作为指引,甚至可以开启隐藏界门的神器——界匙。” “那意思是说,我们能直接到尚弦族地了?”萧疾激动道。 “别推理了,差不多行了,小爷我都要被抽干了!”风澜讯被霍景深捏着手松不开,源源不断的灵力被抽出,腰都弯了下去,狗一样喘着粗气。 朔望一阵风一样眨眼间毫不犹豫钻进了裂缝里,萧疾也跳了进去,霍景深拖着风澜讯也踏进去,几人走后,空间裂缝马上闭合,被诛神剑镇守的唯一一片净土马上被蜂拥而来的邪祟吞没。 不久后,一阵巨大压力将大片的邪祟化为飞灰,曦舍掌心拖着一团火,悬浮在空中,扫视一圈却不见当年沉在此处的东西。 界匙呢? 落在地面,这才发现被打开的空盒子。 哪个小贼将界匙偷走了! 界匙偷走便罢,连诛神剑都被拔去了,真是连吃带拿啊! 这下还得想办法和尚弦策那个神经病解释,这,被贼偷了也不知道这货信不信。 该死的小贼,别让他逮到! “啧!别挤。”萧疾从裂缝里爬出来,被后面的霍景深挤的向前猛地一扑,朔望已经落地,周围还是一片的黑,被萧疾扑到后背上没站稳当前趔趄两步,被黑暗中看不见跪坐在地上的人绊了一下,卸去力气抓着这人的肩膀半跪在地上。 血腥味和沉水檀香的味道。 黑暗中,尚弦月睁开眼睛正好与朔望对视。 第115章 共浴or偷窥 “怎么这么黑,该不是风澜讯这厮太虚了,灵力不够,连无尽海都没出去吧。”萧疾道。 “臭小子你放屁,你才虚,你全家都,都虚!”风澜讯被霍景深松手扔在地上,吭哧吭哧挣扎着爬起来有气无力骂道。 “回来了。” 一道熟悉清冷的声音响起,尚弦月开口道。 朔妄半跪在她身前,鼻息间进出的全是浓郁的血腥气,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些,将白色的绸质外袍抓出个褶皱来。 “阿月?”霍景深听到尚弦月的声音几步来到她面前,就见她跪在地上不知道多久,浓郁的血腥气从她身上传来,眉头紧皱立即蹲下身捏住她手腕搭脉,眉头越皱越紧,喉结滚动胸口起伏,压着怒火最终还是失败了。 “你不要命了?!” 霍景深这一声怒吼,吸引了萧疾和风澜讯的注意,二人神色也凝重起来,风澜讯从地上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从袖口扯出一张引火符吹口气点燃,萧疾从腰间取出个火折子,吹着。 屋子里亮堂起来,尚弦月也被看了个清清楚楚。 一侧袖口还在向下滴血,地上一大片血泊,尚弦月几乎整个人泡在里面,脸色白的像已经死了三天一样,若不是她还神色清明地看着他们,他们都要怀疑她刚刚出声是不是错觉。 风澜讯手一颤,引火符蝴蝶一样翩迁着落在血泊中熄灭了。 “比起你这严重的内伤来说,血差点放干竟然还算小问题,呵。”霍景深拽着她另一侧手腕,灵气顺着她身上的筋脉游走,看着这糟糕的和废墟无二的身子,想要骂,却气的笑了出声。 “内伤。”风澜讯想起尚弦策要杀他时,是尚弦月挡在他面前为他卸去了大半的力道,眼眶一热道,“你还说没事,逞什么强啊。” 上前几步,要去扶她起来,“回去疗伤。” “先别。”尚弦月推开他的手,指了指前方道,“他让我跪在这。” 三人回头这才发现身后屋子正中间还放着一具冰棺。 “这是……”霍景深看着那冰棺道。 “是尚弦的母亲。”风澜讯深吸一口气将他们到了尚弦族地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火折子一抖差点熄灭,抖了抖又颤巍巍重新亮了起来。 萧疾抓着风澜讯衣领咬牙道:“我都说了,你这人手欠嘴欠,我却没想到你要差点将她害死!” 风澜讯低垂着眉眼,抿着唇,罕见的没有反驳。 萧疾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尚弦月一眼,将风澜讯甩开,对着尚弦月道:“你还要跪到何时,从前不知道你是这样听话的人。” “现在就可以起了。” “那你为何还要跪着?” 尚弦月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低声道:“不是我要跪,只是我起不来。” 话说完,视野突然陷入一片漆黑,原本只是身上筋脉和膝盖疼痛,痛觉屏蔽开启后,身上几乎完全失去知觉,失血则让她的思绪越来越迟钝,这才导致血流一地她都没有发现。 朔妄接住尚弦月前倾的身子,头正好靠在他肩膀上。 “尚弦!” “她怎么样?” 风澜讯一惊,毕竟他还是第一次见尚弦月这么虚弱。 而萧疾见霍景深没有动作,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要是尚弦月有什么问题,但凡霍景深在都是最先有反应的,霍景深没着急就证明尚弦月现在没有生命危险。 “无事,失血过多。”霍景深沉着声音道,“我已经将她身上的穴道封住,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先将她带回去。” 风澜讯垂着头站着,屋里突然没了动静,感觉到几道视线落在他身上,抬头就见朔妄抱着尚弦月,三人一起看着他。 “你觉得我们会知道你们住在哪里吗?还不带路!”萧疾没好气道。 风澜讯又垂下头,像是斗败了夹着尾巴逃走的狗一样,浑身都是丧气走在前头,领着几人回到尚弦月的院子里。 “小白帮我去打盆水来,其他人出去。”霍景深让朔望将尚弦月放在床上,就开始着手去扒她外衫,双手却被一左一右制住。 “师兄,她好像只有手臂上一处外伤吧,用不着将衣服全脱下吧。”萧疾将霍景深的手攥的死死的,好像他是什么强抢民女的山匪一般。 另一边朔妄也抓着他不松手。 “你们两个,我是要查看她身上之前旧伤的情况,快半年了,我需看她好没好全,都是男子,你们防我做甚,松手!”霍景深额角青筋跳的欢快,但看在这二人是维护尚弦月的份上,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就是男子才需要防! 二人心想。 萧疾脑子里浮现出尚弦月仿佛吸手一般的光洁脊背,呼吸热了起来,有些口干舌燥,喉结滚动着,低声道:“好全了,不用看了。” 霍景深和朔妄闻言看向他,神色探究。 “你如何知道啊,好全了。”霍景深看向萧疾。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那日,尚弦月传给萧疾的那个纸蛙。 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虽然萧疾嘴上总是挂着打打杀杀,说着与尚弦月不共戴天,但—— 只有情之一字不讲道理。 况且,他比谁都知道,这两人虽有嫌隙,但却从不分离。 “一日我与她一同在外沐浴,我看见的。”萧疾扯谎张口就来,脸不红,气不虚,理直气壮。 要不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风澜讯这样的人扔到荷塘里,就算是莲花也得出淤泥而全染。 朔妄眸子一暗,他说谎。 霍景深与萧疾对视许久,开口道:“你说你与阿月共浴?” 萧疾笃定道:“是,她好全了。” “可是阿月从小便不与他人同寝共浴,你说谎。”霍景深看向萧疾的视线带上了审视,“除非——” 萧疾眸子眯起,幼时他经常与尚弦月同寝,共浴的话也曾一起在溪流瀑布玩过水,游过泳,虽说不是光着,但也是经常就穿着一天短裤,两个人打闹,甚至尚弦月还使坏扒过他的裤子。 “除非,你竟然偷窥她沐浴?”霍景深质问道。 第116章 越界 萧疾:…… “我看着像是……” “你就是那种人。”风澜讯接道。 他早觉得萧疾这小子对尚弦的态度很奇怪,有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偷感。 “我是想说,我看着像是疯了吗?我偷看尚弦月洗澡?!”萧疾手指着自己不敢置信道。 风澜讯抱臂,你看,他就说吧! 这股子欲盖弥彰的味儿,真冲啊。 萧疾见风澜讯不说话就对着他笑,一副让他说中了的表情,洋洋得意,只觉得风澜讯又犯病了。 回头就见霍景深也盯着他,表情严肃。 “不是,什么意思,风澜讯说的也算人话?”萧疾指着风澜讯对霍景深道,“他说的话你也信?” “你少人身攻击我!”风澜讯好端端被骂了,反声呛回去。 “够了,不管怎么说,我得看一眼才放心。”霍景深揉揉额角,弯腰伸手去脱尚弦月外袍。 不出意外,两只手又被按住。 “你们到底要如何,我看一眼我师弟的伤还看不得了吗?” 三番五次被拦住,霍景深是天大的好脾气,语气里也带上了些许暴躁。 “尚弦月这么大的人了,早已不是小孩子,师兄你不觉得自己有些越界了吗?”萧疾最后只能开口道。 “越界?”霍景深突然一把将萧疾挥开,“萧疾,这话谁都可以说,谁给我说,我也会听,但唯独你——” “你有什么资格谈边界?” “你封闭自我,任性装痴,不共情、不理解的作为就叫边界吗?” “还是你不管不顾,梗着脖子,直着肠子,刨根问底地非得要个解释的时候够有边界呢?” 霍景深看着愣在原地的萧疾,好像又看见了那个不管不顾,跑来问尚弦月为什么的孩子,那个对尚弦月的难处和苦衷视而不见,我行我素的疯子。 阿月最难熬的那段日子都是他陪着熬过来的,阿月受过多少伤也只有他知道,他们一起执行任务,一起受伤互相包扎伤口。 如何偏偏是现在突然就该有了边界? 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边界。 “霍景深,你懂个屁!”萧疾闻言暴起。 “不懂的人是你!”霍景深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 “呃,可是霍景深啊,小爷我也觉得,就,提个建议,尚弦她本身也是挺在意距离和隐私的一个人,你看要不……” 风澜讯见霍景深和萧疾两个人剑拔弩张,僵持不下,犹豫着给出个建议,毕竟那次提审的时候,尚弦被霍景深抱进来就是不舒服的。 “滚!” 霍景深藏锋抽出来半截对着风澜讯这和他唱反调的行为骂道。 “奥。”风澜讯灰溜溜蹲到尚弦月床边去了。 但事关尚弦月,霍景深冷静下来想着风澜讯说的话还有几分道理,将藏锋收起来,撇过头去不再看萧疾,将几个药瓶递到朔妄面前。 “这是凝血丹和回春散,还有一些调理内伤的药,每瓶一粒,帮她服下,我去打水。”霍景深将药塞给朔妄就出了门。 尚弦,你小子醒了可得好好谢谢小爷我,你这贞操可真难保。 霍景深这是真把自己当爹了不成。 “行了,快看看有没有别的伤吧,尚弦衣服是保下来了,可别将小命儿丢了。”风澜讯摆手催促道。 “你还说,她伤成这样,也不知道因为谁。”萧疾一身的火气,没好气说道,走到尚弦月床边伸手按在尚弦月身上。 “嘿!臭小子你少分不清青红皂白!尚弦受伤确实有我的责任,我欠尚弦,但不欠你的,况且伤她的明明是尚弦她爹,小爷我也是受害者好吧,怎么还怪到我身上了。”风澜讯呛声回击。 “总之以后管好你那破手破嘴。” “切!” 风澜讯见萧疾手指顺着尚弦月的臂骨一寸寸向下滑,调笑道:“这是趁着尚弦昏迷占她便宜呢?” 谁知这萧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手一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攥成拳,随即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瞪着他一手就去腰间解尺素骂道:“狗东西,你再胡说八道我活剐了你!” “错了错了!” 风澜讯认错倒是快,就是语气里没有半点诚意。 朔妄将萧疾的异常尽收眼底,若有所思。 “我是在摸她身上有没有其他严重外伤,去厕所将你脑子里的废料倒干净了!”萧疾将尺素重新绑好,回到床边重新摸骨,认真感受指腹下皮肤和骨骼的走势。 “这只胳膊断了,长上了,但应该是错位了,没接好,可能要扯断重新接一遍。”萧疾皱眉道,好在摸了另一只胳膊没出什么问题。 手从脚踝逆着向上摸去,摸到膝盖附近,眉头皱得更紧了摸向另一侧膝盖,萧疾的眉头已经能夹死苍蝇。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摸出喜脉了?”风澜讯凑过来道。 “别瞎嘚嘚了,她这两侧的膝盖都碎成渣了。”萧疾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 他这才知道“起不来”的意思。 莫名有点理解霍景深把脉时的感受了。 “唉!脊椎骨呢?这不看看,万一出点什么问题……”风澜讯暗骂尚弦策不当人,紧张问道。 “膝盖骨碎成这样还能跪得那么直,她腰背好得很。” 萧疾打断风澜讯的话,将尚弦月一条胳膊抬起,没费多大力气,一声脆响,刚长好的断骨被重新拉开,又被调整位置固定接好。 “膝盖没办法,只能慢慢养着。”萧疾将尚弦月的胳膊在身侧放好,转身倒了杯凉茶喝下去润了润喉。 朔妄将药一颗颗倒出来给尚弦月喂下去。 好苦。 尚弦月是被苦醒的,睁眼就看见朔妄绷着一张素白的小脸儿正在给她喂水,见她醒了手上水更倾斜了些,“你醒了!” 尚弦月没防备,前一秒还沉浸在养儿防老的美好中,下一秒差点就被她的好大儿送去极乐,一口水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风澜讯和萧疾马上凑到床前看她,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 门口传来一阵水盆落地的响声,霍景深大步走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焦急。 “醒了?有没有觉得胸口闷,哪里不舒服?” 尚弦月看着这四人如临大敌的状态,心里咯噔一声。 她要死了? 第117章 打死算了+同命蛊 “还好。”尚弦月淡声应道。 “好个屁。”萧疾上手按在尚弦月的膝盖上。 尚弦月面无表情,痛觉屏蔽还在。 萧疾:??! “你不疼?”萧疾原本只是轻轻按了下,那尚弦月面无表情,手下用了些力气按的实了些膝盖上有些肿胀的皮肤凹陷出一个坑。 尚弦月反应了下才想起来自己的膝盖应该是碎了,脑子读条成功,对上萧疾探究的视线,面无表情开口道:“啊,好疼。” 语气毫无波澜,不带半点感情,好像在应付公事。 萧疾:真的,其实你爱疼不疼! 倒是霍景深惊慌开口,“哪里疼?膝盖,她膝盖怎么了?” 萧疾:…… “臭小子刚刚检查了一下,除了胳膊上的外伤,这小子断了一只胳膊,碎了一对儿膝盖 。”风澜讯解释道。 “松手,她惯是会忍着的,你不知道?”霍景深一把将萧疾扯开,坐在尚弦月身边,是个十足的保护的姿态。 萧疾被从床前扯开,人还是懵的。 不是,他还成了欺负尚弦月的恶人了不成? “我还成了害她不成,她要是忍着,至少还代表她知道疼。”萧疾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看看再说!” 萧疾气笑了,让开了些指着床上道。 霍景深闻言皱眉,伸出只手握上尚弦月的膝盖,隔着裤腿也能摸到肿起老高,轻轻捏了捏,尚弦月没有表情就算了,连患处周围的肌肉也没有反应。 不是忍着,是没有知觉。 “阿月……”霍景深声音有些发颤,“你的腿?” 尚弦月自己是知道,膝盖没有知觉只是因为痛觉屏蔽打开了,膝盖伤的厉害些,影响了活动,所以才没有反应。 在那药的修复下,最多再过三天就能好全。 但是她能说吗? “没事。”尚弦月淡定开口,顿了顿,又补充道,“过两天就好了。” 神色轻松,不像说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笃定,但尚弦月这么说,霍景深也松了口气。 “以前我母……我娘说要打断我的腿,我以为都只是说说呢,你爹够狠的啊,真给你打折了。”风澜讯敲敲自己的腿道。 “你父亲,未免有些太过分了。”霍景深将尚弦月划伤的胳膊细细包好,低声道。 “你爹是你亲生的吗?下手这么狠。”风澜讯吐槽道。 尚弦月别过头去,给了他个微不可察的白眼。 “因为什么能将你打成这样。”萧疾开口问道。 严重的内伤、臂骨断裂、膝盖碎裂、胳膊上还有道不浅的口子,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才对。 “呃,这个,我知道。”风澜讯弱弱举手。 “胳膊上的口子是为了帮我拿血晶石的时候划的,手臂是为了救我断的,内伤也是为了救我说我时候受的伤……” 越往后说,风澜讯声音越小,霍景深和萧疾的拳头越来越硬。 “这血晶石就这样重要,让你和她顶着没命也要拿到,让她爹将尚弦月往死里打?”萧疾实在是想知道什么宝物能让尚弦月弄成这个样子。 “就,反正就是我族人特产的一种宝物,有聚魂养魄的功效,对我挺重要的,我就,嘶,我要是知道会这样,我肯定不会让她去冒险啊——”风澜讯心里也不好受,烦躁地挠挠头。 “所以这宝物是拿来给谁用的。”霍景深问道。 “尚弦娘亲啊,你们也见过就是那个冰棺,血晶石就是陪葬品。”风澜讯道。 萧疾:…… “她爹怎么没打死你呢?” “你怎么知道,那老小子……咳,她爹差点杀了我,还是尚弦拦住了。”风澜讯现在想起来那时候自己是真的看见阎王殿在他眼前了,尚弦月又给他生生拉回来了。 “你还拦着?”萧疾看向尚弦月的眼神写满了不可思议。 “不是差点。”尚弦月慢条斯理道,“不拦着他已经死了。” “死就死了,他可是将你娘的陪葬拿了!”萧疾指着风澜讯对尚弦月大喊道。 “喂!”风澜讯去打萧疾的手,萧疾将手一缩没让他得逞。 “是我拿的。” 萧疾:“……” “这样说来,你父亲和你母亲应该很恩爱?那为何下手这样重。”霍景深有些不理解,况且这些年来从不过问阿月的情况,怎么看也不像是对待自己心爱女人所出孩子的态度。 “师兄。”尚弦月望向霍景深,眸光认真,“你知道追妻火葬场吗?” 霍景深:??? “何意?” “就是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后才追悔莫及。” 联想到他所问,霍景深大概明白什么意思,不由得叹息一声,“可惜伊人已逝,追悔莫及。” 要用句熟悉的话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轻贱。 但尚弦月只想说,这俩人所谓悲剧完全就是因为他们俩都有病! 她娘,一恋爱脑,被尚弦策这个男妖精造了个局迷的死死的,心甘情愿跟着回了尚弦家这个盘丝洞,直到怀了她,才意外发现,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她就是渣爹的一枚棋子。 自此,两个人的相爱相杀开始了。 她娘由爱生恨正常,用自己的死惩罚渣爹。 本以为尚弦策这样的人不可能吃这一套 可她想不到的是,自己这个虽渣但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的爹,还真就是这么个贱男人! 至此追妻火葬场形成。 你说渣爹会因为她娘善待她吗? 会,所以她还以尚弦家族嫡子的身份在外行走,而不是被关进匿姝塔里从此查无此人。 这样说起来,虽然这性转丹弊端相当多,但也是她能在外行走,不被尚弦家追杀囚禁的前提。 但还是尽早解决的好,时间越长,这药的弊病越明显。 系统说解药会在后续任务出现,也就是说这药会解,但不是现在吗? ………… “啧,看样子血晶石也没拿到,还白挨这么一顿打。”萧疾笑得幸灾乐祸,语气很欠扁。 唉!风澜讯叹了口气,却被两把剑交叉架在脖子上。 “小爷我就叹个气!” 萧疾和霍景深一左一右。 “狗东西,你还想着撬棺材板呢!”萧疾喝道。 “阿月现在经不起折腾。”霍景深语气平和却带着警告的意味。 风澜讯将两柄剑推开,这俩人剑都没出鞘,搁这吓唬他呢。 “我兄弟因为我伤成这样,我要还想着算计她我还是人嘛!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不是东西?”风澜讯对着二人质问道。 萧疾和霍景深对视一眼,交换个眼神后齐齐点头。 “你是!” 风澜讯:“……” 好啊,你们就是这么看我的! “话说,尚弦这样子短时间看着也动不了,下地都成问题吧。” 没过一会儿,风澜讯已经把自己哄好了,又将关注点放在了病号尚弦月身上。 “归根结底,尚弦伤成这样是因为我,小爷我今天开始就在这房间里打个地铺!”风澜讯说着还朝尚弦月抛了个媚眼,“吃饭喝水上厕所,请尽情吩咐人家哦~” 尚弦月:…… 霍景深:…… 两个人同时想到了那个很掉功德的纹身。 尚弦月更是躺平闭眼装死。 她错了,她高估了风澜讯的底线,风澜讯的脸皮已经让他有别于他们这些一般人,他已经完成了进化,从今以后,风澜讯自己一个品种。 “用不着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萧疾想着风澜讯和尚弦月住一个屋,尚弦月早晚得爬下床砍死他,“我来,她的习惯我也熟悉。” 尚弦月闻言睁开眼看向他,又看向窗外。 太阳是东升西落没错,天上也没下红雨,天也没塌下来。 所以,萧疾这小子犯的什么病? 被尚弦月盯着,萧疾面上有些发热,将头微微偏过去些,耳侧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做什么这样看他,有什么,好看的。 “阿月一直都是我照顾的,不必麻烦你们了。”霍景深将尚弦月的胳膊塞进被子里,又将被子往上提了提,掖好,“况且我精通药理,阿月的伤能好的快些。” 尚弦月低声婉拒道:“师兄其实我……” “你怎么照顾的,将人扒光了照顾的?”萧疾嘲讽笑道。 “那是为了方便上药,你在胡说些什么!”霍景深猛然站起身,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为了方便换药而挽起袖口露出的小臂上青筋凸起。 “不是,你们要是都不放心,我来照顾不是更好吗?”风澜讯眨巴着眼睛弱弱道。 “你滚!” “滚!” 萧疾和霍景深同时侧头骂道。 这货,是最不靠谱的,他留下不知道要捅出什么幺蛾子。 还有秘境那次也是,尚弦月每次和他单独在一起都没好事! “我怎么就不行了!” “都说了,我来……” “阿月得我照顾……” …… 尚弦月躺在床上听这几个人吵来吵去,烦躁的想要一拳把地球打爆。 “够了!” 尚弦月喝停这几人的争吵,甚至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未果,被霍景深按着肩膀躺回去了。 “好,那你说,怎么办。”霍景深将争吵的躁意压下,温声询问尚弦月的意愿。 “我自己可以。” “不行。” “不行。” “那可不行,尚弦。”风澜讯道,“你不会麻烦人,你这个样子,身边必须有个人,至少到你能下地为止。” “那就小白留下就行。”尚弦月点了一直安静端着杯子站在她床头的朔妄。 三人这才想起来这屋里还有个选项。 萧疾刚想说朔妄身形瘦弱,照顾不好她,一看却发现这银发红瞳,不声不响的小孩儿已经是个半大少年的样子了。 身形虽然不太高大结实,但与尚弦月身量相当,不说其他,就是将她抱起挪动还是办得到的。 霍景深望向这个阿月名义上的徒弟,当初游学入宗他还见过这孩子,当时见他生的玉雪可爱,也确实天资聪颖,性子也沉稳安静,想着阿月在外有个伴就批了这孩子过去。 不过不到一年时间,竟长了这么多,这真的能用长身体解释吗? “我觉得也行,小白是尚弦的徒弟,徒弟孝敬师傅天经地义,小爷我倒是没什么意见。”风澜迅先开口道。 “我也没意见。”萧疾双手抱胸,看向霍景深道。 再怎么说就是个小孩子,需要防备的还是霍景深。 “小白留下也好。”霍景深看向角落里沉默寡言的银发少年,“好好照顾她。” 朔妄捧着杯子点点头。 霍景深又交代了两句,便让朔妄照顾尚弦月好好休息,便招呼着萧疾和风澜讯二人出了门。 尚弦月的院子是她进天元宗拜师学艺前住的地方,除了正对着院门的主屋之外,两侧还有空余的房间,除了有些落灰外,床铺等生活用具都还算齐全,三人随意挑了三间屋子打扫干净住了进去。 入夜,安静的让人心慌。 萧疾修炼进不了状态,满脑子都是尚弦月紧闭的双眼,苍白的脸色和尚弦白说的蛊。 什么蛊。 丁零。 萧疾以为是自己的金铃发出的声音,可是他一直静坐,未曾动弹,如何会发出响声。 丁零。 又是一声清脆铃声,还伴着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萧疾彻底坐不住了,干脆下床,将挂在床头的尺素系在腰上,抓起佩剑出了门。 “真是憋屈,我只记得我跟着那几个人护送那些废物凡人刚从窗户翻出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稀里糊涂差点被害了性命,白白损失了一条子蛊。”尚弦音被窈娘扶着,一路上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你也没看清是谁害的你?”窈娘询问着。 子蛊那边完全没有画面,像是被什么遮住了一般,没任何征兆,子蛊突然死去,这才发现音儿出了事。 “没有,若不是有同命蛊,我这次便死定了。”尚弦音现在想起自己浑身是血地从乱石堆里爬出来还是心有余悸,“二叔找到新容器了吗?之前那条子蛊死了,要是再有一次,我就真死了!” “你二叔还能不管你不成,这不就来叫你了。”窈娘涂了红色花汁的纤细指尖轻轻戳在尚弦音的脑门上。 第118章 容器 “希望是吧。”尚弦音丧气道。 母女二人没带其他人,向着尚弦白的药室走去。 萧疾躲在不远处听到同命蛊三个字,便决定去看看,远远跟在二人身后。 窈娘和尚弦音母女二人出了宅院,向着后面的山上走去,最终在被篱笆围住的二层竹楼前停下。 萧疾远远看着那院门前守着两人,尚弦音像是有些避讳,小心躲开两人轻轻叩响了院门。 片刻,像是被风吹开一般,院门打开一条小缝。 细看就会发现是门框上方趴着一只巴掌大的花纹毛蛛吐丝将院门拽开了,这是尚弦白授意她们可以进了。 尚弦音和窈娘这才推了院门进去,那毛蛛又将门拉上了。 萧疾远远看着那母女二人进了院子,但又不清楚看门人的底细,也怕尚弦白背被尚弦白察觉打草惊蛇,伸手在储物袋里掏了半晌,摸出张黄符来贴上。 这是在清源县时剩下的敛息符,正好派上用场。 借着茂盛的树丛小心靠近那院子。 在篱笆外的一棵树枝上停住,正好看见尚弦白从竹楼推门出来,招呼窈娘和尚弦音母女二人进去,还警惕地观察四周确定没人跟踪才将门关上进去了。 离得近了,这才发现两个守门人的样子十分怪异。 面上戴着个方形的样式简陋的木头面具,除了眼睛的位置有两个洞之外,再无其他,头发凌乱披散着,只穿了一条破旧的黑色长裤。 露出的上半身纹着繁复的图案,分辨不出其中的含义,皮肤是诡异的青黑色,脖子和手腕脚腕上还残留着被扯断的镣铐。 萧疾现在隐匿气息不方便探查这二人是否是活人,现在也不是好奇这些的时候,他得想办法到那竹楼附近。 四周看了一圈,目光锁定了竹楼窗边的一株高大的榕树上。 几个腾跃,绕到院子后面离榕树最近的一棵树,将尺素解下朝着榕树树冠抛去,缠住其中一枝枝干,再将另一端在脚下的树干上打了个活结,一座简易的“桥”就搭好了。 足尖在尺素上轻点几次,便像猫一样轻盈跃至枝干上稳住,这个位置正好能将屋内三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子蛊的新容器有着落了吗?”尚弦音期待地看向尚弦白道。 “这是我正要和你说的。”尚弦白说着走到屋子正中央一个被黑布罩着的笼子走去,抓住黑布用力一拽,笼子里的东西便展现在几人眼前。 萧疾看清笼子里的东西,瞳孔紧缩,牙关咬紧,胃里一阵的翻江倒海。 “啊!” 窈娘和尚弦音母女二人更是惊叫出声,花容失色,尚弦音还好只是脸色难看了些,窈娘直接扭过头去呕吐起来。 笼子里,一个血肉模糊,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肉泥一样的东西瘫在地上,躯体正中央一个大洞,内脏从中漏出大半来。 “这就是你之前的子蛊容器,致命伤在胸腹,当场将心脏碾了个粉碎,然后就是我去的时候见到的坍塌山洞的碎石,砸压的了。”尚弦白语气淡淡,好像是在说个什么物件报废的过程。 听着这般描述,萧疾惊觉,突然想起梦倩茹曾说过的傀儡,竟然就是尚弦音! 尚弦音和尚弦月可是亲兄妹,那日若不是被人袭击打断,兴许就……这梦倩茹当真是个荒唐至极的疯子! 这般说来,那日尚弦音实际上已经死了,却因着这同命蛊换命复生了! “那有没有找到新的子蛊容器啊二叔,我不想死啊二叔!”尚弦音不敢再看那笼子里容器的惨状,一想到若不是同命蛊,那现在笼子里就是她的下场,心底的惊惧就压也压不不住。 “没出息的东西,你现在在尚弦家族地,谁能在这杀你不成?!”尚弦白将尚弦音拽着他衣袖的手甩掉,走到摆满各种毒物和器皿的工作台旁坐下,随手将一条盘在椅背上的艳丽毒蛇扔出窗外。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谁要杀我,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我,万一,要是有个万一,没了子蛊,我这一次就真的会死啊!”未知的恐惧和容器的惨状让尚弦音理智全无,声音都带上些尖利。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将这人找出来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尚弦白后仰靠在椅背上,双眼闭着答道。 “可是……” 尚弦音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窈娘拦下了。 自己这女儿小孩子脾气不管不顾的没有发现,自己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尚弦白脸上已经带上了些许不耐,步步紧逼只怕会惹恼了他,这尚弦白可是她们娘俩最可靠的依仗。 “小音她是你看着长大的,自小就被养的骄纵了些,但二爷你一直都是我们娘俩最敬重的人,小孩子脾气直,爷别见怪啊~” 说着窈娘袅袅婷婷地去了窗边的矮塌小几上倒了杯茶,又轻移莲步,飘到尚弦白身边将茶杯塞进他手中。 尚弦白睁眼就看见窈娘正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咳,我如何会怪她。”尚弦白清了清嗓子,端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只是这容器哪里是说找便好找的。” “须得天赋、体质、修为皆优者方可种蛊成功,否则要不种蛊过程中就会暴毙而亡,要不就是在发挥作用时无法完全发挥作用,容器会死,你也活不了。” 说着还指了指那笼子,“这里头的曾经也是个崭露头角的人物,要不是他父亲那个贪生怕死的老狗将他算计了换了解药,当初也用不了这样好的货色。” “天赋体质修为皆优……”尚弦音念叨着,突然兴奋喊道,“尚弦月可以!她不是回来了吗?她满足条件,二叔就用她种,唔——” 尚弦白用虎口死死卡住她的嘴,死死盯着她,眼里满是警告。 过了一会,感觉到那股探查的感觉过去之后,尚弦音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敢了,尚弦白才将她松开。 “我都不敢打她的主意,你胆子倒是大。”尚弦白笑道。 但窈娘却是知道,他这是气狠了,一时也不敢再出声。 第119章 夜半,兵荒马乱 “那要怎么办,二叔帮帮我。”尚弦音经这么一吓也不敢撒泼了,连可怜巴巴道。 “别打尚弦月的主意。”尚弦白再次警告道。 尚弦音心里纳闷,但关乎她小命的事也不敢多说什么,先把命保住是最要紧的。 “但她身边那几个少年资质也都是个顶个的好,随便哪个都是合适的。”尚弦白眸光明灭,天生的微笑唇让他无论何时都是一张笑脸,但眼里却是冷的,整张脸便有些诡谲的阴险起来。 “几个?她这次回来不就带了一个蓝衣服的穷鬼吗?”尚弦音疑惑道。 “哼,你消息慢了,就在今天下午,又多了三个。”尚弦白冷嗤一声。 “那选哪个最好啊。”尚弦音一听原本找一个都难的子蛊容器,在眼皮子底下就有四个,反而纠结起来,“不能都留下吗?这样就算后面再出事还有备用的。” 萧疾闻言恨不得将这恶毒心肠的三人剁成肉馅,包了包子喂狗! 不能虐待狗,还是喂风澜讯吧,他不挑。 “哎呦!”尚弦音被尚弦白一脚踹倒在地。 尚弦白从来都是能毒死的绝不动手,能动口的绝不动手,但是像尚弦音这样又蠢又笨还不能毒死的憨货总该有点特殊待遇! “能聚在尚弦月身边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能逮到一个都算有本事,还当全留下,你怎么不上天呢!”尚弦白骂着骂着气笑了,又给了尚弦音一脚。 这种蠢货怎么会是他的种啊! 窈娘在旁边看着,手伸到半空中又犹豫着收了回来。 算了,总归也是亲的,打不死就成。 萧疾见尚弦白就踹了两脚有些惋惜,怎么没踹死她呢! 看看尚弦月她爹,下手多狠,人家能当上族长也是有原因的。 打孩子都没人家狠,当不上族长多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些年有没有努力,怎么人家能当你不能当。 “嘶,那我明天就去挑……不,选个合适的,不不,随便哪个下子蛊。”尚弦音这一句话说完,尚弦白抬了两次脚,额头青筋直跳。 要不是亲生的…… “这是子蛊,拿着滚吧。”尚弦白掏出个琉璃瓶子,隐约能看见里头有活物在动。 尚弦音接过转身就要跑,又被尚弦白一把薅回来一字一句道:“别打尚弦月的主意。” 尚弦音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脊椎骨升到后脖颈,然后在她脖子上绕圈,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有根沾了毒的琴弦套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好在尚弦白只交代了这一句话就将她推开,挥手赶苍蝇一样,让她赶紧消失。 尚弦音呆愣愣走在前头,一点没注意后头自己娘亲临走还摸了下尚弦白的手,余光更是钩子一样将尚弦白从椅子上生生吊起来,将她送出了门,才回来。 萧疾暗骂了声奸夫淫妇,心想这族长也不好当啊,先是大老婆死了,他铁树开花了,好不容易迎来第二春,就是春光有点泛滥,太绿了点。 到秋天结的果还不一定是自己的。 这尚弦音的亲爹是谁还不好说。 他得赶紧回去给他们把预防针打上。 扶着树干起身却抓了一手扭动的冰冷,萧疾心中悚然,下意识就要拔剑,可是突然想到这是在尚弦白眼前,一旦轻举妄动绝对会被发现,就这犹豫之间,那被抓到的艳丽毒蛇一口咬在了他小臂上。 萧疾咬牙没发出声音,一手将蛇头卡住从侧面捏碎了挂在树上,将尺素甩出去跑了。 跑出去不远,手臂已经开始发黑发紫,萧疾急忙掏出一枚解毒丹服下,头有些晕,视野有些晃动,不过还能忍,强撑着回到院里,神志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 砰地一声,尚弦月被从梦中惊醒,就见一个人趴在她门槛上。 落地的时候响起的清脆铃声证明了来者的身份,萧疾。 这混小子半夜喝多了发什么酒疯! 一阵窸窣的动静响起,朔妄从尚弦月床底下爬出来,神色不善地看向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至于他为什么会睡在尚弦月床底下,尚弦月看着从床底一点点向外爬的朔妄,生无可恋地向上翻了个白眼。 睡前,朔妄帮尚弦月将洗漱用过的水倒完回来。 尚弦月已经准备休息了,见他回来便道:“小白,晚上不用守着我,你去旁边的耳房休息就行。” 谁知朔妄坚定的摇了摇头,飞速从柜子里翻出被褥,然后拖到她床边。 本以为这孩子拗,打地铺就是极限了,谁知她一眨眼的功夫,直接给她表演了一出大变活人,人和被褥消失的干干净净,尚弦月坐在床上正纳闷,没多久就从床底下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 别这样,怪阴湿的,她说的不是环境! 扒在床沿往床底下一看,这孩子已经睡熟了。 尚弦月万万想不到这么多人里头,小白竟然才是最有霸总潜质的,知道她不可能同意,干脆也不和她商量了。 他就睡床底下了,她能怎么办,当然是让他睡喽! 总不能把孩子拖出来重睡吧。 就当他还是个小兔子,爱往床底下钻也就没那么不能接受了。 朔妄走到萧疾身边将人反过来一看,秀气的眉头皱起,单手握拳抵在下颏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尚弦月见状奇怪问道:“他怎么了?” 朔妄听她问才应声道:“没事。” 所以萧疾是喝多了,还是单纯梦游? 静了片刻,朔妄的声音传来。 “还没死。” 尚弦月:“……” 非得逼她自个儿下去看看是吧! 尚弦月刚将身子撑着坐起来,下一秒朔妄已经将萧疾拖到她床前扔在地板上了,脸朝下,额头碰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尚弦月听着都替他疼,看向一脸无辜的朔妄,心想萧疾这是什么时候惹到小白了。 什么仇,什么怨啊! “蛇毒。” 不用尚弦月弯腰动手,朔妄已经将萧疾被咬中毒的那只胳膊举起来展示给她看了。 “毒素没有蔓延,应该是吃了解毒丹。”尚弦月看着萧疾苍白的脸色研究道,“就是得将胳膊上的毒血吸出来,否则胳膊报废。” 朔妄闻言紧张看着她,顺带甩墩布一样将萧疾拖着甩得离床远了些。 第120章 新的传家宝+打架解腰带是吧 尚弦月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也有些无语。 “你将他拖过来些。”尚弦月招招手示意朔妄将萧疾拖过来。 朔妄站着没动,盯着她看,脚底下又悄咪咪将萧疾往外踹了踹。 意思很明显,不说明白要做什么,他不会听话。 尚弦月无奈道:“我帮他把毒血吸出来……诶!回来!你去哪,听我说完……” 前半句话一出,不等话音落地,朔妄已经脚下生风将萧疾拖到门口,坚决果断的好像要去扔垃圾。 到了门口脚步是停下来了,但眼神里带着些许的威胁,好似如果尚弦月说出的答案不能让他满意,萧疾绝对会被扔出去自生自灭。 “不是我吸,是用这个。”尚弦月将从介子里刨出来的的琉璃火罐拿给他看。 朔妄紧绷的脸这才放松下来,又变成了眼睛水汪汪的小可怜。 如果忽略被拖在地上的萧疾的话。 朔妄重新打了盆水进来,将萧疾被咬的地方擦干净,由尚弦月指挥着,将火罐口在火上转着均匀烤了一圈,吸附在了被咬伤的地方,只是为了将毒血吸出做的也就没有多精细讲究。 这火罐还是上任宗主萧不凡在的时候放进去的,无他,老爷子经常落枕,没事儿就爱拔两个。 这么一说,这火罐还是他爹留下的,现在萧疾用,说不定等萧疾有了孩子还能给孩子用。 一罐传三代,人走罐还在。 新的传家宝出现了。 连着拔了三次才将毒血拔干净,萧疾胳膊上蛇毒的紫褪下去不少,但多出了个拔罐留下的黑紫的印子。 看着应该没十天半个月消不下去,尚弦月心想,反正肯定比她的腿好的慢。 “小白,来……”尚弦月悄声跟朔妄交代了几句话,朔妄听过一遍点点头了解了,站起身将东西收拾好出了门,不一会儿带了尚弦月交代的东西回来。 萧疾的四肢关节都被木棍固定,用绷带包裹缠绕,朔妄没什么耐心,简单固定一下后就像一个无情的缠绕机器,不求精细,但求密不透风,没多久一具新的木乃伊新鲜出炉。 朔妄将萧疾缠好拖进耳房里,脚尖勾起向上一带,人就被稳稳当当踢到了床上,看也不看一眼便回了外面的房间。 将萧疾安置完,天也蒙蒙亮了,折腾了一晚上的两人准备补个觉。 “小白你……” 尚弦月话没说完,朔妄一个滑铲已经裹着被子在床底下躺好了,动作一气呵成,极其丝滑。 尚弦月扒着床沿看去,就见朔妄闭眼裹着缎面的被子,衬得他的脸和珍珠一样好像能反光,呼吸均匀,一秒入睡。 呵,婴儿般的睡眠。 尚弦月无奈爬回床上,本来以为有个人在她床底下根本不可能睡的着,没成想,听着床下轻浅均匀的呼吸,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她睡熟后床下均匀的呼吸声一顿,朔妄嘴角微微上扬,身子放松了些,听着上面均匀的呼吸声也渐渐阖上了眼睛。 翌日。 “谁干的!” 萧疾的怒吼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尚弦月睁眼就听见耳房的门被撞开,侧头就看见晨光熹微里,一具愤怒的木乃伊白的发光。 萧疾早起还没明白自己在哪,想起床就发现自己被缠成了这个鬼样子,关节没办法弯曲,导致他没办法翻身,想着打个滚起身,却不想朔妄将他放躺的位置就在床边,一滚直接摔在了地上。 于是发出了清晨的第一声怒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扶着床站起身来,踢腿将门踹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床上床下两个人整齐划一地侧头看向他。 说床下也不太准确,或者应该叫床底? “你们两个,在玩什么抽象,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啊!!!” 萧疾这一声,直接将霍景深和风澜讯也引了出来。 “woc,何方妖孽速速报上名来!”风澜讯反手抽出一沓符纸喝道。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谁是妖孽!”萧疾转动唯一还算灵活的脖子对着风澜讯骂道。 “无虞?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霍景深听见萧疾的声音疑惑不解道,“而且你怎么在阿月的房间里,不是说了留小白照顾的吗?” “我去,还真是那小疯子,不是你这大清早的怎么这个打扮啊,这是扮演尚弦音的半身不遂呢,挺有节目的兄弟!” 风澜讯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能好好嘲笑萧疾的机会,冲上去摸着下巴对着萧疾一阵的秦王绕柱,手里拿着留影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拍了个痛快。 萧疾忍无可忍直腿一脚将风澜讯手里的踹飞,这才压下火气开口道:“昨晚我睡不着,听见几声铃声,出门就见尚弦音母女遮掩着出了宅院往后山走去,因为二人谈话提及同命蛊,我觉得好奇就偷偷跟了上去。” 风澜讯险险接住留影石,往回走 听见这么个开头觉得刺激,便围了回来示意他继续说。 “母女二人是去找尚弦白的。” “母女深更半夜找汉子,这么刺激?!”风澜讯的鬼叫被萧疾的一个肘击结束。 “这不是重点!”萧疾瞥一眼虾米弯腰的某人咬牙切齿道,“我听到了一桩秘辛——关于尚弦家同命蛊的秘辛。” 一阵沉默。 萧疾有些惊诧,你们都不好奇的吗?! 霍景深眸光翻涌,微微颔首轻笑了下,兴致缺缺的模样;尚弦月侧躺在床上,枕着一只胳膊,神色冷淡,并不意外;朔妄被尚弦月垂下的被角挡住,看不清楚。 “呃,什么秘辛,怎么不说了。” 只有万年捧场王风澜讯直起身子发出了疑问。 “你们都知道?”风澜讯没了说的欲望反问道。 霍景深下意识看向尚弦月正对上尚弦月如同结了一层薄冰般的眸子。 “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 尚弦月和霍景深同时开口,语气淡淡,毫无诚意。 你们明明就知道吧混蛋!又他一个蒙鼓人是吧! “对啊,你什么都没说,我们能知道啥,别卖关子了,快说!”风澜讯搬了个板凳坐好已经准备听故事了。 哦,这还有一个,这不是蒙鼓人,这是个傻子。 不,傻狗。 “同命蛊分子蛊和母蛊,母蛊宿主收到致命伤害时,子蛊便会通过伤害转嫁的方式保证母蛊存活。” 萧疾笃定尚弦月和霍景深是知道的,便大致说了一下。 对上风澜讯兴奋的眼神,萧疾心想,就当喂狗了。 原来如此,朔妄终于明白为什么尚弦音能够死而复生了。 “尚弦音这次靠着子母蛊捡回一条命,但是之前的子蛊容器也废掉了。” 说到这,萧疾没往下继续说,屋子里没有蠢货都清楚这话的未尽之意。 “这不就是不停地找替死鬼吗?”风澜讯惊异于这手段的阴私残忍。 “我们被盯上了。”霍景深总结道。 “不是,等一下,你们说的我有点没跟上,我知道的是她要找替死鬼,这尚弦族地虽然清净,但人也不在少数,怎么就盯上咱们了。”风澜讯不解道。 “你看看,真的不知道的是这个熊样!”萧疾抬手指着风澜讯对着尚弦月和霍景深道。 尚弦月和霍景深摸摸鼻子,不置可否。 “小疯子你人身攻击就算了,光逮着我一个人咬是吧!” 针对!这是赤裸裸的针对! “哼!因为子蛊容器就得是你这样的天纵奇才才能胜任,普通人可没这样的福气。”萧疾冷哼一声说道。 “被选中当替死鬼是什么福气,这福气你要给你!”风澜讯骂道。 果然别指望这小子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呸! “子蛊现在在尚弦音手里,眼睛瞪大了小心些,小心一觉醒来就被当成一次性的用了。” 说完,萧疾就近踹了一脚专业看戏的风澜讯,对上风澜讯疑惑的眼神没好气道:“给我解开,热死了。” “不帮,你小子上次背刺我的事还没和你算账呢!”风澜讯说不帮就不帮,双手抱臂将头转向一边很有骨气。 “你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小爷我可是有骨气的人,背刺针对还想让我帮你。” “上次那个纸鹤尚弦月听过了,但好像大师兄还没听过。”萧疾压着声音故作思考道,“这种世纪难题,还是该问问当事人才行。” “等等!我帮。”风澜讯一把抓住他,虽然上次他看见尚弦月将纸鹤毁掉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想到上次纹身告状被霍景深整的经历,风澜讯只觉得后腰发凉 “我不爱强迫有骨气的人,还是算了。”萧疾转身朝霍景深走去。 “对外人要有骨气,咱们哥俩认识这么久了,什么骨气不骨气的,嘿嘿。”风澜讯连忙将萧疾拽回来,按坐在凳子上,“坐坐坐,不就是解绷带嘛!小事,交给我。” 正想着这满身的绷带要不要拿剑切开,反正切到哪算哪,萧疾一坐下突然发现他头顶竟然有个蝴蝶结的活结。 这下简单了。 “那你这是受伤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霍景深见风澜讯将萧疾扶到凳子上坐下,问道。 “我倒也想知道,我就被毒蛇在胳膊上咬了一口,回来第二天就成了这个样子,你该问那两个!”萧疾一指床那边。 下一秒,风澜讯无声坏笑,扯开萧疾头上绑的蝴蝶结猛地一拽。 萧疾没防备,被大力扯到半空横着转了好几圈,又掉在地上滚出去老远最后撞到门槛停下,晕头转向半晌没爬起来。 霍景深听了萧疾的话有些奇怪。 两人?不是只有阿月一个人吗? “小白呢?怎么就你一人。”霍景深望向尚弦月问道。 尚弦月无奈,屈指在床沿上敲了两声。 于是在霍景深震惊的光中,朔妄从床下艰难爬出,拍了拍衣衫,才抬起头看向霍景深,满脸无辜。 “你——”霍景深开口想质问些什么,却只觉得词穷,不知道要怎么组织语言。 毕竟为了照顾人方便,所以睡在床底,这样的语言组合对于霍景深这样的人来说还是有些许匪夷所思的小众。 霍景深几次想开口“你”了半天没说出来,朔妄表面无辜,实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站在原地,形成了诡异的僵持局面。 最后还是尚弦月开口打破了僵局。 “师兄,小白还小,没安全感。” “所以就在你床底睡觉?!”霍景深不禁怀疑自己昨天让朔妄照顾尚弦月的决定是否正确。 尚弦月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师兄你说过只要不伤害他人的个人癖好是可以存在的。” 而后又小声道:“你自己不也爱穿粉色……唔?” 谁都没看见霍景深是什么时候到了尚弦月的床边捂住她的嘴的。 少见的,霍景深脸和脖子都泛着云霞一样的红,耳朵尖都充血了,面上表情恼怒,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她噤声。 尚弦月点点头,但看着霍景深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又觉得有趣,于是在霍景深松手后再次开口道:“师兄为何惊慌,你不是说过不用在意他人眼光,不就是,唔——” “我不管便是!” 霍景深急忙将她嘴再次堵上,同时开出交换条件。 尚弦月点点头,霍景深却还没放手,无奈尚弦月只能抓着他手腕将手拿开。 “风澜讯!!!” 萧疾爬起来,视野还是晕晕乎乎天旋地转,但手已经伸向了腰间的尺素,怒吼一声冲向风澜讯。 “你能不能别一打架就解腰带,知道的是你要干掉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干我呢!”风澜讯见萧疾步子不稳朝他逼近。 “我杀了你!!” 这一步三晃的,他现在和这小子打也不知道算不算欺负残障人士。 风澜讯正往门外跑想着将这祸害引出屋子的时候,门外传来动静。 迎面,一身红衣的尚弦音走了进来,正和风澜讯打了个照面,想起二叔的嘱托和容器的死状,就算再讨厌这穷鬼,也还是调整好面部表情扬起个笑脸,抬手正要打招呼就见风澜讯突然止步原地蹲下。 一大团鲜红的绸缎像是爆裂汹涌的火焰爆射而出,尚弦音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就被尺素的力道顶飞出去,撞在院墙上。 “我去!”风澜讯叹道。 “什么东西?”萧疾还没看见,什么东西就飞出去了。 第121章 尚弦音,破防就会死 “稀客啊,贵人踏贱地,什么风把大小姐您给吹来了。” 风澜讯可记得这位不分青红皂白就说他是小偷、穷鬼的高贵大小姐。 “怎么是她。”萧疾目光落在龇牙咧嘴爬起的尚弦音身上,语气疑惑。 “诶?你认识?”风澜讯疑问道,对上萧疾嫌弃的眼神,才想起来萧疾才说过,昨晚就是跟踪这妮子和她那红杏出墙的娘亲才打探到的消息,只能搞笑两声,摸摸后脑勺道,“忘了,哈哈。” 萧疾瞥他一眼,虽然他与尚弦音认识的时候还要更靠前些,不过现在也用不着和这呆子解释。 “你们是想杀了我吗?!”尚弦音身上的伤才好些,这一击力道虽大但却明显收了力气,显然是不带杀意的,但疼痛还是让她不假思索开口质问道。 “实在抱歉,师兄弟切磋,没想到姑娘会突然出现,误会。” 话是道歉的意思,语调却是漫不经心,身子斜倚在门框上,哪哪都是歪的唯有腰板笔直,没有要弯腰行礼的意思。 风澜讯也应声道歉,开口就是一股浓重的死绿茶味儿,“真对不起大小姐,都怪我不该躲的,早知你来,他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躲的呀。” 说着高大的身子将肩膀一缩,小拳拳捶了萧疾手臂两下。 萧疾:…… “你——”尚弦音被这两人气的几欲吐血,但想起今日的目的还是将挤满脑子的脏话和咒骂清除干净,变脸一样面上的戾气一瞬间退了个干净,甚至嘴角还挂上一丝温和的笑意,“你,们也不是故意的,我,没,事。” 风澜讯朝萧疾使了个眼色,萧疾淡淡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 风澜讯:切! 风澜讯和萧疾两人站在门口,一人倚着一边门框,不说话就看着尚弦音表演。 尚弦音本以为自己都将姿态放下了,就算做表面功夫也该客气客气将自己迎进屋里喝杯茶吧! 结果这两人就不接话,往门口一站,就看着她,让她莫名有种被当猴耍的感觉,实在可气! 罢了,就当是为了容器,付出些耐心忍下这一时的屈辱又何妨,等这些人落入她手中。 哼。 “我听说兄长被父亲责罚伤的不轻,所以我特意来看看。”尚弦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先设法靠近几人再说。 “特意来看看尚弦死没死吗?那真是让你失望了哈,活的好好的,看见你就烦,赶紧走,去去去!”风澜讯说完对着尚弦音摆摆手像赶苍蝇一样,他现在对除了尚弦月以外的尚弦家的人都很有恶意。 “等等,进来吧。”萧疾一把抓住风澜讯的胳膊,手劲儿之大让风澜讯脸上出现了痛苦面具。 风澜讯痛得想要骂娘,可还有个尚弦音在这,输人不输阵,憋出个微笑假面看向萧疾,瞪着眼睛,眉头挑了挑。 萧疾愣是看懂了。 知道她图谋不轨还放她进来,引狼入室啊,嗯? 萧疾拽着风澜讯进了屋,尚弦音轻啧一声,也跟着进去了。 “放,放放手!!!”风澜讯压低声音道,“折了,折了!” “活该。”萧疾将他松开,丢下一句,就往尚弦月那边去了。 尚弦音昨晚才知道尚弦月不是什么原因被父亲重伤,至于多出来的那三人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邪门法子进到尚弦族地的。 进了屋里,环顾一圈,平平无奇,完全比不上她屋子里的摆设物件气派精致。 果然是个不受父亲重视的,嫡子又如何。 却见床上尚弦月完全看不出是才受过重伤的样子,侧躺着,一个身形高大,气质温和沉稳的青年坐在床边正端了一碗药,拿着汤匙要喂她,床头还站着个白净单薄的美貌少年端着水候在一旁。 好滋润的日子! “听闻兄长被父亲重伤,我还很是担心,现在看来兄长不似传闻中惨淡,反而惬意的很啊。”尚弦音还是忍不住嘲讽道。 回想起来,尚新月身边的人大多是男子,且都是样貌不俗的青年男子,她这位嫡兄不会——是断袖吧。 安静,除了霍景深手中汤匙和药丸偶尔发出的碰撞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尚弦月瞟了眼尚弦音,又看向那边两尊门神。 风澜讯耸耸肩一摊手,别看我不关我的事奥,引狼入室是那位。 萧疾与她对视一眼,眼神交换间,尚弦月垂眸轻笑了下。 你小子还真是,玩的好一手请君入瓮。 尚弦音嘲讽尚弦月完全是刻在脑子里的肌肉记忆,说的时候嘴是爽了,但说完后知后觉开始后悔了。 这……不会给她赶出去吧,那这找容器之事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呃,看到兄长过的好我就放心了,哈哈。” 找补,生硬又突兀,加上句尾的两声尬笑更显的不伦不类。 还是安静,空气凝滞死一样的寂静。 尚弦音顶着一张笑僵的脸死死盯着眼前的地板,她不敢想其他人看她的眼神会不会像是在看一个智障。 一见尚弦月她就不会好好说话了,可是说起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套近乎,那是谄媚,她向来是不屑于做的! 她到底是来干嘛的,尚弦音开始胡思乱想,甚至她想,这子蛊容器也不是非找不可,至少她现在。 只想逃。 “哦,坐吧。” 尚弦月的声音清冷冷传来,尚弦音脑子懵了一下,应了声好,转身就往门外走。 嗯? 她说坐?不是让她滚。 尚弦音在门口停住步子,脑子里开了锅一样,所以她又做了件蠢的让人发笑的事? 抬头看向满脸疑问看着她的萧疾和风澜讯,尚弦音继续硬着头皮找补,干巴巴开口,“我关门,太晒了会着凉。” 萧疾:…… “啊?” 风澜讯掏了掏耳朵,不是妮子你说的是人话吗?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尚弦音彻底崩不住了,嗷一声转身跑到尚弦月床边一个滑铲跪下了,死死拽住尚弦月的胳膊嚎道:“杀了我,快杀了我,我死了你满意了!” 霍景深和朔妄手都放在剑柄上了,却看见这么一出。 尚弦月:??? 不是,她做什么了? 一社死就破防,一破防就想死是吧。 第122章 无法对尚弦月低头 尚弦音想的很简单,将姿态放低一点,混进来然后趁他们没防备,将子蛊随便放在谁身上就行。 她不是不能放低姿态,但是一见到尚弦月她就放不低,让她在尚弦月面前低头,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作为除了尚弦月这个嫡子以外,父亲唯一的孩子,虽然是庶女,但从小也是被捧着长大的,有她娘亲在她从小到大也是要什么有什么。 除了父亲的关注。 父亲对娘亲很冷淡,父亲不爱娘亲,也不爱她。 父亲不爱任何人。 所以她从没奢望过父亲的爱,只要能对她有一些关注就行,为此她一直很努力,她的天赋不错,单火灵根,十五岁筑基,在外面也称得上一句少年天才。 可是父亲眼里从来没有她。 她八岁时测出单火灵根时,父亲的视线第一次落在她身上,说了她记忆中的第一句话: “差太多了。” 什么差太多了,她是单灵根啊! 没给她问的机会,不顾娘亲的挽留,父亲便拂袖离去。 后来她才从娘亲那里知道,她到底是和谁比差太多了 ——尚弦月。 那个早早离家,她没什么记忆的嫡兄。 同样是单灵根,尚弦月出生时即是天阶,而她,是黄阶。 确实差得远,原来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差的这样远了。 天阶单灵根,天生就是有飞升潜质的天才。 而她虽是单灵根,黄阶的限制却注定她于修仙一途有缘无份。 但尚弦月天赋再好又如何,父亲不重视也无用,她只要努力总会有机会得到父亲的认可的。 终于,父亲开始用她,帮他处理一些事,她终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关注,但她并不开心。 因为有了珠玉在前,她永远是要被对比的那个,她是欠缺的,是差劲的,是懒惰的,是不努力的。 她是不如的,她不如尚弦月。 有时她也会想,若是尚弦月这样完美,这样合他心意,却为何要放她在外面自生自灭,不管不顾。 但仅仅一瞬,她就惊异于自己的想法。 若是,尚弦月真的和父亲关系和缓,还哪里能有她尚弦音的一席之地。 她疯了吗? 后来,天元宗首席尚弦月从秘境九死一生逃出,根基受损、修为再不得寸进的消息传来。 她终于有了机会,打破名为尚弦月的神话的机会。 可是一直对尚弦月不闻不问的父亲却突然让她去将尚弦月带回来。 “你,你这个不被父亲重视的、不通人情的、死了亲娘的、前途尽毁的没用嫡子,你,你——” 尚弦音哭的一抽一抽的,鼻涕眼泪全擦在尚弦月的衣袖上,尚弦月冷着脸想将自己的袖子抽出来却被尚弦音死死拽住。 霍景深和朔妄的脸都青了,骂得这么难听找死! “你别想让我向你低头,绝不!呜呜呜……” 尚弦月:…… 霍景深:…… 朔妄:…… “被骂的不是尚弦吗?她哭的跟死了全家一样,怎么好像是我们欺负了她?”风澜讯手指依次指向尚弦月、尚弦音最后指着自己的鼻子,脸上满是疑惑不解。 尚弦月也是这么想的。 一直感慨尚弦家近亲结婚却没生出畸形儿,也没有遗传病,现在看来哪里是没有,只不过遗传的是精神病,畸形的是他们的脑回路。 “你松开。” 尚弦月甩了甩袖子,皱眉道。 “我不,我就不,呜呜呜……” 尚弦音哭到最后没有眼泪就扯着嗓子干嚎,拽着尚弦月的衣袖死活不撒手。 嗤—— 衣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尚弦音哭声戛然而止,银白的长剑寒气逼人就停在她身边,手里还抓着被斩断的一角衣袖。 尚弦月闭眼吐出一口浊气,将温寒入鞘。 该将她丢出去了吧,她怎么能在尚弦月面前哭成这个样子。 她可真丢人啊,父亲说的对,她比不了尚弦月,哪怕是在心性上她就远远比不上。 “将她架到椅子上去,让她冷静冷静。” 尚弦月拿过朔妄手上端着的水,塞到尚弦音手里。 尚弦音呆呆接过水杯,被风澜讯和萧疾抓着肩膀按在了椅子上。 不赶她吗? “喝水,安静待一会儿。” 尚弦月说完将霍景深手里的药碗夺过,仰头一口灌了下去,棕色的药汁溢出唇角划过脖颈,眼看就要没入衣领却被霍景深眼疾手快用帕子按住,擦干净了。 见尚弦月喝完,朔妄顺手递来一颗兔子形状的糖来,尚弦月眉头皱着也没认真看,下意识就接过来填到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化开,尚弦月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看向霍景深无奈道:“师兄,这丹药明明能喝了药引吞服,你为何非将它化在药引里。” 真的他奶奶的宇宙无敌苦! “他什么心思,你真看不出来?”萧疾冷笑一声道。 霍景深看向他,二人眼中皆是情绪暗涌。 啧! “师兄。”尚弦月对着霍景深招招手,霍景深顺意附耳过去就听尚弦月用气音低声道,“师兄我长大了,你若喜欢孩子,可以收个徒弟或者找个道侣了。” 自小,尚弦月就知道,这个在外成熟稳重、天资卓绝的前任首席弟子,她的大师兄有一颗柔软细腻,想要当男妈妈的心。 刚拜入羲舍门下时,她作为霍景深唯一的师弟,享受的绝对是帝王般的待遇。 霍景深为了给还没辟谷的小尚弦月做饭,练出一手好厨艺,帮小尚弦月束发,缝补衣服,会为了辅导她的功课重新温习学过的书本。 也会在空闲时一起出游,夏秋枕荷听雨,冬春煮雪烹茶。 霍景深将她照顾地无微不至,好到尚弦月总以为霍景深想当她爹。 “你以为,我是因为喜欢孩子所以才待你好的?”霍景深倒是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问道。 尚弦月无辜看向他。 不是吗?她都觉得若不是她当时已经不是奶娃娃,霍景深都想给她换尿布。 “噗!” 萧疾笑出了声。 霍景深脸色黑沉,面色紧绷道:“自然不是,我不喜欢孩子。” 第123章 动摇+花枝 “那为何……” “因为你是我师弟。”霍景深打断尚弦月未说出口的疑问。 “是吗?”萧疾低笑一声道,“师兄,我也是你的师弟,风澜讯也是你的师弟,怎么不见你同样照顾。” “阿月更惹人怜惜些。” 霍景深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亲厚偏颇再正常不过,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况且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更怜惜小阿月一些吧。 “别扯上我,再说了,要我选,我也选尚弦。”风澜讯嫌弃地离萧疾远了些。 “谁让你选了,你还选上了,你和她一凑在一起就倒霉,你离她远点。”萧疾没好气骂道。 “这都是意外,尚弦和你一起的时候就不倒霉吗?光攻击我,你也没好到哪去!”风澜讯一听不乐意了,小疯子话里话外骂他扫把星是吧。 “你狗叫什么!”萧疾急了。 “我狗叫你能听懂你也不是好东西!”风澜讯回嘴。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尚弦音一句话打断了二人的唇枪舌战。 她在这坐着,这几个人也是真不把她当外人啊,着起急来什么都说。 “师兄弟。” 尚弦月言简意赅总结道。 啊? 她觉得在场这几个为了尚弦月都快打起来了,竟然就只是师兄弟? “那个……” 尚弦音指向从始至终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银发美少年。 “徒弟。” 尚弦音:…… 这么乱的吗? “你知道家族里不允许与外姓通婚的吧。”尚弦音欲言又止。 按说尚弦月是拥有预知能力的男子,这规矩就不必卡的太死,反正大不了娶回来关到匿姝塔里也是一样的,只要预知血脉不外流便是。 但是……她越看,越觉得,尚弦月更像是被,嗯。 “不允许外姓通婚?那你们难不成还内部消化,近亲结婚不成?”风澜迅问道。 尚弦音点点头道:“嗯呐。” 风澜讯:!!! “那你——”风澜讯指向尚弦月。 “我娘是外姓人,例外。”尚弦月将他手拍掉道。 “怪不得你们全家就尚弦一个正常人。”风澜迅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真相。 “你要是不会说人话可以不说!”尚弦音握着手里的杯子拍在桌子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 风澜迅躲开窜出来的茶水,耸耸肩。 “行了,还有事吗?”尚弦月看向尚弦音问道。 手里捏着还有些濡湿的衣袖,心想尚弦白要是知道了今天的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我……”尚弦音手指搭在袖中装子蛊的瓶子上,鬼使神差地又往里塞了塞。 尚弦月还想看看尚弦音到底要用个什么法子将子蛊下到他们身上,见尚弦音纠结沉吟的样子,有些意外地一歪头。 这是忘了自己来干什么了的不成? “你今天来到底要做什么?”尚弦月不得不提醒了一句。 可在尚弦音听着却好像是尚弦月已经知道了她图谋不轨,向她发出的警告。 下意识反驳道:“没有!” 声音大而急促,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贼心虚。 “我就是来看看你,就单纯看。” 萧疾和在场其他人交流了个疑惑的眼神。 昨天晚上不是信誓旦旦要给他们哥几个下蛊吗? “走了。” 话落,人已经一阵风一样出去了。 徒留屋里几人面面相觑。 另一边等在尚弦音院子里的窈娘看着时间坐立不安,院门被推开,见尚弦音回来,急忙迎上去。 “怎么样,成功了吗?” 尚弦音没理她就和丢了魂一样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进了屋。 “怎么不说话啊?那几个小兔崽子欺负你了?”窈娘见尚弦音状态不对,担心问道。 “不是,是我自己没放子蛊。”尚弦音趴在床上闷声道。 窈娘听此疑惑道:“昨天晚上不是你自己哭着喊着要找子蛊容器的吗?” “是,但是那是因为我害怕嘛。”尚弦音嘟囔着,突然问道,“娘,假设我有一样想要很久的东西,可有一天突然不那么想要了,这是为什么啊。” 见自己娘亲神色狐疑,尚弦音连忙解释道:“就是,见到那几个穷鬼,有感而发,不是我,我有什么事想要得不到的,其实也不算不想要,就是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不是我,就是,有感而发,真的!” “……” 窈娘闻言神情怔然片刻,随即将鬓角的碎发挽到耳后,思索须臾才轻声开口,“娘亲曾经也有过很想要的东西,大概也是类似的情况吧。” “那娘亲你是怎么想的。”一听娘亲也有类似的情况,尚弦音瞬间来了兴趣。 “求而不得,一开始是不甘心自己得不到,后来时间长了,我会想是不是我还做的不够,突然有一天,娘亲啊突然顿悟了。” 窈娘坐在床边矮榻上,一手托腮撑在小几上,说到这视线投向院中,屋檐下挂着灯笼,绕着火光试探的飞蛾影子映在灯笼上,别有一番意趣。 “我得不到,也不一定是我做的不够好,更不是我不够好,只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这所求本就不适合我,一味强求本就没有意义。” “那娘亲你说放弃就放弃了啊。”尚弦音还是理解不了,若真的执着许久,是怎么说放弃就放弃的。 啪! 窈娘给了尚弦音后脑勺一下。 “我是你亲娘,你都是个钻牛角尖的犟种了,我能好到哪去!”下一秒又收起恼怒换上一副感时伤春的表情看向窗外,“你不懂,这不叫放弃,这叫放过,反正你娘我啊,是放过自己了。” “这不就精神胜利法嘛……”尚弦音嘟囔着。 “你懂个——什么啊!”窈娘话到嘴边又为了形象克制地收住了,纤细白嫩染着鲜艳花汁的指尖拧上尚弦音的耳朵,“娘亲安慰你,别不识好歹哈?” “痛痛痛!错了,娘亲,松手!” “下次还敢不敢拿娘亲寻开心?说话!” “不敢了!” ………… “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尚弦策斜倚在院中薇草爬架下的躺椅上,手中握着一卷书在看,五指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好似锁着书卷的白玉锁扣一般。 身边悬浮着一块碧绿的玉牌,投影一般呈现出曦舍的虚影来。 书页轻轻翻过一页,尚弦策并未看向曦舍,漫不经心道:“先说坏的吧,你这里什么时候传出过好消息。” “界匙被人偷走了。” 点点头,尚弦策没说话。 “你没什么想说的?”曦舍疑问道。 “没有,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你小子算到了还让老夫白跑一趟是吧! “不是还有个好消息吗?”手上又翻过一页,尚弦策悠哉悠哉问道。 “你不是算到了吗还问老夫作甚。”曦舍没好气道。 “我问你,就是因为我算着没一件好事,倒是有些好奇,你这好事,从何而来。”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尚弦策将手中的书放下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 “好消息就是用来镇压的诛神剑也一道不见了。”曦舍摊手,面上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波澜不惊。 “……” 饶是尚弦策也疑惑了。 “诛神剑和界匙都丢了,这算什么好事。” “证明将这两件重宝偷走的贼子很可能是一个人。”曦舍一本正经道。 “……”尚弦策盯着曦舍,沉默良久后,“挂了。” 随即切断输入玉牌的灵力,抓起来随手甩进了身后不远处种了几株荷花的鱼缸中。 溅起一阵水花,游鱼惊得四散游开。 老年痴呆。 “来都来了,躲着做什么。” 尚弦策转头看向半掩的院门,慢声道。 “说起来,你这腿好的倒是出乎意料。” 话落半晌,无人应声。 吱呀。 门被推开,纯白的袍角拂过门槛。 “倒也没出乎意料。” 尚弦月懒懒道。 朔妄尽职尽责扮演一个移动支架,横抱着尚弦月进了门,身子僵硬挺直,面上平淡毫无表情,甚至于有意屏住呼吸,以至于尚弦策都没发现还有另一个人。 尚弦策:…… “瘫着也不老实。” 尚弦月拍拍朔妄的肩膀,指了指那躺椅,朔妄会意地点点头。 尚弦策没好气道:“你倒是不客气。” 然后就见朔妄抱着尚弦月径直坐上躺椅。 尚弦策:…… 这二人是否也太不把他当一回事了。 “她说,让你将她放在上面。” 朔妄闻言看向尚弦月。 “没有,我的意思就是让他坐。”尚弦月拍了拍朔妄肩膀让他安心坐着,“这样若是你还要打我,也方便跑。” 尚弦策:…… 跑,他就该打死这个逆子。 “我有话想说。” 尚弦月这话说完,院门无风而动,紧紧关上,院中草木疯长,一根花枝藤蔓缠上朔妄腰间就要将他拽走,却被尚弦月捏住。 “他不能留下。” “他可以留下。” 尚弦策紧盯着尚弦月的眼睛,最后轻哼一声,朔妄腰间的藤蔓迅速退去。 挥手布下一道结界,整个院子被藤蔓和枝叶层层叠叠围起。 “好了,说吧。” 一片黑暗中,尚弦策的声音传来。 “能点火吗?”尚弦月问道。 “不能!”尚弦策压着怒气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想说,你可以说你想说的话了,父亲。” 一声冷哼响起,尚弦策徐徐开口道:“这话有意思,你来找我,却让我说,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有的。”尚弦月坐在朔妄腿上,一手抓着他胳膊稳住身子,“不然,你就不会放了曦舍的鸽子,提早让风澜讯拿到诛神和界匙。” “父亲你向来最守’规矩‘,故意造出这样的纰漏,不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吗?”屏蔽天机这种事,她还是相信她这个渣爹的技术水平的,便也无所顾忌畅所欲言起来。 事实证明,渣爹确实有一手,毕竟系统都没有动静。 “若我没猜错,这一路上有意无意的引导,也与父亲脱不开关系。” “父亲,将上面有意隐藏的纰漏暴露在棋子面前,这可不像是守规矩的人会做的事。” “还是说,这么久以来,父亲你,也厌倦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尚弦策开口道:“可笑的论调。” 说完又停顿片刻才继续道:“按你所说,无异于监守自盗,可笑至极。” 一道灵气波动猛然传来,朔妄的肌肉骤然紧绷就要躲开,却只觉得身子被定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独属于尚弦策凌厉的木系灵力裹挟着一根尖锐的花枝破空而来,一声闷哼后,结界内重归一片寂静。 朔妄能感受到尚弦月身子抖了一下便软了下来同时他也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权,马上扶住尚弦月向下滑去的身体。 藤蔓枝叶迅速退去,恢复视线的一刹那,朔妄思绪几乎凝滞。 一根还带着花苞的枝条没入尚弦月的胸口,小片的鲜血浸透衣衫并逐渐向周围扩大。 尚弦月面如金纸,已经失去意识倚靠在他怀中。 不敢置信地望向面色淡然的尚弦策。 “竖子无知,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尚弦策轻轻理好衣袖,转身挥挥手,“你大可以与我做些无用的纠缠,左右不过是多收一具尸体的事。” 朔妄慌乱抓过尚弦月的手腕,还有脉搏,还有救。 顾不上许多,抱起尚弦月便冲了出去。 未曾注意的是,他身后晃晃悠悠落下一张黄符。 尚弦策看了那符纸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又马上压平,几颗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蒲公英种子撞上黄符,符纸瞬间被搅成碎末消失地无影无踪。 …… “一大早这俩人就不在房里了,哪去了。”风澜讯站在尚弦月房门前,抻着脖子往里面看了看,纳闷道。 “可能是小白带着出去转转也说不定。”霍景深思忖道。 反常的,萧疾没说话。 从刚才起,他就一直觉得胸口沉闷,好像心脉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但还可以忍受,只是隐隐难受,莫名烦躁不已。 砰地一声巨响,院门四分五裂。 几人不约而同皱起眉头,正想着何人如此无礼,就见朔妄抱着胸口一大片血迹的尚弦月急匆匆进来。 三人神色巨变。 第124章 再现+拼命 “怎么弄成这样!”萧疾惊怒不已。 “旧伤都没养好,新伤又来了,尚弦啊尚弦,你真是不消停!”风澜迅说着马上转身跑着打水去了。 将人放在床上,朔妄手上都是血,不知所措站在一旁,紧张望着把脉的霍景深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 霍景深抓着脉的手都在抖,眉头紧锁,眸中满是惊痛。 上一次,萧疾将她重伤,也是差不多的位置,当时就差一点便无力回天天。 时隔多年,情景重现,霍景深一颗心高高提起,吊在万丈崖壁上,稍有震荡便会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他不敢赌以阿月糟糕的运气,这次的伤还能正好躲开心脏,捡回一条命。 风澜迅接好了水,一手拖过盆架放在上面,走到床前,和萧疾、朔妄一起紧盯着霍景深。 许久,霍景深收回手,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花枝刺入心脉,若是贸然拔出,几息内,阿月的血就会流干。”霍景深胸口汹涌起伏着,努力压制着情绪,“小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疾一把扯住朔妄的领口,怒火将黑眸点亮,明明没哭,眼尾和鼻头却都泛着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谁干的!” “她的,父亲!” 朔妄将后面两个字音发的极重,眼里布满红血丝,加上原本就是红瞳,凛然一副马上要疯魔的样子。 “那若是不拔呢,有没有别的办法,霍景深你冷静一点,尚弦还有救!”风澜迅带着微末希望向着霍景深焦急询问道。 “没救了!” 一直以来都冷静克制、修身养性的霍景深突然爆发震住了发疯的萧疾和朔妄。 “没救了?为什么会没救了,不拔出来呢?你说话啊,霍景深!”风澜迅不肯相信,一定要刨根问底得到个答案。 “不拔出来?”霍景深喃喃重复道,顿了顿才低声道,“不拔出来,枝条插在心脉上,虽然会一直出血但短期内确实不会要命。” 风澜迅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那我们就不拔,补血止血,现将命保下,再找办法——” 霍景深却突然开口打断他的美好憧憬。 “然后不出两日,被刺破的心脉腐败坏死,整段心脉直接爆裂断开。”霍景深神色怔然,眸子骤然睁大,像是从血脉爆裂的噩梦中惊醒一般,红着眼看向床上命悬一线的尚弦月。 视线锁在尚弦月胸前的花枝上,手指已经犹豫着摸上藏锋。 是他这个师兄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了这样多的罪,吃了这样多的苦。 恍惚中,手颤抖着伸向花枝,藏锋也寸寸出鞘。 只要拔出来,阿月便解脱了,而他,应该还能赶上给阿月道个歉。 指尖马上就要触碰到花枝时,一只手狠狠攥住了他的手腕,迟钝抬头对上萧疾不可置信的眼神。 “你要——做什么!” 萧疾想要质问“你要亲手杀了她吗?”可对上霍景深空荡荡的眼睛,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硬生生改成了“做什么”。 他比任何人都懂霍景深对尚弦月的感情之深,不只是爱之一字能够粗浅概括的。 但凡有别的选择,哪怕是拼上性命,霍景深也愿意肝脑涂地,并且甘之如饴。 想到这里,萧疾心中后知后觉涌上绝望。 报仇? 且不说他肯定杀不了尚弦策,就算他们所有人拼着性命将他杀了又如何? 没有意义,尚弦月不在了,就算报仇成功了也回不来了。 或者说,若是没了尚弦月,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失去了意义,活着的每一秒都是漫长的煎熬。 这样一来,他好像有些理解霍景深了,这样的痛苦,不如早早结束。 手渐渐松开了。 也好。 可是,没了萧疾的阻拦,霍景深却迟迟没了动静。 他清醒了。 倒不是犹豫不舍和贪生怕死,只是理智的突然回归将他从只有他和阿月两个人的世界中扯了出来。 沉甸甸的责任重新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是一个人,视线一一扫过萧疾、风澜讯和朔妄。 若他和阿月都走了,余下的这些人怎么办。 萧疾这个疯子本来精神状态就不稳定,可能消沉也可能爆发但无论哪一种,毋庸置疑最后都会让他走向自我毁灭。 风澜迅和朔妄实力不高,且不是身怀异宝就是体质特殊。 还有不知为什么没动手的尚弦音一家。 最主要的是,阿月必定是放心不下的。 他,可能赶不上了。 苦笑一下,他习惯了,总是这样,事情他要做,可人却总不等他。 他们很久没有并肩同行过了。 “为什么不动手了?”萧疾哑声问道,见霍景深没有开口,嘲讽道,“怪我,将你的决心打断了,清醒了就不敢了?” 手里揉捏着柔软的尺素,缓缓靠近床边。 他等不了,从小他就一直追着尚弦月的背影,他从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不管走多远,他都坚信,尚弦月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但这一次,他做不到看着她先走了,因为,她不会回来,甚至不会等他。 他这一生都被尚弦月蒙在鼓里,所以他猜不透尚弦月,可至少现在,他有一件事有把握算在尚弦月前头。 先察觉萧疾异常的是风澜迅,还没从霍景深要亲自了断尚弦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见萧疾攥着尺素一步步靠近尚弦月。 被霍景深的前车之鉴吓到应激的风澜迅一个箭步上前将定坤符贴在萧疾背后,随即一脚将他踹开张开双手拦在床前。 “妈的,尚弦还活着没死,甚至可能还可以听到感受到,你们两个就急着先一步弄死她,神经病吧!”风澜迅破口大骂道,“反正今天小爷我在这,你们别想动手!” 这样说着,风澜迅心中也没底,甩手将新得的诛神剑召出,横在身前,戒备着,曾经的同伴现在在他眼里变成了准备将尚弦扑食分尸的豺狼恶鬼。 压下胸口涌上的酸意,风澜迅瞪着二人,眼神坚定。 无人在意的角落,朔妄悄无声息出了门,沿着一路未干的血迹往回走,手中一直用着的普通佩剑被扔下,身形拔高,银发延长褪色变白,指甲延长,伸向后背。 锋锐的指尖轻而易举划开后背腰椎处的衣物和皮肤,最后抓住露出的一截莹白猛地抽出。 一柄白玉似的骨剑被握在手中,鲜血滴落覆盖在之前滴落的鲜血上。 白色身影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不远处,墙后尚弦音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 她本来是听说尚弦月去了父亲那里,抱着来打探打探父亲对她和尚弦月的态度,以及会不会被抛弃的忐忑心思来的。 却不想马上到尚弦月院子时听见一声兵器落地的脆响,谨慎探头出去就见到了一个被恐惧刻进脑海里的人影。 白发雪衣,身量修长,就算不看脸她也认出来了。 这就是那个差点儿杀了她的人,不,是已经杀了。 若不是同命蛊,她已经死了! 虽然她完全不记得做过什么,但是,临死前最后一眼,她趴在地上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身影。 不会错,绝对不会错的! 他怎么会在这,手里拿着剑,是来,杀她的吗?! 他知道她没死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被他发现一定会死的,她现在还没找到子蛊的容器,再被杀一次,就真的会死! 原本,她也想着只要猫在家里,子蛊的事情也不着急,还可以慢慢找,甚至也不是非得下在那几个人身上。 那现在…… 不不不,这里是尚弦族地,他难不成还能在这里杀她不成? 二叔,对,去找二叔,让二叔先杀了他就行! 想到这里,尚弦音跌跌撞撞往后山尚弦白的药室跑去。 嗡! 一阵剑的嗡鸣声响起,尚弦策雅致的天心竹院墙被从中间斩断。 尚弦策悠哉悠哉躺在躺椅上抚摸着手边一株艳丽的薇草花,一点木系灵力萦绕在指尖,温和的气息让薇草柔软的花瓣都舒展开来。 院墙被拦腰截断并没有惊扰到他,甚至还用手掌轻轻笼住被罡风吹得凌乱摇摆的娇弱花瓣。 一道几乎没有波动的剑光闪过,尚弦策白净的手掌上溅上鲜红的汁液,薇草花被拦腰截断。 尚弦策站起身,走到鱼缸旁将手伸进去随意涮了涮,这才正眼看向来人。 唔,好模样,就是,他脑海中根本没有这号人的印象。 不应该啊,明明他清楚知道他才见过这个人,可是记忆里就是对不上号。 有意思。 看起来像是妖族吗? 没有,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尚弦策在漫长的岁月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茫然不解的情绪。 “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他的意思,空气发生一阵细微的波动,尚弦策侧身轻松躲过突然出现在他原来脖颈位置的骨剑。 而不远处的人影这才缓缓消散,而朔妄一击不中也并不意外,剑锋一横。 尚弦策摇摇头,对这种稚儿过家家一般的打闹毫无兴趣,一手伸出捏住剑锋。 捏了个空。 下一刻,雪色的骨剑从背后穿透他的胸膛,尚弦策看向胸口的剑,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不由得苦笑道:“果然不能大意。” “下去等她吧。”朔妄沉声道。 “否则就会被小看呢。”尚弦策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什么?! 定睛一看,眼前被穿透的哪里是尚弦策,分明是一具藤蔓缠成的人形傀儡。 “有点意思,你是谁呢?又是怎么进来的,要杀我,理由又是什么呢?”尚弦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朔妄向周围周围看去,好几个“尚弦策”悬浮在半空中,神色表情举止都一模一样,看一圈下来,同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回荡,很快就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多了几个,还是眼花缭乱下产生的幻视。 朔妄静下心来,闭上眼睛不去看,将能真实感受的感官放到最大。 “你杀了你女儿,是我将她抱走,你不记得了吗?”朔妄开口道。 不对,尚弦策皱眉,将尚弦月抱走的明明是—— 是谁来着? 他一向过目不忘,却想不起下午才见过的人! 是这人身上有古怪! 等等,他的记忆都与天道的棋局有关,无论什么人一旦出现在这棋盘上就必定会对应一颗棋子。 ——哪怕是再无用的人。 可这人明明就在他眼前,他闭上眼睛却记不起他一丝一毫的特征。 除非,这人虽然身在棋局之内,却也游离在棋局之外。 他不是棋子。 所以不能具象成他所能记忆的东西。 回想起下午那逆子说的话: 他可以留下。 原来如此。 朔妄突然嗅到一股清甜的草木香气,是被他斩断的薇草花汁的味道。 在,右下方。 骨剑毫不犹豫向着地面戳去,果然,毫无阻碍,他整个人穿过“地面”。 幻术! 尚弦策被凌厉的剑意逼得回过神来时,一侧鬓角垂下的白发已经被斩断,雪白的骨刃眼看就要砍到他脖子上,被他两指捏住,再不能寸进。 颈间一丝温热痒意传来,另一只手摸上去,指尖染上一抹血色。 嘶—— 尚弦策动了些怒意,周身气浪爆开,指尖一弹,瞬间将朔妄掀翻出去。 朔妄喘息间都是鲜血的味道,却像感受不到痛一般,不太利索地拼命爬起。 将骨刃换了一只手。 刚刚尚弦策弹指间震碎了他一条胳膊。 见朔妄又一副不要命的样子冲上来,尚弦策有些牙酸地左右躲闪着。 “不错,和那不成器的有些相像。” 骨头不够硬,但都是硬骨头。 “不过,你还没恢复,这也就是极限了。” 尚弦策话落,站在原地不躲不闪,朔妄骨刃猛地斩来,却眼前恍惚,一剑劈空,直直摔在了地上。 视线模糊间,能听到的只剩下尖锐的耳鸣,眼前模糊的景象也渐渐归于一片纯白。 结束了吗?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朔妄最后的念头是后悔。 他还想再看她一眼。 尚弦策垂眸看向脚下全身骨骼碎裂,口鼻出血的—— 想拿什么形容一下这个不知名的人,脑子里也找不到对应的词。 啧。 随手拎起地上这一滩,划开个空间裂缝往里一扔。 现在年轻人,动不动要死要活的。 再回去晚点,那逆子伤口都愈合了。 第125章 加密通话 “界匙给我,我今天一定要将阿月带走!” 年幼便失去生母,尚弦策根本就没有将她当成自己的亲骨肉,尚弦族地不是阿月的家,这是要吃掉她的地狱! 霍景深与挡在尚弦月床前的风澜讯对峙着。 现在带阿月离开尚弦族地唯一的方法就是风澜讯手中的界匙。 “霍景深你在和小爷我开玩笑吗?尚弦现在的样子别说出了族地,就算挪两步都不一定还有命在!” 风澜讯盯着霍景深放在藏锋上的手,心中有些紧张,他和霍景深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要是真的硬碰硬…… 余光扫了一眼身后躺在床上的人影,暗暗咬牙,也不是打不过! 就是拼命而已。 “所以,你不给?” 霍景深威胁的语气压迫感如有实质,扑面而来。 风澜讯觉得身边的空气都凝滞不少,呼吸稍稍急促,可听见霍景深这威胁的语气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反骨蹭蹭往外冒,单边嘴角勾起,邪笑道:“霍景深你这套也就对尚弦管用,她惯着你,小爷可不惯着你,不给——!” 这话正戳中霍景深的痛处,藏锋出鞘,速度迅捷只一瞬便出现在风澜讯面前,剑锋迎面劈了下来。 风澜讯反应过来抬剑挡住,同时将一大把定坤符甩向霍景深,却连身都没近便被霍景深掐诀用风刃搅碎。 霍景深将藏锋下压,眯起眸子沉声道:“界匙,给我。” “不、给!” 风澜讯咬牙灵气振动剑刃将霍景深震开,有些气喘,黄粱一梦的毒素隐隐有提早发作的苗头。 倒霉! 灵气被注入藏锋,灵气附于剑身之上,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霍景深飞身而起,竖直劈下。 霍景深,好小子,小爷我手下留情,你倒是豪不客气,这一剑下来,他就是不残也要重伤! 手里不禁摸出一叠爆裂符,团成一团,猛地朝半空中的霍景深抛去,同时将一个破旧的阵盘往脚下一扔。 他今天,一定要将人带走不可! 正要将那符纸团搅碎,腰间一紧,身在半空没有着力,猝不及防被向后拽去。 翻身稳住身形落地,顺着收回的尺素看去,萧疾从地上爬了起来。 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对上霍景深黑沉的面色,嗤笑一声。 “好心当驴肝肺。” 甩出尺素将掉落在地的符纸团绞紧,耀眼的火光从中亮起,爆出的气浪将房间内的摆件家具通通震碎,屋顶落下大量的灰尘。 霍景深视线刺向床边的风澜讯。 风澜讯脸上不见平日里的不正经,目光沉静与他对视,倒是平白透出几分狠厉来。 脚下的阵盘看似破旧,产生的护罩却将爆炸的气浪挡下,连一点灰都没落下,床上的人躺的安稳,没受到任何的波及。 “先别打了,你们争来争去就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吗?”将尺素收回,完整柔软如初,不染纤尘,萧疾爱惜地抖抖干净系回腰间。 见二人一副戒备紧绷的样子,萧疾叹口气,指指床上道:“算了你们自己看。” 霍景深快步上前却被风澜讯喝退。 “你先别动!” 谁知道这是不是这两个人的计策。 “你!” 霍景深身子一动却被萧疾扯住。 “怎么这样!这什么东西!”风澜讯惊呼道。 这下霍景深哪里还站的住,快步到了床边,这次风澜讯没拦他。 床上的情景却惊得他说不出话来。 萧疾慢慢踱步到床前,刚刚他被风澜讯定住,这两人争斗时他就只能干看着,气急半晌却也冷静下来,再看床上的人却发现插进尚弦月胸口的花枝渐渐染上了鲜红的颜色,像是血液也流进枝叶中的脉络一般。 过了不久,他眼睁睁看着那花枝上的花苞竟然绽开了些。 而现在,他看向尚弦月胸口,原本苍翠花枝上的花苞已经完全开放,橘粉色的花瓣薄透柔软,琉璃一般,在光线透射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不是,这东西该不会是在吸尚弦的血吧。” 风澜讯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这花开的实在蹊跷,一时也摸不清好恶。 要不,拔了? 风澜讯想着不由得朝着那花伸了手。 啪! 霍景深一把将他手打掉。 “你干什么!” “我倒要问你要做什?” 霍景深无视风澜迅的跳脚恼怒,看着那花,不知为什么,这花看起来虽然诡异,却给他带来一些希望。 “这花看着古怪的很我想给它摘下来。”风澜迅恼怒道。 “再等等。” 听见霍景深的话,风澜迅愣了一下。 等? 等什么? ………… “等一下!” 尚弦月盘腿坐在地上,望着对面的尚弦策无语极了。 “所以,你费这么大劲,把我单独拉到这鬼地方就为了说这?” 分出一缕元神附在花枝上,加密通话是吧! 她这个便宜爹天天说自己是最守规矩的人,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和规矩毫不沾边。 而尚弦策正给一株薇草花浇水,微微点了点头。 “我的一切都是天道给我的,所以呢?”尚弦月这时候就格外地想擦剑,但是手边自然是没有的只能坐着干搓手,“我该感恩戴德、痛哭流涕跪下给他磕两个吗?” “你来这里只一缕魂魄,肉体、命格、天赋都是天道给你的,按规矩你确实该。”尚弦策笑得浅淡道。 “给我的?”尚弦月气笑了,见鬼的规矩,“那规矩上明明白白写着有得必有失,若天道着有这样大的本事,那当初浊气降世直接让其消失,气运亏损直接凭空产出些不就好了?” “暂且不说,它是什么心思我清清楚楚,就说连给我的这些——” “恐怕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的吧!” 尚弦策手下动作一停,目光落在薄透的橘粉色花朵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比如说,萧疾的命格去哪里了?”尚弦月神色愈发沉重,“为了造一个与他而言趁手的工具,东拼西凑将我拼出来,拿走本属于别人的东西。” “不,这叫偷,拿着偷来的东西装在我身上,还好意思和我说这是恩赐?” “一想起我还曾因此洋洋自得,出去炫耀,我就觉得恶心!” 比起尚弦月毫不掩饰的愤怒、憎恶和鄙夷,尚弦策情绪平静无比,如同死去万年的火山。 第126章 算了 “觉得恶心?”尚弦策啪一声将手里的水瓢扔下了,“你的这具鲜活的身子还是清清给的,还来。” 语气和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伸手的动作却很有压迫感,让人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不给。”尚弦月托着腮懒懒道,“这是我娘给的,又不是你给的,是你的嘛,你就要,要不要脸。” 虚影一闪,下一秒,尚弦策已经出现在她身后。 啪! 给了她后脑勺一个清脆的巴掌。 “woc!”尚弦月下意识爆了粗口,不愧是得天道厚爱的走狗,连打巴掌都比别人得清脆。 “带着别人开了你娘的棺,你还好意思说。”尚弦策慢条斯理收回手,语气温润平淡地破口大骂,“老子那天就应该一巴掌将你和另一个狗崽子拍死,将你钉进棺里守着你娘,那小子炸了熬油点长明灯。” 整段骂下来,不急不缓,一字一顿,仿佛念诗一般,连气息都未乱分毫。 尚弦月:…… “老头,你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你叫我什么?”尚弦策微笑道。 “爹。”尚弦月咬牙切齿不情不愿喊了一句。 “按规矩你还该死呢,你怎的不去。”尚弦策说着身影消散又出现在那一盆薇草花旁,细心地侍弄检查着。 “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嘛!”尚弦月无所谓一摊手。 尚弦策拿起地上的水瓢隔空在尚弦月头上敲了一下,微笑着讽刺道:“那你还挺有规划的。” “嘶——”活的久的老登就是喜欢玩阴的,尚弦月揉着被敲疼的地方在心里骂道,拱手回敬道,“过奖过奖!” “别耍嘴皮子了。”尚弦策拨弄着手下的薇草花缓声道,“不然等你回去可能已经埋土里了。” 尚弦月:??? 尚弦策挥手召出一片光幕。 霍景深:没救了,我杀了她,我陪葬。 萧疾:等等,算了,你杀吧。 霍景深:算了不杀了。 萧疾:我tm直接先走一步! 风澜讯:神金啊!!!都别给爷死! 尚弦月一巴掌拍在脸上。 “我不认识他们,谁在我屋里,小白哪去了,谁来管管这群猴子!” 还有,这次多谢风澜讯,以后下手一定轻点。 “有意思。”尚弦策饶有兴味地瞟了一眼。 “除了这些废话,你还打算说什么?”尚弦月挥出道灵力将光幕击散。 “浊气。”尚弦策也不在意,又摆弄起手底下的花来,“浊气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净化吸收了。” “净化吸收?”尚弦月疑问道。 “呦,这个不知道。”尚弦策打趣道。 尚弦月切了一声没说话。 “那我再问你,你知道鬼王吗?”尚弦策又问道。 鬼王? 尚弦月点点头。 她不禁知道,她还见过呢。 “装什么老头,前不久才见过的,你能不知道?”尚弦月想起大殿里被那个疯子差点剁成肉馅就觉得一阵肉疼,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见过?”尚弦策一向淡定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茫然,随即神情严肃道,“神魂和躯体被粉碎后用于封印浊气,可以说世间基本上查无此人,你怎么可能见过。” 一时间甚至顾不上追究尚弦月喊他老头的事。 尚弦策没必要诓骗她,尚弦月紧盯着尚弦策的眼睛,得出结论。 “鬼村和血怨偶的事,你别说你不知道。” 这次尚弦策没否认,点头道:“复活鬼王,就像修真者追求大道一样,总要有些信仰。” “你的意思是,鬼王不可能有复生的机会。”尚弦月问道。 尚弦策略微思索,认真点头,“绝无可能。” 深吸一口气,尚弦月闭上眼睛道:“如果我说,我真的见过呢?” 睁眼正与尚弦策探究的眸子对上,确认尚弦月没在开玩笑。 “那也可能,毕竟比起鬼王复活,还是你比较邪门。” 改口改得很干脆,好似刚刚说绝无可能的是另一个人。 啧。 尚弦月不耐烦看向他,却见她这便宜爹神色闲适平淡,似乎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有时候,真的不是很想认这个爹。 “既然你见过,那印象是什么?”尚弦策问道。 印象? 发疯、血、弯刀,最后总结起来,尚弦月思考片刻道: “行为艺术家。” 什么乱七八糟的! 尚弦策上一次这么无语还是在这逆子掀她娘亲的棺材盖的时候。 “你难道没发现他身上并无浊气吗?”尚弦策无奈提醒。 “鬼王特殊,没有正常?”尚弦月确实没怎么注意。 尚弦策:…… 要不是为了清清,他早一巴掌拍死这个逆子了! “鬼王体质特殊,其骨可以吸纳浊气,且有净化之奇效。” “吸收浊气并净化?”听到这,尚弦月终于一改怏怏之态,惊奇道,“不是只有上古神族才能办到吗?” “因为他就是世间最后的神族血脉了。” “原来如此。”尚弦月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想让我从鬼王和浊气入手,把天道拉下马?” “我没说过,我是最守规矩的人。”尚弦策这样说着笑着点了点太阳穴。 懂了,懂了,你最守规矩了! “另外,你该出去了。”尚弦策又是挥袖召出一片光幕来。 画面上一只手颤颤巍巍伸向她胸口的花枝,却被另一只手打掉。 风澜讯:我给她拔喽! 霍景深:滚! 她收回刚刚的打算,风澜迅还是欠揍,成长型男主还是得打,不打不成器。 闭上眼睛正要抽离意识唤醒自己,突然想起什么问了一句,“知道那鬼王叫什么吗?” 尚弦策开口,可还没等尚弦月听清楚,耳边的声音却清晰传来: “woc,花消失了,竟然是灵力幻化的。” “竟然没有出血。” “等等,你看就罢了,为何还要扒她衣服!霍景深!” 好吵! 睁开眼,一大片阴影兜头罩下,正好压在她身上,差点没给她这脆弱的身板压断气了,浓重的血腥味传来,几乎让尚弦月怀疑是不是给她压吐血了。 “我去,凭空出来个什么东西,快搬下来,别给尚弦压死了。” “这是——” “小白?!!” 三人异口同声道。 第127章 解药局 “等等,他怎么变小了不少?”萧疾最先发现了不对劲。 “伤成这样了,正常——”风澜迅下意识接道,马上又意识到霍景深和萧疾并不知道朔妄其实是妖族的事。 完蛋,说漏嘴了。 “你知道?”霍景深看向风澜迅问道。 “我——”风澜讯不知道该不该说,正犹豫着,床上原本躺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 “小白是流落在外的妖族。”尚弦月开口,声音有些哑。 “你醒了!”三人异口同声道。 “有哪里不舒服吗?”霍景深抓了她的脉紧张问道。 尚弦月轻轻按下霍景深的手道:“偶然救下,没想过还会有交集,便没与师兄说。” “你何时知道的。”霍景深转身倒了杯水递给尚弦月问道,妖族修真成仙也不是没有先例,算不得什么大事。 “很早。”尚弦月看向已经被转移到矮塌上浑身是血的朔妄,“在重銮秘境里。” “当时他还未筑基如何能进得了重銮秘境。” 尚弦月喝了口水,才慢慢道:“他那时还未能完全化形,不是道乾宗弟子,梦倩茹用他做饵,被我救下。” “那后来他又是如何进入的道乾宗?”霍景深皱眉,他怎么也想不到因果原来在那样早的时候就种下了。 “临走时我找了化形草给他,后来应该是被前去执行任务的道乾宗弟子捡走了。”尚弦月话刚说完,霍景深周身气压已经沉了下来。 “难怪。”霍景深只说了这两个字。 难怪什么。 当然是难怪这道乾宗捡回去的宝贝疙瘩偏偏指名要拜首席弟子尚弦月为师,他还以为是因为首席弟子,哪成想人家根本不是拜的首席弟子,人家拜的就是她尚弦月! 妖族,稚子模样,实际上怕是早已几百上千岁了也说不定。 再回想这师徒之间的互动都觉得不顺眼起来,怪不得他总觉得朔望看阿月的眼神不对劲。 哪里能对劲,他以为的是师徒,是孝道,可若是换个角度再看便合理多了。 “小白伤势如何。”尚弦月望向另外两人。 “害,妖族的体质杠杠结实,全身骨头碎了而已,皮外伤。”反正也说开了,风澜迅也就敞开了说了,语气轻松根本没当一回事。 “不过话说回来,我刚刚像是见了空间裂缝,还有这碎骨的手法是不是很熟悉,绝对是尚弦的爹干的。”风澜迅咋呼地厉害,“还有今天上午,啊不,昨天上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啧! 老头怎么回事儿。 尚弦月气笑了,她临走非得给尚弦家封个大红包不成。 “这我现在不太好说,之后有机会会告诉你们的。” “切!”萧疾嗤声,“拉倒。” “不是,尚弦有什么话还得看机会才能说啊。”风澜迅也听不得糊弄,尤其是这一大顿折腾之后。 霍景深也看着他,显然也是不肯轻易罢休。 “我若是说,你们现在知道了,可能会丧命呢?”尚弦月被这该死的言禁约束,不胜其扰,几次三番和几人打太极背黑锅也是厌烦无比。 “呵!”萧疾冷笑一声,类似的回答,他听过无数遍,换汤不换药,核心宗旨“都是为了你好”。 “呃,可能是有多大可能?”风澜迅试探问道。 尚弦月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是从介子里取出一个坛子,递给他。 风澜迅伸手接过,将封蜡撕开,本以为是酒之类,却不想里头是满满当当的不知名丹药。 “这什么意思。”风澜迅看着这一坛子丹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一坛子里,有上百颗毒药。” “我知道了。”不等尚弦月说完,风澜迅一抖机灵打断她,“从这里头找解药对不对。” “你说的对,但我得告诉你这里面只有毒药。”尚弦月无所谓道。 “不是,都是毒药那找什么?”风澜迅小心将封口盖上,放在桌子上离远了些。 “找解药啊。”尚弦月无辜道。 “都是毒药哪来的解药,尚弦你怎么也开始说车轱辘话了。”风澜迅有一种转了几圈进了死胡同的错觉。 “解药在里面,但解药有毒。”萧疾实在看不下去了,给风澜迅解了惑。 “那不会所有的毒药都是另一种毒药的解药,最后发现又回到原点还是中的最初的毒。”风澜迅推演猜测道,“可是,这和你说的听了会死的事有什么关系啊?” 萧疾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也觉得这就是个尚弦月转移注意的障眼法而已。 “如果,我说在你吃下第一颗丹药之前,你根本没有中毒呢?”尚弦月微微笑起来,却看得人心里发毛。 萧疾这次是真愣住了。 “也就是说我从开始就不该吃?”风澜迅不解道。 “这不是选择的问题。”霍景深最先明白过来,“而是从一开始就身在局中,所以只能做选择,局里的选项都是被设计出来的,那某种程度上来说,结局也是固定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每次的选择都会引导他们走向固定的结局吗? 所以,阿月是想?! “那就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你要……唔!” 风澜迅的嘴被萧疾用尺素从后面勒住不让他说出来。 太疯狂,太冒险了,是谁说尚弦家就出了尚弦月一个正常人的! 明明她才是病的最严重的! 尚弦月低头看向水杯中映出的她的眸子,浓黑中翻涌着剑刃般一往无前的锋锐。 没错,她要跳出棋局将这可笑的棋局踹翻,把真正的掌局人干掉! 第128章 不像会对对方手下留情的人 “你说,你看到杀你的人现在就在尚弦家?” 尚弦音惊慌点头。 “我听说尚弦月去找了父亲,打算去看看,没想到就在她院子外面碰见了!” 现在说着尚弦音手还有些发抖,之前还说总不能追到尚弦家族地来杀她,说什么来什么,人真的追来了! 尚弦白神色严肃再次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绝对没错,虽然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是你若见过,就知道绝对错不了,和寻常男子很不一样。”尚弦音急切道。 “什么?你说你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尚弦白怒声道,随即心生疑惑,看尚弦音也带上了几分审视,“你该不会是换了法子消遣我吧。” 不看脸就能认出来,还见了就忘不掉。 尚弦白有些头痛,以前怎么从哪都看不出来,这妮子还是个还是个恋爱脑。 “没有!我真看见了,就在尚弦月院子外头不远!”尚弦音急得跳脚,神色忽而一怔,“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人就藏在尚弦月身边,甚至就是那几人的其中一个!” 尚弦音想到这里已经开始将脑子里的人影与那几人一一对应。 首先排除尚弦月,不说别的身形差太多了;其次,那人最有特点便是一头白发,特征相近些的有个银发少年,但是身形与尚弦月相当,也排除;剩下的便是风澜迅、萧疾和霍景深了。 会是谁呢? 尚弦白更是笃定了些,这一趟过去,子蛊没下成,反倒是自己被下了蛊一般,被人勾引了去。 人也不聪明,倒是爱挑。 “无所谓了,你高兴哪个便是哪个吧,记得若是得不到人至少留下蛊。”尚弦白脸上又挂上了熟悉的笑脸,边说着,边将满脸茫然的尚弦音推出了门。 “听懂了就走吧,我乏了睡了。” 门外天还是凌晨时暗沉沉的蓝,这样颜色的天光打在守门的毒人身上显得愈发诡谲阴森,尚弦音脑子木木地向前挪了两步。 得不到人就下蛊是什么意思? 等等,那她只要将子蛊下在他们身上,这样不论是谁都不能杀她了,一旦杀了她,那么中了子蛊的人就会死。 虽然也不能确定,那白发男子是不是尚弦月身边的几人,但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次,是真的不能手软了。 打定了主意,便马上往尚弦月院子方向赶,路过膳房时停下了脚步。 思索片刻,抬脚走进去,不一会儿拎了食盒和一小坛酒来。 …… “你玩的真脏啊。” 萧疾瞥了一眼风澜迅手下的东西嫌弃得直皱眉。 风澜迅用茶具里的木勺将糯米糕的黑芝麻馅掏出来,再从坛子里拿出一枚丹药,沾了小碟里的花蜜塞进去,捏了捏,封好。 “等着,我装好了,高低想办法给那个老登送过去。” 风澜迅说着捏完最后一个,放在盘子里拎了拎,看着几个芝麻馅的糯米糕圆滚滚与原来无甚差别,满意地拍拍手上的糯米粉。 “尚弦,小白伤还没好全呢,让他伺候你,你也不害臊!” 尚弦月悠哉悠哉瘫在床上,张嘴接受着朔妄的投喂,闻言将嘴里的橘子咽下去才开口道:“你刚才也不是没看到,如何能怪的了我。” 萧疾啪一巴掌落在风澜迅肩膀上,看向跪坐在尚弦月身边的朔妄阴阳道:“这倒是真怪不着她,毕竟若是不让伺候,怕是能举着那个破果盘在床前跪到死!” 霍景深捏了捏眉心看向缩水一圈的银发小子,想着这要怎么处理,想着道乾宗应该也是不知道的,还有宗主那边又知不知道。 虽说,妖族入道不是什么大事,但前提是要走正常的程序,最基本的一点便是出身来路要清楚坦荡。 可这妖族,现在几乎可说是完全的来路不明,阿月也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经历过什么,只听梦倩茹说是妖族王血的小王子。 叩,叩,叩 风澜迅手一抖,按在盘子上,包好的糕点倒在桌子上,手忙脚乱地拣回盘子,就听外头娇蛮刺耳的声音响起。 “听说兄长去见了父亲又受了伤,特地带了些吃食来看看。” 屋里几人面面相觑,尚弦月趁机将朔妄手里还在细细摘络子的橘子瓣一把抢过来,扔进嘴里嚼了,随即跳下床,和另外几人一起坐到桌旁。 徒留伤重还下不了床的朔妄坐在床上干看着。 屋里没人应声,尚弦音正要再敲,门唰地从里头打开。 萧疾收了尺素,头也没回,看都没看一眼。 尚弦月随手拿起风澜迅面前的凉茶倒在手上净了手,拿帕子擦干,才掏了张引火符将小火炉点上开始烧水。 “坐吧。” 尚弦月开口,尚弦音才发现自己竟然盯着她的动作出了神,轻轻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坐下将食盒放在身边空着的圆凳上,酒则放在了桌子上。 酒落在桌面上的瞬间,风澜迅好像饿了三天看见肉包子的狗,将隔在中间的萧疾挤地乱七八糟伸手去够。 “滚开!”萧疾一巴掌按着风澜讯的脸将他推开,却摸了一手口水,被恶心的马上站起身,风澜迅猝不及防扑到了桌子底下,打翻了凳子。 “靠了!疼死小爷我了。”风澜迅咧着嘴从地上爬起来,踹了一脚凳子,对着萧疾骂道,“你小子又抽什么疯!” 萧疾将尚弦月擦手的帕子拿来,反复擦着手,“这样的没出息,口水都流出来了。” “我呸,你小子别贼喊抓贼,你手差点伸我嘴里,我还没嫌你手脏呢!” “咳咳!” 霍景深轻咳两声。 这两个熊孩子吵架不能看看时机吗? 尚弦音看得目瞪口呆。 若是,那白发男子真是他们中的某个人,这也太…… 这好像不管下在谁身上,对方都不会因为同命蛊手下留情吧! 或者她暴露了,这三个人都不像是会对对方心慈手软的人。 “懒得和你计较。”风澜迅冷哼一声,目光又落在那一小坛酒上,如愿以偿拿到手,正要打开。 “等等!” 尚弦音急忙开口拦住了他。 第129章 屡败屡败 “做什么,这酒拿来不是让喝的?”风澜迅奇怪问道,“还是说,这酒——” 尚弦音急忙打断他道:“自然不是,只是,这酒是我特意拿给兄长喝的,不是给你的!” 说着赶忙将酒夺了下来抱在怀里。 “枉你还称他一句兄长,尚弦哪里像是爱酒之人,你现在给了她,她也不会喝,最后还不是祭了我的五脏府。”风澜讯轻嗤一声嘟囔道。 “那不一样的,这酒喝了对兄长身体有好处。”尚弦音吵吵道。 尚弦月将烧开的水沏了壶茶,拎着点了几杯分到几人手里,开口道:“这话他说的对,我确实不饮酒。” “你看,我说什么。”风澜迅说着将酒抢过来,开封,浓郁的酒香飘出来,风澜迅陶醉地猛吸一口,眼睛一亮道,“好酒!” 萧疾闭眼无奈将头偏向另一边,屈肘暗暗顶了他一下。 嗯? 风澜迅不明所以看向萧疾,眨巴眨巴眼睛。 萧疾一手扶额遮掩着向着尚弦音挑了挑眉。 “有病啊。”风澜迅馋虫上脑哪里还顾得上看萧疾的颜色。 萧疾咬咬牙,面上朝着他笑笑,桌子下头狠狠一脚跺在风澜讯脚上。 风澜迅笑容一秒消失,他向来是不管不顾的,张嘴就要嚎,萧疾眼疾手快捡起个糯米糕就扔进他嘴里,然后死死捂住他的嘴低声道:“想想我给你的酒,霍景深给你的酒,记吃不记打吗?” “唔——”风澜迅憋得脸通红。 尚弦音闻声看向他们。 萧疾一手按在风澜迅肩膀上,一手捂着风澜迅的嘴,对上尚弦音疑惑的视线,掩饰开口,“好了好了,给你吃,给你吃,看你急得。” 风澜迅手舞足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萧疾的手扒开,咔咔干咳半天,才将卡在喉咙里的糯米糕吐了出来,这才怒视萧疾。 这小子是想害死他嘛! 尚弦音被风澜迅吐出来的东西恶心得脸都皱了起来,突然想起来自己也带了吃食,连忙背过身去拿。 萧疾趁机不顾风澜迅的不舍拉扯,一把将酒抢过来,从袖子里拿出另一坛将封口扯掉摆在桌子上。 哒! 回头就见霍景深也拿出一坛。 霍景深:“……” 萧疾:“……” “快来尝尝我带的吃的,新做出来,还热……” 回头却见桌上多了一坛酒。 她不是就带了一坛嘛? “我记得,好像就带了一坛酒……”尚弦音疑惑道。 “这个,另一坛是我们自己的。”萧疾接道,“你带的酒我们喝不习惯,还是各自喝自己的吧。” 说着,将一坛酒推回她手边,拎起另一坛直接倒在倒了茶的杯子里。 风澜迅盯着面前的杯子心绪复杂,神情古怪。 尚弦音满头雾水,不是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搞事情? “我只是来看望兄长,也想与各位缓和一下关系,绝无半分害人之心。”尚弦音这话说得言辞恳切,好像真的一般。 萧疾:“真的?” “真的。”尚弦音坚定点头。 霍景深:“真的?” 尚弦音怔了怔还是点点头。 风澜迅:“尊嘟?” 尚弦音:…… 别过头去没理他。 风澜迅看向尚弦月眨了眨眼,眼睫毛恨不得长出根手指了指着,告诉到她了。 尚弦月被传来的眼波刺激的闭上眼睛,微微叹口气道:“你说你是来看我的,也没有害人之心。” 尚弦音静静等着下文。 “可是,却连我沏的茶都不曾碰一下。” 被尚弦月扫来的落在她手边茶杯的视线惊到,手指下意识蜷缩起来,闻言还是马上将茶杯端起一饮而尽。 “哪里的话,我只是没有口渴的感觉,所以想不起来罢了。” 茶也喝了,桌上四个人这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可是吃食却没一个人动。 尚弦音视线落在原来桌子上唯一的一盘糕点上,咬咬牙,伸手掂起一块儿,丢进嘴里,几乎没怎么嚼,硬是吞了下去。 “这样行了吧。”尚弦音道。 “喂!”风澜迅没来得及拦,尚弦音已经咽了下去。 “怎么——”尚弦音话刚出口就感到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流出来,伸手一抹一手暗沉的红,一看就是中毒了,瞪大眼睛指向几人,“你,你们!” “解药就在盘子里,自己吃。”尚弦月声音淡淡道。 尚弦音正要破口大骂。可是气血上涌,鼻血就和瀑布一般哗啦啦往下淌,也顾不上骂了,连忙去盘子里找。 “哪个啊!”尚弦音捏着鼻子,满脸的血。 风澜迅犹豫着凑上来开口道:“逆时针一圈,挨个吃,别着急……” “我很急!到底是哪个!”尚弦音崩溃怒吼。 “逆时针第一个就是。”风澜讯说完往后退了两步。 急忙抓起来就塞进嘴里,一嚼,这才尝出一嘴的苦涩。 马上,鼻血便止住了,尚弦音刚松一口气,捏着鼻子的手松开,甩了甩,总觉得指尖粘着什么东西,还以为是血痂,抬手一看却发现是脱落的指甲。 尚弦音瞪大了眼睛。 “啊!!!” 风澜迅早有准备捂住耳朵,萧疾和霍景深皱眉,尚弦月倒是面无表情,接受良好。 “下一个解药就是接着的!”风澜迅捂着耳朵喊道。 尚弦音一把抓起来塞进嘴里,这次没敢嚼直接咽下去了。 抬手,指甲都好好长着,可是很快一片片红点浮现在白皙的皮肤上。 尚弦音顶着张密集恐惧症看了要做噩梦的脸一把薅起风澜迅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到底怎么回事!” “都说了让你一个个吃,别着急,你就一个个吃呗!”风澜迅闭着眼睛不看她,他从小就看不了这密密麻麻的东西,他看蚂蚁搬家都难受。 尚弦音将风澜迅丢开,看着盘子里盘旋着至少三四十个的糯米糕,空咽了两下,视死如归开始一个接一个咽下去。 尖叫声接二连三传来,风澜迅哎呦抖着声音捂住脸,看不得,看不得,晚上噩梦素材库。 尚弦月淡定喝着茶,身边萧疾和霍景深看得饶有兴致。 终于咽下最后一个,尚弦音劫后余生抹了把汗,却突然觉得头上很痒,一挠,抓下一大把头发来。 噌地一把将风澜迅又薅了起来。 “不是最后一个了吗?!”尚弦音将手里抓着的头发举到风澜迅眼前怒吼道,“这是什么!!!” “我不是话还没说完嘛!”风澜迅挣脱开来,抻抻衣领,“最后一个,让那个——” 手指指向萧疾。 “那个缺大德的塞进我嘴里,就刚刚那个。” 尚弦音看向桌上装果皮废物盘子里被吐出来的那一团。 风澜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毛骨悚然道:“不是,你别告诉小爷我,你要……” 尚弦音气得发抖。 “其实,不就是掉头发嘛,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不对,常言道,聪明绝顶,虽然……” “闭嘴!!!” 如果眼神能杀人,现在风澜迅应该已经被捅成蜂窝煤了。 “你们故意的!” 这下尚弦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几个人就是做了个局让她往里跳的! “话不能这么说。”萧疾说着将尚弦音带来的酒端出来,“这是你带来的‘好酒’,我就问一句,你自己敢喝吗?” 说着将酒坛递到尚弦音面前,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母蛊在她身上,她喝下去同命蛊倒是不会生效,就是这子蛊会往心脏里钻,这钻心之痛,她却是不想经历的。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一种被人盯上的寒意,被剑尖抵在腰上一般让她背后肌肉一僵,回头就见矮塌上,银发少年正静静看着她。 明明与记忆中的身影完全无法重合,却让她重新回忆起死亡的恐惧。 慌张退后几步,踢翻了凳子,被绊了个趔趄,撞开房门往外跑去。 朔妄转头对上尚弦月探究着若有所思的视线,重回幼态的圆嫩小脸,白白净净糯米糕一样,甜滋滋笑起来。 “其实,她要是真想要,给她也不是不行。”风澜迅望着盘子里那烂糊糊的一滩小声道。 萧疾冷笑着切了一声。 霍景深笑着摇摇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皱眉。 酒掺茶,浮梦华汤兑茶水真是,难喝。 第130章 凶多吉少 夜里听说尚弦音闹着要跳河。 许久不露面的尚弦策出现,给了她一个巴掌,消停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八卦不是风澜迅带回来的,而是萧疾带回来的。 这问题就大了。 “一天了,稀奇,风澜迅这小子逮着这样好的机会没有舞到尚弦音面前嘲笑,真是稀奇。”萧疾坐在院里墙头上,手里上下抛着个苹果,说完啃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响声。 霍景深和尚弦月围坐在树下的石桌石椅上。 “倒是一整天没见他了,他何时这样消停过。” 霍景深抿一口杯中的清酒淡淡道。 此言一出,尚弦月推开朔妄喂给她的橘子,也不知这孩子怎的这样爱给她剥橘子,要是葡萄她可能还张不开嘴,但是橘子她已经快吃饱了。 “不对劲。” 大师兄说的对。风澜迅这小子不是这么消停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霍景深与她对视一眼,两人噌地站起身,几步到了风澜迅的房门前,也不多废话,霍景深一掌将房门撞开。 不出所料,里头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萧疾紧跟着二人到了屋子外面,见屋内无人,皱起眉头,抬脚走了进去,虽然由于风澜迅个人原因算不上绝对的整洁但可以肯定没有打斗的痕迹。 “狗东西,又出去瞎跑!”萧疾骂道。 尚弦月迈步进去,环视四周在他床底下看到什么东西在反光,蹲下身掏出来,发现竟是一颗留影石。 将一丝微弱的灵气注入,留影石发光,在空地上成像,出现的是风澜迅那张贱兮兮的笑脸。 “哈喽哈喽,孙贼们都看着呢。” 尚弦月:“……” 萧疾:“贱人!” 霍景深:见多不怪。 “呐呐,现在看来我家里是出了点事,所以没办法只能先走一步,原谅小爷我没时间和各位解释,界匙暂借一用。”说着风澜迅笑嘻嘻拱了拱手。 “还有,不久之后可能给尚弦留了点麻烦。”风澜迅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但虱子多了不愁,反正也不差这一次了,就都推到我身上就好,反正小爷我早跑远了,那疯子能奈我何。” 尚弦月气笑了。 “也别说小爷没给你们留后路,呐!”风澜迅说着让开身子,画面里出现个精致繁复的阵法。 然后画面便定格下来。 “这狗东西什么意思!”萧疾夺过留影石,没了灵力注入,画面渐渐消失,不信邪重新注入灵力,留影石亮起,可这次却不再从头播放,而是一段新的留影。 “这么快就用上了,尚弦大老爷对不起,小的给你磕一个。” 这样说着,画面一转却还是那个阵法。 萧疾切断灵力重新注入,可这次出现的影像却只有那个阵法了。 “阿月?”霍景深看向了然的尚弦月问询的意思很明显。 “这个留影石的作用是个可以随时移动的传送阵法。”尚弦月解释道,将留影石从萧疾手里抽出来,注入灵力,阵法的影像出现,倾斜留影石,阵法便打在了地上。 “这狗*的留这东西什么意思!”萧疾烦躁道,“他家中有事为何我们不能一起去,他偏要背着我们自己去。” “界匙可以在两界之间穿梭,风澜迅应该是去了另一界。”霍景深眸子眯起,这个被宗主破格收入门下的弟子,果然不简单。 “另一界?”这风澜迅到底是什么人。 目光投向尚弦月,萧疾突然想起来,最早认识风澜迅的是尚弦月,反常玩命将一个陌生外门弟子救下,原来她早就知道这风澜迅的真实身份! “总之,不是此间人。”尚弦月避开萧疾的视线,心下却在合计。 迄今为止,全乱了,风澜迅这个下一任接班人还没安全将接力棒从她手中接过去,甚至还没开始成长增长气运,便脱离轨迹回到了本该出现在末期时间线的原界中。 而且,风澜迅像是知道些规则,所以谁都没说,甚至尚弦音要自尽这事恐怕也是他做出来用来转移视线的。 她要是没猜错,这小子该是已经将血晶石拿走美美跑路了。 算他还有些良心,留点有用的。 出事这么久,却没找过来,是发现事情脱离掌控放弃了吗? 或者说,事情脱离掌控正是他想要的。 真是狗屁的清道夫,狗屁的最守规矩。 应该是监守自盗第一人才对。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尚弦月拍了下萧疾肩膀,“他不告诉我们,是为了我们好。” 萧疾不自在地躲开她的手,摆手道:“换句话说吧,我现在听见这句话就想吐。” “换句话说,风澜迅知道他这一去,凶多吉少。”尚弦月有求必应,换了句话。 “死了更好,祸害。”萧疾这样说着,可尚弦月却没了下文,他马上便自知失言,沉默片刻纠结开口,“我们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吗?” “有啊。”尚弦月轻声道。 接着在萧疾紧张的注视下开口:“修炼至炼虚境,掌握空间法则,撕开空间。” “这话你是非接不可吗?!”萧疾只觉得尚弦月在耍他。 霍景深摇摇头,无奈笑着。 第131章 种蛊 “还有一件事。”萧疾面露不解,“他刚刚说的‘留了点麻烦’,会是什么麻烦?” 霍景深看向尚弦月,神色有些紧绷,他总觉得风澜迅留下的这点麻烦肯定不小。 “别急,麻烦这不就上门了吗?” 尚弦月话音刚落,院门便被一掌挥开,尚弦白站在门口,一张天生的笑脸也耷拉着,身后还站着两个人影,隐在气浪掀起的尘土中看不清楚。 “二叔,你这是……” 尚弦月手里攥着风澜迅留影阵法的符石,搓弄着,面上和语气倒是一派的风轻云淡。 尚弦白进到院子里面,身后两个人影也露出真面目。 萧疾已经下意识将尺素扯下,神情戒备,这两人正是那天夜里他在尚弦白药室外见到的两个毒人! “来者不善。”萧疾低声道。 “院门都拍碎了,用你说?”尚弦月无语半晌还是没忍住道。 萧疾:…… 霍景深叹口气,若是在天元宗里,他自然能做到运筹帷幄,可是到了尚弦族地,他便如同被蒙住眼睛一般,接二连三发生的事都让他无法应付。 眼下他唯一能做到的竟然只是自保,尽量不成为拿捏尚弦月的把柄。 但显然,萧疾并没有这样的自觉。 “我没有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倒是先用上了烂心烂肺的手段!”尚弦白眼下一片青黑,看着很是憔悴,“竟然给小音下了这样折辱人的毒,让她一个女儿家怎么过!” 萧疾闻言呸了一声,真是鞭子没抽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烂心烂肺的不知道是谁,左不过是让她受了些皮肉之苦,最多样子难看了些,我们就是没你们心肠恶毒,否则啊,那傻妮子的小命早没了。” 说着将那酒坛拿出来,单手拎着晃了晃,示意他拿到了“证据”。 尚弦白眸色一厉,喝道:“竖子找死!” 淡淡的青色灵气弥漫开来,萧疾还没反应过来,不知何时尚弦月到了他身后,一把捂住他的嘴,一颗丹药挤进他口中,带着苦涩的药香化开,他要张嘴说话,却被尚弦月按地更死了些。 “他功法特殊,灵气有毒,解毒丹,吃了。” 清冷的声音流进他耳朵,萧疾也动不了,只好苦着脸硬是将在口中化的差不多的解毒丹咽了下去。 喉结滚动,确定萧疾吃了,尚弦月麻溜将手松开了。 怎么就管他一个人,别人—— 回头,霍景深已经将什么收进介子当中,轻飘飘与他对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那小白—— 朔妄伤还没好,还在之前的屋子里,身上肯定也带了解毒丹。 尚弦月看着萧疾四下看了一圈,十分懊恼的样子,以为他是担心朔妄低声道:“小白身上带了解毒丹,自己会吃,不用担心。” 萧疾:“……” 猜想被证实了,意外的并没有开心的感觉呢。 可带毒的灵气就是尚弦白的招数吗? 事实证明,当然不会。 两缕青色灵气压缩凝实化做两根锁链链接两个毒人的背后,操纵傀儡般,两个毒人先是双脚离地漂浮片刻,再缓缓落地,随即炮弹一样朝着几人冲过来。 萧疾将手中的尺素抛出去阻挡,手中的佩剑也抽了出来,尺素上却只溅上一片墨绿的血迹。 温寒盘旋一周回到尚弦月手上,一只毒人在半路化成一滩血雾。 另一只毒人却借着第一只的掩护逮到一道尺素的空隙钻了进来,目标确是萧疾手上的酒坛。 萧疾横剑挡住,温寒虽迟但到一剑穿透那毒人的肩胛骨,向上一挑向后拽去,远离了萧疾一甩抛向半空,几道带着寒气的剑气轻易将其搅碎。 眼看两只毒人被破,尚弦白不仅不慌反而勾起了嘴角,又恢复了往日笑面虎的模样,轻声道:“正是时候,起!” 尚弦月一怔朝着萧疾看去就见被萧疾拎在手上的酒坛中猛地跳起个透明的肉虫来,朝着萧疾面门扑去。 萧疾茫然回头,这虫子又透明,一时间无法聚焦,根本反应不过来 。 情急之下尚弦月正要伸手去抓,却有人快了她一步徒手攥住了那虫子,是霍景深。 那子蛊沾身就往皮肉里钻去,霍景深眼睛眨也不眨,挥剑将手上大块的皮肉直接削了下来,事情几乎都发生在一瞬间,鲜血喷洒一地,寄宿失败的子蛊全身染血被卡在半截削掉的血肉中扭动着。 不止萧疾,尚弦月也没料到事情的发展,怔在原地。 霍景深用袖子按住血流不止的手皱眉后退了半步,两人反应过来,马上迎上去。 “你——!”萧疾张着双手虚虚接在霍景深手下面,温热的血浸透衣料滴在手上,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说你为何要救我,或者说些别的话,不论说些什么,他想说,这不对,为什么霍景深会救他? 尚弦月懊恼咬住腮肉,就差一点她就能抓到,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师兄,对不起——” “说什么丧气话。”缓过最初割肉的剧痛之后,霍景深反而松了口气笑了起来,“若不是我伸手抓住,便是你去抓,到时候保不齐会付出更大的代价,现在不过一块血肉,已经是最小的代价了。” 尚弦月沉默没说话。 那边尚弦白看着地上催动一次却寄生失败已经奄奄一息的子蛊睁大了眼睛,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一步步挪到地上卡在血肉中的子蛊面前,蹲下身。 萧疾手里捏着尺素挡在萧疾和尚弦月面前戒备看着尚弦白。 “二叔!你来做什么,住手!” 院门外尚弦音头上戴着幕篱,看到尚弦白靠近地上或跪或坐,衣衫染血的三人,以为尚弦白要下手,惊慌喊道。 却不想,尚弦白捏起地上卡着子蛊的血肉,看了三人一眼,张嘴将血肉连同子蛊一起塞进了嘴里,而后,生生咽了下去。 追在尚弦音身后过来的窈娘见到这一幕惊讶地捂住了嘴。 尚弦音和另外三人也愣在原地。 “二叔你……” 尚弦音开口,带着疑惑、不解、茫然。 “来不及找容器了,这是最后的子蛊,若是死了,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尚弦白说这话时,满头还算乌黑浓密的头发渐渐变得干枯随后开始脱落,不一会儿头发便脱落大半,露出头皮来,原本三十左右的年岁看着像是老了十数岁一般。 尚弦音摘下幕篱,原本脱落的头发都已经长了回去,披散着恢复如初。 第132章 是他先背叛了我! “你倒是有恃无恐,若我没猜错,那小子身上的黄粱一梦早就解了?” 尚弦白对自己的变化浑不在意,盯着尚弦月道,面上又挂上了惯有的笑模样,只是顶着秃了大半乱糟糟的头发,看着多少有些滑稽。 尚弦月没回话,但这便是默认。 从介子里拿了凝血丹捏碎了混着回春散敷在霍景深手上,创面太大掌面上清晰可见森森白骨,血流水一样将药粉冲刷掉,尚弦月耐着性子不厌其烦地将药粉撒上去,和着血凝成血块凝在掌侧伤口边缘。 霍景深短时间大量失血,面色和唇色都淡了下去,望着尚弦月淡定的神情和有条不紊的动作,安抚着笑了笑,“阿月,没关系我,嘶——” 萧疾看不下去一把将霍景深的手从尚弦月手里抢过去,一团纱布放在掌心随即用力按紧,哪怕稳重如霍景深也没忍住仰头,脖子上青筋暴起,手用力往回抽,痛得说不出话来。 “血这么流下去药哪里待的住,先将血止得差不多了再说。” 偏偏萧疾表情认真严肃确实是在帮他止血,霍景深嘴边不雅的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憋得脸都红了,近距离死死盯着萧疾,好像要用目光在他脑门儿上开个窟窿。 “二叔——” “憨货!” 旁边尚弦白憋屈的劲儿还没过,尚弦音弱弱的开口被一声洪亮的咆哮声盖了过去。 尚弦音震惊回头就见她那平素里矫揉细语的娘亲虎步生风地越过她,用涂着鲜红丹蔻的纤细手指拧起她二叔的耳朵。 “那败家子不过是掉了头发,又不是头掉了,至于你将子蛊这样急着咽下去!”窈娘拎着尚弦白的耳朵吼道。 尚弦音:啊?不是,娘亲你…… 平日里娘亲娇花一样,对着二叔也是小心翼翼轻声细语的,哪里有过这样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时候。 “痛痛痛!松手,松手!还有人看着,小音还在这,你做什么……哎呦!”尚弦白顺着窈娘的力道凑近她,手悬在窈娘拧着他耳朵的上方,却没伸手去拽,只是微微皱着脸,瞟着周围,低声讨饶。 “你听我说,听我说!” 窈娘哼了一声将他松开了,斜眼瞥他,大发慈悲道:“你倒是说说~” 尚弦白吸了口冷气,冰凉的手指捂着耳朵缓解痛意,真是比起子蛊钻心之痛也不遑多让啊! 他研究毒物一生一直信奉一句话: 最毒妇人心! 不过想想,窈娘从没对他下过这么重的手。 床上不算。 这次急了,应该或许大概可能也是,在乎他? 这样想着尚弦白心里窜上一阵欣喜,语气也雀跃不少。 “这是最后的子蛊了,寄生失败受创严重,马上就要死去,没有别的选择了,我这才……” “你昏了头了!”窈娘细细的指尖戳在尚弦白胸口,“且不说小音还有不用得上同命蛊,若是真用上了你必死无疑,你——” 尚弦白攥住窈娘指尖,被戳过的皮肤火热,皮肤好像变得很薄,似乎下一秒心脏就能撞破这层熟烂的皮跳出来。 窈娘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猛地缩回手,欲盖弥彰地恢复了平常那副轻佻矫揉的样子,轻拍在尚弦白胸口借着力道将他推开。 “我和小音这些年还是仰仗二爷照顾,若是二爷出了事,就算是小音活下来,我们今后又能靠谁呢~” 明明不大的力气,尚弦白却顺着窈娘的力道后退了一步。 窈娘背过身回到呆愣的尚弦音身边,将她披散的头发别到耳后,视线却不自觉想往后转,但最后只是狠狠闭了闭眼,没有回头。 尚弦白看着窈娘站在尚弦音身前纤细的背影,低下了头。 也是,这么些年了,他还是改不了自作多情的坏毛病,在她柔顺的表象下迷失,以为,她真将一颗心转交在他身上。 手摸在头顶,却抓到一手的枯发。 今后怕是更没机会了,真是有些不合算。 窈娘自以为已经很克制,可是除了尚弦白是真的信了,在场四人都看在眼里。 萧疾看向霍景深,霍景深不看他,看向尚弦月,尚弦月也没注意,反而霍景深和尚弦月对视一眼,彼此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好得很! 手下用力一捏,一小股血喷泉一样涌了出来,萧疾将霍景深的手捏得爆汁,尚弦月看得眼角一抽。 “萧无虞!” 霍景深抓起剑朝着萧疾抡去,被萧疾躲开了。 尚弦月没拦着,因为藏锋也没出鞘。 “你——”霍景深被气得就要起身,脑子一片空白,天旋地转华丽丽晕了过去,正好被尚弦月接住。 “师兄!”尚弦月将霍景深接住,见霍景深除了失血没有别的症状,松了口气,看向萧疾皱眉道,“萧疾你太过分了!” 随即将霍景深胳膊搭在肩膀上,一手扶在腰上,半扶半抱进了屋子。 徒留萧疾愣在原地。 “不是,他,我——” 切! 尚弦音将窈娘的手挡开,娘亲捋她这绺头发已经捋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娘,我再问您一遍。”尚弦音认真看着窈娘,“您和二叔到底是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窈娘和尚弦白身子同时一僵。 没人搭话,尚弦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就是说,底下人传的流言根本就不是空穴来风对不对,你真的和……”尚弦音那声二叔再叫不出口,“所以,你背叛了父亲对吗?” 父亲到底知不知道,若是父亲知道,或是有所怀疑——难道这就是父亲一直不看重她的原因? “不是!”窈娘下意识反驳道。 “不是什么?你和他没有搞在一起?”尚弦音语气咄咄逼问道。 “我们……”窈娘急红了眼睛,还是忍不住求助看向身后。 “你怎么对你娘亲说话的!” “你少教训我!” 从小到大,尚弦音第一次对着这个她一直敬畏的二叔呛声道。 “你们,你们两个奸夫——” 啪! 尚弦音这话没说完,被窈娘一个巴掌扇在脸上。 从小到大,娘亲都溺爱她,这是娘亲第一次打她。 “我没有背叛你父亲!是他,是他先背叛了我!是他先背叛了我!是他!不是我!” 窈娘喊得声嘶力竭,打过尚弦音的手止不住地抖,带着整个身子都抖个不停。 第133章 血脉 愤怒、震惊、迷茫,尚弦音头偏向一侧,听着窈娘的控诉,脸上是完全的空白。 在窈娘的哭诉中,她自幼便与尚弦策、尚弦白兄弟二人相识,青梅竹马。 情窦初开时,便对被作为下一任族长培养的尚弦策芳心暗许,常伴身侧,红袖添香,谁不道一句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百年。 漫长的陪伴中,她以为自己会名正言顺成为族长夫人。 直到有一天,尚弦策带回一个姑娘,他说那是他的, 命定之人。 说到这里窈娘没有再往下说,许久,僵在原地雕像一样的尚弦音缓缓将头转回来,轻声道:“尚弦月的母亲?” 窈娘啜泣着没说话,尚弦白犹豫着上前,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但你还是嫁给了父亲。”尚弦音看向尚弦白,“既然他先背叛了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本来,我虽心有不甘,也打算放弃了,他……”窈娘看向尚弦白又马上低下头,小声道,“他又找我坦白,说自幼便喜欢我,我……” 尚弦白环住窈娘的肩膀安抚性拍了拍,“我自幼便爱慕窈娘,只是她一直心有所属,才没开口,族长说他找到了命定之人,我才敢说出口。” 尚弦音神色不耐又要开口,窈娘却像是早知道她要说的话,开口道:“你要说,既然如此,我为何我直接答应了他。” 尚弦音道:“就算有再多的苦衷,都不是你选择跟了父亲,还和……旁人在一起的理由!” “你父亲与命定之人如胶似漆,甚至为之破了许多的例,我心如死灰,本来已经动摇了,要答应和他在一起的。” 窈娘这话一出,尚弦白不敢置信看向她,窈娘却垂了眸子继续道:“可是,就在这时,他来找我了说他真正爱的人是我。” 这里,窈娘说的“他”有些突兀,尚弦音却知道,“他”不是尚弦白,而是她的父亲。 族长,尚弦策。 “理智上知道事有蹊跷,可是我,我哪里控制的住,他说他要娶我,我等了那么多年,一直在等这句话,我哪里控制的住啊。”窈娘哭得泣不成声,“我答应了。” 尚弦白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又徒劳松开。 原来如此。 尚弦音想着,却提不起什么情绪。 后面的事情,可以轻易看的出来,不管是骗还是局,窈娘都没如愿当上族长夫人,而是成了尚弦策后院里名不正言不顺的一个妾。 原来都是命啊。 萧疾唏嘘坐在树下嗑着瓜子,喝了口茶。 尚弦月将霍景深安顿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朔妄靠在矮榻上,人都聚在一起,乱成一团的时候也好看顾。 而后重新将萧疾摧残的伤口清洗干净包扎了。 门外的闹剧她听得清清楚楚,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下,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突然,一阵威压突兀从天而降,气浪滚滚,萧疾面前盛着瓜子的琉璃盏毫无征兆炸开,四分五裂,瓜子飞溅,萧疾下意识伸手去挡。 后领上一股巨力直接将他从石桌旁拎走,萧疾手上抓着瓜子,就看见下一秒石桌石凳化为齑粉。 萧疾回头,尚弦月已经将他松开了,看向半空中。 尚弦白扯住窈娘和尚弦音向后躲了一步,他们原本站着的位置几株巨大的藤蔓破土而出,锋利的尖端指向天空,可想而知,若是尚弦白没将他们拉开,现在应该是已经被串在上头了。 半空中缓缓裂开一道缝隙,尚弦策依然是穿着那一身寝衣一般的宽松衣裳,踏步而出。 一双淡漠的桃花眼看向下面,明明远远看去目光泛泛,窈娘却觉得自己要被那道视线盯透了,不由得往尚弦白的怀里钻了钻。 “哼。” 周围一片静寂,都看向半空中的人影,或探究、或恐惧、或戒备,许久尚弦策忽然笑出了声。 “本来有些事情我是无暇去管的,老鼠就好好过老鼠的日子。”尚弦策低头转了转右手小指上的细条翠绿尾戒,“哪怕是偶尔露在阳光底下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尚弦白闻言连忙挡在窈娘和尚弦音前头,急忙开口,“族长,这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强迫了窈娘,刚才她所说全做不得数,是被我迷惑的!” “不是!我就是本来就要说的,我知道你会听见的,但我受够了,这些年我过够了独守空房和偷偷摸摸的日子,尚弦策你毁了我!” 窈娘不顾尚弦白的阻止朝着尚弦策嘶吼出声,眼尾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神色和语气里都是积压多年的怨恨,不见半点讲述中少女怀春时的恋慕模样。 “你!”尚弦白回头看向窈娘眼中满是焦急,眼下却不知是来不及还是舍不得,哪怕神情像是能吃了她,但还是回过头坚定挡在她前头。 “父亲!”尚弦音推开尚弦白跪在前头,威压遍布四周,压得她动弹不得,尽管头皮发麻,但还是打算为自己娘亲挡下部分父亲的愤怒。 虽然娘亲犯了错,但毕竟是她娘亲。 “音儿,回来!”窈娘惊慌开口。 尚弦白身形一顿,还是沉默着牢牢挡在窈娘前头,任由窈娘推搡哭喊城墙一样不再挪动一步,脸上的笑模样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凝重。 “有趣。”尚弦策看着跪在前头,这个喊了他十几年父亲的孩子,眼中无波无澜,“刚才说了那些废话,终究是一句真的也无,一句有用的也无。” 顿了顿又嘲讽笑道:“也是,能指望你这样的女人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尚弦音怔怔抬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半空,又看向身后自己的娘亲,窈娘眼神躲避,神色不知是羞耻还是纠结,最后只开口说了一句: “音儿,娘亲对不起你。” 尚弦音神色迷茫不解,心脏却像是被最大的不祥击中,摔在地上,变成一滩烂泥。 “什么,意思。”尚弦音脑子里一片空白,口中却像是开闸放出的洪水滔滔不绝,“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了,你说啊!” 最后一句用了全身的力气喊出来,震得胸口一阵阵发麻,脖子上的铜铃低鸣作响。 窈娘被吼得在尚弦白身后一抖,感受到尚弦策戏谑嘲讽的视线,还是带着哭腔,颤着声音道:“其实,你是,我和二爷的亲生骨肉,尚弦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 第134章 争执 尚弦音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没错,是她听错了。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在院中几人震惊的目光中,尚弦音嘴角渗出血来,脸颊高高肿起。 但打她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萧疾皱眉,心道一句尚弦家的热人果然神经都不太正常。 尚弦月表面上依然是常驻冰块脸,眸子微微垂着,纤长的睫毛投下浓重的阴影,看不清下面的情绪。 萧疾看着她这副样子,想着,若是风澜迅还在,应该是能弯腰怼脸,恨不得将她眼皮扒开钻到她脑子里,非得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成。 大家都是想,但只有风澜迅那厮是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可他若真敢这样做,尚弦月必定会狠修理他,然后露出一副不胜其烦的阴郁神色,他就莫名想笑。 又是几声清脆的巴掌声,萧疾的思绪重新回到场上,尚弦音神情呆滞,手下却毫不留情,又给了自己几巴掌。 不是幻觉,为什么不是幻觉。 窈娘哭叫着要阻止她,却被尚弦白拦下,最后只能捂住嘴失声痛哭。 窈娘的哭喊传到尚弦音耳中却变成了一阵尖锐的耳鸣,鲜血顺着耳边流进脖领中。 尖锐的耳鸣中,世界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尚弦音看着窈娘的哭喊、尚弦白复杂的神色、感受到半空中熟悉的一如既往的审视,和一旁尚弦月冷淡旁观不带情绪的漠视。 原来是这样,尚弦音平静下来,想道。 她就是那个错误,娘亲犯的最大的错误。 那她到底是谁呢? 她不是尚弦策的那个尚弦,而是尚弦白的尚弦。 从小到大,一切的不合理都错得理所当然起来。 二叔的过多关注和疼爱,父亲的无端疏远和冷淡,以及母亲的过分溺爱,现在看来也是一种可笑的补偿。 这时候,她突然看向尚弦月,竟然在心如死灰的麻木中笑了出来。 她不是族长的女儿,她是个族长妾室与小叔子偷情后生下的杂种。 她不是什么大小姐,她是个杂种。 不过是个杂种而已。 在她眼中,尚弦月居高临下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喂!尚弦音看着你傻笑什么呢?”萧疾微微低头凑到尚弦月耳边低声道,“她笑的我觉得慎得慌。” 可能想着怎么干掉她,谁知道呢! 尚弦月微微摇头。 窈娘哭得不能自已,可是又不得不说,若是她不说,尚弦策也是要说的,还不如自己说。 “当年的事情,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我毁了你?”尚弦策沉吟片刻,笑道,“你是个什么货色,还用得上旁人毁你。” 有反转? 萧疾听得两眼放光,捏起手里剩下的瓜子嗑得瓜子皮四散飞溅。 尚弦月拍掉粘在衣袖上的瓜子皮,望着萧疾这样子无语道:“有什么好听的。” “你真不知道?”萧疾一个反问直接给尚弦月干沉默了。 家庭伦理八卦,八卦中永远的爆款。 外头狗血与紧张并存,屋里桌子上的香盒里燃着的线香透过纹饰袅袅升起。 朔妄腿上盖着被子,只穿着一袭中衣坐在矮塌上,静静看着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轻声道:“憋着不难受吗?” 须臾,霍景深睁眼,看向朔妄道:“怎么发现的。” “关心则乱。” 闻言霍景深揶揄道:“意思是,你并不关心我的死活?” 朔妄斜眼看他,没说话,脸上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那不废话。 霍景深调侃一下,也没当回事,神色沉下来正视朔妄,认真道:“所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费劲心思靠近阿月又有什么目的。”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朔妄转过身子阖目养神。 霍景深见朔妄也不是沟通的态度,他打定了主意不说,问也没用,便也不再自讨没趣,听着门外的动静。 “哎!”萧疾一胳膊肘顶在尚弦月胳膊上,“上次没多大点事,她就寻死觅活的 ,这次——” 说着给了尚弦月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尚弦月:“……”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尚弦音神经质一般喃喃重复,“怪不得,怪不得,原来……” “是这样。” 尚弦策没看尚弦音一眼,望着怯生生躲在尚弦白身后的窈娘,目光又落在他这个看似阴毒精明,实则脑子里没有二两黄的傻弟弟。 “你知不知道你护着这么多年视如珍宝的女人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子。”尚弦策与尚弦白遥遥对视,手一指一划,窈娘被掐着脖子拎到半空中。 “兄长!”尚弦白没抓住窈娘,手还伸在半空中,“快放开她!” 尚弦策一手隔空将窈娘拎在半空中,神色依旧是平淡的,好像手底下不是一个挣扎求生的人,而是个把玩的玩意儿,死物一般。 “她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呢?”尚弦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窈娘就被弄死了,“尚弦家的人哪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你和我谁又是什么好人。” “若我说,当初嫁我也是她设计,从头到尾都是她自愿呢?”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尚弦白还是控制不住看向窈娘,对上窈娘垂泪躲闪又窒息痛苦的表情,却还是忍不住心疼。 “那又如何。”尚弦白低下头缓缓道,“就算她算计,狠毒,自私又虚伪,那又怎样。” “我就是喜欢她。” 像是触动到了什么,尚弦策脸上有了细微的松动。 第135章 失效 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尚弦白机械地转头看去,就见尚弦音癫狂地笑着,将一柄长剑穿胸而过。 然而笑着笑着,神情又逐渐淡了下去,重归一片死寂。 而后,不知过了多久,眼泪间断砸在手上,尚弦音才如梦初醒般松开了长剑向后退了两步,用力揉搓着手上的鲜血。 “啊!!!” 窈娘本就充血的眼睛变得血红,崩溃得哭着喊着,胡乱挣扎着。 尚弦策却还是不悲不喜,只是松开手。 窈娘重重跌落在地。 而后艰难爬起,踉跄着朝着尚弦白走过去。 尚弦白到底也有着化神的修为,这一剑虽然穿胸而过伤及心脏,但性命无恙,在震惊于被尚弦音偷袭刺伤之后,一掌震在胸口,将长剑震出体外。 窈娘扶住尚弦白,睁着双早已红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见她如此,尚弦白反而笑了出来,刚要说自己没事,窈娘视线一顿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尖叫扑倒在地。 “音儿!” 萧疾目瞪口呆看着尚弦音疯了一样一刀刀划在自己身上,将全身的血管顺着脉络挑开,鲜血四溅,流水一样流了一地。 “我不要这身脏血,我不是他的血脉,我不是私通生的野种,我是族长的女儿,我不是野种,我不是!” 窈娘扑上去抓尚弦音手中的匕首,却被挥舞的匕首指着挡在一旁。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啊!” 尚弦音尖叫着挥着匕首对着窈娘,“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别碰我!” 好脏,好脏,好脏的血。 尚弦音又退后两步,皮肉翻卷、血肉模糊的手臂抬起,这一次她将匕首对准了脖颈,而后毫不犹豫地刺下。 匕首穿透厚实跳动着的动脉,鲜血喷涌出去,浇了窈娘满头满脸,窈娘怔愣片刻突然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尚弦白。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窈娘不但没有阻拦,反而狠狠给了尚弦音一巴掌。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尚弦月也皱起了眉。 “尚弦音她娘疯了吗?她在干嘛!” 萧疾也有些看不懂了,这是嫌尚弦音死的不够快? “你非要将他赶尽杀绝不可吗?尚弦音,他再怎么说也是看着你、教导你长大,他也是你的亲生父亲!” 尚弦音眼神死寂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怔愣着,匕首因为这一巴掌挑翻了皮肉露在外头,血开了闸一样往下流着。 “他为了救你吃了子蛊,你这样杀他,你还是个人?!” 说完,窈娘连忙跑向尚弦白查看她的伤势,可这一看却是神色一僵。 除了那一剑以外,再没其他的伤势。 完全不见同心蛊转来的割开血脉的可怖伤痕。 怎么回事,同心蛊为什么没有起作用? “什么情况,那毒蝎子一样的老东西不是吃了子蛊吗?同心蛊怎么没起作用,难不成种蛊失败了?”萧疾凑近尚弦月纳罕道。 “尚弦音没想杀尚弦白。”尚弦月半晌蹦出这么一句。 “那一剑穿心而过,要不是尚弦白那老东西修为高,现在已经去见你老祖宗了,你说尚弦音没想杀他?”萧疾只觉得荒谬。 尚弦月却像是没看懂他的反问一般,点头道:“她确实没想杀尚弦白,但她自己想死是真的。” “啊?” 这话一落,尚弦月动了。 尚弦音又举起了匕首,在窈娘惊恐的视线中,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刀尖穿透衣物抵在皮肤上时,手腕被尚弦月死死攥住。 窈娘经此心神剧震,一口气还没松完便晕了过去。 “松开!” 尚弦音大喊一声,用力抽手却纹丝不动,尚弦月就攥着她的手腕,也不说话。 尚弦音抬脚踹去,逼得尚弦月不得不后退,同时手腕翻转,锋刃就要划破尚弦月手臂,尚弦月不得不松手。 得了自由,毫不犹豫就要扎向胸口,电光火石之间,尚弦月回身到了尚弦音身侧,扣住她肩膀,一声脆响,尚弦音整条手臂软了下来。 匕首掉落,却被尚弦音一脚带起,另一只手接住了。 尚弦月叹口气,顺手将另一边的关节也捏碎了。 没错,这次她不是卸的关节,而是直接捏碎了尚弦音的肩关节。 这憨货的死志坚决,有时候为了保证命万无一失,动用暴力也实在是最为有效的无奈之举。 “尚弦月!尚弦月!尚弦月——” 尚弦音重复大吼着尚弦月的名字,两侧肩膀被卡住转不了身,只能转头,困兽一样张嘴要咬她。 温寒裹着一片衣角横着卡进了她张着的嘴里,被卸掉的的两只胳膊被攥着手腕束在尚弦月手中。 尚弦策就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切,像是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荒谬闹剧。 “去哪?” 尚弦月架着尚弦音朝屋里走去,无视尚弦音癫狂的挣扎,闻言顿下脚步道:“不干嘛啊,睡觉。” “你该不会是想跑吧。”尚弦策淡淡道。 “对啊。” 尚弦月大大方方承认,倒是让尚弦策觉得有些意外。 “但没有界匙能跑到哪去?”尚弦月这才接上后一句话,而后给了挣扎的尚弦音一脚,“她留下没问题吧。” 尚弦音僵住不动了,许久却没有声音传来。 “等什么呢,早走了。”萧疾从后头跟上来,看着呆立在原地的尚弦音道。 尚弦音猛地看向他,眼神凶狠,好像要咬死他。 “切!” 萧疾白她一眼,就要往屋里走。 “等下。”尚弦月徐徐开口。 萧疾无奈站住了,头也不回道:“又干嘛。” “将那滩浪漫的垃圾扔出去。”尚弦月视线一转指向窈娘和尚弦白二人。 尚弦音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地上的二人,却像是被刺到一般,闭上了眼睛也不挣扎了。 尚弦月说的没错,确实是垃圾。 “我?” 萧疾指着自己不敢置信,看着尚弦月压着血次呼啦的尚弦音进了屋子,远远又飘来一句。 “要快,一屋子老弱病残我照顾不来。” 荒唐,尚弦月使唤他? 天大的笑话,尚弦月真是昏了头了。 他萧疾不是小喇叭那个小迷弟,更不是风澜迅那个狗腿,也是她能随意吩咐使唤,呼之即来、喝之即去的人? 一手拖一个出了门。 想让他早点回来,他偏不,累死她! 第136章 如意门 “现在就走?” 萧疾一回来就看尚弦月已经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一手搂着朔妄,一手拎着比上次裹得还夸张的尚弦音,霍景深已经醒了,一手包的粽子一样,站在尚弦月身后,见他回来看向他。 “对。” 尚弦月一手松开朔妄,朔妄自觉环住尚弦月的腰靠在她身上。 “别的不说,你要将她带走做什么?”萧疾指着尚弦音道。 从介子里掏出风澜迅留下的留影石灌入灵力,调整角度,光影将传送阵投射在地上,一挥手,大堆的灵石从天而降,传送阵被激发,缓缓转动起来。 “少管。”尚弦月不欲多说。 “你想清楚,且不说这妮子心思,就说若她自己不想走,你强绑了她走,她能安生?”萧疾耐下性子,压着火气道,“要是遇上些什么事,她再捣乱……” “我自有分寸。” 尚弦月低头,正与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尚弦音对上视线,尚弦音像是做贼心虚般将视线移开了。 手底下挣扎了两下,尚弦月手上用了力气,掂了下,尚弦音便不动了。 挣扎的很象征,走个形式。 尚弦月有点想笑,尚弦音这人,打死也说不出让别人带她走的话来,但要真将她一个人留下,她自己也是敢不活的。 不主动要,别人给也不要,就得有人强行帮她做了决定就老实了。 所以,这算强制爱吗? 算了,谁管她,不管什么法子好用便罢了。 朔妄瞥了眼,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安心靠在尚弦月身上。 小绿茶! 萧疾见朔妄这副样子,只觉得牙根痒痒,手上攥着尺素,暗中咬住尺素一角磨磨牙,想到尚弦月应付他油盐不进的几句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冷哼一声,走到尚弦月身边,一把将树袋熊一样黏在尚弦月身上的朔妄扯下来,“你身上伤都没好全,我来照顾小师侄。” 朔妄被强行架起来,脸上表情沉静,血色的眸子却死死盯着这萧疾,萧疾狭长的眸子弯起,表情得意 。 最后朔妄闭上眼吐了口气,任由萧疾扶着他,实际上已经自己撑住身子,尽量离萧疾远远的,尚弦月看不见的地方,二人马上弹开离得远远的。 “阿月,这阵法虽然可用,但传送点却并不明确。”霍景深走到尚弦月身边道,“直接用还不知道会到什么地方。” “不会。”尚弦月对风澜迅定坤符留阵的事迹也有所耳闻,“师兄你且看阵眼的地方。” “嚯!这小子是会活学活用的,我就说这东西总觉得熟悉,这不类似我给他讲过的任意门吗?”萧疾凑近了一看,就见阵眼上写着两行小字。 如意门,放置目的地坐标物品。 尚弦月:“……” 好像是小时候她讲给萧疾的吧。 霍景深从介子里 掏出自己的弟子腰牌来,放在阵眼上,若是他理解的不错,那放上宗门腰牌目的地该是天元宗才对。 下一秒,阵法飞速变化旋转,几人消失在原地。 匿姝塔里,尚弦策若有所感,伏在冰棺上看着棺中女子神情平静认真,像是要将她的脸刻进脑子里。 “清清,这是你想要的吗?” ………… “首席师兄和大师兄怎么还不回来啊!”琼乐哀叹一声。 这一阵子,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因为本是分道到尚弦月手下做事,但尚弦月不知所踪,处理人员调动后勤事项的大师兄也同样不在,琼乐便只能像个游魂一般在宗里头乱逛。 正想着,到了首席师兄宗里头的住处外头,绮月阁。 大门紧闭,哪怕不时有人清扫,门前也已经长出几株杂草,在冷清的风里摇曳着。 心中叹口气,正要走,却听见里头传来几声响动。 早听说,有些弟子会在师兄弟甚至是兄长外出任务或是闭关时潜入其住处偷盗财物,难道,竟然有人敢到首席师兄的住所行窃? 琼乐神色一厉想着还真有这种可能,纵身一跃蹲坐在院墙上,望着院里许久没人打理,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草木,手中将佩剑缓缓抽出。 突然一处高大的草木丛大幅晃动起来。 “贼子,竟然敢到首席师兄的院子里行窃,看我捉了你去执法堂挨板子。” 琼乐纵身跃下,举剑朝那片草丛劈了过去。 “woc——?” 红色绸缎飞出顺着琼乐的佩剑缠了上去,将琼乐压制得严严实实。 “尺素?” 琼乐一眼认出来,接着,萧疾拨开草丛走出来,看见琼乐也是一愣。 “小喇叭,你怎么在这?”萧疾一扯尺素裹着的剑笑道,“这是什么新的欢迎仪式吗?” 随即尚弦月、朔妄和霍景深也跟着出来了,尚弦月手上还提着动弹不得的尚弦音。 “萧师兄,首席师兄,大师兄!你们回……”琼乐的笑脸突然一僵,疑惑道“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别提了。”萧疾烦躁拨开身边几乎和他一样高的杂草。 “……” 啊?然后呢别提了之后不解释的吗? 霍景深看了眼手里的腰牌,心道风澜迅真是个神奇的狗东西,明明放的是他的腰牌,也不知怎么到了阿月的院子里。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尚弦月叹了口气道:“你就说,是不是天元宗吧。” 霍景深闭上眼又睁开,有些微的憋屈道:“是。” “诶?怎么好像少了点什么?”琼乐左看看,右看看,“风师弟呢?” 此话一出,空气安静半晌。 尚弦月、萧疾、霍景深三人交换眼神,最后还是霍景深艰涩开口。 “风澜迅他,失踪,下落不明。” 当啷。 佩剑落地。 琼乐焦急问道:“失踪?怎么会失踪的,风师弟那样的本事总不该被什么人缠住才对,怎么会失踪呢?!” 尚弦月眸子低垂,静静站着,没有对上琼乐担忧的眼神。 看向霍景深和萧疾也没人给出答复。 “到底发生什么了?是不是只是风师弟因为什么自己躲起来了,只是不想让我们找到他?”琼乐焦急问道。 霍景深有些意外于琼乐对风澜迅的了解和细腻心思,竟然能猜个大差不差,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他不会有危险吧。”琼乐又问道。 这次,霍景深和尚弦月一样,安静下来没说话。 倒是萧疾看不下去,说道:“这谁能保证呢,哪怕咱们一起,都在身边,也不能保证就没有危险不是。” 琼乐闻言也不说话了,几个人就站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罚站。 尚弦月无奈,将呜呜直叫的尚弦音塞进萧疾手里,走到琼乐身旁捡起剑,塞进琼乐手里,带着他紧紧握住。 “我说过多少遍,无论发生什么,握紧你的剑。” 琼乐沉默着攥紧手里的剑,越攥越紧,乃至于灵力激荡,发出阵阵剑鸣。 第137章 送君千里 “还有一件事,梦倩茹在行刑当天凭空消失了。” “你说什么?”萧疾一把抓住琼乐的肩膀。 “对,因为出了清源县的事,宗门人力空虚,提审就推迟到了三日前,结果就在提审当天,梦倩茹就在广场上、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琼乐回忆道。 “就算是鬼族也不可能在各堂长老,和掌门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霍景深淡淡道。 尚弦月表情依旧淡淡的,没什么表示。 “一定是那个老……唔!” 萧疾话没说完就被尚弦月一手捂嘴,一手锁喉按住了不让他出声。 “掌门呢,怎么说。”尚弦月手底下将挣扎的萧疾制住,看向琼乐问道。 “我正要说呢,掌门在提审前就已经不在宗门里,我打听到,好像是说,有大事要办,至于梦倩茹的事也是审讯堂那边直接提审的,没有经过掌门审批,更没有掌门监审。” 犹豫片刻,琼乐道:“一定程度上也是杜绝了掌门徇私的可能。” 萧疾脸憋的通红,用力将尚弦月的手扒开,“你想勒死我吗!” 喘了两口气,才继续道:“哪有这么巧的事,偏偏是他的亲生女儿提审当天凭空消失,偏偏他本人还不在场,既洗清了嫌疑,又救了女儿的命,多两全其美的事。” 几人此时走在下山的路上,准备去碧水镇坐传送阵回夜岐山驿,一路上来来往往不少的弟子,都听见了萧疾这番话,不少人窃窃私语嘀咕起来。 “萧无虞,慎言。”霍景深皱眉不悦道。 “切。”萧疾本来想着嘲讽回去,侧头就见尚弦月也白了他一眼,顿时觉得扫兴,冷哼一声,到底没让外头传出他们三个亲传关系恶劣的流言来。 琼乐见此也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视线突然落在被尺素捆得严严实实、毫无形象的尚弦音身上。 这是…… “首席师兄,这是你们抓到的新的怪物吗?” 琼乐凑到尚弦月和霍景深之间,打量着被霍景深提在手里的这一团隐约能看出人形的东西,“这是尸傀?血怨偶?妖兽还是别的没见过的怪物?” 尚弦音猛地朝着琼乐一扑,吓得琼乐连忙后撤一步,汗颜道:“这,还是活的,还挺凶。” “不是怪物,但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萧疾看了眼尚弦音又看着琼乐坏笑道,“你还见过。” “啊?”琼乐满脸懵懂。 “打个招呼。”尚弦月伸出一根手指扯开勒进尚弦音嘴里的尺素。 “呸!贱民!叫花子!呃唔!” 尚弦音嘴得空叫骂了几句,尚弦月松手,尺素重新勒紧,堵住尚弦音的嘴。 “这不是,那个,那个谁——”琼乐听着这熟悉的动静便想了起来,指着尚弦音看着尚弦月,一时间竟然忘了称呼,“你们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说来话长。”萧疾叹了口气,拍拍琼乐的肩膀,自顾自往前走了。 琼乐不明所以,后头的尚弦月淡淡看他一眼也没说话往前走了。 后头紧跟着霍景深,手里拎着挣扎晃动好像在荡秋千的尚弦音目不斜视跟在尚弦月后头。 不是都不说是吧,说来话长,直接省略了是吧。 正气呼呼想着,眼前又晃过一个人影,白衣银发,身型清瘦 。 小白! 朔妄默默跟在后头,路过琼乐时被一把扯住,红宝石一样的眸子神情和尚弦月如出一辙,带着些疑惑淡淡朝琼乐看去。 “小白,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们都不说,你——” 琼乐说到这才觉出不妥来,说句大大的不敬的话,首席师兄不说话那是装哑巴,但是小白不一样,他真哑巴。 朔妄淡淡看着他,琼乐绞尽脑汁想着说点什么转过去的时候,朔妄开口,依旧是惜字如金道:“说来话长。” 琼乐:“……” 望着一行人的背影,琼乐反应半天正打算回去,突然想起来他要回哪去? 首席师兄都回来了,他难不成还要留在宗门扫地不成? “等等我,萧师兄,大师兄,首席师兄,你们等等我,我也和你们一起回去。”琼乐紧追几步,气喘吁吁跟在一行人身边。 “不是已经金丹了,还要当跟屁虫啊。”萧疾打头,听见琼乐跟上来,头也没回道。 “不是,跟屁虫,是跟着首席师兄一起,能学到东西。”琼乐反驳道。 出了宗门三道牌坊,下了三千道登云梯到了宗门门口,琼乐突然反应过来,看向最高大的那道身影疑问道:“大师兄,你也要去夜岐山驿?” 现在,宗主不在宗里,首席师兄被外放,大师兄若是也走了,宗里还不乱成一锅粥。 霍景深顿住脚步,鞋尖正好停在仙凡宗门界碑后,伸手将尚弦音放在面前,不再向前一步。 尚弦月转身,正看见霍景深望着她笑得开朗温暖。 “送君千里 ,终须一别。”霍景深手持藏锋微微弯腰行礼示意送别,“阿月,师兄只能送你到这了。” 萧疾闻言慢悠悠转身过来,看着霍景深毫不客气嗤笑道:“算了,那老匹夫自己做了撒手掌柜,你倒是上赶着接盘。” 霍景深直起身,正了神色道:“慎言。” 萧疾还要说什么,让尚弦月用手拦住后退一步,撇撇嘴,切了一声,到底不说话了。 与霍景深沉静的目光交错间,尚弦月先垂下眸子,低声道:“那,师兄保重,还有,多谢。” 萧疾看向尚弦月满脸疑问道:“谢他什么,尚弦月你有病啊!” 朔妄上前将企图扒拉尚弦月的萧疾拽住,但看向尚弦月的眼神也是晦暗不明。 霍景深站在宗门前没说话,看着尚弦月转身走了,后头跟着不依不饶的萧疾和拉架的朔妄。 “啊?诶,不是,你们,这个,我……”琼乐看看转身走掉的几人,又看看还伫立在原地,目送几人离开的霍景深,最后目光对上地上的折叠“木乃伊”。 “……” 你们,有东西落下了啊啊啊啊! 最后,琼乐只能咬牙将用挣扎恐吓他的尚弦音扛在肩上,朝着几人追过去,跑了两步回头看去,霍景深还站在原地。 若是,刚刚他没有提醒大师兄的话,会不会大师兄就真的和他们一起回夜岐山驿了? 琼乐这样想着,不禁有些后悔,刚刚干嘛嘴贱非得提醒,大师兄没提兴许 真是有这个打算也说不定,这让自己一戳穿,他还怎么好意思顺理成章跟着走呢。 转念一想,大师兄是什么人物,也会被他左右,肯定大师兄原本也没这么打算,再说了,大师兄那是宗门里真正的楷模,一心一意为了宗门,怎么会偷溜出去,这么想都是对大师兄的不尊重。 霍景深目送几人远去,知道再也看不见那一道亮目的白,回头看向界碑上天元宗三个大字,挥手打出一道风刃砍在上头,临了却只剩下轻飘飘的力道,最后轻飘飘的散了。 好像只是一道迅猛些的风而已,好像他的情绪从来没来过。 第138章 亲亲有毒 尚弦月走在前头,后头跟着喋喋不休的萧疾和扯着他和他拉扯的朔妄。 “尚弦月,你和霍景深两个人又瞒着我什么事了,你和我说清楚,别装听不见!”萧疾紧跟在尚弦月身侧,手上努力将拽着他的朔妄往下推。 “和你无关。”尚弦月一句硬邦邦的话砸过来,好像一锅热油里放了一勺水,萧疾顿时就炸了。 “尚弦月你再和我说点这种废话试试呢?”萧疾急得喘气,手上拽不开朔妄,甚至上了脚,被朔妄躲开了,“你松开,狗皮膏药嘛你,别碰我,恶心死了!” 朔妄一边淡定躲闪着萧疾推搡出手,一边冷冷发声道:“你不碰她,我不碰你。” 他不能碰?萧疾气笑了。 “不能碰?我不仅碰,我们还一起睡过,还一起洗过澡,她还亲过我,怎样,知道这些,你不得气死。”萧疾嘴里舒畅顺溜地秃噜出来,说完才发现周围安静的可怕。 琼乐目瞪口呆,目光在他和尚弦月之间疯狂跳跃,连肩膀上的尚弦音往下滑了滑都没注意到。 朔妄没什么反应,手上力道不减,根本没将他的话当回事,好像他刚刚在放屁。 可能还没放屁来的影响大。 “是嘛。”尚弦月轻笑一声,语气凉的像是结了冰碴子。 萧疾有些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对上尚弦月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强撑着扯出一抹坏笑,“怎么,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敢认?” 尚弦月轻轻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皱,慢条斯理开口道:“怎么不敢认,倒是你——” “我怎么了?”萧疾铁了心要给尚弦月找不自在,紧接着呛声反问道。 “倒是你,敢做敢当,勇敢的让人意外。”尚弦月的回答出乎意料。 萧疾下意识觉得不妙,还没想出这不对从何而来就听见尚弦月紧接着道:“当年你过了五岁,在院里在我面前尿了裤子,哭天抢地,非要我证明我不嫌弃你。” 这下,萧疾先是整个人石化当场,随即死掉的记忆突然诈尸攻击他。 是有这么回事,当初自己和她在院子里玩得入迷,明明内急却忍着,贪玩不肯去茅厕,结果尚弦月将他抱起来一举,他没忍住就…… 尚弦月看着萧疾被火燎了一样的脸色,双手抱胸看戏。 当时她将小无虞举高高,然后“黄河之水天上来,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景象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她愣住了,小萝卜头也愣住了,然后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活像她当场刨了他家祖坟。 后头连裤子都是她帮着换好的,不过这小子当时光顾着哭了应该也忘记了。 亲他?是有这么回事来着,但当时他怎么说的来着? “师兄,无虞变成臭宝宝了,师兄以后是不是就不喜欢我,喜欢别的小师弟小师妹了。”小萝卜头被洗刷干净,换好干净的衣服才重新冷静下来,泪眼汪汪窝在尚弦月怀里,抓着她的衣襟问道。 “不会不会,师兄永远最喜欢小无虞,只有小无虞一个师弟奥。”小尚弦月无语望天,抱着小萧疾坐在矮榻上。 “那无虞这么大了还尿裤子,是不是很丢人,师兄会不会嫌弃我。”小萧疾怯生生问道。 “来,师兄给你说奥,以前有个二十多岁就成了一方大能的天才,十多岁的时候还尿床呢,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话都说不清楚呢。”尚弦月张口就来。 “真的吗?”小无虞眼里带着淡淡的疑惑,“那他姓什名谁,是什么天赋,出身哪个家族,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呃,这个,他来自遥远西方一个姓爱的家族,天赋这个不好说,可能是空间之力?”尚弦月磕磕巴巴胡编乱造。 “师兄,那你是不是更喜欢爱家的笨小孩,会不会嫌弃无虞了。”小萧疾话锋一转反而焦虑起来。 “不会,不会——”尚弦月手上轻拍安抚,实际上白眼望着吊顶,想着实在不行两个爱家的老爷子不管是谁,随机来一个给她带走算了。 小孩真的好难哄,她真的不会哄小孩,老爷子不在家,这要是萧不凡在,让他来哄,哪怕给她吃一顿鞋底炒肉她都愿意! “真的吗?”小无虞仰头眼巴巴看着尚弦月。 “真的,真——的——” “那你亲亲我。” “好,亲亲你……”小尚弦月随口应下,手上拍了两下才意识到这小萝卜头刚刚说了什么,“嗯?” “亲亲我。”小萧疾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尚弦月,见尚弦月满脸惊愕,马上小嘴一撅就要掉金豆豆。 “亲,亲,我亲还不行嘛!”尚弦月咬牙切齿道。 就是个小孩子,小孩子而已,不亲要闹,亲一口怎么了。 做好心理建设,双手抱住小孩的头,朝着一侧的脸颊狠狠亲了一口。 报复性的,尚弦月大蚊子一样,不仅亲,还狠狠嘬了一口,小孩子皮肉本来就嫩,这下直接留下个红的有些发紫的印子。 好歹,小孩是不哭了,尚弦月松了口气,可是好说好劝的,小萝卜头回了房间,不一会儿又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 踹门冲进去一看,小萝卜头对着镜子狂哭不止。 “我不要亲亲了,以后再也不要了,亲亲有毒!呜呜呜呜……” 小尚弦月:“……” 当天晚上萧不凡回来,满院子请她吃鞋底炒肉,怪客气的。 第139章 狗叫 萧疾丢了大脸。 尚弦月说了萧疾当面尿裤子的丰功伟绩之后,朔妄脸色一变火速松手退避三尺。 琼乐眼睛一弯就想笑,可萧疾身上的气压低的几乎能在局部降雨,他也不敢笑,只能干咳两声,将眼睛瞪的老大。 他不想笑,他一点都不想笑。 “咳咳,咳!” 不就是萧师兄小时候尿裤子嘛,谁小时候没尿过裤子,大惊小怪的。 可是,他尿裤子还要首席师兄哄他诶…… “噗——咳咳咳咳!哈哈,咳咳……” 寒冰箭一样的目光朝着琼乐刺过来,可是对于忍笑忍得面目扭曲,已经红温马上过载的琼乐来说,就算是现在真有寒冰利剑他都不一定能躲开,等何况是萧疾的目光。 萧疾咬着后槽牙,将尺素召回来,扔出去缠在琼乐脖子上,一把拽到跟前,阴恻恻道:“小喇叭,你不想活了?” 琼乐本来就忍不住,现在被发现了,到了萧疾跟前干脆哇哈哈笑了个痛快,直把跟前的萧疾听得神经衰弱。 “不行了,萧师兄,你怎么知道,我笑的想死,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救命,哈哈哈……”琼乐笑得没力气,双手抓着脖子上的尺素吊着身子,七扭八歪的。 萧疾:“……” 他勒死他算了! 都杀了,都杀了,在场的,听见的都杀了! 视线杀气腾腾扫过琼乐、朔妄、尚弦月和扒在尚弦月身上的尚弦音。 嗯? “嘎嘎嘎,你这个死毒舌小时候竟然尿裤子,哈哈哈哈……”尚弦音脱离了尺素的束缚,贴地阴暗爬行,最后猴子一样缠在尚弦月腿上,像个挂件。 尚弦月:“……” 看向萧疾手里的尺素,眼底带着些许的幽怨,看得萧疾一阵心虚,听见尚弦音的嘲笑心头火起,什么也顾不上了,松开尺素,拔出佩剑。 “八婆,我砍了你!” 尚弦音灵活地往尚弦月腿后头一躲,得意洋洋道:“砍死我,你好厉害哦,我好怕,快来砍死我~” 佩剑朝刺来,尚弦音一转身子,用尚弦月挡住,萧疾赶忙停手,紧接着尚弦音又在尚弦月手边探头,做了个鬼脸,萧疾一剑刺去,她又缩头回去,尚弦月成了她最好的掩体和盾牌。 萧疾要被刺激的发疯,抬头怒视尚弦月道:“你让开,别护着她!” 尚弦月:“……” 不是,她什么时候护着了,哪只眼看见她护着了? 无语至极,还是挪了步子。 结果尚弦音跟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腰上,尚弦月走哪,她跟哪,萧疾无从下手,抓狂的要命。 “你还护着她?”萧疾咬牙道。 “没有啊。”尚弦月摇摇头,满脸的无辜。 “那就将她从你身上弄下来!”萧疾跳脚。 尚弦月低头对上尚弦音的目光,微微挑眉,尚弦音怔了片刻,松手,然后转了个方向,藏到尚弦月背后去了。 “谁,什么人,没看见。”尚弦月这才探头望着萧疾道。 萧疾:??? 好啊,他算是知道了,故意消遣他呢是吧! 尺素倏得甩出,朝着尚弦月缠过去,尚弦月不躲也不闪让他捆了个严严实实,一把拽过去。 尚弦月的脸和他离得很近,淡淡的沉睡檀香弥散在空气里,天色渐暗,光线暗沉,只看见神色瞳孔中反射的微光,像是寒潭浮冰一般,空无冷寂。 萧疾没想着能抓到她,因此在最初的怒气过了后,再和尚弦月这么近距离地对视,久违的感到些不自在,下意识错开目光扭过头看向一侧。 尚弦月身后,尚弦音也被一起捆了个结实,因为和尚弦月背靠背,所以也看不到两人的交流,周围一片安静,心下有些忐忑,正要出声说些什么,只觉得身子一轻。 萧疾被猛地推开,朔妄抢过尚弦月,退开几步,将尺素解开。 “你!”萧疾莫名恼怒,就要上前与朔望理论一番,却被琼乐拉住。 “算了,萧师兄算了,也该消气了,再怎么说那也是首席师兄,你捆也捆了,骂也骂了,差不多行了。”琼乐劝着架,生怕萧师兄再对朔妄下手。 “我什么时候……”萧疾急促说了几句,住了口,深吸一口气,“是他……” “小白,怎么样,首席师兄没事吧……” 琼乐没听完他的话,赶忙去查看那边几人的情况了。 萧疾气急,暗道一声晦气,御剑先一步走了。 “诶,萧师兄!你去哪!”琼乐朝着萧疾远去的背影喊道。 自然是得不到回应的。 “不是去碧水镇坐传送阵回去嘛,也不知道去哪。”琼乐咕哝着。 “可能是打算御剑飞回去也说不定。”尚弦音抻了抻脖子上有些翻折的的绷带阴阳道。 “御剑飞回去?一周时间能到都算快的了,不会吧!”琼乐艰难吞咽了下,心道不会吧。 “让他飞,你看他临走的时候那股子牛劲儿,别说一周,就算是十天半个月那气性也不一定能消呢!”尚弦音阴阳怪气更来劲了。 “可能接了任务。”尚弦月思忖道。 半天了,总算有句正常人会说的话,琼乐心下稍安。 朔妄对此不置可否,这种危险分子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少了萧疾,一行人顺顺利利到了碧水镇,因为天色已晚,只能休息一晚,明天传送阵开再走。 可就在晚上的时候,发生的事情直接拖慢了几人的行程。 尚弦月躺在床上,听着床底下打地铺的尚弦音翻了好几次身,闭上眼睛不欲理会,就听她噌地坐起来。 “谁家的狗啊,一直叫叫叫烦死了!” 尚弦音烦躁起身,骂骂咧咧走到客栈窗前,推窗在街上看了一圈,没发现罪魁祸首,只能悻悻吼道:“管好你们家的狗,烦死了!” 吼完啪地一声将窗户摔上,倒在地铺上蒙头正要睡。 汪呜,汪呜…… 这次连尚弦月也听见了,叫声洪亮连续不断,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尚弦音吼完那一嗓子之后,这声音,越来越近了。 这客栈她常住,周围并没有哪户人家豢养恶犬,从来没有听见过狗叫,难道是最近不知从哪来的野狗不成。 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天干物燥,小心……啊! 客栈外,子时巡更的打更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相邻的房间里,几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尚弦月眼中一派清明,并没有急着起身,但是门外已经响起开门的声音,步子焦急地朝她的房间赶来,是琼乐。 叹口气,尚弦月坐起身披上外袍,门已经被敲响。 “首席师兄,外面好像有什么不好的动静。”琼乐声音隔着门板闷闷传来。 尚弦音从被子里抬头,露出乱糟糟的脑袋,眼下明显青黑,朝着门口没好气喊道:“不就是谁家的疯狗,或者野狗袭击凡人吗?大惊小怪,都怪这小破地方没个好点的客栈,吵死了!” 尚弦月下床穿上鞋袜,抬腿迈过地上的尚弦音,开了门。 “首席师兄。”琼乐见她脸上没有倦怠或是骄躁的神情,心下稍安。 尚弦月点头回应,甩手召出温寒,轻声道:“确实不对劲,出去一探便知。” 第140章 被虎掉离山 话落,隔壁的门打开,朔妄也推门出来,手里攥着剑,显然他也要跟着一起。 这时,又是一声惨叫传来,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狂躁的狗叫声。 尚弦月听声辩位,直接推开身后房门,打开窗子顺着屋檐飞身而下,琼乐和朔妄紧随其后。 尚弦音像是被念了紧箍咒的孙猴子一般,翻来覆去挣扎半晌,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大敞着的窗外传来洪亮的狗叫声。 猛地起身,眼里满是血丝,尚弦音神经质地笑起来,缓缓起身。 好,她不睡了,今天晚上,她要吃狗肉火锅! 被单被整个扬起,再落下时,屋子里空无一人。 “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声音就是从那个胡同里传出来的。”琼乐用三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道。 尚弦月看着前头的胡同,手放在剑柄上,缓缓靠近。 朔妄和琼乐不远不近跟在后方的左右两侧,以便能及时接应。 视线一转,却见胡同里除了一些杂物什么也没有,尚弦月走到发出声音的门板后,就见更夫躲在后头撕心裂肺地喊,显然是被吓破了胆。 “别喊了,别喊了,什么都没有喊什么!”琼乐语气不耐,显然是对这种报假警的行为嗤之以鼻。 “啊,你,你们是……”那更夫小心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见确实只有这三人后才停下喊叫,犹豫着问道。 “我们是天下第一仙门大宗,天元宗的弟子,出任务途经此地。”琼乐干脆利索地抬出身份,对于就建在天元宗山脚下的碧水镇来说,这身份怕是比天上的神仙都好使。 “仙长!各位仙长,有怪物,有怪物,刚刚,就刚才,有个怪物追我要吃了我啊,救命啊仙长!”这更夫抱住琼乐的大腿,岁数一大把的大老爷们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尚弦月三人对视一眼,最后尚弦月和朔妄齐齐看向琼乐,直看得琼乐后背发紧,摊上两个半哑巴,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道:“怪物?是什么样子的怪物?” 更夫回忆片刻怔怔道:“刚才,我打更到了同福客栈后头,听见一阵狗叫。” “本以为是从城外或者别的街区过来的野狗之类,谁曾想竟是一只老虎啊!” 老虎? 琼乐疑惑看向尚弦月,尚弦月摇摇头。 且不说老虎怎么会平白出现在城内,就说老虎能发出狗叫这一点…… 琼乐审视地看着更夫严肃道:“你确定是老虎?” “诶,黄澄澄的皮毛,黑色花纹,长个大猫的样子,不是老虎还能是什么!”更夫撇撇嘴道。 琼乐不解皱眉,即使如此,比起老虎发出狗叫,他更倾向于是这更夫吓破了胆子,犯癔症了。 “你确定和老虎一模一样吗?”尚弦月突然出声问道。 更夫一拍大腿道:“害,这我又没见过老虎,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一模一样。” 沉默片刻,又弱弱补上一句,“真要说起来……” “什么?”尚弦月追问道。 “我就是觉得,也是我瞎猜的,不一定对……”更夫支支吾吾半晌,迟疑着开口,“我觉得吧,就看过的画儿上画的老虎,这个有点过于瘦弱了些,尖嘴猴腮的,看着像是瘦猴似的……” “这算什么线索,你——” 琼乐还想说什么却被尚弦月挥手示意拦下了。 “老伯,我们护送你回去。”尚弦月弯腰将更夫搀起来。 “诶,好,仙长你们可一定得把这怪物抓起来,要不我可不敢出门了啊!” 三人在更夫的指路下,将人送回家。 “荒唐至极。”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琼乐喋喋不休。 “老虎,狗叫?我看这更夫定是被大型疯犬吓傻了,在说胡话。” “不是。” 诶?琼乐看向反驳他的尚弦月,眉头皱紧。 “首席师兄你的意思是,真有会狗叫的老虎不成?” 没想到尚弦月果断道:“没有。” “真有的话……诶?” “因为他看见的根本就不是老虎。”尚弦月看着呆傻儿童琼乐一副困惑迷茫的表情淡淡解答道。 “不是老虎,那是什么?”琼乐更迷惑了。 若是那更夫没看错,黄毛黑花纹,不是老虎还能是什么? “彘。” “猪?”琼乐震惊。 彘,在通常的解释中就是猪的意思,酷刑人彘的彘便是极有侮辱意味,猪猡的意思。 尚弦月闭眼道:“古籍有云,浮玉之山,有兽焉,其状职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本意不是猪的意思。” “哦哦,这样啊。”琼乐干巴巴答道。 首席师兄不愧是首席师兄,什么犄角旮旯的古籍都看过。 “不对。”朔妄突然出声。 能让小白都出声说话,这事情必定不妙,琼乐顿时紧张起来。 尚弦月眸光明灭一瞬便明白了朔妄的意思,眉头紧锁,冷声道:“中计了。” 什么中计了? 琼乐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跳过了哪一步,怎么突然就听不懂了? “这畜牲记仇。” 琼乐突然就联想到客栈里尚弦音的叫骂声。 不是吧,这畜牲成精了吗?还能听得懂人话? “所以意思是……” 三人齐刷刷往回赶去,彘的目标,是尚弦音。 第141章 拜神 叫,叫,叫! 半夜三更的,这些死狗不在自己家里待着出来晃什么! 尚弦音循着不远不近的犬吠声转过几次弯,在黑深的巷子里七拐八拐,离着声源越来越近,在最后一个拐角站定,几乎能听到那几只恶犬的喘息声。 闭上眼润了润布满血丝的干涩眼球,再睁眼,猛地将长鞭从腰间抽出,一手撑着墙角借力转进了巷子里,脸上还挂着兴奋嗜血的笑。 丧家之犬都给我去死! 脸上笑容消失,漆黑一片的巷子里什么都没有。 尚弦音不信邪地进了巷子,走了几步,才发现这巷子竟是个死胡同! 可是,若这巷子什么都没有,那这还没消失、甚至感觉近在咫尺的喘息声又是……从何而来? 抬头,墙头上一双双眼睛发着不同亮度的绿色荧光。 “……不是吧,那——” 回头,果然,巷口四只也缓缓将退路堵住。 “哈!” 尚弦音讽笑出声,这年头不光人骗人,连畜生都会骗人了? 好一招诱敌深入,瓮中捉鳖……呸,她才不是鳖呢!畜牲再会骗人也是畜生! 叹口气,将手中的鞭子在地上啪地甩了声,心中暗道真是倒起霉来喝口凉水都能喝到热乎的,以为时来运转,实际上人家刚尿完。 等下,她在想什么东西,精神污染,绝对是精神污染! 这群恶犬蛰伏着、准备着、观察着,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像是开战前战鼓的鼓声一般,双方都在等一个时机。 突然身后巷口一阵浓重的腥风传来,一瞬间墙头上恶犬也安静下来。 尚弦音呼吸都放轻了许多,仔细听着,却是一片安静,什么都听不到,只是这血腥味越来越浓了,明显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从小训练对于危险敏锐的直觉让她下意识向旁边一躲,一道黑光几乎擦着脖颈的皮肤过去,那是属于野兽的锋锐的指甲,落地被惯性带着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定睛一看,尚弦音纳罕心道,竟然不是狗吗? 虽然身体细长,但明显和狗沾不上一点关系,长尾,满身的条纹,短面尖耳,更像是大猫之类的东西,体型比狗大不少。 但也实在不能说是老虎,细长的形状,间隔稀疏的纹路,还有这看着就不威严,甚至一股衰味儿的面相…… 尚弦音看着眼前偷袭不成,落地还对着她龇牙咧嘴的丑东西,瘪了瘪嘴。 今天晚上出门急,没顾上看黄历,应该是不宜出门。 不过既然跳下来一个,那上面应该…… 尚弦音手里的鞭子一甩,声音清脆,鞭尾正落在那东西的旁边,吓得它向后跳开,借此机会,尚弦音回身借力一跃就要跳墙出去,却见墙头上还是被围得严严实实,不禁怒从心头起,抬起鞭子就要抽上去。 “尚弦音。” 尚弦音怔愣一瞬,顿在半空中没有动作,这个空档,趴在墙头上的东西乌泱泱齐齐朝着在半空中毫无防备的尚弦音扑了过去。 ………… “尚弦音!” 琼乐率先一步推开门,床铺凌乱,一丝热气也无,窗户大敞着,窗台上脚印还新鲜,尚弦月早知道以尚弦音现在的精神状态自然是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的,倒是早有预料。 朔妄安安静静跟在尚弦月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神情冷淡无波,无论是尚弦音失踪与否,是死是活,他都一点兴趣也没有。 “首席师兄,尚弦音……” “走。”尚弦月转身往外走,朔妄跟在后头。 “哦哦。”琼乐赶忙也追了上去。 琼乐总觉得今天的碧水镇哪里不对。 “首席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啊……”琼乐跟在尚弦月后头一路疾行,喃喃道,“总觉得是不是有些,有点……” “太安静了?”尚弦月听他婆婆妈妈半晌忍不住道。 “对对对,首席师兄你也觉得吧,虽然三更半夜街上没有行人也正常,可是一处灯光也没有,也没有小儿夜啼,或是家常说话吵架之类的声音……总之,很不对。”琼乐努力想表达的清楚一些。 尚弦月闻言猛地顿住,就近轻声摸到一户人家窗下,仗着修仙者超凡的视力向内望去。 “空的。” 琼乐刚悄声到了跟前,就听尚弦月这样道。 “不会又是之前那些鬼东西吧!可是碧水镇这么大,又临着天元宗,怎么会悄无声息就出事了呢?”琼乐慌张道。 “不是。” 一直沉默不语的朔妄出声道。 “哇,小白都说话了,难得。”琼乐纳罕道。 “不是血怨偶,这里很正常。”尚弦月淡声道。 “那怎么回事儿,这么多人,白天还都在,晚上就没了,难不成还能长了翅膀飞走了不成?”琼乐百思不得其解。 “不会。”朔妄道。 琼乐抬头就见刚刚还在他旁边的朔妄已经站在房顶上了。 “你什么时候上去的!”琼乐惊道。 “他们好像是为了参加什么神秘仪式。”尚弦月的声音又淡淡传来。 “首席师兄你怎么知——”琼乐一看,就见刚刚还在他面前的尚弦月也上了房,和朔妄并肩而立。 琼乐:……… “原来是这些人自己走的。”琼乐也跳上房顶,就见碧水镇最中央类似广场的空地上,一大堆燃烧的篝火让周围如同白昼,乌压压一片的,不是夜岐郡的百姓又是谁呢? “对啊,他们是活的人,长着腿可以自己走那种!”琼乐下意识感叹道。 尚弦月和朔妄闻言同时按在他肩膀两侧,语气淡淡道:“真棒,天才。” 琼乐:……… 他为什么要说话,他们为什么要说话。 如果人在尴尬的时候真的可以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他能一天从这钻到天元宗。 “走。” 尚弦音话落就朝着那广场的方向,在房屋间腾跃,疾行而去,朔妄紧随其后。 “诶,等等我!”琼乐小声急促道,也连忙追了上去。 几息间,三人就摸到了广场附近的商铺房顶上,藏在招牌后面。 就见一妆容配饰野性夸张的老者,对着篝火前的祭台参拜。 “愿献上一灵人,做虎神祭品,望得虎神保佑,风调雨顺,诸邪不侵!” 第142章 虎化人 尚弦月皱眉。 虎神? 这个词她并不陌生,之前在临溪村背黑锅的虎二也被称作虎神,她也借此当了个神侍。 就是不知道这里的虎神认不认她这个神侍了。 “首席师兄,首席师兄——”琼乐焦急扯着尚弦月的衣袖。 “何事。”尚弦月凝神看向他。 “那个什么灵人,就那个祭品,好像尚弦音!”琼乐压着气音道。 尚弦月:? 本来想着彘这种东西,就算稀少奇异了些,也不过就是个连老虎都比不上的畜生,尚弦音自己也是能应付来的。 没想到,她实在是没想到。 尚弦音,唉…… “啧。”尚弦月烦躁地轻啧一声,这个热闹,还非凑不可了吗? “也可以不凑。”朔妄道。 尚弦月:? 她开口说话了吗? “得救。”尚弦月言简意赅,看着朔妄有些失望的样子,她就知道这个芝麻汤圆打算说直接放弃。 “那就去救呗。”琼乐说着就要站起身来,被尚弦月按住一把抓回来。 同时,下面的长者再次开口:“今年的灵人,是几位封使君一同选中的,最合虎神心意的祭品,虎神一定会保佑我们,实现我们的愿望!” 老者话音一落,六只形状怪异像是老虎,但又明显不是的动物从祭台后的暗处走出来。 “这是什么怪物,长得有点像老虎,但是也未免太瘦太难看了,而且还只有三条腿!”琼乐不禁吐槽道。 尚弦月眉眼凝住,有些出乎意料。 本来以为这东西是彘,但现在看来,原来不是啊。 “首席师兄,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彘?”琼乐问道。 “不是,这东西不是彘。”尚弦月否定了之前的猜测。 “啊?那这是什么,你知道吗?” 尚弦月看着下面那几个奇怪生物,心中怪异感更重。 那祭台火光熊熊,时不时还会有带着火星的烟灰砰溅出来,不论是不是寻常野兽,都是畏惧乃至于离得远远的。 可这怪物不仅离得如此近,连烟灰火星砰溅到身上都毫无反应,倒像是很习惯了,或者更确切说,早就能克服对火的恐惧。 又想到那老者称之为“封使君”。 原来如此。 “难不成真是什么虎神的神侍不成?”琼乐疑惑道。 “我想,那些东西,或许是人。”尚弦月认真道。 琼乐:??? “首席师兄你说——”琼乐激动之下声调下意识拔高,被朔妄眼疾手快一把捂住。 可尽管如此还是被那些灵敏的怪物察觉,几只所谓“封使君”朝着这边龇牙咧嘴,低声咆哮。 老者缓缓转头看向三人藏身的方向,一双精明的三角眼眯起,抬手,几只“封使君”朝着那边缓缓逼近,同时一排境界的护卫也缓缓举起自制的弓箭。 千钧一发之际,琼乐手已经攥上了剑柄。 喵。 一只黑猫从一旁的夜色中窜出来,一闪而过,融进另一处黑暗的角落。 底下守卫们面面相觑,老者盯着那屋顶良久,嗤笑一声道:“原来是只猫。” 挥手,守卫放下弓箭向后退去,几只“封使君”也后退几步守在祭台周围,和台上被捆的严严实实的尚弦音大眼瞪小眼。 “呼!” 琼乐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吓我一跳,不过首席师兄,你刚刚说的——” 到这琼乐心有余悸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用气音道:“你说那些怪猫是人,什么意思啊?” 尚弦月思索片刻道:“我不太确定。” 琼乐懵了,追问道:“怎么又不太确定了,首席师兄你别吊我胃口了!” “我不太确定,这些到底是人变得,还是鬼变得,如果是人变得,又是怎么变的。” “首席师兄。”琼乐看着尚弦月认真道。 尚弦月疑惑看向他,就听他道:“这是你最近说的最清楚的一句话了,虽然我还是没听懂。” 尚弦月:……… 朔妄:……… “民间有传闻,有人化虎,封使君,虎皮等,这是人变虎。” 琼乐等不及道:“人化虎我听懂了,虎皮大致应该就是人披上虎皮辅以密法变虎,封使君也是类似的意思呗。” “不是。”朔妄插了一句道,“封使君不是。” 啊? 琼乐不理解,首席师兄不是说这是虎变人吗? “拜虎神,若神侍也是人,如何服众。” 听朔妄这么一说,琼乐便懂了,“所以说,意思是,封使君应该是虎,而且是能化人的虎,但实际上就是人变虎,只是这么说而已。” “德高望重的人变虎。”朔妄补充道。 尚弦月点点头。 “那鬼变虎又是什么东西,鬼变成虎?”琼乐已经开始自顾自推演起来,“鬼没有实体,不应该说变,而是附身,那这种也有名字吗?” 尚弦月点头道:“虎鬼或者虎伥。” 琼乐看向下面围着祭台的“封使君”,和尚弦音正对着的两个明显是和她有过节,朝着她龇牙咧嘴,后者也不甘示弱。 奈何嘴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只能瞪大了眼睛杀气腾腾地瞪回去。 琼乐不禁想到一句俗话,狗咬你你还要咬回去吗? 一般是这么劝人的,但是应该劝不动尚弦音。 狗咬她,得劝狗。 尚弦音狠狠瞪着眼前的怪物,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只以为这是长得丑,智力正常的畜生,知道这东西会狗叫,但没想到它还会学尚弦月狗叫。 突然听见尚弦月的声音她才失误了的,所以都怪尚弦月。 都怪尚弦月! 这样想着,尚弦音心里才舒服了些。 另一边,琼乐想了想道:“首席师兄,这封使君有何厉害之处?” “比普通人更敏捷,比普通野兽更聪明,可吐人言。”尚弦月答道。 “就这,没,没了?”琼乐不可置信道,“那我们将人抢了走不就行了,就算不打,直接御剑过去,我直接把人拽了走不就行了?” 琼乐向后一仰做了个猴子捞月的姿势。 尚弦月看着他表演,只是淡淡说了一个字:等。 啊?又没了? 琼乐觉得自己像是个滑稽的猴子。 许久尚弦月大发慈悲道:“等虎神。” 第143章 虎神出现了 “虎神?” 琼乐仿佛听到风澜迅在耳边咆哮,谁说过拜虎神一定能看到虎神的,你吃老婆饼有老婆吗?! “娘,这次虎神会出现吗?” “别乱说话!小孩子不懂事,还请虎神饶恕,请虎神饶恕……” 琼乐:……… 你看,他就说虎神祭里没虎神吧! 那老者带上面具,姿势诡异地舞动起来,时而滚动爬行,时而站立仰头嘶吼。 总的来说还是将将能看出是在模仿虎的形态。 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琼乐看着心想。 篝火、祭祀、舞蹈,夜色下,琼乐看得津津有味,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能磕着瓜子看。 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老者跳到最后,双手放在祭台上,用力一推,那祭台竟缓缓朝着那篝火滑去! 六只封使君伴行于祭台两侧护送缓缓行进。 谁家祭台还装轮子的! 琼乐腾地起身就要跳下去,却又被尚弦月一把拦住。 “首席师兄,再不救,一会儿尚弦音都熟了!别等了,没什么虎神!” 说着就要扯开她,尚弦月只是按在他肩膀上,让他无法起身。 琼乐眼睁睁看着祭台滑向篝火的方向,越来越近,睁大了眼睛。 在他没注意的地方,尚弦月将指尖滑破,灵力裹挟着一滴鲜血弹指间飞向尚弦音额间,在祭台滑入火焰的瞬间撑起一道灵力屏障。 尚弦音只来得及呜呜两声就消失在熊熊大火中。 “首席师兄,进,进去了。”琼乐一屁股坐倒在地,不解看向尚弦月,“为什么,明明师兄你也没想她死,为什么……” 琼乐没有感受到尚弦月的杀意,况且尚弦月本来也不是会平白无故杀人的人,哪怕是这个拧巴不讨喜的尚弦音。 那就是有别的安排?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相信首席师兄了。 只希望一会儿不会闻到烤肉的香味儿。 琼乐默默替尚弦音祈祷了一秒。 祭台被火吞没的瞬间,六只封使君开始围着篝火转圈,人群发出一阵欢呼,随即便自发里三层外三层将篝火围住,也转圈跳起了舞。 无人注意本该燃烧更盛的篝火微不可见地缩小了一圈。 而此时被灵力屏障保护,在篝火中安然无恙的尚弦音一边暗骂着尚弦月,一边扭动着尝试自己松绑。 尚弦月看着欢欣雀跃的人群神色晦暗不明。 “单这么看着,谁能想到刚才推进去个活人烧死了呢?”琼乐不知道尚弦音情况,看着底下的歌舞只觉得焦心。 以往爱看的热闹景象,现在看着只觉得厌恶。 突然六只封使君停下,朝着篝火两只前爪抱头匍匐在地。 老者见状激动不已,兴奋地手舞足蹈,颤着声音大喊:“虎神显灵了!虎神显灵了!虎神显灵了!” 众人闻言齐齐下跪,也同封使君一般,双手抱头匍匐在地。 整个广场上只剩下老者重复激动的喊声和愈来愈猛烈的风声。 嗯?风声? 琼乐一手挡在眼侧防止风沙入眼。 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大的风! 篝火堆的烈焰被大风吹的剧烈颤动,中间碳化还未燃尽的木材裸露出的瞬间发出爆裂的噼啪声,也露出一角冷调的蓝。 老人手里的巫杖砰地落地,脸上兴奋狂喜不再,取而代之是满脸的惊恐。 “谁!谁干的!”老者嘶吼道,“毁了,全毁了,祭祀失败了!我们全完了!” “虎神发怒,降罪下来,我们所有人都是虎神的盘中餐!” 老者重复着这几句话,像是疯魔了一般,众人渐渐染上恐惧的神色,可是没等他们反应,一声雄浑的虎啸传来。 一只几乎与房屋等高的白色巨虎跃过房屋跳进了广场。 众人瞬间傻在原地。 虎神,显灵了。 虎神真的存在。 而那个一直嚷嚷着虎神显灵的老者此时却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看向巨型白虎。 琼乐转头看向尚弦月低声道:“首席师兄,这就是虎神?” 尚弦月微微挑眉,也有些意外。 “不知道。” 是不是真的虎神她不知道,但绝对不是这些人想看到的虎神。 琼乐:……… 白虎视线在场上扫视一周,仔细嗅了嗅,然后转头看向三人藏身的招牌后,正要迈步靠近,却被脚下一个小孩拦住了。 “娘,是真的虎神,和娘说的完全不一样,一点都不可怕,真好看,比封使君好看多了!” 明亮的火光照在白虎蓬松柔软的皮毛上如同在发光一般,看起来神圣高洁,碧色的眸子清澈见底,确实美丽非常。 可是再美丽,也是真正的野兽,还是巨型的野兽。 白虎缓缓低下头,离小孩很近,仔细嗅闻着。 小孩儿娘已经吓得呆住,张大了嘴完全发不出声音。 琼乐见状风一样窜出去,抽出剑就朝着那白虎劈去。 这次尚弦月没拦住。 可那白虎像是对小孩儿完全不感兴趣一般,喷了一口气,给小孩儿推了个跟头,越过她走了过去。 孩子娘这才连滚带爬冲过去把小孩儿抱着拖回去。 琼乐冲出去一半看到这一幕完全愣住了,这白虎通人性的,也没有伤人的意思,眨眼间他已经到了白虎近前,剑都没来的及收回。 这下真是进退两难了,琼乐想着。 白虎也注意到这个虫子一样的人类,震耳欲聋地咆哮一声,一甩尾巴拍向琼乐。 白虎没有伤人,琼乐也不想伤它,只横剑挡住,借力与白虎拉开距离。 朔妄皱眉拽了拽尚弦月的袖子。 尚弦月看这白虎总觉得莫名熟悉,还没想起因何如此,被朔妄打断只能回过神来看向场中对峙的一人一虎。 “不急,不伤人。” 朔妄听了自动将话补齐:不用着急,琼乐不会受伤,这白虎不轻易伤人。 尚弦音好容易将手脚的绳子磨开了,就听一阵咔嚓声,抬头一看,灵气护罩正在开裂。 尚弦月,天塌了啊啊啊啊! “嗯?”尚弦月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那白虎近在咫尺,几乎和她对视,神色动容见突然察觉什么转身冲向烈焰冲天的篝火,一尾巴将里面堆叠的木架抽飞。 同时里面也窜出来一道带着火光的黑影,直接冲向尚弦月的方向。 第144章 也要打服吗 “着了,着了,灭火,快灭火啊啊啊啊!” 尚弦音如同火燎屁股的猴子冲向尚弦月,尚弦月也没躲直接被她压在下面,抬手掐灭了她衣摆后面的火苗。 尚弦音的脸被灼热的温度熏的通红,抱住尚弦月只觉得通体舒畅,冰冰凉凉舒服极了,在尚弦月身上扭来扭去,还把脸埋在尚弦月颈侧。 舒服,太舒服了,尚弦音脸上的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了。 “下来。” 尚弦月垂眸看着自己被蹭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言简意赅道。 尚弦音装没听到。 只是很快一股怪力就将她从尚弦月身上撕了下来,尚弦音如同没断奶的孩子被从娘身上拽走一样下意识就挣扎着要回去。 “她让你下来没听到吗?”朔妄沉着调子道。 尚弦音被朔妄拎着拖在地上,后背汗毛都立起来了,根本不敢反抗,但又天生一身反骨,不找点不自在就浑身不舒服。 “他凶我,哥哥他凶我,你看他你看他!”尚弦音眼里含着两包泪,指着背后的朔妄朝着尚弦月告状。 尚弦月:……… 朔妄:……… 真的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尚弦月冷漠无视掉她,拍拍身上的烟灰,站起身,抬头正对上一颗硕大的虎头。 白虎一双清澈平静的碧色瞳孔中倒映出尚弦月单薄的影子,瞳孔窄缩。 虽然没有杀意,但保持戒备。 尚弦月静静和它对视,眸光中也是一片平静,身体也很放松。 场景就这么奇异的僵持着,一人一虎近距离对视。 朔妄无条件相信尚弦月,只是站在她身后一步,是一个守护的姿态。 尚弦音刚回头就撞见这么大的白虎,吓得瞬间跳开,扭头就跑,甩开鞭子一把抽向白虎。 这情况发生突然,白虎下意识退了一步,那辫子却在它眼前缠住尚弦月的腰一把拽走了。 朔妄见尚弦月被拽走伸手抓住尚弦月的手腕,却被尚弦音带了个趔趄,只能松开手稳住身形。 白虎大怒,尾巴一扫将虎神祭场地搅得七零八落,仰天长啸一声,吓得聚集的百姓尖叫着四散奔逃。 随即那白虎一道白光一样,朝着尚弦音的方向追去。 朔妄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也运气追了上去。 “啊啊啊啊,尚弦月你有病啊,那么大只老虎,你不跑,站那等着它给你撒孜然呢!” 尚弦音拽着尚弦月跑得飞快。 尚弦月:……… “往哪跑,往哪跑,我靠啊啊啊啊,追上来了,要追上来了!”尚弦音几乎能感受到白虎奔跑运动的吐息近在咫尺。 下一秒,尚弦音被带得一个趔趄,只能紧紧抓住手里的鞭子,整个人直接在高空飘荡。 尚弦月带着尚弦音在空中御剑疾驰,温寒划出一道寒色的尾迹,很快与紧追在后面的白光拉开距离,朝着夜岐山的方向而去。 “尚弦月你怎么又往这边跑啊啊啊!”尚弦音的惊叫被撕裂的空气带走变得模糊不清。 有事就是哥哥,无事尚弦月,尚弦音你是会下菜碟的。 尚弦月向后瞟了一眼,什么叫又? 这是夜岐山的方向,她好像没和尚弦音来去过夜岐山吧? “尚弦月你慢点,太快了,我想吐!”尚弦音叫道。 尚弦音瞥她一眼,淡漠开口,声音在疾风中依然清晰可闻,“你确定?” 尚弦音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回头就见白虎发光的眼睛,吓得蜷起双腿大喊道:“快,快,快点,追上来了,追上来了啊!” 尚弦月嘴角勾起,加速的同时抖动绕过几个高大的树冠,很快与白虎拉开距离。 “甩掉了,甩掉了!” 尚弦月速度不减。 “不是,甩掉了啊,停下,快停下我要吐了!” 尚弦月冷漠开口道:“那就吐。” “哈?” “吐你自己身上。” “尚弦月!!!” ……… 虎二屁股底下垫着搓衣板守在摇篮边上昏昏欲睡,突然想是感应到了什么,腾地站起来,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到了一片密林中央,谨慎地四处看着,像是在等着什么。 突然一阵疾风袭来,虎二眯起眼睛,就见一只巨大的白虎出现在眼前,月光洒在光滑的皮毛上,像是树影散在银色丝绸上般好看。 虎二沉默许久道:“你还是回来了。” “大哥。” ……… “呕!” 尚弦音扶着树狂吐不止,用控诉的眼睛看向尚弦月。 尚弦月无感,看向不远处那个熟悉的古树树屋。 飞了两天两夜,终于到了。 尚弦音好容易舒服了些,盯着尚弦月就要开骂,却被尚弦月一句话堵住了嘴。 “你刚刚说‘又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尚弦音听到这话,脑子里不由得闪过一些画面,一股热流涌出鼻腔,抬手去擦,就见一抹鲜红,抬头正对上尚弦月怪异的视线。 尚弦月:? “这不都怪你飞,飞的太快,我年轻气盛,气血上涌,流个鼻血怎么了!” 尚弦音仰头捂住鼻子,囔囔道:“我这是身子虚,回去了得找点好东西补补……” “别转移话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尚弦月见尚弦音这厮铁了心装傻,也不再追问,朝着虎二家的树屋走去。 尚弦音看着走远的尚弦月,又回想起某些片段,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什么破天气,又干又热的。 尚弦月前脚刚踏进院子,后脚就见虎二一阵风一样出来,二话不说抓住她往外走。 然后自然是没拽动的。 虎二:……… “祖宗,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尚弦月不为所动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 虎二没办法只能低头凑到尚弦月耳边压着声音道:“你不知道,我大哥回来了!” 说完神色里还带着些得意,仿佛在说,虎虎我啊,有人撑腰了,你还不赶紧的连滚带爬地逃走。 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尚弦音站在门外等着,不是她不想进去,只是她一迈进院子,那虎妖就瞪她一眼,她根本不敢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尚弦月神色认真,语气却还是漫不经心道,“我还要把他也打服。” 虎二:……… 第145章 重启的人生 “嘿!开玩笑了不是。”虎二不以为然,好声好气地劝着尚弦月,“你听我一句劝,我大哥在这一天,你们啊,就少往这儿来,毕竟我大哥可没我那么好说话!” “你大哥脾气不好?”尚弦月淡淡反问道。 “诶!”虎二重重点头。 “你老婆和娇娇在哪?” 虎二莫名其妙答道:“回娘家了,怎么了?” “那就是你大哥在这了。” “那当然………” 虎二话没说完,就觉得一阵剑气呼啸而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看了眼身后,一切如常,松了口气。 咔嚓咔嚓……咯咔 轰 身后的古树被切口平整的拦腰斩断。 虎二:!! “你干嘛!!!”虎二咆哮一声。 尚弦月道:“你大哥在哪。” “它不就在那呢吗?!你砍我屋子干嘛!”虎二冲着尚弦月咆哮道,随即又冲到自己家的废墟前,“这可怎么办啊,诶?这个还是好的,这个也是……” 尚弦月顺着虎二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那白虎正趴在虎二家的菜园子里静静看着她。 尚弦月:“早说。” 虎二哭叫道:“你也没问我啊!” 而尚弦音在看到白虎的那一刻直接吓出了尖锐爆鸣声甚至失声,见识过它的速度现在跑肯定来不及了。 至于打,别开玩笑了,这种看着就和神兽沾点亲戚的妖兽,再看体型和感觉,她粗算也得在化神以上。 不过,尚弦月离得最近,她应该来得及跑。 白虎像是感受到尚弦音的视线中,看向她。 尚弦音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哪怕做好了逃跑的准备,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却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噌 尚弦月将温寒抽出,一步步朝着白虎走过去,白虎与她对视安静地一动不动。 虎二见状连忙拦在尚弦月面前,靠近低声道:“我大哥可是大乘期有神兽白虎血统的大大大妖王,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啊……” 说着说着,虎二伸长了脖子,发现自己离尚弦月越来越远。 虎二:??? 低头一看,腰上缠着一条粗壮的白色虎尾,虎二还没搞清状况,就被悠了两下,猛地扔了出去。 “大哥——” 白虎起身走到尚弦月面前,月色下一人一虎越来越近,最后尚弦月站在白虎身前,发丝和衣带都被白虎的吐息吹起飘动着。 尚弦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温寒被高高举起,却没有出鞘。 白虎低头,仔细嗅闻着,最终定位停留在尚弦月指尖滑破的伤口上,张嘴。 尚弦音见状顾不上许多抽出鞭子就冲了上去。 白虎神色一变,平静的虎目圆睁明显是动怒了,抬爪露出锋锐如钢刀的利爪就朝着尚弦音挥了过去。 “咪咪!” 尚弦月却突然开口喝道。 眼见就要将尚弦音分成几段的白虎怔了一瞬,原本竖起的瞳孔都变圆了,几乎是慌张将爪子收了回来,老老实实蹲在原地。 这让尚弦音原本不可能碰到白虎的鞭子结结实实抽向了白虎的头。 最后关头鞭子被温寒挡住了。 尚弦音脑子一片空白,看见白虎挥爪她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这是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啊,彪哥你……”虎二回来就看见自己健硕魁梧、气度不凡的彪哥正在绕着尚弦月转圈,而尚弦月正给他彪哥呼噜毛呢。 “咪咪,来。” 虎二:? 不儿,咪咪是谁? 不是,那个像宠物猫一样舔尚弦月手的,是他大哥丧彪? 他以为他大哥永远是那副高贵冷艳尔等不配的姿态,永远是看垃圾一样的眼神才符合他大哥的身份和气质才对啊! 他回来,白虎纡尊降贵分给他一个眼神,然后就把他当空气了。 虎二:这个眼神才对啊! 不止虎二,尚弦音也是懵的。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这白虎为什么突然就和被下了蛊一样,从神兽变舔猫了? “真的是你。” 尚弦月摸了两下停手了,白虎不乐意了来回蹭她,那么巨大的身子,愣是没让尚弦月趔趄一步。 尚弦月也就着纯天然的摸,没让白虎变小一点。 “你从空白卷轴里出来的?”尚弦月问道。 白虎娇气地喷口气,将尚弦月的发丝和衣衫吹起,周围一些草木都被吹飞出去,尚弦月还是静静站在原地,眼睛都没眯起。 见尚弦月没有哄它的意思,白虎沮丧地耳朵都耷拉下来,老老实实摇头。 “你一直在这里。” 白虎摇摇头,前爪扒了她一下。 “你说你去找我了,找了很久。” 白虎点点头,呜嘤了几声,哼哼唧唧地撒娇。 尚弦月缓缓抬手,白虎自己将头凑上去挨摸。 尚弦月一边摸着白虎,一边垂眸思索着。 白虎出现了。 那之前猜测空白卷轴是平行时空的猜想就不成立了。 而是,这个时空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发生过? 她、风澜迅、萧疾、大师兄,他们真的发生过那些事情。 或许如果说,不管是原着还是空白卷轴中记录的时间线都是“失败过的”时间线呢? 就像是他们被一键读档重来了一样。 失败了,他们的时间线就会被重启。 那如果这个猜想成立。 到底还有多少失败的时间线呢? 尚弦月看向身旁咪咪的巨大身形,早已不是在巷子里病弱的流浪猫的体型了。 咪咪的时间线没有被重启。 所以,只有固定的位置的时间线被调整了,而这之外的人或事物的时间是正常流动的。 可能存在一些规则,比如他们读档重来,他们曾经的经历和存在的证据也会被抹除。 但如果咪咪记得她,就证明还有极少数变数游离在规则之外。 漏洞。 不能完全重来的读档,还有这些规则之外的漏洞,都不像是天道这种存在会犯的错误。 到底是什么…… 等下,尚弦月回过神来,这些按下不表,看眼下的话,如果主线是他们几个人,那每条线都会有推进才对。 风澜迅拿到界匙回了他家乡的大陆,大师兄的主线一直很固定没什么问题,她在这里,还有——萧疾! 萧疾去哪了?! 第146章 宝贝儿好久不见 【叮!恭喜宿主,解锁人设限制30%,好棒棒捏ovo】 系统的电子音久违地响起,尚弦月被惊到,微微皱眉。 【解锁30%,能告诉我这还有什么用吗?就算不解锁恕我直言你现在也根本威胁不到我了吧。】 【叮!自然是有好处的捏,至于好处在哪,还要宿主自己发掘捏】 这句话说完,系统就和死了一样不再说话了。 “哈!” 尚弦月气笑了。 可她这无端发笑却让尚弦音不安起来,别扭着问道:“怎么了?” 尚弦月回过神来,安抚笑了一下道:“无事。” 还顺手在咪咪头上拍了拍。 尚弦音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指着尚弦月惊道:“我没看错吧,天阳打西边出来了,她笑了! 虎二感慨道:“是什么让冷面阎王展露笑颜,究竟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尚弦音前面一人一虎的步子也出去了,临走还顺手在虎二身上拍了下,又一手握拳在胸口碰了两下。 懂我! 虎二也领会了,回了同样的动作,傻笑着转身过去,清醒了。 不是,那妮子什么身份还和他比比画画的! 但很快他就来不及计较这些了,抬眼一看被掀了房顶的家,天塌了。 ……… “这又是去哪啊?”尚弦音舒舒服服躺在咪咪的背上,懒洋洋问道。 两人坐在咪咪背上绰绰有余。 但咪咪很排斥让尚弦音靠近它,最后还是尚弦音好话说了一箩筐,甚至哭爹喊娘跪下磕了几个,咪咪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 “萧疾两天没有消息了,感觉不对。”尚弦月答道。 “啊,那个嘴毒的讨厌鬼!”尚弦音撇嘴,“放心,他那样的,就算是送上门也没人要,丢不了!” 尚弦月没理会,萧疾不会丢下他们一个人回宗,那种程度的赌气顶多几个时辰就会回来。 况且,萧疾之前还出过事,是她大意了竟真的放任他一个人走了,还是在老地方。 “而且我们怎么知道他在哪?腿长在他身上,他爱去哪就去哪……”尚弦音喋喋不休念叨着。 尚弦月手指轻拍介子,抽出一张黄符。 “哇,这不是穷小子的符吗?怎么在你这,你偷——借的?”尚弦音话说到了,和尚弦月对视一眼,马上改口了。 “追踪符。”尚弦月并不多做解释,又取出之前的传信小青蛙,在符纸上摩擦几次,打上一丝灵力扔到空中。 这符纸变自己飘在空中,摇摇晃晃,却不会被风吹动,而后指向一个方向,待稳定下来,尚弦月才对咪咪轻声道跟着符纸走。 咪咪速度很快,风驰电掣间,带着两人到了一个尚弦月很熟悉的地方——临溪村。 不太妙了。 尚弦月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想到萧疾可能变成上次那个鬼样子,尚弦月看向身边的尚弦音,无奈道:“你先回去吧。” 尚弦音干瞪眼半天,磕磕巴巴道:“我连这是哪都不知道,而且我回哪?” 尚弦月:………也是。 “跟着我可能会死。”尚弦月解释道。 谁知尚弦音摆摆手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道:“习惯了,走吧,大不了我躲远点。” 尚弦月:……… 两人进了临溪村,一片死寂。 咪咪体型太大,尚弦月便让它回夜岐山等着。 尚弦月仔细观察着周围,没有混乱和血迹,没有尸体。 十室九空。 “这村子荒废很久了吧,这地上的车辙印都是很久之前的了。”尚弦音对凡俗明显更熟悉,看着脚下道。 上次她和萧疾解决了血怨偶的事,当时虽然有一部分村民遇害,但是也不该完全荒废了才对。 尚弦月皱着眉思索着。 “奥,我知道了。” 尚弦音在街边转角处站定,看着墙上什么东西道。 尚弦月过去就见墙上贴着大字报,标题明晃晃写着征兵二字。 被征兵征走了? “确实有听说大庸和莞负两国开战,不过战火竟然都蔓延到这种地方了?” 尚弦音抄着手,感慨道。 “不过这些人应该是自愿被征兵走的,我看过了,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了,整个村里光秃秃连根草都看不见。” 尚弦月听着,突然想起那根躺在介子里的血怨石烟枪,和那个早化成飞灰的李氏族长。 “你们这些修仙的伪君子懂什么,仙人寿数绵长,哪懂人间疾苦,我做的是能造福千千万万人的大业!” 人间疾苦。 “可是参军打仗会死。”尚弦月道,“就算是进山打猎,难道还不能维持生计吗?” “哈?”尚弦音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看向尚弦月仔细打量着,“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看尚弦月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尚弦音无奈道:“夜岐山离天元宗最近,灵气滋养最足,里面的生灵大多开了些灵智,和更靠大陆中心凡尘中的动物差别很大。” “不说这些凡人哪怕是在外围打猎的危险程度,就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到了呢?”尚弦音摊手,“全村人打到一只兔子,一只鹿,怎么分?” 尚弦月默然,这些确实是她思虑不周。 “不过,这也不怪你,就好像神兽怎么会知道蚂蚁的一生是怎么过的。” 尚弦音这话说的发自肺腑,理所当然。 尚弦月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诶!?那个是不是毒舌小子!”尚弦音惊叫道。 尚弦月猛地抬头,就见半空中萧疾手中拿一把弯刀,周身灵气狂暴紊乱,冲向对面的人。 而对面那人银色长发,白色衣衫,不是朔妄又是谁? 尚弦月心中一惊,人影一闪到萧疾身后去抓他,却抓空了。 弯刀扎进了朔妄的胸口。 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声。 尚弦月察觉不对,正要闪开,腰身和脖颈便被牢牢锁住,眼前的画面消散。 是幻影。 颈间的弯刀锋锐带着死亡的寒意,熟悉的人,身上却没有熟悉的温度。 “宝贝儿,好久不见。” 第147章 锁命咒 “好久不见你大爷。” 尚弦月冷着脸骂道。 向下扫了一眼,尚弦音果然像她承诺的一样,麻溜早早跑的不见人影了。 尚弦月:……省心呢。 鬼王闻言意外地挑眉,一手捏住尚弦月的下颌,将她的脸扳过来,看着熟悉的冷脸,流气调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骂人呢,师兄。” “别用他的样子这么喊我。” 下一秒,温寒刺向身后,扎进鬼王的胸膛,却没有实感。 尚弦月身上的束缚消失,身后的人变成一道虚影消失了。 落地,身后又出现了。 “你是说,不能喊师兄,这有什么……” 话没说完又是一剑。 “这么生气?之前我杀你的时候都不见你这么生气啊!” 鬼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杀我,也是萧疾的意思,但这不是,你在折磨他。” 尚弦月这样说着,突然将剑反手,温寒划过手腕,鲜红的血飞溅而出,却马上被灵力驱动着漂浮在半空中。 尚弦月闭上眼睛仔细听着,直到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双手轻轻一拍,数不清的血珠激射出去,变成一道道血线,团团环绕起来,仿佛天罗地网一般。 鬼王身影一顿,变换着就要靠近尚弦月时,尚弦月感知到了却没躲,知道鬼王再次贴上她身后,却猝不及防被一剑穿透胸口,这一剑是从尚弦月身上来的。 温寒一剑将尚弦月和“萧疾”同时捅穿。 鬼王不可置信看向胸口,又看向仍是冷着一张脸,面色却好像金纸一样苍白的尚弦月。 “几次三番,你真以为你不会死吗?” 尚弦月只是低声道:“我还没死,这只能证明天命在我。” 鬼王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天命,你竟然还会信这种东西……” 这次尚弦月没有回应他。 尚弦月猛地将剑抽出,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转身低头看向地上的萧疾,胸口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低头,胸口的血洞消失了,可是涌出的血却越来越多。 很突然的眼前直接陷入黑暗,尚弦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就像是摇晃着飘落在地的树叶。 一声虎啸声传来,巨大的白虎风一样跑来,到了倒地的两人面前,鼻子在尚弦月身上仔细地嗅闻着,拱了拱见尚弦月没有反应,嘤嘤呜咽了两声,眼里的眼泪掉下来砸在尚弦月身上。 悲痛的虎啸声响彻天际。 而此时正在周围寻觅的朔妄闻声赶来就见到眼前这一幕。 缓缓走到跟前,完全将一旁的白虎无视掉了,伸手去探尚弦月的脉搏,却只摸到一片沉默的冰凉。 绝望之际,视线却落在尚弦月手腕上花朵一样的小小的印记。 契约还在,也就是说,她从某些意义上还在。 想到这里,朔妄一把将尚弦月抱起就要走,看也不看地上的萧疾。 咪咪急了大吼一声就要拦住朔妄,却见原本少年身型的朔妄身量猛地拔高,白色的长发将发带撑开,长到脚踝,只一拳就将白虎掀翻在地。 随即身影一闪便消失了。 另一处,身着血色红衣的梦倩如卡着尚弦音的脖子高高提起,笑得肆意张狂,却在突然感应不到鬼王的瞬间,猛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地上一具老鼠的尸体。 尚弦音咳嗽着在地上躺了半天才缓过来,就听见那边传来的虎啸声。 发生……什么事了。 咪咪想去追尚弦月和朔妄,可是看向地上的萧疾,闻了闻。 很浓的尚弦月血脉相连的味道,不是血缘,而是别的什么。 却没注意萧疾腰间别着的卷轴。 而赶来刚落地的梦倩如就被一旁的咪咪盯上了。 在看见咪咪的一瞬间,梦倩如只想骂人,这里哪来的圣兽! 大王的容器是带不走了,但是,看向萧疾腰间的卷轴,一把夺走,随即在咪咪一爪挥来的瞬间丢下一具老鼠尸体又跑掉了。 而赶来的尚弦音只看见了地上躺着的萧疾,和守在一旁的咪咪。 不是就这么一会儿,尚弦月呢?还有她看见的那个杀星呢? 怎么就剩下一个毒舌小子了? 就算跑路也不应该丢下这一个吧! 看着萧疾胸口大片洇湿的血迹,想: 难道说,这小子死了,这是被抛尸荒野了? 摸到还有气,尚弦音松了一口气,只能骂骂咧咧拖着萧疾走了。 ………… “这次又是为什么把我拉进来开会呢?” 尚弦月看着眼前这一团连形态都没有的系统,嫌弃地撇嘴。 [宿主,那具身体需要时间修复,短时间内二次动用锁魂咒,那具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看来事态紧急,系统连叮也不说了。 [事不宜迟,已经为宿主准备好了新的身份] 新的身份? 下一秒,冰冷的水灌进口腔,尚弦月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挣扎着朝着水面上游去。 “噗!咳咳咳!” 这什么新身份?水鬼吗!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将脸上的发丝拨到两边,这才低头在水面上模模糊糊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 ??? “我说,这有点离谱了,真有人长这样吗?” 尚弦月指着水中的倒影,对着系统道。 不是因为长相不好看,甚至可以说就是太好看了,几乎和尚弦月一模一样—— 或者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一模一样。 这是性转丹失效后、那三天尚弦月的样子。 [这就是按照宿主本来的样子做出的身体,宿主不喜欢吗?] “这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吗?”尚弦月咬唇组织了片刻语言,才重新开口,“你这是真的造了一个秦望舒出来。”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的,完全按照宿主设定的秦望舒设计的,宿主喜欢吗?] “那尚弦月那边怎么办,要是性转丹发作,我直接变成……怎么办?” [这个宿主不用担心,据监测宿主原本的身体很安全哦。] “……” 光安全有什么用! 尚弦月头痛半晌,看了一圈周围,四面环山,她从这平白冒出来,不会有一个人知道。 现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希望还没到十五。 第148章 消息 温寒也不在身上。 尚弦月直接化身特种兵奔袭三天三夜才出了连绵的森林。 原本的身体锚定限制,她现在处于完全解封的状态,精力充沛异常。 又赶了一段时间的路尚弦月才终于看到了个不大的镇子。 方悦镇。 方越岭地界上的小镇子,离道乾宗很近。 总之,先看看现在什么风向吧。 想着先去找个茶楼酒馆之类的地方打听打听,就听见一旁的巷子里传来女子微弱的呼救声,和几个男子的淫笑。 “救命!” “叫破喉咙也没用,在这方悦镇,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扫哥几个的兴致!嘿嘿嘿!” 尚弦月叹了口气,进了巷子,没一会儿掂量着一包满满当当的钱袋子出来了。 巷子里,三个被打成猪头的男子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女子被吓得花容失色瘫坐在地上,望着尚弦月离去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尚弦月上下抛着满当当的钱袋子心想着,回身躲过一个瘦小男人的冲撞,稳稳当当接住钱袋子,转身进了招牌上写着天下茶楼的店。 留下撞翻了路边摊子,被逮住暴打哀嚎的小偷。 进了茶楼,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马上就有跑堂的小二拎着一壶茶跑过来。 没等小二说什么,尚弦月随手从钱袋里抓出一把碎银子,放在茶盏的托盘里,随手晃着,“问点事情,茶钱。” 小二眼珠子都直了,忙不迭点点头,“您随便问,方悦镇包打听,没有我不知道的!” “最近天元宗有没有什么消息?” 小二原本快咧到耳根的嘴角,往下一掉,为难道:“客官,这方悦镇离天元宗也不近,您问我天元宗的事,这我……” 尚弦月随手往杯托里又放了一粒碎银子。 小二马上改口:“这我还真知道一点。” 尚弦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一般,放下不动了。 “就前两天出了件大事,之前从道乾宗去天元宗交流的那个天生剑骨的天才带着他师傅,也就是天元宗首席弟子尚弦月,突然消失了!” 她的身体在小白那里? 当时在场就她和萧疾,再不济还有个不知道在哪猫着的尚弦音,小白是后来赶到的吗? “这还没完。”小二一脸得意,脸上的八卦自豪感溢于言表,“那尚弦月的师弟知道了,发疯一样冲出宗门,听说还打伤了不少弟子呢 !” 尚弦月听得眉头紧锁。 “现在天元宗应该乱成一锅粥了,满世界在找尚弦月、她师弟还有她那徒弟呢!” 尚弦月将茶托扣在桌子上,推到桌边。 那小二眉开眼笑将银子收了,讨巧道:“诶,客官您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尚弦月指尖点在桌面上,看着杯中茶水泛起圈圈涟漪出神 她的身体在小白那里,按照之前的经历来说,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小白是体系法则外的存在,即使她的身体因为性转丹变了样子也不用担心。 这个可以先往后放一放,现在紧迫的是——萧疾。 尚弦月头疼地按住额角,她真是欠萧疾的! 好吧,确实欠,除非萧不凡那老头活过来。 只是,现在能用来定位萧疾的物件和符咒都不在身上,就连锁命咒也留在了那具身体里面。 那现在去哪找人。 让她想想,萧疾虽然疯但是行事还是自有一套逻辑在的。 这次发疯的目的很明确,找她,兴许还有她用锁命咒将鬼王锁回去的一部分记忆。 想到这里,尚弦月头更疼了。 那萧疾肯定以为她已经死了也说不定,还有锁命咒这个—— 好难搞。 既然她是被小白带走的,萧疾会去哪里找他们。 夜岐山驿? 不对,若是小白回了夜岐山驿,那他俩现在也不该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那还能去哪。 尚弦月出了门,想着只能碰碰运气了。 ………… 一处僻静的小院子里,一女子整理了凌乱的鬓发,才推开门进屋。 屋里,一声清脆的铃响,萧疾转头看向她,只是眼中空茫无神。 “我回来了,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上的伤有没有好些,我……”女子将手中的篮子放在桌上,只是她话没说完就被萧疾出声打断了。 “昨日,多谢万姑娘的照顾,今天我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就不再打扰了。”说着摸索着从介子中拿出一小袋灵石,站起身道,“这是一些心意不成敬意。” 说完,萧疾站起身便朝着门外走去,腰间一紧,被女子扑上来抱住。 “你身上伤还没好全,眼睛又看不见,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走!”女子哭喊着,她舍不得他走,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再也忘不掉了。 萧疾虽然看不见了,但是他很确定他和这女子昨日是第一次见,哪里就到了这样亲密的地步了。 “这不是万姑娘需要知道的,在下又不得不走的理由,抱歉。”说着,将她的手掰开,不顾她的挽留哭喊出了院子。 自从醒了,他便看不见东西了,脑海里最后的记忆是温寒同时贯穿了他和尚弦月的胸口。 手摸上胸口,可是他醒来之后,毫发无伤。 但尚弦月失踪了。 这次他相信,那绝对不是他的错觉,尚弦月真的出事了,而且和他脱不了关系。 这时正想着,萧疾不小心撞到什么人的肩膀上,并未当回事,正要继续走,却被人抓住了肩膀。 吴阿毛后头跟着自己两个弟兄,鼻青脸肿,逗逗小妮子被个连样子都没看清的疯女人打了,还能被黑吃黑抢了钱包,气正没地儿发,就撞上来个不长眼的。 “臭小子,你没长眼啊!” 吴阿毛抓住萧疾不松手,劈头盖脸一顿骂,手在萧疾眼前晃了晃,笑了一声,“还真是个不长眼的!” 萧疾不胜其烦,正要出手,一个人突然拨开人群去拽吴阿毛的手。 “嘿——你个小娘们,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要不是你,老子能挨这一顿揍吗!”吴阿毛转而一把抓住万晓艾,举起蒲扇大的巴掌就要落下。 万晓艾尖叫:“不要!” 第149章 天塌了,但先别塌 “啊!!!”吴阿毛惨叫一声。 萧疾没来及出手,出手的另有其人。 “放、放手!你个贱人啊啊啊啊!”吴阿毛骂人的话一出,惨叫声更大了。 周围人指指点点。 万晓艾睁眼,就见一只纤细的手牢牢钳制住吴阿毛举起的胳膊,而这手的主人,挡在她面前,是个身量纤纤的姑娘。 是巷子里救她的那个姑娘。 尚弦月只能说,运气不错,这运气还真让她碰上了。 “怎么又是你,你怎么阴魂不散的!诶呦呦!”吴阿毛也认出尚弦月,回头想招呼两个弟兄帮忙,结果身后早就没人了,只能憋屈求饶,“姑奶奶,你是我姑奶奶,饶了我吧。” 尚弦月懒得和这种人纠缠,只冷声警告道:“下次再遇见你不老实,随机在你几条腿里选一条废掉 ,只管废,不管活,能听懂吗?” “懂懂懂!”吴阿毛只觉得自己的手要断了,连连应道。 “滚!”最后送出一脚,将吴阿毛直接踹飞,落到路人包围圈外。 吴阿毛龇牙咧嘴半天,如同四脚朝天的王八,挣扎半晌才爬起来,连头也不敢回,一瘸一拐跑了。 尚弦月回头正打算安慰这姑娘两句,胳膊却忽然被人拉住拽进了怀里。 萧疾抓着她的肩膀,上下捏着,头低下来,仔细嗅闻着她的身上的味道,仔细辨认着。 没有闻到熟悉的味道,可是从声音分辨,明明就是秦望舒的声音,确实是阿舒的声音没错。 而在他的猜测中,秦望舒和尚弦月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可是如果秦望舒在这里,那尚弦月呢? 尚弦月在哪里。 不对,若她们是一个人,那他面前这个就是尚弦月,对,肯定是这样,她们就是一个人才对,虽然身量有差异,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变得,肯定是。 萧疾自失明之后第一次感受到看不见是这么让人烦躁的一件事,双手从身前人的肩膀滑到胳膊,然后是手。 纤细的、光滑的、柔嫩的,毫无瑕疵的,连手掌都是光滑的,一点薄茧都没有,不是尚弦月的手。 尚弦月的手因为练剑手掌上常带着薄茧,手指也是修长有力的。 不是尚弦月,那是不是阿舒。 可是除了和尚弦月一样的香味,他根本不知道秦望舒身上有什么细节。 可是,萧疾又靠近仔细闻了闻,很干净的,没有沉水檀香的味道。 尚弦月抓住萧疾眼见就要摸到她胸口的手,无奈开口:“萧道友,换个姑娘,你现在已经不知道挨了人家几个巴掌了。” 萧疾猛地顿住,抬头颤着声音问道:“秦望舒?” 尚弦月点点头,想起来萧疾看不见,又补充了一声,“是我。” “阿舒?”萧疾先是喜悦,可是随即又像是被猛地泼了一盆凉水,将她推开。 像是不死心,萧疾又认真唤道:“尚弦月。” 尚弦月心都漏跳了一拍,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萧疾真的认出了她,可是萧疾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期待,他在期待听到回应。 他没有真的认出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早散开了,街道上熙熙攘攘,可是在萧疾耳中却显得格外安静,他没有听到想要的答复。 她说:“尚弦月是谁。” 萧疾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明明曾经他那么不希望尚弦月就是阿舒,可是现在,他宁愿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他的愿望实现了,他怎么,不笑呢。 他该笑的。 阿舒不是尚弦月,太好了。 他该这么想。 尚弦月可能真的死了。 这难道不是他常挂在口头上的、他最期望的事吗? 他的愿望实现了。 对,他该笑,萧疾这么想,扯起嘴角。 阿舒,还能见到你太好了。 太好了。 他想这么说,可是一张嘴,就有苦涩的液体滑进嘴里,喉头也哽住了一般,嘴唇蠕动半天,也没有发出声音。 他看不见,他想自己应该是在笑的。 万晓艾见萧疾和这位白衣姑娘好像认识,举止亲密,正猜想这两人的关系,若是道侣之流的,她怕是没有机会了,更何况是那样美的一位姑娘。 可是突然,萧疾却将姑娘推开了,并且他竟然在哭。 眼泪一滴滴落下,这是万晓艾第一次见到这样优秀的男子也会在女子面前落泪的,像是有什么击中了她的心脏。 她想,萧公子需要她的保护。 白衣姑娘伤了萧公子,并且一定伤他伤的很深。 万晓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的已经站在了两人中间,反应过来时,正对上面前白衣姑娘的目光,这时她终于有机会看清尚弦月此时的长相。 内心自动将她和萧公子的脸放在一起,很合适,很般配,她甚至不敢将自己与她比较。 心中不由得有些发虚想要退缩,可是又想到失明的萧公子落泪的样子,又鼓起勇气对上尚弦月的目光。 “请姑娘放过萧公子,不要再让他伤心了。” 尚弦月看着萧疾落泪皱眉,原本她是有种将孩子逗哭的恶劣的开心,但是萧疾一哭看着着实让人有些心疼,正想着怎么开口,一个姑娘就挡在她面前,说了这么句话,尚弦月只觉得疑惑。 不等尚弦月开口问,萧疾先说话了:“万姑娘,这是萧某自己的事。” 言外之意,不用她管。 万晓艾却觉得萧疾这是不想连累任何人,只想一个人承受,不由得更加心疼了,“萧公子,她根本就不知道珍惜你,只会伤害你 。” 萧疾皱眉,“这跟你无关。” “萧公子,忘了她吧,放过自己重新开始不好吗?”万晓艾带着哭腔劝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着就要靠近萧疾伸手去抱他。 萧疾忍无可忍躲开了,万晓艾扑了个空摔倒在地。 尚弦月眼角一抽,这么会脑补,这姑娘应该和小喇叭一起写话本,一定能大赚一笔。 刚刚,光是想想尚弦月可能死了的萧疾,觉得天都要塌了,可是碰上这么一出,原本极端的想法也被打乱,甚至觉得天可以晚点再塌。 一瞬间也理清了思绪,只要还没见到尚弦月,那她就很有可能还活着。 第150章 尚弦月破破烂烂,小兔子缝缝补补 与此同时,道歉宗的后山冰窟门口,青梧将一篮子各色伤药和包扎伤口的细棉布放下。 那天,自家出去天元宗游学的小师弟浑身是血地抱着个人回来,表情绝望得可怕,一路走,身后血还在一路流。 是的,流,不是滴。 让人怀疑人真的能流这么多血吗? 走着走着,朔妄突然停下脚步,眼睛死死盯着尚弦月。 只见她原本光滑完整的脖颈处的皮肤,突然像是受潮的墙皮一般往下脱落,最后一道长而深的伤疤横亘在那里。 像是一条不知名的可怕爬虫。 这是致命伤。 这是什么时候有的,为什么之前没有看到。 不对。 朔妄突然想起前不久,尚弦月突然说不了话了,皮肤上还会不明原因的渗血,如果这么说的话,他记得…… 当即跪坐下来,将尚弦月平放在地,抓住她的手腕将衣袖捋了上去,入目,皮肉凌乱翻卷着,可怖的疤痕交错纵横,这些地方原本看起来都是光滑完整没有痕迹的。 朔妄咬紧牙关,闭气压住翻涌上来的情绪,又去看了另一只胳膊,只一眼,便放下,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敢去想半年前伤的最严重的后背真的好了吗? 怪不得她总是一副苍白气血不足的样子,这种程度的伤,和凌迟、和千刀万剐有什么区别,除了那张脸是完好的以外,身上再没一处好的地方。 跟过来的青梧刚看到朔妄时还反应了半天,才通过标志性的银色头发和红色瞳孔认出来这是小师弟,毕竟出去的是个小崽子,不到一年回来的就是个少年人了。 再看地上被小师弟抱回来的这个血人,那张好看的扎眼的脸一眼就看出这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天元宗首席、师弟游学的师傅,尚弦月。 只是,在看到尚弦月身上这些骇人的伤口时,稳重如青梧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不等他开口,朔妄先说话了。 “师兄,师尊在吗?” 青梧摇头,“你知道,师尊经常在外云游,很少回来。” 又忍不住问道:“这天元宗首席弟子尚弦月,谁能将她伤成这样?” 是啊,谁能将她伤成这样呢? 脑海中闪过在放牛村萧疾的异样,那是对她的试探。 是那个时候,那次、这次,都是萧疾。 萧疾。 朔妄瞳色愈深,像是马上要流淌出怨毒的血泪来。 “师兄,我要进后山冰窟,可能几日,可能数月,可能经年,也有可能永远都不出来。”说到这里,朔妄顿了顿,“就当作我没有回来过,谁来都不要说。” “小师弟,你——” “多谢师兄,还有,珍重。” 说完,小心翼翼将尚弦月残破的好像随时会碎裂的身体,头也不回地进了冰窟。 一直到现在,青梧放心不下带了些伤药过来,只是同时也怀疑,人伤成那个样子真的还能活下来吗? 若他没看错,那天回来的时候,天元宗首席就已经没有呼吸了,难不成小师弟就一辈子都不出来了? 只是这冰窟本就是一处渡劫的密室,从里面锁死,便无法从外面打开。 只能等师尊回来再说了。 ……………………………… 冰窟内,冰晶凝成的台子上,放着尚弦月的身体。 几乎一丝不挂。 不过若是之前,必定是一幅美人如冰的美景,可是现在恐怕没有哪个人能看着这具破败布满可怖伤痕的躯体说出美这个字。 只会让人觉得害怕,不是伤痕的丑陋,而是对死亡的恐惧。 而此时,朔妄正跪坐在冰台旁,控制着灵力凝成细丝,一点点、一针一线尝试缝合尚弦月身上数不清的伤口。 契约还在,她就还在。 虽然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种情况,可是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骗自己,她只是短暂的不知道去了哪里,不久之后就会回来。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等待的同时尽量将她的身体缝好 他只能抱着这样微薄的希望等待。 如果等不到。 朔妄想,他会先找到萧疾,然后再去找她。 可是,伤口真的好多。 朔妄看着手下怎么也缝不好的大伤口,毫无征兆一颗泪珠从眼角划过,落到尚弦月身上之前被他用手接住了,已经是颗冰珠子了。 啪、啪、啪 不断有冰珠子滚落到台子上,又滚落到地上。 之前说好会一直带着他的,骗子。 永远都选萧疾,永远都是萧疾,只要萧疾在,永远都不选他。 他只能等,一直等,永远都在等。 朔妄将尚弦月残破的身子抱起,埋头在她颈侧许久,沉水檀香的香气混合在冰寒的空气中让他逐渐冷静下来,可看着她平静沉睡的样子,终究有些怨气难消。 于是张嘴要在她脖子上咬一口,只是看到那道显眼的伤痕,下不去口,最终只是将唇瓣贴上那道可怖的伤口,轻舔了一下就当是咬过了。 灵力缝合对于灵力的掌控太过费神,不知不觉的,朔妄就抱着尚弦月的身体睡了过去。 …………………… “还跟着呢。”尚弦月没回头,对着身边萧疾道。 萧疾有些烦闷,没有接话。 在尚弦月来看现在的情况有点诡异,萧疾决定去找尚弦月,“秦望舒”见他看不见决定帮他一起找,美其名曰拿天元宗的赏金。 萧疾说,那可以直接抓他去交差,毕竟他也是天元宗要找的其中一个。 对于这种硬抬杠行为,尚弦月的回答是,她要双倍赏金。 简言之,都要。 不过,自己找自己,拿自己换赏金什么的。 也算是新奇的体验了。 就是这身后,那位万姑娘一路小尾巴似的跟过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有句话怎么说的,疯子身上往往有着浓郁而独特的人格魅力。 当然,也可能只是馋萧疾的脸和身子。 第151章 瞎子抛媚眼 “萧——道友。”尚弦月斟酌着开口,“这一路上,你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只是也听说你与那首席的关系并不算好,为什么这么急着去找她呢?” 城郊,草木渐深。 不怪她说,萧疾失明不久,哪怕能看出来在努力适应,但还是走个路都免不了磕磕碰碰,看着很是艰难,但萧疾很少让她帮衬。 瞥了一眼后面的小尾巴,几乎都要急的蹦出来搀着他走了。 想也不用想,肯定还在心里骂她不关心萧疾死活呢。 为什么要找她。 为什么要去找尚弦月? 甚至几日前醒来失明都来不及恐慌,而是第一时间去问尚弦月的下落。 因为脑海中再次出现的几个片段吗? 他杀了尚弦月。 仅仅是想到这个可能都引起一阵心悸,温寒穿胸而过,尚弦月笑着说什么,他听不清。 同样的情况,上次是从脖颈间划过的弯刀和喷溅的鲜血,但是尚弦月回来了,阿舒却消失了。 这次尚弦月消失了,阿舒出现了。 哪怕除了相似的样貌,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萧疾还是不禁怀疑,两人真的没有关系吗? 甚至心中还是有着微弱的希望,尚弦月和秦望舒就是一个人。 一定要是、一定一定…… “喂!萧道友?”尚弦月眼看萧疾走神半晌,伸出手晃了晃,想让他回神,可是又突然想到他看不见,只能转而去拍他后背。 萧疾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转向尚弦月的方向,满脸疑惑,示意她重复问题。 尚弦月无奈道:“为什么要去找一个你讨厌的人?” “谁说我讨厌她。”萧疾却反问道。 尚弦月闻言一顿。 “我恨她。”萧疾却又道,“我恨她,恨之入骨,从来没有也再也不会这么恨一个人。” 尚弦月默然,无声扯动嘴角,早就知道,但还是觉得无力且无奈。 “我对她的恨,无时无刻,每一次睁眼,每一次挥剑,每一次呼吸——” 听着萧疾说着对她滔天的恨意,尚弦月无声叹口气,还是应和道:“是嘛。” “从前,我希望她死,每一次,她身陷险境之时,我都幻想着传来的会是她的死讯。”萧疾还在自顾自说着,面色因激动而有些扭曲。 尚弦月第一次这么具体的感受到萧疾对她的恨意,可是心中没有冤屈和心痛,有的只是怜悯,无休止的恨意几乎融入他的骨血,铸成无处不在的锁链,实际上只困住了他自己。 明明最初,她是想他能自由。 “可是,现在我的愿望成真了,我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开心。” “不,不是不开心,我好难受,难受的好像快死了。” “我恨她,但我希望她活着。” 萧疾声线有些抖,最后一句话尾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但是尚弦月听清了。 “你只是不习惯,可能,习惯就好了。”尚弦月如是说。 萧疾抬起头,尚弦月以为他哭了,然而没有,甚至他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在笑,他说:“不能,除非我死。” 一字一句,像是某种誓言。 如果前面说的不是他满腔的仇恨,尚弦月几乎要觉得这是萧疾在这是在告白。 她恐怕是脑子被驴踢了。 “放不下?”尚弦月还是希望萧疾能走出去。 当初为了让他活下去,想着,若是恨能让他支撑着他活下去,那就一直恨她也是好的,但如今看来是她错了,长久的恨已经将萧疾完全扭曲,太痛苦。 “放不下。”萧疾说着,摸索着伸手握住她的,借此离她更近了些,“帮帮我。” 尚弦月很自然靠近他,问道:“什么?” “帮我从储物袋里拿出传信的符纸来,上面有她的气息,通过追踪术法可以定位。”说着将腰间的储物袋解下塞进尚弦月手里,又道,“之后符纸的动向还要麻烦阿舒了。” 尚弦月心情复杂,打开储物袋,翻翻捡捡却没看到那只纸蛙,疑惑道:“没有啊?” 萧疾不解反驳:“就在里面,烦请阿舒再仔细找找。” 尚弦月只能又仔细翻找了一遍最终还是没找到,看向萧疾道:“真的没有,你是不是记错了?” 萧疾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无措地站在原地,双手在身上摸索着,一边找一遍念叨着:“不会弄丢的,我肯定带着的,在哪里……” 无意间手指从腰封中翻出,似是无果后,转而去翻袖带,陈旧的青蛙折纸的一角被从腰封中带出。 尚弦月止住他慌张寻找的动作,从他腰间取下符纸,笑道:“没丢,这不是在这呢!” 萧疾闻言急忙接过来,手指搓动着,确认了,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可是在尚弦月没注意的时候,笑意又逐渐褪去。 “多谢,阿舒了。”萧疾道谢,又抓过尚弦月的手腕,缓缓将青蛙符纸放在她的手心,“接下来,就拜托你了,阿舒——” 尾调拉长上调,有种带着钩子的亲昵感。 尤其是末了,指尖从手心缓缓抽离划过的触感,有些奇怪的意味。 尚弦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咔嚓。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回头就见万晓倩远远躲在一棵树后,丝毫不遮掩,咬牙切齿地死死盯着她,手里攀着的树枝都折断了。 很好,不是她的错觉,萧疾这小子。 在勾引她。 嗯,很好,见多了媚眼抛给瞎子看,今天也是第一次遇见,瞎子抛媚眼的。 人人都道好福气,但尚弦月只觉得莫名其妙,抬手掐诀,一道灵力打在青蛙传音符上,破旧的符纸悬浮在空中,晃晃悠悠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拨开前面遮掩的草木,尚弦月对着萧疾招呼道:“这边!” 萧疾微微蹙眉,一点点朝着尚弦月的方向挪着步子,还差点被地上残留的根茎绊倒,还是尚弦月上前一步扶住,才没跌倒。 “前面路不好走,你还是扶着我吧。”尚弦月这样说着,挽上他的胳膊。 这次,萧疾没有拒绝。 两人挨得很近,萧疾通过肢体偶尔的触碰和听到的声响甚至是闻到的气息,仔细辨别着,可是一段时间内还是无果。 “阿舒。”萧疾闻着她颈侧自然的清香,突然问道,“为何突然不用之前的香料了。” 第152章 我当年怎么没见过你 尚弦月脚步一顿,下意识就想拉开距离,只是紧紧缠着她的萧疾又让她调整过来。 不必慌张,她现在是秦望舒,与尚弦月是两个完完全全独立出来的个体。 不论在她身上发生什么,都是合理的。 因为她不可能是尚弦月。 “香料,不喜欢或者没有什么原因就不熏了,我用过的熏香香粉不知凡几,不知道萧道友所说,是哪种香料?”尚弦月语气轻松,神态镇定自若,没露出半分破绽。 “沉水檀香,白桦密岭小天池池底沉水檀木所制,当初那个小密境去的人并不多,且小天池底潜有蛟龙,几乎没人会冒着这样的风险只为了取一节用处不大的木头,况且之后这些年也再没开放过。”萧疾将沉水檀香的来历说得明明白白。 毕竟尚弦月就是那个为了一节朽木冒险潜入小天池里的人,所以据他所知,用这种香的人极少,所以当初闻到秦望舒也用这香时才会印象深刻。 而后又像是单纯好奇一般,开口问道:“阿舒,我当年怎的没见过你?” 尚弦月:“……” 这小子记得比她还清楚。 不过他这样说倒是也让她想起了些关于那次的事来,那年因为是在不放心萧疾一个人横冲直撞、近乎鲁莽地一心求死,所以那次的秘境开后,她顶替了那次的领队,亲自带萧疾所在的小队。 只是这小子叛逆的真心实意,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要去,越是不让踩的坑越要踩,秉持着作死得死,求仁得仁的信条,硬是带着整个队伍在原本算不上多危险的小密境里乘风破浪、披荆斩棘,直到抵达整个秘境的中心——小天池。 只因为听说,这里有整个秘境最危险、修为已至金丹的妖兽蛟龙。 最重要的是,这是当时的尚弦月对付不了的存在。 尚弦月交代其他弟子先行离开,才追着萧疾到了小天池边,当着她的面,萧疾一跃而下。 很难想象当时尚弦月的心情。 人甚至无法共情当时的自己,这句话在她身上也同样适用。 讲真的,现在萧疾敢这么不要命地作死,不,萧疾不会有这个机会。 她会毫不犹豫打断他的腿。 至于沉水檀香,再成功躲避蛟龙将已经昏厥的萧疾救上岸后,发现他已经被小天池的寒邪入体,体温低得不如死人。 而沉水檀香有驱寒祛邪、止痛安神的效用。 无奈之下她只能再次下水。 之后为了缓解身上旧伤的病痛便也就一直熏着了。 不过,那是尚弦月,关她秦望舒什么事? “当年的密境我没去过,所以萧道友没见过我很正常。”尚弦月说着,因为现在身高原因,手臂横在他后背有些不好使力,便转而去搂他的腰,续道,“至于你所说的香,我并不知情,可能是天南海北的友人所赠,也有可能是机缘巧合所得,既然如此珍贵,用完了就没有了呗!” 本以为这小子还会较死理,没想到萧疾只是嗯了一声,点点头。 不是,这就显得她很紧张、很应激、很欲盖弥彰啊! 破旧的纸折青蛙晃晃悠悠飘在半空指引方向,直到前方出现一方水潭,其上是汹涌的瀑布周围水气弥漫,草木茂盛,犹如人间仙境一般,纸折青蛙却没停直接钻到水帘之后,消失了。 尚弦月扶着萧疾站在瀑布下,看着侧耳听着动静的萧疾道:“道乾宗虚幕水帘,符纸进了道乾宗。” 这样想来也是,小白毕竟是拜在道乾宗门下的弟子,带着“她”回来也不稀奇,只是这一年游学都在天元宗还拜她为师,这让她也没想过,小白会带着她一个天元宗首席躲进道乾宗。 只是她没想到,别人会想不到吗? “萧无虞!” 尚弦月正这样想着,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严厉呵斥,身子条件反射僵在原地,好像下一秒就能听到一声“尚弦仪景”,但好在没有,尚弦月这才放松下来。 大师兄。 反倒是萧疾,听到这声音反手搂住尚弦月的腰,飞身跃入虚幕之中,手中尺素展开灵蛇一般在身后游弋,将受霍景深之命上前追捕的弟子弹开。 “大师兄,真的是萧师兄!” 霍景深望着虚幕,久久凝视没有说话。 他自然知道那是萧疾,便是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同样,还有一个人就算化成灰,他也认识。 萧疾身边那个纤瘦的背影,白衣墨发,虽然很明显是个女子,但是真的很熟悉,哪怕不看脸,也与阿月太过相似。 那女子是谁? 萧疾是如何与她相识? 或者,萧疾找到了她,而那女子便是变换形貌的尚弦月。 思绪最终停在最后的猜测上不动了。 阿月若是变成女子……会是什么样子? 容貌姣好,气质清冷,若是变作女子一定姿容绝世,风华绝代。 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霍景深只觉得自己疯了,一定是事务纷杂,神思疲惫,他才会生出这种可笑的想法。 “师兄,前方是道乾宗的虚幕,我们进去吗?”身边的弟子询问道。 霍景深正要说话,视线却看向身侧的一处灌木,轻皱眉头,喝道:“谁?出来!” 话音落下,原本微微颤动的灌木从安静下来,就在霍景深失去耐心,指节缓缓将藏锋顶出剑鞘之时,就见一个身上灰扑扑的凡人女子站起身,低着头,缩着肩膀走了出来。 万晓艾远远站定,低着头,看着自己沾泥的鞋尖,又偷偷抬眼瞄了一身纯白锦衣的霍景深,抿抿唇,微微躬身后退两步将脚藏在垂下的裙摆中。 哪怕尚弦月和萧疾未曾御剑,但身为凡人弱女子的万晓艾不间断的跟着二人,在短短半日的时间走了数十里路,甚至有时还要小跑才能跟上,一路走来早已精疲力竭,看着二人凌空跃入瀑布更是无计可施。 正以为不得不放弃之时,随后出现的仙人却发现了她。 仙人难道都是这样英俊貌美的样子吗? 霍景深察觉到这凡女的视线,但受的多了凡人各色视线,他早已习惯了。 “你在跟踪刚刚的两人,你认识他们?”霍景深轻抬下颌,面色严肃,高大的身形自有一番气度,一身白衣,墨色重剑,仙门大宗的正气威严尽显。 若是尚弦月和萧疾还在这,心中都要想,很唬人,对凡人尤其好用。 第153章 小兔子哪学来的狗子手段 “仙人,小女、小女……”万晓艾结结巴巴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脑子里已经成了一滩浆糊,脸上红烫的几乎能发光。 仙人的声音可真好听,就是记不住说了什么。 “你跟踪那两人有什么企图?”见万晓艾神思混沌,霍景深声音中带了些灵力. 灵压瞬间让万晓艾清醒过来,脸上的温度也褪去了一些,也不结巴了,只是回答时脑筋一转,先是小心询问道:“不知仙人与那两人是什么关系?” 霍景深眉头皱起,这凡女看似怯懦,却很有自己的小心思,竟然想套他的话,语气不由得更严厉了些,“这不是你该知道的,回答我的问题。” 万晓艾先是被霍景深的语气吓了一跳,心中不禁开始犹豫要不要老实回答,可是冥冥中却有声音告诉她,这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的机会。 “我是追着前头的黑衣男子来的。”万晓艾鼓起勇气道。 “哦?”霍景深看向万晓艾,万晓艾眼神虽然怯懦却没有躲闪,说的是实话,“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仙人你得说你为什么来找他,不然我不敢说。”万晓艾却道,顿了顿,又咬着唇小心翼翼道,“我怕您直接杀了我灭口。” 霍景深沉默,须臾,沉声道:“那人是我的师弟,此次来,是要寻他回去。” 像是松了一口气,万晓艾这才松口道:“前几日,萧大哥受伤晕倒在路边,我将他救起,并因此……熟识。” 说到这里,万晓艾不好意思地低头,恰到好处的小女儿情态让霍景深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今日早晨,萧大哥陪着我上集市采买,不知怎么,只是和一位白衣女子对视一眼,就像丢了魂一般,一言不发跟着她走了,我拦不住,又实在担心地厉害,就一路跟着了。”说着,万晓艾不经意露出被草木擦伤的手臂,将耳畔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配上她所说的话,颇有些苦苦追寻着情郎,盼望他迷途知返的受害坚韧小白花的感觉。 霍景深听了,无甚反应,只是颔首,转身要走。 “等等!仙人——”万晓艾却上前几步,急得要去拽他。 霍景深如何能让一个身份不明的凡人碰到,错步躲开,按住剑柄,藏锋剑鞘横在她面前,阻隔她上前的动作,“姑娘还有何事?” “仙人可否将我带上……” “不可。” 不等万晓倩将话说完就被霍景深打断。 说完也不解释,便要带着随行弟子离开。 “等下!”万晓艾眼看霍景深等人脚步不停,御剑而起,便要穿过瀑布,先是下定了决心大喊道,“萧、萧大哥夺走了我很重要的东西,我只能是他的人了!” 听见这话,霍景深身形一顿,直觉上知道不可能,尤其是自那之后,察觉到他对阿月抱着那样的心思,更不可能和别人发生些什么。 怕他不信,万晓倩又急忙道:“我捡到他时,他神志不清,还一直喊着什么月的名字,然后……” 话说到最后欲语还羞,一切尽在不言中。 神志不清,将此女认作阿月? 霍景深虽然觉得此女所言颠三倒四,恐不尽然,但又怀疑萧疾疯魔的状态,发生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真是如此…… “若你所言非虚,是萧疾对你不住,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你可敢与他当面对质?”霍景深站在藏锋上凌空而立道。 “我可以,我可以的!”万晓艾激动道,“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一个弟子将万晓艾从地上拽上飞剑,一行人穿过瀑布进了道乾宗内。 ………… 萧疾和尚弦月二人刚穿过水幕便被剑锋架在脖子上。 青梧自然是见过萧疾的,也听闻了几日前的消息,仙门弟子皆以清正自持为标准,就算是没出这事,私心里他也看不上萧疾这狠辣疯狂的行事作风。 一点看不出他父亲萧不凡一代英豪的影子。 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若没人护着,恐怕早就消失的无声无息了。 “天元宗掌门座下亲传弟子,萧疾。”青梧高大的身子站直了,面上也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最近外面都在找你,不声不响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啊?” 外界传言,萧疾为了尚弦月一路硬闯出了天元宗。 找尚弦月找到这里,来者不善啊。 不过来找尚弦月,身边还带个女子? 余光瞟见他身边各有个身量纤细的白衣女子,好奇看过去,只是目光触及那张清艳的脸时,青梧几乎怀疑是自己思虑太多,或者过分忧心小师弟产生的幻觉。 毕竟他亲眼所见,这张脸的主人此时此刻应当同小师弟一同锁死在后山冰窟之中,至少不该完好无损地看着他。 还挑了挑眉。 尚弦月见青梧看着她发直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小白真的将她带回来了。 只是,现在不止萧疾和她找到了,就连大师兄也在后面紧跟着。 要是尚弦月和秦望舒同时出现在几人面前—— 萧疾看不见,暂时不用担心会察觉什么。 大师兄聪明,但是应该不会往两人就是同一个人上面考虑,反而见到了更能证实两人不会是同一个人。 只是小白的话…… 她有些不能确定。 小白和别人都不一样,他的眼睛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好像整个世界里就她一个人。 小白会不会将她认出来,这个尚弦月心里有些没底。 就算认出来,小白也不会当场拆穿她。 只会用他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委屈巴巴盯着她,控诉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什么负心汉,又好像他是被遗弃在雨中的小狗。 也不知道一只兔子从哪学来狗子的手段。 光是想想都觉得良心不安。 很难想象,小兔子当初将她那个熊样的身体捡走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尚弦月在这里,朔望将她藏在这里了?”萧疾无视颈间的剑刃,环视四周,笑道,“我当初怎么没想到呢……” 随即看向尚弦月又道:“阿舒,你说呢?” 尚弦月见萧疾对着青梧笑得满脸骚气:“……” 青梧汗颜:“萧道友,你的阿舒姑娘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