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宠卿卿 卷二》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苏霓锦在宴会上坐了一会儿后,果然看见宴会中有几个姑娘起身去花园了,她便也不动声色跟着往花园去。 花园里的路七拐八弯,好在苏霓锦对这花园很熟悉,跟那几个姑娘走了一阵儿后,就迅速拐进一个小垂花门,只要从那院子穿过,就能直接到前院的影壁附近。 苏霓锦脚下生风,一个劲儿的埋头往前冲,眼看胜利在望,转过假山就能看见出口了,谁知刚到转角处就差点撞上了个人。 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一眼,苏霓锦愣住了。 只见一个高大华服男子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在苏霓锦还在发懵的时候,对她说道: 「锦姑娘,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苏霓锦回过神,呐呐道:「敬王……殿下。」 她差点撞上的人,正是贵妃之子,敬王殿下祁显,那天她来国公府参加老夫人寿宴时,在国公府门口,大庭广众之下对苏霓锦点头微笑的男人。 因为这人的出现,苏霓锦脑中几个似有若无的点正在慢慢的连接起来,她似乎有点明白宁氏想干什么了。 「多时不见,锦姑娘可好?」敬王一派温良公子的模样与苏霓锦问好。 苏霓锦将他上下身型打量一遍,更加确定心中猜测,这人的身型跟刚才躲在玉石后偷看她的身型相似度百分之九十。 苏霓锦在打量敬王,敬王也在打量苏霓锦,树荫下的她白的发光,仿佛从内而外透出光彩,出色的五官,高挑的身材,纤细的腰肢,螓首蛾眉,无一处不美,堪称尤物。 有这样的美人在侧,就算她性情糟糕一点,祁显觉得自己也是可以忍受的。 「见了本王怎么不会说话了?跟上回比像换了个人似的。」敬王祁显如是说。 苏霓锦在脑中回想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上回见他时又是什么样子,好像也是在国公府的后花园偶然撞见,不过那一次和这次不同,那次是真的偶然,这回是有人刻意为之。 上回在花园撞见之后,原主对祁显欲拒还迎的娇羞样子历历在目,怪不得敬王说她像换了个人,因为上回见面,苏霓锦完全就是一副只要敬王对她敞开怀抱,她就能放弃矜持,忘记礼数,立刻扑入人家怀抱的样子。 祁显往苏霓锦靠近,苏霓锦一边后退,一边向后看逃跑路线,正为难之际,就听回廊上传来一道天籁之音: 「锦妹妹,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不是说一起去赏月季的吗?」 苏霓锦回头一看,就见假山另一边回廊上一个妙龄女子正在对自己招手,那是苏家三房长女玲瑶姐姐。 苏霓锦如获大赦,对着她的方向喊了声:「哦,我走错路了,就来。」 喊完之后,苏霓锦对祁显福了福身,兔子般跑向了救命的回廊。 祁显在假山后头,此时肯定不宜露面,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苏霓锦从自己面前跑开,看着她离去的倩影,祁显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苏霓锦跑到回廊跟苏玲瑶接头后,两人便急匆匆的回到花园里。 「你怎么跟敬王撞见了?」 苏玲瑶带着苏霓锦回到花园,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凉亭坐下。 苏霓锦惊魂未定,平复许久才回道:「多谢姐姐。我是被夫人给骗过来的,刚才是想回家,没想到半路遇见了。」 苏家的三房老爷叫苏隽,夫人余氏,苏玲瑶便是他们的女儿,苏霓锦记得第一次原主和敬王在花园相遇,是余氏把她叫走的,那时候原主一心攀附敬王,还暗暗嫌弃余氏碍事,现在想想,余氏是为她好,为她挽回了岌岌可危的名声。 苏玲瑶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凑到苏霓锦耳边说道: 「妹妹,咱们姐妹难得遇见一回,你别怪我多嘴。那敬王虽是皇子,身份高贵,却绝非良人。我听人家说,他府上姬妾成群,咱们这样的身份,虽也是官家女,可高不高,低不低的,哪里能真正入得了他的眼,便是他说喜欢你,也是不可能给你正妻位的。若是做妾,岂非辱没家风,叫你父亲,母亲和兄长将来如何能在人前抬得起头?」 苏玲瑶的一番话诚恳透彻,处处透着关切,三房和四房的境遇其实差不多,都是国公府不受宠的庶出,只不过三房没有苏轸的本事,能考个探花自谋前程。 余氏是个爽直的,教出来的孩子也正直善良,苏霓锦很感谢她们。 「这个道理我懂,断不会做那糊涂事让爹娘为难,姐姐放心。」苏霓锦说。 「我听我娘说,过阵子陛下敬王殿下其实有意要黛云妹妹做侧妃的,可夫人不愿意。」苏玲瑶又告诉苏霓锦一个消息。 苏霓锦微愣,顿时想通了所有关节点,原来是这样! 宁氏不愿自己的女儿嫁给敬王这花心大萝卜,可又不能当面拒绝,就想到一个折中卖好的方式——让苏霓锦给敬王做个妾。 可苏霓锦不管怎么说都是朝廷三品官之女,苏轸是绝对不会让女儿去做妾的,就算是皇子也不行,但如果是苏霓锦自身愿意的话,宁氏这边再出点力,就算是苏轸也拦不住。 第2章 宁氏算盘打的好,这么一来不仅自己的女儿不用嫁给敬王做侧妃,虽然侧妃也是妃,可正妃和侧妃的待遇是天差地别,把苏霓锦推出去给敬王做妾,那苏霓锦在王府中孤立无援,能依靠的估计只有宁氏,届时还不是事事要听宁氏的,为她维系和敬王府的关系。 所以今天宁氏假借苏黛云的花宴请她来府里的目的,就是这个了。 苏霓锦气的浑身微微发抖,宁氏这个女人就是个观音面恶鬼心,她自己的女儿是女儿,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可以随她折腾算计。 苏玲瑶见她面色不对,说道: 「你怎么了?」 苏霓锦努力平复,深吸一口气后,摇了摇头,对苏玲瑶道: 「没事。姐姐,能否麻烦你再帮我个忙?」 「你说。」苏玲瑶一口应承。 「送我出去。」 在苏玲瑶的帮助下,苏霓锦成功从国公府离开,坐上自家马车回到家中。 回家之后,苏霓锦将今日在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沈氏,沈氏也是气的浑身发抖,当场就要去找宁氏算账,被苏霓锦给拉下,跟沈氏分析利害之后,暂时将沈氏的怒火平复下来。 现在的苏家,肯定不能跟国公府和宁氏面对面硬碰硬,只能用迂回政策,慢慢等时机罢了。 可这个时机什么时候有却是未知数。 就在苏霓锦头疼的时候,事情突然有了转机,说是转机,其实就是发生了一件令人想不到的事情——户部尚书梁谢文因涉嫌江南盐税案,当朝被太子殿下下了天牢。 苏轸回来说这件事的时候,苏霓锦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沈氏和苏佑宁也反复对苏轸确认这件事,苏佑宁咋咋呼呼问:「爹,您说的梁家是我们知道的那个梁家吗?」 沈氏也不敢相信:「那个梁家怎么可能,他夫人不是宣平侯府三姑奶奶吗?国公夫人和贵妃娘娘就不管吗?」 苏轸猛灌了一杯水:「怎么管?太子殿下当朝抓人,事前连个风声都没漏。」 别说他们了,就是苏轸和一干同僚在殿上的时候也都惊呆了。 苏轸喝完了水,对苏霓锦道:「你别愣着了,去换身衣裳,随我去一趟梁府。」 苏霓锦突然被点名,讶然问:「去梁府干嘛?还要我一起去?」 「梁大人被抓的同时,据说梁府也被暂时查封了,梁家所有人都被圈了起来,殿下特地命我带你,随我们户部的同僚一起去梁家翻找账册。」苏轸说。 「啊?我哪会翻什么账册?」苏霓锦觉得那太子殿下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 「太子殿下已经查出来了,往东宫塞入假账的人就是梁大人。所以梁大人家肯定还有那些假账存在,你去看一眼,不是什么大事。」苏轸如是说。 自从他决定让女儿去东宫看假账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让她一直参与的准备,所以当太子殿下提出的时候,苏轸并没有觉得奇怪。 苏轸都这么说了,那苏霓锦是肯定要跑这一趟的,迅速换了衣裳,跟着苏轸就出门了。 跟苏轸一起和户部的其他同僚汇合,然后苏霓锦就混在户部的大人们间,官兵给他们引路,拆梁家大门上的封条,戴着镣铐的梁大人还穿着他的官服,官帽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灰头土脸,仿佛一夜老了十岁。 苏霓锦看着周围的官兵,有些似乎是禁军打扮,宫里来的,苏霓锦忍不住往周围多看了两眼,都是宫里的,罗统领会不会也在? 然而很可惜,苏霓锦扫了两圈,也没在官兵群里看见罗统领的踪迹,倒是看见了站在台阶上的张三,苏霓锦对张三笑了笑,张三也对她不着痕迹的点头致了下礼。 苏霓锦以前没来过梁家,前两天倒是见过梁音,那时候梁音还不知道自己家会突生变故,现在梁家人被圈了起来,梁大人被抓,也不知梁家会是什么结果。 凭着宫里贵妃的关系,抄家或者举家流放估计是不会的,但梁大人本身就不好说了,而梁家没了梁大人,自然也就撑不起原来的门庭了。 官兵压着梁大人入内,让他带路去找假账本。 苏霓锦和户部的大人一起在院子里等候,刑部的搜证人员在梁家进进出出,不时能听见乒铃乓啷的声音,苏霓锦听得心惊肉跳,心道回去以后,一定要叮嘱父亲大人安纪守法,毕竟这可是,一人犯错全家受牵连的君主制社会。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刑部搜证人员按照梁大人交代的方法找出了藏在墙壁暗室里的假账本,对院子里户部的人发来消息,让他们进去查证,苏霓锦他们进去的时候看见刑部的人正在从被打开机关的墙壁里面搬出账本。 苏霓锦与大家一同凑过去看,其实经过这么长时间,户部的人大多都已经能看出账本的真假问题,两堆账本,很快就看了出来,确实与混入东宫的那批假账本相同。 第3章 而且梁大人也承认了一切,事情水落石出,没什么好说的了。 官兵押着梁大人出去,户部的人也跟着离开,苏霓锦问苏轸:「爹,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再等会儿,跟我一起先回户部,然后我让人送你回去。」苏轸说。 苏霓锦乖巧的跟在苏轸身后走出梁家大门,梁家外面围了一圈看热闹的老百姓,尽管他们并不一定知道梁大人具体犯了什么事,但并不妨碍他们用烂菜叶和臭鸡蛋来表达他们对贪官污吏恨之入骨的态度。 梁大人从大门出来到他囚车的那段路,最多五十米,身上就挨了不止七八个鸡蛋,二十几把烂菜叶。 突然天空响起一声哨响,人群中突然冲出好几十个拿刀的人,跟官兵打了起来,周围原本看热闹的老百姓突然就乱了,尖叫声不绝于耳,人影四处逃窜奔走,现场乱做一团。 「糟了,有人劫囚啊。」苏轸意识到问题严重。 苏霓锦紧紧跟在苏轸后头,拉着他的衣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混乱的人群中又传出纷乱马蹄声,梁家所在的街道两边同时有二十几匹马冲过来,马上全是一水儿黑衣刺客,他们手持长刀,腕带袖箭,在马上时就到处射出腕箭,让现场情况更加混乱。 混乱里,苏霓锦被逃窜的人群撞离了苏轸身边,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暴动的苏霓锦吓坏了,手足无措的闪躲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人,一个官兵冲她跑过来,他身后追这个蒙面的刺客,只见那刺客跳起来,对着官兵的脖颈处手起刀落,大动脉被直接隔断,热血喷了苏霓锦身上和脸上,苏霓锦从来没有过这种像是万蚁噬身的感觉,看着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官兵,双目圆瞪,死不瞑目,苏霓锦全身都没由来的麻成一片,僵立在当场。 怎么办怎么办,她是要死在这里了吗? 跑啊! 动不了! 那黑衣刺客杀了个官兵,接下来就盯住了僵立不动的苏霓锦,长刀往苏霓锦头上挥下。 苏霓锦瞪大双眼,亲眼看到一支黑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侧方飞来,直接将他的脑袋刺穿而过,苏霓锦就只看到这么多,连刺客最后是怎么倒下的都没看见,因为在这一瞬间,她的眼睛被人从后面蒙住了。 一道让既安心又害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怕,是我。」 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苏霓锦耳旁炸开,莫名的安心。 被他蒙住双眼,感受他掌心的热度,在这一掌之隔外,打杀声震天,却没有一分一毫能伤到她的身上,苏霓锦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被祁昶蒙住的双眼之外,东宫暗卫从天而降,在祁昶周身两米外围成一圈保护墙,抵挡住所有不长眼的,企图伤害太子殿下的攻击。 劫囚的刺客们突袭的优势渐弱,城防营官兵增援赶到,刺客们见大势不妙,一个口哨后集体撤退,那些来不及撤退,被官兵擒住的也立刻咬破了口中毒囊,当场暴毙。 周围兵器厮杀的声音小了,可蒙住苏霓锦眼睛的手却还没有放开,苏霓锦颤抖着声音问: 「是,是不是结束了?」 祁昶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嗯,结束了。」 「那,那……」苏霓锦想问那你怎么还不放开我。 祁昶心有灵犀的回道:「周围全是死尸和残肢断臂,血流一地,你要看吗?」 苏霓锦脑中想象那个画面,果然身子一僵,大着舌头心有戚戚道: 「算,算了吧。」 祁昶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看见苏轸从人群后走胆战心惊的走过来,刚要跪下行礼说话,只见祁昶抬起另一只手阻止了他,然后又将手抵在自己唇上,对苏轸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轸停住撩袍角的动作,不解的看着太子殿下,还有被他从身后圈在怀里捂住眼睛的女儿,苏轸的心情有点复杂,虽然女儿现在一身男装,知道她女儿家身份的没几个,可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跟一个外男搂搂抱抱的总归不太好。 就算这个外男是太子殿下,苏轸身为老父亲,也不太能接受。 「你把眼睛闭上,随你父亲先到里面去避一避,待外面收拾好了再出来。」 祁昶原本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直到看见苏轸为难的脸色,才想起来自己和她此刻的动作有多暧昧,若被人知晓她的身份,传入朝堂之中,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于是祁昶尽管有些贪恋将她拥入怀中的感觉,却还是选择适时放手。 苏霓锦是真被吓坏了,就在刚才,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刺客砍断了大动脉,喷在身上的血已经冷了,但那恐怖的一幕却已经烙印在她的脑海中,空气中的血腥味让她难以想象现场的惨烈程度。 第4章 听见祁昶这么说,苏霓锦没有不同意的,赶紧紧紧的把眼睛闭上,祁昶托着她的衣袖,将她送到了苏轸身边,苏轸接过苏霓锦,往祁昶看去一眼,祁昶对苏轸比了比梁府大门,先前刺客来袭,不少不会武功的官员都已经撤进了梁家,躲在门后怕被流箭射到。 苏轸带着苏霓锦进去避难,把苏霓锦安排在先前被官兵搜证过的梁家书房里,还没来得及问她和太子殿下怎么回事,就有人来传他出去。 苏轸让苏霓锦好好在书房待着别出来,苏霓锦头如捣蒜,绝不在生死攸关的时刻逞能,毋庸置疑是她的人生信条之一。 安顿好女儿,苏轸从书房出来,来到院中。 祁昶站在梁家院子里抬头看那株参天老槐树,周围守着十几个暗卫,苏轸虽然出入东宫多回,却还是第一次看见东宫暗卫是什么样子。 来到祁昶身后,苏轸恭谨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祁昶回身,指了指一旁的石桌,让苏轸与他一同坐过去说话。 苏轸忐忑跟随,坐下以后,祁昶问他: 「梁大人的案子你怎么看?」 苏轸以为祁昶要说女儿的事情,没想到是论公事,赶忙肃容答道: 「回殿下,臣不是刑部与大理寺的人,不敢妄论案情。」 「准你妄论。」祁昶说。 苏轸抬头看了看他,不再谦虚,直言道:「臣觉得颇有疑点,虽然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梁大人为幕后主使,可以臣在户部多年的经验来看,背后有很多事情,并不是单单一个户部就能做成,然如今罪责全然加于梁大人一身,这本身就透着玄奇,给人刻意为之的感觉。」 祁昶不置可否的‘嗯’了一下,又道: 「梁谢文乃户部尚书,他就算不是主使,也必然是协从案犯,尚书一职,已不便担任。苏大人觉得谁刻意接任?」 苏轸不解的看向祁昶,只见祁昶正好整以暇看着自己,苏轸突然福至心灵,回头看了一眼书房,想起先前看到的那一幕,果断对祁昶拱手说道: 「殿下,臣不知谁可接任户部尚书一职,但若殿下因为小女之事,而……呃,抬举臣的话,臣是断然不受的。」 祁昶看着苏轸忽然笑了: 「苏大人想哪里去了?孤岂是那种视官位如儿戏之人?」祁昶话音一转:「再说了,苏大人是不是觉得孤与令嫒的关系暧昧,所以才有此一说的?」 苏轸满头问号,心道难道不是吗?你跟老子女儿没暧昧,你当众搂她干什么! 「臣不敢。」苏轸表面镇定,其实内心气得一笔。 要不是因为你是太子,在你的爪子碰上老子闺女那一刻,老子就掀上去了。 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自然是不知道苏大人此刻的心理活动,他还在脑中思考要怎么将今天这件事情给圆过去。 想了一会儿后,做出决定,对苏轸义正言辞道: 「孤今日本不愿现身,但突然来了刺客,眼看令嫒就要被杀,孤素来仁爱世人,令嫒又是有功之人,私下帮孤解决了不少难题,所以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孤都是要救人的。这一点,苏大人可懂?」 苏轸低着头,越听越不对劲,尤其是从太子殿下说出‘仁爱世人’四个字,那之后太子殿下说了什么,其实苏轸根本就没听进去,因为他脑子里第一时间显现的全都是那些被震怒的太子殿下当朝拖下去斩了的官员,举朝皆知,太子殿下心狠手辣的程度直追先帝,可就是那样凶残的太子殿下,现在居然在跟他谈‘仁爱’?还问他懂不懂? 「所以,苏大人不必担心孤是因为其他才问你先前的问题。户部尚书乃当朝二品官员,孤希望接下来有个有能力,有定力的人来担任,苏大人,孤指的就是你。」 祁昶见苏轸还是一脸不太相信的样子,觉得就算再跟他解释也解释不出什么花儿来,干脆和他直话直说,不绕弯子了。 苏轸停止了心里对太子殿下的吐槽,愣愣的抬头看着祁昶,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些年你在户部的政绩有目共睹,此事孤在派人抓梁谢文之前,已经与陛下详谈过,陛下亦属意你接任。待此事了了之后,正式的任命旨意就会发出。现在苏大人不会怀疑孤另有所图了吧?」 祁昶索性将话挑明,苏轸回神,赶忙上前请罪: 「臣不敢,臣惶恐。臣……多谢殿下,多谢陛下信任,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祁昶抬眼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对苏轸抬手让他起身,然后便转身要走,苏轸跟随其后送他出门,走了两步祁昶停下,犹豫片刻后,才对苏轸招了招手,让苏轸附耳过去: 「苏大人,孤与令嫒私下是以罗时的名义说话的,令嫒并不知晓孤的身份,所以……你懂孤的意思吗?」 第5章 苏轸一头雾水,老实摇头:「臣,不太懂。」 「……」 祁昶怀疑这个老狐狸是装的,女儿是小狐狸,父亲必然就是老狐狸。 「咳咳。」祁昶干咳一声,直言吩咐:「所以孤希望你不必对她刻意提及孤的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也是怕给令嫒带来麻烦。」 苏轸抬眼飞快瞥了两眼祁昶,觉得一向冷静寡言的太子殿下今日的话特别的多。 就算太子不对他做最后叮嘱,苏轸也不打算主动告诉女儿太子的身份。苏轸有自知之明,就算马上他就要做户部尚书,官升一级,入列二品,绵儿是他的女儿,二品官之女的身份,并不能让她稳稳妥妥的当上太子妃,最多也就混个侧妃的位置。 太子侧妃听起来是挺好的,可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儿。再说苏轸就这么一个女儿,是真心疼她,舍不得把她送到宫里去跟一帮高门贵女争风吃醋,那样被高墙围困一辈子的人生,实在太过压抑,苏轸希望女儿今后能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嫁了,不管贫穷富贵,只要她开开心心,苏轸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当祁昶对他提出不告诉女儿他真实身份的时候,苏轸是一万个愿意的。 女儿还小,有很多事认识不清,容易被荣华富贵迷了眼,做出错误的选择。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父亲,苏轸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女儿心智还不成熟,不能正确客官看待事物之前,为她提前避免一切她选择了今后可能会后悔的事情。 嫁给寻常人,如果她今后后悔或不幸福,苏轸尚且有力相助,可若嫁给了太子,将来入后宫,到时候,就算她后悔,苏轸也无能为力。 综上各种理由,苏轸同意了祁昶的要求: 「是,臣知道了。」 并没有意识到苏轸心里经过了怎样一段可歌可泣、父女亲情的考验,祁昶也很满意苏轸的配合。 君臣和乐,苏轸送祁昶出门,然后转回到书房,见女儿仍乖巧等候在内,今日变故看来确实把她吓得不轻。 便是两年前给女儿订亲的时候,苏轸还没有这么多感触,可今天见了太子之后,苏轸觉得压力空前巨大啊。 看来他还得更加努力的往上爬,这样才能给妻子和儿女更好抵挡以后的风风雨雨,给他们更稳妥的生活。 苏霓锦跟着苏轸从梁家出来,看见地上还有一些血迹,不过罗统领说的那些什么残肢断臂,满地尸体……好像都已经捡走了。 「爹,刚才救我的是罗统领吗?他人呢?」苏霓锦环顾一圈都没找到罗统领的人。 苏轸眼神一虚,干咳一声后说道: 「哦,罗统领职责在身,已经回去了。」 未免苏霓锦再多问什么,在场知道太子出现的官员可不止他一个,未免女儿待久了,听别人说出什么,暴露他和太子殿下约定的秘密,苏轸赶忙又追加一句: 「今日凶险,这里不安全,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苏霓锦虽然很想亲自跟罗统领说一句感谢,但人家忙工作去了,她也只好作罢,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从梁大人家搜出了很多假账,直接坐实梁大人的罪名,户部尚书一职肯定是担任不了了,现押大理寺等待三司审判。梁大人落马后的第十天,由中书省发出一道旨意,任命原户部左侍郎苏轸为新任户部尚书,官升一级。 苏轸在户部辗转多年,不结党营私,不舞弊贪墨,其身端正,又能力超群,加之本身又是世家庶子分家后科举兴家的典型,既是世家出身,又属清流一脉,接任尚书,世家与清流两派皆无话可说,可谓实至名归。 要说苏轸升官最开心的要属苏霓锦了,人在官场,三品是个分水岭,不谈那些天资过人的气运之子们,就谈一般出身的官员,算他二十岁入仕为官,每升一级至少也要三到八年,从七品芝麻官做到正三品朝廷大员,混的稍微好点的也得要四五十岁,别提那混的不好的。 人到中年,没了少年人的拼劲,而且说白了以古人的平均寿命来看,五十是知天命的年纪,也就等于已经能看到人生尽头了,很少能有再继续做出显着功绩的,所以,为官混到三品就告老还乡的大有人在。 而比如像苏轸这样的,有点运气,有点天资,还会做事做人的,四十岁做到了三品官的位置,可如果没有梁大人的事情,他还是得继续在侍郎的位置上熬着,能不能爬上二品还两说。 三品到二品,虽然只是一品的距离,看似相近简单,但实际上,却是寻常官员难以跨越的鸿沟。 个中改变,对苏轸来说可能还不太明显,但对苏家的人来说,就很明显了。 首先家里收到的拜帖就多了起来,还有那单独邀请沈氏的,这可是沈氏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她是商户女出身,嫁了个分府而出的庶子,京里那些贵夫人的眼中哪里有她的存在,平素聚会很少有人请她,别说像这样拜帖纷纷而来的情况了。 第6章 「娘,您想好要去哪家了吗?」桌上的请柬一大堆,苏霓锦都替沈女士挑花了眼,一边嗑瓜子一边问。 沈氏高兴的拆了一封又一封,一封又一封,像是要把她这么多年被人冷落,忽视的感觉全都找回来似的。苏霓锦真担心沈女士以后会变成一个成天交际不着家的女人。 沈氏高兴的合上了张家夫人的邀请帖,打开了李家夫人的,说道: 「去什么呀?」 苏霓锦抛了瓜子壳,指了指满桌的请帖:「去赴宴呀,这么多请帖呢。」 沈氏没好气对苏霓锦‘切’了一声,没说话,不过苏霓锦聪明,似乎有点猜出沈氏的意思: 「娘,您不会打算一家都不去吧。」若真如此,苏霓锦可要佩服死沈氏了。 沈女士傲然道: 「寒冬腊月你不在,春暖花开你是谁。」 沈女士将手中请帖抛在桌上:「这些人,从前避我如蛇蝎,背地里总说我出身低贱,见了面连句寒暄都不愿意跟我说,如今见你父亲升官了,她们倒不嫌弃我出身低贱了?我要去赴她们的宴,我才是真贱呢。」 苏霓锦闻言,忍不住对沈氏竖起了大拇指,由衷赞道: 「您是我亲娘!说的太对了。这些都是繁荣的假象,你女儿我知之甚深。」 沈氏被苏霓锦给逗笑了,横了她一眼,然后让人来把这些请帖都收了起来,统一给人委婉回复当天有事不便出席。 苏轸升官了,苏霓锦和苏佑宁一起上街,打算给他买一件礼物回去。 苏轸没什么别的爱好,下棋算是一个,所以兄妹俩商量来商量去,决定给苏轸去买一套上好的棋,从棋盘到棋子都是玉石制成,苏轸之前提过两回说要买来着,后来一忙就给忘了,兄妹俩将这棋盘买了送给苏轸,想来他定会高兴。 买好了棋,苏佑宁便拿去马车放好,他提出带苏霓锦在外面吃午饭,苏霓锦自然开心应承,带着皎月在棋室外等他。 等待的时候,苏霓锦看见斜对面有个珍宝阁,想着反正干等,不如进去看看。 珍宝阁顾名思义,卖的就是珠宝首饰,算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珠宝店,苏霓锦倒不是自己想买什么,而是一直记挂着有份恩情还没有还,在店里转了一圈后,被几只腰扣吸引了目光,男人身上能佩戴的,除了玉佩,香囊那些东西之外,也就是在腰扣和发簪,冠帽上做文章了。 玉佩,香囊,发簪等都太私人了,苏霓锦送不太合适,腰扣倒是个很好的选择。 苏霓锦一眼就看重了个碧玉翡翠扣,这玉扣质地和颜色都数上乘,做工也很不错,罗统领喜欢穿玄色衣,配这翡翠扣想来很合适。 「掌柜的,这个多少钱?」苏霓锦问。 掌柜的在算盘上噼里啪啦比划了下:「小姐好眼力,这款翠玉扣是整块的翡翠雕琢而成,小店售价八百两。」 「八百两?」苏霓锦震惊之余,下意识就想把这腰扣放下,可想到那日若非罗统领相救,那刺客的刀肯定砍在她身上了,八百两换一条命,算起来还是她占便宜的。 「能不能便宜点?」苏霓锦试图还价。 掌柜的绝情摇头。 最后,苏霓锦经过了一系列咬牙切齿的脑内风暴之后,含泪付款。不是她小气,前段时间存的银两,全都给沈珏带出海去了,现在她身上也就剩下八、九两,先前买棋盘她花了一百两,现在买了这腰扣以后,她就真一穷二白了。 苏佑宁在棋室门口找了一圈,看见站在珍宝阁门口等待的皎月,走过去问: 「买什么呢?」 皎月悄悄告诉苏佑宁:「小姐买了一个腰扣,男款。」 「男款?给谁的?」苏佑宁问皎月,皎月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苏佑宁刚要进去问,忽然想到,妹妹买男款的腰扣,除了送给父亲和他之外,还能送给谁呢? 可父亲那边她已经和他一起买了棋,她不可能送两份礼给父亲,那不就只剩下他这个哥哥了嘛。 想通这一点后,苏佑宁默默退回了脚步,乖乖到店外等着去了,心中美滋滋的感慨,妹妹终于长大了,知道送哥哥礼物了,礼物贵重与否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心意。 只要是妹妹送的,哪怕送根丝线他也高兴。 苏霓锦拿着包好的翠玉扣走出珍宝阁,苏佑宁主动过来说道:「妹妹,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随便点,哥哥请你!」 苏霓锦原本还在心疼,听见苏佑宁这么说,立刻很惊喜:「真的吗?」 自己哥哥没什么好客气的,苏霓锦立刻脱口而出:「那哥哥你请我吃广云楼吧。」 尽管苏霓锦觉得广云楼跟自己八字有点不合,也说过这辈子都不想再去,但她那是指的自己付钱的情况下,如果有别人付钱请她去吃的话,苏霓锦还是很愿意去尝试一下的。 第7章 提起广云楼,苏佑宁有心理阴影,犹豫片刻后,拒绝道:「广云楼没什么好吃的。要不哥哥带你去吃德胜楼吧,那里的冰糖肘子堪称一绝,还有葫芦鸡,对了,德胜楼的鱼脍最好最新鲜。走走走,哥哥带你去德胜楼。」 就这样,苏霓锦被莫名兴奋的亲哥哥带去了德胜楼,请了一顿异常豪华的客。 酒足饭饱之后,兄妹俩走在回去的路上,各有心思。 苏霓锦:这翡翠扣什么时候给罗统领送过去呢? 苏佑宁:妹妹的礼物什么时候给我呢? 两人对望,相视一笑,和谐温馨,一路无话。 元阳殿中,年迈的李相坐在御赐的凳子上与熙元帝商议国事,公事差不多说完之后,开始说起了私事。 「陛下,太子殿下已二十有二,东宫太子妃位空悬至今,若再不立,恐怕引起朝纲震荡啊。」这个催太子婚的话题,基本上是李相与熙元帝说私话的开场白,每回都以此来开场。 熙元帝听得耳朵都有点起老茧了。 正想照例打个哈哈,没想到李相这回还有续文: 「七夕那日,犬子与京中广云楼用饭时偶然遇见了微服的太子殿下,只见太子殿下在广云楼外,与一俊秀男子拉扯,姿态甚是亲密。」 「男子?」熙元帝愣住了。 「是。」李相年过七十,端庄持重,绝不会说那欺君之言:「犬子亲眼所见,正是男子!太子殿下是储君,迟迟不选太子妃是为何?若是有此等不利于殿下之流言传出,只怕会有损太子殿下的清誉,望陛下明鉴。」 熙元帝还是不敢相信:「李相怕是多想了吧。」 「臣也希望是臣多想,只是站在臣的角度,不免要对陛下尽提醒之责。若陛下无其他事,老臣便告退了。」李相说完自己想说的,果断退下。 偌大的元阳殿中,熙元帝坐在龙案后,久久不动。 太子,男子…… 自从太子弱冠以来,熙元帝就与他说过多回让他选太子妃的事情,可每回太子都说再等等,再等等,等到他协理国事以后,他每每又以国事繁忙为由让再拖拖,再拖拖。 若太子只是不娶太子妃也就罢了,关键他房里还没人!二十多岁,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房里一个女人都没有,别说是太子了,就是一般世家的孩子,十六七岁娶妻纳妾都是正常,再不济也有个把通房伺候着。 熙元帝想起了太子十八岁那年,他曾送过两个美人去东宫给他暖床,可后来那美人去哪儿了?估计他连美人什么样都没看见,就把他赐给别人了。 哎呀,这种事情真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害怕。 不行,选太子妃一事必须纳入议程,绝不可再拖了。 苏霓锦想要把礼物送给罗统领,只能到羽林卫处去蹲守,幸好经过她上回锲而不舍的等候,好心人张三出来亲自把她领进羽林卫处之后,羽林卫处的守卫对她这张脸有了些印象,一番通传之后,苏霓锦就被客气的请了进去。 不过,虽然这次她的人很快被请进来,罗统领却依旧是姗姗来迟。人家是羽林卫统领嘛,平时肯定有很多工作,苏霓锦贸然来访,早就做好了等他的准备,心定下来也就不急了。 喝喝茶,看看墙上的字画,然后坐下来打打盹儿…… 祁昶收到罗时的禀报之后,很爽快的放下手头的事情,换装出宫来。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从东门下马急急穿过回廊的脚步有多匆忙。 这是怕她等急了。 来到会客厅,第一眼就看见苏霓锦单手撑在矮桌旁打盹儿,阳光洒在她的衣摆上,凭的生出一股仙气,仿佛远古沉睡的花仙,蕊娇瓣艳,氤氲芬芳。 祁昶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来到她面前,不着急叫醒她,而是负手弯腰,凑近了仔细端详,从光洁莹白的额头到开阔的眉心,从斜飞入鬓的眉到长如羽扇的睫,挺翘的鼻子,丰润的唇,无一处不是长的不好,更别说,使祁昶更为入迷的是她醒来以后,那灵动有趣的举止谈吐,当真是个能钻进祁昶心坎坎里的妙人儿。 不知是不是手肘撑的有些吃力,苏霓锦深吸一口气,放下撑着脑袋的手,打算直接趴到桌沿小睡一会儿,迷迷糊糊间,觉得身前的光线像是被什么挡住了,苏霓锦从眼缝缝里随意看了一眼,隐约好像看到个人。 困意来袭,苏霓锦直接趴下,睡着前脑中最后一个意识是罗统领那张帅气逼人的脸,好像刚才还看见来着……呃?刚才? 苏霓锦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果真看见一张俊脸上噙着一抹似笑非笑,顿时让苏霓锦并不太强烈的困倦之意一扫而空,愣愣的看着他。 祁昶不动声色递给苏霓锦一方干净的帕子,在苏霓锦不解的目光下,指了指自己勾起的唇角。 第8章 是让她……擦口水吗? 苏霓锦看懂了他的意思,脑中轰的一声炸开,手忙脚乱用帕子擦拭自己的嘴角:「啊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祁昶好整以暇的直起腰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也太好骗了。自己流没流口水,自己感觉不到吗?」 耍我?苏霓锦心道,就说她睡觉从来不流口水的!骗子! 苏霓锦愤然将那帕子扔给祁昶,祁昶接住帕子也不嫌弃,折叠好之后重新收回袖袋中,在苏霓锦对面坐下,问道: 「苏小姐今日所为何来?」祁昶问。 他那时虽然跟苏轸说了,让他别告诉他女儿祁昶的真实身份,但实际上说不说祁昶也管不了,现在看来,苏轸是确实没说,因为如果他说了的话,这姑娘定然不敢再这样堂而皇之的来找他。 苏霓锦见他表情轻快,定是在笑话她刚才的失态,气道: 「本来是有事的,现在没有了。告辞。」 苏霓锦说完,就赌气要走,祁昶见状,赶忙拦住,好笑的将她按回座位上,哄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苏小姐大人大量,好不好?」 他语气轻柔,双手还按在苏霓锦的肩膀上,所以这句哄人的话就像是在苏霓锦耳边说似的,别有一种宠溺的感觉。 宠溺……苏霓锦赶忙打住这个危险的想法,将祁昶的手从自己肩膀上请走,在祁昶的目光注视下,苏霓锦拿出一只小盒子,递到他面前。 「给我的?」祁昶随口问了句,伸手接过:「什么呀?」 「腰带扣。」苏霓锦说:「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祁昶有些意外的看着手中的盒子,呐呐一句:「腰带……扣?」 说完,按着苏霓锦的话将盒子打开,果然里面放着一只碧玉翡翠的腰扣,祁昶看着那东西,心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滚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像这样送他东西。 「别看这小小的一块,可贵可贵了。」苏霓锦盯着那盒子,直到现在看见还隐隐觉得有些心疼。 祁昶将那翡翠拿出来,对着阳光看了看,笑道: 「成色还可以。」 「还可以?」 苏霓锦觉得‘还可以’三个字实在有点侮辱她用全副身家买的翡翠扣,所以语气充满了质疑和警告。 祁昶正看着手里的东西,没想到苏霓锦突然伸手过来抢夺,一个不留意给她抢走了,只听她气鼓鼓道: 「你知道这是我花了全副身家买的吗?居然只得你一句‘还可以’,算了算了,不给你了,我拿去退了。」 「嘿!」祁昶一声唤,上前按住苏霓锦把翡翠扣往盒子里装的动作:「你这姑娘,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的?」 苏霓锦的手被祁昶抓在手里,哼道:「怎么不行?既然你瞧不上,那我还非要送你干嘛!退回去我还能换些银两傍身,留在你这里,你不喜欢,最后它也是落灰的下场。」 祁昶没想到漂亮的女子连生气都这般好看,不禁看痴了片刻,低头看着被自己抓住的手,祁昶将苏霓锦的掌心托在自己手上,另一只手过来将她纤长白皙的手指掰开,将翡翠扣夺回,说道: 「谁说我不喜欢?我很喜欢。」祁昶说,像是故意逗苏霓锦般,又道:「再说了,到了我手上的东西,怎么可能由着你想收回就收回?」 「那,那我不送了还不行吗?」苏霓锦作势要抢。 祁昶将东西举高,让苏霓锦抢了个空:「可惜,晚了!」 说完之后,祁昶又对苏霓锦比划了两下手上的东西,似乎在引诱她再去抢夺,苏霓锦一眼看穿他的意图,嗤笑一声,转身坐下喝茶。 祁昶引人抢夺的意图没得逞,讪讪放下胳膊,坐回苏霓锦对面,问道: 「听你说的那么夸张,这东西你花多少钱买的?」 苏霓锦端着茶杯冷道:「你猜。」 祁昶见她说话时,眼神还不时看向他手里的翠玉扣,不时露出心疼钱的神情,想象了一下能让苏霓锦心疼的数字,猜道: 「一万两?」 苏霓锦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看祁昶,意思好像在说‘老娘看起来像是脑子有病吗?一万两买这么个东西?’。 「八百!」 免得他对自己的财力有什么误会,再猜出更加不合时宜的价格,苏霓锦公布正确答案。 祁昶满怀期待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不无嫌弃道: 「你说你花了全副身家买的这个,你全副身家就八百两啊?光我知道的就有七八千两了吧。你别告诉我,苏大人又把你的那些钱供在祖宗祠堂里上香啊。」 「什么呀!」苏霓锦纠结片刻后,决定跟他实话实说: 第9章 「上回我表哥从江南过来,他是做生意的,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投资到他的生意上去了,身上就剩下九百多两,我爹升了官,我和我哥去给他买了一套棋盘棋子,花了一百两,剩下八百两就买给你的这个玩意儿了。这还不算全副身家呀。」 祁昶没想到她还有这么曲折的经历,不知道该为她的坦诚作何反应,半晌才问道: 「那你身上没银子了?」 「还有几十两吧。」苏霓锦蔫儿蔫儿说道。 瞥见祁昶略带怜悯的神情,苏霓锦调皮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可怜,是不是不好意思收我的东西了?是不是想把它还给我?让我去退了换点银子傍身?」 一连几个问题把祁昶从复杂的情绪中拉回来,果断回绝: 「你想都不要想。」 祁昶边说,便将东西藏进了衣襟,彻底断绝了苏霓锦想把东西拿回去退了的想法。 苏霓锦不无失望的起身,叹了口气: 「唉。那好吧。东西给你了,就当还了你上回救我一命的恩情。」省的一天到晚,她牵肠挂肚,总觉得哪里对不住他。 「那我回去了。」苏霓锦说完就对祁昶拱了拱手,然后转身要走。 祁昶看着她往门口走去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藏进衣襟中的腰扣,唤了一声: 「苏公子。」 苏霓锦停下脚步回头:「还有事?」 祁昶来到她面前,发出邀请:「七夕那日我允了你一件事,说要带你到比广云楼更好的地方吃饭的,你还记得吗?」 苏霓锦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这是七夕那晚,两人在街上一直逛到所有酒楼饭庄都打烊了,最后肚子饿得不行,只能在街边的馄饨摊上吃馄饨果腹时,他对她说的话。 当时还被那个卖馄饨的老汉无情的嘲笑了一番,那老汉说这京城就没有比广云楼更好的酒楼。 「所以你想请我去哪里吃饭?」苏霓锦问。她也很好奇,在京城这个地界儿,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比广云楼好。 祁昶勾唇一笑:「东宫。」 苏霓锦:…… 苏霓锦被祁昶拉扯着从羽林卫所的侧门离开,罗时照例守在马车旁,苏霓锦急道: 「我家的马车和丫鬟都在外面等我呢。」 祁昶看了一眼罗时,吩咐道:「去说一声。」 「是。」罗时领命便要去,被苏霓锦喊住,交代道:「张三,你就说我罗统领留我在羽林卫所用饭,别说太多其他的。」 「好。」罗时既然去说,自然懂得如何说了圆过去,这些都不必苏霓锦太过担心。 上了祁昶的马车以后,苏霓锦还是有些纠结,说道: 「你虽然是羽林卫统领,可说到底也是给人看家护院的。就这么带进去,要是被太子发现了,会不会砍了你和我的头啊?」 「太子殿下很好的,没你想的那么凶残。」祁昶为自己解释一波。 苏霓锦有自己的看法,连连摇头:「伴君如伴虎啊。」 「你就这么怕太子吗?」祁昶自己喝茶,顺手给苏霓锦倒了一杯。 苏霓锦喝了口唇齿留香的茶水,回道:「我要纠正一下你的措辞,不是怕,是敬畏。就像是对佛祖,对菩萨那般,要常怀敬畏之心,把天子和太子当神一样供在心里,这是做臣子和臣之子最基本的素养。」 「可天子和太子也是人,为什么要像神呢?」祁昶失笑:「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也吃五谷杂粮,也有生老病死,不是跟普通人一样吗?」 苏霓锦放下杯子,正色对祁昶道: 「罗统领,我个人觉得你现在这个思想很危险。天子和太子之所以需要敬畏,道理不是很明显吗?因为他们掌握了天下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啊。生杀大权掌握在不是神的人手中,你不觉得更加可怕吗?」 「神无欲无求,无形无影,没人见过,只是人们心中的信仰,这信仰只会影响人的想法和精神,不会剥夺人的生死;可天子或太子都是人,有七情六欲,有喜好憎恶,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百万人的性命就是为天子的愤怒而失去的,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成为那百万伏尸中的一员呢?这还不可怕?」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苏霓锦就跟罗统领浅谈一番自己对皇权的理解,也希望这番话能够让罗统领引以为戒。 祁昶确实是第一次听到这样透彻真诚的评价,为君者,就算克己复礼,也难免有时候会被心中喜好憎恶影响。 确实如此,人们怕的不是天子本身,而是天子手中的权利之剑。 「挺有道理的。」祁昶赞道。 苏霓锦掀开车帘子,看见马车已经进了宫墙,不禁又问: 「既然觉得有道理,那你还要私自带我去东宫吗?万一被太子发现……」 第10章 「不会。」祁昶说:「太子今日不在。」 苏霓锦一愣,随即释怀,就说罗统领怎会这般胆大包天,从宫外带个人进宫,原来是因为太子不在。 下了马车以后,祁昶拉着苏霓锦从一处小门进去,走上一条蜿蜒小径,小径两边繁花似锦,争奇斗艳,苏霓锦被乱花迷了眼,脚步都不知不觉放慢了许多,祁昶见她如此,也不催她,走在她身旁,静静的等她欣赏花木。 七月的天儿正是暑气最盛之时,不过进了宫以后倒觉得还好了,因为宫中夏日来临之前,工部和内务府就会在各个主要宫殿周围搭上竹架,然后培育一些藤蔓缠绕在竹架上,等到了夏天,藤蔓植物的叶子长大,就能起到天然的遮阳效果。 在天然草木架下走了一路,苏霓锦都没觉得有多热,在心里由衷感慨,有钱真好! 「你喜欢荷花吗?」 祁昶展开折扇,挡在苏霓锦的头上,为她遮挡那些天然草木遮挡不住的细碎阳光,不用遮阳的时候,还能顺便为她扇两下扇子凉爽凉爽。 苏霓锦看花了眼,闻言点头道:「喜欢啊。」 「东宫有个莲池,里面种满了荷花,如今盛夏,正是荷花盛放之时,很是漂亮,你若喜欢的话,一会儿便在那湖心亭中用膳,如何?」祁昶问。 苏霓锦家也有坐湖心亭,就是在池塘里建了个小亭子,然后引一点点山泉水入池,池里养鱼养花,可实际上没什么意思,尤其夏天的时候,湖面水气蒸腾,闷热的很。 可毕竟这里不是她家,人家请她来这里,她多番挑剔似乎也不好,于是便答应了。 然而,等到祁昶把苏霓锦带到了他所谓的‘湖心亭’时,苏霓锦整个人就傻眼了。眼前这绵延天际,宽阔无垠的莲池,也配叫莲池! 分明就是莲湖!莲江!莲海吧。罗统领这人是对‘池塘’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吗? 苏霓锦极目远兆,几乎都看不到莲池的边,这一望无垠的湖里种满了荷花,红粉花瓣翠绿叶,小荷才露尖尖角,此情此景,苏霓锦激动又震惊的心情全都化作一句:卧槽! 祁昶把苏霓锦带到了他说的那座‘湖心亭’,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跟这座十六角飞檐,巧夺天工的亭子相比,苏家的就是个微型景观,妥妥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 这亭子四面通风,吹来的风都是一股子荷花的香气,既风雅又清凉。 「喜欢这里吗?」祁昶邀请苏霓锦在亭中的石桌旁坐下。 「喜欢喜欢。怪道人家说天家的富贵是泼天富贵,我一直没搞懂‘泼天’这个词的意思,今天看见这片湖,我好像一下就明白了。醍醐灌顶。」苏霓锦说。 她神情灵动,夸张的样子让祁昶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坐下以后,就有四个宫娥过来奉茶,她们全都一个面孔,鼻眼观心,面无表情,奉茶的时候,甚至连苏霓锦的脸都没看一眼。 「放着吧,我自己来。」祁昶说。 苏霓锦也跟着点头,对对对,毕竟是来蹭饭的,还是别麻烦人家家里的服务员了。 宫娥们行礼退下,苏霓锦刚要说‘罗统领在东宫有排面’的时候,祁昶亲自动手给苏霓锦斟了杯茶。 「你喜欢吃什么?大江南北,只要你说的出的菜系,这里都有。」祁昶说。 「随便。我不挑食。」苏霓锦自认非常好养。 「那也得说说吃什么呀。」 苏霓锦想了想,有了决定:「要不就来个‘太子套餐’吧。」 祁昶挑眉:「太子……套餐?什么意思?」 「就是太子平时常吃的东西,不用所有的,也不用很麻烦很贵的,方便些的随便挑几样就好。」苏霓锦解释。 祁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这说法很新奇。」 说完后,祁昶便唤来了宫人,吩咐了几句后,那宫人便下去准备了。苏霓锦看着他娴熟吩咐宫人去做事的样子,不禁问道: 「罗统领,你是不是常带女孩子来东宫吃饭?」 「嗯?」祁昶奇怪的看着苏霓锦,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没有,你是第一个。」 苏霓锦与有荣焉,又道: 「下回你要有了喜欢的姑娘,也带她到这里来一趟,保准她瞬间爱上你。」 「……咳咳。」 祁昶刚到嘴里的茶水还没咽下去,就被苏霓锦这番话给呛到了。 「你说什么?」 苏霓锦见他这样,以为他是害羞了,又道:「你不是听到了才被呛着的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本来就是这样,女孩子都喜欢这种浪漫的环境,你带她过来,她指定就能喜欢你了。」 祁昶掖了掖嘴角的水渍,眼波一动,问: 第11章 「这法子……真的有用吗?」 苏霓锦点头:「当然!」 「那你呢?你也喜欢?」祁昶举一反三,都知道反问了。 然后苏霓锦就直接被他反问住了,愣在当场。 意识到自己好像挖了个坑,喝了两口茶压惊:「咳,那什么……」 祁昶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只见她白皙的耳廓上染了一层可疑的粉红,苏霓锦回避了一会儿眼神,再悄悄张望一眼,发现他还在盯着自己,那深邃的目光仿佛带着漩涡,若再与他对视下去,苏霓锦都要被带入那漩涡中了。 为了避免尴尬,苏霓锦赶忙起身,端着茶杯坐到亭子四周的长椅上,借着赏荷掩饰尴尬。 幸运的是,没有让她尴尬多久,那退下的宫人就带着一长溜的宫婢过来,每个宫婢手上都拎着一只食盒,一个个井井有条的上前,将一道道菜肴摆放在石桌上。 整整十八道菜全都上完,宫婢们离开亭子后,祁昶才招呼苏霓锦坐过去,递给苏霓锦一双白玉筷子。 「跟你开玩笑呢。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这么薄。」祁昶说。 苏霓锦难为情的笑了笑,夹起一片蜜汁糖藕,咬了一口后便惊为天人,由衷称赞:「嗯嗯,好吃。」 祁昶见她说好吃,才放下心来,主动为她布菜:「好吃就多吃点。」 苏霓锦连连的点头,心道当然要多吃点,都冒着杀头的危险跟他进宫蹭饭来了,再不吃饱点,都对不起她冒的这个险。 熙元帝在殿中坐的头昏脑涨,到御花园散心,觉得有些闷热,便想着爬上山坡去吹吹风,宫里有一座山坡,大约三四层小楼那么高,上面有亭子,有树木,是极好的避暑地点。 熙元帝爬上山坡之后,远远便看见了那片盛放的莲池,想起来那是东宫地界儿,他当太子的时候,就有那片莲池了,不过熙元帝只当了一年的太子就登基为帝了,如今的东宫,太子从出生便住在里面。 「太子这两日在做什么?」熙元帝问身边的大内总管全福,看到莲池,不禁想到了太子,遂问道。 「太子该是在东宫吧。」全福如是答道。 熙元帝点头,回了声:「嗯。也是。」 说完之后,熙元帝忽然眯起了眼睛,指着远处莲池中的一处小亭子问道:「全福啊,你帮朕看看,那莲池的亭子里是不是有人?」 全福也跟着看了一眼,回道:「哟,好像是有人。好像是太子殿下吧……对面好像还坐着个人。」 太子在东宫宴客? 熙元帝十分好奇一向冷情冷性的大儿子,会在东宫宴请谁。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最好是个姑娘…… 「把朕的千里眼拿来。」 为老不尊的熙元帝拿着他的千里眼对准了东宫莲池里那座湖心亭,终于看见儿子,他猜的没错,儿子果然在宴客,具体表情不怎么看得清,但从他的坐姿和动作来看,还挺轻松的,至少不像在朝中那般紧绷。 熙元帝十分好奇让儿子在东宫宴客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将千里眼从儿子身上转移到他的对面,是个身材略显单薄的男人,看不太清脸,只知道皮肤挺白,轮廓看起来也挺俊秀。 但就这模糊的身影,熙元帝也认不出是谁,只知道是个有些单薄,皮肤白净,轮廓俊秀的……男人。 原本儿子和男人一起吃顿饭,熙元帝并不会多想什么,很正常啊,就是他自己有时候也会留大臣在宫里用个便饭什么的。 让熙元帝觉得不正常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他的儿子——大祁王朝尊贵的不苟言笑的冷酷无情的耳硬心更硬的太子殿下祁昶,居然主动起身为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布菜,顺便添茶。 天知道,地也知道,他这个儿子就算是跟他这个皇帝老爹在一起吃饭,也从来没有主动给他布过一回菜,添过一回水啊,而其他臣子的话,就更加不可能享受到这种‘超帝王’级的待遇了。 所以,能让太子亲自布菜添水的人,到底是谁? 到底是…… 到底…… ‘太子殿下七夕那日在广云楼外与一身型单薄的男子拉扯不清’,李相的话骤然钻入熙元帝的脑中,熙元帝倒吸一口气,身子往后踉跄一退,难以自持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像是看见了什么天崩地裂的事情般,神情惊恐。 大内总管全福公公赶忙上前询问: 「皇上,可是哪里不舒服?」 熙元帝失魂落魄把千里眼交到全福手里,久久难以自持。 冷静半晌后,熙元帝发号施令: 「即刻宣礼部尚书,春官典仪入宫觐见。」 而身在东宫莲池湖心亭中的祁昶,此刻还不知道已经引起了一场误会。 第12章 在苏霓锦用完膳之后,祁昶还提出要带她去东宫的花园里逛逛,苏霓锦瞧了天色,算算自己跟着来东宫已经快一个多时辰,皎月他们还在羽林卫所外等她,不能再继续逗留,便辞了祁昶的好意。 祁昶知晓她的意思,不做强留,让人准备一番后,带着苏霓锦从来时的原路,送回羽林卫所。 祁昶站在廊下目送苏霓锦离开,只见她走了两步又回到他面前: 「只顾着要走,都忘了跟你说谢谢。」苏霓锦真诚的对祁昶拱手作礼:「今日多谢招待,景色很漂亮,菜色也很好,总之我很高兴。」 吃了人家的饭,表达满意及道谢是最基本的交际礼仪。 祁昶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身这么正经的道谢,还直言不讳她很高兴,她说高兴……那是不是有期待下一次的意思? 想到这层意思,祁昶面上不禁露出一抹笑意,真是个主动不做作的姑娘。 「嗯。我,我也很高兴。」 苏霓锦不觉他神情有异,爽直挥手:「那我走了,下回见。」 阳光下,树影中,那姑娘的笑容竟比夏花还要灿烂。 祁昶从前对笑靥如花没什么具体的印象,但此刻看着苏霓锦一边笑一边对他挥手告别,这四个字在祁昶脑中忽然就具体起来。 世上怎会有如此可爱美丽的姑娘?祁昶第一次生出想与一个人长相厮守,日夜为伴的心思。 一直在廊下看着她上苏家马车,才恋恋不舍的赶回了东宫。 后宫,芙蓉殿。 贵妃娘娘坐在宽大的贵妃椅上,看着三妹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娘娘,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我家老爷,您的妹夫,就这么被太子殿下说抓就被抓了,半分没有照顾过您的脸面,这伪造账本的事情,哪里是我家老爷一个人就能做成的?这事背后疑点重重,偏就我家老爷倒霉催的撞到了这个枪口上,您看在咱们姐妹一场,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梁夫人哭的肝肠寸断,梁大人突然被抓,好好的二品官说丢就丢了,整个梁家就这么塌了下来,梁夫人没办法,只能想尽办法营救,这不就求到宫里的亲姐姐这里。 国公夫人宁氏端着茶杯幽幽一叹,梁家的事情她也觉得很惊讶,念在姐妹一场,陪着三妹梁夫人来宫里求情。 贵妃似乎有些为难: 「唉,你别哭了。你以为我能不管吗?听说这件事以后,我就去求了皇上,可皇上以一句‘此事太子全权做主’就把我给推了回来。」 梁谢文曾经是户部尚书,二品官位,只要能搭救回来,官复原位,对宁家、对她、对敬王都有好处,所以贵妃是真心愿意为他奔走一番的,奈何陛下一口回绝,不给机会啊。她不能为了梁家,惹陛下不快吧。 梁夫人跪到贵妃面前哀求:「娘娘。姐姐。您是贵妃啊,后宫之中您是第一人,只要您肯替我家老爷多说几句好话,陛下一定愿意听您的,姐姐,就当是我这个妹妹求求您了。」 国公夫人宁氏看着也有些心疼,过去扶起梁夫人,说道: 「大姐,若是三妹夫能洗清冤屈,官复原职,对咱们家也好啊。您不为咱家考虑,也得为敬王殿下多多考虑才是。三妹妹都这般相求了,我眼瞧着她这几日过的有多苦,您就答应了吧。只要您肯开金口,凭您的地位和陛下对您的宠爱,轻判妹夫该也不是什么难事的。」 贵妃扫了一眼宁氏,真想回她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 慷他人之慨的漂亮话谁不会说?这是把她当出头鸟忽悠?要陛下那边真那么好说话,她怎么不让奉国公去求个情呢?就会在这里装好人给她施压。 好言好语将贵妃捧得高高的,贵妃要是办成了,皆大欢喜,要是办不成,倒还要怪她这个贵妃娘娘没本事了。 后宫的事情,她又能事事与外人说呢。 虽说她如今是贵妃,后宫位分最高的女人,可终究不是皇后。 这么多年了,陛下丝毫没有将她扶正的意思。 眼看着后宫每年新人辈出,一个不留神就是这个美人,那个贵人冒出来,陛下的花心程度简直对不起他这把年纪!这些事情,贵妃又不能全都说出来,个中苦楚自己知道。 家里姐妹不知体谅她的难处便罢了,还这般让她为难。 梁夫人身处绝境,怎么哀求,怎么纠缠都情有可原,就老二不是东西。 贵妃曾好心好意的想要让敬王娶国公府的嫡长女为敬王妃,原是想着一家人,给她点抬举,可没想到人家居然还不愿意,明着不说不愿,暗地里软言软语的骗了敬王,说要给他多找几个绝色美貌的妾室为伴,敬王单纯,竟然就给她骗了过去。 想起这些琐事,贵妃心里就烦躁不已,加之梁夫人在旁哭的肝肠寸断,贵妃更是心烦气躁,怒道: 第13章 「别哭了!」 梁夫人吓的哭声戛然而止,抽抽噎噎的看向贵妃。 贵妃也觉得自己态度不好,刚想说几句安慰话,芙蓉殿的管事女官在外求见,贵妃让她进来,那女官进来之后,在贵妃耳边说了几句话,贵妃眸色一动,略带喜气: 「当真?」 女官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奴婢家那口子知道消息后就立刻传了过来。」 这女官的对食是元阳殿的奉茶总太监,平日里当值都是在元阳殿内,那里有点什么消息,他都尽可能的传过来给贵妃知晓。 贵妃摆手让女官退下,宁氏问道: 「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贵妃神色和缓:「算不得多好,但也算是我期盼多日的了。」 见两个妹妹神色不解看着自己,贵妃解释:「皇上今日召了春官府典仪和礼部尚书入宫。」 宁氏不动声色问:「春官府?那不是……管选秀的吗?难道陛下又要……」 不等宁氏说出不爱听的,贵妃直接打断:「说什么呢?陛下去年刚选过秀,哪儿这么快又要选?」哪壶不开提哪壶,贵妃暗自瞥了一眼宁氏,直言道: 「应该是为敬王选妃。敬王的年纪到了,身边总得有个王妃管束,我前些日子为此事去问过陛下,陛下当时没说什么,我还以为陛下忘了,没想到……陛下心中还记得。」 说起这个,贵妃觉得还颇为欣慰,至少证明,陛下没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不是,就算后宫美人辈出,但她在陛下心中,还是有地位的。 宁氏目光流转,轻声问道: 「我记得,太子殿下是不是也还未娶太子妃呢吧。长兄未娶,敬王殿下难道要越兄娶妻吗?」 贵妃看了一眼宁氏:「太子殿下始终不愿娶妻,难不成要后面的兄弟都不娶吗?陛下又不是糊涂的,怎会如此。」 宁氏讪讪一笑:「哦,那真是太好了。预祝敬王殿下能娶得一位贤妃。」 贵妃轻不可闻的冷哼一声,心道:敬王自然是要娶一位贤妃的。必须是出身显赫,手握重权的名门贵女,她定要为敬王挑一个比奉国公府好十倍的女子为正妃,届时有母族与妻族相助,敬王定能开拓一番事业。 因为陛下要为敬王选妃一事,贵妃心情大好,应下了梁夫人的哀求,答应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再为梁大人求情,反正梁大人现在还在天牢,案子还在审讯,一时半会儿不会流放或斩首,只不过日子难熬一些。 等有机会,贵妃再稍微向陛下提那么两句,成就成,不成就罢了。与其费心费力的为梁家奔走,还不如尽心尽力的帮敬王找一个能帮他成就大业的好妻子才是要紧。 送走了国公夫人和梁夫人以后,贵妃就立刻命人做了一碗莲子羹,往元阳殿去了。 熙元帝这边也刚和礼部尚书他们谈完事情,心情依旧沉重,宫人回禀说是贵妃来了,熙元帝以为她又是为了梁家的事情来纠缠,想让她进来放下莲子羹就走,没想到她不是为了梁家。 「陛下,前几日,臣妾与您说要为敬王殿下选正妃的事儿,您还记得吗?」 贵妃站在熙元帝椅子后为他按摩头部,熙元帝微微睁眼,语带不解:「嗯?」 敬王选妃?有这事? 熙元帝怎么觉得好像没什么印象? 「敬王殿下今年都二十一了,便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也该娶妻的。太子殿下为国事操劳,至今不愿娶妻,敬王殿下身为臣弟,原也该与兄长一般,以事业为重,可臣妾终究是女子,不懂那些国家大事,只希望敬王能早些为陛下添一两个皇孙,为皇家添丁,开枝散叶。」 贵妃虽然知道了这件事,却不能明着说她知道,只能旁敲侧击。 熙元帝听贵妃提起太子,刚刚稍微平复些的心情又烦躁起来。很想说,太子那哪是为国事操劳才不肯娶妻的?他那是…… 唉。 不过,贵妃的话倒是提醒了熙元帝。 太子的脾气刚硬,国事处理游刃有余,手段与先帝如出一辙,管理国事方面绝对没问题,就是在娶妻这件事上,多有执拗。他既然这么多年都不愿娶妻,熙元帝贸贸然给他安排选妃,太子会不会因为不满而直接驳回? 但若是兄弟几个一起选的话,太子总不好意思驳回了吧。毕竟他自己不娶妻也就罢了,可弟弟们总要娶妻的,不能让所有弟弟都跟他一起打光棍吧。 对,就是这个道理。 兄弟几个一起选! 太子不愿也得愿! 熙元帝为自己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而高兴不已,转过身去拉着贵妃的手,欣慰赞道: 「爱妃所言极是。就这么办!」 贵妃闻言,风韵犹存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仿佛重燃少女的火热之心,如乳燕投林般,一下扑进了熙元帝的怀中,撒娇道: 第14章 「臣妾就知道,陛下最疼的还是臣妾。臣妾代敬王殿下,多谢陛下恩典。」 熙元帝被贵妃日益增加的体重猛地一撞,差点被挤到龙椅的角落里去,好不容易才以要处理国事为由,委婉的拒绝了贵妃要继续留下来伺候他一个下午的决定。 单纯的贵妃尽管有些遗憾,但也不愿做一个误国误民的奸妃,于是便满怀欣喜的离开元阳殿,派人将敬王传入宫中,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敬王这个好消息,然后她就要好好的开始拟定敬王妃的选择名单了。 苏霓锦从羽林卫所回到家中,因为中午吃的太多,腹内有些胀,便让皎月下车去买了两碗解暑开胃的酸梅汤回家。 经过花园时,一个身影从假山上跳下来,直接落在苏霓锦面前挡住她回自己房间的去路,苏霓锦吓了一跳,看向恶作剧的兄长埋怨一句: 「幼不幼稚?」 埋怨完便要绕过他,却见苏佑宁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跟为兄说了?」 苏霓锦盯着苏佑宁看了两秒,仔细在脑中搜刮一阵,摇头道:「没有啊。」 「啧。」苏佑宁双手抱胸:「再想想。」 苏霓锦又想了想,眼前一亮,苏佑宁也跟着眼前一亮,然后就开始搓手,只见苏霓锦转身从皎月手里拿过一碗酸梅汤,递到苏佑宁面前。 「这什么?」苏佑宁愣愣的看着这黑黢黢的一碗东西,眉头渐渐蹙起。 「酸梅汤啊。天气这么热,本来我想给娘带一碗的,没想到遇见哥哥,便给你好了。」苏霓锦现在闹经济危机,酸梅汤都要算计着喝。 苏佑宁把酸梅汤还到皎月手中,气急败坏道: 「谁要你的酸梅汤!我是说……礼物!你,你上回在珍宝阁不是挑了个礼物吗?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苏佑宁期待这个礼物已经好多天了,可妹妹就是藏着掖着不给他,苏佑宁心里那个着急啊。 「……」 花园小径中,兄妹俩四目对望。 苏佑宁眨巴两下眼睛后,有所察觉:「不,不是给我的吗?」 苏霓锦点了点头。 「……」苏佑宁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捂着嘴好半晌说不出话,再度开声时,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那你给谁的?」苏佑宁受伤的问。 他还请她去吃了一顿德胜楼的大餐啊。冰糖肘子,脍鱼片…… 「给罗统领的。」苏霓锦直言不讳:「他在梁家门外,又救了我一回。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提起罗统领,苏佑宁有话说。 「你怎么还跟他有来往呢?我跟你说,他,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苏佑宁道。 上回在广云楼,罗统领给了苏佑宁一个很深的阴影,吓得他好几天都没睡的着觉,一度怀疑罗统领有断袖之癖,后来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苏佑宁才猜到,那日其实罗统领想约的人是妹妹吧。 这个登徒子,不顾男女大防,七夕之夜,约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去广云楼约会,还给人姑娘准备那么多花样,又是花,又是琴,他想干什么?若那天晚上去的不是他,而是妹妹的话,当晚会发生什么,苏佑宁简直不敢想象。 所以从那之后,苏佑宁就断定了罗统领不是好人。 苏霓锦奇道:「哟,现在说人家不是好人了?以前是谁那么崇拜人家来着?还说人家是你的人生方向,指路明灯。」 苏佑宁脸上一红,为自己年少轻狂,错信偶像羞愧不已。 「总之他就不是好人,你别跟他纠缠不清了。」苏佑宁气愤。 苏霓锦见他对罗统领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十分好奇,干脆拉着他去了自己院子,让人在廊下搬了两张椅子,兄妹俩一人一碗酸梅汤,苏霓锦听苏佑宁说他和罗统领的故事。 「……就这样。他费尽心思给准备了那么多东西,从头到尾,他想约的根本就是你。」苏佑宁说完,一口把酸梅汤给闷下肚,毫不意外的酸倒了牙。 苏霓锦靠在椅子上,皎月给她在旁边扇风,苏霓锦看着碗里的冰镇酸梅汤,一时五感交集,心情复杂。 再想到今天罗统领冒着风险,带她去东宫吃饭,还有他说的那些话,苏霓锦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不会是喜欢我吧。」 苏佑宁耳朵好,一下就听见了,将手里酸梅汤的空碗往旁边的茶几上一拍: 「可不就是喜欢你!但他这种喜欢的方式有问题。」 「什么问题?」苏霓锦作为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并没有觉得罗统领有什么问题。 只听苏佑宁道: 「他若真的喜欢你,就该禀明父母,请父母出面找媒人来问,三媒六聘,光明正大的娶你过门儿。他私下找你约会是几个意思?是想跟你发展成什么关系?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第15章 苏霓锦脑子里还是嗡嗡的,沉浸在罗统领喜欢她的这件事里不能自拔。 不过还是忍不住为罗统领辩解两句: 「哎呀,你别说的那么严重。我觉得他也没做错什么呀。就算他喜欢我,可他又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私下跟我接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人是尊重我。」 「尊个屁重……嗯?」苏佑宁说了一半,愣住了,转向妹妹瞪大眼睛质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会也喜欢他吧?」 这一句话把苏霓锦给直接从混乱中拉了回来,果断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我跟他才见几面,虽然他条件是不错,可我又不想嫁人,我喜欢他干嘛?」 苏佑宁狐疑的目光在苏霓锦脸上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分辨她有没有说谎,后来大概苏霓锦面色坦荡,没有丝毫说谎后的慌乱与羞愧,苏佑宁才稍稍放心。 「你能这么想就好。那罗统领的条件确实还行,但咱家也不是谁条件好,就要巴着人家的人。爹现在是二品了,我下个月就要去羽林卫,只要有爹和我在,你的婚事不用愁,定要给你找个对你千般万般好的夫婿。至少一定要经过我这个大舅哥的考验,得到我的认可才行!」 苏霓锦嫌弃的看着一旁陷入自我怪圈中的兄长,幽幽呼出一口气。 罗统领,真的喜欢她吗? 陛下要为几位皇子选妃的事情,祁昶也是在圣旨下来之后才知道的,开始他还以为自己不包括在内,看见出现在圣旨上自己的名字时才醒悟过来,拿着圣旨便去了元阳殿。 元阳殿中,熙元帝正在批阅奏章,他现在基本上一天只需要批一两个时辰的奏章就够了,因为太子协理国事之后,将渐渐的将很多繁杂之事承担了去,太子毋庸置疑是最最合适的为君之才,协理国事以来,尽管开始的时候有一些反对质疑的声音存在,但太子以他绝对的能力向那些质疑者们证明了一切。 不得不说,比起太子未及弱冠之前,熙元帝日夜辛劳的那些苦痛日子,现在真是幸福轻松很多了。所以,他一定要把‘误入歧途’的太子重新拉回正道。 早知道圣旨颁发,太子定会找来,所以全福公公进来禀报说太子驾到,熙元帝直接让他进来。 「父皇,这是怎么回事?」祁昶冷静问。 熙元帝从龙案后飞快抬眼看了看太子,见太子目光犀利,熙元帝果断避开,一边用朱砂批阅奏章一边说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以为自己是十五六岁少年郎吗?」朕没有直接给你赐婚都算客气的。熙元帝暗道。 「儿臣的婚事,儿臣自己心中有数。实在无需劳师动众的选妃。」祁昶试图劝熙元帝收回成命。 但显然效果不佳,熙元帝打定了的主意不会轻易更改,要是其他什么事,熙元帝可能也就听太子的了,单单这件事一定不行! 大祁帝国的储君,未来的天子,如何,如何,如何能与男子牵扯不清,那是男人!那可是男人啊!作为将宠爱美女作为平生最大兴趣爱好的熙元帝,实在不能接受自己最有出息的儿子跟一个硬邦邦的男人卿卿我我,纠纠缠缠的样子,光是想象那个画面,他都受不了。 「选妃怎可叫劳师动众?」熙元帝说。 祁昶冷静了片刻,直言:「儿臣先前没说清楚,其实儿臣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 熙元帝猛地抬头,将手中朱砂笔重重拍在笔架之上,不让祁昶继续把话说下去。 快别提你那个喜欢的男人了,熙元帝怕自己控制不住当场晕过去啊。 熙元帝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不想用与太子争吵的方式解决问题,而是心生一计,话锋一转,‘大度’笑问: 「太子喜欢之人,是平民还是官宦人家?」 「自是官宦人家的。」祁昶说。 熙元帝满意点了点头:「好,那既是官宦人家的,那便也让他参加选妃好了,此次选妃规模空前巨大,朕已经吩咐下去了,只要是官宦人家的适龄女子都可参加。」 熙元帝强调了‘适龄女子’四个字。 「可是……」祁昶还想说什么,被熙元帝打断: 「没有可是。太子素来比朕识大体,懂国事,又怎会不懂这其中意义?」 祁昶被熙元帝一通话说的是莫名其妙,父皇今日一句一怼,处处拿大体和国事说话。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已然颁发入各宫的圣旨,旨意既然已经发下去了,再收回确实不太可能,可要让她也参加选妃的话,万一被别人选去…… 熙元帝说完那话以后,就开始打量儿子的神情,见他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手中圣旨,似乎很为难的样子。为难就对了! 「难不成太子喜欢之人,不能参加选妃吗?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论什么,只要他不是男子之身就能参加!」熙元帝直接把话放出来。 第1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祁昶还在担心自己心爱的姑娘有没有被别人选去的可能,突然听到熙元帝石破天惊来了一句‘男子之身’,祁昶素来聪明,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近来要说跟谁走的近,那肯定就是苏家姑娘了,可苏家姑娘每每与他见面都是男装示人,父皇这般着急的为他选妃,难道…… 「好了!此事朕意已决,无需再议,你回去吧。」熙元帝在这件事上简直强势,话已至此,他自不会允许太子再做反抗。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祁昶还能说什么呢,拧眉拱手告退,熙元帝见他这垂头丧气的样子,到底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你放心,朕定会为你挑一个最好的太子妃。」 祁昶闻言,越发确定了自己心中猜想,父皇定是误会他喜欢的是男子了!所以才有了这一出。 祁昶不动声色,甚至还特地很配合的做出心情低落的样子,蔫儿蔫儿的回身对熙元帝拱手一礼: 「谢父皇。」 说完之后,祁昶便离开了元阳殿,就这么会儿功夫,祁昶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原本他还想多与苏家姑娘再培养培养感情,等到她完全能接受自己的时候再与她开诚布公,但现在选妃在即,似乎已经没有时间给她适应了。 其实选妃也好,先把人娶回来,娶回来之后再慢慢的与她相处,反正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至于会不会被其他人选去,祁昶先前是慌了,实际上,定下心来想一想就没什么了,凡事有他在背后护着,‘被人挑走’的担心可以说是多余的。 想通了这些,祁昶出殿之后,心情就开朗起来。 然而,祁昶的心情开朗了,元阳殿中的熙元帝却阴郁了。 回想儿子离开时那落寞伤心的背影,熙元帝也有些心疼,可心疼又怎么样呢?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跟个男人不清不楚。 罢了罢了,太子至今不近女色,根本就不知道女人有多好,熙元帝以自身丰富的经验保证,只要太子开了女戒的荤,太子定会食髓知味,彻底忘了那些过眼云烟。 沈家后院,苏轸书房里。 苏家兄妹正在白山黑水的棋盘间厮杀,只见苏佑宁满头汗水,神色凝重的盯着面前的纵横交错的棋盘,而他对面盘腿而坐的苏霓锦却在悠闲的喝茶。 「怎么样,想出来没有?」苏霓锦半杯茶都要喝完了,苏佑宁的下一步还没有想出来,纤长白皙的手指在棋盘下的矮桌上轻轻点了两下:「想不出来就早点认输,给了银子,咱们好开下一局。」 苏佑宁抬眼看了看她,目光瞥向矮桌里面的铜钵,里面的碎银子已经过半,这是他连输十局输掉的银子。 他用膝盖想也没有想到,妹妹不仅写字是个中高手,就连下棋都这么厉害,想想他一个时辰前,兄妹俩打赌一局十两银子为赌注,他夸下海口,说要跟妹妹大战三百回合,赢光妹妹身上所有的银子。 然后……他就这样输掉了一百两。眼看这一盘也输定了。 苏霓锦看着苏佑宁,幽幽一叹,她的这个傻哥哥啊,总是往她枪口上撞,苏霓锦没啥本事,就写字和下棋这两样还说的过去,他就偏偏跟她杠上了这两样。 下棋是小时候学仿字时老张教的,因为写字需要平心静气,而下棋是最好的锻炼人心性的法子,苏霓锦学了好几年,还特地研究过古代那些绝版棋谱,棋谱中有些棋局一直到现代都无人能解开。 当然了,对付苏佑宁这种水平的棋友,自然是用不上那些棋局了,以苏霓锦业余7段的水平就足以对付了。 苏佑宁抬眼看了看苏霓锦,见她目光正落在一旁铜钵里的银子上,苏佑宁面不改色的从下面伸手到棋盘上想偷两颗棋子下来,可手还没碰到棋盘,就被苏霓锦识破。 「男子汉大丈夫,还输不起吗?」苏霓锦凉凉道。 苏佑宁讪讪收手,笑道:「没有输不起,我就是……手麻了,哈哈,手麻了。」 苏霓锦冷哼一声: 「我信你才怪!我就说前两局我不该只赢那么点的。」 苏佑宁闻言急了:「什么意思?前两局我可没动手啊。」 「动没动手你心里清楚。」 「清楚什么清楚,我说没动就是没动!」 「哼……」 兄妹俩在那儿炒的不可开交,苏轸从外面就听见了,官帽交给常随放好,自己都来不及换下官府就进了书房一探究竟。 「吵什么呢?」 苏轸喜欢下棋,所以在书房外面设了个棋室,兄妹俩就是坐在他的棋室里下棋。 「爹,哥哥跟我下棋不老实,老是偷棋。」苏霓锦不客气的告状。 「什么话,谁偷棋了,跟你说了手麻手麻,怎么还不信呢?」苏佑宁略有心虚。 第17章 苏轸看了一眼兄妹俩的棋局,原以为是小孩子间的玩闹,不过棋盘上的白子落的还挺有水平,苏轸问: 「白子是谁下的?」 苏佑宁指了指苏霓锦,苏轸有些意外,对苏佑宁摆摆手让他起身,苏佑宁赶忙退到一边,只见苏轸眼睛盯着棋盘,坐到了苏霓锦对面: 「来来来,为父与你来一盘。」 苏霓锦一起整理棋子,原本是想跟苏轸说下棋要彩头的,可一想,苏轸跟苏佑宁可不一样,人家是正经的探花郎出身,学问高的很,还是先试个一两局再定要不要彩头好了。 毕竟她最近很缺钱,好不容易从哥哥手上赢了点,万一输回去了多不好啊。 父女俩换棋而下,先前苏霓锦和苏佑宁下棋,苏佑宁水平太差,苏霓锦干脆让他先行,现在对苏轸她不敢托大,便要了黑子过来。 一番较量之后,苏霓锦发现,老父亲的水平果然不是苏佑宁这个业余加业余可以比的,苏霓锦不禁认真对应起来。 两人下了一百多步以后,情况就渐渐困难起来,父女俩棋力相当,到现在都未有一方露出弱势。 苏佑宁在旁边看的心急,便一边喝茶一边问苏轸: 「父亲今日怎的这么早回来了?」 苏轸盯着棋盘考虑片刻后,终于决定走了下一步,趁苏霓锦考虑的时候,他答道: 「哦,有事。」 苏佑宁正要问什么事,只听苏轸盯着苏霓锦下的那步棋‘啧’了一声,似乎没想到她会下在那个地方。 「有什么事啊?」苏佑宁继续发问。 苏轸捏着棋子思考,干脆不回答儿子的问题了,直接都给他一句:「观棋不语。」 好不容易下了一步,苏轸又略微松懈,想起刚才儿子的问题,他今日是有事才早点回来的,什么事来着? 「呀!」 苏轸忽然一拍额头,吓了苏霓锦一跳,笑道: 「爹,您可别告诉我您走错了,悔棋是不可能的哦。」 苏轸抬头盯着女儿看了一会儿,把苏霓锦看的都有点发毛了,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我想起来我今日早归是为何了。」苏轸说:「陛下要为几位皇子们选妃了。」 苏轸对着苏霓锦说,把苏霓锦直接给说愣在当场,还是苏佑宁率先反应过来: 「选妃?跟咱家有关系吗?」 那些皇子皇孙们选妃,不都喜欢在那些名门世家里选嘛。 「陛下着令各府适龄女子都要参加。你妹妹……也算适龄。」 苏轸就是为了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这才早归,可一回来看见兄妹俩在下棋,他的心思就被棋给勾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苏霓锦和苏佑宁对视一眼,两人纷纷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质疑之声: 「啊?」 苏霓锦眨巴好几下眼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劫数。 她好不容易才把裴家的婚事给退掉,以为可以过几年舒坦日子,怎么就要选秀了呢? 苏轸敲敲棋盘,让女儿继续下棋,可苏霓锦哪里还有心思,失魂落魄的颓坐一旁,苏轸见状,不忍安慰道: 「唉,你也别太担心。这回选妃的声势十分壮大,都超过去年陛下选秀女了,参加的人多了,那竞争势必就大,咱们家既无那攀附之心,便最多就是走个过场吧。」 苏轸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内心还是有点小担忧的。 因为上回他亲眼目睹太子救女儿的过程,尽管后来太子解释了原因,也说过对女儿并无其他意图,但那个画面一直萦绕在苏轸脑中。 「说的也是。皇子就那么几个,想要当王妃和太子妃的名门贵女多如过江之卿,妹妹虽然人品很好,却也未必会被选中。再说了,想在这么多竞争对手底下赢不容易,可输却是很容易的。所以,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苏佑宁有时候头脑简单,但有时候倒是能一语中的。 他的这番‘想赢不容易,想输很容易’的话,让苏轸和苏霓锦父女俩如醍醐灌顶,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啊。 竞选太子妃和王妃,又不是菜场里买青菜萝卜,想入选就入选的?总有各种考试,考试想拔头筹不容易,垫底还不容易吗? 「对对对,哥哥说的对。正是这个道理。」 苏霓锦的心情顿时又开朗起来,苏轸也是如释重负,心大如碗的父女俩重新拿起棋子考虑下一步该怎么下。 陛下要给太子和众皇子选妃的事情一一传入了各府,奉国公府后院,宁氏迫不及待拿了十几匹颜色各异的布匹送到女儿闺房中,让她挑选来做新衣裳。 苏黛云将宁氏迎入房中,从得知那个消息以后,苏黛云就始终处于激动状态。 第18章 终于让她等到太子殿下选妃了,原本都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天降大喜。 宁氏拉着苏黛云坐到镜子前,看着镜中如花似玉的女儿,宁氏满意的笑了: 「前几日贵妃娘娘那儿就得了消息,她以为陛下是单单给敬王选妃,可谁能想到,陛下是要为所有皇子选妃。咱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宁氏一心想让女儿嫁个好人家,贵妃有心让女儿给敬王殿下做侧妃,甚至将这个想法告诉了不少人知道,所以宁氏都没法光明正大的给女儿物色好人家,这种被贵妃处处压着的日子,宁氏已经过够了。 贵妃如今是后宫第一人,眼中哪有其他,要想在她手底下为女儿谋一门好亲事,除非是找那个比敬王地位还要高的人,太子殿下。 只要女儿能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哪怕只是侧妃,将来也是皇妃,可比嫁给敬王那个满院子女人的王爷要好的多。 苏黛云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有些担忧: 「娘,您说太子殿下会看上我吗?这回选妃是各府适龄女子皆可参加,那苏霓锦是不是也能参加,她那张脸……」 若是单单比才学,苏黛云才不怕那不学无术的苏霓锦,就怕她那张脸碍事。 提起苏霓锦,宁氏眉心也是一蹙,其实她之前想让敬王收了苏霓锦做妾,也有把她解决了的意思。那姑娘确实长得好,是那种男人看一眼就能被勾了魂儿的样貌,一点都不端庄。 那副容貌,很难说她不会被选中,况且现在苏轸又升了官,顶了梁谢文的缺,成了户部尚书,这个职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眼红,像他们这种荫封世家,空有个国公的名,实际上根本荫封不到什么好缺,户部知事以上的职务都别想,更遑论侍郎,尚书了。 宁氏心里气的很。明明那苏轸就是个庶子,可偏偏他就有做那高官的命,宁氏出身宣平侯府,鼎盛煊赫,她是嫡女,嫡姐是宫中的贵妃,这般身份才得以嫁到国公府,做了国公夫人,可那苏轸的原配沈氏,一个低贱的商户女出身,现在居然也成了实打实的二品诰命夫人,眼看就要跟她平起平坐,想到这些,宁氏心中怎能不恨。 人们只道国公府是世袭的爵位,有圣眷恩宠,苏轸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国公府去。 可实际的日子,谁过谁知道。 「她那张脸……有什么用!这是选太子妃,选皇子妃,选的是才学德行,品行兼优,她那张狐媚子脸,就算有哪位王爷看中了,最多也就是做个侧室,你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听到了没?」宁氏如是劝慰女儿。 苏黛云点头: 「若是比才学,女儿自是不怕她的。更何况,还有母亲和姨母帮我……」 宁氏面色又是一暗: 「指望你姨母帮你什么?她想让你给敬王做侧妃,你要做吗?」 亏得云姐儿唤宫里那位一声姨母,若她肯许下敬王正妃的位置,宁氏也不见得就不同意,可偏偏人家许的是侧妃位,一正一侧,天壤之别,更别说敬王的后院里杂乱不堪,云姐儿若真做了他的侧妃,还不知道要过什么日子呢。 提起那敬王表兄,苏黛云也是嫌弃的。 她那表兄对女人可以说是来者不拒,不吝什么身份,只要长得好的,他都不嫌弃,据说后院里连青楼花魁都有,什么样的脏女人他都要,委实惹人厌烦。 「便是让我做正妃,我都不愿意,更遑论是侧妃了。」苏黛云嘀咕了一句心里话。 「你知道就好。所以,这回咱们靠不到她,只能靠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才行。」 宁氏鼓励女儿时,自己也在心里盘算,太子妃的位置只怕云姐儿是爬不上去的,世袭两代的国公府,在朝中没什么地位,想要稳坐太子妃的位置,肯定得是圣眷正隆的那些世家女或郡主,县主。太子妃的位置就不抢了,直接有自知之明,瞄准那太子侧妃的位置就好。 若太子是其他人,宁氏还不想费这么大力气,可本朝的太子不同,从出生开始就被先帝立为了太孙,自小文武双全,弱冠之后便协理国事,如今朝中谁人不服太子,陛下一共有四位皇子,太子既长又嫡,地位稳固,除非谋反,其他三位王爷推翻太子上位的可能性很小。 所以,只要入了太子府,那就等于入宫做了妃子,她的姐姐,贵妃娘娘的经历告诉她们,就算是做妃子,也能做那后宫第一人,所以宁氏觉得这回她们把目标就直接放在‘太子侧妃’上,这应该就十拿九稳了吧。 皇家选妃非同小可,不过好在太子弱冠之后,礼部便开始做这方面的准备,而后每年都在翘首以盼,盼望太子殿下可以早日迎娶太子妃,然太子一心国事,这份准备至今才用上。 等到户部将各府适龄女子名单报上之后,礼部便火速下派人手初选,朝中三品以上官员之女可免初选,直接晋级为三选。 第19章 本次选拔,一共分为五选,初选是遴选,挑的是身份背景,选出大概三四百名适龄官家女子,二选选的是样貌,主要查手脚躯体有否隐疾,是否身洁无异味等,这些过了之后差不多还剩两百人左右,然后与三品以上官家女一同,加起来三百多人一起晋级三选。 苏霓锦作为二品官员之女,初选和二选都是跳过去,直接晋级入宫参加三选。 参选当日,苏霓锦与所有入选的官家女子,排成长队,像四排娘子军似的从东华门进宫,队伍里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参选的女子被带到了储秀宫,这是选妃的副战场,只有过了三选的人,才有机会进入下一场地。 古代选妃嘛,选的是大家闺秀,淑女贤妇,基本上就是比琴棋书画之类的综合技能,苏霓锦这点三脚猫功夫,丝毫不在怕的。 站在储秀宫外,听宫人说了一番比试规则,苏霓锦知道今天三选比的是棋与琴,规则是这样:两两对战棋艺,赢的人可继续比试琴艺,棋艺输了的,若无特许之命,便要直接淘汰,剩下的棋艺胜出者下午接着比试琴艺。 苏霓锦在心里暗自盘算着要怎么输才能显得不那么刻意,因为比试规则里明确规定了,若是有人不尽力,一经查出皆以欺君之罪论处,不仅自己遭殃,连带家族也要跟着遭殃的。 苏轸好不容易爬上了二品,苏霓锦可不能让他因为这事儿受牵连,所以,就算她要输,也要输的稍微好看一点才行。 三选第一轮的棋艺,她可以先意思意思赢一下,然后到第二轮考琴艺的时候,苏霓锦只要正常发挥就可以了,反正她不会弹琴。 按照道理说,两轮之中,只要有一轮输了,那就要被淘汰了。 这样盘算好了之后,苏霓锦就定定心心的等待分组了。等候期间,姑娘们可以在储秀宫的花园里稍微歇坐一番。 苏霓锦人缘一般,所以等候期间其他姑娘都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说话,苏霓锦就在一旁安静的赏花。苏黛云远远看着花树下的苏霓锦,暗咬银牙,她还真是不知道收敛和低调,穿的那么鲜艳,生怕别人看不到她吗? 李小姐从旁问道:「那是谁啊?生的可真好看。」 苏黛云没好气的回了句:「光是好看有什么用?空心大草包一个,我看她连棋要怎么下都不知道。」 李小姐听出了苏黛云话语中的火气,尴尬一笑,不再与她搭话。 坐在亭子里,有专门的宫婢伺候的嘉和郡主其实也注意到了花树下的苏霓锦,毕竟就苏霓锦这身段样貌,实在很难让人不注意到,嘉和郡主问身旁伺候的宫婢: 「那花树下的是谁?」嘉和郡主悠闲的坐着打着团扇,这左右伺候的派头一看便与其他人不一样。凭她的身份,其实完全可以到五选殿选的时候再出现,不过嘉和郡主想来看看这些梦想做王妃的都是些什么样资质的姑娘,这才让人报入了三选。 她在打听苏霓锦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在打听她,得知她便是自小养在太后身边,安南王之女嘉和郡主,都纷纷侧目。 苏黛云得知嘉和郡主的身份之后,想起母亲与她说过其人,别管什么苏霓锦不苏霓锦了,横竖她也是过不了琴棋书画的关卡,真正要跟自己竞争的是这嘉和郡主,母亲从身份和地位上推断,说太子妃很有可能便是嘉和郡主冯萱。 嘉和郡主的婢女跟宫人们一番打听后,得知了苏霓锦的姓名,回来嘉和郡主身旁复命: 「回郡主,那是户部尚书苏轸之女,名叫苏霓锦。」 「户部尚书之女……」嘉和郡主自言自语的说,二品的实权官员之女,倒也是个角色,更别说她还有那般姿容,又问:「她如何?」 婢女知道郡主要问,所以先前打听人的时候,就顺便问了问,回道: 「郡主不必担心此女,别看她容貌虽好,可名声却不太好,不足为惧的。」 嘉和郡主似乎很有兴趣,问:「名声不好?为何?」 婢女弯下身子,在嘉和郡主耳旁说了几句话,将苏霓锦被退过婚的事情说了出来,嘉和郡主听后,用团扇遮着略显惊讶的神情: 「居然被退过婚?」 女子定亲之后被退婚,就算过错方是男方,女子的名声也肯定会受牵连受损,皇家注重名声,怎会要一个被退了婚的女子做王妃呢? 真真可惜了那张脸。嘉和郡主心道。若非被退过婚,嘉和郡主说不定还真要把她当竞争对手来防备了。 回廊上的内官去而复返,领着等候的姑娘们入殿。 整座殿中摆放着一排排的空棋盘,乍一看竟然还挺壮观,苏霓锦的位置在最东边的第六列,宫人将她带到坐席,苏霓锦正襟危坐,等待她的对手。 身边的棋盘两边都相继坐满,苏霓锦对面的人才姗姗来迟。 第20章 两个宫婢从她们袖中拿出一方干净的白帕子,将苏霓锦面前的干干净净的棋盘重新擦拭一边,包括桌角和坐垫,恨不得当场拿去浆洗一番的架势,这举动让直接坐下的苏霓锦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讲卫生的样子。 她是不是也该拿出帕子擦一擦? 宫婢们清扫完之后,又扶着一个高贵女子优雅坐下,那女子始终以一把团扇遮着半边面,苏霓锦几次抬头都没看清她的全貌。 这姑娘是来装x的吗?这么讲究,怕不是有洁癖吧?苏霓锦忍不住内心吐槽。 坐在苏霓锦对面的,自然就是手执团扇的嘉和郡主了,嘉和郡主看见与自己对阵棋艺的人竟然就是那个被退过婚的户部尚书之女,忍不住笑了笑,合该这女子今日入不得选,嘉和郡主的棋艺可是太后娘娘亲自教的,在后宫之中难逢敌手。 据说这姓苏的姑娘不仅被退过婚,在京中的风评也不太好,性情骄纵,不学无术,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今日让她对上自己,可真是老天爷断了她的路。 苏霓锦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指了指棋盘上的黑白棋盒,问道:「这个……」 下棋黑子先行,先行者占先机,苏霓锦虽然心里觉得那姑娘有点装x,但该给人家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嘉和郡主的声音字团扇后传来:「本郡主后来居上,让你三子。」 苏霓锦咋舌,怪不得这么大排场,原来是郡主。既然郡主都开口说让了,那苏霓锦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拿了黑子,与人道谢,然后毫不客气的在棋盘上率先落下先行的三子。 殿中虽然有几百人对阵,但除了棋子落盘的声音,别无其他,为显得公平公正,每一对棋盘旁边,都有两个看棋官,防止有人暗地里偷棋悔棋。 苏霓锦与嘉和郡主下了几个回合之后就发觉上当了。 这嘉和郡主开口就是让人三子,让苏霓锦以为她是个多厉害的高手,然而真的下起来,苏霓锦就发现自己是想多了,这郡主的棋艺华而不实,刻板杂乱……该紧追的时候,她跑去固边防,该固边防的时候,她紧追着一子小利,生生错过机会,各种槽点无数,反正一句话,苏霓锦要是她这个水平,是绝对绝对不敢让人三子的。 下棋要下三局,一般人三局棋,大概一个时辰就够了,有那旗鼓相当,难分上下的再加点时间。 不过苏霓锦和嘉和郡主的棋局,只花了大约两盏茶的时间就结束了,苏霓锦连赢两局,第三局连下都不用下了,差不多一盏茶解决一局。 嘉和郡主的脸色都黑了。 第一局风卷残云般输了以后,她手里的团扇就拿不住了,这才让苏霓锦看了她个全貌,长得挺好看,就是眉眼吊梢,不太和气。 而事实上,嘉和郡主确实不和气,因为苏霓锦给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她的棋艺是太后手把手相传的,太后总夸她得了真传,她跟宫里所有人下棋,都是赢的那一方,她生怕宫里的人骗她,还特地让人请了江南的棋师回宫与她对弈,虽然那些江南棋师不太好赢,要耗费她很多精力,但最终也还是赢了啊。 怎么她这水平,在眼前这个苏家退婚女的手里,连百步都走不完? 苏霓锦对嘉和郡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没好意思说,就这百步,还是她手下留情,拖延了些时间,两局给了嘉和郡主好几个机会,她全都完美错过,这就不能怪苏霓锦下手狠了。 她们每走一步,旁边的看棋官都会记录下来,两盘棋局结束之后,看棋官便取来红绒布,将棋盘盖上,然后敲响旁边的铜锣,表示这一桌的结果出来了。 苏霓锦作为胜利者被请进了侧殿休息,苏霓锦在殿中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第一个走进了侧殿。 那些还在棋局中奋战,并且认出苏霓锦的姑娘们全都目瞪口呆,纷纷看向与苏霓锦对战的人,暗暗在心里纳闷,苏霓锦这不学无术的水平,居然都赢的这么容易,输给她的那人,得是多大的臭棋篓子啊。 臭棋篓子嘉和郡主还未从自己输掉棋艺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又遭遇殿中其他姑娘的注视,双重打击之下,嘉和郡主愤然起身,一脚踢翻了棋盘,不顾看棋官的阻拦,从殿中直接拂袖离去。 嘉和郡主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殿上礼部考官赶忙维持秩序: 「大家不必惊慌,继续。」 说完之后,殿中才渐渐的恢复平静,棋艺的考官是礼部侍郎和翰林院学士,两位都是棋中高手,没想到殿中的三局棋试居然不到两盏茶的时间就下完了,这局面,要是赢的人是嘉和郡主的话,那两位考官简直要怀疑是不是郡主以势逼人,可情况恰恰相反,输的人是郡主。 翰林院学士对那两场棋很感兴趣,便让苏霓锦和嘉和郡主旁边的看棋官将两人的棋路记录本取来一观,翰林学士是个棋痴,对棋自然很有研究,看了两人的棋路记录本后,由衷道: 第21章 「两盏茶还是长了些。」 礼部侍郎很讶异,两个小姑娘下的棋居然能让翰林学士有这么高的评价,便也叫人拿去给他看了几眼,得出与翰林学士差不多的结论。 翻看了一眼对局的名字,嘉和郡主冯萱旁边写的便是苏霓锦三个字,礼部侍郎看见这三个字时,眉心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忙起身,招来殿中伺候一宫人,在宫人耳旁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将棋路记录本交给那宫人,让他从后殿出去了。 翰林学士不解,问礼部侍郎:「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对吗?」 两人除了是同僚之外,还是好友,礼部侍郎便在翰林学士耳旁解释了几句,翰林学士恍然大悟,打趣问道: 「……大人怎可将这般隐秘之事告知于我,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礼部侍郎哂笑:「不怕。殿下根本就没想隐瞒。」 翰林学士明了,往侧殿的方向看去一眼,小声问礼部侍郎:「那殿下是定下那姑娘了?」 「不好说啊。」礼部侍郎保守道:「咱们做好殿下吩咐的事就成,别管其他的了。」 「是是是。」 说到底,谁做太子妃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办好太子殿下吩咐的事情才是最要紧的。 祁昶难得有雅兴在廊下修剪花草,储秀宫的宫人来回禀事情,罗时将之引来。 那宫人交给祁昶那份棋路记录本,将礼部尚书让他回的话一五一十回禀给祁昶知晓: 「启禀殿下,吴大人让奴才来回禀殿下,说一切办妥,请殿下不必担心。」 祁昶抬手将之挥下,坐到一旁翻看着棋路记录本,看着看着就不禁笑了起来,罗时从旁不解,问道: 「殿下,您笑什么呢?」 祁昶将记录本翻开给罗时看,说道:「我道她只会写字,没想到下棋还是个高手。当真小瞧她了。」 罗时知道祁昶为了今日储秀宫比试暗自下了多道命令,没想到苏小姐根本没要太子的人出手,自己就闯进了关卡。 「嘉和郡主的棋艺为何如此不堪?宫中上下都传她棋艺很是高超。」 罗时看了那记录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从棋艺的碾压程度来看,苏小姐简直完胜,嘉和郡主毫无招架之力。 祁昶冷笑一声:「她高超的哪里是棋艺。」 罗时登时明白,嘉和郡主是太后的内侄女,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多受宠爱,而嘉和郡主的棋又是与太后学的,宫里谁敢赢她?久而久之,就连嘉和郡主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棋艺有多高超了。 「苏小姐太让人意外了。说不定,殿下的那些布局都用不上呢。」罗时说道。 祁昶眯着眼睛想了想,说道:「怎会用不上?她那点小心思,孤还是知道的。赢一场棋,只不过是为了不输的太难看罢了。若孤不干涉,她下面就该出局了。」 「让下面的人务必盯紧了。」祁昶对罗时吩咐,罗时领命下去传达。 远在储秀宫侧殿的苏霓锦正在想着下午琴艺比试过后,她被淘汰,在回去的路上买两只八宝酱鸭回去,突然没由来的打了个喷嚏。 吸了吸鼻子,苏霓锦不解嘀咕:「谁在说我?」 她进来侧殿的时候,这殿中还一个人都没有,现在已经渐渐的人多起来了,能进来的都是在棋艺中德胜的,此时此刻,全都一脸兴奋,或欣喜,或交流。 苏黛云开始两局她一输一赢,第三局才险险赢了,不知道是不是苏霓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赢了嘉和郡主,让苏黛云心慌了,反正苏黛云现在心情十分不好。 气冲冲的来到坐在一边喝茶的苏霓锦身旁,问: 「苏霓锦,你什么时候学会下棋的?之前不还与我说不会吗?」 苏霓锦懒懒的抬眼看了看她,慵懒的样子非但不让人感觉懈怠,还别有一番慵懒的风情,只见苏霓锦伸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对苏黛云道: 「我说不会你就信啊?是不是太天真了?」 苏黛云还不太适应这样的苏霓锦,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娇宠着长大的,虽然都是姓苏,可她自小便知道,自己与其他苏家的姑娘不一样,因为她爹是嫡出,袭爵了奉国公,她娘是宣平候府嫡女,更是国公夫人,苏黛云作为两府结合下的嫡长女,身份地位自然高人一等。 而苏霓锦从前对她百般示好,处处伏低做小,早就让苏黛云习惯了那样的苏霓锦,没想到,苏霓锦一朝改变之后,居然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苏黛云。 「苏霓锦你真是个小人。看看你现在小人得志的样子,我们苏家没你这样的女儿。」 苏黛云的大声,吸引了侧殿中好些人的注意。 「苏大小姐,你爹和我爹早就分家了,你是国公府的,我是尚书府的,我是我爹的女儿,可不是你们国公府的女儿,你凭什么决定我姓不姓苏啊?你不让我姓苏,难不成还能让你爹把我爹的姓给改了去吗?」 第22章 苏霓锦一贯的宗旨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苏黛云上赶着找不痛快,苏霓锦自然要好好满足满足她的这个心愿了。 周围的姑娘被苏霓锦的话给说的笑了起来,苏黛云养在深闺,又不是在自己熟悉的地盘,没人给她帮腔,一时反应不过来,羞的满面通红,指着苏霓锦好半晌气的像是心脏病要发作的样子。 苏霓锦原本还想再刺挠她几句的,不过后来还是打住了,毕竟苏霓锦是来打酱油的,可苏黛云却是认认真真来选妃的,凭苏黛云的家世,她很可能会成为某位王爷或者是太子殿下的正妃或侧妃,也不能把她得罪的太干净。 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做人保留一点余地,对谁都有好处。 「苏霓锦,你别得意!给我等着!」 苏黛云丝毫没有发觉苏霓锦其实对她已经手下留情了,继续跟苏霓锦放狠话。并且这回学聪明了,放完狠话就转过身去,不给苏霓锦任何回敬她的时间。 她不纠缠了,苏霓锦也没有上赶着纠缠她的道理,暗叹一声,默默的等待下午琴艺的比试。 一场棋艺比试,瞬间刷掉了一半的人,中午用过午膳后,没过多会儿,就有宫人来宣布下去的琴艺比试开始了。 因为人比较多,所以要早点开始。 苏霓锦拿的是第五十八号,等上场的时候,就看着有些姑娘喜不自胜的出来,有些姑娘垂头丧气的出来,看来琴艺的结果是当场宣布的。 很好,要的就是这效率,只要琴艺考完,她就能直接出宫回家了。 宫人喊到苏霓锦的名字,苏霓锦便跟着去后殿中,穿过花园来到中堂,只见中堂的中间摆着一把琴和一把椅子,旁边像模像样焚着香,琴对面坐了四位宫廷琴师,苏霓锦对四位琴师行礼过后,来到琴后坐下。 两手按在琴身上,深吸一口气,然后用指甲勾着琴弦,叮当叮当的作势弹了那么几下,然后便再度按下琴弦,说了句: 「各位先生,我弹好了。」 四位琴师面面相觑,似乎都很不太懂苏霓锦的这一手操作,他们甚至还以为苏霓锦刚才是在试音呢?谁知人家不是试音,是直接‘弹好了’? 苏霓锦从四位琴师的面部表情中看到八宝酱鸭正在向她招手,盈盈起身,刚要对那四位琴师行礼告退,就听见其中一位琴师突然鼓起了掌,在苏霓锦无比震惊和惊吓的目光中,说出了一句评语: 「弹得好!」 随着这位可能耳聋的琴师第一句赞言过后,第二位琴师也跟着点头拍手: 「大音希声!」 然后第三位琴师直接对苏霓锦起立,并边点头边击掌称赞: 「大道至简!」 第四位琴师直接从座位走出,来到苏霓锦面前,对她一揖到底: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在下佩服!」 苏霓锦的心里防线此时此刻已经犹如山洪般一泻千里了,声情并茂的发出一声包含了惊疑、愤怒,质疑、夸张及难以置信的语气助词: 「蛤?」 这些琴师不仅耳聋,还特么都有毛病吧! 苏霓锦手里拿着过关的牌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琴室的,只知道那几个琴师把牌子往她手里一塞,然后就集体站在门边,迎宾般,用一副‘欢迎君再来’的态度把她送了出来。 她刚才真的就弹了几下而已,连弹的什么音自己都记得啊,是那几个音触发了她什么了不得的潜在技能吗?还是说她无意间领悟了这次选妃琴艺的某种终极奥义? 来不及细想,走出琴室以后,就有内官来收走了她手中的琴牌,将她的名字录入过关的那一册中。 苏霓锦看着自己名字下面的‘过’字,欲哭无泪。心情低落至极,以至于回府的时候,连八宝酱鸭都没心情买了。 回到家中,发现全家人都在等她,沈氏扶着苏霓锦进门,苏佑宁给她端茶递水,苏轸迫不及待的问: 「怎么样?」 苏霓锦端着茶杯放到嘴边,想喝却没心情,又给摆下来了。 见妹妹这般,苏佑宁猜道:「没过?」 苏霓锦不说话,苏佑宁眼睛瞪大了又猜:「难道,过了?」 闻言,苏霓锦大大的叹了口气。 苏轸,沈氏和苏佑宁各自对望两眼,沈氏忍不住问道:「不是说要考琴艺吗?你会?」 女儿会不会,沈氏当娘的能不知道吗?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表示怀疑。 「我就随便弹了几下,那几个琴师就让我过了。」苏霓锦无奈道。 沈氏看向苏轸,苏轸也觉得奇怪:「怎么可能随便弹两下就过了?」 「嗯。」苏霓锦认真点头。她也觉得不可能啊,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呀! 第23章 苏轸闻言,若有所思,沈氏也没了主意: 「这,这可如何是好?」 因为选妃之事,夫妻俩私下里谈过,达成的共识就是,并不希望他们唯一的女儿到人多是非多的皇家去做儿媳,而且女儿自己也是这个意愿。 直到刚才苏霓锦回来告诉他们结果之前,他们还心有笃定,觉得以女儿琴棋书画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入选的。 然而现在结果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女儿三选,过了。 苏霓锦累了一天,已经精疲力尽:「四选在五天后,我先回去休息,休息好了再想怎么办吧。」 沈氏见女儿显露疲态,心疼不已,不放心她一个人:「晚饭多少吃点儿,瞧你累的。我让厨房去给你煮些粥。」 苏霓锦没什么胃口,但晚上要是不吃的话,半夜肯定会饿的睡不着,便没有推辞。 母女俩一起离开客厅,苏佑宁还在纳闷妹妹什么时候学会弹琴,一转身看见苏轸神情凝重,苏佑宁不禁上前问道: 「爹,您怎么了?」 苏轸一声叹息:「只怕绵儿是被太子殿下看上了。」 「嗯。嗯?」苏佑宁有些震惊:「什么时候?」 苏轸没心情跟儿子从头到尾的解释,苏轸不解释,苏佑宁就只能自己乱猜了: 「难道是之前您带她去东宫看账本的时候?」 苏轸想了想,点头承认。 太子殿下和绵儿确实是在东宫相识的,苏轸现在心情复杂,不知道是后悔还是什么,如果他不为了尽快解决事情,把绵儿带进东宫的话,她和太子殿下根本就没有交集的机会,也就不存在被太子殿下看上这一说了。 「太子殿下看上了妹妹的话,那……肯定不会是正妻吧。」 苏佑宁立刻就明白了苏轸在苦恼什么,太子妃的位置满朝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比他们家官大,比他们家有权有势的府邸那么多,妹妹就是入了东宫,最多估计也就是个侧妃。 苏轸眉心紧蹙,半晌才回了一句: 「若真是那样,咱们都无可奈何。」苏轸语气低落。 苏佑宁也着急:「爹,不还有四选吗?只要妹妹把字写丑一点,把画画难看一点,也未必就会选中吧。」 「若真那样被查出来,不仅你妹妹要遭殃,就连咱们家也可能被置一个欺君之罪的。」苏轸如是说,心情越发不好,起身大大的呼出一口气,说道: 「算了,先别想了,我去礼部探探,看看具体情况如何,有没有其他避开的方法。」 说完这些,苏轸便趁着夜色,让人套了马车出门去了。 苏佑宁站在客厅里想了好久,他自然也不希望妹妹给太子做侧妃,妹妹容貌迭丽,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恩宠,可以色侍君如何能长久,太子新鲜劲儿过了之后,身边还会有无数无数的侧妃和妾室,妹妹一入东宫深似海,她又能快活几年? 上回他还向妹妹保证过,说只要有他和爹爹在,今后一定要给妹妹找一个对她千好万好的男人做夫君,可若对象是太子殿下,他们又拿什么保护妹妹不受伤害呢? 他真的希望妹妹能嫁一个稍微普通点的男人。至少别是太子殿下,哪怕是……哪怕是……罗统领! 对呀,哪怕是嫁给罗统领,也比给太子殿下做侧妃要好啊。 要是罗统领愿意去向太子殿下讨妹妹,一个是贤臣良将,一个是可有可无的美貌女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只要太子殿下对妹妹放手,那妹妹就能嫁给罗统领。 苏佑宁脑中有个想法正在渐渐成型…… 寿康宫海棠苑,嘉和郡主将三选入选的所有名单都让人抄录了一份送来,参加三选的人,从三百多人变成如今的一百人。 这一百人五日之后,便会入宫来参加四选,过了四选,便是殿选,所有妃子皆在殿选中直接赐婚。 嘉和郡主对太子妃的位置势在必得,她自幼喜欢太子哥哥,一直在等他选太子妃,现在终于等到了,她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她白日里下棋输给了户部尚书之女苏霓锦,嘉和郡主将目光落在名单中段的那个名字上,想起那女子站在花树下的绝顶美貌,嘉和郡主的第六感让她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 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叫苏霓锦的女子出现在殿选之中,她不想让太子哥哥看见苏霓锦的脸。 嘉和郡主想了一个晚上,终于决定在那张名单上,圈出几个她认为有可能入殿选的人,苏霓锦自然也在其列,唤人进来,吩咐务必要在五日后四选前,将这些女子的情况一一调查清楚,嘉和郡主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阻止那些贪图太子哥哥尊贵身份,一心想攀附权贵,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染指她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 第24章 苏佑宁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羽林卫所求见罗统领,没想到很顺利就被请了进去,等了一会儿后,罗统领走入茶室。 苏佑宁上前与之行礼:「罗统领,今日在下前来是有要是相商。」 罗统领开始还以为是苏小姐来了,幸好他要去东宫告诉太子殿下之前来看了一眼,这回来的是真正的‘苏公子’。 「苏公子有何事?」 说完,罗时请苏佑宁坐下说话,两人对面而坐,苏佑宁先是一叹,而后便直言道: 「诚如罗统领所料那般,是为了我妹妹的事情而来。」 罗时有些不解,点了点头让他继续。 「罗统领是爽快人,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知道罗统领心仪舍妹,不知罗统领对舍妹入宫选皇子妃一事如何看待?」 苏佑宁确实问的很直接,打了罗时一个措手不及,愣了好半晌才回道: 「这个……我该如何看待吗?还有我并未……」 罗统领说了一半赶忙打住,他想说他并不心仪苏小姐,是太子殿下心仪,可现在太子殿下未曾主动表明身份,想来是有殿下自己的考量,罗统领怎好代替殿下做决定,于是话说一半,赶紧闭嘴。 苏佑宁似乎有些着急: 「罗统领,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跟我装糊涂吗?你若是再瞻前顾后,舍妹可要被别人挑走了,从此以后你们就再无可能。」 罗统领汗颜,左右为难: 「那不知苏公子觉得我应该怎么做?豆,豆,网。」 「当然是尽快与舍妹表白,然后趁她还未参加四选,你就去向太子殿下求个赐婚,这样你们俩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苏佑宁一股脑儿将心中所想全说了出来,罗统领听完之后,整张脸都呈现一种呆滞状态。 这苏公子怕是真误会的不轻啊。 可偏偏他又不能澄清,怕坏了太子殿下的事。那现在他该怎么回答?好像怎么回答都是错,罗统领把心一横,对满脸期待的苏佑宁说道: 「苏公子,这件事是你的主意还是苏小姐的主意?不管如何,我觉得还是要与令妹商议一番才好做决断吧。毕竟这不是我们两个的事情,是……」 罗统领的话未说完,苏佑宁就明白过来: 「是是是,不是我们俩的事,是你们俩的事,我懂我懂。你想与我妹妹商议此事也是人之常情,我是竭力赞成的。」 苏佑宁脑中立刻就有了一个完美的规划: 「要不咱们约个时间,我看就今晚好了,今晚我把妹妹约出来,待会儿我去固原桥包一艘临江的画舫,时间就定酉时三刻吧,你们私下见个面,放心,我会躲的远远的,绝不打扰你们商议,你看这样如何?」 为了妹妹一辈子的幸福,苏佑宁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拼了。 罗统领本来还想等先去回复了太子殿下再做决定,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苏佑宁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完全不给他考虑的机会。 「这样……也好吧。」罗统领勉强回答了一声。 苏佑宁见他允了,喜出望外,大力在罗统领肩膀上拍了两下,说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跟妹妹说一声,然后就去给你们包画舫,不见不散啊。」 罗统领就这样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苏佑宁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走,罗统领也不敢耽搁,在苏佑宁离开羽林卫所之后,自己也赶忙入宫去将这件事告知太子殿下知晓。 寿康宫海棠苑,嘉和郡主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了个消息来,她昨日派人重点盯梢尚书府,也就是盯着苏霓锦的一举一动,今日苏佑宁早早出门,坐马车去了羽林卫所,嘉和郡主的人跟着一路前往。 嘉和郡主是安南王之女,京城中有不少安南王的部下,羽林卫所里自然也有眼线,在罗统领出面见苏家公子之前,那眼线便躲在西窗下偷听,将苏佑宁和罗统领的计划尽数听入耳中,震惊之余,赶忙回来禀告嘉和郡主这个天大的消息。 得知苏霓锦竟然与罗时有这样一段情,嘉和郡主当时就笑了出来,这不就叫天无绝人之路吗?她昨天还在担心苏霓锦会因为她太过出色的容貌,而被太子哥哥看中,今天就让人发现她与其他男子眉来眼去,互生情谊的事情。 而且还得知他们今晚要在固原桥下的画舫见面,这件事要是被撞破的话,那苏霓锦肯定要被从选妃行列剔除,只要她不跟太子哥哥纠缠不清,嘉和郡主才懒得管她想嫁给谁呢。 今天晚上她要亲自去撞破苏霓锦的好事,然后把这件事闹大,并且捅到陛下面前,让陛下把苏霓锦从选妃行列踢出去! 就这么办!就这么办!想到这里,嘉和郡主仿佛已经干掉了困扰她一夜的假想敌,高兴的转起了圈圈。 而另一边,东宫之中。 罗时将苏佑宁来找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回禀给祁昶知晓,祁昶惊讶苏佑宁胆大包天的同时,也有些讶异苏家竟然宁愿让女儿嫁给罗统领,也而不愿让她配皇子。 第25章 苏家还真是一股清流,与那些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仁义道德,可一旦遇到父皇选秀,连家族里十四五岁的幼龄女儿都舍得送进宫来伺候。 不过现在可不是称赞苏家的时候,因为站在祁昶的角度拉看,苏家有这些想法是很危险的,他可以理解苏家不愿用女儿的幸福攀附权贵之心,却无法接受他们将那么可爱的苏小姐推向别的男人。 从苏佑宁说的那些话来看,他并不知晓一直与他妹妹来往的男人就是太子,他以为是罗时,可见苏轸并未对他详说,这件事很可能是苏佑宁自己的行为。 眼看选妃在即,祁昶已经安排好宫里的一切,断不能在苏家那头掉链子。 也许是他该向苏小姐坦白的时候了。今晚这个契机,似乎还不错。在画舫中私会,表述衷肠后,祁昶再光明正大的向苏小姐介绍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样苏小姐应该就能放心选妃了吧。 苏霓锦听完苏佑宁的话,觉得实在有点魔幻: 「哥,你是想让罗统领去跟太子殿下求赐婚,然后让我嫁给罗统领吗?」 「是啊。」苏佑宁觉得这个计划没什么问题:「嫁给罗统领做正妻,总比嫁给太子做侧妃要好吧。你别看太子侧妃这个名头好看,但实际上……」 不等苏佑宁说完,就被苏霓锦给打断了:「等等等等。你扯远了。姑且不论太子殿下是不是看上我了,我虽然去了东宫几次,但并没有见过太子殿下,他看上我的可能其实不大。再说罗统领的事情,我跟罗统领就是朋友,普通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也不会想要娶我的吧。」 「怎么不想?他要不喜欢你,会在七夕那晚搞那么多幺蛾子吗?又是花,又是琴,他这心思就是司马昭之心,就你这傻姑娘察觉不出。」苏佑宁一副为了妹妹操碎了心的样子。 「可,可……」苏霓锦还是满心别扭:「可你让他去跟太子殿下讨赐婚,若你们说的是真的,太子真看上我了,他去讨赐婚的旨意,岂非要他得罪太子,惹太子不高兴吗?」 苏佑宁听到这里才发现妹子原来是在担心人家罗统领。 「你还说你不喜欢他。这就为他考虑上了。这你不必担心,罗统领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太子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不会因为区区一个美貌女子,就断了自己左膀右臂的。不过太子心中不快是肯定有的,但罗统领若真想娶你,他总要拿出点诚意来才行嘛。」 「这也算是一种考验,若他真为了你去求太子殿下,那就足以证明,他对你是一心一意,势在必得的,那这样的丈夫,你嫁了也不亏。」 苏佑宁之前就说,妹妹将来的夫婿,要经过他的考验,这不,考验来了。就看罗统领能不能做到。 「不是不是。你怎么又说到嫁人上面去了。我确实不想嫁太子,可我也不想嫁罗统领啊。哥,你这分明就是强人所难。晚上我不去!」苏霓锦说。 苏佑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你若不去,错过了这个机会,你打算怎么办?」 苏霓锦想了想:「四选考的是字和画嘛,字画这种东西,要想写好不容易,写差还不容易?」 「我问过爹了,爹说,要是你有意写差,被发现了,很可能要被追责,咱家也会受牵连的。」苏佑宁劝妹妹别做这种尝试。 苏霓锦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不过…… 「我自然会有分寸的 ,不会太难看,也不会太好看,就介于那种中等偏下的水平,不就好了吗?」苏霓锦昨天想了一夜,似乎觉得这个方法还不错。 「你这个法子太冒险。」苏佑宁还是觉得他的计划好,又劝道:「我说你晚上就去一趟又能怎么样?成不成的,你先去听听罗统领怎么说,万一他把你说服了,让你心甘情愿嫁给他的话,我是觉得,没什么不能嫁的。」 「妹妹,你不知道,皇室乱着呢。不是你这种单纯无害的小绵羊可以生存的地方。」 苏霓锦看着苏佑宁竭力劝说的样子,脑中想起罗统领英俊帅气的脸庞,上回哥哥与她说了七夕夜的事情后,她也觉得罗统领有点喜欢自己,正如哥哥所言,如果他为了自己能够顶撞太子殿下,求来赐婚圣旨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罗统领那人看着挺开明的,应该不会是那种把老婆锁在后院,不许老婆抛头露面的男人吧。 见见,似乎也无妨…… 是夜。 苏霓锦早早便在苏佑宁包下的画舫中等候,别说,苏佑宁还挺有搞策划的天分,包画舫让自己的妹妹和别的男人私会,他也算是中国好哥哥了。 离约定的时间——酉时三刻还有一段时间,苏霓锦正打算到船头去吹吹风,这画舫现在就她一个人,苏佑宁为了让她和罗统领安静说话,连皎月都没让她带出来。 谁知一转身,就看见画舫的帘子一动,一把折扇将画舫的帘子挑起,露出一张往里探究的俊脸,不是苏霓锦等候多时的罗统领又会是谁呢。 第26章 祁昶看见画舫中的苏霓锦,这才掀帘子进来,笑容满面的问: 「等很久了吗?」 画舫里满挂着好些灯笼,将船舱里照的如白昼般。 两人似乎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今天晚上见面的目的,都觉得气氛有点点尴尬。 「没等多久。那个……」苏霓锦看了一眼苏佑宁为他们准备的茶点,邀请祁昶入座:「罗统领请坐。」 祁昶自然而然的坐下,两人对面而坐,苏霓锦端起茶杯,低着头一个劲的喝水,多日不见,祁昶觉得她越发可爱,说道: 「今日这情形,不禁叫我想到那日中午在东宫,苏小姐觉得像吗?」 苏霓锦抬头看他,对上那双深邃又帅气的桃花眼,刚要开口,就听见外面甲板上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苏霓锦和祁昶对视一眼,似乎都在问对方怎么回事。 然而不等双方摇头,画舫的帘子就被人从外面掀开,嘉和郡主凶神恶煞带着十几个家丁打扮的护卫闯了进来。 「好你个苏霓锦,你敢私会男人,看我不……」 嘉和郡主在看清画舫里,坐在苏霓锦对面那个男人的脸之后,凶恶质问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呆愣愣的喊了句: 「太,太子哥哥。」 罗时按照祁昶的吩咐在固原桥上守着,看见嘉和郡主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而来,以为郡主是要去什么地方,没想到罗时就看着嘉和郡主带着那帮人头也不回冲进了太子殿下和苏小姐所在的画舫,他和便衣们飞速冲下去,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嘉和郡主爬上画舫甲板了。 嘉和郡主掀开帘子的同时,罗时他们才赶了过来,对祁昶递去询问的目光,现在这尴尬的场景,饶是处理刺客经验丰富的罗统领也拿不准应该怎么办了。 祁昶对罗时比了个退下的手势,罗时便拱手退下,顺便把跟着嘉和郡主上船的人带了出去。 片刻的功夫,船舱里就剩下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祁昶干咳一声,语气多有不悦:「你来做什么的?」 嘉和郡主收回震惊呆滞的目光,咽了下口水,镇定片刻后才开始在脑中思考要怎么回答太子哥哥这个问题。 她来干什么的? 来抓苏霓锦私下和男人约会的证据! 可她抓到了什么? 不是说苏霓锦和罗时有瓜葛,不是说罗时要为了苏霓锦跟太子哥哥讨赐婚旨意吗?不是说……不是说…… 怎么画舫里的罗时,变成了太子哥哥呢? 嘉和郡主此时此刻满心满眼的问号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了,就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祁昶没那耐心等她酝酿情绪,冷道: 「出去!」 嘉和郡主被祁昶的冷漠吓到,太子哥哥平日对她虽然不热情,却也没有这般疾言厉色过,嘉和郡主忍不住往同样一脸懵的苏霓锦看去一眼,暗自咬了咬牙,不敢违逆的转身离开船舱。 待嘉和郡主离开之后,画舫里又只剩下祁昶和苏霓锦两人,周围安静的仿佛根本没有发生刚才那一幕闹剧般。 祁昶喝了口茶,自从出生以来,祁昶还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心虚,不明白缘由,总之就是心虚。 在对面那双漂亮如星辰般的黑眸注视下,他甚至连与她对视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其实是很没有道理的。 祁昶生下来就是太孙,父皇登基后他就是太子,自小高高在上,受人仰视,只有别人在他面前心虚害怕,他就算是对着陛下也从未有过这般感觉,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既后悔犯错,又害怕被大人责罚。 尽管他很清楚,苏小姐最多就是生气,并不会真的责罚他。 然而祁昶想说的是,他倒宁愿自己被责罚,也不愿她因为这件事儿生自己的气。 苏霓锦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犹嫌不够,又将面前已经凉了的茶水一口饮尽,杯子放下之后,径直起身便要离开,理智虽然告诉她不应该这么做,但脚步有点控制不住。 经过祁昶身边的时候,被祁昶拉住了衣袖:「等等。」 苏霓锦低头看了一眼被抓住的衣袖,祁昶便赶忙放开了手,站起身与苏霓锦对面而立,苏霓锦低着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脑子里忍不住回想自己跟眼前这人相处时说的话和做的事,苏霓锦瞬间想死的心都有。 也是冤枉的,她哪里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居然有这种嗜好,cos自己下属来诓骗单纯无知,天真无邪的少女。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祁昶问。 苏霓锦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嗫嚅回:「殿下要我问什么?」 祁昶:「问你想知道的一切。」 苏霓锦赶紧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敢不敢,臣女不敢。」 第27章 不知道人家身份之前,苏霓锦说的那些话还能当做是‘不知者不罪’,现在知道了还敢乱说话,那不是嫌命长了嘛。 祁昶见她这般,无奈叹息: 「你无需不敢,孤恕你无罪。」 苏霓锦被祁昶的一句‘恕你无罪’稍稍安慰了些,脸上迅速堆起了掩饰尴尬的笑容:「多,多谢殿下。」 祁昶双眼一眯,哪会看不出来她此刻的笑容有多勉强,试图为自己解释一波,往苏霓锦靠近了一步: 「那个,虽然现在说出来,你可能不太信。但其实今晚我来赴约,也是想来跟你坦白的。没想到被嘉和搅和了,你生气了吗?」 苏霓锦觉得两个人靠的有点近,就又往后退了退,祁昶见她后退,干脆亦步亦趋的跟上,画舫本来也没多大,苏霓锦退了两三步后,就被一张椅子拦住了退路,一个不稳,就跌坐下去,祁昶得不到回答,干脆弯下身子,两手撑在椅子的两侧扶手上,生生把苏霓锦困在了他与椅子之间。 「说话呀?」 苏霓锦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试图把身子沉下一些,想从祁昶胳膊下方的路径逃走,被眼明手快的祁昶洞察先机,加上一只脚拦住苏霓锦的最后一条退路,一副非要问出个究竟的样子。 祁昶这颇具威胁性的举动,让苏霓锦忍不住脑补出一场‘贵公子隐瞒身份调戏良家女子不遂企图霸王硬上弓’的狗血戏码,把心一横,说道: 「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呀?发表一下突然得知你是太子的感想吗?我个人感到非常惊讶,不敢生气,我这样说行吗?您满意吗?」 苏霓锦接连几句问句让祁昶愣了片刻,叹道:「你还是生气了。」 「……」虾米?她哪句话让他听出来她是生气了? 「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我……向你道歉可以吗?」祁昶诚心诚意的说。 苏霓锦被道歉又是一脸懵,再度强调:「我没生气!」 她是真没生气,这有什么好气的,他们又不是什么需要彼此坦诚,彼此信任的关系,就算太子骗了她,她也没啥好气的,更何况,太子也没骗到她什么,反而还给了她好几千两银子呢。 不过话虽如此,苏霓锦还是觉得心头有点闷闷的,她把这归咎于乍闻喜讯的激动。 祁昶居高临下盯着苏霓锦,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端倪,苏霓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说道: 「我,我哥还在外面等我,他估计也不知道您的身份,这才有了今晚的事情,都是误会!我,我现在就出去告诉他,让他今后别再整幺蛾子了,绝不会再打扰您,您看怎么样?」 苏霓锦跟祁昶打商量道,不是她怂,而是现在明显人家的形势比自己强,身份悬殊,自己又给他困在这方寸之地,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绝不再打扰我?」祁昶拧眉质问。 苏霓锦拿不准他的意思,试探一般点了下头。 祁昶便急的再度靠近她,苏霓锦吓得赶忙往后躲去,谁知躲的力气太大了,后脑勺直接撞在椅背上,可怜兮兮的摸着后脑,看向不知为何有点生气的祁昶。 在强势的威压之下,苏霓锦改口: 「那要不,继,继续打扰?」 祁昶一言不发,紧抿着好看的唇线,静静看着苏霓锦。 短暂的沉默过后,苏霓锦终于受不了,埋怨起来: 「不是,到底是怎么样,你给句准话行不行?时间不早了,咱们早点说完早点散,我和我哥是骗我爹娘说出来逛街的,不好逛太长时间。」 祁昶将头别到一边,叹了口气问: 「所以,你今天晚上约罗时出来,是想让罗时跟我求你们的赐婚旨意吗?」今晚的计划被全盘打乱,现在祁昶也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了。 也许是气她不生气;也许是气自己不坦诚,总之,在听到她说‘不再打扰’和‘早说早散’之后,他的心情就开始气闷。 苏霓锦没顾得上理会祁昶此刻的心路历程,她得赶紧解释一句: 「不是不是。我是来跟罗统领……也就是你说清楚的。」 「说清楚什么?」祁昶问。 「就……那些事啊。」苏霓锦有点难以启齿。 「什么事?」祁昶紧紧逼近,逼的苏霓锦烦躁起来,不想再跟他多纠缠,直言道: 「能有什么事!你不都知道了吗?我就是想来问你,你为我做那么多事,是不是喜欢我。」 祁昶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被问懵了,愣了一瞬,刚要回答,就听苏霓锦并不打算给他回答的机会,自顾自的又说了下去: 「不过现在,你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我不想听了,我现在只想赶紧回去,那个,那个……殿下就当是一场误会好了,露水姻缘一夜情……呸呸呸,我在说什么,不是不是,哎呀,我没什么说的了。就,就这样吧。」 第28章 苏霓锦一阵胡言乱语之后,画舫里安静的只听见一丝细微的水声,让苏霓锦更觉尴尬,实在不想继续留下跟他耗着,伸手推了祁昶一把,想把他从自己面前推开。 「我喜欢的。」 不管苏霓锦急切想要离开这里的意思,祁昶骤然表白。 苏霓锦推在祁昶肩膀上的动作顿时愣住,耳朵嗡嗡耳鸣作响,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心砰砰砰直跳。 祁昶伸手捏着苏霓锦的下巴,将她别在一旁的脸面向自己,看着苏霓锦的眼睛,又重新说了一遍: 「我说,我喜欢的。你听见了吗?」 苏霓锦活了两辈子,都没有被这么帅的人,在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直接的表白过,呆愣愣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将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推开,汗颜道: 「听见了。不过现在听见也没用了。情况……不一样了。」 「哪里不同?身份吗?这么长时间以来,难道你都是在罗时的身份交往吗?在你眼里,我还不如罗时?」 祁昶对苏霓锦发出了灵魂般的质问,然后这话传出了船舱,让站在甲板上守卫的罗时听得心上一紧,手心里都忍不住出冷汗了,由衷的希望苏小姐能搞清楚形势,千万不要把他拖下水,他还想在太子殿下身边多活几年呢。 「什么跟什么啊?我都不认识真正的罗时是谁好不好?」苏霓锦忍不住吐槽一句。 祁昶看了一眼外面,提醒道:「张三。」 苏霓锦一愣,想起来一直跟在这位假冒罗统领身边的张三……不得不说,这对主仆可真会玩儿。 「呵呵。」 苏霓锦觉得自己现在除了这两个字,已经没有其他字眼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回答我。我不如他?」祁昶还没忘记自己刚才的问题。 借苏霓锦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儿点头,支吾了一句: 「我要回去了。」 身子刚一动,就被祁昶拉回来:「话都没说完,你回什么回?」 「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苏霓锦无奈。 「你说什么了?我都不知道你说了什么。」祁昶第一次感到抓狂:「我说我喜欢你,你呢?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 苏霓锦都快被气笑了,这太子也是哈,她能当面说不喜欢吗?她敢吗? 「我要是说不喜欢的话,殿下是不是就可以不让我选妃了?」苏霓锦换了个说法。 祁昶审视的目光将苏霓锦盯的死死的,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点微表情,然后摇了摇头: 「不可以。」 这个答案很欠扁,让苏霓锦立刻恶向胆边生,一下子从祁昶的钳制中挣脱出来: 「那你问个毛线?我的答案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啊。」 说完就要往外冲,祁昶一抬脚踩在一旁的茶几边缘,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今晚第三次想要跑路的苏霓锦。 「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若是喜欢,那咱们皆大欢喜,我娶你做太子妃,从今往后我们俩相亲相爱,白首不相离;你若不喜欢,那就要费点周折,我还是娶你做太子妃,婚后我给你时间慢慢喜欢上我,然后我们再相亲相爱,白首不相离。就这么个意思,你怎么看吧?」 祁昶用一段话的内容,充分的把他身为皇太子的狂拽酷霸叼表现的淋漓尽致。 苏霓锦不禁掀桌。你丫都说到这份上了,还问她怎么看?她能怎么看? 「殿下。既然您说我是聪明人,那我这个聪明人免不了要说两句。」 苏霓锦豁出去了: 「您看我们也算接触过多回了,我的性格您应该清楚吧,我坑蒙拐骗,也就个拐没做过,我吃喝嫖赌,也就个嫖做不了,反正五毒俱全,绝非大家闺秀,名门贵女,我甚至连小门小户的千金都比不上,对了,我还被退过婚!您是太子,便是要娶那九天玄女也使得,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做出让您和江山社稷都后悔莫及的决定啊。」 为了不进宫,苏霓锦真是拼了,把最后一点脸皮全都扯下来放到地上踩了个遍,只希望尊贵的太子殿下能因为她这番言论而醒悟过来。 喝了这碗毒鸡汤,忘了那个负心人。 苏霓锦祈求太子殿下的理智上线。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你在我眼里,样样都是极好的,没有你自己说的那般不堪。」祁昶看她认真贬低自己,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心酸了。 他这是被拒绝了吧。 堂堂太子殿下,被人拒绝了。 但正如他说的那般,若是不喜欢,那也可以先成亲,然后再慢慢培养感情,祁昶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他持之以恒的对她好,便是石头心肠也能给焐热。 第29章 更何况,祁昶能感觉的出来,她对自己并不是毫无感觉,只是颇多顾虑,不敢承认罢了。 「我有。」苏霓锦绝望道。 「你没有。」祁昶坚持道。 「我就有!就有,就有……唔。」苏霓锦有点生气,嘴巴突然被他用食指抵住了,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若再聒噪,我可能会亲你。」祁昶勾唇问:「你要我亲你的话,就继续跟我抬杠。」 说着,祁昶忍不住将食指转了个方向,用指腹在苏霓锦丰润柔软的唇瓣上轻轻描绘,带着某种暧昧不能言明的暗示,成功让苏霓锦瞬间闭嘴。 苏霓锦委屈的咬着下唇,第一次感受到太子殿下身上难以掩饰的王霸之气。 「所以,五日后的四选,你要好好表现。只要到了殿选,我就会让父皇为我俩赐婚,明白了吗?」 祁昶在苏霓锦耳边低声呢喃,就好像他们真的是情人那般亲昵,苏霓锦觉得耳根子发热,很想指着他的鼻子反驳他,骂他,批判他,却还是被他刚才那句话吓到,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她虽然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在他面前再表露出任何不满,但祁昶的话却给了苏霓锦一个新思路。 对啊,她还有四选和殿选呢。 只要她四选落榜,被选秀除名的话,就算他是太子殿下也拿她没办法吧。 苏霓锦心思动的极快,立刻就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她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怂怂的,不敢跟比她厉害的人正面刚,但背地里可就不好说了。 祁昶看着她眼珠子转动,像是在打什么小算盘的样子,灵动的表情让人又爱又恨,他一开始便是被她与一般闺秀完全不同的做派吸引的,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女子,能够一出现就完全把他的注视目光吸引过去。 她像是一抹色彩,将他按部就班,条条规规的生活装点的靓丽起来。 他必须要留住她,就像是留住生命中的色彩一般。 「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因为若我执意要娶你,就算你想嫁给其他人也是没用的。」祁昶好心给她警告。 苏霓锦一千个不服:「我若真嫁给别人,你还能抢了我不成?」 祁昶就喜欢她这既怂又嘴硬的小模样:「别忘了,我是太子啊。我若要娶你,我那些弟弟,谁敢与我争?」 苏霓锦一万个不服:「怎么没有?」 「那你说说,谁敢?」祁昶耐着性子问。 苏霓锦对祁昶勾勾手指头,让祁昶附耳过去,祁昶照做之后,苏霓锦在祁昶耳边说了两个字,把祁昶的肺差点气炸了。 苏霓锦说: 「你爹。」瞅给你能耐的,把老娘逼急了,当你后妈去! 说完这话,趁着祁昶愣住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苏霓锦赶紧瞅准了机会,从他身边绕过,成功跑出了画舫,差点撞在门神一般挡在甲板上的罗时。 罗时见她出来,赶忙退后一步,完全就是一副要跟苏霓锦好好保持距离的样子。 苏霓锦想起来就是这人跟里面的一起联手骗她,刚要出言说他两句,就听里面祁昶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 「苏霓锦,你有种给孤再说一遍!」 苏霓锦头皮一阵发麻,来不及奚落真正的罗时,立刻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岸,然后一步三回头,确定祁昶有没有追过来。 只见祁昶在甲板上指着苏霓锦,一副‘你等着’的架势,不过倒是没追过来,苏霓锦跑出了好一段距离,看见巷子里自家马车之后,才转身对祁昶示威般摆了两下手臂。 祁昶看着她那嚣张的模样,气着气着,就忍不住笑了。 罗时在旁边看着自家太子又气又笑的神情,体贴的问道:「殿下,要去追吗?」 祁昶冷冷往他撇去一眼,给了罗时一个眼神自己体会,罗时刚刚冒出的头又赶紧缩了回去。 罗时觉得今天晚上自己真的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夹在太子和苏小姐中间,他也很为难的,看刚才苏小姐对他的眼神,这要以后她当了太子妃,也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小鞋穿。 唉,当护卫难,当贴身护卫更难,当一个合格的让太子和太子妃都喜欢的贴身护卫,难上加难。——羽林卫统领罗时。 苏佑宁在马车里打瞌睡,跟车夫说了再过一会儿喊自己去接人,到底男女私自会面,时间太久了肯定会影响自家妹妹的名声,可苏佑宁没想到,自己还没去喊,妹妹就爬上车了。 他坐直身体让自己清醒一点,边揉眼睛边问: 「谈的怎么样了?他去求赐婚旨意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苏霓锦愤愤然往不明所以的哥哥瞥去一眼: 「求什么求!」今晚打击巨大,苏霓锦的头已经两个大了。 第30章 苏佑宁惊讶:「他不肯?嘿!这人怎么回事儿,这么一点事情都不愿做,还想当我妹夫?」 苏霓锦懒得理他,抱着脑袋当起了乌龟。 自从被祁昶在画舫里莫名其妙的表白之后,苏霓锦当天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都没睡得着觉。 她大概有点后知后觉,祁昶掉马的时候,她一心想从离开,倒是没有太多心理活动,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那些心里活动就来了。 有些问题,她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答案来。 例如,祁昶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 她从两人见的第一面开始回想,似乎她并没有做什么能够让祁昶爱上自己的事情。 苏霓锦摸上了自己的脸,难道是因为美色?祁昶就算是太子,但终究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没有不爱美色的,苏黛云她们不也常因为苏霓锦的美貌而总是孤立她,就算原主再怎么努力融入她们,她们都处处防备;就好比宁氏会想用她这张脸去给苏黛云挡灾,想让她勾住敬王的魂儿,让敬王忘记要苏黛云为侧妃的事情。 所以,苏霓锦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可能也就这张脸稍微能拿的出手了。 其他方面,她真的完全不具备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难道是看中了她有趣的灵魂? 憋闹!她哪里有什么有趣的灵魂,粗鲁奸诈的灵魂还差不多。有趣的灵魂这个选项立刻就被苏霓锦当场给否定了。 想来想去,只能是因为她的脸。古往今来被美色迷惑的君王不在少数,也许祁昶也就是看起来正经……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苏霓锦不知道。 但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苏霓锦都知道自己不想进宫,如果说苏佑宁让她找罗统领帮忙,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嫁给罗统领逃避入宫,苏霓锦还有两分愿意,毕竟罗家是寻常人家,没有皇家人口复杂,对苏霓锦的管束也不会太严苛。可她一旦入宫,那些繁文缛节压到她稚嫩的肩膀上,那她从今往后的人生,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晚上和苏佑宁一起坐马车回来的时候,苏佑宁在车上问了她一路,想要知道她在画舫里和‘罗统领’到底怎么交流的,苏霓锦心情沉重,没力气跟他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现在迫在眉睫需要她担心的,似乎只有怎样才能不进宫这件事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昨天考琴艺是怎么回事,就显而易见了。 定然是祁昶从中作梗,坏她好事。 那她想在四选中防水藏拙的话,祁昶肯定还是会干涉的。 他会怎么做?苏霓锦在脑中盘算着祁昶有可能会做的事情,但想着想着,就突然看到了一丝丝的希望。 希望是什么呢? 希望是四选要考的是字与画,字画与琴棋不同的是,琴棋都是无形的,祁昶让人随便改个结果很容易,可字、画却是有形的,据说监考十分严厉,她们写完画完之后,就会如科举考卷般被密封起来,然后由考官匿名批阅。 当时得知这个规则的时候,苏霓锦还在心里小小的吐槽了一下,觉得这选妃搞的也太郑重其事了,又不是考状元,还考卷封存,匿名批阅……现在想来,倒是或许能帮她的忙了。 反正,让她如祁昶说的那把束手就擒,等着受他的安排,苏霓锦是万万做不到的,就算最终结果依旧是不可逆,那至少她也曾经努力过。 这么想明白以后,苏霓锦才觉得激荡的一颗心稍稍平复下来。 祁昶的事情,苏霓锦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告诉家里人知道,因为就算告诉他们,除了让他们徒增烦恼之外,并没有其他作用。 四选这日,苏霓锦穿戴整齐,坐上了来迎接的轿子,在沈氏的注目,苏佑宁骑马护送之下,与其他候选人一起二度进宫。 今天的情况跟三选的时候差不多,上午是考写字,下午是考水墨画,但与三选不同的是,结果今天并不公布,而是两日之后,由礼部直接通知入选者参加殿试,然后在殿试中,将由陛下亲自点评及展示考核的等级。 据说这就是为了防止官员们提前得知结果之后,各方运作,导致选妃结果有偏差。 苏霓锦就搞不懂了,她看了那么多的宫斗剧,什么时候听说过选妃是要看文化成绩的,为什么大祁王朝就不能单纯的以选妃秀女的家世或身份来选择他们未来的太子妃和王妃呢?有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这么好的联络世家望族的机会,怎么就要跟高考似的呢? 这让苏霓锦相当头疼。 坐在候考偏殿中,苏霓锦愤愤然的将一块白糖糕吞入腹中,然后又果断拿起了第二块。 苏黛云从进殿以后,目光就一直放在苏霓锦身上,原本她和母亲都以为,苏霓锦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在三选就该被刷下来的,可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苏霓锦不仅棋艺高超,就连琴艺居然也会,直接进了四选。 第31章 四选的人,比三选的时候少了二三百,殿中大概也就百人左右,入目大多是熟悉的面孔,这不奇怪,因为门第越高,对女子的德艺就越在乎,哪个世家小姐,不是三岁写字,五岁学琴,被精心护养着长大。 苏黛云若是输给其他自小勤学的世家女倒也罢了,就当她是技不如人,当然,凭她的身份,并不会真的输,只是这么假设。意思就是她可以容忍自己输给和自己差不多身份档次的人,却不能容忍输给苏霓锦。 幸好,写字和画画这两项都算是苏黛云的强项,小时候就特意请了名扬天下的大家到府里做西席先生,倾心倾力的教授她,她苏黛云能跻身入京城十大世家才女的行列,凭的就是一手极其漂亮的字和雅韵山水画。 苏霓锦学过字吗?会画画吗?就算她侥幸过了棋艺与琴艺的关,今天这字与画的关,她是决计过不了的! 一声铜锣响起,四个内官便入殿来请候选人们去主殿,仍旧是在储秀宫,还是所有人比试棋艺的那个宫殿,只不过今天这宫殿里一排排放的不是棋盘,变成了放着文房四宝的桌椅。 桌子上平铺着一张空白的宣纸,笔墨都已经准备好,每张桌椅旁边都站着两个宫人,一个收纳官,因为写字要写好几种字体,从小楷写到中楷,篆书似乎也有一篇,最后还有一张草书,两个宫人就是在考试的人写完一张要换纸的时候帮忙更换,收纳官则是在考试人写完之后将字封存的人。 已经赶鸭子上架到了这个地步,苏霓锦不写是不可能的。尤其好巧不巧的是,苏黛云的桌椅就安排在苏霓锦的隔壁,头一转就能看见彼此写的东西。 为了避免被苏黛云举报防水,苏霓锦认命的拿起一支精致的狼毫小楷,蘸上笔墨,对照宫里提供的诗词抄写起来。 凭苏霓锦的本事,她可以把字写的行云流水,铁画银钩,也可以把字写的生疏迟钝,不堪入目,苏霓锦很想写一手狗爬在这宫廷特供的上等宣纸上,发泄一下她对祁昶那番嚣张言论的不满,但是她不能,她必须要写出‘虽然我是烂字,但我很努力写好’的气场,这样才能避免被人说故意不尽力,才能不连累父亲和家人。 按照要求一张张的写完,苏霓锦认真的样子让旁边的苏黛云都不禁多看了几眼,苏霓锦没写一张字,苏黛云都要稍微凑过头去看上一眼,每看一张,苏黛云提着的心就放下一点。 因为苏霓锦写的字认真归认真,但要说上台面还是欠点火候,至少在苏黛云知道的人里,十有八、九的世家女都写的比她好。 不过这也不怪苏霓锦,看得出来她已经尽力了,但有些事情不是尽力就有用的。 她们这些世家女从小吃了多少苦,才练就如今这笔令人羡慕的好字,她们整日刻苦的时候,苏霓锦还不知道在哪里虚度人生呢。 得知苏霓锦的字写的一般之后,苏黛云下笔就有如神助了,很快也将自己的字写完,让一旁的内官封存起来。 中午大家一起吃着宫里提供的饭菜,因为四选的结果今天并不公布,所以殿中的候选者们的关系似乎看起来还挺融洽,至少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苏霓锦胃口还不错,对宫里的鸡丝凉面很有好感,苏黛云从她身边经过,手里拿着两只柑橘,苏霓锦抬头看了她一眼,正要问她柑橘哪儿来的,还有没有,苏黛云就主动把柑橘送到她面前,不无得意的说道: 「多吃点,这也许是你这辈子吃到的最后一顿宫里的饭了。」 苏霓锦没有反驳,结果她递来的柑橘,说了声:「谢了。」 苏黛云心情大好:「不客气。」转身要走,可走了两步,苏黛云就又忍不住回头奚落了一句苏霓锦: 「我要是你,写的那么一手平平无奇的字,我都不好意思下笔。字这种东西,可比人的一张脸靠谱多了,最骗不了人。平时花了多少工夫和心思,全都可以在一笔一划中体现出来。」 尽管苏霓锦不喜欢苏黛云,但也不能否认她这句话说的很对,写字确实是一件需要勤加刻苦训练的技能,所以她小时候那段时间,除了上学,基本上课余娱乐活动就是写字,写的她都快吐了,老张还不满意,一点点淬炼出来的技能。 「下午的画,我看你也放弃吧。」 苏黛云示了一番威,心情大好,更让她高兴的是,她说了这么多,苏霓锦居然都没有反驳一句,看来她也知道自己水平一般,定然落选,再也没了三选时期的底气。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苏黛云趾高气昂的转身离开,苏霓锦边吃饭,边看着手边的柑橘,幽幽一声叹,她从未有一刻希望苏黛云的乌鸦嘴能够实现。 她是真不想嫁给祁昶当太子妃啊。 她穿越过来没多久,好日子都还没过上呢,怎么就要给人抓起来关到金丝笼里去呢?她是麻雀,把她关起来,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第32章 苏霓锦环顾一圈,想看看三选时出现过的嘉和郡主在不在,看那天晚上嘉和郡主带人来抓她错漏的架势,估计那郡主是喜欢祁昶的,如果她在的话,苏霓锦说不定还能和她达成个什么联盟,借嘉和郡主的力量来抵御祁昶的不要脸攻势。 然而很可惜,嘉和郡主没有出现。 吃过午饭后,在偏殿略加休息,便开始了下午的画技考试,苏霓锦依旧用早上写字的套路,画出了一幅水平一般般的鱼戏荷叶,苏黛云画的是一幅气势恢宏的水墨山水,用墨和构图都还行,就是气势不足,没有把山水的磅礴大气画出来,明明画的是高山流水,却偏偏有一股子农家溪水的味道。 苏霓锦在看苏黛云的时候,苏黛云也看了一眼苏霓锦的,不出意外的嗤之以鼻。两人将互相看不顺眼的画作递给了封存内官,并肩走出大殿。 与苏霓锦的脚步沉重相比,苏黛云简直可以说是小鸟飞枝头的雀跃了。 要说早上看见苏霓锦的字还不能让苏黛云肯定苏霓锦要被刷的下场,那下午看了苏霓锦的画之后,苏黛云就已经在内心十分的肯定了。 就苏霓锦画的那东西,要也能过关的话就真奇了怪了。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宫里选皇妃了。 苏黛云的这份好心情一直从宫里带回了家,并且传达给了母亲知晓,母女俩对这个结果都相当满意,都觉得她们当时把苏霓锦那个空有美貌,却一无是处的人当做劲敌的行为有点愚蠢。 四选的结果是在两日之后的殿试之日才会揭晓。 就跟考状元似的,考完了并不知道谁是状元,谁是榜眼,谁是探花,得在家里或客栈里等候,等到结果出来才有定论。 殿试这日天不亮,宫里就有轻骑仪仗送信到各府,四选两轮考试下来,估计最后也就剩二三十个候选人,竞争可谓相当激烈啊。 苏霓锦紧张了一个晚上,没怎么睡,早早就起床等待了。 只要熬过辰时,也就是早上七八点左右,当天要入宫参加殿选,宫里总不会到大中午才来通知各府。 苏霓锦看着庭院里的滴漏,一点点的掐着时辰,苏佑宁端着一碗酱油面在她旁边边吃边说: 「你别太担心,不是说写的不好吗?爹特地去礼部问过,审阅的都是翰林院的大学士,绝无可能掺假作弊。」 苏霓锦脑中无限回放那几个睁眼说瞎话的琴师…… 辰时一刻,洒金巷外发出一声箭鸣,苏佑宁嘴里的面直接掉到碗里,苏霓锦无奈的闭上双眼,暗自咬牙。 宫里来的内官们送来了苏家小姐四选通过的消息,并且送来四个梳妆嬷嬷及一身今日要穿的宫装,梳妆嬷嬷们立刻动手把苏霓锦推到了梳妆台前,不由分说的给苏霓锦一番涂脂抹粉装扮起来。 装扮好之后,苏霓锦就坐上了宫里来到接的轿子,心情复杂的入宫去参加最后一轮殿选了。 三选和四选都是在储秀宫,储秀宫乃是皇宫最外围的宫殿,而近日殿选,则需进入内宫,直面陛下,太子,妃嫔及诸位皇子。 一帮费了举国之力挑选出来的女孩子,就那么站在那里被这些贵人们挑来挑去,想想就郁闷。 当然了,今天郁闷的可不止苏霓锦一个,还有苏黛云和嘉和郡主。 自打在宫里见到了盛装出席的苏霓锦,苏黛云的脸色是一会儿一个样,一会儿一个样,总而言之就是不爽,那眼睛跟铜铃似的瞪的快要掉出来了。 而嘉和郡主的表情也没比苏黛云好看多少,不时用狐疑又愤怒的眼神瞥苏霓锦。 苏霓锦被这两道炙热的目光盯着,暗自苦笑,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到这里来被人挑挑拣拣的呀。郁闷。 二十个女孩子,作五排排列,苏霓锦在第四排坐起第三个,站在御花园里晒着太阳等候召见。 翠蕊宫外,有苏霓锦和苏黛云因为各自的原因不高兴,而在翠蕊宫内,就坐在陛下下首第二处的宁贵妃也很不高兴。 事实上,她已经不高兴好长时间了,自从陛下宣布为皇子选妃开始,她就不高兴了。 为什么呢? 因为出乎了她的预料! 宁贵妃以为陛下是单纯的为敬王选妃,因为这个,宁贵妃还特地到元阳殿去谢过恩,可就在她谢恩的第二天,陛下的圣旨发下去了。 原来不是给敬王一个人选妃,是给所有皇子选妃!如果只是敬王和其他两个王爷也就算了,最让宁贵妃郁闷的是,一向回避自己婚事的太子殿下,这回居然也在选妃的行列里,天知道,宁贵妃亲眼看见过多少回太子殿下拒绝皇上为其赐婚或选妃,她实在有点搞不懂,怎么这回,太子殿下不拒绝了呢? 敬王和贤妃所出的安王、昭仪所出的顺王比,条件自然是最好的,那理所当然就要挑家世最好的世家女,可现在太子殿下参与了,敬王和太子比……怎么比? 第33章 那些人精似的世家眼里,只怕全都盯上了太子殿下,哪里还有人把她的敬王放在眼里呢? 所以,宁贵妃不开心,很不开心!可是她又没办法改变,只能坐在那里生闷气。 待诸位贵人全都入座之后,便由大内总管全福公公亲自主礼,迎候选秀女进殿。 不知从哪里传出的雅乐,伴随着雅乐,秀女们款款而入,苏霓锦低头走在人群中,完全不想有任何表现的样子。 一道目光似有若无的瞥在她的身上,苏霓锦忍了好久,终于没忍住,迎着那道目光看去一眼,只见皇帝下方的平台之上,祁昶一袭玄色金纹服饰,每一根丝线都散发着低调奢靡的感觉,只见他神情端正,并没有像苏霓锦想象中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盯着她不放。 熙元帝坐在大殿正中央的龙椅上,冕旒之后的容貌显得庄严肃穆,依次往下一个台阶,左边就是祁昶,这一阶原本应该是太子、太子妃和皇后的阶位,大祁没有皇后,太子也没有太子妃,所以父子俩都孤家寡人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再下首右边便是以宁贵妃为首的妃嫔,今日有六位妃嫔出席,宁贵妃,贤妃,还有近来最受宠的杜昭仪皆位列在侧;而太子下首处依次排列的便是敬王、安王和顺王。 敬王苏霓锦之前是见过两面的,穿着正式的宫装,依旧难掩其油腻渣男的气息;安王是个大胖子,大腹便便,都快赶上孙越了;顺王年纪看起来似乎还小,约莫十七八岁吧,眉眼也算俊秀英挺,不过肯定比不过祁昶的盛世美颜就是了。 苏霓锦在打量皇子们,皇子们也在打量眼前的这些秀女,不出意外的话,今天王爷们的王妃和侧妃们都会从这些女子中诞生。 「朕很欣慰,列下皆为四选中的翘楚,人人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朕亲自参与了四选字与画的评选,在那么多人中,挑出了你们的字画,都很不错。待赐花仪式过后,再行与你们点评。朕期待你们今日的表现。」 熙元帝来了个官方开场白,鼓舞一下士气。果然众秀女听说四选的结果是皇上亲自参选,并且皇上对她们的评价还不错,一个个脸上似乎都很高兴。 然而苏霓锦却越发搞不懂了。 如果连皇帝都参与评选的话,祁昶那孙子用什么办法让皇帝选了她的字画呢?要知道她那些字放到普通人写的里面,都挑不出什么出彩的地方,更别说放在这些自小书画培养着长大的世家女中间了。 不过现在苏霓锦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这些问题,皇帝发表完之后,就开始了今天的第一个环节——赐花。 既然是为太子和皇子们选妃,那自然也要尊重一下他们的意见,太子和皇子们面前每人放了黄红红三朵花,黄色代表正妃,两朵红的则代表侧妃。 也就是说,今天所有王爷都能带走三个妻妾。 苏霓锦想起祁昶和她说要娶她做太子妃的事情,不禁思考着,如果她做太子妃,那两个太子侧妃,祁昶想选谁。 今日入选的秀女,苏霓锦大致都有点数,每个人的身份她也都知道,反正这二十个秀女里,似乎也就一个礼部尚书之女和她身份相当,其他的女子皆为世家或一品官家女,这些女子甘心屈就在她之下? 这还没被选中了,苏霓锦就觉得自己的麻烦事快来了。 苏霓锦作为被选择的对象,这边已经觉得很麻烦,而另一边,作为马上要选择她们的对象——大祁朝的皇子们,敬王、安王和顺王,三位王爷此时也觉得很麻烦。 看着面前桌案上摆放的三支花朵,心如烈火烹油般难受,三个兄弟对望了几眼,一个都不愿先起身上前给自己心仪之人赐花。 原因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的大哥,尊贵的太子殿下还没有选呢。 众皇子往太子看去,只见他正旁若无人兀自悠闲的喝茶,仿佛他并不是置身在选妃现场,而是在他的东宫后院闲庭赏花。 熙元帝见儿子们一个个全都坐着不动,心中暗骂这些小子,娶媳妇儿都不知道积极一点,想当年先帝让他选妃的时候,熙元帝那时候还不是太子,但也头一个冲出去了,生怕自己喜欢的人让别的兄弟给抢走。 先帝为此还夸过他,说他该勇则勇,全然不惧的性子深得圣心。要知道,熙元帝很少被先帝夸赞,始终活在先帝英明神武的阴影之下,被先帝那般当众夸奖还是头一回,当时高兴的简直要飞起。 这些能够入殿选的秀女,从容貌到才学,每样都很出色,看着这些人比花娇的姑娘,要是给熙元帝选妃的话,他现在早就选好……呃,呸呸呸,不对,这是选儿媳,不是给他选妃! 正因为不是给自己选,看到犹犹豫豫的儿子们,熙元帝实在想不通他们到底在犹豫什么?喜欢哪个,放手冲啊!在女人这方面他的这些儿子们,都不如他奔放。 第34章 「不是,你们就打算干看着是吧?」朕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参加你们的选妃典礼,你们就让我看这个? 「喜欢哪个就去赐花。」熙元帝恨铁不成钢,恨不得自己下场替他们选。 宁贵妃今儿心情不好,听了熙元帝的话,开口说道: 「陛下,殿下们大约都是在犹豫,万一这花儿要是赐重了,该当如何?难道要兄弟争夺不成吗?」 这句话宁贵妃已经忍了很久了。 皇子们选妃,陛下全然按照他选妃的模式来,根本就没考虑过要是一个女子若收到两个王爷的花,届时该如何选择,难不成要让皇子们因为一个女人而争夺不休,反目成仇吗? 熙元帝双手拢入,一派淡定: 「赐重了就赐重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届时就看人家姑娘怎么选好了。」 「这……」宁贵妃和其他妃嫔对望两眼,都觉得陛下此言过火。 「殿下们都是皇子,历来只有皇子选妃的,哪里有妃选皇子的,只怕于礼不合吧。」宁贵妃觉得自己嫁了个不讲究的皇帝,心累。 「什么合不合的。选择自己想娶的,或者选择自己想嫁的,怎么就于礼不合了?朕的皇子是父母养的,有人心疼,那这些秀女不也是父母所养,家中有人心疼的?就是朕选秀时也一样,若被朕挑中的女子不愿入宫,朕也不会勉强的。」 熙元帝为自己的开明点赞,他确实不是个会勉强女人的人,只要有女人当着他面儿说不愿意入宫,他就是再喜欢也会让她离开,万幸的是,被他看中的女子,没有一个不是自愿留在宫中的,熙元帝对自己的男性魅力还是相当满意的。 宁贵妃被熙元帝的话给噎住了,哪个女人被皇帝选中了会当面说自己不愿意?是嫌活的不耐烦了吗?就算她们真的不愿意,她们背后也会有无数双手按着她们说愿意的。 熙元帝的这番话让苏霓锦简直刮目相看,忍不住将头稍稍探出一些,往高坐龙椅,戴着冕旒的老皇帝看去一眼,只看见一缕山羊胡,正要仔细看去,只听一直沉默的太子殿下忽然发出一声咳嗽,苏霓锦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听见咳嗽的那一瞬间,就果断缩回了身子,那感觉,就像是妻子在家偷情时,突然听见门外响起疑似老公的声音…… 呸,什么破比喻。 祁昶看着那个赶紧缩回去的身影,忍不住抿了抿唇,放下茶杯,好整以暇的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对一旁的几个弟弟说道: 「父皇都这么说了,那你们便去吧。」 他们要是再不动,只怕父皇都要忍不住自己动手了。 敬王祁显与祁昶年岁只差几个月,不过祁昶是十一月的,祁显是来年二月的,所以虽然只差了两三个月,但祁显就生生比祁昶小了一岁。 祁显往秀女们中间看去一眼,母妃与他说,这回选妃,让他务必要选李相的嫡长孙女李小姐为正妃,李相是三朝元老,纵然此时年迈,但他在朝中的人脉关系丝毫不输那些名门望族,更别说李家三位老爷都在朝任要紧官职,实力雄厚。 而李小姐的母亲则是光华郡主,她本身也是县主出身,除了太后身边长大的嘉和郡主之外,在场秀女,就数李小姐的身份最好。说起来,甚至还比嘉和郡主要好些,因为嘉和郡主虽然是安南王之女,但安南王举家都在边关,虽有兵权,但京中势力一般,太后又极其疼爱嘉和郡主,就是个小祖宗,娶进门得供着,敬王可不想自讨苦吃。 不过最关键还有一点,就是举朝皆知,嘉和郡主喜欢的是太子,本次参加选妃,也是因为太子。有这层牵绊在里面,其他人就是想选也是不敢的。 敬王犹豫着对祁昶问道:「大哥,要不还是你先选吧。等你选完之后,臣弟们再选。」 苏霓锦暗笑,这敬王在国公府牛的跟什么似的,在祁昶面前,活脱脱就是一只小鹌鹑。果然任何圈子都适用兽王定律,人们根深蒂固的想法,好的东西和人都要紧着实力强大的人先挑选。 「无妨。你们先选吧。」祁昶说。 敬王拿不准主意,又问:「那大哥可否给臣弟一点提示,臣弟应该选哪位比较好些。」 敬王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也很卑微了,希望太子能给点提示出来。除了嘉和郡主之外,还有哪两个是他们不能选的,总得搞清楚才行。 「随你。」祁昶还是那句淡淡的话。 敬王似乎还想开口,祁昶转头看他,对他比了比下巴:「还不去?」 被那道锐利如刀的目光看过来,敬王眉心一紧,赶忙动身:「是。」 他动身了,安王和顺王也跟着起身,每人手中都拿着三支花朵,一朵黄牡丹,两朵红芍药,牡丹是正妃,芍药是侧妃。 敬王拿着那支黄牡丹慢慢的接近母妃让她挑选的李小姐,刚要把黄牡丹放在她身前的银盘上,敬王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只见太子正神色凛凛的盯着自己,敬王心道,太子看来是不愿他选李家女做正妃了。 第3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拿起的黄牡丹只好收回。 谁料他刚收回黄牡丹,年纪最小的顺王就把自己的黄牡丹放到了李小姐的银盘上,敬王心情复杂的很,一边为自己可惜,一边为顺王的将来惋惜。 到底还是年纪小,根本不知道他选了太子看中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凭太子的手段,顺王将来会不会被流放?褫位?总之,下场肯定不会好吧。敬王在心中如是想着。 苏霓锦站在那儿像一件商品般被人挑选,心如死灰。万恶的君主制,这操蛋的世道。 她身边的银盘上已经有三支芍药,分别来自敬王、安王和顺王,这兄弟仨上来之后,倒是没怎么犹豫,挑了个最漂亮的送上了一个侧妃的名额,反正侧妃嘛,又不是正妻,想要多少都可以,没必要像选正妻那样深思熟虑。 苏霓锦也确实是今日这二三十名秀女中容貌最出色的,虽然出身没有其他人高,但做做侧妃还是可以的。就连犹豫不前的敬王,在给苏霓锦他的侧妃红花时都相当爽快。 给苏霓锦送花以后,敬王还故作潇洒的对苏霓锦勾唇一笑,眼神腻歪歪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看着苏霓锦的脑子里在上演什么不可言说的十八禁,可把苏霓锦给恶心坏了。 顺王把一支芍药给了苏霓锦,一支黄牡丹给了李小姐,还有一支芍药给了尚书令府嫡长孙女赵小姐。 敬王在经过一系列的心路历程之后,将手中黄牡丹给了威武大将军之女霍小姐,一支红芍药给了苏霓锦,另一支左看右看之后,竟然也又放到了苏霓锦的银盘之上。 敬王的两支红芍药都给了苏霓锦,这势在必得的架势简直势不可挡啊。敬王放下花时,在苏霓锦冷漠的目光中,轻浮的对苏霓锦抛来个媚眼,苏霓锦通体恶寒,看了看自己的银盘,想死的心都有了。 敬王和顺王已经把手中的花赐完了,就只剩下一个半吨重的安王。 安王,一个从外形上就很容易让人怀疑他不是熙元帝亲生的皇子。据说是因为小时候体弱,补过了,才导致这样的体型,长得倒是憨憨的,跟他其他兄弟不一样的是,脸上总是带着笑。 挑了半天以后,安王把自己的黄牡丹给了太师之女吴小姐,一支红芍药在苏霓锦的盘中,手里还有一支红芍药,原本是想再给个人的,谁知敬王把第二支红芍药给了苏霓锦之后,安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猛然悟出来还可以这么做,环顾一圈后,确定就是苏霓锦最好看,于是站在苏霓锦面前再三犹豫。 在苏霓锦蓦然的强烈警告目光之下,慎之又慎的把他手里最后一朵红芍药放在了苏霓锦的银盘之上。放完之后,还对苏霓锦傻乎乎的笑笑,似乎想要用他傻乎乎,憨厚厚的外表,另辟蹊径,斩获苏霓锦这个大美人的芳心? 苏霓锦瞥了一眼自己旁边的银盘,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三个人总共六朵芍药花,她银盘里有五朵。中标率百分之八十几。撇开正房和妾室的区别,这也算对她容貌变相的肯定吧?四舍五入一下,会不会这就是她人生的巅峰了? 周围的秀女也注意到这个情况,有暗自咬牙,咯咯作响的;有暗道她狐媚子的……苏霓锦叹息,她们怎么不说那些男人一个个精虫上脑呢?她好端端站在这里,又没有勾引谁来给她花。 倒是那个得了敬王黄牡丹的威武大将军府霍小姐好奇看了她一眼后,对她英气一笑,霍小姐是将门虎女,身上没有柔弱京中贵女身上的矫情和娇弱,看起来是很飒爽的一个人,苏霓锦也对她回以一笑,明眸皓齿,灿若骄阳。 熙元帝和众妃嫔也看到了场中的情况,宁贵妃对敬王的选择简直失望,她千叮万嘱敬王要选李家小姐做正妃,他倒好,牡丹都要给人家了,突然又收回,白白让顺王捡了便宜,既如此,那退而求其次选了威武大将军之女也还行,可他偏偏把两个侧妃的名额都给了那个一脸狐媚相的苏家女。 宁贵妃听国公夫人宁氏提过国公府庶房子苏轸之女美貌,她虽未曾见过,但那日敬王从国公府回来,特地来问她,说不要云姐儿做侧妃,要苏轸家的苏霓锦做侧妃行不行,当时宁贵妃想,反正是侧妃,苏轸这些年晋升很快,纳了他女儿做侧妃也行,于是就答应了,也想到儿子会给苏霓锦一朵红芍药,可她哪里想到,自己这傻儿子居然把两朵都给了她! 还有比儿子更傻的是安王,那死胖子居然也东施效颦,给了苏霓锦两朵,这苏霓锦待会儿要一选择,挑了安王的话,或者更年轻的顺王,那她的脸面该往哪儿放? 宁贵妃想到这里,还试图挽救一下: 「陛下,这花儿都到了一人银盘中,怕是于礼不合吧。」 熙元帝也在关注儿子们选的谁,开始还没注意到混在人群中的苏霓锦,被那一朵朵花儿吸引过去目光,掀开冕旒珠子,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暗赞儿子们的眼光不错,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第36章 宁贵妃的话说出去没有得到熙元帝的回答,有些尴尬,又见熙元帝居然掀开冕旒珠子,盯着那狐媚子看的出神,宁贵妃怀疑熙元帝的老毛病又犯了。 「陛下!」宁贵妃将熙元帝喊回了神。 熙元帝这才想起回答她的问题:「哦,没什么于礼不合,先前朕不是说了,可以选重了,待会儿让人家自己挑就成。」 往儿子们的方向看去一眼,只见敬王、安王和顺王面前桌上的花都已经赐下了,唯独剩下太子案前三朵。 熙元帝问:「太子还不选吗?都到今儿这份上了,怎么着也得选了。」 说白了,这场选妃典礼就是为了太子才操办的,要不是担心太子成天跟男人混在一起,熙元帝根本就不会为儿子们费这种心。 敬王、安王和顺王都有亲妈在,便是熙元帝不帮他们选,他们的亲妈也会替他们把人选的好好的,太子不同,皇后已经不在了,他自小便孤苦一人,独来独往,想着想着,熙元帝就觉得太子如今与男人不清不楚,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 他一定要把太子从根儿上扭转过来! 见太子还是不动,熙元帝再度掀开冕旒,就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从牙缝里咬牙切齿道: 「别磨蹭……不选不行!」是骡子是马,今儿非要他拉一头回去。 祁昶一副无奈的样子,拿起手上三朵花,往焦急的熙元帝看去一眼,问道:「父皇,儿臣选谁都可以吗?」 熙元帝眼前一亮:「是,只要是这些秀女中的,谁都可以!」 祁昶闻言点点头,拿着花起身,一袭玄色金龙纹太子长袍拖地而行,把他原本就大的气场生生扩大两倍,他不苟言笑,五官深邃,身量伟岸,既俊秀又英挺,行走间便是一股王者之气扑面而来。 饶是熙元帝自己都忍不住赞叹,儿子真是越来越有老子的气度了。老子不是指熙元帝,而是指的先帝,熙元帝的老子。 熙元帝之前还被临驾崩前的先帝夸过,夸他有自知之明,活的通透。当时还年轻的熙元帝看见先帝弥留,哭的跟什么似的,其实也没怎么听得清,反正大致意思是这个吧。 太子是最像先帝的。熙元帝很骄傲。 秀女们看见今天的重头戏——太子殿下终于起身了,让身后宫人拿着几朵花向她们走来,看着那般出色的太子殿下,秀女们全都下意识抬头挺胸,面带端庄微笑,希望用自己最好的状态接受太子殿下的审视。 其他什么王妃,侧妃都是假的,只有做太子妃才能算是真正的飞上枝头。 而且,太子殿下没有太子这个头衔的身份,便是祁昶这两个字,在大祁朝年轻一辈人心中也是无可替代的,太子殿下文武双全,智勇过人的传说她们都已经听够了。 太子殿下的眼光肯定要比那几个王爷要好,如果被太子殿下选中,谁还在乎有没有拿到其他王爷的花呢? 祁昶倒也认真,绕着这些秀女走了一圈,像是一个个的都看了过去,在苏霓锦面前站定,两人今天第一次对上目光,苏霓锦想起那日画舫里的情景,略微避开了些目光。 「挺受欢迎啊。」祁昶忽然开口说道。 苏霓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边的银盘,不知为何,在祁昶面前,苏霓锦居然略有得意,不过嘴上还是很谦虚的:「还行还行。」 众秀女听了祁昶和苏霓锦的对话,全都屏气凝神,暗自祈祷她们心目中的太子殿下,千万不要也被这个狐狸精给迷惑住,虽然太子妃肯定是不会,但太子侧妃,众秀女也不想这个狐狸精做啊。 给王爷做侧妃,一辈子也就是个侧妃,可给太子做侧妃,将来是要入宫做妃嫔的,性质绝对不一样。 祁昶看着她脸上的小表情,右眉一挑,抬手招来旁边伺候的宫人,宫人上前躬身行礼,只见祁昶指着苏霓锦身边的银盘说道: 「孤觉得苏小姐独占鳌头不太好,都是兄弟,如何能为一女子争夺,去将这些花都还给各位王爷,让他们重新选更合适的侧妃。」 祁昶此番话,可谓是震惊四座。 连苏霓锦都惊呆了。还能这么玩儿的吗?有权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 事实证明,是的! 有权有势,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祁昶一声令下后,内官便果断听从命令,将苏霓锦银盘中的花尽数拿走,归还到了各个王爷手中。 熙元帝搞不懂儿子的举动是为何,看着那些归还回来的花,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一旁的宁贵妃倒是颇为感慨: 「果然还是太子殿下沉稳。合该如此。」 宁贵妃往儿子瞪去一眼,眼神似乎在说:看看看看,要说你们跟太子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有什么区别呢?这就是区别。太子就不会被美色所迷惑!跟你们,跟你们的父皇,完全不一样!你们应该羞愧! 第37章 不仅妃嫔区对祁昶的这个做法感到舒爽痛快,连秀女区域也是如此,刚才看见苏霓锦一下得了五朵花的秀女,有的气的磨牙,有的气的悄悄骂人,这个时候也全都通体舒泰了。 到底是太子殿下,跟那些见色起意的俗物就是不同! 祁昶似笑非笑的盯着苏霓锦,似乎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点小表情,不过很可惜,苏霓锦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外,还真没啥其他的感觉。 反正不管祁昶收不收,她被很多人喜欢已经是发生过的既定事实,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的,他把花还回去也没用啊。 「舍不得那些花吗?」祁昶问苏霓锦。 苏霓锦对他眨巴两下大眼睛,表示自己并不在乎,只见祁昶转身从身后托盘上将他的三朵花拿到手中,径直送到苏霓锦的面前,勾着唇,说出一句让整个大殿的人都跌破眼镜,撼天动地的话: 「孤的全给你。」 苏霓锦眼睁睁的看着祁昶把他手里一黄两红的花放到了她身旁被清理干净的银盘上,被祁昶这骚到不能再骚的操作给震惊到了。 不仅仅是苏霓锦震惊,整个殿里都震惊了。 尤其是被祁昶退了红芍药的几位王爷,呆呆的看着被退回来的花,先前太子的话还犹在耳边—— 孤觉得苏小姐独占鳌头不太好,都是兄弟,如何能为一女子争夺? 所以太子你说的冠冕堂皇,为了不让兄弟间为了一个女人争夺,可你转脸就自己把人给霸占了?这叫什么?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要不要称赞你一声为了兄弟和谐舍生取义啊? 刚才还在心中夸赞太子稳重,太子端庄,太子有眼光的宁贵妃此时也是大跌眼镜,太子那句话出来的时候,宁贵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太子啊,说好的稳重呢?说好的端庄呢?说好的有眼光呢? 众秀女的心中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人脑中都在循环播放着祁昶刚才那句话——孤的全给你! 太子殿下把他的三朵花,黄红红的三朵花,全都放到苏霓锦的银盘上!那不是两朵红芍药,还有一朵黄牡丹啊!太子殿下的黄牡丹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是未来皇后啊! 太子啊,我们至高无上尊贵的太子殿下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也和那些俗物一样被美色所迷惑啊!! 天啊,地啊。没天理啊。 苏霓锦盯着祁昶看了一会儿,彻底对他这流氓打法无语了。苏霓锦现在就已经开始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气环绕了。 嘉和郡主从进殿开始就在等着太子哥哥分她一朵花。 她那日追到画舫中,想要把苏霓锦和‘罗时’的事情揭破,让苏霓锦的名声坏了,这样她就会失去选妃的资格,不能和她争夺太子哥哥了。 可谁想到,画舫里不是罗时,是太子哥哥。那时候嘉和郡主就知道太子哥哥十有八、九是看上苏霓锦了,她哭着跑回来,挣扎了好多天,才稍微有点想通,觉得太子哥哥是未来的皇帝,将来身边肯定莺莺燕燕不断,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多个苏霓锦也没什么。 她都已经把自己说服了。央了太后今天过来参加殿选,就为了她的太子哥哥,可是,谁能告诉她,她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居然把三个机会全都给了苏霓锦一个人。 想到这里,嘉和郡主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和规矩,蹲在地上抱膝哭起来。 祁昶对殿中变化恍若未见,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苏霓锦后,便负手转身回座位去。 熙元帝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事态发展,对要回座位的祁昶招了招手,祁昶上前,熙元帝指着苏霓锦的方向问他: 「怎么回事?」 「父皇不是说,儿臣选谁都可以吗?」祁昶回头再看一眼苏霓锦:「就她了。」 熙元帝还是糊涂:「不是不是,你选她就选她,给她三朵什么意思?」 「就是要她的意思啊,父皇觉得还能是什么意思?」祁昶淡定自若,全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 熙元帝沉默片刻,发出灵魂般的质问: 「可这是……为什么?」 虽然熙元帝刚才说他并不介意儿子们可以选重了,可敬王和安王也就给了那姑娘两朵,太子一下就给了三朵,熙元帝想不通啊。 「因为漂亮啊。」 太子殿下也给了熙元帝一个震撼灵魂深处的答案。 因为漂亮啊…… 因为漂亮…… 因为漂…… 多么让人难以反驳的理由。 男人娶媳妇儿想挑漂亮的,没毛病啊! 同样是爱美心切的熙元帝,好像有点明白太子的意思。 更何况,太子此举并没有违逆熙元帝的意思,熙元帝本来也就是希望他能好好找个女人过日子,找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女人。不管跟哪个女人,都比他和男人牵扯不清要好! 第38章 熙元帝庆幸太子对女人还有审美,知道挑个最最漂亮的。熙元帝突然欣慰,于是对太子三朵花只给一人的行为,也就释怀了。 祁昶见熙元帝没什么问题,便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以后,还不忘对拿着被退回来的花的弟弟们说道: 「去重新选一下。别惦记嫂子了。」 别惦记嫂子了……你们还没成亲啊喂!这么快就叫嫂子好吗啊喂!还让不让人活了啊喂!几个王爷面面相觑,头一回觉得在这个完美如天神的大哥的威压之下,不是人过的日子! 不仅因为大哥太过优秀,把他们衬托的一无是处,每天遭受多少精神压力,好不容易选个妃,好不容易兄弟几个一起看中个漂亮妞儿,大哥一句话就把他们付出的感情全部抹杀!强行推大嫂!有这么做哥哥的吗? 给祁昶这个王八蛋做弟弟,太苦了。 殿中气氛已经可以用尴尬来形容了,大家似乎都在等着皇帝陛下给他们主持一下公道,哪怕象征性的主持一下,然而皇帝陛下似乎已经被太子的理由说服,根本不想管。 几个王爷还在犹豫,宁贵妃倒是率先反应过来,灵敏的嗅出了新的机会。 太子三朵花都给了苏霓锦那只小狐狸精,这表面上看好像是敬王他们被抢了女人,可实际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啊。 太子明显是看中了苏霓锦的美貌,被美貌冲昏了头脑,可苏霓锦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呀?身份身份不高,本事本事没有,就算她爹苏轸这几年晋升挺快,可宁贵妃给他看了命,也就顶了天到尚书的位置了,太子娶了苏霓锦,那就是把可以和其他家族联姻的机会,拱手让给了敬王他们呀。 还有比这更合算的事情吗? 更何况,宁贵妃身为人母,其实并不是很希望儿子身边有像苏霓锦那样的美貌女子为伴,要是把她儿子勾在房里不出来,温香软玉噬人骨,凭的把儿子的志气给消磨没了。 这么一看,太子把苏霓锦给选走了,还真是为兄弟除害,两肋插刀的壮举。 宁贵妃又满血复活了。 干咳一声,对还在犹豫和愤慨的敬王喊了声: 「既然太子殿下心意已决,那王爷们便重新选吧。」 暗自给了敬王一个大大的眼神暗示,让他抓住机会好好选,千万别在整什么给一个人两朵花的幺蛾子了。 平白多了两个联姻的机会,宁贵妃的气终于顺了一点。 敬王、安王和顺王很无奈,只好重新光临秀女区,每个人都把退回来的花重新给了旁人。 至此选妃的结果就算是出来了。 被赐了花的女子出列谢恩,苏霓锦原本想躲在后面,然而她被祁昶亲自盖戳的准太子妃身份,已经不容许她再低调,被宫人们请到了谢恩秀女行列的最前方,四个皇子,选出了四个正妃,六个侧妃,其他秀女皆三个一堆,正妃在前,两个侧妃在后,一组组上前谢恩,苏霓锦就一个人,显得那么的……呃,势单力薄。 而近日参加殿选的人有二三十个,只有十人赐花,那剩下的也不能叫她们白白陪跑这一趟,于是,除了每人皆有赏赐之外,熙元帝便提出将今日参加殿选的所有秀女,四选时写的字和画的画拿出来展示,然后由熙元帝亲自点评,写评语,加盖龙章玉玺,然后回赐给她们,让她们拿回去裱起来也好,当传家宝也罢,总之算个补偿。 这些落选的秀女有了这几幅加盖龙章玉玺的字画,又得了皇帝的亲口点评,也算是镀了层金,今后传出去名声好听,嫁人时也算是一处优势。 熙元帝提出要展示四选的字画,苏霓锦忍不住往祁昶看去一眼。 她很清楚凭自己写的那些东西,是绝对不可能挺入殿选的,一百个必然是祁昶在背后搞鬼,可他具体搞了那些鬼,苏霓锦却不知道。 如果他是让考官作弊的话,那现在四选的字画展示出来,苏霓锦的字画上是不是就会明晃晃的写上两个字——放水。 这么一想,展示四选字画对苏霓锦来说,无异于公开处刑啊。能不能行? 感受到苏霓锦的目光,祁昶与她对视后便挪开了目光,连一点暗示和心理准备都不给。 手中拿着托盘的宫人们鱼贯而入,将四选评出来的字画一一展开,对应放在每个秀女的面前。 熙元帝走下帝台,太子、妃嫔及诸位王爷追随在后,一行领导被簇拥着,就像是到乡里视察的干部般热闹。 苏霓锦看到自己面前的字画,先是一愣,然后才想起来去看祁昶。 这家伙根本连让考官放水都没做,直接让人把她的字画全都给换掉了!换成了一种极为漂亮的字体,画也是,虽然画的依旧是她选择的鱼戏莲花图,但画技高超,活灵活现,反正绝对不是苏霓锦当时画的那一幅! 第39章 骚不过啊骚不过。 也就祁昶这个太子殿下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了。 熙元帝来到她的字画前,似乎十分惊喜,说道:「朕也参与了四选的匿名批阅,当时就在想能写出这么漂亮字的姑娘长什么样,果然字如其人啊。很是不错,来人,将朕的章取来。」 苏霓锦被熙元帝赞美的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不过能近距离看到这个国家的一把手,苏霓锦很高兴,也就不在乎,这位一把手酷似某位历史皇帝,喜欢在人家的画作上随便盖章的行为了。 全福公公将熙元帝的章取了过来,熙元帝蘸了朱砂泥,正要将章落在苏霓锦面前的字和画上,就听殿中响起一道尖利之声: 「臣女莽撞,状告苏霓锦四选作弊。」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声音源头——只见苏黛云跪伏在地,要告苏霓锦作弊的人就是她。 苏霓锦盯着苏黛云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她为什么要告自己作弊了。 四选那日考字画,苏黛云就在她旁边,是亲眼看见苏霓锦写的字和画的画的,笃定苏霓锦的字画绝对过不了选,估计她也很纳闷为什么苏霓锦写成那副鬼样子,居然也能入选,然后现在看见苏霓锦面前被皇帝当众夸赞的字画,顿时就暴走了。 冲动战胜理智,披着正义感的嫉妒心完全冲昏了她的头脑。 所以说,作弊什么的,真的不可取。苏霓锦往祁昶看去,希望能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丝的愧疚与不安,然而我们的太子殿下神色如常,别说愧疚不安了,除了些许意外,他居然也跟没事儿人一样,双手拢入袖中,好整以暇的看着跪地告状的苏黛云。 熙元帝都已经找好了位置准备盖章了,没想到突然有个人跳出来说有人作弊,熙元帝往苏霓锦看去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太子。 如今这个叫苏霓锦的姑娘,已经是太子亲自认下的准太子妃,现在有人当殿告她四选作弊,太子难道不想稍微包庇一下? 熙元帝希望跟太子来点眼神交流,这姑娘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熙元帝的准儿媳,如果儿子给他一点暗示,熙元帝并不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庇一下的。 然而太子似乎没有接收到来自他老父亲的关切信号。 「那个……」 太子不给暗示,熙元帝只能上,想着太子难得看上一个女人,如果这个女人为了上殿选真的作弊,那未免事情被爆出,拖累太子的名声。 熙元帝绞尽脑汁的想该如何把这当殿告状的人糊弄过去,身旁的宁贵妃就忍不住先开口了。 「云姐儿休得胡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说梦魇之言,快些起来。」宁贵妃拧眉看着跪趴在地的姑娘,心道这胆子也太大了,若不是看在是自己亲外甥女的份上,宁贵妃是真不想管。 如果苏黛云够聪明的话,此时就该顺着台阶下来,可那苏黛云现在已经被嫉妒冲散了理智,从她看见苏霓锦一下收获三位王爷五朵花,而她居然一朵都没有开始,她心里就不平衡了,可当她看见太子将三朵花又给了苏霓锦,心里的不平衡顿时到达顶峰,因为她知道,苏霓锦获得太子青睐,眼看就要当上太子妃了。 给苏霓锦当上太子妃的话还怎么得了?可苏黛云除了干着急又没有别的法子,正满心憋闷,郁郁难耐的时候,老天爷仿佛听见了她的祷告,让她看见了苏霓锦面前的字画,那一瞬间,苏黛云感觉像是天上的门突然给她打开了,狂喜冲上脑壳,全身都忍不住激动的战栗,那是老天爷给她的最后机会,最后把苏霓锦从云端拉下来的机会。 有的人,未必愿与你共上云端,却愿意拉你共堕地狱。 苏黛云被这突如其来的机会刺激的近乎癫狂,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就算宁贵妃不断与她使眼色,她也恍若未见。 只听她急急说道: 「臣女说的不是梦魇之言,是确凿之言,臣女四选时,与苏霓锦相隔甚近,亲眼瞧见过苏霓锦写的字和画的画,绝非如今呈现的这般好,这不是她的字,也不是她的画,她定是用了什么方法作弊,她这是在有意欺瞒陛下,还望陛下严查。」 苏黛云言之凿凿的控诉让熙元帝很为难,心道这姑娘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太子好不容易看上个女人,她非要出来捣乱,把事情闹大了,要是太子就此放手,回头他还得到处去给太子物色别的姑娘,多麻烦。 熙元帝努力沉住性子,答非所问了句:「你是谁家的?」 苏黛云不觉有他,回道:「回皇上,臣女是奉国公之女,名为苏黛云。」 奉国公……熙元帝眯着眼睛努力在脑子里回想奉国公,长什么样子来着? 「哦哦,你姓苏,她也姓苏,朕记得苏轸便是奉国公府出身吧,那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苏黛云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她告苏霓锦作弊,妨碍皇家英明,这么大的事情,陛下不派人调查去,居然在这里跟她扯闲话家常? 第40章 可皇帝问话,不好不答,苏黛云说: 「回皇上,她的父亲与我的父亲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臣女与她是堂姐妹关系。不过陛下,早在十几二十年前,她的父亲便已分家出府,另立门户了。」 苏黛云特地交代了苏轸另立门户的事情,这样苏霓锦的所作所为就不会牵连到国公府了。 「就算是分了家,也还算是一家兄弟……」熙元帝意有所指,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宁贵妃问:「对了,贵妃与她是什么关系?」 宁贵妃赶忙福身蹲下身回答:「回皇上,云姐儿乃是臣妾的嫡亲外甥女,她的母亲是臣妾的妹妹。」 「原来是这样……」熙元帝总算捋清楚了她们之间的关系。 宁贵妃起身时看了一眼熙元帝,凭她这么多年对皇帝的了解,苏霓锦这件事,皇帝看来是不打算严查了,想想也是,如果真的查了苏霓锦,查出她果真作弊,那太子岂非要落个识人不清的名声,为了大局着想,皇帝必然不愿将此事闹大。 不能再让云姐儿闹下去了,宁贵妃心中如是想,便往苏黛云递去一抹眼神,眼神里包含着‘适可而止’的警告,然而一根筋的苏黛云看见了宁贵妃的眼神,并未深刻去分析了解眼神里的深层意思,还以为宁贵妃是在鼓励她。 有了姨母的‘鼓励’,苏黛云像是打了鸡血,跪爬上前再度请求: 「陛下,还请陛下彻查此事,切不可让作弊之人逍遥法外啊。」 言辞恳切,神情真挚,这下谁都看的出来,这苏黛云是真的一门心思想要把苏霓锦从快要爬上神坛的梯子上拉下来了。 宁贵妃气的暗自咬牙,这个棒槌! 「皇上……」宁贵妃绞尽脑汁想要补救一下,可她刚开口,就见秀女群中又出来一个人。 「皇上,此事有关皇家威严,不得不查!」 抱膝哭的嘉和郡主发现自己哭了好长时间也没人来表示一下关怀和慰问,哭的实在无趣,便不哭了,抬头正好听见了苏黛云说的这些话,这一瞬间,嘉和郡主仿佛遇见了知己,原来不是她一个人不希望苏霓锦当太子妃,嘉和郡主顿时又来了精神。 熙元帝眉心突突,心道一个没解决,怎么又来一个?太子选的这姑娘人缘看起来好像不太行啊……不过,美人本就是世间孤高的存在,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又怎么能要求美人与所有人都关系融洽呢? 「嘉和你又来添什么乱?此事与你何干?」熙元帝无奈斥道。 被皇帝训了,嘉和郡主却是不怕,她自小宫中长大,太后疼她,便是陛下也不能把她如何,不服辨道: 「陛下,嘉和不是添乱,而是为求一个公道!若苏霓锦真的靠作弊才取得入殿选的机会,那就是欺君罔上,罪大恶极,陛下英明神武,怎可容此等恶人混淆视听,这岂非寒了人心,失了公正吗?」 欺君罔上,罪大恶极?苏霓锦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挖了嘉和郡主家的祖坟,她犯得着把她作弊这么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上升到家国情仇的高度吗? 苏霓锦委屈啊,要她真的作弊也就算了,可她这个弊作的委实被动,怎么说呢……苏霓锦算是‘被作弊’吧,没有任何主观意识好不好。 熙元帝也很无语:「嘉和啊,若真要求公正,你三选的时候就该落选了。」 她自己就是走后门来的殿试,居然还在这里要求公平,不觉得不合适吗? 嘉和郡主被熙元帝噎了一句,有些气短,但依旧没有熄灭她不想苏霓锦做太子妃的心,执意道: 「陛下不查,就是包庇苏霓锦。陛下偏心,陛下不公平!」 从小便在宫里撒泼惯了,嘉和郡主无所畏惧。 熙元帝被她逼的无奈,只能往祁昶看去一眼,问道:「太子怎么看?」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你自己挑的女人,熙元帝被烦的头疼,干脆甩锅给太子。 嘉和郡主见状,又急急道:「陛下问太子哥哥,岂非要太子哥哥一起偏颇吗?」 太子哥哥本来就喜欢苏霓锦,陛下要是让太子哥哥做主,用脚指甲盖儿想也知道太子哥哥会怎么做。 「臣女有一办法,就算不查也能证明苏霓锦作弊!」苏黛云灵犀一动,想到了问题关键:「苏霓锦的字画水平究竟如何,让她当场再写一遍不就行了。」 苏黛云的话给了嘉和郡主灵感,连连点头:「对对对,这个办法好!她有没有作弊,当场写过不就知道了。陛下若是连这都不允,那就真的是有心包庇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殿中秀女们都看在眼里,若再不允,确实说不过去了。 「太子觉得如何?写还是不写?」熙元帝问祁昶。 祁昶往苏霓锦看去一眼,嘴角闪过一抹似笑非笑:「那便写吧。来人,拿笔墨纸砚,孤亲自为苏小姐研墨。」 第41章 苏霓锦对他瞪去一眼,然而祁昶在那之前就已经收回了目光,让苏霓锦空瞪了一回。 太子下令,宫人很快便将桌台及笔墨纸砚准备好,苏霓锦被赶鸭子上架,不情不愿的踱步到了桌子前,祁昶也如他所言那般,果真来到桌前履行他的承诺——为苏霓锦研墨。 苏霓锦看不惯他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明明事情都是他惹出来的,自己何其无辜,逆反心理让苏霓锦站在桌子前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不敢的样子。 嘉和郡主和苏黛云已经达成了短时间的联盟,两人看见苏霓锦的反应,都心下暗爽。 「苏小姐,先前郡主的话你也听见了,若你写不出来,那便是欺君罔上。」 欺君罔上的后果,不需要祁昶言明,苏霓锦也懂的,不仅自己完了,可能还要连累勤勤恳恳在官场打拼的老父亲。 祁昶抬眼看了一眼苏霓锦,一边又小声说了句:「或者你对孤笑一个,孤替你解决也不是不行。」 「……」这个王八蛋! 苏霓锦的脸色更黑了。但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是黑脸那也不过是换了一种美法,冷若冰霜的美更令人心动,翻的白眼都比旁人更为灵动。 祁昶换她字画的时候,估计就已经想好退路了吧。让考官放水的话,将来可能会留下话柄,但若直接换了字画,就算被人问起,苏霓锦也能仿出字迹,毕竟祁昶是亲眼看见过苏霓锦仿字的。 就是觉得不爽! 熙元帝带头,黑压压的一帮人围过来,一副围观吃瓜看直播的架势,苏霓锦不得不拿起了笔,蘸上太子殿下亲自磨的墨汁,正要提笔写的时候,又把笔放下了,对熙元帝道: 「陛下,让臣女当众写字倒是无妨,但臣女心中也有不服。」苏霓锦说。 熙元帝不解:「怎么说?」 「这字画本就是臣女所作,因为云姐姐与嘉和郡主一句话,便污蔑我作弊,臣女被逼澄清,并非自愿,所以臣女有一要求,请陛下准允。」苏霓锦说。 祁昶放下墨条,等着听苏霓锦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话。 「你说。」熙元帝点头。 众人也好奇苏霓锦会提什么要求,殿中一度十分安静,只见苏霓锦抬起她的纤纤玉手,指向了围在一旁吃瓜的嘉和郡主,说道: 「若臣女证明了自己的清白,那她们就是污蔑。臣女希望到时候陛下能下一道圣旨,让嘉和郡主这辈子见了我,都必须恭恭敬敬的唤我一声‘老师’。」 苏霓锦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挑衅般看向小脸涨的通红的嘉和郡主。 熙元帝还以为她要让皇帝下旨惩罚,没想到只是这么一点小要求,熙元帝笑问:「就这样?你若能证明清白,那你不日便会与太子成婚,成婚之后你便是太子妃,她见了你,本就是要行礼问安的。不要点别的?」 苏霓锦摇头:「那不一样!臣女就要郡主唤我‘老师’,行师礼。」 熙元帝看着这个倔强的姑娘,顿觉有趣,见一旁太子也嘴角含笑,熙元帝也不问嘉和郡主,兀自敲定: 「好,朕允了。那你的堂姐呢?也要她唤你做老师吗?」 苏霓锦果断摇头,语带轻蔑:「她就算了。臣女收徒也是有原则的,眼中没有半点姐妹情义之人,我收了她,岂非要辱没我的门风?不要不要。」 苏黛云被苏霓锦这么说,面子上也挂不住了。可她无可辩驳,因为她和苏霓锦确实是堂姐妹,也确实是她主动挑起今日之事,可那又怎么样?苏霓锦不过是在故弄玄虚,说的好像她真能写出那笔好字似的。 「你这姑娘倒是有趣。」熙元帝笑道:「多说无益,快写吧。」 苏霓锦再度执笔,这回便不再拖泥带水,以手边字画为蓝本,当着众人的面将四选时的考题重新做了一遍。 只见她下笔有神,一字一句从小楷写到中楷,再写篆书,最后一幅狂草更是撇捺如勾,浑然天成。丝毫不为围观人影响,静心书写,把每个字都当做是她生命中所写的最后一个字般慎重。 从她写出第一个字开始,所有人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苏霓锦一丝不苟的将字画重新写、画了一遍,两份纸张放在一起,根本就是一人所写,毫无分别。 苏黛云直接傻眼了,嘉和郡主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愤愤往始作俑者苏黛云看去,发出一声质问: 「合着你是胡说八道的?」 嘉和郡主哑巴吃黄连,她刚才见苏黛云一副要用全部身家性命跟苏霓锦死刚的时候,还以为她有十足把握,谁想到却是个西贝货。 周围见证了结果的人,听了嘉和郡主那句质问的话,都不禁抿唇暗笑,苏霓锦也忍不住暗自哼笑,这郡主都不知道人家说的是真是假,就敢在哪儿为别人抛头颅洒热血。 第42章 苏黛云连连摇头: 「不是,不是的。她,她那日写的分明,分明不是这样的。她,她……」 苏黛云慌了,她可以确定苏霓锦四选时写的字绝不是这样的,那字平庸至极,以至于让苏黛云远远看一眼就看出来问题,所以她才敢当众揭穿。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她,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苏霓锦的字怎么会突飞猛进到这种程度呢? 「你们相信我,她的字……不是这样的。」 苏黛云希望大家相信她,可周围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在亲眼所见面前,谁会相信她的话,她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苏霓锦是作弊的。 苏黛云情绪有点激动,旁边两个宫人上前将她架住,苏霓锦看着她的样子,无奈一叹:姐姐,你需要的是一个监控。 在这个没有监控和指纹的时代,眼见为实就是最好的澄清,最好的证据。 苏黛云接下来会怎么样苏霓锦并不想知道,毕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算她知道苏黛云说的是真的,她确实作弊了,可她一没有害人,二没有谋利,苏黛云完全不顾姐妹之情,甚至不顾苏霓锦和苏轸一家的死活,想让他们背上‘欺君罔上’的罪名,这就有点手毒心黑了。 熙元帝本就很喜欢这幅字,当时匿名批阅的时候就着重关注过,如今又现场看了一回,更觉满意,连连赞道: 「不错不错。写的真不错。来人,取章来!」 苏霓锦眉峰一挑,您老还真喜欢盖章! 眼看熙元帝就要把章盖到她写的字上,苏霓锦阻止道:「陛下,要盖章的话,还是盖这幅吧。」 虽然她不知道这幅字是谁写的,但总是人家的字体和真迹,她那个充其量就是高仿,盖上玉玺,也是高仿。 「是啊,父皇的章还是盖在那幅上吧。至于今天写的这幅,便给孤做个留念吧。」祁昶拿起苏霓锦刚写好的那几张字,如是说。 苏霓锦心中至少对祁昶翻了一百个白眼!然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尊贵的太子殿下似乎并没有察觉他的苏小姐正对他有所不满,四目相对,祁昶还挑衅般对苏霓锦扬扬他手中的字画。 「……」 因为一个姑娘的嫉妒心,让好好的选妃典礼出了一场闹剧。 书写台撤下,苏黛云与嘉和郡主跪在帝台之下,等候熙元帝发落。 嘉和郡主委屈的不行,暗自把手帕搅成螺丝状,唾弃自己居然信了苏黛云这个蠢货的话,自己岂非比她还蠢吗? 「奉国公之女苏黛云,蓄意污蔑准太子妃苏霓锦,其行可恶,现收回对其所有赏赐,除去其选秀资格,杖责二十,赶出宫去。」 苏黛云大惊,被杖责二十除去选秀资格外加赶出宫去,她定然要成为京中世家圈中的笑柄了,今后前程无望。 「陛下,臣女知道错了,请陛下开恩。」 她不想因为这件事坏了自己的将来的前程。说完之后,怕熙元帝不允,又求上了宁贵妃:「姨母,姨母您替我说说话呀,姨母。」 宁贵妃现在可一点都不想帮她说话,这孩子脑子就是不清楚,刚才那么暗示,她就是看不懂,现在又来求她,宁贵妃若是帮她说话,势必要被皇帝恼了,若是不帮,又显得她好像也没有姐妹情义,苏黛云不称呼她为贵妃,一口一个‘姨母’的叫,这是一声声的鞭子声,赶着她上架呢。 左右两难,宁贵妃左右权衡取其轻,对熙元帝道: 「陛下,臣妾也知道此时不该求情,可她终究是臣妾的亲外甥女,还请陛下看在臣妾的面子上,念她初犯,饶了她吧。小姑娘身娇肉贵,哪里就受得了二十杖责,要不就收回赏赐,训斥一番,令她回府思过吧。」 熙元帝瞥了瞥宁贵妃,思虑片刻后道: 「既然贵妃求情,那二十杖责便免了吧。」 宁贵妃和苏黛云大喜,还没说谢恩的话,就听熙元帝又道: 「杖责免就免了,但若从轻发落,恐怕今后要落人口实,说朕处事不公。这样吧,她是奉国公之女,做出此等恶事,奉国公难辞其咎,他教女无方,目无兄弟,便令其停职查看,罚奉一年吧。」 奉国公停职查看,罚奉一年。等于为苏黛云顶了二十杖责的锅,苏黛云被两个宫人拖出去的时候,还是一脸懵的样子。 如此处罚之下,可见陛下已然动气,宁贵妃识时务,不敢再多言一句,心中庆幸极了,幸好当初没坚持要苏黛云这个蠢货做敬王侧妃,这要到了身边,今后还指不定要给敬王惹多大的祸事来。 处理完了苏黛云,就轮到一起掺和事儿的嘉和郡主了。 刚才苏霓锦在写字之前向熙元帝讨了个旨意,说是只要她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要嘉和郡主从今往后见到她都行师礼,唤她一声‘老师’,熙元帝既然答应了,那就势必不会食言。 第43章 全福公公给跪在地上的嘉和郡主送来一杯茶,嘉和郡主不解,熙元帝说: 「既要行师礼,怎么无敬师茶。敬茶吧。」 嘉和郡主没想到熙元帝会真的这么不留情面,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给苏霓锦敬茶行礼,从小到大嘉和郡主就没遇过这般难堪委屈的事情,一时倔强: 「我,我不要。」 熙元帝似乎料到她会不肯,又道:「不要,就打板子。让崔嬷嬷打。」 崔嬷嬷的板子是宫里出了名的酷刑,嘉和郡主惧怕的很,左右为难,瞪向一旁苏霓锦,希望苏霓锦能稍微有点自觉,主动和解这件事,然而苏霓锦只是居高临下蔑了她一眼,凉凉开口一句: 「快着些,别耽误大家功夫。」 嘉和郡主差点被气晕厥,咬碎银牙:「苏霓锦,算你狠。」 拿过全福公公手中的茶杯,高高举过头顶,嘉和郡主大声开口:「老师,请喝茶。」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嘉和郡主的语调是带着气的,嘉和郡主是太后嫡亲的内侄孙女,由太后亲手养大,地位比公主都不差,苏霓锦若想与她交好,此时做个样子,卖嘉和郡主一个顺水人情是最合适的。 但苏霓锦没有那么做,而是坦然受茶,慢悠悠喝了一口,然后将茶杯放回全福公公拿着的托盘上,嘉和郡主气的不行,正要起身,却见苏霓锦抬手道:「慢着。」 嘉和郡主身子一僵,咬着牙根道:「你又待如何?」 苏霓锦微笑着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动作行云流水为嘉和郡主戴在发髻上,说道:「既喝了你的老师茶,总要有点回礼的。从今往后可要乖啊。」 嘉和郡主整个人愣在那里,仿佛瞬间石化,因为苏霓锦这个女人送了她一根簪子,末了还在她头顶轻拍了几下,俨然一副长辈对后辈关怀备至的样子,还让她要‘乖’! 乖她奶奶个腿儿! 嘉和郡主觉得自己毕生的涵养全都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因为她居然没有暴起跟苏霓锦这个人面狐狸精拼了。 原本早就该结束的选妃典礼,因为苏黛云而耽搁了不少时间,被选出来的准王妃,准侧妃们都谢过了恩,然后熙元帝将其他落选秀女的字及画作皆盖上龙章,并赏赐后,典礼便算正式结束,只待钦天监按照每位皇子及皇子正妃的生辰八字,推算出各自最合适的日子,就可以完婚了。 苏霓锦坐在送她出宫的马车中,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怎么一来二去,她马上就要做太子妃了呢? 她和祁昶总共也就见了那么几次面,而且大多都是以‘罗时’的身份,那次在画舫中被嘉和郡主刺破身份不算,其实今天算是祁昶以太子的身份,第一次和她见面吧。 这才知道身份,马上就要结婚,是个女人都会觉得很仓促。而最郁闷的是,这门婚事她居然没有拒绝的权利。 万恶的君主制,万恶的包办婚姻,万恶的…… 在马车里心烦意乱的吐槽,手指把车窗帘子下面的流苏甩的飞起,忽然马车停了。 苏霓锦停下动作,纳闷难道已经到了?感觉马车也没走多久啊。 坐直了身子正要下车,忽然车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了,祁昶一张脸出现在帘子外面,对苏霓锦招了招手,让她下车。 尽管苏霓锦不太愿意,可最后还是怂不过出去了,走出帘子苏霓锦看了看四周,才知道马车根本没有送她出宫,而是把她送到东宫来了。 苏霓锦站在马车踏板上看着东宫的牌匾,犹豫要不要下车,就听车壁被敲了两下,苏霓锦回过神,发现祁昶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伸到她面前准备扶她,但她一直在看周围环境没发现,他才敲了两声车壁提醒。 不知怎么的,苏霓锦看着祁昶的手,下意识的想回避,祁昶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把将苏霓锦的手拉住,这下苏霓锦不下车也得下了。 苏霓锦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的从东宫正门进入,以前要么是以苏佑宁的身份女扮男装,跟着苏轸进来,要么是祁昶以罗时的身份,偷偷摸摸带她从侧门进来。 可不管是之前的哪一次,都比这次要来的轻松。 她跟在祁昶身后,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就好像把脚步放缓一点就能让她的心境恢复平和似的。 祁昶将她带上了一座拱桥,拱桥下是一条蜿蜒小河,看起来像是从那边荷花池塘引来的水流,小河两岸无数争奇斗艳的花朵常开不败,此时天色近晚,天幕飘来红霞,红霞倒影在河水里,水天一色。 此时已是深秋,天意微凉。想起盛夏时在湖心亭中对酌,恍如隔世般悠远。 祁昶不说话,苏霓锦便也不说话,两人在桥上就那么痴痴的站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还是祁昶主动开口: 第44章 「做我的太子妃没你想的那么不好。」 苏霓锦一愣,然后懵懂着点了点头:「啊?哦。」 祁昶回头看向她,见她的头恨不得要低到胸口,哪里还有半分在翠蕊宫里嚣张自信,大放异彩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喊了声: 「喂。」 这是祁昶第一次没有喊她‘苏小姐’或‘苏公子’,直接用‘喂’来称呼,没什么礼貌,却略显亲近。 苏霓锦抬头,对上祁昶似笑非笑的目光,祁昶抬起手指给她指了个方向,是东宫主殿的方向,只听祁昶说道: 「我,大祁太子,祁昶。今年二十有一,未娶正妻,未纳妾室,近身伺候之人大多为太监,身边连宫娥都不多见。我三岁开蒙,五岁读诗,七岁习武,至今算是文武双全,十六岁去边关,泥地里滚过,沙堆里钻过,十七岁上阵为先锋杀敌,立过军功,自问品行端正,无不良嗜好。」 祁昶如数家珍般向苏霓锦介绍他自己,晚霞之下,微风吹拂,他面容真挚,语气诚恳,像是要把他的生平全都说给苏霓锦听似的。 其实不必他自己介绍,祁昶这两个字就已经是所有人交口相赞,‘优秀’的代名词。 正因为知道祁昶优秀,所以苏霓锦才更忐忑,更觉得一切不真实。 「我说了这么多,你没什么想表达的?」 祁昶见苏霓锦还是不发一言,又问。 「我知道。」苏霓锦回:「听不少人说过。」 祁昶笑:「没听我自己说过吧。」 「嗯。」苏霓锦点头。 「所以,像本太子这么洁身自好又品行端正的夫婿,是很多女子想求都求不来的,你为什么好像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呢?」 这是祁昶如今最想不通的一点。 他是太子,不管是名声还是品行都很好,姑娘嫁郎君,图的不就是夫君卓绝,一世安稳嘛。然而这只小狐狸却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不高兴。」苏霓锦咕哝了一句,然后就像是掩饰真正的情绪般,又快速把头低了下去。 等了好一会儿,祁昶那边都没反应,苏霓锦不得不再次抬头,与他深邃的目光对撞了个正着。被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盯着,苏霓锦有点心虚,她本不是扭捏之人,干脆把心一横,说出了实话: 「是。我是有点不高兴。你是太子又如何,你优秀又如何,这都不是我必须高高兴兴嫁给你的理由啊。我虽然出身一般,但我这个人本身也不差呀,我也很优秀的,我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也可以活的很好。」 苏霓锦说完这些就觉得自己疯了,怎么说着说着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大概是因为祁昶的坦诚吧,她不想用虚伪的话来应对祁昶对她的坦诚。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祁昶若有所思道。 苏霓锦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触怒他,但想着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是这么想的。你我见面才几回,我对你也不过就是听说,实际并未有过多少交集,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几面之缘而已,携手一生从何谈起。」 祁昶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面临了人生危机,就算是当年上战场当先锋,帝君的刀剑迎面砍下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茫然。 他自小便是天之骄子,所有人都敬畏他,推举他,甚至盲目的崇拜他,而祁昶自问确实做到了所有人对他的期待,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个合格的太子。 在今天之前他都觉得,小狐狸会很高兴能嫁给他,因为他觉得是理所当然的。然而,他好像还是忽略了小狐狸的感受。 他甚至没有想过,小狐狸会不愿意。 几面之缘而已,谈何携手一生。 这句话让祁昶无法否认,并且,小狐狸口中的‘几面之缘’,还都是祁昶单方面的欣赏,他都没有在告诉她身份之后,与她重新交往过,小狐狸一直以为他是罗时,祁昶这个身份,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苏霓锦鼓起勇气把心里想说的全说了,祁昶没什么反应,她等了一会儿又一会儿,他还是没反应,苏霓锦心道:完了完了,她肯定把人气死了。 堂堂一国太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人家没让你做个妾都是你家祖上烧高香了,做正妻你还嫌好嫌坏,矫情的要死。 苏霓锦有信心和能力,独立过好生活。可是那也是在不伤害她家人的前提之下。 太子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全家都发配到边疆去啃草皮?脑中想象那个场景,苏霓锦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不知道现在收回那些矫情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两盏茶的时间后,苏霓锦重新回到了出宫的马车。 她还是懵的,脑子里回放着刚才在东宫的拱桥上,祁昶和她说话时的情景。 第45章 苏霓锦和祁昶说:「几面之缘而已,携手一生从何谈起。」 本以为这句话会触怒祁昶,但让苏霓锦感到意外的是,祁昶并没有生气,而是说: 「有些道理,我知道了。」 说完之后,就命人送苏霓锦出宫了,可苏霓锦想了一路,都没有想明白祁昶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什么了? 搞不懂。但看样子,祁昶肯定没有生气就是了。 马车一路颠儿回了家,宫里出了结果以后,就派人传信到了苏家,苏轸,沈氏和苏佑宁,三人全都在厅里等着苏霓锦回来。 苏霓锦被他们簇拥着进门,跟着她一起进门的还有宫中的赏赐和圣旨,一家人又在园子里郑重其事的迎下圣旨,直到传旨公公离开,苏轸才将圣旨卷起,让苏佑宁拿着,待会儿还要去祠堂上香供起。 现在得先问问苏霓锦今日宫中的事情,因为宫中传旨之后,苏轸他们一直在等苏霓锦回家,可等等不回来,等等还不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霓锦将今日殿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他们听: 「……祁昶……呃,太子殿下把我写的字画换走了,我才得以入殿选,谁料苏黛云四选的时候就在我旁边,亲眼看见过我写的字,便在陛下面前告发我作弊,当时情况惊险万分,若我不会仿字的话,只怕今天就回不来了。」 沈氏听的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她怎么如此,也不想想凭你一己之力,如何能在那么多双眼皮子底下作弊,定是有人背后所为,她不深思熟虑便加以告发,全然不顾我们一家性命。」 这是沈氏最气的地方。 他们虽然也姓苏,出自国公府,可他们却从未收到国公府的任何帮助,还在她嫁来之初,就以那莫名其妙的理由,让她变卖了赖以生存的铺子,让他们前些年过的苦不堪言,老爷想要打点走动一下,都得省吃俭用。老爷拼了命的考功名,不就是为了争口气活下去嘛。 碍着他们什么了?他们要这般作践打压,见不得人半点好。 上回女儿被他们骗去国公府,险些被宁氏给卖了,那件事还没算账,今日宫中又施毒手,若是他们一家被定了罪,欺君罔上,不是杀头就是流放,一笔写不出两个‘苏’,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如此害人! 「好在绵儿有此技能,算是有惊无险。从今往后,再不必搭理那边。反正早已分家,往年我稍微念及兄弟情分,哼,以后嘛……有我没他,休想再从我手上得到半分便宜。」 苏轸一拍茶几,如是冷道。 他那同父异母的兄长袭爵为国公,但到底空有其名,有些事情,他应承了别人,但到头来也都会推到他身上,苏轸念及骨肉情谊,能帮的基本上都帮了,然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帮人,他们害人,帮来帮去还帮出了一窝忘恩负义之人。可恼!可恨! 苏轸心中已然有了明确的想法,抬头看见女儿坐在灯下,面容苍白,眉间有些憔悴,想来今日在宫中险象环生,她也吓的不轻,有心安慰,说道: 「不过,绵儿也不必太过害怕。你的字画既然是太子换走的,那他定然不会看着你遭难,只怕他就是知道你能应付,所以才这般为之的。你别怕,没事的。」 苏霓锦点点头,其实苏黛云告状以后,苏霓锦就很关注陛下和祁昶的神情,陛下开始的时候并不确定她有没有作弊,但似乎并不太想调查的样子,一个劲儿的给祁昶递话,如果祁昶当时开口要护下苏霓锦,只需说句话,点个头,估计陛下也就把事情揭过去了,苏霓锦所担心的连累家人一起欺君罔上的大罪,十有八、九是不会发生的。 所以,说到底想让苏霓锦当众写字以证清白的就是祁昶! 这个肚子里七拐八弯的太子殿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戏弄她就这么好玩儿吗? 他还说他知道,知道什么呀知道! 苏霓锦累了一天,苏轸和沈氏便没有留她多说话,让她早早回去歇着去了。 选妃典礼之后三天,钦天监便将每位皇子的成婚日子给推算了出来。 敬王与威武大将军之女霍小姐定于来年二月十九成婚。 安王与太师之女吴小姐定于来年六月初六成婚。 年纪最小的顺王则与他捡漏来的妻子——相府千金李小姐,定于来年五月成婚。 而太子殿下与苏霓锦的婚期则定在来年三月初八。 苏霓锦得知时间以后有点不开心,她明年也才十七,年纪这么小,根本不必着急嘛,然而……用宫里陛下的话来说,就是祁昶年纪大了,拖不起了。 苏霓锦越发不满。哼。 而让苏霓锦不满的还远不止于此。 户部尚书之女素有人间殊色之名,苏霓锦的美貌是让所有人都承认的,但被人承认的也只有美貌了,她出身不显,未曾混迹过多少上层圈子,最多也就是时常在国公府的宴会中打打酱油,但这一年来,苏霓锦连国公府的酱油都很少打了,所以,见过她的人不多。 第46章 只知道苏家有个漂亮女子,容貌一流,品行二流,其他更是不值一提,与那些素有才名,德名,家世煊赫的名门贵女们相比,苏霓锦最多就是一朵开在乡野的野花,反正从来没有一个人想到,那个空有美色的苏霓锦有一天居然会被选做准太子妃。 这个消息在京城贵胄圈传开以后,大家纷纷表示不理解,坊间传闻更是越传越烈,越传越离谱,苏霓锦听到的最离谱的是——有人给她编了一个非常完整的传说故事,故事里,说苏霓锦小时候有一段奇遇,遇到了个会蛊术的苗疆女,拜了人家做师父,苗疆女教了苏霓锦下蛊之术,苏霓锦就抓准这次选妃的机会,在殿上给太子殿下下了蛊,所以才让人们眼中尊贵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瞎了眼,选中她做太子妃。 这故事说的有板有眼,就跟人家亲眼看见了似的,连苏霓锦本人看完故事都忍不住回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个苗疆女的师父了。 还有有人说她狐媚惑主,说她这个太子妃估计当不了几天,以色侍君不长远,等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厌倦她了,太子妃就要换人了云云。 总之,那些人就是宁可相信苏霓锦是妖怪,会妖术,会蛊术,都不愿相信她是凭真本事当上太子妃的。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苏霓锦不想回应,也懒得回应,更没法回应,难道她要一个个的去解释:不是我要当太子妃,是你们太子非要我当太子妃的。 因为苏霓锦的事情,沈氏每天收到的请帖越来越多,她不胜其烦,干脆找了个文书先生回来,每天就是帮她用最和缓的口吻,最坚定的行动拒绝邀请。 饶是如此,沈氏每天还是会被亲自上门送请帖的人打扰多回。 而相比于苏霓锦和沈氏的不满,家里倒是有个人还算满意。 苏佑宁。 赐婚圣旨下来之后,就到了苏佑宁去羽林卫所报道的日子,苏佑宁当初是满心忐忑的考进来的,考官们根本不知道他算哪根葱,都没怎么在意过,连报道都是他们那批人里最晚的。 如果按照以前的轨迹,苏佑宁入了羽林卫所肯定是要从最底层最底层的看门小兵做起,但如今有了苏霓锦这层关系,他直接被调到了罗时的手下,要知道,罗时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亲自带过羽林郎了,这份殊荣,让苏佑宁赶上了。 幸好苏佑宁不是个张狂性子,但确实感受到了好处是真的。 就在苏佑宁努力适应羽林卫,苏霓锦苦逼在家学宫廷礼仪的时候,一封书信直接送到了她的窗台上。 是皎月去开窗的时候发现的,纳闷的拿给苏霓锦,苏霓锦在宫里嬷嬷冷漠的注视之下打开了信件,看到信上内容之后,连日郁闷的苏霓锦终于忍不住笑了。 「小姐看完信,就来继续学吧。那个福身,您做的还是太生硬了。」宫廷一等教习嬷嬷王嬷嬷出了名的严厉,不过人确实认真负责,尽心尽力的教了苏霓锦很多。 苏霓锦对王嬷嬷问:「嬷嬷,明日我能请假吗?」 王嬷嬷严厉道:「小姐的基本功太差,一日都不得耽搁。」 这是拒绝了。 但苏霓锦却并不在意,她将手中的信递给王嬷嬷,说道:「太子殿下让我明日一同去秋猎,您说,我要不要去?」 王嬷嬷:…… 苏霓锦得了王嬷嬷的许可后,并没有表现的太高兴,而是与王嬷嬷再三保证,明日回来之后,定会加倍努力练习,这才让王嬷嬷的脸色稍微好些。 倒不是苏霓锦真的有多想跟祁昶去秋猎,她不会骑马,也不会打猎,只是这些天被憋坏了,她是马上要做太子妃的人,宫中礼节不能不学,而她和祁昶成亲的时日比较近,所以学习的时间更少,必须日日勤学才行。 祁昶要她去秋猎,直接来接人就行,但他选择让人送书信到她窗台,约莫就是想让她的教习嬷嬷知道,并不是她懈怠,而是太子相邀,她不得不去。 算他有点心思。 大祁的秋猎每年都会举行,不必远行,城郊就有一处皇家猎场。 一大早,苏霓锦就坐上了宫里的马车,从洒金巷出发。马车宽大豪华,前后羽林开道,苏霓锦没想到排场这么大,突然十分后悔答应让祁昶派车来接,尽管来接她的羽林郎副将很诚恳的告诉她,东宫准太子妃就是这仪仗,豆,豆,网。苏霓锦依旧不适应。 猎场周围岗哨严明,守备林立,一派皇家肃穆庄严范儿。 一般人家的马车,行驶道猎场外围都要停下,从猎场入口步行而入,但苏霓锦坐的是东宫的马车,有特权,类似走了个vip通道,直接驶入猎场,停在明黄色的营帐前。 苏霓锦在马车里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只隐隐听见马蹄奔走和人们欢呼的声音,来推断该是进了猎场。 两个小太监为她掀开车帘,苏霓锦走出马车就看见了站在营帐前的祁昶,今日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将他的宽肩窄腰大长腿表现的淋漓尽致,苏霓锦暗自称赞,祁昶这个人,绝对能当‘天之骄子’四个字,是老天爷偏心偏到浩瀚宇宙之后才出现的产物。 第47章 苏霓锦发现自己好像被某人的美色带跑偏了,尴尬的避开目光,想要下车,马车停靠在营帐前,营帐前有几层台阶,中间有个一人宽的间隙,只要跨过去就能下车。 苏霓锦今日没有穿繁复的衣裙,因为不会骑马,所以也没有穿骑装,一身鹅黄色的圆领襦裙让她平添俏皮,她低下头准备稍微提一提裙摆,免得待会儿跨过间隙被裙摆绊倒,谁知她手刚碰到裙子,还没使劲儿,一条浑然有力的长臂便从她抬起的胳膊下穿过,搂在了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上。 只见祁昶一脚站在台阶上,一脚踩在马车踏板,单手环过苏霓锦,稍微一使劲儿就十分轻松的把苏霓锦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就像抱了个孩子,动作行云流水,泰然自若,好像他亲自抱苏霓锦下马车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相比祁昶的淡定,苏霓锦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虽然这种程度的接触绝对谈不上冒犯,但她确实没想到就是了,尤其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尽管那些太监和侍卫们全都鼻眼观心,毫无反应。 不过侍卫们可以装作没看见,但营帐区里不仅仅只有这一个营帐,祁昶的营帐旁边就是王帐,王帐旁边是妃嫔们的地方,然后就是一些皇亲国戚,或者一二品的官眷营帐,多少还是有些人看见了祁昶把苏霓锦从马车上抱下来的。 苏霓锦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这下外面的流言,除了她给祁昶下蛊才让祁昶选她做太子妃之外,估计还要又要多一个她是狐狸精的实锤。 「你能不能,低调一点点。」 苏霓锦微微凑近祁昶,用极小的声音对他提了一点小要求。 祁昶好整以暇弯下腰,也用极小的声音回了她一句:「让他们看去又何妨,我们是赐过婚的关系。」 苏霓锦:「……」 这人到底懂不懂。 「今儿父皇没来,不用去跟谁请安,你是跟我进营帐,还是去外面走走?」祁昶问苏霓锦。 熙元帝不喜欢打猎这种事情,但每年又必须要做,所以就心安理得的交给太子主持。 苏霓锦看了看祁昶的营帐,明黄色的帐帘被风微微吹动,似乎在对她提出邀请,要是她跟祁昶进营帐的话,肯定就是他们两个人,孤男寡女……不好不好。 于是苏霓锦从善如流选了‘到外面走走’这个选项。 祁昶遗憾的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后,便带着苏霓锦从太子营帐走出往不远处的跑马地转去。一路上,只要看见祁昶的人,全都退到两边行礼,那样子像极了…… 苏霓锦忍不住笑了一声,祁昶看向她,不解问:「怎么了?」 祁昶自幼身边人便是这般恭敬,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苏霓锦抿了抿唇,小声笑道: 「那些人看见你就让出路,像不像神话故事里的开山裂海?」 「啊?」祁昶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比喻,一时不能理解。 苏霓锦甜甜一笑:「你总不苟言笑,那些人怕你才会如此。」 祁昶点头:「是啊,本该如此。」 「……」 苏霓锦本来还想跟祁昶讨论一下亲和力的问题,但想想还是算了,对于一个出生就是太子的人来说,亲和力什么的,可以直接喂狗。 如今是深秋,地上的草已经不那么绿了,跑马场那边热闹闹的,苏霓锦的目光忍不住被那边吸引,看过之后才知道,原来那边围着一圈圈的人,像是在做什么比赛,于是问道: 「他们在干什么?」 祁昶看了一眼,回道:「三全关,比骑马、射箭和摔跤。赢的有彩头。」 苏霓锦昂首垫脚的望着,问:「你怎么不参加?」 「我?」祁昶愣了愣,说道:「我不参加。」 「为什么,因为你是太子?」苏霓锦脸上写满了好奇。 祁昶点了点头:「算是吧。我去像什么样子。」 猎场上的比赛很多,数三全关玩儿的人最多,因为彩头够多够大,吸引的人自然也就更多,不少皇家子弟和官宦子弟都会参与。 不过祁昶却是一次都没参加过。他是太子,得时刻端之重之,跟一般年轻人在跑马场上比赛的话,估计会惊掉大堆人的眼镜。 苏霓锦知道他有太子包袱,自然不会勉强,不过就算不参与,也并不妨碍她在旁边看一看吧。 对祁昶提出这个要求之后,祁昶同意了,不过也表示,只能苏霓锦一个人去,跑马场周围人太多,祁昶贸然出现的话,会引起不小骚动,苏霓锦明白他的意思,表示自己看看就回来。 祁昶唤来两名羽林卫随在苏霓锦身后去了,祁昶便上了搭建的观景台喝茶去了,其实观景台上也能看见跑马场的全貌,但远远看着,肯定不如就近看爽快。 第48章 苏霓锦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人群中没多少人认识她,今天这场合不少官宦人家的小姐,看客们见她身后跟着羽林卫,定是东宫的谁,便也不敢阻碍,让苏霓锦很顺利的挤到了跑马场的栅栏最前方。 十几匹骏马从她面前疾驰而过,这扑面而来的冲击让苏霓锦感觉相当刺激,像其他人一样奋力鼓掌。 这一处应该就是骑马比赛了,苏霓锦看向马背上骑马的人,发现居然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敬王、顺王,还有……裴遇。 那个为了娶杜嫣然,不惜抹黑苏霓锦以求退婚的渣男。他上门嚣张退婚的时候,苏霓锦躲在后堂,一下就记住了他那张脸。 裴遇是平阳侯世子,与苏家退婚的事情闹上过朝廷,他在家被禁足了好几个月,就顺便利用这几个月,低调的和杜嫣然办了婚礼,据说就是两家亲戚间凑在一起吃了顿饭,连个像样的堂都没有拜。 而苏霓锦之所以知道的这么详细,实在归功于沈氏,每回只要提到裴家和杜家,沈氏就一副大快人心的样子,无数次发出嘲讽技能。沈氏的嘲讽听多了,苏霓锦自然耳熟能详。 裴遇的骑马技术似乎还不错,持续甩了敬王半马的距离,其他人则遥遥跟在敬王后头,顺王已经被后面的马队包围,不太可能突围。 骑马比赛要跑三圈,就跟赛车似的,谁就赢,裴遇和敬王正在奋力争夺中,裴遇并没有让敬王的意思,周围不少人都在跟着喝彩叫好。 「裴世子的马上功夫是我爹的副将教的,这局估计要赢的。」 苏霓锦正看的起劲儿,旁边一道女声传来,像是在和她说话,苏霓锦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又是一个熟人——准敬王妃,骠骑大将军府的大小姐霍问心。 「霍小姐,你是跟我说话吗?」苏霓锦直接问道。 霍问心是个爽快人,最不喜欢扭捏作态的类型,所以苏霓锦直接当面回应她,她很高兴。 「是啊,不然呢?」霍问心说。 苏霓锦笑:「也是。你说这场裴世子会赢?我看敬王殿下追的很紧啊。」 霍问心是将门虎女,英美挺正,连穿的衣服都是简洁大方,方便行走的,黑发高高束起,是京中菟丝花,金丝雀般的贵女所不具备的英姿飒爽,别样风流。 霍问心欣赏苏霓锦的同时,苏霓锦也很欣赏她,两人自然而然凑到一起,霍问心用专业的角度跟苏霓锦分析为什么敬王会追不上裴遇。 苏霓锦很认真的听着,越发觉得她讲的有道理。 不过道理归道理,她依旧存疑,霍问心见状,居然对苏霓锦提出赌一把,苏霓锦无不敢赌,当时便应了。 她赌敬王赢,霍问心赌裴遇赢。 苏霓锦笑了:「不是,你是准敬王妃,居然不赌敬王赢?」 霍问心觉得自己问心无愧:「那又如何?我偏不赌他赢。」 两人相视而笑。 「切。」 一声若有似无的轻蔑之声传来,两人同时望去。 霍问心是年纪到了,回京嫁人的,对京中贵女并不熟悉,看了一眼那语气轻蔑的女子后,便盯上苏霓锦,目光透出询问。 苏霓锦对霍问心简明扼要的介绍:「你赌的裴世子的夫人。」 语带轻蔑的声音正是裴遇之妻杜嫣然,只见她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边,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霍问心和苏霓锦凑在一起夸奖裴遇骑术的话。 霍问心虽然不拘小节,但被人家夫人听到她夸人家丈夫,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杜嫣然没想到苏霓锦见了她,神情正常的就跟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她坦荡荡的样子,反而让始终觉得她们是对头的杜嫣然有点尴尬了。 「苏小姐如今是准太子妃,该多注意言辞,别总盯着别人家的丈夫看,可以吗?」 杜嫣然咽下尴尬,对苏霓锦隐隐刺道。 原本她是可以光明正大数落苏霓锦的,因为她以前自问出身比苏霓锦好,而裴遇宁可娶她也不要苏霓锦,更说明了在裴遇眼中,自己比苏霓锦好,这大大的助长着杜嫣然的自信。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苏霓锦已经是准太子妃,明年三月就要正式嫁入东宫了,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已经不是杜嫣然能随随便便当面欺压的了。 但若让她什么都不说,杜嫣然忍不住。 霍问心在一旁听着,来了火,指着杜嫣然道: 「嘿,你嘴巴放干净点,谁盯着你丈夫看了?」 刚才是霍问心和苏霓锦一起在讨论裴遇和敬王的骑术谁更好些,顺便赌了一把,这女人一上来就说她们看她丈夫,霍问心是个暴脾气,忍不了。 苏霓锦见霍问心生气,赶忙劝道:「不用理她。她是在酸我,这你还听不出来?」 第49章 霍问心仿佛有所悟,盯着杜嫣然看了几眼,了然点头: 「嗯,看着是挺酸的。」 两人默契一笑,都很喜欢对方这样爽直不拐弯子的说话方式。 杜嫣然被她们一唱一和气了个倒仰,沉不住气道: 「你们说谁酸?苏霓锦,你敢说你刚才没看裴遇?」 苏霓锦一挑右眉,直言道: 「我看了!你待如何?你要舍不得裴遇被人看,那你把他锁屋里呀,放他出来在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不就是想让他给人看吗?可别人看了吧,你又不乐意了。」 嘴炮上,苏霓锦没怕过谁,以前没怕过,现在更不会怕。 霍问心跟着噗嗤发笑,杜嫣然脸涨得通红,指着苏霓锦好半晌才说了一句:「你,你不知廉耻!你与其他人一样吗?你扪心自问,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霍问心好奇的目光中在苏霓锦和杜嫣然之间回转。 提起这个,杜嫣然似乎有了点底气,腰杆挺直了不少,她就不信苏霓锦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那件事。 只要她不承认,就是心虚。 苏霓锦毫不掩饰白了杜嫣然一眼,对霍问心道:「有些事你不知道,听我跟你说啊。」 然后,苏霓锦就对霍问心把她和裴遇以前订过亲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了,连带裴遇和杜嫣然是怎么偷情被发现,然后被逼成亲的事也一并在霍问心耳边说了一遍。 霍问心听得惊讶,为苏霓锦的坦诚相待感动不已。 这年头,敢于直面自己糟糕往事的人已经不多了。霍问心佩服苏霓锦的勇气,居然可以像没事人一样坦然面对。 杜嫣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是霍问心边听边拿那种恶心人的目光往她身上瞄,让杜嫣然想起了自己和裴遇成亲前那些不光彩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霍问心了然点头:「没想到那裴世子是这样的人。不能不赌他赢了吗?」 苏霓锦果断摇头: 「我看是不能了。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那边骑马比赛三圈结束,结果已经出来了,敬王赢了。原本一直领先的裴遇,不知怎么的到最后一段路程居然就慢了,让敬王赢了去。 「咦,怎么回事?明明他只要保持稳定,肯定能赢啊。」霍问心不解。 苏霓锦斜睨了一眼杜嫣然,说道:「唉,裴世子输的不是马技,是身份。」 一直跑的很稳定,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赢,可最后突然收了速度,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放水了吧。 「我就说嘛。错看他了。」霍问心一副唾弃的样子,从荷包里掏出一锭五十两的纹银递给苏霓锦:「我输了。」 苏霓锦心安理得的收下五十两纹银。 一场马赛结束,下一场马赛的彩头又给放了出来,是当代书法名家宋大师的字帖真迹,苏霓锦听到那彩头的时候,眼前一亮,霍问心见状,问道: 「你想要啊?」 苏霓锦点了点头,然后又不无遗憾道:「可惜我不会骑马。」 要不然,赢了那字帖,回去临摹个十七八份出来,又能赚上一笔。 霍问心之前在选秀典礼上看到苏霓锦写的那手字,觉得相当漂亮,以为她想收藏宋大师的字帖,仗义道: 「我会骑,我去给你赢回来。」 苏霓锦讶然:「当真?」 「等着。」 霍问心想交苏霓锦这个朋友,不是因为苏霓锦准太子妃的身份,而是真心实意觉得两人志趣相投。 霍问心并不是跟苏霓锦说说,而是真的进了马场。 赛马的规矩并未言明只有男子可以参加,女子亦可,只不过京城女子娇弱,就算不娇弱,会骑马,也不常有抛头露面上马的。 敬王和裴遇跑了一场后,这场不参加,便到一旁的坐席上去休息,等这场跑完,下场最大的彩头出场后,他们再上。 裴遇认出坐在马背上的女子,递给敬王一杯茶水的同时,说道: 「那不是……」 敬王看了他一眼,裴遇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敬王喝了口茶,鄙夷的看了一眼坐在马背上的霍问心,冷道一句: 「野蛮粗鄙,难登大雅之堂。」 若非丞相之女被顺王捡漏选走,他也不必退而求其次选霍家女,这个骠骑大将军府的大小姐,自小在边关长大,皮肤是小麦色,一点都不白,举止如男子般粗放,怎么看都不符合敬王殿下一贯以来的喜好和审美。 裴遇虽然也这么想,但他不能这么说。见马背上的霍问心在对人群中一个方向挥手,裴遇顺着霍问心的目光看去,居然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绝色美人。 第50章 那美人发若沉墨,肤若凝脂,五官艳丽,美的惊心动魄,美的周身光华,美的叫人挪不开眼,裴遇不由心中感慨万分,世间竟有如此美貌女子。 敬王喝着茶,想跟裴遇说话,见他目光怔怔的盯着人群中的一个女人看,敬王看了一眼那美人,冷冷咳嗽一声,道: 「看什么呢?」 裴遇赶忙收回目光,掩饰般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心中犹豫要不要问那女子是谁,看准敬王妃与她好像甚是熟稔,想来敬王应该也知道那女子是谁吧。 「敬王殿下,不知与准敬王妃挥手的那名女子是谁家的千金?」 敬王颇为同情的瞥了一眼裴遇,仿佛在裴遇身上看到了几个月前,初次看见苏霓锦的自己。 「她呀。你就别想了。」敬王直言,一句话堵死了裴遇初初升起的旖念。 敬王凑近裴遇笑道:「你当初不是死活不肯娶人家?现在问再多有什么用?」 裴遇惊愕的再次将目光放到那个笑若春花般灿烂的美貌女子身上,喃喃道: 「她,她是……」 「户部尚书之女,苏霓锦。你的前未婚妻,太子殿下的准太子妃。」敬王帮苏霓锦把家门全都报了出来。 裴遇一副如遭雷击的样子:…… 她竟然就是苏霓锦? 裴遇竟为了杜嫣然那等姿色,放弃了这般绝色的苏霓锦。怪道父亲说他将来会后悔。 是啊。他太后悔了。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如果苏霓锦和他退婚后,另许了一般人家,那裴遇背地里捣捣鬼,说不定还能一亲芳泽,可苏霓锦现在已经是准太子妃了…… 这种仿佛错过天下至宝的感觉,成功让裴遇如堕深渊,如临冰潭。 苏霓锦不知道她的出现让场中的一个男人后悔的几近冲到马蹄子底下,被马踩踏而死。 她只知道,比赛开始了,霍问心一马当先,用精湛的骑术将后面的人甩开一大截。 苏霓锦高兴的为她欢呼着,极其羡慕霍问心能在马上如履平地的骑术,她也好想感受一下这种策马奔腾的感觉,可惜不会骑马。 看着霍问心,就像是看着偶像般激动不已。 祁昶在营帐区的观景台上,目光也未曾从苏霓锦身上挪开半分,此时见她又蹦又跳的为场中奔跑的人欢呼叫好,那激动的神情让祁昶感受到一点危机。 她在为谁喝彩?这么激动,难道是因为跑马场中的哪个男人? 意识到这点后,祁昶以最快的速度从座椅上猛然站起。 他的女人在为别的男人喝彩加油,这还得了! 霍问心不负苏霓锦的期待,以绝对的优势,斩获了第二轮马赛的冠军,为苏霓锦把宋大师的字帖赢到手。 苏霓锦从霍问心手中接过字帖,迫不及待的翻看起来,霍问心把马鞭交给随侍,连骑服都没换就过来问: 「喜欢吗?」 苏霓锦点头:「喜欢呀!」 「我就一般,虽然也能写一手字,但却难真心喜欢。」霍问心说。 各人喜好不同,很正常的事情。 马场上的比赛一场接一场,先前只是些小打小闹的热身赛,接下来才是正儿八经的三全关,一圈下来,需得比过三场,骑马、射箭、摔跤,全赢者才能拿到今天最大的彩头——一只三全金牌,一匹汗血宝马,一顶宝石发冠,一对金镶玉的凤首步摇。 这前面三样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稀罕的,稀罕就稀罕在最后一样,一对金镶玉的凤首步摇,要知道全天下的女人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佩戴凤首的首饰,所以,天下女子,除非是受皇后赏赐,其他基本上没机会得到这东西。 本朝没有皇后已经好多年,当年皇后在世时,除了一些功臣命妇之外,很少赏赐这类首饰,所以作为三全关的彩头,这凤首步摇更显得弥足珍贵,这要给家里的女眷争回去,可是无上体面。 「凤首步摇……我娘当年倒是得了已故皇后娘娘一支金凤簪,不过只是簪子,跟步摇肯定没法比的。」霍问心颇有感慨道。 正因为母亲得过皇后娘娘的赏赐,所以她才更明白这凤首步摇有多稀罕。 「这么多赏赐,华而不实。」苏霓锦真心觉得,还不如多赏点金银更实惠呢。虽说凤首步摇很珍贵,但一般人就算得到,也不敢贸然佩戴吧,最多算是荣耀,实用价值并不高。 霍问心看了看苏霓锦,忽然有些理解,道:「哈哈,也对。凤首步摇对你来说,确实没什么稀罕的。」 因为等苏霓锦当了太子妃以后,过些年就直接是皇后了,凤首步摇之类的东西,自然就要多少有多少了。 一直在旁边出没的杜嫣然闻言不禁又忍不住哼了一声,惹得霍问心很不爽: 第51章 「裴夫人,你这总是阴阳怪气的样子能不能换个地方摆?」 杜嫣然故作镇定,辩道:「霍小姐,这里是马场,你想我待到哪里去?我要在这里给我的夫君喝彩,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说你胖,还喘上了。」霍问心毫不掩饰对她翻了个白眼。 「你管她干嘛。」苏霓锦劝了一句。 杜嫣然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忽然眼前一亮,脸上露出喜色,对着苏霓锦她们身后的方向挥起了手:「夫君,我在这里。」 远远就看见裴遇从马场出来,往这里走来,杜嫣然把手中的风雅团扇交给身边的丫鬟,然后自己高高兴兴的提着裙摆往裴遇迎过去。 裴遇自然看见了杜嫣然迎向她的身影,不过并没有为她停留脚步,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苏霓锦和霍问心的方向,从杜嫣然身边径直走过,来到苏霓锦她们面前。 杜嫣然停下脚步,眼睁睁的看着像是梦魇一般的裴遇从自己面前走过。他是没看见吗? 裴遇对苏霓锦和霍问心拱手作揖,眼角余光如愿以偿近处看到了苏霓锦的旷世美颜,裴遇忍着心中激荡,淡定自若对霍问心道: 「霍小姐的骑术真乃女中豪杰,令裴某钦佩不已。」 霍问心一愣,跟苏霓锦对望一眼,似乎没想到裴遇突然过来称赞她,坦率回礼: 「哦,裴世子过奖。我的骑术也就在女子中算可以,遇上真正的高手,例如裴世子你这般的,我可就没什么优势了。」 两人一番寒暄,裴遇像是突然看见苏霓锦一般,露出惊讶的神色,问道:「咦,不知这位姑娘是……」 「苏霓锦小姐。」霍问心被裴遇问过之后,从容介绍。 苏霓锦对裴遇福了福身,就算是打了招呼,连一声都没高兴发。 不过,她不出声不打紧,因为接下来是裴遇的个人solo时间,只见他露出极其丰富及有层次,有内涵的表情,先是表现出惊讶,然后震惊,再是一副恍然大悟,悟出来之后,再来一点歉意和愧疚之色,种种表情,丰富的苏霓锦和霍问心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裴遇将万般感情糅合在接下来的一段,让人听完直接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台词中: 「裴某不才,竟不知姑娘便是……过往种种,皆为裴某过错,如今想来,裴某太过愚孝,以至于做出错事,耽误了姑娘,午夜梦回,裴某悔不当初,今日有幸能与姑娘见面,裴某想当着姑娘的面,与你说声抱歉。」 苏霓锦:…… 霍问心:…… 杜嫣然:…… 「裴世子。」霍问心算是局外人,所以她最先从裴遇的这番话中走出来,认真的说道:「我觉得你不必说抱歉,倒是苏小姐要与你道谢呢。」 此言一出,不仅裴遇愣住了,连苏霓锦也愣住了,姐妹,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霍问心问苏霓锦:「若非当初裴世子毁婚,你如今又怎能被选做太子妃呢?这叫什么来着?呃……因祸得福?」 「噗。」苏霓锦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么一说,确实该道谢。多谢裴世子不娶之恩。」霍问心还真是个人才。 裴遇闻言,面露尴尬,脸上的笑看起来就像是哑巴吃黄连那么苦。 杜嫣然此时已经是怒火中烧了,她愤然盯着裴遇的后脊梁骨,一副要把他身上盯出个窟窿的架势。他怎么敢,怎么敢在自己面前,巴巴的跑到苏霓锦面前去献殷勤。 为什么是苏霓锦?怎么能是苏霓锦? 「苏小姐就莫要挖苦我了。」裴遇苦笑。 看了一眼马场,裴遇突然说道:「我知道,事到如今我说什么都不能让苏小姐释怀及原谅,裴某如今已是有妇之夫,小姐也已另配他人,裴某不敢与小姐再谈其他,但一腔愧疚,若不能取得小姐原谅,裴某只怕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苏霓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忏悔说的莫名其妙:「所以……」 「所以,恳请苏小姐给裴某一个恕罪的机会,裴某愿为小姐驱策,参加三全关,为小姐搏一搏那珍贵的彩头,如何?」裴遇说的十分诚恳。 苏霓锦却听得嘴角抽抽,只想笑。 这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贱,一张嘴巧舌如簧,说的跟真的似的,可实际上根本什么都没承诺,他也没说自己会夺冠,只说为苏霓锦去搏一搏,到时候哪怕没拿到奖,他也可以继续说自己已经尽力了,再刷一波同情。 这么渣的男人,真不知道杜嫣然喜欢他什么。 苏霓锦正要开口骂人,就听见一道凉凉的声音抢先她开口: 「你想为谁去搏一搏?」 周围人群一阵骚动,苏霓锦扭头就看见祁昶正从不远处走来,马场围栏外的人看见他,纷纷分在两边行礼,祁昶挥了挥手,让所有人免礼去做自己的事,自己来到苏霓锦跟前,威严双眸盯上了那个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勾引他未婚妻的男人。 第5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祁昶阴沉的目光直接将裴遇心上那抹痒痒完全镇压下去,见他不答,祁昶又冷声追问一遍: 「说呀!你想为谁去搏一搏?」 裴遇如坠深渊,嘴唇微抖,火速澄清:「启,启禀殿下,臣说错了,臣没有要为谁去搏。」 祁昶着实瞧不上这每种的男人,若他敢当面承认,祁昶说不定还敬他的胆色。 冷哼一声,对裴遇比了个动作,裴遇如获大赦,赶忙灰溜溜的退下。 霍问心见状,也跟着福了福身,识趣的从苏霓锦身旁离开。 苏霓锦还想喊住她,毕竟拿了字帖,都没正经道过谢,就被裴家夫妇给打扰了,谁知她就这么走了。 「殿下不是不来吗?」苏霓锦小声问祁昶。 祁昶一挑右眉:「我若不来,你还不知要给我招惹多少是非呢。」 苏霓锦难为情的笑了笑:「哎呀,殿下是知道的,小女子没别的本事,招蜂引蝶还是可以的。小女子一项很受欢迎。」 祁昶知道小狐狸又在提选妃当日,她一人夺得五朵花的事情了。见她那炫耀的小表情,狡猾又可爱,祁昶无奈一叹。 苏霓锦见好就收,问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这种小场面,殿下便是不来,我也能应付。不过殿下来了,就省的我动手。还是要多谢殿下的。」 大概是因为有人衬托的关系,苏霓锦跟祁昶见面这么多次,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惊喜。跟裴遇那样的渣渣相比,祁昶简直是人中龙凤般的存在。 呃,好吧,人家本来就是人中龙凤。 苏霓锦心情好,又问祁昶:「殿下还没说怎么会突然过来呢,不会是专程来替我解决麻烦的吧。」 祁昶傲然抬头,负手环望四周一眼,说道:「原是不想来的,不过这里看起来好像更漂亮些。」 漂亮?乌压压的人有什么漂亮的?你刚不是觉得太热闹了,怕引起骚动吗?苏霓锦心中暗自腹诽。 「这是什么?」祁昶目光落在苏霓锦手上的字帖上,苏霓锦将之奉上,回道:「霍小姐给我赢的宋大师字帖。」 「字帖……」祁昶接过书后便翻开看了几眼,然后对上苏霓锦的狡黠目光,顿时就明白她在想什么。 「宋大师的字在士林颇有威望,市面上的临摹字不计其数,且因宋大师是本朝大师,人还惧在,因此市面上他的临摹字并不值什么钱。」祁昶一语说中苏霓锦心中的小九九,并且成功扑灭了苏霓锦眼中贪财的小火苗。 遗憾一叹:「啊?不值钱吗?」 亏她刚才还期待万分,打算回去以后好好研究一番呢。 见她露出失望之色,祁昶觉得好笑:「临摹字不值钱,真迹还可以。」说完之后,又凑近苏霓锦的耳边,轻道:「像你之前忽悠人家买假字的法子,估计在宋大师这边行不通的。」 苏霓锦大为羞赧。 马场上的铜锣响起了第二声,有马场中的人在那清嗓子喊着三全关的各种彩头,只见那人骑着马绕着马场转圈,跟个移动小广播似的公布,继续喊人报名参加,等到第三声铜锣敲响,就是三全关正式开始的时候。 苏霓锦的目光跟着那移动小广播走,祁昶见状问道: 「想要那些彩头吗?」 苏霓锦两只湛亮的眼睛盯着祁昶,一时没搞懂他什么意思,满是疑惑的大眼眸,黑白分明,倒影着祁昶的俊美脸庞,把祁昶的一颗心都给看化了。 又道:「我给你拿个全冠回来,好不好?」 苏霓锦看着祁昶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禁问道: 「你不是从来不参加?」 祁昶似笑非笑:「今儿不是你在嘛。你还没瞧见过我骑马射箭吧,未免你觉得遗憾,今日叫你见识见识,如何?」 苏霓锦简直快要溺死在这男人该死的甜美中了,满心满眼似乎都填了蜜糖,甜甜腻腻的。 祁昶是在撩她吗? 有了这项认知后,苏霓锦很不好意思,故作镇定道:「殿下自己想表现,去便是,与我有何相干?」 「那我若夺了全冠,那些彩头你要吗?」祁昶问。 「要啊!」苏霓锦飞快回答。 不相干是不相干,彩头不拿白不拿,这点理智苏霓锦还是有的。 更何况,祁昶给她拿是名正言顺的,可不是某些不要脸的渣男往脸上贴金能比的。 这边祁昶和苏霓锦两人说话,周围的人虽然都听从太子殿下的吩咐,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但架不住群众们对这位第一次深入群众的太子殿下好奇啊。 他们看见太子殿下在与一个极其貌美的女子说话,两人离得有些近,说了什么大家听不到,但就从两人的神情来看,相处的相当融洽。 第53章 这时人们才知道,先前带着东宫羽林来看马赛的姑娘,就是刚选出来的准太子妃苏霓锦。 有些人表示苏霓锦确实漂亮,太子选她无可厚非;而有些人就比较酸,觉得苏霓锦配不上她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看起来很喜欢那个苏霓锦嘛。」 「喜欢的是她那张脸吧。」 「就是那张脸!以色侍君岂能长久?等着吧,等到太子殿下厌倦她了,定然要后悔如今这个决定。」 她们坚信! 而并不知道有些人内心实际心声的苏霓锦,正被祁昶一起带进了马场。 马场里有专门的看台,祁昶要苏霓锦待在那个看台上等他。 敬王和顺王已经坐在马背上等待比赛开始,忽然看见祁昶走来,很是震惊,而周围认出祁昶的皇室子弟也是张大嘴,一副想不到的样子。 「大哥……怎么来了?」顺王在马上呐呐了一声。 敬王跟着回神:「是啊。他怎么来了?」 其他在马背上做准备的参赛者也在嘀咕: 「太子殿下不是从来不参加的吗?」 「也不是从来不参加,殿下十几岁的时候,参加过的。不过那之后就没有出现过了。」 「为什么那之后就不出现了?」 「大概觉得赢的太简单,没什么意思吧。」 「……」 十几岁的时候,他们伟大的太子殿下就已经在三全关中轻轻松松夺得过魁首,往后就再也没参加过,但尽管如此,每年猎场上还都会有他的传说。 敬王和顺王对望两眼,顺王年纪小,认怂比较没有心理压力: 「二哥,你说我现在弃权还来得及吗?」 敬王:「没出息。」 深吸一口气后,说道:「要不咱们一起吧。」 顺王:…… 说怂就怂,连个转弯都不打。敬王和顺王做出决定之后,就有志一同调转马头,决定今年不参加三全关的角逐了。 要说在所有皇子心中,谁是不可逾越的那座大山,不是他们的父皇,而是他们的大哥。 虽然同样是皇子,但大哥从一出生就是太孙,父皇继位,他就成了太子。若是大哥平庸一点也就罢了,其他皇子还有顶替取代的机会,然而天不遂人愿,他们的太子哥哥非但不是个平庸之辈,还是个强悍到令人绝望的存在。 他们小时候一起读书,国子监的先生要背书,给他们十天的时间,把全本书背熟,可他们的大哥,太子殿下,仅仅读了一遍,就过目不忘的当堂背了下来,当时不仅让国子监的先生惊讶不已,还成功把书里字都没认全的其他皇子们震服了! 不过当时也只是对太子大哥记忆和文采上面的震服,年少轻狂,颇多不屑,下定决心要从武学上面超过大哥。 那阵子兄弟们全是这想法,都各自找了武师学习,然而,当他们马步还没扎稳的时候,他们如神般的太子大哥已经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初见成效了。 十几岁的时候,他们仍旧没有死心,觉得这世上就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人存在,大哥文武双全又如何,还不是跟他们一样在皇城中度日子,然后…… 太子大哥就从军去了。 从军就从军吧,以为他就是装个样子,只是为了今后掌管兵权更顺利,就像自请上战场的王公公子般,上战场就是混点军功回来,也就是换个地方刷经验,军功不还是手底下的人去帮他们挣嘛。 可是! 太子大哥入了军中后,就有消息传回,他当先锋上阵去了。一国太子为先锋杀敌,那两年,整个漠北军营里都是沸腾的,太子大哥的举动,让军营里的将士们备受鼓舞,那两年的仗打的都特别刚强,势如破竹,百战百胜,将所有试图侵略大祁的敌人全都震慑,太子大哥挣回来了实打实的军功。 这个时候,其他皇子们基本上已经歇了跟太子大哥争夺的心,太子大哥从军营回来之后,就直接亲政,皇子们彻底死心。 在一次次的打击之下,其实他们还算坚强。 放下和认输,确实会让人有一段时间觉得可耻和挫败,但只要读过那段时期,人生就会彻底得到解放和升华。 这辈子反正是争不过了,那还费那些心思干什么,安安静静当几个闲王就算了。 所以,祁昶这个大哥,对其他皇子弟弟们的威慑力可以说是相当巨大,以至于,他们看见祁昶要参加比赛,就连比赛的欲望都没有了。 敬王和顺王调转马头要撤,其他宗室子弟也不是瞎的,当即明白过来,有几个人也低着头,悄悄的跟在敬王和顺王后头。 开玩笑,敬王和顺王这两个王爷都不敢跟太子争夺比赛,他们算哪根葱,哪根蒜? 第54章 放弃就放弃吧。 然后,就出现了祁昶换好衣裳骑马走到赛道上时的情景——偌大的赛道上,原本已经排满了二十多匹骏马的赛道上,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两三匹。 那两三匹骏马上的主人,还是因为第一次参加,不认识祁昶的缘故,他们此时正和祁昶一样纳闷——怎么人都走了? 苏霓锦坐在圆台上忍笑忍的肚子疼,这祁昶的人缘还真不是普通的差。 祁昶阴沉着一张脸,往那些集体退缩的人堆看去,一夹马腹,策马过去,拦住了敬王他们撤退的路。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坐在马背上,冷冷的盯着想跟着敬王撤退的那些人,敬王和顺王尴尬一笑,顿时从祁昶的死亡凝视中明白过来,重新翻身上了马。 赛道上重新恢复了人气,祁昶在敬王和顺王中间,一边好整以暇用手指梳理马鬃,一边警告: 「若有谁不尽力,便是瞧不起孤。届时……看着办吧。」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赛道上的所有人都听的清楚,众人面面相觑,暗自落泪:太子殿下欺负人。 这么说的话,岂不是告诉他们,不管赢不赢,他们都是错吗? 若真如此,那他们还不如就奋力拼搏赢他一把呢。反正这是太子殿下亲口吩咐的…… 赛道上低落的气氛因为祁昶一句话而重新踊跃起来,太子殿下让尽全力,正是他们好好表现的时候,若是能赢了太子,说不定还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 嗯。对,就这么办! 所有人都一扫先前打算放弃的绝望,在心中都在默念着一句话:尽全力,赢太子,爬巅峰,娶公主! 天幕低垂,从北方的原野吹来一阵疾风,疾风吹过关山,吹过平原,吹过繁华人世,吹到了城外这片广袤无垠的猎场之上,吹得猎场上的旌旗猎猎作响,马场赛道上,二十几匹骏马蓄势待发,在听到一声令响后,皆如离弦之箭般疾射而出。 风在咆哮,人们在叫,因为太子祁昶的临时加入,围栏外的人们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呼喊着,为他们心中那无往不胜的神加油呐喊。 几乎没什么悬念,祁昶的马始终领先,一直持续到三圈结束,猎场外传来一阵欢呼;马赛过后,紧接着就是射箭,一人以三十箭为筹,需得射中百米开外的移动箭靶,每支箭上都有标识,以最终命中率最高的为胜,若有持平,则加试一场。 苏霓锦在坐在三场比赛中间的圆形观赛席上,紧张的看着射箭场上的身影,只觉得箭矢嗖嗖,眼花缭乱,不过纵然眼前人影憧憧,人群中的祁昶依旧保留着他叫人一眼望见的气质。 不得不说,祁昶的射箭技术对于苏霓锦来说简直太震撼了,她只在电视上看过人射箭,只在历史书中看过‘百步穿杨’,从未有机会亲临现场观看,耳中除了风声,就是那铮铮铮的声音,根据祁昶射箭而出的频率,没一下仿佛都在震颤着她的心灵。 为什么这世间会有像祁昶这样完美的男人,完美的叫人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而且,这个真的人,竟然马山就要成为她的合法丈夫,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完全不出意外,祁昶已三十八下命中率夺得了射箭组的冠军。 要问,为什么每个人只有三十支箭,他却命中三十八下…… 一箭双雕,了解一下。 祁昶在马上看准了时机,在两个移动靶子交叠到某种角度的时候一箭射出,连中两心…… 苏霓锦坐在观众席上,都能感觉出跟祁昶比赛那些人此时此刻内心的绝望。 第三关则是近身摔跤,这项比赛没什么规则,就是不断的两两一组对阵,一直挺到最后的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摔跤参赛者共二十三人,两两对阵的话,会始终多一人,于是在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推举之下,祁昶便作为最后与人对战之人,另外二十二人先战出结果之后,剩下的一人再与祁昶一决高下。 祁昶一身摔跤服在一旁观战,短款的摔跤服穿在他身上丝毫未曾损及太子殿下半分俊美,不仅不损,还将他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完美比例展露无遗。 两两对战都是同时进行的,所以没花多少时间就已经角逐出了胜负,敬王和顺王早在第一局开始的时候,就被安排在一对,兄弟俩摔了几下后,敬王把顺王撂倒,然后第二局,敬王又很爽快的被别人撂倒,平静的坐到一旁,擦了一把冷汗,结束了他们的陪跑之旅。 二十二人摔跤最终获胜的是个神威将军府的大公子张哲,神威张将军曾经是威武大将军麾下悍将,在景城之战中立下赫赫功劳,张小将军今年是第一次参加这猎场上的三全关,初生牛犊不怕虎,便是前两关也都有出色的表现,一直战到最后,站到了祁昶面前。 张小将军在军中的时候便听闻过太子殿下当年从军自请先锋之举,他心存佩服,觉得军人就该如此,所以在得知摔跤德胜者最终能与太子一战,张小将军便使出浑身解数,倒不是真的想赢了传说中的太子殿下,只是觉得能与太子一战,是无上尊荣的一件事。 第55章 张小将军喘着气与祁昶一起走到场中,他喘不是因为疲累,而是因为激动。 敬王喝了口茶以后,对着场中默默摇头叹息:「这小子今天之后,也不知还有没有勇气摔跤了。」 顺王似乎也想到什么,跟着点头表示赞同:「嗯,希望他停住。」 太子的摔跤是护国公亲自教的,护国公是太子的外公,当了大祁第一勇士近三十年!直到他死后至今,摔跤场上,护国公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以一御百的传奇战绩都还没有被人打破。 场中缠斗的两个身影,不断的变动步伐,仿佛都在试探对方的弱点,摔跤讲究的便是速度、眼力和力道,摔跤场上的每个动作都是不同的着力点,每个着力点的摔倒方式都不同,摔跤看起来简单,最终就是把人撂倒,但实际上考验却比任何一项对决都要强大。 祁昶故意露出两处让张小将军袭来,用了几次试探之后,便看出了张小将军步伐中的弱点,一只脚上前别住张小将军的右脚,然后迅速伸手抓在对方腰带之上,一个旋身,张小将军被祁昶利用惯性甩出了圈外,直到趴到了地上,张小将军还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里没有做好,让太子看出了破绽。 围栏外的欢呼震天,苏霓锦也痴痴的盯着那个场中被所有摔跤参赛者举起来的祁昶,这一刻,她仿佛踏出了认识祁昶的第一步,那些从他人口中听到的,‘太子殿下如何厉害’‘太子殿下如何出色’‘太子殿下如何卓群’等,种种称赞的话语,此时皆在苏霓锦的脑中汇聚成了祁昶的模样。 祁昶不意外的拿下了今天猎场中最大的彩头,除去其他一些,祁昶将其中最受女子欢迎的凤首步摇送到了苏霓锦面前,似笑非笑的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为她戴上了那对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凤首步摇。 凤首衔着两串雕刻成牡丹形状的金珠,一直垂到苏霓锦的肩膀上方。 「真好看。」祁昶说。 就是不知道他指的是凤首步摇还是苏霓锦。 被那样一双深情的目光盯着,苏霓锦的心如擂鼓,若是在安静的环境,说不定祁昶还能听见苏霓锦此刻的心跳声。 苏霓锦想到七夕那日,苏家老宅后的暗巷,那里足够安静,不禁心想,若是那时候苏霓锦心如擂鼓的话,祁昶肯定就能听见了吧。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祁昶领着走出场地的,她只模糊的记得,那时的风很大,但有人却自然而然的为她阻挡,活了两辈子,苏霓锦是第一次尝试到这种被珍视的感觉。 直到坐在马车上,苏霓锦还没从那种感觉中真正的回过神来。 马车缓缓行驶,车内平稳又安静,这是祁昶的马车,里面的制式比一般马车都要来的豪华奢侈,宽大的空间,足以让祁昶这般身量横卧在内都不觉窄小。 「从猎场出来你就魂不守舍,可以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祁昶靠着一只金线缠丝的绸缎大迎枕,对苏霓锦问道。 苏霓锦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首饰盒子,她已经看了一路,闻言,深吸一口气,将盒子盖上,若有似无的发出一声叹息。 祁昶见她这样,不禁坐起,凑到苏霓锦面前,盯着她的侧脸,问: 「我不擅长猜女孩子的心思,你有什么想法最好直接说出来,要不然,我可能一辈子都不懂。」 女人情感丰富,敏感,男人则很少有能完全体会这些的,所以祁昶这话听起来虽然有点直直的,但道理却真。 苏霓锦原本是不想说的,她想让那种被人珍视的感觉,再在心中留存的时间长一些。 不过祁昶问完那句话以后,灼灼目光就一直盯着苏霓锦不放,大有苏霓锦不说,他就盯到海枯石烂的架势。 苏霓锦被他看得实在无奈,只好轻声说了句: 「你,为什么喜欢我?」 声音太小,以至于祁昶没听清,将耳朵凑得更靠近苏霓锦,两人离得近了,苏霓锦就自然而然的闻见祁昶身上的香气,没有任何缠绵悱恻的脂粉气味,而是如林下清风般清爽至极的味道。 苏霓锦微微向后退了退,鼓起勇气再问:「我问,太子殿下究竟为什么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这句话终于问出了口,苏霓锦屏住呼吸,静待祁昶的回复,如果不是祁昶只是目光盯着她却不说话的话,苏霓锦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紧张,就像在等一个能让自己失望的答案般。 有时候失望未必是坏事,人失望了,自然就会放弃,苏霓锦是缺爱,但并不强求原本属于别人的爱。如果祁昶看中的是她这张脸的话,那苏霓锦就可以将自己微微敞开一条缝隙的心房重新关闭。 虽然关闭心门并不会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任何影响,但是却能保护苏霓锦的一颗心不会遗漏而出,受到不该有的伤害。 第56章 人不付出真心,就不怕伤心。 祁昶英俊的双眸若有所思的盯着苏霓锦看着,这时候,他好像才有点明白苏霓锦自从收到他辛辛苦苦给她赢来的凤首步摇,并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给她戴上,向全天下的人宣告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后,就开始闷闷不乐的原因了。 祁昶忽然笑了,苏霓锦原本一直低垂的脑袋转过来与他对视,先前只是祁昶单方面的靠近苏霓锦,将耳朵凑到她面前,现在苏霓锦回过头,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就近到鼻尖相触。 苏霓锦吓了一跳,慌忙往旁边闪躲,带着怒气道: 「我不说话你要问我,我回答了,你却又不开口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要让你想这么久。若实在为难,那便不答好了,我心中有数……」 苏霓锦话音刚落,祁昶忽的倾身,在她脸颊上迅速亲了一口,苏霓锦被这突如其来的轻薄给吓得愣住了,捂着自己爆红的脸颊,惊愕的看着祁昶。 「苏霓锦。」 祁昶第一次对苏霓锦直呼其名。严肃的表情让苏霓锦受到了二次惊吓。 「做,做什么?」 祁昶伸出手指凌空的在苏霓锦脸颊旁描绘她的轮廓:「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所有男人都喜欢你这张脸?」 苏霓锦防备的看着他的手指:「难道你不喜欢?」 「我喜欢啊。」祁昶答的理所当然:「美人嘛,确实赏心悦目。不过……你却不是我见过最美的那个……」 苏霓锦越听越糊涂:「什么意思?你是想打击我,还是想跟我炫耀?」 祁昶的食指抵在了苏霓锦的额头上,直言不讳:「你说呢?我见过比你容貌更美的胡姬,见过身段比你妖娆的舞女,还见过才色双绝的京中贵女,但我却从未在午夜梦回时想过她们,也没有过哪怕一瞬间,想要立她们为太子妃的冲动。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霓锦快要关上的心房大门因为祁昶的这些话,又稍稍的裂开了些,要不,再等等关上心门,再听他说一下吧。 「你就不能直说吗?非要绕圈子。」苏霓锦难为情的嘀咕一句。 祁昶失笑:「好。直说。你这脸确实好看,但我也不是全然看脸的人,只是我喜欢上的人凑巧长得很漂亮罢了。」 这话够直接了。 苏霓锦听懂了。 忍不住抿着唇,低头笑了起来。 祁昶看见她的笑脸,伸手捏过她的下巴,让苏霓锦面向他,祁昶问: 「别光顾着笑,你也要告诉我,我的答案你还满意吗?」 苏霓锦尽量忍着,别让自己牙花露的太多,让某人得意:「还行吧。」 「还行?」祁昶夸张的问:「我为了谁今日拼死拼活,给你挣来了这么些东西?我堂堂一国太子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居然只给一句‘还行’?不觉得过分了些吗?」 苏霓锦的下巴捏在人家手中,不想看他都不行,嘴巴嘟嘟的说: 「那你想怎么样?」 祁昶的目光落在苏霓锦被自己捏的翘起的嘴上,然后给苏霓锦递去一抹暧昧的眼神,意思再明显不过,然后他好像还嫌自己表现的不够,又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怎么着也得奖励一个吧。」 光明正大的索吻了这就?尽管苏霓锦现在心花怒放,但这并不妨碍她内心深处觉得祁昶快要暴露他披在人皮下的狼性了。 祁昶捏着她的下巴,缓缓向她靠近,苏霓锦两只眼睛像黑猫警长般瞪着他,眼看着越来越近的脸,苏霓锦脚下蓄力,打算在他真的贴上来的那一瞬间,抬起一脚给他个血的教训。 「哈哈哈哈。」 预料中的亲亲没有落下,反而肩窝里多了个人趴着,这人还从她肩窝里发出一声声闷笑声。 苏霓锦大囧。 干咳一声后,暂时解除警报,试图推开他。然而祁昶这身量和力气,黏上了基本就是黏上了,除非他自己愿意退开,否则苏霓锦就是用尽吃奶的力气,也不可能把他推开的。 「你笑够了没有?」苏霓锦冷声问。 祁昶因为发笑而发出的鼻息全都喷在苏霓锦的脖颈处,让她第一次了解到一个人的气息可以炙热成这般。 「有什么好笑的。」苏霓锦郁闷。 「你是没瞧见你刚才那既视死如归,又想跟人同归于尽的样子。」祁昶稍稍笑够了以后,才直起身子,回到与苏霓锦面对面的姿势。 「苏小姐,孤可不是个随便的人。」祁昶忽然正经,好像反而衬的苏霓锦有点不正经似的。 苏霓锦不甘示弱:「我,我也不是随便的人,太子请自重。」 祁昶有意往她靠了靠,苏霓锦草木皆兵,吓得赶忙往后又是一退,然后见祁昶好看的眼眸中笑意聚拢,苏霓锦再度羞赧。 第57章 这人到底要戏弄她几回? 「太子殿下既然不是随便的人,那请离我远一些。」苏霓锦给他耍了两回,脾气也上来了。 祁昶还不以为意:「那你告诉我,要离多远?」 苏霓锦指了指车壁另一侧:「你坐那边,我坐这边,井水不犯河水。」 祁昶回头看了看苏霓锦指的地方,头一次觉得太子制式的马车太大了,若这只是一辆简单的青篷马车的话,说不定两人都胳膊碰胳膊,膝盖碰膝盖的靠在一起了。 「真不考虑奖励一个?」祁昶不死心的问。 苏霓锦简直想捂耳朵:「不考虑。」 祁昶遗憾的点点头:「好吧。」 这回倒是没再耍花招,果真往旁边退了好多,那一瞬间,苏霓锦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背后居然都被吓得汗湿了,车帘吹入丝丝凉风,凉意就像藤蔓一般从她的后背一直蔓延到脊椎,整个身子都麻麻的。 祁昶靠近她的时候,就像一堆火,炙烤着苏霓锦的理智,温暖着她的神经,他这一退开,凉意来袭,失落的感觉油然而生。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苏霓锦暗自唾弃自己,唾弃自己不坚定,唾弃祁昶不正经。 手指摸到刚才被她放到一旁的首饰锦盒,苏霓锦重新将之打开,锦盒中两支凤首步摇在一明一暗的窗帘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苏霓锦伸手在那上面轻轻抚摸,这还是她今天第一次摸它呢。原因嘛……自然就是不确定祁昶的意思嘛。 如果祁昶说喜欢的就是苏霓锦这张脸的话,这两支凤首步摇,苏霓锦估计就不会摸了。万一摸多了,产生了感情,她还怎么融了卖钱? 嗯,没错。 这两支凤首步摇,苏霓锦一开始是打算找个地方融了直接换钱的。不过现在嘛,因为祁昶的那些话,她就暂时不想融了。 当然了,这个小九九可得在心里藏好,要是被祁昶知道她刚得到这凤首步摇时的想法,指不定要被气的吐血了。 苏霓锦现在觉得祁昶这个人还挺好的,还不想让他吐血。 忽然转头对祁昶甜甜一笑,祁昶一脸莫名其妙,刚想问她是不是想通了要给他奖励一下的时候,苏霓锦又急急把头扭了过去,单手撑着下巴,将越来越上扬的嘴角给稍稍掩盖住,殊不知她皓腕如雪,抬起手的缘故,半个小手臂都露了出来,让祁昶在旁看的一阵眼热。 马车在一片暖融融的气氛中,抵达了苏宅门口。 因为是太子亲自送她回来,所以苏轸领着全家出门相迎,苏霓锦跳下马车后对车窗后的祁昶挥手,祁昶则在车帘后略微颔首。 苏轸上前邀请祁昶入府小坐,祁昶看向瞬间瞪大眼睛,眼里写满抗拒的苏霓锦,知她脸皮薄,祁昶从容拒绝: 「苏大人好意,孤心领了。今日宫中还有事,下回再携礼而来。」 苏轸受宠若惊,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祁昶马车到消失在洒金巷口。 嘉和郡主自从在选妃典礼中犯了错以后,回宫哭了两天,把太后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这两天才终于好了一些。 陪太后抄完几篇佛经以后,嘉和郡主便回自己的殿宇休息,贴身宫婢艼兰进来伺候,嘉和郡主趴到罗汉床上,让艼兰给她捶捶腿捏捏手,然后听艼兰说一些八卦。 艼兰在打听消息这这方面是一把小能手,基本上只要嘉和郡主想知道的事情,她都能打听出来,连嘉和郡主不知道自己想不想知道的事情,她也能打听出来。 这不,就在围猎过去好几天以后,艼兰便将自家主子那日因为犯错被禁足而遗憾错失的围猎趣闻说了出来。 要说前几天的围猎中发生的最大的事情,肯定就是太子为了准太子妃再战三元关的事情了。 嘉和郡主原本闭着的眼睛在听见艼兰提到太子的时候,突然就睁开了,从罗汉床上翻过身,问道: 「你没听错吧。太子哥哥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参加过三元关了。再说了,他要给苏霓锦什么东西没有,犯得着去与人相争吗?」 「奴婢一开始也不敢相信,所以特地问了好几个人,都这么说的,还能有假?郡主不是说那位准太子妃生的好看,定是她勾的太子殿下做的。」艼兰在嘉和郡主耳旁说,成功将自己主子的愤怒值给提升了起来。 「不可能!太子哥哥……」 嘉和郡主想说太子哥哥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如何如何,可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现在一点都不敢像从前那样肯定的说太子哥哥如何如何了。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懂太子哥哥的,可自从他选了苏霓锦做太子妃后,嘉和郡主就像第一次认识太子哥哥似的。 「苏霓锦那个狐狸精……」太子哥哥怎么就喜欢那一款的呢! 第58章 嘉和郡主气的直拍桌子,艼兰见状,有心为主子分忧,凑近嘉和郡主耳旁轻道: 「郡主不必恼怒,奴婢倒是有一法子……」 苏霓锦在家学规矩好好的,突然宫里的太后下旨传召让她入宫,说是要在大婚前见一见准太子妃,顺便看看王嬷嬷这段时间的教习成果。 王嬷嬷得了旨意后简直如临大敌,在苏霓锦更衣到上宫轿这段时间,在苏霓锦耳边喋喋不休的强调觐见太后的规矩,生怕苏霓锦忘记。 与王嬷嬷的紧张相比,苏霓锦的感觉倒还算轻松。 太后是熙元帝的亲妈,祁昶是她的亲孙子,熙元帝苏霓锦是见过的,跟祁昶的关系不错,想来太后也该是个疼孙子的,应该也不会与她多为难才是。 然而,苏霓锦进了宫以后才发现自己猜错了。 自从进了寿康宫之后,太后便是一副标准晚娘脸看着苏霓锦,甚至连个坐儿都不愿意给苏霓锦安排,就那么让她站在殿中回话。 事实上,太后冯氏确实不喜欢媚骨红颜的苏霓锦,一心认定了太子是被她迷惑了去才贸贸然的选她做太子妃,连太后一手带大的嘉和郡主都给比了下去。 「你叫苏霓锦?」 太后把苏霓锦晾了一盏茶的时间,手里的参茶都凉了以后才对她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回太后的话,是。」 太后蔑了她一眼,又问:「听说你从前退过婚?」 苏霓锦鼻眼观心:「回太后,是。」 太后让人将参茶撤了,然后一边擦手一边对苏霓锦道:「如今你已是太子钦点的准太子妃人选,从前的事情,哀家也不想与你多计较,只有一点你务必牢记,哀家不喜欢招蜂引蝶,以貌自持的女人。若你将来果真得幸嫁与太子为妃,当克己本分,若有差池,哀家第一个绕不过你,可记下了?」 ……所以,今天太后召她进宫就是为了警告她?苏霓锦心中万二分不明白太后怎么会有这么多闲情逸致。 「是,记下了。」 不管怎么说,太后的面子要给,苏霓锦乖顺回答。 然后太后居然又不说话了,苏霓锦就那么站在殿中干等着,正在这时,只听宫墙内传来一声接一声的: 「皇上驾到。」 熙元帝一身常服出现在寿康宫内,宫内侍从皆跪地迎接,苏霓锦自然也旋身跪拜山呼万岁。 熙元帝给太后请了安,看见从地上起身的苏霓锦,愣了片刻,问道: 「咦,你不是……」 没说完,就听太后说:「苏家那个,我将她提来宫中训话。」 「训话?她是犯了什么错了吗?」熙元帝一派天真问。 太后瞥了一眼熙元帝:「她不犯错,哀家就不能提她入宫了?」 「不是不是。」熙元帝立刻回道。 太后轻哼一声:「哼,选太子妃这么大的事情,哀家一个过问不到,你们就办成了这样,太子胡闹,皇帝难道也由着他胡闹吗?一个正妃,两个侧妃,竟都落在她一人身上,如此偏颇,要让满朝文武怎么看?」 熙元帝是个好脾气,太后又是亲妈,知道怎么哄怎么顺毛: 「这不想着太子年岁到了,不能再拖了。朕今早听闻太后身子不爽利,当即便命太医院给太后送了补身汤来,太后可喝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太后哪会不知皇帝有心岔开话题,深吸一口气后,便就没再说什么了,熙元帝见她好些,便也能轻松一点,对殿外喊了声: 「朕都坐这么会儿了,怎么连个上茶的都没有?」 随着熙元帝的呼喊,殿外进来一个端着茶水的面生嬷嬷,在殿中看了看后,便将茶水递到苏霓锦面前,苏霓锦看着茶,又看看那嬷嬷,竭力给她使颜色,想告诉她不是她想喝茶。 可那嬷嬷把茶往她面前一送,就把托盘举的高高的,再把自己的头埋的低低的,完全没有看见苏霓锦的暗示。 熙元帝和太后也注意到这情况,太后抬眼看了看后,说了句:「这奉茶的是新来的,不知道规矩。既然送到你面前,你还愣着干什么?懂不懂规矩?」 苏霓锦愣住了,她该懂什么规矩?目光瞥到茶杯上,苏霓锦恍然大悟,哦,敬茶。 这寿康宫的人也搞笑的,自己不敬茶,还要她这个站了老半天的人敬! 尽管不是很情愿,但茶都送到苏霓锦手边了,苏霓锦不得不敬。 端起茶杯,走到熙元帝面前,恭恭敬敬的敬茶:「陛下请喝茶。」 熙元帝近看了一眼苏霓锦,暗赞此女确实美貌,怪道让太子一见倾心,接过茶喝了一口,对苏霓锦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说道:「先坐下歇着,朕还要跟太后说会儿话呢。」 第59章 「是,多谢陛下。」苏霓锦确实站的有点腿酸,尽管连半个小时都没有,但架不住精神高度紧张啊。 苏霓锦得了圣旨入座,太后也不能驳回皇帝的意思,等苏霓锦坐下之后,太后才跟熙元帝说: 「哀家记得皇帝曾经有个许美人,也是生的倾国倾城,皇帝那时几近专宠于她,只可惜,许美人福薄,不久就病死了。皇帝为此茶不思饭不想了好几日,连着大半个月都不上朝呢。」 熙元帝转着拇指上扳指的动作顿了顿: 「哦,是啊,许美人的死对朕的打击挺大的。」哀伤了大半个月,连一次都没有召妃嫔侍寝,大半月后,才慢慢恢复。 「陛下那时伤心之余,还不忘将许美人的父亲官升三级,也算是全了许美人一番伺候了。」太后又说。 熙元帝眯眼凝想:「官升三级?有吗?」 啊,好像是,许美人的父亲是个七品小官,升三级也才四品。 「有。」太后笃定。 熙元帝不想跟太后分辨,转动扳指不动声色道:「这些事太后都替朕记着呢。」 「哀家可不都记着嘛。」太后说到这里,抬眼望苏霓锦的方向瞥去一眼,对熙元帝道:「咦,提起许美人,哀家倒觉得苏家那姑娘生的倒是与许美人有三四分相似。」 苏霓锦心口一窒息,脸上堆起笑容,道:「太,太后过奖了。」 然而太后却不理苏霓锦,不管她说了什么,只问熙元帝:「皇帝,你瞧瞧,哀家说的对不对。」 熙元帝顺着太后指的方向,往苏霓锦看了一眼,回道:「啊,大抵天下美人都有几分相似吧。」 太后听了熙元帝的话,但笑不语,熙元帝目光一动,对苏霓锦问: 「对了,朕之前瞧了你三选时的棋艺记录,觉得你下棋挺厉害的。朕也喜欢下棋,要不陪朕下两局?」 苏霓锦不知道该回答‘陪’还是‘不陪’,因为她不确定,熙元帝有没有看出太后的意图。苏霓锦现在心里后悔啊,本以为进宫转一圈就能回去,早知道要面对这么复杂的事情,苏霓锦进宫前就该派人去给祁昶传句话的。 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了。 太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熙元帝一脸天真的看着她,他们好像全都在等着苏霓锦的回答。 此情此景,她哪有说‘不’的权利,硬着头皮对熙元帝道: 「臣女棋艺一般,但若陛下有兴致的话,臣女愿相陪。」 熙元帝满意的点头,起身对太后说:「太后,朕便不陪您用午膳了。您多注意身体,若还有哪里不舒服,千万派人通传。」 太后敛眸一笑:「皇帝是要回宫与苏家女下棋吗?哀家这里也有棋盘的。」 熙元帝又往苏霓锦看去一眼,直言道:「不了,朕近来刚得了一副羊脂玉棋子,习惯用那棋盘下棋,便不叨扰太后清静了。」 「如此,哀家便不留你了。」太后一副老师傅打完全套广播体操般的轻松神情,大度的对熙元帝摆摆手,同意熙元帝把苏霓锦带回去下棋。 熙元帝行礼过后,对苏霓锦使了个眼色,苏霓锦立刻对太后行了告退里,跟在熙元帝身后去了。 两人离开之后,寿康宫的掌事姑姑上前扶太后从凤座上起身,问道: 「太后,苏小姐被陛下带走了,那陛下是那个意思吗?」 太后老谋深算笑道:「不是那个意思,他把人带去他宫里做什么?」他那个儿子啊,今生今世都别想从一个‘色’字里走出来。 「可那到底是准太子妃。若是太子知道了……」 「哼。准太子妃还不是太子妃。皇帝自己爱美心切,把持不住,太子能怎么样?不过一个长得稍微漂亮些的女人,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太子难道要为了个女人与他的父皇翻脸吗?」太后把儿子的心思摸的很清楚:「再说了。也算给太子一个教训太子那边竟然宁愿选个狐媚子,也不选她,惹得嘉和那般伤心,哀家心疼。」 「太后果真疼爱嘉和郡主。」掌事姑姑说。但依旧有些担忧之色。 「到底是自己带大的,感情不一样。哀家见不得她伤心,能为她做的,也就尽量为她做了。只希望她能得偿所愿,过的好些吧。」 太后今日之所以召苏霓锦进宫觐见,其实有大半是因为嘉和郡主的缘故,嘉和郡主在太后面前哭诉了一番自己被苏霓锦欺负的事情,又哭着让太后想办法把苏霓锦从太子身边换掉,太后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嘉和郡主就提出让皇帝出面。 皇帝喜好美人,这是全宫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在嘉和郡主的想法中,只要皇帝看上了苏霓锦,那太子势必要退让,到时候她就有机会了。 太后爱嘉和郡主爱到骨子里,加上她也觉得太子妃不该由苏家女担任,同时又想给太子一个警醒,于是就如此做了。 第60章 掌事姑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先前皇帝和苏霓锦离开的殿门,忧心忡忡。 一个时辰后,祁昶收到寿康宫掌事姑姑派人送来的口信,得知今日太后突然召见苏霓锦入宫,这便罢了,在召见苏霓锦之后,又以身体不适将皇帝也请到寿康宫说话,然后苏霓锦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皇帝从寿康宫带走了。 皇帝素来喜好美人,苏霓锦又是那般绝色,他将苏霓锦带去自己的宫殿是想做什么?祁昶不敢想象,只得加快脚步往元阳殿去,一路近乎小跑着。 宫里的人从来没见过太子殿下这般失态在宫中小跑,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祁昶来到元阳殿,只见殿门紧闭,金福公公立于门外守候,看见祁昶赶忙迎上: 「参见太子殿下。」 祁昶喘息问道: 「父皇呢?苏小姐呢?」 全福公公指了指殿门,意思是两个人都在里面。祁昶二话不说便要往里冲,全福公公赶忙阻拦: 「殿下您不能进去,陛下吩咐说谁也不能进。」 为什么吩咐谁也不能进?祁昶怒吼:「滚开——」 全福公公被祁昶的气势吓到了,事实上,很少有人能对愤怒中的太子殿下说不,就连熙元帝有时候在政见上与太子不和,两人争吵,大多也都是太子吵赢。 祁昶奋力推开元阳殿紧闭的殿门,掀开袍角,急不可耐的冲进去,大喊道:「苏霓锦,苏霓锦。」 外殿空无一人,祁昶心中不好的预感加倍,径直往熙元帝的寝殿冲去,一把掀开帘子,看到一张空荡荡的龙床。祁昶憋着的一口气,总算稍稍松了一点点,不过在他没有看见苏霓锦之前,这口气还不能全松。 「苏霓锦!」祁昶在殿中大叫,声音在大殿回荡盘旋。返身又往另一边找去,把整个元阳殿都找了一圈后,终于在书房一隅的清雅棋室中,看见两人对坐棋盘。 苏霓锦见他找来,对他咧嘴一笑,悄悄指了指熙元帝。 看见她,祁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托着发软的脚步进入踏上棋室。 只见熙元帝盘腿而坐,手里拿着几个棋子把玩,落下深思熟虑的一步棋子之后,才有时间看向脸色发白的儿子。 「为何不出声?」祁昶问。 他像个傻子似的在殿中跑来跑去,喊了那么多声,一声回应都没听见,凭的让他多担了几分心。 苏霓锦落下一子,往熙元帝看去一眼,熙元帝说:「朕让她不许出声的。」 说完便将目光再次落在棋盘上,大大的叹了口气,熙元帝将手中把玩的几个棋子抛入棋盒之中,爽快道: 「朕又输了。这局怎么解都是死的。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棋局。」 苏霓锦将棋子抛入棋盒,问道: 「还下吗?」问完了,苏霓锦便开始伸手收拾棋盘上的棋子。 熙元帝刚要开口,只见一只大手按在了苏霓锦正收拾的棋盘上,大有切断两人对话,让两人主意他的意思。 堂堂大祁国的太子殿下被人无视的感觉已经非常不爽了。 「你这是做什么?都说了,是朕让她不许出声的。你要问为什么,自然是对你的惩罚。」熙元帝饶有兴致的看着仿佛盛怒中的祁昶,心中暗爽。 自从儿子长大以后,他就再没机会见过他如此情绪失控,平常儿子把自己包裹的像个铁蛋,刀枪不入,油盐不进,忒没意思。还是像现在这样,脸上带点人气儿好。 「知道什么惩罚吗?」熙元帝问,不等祁昶说话,他又接着道: 「你就是这么信任你父皇的?你父皇我好歹也是君子,君子爱美,取之有道,你把朕看成什么人了?」 熙元帝原本没打算让苏霓锦不说话,只是听到外面太子和全福的对话,太子似乎十分激动,连通传都等不及,直接自己推殿门而入,进来之后,不先找他这个父皇,而是先喊准太子妃的名字,可见是真着急了。 这一瞬间,熙元帝突然很想让儿子多感受感受着急的滋味,便按着与之下棋的苏霓锦,不许她回答,直到太子找到他们这里。 苏霓锦从棋盘前走开,来到祁昶身边,见他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心中略有愧疚,说道: 「你……」 谁料她才一开口,手腕就被祁昶一把扣住,祁昶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然后不由分说,拖着苏霓锦就往殿外去。 苏霓锦被他拖着,停不下来,只得回头对熙元帝道: 「皇上,您什么时候想下棋,便宣臣女入宫,先前最后一局的赌注,臣女下回入宫时再向您要。臣女告退——」 苏霓锦说出最后一句‘臣女告退’的时候,基本上人已经被祁昶拖出了元阳殿。 第61章 祁昶也不知要把她拖到哪里去,他腿长步子大,苏霓锦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感觉祁昶好像带着她转了小半个皇宫那么远,苏霓锦气喘吁吁,实在跑不动了才使出耍赖的方法,直接蹲下。 「我跑不动了,不跑了不跑了。」 祁昶看着蹲在地上耍赖的苏霓锦,她手腕还被自己捏在掌中,因为跑了一路,她的发髻微微有点松动,额前有碎发落下,红润润的唇一开一合,仿佛对祁昶诉说着诱惑。 祁昶先前只顾着往前走,并没有特定的目的地,此时环顾一圈,发现正在北面的御花园里,北面没什么宫殿,自然也就没什么人了,旁边有个假山,假山入口不小,别有洞天。 也不知怎么想的,祁昶忽的将苏霓锦拉起身,然后一手环过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扛在了肩上,往假山里侧带去。 苏霓锦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刚被拉起来,就一阵天旋地转,胃给结结实实的顶在了祁昶的肩膀上,差点没给她整吐了。 刚要挣扎,又觉眼前一黑,祁昶把她扛进了什么鬼地方? 「祁昶,你想干什……唔!」 苏霓锦的话还没问完,整个人就给祁昶抵在了黑漆漆的假山石上,不由分说,一股霸道的气息迎面袭来,在黑暗中,精准无比的找到了她柔软的唇瓣,将她想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祁昶的唇很热,热的苏霓锦忍不住直冒汗,就连背脊抵在粗粝冰凉的假山石壁上,亦不能让她的身体降温分毫。 直觉告诉苏霓锦,她应该要反抗的,然而黑暗中的唇齿交锋和耳鬓厮磨将她的理智全然抹杀,空气似乎都跟着变热变甜,苏霓锦的心脏感觉快要跳出来似的,安静的环境里,除了她轰鸣的心跳声,剩下的便是那令人羞怯的唇齿相接的水声。 祁昶的吻从开始的霸道炽烈渐渐的变成了温柔,一点点的描绘着令他魂牵梦萦了好些时日的丰润双唇,无限沉沦。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苏霓锦连眼睛都已经适应了黑暗,将拥着自己作恶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祁昶松开苏霓锦的唇,又像是不舍般,连着又蜻蜓点水般啄了好几下,苏霓锦在这强悍的攻势下四肢发软,像一滩水挂在他的胳膊上。 「还敢不敢作弄我了?」祁昶从苏霓锦的唇边一直描绘到她的耳廓,紧贴着苏霓锦的耳廓,祁昶问出这么一句。 苏霓锦强自镇定,暗骂自己没出息,给人亲一下就软成这样。 「我,我没作弄你……是你爹……」 苏霓锦的话没说完,就又给祁昶封住了唇,兀自亲了几下,祁昶道:「我爹让的也不行。」 苏霓锦哭笑不得,可自己如今小命抓在人家手里,哪里敢造次,软软回了句:「我知道了。你,你放开我吧。」 黑暗中,祁昶勾唇一笑:「想要我放开你啊?求我啊。」 苏霓锦:「……」 这人表面看起来冷若冰霜,实际上内里是幼稚的。 苏霓锦安静了一会儿后,终于摆脱了先前手脚发软的现象,暗中摸上了祁昶的腰,在祁昶万分期待中,两指相捏,意图掐上祁昶的腰间的痒痒肉,然而天不遂人愿,苏霓锦用尽全力掐了好几下,也没有在祁昶的腰间找到一块能够让她掐在手指间的痒痒肉,全都是硬邦邦的,极其柔韧有弹性的肌肉,掐的次数多了,她手指都有些酸疼,最后只能放弃。 祁昶将脑袋靠在苏霓锦的肩窝里闷笑:「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孤这个人,最是记仇。」 苏霓锦还没反应过来,祁昶说的‘记仇’是什么意思,就觉得腰间一痒,一块敏感的小肉肉就被祁昶掐住了,苏霓锦忍不住‘啊’了一声。 刚要跟奋起反抗,从祁昶手中救下自己的小肉肉,只听假山外传来一声喝问: 「谁在里面?出来!」 苏霓锦如遭雷劈。 虽然她和祁昶是圣旨赐婚的正经未婚夫妻,可要给人当场撞见在假山里偷情,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怎么办?」苏霓锦问祁昶。 祁昶自然不会让她这幅刚刚被自己欺负了的模样出现在别人面前,假山外应该是御林军巡逻,不宜露面。 祁昶拉着苏霓锦往假山走,这座假山很大,盘旋而上有条山道,穿过山道上去之后,就可以从御花园绕开。 两人猫着腰,真的就像偷情一般,从假山肚子里盘旋上去,再从那背面山路下山,重见天日后,苏霓锦迅速整理了自己的衣裳,抬眼看了祁昶一眼,顿时笑开了。 祁昶的唇上沾着她的红色口脂,别有一番艳丽风情。 「别笑了,你以为自己好到哪里去。」祁昶拉着苏霓锦来到池塘边,池塘里映出两人的样子,嘴上,脸上皆是狼藉一片。 第62章 两人看着对方的样子,憋了一会儿后便双双笑开。 也不管脏与不脏,就着池塘水把自己拾掇干净,两人才装模作样从假山后的竹山悠然而下,彬彬有礼,相敬如宾,任谁见了这样的太子和准太子妃都只会觉得他们是刚从竹山上游玩下来,绝对想不到两人之前在假山中做了些什么。 习日午后。 太后冯氏睡过午觉,管事姑姑便送上来参茶,太后喝了一口后,随口问道: 「嘉和那丫头呢?怎么上午半天都没瞧见她?」 管事姑姑恭敬回道:「回太后,嘉和郡主一早便出去了,说是公主得了两个新鲜花样,她过去看看。」 「新花样?」太后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她恢复的倒快。前儿还哭啼啼的呢。」 管事姑姑陪笑:「嘉和郡主还是孩子心性,哪有日日哭泣的道理。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太后觉得也是,跟着笑了起来,得,只要她的小嘉和不哭,过得好,太后的心情便也跟着好起来。 「她又不傻,哀家替她解决劲敌,她自然要高兴起来的。」太后说,忽然想起来,问道:「对了,昨夜皇帝留苏家那个在他宫里了吗?」 太后自问对儿子很了解,儿子看中的女人,哪怕是个寡妇,他也不觉得有什么,照样往宫里带,往年给太子物色的那些美人,有小一半都进了他的后宫,那苏霓锦生的貌美,太后大从心眼里不相信儿子会放过。 然而事实证明,太后还是小瞧了他儿子的道德标准。 「回太后,皇上未曾留苏小姐在宫中。」 太后意外:「没有留?」 「是。」管事姑姑回道:「若皇上召幸了谁,敬事房定会来回禀的。」 敬事房总管是太后宫里一手提拔过去的,皇帝那边无论宠幸了谁,太后这里都会一清二楚,正因为熟知儿子的彤史规律,太后才更加觉得皇帝不会放过像苏家女那样的美人。 可既然敬事房没有记录,那就说明真的没有了。 「算了。再盯着吧。让小林子多盯着些。」 小林子便是敬事房总管太监。管事姑姑低垂眼眸领命。 「你下去吧,让小厨房今儿做点金丝蜜枣凉糕,待会儿嘉和回来,给她端过去,她最爱吃了。」太后如是吩咐。 太后疼爱嘉和郡主的心,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的出来,然而再疼爱,太后也听不到她心爱的嘉和此时此刻正在悲惨的呼喊着她—— 东宫内院。 嘉和郡主正跪在青石板的地上,双手举过头顶,一边哭一边喊着:太后救命。 她喊一声,两只手上的板子就落一下,发出一声‘噼啪’的脆响,然后紧接着就是嘉和郡主一声惨叫。 如此声音在东宫后院中此起彼伏,周而复始。 祁昶处理完政事,稍微有了点空闲时间,就来处理被他派人从半路骗过来的嘉和郡主了。 公主邀请嘉和郡主去看新鲜花样,嘉和郡主兴致恹恹,但在管事姑姑的劝说下还是决定去了,谁知走到半路,东宫的人说太子请她去东宫一叙,说有话要与郡主说。 嘉和郡主当时一颗恹恹的心就活跃起来,要知道,这还是太子哥哥第一次主动邀请她去东宫说话,用膝盖想也知道她在公主和太子哥哥之间会选谁,都没用东宫的人多说什么,嘉和郡主就让人去辞了公主的邀请,转而来到东宫。 一路上她脑子里想了很多,不知道太子哥哥要跟她说什么,雀跃期待着被请入了东宫最深处的院落,就在嘉和郡主满心幻想着旖旎画面时,一盆凉水将她从头到脚泼的冰凉冰凉。 她被突然冲出来的几个婆子按到了院子里的青石板地上直接跪下,她挣扎怒骂却没有丝毫作用,她只要一动,身后的几个婆子就过来强按她的膝盖,不让她起身,嘉和郡主跪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太子哥哥才姗姗来迟,看见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嘉和郡主就像看见了救星,直到现在,她还天真的以为是这帮奴才胆大妄为,她心目中的白月光太子哥哥是来救她出火海的。 然而,接下来太子哥哥接下来的举动,让嘉和郡主的期待彻底熄灭。当时她对太子有多憧憬和期待,现在就对太子有多失望和愤慨。 太子让人取来了藤条,让婆子把嘉和郡主的手举的高高的,然后太子哥哥就坐在廊下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嘉和郡主的手被藤条抽。 事情发展到这里,嘉和郡主就算再迟钝,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相信,真的是她的太子哥哥下令处罚她的。 嘉和郡主的手心给藤条打了数十下以后,掌心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用藤条抽她的婆子上前对祁昶回禀:「殿下,三十下已打完。」 祁昶抬起目光,看向又气又哭的嘉和郡主,冷声问道:「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第63章 嘉和郡主手上火辣辣的疼,脸上的妆也全都哭花了,抽抽噎噎倔强道:「不知道。」 「不知道?」祁昶点了点头,对那抽藤条的婆子吩咐:「再来三十下。」 嘉和郡主一听还要打三十下,她的手不残也要废了,果断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喊一声: 「我知道,别打了!」 祁昶一挑右眉:「哦?那说来听听啊。」 祁昶毫不留情的刑罚和毫不在意的口吻,深深的刺痛了嘉和郡主的心,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伤成马蜂窝了,千疮百孔,曾经对太子哥哥那些爱恋如今全都在这一刻成为戳在她心上的刀子,太子哥哥对她这般冷酷无情,她真的是……爱错人了! 要说一开始的时候,嘉和郡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自从被打以后,她就福至心灵的明白过来,太子哥哥之所以打她,除了为了苏霓锦,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他定然是知道了她在背后撺掇太后算计苏霓锦的事情了。 嘉和郡主努力让自己不住颤抖的唇镇定下来,用低若蚊蝇的声音说了句: 「因为苏霓锦。」 祁昶戳戳耳朵:「你说什么?孤听不见!」 「因为苏霓锦。」嘉和郡主又稍稍大了些声音道。 「再说一遍!」祁昶呵斥。 嘉和郡主吓得身子一抖,捂着两只火辣辣的手,又忍不住想哭了,然而她刚吸足了一口气,准备大哭特哭的时候,看见了祁昶把手中茶杯重重放到茶几上的动作,狠厉的目光让嘉和郡主不敢造次,规矩道: 「因为准太子妃。」嘉和郡主认命了。 太子哥哥再也不是她喜欢的那个温柔端正的太子哥哥了,她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还算有点脑子。继续说下去,那你错哪儿了?」祁昶好整以暇的问。 嘉和郡主心如死灰:「我不该求太后骗她入宫。」 如今藤条在人家手上,她被困在人家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太后远在寿康宫救不到她,甚至太后可能连她被带到东宫行刑都不知道,嘉和郡主现在除了交代一切,没有别的办法。 既然太子哥哥要她交代,那她说了便是,何苦让自己的手受罪呢,只要她交代了,太子哥哥就再也没有理由打她了。 「嗯。好。」祁昶点了点头:「既然你承认了,那就不动大刑了……再来三十就好。」 再来三十……就好! 嘉和郡主如遭雷击,如坠深渊。一时间,仿佛尝遍了人生的酸甜苦辣,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水的小油菜,蔫儿了。 去他妈的爱情不爱情,都是骗人的! 她发誓,今天之前她真的不知道苏霓锦对于太子哥哥而言会这么重要,被身边的宫婢一撺掇,她就起了私心,想着若苏霓锦被皇帝看上的话,那太子哥哥也没有任何办法,那时候,她也就有机会了。 但是现在,嘉和郡主彻底从往昔的美梦中清醒过来了,对她这样凶残,丝毫不念旧情的太子哥哥,从今往后就算有机会,嘉和郡主也不想要了! 她再也不要喜欢太子了! 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白瞎了她这么多年的日夜惦记,百转柔肠,一腔爱意空自许。 悔不当初啊——啊!! 东宫后院中,嘉和郡主的惨叫声不断传出,传至天际,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岂是一个‘惨’字能表达的。 打完了嘉和郡主六十藤条,然后派人把叫的太吃力,又疼又累的嘉和郡主送回了寿康宫。 太后看着嘉和郡主肿的像猪蹄似的两只手,一阵心疼哭泣之后,不由分说便摆驾东宫,找罪魁祸首太子算账去了。 东宫大殿中,太后高坐太子座椅之上,怒不可遏的质问太子: 「你为何要处罚嘉和。」 「嘉和郡主蛊惑太后,孤已经手下留情了。」祁昶答。 太后不解:「她怎么蛊惑哀家了?」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哀家传召苏家女入宫一事?那是哀家一人所为,与嘉和有何关系?依哀家看,太子是被那个苏家女迷昏了头吧。」 「她叫苏霓锦,是孤钦定的太子妃,今后要与孤一同称呼您为‘祖母’的人。」祁昶鼻眼观心,一派从容淡定。 「怎么如今你倒是挑起祖母的错来了。」太后被气的不轻。 「孙儿不敢。孙儿正是怕祖母被人蒙骗而不自知,嘉和郡主蛊惑太后,其心可见,孤今日小惩大诫,望她吸取教训,莫要再为难准太子妃,若有下回,孤便不会像这回般轻饶于她了。」 太后看着不留情面的孙儿,鼻头发酸,眼泪就此落下,连连点头:「好,好啊!好个大公无私的太子殿下,你还想对嘉和怎么样?你不如就直接打哀家好了,反正哀家一把老骨头,死了便死了,你休要再动她!」 第64章 祁昶见太后落泪,终是愧疚,上前两步,跪到太后脚边,拉住太后的手,被太后一把甩开: 「别碰我!太子殿下如今大了,哀家是管不了了,也不能管了!」 祁昶无奈,拉住太后的手,软声道:「祖母别这样。孙儿心里不好受的。我让人打了嘉和,不是因为她对准太子妃如何,而是她此番恶意若不加以制止,今后她心中的恶出了头,便再难遏制。」 「太后将她当做亲孙女般疼爱,她该知足,该于您膝下尽孝,却不该利用您对她的疼爱,把您当枪使。孙儿希望您能体谅孙儿所为,她本性还算纯孝,从前就算有点骄矜任性,孙儿也都有着,从未有过苛责,但近来她做的几件事,确实已经触到孙儿的底线,孙儿不希望太后您的身边,养了个不知君,不知臣,不知感恩的人。」 祁昶对太后剖析道理,语气诚恳,太后听了亦不禁为之动容。 她并不是那蛮不讲理的,怎会不知此番是嘉和耍的小诡计,加之太后确实不喜欢太子选的那个准太子妃,这才顺了嘉和的愿望,让她高兴高兴,哪想到,太子的反应会这般大。 太后看着拉着自己的手诉说的孙儿,心中五味陈杂,问: 「你就非得选她做太子妃吗?」 祁昶不加任何犹豫颔首:「是,孙儿喜欢她。」 太后幽幽一叹,酝酿了片刻,说道:「那她喜欢你吗?你怎知她喜欢的不是你的身份?」 闻言,祁昶笑了:「祖母,要一个人真正喜欢上另一个人,是需要长时间不断付出的,若是只交往这么长时间,就能说出比山高,比海深的爱,那任谁也不会相信的。她是个好姑娘,等她嫁过来之后,您试着与她相处过后,您就知道了。」 这一瞬间,太后在孙子身上看到了先帝的影子,这个孙儿确实最像先帝,有一颗谁都撼动不了的心,一言九鼎。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哀家也无可奈何。」太后一叹,又道:「希望你没有看错人吧。只一点,今后可不许再动嘉和,她是哀家的……」 「命根子!」 太后没说完,祁昶就把她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太后放心吧。只要她今后还如从前那般孝顺您,不再动歪心思,我保证绝不再动她一根寒毛。」 太后得了祁昶的话,从太子座位上站起,祁昶扶着她,将她送到殿门口。 「你别怪她,她做这些,全都是为了你。那丫头对你的心思……」太后说。 祁昶:「祖母,无论她喜欢谁,都不能成为她为恶的理由。」 「……」 送走了太后,祁昶唤来罗时: 「让太医院多派几个太医去寿康宫给嘉和郡主治疗,再次孤的私库选几株百年老参过去,让寿康宫的人照顾好太后,莫让她守着嘉和郡主太过辛劳。」 「是。」 祁昶得知熙元帝再召苏霓锦入宫,忙完了手头政事便也跟着过来,可两人并不在殿中,而是在御花园下棋,祁昶寻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全福公公举着托盘小跑过来,托盘上放了一叠银票,他拦住全福公公问: 「这是做什么?」 全福公公叹息:「唉,殿下来的正好,您快去劝劝准太子妃吧,她都赢了陛下快十万两了,再赢下去,还不知要赢多少呢。」 祁昶:…… 御花园里,熙元帝坐在棋盘前拧眉沉思,手里捏着一只棋子,比划放在左边不对,放在右边似乎也不对。 而一边苏霓锦则喝着宫中的特供茶,吃着御膳房做的点心,优哉游哉看着熙元帝在那儿凝眉为难。 「您瞧,陛下约莫又要输了。」全福公公已经伺候两人下棋好半天了,眼看着陛下输了十几回,只要看陛下的神情,他就知道陛下是要赢还是要输。 「一局五百两的赌注,陛下已经输了十八局,连这局就十九局了。先前杜昭仪来请见陛下,陛下都没见。」 这段时间要说最受宠的妃子,那肯定是杜昭仪了,回回过来见陛下,陛下哪怕在处理朝政,也会歇下来赔她一会儿,可今天,杜昭仪请见陛下,第一回 遭到了冷落。 祁昶从全福公公手中接过装着银票的托盘,向两人走去,熙元帝深思熟虑之后,突然眼前一亮,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落下之后,顿时开怀大笑: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朕破了你的局!就是这里,你下你下,看你还有什么后手。」 苏霓锦放下茶杯,往棋盘上瞥去一眼,拿着棋子在手中思虑一番后,在熙元帝期盼的目光中落下一子,只见她刚落下,熙元帝就高兴的拍手: 「好好好,你终于上当了。就是这里!哈哈。你输了!」 苏霓锦一看棋盘,果然大片江山已被包围,回天乏力。 第65章 大大方方的认输道:「臣女输了。」 见祁昶过来,苏霓锦遗憾的看了祁昶手中的托盘:「唉,殿下亲自送钱过来,我却没赢着,可惜。」 祁昶看了一圈他们的棋盘,熙元帝赢了一局之后,整个人都从紧绷的状态恢复了轻松,一边喝茶一边感慨: 「朕还当你真是棋圣下凡,难逢敌手呢。哪能让你回回都赢了去。」 祁昶笑着将手中托盘往他们之间的棋盘上一放,盖住了他们下完的棋,熙元帝喝了口茶跳起来: 「哎呀呀,朕还没回顾欣赏,你怎么就给扰乱了。这么大地方,非得把东西放棋盘上吗?」 祁昶不以为意:「一盘棋而已,父皇这般着急做什么。」 熙元帝被堵了口,他总不能当着儿子说:这盘棋赢的不易,他舍不得乱了,想多看看吧。 苏霓锦狡黠的目光往祁昶看去,然后不动声色的吃了一颗葡萄,见祁昶仍居高临下看着她,洞悉一切的目光让苏霓锦没由来心虚起来,讨好般捧起葡萄对祁昶道: 「殿下吃葡萄吗?」 祁昶没动,苏霓锦亲自摘了一颗送到祁昶手上。 「别吃葡萄了,再来一局。」熙元帝刚赢了一局,似乎还没过瘾。 「父皇,儿臣先前从元阳殿过来的时候,军机处刚送了些折子过来,请父皇国事为重。」祁昶说。 熙元帝一愣,眼底闪过一抹遗憾,到底没说出‘国事不重要,下棋最重要’这句话。 「今日朕未曾认输,留待日后。」熙元帝对苏霓锦道。 苏霓锦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十分赞同熙元帝此言:「是是是,留待日后。」 熙元帝离开,祁昶和苏霓锦两人一同恭送,然后就剩下两人四目相对,苏霓锦避过目光,福了福身: 「若殿下没什么事,臣女便先回府了。」 祁昶冷哼:「我刚来你就要走,过河拆桥吗?你就不想有下回了?」 苏霓锦一愣,果断反应过来,看了一眼被祁昶弄乱了的棋盘,嘿嘿一笑。 她对熙元帝摆了好些根本无解的残局,古往今来都没人能解的开,熙元帝输钱理所当然,不过这最后一局,是苏霓锦有意放水的,毕竟她还想赚熙元帝的钱,总不好一回就叫他输怕了,总得给他一点希望。 不过,她放水这局经不起细细推敲,只要细细看了,不难看出问题,祁昶刚才将棋盘弄乱,实际上是保护了苏霓锦的小诡计不被熙元帝发现。 「殿下言重了,臣女怎会不想有下回呢?届时还要请殿下多多照拂才是。」苏霓锦丝丝柔柔的声音钻入祁昶的耳中,蔓延入了心房,如猫爪挠心,痒的厉害。 晴朗阳光里,她笑靥如花,眉眼中仿佛盛着令人心驰神醉的仙蜜,祁昶的目光落在她嫣红的丰润双唇上,瞬觉咽喉干渴。 「咳咳。好说。」祁昶一本正经道:「随孤去东宫一趟,孤给苏大人准备了礼品。」 苏霓锦正要问他给苏轸准备了什么,手腕便给祁昶拉着走了,两人是正经的未婚夫妻,便是牵手走在一起也属正常。 祁昶让宫人们不必跟随,他自己领着苏霓锦从花园小径去东宫,顺便欣赏一下御花园的风景。 苏霓锦哪会不知道这人打的什么主意,但饶是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有想到祁昶的攻势会来的这般猛烈,走到一处偏僻的殿宇,便将苏霓锦迅速拉扯进了茂密隐蔽的竹林,将她抵在两株连在一起的粗壮竹身上欺负。 好一通亲吻过后,两人皆气喘吁吁,不过两三日未见,却如久不见面的情人般火热。 苏霓锦觉得祁昶的行为其实是有点犯规的,原本以为他走的是温情路线,讲究日久天长,细水长流,可自从上回在假山中,两人打破了相敬如宾的平衡之后,祁昶就像开闸猛虎般再也控制不住,只要见了苏霓锦,或多或少都要拖着纠缠一番,惹的苏霓锦十分无奈。 她前世今生都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正常恋爱中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呃……急不可耐,她也问过祁昶,然后祁昶给她的答案更玄妙。 他的原话是:我单身二十多年,不近女色,我没婚前动你,就算是定力超群了。 对祁昶此番发言,苏霓锦则持保留态度。 大婚前夕,对苏霓锦而言发生了件很好的事情。 她的大表兄沈珏回来了,并且将她的投资直接翻了好几番,是给苏霓锦送银子回来的。 苏霓锦在后院跟嬷嬷学规矩,听到说舅爷和表少爷来了,高兴的连招呼都没打,就冲到了前厅。 沈氏和苏轸都在,苏霓锦便贸贸然冲了进去。 沈朝和沈珏看见苏霓锦赶忙起身,如今她的身份不同,任谁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第66章 「舅舅,表哥快别多礼。」苏霓锦说,期待的目光不住看向沈珏。 沈珏暗自对她指了指苏轸和沈氏坐的主位,只见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摆放了一只檀木匣子,只见沈珏用口型对苏霓锦说:「都在那里。」 说完,又对苏霓锦用手指比了个‘五’。 苏霓锦倒是明白沈珏的意思,就是她投资让他出海的银钱赚了五倍,全都在苏轸和沈氏手边的匣子里。 苏霓锦暗自掰手指算了算,她之前把全部身家凑给了沈珏,又另外跟沈氏借了五万两,加起来一共六万两,五番的话就是三十万两。 这么一大笔钱,苏霓锦简直高兴的要飞起,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祁昶,但这种幸福感,简直比她马上要当太子妃这件事还要强烈。 要不是匣子放在苏轸手边,苏霓锦现在就想抱着盒子到房里数钱去。 「真是没想到,海路运回的货物会这般抢手,我都后悔没有多弄点回来。」沈朝说完后又对苏霓锦赞道:「还是绵儿有眼光,有魄力,让我这个经商多年的人都自愧弗如。」 沈珏跟着从旁发笑,虽然这回没有做到最大利益,但父亲这么说便是认可了他的想法,比起赚钱,沈珏更在意的是父亲的认可。 苏轸和沈氏对望两眼,又看了看里面放着三十万两银票的匣子,满心纳闷,绵儿是什么时候做这些的? 沈氏知道一些,当初苏霓锦急急忙忙跑来与她借钱,一开口就是五万两,她虽然跟沈氏说过,是要投给沈珏的商队做生意,但当时沈氏以为她是随口说说,或者根本就是拿沈珏做幌子,她是自己要钱买什么。 谁想到,她是真的拿去做生意了。 沈氏看着那些银两,心中后悔不已,要知道走海货那么挣钱,她当初就不该借给苏霓锦五万两,而是应该借给她五十万两才对啊。 当然了,五十万两的货,沈珏那么点人也不可能带回来,沈氏就是这般感慨感慨。 「快别夸她,她今后胆子更大了。」苏轸说道。 沈朝哈哈一笑,想起了什么,对外击了击掌,四个沈家的仆从便从外面走入,两人抬着一口大箱子,两口沉重的大箱子并排摆列到厅堂中。 「这是……」沈氏指着问。 沈朝看了看苏霓锦,说道:「母亲听说绵儿马上要成亲了,嫁的还是太子殿下,这回过来,母亲让我给绵儿带了些添箱过来,虽然不值什么,但好歹是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姐姐和姐夫莫要嫌弃才是。」 苏轸夫妇对望:「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绵儿嫁妆自是我们一力承担,怎好叫岳母破费。」 「快别说什么破费。姐夫当年不嫌弃我们沈家乃商户出身,始终亲近,对姐姐百般照料,沈家上下无不感激,绵儿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别说她嫁太子了,便是嫁给普通人家,母亲也是要给她添箱的。」 沈朝说的恳切,说完之后,不等苏轸再说,他又让沈珏将先前就带进来放在茶几上的另一只匣子送上前,与给苏霓锦的三十万两的匣子放在一起。 「这个是我和珏儿娘给绵儿的添箱,我知道姐姐的店铺都卖的差不多了,不剩什么,这里面放的都是些京城的铺面,老铺子,不需要费心打点什么,只要届时跟掌柜的交接一下即可。我们沈家无官无爵,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些黄白之物,还望姐姐,姐夫,绵儿不要嫌弃才是。」 沈氏将匣子打开,厚厚的一叠地契和铺面映入眼帘,沈氏鼻头有些发酸,红了眼眶: 「你们这是做什么……哪里就要这么厚的礼了。」 沈氏想到了自己出身商贾家,少女时期也是父母百般娇宠着长大,嫁来京城,却处处低人一等,这么多年了,也只有娘家与他们保持勤走动,一时感触良多。 苏轸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看着沈朝送来的这些,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人与人之间,本就不该以身份来划分,何为官宦,何为商贾,官宦人家不高人一等,商贾人家也不低人一等,求得不过真心相待。 他这个岳家,对他们实在太好。恩情无从说起。 沈朝和沈珏这回过来除了把苏霓锦盈利带过来,其次就是给苏霓锦送来了沈家那边的添箱。 晚上苏霓锦和沈氏在她的房间里将沈家送来的添箱一一打开之后,母女俩都被里面的东西震慑到了。 苏霓锦也是第一次相信她的外租家是江南首富了。 沈老夫人送来的两箱添箱,苏霓锦本以为会是一些绸缎,布匹,花瓶瓷器等装饰用品,谁想到,确实一盒一盒的金珠子,银珠子和鸽子蛋那么大的浑圆珍珠。 一盒盒的金珠子、银珠子和珍珠整齐排列在内,看的人晃眼,苏霓锦目瞪口呆的数了又数,足足有三十盒金珠子,三十盒银珠子,三十盒白珍珠,三十盒粉珍珠,三十盒黑珍珠…… 第67章 「娘,沈家是不是特别特别特别有钱?」苏霓锦被眼前的财富完全震慑住了。 真是搞不懂,沈家有这么多钱,怎么还会在意自己的社会地位是高是低。 「不是沈家特别有钱,是你外祖母特别有钱。你外祖母的祖上也是从商的,她是家里的独苗,曾外祖父去世的时候,偌大的家业全都给了你外祖母,你外祖母带着巨富嫁给了你外祖父,这才把沈家一路扶持到了江南首富的位置。」 沈氏是第一次跟苏霓锦将沈家的事情。 苏霓锦恍然大悟,由衷感慨,历史诚不欺她,果然姓沈的人家就是很有钱。 「我成亲的时候,你外祖母也给了我好些金珠子,金珠子,不过这些颜色各异的珍珠却是没有的。这些珠子市面上不常见,约莫是你外祖母新培育出来的吧。」 苏霓锦看着这些珠子问:「外祖母会培育珍珠?」 沈氏点头:「是啊,我记得好像是我出嫁以后才她才开始养的,也难怪我的嫁妆里没有这些。怎么了?」 苏霓锦看着这些每一颗都浑圆的珍珠,心动不已,对沈氏说道: 「娘,外祖母为什么不住到京城来呢。我好想见见她呀。」 尤其是想跟沈老夫人学学这一手培育珍珠的本领,这个时代能够养出这么好的珍珠,技术绝对属于超时代的,这要能大规模养殖,何愁没有钱呢? 「我没跟你说吗?明年你外祖母便要来京城了,沈家的生意近年北直隶这边居多,外祖母有心将沈家搬到京城来。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她了。」沈氏说。 苏霓锦意外喜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高兴之余,苏霓锦将沈珏送来的那三十万两银票的匣子打开,从里面取了十万两出来,递给沈氏: 「娘,当初跟您借了五万两,如今连本带利都还您。」 沈氏一愣,将银票塞回苏霓锦手上:「这孩子,说什么呢?既是你挣的,合该是你自己的,我不要。」 「娘。家里这些年都是靠您一力支撑,从前我不懂事,给您添了很多麻烦,现在女儿懂事了,还赚了钱,娘就当我是为您分担一些,马上我要嫁人了,家里又是一大笔开销,拿着吧。」 苏霓锦的话让沈氏颇为感动,看着重新被赛回来的十万两银票,沈氏说道: 「……好吧。那我不推辞了。这些银票到时候娘还放回你的嫁妆里,让你带去东宫。娘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说到这里,沈氏顿了顿,说道:「再说了,你是不是觉得家里没钱了?」 苏霓锦被猜中了心思,尴尬一笑:「没……」 事实上她感觉家里好像确实没什么钱,所以才坚持给沈氏十万两贴补家用的。 谁料沈氏忍不住笑了,对苏霓锦眨了眨眼睛: 「你娘我呀,不缺钱。」 苏霓锦想问沈氏,她怎么个不缺钱法,可问了沈氏,她却闭口不言,只说让苏霓锦拭目以待。苏霓锦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承认家里没钱这件事,也就不多追问了。 沈氏说:「对了,明年你外祖母来京城,你已经嫁去东宫了,也不知太子殿下,许不许你时常回来呢。」 「许啊!他若不许,我把他东宫给掀了!」提起祁昶,苏霓锦现在是满面笑容。 沈氏见她这般,不禁笑道:「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提到太子殿下的态度与之前不太一样啊。之前你不好骂他骗你,骂他不老实?还说不愿做他的太子妃?」 苏霓锦被沈氏当面一问,满面绯红,鲜有扭捏道:「没有骂他。他……挺好的。」 沈氏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忍着笑戳了戳苏霓锦的额头: 「也就是你这个傻丫头在家说太子不好。若是太子殿下那样的完人你都觉得不好,这天下间还有男子是你觉得好的吗?」 苏霓锦有心反驳两句,然而‘真香定律’让她实在反驳不出口。 大概,也许,可能,她是被祁昶的吻技给征服了吧……思及此,苏霓锦羞的将脸埋进手掌心里,等到冷静了才敢抬头,问沈氏: 「这世上哪有完人,世人看到的都是表象。」 至少有一点苏霓锦可以保证,就是祁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人前人后的表现绝对不一样。 人前他是高贵冷艳的太子殿下,高端圣洁,可人后嘛……直接化身欲求不满少年郎,热情的火每每差点把苏霓锦给烧熟了。 「表象不表象的我是不知道。反正我与你爹从来就没想过把你嫁到宫里去。谁料事与愿违,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偏偏选中了你。」 自从苏霓锦与祁昶被赐婚以后,一直都在忙这个忙那个,母女俩都没什么机会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其实啊,也是你爹疏忽,我听他说,上回在梁府门外,是太子殿下救了你?」沈氏问苏霓锦。 第68章 苏霓锦点了点头,她那时候还不知道祁昶是太子,以为他是罗时,所以后来还特地送了个价值八百两的腰扣去给他呢。 「那日其实太子找过你爹,太子让你爹别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沈氏说。 苏霓锦一愣:「啊?我爹早就知道?太不够意思了。」 沈氏无奈:「殿下吩咐,你爹哪敢不从?何况那时候你爹还特地问过太子殿下,问他是不是对你……当时太子殿下是否认的,你爹也就信了,没在意。」 这背后居然还有故事,苏霓锦也是没想到。 「唉,我和你爹原是想将你嫁去一户普通人家,那样你爹就能护着你不被欺负。今后……」 沈氏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个,女儿做了太子妃,从今往后他们是再难护其一二了,若是真受了委屈,女儿又该如何是好。 苏霓锦看出沈氏的不安,拉住沈氏的手劝道:「娘,今后便由我护着你们,也是一样的。」 沈氏鼻子微酸,眼角泛红,女儿不懂事的时候她想哭,如今女儿懂事了,她还是想哭。 今夜,沈氏没有回主院歇息,母女俩共卧一塌,秉烛夜谈,仿佛要把之前没有谈过的心一夜全都谈完,直接导致了苏霓锦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教习王嬷嬷亲自拿着戒条杀到苏霓锦的床前,才把依旧昏昏沉沉的苏霓锦从床上挖起来。 洒金巷苏家来了两个沈氏不得不接待的客人——奉国公老夫人连氏与奉国公夫人宁氏。 婆媳俩第一次屈尊降贵来到了洒金巷。 就算是分了家,但连氏依旧是沈氏的婆母,沈氏可以回绝所有上门拜访的客人,唯独连氏回不得。 这日苏轸正好休沐在家,夫妻俩一起将连氏和宁氏迎进了厅。 宁氏扶着连氏直接坐到了厅中主位上,自己则坐在另一边主位,苏轸夫妇这对正牌主人家反倒坐在了下首。 苏轸与沈氏对望一眼,让沈氏稍安勿躁,坐下听听她们想说什么。 「老四家如今发达了,连我这个嫡母都不稀得去请安拜见了。」连氏一开口就是夹枪带棒,叫人听得不舒服。 沈氏刚要开口,被苏轸按着,只听苏轸道: 「近来事忙,未曾分身,母亲若是有什么事,派人来通传一声便是,何须您亲自前来。」 连氏一哼:「通传一声能请的动苏大人夫妇吗?」 连氏不是没派人来传过他们去国公府说话,可派来的人甚至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不是被府里下人打发在前厅喝茶,就是门房直接说老爷夫人不在家云云。 苏轸不动声色问: 「母亲派人来过吗?许是下人门房忘记通报,我们确实不知。」苏轸不傻,怎么可能给连氏留下话柄,直接一句‘不知道’,她们也没办法证明。 连氏气的眉毛竖起,曾几何时,这个庶子也敢这般与她说话了?正要发怒,被宁氏按住了手,对连氏暗自摇了摇头。 苏轸将那婆媳俩的样子看在眼中,敛目问:「不知母亲特意前来,是有何要紧事吗?」 连氏没说话,宁氏从旁开口,笑道: 「四弟近来事忙,确实有点事情想要来问问四弟。」宁氏的态度比连氏稍微好一些,毕竟有求于人,心里再不痛快,表面上也要装装样子。 「国公夫人请讲。」苏轸客气说。 「是前几个月的事情了,你也该是知晓的,国公之前特意与你说过。就是通政司王大人家的长子想要入户部谋一知事的职,王大人与国公求了多回,至今一直没有办成,今日来时,国公特意与我吩咐,要再与四弟说说此事,王大人那边是说,事情办成,定会记得四弟你的恩情。」 若是从前的话,让宁氏这般低声下气的与苏轸说话,她是万万做不到的,可如今情况变了,风向也变了,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完全脱轨了似的不受控制。 先是云姐儿选妃失利,被直接赶出了宫,别说王妃和侧妃的身份没捞着,就连原本应该得的赞誉都没有得到,不仅如此,还连累她爹被停职查看,并停奉一年。 这件事对原本就已经在衰退的国公府无疑是雪上加霜,直接陷入了危机。 从前答应过人家却没办的事情,全都同一时间开始催促了,就好像怕他们国公府突然跑了似的。 比如这件通政司王大人家的事,早几个月前就送来了银子,他们收了,可国公找苏轸谈此事,苏轸却怎么也不肯帮忙办,弄的王夫人天天往国公府来,宁氏疲于应付,只能撺掇连氏与她一起,借机会跑这一趟。 「哦,那件事啊。国公确实与我说过,不过我当时也对国公说了,办不了。我虽是户部尚书,可户部的官职并不全由我一人指派。」苏轸说。 宁氏脸色一僵:「你是户部尚书,户部的官职怎么不是你指派?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嘛,又不难的。」 第69章 苏轸一身正气的拒绝:「不是不难,是不能。这件事夫人不必说了。除非王公子自己凭真本事考入户部当知事,否则他今后想以任何途径入户部,只要有我在一日,都不可能。」 宁氏脸色剧变:「苏轸,你何必将话说的这么绝?」 他不帮忙就算了,他们还能假借苏轸的名义去联络户部下面的官员,托一点那些人的关系,说不定也成,可苏轸那么说,就是断了王公子以其他途径进户部的路,王大人知道了还不要找到国公府来闹翻天啊。 毕竟收的银子可不少。 宁氏指着苏轸骂了一句,苏轸冷哼一声,直接回了她一记白眼: 「夫人若是为了此事,大可再多言,我那儿还有不少请客名单要核对,就不陪老夫人和夫人了。中午若是愿意,便留下吃顿便饭好了。」 苏轸说完,便要离开。有了他的明确态度,就算留沈氏一个人在场,她也知道该如何应对。反正这里是洒金巷,又不是国公府,沈氏可不怕她们,最坏的打算就是她也寻个由头离开,她们要闹要待,悉听尊便好了。 谁知苏轸还未走到门边,就被连氏喊住了: 「你去哪里?我这还没开口,你就要走了?」 苏轸没有回头,站在门口回了句:「母亲,夫人说的那件事情,我确实办不了,留下也没什么用,绵儿马上就要大婚了,好些事情等着我去办。」 宁氏气的往旁边一转,似乎真的被苏轸给气到了。 连氏也生气啊,这庶子到底是扬眉吐气了,生了个狐媚子女儿,马上就要嫁入东宫做太子妃了。真不知道老天是怎么瞎的眼。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再不满,再气愤,再不愿也没用。 于是,连氏便说出了今天她们婆媳来的主要目的。 「你过来坐下。我来与你说的便与锦丫头的婚事相关。」连氏说。 苏轸暗自与沈氏换了个眼神,翻身回来坐下。 连氏一击掌,让两个守在门外的四个丫鬟各捧着一只盖着绒布的托盘进门。 「锦丫头马上就要大婚了,她运道好,嫁的是当朝太子殿下,外头都炸开了锅,都在问我锦丫头何德何能,竟让太子选了她去。」 「人家外面都在暗暗等着看我们家的笑话。如今老四虽已是二品官员,可到底家底子薄了些,若锦丫头嫁给寻常人家,你们那点子家底约莫还够,可如今锦丫头要嫁的是天家,若是嫁妆少了,就算她嫁进了东宫,只怕也免不了要受人耻笑的。」 连氏说到这里,便让四个丫鬟分别将她们手中托盘上的红绒布揭开,连氏指着那四只托盘,大方道: 「前面两盘,是我给锦丫头的添妆,后面两盘是你大哥与大嫂给锦丫头的添妆。一同带去东宫,别叫人家笑话咱们苏家穷酸。」 苏轸和沈氏夫妻俩看着连氏和宁氏带来的四盘‘不穷酸’的东西,先前红绒布盖着,他们也不知里面还是什么,如今揭开红绒布,内里尽数曝光出来。 前面两盘放的是两对白玉镯,一对金簪,一对钗环,两串玛瑙珠子项链,四五对耳坠子,还有一些花黄头饰,有的像是金的,有的像是银的,但从款式看,应该都是些老款式,还别说,如今市面上,确实找不到这些款式了。 后面两盘放的也差不多,都是些零散的东西,几条珍珠项链,几支点翠簪子,一对小玉如意,两对翡翠手镯。 四盘东西加起来,可能都凑不齐两套头面。 这些东西添进锦丫头的嫁妆里,人家就不觉得他们苏家穷酸了? 苏轸和沈氏看着这些东西,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了。 「锦丫头虽是你俩嫡出,但你到底是庶房出身,外人也都知道你们手头不宽裕,但该有的面子,还是要撑起来的。外头还有一些箱子,全都是些上好的布料,有些是我的陪嫁,有些是你们大嫂的陪嫁,回头也一并添进去,这样总能好看些的。」 连氏完全一副施恩的表情,对苏轸夫妇说着这些话。 不知道她是真觉得这些东西很多很好,还是觉得苏轸夫妇没什么件事,只需要用这些就能很好的打发了,并且会看在‘这么多’东西的份上,对她们‘雪中送炭’,‘不计前嫌’的示好行为而表示感恩戴德? 连氏和宁氏看着盯着东西傻眼的苏轸夫妇,心中颇感得意,她们当然知道这些东西作为添妆来说,肯定是不多的,但重要的是,这些东西是国公府赏出来的,苏轸早年从国公府分家的时候,因为年纪最小,又是庶出,分到的东西是最少的,不值什么钱。 娶了沈氏以后,沈氏倒是带了些嫁妆过来,不过被连氏诓骗着把那些陪嫁的商铺都给卖了,就算卖了再多的钱,花用了这么十几年,也该要花完了。 如今苏霓锦那小丫头来了运道,被太子殿下相中,只怕这对夫妻高兴之余,肯定在悄悄的为女儿的嫁妆头疼呢。 第70章 嫁一般人家也罢了,凭苏轸的官职在这儿,想来便是嫁妆少些,人家也不会说什么,可这是嫁到东宫啊。 这个时候,只要国公府稍微示好,给点甜头,他们定会记得这份恩情。 「你们不必跟我们客气。你们只需记得一句话,就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们应该明白。」 连氏端着架子说教,沈氏低头看自己袖子上的花纹,苏轸则起身,走到那四盘添妆前盯着看了几眼。 「让人来把东西收入库吧,再叫账房来列个清单,务必写明,此乃国公府给锦丫头的添妆。」连氏对苏轸吩咐。 谁料苏轸忽然笑了起来。 倏然转身直面连氏,问道:「既然今日话说到这份上,那有些话,我也就不妨直说了。还望老夫人莫要见怪。」 「当年我不过十几岁,父亲去世之后,母亲便要我们兄弟几个分家出门,那时我得了两处几乎没什么产息的田庄,还有城南的一处小宅院,连带几个旮旯里的商铺,这些产业总共加起来都不到三千两。父亲有四个儿子,曾说过大哥袭爵,其他家产,大房得三成,其他各房得两成。母亲给我的那些不足三千两的东西,是国公府所有产业加起来的两成吗?」 连氏面色一变,没想到苏轸会突然跟她当面翻起了旧账。 她给苏轸的东西,当然不会是国公府所有家产的两成,可那又怎么样,袭爵的是她的嫡子,国公府的开支从今往后全都要嫡子负担,她不给儿子多留一些怎么行? 「当年国公府有多少家产,我当年得了多少东西,自有账本留着,只要核对一番就知真假,父亲的兄弟,那些叔伯们还有人在世,当年父亲去世时如何分配家产,他们全都听过,若我诚心去找他们,今时今日,他们也未必不肯帮我证明。」 苏轸提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心中也不好受,少时他颇受嫡母欺凌,无力反抗,只能自强不息,有了如今的身份地位。 他不曾想过要国公府出力帮他分毫,当然他就算是说了,国公府也不会帮他。他只是惊叹这些人的脸皮为何这么厚,厚到让他难以想象的地步。 自己半分不懂尊重他人,却要他人对她们万二分的尊重,把人当狗吗?丢块骨头过来,他就该上赶着摇尾巴讨好? 天底下没这道理! 连氏心虚,也只苏轸所言不假,当年她主持分家,确实不公,当时她势强,那些叔伯们自然偏向她和嫡子,可如今这庶子不可同日而语,官居二品要职,女儿有成了太子妃,若苏轸真要计较陈年旧事,只怕那帮没义气的叔伯们,巴不得卖他个好,反过来踩国公府一脚。 「你,你提这些做什么?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年纪大了,记不清楚。现在我与你说的是锦丫头的婚事,我们是好心好意给她送添妆来的。」 连氏倚老卖老,一句‘年纪大了,记不清楚’,就把前事揭过,让苏轸不好继续深谈。 「哼,不记得了!」苏轸冷哼:「不记得就算,我也只是趁着今日说个明白。我苏轸,从头到尾没有受过你们恩惠。自然也无需报答你们分毫。」 「倒是有些旧账,今日必须清算。」苏轸一拍桌子,指着宁氏,气势逼人: 「苏宁氏,你曾经诓骗绵儿去国公府所为何事,你打的什么主意?想把她卖给谁做人情?你那些比屎坑还要龌龊的心思,真当我不知道吗?」 宁氏老脸一红,被苏轸当面一句‘屎坑’说的脸色青红蓝白黄紫橙不断变换,她是大家闺秀出身,哪里听过这般污秽之言,更别说还是人家当面形容她的。 「苏轸!你,你……」 苏轸喝道:「你什么你!说的就是你!此乃一件,第二件则是选妃典礼那日,你纵女行凶,诬告绵儿,当殿说她作弊,你是何居心?好在我绵儿真金不怕火炼,否则只怕我全家现在都已被流放出京了吧?」 提起那事儿,宁氏气虚:「那,那不过是小女儿间的矛盾,与我们何干?苏轸,你是当真要与我们绝了来往吗?你说这些,可是要与我们绝了来往。你说!有本事你今日就说出来!」 宁氏被气的眼睛发红,丧失理智。 苏轸这般激怒她,要的就是这效果,终于听到她问出此言,他怎有不回的道理。 沈氏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般田地,宁氏问是否要绝了和国公府的关系,虽然沈氏不怕绝了关系,可就怕传出去不好听。 「老爷……」沈氏想要稍微劝一劝,谁料苏轸都没等沈氏劝说的话说出口,就与宁氏拍桌子喝道: 「我有何不敢!从前我未受国公府之恩,今后也不想受!嫡母不慈,逐幼年庶子分家,今日国公夫人开口要与我们断绝关系,我苏轸顶天立地,绝不做那摇尾乞怜之事,国公夫人要绝关系,那今日绝了便是!反正早已分家出府,也不必写任何文书见证,今后全凭自觉,不来往就是了!」 第71章 苏轸一直都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与谁说话都是温和有礼的,沈氏的印象中,苏轸就没有发过脾气,更别说像是今天这样大的脾气了。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就因为想起了旧事,心中不忿?还是因为国公府打发的这些东西太少了,让他倍觉气恼? 沈氏知道,苏轸今天这脾气她是拉不住了,除了心中略有不安之外,其实说实在的,看着苏轸给连氏和宁氏没脸,沈氏的心里简直要爽翻天了。 曾几何时,她也想对连氏和宁氏这么硬气的吼几声,她确实吼了,不过是在梦里…… 老爷今天太威武,太神气,太让她佩服和着迷了。 就冲着老爷今天发的这趟脾气,沈氏今天晚上说什么也得奖励奖励老爷,恨不得再嫁他一回才高兴。 就在沈氏对着充满男子气概的苏轸发花痴的时候,只听苏轸又道: 「既然断了关系,这些东西就请你们全都拿回去,绵儿是什么出身,太子殿下早就知晓,殿下又不是因为国公府才想娶绵儿为太子妃的,同理,绵儿的嫁妆多与少,想必太子殿下也不会介意,这些你们全都拿回去,一件都别留!省的占了我的地方,碍了我的眼!」 苏轸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把连氏和宁氏都震慑住了,连氏指着苏轸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宁氏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颤声对苏轸: 「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苏轸人生第一次拿出了泼妇精神: 「谁后悔谁是孙子!都分家这么多年了,还恬不知耻总以嫡母,嫡嫂自居,理所当然使唤人做这做那,我厚道不说,你们还真当我给你们脸了是吧!」 宁氏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丢脸,万万都没想到苏轸今天像是吃错了药,疯了!连这种断绝来往的话都说的出来,他就不怕今后有要国公府出力帮忙的地方吗? 就算苏霓锦马上要做太子妃了,可他也不想想,一个没什么底子的二品官府邸出去的姑娘怎么跟国公府里出去的姑娘相比,在那皇亲贵胄的家里,她没有国公府这个靠山,怎么跟那些名门出身的贵女们相比! 宁氏是个有骨气的。 尽管国公府现在有式微的倾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轮不到苏轸这个庶子来指手画脚,再说了,她还有宣平侯府,宫里甚至还有个当贵妃的亲姐姐,她难道会怕一个小小的苏轸不成? 宁氏倏然起身,不管不顾,拂袖离去,把连氏都给抛在脑后,自己一个人走了。连氏也给气的不清,让个丫鬟扶着起身,来到苏轸面前,一跺脚怒道: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不孝子,你今日这般蛮横,看我来日……」 未曾说完,就被苏轸打断: 「明日我便派人去问叔伯们的证言,还请母亲将往昔国公府的账本都准备妥善,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想起来要与您对照对照当年的账目。」 「若今后,我在外面听见您对人言我夫妇二人不孝顺的,那到时候我也会让外人知晓知晓你是如何苛待庶子,侵占钱财,不仁不慈的嘴脸。横竖不过是拼个脸面不要,您也知道,绵儿马上要嫁东宫了,我就算没了官职,那也是太子的丈人,太子的丈人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您老也该明白吧。」 太子的丈人,多年以后,就是国丈。 「绵儿的婚礼,我就不另外通知你们了,你们愿意来喝杯酒,那就直接过来,若是不愿,我自然也不会强求,就这样吧。今日府中不便,就不留母亲在府中用饭了。您请吧。」 连氏的脸今天被打的左右抽搐,连个像样的表情都难以维持,她颤抖着双唇,脸色铁青,丫鬟扶着她走出苏家厅堂的时候,仿佛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随着连氏和宁氏的离开,她们先前带来的东西,自然一样不少的又带走了。 苏轸站在廊下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沈氏从旁看着也不敢打扰,乖巧的亲自端了杯茶过来给他,苏轸接过茶喝了一口,终于平静下来。 「老爷,你今天是怎么了?」 从未见过苏轸发脾气的沈氏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苏轸将茶杯捧在手上,大大的呼出一口气,道:「看她们那副嘴脸,我要不来这一出,今后还指不定要拿绵儿说多少事呢。他们使唤我也就罢了,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我忍便是,可我决不能让她们再去祸害绵儿。」 「绵儿当太子妃本就为难,前路未卜,可经不起她们任何攀附,今日直截了当的断了关系,想来她们以后也没脸要绵儿做什么。」 沈氏这才明白苏轸的一片苦心。感动的鼻头微酸,坐在苏轸身旁叹息:「其实我之前也想到了,还一直担心来着。」 苏轸拉住沈氏的手,说道:「以后不用担心了。你也再也不必与她们维持关系,我知道,这些年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第72章 「不委屈。老爷才委屈。」沈氏靠在苏轸怀里,由衷说道。 她富家娇娇女嫁入京城,就因为有国公府那样的门庭在,从来没有人把她当回事,处处冷待,只有夫君对她始终如初,只要夫君待她好,沈氏就不觉得委屈。 「国公府那边会不会做什么?」沈氏问。 苏轸摇头:「不会。大哥被停职查看,他那个闲职已经给人顶了去,这些年国公府办成的事情,哪件少了我在背后出力,只有他们自己还觉得人家看重的是国公府的地位。至于苏连氏那边也不必担心,我有她苛待庶子的证据,她要真敢闹,我也有法子叫她身败名裂。」 沈氏听后,不无佩服:「原来老爷吵架前就已经把后路都想好了呀?」 「……就……想了挺久了。一直没做,这不今儿正好有借题发挥的机会嘛。咱们出了口恶气,又给绵儿省去了好些麻烦,一箭双雕。」苏轸说。 沈氏很满意: 「唉,老爷,你说外面的人是不是都觉得咱们穷困潦倒,要靠国公府接济着过日子啊?反正人家这么问大嫂的时候,大嫂从来没有解释反驳过,一味的默认,也亏她好意思,这么些年,咱们连她们家的丝线都没用到过,更别说其他什么接济了。她们那种人,宁愿把肉给狗吃,也不会叫咱们占半点便宜的。」 「人家爱怎么想就让他们想去,他们日子过的苦闷不顺心,就喜欢把别人的日子想象的苦不堪言,这样他们才能自信的活下去。」苏轸道出了真谛,叹道: 「不过说到底,我今儿这么硬气,还是借了绵儿的势,若她不是要做太子妃,我只怕也没勇气把话说那么绝。」 夫妻俩在这边说话的功夫,连氏和宁氏上门被修理一顿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苏霓锦的耳中。 皎月是个包打听,很快就把前因后果和具体内容都打听的一清二楚,苏霓锦在做香,王嬷嬷在窗子下面打盹儿,皎月把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苏霓锦之后,原本昏昏欲睡的苏霓锦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真的假的?」她的老父亲居然也有这么刚的一面? 苏霓锦那叫一个后悔啊,后悔没有欣赏到她爹唯一一次发脾气的风采,而且脾气还是对连氏和宁氏发的,这样的画面,估计这辈子都难再见到了。 「真真儿的。国公府老夫人和夫人一前一后走的,全都气的脸色发白,对了,她们带过来给添妆的东西也被老爷一件不留的推了出去,可硬气了。」 皎月压低了声音跟苏霓锦交头接耳,她没看见苏轸怎么发脾气,倒是看见了连氏和宁氏走时的表情,想着她每回陪小姐去国公府受到的那些白眼和冷落,皎月就觉得心旷神怡。 苏霓锦笑过之后,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苏轸的一番苦心。 老父亲这是在给她解决麻烦,让她以后当了太子妃能无后顾之忧。 连氏和宁氏借着她大婚,送来些个东西,不管多少,拿都是要占一份添妆喜气的,只要苏家收下了,那她们就能对外说苏霓锦做太子妃,有她们的功劳,今后若有什么事情找苏霓锦帮忙,苏霓锦若不办,估计就该被她们数落了。 苏轸跟他们直接断了来往,并且把需要承担的后果都一力揽到自己肩上,完完全全的保护女儿不受伤害。 虽然今后跟国公府断了来往,但这样显然更好,苏轸不必为了维持关系,帮他们做事,沈氏也不必因为一个‘孝’字,被连氏牵着鼻子走,真好。 要说连氏和宁氏只怕现在发懵,怎么她们好端端的上门送礼,却给人劈头盖脸骂一顿,并且赶了出来呢。 高高在上习惯了的人,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尊重从前不如自己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年后了。 越是靠近婚礼的日子,苏霓锦每天闲暇的时间就越少,宫里除了王嬷嬷之外,另外又来了四个嬷嬷,苏霓锦每天跟着这些嬷嬷学这个学那个,就已经用尽她所有的时间。 除了除夕夜,两人在宫里见了一面,祁昶是太子,有他要做的礼节,而她虽然是准太子妃,但毕竟没有行礼,所以虽被邀请入宫参加除夕宫宴,却也只是与沈氏一同做为皇亲入席。 两人遥遥相望,好不容易在殿外看烟花的时候,借着人流暗自挤到一起,悄悄拉拉小手,捏捏小胳膊,以慰相思,其他小动作,一概没有机会做。 过了年以后,婚期更近,祁昶几次三番约她出去都被宫里的五个嬷嬷联名抵制,嬷嬷们不放人,便是祁昶也没办法。 二月十九是霍问心和敬王的大婚典礼,苏霓锦都没央得嬷嬷们放行,理由是下月就是她的大婚之日,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为此她还特意修书给霍问心,向她表示歉意,顺便送上一份厚厚的礼金表达心意。 苏霓锦日盼夜盼自己的婚礼快点到来,不是因为对祁昶的思念,而是因为这种坐牢般学习礼仪的日子,憋得她快要疯了。 第73章 幸好,在苏霓锦彻底被逼疯之前,终于让她等到了三月初八,她和祁昶的大婚之日。 太子与太子妃成亲,与一般人家成亲自然有很多不同,反正苏霓锦婚前一夜几乎没有合眼,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宫里的十六个梳妆宫婢给她折腾,太子妃礼服是宫廷款式,自从确定成亲之日起,绣娘们接连三个月轮番日夜赶工,一针一线按照苏霓锦的尺寸,做出来的,每一根丝线都能闻见奢侈的味道。 苏霓锦像个提线娃娃般,张开双臂任由宫婢们伺候她穿衣,一件一件又一件,然后被包裹成粽子按坐到梳妆台前,由着她们在她脸上涂上一层一层又一层的香粉,苏霓锦看着镜中的自己,简直怀疑祁昶看见这样的她,会不会当场要求退货。 然而当苏霓锦些微表达出一点自己的意见时,梳妆宫婢们却一口一个‘太子妃好美’‘太子妃是天下最漂亮的新娘’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成功把苏霓锦的怀疑与不信任压了下去。 大婚的流程是这样的,卯时三刻出门,前往太庙与太子汇合,两人一同祭告天地,亲手点燃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香烟,而后再一同回到太子妃家中,稍作准备,吃下早生贵子汤,新郎将新娘引出喜堂,拜天地,拜父母,之后由太子妃的兄弟背着太子妃上花轿,与太子同乘回宫行礼。 个中繁文缛节,苏霓锦现在已经没什么心思去管了,旁边自有宫中的喜娘处处提醒,她只知道,自己天不亮,就要出门去太庙祭告天地。 苏霓锦坐在豪华的车马中,看着外面黑黢黢的天,不怎么文雅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早就听说古代结婚辛苦,还以为只是说说的,直到自己亲身经历过才知道确实辛苦。 苏霓锦头上戴着千金重的凤冠,手执金边江山团扇,由宫婢搀扶走下马车,面前密密的珠帘那边,隐约能看见一身红底金龙纹吉服的祁昶,苏霓锦需得按照规矩,肩不动,头不摇,步履平均稳健的走向那个将与她携手一生的男人,追随他的身后,一同登上太庙的石阶,祭告天地。 苏霓锦两边各有一位训练有素的礼部女官跟随提醒,苏霓锦跟着祁昶缓步迈上,石阶上方,礼部的文官宣读告词,在空旷又寂静的太庙前显得越发清晰与庄重,礼官的声音洪亮,有着静人心魂之功。 其实从昨夜开始被按在梳妆台前梳妆开始,苏霓锦对于自己要嫁给太子这件事还没有太深刻的体验,祁昶对她而言,只是她喜欢的男人恰巧是太子这么简单。 可是在这清晨肃穆的天地间,耳中听着礼官的宣读告辞,两人一前一后,拾阶而上,仿佛要一步一步登向天地般,苏霓锦没由来的让自己清醒过来,态度端正起来。 直到此时此刻,苏霓锦才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要嫁的男人,是太子,是一个帝国的储君,是下一任皇帝。 走上台阶之后,祁昶回身牵过苏霓锦的手,两人一起走入太庙,上香行礼,再从礼部的官员手中接过两支顶天立地的燃香,敬告四方神明后,插进太庙前一尊宽鼎之中,香烟燃起,烟雾缭绕而上,升到某一高度的时候,便纠缠在一起。一如苏霓锦和祁昶今后的人生一般,注定要像这缭绕的香烟般交接融合,同生死,共患难,不分彼此。 祭告天地之后,祁昶和苏霓锦一同回到苏府行礼。 今日是苏霓锦出阁之日,主要的礼堂自然设在东宫,苏府的礼节就没那么复杂,便如民间夫妻成亲,新郎迎娶新娘般,由新郎牵着新娘,在新娘的娘家对岳父岳母行拜别礼。 一碗早生贵子汤,一把金雕玉琢筷,一方美满幸福盖,一根天长地久带。 早生贵子汤指的就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熬成的汤,寓意新人绵延子嗣,开枝散叶;金雕玉琢筷是新娘出门时拿在手中的,寓意‘快子’;一方红盖头,盖住夫妻美满,幸福绵长;一根红绸带连接新郎新娘一生,天长地久。 祁昶用红绸将顶着红盖头的苏霓锦从喜房中牵出,喜堂已然准备妥当,苏轸和沈氏都已就位,两人今日穿的也十分隆重,面带喜色。 这边喜堂里新人行礼,那边宾客在喜堂外围观。 以宁氏为中心的一帮妇人们皆在翘首以盼,是的,尽管苏轸之前已经与国公府闹翻,并且没有收她们给苏霓锦的添妆礼,宁氏心中是一万个不想跟他们来往了,可又怕外头流言传出不好看,所以,尽管心中不愿,但国公府这边,还是以普通亲眷的身份出席了婚礼。 「听说苏大人夫妇俩拒绝了你们给太子妃的添妆礼啊?这可不是什么聪明人该做的。就算平日里有什么,可太子妃出嫁这么大的事情,多点嫁妆总是好的,为了与你们置一口气,凭的让太子妃的嫁妆少了许多,不聪明,太不聪明了。」 与宁氏交好的那些世家夫人们都觉得此言有理。 在国公府平时透露给她们知道的消息里,她们知道如今的户部尚书苏轸是国公府四房庶子,家底子薄,手里几乎没什么银钱,娶了个商户女,却也是个绵软无用的,被国公府老夫人一番拿捏,竟就真的丢盔弃甲,自毁基业,不过是靠着些许余钱度日。 第7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哼,管她们呢。这世上就偏偏有那种不识抬举的,说到底就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未曾经受过世家教育,根本不懂同气连枝的道理,也不想想,他们难道能独善其身一辈子,顺顺利利,绝没有求人的时候吗?」 「就是。给他们送添妆还不要,倒要看看咱们这位被太子殿下钦点的太子妃娘娘,待会儿出门时能有几担嫁妆跟随。」 「怎么能看几担呢?再寒碜的人家,几个箱子还是买的起的,关键要看箱子里摆些什么东西,要是箱子里摆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布匹丝线,便是百抬嫁妆也不足为奇啊。」 宁氏周围的世家夫人们全都跟着笑了起来,她们中有的是宁氏一帮的,有的是气苏轸升官之后,邀请沈氏做客,沈氏却不给面子的。总之,就是跟宁氏臭味相投,成日以京中世家贵圈自居的那些世家夫人们。 今天都是跟着宁氏来看苏家笑话的。 「苏家这嫁妆藏的挺深,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没见着,他们不会是想让太子妃空身一人嫁入东宫吧,这可是一招空手套白狼的好计谋啊。若真如此,太子殿下也太可怜了。」 一位夫人如是猜测,引得周围好些人发笑。 也有那为苏家发声的,说道: 「你们别瞎说了,苏家南面的两处院落,据说就是摆放嫁妆的,还有重兵看守着,抬嫁妆的人据说有好几百人呢。」 宁氏不以为意的冷笑,搀扶着连氏再往前去,别人不知道,婆媳俩可是清楚苏家有多少家底的,平日里沈氏勤俭节约,很少用奢侈之物,一对儿女的吃穿用度也是简之又简,苏霓锦以前常出入国公府的时候,把她洒金巷的家和父母说的一无是处,把她家里的各种情况说出来,就跟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最多就是仆婢和屋舍比寻常人家多一些,大一些罢了。 这样的出手,能给女儿准备出什么嫁妆,所谓的重兵看守,几百人抬,不过是虚张声势,混淆视听罢了,待会儿要是一箱箱紧闭的严丝合缝的箱子抬出来,不敢让人看里面放的什么东西的话,在场这些世家夫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苏轸夫妇给笑死,让他们从今往后再也别想在京里的贵人圈混下去。 就算苏霓锦做了太子妃又如何?就算苏轸官居二品又如何?说的再好听,他也只能去跟着那些自诩清贵的流派,一辈子过着两袖清风,捉襟见肘的日子。 想亲眼看着苏轸夫妇贻笑大方,宁氏才与连氏硬着头皮过来观礼的。 轰鸣的鞭炮声响起,吉时已到,新娘新郎拜别父母,正式出阁。 苏霓锦由一脸凝重的哥哥苏佑宁背着送到了气派的皇家花轿之上,然后苏佑宁翻身上了一匹骏马,跟随在祁昶身后,护送妹妹出阁。 热闹喧嚣的仪仗在一片鞭炮声中欢天喜地的离开洒金巷,苏轸和沈氏夫妇站在门口,看着女儿女婿离开,沈氏有些不好受,转而投入苏轸的怀抱,苏轸明白她的感受,拥着妻子轻声安慰,却也掩不住微微泛红的眼角。 迎亲仪仗出发,新娘的嫁妆便随行在后,由苏家内院中两两并行,或托,或抬着苏霓锦的嫁妆鱼贯而出。 送嫁妆的这些人全都穿着统一款式红色的衣服,扎着红绸,喜气洋洋,走在前面的人,每人手中都托着两层木制托盘,托盘上,明晃晃的放着一颗颗如鸡蛋大小的珠子,左边一列是金珠子,右边一列是银珠子,每颗珠子都有鸡蛋大小,光是这金珠子,银珠子,前后就有一百多人,托着,以每人受托两盘来算,这些珠子加起来,竟然有一百多盘。 这些金珠子和银珠子,有的是苏霓锦的外祖母送来的,还有的则是当年作为沈氏私产带来京城的嫁妆,因为是私产,就并未记录在嫁妆目录中,所以连氏作为沈氏的婆母,当年也是不知道沈氏有这些东西傍身的。 宁氏和连氏对望一眼,被苏家这打头的嫁妆给震惊到了。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端。 一百多人托着金珠子,银珠子从两侧宾客面前鱼贯而出之后,紧跟在后的,则是亮瞎人眼的三色珍珠,这些白、粉、黑,三色珍珠每一颗都有鸽子蛋大小,最难得是颗颗均匀,在阳光下发出令人耀目的光泽,这样成色的珍珠,在市面上可比金子值钱多了,便是勋贵府邸,能够拿出十颗八颗已属不易,太子妃嫁妆中的这些珠子,少说也有好几百颗吧,这是什么样的大手笔。 「……哈,哈哈。也就这些了吧。看着挺多,实际上估计也没多……」 先前在宁氏身旁奚落苏家的那夫人,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跟着珍珠后头出来那些人手里捧得东西,眼睛瞪的老大,堵在喉咙口的话,终究是没敢说出来。 而先前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世家夫人们脸上的笑容一个个也都挂不住,全瞪大了她们青蛙般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些珠子离去的方向,金珠子,银珠子和三色珍珠的队伍跟随而出之后,大家觉得也差不多就这些了的时候,众人的目光,又被紧随而出的东西看直了眼——一叠一叠,厚厚的银票,整整齐齐的堆在托盘之上,一个托盘上拜两叠,每一叠都是银号连续的,新印刷出来的银票,张张面值一百两与五十两的,这样整齐堆放的银票,二十人托着从宾客间走过,跟随出去。 周围宾客的哗然之声,一声高过一声,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这么,这么不含蓄的嫁妆。一般人家就算嫁妆丰厚,也不会像苏家这般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怪不得苏轸早早跟羽林卫请兵回来护送,也只有羽林卫一路护送,才敢把这么多扎眼的东西全然露出来,送出门吧。 「这苏家……这么有钱的吗?」 宾客中有人发出中灵魂般的疑惑。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偏宠卿卿》卷一 作者:花笑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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