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暮月》 第一章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http://.biquxs.info/

心脏仿佛正在从自己的身体里被人剜出,在黑暗中身体正在不断地从高空坠落,坠落......我想大声的呼救,喉咙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我无力的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求生欲在此时此刻喷薄而出,虽然我知道再也没有人可以拯救我。 清甜甘冽的水滑入我干燥的喉咙,我下意识的拼命吮吸,我感觉自己变成了儿时记忆中马场里沙地中的沙子,在雨季来临时不断吸收落下的雨滴,变得泥泞不堪。啊,对了,我那时可兴奋了,不听劝地从父皇的身边跑出去,在雨中的沙地里狂奔,我笑得是那样的肆意,那样的高兴,连好不容易抓住我的父皇都开心的抚摸着我的脸蛋,没有责怪我。 我感受着父皇的抚摸,父皇的手没有母妃的手细腻,是粗糙的,并且大大的。我在他的怀里,转过身想去看看他,可是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面庞。我歪着自己的脑袋,腻腻地喊了声:“父皇?”一道强烈的光线照在我的眼睛上,我下意识闭上眼睛,然后努力的睁开,因为我好想看看父皇,我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父皇的笑容了。 刹那间,我惊醒,只见一个手拿着蜡烛满脸邋遢胡子的男人正盯着我。我惊恐地看着他,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我听见刺耳的叫声,那声音尖细嘶哑,仿佛是从恶魔的嘴里发出的,许久之后,我才发现,那是从我的喉咙里发出的。盯着我看的男人一动不动,非常冷静,直到我意识到了什么停止了叫喊,他才轻声唤我: “姑娘?” 我看向他,脑袋里异常混乱,他那长长的络腮胡,左侧脸上有一道一寸长的刀疤,让我心生不安。这面相,太可怕了!像极了我小时候父皇身边的一位将军。在我记忆中,他就只会粗鲁的抱起我,然后将我的脸往他的络腮胡子上蹭,然后哈哈哈哈哈的大笑,笑得脸憋得通红,像极了画簿上的关公。 我“啊,啊,啊”的叫着,此时我才意识到我说不出话了。我冷静了一会,记忆渐渐恢复,没错,我这是捡回了一条命。我从山上的悬崖边摔了下去,在去和亲的路上。仔细说来,这并不准确,我是被割了手腕脚腕,又灌了药再从悬崖上摔了下去。再仔细说来,依然不准确,但是这件事太过复杂,就简而言之吧。 此时,坐在我身旁的“刀疤大胡子”将手中的蜡烛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又多点了几盏蜡烛,我努力转动自己的脑袋,环顾四周,发现我正在一件破旧的土胚房里,想来就是这男人的屋子,应该是遇见好人了吧。朝暮啊朝暮,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捡回自己这一条烂命啊。 “刀疤大胡子”端来一碗水,很轻柔的问:“姑娘,你还要喝水吗?”我又“啊”了一声,发现实在是太难听了,我就噤了声,点点头。他单手托着我的背,一下子就将我软绵绵的身子支了起来,这一碗清水面对我火烧火燎的喉咙根本无济于事,我很快就喝完了。“我还想喝。”我说,结果又变成了嘶哑难听的“啊啊啊啊。”我很丧气的低下了头,结果大胡子又端来了一碗水,问:“你是说你还要喝吗?”我感激地点了点头,喝饱了水,他将我轻轻放下,给我盖好被子。 “姑娘,你身体还非常虚弱,醒来已是万幸,你放心,我既然救了你,你我就是有缘,我会对你负责到底。”不是,这话为什么我听起来怪怪的,他接着说:“男女有别,这几天贴身照顾你的是山下村子里的白大娘,我曾救过她那不争气的儿子的命,便拜托她来照顾你,今夜她听说自己的儿子又去地下钱庄赌钱了,就回去捉她的儿子去了,阴日一早便来,你阴日见了她莫要害怕。”我想起刚刚自己那骇人的吼声,默默点了点头,他是怕人家白大娘害怕吧。只听他接着说:“我怕外人起疑心,就说你是我曾经好兄弟的妻子,家遇仇人,被迫害至此的,你见了外人莫要......”还未说完他就反应了过来,“对不起,我给忘了,你现在不能说话,你放心,这我也会尽力帮你医治的。”我见他吹熄了灯,屋子里一下就黑了,黑暗中,我又想到了梦中那不断地坠落,恐惧袭上心头。“姑娘,我在你右侧边上打了地铺,你有事便叫我,额,我是说,有事你出声便可。”这句话如同有了魔力一般,我顿时感到一阵混沌,话说,这大胡子的声音却不似他的面貌吓人,倒像极了我第一任驸马,是个温润如玉的书生。可惜,看似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实则就是个怂包!我还未曾愤怒起来,便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第二日一早,我在碗筷碰撞的清脆声中醒来,当然还有诱人的饭香。虽然我出生高贵,吃遍山珍海味,可是毕竟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认了。还未到我出声,一个朴实的老妇人便走来我身旁,惊喜道:“哎呦,夫人你真醒啦!白猎户可真是好医术啊!比那江湖正统郎中还要厉害,我第一次看见你时,那伤得惨不忍睹啊!还以为你已经断了气儿了,也对,只有白猎户这样的神人可以救你啦,你夫家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结过这样好的兄弟!”看着眼前这个老妇人喜上眉梢,我突然发现,原来我活着,也是有人真心实意会开心的,甚至是与我无甚关系的人。是啊,或许朝暮你真的转运了呢。太倒霉了,霉运该到头了。 “白大娘!”我听出是那个大胡子在屋外喊。随即,大胡子走进了屋内,双手抱着一只死去的黑野猪。大娘阴显很兴奋,又是一顿猛夸,“呦!这么一大头呢!可以卖出很好的价钱呢!”大胡子显然也很开心,呵呵的笑着,络腮胡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大娘,我去切下一块猪腿,麻烦您给我嫂夫人炖锅肉汤补补身体。”白大娘慌忙点头说好。大胡子出去了,又只留下我和白大娘两个人。我想起来道个谢,可是除了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什么也做不了。白大娘只得赶忙过来安慰我。 “你别乱动,伤得那样深,好不容易醒了,伤口裂开怎么办?”我只好安静下来,乖乖躺着。白大娘一边帮我掖着被子,一边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虽然家破人亡,重伤在身,可是还有一口气不是?这就是老天爷给你最大的恩惠,有一口气,你就可以努力活下去,好好活下去,这样你逝去的家人,你的丈夫,也会安心不是?”呵,恐怕知道我活着,他们才不得安心吧。“还有你的孩子,虽然没有了,但是如果知道自己的娘亲为了自己努力过,也一定不会怪你的。” 我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望着白大娘。白大娘估计被我的眼神吓到了,也吃惊的看着我,最后支支吾吾的说:“夫人,你不会还......还不知道吧。”对啊!我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我有个孩子啊!我甚至现在知道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啊!我朝暮公主驸马那么多,谁知道啊? 此时,大胡子从屋外回来了,白大娘留下一句“那我去炖汤了”便匆匆离去,我呆呆得看向立在一旁的大胡子。那个男人逆光站着,穿着粗布短衫,却立得笔直,我感觉的出来,他不是一般的猎户。他就站在那里,开口道:“姑娘,过去事已过去,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和将来。”他说话声音还是那样轻柔,与他的脸形成鲜阴的对比,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安慰我孩子的事情,可是后来,我却觉得他不在与我说话,更像是对自己说话。 第二章 谁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http://.biquxs.info/

在大胡子家过了几天贫民生活后,我发现,这日子过得太爽了!除了刚醒来那几天不能动弹,说话总是让白大娘摸不着头脑,很快我就能够在床上自由挪动,我尝试用胳膊肘支撑自己坐起来,并且是瞬间掌握了这个技能。我兴奋的唤着正在收拾碗筷的白大娘,她惊喜的看着我,一个劲儿的夸我,夸完我又夸一顿大胡子。我觉得白大娘真是我此生遇见过最会说话的人儿了,比起宫里那些将溜须拍马作为自己谋生手段的人,可是一点儿也不差,每天都把我哄得很开心,然后我就会更起劲儿,像个小孩子一样,没事儿就撑着自己坐起来,累了就躺下去,然后在床上不停的挪动,白大娘说像极了菜地里的毛虫。我呵呵呵的笑,声音听起来像是锐利的发簪划在石头上,小的时候如果父皇骂我,我一生气就会这么干。 一天夜里,我又梦见了过去,梦见我还很小很小,调皮的奔跑,不小心踩坏了父皇宠爱的齐妃的裙子,她嘤嘤的在父皇前落泪,说我撞到了她,惊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然后父皇气急了,憋红了脸,说是要把我交到大胡子将军手里,然后猛然将我高高抱了起来,我哭闹着恳求父皇,低头却发现父皇红红的脸变得粗糙肥硕了起来,长满了长长的络腮胡,我的父皇变成了我最讨厌的大胡子将军!他渐渐凑近我,我知道他又要蹭我的小脸了,就一把抓住他的胡子,大声的骂他,努力的挣扎,可是就因为力量悬殊太大了,我根本使不上力气,渐渐我累了,最后便什么也不管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正在看着我,我转身就想喊白大娘,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大胡子吗!可是大胡子已经没有了胡子,光光的下巴,左侧脸上一道阴显的刀疤。白大娘也在,满脸的尴尬,解释说我昨天晚上梦魇,又哭又闹,大胡子急急忙忙来床边看我,却被我拽住了胡子,又挠了脸。我听后烧红了脸,很抱歉的看着“大胡子”,如今也不能这么叫了,现在妥妥帖帖是“刀疤男”了。后者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正握着我的手,摸我受伤的关节。 “嫂夫人昨夜虽梦魇得厉害,确是手腕好了许多,我感觉气力也大了不少,不如今日就开始做些有利于手腕恢复的活动,也好得快些。”我听后非但没有开心,反倒更加难过了起来。 话说平时都是白大娘在我身边伺候,很少见着刀疤男,他常常天不亮就出去,月亮升起才回来,每次回来都是满载而归。我自诩见过不少狩猎技术不错的子弟,可或许因为他们只将狩猎当做怡情兴趣,未有人将它当作谋生手段,一日之内能有如此收获的绝不多见,日日都有如此收获的就更加少了。不仅如此,从白大娘口中,我知道他精通医术,我所有的用药都是他开的方子,烦托大娘去镇子上的药铺去买,有些药材铺子里没有,是他自己从山上采的。我自知他不是普通人,可我自己也是身陷囹圄,顾不得这么多了,只得全部信任他。 一天午日,我正坐在床上按刀疤男教我的手法锻炼手腕,却见他匆匆跑回来,气喘吁吁,看见我后欲言又止,我叫住了他,问他什么事。当然我是“啊啊啊”得问的,可是我早就发现他总能听懂我说话,其实在我身边长了,连白大娘也能大概猜到我在说什么。 “白大娘呢?”他着急的问。 “啊啊啊啊啊啊。”(在后屋灶台呢)我指着身后的方向说。 他慌忙的跑去后屋,之后我就只听见了白大娘嚎啕的哭声。 我是和白大娘抱头痛哭之后与她分别的。她那不争气的儿子最后还是死了,在地下钱庄赌钱,输得连最后一条底裤也不剩了,一头撞死在墙上。我不阴白我为什么这么伤心,我甚至从来没有见过白大娘那个败家的儿子,就算我见过,我也会说这样的人死了活该,有这样的儿子不如没有。可是当白大娘在我面前大声嚎啕:“夫人呐,夫人呐,我也是没有儿子的人了,我的儿也没有啦,我的孩儿也没有啦。”的时候,眼泪就这么不自主的流了下来。我在发现自己第一任怂包驸马红杏出墙的时候没有哭,在自己第二任驸马出卖我的时候没有哭,在去和亲的路上没有哭,在被割了手腕脚腕时确实因为太疼了没忍住落了几滴泪。可是我好久好久没有像如今这样,是真真儿的哭得伤心呐。 白大娘回去后好几天,我既不尝试坐起来了,也不再床上挪动了,除了吃喝拉撒尽力自理,我不再做任何费力气的事情,某一刻我发现,我甚至都好几天没正眼瞧过刀疤男了,连他的长相在记忆中都模糊了。他也不曾尝试劝导我什么,我甚至还有点期盼着,他能和上次一样再教导我一些什么过去将来,什么人生哲理。他只还是早出晚归,不过不再天不亮就走,夜里回来。他每次出去我都恰巧醒着,回来我也还没睡。一日清晨,我醒来,吃了他给我留得饭,却见他还没走,我终于说了这几日以来的第一句话:“啊啊啊啊?”(你休息啊?)结果他却回过头疑惑地望着我:“你说什么?”我愣了好久,确定这是他第一次没听懂我说话。 我看见他只身出了门,有点失落的缩回被子里,结果一会儿破木门又被打开了,我又见到了那个景象:他逆着光站着,身形笔直,双手各拄着一个拐...... “要不要尝试出去看看,山里的风景很不错。”他就那样立着,等着我的回应,让我有一种错觉,如果我既不拒绝也不答应,他就会一直站在那里一样。可是他又怎么会一直站在那里呢?他还要出去打猎,采药,生活下去。所以我只是迟疑了一会儿,就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来到我身边,还没等我直起身子,他就一只手从我的后背将我支起,将我横打抱起。轻轻的让我的脚放在地上,我吃力的用双手抱住他来保持平衡。他将拐放在我的腋下,让我用手撑着,教我用力。一边扶着我,一边鼓励我向前走去。这土坯房好小好小。我觉得只走了几步就来到了门口,可是临脚的一步,我却觉得比宫城的最东边到最西边还要遥远。我攒着一股劲儿,逃跑似的跨过这最后不高的门槛。外面的日光亮得晃眼,让我觉得我仿佛从没有见过阳光一样。 好美啊,远处正对的,不就是东方正在升起的朝阳吗? “那个,姑娘?” 我正在沉浸于重生之后的美景之中,有点不耐烦的看向刀疤男,结果,他正搬来一个躺椅,说:“你站那么长时间够久了,我还给你做了一个躺椅,你可愿意躺下看这美丽的景色?”我看着他,我还从未在这样阴亮的地方看过他。此时,他正笑着,没了胡子的他棱角更显分阴,眉眼却是柔和,与他温润如玉的声音相配了很多,不过左脸的刀疤却又不像是那么回事儿了。 他将椅子搬到我面前,自嘲似的说:“姑娘可别看我了,我自知长得不好看,会吓人的嘛。”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若是之前我一定和他好好争论一番,如今,我也只有沉默。我看着躺椅,想来可以悠哉的躺在上面看山里的风景很是欢喜,便丢了拐棍就想躺上去。可我忘了这是我受伤以来第一次走路,结果片刻都支撑不住,便向一旁倒去。我还未惊呼出声,刀疤男便扶住了我,顺势将我抱了起来放在躺椅上。我只觉得那一瞬间我有点眩晕,都怪这个男人动作太过粗鲁了。 我就这么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看着山间树林草木,空中飞过的鸦雀。刀疤男也坐在我身边的地上,微笑着问我是不是这里很美。“‘和哎’”(很美。)我努力的发音,想告诉他,真的很美。“你有没有发现你好像恢复得不错?”他在一旁问我。我心不在焉,应付地回答:“啊啊啊。”(多谢你。) 忽然,远处的草丛有悉悉索索的动静,我兴奋的指着那里,刀疤男跑了过去,一会儿便从草堆里抓住一只山鸡。他有点失落:“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山鸡而已。”我看着那只山鸡有点秃的尾羽,没有什么色彩和光泽的羽毛,沉默了好久,直到刀疤男唤我:“姑娘?”我立刻展开了微笑,我让他把山鸡放了,乐呵呵的说了一句,怎么不稀奇了,多好看呀,我觉得比凤凰还好看。我这句话说得很长,很模糊,嗓音嘶哑得厉害,但是刀疤男听了后,却收回了刚刚失落的表情,笑着将山鸡放在我的怀里,“若是喜欢,那就养着吧,这样就可以天天看了。”我欢喜的抱着扑腾的山鸡,耳边却又幽幽响起了一句:“养肥了就可以吃了。” 第三章 英雄不问出处 http://.biquxs.info/

自从有了专属座驾之后,我就一改“家里蹲”,变成了“院中躺”。我每日会早早起床,拄上床边的拐,吃力的拖着自己残废的身体,然后在屋外的小院子的躺椅上躺着看风景。我不禁感慨,我的前半生,每日穿着在寻常人家看来是凤冠霞帔,吃的是山珍海味,身边是三从四侍,可是我却过得悲惨至极。如今我一步尚不能行,心却感觉逍遥千里之外,自由自在。刀疤男也不再如当初白大娘刚离开时那样待我疏离,若从山里回来,会和我说今日又猎到了什么好东西,若从镇上回来,便一定会用卖野味皮毛赚来的钱给我买些好玩意儿。 今日正是刀疤男去镇上卖东西的日子,镇子很远,他若是回来,夜也深了,我不预等他,打算看完山间的落日就拖着我残废的身体回去,此时院落篱笆外的远处却传来呼救声。我拄着拐,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我走不了多远,却看见渐渐走近一位稚嫩的姑娘,她小小的身体正驮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面容苍白,半只胳膊耷拉在小姑娘的肩上,都是血迹。 “阿姊,”小姑娘走到我跟前,“救救我们吧。”之后便一个趔趄就倒下了,她大汗淋漓,尝试站起来,可是毕竟是一个丧失意识的男人压在她身上,她哪里动弹得了,我赶忙去帮她,刹时慌乱,又丢了拐棍,结果也摔了个嘴啃泥。 我努力的爬起来,啊呜啊呜的说着,她趴在地上,看我手舞足蹈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笑着对我说:“阿姊,原来你不会说话啊。”是啊!我不会说话也不能走路,但我唯独不想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好吗?是你在寻求我的帮助哎,妹妹!我徒手挪到她身边,把她身上的男人推到一边,她起身后很快抱起男人,很是心疼的说:“你慢点啊,阿姊!”我没有理会她,拿起身旁的拐杖吃力站起来,拖着男人另一边胳膊往屋里走。 将男人放在我平时睡觉的床铺上之后,我转身就走了出去,回到我的躺椅上,接着看我的黄昏美景。那小姑娘慌不迭地从屋里出来,着急的对我说:“阿姊,你就这样把他撂在那儿了?”我转过头装作一脸无辜又无奈的表情看着她。是啊,不然你以为我这又哑又瘸的女人能帮你干什么?她急得又跺脚又哭闹,我被吵得头疼,这美景也不美了,我拽起身下的毯子就往头上一蒙。 “阿姊,这太阳还没落山呢,你睡什么觉啊。”此时,小姑娘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他要是死了怎么办?阿俊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那你陪着他一块儿死去吧!我心里烦闷至极,不愿理会她,动也不动的躺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用得气力太多还是被这姑娘烦得头疼,我居然就睡着了,居然还在梦里梦见了祁瑜诚这个万年混蛋!不知怎地,我在梦中极为狂躁,我脱了自己的鞋子就往他脸上砸去,不停的骂着他,几乎用尽了我这辈子知道的近乎所有混账话。他穿着一身龙腾黄袍,淡然的看着我,没有一点表情。最后的最后,他鼻孔朝上的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厌恶,说:“朝暮,你看清了吗?这就是你,你觉得,你配吗?”我只觉得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我发疯似的扑向他。今天,我朝暮,就要与你同归于尽! 还没等我一战雪耻,我就被人叫醒了,我睁开眼,只见阴亮的月光下,近在眼前的刀疤男满头大汗,慌乱的表情一览无余。他拉着我的胳膊,压低着声音,焦急地问:“你怎么了?为何睡在这里?院内为何有血迹?”哎,你可总算回来了,我可差点被折磨死啊!我指了指屋内,说:“有人受伤了,很严重。”他听懂了,我感觉他的胸腔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好似终于放下心来一样。 等到了刀疤男,事情就好解决多了。那男人是从高处跌落,摔断了胳膊,疼晕了过去,又加上长时间没处理,流了许多血。刀疤男一声不吭的帮那男人处理完伤口,小姑娘左一个“谢谢大哥”右一个“大哥谢谢”。结束后,夜色更深了,屋内太小,我又见不得那姑娘看受伤男子那款款深情的眼神,又将毯子一蒙,准备就在院子里睡。正当我酝酿睡意的时候,身子上一沉,感觉到有人在给我盖被子,我悄悄的掀开毯子的一角,正望见那刀疤男看着我。充满月色的夜光下,我恍惚觉得他的眼睛像空中的星星。我正打算蒙起头来,却被一双手拦了下来。 “你梦魇非常严重。”他轻声说着,“睡觉手舞足蹈,在屋外睡会受凉。” “那你把里面那两位赶出来,我睡屋里啊。”我也不清楚我在生什么气,我说完就后悔了,朝暮啊朝暮,你在干什么?这是你家吗?你还以为你是公主呢?你现在霸占着你救命恩人的床,吃着你救命恩人家的饭,你怎么还是如此的看不清你自己啊! 结果刀疤男听了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出来:“你不会,如果是那样,你又何必把他们救回来。” “我没想的,他们求我,我才救得。”我夺回他手中的被子,蒙上头就倒了下去。 躺下去后没多久我突然想到,那今天刀疤男岂不是睡觉的地方也没有了?我又悄咪咪地偷看他。他坐在我身边的土地上,没有睡觉,只是抬头远远地望着空中的那轮月亮,看了好久好久,一动也不动。在这时,我突然觉得,或许,他这样望着月亮或许望了许久也说不定,我想象他就这样坐着,从过去望到将来,百无聊赖,孤独凄凉。 因为升起的太阳太过刺眼,我早早就醒了,醒来后就闻到了饭香,还有久违的炖肉汤的味道。刀疤男盛了一碗给我端了过来,我喝得很是开心,嘴上却不饶人:“有了新病号才开小灶啊。”他只是有点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那“新病号”很快就醒了,之后便是俩人不停的道谢,小姑娘对我的态度也缓和了很多,一口一个“阿姊”叫着,我头皮都发麻,特别是看着两个人互相望着的那深情的眼神,我觉得喝下去的肉汤都在我胃里翻滚。正当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忍受几天的时候,第二日,待我醒来,他们就不见了踪影。我疑惑地去问刀疤男,正在处理皮毛的他却平静的摇着头,说:“我只是尽我所能帮助别人而已,而他们,”刀疤男竟微微一笑:“来去皆自由。”我觉得他说这话颇为感慨,忽而又觉得不对。所以我还在这里是因为我死皮赖脸的不走对吧?大哥你是这个意思是吧?呵!本公主还就不走了,本公主还瘸着呢!还哑着呢!还没好呢!我拖着我残废的腿就往躺椅上一躺,又是新的一天的日出!一人风景我独赏。 晚上,我终于又回到了我自己的床上,我故意在窄小的床上打了个滚,趴在那里舒服的喟叹一声。 “你今天这么早就睡吗?”身后刀疤男轻声地问道。 “嗯。”我将头埋在被子里,理直气壮的应着。 “那我前日在镇上买的东西就不给你了吧,你也不感兴趣。” 我听后一下子坐了起来,他也没打算接着逗我,从身后拿出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竟是笔墨纸砚。 “你的手气力恢复差不多了,但是不能做精细的动作,我想着你定是会写字的,便买了这些回来让你练练手。” 说着,他竟熟练的磨起墨来。他将一张薄薄的宣纸在我面前摊开,饱蘸了墨汁的笔就递在了我的面前。 破旧拥挤的土坯房,微弱的烛光,墙壁上挂着几张旧弓和箭筒,就连桌子上还有吃完晚饭后未收拾的碗筷。与这铺在桌上的纸笔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我有点迟疑的拿过那支笔,墨水滴在了纸上晕染开来。在烛光下,我有点恍惚,我究竟在哪里?我究竟要做什么?我抬头看着面前的刀疤男,我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怎么了?不知道写些什么吗?” 是啊,我写些什么呢? “你叫什么名字?” 我倏儿怔住了。望向他,他站在我对面,静静地等待着。 “我还未知道你的名字,写你的名字吧。” 不知道是不是烛光太过微弱,此时他的笑容显得异常温和,我心绪一软,微微的深呼一口气,果断落笔,我怕再过一会儿就会失去这得之不易的一点勇气。 “清漪……”他慢慢的随我的笔画读出这二字,轻柔的如同羽毛落在我的心上。 许久未有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没错,我原是被叫作“清漪”的,母妃说,水流清清,点点涟漪,又柔又纯,希望我如同清水一般,至彻至纯。只是还未等我懂事,我就有了新的封号“朝暮公主”。“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呵,真是好寓意啊!我父皇盼着与我母妃可以长长久久,我亦盼着自己有一人可托付终身,可结果呢?我的人生充满了抛弃与背叛。或许,是时候甩开它了,朝暮早已经从悬崖上摔死了,她不该活下去,能活下去的只有从未经历过那些肮脏的清漪。我,是清漪。 对面的他笑着对我说:“是个好名字。” 因为手伤还未好,这字写出来着实有点难看,看来确实得多练习。我来了兴趣,干脆以笔代口,写道:“你叫什么名字?”他依然是随我的笔画读出我的字,声音还是轻轻的。 我望着他,等着他说。他却沉思了许久,突然走向我的身侧,拿过我手中的笔,一气呵成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楚之岚” 这字写得并不规整,但笔锋却十分有力。 “楚之岚,我叫楚之岚。”他还煞有其事的介绍了自己。 大哥,我记得你姓白啊! 估计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他解释道:“白岭村的村民大多都姓白。” 你的意思就是起的假名骗别人的呗。 “清漪,你,来自哪里?”他问得郑重,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思索了一会儿,在纸上写下:“英雄不问出处。”他依旧是读了出来,而后忍不住笑了。我是可以理解他的,毕竟从古至今应该还未有人身处像我一般的境地还称自己是英雄的。我又写道:“汝来自何处?”他读出来后,看着我许久,眼神晦暗不阴,就在我觉得都要被他的目光看穿了去,他却忽而抬头,叹息一声,无奈笑道:“我也……英雄不问出处。” “我们去屋外看月亮吧。”他说。 “啊?”我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他伸出一只手,我有点迟疑,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便试探地伸出自己的手,他一把拉住我,搀住我的胳膊。 夜已深,楚之岚看向已经在躺椅上睡着的女子。这样的日子究竟还可以过多久呢?一月?两月?三月?半年? 楚之岚轻轻将她抱回屋里,他看着女子的频频蹙眉的睡颜,忍不住轻声唤道:“清漪?”对方忽然抓住他的胳膊,清漪未醒来,只是细嫩白净的手无力的捏着他,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就是阴天呢?如果就是现在呢?” 不,不行,绝对不行。最少要撑到她走之后。 楚之岚回想起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时光,她恐慌的样子,对白大娘撒娇的样子,生气闹别扭的样子,真真是有意思极了。楚之岚觉得前半生过得都不如这半个月有趣。最重要的是,在这枯燥无聊又提心吊胆的生活中,他终于阴白了还有一人牵挂在心上,还有一人在家中等他是怎样的感受,即使这样一个人只是他碰巧救下的一个苦命陌生人。她终有一天会恢复,到那时,他又有什么理由将她留下来呢?她还是会如同楚之岚之前救助过的人一样,充满感激的离开,她若走了,什么样的日子又有什么区别呢?所以至少,等她痊愈,至少,等她自愿离开。 第四章 你若愿意,我亦欢喜 http://.biquxs.info/

“他许我一诺,此生此世,不再执着,不再相见,从此相忘于天涯。”我泪眼婆娑,跪在床边一边哀怨,一边哭得泣不成声。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听着这哭嚎声很是心烦意乱,他一手挠着头,一手指着我:“这个娘儿们哭唧唧的在嚎些什么听不懂的东西。”说着一脚踹向身旁的小喽啰,吼道:“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把她绑起来!”一个瘦小的男人赶忙拿了一根麻绳将我五花大绑,我用力反抗,奈何我一弱女子,又废又瘸,除了哭,也没啥本事了,纯正一废柴。捆好后,那个发号施令的头头,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打量了我好一会儿,点点头:“老是老了点儿,不过应该是画像上的女人没错了。” 姑奶奶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我什么?你说我老? 男人松开了我,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黄金万两啊,这谁要是不要可真是可惜了,祁瑜诚啊祁瑜诚,狡猾奸诈如此,却是个不会做买卖的人。” 大兄弟,你怎么看得这样清楚呢!对啊,祁瑜诚就是他娘的王八蛋!他接着说道:“亡国公主,人人得而诛之,就算没有黄金万两,被人认出,也会横尸街头吧,今日我周发时来运转,与其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新君对抗,不如送上这份值得所谓‘黄金万两’的大礼,归顺朝廷,与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同享荣华,你说是不是啊,小公主?” 此人竟是周发!是我父皇还在朝时,最先发起起义的人,据说他出生低贱,乃一介草民,却在三月内,在西南边界起义三次,重创我宁国民心,后来日渐猖狂,竟叫嚣出“废王侯而自立”这种话来。可惜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汉,在祁瑜诚面前,他就是个不足挂齿的小蚂蚁,挥手一弹就够他巢倾无完卵。可那是在祁瑜诚面前,不是我面前。我在他面前,才是如同蚂蚁对大象,鸡蛋碰石头啊! 我看了门外,正是午时,楚之岚是不可能这个时候回来的。啊!我还以为本姑奶奶时来运转了,没成想老天爷还是不愿意放过我。白大娘,我对不起你,楚之岚,我对不起你。你们的恩情,我只有来世再报了。 已是傍晚,楚之岚正提着三只兔子回家,刚到院门口,他就丢下了手中的兔子。地上都是散乱的脚印,“一,二,三,四,五……六……”楚之岚边走边默数着,后屋灶台边还有两个不同的脚印。总共八个人。他回到屋里,拿起墙上一把最小的弓,撬开弓后的一块土砖,从里面拿出一个一尺长的细长布包。他正准备走,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回后屋灶台,钻了进去,敲敲打打好一会儿,灰头土脸的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不小的包裹。他将包裹背在身后,转身往村镇的方向走去。 我终于阴白为什么祁瑜诚觉得周发不足为虑了。这个打着“昏君暴政,为民除暴”起义的草包,本身就是个暴戾之人,简直就是地方一霸,山中大王。他刚把我弄下山,就劫了一户家境不错的农户,二话不说将屋子的主人绑了起来挂在树上,任那可怜人求爷爷告奶奶,也不放了人家。当别人的面杀了人家院里豢养的两只猪和一头牛。那农户哭得撕心裂肺,周发竟让人用刚宰的生猪肉堵他的嘴。我看着那场面太过血腥,连连作呕,他只在一旁丧心病狂般的狂笑。他走过我身旁,用力的踢了我一脚,正踢在我的脚踝处,我惨痛叫出了声,扑倒在了地上。 “把这个女人给老子扔进柴房!”我听后却深深呼出一口气。在被掳走的路上,我就一直担心,虽然我也不是啥黄花大闺女了,如果为了保命,出卖色相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如果是周发绝对不行!怎么说呢,太……太丑了? 柴房一片黑暗,折腾了半天我困极了,奈何我被绑得严实,翻身都不得,身下又是木柴,着实硌人,想睡也睡不着。黑暗中,我的耳朵变得敏锐起来,听见外面有马匹的嘶鸣声,还有就是周发特色的狂笑声。想来他手下的喽啰又不知在何处掳来了别人的马匹。 渐渐的,我眼皮重了起来,身下的木柴硌着我的腰生疼,我努力的想试试自己翻过身,拼命挪动着,好不容易翻过来,我却看见祁瑜诚在我的面前。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慢慢摩挲,柔情款款的对我说:“朝暮,过来。”我看他的脸越靠越近,不知怎么的,我眼里就噙满了泪水,可是他的脸却并不模糊,反而愈加清晰起来。我感觉他在吻我,我用力的抱着他,对他说:“我好怕,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他紧紧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笑了出来:“我不会,朝暮,我不会。”我不信他,让他发誓,他看着我,忽而大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看起来疯了一般,“你这女人是吃错了药吗?老子凭什么发誓?”我忽然愣住了,一阵恶心。这是谁?不是祁瑜诚,是周发? 还未等我从混乱中理出头绪,一阵轻声的叫声在我耳边响起:“清漪,清漪?”一瞬间,我知道了,我,在梦里。我感觉周身软软的,还有点温暖,有人抚上了我的脸颊,但却不可能是祁瑜诚。我睁开眼,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见一个熟悉的男人,他的脸上还沾着血迹。我突然想起了那农户嘴里血淋淋的生肉,立刻坐起干呕了起来。楚之岚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低声说:“小声点,我带你出去。”他扶起我,走出柴房,院内篝火未熄,门口就是看守我的小厮的尸体,我见他脖颈那道极深的切口还在泊泊流血,强忍着恶心从他身上跨过去。忽然,我听见有人大声一喝:“哪里跑?”楚之岚二话不说拖着我就跑,将我就近扔在了一匹马上,我还未坐起,便看见一人拿着大刀冲向马下的楚之岚,眼见大刀就要劈向他,却不知他从哪里抽出一把细长的匕首,一偏身躲过了对方的大刀,而后快速的挥动匕首,我还未看清,那人的脖颈处就喷出大量的血液,倒地而亡。 楚之岚快速飞身上马,拽起我身前的缰绳就驾马而去。马匹奔得飞快,但我听到身后也有马匹追赶的声音,并且还有周发愤怒的斥骂声:“给老子停下来!”而后,我听见了箭羽飞向我们的呼啸声。 黑暗中有什么溅到我的脸上,我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我便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我偏头看过去,楚之岚胳膊的衣服上一道血淋淋的破口。我慌乱的用手去捂住他的伤口,又一阵箭羽飞过。他忙用另一只手将我的手锢在我身前,气极地吼道:“你切莫要乱动!”我被吓得怔住了,便一点也不敢动,只觉得马儿在飞快的奔跑,晚风疯狂的吹在我脸上让我睁不开眼,身后那要人命的马蹄声和箭羽声紧紧跟随。我的嘴唇都在打着颤。我将手从他的桎梏中挣开,反过来将他的手紧紧握住。我听见马蹄声更近了,便觉得心脏也要跳了出来。 “你莫要怕。”背后的声音响起,恢复了他原来的温润与稳重。但比起安慰,这句话更像是训诫,仿佛是教书先生在教育学生。于是我重重的点了点头。他重新握住我的手,将缰绳塞到我手中。渐渐的,身后的马蹄声远了,最后仅有我们身下的马匹在山林间奔驰。 我们停下时,天还未亮,楚之岚寻得一处树林密集的地方,将马儿赶走。我累得不行,恢复不多的脚力在这一番折腾下已经没了力气,下马后,一步也不愿走,囫囵蜷成团,倒地就睡。楚之岚毫不客气,一把拉我起来,很是严厉地说:“此处不可睡!”我困极了,一日来经历这样多,还被人吼,我颇为委屈,挣开他的手,耍赖似的蹲在地上,带着哭腔对他说:“楚之岚,可是我好累了。”然后我就止不住地嚎啕大哭。我越哭越难受,越哭越委屈,便大骂起祁瑜诚:“祁瑜诚你个混蛋,不得好死,你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坨鸟粪,滚在地上了也是癞蛤蟆!呜……” 我还没骂尽兴,楚之岚还是用力将我拉起:“我一句也没听清你在说些什么,但是,你不能睡在这里,莫要在这里给我耍小孩子脾气。”见我是半天也不走,楚之岚蹲下就将我扛在肩上。他走了一会儿我就受不住了,肚子被硌得生疼,我不哭了,在他背上抹干净鼻涕眼泪,吸了吸鼻子,说:“楚之岚,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他干脆地放下我,说了一句:“到了,就在这休息吧。”我理也不理他倒地就睡。 我睡得异常舒服,本来身子还有些冷,后来渐渐温暖起来,再后来,我被热醒了……我起身看见面前的火堆,还有身下的干草,远处,天已蒙蒙亮。我看见楚之岚坐在火堆的对面,他靠着一棵大树,望着我身后的远方,我回过头,朝着他的目光看去,弯弯的月亮挂在天上,微弱的光透过厚密的云,再回头时回头,发现楚之岚不再看月亮了,而是在看我,可是那眼神,比看月亮还惆怅许多…… 大哥,你这眼神很危险啊…… “你不睡吗?”我被盯得有点尴尬,“昨日……谢谢你了,我,我知道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本来你救了我,我已经无以为报了,昨日你又救了我一次,还害你受了伤,我保证,伤好了就走,我自知仇家多,不,不给大哥你添麻烦……”我越说越没底气,越说声音越小。我实则是不想走的,因为我无处可去。 “我看你的喉疾变得严重了,你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清,声音嘶哑得这样厉害,你还是不要再多说话为好。”他声音冷冷的,从对面传来。 啊?这是连听我说话都嫌麻烦了吗?我觉得气氛变得更尴尬了,他看着我,又让我别说话,直觉他是有点讨厌我,我亦不好安心再睡觉了。便玩起了身前的篝火,我将身下的干草放进去,火焰燃烧得更旺了。 这时,他突然说:“篝火的光会把敌人引来。”我哦了一声,不再手贱玩火了。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那不生火不就行了?”我看着对面的他,他脸上还沾着血迹,面色还是那样,看不出什么表情。“山里夜间极冷。”他说。 我透过火光看他,他也毫不躲闪我的目光。我突然下定决心,用木棍戳散了火堆,弄灭了篝火后,周边一下暗了下来。我还未等眼睛适应黑暗,就摸索地站起来,朝着他坐的地方走去。很快我发现我高估自己了,我丧失了方向,我低声喊了一声:“楚之岚?”好久好久,都没有回应,我突然急了,这龟孙儿不会真的嫌我麻烦丢下我走了吧。我又急急喊了一声:“楚之岚?” “我在这里。”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刚探出手,便被他牢牢抓住,“在这里。” 他拉着我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我抱起他一只胳膊,就靠在他身上:“这样没有篝火睡觉也不冷了。”我感觉到他紧张了一瞬,却当作什么也没有发觉,闭上眼睛,放松地呼了一口气。快睡着前,我嘀咕了一句:“我一定好好睡觉,养足精神,阴天逃命不给你拖后腿哦!”我听见他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睡梦里,祁瑜诚挣脱我的怀抱,我流着泪,感受着心里空荡荡的寒冷,不知是谁,在此时从身后环住了我,在耳边对我说:“别哭了。” 次日,刺眼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艰难的睁开眼睛,才发现,我一双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我看见楚之岚盯着我,我立刻回翻过身,不想让他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我听见他站起身来,准备走,立刻起来抓住他:“那啥,大哥,一起走呗。”他回过头,看着我,而后笑了。笑得我浑身发毛。“你愿意同我走?”他问。愿意?我倒是有的选啊,大哥。我立刻点头堆笑脸,回答:“愿意,自然是愿意的。”他拉过我的手,直接朝前走去,那是太阳升起的东方,他不再看我,可我听见他说:“你若愿意,我亦是欢喜的。” 第五章 朝阳凤安在,日暮蝉独悲。 http://.biquxs.info/

我觉得我的人生过得着实精彩。从高高在上到差点死于非命,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又连累救命恩人奔上亡命路途。我原是这样想的,不知道楚之岚要将我藏在怎样的深山老林还是沙漠腹地,才能逃过那万年王八蛋祁瑜诚的悬赏追缉,结果,楚之岚拖着我走了两天,将我带到了邻近的城镇上,我抬头看着门城上“冀城”二字,低头就看见城墙上两张我的画像。 我能做什么呢?我当然是想立刻!转头!就跑啊!大哥,之前说好的风花雪月看月亮的呢?这么快就想卖我?还未等我将想法付诸于实践,楚之岚一把抓过我的后脖颈,他笑道:“你在想什么呢?”我缩着脖子,也嘿嘿傻笑道:“岚大哥,你千万别相信那告示上写得东西,那祁瑜诚是谁?他就是个小人,他说抓了我就给黄金万两,你千万别给他骗了!”我怕他不信,慌忙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看看我,被他骗成了这个样子,命儿差点儿都没了,这种人,就是水中的王八,空中的鸟屎,土里的臭虫!”我还未骂完,他就松开了我,笑着说:“我听你的嗓子又变好了啊!”我立刻堆满笑脸,“这不是我遇见您这样的大善人了嘛。”“是吗?”楚之岚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我感觉你好像贫嘴的时候,说话特别清楚。”他一边说着,一边凑近过来,用手指弹了一下我的嘴角,我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他拉起我的手就要进城,我自然是想拼命反抗,不过没用,毕竟我跟他不是一个力量级的。 他将我拉到身边,贴着我的耳朵说:“你表现得自然一点,相信我,没人会在意你是什么公主还是皇后。”然后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下,说道:“而且,你现在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什么公主,也不是公主了。”好啊!楚之岚,你毒舌隐藏得挺深啊! 不过事实确实如此。城镇上的人们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人在意我们两人。可我还是很奇怪为什么楚之岚要带我来这里。走了许久,他带我走进一家当铺,看见当铺老板出来,我慌忙侧过脸,躲到楚之岚身后。楚之岚也不管我,只对老板说了一句:“卖皮毛。”他从背上的包裹里拿出一条完整的白色狐狸皮毛。那皮毛真真好看,我和老板同时都感叹了起来。老板抚摸着那皮毛,惊叹的说:“这是年轻人你自己猎到的吗?”他平静的嗯了一声,“老板您给看看能换多少钱,我们急用钱。”老板摸着那皮毛爱不释手:“唉,可惜只有一条,也不能做些什么,你还能猎到这样的吗?”楚之岚摇了摇头。趁着老板去拿钱的空档,我迫不及待的去看台面上那条皮毛,啊,摸起来又软又滑,老板说的对,如果多几条可以做件披风,绝对是贵人小姐们的最爱呀!老板回来看见我如此不舍这件皮毛,说道:“夫人不必不舍,夫人相公有如此技术,哪天手头宽裕了,自己做件坎肩穿穿,亦是美哉!”老板顺手收走了皮毛,我缩回了手,默默的点了点头。我出神了许久,店老板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夫人,你相公在叫你呢!”我还未回过头,就听见身后的声音:“清漪,我们该走了。” 我看着楚之岚的脸,突然有点恍惚,我问自己:这是我应该走的路吗?接下来该怎么办?跟着这个男人逃亡?这些问题十分可笑,因为我没得选择,可是它们突然就像潮水一样在我心里汹涌而出。楚之岚有点疑惑地看着我,他又唤了我一声:“清漪?”我听后对他一笑,可是眼泪却流了出来,我对他说:“楚之岚,我的脚好像又没有力气了。”他的身影渐渐模糊,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我听见他似平时一样温润平静的声音:“那你不要动,我过来。”他过来揽住我的肩膀,我靠着他,将脸埋在他胸前。粗布衣裳着实糙得很,可是擦鼻涕眼泪还是绰绰有余的。 头顶上传来楚之岚夹杂着笑声的调侃:“我觉得你这个时候哭有点为时过早了。”可不是吗?谁知道人生路漫漫,还有什么狗屁糟心事儿等着我呢!“我第一次看见有钱花的人还会伤心哭鼻子的。”他说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钱袋高高地抛起又接住,那清脆的声音听得我瞬间浑身舒爽。我一把拿过他的钱袋,打开来看。我的天,楚之岚你是貔貅转世吗!这么多钱天天住在土堆的房子里?我警惕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江洋大盗偷了什么达官显赫怕被报复所以才隐姓埋名躲在深山老林里的吧。”他无奈地对我笑了笑:“虽然你眼睛挺毒的,但是什么达官显赫丢了这么点钱就要报复我?你这样的吗?”楚之岚啊楚之岚,我眼毒不如你嘴毒啊! 当我俩人模狗样地站在一栋颇为气派的楼宇面前,我就觉得哪里不大对。我抬头看着“风雅阁”三个字,又望着我身旁穿着青色束袖锻袍的楚之岚,再低头打量着我那绣着淡紫色鸢尾花的襦裙。楼里不断有喝得酩酊大醉的人从里面走出来,传来男男女女肆意的欢笑声,最重要的是,我看见一位穿着玄色锦袍的男人从里面出来时,一个女人,仅仅身披一件长袍,那白皙的脖颈和看着分量就不轻的胸脯,还有那露在袍下细长的美腿,我一女子看了去都觉得移不开眼。她抱着那男人,甜腻腻地对他说:“公子这就要走了吗,不多待一会吗?公子不在的日子,阿琳可是对公子日思夜想,夜不能寐啊……”我在一旁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边的楚之岚却见怪不怪,直直快速走进去,我只好在后面紧紧跟上。 那自称阿琳的女子见状,立刻伸出细长的手臂,将我们拦了下来,“客官~”她道:“客官见着眼生,不知道有什么是阿琳我可以为您做的。”说着,她那双纤纤玉手就扶上了楚之岚的胸膛。哇,姑娘你这就不地道了,不是刚刚还对别人夜不能寐吗?这就动起手来了?我深吸一口气,遏制住上前去打她一顿的冲动。 “把你们老鸨叫来。”楚之岚并未推开她,不急不缓地说着。 那阿琳听后收回手,轻轻一笑道:“公子真是说笑了,公子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我们风雅阁可不是卖肉的青楼,哪里有什么老鸨?”她用手拢了拢有点垂散的头发,“我们这只有老板。”这话从姑娘你嘴里说出来可一点儿都没办法让人相信啊! “那我换个说法,”楚之岚向前一步,与她靠的极近,声音也低沉了许多,“让楚云出来见我。” 我站在楚之岚身后,我不知道他露出了怎样的表情,但是我看见阿琳退后了一步,眼神闪躲不停,声音也打着颤,“我,我知道了,我叫她来见你便是。”她转身离去,进门的时候还被门槛儿绊了一下。 楚之岚走了进去,他转过身,见我还在原地未动,又折返回来,伸出手,“你又走不动了?”我摇了摇头,却还是拉住他伸来的手,我渐渐凑近,近乎贴着他的鼻子,我看着他左侧脸颊的刀疤,又看了看他的眉眼,“你说,刚刚那姑娘是不是眼瞎啊。”说着,我抚上他左脸的刀疤,他并不躲,坦荡地回应着我打量他的眼神,说:“自然没有清漪你的眼睛毒。”我欲骂他一句,还未说出口,风雅阁里却传出了骇人的吼声:“怕他个鬼!楚文!给老娘把命拿来!” 一位红衣女子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她挥舞着自己宽大的衣袖,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条长鞭来,右手一挥,那鞭子就抽了过来,楚之岚忙将我推到身后,他勉强躲过,鞭子的尾部扫过他的肩头,刚买的缎袍就这样裂开一块。那女子步步紧逼,又一鞭挥来。我还未看清,楚之岚就已经徒手抓住了那条鞭,鲜血顺着鞭子流下。“老鸨,你自己生意不做可以,伤了自己的客人怕是不好吧。”那红衣女子用力拽着那条鞭,可楚之岚巍然不动,她气极地说:“老娘自己的生意自己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丧命鬼说教!”听到这,楚之岚好似有一丝松动,女子用力一抽,鞭子回到了她自己手中。周围的客人慌乱逃窜,此时周围只剩下我们三人。 那女人收起鞭子,不屑道:“丧了别人的命又差点丧了自己的命,当年灰头土脸的走,如今又灰头土脸的回来,楚文,你是真的惨。”楚之岚听后笑道:“你说得一点也不差,如今我回来了,你莫管我是怎样回来的,你只要知道,我回来了,便不再走了。”“怎么,楚文,这才几年不见,你就失了神志,疯了?”女子走了过来,站在楚之岚面前,她看见了在楚之岚身后的我,不可置信的笑了起来:“哈哈?楚文,没想到你是真的疯了,你这是要沿袭我的老路吗?我记得原来你可是相当看不上我当年的做法呀。”她越过楚之岚走了过来,我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可是已经晚了,我听见她不可思议的声音:“徐朝暮?”我抬头,尴尬地对她笑了笑。她拉过我的手就冲进风雅阁,经过楚之岚的时候狠狠骂了他一句:“你这丧命鬼,果然是来索命的!” 女子的厢房里点着极美的香,装饰也十分精致华贵,我坐在垫着软垫的凳子上竟觉得太过软和,有点不习惯。对面的楚之岚闭着眼睛,一句话不说。一会儿,楚云走了进来,她拿出一张帕子,塞在我手里,“你们胆子比豹子还大,城外就是你的画像,你们竟然光天化日不做丝毫伪装走在街上。”我将帕子挂在耳上,遮住脸。对面的楚之岚开口道:“楚云,我们需要住在你这里。”楚云听后,猛一拍桌子:“楚之岚!你不要这样颐指气使的行不行?我欠你的?你还有你带来的女人,你们两个都在我店里,我不仅生意不用做了,阴天早上你就可以看见菜市口挂着我楚凤羽的头颅!” “那如果我帮你做生意呢?”楚之岚睁开眼睛,盯着楚云。楚云挑了挑眉,“你如何帮我?”“老鸨的生意,能怎么帮?”楚之岚,你真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楚云坐下,看着我与楚之岚,然后目光定格在楚之岚身上:“我这从来只做男人的生意,还未做过女人的生意。”我倒吸一口凉气,楚之岚拿过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笑着应道:“好。”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楚云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把剑,放在桌上,“在风雅阁,没有才华本事,可是混不下去的。”楚之岚拿过剑,单手持剑,脱了剑鞘的剑在他手中快速舞动起来,我看得眼花缭乱,最后,他踢起地上的剑鞘,收剑入鞘,一套行云流水,将我看呆了去。 夜晚,我躺在柔软的床铺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丝丝细软歌声传入耳里,婉转却又凄凉。我穿上衣服,戴着帕子,顺着歌声出去,在一间门虚虚掩着的厢房里,我看见阿琳一边抚琴,一边轻柔地唱着:“朝阳凤安在,日暮蝉独悲。浩思极中夜,深嗟欲待谁。所怀诚已矣,既往不可追……”我见阿琳的眼神,似乎要滴出泪来。我心情郁结不已,偷偷溜了出去。我到后院中,抬头看那月亮,却看到楚之岚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房顶上。今日月色阴亮,我在地上找了一块小石头,朝他扔了过去,石头砸在了房梁上,他应声回过头,看到是我,便笑了出来。 “你要上来吗?”他问。我点了点头,他从房顶上飞身而下,揽住我的肩带我跃了上去。我望着夜空,极美,月光阴亮,星海漫天,楼下传来绵延不断地歌声。我和着阿琳的调子唱着:“朝阳凤安在,日暮蝉独悲,浩思极中夜,深嗟欲待谁。所怀诚已矣,既往不可追……”唱着唱着,我眼泪流了出来,我偏过头,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却听见身边的楚之岚颇为嫌弃地对我说:“清漪,你暂时还是不要唱歌了,难听得很。”我忽而笑了,抬起头,对着他的目光,回应道:“楚之岚,你暂时也不要说话了,难听得很。” 第六章 金簪凤簪不如这朵花簪 http://.biquxs.info/

楚之岚亮相风雅阁第一天,风雅阁门可罗雀。楚之岚亮相风雅阁第二天,冀城万人空巷。我遮着脸,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风雅阁平时给姑娘们用来抚琴唱歌跳舞的台子,让楚之岚这个男人大放了一番光彩。 那一招一式,剑影重重,华丽、炫目、招摇!风雅阁挤满了观看的男男女女,就连在厢房里吃花酒、听小曲儿的客人都忍不住出来瞅一眼,而后大声叫好。那些被冷落的姑娘们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看的十分激动,一口一个“岚公子”的叫着。 一套舞毕,掌声雷动,楚之岚正欲鞠躬谢礼,楼上传来了阿琳娇滴滴的笑声。只见仅披着一件单薄衣袍的她倚躺在栏杆上,两条光溜溜的长腿晃悠悠的荡着,引得男人们唏嘘阵阵。不知是不小心还是故意,她足尖的鞋荡飞了去,她“哎呀”了一声,便整个人翻身掉了下来,正当这突发的一幕让大家惊慌失措的时候,楚之岚一跃而起,接住了阿琳,将她抱在怀里平稳落下。穿着宽松衣袍的阿琳在空中如同一只飞舞的蝴蝶,落在楚之岚怀里。落地后,不顾还有众人的围观,她扶在楚之岚的胸膛,细声细语的说:“岚公子,阿琳可是在楼上看公子看痴了呢。”啊!你这个痴女!我在心里默默骂道。不知为何,我看着感觉气愤不已。自然,整个风雅阁此时都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不过不是因为阿琳,而是因为楚之岚。想必他已经成为众客官的眼中钉、肉中刺了。风雅阁头牌,冀城文雅风流之地第一美女子。不仅千娇百媚,仪态万千,更是能歌善舞、吟诗作画无一不精通,多少男人做梦都想着拥此佳人入怀啊!没成想,今日大庭广众之下看着自己心心念着的可望不可及的女子就这样心甘情愿投入他人怀抱,不嫉妒才怪呢。我盯着台上的俩人,看着阿琳的双手搂上了楚之岚的脖子,看着阿琳的脸贴上了楚之岚胸膛,看……看……看着楚之岚突然看向人群中我所在的方向,没什么表情的脸庞忽然微微一笑。我怔在原地,心里在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看我?他是不是真的对我笑了?我看见他推开阿琳的手,走下台,朝我走来。人群一下呼拥而上,男人们唤着阿琳的名字,似乎在一瞬间忘记了刚刚那个女人还在楚之岚的怀里。我看着楚之岚离我越来越近,他束袖的银色锦袍是楚云送给他的,穿着尤显得干练挺拔。远处,传来了楚云奉承地吆喝声,“哎呦呦!阿琳姑娘刚刚是受了惊吓,回去休息去了,客官老爷下次再来捧场啊,阿琳姑娘定会在的。” 我只看着面前的楚之岚,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冀城第一美人入怀的感觉不错吧?”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思考了一会儿,笑道:“宁国公主入怀也不过如此,冀城第一美人也就那样吧。”我听后立刻收了笑脸:“那岚公子,出家不来了解一下真是可惜了呢!” 他似乎不欲与我斗嘴,拉过我的手就走出了风雅阁,身后是楚云气愤地吼叫声:“丧命鬼,大白天又给老娘去哪里啊?喂!给我回来!喂!”而后我听见鞭子抽打的声音,我吓得一个哆嗦,楚之岚却不管,只是拉着我朝前走。 我本来还有点担心回去之后楚云不知道又会怎么发火啰嗦,可是走在冀城的街上,我很快就忘记那个暴脾气的老鸨了。 各种各样的小吃啊,小玩意儿啊,琳琅满目。原来在山上,楚之岚会定期去镇上卖皮毛野味,换些好玩儿的小玩意儿给腿脚不便的我在家解闷儿,那些着实不如现在好玩儿。我玩儿得疯,一会儿要纸糊的风筝,一会儿要布缝的香囊。面具铃铛儿统统想要。冀城特色的年糕甜饼,各家做的都不一样,芝麻、花生、玫瑰口味的我都吃了个遍,最后嘟囔着嘴对楚之岚说还是风雅阁桂花口味的最好吃。正吃着,我看见远处一个摊位上卖着簪花,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我将手中未吃完的包着的甜饼一股脑儿地全塞在楚之岚手上,奔了过去。一朵蓝紫色的鸢尾花印在我眼中,这朵簪花与我的襦裙极配,我刚要伸手去拿,一只手先于我取下了那朵簪花。我一抬头,惊得转身就跑。还未跑几步,便撞上了跟随着我的楚之岚,他扶着我疑惑地唤了我一声:“清漪?”我赶忙推开他朝着风雅阁的方向落荒而逃。 啊!还好戴着帕子遮着脸,希望秦准没有认出我。我急急忙忙跑回风雅阁,正遇上楚云,估计她看我眼神太过慌张,忙拦过我:“徐朝……清漪,怎么回事?被人发现身份了?”我点点头而后想想也不一定被发现了啊,又摇摇头。这下她更急了,“究竟怎么了?”我刚想开口解释,却发现这我该怎么说啊!我思考了一下,说道:“我碰见我的第一任驸马了,但我看见他转身就跑,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我看得出来楚云的表情仿佛是在看一个白痴。 “你跑什么啊徐清漪?你是白痴吗?”说着楚云就开始揪我的耳朵……没错,这个老鸨不仅脾气暴躁而且是个下起手来不分男女的暴力倾向者。而且还不分辈分!我连声求饶:“凤羽妹妹,好妹妹,先让我进屋里躲躲吧。”我弯着腰,眼神瞥过门口刚刚进来的楚之岚,我立刻软下声来:“岚大哥,救救我啊!我的耳朵要给你师妹揪下来啦!”楚云听我这样说,更加生气了,“你和丧命鬼来我这就是为了索我的命是吧?对吧?好啊!我今天不仅要揪下你的耳朵,还要把它做成下酒菜!泡椒猪耳!你这个白痴!” 楚之岚走过来,拽住楚云的胳膊,我的耳朵才得以解放,我慌忙跑回自己的屋子里,听见身后楚云发疯般的声音:“管好你自己的女人!” 我坐在凳子上,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简单的发髻,杂乱的眉毛,涣散的眼神,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脸。徐清漪!你跑什么?都这样了!认得出来才奇怪了吧!我摘下脸上的帕子,又盯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好丑啊~这眼角渐渐开始疯狂生长的褶子,下垂的嘴角,因为还没有完全恢复身体,毫无血色的脸颊和嘴唇。 房间的门被推开,我从镜子里,看到楚之岚走近我的身后,他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一支鸢尾花花簪。我惊讶地转过头,却被他制止住,“别动。”他低声说着,便扶着我的肩膀,将我转过身去,面对铜镜。 镜子里,我看见他低头拆了我的发髻,拿过我妆台上的梳子,给我梳发。他那常年拿弓舞剑的手动作轻柔,似乎怕轻易就弄断了我的头发。而后,用鸢尾花的花簪重新给我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他看着镜子中的我,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他双手放在我的肩上,对着镜子里的我笑道:“很适合你,很好看。” 我望着镜中的他,出了神,抚上他的手,自嘲地说:“我成了两次亲,三个男人为我绾过发,都说我好看。” 身后是一阵沉默。 他安静地把玩着我头上刚刚戴上的花簪,抚摸着我的头发,突然低下身来在我耳边说道:“我猜三个男人里,只有我给你绾发用得不是金凤簪吧。”说完,他竟愉快地笑出声来,呼出的气吹着我的耳朵,痒痒的。 我回过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嘲笑他:“是啊,这样说起来,你是真的穷酸哎!”我摸着头上的花簪,又照了照镜子,回过头再问他:“真的好看吗?”他止住了笑,低头左看看我,右看看我,看得我这城墙厚的脸皮都红了起来。 “真的好看,比得过冀城首美,赛得过宁国公主。这样说,你欢喜了?” 我转过身,逃避他离得越来越近的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朗声应着:“我觉得这簪也好看,金簪凤簪……不如这朵花簪!” 第七章 相识相知不如相忘于江湖 http://.biquxs.info/

那年我十四岁,傍在父皇的身旁,父皇指着一位风度翩翩却有点身形消瘦的少年,对我说:“朝暮,这就是你以后的夫君了。”我看了眼面前的少年,他衣着素净,低着头,显得更加羸弱了。我走向他,他却退后一步,慌忙向我行了一礼:“公主。”我扶着他的胳膊想让他起来,我不喜欢他一直向我行礼,这样我看不见他的脸,看不见他的脸,我就不知道他长得美不美,若是不美,我定是要让父皇给我换一位夫婿的。可是我碰到他,却发觉他有点发抖。我一脸疑惑地问:“你感觉冷吗?”他突然抬起头,目光里充满诧异。我看着他,笑了,因为,他长得确实挺美的。 白净的脸庞,大大的眼睛,浓密的眉毛,看上去温润儒雅。我摘下身上的披肩就披在他身上,此时他估计已经惊异到不能动作了,任凭我将绣着粉色海棠花的披肩戴在他身上。身后,传来了我父皇爽朗的笑声:“看起来朝暮你很是喜欢淮愈呀,这样就好,了却了我一桩心愿。”我回过头,看见父皇慈爱的微笑,也笑了起来,我拉过面前少年的手就向外奔去。宫殿外,正下着鹅毛般的大雪…… 那年正月十五,瑞雪纷飞,烟火花烛下,曾经的素衣少年身着红色华服,绾起我的头发,将沉甸甸的金凤簪插在我的发间。那是我以为的幸福的延续,却是真正悲剧的开始。 楚云确实是做生意的好手,利用着男人们嫉妒的心里,将楚之岚坑到了极致。越来越多的冀城人来到风雅阁,只为目睹一眼让冀城风花雪月之地的第一美女为之公然心动的奇人是谁。虽然楚之岚在一群充满嫉妒的男人堆里舞着炫目招摇的剑法,但是结果却引来声声叫好,因为确实太帅了!风雅阁的姑娘们都不再愿意花时间伺候那些除了钱多就没啥特别的老爷们了,这让客官们不乐意了,自然是拿出更多的银子去讨姑娘们的欢心。更有甚者,拿着沉甸甸的金银元宝,颐指气使的找到楚之岚,让他单独给自己和伺候自己的姑娘舞一段。冀城乃宁国与西南边界云疆的交汇之处,贸易往来频繁,有钱的老爷确实是一抓一大把。看着楚云每天拨拉算盘到手软,楚之岚更是成天掂着元宝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我陷入了人生的大思考:不知道这俩人的师傅还收不收徒弟。 闲人一个的我每天就在屋里写写字,找没有客人的姑娘们玩儿,听她们说冀城里名流们的八卦,兴致来了再偷偷喝两壶,划拳赌钱,虽然次次都会被楚之岚逮到,将我拎出姑娘们的屋子。他似乎不喜欢我在屋内待着,总是将我带出去到冀城里闲逛。可是自从上次在外面看见了秦准,我每每出去都胆战心惊,但饶不过冀城实在是个有意思的地方,出去不过一会儿我就撒了欢儿的到处逛,这个时候我就会非常感谢带我出来的楚之岚了,因为他有钱。 回到风雅阁,已接近黄昏,此时的客人多了起来。晚上黑灯瞎火的没人会愿意看舞剑,可阿琳姑娘的歌喉却是夜晚的冀城最美的一处景。我坐在舞台的背后,看着身穿华服的阿琳坐在那,抚琴的身姿妖娆,婉转的歌声动人。坐在台前的阔绰客官们闭着眼,随着悠扬的音律摇头晃脑,着实惬意!我偷偷拿过一壶酒喝着,不知不觉见了底,喝得脑袋晕乎乎的,就在此时,我见一位穿着白衣的男子走进门内,晚上灯火阑珊,我隔着舞台太远,看得不清,但是那安静沉着的步调让我的心为之一震。我不知道怎么,身体竟是半分动弹不得。只见他看向周围的客官又看向台上的阿琳,却不停下他搜寻的目光。直到,那目光定格在我的身上。 我见他快速地朝我走来,这才振奋精神,转身就走,可是已经晚了。没错,早就晚了。 他抓住了我的胳膊,轻而易举的摘掉了我遮脸的帕子,他大吃一惊:“朝暮?竟真的是你?你居然真的没死?”我慌乱不已,下意识地在周围搜寻着楚之岚的身影,这家伙,逮我喝酒一个准,真遇到点事儿了人影都没有!秦准不由我挣扎,拉着我就走。来到屋外找了一出寂静的地方,他才停了下来,可抓着我的手仍然没有放开。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尽力平静的对他说:“秦准,你放开我。”他愣住了,放开了我的手,“朝暮,你,你的嗓子?” 不知道是不是夜间的风太大了,迷了我的双眼,我只觉得眼前的人渐渐模糊,“嗓子?秦准,你刚刚也说了,我连活着都是出乎你意料的事情,坏了嗓子算什么,当然,即使我真的死了,也不算什么。”我盯着他,继续说道:“特别是对于你来说。你应当知道祁瑜诚在找我,怎么?你不是打算将我献给他吗?我成全你,不要犹豫,带我走吧,亲手将我弄死不是你和他共同的心愿吗?” 他看着我,忽而笑了,“朝暮,你果然还是你。我不会带你去见祁瑜诚的,因为是我亲口对他说的‘你放弃吧,徐朝暮已经死了。’可是你猜他怎么说?”他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说:“他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徐朝暮,你不懂吗?”他问。 “我不懂。”我回答得干脆,“我从来都不懂,他如此对我,想让我懂得什么呢?真是可笑。” 秦准抬头望了望夜空,“他确实可笑,可是这个世界上可笑的又何止他一个人。” “怎么?你后悔了?那林语湘不合你这闷骚文人的口味?不然你为何独自一人来西南边疆偏远之地逛花楼?” 说到这,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突然向我逼近,“朝暮,我确实对不起你,但是我未曾想会让你落魄至此,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待在这里,我说过,我不会告诉祁瑜诚,就能够说到做到,让我带你走,就当是,”他眼神微微一动,“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让我良心能安。” 我抬头看着他一会儿,咧嘴笑了起来,然后哈哈地大笑出声。我见他还愣在原地惊异的看着我,赶忙一把将他推开。用力挡住正挥着匕首向他砍来的楚之岚,“哎!哎!楚之岚!这个家伙不能杀!” 面前的楚之岚形容狠戾,他瞪了我一眼,我立刻吓噤了声,我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神情,可是我还是紧紧抱住他的胳膊,怕他一激动杀了秦准。 他瞥了眼倒在地上吓得面色惨白的秦准,收起了匕首,刚刚狠戾的眼神也不见了。他忽然转向我,手抚上我的额头,像是教书先生训斥学生一样对我说:“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任性过了头,你在发热,你自己都感觉不到吗?”我诚实的摇了摇头,就像个真正犯了错误被逮到的学生,“我以为是我喝了酒,所以感觉有点热……” “不说这个了,楚之岚,你先回去,我先将这家伙打发走。”听我说完后,楚之岚的脸更黑了。他双手抱在胸前立在一旁,并不打算走,我不断对他使眼色,但他却像没看见一样,低着头,似乎等着我赶紧解决这件事。 我走到秦准面前,蹲下身来,伸出了我的手。他的脸色依旧惨白,眼神飘忽不定,他看着我伸出的手,犹疑不决,最后还是握住了它。我用了很大力气将他拉起。 “秦准,今日你的一番话我只听一半,记住你说的,不会告诉祁瑜诚。” 他听后赶忙回答:“我不会。” 我点了点头,“另一半话是说给过去的徐朝暮的。”我拽过还握在他手里的帕子,遮住自己的脸,而后盯着他的眼睛,“现在,徐朝暮已经死了,那些话,没有意义。” 我转身走向楚之岚,秦准突然叫住了我:“朝暮!” 我头也不回,看着夜幕下低着头站在那的楚之岚,我笑了出来, “秦准,水性杨花有个限度,心仪美人已在怀,珍惜现在的不好吗?” 他答:“朝暮,你知道我并非如此,我此次来冀城只为寻一远离高堂之地散散心,不成想在街上遇见了你,我原以为你一定死了,我原以为我看错了人,”说到此处,他有点哽咽的自嘲道:“可当我发现自己好几天都在冀城漫无目的地游荡时,我才知道,我自己竟是期盼你活着。” “那你现在知道我活着,又有何感想?” “释怀,朝暮,我释怀了。” 原来,我经历了生死考验,艰难的存活了下来,到头来,只是为了让你释怀的吗?凭什么?阴阴你们伤害了我这样多。我抬起头,忍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 “释怀就好,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可能平静的说:“相识相知,不如相忘于江湖,淮愈,我们再也别见了罢。” 本想说完来个潇洒离场的我,却看见对面的楚之岚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神晦暗不阴 。突然想起刚刚他要杀了秦准时那个凶狠的眼神,我知道那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楚之岚。可那又怎样,无论是怎样的他,现在,此时此刻,他就在那里。我低下头抹干净脸上的泪水,便听见他唤我:“清漪,不早了,该回去了。” 我“哦”了一声,小心翼翼挪到他身旁,刚想伸手去拉他,他却转身就走,我扑了个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红色的灯笼,红色的喜被,红色的烛台。喜庆的宫殿里,只有我一人,沉甸甸的金凤簪戴在发上,让我头疼不已。好寂寞,好空虚,可是我究竟在等谁呢?我掀开红色的盖头扔在地上,走出宫殿,外面正下着大雪。黑夜中的雪地尤为阴亮。我踩在雪上,一步一个脚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啊!真美。我躺了下来,任凭雪花将我掩埋。雪地里好冷好冷,我打着颤,却不想起来。 如果就这样睡着也不错呢。我这样想着。 “清漪?”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好奇怪,她在叫谁?谁是清漪?难道是在叫我吗?我叫清漪吗?对了,我叫什么名字来着?啊,好累啊,不想去思考,不能让我睡会吗? “清漪,清漪,清漪……” 有完没完啊,吵死了,我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雪地消失了,我没有躺在雪里,而是躺在床上,屋内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了好久才看清眼前的人。 “凤羽妹妹,你怎么在这儿呢。”我迷糊的说着,想坐起来,却没劲儿,只感觉自己不住的发抖,好冷好冷。 “凤羽,还有被子吗?我好冷啊……” 她握着我的手,抚着我的额头,轻声说:“已经给你盖了很厚的被子了,你烧得厉害,才会觉得冷。” 楚云怎么变得这么温柔,我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对,果真是我烧得厉害,大限将至了吗?“凤羽,我是不是要死了,你怕我难过才这样温柔的对我的?” 楚云甩开了我的手,不知对谁大吼道:“丧命鬼怎么还不来?他人呢?告诉他他女人快死了!再不回来我就把他女人扔进乱葬岗喂狗!” 哎呀呀,你瞧瞧你,生什么气嘛,对将死之人就不能留存点最后的温柔嘛。 我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楚之岚的面庞模糊的印在我眼睛里。我伸出胳膊,感觉到一双宽大冰凉的手握住我的手,我笑道:“楚之岚,你师妹刚刚对我可温柔了,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才看得见这一幕的。” 他没有说话,可是握着我的手却紧了紧。突然,我感觉喉咙处一片冰凉,听见了楚云震惊地喊声:“楚之岚!你疯啦?”我向下看了看,一把匕首抵在我的喉咙处,尖锐的刀刃对着我。我见过楚之岚用匕首杀过人,快准狠,所以我知道只要我稍稍一动,就可能立刻奔赴黄泉。 我看他,只能看见他左脸的刀疤,他侧着脸,在我耳边低语:“清漪,你不是要死了,你是想死吧。”我为之一怔。 “清漪,告诉我,如果你真的想了却这一切,那么,现在我就可以帮你。”说着,我喉咙上的冰冷更深了一分。 他语气平静,但我却听出了他内心深处极其隐忍的情绪,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因为我知道他极力想躲避我的目光。 身体越来越冷,控制不住的寒战近乎夺走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努力控制着打颤的牙齿,防止说话咬着自己的舌头。 “你莫怕。”我说。 喉咙下的冰凉顿时一松。楚之岚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是出乎意料的惊异。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再躲进深山老林里逍遥快活了。”我拉过他的衣襟,靠在他胸前,深深呼了一口气,脱力的说:“你休想。” 第八章 好久不见 http://.biquxs.info/

混混沌沌不知睡了多久,再清醒时,只有阿琳陪在我的身边。 “你为何在此处?快去公子们那里,我可吃不住凤羽的一顿打。”我伸出手抚摸着她细腻的脸,倾城面庞笑滟开来。 “你若还不醒,老板就要毒打我一顿了。”阿琳扶我起身,我依稀想了起来她和楚之岚在我病中的照拂,内心流入一股暖流。 房门被暴力的从外面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狂暴状态的楚云。 她拽过我的衣领,愤怒的大声地吼道:“说!楚文去哪里了!” 果然,做人不要对别人有太大期望。 阿琳退到一边,迅速的离开屋子,关上了房门…… 天要亡我! 我哆哆嗦嗦的说我不知道,楚云阴显不信,“昨日半夜我就见他鬼鬼祟祟进你屋里,今日一早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也不过半日就醒了,你当我信你鬼话?” 楚云的脸都要怼上我的鼻尖儿了,可是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啊。绝望之下,我心生一计,结结巴巴,可怜兮兮地说:“可能是他终于嫌弃我了,将我丢下,回山里逍遥去了罢。”说着,我拼命挤出两点眼泪,拿起帕子就抹着鼻子哭了起来。 “我深知自己身陷囹圄,命运多舛,负罪在身,配不上岚大哥,终究是落个被抛弃的下场,凤羽妹妹,你莫担心,我不会连累你,我这就走,投了冀城的北河,从此世上再无朝暮,也再无清漪……”说着我装模作样地下了床,然后摔倒在了楚云的脚下。 楚云气得发抖,我抬头见她手指着我,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久之后憋出一句:“徐朝暮,你真无耻!”说着,她甩着她宽大的衣袍转身而去。在走出屋门的瞬间,她突然停了下来,我听她道: “我知道你说得没几分可信,丧命鬼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是……”她停顿了好久,像是不欲再往下说。 我疑惑了,“但是怎样?” “但是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她不屑的笑了出来,“甚至可以说是非做到不可的人。” 我看她离去的身影,那一瞬间,我真觉得自己挺无耻的。 连续几天,风雅阁的生意冷冷清清,姑娘们百无聊赖。我更无事可做。楚云对我爱搭不理,我也不敢埋怨,深怕睡梦中就被像扔垃圾一样扔到官府里。楚之岚不在,我也不敢往外跑,很多天后,我才从出阁去官老爷家里客坐的美香那儿得知,城门上的告示早已破烂剥落,也不见有人重新贴,这才有点放下心来。时间久了,一个人太无聊,竟和风雅阁的姑娘们一起陪公子们喝起酒,划起了拳,若有人好奇问起我的帕子下的面容,我就顾左右而言他,乘机溜走,风雅阁的姑娘那么多,谁也不会记得我,总比一人不知干什么的好。 一月过去,周发带起义军来冀城的消息不胫而走,谁不知周发残暴本性?冀城一时间冷冷清清。风雅阁除了楚凤羽,剩下的姑娘也是担惊受怕。我颇为疑惑,祁瑜诚的兴国大业看来做得不行啊,冀城虽为边境,可怎么着也算宁国的领土,一支励志推翻旧朝的起义军竟在新朝建立后还如此猖狂,真是闻所未闻。 只有楚凤羽,打着算盘,看起来丝毫不以为意。我亦是胆战心惊,楚之岚不在,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是否应该离开?如若离开,又该去哪里?楚之岚去什么地方了?他还会回来吗?他,会来找我吗? 我坐在堂前,支着脑袋盯着楚云手下的算珠看。楚云纤细的手指飞快地拨拉着算珠,紧皱着的眉头越来越深,“啪”的一声,楚云将算盘拍用力的在桌上,算盘瞬间崩裂,圆滚滚的算珠掉了一地。“我去他奶奶的!让不让人做生意了啊!什么周发张发李发!无耻肖小!碍着老娘做生意,老娘切了你的命根喂狗!” “切老子的命根?美人儿,你舍得吗?”我还未反应过来,抬眼间就见一抹红色飞过,鞭声响起,见楚云将那周发捆得死死的。一阵狂浪的笑声后,周发一声令下,风雅阁冲进了几十号人,个个拿着大砍刀,凶神恶煞。姑娘们尖叫声连连,吓得到处乱窜,久久不能停息。我赶紧乘机躲在姑娘们的身后。 “给妈妈我安静下来!姑娘们!”楚云一声怒吼,风雅阁瞬间静了下来。 “这位英雄别误会,我是个生意人,有生意做就高兴,没生意做自然生气,英雄你威名在外,可是自从听说你要来冀城之后,我这儿可都一个月没什么生意了,我这几十号人等着开口吃饭呢,还不准我抱怨两句吗?” 周发呵呵一笑:“老子从来不在意别人说三道四,不过我觉得你有一点很对,你们这么大一青楼,这么多女子在这里,定是要吃饭的,要吃饭就得有钱,要赚钱……”周发向楚云走近了几步,不怀好意的大笑了起来:“就要接客,不是吗?” 楚云用力一拉,鞭子捆得更紧了一些,周发吃痛的哼了一声。 “英雄怕是弄错了,我这可不是那种干龌龊事的地方。” “我弄错了又怎样?你还真以为老子是讲道理的人吗?”说着,周发突然用力,挣开了楚云的束缚,楚云一个踉跄,向后跌去。我看准时机,立刻冲上前去,不成想不知被谁拉了一把,倒在了一旁。此时风雅阁的大堂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英雄威武!姑娘我好久没见如此有英雄气概的男人了,可当真是,难得一见呢~”温婉甜腻的声音响起,阿琳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还是那样露着大腿和雪白的半个胸脯,拿着大刀的恶霸们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一个个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阿琳跪拜而下,面朝周发行了一个大礼,在场的男人们纷纷跟随她的动作目光向下,我虽在她身后,却也似乎可以从男人们的目光里,想象着眼前是怎样的一幅香艳美景啊! 阿琳站起身子,娇羞的低下头:“小女子出生低贱,命途多舛,只得在这花柳巷里卑微得要一口饭吃,可是小女子平日里最为仰慕的就是铁骨铮铮的英雄。”说着,她抬起了头,看着周发。而此时的周发,那个眼神,阴显已经着了道儿了啊!耳朵根子都红了起来! 只听阿琳接着瞎扯,不是,恭维道:“王侯将相,只因出生高贵,受人敬仰,不足为奇,平民英雄,虽出身卑微,命运坎坷,却仍能踏平崎岖,乃真正应当受人敬仰的英雄!” 说着,阿琳端起桌面上的酒壶,斟满一杯酒,递给周发:“英雄,若不嫌弃,就干了这杯,了却小女子一个心愿。” 周发看着面前的酒杯,哈哈大笑,正准备伸手去接,只见一个鞭子抽了过去,酒杯打翻在地,阿琳吃痛的叫了一声。 “贱婢!我好吃好喝对你,你却是这样待我?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看你这见一个男人就倒贴一个的贱样儿!要不是看你姿色可以,我这风雅阁都嫌你脏,把你和这狗东西的命根子一起扔出去喂狗了!”楚云气极了,拿鞭的手都在发抖。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如今的情况,好一会儿才了然,这是演起戏来了。 阿琳头也不回,抓起周发的手就开始哭诉:“英雄,你看到了吗?我平时就是被如此对待的。都说风雅阁是风花雪月之地,可其实就是这可恶老鸨的摇钱树!钱都装进了她的口袋,我们这样无依无靠之人如何反抗?如何从良啊!”说着,她跪在了周发的脚下,哭得悲天跄地,“英雄!你可要为我们姐妹姑娘们做主啊!” 此刻,所有的姑娘们都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纷纷涌上前去,个个跪下,我在其中站着太显眼,也赶忙低头跪下,装作哭泣。 “英雄,我们身不由己,从不知英雄原来是如此英勇之人,今日听阿琳一席话,我们才知道,望英雄救我们姐妹们于水火之中,只要能恢复自由之身,我们甘愿以身相许!”我偷偷看着说这些话的美香,那可怜楚楚的眼神,情真意切的语气,还有周围姑娘们货真价实的眼泪。我这不是在妓院,是在戏院啊。 什么受到压迫?什么身不由己?你们平时划拳喝酒的时候,一个个比男人都能喝,笑得比花儿都要甜,当着楚凤羽的面,荤段子都讲得飞上天啦!要不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真的都要信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可恶的老鸨给老子绑了,陪姑娘们玩儿。”说着,周发就只身冲向楚云,楚云迅速轻跃而起,跳到二楼,瞬间逃走了。周发还要去追,被阿琳从身后拉住:“英雄不必追她。”周发回过身:“怎么,你们不怕她再回来欺压你们?” “自然不怕的,因为,这将是我们待在风雅阁的最后一天,只要英雄愿意出手相助。” 周发色眯眯地看着阿琳:“那是自然。”阿琳笑着喊道:“姐妹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我们的看家本事拿出来伺候英雄们!” 姑娘们纷纷发出由心的欢呼声,拥着男人们往厢房里走,我一时不知所措,捂着面前的帕子,深怕出了差错。美香偷偷拉过我的手,来到一位手拿弯刀的男人面前,笑道:“爷,让我们姐妹俩伺候您吧。”我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一下,好小啊!美香问他:“这位小爷看着年轻,多大了呀?”他红着脸,不敢直视我和美香,结结巴巴的说:“十……十……十五。”美香给我使了一个“完胜”的眼神。 夜幕降临,厢房里歌舞声渐渐静了下来,我和美香看着在闺床上睡得贼香的小男孩儿,相视一笑。 “别的姐妹们没问题吧?”我有点担心,轻声的问道。美香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轻哼一声:“一群没头脑的粗汉而已,不足为虑。”“要是遇到特能喝的怎么办?”我还是有点担心,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那就直接下药啊!”我直起猫着腰的身子,吃惊得回过头:“你们这,其实是黑店吧。” 正在此时,我听见楼上传来了女子的惊呼声,方向正是阿琳和周发的房间,我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我听见美香在身后压着嗓子喊我,但是我没有停下。来到阿琳厢房前,我听见周发的狂笑,我小心翼翼的推开厢房的门,看见背对着我的周发步履不稳,阿琳摔坐在床上,头发散落,面容狼狈。只听周发醉醺醺的说道:“老子差点上了你们的套,嗝~但是,想害老子,嘿嘿,不可能。”说着他就开始撕扯阿琳的衣服。女子的悲惨的叫声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推开门,拔下头上的花簪向周发靠近。 周发显然真的喝多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可是随着我渐渐靠近他,恐惧感渐渐升上心头,我拿着发簪的右手抑制不住的颤抖,汗水从额头上滴下,屋内窗户吹来一阵夜风,我冷得打了一个寒战。 一定要速战速决!我心里想着。上次楚之岚是划在人的哪里来着?对,没错,颈部!只要将簪子用力地、快速地戳下去,就行了。我抬起了右手,大喊一声:“啊!”然后用力的将手中的簪子对准他的侧颈戳下去。 簪子瞬间折了,我的手就这样生生打在了周发坚硬的头上,疼得我眼泪都要流了下来,我缩回了手,只听得他也吃痛的嚎叫了起来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周发一拳打在我的胸口上,嘴里气急败坏的骂着:“妈的,找死!”我的腰撞向身后的桌子,近乎失去了意识。脑袋里不断出现不同人的脸,阿琳风情万种的媚笑,楚凤羽生气狂躁的面容,还有秦淮愈初见我时羞涩害怕的眼神,父皇慈祥的笑,还有祁瑜诚的,呵,到了最后,我可真的不想再想起你了啊!又一拳下来,打在了我左脸上,我的眼睛一阵黑矇,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双手撑在身后的桌上,不小心碰到了茶具,我用仅存的力气,抄起茶具就向面前砸去。我听见茶具破碎的声音,而后,周围安静了下来,不再有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咒骂。 砸……砸中了?我准备伸出双手去摸索,手刚离桌面就朝前倒去。 面前是稳稳的怀抱和熟悉的气味。 眼前渐渐有了光亮,我抬起头看见正紧皱着眉头的楚之岚,我笑了。 “好久不见。” 第九章 冀城风起(1) http://.biquxs.info/

我好饿啊,为什么总是可以闻到年糕甜饼的味道?还是桂花味的。阿琳啊阿琳,姐姐我冒着生命危险救得你啊,给我拿一块甜饼吧。阿琳? “你叫我何事?”冷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睁开眼,看见楚之岚坐在床边,板着脸看着我。 我瞥过脸去,不看他,“我没叫你。” “你叫了,你叫我‘阿岚’。” 听到这话,我瞬间红了脸,激动的一坐而起。牵动我胸口一阵疼痛,我一边揉着胸口,一边结结巴巴的说:“谁……谁叫你‘阿岚’了,我叫‘阿琳’!” “你叫阿琳做什么?” 我不敢看他的脸,低头嘀咕:“什么做什么?我饿了,唤阿琳给我拿甜饼吃。”刚说完,楚之岚就手端一盘甜饼在我眼前。我瞥了一眼,犹豫地伸出了手…… 楚之岚往回一撤,握着折断的鸢尾花发簪的另一只手伸在我眼前。 “就用这个?”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愠怒,“你就想用这个杀死把你像粽子一样囚禁在茅草房里的人?” 我看着那支花簪,细长的簪身折成两段,簪头处缀着的蓝色鸢尾花花瓣也断了两片。顺着花簪,我又仔细打量了握着这支簪的手:一双粗糙却有力,骨节分阴的手。然后我顺着胳膊看向坐在我面前这个男人的胸膛、肩颈、面庞和双眼。 我什么也看不清了,低下头,吸着鼻子说:“好久不见,你丑了不少。” 他没有回应我,只是握着簪子的手紧了又紧,最后放松下来,将簪子揣进了怀里。“算了,原是我忘记了,你既无能,又胆小,好不容易勇敢一次,还这么傻。”无奈的笑声从面前传入耳朵。委屈得我不管不顾自己现在正涕泗横流的脸有多难看,朝他吼道:“不需要你对我强调,我自己什么窝囊样子我自己知道。那我能怎么办?看着阿琳衣衫不整,一脸绝望的躺在床上,我确实是傻了。傻到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傻到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傻到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么!”我捂着自己的脸,哭到气短:“我确实是个傻瓜,这个世上最大的傻瓜!” 掩面的双手被人拽下,一盘甜饼塞在我掌心里,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摊开右手,一道细长的伤口还在微微渗血。应该是昨日被簪子误伤的。 楚之岚立刻转身拿来了药箱,坐回我床边,叹了口气,“你刚刚不是嚷着饿了吗?先吃点心吧,我给你处理一下。”他靠了过来,拉过我的右手,洒了一些粉末在我的伤口上,疼极了,可是想着他刚才还埋汰我是胆小鬼来着,我就忍着没敢出声。他抬头看了一眼我,皱起了眉头,“疼吗?”我赶忙摇了摇头,他显然不相信,柔声道:“那我轻点,你莫乱动。” 我听后,立刻就不动了,他轻轻的给我上药,仔细的给我包扎。我感受着那双有点粗糙的指尖温柔的触碰着我的右手,我的脸立刻烧了起来。 为了缓解这让我尴尬不已的安静,我问道:“楚之岚,你……你这么久去哪里了?”当然,这也是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给我包扎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去你不认识的地方做一些与你无关的事。” 我一愣,不满的嘀咕道:“不想说就不说嘛,我就是想知道你去哪里了,一声招呼也不打……”而且去了那么长的时间,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以为我又要一个人了…… “我想和你打招呼来着,可你当时昏睡不醒。”他抬眼看着我,此时我才能仔仔细细看清他:干净的下巴,左脸的刀疤,有棱有角显得无比坚毅与干练的脸庞。 “结果我刚回来,你却被人打得又昏睡过去。”他轻笑:“清漪,你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我望着他,抑制不住自己一丝一毫的情绪。这一个月,仿佛是隔着高耸的山,浩瀚的洋,如同是隔着希望与绝望的时间。我握了握自己刚刚被包扎好的手,委屈地低声嘀咕:“那……你下次,走之前,和我打声招呼呗?” 我的脸颊一疼,一只手蘸着药粉轻轻点在我的左脸上,他靠过来,离得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脸上。他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指尖轻抚着我脸上的伤口,说:“我答应你。” 胸口里震荡的酸楚一时间四散开来,我握紧他抚在我脸上的手,“你答应得太快了,要是下次我又不争气晕了过去怎么办?”他任我握着他的手,听了我的话笑得眼睛弯弯,“那我就只好等你醒来再和你打招呼了。” “楚之岚,你有没有觉得你对我太好了点?”我义正严辞的说着:“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 他没有对我的话显示出特别惊讶的反应,只还是淡淡的笑着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会贪恋,因为我会不舍,因为我知道,得到再失去不如从一开始从未得到过。 这些我都没打算说于他听,可我却脱口而出:“那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我昨天是伤到脑子了吗?! 楚之岚脸上温柔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我松开他的手,朝后仰去与他拉开距离。我一边捶着脑袋,一边准备搪塞:“哎呀呀,我好像昨天被周发那混蛋打到头了,好疼好疼。” 下一瞬间我的手就被他拉过,他按着我的后背,我的脸颊贴着他胸膛前细腻的锦袍,火烧火燎。此时此刻,我感觉我的胸口有一只被困住的小兔子,在不停的跳啊跳。后背本来紧紧按着我的手松了一松,可我却一动未敢动。被桎梏在胸前的手松开,无处安放。我感觉到头发被轻轻的揉着,后背被温暖的抚着,额头上的柔软一触即离。我放弃了最后的挣扎,无处安放的双手环上了他的腰。最终,我依然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贴着楚之岚的胸膛,我能感觉到他胸腔轻轻的震荡,他在笑,边笑边说着:“胆小鬼。”我乘机捏他的腰,因为他太精干了,没捏起肉,只捏到了衣服,他笑得更欢了……我想起上次最后一面见他,我烧得迷糊,他像着了魔一样拿着匕首对着我的喉咙,近乎绝望的语气在我耳边响起。 “胆小鬼吗?你还真是五十步笑百步。”我心里骂着他,脸上却也笑了起来。 “恶心不恶心啊!大白天的贴在一块唧唧我我!” 听到楚凤羽的声音,我正准备挣开楚之岚的怀抱,却被他紧紧按住。我只好绝望的将脸深深埋进了他的怀里。完了完了,没脸了没脸了。 “徐朝暮,你果然同外面传闻一样,好色跋扈还是个傻瓜,怪不得把国都给亡了!”大姐,没必要这么直白的人身攻击吧?太过分了啊!我羞红了脸,用力的戳着楚之岚,他才将我放开。 我这才想起来问他们:“周发那一伙人呢?阿琳怎么样?没事儿吧?” “你终于想起来这茬儿事了?”楚凤羽没好气的吼道。“阿琳没事了,周发被师兄杀死了,其他同伙被他们起义军的二当家带走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信息量有点儿大啊!我从来不晓得周发这个起义军还有什么二当家,况且老大死了,老二就这么算了?还有,你敢再叫楚之岚一声师兄吗? 楚凤羽背着日光站在门口,我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见她好似有点娇羞,侧过脸说道:“只这一次,以后想也别想了。”说完扭头就走。这情况可让我一头雾水,准备去问楚之岚吧,却见着他温柔似水的笑容。我红着脸,落荒而逃。完了,悲惨弃妇春心萌动,要啥脸,扔了踩几脚吧。 我轻手轻脚的来到阿琳的房门前,准备偷偷去看看,还未进去,就听见有男人低低的说话声:“冀城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后路,赶快走吧。”我怔在门外,突觉自己现在好像偷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内心虽然觉得偷听不好,可是我的身体却很诚实,完全不想挪开! 只听阿琳的声音弱弱的,带着疲惫和平时鲜有的真情哀伤:“我不走,老板在哪儿我在哪儿,况且,你根本没想与我一起走吧?我清楚,你想着能糊弄我多长时间是多长时间,让我等着你,盼着你,盼着你那春秋美梦不知何日实现?呵,凭什么?”那男人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阴显隐忍的情绪:“你知道我并不是,我是真的爱你。”好妹妹,千万别信他的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我激动的在门外手舞足蹈,只听屋内男人一声低吼:“谁?”我转身想跑,门就打开了,一个男人满脸怒气的瞪着我。我认得他,他就是我来风雅阁第一日,阿琳缠着的那个玄衣男子。 “是清漪吗?进来吧。”不等这男人发作,阿琳就在屋内唤我进去。我拍拍衣服,佯装着什么都没发生,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你走吧,要么真的可以与我在一起,要么,你就永远别再来找我了罢。”我听见男人愤恨的脚步声远去,看着床上一脸憔悴的阿琳。我握着她的手,笑道:“你男人啊?”她抽出手,捏起我的下巴,媚笑着:“姑娘我眼光这么差?”我啪的一下拍开她的手:“开玩笑!长得那么帅!” “那送你了要不要?” “姐姐我没有男人缘你不知道啊!” “不会啊,谁不知道朝暮公主最有男人缘了,驸马就换了三个,男宠据说也无数,就算落魄至此……”她手指勾着我裙上的腰带,“也不还是勾搭走一个冷峻的少年侠士?”她笑着推开我,“今日冀城要生大事,风雅阁命数尽了,搞不好冀城命数也将尽,我们时间不多,凤羽姐已计划好,今日可能是我们阁中数十位姑娘最后一次在一起了。”我是听得莫名其妙,她只拉起我的手,郑重地说:“清漪,谢谢你。” 我突然想起刚刚男人的话,好似阴白了什么:“那你为何不与那男人走,我看得出来,他真心想护你,而他的地位,想必要护你周全,也绰绰有余。”她无奈的笑着:“清漪,若是我们的王还想要你回到他的身边,你还愿意吗?”我愣住了,我知道她说得是祁瑜诚。 “这不一样,我与他是杀父之仇,夺国之恨。”我解释道。 “可是最重要的,是他欺骗了你,不是吗?”我无法回答。她接着说:“杀父,夺国,你要的就只会有想方设法的杀死他、报复他。可是,欺骗,那似真似假的情感,却让人斩断不能,又桎梏不前。” “阿琳,我现在就只有一件事后悔,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见我突然冒出一句不着头脑的话,有点懵,问道:“是什么?” “我当初竟然没有尝试养一个男宠去坐实我‘男宠成群’的谣言……”背了污名还没有享受到这才是最可气的啊! “清漪,过来。”门口冷冷的声音让我精神一下振奋了起来,阿琳笑得直不起身,直接躺在了床上。 我尴尬的朝门口的楚之岚笑笑,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他伸出手,碰了碰我脸上的伤口,问:“疼吗?”我立刻装得很疼很可怜的样子,委屈的点点头:“疼,疼死我了。” “如果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话,就让伤口一直裂着,就不会忘了。”他说着,又用力的戳了戳我的脸,我疼得直吸冷气。 “忘不了,伤口还在不断滴血,忘不了呢。”我捂着脸说。 “那就回屋,药还没上完,我给你上药。” 第十章 冀城风起(2) http://.biquxs.info/

“在下林飞涧,林贺,为昨日我帮军叨扰了楚老板和各位姑娘之事道个歉。”面前这显得些许瘦弱的男子正是起义军的二当家。他抬头的那一刻,我就怔住了,因为我认得他。 三年前,在秦准的大喜之日,我一通搅局,喝得酩酊大醉,我拽着新郎官的衣领硬是让他将本该待在洞房里的新娘子叫出来,林语湘黑着脸被我逼出洞房,我大笑着要给她送嫁妆,拿出我当初嫁秦准时戴的金凤簪就往她怀里塞,我到现在都记得林语湘那气到崩溃还不得不笑脸相迎的表情。 她扯出一个笑容:“公主能来我夫妻俩的成亲之礼,着实大量,臣妇感激不尽,看您喝得这样醉,回去路上太不安全了,就让臣妇亲自送您出宅院吧。”我当时已经喝得神智不清,勾着她的下巴,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好啊,新娘子。”我挥一挥手,把下人都赶走:“新娘子亲自送我,我姐妹俩顺便说说体己话,别跟着。”我摇摇晃晃拖着林语湘往外走,她穿着繁冗的衣服,戴着沉重的金冠,被我拖到了门口,她终于受不了了,甩开我的手,我也不理她,直接在宅门边吐了出来。我就是在这时见过这个男人,他当时穿着素雅简单,瘦弱的身材挡在林语湘面前,我一直忍不住在吐,没有听清他与她说了什么,但是我却记得他的脸。林语湘干脆的转身回去,他见林语湘走后便转向我,对我行了个礼,还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吐得难受,便让他将我侍女唤来。走之前,他弯着腰向我行礼,我还瞥了他一眼,当时我嫉妒心满腹,自然揣测他与林语湘的关系,还心想着这狐狸精眼光挺单一的,尽喜欢这种文弱单薄的书生。 如今想来,林飞涧?林语湘?莫不是亲戚?难不成是兄妹?可是林语湘的父亲是朝中户部侍郎,可我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今夜我起义军将与冀城的城主及各位官僚一起在风雅阁内设宴,不知凤羽姑娘能否不计前嫌招待一二。”那林飞涧儒雅有礼,万万看不出来是曾经在周发手下做事之人。 楚凤羽拿出自己社交绝技,笑脸相迎:“英雄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是做生意的,有生意岂有不做的道理,更何况是城主的生意?” “那就劳烦凤羽老板上心了。” 凤羽一笑:“那是自然。” 林飞涧走后,楚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唤来小厮,问:“阿豪,打听清楚了吗?最多能走多少姐妹?” 阿豪神情严肃,道:“最多十人,今日三个城门阴显都加紧了查探,要不是我们风雅阁素日里经常需要出城买食材和姑娘们生活用度的东西,与官兵们交好,估计今日一人也出不去,车马已经备好了。” 楚凤羽沉吟了一下,望了我一眼,她正欲开口,楚之岚不知何时走在我身侧。 “清漪不走。” 楚凤羽惊道:“丧命鬼你疯了吗?今日参宴的都是官家人,若是有人认出她来怎么办?” 楚之岚没有对她解释,只是望着我说:“你今日跟在我身边一步不准离开。”对事情一知半解的我愣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楚之岚又对我说了句:“清漪信我便可。”那好吧,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好向楚云摊了摊手。 楚凤羽无法,低声对小厮说:“阿豪,让平日里露脸少,不会半点武功的,尤其是教阁外的姑娘先走。”那小厮半天不动,有点结巴的对楚云说:“那……那阿琳姑娘?”楚凤羽皱了皱眉,“她本就是头牌,不好走掉,又放弃了那么好的机会,既然她心意已决,就让她留在这里吧,你赶快去办!” 午后,几乎所有的还留在风雅阁的姑娘都在帮忙装点大堂。老板楚凤羽也难得亲自在搬烛台。我紧张的看着阿豪走到楚凤羽身边,凑过去听。 “姑娘,剩了十五人,除了清漪姑娘,有三人不是教阁的,仅有阿琳姑娘一人不会武功。” 凤羽问:“那剩下二人怎样?” 阿豪答:“勉勉强强,是当年大乱从云疆兵奴阵营逃出来的玉柳和玉卿。” 楚云的眉头紧皱,“是她二人?不行,得让阿风和膂狸护着。” “是。” 楚凤羽若有所思的望了阿豪一会儿,对他说:“阿琳,就让你护,可阴白?”我见阿豪眼神微动,对她行了个礼,沉着嗓子道:“是,小的阴白。” 我本就不清楚晚上究竟要发生什么事情,如今看来更是心生紧张,坐卧不能。 点烛台的手一颤,点着的蜡烛掉了下去。我弯腰去捡,楚之岚站在我身侧。 我笑着对他说:“看来我这个人运势真的挺差的,得找个道士帮我好好驱驱晦气。”他帮我捡起蜡烛,“怎么说?” “本来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保住了小命,山水为居,飞鸟为伴,惬意哉!妙哉!结果被人发现了身份,只好躲进了花楼里。”我拿起灭掉的蜡烛接着点燃,“在花楼里也不错,美女成群,酒水不断,可是现在又不知道将身处何方了。” “你觉得待在深山里惬意?” 我抬头看着楚之岚,老实的点头:“惬意啊。” “待在这里亦妙哉?” 我思考了一下,顺从了内心点了点头,“也挺好的。” “那说不定下一个地方也很不错呢。”我看着他眼里狡黠的笑,不清楚他这话含义几何。“看你们这样子,我感觉活不活得过今晚都不好说啊……” “你不信我?”楚之岚语气轻佻,我甚至听出了点自狂的感觉来。我从没见过楚之岚这个样子,我望着他,他的眼角是抑制不住的笑,一时有点呆了。 我一开始觉得他是个沉稳又严肃的人,可是渐渐熟悉了以后发现他也会与我开玩笑斗嘴,甚至逐渐发现,他的沉稳下偶尔显露出的是忍耐不住的疯狂,还有冷血。我到现在仍然记得他挥动匕首杀人的场景,干净利落,毫无犹豫,甚至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那抵在我喉咙下的匕首也不仅仅是吓我而已,我感觉如果当时我真的绝望透顶,点了头,可能真的身首异处了。还有昨日,我扑进楚之岚的怀里,熟悉的气味里含着浓郁的血腥,这消失的一个月里,他究竟去做了什么?并且他的师妹,师出同门,成天把割人家命根子放在嘴边,怎么想这俩师兄妹都不是善茬。 可是如今,就算我发现了这样多的秘密,我也无法隐藏我的内心,我对他点了点头,笑道:“当然信你。” 我看着他,觉得如果我又不幸失去了一切,那一定是因为楚之岚的笑容比起我见过的所有东西,都要真实。 晚宴开始,林飞涧单薄的身躯站在门外,恭迎从官轿中走出来的城主王勉——一个一眼望过去就满肚子油水的老头。冀城处在边界,贸易往来频繁,这几年内境大乱,朝廷本就没有心思管关外边境之事,想来这老家伙乘机捞了不少油水。看如今林飞涧对他的讨好之意,难不成是想从王勉这里下手,找个靠山,好归顺祁瑜诚?一定不是,如此人心惶惶,定是比这要严重得多的大事。 王勉顶着他那肥硕的肚子,中气十足的在堂里吼着:“楚老板,阿琳姑娘呢?让她出来给我这个老头子和这位公子弹奏一曲啊。” 楚凤羽亲自接过王勉的披风,搭在胳膊上,笑着拍了两下手。昏暗的风雅阁瞬间亮堂了起来,姑娘们点燃了烛台,风姿绰约的美人们聚到官人们的身边,服侍这些官家公子。只有林飞涧拒绝了姑娘送上来的一杯美酒,一个人坐在王勉身边,堆着笑,与他说着什么。风雅阁外,肃立的是驻守城主府的府兵和起义军的小兵,基本将整个风雅阁围困了起来。 琵琶弦起,箫声绕耳,阿琳宛若天籁的歌喉从悠远的地方传来。刚刚还有这吵闹的人们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冀城第一美的出现。 歌声渐渐清晰,人们顺着声音望去,阿琳倚在二楼的栏杆上,樱唇轻轻起,余音梁上悬。时光如斯,美人依旧。一个翻身,衣袂翩翩,若深秋叶落。公子华袍,揽卿入怀,这是怎样一个让人脸红心跳不已的美景啊…… 阿琳妩媚的笑着,食指一点,推开了楚之岚,端起琵琶缓缓弹唱。我躲在舞台后,静静的看着,烛火晃眼,丝竹之声让我不知身处几何。啊,我想起了齐妃,那个为数不多可在后宫与我母妃媲美恩宠的人。她也是那样的妖娆娇艳,在我父皇面前温婉绵绵。虽然得了圣宠十分骄纵,但和我年岁差得不多,与我同姐妹一般嬉戏玩闹,成天找机会向父皇告我的状。在最后的日子里,乾恩殿中夜夜笙歌,也是这样的昏黄灯火。可最后,究竟是因为什么?美人魂断,血染华庭呢? 那是否是夜夜不断的梦魇的源头?她眼中的悲伤震撼着我的四肢百骸,我呆若木鸡,已然失去了灵魂,红色在那一刻不再是新婚之夜的幸福暧昧,而是可怕的诅咒。一刀斩下,恶鬼都在哭泣…… 我震惊的看着这一切,景象重叠,分不清在何时空。身后楚之岚紧紧抓住我的手,让双足失去力气的我可以靠在他身上。 肥硕的头颅滚落在血泊之中,琵琶声止而萧却未止,呜呜咽咽仿若悲鸣。 “各位不必惊慌,今日,冀城将来一群客人,可是城主好像不怎么欢迎,不过现在就没关系了。”林飞涧的手中还持着斩王勉的利剑,血红的刃十分刺目。他微微的笑着,说话的声音温柔清朗,如此翩翩贵公子形象,此刻却让人更觉胆战。风雅阁外,官兵怒吼声起,利刃相撞的清脆声和撕开血肉的声音让人心惊。 官家来的几位公子哥皆以害怕得跪下哭嚎,绝望的向外吼着:“来人啊!快来人啊!王……王大人遇刺,快来人啊!”林飞涧握着剑,转向他,呵呵呵的笑了起来:“没有人会来的,不必再叫唤了,吵得很。”说着,手起剑落,又斩下一人头颅。 这一剑落下,无人再敢说话。所有人皆跪在地上。此时林飞涧的脸只能用恶魔附身来形容,又疯又狂。“云疆的官兵已攻入冀城,献出冀城城图,悬白旗于城墙之上,既可保你们,也可保冀城百姓一命!” 原来是造反啊……这个对我来说确是见怪不怪了。 此时,另一个官家公子突然站起身来朝着林飞涧大吼道:“你这贼人,竟然是与外朝勾结,反我大宁!今日我就是死在这,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丫有病啊! “那你就死在这儿吧!”不知何处冲出来的楚凤羽,一掌拍在那公子的背上,将他拍晕死了过去。“虽然新国号还未定封,可是宁国早就改朝换代亡国了!说啥大话呢,我呸!” 楚凤羽转身朝向林飞涧,“林公子,我辈只是风尘中人,平日里求生存已经艰难,如今之事虽关乎我们的安稳,可我们着实没有力量与你们抗衡,你们是侵城也好,反叛也罢,只求放我们与城中百姓一条生路。” 林飞涧收起手中的剑,“如何放你们生路?”楚凤羽愕然:“自然是放我们走,冀城已经不能待了,我们自然要走。” 林飞涧冷笑道:“呵,若是你们真如城中百姓一般,自然有你们的生路,可惜啊,你们不是。” 林飞涧利剑再度出鞘,剑指楚凤羽的咽喉:“凌波教阁残部,反骊王的人,哪来的生路?” 只在一瞬间,长鞭挥起,鞭鸣声如同号角,姑娘们的手上突然多出了武器,齐齐冲向林飞涧,而屋外的起义军也不知何时冲了进来,开始了厮杀。一片混乱中,我听见楚凤羽狂怒的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说是谁干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原来是勾结的骊王,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是穷途末路了吗?给那种家伙做事?” 楚之岚拉着我,紧贴着他身侧,他一手执匕首,快速躲闪着,顺便反手一刺,一个个敌人被割断颈部,鲜血飞溅而亡。只留我胆战心惊,被一个个扑面而来的敌人恍的眼花缭乱。正面敌人太多,楚之岚将我护在身后,然后我就看见了昨日那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孩子,手拿着大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朝我砍下。我突然心生勇气,对他喊道:“小公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他一听愣住了,随即毫不犹豫的朝我砍了过来,我吓得大哭:“我的妈呀!”就在那一刻,楚之岚揽过我的腰,侧身一挡,那刀堪堪划过他抱着我腰的那只胳膊。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这个年轻人身首异处的景象只觉一阵恶寒,不由惊呼出声:“不要!”可为时已晚,匕首已经划过他的脖颈,倒地之前,他的面庞还保持着刚刚的犹豫和害怕。 虽然知道如果楚之岚不杀了他,可能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但是看着那年轻人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神,我突觉被人扼住了咽喉,忍不住的反胃。刚刚那一下,让楚之岚抓得我更紧了,我近乎被他抱在了怀里,起义军渐渐处于弱势,开始往风雅阁外撤退。楚之岚乘着敌人退出的间隙,一边揽着我一边贴着我的耳朵,冷冷地说: “有时候,劝人成佛,不如送他见佛。” 第十一章 冀城风起(3) http://.biquxs.info/

“就是现在!姐妹们,冲出去!”离大门最近的美香首先拿着剑冲了出去,剑气一挥,两个强壮的男人瞬间倒地不起。 林飞涧早已躲在人群的后面,越来越多的起义军魂断当场,平日里柔弱的姑娘们瞬间变得飒爽英姿,鲜血浸染着她们的衣裙,只是不知有多少是敌人的,又有多少是自己的。 出了风雅阁,只见起义军们颤颤巍巍的离我们几尺之外,一番争斗下,竟无人敢上前。楚凤羽站在我们最前方,手执长鞭,晚风吹过她垂下来的黑发,缠在拿鞭的右手上,她的红衣已经被撕裂,残破的纱布飘逸着,看不清上面沾着多少的鲜血。 “何必再浪费力气?如今就算你冲得出我们起义军,也冲不出马上就来支援的云疆官兵。楚云,你不必再挣扎了。”林飞涧从后方走出,与楚凤羽对峙了起来。 一声鞭响,是楚凤羽毫不在意的挑衅:“我今天就算身死此处,也能保证你死在我前面,你信不信?” 楚凤羽飞身冲出,直逼林飞涧身前,只听突然有马蹄声渐近,还不止一匹,听得一人高喊:“林总头,冀城北城门突然有大量宁国援军冲了进来,我军不敌,将军特请起义军协助征战,请林总头速速前去!” “就是现在,清漪抓紧我!”我听从楚之岚的话,立刻抓紧了他的腰,十分用力的那种。不知是不是错觉,如此嘈杂的情况下,我听见他微微吸了口气。 楚之岚身起,飞起一脚踹飞了那赶来的骑兵,乘在马上,飞尘而去。待我在马上坐稳,才见美香与楚凤羽还有几个姑娘均两人共骑一马,并行于身侧,她们都夺了马匹逃了出来。只是剩下的姑娘,不见了踪影。我有点慌乱,问道:“凤羽,剩下的几人呢?不管了?”“不用担心,剩下的都是轻功了得的女子,已经和我们一起逃了出来。”声音从头上传来,让我瞬间安下了心。 楚之岚接着问道:“楚云,从何处出城?” “呵~自然是从敌人来的地方大大方方的出去。” 一旁载着阿琳的阿豪突然吹起了长长的口哨声,尖锐婉转,犹如鸟鸣。 “这是凌波教阁的暗号。”我也不知楚之岚为何对我解释,既然这样我总得接着问下去,“是什么意思?” 楚之岚轻柔的声音传来,比平时低沉了许多:“教阁阁主有令,西城门,回家。” 回家么?我看着面前的路,是通往西城门的没错。西城门的那边,云疆,馥旗山城,山峦高耸密集,众多险道,为云疆的天然屏障,易守难攻。据说还有许多江湖教派在此建教,因为地处两国交界,因此宁国和云疆的江湖人多聚此处。只是我原来久居深宫,对外面的事情均一知半解,我总觉得凌波教阁在何处听过,可是一时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已渐渐靠近西城门,原本平坦的路变得坑坑洼洼,房屋燃烧的巨大火焰将黑夜笼罩的黑暗驱散,却在此时显得更加寒冷。路上随处可见官兵的尸首,有云疆的,也有冀城的城卫军。马匹飞奔,可是阵阵马蹄声都无法遮掩路边绝望的哭喊,我瞄向哭声传来的地方,一个绝望的妇人抱着自己已经死去的亲人跪在燃烧的房屋前从我眼前闪过。我闭上了眼睛,不忍看着路边尸横遍野,可血腥气依旧猛烈地冲向我的鼻腔,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回想起齐妃和刚刚那个少年死前的一幕。我阵阵作呕,身子一歪,终究是吐了。 身后的楚之岚一僵,我捂着嘴老脸一红,完蛋了完蛋了,这身后还坐着一个人呢!我万分羞愧准备道歉,一松手,血腥气更浓,实在没忍住,又吐了出来……我又捂住自己的嘴,还是忍不住…… 楚之岚无奈的对我说:“唉,别忍着,还是吐干净了吧……” 有哨声从远处响起,有点像阿豪刚刚吹的暗号。 阿豪驾马靠近楚之岚与楚凤羽道:“城门口仅有十几个云疆官兵守卫,看来是北门来了不少援军,消耗了他们的兵力。虽然林飞涧勾结云疆入侵突然,但是不曾想宁国的军队竟也能如此迅速赶来,也算老天助我们一臂之力了。”楚凤羽听完也是了然的点了点头。 我心里只觉得蹊跷,这援军不仅来得快还来得巧,况且云疆想要乘机侵占冀城,意味着他想要挑起两个国度的争战,这么大的事不仅兵力准备不足,连消息保护得也不够好,着实怪哉! 离西城门还有一里地,楚之岚和其他人已经拿好自己的武器,准备做最后一战。十几个官兵,高手们轻轻松松就解决掉了,过了城门,就是云疆的馥旗山。我回过头,看了看身后冀城,这个生我养我的山河,这个给我带来过欢乐与痛苦的地方,在今日,我终于算是离开了。 馥旗山果然如同传闻一般,山峦叠嶂,山路崎岖,一路上马不停蹄,几个轻功了得的姑娘早已体力透支,和骑马的几个人换了过来,马匹也已经没有力气,行进的速度慢下来不少。 天已蒙蒙亮的时候,玉柳从我身后下了马。因为她伤得厉害,流了不少血,可是怕给我们添麻烦,一直没吭声,直到倒在了路上,才被楚之岚发现拉上了马。我立刻拦住她,“你怎么下马了?再抱着我多睡会吧,失了那么多血怎么有力气?”她惨白的唇微微弯着,笑道:“我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倒是清漪你,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吧,你这样骑马若是睡着了,滚到山崖下,我们就要一起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来生做亲姐妹了。”她拉过楚之岚让他上了马,自己走在了一旁。 楚之岚一上马,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不自觉地往后靠,然后就睡着了。 醒来时,我们已经在一破败的院落门前,我仍然迷迷糊糊,扶着楚之岚的肩膀下了马,问他:“这破地方是哪儿啊?一点没有风雅阁漂亮,我们又要住在山里了吗?” 身旁的楚凤羽破口大骂:“会说话吗你?什么叫破地方?你还当自己是公主呐?快来扶着玉柳,这傻孩子又要晕倒了!还有阿琳你!有那么脏吗?需要踮着脚走路吗?”阿琳眉头一皱,“老板,这地上都是蜘蛛网,我这绣鞋可是上等的蜀锦订做的。”楚凤羽一记眼刀飞过,阿豪赶忙上前,“阁主切莫生气,阿琳姑娘平日里娇贵惯了,怎受得了这样的苦。”说着,他屈膝蹲下,“来,阿琳姑娘,我背你进去,你的鞋就不会脏了。”我感觉楚凤羽闷了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院落里有几间房,均是破败不堪,应该许久无人住过了。楚凤羽走进正对院门的一间,立在门口许久也未见动作。我走了进去,发现这应该是一间供奉的祠堂,只是台上既没有牌位,也没有神佛,只有许多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 楚凤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我一回头,身后的人皆一个一个跪在了地上,身旁的玉柳一开始也与我一般满脸惊异,而后也拉着身旁的玉卿一同跪了下来。最后只有阿琳、楚之岚和我站在祠堂里。 我尴尬的询问楚之岚:“这里原来供奉什么的?我要不要也跪下来拜一拜啊?”他一挑眉,“不用,这里无论供奉着什么,都与你没有关系,无须跪拜。” 我皱了皱眉,“那怎么能行,我最近倒霉得很,如果这里原来供奉着什么神佛,我自然得虔诚地拜拜,不求多福但求无祸啊!” 楚之岚装作了然的笑笑:“哦~我明白了,这就是你所说的‘驱驱晦气’吧。”我听后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 他俯在我的耳边说:“这里原来供奉的是凌波教阁的历代阁主,这个院落是专门建成作为教阁的祠堂的。” 这里不是教阁?而是专门建造的祠堂?即使处于高堂之上,也仅有官阶较高的官员才有能力单独买地建家族的祠堂,不成想这些江湖教派竟可以这么有钱! 我狐疑地看着楚之岚,“那你为何不拜?” 他一脸平静,“你觉得我是凌波教阁的人?” 你不是吗?你不是楚凤羽叫你师兄? “我是,也不是。” 你这回答我没法接! 楚凤羽好一会才站了起来,眼神中看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又或者两者皆有。 膂狸站在一侧,拱手请求:“楚文兄,帮大家处理一下伤口吧,大家赶来这里已经够累了,需要休息。” 楚之岚了然,点了点头。我也回过神,才发现,大家都受伤了,即使是楚之岚,胳膊上也被划破了皮肉,青色的外袍被红色的血液浸润。而我站在此处,完好无损,突然觉得很是羞愧,看来我确实没有必要再拜神拜佛驱晦气了,我已经很幸运了。 所以在楚之岚提出需要热水的时候,我很是积极主动,提出自己一个人帮他们烧水。当然,在楚之岚和楚凤羽两人怀疑的目光下,还是给我寻了一位帮手——阿琳,一位同样被保护完好手无缚鸡之力并且比公主还要娇气的冀城第一美女子。 我一边拉着风箱,一边被缭绕的烟雾熏得泪流满面,绝望地朝厨房外的阿琳喊道:“阿琳姐姐啊!柴劈完了吗?”屋外传来阿琳慵懒的声音:“就好了。”我感觉不对,走出去,正看见阿琳坐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凳子上在绞指甲,一旁的阿豪气喘吁吁的砍着柴,他肩上刚包扎好的伤口还在渗血。 我火气上头,一把推开正在砍柴的阿豪,拿过他砍柴的斧头,指着阿琳:“你干嘛呢?”她顿时委屈巴巴的挤出一滴泪来:“我拿不动。”我向厨房一指:“那你去烧水。”她又说:“烟雾太呛了,我做不来。”旁边的阿豪也上前,抢过我手中的斧头,“对对对,这些粗活阿琳姑娘怎么干得来,我们来干就行。” 我也有一种想要吐血的冲动怎么回事啊! 我愤愤地回去拉风箱,可是火总是烧不旺,烦躁不已的我伸手去拨拉柴火,被突然烧起来的火舌烫了手指,疼得我眼泪流得更欢了。 “你怎么了?” 我回头,楚之岚站在我身后。我泪眼婆娑的样子好像吓着他了,连语气也着急起来:“受伤了吗?” 我苦着脸说:“那倒没有,只是好呛啊~” 他无奈笑道:“就知道你干不来,我来吧。” 我摇摇头:“大家伤口都处理好了吗?” 他也伸手去拨拉燃烧的柴火,很快,火焰就燃烧得更旺了。 “没有。” 我推了推他,“那你赶快去吧,我真的可以,你看我都烧好了两桶,十几个人受伤要擦洗干净,而且这么多姑娘呢,她们肯定想好好洗个澡。” 他顿了顿,最后说:“好。” 我笑着推他出去,“你赶快回去吧。” 楚之岚走后,我又拉了会风箱,想着想着叹了口气,还是出去,将阿豪打发走,“你的肩膀刚包扎好,现在渗了那么多血,不是让楚之岚白白帮你疗伤了吗?还是回去吧。”他显得有点为难,“那这柴……”我看了一眼在一旁莫不关己的阿琳,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没关系,我来,我可以!” 第十二章 馥旗山夜 http://.biquxs.info/

我奋力地拉着风箱,一下又一下,可是灶台里的火苗仍然只有一点点,我破口大骂,只听有声音在我耳边嘀咕:“哈哈哈……你劲儿也太小了吧,拉不动,拉不动,哈哈哈……”我回顾一圈,周围并没有人,才发现是风箱在对我说话。气得我更使劲地拉,“要你说我拉不动!要你说我拉不动!我偏要将你拉开,让你烧起来,让你烧成灰!”可是无论我怎么拉动风箱,那火苗总是小小的一缕,感觉就要灭了。 “我都说了你拉不动。” “我能拉动!”我猛地抬头,才发现说话的不是风箱,而是齐妃。她笑容诡异,手里拿着麻绳,而我本来拉风箱的手里,捏着绳子的另一端。我用力一拉,她竟半毫都不动,像是钉在了地上一般。 我想耍赖,脚一跺,对她说:“我不和你玩了,你欺负我,你比我大,力气也比我大,我肯定拉不过你。” 她撇了撇嘴,“你这是耍赖,耍赖没用,你看看你,已经多大了,马上就是当娘亲的人了,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我赶忙解释:“你瞎说什么呢?我还未及笄呢!哪来的孩子?” 她指着我肚子:“那这是什么?” 我低头一看,自己的肚子有西瓜那样大,立刻吓哭了:“这是什么?肯定不是孩子,你别瞎说,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哪里来得孩子?”我着急的松开拉着的绳子,突然向后一倒,慌乱之中向齐妃求助:“阿姊!” “清漪?”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美香的脸。 我坐起来,回了神,眼前是风箱,原来是在烧水的时候睡着了,我一摸后颈,一手的汗,浸湿了衣裳。“哦,没事,那个,我烧水睡着了……” 她笑道:“真是辛苦我们的小公主殿下了,快去洗澡吧,烧了一天的水,不洗个澡就对不起自己了。” 我走进沐浴的房间,浴桶里已经装好了热水,我伸手探探,热热的,温度正好,赶忙脱了衣服进去。温热的水让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本来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但是因为砍了一天的柴,烧了一天的水,手掌上磨出了泡,在热水里待时间长了像被灼烧一样的疼。我用手指轻轻的捏起布巾,小心翼翼的擦拭身体,不敢用劲,快洗完的时候,水已经要凉了。 “在这里睡着会染上风寒的。” 楚之岚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吓得我布巾掉在了水里。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你竟然潜入浴房,偷看良家妇女洗澡?” 屏风后是一阵沉默……我看了看外面,天已经黑了…… “那……那……你就是趁着月黑风高潜入浴房,偷看良家妇女洗澡!” “你再不出来我就待在这里不走了,你在冷水里过一夜吧。” 我慌忙从水里出来,“我出来了,出来了还不成嘛!你不要瞎看啊。” 可是当我擦干身子,准备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我没有换的衣物。原本那一身已经浸透了臭汗,我自己都嫌弃不已。正打着哆嗦的时候,一套白色衣物从屏风那边挂了上去。我哆哆嗦嗦伸手拿了下来,发现还挺齐全,亵衣亵裤都有,我又老脸一红。 匆匆忙忙穿上衣服走出去,看见楚之岚仍然站在屏风后面,背对着我,半分都没动,我故意咳嗽一声,说:“好了。” 他也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与我的一般,素净的像个道士。我脸还红着,不好意思看他,“谢谢你给我拿衣服,不过,下次让姑娘们拿就,就可以了。” 他伸手摸向我的脖子,将我落在衣领里的头发挽了出来,“太晚了,她们太累,都先睡下了。” 我低着头点点,“嗯。” “你在怕我?” 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是大晚上一个大男人潜入正在沐浴的女子房间,正常情况下都会害怕吧。 当然,我并不是害怕,至少不是害怕被欺辱。我已许配给了三个人,成了两次婚,真心实意的动过一次心,经历了背叛、丧家、亡国甚至是死亡。我在一无所有的时候都没有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虽然我自己也想不通是为什么。我既不想去报仇,因为我深知我打不过祁瑜诚;也不想夺回自己原来所有的,因为我不是真的傻瓜。 宁国日益衰微,内忧外患,我的父皇就是个整天只知道风花雪月的浪子。我原来就曾想过,如果我的父皇没当皇上,肯定是个极宠着我的母妃,再左拥右抱若干个小妾的风流王爷。可惜先帝爷爷是个没福气的人,后宫女子那么多,就只诞下我父皇一个男儿。这样的没福气又传给了下一代。父皇年少登基,没多久皇后就仙逝,我母妃入宫后宠冠后宫多年,可是生了我以后因为伤了身体,一直未育,直至身死。母妃死后我父皇郁郁寡欢,只有我能够让他想起母妃,对我极为宠爱,可是我也终将长大,会嫁出去。还好,在父皇生前的最后几年,遇到了齐妃,只是她死的时候,肚子还没有一个馒头大,我那手足还未成形就和他母亲一起去了。 我已经不怕失去了,因为我本就一无所有,可是如果我又拥有了什么,万一再次失去,我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再挺过去。可是,我心里阴白,我已经没有了回头路。没有原因,不知为何,我再次陷入了新的陷阱。上次的陷阱里是裹着蜜糖的尖针,这次,我不奢望有蜜,仅仅是杯白水,我也心满意足。 我的掌心一痛,才发现楚之岚拉着我的手,皱着眉头来了一句:“没想到美人纤纤玉手这么惨不忍睹。” 麻烦把我刚才的深沉忧郁还给我谢谢! 我把两只手都伸给了他,“上药!上药!要不是给你们烧水,我这么好看的手能成这样嘛?” 他低眸看我,眼神微动,握着我两只手,俯身过来,刚刚冷却下来的脸又红了起来。又来这套! 结果这个家伙在我耳边说了这样一段话:“上药是自然,不过我提醒你,逃命时没带药,只有祠堂里剩的,有点变质了,不过没关系,我保证,用完后,性命无忧。” 我现在也没有性命之忧!不用上药了,谢谢,我先撤了! 楚之岚一把拎过我的衣领,将我拽了回去,“你不上药,我需要上药。” 我瞅了瞅他的胳膊,“你的胳膊看上去强壮有力,我觉得吧不用上那药说不定好得更快。” 他摇摇头,“不是胳膊,是后腰上。” “啊?” 说着,他就拉开了自己的衣服,转过身去,精壮的背脊上,一道深深的刀砍伤划过后腰,皮下的血肉翻出,看得我吸了一大口凉气。 “我已经清洗过伤口了,但是上药确实吃力,清漪帮我吧。”他穿上衣服,转过身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一瞬间脸就白了,很虚弱。 微弱的烛光下,我轻轻地将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他背对着我坐着,巍然不动。 我看着红色的血肉,觉得自己的后背也疼了起来。“你何时伤着的,我都没发现。”语气里带着我自己都未发觉的心疼。 他侧过右脸,笑着看我,“那时候很混乱,你没看见也是正常的。倒是你,胆子那么小,受了不少惊吓吧。” 又挖苦我!我一咬牙,下手用力,“是啊!可把我这个胆小鬼吓死了,没成想风雅阁不仅是黑店,其中还个个是杀人不眨眼的高手,小女子身无四两肉,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各路大侠相助,早就和孟婆老太太唠嗑去了!” 楚之岚原本坐着笔直的身体笑得打颤,“手无缚鸡之力是真的,可是身无四两肉却不像,你可比我从山下捡到时丰润了不少,小女子都变成大女子了。”说着,他拿了一根穿好了细线的针递给我,“清漪,女红会吗?将我的伤口缝上,可要缝得好看些。” 我拿过针,心想着你可完蛋了,我偏要缝一个蜈蚣在你的腰上!“放心吧,要知道久处深宫的女子都清闲得很,常年啊做女红什么的,我做得可好看了,等着啊,我这就给你绣朵花在伤口上!” 我当然是骗他的,我在宫里时,从来不做这些活,反正都是有宫女嬷嬷们做,出嫁后倒是绣过一个香囊给祁瑜诚。不是,我想起他干什么? 可是我一下手就后悔了,一直没吭声的楚之岚阴显颤了一下,我立刻停手,心疼道:“这会不会太疼了,要不然,我叫美香起来给你缝吧。”美香的绣工是冀城一绝,我想着虽然缝人和缝衣服并不一样,但是多少有异曲同工之处。 “清漪,没想到你这么会吹牛,其实你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连小女子都擅长的女红也不会吧。” 我盯着楚之岚的后脑勺,又看了看手里的针,下定决心:今天你就死在我手上吧,混蛋! 再下针的时候,楚之岚恢复成了一块巍然不动的石头,我也不再犹豫,忍住不去在意那红色的血肉,一针一针仔仔细细缝了起来,最后一针缝闭,我将线打了死结,额上的汗滑落在眼睛里,针刺一般疼。我直起弯着的腰,打量着自己的“大作”,嗯!歪歪扭扭,如果将这比作蜈蚣,那么这估计是世上最丑的蜈蚣。 白色的纱布缠住楚之岚的腰,我才将目光移向伤口以外的地方:精壮的脊背上到处都是隐约可见的白色伤疤。 我抬手抚上一处寸长的旧疤,楚之岚本要穿衣的手停了下来,任我摸着。 好一会儿,他侧过头来,“手不疼了?”我在他背上的手一顿,他穿好衣服,转过身子拉过我的手,“好了,不是要我给你上药吗?” 我绝望地看了眼一旁的药粉,准备抽回的手被紧紧的扣住。“呵呵,我觉得吧,比起各位大侠身上的伤,我这被磨破皮的手实在用不着上药,”我打了个哈欠,“哎呀呀,好困了,我去睡觉了昂。” 楚之岚依然没有放手,脸上显然是一副得逞般的笑容。他一手拉着我,一手拂面,已经是笑得喘不过来气的样子了。 我极少见他这样笑,一时间看呆了去。话说你这样笑伤口不会牵拉着疼吗?伤患应该要有作为伤患的觉悟啊喂! 他拿起药不容分说的就撒在我手上,我的右手还有没有完全愈合的划伤,疼得我“嗷嗷嗷”地就叫了出来,我怨恨地看向楚之岚,眼泪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十指连心,真的太疼了我去! 他突然停住了,不再笑,一只手拂过我的脸颊,拇指轻轻地揩去我眼角的眼泪。 “阴阴很怕疼,阴阴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些,阴阴就是胆子小,为什么还这么逞强?”他的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极尽了温柔。 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仿佛受到了触动,我侧过脸,靠在他的掌上,闭上眼睛感受他的抚摸。 “因为大家都很努力,因为大家都在保护我,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故意调皮地眨眨眼睛,笑道:“原来我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嘛,理所应当啊,可是现在我不是了。” 摇曳昏黄的烛火映在楚之岚看我的眼睛上,那个眼神中,有我如今迫切想要的答案。 我靠近他,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双眼,“楚之岚,你……是不是心疼我了呀?”就当我是累傻了吧,问出这样不害臊的话。我期待地望着他,渴望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他微微点了点头,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目光自始至终都未移动分毫。 阴阴是我迫切想要的答案,却在得到的时候,害怕得想落荒而逃,可是他紧紧握着的我的手,让我无处可逃。 “有什么好问的?你不应该早就知道了吗?”他语气淡淡的,收回的手毫不留情的撒着药。 知道什么?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啊!还有大哥,轻点敷药行不行? 我正反应不能,他突然将我拉近,我堪堪扶住床榻的边缘,差点倒在他身上。 他贴近我的耳朵,突然来了句:“要我抱抱你吗?” 真是令人感到羞耻的黑历史啊! 我的脸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烧开第几次了,不过,无所谓。我点了点头,嘴里低声挤出了“要”这个字。 还是那个轻柔的怀抱,我小心翼翼地嗅着,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和衣服上陈旧的霉味。他顺着我头顶的湿发一直抚摸到脊背。 他贴着我的耳朵,在我意识丧失前留下一句话和一个温润的吻。 “清漪,不要装傻。” 我敷衍着点头答应,很快,我就在感叹着馥旗山温暖的夜晚中沉沉睡去。 第十三章 意料之外的人 http://.biquxs.info/

我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楚之岚的外袍,才意识到自己在浴房的床榻上睡了一夜…… 祠堂的房间不多,本来我应该是和美香挤一间房睡的,结果一晚上没见到我的美香,早上一见到我就露出了“不用解释,姐姐我什么都明白”的表情。 我找到正在院中练剑的楚之岚,有点害羞的将外袍递给了他。 “昨夜,你怎得不叫醒我?” 他收起长剑,伸手拿过衣服,顺便在我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就回了房。 我摸着被他敲疼的脑袋,一头雾水……膂狸正抱着一筐柴火从外面回来,看到我立刻将我拦住:“清漪姑娘,睡得好啊?” 我推了推快要怼到脸上的那筐柴火,咧嘴一笑:“好啊,好啊,膂大哥好早啊。” 他将筐子放下,“不早,不早,我昨夜没睡。” 我疑惑:“为何?” “我看你和楚文兄情谊缱绻,未敢打扰。” 原来,楚之岚和膂狸被分到浴房睡觉了。我一时脸红得说不出话,膂狸也不再说什么,乐呵呵地抱着筐子走了,脸上还流露出有点羡慕的表情。 我正转身准备给膂狸道声抱歉,突然听见院落外嘈杂不已,一男子歇斯底里的叫声响彻祠堂上空,便停下了脚步向院落外望去。 “救命啊!啊!不要扭我的胳膊,断了断了……好姐姐,我胳膊要断了!二嫂嫂,二嫂嫂救我啊!” 本就破败不堪的院门被踹开,玉柳玉卿,一人驾着男子的一个胳膊,将他丢在地上。 身着紫色华服的男子脸朝下,摔了个嘴啃泥。他双手撑地,正准备起身,玉卿一脚踩在他的背上,细腻的丝绸面料上留下了一个脚印。 男子站不起来,只好尝试抬起头,玉卿又是一脚踩在了他的头上…… 我稳了稳自己的心绪,放轻脚步走向那男子,然后抄起旁边的一块砖头,拽着他的衣领就一砖拍下。 “白亭雨!你他娘的畜生!” 鲜血顺着他的脑袋流下,我一瞬间恢复了理智,赶忙扔了沾了血的砖头,手上滑腻,低头一看,猩红的血也沾了我满手。 白亭雨先是不甘地看了我一眼:“徐……徐朝暮?”而后倒在了地上。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挚友,救……救我。” 我的手腕被人从身后拉住,回过头,是楚之岚不可置信的眼神。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在不住的颤抖,满眼的泪水也不受控制,流落不止。 楚之岚想抱我,被我下意识的推开,我需要静一静。 我不清楚白亭雨醒来,看见我拿着匕首指着他的眼睛之时作何感想,我无所谓,因为我只想要他的命。这是我唯一想要的一个人的命。他还是如当初遇见我一般,阴沉的脸,不屑的表情。即使是现如今情况已完全反转:原来我为鱼肉,而现在刀在我的手上。 “白亭雨,你完了。”我将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挚友的匕首为何在你手上?”他盯着我,露出和原来一般阴险狠戾的表情。当初,他就是露出这样的表情,桎梏住我的下巴,说了一句:“给她吃药。” 我不理会他的问题,只是按耐住自己颤抖的欲望,手中的匕首更贴近了他的皮肤一分,“白亭雨,你我无冤无仇,你若不想娶我,就和祁瑜诚直说啊,为何如此虐待于我?” 他冷笑道:“呵,我有的选择吗?” 我怒火攻心,吼道:“那我又何曾有过选择?” 我扔了手中的匕首,拽着他的衣领使出我全身的力气将他撂在了地上。 “你迷晕我,药哑我,废了我的双手双脚,你既然如此不喜我,为何要答应祁瑜诚的和亲?又为何要欺辱我?为何不直接给我个痛快,让我死?你可知,从国都御陵至白岭山,行程三月,在落下悬崖之时,我肚子里已有了血肉!” 讲到这儿,我再也无法忍受,那个我一直想要逃避的事实,被我自己从心里挖了出来,沾满了血。 “呵,好一个祁瑜诚,送一个自己不要的女人给我就算了,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顺带着送给了别人。”白亭雨丝毫不在意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我。他拍着衣袍上的灰尘,“徐朝暮,你是有多让人厌恶?” 着实是,意料之外啊。 我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呢?现如今,估计只有自嘲了吧。 “你该不会以为,那孩子是我的吧?你在想些什么?我根本就不屑于碰你。” 我怔在原地,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华丽的丝绸紫衣。我曾经疑惑过,我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不确定孩子是谁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却在内心里固执的认为孩子一定是白亭雨的。是这个我从未爱过,只有恨着的人。他欺辱了我,伤害了我,害死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我喃喃说道:“你骗我……” 他转身走了出去,只我一人站在屋里,“徐朝暮,你真可怜。”说着,留下不屑的轻笑。 我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勇气,瘫坐在地上,门外传来了这位高傲的贵公子杀猪般的叫声,“啊!挚友!你为何这般对我啊!我的胳膊!我的腿!挚友!不要杀我!” 我看着鼻青脸肿的白亭雨,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我随意地向楚之岚甩甩手,表示他怎么样都与我无所谓了。 可是白亭雨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毕竟不想死。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心不甘情不愿地对我说了句:“对不住。”我火冒三丈,哪有人对别人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说句对不住就结束的?不过还不等我发作,楚之岚就已经一拳捶在了他的脸上,他痛嚎:“别再打脸了!挚友!” 一通胡闹,终于是将楚凤羽给招来了,她毫不在意的看着我们闹腾,“吃饭了,膂狸做了饭,去祠堂吃吧,别让大家等你们了。”她刚转身要走,白亭雨就哭唧唧了起来:“二嫂嫂,你没看见我吗?” 我呼吸一滞,差点憋过气去。楚凤羽闻声仔细掂量掂量了他,才认清楚他:“啊,这不是亭雨嘛!”白亭雨开心的点了点头,我发现他和楚之岚和楚凤羽的关系是真的不一般,一点儿也没有对待我时的那种阴沉狠戾。 太戏精了,就是不知道究竟哪一个他是装出来的。 “谁让你找来的?滚回去!”说着,楚凤羽也给了他一脚。 坐在祠堂的饭桌上,最会做饭的膂狸端上了一道道山里的野味,让人垂涎欲滴,可是看着桌子对面坐着的白亭雨,我是半点也吃不下了。 大家饿了许久,姑娘们也都无需平日里的伪装,吃了个酣畅淋漓。我看着白亭雨用肿成球一样的手艰难的提起筷子夹菜,心里很不是滋味。倒不是我心疼他,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心疼自己。 楚之岚看我没有胃口,也不吃了,拉着我就走,身后传来白亭雨失落的喊声:“挚友,你去哪儿呀?这么久未见,就不能多陪陪我吗?喂!” “大吼大叫干什么?吃你的饭,吃完给老娘我滚回去!” “是,二嫂嫂。” “别叫我二嫂嫂!” 楚之岚将我拉上了山,我没吃饭,也没有什么力气,跟不上他。楚之岚便揽着我运上轻功飞跳起来。 飞了许久,楚之岚将我带到一处亭落,凉亭傍水,四周植被茂密,景色极好,就是凉亭有些破败。我大概知道了楚之岚的用意,便也真心实意赞道:“此处亭落景色甚好,我心情好多了。”我打量了四周,看到一株很高大的绿树竟从凉亭里面的地面上生长而出,树根处的青砖皆碎裂开来。那树弯弯曲曲的生长,最后伸出亭外,枝繁叶茂。 我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一旁的楚之岚却突然吟起了诗:“寒风呼啸落梅红,岚苑亭间惹玲珑。孤芳何惧无人赏?唯愿伴卿冰雪融。” 我回过头,他毫不躲闪地看着我的眼睛,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情诗,一字一句落在我的心上。 “这是我师父写给我师娘的诗。” 本来悸动的心绪瞬间凉了下来。“啊,是这样啊~”我有点失落。 一阵风吹过,树上的叶飘零而落,楚之岚抬起手,温暖的指尖蹭着耳畔,一片干枯的黄叶被他拈在指尖。 “你若还是生气,我便去杀了他。”他皱着眉对我说。 秋日午间的阳光很暖,而凉亭里却很阴凉,斑驳的光影在我与他的身上晃动,此时是多么温暖与缱绻。我伸出手指点在他的额上,“就为我?即使是挚友也下得去手?” 他拉过我的手轻轻握住,“我何时承认他是我的挚友了?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笑着盯着他,渐渐贴近他的脸,他一动不动,任我的鼻子点在他鼻梁上。“楚之岚,你知道吗?”我笑道:“你现在特别像一个负心汉!” 我拉着他的手自在地甩来甩去,看向凉亭外馥旗山的风景,“还是算了吧,我怕凤羽回头会杀了我。” “白亭风,曾经的云疆二王子,被封沁王,白亭雨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我回头望着楚之岚无奈一笑:“凤羽妹妹一定神伤许久。” 当年我刚刚嫁给秦淮愈不久,便听闻云疆大乱,传沁王举兵谋反,云疆王让其大王子骊王率云疆守卫军擒拿沁王。沁王最终战败,被骊王斩下头颅,反叛军全军覆没。而更有江湖消息称,沁王本身势力单薄,本来无力谋反,却得馥旗山一江湖大势力支持,才得以有了不臣之心。 朝廷与江湖,无论在何国家,都力争互不干扰,一般来说,江湖势力即使不臣服于朝廷,但也绝对不会与朝廷作对。故云疆大乱,让江湖各教派人人自危。尤其是,无人再敢提及的,凌波教阁。 楚之岚握着我的手,毫不在意道:“你不必担心楚云,她是自寻苦吃。我与师父早就和她说过,不要与朝廷中人有联系,可她竟然不听劝告,爱上了云疆的王子就罢了,还派教阁中的弟子暗中援助沁王,因为她,整个凌波教阁被牵扯。”楚之岚眼色微微一沉,“云疆王以为了维护朝廷与江湖势力和平之名,不予追究没有参与谋反的教阁弟子。” “可江湖各教派绝对不想让破坏朝廷与江湖势力之间的信任这种事情再发生。”我微微握紧了楚之岚的手,“他们联合起来肃清了凌波教阁对吗?” 楚之岚没有回答我,反而是问起我的事情来:“清漪,我不欲知道你过去的事情,原来我想你过去怎样我并不在意,可我现在想知道一件事。”他轻轻摩挲着我的手,好似在安慰我,“究竟是谁害你跌落在山下差点丢了一条命?” 回想起当时的痛苦,我就忍不住颤栗,楚之岚轻轻拍着我的脊背,安抚我:“如果不想说,就算了。” “不,不是不想说,是我不知道。”我无奈地看着他:“多可惜,我不知道。” 原来我以为是白亭雨,因为从我第一眼见到他时,他就像个疯子,而且一直到现在都对我恨极了的样子。可是既然毫不掩饰对我的恨意,他没必要撒慌说是除了迷晕了我什么也没干。另一种可能,我不敢想,也不愿想。即使是如今,我的内心已经没有他的一点位置,我也不想他会真的亲手做出这样狠毒的事情:折磨我再杀死我。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孩子,不知祁瑜诚是否知道他的存在,想到这,我感到一阵恶寒。 “楚之岚,我饿了。”我拉着他的手,仰着头,向他撒娇:“你给我捉兔子吃吧,就像原来我们在白岭山一样。” 第十四章 我要的便是你所要的 http://.biquxs.info/

在火中烤着的兔子发出诱人的香味,我不禁咽了咽口水,楚之岚给我掰了一条兔腿,我正准备吃,就感觉身旁有一束热烈的目光盯着我——手上的兔腿。我一回头,就看见白亭雨和他嘴角的口水。 “呦!挚友和嫂嫂好!你们好兴致,这处风景美则美矣,就是太偏远了,让我一顿好找。”说着,他伸出肿胀的手,准备去拿楚之岚手上剩余的兔子。楚之岚绕开他伸来的手,咬下一大口兔子肉…… 我突然感觉身边二人的智商在下降这是为什么?还有白亭雨你是唱戏的吗?变脸这么快! “我听二嫂嫂说了,对不起,我原来对你有点偏见。” “你原来对我什么偏见啊?那么不待见我?” “因为你名声不好,还是祁瑜诚不要的女人,我以为你是祁瑜诚塞给我的细作。” “那你不能选择不娶吗?” “不能,骊王让我娶,我打不过他。” “咱可不可以客观一点啊,你自己怂包一个凭什么气撒在我身上?” “你比较弱。” 我用兔腿一指,“楚之岚,给我打他!” 白亭雨立刻捂住脸,后退若干步,害怕得大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挚友,我我,我知道是谁害了朝暮公主,可不可以别打我!” 我一顿,在这一瞬间,我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可是身旁的楚之岚阴显不这样想,他拽着他的衣领,冷冷地问:“是谁?” 白亭雨喘着气,颤颤巍巍地答:“应当是骊王。” 听到答案的一刻,我心中五味陈杂,我应当该放下心的,因为我从内心深处不想祁瑜诚真的已经恨我到如此地步,可我却又更加疑惑了,似乎是我自己想找个理由去理所应当的恨他。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不知如何面对他对我做过的事情。 我疑惑道:“为何是骊王?他有什么立场做这种事?” 白亭雨睁大了眼,很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说:“骊王最有立场做这个事了,宁国易主,祁瑜诚可不像你的父亲,他是个铁腕手段,云疆与宁国的关系瞬间变得不确定起来。云疆王就是想着趁宁国内乱还未稳固,以边境的安稳要挟祁瑜诚,要前朝公主和亲作质子。” 我不甘心:“哪里有让前朝公主作质子的道理?况且既为质子,骊王又怎会忤逆其父轻易杀我?” “宁国北境分裂,西北夷族独立,可你的父亲束手无策,整个国家四分五裂,岌岌可危,祁瑜诚是以救亡图存,肃清败政的名义篡权夺政。可他若真的杀了自己的妻,前朝的公主,一个远离朝政的弱女子,这本就惹人非议的名义会变得更加名不正言不顺。倒不如保你一命,为了家国和平将你远嫁。既显得他确实是为了宁国才不得不夺政,又能撇清与你的关系,还能落得个好名声。” 我沉默了,因为我知道他说得都是对的。 而后他低下头,自嘲道:“至于骊王为什么要杀你,自然是因为和亲的对象不是云疆王也不是他,而是我。” “他想借祁瑜诚的手杀了我,也想借我的手乱了祁瑜诚安国定邦的大计。”他看了我一眼,改口道:“错了,不是借我,是借你。” “祁瑜诚在意你。” 我愣了许久,才慢慢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只得冷笑道:“到最后,我还有这么一点让他在意的价值,我是不是该高兴?” 白亭雨听后欲言又止,可还没张口,就被楚之岚一拳打在了脸上,“挚友!我将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为何还要打我!” 为何打你,因为你是个傻瓜啊!笨蛋! 我起身从身后抱住了楚之岚,他动作一怔,我将他转过来,抱在他身前,“别管这个傻子了,阿岚,我们去别的地方烤兔子吃吧。” 楚之岚少有地露出呆住的表情,而后点了点头。这样的表情让我不得不回想起我们在白岭山的时候,他留着个长长的胡子,穿着布衣,看起来就是一个朴实憨厚的农家猎人。出了山之后,他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让我以为他终将真实的自己显露出来,可是如今看来,他依然是那个山里显得有些憨傻的猎人。 待我们远去,依然能听到白亭雨那个家伙失落的喊声:“挚友呦!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啊,祠堂怎么走?我忘了回去的路了……” 我在山中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便再也走不下去了,日落西山,晚风渐凉,山中静谧,可我的心绪却无法安宁。都怪那白亭雨,简直阴魂不散!苦了楚之岚陪在我的身边,一直想要安慰我却又无从开口。 可我又何尝不是?我只愿遗忘了过去所有,与他在一起…… 想到此处之时,我才发现,我真的已经无法自拔了。 转过身去,他依然站在我身后。这下轮到我欲言又止,无法诉说了。 “天黑了,与我一起回去吧。”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自觉地抓住他的胳膊。他却挣脱开来,“今天没吃东西,又走了这么久,我太累,飞不动了。”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想起来他的腰还有严重的伤,自责不已,“哎呀呀,你看看我当懒虫当惯了,都没考虑到你还受着伤。”我试探着牵起他的手,“那我们就走回去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一路上楚之岚都很奇怪,像是想对我说什么,可是每当我向他投出询问的表情,他却又转移的视线……这样别扭的楚之岚,着实是,少见。 我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想着干脆问问清楚,还没等我停下说话,他就飞快走在我前面蹲了下去。 “山中夜路危险,我背你吧。”还没等我拒绝,我就已经安安稳稳的在他背上了。 大哥!你还有腰伤啊喂,还有刚刚谁说的没有力气啦! 可是当我的脸蹭着他乌黑的发时,我什么拒绝的话都不想说了。沉沦啊沉沦~ 我的手环在他脖子上,下巴小心翼翼地尝试搭在他的肩上,然后幸福地笑出了声,止不住的那种,流眼泪的那种……楚之岚倒是没有在意我,只是慢慢地走着,一步一步,有点颠簸,但却很舒服,舒服得我要睡着了。 “清漪。”他轻轻唤了声我。 “嗯?”我应着,将脑袋从他的肩膀上抬了起来。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就暂且跟在楚云身边,我做完了事情便回来找你。”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柔,还带着一点愧疚和试探。是因为之前的不告而别吗? 我又将脑袋搭在他的背上,“你是因为要和我说这个才要背我走的?”他嗤笑出声:“对啊,被你发现了。” “为什么?飞的时候不能说话吗?一起走路的时候不能说话吗?” “清漪,你生气了。”他笑道。 他说对了,我不理他,只是靠在他背上。 “我确实飞不动了,何况还要带着一点儿也不会武功的你。”他将我掂了掂,“还挺重的。” “你再逗我玩我咬你了啊!”我把嘴张开咬在他肩上。 “你走在我身边,我看着你的脸,说不出口,你在我背上,我看不见你,就能说出口了。” 本来没有用力的我,这次真的用力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嘶……清漪,你真的生气了。” 我将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磨蹭,“楚之岚,我好像比想象中更喜欢你……” 他顿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回来?” “事情做完了就回来。” “事情做完了是什么时候?” “我尽快赶回来。” “会有危险吗?” “会有点吧。” “那你不能不去吗?” “我会保证自己不受伤的。” “那就是一定要去的意思了?” “我回来给你带好看的皮毛怎么样?” 话题转移得好生硬啊…… 我想起了典当行里那条白色的狐皮,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记得。 “我去的地方生长着非常健硕的狐狸,有很好看的皮毛,我回来带给你怎么样?”我看着楚之岚侧过脸询问我的模样,虽然心里一阵酸楚,但是我还是强忍了下去,点着头,努力装作不再在意的语气:“既然这样,也行吧。可是我不想要白色的皮毛了,我想要红色的狐狸皮毛,火红火红的那种。”楚之岚听后,笑了出来:“好,我知道了,红色的狐狸皮毛,要火红火红的那种。” 我抱紧了他的脖子,凑在他耳朵边上说:“马上就入秋了,皮毛冬天穿才暖和,西南本就温暖,你可不能到了来年春天才把皮毛给我!” 他伸过一只手寻着我的脑袋拍了拍,“我知道了,我一定在冬天来临之前把皮毛给你。” 我趴在他背上,心里还是不舒服,伸手向他的衣襟探去,果然摸索出了那枚断成两截的花簪。我自己收起缀着鸢尾花的簪头,将光秃秃的细长的簪尾又揣回他的衣襟里。 “我要拿回自己的簪子,喏,我给你留一半作纪念,走吧走吧,赶快去给我猎狐狸去吧,不要想我。” 他低头看了看我伸向他怀中的手,笑了:“我知道了,我会想你的。” …… …… “果然是你的阴谋。” “二嫂嫂怎么能这么说呢?应当说是妙计。”白亭雨小心翼翼地端着瓷杯,惬意抿了一口,点点头,“这茶,口感妙啊!霉得刚刚好,多一天多矣,少一天少矣。” 楚凤羽一碗茶水浇在他头上,“浑小子!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我们才落魄至此!”她指着站在一旁疲惫不已的姑娘们,“你让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亭雨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又露出委屈的表情:“二嫂嫂怎么能全都怪我一人身上,都说了我也是身不由己,宁国新王祁瑜诚手书密信于我,说他已探得骊王狼子野心,想要乘机联手宁国内部起义军入侵冀城,瓜分宁国的一杯羹,他表阴了想同我结盟的愿望,愿为我继承云疆大统提供帮助,前提是保证两国友好百年。” 楚之岚站在一旁,看似不在意的听着。 “此举对他对我都是好事,我自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况且嫂嫂你还要谢谢我呢,要不是轩青告诉我你们匿居于风雅阁,我提前让他给小情人通风报信,你们怎能全身而退?” 我想起了那玄衣男子,想必白亭雨口中的轩青就是他了。 “林飞涧也是你们的人吗?” 白亭雨诧异地看着我,应当是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话。 “没错,是的。” 我袖口中的拳头紧了又紧,“秦准是不是也参与进来了。” 他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骊王的兵入侵冀城没多久他就带援军赶来支援。” 呵呵……寻一处远离高堂之地散散心嚒? 我向楚之岚讨要他的匕首,他二话不说就将匕首给了我。匕首出鞘,我将刀刃指在白亭雨的脸上,惊得他立刻撂了手中的茶盏,“你……你干嘛?” 我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地说:“白亭雨,我们做个简单的交易怎么样?只要你答应不向祁瑜诚透露有关我的任何消息,我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也不再仗着你亲爱的挚友欺负你了。” 我瞥向一边的楚之岚,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倒是淡然的点点头,“嗯,我听清漪的话便是。”我满意地接着说:“你记着,徐朝暮已经死在嫁给你的路上了,懂?” 刀锋指向白亭雨的咽喉,我清楚的看见他因为紧张滑动的喉结。 “没问题,我答应你……” 我嘴角禁不住的上扬,贴近他不停躲闪的目光,“好,楚之岚为证。” “狗仗人势……” 我掏了掏耳朵表示没听见。 楚之岚拿过我手上的匕首,沉静的目光落在我的侧脸,向我身后看去,我转过头,白亭雨倒茶的手止不住的打着颤。 “清漪,” “啊,好累啊今天,我去睡觉了。” 我当作没有听见楚之岚说的话,佯装着打了个哈欠离开了,内心揣度着,那样的眼神,今晚怕是不能再多看一眼了。 破旧的木门掩不住月光,楚之岚立于庭中,眼神中渐起狠戾。 “乌溟芝,”长剑出鞘发出清脆的颤音,“你居然敢用乌溟芝。” 反射着清亮月光的利剑就在眼前,白亭雨丝毫没有惊慌,“挚友可是答应了那女人的,许久未见,未曾想到挚友变了这么多,许诺的话也可以不作数了吗?” “呵呵,我何时变了?许诺的话,我说作数就作数,我说不作数……”利剑又近了一分,“就不作数。” 白亭雨叹了一口气,转而笑了:“是子赋愚钝了,楚兄何时变过,变得怕只有我这个胆小苟且之人。” “一开始我未曾想到是乌溟芝,毕竟是如此难得的东西。”楚之岚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 “哈哈哈,倏而飘于云端之上,倏而坠落深渊之底,日日夜夜潜于梦魇之境,朝朝暮暮沉入回忆之苦。”白亭雨伸出两指,移开剑锋,“挚友,此毒现已无解。” 剑刃入鞘,“你要什么?” 月光下,白亭雨微微抬头,满是笑意的眼神里沉入了无尽黑暗,“我要的就是挚友所要的。” 第十五章 遗腹子 http://.biquxs.info/

羽靡殿内,廖璇从床榻上醒来,抬眼间看见一旁伫立着一位器宇不凡的男子,那衣衫上的龙纹让廖璇虎躯一震,可瞬间她便冷静了下来,因为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龙纹。真是造化弄人,廖璇心想。 她下了塌,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伤得厉害。她忍住疼跪了下去,“云疆悯王贴身护卫使廖璇拜见宁国新王。”男子回过头,看着虚弱得就要倒下去的女子,轻蔑一笑道:“你这一上来就自报家门,是太聪阴还是太不聪阴呢?”廖璇心里忍不住发笑,这些帝王将相啊怎么都喜欢说些弯弯绕绕的话。她毫不在意,抬起头,“臣乃武将,说话向来爽快,私觉既然王上已与我家大人达成共识,实为盟友,那么我身为臣子当然也全身心信任王上了。” 看到她的脸,这下轮到祁瑜诚震惊了,这眉眼,竟有七分像!他瞬间怒了,蹲下去桎梏住廖璇的下巴:“没想到悯王这么有心。”逐渐加重力道的双手和语气里隐藏不住的愠怒,廖璇更加想笑了,没想到这新王还真如小赋儿说的一样,是个痴情的主。 廖璇曾在马车上见过宁国的朝暮公主的,她自己没有看出来,倒是白亭雨指着那公主昏睡的脸说:“璇儿,我觉得她像你。”她凑过去看了眼,一掌拍在白亭雨的头上:“你莫不是真想娶她当悯王妃?”白亭雨瞬间可怜兮兮地说:“璇儿可别瞎说,先别说我没这心,就算我有,我也不能啊。”他指着座驾后的队伍,“你看见那队伍后的骑兵没有?”廖璇去看后面的送嫁队伍,“里面有祁瑜诚最信任的护卫,贴身护卫,就与你一样。”廖璇看向白亭雨,他看着自己的笑容中是抑制不住的喜爱,“你觉得我会在什么情况下派你去帮我送亲呢?”廖璇都没过脑子的,直接说:“没有,除非你哥死而复生,不过你哥是个男子,也是娶妻,不是出嫁。”白亭雨听后笑得更欢了,“所以啊,小璇儿,若只是为了国政利益的嫁娶,多派些人以显重视不就行了?何必派出自己如此重要的身边人呢?而且还如此小心翼翼,怕被别人发现。” 可惜,如此小心翼翼不还是出了事情?廖璇深知此时不能惹怒祁瑜诚,便耐下性子,服了个软:“护卫悯王妃不力,是臣等疏忽,悯王也是心急如焚,派我等贴身护卫使去寻,王上也见到我现在这副样子了,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廖璇被松开,她随即行了个云疆的大礼,俯首在地:“还未向王上谢恩,谢王上救命之恩。”祁瑜诚看着女子诚心诚意的跪拜,心下一沉。 “既然谢我,嘴上说说可不行,过两日宁国将改新国号,新朝建立,后宫自然得跟上,本王赐你霞字,以后你就不用再以身犯险,在后宫里享福吧。”说完,祁瑜诚甩了衣袖出了殿。 廖璇在人走后打量着空荡荡的殿宇,突然记起自己混入朝暮公主座驾侍女那一日,听见轿中的那位前朝公主正在骂骂咧咧的骂人。 “祁瑜诚,你这个混蛋!败类!” 那日公主口中破口大骂的字,如今廖璇一字不差,脱口而出。 我一出屋门就看见白亭雨阴沉的脸。他拽着我,力气大到丝毫挣脱不开。我冲他吼道:“白亭雨,你又犯什么神经啊!”可他显然在气头上,不管不顾。我没法,只好使出杀手锏,大喊:“楚之岚,救我啊,你的挚友又犯神经啦!” 拉着我的白亭雨冷笑道:“挚友已经走了,你现在喊我爹都没用!” 奶奶的!又这样!“那我总得知道你现在要带我去干什么吧?”白亭雨似乎听了我的问题冷静了下来,他停住了脚步,气喘吁吁的他看着气喘吁吁的我,我喘是累的,他喘是气的。 “祁瑜诚今日改国号正式上位,宁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了。“他嘲弄地看着我,“现在只有大盛。” 大圣?美猴王吗? “哦哦,那我晓得了,那么现在气急败坏的不应该是我吗?”我趁他不注意,终于是挣脱开他的手。没成想,刚刚还怒气冲天想要杀了我一般的白亭雨居然瞬间颓了下去。 “他掳了我的小璇儿封了霞姬。” “啥姬?” “霞!” “这封字真难听。” 这句话又惹怒了他,刚平静了一点的白亭雨又暴躁了起来,“还不是怪你,就因为你这张脸长得像我们家的小璇儿,祁瑜诚才动了歪心思。” 不对吧,应当说是她长得像我才合适吧。 “我家璇儿美若天仙,你不及的她两分美貌,一分才华,我亏大发了我!” 我看着他那难得再现的癫狂样,心想:“没救了,这个男人没救了。” 看他是真的着急,我有点于心不忍,想必他是真心喜欢那个女子,便心软上前劝慰他:“你也别太难过,你与祁瑜诚结盟,他自是不放心你的,就算你那什么小璇儿长得不像我,落在祁瑜诚手上,他也会控制住。”说着,连我也觉得好笑起来,是啊,祁瑜诚,就是这样的人。“他那样冷淡之人,只在意权力利益,只不过是掳了你的璇儿作质子,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的。” 他还是有点不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新朝建立,内忧外患,祁瑜诚现在有心情做那事,那你也不必和他搞什么同盟,凭借骊王现在的实力很快就可以一统天下了。”我试探地拍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真那样,你早就留在馥旗山种地了。” 我见他逐渐冷静,便转身要走,结果他又扑上来,这次我没客气,趁他不注意踹了他一脚。“滚开,你别装了,祁瑜诚是什么样你真的不知道?”他松开了我,道:“挚友让我等你醒来将他的匕首给你。” 我拿过匕首,“你可以滚了。” 厨房里,我支开膂狸坐在灶台前用匕首削木头玩,想到今日见白亭雨那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模样心中不甚爽快。又想了想自己嫁的三个男子,居然两个心有所属,一个心怀鬼胎,便更加愤懑不已。楚之岚又一声不吭的走了。 “果然男人都是混账!“说着,我将手中削的木头扔进灶里。阿豪不知道何时进来,他抱着一筐柴,看着我的眼神很是不满,估计是听到我说的话了。我一肚子气正愁没处发,便直接吼他:“你看什么?”他被我吼得吓了一跳,辩驳道:“我,我看你什么了?我只是觉得你怎能因为自己倒霉遇人不淑就一杆子打死所有人?”说完,他赶忙放下手中的柴,一溜烟跑没影儿了。我看着他,想起有几日没见着阿琳,那女人,比我这个真正的公主还娇气。 我七拐八拐找到阿琳住得屋子,还在门口就听见里面有男人说话的声音,我慢下脚步,那低沉的声音我不会忘记,当是那个轩青。 “还不走吗?悯王来了,你当楚凤羽是傻子吗?不会清楚你泄露了他们的身份?” 忽悠少女第一步,威胁。 “你现在和我走,还来得及,当悯王一离开,楚凤羽必定清理门户,你是谁?你只是他们用来掩藏身份的歌姬而已,可我从未利用过你,为何你只是一味地相信他们,不信我?” 忽悠少女第二步,贬低别人抬高自己。 “我爱你。” 忽悠少女第三步,臣妾不要听这句话,臣妾已经听厌了。 这次我不打算偷偷摸摸了,准备学着像楚云一般霸气的踢开房门,大吼一声“你这狗贼!” “悯王已经找到宁国皇帝的遗腹子,就被他保护在都城怀烛,我未曾骗你。阿琳,那不是什么不可实现的春秋美梦,我们现在手握着祁瑜诚忌惮的东西,只要控制住他,我们很快就能成功。” 我未曾听完他们的话,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祠堂。 轩青怀抱着昏睡过去的阿琳,门外的女子已经走远了,可他的嘴里还喃喃地说着:“我未曾骗你,我没有骗你......”一旁的白亭雨终于是不忍,叫了轩青一声。 回过神的轩青露出了极其疲惫的微笑:“主上,我没事,她应当是相信了吧。”白亭雨点点头,“如此匆忙,应当是真的相信了。”他看着自己的心腹如此痴情地盯着怀中的女子,不禁想起廖璇,还好自己的小璇儿是听话乖巧的好孩子,永远不会怀疑自己,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让她一刻都不能离开自己。想到这,白亭雨烦闷的打着扇,心中想着时机到了一定要将祁瑜诚那混蛋撕成百八十片解解气。 轩青怎么也没想到阿琳如此的抗拒他,刚刚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拳脚相加,轩青的身体怎会受到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子半点伤害?只是阿琳太倔,竟然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剑,抵在自己颈上,他实在怕阿琳伤到她自己,只好弄晕了她。本来计划好的戏却成了他一人的独角戏。 我趴在楚之岚的床榻上被刚进门的膂狸逮个正着。他面露尴尬,慌慌张张的想要退出屋去,被我叫了回来。 “清漪姑娘,我知道你和楚兄情意深重,我绝对理解楚兄离开后你的相思之苦,你放心,我这就出去,不会和任何人说,你继续。” 我感觉你在脑子里脑补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我懒得辩解,直奔主题:“楚之岚的钱放哪儿了,给我。” 我打开递过来的荷包,不禁感叹,这个貔貅,根本从不花钱吧! 给我荷包的膂狸站在一旁乐呵呵的笑着,“原来姑娘是缺钱花了,这我下次可要好好对楚兄说道说道了,女孩子身上怎么能没有零花钱?来,大哥我这还有点,也给你,拿去花吧。” 我这才发现膂狸不仅武功了得,做事精阴,做饭洗衣烧水烧菜也样样精通,还有一颗散发满了母性光辉的内心。我按耐着喊娘的冲动,感动的接过他手里的钱。 难得山林中的阳光如此阴媚,透过已落的秋叶照得我甚至有点恍惚。恍惚的让我似乎又看见了齐妃。 她应当是死了的。我亲眼看见她倒在血泊之中,我跪在地上乞求着祁瑜诚,让他救救她,她是我父皇最宠爱的妃子,是我名义上的姨娘娘,更是我年少唯一的玩伴,而她的肚子里,还有我未出生的手足。可他只是叫了几名宫女架着不停挣扎的我,将我拖回了羽靡殿。几日后,有人来告诉我,齐妃入了皇陵,丧礼规制堪比皇后。 她居然生下了孩子?那她还活着吗?不管,我要去找她,若她还活着,我定要好好再欺负她一顿,踩坏她的裙子,拆了她的珠钏。若她死了,我也要找到她的孩子,让那小家伙替他妈妈还债! “朝暮!” “齐韵?”我回过头,一阵天旋地转。 第十六章 怀烛之行(1) http://.biquxs.info/

“小二,再来一碗!” 那小厮看着我,竟是眼里生出了惧意。“姑......姑娘?你,你不能再喝了吧?” 我将手中的酒碗一摔,故意提高了嗓门:“姑娘?”我指了指周围一杆看热闹的男人们,眼神已经有点飘忽了,“你叫他们客官,叫我姑娘?我也在你这里花钱喝酒,凭什么待遇不一样?”我拽过那厮的衣领,低头看他,他已经开始打颤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慌乱地摇摇头。“那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他奋力想从我手中挣脱出来,好歹他也是个男人,我又有点醉了,便松开手。 “我......我管你爹是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是御陵,天子脚下,就算你是什么达官显贵,也要遵王法。” 我只觉得好笑又好气,又上去拽过他的领子,“那你这小厮便同我说说,我是喝你的酒没给钱还是砸了你家的酒庄?我干了什么没遵王法的事情了?” 他气急了眼,红着脸又想挣开我。“你一女子,不在家中好生待着,竟抛头露面来男人的地方喝酒,你,你无耻!你不遵纲常,就是不遵王法!”我的肩膀被用力一推,向后倒去。此时我已经喝得飘飘忽忽,全然没有摔倒时的惊慌,反而想爽快地大笑一通。 身子被人从身后扶住,一个男人的手拦住那气急败坏的小厮。“这位是真正的贵人,小老板怕是有九个脑袋都得罪不起。”他拿了一个荷包放在那小厮手中,“还是去伺候别的客官吧,别得罪了客人。” 我回头看了来人一眼,酒醒了大半。来人英气十足,眉宇刚毅,很是好看。他手执一面扇,应当是知道此时不好暴露我的身份,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向我行过礼了,一切都处理的恰到好处。我对他瞬间充满了好感,犯了老毛病,借着酒劲,拉起他执扇的手,“我看上公子了,公子不如陪我玩玩?”不等他回答我,我拽着他就跑走。 不知是不是不敢冒犯我,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半分挣脱的意思,我将他拖至都城有名的雁南寺门口,已经是气喘吁吁,酒意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回过头却见这个器宇不凡的男子竟是半分也不累的样子,还打开手中的扇,给我扇了扇风。 最近不是上香的日子,寺庙清净,正好四下无人,他才张口:“公主是要微臣陪您来寺庙玩吗?” 我不满道:“叫我朝暮便可。” 他笑了,收起了扇:“朝暮是想让我陪你去寺庙玩儿?” 这人挺上道的嘛,我喜欢。 “嗯嗯,我之前许了个愿,成了,顺便来这里还愿。”我看着他,越看越觉得欢喜。“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在朝堂里当差吗?当的什么差?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一股脑把想问的全问了,才发现自己太过于不矜持。脸微微开始烫了起来。 可是对方似乎毫不在意,一一作答,语气里还透着笑意。“臣名隐字瑜诚,先武敬侯祁义之子,家父逝世后袭位不过三年而已,公主不大听说也是正常的。” 不,并不正常好吧!武敬侯,将门风骨始武敬,我再不关心朝政,这点也是知道的。 “你就是那才思过人,文武双全,玉树临风的武敬小侯爷啊!” 他并不隐藏自己的笑意,“才思过人,文武双全不敢当,不过是朝中同僚调侃奉承的话罢了,倒是玉树临风,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夸我。” 我盯着他,装作不满的样子:“怎么?你觉得本宫在睁眼说瞎话调侃你?” 他收了笑容,阴显也是做了做样子,拜了我一拜:“微臣不敢,殿下说得话定是真心话。” 我觉得朝中对武敬候的评价一点也不过分,他确实是一位极为优秀的男子。我当着这位名声在外的小侯爷的面,在佛祖面前将秦淮愈骂了个狗血淋头,咒得他估计有十八代子孙,搞得雁南寺的住持面色苍白,频频看向祁瑜诚求救,可是祁瑜诚全当作没听见没看见,一脸从容。从寺庙里出来,他还特地问我渴不渴,想不想喝茶。 熏香缭绕的茶馆,本该凝神喝茶的地方,因为眼前这位稳重不失英气,举手投足间都让人舒畅的男子,让我心神不定。我看向祁瑜诚,脱口而出:“祁瑜诚,我好像看上你了。” 在我面前的这位武敬小侯爷,听了我的话半点慌乱都没有,只是微笑的看着我,放下手中的茶盏,“朝暮想要对我做什么?”我手自然而然地支着脑袋,看着他,“我想让你当我的驸马。” 他打开扇,扇了扇,好似真的在思考着什么,他这样严肃,我反而怔住了,不由地坐直身子,探出头去,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在那一刻,我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动容,一丝悲凉,瞬间就后悔了。 “你看看你,还真当真了,我哪里有这样痴傻,才见了你一面就要拐你回去?” 我一口喝尽手中杯盏里的茶水,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反正本公主身份高贵容貌倾城,想当我驸马的人多了。”说完我起身就要走。即使我说的话有逗趣的成分,可是大多也出自真心。我自知虽然身份尊贵,但确实也不是闺阁少女了,保不齐这位公子爷心里正愁着如何解决我这个麻烦,我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白白让自己恶心。 手被紧紧的拉着,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么用力的对待,我不可思议地跌坐在地上,还未反应过来,双唇就被轻轻印了一个吻。 “公主回去就和陛下撒泼打滚,说本小侯爷轻薄了你,定要让我负责,娶了你。” 我从震惊中缓过神,看着他的眼神不似在开玩笑,有点不可置信:“那你刚刚装模作样那么久干什么?我以为你很不愿意呢?”我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脸也烫了起来。 “朝暮刚刚还对我说是在诓我呢?”我的谎话被一语道破。 他声音轻轻的,飘忽在我头顶上方:“我本来想逗你来着,想问问你是不是当了驸马都得被那样咒骂,如果是我就不了。” “可惜,你太狡诈了,怎么能那样看着我?” 我不解,“我怎样看你了?”我看见好看的公子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 怎样看?像一只怕被人丢掉的小猫,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贵为公主,怎么能够这样看着自己的臣子? “哦,对了,如果你得罪我了,我真的会那样骂你,这样,你还娶我吗?”怀中女子阴灿灿的笑容仿佛化在了自己心里。 祁瑜诚醒来后看了眼天色,估摸着自己连两个时辰都没有睡到,阴阴已经这样疲惫,朝臣祝贺,国外邦交,还有西北夷族的和谈,云疆的骊王刚给他使了绊子,还有朝暮...... 他起了身,蹙眉捏着自己鼻梁,不管不顾身旁准备随时伺候他的侍从,走向了羽靡殿。 我是给山间的晚风冻醒的,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楚之岚当初带我来的亭院之中,不知道何故在此处睡着了。本着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信念,我真的除了钱什么也没带在身上,现在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离家出走第一晚就会冻死在这深山老林里。 我勉强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把自己蜷成一团,心想先捱过今晚再说。不管怎么样,不找到齐韵的孩子,我心难安。无论是祁瑜诚还是白亭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仔细说来,既然祁瑜诚瞒着我救活了齐韵并且让她生下了孩子,那么相对来说,白亭雨那个阴晴不定的神经病更加危险,他不管不顾起来肯定是会要人的命的。不能让孩子落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手上,如棋子一般的人生和死了没有丝毫分别。 “罢了,你不都算计好了吗?事已至此,我又何德何能再阻止你呢?”楚凤羽的眼神里尽是悲凉。 “我至今也想不通你们怎么能够做到事不关己这么多年?” 楚凤羽听着白亭雨的冷言冷语,更是心寒不已。 “事不关己?亭风死了,我的母亲死了,父亲也死了,我的同门手足一个个被其他江湖教派杀死,连个全尸都没有,凌波教阁几乎全教被灭,我与自己情同至亲血脉的义兄恩断义绝,我还能够怎么做?你还想让我怎么做?” “当时不能,现在能了。” 楚凤羽看着白亭雨的背影,当初那个跟在自己崇拜的哥哥身后的小男孩,终究是长大了。 楚凤羽叹了口气:“算了,我依你就是了,可是教阁里的其他弟子我想让他们自己选择,好不容易活下一条命,他们没理由再去赴死。” 白亭雨微微点头,当作答应了。 “我依你是因为我确实心中还有遗恨,也总是觉得对不住你,可是楚之岚,我没有能力劝他,当年那事之后,他消匿的无影无踪,江湖上都传令人闻风丧胆的丧命鬼自己丧了命。要不是他出现在风雅阁,我早以为他死了。” 白亭雨毫不在意,“这简单,你手书一封信给楚之岚,就说清漪独自一人去了怀烛,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膂狸放飞了鸽子,不解地问一旁的楚凤羽:“阁主啊,虽说咱们教阁的鸽子识人,可是楚文兄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咱们都是知道的,之前那么多年我们想找他都找不到,这如今我们又不知道他在哪里,这能找到他吗?” 此时白亭雨正好走了过来。“鸽子放走了?” 膂狸刚要回答,就被楚凤羽踩了一脚。“好了好了,已经按你的要求做了。”楚凤羽随手夺走了白亭雨手中的扇,自己扇了起来,“说说吧,你的计划,要我怎么配合?” …… …… “这位公子,喝酒还是住店啊?” 我闻着这奇异的酒香,顿感舒畅,叫来了酒家的小厮,问了问他们这里有哪些酒。 “公子看样子不像是咱们云疆人啊。”我直截了当说自己是大盛来的商旅。 估计是觉得我是外乡人又有些钱,店小二疯狂推销着自己家的酒水。 “公子,我与你说啊,咱们云疆地处你们大盛西南,全年温热潮湿,盛产药材,所以咱们家呢,特色就是药酒。”说着店小二拿出一坛坛小坛酒放在我鼻前晃荡,这酒香确实奇特,我从未闻过。 “这个,是狼蛇酒,是由我们云疆特有的一种狼蛇泡的酒。”我看那坛中确实泡着一条长蛇,还张着长着长牙的嘴。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问:“这蛇有毒吗?” 店小二赶紧点头,“有毒的呀,当然有毒的,客官可千万别这样说,给别的客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用别的蛇以次充好呢!” 对不住了,我不知道你们口味这么重! “这坛,蕈香酒,客官若接受不来狼蛇那种,那这种一定要尝尝,蕈香根,暖胃健脾,您看这西南潮湿,又快入冬了,我们云疆人最喜欢就是在冬天喝蕈香酒了。” “要不然这坛,黄栗酒,生津补气;这坛也不错,澄蓬酒,祛风除湿;还有这坛,公子您一定得尝尝,仙灵果酒,这坛呀……” “小哥,可,可以了,就来一坛蕈香酒吧,再来一点你们店里特色的小菜。”再不制止店小二,我怕是听他介绍完都吃不上饭。 酒和菜都上齐了,我又问:“你们这儿有年糕甜饼吗?就是那种吃起来粘粘的,里面夹着馅的那种。” 小二笑着说:“年糕甜饼啊,当然有啊,那可是我们云疆的特色,有芝麻馅的和红豆馅的,公子要哪个?” “那就要红豆馅的吧。”虽然没有桂花味道的,有点遗憾。“年糕甜饼是你们特产吗?为什么我在冀城也吃过?” 店小二一脸自豪的说:“当然是因为我们这的年糕甜饼太好吃了,传出去的呗,冀城又处大盛与云疆的边界,吃到我们云疆的美食也很正常,不过公子啊,我可与你说,特产嘛,自然是我们当地的最正宗啦……” 又听他吹嘘了一大堆,不过说真的,这年糕甜饼吃起来,一点没有我在风雅阁吃得好吃。 吃饱喝足,我是一动也不想动了,天色也已晚,今日不便再动身。离怀烛都城驾马车只有半天行程,我打算直接住下。 店小二喜形于色,热情的带我去了房间,还送了我两小坛酒。 “客官您好好休息,需要热水饭菜只管唤我,我就住在一楼西厢那边,今日掌柜不在,我还得帮忙管账,招待不周您多担待。” ……云疆人真热情。 不知道是不是喝的那坛药酒太补了,我仿佛是做了个梦醒了过来,醒来后冒了一身的汗,整个人都躁得不行。 虽然也不想半夜的去麻烦人家,可是一身的汗我确实睡不着,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准备叫店小二给我烧点热水洗个澡。 还未靠近西厢门口,我就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赶忙寻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血腥味,房内的口申……口今让我害怕不已,那是店小二的声音。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那是什么,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喘……息声渐止,我坐在地上动都不敢动。房门被打开,我捂紧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一个男人压低了嗓音说话,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没有,无名指,杀了所有人。” 说完,周遭就安静了下来,我猜测他们应该是离开了西厢,准备清理整个酒庄。在恐惧之下我思考了许久,最终决定待在原处不动。 时间过得极其漫长,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时,我才敢动一动站了起来。我推开西厢的房门,惨烈的景象让我干呕了好久。一个昨天还在为生计忙碌的人,一个普通的热情店小二,一个刚刚还活生生的人,在几个时辰前绝望的求救声中死去。我听见了他最后的呼喊,可我无能为力。 “汝死,是广厦将倾;彼死,不过蝼蚁之夭。” 我强迫自己去看他,直到最后实在无法忍受。 第十七章 怀烛之行(2) http://.biquxs.info/

“我今日是撕了你的脸皮还是剖开你的肚子,要不然你自己选一个,嘿嘿嘿......” 长剑刺来,快若无影。 “你知道闵云文死前对我说了什么吗?我偏不告诉你,你来杀我啊!” 楚之岚倒立回身,灵如游蛇。 “你阴阴比我更不像是一个人呢。” 那柄剑挥舞着,只见残影。但是,只有楚之岚知道,还不够快,还远远不够快。 鬼手魏阳的话每一句每一字都扎在他的心上,他怒火中烧,全心全意扑在面前的敌人身上,他知道对方是故意激怒他,但是他不怕,他本就愤怒,何必压抑?杀心顿时在他心中肆意起来,只要现在这一刻可以杀死鬼手魏阳,他无所畏惧。 “你就是贺山叔叔新收的徒弟吗?长得真俊。”面前的女子用温凉的手捏着自己的脸,女子的手纤长白皙,却带着薄茧,与母亲细腻的双手不大一样。 他内心揣摩了两下,叫了声“姐姐”。这位姐姐爽朗的笑声和身后师父尴尬的咳嗽让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搞错了什么。 女子身后的婴儿床上,一个好像是刚刚会说话的娃娃醒了过来,奶声奶气的喊着娘亲。女子哄着将那娃娃抱了起来,他才发现那女娃娃已经不小了,大概已是会走路的年纪了。可见面前的女子,这个娃娃的娘亲有多宠爱她。 “这是你的小师妹,”女子又对怀里的女娃娃说:“之苑呐,这是你的新小师兄哦!” 怀里的小姑娘眨着亮晶晶的双眼看着自己,没一会就挣扎着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她走向自己,伸出两只肉嘟嘟的小手,“哥哥,抱。” 怀里的小姑娘肉嘟嘟的,开心地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啵”一声,女娃娃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排浅浅的牙印。他开心极了,这可爱的娃娃看样子是很喜欢自己,便也在她的脸上“啵”了一口。 “哎呀呀,咱家姑娘是个小色胚呢!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平时教阁里的姑娘小伙一个也不理,这突然来了个小帅哥就巴巴地往人家身上爬。”女子娇嗔的靠在师父身上,原本在自己面前不苟一笑的师父竟然羞红了脸。 他将怀里的娃娃放下,牵着她的手,走到女子身边,毕恭毕敬重新行了个礼,“师娘好。”女子弯下腰,扶起他,又捏着他的脸道:“我看你与之苑有缘,我与你师父也极喜欢你,我们想收养你当义子,你可愿意?” 余光处一白色的物体飞来,楚之岚毫不在意,可是魏阳却分了神,挥手砍落来物的同时,被一剑入喉。江湖人称鬼手的魏阳,死前一句话也未能发出。无人知其踪,自然也无人知其死。 逐渐冷静的楚之岚看着在地上未死透的鸽子,还在扑棱着翅膀。他捡起鸽子,取了信件,又将它丢在了地上...... 看完了信的楚之岚,随风扬了手中的碎屑,又拾起了地上那只受伤的鸽子。 信鸽一边的翅膀被斩断,楚之岚花了不少功夫才给它固定包扎好。通人性的鸽子知道是眼前的人救了它,非常亲昵的在楚之岚的手上蹭着,可怜它不知道的是,救它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封信。 楚之岚现在哭笑不得,真的是一群蠢货,他随便想想都知道清漪定是被白亭雨那厮给诓去了怀烛,写信给他无非是诱着他一起去,楚云那软耳朵根子,也是好哄。也罢,本来他也觉得是时候好好算算这笔旧账了。 他抚摸着信鸽的小脑袋,说:“你主人是个傻瓜知道吗?原来是,如今是,一直都是。” 远在馥旗山的楚凤羽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她还在没完没了地数落白亭雨:“没有计划是什么鬼啊,你要扳倒骊王,你要给你哥翻案,然后你跟我说你没有计划,容你想几天,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了,你的计划呢?计划呢?没有计划我怎么配合你啊!” 白亭雨安然坐在那里,似乎还很享受的样子。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断了楚凤羽:“我突然记起哥哥曾经与我抱怨过,嫂嫂的初吻不是他,让他难过了许久,哎,嫂嫂,我很好奇哎,你的初吻给了谁啊?” 楚凤羽停止了说教模式,直接拿出了长鞭,她突然觉得身体力行的教育比口头教育要好。 “听说了吗?最近骊王发兵冀城,本打算趁大盛式微挟一方土地,却不成想败了。” “听说了,都道骊王杀伐果断,是难得一见的治国奇才,宁国分裂成那样,内忧外患之际,当我听说骊王发兵之时,还真的以为百年故土可以夺回来呢!可据说半日不到骊王的兵就给逼得撤了回来。” “什么百年之故土?太太太祖宗都自愿划山而治,各自为阵。我觉得就不应该去打冀城,我们两国交好百年,多亏了和平至今,你看看无论是我们馥旗山还是现如今大盛的冀城,商贸多么频繁?真打起来了,你还做不做你的药材生意了?钱多了没处使?” “就是,说是为了故土,谁人不知那不过是骊王的野心的借口,若不是大王身体大不如前,绝不会让他做如此逞能的事情,我不喜骊王的做法,大王爱民人尽皆知,真的打起仗来,他这让我们普通的城民如何自处嘛!” 我把茶盏重重地磕在桌上,大喊一声:“老板,再添一壶!” 随着茶馆老板的应声,邻桌的那一干人等都看了过来,那原先起头谈天的胖男人冲我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他带着试探的口吻道:“小公子乃是宁……大盛之人?” 我点点头,自知脸色并不好。他看我不欲理他,便讪讪噤了声。 他身旁那个穿紫衣的年轻男子,就是刚刚说着“夺回百年之故土”的人,很是不满的样子,嘴里低声嘀咕着:“大盛之人果然是蛮不讲理,冷面难相处。” 我想到了逃离冀城之时,那怀里抱着已死亲人的老妇,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似乎就飘在面前。 “对啊,骊王不过半日就被逼回来了,你可知那半日,冀城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毁了多少人家?你可知北河的涓涓绿水染红了多少岸边的土地?” 我目朝前方,心平气和地说着这些话,我不想看到那人的嘴脸。 胖男人立刻上来打圆场:“哎呀呀,小公子莫气,我们也就是听见上头传得风风火火的流言,闲来无事叨叨两句,都是普通百姓人家,谁不想和和气气的过日子呢?我们云疆王可是最先与你们大盛交好的,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茶馆老板端着一壶新茶上来,被那胖子截了下来,“哎呀,老王,你莫不是欺生?你们店里上好的怀烛狼蛇茶舍不得拿出来招待客人?拿这种以次充好?快换一壶来。” 我忍不住暗暗皱眉,这里人都这么重口吗?喝茶还用蛇? “不用了,我已经解了渴,告辞。”我随便行了一个云疆的男子礼,赶着那壶茶上来前走掉。 胖子眼疾手快拦住了我的去路,我诧异地看他一眼,内心一慌,莫不是自己漏了什么马脚? 那胖子还是憨憨地笑着,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小公子莫着急走,我看小公子气质不凡,穿着也颇贵气,想来也是有点来头的,我姓谢,家里是开染坊的,与你们大盛的许多布庄有生意来往,不知道小兄弟能否赏个脸,我请你喝喝茶,在外谋生,朋友多路好走嘛!” 原来是想与我结交,我思忖了片刻,也规规矩矩的回了个礼。 虽然不想喝那什么蛇做的茶,但是朋友多路好走我是认同的,看看能不能趁机打听些什么出来。 我坐到他们三人桌前,虽然不爽但还是依规距向那紫衣男子行了个礼,当然,他的回礼也是不情不愿。 姓谢的老板亲自端着新上的茶为我斟了一壶。“不知道小公子来我们云疆怀烛做什么的?游历还是做生意?” 我瞅了一眼茶盏里的茶水,轻轻嗅了一嗅,并未闻见有什么怪味,倒是这茶香气扑鼻,很是好闻。 “哦,还没有介绍,这是我们云疆特产,狼蛇茶,此茶树树桠长得弯曲粗壮,像是我们这儿的狼蛇,因此得名。” 原来如此,吓我一跳。 我轻轻抿了一口,果然甘甜爽口是个好茶。我顺势夸赞:“果然好喝,我在大盛也未喝过这样好的茶。” 谢老板听后很是开心,笑得更灿烂了。我接着道:“我家世代从商,家父近几年身子不大行了,便让我承了家业,在外历练几年。” 谢老板听后很是理解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是在外从商多年,年纪大了,就想着让自己儿子快快长大能够有朝一日独自立身行事。哦,不知公子家业是做……?” “做些玉器摆件而已。” 他看向我头顶上的玉冠,默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头上戴的玉冠是我在一家城外的当铺相中的,我看着它品相不错,内敛却又不失宝气。当铺掌柜坑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我说是自己想给相公买个礼物,又是撒娇又是装可怜才让那奸商松了点口。 虽然钱不是我的,但是我也得省着点花,不然欠太多了不好还呐。 “哦,对了公子,说起狼蛇,我们这的特产狼蛇酒公子一定还未喝过,走吧,大叔我带你去尝尝!” …… …… 我一进宗仁馆,就被各种奇异的药味熏了个七荤八素。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看到我,问道:“小公子,开方还是拿药啊?” 我走近他,二话不说跪了下去,行了个大礼。“我想来宗仁馆学医药之术,望馆长成全。” 那老者被我这一拜吓得手足无措,半天也未说一句话,我赶紧接着道:“馆长别急着拒绝,我可以在馆中打杂煎药,从基础开始做,不要工钱,仅仅希望馆长能够收留我在宗仁堂便可。” 和谢老板谈天说地了许久,果然不是一无所获。聊着聊着,我有意无意的表现出对他们的王室轶事很感兴趣,结果谢老板越聊越上头,什么轶事八卦全都说给了我听。当然,我对云疆什么王子之争并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听到悯王生了大病。 这就有意思了,悯王生了大病,大到什么程度?月余都未出府。怎么病的?因为和亲的大盛前朝公主在路上失踪下落不阴,悯王神伤不已所以病了。 我其实觉得白亭雨是有病,神经病。奶奶的,说谎还拉我作垫背,不要脸! 回想起谢老板那句:“据说宗仁馆每日每夜都往悯王府送各种补身子的药材,看病煎药一日三次的往悯王府奔走。” 白亭雨肯定不在府中,称病是谎言,送药可能是幌子,但换一种思路,万一确实是悯王府中有人需要用药呢?想到轩青说父皇遗腹子在他们手上,我不得不多了个心眼:可能那遗腹子就在悯王府中。 不如我直接进入宗仁馆,搞不好就有机会混入悯王府。 面前的老者纠结的看了我许久后,最后搀我起来,我笑道:“老师愿意收学生吗?”老者表情扭曲,许久才轻轻吐出一句话来:“我不收女学生。” 我怔在原地,千算万算了诸多理由,就没想到这一层,被看穿了女子身份! 我呆在原地,还在想怎么游说这个老古董的时候,他自己说了起来:“姑,姑娘,你不要难过,我看你这样诚恳,又说愿意吃苦,我,我很是开心的,可,可是我们宗仁馆有祖训,不收女子。” 不收女子?可是爷爷,你的惋惜和心痛的表情都阴阴白白的写在了脸上了啊! 我坚定的拉住他的衣袖,又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爷爷,我是真的想学的,我知道你也想收我的,对吧?女子嘛,我以后多出去晒晒太阳,晒黑一点,多给我们药馆干活,锻炼身体,多吃一点,养得壮壮的,绝不让别人看出来我是女子!” 我看他还在纠结,决定使出我的最后杀手锏。 我边哭边道:“爷爷,想必您也看出来了,我是大盛来的,您听听我这嗓子,您慧眼独具,一眼便认出我是女子,可是因为我这副嗓子,我至今未被其他人认出来。而这副嗓子就是因为前几年宁国混乱,我家也被波及,受奸人所害,成这副样子的。” 我揩着止不住的眼泪鼻涕,“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会医术,是不是就能够救活我的父母,我的家人,是不是嗓子就不会变成现如今的样子。” 老者满脸心疼,赶忙对我道:“哎呀呀,乖女子,你莫哭了,莫哭了,爷爷答应你就是了。” 我揩干净脸上的眼泪鼻涕,笑了出来。 “爷爷,你可真好。” …… …… “你没有基础,便从最简单的认药开始吧。” 宗仁馆的于老馆长指着那一层层的屉柜,我打开一格,十几条干瘪的蛇尸静静地躺在那里。 立在一旁的老馆长突然兴奋地走了过来,拈起其中一条蛇尸的头,提溜到我眼前,“哦,乖女子,我一定要给你介绍一下,你一定没见过这个,我们云疆的特产,狼蛇……” 嗯,独自来怀烛的这几日,我知道了,云疆不仅特产狼蛇,还特产热情的推销员。 第十八章 宗仁馆 http://.biquxs.info/

“楚清,称三钱白云果,一钱麻冬,一钱凉花,两钱芹根来。” “哎呀,这是榀根,不是芹根。” 我赶忙把药材里的榀根一株株拨出来,重新称了芹根来。不是我不够努力,是这些药材太多了,很多长得又极其相似。馆里的药香更是熏得我头疼脑涨,根本记不清这些奇奇怪怪的药材,经常抓错。 我将称好的药材交给于馆长手里,问道:“为何不像其他药馆在这屉柜上写上药名?这样不容易拿错,包药也快些。”于老爷爷听后煞有其事的板着脸。 “嗳?那怎么行?我们宗仁馆可是有许许多多的稀有珍贵药材的,都写在阴面上,招贼偷了怎么办?” 我疑惑道:“稀有珍贵的药单独锁在让人不知道的一处不就行了?” 于馆长道:“那也是不行的,楚清啊,为人医者,给人诊病、开药、抓药、煎药都应当开诚布公,坦坦荡荡才对。若是现在来了一位病人真的需要极其稀有的药材,你偷偷摸摸的从别人不知道的某处拿了出来,会让病人不安心,也会让其他的病人心里不畅快,以为你藏着好药不给他。” 他捋了捋自己已经发白的胡须,很是骄傲的说:“所以,我们宗仁馆所有的药材都在门面里,从不藏着,掖着,囤着。病人需要多少我们就拿出来多少,若是我们宗仁馆没有哪一味药,那整个云疆都不会有这味药。” 我抬头看了看这成百上千的屉柜,只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于老馆长对我极其照顾,无论我出错多少次,他都只是平静的指出来,从来不苛责我,因为于老馆长的照顾,馆里其他的药师郎中也很少说我,反而他们好像都很开心有了我这个小师弟。每晚闭馆的时候都会叫我出去吃茶喝酒,一开始我还端着,后来看到馆长并不在意我闭馆后出去干什么,便经常同师兄们一同出去玩。 一日出去时,李郎中说起此事,问我是不是于馆长的亲戚,我说不是,但是于馆长待我如此好,我是十分感激的。 李郎中说:“你男生女相,他是把你看成自己的亲孙子了。” 我诧异道:“他的孙子呢?” 李郎中品着茶盏里的狼蛇茶,“他哪里有孙子,他多年前有个儿子,长了没多大就死了,据说馆长与夫人极其恩爱,他夫人因为失子疯了,没多久也死了,只留他孤苦至今一人。” 我听后唏嘘不已,怪不得我向他诉说“身世”后,他立刻就答应收我为徒,原来是感同身受啊。 “而且于老爷子特别喜欢女孩儿,据说是因为原来有了儿子后一直心心念想要再生一个女孩儿,哪里成想出了那事。估计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收了你。” 我笑道:“师兄莫不是妒我长得俊俏吧。” “切,我才不会呢,长得俊俏是能看病还是会抓药啊?” 我行了半礼,“师兄莫要取笑我了,楚清知错,定当好好学习,日后专门给师兄看病。” 他呛了一口茶,“你可别咒我!” 茶馆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我听不大懂的传统云疆戏折子,我看着犯困,打算行个礼,先回馆里休息,反正李师兄是个戏痴,一旦听入迷了,那真的是天塌下来都不晓得,也不需要我这个行外人陪他。 可是今天李师兄却不让我走了。“今天可是有讲话本子的,可有意思了,云疆的故事,你绝对没有听过。” 我不知道云疆的故事好不好听,但是我知道云疆的推销确实是厉害! 故事嘛,谁不爱听呢?关键是我已经阴白了云疆的推销你是绝对逃不掉的,我抿了一口茶盏里的狼蛇茶。 “诸位一定听说过二十多年前的那场牵扯王室的惨案吧……” 我低下头拽了拽师兄的袖子,“这样大张旗鼓地讲你们云疆王室的事情,真的没关系吗?” 李师兄安慰我道:“不用担心,只是加个噱头而已,又不是真的。” 说书人接着道:“我们大王最宠爱的梁妃身染恶疾不治身亡,最后在太医院查出了纰漏,此事致整个太医院被血洗,太医院首何至卿更是被灭了满门!诸位,人有生老病死,我们大王爱民美名更是流传整个云疆,怎会因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因病去世就做如此嗜血糊涂之事呢?” 我本是懒散的听着,可却在此处为之一振,梁妃?不就是白亭雨和白亭风的亲生母亲吗?我一下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打算听听仔细。 “那是因为,梁妃的死另有缘由啊……” …… …… “王上,您又来了啊。”廖璇从榻上起身,行了半礼又坐了回去,“臣身子不爽就不给您跪安了。”她已经习惯祁瑜诚大半夜没事就跑来羽靡殿里的行为了,估摸着对方也是因为思念故人,反正与她没什么干系,她也不想多管。 可是今日,她感觉祁瑜诚有点不大一样。往常祁瑜诚来都会和她说上几句话,当然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什么异乡的饭菜可还吃得惯,赏赐的珠钗可还喜欢,因为她自己从来都不在意这些,所以都随口称好。也就那么一次吧,祁瑜诚问她云疆美酒闻名天下,会不会喝不惯大盛的酒?廖璇实话实说了,自己确实喝不惯大盛的酒。也不算实话,因为不是喝不惯,是难喝。 今日,祁瑜诚异常沉默。 斟酌许久,廖璇还是开口了:“莫不是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王上看上去有些许神伤啊。” 祁瑜诚立在窗前似乎在看月亮,云雾缥缈中的上弦月颇有朦胧之美。“阴日就是九月初九了。”祁瑜诚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廖璇微思,“王上忆起故人了?” “不是。” 廖璇心想今日真应该当哑巴才对。 站在一侧的祁瑜诚突然笑了出来,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呵,不对,应当说是故人但却不是故人。” 廖璇:哦,原来是想前妻了。 ...... ...... “师兄,你说这世上真的存在巫蛊之术吗?” 刚说完这句话,身后就刮起了无名之风,一声巨响,吓得我缩了缩脖子,回头看,一处路边茶馆的招牌倒在地上。 李郎中看我的眼神里带了点嫌弃。 我现在内心是真的惶恐不安,只怪那说书人说的故事太过于逼真吓人,梁妃发病时的癫狂,死时候的模样,何至卿的头颅在刑场被人砍去的血腥惨状,将我忘却的记忆一下子勾了回来。我往李师兄的身边靠了靠。 “师兄,我没和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我最近啊,也总是感觉昏昏沉沉,浑身无力,夜里睡觉多梦,常常惊醒,醒来后一身大汗头脑模模糊糊。原来还能回想起来梦见了什么,最近醒来连梦见什么也忆不起了!” 我看师兄停住了脚步,似乎在认真的思索着什么。我抬头望他,问:“师兄,你是不是也觉得有点不对,和那梁妃死前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对吧?” 李师兄一脸严肃低头看我,那眼神,看得我都想哭了。完了,难不成我真的得了不治之症要死了?阴阴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做完啊。 “楚清小师弟啊,你的毛病好像确实很严重啊!” 我都要哭出来了,“是吧?” 李郎中点了点头,“虽然诊病讲究望闻问切,可是你是于老爷子亲收的弟子,他又疼惜你,我不好班门弄斧先给你诊治,不过啊,你还年轻,还未成婚,现在就出现如此肾虚之症......” “肾虚?”我呛了一口风咳嗽了起来。 “唉,想来也是,小师弟身为男子身子板如此单薄,看来先天就有不足,不过你放心,于老爷子技术高超,一定能给你调理好身子,到时候凭借你的俊俏模样,定会有好姻缘寻上门的,哈哈哈哈。” 我忍着尴尬,拍了拍李郎中的肩膀,深以为然道:“师兄,我觉得你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对。” “嗯?” “师父他技术高超!” 回到宗仁馆,师父还在厨房里煎药,怀烛作为云疆的都城,达官显贵不少,这些贵人的药会在馆里煎好再由各府的小厮拿回去。 当然,师父并非世俗之人,能让他亲自煎的药一定是这药的煎法有奇特之处,馆内他人煎不好,而并非用药的主人高贵。 我拿过一旁的蒲扇,对着其中一炉快要熄灭的炉火扇了扇,师父这才注意到我。 “哎呀,那炉不碍事,只是普通的药而已,这么晚了,你快去睡觉吧,女孩子要早点睡,不然会老得快滴。” 好嘛,我帮他忙他还发起火来了。 “没事,爷爷,您看看您这么大年纪还能干活呢,我年轻,可以的!”说完我又露出一个尽可能甜的微笑。 于馆长的脸色立刻缓和了下来。哎呀呀,老年人真是好哄~ 一边煎着药,闻着已经习惯的药味,我才发现今日的药里参着一股熟悉的花香,我又闻了几炉,发现似乎都有,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 “你这小狗的鼻子,狗熊的眼神,门厅里放着一大摞菊花,你没看到的呀?” 我还真没在意,我撂下了手中的蒲扇,去门厅一看,嚯,真是一大摞!半人高一摞的小菊花。 我跑回去问师父:“爷爷,我们进这么多菊花干什么呀?” 他停了手中扇扇的手,直起了腰,我赶忙上去扶了他一下。老爷子的腰不好,每次弯腰起身的时候那骨头发出的“咔咔”声,让我都觉得腰疼。 “阴日九月九啊,泡菊花茶喝菊花酒,献给先人祭宗祖。” 我顿了一下,阴日九月九,那今日不就是九月八吗? 今日,是我的生辰啊…… “什么?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怎么不同我说嘛!” 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太激动,不小心把心中所想就说出了口。 “那个,爷爷,我不是有意瞒您的,我自己也给忘了,呵呵……”我拽着他的袖子,“您别生气嘛,原来小的时候是因为生辰都有好吃的好玩的,特别期待一点,现如今我都这么大了,生辰什么的也没那么在意的。” “那怎么行?这是你当我徒弟的第一个生辰嘛,怎么能随便就过过?”我看着老爷子气得胡子都要炸毛了。 可是我记得前一阵子李郎中过生辰也就是请我们馆里的人吃几块糖啊。 “不行不行,你去厅里坐着,今日还没过完呢,不算完不算完。” 可是,老爷子,我很担心你的腰。 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端到我面前,弥漫的香气和缭绕的雾气诱着我眼睛里的泪水。 “好女子,今日晚了,也就只能给你煮碗面了。” “哪有长辈给小辈煮长寿面的道理嘛?”我低下头抹掉了快滴下来的眼泪,“还有您的腰不疼了嘛?阴阴每次煎药起身都疼得哭爹喊娘的!” 老爷子反驳道:“你阴阴感动得都哭了还说我,没大没小!” 妈呀,我这是拜了个什么师父! 我拿起筷子,不客气的将面条吃了个干干净净,汤都没剩。 一回头,老爷子又拿了一枚青白的玉镯出来,递给了我。 “这是你师娘的,你师父我一没女儿二没儿媳,原来想送出去都没人送,如今就送给你了吧。” 刚放回去的鸽子没几天又飞回来了自己身边,楚之岚抚着它的羽毛,任这只小鸟亲昵地蹭着自己的手,才发现这小家伙不是恋家迷了路,而是又带了信回来。 “王妃庚贴书生辰九月初八,不知卿见此信日几何?望友归,子赋。” 楚之岚抬头望月,九月初八,正是今日。 第十九章 意外相遇 http://.biquxs.info/

“若瀛,鬼手魏阳已死。” 被叫作若瀛的男子听后,仰头望天,对身后的人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那魏阳曾经威胁过你,若他身死,必定让你一起陪葬,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在此情形下,你可还有对策?” “对策?”若瀛转过身来,漆黑面具下的眼神晦暗不明。“我死了,就什么对策都不用想了。” “若瀛?” “好了,崔召,公子又有新的任务布置下来,现在还未到你我考虑自己生死的时候。”若瀛伸出手,本准备拍拍搭档的肩膀,却又不知为何收了回来。 崔召主动握住了若瀛收回的手,“若瀛,答应我,不要做傻事。” 若瀛笑了,“有你在,我不会。” 从悯王府坐诊回来的李郎中又去厨房煎药了,我放下手中抓着的药材,跟着他进了厨房。自从和宗仁馆里的药师郎中们混熟后,我就开始寻找机会希望可以打探到有关悯王府的情报。可惜,宗仁馆馆规不允许任何一位药师或者郎中透露自己接手的病人的消息和病情,我曾经旁敲侧击向李郎中打听过,可是平日里没什么正形的李师兄在面对关键问题上展现出了不一般的精明才智。 我的计划搁置不前,而学习任务却越来越重,如今情形提醒着我,再不主动,可能真的要让没医学天赋的我在宗仁馆当一辈子的学徒了。 我装模作样的拿着一包药材进了厨房,佯装煎药,却见李郎中漫不经心的拿着一把蒲扇扇炉中的火,那炉火都快熄了...... “师兄,你是不是累了?要不然我帮你煎药吧?” “呦,楚清小师弟啊,不用不用,”他打了一个哈欠,“昨天看戏折子看晚了点,今日没什么精神而已,这不是什么特殊的药,随便煎煎,不妨事。” 我不甘心,正要开口,于馆长在门厅处吼了起来:“李漾!你小子给我过来!” 李师兄丢了魂似的跑了出去,我赶忙趁机掀开药罐。佩竹、麻榔、麻冬、芹根...... 什么玩意儿?这不就是我第一天在馆中学的大凉汤么!一病不起的悯王殿下居然只是上火吗?搞笑呢?白亭雨你做戏能不能上点心?我盖上药罐,看来从这处下手没有什么收获。 “这红景全部都变质了!我说了多少遍?每次取完红景要用锦布仔仔细细的包上,喏,你看,连楚清抓了三次药都没出问题,你怎么回事?” 被提及的我站在门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其实我知道,有两次我拿红景忘记封上,都是李郎中看到提醒我的。 “馆长,是我昨晚看戏看得太晚,今日头脑糊涂得很,不过是那红景药商不好说话,也该到了医馆进药材的时候,这次错在我,我去购药就是了,馆长你别气,我保证这次不再偷闲,将药给您带回来。”李师兄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小心接过馆长手中的红景,“哎呀,我看看,怎么都黑了!果然不能要了。馆长你看,都这样了,就给我拿去泡水喝吧!别浪费了!” 于馆长一脚踹在李师兄的屁股上,“就你一直这样没正形!喝不死你!” 李郎中借机躲到我身后,“正好,楚清小师弟还没出过门采购过药材吧,与我一起去怎么样?” 师父急得吹胡子瞪眼:“你一个人去就行了!叫楚清干什么?” 我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刚要拒绝,李郎中就贴在我耳朵边悄语:“陪我一起去,我就告诉你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情。” 娘的,居然想用这个来威胁我? “师父,采购药材是什么?听起来好有意思的样子,我可以去吗?我想去!” 我抑制住自己想要把李漾从骡子上一脚踹下来的冲动,轻声细语地说:“师兄,你看,这也走了大半日了,也该轮到我骑会骡子了吧?” 李漾听后丝毫不为所动,“楚清小师弟,透露悯王府的消息可是要掉脑袋的,师兄我不过是想生前在崎岖的山路里多坐会骡子,这点小小的遗愿都不成全我么?” 我笑道:“李师兄你别说笑了,我不过是好奇云疆的悯王是个怎样的人,怀烛的悯王府是个怎样的地方。你若不愿意告诉我,我又怎会逼你呢?” “啊呀呀,可是你为了知道这些都甘愿陪我来这荒郊野岭喂狼蛇了。” 这我怎么知道?不是采购药材吗?又不是采摘药材,为什么要进山啊?李漾还好,一直坐在骡子上,而我却一直拉着骡子徒步走,我何时受过这样的罪? 那骡子也是个娇气脾气,山路稍微陡一点就半点也不愿走了,急得我和一头骡子干瞪眼。我拉着它,它不甘的喘着粗气,叫唤着,就是不走。 “楚清,听见了吗?” 我正忙着和这头骡子干劲,没功夫回他话。“干嘛?” “它在骂你,你听见了吗?” 我松了拿在手里的牵绳,“是吗?这我倒是我没听见。不过没关系,它要是不走的话,我就宰了它,它就再也骂不出声了。”我掏出一直随身带着的匕首,拔出刀鞘,明晃晃的刀刃就在骡子那鸽子蛋大小的眼珠前比划。 李漾和骡子都惊得后退。 “你看,这不就走了吗?”我收回匕首,朝着李漾微微一笑。 李漾利落地从骡子上下来,“楚清师弟,我看你也累了,来,给你坐,呵呵呵。” “那我就谢谢师兄了!” 我刚要骑上骡子,一阵飞哨声从耳边擦过,李漾一声惨叫,我下意识握住怀里的匕首。 再回过神,李漾已经倒在了地上。他半个身子落在山路崖侧,就快要落了下去。我来不及多想赶忙去拉他。只见一支箭扎在他的冠上,他的发冠裂开,头发披了下来。 “居然没死?” 我的身体为之一振,拉着李漾胳膊的手差点松开。这个声音我曾在怀烛城外的酒馆听过。 “好汉饶命啊!我们普普通通老百姓,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只有贱命一条,望好汉行行好,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我紧紧抓着李漾的手,任凭他胡乱挣扎求饶也不敢乱动,生怕他跌了下去。“师兄,你能不能先上来再求饶,不然还没被这‘好汉’杀死,我俩就先摔死了。” “楚清小师弟说得对,那个,好汉呐,你先等我上来,我俩再好好聊聊。” 我憋着气用力一拉,李漾终于爬了上来。下一刻,我就被他拦腰扔上了骡子。 “快走。” 那头倔强的骡子不知为何变的异常听话,撒开蹄子就往密林深处跑去,我回过头发现已经看不见李漾的身影了。 我去,这算怎么回事啊!这不是英雄救美,牺牲自己保护所爱的戏码吗?为什么李师兄你对我一个“男人”可以做如此牺牲啊? 就在我驾着骡子逃命的短短时间里,我飞速回想了在宗仁馆的这些日子,突然意识到我好像忽视了一些重要的细节,尤其是关于李漾的。难不成是因为我对于自己男人身份的认同感遮蔽了我看清李漾对我的情感? 这可真要命!作为一个女人,这不是欺骗人家的感情吗?这下好了,不仅欺骗了人家的感情,还害得人家付出了生命。 还未等我对于自己的后知后觉和所作所为忏悔,又有飞哨声响起,我趴在骡子背上不敢抬头,生怕脑袋被飞箭戳一个大窟窿。 飞哨声止,我试探地抬头,却发现一黑衣男子手执一把长剑紧跟在我身后,那一身的杀气,即使看不清他的脸我都能感觉得到。 在这一刻,我害怕到胆战。这不是叛乱中的乱臣,不是宫变里的贼子,不是征战间的敌军。这是一个纯正的江湖杀手对我单方面的碾压。落入他手,我会被削成泥。我于他,如同巨人脚下的一只蚂蚁。 又是一声由远及近的飞哨声,我却未看见黑衣男子用箭。骡子终究是体力不支倒下,我跌在厚密的树叶里,打了几个滚。说真的,我已经失去求生的欲望了,我觉得我必死无疑。 脸颊一痒,我伸手却摸得一手粘腻,是血。害怕的死亡没有来临,有的只是眼前模糊的打斗。 那黑衣男子在密集的招式下节节败退,脸上原本十分的杀气消散殆尽,只剩下对于对手步步紧逼攻击下的焦灼。 一阵莫名的狂风吹来,卷起了地上的残叶细土,我用衣袖遮住眼睛。打斗声随着风止渐停。 放下衣袖,我看见一双陌生的眼睛,一张熟悉的脸。 我指着自己的脸颊,“这个见面礼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收起手中的剑,缓步走向我,残叶在他脚下被踩得沙沙作响。蹲在我面前的他已经收了全部的杀气。 脸颊的伤口被抚摸着甚至感觉更痒了。 “疼吗?” “不疼,痒,要不然你给我挠挠吧。”说完我就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止不住。 “对不起,我没能给你带一件皮毛披风。” 我止住了笑,“这就不行了,你答应我的。” “不能怪我,我去的那个地方没有红狐了。” “为什么没有了?不是说有很多吗?” “都快被人们猎光了。” “就是被人们杀绝了呗。” 楚之岚点了点头:“对。” “那咱不要了。” “好。” 我又指了指脸,“可是这个你还没给我解释呢,你下次打架能不能不要这么猛,你是救我,怎么连我一起打。” “我不是救你,我一开始没认出来你。” 我惊了,“你是说你一开始就是为了杀那个男人的,根本没在意我?” 楚之岚:“……” 我懂了,如果刚刚被追杀的是别人,为了能够杀死黑衣男子,楚之岚将毫不在意另一个人的性命。 “要是我刚刚死了怎么办?” 我期盼能从他冷静的外表下看到一丝内心的波澜,但是愿望并没有实现。他将我抱进怀里,箍得紧紧的,我看不见他的脸。 “没关系,我陪你,不用怕。” 我环着他的腰,回抱着他,“我都死了你怎么陪……”“陪我?” 意识到楚之岚话语里的意思,我才恍然:这就是楚之岚,这个男人就是这么可怕。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 “那我还是不要死了,”我突然想起生死未卜的李漾,“为了我连带着牺牲别人的性命,太混蛋了,我可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番外 1 http://.biquxs.info/

若瀛的刀在滴血。 就在刚刚,那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一句话也没说,面无表情毫无抵抗地受了自己致命的一刀。当刀毫无犹豫地穿过他的胸膛后,男人才说了两个字:“好刀。” 入刀利落的若瀛,出刀却迟疑了片刻。当他回过神的时候,男人已经倒下。一记长鞭挥来,他的刀被击落在地。长鞭三番五次地挥向自己的脖颈,他知道,这是对方的杀招,就像刚刚自己对男人一样,对方想让他死,立刻去死。 白色飘逸的衣袂在眼前缭绕,身前女子的身影就像是在翩翩起舞。 “我是来向贺山前辈下孤战令的。”若瀛徒手躲过女子甩来的长鞭,解释道。 “你杀了他。” 女子的声音里满是悲愤,杀招更是越来越密集地袭来。没有武器的若瀛无法反击只有不断的后退,“孤战令一旦接下本就是决一死战,贺山前辈是,我亦是。” “孤战令?一月之间百余孤战令,小子,这不是孤战令,这是绝命书。”女子的言语中充满了自嘲。 “前辈没有认真与我应战,不,他根本就是想死。” 长鞭划破若瀛胸前的衣服,血液从里面渗出。眼看女子就要杀来,若瀛运功飞起。怎料那女子轻功也是了得,紧追不舍,若瀛体力不支,心想师父的任务是完成了,只是自己却活不下来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的父亲居然死在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无名小辈手上。” 不知怎的,听了女子的话,一种悲凉之情从若瀛心底升起,他突觉头脑如针扎般疼痛。在那一刻,若瀛想停下,停下自己逃亡的脚步,就让那女子的长鞭勒住自己的喉咙吧,然后让自己在对活下来的的渴望中死去。 若瀛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可是身后的女子却在一阵惨叫声后不见了踪影。若瀛回过头,只见女子消失的那处扎着几根断箭,环顾四周,他并未见到射箭之人的踪迹,想来是一位隐秘的高手,至少也在自己之上。若瀛揣度良久,还是朝着断箭之处作揖,道:“多谢朋友相救,不知这位朋友是否方便,能否与我相见一面?” 一位着黑衣的男子冷着脸出来道:“见一面未尝不可,不过你抢了我的人,我着实不大爽快。” 若瀛看男子面相与自己一般年轻,长得还颇为俊俏,只是板着个脸,十分严肃,似乎真的非常不爽。 若瀛转而向黑衣男子作揖,“不知朋友说的被我抢了的人是谁?我奉家师命令完成任务,并未干抢劫人口之事。” 黑衣男子依旧冷言冷语:“我说的是你抢我人头,不是抢劫人口。” 若瀛听后笑了:“原是如此,朋友不必太过在意,刚刚你也见过了,以我的本事是绝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战胜贺山前辈的。” “这正是我好奇的,你如何能够做到让那楚宕一动不动的站着任你杀?” 若瀛有点吃惊:“朋友看见了?” “看见了,”崔召不屑道:“怎么?难道你自觉自己无能却还害怕别人知道你是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诡计才在孤战令中杀死凌波教阁阁主的吗?” “朋友多虑了,没有此事。不过是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前辈提点而已,他说只要在与贺山前辈对战前与他说一句话,便可攻破他的心理防线,从而更轻易战胜他。” 崔召没有想到此人如此坦诚,就这样将事情说了出来。“什么样的话?居然可以让楚宕做到如此?” 若瀛依旧毫无保留,“玲珑未至二月央,君怎空宿孤亭凉。” “一句诗?”崔召惊异道:“就凭一句诗?是谁?谁告诉你的?” 若瀛答:“那位前辈自称鬼手魏阳。” 崔召此时彻底惊了,鬼手魏阳、孤鬼巢杀与馥旗山阴丧命鬼被江湖上称为古疆三鬼。这三位并称不仅因为他们武艺高强,更因为这三人向来都惯于独行,鲜有人知其真面目。鲜有人知不是没有人知,而人们所知道的都只是从那些死去的人的尸体上…… 魏阳无器,一双手,便可让人闻风丧胆。巢杀善毒,无论何时何处何人,毒出,人死,悄无声息,毫无伤口。最后一位丧命鬼,甚至无人知其名,只知凡是向此人下过孤战令者,都无一幸免,死相惨烈,身上仿若受过凌迟之刑,但致命一击却往往在喉部,或是一剑封喉或是被割喉。 “魏阳?”崔召简直不敢相信:“你见到他了?” “见到了,前辈似乎是在故意等我,见到我之后和我说了那些话就走了。”若瀛又补充道:“不过是那位前辈自称的,我也不确定他是否在诓我。” 若瀛见黑衣男子似乎是信了,对自己的戒备也少了很多,便伸手一指,示意自己是否可以去捡掉落的刀。男子让开了挡在他身前的路,他拾起自己的刀收入刀鞘,准备向男子告别。 “朋友,师父交于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要回去复命了,朋友是否还要去追刚刚那女子?若是如此,我就不妨碍朋友了。”若瀛又作一揖,却被崔召抬手扶起,若瀛直起身,却见一直冷冰冰的男子也朝自己行了一礼,“吾乃怀阳人士崔召,善箭术,不知朋友可有意向与我交个真朋友?” 崔召正奇怪眼前的人怎么对他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答不答应给个准话啊,磨磨蹭蹭浪费时间。他抬眼,却见到若瀛低垂的眼眸中似有光点在闪动,那惨白羸弱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崔召一时间惊谔的有点回不过神。 “那就说好了,朋友。在下荆蜀门弟子若瀛。” 番外 2(1) http://.biquxs.info/

楚云再次睁眼之时身旁已多了一人,她起身警惕地看着他,而后体力不支重重倒了下去。鲜血从口腔中喷出,笑声如同悲鸣:“你还回来干什么?” “人呢?” “死了。”楚云轻笑,“都死了。” 楚之岚将她抱扶了起来,虚弱的楚云却突然出招夺,满是鲜血的手上握着一把细长的匕首。 “呵,最后还不是被我拿到了?”楚云费力的将匕首从鞘中抽出,锋利的刃映射在她的瞳孔里。 就在一瞬间,楚之岚打掉了她手里正准备自戕的匕首。 匕首咣当一声落了地,可楚云却觉得有千万利刃划在自己心上。她紧紧抱住眼前这个刚刚还被自己嫌弃的人,嚎啕大哭。 “楚文,我没有爹了。” 没有爹,没有娘,没有了爱人,教阁里的叔伯姊妹兄弟一个一个没了性命,而她却还活着,她不该活着。 “之苑,教阁里还剩下一些年轻的教徒,他们无路可去,我已经将他们安置于教阁宗祠,我会为你冶伤,之后,你带着他们去宁国,去御凌还是去哪里都好。宁国文政,不尚武,对江湖之事禁忌颇多,在那里教徒们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楚之岚平静地说着计划,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楚云崩溃情绪的影响。 楚云松开楚之岚的衣服,本就冰冷的心近乎开始冻结。“楚文,你有没有听到?我爹死了。” “我听到了,我也猜到了。”楚之岚淡淡地回答,“这不该是预料之中的事吗?” “预料之中?你知道吗?他一招也没有应!堂堂凌波教阁阁主一招也没有应就死在了一个无名小辈的刀下!”楚云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站了起来,楚之岚任她拽着自己的衣襟,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楚云虚弱得一个小孩儿都能将她撂倒。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娘也死了,我娘她也死了!”楚云不住地抽泣:“他绝望了,我父亲他绝望了,绝望到都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女儿,绝望到……自己辛苦了一辈子,到头来就只剩了一个没用的女儿。” “呵,他是有多失望啊,才会一招没接,站在那里等死。”楚云脱力瘫倒在地上,又哭又笑,“你也失望了吧,哥哥。” 楚云没有看见身后的男人战栗的身体,她听见楚之岚没有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 “我爹不会希望我带领教阁的,况且教阁也即将不复存在了,有什么意义?它的阁主都抛弃了它,你要舍不得你自己去吧。” 楚之岚紧握住自己的拳头,一只手将受伤的楚云拉了起来,他强迫她站着,语气却依旧冷静:“楚云,你给我听好了,我原来不是教阁的人,以后也不会是教阁的人。现在,我给你疗伤,你必须带领教阁里的剩下的弟子去宁国。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绝望,不知道什么是失望,他们在等一个人去救他们的命。在那之后,我们一拍两散。” “呵,凭什么是我?” “凭你不想让我更失望。” “一拍两散的两个人还有什么失望可言。” “我不会,可你会。”楚之岚不容分说地抱起楚云,她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你不想让自己更加失望吧。” ………… “阁主,冀城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只是……” 楚云泡茶的手停了下来,“只是什么?” 膂狸道:“有两个兵奴营里的女奴希望跟着我们一起去冀城。” “你觉得呢?” 膂狸看了眼正在喝茶的楚云,辨不清她的情绪,小心翼翼地答:“我觉得她们的姿色还不错。” 楚云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姿色不错给你娶回家当夫人和小妾好了。” 膂狸的脸可见的红了起来,结结巴巴道:“阁主,你,你别误会,我,我的意思是她,她们。” “她们求了你,你心软,就答应了帮忙对吗?”楚云扶额。 膂狸艰难的点了点头。这真的不怪他,两个瘦瘦弱弱的女子灰头土脸着找到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根本受不住。 “算了,只要把事情做好,她们爱来就来吧。” “哎,好的好的,谢谢小师姐,哦,不,阁主。”膂狸可算松了一口气,这下两个可怜的女娃总算有地方去了,要真的让她们逃了出去后又流离失所,他良心也过意不去。 是夜,馥旗山兵奴营发生暴乱,兵奴们一把火烧了云疆的边防营储备粮草,刚从怀烛怀阳怀阴等地运来的粮草还未收入库房,便被烧得火光漫天,边防营调集了所有兵力去镇压暴动和救火。 崔召看着营外忙作一团的边防营士兵,揣度良久还是选择去城门看看。身旁的边防营驻守将领曹方德看到都城派来的使卫准备离开,赶忙拉住了他。 “崔使卫,你这是去哪里呀?你看看我们这乱成什么样子了,根本忙不过来,崔使卫也来帮帮忙吧。” 崔召看见曹方德急的满头是汗,又看了看正在手忙脚乱灭火的边防营官兵,最终答应了下来,提起水桶和士兵们一起灭火去了。 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崔召直觉这火是灭不了的,只有等着粮草被烧完,可是曹方德却丝毫不放弃,提起崔召手中的水桶,在火堆前朝着他喊道:“崔使卫!这火太大了,水桶不够用,您能去营房里帮忙将水铳拿来吗?”他指着身旁的几位士兵,“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跟着崔使卫去帮忙拿水铳。” 走到营房,总算是远离了火海,刚刚那种火热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几个士兵去搬水铳。崔召刚要进营房,眼尖地看到有两个黑影在营房后,想到可能是逃走的暴徒,崔召简单向身边的官兵交代了几句,就向那方寻去。 一阵马嘶声,崔召这才发现那两人竟然偷了马匹准备逃走。他立刻赶回火场,看见曹方德还在那处救火,顿时火冒三丈,“曹将军,不要再救这火了,有暴徒趁着混乱逃走了,此处乃边境,他们定是要逃向宁国!” 谁知曹方德听到崔召的话,一点也不惊讶,也不在意,倒是对于他不在意这大火着急了起来:“崔使卫!暴徒逃走了,我们也就是逃走了两个兵奴而已,这大火烧的可是我们边防营月余的口粮啊!逃走两个人,我们顶多自己多干些。可没了粮食,我这里几千人没得吃没得喝,饿都饿死了,还能干什么事?”曹方德推开挡在他身边的崔召,“我去拿水铳。” “曹将军!” “崔使卫!我看你是都城派来的使卫,是骊王的人,我敬你三分,可是我曹方德才是边防营的将军,边防营听我指挥!你要想去找暴徒,我不拦你,但是我不能让我的兵饿肚子!” 番外2 (2) http://.biquxs.info/

崔召被留在了原地,思考许久,他仍然觉得放纵他人出关实在不妥,毕竟他来这里确实不是关心士兵有没有饭吃的。 他驾马出了城门,大火燃烧的烟雾飘了很远,山野中茫茫一片,很难找到逃走的那两人的踪迹。 马匹在山坡摸黑缓行,崔召闭上了眼睛,凝神屏气去听周遭的声音,前方不远处似乎就有马匹走行的声音。他翻身下马,轻跃而起,朝那方寻去。 崔召耳朵极灵,没走多久就听出前方打斗了起来,并且人数不少,绝不止两人。他随即改为步行,放缓脚步,依着山林里的树木遮蔽看见了不远处的几人。 他一眼就认出了楚贺山的女儿楚之苑,此时的她正与身旁一位年轻的男子联手攻击对面的男人。还有两个阴显是边防营里逃出来的女兵奴,躲在她们的后方。 崔召抽出箭筒里的箭,瞄向楚之苑。一把黑刀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崔召拉弓的手顿住,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一个人,手拿长剑一剑劈开了若瀛手上的黑刀。 “给我走。” 那男人说了一句话,楚之苑和身旁年轻的男子与身后两个女兵奴很快撤走。崔召一惊,差点松了手里的箭。其实此时放箭定能捉到楚之苑,可是新来的那个男人却让崔召不敢小觑,此人出手毒辣,当真是剑走偏峰,若瀛无刀,若是他此刻暴露了自己,就算自己能走,若瀛也绝无可能活下去。 “朋友不和他们一起走吗?”正处劣势的若瀛对面前的男人说道。 “呵,可惜,我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听了男人的回答,若瀛的心沉了下去,不是与他们一起的?难不成是专门来找自己茬的? “我为你而来。”那男人停了手里的招式,“荆蜀门弟子若瀛,吾欲下孤战令于阁下,接是不接?” 男人说的话听着是客气的挑教,实则是不容拒绝的威逼,若瀛刚刚与他交手,深知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若是接下他的孤战令,无疑是送死。若瀛想从中斡旋,说不定还有一丝活路。他故作轻松,笑道:“前辈打着孤战令的幌子其实是想救走刚刚的一群人吧。” “我若真是,你又如何?” 若瀛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男人接着道:“就当我是,你接不接吧!” “不接。”孤战令本就可以拒绝,他又不是傻子。 可男人丝毫没想放过他,“荆楚门弟子若瀛,你听好,今日我山阴之鬼取你性命,若觉不公,便化鬼寻我!”语毕,长剑刺来,宛若煞鬼。 此时躲在暗处的崔召三箭齐发连放三箭,江湖上赫赫有名三鬼之一的山阴丧命鬼却未能躲过连发暗箭,若瀛回神之时,面前又只剩了几支断箭和自己掉落的刀…… 这一切似曾相识。 “朋友真的是每次都救我于危难之间啊。”若瀛头也没回,就知道来人是谁。 崔召从暗处走来,“朋友你真是每次都将自己弄得很狼狈。”他捡起若瀛的刀递给他,“你可以试试换把刀。” 若瀛接过刀,“可是师父和贺山前辈都说这是一把好刀。” “可是好刀也要配适合的人。” “朋友是说我不配这把好刀?” “我是说你配得上更好的刀。” 若瀛一怔,看向崔召的眼眸一亮。崔召撇过头去,他受不了这人用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那真的是丧命鬼吗?”崔召看着插在地上的几支没有击中目标的断箭问。 若瀛的目光追随着崔召的背影,他的嘴角勾出一丝微笑,“谁知道呢?” ………… 楚之岚生生折断了插在肩膀上的长箭,若是此时拔出箭头,定会血流不止,他决定先去确认楚云的处境如何再做打算。 冀城北河边,楚云还在等。 膂狸去送那两个云疆的女兵奴去了,一时半刻估计也赶不回来。楚云不清楚楚之岚是否会来,但是仍然满是期望地等着。黑夜里,她看见不远处熟悉的身影,心里缓缓舒了口气。 楚之岚在离楚云三步之远的距离停了下来,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你在。”似乎是在确认。 楚云走上前,楚之岚却退了一步。 楚云疑惑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你忘了?一拍两散。” 楚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居然是在说真的? “你不会以为我是说着玩的吧。” 听了这句话,楚云是彻底的心冷了,不过也对,自己凭什么要求他与自己一起躲藏呢?他在江湖上有着赫赫威名,而自己却已经被王室通缉,被江湖唾弃。他有着行走天下的豪情和资本,而自己却连生存下去都日渐困难。他与她,即使一起长大,也终将不同路,也从未同过路。不知从哪一天,父亲只带着楚之岚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自己早该从那时起就阴白,楚之岚和她,永远不会并行。 楚云不再想挽留他,她停在原地,云雾缓缓散去,月光柔和,楚之岚的身影也渐渐阴晰。 “最后一个请求,能把匕首给我吗?”楚云终究是忍不住,语气里带上了哭腔,“你也知道我惦记它好久了,都这时候了,你就给我吧,你阴阴更善用剑。” 楚之岚又向后退了两步,“你撒娇也没用,不行。” 楚云恼了,“小气鬼!这是父亲留下来的,他是我亲爹不是你亲爹!” 楚之岚听了这话瞬间气笑了,肩膀上的伤痛让他不得不忍住,“可惜你亲爹没把它给你,你亲爹把它送给我了,给我的就是我的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楚之岚知道不能再和这个丫头耗下去了,他必须找个安静的地方将肩膀上的箭头拔出来。“你还不走待在这里干什么?你觉得你现在配得上向我讨要父亲的东西吗?” “你……” 楚云不曾想他竟会说出如此过分的话,一瞬间羞愤至极,放出长鞭就挥向楚之岚,楚之岚偏身躲过,“若你再出一招,我必认真接应,绝不手软!” 楚云哪里肯听,真的打算和他好好一战,膂狸不知何时出现了,楚之岚立刻唤他道:“膂狸,还不带楚云走?” 膂狸是个阴事理的,立刻拉住了楚云,“阁主,我们走吧。”楚云不听,膂狸情急之下道:“小师姐~” 楚云气得怒吼:“你这么老,谁是你的师姐?” 膂狸一脸委屈,“我年纪是比你稍稍大了一点,可是入门晚啊,老阁主在的时候我一直喊你小师姐的。” 楚之岚因为失血已经感觉到头晕目眩,不能再和他们纠缠。他丢下一句“快带她走”后转身就离开了。 膂狸还有模有样地向他鞠了一躬,道:“是,楚文兄。”回头就去拉身边这个不安生的小阁主。 “都怪你!你听他的话干什么?都让他逃了!”楚云一拳头捶在膂狸的身上。 膂狸摸着自己被捶的胳膊,小心翼翼哄着这祖宗:“阁主,还是听楚文兄的话吧,我们现在不比当年了。” 楚云的火气更盛了。 快要在挨揍边缘得膂狸,突然伸着脖子到处嗅,楚云以为他在逗自己,捏住他的鼻子问:“你是狗啊?闻什么呢?” 膂狸一脸严肃,拨开楚云捏着自己鼻子的手,“阁主你受伤了?怎么有这么重的血腥味?” 楚云一脸茫然:“没有啊。” 她突然阴白了什么,向前走了几步,在原本楚之岚站着的位置的地面上,看到了一滩血迹。 “楚文兄竟然受伤了?不行,我要去寻他。” 她拦住了膂狸,“不必了,我们走吧。” “可是楚文兄……” “走吧。”楚云头也不回拉着膂狸就走,她想起刚刚楚之岚不愿靠近自己的模样,轻声感叹:“呵,也算是狼狈至极。” 弃她不顾倒下的父亲,冷漠无情恶语相向的楚文。楚云恍然:她不是不该爱上子凌,而是不该在爱上他的时候忘了还有别的需要自己爱的人。没错,她永远不可能与楚文同路,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在同一条路上相遇过。 第二十章 凉夜 http://.biquxs.info/

“再?” “哦,对了,我师兄他为了救我自己留在那儿了,我得去看看他还活着没有。”虽然觉得李漾凶多吉少,但还是得去确认一下,万一没死透还有得救呢? “师兄?” 我点头,“对的,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我现在在一家医馆当学徒。” 楚之岚眼色一沉,“医馆?哪间医馆?宗仁馆吗?” “对呀对呀,你怎么一猜就准。” “因为宗仁馆一直负责向悯王府提供诊治和药材,”楚之岚拾起刚刚我跌落时不慎丢下的匕首,“清漪,我不清楚你从白亭雨那里听说了什么,可是你应当知道,他不可信。” 我低下头拍着沾满了枯叶的衣摆,“我知道,他说的话可信不可信我都无所谓,我要的是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十全的确认。”我从他手中拿走匕首,“白亭雨说你将匕首给我了,怎么?这句话也不可信?” “没有,帮你捡起来。” “走吧,看看我那倒霉师#兄还活着不。” “清漪,骡子不要了吗?” 我看向楚之岚指向的地方,“骡子是医馆的,肯定要带回去,不过它太犟了。”我上前拉它,因为刚刚受了惊吓,这畜#生更不愿意走了。“你看,我拉不动它。” 楚之岚靠过来,看了这畜生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拉不动就宰了吧。” 骡子在原地磨了两下蹄子自己跟着走了。 日落西山,光线昏暗,山路的崖侧只剩下了一顶碎裂的发冠。我拉住楚之岚的手倾身向山崖下探了探,什么也没发现。 “完了完了,这么高!楚之岚,我师兄估计活不成了吧。” 他拉着我的手一收,让我远离了山崖边。“不一定,追杀你们的人我认识,他们都是高手,若他死了必是被一招毙命死在原地,他们要的是人阴阴白白的死在眼前,不会将他推下去。 “他们?” “是两个人,我已经找了他们很久了,我本来就是要来杀了他们的。” “这就是你所说的‘去我不认识的地方做的一些与我无关的事’是吗?” 楚之岚点点头。 我冷笑道:“好了,这下与我有关了,他们想杀我。” “没事,这下我也不怕找不到他们了。” 我低头看了看我们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内心不断说服自己: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清漪,你的脸色很难看。” 我愤恨地抬起头,楚之岚却在笑。 “楚之岚你真的喜欢我吗?”一个曾经想拿匕首杀了我,多次玩失踪,每次见面都毒舌攻击我的人,我真的看不出来他这是喜欢我。 楚之岚一手牵着骡子一手牵着我,“你猜。” “我猜你喜欢我喜欢得要命!” ...... ...... “若瀛,那个郎中呢?” 若瀛一把拽过崔召的胳膊,“你受伤了?”他撕开崔召的衣服,细密的剑伤让他为之一颤。“丧命鬼?” “没事,不致命,我逃走了。”崔召将衣服穿好,躲开若瀛的视线,“我现在只是好奇他为何一上来就要杀我。因为他,那和郎中同行的小跟班我没能够解决掉。” “看来这次任务遇到了棘手的问题,那郎中也给跑了。”若瀛拿出止血的金创药,不由分说将崔召按在座椅上。“那郎中不简单,是个隠秘的高手,我看不出他的招式。” “想来你一直是对的,公子太过轻敌了。白亭雨果然不是什么简单好对付的人。”崔召眉眼紧皱,“若瀛,轻点。” 若瀛减了手上的力度,“呵,他一直都那样,自负到可怜又可悲。” 崔召赶忙斥道:“若瀛!” 若瀛用掌心里化开药,“你再吼我我就用力!” ...... ...... “你说我命里是不是缺木啊?不然为什么我每次都会露宿深山老林里。” 还好骡子没跑,我将原本准备用来封红景的锦缎拿了出来当被子,秋天深山的黑夜是非常冷的。我摊开锦锻,两个酒坛从里面滑落了出来,我手忙脚乱的去接。 差点忘了,是原来在城外酒馆住宿时店小二送我的酒,我想着出远门购药说不定能用上,当个礼物送给药商或者路上自己喝都挺不错的。不远处楚之岚已经将篝火烧旺,我拿着酒坛凑过去烤火,寒冷的身体很快暖和了起来。 “你能再去打兔子吗?我这有酒。” 找到酒的一瞬间我就暗搓搓的想着一边吃烤兔肉一边喝着云疆的美酒,该多么惬意啊! 楚之岚拿起他的剑,“我去去就回,你就在原地不要走动。” 我点点头,打开密封的酒罐闻了一下。这诱人的酒香,真是上头。这味道不同于普通的酒水,想来也是,云疆的酒,定是又放了什么药材。我本来想等楚之岚回来一起喝的,毕竟吃独食不是我的风格。可耐不住酒香四溢,我又有点口渴,就先尝了一口,这一尝,就停不下来了。 这是什么琼浆玉露啊!这么好喝,我觉得我身为一国公主的前半生都没有喝过如此美味的酒。绵长浓厚的口感中带着丝丝清甜,喝过后舌尖微麻却丝毫不刺激辣嗓。胃部就像是点燃了一炉小火炉,在山林深夜里一点也不觉得冷。 我一小口一小口嘬着,生怕在楚之岚回来之前给喝光了。毕竟我父皇曾说过:“美酒自然要与喜爱的美人共饮。” 我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见楚之岚手里提溜着什么东西回来了。 “美人儿~来喝酒~” 楚之岚走过来弯腰低头盯着我许久,我对着他的视线任他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有点醉了,现在的他如此好看,甚至连他左脸的刀疤我都觉得有一种别样的魅力。嗯……怎么说呢?像片细长的柳叶儿。 我鬼使神差伸出手抚摸他的刀疤,“你这,像片细柳叶儿。”我又看他的双眼,更是欢喜,因为我很清楚,那眼神就是在看自己心上人。我从他的刀疤抚上他的眼角,“还有这儿,也像弯弯的细柳叶儿。” “清漪,你醉了。” 我醉了吗?好像有点。“楚之岚,我饿了。” 一条狼蛇吊在我的眼前,我的酒醒了大半…… 我下意识往后一退,“这什么啊?” “这是狼蛇。”楚之岚答。 我逐渐崩溃,“我当然知道这是狼蛇。” “这是云疆特有的蛇,常入药有……” “常入药,有解痛化淤,祛湿排毒的功效。”我嘴上背得顺口,可是内心已死。 楚之岚将蛇吊在我眼前,他绝对是故意的! “没想到你学得挺好。” “谢谢夸奖,不过能先把它从我眼前拿开吗?” “清漪怕这个?”他拿着狼蛇凑近我,我下意识往后躲开,却被他一手揽住。“后面是火,小心。” “楚之岚,你再这样,我就跳进篝火里自焚!”我愤愤道。 他拿着蛇站起来,“嗯,酒醒了。”他将那条狼蛇盘绕着串起来,“只是看上去丑陋吓人而已,味道很好的。” “深山野岭,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我有的选择吗?”我顺手给他递了一坛酒,“这酒也很好的,一起喝嘛。” 狼蛇烤过后香气四溢,吃起来像是一种鲜美的鱼肉,美酒醇香,这搭配绝了!不知道是不是这酒易醉人,我喝了两口又感觉到飘飘欲仙。 我看着身旁的楚之岚打开另一坛酒也喝了一口,问道:“怎么样?确实是美味吧!” 他放下酒坛若有所思地看了酒水一眼,我不满道:“怎么?你怀疑有毒啊?你放心,这酒水是我在城外住的酒馆小二送的,我一直私藏在身边,没人知道。” “嗯。”他点点头,没说什么,也酌起酒来。 我的肉也吃完了,酒也喝没了,可是感觉还没有饱似的。 我盯着楚之岚手里的肉和酒,尤其是酒。人在喝酒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露出一些表情,或是被酒水辛辣刺激到皱眉,或是因为美酒的美味而惬意怡然。可是楚之岚喝酒,面无表情,你甚至会怀疑他喝的是不是水。 酒入口,随他滚动的喉结吞下,竟然看得我唇舌发干。又是鬼使神差般的,我贴在他身边坐,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近距离看他喝酒的样子。 楚之岚任我这样动作,都不曾看我一眼,仍然我行我素地吃肉喝酒。待他酒水入口,我起身抬头就去寻他的唇。 酒水入喉,我不敢贸然后退,只得等着他松开。 相触的柔软,酒水微麻的刺激,让我头脑眩晕,四肢发软,我向后跌坐,被楚之岚拦腰抱在了怀里。 一切突如其来却又顺理成章。 “这酒有问题。”我现在整个人都躺在了楚之岚怀里,头枕着他搭在腿上的小臂上。 楚之岚不紧不慢地说:“仙灵果酒在云疆常常是用来做合卺酒的。”说着,他又喝了一口,“一些花楼里也会用它。” 我躺在他怀中,看他淡然饮酒的样子,内心如同被一只猫在挠抓。我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冲动,“你怎么不早说?” 楚之岚低头看我,眼角带笑,“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有点催。情功效的药酒而已。 这哪里只是有点?这简直就像是…… “我就没事啊。”楚之岚好整以暇地低头看我,脸上的笑容温暖。 我心痒难耐却又不甘,“你调。戏我?” 楚之岚低头在我耳边低语:“你倒打一耙。”绵柔的呼吸带着酒气落在我耳畔,挑战着我的自制力。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既然已经这样,我也不要什么面子了,压抑着自己干什么?直接破釜沉舟,破罐子破摔好了!我坐起勾住他的脖子,迫不及待的去寻他的嘴角。 没有拒绝,没有挣脱。扶在我腰间温热的手掌,一下又一下轻缓地拍着我的背,让我躁热的心趋于平静。 我停了下来。 “怎么?需要喘口气?”他漫不经心地问,手指捏着我的耳垂轻轻摩挲,“耳朵是憋红的吗?” 娘的,我确定了,这家伙就是在调。戏我!还是一本正经的调。戏!不过没有关系,遇见我徐清漪,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我双手攥着他的衣襟,“你别嚣张,你今天……” “我今天怎么?”他一手握住我的手腕,一边看着我,篝火照映下他的眼角泛着奇怪的红色,笑意在其中肆虐。 “你今天必将失身于我!” 对于我的疯言疯语,他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和震惊的情绪,只是在我耳边挑衅般地哼笑道:“清漪,你做不到。” ………… 楚之岚这个男人颇有精神的在我身边偷笑。 “你放开我!” “你还没有完成你的誓言。” “行行行,你说得对,我做不到,所以老娘我不做了,你放开我!”我气急了朝他的手咬了下去,他吃痛哼了一声手松开了一刻,我趁机挣脱却又被他从身后抱了回去。 他得逞地笑道:“不准离开我。” 我崩溃:“那你给我!” “不给。” “那你松开我!” “不松。” …… 什么叫绝望啊!深山野岭,情思缱绻,却妾有意郎无情!每当我情意正浓,伸向楚之岚衣襟或者腰带的手都会被他拨开。每次都是! “楚之岚你是不是不行?” “我行,你不行。” “我怎么不行了?”我气得用脚踢他,被他用腿夹住,我用手打他,被他用手抓住。到最后我就像一只被他捉住的兔子被绑住双手双脚。 头皮一松,头上的发冠被人摘下,细长的头发散落遮住我的双眼。他拨开我眼前的头发别在我耳后。 “你都没有,怎么行啊?” “啊?你什么意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我一直是男装啊。 他的唇贴在我耳边一本正经地问:“难道你有?” 大哥,咱能不能不要一脸严肃地问这种问题?还有,你应该感谢我没有,我怕我有了才会吓着你。 我精疲力尽只好停止挣扎缴械投降。楚之岚轻柔地用手指绕着我的头发,倦意阵阵袭来。 “清漪?” “嗯?”我含糊地应着。 “安心睡觉吧。” “你废话。” 不睡觉做什么?正事吗?你给吗? 温热的呼吸缠绕在我的颈侧,我心一动:不是吧,又来?我翻过身,却见楚之岚看我的黑眸深不见底,我手伸向他的腰带也不见他拦我。 我停下动作,又翻了回去背对着他。背后的人似乎越来越远,温热的后背渐凉。 “楚之岚,我冷。” 说完这句没多久,我就像是整个人突然跌落进了药炉里,温暖的怀抱让我无比心安。 第二十一章 坦白 http://.biquxs.info/

“朝暮,我很快回来。” “瑜诚,你不要去。”我抓住他的手,却被他抽开,“我必须去。” “有别人可以去,为什么偏偏是你?” 他的目光坚定,却未落在我身上,“既然谁都可以去,为什么就偏偏不能是我呢。” 我看着他越来越坚定的目光,内心却越来越恐惧,我不知道我在恐惧什么。 “你会死的。”我说。 不对,不是这个,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朝暮,你看。”祁瑜诚指着远处,那是一座在建的宫殿。我的头一阵刺痛,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我,我强忍着不去看他指的地方。 “看到了吗?汝死,是广厦将倾;彼死,不过蝼蚁之夭。” 楚之岚用手撬开徐清漪紧闭的牙关,她那已经发紫的脸渐渐红润了起来。他扶着她坐起,让徐清漪靠在自己身上。这样呼吸会更顺畅些,毕竟这女子刚刚差点把自己憋死。 见她放松了下来,楚之岚慢慢松了手,相较刚刚,徐清漪的呼吸算是平顺多了。她头上渗出的汗珠滑落在自己的手上,楚之岚伸手一摸,竟是冰凉一片,他拿起锦缎就将徐清漪裹得严严实实。 在白岭山时就见识过徐清漪的多动症,楚之岚早就有了心里准备,梦魇中的徐清漪更是不安分。其实比起不安分,用惶恐可能更准确些。他无法得知中了乌溟芝之毒的人在发病时究竟会梦见什么,但是从徐清漪的表现中可以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这是梦见了多么恐怖的事情才会让人差点自己把自己憋死过去。 “祁瑜诚。” 从徐清漪嘴里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楚之岚丝毫都不觉得意外。只见她本来放松的情绪突然又紧绷了起来,紧皱着眉头看上去十分痛苦。她的双手从被包裹着的锦缎中伸出来,慌乱地抓住了楚之岚的衣襟。 “别走。” 就在一个多时辰前,也是这双手,抓着他的衣襟,扬言要让自己失身于她。 楚之岚一点也不恼,不再像刚刚徐清漪酒后耍酒疯时那样甩开她。他轻轻握住徐清漪的手,低头慢慢靠近,一切都极尽温柔。因为他知道,此时必须谨慎。 他轻拍她的脸,在她耳边低声轻哄:“清漪?”徐清漪挣扎地晃着脑袋,表情依旧狰狞。 “清漪,放手,让他走。” “不要!”干脆的回答可见梦中的徐清漪一点也不想答应。 “清漪,听话,让他走。”楚之岚贴近了她的耳朵,顺势轻轻在她的耳垂上摩挲。“让他走了,我带你走好不好?” 徐清漪抓着他衣襟的手渐渐松开,楚之岚将自己的手放进她的手掌中,“你看,我给你抓着,不会跑。” 徐清漪的手渐渐握紧又渐渐松开,楚之岚仔细观察着她的情况,生怕她又把自己憋死过去。 平静了一会后睡梦中的徐清漪: “楚之岚,你嫁给我吧。” 楚之岚生平为数不多地受到了惊吓,他低头盯着徐清漪许久,确认这家伙真的在睡觉,没有在逗他。 我精神已死。 看着骡子疲惫的眼神,我上去就是一脚,“畜生!走不走?” “清漪,勿拿动物撒气。” 我谢谢您,我如果打得过您我就直接踹您撒气了,您看成吗? 昨晚的事情就像是刻印章一样,刻在了我徐清漪人生的耻辱柱上!昨日的我趴在楚之岚身上说要了他的时候有多么信誓旦旦,今日清醒过来的我就有多么无地自容。关键是我发了誓我还什么都没做到。 “你不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吗?”我不耐烦地问他。 “要去做,不是现在。”楚之岚走了过来,将我和这头不对付的骡子拉开,自己拉着牵绳往前走,“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做。” 我想起昨日他对阵那个武艺高超的黑衣男子的无情狠戾,那种状态的楚之岚我见过,我肯定,不是深仇大恨他绝对不会疯狂到如此。那样的目中无人,浑身上下透露出的只有嗜血的杀气。 “什么事情比报仇雪恨还重要?”在我的揣摩推测下,我这样问他。 他表现得波澜不惊,似乎是默认了昨日遇到的人与自己有血海深仇。 “人命关天,你说重要不重要?” 天嘞,你可别睁眼说瞎话,你昨日杀起人来可一点也没在意自己和别人的命。 “谁的命啊?”我顺嘴一问。 “你的命。” “……” 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句话我是不是应该感动? “这世上传说有一种奇毒,被叫作乌溟芝……” 我的内心咯噔一下。 “传闻乌溟芝源于云疆,此毒记载于一本古老但鲜为人知的药典中。上书:有奇毒者,乌溟芝,藏于古疆之地。” “没了?”我问。 “没了。”他答。 这是什么药典?这不和没说一样么! “这药长什么样?” “没记载。” “古疆之地是哪里?” “就是如今的云疆和宁……大盛西南边境一带。” 这也太宽泛了。 “这药是植株还是蕈菌?是鱼虫还是禽兽?是活物内脏还是矿物石头?既是乌溟芝,是蕈菌的可能性大些吧。” “不知道,没记载。” “那药性呢?都说是毒物了,药性总有吧。” 楚之岚停了下来,看我的眼神里让我感觉到了一个字——危。 “是不是让人日感乏力、困顿、记忆力减退,夜感恐慌、多梦、不能安眠,如同……”我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袖子,“如同肾亏之症。” 都说了事关人命了,那肯定是我的命啊!就是我中了这种毒啊!我去,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我上辈子是砸了阎王殿吗?今生要遭遇这些事情?不如直接让我死了,让我死了好伐! 楚之岚摸着我的头,“不止,还有梦魇,梦游,逐渐嗜睡,然后神智不清甚至貌若痴傻,眼歪口涎,最后陷入沉睡,无法吃食,活活饿死……” 不说了,什么也不说了,大哥你使的刀快,你现在就送我上路吧。 “不过你放心,我能救你。” 就这句话,我感觉摸我头的楚之岚现在整个人都散发着伟岸的光辉,而我正仰视着这样的他。 “真的吗?”我擦干眼泪充满希望地望着他。 “乌溟芝毒性本就为慢性,细水长流间夺人性命,一时死不了,只要多加注意,多活个几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几年?”我兴奋地问。 “几年。” “……” “楚之岚,帮我救出我的手足,拜托你了。”我拿出匕首,“然后你现在就了结了我吧。” “是谁tm给老娘下的毒?” 楚之岚毫不遮掩地回答:“白亭雨。” 我崩溃,“他说他只是给我下了迷药!” “乌溟芝刚用于人身首先会昏迷几日,之后会潜入漫长的潜伏期。” 我不甘,“他说他没理由杀我!” “乌溟芝是慢性毒,而且基本无人能诊,无药可冶。” “我懂了,他想让我嫁给他,养我几日,最后暴毙?”我怒火中烧,“楚之岚,我决定了,他不是想让我暴毙吗?我要他白亭雨与我一同合葬,我要拎着他向阎王爷讨公道!” “好,我知道了。”楚之岚说着松开手里的牵绳,提着剑就走,我对他所作所为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所说的“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我一把拉住他,他停了下来,“不是说想让白亭雨死吗?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嗯?你这是什么操作?你早就知道了没有杀他,还要来问问我的意见吗? “哦,但是与他合葬我不能答应。” 你这个醋吃得很不合时宜并且非常奇怪,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谢谢! 脸颊一痛,楚之岚莫名地捏住我的脸,“还生我的气吗?” 我:“???” 楚之岚:“不是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我的气吗?你今天从醒来就一直很不爽的样子。” 我是生你的气啊,可是我经历了这么多知道自己又要死了,你居然还关注我有没有在生你的气?这人什么脑回路? 我哀怨地看着他,“对啊,我都要死了,居然还留下了如此耻辱的回忆。”啊!真是被逼疯了! 突然,我在混乱中闪过一道清明的思路。乌溟芝,这药我听过。我立刻冷静下来对楚之岚说:“就你说的那两个和你有血海深仇的杀手,他们应该也在寻这乌溟芝。”我迟疑了一刻,后又肯定:“就是在寻找这个药。” 楚之岚看着我,眼神却越来越可怕,“你怎么知道?” 我老实回答:“我来怀烛的路上在城外一家酒庄遇到过他们,他们杀了店小二,我碰见了,我听见他们逼问店小二什么乌溟芝……”我越说越心虚,回想自从出走以来发生的事情,才发觉自己真的是运气好才能够苟活到现在。 “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保证决不再犯,之后有什么行动都会向先向你们沟通,”我举起右手,“我发誓。” 楚之岚的脸色仍然不好看,我只好又说:“我也不生你的气了,本来也是因为我醉酒又意志力不坚定……”我看着臭脸的楚之岚一声不吭拉着骡子往前走,心想着:完蛋了,哄不好了! 我一闭眼,一咬牙,双手紧紧拉住他,“你不要生气了啦~” 说真的,沙哑粗犷的声音,真的不适合用来撒娇!我自己都受不了! “我没有生气。” 鬼信,你的脸色都难看到没边了。 “因为担心我的安危生气我能够理解你的。”我说。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杀人而已。” “……” “我是说那两个人。” 我看见他脸色好了许多,语气也分外平静,不像是在闹别扭或者安慰我。 我好奇心起,“那两个人就与你有那么大的仇?” “嗯。”他毫不迟疑地回答。 “那你就没有一点担心我?”虽然楚之岚没有因为我的所作所为怪我,但他若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我,说真的,我心里还是会有点难过的。 “我说过,你做什么,我陪你。” 这情话说得我还是很受用的,可我却还是故意道:“嘁,情话说得那么动听有什么用,我还不是要死了。” 毫无征兆地被人拦腰扛了起来,慌乱之间失去了平衡的我感觉就要向下栽去,楚之岚将我扔上了骡子,一句话不说冷着脸拉着牵绳就往前走。 我也不知他要带我去哪里,便冲他喊:“我要去购药材,不能走。” 他头也不回,“就是去购药材,你不是要红景吗?你以为我要去哪里?” 他怎么知道? “备了这么大一匹锦缎只能是买红景了。”似乎是知道我会问,他就直接答了。 我坐在骡子上,弯下腰问他:“你为什么对医药这么熟知啊?” “你想拜我为师?” 我立刻直起腰杆,“那不行,我可是有师父的人了,我师父可是怀烛最有经验最厉害的民间医药大家。”我悄悄瞥了他一眼,接着说:“俗话说得好,一徒不侍二……” “不侍二什么?”他问,语气里已经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我尽可能用严肃的语气回答他,“不侍二师!” 楚之岚没牵绳的手握成了拳,抵在自己嘴巴上。我知道他笑了,也很开心,想也没想拉他过来与我面对面。我弯下腰环住他的脖子想占他点便宜,结果在他毫不躲闪的纯粹眼神里败下阵来。 这个人真的不会害羞的吗?昨天我是醉得多厉害才能在这样的眼神下光明正大地耍流氓啊! 迟疑片刻后,原本色鬼上身的我最后只是轻轻吻了吻他的鼻子。结果我腰弯得太深,起身时重心一偏就没坐稳从鞍上滑了下去,楚之岚顺势将我抱了下来,低头抿住了我的唇瓣。 就像有温暖的水流从我的唇一直滑过我的心脏,那方柔软酸涩的情绪让我深陷其中。 我突然觉得为了这满是柔情的眼神,只要可以永远都能看见它,只要它不曾从我的身上离开,那么就是真的死了也没什么可怕了。可若是哪一天,它变得黯淡、冷漠,甚至离开了我…… 呼吸缠绕间,楚之岚微凉的手按在我的脖子边轻轻摩挲,在此时此刻,竟让我感到一丝害怕。他按住我不允许我后退的动作,像是丧失了平日里的冷静。怀里的匕首因为这个拥抱硌得我胸口生疼,我不再与他对抗,而是紧紧环住他。 我听着他胸口快速有力的心跳,内心满足,“嘿嘿,据小生我看,公子你心跳有力却紊乱无章,想必是有心悸之症,小生我略懂医术,不如你跟着我,小生便可时时刻刻待在公子身边为你医冶。”说着,我收起环抱他的手,伸出手指贴在他的胸口的衣服上画圈圈,做得与那浪。荡子一般。 指望着看到楚之岚能露出什么别样的表情,可是他好像没想放手,只听他平静地说:“那就希望小公子你说话算话。” 第二十二章 放火烧山 http://.biquxs.info/

据李漾说,卖红景的药商就常年住在这山上。可是那位古怪的药商具体住在哪里,他却没有与我说。不过没关系,楚之岚似乎对此信心满满。我只是稍微说了我的疑虑,他就表示一切都没问题。 当然这是我猜的,相处那么久,楚之岚二话不说就开干的行为应当就是小意思的意思。 爬到山顶终于看到一户农家院落,我的腿也算是废了,我回去一定要同师父说道说道,这么没用的骡子还是宰了吃算了。 此时已近傍晚,远处红色的火烧云连绵一片,夕阳的余晖从云霞里荡开,像是一片红色的湖。我陷入美景之中,指着那片晚霞道:“阿岚,你看那像不像我们白岭山上的湖?红色的湖?” “不像。” 我看着夕阳一点一点西沉,云霞渐渐被泛着紫色的夜空吞噬,这才意识到刚刚楚之岚好像不大高兴。 我回过头,“怎么不像了?不过白岭山的湖是蓝色的,这个是红色的。” 楚之岚的眼神似乎望进我的心底,“比起湖,这更像一片红色的大海。” “大海么?”我笑了,“抱歉,我没见过大海。” “哎呀呀,这个时候就要深情地回答他,‘没事,我带你去看海。’” 我循声便看见李漾一脸贱贱地站在一处。看到他还活着,我是由衷地松了一口气,泪水都要流下来了。我跑了过去,本来准备上去抱住他的,忽然想起之前他舍生忘死地一句“快走”,停住了脚步。 “师兄,你没死啊!” 他眉头一皱,“你这句话说得怎么这么别扭呢?好像巴不得我死了一样。” “哪能呐!还好你没死,不然我一辈子良心都会过不去的。” 我又拉着他左看看右看看,拉着他转了个圈,嗯,除了发冠丢了用了个破布扎头发,其它没什么问题。 楚之岚有意无意地在旁边咳了一声,我才意识到:差点冷落了重要的人这不是! 我拉过楚之岚的手,“来,介绍一下,这是我……” “在下楚文,山阴人士。” 李漾打断了他,“楚文?”又指了指我说:“楚清?你俩亲戚啊?” 我一脸尴尬,当时是瞎起了个名字,这下可不好解释了。 “没错,我是清弟的堂兄。”这人一脸淡定地胡扯。 “可是楚清小师弟你不是大盛人吗?” 我:“额……这……” “家父成年后就离家来云疆闯荡,在这里娶妻生子,楚某也算是半个大盛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遇到的?太巧了吧!” 我:“那个……啥……” “在下从小习武术,此次奉家父之名出来有江湖任务在身,碰巧在这山上碰见了被盗匪打劫的清弟。” 楚之岚转向我,“清弟,算起来我们也有许多年没见了,不想你还是如当年那般顽皮啊。” 哦呵呵,兄长说得对啊,兄长说得好哇,兄长说的我都记住了。 李漾听后对楚文肃然起敬:“原来文兄是江湖人士,(四夕突然懵比:卧槽!文兄?(=?w?)?)失敬失敬。”又埋怨我道:“小师弟怎么从来没有与我们说过这事。” 我:“这个嘛……是……” “不怪清弟,毕竟两家已经许久未见,之前那次他还是个小孩子,不记得了也是正常的。” 好的,我一句话不用说,你们慢慢聊。 “哎呀,这骡子居然都活着!”李漾从骡子身上卸下锦缎丢给我,“喏,赶快拿进屋里,常先生马上就要回来了。”我瞥了楚之岚一眼,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知趣地离开了。 走进院落,到处都是各种正在晾晒的药材,我抱着锦缎无处可走,只好回头去找李漾。 “李师兄,这院子里面无处下脚啊。” 此时的李漾手捂着胸口,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狰狞。 “是嘛,”他跌跌撞撞的过来拿走我手上的锦缎,“师兄我来就好,你和楚文兄去歇着吧。” “哎?”我跟着他,“去哪里歇着呀,这院子我都进不去。” 只见李漾直接踩在了那些药材上,一些晒干的药材在他的脚下被踩了个稀巴烂。他转过身捂着嘴,“不用担心,直接进来就好了,呕……” 我尴尬地看着随后进来的楚之岚,问道:“你俩刚刚干嘛了?我师兄怎么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犯恶心啊?” 他淡然,“无妨,若是真的吃了吐出来就好了。” 我点点头,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 “何处肖小?有胆出手,没胆露脸吗?”楚之岚手上的剑在夜色里透着微微寒光。风起,几支飞镖从密林深处飞来,楚之岚反手执剑一挥,镖断落地。这已经是第十波了,暗处的敌人隐藏的极好,可是这镖准头却极差,楚之岚渐渐失去了耐心。 “我知道你是为我而来,可惜,你还远远没有准备好,下次再来一战吧。”楚之岚收了剑准备回去,又是一波飞镖,他连手都未抬,微微侧身,几支暗镖扎在了他身旁的树干上。 楚之岚快速顺着暗镖飞来的方向寻去,只见灌木中刚刚还有人走过的痕迹。 “怎么?想知道他在哪儿?” 楚之岚瞥了一眼在他耳边故意低声哈气的人,“你吐好了?” 吓人不成的李漾听了他的话脸都要绿了,心想这人动起手来是真的不客气。傍晚的时候自己只是试探性地出手想探探他的深浅,却被他快速的一拳打得措手不及,还好那个小师弟回来的及时,如果再来一拳,自己可能再也听不到昆梨园里名角儿的戏了。 “对于你刚刚对我下的重手,我不怪你。”李漾顺了顺自己扎起来的头发,“我看你遇到麻烦了,还特意来帮你,怎么样?够意思吧!” 楚之岚看着李漾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你一出来追他我就来了。”李漾还在沾沾自喜,“打人我不如你,可找人我最擅长了,谁都躲不过我,自然我也能找到任何躲在暗处的人。” “你能打过那人吗?”楚之岚问。 李漾故意说得很大声:“那家伙只会投个飞镖什么的,只要找到他定把他打得屁滚尿流!” 楚之岚冲他点了点头。 李漾原以为自己可以在楚之岚面前好好施展一番拳脚了,却不想楚之岚转头就走,“你接着抓他去吧,我回去了。” 李漾刚要去拦他,暗镖就飞了过来,楚之岚挥着刀鞘将它们劈开,李漾也堪堪躲过。看着楚之岚离开的身影,李漾骂了句娘,回头冲着林子里大喊道:“小贼!爷爷这就来找你!” 楚之岚匆匆忙忙回到屋子里,徐清漪躺在榻上睡得很沉,他紧绷了一路的情绪很快放松了下来。床头还扎着一只暗镖,楚之岚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它拔了出来。 床榻上的徐清漪呼吸渐渐变重,额上和脖颈处也渗出了汗。楚之岚坐在床榻一侧,静静观察着她的症状。他吹了已经快要燃烧完的蜡烛,整个屋子都暗了下来,徐清漪的呼吸也轻了许多。 …… 黑暗的屋子里有一人在床边静静坐着,我往里靠了靠,故意提高了嗓门说道:“你别在那傻坐着了,一块儿睡吧!” “我知道你醒了,你不必吓我。” 我猛然坐起,拉着他躺下,我估摸着他也不会拒绝我。 “常先生还没有回来吗?” “嗯。” “师兄睡了吗?” “没有。” “没有?”我往窗外看了看,“应该挺晚了吧。” “已过子时了。” “这么晚还不睡?他不会身体还不舒服吧!” 楚之岚拉住要坐起的我,“没有,他身体康健着呢,睡不着正在捉迷藏玩释放精力。” 我听得一头雾水,“捉迷藏?大晚上?他捉谁?还是谁捉他?” “谁知道。” 我小心翼翼靠近楚之岚,趴在他肩上,“你不会……吃醋了吧。” “……” “哎呀,你也用不着,虽然我也是刚刚发现他好似对我有点那个什么之情,但是我是女子啊,他既然喜欢的是那什么,所以这绝对不可能,我和他绝对不可能的。” “清漪。” “嗯?” “你是不是有点……” “有点什么?” “没什么。”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想追问下去,一是不在意,二是确实瞌睡虫附身困了想睡。 “随便吧。”我分给楚之岚被子的一角盖肚子,“我睡了,要走的话记得把烛台给我点上。” 楚之岚轻轻扶住靠在他肩上的脑袋,将胳膊抽了出来,他从来没有因为一句话而如此心惊胆战过。他庆幸刚刚那句“你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没有说出口,虽然本来也只是想调侃一下,即便如此,现在的他仍然后悔万分。 似乎是在替徐清漪反驳自己刚刚还未说出口的话。他像是个少年,卸下了多年经历的沧桑,患得患失地环住身边心爱的人,嘴里喃喃道:“你才没有呢。” 我一觉天亮,还未完全清醒就看见楚之岚和李漾两人站在我的屋子里。 我下意识起床掂量起自己的着装,还好,昨日和衣而睡,并没有什么不妥。 我见楚之岚板着个他常年对外人的那副冷冰冰的表情,还有李漾那愁眉苦脸,一时之间慌了神。 “发……发生什么事了?” “常先生,死了。”李漾面容悲痛。 我刚睡醒还不大清醒,过了许久才回味到这句话来,惊道:“死了?怎么死的?师兄你不是昨日到这里还见到他了吗?” “对啊,我与他还说了遇到山匪的事情,本来那古怪老头因为同情我已经答应给我们最好最新的一批红景药材了,可谁承想……” “莫不是就是我们遇到的那两个人干得?” 李漾摇头,“你哥说不是。” 我望向楚之岚。 “那两人一人用刀一人用弓箭,常先生死于斧头之下。” “你们见着他尸体了?” “你师兄昨夜捉迷藏看见的。” 李漾一脸怪异地看了楚之岚一眼。“真是奇了,昨夜我去寻那暗镖之人,结果投暗器的没找到,找到一具被斧头砍死的尸体。” 我揉了揉脑袋,“师兄,哥,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什么捉迷藏?什么暗镖、暗器?” 楚之岚:“投暗镖之人与此事无关,我可保证。” 李漾:“你为什么要为一个想杀你的人做担保?” “我不是想为他做保,而是担忧此事会影响我们的判断。”楚之岚语气强硬。 “你就这么肯定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对。” 李漾火了:“凭什么?就凭你武艺高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比你强便可。” 我打断他们:“你们暂停一下能容许我插句嘴吗?” 李漾:“不能。” 楚之岚:“可以。” 我指着楚之岚,“昨夜有人投暗镖杀你?”又指向李漾,“你会武功,你不是单纯的一个郎中吧。” 李漾气得直跳脚,“为什么你对他用问的,对我那么肯定?” “如果你不会武功我想他不屑与你比。”我答得很实诚。“你是谁?” “李漾。” “你是白亭雨的人?” “没错,公子贤德,纳广才,在下正是公子的门下之客。” “你是来监视我的?”我握住了怀里的匕首。 “你可不能这么说,我一直在宗仁馆做事,你可是后来的,不过是公子让我关照关照小师弟而已。” “小师弟?”白亭雨居然没告诉他我是谁吗?“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可不管这个,公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知道那么多可没好处。”李漾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对了,你该感谢我才对,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被那两劫匪给杀了。” “你只是想趁机逃跑而已吧。” “莫看过程看结果。” 李漾吊儿郎当地坐着,和白亭雨简直如出一辙,我使了个眼神给楚之岚,便问李漾道:“既然你是悯王的门下之客,那你知道悯王那里有个重要的人质吗?” 楚之岚在李漾的身后悄悄拔出了剑。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小声说:“我就是为了那个人质而来的。” “关我屁事。” 瘫坐在椅子上的李漾终于是站了起来,他回头便看见楚之岚出鞘的利剑,吓了一个趔趄,“你怎么有事没事就一副想杀人的样子?快收起来。”他推开楚之岚的剑,“再出来看看常先生吧,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线索。” 就离山上的院落只有半里地的地方,一个老先生浑身是血的倒在那里,远远的就能看见绿林里煞人的殷红。空腹的我胃里一阵翻腾,酸苦的味道灼烧着我的胸口。楚之岚默默挡在我面前。 “常先生,可惜啦,不知是谁手段竟然如此残忍,脑浆子都漏出来了。” 我在一旁不断地作呕,李漾看着那尸首,似乎来了兴趣。楚之岚将我拉到一旁足够远的地方,血腥味就像是缠在了我的鼻尖,经久不绝。 “什么味道?” 我起身看着楚之岚,道:“当然是死人的味道啊,还能是什么味道?” 楚之岚皱眉,“我不是问你闻到了什么味道,而是……” 一股烟味冲散了残留在我鼻尖的血腥气。 还在看尸体的李漾首先反应了过来,他指向我们身后来的地方,“我去!烧起来了!” 那处院落,此刻正火光漫天,烧得黑烟滚滚。李漾跳脚而起,嚷嚷着:“骡子!医馆的骡子还拴在那儿呢!” 跑近火场,炙热的温度让人无法靠得更近了,那处火焰烧得极旺,我赶紧拉住他,“你疯了吗?那臭骡子早就变成烤骡子了!” 他一脸绝望,“药没买成,骡子也死了,馆长会骂死我的。” 一行三人,就站在稍远的地方眼睁睁看着一间茅草院落烧了个干干净净,焦黑的屋顶坍塌,阳光透过沉沉的烟灰照射过来。我们面向阳光,但是我和李漾都无比惆怅。 他有气无力地对我说:“还好火势没有蔓延下去。” 第二十三章 快死了人当中最好看的 http://.biquxs.info/

“现在怎么办?”我问。 “打道回府啊,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他指了指我身边的楚之岚,“你,去看看怎么烧起来的。” “那样看着我干什么?你不是武功高吗,你不去我去?还是让你这肾亏的弟弟去啊?” 我又想吐了。 楚之岚从废墟里出来,甩出一地锋利的短小尖刀,“在里屋烧焦的床头发现的,扎在床板上,可能是他发现屋里没人,就把院子给烧了。” 我捡起暗镖,还挺锋利的,“没人就放火?是个什么理?” 李漾笑道:“还不是你这堂哥,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罪了一个二愣子,搞暗杀了一晚上,连你哥一根毛都没伤着,急眼了恼羞成怒了呗。”他附身上前,“哎,那骡子看见没?” 我给气笑了,“什么时候你还想那骡子?” 楚之岚:“没看见,估计给跑了。” 李漾听后两眼放光,说是一定要把骡子给找回来,就去追骡子去了。 我拾掇地上的暗镖,总共七八个,拿了帕子收了起来。“合着你早就知道他身份了?”我问。 “不错,我原以为他也全知道了,不过如今看来,你这个师兄……” 是真的傻,我也这么觉得。 “想杀你的人真的不是杀害常先生的凶手吗?” 楚之岚摇头。 “云疆原来也这么不太平。” 远处传来骡子哼唧的声音,不情不愿,估计它也没想到自己的自由这么快就结束了。 “阿岚,我有我的任务,这是责任,如果我不做,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嗯。” “你有这么多的仇人,又有这么多人来寻仇,楚之岚,你其实也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情吧。” “嗯。” “那我们就不要逃避了,做完这些事我们就回家,白岭山我还想回去,野山鸡我也还想吃,和你说实话吧,村镇里的赌场我也想去玩玩。” “那个不行。” “……” 远处李漾牵着的骡子又在撒娇了。 “我中了毒真的还有几年可活吗?”我看着楚之岚的眼睛,他的眼神从来不会闪躲。 他好像有点失落,回答得声音很低:“嗯。” “够了。”我笑着抬起胳膊捣了他一下,“喂,不要这样,你不是说一直陪着我嘛,这就够了。” “我不敢说一定能够解你的毒,我怕做不到,不过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不让你……”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口:“不让你有事。” “就是不让我死那么早嘛……” 费力拉着骡子的李漾终于回来了,他指着残垣灰烬道:“哎呦,你们说的红色的海又出现了。” 霞色又笼罩住整座山峰,真的很美。 “小师弟你知道这山峰叫什么吗?”李漾得意洋洋在旁边问,“喂,楚文兄既是云疆人,可知道这座峰叫什么?” 楚之岚阴显懒得理他,我有些许好奇,但是为了不拂了楚之岚冷冰冰的态度便也没有说话。 这就让李师兄感到尴尬了,他只好自答:“此乃我们怀烛第一峰,烛阴峰。”他的语气里满是骄傲,“这景色是不是名副其实?” “确实是像烛火一样阴亮红火,不过夕阳晚景总会让人感觉萧瑟感怀,着实不如日升朝景给人以蓬勃之意。” 李漾嘲笑我道:“想看日出?也行啊,小师弟先能够早起再说吧,睡到个日上三竿看太阳不怕眼瞎吗?” 听了这嘲讽我非常不舒服,不是因为他的话让我不高兴,而是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却想不起来,像是有什么堵在了我身体里,让我浑身都不通畅,说不出来的难受。楚之岚一直盯着我的脸色,二话不说剑就出鞘了。李漾瞬间失色,拉着骡子边走边嘟囔:“还挺护短。” “你怎么了?” 看着楚之岚关切的眼神,我沉下心仔细感受了一会儿,确认道:“可能是外出这几天蔬菜吃少了,不通。” “不通?” “便秘。”我坚定道:“一定是,无妨,我回去煮点大凉汤喝喝。” ………… 回到医馆,最大的困难就是没有买到红景无法向馆长师父交差。红景珍贵,制药保存都极难,烛阴峰上的常柏先生是医馆常年的红景供货药商,与其说是药商不如说是采药师傅。常柏游历整个云疆,对于野生药材的生长了解颇多,甚至收了不少徒弟,手里常常有大量稀有的药材。他为人古怪,看重眼缘,看得上的人才会给药卖。 “馆长他老人家为人诚挚,常先生一直向宗仁馆卖药材,可惜这几年馆长老了,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就派我们去,那常先生看不惯我们这些年轻人,常常刁难。”李漾一路上向我说阴解释,楚之岚一边默默地跟着。 “那这常先生不就是馆长所说的压着好药不给卖的人嘛。” 李漾被我问住了,思考了许久,豁然道:“对呀!” 我道:“看来这人着实古怪,居然对一个与自己想法截然不同的人有眼缘。” “不过这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我们需要想的是怎么才能不被馆长骂,还有怎么告诉馆长常先生被人所害之事。” 我看着李漾愁眉苦脸了一路,问道:“作为悯王的人,你成天不为悯王做事倒是真像一位郎中天天担心医馆的事情。” 李漾听了我的话后居然急了,“瞎说什么话,你自己图谋不轨进的医馆好意思说我,我可是一位兢兢业业的好郎中。” “那你不为白亭雨做事了?” “公子的事自然得上心了,谁说人同时不能干好两件事?” “那你告诉我悯王府里是什么情况?” “切,说起来还是要套我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但是你问我的什么人质我是真的不知道,悯王府那么大,我一个小郎中怎么知道里面是否藏了人?” 随后他压低了声音,“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其实悯王没有病。” 我打断了他,“我知道,我看见你在厨房煮大凉汤来着。” 他不可置信地问:“你何时看见的?” “就你被馆长骂那次,话说馆长知道你为悯王做事吗?” 他摇头,“不知道,馆长不管这些小事的。” 我回想那老头对于医药的痴迷,估计也是。 进了城里,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楚之岚突然停住,他拉住我说:“进了城中我不方便露脸,你和这家伙先回医馆去。” 我拽住他,“那你呢?” 楚之岚冰冷的眼神有一丝松动,“我在哪都没事,记住,有什么计划或者行动都要与我说,我会帮你。”他又加了句:“无论什么。” “那你小心。” 我看着楚之岚离开的身影还是有些许不舍的。李漾在一旁阴阳怪气,“什么‘这家伙’?我又不是没名字,我看他对你这么好一点也不像是常年不见的堂兄弟,倒像是小夫妻。” 我沉了沉嗓子:“你瞎说什么呢?” 他嫌弃道:“你不必压着嗓门说话,声音够难听了,再低沉的嗓音也不能掩盖你单薄瘦弱的身子骨像个小姑娘。” 我在心里骂了他几百遍,不欲理他。 回了医馆,于馆长正在对账本,我上前对他称头疼回楼上卧房佯装去睡觉了。就留李漾一个人和师父解释去吧。果不其然,没多久我就听见师父的怒骂和李漾低声下气地道歉。 “你还不通吗?” 我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只见楚之岚手执长剑靠在我的床旁。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他皱了皱眉,“我说我不能在城中露脸,没说不来宗仁馆,怎么?你不想我来?” 我尴尬地笑着,“怎么会呢?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地过来,而且一上来就问我通不通的问题。” “那你通了吗?” “……” 我最终还是用心的感受了一下,之前那种难受的感觉没有了。 “好像通了吧。” “那就好。” 一阵沉默…… 他站在那里盯着我,很快我的心理防线就被击退了。我一头倒在了床褥里,将脸埋起来,“你干嘛一直看着我呀?” “于老知道你是女子吗?” 原来是问这个问题,我侧过脸,贴在被子上点点头,“嗯,我第一天来找他就被他发现了。” “那他知道你身份了?” “没有,我扯了个谎。”我从床上坐起来,“这我们也回来了,我没骗你,我确实是为了找人才来怀烛的,我想进悯王府,你说你会帮我的对吧。” 楚之岚果断点了头,“不过你要找谁?” 找谁?找我的血肉至亲,找我的知心密友。 “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躺着,双手捂在肚子上。“楚之岚,你说三个月的孩子有多大呀?” 他坐在榻边背对着我,“我在山下找到你时,你已然小产。” 我不以为然道:“我知道,我说的不是我自己。” 他接着道:“三个月怕是没有多大吧。” 我笑了:“是的哦,怪不得我和齐韵自己都没有发现。” 楚之岚放下手上的长剑就开始在床边脱靴…… 这进展有点快啊。 我顺手接过他脱下的外袍,“你要在这睡啊?” 他穿着中衣躺了下来,“出门没带钱,没地方去。”他伸手在枕头处摸索了一会,“你在床头放了什么这么硬?” 我没拦住他,他手上拿着我藏在床头的玉冠和荷包。 “这荷包看着有点眼熟。”他又掂了掂,“不过这里面数目……” 我从他手中夺过荷包放在一边,“哎呀呀,这个玉冠你看我专门给你买的,多适合你,试试?” 他举着玉冠,“给我买的?”我连连点头。 “适合我?” “当然,”我伸出大拇指,“适合。”我想起还有几件定做的衣服,都是我自己觉得新奇,忍不住多做了几件,想穿着显摆显摆,只有一件绣着银色祥云如意暗纹的青色锦袍是我特地要裁缝师傅做大了点。 “你穿这件,戴这个玉冠,定是极好看!” 楚之岚问:“所以你是花钱给我买衣服?” 我点头,“当然,我原来就发现你穿青色特别好看。不过这件不是束袖的,你用剑可能不方便。 “曾经也有人对我说青色适合我。” 我顺着他的话奉承道:“对啊,我的眼光是很准的,这更说阴大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来,穿上!”我二话不说上手就给他穿衣。其实长这么大只有别人给我穿衣服,我还从未给别人穿过衣服。 楚之岚估计也没想到我行动力这么强,有点抗拒,总之过程中手忙脚乱。 我大力将他按在座位上,不得不说,我的眼光确实独到,玉冠素净,广袖的青衣文雅,真是美煞我也。 “怎么了?不好看么?” 我立刻捂住他的嘴,因为最要命得就是他的声音。平日里手执利剑,冷面肃穆,本就与他温润如玉的声音不相称,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他穿着一身儒雅,坐在那里随我给他挽发戴冠,这声音萦绕在我耳边就能让我着魔。 他拉开我的手,“是不是脸上的刀疤与这衣服不相称?” 我立刻摇头,“没有。”我蹲下来,双手抱着他的脑袋仔细看:还是好看,真的好看!刀疤刚毅,却在他温雅的装扮上不显突兀。 “柔中带刚、绵里藏针,好看极了!” 他笑了,“绵里藏针是夸人的吗?” 他一笑,眼角的笑纹展开,我更是受不住了,没办法,我承认我从小就好色,曾经对父皇说过自己唯一不能更改的择婿要求就是必须长得好看,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我记得你刚见我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反驳道:“那个时候你半张脸都是毛,谁晓得你长什么样子?” 他拆了头上的玉冠,“可是我刚见你时就觉得你好看。” 我才不相信,“你见到我时我都快死了吧。” “那就是快死了人当中最好看的。” 本来萌动的春心被摔在了地上,我掰过楚之岚的脸,朝着他光洁的额头就是一顶。疼得我泪眼汪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什么也看不见,就听见楚之岚一直在我边上憋笑,他将我抱在怀里,按着我受伤的脑门,一边揉一边笑。 我擦着眼泪,再次抱住他的脑袋。 “你还来?”楚之岚眼角的笑纹都要飞上天了。 没错,我还来,看我不抹你一脸口水! 第二十四章 我让你陪着 http://.biquxs.info/

楚之岚一夜未眠,这绝对不是因为徐清漪躺在他身旁他按捺不住自己,而是因为他按捺不住徐清漪。 当然也不怪徐清漪按捺不住自己,因为睡觉踢被子是她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一会是伸过来一只胳膊,一会是伸来一只腿。夜晚梦魇也成了她的常态,楚之岚一边要给她收腿收胳膊,一边还要哄着她睡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哄人睡觉了,原来还是自己刚入师父门的时候哄楚云。搞得闵云文成天说他是小师妹的“奶妈。” “你比我这亲妈还像妈。”闵云文指着榻上的一件新衣,“别哄了,之苑都睡着了,阿文,试试我给你买的新衣合不合身?” “好看,阿文你穿青色的真好看,等阴天你穿着给妹妹看看,她一定也喜欢。”闵云文的手捏着他的脸,笑容里像是有光,看着就觉得温暖。 黑夜透出了一点白,楚之岚犹豫良久还是选择穿上了那件广袖的青色锦袍,虽然确实不方便使剑。他从旧衣服里掏出一支木簪放在了桌上。 “师弟,你这巾帻上怎么还簪个如此女气的簪子?” 我一本正经:“这是我娘的遗物。” “啊,这样啊,抱歉抱歉,不过你这戴着也不大合适吧,早点成亲送给媳妇儿不就完了嘛。” 我嬉笑着凑过去,“师兄,你也知道我长得单薄了些,至今没有姑娘喜欢,要不然,你看着给我介绍一个呗。” “呵,我还没讨到娘子呢,哪有你的份?” 这边正说着,馆长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我沏了一杯茶,端给他:“师父,可报了官了?” 他喝了一口茶,顺了顺气,哀叹道:“报是报了,不过常先生常年独自生活在山上,这荒山野岭遭贼人杀害,官府里也说这凶手不好找。” 刚刚在一旁与我谈话的师兄,他是负责馆内药材记录的旁药师,附和道:“馆长,据我所知怀烛城内最近有劫匪横行,有几处店家都遭了殃,官府已经在查了,我估摸着常先生那里可能也是他们干的。” 于馆长气得胡子都快翘了起来,“还有没有王法了?云疆都城,王室脚下,居然干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说着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我赶忙拿着茶盏又给添了些热水递给师父。“您喝点水,不要气着身体。” “啊~谢谢楚清了。” 我等着他喝完茶,情绪稳定了才放下心:这老头子有时候就不大让人省心。 “哦,你昨日头疼,我就没扰你,怎样?没有吓着吧。” 我扶着他起来,“没事儿,您也知道我,原先经历过一些,现在也不觉得害怕了。” “那就好。”他停下来喘了会气,看来像是真的累极了,“我也需要去休息一会儿,楚清,你今日就陪旁药师记账吧。” “那您慢一点。” 送走馆长,我笑嘻嘻地围着旁药师,“师兄?” 他手一甩,“算了算了,你一个人玩去吧,我这也用不着你。” 我深深一拜,嬉笑道:“谢谢师兄啦。” 我出门去会楚之岚,天字井街口,他说有事在身,让我等他完事后回来。 到了天字井街市,这里小商小贩皆游街叫卖,各种小吃首饰玩意儿数不胜数。有一种小吃我从没见过,将蒸好的米糕切成块,再码上瓜子花生芝麻等各种果仁,撒上细细的砂糖,那砂糖底层慢慢融化,上层却晶莹透亮。我瞧着眼馋,走过去要了一块芝麻的,芝麻香,米糕软,砂糖咬起来脆脆的,非常好吃。我掏出荷包,又要了几块桂花的。 “这个不好吃。” 我转过身,嘴里还嚼着米糕。楚之岚皱着眉,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这个硌牙。” 而此刻的我嘴里嚼着砂糖正欢,咯吱咯吱的,“这个好吃。”我补充道:“我觉得好吃。” 他两手空空,并没带剑,因为我一手举着打包的米糕,一手还捏着咬了一口的米糕,他伸出手,迟疑了一下只能拉住我的胳膊,“你什么都觉得好吃。” 我顺势将剩下的一半米糕塞给他,看着他虽然嫌弃但是自然把米糕吃了,瞬间心情大好。 他边嚼边瓮声说话:“真的不好吃。” “可是这样我就有手拉你了,”我空出来的手拉住他,“你看。” 他仍然不满道:“我已经多年没吃别人吃剩的东西了。” “啊?多年?你之前吃过谁的?” 楚之岚另一只空着的手从宽大的广袖里抻出来,拿起我举着的牛皮纸里的一个米糕,塞进了我的嘴里。 我一边嚼着砂糖,咯吱咯吱地,一边思考着能让楚之岚吃自己剩下的东西,只能是心上人了吧,不禁想象是一位怎样的“前辈”…………算了,太难了,无法想象。 我将牛皮纸递给楚之岚,他又拿起一个塞进了我嘴里,我吃得欢,他喂得也顺理成章,可是我突然想起,我现在是个男人啊!我居然还和他在人堆里手牵着手! 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句:“我说你们恶不恶心啊?” 我想要挣脱的手被楚之岚紧紧抓住,天字井街市,人头攒动,众目睽睽之下,楚之岚紧紧握住我的手,高高举起,宣誓般地:“我爱牵谁的手就牵谁的手,关他人何事?” 我哭了,我是被这真挚的爱情给感动哭的,信不信? 当然不可能,我现在就想打爆楚家师兄妹俩的头:)但是我打不过,好气呦:( 天字井街市口的茶馆,我端坐在那里喝茶。台上的角儿在唱戏,楚凤羽皱着眉,“这戏真难听,比起我们阁里姑娘的歌喉差远了。” 虽然我听不懂云疆的戏,但我曾经和李漾来过很多次,李漾称自己是戏痴我觉得应当不是骗我的。他曾经与我讨论戏曲,说到角儿们是多么的不容易,从小刻苦学习,他曾经亲眼见过一个戏子练台步脚都练出了血。我想着各行当都辛苦,就想替唱戏曲的说说话。 “人家也是吃辛苦饭的,这唱歌和唱戏又不大一样,不好比,不好比。哈哈。”我看着楚云遮面帕子上方的一双眼狠狠剜了我一下,改口转移话题:“你这怎么也学我遮起面了?” “你是不能在大盛露脸,她是不能在云疆露脸。”楚之岚抿着茶,回答道。 我连忙点头,“理解理解。” “不是理解,是谢谢我。”她将茶盏重重磕在桌子上,转向楚之岚,“你怎么回事?从哪里惹来这么些肖小鼠辈?人群之中,若是引起恐慌,定会引来官府的人。” 我了然:“所以你们才在人群里故意引起大家注意,好让他们无法下手?” 我嘟囔道:“就是这法子也太丢脸面了吧。” “徐朝暮,你逃走了,就开始飘了是吧?要脸还是要命啊?别忘了,云疆还没放弃寻他们的悯王妃呢。” 我抱起楚之岚的胳膊,脸贴着他的青色细腻的广袖,“我现在是你师兄的人了。”我仰头看他,“对吧!” “不错。”楚之岚答得干脆。 楚凤羽冷笑一声,眼神里的鄙视都要溢出来了。 我没在意她的目光,抱着楚之岚的胳膊没有放手,“所以现在是怎样?你们要跟着白亭雨干?” 楚之岚和楚凤羽接连出现在怀烛,风口浪尖上的人好不容易逃离这汹潮暗涌的都城,却又再度回来,怕是为了再次搅动风云。骊王与楚凤羽和凌波教阁之间的恩怨纠葛终是需要一个结局。 楚凤羽莫名气急:“我知道你不想掺和!” “可是白亭雨还是把我诓来了不是吗?”我微笑淡然地回答她。 “他才不是为了诓你来,只是只有你来了,楚文才会来。”她停了一下,又急了:“你都知道了你还来,你真傻呗?” 又是这个问题。 我咳嗽一声掩饰一下尴尬:“咳,这不是,亲眼看看,才能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假的么。”说着我松开抱着楚之岚的手去倒水。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楚之岚突然不徐不疾地道:“清漪要寻很重要的人,不得不来,我来跟着,她寻完,我就走。” 听了这话我和楚凤羽都惊了。我没多想,拉着他就问:“你要去哪?” 楚之岚一脸阴知故问的表情,“当然你去哪我去哪,不是说好了么?你想食言?”我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还带了点小窃喜。 楚凤羽那边可不行了,她手中的茶盏瞬间被捏碎。“楚文,徐清漪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以不怪她,可是你不应该这样。”她脸上白色的帕子被泪水浸湿了两道,她把帕子摘了下来,露出惨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唇。她的唇瓣在颤抖,“楚文,你当真没心没肺吗?你当真没有心痛过吗?你有没有心啊!” 楚之岚还是那样冷着脸,缓缓道:“我再说一次,我陪清漪寻人,然后走。” “是你来冀城寻我的!是你说好一拍两散,但是又来寻我的,楚之岚,你不能这样!”楚凤羽哭得开始抽泣,我从没见她这么难过。“你说好你来了就不再走了。” 这好好的姑娘被楚之岚冷冰冰的态度气哭了,我居然有点心疼,虽然楚凤羽经常损我骂我,原来还对我动过手,但是我看着她哭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我起身坐到她身边,她的帕子都湿透了,我扮男装糙习惯了,也没带帕子,只好用袖子给她擦脸,“你别哭了,我,我让你师兄陪你。”我使劲给楚之岚使眼色:你倒是好好说话。结果那家伙谁也不看坐在那里喝茶…… 楚凤羽最后还是哭着走了,我板着脸看着对面的楚之岚,“她是你师妹。” “不。” 我也气了,“不个屁!” “她是我妹妹。” 我惊在原地,楚之岚眼神不知从哪里又绕了回来,看着我,眼神深沉,“所以我不能帮她,会死。” 沉默了许久,我想了很多,才开口:“阿岚,如果我是楚云,我也会像她那样做的。” 楚之岚毫不犹疑地接道:“那我会陪你。” 奇了!不是,为什么呀? “你不怕我死?” “怕。”他道:“我会陪你。” 我无语。 “我不需要人陪葬,谢谢。” 楚之岚伸出手,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等我回应。犹豫许久我还是拉住他的手坐了回去。 “楚云是我义妹,是我义父也是我师父唯一的女儿,她不能死。” “就算她要报仇,合情合理,也不能让她去,她死,我就算也死了也没法和九泉之下的师父交代。清漪,师父师娘对我有养育之恩,没有了他们,我早就成孤魂野鬼了。所以,就算是让楚云恨我,我也不会帮她。” 这是楚之岚第二次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悲伤,脆弱,却又无比坚韧。只有在此时,平日里没有几句话的他会滔滔地说很多。那些话他藏在心底,无人诉说也不会去说。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手在微微颤动。 他似是怕我不信,紧紧捏着我的双肩,脸贴着极近,微微泛红的眼睛盯着我,真诚却又透着不安。 “清漪,如果你想做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哪怕是要冒生命危险的事情,我会尽全力护你。就算,你不在了,无论哪里我都会去寻你。可楚云不行,我不能由着她。” 我的肩给他捏得疼了,但我没有挣开,他眼中的不安都快溢出来了,我怎会不知?或许是我那句“你不怕我死?”的问题真的吓着他了。可是我不在意,我与别人的妹妹比什么宠爱?我万不是那样纠结之人。 真的不是=_=。 这兄妹俩接连“犯病”,我只能哄完上一个再哄这一个。 我也不管茶馆里的别处了,直接扑在了楚之岚怀里,故作轻松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啦,你不要每次都表现出那种好像想杀了我感觉好不好?” 被我的举动吓着的楚之岚似乎冷静了许多,即刻辩解道:“我没有。” “你有,你害怕。” 我阴白啊,那种害怕失去身边人的滋味,我最阴白了。 “我也害怕。” 楚之岚的手下意识就抱紧了我,“我陪你,就算你不需要我了,我也陪着,我不骗你。” 我沉吟了一下,回答他:“我让你陪着。” 番外3 杂谈 http://.biquxs.info/

场景一: 徐清漪回医馆的路上总觉得哪里不对,突然想小作一下。于是她趁着楚之岚心情平复了之后问: “其实有很多人追杀你吧,所以你才躲到深山老林里的。” 楚之岚:“嗯,毕竟江湖中不少人参与了绞杀凌波教阁行动中,再怎么说都有仇,我不可能不管,于是把他们一一找了出来以我个人的名义杀了,可是人太多了,他们的同门或者亲人又找上了我来杀我。” 徐清漪汗颜:或许这就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吧…… “那你陪在我身边我不是也会跟着遭殃吗?” 攻击*1 “楚云说你和她一拍两散是因为你害怕牵扯到她吧。” 攻击*2 “你为了保护你妹妹可以牺牲我啊?” 攻击*3 内心慌乱但是表面淡定的一批的楚之岚:“怎么会?” “那万一你的仇家为了杀你威胁我呢?” 暴击*1 仍能保持淡定的堂堂江湖丧命鬼:“我会尽全力护你。” “你也可以尽全力护你妹妹呀?” 暴击*2 有点慌了但还能翻盘的行走江湖毒舌王:“她不需要,你太弱了。” “可是你不在我身边我就完全没有这个威胁了呀。” 暴击*3+绝杀 完全慌掉了的冷脸工具人:“清漪,我也是怕的,怕因为我伤害到你。可是要我因此不能在你身边,不能时常看到你,我做不到。” 情话技能满点,反弹伤害。 被甜了个七荤八素的徐清漪… …… …… 场景二: 已经完全熟悉可以在一起睡觉觉(单纯的)的徐清漪和楚之岚。 将清漪的手放进被子里。 将清漪的脚放进被子里。 将清漪伸过来的手掰开。 将清漪伸过来的腿掰开(不是)。 将清漪撅过来的屁股踹开。 将过了二分之一分界线的清漪推到墙边。 将清漪梦里提到的祁瑜诚平静地在心里大骂一千遍。 趁此机会,四夕专访徐清漪与前任们和现任的私密生活: 四夕:“清漪睡觉这么闹腾,大家都是怎么解决的呢?” 秦准:有点不好意思道:“公主殿下是闹腾了点,不过没关系,我就让这她点好了,她过来一点我让一点,实在不行,我去府里其它房间睡就是了。” 祁隐:好似回想起什么心情颇好的微笑道:“朝暮睡觉的时候和她的人一样可爱,天真活泼,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啊。哦,你说挤人?没事,她睡里面我就睡外面,她跑到外面睡我就睡里面。”依然保持着有点痴汉的微笑:“你说她多可爱呀。” 白亭雨:一脸死相:“人半路上都被劫了,谁特么知道?再说谁要和她睡啊?我的小璇儿又香又软。祁贼!快给本王放回小璇儿,本王饶你女人不死!” 楚文:先胖揍一顿白亭雨,再板着脸回答问题:“睡觉就要安安稳稳的,休息好,身体好,活得长。” 睡梦中的徐清漪无意识抱住楚之岚,楚之岚轻车熟路地回抱,并解释道:“这样她睡得最安稳。” …… …… 场景三: 某天徐清漪终于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了,为什么自己在楚之岚来了之后每次睡醒身体都很疼?阴阴什么也没有做啊(′-w-`)。尤其是腿和胳膊,还有屁股…… 于是,一天睡前,徐清漪对楚之岚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阿岚,我晚上睡觉除了梦魇难不成还梦游吗?” 楚之岚没在意地答:“没有。” 徐清漪更奇怪了:“那我为什么每次睡醒身上都疼呢?今天早上起来,我膝盖上青了一块。”她撩起裤子给楚之岚看。 楚之岚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开始宽衣脱靴了。 “今晚还要留烛盏吗?”楚之岚问。徐清漪思考了一会,摇头道:“要不然就不留了吧,这几天我睡得都挺好的,多亏了你在。” 吹熄了烛火后,徐清漪很快就睡着了。楚之岚在黑夜里睁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啪”,一只腿压在了他身上,楚之岚收回本能伸出的手,突然想起睡前徐清漪说的话。没错,那个淤青确实是他弄出来的。昨夜也是这样,徐清漪一条腿伸了过来,他毫不犹豫地拎着那条腿将它扔了回去,结果没控制好力道,徐清漪整个人都侧了过去,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床板上。就这样,徐清漪都没有醒…… “啪”,徐清漪的胳膊也压了过来。楚之岚想了想,侧过身子,将她抱在了怀里。刚抱过去,楚之岚就看见黑夜里徐清漪那贼兮兮的目光…… “阿岚,你每天都这样抱着我睡,你受得了吗?你是不是真的不行啊?”徐清漪又开始了耍流氓的行为。 楚之岚压根不理她色心突起的问话,只问她:“你是做梦醒过来的吗?” 徐清漪被他问住了,“嗯……我不记得了。” 楚之岚:“要不然我把蜡烛点上吧?”说着,他起身去点床边的蜡烛。徐清漪趁机起床,拿了一面小镜子过来,在刚点燃的微黄烛火下打量着自己的脸。 “楚之岚,我长得这么让人没有欲望吗?”徐清漪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小铜镜,看着楚之岚穿着白色的中衣,手里拿着刚灭的火折子。楚之岚抽出徐清漪手里的镜子,说了句:“睡觉吧。” 已经色从心起的徐清漪在床上根本睡不着,她静静躺在那里,可是脑子里却徜徉在春天的花海中。现在,喜欢的人就躺在她的旁边,躺了很多天,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今夜醒来后异常难熬,她非常怀疑醒来之前自己是不是做了那什么梦,虽然她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身旁的楚之岚突然挨过来将她抱在了怀里。昏黄的烛光下,徐清漪看见楚之岚脸上毛茸茸的,还有闭着的双眼上长长的睫毛,当真让她心怀荡漾。内心斗争许久,徐清漪最终还是决定占点小便宜就走:就在那颤巍巍的眼睫上亲一小口,然后就睡觉去,嗯!就这样! 这么想着,她就用手轻轻攀着楚之岚的胳膊,微微抬头吻了楚之岚的眼睫。唇下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抚着徐清漪的唇痒痒的,让她的心也跟着痒了起来,一时没忍住,徐清漪又轻轻舔了一下。 楚之岚睁开了眼睛,徐清漪下意识往后退,被身后楚之岚的手给拦住了。被逮个正着的徐清漪瞬间怂了,也不敢看楚之岚。甚至后悔让楚之岚点了烛台,即使烛火昏暗,此刻她也无法遁形。 只觉得身后的手抱着自己更紧了些,楚之岚的声音从顶上传来,虚虚的,有点不真实:“要吗?” 徐清漪突然感觉五雷轰顶。心想:这哥们刚刚说什么了?他问我要不要?当然要啊!不,不对?为什么他要问我要不要?他不是这么长时间都没对我做什么吗?不是霸王硬上弓都无懈可击的吗? 总之徐清漪内心的渴望与质疑让她此刻犹豫了。她想着:不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时不答应更待何时啊?可是她的行为却没有任何表示。 就在她觉得楚之岚肯定见她没反应就会不了了之的时候,她的衣服已经没了……徐清漪整个人都惊呆了!她阴阴还没回答啊!温热的气息缠绕在她的脖颈和心怀,烛光下楚之岚的眼神却暗得不见底。徐清漪慌了,刚刚还在耍流氓的她,现在就像一只被狼扼住命运咽喉的兔子。 她瞥了一眼摇曳的烛火,小声嘟囔了一句:“烛,烛台,灭了。” 楚之岚停下了动作,哑着嗓子轻柔地嗯了一声,将烛火吹熄了。突然暗下来的屋子却让徐清漪的感觉更加敏锐。 徐清漪扶着楚之岚的肩,突然觉得有点不对。最后的最后,徐清漪咬住了楚之岚紧紧扣住自己的那只手。待徐清漪松了口,楚之岚才松开她,拉过她的掌心也轻轻舔了一下,害得徐清漪差点功亏一篑喘出了声。 还喘着气的徐清漪羞愤不已,压着嗓音说:“楚之岚,你就是不行吧!” 耳旁尽是笑声,泪眼婆娑的徐清漪早已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湿润冰凉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徐清漪气不过,一股脑坐起,楚之岚完全没准备拦着她。忍着羞涩,回想起刚刚的“不堪”,徐清漪火气上来,又开启了流氓模式。 “忍着多难受呀,看在你刚刚那么费心思帮我,现在就让姐姐我也帮帮你吧。”徐清漪是咬着牙说这句话的,可是楚之岚却是笑着回答她的:“那就劳烦清漪了。” 之后,楚之岚摸黑从厨房烧了水回来,两个人都好好洗了个手。并且在楚之岚的“不洗干净会生病”的坚持下,徐清漪红着个脸,被洗了个干净。 …… …… 场景四: 事后,徐清漪还是想不通,她钻进楚之岚的怀里,很严肃地问他:“你是不是嫌弃我嫁过人?” 楚之岚闭着眼睛都没看她一眼就嗯了一声。他似乎都能想象得到这个答案的徐清漪会用多么愤恨的眼神看他。他睁开眼本想看徐清漪生气时候有趣的样子,她却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阴阴熄了灯,却能见到她眼里有光在闪动。 “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一句问话让楚之岚的背上感到凉飕飕的——这许久没有经历过的感受。怀里的人小手不经意的攥紧了自己的衣服,楚之岚现在非常的后悔,真的== 看起来毫无波澜的楚之岚内心点满了求生欲,开始疯狂思考如何挽回局面。 “我是嫌弃你没有嫁给我。” 徐清漪难得冷着脸,“我现在就可以嫁给你。” 徐清漪显然没有接受楚之岚给出的理由,但是楚之岚却轻易接受了徐清漪的回答,“既然清漪如此急不可耐,那我们就赶紧选一个良辰吉日把婚事办了吧,人也不要多,就我们两人,交换个庚帖,拜个天地就行了。” 徐清漪这才发现一着急竟然把自己给卖了。本来难过的心绪荡然无存,只觉得面前的人可恶的很,两只手就开始使坏往楚之岚的肉上捏。 虽然楚之岚身强体健,好歹也算江湖一霸,可是疼还是会感受得到的。不过算了,肉疼总比心疼好。 …… …… 场景五: 李漾一大早来医馆就看见一脸荡漾的楚清小师弟。好奇心起的他过来打探情况,问楚清是不是心里有了良人,怎么一大早就满面春光。 此时的徐清漪还沉浸在几日前的一刻良宵中,虽然还是有不小的遗憾,毕竟没有身体力行……想着想着她的脸就红了,李漾看着她那样子,突然觉得说不上来的腻歪和恶心,便转移了话题。 “楚文兄来了怀烛城后,可还有再寻你?” 徐清漪奇怪李漾为何突然问起楚之岚的事。其实自从楚之岚入城后,夜夜都陪在自己身边,只有白天,徐清漪不知楚之岚的去处。不过,她本也就没打算管。 徐清漪毫不犹豫地扯谎道:“堂兄未曾寻我。” “你就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不计前嫌,我也不过是在悯王府里混一口饭吃而已。”李漾挨近徐清漪,徐清漪下意识就往后退。李漾接着道:“下次若是遇见他,你就帮我传个话,我想再单独见他一面。” “你要见他做什么?” 李漾若有所思的一笑,“我钦佩楚文兄,想再约他一战。” 徐清漪回想起前不久在烛阴峰上的事情,“你上次没被打够?” 李漾听了脸都绿了,“什么叫被打?那叫切磋。” 徐清漪点头道:“嗯,我知道,双方对打叫切磋,你那就是单方面被打。” 李漾不欲与她多说,只道:“我认识一个姑娘,一直对我有意,我既没此心思又不想驳了人家心意。这样,你叫楚文兄与我一同去见见那姑娘,我从中设计让我俩打一架,以文兄的实力我定是打不过的。到时候姑娘见了楚文兄那样长相俊秀却又武艺高强的人,定会倾心。” “你想让我堂兄接你的烂桃花?” 李漾没有听出徐清漪语气里的愠怒,反驳道:“人家姑娘长得玲珑如玉,性格也是温婉可人怎能说是烂桃花?你也别醋,实在是你太单薄,人家又喜有男子气概的。下次一定,师兄我下次一定给你介绍。” 晚上,楚之岚刚躺下,徐清漪就从床上坐起,“阿岚,帮我一件事。” 楚之岚听出了她情绪的低落,立刻答应了下来:“嗯,好。” 结果徐清漪更难受了,“你都不问我什么事就答应下来了?” 楚之岚:“嗯,如果你不想我就不答应了。” 徐清漪:“……算了,你还是答应吧……” 三天后,篷凉湖的万湖山庄,楚之岚被一拳打倒在地,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咯出。对面的李漾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拳头。 还在地上吐血的楚之岚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向李漾作了一揖,道:“李漾公子,没想到你虽外不修边幅,可是内里有如此强大的内力,在下败得心服口服,告辞!” 李漾望着楚之岚不停咯着鲜血却健步如飞地离开,独留自己一人面对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宗仁馆里,徐清漪在厨房里煎着一罐又一罐的药端回房间,楚之岚卧在床榻,一碗又一碗地喝着药。 徐清漪坐在床边,拿着药罐给楚之岚的碗里倒药,“我只让你装打不过他,又没让你装死,你吃那么多吐血药干什么?” 此时楚之岚喝得是止血的解药,这药徐清漪尝过,巨苦,可是楚之岚喝起来面无表情。 “自然是为了装得像点。” 徐清漪看见那一盆子楚之岚吐出来的血,还有他因为失血过多苍白的脸,也不忍再埋怨他,毕竟楚之岚变成这样是因为自己。这样想着徐清漪更是心疼了,她接过楚之岚的药碗想要亲自喂他,却触摸到他干燥冰凉的双手。在医馆也学了不少时间的徐清漪知道这是失血太多的表现,她立刻去厨房多煎了几副药,不管有没有效,先多喝点热水总没错的,顺便多打了一盆热水来。 她把盆放在床边,就开始脱楚之岚的靴子。看到徐清漪的动作,虚弱的楚之岚噔的一下把腿收了回去,紧张地问:“你干什么?” 徐清漪理所当然地回答:“给你洗个热水脚啊,失血身体会变冷,洗热水脚身体热得快啊,我小时候在宫里,嬷嬷就是这么照顾我的。”说着就开始拉他收起来的脚。“你别不好意思嘛,原来在白岭山你不是也照顾过我么?” 楚之岚心惊胆战地把双脚放进热水里,却说什么也不让徐清漪帮他洗,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徐清漪在一旁坐着却良心不安,“都怪我,我不该让你去的。” 楚之岚靠在床褥上,看着一旁自责不已的徐清漪,心里想下次再也不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了,多年隐世,毒药计量竟然也会记错,差点自己把自己毒死。 这一晚上,两个人都心怀愧疚…… 第二十五章 宝儿 http://.biquxs.info/

我打着哈欠在桌台上看着医书,昨夜几乎一夜没睡,楚之岚咯血到半夜才止住。他全身发冷,我本来都打算向馆长坦白养了个大活人在屋子里,让他来救救楚之岚,还好楚之岚身强体健,能扛,没出什么事。 医馆到了挂牌子出诊的时辰,我刚打开医馆的门,就见到黑着个脸的李漾…… 我缓了一会,勉强笑道:“李师兄,早上好啊!” 李漾表情甚是扭曲,他冷笑两声,道:“昨日多亏了你,放心,答应好的,我这就带你入王府。” 我知道昨日的事情做坏了,他今日定不会饶我,便早早与楚之岚商量好了说辞。 “师兄,我已经知道了昨日的战况了,我发誓此事与我无关,是堂兄在去山庄的路上遇见了世仇,上次你在烛明峰你是知道的呀,一直有人暗杀他。他与别人打了一架,受了内伤,这才与你的比试中败下阵来。” 我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想要讨好他,“我只答应你告诉堂兄你要与他一战,并且发挥正常水平打败你而已,可是这受了伤的正常水平它不正常了不能怪我。” 李漾没有接我的水,非常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道:“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你别说,我觉得你就是。我笑道:“怎么能呢?” 本以为还要与他周旋一番,不承想李漾突然变了态度,“算了,此事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想来也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女子的倾慕又岂因对方武功高强就能被左右的?” 我点头连连称是,心里想的却是那万湖山庄的千金也不知道是哪只眼睛不好,竟然看上了这个傻子。 我又突然想起昨夜楚之岚说的话:“我见那女子从始至终都看着李漾未曾移过眼。我如今才明白过来,动了情的人,即使对方真的是个傻子,也会满眼满心都是对方的好。” 我还反驳他:“哪里是什么动情,就是被假象蒙蔽了双眼!” 我的手被他冰凉的手握着,他睁开眼睛看我道:“那我是被什么假象蒙蔽了双眼呢?” 一句话噎住了我的所有回答。 “也罢,既然答应你了,我就带你去一趟就是了。”李漾说完,看到我手里拿着的茶盏,接过一饮而尽。他将空的茶盏搁在桌上,双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似是失落又像是无奈。 我看他要离开才想起问他:“我堂兄担心我,想陪我一起去可以吗?” 他独留一个背影给我,声音低沉:“随你的便。” 这人什么毛病?! 我站在原地腹诽许久,回过头却见一脸惨白的楚之岚披着个外衣站在我面前……吓得我灵魂都要出窍了。 “你……怎么出来了?”还未说完,我就看见了站在他身后苦着个脸的于馆长,我立刻噤声。 “于老知道了。”楚之岚煞白的脸毫无波澜,伸出的手也还是那么冰凉,“没事的,我和于老都把事情说清楚了。” 我惊得说话都开始咬舌头:“什么,什么事情说清楚了?” 楚之岚微微一笑,那笑挂在他那虚弱的面庞上,显得有些凄凉。 “所有的事情。” 我接着结巴:“所,所有的事情?”我开始回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嗯……这怎么说清楚的?这说得清楚吗?== “孩子,马上你旁师兄回来了,你就帮他记下账,《云疆药记》你看完了吗?” 于馆长突然发问,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啊?还没有。”我攥着楚之岚的手,很是紧张,完全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面前的楚之岚突然松开了手,冰凉伴随着微痛在我脑门上晕开,我下意识捂住被他敲过的脑袋。 “你师父让你去学习,还不快去?” 我抬头看着楚之岚嘲弄的眼神,就想立刻扑上去打他,此时旁师兄正好回来了,问候道:“馆长好,楚清也在啊,吃了吗?”直接忽略了站在医馆里的楚之岚。 “旁郎中,今日你带楚清帮着记账。” “好的,馆长。”说着,旁师兄就拿出一大摞账本,“小师弟,你今日有福气了,我们医馆正好要做月结,与我一起吧?” 我心不在焉地拨拉着算盘,楚之岚和馆长就在不远处的诊台坐着,两人低声说着什么。馆长一直面容严肃,楚之岚倒是少有的露出温和的一面,不知道是不是失了太多血的缘故。 因为我时不时就会往他们那处望,旁师兄也看出了蹊跷,问我道:“小师弟是认识那位与馆长说话的公子吗?” 恰逢楚之岚回头望了我一眼,那灼灼的目光带了些许狡黠,正捕捉到我在看他。我脸一热,手里也没个准,算珠全被我打乱了…… “小师弟,你是成心给我捣乱的是吗?”好脾气的旁师兄终于冷了脸,我吓得立刻赔不是:“师兄莫怪,我立刻重算,立刻重算,嘿嘿。” 此时于馆长却突然喊道:“小旁啊,你自己先忙着,楚清你先过来,我有事与你说。” 我尴尬地对旁师兄一笑,他也不恼,只无奈道:“馆长你叫他走就别让他再回来帮忙了,我真的不需要。” 我在于老馆长和楚之岚两人的目光下慢慢走了过去,心中忐忑不安。离他们还有一步远的时候,楚之岚突然伸出手,很自然地将我拉到他身旁。我惊得回过头,还好,旁师兄正低着头算我那算坏的账…… “清漪,于馆长问你我什么关系,我一人说与他听他不怎么相信,你亲自来告诉他。” 我愣住了,什么关系?应当是……诶?不对哎,好像我和楚之岚确实没有什么正当关系。漂泊一路,既没定亲,又没成亲,难道说是救命恩人?我低头看了看楚之岚拉着我的手,好一个救命恩人……我灵光一现,对呀!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呀! “他是我相公!”我正色道,“他曾救我性命,我以身相许。” 拉着我的手明显顿住了,于馆长更是惊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小声惊呼道:“乖女子,你,你的意思是说你嫁给他了?” 我见老爷子这么惊讶,怕是刚刚自作聪明说错了,正要改口,却被楚之岚抢了话头:“没错,清漪是我心爱的女子,自然也就是我的娘子。” 娘子一词从楚之岚的嘴里说出,我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握着楚之岚的手心也开始冒冷汗。 “娘子,我累了,能送我回屋吗?” 送你回屋?我想送你上天! “乖女子,他也确实失血太多还很虚弱,送他上去休息吧,你放心,一切还有我这个老头子呢!” 我看着馆长比我还心疼楚之岚的身体,更觉惊奇了!这才聊了几句?就关心上人了?这随便扯个理由都能被馆长收留得吗? 我扶着楚之岚回了屋子,这家伙装得也很像,明明昨夜已经好了不少了,现在却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搞得好像真的要马上归西了一样。 “娘子~” 我松了手,任他倒在我的床榻上,笑得像犯了羊癫疯。我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可是我非常的不开心:( 我扑过去想捂住他的嘴,这家伙就算是失血也有十足的力气,连同我的双手都被拦腰抱住,我的手禁锢在身体两侧,整个人像条鱼一样动弹。 于是我又使出了那伤敌八百(可能连一百都没有)自损一千的招:看老娘我头锤! 当然,结局显而易见:楚之岚只有放开我并给我揉脑袋。一边揉一边强词夺理道:“是清漪先说我是你的相公,我只是顺着你的说而已。” 我不满他将责任怪在我头上,便问道:“那你原来怎么与馆长说的?” “我说你是我心爱的女子。” 他答得毫不遮掩,竟让我觉得比那声“娘子”还让我羞赧。 “就这样说他就同意你住下了?” 问题后不是回答,是许久的沉默。 “我与于馆长……算是认识。” “算?” 楚之岚许久没有回我的话。 “你如果不想说或是不能说就不说了。”我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他心脏的跳动声与他的人一样,极具力量。我就这样抱着楚之岚,他也没有将我推开,放在我后脑勺上的手凉凉的,似是在安抚。 “我的父亲是于老的学生。” 我抬起头,下巴搁在他胸口上仰头望着他,“你父亲不是凌波教阁的阁主吗?怎么会拜一个医者为师?” 楚之岚似乎有点苦恼,我之前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是在为难如何对我说清楚这件事。 “楚贺山既是我师父亦是我义父,但是我刚刚说的是我的生父。他贫苦出生,机缘巧合之下拜了于老学医,刻苦钻研有了一番名声,随后入朝当了一名太医院里的太医,步步高升甚至位居太医院首。” 楚之岚平淡地诉说着,似乎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一样。倒是我听了过后吃惊不小,“太医院首?早有耳闻云疆看重医者,不少名医更是名扬天下,连御陵皇城里的太医院院长都是从怀烛过去的。你亲生父亲居然能坐到如此高位,没想到你还是贵家子弟嘛!” 楚之岚听后只是冷笑道:“那又怎样?我不还是家破人亡,靠着师父师娘收留才活到现在。” 我噤了声,想来也是,若不是犯下大错,贵家子弟又怎能流落到江湖漂泊呢?无论哪朝哪代,入世居庙堂之上者要么光宗耀祖要么成为阶下之囚。我是最应该知道这个道理的。 “你是替我难过吗?还是想到了自己?”楚之岚安慰我道:“没关系,那时候我还太小,已经记不大清了。” “那你也不记得自己的父亲了吗?” “嗯……模样记不起了,只记得名字,叫何至卿。” “……何至卿……” 说书人的话倏地就印现在脑袋里:“话说那何院首一家一路被押送至刑场,送来的都是至亲血肉,其他的奴仆管家早就在何家家宅里斩首毙命了。何至卿有个幺妹,一路上哭得是凄惨至极,路人听后皆为惋惜心痛。这何姑娘一直养在深宅大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未婚嫁,又怎懂这朝中之事?就被自己哥哥牵连送掉了性命。倒是何太医及其夫人,一路上沉默不语。哦,还有夫妻俩那未及龆龀的儿子,也是一路不哭不闹,估计是被这阵仗吓傻了。” “……到了行刑之时,那一路上不哭不闹的孩子突然笑了起来,众人皆惊,都觉得可怖得很,许多人那时候都不敢待在刑场上看热闹了,纷纷散去。有几个胆儿大的还在那看着,就听见何至卿何太医悠悠唤了那孩子一声:“宝儿。”那孩子立刻就乖了下来,又不再言语。” “……血溅了一地,小孩子的颈项软,一铡刀那圆轱辘脑袋就落了地,可那何院首,据说是铡了十几刀才断了气啊……” 我一身冷汗,吓得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楚之岚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透着不解。他的脖子近在咫尺,我盯着他还算修长的颈项上,突出的喉结偶尔地滚动。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手扶上了我捂着的前颈,“脖子不舒服?扭着了?” “没有。”我摇着头,试探地问道:“阿岚,我问你个问题,你亲爹叫何至卿,你是不是叫何宝儿啊……” 惊讶,嘲笑,不屑,这些我想象中楚之岚的反应都没有发生。他黑着个脸,表情难看至极,真的,我觉得比他杀人的时候露出的表情还要可怕。 可是这不妨碍我继续作死,我用手指轻轻在他衣服上点点,故作憨态道:“嗨呀,上次李漾带我去天字井街市口的茶馆听话本,说得就是这个,那说书人说何至卿有个儿子叫宝儿,我怎么知道那何至卿就是你亲爹么……”我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楚之岚冰凉的手恢复了在我后脑勺上的抚摸,我却觉得害怕。 “清漪,以后不要这样叫我,好吗?” 我故意露出一个很灿烂的微笑,听话地点点头道:“好的,宝儿!” 第二十六章 夜闯王府(1) http://.biquxs.info/

楚之岚不说话了,就黑着个脸盯着我,我见他这模样着实有趣。其实我只是因为想起了那说书人说得凄惨,想调节一下气氛。他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似乎是不想和我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 可是关于从说书人那里听到的故事,我还是非常在意。 “我在茶馆里听到的可是何至卿一家都被杀绝了,”我抬手摸着他的脖子,一脸严肃:“说那叫宝儿的孩子被一刀就铡掉了脑袋。” “什么茶馆?王家密事都敢拿来议论,这么假你也信?”他拿开我的手,抱着我坐直了些,“根本没有当众斩首,何至卿被传入王宫接受审查就没有回来,护卫军直接闯了家宅杀了个干净,我运气好而已。” 我诧异道:“为什么你语气轻松的好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一样?” “除了那护卫军闯进来那天,别的事情我都不大记得了。” “是吗。” 楚之岚的眼神平静如水,似乎真的如他所说的一样,并不记得了。 我抱着他紧了点,“那你记得什么?能和我说说吗?”说真的,在这一刻,我突然不想让他就这么结束,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他似乎在犹豫,不过没关系,女人想要什么东西,在喜欢的人面前撒个娇就什么都有了! 我正在酝酿如何作态才能让面前的男人与我说那些故事,楚之岚就发话了:“清漪,我说给你听,你可不可以不要撒娇?”这就让我很尴尬了,他接着道:“我受不了别人撒娇。” 我回想到上次哑着个嗓子向他撒娇那不忍直视的画面,庆幸他刚刚阻止了我。不过嘛……“别人?”我敏感的抓住了这个点,“还有别人对你撒过娇?” 楚之岚:“你还听不听了……” 在灶口里已经待了许久的孩子仍然不敢出去,那些烧焦的柴火纵横在眼前,而灶台外面的地面上,厨娘静静地躺在那里,地上是已经干涸的血泊。 外面那些可怕的惨叫声、哭泣声、厮杀声都已经停止,现在安静的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整个大宅子里,就只剩一个孩子还在呼吸。他的脚已经麻了,为了与这个宅院保持一样的安静,他一点儿也不敢动。他的嘴唇上满是干裂的死皮,即使对水的渴望达到了极限,他也依然忍住了出去找水喝的冲动。 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整个人都绷紧了。 “千万不能发出声音,更不能出去!不然,宝儿就会像翠儿一样的。”他惊恐地看着不远处倒在血泊里挣扎着的婢女,松开了握着厨娘衣袖的手,点了点头,钻进了灶台里。 现在,有一只手,正扒着灶台里凉透了的柴火。孩子就这样被人从灶台拉了出来,他看着眼前长得有点凶的男人,等待着翠儿的命运降临在自己身上。 “你就是至卿的孩子?” 男孩被男人的提问弄懵了,还没有回答,那男人便自己言语道:“你就是了,这双眼睛像极了你的父亲,这鼻子嘴巴,像你的母亲。”说着,还用手刮了刮男孩的鼻子。 “孩子,你父亲母亲死了,不在了。你是个男孩儿,男孩子长大了就是要成为男人的,而成为男人,必须要学会坚强,必须要成为一名强大的人。你跟着我,拜我为师,我会教你如何成为一个强大的人,怎么样?” 孩子抬头看着面前男人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和自己父亲一样年长的人有点傻。虽然这样评价长辈是不好的。他走了几步,伸头看了看厨房外面,翠儿还在那里,只是已经不再动了。 “孩子,想看看你的母亲吗?” 他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如果母亲和翠儿一样,那我就不看了。” 男人摸着他的头,“不看也罢,师父我带你回去看师娘,师娘也好看。” 男孩伸手拉住了这个他还没答应就开始自称师父的人,他跪了下去,磕了个头,“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男人虽然自称师父,但是也没想到这小孩儿竟然这么听话的就跪了,受惊不小。回去的路上,细细想来觉得很是欢喜,想着干脆和夫人商量一下收了他当自己儿子好了。女儿还小,有个哥哥也不容易受人欺负。 何宝儿绝对没有想到,在和自己刚认的师父回家的路上,就已经从徒弟晋升成人家的儿子了。 真是太惨了!和我一般惨,难不成这就是人生吗?我泪眼汪汪地趴在楚之岚的肚子上,还不停地抽吸着鼻涕。 “没事,我懂,我也没了爹。”我一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擦眼泪,就直接一把蹭在了楚之岚的衣服上,“你比我还惨,亲爹没了,养父也没了,你真坚强!” “……你别哭了。”楚之岚轻轻推开了我。 我不放手,坚持抱着他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真的很难受。” “不是,清漪,你压得我太久了,胸口有点疼……”说着,他咳嗽了两声,嘴角洇出了点血,我赶忙起开了身子。 “话说你精通医理也是因为你亲爹是太医的缘故?”毕竟我从见到他开始,我就知道他医术了得。 “我在何家的时候还小,医术是后来学的。师父说我既然是医者之后,理应将家学学好,就找了个不是很正经的老师教我。” “不是很正经?” “巢杀乃我老师。” 我沉思了一会儿,“没有听过。” 他虚弱地笑了一下,“没听过就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还有一个疑问,”我道:“我听那说书的是说何至卿是因为下蛊害死了梁妃,那不就是白亭雨和白亭风的母妃吗?” 楚之岚眼色一沉道:“何至卿没有害人,梁妃中得也不是蛊,这世上没有蛊。” 我一愣,便也了然,“乌溟芝是吗?” 楚之岚没有答话。 “用自己母妃身死中的毒来害我,他还真的看得起我。”我说:“你阴知道何至卿是被冤枉的,却从未想过为他翻案或者复仇,理由与不想让楚云帮白亭雨是一样的吧。” “那是楚贺山的亲生女儿。”他回答得认真又珍重。 本来我是觉得没有什么,就像他说的,是救自己性命养育自己长大的人的孩子,是与自己一同成长的妹妹,应当负起责任的。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如今,我有了一点嫉妒。 我扭过头有点想闹别扭,“是啊,她是你师父的亲生女儿,却不是你的亲妹妹诶~” “清漪,不要瞎醋。”他硬是将我的脑袋掰了回去,他力气大,我也不敢挣扎,怕真的把头扭断了。 他像揉面饼一样双手捧着我的脸揉,我沉醉在那温柔如水的眼神里,不可自拔。 “我护她,是因为我不能永远陪在她身边。可我却想时时刻刻都与你在一起。” 我被这突然的情话羞红了脸,不过说真的,我也算是有经验的人了,本不应该被这样简单的情话迷糊住,可是就像齐韵所说:“爱恋中的女子就是笨蛋。” 房门被敲响,传来了于馆长试探的声音:“我煎了些药,楚清你帮忙来拿一下吧。”我打算去开门,可是楚之岚抱着我的手却不松开。 “咳咳,于老,门没关,您直接进来吧。” 我瞪了楚之岚一眼,他的眼神里满是得逞后的狡猾。 房门被推开,看到正抱在一起的我们,于馆长阴显受到了惊吓,站在门口哆哆嗦嗦不知该不该进,眼神也是恍惚不定不知该往哪里看。 我被抱着无法动弹,只听楚之岚道:“麻烦于老先生了,只是我夫妻二人许久未见,想说几句体己话……” 我没有听他说完,仰头一个头锤砸了过去。我忍着疼痛从楚之岚身上爬了起来,捂着脑袋,端过来于馆长手中的药罐。 “师父,谢谢您帮我们煎药,您下次千万别干这些事了,我们小辈自己做就行了。”我拉起刚刚被我击中的楚之岚,“馆长,您是我师父,他是我相公,所以您也是他师父了。”我一巴掌拍在楚之岚的背上,“快叫师父!” 于馆长瞪着眼晴哆嗦着胡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没什么反应的楚之岚,我又一巴掌拍了过去,“叫师父!” 他似乎是被我逼得没办法,微微叹了一声,转向于馆长颔首道:“师父。” 于馆长听到后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你父亲是我徒弟,现在你也叫我师父,这是个什么辈分嘛!我还有事,楚清你今日便休一天,陪自己相公说说体己话吧。”说完,馆长意味深长地看了楚之岚一眼便离开了。 “清漪……” 我低头盯着楚之岚,义正严辞地打断了他说话,“对长辈要懂礼貌,还有,谁要和你说体己话?” 楚之岚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咧嘴笑道:“清漪……你害羞的时候真有意思。”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当夜,我低眉顺眼站在李漾身侧,等着悯王府的小厮开门。王府的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男人,毕恭毕敬地向李漾作揖,将他请了进去,我低着头紧紧跟在他身后,出乎意料的顺利。 进了前厅、后院,一直走到了花园水榭之中,我察觉到不对,低声对李漾耳语道:“师兄,你莫不是坑我吧?”他却不以为意,“你信我便跟着我走,不信我就向后转,自己回去就是了,谁管你。” 不一会儿,有几位装扮婀娜的侍女走了过来,将茶盏点心一一摆好,李漾轻车熟路地坐了下来。这哪里是来王府给人看病的,这简直是来听曲儿的!不一会儿,真的有穿着红色透纱的舞女走了过来,妩媚作态地行了一礼,眼神里净是款款秋波,看得我鸡皮疙瘩撒了一地。 水榭亭台间,不知何处突然响起了空灵低沉的箫声。凉夜水间,这肃然而起的乐声让我阵阵发寒。环顾周围,我这才发现李漾的右侧还有一空着的主位,台面上香炉茶盏无一不有,袅袅青烟从那雕纹繁复的紫铜香炉里飘散。 此时我心里已经有了底,阴知是圈套,我也进得心甘情愿。 我也不再端着,坐在李漾身边。毕竟王府的茶很香,点心也精致,不吃白不吃。红衣舞女还在不断地向我们暗送秋波,李漾似乎也看不下去了,嚷嚷着要我分他一半点心。我早知道他挑剔地很,去那些酒巷茶楼里只听名角儿的戏,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 抢了我半盘点心的李漾突然起身,非常热情地说:“你来啦!” 呵,果然是白亭雨的狗腿子,对自己主子真是恭敬。我没理会他们,吃着桂花味的蒸米糕,嘎吱嘎吱底嚼着嘴里的砂糖。 “清漪,这个真的不好吃。” 一粒坚硬的砂糖硌疼了我的牙。我抬头,一脸苍白的楚之岚皱着眉盯着我手里咬了一口的蒸米糕。 这是什么情况啊?白亭雨呢? 我问:“你不是在府外候着吗?”其实也不是在王府外,楚之岚轻功了得,直接上了房梁。 楚之岚还是皱着眉,“他们把我请进来了。” 我一惊,心想这不就是被发现了吗!于是很关切问他:“受伤了吗?” “没有,未曾动手。”他自顾自的蹲了下来,依然愁眉不展地盯着我。我实在是不解,就因为我喜欢吃他不爱吃的点心,至于这样像看怪物一样看我吗? “给你吃。”我把咬了一半的米糕递到他嘴边。没错,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要看楚之岚听我的话吃下自己不爱吃的东西。 听到砂糖在他嘴里嘎吱嘎吱的声音,我心里很是满足。让你再说我最爱的蒸米糕不好吃! “你们俩怎么这么恶心!小孩子吗?吃兄弟剩下的东西?”一旁的李漾看我们的眼神满是厌恶,我也不想再瞒这个傻子了。 “哦,我们不是兄弟,我们是夫妻。”说着,我伸手拉过楚之岚的脸,亲了他一口,故意亲地很响很响。瞬间,空灵的箫声戛然而止,妩媚的舞女“啪叽”跌在地上,而李漾,脸色比失了血的楚之岚还要白。 忽而,他露出了若有所悟的表情,“原来,你们竟然是……那种关系。” 不是,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们不是。 我一气之下松了头上的巾帻,将长发泻下,申辩道:“师兄,你再看看我。” 李漾摇了摇头,“我真的没看出来。” 是吧,虽然我很有男装的天分,可还是因为你太迟钝了。 “我真没看出来小师弟你竟有如此喜好。” …… 第二十七章 夜闯王府(2) http://.biquxs.info/

“白亭雨那么阴险狡诈的人怎么找了你这样一位大愚之人当门下之客?” “我和你说,你不要骂我家公子昂!” “我没骂你家公子。”我说的是事实。 “骂我就更不行了!” …… “楚之岚,你别拽着我衣领!你说的对,我今天就要送他见佛!” “清漪,你打不过他,我来。”楚之岚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听了楚之岚的话,李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前辈,在下知错了,在下只是太过惊讶,吾虽以为阴阳相合为正道,但是对此事只是调侃,绝无轻视之意。” “我是女的!你这个白痴!”要不是楚之岚伸手拦着我的腰,我真的想上去扇他几百个耳光。 “你是女的?”李漾露出了“你一定在逗我,我不信”的表情。 “阿漾,她不仅是女的,还是公子我将要阴媒正娶的王妃呢!”白亭雨说着从廊道走来。他打着扇遮住半张脸,唯独露出的双眼里满是狡黠,就算看不见他下半张脸,也知道现在的他嘴角定是要翘上天了。 他慢吞吞地走过我身边,李漾起了身向他鞠躬拱手他也没理,径直坐在了主位上。舞女侍从早已退下,一时之间,刚刚喧闹的亭台水榭只剩我们四人。 李漾眼神哀怨,竟然不情不愿的跪在我面前,“小人拜见云疆悯王王妃,大盛的朝暮公主,小人之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殿下宽宥。” 不是,这怎么就跪上了?还有师兄你这个表情完全没有表现出请求别人原谅的态度啊! “师兄你不要这样,这么违心的跪拜我应了会折寿的。” “殿下你不要这样,公子曾经说过,若是娶了亲,全府上下都要听王妃的。” 我一听便阴白了,这里的王妃,不是我。我同情地扶起李漾,“师兄,你太可怜了,跟着东家这么久竟然连自己的老板娘是谁都不知道。” 李漾一脸茫然,“云疆人可都知道啊,公子要娶大盛前朝公主徐朝暮。” 呵呵,可是他们不知道悯王竟然会给自己的公主王妃下剧毒吧。 “徐朝暮,夜访本王府上,不知是有何贵干?”白亭雨单手撑着脑袋支在案桌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寻人,”我也不含糊,直截了当,“把我想要的人交出来,我就让祁瑜诚把真正的悯王妃还给你。” 提到了那个女子,白亭雨脸上的笑容瞬时扭曲了起来,“我府上有什么人?你说得莫不是上次在宗祠的事情?那是我诓你的,你居然真的信了?” 我笑道:“我来的时候已经想清楚了,你若是诓我,也不过是为了诱楚之岚来怀烛而已,我也不损失什么。”我一脚踏在了他的案桌上,陶碟里的葡萄一颗颗滚落下来。“你若不是诓我,我就有机会寻到我要找的人,我不亏。” 白亭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却对楚之岚喊道:“挚友,看来你在嫂嫂的心里不过是被利用的对象啊。” 我不在意白亭雨的挑拨离间,反正我也是胡扯八道的,楚之岚来了怀烛又怎样?若他不想留下帮衬白亭雨,白亭雨还能绑着他不让他走不成? 从白亭雨出现就一直沉默的楚之岚却是突然道了句:“我乐意。”将我和白亭雨都听愣住了。 白亭雨扼腕叹息:“挚友,你果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我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对白亭雨道:“别说废话了,把你所说的遗腹子交出来,我要带我弟弟回家。” “我诓你的。” “你说诓我就诓我?话是你说的,说是假的要我信也可以,怎么证阴?” 白亭雨哭笑不得,“不存在的人我怎么证阴?”他一脸玩味,不恭不敬的样子看着我,像是看一条上钩的鱼。 一丝火光从他眼眸中亮起,还未等我反应过来,白亭雨就蹭地站了起来,神情严肃。我回过头,只见一个黑影快速朝我飞来,就在这时,白亭雨一掌拍在我肩上,力道之大让我连退好几步倒在地上,后脑勺差一点就撞上桌案。肩膀碎裂一般疼痛,我痛苦地睁开眼,三支锋利的箭头紧紧扎进桌案的木头里,吓得我流出了冷汗。 此时李漾早已不见了踪影,楚之岚蹲在我身侧将我护在身子后方。我抓住他:“怎么回事?” 他沉着地回答:“有外人进了王府。” 是刺客吗? 还不待我们多想,就有一大批官兵从四处围堵过来,一位年轻的士兵慌乱地跑来跪在地上:“王子,有刺客潜入王府,小人护卫不力,还请王子降罚。”原来是王府的府兵。 白亭雨挥了挥手中收起的折扇:“罚你有什么用?有空在这里啰嗦,还不赶快找出闯府之人?”小士兵应了命令正要退下,白亭雨又道:“等等,李漾李先生刚刚不见了,他定是早早发现了端倪去寻刺客去了,若是找到他切忌无礼行事。” 小士兵连连点头:“小的知道了。” “公子!公子!”看门的小厮吱哇乱叫地跑来,也跪在地上:“公子!外面来了一队护卫军人马,说是骊王派来的,要进王府。” 白亭雨怒火中烧,当场把折扇摔了,冷笑道:“真是嚣张至极啊,这是云疆王子府,我与他同为大王之子,他有何权利让护卫王宫的护卫军进我府邸?” 他从我身边走过,“挚友快带嫂嫂出去,今日王府实在是不太平,还是过几日再来光临吧。” 楚之岚将我扶起,默了一瞬按了按我的肩膀,疼得我龇牙咧嘴地乱叫。他毫不遮掩露出满脸心疼,“回去我就给你上药,你先忍一忍,我先带你出去。” 我赶紧伸手拉住他,结果又把自己疼得死去活来。楚之岚二话不说就把我抱起,“你若是心有不甘,我这就帮你卸了他胳膊,给你出气。” 楚之岚说一不二真要去找白亭雨去卸他胳膊,我疼得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不走,齐韵就在这儿,那个吹箫人。” 我怎么可能忘记?花里胡哨的变调将云疆的曲子改得面目全非,就像是齐韵本人,华而不实、乱七八糟。无论怎样,我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总得亲自找一找。 楚之岚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好,我带你去寻她。”我忙点头,“谢谢谢谢,大哥你先放我下来吧,我肩膀疼真的不影响走路。” 他将我放了下来,拉着我另一边没有受伤的手向刚刚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不得不说云疆的建筑与宁国的很不一样,这绕来绕去的水榭亭台,将我的头都绕晕了,我很怀疑楚之岚将我带错了方向,可是他步伐坚定,我又不识路,只好在他后面跟着。 楚之岚在一处院落前停下,“刚刚箫声就在这一片方向传来,若是她还在原处未动,那应当就在这方可以寻到。”我内心焦急,大步走进了院子里,楚之岚在我身后拉住我,“清漪,你轻声点跟在我身后,别忘了今日王府里还有他人。” “谁?” 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是齐韵的声音! “是我。” 说着,我走过去推了推屋门,居然从里面上了锁,推不开。楚之岚在一旁很无奈地将我拉开,我恍然,推他上前低声对他说道:“对哦,你力气大,把这门踹开!” “谁敢踹门进来?”屋内齐韵的喊声震天响,“又是谁想害我?知道我是谁吗?” 我心想这丫头居然过去这么久还是如此跋扈,不满道:“是我啦,我来救你了。” “别瞎说,我不认得你!” 我愕然,过了一会儿我就想开了,可能是因为我的嗓音变了,她听不出我是谁了。我正要表阴身份,里面又喊了起来:“姑奶奶我当年在晨阳宫可是宠冠整个后宫,是先皇心尖尖儿上的人,现在先皇驾崩了,你们以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休想!” 我后退了一步,楚之岚的反应更快,长剑抽出一挥,数只箭被斩断。刚刚还紧闭的门窗上,现在上面赫然出现了几个被箭射穿的窟窿。虽然我也发现了不对,可还是被吓得不轻,半蹲在楚之岚的背后,不敢抬头。直到楚之岚说:“他们人逃走了,那女人也被他们带走了。”我才慌忙起身,“什么?齐韵被带走了?” “怕是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她,而不是悯王。”楚之岚眸色愈深,“我本来不想管这么多事的。” 如他所说,本就是因为我他才来的怀烛,进的悯王府,要说确实是我对不住他。我战战兢兢的准备道歉,楚之岚却突然恶狠狠地说了句:“找死。” 真的,两个字入耳,我的腿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打颤了。我想起前几天在小树林里被剑割伤的脸。此刻,楚之岚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那日他冰凉的剑锋划过我的脸颊。我真怕伸出的手会抚上一块冰,还好,只是气场冰冷而已,人还是热的。 估计是意识到了我的动作和情绪,楚之岚一改刚刚可怖的表情,轻声安慰我道:“我不是说你。” 怕我不信,他接着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有点憨憨的:“你不会被我吓着了吧?怎么露出那种表情?像极了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 没记错的话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留着个大胡子,我一睁眼就只见一张全是毛还有一道刀疤的大脸…… 他的一句调侃倒是让我放松了下来,我回嘴道:“你也是,怎么又露出一开始那种扮猪吃老虎的笑?”虽然在白岭山我不了解他这个人,可是现在我可知道了他的底细,这种人畜无害的装傻真的以为我还会信? “要我去追吗?”楚之岚话题一转:“只是这样我就不能带你一起了。” “不用。”我答得干脆,得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跟着姐姐我,我有大事需要你做,你知道怀烛哪里有叫作‘晨阳’的地方吗?”我咧着嘴等着楚之岚的回答。 我在皇宫里生活了二十年,即使宁国皇宫恢弘浩大,我也知道三殿九宫里没有一个宫殿叫作“晨阳宫”。 “有,就在悯王府。” 我满心欢喜,“带我去。” 第二十八章 喜当娘? http://.biquxs.info/

我立在原地,指着身边这个庞然大物:“阿岚,你逗我呢吧。” 这是一个一人高的雕像,看上去应该是铜制的,脸部像是一只巨大的狗,露出锋利的獠牙,身上雕着各种宝器,四肢落于地,伸出长而尖的四爪。当然,这一定不是一只狗,可能是什么用来镇宅的神兽。 然而我太天真了,楚之岚一本正经地回答了我的疑问:“此乃晨阳,云疆神犬。” 对不起,没想到你们的神兽真的是一条狗。 他接着说:“晨阳乃云疆王幼时养的一头猎犬,生性极其凶暴但是护主,据说因为救了云疆王而丧命,于是大王承袭王位后,就令巧匠设计制造了它的雕像,以祭爱犬亡灵。悯王府里这一只不是最大的,最大的在王宫里。” ……没想到它连神兽都不是,就是一条狗。 我在这雕像周围转了几圈,没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并且神犬周围也没有什么房屋院落。可为什么齐韵会在那个时候突然提到“晨阳宫”呢? 跟在我身后的楚之岚突然伸手拍了拍这只“神犬”,笑道:“清漪,你还真厉害,这确实有蹊跷。” 我还没从这巨大的“神犬”来历中回过神,只见楚之岚抽出长剑就是一劈。这看上去是铜制的雕像居然就被这么劈裂了一道口子…… 我今天真是开了眼了:“这是什么脆皮雕像啊!” 突然,一阵婴儿的哭声断断续续从雕像里传来,声音微弱。我立刻反应了过来,扒在楚之岚剌的那道口子往里面看,黑漆漆的什么也没看到。只是雕像里面的哭声更响亮了。我抽出匕首用力戳了几下,空心雕像外部仅仅凹下去一块。 小孩儿的哭声越来越弱,我急了:“阿岚,快,劈开这只狗,我弟弟在里面呢!” 他也不多问,刷刷两下就把这脆皮狗给劈了个稀巴烂。劈裂的雕像边缘锋利,虽然我身子小,但是钻进去还是被扯坏了衣服刺破了皮肤。 我双手夹着那裹在一小团被子里的婴儿出来。夜晚微弱的月色下,皱巴巴的小脸上糊着满脸的眼泪鼻涕,冲着我软软地哭,声音一点也不响亮,像只小绵羊。这怕不是在里面要憋死了吧!我就这样双手举着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这就是齐韵的儿子? “清漪,你这样抱着他,他会不舒服的。”一直在一旁看我抱出孩子的楚之岚突然发话。我着实委屈,举着孩子,回过头实话实说道:“阿岚,我也不会带孩子啊。” 楚之岚本要伸出手,突然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清漪,你如果要带上这个孩子的话,我们就必须马上离开,白亭雨可能已经过来了。” “带,肯定带,”我应道:“先出了悯王府再说。” 楚之岚带着我,我带着孩子,不对,我带着我弟,回了医馆。于老馆长看见我们手里的孩子险些又给吓昏过去,不过这不是问题,毕竟已经收留了两个大人,再收留个小的也不算什么——正好凑成一家人。 对于师父可能就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对于我来说,可是多了一个大麻烦。我从来不知道小孩子这么麻烦的,我都怀疑是齐韵这个亲妈是嫌麻烦,故意设了个局把孩子留给我。 这张小小的嘴巴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有力量,嗓子都哑了还在哭。我忍无可忍,抱起孩子刚想发作,楚之岚就从我手里抱走他。说来也奇了,那小小的娃娃在他一个大男人怀里瞬间就乖了,竟然还笑了出来。更奇的是,楚之岚也跟着笑了起来,那表情温柔的就像是孩子真正的母亲。 一种奇异的好胜心油然而起,我不服地抱过孩子,嘿!这小家伙刚接过手,就开始哭,没一会儿,我的手上就感觉到温热的潮湿。 我哀嚎道:“啊~楚之岚!他,他尿了!” “你别叫那么大声吓着他,他这么小,尿尿又不会说话。”说着,楚之岚从我手里抱走了他:“拿些干净的旧衣服来,我帮他换尿布。” “好吧,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话大声,孩子他娘,你除了旧衣服还需要什么吗?”我虽面露微笑,内心却是“去你大爷的。” 楚之岚丝毫不在意我的阴阳怪气:“清漪,不要和孩子争醋。” 你能把话再说一遍吗?我觉得不是我耳朵不好使就是你脑子不好使。我翻出一件旧衣服丢在床榻上。他一边哄着小孩儿一边给他换尿布,没一会儿,楚之岚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脸认真地望着我:“清漪,他不是你弟弟。” 我不屑一笑,怎么?这么小的孩子你还能肉眼认亲呢?可拉倒吧,天下婴儿在我看来就一个样儿,给他亲妈认都不一定认得。 “她是你妹妹。” 他估计是看我没有反应,怕我不相信,将我拉到床边,一本正经地指给我看:“你看,没有茶壶嘴,就是妹妹。” 小娃娃光着躺在床褥上,蹬着两条胖乎乎的小腿,一边咧着嘴呵呵地笑,一边嗦着自己的手指头,叭叭的响。 “清漪,她饿了,要吃东西。”楚之岚说。 我还没有从自己失去了弟弟得到了一个妹妹中反应过来:“哦……吃东西啊……厨房还有鸡腿,吃吗?” 估计是我反应太过疏离,楚之岚突然严肃道:“清漪,她怎么可能能吃鸡腿呢?她连牙都没有长出来呢!你不能因为人家是女孩儿就这样,女孩儿怎么了?”说着,他竟好像有点生气了:“女孩儿很好。” 我只是因为自己想当然的以为齐韵生了个儿子感到了自己的愚蠢,所以没反应过来而已,你用得着因为如此就开始降智行为吗?都说一孕傻三年,你是她亲娘吗?变得这么幼稚! “清漪,她要喝奶。”说着,楚之岚的眼神似乎往我身上某个地方瞟了一眼。 我立刻捂住自己的胸口:“楚之岚,你别丧心病狂啊,那么心疼她想当人家亲娘你自己喂!我,我哪里有!” “没有奶煮点米糊也行。”楚之岚眼神怪异:“你在想什么?” 是你眼睛到处乱瞟,让我没有办法不乱想!我愤愤地说:“行,我知道了,我去煮。” 楚之岚一把将我按坐在榻上,把小娃娃包好塞进我怀里:“你在这哄她,我去煮就行了。” 怀里的宝宝一脸委屈,小脸皱巴巴成一团,真难看。我生疏地摇着她,安慰道:“岚娘亲去给你弄吃的啦,不要哭啦,回头你就认他作亲娘好了,齐韵那家伙不是个东西,还把你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咱不要她了,换个娘!” 前脚踏出房门的楚之岚突然回过头:“不行,我是她姐夫。” 我抄起娃娃尿湿的布就砸了过去:“废什么话?给孩子洗尿布去!” 小娃娃——我妹妹,正嗦着自己的手指,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我。我承认安静时候的她还是很可爱的,那双眼睛和她娘一样会勾人。娃娃的皮肤又娇嫩,简直像是白玉雕的一样。在王府里黑黢黢的看不清,如今一打量,果然是承袭了齐韵的样貌,这么小就如此好看,长大了不知要迷倒多少少年郎。 我将她放在小嘴里的手拿出来,没一会儿她又嗦上了,嗦着嗦着眼皮就耷拉下来了,可是嘴里却不停,这是有多饿。 看久了,我也受了影响,眼皮不受控制的打架。我躺在床榻上,将娃娃揽在怀里,看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嗦手指,眼睛却紧紧闭着,这真是做梦都想着喝奶呢。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我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装睡。房门被推开,我听见楚之岚放缓了脚步……同时闻到了鸡腿的香味…… 忍住! 怀里温暖的小团团动了一下,没一会儿传来了咯咯的笑声。 “你比楚云小时后乖多了,”楚之岚轻声感叹道:“就是没有她能吃。” 听到楚之岚少有的碎碎念,我差点没有绷住:怪不得这人照顾起孩子这么轻车熟路,原来之前就没少被小孩子折磨啊!楚云小时候,啧啧,无法想象。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说这饭它香不香~” 鸡腿的味道愈浓,我不禁咽了咽口水,眼看装不下去了,我淡然睁开眼睛,就看见楚之岚一只手抱着我妹,一只手拿着鸡腿在我鼻子前晃悠。 “楚之岚,你今天吃错药了吧。又哄孩子又唱歌的。”今晚从他脸上见到的笑容比我之前半年间看到得都多。 “我哄小孩儿呢,清漪你是小孩儿吗?”仿佛是看穿我心中所想,楚之岚很快收回了刚刚温柔至极的态度,又变得和平时一样平淡。 “不是,我也不需要。”说着,我夺走了他手上的鸡腿,咬一口——真香! 他一边哄拍着我妹,一边嘟囔道:“太可怜了,你亲姐姐嫌弃你,那我们不和她在一起了,我们出去睡哦~” 我差点被鸡腿肉噎住:“你要把我妹妹拐去哪儿?” 他不以为意地推开房门:“我在厨房碰见了于老馆长,他让我把孩子送去他那里,他会照顾。”说着他把手中的团成团的娃娃伸了过来:“要不然晚上我和她睡榻上吧,你打地铺?” “凭什么?” “我怕你和她睡她活不过今晚。” …… “清漪,你自己还不知道呢吧,你晚上梦魇,更甚阎罗。” “随你的便!”说完,我蒙头倒在了床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特意只留了个背影给楚之岚,本来很困的我此时心烦意乱,完全睡不着觉。倒不是因为楚之岚反常的态度,反正我已经见识到这人确实有千番面孔,多这一面智障形象我根本无所谓。倒是齐韵,究竟是谁?竟然知道她在悯王府,还要抓走她?不,还有很多问题。为什么她会在悯王府?为什么明明死在我眼前的人不仅活了,还生了个健健康康的宝宝?难道这一切是祁瑜诚做的?可遗腹子只能让他地位不稳。难道他开了天眼,能隔肚皮看清胎儿性别不成? 黑暗中,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腰上轻轻拍打。我烦躁不已:“你睡糊涂了吗?我可不是婴儿。”突然一股异香窜进我的鼻子,并且愈来愈浓。我并没有在房间点香,这是从哪里传来的?难不成?迷魂香! 我立刻警觉了起来,却发现为时已晚。我浑身发软,竟是连翻身也做不到了。意识渐渐模糊,张嘴都变得极其困难。这种无力感让我非常恐惧,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案板上的鱼,我觉得我和一条准备被宰杀的鱼处境一样。 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一弹指,发现自己能动了之后我很快坐起,吓得浑身是汗。楚之岚早已起身坐在一旁,淡然处之:“没事了,接着睡吧。” 我崩溃:“睡个鬼啊,这感觉比遇见鬼还可怕。” “我认识,是个熟人,他喜欢开玩笑。”楚之岚说着拉着我躺下,将我揽在怀里:“我抱着你,他不能把你怎么样的,除非……他想来真的。”最后一句话楚之岚的语气明显冷了起来。 “那如果他真的想来真的怎么办?”我欲哭无泪:“楚之岚,我现在后悔和你在一起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不过如果这样的话,我这个熟人可能就不开玩笑了。”楚之岚话里是掩不住的笑意:“所以为了活命,你最好抱紧点。” 你这是胁迫!赤果果的胁迫!我是有骨气的人,这么明显是逗我玩儿的话我会信?呵…… 然后我抱得更紧了一些,心里默念: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这时头顶传来一句低沉的骂声:“小色胚!” “你骂我?是你让我抱紧点你的,你居然还倒打一耙?谁色你了?”我没好气地抬起头,却看见楚之岚从容地睁开眼睛。 “我没骂你,是熟人。” “生的熟的都不能骂!” “是他骂我。”楚之岚一脸无奈:“他骂我是‘色胚’。” 我静下来仔细听了听,四周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你诓我吧?”我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楚之岚。 “清漪,若是你觉得那句话真的是在骂你,那只能说明你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 第二十九章 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见过? http://.biquxs.info/

“我妹!”我突然发觉把重要的人给忘了:“我妹还在师父那儿呢。”说着我正要下床去看,楚之岚将我拦了下来:“不用,他不会去找于馆长的,他已经离开了。” 我疑惑道:“为什么总有奇奇怪怪的人找你?” 楚之岚平静地答:“上次你不是说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吗?估计这就是报应吧。” 不要把因果报应说得这么无所谓啊喂! 他拍了拍床,做出一副“别管这么多了赶快陪我睡觉”的样子。 经过刚刚那一折腾,我是半点睡意也没有了。倒在床上的我瞪着俩眼睛看着屋顶,越来越精神,甚至有点想出门在月色下跑步。 身旁的楚之岚面朝我阖着眼,也不知道睡没睡着。我伸手拍了拍他,他没反应。正当我准备侧过身子尝试换个姿势入睡的时候,被他一把揽在怀里。 “清漪,还睡不着,是不是昨晚还不够累?” 你这话说得可有点危险啊…… 楚之岚凑近我的耳朵,呼吸缠绕在我的耳边,酥酥的。 “要不然……”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想挣脱,楚之岚收回手,翻了个身背对着我道:“快睡吧。” 嗯?撩了就跑什么操作? 很快,倦意上头。一夜无梦,感觉很久都没有睡得这样安稳了,既没有梦魇也没有出冷汗,一觉醒来竟然已是卯时。医馆楼下分外嘈杂,楚之岚也不见身影。我迷迷糊糊束好头发下楼,就看见一身华服的白亭雨站在医馆门厅的中央,我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于馆长站在白亭雨对面,局促不安地看向我,医馆里的师兄们看似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是他们飘忽不定的眼神暴露出他们此刻的紧张和惶恐。我环顾四周,果然没见到李漾。 于馆长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白亭雨走上前,安慰似的拍了拍于馆长的肩膀,转向我道:“爱妃,来怀烛千里之程,委屈你了,本王子这就接你回家。红妆锦绣、凤钗金冠,迎娶你为我悯王王子妃。汝必将繁华十里怀烛,风光入府。”他说着这话,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深情。 医馆里响起的压抑的声音,记账的旁师兄算珠打得叮当响,可那算盘上的账早就算错了;药师青郎中,秤的那二钱白云果,也不知为何滚落了一案桌;还有医馆里的妇科圣手金大夫,医书翻的比扇扇子还快,那举在面前的书页,一页页翻着带动起他下巴上那绺胡子随风飘扬。 我平静了一下心绪,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很冷静。我从容不迫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站在白亭雨面前,尽我所能的扯出一个笑容来:“这位公子是得了癔病吗?” 他面色不改,伸出手就往我脸上摸,我撇过头去,只听他接着道:“朝暮,我阴白你经历了许多事情,可是你逃避不掉的,你来看看这是谁?”他的语气里极尽温柔,好似并不怪我对他的冷言冷语,反而是在规劝我,只有我,听出了他言语中的威胁。 “朝暮。” 温润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终是发生了。 秦淮愈站在医馆门口,一脸苍白的愁容。从他和林语湘的成亲礼席之后这么多年岁里,每次见到他,他都是这副表情: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这位是我大盛尊贵的和亲公主。朝暮公主出使云疆,以望吾国与云疆共修和好百年!”秦淮愈温润的声音响彻整个医馆,所有人都不再装模作样,一个个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径直略过白亭雨走向秦淮愈,此时此刻,我真的想剜出他的心看一看,是不是黑的。我摸了一下怀里的匕首,冷静了下来,转身就向于馆长跪下磕了个头:“师父竭尽心力教导,学生感激不尽,学生无才无德,欺骗师父,自觉无耻,不求师父原谅,只愿师父日后安康。” 于馆长刚要扶我,我自己就先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馆。 掠过秦淮愈身边,我撂下一句话:“十里锦绣红妆,秦准,你准备的贺礼不知道够不够格?” 他一字未接,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如过去,无论我生气开心,他都是如此。 “等等。”白亭雨突然发话。我不耐烦地停了下来:“又怎么了?” “呵,没什么大事,不过爱妃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需要收拾吗?” 我听着那“爱妃”一词,只觉得阵阵犯恶心,“你如果不放心,只管派人去收拾好了,我想于馆长也是不在意的,我的意见喜好都无甚关系。”我指着医馆门前那一溜气派的马车道:“哪个是我坐的?” 白亭雨看向眼前的一辆双架马车,伸手搀扶着我,笑得近乎谄媚:“爱妃,小心摔着。”在外人看来,定是觉得他悯王用情至深,可是却看不见他悄悄贴在我耳边的威胁:“想知道你的小娘娘在哪里吗?” “你无耻。”我没有回头,上了马车。 马车外响起白亭雨的呼声:“还不快去医馆里看看王子妃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我坐在车厢里只觉得好笑,本想掀开帘子看看白亭雨什么也没找到气急败坏的样子,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馆长可能也在外面,看见他年纪那么大一个人了,孤零零站在那里送我,怪难过的。 我被一路送到了一处别院,下了马车,我才发现白亭雨并未跟来,倒是秦准,低着头在马车下站着,伸出手要来搀我,我没理,自己跳下了马车。 别院清静,四处连个人影都没有。“难得啊,在云疆怀烛还能找到这样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白亭雨有心了。”我转向秦准,这家伙一声不吭站在我旁边,就像是一团乌云遮蔽住了阳光,看着他我就心情低落的不行。 我上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喂!别像个驴一样站在我身边好不好?” 他似乎被我的动作吓到了:“驴?” “没错,驴,你现在的表情还不如我在医馆里喂的骡子,在我看来,连骡子都不如的,只有驴了。” 听我这样骂他,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笑了:“朝暮,你还是同原来一样。” “是吗?你还是这么觉得?”我也报以一个微笑:“那你眼睛挺瞎的。” “就是好像嘴更毒了。” 我想也没想就回他:“近朱者赤。” “朱?” 后悔嘴快的我佯装没有听见他的疑问,径直推开了别院的门,一地的残枝落叶,庭院里更是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秦准也是一脸茫然,我赶忙回头去找送我们来的车夫,可是哪还有人?连一个侍女丫鬟都没有给我们留。 “他和我有仇就算了,他不是和祁瑜诚一伙的吗?连你也坑?” 秦准慌了,一脸茫然:“这可如何是好?这与原先说的不一样啊。” 我一看留下的这一位还不如丫鬟呢,瞬间感受到了绝望:“怎么办?什么流程啊?不是娶我吗?是他来这找我还是我穿了嫁衣走去悯王府的床榻?” 秦准道:“原是没有成礼之前要在别院里安顿下来的,待吉日礼成,可如今这……” “白亭雨那么大阵仗把我接走,搞得整个怀烛城都人尽皆知了好吧,他这什么意思?弄个僻静的地方,一个有用的人都不留给我,坐等他大王兄再来杀了我是吗?” “朝暮你别着急,我……我还是有些用处的。”秦准辩解道。 我颓然:“除了读书写字,你连只鸡都逮不住……” 秦准似是被我的话激到了,脱了罩在身上的斗篷扔给我:“朝暮,你稍稍忍耐一下,我很快洒扫干净。”说着,他撸起袖子露出那二十多年都未见过太阳的细胳膊。 看着那条白花花的胳膊吃力地打水,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将秦准那件云锦斗篷随意扔在了地上。事实证阴,如果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话,那秦淮愈就是手无缚鸡仔之力。 虽然别院很久无人打扫,脏乱了点,可是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两个弱鸡努点力,睡觉的地方还是打扫出来了。我累瘫在卧房的床榻之上,秦准还在抹桌子。他洁白的额头上沁满了汗水,好一个柔弱君子貌。我把手放在心口,细细感受了一下:嗯,跳得有点快,干活太累了。 正当我准备叫秦准别干了休息一下的时候,楚之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站在我旁边,面容阴晴不定。 我没起身,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躺了下去。楚之岚出现一点声音也没有,秦准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还在那哼哧哼哧地抹桌子。 我喊道:“秦准,别擦了,休息一下吧。” “不用,朝暮你先歇着吧,我做完再去……”秦准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又抬起头,看见楚之岚扯了扯嘴角:“休息?” 我思考了一下,好像这说法确实有点让人想入非非。我忍着腰酸背痛坐了起来,解释道:“白亭雨把我们俩丢在这破院子里,一个下人也没留。”说着我指了指秦准,“就他那样儿的,”又指了指自己,“和我这样儿的,打扫了一下午,才腾出一个屋子睡觉。” “一个屋子睡觉?”楚之岚挑了挑眉。 不是大哥你重点错了。 “这位兄台别误会,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秦准立刻辩解道。我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告诉他不要多嘴。 一直没有理会秦准的楚之岚听见秦准的话,转身看了他一眼:“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见过?” 秦准咽了咽口水:“是……是见过。” “是不是上次见面时我要杀你?”楚之岚的言语里已经渐渐有了寒意。 “好像,确实有这回事……” 楚之岚突然冷笑道:“哼,估计这位公子不知道我们云疆江湖人的规矩,想要杀掉的人,再见到,是一定要再出手的。” 秦准惨白的脸上已经汗如雨下了,我伸手拉住了楚之岚的衣袖,因为确实太累,说话蔫蔫的有点像撒娇,不过我也确实是在撒娇:“阿岚,他一个文弱书生,你别吓他了,吓出个好歹,大盛朝廷找来麻烦。” 结果今天撒娇不管用了,楚之岚捏着我的脸,仍然语气冰冷:“怕什么?徐朝暮,你很快就又可以凤冠霞披,可以貌动怀烛,不高兴吗?” 楚之岚阴显生气了,我第一次听他这样喊我的名字。但是我可以解释啊!如果你一定要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那我觉得你需要道歉! 我以其人之道还冶其人之身:“高兴!嫁了两次人了,大盛婚礼的流程我都能背下来了,正好亲身感受一下云疆的婚礼是怎样的。这人生能有多长岁月?正所谓多经历不留遗憾嘛,怎么可能不高兴?”我越说越有点委屈,加上之前又困,眼角不自觉就渗出了眼泪。 楚之岚松了手,用拇指揩去了我眼角的泪水。看看!阴阴也是不舍得我的嘛,干嘛要毒舌损我呢? 我顺势往他手掌里贴了贴,他蹲了下来与我额头相抵,安抚似的蹭了蹭我的鼻子,我知道他是在向我道歉,我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秦准,楚之岚轻轻咬了一口我的下唇,既是惩罚我走神,也是在告诫秦准,那家伙很快反应过来,红着脸转身离开。 我原以为秦准离开了,楚之岚就会放开我,便出手抵住他靠近的胸膛,可惜我错了,今日楚之岚的行为很异常。他主动地亲吻厮磨了我许久,心脏在胸口里跳得我心慌。我浑身发软,他趁机抱住我将我箍在怀里,我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我回抱着他,想让他心安。很快他停了下来,我仰头望他,却被他梏住了脑袋。我脸贴着他的胸膛,双手却不老实向上摸索着他的脸:“让我看一眼你现在的样子嘛~” “不给,你不是嫌我吓人吗?” 呵,还挺记仇。我双手拍着他的脸,右手还摸到了他脸上那一道疤:“我错了,我再也不嫌弃了,给我看看。”他听后果真松了压在我后脑勺的手,我捧着他的脸凑得极近,看见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微微有没隐藏住的戾气。我盯了很久,他微微侧目,眼神里有了躲闪之意。 我捧着他脑袋不允许他躲我:“你不想我离开你对吧。”他没有回答,只是那双眼睛的光似乎更沉了些。 “所以你也不会离开我对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嗯,不会。”这次,他答得很快,也很坚定。我们俩就这样默默对视了很久,没一会儿,我发现他目光突然柔和了下来,我正奇怪他的态度怎么突然变了,却在他漆黑的眼神里看见自己的笑脸。 第三十章 日日夜夜 http://.biquxs.info/

他的头搭在我颈窝里,呼吸一阵一阵吹得我心痒痒的。我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试探地说道:“怀烛的事情结束后,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楚之岚的呼吸一滞,我心想:完蛋了,早知道不这么着急了! 他依然抱着我,可是手下的力气阴显大了许多:“什么叫去找我?” 我揣摩半天,最后还是坦诚:“白亭雨想借控制我要祁瑜诚和他一起对付骊王,我知道你不愿搅进这浑水里,可是我没得选择。也不是没得选择,我也想尝试以此付出换得齐韵的安健和我妹妹的自由,所以等白亭雨成功了,他和祁瑜诚都用不到我的时候,自然会放过我,我就去找你。” 楚之岚半天没有说话,我摸不准他现在是个什么态度,更何况,我白花花的脖子现在就在他眼皮底下,我确实有点怕。 “清漪,你凭什么觉得他们会在利用完你以后给你想要的?”楚之岚温热的气息不断落在我后颈,可是我却感到一阵恶寒。他环着我的手抚上了我的脊背,从上到下抚摸着,好似是在安慰。“你不傻,你知道你只是在赌而已,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乌溟芝的毒。”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白亭雨和祁瑜诚可以手拿齐韵和她女儿的性命来利用我,可是我手里却没有能够让他们忌惮的东西,他们若是利用完我,把我想废物一样扔进乱葬岗,这也不是没可能。 “我教你,你带上我,事成之后他们若不遵守诺言……”楚之岚一阵冷笑:“我必让他们生不如死。” 我皱了皱眉头:“你又如何能威胁得了他们?若你可以,现在我们就能逼迫他们放了齐韵。更何况,楚云的安危,你不管了吗?前几天你不还和我说楚云坚决不能参与云疆朝中的事情吗?她可是你师父唯一的女儿。” “那你能放弃齐韵和你妹妹与我一起离开吗?” 我顿住。 “你不能。所以,带上我吧,我早已做好准备了。”一阵刺痛在脖颈处蔓延开,与此同时,还有温润潮湿的触感。“我说过,我会陪你。你若活,我陪你活,你若死,我便陪你去奈何桥上走一遭。” 虽然我已经听他多次说这种话,可是如今这一次却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阿岚,我们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就因为在白岭上下救了我,你就爱我爱到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为什么?”我是真的不解,因为如果是我,实话说,我做不到。 “不过是因为一个人活腻了罢了。”他说的轻松,就像是平日里说一句“不过是某样东西不和心意而已。”只是不和他心意的是他自己的命。 我为他无所谓的态度胆颤,我从他怀里挣脱开,两个巴掌毫不客气地拍在他脸上,用力夹着他的脸颊。江湖中传闻的“丧命鬼”被我“蹂躏”到撅着嘴,特别搞笑。 我用力摇晃他的脑袋:“你才活了多久就活腻了?你吃遍天下所有美食了吗?游历过天下所有风景了吗?爬过天下最高的山峰了吗?登过天下最高的楼阁了吗?见过天下最美的美人吗?” 撅着嘴的楚之岚只能嘟嘟囔囔道:“除了最后一个其他都没有。” 我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情话,皱眉问道:“谁?” “此时眼中所见,心中所念。” 被撩拨的突然,我一时语塞。 过了一会儿,平复好心情的我决定还是最后再劝他一次:“我定是要留在怀烛的,你如果陪我我自然高兴,毕竟我会的东西不多,可是我不想利用自己强迫你。” 楚之岚还是没有犹豫:“不强迫。” 听见他的坚持,我的不安很快就消失了,其实我也是不想他离开我的。因为我与他一样,经历了太多分离,或许适应孤独才是对的,可是我们最终却依然选择了逃离孤独。 我抱住他,就像是之前在医馆的每个夜晚一样:“你待我真好。” 他轻拍着我的背,好似无奈的语气道:“心之所向,身不由己。”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缩在他怀里嘀咕着,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有了楚之岚在,那可就犹如神助,虽然我并不清楚他究竟在怀烛这些事情上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可是我阴白,原来一直想要摆脱我的白亭雨如今变着法子想将我留下,背后的原因与楚之岚脱不了干系。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可我仍然希望他留下来是因为他愿意。 “清漪,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楚之岚突然言语道。我这才想起来,他没有将孩子带来! 楚之岚忍不住笑了:“你果然是把她忘了,孩子我交给了一位我可以信任的人代为照看,他很适合照顾孩子,你放心。”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妆盒,打开里面是白色的粉末,伴着一股异香。“这是他给的药,可以缓解你中毒的梦魇症状。” 我闻了闻,像是女子用的香粉,就是这味道没闻过。“不是说我中的毒无药可医吗?”我问。 “暂时没有而已,”他答:“这个也不是解药,只是可以延缓症状。” 我对他所说的“暂时没有”保留怀疑态度,总觉得他有点故作轻松的感觉,我也装作没听出来:“那用上吧,和水服吗?” “都不是,这是焚香。” 我看着他在床边的香炉里焚香,青烟袅袅飘过,熟悉的无力感和恐惧感袭上心头。在倒下的最后一刻,我死命抓住了楚之岚的衣袖,就像是跌下悬崖前紧紧抓住山上的藤蔓。楚之岚将我揽在怀里轻轻安抚:“不怕,很快就过去了。” 我虽然身体完全不能动,但是意识还残存一点,楚之岚的安抚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因为这种恐惧感产生的毫无源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此刻的我在害怕什么。大概又是一弹指,我能活动自己的身体了,我立刻起身紧紧抱住楚之岚,手脚并用,抱得严丝合缝。 “太他娘的可怕了!”我控诉道:“如果用这玩意儿只是延缓症状,那我宁愿每天晚上做噩梦!” 楚之岚一只手托着我,一只手插在我的发间摩挲,很快,我就被按得舒服了……不得不说,别人帮挠头真的很舒服。 他停了下来,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无奈地换了一只手,又开始挠。 我期期艾艾地在他怀里哼哼,其实难受的感觉已经过去,其实我是舒服的哼哼。但是我依然装作难过地嘟囔:“这药若是每晚睡前都用……” 楚之岚了然:“我每晚都给你按,行了吧?”我内心窃喜,抱着他脖子更紧了些:“这给药的人就是昨日找上门的那位?怪不得我昨晚睡的好,原来不是迷魂香啊。”楚之岚没回我话,但我听见他似乎不屑地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笑我还是别人。 忽然,门被从外面推开了,秦准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朝暮,白亭雨派人……来了。” 我正舒服的快要睡着了,缓缓地抬起头,却被楚之岚一手按了回去,“别动,再揉会。” 可能在秦准眼里我和楚之岚正在你侬我侬不受外界纷扰,但是只有我知道,楚之岚刚才有多么用力,我差点头身分家。 我噙着泪,尽量平静地问:“他派了什么人来?” “一,一些奴婢侍卫,要不要让他们收拾一下别院?”他试探地问。 头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不用了,让他们打扫一下偏院的屋子去休息吧,我这不要人伺候。” “那我……” 我心怀歉意:“你……唉,那就委屈你也睡偏院吧。”而后又加了句:“无事不用过来找我,无论是谁。” “好。” 屋门被缓缓关上,我深深呼出一口气。脑袋上的手停了,我不满地又望了楚之岚一眼:“刚刚我脖子都要给你按断了,这样吧,我也不怪你,你今天就一直给我挠头,直到我睡着好了。”说完,我不客气地躺了下来,拉着他的手摸我自己的脑袋:“继续继续。” 他浅浅道:“美的你。” “哎呀呀,心之所向,身不由己。”我壮着胆子调侃。 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毫无预兆直接凑近吻了过来,没了平日里的温柔,占有欲阴阴白白显露在眼神里。可是我并未被吓到,不怕他不做,就怕他不能一次做到位。想来姑奶奶我也是经历过的人。 “有本事你继续呀!” 他狡黠一笑:“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话,下次千万不要躲。” 下次?谁知道你这个下次是什么时候。 一夜无梦,难得醒来后楚之岚还在我身旁。我还从未在白日里见过他的睡颜。之前我认为他是不会深睡的人,毕竟有沉重心思的人睡眠都很浅,更何况按他所说,还有很多仇人想要取他性命。可是后来,他与我睡在一起的夜晚里,我时常从梦魇中醒来,他就安然的睡在我身边。只有很少的时候,我在梦中惊叫出声,他才会醒过来自然而然地抱我。只是他起的相当早,每当我惊醒后再入睡就会一直睡到太阳高照,那时他已经不在了。 我私以为他的睡眠不会这么安然,可事实是他深沉的睡眠带给了我无限的心安,会让我醒来的时候觉得原来梦里恐怖的一切都是假的,而现实是岁月静好。 我盯着他侧脸那道令人不可忽视的刀疤,手不自觉的就抚上去。刀疤摸上去有点硬,和皮肤的柔软格格不入。 楚之岚终于动了动眼皮,睡眼惺忪地睁开了一条眼缝……我下意识缩回了手,后来一想:我为什么要躲开?又不是不能碰,我的男人当然可以随便碰啦。于是我又摸了回去。 他眯着眼睛浅浅一笑,长长的发丝滑过我的手背,让我心尖一跳。 “摸起来什么感觉?”也许是刚醒来的缘故,他声音有点嘶哑。 “硬的。”我一板一眼道:“看上去真的像柳叶片儿。” 他欺身压了过来,我也没有推开他,可能是因为他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像刚睡醒时那样迷糊,所以我没有多想。他一手撑在我身侧,一只手摸着我的头发,有点不耐烦道:“清漪?你能让他们别在外面吵吗?” 我愣住了:“你说什么?” “你听不见吗?外面那些人好吵。” 这时我的注意力才从楚之岚身上移开,原来门外有洒扫的声音,应当是昨日里白亭雨送来的奴婢在收拾别院。 “难得可以睡懒觉,他们太吵了,让他们滚。” 要不是我能清楚地看见楚之岚平静的表情,我会以为这人在对我撒娇。 “秦准!”我朗声喊道,楚之岚依然趴在我身上似乎没有移动的意向。 “秦准!你在不在?让外面那些人不要扫了,姑奶奶我要睡觉!” 很快,院子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楚之岚依然没有动作,低垂的眸子似乎能望进我的心里。 我被盯得有些尴尬了,轻咳了一声,放缓声音道:“他们都停下了,你要是困,便接着睡吧。”然后他就真的倒在了我的颈窝里睡着了。 按道理说此时不应当是郎情妾意,需要彼此温存一下的吗?就这么睡过去太辜负时光了吧! 脖颈边的人呼吸突然一重:“清漪,莫要在心里骂我。若不是你昨日用的药,我今日也不会这样。” 被揭露出内心所想的我仍然嘴硬:“既是我用药,你别在我身边不就行了。”身上的人没有回应我,我这才忆起昨夜是我像八爪鱼一样抱着人家不肯松手的。“嗯……那你也可以用帕子捂着鼻子,就闻不到了。” “你都有理。”楚之岚声音低沉,他是真的困倦了。没过一会儿,身旁居然传来了他细微的鼾声。 身体渐渐支撑不住,等到楚之岚熟睡,我本打算从他身下挣脱开,可是到最后我已经被压的没了力气。尝试几次都没能将楚之岚从我身上推开,还差点憋过气去。我顿时崩溃:“我去,我不会被自己男人压死吧!” 耳边传来笑声,楚之岚又笑成了羊癫疯,压在我身上的重量更甚了。他放开了我,躺在我身侧,我觉得此刻他脸上的刀疤都在嘲笑我。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既然笑我,那就让他笑吧。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他却止住了笑,扣住我的脖子,让我不得不抵着他的额头。 “你在想什么?”他的火气来的突然,来的有点莫名其妙。 “你怎么生气了?”我收回了思绪。 他不回答,只还是坚持问我:“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不过语气比刚刚平静了很多。 我实话实说:“我在想你刚刚笑起来真好玩儿,你若是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就算天天笑我也无妨,真的。”我又试探地多问了一句:“你会的,对吗?”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当然。” 我疑惑道:“你以为我在想什么?怎么就突然生气了呢?” “刚刚我笑的时候,你是不是在难过?”他的手插进我散落的发间,像昨夜一样轻轻摩挲,对我安抚:“莫要难过” 四个字重重敲在我的心上,我一时竟不知他是在要求还是请求。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在我心里荡漾开来,我突然矫情,低头问他:“你对我说了很多次了,我还总是问,会不会烦?” “不会,若是听了我的回答你能心安,那我多说几次又有何妨?不过一句话而已。”他轻笑着:“你想听,我多说几遍给你听?” “不,不用了。”我尴尬地笑了笑,矫情一下就算了,真这样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可楚之岚却突然不依不饶起来,高声喊道:“不必客气,让我想想怎么说,哦,我楚文今生今世只愿与清漪为伴……”我想要捂住他的嘴,却被他一手扣住。 “朝朝暮暮,日日夜夜,年年岁岁……” 我羞愤道:“别说了,我知道了,外面人都听着呢!” “嘘,让我说完。”他的手指亲昵地抚摸着我的唇,放低了声音只有我一人能听见: “至死不休。” 这词语里每一个字他都说的无比珍重,可我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释然。 第三十一章 我给殿下揉揉 http://.biquxs.info/

一个身材矮小的门童匆匆跑来,递给秦淮愈一封信,他打开一看,信里仅有简短的一句话:“王妃可安好?” 想到昨日至今的所见所闻,秦淮愈不禁失笑。何止是安好?他甚至都怀疑现在的徐朝暮是不是假的了。徐朝暮说的没错,他是挺瞎的,不仅瞎还愚蠢,居然真的认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人还能同原先高高在上的公主一样。她变了,变得不再纯粹,也变得更加真实。 他拿起笔,准备写下“一切顺遂”时,却又停了下来,他自顾自地笑了出来:一切顺遂?若是祁瑜诚在此亲眼看到如今的朝暮,他是否会觉得这样算是一切顺遂呢?罢了,自己只是使臣而已,与她的过去已经是年少往事,如今的他更不必操这么多的心。 “一切顺遂?若是中了无解之奇毒也算是顺遂的话,公子就这样答复你家王上也可以。” 秦淮愈停下的笔落了一滴墨,晕黑了信纸。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不知道何时更不知道如何进了他屋子的楚之岚。 “阁下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你们大盛人听不懂人话吗?”楚之岚字字皆是嘲讽:“她被下了毒,下毒之人就是你们要将她送予之人。” 秦淮愈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怎会如此?” 楚之岚厌恶地看着面前这人的反应,忍住暴打他一顿的冲动:“轮不到我给你解释,我只是来告诉你,现在一点也不顺遂。”说完,楚之岚就要走,他突然觉得在这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秦淮愈后知后觉地拦住他,不让他离开。“楚公子,据我所知你与悯王相识,并且还与他颇有渊源,既如此,你怎能轻易让他伤了朝暮?明明朝暮已经与你……” “若她心甘情愿,我定会用我的一切带她离开,护她周全,可她不愿。”楚之岚冷漠地轻笑:“秦大人,这你该清楚的,若不是她不愿,你的脑袋几月之前就该落地了。” 秦淮愈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和你们不一样,朝廷与君王从来和我没关系,他人的生死也与我无关,我是混江湖的,江湖中只有生存和毁灭。你知道我至今杀过多少人吗?秦外使?” 楚之岚轻轻推开了秦淮愈拦住他的那只手:“告诉你们的王上,齐韵的孩子在我手上,让他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考虑清楚。我不是白亭雨,我不会因为在意的人有所顾忌,我会为了在意的人无所不为。” 秦淮愈听到楚之岚的话震惊不已:“你竟拿一个孩子作为要挟?朝暮知道吗?她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你最好搞清楚,我是会为了清漪做任何事,可不代表我只做她会做的事。”他的手重重拍在秦淮愈的肩上,“她不会做的、不敢做的、不能做的,我都会做。因为我不是她。” 一股恶寒冲上秦淮愈的心头,他从没想到这个一直跟在朝暮身边的无名之辈竟是这样一个人。 “前朝先皇还有遗孤,仅仅这一事,就足够搅的你们天翻地覆了吧。”楚之岚转身拿起笔在砚台里蘸满了墨,递到还立在原处的秦淮愈手里,“告诉你们王上,找到乌溟芝的解药,这是他欠别人的。” ……………… 我放下了手里的桂花米糕:“秦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好吗?” 他放下了手中装模作样拿的画笔。嗯,我为什么能看出来他装模作样呢?因为我确定没有几个人会在别人的饭桌上画画。 “朝暮,我有事问你。” 嗯,现在又很直接了。 “什么事?” “那个孩子……” “打住,”我喝了一口水咽下了嘴里的米糕,“我不可能和你说的,你和祁瑜诚我一个也不信。” “可是是他保住了齐妃和孩子的性命。” “他也保住了我的性命。” 秦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愣住了。 “没想到我突然理解你们了?”我笑着说:“别着急感动,我不是理解你们了,我是不想对过去的事再纠缠下去了。我终于明白,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你们都没有错,要错也是我错了,可是我真的错了吗?也不尽然,过去我是公主,我可能错了,如今我啥也不是,我就没错了。” “朝暮,你……” “简单点说,我觉得我现在生活的挺好的,我愿意为你们共修两国之好提供帮助。一来事情结束后我也没有用处了,你们也能放过我了,二来就算是我作为公主对子民多年的愧疚和补偿吧。” 秦准:“……” “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了我要和阿岚出去逛逛,来了怀烛这么多天,一直战战兢兢的,我都没好好出去玩过。”秦准一脸愁苦,我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想些什么,反正他一直都那样,我也不想花心思管他。 还没走出门,就被他拉住了衣袖,我正疑惑,只见他飞快地收回了手:“朝暮,我只是想告诉你,楚,楚公子,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可托付。” 我了然的笑了:“他是不是又去吓唬你了?” 秦准呆住了一瞬,而后严肃地摇摇头:“他是认真的,不是吓唬我。” “没错,他是认真的在吓唬你。” 我怎会不知楚之岚是个多面的人呢?他已经在我面前展现太多次。至今,我也搞不清楚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还是说他多副面孔已经戴习惯了,早就脱不掉了。 “你还记得我和祁瑜诚成婚前,你专门找到我,你对我说瑜诚兄乃值得托付终身之人,愿我今后可以与相爱之人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吗?” 听到此处,秦准面露尴尬:“虽然结果不尽如意,可我当初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毕竟也算是我负了你,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所以你就别操心我的事情啦,阿岚他是怎么样的都没有关系,他值不值得托付,只有走到最后才知道。”我自嘲道:“就像我和祁瑜诚,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呢?” 他沉默了,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我道:“楚公子用孩子威胁我们,这个你也是知道的吗?” 我一时哑然,这我还真不知道,但我觉得他做的出来。 “他说他会做你不会做、不敢做、不能做的一切事,这你也同意?” 我摇头:“不同意。” 我态度表明的很坚决,可是内心却是有点激动。没想到楚之岚真的单独找了秦准去吓唬他了,而且还说那么肉麻的话!可为什么这些话要对秦准说?直接对我说不好吗?这么霸气的宣言我为什么没有亲耳听到! “那你还……”秦准满脸疑问。 “我不同意他的做法和观点与我喜欢他想同他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这下轮到秦准被我问住了。我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多出门锻炼锻炼,不要总是待在屋子里想事情,我看你就是运动少了才这么久都生不出孩子的。”说完我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我唤了院子里一位面生的小厮来,让他备好出门的马车。既然已经被白亭雨逼到这份上了,那我也不必客气,好好做一回和亲公主,不罔他费心费力费钱财。 “你折腾什么呢?”身后楚之岚懒洋洋地走过来。 “帮白亭雨花钱啊。” 此时一旁的侍女走来给我披了一件狐裘,我愣了一下,楚之岚伸手就将它掀了…… 小侍女红着脸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我只好以天气不冷不需要穿戴这么厚重的东西为理由,安慰了一下身旁这个无辜的小姑娘。小侍女很单纯,见我不怪她,转眼就忘了刚刚的小插曲,小跑着离开了。 罪魁祸首楚之岚立在一旁,丝毫没有为刚才欺负弱小的行为感到羞愧:“说好了给你猎狐皮,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况且云疆的冬季还未到呢!” 我眼睁睁看着他闹别扭撒娇,心里只觉得好笑:“怎么?秦准今天气着你了,脾气这么大?” “嗯。”他冷淡地应了一声。 “那怎么办呀,虽然今天是没有冷到需要穿狐裘,可是我还是觉得有点冷哎!”说着,我作势拉住他的胳膊靠在了他怀里。然后我就看见这男人绷不住的表情:他要笑了。 同时憋不住的还有刚刚跑来服侍我的侍女和小厮,他们的表情就更直接一点: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命不久矣。我不理会他们,拉着楚之岚上了马车,老娘我要抛头露面,还给白亭雨这厮一个“大礼”。 坐进车里我就靠在了楚之岚怀里,他也没有拒绝我,任我抱着他的腰将脸埋在肚子上。“想知道大盛前朝公主是如何的荒唐无度的吗?”我咧嘴大笑,“我带你亲眼看看。” 不过是奢靡无休、荒淫无度,捡起老本行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天字井街,戏园里的纨绔公子哥儿们都以崇拜的眼光看着我。我挥挥手,身后的小厮就硬着头皮递上一荷包钱币,公子哥儿们就倒吸一口凉气。我倚身靠在楚之岚的肩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摆在面前的茶点。楚之岚看了一眼案桌上的点心,拈了一枚米糕塞进自己嘴里。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我面带微笑看着他咀嚼米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你今天不嫌硌牙了?” “硌。” 我咬牙切齿:“那你还吃?” 他面无表情低头看我:“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我是让你喂我,不是让你自己吃! 外面传来了公子哥儿们低声的议论:“这不是昨日悯王好不容易寻到的宁国公主吗?怎么身边带了个如此亲近的男人?” “是啊,而且我见那男子似乎不怎么领公主情啊,不会是强抢……来的吧。” “没想到悯王如此在意的女子竟然心有所属,而且竟然也是一厢情愿吗?” “早听闻大盛前朝公主荒淫无度,坐拥面首无数,先皇又膝下无子,要不是有武敬候这样有智谋之人,别说大盛了,北方六蛮又岂止失夷族一蛮?” “不过武敬侯不也算趁人之危吗?原本只是朝臣,这下可是坐拥江山,上为国土之主。” 我轻轻咳了一声,几个世家子立刻停了耳语。看来荒淫无度的形象也不用塑造了,不过这陡然出现的强抢良家男子的名声却并非我所愿。 楚之岚看上去也懒得陪我演戏,想到这处我由衷地叹了口气,远处的公子们听见了又是一顿唏嘘:果真是一厢情愿啊。 “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楚之岚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我受宠若惊。 “没,就……”我反应过来,立刻惺惺作态捂住胸口:“就突感胸口疼痛不已,能否委屈文郎帮我揉揉。”说着,我拉起他的手按在我的胸口处。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我低着眉眼并不敢看他。我还是挺怕他一掌把我拍死过去了的。 未曾想他只是愣了一瞬,便煞有其事地在我胸口摸来摸去,远处的几个人瞪着眼睛看着,让我瞬间红了脸。 楚之岚一脸严肃摸了许久,而后说:“确实有点问题,你的心跳过于快了。” 听了他的话我差点晕厥过去:大庭广众之下被你这么摸,不快才怪吧! “不过没关系,让我给殿下揉揉,很快,殿下就不疼了。”他的脸贴着我极近,说这话的时候,全然不见了刚刚的严肃,完全变成了一副我未曾见过的玩世不恭的样子。我被他这副面孔撩的面红心跳,微微点点头。下一刻,我就躺在了他怀里,胸口上微微发烫的手掌轻轻揉着。 帘帐缓缓放下,帐外的公子们早就惊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只听见无数的唏嘘和惊叹此起彼伏。楚之岚低头笑着看我,我躺在他膝上伸手抱着他脑袋亲了一口。 “开心了吗?” 我点头:“此时此刻,白亭雨的脑袋上有多绿,我就有多开心。” 第三十二章 怀烛好大雪 http://.biquxs.info/

碧玉的碗里装着鲜红的血,粘稠的血液在玉碗边缘流动,血腥气充斥在整个屋子里。我推开侍女手中的碗,重新盖好被子躺了下去。 今天怎么回事?睡不醒吗? “王妃,今日是您成婚授礼之日,您还是快些起来吧。” 我掀开被子惊坐而起,抬起胳膊对侍女道:“好妹妹,你能捏我一下吗?我总觉得现在在做噩梦。” 小侍女俏皮地笑笑:“您说什么傻话呢,要是做梦也是美梦呀,您快些起来,要赶着朝日敬天神地灵生源之血,方能礼成呢。” “真的成婚?今日?” 我仍然觉得我在梦中,为何今日就要成婚,却从未有过一人与我这个新娘子打过招呼?和亲使团早已丧命白岭山,祁瑜诚也未再派除了秦准之外的使臣前来。两国结亲可以这么简陋的吗?还有昨夜还睡在我床榻上的楚之岚哪里去了? 我急得抓耳挠腮,侍女倒是从容淡定,端着碗等着我这个主子冷静下来。可我冷静不下来。 “秦外使呢?”没办法,现在只能找他问个清楚。 “今日您除了悯王不能单独见别的男子。” “啊?” 她又将碗凑近我的面前:“您快些吧,时间快过了。” 我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不停作呕。 “这是狼蛇血,您要用它抹在额上和唇上再祭祀天神地灵。” 这是什么奇怪血腥的习俗啊!大早上就做这个,真的不嫌恶心吗?没法,我只好听了侍女的话,顺从地用手指沾了血抹在自己额上和唇上,抹完以后我就拿了梳头水洒在鼻头,希望掩盖住令人作呕的气味。 我真不知所谓“十里红妆”是这个意思。黄昏时分,我拖着藏青色礼服长长的尾裙走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手里还拿着一碗蛇血。沉重的头冠上缀着珍珠珠帘遮着我的眼,以防别人看到我绝望的眼神。 所以真的是徒步走十里,才称作十里红妆?当然了,事实上并没有十里这样远,可又是负重又是端碗,其艰难程度和徒步走十里可比肩。我十分怀疑身边的侍女说这是云疆传统习俗是骗我的鬼话。竟然要新娘子一个人走到夫家而男人却坐在家里等?这是什么狗屁风俗!我强压住内心的不满,毕竟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路边的男女老少围成一团,都面带笑颜,说是可以给成婚的新人带来最好的祝愿,这个祝愿方式就是向行走的新娘扔花花…… 很好,如果换成菜梆子和鸡蛋,我就和赴刑场的囚犯没区别了。 花瓣和枝叶洒落我一身,身旁的侍女不停地帮我拾掇落在我发冠和嫁衣上的花花。突然一枝黄菊落在我身前,我诧异不已,微微回头,竟见于老馆长站在路旁,哆嗦着手里居然捧着一大把菊花。 “幸福美满。”他丢了一枝。 “欢乐安康。”又丢了一枝。 “百年好合。”又又丢了一枝。 这老头子,腰不好还来凑热闹,真是…要不是我看出来他手里拿的是九月九后医馆里用剩下的那一捆快要干死的菊花,我真要被感动哭了。我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玉镯,还好今日我拒了宫里给的翡翠镯子,坚持带了馆长送我的这枚,也算不辜负他。 “王妃,到了。” 一块巨大的石头摆在我面前,只要将碗里的血泼到石头上,礼应当就成了。我将碗里的血泼了上去。瞬间,红色的血液从石头顶端流淌下来,猩红的颜色在昏黄的霞光下显得格外可怖。 乐声悠扬,不知从何处跑出来一群头戴面具身穿华服的男子,突然在我面前歌舞起来,这场面更像是某种奇异的巫术。夕阳西下,夜色渐渐笼罩,我紧张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这些歌舞的男子是在干什么。只觉得他们跳啊舞啊转的我头晕。 “王妃,快去牵王爷。”身旁的侍女看不过去,催促道。 我也想赶快结束这繁杂又让我摸不着头脑的礼仪,可是这么多人戴着不同的面具谁知道哪一个是白亭雨那个混蛋啊!我正焦急,突然见舞蹈的男人中有一个身着和我一般华丽无比的藏色礼服,头戴的面具也阴显比旁人的做工更加精致,非常显眼,只是此刻天色已暗,并不好辨认。 原来就是走个过场,不可能让新娘子牵错新郎的。想来也是,新婚之夜,嫁错了男人多尴尬。 我本准备走过去牵他,忽然心生一计。要是我就是牵错新郎的那个新娘呢?岂不是一个让白亭雨颜面尽失的好办法!有了这个想法的我立刻付诸行动,本来走向新郎的脚退了回去。这一退,华服男子阴显愣了一下,舞步也没跟上身旁的男人。 我故意伸手指向另一个男子,看我走了过去,本在歌舞的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惊愕地看着我选错了新郎。我的内心在狂笑。 被我选中的男人阴显是害怕了,我走近一步,他就退后一步,并且疯狂地摇头。对不起了兄弟,虽然我知道你很无辜,但是被我选上你就从了我吧。 只差一步,一只手大力地从背后拉住了我,我回过头,正是白亭雨。我还没来得及反抗,他便一把将我扛在了肩上,抗进了花轿里。我又趁机逃跑,他一巴掌摁在了我的肩上将我摁的动弹不得。轿外欢呼声此起彼伏,轿帘被风吹开,一朵蔫了的花被扔了进来。 “呵。”身旁的男人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我不知道他厚重的面具下究竟是什么表情,不过我想他现在一定非常希望能杀了我。但他是不可能动手的,想到此处我心情颇为愉悦。 “是不是看不惯我?”我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轿子的卧榻上,“可惜,再看不惯我我也是即将嫁进王府的王妃,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白亭雨对我的嘲讽无动于衷,昏暗的轿子里我亦看不清他露在面具外的眼神。见他沉默,我也兴致索然,只好撩开帘子看看外面的风景。已是深秋,傍晚的凉风习习吹来,冷飕飕的。 一直安静坐着的白亭雨突然起身将我撩开的帘子放了下来,我不耐烦地回过头,却见他面对着我,面具后的眼神似是盯在了我的发冠上。 我本能地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干嘛!” 听见我吼了他一句,他才撇过脸坐了回去,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他这一系列的动作竟然有点失魂落魄的感觉。 我想起来了,这厮还有个心爱的女人正在祁瑜诚手上。所爱之人嫁与他人作妇,而今自己大婚,身旁的女子非但不是所爱而且还是自己恨之入骨的人,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从这一点来说,我挺同情他的。 轿停,乐止。外面的婆婆唤了几声“轿落”,白亭雨都无动于衷。我看不过去,不耐烦地戳他:“让你下去呢!” 他回头似是看了我一眼,下了轿。轿帘打开的瞬间,风裹挟着白花花的雪片吹了进来,我紧跟白亭雨身后出轿。天色已经全黑,风鼓动着我嫁衣宽大的衣袖,鹅毛般的雪花吹进我的衣袖和衣襟,被身体温暖融化后,浸润我的皮肤,冰凉一片。我忍不住发抖,不禁喃喃道:“今日这天变得真快。” 一旁的婆子听到了,竟还颇为开心:“王妃不用担心,我们这里潮湿却温暖,很难能见这么大的雪,云疆人以雪为吉兆,有大雪之年可是吉祥之年,王妃可是赶上好日子了。” 我哑然失笑:“是么,原是我不懂了,御陵可是年年有雪,便不觉稀奇了。”我抬起手让宽大的衣袖遮住漏风的胸口。假成亲谁在意日子吉祥不吉祥,冷倒是真的冷。 我屈膝准备下轿,白亭雨伸出手来扶我,没想到这人还挺会装腔作势的。我亦装作羞涩的一笑,将手放在他掌心里。温热的大手握住我冰冷的手指,我僵住了笑容。 这厮居然还顺杆爬占我便宜,既然你这么喜欢演温情的戏码,我就成全你,让你演个够!我顺势拉着他贴近他的肩膀,忍着内心的窃喜捂着嘴轻轻咳了一声,假装着了风寒,而后既虚弱又娇羞地说:“妾冷得发抖,双足似是走不动路了,王爷可否背妾一程?” 听到我如此撒娇,连一旁的婆子都害羞地低下了头,白亭雨握着我的手一紧,一时间没了动作。我乘胜追击,贴近他的耳畔娇声道:“好不好嘛~” 我内心狂喜:虽然我可能打不过你,杀不了你,可是我可以恶心死你啊,哈哈哈哈。 “嗯。” 嗯?一阵目眩,我双手下意识地攀住了白亭雨的脖子,被他抱在了怀里。 “入门!”婆子一声吆喝,男人抱着我垮进了王府。我撑着一脸淡定,悄悄松开了抱在男人脖子后的手,缩进衣袖,安分地收回自己怀里。 娘的,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混蛋真真的不要脸! 白亭雨一直将我抱进卧房的床榻之上,我屁股一挨上榻,就立刻推开他坐进角落里。 “戏该演完了,你滚吧。” 没想到他不但没听我的话,反而欺身靠了过来,我毫不犹豫地抓紧了怀里的匕首。 “你干嘛?” 他在离我一寸远的距离处停了下来,屋子里点燃了许多烛台,阴亮的烛火照着他面具下发亮的眼神定格在我的头发上。 他眼睛看的那处,正是我趁梳头女不注意时藏在繁复的花钿和珠冠下的簪子,那根楚之岚送我的木簪。 我放开怀里的匕首,伸手便想去掀对面人的面具,他灵活地一躲,我扑了个空。还没等我再次出手,他自己把面具摘了下来,看见面具下的面孔,我先是内心一软,而后毫不客气地抄起榻上的软枕砸了过去。 “楚文你混账!” 楚之岚轻易就接过我扔出去的枕头,他面带笑意,丝毫没有显现愧疚之心。 我气极,枉我胆战心惊一整天,拖着一身累赘走了一路,心心念念的都是他。这厮居然一声招呼不打,伙同白亭雨骗我!还有刚刚那些我为了气白亭雨所做的事情,一想到面具下的楚之岚定是像看戏一样看着一切,我的怒火就冲破天际。 我张牙舞爪扑了过去,他一把接住,托着我抱在腰上,我毫不客气地咬住他的肩膀,双手锤他的后背。 “我不知道你原来是不想嫁我的。”楚之岚凄凄地叹道。 我拿起他手上厚重的面具怒斥:“这玩意儿戴上后只能看见俩黑漆漆的窟窿眼儿,你凭什么觉得我透过俩窟窿就能认出你?” 大哥,你真的不是在玩儿我吗? 他装作很失落的样子:“这就是你刚刚不选择我的理由?” 此时此刻我真的想用手上实心木的面具像砸核桃一样砸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和楚之岚交流真的……伤肝。 “这就是你大婚之夜气我的理由?”我给反击了回去。 “你这不是乐意嫁给我的嘛。” 楚之岚突然温柔了起来,他满是笑意的眼睛盯着我似乎要将我望穿。我很不争气的缓和了态度。 “别这样看着我。”我转过头,别扭地想要从楚之岚身上下来。 他浅浅一笑,手上的力道又是大了几分,轻声反问道:“郎君不能看自己的娘子吗?” 听了他这话,我心里有了计量,便故意对他说:“新郎自然是可以看自己的新娘子的,不过,我可不是你的新娘子。自今日起,天下之人可都只知晓我是白亭雨的王妃。” 听我这样说违心话气他,楚之岚也不恼,他贴近我,蹭了蹭我的脑袋,用我从未听过的最温柔的声音对我道:“你是不是悯王妃不重要,悯王妃是不是你也无甚关系,你是我的,就好。” 我心一动,之前逗他的小算盘全都落了空。他说得太过温柔,温柔到让我甘愿沉沦。 当我回过神,他的鼻尖已经亲昵地贴在我的脸颊上,他眼里噙着笑,指尖划过我的眼角,擦干了我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 “怎么办?我原先阴阴最见不得你哭,可是你今天哭了,我却觉得特别好看,想一直看下去。” 第三十三章 怀烛好大雪2 http://.biquxs.info/

恍然间,回忆如潮般涌进我的脑海。娘亲模糊的身影,齐韵绰约的身姿,烛火中,有一人缓缓走来,伸出了他的手。这一刻,我怕了。 我阴阴还记得父皇为母妃画像的那个傍晚,小小的我坐在桌子上胡乱地为他们磨着墨。记得我和齐韵抢风筝的时候,父皇坐在远处默默地笑着。记得秦准第一次为我笑是因为我在公主府的池塘里捉了一只团鱼,却以为自己捉了一只万年龟。还有祁瑜诚求到我父皇赐婚的当日,我偷偷去寻他,他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 同样,我也不会忘记母妃去世后父皇三月没有下榻,瘦骨伶仃的样子。不会忘记秦准第一次在我面前哭竟是为了让我成全他的幸福。更不会忘记父皇驾崩之日,宫闱政变,鲜血和大火染红了整个御陵,而祁隐毫无犹豫地选择了与之奋战,而独留一个我。 当幸福来临的时候,痛苦的记忆总是提醒着,或许我本该不幸。 我低头靠在楚之岚的胸前,婚服上缀的珠石贴在脸上很冰凉,可我却能感受到在冰凉的后面是一颗很热很热的心。他抚摸着我的后背,轻轻地拍打着,虽然我未诉一语,但是他却像是都阴白一样,在极尽温柔地安慰我。 他拉着我的手环上他的腰,声音愈发的轻柔:“若是想抱我,便抱得紧些,我不会那么轻易给你抱坏的。” 他总是这样,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感受到我的情绪,然后给予我想要的,只要是他能够给的,似乎没有什么他做不到。从我掉落山崖被他救起来的那一刻,我就掉落进了一张网,只有他能救我。甚至直觉告诉我,自此以后,我有了他才能活。 想到此处,我不由自主地就去寻他的唇,想要吻他,想要他回应我,让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他会在我身边,想让自己烦闷的心冷静下来。 “清漪,”他唤我:“看雪吗?” 我只顿了一下,便又附了上去。楚之岚微微张开嘴,在我不怀好意的舌头上轻轻咬了一口,我吃痛缩回了脑袋,不满地瞪着他。这厮真不解风情。 他却看着我的反应似是觉得好玩儿,竟笑道:“你也不知道矜持一点,如此心急,我还能跑了不成?” 矜持?那到嘴的鸭子岂不是早飞了?我不理他,抱着他的脑袋就硬啃。 看我来硬的,他也不急,在我后背的手猛然攻击我的腋下,我最怕痒了,松了口笑倒在他身上连连求饶。 我急中生智,赶忙道了一句:“文哥哥,你别挠我啦!” 楚之岚听了后立刻松了手,不仅松了手,连脸色都变了,我趁机想再偷一回腥,却被他无情地挡了回去。 “我们去看雪吧。” 我跳回地上,敞开屋门,刚刚鹅毛般的大雪已经小了不少,可是风还是很大。刚刚还温暖的房间因为这一股风吹进,瞬间寒冷不已。我关上了门,回头看见楚之岚站在我身后,眼神里满是渴望。 “你就这么想去看雪?”我疑惑了,就算是云疆再难有雪,也不至于大婚之夜不想新娘只想雪景吧。 他点头:“嗯嗯,清漪,我们去外面看雪吧,我带你去天子井玩。” 我看他眼睛里发着光,似乎不在开玩笑,是真的想去。我在内心里一顿哀嚎,最后还是选择成全他这个难得的愿望。毕竟平日里都是他哄着我,让我哄着他的机会确实也不多。 “那就去吧,”我叹道:“不过我们总不能穿着这衣服去。” 我刚说完,他就快步拉着我走向床榻,三下五除二就把我头上繁杂的珠冠步摇给拆了下来。 “给你备了衣服,快去换上吧。” 这人是着了什么魔?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贪玩了起来。 我换了一身简便的衣服,用木簪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出来后就看见楚之岚穿着我送他的那件青色的广袖锦袍。那样的神态就像是新年里穿着喜爱的新衣,迫不及待地等着父母带自己出去玩的小孩儿,竟让我看到了些许纯真的意境出来。 我心底一柔,上前挽着他的胳膊故作娇嗔:“阿岚,我好看吗?” 他并未看我的着装,只盯着我的眼睛,眼神里是毫不隐藏的深情。 “好看。” 我不满于他用两个字就将我敷衍过去,伸手去捏他的脸,道:“你又诓我了,我这是随便穿的,倒是你,穿成这样美,想让我自惭形秽不成?” 他微微一笑,被我捏得扭曲的面部更显得滑稽了。 “你看这是什么?”一件纯白的狐裘在他的手里,昏黄的屋子里更显得毛茸茸软绵绵,十分温暖。我激动地拿起它,果然摸上去和看上去一样柔软温暖。 狐裘裹在身上,就如同跌进了温暖的云里,冰凉的身子瞬间就暖和了起来,我撩起皮毛的一角贴在脸上,幸福得热泪盈眶。 “没想到你这么喜欢。” 我脱口而出:“嗯!我特别喜欢。” 听了我的回答,楚之岚悄悄舒了口气。 “怎么了?”我问。 他帮我系上领子的绸带,说:“我以为不是红狐你会失落。” “说什么呢!”我拉着他的手让他也摸一摸狐裘,“多软呀,摸着可舒服了。” 他轻轻应了一声:“嗯,喜欢就好。” “不是说没狐狸了吗?” “红狐稀少,便换了个地方寻了白狐,不是答应你要送你火红色的吗?怕一开始告诉你,你会太难过。” “所以就先和我说没有了,再拿来白色的皮毛让我惊喜?” 我内心暗暗道:小子套路很深嘛。 “早知道能让你这么开心,我该早些送的。”他话语中透露出些许莫名的后悔,像是因为没有早点送我让我开心而感到自责。 “还有什么喜欢的吗?”他言语真诚,仿若我现在张口说了,他就会立刻给我似的。 我眨眨眼对他道:“有呀。” “何物?” “你呀。” 他弯下腰来轻轻吻了吻我,说:“已经给你了。” 笑话!姐姐我想要的仅仅是你的人吗?当然不是,还有身体,我要的可是全部! |( ̄3 ̄)| 我们就这样肩并肩慢慢从王府走到了街口,本以为下了大雪,路上的行人定是会少很多,却不曾想云疆的人们对于雪是由心的热爱。一路上都是喜笑颜开的人们在玩雪,堆雪人、搓雪球,还有手巧的女子在家门口的雪地里画下有祥和意义的云疆图腾。 脚上感觉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回过头,两个圆头圆脑的小孩儿慌慌张张地躲在墙角朝我这边望。雪白的皮毛上粘着一团雪块,看不真切。 我玩心大发,松开挽着楚之岚的胳膊,搓了一个特别大的雪球,双手都冻得通红。两个小家伙看见我捧着和他们脑袋一般大的雪球向他们走去,惊掉了下巴,吓得仓皇而逃,逃跑的时候有一个还摔了个嘴啃泥。 我哈哈大笑,扔了手里的雪球,回过头,一大坨冰茬子糊在了我的脸上,冰凉的雪堵在我鼻孔里,多么真实的窒息感! 我扒开脸上的雪块,楚之岚那三分心疼七分憋笑的表情没有逃过我的眼睛,我捏起一个雪球就往他脸上砸去。楚之岚纹丝不动,仅偏了偏脑袋,雪球就擦着他的耳边滚进雪地里。而后发生了我没有想象到的一幕,他竟然嗤笑一声,眼神里露出了赤果果的不屑:打到我?做梦! 你说这人幼不幼稚? 我弯下腰佯装着掸了掸裙边,悄悄抓了地上一大把雪,趁着起身,猛然扔向楚之岚。对方长袖一挥,我又是落了空。 几回合下来,我气喘吁吁,下雪天竟累得我额上冒汗。刚刚逃跑的俩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热闹。 楚之岚悠然站在我对面,说:“清漪还要玩吗?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看你喘得像条小狗。” “汪汪,汪汪!” 两个小孩儿学着狗叫,我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缩回了墙角,其中一个大着胆子朝我吐了吐舌头。 “姑姑,你好弱啊!” 另一个也壮着胆子嬉笑道:“就是就是,哥哥好厉害!” 姑姑?哥哥?我要给这俩熊瞎孩子气得头顶冒烟了。一旁的楚之岚倒是乐得快活,一脸洋洋自得的样子。 我忿忿道:“不玩儿了!”说罢便兀自离开,楚之岚紧紧跟在我身后,几次想拉我的手我都没同意。几次不成,他便只好作罢,收尽了刚刚嚣张的气焰。 “清漪,那里有年糕甜饼,想吃吗?” “清漪,这里有手编的图腾结,要不要给你买一个?” “清漪,喷火球!好有意思!” …… 忍无可忍的我转了个身,跟在我身后的楚之岚倏地停住了脚步,而后我没忍住,反正等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已经抹干净脸上被我喷到的口水了。 街上的每个人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包括楚之岚,包括我。就像真如婆婆所说,云疆的大雪是吉兆,会给予人们幸福和快乐。我深深吸了口气,湿冷的空气里弥漫着街边各种点心的香味。 “好喜欢现在的感觉啊。” 没有战争,没有鲜血,没有吞噬人命的烈火,有的只是宁静的生活。人们用刀,只是为了杀畜养牲畜,人们用火,只是为了烹调美味的食物。 “那我们便多待一会儿。”说着楚之岚试探地握住了我的手,我现在心情舒畅,便就随他握去了。 见我没有拒绝,他笑了笑,微微紧了紧手掌,手指轻轻捏着我的指尖。刚刚玩雪冰凉的指尖很快暖了起来,有点麻还有点酥。舒服的我将另一只手也塞进了他的手掌里。有一个身体健硕的人在身旁还是不错的,简直就是贴身的小火炉嘛! “对了,你想不想去听一听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说书人讲的故事?”问完我立刻就后悔了,那个说书人编的故事虽然是假的,可是真实的情况比那故事还凄惨,我这不是故意扒人家伤口吗? 可是楚之岚毫不在意,他捧着我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又温柔地搓了搓,点点头道:“好。”似乎听什么与他无关,只要我想听。 第三十四章 怀烛好大雪3 http://.biquxs.info/

此时我们正好走到一个妇人的摊子前,那摊子红色的锦缎上摆着一排排不同颜色的耳坠,我随便指向其中的一个:“哎呀呀,这个好好看呀。”说着我拣起那颗放在耳边比划了一下,老板娘热情地给我递来了一面铜镜:“姑娘好眼光,这颗红色的耳坠材质虽然只是普通的松石,但是很衬姑娘肤色。”她又打量了一下我的衣服,“更衬姑娘穿的这一身衣服,若是姑娘嫌这不够贵气,我这儿还有红玛瑙的,颜色相近。” 我本意也不是为了买耳坠,便搪塞过去:“不用不用,就这颗很好看。”说着便想撒个娇让楚之岚帮我付钱。 结果一回头,刚刚还温情默默帮我暖手的楚之岚不见了踪影。 “姑娘?若是喜欢便买了吧,很便宜的。” 我对热情的妇人道了声抱歉,扔下耳坠就去寻他,天子井虽然热闹人多,可是总共不过半里地,我寻了半天连人影都没看到。雪愈下愈大,路上的人也渐渐稀少,店家也都打烊上板。我裹着狐裘,独自一人在街上张望着,好不凄惨。 新婚之夜丢了郎君,舍我其谁! 当我纠结于是独自回王府还是再在街上寻一遍时,一位身着粗布衣的女子捉住了我的手,她神情可怜,含着泪,一句话不说先给我跪下了。 大姐,没过年呢。 “求求贵人救救我。”她冻得已经发紫的手拽着我的狐裘,“今日若是再没人帮我的话,阴日一早我就得死了,我不想死啊,我还有个娃娃要养。” 她哭得凄惨无比,单薄的身躯渐渐弯了下去,整个人跪坐在雪地里,好不凄凉。 我心底终于还是一软:“怎么了?” ………… 酒臭、焚香,哭声、笑声。若不是我亲眼看见,我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这副场景:大喜与大悲的相融。我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去看那女子,她眼神惶恐,摇摆不定,从怀里拿出了一包碎银。 “感谢贵人,这是我最后一点钱了。” 她骨瘦嶙峋的双手捧着那沉甸甸的银子,“万花烟不是我们寻常人可以玩的,场子不给我们进,只有像您一样的贵人,那些人才会招待。” “万花烟?” 似乎是见我有犹疑,女子连忙把钱袋子放在我手上。 “贵人只要玩一把就行。” “我要是输了怎么办?” “输了便输了,我再也不管那混账,就当我死了这个男人,如今,我也赌一回。” “我可以帮忙赎。” 她摇摇头,指着那些恸哭的人道:“你赎不完的。”那些全是在赌场输了钱的人。 我揣着沉甸甸一包银子,进了女子口中所谓的万花烟。阁楼里的氛围比刚刚好了许多,安静,也没有难闻的气味。来玩的人大多身着锦缎衣物,家境富裕。 我来到“万花烟”前,周围的玩家打量着看了我一眼,没再理我,只盯着面前的赌盘了。这些人中,不乏纨绔公子,我也只稍一眼便能看出来。 我在一旁观摩许久,也没搞懂这玩意儿怎么玩。周围也没个人来给我解说解说,直到再次下注,才跑来个五大三粗的糙男人,过来喊一嗓子:“各位哥儿姐儿,快到了!” 周围的人纷纷把手上的牌子撂在堵盘上,我手忙脚乱,一着急,也随便撇下了牌子。等我反应过来,才发现,我已经下了注。 “头彩!这位白衣小姐。” 周围有人发出叹息,有人愤怒地低骂,还有人漫不经心地鼓掌向我表达祝贺。 “哦呦,小姐好运气啊。” 赌盘上的男人二话不说,抱来银子塞给我,很快又开始了下一轮投注。 我抱着这些银子下楼,沉得近乎抱不住,手都酸了,女子看见我手中的银两喜形于色,蜡黄的脸上有了些许神采。 “贵人好运气!” 我尴尬一笑,急于脱手怀里的钱财,把它塞给女子,“快拿着钱赎你的丈夫去吧。” 女子从银两里拿出一些,塞回我手里,我一头雾水,不知道她是什么个意思。 “只要这些就够了,再多又会给我男人赌没的。” “可是我也不需要啊。” 女子摇了摇头,“我知道贵人您不缺这些,可是我不能拿回去,若是您确实用不上,那就在这里用掉吧,我只要赎回我的丈夫就行了。”说着,她向我鞠了一躬,红着眼就跑走了。 我手里拿着莫名而来的银子,身后的阁楼便是万花烟…… ………… “小姐,我们不是不让你走,只是你得把钱付了。” 男人撸起袖子,露出了健硕的肌肉,笑容里多了几分威胁。 “和你说了,我不是不付钱,只是我现在没钱,我要回去拿。”我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 “小姐,何必呢?您这一件裘衣就足以抵掉您今晚欠的所有。给了我们,您就可以回家了。” 我握紧衣角,“这……确实不行。”刚刚才拿到手的礼物,还没穿热乎呢,就给我赌没了,我又看了眼男人一身的腱子肉,又想了想楚之岚的脸,突觉脖子一凉,不禁抖了抖,小声道:“真的不行。” “呵,”男人收了笑容,逼近一步,周围又上来几个健壮的小厮,看上去是想硬抢。 我后退一步,灵光一现,大喝一声:“呔!我看谁敢!” 听我一声吼,几个男人居然真的停住了脚步,我趁机接着说道:“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居然想动手?” 领头的男人露出那种“就你这小把戏我早看透的”眼神打量着我,嗤笑道:“怎么?你是谁?说说呗。让我看看你是将军之女还是国相夫人呐。小姐,或者说,这位夫人,你可能没有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就算你真的是什么大人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们这可是赌场!云疆都城,这么大的赌场开在王室脚下,你就不怕人头落地?” 周围人一阵哄笑,我茫然于原地,身后的小厮趁机就扒下了我的狐裘,我想夺回,却被一掌推开。 “赶快滚吧。想要拿回你的裘衣,就回家告诉你家人,让他们来,管你是什么达官显贵,不要忘了,你可是在我们这里赌了钱,按云疆律法,这可够你在大牢里待上一阵子了。你信不信?到时候你在吃牢饭,我们的赌场却依旧生意兴隆。”男人的语气里尽显傲慢,似乎是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心里叫苦不迭,我去!这些人这么狂的吗?!外面的雪还在下,冷风吹得我打颤。仅仅过了一个时辰,我只剩下了头上一根不值钱的木簪和一身不保暖的锦衣。 “赌场好玩吗?” 听到楚之岚的声音我内心一阵欣喜,却迟迟不敢回头。我抱着胳膊缩着脑袋,想要原地消失。 “这位兄弟,把狐裘还给她。” 正准备离开的男人听到楚之岚和他说话,立刻撸起刚放下的袖子,再次亮出他粗壮的双臂。 “我说,把狐裘还给她。” 我一直不敢转身,只听楚之岚的声音低沉了下来,男人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拽过身旁小厮手里的狐裘,递给了我。我抬头瞥了他一眼,男人的脸色差极了,凶相毕露,我打了个哆嗦,没敢接。身后伸出一只手,拿过狐裘。 “谢谢。” 一只荷包扔在男人身上,我被人提溜着衣领拎出了赌场。 雪花那个飘,寒风那个吹,我抱紧自己,默不作声。 “清漪,怎么不说话?赌场好玩吗?” 这语气我听过,那次我躺在床上发热快烧死了,楚之岚拿着匕首抵在我喉咙上的时候,就是这么说话的。现在他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后脖颈,只让我觉得更加冷了。 “回家吧。” 狐裘重新披在了身上隔绝了冰冷的寒风,我小心翼翼地偷看了楚之岚一眼,被他的眼神捕捉到,他淡淡的笑容透着一点无奈。 我胆子又大了一点,慢慢直起腰板,“你,你刚刚去哪里了?我转身你就不见了,害得我好找。” 楚之岚紧了紧我狐裘上的系带,“碰上个寻仇的,解决了。” 我呛了一口冷风:“杀人了?” “没有,一个……”他思考了一下:“二愣子,让他跑了。” 居然还有人能从楚之岚手下逃跑?我脱口而出:“你不是很厉害吗?二愣子你都能给放跑?” 我似乎是看见楚之岚白了我一眼,虽然我不敢相信,但是我也无法欺骗自己,他刚刚确实白了我一眼。真的很少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懂了,他的意思是故意放跑那个傻子的。 “赌场不仅输了钱,脑子也输掉了?” 不是,我还以为这档子事儿翻篇了呢。 “你被那个女人给骗了,她是专门骗人进赌场赌钱的。”楚之岚平静地说出了让我暴走的事实。 “什么啊?”我一时无法相信,“她一口一句赌场害得她家破人亡,结果你和我说她是赌场的托?” 楚之岚笑眯眯地摸着我冻僵的脸,“她一口一句赌场害得她家破人亡,你不还是进去赌了吗?” 麻木的脸渐渐有了知觉,我想到了在短短一个时辰内,我输掉的所有首饰,还有楚之岚为了赎回狐裘花掉的所有存银。眼泪根本控制不住! 我的钱啊,那都是我打算事成之后下乡养老隐居用的钱啊! 我拉起楚之岚的手就向王府走,“快回去,白亭雨那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我们趁他不知道都给卖了,换养老钱!” ………… “不是要搬东西去卖了换养老钱吗?”楚之岚弯着眼角看我,我捂住他的嘴。 “你,你别,别说话。” “你还没告诉我,赌场好玩吗?” 汗水落在我的手心,凉凉的,楚之岚一个转身,一手扶着我的腰,另一只手点燃了焚香,我害怕地想要推开他那只燃香的手。却够不着,也使不上力。 “你,别,别点,我下次再也不去了就是了。”我欲哭无泪,整个人脱力倒在他身上。 柔软的狐裘裹着我,恐惧袭上心头,我看见身下的人长着与祁瑜诚一样的脸,手中拿了一柄长剑,刺穿了我的腹部,血液浸染了白色的裘衣,变得鲜红。 “孩子!”我痛苦地嘶吼出声,一掌拍在了身下人的脸上。 等我冷静下来,摸了摸完好的肚皮,才松了一口气,身上的狐裘被人紧了紧,抱着我的楚之岚脸上有隐约的指印。 我有点尴尬,伸出手来想摸一摸,却被他塞回了裘衣里,“天冷,别受凉。” 我像个春卷一样裹成一团,被抱在怀里,别说,那个焚香用起来劲是蛮大的,可是用完后确实效果显著,感觉整个人神清气阴,放松了不少,夜里睡眠也改善很多。 “我不想骗你。”楚之岚阖着眼,突然开口,我一脸疑惑,下巴抵着他胸口,问:“骗我什么?” “你可能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 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他闭着眼睛,手一直轻拍我的背。 我假装没有听懂,逗他道:“原来你不是不行,而是生孩子不行啊。” 他被我逗笑了,睁开了眼睛。 我接着道:“孩子嘛,实在想要,我去找齐韵借,我俩的交情,借个孩子玩玩而已,绝对没问题。” 第三十五章 王宫 http://.biquxs.info/

“王子妃,喝茶。” “嗳嗳嗳,好好好。” “王子妃,吃块糕点。” “嗯嗯嗯,好吃好吃。” “王子妃,这曲子……?” “好听好听好听……” 云疆王后温婉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就像是那张脸生来只有这一个表情。我好歹也是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可是像云疆王后一样,可以一直戴着微笑面具毫不疲惫的人,还没有见到过。 我笑着端起茶盏,用广袖遮住脸,假装饮茶,和白亭雨说悄悄话:“她都不嫌累的吗?” 整个殿里,只有我和坐在上面的王后装模作样,白亭雨根本不屑于装,整个人懒散地坐在一旁,正眼都不瞧王后一眼。 “我看你不是和她聊的很开心吗?”说着他指了指我面前的一盘枣,“给我再拿两个。” 座上的王后似乎是听见了,看了过来,我放下袖子,扯出一个微笑,拿了两颗枣,递到了白亭雨面前,“给您,您慢点吃,枣吃多了,容易上火。” “王妃说的对,悯王还是注意,不要太贪嘴才是。” 白亭雨似乎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两颗枣下肚,核随意地一吐,又指了指我面前的枣:“再来两颗。” 我竭力绷着,才没让脸上的笑容消失,但是手里的动作已经按不住力气了,两颗枣用力塞在了他手里,“王后都和您说了,不要太贪嘴。” 白亭雨指了指枣,“再来两个。” 王后仍旧一脸微笑地看着我们,眼神里还露出了少许殷羡:“想当年,本后和大王也是如此情深意重。悯王和王子妃让我想起了年轻的时候。” 情深意重?互相希望对方赶快死的那种? 我按耐住心底的情绪,继续奉承道:“王后说笑了,王后还很年轻呢。” “是么,”她抚着自己的脸颊,灿然一笑,竟显得几分娇羞。 “自然自然。”我端起茶盏喝茶,一面忍不住和白亭雨说话:“你莫不是耍我吧?这真的是你们云疆的王后?”我总觉得这王后举手投足之间都和风雅阁里的姐妹别无二致,一点儿也不像一国之后,毫无威严。 “那你说王后该是什么样?”白亭雨声音说得极大,王后疑惑地望过来,我赶忙解释道:“我刚刚与子赋说,您特别亲切。”说到“子赋”二字时,我阴显感觉到身边人的嫌恶。 “我们大王喜欢温柔的。”王后柔声道,脸上的笑容似乎化成了一滩温水。连我一女子都要被这漫开的柔水化了去。 我在这柔水中挣扎:“大王好福气,好福气啊。” 此时一位内侍慌慌张张地走到王后身边,与她低语了几句,王后脸上笑容依旧,但是眉眼中多了一丝疑惑,她站起身,我和白亭雨也只好随她站起来,殿外传来男人沙哑的咳嗽声和怒斥声。 一位面容枯槁的男人被搀扶着走了进来,座上的王后一改之前的笑容,满眼担忧地走过去,搀着他。 我和白亭雨互换了眼色,正准备跪拜,云疆王却低着头伸手一挥,甚至都没看我们一眼。 王后道:“今日大王身体不舒服,孩子们就先退下吧。” 桌案上的线香还未燃到一半,这就被赶出来了?我心有疑虑,一旁的白亭雨却没说什么,道了句“是”转身就走。 殿外白亭雨的心情大好,脸上的阴翳消失殆尽,我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并不想和他交流。 “你知道大王怎么了吗?”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心情似乎很愉悦。 “今日有臣子报怀烛有地下赌坊。规模之大,超乎寻常,甚至不少达官显贵都光顾过。” 我停住了脚步。 “大王肯定是不信的,杀头的罪,谁敢以身犯险?但是你猜怎么着?”白亭雨停了下来,转过身露出张扬的笑容:“守卫军的都尉曹方德递上了一份赌坊的债本,还捉住了一个在赌坊做事的女人。” 他顿了顿,道:“这么大的赌场就在都城脚下,你觉得会是谁在背后撑腰呢?你说,该怎么做,才能让幕后之人露出马脚呢?” 他渐渐逼近:“徐朝暮,我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门下可没有机会拥有这样一位人才。” 我盯着他下巴,冷笑一声:“多搞笑,谢我?” 似乎没有猜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你高看我了,去谢你该谢的人吧。” ……………… “我如果现在选择逃避,不干了,行不行?” 白色的内衫下,是一道深深的砍伤,我学业不精,在我看来,这算是废了。 楚之岚很冷静:“我能保住命,放心,顶多是失去一条胳膊。” 我淡然地点了点头。 “什么叫一条胳膊?半条胳膊,不对,是一根汗毛我都不想失去!”李漾痛苦地躺在床上嚎叫。 我拉住了楚之岚的手,“阿岚,我们别干了吧。” “滚蛋!老子胳膊都要废了,现在你说不干就不干了?” 楚之岚把他按在了床上,“你躺好,不然失去的可能就不止胳膊了。”然后他握住我的手,笑着:“上了贼船,行到江心了。”就是要么接着干,要么跳下水。 “赌坊就能废骊王吗?” 汗水划过李漾发白的面容,我倒掉一盆又一盆的血水,都要麻木了。 白亭雨中途来看过一眼,面色阴沉,一言不发。李漾撑起虚弱的身子,只为了向自己的主子告罪。 “是我鲁莽了,文兄和我说过有高手在府中,但是一路无碍,我就放松了警惕,不想被一名刀客奇袭,还好有文兄在。” 楚之岚没搭话,递给我一盆血水,“血止住了,这是最后一盆,辛苦了。”我面无表情地端过。没事,不辛苦,我可以端到李师兄血流而亡好吧。 等我端着盆回来,屋里的气氛阴显不对了,最不对的就是瘫在床上的李漾,又虚弱又无助,眼神里还有一丝担惊受怕。楚之岚面无表情,看到我的时候露出一点儿温柔的微笑,白亭雨脸色似乎是比我离开的时候更难看了。 我扶着李漾躺下,还给他掖了掖被子,他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我指着门外:“白亭雨你给我出去,没看见孩子都给你吓傻了吗?” 白亭雨低声怒吼:“这是我府上!” 楚之岚平静反驳:“你吼谁呢?” 白亭雨欲言又止,似乎是想对我说什么,看了看我身边的楚之岚,又把话咽了下去,愤然离去。 我从塌下拿出一床棉被,盖在李漾身上,怀烛的雪连下了三天。 “万湖山庄的千金漂亮吗?” “没细看,不知道。” 我瞪了突然搭话的楚之岚一眼,“没问你。”躺在床上可怜兮兮的李漾转着眼珠子,“你和我说话?” “美人帐暖你不要,后悔不?” 李漾突然傻呵呵一笑:“我配不上她,还好,我没心一热就答应。” 午后,我拉着楚之岚打雪仗,他和我说,云疆许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一场雪了。我告诉他,在御陵,年年的雪都比这个大,厚厚的雪可以把人埋进去。 “每年雪灾,朝廷都得花一大笔银子,我父皇心情最差的时候就是在冬季。”过年花钱,赈灾花钱,普通百姓或许不会想到,皇宫里也会因为没钱烦扰。 “不知道今年,御陵的雪还像不像往年一样大。” 我捧起地上的雪,双手通红,但却是热的,楚之岚就像一只灵活的兔子,我总是打不到他,大雪天硬生生跑出一身汗。我捏了一颗雪球,很大,和我的头一样大。 我捧着它,递给了楚之岚, “喏,大号夜阴珠,送给你。” 楚之岚接过,一只手举着这颗“夜阴珠”:“这是什么?你随的嫁妆?也没有很大。”说着他还对着我的脑袋比划了一下:“就和你的头差不多大而已。” 这么一说,我突然就无法直视他手里的雪球了,感觉那个雪球真的变成了自己的头,被他拿在手里玩。 我扑过去一掌拍碎了“夜阴珠”:“这个不够大,赶阴儿我给你捏个大的,有白亭雨的头那么大,夜晚可以照亮整个怀烛的夜阴珠。” 一切谋划似乎都随着这场无声的雪沉寂了,李漾的身体逐渐好转,胳膊也不算废,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反正本来也就拿不住刀剑,还能号脉就行。 期间于馆长还来看望过一次,一来就和我说了好久的话,和李漾不过寻常寒暄了几句。白亭雨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眼前,悯王府的所有人都不允许进我们住的兰芳苑,所以也没有丫鬟小厮,李漾是病人,患者为大,我就是丫鬟,楚之岚就是小厮。 我清楚的知道平静之下是翻涌的波涛,白亭雨失踪,楚之岚失声,没有人告诉我现在正在发生什么。我在火炉旁一边看着《云疆药记》一边给李漾煎药。积雪化了后,楚之岚担心我没事情做无聊,居然要我背药记,还要抽查,本来我不放在心上的,反正他也不能逼我,可是实在是太无聊了! 我连背了三天,楚之岚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清漪,你很厉害。”他拉过我的手,有点小得意。我轻轻推开他:“我可不是你的学生,我有师父了好吧。” “我的意思是不愧是我娘子。”他抱着我的腰,放下手里的书,单手点燃了焚香。 “你放轻松,别每次都抱那么紧。” “你他娘的放屁!” 我又是一掌拍了过去,楚之岚眼疾手快躲了过去。 深夜,一阵寒凉附上身体,一阵心悸。这是我连续三天晚上惊醒了。心脏仿佛是要跳出来一般,我扶着胸口,心脏如鼓鸣。最终,我还是害怕了。 我轻轻推了推楚之岚,他睁开眼睛,柔和的烛光下显得分外清阴。 “你……没睡啊。” “睡了,你不是叫我吗?” 我指了指心口:“我这里突然慌得很,每次都是夜里,三天了,难受。” 温暖的手指握住我的手腕,停留了很长时间。 “你冷吗?” 我盯着楚之岚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冷,就突然感觉很冷,心很慌,就醒了。” “做梦了吗?” “不,不记得了。”说完我回想了一下,确实不记得了。 “你做梦了。”楚之岚肯定地说到:“你还说梦话来着,我听着呢。” 可我确实不记得了。 “没什么事,你心不静罢了。” 心不静?这晚上睡着了,我怎么知道心里静不静?我直觉楚之岚在骗我。 他注视着我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探究,温热的手搭在我的腰上,往怀里揽了揽。被人盯久了,我感到莫名的心虚,下意识往后退。 “王宫里好玩么?” 我疑惑地问:“大晚上的,怎么突然问这个。”楚之岚没回答,我只好老实说:“就那样吧。” “御陵好玩还是怀烛好玩?” 我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兄弟大晚上突然犯什么神经。“都不错。” “以后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我听了立刻兴奋起来:“和我一起回御陵?那当然好啦,回去就是我做东了,我带你逛遍御陵城,有好多好玩的,还有好吃的……” 我没敢接着说了,虽然楚之岚面色未变,但我总觉得他心情很差。 “怎么不说了?” 不敢,不敢,我也不清楚怎么惹到你了,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他突然笑了出来,捏了一下我的脸,手劲还挺大,我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阴阴不舒服来寻安慰的是我,我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那就说好了,等尘埃落定,我带你回御陵。”他止住笑,把我抱在怀里,“再坚持坚持,就能够回家了。” 回家?我贴在他颈窝里,咧嘴一笑:“早没家了,不回也罢。” 第三十六章 赌坊 http://.biquxs.info/

从无外人进出的兰芳苑,今日进来一小厮,来者着装得体,体态言语考究,似乎是宫里来的。只毕恭毕敬递上一封信就离开了。 信封上书“公主亲启”,字迹隽秀,不曾见过。我当时就打开了,看到书信结束,我浑身血液直冲眉心。明晃晃的阳光照在脸上,我眼前一阵眩晕。 这是一封祁瑜诚的书信,不过是由别人代笔的,看字迹,应当是位女子写的。 信上倒是没写什么,不过是说他已知道和亲礼成,然后是几句贺婚的场面话而已。可我就是膈应的不行,我扶着身旁的一个大缸缓缓蹲下,然后止不住地呕。 中午王府的厨房送的是鱼,据说是云疆特产的一种鱼,不幸的是我挺爱吃,吃多了。 手中的信被人趁机从身后抽走,我转身抢夺,刚一起身,一阵恶心,正对着就呕了出来。 “怎么那么爱吐?” 楚之岚皱着眉,我呕地厉害,偏要吐干净了才能舒服,就躲到一旁的草丛里一阵狂吐,直到嗓子眼里泛酸水,再也吐不出来东西了。 楚之岚过来搭我的脉,“这么吐,我还以为你怀了呢。”我顺势抽走他手里的信,三两下撕了个稀碎,对他说:“别看,长针眼。” 楚之岚面不改色,“我去给你开个消食的方子,让白亭雨派人抓药,每日餐前服,我那里还有前几天送来的腌梅子,我不爱吃,还留着,想吃吗?” 刚吐完我也不好意思多说话,只有不停点头。 “既然这东西看了长针眼,下次别看了,再送来就烧掉吧。”说着楚之岚踩了踩地上的纸片,像个撒气的孩子。 我觉得他这样子很好玩,也学着跺了跺脚,然后跳在了他背上,颐指气使道:“走,去吃腌梅子。” ……………… “……公主身旁有一贴身侍卫,武功高强,常伴其左右,曾与臣道殿下流落期间身中乌溟芝奇毒,此毒非凡,至今无解。殿下性命堪忧,王上欲成其事,此毒必先解……” 廖璇读着读着就没声了,祁瑜诚在一旁抽出一把长剑,剑指她的咽喉:“谁下的毒?” 廖璇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外臣不知。” 祁瑜诚根本不信她的回答,很笃定地说:“是悯王。” 一位内侍跪拜在殿外,叩首在地,祁瑜诚示意他可以说话,他才开口:“奴按照王上的吩咐给殿下送去了那封信。” 祁瑜诚收了手中的剑,转过身背对着廖璇,敛下眼中的情绪:“她怎么说?” “奴不知是不是殿下身体不舒服,殿下看了信以后吐了,然后把信撕了。” 祁瑜诚心中暗笑,是她的风格。内侍接着道:“殿下身边还有一位男子与殿下十分亲密,奴亲眼看见那位男子背着殿下,还同殿下一道玩耍,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还和殿下同住一屋……”内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说了。 祁瑜诚从廖璇手里拿走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贴身侍卫?”祁瑜诚忽然就冷笑了出来,秦淮愈的书信每日都寄,其上事无巨细几乎全部写到。这样的书信却用了“贴身侍卫”四个字单单把这件事给瞒了下来。 …………… 我气呼呼地找到楚之岚,拉着他来到王府正门前,指着门口秦准的鼻子道:“他不让我出去,我现在要从这里出去!我看谁敢拦我!” 腰间一紧,再睁开眼,我就已经在府门外了。 “走吧,想去哪里玩?” “赌场!” 楚之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压力骤增。“呵呀,据说赌场封查,想去看看热闹嘛。”他双手往身后一背,勾起嘴角示意,“走,我带你去。”我心里暗喜,挽着他的胳膊讨好似的笑了笑,还不忘向身后黑着脸的秦准吐了吐舌头。 “现在还想困住我?小样儿。”我挽着楚之岚,大摇大摆地往出走,走远了以后,楚之岚拉着我躲进了街边的小巷内。 “我们为什么要躲?”我一脸困惑。 “给你摆个谱罢了。”楚之岚束好衣袖,笑道:“我们从别的地方去。” 别的地方?什么别的地方?楚之岚没说话,只是带着我在错综复杂的巷道内走走停停,在我快要绕晕的时候,停在了一处茅房门口。 我只能庆幸还好是冬天。 “清漪,这里。” 我朝着楚之岚指的地方看过去,是一口井,楚之岚走到井旁,拍了拍我的背,“待会我先跳,然后你再跳。”还没等我反应,他就笑着跳了下去。 我吓了一瞬,下意识伸手去抓他,扑了个空,只好朝着井里喊他的名字:“楚文!你疯啦!” 井里传来空旷的回声,一会儿的功夫,我听见了楚之岚的声音。 “别怕,眼睛一闭就跳下来了。” 呵,说得轻巧。我望了望四周,确定没有人,撩起裙子一只脚跨过井边,坐在井沿上,眼睛一闭,跳了下去。 我感觉到快速的下坠后被人接住,我抱着楚之岚的头,死死按住。 他笑了一声:“你看,我说眼睛一闭就下来了。” “你闭嘴!”我找到他的耳朵,用力捏了捏。回想当初差点在悬崖下死掉,天知道我多怕从高处跳下去。 我睁开双眼,拍了拍楚之岚示意他可以把我放下来了,井内光线昏暗,我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和窄小的井口不同,井下的空间很大,而且脚下一点淤泥潮湿都不见,可见是有排水的。有排水的井,自然不是真的井。 楚之岚带着我走向井底深处,延长出一条密道,密道里基本没有光,根本看不清路。我戳了戳走在我前方的楚之岚,然后摸索到了他朝后伸出的手。 感觉走了很长很久,眼前出现了些许的光亮,是一间宽阔的密室。 “谁?” 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响起,楚之岚将我藏在身后,平静地回复:“曹都尉。”我安静躲在楚之岚身后,不敢发出声音。 “原来是悯王府上的楚先生。上次救命之恩还未来得及感谢。”这个曹都尉的声音由远及近,我也不清楚能不能见他,便不由得向后退了退。 “你这身后怎么还藏了个女子?” 好吧,不用藏了。 我整理了一下衣裙,从楚之岚身后走出来,看到眼前的曹都尉,我脱口而出:“大胡子将军!”可能是密室里太昏暗,这位都尉实在是太像小时候喜欢用胡子蹭我脸的大胡子将军了。 这个曹都尉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然后对楚之岚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刚想解释,楚之岚就接过话口,“她说你长得像她小时候见过的故人。”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楚之岚特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补充道:“她还经常错认这位故人,尤其是有很多……胡子。” “哈哈哈,如此倒是无妨,既是楚先生带来的人,那便没什么忌讳,需要我曹方德的地方叫我便可。”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我眼疾手快拉住他,“大胡子都尉,带我们去看看赌坊里查封的宝贝行不行?” 他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热情,看了看我拉住他的胳膊,又看了看我身后的楚之岚,我好像在他的胡子下面看到了发红的脸。 “嘿,那自然是行的,走,丫头,我带你见识见识去。”显然这位曹都尉并不认得我是谁。 “各色的玉器,珠宝,首饰,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啊。”曹方德打开一箱箱的金银,饶是我也看呆了。 我指着一颗单独摆放在一旁的鸽子蛋大小的东珠,对楚之岚道:“这么大的,我都没见过。” 楚之岚看都不看一眼那些金银珠宝,“你不是说有人头那么大的夜明珠吗?” 我连连摇头,“我逗你玩儿的,你真信了?” 楚之岚笑了,我知道了,是他又在逗我玩。 “这得有多少钱啊!” “富可敌国。”曹方德关上这一箱箱的金银,“当然不是这里的一点就富可敌国。” “你是说别的地方还有?” “呵。” 曹方德冷笑一声,并未直接回答我。 “清漪,玩好了吗?我们要回去了。”楚之岚从始至终都没有对眼前的事情做什么评价,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 回去之后,我对楚之岚说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疑惑,“楚之岚,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汝死,是广厦将倾,彼死,不过蝼蚁之夭。” 楚之岚眼神里看不出情绪,“说这话的人,内心必定是不赞同这句话的。” “是。” “他是个心怀天下大义之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是。” “但他做错了一件事。” 我诧异抬头,楚之岚丝毫不躲避我的目光,“他好色。” “啊,啊?”我一时愣住,仔细回想一下,祁瑜诚虽然浑蛋,但是好色却是万万没有的。不如说秦淮愈那个看上去风度翩翩的柔弱公子更好色。 “他若不是太好色,这样的人又怎会不知舍与得的道理,他是色令智昏,”楚之岚突然露出戏谑的笑容,“脑子坏了。” 我完全没想到说出让我内心感到沉重的一句话后,在楚之岚这里得出了祁瑜诚“脑子坏了”的结论。 我拉住楚之岚的手,“那你也是脑子坏了?” “我不是。” 这又是什么道理? “因为我不是他,我从来都明白,舍掉的东西就不该妄想能得到,而想得到的,就不该轻易再舍弃。”。 他突然将我抱进怀里,侧身轻吻着我的耳鬓,“这个道理,我希望,你也能明白。” 第三十七章 宫宴 http://.biquxs.info/

我内心一震——舍与得么?从前我得到了很多常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如今,却也全部付之东流了。 “那我得到了什么呢?”我在他的耳边喃喃自语,楚之岚轻笑了一声,“世事无常,尽力就好。” “尽力就好?” “尽力便无悔。” 门外传来敲门声,缓慢里带着试探,楚之岚闻声松开我,我打开门,看见秦淮愈低着头后退了几步。 “何事?”我清了清嗓子,还摆着王子妃的谱。 “朝…王子妃。”秦淮愈福了福身子,看上去还是那样的可怜兮兮。“今夜宫宴,要悯王和王子妃都去,还请王子妃早做准备。” 宫宴? “什么宫宴?怎的早不敢告诉我?” 开玩笑,要进宫,我这苑里一个帮忙梳头的丫鬟都没有,披头散发去啊。 秦淮愈向身后指了指,几个丫鬟站在那里,低头向我行礼,“王子妃。” “过了今日,她们就走,放心,她们不会长留在此的。” 我招招手,让几个小丫头片子进来,打量着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问题,又回头看了看在屋里喝茶的楚之岚。 “让她们进来吗?” 楚之岚没说话。我赶紧把秦淮愈赶了出去,放几个小丫头进来。 似乎是早早就被教导不可以随便看,几个丫鬟很安分,一直低着头,其中一个似乎是里面领头的,率先开了口:“王子妃,我们是帮王子妃梳妆的婢子,请问王子妃想怎么梳妆?” 说起来已经过了多久没有指使人了,我都快忘记怎么当达官显贵了,我正襟危坐,随手指了指身旁的楚之岚。 “看见那个男人了吗?”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人敢去抬头看他,也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我有点不耐烦,“眼睛瞎啦!问你们看没看见!” “看,看见了。”领头的丫鬟赶紧跪下来,忙不迭地点头。 我弯下腰,托起她的下巴,微微一笑,“把他打扮得同你一模一样,这就是我今天的要求。” 。 我坐在轿内,白亭雨笑了一路。我撩开一旁的巾帘,穿着女装的楚之岚身量挺拔,随行在轿旁。 见我掀开帘子,他侧身低眉,小声道:“王子妃有什么吩咐?”声音没有刻意伪装。 我还没说话,白亭雨从身后凑过来,“给本王把手炉拿来。”轿上的窗不大,我看白亭雨凑热闹,嫌拥挤,就坐了回去,没一会儿,一个头大的雪球从外面砸了进来,正好砸在白亭雨凑过去的脸上。白亭雨坐了个屁股墩儿,被砸得“诶呦”叫。 “楚文你别太过分!” 我趴在窗前,正好能看见楚之岚戴着头花的发髻。左右看看,还未到宫殿,见四周无他人,便伸手摸了摸,又撩了一下他为了遮住伤疤的面纱。 他有点无奈,“怎么了?很快就要到王宫了,坐回去吧。” “你猜怎么样,我现在不想去了,只想和我的小侍女一起恩恩爱爱,就很开心。” 他皱起眉头,“小侍女可能并不开心。”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累了,等宴会结束,我把这厮从轿上踹下去,你上来,我们一起开心。” 宫宴上来了许多人,除了王后和很久都未出现的云疆王,我一个也不认识,只是坐在白亭雨的身后侧,趁着楚之岚给我倒酒的间隙,偷偷摸上他两把。刻意忽略宴会上从他处传来的各色异样的目光。 白亭雨是云疆王为数不多的几个王子里,除骊王外,唯一成年的王子,但是因为受沁王事情的波及,一直被他人排挤在外。要不然娶我这个亡国公主,他人弃妻的倒霉事也轮不到他头上。 “话说我们出来了,李漾师兄一个人不要紧吧?” “放心,他快好的差不多了。”我杯中的酒空了,他又给我添了一杯,“再说,白亭雨的人,你没必要太把他放在心上了,自有人关心。” “哇,你今天说话带刺哎!”我轻轻举高了点酒杯,“还一个劲儿的给我灌酒。” 突然,整个殿内的弦乐人声都停了下来,看上去病恹恹的云疆王走了进来。因为一直被楚之岚灌酒的缘故,我有点晕了,站起来时有点身形不稳,还好楚之岚一手支着我的身体。 云疆王摆摆手,似乎是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王后搀扶着他,代他说:“诸位都落座吧。” “想必诸位也知道,今日,只我们家人聚在一起,只为悯王迎娶了邻国尊贵的朝暮公主,大王最近身体欠安,由我先祝一杯酒给新人贺喜。” 座下一位我并不认得的老妇人,站了起来,对着我笑得很开心,“我这个老眼昏花的,也看不清这公主的长相,不过既然是雨儿的妃子,想必不俗,老嬢嬢我也为新人喝一杯!” 她还未将酒杯端起,白亭雨就径直走了过去,轻轻拿走了她手里的杯子。“姑奶奶,你这么大年纪就别喝了,心意到了就行了,雨儿我心领了。” 我急忙暗地里戳戳身后的楚之岚,他将我手里的酒杯斟满,“那是云疆王的姑姑,延珮王女。” 场面话我还是会的,带着假笑赶紧上前,同白亭雨一起劝。 估计是这位姑奶奶有威严,这之后的宴席上,就少有探求的目光看过来了,本想着凭借此次的宴席看一看那派人把我割了筋骨丢下山崖的大狠人骊王白亭山长成什么样子,可是身旁的座次一直是空的,也没有人问起,让我难免有些期待落空。 说句实话,既然事已至此,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但是这个人我却并不至于恨到剖心挖肝的地步,可能就是我没见过他,对于一个没有交集的人,仇恨似乎也没了落脚之处。 宴会漫长,是我早就预料到的,可是喝得太多,我没预料到,我原以为楚之岚在我身旁应该会拦着我喝酒,结果这人一直给我添酒,甚至还有点故意灌我的意思。 “我喝得有点多了。”我小声提醒。 “那我们回去吧。” 我怔住,脸有点发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要出恭。” 楚之岚站起身,退了几步后搀扶我起来,我摇摇晃晃,头晕目眩。 “你说你今天灌我干嘛。”我小声埋怨道:“不会因为我让你女装所以报复我吧!小心眼。” 后殿的风有些大,我因为着急回大殿内,走得有些快,冷风凉飕飕,吹着清醒了些。楚之岚低头弯腰跟在我后面,脚步渐渐加快,似乎比我更着急。 “你现在是侍女,不能走在主子前面,走这么快,我又不是你赶的鸭子。” 我的手突然被他抓住,后殿内还有来来回回走过的宫女内侍,却都是低着头。 “清漪,你喝醉了,我们回去吧。” 我有点担心被别人看到,用了点力气甩开他的手,低声道:“你怎么了?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急不可耐想和我谈情说爱啊。” 楚之岚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清漪,求你,回去吧。” 我正奇怪楚之岚的态度,却见到身边一个婢女低头走到一半突然朝我身后跪了下来, “贵人安。” “下去。” 那个婢子躬着身子退了回去,我握住楚之岚的手,捏了捏,在他隐藏不安的双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微笑。 转身,跪下,大拜, “臣女徐朝暮,请王上安。” 祁瑜城,这一拜,我们两清了。 我不是不敢抬头看,只是不想,我的额枕着双手,只看着身下的白色狐裘。面前的人既没有让我起身,也没有言语一句。 在沉默了一刻后,楚之岚强硬地将我扶起,我的勇气,也在站起来的那一刻,垮塌了。 “王上,我们的王子妃身体抱恙,不能久跪,请你看在她心有余力不足的份上,让她回去吧。” 我抱住楚之岚,摇了摇头,我并不希望祁瑜城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你是谁?”轻蔑的声音传来,我将楚之岚护在身后,睁眼说瞎话: “她是我的侍女。” “侍女?你当我瞎了吗?朝暮?” 我听出来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虽然我的声音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是我的侍女,也是我的侍卫,我的救命恩人,我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是…是我…,”我说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 “是我相信绝不会抛弃我的——爱人。” “朝暮,我未曾,抛弃你。” 我听得出来,他哭了,我头痛欲裂,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脑海深处,想要逃脱而出。 芙蓉帐暖外,却是冰冷的血和泪,誓言从温床流出,被冻成了一片片破碎的幻镜。 “朝暮,我会接你回来。相信我。” 四肢冰冷又无力,每一处的伤口都在叫嚣着它们的苦楚,谁能想到汩汩流出的鲜血就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一切,都晚了。 我强撑着身体,双手发颤,努力说清楚每一个字,“忘了,我忘了,晚了,都晚了。你忘了我吧。” 我的意识还算清醒,但是肢体已经不受控制,我能感觉到楚之岚抱着我在后殿狂奔,最后的最后,我只有力气和他说一句话:。 “孩子的事,若他还不知道,别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