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风疆韵》 第1章 无处不相逢 机场提示音又响了一遍，尹秋站起来，提着行李箱往检票口走去。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不用看，她就知道是父母传来的消息，内容无非是问她在浦东新区的融媒体中心好端端干着，怎么突然跑去新疆。 排队的人很多，见还没轮到自己，尹秋摸出手机回复了几句，说自己是被单位派过去的，没得选。实际却不是这么回事，这个委派任务还是她自己讨来的，同事们都嫌那地方远——废话，上海，全国的经济中心，要什么有什么，待着不舒服吗？ 但尹秋好像性子里就是带点反骨——她想做的，管别人怎么说呢！ 上海哪都好，就是人太多，太挤，新疆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地方，而且那里的葡萄格外的甜，还有大盘鸡、羊肉串……看了就馋！ 啧，光是想想就超级期待！ 这个机会也是来得恰好。 一周前，她就把签好自己名字的离婚协议书拍在桌上，但徐远风说什么也不同意。对着徐远风那张脸也是难受，她索性搬回父母那住了。 可是她又怕住久了父母起疑心，毕竟她现在还没告诉他们自己要离婚的事。正好援疆项目的通知下发，尹秋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徐远风的公司也在这次项目里，见她要走，不知怎么他也提交了申请。 新疆是他们谈恋爱那时候，约好要去度蜜月的地方，只是每次要去的时候，总是被事情耽搁。 这下终于去成了，没想到他们一拖再拖的“蜜月旅行”，最后竟然变成了“分手旅行”。 “结婚五年，恋爱七年，我一直心心念念的新疆，你一次都没有陪我去过，没假期是不敢请假，有假期了是不想请假。我受够了，不想再等下去了。” “徐远风，你的承诺，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有兑现那天？” “既然你也提交了申请，那就说好，这次新疆之旅结束后，我们就一拍两散。” 一周前，她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说。 徐远风背对着她站在阳台。 他没否认，又一向心思难猜，尹秋就当他答应了。 尹秋检完票，远远看过去，飞机已经停在停机坪上了，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 今天的上海是个好天气，不知道待会儿的目的地会不会也是这样阳光璀璨，尹秋心情总算没那么压抑，人也跟着精神起来了。 登上飞机，她找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掏出手机问徐远风出发了没有，那边过了半天，传来一个“嗯”。 徐远风敷衍她是越来越过分了，尹秋冷笑一声，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扔到一边。 飞机起飞后，尹秋没吃早饭，面对飞机餐也是毫无胃口。渐渐的，她感到有些不舒服，坐在旁边的人看她脸色发白，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尹秋看了一眼，是个眼熟的同事，只摆手：“没事，就是有点晕机。” 这几个月，融媒体中心的工作也就是在上海各个区跑跑。已经很久没坐过飞机的尹秋顿时胸闷、恶心，眩晕感一齐涌上来。 这个舱室都是参加援疆项目的人，大家很安静，尹秋的声音吸引了一些注意。没多久，就从她前面几个位置传递过来一片口香糖，还有一片晕机药。 嚼口香糖能缓解飞机上升时，气压给口腔造成的不适感，晕机药也来得及时。 心里的感激让她伸长脖子探了探，想知道是哪位帮助她：“谁给的药啊？谢谢啦。” 刹那间，尹秋和那人对视上了。 这让她彻底愣住。 徐远风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手里还捏着晕机药的外**，只是垂着眼，不想看她似的。 他们自从上周起就没见面了，虽然知道都要去新疆，但不清楚具体是哪天。 也是够可笑，以前形影不离的两个人，竟然如今坐同一班飞机，隔着人都不清楚彼此的存在。 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尹秋也懒得打招呼了。两个人抱着胳膊，那架势一模一样的，打定主意不多看对方一眼。 三四个小时的飞机，坐起来也不长，尹秋吃了药，闭上了眼假寐，但是身体的难受却没有缓解。 她坐不下去了，跑到卫生间。 “哗啦——” 马桶已经响了一次又一次，尹秋喉咙里还是不断发出干呕声。胃是空的，吐不出什么，嘴巴里全是酸苦的味道。 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她用矿泉水漱了口，打开门去。 徐远风站在外面，尹秋以为他要用卫生间，避开身，但他却定定站着，给她递来一片纸巾。 “你故意的吧，”尹秋擦了擦脸，压低声音，眼睛里带了点微妙的挑衅，“你怎么知道我坐这个航班，偷看我手机了？” 尹秋单位流程比较严苛，机票是统一订的，不过徐远风的公司，有外派任务，一向是自己订了后找财务报销。 “机票是公司买的，你别自作多情。”徐远风不咸不淡。 两个人又一副陌生人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坐回去。他们之间怪异的氛围让其他同事都眼观鼻，鼻观心，好奇又不敢去问。 下了飞机，一股燥热的空气涌来，两个人走在人群最后，隔了老远的距离。所有人按照标识牌坐上自己单位派来接机的大巴，先去单位报到。 “这位就是尹秋同志吧。” “是，我是项目组从上海调过来的记者，您叫我小尹就好。” “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你一路舟车劳顿，也辛苦了，我送你去住处，先给你安顿下来吧。” 好不容易来到新疆喀什的融媒体中心，已经是晚上了。尹秋被分到专题部，登记完信息，知道这位负责接待的主任姓江，叫江科，是个有点秃头的中年男人，样子倒是和善。 江主任打量着她，喀什的融媒体中心也是好多年没进过新人了，而且还是上海来的优秀人才，他当然开心。 尹秋跟着他走，还没出办公室的门，江科又一拍脑袋折回来。 “你看我这脑子，哎呀，我刚想起来，小尹，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江科脸上一副很是为难的表情。 尹秋笑笑：“江主任，您说吧。” “是这样的，项目组给援疆人员安排的人才公寓不太够，就征用了几个新疆老乡的房子，因为是按顺序分配的，小尹你来得晚了，所以只能住到后面了。” “那些老乡听说有高级人才来借住高兴得不得了，你们多交流情感，也能尽快融入新环境，更好地适应。”江主任小心地看着她，“你看怎么样？” “我都行，听您安排。” 尹秋初来乍到，自然不会挑剔。 “好好好，那我送你过去。” 尹秋也不推辞，江主任人好，她看出来了。 到了地方，她才算长舒一口气，只见眼前是宽敞的一处院子，几个葡萄架延伸出墙，叶子耷拉在边上，随风摇曳，见惯了高楼大厦的尹秋倒是觉得别有情致。 “喂，阿依莎大姐，我到了，你给开个门吧。” “新来的小伙子是吧，好好，我带小尹在这等着。” 江科挂了电话，陪尹秋又等了会儿。她听到了电话声，注视着那扇门，心里怦怦跳，她和徐远风来得最晚，该不会真的…… 门缓缓打开了，徐远风那张神情寡淡的脸出现在视线。尹秋大眼瞪小眼。 还真是他！ 第2章 新家 “一楼是公共区，有客厅、厨房和餐厅，二楼是房间，走到底有个楼梯，可以上天台，天台很凉快的，晚上躺在这看星星别提多舒服了。” 一个眼窝深邃，一看便是少数民族的大婶带着无比热情的微笑介绍道，她的普通话带着点怪异的调子，但每个尾音都是往上扬起，让人听得心里也跟着雀跃起来。 尹秋勉强地笑了笑，江科已经走了，阿依莎大婶是这里的房东，援疆项目没启动前，阿依莎大婶一个人住，有意将多余的房间出租出去，但是现在年轻人都爱住楼房，看不上院子。机关把她这边征调过来，她也很乐意。 “走，我带你去看房间。” 上二楼的楼梯挺窄，尹秋一下子没提动行李箱。原本站在身后的徐远风这时忽然越过她走到前面，闷不吭声地搬起她的行李往上走。 尹秋板起脸不说话，阿依莎大婶说：“小徐这个小伙子真不错。古丽，你们是同事吗？” “古丽”是维语中对漂亮女孩的称呼。 尹秋：“不是，只是恰好被分配到了同一个住处。” “你们真的不认识？”阿依莎大婶半信半疑。 徐远风：“认识。” 尹秋：“不认识。” 两个人同时说。 徐远风站在房门口，眼神冷飕飕的，尹秋以前谈恋爱时觉得还挺酷，现在看了只觉得刺眼。 瞪什么瞪！ 见他头也不回走了，尹秋才松了口气。 晚上，尹秋果不其然地失眠了，脑子里有根弦似的紧绷着。虽然他们一起来了喀什，可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住在同一个地方，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对，她有什么可担心的，该有心理负担的是徐远风吧？ 尹秋一身疲惫，另一边的徐远风也正心烦意乱。尹秋以前不是没和他冷战过，不过从来没像这次这么久过，还一下子跑来新疆。 她到底在想什么？不把婚姻当回事，也不把工作当回事，整天想一出是一出。 这次尹秋闹脾气闹得大动干戈，把离婚协议书都拿出来了，这不是胡闹吗？ 徐远风左思右想，趁着工作需要，索性迁就她一次，来了新疆。但尹秋看到他就跟没看到似的，这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让他低声下去去哄，他可做不到，他又没犯错。 他越想越觉得心烦，尹秋这人毛病可太多了。说得好听是不拘小节，说得难听，就是不修边幅。 以前跑新闻回来，一身泥点子就往床上躺，徐远风又有洁癖，当初谈恋爱的时候怎么就忽略了她这么多缺点，把她当天仙似的呢？ 除了莫名其妙的妻子，让他烦躁的还有工作。 徐远风拆开托运过来的行李，里面露出了一个半人高的ai机器人机体——“1201”，里面搭载的ai模型，他从大学时就开始研究了，采用的是新算法，因此不像当时市面上那样受人信任。 那时候他空有构思，没有资金支持，为了让“1201”真正实现，到处拉投资，终于打动了一家科技公司，也就是他现在所在的新灵科技，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名ai模型研究员。 这个模型可以说耗尽了徐远风多年的心血。如今从理论上已经攻克了所有重点难点，这次徐远风把它带来新疆，就是为了进行试验，收集数据，确保最后能够投入使用。 为了给领导同事留个好印象，第二天尹秋起了个大早，她昨晚只睡了三四个小时，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下来，另一间门开了，徐远风走出来，也是哈欠连天。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目光。 “小尹，小徐，快下来吃饭吧！”阿依莎的喊声传来。 二人一下楼就闻到了香气，阿依莎大婶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看得出要给他们这几个外来的客人露一手，盘子把整个桌面都摆满了。 徐远风看了一眼，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初来乍到，应该我们请您吃饭的，这怎么好意思呢？” “我啊，就喜欢下厨，自己又吃不完，你们来了正好。”阿依莎大婶推着他，“你们快坐，就当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昨天太晚了，没仔细看，此刻尹秋坐在餐桌边观察起四周，这件房子处处都彰显着维吾尔族的独特风格，花纹繁复的手工地毯、雕花墙面、木制的家具，这些布置都给她带来了新奇的体验。 “吃啊，趁热吃。”阿依莎怕他们拘谨，不停给他们俩夹菜，碗里很快堆满了，“我做的馕可是一绝，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口味，所以我都准备了，油馕、肉馕、葱花馕、奶子馕……你们都尝尝！” 桌上摆着面肺子、米肠、烤包子等等特色食物，太多了，哪怕再来十个人也吃得下。空气里洋溢着洋葱、孜然和肉类辛辣的气味。 闻起来有些刺鼻，尹秋忍不住皱了下眉。 昨天她才刚刚吐过，今天本该吃清淡点的，奈何阿依莎的眼神太过热情，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尹秋不是那种不敢说“不”的人，在上海融媒体中心，她算是出了名的硬骨头，没人敢逼着她干不乐意的活，但是面对这种纯粹的好意，尹秋完全没办法…… 徐远风尝了几口，味道是好，就是又咸又辣，有股油腻劲儿。他本就口味清淡，自然吃不惯，于是委婉地表示自己上班快迟到，拿起一个馕走了，走之前还定定看了尹秋一眼。 尹秋正两腮塞得满满的，对阿依莎比起大拇指：“真好吃！” 一个小时后，尹秋趴在办公桌上，痛苦地打了个嗝。 她这胃，果然消受不起啊…… 她一来就想找江主任，问他能不能把自己换到别的地方住——和徐远风待在一起，太煎熬了。可惜江主任开会去了，来的是李主任。 “小尹你才刚来，今天不急着做什么，就先熟悉熟悉环境吧。”李主任说。 尹秋：“别呀李主任，您先给我安排点活，我做着做着不就熟悉了。” 这时候一个员工把一份文件交到李主任手上，他皱着眉头看了半天。 员工：“是小陈，也是从外地来新疆的，待了半年，受不住离职了。” 江主任想了想，目光又落回尹秋身上，拍拍她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表情：“这样吧，小尹，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第3章 实地调研 喀什的融媒体中心正在准备拍一部旅游宣传片，离职员工陈帆是策划部的，这星期得交三个方向的策划案上来。现在，这个活到了尹秋手上。 既然是旅游宣传片，自然得了解本地有什么风景名胜，尹秋都不了解这里，能有什么灵感？这可让她犯了难。 坐在旁边的同事凑过来，对她好奇道：“尹姐，你是上海来的啊，干嘛想不开，跑到我们这里？” 尹秋哭笑不得：“我觉得这里也不差。” “是不差，但是跟上海比不了啊。” “我倒觉得这里更好呢，空气新鲜多了。” 说实话，尹秋对上海融媒体中心那份工作没多少留恋，但尹秋只是不喜欢那份工作，并不是喜欢不工作，而徐远风要她辞职在家当全职太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徐远风倒不是要她干家务活。他那个人有洁癖，又挑剔，平常家里都是他打扫的，尹秋插不上手。 他只是单纯看不上她那份工作，觉得她既然没有上进心，拿着那三瓜俩枣的工资没什么必要，不如生个孩子，专心照顾小孩老人——尹秋也是有理想，有追求的，只不过不是以升职加薪为理想，她想干的事，说白了，就是对社会有所贡献，让她觉得自己活着有意义。 徐远风常常嘲笑她这个念头，说她的想法完全是空中楼阁，不切实际。 而生儿育女这件事，从来不在她的人生计划中。恋爱时他们说得好好的，结婚几年后，父母一催，徐远风就变了卦。 这也是他们会闹成这样的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还是徐远风本人，尹秋实在对他太失望了。 想到他，尹秋的心就沉了下去，捂了下犯起痉挛的胃部。 她登录了融媒体中心的大数据平台，里面有喀什往年所有旅游宣传项目的内部资料，可以帮她快速了解这边的工作风格，接着又输入“喀什”“旅游景点”几个关键词进行检索，3d的实景影像，还有游客上传的文字、图片材料，就都出现在了眼前。 喀什也算新疆鼎鼎有名的旅游城市，可玩的地方太多了，4a、5a级景区都有好几个，尹秋都记了下来。游客来的时间有限，如果作为旅游宣传，就得把握重点，把最值得去的地方强调出来。 其中，她觉得可以重点推出的有三个地方：喀什噶尔古城景区、香妃园、盘龙古道。 古城虽然近年来趋于商业化，但大部分人还是爱凑热闹的，而且现在大家都喜欢入乡随俗，尤其在这样少数民族的聚集地，年轻人都爱换上一身本地的特色服装逛街，对当地的旅拍产业大有益处，何况那些缤纷多彩的特色建筑也的确值得一看。 香妃园在景致上没什么可观，但游客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除了看风景，看得更是故事，也就是城市背后的人文历史，有关香妃的浪漫传说自然能吸引一批有雅兴的游客；而盘龙古道，蔚为壮观，大自然鬼斧神工，给予游客的是视觉上的震撼体验。 至于其他景点，新疆的其他城市也有同类型的景点，缺乏竞争力。要做喀什的旅游宣传，自然要彰显喀什的特别之处。 科技带来的便利，即使在新疆这种偏远地区也没有落下，尹秋把这三个地方标记到自己的工作档案，胃里的绞痛让她忽然间脸色发白。 果然还是不太适应啊……但还没到不可忍受的地步，她并非娇惯的人，咬咬牙，将痛意压了下去。 一阵脚步声传来，尹秋抬头看去，见江主任走进办公室，面露惊喜。 “江主任。”尹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噢，是小尹啊，环境适应得怎么样，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我讲。”江主任依旧和颜悦色。 “工作上倒是没问题，就是……”尹秋摸摸鼻子，“江主任，我想换个地方住，单位上还有多余的住处吗。” 怕被误会，她又补充道，“我不是觉得条件不好，房子我特别满意，住得特别舒服，就是室友……不太合得来。” “这……”江科捋了一把自己空荡荡的头顶，“按理来说都安排完了，没有多的房间，但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帮你问问。” 江科打了个电话过去，尹秋期待地等着，却见他挂断后面露抱歉，“小尹，不好意思啊，真的没有多余的住宅了，你要实在想换，我帮你问问其他参加援疆项目的同志。” 原本只是顺口问问，要是费那么多工夫就为了搬走，不就成了她躲着徐远风吗？再加上，尹秋真的不想因为自己给同事们带来太多麻烦，如果只是随手能办也就罢了，可眼下牵扯越来越多……倒也没必要。 尹秋只能作罢：“算了，我也不是一定要换，您别放在心上。” 见尹秋脸色不好，江科问：“是不是水土不服？小尹，今天你先回去休息吧，工作的事慢慢来，不急。” 江主任是真的没想为难她，但尹秋却觉得自己有偷懒之嫌：“不，主任，我能坚持！” “这种情况不是你单独有，其他部门的新同事也有，喀什和上海气候也好、饮食也好，的确差异很大，我们能理解的。” 见他这样说，尹秋也不再强撑着了，道谢后就回到了住处。 房间在二楼，但她已经没有力气爬楼了，虚弱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 厨房里传来些动静，她以为是阿依莎大婶，便望过去，走出来的却是徐远风。 他用毛巾裹着砂锅的两耳，端到餐桌上，揭开盖子，一股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香味弥漫出来。 粥是青菜藜麦粥，尹秋不记得上次吃到他做的饭是什么时候了。 “咳，”徐远风脸上的皮肤被热气熏得有些发红，“你要不要喝点？” 第4章 机器人1201 “你知道我们一回去就离婚的吧？” 对徐远风的示好，尹秋沉默了一下。 无论是在飞机上还是现在，她不是没察觉出来徐远风的关怀。以前他们吵架都是自己递梯子，但这次却是徐远风先开口。 他是想挽回这段婚姻吗？ 尹秋不知道，但凭着她对徐远风的了解，她知道，他还是以为自己在跟他小打小闹，徐远风眼下是在勉为其难地“哄”她。 尹秋的话果然让他脸色一沉。 “尹秋，你的大小姐脾气要发作到什么时候？” 尹秋笑了，他们曾经那么亲密，所以也无比熟悉，要怎么才能踩到对方的痛脚。听着昔日恋人口中的话转变成最锋利的刀刃，尹秋没有再辩驳下去。 他们已经进行了无数次这样的争吵，每次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话，她都腻了。 “我又没逼你忍，你要是看不惯，把字签了，我们大家都好过。” 话音刚落，徐远风“嘭”地摔上门出去。 桌上的砂锅还在冒热气，尹秋不想在身体上怄气，煮都煮了，不喝白不喝，便坐到餐桌上一勺勺喝起来。 能气到徐远风，她连胃口都好了不少。 至于徐远风，他索性在外面找了个馆子吃。 点完单后，徐远风坐在桌边等着。 这边上菜速度倒是不慢，菜品看着也很干净。 只是…… 盘子里的红油中零零散散点缀着几颗辣椒，碧绿的葱花和花生碎铺在拉条子上。 徐远风皱起眉头，用筷子夹起一条送入口中，随即头扭到一边大口喝着水。 光是适应上海的浓油赤酱，他就花了几年，徐远风吃不了辣，幸而在上海平常也是不怎么吃辣的，这一来喀什，难度升级了。 吃了几口，徐远风就搁下筷子买单。 上海快节奏的生活让大多数走在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而这里的人脸上多了一些悠闲自在。 相比那些靓丽精致的上班族，喀什本地人衣着打扮不是那么光鲜，女人未涂脂粉，男人满头大汗，白日的高温让这里的人脸上都浮着层热气，他们的肤色都不怎么白皙。 但这里没有自己身上那种暗里攀比、急于出头，永远感觉卷入了竞争漩涡的氛围。 徐远风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只是没办法。 放眼望去，这里的人们过着井然有序，又欢迎任何“小惊喜”的生活。 在他们眼里，徐远风就是那个“小惊喜”。 徐远风坐在一片空旷的地方，身旁的“1201”已经准备就绪了。从外型上看，它有一颗圆圆的脑袋，两只机械手臂做成叉状，像螃蟹的钳子，“脑袋”上的屏幕呈现出一个电子微笑，大大张开的嘴巴和那弯起的眼睛线条，能充分调动人的共鸣，又不至于造成恐怖谷效应。 “1201”没有常见ai机器人身上的那种冷感，反而散发出一种类似于大型玩偶的亲和力。 而相比这些外型上的设置，它的“内在美”更是徐远风的得意之处。 他的双手在笔记本上操作，“1201”头顶上的信号灯闪了两下绿光，小机器人开口了。 “叮咚，欢迎使用智能旅游服务系统，1201竭诚为您服务！” 默认声音是卡通角色般的嗓音，活泼诙谐，还可以更改成不同类型的男声女声，甚至还有各大地区的方言，语音包多达几十个。 “本次登录地点，新疆喀什，第一次测试，现在开始。” “1201”底下的轮子调转了一个方向，往前走去，徐远风跟在后头不远不近的地方观察着。 当它走到街上人流量较多的地方时，那些路过的、摆摊的、男女老少都好奇地投来视线。 “这是什么啊？” “妈妈妈妈，快看机器人！” “哎，它怎么不动了？” “1201”慢慢停下来，脑袋转动了一个角度，像微微歪着头思考一般。这样的程序看似是无意义的，但可以大幅度降低游客的警惕，让他们敢于接近这么个非人的事物。 有的人觉得新奇有趣，但看了一会儿就走了，也有的人因为正好空闲，便站在周围继续观察，和同伴交谈起来。 可因为不熟悉，几分钟过去，还是没有人第一个主动互动。 “1201”并不是那种被动地等待人发布指令，再按部就班的ai，见大部分人只是观望，它开始打招呼：“你们好，朋友们！我是1201，今天天气真好，一起出去玩吧！所有遇到的麻烦都可以交给我，1201会安排好所有行程的！” 这动静让四周的人都有些惊诧，有人按捺不住了，蹲下来，手指在电子屏上戳了一下。 “1201”先是发出了一声人性化的呼喊，把来人逗笑了，电子屏上的笑脸才褪去，变成了几个板块。 “想知道什么，问问1201吧！” 游客发布指令：“附近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稍等，正在为您查询。” “已为您查询到，最近的景点为艾提尕尔清真寺，距离您5.7公里，智能行程已经形成，为您推荐三条路线。驾车出行，预计下午三点十分到达。” 看到“1201”顺利地做出了方案，徐远风心里多了些满意。 游客本来就是要去这个地方的，闻言便仔细地看了看屏幕，还拍下了照片，似乎是想分享给朋友看。有个小孩还过来兴奋地摸了下“1201”的脑袋，又害羞地跑回父母身边。 目前效果不错。 这时候，一个摆摊的大叔从人群里钻出来，挥着手，似乎是觉得“1201”挡住了他的摊位。 他的长相有鲜明的少数民族特征，摘下嘴里叼着的烟，对“1201”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徐远风也不慌，1201的语音识别语言是目前最先进的版本，无论是维吾尔语、哈萨 克语还是什么别的民族语言，都能对答如流。 就在他气定神闲地等待成果的时候，“1201”的屏幕上出来一段乱码。 1201：“嗞嗞……这……什么……我……你……” 乱码又调整成一个微笑：“抱歉，1201听不懂您的话，可以再讲得详细点吗？” 不可能啊，怎么会识别不出？ 又一个本地人过来，拍着“1201”的脑袋，表情有些暴躁，说着徐远风听不懂的语言。 徐远风转动着脑筋，“1201”肯定不是突然坏了，否则会亮起红灯，那么问题就出在那几个老乡身上，他们说的难道是更冷门的语言？ 徐远风无法淡定了。 第5章 语音包 尹秋的食指抚摸着相机的快门，后脑勺靠在公交车座上，随着路上的颠簸，她的脑袋也跟着一震一震的。中午阿依莎大婶给她拿了一些药，吃下去后身体的不适已经减轻了许多，于是下午尹秋便坐上了公交，决定去古城踩点。 单位是有车的，但来新疆的游客中，自驾游的只占少数，报团旅游和坐公共交通的比较多，而喀什本地的公交为了推动文旅发展，开辟了一条旅游专属路线。尹秋想，开车过去不如自己坐公交亲身体验更能贴近游客心理。 下了车，尹秋伸出手遮挡了一下眼前，尽管抹了厚厚一层防晒，还是能感受到格外强烈的阳光。 虽然还是白天，但两边开店的、摆摊的人已经很多了，大多都在卖一些手工艺品和食物。她欣赏了一会儿古老的城墙和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漫步在色彩绚烂的街道中。 尹秋的脚步忽然停下了，眼前的桌板上摆着一些木雕，形状上都是些碗盘杯盏，每一个上面的花纹都不一样，木头材料是黄底，花纹是深棕色，颜色并不鲜亮，但呈现出一种朴实耐看的美。 她蹲下来，笑容满面：“老人家，这些木雕真好看，您在这摆摊多久了，可以讲讲这些木雕是怎么做成的吗？” 坐在桌板后的老人语速飞快地说些什么。 听不懂。 尹秋无奈，尝试用手势沟通。可是无论她怎么比划，老人始终一脸茫然。 “我是她孙女，小姐姐你喜欢哪个，都可以拿起来看看。”一个年轻女孩从对面的摊位跑过来。 尹秋抬头，见来的是一个纤细窈窕的新疆女孩儿，长发编成辫子，棕色的眼瞳带着一种混血感。 “我是记者，想在这边做一下调研。请问方便回答几个问题吗？” 女孩笑得像一朵花儿：“当然了，随便问。” 尹秋也笑，拎起一只木碗，摸了下上面的图案：“我觉得这些木雕特别漂亮，跟以前在别的地方看到的都不一样，这花纹有什么来历吗，这是刻上去的？怎么感觉不太像？” “不是刻上去的，这是我们喀什本地的特色木雕，花纹是用专用的工具烙上去的。至于花纹的来历——都是我奶奶做的，我帮你问问。”女孩搭着老人的手，贴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一言一语地交流起来。 尹秋耐心地等着，维语的发音带着一种特殊的腔调，听久了还觉得蛮好听的。 只不过，如果每次遇上本地居民都要靠人力来翻译，效率还是太低了。 “我奶奶说，这些花样大多是她母亲传下来的，也有她自己设计的。我们家木雕卖得不贵，小姐姐要不要买几个带回去？” 尹秋的确有些心动，但还是先问：“我能看看是怎么做的吗？” 女孩点头：“我们的门店在这条街后面，你跟我来。” 店里只有不到十平方米，尹秋踏进去，发现里面已经站着几个人，位置有点挤了。 她以为这几人是顾客，但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都围在一张桌子前，为首的手里拿着一个电钻样的东西，其他人则在旁边观摩。看来都是做木雕的师傅。 为首的手里拿着一只木盘，烙铁在上面不断烫出波浪状的花纹，一股奇异的香味从核桃木上飘出来，白烟四散。 “他们都是来跟我奶奶学手艺的，但是这行说实话，赚不到钱，来这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爱好。” 尹秋：“这种手工品是喀什的特产，而且工艺又精美，生意应该差不到哪去吧？” 女孩扯了扯嘴角：“不是这么回事，根本没几个人来买，游客们都觉得木雕笨重，作为伴手礼带回去太麻烦。” 回程的路上，尹秋还惦记着女孩的话。 回到阿依莎大婶的小院，她见“1201”摆在客厅，徐远风却不见人影。 这个项目尹秋也是熟悉的，他们谈恋爱那会儿，徐远风就在钻研怎么精进“1201”的算法了。很多个夜里，她加班写新闻稿的时候，徐远风就在旁边写程序，就这样默默地享受彼此的陪伴。 “1201，你的研究员呢？” 见徐远风不在，尹秋开始逗它玩。 “徐远风到啥地方起了啦？”她用上海话说。 “伊了外头白相，还呒没转来。”“1201”用同样的语言活泼道。 尹秋乐不可支地笑了两声，这时，门嘎啦一声开了，见是徐远风，她收敛了笑声，走上楼去。 徐远风则一脸严肃地把“1201”今天的所有交流数据拷贝到电脑中查看，尹秋刚才的交流自然也被收集到了当日的数据库中。 深夜，徐远风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问题出在语音识别上。 这个结论居然是尹秋误打误撞让他意识到的。 俗话说，十里不同音，他做设置的时候输入的都是那几种语言的官方声调，但真正的本地人，用自己的语言沟通时，怎么可能做到和官方信息记录进去的声调一模一样呢？ 尹秋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她对“1201”说的那几句上海话，徐远风在上海待了这么多年，也能听懂。 那不是尹秋真正和家人交流时使用的方言。 她在家说的是嘉定话，跟“1201”对话时则偏向浦东的口音，都是上海话，尚且有不小的差异，何况面积是上海两百多倍的广袤新疆呢？ 想到这里，徐远风第一次主动上前，敲响了尹秋的房门。 第6章 语言与文化 正在敷面膜的尹秋完全没想到这个点儿会有人敲门。 考虑到自己目前跟徐远风水火不相容的状态，她自然而然地认为敲门的是阿依莎大婶。 “稍等一下，我马上来。” 尹秋怕吓到阿依莎大婶，手忙脚乱地撕掉面膜，然后才笑着打开门。 然后……看着门口的徐远风，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来干什么？” 尹秋说这话的时候本意想表达的是对徐远风半夜敲她门的不解，可说出口之后却带了莫名的枪药味。 她本想解释，但又觉得有些多此一举，画蛇添足。 好在，徐远风处于工作状态，根本没心思在意这些。 “你对上海话了解多少？” 面对徐远风的问题，尹秋一愣。 “阿拉土生土长的上海宁，侬讲勒啊” 徐远风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这下尹秋更迷惑了，徐远风大半夜不睡觉，来质疑她的祖籍？ “上海话是不是也分为很多种？” 怕尹秋不理解，徐远风又补充道。 “我是说，今晚你同1201讲的，跟你平时和家里人说的，口音似乎不太一样？” 看着徐远风严肃的样子，尹秋立马反应过来。 这是工作状态的徐远风。 也是，除了因为工作，还有什么能让徐远风放下姿态，在他“自认没有错”的情况下，半夜来敲她的门？ 尹秋微微叹了口气，但她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立马也耐心解释起来。 “是啊，即便都是上海话，也分为不同的发音。” “你去网上随便找个方言翻译器听听，同样一句话，上海嘉定，上海平湖，上海桐乡……这些都不一样的。” “是1201那边出什么状况了吗？我记得你不太喜欢上海话……” 尹秋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徐远风也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曾经他刚到上海，初来乍到，总觉得自己来了这个地方，想要扎根这个地方，以后就会成为这个地方的人。未曾想到，还没等他大展宏图，一道无形的屏障就挡在了他面前——本地方言。 这个倒也不仅限于上海，基本全国各地，包括海外都是一样。 “上海本地人”和“在上海的人”，这两个概念并不能等价。 “本地人”是像尹秋这样土生土长，世世代代都在上海的人，而“在上海的人”就宽泛多了，其中尤其以上海开埠后的新移民最多。 语言只是一个最容易展现出来的表象，它实际上代表的是经济、思维方式等差异长期以来形成的不同观念和认知。 它代表了亲缘、继承以及文化。 徐远风知道本地人并不是有意排斥，可他本就敏感自卑的心，也的确因此而受伤窘迫过。 16年寒窗苦读，他一刻都不敢松懈，好不容易来到了罗马。 可这里，遍地都是出生就在罗马的人。 有的时候，在日常交流中，大家会习惯性地说一些上海话，这就跟徐远风自己在家乡也会说老家土话一样，从根本上来讲，这不是什么事。 可徐远风也的确会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看着面前的尹秋，徐远风有些僵硬地开口。 “结婚后，你好像平常跟我说的都是普通话。” 尹秋理了理额边的碎发，回答得无比官方。 “啊？普通话……对啊！” “普通话多好，它增强了人与人的交流，有利于维护社会统一，增强各民族的沟通……嘿嘿，百利而无一害嘛。” “好东西，我从小就学，特别喜欢。” 看着尹秋刻意解释的模样，徐远风心中似乎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轻触了一下。 是啊，尹秋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她的语言环境就是那样。 可自从她跟自己在一起之后，她跟自己的沟通，永远都是用自己能听得懂的普通话，只有在跟她父母私下讲话的时候，她才会使用方言。 即便如此，只要自己加入对话，尹秋也会立马换成普通话，引导她爸妈也使用普通话。 这一度导致，徐远风听得懂上海话，还是因为他同事们潜移默化的“教导”。 看着徐远风沉默的样子，尹秋主动打破僵局。 “对了，你不是要问我上海话的区别吗？” “如果从声调方面讲的话，就存在明显的差异。首先，上海话拥有5个声调，其中阴上与阴去同调，阳平、阳上、阳去也各自同调。相比之下，市郊本地话则大多具备7个声调。具体而言，浦西市郊本地话中阳上和阳去合并为一个声调，而浦东本地话则是阳上和阳平合并。” 看着徐远风困惑的表情，尹秋决定再说得具体一点。 “我给你举个例子吧。” “动、洞、铜这三个字，在松江方言中三者的声调完全不同；在浦东方言中，‘铜’和‘动’声调相同；在浦西市郊本地话中，‘动’与‘洞’声调相同；而在市区中，这三个字的声调则完全一致。” “除此之外，还有声母、韵母和声调的不同。” “对了！还有语调！” “市区上海话的语调相对平稳，而郊区上海话的语调可能更加起伏多变。这种语调差异使得不同地区的人在说上海话时，即使发音相同，也会因为语调的不同而听起来有所区别。” 徐远风安静地听尹秋说着，这是自从他们吵架冷战之后，两个人说话说话最多的一次。 没有争执，没有难以沟通到令人想要立马摔门而去的火药味。 她认真地说着，他认真地听着。 “还有就是一些地名词汇和日常用语，例如，嘉定话、松江话、练塘话、崇明话等郊区方言中，都有各自独特的地名词汇和日常用语，这些词汇在市区上海话中可能并不存在，反之亦然。” 坦白说，如果不是因为尹秋学的就是新闻传媒，工作也与语言有关，可能连她也讲不清这些细节。 虽然她不知道徐远风的1201遇到了什么问题，但既然跟语言有关，那她便如数家珍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除此之外，尹秋还时不时详细举例。 因为工作的缘故，她把上海及上海周边都跑遍了，在这方面完全是手拿把掐。 同样一句“徐远风你是个大笨蛋，每次吵架都找不到重点”，尹秋用了不同的发音，说了好多遍，说的时候还特意放慢了语速，让徐远风去听其中的不同。 看着面前因为“骂了自己，自己还不能生气”而得意的尹秋，徐远风时隔多年，似乎又找回了最初的心动。 他第一次觉得上海话原来如此动听。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以后一直听下去，听眼前的这个人讲下去。 第7章 科技，不应该高高在上 “那个，你要不要进来说……” 尹秋有些尴尬地开了口，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怕徐远风误会，她又抓紧解释了一句。 “现在这个点儿了，我们站在外面说话可能会打扰到阿依莎大婶休息。” 他们毕竟是借住在老乡家，要是再扰民，就有点太没素质了。 徐远风点点头，从善如流地进了尹秋的房间。 按理来说，他们是合法夫妻，到现在也没领离婚证，可不知道为什么，徐远风就是有些心虚。 在来新疆之前，他就已经跟尹秋分居了。 好像某个情感专家说过，分居是很多夫妻情感破裂的开端。徐远风不知道别的夫妻是什么情况，但至少他跟尹秋不是这样——分居是他们感情破裂的结局。 尹秋是那种“不拘着”的姑娘，生活上也是如此，她一向大大咧咧，干什么都热情十足，外出跑新闻也从不认床，躺下就睡。 可徐远风完全相反，他这个人非常喜欢琢磨。 心里有点儿事就睡不着，再加上他加班非常频繁，经常是半夜十二点才回家。 之前每次回去，洗漱一番后抱着尹秋，他总能奇异地停下脑中的那点儿“琢磨”，安心入眠，可自从尹秋决意跟他离婚，搬了房间，他的睡眠质量就直线下降。 躺在床上想想代码，想想人际关系，想想领导对自己的看法和安排…… 时间一晃，天就亮了。 “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关上房门后，尹秋也有点儿尴尬，没话找话地说着。 所谓的倒水，其实也就是递了瓶矿泉水给徐远风。 徐远风打量着尹秋的房间。 他看见过尹秋的行李箱，没多大的一个箱子。可想而知，尹秋带的东西不多。 徐远风打眼望去，要说特殊物品，恐怕就只有那个呆萌土狗造型的床头灯了。 小小的一个，不占位置，散发出柔和的黄色光晕。 那是徐远风谈爱恋时送给尹秋的礼物，那时他说：“我就是一只小土狗，虽然没有特别贵的身价，特别帅气的外形，不能让你带出去炫耀，但我会永远忠诚于你，永远守护你。就像这盏灯一样，没那么耀眼，但会用温柔的光驱散黑暗，陪伴你。” 时隔多年，再次看这盏灯。 徐远风自问，他有没有做到当初的承诺？ 他跟尹秋的婚姻里没有狗血的第三者，他很懂得跟异性相处的界限，别提背叛了，除了跟工作相关之外，他连异性发来的消息都懒得回。 公司里不是没有年轻姑娘撩拨他，但他一律装傻充愣，视而不见。 就连很多人视为“私有领地”的手机，他也随便尹秋查看，甚至他的手机上还留有尹秋的指纹锁，尹秋不仅能随时随地打开他的手机，就连用他的手机支付都很方便。 之前尹秋还跟他开玩笑说，网上有一句话，叫做“没有一个女生能笑着从男友的手机里走出来”，这一点放在他们俩这里完全不成立。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走到了眼下这一步…… 徐远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尹秋看着徐远风眉头紧锁的模样，下意识感觉这次1201遇到的情况很棘手，不然徐远风也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联想刚才两人讨论的话题，尹秋不难猜出1201眼下的困境。 “我来之前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刚好跟语言有关。” 尹秋没有坐在徐远风旁边，反而拉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 “毕竟是新来一个地方，我做的工作又不可避免要跟人打交道，所以关于这边语言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 “新疆本来就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地区，不同民族又有自己不同的语言。” “除了一部分人像我们一样说汉语，普通话，这里还会使用维吾尔语、哈萨克语、柯尔克孜语、蒙古语，其中说维语的最多。” “但就像汉语有不同的方言一样，维吾尔语在不同的地区也会有一些地域口音。例如，新疆南部和北部的维吾尔语在发音上可能会有细微差别。在词汇的使用习惯上也可能会有一些不同，南部可能会保留一些比较古老的词汇或者有当地特色的词汇用法。” “在多语言环境下，一些维吾尔族群众可能会受到其他语言的影响。比如，在与汉族交往频繁的地区，他们在说维吾尔语时可能会偶尔夹杂一些汉语词汇，在发音上也可能会出现汉语对其母语发音习惯的细微干扰。同样，在与哈萨克族等其他民族聚居地附近，可能也会受到哈萨克语等语言在发音方式等方面的影响。” 徐远风苦笑一下，他现在也理解了今天下午1201为什么会有那种表现。 他把这一切想得太简单，太过于程序化了。 然而，事实是，很多事情没有那么多程序化，没有那么多“就应该是这样”。 在他原本的设计中，他已经给1201导入了维语沟通的相关程序，那1201就应该能够听得懂维语，并使用维语与当地人沟通。 可实际上，就算抛开尹秋说的那些因素，即便他们都说普通话，但由于每个人的发声器官构造不同，也会有音色、音高、语速等差异。 就连年龄和性别因素也会对发音产生影响。 一般来说，儿童的发音可能比较清脆，老年人的发音可能会更浑厚，男性和女性在音调等方面也可能会有差异。 其实在来这里之前，有段时间徐远风甚至觉得他作为一个程序员，没有必要来这边，又不是像尹秋一样的记者，需要采风、拍照、现场报道。 他研究算法，写代码，然后验证……这些东西在他看来没有一样是需要“身临其境”的，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当初的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科技，不应该高高在上。 科技因需求而产生，要了解需求，发现其中的问题，就必须走到人民中去。 第8章 来自机器人的嘲讽 想清楚这些，徐远风站起身来。 “想明白问题所在，我至少知道该往什么方向努力了。”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 即便尹秋没有说，他也了解，按照尹秋以往的习惯，现在她早就去梦周公了，眼下在这里撑着，完全是为了帮自己。 当然，他也清楚，这种“帮”不是出于私人感情。 从某些方面来讲，尹秋跟他很像，两个人都公私分明。即便站在这里的人不是自己，遇到同样的情况，尹秋也定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尹秋也没有挽留徐远风的立场和想法，她笑着冲徐远风挥了挥手。 “是啊，早点休息吧。” “后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都是为了工作。” 官方，刻意。 但至少礼貌，体面。 徐远风转动门把手，推门走出去。 就在他思考着是不是该跟尹秋说句“晚安”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巴郎子！你半夜跑人家古丽的房间做什么！” 徐远风站在门口动作一僵。 门内，是同样惊慌的尹秋。 门外是比他们更加惊慌的阿依莎大婶。 阿依莎大婶本来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转眼间就变得格外清醒。 她快走几步，一把关上尹秋的房门，护犊子一般站在门口，目光逼视着徐远风。 “怪不得主任跟我说人家古丽觉得室友合不来，所以想换房子，让我多注意点。” “巴郎子，你这么做事也太不讲究了嘛。” “再喜欢人家，也不能半夜往人家房里钻嘛！” 说完，阿依莎大婶摆了摆手，义正言辞地又强调了一遍。 “在我们新疆，没有这种风俗的！” “古丽住在我家里，我是肯定会保护她的！” 听着阿依莎大婶的教育，徐远风脸颊通红。 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说他跟尹秋结婚了？ 且不说俩人之前那种陌生的氛围和即将破碎的婚姻，潜意识告诉他，尹秋也不希望二人的婚姻情况被外人知道。 成年人做事不能只考虑自己，尤其是当这件事涉及另一方的时候。 “吱呀——” 尹秋的房门被从内打开。 “大婶，你误会了。” 尹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我叫他来的，我身体不舒服，他给我送药。” 阿依莎大婶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尹秋，还是有些不放心。 “古丽，你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别怕！” “我在这里，谁都不能欺负你的。” 看着阿依莎大婶认真的模样，尹秋心中一软。 她知道，阿依莎大婶是担心她被“威胁”了，所以才不敢说真话。 看着阿依莎大婶的眼睛，尹秋坚定地保证。 “真的！他没有欺负我！” “我保证！” 阿依莎大婶这才点点头，转过去望着徐远风。 “巴郎子，是我误会你了，我跟你道歉。” 徐远风本来就不善沟通，更是从来没有跟阿依莎大婶这样绝对意义上“直来直去”的人打过交道。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职场里的“含蓄”。 有意见，不会急赤白脸地直接说，而是会先试探，然后委婉地表达。 即便真的发生了误会，也会绕着弯地表达一下歉意，比如请一杯咖啡，或者发个消息，找一个“破冰”的契机。 “没事没事，是我应该注意一点的。” 徐远风有些局促地应对着阿依莎大婶。 “好了，那你的事情解决了，赶紧去睡觉。” 阿依莎大婶对着徐远风挥了挥手，然后又转头望向尹秋。 “古丽，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跟我说？” “我家里有药的，还可以带你去看我们这里的维医，治得可好了，真的！” 尹秋本想拒绝，但转念又觉得自己现在这状态的确影响工作，去看一下也挺不错，刚好还能接触一下当地的维吾尔医学，见识一下大婶口中的维医。 “好，我确实肠胃不太舒服。” “今天太晚了，我已经吃了药，也好一些了，明天辛苦您带我去看看，免得一直犯毛病。” 尹秋没有拒绝阿依莎大婶的好意，笑着答应下来。 徐远风也跟尹秋和阿依莎大婶道了“晚安”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站在房间中间的1201，徐远风又想起了阿依莎大婶刚才说过的话。 尹秋觉得跟室友合不来，所以跟主任说想换房子？ 她就……那么不想跟自己共处一室吗？ 即便只是同一个屋檐下的不同房间。 徐远风走过去，碰了碰1201。 “喂，你说‘合不来’是什么意思？” 1201的机械音响起。 “这是一个汉语词语，其意思可以理解为性情不相投，不能相处。” 徐远风觉得不可思议。 “我跟她结婚五年，恋爱七年！” “你说我俩性情不相投，不能相处？” “不是！你个人工智障，你有病吧？” 1201反应了一秒，机械音再次响起。 “您这样说不太礼貌，如果我的回答没有让你满意，你可以和我讲讲具体哪里有问题，而不是用语言攻击的方式与我沟通。” 徐远风愣住了，他知道自己现在有点不可理喻，但这房间里只有他和1201这个非人存在，他就蛮不讲理，怎么了？ 徐远风：“我要知道哪里有问题，我还问你？” 1201：“建议您仔细思考，并提供更多的信息，以便于我能更好地服务于您。” 徐远风沉默了，他是想仔细思考。 可问题就在于……他想不通啊！ 最终，徐远风无奈地拍了拍1201圆圆的机械脑壳。 “你要是真的啥都懂，能坐在这里开导我，那我也离被机器取代，彻底下岗不远了。” 1201：“您提出的观点很有趣，也反映了当前社会对于人工智能技术的担忧和反思。但无论技术如何发展，人类的价值和尊严都是不可替代的。我们应该积极面对技术变革带来的挑战和机遇，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和素质，以适应未来的社会发展。同时，我们也应该保持开放和包容的心态，欣赏和接纳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带来的便利和改变。最后，请您不要自卑，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就说明您也是很优秀的。” 徐远风：“额……你是在安慰我吗？为什么听起来像是在嘲讽？” 第9章 帕尔哈提 直到最后，徐远风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可以在1201面前发疯，但他不能在尹秋面前发疯。 虽然说不清具体缘由，但在徐远风看来，他们的感情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自己再一折腾，说不定就彻底摔碎了。 虽然，他真的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尹秋就跟着阿依莎大婶去看维医了，阿依莎大婶担心尹秋的身体，特意早起给她弄了些清淡的。 尹秋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琢磨着上海有什么特产，也让爸妈寄过来一点，给阿依莎大婶，不能因为人家好心，就一直让人家付出。 仔细思索了一番后，觉得蝴蝶酥和梨膏糖最为合适。 蝴蝶酥外面有层层酥皮，形状像蝴蝶一样好看，正宗的蝴蝶酥奶味浓郁，阿依莎大婶肯定吃得惯，再加上梨膏糖不仅好吃，而且有止咳平喘，生津开胃的功效。 其实她也想过送枫泾黄酒，但考虑到阿依莎大婶一位女性独居，平常也不怎么饮酒，所以还是作罢了。 人家用心对她，她也不能为了送礼而送礼，得用心挑选。 打定主意之后，尹秋给爸妈转了钱，并特别备注了，这是自己送给非常重要的朋友的，她想自己出钱买。 毕竟，以尹秋对自己爸妈的了解，如果没有备注，他们大概率是不会收钱的。 忙完这一切之后，尹秋又跟阿依莎大婶一起吃了早餐，出门去往大婶熟悉的维医诊所。 诊所位于长街的中间位置，外观装修跟周围店面并无特别明显的差异，如果不是阿依莎大婶带着，尹秋甚至可能都不会注意到。 诊所的门头悬挂着具有民族特色的招牌，用维吾尔文和汉文标明诊所名称和诊疗科目，招牌上的几何跟花卉图案，颇具维吾尔族特色。 这一条街，或者说尹秋这两天看到的所有商铺都是这样，即便有的店主普通话说得不好，但商铺外面也一定是有汉文的，不会让人完全摸不到头脑。 顶多是会造成一些误解，比如尹秋昨天就看到了一家店铺的名字叫做——迪亚尼尔特坑烤肉店。 她当时感觉非常震惊，因为正常情况下，店主不会直接说自己“特坑”，这一定是顾客在体验过后，根据某些“特殊经历”给出的评语。 直到最后她查了下资料才发现，“keng”的发音在维语里有“宽阔”、“宽广”的意思。虽然不确定这是不是最终原因，但目前尹秋能想到的解释也就是这样了。 进到维医诊所里，坐在里面的是一个穿着小花衬衣搭配西式长裤的中年男性，毕竟不是什么特殊节日，所以他们也没有穿民族服饰。 但那位男医生的长相很有特点，五官立体不说，深邃的眼神和高挺的鼻梁也让人眼前一亮。 尹秋是有点儿外貌协会的，看着面前的医生，她突然觉得自己身体没那么不舒服了。 “帕尔哈提，你快来看看，古丽肚子不舒服，是不是吃坏啥了？” 阿依莎大婶显然跟这位医生十分相熟，拉着尹秋就往医生跟前走。 小诊所毕竟不是大医院，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整体布置得也十分温馨，候诊区放了椅子和沙发，里面还用围帘隔出了几张诊疗床、草药架和一些基本的医疗器械。 整个空间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尹秋礼貌地跟帕尔哈提医生打招呼，然后说了自己在飞机上就不太舒服，有过恶心反胃的症状，后面又吃了点辛辣的，加重了不适，胃部出现了间断的绞痛，顺便她还把自己吃过的西药名字也一并说了，方便帕尔哈提做判断。 尹秋的肠胃从小就不太好，看病都看出经验来了。 患者主动全面地描述，可以帮助医生进行判断，提高诊疗效率。 现在尹秋唯一担心的就是帕尔哈提能不能听懂普通话…… 好在，帕尔哈提听得懂，就是说起来有些吃力。 “你先——坐——” “手——拿出来——” 尹秋略微有些愣，但看着桌子上的脉枕，“精通看病”的她立马明白过来帕尔哈提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号脉！ 不得不说，帕尔哈提说普通话的样子实在可爱，可能是因为不太熟练，他说话的语速很慢，有点像《疯狂动物城》里面的闪电，断句也十分有特色。 因为知道今天要来看维医，所以尹秋也不是全然无准备。 她提前查过一些资料，其实维医的起源很早。 公元前 5世纪以前，维吾尔族先民在农牧过程中积累了处理疾病的简单方法，如草药、物理疗法等，公元前 5世纪左右，已开始较为先进的医药活动，外科技术和接骨方法也有较高水平5。 帕尔哈提需要号脉，也是维医看病的正常流程。 维医认为自然界的四大基本物质火、气、水、土，影响和制约着万物的生、长、盛、衰，人体的健康与疾病也与这四大物质的平衡状态有关，他们将人的气质分为热、湿、寒、干四种类型，不同气质的人在生理、心理和疾病易感性等方面存在差异，治疗时需考虑个体的气质特点。 号脉，就有助于医生进行判断。 除了号脉之外，他们还会望诊、问诊、闻诊，以及其他基础的检查，包括但不限于尿诊、便诊、痰诊。 果然，在号脉的时候，帕尔哈提一直观察着尹秋的面色，并且看了尹秋的舌苔。 坦白说，被这样一双深邃的眼睛近距离盯着看，尹秋莫名有点紧张。 即便她知道，帕尔哈提只是在帮她看病。 但……这人也有点太帅了啊！ 从某些角度来看，帕尔哈提甚至有点像刚出道时期的吴彦祖。 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拒绝刚出道时期的吴彦祖，尹秋也不例外。 即便她结婚了，即便她知道目前处于医疗场景。 可那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神似吴彦祖的存在啊！ 就在尹秋紧张得手心冒汗时，阿依莎大婶的一句话瞬间让她到了社死边缘。 “古丽！你脸咋这么红？” “帕尔哈提，你快给看看，古丽咋回事，咋还加重了？发烧了？” 第10章 异域风情 帕尔哈提也有些疑惑。 按照他的所学和理解，以尹秋的情况，应该是不会出现这种症状的。 尤其是在他面前。 他可是眼睁睁看着尹秋的脸变红的。 帕尔哈提伸手，用手背轻轻触碰了一下尹秋的脸颊。 嗯，还很烫。 阿依莎大婶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也学着帕尔哈提的样子碰了碰尹秋的脸颊，然后迅速缩回手来。 “帕尔哈提，你怎么回事？越治越严重了！” “古丽来之前都没有这样，你咋弄成这样了嘛？” 帕尔哈提也十分冤枉，要说是他治的……他一没开方子让吃药，二没扎针做调理，怎么就成他给弄严重了？ 为了避免这场乌龙继续发展下去，尹秋只能打断道：“不是医生的问题，是……是这里太热了！我不太适应。” 尹秋慌忙站起身，平复一下心情。 少数民族的血统造就了帕尔哈提那具有独特异域风情的面貌，她以前只知道新疆的姑娘好看，今天近距离遇到一个大帅哥，难以自控应该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人，总归是会欣赏美的。 “那个，我稍微出去通个风。” 说完，还不等屋内的两个人反应，尹秋就站起身，跑到屋外，调整心态。 望着面前的车水马龙，尹秋不断告诉自己。 “过了犯花痴的年纪了啊！有点自知之明！” “就算是吴彦祖在面前，你也要记住，你都结过婚了！” “虽然快离了，但至少还没离。” “啊！啊！啊！不管有没有离婚，你都不能随便犯花痴！” “人家那是在给你看病！好好配合治疗！” 在给自己做完这一整套凌乱的心理治疗之后，尹秋终于面色平静地回了诊所。 此刻，她平静得像是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 “不好意思，我们重新开始。” 说完，尹秋再次手腕向上，放在了脉枕上。 她一一配合帕尔哈提做完所有的检查之后，帕尔哈提给尹秋开了几副药剂。 维药资源丰富，包括植物药、动物药、矿物药等，常用的药物有孜然、红花、雪莲、海马、珍珠等。 像尹秋这样的肠胃不适，就适合用孜然。 虽然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孜然是一味调料，尤其是做肉的时候放一些会比较香，但实际上，孜然有着很好的理气开胃功效，当出现肠胃不适，消化不良或者胃胀等情况时，孜然可以刺激胃液分泌，帮助消化。 除此之外，帕尔哈提还帮尹秋进行了按摩。 他隔着衣服，沿着顺时针的方向轻轻按摩，据说这样可以促进肠胃蠕动，帮助排出肠胃内的气体，缓解腹胀。 同时，按摩还可以刺激腹部的穴位，调节肠胃功能。尤其是按摩腹部的中脘穴，这个穴位在维吾尔医学和中医里都被认为是调节肠胃功能的重要穴位，能够起到和胃健脾的作用。 帕尔哈提做事的时候十分认真，他一边帮尹秋按摩，还一边教阿依莎大婶和尹秋，毕竟每次跑过来也很麻烦，自己能够处理方便又省钱。 听着帕尔哈提医生的话，尹秋觉得有些新奇。 按道理来说，她来一次，开诊所的帕尔哈提就能挣一次钱，可帕尔哈提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完全是站在她的角度来考虑这件事。 到最后，帕尔哈提也只打算收药剂的钱。 尹秋担心是因为帕尔哈提跟阿依莎大婶熟悉，看在阿依莎大婶的面子上才少收费的，赶忙强调道：“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您是开门做生意的，不能因为人情亏了自己。” 看着尹秋认真的样子，帕尔哈提笑了起来，又用“闪电”同款的缓慢语速说道。 “药里——有多钱。” “不亏——我不亏。” 尹秋差不多明白了，这是说药有差价。 可看着手里这满打满算都不到三十块钱，还能吃三天的药，尹秋实在对帕尔哈提口中的“不亏”两个字，相信不起来。 说起来，这里的房租应该也不便宜吧？ “对了——你的心情——重要的很。” 帕尔哈提突然提醒尹秋，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心情——好不好嘛？” 尹秋反应了两秒，这才明白过来。 她自小就有这毛病，也知道情绪焦虑对于胃肠功能是会造成影响。 可最近这段时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她跟徐远风之间…… 一个说不通，一个不明白。 还有完全陌生的环境…… 尹秋深吸一口气，笑着对帕尔哈提医生道谢。 “好的，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注意的。” 帕尔哈提伸出手在两只耳朵边绕了一圈。 “听歌——音乐。” 尹秋点了点头：“好。” 说完，她还补充了一句：“我也会注意睡眠的。” 帕尔哈提医生点点头，然后又用维语跟阿依莎大婶叮嘱了一些什么。 他说维语的时候和他说普通话的时候完全不同，自然流畅，声音醇厚。 没有了因为不熟悉而拉长的调子，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自信。 阿依莎大婶连连点头，时不时问几句，帕尔哈提也耐心地做着解答。 从维医诊所出来的时候，尹秋感觉自己真的好了一些，虽然不知道是按摩起了作用，还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谢谢您陪我来，我先去上班，晚上回去再跟您聊。” “您路上回去注意安全啊。” 尹秋看了眼时间，她们起了个大早，看完病再去上班也不至于迟到。 阿依莎大婶知道，尹秋来这里不是度假，而是工作的，也没有阻拦，在确定尹秋自己可以行动之后，便挥了挥手跟尹秋道别。 到了融媒体中心，尹秋笑着跟同事们打招呼，紧接着就开始整理自己昨天做的笔记和拍下的照片。 江主任看到她这么干劲十足，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上午结束的时候，尹秋抻了个懒腰，准备趴一会儿。 江主任却突然拍了拍尹秋。 “小尹，外面有人找。” 尹秋有些意外，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谁能找她？ 第11章 谁都没有错 尹秋带着疑惑走出门去，看到了站在外面有些不知所措的徐远风。 尹秋有些惊讶，毕竟自从两人结婚一年后，他们就很默契地达成了共识——不去对方单位。 坦白来讲，他俩算是早婚那一波的。 徐远风上学比尹秋晚了一年，所以两人大学也算是同年毕业。 毕业后的第二年，他们就因爱而结婚。 婚后初期两人的确甜蜜，尹秋也不觉得早婚有什么不好，这种想法一直维持到她有换工作的念头。 其实尹秋并非是一个安于现状，享受安逸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拼一拼的，所以那个时候她大胆地去面试了许多公司，其中不乏一些出名的头部互联网私企。 可几乎所有面试官都会问她一个问题，就是她的婚育情况。 即便《劳动法》已经明令倡导过不建议用人单位询问面试者的婚育情况，但就算不明着问，也有很多旁敲侧击的方法。 别的不讲，光是面试前要填的个人信息登记表里就有这一栏。 尹秋不想在面试的时候撒谎，也不认为这有什么撒谎的必要。每次都是坦坦荡荡地说。 可“上海本地人”且“已婚”，这两个情况叠加在一起，即便她说她是想“努力奋斗事业，不准备要孩子”，依然没有多少用人单位愿意信。 在这一刻，“上海本地人”这个标签似乎成了她的枷锁。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具备所有追求安逸的条件。 另外，即便某些大企业没有面试登记表，可在正式入职之前都会进行背调。 婚姻状况，这一栏几乎是迈不过去的坎儿。 其实尹秋也可以理解，招聘一个年轻又已婚的女员工，对于企业来说是具有很大风险的。 且不说那长时间的哺乳假和产假，谁也没有办法保证女员工在整个孕期的工作状态。 再加上因为怀孕，用人单位辞退女员工还是违法的。 更不用提现在二胎以及三胎的政策也在逐步放开…… 与其说是用人单位不相信求职者的诚意，倒不如说是用人单位不敢赌。 那个时候或许的确是因为年轻，把婚姻想得太过于简单，只看到了美好的一面，而忽略了它会带来的衍生影响。 梦想破灭，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巨大的创伤，尤其是年轻时，因为不懂如何进行自我情绪疏导，这种创伤会更加强烈且难于愈合。 那个时候的尹秋也曾口不择言地冲徐远风发过脾气，因为她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徐远风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自己已婚的身份，并且不会对工作造成任何影响？而她却不能。 其实仔细想想，当时尹秋抱怨的也并非是徐远风。而是一种不公。 就好像经常会看到女性被询问要如何平衡工作与家庭之间的关系，如何进行时间与精力的分配，但很少看到有人会问男性同样的问题。 尹秋也完全可以理解各种哺乳假、孕产假，以及在怀孕期间的特殊照顾，是《劳动法》给予女性的一种保护和福利。 可正是由于理解才让尹秋更加的迷茫，因为在整个事件中所有人都是对的，但却造就了这样的一个结局。 有时候生活的无奈之处并不在于谁错了，而在于谁都没有错，谁都有自己的理由，甚至其中有一些存在的出发点还是“为了你好”。 从那之后尹秋就暂时断了跳槽的念头，倒不是说她彻底放弃了，而是她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想要脱离现在的环境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那她必须要达到——绝对优秀，至少要有什么独一无二或者说不可替代的点。 同样的职位，她想要得到和其他未婚未育的人想要得到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不同的，无论她是否愿意接受，这都是事实。 从那之后，尹秋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怎么的，再也没有叫徐远风出现在自己的工作场合。对于很多新婚夫妻来说，下班晚了或者下雨天让丈夫接送自己上下班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尹秋宁愿自己打车、自己带伞。 徐远风也能理解尹秋，只是会多几句叮嘱。 包括昨天晚上没有跟阿依莎大婶说出两个人的婚姻关系，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果然，刚看到尹秋，徐远风的第一反应就是解释。 “不是我要来打扰你的，是阿依莎大婶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我跟你们主任也说了，我就是你的室友，受阿依莎大婶所托才来。” 看着徐远风手中递过来的暖水袋和保温杯，尹秋笑着道谢，伸手接过。 徐远风摸了摸鼻子，然后又继续说道。 “那个叫什么哈提的医生说，用暖水袋热敷肚子，会对你的肠胃比较好。” “然后这个药，也给你先煎了一副，你别忘了喝。” “西药吃多了，吃点中药也挺好，说不定真能调理好。” 尹秋忍不住纠正。 “人家医生叫帕尔哈提，而且这个维医，跟中医还是有点区别的。” 听到尹秋这么说，徐远风倒是来了兴致。 “我说，那个叫帕尔哈提的就那么好看吗？” 尹秋完全不知道话题是怎么扯到这里的，她只是提醒徐远风对方的名字，这怎么看也只是个基础的礼貌问题吧？ 徐远风瞪着尹秋，压低声音说道。 “别装了，阿依莎大婶都跟我说了。” “什么你在人家看病的时候突然脸红发烫，像是发烧……” “这分明就是你看到帅哥犯花痴了！咱俩刚认识的时候，我看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个反应。” 果然，怎么都瞒不住枕边人。 好在尹秋也没打算瞒，徐远风年轻的时候论皮相，也的确出挑。 19岁的年纪，在篮球场上肆意奔跑，跳跃时不小心露出来的腹肌格外十分亮眼。 徐远风虽然没有帕尔哈提那样的异域风情，但一双桃花眼的确招人。 被这样的一个男大学生盯着看，尹秋脸红心跳也十分正常。 可问题是…… 尹秋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徐远风。 “你有多久没锻炼身体了？” “脸胖了一圈不说，怎么肚子也起来了？” 第12章 健康与工作 晴天霹雳！ 徐远风感觉天都塌了。 他一直都觉得男人是不用太过在意外貌的，毕竟男人在职场上取胜，靠的不是一张帅气的脸，而是真正的实力以及日积月累的经验。 可貌似，他把事情想得有点简单了？ 徐远风了解尹秋，尹秋也同样了解徐远风。 她表情诚恳地说道：“时代在变化，你也要与时俱进。” 徐远风不屑：“长得帅有什么用，难道你会因为那个叫帕尔哈提的医生长得帅，就经常光顾他的诊所。” 尹秋点点头，理所当然地答道：“会啊，当然会。” 徐远风被噎住了。 尹秋趁势又添上一把火：“人人都可以靠脸吃饭的，无论男女。如果你没有靠脸吃上这碗饭，你首先考虑到的不应该是性别问题，而应该是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还不够帅？” 徐远风呆住了。 这的确是他从未考虑过的方向。 难不成他们的婚姻出现问题，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徐远风哽了一下，犹豫着开口：“刚谈恋爱的时候，你好像是不太会跟我吵架……” 尹秋也没有惯着徐远风，直接开口问道：“你该不会是觉得那个时候的你不会惹我生气吧？” 徐远风愣了一下，反问道：“不是这样吗？” 尹秋真是被气笑了，年轻时候的徐远风可比现在难搞多了，现在他在吵架的时候至少能安静下来听一会儿再发火，年轻时候的徐远风才是真的固执，脾气爆。 也就是经历了这几年的社会磨炼，才让他的脾气变好一些。 尹秋看着徐远风，意味深长地说道：“年轻时候的你毛病更多，但有的时候我看着你那张脸，就消气了。” “现在呢？”徐远风忍不住追问。 尹秋没有吭声，聪明地选择保持沉默。 事实证明，有的时候沉默比言语更加伤人。 徐远风立马反应过来，尹秋的意思大概率是：年轻的时候，因为自己长得帅，即便有很多让人生气的地方，但看着脸就消气了；现在因为自己疏于管理，熬夜加班，每次吵架的时候，尹秋越看自己越来气。 “行，我知道了。” 徐远风冲尹秋挥了挥手。 “赶紧回去上班吧，出来太久不好。” 说完，徐远风就转身离开了。 尹秋本想说现在是午休时间，不影响工作，但看着徐远风落寞的背影，她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有的事情，也是该让徐远风知道了。 在尹秋看来，徐远风的确需要锻炼身体，但不仅仅是为了相貌，更关键是为了健康。 虽然尹秋也没有特别锻炼，但她因为工作缘故，经常要到处去跑新闻，运动量一点都不少，反而是徐远风，经常坐在电脑跟前，一坐就是一整天，晚上回家偶尔还会加班再弄一弄。 尹秋已经看见过徐远风很多次不自觉地揉腰了，也看见过徐远风吃止疼片。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问题不大，愿意用健康换金钱，但等到真的进了医院才会知道，用健康换来的金钱远远不够看病用的。 尹秋不是没有劝过徐远风，但没有用。 两人之前还因为这件事吵过很多次架，但徐远风自有一套歪理，尹秋也说不过他。 其实新疆这边的工作节奏跟上海那边区别还是很大的。 在上海，大多数公司的午休时间都比较短，大家也会默契地选择吃完饭后短暂地在工位上趴一会儿就当作休息了，毕竟跑回家一趟的通勤成本太高了。 有这时间，不如中午少休息一会儿，晚上早点儿下班。 可在新疆，尹秋发现办公室里很多同事都会选择中午回家吃饭，然后再睡一觉，下午再来单位上班。 尹秋本来肠胃就不是很舒服，早上吃了东西，现在也不是特别饿。 她喝了阿依莎大婶帮忙煎好的中药，然后又把暖水袋放在肚子上捂了一会儿，便继续工作了。 三个方向的策划案，这个工作压力不可谓不重。 作为新来者，尹秋肯定希望自己能把拿到手的第一个工作任务完成得十分漂亮。 尹秋习惯在下笔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这既是她的个人习惯，也是出于新闻人的严谨。因为一篇报道发出去之后会被许多人看到，在宣传和传播的作用下，它实际上也有一定的“传达”作用。 如果她作为内容的产出口就已经有了认知错误，那必然会影响到其他接收内容的人。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尹秋查了很多关于喀什的资料，不仅从历史“丝绸之路”的角度仔细了解喀什，还看了“一带一路”的相关信息。 在阅读这些资料的时候尹秋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大家都在中华大地上，她过去习惯了都市化的生活，对田园牧歌和异域风情只存在于想象和偶尔的视频新闻内容中。 如今亲眼看到，并置身其中，怎么不能说是一种缘分呢？ 尹秋一边阅读，一边做着资料摘抄，并且她习惯性会把要用到的资料做一次验证，以保证其真实性和可靠性。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旁边的同事打着哈欠进来，看尹秋一副已经工作了很久的样子，难免有些惊讶。 “你不用休息的吗？”同事名叫张饶，也是个汉族人。 尹秋听江主任提过一嘴，张饶的父母都是很早之前援疆的干部，在喀什生下了他，他也就一直在这边长大、工作。 从某些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传承。 尹秋笑着回应：“中午也休息了的，反正没事干，不如早点把工作赶一赶。” 张饶比尹秋年长几岁，说话的语气也像个大哥哥。 他看着尹秋有些担忧地说道：“一个星期三个方案，根本就不合理。再说了，这本来就是因为前同事离职，才紧急把活儿压到你身上，你这还没适应这里的气候，就这么拼……家里人知道了，肯定会担心的。” 尹秋笑着感谢张饶的关心，然后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保温杯。 “放心吧，调养着呢。” 张饶叹了口气，坐下：“行，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招呼我。” 尹秋客气地应下了。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很快就到了需要人家帮忙的时候。 第13章 创新 下午江主任来的时候，尹秋先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了咱们以往的宣传片，基本都是从风景、历史、美食这三个方向出发，然后每年着重挑选其中一个深化，外放。” 江主任点了点头，他在融媒体中心干了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尹秋说的。 甚至从他的角度来看，今年也不会例外。 因为他先去接了一杯水，然后才笑着说道：“嗯，你就把这三个方向，各做一版方案，然后交给上面去选就行。现在网络很发达，不是还有什么ai嘛，做起来应该不会很麻烦，但你毕竟刚来，如果要延期一段时间也没问题，到时候我去说，毕竟这活儿拖到现在也不是你的错。” 未曾想，尹秋摇了摇头：“不是时间的问题，是方向的问题。” 江主任放下水杯，难得露出几分不解，刚才他们难道不是已经定下方向了吗？尹秋也看到了啊，每年都是风景、历史和美食三选一啊。 他也把话说明白了啊，做的时候三个都做，最后让领导选一版。 怎么还车轱辘话，说不清了呢？ “我觉得，这不是很有新意。”尹秋犹豫着措辞，尽可能把话说得委婉点。 江主任面色一僵。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到了他这个年纪，坐到他目前这个位置，他也不指望着再往上走了，能少出错就好。 不巧，最容易出错的状况，就是——新意。 接着，还不等尹秋继续描述自己的新意，江主任就叫着尹秋一起往外走。 尹秋不明所以，有什么工作内容还是办公室里不能谈的吗？ 殊不知，这都是江主任的经验之谈——他怕吵起来影响其他人的工作，也怕年轻人一激动，无所顾忌，闹得面子上不好看。 体面嘛，人人都想要。 尹秋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十分乖巧地跟在江主任身后。 在去自己办公室的路上，江主任也一直在思考要怎么表达，才能既不打击尹秋这个新来人员的积极性，又能让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下去。 最终，在进办公室前，江主任叹了口气。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虽然相处的日子不算长，但江主任也会点看人的技巧。 愿意从上海来新疆，本身就需要一股子拼劲儿和毅力，再加上尹秋的工作态度他也看在眼里，阿依莎大婶跟自己说了尹秋身体不舒服，去看病的事情。 看病都要起个大早，生怕耽误工作…… 另外，尹秋没发现，其实江主任自己中午也是不回家的。 倒不是说他不休息，反而正是因为他要休息，家里有孩子太吵，他索性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支了一张行军床。 所以，他早在张饶来之前，就去尹秋他们的大办公室看过，也知道尹秋中午都在工作。 种种迹象都表明，尹秋是个有点儿“耿”的人。 说白了，就是容易“一根筋”。 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旁敲侧击”，尹秋大概率听不懂。 最终，刚进小办公室，江主任就让尹秋把门带上。 尹秋点点头，反手关了门，礼貌地等待着江主任指示。 江主任转身坐下，皱眉又思索了两秒，然后才开口：“小尹，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我也知道你希望把这件事做得出彩。按理来说，我不应该打击你的积极性，但我也希望你能懂，有的时候光是不犯错就已经很难了。” 尹秋不傻，她立马明白过来江主任是什么意思。 的确，就按照之前那三个方向，只要她稍微用心点准备资料，保证发出去的东西没有常识性错误，没有历史性错误，基本都不会有问题。 可这…… 江主任看尹秋低头站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招呼道：“也别那么拘谨，坐下聊。” 尹秋点了点头，坐在江主任对面的椅子上。 其实这里的办公条件说不上太好，江主任虽然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但是空间不大，一张办公桌，两张椅子。 但凡多一个人，都只能站着。 就连饮水机也放不下，因而江主任若是要喝水，就只能去他们的大办公室接。 尹秋顿了顿，犹豫着开口：“江主任，我记得当时调动的时候，这边说的是希望来的人有三年以上工作经验吧。” 江主任点点头。 工作的事情，不开玩笑。 其实按照他的意思，最好是五年以上。 他们要的是人才，而不是在上海混不下去的。 毕竟，人才流动是为了能带来新的活力…… 想到这里，江主任也明白了尹秋的意思。 他笑着望向尹秋，聪明人都一点就透：“行啊小尹，在这里等我呢。” 尹秋抬手顺了一下额边的碎发：“我22岁大学毕业就考进了上海的融媒体中心，也是从底层打下手做起的，再到后面能独立跑新闻，算起来我也有将近六年的工作经验了。您刚刚说的那种，刚毕业的大学生就能做，甚至还没毕业的，也能做。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会有工作经验的要求呢？” 尹秋明白，自己跟江主任是上下级，从某些角度来说，自己这话说得有点尖锐了。 可这就是她，她也没打算改。 江主任也愣住了，他是着实没想到，面前这个姑娘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耿”。 夸张点讲，“招聘要求是能造火箭的，实际入职发现是拧螺丝的”这种现象很常见，眼下在这种语境下被单独拎出来就…… 尹秋也并非有意冒犯江主任，但有的话，如果你真想达到最后的目标，即便再怎么润色都做不到特别悦耳。除非你从一开始就只是装装样子，给个表面态度。 可惜，尹秋不是。 从事新闻行业这么多年，她当然明白语言的艺术。 不是她不会用，而是她不想用。 因为她是真打算做点什么不一样的，给这里带来新的活力，也实现自我价值。 第14章 怕犯错 看着尹秋认真的样子，江主任也明白，尹秋这是打定主意了。 既然如此，他也无所顾忌，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考量。 “其实，我怕的不是创新，反而我很欢迎创新，可问题在于，你怎么保证你的创新一定是正面的呢？” “在你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提过这样‘抖机灵’的点子，但正是因为我们还保持着一份‘守旧的冷静’，才没有实施，才避免了错误的发生。” 听了江主任的话，尹秋顿时反应过来。 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要解决问题，首先就要知道问题。 尹秋试探着开口：“江主任可以跟我讲讲那个‘抖机灵’的点子吗？” 江主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无非就是跟风，追热点。那个时候短视频刚刚兴起，越是出洋相的，关注度越高。用你们现在的话说，叫什么……整活儿？对！就是整活儿！” 尹秋闻言也笑了起来，知道症结所在，事情就好办了。 “的确，那个时候监管力度没那么强，很多规范实施也抓得不严。铁锅炖自己，生吃猪大肠……很多人都靠着标新立异，甚至是哗众取宠来博眼球，博流量。” 江主任听了这话连连点头：“是嘛！这东西关注度是高！但咱们是官媒，要是咱们也这样，那不乱套了吗？总不能为了流量，连下限都不要了。那个时候，新来的同事还建议我穿着民族服饰去扭秧歌，给我气了个半死。倒不是说我不愿意，或者拉不下我这张老脸，问题是在于民族服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代表民族文化，我不是这个民族的人，穿着人家民族的服装尚可以说是觉得好看，欣赏，但如果去扭秧歌，或者做点什么别的哗众取宠的事情，那就是不尊重！这是要出大问题的！” 在这一点上，尹秋赞成江主任的话。 无论什么时候，新闻人都必须保证敬畏之心。 不然即便得了一时流量，也走不长远，甚至有可能遭到反噬。 在这一刻，尹秋突然理解了江主任的“怕犯错”，他并非守旧不改，得过且过，而是保持着一份冷静，在新生事物和流量面前，仍保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只是，就像她之前说的，江主任可能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次也误会了她的出发点。 尹秋思索了一下，缓缓开口：“互联网产品井喷发展的时代，很多政策来不及跟上，这才导致了一段时间的乱象，但目前而言，这种情况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我不可否认，我想要创新，也是因为我想要流量，因为大数据和算法就是这样，只有你被很多人看到，你才能被更多人看到。” 虽然尹秋这话说得拗口，但实际情况也是这样。 你有了热度，才会上榜，上榜之后就会有更多的人点进去，相对应而言也就会有更多的人关注。 “历史、风景、美食，这三个方向都没有错，但现在仅仅‘没有错’是不够的，每一个地区都有自己的历史、风景和美食，大家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为什么要关注我们？国外的风景名胜不少，祖国的大好山河更是广袤壮丽，游客的可选择性太多了，我们只有先让他们看到我们，他们才有可能愿意了解我们，只有他们愿意了解我们了，他们才有可能选择我们，来我们这里。”尹秋说得十分诚恳而认真，“从本质上讲，我们新闻工作者也是服务型人员，我们服务于真相，服务于大众。” 江主任沉默着，似乎在思考尹秋的话。 面前的这个姑娘不像是那种爱“抖机灵”的人，六年的工作经验也注定她不是一个初出茅庐，不了解问题重要性的新人。 如果说他之前是满满的担心和抗拒，那现在的他虽然不至于完全放下戒备，但也有一丝动摇。 几经犹豫之后，江主任开口：“我还是保持我的观点，但我不会妨碍你去做。至于最后上面领导怎么选择，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能在短短几句话里让人彻底改变观念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能得到江主任眼下的态度已经让尹秋十分满意了。 “那这样，我做四版方案，常见的那三种我会做，我自己的想法我也会做。”尹秋笑着站起身，“多点选择空间，也算是公平竞争。” 江主任点点头，随后又有些担忧地望向尹秋：“你自己的身体状态可以吗？要不然我再去申请延期一周？” 尹秋摇了摇头，善解人意地说道：“因为人员突然离职，这案子应该已经拖了一段时间吧？再申请延期，恐怕就算是您，也会有点不好意思跟上面开口吧？” 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的，尹秋可以感觉到江主任的善意。 自己今天明显有新想法的时候，江主任虽然立马生出了反对的念头，但没有在大办公室摆官威，训斥自己，反而是把自己带到了小办公室，坐下来谈。 再加上，尹秋也知道，如果江主任真是那种独断的人，恐怕她连说完自己想法的机会都不会有。 都是成年人，再加上多年的工作经验，尹秋知道在职场上，同一件事有很多不同的处理方案。具体怎么做，完全取决于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主任叹了口气，指着尹秋，玩笑道：“你啊，鬼精鬼精的！的确，我要再去申请延期，肯定会挨一顿骂。可你体谅我，我也不能没回报。这样吧，这段时间我跟张饶一起帮你，你专心弄你的那个创新方案，然后再在那三版方案里挑一版，我跟张饶那手头的活儿挤一挤，抽时间做剩下的两版。” 尹秋还想说什么，江主任却先一步打断了她：“听我安排就行！这件事上，不许发表意见。” 面对这样的“独裁”，尹秋心头一暖，笑道：“好吧，那我先提前跟您和张哥道个谢，忙完这阵请你们吃饭怎么样？” 江主任点了点头，开玩笑道：“行，我好对付，看看小张吧！据我所知，那小子饭量一点儿都不小，他可是一个人能吃两大碗拉面的人，你到时候不会心疼钱吧？” 第15章 融媒体 尹秋和江主任找到张饶的时候，张饶正在学习融媒体投流的内容。 看到尹秋，张饶立马说道：“刚好有东西要问你。” 尹秋和江主任对视一眼，笑着回道：“巧了，我也有事情要拜托你。” 张饶的目光在尹秋和江主任之间徘徊片刻，犹豫着问道：“那咱们是谁先说？” 本着“求人办事要拿出好态度”的原则，尹秋礼貌伸手示意：“肯定是张哥先说。” 张饶一愣，同样工作多年的他立马反应过来：“都叫上‘哥’了，这事儿肯定不简单。” 尹秋笑了笑，没有吭声。 张饶也不纠结，先说出了自己的问题：“那个，我就是想请教一下，所谓‘融媒体投流’是怎么回事？我在网上看到了好多说法，读着读着还有点进去让我买课的，我琢磨也不知道这玩意能不能报销，所以就没下手，想着先问问你，说不定能省一笔。” 不得不说，张饶还是个勤俭持家的。 江主任闻言也连连点头：“对，张同志这个精神值得学习，咱们‘该花花，该省省’，坚决不浪费组织一分钱！” “好的，立马学习。”尹秋笑着说道，随后也正色解释了起来，“张哥肯定知道所谓‘融媒体’最浅层的意思就是将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多种媒体形式整合在一起，也是咱们的日常工作，可能你好奇的就是投流？” 张饶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瞒你说，可能江主任没介绍，我的确工作了挺多年，但我也是上个月才调到融媒体中心的，之前一直干的都是纯笔杆子的活儿，我只负责写，其他不管。来这儿之后我才发现，要学的还有挺多，不是光写就行。” 听到张饶这么说，尹秋非但没有半分看不起，反而升起了敬意。 所有新闻人都知道，纯文字输出的工作有多么令人头大，尤其是这种带有官方性质的，必须字句斟酌，就连开头，小标题，字间距，字体，颜色，首行缩进，行间距……不同发出部门，不同接收回复部门，面对不同的领导时，都有不同的要求。 抛开所有的细节，内容更是重中之重。 既得简明扼要，又得书面易懂，还得不空洞、有深度，且能响应政策，但决不能是说套话…… 总而言之，这里面的“门道”，大有学问。 张饶能做纯笔杆子的工作，绝对是在这方面很有造诣的。 他调动到融媒体中心也算是专业对口，写作能力是每一个新闻人的必备技能。 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纸媒上纯文字或者文字再配个图片的时代已经过去，大家都必须拥抱新知识。 “以后文字相关的工作，我肯定要跟张哥学习。”尹秋认真地说道。 张饶爽朗地笑了笑：“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江主任站在中间，有点儿疑惑：“这是什么官方互捧？行，那我也学！” 尹秋被江主任逗乐了，把话题扯回来继续道：“其实刚才说的那些浅层意义上的‘融媒体’只是内容上的融合，除此之外还有平台融合，包括但不限于传统平台如电视台，广播电台、报社等，还有一些新媒体平台如网站、移动应用、社交媒体账号等。平台融合就是让这些平台相互协作，比如同一个新闻可以出现在以上全平台上，扩大传播范围和影响力，现在很多地方电视台都会跟新媒体公司合作，利用对方技术和营销策略，将自己的节目内容推广到更广泛的受众群体中。” 江主任点了点头：“这方面的管道咱们基本已经跑通了，有固定的合作伙伴，只是最近确实活儿又多又急，所以才没带着小张去了解这方面的业务。” 这一点尹秋倒也觉得正常。 其实随着科技的发展，偏远并不一定意味着落后。 每个地方都有在学习的人，顶多只是受地域限制，接触到的深度和广度不同。 尹秋接着说道：“除了刚才说的内容融合和平台融合，还有就是人员融合。” 说到这里，尹秋苦笑了一下：“在目前的大环境背景下，记者、编辑、摄像师等不同专业背景的人员需要协同工作。记者可能需要具备多种技能，不仅要会写新闻稿件，还要会拍摄视频、进行简单的视频剪辑，并且能够熟练运用社交媒体平台进行新闻的初步发布和推广。编辑也需要有整合多种媒体内容的能力，能够将不同形式的内容进行合理编排，以适应不同平台的发布要求。比如同样一段视频新闻，在上不同平台的时候，需要考虑到平台的特性，编辑和剪辑成适合在该平台传播的版本，同时还要配上吸引人的文字标题和内容。” 果然，尹秋话音刚落，张饶就跟着叹了口气：“行，任重而道远。” 江主任立马打趣：“学呗，咱们会活很长的。咱们都活到一百五十岁，还有一百多年的时间可以用来学，最后都成为行业大拿。” 不得不说，江主任看问题的角度十分新颖，绝无仅有。 有了江主任打趣，气氛也轻松起来。 “最后，就是技术融合。”尹秋笑着说道，“所谓技术融合，就是利用多种技术手段实现内容的制作、传播和互动。比如，采用云计算技术来存储和管理海量的媒体内容，通过大数据技术分析受众的喜好和行为，从而实现精准的内容推送。这个专业性就比较强了，咱们只需要了解就行，术业有专攻。” 其实，这方面的内容徐远风跟尹秋讲过，尹秋也能理解个大概。 但就像她说的，术业有专攻，她能勉强理解，不代表她能跟其他人传授。 出于严谨性，尹秋只说自己肯定的知识。 “其实融媒体，只需要记住一句话。” “资源通融、内容兼融、宣传互融、利益共融！” 张饶不愧是笔杆子，当即拿了个本子写了下来。 “后面写文件说不定用得上。” 尹秋话锋一转：“关于投流，啧……其实这个分花钱的和不花钱的，你想听哪个？” 张饶愣了一下，犹豫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先听十块的？” 话音刚落，还没等尹秋伸手去拿。 他又果断缩回手，换了一张：“还是先听五块的吧，怎么样？” 第16章 知识付费 尹秋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情还可以讨价还价。 她抬手收下钱，开玩笑道：“行，钱多钱少都是心意，我也算是走上知识付费的路了。” 拿钱办事，尹秋立马讲了起来。 “其实投流说白了就是五个字——给钱，要效果。” “支付方就是需要投流的单位、企业或者内容创作者等，受益方就是互联网平台，比如社交媒体平台、搜索引擎平台、视频平台等。” “投流的作用是让平台将自己的内容，比如广告、产品信息、服务信息、视频等，展示给更多潜在用户。” “而潜在用户就是平台根据用户画像、兴趣标签、行为数据等筛选出来的目标受众群体。” 这些内容说起来简单，实际上背后都是大数据和各种算法。 我们经常会感觉自己被“读心”了，也就是算法判定，再加上大数据推送的过程。 你喜欢什么，大数据就越会给你推送什么。 这样在一定程度上是会增加用户粘性的，毕竟谁没事都想看看“懂自己”的软件。 江主任望向尹秋：“你们之前做过投流吗？” 尹秋说的内容，江主任当然也知道，他在这行干的时间可不算少，对于这些东西都懂。 可懂归懂，这玩意是要花钱的啊！ 财政批款流程严谨又复杂，江主任自己也看到过很多被所谓“运营投流保证”坑过的案例。 他自认为没有聪明到绝对不会被坑，出于“别犯错”的观念，他也就没有尝试过花钱投流。 怕犯错，是敬畏之心，可以说他胆小，但不能说他有错，毕竟从某些角度来讲，这些钱都是来自于人民，使用者必须慎之又慎。 尹秋点了点头：“肯定是做过的。” 面对江主任好奇的眼神，尹秋犹豫几秒之后坦诚道：“虽然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老套，但真的内容才是硬道理，并不是所有的投流都有效，或者说都能达到投流者期待的效果。” 江主任闻言立马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尹秋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我个人觉得，投流最重要的是考虑清楚，你做这个投流，或者说花这份钱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品牌推广，增加曝光度？如果只是这样，你应该做的就是尽可能展示设计理念，甚至可以做得稍微标新立异一点，因为你的目的是让人记住，吸引到大家的目光，提升知名度。可如果你的目的是产品销售，你要考虑的就多了，比如你的产品定位，用户画像，还有宣传重点。举个例子，如果是面对低端市场，就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向用户展现性价比，刺激他们完成购买。” 张饶打断道：“其实我还是不太理解，你做个投流，人家就真的能买了？” 尹秋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没有人能保证用户一定会买，但你还记得吗？我刚才就说过，投流是帮你推送到潜在用户面前。同样一个东西，你站在大街上随意吆喝，能卖出去的概率是多少？但如果你吆喝的对象都是曾经反复浏览过这类商品的人，甚至已经把这类商品添加到了购物车里或者收藏夹里的人呢？” 张饶立马明白过来：“这倒是，概率大幅提升了。” 江主任也跟着产生了疑问，他觉得尹秋他们讨论的有点远了：“咱们又不卖货，有必要做投流吗？” 尹秋理所当然地点头：“肯定有必要啊！我们从某些角度来讲，既是内容创作者，也是产品销售者。就拿我现在要做的旅游宣传来讲，我们要售卖的产品并非是某个私有物，而是一段旅程，一段美好的记忆。要想卖出去这个东西，首先我们就要展示我们能够提供的价值，我们没有办法把风景变成某个物品送到潜在用户手上，但我们可以用利用融媒体去吸引潜在用户，投流会让这部分内容直接进入垂直领域，比如正好有旅游打算的人，比如正在找寻一个风景秀美之地拍婚纱照的情侣等。” 江主任看着尹秋沉稳分析的模样，心里也有了点底。 之前他不敢，是因为他怕犯错，说到底也是对自己不自信，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可尹秋做过，对这方面熟悉。 或许，他们也可以试试？ 江主任试探着开口：“那个……这个……收费情况你了解吗？” 人，在谈及钱的时候，总是会偶尔结巴。 尤其是在囊中羞涩，以及比较“抠搜”的情况下。 张饶也立马望了过来，目光炯炯有神。 尹秋没想到自己会遇到两位如此勤俭持家的男士，也知道他们非常关心这方面的问题，索性找了张纸写了下来。 “第一种，cpc模式。 “也就是cost- per- click，即按照点击次数收费。咱们只需要在潜在用户点击广告链接时支付费用。这种模式可以保证咱们的投入与潜在用户的实际访问行为直接相关，能够有效控制成本。” 张饶点了点头：“小尹说英文真好听。” 江主任拍了张饶后背一巴掌：“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这种模式适合咱们！控制成本！” 很好，很符合尹秋对他们的判断。 接着，尹秋又继续介绍。 “第一种，cpm模式。 “也就是cost- per- mille，也就是每千人成本模式。是指咱们投放过程中，每一千人看到咱们内容所需要支付的费用。这种模式主要关注内容的曝光量，适合那些希望快速提高知名度的，毕竟采用 cpm模式可以让内容在短时间内被大量用户看到。” 江主任望向张饶：“小张，你觉得咱们需要这种吗？” 张饶：“不应该直接问，咱们敢花这么多钱吗？” 第17章 是同事也是朋友 虽然来的时间不算长，但张饶也对江主任的“精打细算”有非常深刻的认知。 江主任是那种“老家长”模式，绝对能把人民的财产保护得很好，别说乱花钱了，他甚至不敢花钱。 面对张饶的问题，江主任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作答，而是推了推尹秋：“不是还有最后一种吗？” 尹秋点点头，继续在纸上边写边说。 “最后一种，cpa模式。 “也就是cost- per- action，是按照用户的特定行为来收费，就像如注册、下载、购买等。这种模式对于咱们来说风险较低，因为只有当用户完成了咱们期望的有效行为后才需要支付费用。” 尹秋说完了，但看江主任和张饶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没听懂。 尹秋顿了顿，又继续解释道：“就好像一个手机应用的推广，广告采用 cpa模式，只有当用户通过广告链接下载并安装了该应用后，广告主才需要向平台支付推广费用。” 江主任闻言立马拍板：“这个好！就这个！咱们确定能挣到钱了，再花钱！” 说完，江主任还意有所指地用肩膀碰了下张饶：“谁说我不敢花钱，这钱我就敢花。” 张饶比江主任没有小几岁，而且根据尹秋的观察，俩人应该是故知，那熟络程度绝不是一个月前才认识的，因此张饶也很敢打趣江主任，啥话都敢说。 张饶：“你到底是敢花，还是觉得这样花钱好交代？也是，这种模式说出去万无一失。花点小钱，带动经济，办了大事，报告也好写。” 江主任摸了摸鼻子：“嘿嘿，就是这个意思，怎么了？” 尹秋看着他们两个人斗嘴，也觉得十分有趣。 张饶有些疑惑地望向尹秋：“小尹，我不是不相信你的专业性哈……就是……” 尹秋知道，一般一句话用这样的方式做开头，下面代表的一定是质疑。 好在，她也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张饶继续说道：“就是根据你张哥我这么多年的社会经验，这个社会上的坑很多，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极少。那个……你懂我的意思吧？” 尹秋点了点头，“有工作经验要求”这七个字的含金量在这一刻展现了出来。 如果是新人，大概率为了保险会立马选择这种模式，然后在落地的时候才发现各种这样或者那样的困难。 “老手”就不同，他们不相信“童话”，会先去“审视”。 别小看“审视”这一步骤，有的时候它能帮助极大地提高工作效率，避免“踩坑”，花冤枉钱。 尹秋把手中的纸和笔放好，认真地解释了起来：“cpa模式跟前两种模式，在技术上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强大的跟踪技术。” “跟踪技术为了准确记录用户是否完成了特定行为，通常是通过在广告链接中嵌入跟踪代码或者使用第三方的广告追踪工具。当用户点击广告链接后，这些代码会在用户的操作过程中发挥作用。例如，在用户下载应用的过程中，跟踪代码会将下载行为信息反馈给广告平台和广告主，以确定是否达到了 cpa计费的条件。” 江主任也立马反应过来：“隔行如隔山，虽然我不懂啥跟踪代码，但我知道，一旦提及高级的技术，代表的就是一个字——贵！” 尹秋简直太喜欢江主任的沟通方式了，有话直说，不绕弯子。 她也学着江主任的语气说道。 “对！就是贵！” “毕竟这是要求用户完成更复杂、价值更高的行为。” 江主任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他先一步打断了尹秋：“别报价了，我觉得我承受不起。你说说，这种贵价的服务，有人买吗？” “当然啊。”尹秋耸了耸肩，“这种模式的主要用户分布于三大行业——电商行业、游戏行业、金融行业。” 江主任一拍大腿：“嗐！都是很挣钱的行业啊！” 这回换成张饶拍了拍江主任的肩膀：“看吧，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看着江主任纠结的模样，尹秋适时开口：“其实每种模式都有自己的优势和弊端，cpa模式的优势我觉得不用说，你们也都懂。或许，我可以跟你们说说弊端？” 江主任和张饶异口同声。 “说说！必须说说！” 尹秋简直要被这俩活宝逗死了，这就跟“买不起，我还不能骂两句吗？”一样。 不是我不想买，是这玩意儿它……有问题！ 尹秋在二人期待的目光下开了口。 “第一就是，准确追踪和记录用户行为依赖于技术手段，如果跟踪代码出现问题或者被用户的广告拦截软件等干扰，可能会导致数据不准确。这个模式，数据和费用直接挂钩，数据不准确会带来什么后果，你们懂吧？” 面前的俩人立马点头如捣蒜。 “还有就是，对于一些流量巨大但用户转化难度较高的平台，cpa模式可能不太受欢迎。因为平台可能需要投入更多的资源进行精准投放才能获得收益，而在一些竞争激烈或者用户行为较难预测的领域，如一些综合类的信息网站，用户完成特定行为（如购买产品）的概率相对较低，平台可能更倾向于 cpc或 cpm模式。” 张饶总结道：“意思就是，有可能‘你愿意买，人家还不愿意卖’呢？” 尹秋冲张饶竖起大拇指：“对，就是这个意思。” “最后就是，如果广告主设定的 cpa目标行为过于简单，可能会吸引大量低质量的用户完成行为，导致广告主虽然支付了费用，但没有获得真正有价值的客户。而如果目标行为设定得过于复杂，如购买高价值产品，虽然用户质量可能较高，但 cpa价格也会相应较高，长期来看可能会增加广告主的营销成本。” 江主任立马总结：“反正就是平台不会吃亏，想办大事，还是得花大钱！” 尹秋点点头，冲江主任一抱拳：“所以如果真的要投流，最后还是得老大定夺。” 闻言，江主任立马眼疾手快拿走了尹秋做好笔记的那张纸。 张饶见状瞪圆了眼睛：“江科，那是我的！我问的问题，小尹给我准备的学习笔记！” 看来是真急了，连主任都不叫了，直呼大名！ 尹秋从来没有在办公室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有些幼稚，又有些可爱。 以前，她坚定，工作就是工作，生活就是生活，这两者之间是有壁的。 甚至在职场上还有一句非常流行的话——同事永远不会变成朋友。 因为人在面对朋友的时候会非常放松，可能会吐槽领导，可能会抱怨甲方，可能会偷偷摸鱼聊天…… 从本质上来讲，做这些事情没有什么问题，可如果一起做这些事情的对象加了一层“同事”的身份呢？ 谁能保证不会被“背刺”？ 谁能保证吐槽领导和甲方的话不会传到领导和甲方的耳朵里？ 谁能保证偷偷摸鱼聊天的记录不会被当作职场竞争的一种手段？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尹秋不会做这样的人，但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多年的工作经验，积累的不仅仅有工作技能，还有为人处世。 甚至在来这里，面对江主任和张饶的时候，尹秋也是本着礼貌且疏离的态度。 她一度以为，所有的工作环境都是这样。 可眼前的场景告诉她：不是的。 同事之间，也可以有话直说，上下级之间，也可以亲密无间。 这场“抢笔记”大战，最终还是张饶获胜。 江主任无奈苦笑：“老了，不服老不行，虽然你也没比我小几岁，但到底也是小了几岁。” 尹秋立马附和：“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解决完了张饶的苦恼，尹秋也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出乎意料，张饶面对尹秋希望“帮忙做方案”的要求，非但没有半分不满，反而充满了激情。 张饶：“专业对口了不是？这事儿我特别擅长！其实我早就想说，我来做方案，然后把这些学习新技术和总结传授的工作交给新同事，但是咱们的江主任跟我说，要迎难而上，人不能总是待在舒适区！你看看！要我说，咱们也应该考虑一下因材施教，因地制宜，因人而异……你刚刚讲得多好，技术储备丰富，开口就是总结传授，像我这样的笔杆子，出方案你就放心吧，唰唰的，贼快！” 尹秋算是看出来了，张饶从不在领导背后质疑领导决定，他都是在领导面前质疑，贼敞亮！ 江主任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地做着解释：“做这行的，都得与时俱进，早晚都要学，还不如早学，我知道你这方面薄弱，所以才想着加强你这方面的能力。小尹不用愁技术，可她刚来喀什，不仅对这里不了解，对整个新疆都不太了解，所以我安排她做方案，让他在做方案的过程中，加深对咱们，对这个地方的认知。” 闻言，张饶和尹秋同时对江主任竖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做好了工作规划，大家都各司其职。 尹秋干起活来一向是不太计算时间的。 因为新闻媒体人的工作特殊性，“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也基本成了圈内的共识，毕竟没有谁能让所有的“新闻发生”都在8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内。 久而久之，尹秋也养成了无意识“加班”的情况。 晚上六点，张饶起身收拾背包，江主任也从他的小办公室走了过来。 张饶：“怎么？专门来送我下班的吗？” 尹秋愣了一下，张饶这话……如果对的是一个“喜欢让员工加班的领导”，那基本可以算是挑衅了，绝对犯了职场大忌！ 可江主任非但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还笑着挥了挥手，指着张饶笑骂：“就你脸皮厚，你家离这儿就没几里地，还送你下班……你送送我还差不多。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我是来看小尹。” 突然听自己的名字被点到，尹秋立马回过头去。 江主任走到尹秋身边，拍了拍她：“下班下班！赶紧下班！” 尹秋还没有被领导催着下班过，她甚至阴暗地怀疑眼前的江主任是不是在“试探”她？ 按照“正常”情况，领导不都希望员工舍生忘死，加班加到天荒地老吗？ 尹秋犹豫着指了指电脑屏幕：“活儿还没干完……” “一周的活儿你指望一天干完？”江主任反问道，随后又有些“邀功”语气地说道，“我把这边的情况跟上面汇报了，还说了因为要加一个创新方案，所以多要了一周的时间。” 似乎是怕尹秋愧疚，江主任不等尹秋说话就补充道：“没挨骂！凭咱这张巧嘴，不可能挨骂。” 张饶在旁边拆台：“主要还是因为多加了一个创新方案，谁去说都不会挨骂……” 江主任眼睛一瞪，直接把张饶往门口推：“赶紧回家！赶紧回家！怎么嘴这么碎！哪儿都有你！” 说完，江主任又回过头看着尹秋：“早点儿回家，让阿依莎大婶帮你把药煎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年轻时熬坏的身体，老了是补不回来的。” 最后，江主任还不忘警告一句：“我一会儿过来检查，要是办公室还没锁门，我就批评你了啊！” 说完，江主任跟张饶勾肩搭背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互怼。 看着二人的背影，尹秋也笑着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新疆夏季的日出和日落时间具有独特的地理特征，相比较而言，喀什算是最晚的，通常要到晚上 11点以后，甚至接近午夜 12点才会天黑，甚至有时白昼的时间会长达18个小时。 晚上六点，外面的天依旧是大亮。 尹秋踏出大门的瞬间，喀什那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绿树成荫，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似是在为这美好的傍晚吟唱着轻柔的歌谣。行人们悠闲地走着，有的手捧着刚出炉的馕饼，那浓郁的麦香飘散在空中 尹秋慢慢地走着，微微眯起双眼，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原来，这就是生活的感觉…… 之前对这里的陌生感，好像也渐渐消散。 以往下班之后，只想倒头就睡，可现在尹秋却觉得自己好像拥有无限活力，也拥有很长可以用来安排的“私人时间”。 唯一的问题就是——还是要面对徐远风。 话说，那个工作狂在干嘛？对着1201无能狂怒吗？ 其实尹秋见过徐远风对着1201“发疯”，那是徐远风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过的样子。 第18章 你的名字 尹秋回到家的时候，徐远风已经在跟1201战斗了。 徐远风这次到新疆来本身就是为了实地考察并且进行验证，所以他跟尹秋不同，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打卡时间。毕竟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结果。 看到尹秋这么早回来，徐远风有些惊讶。 他甚至还问了个有点呆的问题：“是回来拿东西的吗？” 尹秋耸了耸肩，摊手笑道：“我下班了，今天的工作结束了。” 可能这就是下班时间比较早带来的魔力吧，尹秋莫名觉得心情十分愉悦，看整个世界都多了几分温柔的色彩。 过去他虽然不用像徐远风那样，需要加班到深夜，但加上通勤时间，他回到家也得八九点了。 阿依莎大婶家距离尹秋的工作单位很近，想必这也是江主任会选择这里作为借住场所的原因之一。 一路欣赏着美景，走路下班。尹秋真觉得她能短暂地跟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和解，包括面前的徐远风。 徐远风看着尹秋也有些发愣。 要说下班，刚开始工作强度没那么大，早点下班他倒是能够理解。 可工作结束了是什么意思？尹秋的工作不是一直都要24小时在线吗？ 于是徐远风非常没头脑地问出了一句：“那边看你身体素质不好，给你开除了？” 还不等尹秋接话，徐远风又继续说道：“之前就跟你讲过要调理好身体，你看你刚到新单位，又是请假又是不舒服的，肯定给领导留下的印象不好，影响到工作也很正常，但你们领导怎么能这么武断，不就是一两天的事情吗？这就给你开了？不行！我去找他理论。” 说着徐远风就放下手中的笔记本电脑起身，看样子势必要给尹秋找回场子不可。 尹秋硬是被他这副认真的模样给逗笑了，徐远风完全是以他们公司的那种模式在思考问题。 也是，按照他们公司的习惯，如果新入职还什么都没做，又是请假又是病恹恹的。公司人事肯定已经通知领导说这个员工有风险了，趁着“沉没成本”比较低的时候赶紧辞退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免得以后三天两头因病请假，等到那个时候再辞退耽误工作不说，交接起来也十分麻烦。 毕竟以现在的大环境，求职者太多，企业才是有决定权的那个。 只是尹秋没想到徐远风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反应……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徐远风是希望它能够全职在家，不要去工作的。 尹秋抬手拉住徐远风的胳膊，又在徐远风的目光望过来的瞬间立马松手。 她顺了顺额前的碎发，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你不是也希望我别去上班了吗？刚好趁这个机会……” 徐远风语气一滞，神色有些僵硬地说道：“我希望你别去上班，那也得是你自己辞职，现在又算怎么回事，你本来就心气高……你们领导这么一搞，肯定会很伤心……” 听完徐远风的话，尹秋居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果然，徐远风还是徐远风。 其实尹秋在很早之前就发现他们之间的观念不合了，但二人的婚姻能拖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是因为尹秋知道徐远风真的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这就好像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因为爱情走在了一起，但终究那些差异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暴露，彼此之间也会渐渐疏远，即便爱情依然在，但生活终究会露出它的本色，让两人察觉到对方根本上的不同。 有的人会选择妥协，磨平自己的棱角和底色融入到另一个人的世界中。 有的人会选择放弃，坚持自己。看透爱情之后，退回到原先的位置。 可是尹秋跟徐远风不同，他们还是相爱的，也做不到看透爱情，但同样更做不到磨平自己的棱角和底色，融入到另一个世界中。 谁都不愿意妥协，同样谁都不愿意放手，拖着拖着就到了今天这一步。 尹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徐远风坐下来。 徐远风也明白，一般这种情况下代表的就是尹秋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谈。 他不拒绝沟通，但他也无法保证沟通的结果能够如尹秋所愿。 “你为什么想要让我辞职？”尹秋率先发问。 徐远风立马回答道：“这个我之前应该跟你说过很多次，你也别觉得我说话不好听，在我看来你那个工作真的没有什么前途。” 徐远风微微顿了一顿，又继续补充道：“金钱和未来都没有的那一种。” 这是生怕前一刀扎得不够狠，紧接着又补上后一刀。 放在过去，可能尹秋听到这里就已经跳脚了，接着就是二人之间的大战。可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心情格外明媚，尹秋居然安静地坐着，没有立马反驳徐远风。 又过了半分钟，尹秋才开口说道：“你觉得我的工作既不能在金钱上带来收益，又没有未来晋升的希望，我可以理解，因为事实也的确如此。” 第一次听到尹秋这么说，徐远风不可置信地望了过来，随后又一拍大腿：“你终于能想通了。” 可尹秋在这时又摇了摇头：“不是现在能想通，而是我一直都知道。因为我不愿意去过度妥协，不愿意刺激热爱的工作染上市侩的味道，所以你说的金钱上的收益和未来的晋升不仅是现在不会有，就算是以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恐怕都不会有。” “那你还在坚持什么？”徐远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尹秋接着反问：“可我也无数次地跟你说了，我做这份工作的初衷就是因为我热爱它，这是我自己的理想和选择。人生在世，总要做一些事情，我喜欢这个世界，新闻可以让我更多地接触这个世界，发现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这一回，沉默的人换成了徐远风。 尹秋说过吗？ 是的，尹秋说过。 而且是不止一次这么说过。 可那个时候自己在干嘛？因为两个人的情绪都很上头，所以当尹秋表述这些的时候，自己会直接斥责她就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说她没有经历过苦日子，所以才能说出这么天方夜谭的话。 徐远风还记得吵得最凶的时候，他甚至直接把尹秋的工资条翻了出来，摔在桌上，然后指着尹秋说让她算一算他一年的收入，再算一算自己一年的收入，来进行对比。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 当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一头扎进“钱”这个字眼里的时候，理想就会变得可笑，甚至不值一提。 上高中时，你说理想大家会觉得你这个人意气风发；上大学时你说理想，大家会觉得你这个人很有追求；但工作10年之后你再说理想，大家只会觉得你这个人太过缥缈。 可实际上，缥缈的并非某个人，而是理想这个词。 一边是月亮，一边是六便士。 月光皎洁，令人向往，但生活需要的恰恰是那六便士。 尹秋说过，不止一次地说过，可自己从未真的听到心里去，因为他满脑子都是数字化的利益。而尹秋说的东西偏偏无法数字化衡量。 徐远风站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的阳光依旧明媚，这里天地辽阔，就好像时间都会慢下来。 或许是这个地方真的有魔力吧，徐远风感觉自己自从来了新疆之后，心绪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纷杂。 以往这个话题几乎是百分之百能点燃两人的导火索，可今天他们都很平静。 看着站在窗边沉默的徐远风，尹秋就知道，这一次徐远风是真的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他已经觉得自己过去做得有问题了，但他不会道歉。 或者说，他说不出口那句道歉。 徐远风就是这样一个很别扭的人，尹秋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也十分了解他的这份别扭。 尹秋也站起身，但他并没有走向徐远风，而是走向了1201。 “1201宝宝，你好呀！” “尹秋小宝贝，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这是指在这台机子上会有的问答模式，也是徐远风专门为尹秋写下的。 很多事情仍会忘记，但是科技不会，就比如现在尹秋对着1201开口问道：“从你诞生到现在，尹秋这个名字你听过多少次呢？” 随后还不等徐远风制止，1201就报出了计算后的数字：“7657次。” 很显然，对于日常生活而言，这个数字高得可怕。 抛开尹秋和徐远风沟通时不经意间提到的次数，尹秋相信能达到这个数字，意味着徐远风在1201面前单独提过她很多次。 “你上一次听到是什么时候呢？”尹秋接着问道。 “昨天晚上，爸爸睡着的时候。”1201回答得十分迅速。 科技没有撒谎，也不必撒谎。 徐远风脸色一红，他完全没想到尹秋今天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可仔细琢磨一下，所谓的套路又是什么呢？ 挑一个话题，然后两人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陷入冷战吗？ 之前这种循环基本上每两周就会有一次，弄得二人都精疲力尽。 他们两人也从最开始的分房睡，到后面即便在同一个屋檐下碰面，都客气礼貌且疏离得像是陌生人。 尹秋笑着摸了摸1201的头。 冷冰冰的金属脑袋，自有一种磨砂质感，竟意外地让人在炎炎夏日中感到了一丝凉爽。 关于这一点，也曾经是尹秋跟徐远风提出的建议。 人类看到喜欢的东西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地伸手摸摸对方的头。 所以尹秋觉得手感很重要，才跟徐远风提了这个优化。 1201作为机器，自然也是有散热口的。 只是它的散热口位于底部，既是出于设计的角度考虑也是出于美观的角度考虑。 从1201口中确认了某些事情之后，尹秋才一步步走向徐远风。 “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提离婚一直都是在无理取闹？”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你那么爱我，但我却无法理解你，甚至还想着分开？” “你是不是觉得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为了我好，可我不领情就算了，还跟你不断地耍脾气，消耗我们的感情？” 之前吵架、砸东西、破口大骂的时候，徐远风感觉到的只有愤怒。可听着尹秋这三连问他却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眼眶也莫名红了起来。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那你既然都知道，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此刻的徐远风像是一个委屈的幼兽，他固执地看着尹秋，希望尹秋能给他一个解释或者说答案。 尹秋叹了一口气，看着徐远风这副样子也不禁有些心疼。 是啊，那么多年从校服到婚纱，如果不是因为爱，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坚持到现在？ 可问题就是再坚持下去，只会留下错误和崩溃。 尹秋提离婚并非是因为不爱了，反而正是因为她不希望再继续消磨他们的感情和那些美好的回忆。 “徐远风，我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事情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样。” “你说我是理想主义者，但你又何尝不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呢？” “你说那些事情都是为了我好，可那只是站在你的角度上的为我好啊。” “你爱我，所以你不想让我辛苦，想让我辞职待在家里。就像你说的，你甚至不需要我做什么家务，毕竟家里的卫生一直都是你在搞，而且你有洁癖，我做完的东西，你可能还得再返工，所以你索性从来不让我碰这些。就连做饭的手艺你也比我好，根本不需要我操心。” “我也承认，能做到这一步，已经超越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男人。” “可问题在于，你的初衷一直都是在以你的评判体系来评价我的工作和理想。你觉得它没有价值，你就让我辞职，如果他真的能带来很多钱或者未来有晋升的希望，你就不会提出这个。” “这一切，都是在按照你的评价体系来安排我的人生。” “有没有可能，这也是一种自大和不尊重？” 第19章 暗恋开花 徐远风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 可尹秋还不等他出生，又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感觉我有点作或者矫情了？毕竟在你看来，这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尤其是现在外面的竞争压力这么大，你把所有辛苦的事情都留给自己，只让我在家安心享受，我却在这里指责你，不够尊重，说你自大？” 徐远风很想反问一句，不是吗？ 可他似乎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果然，紧接着尹秋又说道：“是，我承认。钱真的很重要，有情不能饮水饱，日子都是要靠真金白银才能过的。甚至说得再直白一点，所谓的未来晋升，也就是未来变现。所以说，你的评价体系没有任何问题。” 听到这里，徐远风忍不住开口纠正：“那不是我的评价体系，而是整个社会的评价体系，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尹秋，现实一点好吗？” 出乎意料，这次听到徐远风说这些话，尹秋没有半分生气的感觉。 并不是在压抑什么，而是她觉得自己没有生气的必要了。 “徐远风，我承认你刚才说的，这是整个社会的评价体系。如果你认为大家都应该按照这个评价体系去做的话，那我想问你，当初我为什么会选择你？” “或者说的再直白一点，如果真的按照这个评价体系，你觉得我会选择你吗？” 徐远风彻底僵在了原地。 直到上一秒，他还觉得道理全都站在自己这一边，是尹秋太过于不切实际和矫情。 可在面对尹秋现在的这个问题时，他竟然连反驳的一丝丝勇气都没有。 尹秋经常说他们恋爱7年，结婚5年，可只有徐远风自己知道，这场爱情早在7年之前就开始了。 他喜欢上尹秋是在大一开学见面的那一瞬间。 真正意义上的一见钟情，也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生动心。 在见到尹秋之前，徐远风的生活简单到用一个词就能概括向上爬。 小学，初中，高中。 小学毕业考，中考，高考。 徐远风从来都不敢停下来，他必须要不断地向上爬，看着自己的名次一点一点往前，然后永远停留在第一的位置。 因为他但凡停下来一点，就有可能让家里人觉得他不是读书的料，读出去也没有什么出息，然后将他从学校教室里扯出来。 他必须像个蜗牛一样不断地努力，一刻都不能停。 他带着厚厚的壳，但这个壳并不是他想带的，而是从出生起就压在他身上的。 徐远风的家里很穷，穷到甚至没有重男轻女的机会。 他们家就他一个小孩。 可并不是说父母就生了他一个，而是说就活下来了他一个。 他有一个五毒俱全的父亲。 喝酒，赌博，抽烟，惹事…… 在父亲看来，无论男女，只要不能挣钱的都是累赘。 最开始读书是因为九年义务教育，国家强制扫盲。 后来他能继续读书，则是因为他成绩足够好，能够拿到各种各样的资助。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算是一个挣钱的行当。 是的，尹秋说他不懂理想，可问题是徐远风从出生到现在就一直挣扎在名为“钱”这个字眼的沼泽中啊。 读书是为了挣钱，挣到钱才能继续读书。 最后这些知识会变成学历，学历会换取一份好的工作，好的工作会带来更多的钱。 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徐远风从来没有逃出去过。 他必须要不断地往上爬，因为只有最上面的那只蜗牛才是最突出的，才能获得资助…… 有的时候徐远风甚至觉得，他对尹秋一见钟情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尹秋的美并不在于五官长相有多么好看，多么风情万种。 她的美是一种明媚而耀眼的强烈生命力展现。 徐远风在见到尹秋的第一面就知道，尹秋一定生活在一个富裕且充满爱的家庭里。 跟他永远疲于奔命的状态不同，尹秋一直都是随性且自洽的。 他的家庭是他脑中的一根弦，时刻紧绷，甚至偶尔会处于即将崩断的临界点。 而尹秋的家庭则是她身后的翅膀，给她力量，让他在做一切的时候都游刃有余。 徐远风经常会陷入到各种各样的矛盾中，就好像他睡觉前总是会止不住思绪去琢磨很多事情。 可尹秋从来不会。 尹秋躺倒就睡，她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因为她真正想做。 她时刻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本质是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尹秋能平静地站在他的面前，跟他对话。 尹秋从来不会被带入到任何人的节奏里，不管是社会舆论也好，还是深爱的男人也罢。 徐远风没有办法反驳，是因为如果真的按照他所说的评价体系，或者说社会的评价体系，尹秋根本不会选择他，甚至都不会看他一眼。 因为从那个评价体系出发，二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累赘。 对，就是这个词。 这个无数次父亲在自己面前咒骂的词。 徐远风暗恋尹秋的那段时间……他不敢告白，甚至不敢走到尹秋面前，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于尹秋而言也是累赘。 可他没有想到，尹秋会主动走向他。 “你好，徐同学，我可以坐在你身边吗？” 简单而又大方的开场白。 这一坐，就是徐远风短暂而难忘的青春。 徐远风完全不敢相信尹秋会喜欢上他，相比于尹秋的真心喜欢，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恶作剧或者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的可恶游戏。 可尹秋却很自然地说道：“你很好，很值得喜欢啊。我不是那种会拿真心开玩笑的人，你也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少女的笑容是那样清澈明媚，干净的让人连伸手触碰都带着惶恐。 徐远风到现在都记得在尹秋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感觉到的并不是被女神青睐的喜悦，而是一种委屈和软弱。 他委屈是因为感叹命运的不公，为什么他要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为什么他要经历那些事情？为什么他要像个蜗牛一样带着壳永远不停地往上爬？ 你很好，很值得喜欢。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徐远风也说不清这两句话，到底哪一句对他的杀伤力更大。 可他自己心里知道，在尹秋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脑中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他的软弱暴露无遗，他只想扑在面前这个女人的怀里痛哭一场。 说来也真是很搞笑。 徐远风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的在被女神告白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心态。 可他非但这样想了，而且还这样做了。 他哭得很大声。 那是从未有过的嚎啕大哭。 徐远风到现在都记得，当时是在午后的操场上，来来往往的同学并不少。 可尹秋却没有觉得他丢人，甚至没有制止他。 尹秋只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的头上，遮住他的脸。 至于尹秋自己，她没有任何的遮掩，任凭周围人将打量的目光投在她的脸上。 她紧紧地抱着徐远风，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做着他的依靠。 她用自己的外套维护住了一个男孩的体面和尊严，然后又用一颗柔软的心，包裹住了一个脆弱而受伤的灵魂。 时隔多年，徐远风的目光再次投在尹秋的脸上。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不是作，不是矫情，不是理想主义。 这就是尹秋。 尹秋永远都是自洽且坚定的。 她是一个这样懂得理解和尊重的人，所以她想要一份理解和尊重并不过分。 尹秋跟他结婚没有一分彩礼，没有房子，也没有车子。 说的再俗气一点，他甚至连上海户口都没有。 可两人就这么结婚了。 更为关键的是彩礼、房子、车子……这些并不是尹秋没有要，而是从始至终尹秋都没有提。 尹秋甚至没有给他一个尴尬面对这些，接着苍白无措地进行解释，最后只能无奈地承认自己无能的机会。 他们的婚姻完全跳过了这个环节，就连尹秋的爸妈也像是不知道有这些东西存在一样，甚至连旁敲侧击地试探他都没有。 他们都在尊重且理解着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的那颗自尊心。 直到这一刻，徐远风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忘记了。 在日复一日的忙碌奔波中，他忘记了太多东西。 可笑的是，他还在这里一次次 指责尹秋过于理想化！ 明明是尹秋给了他一段完全理想主义的爱情，但他却在多年后对着尹秋的理想主义大加批判。 徐远风转头望向尹秋，想说很多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面对徐远风的目光，尹秋不闪不避，只是没有了过去的那些期待。 徐远风不会变的，尹秋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一个人的习惯是由他多年的家庭环境、成长经历等各方面因素形成的。 相爱不可以抵万难，尤其是不可能改变一个人。 这一点，尹秋用7年的时间去验证了它。 “徐远风，你不可能变，我也不可能变。” “我们之间的差异太大了，这并不是退一步就能解决的事情，而是要脱胎换骨的重生一次，但很显然，我们两个都做不到，所以我才求一个放手。” 尹秋看着徐远风这一番话说的格外真诚。 徐远风望着面前的尹秋，明明他们二人近在咫尺，却仿佛相隔万里。 就在徐远风思考措辞的时候，房屋的大门随着清脆的“咔嚓”声被从外推开了。 “我又重新买了点菜，今晚做点合适你们口味的饭。”阿依莎大婶提着大包小包往里走，神色格外愉悦。 尹秋急忙上前接过阿依莎大婶手里的东西，然后开始帮忙归置整理。 她之前是身体状态不好，现在吃了药又经过休息，已经大有好转。 尹秋不是眼里没活的那种人，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阿依莎大神的付出。 徐远风更是如此。 “我来洗菜，切菜吧。”徐远风上前说道。 阿依莎大婶上下打量着徐远风表情有些惊讶。 “哎哟，巴郎子还会做饭？” 徐远风没有反应过来阿依莎大婶这话是什么意思，反倒是尹秋先听懂了。 在新疆这里，除去那些开饭店的厨师，基本上在家中还是女性做饭和收拾家务比较多。 尤其是像这些洗菜、切菜的基础活儿，基本上大家会默认，这是由女性来做。 当然，这并非出于什么歧视或者对立的问题，仅仅是当地的一种风俗。 毕竟也有很多风吹日晒，需要卖力气的货，大家默认会由男性来做。 徐远风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笑着解释：“这些活儿一般在家中也都是由我来做，交给我您可以放心的，我做事比较仔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徐远风在确认了阿依莎大婶准备做一道西红柿炒鸡蛋，这样比较清淡的家常菜之后，立马开始给西红柿过开水，去皮，最后切块。 除此之外，徐远风还用阿依莎大婶带回来的豆腐丝秀了把刀功，做了一道凉拌豆腐丝。 相比于新疆本地的食物，这些都算是格外清淡了。 接着徐远风又在经过阿依莎大婶的同意之后，做了一道土豆烧牛腩。外加西湖牛肉羹。 阿依莎大神对于徐远风的厨艺赞不绝口，又惊奇，又羡慕。 徐远风更是如同孔雀开屏一般，似乎要好好表现，甚至直接把尹秋和阿依莎大婶赶出了厨房。 “你们女孩子皮肤娇嫩，不能在油烟里待着。” 这一句话，更是哄的阿依莎大婶心花怒放。 每一个姑娘都想永远是少女，阿依莎大婶也不例外。 相比于昨天很明显，现在阿依莎大神已经完全认可徐远风的魅力了。 她甚至悄悄戳了戳尹秋：“是不是你们上海那边的？男孩子都这么贤惠，还很温柔，会说话？” 尹秋被阿依莎大婶这神秘兮兮的样子逗乐了。 尹秋指了指厨房里的徐远风：“据我所知，他从上大学就待在上海，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去年还在上海买了房，算是新上海人。难道……您对他有兴趣？” 第20章 贤惠的男人 阿依莎大婶被尹秋这超乎寻常的想法吓得一惊，当即不轻不重地一巴掌拍在了尹秋的肩膀上。 “古丽，你在胡说什么？” “我这个年纪都可以当他妈妈了。” 尹秋被阿依莎大婶打了也不恼，她笑着逃出阿依莎大婶的攻击范围，接着说道：“没关系，在国外某些地方，一个成功女性的标志就是身边有一个年龄可以当他儿子的帅气男性。” 说完，尹秋还摸着下巴打量了一下厨房里忙活的徐远风。 “他现在的长相虽然跟帅气二字搭不上边，但好在年轻。” 最后尹秋不忘鼓励阿依莎大婶：“虽然咱国内对于老少恋还有一些偏见，但是现在大家的包容性和理解性都很强。只要是真爱，其他都不重要。” 阿依莎大神被尹秋这一套一套的话也逗乐了。 她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拉着尹秋的手说道：“江主任可能没跟你说过，我有个女儿也在上海读书，今年已经大二了。她特别喜欢那个地方，以后也想留在上海。所以我这不才琢磨着，万一他给我带回来一个上海女婿……” 尹秋点了点头，父母之爱，则为子女计之深远。 阿依莎大婶有这样的担忧和顾虑也很正常。 毕竟以尹秋对这边的了解，当地人更喜欢跟当地人联姻，这样双方家里也知根知底，不用担心，产生什么不可预估的危险。 这里的人把婚姻看得无比神圣，选择了一个人就是抱着要跟他一生一世白头到老的念头去的，所以相比于结婚，迈入婚姻之前的选择更加重要。 新疆地区的离婚率普遍都很低，也是有这个原因在。 可仔细想一想，这样的爱情观才是正常的，也才是负责的。 如果从一开始抱有的心态就是“先结婚，大不了不合适再离婚”，那婚姻难免会变成儿戏。 也不怪阿依莎大婶担忧，毕竟在她看来，这种事是要一辈子的，不可能不慎重。 尹秋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认真地开口问道：“那妹妹有没有跟你说她在学校交往了男朋友之类的？” 阿依莎大婶摇了摇头：“孩子大了，哪里会什么都跟我们说？可他虽然没说，但我感觉应该是有。” 看着阿依莎大婶认真严肃的样子，尹秋又被逗乐了：“相隔千里，这种事还能感觉得出来？” 阿依莎大婶郑重地点了点头：“古丽，你可别不信，父母和子女之间心是连着的，瞒不住的。” 尹秋突然愣了一下。 瞒不住的吗？那自己的爸爸妈妈是不是也…… 说起来尹秋对父母也是存有愧疚的，尹秋不在乎人言可畏，但人本身就生活在这个社会里而非生活在真空里，周围人的议论和猜测总是避免不了的。 尹秋跟徐远风的婚姻正因为她的什么都不要，所以被周围人议论猜测说尹秋是不是未婚先孕或者有什么疾病，才会做出这种类似于“倒贴”的行为。 尹秋白天去上班，更多时间都是在工作，这种话听的还不算多，可父母已经退休，偶尔走在小区里，都难免会被人议论。 尹秋从来没有听父母跟自己抱怨过这些，甚至连提都没有提过。 偶尔一家三口都在的时候，被人说到脸上了，父母还会先尹秋一步开口辩解，到了最后还会反过来安慰尹秋。 这些留言，随着尹秋跟徐远风结婚的时间越来越久才渐渐消散。曾经尹秋也觉得相爱可抵万难，徐远风跟自己随着相处的磨合，能够有所改变，越走越远…… 可现在她早已不这么想了，相爱不能抵万难，她跟徐远风也无法走到最后。 只是这些事情她从来都没有跟父母说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当初信誓旦旦的人是她自己…… 看着面前的阿依莎大婶，尹秋不禁好奇，如果父母真的知道了自己跟徐远风目前的感情状态，他们会怎么想？应该会很失望吧？ 尹秋微微倾斜身子，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问道：“大婶，如果妹妹带来的男朋友你不喜欢，或者说他在周围人的眼中，跟妹妹并不相配，你会怎么办？” 听到这个问题，阿依莎大婶明显陷入了纠结，可尹秋也看得出来这个问题，估计阿依莎大婶之前就已经考虑过了。 是啊，这样的情况，全天下的父母肯定都考虑过。 这种时候该给孩子什么样的反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是棒打鸳鸯？还是任由他们自己发展？走一步看一步？ 出于父母的角度说的自私一点，肯定是希望自己孩子能够找到一个相宜的良人，且不说是人中龙凤，至少要门当户对。 可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了，干预太多，反而容易造成自己跟孩子之间的间隙。 若是任由他们自己发展，走到了最后婚姻的那一步……如果真的能相处得十分融洽，白头到老，那还算好，但如果真的遇到了一个糟糕的烂人，父母又会悔恨当初没有拉自己孩子一把，明知道那是个火坑，却还任由他跳了。遇到一些不明事理的孩子，甚至还会反过来埋怨父母，责怪父母当初没有强行阻止。 从某些角度来说，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怎么做都是错。 阿依莎大婶犹豫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如果那个巴郎子特别过分，我肯定是会阻止的，就算是女儿埋怨我，我也会。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不心疼谁心疼啊。” 尹秋点了点头。 紧接着阿依莎大婶又继续说道：“但如果他不是特别过分，有很多可取之处，只是在某些点上不那么令人满意，我估计不会阻止，会把这段感情交给他们小两口去延续。日子嘛，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哪有那么一帆风顺的事情。” 看着面前的阿依莎大婶，尹秋只觉得格外亲切。 他在阿依莎大婶的身上看到了妈妈的感觉，但也有可能是全天下的母亲都是如此。 尹秋沉默了片刻，又有些犹豫地问道：“那如果他们结婚了，但最终日子没有过下去，您会责怪女儿吗？” 这一次阿依莎大婶倒是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回答道：“那肯定不会，没有什么好责怪的，而且这种时候她的心情肯定也很差，我安慰都来不及，怎么会责怪她呢？” 尹秋眼眶一红。 是啊，自己的父母也是如此。 一直以来多想的人都是她自己。 徐远风做饭一向很利落，没过多久他就接二连三端着香喷喷的饭菜上了桌。 三个人，四菜一汤。 每一道菜都是合着尹秋的口味做的，也都是尹秋喜欢吃的。 看着面前的徐远风，尹秋的内心百味杂陈。 虽说二人的爱情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但尹秋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跟徐远风在一起。 现在的她，也不准备反驳7年前的自己。 徐远风很好，很值得喜欢。 7年前她是这样想的，7年后她依旧如此认为。 阿依莎大婶没想到徐远风真能弄出如此漂亮的一桌菜来，在徐远风的盛情邀请之下，她第一个动筷子尝了尝。 不是什么特别出众的硬菜，就是几道家常菜，但味道竟然意外地不错。 阿依莎大婶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只是嚼着口中的饭菜，冲徐远风连连点头，竖起了大拇指。 徐远风有些得意地望向尹秋，那表情似乎在说：看吧，你老公多给你涨面子。 尹秋也非常配合地鼓了鼓掌。 倒也不是尹秋有意奉承，今天这顿饭的确可口，她一连吃了两碗饭，桌子上的菜也都被一扫而光。 晚餐过后，尹秋自觉站起来准备去洗碗。 她也不能白吃白喝，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 阿依莎大婶想要阻拦，尹秋却难得正色地说道：“之前就想跟您沟通这件事，但一直没有机会，索性就趁现在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阿依莎大婶面对突然严肃起来的尹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配合地在尹秋面前坐下，也跟着神情紧张起来。 尹秋又带了一些笑，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一点：“我知道您是好意，也可能出于民族风俗，要热情招待客人。可是我们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短，以后大概率还得长期叨扰下去。所以如果一直都是让您一个人辛苦来照顾我们，这不合适，也不合理。” 阿依莎大婶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尹秋却率先打断道：“我知道您不介意，但我们不能因为您善良，就装作无所谓，把所有的家务事都推给您，我们不是这样的人，长期下去我们心中也会不安愧疚。” 阿依莎大婶这回倒是没有反驳，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尹秋。 尹秋看了一眼徐远风，徐远风不善于这样的沟通交际，但尹秋相信徐远风跟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接着，尹秋开口说道：“所以，我们的想法就是，后续家里的菜由我来买，做饭的事情交给徐远风，洗碗的事情交给我。” 尹秋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有的时候我们中午不回来，到时候可能得您自己做饭用餐。” 对于这一点，阿依莎大婶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其实尹秋也有考虑过，要不要中午回来休息，毕竟这里的确离得不算远，可她又觉得这么多年都没有午休的习惯，晚上已经不加班了，中午再不忙活一点，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果然一切都会在人的身上留下烙印，社畜牛马的痕迹也难以抹去。 看着尹秋不说话了，阿依莎大婶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尹秋摇了摇头，还能有什么其他的？ 阿依莎大婶长舒了一口气：“就这么点事情，你搞得这么严肃，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你们那边也有什么特殊的习惯和讲究呢。” 尹秋笑着安抚道：“我跟许远峰都没有什么特殊的习惯和讲究，徐远风有洁癖，但他自己能处理好自己的洁癖，不用管他，我这个人更是荤素不忌，除了最近有点水土不服，肠胃不好之外平时也没什么大状况。” 这一点尹秋倒是没有夸张，从小到大她没有任何忌口，也没有什么过敏的。 出门在外，她不会认床，不会失眠。 虽然肠胃不好，但对任何的药物都不会过敏，看病起来也很是方便。 “行，那我知道了，就按你们说的办。”阿依莎大婶也不是什么执拗的人，当即一拍大腿，同意道。 见状，尹秋立马打算进厨房洗碗。 坦白来讲，她洗碗的确不是什么繁重的活，尤其在做饭的人是徐远风的情况下。 徐远风这人有洁癖，做饭的习惯也特别好，灶台或者桌面上有什么水渍油污顺手就拆了，就连用过的电饭煲里也会提前泡好水，方便一会儿洗。 其实之前在家里洗碗的活儿也都是由徐远风来做的，尹秋不是没想过分担，但徐远风总嫌他弄不利索。 而且徐远风也说过，女孩子的手是需要保养的，他怕洗洁精什么的化学物质对尹秋的皮肤造成不好的影响…… 可现在二人的感情到了这一步，再加上又是出门在外什么都让徐远风来做，尹秋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分。 “不就是弄得干净利索点吗？”尹秋一边洗着碗，一边喃喃自语，“稍微谨慎点就好了。” “那边还是有水珠。”徐远风的声音从厨房门口处响起。 尹秋转头望去，有些不好意思。 可她还是立马检查起来，桌面都已经擦过了，哪里有水？ 确认整个桌面干净得快要能照出人脸之后，尹秋立马转头瞪了徐远风一眼：“不要没事找事的挑刺哦。” 徐远风被尹秋气鼓鼓的样子逗乐了，他走上前几步，接过尹秋手里的抹布，然后将灶台侧边的水珠擦掉。 尹秋只检查过平面位置，没有想过侧边的竖立面…… 看着徐远风一丝不苟的样子，尹秋真诚发问：“徐远风，你这不是洁癖而是强迫症吧？还是那一种需要看医生的程度。” 第21章 道歉 听到尹秋这么说，徐远风没有生气，反而点了点头。 他的确有强迫症，也去看过心理医生。 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只是他以前没有跟尹秋说过。 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时时刻刻紧绷着一根弦，人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心理问题呢？ 可在徐远风看来，只要不影响到工作，那就不是问题。 恰好他的强迫症在工作方面是正面积极的，有助于他更好地、更完美地完成工作。 至于生活方面，的确是有些过于细节控了。只是他从来不让尹秋插手这些，所以他的细节控也没有给尹秋带来麻烦，顶多是偶尔自己需要费点事情。 尹秋面对大方承认的徐远风，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考虑到徐远风之前也有为了避免争吵，经常出现尹秋说什么他都点头的情况。 这一次，尹秋也没有多说什么。 把厨房收拾干净，尹秋与徐远风擦肩而过，回到自己的房子里。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那种尴尬的感觉好像又上来了。 现在二人之间的相处很微妙，偶尔可以敞开心扉，无话不谈，偶尔脑海中又会浮现出过去的那些解不开的结…… 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尹秋也开始思考，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要的是徐远风的道歉，想要的是徐远风的改变。 可徐远风既不会道歉，也不会改变，因此她只能说想要离婚，想要让他们自己都解脱。 阿依莎大婶有着非常规律的睡眠时间，她也跟尹秋和徐远风说过，在新疆这样日照比较长的地方，人还是要早睡，尽量养成好的生活习惯。 只是尹秋和徐远风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现在尹秋回了自己的房间，偌大的客厅只留下徐远风和1201。 徐远风走到1201对面，学着尹秋的样子摸了摸那颗磨砂质感的金属脑袋。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跟她道歉？” 片刻过后，1201机械的声音响起。 “以下这些时候通常需要道歉： -犯错时：比如不小心弄坏别人东西、说错话伤害到他人感情、工作中出现失误影响到同事或团队等，这时道歉是承认错误的表现。 -失信时：答应了别人的事却没能做到，就需要向对方诚恳道歉以表歉意。 -冒犯到他人时：行为、言语等方面让别人感到不舒服、被侵犯，哪怕并非有意，也该道歉。 -给他人带来不便或损失时：例如因自己的原因导致别人行程延误、遭受经济损失等情况。” 这一次，徐远风并没有打断1201，而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他的机械播报。 明明是ai，给出的都是数据库里的标准回答。可这一次，作为人类的徐远风，面对这个答案，却无比愧疚。 因为1201说的每一条，他都对尹秋做过。 在这段感情中，他犯了很多的错。 按照他对尹秋的承诺，他们出现在新疆并不应该是现在，而应该是5年之前。 那个时候他们刚结婚，尹秋说过要来新疆度蜜月，自己当时也的确答应了，但因为工作的原因，这次蜜月终究未能成行。 再往后，就是循环往复的争吵，自己也曾口不择言地说过很多伤害尹秋的话，冒犯了她的工作以及理想。 至于给尹秋带来的损失，还有什么比一个女孩最好的七年更加珍贵的呢？ 徐远风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脑袋圆圆的1201。 犹豫片刻之后，他又开口问道：“我应该怎么进行道歉？” 1201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以下是一些有效进行道歉的方式： 诚恳表达歉意 -当面道歉：看着对方的眼睛，真诚地说“对不起”，清晰表明自己知道错了，比如“我真的很抱歉，我明白我这次的做法太不妥当了”。 -书面道歉：写道歉信或发信息，文字要真挚，如“此次我的失误给您带来了诸多困扰，在此诚恳向您道歉”。 承认错误 -明确指出自己哪里做错了，不要含糊其辞，例如“我不该在会议上打断您发言，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表达悔意 -让对方知道你对自己的错误行为感到后悔，如“我非常后悔我所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事后一直很自责”。 提出弥补措施 -想想能做些什么来弥补对方的损失或伤害，比如“我会尽快修好被我弄坏的东西”或者“我愿意加班完成因我失误而落下的工作进度”。 保证不再犯 -郑重向对方承诺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的错误，“我保证以后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言行，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徐远风现在有点讨厌1201了，倒不是因为1201给出的答案太过刻板或者又变成了人工智障，而是1201这一次真的答对了。 此时此刻1201跟他说的话，尹秋曾经也跟他说过无数遍。 当时徐远风只觉得繁琐而刻板。 如果真的做错了事情，去用实际行动弥补就好了，为什么要走这种形式主义？ 之前尹秋也说过，就连1201恐怕都知道应该如何道歉。 那个时候自己做了什么呢？自己冲尹秋发了脾气。说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去找个机器人谈恋爱，机器人全部都能按照她想要的流程一丝不苟地完成。 现在徐远风却意识到了。并不是1201的回答刻板，也不存在尹秋用机械思维来进行思考，而是道歉就应该是这样的，这才是一个道歉的全流程。 徐远风站起身来，他转了转圈，快步向着楼上走去。 那里有尹秋的卧室。 这个时间点，徐远风知道尹秋肯定还没有睡。 可当他站在尹秋房间门口时，几次抬起准备敲门的手又放了下来。 他还没有准备好，他不想让尹秋觉得这份道歉太过于敷衍，只是他的一时冲动。 最终，徐远风还是没有敲响那扇门，而是转了个方向回到自己房间。 坐在房间内的尹秋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可过了许久都没有敲门声响起，尹秋便也意识到这大概率是徐远风也要回房间休息了。 尹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一个长时间处于工作状态，私人时间被工作时间填满的人，眼下突然有了大把时间可以用于自己的生活安排，会像天降横财一般不知所措。 其实尹秋之前并不是什么工作狂，她变成现在这样，完全因为徐远风是个工作狂。 虽然这样的话，听起来可能有些没逻辑。可两个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其中一个没日没夜地工作，另外一个就算是下班回家面对的也是空荡荡的房屋和冷锅冷灶。久而久之，就觉得也没那么急着要回家，在公司呆着也挺好的了。 再加上，徐远风多次说尹秋的工作没有价值，尹秋自己心里也憋着一口气…… 如果说两人傍晚的谈话没有任何作用，倒也不至于，至少现在尹秋憋着的那口气彻底消散了。 她自己的工作价值当然不是因为徐远风的认可才存在，可同样也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另一半、同床共枕之人不断地质疑自己的工作价值。 可以不认可，但不能不尊重。 这是两码事。 百般无聊的尹秋给爸爸妈妈打去了电话，说了在这一边的各种情况，包括和善温柔的阿依莎大婶，亲和有趣的同事、领导，最后还不忘提了一嘴帅气的维医帕尔哈提。 唯独徐远风……尹秋不是不想提，也知道如果不提徐远风会有些刻意，可她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小风怎么样啊？吃得好，睡得好吗？” “那孩子不像你，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他心里事多，再加上本来就认床，去那边也不知道能不能休息好。” “人啊，要是休息不好，工作的时候就提不起精神来，再加上他干的都是费脑子的活儿，你可得好好照顾他。” 听着妈妈的叮嘱，尹秋撇了撇嘴。 怎么徐远风比她还娇气？ 都说知女莫若母，看尹秋这边不吭声，妈妈立马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又跟人家小风置气呢？听妈一句劝，出门在外两个人是要相互依靠的，哪怕有什么架要吵，也可以等到回家来。新疆那么远，你们两个要是在闹什么隔阂，我跟你爸肯定不放心。要不然，我们俩索性过去陪陪你们，也好照顾你们。” 听到爸妈有这计划，尹秋立马制止：“不用不用！真不用！哪里有上班还带家长的，说出需要被人笑掉大牙。我跟徐远风好着呢，会彼此照顾的。” 有了尹秋这句话，爸妈那边终于没有再吵着说要来新疆照顾他们。 柯颖秋爸爸还是觉得有些好笑，跟尹秋聊着聊着就笑出了声。 尹秋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哪里存在笑点，能让自己老爸这么开心。 面对尹秋的追问，他老爸索性也模仿着尹秋的样子说了一段话。 尹秋跟家里人私下沟通，一直用的都是上海话。现在又没有徐远风在，尹秋更是没顾忌什么。 可问题就在于尹秋现在的上海话，带了一股新疆味儿。 尹秋爸妈一路停下来，总是忍不住想笑。 没办法，普通话不像普通话，上海话不像上海话，新疆话又不像新疆话，但每一个又都掺了一点这种融合口音实在是太过有趣了。 说话的尹秋自己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现在被点出来也有些无语。 没办法，这一路上都是各种各样带有新疆风味口音的叫卖，尹秋只要走在这里，耳濡目染都是这种音调。 听爸妈这么一说，尹秋才反应过来，江主任和张饶好像也是如此。 只是因为大家都这样，尹秋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是一口标准普通话的徐远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想想也是，徐远风除了来的第二天短暂地去街上晃了一会儿，然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调整他的1201。 他的口音没有受到影响也很正常。 尹秋脑海里突然闪过徐远风说带新疆风味的普通话时的模样，一时没忍住，也笑出声来。 没办法，徐远风顶着那张严肃的脸，说着语调上扬的普通话，这幅画面实在是太过有趣。 还不等尹秋吭声，妈妈就立马问道：“小风的口音也被影响了吗？打了这么久电话，怎么不让小风也跟我们说两句？”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尹秋之前就担心爸妈要跟徐远风通话。 关于她跟徐远风的事情，她还没做好完全的准备，想好跟爸妈沟通时的措辞…… “他刚去洗手间了，现在出来了，我把电话给他。”尹秋赶紧找了个理由，拉开房间门，快步向着徐远风的房间走去。 徐远风此刻正在房间里挠耳抓腮，想道歉信要怎么写。 “咚咚咚——” “徐远风，我爸妈的电话，你接一下。” 尹秋语气有些僵硬地说道。 听到这里徐远风立马开门，伸手从尹秋那里接过手机。 尹秋此刻关了静音，在解除静音之前，他对徐远风叮嘱道：“爸妈那边开的是外放，两人都在。他们不知道我们要离婚的事情，你也先别说。” 徐远风顿了顿，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调整好状态，徐远风解除静音，跟往常一样和尹秋爸妈寒暄着，听着二位老人的叮嘱。 明明都是很正常的话，这些日常的嘱托徐远风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可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徐远风再听这些话，只觉得鼻子一酸，有点想哭。 如果他跟尹秋真的分开了，恐怕再也不会遇见这么好的爸妈。 “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尹秋的，不会让她受欺负，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每一次徐远风都是这样跟尹秋爸妈说的，可这一次他又在这句话后面加了一句。 “我也不会欺负她，让她委屈。” 尹秋本来还坐在徐远风书桌前的凳子上打哈欠，听到徐远风突然说出口的这句话，她也愣住了。 徐远风的口音还是没有变，字字清晰。 他说…… 尹秋看着徐远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甚至想去查一查是不是新疆这地方真有什么玄学的说法？ 妙，简直太妙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徐远风终于意识到自己有问题了。 第22章 灵感乍现 徐远风与尹秋爸妈寒暄一番后，将手机还给尹秋。 尹秋接过手机，脸上却露出玩味的表情，原地转了一圈后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徐远风本想跟过去，却被关在了门外。 “呃……”他伸出手，对着关起来的门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正当他长叹一口气，想要转身回房时，房门打开，尹秋露着个脑袋，继续用着玩味的表情看着他。 “嗯？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呀？” 尽管二人已结婚多年，但这种充满小女孩气息的小动作还是让徐远风心中一跳。 “那什么，我就是想问一下你肠胃好点没。”看着尹秋热情洋溢的眼神，徐远风想起了刚谈恋爱的那段日子—— 在上海的街头，尹秋随意地走在前头，张望着各家商铺，徐远风则是紧紧地跟在身后。晚霞为二人渡上温柔的金色光晕，徐远风听到呼唤，抬起头…… 尹秋望向他，眼神之中洋溢着热情与爱意。 “想什么呢？你不会突然要来一句网上的土味情话吧？”尹秋见徐远风与自己眼神交汇后慌忙闪躲，不由发问—— 之前徐远风还真的在网上搜过诸如“一句话让爱人热泪盈眶”、“一句话让老婆开心一天”的土味情话，可给尹秋整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呃，没有，我早就不会去找那些东西了。”徐远风尴尬一笑，走回自己的房间，临关门时，又补充一句：“身体要是不舒服的话，来找我，我陪你去看医生。我睡得浅，不用怕打扰我。” 徐远风这话说得有些别扭，听起来似乎有点儿过分客气了。 可以目前他跟尹秋的关系，如果不多叮嘱两句，很有可能尹秋真怕麻烦他。 在尹秋点头答应之后，徐远风红着脸关了门。 尹秋含笑，摇了摇头。 几年前，第一次看见徐远风害羞的样子可是让尹秋欣喜无比——徐远风身材好，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害羞起来反倒是有一种反差萌，无比可爱。 只是现在，同样的场景，心绪却不同了。 想到这里，尹秋倒吸一口气——人啊，只要一多想就会想到些可怕的东西。 徐远风此时也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事情。 不过想的不是家庭与生活，而是—— 他在搜索框中打下“心理学中如何解释夫妻没有感情后的心动”。 翻了一会，发现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挠挠头自言自语起来： “这搜索引擎的大数据模型迭代的速度还是有些慢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起身准备去问问1201，但一想到1201在客厅，不管是开机还是搬上楼动静都不会太小，也许会影响到阿依莎大婶，只好作罢。 第二天，尹秋一起床就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香气。 走下楼，果然是徐远风。 此时他正坐在餐桌旁和阿依莎大婶闲聊。 “噢哟，巴郎子，你这调料虽然放少了点，但火候掌握的可真是厉害呀！” 徐远风讪讪笑着，听着脚步声，转头望向尹秋。 “古丽醒了呀，快来吃些！”大婶注意到尹秋，忙起身招呼她吃早饭。见尹秋入座后，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得不说，徐远风的厨艺确实很强——烤馕这种与他平时完全不同的烹饪手法，他只看过一次便掌握了。 不过尹秋并不觉得清淡，毕竟她的肠胃问题才刚刚调理好，要是再吃点口味重的早餐，怕不是工位要挪到帕尔哈提那边去了。。 “你来之前，对新疆这个地方了解有多少？”就着牛奶，尹秋将嘴里满满的馕咽了下去。 “你要听什么？或者说，你想知道什么？”徐远风用纸巾擦掉桌子上的食物残渣。。 “就你了解的，刻板印象也没问题，反正这会阿依莎大婶又不在。” 徐远风停下收盘子的手，随后站直身体， “诶，阿达西，来一点羊肉串，孜然多多地放~” 放在平时，尹秋也许会乐得合不拢嘴，但现在徐远风的话却让她陷入沉思。 很明显，徐远风模仿的这些话有着浓浓的北疆风味，而仔细想一想，如今大部分人在了解新疆时，首先了解到的便是北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首府乌鲁木齐的影响力自不必多说，吐鲁番更是有着《西游记》和各地区地理教材的背书，更别提还有一个古丝路核心枢纽，新疆地区前首府，旅游定位与喀什高度重合的伊犁地区…… 而与之对比的南疆地区，知名度较高的还真只有喀什了…… “想什么呢？时间不早了哦。”徐远风小声地提醒道。 思绪被打断，尹秋看看手机，时间确实有些紧张，便回房拿起东西跑出门去。 一路上，她都在考虑一个问题，便是作为一个旅游城市，所需要的“差异化”。 想要吸引游客，关键不是这里“有什么”，而是这里“有什么别人没有的”。 所以，她见到张饶的第一件事就是沟通新疆5a级景区的分布情况。 张饶不愧是笔杆子出生，对整个新疆的5a景区如数家珍： 喀什地区的5a景区最多，跟阿勒泰一样，有三个。 当然，从南北疆来看，南疆只有喀什地区和巴音格楞蒙古自治州共五个5a景区。 尹秋先就这些顾虑与张饶说了一下，但张饶的回答却揭示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表面上看，喀什地区有三个5a景区，但实际上，有一个景区的号召力是被大打折扣的。” “哪个？你是说古城？”尹秋一语中的。 “不错，一些中东部地区的古城大开发导致古城这一招牌的吸引力大不如前。” “我们的古城虽然有一部分是后期改造的，但也是做到了修古类古。” 尹秋：“所以，喀什古城与那些人造古城的最大差别是什么？这一点是需要我们考虑，并且展示出来的。” “嗯……”张饶被问住了，“是……我们的古城是原生态古城？” “对！就是这一点，我们的古城最大的优势是——”尹秋随手拿起纸笔写着什么，“原生态。” 纸上，“原生态”三个字被圈了起来。 与其他地区的“古城”不同，喀什古城并非一个完全的旅游商业综合体。人造古城本质上是脱离于文化土壤的商业行为，这也是一些东部富裕县市会在古城雇人来营造所谓“烟火气”的重要原因——一个人造的古城是绝对不会有原住民的，更难出现一些有意义的特产。 看着纸上的“原生态”三字，张饶思忖一会。 “大家都说古城是千篇一律的纪念品、烤肠、臭豆腐的原因，就在于此。”张饶显然在下班后专门收集了这方面的网络舆情。 “那么，喀什古城优势很明显了，这里原本就是喀什人民世代居住的地方，在服务于旅游业之前，就已经为喀什人民服务了千百年，千百年的烟火气，绝对不是那些假古城雇些人装装样子就能比的。”二人说得尽兴时，江主任也走了进来。 “诶诶，注意措辞，什么叫‘假古城’？前面说别人是人造古城还好，直接说别人假，有点不太团结了哈。”虽然是关起门来的话，但江主任还是要纠正一下尹秋——万一传出去被人上纲上线可不好。 “所以你们的看法是什么？先拍摄一些喀什古城的宣传片？”虽然刚刚提醒了尹秋，但江主任依旧带着笑容。 “对的，而且我们准备将拍摄重点放在‘烟火气’上，展示出喀什古城与那些假……”尹秋瞟了一眼江主任，正对上他那和善又带点威严的眼神，“人造古城的区别。” “但是啊，我有一个比较大的问题，”江主任开始提出自己的质疑，“我们之前谈到的‘烟火气’，这个‘烟火气’该如何体现？你来这里之前，我也看过不少其他地方的旅游宣传视频，无非就是用航拍等手段展示一下城市风光与自然风景，而后再拍一下市区里人群的状态，找一群人对着摄像头一边笑一边摆手，最后再接一个宣传口号。” “所以我们要另辟蹊径呀，这次我们不准备拍自然风光，只拍古城。”尹秋思路转的很快，“我们应该找一个主体，‘烟火气’体现在背景中。” 第23章 核心温度 “那，我们现在出一个方案？”尹秋有些急切，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构思起了视频的内容。 说干就干，尹秋迅速地进入工作状态，给出了几个方案，并准备在这之中选一个开展后续工作。 尹秋在这边热火朝天地工作时，徐远风和1201也在“热火朝天”——新疆地区过高的气温导致1201宕机了。 “怪事，这才上午，怎么温度这么高？” 不过他现在身处当地游客中心的工作室内，这是公司特意给他协调出来的，专门给他处理测试时紧急情况的。 空调虽然开了有一会儿了，但焦急的心情还是让他大汗淋漓。 眼前是被大卸八块的1201，让徐远风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1201机体内部积温会如此高？ 明明散热系统是正常工作的。 在上海做压力测试的时候，1201可是能在核心温度70c的情况下连续工作七八个小时不宕机的…… 坏了…… 徐远风如梦初醒——他在上海做压力测试的时候只记录了核心温度，忽视了环境温度与机体内部温度。在喀什进行露天测试的阳光直射会导致机体内部温度过高，而喀什本身的高温又导致吸入机箱内部的气流降温能力不够…… “我真该死啊。”徐远风用力地抓抓头皮，这次故障所展现的问题非常大——这意味着整个机体内部的散热机构是不合格的，需要重新设计，而这又会导致整个项目的进度被大大拖慢。 更让他懊恼的是，这次失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跟公司通报一下情况。 晚饭后，尹秋见了徐远风的窘态，又没见着1201，马上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1201坏了？”尹秋倚在徐远风房间门框上，歪着头问道。 “嗯。环境温度太高，湿度太低。前些日子一切一切正常是因为硅脂还能正常地将主板热量导入至散热系统。但这里湿度太低，硅脂会很快干掉，之后导热性能大打折扣，核心积温无法顺利导出，加上环境温度高，露天测试太阳直射，机体内部积温无法顺利导出，触发了核心的温度墙，直接宕机了。” 虽然徐远风尽可能讲得通俗易懂，但还是让尹秋听得云里雾里。 “来之前我就考虑过，是否要将核心上的硅脂换成液体金属以追求更高的散热效果，但是考虑到成本，以及液体金属可能存在的导电短路问题，就没提出来换，只是简单做了个压力测试，”徐远风低着头，已经顾不得尹秋有没有听懂了，“结果我忘了结合这里的环境温度和湿度，导致当时的压力测试根本不具有参考性。” 见徐远风如此责备自己，尹秋心生怜惜。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走上前去，像是摸1201那样，摸了摸徐远风的头。 “啧——你昨天没洗头！” 一边说，一边嫌弃地在徐远风身上擦手。 徐远风见尹秋来这么一出，也是一脸懵： “你……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你也不用多想了，本身测试就是为了找出问题的不是吗？现在发现问题，总比正式投入使用后再出岔子要好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机器的维修肯定不是这两天就能解决的，但你也不能闲着干等，所以你还是想一些你能解决的问题吧，比如之前那个方言的问题。”眼见徐远风又要自我否定，尹秋立刻打断。夫妻那么多年，她知道徐远风是什么样的人——出现问题时，那些假大空的安慰毫无作用，但只要给他一个思路和方向，让他投入其中，他心里的挫败感就会渐渐消退。 简称“人机”。 “对啊，”徐远风如梦初醒，“我还要改一改语言识别类的代码，不过……” “不过什么？” “我需要样本。” 第24章 小样本学习 “样本？就是说你要1201同本地人多交流是吗？”尹秋并没有学过这些东西，因此听起来云里雾里的，“可这样必然进入恶性循环——1201听不懂，不回应，缺乏与本地人的互动，交流减少，而越不交流，1201就越听不懂。” 1201所使用的学习方式，是比较新颖的“小样本学习”（few-shot learning）。这种样本学习方式，不仅对机器学习领域有着重大意义，也同样具有挑战性。能否从少量样本中学习和概括的能力，是将人工智能和人类智能进行区分的明显分界点。因为人类可以仅通过少量示例就可以轻松地建立对新事物的认知，而机器学习算法通常需要大量的有监督样本来保证泛化能力。 但由于隐私，安全性等一系列因素，许多现实的场景，例如医学，军事等领域，根本无法收集到足够的带标签的训练样本。因此，徐远风才决定让1201使用这种尚未完善的“小样本学习”（few-shot learning）训练方法。 徐远风当然不会跟尹秋说这些涉及专业知识的方面，他要用更简单的方法来解释。 “样本，我需要各类方言的样本，你要知道，我们训练ai不是凭空训练的，样本非常重要。”徐远风一边解释，一边拿起纸笔，在纸上画着，好让尹秋能理解他说的话。 “比如，有些公司做的是绘画的ai，就需要将很多画作当做样本给ai做训练。”徐远风在纸上简单地画了个思维图，“而有些创作者，为了省力，他们会将自己的画作作为样本，这种行为，有些人会称为‘喂’，比如说，把自己的画‘喂’给ai，这样ai就能以你的画风来进行ai作画。” “同样的道理，想要ai理解方言，也是需要将各种不同地区的方言，甚至于各种语速、情绪来‘喂’给ai。” “所以你需要一个能涵盖当地各种方言，甚至各种年龄段、各种情绪的样本是吗？”尹秋听了，只是觉得这样难度过高，而且别人也不是闲的没事干，把乡亲们从日常生活中拉出来跟1201说话，怕不是要不少经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可能觉得需要经费，但实际上不需要，因为目前这个阶段我们的数据模型只负责接受各种方言，然后进行分析就好，而不是方言方面的输出。这也就是前些天明明出了方言不能识别那种事，我还要将1201带出去测试的原因——它需要足够的积累。” “年轻人工作重要，但身体也重要，来新疆要好好调整作息，才能劳逸结合。”阿依莎大婶站在门口，出声提醒二人，免得二人因为天还亮着就不去睡觉，导致明天工作出问题。 “好的，我们会注意时间的。”尹秋笑着回应。 徐远风伸长脖子，见大婶上楼后，小声说： “你说大婶会不会发现咱俩的关系吧？天天交流这么多。” 尹秋感到好笑，感情没破裂那段时间，徐远风下班没事的时候恨不得黏在自己身上，现在倒还注意起影响来了？ “都说了是工作的事情，大婶不会怀疑的。” “也是，”徐远风转向桌前，“我要写代码了，你自己玩吧。” “哄小孩呢？”尹秋这下真给徐远风逗得笑出声了。 她转身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尹秋也有事要做，经过下午的讨论与主任的拍板，他们决定拍一个宣传视频——不用航拍，也不用很高端的剪辑技巧，而是用最朴实的方法记录古城最真实的美好瞬间。 虽然朴实，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她需要先写出一个视频脚本。这样，不论是回头外包给其他公司还是融媒体中心自己拍都能有一个基本的参照。 提到这个，她就有些来气。 讨论的时候特意提到了视频拍摄是否要外包出去的问题，主任坚持“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来干”，而她多年的工作经历告诉她，外包的公司常常为了体现自身的“专业性”，会在里面加“高端大气”的剪辑和手法，这样很明显和他们之前的初衷背道而驰。 至于张饶，在二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猛打圆场和稀泥。 闭上双眼，她回忆起了之前在古城里看见的木雕工艺…… 思路打开—— 跟随镜头的步伐，穿过充满着维吾尔特色的大街小巷，走进古城的深处，一个招牌显现出历史的厚重与沧桑。 走入小店，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小小的桌板。几个木雕和木碗被随意地摆放在桌板上。 更深处，一群人围在一起。人群中间，老师傅正举着电烙，在木头上画着些什么…… 木头散发的淡淡烟雾在屋内飘散，燃烧出的烟雾颜色比江南地区的水雾更白，在烟雾的笼罩下，老师傅的脸带着些许神秘。 充满着艺术气息的木雕放下时，还冒着丝丝烟雾…… 烟雾之中，传承已久的技术具象化了。 江主任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这个木雕店他也去过，因此也没有感到多少对技术的崇拜。不过，江主任确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六年的工作经验”。 “烟火气呢？”尹秋几天就掏出来个视频，让张饶倍感意外，不过该提出的问题还要提。 “喏，烟火，”尹秋将视频倒回去一些，指着烙铁燃起来的烟。“够具象了吧。” “够了够了，这也太具象了。”江主任和张饶异口同声。 “等一下，还有一个问题，”张饶的疑问并没有完全被解答，“为啥你这个开头，有些抖呢？” “我特意没将防抖拉满，”尹秋早料到会被问到这种问题，“这样可以增加观众的沉浸感，不会显得高高在上，所以我将防抖放在了一个界限内，既让观众看得清楚，看得舒服，又能让观众感受出来画面确实在跟随着步伐抖动。” 看到这里，江主任也反应过来：“你视频中的烟火气，不在于表面上的人多或者刻意堆砌的热闹，而在于真实？” 第25章 新闻敏感度 尹秋点了点头，张饶也反应了过来，立马对尹秋竖起了大拇指。 尹秋虽然高兴，但她从来不是那种一被夸就飞上天顶的人。 “我的想法是，对这个视频进行些许处理，将视频压缩到一分钟之内，更契合短视频平台的推送规则，再配上舒缓，放松、又有些民族特色的音乐。” “唯一的问题就是……”尹秋严肃起来，“这种视频前期留存率可能会比较低。” “前期留存率？什么前期留存率？”江主任对这个名词感到陌生。 “诶，江主任这你就外行了吧，前期留存率就是一个描述视频最初一段对人吸引能力的量化指标。举个例子，一个十分钟的长视频，它的前期留存率大概就在于视频最开始的一两分钟能不能留住观众，让观众留下来看完它那十分钟，而短视频就是大概前十秒甚至前五秒能不能将观众留下来，而不是直接划走。” 张饶明显做过不少功课，终于找到了在江主任面前显摆的机会，得意扬扬地向江主任展示着。 “嘿，小张，你科普就科普，这得意的口气……啧，学学人家小尹行不行？”江主任不仅听懂了什么叫留存率，还听懂了张饶的得意，“还有个更专业的在你面前呢，还真是桶满不吭声，半桶水晃荡得很那！” 这两人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拌起嘴来不分高低。。 “诶，我有个点子。”张饶突然说道，“留存率这个东西很简单，我之前看教学视频的时候，有些老师说，只要开局就点出视频主题，让观众直接看见，知道要讲什么，能留下来的人就变多了。” 这个方法很常见，不过张饶的表现让尹秋以为他有什么特别有趣的点子，结果却听到了大家惯用的方法，感觉有点落差。 可从另一个方向考虑，这个方法的确很适合这类主打朴素、生活化的视频。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徐远风这边，刚换过硅脂的1201正像个孩子一样到处闲逛，显示屏上的微笑让不少人对它投来好奇的眼神。 徐远风看着“复活”的1201，心里骂了一声电脑城的商家——一小管硅脂居然卖他五十！要不是着急用，他肯定直接在网上买了。要知道，平日里，硅脂这玩意都是买电脑配件的赠品。 想到这里，徐远风打开手机——公司那边改进散热系统需要时间，而他这里的测试又不能等公司改完再继续，硅脂还是要多备一些以防万一。 看着看着，徐远风的眼睛瞪大起来。 “不是哥们，十块的东西你收我十五块的邮费？” 看着客服的那句“亲亲，新疆、内蒙、西藏不包邮的哦~”，徐远风一瞬间感到失去所有力量与手段。 看来电脑城买他五十还是良心价了。 这下好了，想要完善1201，不仅要“喂”样本，还得“喂”硅脂。 远远望去，1201似乎又卡壳了，它面前的大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来逗它，直接给它逗傻了。 徐远风走到一半，1201似乎是处理完了刚才的信息，屏幕上重新露出笑脸： “这个笑话很好笑呀，哈——哈——哈——” 一旁的大哥显然没想到这个玩意这么有趣，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又与1201说了些什么。 “我不会被拐走的，因为我是智能机器人，不会吃棒棒糖。” 虽然徐远风听不懂当地人的语言，但他还是猜到了大哥和1201说了啥。 大哥也注意到了一旁观察的徐远风，热情地向着他走了过来，说着一口新疆味的普通话： “噢哟阿达西，这个机器人是你研究的吗？太好玩咯！” 大哥的热情一下子让徐远风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大哥竖起的拇指让他很受用， “现在还在测试阶段，等未来正式投入的时候会更有趣的。” “哎呀，这个小东西哟~以后喀什有了这些东西以后，外地人来喀什玩就更方便了~” 抑扬顿挫的普通话让徐远风感受到了当地人的热情。 “谢谢阿达西，为喀什这个地方做了这么大的贡献，等这个机器人变得更好了，我一定请你吃一次最正宗的喀什烧烤！”大哥拍拍徐远风，随后开心地走了。 “就是改了一些代码而已，效果有那么好吗？”徐远风见大哥走了，开始暗自思忖。 还是说，大哥讲的民族语言比较……标准？ 不仅仅是徐远风这边有了进展，尹秋这边也有了初步结果。 视频经过几次修修改改，终于发了出去。 没料到，第一个吸引到的人却不是观众，而是刚考来喀什没多久的运营。 一看见视频，她就急切地想知道木雕店的具体位置。 这是一个好兆头，如果一个视频连发布的人都觉得没有吸引力，那凭什么相信其他人会对这里感兴趣呢？ 作为尹秋来到这里的头一个项目，她当然重视的，每隔半个小时都要打开手机看看评论量和点赞量。 “嗯？评论区怎么突然多了那么多评论？” 尹秋想到二十多分钟前，点赞量倒是不少，可愿意留下评论的人并不多。 为什么突然就有了那么多人呢？ “该不会是那个新来的运营自作主张买了推流吧？可是买推流也不能够出现这种情况啊？莫不是……” 尹秋立刻起身，跑到运营所在的办公室，张饶抬眼看见尹秋这么急，还以为她又闹肚子了。 “诶诶，厕所在另一边！” 张饶追出去，却看见尹秋跑到了运营办公室。 他也反应了过来，立刻跑回去拿起手机，翻翻视频，发现大量的评论都出现在一个时间点后，他差点从地板蹦到了天花板上。 “天咯！坏事了！”张饶立刻起身，去找江主任去了。 一个时间点冒出这么多评论，虽然都是夸当地景色和人文的，但是免不了会有人提出质疑——比如说，质疑这些评论是买的。 尹秋更担心的是刚来不久的运营真的买了评论——这种事情她之前就见过不少，一些公司的运营就很喜欢这么干，结果就是被短视频平台的算法检测为低质评论，然后降低推流的优先级，最后不仅效果没有，还导致整个账号未来的推流受到影响。 公司还好说，大不了重新注册一个账号，但这是政府的融媒体账号，哪能说换就换的。 江主任听到张饶的描述，也吓得从椅子上跳起。 几分钟上下，三人就齐聚于运营办公室。 第26章 天降惊喜 运营是一个刚从喀什大学毕业的应届生，见尹秋急匆匆地赶来，紧接着是张饶和江主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紧张和惊恐，连带着她自己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白了。 “快快快！打开账号后台，看看视频是个什么情况。” 事态紧急，尹秋也顾不上什么人情世故了，在江主任说话之前就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我——我可什么也没干呀。” 运营有些委屈，手抖着打开了账号后台。 “一个小时之前的信息，包括点赞、评论、推荐、转发，能调出来吗？” “都在这里了。”运营将信息翻到了一个小时前，身体侧着，好让三人看得更清楚。 尹秋滚动着鼠标，开始在其中寻找线索。 “你没有干什么吧，比如买推流之类的？”江主任问。 “肯定没有呀，而且这官方账号的推流哪是我这个刚入职的运营能买的？”运营被三人架势吓得不轻，怯生生地回应。 “不是推流的问题。”尹秋一边翻一边说，“哪里有推流能达到这种效果？一个时间点之后，评论就猛涨。我想跟你确认，你没有到什么乱七八糟的电商或者小广告那里买评论吧？”尹秋看向运营。 “不是，买评论？我为了什么啊？肯定不会的。”运营可真是委屈极了，要不是因为她心理素质好，她都要原地哭起来了。 “我们也不会去干这种事情的。” “对的，我们有分寸，就算帮不上忙，也至少不会添乱。” 张饶和江主任在尹秋身后说。 突然，尹秋的手停了下来—— 转发记录中，一个两千万的网红赫然出现。 点进他的首页，果然，那些评论大概率都是来自这位网红的粉丝。 网红在转发视频的评论区描述了他成为网红前的迷茫，人生的困境，以及来到喀什后感受到的生活气息，并受到这里积极气息的感染，投身于刚刚起步的自媒体行业…… 按他所说，喀什的热情与美好，能够治愈在年轻人群中蔓延的虚无主义病毒。 真相大白了。 “嘿，大博主就是大博主，写的东西真好，‘热情美好治愈虚无主义病毒’。”江主任老开心了，毕竟这白给的流量就是香，“你做的视频确实比之前我们做的思路要好呀。” “有一说一，这视频没有对比性。”尹秋向来有啥说啥，“我这个视频属于是撞到了大运，正好给这位博主刷到了，并且和他产生了共鸣，这种情况可是说是万分之一的概率。所以不能拿我的这个视频数据与大家之前的数据相比。”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故作谦虚——尹秋也确实不是那种接受表扬还要硬谦虚一下的人。 “那……我能……做我自己的事情了么？” 运营怯生生地说。 三人这才离开。 走之前，尹秋回头看向运营： “因为是突发情况，抱歉吓到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运营的脸还是白的，许久才恢复过来——换做是谁都要被吓到不行。 正当三人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时，尹秋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尹秋打开手机，看见徐远风发来的消息： 【阿克苏你了解吗？】 徐远风问这个问题并非没话找话，而是他在与公司交流时，得知公司派出了另外一个测试组，也是测试1201的。 但徐远风不知道阿克苏的情况，又不好在公司电话里问。 尹秋看着这个消息，想要吐槽，却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 不过回过头来一想，徐远风应该从文理分科开始就没接触过地理教学了，而且在以前的徐远风看来，恐怕他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来新疆，所以没有什么留意和了解也是情有可原。 【阿克苏在喀什隔壁，东边。】 尹秋没说错，阿克苏确实在喀什隔壁。不过两地之间的距离有些远，放在东部地区，都足够出省了。 【喀什隔壁？喀什隔壁不是佳木斯吗？】 尹秋看见这个消息，被气笑了，她深吸一口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然后在手机上打字，指甲将屏幕撞得劈啪作响。 这一次，她不仅给徐远风说了一些网上能搜集到的信息，还咨询了张饶，并把得到的消息同步给徐远风，告诉了他不少本地人才了解的情况。 “你要去阿克苏？”下班后，尹秋憋着一肚子疑问，找到徐远风。 徐远风改着代码，头也不抬，“他们解决机器人过热的方法是改进散热系统，把之前的风冷系统改成了水冷。” “那你为什么不改呢？” “他们早晚会后悔的，听说提出这个方案的是他们组空降的领导。很明显，这位领导基层经验不足。”徐远风停下手头的工作，给尹秋讲解，“水冷虽然效果更好，但对运行条件的要求非常高，一旦出一点问题，譬如颠簸、碰撞之类，导致水冷液泄露，整个机器人的硬件都要坏掉。” “而且更关键的是，去阿克苏一个来回要一整天，过去五六个小时，又是五六个小时。” 尹秋思忖一番——确实是这样的，在新疆，即便是邻市，一个来回也要花不少时间。 “唉，这个散热问题该怎么解决呢？”徐远风自言自语，“加强散热系统的话，又会导致机器人整体续航变差。” “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把代码改好。”尹秋安慰他。 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的。硬件方面的设计，徐远风也只是略懂一些。更关键的是，他现在身处新疆，相关物资采购相当困难。 “你的工作现在怎么样了？”二人一时没有话可以谈，场面有些尴尬，徐远风开口。 “一切顺利，之前拍摄的视频被一个大博主转发，收获了不少关注度。” “但你不可能保证每一次都会有这种好事，这样的事情反而让你的上级对你的工作能力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对你以后的职业未来影响非常……” “你又开始了，不要总是用你的思维去猜测我的工作环境。江主任明显是那种稳定大于成绩的人，只要不出大问题，他绝对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尹秋的情绪一下被带了起来。 气氛也隐隐有剑拔弩张之势。 第27章 导火索 “尹秋，我是为了你好。” “很多事情你不能做一步才想一步，你要想在工作上有所建树，你就是得走一步想三步，你得把事情想到前面！” “你要去关注事物的两面性，不能因为一时的成绩就得意忘形……” 看着徐远风言之凿凿的样子，尹秋觉得不可思议。 “徐远风，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得意忘形？” “而且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来教育我。” “你‘爹味’别那么重！这是我的事业，我自己心里有数！” 不知不觉中，尹秋也提高了声音。 之前和平的表象被彻底撕裂。 不怪尹秋和徐远风反应大，因为这个问题他们已经吵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这个话题也逐渐演变成他们之间“一点就炸”的导火索。 徐远风在私企，尤其是技术导向型私企呆久了，不免会对这些事情有所担心——量化考核、人情世故、上下协调…… 工作时，既不能一次性进步过大，又不能没有进步；与上级发生意见冲突时，既要考虑到上级的脸面，还要推进项目进度；出现问题时，既要照顾到自己的下级，还要避免上级甩下来的黑锅…… 用尹秋的话来说，一份工作而已，搞得那么累。 可“三十五岁定律”压在了他的身上。并且，随着身边那些“公司老人”日渐离职，他发现“三十五岁定律”并不是一个用来调侃的玩笑，而是真真实实地会发生在他身边、甚至他身上。 他也快三十岁了，即将面临“非升即走”的考验。 届时，他又如何给尹秋一个家呢？难道就靠着尹秋的那点工资吗？ 他才在上海立足没几年，怎么甘心被赶出去呢？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的工作节奏不需要你来担心。” 尹秋当然知道徐远风为什么会说这些话，更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但她就是受不了徐远风这种用自己的经验来指导她工作的那股劲儿。 那股子“好为人师”的劲儿。 二人之间的谈话终于又一次不欢而散。 尹秋离开后，徐远风“咔吱咔吱”地拆着1201，可拆到一半，他就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机体里，一个小塑料卡扣断了。断面中间虽然是类似于材料疲劳的平滑断面，但断面外圈，尤其是靠近主板和散热鳍片那一侧，竟然有拉丝痕迹。 很明显，卡扣原本应该牢牢卡住的，但高温导致材料性能下降，直到强度不再能够承受测试时的机体形变。两个因素叠加，最终导致材料断裂。 这下好了，1201机体内部不仅有积温问题，还有散热不均的问题。 现在要重做的不只是散热系统，还有机体内部也要重新设计。 “不实测不知道，一实测全是问题！” “真是服了！” 徐远风感觉情绪有点绷不住，坐在沙发上骂着人。 另一边，尹秋躺在床上，刷着本地的短视频。 倒不是说她不生气，而是她跟徐远风因为这个问题吵了太多次，她知道生气也没用。 徐远风不会改，她也不会接受。 “这是什么？”一个视频吸引住了她，视频里，是一家烤馕店。 在喀什，烤馕店倒是一点也不少见，不过这个烤馕店…… “爷爷的爷爷的爸爸的……馕？” 尹秋怀疑自己眼花，又念了一遍店名——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店名。 “还真是诶！“ 有趣的店名可以说是新疆地区的特色了，这些店最初都是当地语言的店名。后来为了推广普通话，改双语店名时，这些店主的汉语水平又没有那么高，导致他们翻译时要么音译，要么逐字翻译，就出现了各种有趣的店名。 比如说她之前看见的那个“特坑烤肉店”就是音译出来的。 不过从短视频平台上来看，这家“爷爷的爷爷的爸爸的馕”知名度并不低，可以就地取材，但不能只突出这一家。 毕竟人不患寡患不均，作为官方的融媒体，拍摄的时候只出现了这家的招牌，让隔壁店面的店主怎么想？ 尹秋笑了笑，这些店名还真是有趣，而且根据网上发布者的定位来看，有不少都是在喀什拍的。 什么“推着进来骑着出去电动车修理铺”、还有把麻辣小龙虾写成“火焰铠甲”的。总之各有各的特色，但仔细理解一下又发现合情合理。 新的念头在尹秋的脑海中浮现，但还是被她自己按了回去。 虽然店名很有趣，以此宣传是绝对不可行的。这样会导致内地人对新疆的刻板印象更加严重，短期来看似乎是能收获流量，但眼光只要稍微放长远一些，就会发现不妥。 若是大家的关注点都是“孜然味”普通话、读不通的店名等刻板印象，明显是不利于当地旅游业长期发展的，更不利于民族之间的和睦相处。 带入她自己身上，就是一群游客来到上海，然后带着猎奇的口气说些什么“参观city walk”、“沪爷”。 之前在上海的时候，网上就有不少人看见她上海的ip地址就开始一口一个“沪爷沪奶v我五十”。 硬了，拳头硬了！ 这个思路确实不行，那么下一步要怎么走呢？ 之前江主任给出的三条方案——美食、历史、风景的方案已经全部做好，而自己拍的“烟火气息”那版，反响也不错。 她当然是想保持住上一次的效果。好不容易借着大博主涨了一波粉丝，如果再按照惯例发一版和以前一样的东西，让刚关注的那批粉丝感到无趣，甚至直接取关，就会出大问题。因为短期内较多的粉丝流动也会触发短视频平台检测机制。 这下，她是真理解了徐远风说的话了。 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富贵”还真不一定是好事。很多个人自媒体账号做不起来，症结也在于此——不论是突然灵感爆发，产出一份质量奇高的作品，还是像他们一样，天降“富贵”，最终都因为自身能力的不足或者不稳定，导致短期内吸收的大量粉丝又快速地流失掉，触发平台检测之后，账号直接变成“废号”。 虽然官方账号不至于“废号”，但推流的优先级下降却是实打实的。 “回头看看其他地区怎么做的吧。” 尹秋不经意瞥见——明明是夜晚十点多，却刚好能看到窗外的日落霞光。 第28章 特别大羊肉串 第二天是难得的周末休息日，徐远风的心情却不怎么好。 “诶，我昨天怎么说的？我都劝了你们，你们不听，出事了来问我？还不赶紧给公司那边通个气！” 徐远风一边敲着最后一行代码，一边提高嗓门吼着。 电话那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似是坏了什么大事。 挂掉电话，徐远风有些崩溃—— 自从昨天与阿克苏组的组员交流后，他就多次在电话里、通讯软件上，甚至公司内网里提醒他们，让他们千万千万不要使用水冷系统，结果对方不听他的话，而是采用那位空降大领导一拍脑袋想出来的鬼点子。 这下好了，新疆地区，尤其是阿克苏和喀什所在的地区昼夜温差巨大，水冷的管道根本受不住，大半夜爆了。 等他们起床的时候，电路板都被泡了。 本身1201的原型机就不多，这次闹完，又少了一个。他手上的这个1201也是个半残废，根本承受不住长时间的连续测试。 可测试又是靠着时间与足够的样本堆起来的，他总不可能为了这一次测试拖慢整个项目进度。 放在以前，他遇到这种棘手状况时，身边总是有一个人，默默地陪伴他，鼓励他…… 可现在…… “尹……1201……” 徐远风叹了口气，揉着眉心感觉格外疲惫。 1201还没复原，现在正有条有理地被放在检修架上。 现如今，继续改代码也静不下心，干脆出门转一转吧。 “来喀什这么多天了，除了那几个经常做测试的地方，还真没仔细游览喀什。” 这样想着，徐远风走出了房门。 “巴郎子，这次怎么不带着你那个小小机器人呀？”阿依莎大婶正躺在客厅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见徐远风下来，立刻迎了上来。 “诶，巴郎子帮婶子看看，这个手机为什么字那么小呀。” 徐远风接过手机，仿佛回到了读大学的那段时间。 那时放假回家，尤其是寒假回家的时候，一定会碰到的事情，就是为邻居长辈们解决手机的“疑难杂症”。 徐远风熟练地将字体调大，虽然他看不懂手机上的维语，但还是凭借经验很快地找到了对应的设置页面。 “噢哟，高材生就是不一样呀！” 这话太熟悉了。 果然，即便民族和语言不通，有些事情也是一样的。 “我出去逛逛，这边上有哪里好压马路的么？” “压马路？”阿依莎大婶很明显不太懂这个俗语。 “就是适合闲逛的地方。” “哦哦，古城那边挺好玩的，你可以去那里看一看。” “好嘞，大婶，谢谢哈。”徐远风推开房门。 “诶，我要谢谢你嘞！” 身后，阿依莎大婶客气了一番。 下午的阳光如同尖锐的刺，照射在地面上。 可大街上人群的热情依旧不减。徐远风跟着人群挤上公交，来到古城。 古城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却仍不足以托起徐远风那悬着的心。 他很忐忑。 他忐忑，若是这次测试延期，他的1201项目会被拖延多久？ 若是测试彻底失败，1201项目会不会被裁撤？ 一旦裁撤，他的工作怎么办？ 加上尹秋想要和他离婚，他更加害怕了。 要么孑然一身，被赶出上海…… 或者，尹秋回心转意，最后和失业的他一起在上海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 无论哪一种，徐远风都无法接受。 “诶，阿达西看起来心情不好呀，来尝尝我们的烤肉~” 徐远风回过神来，抬起头。 “额，如释重负……如释重负拉面、烧烤。” 这名字可真……直白。 这个点，店里没有多少人。看样子，这家店是从下午才开始营业的，他应该是第一个进店的客人。 “我想要这个，这个——”徐远风眯着眼睛看菜单，“特别大的羊肉串。” 徐远风倒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大。 “成，一串是吗？”老板正忙着给烤炉加炭。 “一串怎么够？我要……额，五串！” 老板捏着火钳的手停了下来。 “五串？旁友，你可要想好，吃不完可不许浪费。” 这一下，立马激起了徐远风的好胜心—— 我好歹也是个一米八的大汉，还吃不了你五串羊肉串？ “绝不浪费！”徐远风帅气地甩了甩手。 “行啊旁友，你等好嘞。”老板将最后一点炭倒进烤炉，点起了火。 炭火吱吱呀呀地叫着，冒出了腾腾热气，沿着炉子弯转而上。 老板用维语朝着后厨招呼了一声，随后一个年轻人扛着五串羊肉串走了出来。 徐远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哪里是“特别大的羊肉串”，谁家羊肉串用将近一米的签子串的？ 他看向店老板，老板对着他做了个比划“大”的手势： “特——别——大——” “老板，少放点辣椒哈。”徐远风的声音明显比之前虚了不少。 “诶，好嘞，给你放些香香的，但是不辣的辣椒！” 炙烤之下，油从羊肉中汩汩冒出，发出滋滋的声音，香料与火焰相撞，撞出缭绕于鼻息的烟雾。 “真香啊。” 徐远风不由得感慨。 这家店正好临着大街，微微抬头，可以看见湛蓝色的天空。 炊烟缓缓地向上飘去，似与天空中稀薄的云朵融为一体…… 他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 “先上两串，趁热吃吧。”老板将一个硕大的托盘放在徐远风面前。托盘里，羊肉串还在滋滋作响。 …… “老板老板，打包，我要打包！”连吃两串的徐远风此刻感觉自己的胃里已经塞满了羊肉——好吃是真的，吃不下也是真的。 老板也毫不意外，熟练地找了几个打包盒装了起来。 三串，装了四个打包盒。 回到住处后，尹秋见徐远风左右手各拿一个袋子，调侃起来： “现在就开始为中年失业后送外卖做准备了？” 徐远风白了尹秋一眼，这人纯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或许是因为特别大羊肉串的特殊治愈作用，他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感觉，反而是放下餐盒，跟尹秋讲起了这些羊肉串的来源。 这一下给尹秋整乐了，靠在沙发上哈哈大笑。 笑声引来了阿依莎大婶。 大婶听完，也跟着靠在沙发上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大婶还是友好地提醒二人，这边饭店菜单里的东西，可是实打实的有啥写啥。 写着“特别大”，那就真的是特别大。 “可以特别大，但谁能想到这么大呢？”徐远风腹诽。 最后剩下的这些阿依莎大婶索性给二人晚饭加餐了，也算是没浪费。 入夜，徐远风站在阳台上，看着天上闪烁的群星—— 上海可没有这么好的星空，这般令人心旷神怡。 或许是广袤无垠的星空令人豁然开朗，徐远风突然发现，自己平日里担心的事情，其实有些可笑。 刚与尹秋谈恋爱时，他担心以自己的条件，会留不住她。 见到尹秋父母时，他担心尹秋父母会瞧不上他。 临近毕业，连续面试了几次都没有公司要他时，他担心自己不够资格留在上海。 可如今的生活告诉他，他的担心全都没有发生。 之前的他，与那望着天穹却担忧天穹坠落的杞人没什么两样。 “这是木星，这是火星。”风轻轻地拂过，徐远风对着星空喃喃。 身后的楼梯，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 徐远风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第29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边是北斗七星。” “然后远一些，亮一些的那个是北极星。” 尹秋指着天空说道。 徐远风回头，望向走上来的尹秋。 “怎么，不欢迎我？”尹秋穿着一袭白裙。 平时在家里，她也是这么穿的。 “不敢，我很欢迎……”徐远风笑了笑。 “你还记得佘山吗？”尹秋望向天穹，陷入回忆。 徐远风哪里会不记得呢？ 那时他们刚结婚没多久，尹秋考入了上海的融媒体中心，徐远风也找到了一份收入可观的工作——那时候的他们，真的如新华字典里写的那般，有着美好的未来。 至少，生活还没有被焦虑填满，有着期待和希望。 有一天夜晚，两人躺在佘山的露营地里，望着星空，互诉衷肠。就这么整整一夜，两人有着说不完的话，也没有感到厌烦，更没有一丝尴尬。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正应了那句——眼前是美景，身边是深爱。 可如今的心境，却完全不同。 “我记得，天都亮了，你才有睡意，睡着之前还一直担心有蛇钻帐篷呢。”徐远风笑着回忆。 “我害怕嘛，怎么，难道你那个时候就开始嫌我烦了？”尹秋佯怒。 “没有，我……”也许是风中有沙子，徐远风眨眨眼，“我现在也不嫌你烦。” 见徐远风状态不对，尹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怎么还红眼圈了？被沙子迷到眼睛了？” “嗯，对，就是沙子。”徐远风借坡下驴。 尹秋哪里看不出来他心中所想，但她也没办法。 有的东西，徐远风自己意识不到，她说再多也只是唠叨。 在楼宇之间的缝隙中，古城夜市的霓虹灯光依旧闪耀。 徐远风：“你那边工作，怎么样了？” 尹秋：“没什么问题，我参考了一下东北地区的旅游热潮。” 徐远风点头：“嗯，对标总是能找出点思路的，那么你们的参考结果呢？” 尹秋叹了口气：“没有多少参考，这边和东北的条件差别太多了。东北地区的人到处都有，每一个都是活着的大喇叭。并且，东部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也更完善。” “可这边有优秀的自然景观呀。” “自然景观哪里都有，关键是打出差别，你得让别人知道你这里的自然景观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人文景观又有什么不同。” “所以你们现在着重于差异化咯？” “没错，差异化！” 一阵风吹来，尹秋缩了缩脖子。 徐远风将自己的薄外套披在尹秋的肩膀上。 尹秋吸着鼻子，皱了皱眉。 “一股孜然味和羊肉味，你不是去吃烧烤，而是去做烧烤了吧。” “别闹，小心着凉。” 徐远风想像往常那般，从身后将尹秋揽入怀中，却停下了动作。 想想也是好笑，上一次因为准备拥抱她而尴尬，还是在学校里。 也许，他们需要重走一遍最初的路了。 这样的话，爱情也许也能像程序一样，出现bug以后调整，调整不好后索性重新写一遍，说不定就又能跑了呢？ “眼睛提溜地转，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尹秋突然转身，眸中的笑意没有藏住，对着徐远风打趣了一声。 说完，也不等徐远风回答。 尹秋将衣服塞到徐远风怀里，脚步轻缓地走下了楼。 “我回去睡觉，你也别着凉了。” 望着她的背影，徐远风抿了抿嘴。 “我还是爱你呀……” 星星依旧闪烁着。 可徐远风知道，这句话尹秋不会听见…… 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 早上八点多，徐远风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拉出被窝。 “不是哥们，你要不要了解一下我现在在哪？我在新疆啊，新疆喀什啊，这边是东五区啊哥们，东五区！” 大概相当于在上海的时候，有人凌晨五点打电话。 徐远风崩溃也在情理之中。 “徐哥，对不住，就是我们这边解决了散热系统的问题，但你后来反馈的内部散热不均的问题还在解决，我们尽量少动内部设计，以保证散热系统可以无差异化安装在新机体内。” “好的，我知道了，”徐远风冷静下来，“那你们那边新的散热系统什么时候能安装好并送过来？” “我们昨天六点已经装车发往你那里去了。” “哇，我跟你讲，这邮费是真的贵。” 徐远风觉得好笑，他当然知道贵，但在公司里面，走报销流程非常方便，大概今天寄，明天就能给到财务走报销流程了。 “好的，等我收到以后直接开始测试。对了，你寄的什么快递？” “放心，最贵的那种，空运！这种事情上，傻子才会省钱。” “看来还挺靠谱的，知道轻重缓急。” 徐远风面露微笑，透过窗户看着天边升起的启明星。 “那什么，徐哥您继续睡吧，我这儿没事了。” “这哪里睡得着呢？”徐远风腹诽，但还是笑着跟同事说再见。 结束通话后，徐远风也没了睡意。 他穿好衣服坐起来，准备检查一下1201的机体在少了一个卡扣的情况下的受影响程度。 凌晨的启明星下，徐远风拿着工具开始组装检查1201…… 在第一缕阳光洒下前的那一瞬，徐远风拧入了最后一颗螺丝。 当天上午的喀什游客中心附近，旅客们都看见一个哈欠连天的男人，带着一个机器人到处乱逛。 睡的时间太少，以至于面相太过颓废，甚至被游客们当成了落魄的民间发明家。 好在经过解释，大家也都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这些人里，甚至还有一个前程序员。 “兄弟，身体是自己的，学学我，在深圳干了六年程序员，说被裁就被裁，裁了也好，我直接出来旅游！” “你可别乐了，等过几年我看你还怎么乐。”与其说是开导，不如说是在自嘲。徐远风在心里嘀咕几句，更加觉得苍凉。 “滴滴——” 1201红光亮起，又因为过热而触发了温度保护。 徐远风叹口气，无奈地将1201拖到阴凉处。 “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徐远风自言自语，“等上海那边的新散热系统送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30章 豁然开朗 “历史方面，我们的进度已经落后不少了，而且你的文案……说实话，我都觉得有些说教了，给人一种，看县志的感觉。” 一间小会议室里，江主任翻着张饶给出的历史视频思路与文案，指出了其中的问题。 “主任，你说我的文案我没有意见，但进度落后是……”张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没看其他地区的融媒体吗？”尹秋拿起手机，翻找起来，“喏，伊犁文旅昨天才发了一个历史相关的宣传视频。” “然后美食方面，这也没有办法，当地美食被我们拍了个遍……” 自从前些天尹秋给二人讲了保粉丝量的重要性后，他们也开始注重起新意来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江主任转头问尹秋。 “要不试试，抽奖？送点小礼物？”尹秋试探性地提出了这个想法。 “抽奖倒不必。因为这样会导致粉丝量出现较大波动，有可能触发视频平台的限流机制。”张饶挠挠耳朵，提出了反对意见。 “算了，还是先放一放，下午去街拍吧，收集一下素材就行，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特别优秀的素材。”尹秋觉得现在没必要如此着急再讨论新想法，毕竟灵感这东西还真不是能强求的，有的时候越着急，越是想不出来东西。 还不如在找素材的过程中，试一试能不能激发灵感呢。 “嗯，没有一些契机的话，我们在这里讨论一年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不如直接去拍素材，边拍边找想法。”江主任对尹秋的看法表示赞同。 “主任，有人找您。从林国产业园来的。” 几人刚准备按部就班展开工作，就有人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你们去忙吧，我这里还有些事。” 两人离开会议室，看见外面大厅里，正坐着一个男人。单从面相来看，年纪不大，但稀疏的头发之下，依稀可见反着光的头顶。 他的状态很不好，一看就是那种“很有故事”的人。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尹秋好奇地向张饶打听， “张哥，门口那位是？咱们融媒体中心和企业应该不会有多少联系吧？” 张饶原本还很好奇尹秋作为一个有六年工作经验的融媒体工作者，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可一想到她是从上海来的，马上就理解了。 “这里跟上海不一样，上海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金字招牌，所以不需要融媒体来为当地商品打开销路。可我们这边，还有经济洼地省份，比如江西、安徽、河南一类，为了给当地特产打开销路，融媒体中心经常会与当地企业合作。” 尹秋秒懂：“就是将当地特色产品经济与全国普遍发达的互联网经济链接起来，形成互联网＋本地特产的销售思路，让原本名不见经传的优秀特产的市场，从简单的面向本地，面向游客，变为面向全国。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张饶没想到尹秋的理解和表述能力这么好，随便开口就是“互联网＋”。 “你之前在上海，与企业的联系比较少是正常的，毕竟上海特产本身就闻名全国了，比如说你们那里的光明乳鸽……你这是什么表情？” “光明乳鸽是深圳的。”尹秋纠正道，“不过发达地区的特产确实算是已经和互联网融为一体，面向的本身就是全国市场，但你还是没有告诉我那位企业家是干什么的呢。” “我记得应该是叫于途来着。他在林国产业园经营着一家食品企业，主要产品是馕和干果蜜饯。” “蜜饯我知道，可馕这种东西不应该是现做现吃的吗？流水线作业做出来的馕，和饼干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区别大了，你不信可以去买一点自己尝尝。” 另一边，刚从快递员手里拿到新散热的徐远风正热火朝天地组装着1201，以至于被散热鳍片划伤了手指都没有察觉。 等到他装好1201时，伤口已经有血渗出来了。直到擦汗的时候，汗水渗入伤口之中，徐远风才察觉。 “嘶——” 装过电脑或者服务器的人都知道散热鳍片划开的口子有多可怕——细小的伤口在吃痛之前难以被发现，一旦沾了水，或是撕开了一点点，马上就能让你感受到什么叫“深切的痛楚”，更别提徐远风的伤口碰到的还是汗水了。 此时的徐远风也顾不上给1201开机了，只能一边慌乱地寻找创口贴，一边按着伤口来减轻痛感。 “哎呀，巴郎子你怎么了呀，什么东西切到手了吗？”徐远风在房间里的翻腾声将在路过的阿依莎大婶吸引过来。 “呦，这是怎么回事？伤到了？” 阿依莎大婶不由分说，托起徐远风的手，看了一下伤口。 “我看一下伤口深不深。” 阿依莎大婶一个不留意，伤口又被拉开了一些。 “嗷嗷嗷！痛！”这一拉，疼得徐远风只恨自己不是1201，不能把手拆下来扔了。 好在徐远风不是头一回被散热鳍片割伤，他从阿依莎大婶那里借来一点医用纱布和胶布，将手指里三层外三层地紧紧包裹起来——散热鳍片非常薄，和刀不同，整体的厚薄非常均匀，所以能割得特别深，伤口也会特别细小。这时候只要用透气胶布将伤口捆紧，过段时间就能愈合。 一切完成后，徐远风看着他无数心血凝结而成的1201，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现在，1201终于能重新开始长时间数据收集与测试了。 第31章 你喜欢她 结束了一下午的拍摄。 尹秋回到了住处，正翻阅着素材。 徐远风幽幽地出现在她身后，开始叫惨。 “嘶——好痛哦，手指差点被割断掉了。”徐远风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眼睛还时不时地瞟向尹秋。 “能开玩笑，说明没多大事。”尹秋一眼就看出来，徐远风的确受了伤，但应该不算很严重。 尹秋的看向徐远风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徐远风的眼神。 那委屈巴巴又有些贱兮兮的样子让她又好笑又好气。 “你装什么可怜呢，在家里组装电脑划破手的时候，还要在我面前装硬汉呢，当时血都滴地上了，还不忘了摆造型。”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反正我需要安慰。”徐远风做出气鼓鼓的表情，扭过头去。 “哟，我们的硬汉也开始柔弱起来了。这叫什么，铁汉柔情吗？” 徐远风不理会尹秋的调侃，扭过头不说话。 “那要不我给你把胶布拆了，用双氧水洗一洗？” 说着，她就伸出手，做出要强行拆了徐远风手上胶布的架势。 “不用了！不用了！”徐远风边躲边喊——这双氧水要是用上去，那感觉可真是…… 只能用“透心凉”来形容了。 “说正经的，我今天看见古城里面好多拍婚纱照的，有维族特色的婚纱照，还有汉服的，还有西式的。”尹秋不准备闹下去了，岔开话题。 “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我们不是有结婚照么？” 突然提到结婚照，徐远风是有些懵的。 “等工作告一段落，我们再拍一个婚纱照不行吗？又没有规定一对夫妻只能拍一次婚纱照。”尹秋苦笑一下。 她跟徐远风是有婚纱照的，可那个婚纱照丑到尹秋都不愿意拿出来看。 每个女孩都希望婚纱照能留下自己最美丽、最幸福的样子，尹秋也不能免俗。 她看了很多家，最后决定去旅拍。 可就在出发前，不出意外，徐远风又放了她鸽子。 “本来就已经请了三天的婚假去办婚礼，现在又要请假，实在是说不过去，我都张不开这个口。” “上海这么大，还找不到一个拍照的地方吗？” “不要那么形式主义好不好？我来找！” 那时的徐远风非但放了尹秋鸽子，还跟尹秋吵了一架，埋怨尹秋过于形式主义。 最后，徐远风的确去找了拍婚纱照的地方。 五百多块，劣质的婚纱，劣质的影楼。 当天拍摄，第三天就能取片，速度快得不像话。 尹秋因为三无化妆品导致过敏，脸部红肿发烫，去了医院治疗。 看到照片成品的时候，尹秋又哭了一场。 弄得抹在脸上的药膏都花了。 现在既然尹秋已经彻底决定分开，她也不在意徐远风怎么说了。 形式主义也好，斤斤计较也罢。 她心中有遗憾的，她都要弥补，她想要为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句号，给自己一个交代。 即便徐远风不愿意去，她也无所谓。 尹秋完全不介意自己一个人拍婚纱照。 在她最喜欢的地方，最美丽的自己。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尹秋的本意是将这次结婚照作为二人和平分开的句号，而徐远风却觉得这将是二人感情重新开始的分号。 “现在我们身边只有彼此了，我不支持你的想法，还有谁能支持呢？”徐远风笑笑，“反正都来新疆了，顺便拍个婚纱照也挺好。” 徐远风这话当然是真心的，他工作如此努力，除了让自己能留在上海外，剩下的都是为了自己和尹秋的小家。 “你看，这个地方是不是特别好看。”尹秋调了一下进度条，将老城里的一处阶梯展示给徐远风。 “额，没什么特别的吧。”徐远风的审美并不差，但他确实看不出来这块地方有哪里“特别好看”。 “诶，那是角度不对。”尹秋点下播放键。 随着镜头的缓慢延伸，完整的阶梯出现在屏幕上。 居高临下，看见的是一条长长的阶梯胡同蜿蜒向下。 远处的电视塔直冲云霄，矗立于楼宇之间。 “这下呢？”尹秋再度按下暂停键，得意地望向徐远风。 “好看！好看！尤其是那个电视塔，当背景很好看。” 尹秋眉头一皱，二人的审美虽然得出了相同的结果，却展示出了完全不同的两个过程。 尹秋：“难道不是小巷两边伸出的路灯，以及昏黄的灯火打造出的温暖气息吗？” 徐远风立马应和：“对！温暖气息，温暖气息。” 看样子，徐远风压根没注意到小巷两边的灯光——他的眼睛全被耸立的电视塔给吸引住了。 “好了，不和你说那么多了，我要继续整理素材了。”尹秋没好气地将徐远风推出房门，关门前还不忘把前些日子的话还回去。 “你自己玩儿去吧。” “哄小孩呢？”徐远风没好气地回了一嘴。 一转身，看见阿依莎大婶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巴郎子呀，你是不是对古丽有意思呀？”阿依莎压低声音，略带神秘地对徐远风说。 坏了，这下误会有点大。 “额，这，我……” 在这件事上，两人从来没有对过口风。 只是不能说明他跟尹秋的婚姻关系，但他对尹秋的感情呢？可以说吗？ “哎呦，大小伙子还害羞起来了。你要不敢说，我能帮你说呀。” 阿依莎大婶只当他是害羞，拍拍他的肩膀，随后露出了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默默地走下楼。 徐远风欲哭无泪—— “不用撮合呀，我和她本就是夫妻来的，而且为什么要露出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呀！”徐远风欲哭无泪。 回到房内，徐远风打开1201。 “心理学中如何解释夫妻没有感情后的心动？” 徐远风随口一问。 1201并没有这方面的数据，但还是在互联网中扫了一遍。 “婚姻的本质是两个人有共同目标、利益和使命而缔结在一起的联合体，通过法律、社会规范和自我约束构建一个共同体。这个共同体是双方从财产、人身、基因工程、生活、社交、心理、精神和未来融合的。” …… 行吧，没有数据支持的ai就是智障…… 正好也没什么事情干，徐远风想起了阿克苏那边的测试组——公司的另一个1201原型机也应该到了。 电话打了过去，果然，他们也遇到了一样的问题——不同的地区的不同口音导致ai的识别效率低下。 随后，徐远风通过内部软件将代码发了过去。 “但愿喀什的代码放到阿克苏那边也能起到作用吧。” 徐远风心想。 入夜，徐远风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觉。 没曾想，又入了梦。 在梦里，他回忆着与尹秋的美好日常——从相识到相爱，最后走向相守……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叫了很多遍尹秋的名字…… 第二天起床，迎接他的是阿依莎大婶那仿佛看穿一切的表情。 徐远风低着头，避开阿依莎大婶的眼神下楼，只是尴尬而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巴郎子，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古丽？” 阿依莎大婶凑上前去，眨巴着眼睛。 喜欢吗…… 自己的妻子，从确定恋爱关系到现在，已经七年了…… 能不喜欢吗…… 第32章 耍帅的代价 为了更好地收集样本，徐远风换了一个地方进行测试。 喀什古城边的一个小公园里，每天都有不少的本地人在这里锻炼、闲逛。 更关键是，这里有很多小孩踢足球。 这些孩子散发的蓬勃·朝气，感染了徐远风，仿佛他也变得年轻了许多。 直到……一个足球被踢到了树杈上。 “叔叔，能帮我们拿一下足球吗？”一个孩子跑到徐远风面前，眨巴着圆圆的眼睛问道。 徐远风的表现欲“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只见他走到树旁，一个大跳，外加利落地攀爬。 球是拿下来了，腰也闪了。 可为了保住自己的形象，徐远风还是咬着牙将球还给小孩。 虽然很痛，但孩子们的一声声“叔叔好帅！谢谢叔叔！”是最好的散利痛。 …… 一个小时后，帕尔哈提的诊所里，尹秋正没好气地责备着徐远风。 “装，继续装。”尹秋看着徐远风痛到扭曲着的脸，转头对着正在给徐远风做推拿的帕尔哈提医生说，“没事，他吃劲，您可以用力按。” 说着，尹秋还生怕帕尔哈提医生不懂，做了个用力捏的手势。 “哎哟——痛！痛！痛！” 徐远风拧着脸，顾不得反驳，只是一个劲地哀嚎。 拿完药后，尹秋正准备搀起徐远风。 徐远风却抬起手：“不用，我身体好着呢，一点小伤而已。” “那你自己拿着药，自己走回去。”尹秋将手中两大袋药塞进徐远风怀里，扭头就准备走。 “别别别，我不逞强了还不行吗？”徐远风无奈，只能服软，“你还是扶我一下吧。” 在公交车上，尹秋指责起徐远风来。 “平时在公司坐着，从早上九点坐到晚上十点，回来以后又继续坐着，从晚上十点半坐到半夜一点。你的腰不出问题谁的腰出问题？来这边倒是不坐，换成蹲了。1201一开机，你就往边上一蹲，怪不得别人拿你当落魄的民间发明家呢。” “尹姐！我以后不逞能了，你别念了……”徐远风捂着隐隐作痛的腰，低声下气地说。 街道上，尹秋停下脚步望向徐远风：“徐远风，你是不是觉得你在家里天天吃镇痛药我不知道？” 徐远风瞪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 “镇痛药——我都随身带着的！没有放在家里……” “之前你写代码写一半睡着的时候，我看你水杯没盖还放在电脑旁边，就给你收了一下桌子，正好看见你胳膊压着的镇痛药。” “为了工作，这么糟践身体。等你老了，养老金够看病的吗？”尹秋语气随冷，但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今天拍摄素材的时候发生有趣的事情了吗？”为避免尹秋继续责备下去，徐远风换了个话题。 只是这转换话题的手法非常僵硬。 “去了一趟林国工业园，去看了一些本地产业。”尹秋回答，“了解了一下当地企业的困难。” “哦，什么困难？”徐远风见话题被成功转移走，便引导着尹秋继续说下去。 “目前有三大问题。其一，是销售渠道问题，比如有一家食品企业，老板非常开明，早早地就拥抱互联网，但缺乏专业的传媒人才与基本的运营知识，导致企业的官方账号基本没有任何推流，新视频发出去一点涟漪都激不起来。” “所以你们作为官方的融媒体中心，准备帮助他们带货？”徐远风问道。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企业那么多，融媒体中心就那么些人，我们就算二十四小时轮轴转也不能一直帮他们带货。关键是要帮他们搭建起互联网销售渠道，教他们如何宣传，如何维护客群，指好方向，让他们自己发展。”尹秋回答道。 “没错，企业是企业，政府是政府。政府帮扶企业是正常的，但是不能让政府变成企业的速效救心丸。”显然，徐远风也是这样想的。 “这让我想到了之前有一些地方政府为了发展，屡屡出手救一些当地的落后企业和经营不善的企业，最后导致地区市场里发生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现在可不能出这种事。”尹秋补充道。 “到了，我们下车吧。” 一进屋，阿依莎大婶看见尹秋搀着徐远风，脸上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阿依莎大婶的身后，站着一个小男孩，笑盈盈地看着他俩。 “沙木沙克不要闹了，叫叔叔阿姨。”阿依莎大婶拍拍小男孩的背，将他推了出来。 “叔叔阿姨好，我叫沙木沙克。”小男孩的普通话非常标准，标准到让两人都感到惊讶。 “小家伙的普通话这么标准呀！”尹秋蹲下来，把手放在小男孩的肩膀上。 “那当然，老师都说我的普通话全班最标准了！”小男孩非常高兴，骄傲地挺胸叉腰。 “可是哈玛的普通话说不标准呢。”小男孩转头看向阿依莎大婶——很明显“哈玛”应该是指女性长辈，但肯定不会是外婆——大婶的女儿还在上海读大学呢。 “我有在学习了。”阿依莎大婶有些不好意思，拉起沙木沙克的手，“作业写完了没呀，没写完就快些回家写作业吧。” 小男孩跑出了房门，接着又回头对着二人喊道： “叔叔阿姨一定要教我哈玛说普通话呀！” 然后飞快地跑走了。 “小家伙太闹了，让你们看笑话了。”阿依莎大婶笑着说。 “没事，这才叫活泼嘛。”徐远风还是挺喜欢小孩的，笑着回答道。 等到尹秋上楼后，阿依莎大姐凑了过来。 “你怎么被古丽搀回来了？没有在外面被欺负吧？” …… 徐远风将事情娓娓道来，不过特意隐去了他闪到腰后打电话给尹秋的那一段，改成了尹秋下班路上看见他，再给他送到了诊所。 “哎呀，那古丽人还挺好的嘞，你要请她吃个饭感谢一下她。” 徐远风频频点头，连连应允。 好歹这次是瞒过去了——但是为什么要瞒呢？ 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但一想到若是和阿依莎大婶说开之后，可能要解释的更多，就觉得还是继续瞒下去的好…… 第33章 互联网精神 “主任，你看，这是我们的账号，到底是为什么一直没人看呢？” 工厂的办公室里，于途正指着电脑给江主任看。 江主任自然是看不出来，让开一个身位，好让站在身后的尹秋看清楚。 尹秋接过鼠标，在账号后台上翻阅一番，很快看出了一些症结。 “于总，我冒昧地问一下，您这个粉丝，不会是买的吧？我看这些粉丝id基本上都是乱码。” 尹秋手指着粉丝列表上一大串的乱码id，众人纷纷凑近观看。 “当时是想着开直播卖货，然后发现没有一千粉丝不能开直播，正好又有人通过私信功能告诉我们能买一些粉丝，帮助我们开通直播权限。我一看，花费又不是很高，于是就这样了。” 果然，有需求就会有市场。这种无良商家会流窜到各种急于涨粉的用户中，通过私信等方式与用户取得联系，然后促成交易。 更关键是，同一个账号可以关注很多不同的账号。 所以，他们会不断地询问各类账号——反正手里有一千个账号就行了，关注列表又没有上限。 他们并不会对机器人账号进行维护。 这时，短视频平台的算法就会发现端倪： 几乎不上线的账号，上线后只是点点关注，点完就下线。关注的账号大多为各种企业的账号，也不会去浏览视频，这些账号自然就会被标记为低质账号。 粉丝列表里的低质账号多了，视频的推流就会出现问题，浏览到商品信息、企业信息的人就会越来越少。 有些企业主可能会选择止损，不再关注网上运营这方面。但是有一部分的企业主比较轴，更容易上头—— “什么？我买了粉丝还是推不出去我的商品？太可恶了！我要继续买！” 眼前这个就是。 尹秋扭过头，看向于途： “你真的，只买了一千粉丝？”说着话的同时，尹秋的手指指向了账号显示的粉丝数量——三千多。 “那个——我当时有点急了，觉得是我投入不够多，就又……”于途感到有些尴尬，将手背在了身后。 “投入不是这么投的，你应该在官方的渠道购买推流，而不是通过一些稀奇古怪的私信来买粉丝数量。互联网运营不是一个一蹴而就的过程。”尹秋耐下性子，循循善诱。 “你看，你现在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这些买过来的僵尸粉如同腐肉一样，附着在你的账号里，让你账号的流量永远上不去。” “那你能帮帮我吗？”于途态度诚恳——昨天江主任和尹秋一行人参观流水线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尹秋是上海来的高级知识分子。 虽然尹秋自己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高级知识分子。 “你这个账号是用厂里的营业执照注册的吗？”在着手解决之前，尹秋先要知道这个关键问题。 “还能用营业执照注册账号吗？”显然，这位于老板是那种拥抱了互联网，但又没有完全拥抱的企业主——这种企业老板还真的不少。 “你把这个账号注销，然后用你的营业执照注册一个企业账号。”尹秋指导起来，“然后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来什么人，说了什么，都不要花钱买粉丝量！” 说这话的时候，尹秋语气重了一些——她是生怕于途用这个企业号购买粉丝量，要知道，企业号的注销与重新注册可是非常麻烦的。 “等一切都弄好了，你可以发一些自己的日常，讲一讲自己的创业故事，谈一谈为什么会在喀什创业，在讲的时候，可以稍微进行一些艺术加工。”尹秋甚至连后续该怎么做的思路都给他规划好了——毕竟开始艰辛困苦，最后步入正轨的创业故事本身就是一种积极向上的宣传，会吸引部分流量。 尹秋说完，抬头看见于途正用手写笔在手机上做笔记，他身后的一些其他企业主也有很多拿着纸笔写着。 大家都非常安静，只有纸和笔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看着大家求知若渴的样子，尹秋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回到中心后，她找到了江主任。 江主任一看尹秋找到自己，立马会意。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想法了？”江主任喝了一口茶，慈祥地说。 “我在想，我们融媒体中心在帮着企业们销售的同时，是不是可以给他们开一个企业运营课？”尹秋说道。 “但是吧，”江主任提出反对意见，“你看张饶，他学习这些东西，有不少课程都是花钱买的。你的课程如果收费，费用什么算？收费方是谁？收到的费用如何处理？这里面的问题很多，也没有这样的先例；要是不收费，那些靠着卖课为生的企业和个人，会不会在网上攻击我们？” 江主任还是担心这样的新想法会影响到中心的稳定，毕竟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养成的工作习惯，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改变。 江科的谨慎虽然会被一些人说成是守旧，但这也是他工作这么久以来没有犯过错误的基础。 凡事多考量，先考虑所有的不利因素，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去做。 “江主任，您知道互联网精神是什么吗？”尹秋没有正面回答江主任的问题，而是将另一个问题抛了出去。 “我知道很多互联网精神，但互联网上的说法太多了，我不知道你想让我了解的是哪一种。”江主任如实回答，然后有些期待地望向尹秋。 “互联网精神，就是共享，大家的知识、想法、资源一同共享。”尹秋说，“那些卖课程的，他们的课程有很多并不是他们自己的东西，他们只不过是将信息收集整理起来，然后转卖。我们只给企业主们小规模地教一些基础的东西，起到一个师傅领进门的作用，也不会与那些人冲突。” “行吧，我支持你，但是有一点你要知道，这里没有人能教这些东西，只有你自己教。” “当然可以。”尹秋自信地说。 江主任看着尹秋，还是有点儿担心——这事，真的可以吗？ 第34章 不一样的甜 尹秋干活的时候全神贯注，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渐渐地，她也习惯了在新疆这种工作和生活分开的节奏。 到了下班的点，她跟着张饶一起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并不长，但却是个放松心情的好机会。 等尹秋推开门，这一天的工作疲惫也基本都消散了。 尹秋一眼望去，没看到屋内的人，却瞧见桌上摆放着一份慕斯蛋糕。 她正疑惑着，就看见徐远风从厨房里走出来。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买了甜点？”尹秋打趣道。 “这是我自己做的。”徐远风一脸骄傲，“你来尝一尝，都是用的新鲜原料。” 恭敬不如从命，尹秋用勺子在蛋糕上小小地挖了一勺，送入口中。 蛋糕在口中融化的瞬间，奶香味充斥在唇齿之间。徐远风的糖加得非常克制，甜味若有若无，却又恰到好处。 “好吃！这真是你做的吗？”尹秋有些震惊——在上海，她自然也吃过徐远风做的点心，但这次的奶香味如此浓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我说过了，这可都是用的当地的新鲜材料。你要知道，上海超市里即便是保质期只有几天的牛奶，也是经过了巴氏消毒法或者高温灭菌法处理过了，风味流失再正常不过。” 徐远风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他自己的那一份吃了起来。 “我还给阿依莎大婶做了一份。为了避免忌口，我特意没用慕斯蛋糕中常见的吉利丁作为凝固剂，而是用了制作凉皮的豌豆淀粉。” 尹秋闻言，仔细地看了看手上的慕斯。 当然，她也看不出来什么。 “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做甜品呢？”尹秋托着腮发问。 “因为我正好看见有人卖牛奶，刚从养牛场出来的那种。”徐远风挠挠头，“我从来没有闻到过如此浓郁的奶香，就想着买一点回来，做成甜品。” “明天我就要开始给各个本地企业教企业运营课程了，所以可能会晚一些回来，到时可别着急。”尹秋轻描淡写地说。 徐远风愣了一下，随即变了脸色。 “你是不是又把一些分外的事揽在了自己身上了？我劝过你多少次，工作内容之外的事情没必要做。到时候有了成绩跟你无关，但捅了娄子你是第一个被拿出来‘祭天’的。这么久了，我也说了这么多次，你怎么就学不会！” “你不做，我不做，大家都不做，就等着这里的企业倒闭，企业家返贫吗？” 尹秋有些生气——在她看来，徐远风这种话，是典型的利己主义，只考虑自己的发展和未来。 “要知道，这次你人工智能项目的测试机会，是这里的政府给你的。你要是抱着这种心态，只想着自己手头的工作，而不去思考如何让自己的工作与当地的发展相结合，那么这些科技都将是空中楼阁，根本称不上是现实科技。”尹秋补充道。 徐远风哪里说得过她？也实在是觉得心累，懒得争辩了，最后只得低起头，口是心非地连连称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费尽心思营造的缓和场景不欢而散。 第二天上班前，尹秋还不忘瞪一眼徐远风。 尹秋到了中心时，迎面撞上了准备离开的江主任。 江主任正准备去乌鲁木齐开会，这次与会的都是各地级融媒体中心主任。 张饶告诉尹秋，暑假在即，各地的融媒体中心都要开足马力，吸引各地的游客。同时拿出了几个带货方案，希望尹秋能给一些建议。 不过融媒体中心利用直播等方式帮助当地企业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只有将运营知识传授给当地企业，才能从根本上为当地商品打开销路。 所以尹秋只是简单地浏览一番，确认方案的可行性并给出一些细节上的建议后，认可了张饶的想法。 张饶清楚尹秋的看法，不过他也无能为力——正如江主任所说，自己不过是半桶水，去给别人企业教学岂不是误人子弟？ 当天下班后，尹秋在中心的一间会议室里，以网络会议的形式为各家企业的老板讲了一些运营常识与常见运营方法，大家听得津津有味，直到一个小时后，大家才恋恋不舍地退出了网络视频会议。 看着讨论区里一条条的“谢谢尹老师”、“尹老师再见”，尹秋感觉十分欣慰。 收拾好东西后，尹秋走出了中心大门，迎面就看见徐远风站在马路对面。 徐远风见尹秋出来，立刻穿过马路，走到尹秋面前。 “走，我带你去看个好看的。”由不得尹秋反对，徐远风就拉着她的手，向着公交站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尹秋被徐远风这一出弄得莫名其妙，“我很累，我要回去休息！” “没事，就去看一眼。”拉扯之中，徐远风直接招手叫了一辆出租，朝着古城驶去。 “你带相机了吗？”在车上，徐远风问道。 尹秋觉得徐远风有些没话找话：“没带，相机那么重，我难道天天背在身上做负重训练吗？” “那就有些可惜了，但你还是可以明天来。” “明天？你是看到了什么可以取材的活动吗？” “对，古城里有不少当地特色的乐队，和我们之前见过的乐队不同，他们将这里的特色乐器融入到流行音乐和摇滚音乐中，非常有……创造性？或者说个性？” 这话引起了司机的兴趣，他先是借着后视镜瞟了一眼两人，随后说道： “两位是口里人吧，我们这里的音乐非常有意思的，不过……” “不过什么？”尹秋见司机欲言又止，连忙追问。 “我们这里一些乐队选择用本地的乐器，也算是当时的无奈之举，”司机回答，“其实很多年以前，你们那里掀起乐队热潮时，我们这里也诞生了一些乐队。可那个时候这里又穷又偏，就算有钱也不好弄那些进口的乐器，那时看着你们那里的人一个个抱着吉他，敲着架子鼓，我们都很羡慕，但受环境所限只能用一些有特色的本地乐器作为替代。” “现在的国产的乐器可谓物美价廉，为什么现在还有一些乐队继续当时的做法呢？”这一刻轮到徐远风疑惑了。 “诶，阿达西你有所不知，一旦产生了使用本地乐器替代部分西洋乐器的习惯，就很难改回去了。而且，一些用来练习的本地乐器，可是相当便宜，家里的孩子只要对音乐感兴趣都能买一个来玩玩，新疆这边很多的吉他手，小时候都弹过冬不拉或者都塔尔这类乐器。” “当然，现在的新乐队用传统乐器的也少很多了，”司机补充道，“主要是这里的传统乐器很少有直连音箱的。做大型演出，就只能使用拾音器。可拾音器的效果总是差强人意。不过二位远道而来，想必是来听与众不同音乐的吧。” 司机的话语中，既有对生活变好的感慨，也有着对当地民族音乐的惋惜。 民族乐器不能走出当地，所以小众。又因为小众，所以与科技发展脱节，无法与外来乐器相抗衡，就变得更加小众。 看起来，似乎陷入了死循环。 第35章 热瓦普 乐队面前，人头攒动，很多游客在这里听歌、拍照。 为了避免乐队中关键的热瓦普被掩盖，除了贝斯之外，其他乐器都没有插电。 这就导致只有离乐队比较近的地方才能有较好的音乐视听效果。 至于贝斯，这个乐器的声音能被所有能出声的东西压下去，不得不插电。 热瓦普的音色确实很特别，非常抓人，浑厚，迷幻，充满诉说性，就像一个人在回忆过去。 “秋秋，我……”热瓦普的声音勾起了徐远风的回忆，他望着身边那个曾经最爱的人，缓缓开口，“对不起，我不该……” “嗯？你说话大点声，这里声音太吵了，我听不清。”尹秋头也不抬地在手机上记录着这里的地址，为下一次的素材收集做准备。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曲子真好听呀。” 徐远风也不知道尹秋是不是真的没听见，只好抬头望向舞台，望得出神。 “这个乐器叫什么？”尹秋抬头问徐远风。 “刚才他们介绍过了，好像是叫热瓦普。”徐远风扯着嗓子回答道。 “热瓦普……”尹秋嘴里重复着徐远风的话，同时在手机上打字。 这是独奏乐器，但放在乐队里的表现力依旧如此强悍。 尹秋一边阅读着网上查询到的信息，一边对这些演奏者心生钦佩。 要知道，独奏乐器想要融入到乐队中，不仅是对演奏者本身的考验，更是对整个乐队的考验——排练时需要解决谁当绿叶，谁当红花的问题，还要避免喧宾夺主的情况。 许久后，两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古城。 “你是在考虑如何将这种乐器宣传出去吧。”见尹秋似乎心有所想，徐远风问道。 “怎么，你有方法？”尹秋反问。 “我可以利用ai技术，让ai学习这种乐器的声音，就算这个乐器的演奏技艺和制作工艺都失传了，我们也能通过ai来听到它的声音。”徐远风得意洋洋。 可在尹秋听来，却是有些离经叛道——现在讨论的是如何宣传，如何发扬这种乐器，而不是讨论如何保护。 诚然，徐远风的想法是正确的，如今的确有很多地方利用ai保存快要失传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算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是现在新疆的传统乐器显然还没到这种程度，而尹秋所要做的，就是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二人回到住处后，便开始做起了各自的事情。 1201的测试已经步入正轨。阿克苏那边拿到了徐远风的新代码，逐步地解决了语音识别的大问题。刚才与尹秋的交流，也让徐远风动起了新的心思。 他先查阅了一些ai作曲的资料，又听了几首ai作曲的音乐。他发现，ai曲目多以电子音搭配各类效果器为主，初听可能觉得略有新意，听多了难免有些审美疲劳。 如果，“电子导游”1201能够收录当地的特色音乐，并现场为游客即兴作曲，岂不是整个ai领域的大突破？ 这种技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甚至有些天方夜谭。不过，收集音乐样本，并在游客询问时自动播放已有的音乐难度并不高。至少对徐远风来说，比对着方言调整代码要更简单。 另外一边，尹秋正回味着热瓦普的音色，并思索——如何能让这种富有特色的声音穿透至全国各地呢？ 这样想着想着，尹秋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刚到融媒体中心的尹秋就接到了开会的通知。 昨天去乌鲁木齐开会的江主任回来了，他需要向各位传达一下会议精神。 大会结束后，江主任向众人提出了一个问题——大力发展旅游业的目的是什么？ 江主任告诉大家，旅游业的发展，最终还是要落在实体之上。通过当地优秀的旅游资源吸引游客，提高当地收入，再用当地收入做好基建，发展实体经济，哺育优质企业，带动当地的经济，实现富裕。 之所以提到这个，是因为现在的“人造景点”过多，而这些“人造景点”一不能带来就业，二不能吸引游客，只是被一些房地产商拿来当做噱头，导致地方经济脱实向虚。 虽然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内并无这种情况，但该开的会，该提的醒一个也不能少。 会后，江主任将尹秋和张饶二人留下，讨论融媒体中心帮助地方企业带货方案的细节。 方案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具体实施的方法，却有着很大的分歧。 江主任希望能够由中心负责直播——这样能保证整个直播过程不出岔子；而张饶觉得，公务人员直播带货会引发舆情，不如将整个直播过程外包给当地运营公司；尹秋则坚决反对外包，在她看来，再加一个外包无疑会加大协调难度。 三人各执一词，讨论得非常激烈，直到江主任灵机一动——由融媒体中心负责直播，让企业自己找人出镜，介绍商品。 这样，既能避免协调沟通的问题，也能保证直播过程的稳定，更不必担忧公职人员出镜带货会不会引发舆情问题。 “主任可真是思虑周全呀！”张饶竖起大拇指夸赞起江主任来。 “哼，你刚才不是说我不考虑网络舆情吗？怎么现在拍起我的马屁来了？”江主任佯怒道。 “既然方案、方式都已经定下，我们也该和于老板联系了。”尹秋见二人将要拌嘴，立刻将话题引回正事。 “对，让于老板拿出他们工厂的优质商品进行推广，还得督促他们提升产品品控。”张饶随即补充道。 下午，于途打来电话，告知了江主任产品的准备情况。 他准备生产一批馕夹玫瑰酱，产品名叫“夹心馕”。喀什地区的花卉产业也算发达，玫瑰酱成本不高，馕的成本更是不必多说。整体算下来，毛利率虽然只有35％，但更大的市场意味着更大的购买量。 而且，这一次销路打开，下一次就可以买更多的原料，降低采购成本，提高毛利率，形成良性循环。 一切就绪，就等着几日之后开播。 第36章 多年前的箭 另一边，徐远风和1201也“聊”得热火朝天， “冬不拉音域广阔，适合节奏快速、奔放的乐曲。音量不大，可音色优美。冬不拉演奏的基本方法是弹与挑，一般弹用于重拍，挑用于轻拍。运用不同的演奏技巧，能够形象地表现草原上的淙淙泉水、清脆鸟鸣、欢腾羊群和骏马疾行等。指法有一弹一挑、两弹两挑、两弹一挑、一弹两挑、连奏、拨奏等，还可演奏泛音、滑音、和音。弹奏冬不拉的力度和速度可有多种变化。” 1201屏幕上的表情闪烁，介绍着新疆的传统乐器冬不拉。 “那热瓦普呢？又是一种什么样的乐器呢？”徐远风满意于1201的回答，继续发问。 1201屏幕上显示出思考中的表情，随后反问道： “您说的是哪一种热瓦普？热瓦普分为喀什热瓦普、哈密热瓦普、阿勒拉热瓦普、牧羊人热瓦普、且末热瓦普……” “停！停！停！”这次的回答很明显没能让徐远风满意，他急切地打断了1201的话语，“我想知道热瓦普和冬不拉的区别是什么样的？” 这种不能直接通过搜索百科得到答案的问题非常考验ai对信息处理提炼的能力——人们上网查询信息时一般是先查询，再筛选，最后才是阅读和提炼，而ai则是将查询结果不加分别地全部阅读，再进行筛选和提炼。 1201的思考表情持续了好一会，终于开口： “外形上看，热瓦普音箱多为半球形，蒙以蟒皮，张五根金属弦，且有类似牛角的装饰。冬不拉的音箱多为扁平和瓢形，琴杆上张两根弦。 从音色来看，热瓦普音色响亮，可独奏、伴奏、合奏。冬不拉音量较小，可奏出三度、四度、五度、六度和八度的和音，一般用来自弹自唱。” “嗯，除了筛选信息的时间长一点外，没有什么问题。”徐远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满意，也惊喜于1201的进步。 “多谢夸奖，1201将会更加智能的。” 1201浮现出得到夸奖后的高兴表情，徐远风见状，伸出手摸了一下它的脑袋。 随后，徐远风拿出本子，写下了需要改进的方向。 其一，是要提升对提问者的揣测能力。 例如刚才，徐远风询问1201关于热瓦普的基本信息，结果1201将新疆那几种热瓦普全部列了出来。 从代码来看，1201应该是准备确认提问者想要了解哪种热瓦普。 可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各类人群，1201的语速本就不快，加上那一大串“报菜名”，必然让旅客感到厌烦。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直接对热瓦普做一个大致介绍——形状、音色等。 其二，是对网络信息的提炼能力 换位思考一下，当你远道而来，看见这个被称为“无所不知”的ai，向它提问。结果一个乐器分类的问题它就要思考十多秒。 这样的用户体验，无疑是很糟糕的。 其三，便是徐远风的设想。 他希望1201能在游客问到本地乐器方面的问题时，立马将所问的乐器演奏声作为背景音乐，更加直观地让游客感受到本地的特色音乐。 毕竟用文字描写音乐多少有些苍白无力。 既然定下目标，就要开始解决。 徐远风决定先解决第二个问题——检索速度。 检索速度取决于很多方面——本地数据库大小、网速、网络样本的可靠程度等。ai机器人项目早在大学时就已经开始了研发，那时的机器人还没名字，他和室友还争论过这方面的问题。 他的室友认为，ai应当追求反应速度，作为人类的信息收集工具，最好直接接入各大搜索引擎的百科数据库，以及github等专业性较强的网站，将信息快速输出给人类。 徐远风则坚决反对——曾经某电视节目照搬百科网站上“690战术核显卡一发摧毁整个航母战斗群”的错误信息就引发过一场闹剧，直到今天还是互联网上的一桩“美谈”。 他认为，互联网信息良莠不齐，真假难辨，ai若是不加分辨地将这些错误信息作为数据库，就会引发大问题。因此，必须通过算法来让ai拥有数据自查的能力，以“孤证不立”作为原则，才能保证ai的准确性。 那时候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学生，最终不欢而散，时隔多年，这个机器人也有了自己的名字——1201。 毕业后，两人虽然常有联系，但都默契地对所有工作相关的事情避而不谈。 在这之后，徐远风经历了相当长的一段低谷期，直到碰到了尹秋。 “不对，我为什么又想到她了。”徐远风如梦初醒，甩甩脑袋，继续修改着1201的代码。 八年前与室友争论时射出的箭，如今结结实实地命中了他的眉心。经过多次修改，他始终没能找到满意的解决方法。 如果一味追求反应速度，如何能保证1201输出正确答案呢？而不追求速度，用户体验如何保证？ 徐远风就这样修修改改了一下午，依旧毫无头绪。 他打开手机，找到了那位追求速度的室友。 “有空吗？打个电话，我这边的进度出现了些许瓶颈。”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们无比严谨的学术型人才怎么突然想着和我谈工作了？” 男生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帮忙可以，但言语上的攻击却不能少。 “别贫嘴了，我手里的项目有点问题……” 徐远风一五一十地将他遇到的难点告知对方，希望得到答案。 “这个问题，我现在的公司有现成的解决方法，可我不能给你。”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思路。” 徐远风眼睛一亮，正要追问之时，对方继续说了起来。 “你不能把大学时的想法带到现在的工作中来。那时我们都不知道这个模型未来的用途，所以无论如何争论都是空中楼阁。现在你的1201是一个切切实实的民用设施，使用方式以短交互为主。你的严谨应当用来避免1201出现常识性错误，而不是眉毛胡子一把抓，对所有信息都进行一遍筛选。” “这个思路非常不错，回上海之后请你吃个大餐。” “好啊，去哪？和平饭店怎么样？” “许愿的话我建议你来新疆的沙漠里找神灯。” 二人的电话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思路打开的徐远风也开始了新一轮的修改。 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该是尹秋下班的时间了。 “不知道她说的课教的怎么样了……”徐远风喃喃道。 第37章 直播 “上课？上什么课？” 面对几位企业老板的提问，尹秋感到疑惑。 她指了指面前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说道：“这场直播就是今天的课程，等到各位自己直播带货的时候就以今天为模板。” 融媒体中心里，一间会议室被改成了直播间。 一同前来的，除了本次直播的主角于途，还有林国工业园区的其他企业老板。 “主播是你自己，对吗？”尹秋看着跃跃欲试的于途问道。 “当然，难道我不能做带货主播？我不像是个带货主播？” 于途信心满满。 为了这次直播，他特意准备了一顶假发和一套笔挺的西装。 尹秋看着他这副模样，着实有些像是在上海各个写字楼里乱窜的信用卡和保险销售。 可眼下又不好打击他的自信心，尹秋只能继续布置现场。 “那控场呢？” “我让我的女儿来，”于途将一个孩子推到身前，“这是尹姐姐，这会要听她的话，不然你爹的工厂就要黄了！” 那孩子看着是个中学生，她的眼神中露出了些许胆怯。 尹秋心中一惊——控场是除了主播之外最重要的角色，不仅只是喊几声“一二三上连接”，还承担着带动直播间气氛、配合并控制主播节奏的关键责任。 显然，这个小孩应该做不了这些事——她恐怕连最基本的“一二三上链接”都喊不出来。 现在再换个控场已来不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设备一切正常，准备试播。”张饶的声音响起。于途闻言，立刻走到镜头前做出了几个帅气的姿势。 “推流正常，”尹秋看看电脑，又看看在镜头前搔首弄姿的于途，“于老板，别摆造型了，我们马上开始正式直播。” 于途对着尹秋做了个“收到”的手势，随后走到直播间正中的位置上开始准备。 “控场呢？小妹妹你准备好了吗？”尹秋回过头，看向于途的女儿。 “准备好了。”小女孩明显怯场，低声回应道。 尹秋心里一沉，开始了直播。 不出所料，直播开启半个小时后，观众依旧寥寥无几，偶尔有几个人进来，也留下几句“这个控场说话声音好小”的留言就走了。 “为什么留不住人？”为了不影响直播效果，张饶压着声音问道。 “控场没节奏，声音小，我给她使眼色，她也不看。”尹秋也压低声音回答道。 又过了十分钟，效果依旧很差。他们预计直播两到三个小时，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次直播大概率要挂零了。 “张饶，你来看数据，我去控场。”这样的效果显然不具备任何教学意义，她必须亲自上场。 支开小女孩后，她拿起面前的小黑板。 黑板上写着：“重新介绍商品。” 尹秋对着于途和张饶亮了一下黑板，两人立马会意—— 张饶进入直播间，留言让主播重新介绍商品。 于途立刻开始产品介绍： “我们这个玫瑰花夹心馕非常好吃，价格也不贵，用的都是新疆这边的新鲜原料。” “非常的新鲜，非常的美味，和你直接去花田里啃花瓣一样新鲜。”尹秋立刻结果话茬，大声地带起了直播间的节奏。 于途正想笑，却看见尹秋高举着黑板： “别笑，继续。” “我们这里的馕是专门用新配方做成的牛乳馕。”于途继续介绍。 “噢哟，这个牛乳也是我们特别采购的，牛奶新鲜得很呢。”尹秋模仿着新疆口音，大声地说，说完还不忘对着于途摇一摇黑板。 “别介绍了，看留言。” 于途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手机——直播间此时已经有一些人留了下来，并向他提问： “这个馕和饼干有什么区别？” “真的吗？我不信。” “我现在就下单，收货之后直播生啃玫瑰花，要是没有生啃玫瑰花新鲜我就给你生啃咯！” “买一袋为什么不包邮？为什么不包邮？为什么不包邮？” “……” 留言量一下子多了起来，于途的大脑有些过载，他茫然地看向尹秋。 “互动啊，和留言互动！” 尹秋急了，左手甩着黑板，右手开始指手画脚示意于途多多互动。 不过于途在互动方面显然没做足功课——他先是完整地念出留言观众的id，然后再念出别人的问题，可他每次念到一半，那条留言就被新的留言淹没了。 尹秋急得手舞足蹈的时候，江主任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江主任看着一众网友的留言，随后中气十足地开始了他的表演： “那个名字叫什么不吃香菜考研版的，这里是直播间，不是许愿池哦。” 江主任回复的留言内容是希望直播间能送他几袋馕。 “敏感皮可以吃吗？敏感皮也可以吃的哈，我们超级百搭。” “谢谢这位名字叫佳木斯大拐的家人下单的二十袋玫瑰夹心馕，谢谢。” 江主任的临场发挥不仅震惊了尹秋，还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江主任说话一直给大家沉稳慎重的感觉，怎么今天说话这么有趣？ 唯独张饶处变不惊——他知道江主任私下其实很幽默风趣。 乘着这个空隙，尹秋立刻举起牌子向于途示意： “下单的都感谢一下，记得称呼是‘家人’。” 于途这才从大脑过载的状态中缓过神来，开始一个劲地感谢起来。 两个小时后，随着张饶按下结束直播按钮，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尹秋立刻走到于途面前，质问道：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控场非常重要，你为什么让你女儿来？” “不是你说的很重要吗？所以我让我女儿来呀。”于途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有些委屈。 尹秋被他搞得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再次和他强调了控场的作用及控场所需要的技能。 “哎哟，累死我了，”江主任喝一口水润润快要冒烟的嗓子，“现在这些网上的娃娃还真是调皮，你看他们说的都是什么话，**里有空气不买，刚分手不能看见玫瑰花不买……这都是些什么人呀？” “他们能给直播间增加不少热度呢。”尹秋安慰道，“就是不知道这次的销售额是多少。” 说着，她看向张饶——他和于途正在统计销售额。 第38章 意外之喜 统计结果出来了，两个半小时，总共109单，246袋。 这个结果完全超出了于途的预料，他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连带着望向尹秋的眼神都充满了敬佩。 “高！真的高！” 说完，他还把女儿拉到跟前，指着尹秋说道：“多跟姐姐学习，以后家里的生意就交给你继承！” 小女孩有点儿紧张，也有点尴尬地点着头。 为了薄利多销，这次的毛利率大约在百分之二十，扣除增值税和运费，利润也在百分之十六左右。 而这，在短短两个半小时里就达成了，更别提这两个半小时中，前一个小时还根本没有人下单。 前来观摩的其他老板也纷纷来给于途和尹秋一行人道贺。 “多谢尹老师，给我们上了一节生动的直播课。”一个老板双手握着尹秋的手，连连道谢。 “不必感谢，融媒体中心为当地企业打开销路是应该的。”尹秋非常客气，“要感谢的话，各位还是得感谢江主任，是他拍板让我教你们运营知识的呢。” 尹秋虽然不是特别圆滑的人，但也并非不明事理。 她清楚，如果江科一直阻拦，她也做不了这件事。 老板们纷纷转头感谢起了江主任，这让江科非常受用。 临走之前，她让各位老板们回去自行复盘，第二天她要开始教一些直播相关的知识。 离开中心，她一边嚼着于途送给大家的玫瑰馕，一边思考着前些日子在古城中看见的乐队。 该怎样将当地的特色音乐发扬出去呢？ 尹秋一边思考一边感叹：这个馕确实好吃，和饼干真的一点都不一样…… 回到住处，迎接她的不是徐远风，也并非阿依莎大婶，而是1201。 “1201宝宝？你的研究员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呀？” 1201“眨了眨眼”：“尹秋小宝贝，徐远风在厨房做饭呢。” 随后，1201冲尹秋露出一个可爱的emoji表情。 此时的徐远风正在厨房和油烟搏斗——大婶家里的老式油烟机本身吸力就不太强，加上徐远风今天的菜里有辣椒，刺鼻的烟气在厨房里弥漫着。 “你这是在干什么？做饭做成了‘扬雾运动’？”尹秋倚在厨房门框上，捂住鼻子问道。 “咳咳……我有办法推广当地的……咳，特色音乐了。” 徐远风此时已经被呛到泪眼婆娑了。 “成，等你做完饭我再听，这里都要被你变成火焰山了。” 辣椒的烟气刺激得尹秋眼睛疼，她连忙跑出厨房。 很奇怪，阿依莎大婶今天晚上怎么没有在家里？ 尹秋四下观望，没有找到阿依莎大婶的影子。她只好百无聊赖地逗弄着1201。 “1201?” “你好，我是机器人1201，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的吗？” “没有，玩去吧。” 等1201在屋子里逛了一圈之后，尹秋喊了一声。 “1201？” “你好，我是机器人……” “没事了，玩去吧。”尹秋打断了1201的话。 很明显，1201有些不高兴了。 “如果没有需要，请不要一直召唤我，我是为大家服务的！” 1201的屏幕上亮起了一个可爱的生气表情。 1201：[○｀Д′○] 恰好徐远风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有次测试的时候，很多人不停地喊它，它信息处理不过来，宕机了。所以我给它加上了一段自我保护的代码。” “你刚才说的那个能推广当地特色音乐的方法是什么？”相比于1201的自我保护代码，尹秋还是比较关心这个。 “现在1201在介绍景点的时候，有背景音乐了，这个背景音乐是当地特色乐器演奏的一些经典曲目。”徐远风有些自豪——为了加上这个功能，他可是搭进去了一顿饭钱呢。 “1201，附近有什么景点？”尹秋试了起来。 悠扬的音乐响起，伴随着1201略带机械感的声音：“为您推荐喀什古城内的空中花园景点。这里被公认为古城内的宝藏打卡点，不论何种天气和时间，都能拍出非常有氛围感的照片。” 正当尹秋想要说话时，1201又补充道： “刚才的背景音乐为喀什热瓦普所奏，热瓦普是喀什的重要民族乐器，声音具有历史的厚重感。” “真的挺好的，有了背景音乐，也不会觉得它的机械音很突兀了。”尹秋连连赞许。 突然，尹秋话锋一转，对着1201说： “1201宝宝，你好笨！” “尹秋小宝贝是大坏蛋！”1201按照之前的设定反驳了起来，同时还用上了新写入表情代码。 1201：(?へ?╬) 徐远风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尹秋看看1201，又看看徐远风： “这个表情，也是你加上去的？” 徐远风有些语塞——这还真不是他特意加上去的，他只是给1201设置了语境，在触发语境时，快速检索网络上表达这种语境的颜文字，并放在屏幕上。 比如这两个生气的表情，就是1201现查现用的。 可谁知道尹秋一回来就玩起了1201。 “这个项目，要是彻底通过了，它硬盘里关于我们两个的数据是不是都会删除？”尹秋有些惆怅地问道。 “是的，届时数据库中将不会有任何有关我们的数据，不必担心隐私泄露的问题。”徐远风回答道——他当然知道尹秋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1201不能一直记住我们，只有我们能永远记住彼此，所以我们能不离婚吗？我知道我有些呆板，一直用自己的价值观绑架你，可我真的舍不得……” “1201会一直记得大家的！”没等尹秋回话，接收到关键词的1201先开口了。 “没你事。”徐远风制止了1201，随后看向尹秋。 1201：(╥﹏╥) 尹秋被徐远风突如其来的话惊到了，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也不敢触碰他那炽热的眼神。她知道，这一刻，眼前的男人是无比真诚的。 “我……我还没想好，所以……”尹秋抬起头，看着徐远风，“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不知是厨房里的油烟飘出迷了眼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二人的眼眶都有些泛红。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尹秋匆匆吃完饭，就往楼上跑去。 阿依莎大婶正好打开房门，迎面看见了眼眶泛红的尹秋和坐在饭桌前的徐远风。 一瞬间，阿依莎大婶的脑海中出现了无数种可怕的设想。 第39章 一直爱着 “古丽，你怎么了，是不是巴郎子欺负你了？” 尹秋跑得有些快，没有听见阿依莎大婶的问话。 阿依莎大婶转头望向饭桌前的徐远风。 “巴郎子你干了什么？怎么把古丽都搞哭了！” 阿依莎大婶是真的生气了，插着腰望向徐远风。 同为女性，她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尤其是，这事儿还发生在她家里！ 如果说之前几次，徐远风还是欲哭无泪，那这次他是真的想哭出声了。 “请不要吵架，我们应该和平共处。”1201突然插了一嘴。 “没你的事！”徐远风和阿依莎大婶异口同声。 1201：┭┮﹏┭┮ 这次的误会有些大，如果解释不清楚的话，恐怕要被阿依莎大婶当成骚扰女生的变态了。 徐远风咬咬牙——豁出去了。 徐远风一五一十地将二人的关系告知给了阿依莎大婶——他们的恋爱、结婚、破裂…… 阿依莎大婶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一个是搞新闻的，一个是搞技术的，二人不仅一同被分到了喀什，还都被分在了她的家里。 更关键的是，两人明明是夫妻，还瞒了她一个月的时间！回想起来，刚来这边时，二人跑到一块聊天，她还拦过一次…… “等一下！等一下！我理清一下思路，”阿依莎大婶出言打断了徐远风的话语，“你是说，你们之间的感情有七年了，来这里之前才发现理念不合?” “不是才发现，是之前总是吵架，现在她终于受不了我了。” “那我明白了，这不就你们汉族人常说的那什么，七年什么来着？” “七年之痒？” “对对对！就是这个。巴郎子呀，这件事确实是你的不对，你应该多理解古丽，毕竟她一直都在保护你。她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和你结婚肯定受到了很大的阻力。” 徐远风当然知道——自结婚以来，尹秋从未以“上海本地人”的身份挖苦他，更没有说过“下嫁”之类的话来道德绑架他。 以至于他每每看见网上的夫妻反目时，都会感到无比幸运。 可他却一直用“为了你好”来道德绑架尹秋。 有些事情，自己想通和别人说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 眼前这位阿依莎大婶更是一语中的——在这个小小家庭撑伞的从来不是他徐远风，而是尹秋。 “我去给她道个歉吧。”徐远风起身想走。 “可不行，你这样有些死缠烂打了。”阿依莎制止了徐远风，“现在你要给古丽独处的时间，让她自己想想好。” “难道我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吗？”徐远风满腹狐疑。 “巴郎子呀，你和古丽是不是第一段恋爱呀。”阿依莎大婶像是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道。 “对的。”徐远风回答。 “果然呀，巴郎子你不懂女孩子的心。”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阿依莎大婶继续说了下去，“现在古丽要一个人想一想，你可千万别乱来，越做越错，明白吗？” “明白了，”徐远风点点头，“大婶你在外面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以后晚上应该不会在家吃了。”阿依莎大婶回答道，“我报了个普通话培训班，以后我的普通话也会很标准了。” “哎呀，你想要学，我们可以教你的。”徐远风听到了“培训班”三个字，以为这是要收钱的，开始为大婶感到着急。 “这可是不收费的。实话告诉你吧，这个培训班是街道里办的。”阿依莎大婶如同开了读心术一样。 徐远风只得尴尬地讪笑，收起桌上的盘子准备洗碗。 “你也不必太担心，我会和古丽谈谈的。” 临走之前，阿依莎大婶安慰道。 尹秋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她不明白，为什么徐远风明明说软话了，自己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她还爱着徐远风吗？ 当然是爱着的。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难道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弥合的地步了吗？ 她想不通。 明明自己看见徐远风划伤手，闪到腰的时候还是会心疼的。可为什么却不愿意原谅他，彻底冰释前嫌呢？ 难道是自己太矫情了？ 还是说两人分开太久了，自己产生了戒断反应？ 洗完碗，徐远风回到房间。 他拿起手机，打起了字。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表达我的歉意。我的初衷只是想要一个美好的小家，一个让你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的小家。可我却没有考虑到你的梦想，没有想到你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可我真的……” 似乎是感到不妥，他将打出来的字删除，重新写了起来。 “我是不是很可恶，只想着自己？对不起，我一直都以为，只要给你更好的生活条件，就能让你感到幸福……” 删除字符时响起的哒哒声叩动着他的心…… “算了，发一个别那么严肃的吧。”徐远风在床上翻了个身，从表情列表里找到一张表达歉意的可爱表情。 “不行，这样太浮于表面了。”停在手机上的手指还是没有按下。 “哎呀，管他呢，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心里的烦躁让他怎么躺都觉得别扭。 要不，带上枕头去她那里？可要怎么说呢？刚刚看了恐怖片，特别害怕，要和她一起睡？ 不行！绝对不行！这不是搞笑吗？ 徐远风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想出这种馊主意。 不管了，睡觉！ 徐远风两腿一蹬，将毯子踢到了肚子上。 眼皮子刚一合上，就梦到了表白的那天…… 那天和现在的场景无比相似…… 徐远风噌一下从床上坐起，又拿起手机，对着尹秋的聊天窗口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输入框中打进了三个字，发送了出去。 “我爱你。” “嗯。”尹秋秒回。 也许是觉得不够，他又强调了一遍。 “对不起，我一直都爱你。” 第40章 江主任的担心 “哎呀，夫妻俩有矛盾很正常的呀。” “不要怄气，怄气对身体不好。” 起了个大早的阿依莎大婶见两人默不作声的样子，打起了圆场。 “古丽你怎么还哭了，哭了可就不好看了，巴郎子太坏了，回头婶子狠狠地骂他。”阿依莎大婶走到尹秋面前，拍拍尹秋的背，劝解起来。 “巴郎子太可恶了！” “快！过来，让古丽打你两下。” 徐远风听到后，做出了表情包同款动作。 “啊？我吗？” “啊什么啊，快点过来。”阿依莎大婶不由分说地把徐远风拉到尹秋身边。 阿依莎大婶“盛情难却”，尹秋哭笑不得地轻拍了徐远风屁股一下。 夫妻多年，她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好了！好了！去吃饭吧，可别再闹矛盾了。” 这完全是教导老师处理小学生矛盾的做法和语气，可徐远风和尹秋也的确因此少了几分拘谨。 做完这一切，阿依莎大婶便离开了客厅，桌上是她早早就准备好的早饭。 “我身上那么多地方，你打我屁股干什么？”徐远风问道。 “谁知道你这个都是锈的身体哪里能打？万一打坏了怎么办，不就只好打你屁股了。”尹秋打趣道。 “你……”徐远风想要反驳，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驳。 “你不知道，昨天……”尹秋开始讲起直播的事情来。 “看不出来，你们领导还能同意这种事？之前听你说他追求稳定，我还以为是什么尸位素餐之辈呢。”徐远风显然没想到尹秋口中的江主任会变通——尹秋要不是就在现场，她也不会想到。 “哪有你这么说别人的？追求稳定的领导和只求稳定不干活的领导是一回事吗？江主任那是严谨。”尹秋反驳， “你别看他总是拒绝新想法，他那是深思熟虑，不是真的不喜欢新想法，而是没碰上有能力提出靠谱新想法的人。” “那个人就是你咯？”徐远风听出了尹秋话语中的自夸成分。 “那必须是我了！”尹秋的脸上写满了骄傲，“我翻阅了之前的那些所谓‘创新’，坦白说，如果是我，我也会拒绝。” 徐远风微微抬头：“怎么说？你觉得不如你？” “那可太不如了！居然有人会想着让当地表演者穿着民族服饰跳芭蕾舞。” 徐远风被手中的牛奶呛了一大口，连连顺气， “什么？穿民族服饰跳芭蕾？” “这才哪到哪，还有跳社会摇的。他们给那个视频命名为‘新疆人的反差感’。” “这不是胡闹吗？要是发出去形成了舆情，岂不是让外地人的刻板印象更严重？”徐远风一边擦嘴，一边骂道，“怪不得你们主任害怕你的新想法呢，要是换我来，我都想拒绝所有的新想法了！” “吃完了，我走了。”尹秋擦了擦嘴，跑出了房门。 徐远风望着尹秋的背影，叹了口气。 “今天该测试1201的反应力了。” “我在这里！”1201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一切准备好后，徐远风扛着1201走下楼来——他今天又可以去看小孩踢足球了。 这边尹秋到了中心后，还没坐稳，就被张饶拦了下来。 “出大问题！”张饶小声地说，“昨天直播的时候，江主任不是及时来控场了吗？网上有人查出来了！” “然后呢？江主任也没说错什么呀？而且这也是为了这里食品工业和文旅业的发展呀。”尹秋感到奇怪，“搞这么神神秘秘的……怎么，江主任想当大网红？” “不是。”见尹秋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张饶继续说道，“江主任不喜欢出风头，这种事情很容易影响稳定的，万一舆情起来了怎么办？” “舆情？我们又不是做了亏心事，害怕什么舆情？就算有，那也是向着我们利好的。”尹秋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张饶会如此担心。 “哎呀，和你说不通，我还是亲自和江主任说吧。”张饶见尹秋油盐不进，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望着张饶的背影，尹秋的脑袋瓜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 为什么要这么怕舆情呢？难道在江主任和张饶眼中，舆情都是洪水猛兽吗？ 可是大家一起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当地的发展呀…… 如果这也会被舆情攻击的话，那可真是不讲道理。 尹秋相信，人民群众的心里都有杆秤——一杆是非黑白的秤。 所以她从来不害怕什么舆情。 上午刚过一半，她就被江主任叫去了。 “小尹呀，这该怎么办呀。”江主任眼巴巴地望着她，好像只有她能救自己一样。 江主任拿着手机，手机上的视频正分析着昨天的直播和江主任曾经的视频。 最后得出结论——直播中控场的声音，就是江主任的声音！ “我觉得什么都不用做就好了，你做的是造福喀什企业和百姓的事情，被发现了又不丢人。”尹秋轻描淡写地说。 “可是……可是，我这样，对我个人影响不太好呀。能不能……”江主任走到办公室门口，轻轻带上了门，压低声音，“能不能跟短视频平台说一下，让他们把这个视频删了，把这个封禁掉。” “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尹秋有些生气，“他没有做任何违法违规的事情啊。” “我——”江主任有些语塞，“我担心影响不好。” “这样吧，”尹秋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我们等到下午上班，看看舆情走向如何，会不会如你所想造成不良影响，再做决定。” “也行，”江主任一屁股坐在了办公椅上，自责起来，“早知道就不逞能了。不过，对喀什企业的责任却让我不得不站出来……” “就是因为你这种行为是有责任感的表现，所以我才相信舆情一定不会对你过多责备，甚至会羡慕我们喀什有这样一位心系当地发展的优秀领导。” “借你吉言吧。”江主任闭上眼睛，显然是非常担心。 一上午，尹秋在忙碌中度过——暑假已经近在咫尺了，喀什当地会在暑假举行大型的文艺汇演，前期工作必须做好。 直到下午快上班前，她才有时间看看江主任担心的舆情发展成什么样了。 只是随便一瞥，她就拿着手机去了江主任办公室…… 第41章 反转 此时的江主任如沐春风。 他正翻看着评论区傻乐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 “请进。”江主任头也不抬，手指已经滑动着手机页面。 “江主任，看样子舆情……” 尹秋进门，见江主任满面红光，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小尹呀，多亏我听了你的话，才能看见人民群众的反馈呀。”江主任见来人是尹秋，站起了身，“你说得对，舆情不是洪水猛兽。” 此时的评论区里一片祥和，不少外地的网民们都在羡慕喀什能有一个如此为当地企业着想的优秀干部。 偶尔有几个质疑这种行为是否合规的声音，都被其他网民追着声讨—— “就我一个人想问这种行为是否合规吗？不是说他们这种人不能经商吗？” “这也算经商？这位干部是入股了还是投资了？这要是算经商，那是不是大家都只能喝露水充饥？差不多得了。” “笑死我了，怎么还有人觉得这算经商的？那去超市买东西算不算经商？出门打网约车算不算经商？” “经商？我经你*了个*的商，你个纯**，*去吃*吧！” “……” 看着这些评论，江主任不由得感慨：“人民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呀，不过骂人还是不对的。” 江主任指着那条带着星号的评论说道。 尹秋也看见了这条评论，不过她心里清楚，现在的大数据能直接过滤掉带脏字的评论，所以这些星号应该是评论的人自己加上去的——因为带脏字的评论发不出去，所以在发之前自己屏蔽一遍。 多少有点黑色幽默了。 二人正说着话，张饶也走了进来。 他见办公室内气氛和谐，江主任嘴都要笑歪的样子，立马意识到自己来晚了，正欲开口，就被江主任打断。 “停，拍马屁的话已经晚了，哈哈。” “我可没想拍马屁，我就是不服。”张饶开玩笑地说，“网民为什么不夸我呀，我的作用非常大的好吗？开播键和下播键都是我按下的，我可是居功至伟呀。” 办公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你来这里可不止是拍马屁和邀功的吧？”江主任笑着说。 “我们为什么不趁热打铁呢，现在有一种说法叫‘个人ip’。比如那些知名企业的老总，企业家们……他们都打造了个人ip来带动公司发展。趁着这个机会，你也可以发布一些视频，感谢一下各位网民的我们工作的理解和支持……” “我们不是一家民营的公司，‘个人ip’对我们的工作没有什么帮助。”尹秋觉得这个想法多少有些天马行空了。 “关键是要拍一个感谢群众的视频。”张饶看向江主任，希望能得到赞同。 “嗯，英雄所见略同。”江主任微笑着赞同了张饶的看法。 “那我也略同。” 单是拍摄一个视频当然没必要反对，而且保持与人民群众的互动本身就对宣传工作有利。 可是视频要怎么拍呢，总不能现在就把摄像机架在江主任面前，让他说两句谢谢就行吧？还是需要写一下底稿。 讨论一番后，大家认为短视频的底稿必须遵循短视频平台的现状——首先是不能有架子；然后是语言通俗易懂，少打官腔。 既要避免人民群众的反感，也要表述出我们政策的走向与目标。 这一份工作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擅长文字的张饶手上。尹秋则继续开始准备文艺汇演相关事宜——这是她主动揽下的。 文艺汇演，自然少不了喀什特色音乐。趁着这次汇演的各阶段准备与彩排工作，她可以更好地了解喀什的各种民族乐器，调查当地民族音乐在传播与发展方面的困境，并对标其他地区已经“破圈”并形成商业规模的民族音乐，为喀什的特色音乐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举个例子——马头琴作为蒙古族的特色乐器，在移动互联网时代来临之前，可谓是“风光无限”，不仅经常拿到春晚独奏的节目，还有各版本的中学地理教科书为其进行宣传。 当然，尹秋还想到了另一个乐器——葫芦丝。 葫芦丝起源于云南当地的少数民族，因为其历史渊源极长，具体出自哪个少数民族已难以查证。 葫芦丝既没有教科书的宣传，也鲜有出现在各种全国的大型演出活动之中，但却有着无比巨大的影响力——从小长在上海的她对马头琴可以说是只听过，没摸过，但葫芦丝这个东西，她小的时候有很多同学都有，哪怕是拿来胡乱吹一通也很有趣。 要说是学校强制要求的，多少有些冤枉了——当时上海的学校里确实有“小乐器进校园”的活动，但是在笛子、口琴、小号等一众乐器中，葫芦丝依旧是“杀”出了重围。 随着越来越多的孩子学习乐器，也带来了相关的产业升级——葫芦丝的电器化进程也位于各大民族乐器的前列。电器化之后，葫芦丝的声音就能进入各大效果器之中，彻底地融入了现代音乐的体系——如今用效果器制作的电子音乐、流行音乐之中，葫芦丝的婉转音色也有了一席之地。 就这样，尹秋手机中记下了几个关键词—— 简单易学、鲜明特色、适用性广。 “小尹，江主任说我写的这些不够‘接地气’，你帮我分析一下？”张饶悄悄地出现在了尹秋身后。 他递过来一份底稿，尹秋简单地扫了一眼。 “两张纸，接近一千个字？”尹秋诧异，“我是准备把时长控制在一分钟左右的……你这不是要江主任嘴皮冒火星吗？” 随后她指向中间一段：“政策宣传不是原文的复制粘贴和简单缩句，而是要提炼出来一些人民群众关注的点，比如说这里……” 在尹秋的“网感”指导下，张饶很快就将一千字的底稿浓缩成了三百字，虽然离尹秋的一分钟视频还有点差距，但已经足够“接地气”了。 随后几人一同完成了视频的拍摄，赶在热度消失之前将视频发了出去。 这次视频的反响也很不错。在视频中，江主任先是大方承认了直播间里发生的事情，讲述一些当地发展的困境与措施，以及他作为喀什当地干部应当尽到的责任。最后是感谢大家的理解与支持，欢迎大家来喀什游玩。 非常的朴实，可人民群众喜爱的就是这份朴实。大家纷纷对这位心系当地，朴实无华的融媒体中心主任点起了小心心。 “多谢你了，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高兴过。”江主任也没忘记向尹秋表达谢意。 尹秋：“所以我们下一步工作的重点就是——” 事情是解决不完的，解决了这一件，下一件就接踵而来。 “文艺汇演！”江主任接道，“而且，借着这一次东风，我们一定要把文艺汇演办得有声有色！” “一定不辱使命！” 尹秋和张饶异口同声道。 第42章 民族和谐 小公园里，孩子们正愉快地踢着足球。 “1201，帮我们把球踢过来！”一个孩子远远地朝1201喊道。 1201低下头，显示屏上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是要看清眼前的球。 随后，它轻轻地将球推到了孩子身边。 “1201你可真厉害！太强了！”孩子们毫不吝啬夸耀之词，1201的屏幕上也一直闪烁着笑脸。 徐远风远远地看着这边的欢声笑语，暗自庆幸—— 还好他在来喀什之前就了解到，当地的小男孩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就是踢球，在操场踢，在公园踢，在小巷踢…… 所以他特意将足球的相关信息导入到了1201的本地数据库中，同时导入的还有网络上各式各样的踢球教程。 也就是说，1201不仅能认出来什么是足球，还能认出人类是不是在踢足球以及进行简单的模仿。 他本意是避免1201在测试时到处乱窜，跑到踢球的孩子们中间，被球撞坏，可现在却歪打正着地变成了孩子们的球童。 看眼前的情形，1201应该是不会出问题了。 这样想着，徐远风也放松了下来，干脆躺在了长椅后的草地上。 新疆的草坪比上海的草坪要硬一些，扎在背上麻麻的。阳光从杨树叶片之中的缝隙处一点点地漏了下来，如清泉水一般温柔。 “真舒服啊，有些想睡觉了……” 远处喀什葛尔河吹来的风让他倍感舒适。 正欲闭眼时，一个孩子拎着袋子跑了过来。 “叔叔！那个机器人，是你的孩子吗？” 徐远风： “什么？你再重复一下？” “那个机器人，是你做的对吗？” 徐远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啊！1201！我的1201！” 此时的徐远风哪里顾得上形象，只恨自己不能飞起来。 不过跑了几步路，他才发现——1201正好好地在和孩子们讲笑话呢。 虽然隔着有些远，但还是听得出来，1201正用着当地的民族语言。显然，它用民族语言进行对话的时候，反应速度比用普通话语要慢不少。 所以还是需要改进——在技术面前，徐远风从来不是那种“能用就行”的人。更何况，这是他从大学开发到现在的项目。 “叔叔，你怎么突然……跑起来了……”小孩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了过来，“我阿塔知道这个机器人是你做出来的，我们拿来玩是要表达谢意的。” 说着，小孩将手上的袋子递给了徐远风。 “这——这不能，我怎么能收你们的东西呢？”徐远风有些受宠若惊，急忙推脱，“你们这可是在帮我测试机器人，我感谢你们都来不及，怎么好意思收你们的礼物呢？” “叔叔你就收下吧，不然我阿塔要说我的。”小孩的态度很坚决，徐远风似乎不收下礼物就走不出去了。 无奈，他只好收下，并表达了感谢。 两人在边上推来推去的动静将孩子们引了过来，他们围在徐远风面前叽叽喳喳地闹腾起来。 “叔叔，你的机器人可真厉害，还能帮我们捡球！” “对呀，还听得懂塔吉克话。” “本来以为是个勺子，结果亚克西得很！” 从口音中可以听出，这群孩子里有汉族、有维吾尔族，还有塔吉克族。 他们能如此和谐地玩在一起，放在旧时代，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而自己和1201要做的，就是让更多人了解、深入这片土地。 天色渐暗，徐远风和孩子们道别之后带着1201回到了住处，在门口遇见了刚下班回来的尹秋。 “你买这么多零食干什么？”尹秋看见透明袋子里的东西，有些疑惑——徐远风平日里不喜欢吃零食，尤其不喜欢吃甜的。 但是这袋子里都是些干果、切糕、蜜饯，还有几包肉干。 徐远风一五一十地将公园里的事情说了出来。 尹秋非常感兴趣——这种和谐的场面一定很温馨。 “对了，为什么今天又没见阿依莎大婶？” 两人一走进屋内，尹秋就开始探头探脑地寻找阿依莎大婶。 “阿依莎大婶参加了街道办的普通话课程，这几天都不回来吃晚饭了。”徐远风一边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一边回答尹秋。 “切糕、肉干、巴旦木、无花果、切糕、切糕……” 徐远风每从袋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尹秋都要报一遍菜名。 “嗯？粽子？”两人异口同声，面面相觑。 粽子可不是当地的特产，看起来这些孩子们是用心了的。 “那，今晚吃粽子？”徐远风试探性地问道。 其实只是不想做饭罢了——阿依莎大婶家里的油烟机让他心里有些阴影。 “可以呀，今晚就吃粽子好了。”尹秋欣然应允——吃了那么久的新疆饭，她也有些怀念起熟悉的味道了。 煮粽子非常简单，几分钟后二人就开始大快朵颐。 “里面有枣子，是甜粽子。”徐远风边吃边说。他虽然在上海生活了这么久，却也不会对甜粽有抵触心理。 所以他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因为别人吃的粽子和自己吃的不一样而在网上大发雷霆，还将自己吃的粽子归为“正统”，别人的叫“异端”。 “是酸奶粽子！”尹秋突然停下如同仓鼠一样鼓动的腮帮，恍然大悟地说。 徐远风也吃了一大口，里面真的有酸奶。 “酸奶粽子，听说是最近才火起来的。”尹秋补充道——她本就是甜食脑袋，所以对这种创新食品接受度非常强。 “熟透的糯米融合着奶香味十足的酸奶，在舌尖碰撞，喀什的枣子自带的香甜气息沁人心脾，简直就是一场开在舌尖的盛大舞会……” 尹秋一边吃，一边感慨。 徐远风听着尹秋的感慨，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黏糊糊的，不好吃。” “你有没有发现，游客变多了一些。”徐远风虽然一直沉醉于1201的研发，但也注意到了一点——从几天前开始，1201接待的游客越来越多。 “很正常，暑假开始了，家庭出游的季节到了，大学生也该陆陆续续放假了。”尹秋不以为然，“而且今天下班之前，江主任告诉我们，要准备文艺汇演了。” 喀什大学舞蹈专业的练舞室门口，关于文艺汇演的布告也张贴了出来。 第43章 舞蹈与汗水 对于喀什大学舞蹈专业的学生来说，一年一度的文艺汇演，可谓是竞争激烈。 如果能选入伴舞团，就是未来简历里金光闪闪的一笔；若是选上主舞，毕业后大概率就用不上简历了。 热依罕看着布告，眼神炽热。 她打开手机，扫了一下二维码，进入报名界面。 “热依罕你还不走呀，马上食堂就会挤满人的。”一位同学善意地提醒她。 “没事，我晚一点再去吃。”热依罕回绝了同学的好意，继续在手机上操作着——她想报名文艺汇演，更想成为主舞。 为此，她必须多加练习。 不一会，悠扬的维吾尔乐曲在练舞室里响起，她独自一人在练舞室内翩翩起舞。 舞蹈练习非常枯燥，绝不是简单地听着美好乐曲，再悠扬起舞那么简单。 每一个节拍、每一个鼓点都要仔细地与动作对上。 歌曲停了之后，她将耳返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在舞台上，所有舞者都会带上耳返。 耳返的声音里，每一个节拍和鼓点都非常清晰，但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音乐的声音会非常小。 借着耳返，她仔细地对着节拍，力求每一次摆手，每一次出腿都能对上节拍。不一会，她就练到大汗淋漓，练功服粘在了身上。 “阿嚏！”一阵风吹进了练舞室，浑身是汗的热依罕被吹出了鸡皮疙瘩。 但耳返可不会等她，兀自前行着。 练过舞蹈的都知道，用耳返对节拍鼓点时，一旦被打断就要重新开始练习。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是大家一起群练，一个人的失误会拖慢所有人的练习进度。 音乐重新播放了起来，她继续舞着。 褪色的练功鞋在木板上摩擦，发出一阵阵细小尖锐的声音；汗水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花…… 可她的眼中只有镜子里的自己，耳中只有咚咚作响的鼓点。 几曲练罢，她抬头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她必须得走了。 下午还有一些班级要用练舞室上课呢。 融媒体中心里，尹秋正一个一个联系着各种乐队、舞蹈队。 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观看了前几年的文艺汇演录像。 她发现，前几次文艺汇演里，大多都是喀什的官方歌舞团参加，剩下的就是一些国企和喀什大学的歌舞团。 显然，这样的表演模式成熟，但缺了点新意。 所以她准备联系喀什的一些乐队、民间舞蹈队来参加这次的文艺汇演——不论是酒吧驻场乐队、还是常驻于路边高歌一曲的歌手甚至是跳广场舞的大娘——只要唱得好听，跳得好看，都可以吸收进来！ 但是连续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直到她被对面骂了一顿—— “噢吼哎姐姐，你是不是勺子呀？你既然知道我们是酒吧的驻场乐队还在这个——这个下午两点给我们打电话？” “新疆方言里，‘勺子’是说人蠢的意思。”张饶听了尹秋的讲述后，补充道。 尹秋本想发作，可回过头来一想——确实是自己欠考虑了。 毕竟谁都会有起床气的。 “那我联系一下民间的舞蹈团体？”尹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我的看法是，不用联系民间的舞蹈团体了。”张饶制止了她，“舞蹈和乐队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你想一想，舞蹈队想要排练，必须要有一间练舞室吧；相比之下，乐队就简单多了，几个乐器，一个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马上就能开始排练，这就是为什么酒吧从来都只有驻唱乐队，而没有驻跳舞队的一大原因。” 尹秋脸上流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不过不用担心，我有一个非常亚克西的想法，”张饶眼珠一转，“我们最后一个节目，可以让在现场的所有人上台，即兴表演，乐队即兴弹唱，舞蹈队即兴跳舞，怎么样？” “……” “江主任知道你这个想法吗？”尹秋有些无语——他怎么敢的？大家一起上台，万一出现踩踏怎么办？万一现场观众积极性被调动过度了，全部冲到舞台上怎么办？万一舞台塌了谁赔钱？你张饶能赔吗？ “他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跟他说一声。” 几分钟后，江主任在办公室里看着张饶的方案。 江主任看看方案，又看看张饶，然后看向尹秋。 尹秋则是摆出一副：“我劝过了，他不听”的表情。 良久，江主任感叹一句： “张饶，你可真是个，十足的，天才啊！” “十足的”三个字发音尤其的重。 随后江主任问了和尹秋相同的问题—— “出现踩踏怎么办？观众上台怎么办？舞台能不能承受那么多人的热情？” 张饶随即提出了他心中的腹案—— 在最后几个节目的时候，通知在场观众，同时加大引导和安保的力度，让参演人员和观众有序进场。 “你这个是完全正确的废话！”江主任有些生气，“你是文字工作做多了，人都做傻了，观众不会和你写的文字一样，言听计从的任你排序！只要有一个人不守规矩，不听指挥，剩下的人都会在一片热情中乱起来的！而且，这个热情还是你自己挑动起来的！” 江主任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实践工作最忌‘想当然’，你要知道，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你一句‘加强引导和安保’就能解决的，文艺汇演是会直播的，如果在直播过程中，发生了踩踏等公共安全事件，对我们整个喀什地区，乃至整个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声誉都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张饶立刻蔫了下去。 “我倒是觉得，我们的想法有些局限了。”尹秋突然发话，“不知道江主任有没有参加过音乐节，尤其是摇滚乐的音乐节？” “你是说，用音乐节的形式来举办这次的文艺汇演？” “没错，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文艺汇演这种举办于大礼堂的演出形式已经过时了，不如直接做一个露天场地，让观众的热情不受限制，以各地区音乐节为蓝本，举办这次文艺汇演。” 尹秋的话很有创新性和颠覆性，让江主任不由得一怔。 “我可以和上级讨论一下。”江主任沉思着答道。 第44章 当代职场 “你们组测试得如何了？” “徐工，我们这边有点问题，阿克苏地区的合作方希望我们的1201能更有……更有阿克苏特色，这我们要怎么弄啊，难道量产之后在1201的身上全部贴上‘我?阿克苏’的贴纸吗？” 徐远风要被气乐了——这下他是明白什么是尹秋口中的“空中楼阁”，什么是“现实科技”了。 “对，你再多贴一点，然后改一改代码，让机器人开口闭口就是‘我爱阿克苏’，‘我爱阿克苏’可以吗？” “这样……不太好吧。”电话那边的人显然是没听出来徐远风话语中的挖苦之意。 “你也知道不太好啊，你搞清楚，我们做的项目，必须做到与当地实情相结合，明白吗？你的思路会把阿克苏那里的1201变成一个只会指路的、毫无感情的、对当地发展没有任何帮助的、会动会说话的电子铁皮垃圾桶而已！如果按照你们的想法，项目落地以后，只会有无数的人在网上骂当地搞面子工程，连带着还会骂我，甚至还会造谣我是洗钱的白手套，懂了吗？项目总负责人是我，不是你！你做不下去可以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但是不要来害我！” 面对这样的情况，即便徐远风情绪再稳定也很难忍住——先是面对积热问题不听劝告，执意使用可靠性极差的水冷，现在又是不想执行甲方的要求，跑过来找他拍板。他要是真的拍板了，到时候出问题背锅的可真就只有他了。 他可不想到时候顶着个“项目破产首锅”的头衔去找工作。同样的，一旦这个项目出了问题，他就算还能留在这个公司，未来前景也就只有等到三十五岁被赶出公司，最终变得和路边的流浪狗一样凄惨。 一想到这里，他的身上就一阵恶寒。 “真可怕啊，下次可不能想这么多了。” 平复心情后，他继续为1201改起了代码。 刚准备敲的时候，徐远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起了手机，看了一眼通知—— “电话录音已保存” 这下，他彻底安下心来，继续敲着代码。 工作上，他一直谨小慎微，工作处处留痕，生怕有一天因为不慎而遭到背刺。 他不是有什么心理阴影，而是对尹秋的爱让他不敢犯错，不能犯错。 不过仔细想想，尹秋也为了他承受了不少。 有这样的妻子，真的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等这个项目结束，就带她去好好地玩一圈——阿勒泰的雪山、吐鲁番的水果、盘龙道的险峻、塔克拉玛干的…… “不行不行，塔克拉玛干沙漠太危险了。” 徐远风摇头，自言自语道。 一想到项目结束之后，和尹秋一起游玩新疆，之后二人的关系就能恢复如初，他的心里就乐开了花。 敲键盘的速度都变得快了起来，整个房间里响彻着键盘碰撞的声音。 喀什大学的练舞室里，热依罕正抱着自己的脚，表情扭曲—— 练功鞋的鞋头终于承受不住日复一日的摩擦，彻底地裂开了。 醉心于练习的热依罕猝不及防，脚趾直接与木地板进行了“亲密接触”，指甲盖都几乎都翻了过来。 让她痛苦的并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她的训练将中断许多天—— 崭新的练功鞋往往特别难穿，而且坚硬无比，穿在脚上的感觉就像是被几个人全方位地踩住了脚。 而热依罕的指甲盖又翻了，如果穿上新练功鞋，无疑是自戕双脚。 包扎处理后，热依罕一咬牙，重新站了起来，想试试继续训练。 她咬着牙，强忍着痛苦，努力地跟上鼓点与节拍…… 可惜，最终还是摔倒在地…… 时间也不早了，她只好收起东西，离开了练舞室。 离开之前，她又一次看了练舞室门口的布告一眼。 难道她注定与这次文艺汇演无缘吗？ 另一个练舞室里，也有几个人正在练舞—— 她们都是报名参加学校舞蹈队初筛的。 楼下的树林里，已经确认参加汇演的合唱团也正在排练。 这时，她的同学拍了拍她的肩膀。 “热依罕，想什么呢？” “我的练功鞋坏掉了，脚指甲受伤了。”终于来了个认识的人，热依罕一把抱住，委屈地哭诉起来。 “咱俩尺码一样，你为什么不问一下我有没有呢？马上放暑假了，我又不参加那个什么文艺汇演。”说着，手中像是变魔术一样翻出一把钥匙，“你知道我的储物柜在哪吧。” “真的能借我用吗？”热依罕的眼角还闪着泪花。 “你可要加油哦，很多人都想参加汇演，竞争激烈着呢。”她不由分说地将钥匙塞到了热依罕手中，之后就跑开了。 “我等你的好消息！”她边走边喊，没有回头。 第45章 定基调 “这次花费的金额之巨，任务之重，都远远超出了之前的几次汇演。各位一定要打起十分精神，做好十足准备，全身心地投入到汇演的任务中去，发挥我们融媒体中心的长处，将这次汇演打造成我们喀什地区，乃至整个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名片。” 会议室里，江主任动员着融媒体中心的全体人员。 这还得是尹秋给出的想法——上级非常重视，对比参照了近几年反响最好的北京超级草莓音乐节和山东泰安新青年音乐节，同时吸取了一些反响比较差的音乐节作为反面教材，决定将这一次的文艺汇演以音乐节的形式举行。 常言道，大会定基调，小会谈措施。众人散场后，偌大的会议室内只剩下江主任、张饶、尹秋三人。 “尹秋，这方式可是你提出来的，你可不能当甩手掌柜。”江主任说道。 “对啊，尹秋你既年轻，又是大城市里来的，见多识广，思想开放，心态包容，办事可靠，总该给大家一点建议吧。” 两人如同讲相声一样，一唱一和。 “二位说的什么话，我像是那种当甩手掌柜的人吗？”尹秋拿出手机，将自己对音乐节的理解向二人娓娓道来。 “我们前几年的文艺汇演都是室内演出，这次露天开展文艺汇演，首先就要面临天气问题。” 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一般情况下，主办方会搭建帐篷、遮阳伞等，为观众提供避雨空间，并准备好一次性雨衣等方法来应对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 “然后是人群聚集后，引发的安保、网络等问题。” 露天场所必然带来人挤人的问题，体验自然会断崖式下滑。好在这次的文艺汇演并不准备对标超级大型音乐节。同时，还需要与当地的网络公司协调，调动当地的基站车，避免观众太多，导致网络信号拥堵。 安全也必须保证，必须严格制定预案，包括现场安保、消防、医疗等方面。在保证安全的同时，还需要尽力平衡现场安保与观演氛围——有些音乐节反响不好的原因就是安保过于严格，在“严防死守”的情况下，蹦迪不自在的参与者自然会抱怨。 “最后是汇演结束后的环保与垃圾问题。” 户外大型活动结束后，往往都会留下大量废弃物。这就需要主办方重视环保意识，倡导垃圾分类，同时在活动结束后第一时间收拾现场，还场地一个干净的环境。否则，现场脏乱差的照片上传到了社交媒体后，必然引发舆情。 “……” 经过尹秋的分析后，二人面面相觑—— 之前一直说音乐节形式多么多么好，怎么真要上马的了才知道这么困难？ “这个——事情还是挺多的，实行起来可能有些复杂，还涉及多个部门的合作协同……”江主任摸着鼻子，心里有些没底。 “难就不做了吗？碰到困难就解决困难，”张饶说话了，“多年以前建设兵团来到新疆的时候不也很难吗？可他们并没有退缩，而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实前进。现在新疆的道路、城镇，都有他们不惧困难，勇往直前的身影。” “对呀，反正上级都拍板了，现在缩头一定是一刀，伸头反而有希望。”尹秋在一旁煽风点火。 “什么缩头伸头的，我可不是王八，”江主任被尹秋的比喻搞得哭笑不得，“就听你们的，我马上开始准备几份预案。不过这次活动的主办方是地区文旅局，所有的协调也是由他们做，我们只是作为协办方，提建议可以，但不该我们做的事情千万不要做，知道了吗？” “尤其是你，尹秋，与其他部门协作的时候应该以友善商议为主，不可以冲动。”江主任对着尹秋又强调了一遍。 在江主任看来，尹秋的“轴”可能会引发一些部门之间的冲突。 “我可不是这种人，我可友善了。”尹秋笑吟吟地回道。 随着大学陆陆续续地放假，很多新疆省内的学生也开始了自己的旅游计划。 喀什作为南疆地区人文景观的集大成地，自然是吸引了很多大学生前来——石河子大学、新疆大学、塔里木大学…… 喀什都快要变成这些学校的校友会了。 大学生作为移动互联网的原住民，他们旅游时碰到任何有趣的东西都会拍下来发到社交软件里去。 比如尹秋刷到的这个视频—— “谁懂啊，喀什街头居然有这么可爱的机器人！” 本来尹秋没注意，都准备刷过去了，但是她很快又刷了回来—— 这不是1201吗？ 她立刻给徐远风发去了消息。 1201被人发到网上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徐远风公司里有保密要求的话，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岂不是化为泡影了？ “徐远风，1201测试的时候被人拍下来了，你们公司的保密条例里有没有这方面的规定？” “你在想什么？都拉出来做测试了，还怕被拍？他又不能把我的代码拍下来，有什么好怕的。” 徐远风回复道。 徐远风又发来消息： “不过这几天大学生游客明显变多，公司那里也在催进度。公司的意见是，让喀什这边的项目先上马，然后用喀什的经验来指导阿克苏的项目，那边的进度太慢了，三个人的效率不如我一个人，快夸我。” “夸你什么？夸你要工作不要身体吗？你一个人顶别人三个人，你应该找你的上司要三份工资。”尹秋叹了口气，内卷就是这么开始的。 放下手机，她还要继续工作——网络部门需要融媒体中心亲自对接，毕竟这次汇演是需要直播的。 可是喀什四家运营商的硬件条件较差，市区里东拼西凑也只能拿出三台移动基站车。 尹秋有些郁闷——她的设想里，这次汇演的规模应该在一万人左右，三台移动基站车完全不够用，甚至会出现完全断网的情况。 张饶则负责选址工作——在户外举办的音乐节，主办方需要考虑场地的容纳能力、交通便捷性、基础设施等因素。同时，还需要保证音响、灯光、舞台等设施完备，用以保障演出的顺利进行。 基于这个标准，他选下了几个地点——人民公园南侧、东侧，东湖公园西南角，南湖公园南侧。 从交通来看，这些地方还是比较便利的。可这几个地方都离周边的居民区比较近，可能会影响周围居民的生活。 张饶也郁闷起来…… 第46章 科技改变工作 “你好，我是1201，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喀什游客中心里，1201正忙得热火朝天。 最近的1201也算是在新疆的大学生群体里小小地火了一把，不少人来到喀什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1201打卡，甚至在一些社交媒体里都出现了“寻找喀什小机器人”的话题，只要1201一出现就会被人上传到网上。 “我可以摸摸你吗？”1201面前的女大学生看起来非常喜欢它，“你好可爱呀。” “当然可以的，姐姐。”1201的屏幕上露出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那个女大学生显然没有想到1201说的话，“天啊，它叫我姐姐诶！”她的眼神中满是惊喜。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摸起了1201的小脑袋。 1201：(*?▽?*) 远处的徐远风看着，嘴角浮现出了笑意——现在的人流量，1201竟然能应对，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等到1201项目彻底铺开，这里的客流量只需要两到三台1201就能完全应对，还能留下足够的应急冗余。 “哇，你的脑袋手感真好。” 自带磨砂质感的金属脑袋，给到了不少优秀的触觉反馈，加上内部电子元件自带的发热，完全不像是在摸机器，而是在抚摸一个刚理完发的孩子的小脑袋。 这还得感谢尹秋。 “谢谢姐姐的夸奖，1201会为大家带来更好的旅游体验！” 从屏幕的反应来看，1201似乎非常开心。 1201：(*^▽^*) 融媒体中心里，三人正在讨论目前遇到的问题。 尹秋对几家电信公司不肯调用移动基站车非常生气。在她看来，电信公司一定还有移动基站，肯定是不想拿出来用，简直是一群虫豸！ 张饶则一直担忧露天音乐节形式的活动会不会影响到周边居民区，他甚至想在几个预选地点进行问卷调查。 江主任听着两人的汇报，眉头紧锁。 “尹秋，你想的有些狭隘了。就我所知，喀什市区里的几个网络运营商确实没有多少移动基站车，现在能调动出来的三台移动基站车还是在喀什大学放假的情况下才能拿出来。有些车子是必须放在古城附近的，你要知道，为了保护古城，那里的基站并没有很多。”随后他看向张饶，“你是怎么想的，问卷调查？你又不是没有做过问卷调查的工作，现在做问卷调查，能收回多少份？收回的样本能否代表附近社区的居民？需要多少时间？你考虑过吗？” 张饶无言，随后拿出地图，让江主任做决断。 江主任觉得人民公园东侧就很不错——这里离古城更近，很多游客来到喀什都会选择下榻古城里的民宿。 附近的居民区也不算多，还有喀什科技文化广场，能够有效地阻隔噪音。 至于移动基站车的问题，江主任准备将周边地区的网络运营商调动起来——比如南边的疏勒县和阿克陶县。 同时，江主任交给了尹秋一个新任务——邀请当地的乐队和民间舞蹈队。 “邀请的乐队必须多种多样，既要有能让年轻人摇起来，烘托气氛的乐队，也要一些有着喀什特色，代表喀什音乐文化的乐队。” 江主任给尹秋指明了大体的工作方向。 “同时还要将我们的新方式发布出去，广纳贤才，只要能提高汇演节目的艺术性、传播性就行。”临走前，江主任不忘了补充一句。 但现在的问题是，喀什酒吧很多，乐队也多，像之前一样广撒网，一个一个打电话肯定是行不通了，必须先筛选一遍，再邀请。 下班后，尹秋趁着吃完饭的时间将目前的情况和徐远风说了一下。 原本只是简单地倾诉一下困难，结果徐远风却露出了“尽在掌握”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有什么办法呢？”徐远风一脸坏笑。 “你一个不是闷在房子里写代码，就是带着1201到处闲逛的人能有什么办法。”尹秋只当徐远风在开玩笑。 “快问我，快问我。”徐远风催促着。 “好，我们英明神武才气冲云的天才谋士徐远风有没有好的方法呢？” 尹秋有些烦了。 “你想没想过，这种乐队的活动会不会出现在互联网上？”徐远风故作神秘地说。 “我可警告你，人肉搜索涉嫌违法犯罪。” “我可都是合法查的，先通过互联网查一查喀什本地的一些乐队，然后大数据就会给我推荐更多乐队，只要我写一个脚本，几个小时不间断地浏览喀什的各种乐队信息，就能找到他们。然后设定一个筛选标准，让它自动将一些演出反响好的、有特色的乐队筛选出来，不就可以了？你可真是笨呢。” 尹秋没想到，短视频和大数据还能这么用。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写，今天的碗就拜托你了。”徐远风如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剩下的饭，将碗随意地往桌上一放，转身上楼了。 “你如果只是为了不洗碗唬我的话，我就跟你没完！” 看着徐远风的背影，尹秋喊道。 上一次看见他如此积极，是什么时候呢？ 自从结婚以后，徐远风虽然努力工作，但是都能看得出来——高兴的工作和痛苦的工作时，精神面貌是完全不一样的。 “也许他真的有办法吧。”尹秋一边吃着徐远风精心准备的饭菜，一边想着。 对！也许他真的有办法呢？ 第47章 乐队筛选 “我把我收集到的乐队都整理成了文档，已经给你发过去了。” 没过多久，徐远风推开尹秋的房门，探出头来。 “我在看。”尹秋翻着徐远风收集来的资料，仔细地阅读起来。 “第一个就是我们那天去看的，将传统乐器和现代乐队结合起来的乐队。”徐远风补充道。 “哎呀，巴郎子怎么探着个头躲门口呢？都是那么多年的夫妻了还鬼鬼祟祟的。” 阿依莎大婶正好奇着两人的关系呢，结果刚回来就看见徐远风在尹秋的房间前探头探脑。 “大婶，我们在谈工作，不要推我呀——” “谈工作就进屋谈呀，在外面站着怎么行。”阿伊莎大婶不由分说地将徐远风推了进去，还顺便带上了房门。 “你看到了，我不是自愿的。”徐远风故意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望向尹秋。 “多大的人了！还装可爱？” 尹秋又生气又想笑，随手抓起枕头砸向徐远风。 徐远风没有躲开，被砸到之后假装受了重伤，蹲在了地上，嘴里开始了碎碎念： “呜呜——谋杀亲夫了……刚刚还帮你解决了大问题，现在就开始始乱终弃了。” 他的声音非常委屈，如果不是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话，还真的会以为这是个被骗的纯情大男孩。 “别装了，一会让大婶听到了还以为我在家暴你呢。”尹秋走了过来，捡起枕头。 “嘿嘿，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徐远风“厚颜无耻”地笑了起来。 “我报答你一个枕头怎么样？我现在要开始忙了，看样子，你今天准备在我房间里打地铺？”尹秋说着，将徐远风推了出去。 她准备通过短视频平台，一个一个地了解这些乐队……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将自己筛选出来的邀请名单整理出来了。 “江主任，这是我准备邀请的一些乐队。” 江主任扫了一眼，感到疑惑—— 这数量有些少呀。 “为什么只有这么一点？”江主任疑惑。 “本来有很多，我昨天晚上挑挑拣拣留下了这些。”尹秋显然没有理解到江主任疑惑的点。 “我的看法是，多发一些邀请，然后办一个预选，最后决定哪些乐队可以参加。”江主任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尹秋的问号爬满头顶——先发邀请？再进行预选？ “我不理解，这样简直是多此一举。”尹秋反驳道，“别人乐队不驻场赚钱，还要另外花时间训练，最后还要来参加你的什么预选，最后还参加不了，这不是纯把别人乐队当小丑耍吗？” “可文艺汇演是金字招牌啊，学校里的舞蹈团——” “那我问你，之前有没有乐队流露过哪怕一丝丝想要参加汇演的意向？”尹秋打断了江主任的话。 “还……真没有。”江主任似乎是被抓住了痛脚，气势一下就蔫了下去。 “所以说，实际上是我们求着别人来参加，而不是别人求着我们给机会。”尹秋点出了问题的关键，“你不想着花钱请他们来，还想着去搞什么预选，那样怎么能办出有吸引力的汇演呢？” 江主任被尹秋这一串连珠炮说的有些愣神，一时竟然忘记了反驳。 “好像……好像也是啊，他们之前从来没有想参加过文艺汇演，难道是我太脱离群众了吗？” 江主任喃喃自语，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恰巧此时张饶推门进入，看见江主任失神的样子，多少有些震惊。 “尹秋，你把江主任怎么，不会是给江主任说得道心破碎了吧？” “什么道心破碎，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江主任扭头说起了张饶，从失神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太保守了，做事的路径依赖太过严重了。” “路径依赖不是坏事，至少能保证在日常的工作中不出事。只是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是之前从未做过的事情，所以绝不能有路径依赖。”尹秋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路径依赖？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张饶有些不知所措。 尹秋只好将方才二人的争论说给了张饶听。 张饶听完，也赞同尹秋的做法。 江主任看看二人，说道： “这种事，还是要交给你们年轻人做吧，和年轻人交涉还是要年轻人来呀。” 江主任往椅背上一靠，闭上双眼。 “不过你们一定要筛选好，只要不出岔子就可以。当然，碰上问题也不要害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 张饶和尹秋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好的，一定不辱使命！” 有这样可靠的领导，真是让人安心。 二人立刻开始有条不紊地联系起乐队来。 第一个乐队，是尹秋和徐远风那天遇上的将传统乐器和现代音乐结合的乐队——这个乐队虽然极具创新力，但他们有一个大问题，没有主唱。 第二个乐队是酒吧驻场乐队，虽然歌曲质量不错，但是风格有些偏向与重金属摇滚，大众的接受度可能比较低。 不过他们对这个文艺汇演似乎不太感兴趣，并不是很想来参加的样子。 剩下的几个乐队里，只有两个对文艺汇演感兴趣，但也仅仅只是感兴趣而已。 “要不，我们联系一下那些东部省份很有名的艺人和乐队？”张饶看向尹秋，问道。 “可以呀，你出钱吧。”尹秋没有抬头，默默地播着电话号码。 这是最后一个了，从短视频上来看，这个乐队的配置非常独特——除了一个负责低音的贝斯手和主唱以外，剩下的乐器都是新疆的传统乐器。主体旋律由音色宽广的弹拨尔负责，高音用的是吹奏乐器乃依，鼓点用的是纳格拉鼓。 原本以为他们会对汇演不感兴趣，结果对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让尹秋非常欣喜。 张饶同样感到开心，他也跟着翻阅起了这些乐队的视频。 “尹秋，你看这个吉他手，为什么他在弹吉他，却没有吉他的声音呢？” 尹秋抬头瞟了一眼。 “因为他弹的就不是吉他，那叫贝斯。是乐队里专门提供氛围感的乐器。” 第48章 坚持 “这一次的文艺汇演，将会以类似音乐节的形式举办，不管是与会人数，会场氛围，都和以前的文艺汇演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所以大家务必好好对待这一次的预选。” 喀什大学的舞蹈专业每一年都是要给文艺汇演带来两三个节目的，所以这些舞蹈专业的学生基本上都会选择直接参加学校表演队的预选，很少有人会直接参加汇演主办方面向全社会的选拔。 看着舞蹈室里严阵以待的领导和导师，热依罕有些紧张——她这还是第一次参加文艺汇演的预选。 “076号，热依罕，在吗？”负责喊人的工作人员从舞蹈室里走出，对着走廊里熙熙攘攘的众人喊着。 “热依罕在吗？报名号076号的热依罕同学在吗？没有回应就顺着下一个了？” “我在这！”热依罕的思绪有些飘忽不定，直到工作人员喊了两声她的名字才回过神来。 “登记一下你的全名、学号。”工作人员递给她一张登记表，“进去之后不用自我介绍，从边上负责音效的工作人员那里拿耳返，准备好了就给他示意。” 热依罕紧张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学号，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手上的汗水就浸湿了登记表。 看着眼前曾经给自己上过课的导师和一脸严肃的校领导，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看向了一旁的音响师。 音响师立刻回应，并对着几位舞蹈系的导师做出手势。 导师们立刻拿起面前的耳返，放在了耳朵边上，同时按下桌上的定时器。 两分钟计时，十秒之后开始。 “准备！三！二！一！” 耳返里，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响起，紧跟着就是被处理过高音的音乐声和鼓点。 热依罕仔细地听着鼓点和节拍，掌握好每一次的出腿、摆手、进胯的节奏。 可在一个踮脚的动作中，她无意间触碰到了脚趾的伤口。 出于无法控制的条件反射，她的脚迅速地收了回去。 这一收脚，就打乱了自己的节奏——从这里开始，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快了半个节拍以上…… 也许自己真的和汇演无缘了…… 她机械的跳着，全然没有了训练时的激情，如同一个拧着发条，在音乐盒里无助旋转的木偶。 这样的舞蹈自是不能打动任何人的——出于专业性，她的动作没有与节拍吻合；出于表演性，观众也无法从中看到舞蹈的快乐和激情。 结束后，她攥着沾着淡淡殷红的练功鞋流下眼泪。 从小，她都在大家的赞扬声中长大。 街坊邻居看见她，都会投来赞许的眼神和话语—— “古丽可真可爱，以后一定能成为大舞蹈家，去北京跳舞呢！” “古丽，什么时候去鸟巢表演呀？” 自从她表现出舞蹈天赋以后，更是不断地学习，钻研…… 她的舞蹈老师都夸赞她—— “古丽跳得真好，未来你的舞台可比我们的大，甚至都有机会能去北京的中央电视台表演呢！” 可自从考入了喀什大学的舞蹈专业之后，她发现—— 天赋只是这里的门槛，这里有天赋的人太多了，一板砖扔下去砸到的一棵草都是会跳舞的草。 这里的导师也从来不会说很多夸奖的话语—— “都是大学生，成年人了，来到这里就应该知道，动作做得对，那是你必须做到的专业素养，没有做对，就是你自己·的错误，你要刻苦地训练，克服自己的惯性！” 这里还有此前从没见过的东西——为了避免几个舞蹈室的声音互相干扰，她们上课时经常会戴上耳返。 而耳返里，每一次冰冷的倒计时机械音都渲染着如同敲响丧钟的紧张气氛。 如果开始团体练习，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个失误都会导致全体重练。 更关键的是，给他们上课的导师，跳起舞来比他们每一个人都要强上很多倍。 就像是刘备看见曹操、袁绍都只能当军阀时自问的那句话—— “像我这等人，真的能成大业吗？” 这样的导师都不能成为明星，她能吗？ 她噙着泪水，将练功鞋放回了储物柜里…… 鞋子似乎在说着什么…… 她说——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哦！” 可还有机会吗？还有！ 她可以报名面向全体喀什居民的预选，这个预选会更激烈，对手会更多。 她想当明星，想成为街坊邻居里的骄傲，想听见街坊邻居的那句—— “小古丽，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能在鸟巢开演出！” …… 融媒体中心里，尹秋正对着报名网站后台发愁。 “为什么没人报名呀。”她一手托腮，有气无力地说着。 “上午才把征集信息发出去，你下午就开始着急有没有人报名，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张饶正拿着一杯刚灌满热水的茶杯走回工位。 他轻轻地拉开了椅子，同时另一只手不忘将茶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茶。 “以往报名，都是七八十个节目，最后从中选十几个。” 张饶又抿了一口茶，继续说： “但这次我们用的是露天音乐会的形式，所以整个汇演可以变长一些，这次除了我们邀请的本土乐队，再加上那些每年都会来的各大国企以及喀什大学的舞蹈队，我们可以从社会招募中选大概二十个节目。” “但愿能有二十个报名吧，”尹秋有些悲观，“这个网上的招募公告都发了几个小时了，为什么一个报名的都没有？” 张饶微微一笑，“你不知道吧，之前我们也发这个，但是报名的多半来自各村委、各社区布告栏里的二维码。” “没有二维码之前，该不会是线下报名吧？”尹秋对这种布告+互联网的宣传方式有些不理解。 “应该是，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来这里呢。”张饶回答。 “诶，你看一下，那个是不是报名信息？”张饶指着尹秋身后的屏幕。 尹秋转过身去，还真有一个。 “民族舞，独舞……我们对这个的要求是不是比较高？” 第49章 代码的奥妙 屋里，徐远风正对着一段代码发愁。 他一直好奇，不论自己如何修改代码，1201在处理少数民族语言时，反应都要比普通话和英语慢一些。 为了找到原因，他花费了好几个小时，仔细地将1201全部的代码都看了一遍。 问题出在一个底层逻辑上—— 这个ai项目刚起步时，他的水平、技术积累都不够。 所以他用了一个很讨巧的方法来解决语言问题。 一个成熟的逻辑应该是：接受语音指令并传递给程序——检索本地数据库——本地数据库无对应数据——联网检索网络数据——输出结果。 但他当时并没有能力解决语言问题，所以1201的逻辑就变成了： 接受语音指令——非数据库内语言——联网查询指令语言——查询到指令语言——联网进行翻译——传递给程序——检索本地数据库——本地数据库无对应数据——联网检索网络数据——输出结果。 这不仅仅是多了几道程序的问题，还有运行内存（ram）上的问题。每当接收到各类非数据库语言时，需要将这段语言暂时存储到运行内存（ram）中去，直到在网络中检索到对应语言并完成翻译后才能将这一部分运行内存（ram）释放掉。 理论上，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很简单，他现在也有能力解决，那就是将这段底层逻辑替换为大家都在用的成熟逻辑。 但底层代码的重写，意味着与之挂钩的其他代码都会受到影响。 这就是为什么越大的公司，代码越是“一整坨”…… 况且程序员人群之中，一直有着一条金科玉律： “如果你的代码能跑起来，哪怕是用各种莫名其妙的bug跑起来，都不要再动它了。” 他当然也知道这点——大一时，他曾经交过一份作业，作业里有这样一段注释： “\/\/请不要删除这个注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删除了这个注释程序就会报错。” 他的教授不信邪，给他把这段注释删了。结果试运行的时候，原本四平八稳的程序频频报错，而且是拆东墙补西墙的那种。 教授折腾了两个晚上后认命了，调用备份将这段注释加了回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程序重新跑了起来，依旧四平八稳。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率是中文注释的原因。如果文件编码和编译器假定的编码不一致，这段中文注释后面的换行符可能被吃掉，导致下一行代码直接进注释。 徐远风微微扶额，将所有1201的所有代码全部备份起来。 他作为1201项目的负责人，仅仅是让程序跑起来是不够的。他还要根据项目的生命周期、未来需求来提高代码质量。 他希望1201能在全国进行推广。如果这一段代码不作更改，未来1201想要打开东南部沿海市场，尤其是以粤语方言区和闽南语方言区为代表的有独特方言汉字的地区，将会极其困难。 这项工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的每一次修改都会引发不小的“连锁反应”——不是频频报错，就是无法运行。 为了集思广益，他召集了总公司与阿克苏测试组的项目成员开了一场视频会议。 会议里，大家众说纷纭—— 有人认为，按照之前的思路能够达成目标，就已经足够了，无需再进行改进。至于未来投入其他地区市场的困难，可以另行寻找解决方法，当务之急是尽快在新疆市场站稳脚跟。 有人虽然与徐远风立场相同，但他们不赞成现在就进行大规模的改动。这些人认为兵贵神速，首先进入新疆市场之后，再进行改进。在改进完成之后，通过ota升级原有固件就足够了。 当然也有个别人认为这个项目就是个“面子工程”，完全不必考虑长线运营。 这句话说出，就像是往风平浪静的水面里扔了一串爆竹一样，引起众人的愤怒。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是吗？”徐远风率先发难——这是他七八年的心血，怎么能让人如此侮辱。 “本来就是，越是穷乡僻壤的地方，最喜欢搞那什么面子工程了，我们做的这个项目，就和国外花五千万美元研究人类刷手机会有多快乐一样，毫无实际意义。除了钱以外，我真的不知道我们有什么理由去做这种事情。”那人狡辩道。 “你是说我们这几个人，还有徐工，从上海到新疆，跨越了将近四千公里，都是在做无用功咯？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项目组？”阿克苏组里，一个年轻人非常生气，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摄像头都抖了起来。 年轻人不管是性子还是说话都比较直，再加上拍桌子时候的巨大声响，整个网络会议都安静了下来。 偌大的会议里，只有阿克苏组那边传来几声劝解的声音，之前那个态度特别不端正的人也不敢吱声了。 “那个，我虽然是临时来到这个项目组的，但是我觉得凭借我的资历，还是能说两句”阿克苏组那位空降的领导发话了，“远风重视细节，我觉得没有多少问题。有些人工作态度就很不端正，我觉得很不好。因为我们就是在现场测试的，1201项目给当地人和游客带来了多少便利，我们都亲眼所见。大家的努力，以及工作的成果，绝不是一句没有意义的面子工程就可以概括的。而且，1201项目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所谓的游客接待机器人，它的价值还可以体现在其他方面，长线经营也是必须兼顾的。带着高傲视角来审视其他地区的工作是一种极其错误的行为，今天的事情我会向公司总技术部门以及hrbp部门反应。” “就这样吧，这个会也没有办法开下去了，散会吧。”徐远风退出了会议，对着一大堆乱糟糟的代码叹了一口气。 “时间不早了，还是先把代码还原，明天再说吧。” 徐远风自言自语道。 “徐远风！”今天尹秋回来的时间有些早，她推开房门就开始喊了起来。 “有重要的事！工作上的！”尹秋的话中带着些许催促。 工作上的？ 徐远风皱眉，他感到很奇怪。 工作上的事情为什么会是尹秋来通知他呢？ 第50章 步步为营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徐远风从房间里走出。 “文艺汇演的社会预选赛这两天就要开始了。主任让我和另外几个人养好精神，在预选赛的时候不要出岔子。”尹秋回答道。 “所以，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徐远风很奇怪——文艺汇演似乎与他无关，为什么会说是工作上的事情呢？ “文艺汇演预选的时候，会有文旅局的领导作为评委。他们准备让1201代替人工，进行报幕、介绍等工作，并以此检验一下1201项目是否有了阶段性成果。” “所以到时候我得和1201一起去参加这个什么文艺汇演的预选？”徐远风有些不乐意，“我看过的文艺汇演都很无聊啊，我能蹲在哪个角落玩手机吗？” “应该不能，”尹秋补充道，“你不知道吗？这次的文艺汇演可是以音乐节的形式来开办的。” “那预选赛又不会是音乐节的形式。”徐远风没好气地提醒道。 “你的状态怎么怪怪的，是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吗？” 女人对情绪的把握能力非常强大。只是短短几句话，尹秋就听出了徐远风心里的不耐烦与无奈。 徐远风也借着这个机会倾诉了心里的不爽。 不只是工作上的瓶颈，还有对整个项目组的无力感—— 他作为项目总负责人，手底下有这么个说话不经大脑的下属，就已经很丢面子了。 更为关键的是，会议里还有空降下来的领导。 丢人现眼！ 事情上报到hrbp部门的话，影响一定会很不好。到时候一个“下属管理不严”的大帽子扣下来，他如何承担？ 更何况，这位领导却是之前提出给1201上水冷这种馊主意的直接责任人！ 徐远风将心里的想法说给了尹秋。 “冷静一点，等你把1201做好了再向公司说明。不管怎么样，你可以为下属的行为把关，却无法控制他的思维……都是成年人了，他也该为自己说的话负责，这件事儿你有监管不当的责任，但肯定不应该是全责，尤其是……你还在有如此重的技术工作任务要处理的情况下。” 尹秋思路非常清晰。 “是啊，我是人，不是机器，更不是能钻进别人肚子里的蛔虫。”徐远风叹了口气。 “所以现在你的1201能不能胜任过几天预选赛上的工作？”尹秋把问题拉了回来。 “这个任务非常简单，你放心好了。”徐远风拍拍胸脯，十分自信。 “双语的哦，1201能行吗？”尹秋还是有些不放心。 “当然也可以啊，就是会稍微慢个半秒钟而已。” “这是预选赛上需要用到的材料，主要就是有哪些节目，以及节目预计的时间。” 尹秋说着，从包里拿出几张表递给了徐远风。 表上列着报名的节目单，以及大致所需用时，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一百多个，每个节目的时间大致在三分钟。 “这么多节目，要多久才能选出来啊？” 徐远风在心里默默算着——三分钟乘以一百就是三百分钟，也就是五个小时，再加上中间留下的时间，至少要用掉八个小时。 “1201的续航可能不够……”虽然这种事与1201项目的成功与否关系不大，但要是报幕工作报一半没电了，多少有些丢人。 “叮咚！”徐远风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打开手机，是技术部门发给他的消息——通知他做好几天后向当地领导展示阶段性成果的准备。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我比你公司那边收到消息要快多了。”尹秋有些小骄傲。 “现在时间还有的多，晚上出去吃点？”徐远风突然说道。 “好啊，之前一直听这边夜市非常好逛，我们去看看吧。”尹秋欣然应允。 尹秋随即回到房间里，准备换一身衣服。 徐远风见尹秋关上了房门，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徐工？对不住，我开会的时候太激动了，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电话那头的人接通之后，不等徐远风开口，就认起了错。 “是那边的蠢货自己口不择言说了伤人心的话，你情绪激动也很正常。”徐远风分得清是非，“我们是做实事的，不搞面子工程。我们自己心里都知道，我们为了这个项目付出了多少。” “徐工，我真的想好好搞这个项目，说是为了理想也好，是为了简历好看也罢……” 对面的人声音有点哽咽，徐远风也感同身受。 “但有一件事，我还是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电话那头犹豫了几秒，开口说道，“就是上次水冷的事情，那个领导准备说是你给的建议……他准备和这次的事情，一起上报。” 徐远风心头一梗，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幸好，在职场这么多年，徐远风也不是白混的。 他当机立断道：“我问你，那水冷是谁买的，在哪买的？谁负责将报销发票传回去的？” “水冷是他自己去当地电脑城买的，发票上面写的花费七千多不到八千，最后也是他自己提的报销流程。” 徐远风松了一口气——说是徐远风做的，但根本拿不出任何沟通记录来证明，而且这东西都是这位领导自己买的，尤其是费用还存在明显问题……七八千的水冷，是金子做的吗？ “听好，第一件事，我要你去当地电脑城转一转，了解一下同款水冷的价格。”徐远风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二件事，你在工作的时候注意一下机器部分空间积温的问题，过些日子我找个机会，开一个线上会议，讨论一下水冷散热的可行性。” “徐工，你是怀疑他吃了回扣？”年轻人压低声音说道。 “我只是需要知道项目的经费细节。毕竟我也快到三十五岁的大关了，而整个项目必须有人管理，总不能让一个不懂技术的人带着大家吧，而且谁知道他跟完这个项目会不会被调走。”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徐远风必须要让这个空降的领导亲口承认，是他擅自做主使用水冷散热导致1201项目的原型机出现损失。 “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呀？”尹秋从房间里出来，换上了一身休闲服装，还淡淡地打了一层遮瑕膏。 “一点点工作上的小事。”徐远风很绅士地为尹秋打开了房屋大门，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又开始搞怪了。”尹秋假装嗔怒道。 第51章 古城街头 喀什的古城是可以呆很久的地方，不管是漫无目的地闲逛，还是拍照、吃吃喝喝都很合适。 街道两旁都是小店，同类型的店大多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帽子巴扎、花盆巴扎等。 有特色的商店很多，帽子店、铜器铁器铺、乐器店、土陶店、药草店，还有一些旧货商店，都值得钻进去看一看，买一买。 “这个帽子好可爱啊！”尹秋正站在帽子巴扎的门口，抚摸着一顶白色的羊毛毡帽。“冬天戴着这样毛茸茸的帽子一定很幸福！” 徐远风对逛街，尤其是逛衣物、服饰这类东西并不感兴趣。 “可爱可爱，快戴一下，你戴上这个帽子一定更可爱。”他有些敷衍地说。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大夏天的要我戴这种厚帽子？”尹秋瞪了他一眼，知道徐远风大概率又仔细没听自己说话。 离开帽子巴扎，二人继续闲逛。 几声清脆的打铁声吸引了徐远风。 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这样的声音——不论是短视频平台上的锻刀大赛，还是直接站在火炉旁观摩。这种融合了肌肉、力量与火焰的炽热工艺中每一个步骤都在散发着浓厚的雄性荷尔蒙。 “打铁！打铁诶！”徐远风拉着尹秋的胳膊，指着不远处巷子门口的招牌。 “铁业社？”尹秋将招牌上的字念了出来。 徐远风不由分说地就走了进去。 “诶，你等等我！”尹秋叫嚷着跟了进去。 铛——铛——铛—— 清脆的打铁声越来越清晰。 铁匠铺里，一个皮肤黝黑的维吾尔族大叔正敲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 徐远风进来的太急，没有注意门口的牌子，尹秋却看见了。 “打铁体验，30元一人” 尹秋走到徐远风身边，徐远风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打铁溅起的火花，咧着嘴傻乐。 “你这么傻乐，小心被人拐走。”尹秋轻轻地拉着徐远风，把他拉到了门口。 原本他还有些不太乐意，但尹秋指了指牌子。 “打铁体验，才三十？” 随着一声“付款成功”，徐远风又跑了回去。 打铁体验很有意思，老板从炉子里拿出一块烤得通红的铁块，放在了铁毡上。 老板给徐远风递了个眼神，他立刻会意，立刻拿起锤子敲打在铁块上。 最后敲出来一个形状不明的铁坨子。 老板将这个铁坨子放入淬火池，池里的淬火油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持续了许久。等到声音消散后，老板将铁坨取出，放在打磨机上打磨了一番。 给到徐远风手上的时候，变成了——虽然形状不明但是闪闪发亮的铁坨子！ “就一个铁坨子，看给你乐的。“ “这可是由我亲手敲出来的，凝结着我的心血！”徐远风反驳道。 “也就1201没有感情，它要是有情感都会给这个铁坨子扔了。” 二人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小巷。 古城的小巷道可比主街好玩多了。 小巷道很清净，主要都是民宅，可以窥到当地人的日常生活。 在经过几个小孩时，一个孩子突然冲着尹秋喊道： “姐姐你好漂亮，像公主一样！” 尹秋扑哧笑了一声——孩子们真的非常可爱，也能让人感受到最淳朴真挚的热情。 古城里，家家户户都将花花草草摆到门口，街道两旁都是树和小盆栽，走在这里眼睛永远不会感到疲倦。 路边还有一些无花果树，树梢顶端还留着一些暗紫色的无花果，如同灯笼一样，随着一阵阵的风摆动着。 也许是树顶的无花果摘不到吧。 古城的巷子非常有氛围感，随手一拍都非常好看，尹秋没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拍照。 他们走累了，就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茶馆，在茶馆对面买了几个烤包子，就着茶吃了起来。 茶馆里非常热闹，墙壁像是重新粉刷了一遍，是一种娇艳的绿色，有一种特别清新的感觉。 店里很多维吾尔老人家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吹拉弹唱。 他们两人坐在阳台上，光线好，可以看到街对面烤包子店，让人很有胃口。 两人点了一壶茶，店家送来的时候配上了几颗黄冰糖。 “喝完了还能续开水哦。”老板提醒道。 “这里还真不错。”徐远风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手里还盘着那个铁坨子。 “别盘你那个三十块了，小心掉桌上给别人茶碗砸坏了。” “不要，我就玩。”徐远风一边说，一边抿了一口茶。 突然，一个手滑，铁坨子从手上滑落，砸到了他的脚。 喀什这边夏天很热，他还穿着凉鞋。 “嗷——” 一声惨叫，周围的几个大爷都望向了徐远风，然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就继续喝茶聊天，吹拉弹唱起来。 “活该。”尹秋幸灾乐祸地说，随后也抿了一口茶。 “还挺不错的。” 喝完茶，吃完包子，太阳也有些要落下的意思了。 这时候，夜市也逐渐地热闹了起来。 街道旁挤满了摊位，熙熙攘攘。 炊烟从四面八方飘起，将二人笼罩在内。 烤肉、烤蛋、甜品、冰淇淋、酸奶…… 可谓是琳琅满目。 徐远风买了两个红绿相间的蛋糕——蛋糕上红绿相间的颗粒是抹茶口味和红枣口味的牛奶巧克力碎。 一口下去奶香四溢，随后便是抹茶味与红枣味的碰撞。 只是，第二口下去之后…… “有些甜得发腻了，给你。”徐远风将另外一个蛋糕塞到了尹秋手里。 尹秋：“你吃不了就给我？我是垃圾桶？” 尹秋无奈，却也接了过来。 两人还买了几个烤鹅蛋，徐远风喜欢吃溏心蛋，就要了一份半熟的，尹秋接受不了，要了一份全熟的。 徐远风很熟练地在蛋上敲开个小口子，对到嘴上，抬头将蛋一饮而尽。 尹秋看得直皱眉头。 结婚七年了，她还从没见过徐远风这么吃蛋。 不过徐远风解释说，这种方法在很多农村都有，他小的时候也这么吃过。 “时间不早了，我们买一份烤羊肉串就回去吧。”尹秋望着逐渐沉入地平线的太阳说道。 “好啊，我正好也走累了。” 第52章 风土人情 “二位都是口里人吧，听说口里人很能吃辣，我给你们多放点辣椒怎么样？”烧烤摊的大叔十分憨厚，笑吟吟地说道。 “不不不，我们吃不了太辣的。微辣，微辣就好”两人异口同声。 新疆人方言中的“口里人”，是指“西出阳关无故人”的“阳关”以内的人。 可这一范围过于大，导致不少新疆的烧烤摊老板不好拿捏客人的口味。 就比如，广东人口中的“微辣”和四川人口中的“微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广东人口中的“鲜甜”和宁波上海地区人口中的“鲜甜”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毕竟广东人的“鲜甜”重在于“鲜”，而宁波上海人口中的“甜”，那就是真的甜了。 “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微辣呢？”老板一边烤，一边问道。 “是广东人的微辣，还是四川人的微辣？” “上海人的微辣，上海人的微辣！”两人说。 “噢哟，那上海人的微辣，比广东人的微辣还要微辣哦。” 老板说着，手拿调料罐，仔细地抖着辣椒粉，仿佛在做什么事关天下的可怕实验一样。 “孜然、胡椒都正常放是吗？” “对的对的对的，正常·放。” 折腾了好一会，两个人四只手满满当当地走了，边走边啃。 “真好吃，用广东人的说法就是——有锅气。”徐远风满嘴流油，感叹道，“对了，上海话有没有这种类似的说法？” “唔——没有。”尹秋的吃相比徐远风优雅不少，不过嘴里还是塞满了羊肉，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如同正在吃着坚果的花栗鼠一样。 “你这个样子好像仓鼠哦。”徐远风打趣道。 “你吃相那么难看，还好意思说我。”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回到了住处。 第二天上午，徐远风特意睡了个懒觉——理论上讲，他的工作已经做完了，虽然他自己还是有些不太满意。 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昨天的那个小年轻将他想要的消息拿到手了。 “这位空降的领导的确没有上报正确的金额，这一套水冷设备的实际价格是三百多一些。可是徐工，你单凭这点不能断定他吃了回扣啊，到时候他和审计那边说他被黑心奸商坑了怎么办？” “我并不想在这里做文章，”徐远风回答道，“而且你上午没去工作，而是去了电脑城的事情，他一定会知道的。我只是想清楚一下项目资金的明细。” 挂完电话后，徐远风脸上露出了笑容。 还想给我甩锅？门都没有！ 喀什大学的练舞室里，热依罕脚上的伤口刚刚好，她就开始了新一轮的练习。 为了保证训练质量，她特意请教了自己专业内的几个导师。 导师告诉她，独舞节目想要参与社会性的表演，第一是专业性—— 鼓点、节拍、动作力度都要与音乐严丝合缝，不能有一点点的差池。 第二便是热情—— 要展示出新疆人民，喀什人民的开放、热情，要能让观众从心里感受到，喀什是个好地方。 第三就是独特—— 要和学院派的群体舞做出分别，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专业的舞蹈演员，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舞蹈中蕴含着的涵义。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想要让外行也能欣赏到新疆舞蹈的美好，必须要让大家看到这个“热闹”。 就算只是一个人独舞，也要表现出与众不同。 所以不能循规蹈矩，不能走公式化。 不过好在，她的导师特意为她这个独舞节目编了一段舞蹈。 她以这一段舞蹈为蓝本，继续修改，改出了一段三分钟左右的舞蹈。 这一段舞蹈虽然仍然属于民族舞范畴，但她加入了一些芭蕾舞和拉丁舞中常用的技巧与动作。 芭蕾负责优美，拉丁负责力度，再配上民族舞蹈本就极强的张力，可以说即便是完全不懂舞蹈的人，都能感受到惊艳。 当然，这还是要归功于她那位导师——那位导师因为收到了文旅局的邀请，所以没有急着回家。 这位导师当然是作为舞蹈专家而受邀参加文艺汇演初筛的评委的。 只是这位导师并不知道热依罕这一段舞蹈是为了参加这个文艺汇演——热依罕当时说的是，想要参加一个在暑假的文艺类节目，上网络直播的那种。 有一说一，她这话还真没有撒谎。 因为——文艺汇演是会上短视频平台直播的。 现在尹秋就正为这个事情发愁。 直播时需要的大摆臂、摄影机等物品，都需要统一的调度。原本这种事情应该外包出去或者交给电视台来办的。 可电视台方面并没有很了解网络直播，尤其是这种大型活动的网络直播的人员。 而喀什当地有能力做大型活动直播的公司又很少，根本没几家愿意接这种事情—— “我们公司一上午的婚礼拍照都能赚那么多了，而且做大型网络直播的话，会导致我们的设备至少两三天不能拿来拍婚纱照，亏呀。” 江主任、张饶、尹秋三人听着这段电话录音，面面相觑。 “这——要不我们找乌鲁木齐的公司？”张饶总是能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点子。 “这些精密的拍摄设备用飞机运过来都要不少运费。”江主任提醒道。 “那难道我们就不直播了？放弃江主任和那个小机器人的热度了？”张饶见尹秋一言不发，追问着。 “尹秋，你说你那个室友的小机器人能不能做这种事？”江主任试探着问。 “应该是不能的？那个东西在不平整的路面上走路看起来都费劲……”尹秋有些拿不准，毕竟也没有过具体的实验和测试，她只能主观地给一个结果。 “那，你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江主任继续问道。 尹秋只感到四道灼热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突然之间，亚历山大。 第53章 过往皆是阅历 六年之前，尹秋还真的参与过大型网络直播——学校的毕业晚会。 作为整个上海排名前五的优秀院校，毕业晚会从来不是独属于毕业生的狂欢，而是学校展示实力与影响力的大平台。 那时，短视频平台尚未出现，就连5g网络都没有。网络直播都集中在各大直播平台上，网页端所带来的直播流量要远高于移动客户端。 若是告诉当时的人们，未来两三年后，大家就会在手机上疯狂地浏览起一分钟左右的短视频，想必会被冠以“痴人说梦”的名号。 那一年的校领导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们却看对了一件事——网络直播行业将会有极强的发展前景。 恰好这些年学校各类晚会的线上直播，观看人数都寥寥无几。 那么为何不能让学生们自己负责晚会的网络直播呢？又能节省一大笔外包费用，还能给学生的简历里添上精彩的一笔。 就这样，经过层层遴选，尹秋成为了学校“毕业晚会网络直播组”中的一员。 这次工作让她印象无比深刻——工作组里都是学生，的确有人曾做过游戏主播，但涉及到一些技术问题就是一问三不知。想要向导师们寻求帮助，导师也只能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他们只能聚集在操场上，摆弄着空荡荡的摇臂，照着节目单一遍又一遍地模拟各种镜头，并按照大家的配合度进行分工。 性格外向，做事果断的尹秋在众人之中好评如潮，被推上到现场导播的位置上。 随之而来的，就是对讲机里无穷无尽的声音。 “导播，我这个游击镜头要往哪走？” “导播，二号机位摆臂拉太高了，影响我这边机位的构图，让他收回去。” “导播，主镜头的摄影说他肚子痛，在他回来之前不要给主镜头。” “主持人报幕不用主镜头用我这边的摇臂？导播人呢？” 秋招、考研、考公……组里的每个人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对这场网络直播并不十分上心。脚本是没有的，现场导演是不管事的。 这下，尹秋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两头堵。不过，徐远风一直在她的身后，默默地鼓励着她。 最后一次彩排，他们按照预定脚本，成功完成了一次“直播”。 看着录像，尹秋百感交集，多日的成果终于在这个时刻体现了出来。 当天晚上，他们一起聚餐。饭桌上，大家对尹秋的工作能力纷纷竖起了大拇指。聚餐之后，主摄影和现场导演似乎还不尽兴，又找了几个人转场到夜宵摊吃起了夜宵。 听完尹秋的讲述，江主任和张饶立刻在网上寻找着那一场毕业晚会。 “不用找了，当时的直播平台已经倒闭了，现在网络上流传的那场晚会，实际上是最后一次彩排的录像。”尹秋见二人看得热火朝天，说道，“当时的直播出了一些问题，但好在观看人数较少，因此并没有起什么波澜。”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就理解了为什么这次尹秋没有想着揽下这份工作。 “那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张饶小心翼翼地问道。 “主摄影和现场导演喝高了，据说回来的路上拿外套当旗帜，挥了一路。” 尹秋学校的毕业晚会是在四月份开的，那个时候的上海还有着些许凉意。 不出所料，二人第二天就开始咳嗽，晚会当天一起发烧到三十七度九。 晚会的直播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垮了下来。 虽然尹秋做了十足的努力，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不够——时间不够，任务太多，她没有时间再去做一份应急预案。 听了尹秋的描述，张饶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多了。 “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 “我觉得，你的能力足够应对这次直播了。” 一直沉默地听着尹秋讲述的江主任突然发话了，“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这一次你的队友是整个融媒体中心，我们不会掉链子的。” “而且你的经验绝对够了，我们现在连具体节目都没有定下来呢，还有时间准备积累。”张饶笑着补充道，“没必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之中恐怕也没有人能做到了。” “怎么说，考虑一下吗？如果我们融媒体中心负责直播的话，可以为喀什地区省下不少财政预算。” 望着二人殷切的眼神，尹秋又想到了当时，在操场上，大家也是用着这样殷切的眼神看着她。 “下班时间到了，明天早上等你的好消息哦。” 江主任看了眼手表，拍了拍尹秋的肩膀。 “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张饶轻轻地关上了江主任办公室的房门，脸上带着真诚的微笑，“没必要因为别人的过错来给自己，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内……” “内耗？” “对，内耗。你看我，网感根本比不上你。” “……” “下面是第四十七个节目，有请四十七号‘骆驼铃叮当响’乐队。” 尹秋刚到屋门口，就听到了屋内1201报幕的声音。 推开房门，看见阿依莎大婶和徐远风正坐在客厅，面前是亮起调试灯的1201. “古丽，你回来了。哎呀，快看！这个小机器人可真是好让人喜欢。” 阿依莎大婶的普通话课程可真没有白上。现在她的普通话，已经达到了夜市里那些天天和游客打交道的摊贩们的水平。 “为什么今天的1201声音不太一样了？” 刚才1201的那一句话，与之前略带孩童感的导游词相比，少了一些亲切，多了一分正式与清冷。 “之前的声音是专门给游客听的。作为游客的帮手，必须要有亲切感，能给游客带来情绪价值，所以用取样自孩童的声线，现在要用来报幕，还是比较正式的官方汇演，必须用一些正式场合的声线。” 这个思路很正常——在一些旅游业发达的富裕城市里，同样有很多机器人，这些机器人无一不是孩童声线，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城市的地铁或者火车报站时用这种声线。 徐远风停下了电脑上的调试工作，抬头看了一眼尹秋。 “你的表情不太对呀，我来猜猜原因。”徐远风摸着下巴，作思索状。 “是不是你的领导让你在文艺汇演里面干一些特别重要的事情？” 尹秋点头，正想着说话，却被阿依莎大婶抢过了话头。 “巴郎子你可真厉害，你和古丽可真是心意相通啊。” 第54章 至亲至疏夫妻 “哪里相通了，这纯是他瞎猫碰到死耗子。” 尹秋听了阿依莎大婶的话，嘟哝了一句。 徐远风则忍着笑意，回答道： “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七年的时间，她心里想着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那你说，我想着什么？” 尹秋有些不服气，回呛道，“你要是真的什么都知道，我们还至于这样吗？” 说完，尹秋不依不饶，扭头对着阿依莎大婶，开始数落起徐远风来。 “我和他结婚前，说好了来新疆蜜月旅行，结果他不是项目忙就是不好请假，放假了不是要加班就是要完善工作，总之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每天上班去工作，回来了也是工作。天天晚上忙到凌晨一点都不睡，早上七点就起床上班。就算不在乎我，他也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我心疼他呀。” 尹秋的话语如同进度条一样——每说一个字，徐远风脸上的笑容就消散一点，直到满脸愧疚，低下了头。 “我这也不是想……”徐远风刚想开口狡辩，就被尹秋打断。 “我~这~也~不~是~想~”尹秋阴阳怪气地学着徐远风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就是想说，自己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吗？但是你想没想过，我是你的爱人。我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更不会是那种只在乎物质的人！我不需要一个只会工作，只会吐钱，没有一点情绪的、冷冰冰的atm机。” 徐远风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那你养我呀。”徐远风如同心虚的蚊子一样，极小声地反驳着。 “哎呦，你们说什么呢，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理解，理解呀。”阿依莎大婶连忙打起了圆场，“巴郎子，你总是想着给古丽最好的，可是古丽需要什么你都不知道。” “还有古丽呀，你应该多和他沟通，巴郎子也不容易呢。那天我八点醒了，还听见他在房间里鼓捣东西呢，你看他多辛苦，肯定是为了工作一晚没睡。” “啊，对！我为了工作一晚上没睡。” 话刚说出口，徐远风就想起自己被上海总部一个电话吵醒的那天。 如果现在说自己其实根本没有熬夜的话，会不会有些破坏气氛？ 算了，还是将错就错吧。 徐远风有些心虚，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 结果刚摸了一会，尹秋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大婶你看，他心虚了，他根本没有熬夜，肯定是被总部电话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弄醒了以后睡不着才在房间里鼓捣东西呢。” 阿依莎大婶带着些许责怪道： “巴郎子，撒谎可不是好习惯呀。” “我——我，我，应该是我记错了。”徐远风这下骑虎难下了，连忙转移起话题。 “尹秋，你们领导给你派了什么活？” 虽然明知他是想转移话题，但尹秋还是就坡下驴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这次的文艺汇演不是在体育馆呀。”阿依莎大婶似乎才得知这个消息。 “没错，为了与网络直播相配合，打出组合拳，所以选择露天音乐节的形式。”尹秋说道。 “按照一个小型音乐节的规模来算的话，你们大概需要三到四个固定摄影机位，四个以上的摆臂，以及至少三个游击摄影。”徐远风挠了挠日益稀疏的头顶，说道，“你是不是担心，这次直播会像我们当时的毕业晚会一样，因为一些人的疏忽大意导致整体效果远低于预期？” “我就是担心这个。”徐远风帮尹秋说出了她心里的担忧，让尹秋也跟着点了点头。 “完全多余了，你的能力足够应对这种规模的活动，你忘了我们婚礼的时候，那婚庆公司的摄影师那么业余，都需要你来指导拍摄吗？”徐远风面露笑意，似是为他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妻子而骄傲，“那个时候的你那么自信，为什么现在就不敢做这个事呢？” 换在以前，徐远风绝对不会赞同尹秋做这种在他看来“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现在，喀什人民的热情与奔放，让他冰冷的内心有些许松动——人总是要有一些小小的理想，就像尹秋一样，让更多人看见这个边陲城市，看见这里的美好。 “你不反对吗？”徐远风的一反常态让尹秋有些难以适从。 “我可没你那么高尚，只是想让喀什的名气变大一些，好让我的1201人工智能项目能有更好的发展。” 徐远风还在嘴硬。 之后二人又谈到了一些专业方面的问题。徐远风给尹秋分析了一下摄像机直播时的信道、图传、推拉流链路以及流量调度等问题。 而尹秋则是从新媒体方面，提出了一些直播前宣传推广、直播后营销等问题。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阿依莎大婶可就犯迷糊了——什么dns协议解析调度、ip调度、评论抽奖、长尾传播……她完全听不懂。 不过见二人聊得热火朝天，也不再吵架，她从心底感到幸福。 正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一直以来，邻居们都视她为“家事大法官”——不论是夫妻矛盾，还是长辈与晚辈之间的矛盾，只要到了阿依莎大婶面前，都能解开心结。 她心里清楚，虽然不少人都说着“换位思考”，但家人之间，能真正做到“换位思考”的人并不多。 原本感情深厚的两人，相处久了，往往会出现问题——总是高估了自己的牺牲，认为如果没有自己，这个家庭马上就要分崩离析，而低估对方对家庭做出的贡献。 眼前这对小夫妻正是如此，两人明明都很清楚对方为自己做了多少事情，可还是不依不饶地强调着自己的出发点多么高尚。 如果他们能意识到自己在对方心里中位置有多么高的话，或许就能解开心结。但是这并不是她一个外人能解决的问题。 尽管徐远风和尹秋讨论时充满激情，但内容对于阿依莎大婶来说，还是十分的枯燥无味。 “二位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个饭吧。”阿依莎大婶见时间也不早了，站了起来，准备做饭。 “谢谢您。”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就这样，一份极具专业性的网络直播计划书在第二天出现在了江主任的办公桌上。 第55章 真正的新闻工作者 电视台的设备库里，灯火通明。 户外直播专用的老款摄影机静静地摆在架子上，附着其上的浮灰默默地反射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似是在诉说着电视时代的辉煌。 另一个架子上正零星地放着新款的摄影机，旁边是几个正在充电的电池。 尹秋走向墙根，拭去了摇臂上的灰尘。 灰尘之下，是闪闪发亮的电镀漆。 “不愧是电视台，这设备可真是豪华呀。”江主任和快退休的电视台副台长在库房里巡视了一大圈，有感而发。 “老黄历了。电视媒体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还得看你们融媒体的。” 副台长背着手，走到了货架前。 他的面前，是一个老旧的，布满时光冲刷痕迹的摄影机。 “我当初刚来电视台的时候，用的就是这台老东西。它跟着我，见证了这些年来世界各地的各种大事小事，见证了这些年来新疆的发展。” 江主任不语，只是默默地朝尹秋使着眼色，示意她赶紧过来，而后又一脸正色，倾听着这位从报社记者开始，一直做到电视台副台长的领导回忆往昔。 “我还记得十来年之前，利比亚发生了动乱。当时我作为记者团的一员去到那里采访，可没过几天，那边的形势就急剧恶化了起来。” “可我记得当时是有在撤侨的吧……”这些事情，尹秋还只是在电视上看过，而现在一个亲历者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撤侨？你在电影、电视里看着倒是很简单。可我们这些亲历者，都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心理准备。” 老副台瞟了一眼尹秋，继续说道。 “2月19日那天的班加西，我们正同中央电视台连线，报道着反对派武装占领利比亚第二大城市的新闻。就在我们与中央电视台的连线结束时，几枚炮弹落到了我们身后反对派武装的兵营之中。当然，这也要怪我自己，领事馆让我们报道时远离前线，可我为了新闻的准确性与时效性，直接去了离前线不到五公里的兵营。” 说着，老副台叹了口气。 “后来我就被带队的团长指着鼻子骂，不过我并不后悔，也不怨他。毕竟我们的职责并不完全相同。我只要做出负责任的报道就行，而他不仅要报道，还要保证我们这些记者全须全尾地回来。” 江主任和尹秋都默默地听着，看着。 副台长因苍老而略显浑浊的眼神里，是对那些在动荡中逝去生命的惋惜，是对当下平和新疆的满足，也是对自己肩上责任的担当。 “撤侨行动开始后，我们记者团里的所有人一致决定，新闻人要有新闻人的觉悟。我们要完完整整地记录整个撤侨过程，撤侨一天不结束，我们一天不上船。” 副台长略显苍老的眼神突然就亮了起来。 “离开的那天，我们接到通知，要在大使馆车辆的引导下，驱车前往十五公里外的港口。路上要经过一段交战区。在进入交战区的时候，一挺机枪对着我们的车队开了一下火，险些打坏我们车子的轮胎。那个时候，团长要求我们拆下摄影机的存储卡，并把存储卡贴身放置——即便是死无全尸也要保证采访资料的完整。”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手绢，拂去了摄影机上厚厚的一层灰。 “直到港口和军舰出现在地平线上，我们才安下心来。现在，属于我的时代已经慢慢远去了，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才刚刚开始。自媒体行业改变了新闻界，每个人都拥有了记录的能力。因此如今的记者，不能只注重记录能力，更应该注重筛选能力，要能分辨出真假信息，能筛选出人民群众需要的，喜欢的内容，摄像头要多多记录普通人的美好瞬间。如今的新疆，可就有着无数人民在期盼着你们将新疆的美好传播出去，让大家都来感受新疆，热爱新疆呢。” 此时此刻，二人对这位副台长心里只有敬佩。 回中心的路上，江主任突然问起尹秋： “尹秋呀，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古板？” “有一些吧。”尹秋不想隐瞒，当然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其实吧，这都是我一直以来工作的习惯。你要知道，现在新疆的平和美好，都是建立在稳定、安全的基础之上的。之前那些所谓的‘整活’提案，想必你也都看过了。” 尹秋点点头——那些所谓的“整活”方案，她早就看过，也明白这种歪路子是根本走不通的。 “这种方法也许能带来一时的流量，引来一时的关注，但是不利于我们工作的长期开展。从我的角度来看，这些自我丑化的方案，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在这里，有着很多少数民族，有着不同的方言，也有着不同的文化。一部分人眼里的‘整活’，在其他人眼里却会变成侮辱与轻视。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发生的。” 尹秋此时才发现，眼前这位江主任所考虑的，要比自己长远多了，格局也比自己大了很多。 “我们作为人民公仆，尤其要避免拍脑袋的决策。不管做任何事情，都要思虑周全，考虑全面——做一件事，做好了会得到什么，没做好又会造成什么后果？这件事能不能让人民满意，能不能给人民带来好处。” 江主任这次是真情实感地将自己多年的经验和盘托出了。 “我是一个幽默的、能开得起玩笑的人。但是你要知道，人与人之间有着很多区别，事与事之间亦是如此，很多事情容不得幽默嬉笑。因此我很反感现在的一些年轻人，打着所谓‘地狱笑话’的名头，开一些没有底线、不讲人性的笑话。这次中心对援疆人员的要求，就是至少有五年的工作经验。毕竟有了工作经验的人，能看得出来什么事情必须严肃，什么事情可以轻松风趣。” “江主任说得深刻，受教了。”尹秋谦虚地说。 哪知江主任一听到尹秋说的话，马上就变了个语气。 “哎哟，你的工作能力很强，其实你来喀什的这段时日，该说受教的是我。你可不比之前的那些小孩，你可是能给出真正有效的创新思路的大人才！是我们中心数一数二的高级知识分子呢！” 尹秋这还能说什么呢？只能一个劲地陪笑。 “现在你担心的设备问题解决了，明天就是节目的筛选。你作为现在旅游消费人群主力军之一，可要在筛选节目上下点功夫呀。” “可是节目筛选不应该是文旅局的领导拍板吗？”尹秋疑惑道。 “我们这些人都清楚，自己的审美和观点不能代表年轻人，现在能代表年轻人的还能有谁？” 说着，江主任的眼神就直勾勾地盯着尹秋。 尹秋哪里还能不明白江主任的意思…… 可她还是有些想不通地指了指自己。 “啊？我？为什么不能是张饶？” 第56章 永远都在奏响的弹拨尔 “哎呀，真羡慕呀，能去看节目。” “哪像我，苦哈哈地在这里写那个事前宣传文案。” 一大早，看见尹秋和江主任一同出门的张饶煞有介事地自言自语起来。 “嘿，你小子。组织对你的安排，你还有意见是吗？”江主任听到了张饶阴阳怪气的话，略带责备地说道。 “诶，主任。这帽子你可不能扣我头上，我就是单纯地表达一下羡慕之情。”张饶哪里接得下那么大一顶帽子，连连摆手，“我只是觉得，在节目没有定下的时候就开始写宣传文案，有些不太妥当。” 江主任仔细一想，发现张饶说的话有些许道理，索性让他先构思，不急着动笔。 “先脑子里想想写什么，等最后我们把节目单定下来后，有你写的。” 江主任说完，转身向楼外走去。 这次初筛的地点被定在了喀什体育馆，车程还有些长。 在车里，尹秋一想到今天徐远风也会出现在现场，就感到棘手—— 倒是要是碰到他了，是装作不认识呢，还是装作才认识不久呢？ 尹秋忍不住默默纠结。 我想装的时候，他要是看不清氛围，不配合我怎么办？ 在江主任面前丢脸还能事后解释一下，要是笑话闹到文旅局领导面前怎么办呢？ 尹秋头都想麻了。 另一边体育馆里，徐远风的头也是麻的。 这次汇演因为换了个形式，群众反响热烈，百来个节目等待着预选，大家都早早地来到了体育馆。 一时间，体育馆人满为患。 这就让徐远风1201的联网出现了问题。 “连啊，你倒是连啊！”徐远风被又气又无奈。 要知道，现在基站主要的服务对象是手机，最多带个笔记本和平板电脑。 结果就是，附近的基站因为连接设备太多，直接拒绝了1201这个既不是电脑，也不是平板，更不是手机的设备。 谁让你这个机器人在基站后台上显示的设备种类是“none”呢。 你都不明设备了，我还让你抢别人手机的信道？ “气死我了，我换一个频段。”徐远风咬牙切齿，从包里将笔记本电脑拽了出来。 打开笔记本之后，他傻眼了，被气到鼓起掌来。 “好！好！好！笔记本都连不上了。” 没有办法，现在只有用能联网的手机打开网络热点，再用笔记本电脑连接手机的网络热点，再用连上热点的笔记本进入1201的设备后台服务器，给1201换一个移动网络频段。 “叮咚，欢迎使用智能旅游服务系统，1201竭诚为您服务！” 随着徐远风成功改换了1201的网络频段，熟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载入准备好的报幕预设。 “预设载入成功，报幕模式启动。” 1201换成了比较官方的女声，进入了工作状态。 “贵公司的项目果然不同凡响呀！” 徐远风身后，文旅局的几位领导和陪同人员正观摩着他的操作过程。 “哪里哪里，再不同凡响的项目也要依靠更不同凡响的人发掘呀。”徐远风回头看见了几位领导，连连谦虚地说道。 “我们公司项目，都是为了人民群众能拥有更好的生活。1201项目能在喀什地区取得进展，还要感谢各位领导，以及喀什全体人民的鼎力支持。这份项目不仅是现实科技的一大进步，也是现实科技给喀什人民的礼物，等到之后大范围推广起来，也会是喀什人民给全国人民，乃至是全世界人民的礼物。” 徐远风虽然性格内向，但应对起领导来却毫不怯场。 “看看，不愧是上海的高级人才。项目的成功是喀什人民给全世界人民的礼物，这话格局可真是高呀！” 就在几人感慨的同时，徐远风四处瞟了几眼—— 文旅局领导边上有一个人他认识，就是尹秋的上司——江主任。 这就是说，尹秋大概率也到了。 可是，一会儿见了尹秋之后要怎么办呢？ 是装作不认识？还是装作普通的合租室友？ 我想装的时候，她要是看不清氛围，不配合我怎么办？ 如果两个人没配合好，尹秋要如何与她的领导解释两人之间的关系呢？ 到时候让尹秋在融媒体中心里遭到非议怎么办？ 由不得徐远风继续多想——随着时钟走向了十一点整，初筛正式开始。 “节目001，‘新新新疆’乐队带来的乐曲——‘永远都在奏响的弹拨尔’” 迎面走来的，是几个年轻人，并且还是一个完整的乐队——键盘手、吉他手、贝斯手、鼓手都有，而且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乐器都插着电。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主唱拿着一把布满着岁月痕迹的弹拨尔。 评选席上，主攻乐理的教授向文旅局的领导解释着这个节目的关键—— 首先是在所有乐器插电的情况下，如何保证整个节目的绝对主角弹拨尔不被喧宾夺主，然后就是乐曲的主题——“永远都在奏响的弹拨尔”，这个“永远都在奏响”该如何体现。 乐队中几人没有一丝的紧张，主唱用指甲轻轻叩响话筒，试了试音。 “这一曲‘永远都在奏响的弹拨尔’，主唱不是我，而是我手里的弹拨尔。” 随着鼓手双手中的鼓棒打响节奏，整个乐曲正式开始。 首先是弹拨尔古色古香的声音与贝斯沉重的低吟一同响起——如同在诉说着千百年以前的历史一般。 紧接着，鼓点渐渐密集，电吉他也开始了越来越响的嘶鸣——如同马蹄踏入沙场，厮杀之声响起。 “这一段，虽然架子鼓和电吉他的声音很大，但每一次两者的声音间隙里，都能听到弹拨尔拨动的声音。”教授压低声音，向文旅局领导给出自己的见解。 如此一来，这一段激昂中透露着沉重的音乐，如同一个游历四方的老者正在讲述的故事一般——弹拨尔就是讲故事的老者，而吉他和鼓声就是这位老者所讲述的激情澎湃的故事。 随着一声重鼓，整个舞台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弹拨尔平静的声音，仿佛之前澎湃激昂的吉他声与它毫无关联。 接着，键盘和贝斯的声音响起，两个声音一高一低，声音一大一小，键盘自带的效果器让整段乐曲有一种时空快速流动的感觉。在这流动之中，弹拨尔依旧兀自地响着，兀自地唱着。 最后一段，所有的乐器都奏响起来，不过这次并没有营造出冲突的气氛，而是一种和谐的、交融的氛围，就连原本充满了厚重感的弹拨尔，也带了些许欢乐。 待到所有乐器都偃旗息鼓之后，弹拨尔的声音又变回了那种厚重的、充满了历史感的节奏。直到声音渐渐远去…… 尹秋为了躲开徐远风，特意站在了舞台后面——她可听得一清二楚，这个编曲可以说非常惊艳了。 “我觉得这个可以，虽然我不懂音乐，但是这里评委席的老师都说可以。” 尹秋打开手机，看见了江主任发来的消息。 有了这个节目开的好头，大家对接下来的节目期待更大了。 “节目002，热依罕带来的舞蹈——雪山脚下的人间天堂。”1201报起了下一个节目。 第57章 精灵在舞蹈 “热依罕？”听到这个名字，坐在评委席的舞蹈导师有些不禁有些惊奇与疑惑。 叫热依罕的人那么多，也许只是重名吧。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一旁的领导并没有听到她的自言自语。 然而，当热依罕上台时，两人那会说话的目光不由得撞在了一块。 热依罕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歉意，也有着一丝小俏皮。 而舞蹈导师的眼神里则流露着些许惊喜和惊讶。 嗡—— 电机声响起，1201身上挂着篓子跑到舞台中央，篓子里放着舞蹈节目需要使用到的耳返。 热依罕拿起耳返，挂在耳朵上。 评委席上，声乐教授和舞蹈导师也都挂起了耳返。 短暂的示意之后，耳返里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准备” 热依罕闭上了眼。脑海中浮现出了排练时，镜子中的自己。 “一” 睁开眼，眼前的评委席却愈发模糊。 “二” 她的耳边又响起了街坊邻居的鼓励。 “三” 还有朋友帮助时，刻在她心中的背影。 “开始！” 鼓点和节拍响起，随后是微小的音乐声。 她踩着鼓点，翩翩起舞。 第一段舞蹈，是为了体现出雪山之美。在耳返中，这一段音乐优美舒缓，鼓点稀疏。可是体现在舞蹈动作中，却是一系列较高难度的保持动作。 因为在舞蹈中，稀疏的鼓点意味着动作少。在这些比较少的动作之间，就需要运用好身体的核心力量，缓慢地进行动作间的自然衔接。 “动作做得很好，每一个动作都如绵延山麓般大开大合，动作之间的衔接则是代表着各季度里，山麓的形态变化。” 舞蹈导师赞许地说。 “准备变奏！”耳返里，冰冷的机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带着些许的激动。 耳返的变奏声音很有讲究，激动的语气就意味着这次变奏之后，整个舞曲的鼓点和节拍将变得密集，舞蹈动作将会从缓慢、重视保持、大幅度变为快速、力量感、小幅度。 “一” 接下来就是融入了不少芭蕾舞技法的段落，这一段的舞蹈需要展示城市的繁华、包容、开放。 “二” 评委席里，舞蹈导师不禁为热依罕捏一把汗。虽然专业的舞蹈教学里，九成的学生都学过芭蕾舞，但是芭蕾作为一个典型的易于入门、难于精通的舞蹈类别，加之芭蕾舞并非热依罕的主修课程…… 舞蹈导师不禁担心，热依罕刚恢复好的脚趾和她那并不十分精通的技术，能不能支撑起芭蕾里的那些动作。 也许自己给她编舞时，融入芭蕾元素本就是错误的。 “三” 喀什大学的晾晒区里，一双练功鞋正静静地晒着日光浴。鞋尖的磨损，无声地记录着每一次与木地板的刮擦，略有松弛的绑带，诉说着每一次有力的收踢腿。 “变奏！” 鼓点在刹那之间密集起来。尽管耳返里的音乐做了处理，但还是能听到众乐器一同奏响的声音。 “身体保持进退步的基本动作，脚底不要忘了芭蕾的技法。”热依罕回想起教授指导自己时说过的话。 而此时，评委席上的导师也在心中默念起来—— “脚上是芭蕾的动作！每次出脚的时候，重心不能再二八分，要一九分，前脚一，后脚九！” 热依罕将左脚收至右脚后，绷紧了脚背。 “一九分！一定要是一九分！否则，按照传统进退步的两腿间距，是会向后倒下去的！” 舞蹈导师的心里都要喊了出来——虽然热依罕没有告诉她实情，但她确实对这位充满理想，而且求知若渴的孩子有着十足的好感。 随着脚尖触地时的轻声闷响，热依罕稳稳地站定。 此刻她的脑海中又一次响起了训练时导师的声音。 另一边，评委席上，导师同样紧咬着牙关，心里高喊着。 “注意力不要只集中在脚底！手部动作不能忘记，先右再左抬手，否则后面的动作就会乱。头和眼都动起来，二点钟方向和八点钟方向，踩着每一个八拍，先看二点再看八点，二八循环两次。” 两人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训练的时候，热依罕总是将注意力放在脚部动作上，导致手上动作频频出错。 不过眼见热依罕完成了这一段，导师的心也些许地放了下来，却也不敢彻底放松——接下来是难度更高的横垫步，和之前一样，也融合芭蕾舞的脚法。 之前进退步时的手部动作对这一段的影响很大。 如果上一段出错的话，这段横垫步的伸手收手动作就会和移动方向相反。 好在有了之前进退步时的朱玉在前，这一段也没有出现差池。 “好呀，这一段还挺热情的，有让观众们感受到城市的繁华。”评委席正中心的领导虽然不懂舞蹈里的那些技术细节，但结合舞蹈名字和内容，也能感受到舞蹈所要表达的内容与意境。 艺术的关键就在于此——不论是钻研艺术的艺术家，还是身居要职的各级领导，抑或是市井中劳作的大众，都能感受到创作者所期望表达的内容，并结合自己的生活进行解读。它没有用只有艺术家们自己的技巧和高高在上的态度来疏离群众，变成艺术家小圈子的自嗨。 随着时间到达三分钟，舞曲没有淡出，而是戛然而止，将留白手法体现在了舞蹈之中。 “意犹未尽呀，意犹未尽！”评委席上的领导和专家们感叹起来。 “这段编舞很不错，但舞曲缺少了些许灵动，如果乐曲换成现场演奏的话，我能给满分。”乐理教授还在回味着这段舞蹈。 场馆外面排队的众人也在讨论着热依罕的舞蹈。 “这舞蹈是谁编舞的？太亚克西了，别告诉我这个小姑娘能编出这样的舞。” “阿达西，你们的节目不会也是跳舞吧，我看有些悬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她的舞蹈脚法不是传统舞，更像是，芭蕾。” “你懂什么，用芭蕾更能炫技，就我们这些人的训练表现做这种动作，怕不是副歌第一段动作就要断脚。” “别闹了，下一个节目就要开始了！” 第58章 这，就是摇滚! 几十个节目下来，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了。这次的午饭是直接从喀什地区行政公署的食堂里运来的，不仅工作人员们有，参加初筛的群众们也有。 “还不错，1201的表现可真稳定。” 尹秋说着，将菜里的干辣椒壳夹出的手却没有停下。 “嗝——你为什么不在评委席后面的凳子上坐着，非要来后台，后台看的效果肯定没有前面好。”徐远风吃起饭很快，此时他的身边只有一个空了的饭盒。 “没吃饱，还想吃，喂我一口。”徐远风往尹秋身边靠了一下，贱兮兮地说。 “你在干什么？这下不是工作时间了？”尹秋警觉地挪了挪位置，瞪了一眼。 “那你还没告诉我，在后台干什么呢，难道你纯听歌？” 尹秋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指了指后台桌子上的电脑。 徐远风恍然大悟地“喔”了一声。 “通过显示器来看，可以让我确认正式演出时主摄像的大致位置。” “可如果只通过显示器来看的话，其他摄影位置你又要如何确定呢？”徐远风不解。 “阿乌卵，”尹秋骂了一句，“初筛下午是不办了吗？我下午出去找位置呀。” “嗷~” 徐远风又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 “严肃点！”尹秋故意咬着牙，装出恶狠狠的语气说道，“我吃完了，你的饭盒呢，给我。” “你要干什么？这里是公共场合，不可以舔我的饭盒。” “我要扔了！” 这下尹秋是真的给气到了，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咬牙切齿的语气还是很明显。 “要不是垃圾桶不够大，我都给你扔了！”尹秋抛下这句话走开了。 徐远风望着她的身影，心里傻乐。 短暂的午餐时间后，下午的筛选也开始了。 尹秋坐到了江主任的身后。 江主任见尹秋来到了观众席，稍稍将身体靠后，问道： “上午的节目你有什么想法？我觉得第一个稳进了，现在问题是第二个。” 尹秋压低声音，“我也这么觉得，第二个虽然很不错，但是从已经确定的节目来看，舞蹈是不是有些太多了？要知道同类型的节目放太多可是会导致观众审美疲劳的。” “可是第二个舞蹈，领导和两位专家都很看好。我吃饭的时候也去外面听了一下，他们说什么，融合得非常好，是什么意思？” 这方面确实是江主任的知识盲区，尹秋也只能用她浅显的了解给江主任解答。 “我看这里面有不少芭蕾舞才会用的技巧，还有一些其他舞蹈的动作。这些动作虽然看得出来不是传统的民族舞动作，但在整个舞蹈里面却并不显得突兀和不和谐。” “那你怎么觉得？这个舞蹈能不能进正式表演？你给个建议，我跟领导说一声。” “舞蹈节目真的太多太多了，喀什大学有团舞、其他的那些国企也有团舞，加起来都快十个了，难道为了给这个独舞让路，把他们刷下去吗？” “对了，上午这个独舞结束以后，我好像听到那边的声乐专家说，如果舞曲换成现场演奏会更好，我们能不能找个乐队，让两个节目融合起来呢？” 江主任不在评委席里，而是在观众席中的一处角落，在评委席激烈讨论的时候听不太清倒是很正常。 “确定听到了吗？但是，你让这些乐队放弃自己的歌曲，给别人当绿叶，他们会乐意吗？” 二人讨论了许久，主要是没有十分惊艳的节目能打断他们的交谈。 “不是，为什么那么多团舞啊，该不会真要变成舞蹈汇演了吧？”连续几个团体舞让尹秋的内心有些着急。 江主任刚想劝一下她，就被1201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节目076，‘民族摇滚简称民谣’乐队带来的歌曲——‘商队骆驼高兴地在沙漠里蹦迪还把货物甩到了天上’” 这个乐队的名字让观众席里的尹秋和躲在后台的徐远风都忍俊不禁——众所周知，民谣一般都是抒情、温柔的，但是他们这个乐队名将“民谣”解构为“民族摇滚”，换成了激昂的摇滚乐，多少有些黑色幽默了。 “什么玩意？什么高兴在沙漠里干什么把货物甩到了什么地方？”江主任此时的脸色和评委席上领导的脸色一模一样，都是满脸问号。 不过乐队上台时，还是惊讶到了全场—— 如果说之前的几个乐队是将传统乐器组合到了现代乐队的体系中去，那么这个乐队可以说是用传统乐器颠覆了整个现代乐队体系。 他们之中没有吉他、贝斯、键盘这些东西，只有几个古色古香的乐器。 “萨塔尔、弹拨尔、达甫、纳格拉，用这些来演奏现代摇滚乐，是不是有些太困难了？”乐理教授见了这个乐队的配置，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几人站定后，也没有自我介绍，只是默默地回头看着纳格拉手。 负责敲纳格拉的乐手轻轻地叩了几下，随后抬起头，对着其他成员点了点头。 “他们真的不是来凑热闹的嘛……” 咚——哒哒——咚——哒 纳格拉的声音无情地打断了江主任的质疑。 随后唢呐手放下了唢呐，另一只手拿出了别在腰间的羊角号。 昂—— “这是少见的布尔格！没想到现在还能在舞台上看见！” 乐理教授压着心里的激动，低声喊着。 随后弹拨尔乐手边弹边唱，萨塔尔、唢呐、达甫也随着纳格拉的鼓声响起，越来越热情，越来越奔放。 “他们这个骆驼真的是在蹦迪而不是在发疯吗？为什么一点铺垫都没有？”江主任有些欣赏不来这种音乐，问道。 “这！就是摇滚！”尹秋回答，“你看领导也摇了起来呀。” 顺着尹秋的眼神看去，领导们面露欣喜，顺着节奏微微点头。 昂—— 副歌之后，又是一声嘹亮的布尔格声。 “低音、高音、歌词都很摇滚，谁说我们的民族乐只能搞搞乡土氛围的，这种现代音乐也难不倒我们嘛！” 激情的表演调动了全场的情绪，声乐教授激动地说道。 “江主任，这唱的歌词是什么呀？”尹秋也嗨了起来。 “就我浅薄的了解来看，他在唱一个商队骆驼在沙漠里跳舞，跳得越来越开心。” 最后一声布尔格响起，表演结束，全场雷动。 “好！好！好！” 坐在评委席上的老师只是说了三个字，就意味着正式节目名单上的空缺又少了一个。 第59章 畅所欲言 “来吧，都说说看法，我向来不喜欢一言堂。” 文旅局工作人员的一句话，为众人定下了调。 于是，一众人员都坐在了观众席的塑料板凳上，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身后体育馆工作人员清场的动静也没能影响大家讨论的热情。 “团舞有些多，观众看多了会不会觉得反感呢？” “团舞多怎么了？团舞更能体现民族舞蹈的特色！” “本来就没有语言类节目，近几年的春晚为什么看的人越来越少你心里没数吗？” “先不说团舞，那个摇滚乐放到这种汇演里真的没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这个摇滚乐用的乐器都是民族乐器，传统对现代的全新演绎！” “……” 大家讨论的重点，集中在团舞数量、还有那一段摇滚乐。 “主任，你为何一言不发？”大家都在激烈地讨论，但江科却始终没有发言。 “老实说，我觉得这次汇演要出大问题了。这个摇滚乐我欣赏不来，可不上这个节目就只能上团舞，那么多团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广场舞大汇演呢。” 江主任小声回答道。 “要不我们请一些大乐队和明星？”一个人说道。 “没钱。”财政方面派来的代表说道。 “对啊，请明星来肯定造一个大噱头。”有人附和着。 “我们财政方面还是那句话，没钱！价格低的没名气，名气高的请不起，总是就是钱不够。难道把预算全放在请大牌上面？然后我们不要舞台，不要布置了是吗？” “我们可以卖票呀。” “卖票？你忘了我们之前的定调吗？文艺汇演，半公益性质的，主要是为了丰富人民群众的文化生活，你想干什么？想搞成商业音乐节吗？” “我就随口一说，只是一种想法。” “随口一说？你这随口一说就违背了我们文艺汇演的基调，将为人民服务的文艺汇演变成商业敛财的工具，你这是违反原则的。” “诶，我们讨论就讨论，你扣什么帽子？领导，他诽谤我啊！” “好了好了！讨论就讨论，活跃一点没关系。” 眼看再这样无规则讨论下去就要失控，甚至有可能变成无规则乱斗，文旅局的工作人员只得打断大家。 众人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江主任，你之前说过你们这里有一个上海来的，很厉害的年轻人，她来了吗？” 江主任闻言，用手轻轻地拉了一下尹秋的袖子。 尹秋反应过来，站起身来。 领导没有说话，而是示意尹秋畅所欲言。 “在我看来，我们这次文艺汇演既然使用了更受年轻人欢迎的音乐节模式，就要选用更吸引年轻人的节目。” 尹秋先是试探性地说了一句，见没有多少反对意见，便继续展开。 “因此，我们的团舞节目不能采用太多。展示当地民族特色，不一定只能依靠团舞，也不能只依靠团舞。大家争论的摇滚乐节目，我作为年轻人，看着就很好。”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随后一人站了出来。 “你说你是年轻人，可你能代表年轻人吗？” “对呀，你一个从外地调过来的，对当地情况了解吗？对这边人民群众文化生活的要求有调研吗？” 正当领导想要帮忙解围时，尹秋直接开始了反击。 “你说我不了解当地人民群众文化生活，可你了解游客们的需求吗？游客为什么要来到喀什？又为什么在喀什消费，给喀什带来资金呢？你大可以打开你的手机，看一看喀什的街道里，有多少酒吧，而这些酒吧有多少是随着这些年游客越来越多而开起来的。” 众人纷纷打开手机查阅起来，尹秋也没有等他们，继续说道。 “游客来到喀什，其一是感受喀什优美的风土人情，其二是看到与自己生活的地方不尽相同的文化，而这一切的最终目的，就是放松，从连轴转的生活里抽离出来。” “可这和我们说的文艺汇演节目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大了去了，为什么举办于大礼堂里的各种音乐会日渐式微，而音乐节、演唱会等形式的活动总是一票难求？因为前者缺乏互动感，而后者则的卖点就是十足的互动感。就算是文盲，也能听着现场的音乐打着节拍，全身心地放松下来。如果团舞类型节目太多，互动性体现在何处？” 反对的声音渐渐减小，直到安静下来。 “总而言之，想要在互联网上有足够的影响力，让这次文艺汇演变成喀什地区乃至整个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旅游名片，我们就要对标着商业性的音乐节和演唱会，而不是故步自封，用路径依赖来解决问题。”尹秋总结道。 “说得好！我们做工作，可不能有路径依赖呀。”领导高度赞扬了尹秋，随后看向江主任： “哎呀，江科同志，这位年轻人要不是在你们融媒体中心能更好地发挥作用，我都想给她调入文旅局了。” 江主任只好连连陪笑。 回中心的路上，江主任笑得非常开心。 “你这伶牙俐齿，在上海那边也是这样的吗？”江主任问道。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江主任打着哈哈，回想起了尹秋来到中心的头几天。 好几次，要不是自己反应快，给尹秋直接拉到了办公室里，怕不是要和那些在体育馆里质疑她的人一样，被当众怼到哑口无言了。 “周边县里同意了我们借用移动基站车的请求，电视台里的设备也能借用出来，节目单大致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it类的东西，比如数据存储一类，还有电力。” 尹秋望着车窗外熙攘的夜市，平静地回答道。 第60章 新疆的瓜果，甜! “你可真是我的大姐呀，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怼人呢？” 尹秋房间里，徐远风坐在小板凳上，啃着刚从超市里买来的瓜果。 “哎呀，真甜。”他一边说着，还要感慨几句，“这新疆的水果确实与众不同，以前只是在课本上有了解，没想到真吃到的时候，还是能超出我的预料。” 尹秋正思考着方案，被他这么一吵，思绪也杂乱起来。 “这位大爷，您为什么要在我的房间里吃瓜呢？” “因为我房间的地板刚打扫干净。”徐远风边说边吃，脆甜的瓜果在他的腮帮子里咔嚓作响。 “你！”尹秋气得吹胡子瞪眼，“分我一半！” 徐远风早早地准备好了给尹秋的那一份——他飞快地跑出了房间。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抱着半个西瓜，还很贴心地给尹秋用上了适合挖西瓜瓤的大圆勺。 “嘿嘿，你吃不下可以只吃中间甜的那块。”徐远风将西瓜递给了尹秋，傻乎乎地笑着。 也许受到喀什慢节奏生活的影响，徐远风的世界里，似乎多了一些生活气息。 曾经他非常反感拖鞋和凉鞋——哪怕只是去楼下买个菜，拿个快递，也要穿好袜子和鞋子，再配上他那一尘不染的衬衫和泛着哑光的长裤，极力地打造自己的“精英感”。 尹秋自然是很反感的，在她看来，这是部分“新上海人”的通病——自卑中又带着自负，仿佛只要自己身着光鲜，就能赢得周围人的尊重一样。但实际上，大家只会把这种人当成还没有下班的房产销售。 “确实很甜，”尹秋浅尝了一口，发现这里的西瓜果然与上海西瓜不尽相同。 “你知道吗，上海的西瓜和这里的西瓜可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哦。”尹秋突然提了一嘴。 “是吗，有什么关系呀。”徐远风已经吃完了他自己手里的瓜，正眼巴巴地望着尹秋抱着的半个西瓜。 “要吃自己去拿勺子，侬馋吐水哒哒滴。”尹秋一眼看穿了徐远风的小心思。 “嘿嘿。”徐远风一边发出奇怪的笑声，一边走出房间。 “诶！你可别拿别人的汤勺来吃西瓜！” 尹秋听到徐远风的笑声，就猜到了徐远风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 “你应该知道，上海的西瓜叫什么吧。”看着大口吃着西瓜的徐远风，尹秋娓娓道来。 “8424？还是8624？” “是8424，正确的叫法应该是，‘南汇8424’。我们以前去钦公塘批发西瓜的时候，我都会问那边的瓜农，你不记得了吗？” “当然记得，我还学会了那句话呢，是什么‘侬8424正宗不啦’。”徐远风依葫芦画瓢地讲起了他那蹩脚的上海话，给尹秋逗得乐了。 “哈哈哈哈，你可别学了，洋泾浜。”一直以来，徐远风的上海话只要一开口，尹秋就会笑得肚子疼，“刚刚说到哪了？南汇，南汇的8424西瓜是上海能买到的，性价比最好的优质西瓜。” “所以和我们这边吃的西瓜有什么联系呢？”徐远风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8424西瓜是一种杂交西瓜，其母系就在新疆。”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8424作为一个杂交西瓜，还没有新疆的西瓜好吃呢？”徐远风刨根问底起来。 “你吃的时候没发现吗？这里的西瓜是不是比我们在上海吃的8424要更脆更粉？” 徐远风闻言，立刻从尹秋手里的西瓜中挖了一大勺，迫不及待地塞到嘴里，细细品味起来。 “是有点，比我们在上海吃的西瓜要更脆，更粉，更甜，水分要略少一些。” “我没有说错吧，这就导致这里的西瓜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是运输问题吗？” “没错，当时上海也引进过新疆西瓜，并成功在崇明岛附近试种。可收获的时候大家才发现，这个西瓜是一个典型的‘玻璃瓜’。下场大雨碎一批。运输过程中路况不好，颠簸又碎掉一批。从当时留下来的数据来看，这些西瓜从田头到变成商品，破碎率要达百分之三十左右。” “难怪呢，我说为什么只见过超市里卖新疆的香瓜甜瓜哈密瓜，从没见过有卖西瓜的。我原还以为只是西瓜不好保存，看来是太脆了。对了你还吃吗，不吃给我吧。” “拿去——拿去——”尹秋一把将西瓜塞到了徐远风手中。 徐远风开心地吃了起来。 尹秋望着徐远风开心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刚谈恋爱的时候。 那时的徐远风也是这样，一起出去吃烤肉，结果他没吃几口就停下了筷子，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现在角色却换了过来。 “你为什么这个眼神，对我犯花痴了？”徐远风抬起了头，笑盈盈地看着她。 “没有，就是觉得你吃那么快，看起来像是在饲料槽里抢食的猪。”尹秋没有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不论新婚时多么恩爱，结婚多年以后也会这样。表达爱意的话总是难以说出口，双方都会害怕说出来会有些肉麻。 尹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是——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抢了你的西瓜让你生气了？”徐远风被尹秋吓得有些应激，连连道歉。 “来，你吃——你吃，我以后不抢你的西瓜了好不好。” “没有，不是因为这个事情。”尹秋望向窗外。 太阳快要落山了，天边的晚霞若隐若现。东边天空的云朵正被火红的夕阳直射，渲上了一抹绯红。 “每次看到你，脑海中总是浮现起我们刚谈恋爱那会。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很……快乐，很幸福。是什么让我们的美好一去不回了呢？” 尹秋突如其来的感慨，打断了徐远风，他将西瓜轻轻地放下。 “都怪这该死的生活！尹秋，要不等我项目完成，你借调结束后，我们找一个地方隐居起来，种点小菜。每天就像现在这样，起床看日出，睡前望晚霞。” 尹秋微微一笑，她自然知道这是徐远风胡诌的，但这样的生活，若她是真的无牵无挂无追求，说不定她的确会心生向往呢。 太阳又下沉了一些，晚霞也渐渐浮现于西边的地平线上。 窗外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当地人和着乐曲，婉转哼唱的声音。 第61章 关关过 “热依罕同学是吗？是这样的，我们的节目列表里有太多的团舞了，所以需要委屈您一下。”一大早，尹秋就开始逐个通知起各个参加初筛的人员来。 “诶，我是不是，是不是落选了，呜呜呜——”电话那头带着些许哭腔。 尹秋一听，全身一个激灵，早上的那点倦意立马消失。 “不是这样的，热依罕同学，你的舞蹈非常好，而且融合了一些现代舞蹈技法，我们非常满意，只是我们这边的舞蹈节目实在是太多了，所以需要你……” 话没说完，电话那头的倒是哭腔越来越明显。 尹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您没有落选，只是我们这边对您的节目有一些建议，您现在方便吗，我可以跟您说一下。” 电话那头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欣喜。 “真的？我真的没落选！太好了！耶！” “同学？您在听吗？” “在的！在的！”电话那头回答道。 “我们准备让您和一些乐队共同组合成一个新节目，现场演奏舞曲。” “这……” 热依罕犹豫了起来。 要知道，乐队演奏的稳定性很差，如果只是乐队自己的节目的话，很多失误都可以在几人的互相掩护下蒙混过关。 可一旦加上了舞蹈，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一旦负责节拍和鼓点的贝斯手和鼓手出现了失误，就会导致整个舞蹈的节拍出现混乱。 更别说贝斯和鼓是最容易出现问题，也最难被观众发现问题所在。 正式演出时，贝斯和鼓出现问题影响到了舞蹈，观众又发现不了节奏的错误。这样一来，舞蹈演员就会受到所有的攻击。 “您好，您这边觉得如何呢？” “我，我能了解一下和我合作的乐队吗？”热依罕虽有些担心，但还是希望能参加这次文艺汇演。 “我们会联系几个乐队，然后通知您的，到时您可以亲自来到融媒体中心进行沟通。” 闻言，热依罕心里负担少了一些。 “好的，我等你的消息。” 挂了电话，热依罕长叹一口气，望着窗外温暖的阳光， 她激动地翻了个身，然后又美美地抻了个懒腰。 这些天来的高强度训练，让她身心俱疲，她要趁着这一段时间好好地休息一下。 而另一边，徐远风则是在热火朝天地敲着键盘。 虽然1201项目的完成度已经很高了，但他还是停不下来—— 尹秋这边的文艺汇演还有it部分的问题没有解决，主要是存储设备的问题。 徐远风的想法是，使用nas技术，在现场搭建一个云端硬盘，用来存储文艺汇演的录制以及节目所需要的文件信息。 nas的搭建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原本他是提议将融媒体中心的nas设备直接搬到现场的，但尹秋却不这么认为。 “你把中心的硬盘搬到现场，那中心的人用什么？硬盘里原本的文件是删了还是备份？备份的网速问题又怎么解决？” 虽然尹秋他们可以外聘一个运维，并购买设备现场搭建，但财政那边的流程时间可不短，而且他们对这笔费用的合理性也存疑。 人家财政部门也有理由的——为了一次文艺汇演就要现搭一个nas，不仅是资源的浪费，更是对财政工作的不负责任。 所以徐远风准备给尹秋写一份“土法”nas的搭建方法。简单来说，就是使用中心库房里已有的硬盘、芯片、主板等，再从网络上找一些免费的，或者有试用的nas系统，用最低的成本来完成这项工作。 而且后期可以让中心自己的运维加个班，相应也能少一些外聘人员的花费。 当然，这种“土法”nas的耗电量、稳定性、安全性肯定是比不了那些方案提供商的现成机器的。 不过也没有太大区别，反正就这么一段时间，也不会往里面存什么机要文件，能凑合用就行了，要多多发扬硬件玩家“花小钱办大事”的精神。 这样想着，徐远风敲键盘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中心里，江主任也在紧锣密鼓地联系着电力部门。 “什么？我们自己用柴油机发电？你知道柴油机多吵吗？” 张饶了进门，江主任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话语，只是趁着说话的间隙示意他关上房门，坐在沙发上等着。 “我知道天热你们困难，但是我记得我们喀什不缺电呀，是不是你想偷懒，不愿意调度？” 江主任用着最俏皮的口吻说着严肃的话。 “我知道晚上大家都开空调，但这是你们电力部门的事情呀，你们就不能，不能用电力调峰吗？” 电话那一头倒是先急了起来，声音大到连一旁的张饶都听到了些许。 “我拿头给你调峰！我们喀什是有高海拔水库给你用水电调峰还是有高压釜给你用热水蓄能调峰啊？” “哎呦，别着急呀，你们还有什么方法能给我们保电吗？” “只能看看拉专线了，我们拉一个专线，但我们这边资源不够哦，你可别和那些特别大的商业音乐节对比，他们那里不论是经验还是相关物资都很充足，我们可比不了。” “当然不会，我们这种规模，比起那些经济发达地区的大型音乐节，简直就是小打小闹。等到文艺汇演圆满完成，我一定给贵部门记头功！” “头功不需要，”电话那头的语气似是平静了不少，“就是，你看，融媒体中心每天那么多报道，能不能……” 江主任听完，爽朗地笑了起来。 “那自然是会有的，我们融媒体中心主打的就是一个，让所有人的功勋都宣传出去。” 两人客客气气地寒暄了几句后，江主任挂断了电话。 张饶立刻开口问道： “电力，解决了？”张饶显然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电力部门可不比一般的部门，保障人民群众的用电是首要任务，其他的商业还是非商业活动，都不能影响到这个首要任务。 “我是什么人，这种交流对我来说可是轻轻松松。”江主任双手环抱于胸前，俨然一副得胜凯旋的将军模样。 “但现在it部门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我们需要一个能上云的存储器，叫什么nas还是别的。可是，如果只是用在汇演上就闲置下来，财政那边是不是不太好交代呢？”张饶诉起苦来。 “这还真是个问题。”江主任面露难色。 第62章 对得起肩上的责任 “在聊什么呢！”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之时，尹秋不请自来。 “我们在讨论存储设备的问题。”张饶回答道，“你有什么好的见解吗？” “对了！你那位室友，就是那个什么智能大模型机器人的项目负责人，他对这方面应该了解，可以安排一下我们的见面吗？” 江主任看见尹秋的一瞬间，就突然打开了思路。 “我已经问过了，这是他给出来的方案。” 尹秋拿起一叠纸，纸上还残留着打印机的余温——显然，徐远风才刚刚做好方案，而尹秋拿到方案就打印了出来。 “手搓nas？”江主任有些疑惑，“这个活儿我们的运维人员能干吗？” “如果让他自己干，他一定没这个能力。但我们给了他方案，他就有了。”尹秋回答道。 “不就是一个责任划分的问题吗。如果我们让他自己做，那出了问题肯定是怪在他的头上，可我们若是拿出来方案让他依葫芦画瓢，出了问题就是我们方案的事情了。”张饶一语道破这之中的玄机。 “这……这种方法的好处确实很诱人呀。”江主任反复揣摩着方案中的文字，眼神仿佛一个许久未进食的饿狼。 “如果我们用这种方法来做，就不再需要额外的拨款。整个事情就是我们中心内部的资源调配，也就无需再看财政方面的脸色了。”尹秋继续“推销”着方案。 江主任倒吸一口气，脑海中又回想起财政那边的口头禅—— “没钱，没钱，还是没钱！” “干了！去喊一下运维！” 江主任将方案拍在了桌上，眼神坚定。 “我倒要让那群财神爷看看，是守着钱更能赚钱，还是把钱花出去更能赚钱！” “主任霸气！”张饶充满激情地附和道。 两人一逗一捧，尹秋仿若在看相声表演一般。 “我们的文艺汇演里正好缺语言类节目，要不给你们二位留一个相声节目？”尹秋调侃道。 “所以还呆着干什么呢？行动起来吧！”江主任站起身，拍了拍张饶。 之后，眼神中带着感激，看向尹秋。 “下一步棋，想两条路，还得是你呀，尹秋！” 尹秋的到来，不仅让整个中心出了成绩，还让中心焕发了新的生机。 看着离开办公室的尹秋，江主任心里有些庆幸，又有些复杂。 都说年轻人能提出更多的新想法，可喀什融媒体中心每年都有在招新，却从来不见这些年轻人说过自己的想法。 毕竟像是新来的那个运营，在面对自己时总是十分拘谨。 江主任打开抽屉，拿出一面小镜子，照了起来。 “我长得应该没那么吓人吧。” 欣赏完了自己的面貌后，江主任收起镜子。 也许，是那些刚来的年轻人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 而尹秋，她作为一个有着六年工作经验的优秀媒体人，想必是有本事的。有本事的人，往往自信而不自负，谦虚而不卑微。 这就是为什么她敢于在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星期，拿到第一个任务的时候，就和自己持反对意见，并当面提出。 “我可真是，拿了一张最好的牌呀。” 江主任拿起桌面上的一个备忘录，将上面的“电子信息部分工作”划去。 现在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距离一个完美的文艺汇演，只差临门一脚。至于宣发工作，已经交给了尹秋，想必她一定能做得很好。 可尹秋毕竟只是阶段性援疆人才，她终究要走的。 等她走了以后，融媒体中心的工作又会如何呢？ 尹秋作为一个上海姑娘，既有能力，还有想法，未来一片光明。等到她要回去的时候，自己怎么能硬留她呢？ 他闭上眼，想到自己，又想到融媒体中心的未来，还有喀什人民眼神之中的热情与期盼。喀什如此多的旅游资源，在尹秋来之前，自己都不能很好的推广出去，这是否是自己的失职？ 曾经的他也有着尹秋这样的热情。 可时间长河的湍流磨平了他的棱角。渐渐地，他的行事开始保守，不再敢于创新，做事循规蹈矩，陷入了经验主义的误区里。 原本以为，在融媒体中心的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每天花费着不高不低的经费，做着不痛不痒的活动，引来不多不少的关注…… 可尹秋的到来，仿佛让他看到了多年以前一腔热血的自己。 可她又如此的自信，富有热情。 丰富的工作经历不仅没有抹去她的锐气与创新力，反而还让她的创新更贴合实际，而不是一些小年轻的天马行空。 同样的，这份锐气和创新力也让她的工作经验更加扎实，相比起其他人六年一成不变的工作经验，她六年的工作经验，不仅有着更多的尝试，也有着更多的新思路和新方法。 两者相辅相成，让她的能力超过了同龄人，甚至强过了自己这种老资历。 整个中心，能有尹秋这种能力的人，也就只剩下张饶了，可张饶的能力并不体现在这个方面。甚至于，他在担任新媒体工作之前，都完全没有接触过这类方面的东西。 江主任摩挲着手中的党徽——这是他独处思考时的下意识工作。 党徽上的镀层在他多年以来的摩挲之下已然斑驳。 可他投身于喀什发展的心却一直在跳动着——不论是追求稳定也好，一腔热血也罢，他坚信着自己的所作所为从来都对得起喀什人民。 收起党徽，他又拿起了备忘录，在上面写着什么。 纸笔沙沙作响，记录着他的想法—— 尹秋不会永远都留在这里，可融媒体中心的发展势头不能变弱。 在尹秋离开之前，必须以她为榜样，让中心里的其他人，都能像她一样，有创造力，有能力，有干劲！ 第63章 大战黄牛 “停一下！停一下！”排练室里，声乐教授和舞蹈导师叫停了面前的几人。 热依罕有些疑惑——自己明明跳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停下来呢？ 声乐教授没有多言，只是走到了贝斯手身前，将贝斯拿到手上。 崩—— 他轻轻地拨动琴弦，随后摇了摇头。 “你们自己弹唱的时候，就没有发现自己的琴需要调音吗？” 乐队众人面面相觑，也跟着摇了摇头。 “我们之中，对乐理了解最亚克西的键盘不提醒的话，我们都不会调的。” 舞蹈导师在他们说话之际，快步上前，将热依罕拉到一旁。 “我真觉得没必要呀，这种街头乐队和酒吧乐队，是草台到不能再草台的草台班子。他们演奏时的失误，会对你的舞蹈有很大影响的。你就真的这么想去文艺汇演吗？” “可是我非常想去。”热依罕小声地回答道。 “行吧，我尊重你的想法，但他们要到最后都难以磨合的话，你可以和我说一声，我去和主办方说一声。” 她拍了拍热依罕的肩膀，递给了她一个激励的眼神。 “我会加油的！”热依罕的举手投足间尽显活力。 过了一会，音乐重新响起，他们继续排练了起来。 离第一次彩排越来越近，参加节目的人都在紧锣密鼓地训练着。 热依罕这边，乐队和她正一边熟悉着乐曲，一边磨合；喀什大学的舞蹈室里，响彻着节拍声与练功鞋摩擦地板的吱吱声；舞蹈室楼下，合唱团还在为高低音之间的衔接而焦头烂额，几个成功通过初筛的乐队则包下了一个地下室，在昏暗的环境里夜以继日地熟悉着自己的曲目…… 为了保障这次文艺汇演的顺利开展，疏勒县和阿克陶县各调派了一辆移动基站车。喀什市电信部门的停车场里，工作人员正调整着车辆上设备的参数。 电力部门里，技术人员也在估算着用电量，并依照这次估算，准备搭设一条专线。 融媒体中心的库房里，运维人员正对nas系统展开最后的测试。 消防、公安、医疗部门也在研究着紧急情况下的预案，力求这次文艺汇演能让喀什人民和游客们“玩得开心，玩得安全”。 大家在具体事务上矛盾重重，却都只有一个想法——这一次，要做一个与众不同的文艺汇演，将喀什的文化风貌，如同重拳一般打出去！打出喀什，打出新疆！打到全国人民的心上！ 另外一边，徐远风也开始了1201项目的收尾工作——这些天来，他时常出现在各类程序员论坛之中，向各类行业前辈取经，博采众长，打开了不少思路。 在大家都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宣发工作就可以开始了。 宣发视频首先在喀什的人民群众中流传开来。夜市里，不少摊贩都四下讨论着，他们想知道，汇演当天能不能在会场外划出区域，给他们摆摊。 酒吧中，不少驻场乐队都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去参加汇演的初筛，而过了初筛的那几个乐队，每天晚上都有游客前去打卡。 就连1201也沾了光——据民间小道消息，1201竟曾出现在文艺汇演的初筛现场，这也许意味着，文艺汇演的会场里，可以看见这个可爱的小机器人。 “1201不知道哦，这是别人的秘密，1201不能随便打听别人的秘密。” 对于大量游客的询问，1201如是回答。 1201：o.o? 票务系统里上的票仅三分钟就被抢光，这速度，着实将江主任吓了一跳。 尹秋却不以为然——三十秒就被抢完的票她都见过，眼下这种情况属实是少见多怪了。 “这——这不能，不能这样吧？”江主任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指着屏幕，疑惑道。 “多正常啊，主任你别太惊讶，小心吓坏了身子。”尹秋略有调侃之意。 “会不会有黄牛作祟？”张饶提出了他的思虑。 没等尹秋回答，张饶就将手机屏幕凑到了二人面前—— 张饶打开了二手商品交易平台，搜索结果里，赫然出现了几个大字。 “喀什文艺汇演音乐会，刚抢的票，小型音乐会，没有第二波了” 一看标价——原价98的票他开价三百多！ 江主任和尹秋对视一眼。 坏了，现在怎么办？ “这样吧。江主任，你和上级报告一下，就说票务系统有问题，需要和售票商对接，让每一张票都必须绑定身份证，绑定不了的，只能等到汇演结束后才能退票；尹秋，你放出消息，我们还有第二轮票等待出售，凡是票根、人、身份证都能对应上的，就赠送纪念品；我去通知一下网警，让网警多多注意各类二手商品交易平台。” 张饶一口气说完了他的方案，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 “让你们干这种扰乱市场秩序的倒买倒卖勾当，我让你们今天亏到哭！” 放完狠话，他立刻动身前往了公安局的网警部门。 “看到了吗，张饶最强大的能力就体现在这里。” 江主任瞥了一眼尹秋，颇有一丝得意。 “他这么厉害的啊？”尹秋心中略感惊讶——她还从没有见识过这种人，面对突发情况还能做出如此有条理，有可行性的部署。 “别愣着了，别人已经部署好了，我们照着做就是了。”江主任拿起电话，准备打给上级。 “好嘞，我这就准备发通告。” 第64章 高效处理 下班时，尹秋特意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各大二手商品交易平台。 果然，张饶的部署起效了。 那些黄牛纷纷开始甩卖手中囤积的票，有些甚至比他们定下的官方价格还要低。 不过依旧没人买账——本身票价就不是很高，买一张的时候，就算少了一些钱，也少不到哪里去，更关键的是，买了黄牛票就不能领取小礼品了。 小礼品方面，也没用什么问题，江主任一个电话过去，文旅局马上表示理解——一举多得，不仅能打击这些可恶的黄牛，还能清理一些囤积在库房里的旅游文创品。 这些文创产品，若是放在文创商店里，标价三十多，多数游客看到还是会犹豫一下。但免费送的话，游客会非常开心。 游客开心了，就会在社交平台上夸赞喀什，夸赞的多了，原本旅行计划里没有喀什的人也会把喀什放在备选的旅游目的地里。 而且，二次放票的消息发出后，反响非常好。 评论区里好不热闹，大家在这场狩猎黄牛的活动里玩得不亦乐乎。 那些质疑二次放票的评论都被人追着攻击，毕竟有票的人无所谓，没买到票的人巴不得派更多的票，只有黄牛才会气急败坏。 有一些黄牛为了利益，竟公然造谣。他们在二手商品交易平台里，声称有内部消息渠道，然后一口咬死没有第二波放票，都是骗人的。 在他们的描述里，这些内部渠道都有各种高大上的**，说得神乎其神，最终目的就一个——要听他们的，要把钱交出来给他们！ 这些人自然都被网警部门盯上了——他们的商品被下架，账号被封禁。有些语言激烈的，喀什网警已经开始通过ip地址开始联系起其他地区的网警，一起协助办案。 毕竟倒卖门票可能不违法，可造谣是一定违法的！ “这次黄牛的问题算是大致解决了，张饶你可是我们的大功臣呀。”临出门前，尹秋夸赞道。 尹秋从来不吝啬夸奖，在她看来，让自己变优秀是自己的追求，但这个世界没道理只许一个人优秀…… 更何况，优秀的人也会相吸，也会互相影响，到最后会让整个环境也跟着一起变好。 虽然都会跟文字打交道，但尹秋从来没有“文人相轻”的毛病，反而更喜欢给周围人带去夸奖和正能量。 张饶微微耸肩，表情自得，带着几分搞怪。 “区区黄牛而已，拿捏起来轻轻松松。” 仿佛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 尹秋看得出来，这种事情他做过不止一次了。 果然，高手总是藏在身边的。 尹秋这样想着。 道别了张饶，尹秋回住处去。 刚回到家，一推开门，她就看见了徐远风。 徐远风的消息非常灵通，见到尹秋立马夸赞起来。 他一下午都在关注着整个黄牛事件的进展，整个处理速度之快，让他意想不到。 “一定是你的功劳对不对，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最厉害的。”徐远风一边恭维着，一边接过了尹秋手上的挎包。 “你误会了，这次问题的解决，完全都是张饶的功劳。票卖完之后的半个小时不到，他就开始担心是否有人倒票。不到一个小时，他就通过二手商品交易平台发现了存在倒票情况的切实依据。前后不到五分钟，就做出了全部的部署。我们从发现倒票到解决倒票，加起来不超过5个小时。” “那这个张饶，平时是不是表现平平？”徐远风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偶尔提出来的建议，是会有些不太靠谱的样子。” “你看错人咯，”徐远风解释道，“有能力的人很会藏的，你看他工作能力平平，只是他想展示出来工作能力平平，或者说他认为他自己只用三成力就能胜任工作。你说他之前干文字工作的，那他肯定更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平日里不起眼，但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他一定能胜任的。” 尹秋听着，挠了挠头。 “别人这叫大智若愚，哪像你，什么事情都要往自己身上揽，还往自己老公身上揽。说起来，那个nas的方案用起来没有问题吧？” “运维没有提出异议，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尹秋说道，“不对啊，我们明明在谈张饶，你怎么又把话题拐到我身上了？我这是为喀什做出该做的贡献呀！” “别人那才是真的明白什么叫可持续，该自己上的时候绝不推辞，不需要自己的时候就缩到后面。最好的木头只会被做成柱子，放在最关键的地方，而不是锯成砖头的样子，哪里少了往哪塞，懂吗？” “你——你，你这是诡辩！”尹秋难得说不过徐远风，只能气急败坏地指着他。 “哎呀，小两口又吵架了呀。” 阿依莎大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怀中抱着一大筐晒得干瘪的青葡萄。 “先别吵了，来尝尝前些天从大巴扎里买来的上好葡萄。” 大婶从框子里拎起一串葡萄干，放在了茶几的托盘上。 刚晒干的葡萄还没有褪色发黑，只是从青色变成了深绿色。两人还没见过这种葡萄，试探性地摘下一个，尝了起来。 “只晒了两天，所以不会太甜，也不会太干。”阿依莎大婶补充道。 的确，这个葡萄和在上海买的葡萄干完全不同。尝起来比新鲜葡萄要更甜更干，细细品味，还是能发现其中残余的汁水。 而且也不像上海买的葡萄干那样，吃多了会有些倒牙，嚼起来也不怎么沾牙齿。 徐远风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掳走了一大半的葡萄。 尹秋随即瞪了过去。 “怎么还护食呢……”徐远风嘟囔着，从手心里捏出一颗，放回了托盘里，然后偷偷地瞟了一下尹秋。 尹秋在瞪着的基础上，追加了长吸气。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煤气罐爆炸之前，泄压阀无助的怒吼声。 徐远风见势不妙，又放回去一颗，边放边观察着尹秋的表情。 见尹秋还在吹胡子瞪眼，就又放回去了一颗。 “你……”尹秋咬着牙 “呜呜呜，不要家暴我，我全给你吃，不要打我呀！” 徐远风突然惨叫起来，双手抱着脑袋，飞快地蜷缩在了沙发的一角。 听到动静的阿依莎大婶赶了过来，正巧看见了这一幕，还和尹秋对上了眼神。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他——他这是——”尹秋想解释一下，但一想到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干脆提高了声音。 “诽谤！他诽谤我呀！” 尹秋感觉徐远风一定是疯了，不然完全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来了新疆之后变成这样。 以往的徐远风，虽然说不至于不苟言笑，但也确实没什么心情这样逗尹秋，毕竟要烦心的事情太多了。 同样的情形，似乎只在他们大学时期有过。 二十出头的年纪，谁不是古灵精怪？像一个清澈的……笨蛋？ 第65章 这才是工作的状态! 了解事情经过后，阿依莎大婶一脸无奈地看着徐远风。 尹秋也用着同样的表情看着徐远风。 “我，我就开个玩笑，促进一下感情，嗷——” 尹秋又好气又好笑，直接抓过徐远风的手臂，上去就是一口。 “呜呜呜，大婶，你看！这就是家暴。” 徐远风搓着刚才被咬的地方，委屈地看着阿依莎大婶，希望阿依莎大婶为他伸张正义。 “巴郎子呀，你怎么了呀？古丽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怎么会咬你呢？一定是你出幻觉了。” “啊？对！是你的幻觉！”尹秋附和道，“哎呀，这出了幻觉可不能乱吃东西，比如这个葡萄，本来我都吃不下那么多的，可是你不能吃，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吃完吧。” 尹秋拿起一颗葡萄，在徐远风面前晃了一晃。 “诶，你怎么还能抢呢，你出幻觉了，不能吃。” 徐远风眼见抢不到，又看向了阿依莎大婶，哪知阿依莎大婶摇了摇头。 “巴郎子，古丽这是为你好，你都出现了幻觉，不能乱吃东西的。” 徐远风又转头看向尹秋。尹秋将葡萄放入口中，做出享受的样子。 “嗯——真好吃！简直就是美味佳肴，玉盘珍馐！” 阿依莎见这俩小夫妻之间搞怪的样子，乐得不行。 年轻人的生活就是有趣呀。 …… 这些天里，文艺汇演彩排的筹备工作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整个喀什都在为这波游客潮的到来做着准备。 电信部门里，几台移动基站车的调试、检测、压力测试工作都已经完成，随时能够投入到工作中去。 城管部门里，关于能不能让摊贩摆摊的问题还在紧张的讨论之中。目前大家觉得堵不如疏，可具体集中在什么地方还是有着分歧。 电力部门经过测算，发现搭一条专线的话，当地的硬件设施不够。经过技术部门的探讨，决定再加一条规格较小的专线，之后再辅以应急的柴油发电机，以此保证电力充足，免得文艺汇演变成一抹黑。 交管部门也动了起来，他们将负责交通顺畅，避免出现大堵车等情况。 “整个喀什都在为我们铺路，我们一定要做好！明白了吗？”江主任在大办公室里开了一场非正式会议，目的是给单位的大家加油。 “明白了！” 众人振臂高呼，誓要将这次文艺汇演办得漂漂亮亮。 几天后，彩排也开始了。 对于尹秋来说，节目之类的，她完全不必担心——电视台专门调过来一个有着多次大型汇演举办经验的现场导演。 尹秋要做的，就是精准地调度现场的镜头，来给观看直播的观众们带来更好的体验。 但想要在这种大型的音乐会做出优秀的镜头调度，其实并不简单。 很多时候，无论是语言类节目还是歌舞类节目都有特殊灯光和音效来突显氛围。但是，彩排之中很难体现出来灯光的运用，因此这里的镜头设计是缺失的。 而且这次的汇演采用的是讯道录制。讯道机的灵活性是比较差的，加上音乐会的形式，中间一大部分都要作为观众区，完全不能进去拍摄。而很多舞蹈只用几个固定机位，难以创作出好的镜头，但是又别无他法。 整个团队里，导演、导播、摄像都得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在做什么，下一步做什么，这是个递进的过程。但是现实是，导演想要一个好看的，能体现作品的一个镜头。导播则考虑，这个镜头走了，下个要如何衔接？摄像则想着，我先摸个鱼，什么时候切我，我再动起来…… 因此，现场导演在见到尹秋时，第一个想法便是—— 这个年轻人真的能做导播吗？ 尹秋看出来了他的疑虑，说道： “您不信任我，只会让我们之后的合作出现问题，而且，我已经找出来了你布置的不足之处。” 尹秋拿起彩排现场里的备忘录，翻阅了一番。 “你是不是忘了一点，我们这次的文艺汇演是音乐节的形式，你为什么要在观众区里放摄影位呢？难道你指望那些听嗨了的观众们给你让一条路吗？” 尹秋指着现场导演画的布置简图，询问道。 导演有些下不来台，只好开始给她介绍起来几位摄影师。 “你要知道，我们做演出直播，最重要的就是摄影师。谁都可以不专业，但摄影人员一定要专业。起码要做到做过类似的节目，知道每一个镜头需要怎么去给，才能体现出现场最好的感觉，而不是拍到就好了。” 现场导演强调了一遍摄影人员的重要性后，开始介绍了几位摄影人员，还高度赞扬了他们的专业性。 他们在一起确认了一下各方的职责后，定下了规矩—— 现场导演只负责在演出开始前进行布置，规定一些关键的，能展示艺术性的镜头，一旦节目开始，所有摄影人员统一由导播调动。 在彩排之前，现场导演还是需要看一下大家的配合怎么样。而一直以来都在文艺汇演中有位置的喀什大学团舞，就是检验众人配合的最佳样本。 舞蹈开始，尹秋立刻对着对讲机下达起了指令—— “三号机，摇臂抬一下，给一个观众席和舞台的全景，后面主机位准备，给领舞一个中景跟随，我随时会切。” “二号机，虽然是彩排没有观众，但你也不能不开摄像头盖子呀。” “……” 最终，几人好一顿折腾，才算是完成了这一段。 “虽然你切得很不错，但还是有些问题，你的指令给得太多，太密。你刚刚说我不信任你，可你却在对讲机里反复强调让哪个摄像头跟着哪个人，还随时会切。这种交流是无效的，我希望你能克服一下。” “好的，我尽量。” 别人说得很对，尹秋自然是虚心接受了。 “好了，现在开始，所有节目准备好，正式彩排了！” 说完，导演看向尹秋。 “我们刚才说过，只要节目开始，就全看你发挥了。” 尹秋点点头，看向了屏幕。 第66章 换个思路 “主持人开场白台词过于冗长，会影响到观众的兴致。” “一些合唱节目缺少部分声部，节目前后的主持人串词需要修改。” “一些使用拾音器的民族乐器效果欠佳，现场表演时，环境嘈杂，可能会导致效果不如预期，杂音特别多。” 彩排了一遍后，导演看着尹秋写下的这些问题，陷入了沉思。 他也不是尸位素餐之人，这些问题，他自然是看出来了的。不过，有一些问题解决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尤其是其中民族乐器的收音问题。 如果不是这些节目必须保留的话，他甚至都想直接把这些节目给毙了。 可一旦少了这些节目，如何体现喀什当地的特色呢？如何将这一名片打出去呢？ 观众凭什么跨越千里，来喀什看这样，既没有当地特色，也没有明星大腕的音乐节呢？ 而且，融媒体中心早早的就将“民族特色”作为宣发重点，向全国人民宣扬了出去。 到时，观众若是发现他毙了所有的民族特色乐队节目，岂不是要骂死他？甚至还要给整个节目扣一个“欺诈消费者”的帽子。 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他们想要的。 “拿一段效果最差的节目给我，我要复盘一下。”导演长叹一口气，说道。 他戴上监听耳机，看起了录像。 乐队的整体表演非常棒，但也正是因为他们激情的表演，导致拾音器里出现了一些噪音。可以想象到，若是按照这种台风，一切设备跟得上，下面观众席里的观众，一定是叫好声连绵不绝，鼓掌声轰鸣不止的那种，搞不好还会跟着节奏摇起来。 但是以目前的情况…… 他小声地问着尹秋： “你说，这个节目能毙了吗？” 尹秋有些惊讶。 这可是文旅局领导点名要留下来的节目，你居然想毙了？疯了吗？ 而且，全场演出里，最能带动观众情绪的节目就是这个了，你毙了观众看什么？观众身披日冕与星空，是为了看你表演“高端节目”的？何苦来哉？ 参加露天音乐节的目的就是为了摇起来，全是“高端节目”的话，真不如去那种金碧辉煌的艺术大厅里看。 “算了，当我没说。” 尹秋那仿若看傻子的眼神已经回答了他。 “换一个更好一些的拾音器是否有可行性呢？”尹秋问道。 “再好的拾音器，在这种较大的音乐节里，也很难不收到杂音。”导演闭上眼睛，思考起来，“就算是一些所谓‘不插电’的演出形式，实际上也是需要插电连接音箱的。” “那么我们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面对这种棘手的情况，尹秋也有一些不知所措。 “如果是木吉他这种乐器，我们还能将拾音器放在音孔里面，但你看这些热瓦普、冬不拉这种乐器，它们的音孔本身就小，怎么放得进拾音器呢？放进去了又该如何固定呢？” “实在不行我们咨询一下乐队的意见吧” 依旧找不到解决方法的导演终止了这次讨论，他已经在思考如何给领导和观众解释民族乐队全部被毙的措辞了。 尹秋也从越来越冰冷的氛围中感受到了导演的想法——为了留住这些节目，她必须开始做出努力。 “什么？他敢！” 第二天，回到中心的尹秋将这次彩排后的讨论告知了众人，江主任的反应十分激烈。 “虽然我年纪大了，不能欣赏这类表演形式，但我特意去了解了一下。这种方式的的确确能吸引很多年轻人，而从宣发的反馈来看，这些个节目也是大部分年轻人选择不远万里来到喀什，也要参加这次文艺汇演的原因。” “可技术有限制呀。”张饶听了，也一筹莫展，“主任，你要知道，我们要是不能拿出一个优秀的现场，可是会被骂得更惨。宁可不‘整活’，也不要‘整个烂活’。” 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一上午，他们都在工作的同时，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几个乐队节目，到底要不要留呢？ 如果留了，若是之后的现场效果很差，谁来负责呢？ 如果不留，面对一定会出现的舆情，他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仿佛是走在了一个岔路口上，两边看着都是死胡同，而且麻烦都不少。 “那个，尹姐姐，我这里有个想法。” 午饭过后，年轻的新媒体运营找到了尹秋，提出了她的想法。 “你看，离正式举办还有不少时间呢，这个时间里，我们找一些制作民族乐器的工厂，做几个乐器，岂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至于原理之类的，这种东西上网搜一下就有，只不过是市场太小，没人愿意做而已。现在有很多民乐开始往插电的方向发展，我们这样也算是开创了先河。” “在不同的演出场合，最保险稳定的扩音方法就是通过音箱等扩音设备。那么自有拾音器能够插电的乐器会比原声的怼支麦拾音强得多。我们现在追求时间，效果上说得过去就行，毕竟我们不需要在其中加入各种效果器弄失真等音色，只是方便演出扩音。” 尹秋有些懵——这么清晰的思路，还真是天下英才出少年呀！ 出于负责，她还是要了解一下可行性。 “说得很好，但是你忽略了一些东西，乐器电气化也是需要设计的，而且上哪里去找能给我们做这些东西的商家？” “这个设计的难度不大，就是要看有没有人愿意接这种不怎么挣钱的活计了。至于找商家和工厂，姐姐你忘了吗，有个大老板还欠着你的人情呢！” 尹秋微微侧目，思考了起来。 于途！ 他这现在已经通过直播，让整个工厂的盈利水平上了一个台阶，而他工厂所在的林国工业园，里面的各项产业非常齐全，想必也一定有制作乐器的工厂吧？ 尹秋拍了拍小运营的肩膀。 “你可真是帮了姐姐大忙！” “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下次有想法了可以直接找江主任说，江主任一点也不可怕的。” 运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67章 赞助? “我记得之前你们组里用的水冷方案挺有创造性的，是谁提出来的？” 徐远风的房间里，正开着视频会议。在会议上，他无意地将会议内容引到了1201项目的积热问题上，随后顺着话题讲到了水冷上。 看着界面角落里一闪一闪的绿色摄像头图标，他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是我！是我！”阿克苏组空降来的大领导言语中闪烁着得意，“虽然我不是技术出身，但我也想给大家解决一些问题。” 你那是解决问题吗？你那是没事找事吧！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徐远风开口却是： “虽然有些小问题没有解决，但是您的想法还是非常有参考价值的，我替全组人谢谢您了。” 透过摄像头能看出来，有不少人的脸上浮现出不服气的神色。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从不反对公司空降领导，但若是这个领导对技术方面指指点点甚至不经他的点头擅自决定，进而影响整个项目的进度的话，他就必须给这种人“请”出项目组。 现在看来，大家对这位领导都很不满意。 嗡—— 徐远风拿起手机，看到了尹秋发来的消息。 “今天晚饭不回来吃了，有事要办。” 看来汇演将近，她也忙了起来。 不过也好，尹秋既然不回来吃饭，他也没必要变着花样做菜了。 徐远风将手机放回桌上，继续开着会议。整场会议里，那位领导都没察觉出徐远风的心思。 另一边，林国工业园里，于途对江主任和尹秋的来访感到惊讶。 “哎呀，江主任，尹老师，你们怎么来了？可真是让我这个小小工厂蓬荜生辉呀，早点告诉我，我一定走出五十公里迎接各位。” “别夸张了，中心和这里的距离都没有五十公里呢。”江主任笑着说。 “我们的于大老板现在可是好起来了，分分钟几万上下呢。”尹秋也打趣道。 “哪有这么夸张，能有这种日子，还得多亏尹秋老师教得好！”于途满脸堆笑。 “诶，我知道你要感谢我们的尹秋老师，所以现在我们就来找你了。”江主任话锋一转，“那个汇演你应该听说了吧？” “自然是听说了的！怎么，我可以赞助吗？”于途的话中透露出他发自内心的欣喜——如今，他的产品高度依赖互联网，有超过六成的订单来自短视频平台的购物直播，而文艺汇演的受欢迎程度，他自然是知道的。 若是此时，自己能够赞助这场文艺汇演，再给会场里的观众一些免费的试吃，岂不是销路大开？ 之后就能买豪车，住高楼，走上人生巅峰，变成当地首屈一指的超级大企业家！ “做什么白日梦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文艺汇演历来没有请赞助商的传统，”江主任看到了于途脸上如同饿狼见羊的表情，打断了他，随后开始介绍起了文艺汇演目前碰到的问题。 听了江主任的话，于途脸上的热情消退了不少，不过依旧堆笑着回答着江主任的话： “就我所知，林国工业园区里有不少制作民族乐器的工厂，其中有几家是采用流水线作业的，虽然加工速度很快，品质也有保证。 但大家也应该知道，机床加工的问题是，这类定制要求执行起来可能有些难。 另外几家手工作坊倒是方便许多，可手工作坊带来的问题就是产品的质量公差大，价格较高，制作过程长。” “难道就没有解决方法了吗？”江主任听了这话，心生悲凉，自言自语道。 “倒也不必如此悲观，工业园区里有几家半流水线作业的乐器工厂，说不定能做到各位的要求。”于途补充道。 “太好了，能联系得上吗？” 得知事情有转机时，江主任异常急切。 毕竟这是目前少数几个场外问题了，其他的问题都可以通过多次彩排和训练解决。 之后便是和工厂方面的对接，尹秋和江主任详细地描述了目前的问题以及需求。几位工厂的厂长拍拍自己的胸脯，打下包票。 “问题解决了，江主任和尹老师能否赏脸，一起吃个饭？” 回去的路上，于途邀请起了二位。 两人有些犹豫——从他之前的表现来看，大概率是看上了文艺汇演这个大招牌，应该是想谈赞助的问题。 很明显，这种问题江主任肯定是不能给他做出承诺的。 尹秋倒是不反对有赞助商——文艺汇演不找赞助的传统，是基于之前传统的大礼堂表演形式，既没有广大的群众基础，也不能吸引游客前来观看，没有多大的花费也带不来多大的经济效益，自然就没有拉赞助的必要。 至于这一次，不仅有着高额的花费，还调动了不少其他市政部门的资源，花费甚大。 更关键的是，从售票情况可以看出，这次活动的商业潜力巨大。 虽然名义上来看，文艺汇演是一个为了提升当地文化软实力，为当地文化生活增添多样性的活动。可这么高额的花费，让当地财政支出上涨了不少，为了能让这类活动长期开展，形成良性循环，拉当地的企业进行赞助还是有必要的。 “哎呀，不要不说话呀。这可是我于途出师，感谢尹秋老师的谢师宴呀！” 眼见二人不语，于途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被洞悉，只得换了一个理由。 “好，既是谢师宴，那我们也不好推辞了。” 这么个台阶给下来，若是再推辞，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江主任也只好答应下来。 “好嘞，那二位先忙，晚上我订一个酒店，到时候见面可千万不要同我客气了！”于途目的达成，分外高兴地将两人送到园区外。 见于途的身影越来越小，江主任问道。 “你说，我们这个汇演有必要拉赞助吗？除了省一些钱以外，还能有什么更大的好处呢？” “如果我们明年还想再来一次的话，这次最好就拉一下赞助。而且就我前些日子给他们上课的情况来看，于途至少在整个林国工业园区里，还算是个能服众的企业主。他赞助了文艺汇演的话，想必其他企业主也会想着赞助的。” 尹秋认真思索后，给出自己的答案。 第68章 新疆的三文鱼，更好吃! 酒店的包厢，装潢华丽。 头顶欧式吊灯吊着的玻璃饰品泛着耀眼的光芒。 面对着有些空荡的饭桌，江主任略显尴尬。 “哎呀，既然是谢师宴，何必订下这么大的包厢呢？你看看，位置这么多，空着多浪费呀。” “哪里哪里，主要是这边——呃，这边小一些的包厢都订满了。” 于途打着哈哈，他的女儿坐在一旁，脸上写满了尴尬，仿佛下一秒就要钻到瓷砖缝隙中去一般。 原本这类宴请，于途是绝不可能带着自己的女儿的，但这次尹秋却执意要他把女儿带来。 至于什么意思，三人心里都清楚得很。 于途要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江主任这边早已心知肚明。 让他把女儿带来，就是想告诉他一件事—— 不要想着耍一些游走于法律边缘的花招，更不要以为吃了这顿饭大家就会同意你的要求。但既然都来了，就说明这件事还是可以谈的，不过最后能否拍板还是要公事公办，不可能打包票说一定会办。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过来，于途立刻向其示意，让她把菜单给到江主任。 “江主任，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见江主任接过菜单，于途立马说道。 江主任只是翻看了一下，随后又将菜单给到尹秋。 “于老板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呀，你怎么能把菜单给我呢？” “哎呀，我的错我的错，这次是谢师宴，一会儿我自罚三杯，还希望尹秋老师海涵。” 尹秋和江主任对视一眼，说道： “哎呀，还真不巧，我这段时间不太方便，不能喝酒。” “我最近这肝呀，总是隐隐作痛，我们还是以茶代酒吧。” 于途愣了一秒，随后打着哈哈。 “没关系！毕竟这次是谢师宴嘛。我这就让他们上好茶！”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于途女儿的头埋得更低了。 “小姑娘现在多大了呀，看样子应该在上中学吧？”尹秋问道。 一方面，是为了打破一下尴尬的场面，另外就是免得给孩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毕竟是自己想到让这孩子过来的。 “这孩子怕生，一点也不像我。”于途说道。 “说起来，这几次都没见过孩子妈妈。于老板，您爱人为什么从来不跟您一块呀？” 江主任听到尹秋这话，瞬间瞪大了双眼，悄悄伸出手来拉住尹秋。 尹秋话刚说完，就感受到了江主任的拉扯，随后她意识到了什么。 尹秋：坏了！嘴快了！ 江主任：完了！手慢了！ 于途长叹一口气，说道： “这个，江主任应该知道。孩子她妈去世了，因为一些意外……那个时候她才这么点大。” 于途说着，用双手比画着大小——大概相当于一个小婴儿。 “现在这么大了。” 于途的大手抚摸着女孩的头，眼神中带着一些愧疚，还有浓厚的爱意。 女孩如同瓷娃娃一般，低着头不说话。 “这孩子不像我，一点都不外向，我看别的孩子都敢在那种大型聚会上唱歌呢！” “这就不对了，外向有外向的优势，内向有内向的好处。”尹秋说道，“这么说，您是一个人带孩子的？” “是呀，不过这也是我应该的。我不能接受把我对孩子母亲的爱意转移到别人身上。而且，再婚就像是买彩票一样，万一再婚对象不利于孩子的未来该怎么办呢？” 尹秋听完，肃然起敬。 “哎呀，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吃饭！吃饭！” 正巧，服务员走了进来，先是摆上了几道开胃凉菜，其中有一道菜吸引了尹秋的注意。 于途也介绍了起来。 “尹老师是上海来的吧，之前就听说上海和宁波一带的人非常喜欢吃这种生腌，这里没有什么海鲜，只能上一个三文鱼生腌了。” “哎呀，可真是让于老板破费了，这从海边运过来的三文鱼不便宜吧。” 尹秋确实挺喜欢吃这类菜品的，见于途介绍，她客气了一番。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个三文鱼可是……”于途解释道。 “新疆特产！！！” 江主任和于途一起说道。 “这些三文鱼都是产自于北边伊犁的尼勒克县。”于途继续说道。 “而且，全国有相当一部分的三文鱼都是这里出的。一年能产三千多吨呢。”江主任对数据更敏感。 “这边的三文鱼还很干净，用的都是冰川融水，水温常年都在十度上下，属于典型的冷水养殖。”于途继续补充道。 “而且三文鱼饲养起来之后，也让这边的物流产业得到了长足发展。并且这些三文鱼尝起来和挪威进口的海洋野生三文鱼没有多少区别。” 尹秋听了他们的介绍，决定尝一尝—— 她倒要看看，这个之前没怎么听说过的新疆三文鱼，到底怎么样！ 筷子在手中舞动，伸入盘中。 夹起来的鱼片在料汁中翻滚，看起来格外诱人。 橙白相间的鱼肉闪烁着头顶吊灯的弧光，仿若一块刚从宝石工匠手中打磨出来的，炽热的欧泊宝石。 将鱼肉轻轻地放入口中，仿佛轻吻了一块富有弹性的果冻一般。 随着每一次的咀嚼，鱼肉中特有的油脂香气在口腔之中爆开，绵密醇厚的口感充斥在齿间。 混合着轻微的调料味，清甜、软糯、清香在唇齿间流转着。 “好吃！跟在长宁区吃的进口三文鱼一模一样！”尹秋夸赞道，随后又思索了一下，改口说道，“不对！比那个还好吃！” 两人见尹秋如此赞赏，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之后几人食指大动，愉快地吃了起来。 大家心照不宣地不谈工作上的事——很多事情都在不言中达成了十足的默契。 通过这一顿谢师宴，于途表达了自己赞助文艺汇演的想法，而江主任的到来，也算是认可，但具体能不能有赞助，却不能告诉他。 不过尹秋心里，倒是盘算了起来…… 如果能有赞助的话，这类活动就有长期举办的土壤，如果没有，那这一次音乐节形式的文艺汇演，可能也就是最后一两次了。 第69章 童话故事真正的结局 回到住处，尹秋躺在了客厅沙发上，拿起了手机，打开了购物软件。 “不是，你又要买什么？这里运费好贵好贵的！”徐远风出现在了尹秋身边。 “你是属雷达的吗？为什么不管在家里还是在这里，只要我一打开购物软件，你就会出现在我身后。”尹秋还真挺好奇这一点，“等一下，你不会在我手机里植入了什么程序吧，只要我一打开购物软件，你那里就会‘叮——’地报警吧？” “我可没有，我都不知道你手机的密码是什么。”徐远风回答道。 尹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放心，大概率不要运费，我准备买一点三文鱼。” 徐远风听后，眉头一挑：“你再说一遍？三什么？什么鱼？从海边运到这里的冰鲜，你还说没有运费？这怕不是运费就要几百块吧？” 尹秋略显得意，随后将刚才吃饭时得知到的一些信息给徐远风复述了一遍。 徐远风还是不依不饶：“嗯，多吃一点。到时候那个寄生虫，就从你肚子里钻出来，在你肠子里玩捉迷藏，在你的肠子里开钻孔和安装空调外机。” 尹秋显然是被他的这段描述恶心到了：“你！有本事买过来你别吃！” 随后她想了一下，好像徐远风确实从来不吃这类东西。每次她和朋友出去吃饭的时候徐远风都想跟着蹭一顿，除非她们要去的饭店在长宁区。（长宁区是上海日料最多的地方，比东京还多） “你不吃那我就趁你睡着了，塞几块塞到你嘴里去，到时候寄生虫也会在你肚子里钻来钻去，然后在你的肠子里面开钻孔和安装空调外机！” 阿依莎大婶听到两人的交谈，在楼上探出头偷摸看着—— 她已经看出来了，两人过去的生活一定很恩爱，前提是不涉及三观方面。 一旦涉及了这些方面，两人之间的吵闹就会马上从“调情”变成“你死我活”。 很明显，这位巴郎子看重的是物质，在他看来，只要给古丽一个好的生活条件，让古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就行。 但他可能忘了一件事，或者说，古丽特意在他面前淡化了一件事——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很明显，古丽平日里肯定帮着巴郎子承受了娘家的压力。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正是因为古丽将家庭的压力完全承担了起来，导致巴郎子根本意识不到——他想给古丽的，衣食无忧的生活，古丽早就有了。 完全不需要他给。 古丽更需要的，是一个支持自己理想的伴侣。 她不在乎工资，也不在乎工作是否辛苦，她只是做着她自己想做的事情。 看得出来，两人之间在这方面的矛盾很难调和了。 长期的成长环境造就，长期的生活环境影响……这些东西，都不太可能因为一段爱情而改变，骨子里的焦虑感，可能会偶尔淡化，但不会彻底消失。 她长叹一口气，将头缩了回去。 小时候的歌谣里，常常唱着各种美好的爱情故事—— 不论是帅气英俊的王子爱上了雪山下放羊的少女，亦或是励志的穷小子打动了美丽高贵的公主。 故事的结局，总是两人终成眷侣。 可故事有结局，人间却没有。 没有人会想到终成眷侣之后会发生什么。没有人会问，英俊帅气的王子若是始乱终弃，又看上了其他女孩会怎么样？也没有人会问，美丽高贵的公主能不能忍受穷小子粗鄙的生活习惯？ 正如眼前的两人一样。 如果他们的爱情写成了小说，编成了歌谣，那最终的结局就是一场盛大而美好的婚礼，连带着两人在无数玫瑰花瓣簇拥之下的深情对视与拥吻。 那时，根本没有人会问起——如果古丽为了梦想远走他乡时，巴郎子会等她吗？如果巴郎子为了保护古丽，把她变成笼中的金丝雀，古丽会答应吗？ 显然是不会的。 所以他们两人之间，即便日常生活里再和谐，两人之间的插科打诨再有趣，最终也极有可能走向破裂的结局。 此时的尹秋，还在科普着三文鱼的营养价值。 她打开手机，一字一句地照着搜索结果念着，其中穿插着对徐远风的教育。 “三文鱼的硒含量特别高，硒是参与 dna合成、甲状腺激素代谢和生殖健康的重要营养素。它也是 omega-3脂肪酸的重要来源，这是一种有益心脏健康的脂肪，可以减少炎症并支持大脑健康。尤其是对于你这样的脑力工作者，特别有益！” “三文鱼还含有虾青素。这是一种与多种强大的健康影响相关的化合物。作为类胡萝卜素抗氧化剂家族的一员，虾青素赋予鲑鱼标志性的红色。研究表明，虾青素可以减轻炎症、减少氧化应激，并防止动脉中脂肪斑块的堆积，这可能会降低患心脏病的风险。更重要的是，虾青素甚至可以帮助防止皮肤损伤，让你看起来更年轻……说起来，徐远风，你是不是应该关注一下你的颜值问题了，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说什么事业就是男人最好的医美，我给你讲，男人也是需要保养的。” 随着尹秋语速的不断加快，徐远风终于顶不住发起癫来。 他双手捂着脑袋左摇右晃，脚下的步伐也变得和猴子一样，最后他把嗓音捏成了孙悟空的同款： “哎呀！师傅！别念了师傅！我不反对你吃这个了，求你别念经了！” 尹秋放下手机，脸上露出了计谋得逞的微笑： “好了，谁说过我买过来就一定要生吃了，我之前吃过一个法国菜，是用奶油、三文鱼、罗勒叶做成的。正好买过来可以给你做一份。” 徐远风瞪大了双眼，摆着手： “停！这三个食材放一块我就感觉到有些腻了，求你别说下去了。” “哦，原来你怕这个呀，”尹秋仿佛抓到了徐远风的小辫子一般，“那我继续说咯。黄油蛤蜊奶油汤、芬兰麦米蘸鲜奶油加糖粉、加满奶油和甜菜的基辅罗宋汤……” “啊！要吐了！别说了！我现在感觉像是刚刚吃了一斤奶油拌糖！” 徐远风要崩溃了。 尹秋则是被他的这番表演逗得十分开心，大笑起来。 尹秋的笑声有着十足的感染力，不过阿依莎大婶却从这笑声中听出了遗憾。 “这么恩爱的夫妻，上进的丈夫，有活力的妻子，怎么看都是一对模范夫妻呀。可惜了。” 阿依莎大婶自言自语道—— 这么多年，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夫妻了。 就是不知道这两个，能不能克服困难，走下去呢？ 第70章 捷报频传 第二天，江主任带着尹秋去了“大场面”。 “这么多人吗？” 大会议厅外，尹秋正探头探脑着。 “还不是你意见提得好，”江主任回答，“对了，文旅局那边对你的工作能力非常欣赏，你要不直接留下来？就在新疆工作，不回去了？” 尹秋：“这个以后再看，我们需要进去吗？” “不进去我们来这里干什么？第一排就有我们的位置，看到了没？” 江主任用手指向了会议厅第一排边上，工作人员刚放下的名牌上分别写着二人的名字。 “哎呀，这待遇可是在上海没有过的！”尹秋入座后，四下观望了一会。 会议厅灯光明亮，面前主席台铺着红色的绒布，反射着缕缕灯光，却不刺眼。 身后，一众企业家们正交头接耳。 座位上，整齐地摆放着水瓶，第一排和第二排还额外摆上了名牌。 “看来各位企业家对这次文艺汇演还是非常上心的啊。”江主任侧身，看向身后的一众企业代表们。 “这也是对我们工作成果的肯定。”尹秋正阅读着桌子抽屉里的资料，“现在的文艺汇演可以说得上是香饽饽了，当然也要感谢于途于老板的提醒，否则按照我们连轴转的工作强度，根本想不到这些。” “于途来了，你看。”江主任的目光正聚集在入口处。 尹秋闻言，放下手中的资料，看向门口。 于途也看见了两人，摆手示意。 同样地，江主任和尹秋也摆起了手。 随着几位领导走入主席台，会议也正式开始。 “作为青春的代言人，大学生和年轻人们总洋溢着十足的活力、充满着狂热的激情。这些人有着自己消费特点：消费群体范围集中，针对性强，消费量大；容易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并形成相应社群。” “为了针对这一消费群体，打响我们喀什地区的知名度，扩大本地区的旅游市场，我们决定将曾经一年一度的文艺汇演以音乐节的形式举办。本次音乐节的关注度之高，售票速度之快，都是整个喀什地区乃至整个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中少有的。” “我们认为，本次文艺汇演期间，正是产品宣传的最佳时间，形象策划的最好时段。在这个宣传的黄金时段，哪家企业组织率先策划出极具创意的活动，哪家企业就能在众多游客之中树立起良好的公众形象，哪家企业能在这段时间里做最有效的宣传，就能更快地占领去这片数万人乃至数十万人的潜在市场……” 从讲话之中可以听得出来，这场赞助会议虽然召集得非常急促，但各部门之间的准备还是非常充足的。 会议之后，各家企业主们纷纷开始讨论起来。 从结果来看，以于途为代表的食品加工企业响应最为积极。 尹秋早已料到了这一结果—— 食品加工行业普遍存在着“小、散、乱”格局，尤其是各家小企业的资金链问题尤其严重。随着于途的馕厂接入互联网市场后水涨船高的出货量与利润，越来越多的食品加工业企业主都纷纷前来向他取经。 而这一次网络直播的文艺汇演，也吸引了这些人——他们清楚地知道，若是乘上了这次东风，大概率能让自己的产品在网络市场中打开销路，同时也能在短期内增加出货量。 这样，至少能快速地回笼一波资金，而且更多的出货量，也能让企业主在与银行进行企业贷款时有着更充足的底气。 而代价只是几家企业一同凑集一些资金，外加文艺汇演正式开始时的一点点免费产品。 大家一边商讨，一边畅想—— 成千上万的游客将参与这次的文艺汇演。这些游客吃过了这些免费的零食之后，被喀什这些味美价廉的产品打动，临走之前买一大批，回去之后口口相传再带动一批，发到互联网上再带动一批…… 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呀！ 与食品加工产业的热火朝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的纺织服装业的企业主。这些人经过讨论后发现，当地的服装产业对比外地并无特别大的优势，并且在文艺汇演的时候，也不能像食品加工业一样，提供免费的试用品来打动游客。 所以他们并没有提供赞助的打算。 两天之后的一个下午，江主任终于收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赞助会议大获成功，算上赞助和卖出去的票，这次文艺汇演甚至还能赚一点。 学过公共管理学预算方面的朋友们都知道，一个大型活动对地级财政的影响有多大，很多大型节目本身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支出。以之前的文艺汇演来说，每一次的文艺汇演都意味着要花费一大笔钱来支付舞台布置费用以及人员工资，更别提还有很多隐性的支出。 可这一次的文艺汇演，有得赚倒是其次，更别说还带来很多游客，这些游客来到喀什，又能带动不少消费。 “这下财政口那边的同志可是要对我们刮目相看咯。”江主任心中狂喜，向大家分享着自己发自内心的快乐。 刚得知此事的时候，尹秋还有些惊讶——以她的经验来看，就算是拉了赞助，也不至于能留下盈余。 可转念一想——这里的人工等花费，比起上海来说要低了不少，更关键的是，很多工作都是大家亲力亲为，少了一层公司外包的花费。所以能留下些许盈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忧——这边加上了赞助商，那边的导演就要修改一下主持人的开场白和串词了。 加上一些赞助商想在会场内部提供免费小零食，还要为他们单独划分出一块区域来。 这一下，要改动的东西可能还不少呢。 第71章 理想 “巴郎子呀，这三四个小机器人，我的脚该往哪里放呢？” 客厅里，几个纸箱子几乎占满了地面。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等我十分钟，我马上把它们全部收拾好。” 徐远风诚恳地道歉，手中加快了拆箱子的速度。 公司那边已经有些着急了——阿克苏组面对各类情况毫无头绪，只是跟在徐远风后面依葫芦画瓢，喀什这边经过了汇演预筛的那次测试后，急切地要求公司那边将此项目正式上马。 所以，公司立刻给徐远风发来了几个1201同类型机器人，希望他能早日开始下一阶段的测试。 这次测试的目的，是为了检查多个1201型机器人的协作能力。以便在遇到复杂问题时，能够合力解决。 公司那边的要求是：以文艺汇演为节点，抓住喀什在短视频平台的风口。同时，公司舆情部门也注意到了1201项目在一个红底白字，目标用户为女性的内容平台上的热度，希望1201项目能够在热度消散之前正式开始投入使用。 诚然，在短视频平台上，1201也曾短暂地收获过热度。但由于短视频平台的受众广大，内容复杂，加之本身平台内部算法所形成的“信息茧房”效应的影响，导致1201那次的热度连两天都没有撑过。 可另外一个主要用户群体为年轻独立女性的内容平台就不一样了。这一平台的用户群体一直以来都以“高质量”、“高学历”、“高消费”、“高亚文化浓度”着称，相当一部分的旅游爱好者会选择在该平台上发布高质量的旅游攻略与心得。也正因为此，“喀什旅游偶遇小机器人”的话题依旧能在这里拥有这一些热度。 但由于近些日子1201项目调研改进的工作流程趋于完善，“偶遇小机器人”的可能性也越来越低，热度也开始缓缓下降。 现在，徐远风需要带着几个1201一起，在几个大景点中的游客服务中心里进行测试。 “巴郎子，需要帮忙吗？”热依罕大婶见徐远风在几个纸箱子中间手忙脚乱，想要搭***。 “不用，不用。这些东西很容易出问题！” 徐远风声音有些急切，他当然知道阿依莎大婶是好意，但情况紧急，他也是真的怕出问题。 这个这个关头，一丁点的闪失都不允许。 他必须在今天就把这几台1201装起来。 这样，就能多出一天时间来测试，测试的时间越长，越能找到问题。只有找到了问题，才能确保1201项目的长期发展。 “你看这地上乱糟糟的全是泡沫和纸壳，要不先整理一下地面吧。”阿依莎大婶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说着，她走到一旁，想要拿起一个刚被徐远风压平的纸箱。 “没事！我来！”徐远风立刻制止了大婶，“这些东西真的很重要，要不大婶你现在出去转一圈，我半个小时内肯定给你收拾好！” 见徐远风如此坚决，阿依莎大婶也不好多说什么。 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巴郎子对工作上的事情非常执着。之前若不是工作强度下来了的话，他大概率是不会和尹秋有着过多的交流的。 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两人之间的交流非常少，几乎全是工作上的事情。也就这一小段时间，巴郎子闲下来了，才会和古丽有着生活上的交流。 现在看来，这位巴郎子是又要忙起来咯。 阿依莎大婶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徐远风忙碌。 半个小时过去了，徐远风终于将地面清理了出来——至于1201的拼装，为了不影响阿依莎大婶，他准备在房间里将这些机器人拼装起来。 “大婶，对不住了，我刚才有些激动，没有冒犯到您吧？” 徐远风一边在房间和客厅里来回放着1201的部件，一边给阿依莎大婶道歉。 “巴郎子没事的，大婶我又不是巴扎里的瓶瓶罐罐，没有那么脆弱。” 阿依莎大婶面带微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几经周折，徐远风终于给这些机器人组装了起来。 面对这些崭新的1201，他长吁一口气。 现在可以说是整个项目的最后一次大型测试了。 这次项目完成后，1201就算是一个有一定完成度的商品了。 接下来，就是藉由1201，以及1201背后的大数据模型，来搭建一个更广大的产品矩阵—— 在他的设想中，1201不仅仅只是一个机器人导游，更会是空巢老人家中的智能护工、单身人士的“电子宠物”、抢险救灾的“敢死队员”…… 几个机器人的屏幕上，反射出了他的身影。 不知道多年以后，站在聚光灯下，捧起银碗的他，会不会回想起多年以前的那个寝室——夕阳的余晖之下，他敲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代码。 “诶嘿嘿，图灵奖在向我招手~” 徐远风陷入了幻想之中，不时发出傻笑。 “完了！疯了！图灵奖都出来了。” 尹秋的声音将徐远风拉回了现实。 “啊！你在干什么！我马上就要发表图灵奖的获奖感言了！我还想着拿那个银碗吃拉面呢！” 徐远风这才发现，自己连房间门都没有关。 “好！我们的伟大的图灵奖的未来获得者，现在项目进行到了什么阶段呢？” 尹秋从来不会扫徐远风的兴。 “明天开始又要忙起来了，现在要开始测试1201的协作能力，让这些机器人能共同处理一些事情。” “比如？” “比如说，一台1201遇见了一个十来二十个人的旅行团，这个时候，它就可以召唤自己的‘同事’来帮助它解决问题。等到未来，也许就能以此为基础，打造一个强大的，能解决大量问题的人工智能团队。” 接着，徐远风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的设想—— 养老行业、应急救援、情绪价值、无人工厂……他越讲越多，越讲越远。 而尹秋，却依旧靠在一旁，脸上浮现着笑意。仿佛一位母亲听着孩子讲的那些天马行空的故事一般，静静地听着徐远风那些美好的设想。 第72章 香妃 香妃园，这个名字里就蕴含着无尽遐想。 提及香妃，无数人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那位身带异香、翩翩起舞的传奇女子。她其实并不只是文学作品中的虚构人物，而是确有其人，而且是乾隆时期的容妃。本名买木热·艾孜姆，以“伊帕尔罕”之名闻名于世，意为“香姑娘”。 如果这还不能让人感到熟悉，那么提到《还珠格格》中的香妃、《书剑恩仇录》中的香香公主、《如懿传》中的寒香见等等，想必就会让不少人熟悉起来。 徐远风今天就要在这里对1201的协作能力进行测试。 “天气不错，希望到中午不会太热。”感受着有些刺眼的阳光，徐远风自言自语道。 他熟练地将四台1201开机，联网——准备工作必须快点做完，否则等到游客们都进来的话，就只能看见一个稀奇古怪的人撅着个大腚在摆弄几个稀奇古怪的机器了。 “入口一个，宝月楼一个，游客服务中心一个，铜像旁再放一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四个1201输入着数据。 随着数据一个个地输入完毕，这些小机器人也分头行动，奔向了自己的目的地。 “热死了，还是得去游客服务中心歇着。”眼见着太阳越爬越高，身上的汗水也开始渗出。 走入游客服务中心，徐远风先是和负责跟他对接的工作人员寒暄了一会，随后便找了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坐了下来。 他从工作人员口中得知，虽然今天不是周末，但香妃园的游客数量并不会少到哪里去。 开园之后，果然人流量不少。 徐远风隐隐担心起来——如果按照这个人流量，那几台位于户外的1201在高强度的工作下会不会出现问题？ 一旁的工作人员见他面露难色，安慰道： “阿达西不必担心，我们香妃园只有上午这一下人多，下午人就少很多了。” “为什么？”徐远风有些疑惑——在他看来，大多数景点都应该是越到下午人越多，毕竟有不少人上午会赖床，起不来。 “下午那么热，这香妃园又那么大，逛的时间长了，都要被晒到中暑，哪里还会有什么人？” 徐远风这才想起，喀什这边的夏天本就温度比较高，再配上下午的骄阳。 谁要是在这个时候逛香妃园，那他可真敬这种人为勇士。 “对了，我看这个香妃园还挺新的，难道是重新修缮过吗？”徐远风问道。 “对的，阿达西你果然有眼光。这里以前不叫‘香妃园’，而是叫‘阿帕克霍加墓’，这位阿帕克霍加可是一个传奇人物，曾一度夺得叶尔羌王朝的政权。这里有他们家族五代人的墓葬呢。” “那为何要改名为‘香妃园’呢？”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起来，徐远风更疑惑了。 “因为《还珠格格》火了。里面的维吾尔族的香妃，端庄妩媚，能歌善舞，充满异域风情人气非常高。于是我们这边就借势造势，改阿帕克霍加墓为香妃园，以浪漫爱情为主题，扩大了园区的规模，编排了精彩的节目和体验项目，把这里打造成了一个体验极佳的旅游景点。” 徐远风点了点头，差不多明白了。 “但你可别误会，这叫香妃园的确是合理的。”那位工作人员有些着急，连忙解释道，“园区里有着典型的伊斯兰风格——圆柱、穹窿顶，绿灰相间的外墙，整体肃穆而美观。虽然说香妃并没有葬在这里，只是香妃的衣冠冢。可有传说，说香妃去世以后她嫂子万里迢迢护送她的遗体返疆，花了三年时间。香妃园就是将传说给说活了，说美了，自然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的确，用传说和现实历史相结合来打造景点的名片，还真的是一个好办法。既不像一些地方生造的所谓‘古城’那样违和生硬，也能最大规模地开发经济价值。” 这个思路徐远风非常喜欢。 当然，这些思路和知识也是尹秋告诉他的，不然他哪里懂这些人文地理和历史方面的问题。 毕竟他小时候压根没看过《还珠格格》，而且他后面学的理科，对大小和卓叛乱的了解也知之甚少。 “阿达西，你的小机器人报错了！” 徐远风思想放空，一旁的工作人员先他一步看到了电脑屏幕上的提示—— 位于铜像旁的1201跳出了故障码。 徐远风立刻起身，向着铜像那边走去。 香妃园里的铜像是乾隆皇帝和香妃的，两个铜像都骑着大马。 铜像底座周围的花坛里，花朵簇拥着，看起来像是月季。 不过徐远风没空看这些花——只见1201正躲在底座旁的阴凉处，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 他打开了1201的工程模式，结果发现，所有的中文字符全部变成了程序员最不想看见的字符——锟斤拷屯烫烫烫，还有一堆乱码。 看起来是高温引起的性能下降，导致堆内存和栈内存的初始化出现了问题。 解决方法也很简单—— 既然它说它“烫烫烫”，那就给它放到凉快的地方冷静一下。 而且这次1201的反应也给了徐远风十足的惊喜—— 过热以后，它居然能自己找一个阴凉的地方躲起来！ 虽然1201内部也有几个温度传感器，但这些传感器的主要作用是监控机体内部温度的。惊喜之余，他也感到了一丝疑惑—— 这个乘凉的代码，是谁写的呢？ 不过现在也来不及疑惑了，他必须赶紧将那个躲在游客服务中心吹空调的1201调过来。 身随心动，他熟练地拿起笔记本，准备给游客中心的1201发送指令。 可系统显示，它正在执行服务中。 那就只好将眼前这个宕机的1201带回去了。 抱起1201，他转身向服务中心走去。 路上，他还特意去宝月楼看了一眼。 宝月楼人还挺多的，有不少女生正和1201合影。而且这里的1201，也躲在了阴凉的地方。 很明显了，这不是巧合，确实是有人给1201加了代码。不过之前的那个1201，由于他载入过代码存档，可能没有更新到这一方面的能力。 第73章 绝对的意外之喜 回到游客中心，他惊讶地发现—— 和宝月楼旁的1201一样，有不少女生正和1201进行互动。 难道说，1201最合适的领域，是给年轻人提供情绪价值吗？ “姐姐，请不要用您的美甲扣1201的头皮！” 面对游客的撩拨，1201发出了奶凶奶凶的抗议声。 1201：(?へ?╬) “哇，好可爱！”几个女生惊叹起来。 “1201也是会生气的！嗷呜！” “哇！生起气来也那么可爱！跟着姐姐回家好不好呀，姐姐家里用的是上好的水电！” “跟我回家吧！我家里用的是沁人心脾的风电！” “跟我！跟我！我家里的用的是温暖人心的火电！” “……” “不要！1201是有工作的小机器人！跟着陌生人乱跑会碰到坏人！碰到坏人的话，会被坏人折腾坏掉的！1201害怕坏掉！” 1201：(xx) 徐远风眉头一挑—— 不是，这句话是从哪个互联网平台上弄出来的？还好这些游客光顾着逗这个1201了，没有看见他手里的另外一台。 等这一台热坏了的1201开机以后，就把游客中心的这一台1201调动到铜像那边吧。 徐远风坐了下来。 可他连凳子都没坐热，门口突然就嘈杂了起来。 “小机器人！又有一台小机器人！” 这是中心的1201顶不住了，叫了景区门口的那个吗？可景区门口不应该更忙吗？ 徐远风看向电脑屏幕—— 原来是他自己的问题。在给1201分配地点时，他误将出口与入口搞反了，导致其中一台1201压根没有事情干，只是躲在出口附近发呆。 现在，它就接收到了来自游客中心的求助信息，前来帮忙。 围在中心里那台1201的人群一下子就少了一半——他们去围着刚来的那一台了。 正当大家和1201互动得热火朝天之时，游客中心柜台后响起了声音。 “1201重启完成，初始化完成，修复进度完成，继续执行任务！” 徐远风和中心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完了，中心要变成1201的大型粉丝合影现场了。 果不其然，不少年轻人都围着这三台1201互动了起来，其中以女游客偏多——在之前提到过的互联网内容平台有着很多女性用户，而这些用户前来喀什旅游前，都会选择在该平台上查询旅游攻略，而这些人只要查了攻略，大概率就能浏览到之前关于1201的内容。 在她们看来，1201是可爱的、通人性的，既不像小孩那样吵闹，也不会因为意见不合而发生矛盾。 更关键的是，这个1201就连生起气来都如此可爱。仿佛是一只刚刚断奶的小猫一样，就连哈气和拍爪子都显得那么有趣。 徐远风看着1201如此受欢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给阿克苏组那边的年轻人打去了电话。 “徐工，有什么事情吗？” 少年语气之中洋溢着朝气，就像多年之前的徐远风。 “我问一下，你们组那边，1201测试的时候互动的人多吗？” “本地人很少，游客也不是很多，大家都是冲着和1201玩的心态来的。这也就是我们这边1201旅游功能比较差的原因。” “你们有些本末倒置了，互动性强当然是好的，但我们这个项目的关键就是为游客提供方便的，你们最好能在这方面多多上心。”徐远风说道，“对了，你们之前有没有改动过数据库里的代码？” “我改了一下，我想着让1201能在核心温度过高的时候能自己躲一躲，毕竟我们现在处于测试阶段，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能及时回收。可一旦大量投入使用后，总不能一台机器配一个人吧，那这算什么，小孩吗？还要配监护人有些说不过去呀。” “是你写的？”徐远风感到惊讶，对方不过是一个刚毕业的应届生，甚至于都没有过公司的试用期，“你有和别人说吗？” “没有呀，做事哪还需要大张旗鼓地做呢？”年轻人果然没有什么心机。 “是这样的，第一，你要和我说一声，这样我至少能给你把把关，要是代码有什么问题，你就失业了；第二，做事就是要大张旗鼓地做，不然谁知道你做了什么呢？千万不能只知道埋着头，否则你的功劳会被别人拿走的。” 徐远风将事情的利害关系与他细细讲来——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有能力，却很单纯，就像是他刚进入社会那样。 “好的，谢谢徐工，我一定谨遵您的教诲。” “等一下，先别挂，你刚来没多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这还真不能怪徐远风——这个年轻人来到公司后，成天只知道闷头干活，从来不出风头，存在感低到在来新疆之前，徐远风都时常忘记自己那三十多号人的组里面有这么一个人了。 “我叫李轩。对了，正好我也想问一下徐工，我们的测试结束后，是不是还要留下人来给这边的机器做运行维护呀？” “这个事情还早呢。但是小李，你属实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呀。” 在工作上，徐远风从不吝惜赞美之词。 刚挂断电话，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尹秋的消息。 “徐远风，你那个1201真就这么厉害吗？为什么又上了短视频平台的本地热搜了，还有几个内容平台里热度也相当不错。” 徐远风有点无语—— 自己这次明明是为了打造一个帮助游客寻找景点，规划路线的项目，怎么这个项目本身就变成了景点呢？ 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此时的游客中心里，前来和1201说话、合影的人群已经排起一条小小的队伍。 要不给这些机器人的程序改一改，不再使用那么多互动？ 显然不行——没人喜欢一个冷冰冰的机器人，而且这样的话，别人为什么不选择直接在手机上搜索呢？ 反过来想一想，这也不算是坏事，毕竟1201可不光只是这个机器人，而是支撑着机器人的数据大模型。 按这种趋势下去，也许有一天，真的可以以此为基础，打造出一个主打陪伴的大型项目？ 当然，这是后话了。 对于徐远风而言，显然是做好眼下的事情更加重要。 第74章 争执 “夜市作为一座城市的夜生活、夜文化、夜经济，它深受人们欢迎。不仅是热闹、拥有众多美味，还充满了市井温情。” “喀什是一座具有两千一百余年的历史文化名城，是古丝绸之路上的商埠重镇，东西方贸易经济和文明在这里碰撞。同时古老的香料、食材、制作方法也在这里交汇、相融，形成了喀什夜市中的那些特色的小吃。” “喀什夜市最主要一条街，被称之为“罕巴扎”，“巴扎”是集市的意思，“罕”意为皇帝，是说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客人都非常尊贵，也反映了当地人的热情好客。” “小杨呀，能不能不要念了，你这样口播的效果不会好的。”这位不太相熟同事的碎碎念让尹秋感到烦躁。 “现在看起来效果不好，但是等我背熟了，就好了呀！”小杨有些不服气，反驳道。 “你方向就搞错了呀！”尹秋深感无力。 “方向错了，做再多的努力也是白费。”尹秋劝解道。 “可是我觉得你的方向才是有问题的。”小杨显然是准备杠到底了，“我们作为一个官方的融媒体平台，我们必须体验我们的专业性，应该拿出来足够有技术性，体现能力的东西，而不是之前那种，简简单单的一个类似旅拍vlog的视频。” 尹秋也是头一回感受到了被杠是什么感觉，正想反驳时，小杨又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 “你所谓的‘烟火气’，你能拍，别人也能拍，凭什么大家来看你，而不看那些真正身处其中的人呢？” “要我说，什么样的媒体就应该站在什么样的位置。我们的位置就决定了我们作品的风格必须是充满技术的、高端的、着重于宏观叙事的。我们必须……” “你的思想有些问题，”尹秋毫不留情地将小杨的话头打断，“我们是人民的融媒体，镜头一定要面向基层，面向人民。想要打动人心，就必须深入大街小巷，捕捉平凡日子里的烟火气息，记录那些为生活奔波忙碌的身影。用真实的镜头语言，讲述每一个故事背后的情感与力量，让每一个画面都成为时代风貌的生动缩影。整个社会透过镜头感受到基层的蓬勃生机与无限潜力。只注重宏观叙事，只注重技术，而不想着如何将这些东西落地于人民之中，是必然会被时代所抛弃的。” “好呀，那我问你，我们背靠着官方，向全国人民宣传喀什，是不是要对得起手里的这份工资？就之前那个木雕店的视频，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甚至都不需要多少剪辑，也不用后期调色。就这种视频，给到任何一个新媒体专业的大学生来，一天都能给你做几十条！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简直愧对账号上那一个‘喀什地区融媒体中心’的名头！” 原来是个技术导向的年轻人呀，尹秋找到了症结。 “可是技术这些东西为什么就不能和烟火气结合起来呢？难道在你的眼里，高级的拍摄技巧和精妙的后期技术就必须要和宏大叙事相结合吗？你这是犯了归因错误，用你臆想出来的技术与立意关系，得出高级技术不能与接地气的市井生活相结合的错误结论。但是作品的传播程度，绝不是一个技术水平就能左右的！” “可是技术水平决定了作品的观感，观感则影响着作品传播的上限。我们怎么能拿着喀什人民发的工资，拍那些毫无水平的作品来敷衍呢？” “敷衍？哪里敷衍了？我给出来烟火气的方向，最近几期视频的播放量不也是很可观吗？”尹秋有些恼怒——她想出来的创作方向，在这个年轻人的口中却成了敷衍。 诚然，最近的作品浏览量确实是越来越低，也确实需要找一个新的方向了。小杨想的是航拍加口播的形式，但她并不完全赞同，只是觉得可以一试。 这也是她们来到夜市的原因。 “本来就是敷衍呀，我刚才已经说了，没有技术含量，随便找些新媒体专业的大学生来，一天就能给你做一百条——嗯，羊肉好香，尹姐姐你要吃羊肉吗？” 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可真是跳跃。 尹秋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话题就跳转了方向。 “要，怎么，你请客吗？” “可以呀，我在减肥，不是很想吃，可既然尹姐姐你想吃的话，那我就买一些。” 说完，小杨就走到摊位前，要了十五串羊肉。 我都不稀得点破你，你那是想着我吗？你是自己想吃吧！看着这小姑娘的目光一直紧紧地抓着摊位上的羊肉，尹秋暗自腹诽。 “还没说完呢，既然你觉得我的方向不好，那你为什么对你自己的想法这么有信心呢？” “姑娘，要什么辣，四川辣还是广东辣？” 小杨刚准备回答，就被埋头烤肉串的大叔打断。 “要得，前十串给我来四川辣滴，后面五串——” “侬勿好放太多辣，阿拉上海人食不得辣。” 两人一唱一和，一个四川话，一个上海话。 大叔满脸问号：“是……十串四川辣，五串上海辣？” “要得！” “是额！” 两人既是异口，也不同声。 三人你瞅我，我瞅你，一同笑了起来。 啃着手上的羊肉串，二人继续走着，寻找着适合取材的地方。 “你一只手拿着羊肉串，一只手拿着无人机盒子难道不累吗？”尹秋早早地将手上的羊肉串吃完，扭头看向了小杨。小杨此时正被辣到不行，一边嘶哈嘶哈地大口呼吸，一边把手上的羊肉塞进嘴里。 “嗯！嘶哈！没事，我觉得，嘶——这里就很不错，适合航拍。嘶——” 她们现在的地方，正是整个夜市的中心位置。如果从这里开始航拍，效果一定不会差的。只是…… 尹秋看向一旁的小杨——白皙的脸庞被辣到微微泛红，却还在一个劲地猛吃着。 “你真能飞无人机？”尹秋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中心里就那么几台无人机，加上无人机的价格昂贵，还有安全问题，她不得不谨慎。 “我当然能飞，”小杨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擦了擦嘴，随后熟练地打开了无人机的箱子，设置起来，“江主任准备把中心以后的航拍任务都交给我，因为我有无人机执照。” 高手果然都藏在身边啊。 无人机飞了起来，在夜空中越变越小，随后向着夜市的门口飞去。 “尹姐姐，我说一下我的想法，”小杨一边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一边讲述着她的思路，“航拍加口播，重点在于航拍，首先是拍出夜市的繁华，拍出喀什人民欣欣向荣的生活面貌，在此基础上的口播就不会浮于表面。多拍几段视频，来对应口播中的节点，并以节点为基础进行剪辑。这样，既讲述了喀什千年古城的历史，又展示了当下的喀什风貌。” 尹秋不置可否—— 说得真好，可是这种方法在上海早就用过了，早在无人机摄影刚诞生之初，就有传媒公司做这种事情。这些人实践的结果揭示了航拍的最大问题——场景太大，缺乏生动的主体，观众的目光不知道聚集于何处。加上口播的内容形式，想必数据不会太好看。 尹秋不准备再与她作争辩——作为过来人，她深刻地知道，什么叫“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第75章 各有千秋 “好呀！现在的中心可真是好起来了呀！”办公室里，江主任正吃着盒饭，分外开心。 “江科，你高兴两个钟头了，文艺汇演赚钱的事情不至于高兴这么久吧？”张饶坐在一旁，熟练地将菜格子里的汤倒进白饭里—— 下班时间，他从来都是直呼江主任大名的。 “不光是因为这个，而是现在终于有人能直接找到我提出想法了。就今天下午那个刚来没多久的运营小杨，她就给我提了个新方向，新想法。”江主任挖了一大勺米饭送入口中。 “哦，我记得她之前还挺怵我们的，怎么突然就开始和你有交流了？她提了个什么想法？” “她想做一个航拍加口播的形式，正好尹秋给的烟火气方向也遇到了瓶颈，不如就让她放手一试，我现在呀，确实没有年轻人那么活络咯！” “航拍？”张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你不会把无人机给她用了吧？她会用吗？江科你知不知道有些无人机是要执照才能飞的？万一出了点问题我们可是要倒大霉的！” “你看你，又急。”江主任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层，“我就知道你会急，特意逗一逗你的，人家小杨可厉害了，还有正儿八经的c的执照呢！” “是caac吧。”张饶给江主任摆了一道，只能从他说话的错漏之处找回场子。 “这样的工作氛围就很好，有想法就沟通，我又不是什么恶魔。哎呀，吃完！下班！” 江主任吃饭如风卷残云一般，现在已经在收拾桌面了。 “诶，江科你不等我的吗？你要给我关中心里面？” “记得关灯！” 江主任头也没有回，拎着袋子就往门外猛冲。 与此同时，刚拍完航拍素材的尹秋也回到了住处。 推开房门，就看到了徐远风。此时的徐远风正带着些许怒意。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尹秋感受到了气氛的诡异。 “还说怎么了，你有事也不至于消息也不回一个吧？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徐远风有些着急，“你人生地不熟的，突然联系不上，我能不紧张吗？” 尹秋闻言，立马意识到：坏了，航拍的时候光顾着和小杨拌嘴了，手机都没看过。 尹秋打开手机，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消息通知。 “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呀。”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做很重要的工作，万一影响到你工作了怎么办？” 尹秋有些摸不着头脑——徐远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她的工作了？以前的徐远风可是巴不得她马上辞职回家的。 见尹秋一脸疑惑，徐远风立马会意，解释道： “主要是，我在工作的时候，有感受到这边人的热情，这种工作，其实挺有意义，挺有满足感的。所以我觉得，你在工作的时候一定也很有满足感吧。” 徐远风的话非常诚恳。 “哎呀！木头脑瓜开窍了！”尹秋开心地拍了拍手，“我还以为你又要开始指责我乱揽责任呢。” 徐远风刚想开口，就被尹秋制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就想说那句都是为了我好吗？” 徐远风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随后走进厨房。 “等你好久，见你还没回来，我就和阿依莎大婶先吃了。我现在给你热一热吧。” 短暂的等待后，徐远风端着一个大钵走了出来。 “过了那么久，担心你想家里的味道，特意给你做了一个腌笃鲜，不过是新疆版的。” “新疆版？你换了食材？” “对的，我把五花肉换成了羊肉和牛肉。” 腌笃鲜，是上海本帮菜中具有代表性的菜色之一。原版的做法是春笋和鲜、咸五花肉片放在汤钵之中，小火慢炖，直至鲜香四溢。 徐远风将鲜五花肉换成了鲜羊肉和腌牛肉，还跑了许多地方，买到了新疆很难买到的鲜竹笋。 本来抱着满满的期待，想让尹秋吃到第一口，这才急着给尹秋打电话，于是有了后来发现联系不上的事情…… “好吃吗？”他试探地问道。 “好吃！”尹秋喝着汤，非常满足。 徐远风给的“小惊喜”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你的1201协作测试，做得怎么样了？” “现在看起来还挺不错，不过1201在一些极端环境下还是不太能稳定运行。” “什么极端情况？”尹秋问道。 “比如说香妃园吧，那里很多地方少遮挡物，也不像公园和大街上有很多能躲开太阳直射的地方。1201即便改好了散热问题，在太阳底下直直晒几个小时，也有概率会出现过热的问题。” 徐远风有些无奈——1201的主动散热系统已经改进完成了，不过由于机器内部空间设计上所导致的小范围积热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如果不解决内部空间设计的问题，这种情况就还是无法杜绝。”徐远风长叹一口气。 “就没有什么好事情吗？” “有的，阿克苏组那边一个年轻人给了个乘凉代码，新送过来的1201就有这个功能。温度过高的时候，就会触发这个指令，前往没有太阳直射的阴凉地方乘凉。” “所以你叫这它乘凉代码？” 尹秋笑了——徐远风的表述果然还是那么直。 “你那边呢？今天是又加了什么班？”徐远风也关心着尹秋的工作——至少在这段日子里，两人的工作都是相通的。 “有一个年轻人，她给了一些想法。她想做航拍视频，所以我就陪她去拍摄了一些素材。虽然她的想法有些问题，但多少还是有些可取之处吧。” “长江后浪推前浪呀，现在不少的应届生也有很强的能力。”徐远风坐了下来，感慨着说道，“也不知道以后的年轻人是怎么看待我们所做出的努力的……” 他们，会认可，还是会质疑？ 第76章 人间烟火气 几天过去。 临下班的小杨看着屏幕上寥寥无几的浏览量，感到有些委屈。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的口播那么富有感情，航拍的效果也不错，转场的特效也很好，为什么会这样呢？” 尹秋想要安慰一下，可一想到两人之间观念的不同，自己的安慰或许会被误解成阴阳怪气和幸灾乐祸。 于是，思索再三，她用胳膊戳了一下张饶，张饶茫然地看着她。 “安慰一下，别人小女孩要是因为这次打击影响到了工作积极性怎么办？” 尹秋一边压低声音，一边使着眼色。 张饶马上会意，走上前说道： “太可恶了，这个短视频平台简直是有眼无珠！看不到我们小杨同志的高级剪辑，读不懂我们小杨同志的高尚立意！” 尹秋无奈地扭过头—— 这话里话外怎么就这么像是在阴阳怪气呢？ 而且是特别直白的那种——嘲讽！ “简直就是可恶！不能欣赏这种高雅的艺术！” 尹秋闻言接着倒吸一口凉气—— 我真的后悔让你安慰了，求你赶紧闭上嘴吧。 “不行！我今晚还要去拍一次！尹姐，下班之后能再陪我拍一次吗？” “还是航拍吗？”尹秋问道。 “不，这一次不用航拍，我要做跟拍，然后再配音。这次我要对标《舌尖上的中国》，我要把升格镜头、希区柯特变焦、长镜头等所有方法都用上，然后……” “然后拍一个十多分钟的视频，最后一点浏览量也没有，对吗？” 看得出来，小杨不是那种碰到打击就一蹶不振的人，所以尹秋决定和她好好谈一谈。 尹秋跟小杨只是因为之前的工作打过一次交道，有过短暂的沟通，说起来的确算不上相熟。 这一次，两人在工作观念上也存在明显的分歧。 可尹秋一向主张求同存异，她也觉得小杨不是什么无法沟通的人。 “你想要用到那么多的技法，但拍摄最核心的问题是表达。你想用什么样的镜头语言表达出什么内容，这个内容才是关键，所有的技法都是锦上添花。不论是你前天的航拍，还是我们现在谈到的各种技法，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小玩意。如果想要被观众喜欢，你就必须做到言之有物。” 小杨微微点头，似乎是认同了尹秋的话语。 “为什么你费尽心思做的航拍视频流量差，就是因为这段视频言之无物。你口播里提到的这些东西，大部分都能在网上搜索到。短视频的用户和中长视频的用户不一样，他们碰到这类信息的时候，大多都不愿意花费时间去浏览。” “所以，我该怎么做？” “尹秋，你可别凶别人小姑娘呀。”江主任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江主任好！”小杨见江主任走了过来，有些受宠若惊地打着招呼。 不等江主任说话，张饶倒是先开口了： “小杨，没这个必要，你看我和尹秋，从来不跟江主任问好，他从来不说什么的。” 尹秋瞥了一眼张饶，随后也毕恭毕敬地开口。 “江主任，您好！” “诶，你找茬！江主任，我举报！尹秋她找茬！” “好了，还有十多分钟下班呢，别闹。我刚刚听到各位的话了，我看不如这样，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夜市转一圈，能拍到素材最好，如果拍不到的话，就当是给尹秋和小杨收集灵感了。”随后江主任转向尹秋，继续说道。 “文艺汇演的导演那边改动了不少东西，不过放心，对网络传播有帮助的节目他一个也没动！他让我转告你，下个星期就要开始第二次彩排了，至于内容和文案，过几天他就发过来。” 下班后，一行人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夜市。 此时的夜市还没到完全开张的时间，但周围的摊位都摆了上来，摊主们都在匆忙地上货烧炭。 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好拍的，几人围在了那天航拍的地方闲聊起来。 “小杨，你之前说的那些什么西区东区变焦，还有什么生个镜头是什么东西呀？” 这类专业名词，别说是江主任和张饶二人了，就是尹秋也只是略知一二。 “升格镜头通俗讲是慢动作。叫升格是因为，正常拍摄时会选择每秒二十四个画面来进行拍摄。但是如果这个镜头在摄影机拍摄时，用的是五十个画面或者更多画面的话，在进后期制作的时候也还是会变成常规的每秒二十四个画面，就会显得很慢。这个拍摄技术一般用来减少多余元素，突出主题的细节，同时让画面变得更为协调统一。” “你听懂了吗？” “懂了，但是不完全懂。” 江主任和张饶对视一眼。 “通俗来讲，这么处理能更好地看出人物动作和表情的细节。”尹秋用一句话解释道，“如果是拍景色的话，能渲染一下情绪。” “没错，尹姐说得对！至于那个希区柯特变焦，也是一种拍摄方法。一般是在拍摄时一边改变焦距，一边让摄像机也做前后移动，形成一种扑面而来或者缓缓离去的感觉。” “这个拍摄技法在短视频平台还挺火的，但是想要拍好需要的设备可不少。以后我们要是去进行一些自然风光的取材可以用这种方法。”尹秋补充道。 呼—— 不远处，一个炒粉摊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闪烁，照耀在了大叔略带皱纹的脸上。 大叔的脸上带着微微笑意，既是对客户的感谢，也是对生活的热爱。 手上颠起的锅，不仅仅只是食客们的一份夜宵，也是自己的生活。 尹秋和小杨看得入神，江主任正想叫两人，却被张饶伸手拦下。 “带摄像机了吗？”尹秋身体倾向小杨，眼睛依旧抓着摊位老板的一举一动。 “带了。”小杨也被这摊主的表演吸住了注意力。 “看到了吗，颠勺的瞬间，火会燎起来，这就是烟火气息。你应该知道这种瞬间该怎么拍吧？” “升格镜头，然后摄影机再做一个斜向的移动？我懂了！” 小杨话刚说完，就抱起了摄像机，向着摊位跑了过去。 “看到了吗，这又不是什么珍馐，她们一直盯着看，肯定是有灵感了。”张饶挑起眉毛，颇有些得意地对江主任说。 “说起来，这有什么好拍的呢？难道说，是我们的眼神不好？” 江主任眯起眼，仿佛这样就能从那位摊主的动作中看出什么似的。 “我们肯定看不出来呀。要是我们什么都能干，还需要合作协助，互利共赢吗？” 第77章 广度与深度 慢镜头下，熊熊火焰燃烧着，夹杂着颠到半空中的调料粉与蔬菜，掀起滚滚炊烟。 摊主刚劲有力的动作之中，凝聚着多年以来的经验，夹杂着食客们内心的期待。锅中跳跃的不只是食材，还跳跃着摊主对生活、对未来的期盼，跳跃着整个喀什人民对游客们的热情，跳跃着整个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经济崛起。 并不是再戴高帽子或者说空话，而是——真正的“以小见大”，本就是从生活里看到辽阔的世界。 小杨默默地记录着这一切。 这一刻，她意识到了尹秋的那句话—— “只注重技术，而不想着如何将这些东西落地于人民之中，是必然会被时代所抛弃的。” 原来，只是生活中的小小瞬间，也有着值得被记录的美好。 “好！好！好！” 看着这一段充满热情的素材，江主任激起波涛阵阵，全然忘记了应该如何措辞，只能用三声“好”来表达赞许。 “看给你激动的……”张饶虽然看着波澜不惊，实际上心里也在感慨尹、杨二人的审美，“不过我看这视频还是有些短，我们是不是需要多拍几个摊位，新疆炒米粉拍完，还可以拍烤肉摊，多拍几个，然后回去一起剪辑。” “可我还是想做更有深度的东西。”小杨说道。 “我们先做广度吧，等广度上来了再做深度。”尹秋回道。 江主任：“什么深度、广度的，你们两个能不能说点我们听得懂的？” “小杨想做深度内容，估计就是去采访摊主，讲一讲摊主的故事，而我说的广度，就是要多拍摄一些这种视频，通过音乐卡点等方法，让视频内容的传播度变得更广。”尹秋解释了起来。 “没错，我就是想要做一些有深度的东西，现在很多传媒公司、甚至于很多地方上的自媒体，都不重视深度内容，或者说想重视深度内容，但水平不够做这些。这就导致了大家在网上只能浏览到一些浅层的、信息量低的信息流，除了能让人多分泌一些多巴胺以外，毫无作用。” 尹秋挠了挠自己的鼻尖—— 这姑娘可真敢说，但想想也是。 自己之前在上海的时候，为了拒绝那些博流量而炒作的“假新闻”，也是没少和领导闹腾。 “我觉得尹秋说的有道理，小杨说的……”江主任并没有表达太多情绪，而是分析了起来。 “也有道理！”张饶向来喜欢接江主任的话，“可在我看来，小杨更有道理。” 张饶毕竟是文字工作出身，对信息的深度有着很高的执念——他甚至是几个人之中唯一一个只有在工作需要的时候才会打开短视频平台的人。 “我们作为媒体人，尤其是作为官方的媒体人，一定要想办法做出深度内容，做好深度内容。不过，就我了解，现如今能做好深度内容的人少之又少，做出来的效果不是浮于表面，就是过于无聊，甚至有不少人拿着深度内容当幌子，干些哗众取宠的事。” “那张叔，我这个方法是不是可行呢？”小杨的话语之中含满期待。 “设想起来都觉得可行，落实下来才能找到问题，所以我还真不能说你的方法怎么样。还有，你以后直呼我大名也好，喊我张哥也罢，就是别叫我张叔了，我没那么老。” “好的张叔！”尹秋搞怪了起来，接着又补充了一句，“知道了张叔。” “江科！有人找茬呀，你管不管了？人呢？” 张饶转过头去，却没有看到江主任。 扫视一番后，才看见江主任正躲在安静的角落里拿着手机，似乎是在发语音。 “嗯？发生什么事了？张老大爷？” 江主任满面春风地向着几人走来。 他径直走向了尹秋身前，丝毫没有在意张饶脸上五彩斑斓的表情。 “好消息，文艺汇演需要的那几个乐器准备好了，明天上午就能送来，下午就可以通知那些乐队来试一试音了。” 尹秋正感到开心，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连忙拿起手机。 “嗯？你怎么了？” 江主任见尹秋表情有些不对，问道。 “啊……我忘记跟我老……跟我住在那里的阿依莎大婶说我要晚回去的事情了，我可不能让她担心呀。” 尹秋尴尬地笑了笑。 江主任没有过多在意这些，只是招呼起了众人—— “拍素材也不能饿了自己，各位随便挑一些，我来买单！” “那我要一份新疆炒米粉！多放辣！”小杨开心地冲到了炒粉摊前点起了单。 “……” 吃过江主任的饭后，尹秋和小杨继续谈论起素材的事来。 尹秋认为，之前拍摄的那些升格镜头，拿来做深度内容的话劣势非常明显——太短了。如果想要以某一个摊主为基础进行深挖，并以此见微知着，制作深度内容的话，就必须找到一个有着足够吸引力故事的人，将百姓的故事融合与历史的故事之中，让本地人从自己的经历中找交点、寻共鸣，让外地人从融合的故事线中感受喀什的历史底蕴与人文风貌。 这一思路虽然得到了小杨的赞同，但她还是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小杨觉得，从百姓的故事里体现历史的大变迁，可能会出现有失偏颇的问题。为了避免出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如直接以美食为切入点，多讲一讲喀什当地的美食文化，并从中挖掘一些有趣的历史故事。只有足够有趣，才能把人留下来看更具有深度的内容，感受更具有底蕴的文化。 “要我说，你们在这里纸上谈兵也讨论不出个结果，不如像之前一样，写一个方案，需要什么资源，要做些什么，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么，以及预计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方案写好之后，我们再进行讨论。” 为了照顾头一回自己写方案的小杨，江主任特意将写方案的细节都告知了出来。 “好的，我回去就写方案！”小杨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 小杨的活力感染了三人，他们相视一笑—— 若是好好培养，她将来必然也是融媒体中心能挑大梁的人。 第78章 生活有自己的轨道 客厅里，徐远风正对着前置摄像头挤眉弄眼，他想做一个特别愤怒，特别可怕的表情。 无他，只是因为尹秋今天又不提前告诉他要晚归。 等他做完了晚饭才看见尹秋的消息，更让他无语的是，尹秋居然说她吃过了。 要在外面吃早说啊，早知道就不煮那么多饭了！ “我很生气！很可怕！不怒自威！昂——” 徐远风如同自我洗脑一般自言自语道。 吱—— 年迈的大门被推开，徐远风立刻拧出了一副怒气冲冲的表情看向大门，正好就对上了刚回来的尹秋。 哪知尹秋不仅不感到害怕，还笑出了声—— “哈哈哈！徐远风，你为什么是这个表情？看起来就像，就像是一块刚被人拧干的抹布！笑死我了！” “我很生气！这是生气的表情！”徐远风继续绷着脸，将声调压低。 “不行了，你在搞什么？为什么突然要装成气泡音？”尹秋笑弯了腰，捂着肚子。 “还不是怪你！那么晚才告诉我要加班，早知道就不做你的饭了！” “别急呀，你看我给你带了夜宵。”尹秋自知理亏，回来之前特意给徐远风买了一份新疆炒米粉。 “这还差不多，”徐远风打开热气腾腾的打包盒，尝了尝。 “不过我之前看见这种摊子的时候，就很好奇，”他说道，“你说，湖南、江西、湖北、四川等省份有吃米粉和米线的传统，可新疆好像不是水稻的传统产区吧，为什么也会吃米粉呢？”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新疆的人均水稻种植面积可是非常高的。而且，新疆那么大，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是干旱无比，全年见不到水的那种。在天山的山麓下，有着大量的绿洲，这些绿洲水草丰美，水热条件很好，很适合发展种植业。” “既然如此，那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新疆的特色米呢？你看，东北地区有粳米、五常大米；南方地区有香米和籼米，新疆地区有什么米呢？” 尹秋闻言笑了笑，认真讲了起来。 “新疆有米泉米。这种米的种植过程中，光照时间、生长期都长，昼夜温差很大。和新疆的葡萄干棉花一样，光照时间越长，生长期限越长，它的品质越好。” “新疆干旱少雨，农作物基本上都是靠无污染天山，昆仑山雪水来浇灌的。雪水之中不仅污染少，矿物质含量以及各类养分的含量相比较而言，都非常高。” “昂，我懂了。其实在来这边之前，还担心我会不会天天吃馕呢。” “你这是刻板印象！”尹秋纠正着徐远风的错误想法，“至少在喀什地区这里，我们平时常吃的食材都有。” “而且，我还担心这边的主食价格会很贵呢。”徐远风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粉。 “你在逗我笑吗？”尹秋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粮食自给率将近百分之两百，换句话说，新疆产出的粮食只有一半留在了本地，剩下的一半都卖出去了。” 徐远风当然不知道这些，毕竟他平时从来不了解这方面的事情。 “对了，今天又是因为什么加班呢？” “前些天那个小年轻出的作品没有效果，为了找到症结，江主任提议几个人一起去夜市采风，所以就晚回来了，而且这个也不算加班。” “之后呢？你采风采回来一盒新疆炒米粉？还有点辣。” “当然不是，我们达成了一些共识，不仅要把视野放在传播广度上，也要注重作品的深度，让作品更有内涵。让观众看完作品之后还想再看，而不是看的时候哈哈傻乐，刷下去就忘了。” “但是想要做出有深度的内容可谓难如登天。你看看那些主做中视频的网络博主，最后不都转身投向了短视频的怀抱里吗？现在没有多少人会在休息时间去思考更深层次的东西，因为光是工作学习就已经掏空了大家的精力。” 徐远风的话并非毫无道理——如今的短视频平台如同深渊一般凝视着每一个寻求放松的终端。 终端之后，是一群蜷缩在物质的冬夜里，划着一根又一根多巴胺的火柴，试图寒风呼啸的生活之中寻找片刻温暖的人。 尹秋长叹一口气——她何尝不知，如今的网络环境下，想要做出有深度、有内涵，更有现实意义的内容有多难。 可刚进入职场的小杨都投入了进去，自己这位前辈怎么能知难而退呢？ “可是，有些东西是一定要去做的。我们不做，难道等着其他人去做吗？总该有人带头，我们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起带头作用。” “深度……”徐远风也陷入了思考，“历史底蕴、人文环境、自然美景、市井故事，这些都是很适合深度挖掘的方面，而且大多数地方都有，可到底要如何发掘，如何留住别人的脚步呢？我想不出来。” “你满脑子都是程序，都是代码，你当然想不出来。”尹秋并没有感到意外，“你脱离生活太久了，在你的世界里只有工作。” “谁说的，除了工作，还有你呀。” 徐远风突如其来的情调让尹秋一时间感到不知所措，只是几个呼吸之间，脸上的红晕便如同洇如水中的胭脂一般，四散开来。 “嘿嘿，你怎么还害羞起来了。”徐远风打趣道。 “好了，怎么这么不严肃！我问你，除了我，还有工作，你是不是没有把感情投入在别的方面？” 徐远风歪着头想了一下—— 在来这里之前，似乎还真没有过。每天的生活就是按部就班地起床，上班，工作，下班，回到家之后做做家务，顺便准备一下明天带到公司的盒饭，和尹秋说说话，忙的时候甚至话都来不及说…… “以前是这样的，但现在不是了。当地人的热情，与随处可见的生活气息，让我意识到，原来除了工作和事业以外，还有很多重要的东西等着我去感受。” 徐远风看着尹秋绯红的脸，心底的笑意浮现于脸上。 仿佛之前的不愉快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 第79章 民族的乐章 “盘龙古道你知道有多远吗？是我们说去就去的吗？直线距离将近两百公里！一个来回要四百公里！都够你从成都走到重庆了！” 上午，尹秋正推着小推车从江主任办公室前经过时，听到了他的声音。看起来是小杨想要去盘龙古道采风，但她却忽视了一个事情。 那就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这边，两个地方虽然同在一个地级市，但是距离却有可能非常远。 说起来，自己好像对这个盘龙古道的了解并不多。 尹秋只知道，盘龙古道地处我国最西部的边境，“盘龙古道”只是大家给它取的俗名。 这条路的正式名字是瓦恰公路，因地处瓦恰乡而得名。 这里地形奇特，四周都是高海拔的群山。 当地人在群山之中的一块塬地生活着，曾几何时，去一趟县城，得花上半天时间去绕路。随着瓦恰公路的开通，节省了大量时间。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条路并不能算是一个景点——最初只有瓦恰乡的百姓才走这条公路，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可近几年来，随着越来越多的户外爱好者来到这里，也为这震撼的景色所倾倒。 于是，走盘龙古道就成了无数人必打卡的项目，慢慢的也成了网红公路。 不过现在也没时间想更多的了——她手上的推车装着这次文艺汇演乐队节目所需要的乐器。 有了这些，文艺汇演里乐队节目的演出效果就能得以保证了。 尹秋将这些东西放入库房后，就开始准备通知这些乐队了。 路过江主任办公室时，正好看见小杨走了出来。 小杨看起来心情有些低落。 “怎么了？为什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尹秋关切地说道。 “呜呜呜，尹姐，江主任不同意我们去盘龙古道采风，我还想去盘龙古道航拍呢！” 年轻人果然能想——居然还想在盘龙古道航拍？ “是这样的，盘龙古道在边境附近，你也有无人机执照，应该知道这种地方不太方便吧？” “盘龙古道在边境吗？”小杨有些难以置信，她拿起手机，打开了地图。 “还真是！”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不让我去呢。” “你不是喀什大学毕业的么，为什么会不知道盘龙古道在哪儿呢？”尹秋心生疑惑。 “盘龙古道也就这几年才打出名头的吧，我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个景点的时候，已经大三了。而且我了解到，前往那条公路参观的人多半是玩越野的，我自然就少有了解，再加上一些固有观念，根本不会往这个角度想……” 说完，她微微地耸了一下肩。 “下次提出建议的时候，可以多做了解。”尹秋说道。 “所以尹姐，你参与的那个文艺汇演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还不错，已经解决了乐队的大问题，第二次的彩排已经提上日程了。等到节目的顺序、主持人的串词这些东西都确定之后，整个文艺汇演的完成度就算是很高了。” 小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继续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下午，几个乐队成员来到了中心，领到了自己的乐器。 将乐器接上音箱，试音正式开始—— 热瓦普的抓人，浑厚，迷幻；冬不拉的淳厚，高亢；弹拨尔的宽广…… 这些声音，在音箱的放大之下，变得更加地震撼人心，也更加让人心生向往。 “这是乐队的一小步，却是我们民族乐器走向未来的一大步！” 一个乐队主唱拿着自己的热瓦普，爱不释手。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第二次彩排呢？” “我们具体是在哪里举办这个音乐节？”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起来。 “不必着急，第二次彩排很快了，至于到哪里开音乐节，目前暂定是人民公园。”尹秋回答道。 “人民公园好呀，人民公园地方大，能容纳很多人呢！哈哈哈！” 如果能走上台去，又有多少乐队愿意屈身于酒吧和街头呢？ 这一次的文艺汇演，正是他们向全国，乃至全世界展示自己音乐才能的最好机会。 由衷的喜悦，带来了无限的感染力。 尹秋也明白，这一次的机会，他们不知道盼望了多少年的。 这些年来，短视频平台兴起，让乐队这一艺术形式焕发出了第二春。 之后，各种各样，良莠不齐的乐队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又如同路边的石子一般被人遗忘。 可他们这些立志将民族乐器的独特声音带到全世界的乐队，却没能乘上短视频时代的春风——对于普通乐队来说，进可录制音频发布作品，退可回到酒吧拾起驻唱的老活计。 可眼前这些人，他们手里的热瓦普、冬不拉、弹拨尔却连音箱都连不上。 那些美好的、充满着历史厚重感的声音，在无尽喧闹的海洋之中，掀不起一丝涟漪。 他们能收获的，只有街头游客口中些许的赞扬，和那些投身于现代乐器的同行口中的不解，甚至鄙夷。 现在，他们的机会来了——这一次的文艺汇演，他们可以用传统的乐器，组成现代的乐队，将自己的想法、创意、思想，化成一道道音符，一声声歌唱，让全国的人都看到，听到！ “我们的乐器是最棒的！我们的乐队是最独特的！” 乐队主唱将热瓦普抱入怀中，摩挲着，感慨着。 “再也不会有人说我们是闭门造车，更不会有人说我们在做无用功了。” 尹秋看着他们，心中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自己的小小建议，让他们有了改变的机会，给了他们实现艺术价值的平台。 一定要把文艺汇演办好，一定要让这次文艺汇演的名声响亮起来！ 让他们的声音被人听见，让他们的想法为人所知！ 更重要的是，让更多的人听到喀什的声音，让这里的民族传统乐器，不会淹没在历史的砂砾之中！ 爽朗的笑声、充满期待的眼神——这一切，都使尹秋充满了决心。 第80章 力争上游 “喀什人民公园，始建于1953年。” “那时的公园不过是一片黄土丘，其间杂草丛生，树木稀疏杂乱。” 喀什公园的步道上，江主任正带领着赞助企业的代表们，前去观看文艺汇演的选址，以便之后各家企业工作的展开。 “四年之后，喀什公园初具规模，通上了电，安上了电灯和广播，成为喀什各族群众进行集会和娱乐活动的好去处。” 人民公园是喀什最大的公园，但很多人并不了解它的历史，江主任一边走着，一边为他们讲述着这个公园的悠久历史。 “1960年，这里建了个果园，栽了许多果树。” “1965年，又建了两个凉亭。” “喏，就在那里！” 众人顺着江主任伸出的手望去，看到了两个古色古香的凉亭。 “之后又建了儿童游乐园、动物园。1994年，公园里完成了道路、水池、大门之类的配套工程。” “至此，人民公园成为占地三百余亩，栽植树木五十余种，栽植花卉近八百种的大型园林，同时也是南疆首屈一指的城市园林。” 尽管人民公园历史相比于喀什整个城市来说，不过如同尘埃之于沧海，但这一段历史，却代表着喀什人民的崛起之路，同时也见证着喀什人民生活的逐渐富足和喀什经济的蛰伏与腾飞。 “这边，就是我们准备举办文艺汇演的地方了。” 在一片大空地前，江主任停了下来。 “不过呢，具体舞台在哪，朝向何处，观众席如何安排之类的，还没有确定。” “那么，舞台的摆放有什么具体的标准，或者要求吗？” 于途作为撮合起这些企业家的代表，自然先说了起来。 “没有什么特别硬性的需求，只是希望舞台的音箱不要对着居民楼就行。” 一群人听闻此言，四下观望起来。 “那一栋楼，我记得不是居民楼吧。” 有人伸出手，指向了旁边的喀什文化广场。 “这栋楼是办公楼，但能不对着还是不要对着了。”另外一个企业家回答道，“你看，我们要是对着这栋楼，到时候就会有很多人进楼里拍摄，毕竟这栋楼的视野会非常好。到那个时候，治安压力就会非常大，对楼里面的公司和营业的商家也会是一种困扰。”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那这样的话，是不是只能让舞台朝向公园内部了呢？” 一众人看着马路对面的居民区，又看看另一边的居民区。 为了避免影响到周围居民，似乎只能让舞台面朝公园内部了。但这就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公园算是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如果演出当天风力较大的话，就必须要重点做好舞台的防风工作。 “既然假设舞台朝向公园内部，那我们就以此为基础，讨论一下我们的摊位要怎么摆吧！”于途提议道。 江主任双手抱胸，静静地看着这些人—— 为了抢到一个好位置，他们争论了起来。 作为领头羊的于途，自然是抢到了他认为最好的入口位置。在他看来，这个免费的试吃摊往这里一架，但凡出入的人都能看见他的商品。只需要随手一拿，他和工厂里的研究员苦心研究出的新品“牛奶巧克力草莓夹心馕”就到了潜在客户的手中。 到时他们只要吃了一个，必然会被“牛奶巧克力草莓夹心馕”的美味所俘获，在喀什当地游览一番之后，直接买个四五箱回去当伴手礼，回家之后再怀念着这个美味，在互联网店铺里再买上个四五箱…… 这生意可真是好做呀！ 其他企业就没有他这么安逸了，大家都在讨论着摊位布置在什么地方更能获得人气——观众席旁边的几个点位是大家争抢的重点。 “老赵，你的那个冰淇淋我都不想说，太老土了，那些来这边的人肯定不喜欢吃，这个点位你就让给我，我肯定能最大限度地利用人流。” “小钱呀，你怎么还有底气去说别人老赵的？你看看你的厂子入不敷出多久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去那边角落的点位吧，这个点位我看就很适合放我的牛奶糖果和果脯。” “什么牛奶糖果和果脯，老孙你真的是个勺子，那些年轻人参加这个音乐节，不会喊不会叫吗？喊了叫了不就渴了吗？谁口渴的时候会去吃你那个干巴巴的果脯？还得是我的牛奶适合放在这里。” “……” “于途，你要不去劝劝？”江主任见状，忍不住推了推于途。 “没办法，这就像是买车买房一样，下了定金之后就整天惦记着这个车子和房子，我原本不想麻烦您的，不过他们等不及了，就只能带他们来看看咯。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望梅止渴！” 江主任看着众人热火朝天的讨论。 “不算吧，这只是大家的期待而已。我们也很期待着这次文艺汇演，比起文艺汇演本身，我更期待它的出现，能给喀什带来什么样的新变化，能给喀什地区的旅游带来什么样的新格局。” 毕竟江主任确实欣赏不来里面的新艺术形式。 好在他也不是什么保守之人—— 只要能对喀什的未来有利，只要能让喀什得到更好的发展，他都愿意一试。 前提是计划确实可行，再加上领导拍板。 这并不是胆小，也不是缺少责任心。 相反，他正是知道自己的任何一个提议，一个想法，都有可能影响到喀什地区在外界的形象，所以才会如此谨慎。 现如今的融媒体中心，有着张饶这样能力挽狂澜的救生员，也有着尹秋这样的中流砥柱，在未来，也将会有小杨这种思想活泼的年轻人。 未来，说不定自己真有机会晋升。毕竟，这么难得的变化，再加上如此强而有力的团队，自己这辈子也许再也碰不到第二回了。 人，都想力争上游，江科也不例外，而且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毕竟他是真真正正想要靠着实绩往上走的。 如果这都要被批判，难不成大家都应该躺平？那岂不是懒政怠政？ 第81章 寻找突破口 转眼就到了第二次彩排。 “除了传播性，我觉得艺术性也需要保证。所以……” “所以你就是觉得这些乐队节目没有艺术性咯？难道在你的眼中，只有脱离群众的，让群众看得昏昏欲睡的东西才是艺术？” 第二次彩排完美收官，可尹秋和现场导演吵了起来。 “一个团舞节目搞那么长，你知道有多拖整个汇演节奏吗？前一个节目刚调动起来的情绪，马上就会被压回去，等到时候下面的观众大喊‘退钱’你就知道后悔了。” 尹秋非常火大——自己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在她看来，这些不能调动观众情绪的团舞节目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音乐节这个形式里。 可现在，居然一个团舞节目就要占用接近十分钟的时间。 如此冗长的、毫无爆点的节目，如同在热火朝天的现场里泼下一盆冷水。 因此，她希望导演能够将这个节目撤掉。 可导演却不这么想——原本，他就觉得尹秋将文艺汇演用音乐节的形式来举办是一种离经叛道的行为，现在她居然还对团舞节目开始指指点点？ 简直就是流量至上！ “谁说团舞脱离群众了？前些年转播的时候，大家都很喜欢看团舞！” “停一下，前些年，是前多少年？” 尹秋这么一问，让现场导演有些哑口无言了—— 确实，自从自媒体出现以来，电视台的收视率就在逐年下滑，甚至包括整个电视行业都受到了影响。 “前——大概是一六年左右的时候吧。” 他有些心虚。 “对呀，你也知道是那么多年以前了。” “你要知道，现场的观众只是我们所见的，在网络背后，还有着大批的我们看不见的观众。” “也许在现场，团舞表演确实能有一些震撼和影响，可是，我们不能见自己所见，更要看到那些不在我们眼前的观众。这些观众里，可是有着无限潜力的！” “不管怎么说，我坚决反对减少团舞表演，可以在节目排序上下工夫。”现场导演态度坚决。 这一次，尹秋碰上了硬茬。 她一遍遍地翻看着这些团舞节目—— 由于团舞节目的特殊性，这些节目的主题多与宏大叙事相关。 喀什大学多姿多彩的美好生活、喀什人民建设自己美好城市的日子、喀什地区进行工业开发的过往…… 尹秋默默地看着，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里慢慢成型：这些节目，为什么不能…… “这些节目，为什么不能合成一个呢？” 现场导演原本已经准备走了，却被尹秋这句话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你说什么？” “我说，这些节目，为什么不能整合成一个三十分钟的大型舞蹈呢？如果你想要追求艺术性的话，我想，这个舞蹈的艺术性上限应该足够了吧？” “这……”现场导演的眼神凝重起来。 “还犹豫什么呢？接近三十分钟的超长团舞，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你难道不想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个吗？” 尹秋知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文化领域的影响力。 “既然整体的汇演形式都能创新，一个小小的节目，为什么不能创新呢？让网络观众耳目一新之后，喀什地区可就会成为他们旅游地的选择之一。更为关键的是，所有看过这个节目的人，都会记得，有一段舞蹈，讲述了喀什的历史，更讲述了喀什的现在！” 现场导演咬着牙，内心在做着艰难的抉择——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诱惑力非常强大。 可是，一旦做砸，那自己就会变成行业内的笑话，同行会说他不自量力，会说他沽名钓誉…… “机会真的只有一次，这些团舞节目，加上中间的串词，占去了接近三分之一的时间。如果能将这些节目合为一个，至少能省下相当一部分的串词时间。这次文艺汇演的赞助事宜想必你也是知道了，经济效益有了，口碑再拉上来，未来还能继续以这种形式举办。可若是因为过多的团舞节目影响了口碑，下一次的文艺汇演，还能有这种形式吗？” 现场导演心中的土壤里，一鸣惊人的种子已经种下，尹秋必须想办法让这个种子快速生根发芽。 “你就这么甘心，自己的职业生涯里只有收视率一路走低的电视节目吗？多年以后，当你的孙子辈围坐在你的身前，你该给他们讲一个什么样的传奇过往呢？” “好了！别说了！”现场导演打断了尹秋，“我可以……向上级申请更改一下节目的内容。” 尹秋的心里，自我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尹秋呀尹秋，你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这就叫“用谈话的方式进行治疗”，简称“话疗”。 但她的脸上还保持着平静如水的神情。 “对了，那些你决定留下来的乐队节目，有什么问题你记得自己去找他们说一下。我这边实在不知道该从哪些方面进行技术上的指导，而且他们也和你更熟。” 临走之前，现场导演嘱咐尹秋道。 确实有一些问题需要和乐队进行沟通，但她没想到，这些乐队成员竟然主动找到了她。 这些乐队成员发自内心地感谢尹秋。 尤其是，当他们得知，文艺汇演变成音乐节的建议是尹秋提的之后，心里的敬佩之情更甚。 曾几何时，他们看见其他地区音乐节的录像时，心中是有那么的羡慕—— “如果我们能上这种音乐节，我们肯定能让他们感受到什么叫做千年传承的历史厚重感！” “阿达西你是真的喝多了，我们没有别人那种接电的乐器，你要是真去音乐节了，别人都听不到你那个弹拨尔的声音。” …… 如今，尹秋不仅给了他们一个参加面向全国直播的音乐节的机会，还帮他们解决了乐器的问题。 他们必须用自己的方式感谢她！ 第二次彩排结束后，他们找到了尹秋。 踌躇一番后，他们一同开口： “为了感谢您！我们给您写了一首歌！” 尹秋：“啊？” 第82章 吟游诗人 “写歌？给我？”尹秋难以置信。 众人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摆起了架势—— “三！二！一！” 冬不拉的琴弦被轻轻地拨动了起来。 “冬不拉轻拨街头响，吟咏古老的诗章。” “吟游诗人歌声亮，自由欢快受敬仰。” “微风剪影染长巷，星光洒落梦轻航。” “琴弦拨动心潮涌，万里情思入歌唱。” 接着，这段歌词又被唱了第二遍。 这一遍里，出现了热瓦普的声音。 同样的，两个乐器的声音非常小。 手鼓的节拍声若隐若现…… 声音停了下来，只剩下指甲有节奏地轻触手鼓的微弱声响。 乐手们互相对视着，仿佛在蓄力一般。 接着，由唢呐打头，一段强劲的音乐响起。 副歌部分开始，一众乐器齐齐响起——热瓦普、弹拨尔、冬不拉、手鼓、达甫、纳格拉……大家一边演奏着，一边放声合唱起来。 “春风吹过了重重山巅来到我们面前，身后的退路颠倒就像乌苏浸泡在舌尖，前行的路冲向了我们脚边，吟游诗人赌上今天也是一切，向着没有人的话筒里嘶吼着千年以前！没人听见！刺向天间！挣破天堑……” 有人音起高了，在破音边缘游走；有人平稳得如同在叙述一般；有人低沉着嗓音……毫无协调的合唱，加上第二拍和第四拍上工整地分布着的热瓦普低音模拟出的反拍bass效果，将众人压抑的心情一下子释放了出来。 有一种一条拧巴了好多圈的毛巾被一下子松开弹起来，再这样飞到一个没有人的纯白房间的感觉。 随着大家合唱的戛然而止，一众乐器也瞬间停了下来，只有手鼓在兀自地打着节拍。 四个拍子之后，所有人又轻声地合唱起了第一句歌词。 “冬不拉响起在街头，诉说着古老的寓言。” 尹秋鼓起掌来： “中间那段副歌听起来太爽了，就像是一个被压缩到底的弹簧突然松开了一般。不过，这个歌为什么是给我的呢？” “因为尹老师您就是歌里的春风！” 众人异口同声。 尹秋有些受宠若惊—— 自己只是提了个建议而已，怎么就成了“春风”呢？而且自己也没有教他们任何东西，这一声“老师”她实在消受不起。 “这——这不能吧，我只是提了个建议，而且也从来没有教过你们东西……” “但您给我们开辟了一条道路，还找到了我们，将我们引导到了这一条路上。” “对！就凭这两点，您也绝对担得上一个老师的称呼！” 大家的热情和真诚让尹秋无比的开心，她心花怒放，甚至有些想哭。 为了不让大家扫兴，她努力地忍着。 “呜呜——太谢谢大家了。” 终于，尹秋还是没有忍住，喜极而泣。 “老师您怎么了，是太高兴了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 众人一拥而上，扶住了尹秋。 “呜呜呜，我太开心了，真的……太开心了。” “谢谢大家，我……” 尹秋哽咽着，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我之前刚来新疆没多久，就曾听到过……这种，用传统音乐来……组成乐队的表演形式。那个时候，我就……呜呜呜” “老师不着急，慢慢说。” 几人不知所措地摸索着口袋，在摸出的一大堆皱巴巴的乐谱之中找到了半包餐巾纸，递给了尹秋。 “谢谢，我那个时候，就想着……想着要如何让这边的传统乐器，用更新的方式，走向全国，走向世界。我想了很久很久，当我提议做音乐节的时候，我还在担心——担心这种方式能不能让更多人听到大家的声音。” “那个时候我非常害怕，害怕没有人来，害怕又是用那种，特别严肃传统的形式来演奏。但是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才华，谢谢你们的付出，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不懈努力。如果大家都早早地放弃了。那么，我的到来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尹秋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哽咽着说道。 “尹老师，您错了。没人有着一成不变的梦想，但每一个梦想，都会有人去渴望实现。就算多年以后，我们都被生活所迫，放下了乐器，扛起了生活，但我们始终相信，总会有更新的人，拿起我们曾经遗憾地放下的东西，在我们走过的路上继续前行，直到走到路的尽头，走到更光明的终点。” “对！我们都会一直努力下去的！我们离开了，还有未来的我们！” 这是一种传承——一种无需多言，默契十足的传承。 有人循规蹈矩地学习着乐理，学习着经典的曲目，再按照这些传统的曲目格式进行创作，筑起一座座四平八稳的音乐高楼；也有人在无知之中不断摸索，拣拾起一个个乐理的碎片，用“离经叛道”的想法为泥，黏合着乐理的碎片，盖起来一座座多彩、天马行空的理想大厦。 他们之间，没有高下之分。 在回去的路上，尹秋还在回味着那一首歌——极致压抑后，肆意而张狂地发泄。在她看来，这首歌的完成度，已经足够和那些全国知名摇滚乐队的作品相比了。 看来在自己来到这里之前，大家就已经在寻找出路了。 自己的到来，只是给了他们不一样的可能性——能让全国都听到、看到他们所做出的努力的希望。 人民群众的生活，多姿多彩，值得被看见，也应该被看见；人民群众的努力，更是蕴含着无限的潜力。 “看来，镜头还是要多面向群众，多面相平凡的生活。让群众在镜头中看到自己的价值被彰显，让整个社会透过镜头感受到群众的蓬勃生机与无限潜力。” 尹秋自言自语道。 触类旁通，她此时明白了——下一步的深度内容，该如何制作。 深度内容，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说教，更不应该是毫无感情的灌输，而应当源自于每一个人的生活之中，来自于每一个人的身边。 这样的深度，才是群众喜欢看的深度，才会是有吸引力的深度。 第83章 领路人 “咱们喀什地区有没有县志之类的东西呀？”趁着张饶正一个人处理着东西，小杨神秘兮兮地问道。 “县志没有，但地方志应该有。不对，你要这个干啥？” 张饶虽然知道小杨想要做历史方面的深度视频，但他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要用到县志呢？ “你知道的——视频，深度视频。” 小杨的眼眸中闪着期待，如同动画中的星星眼一般。 “那我问你，你觉得县志上有的东西，你在网上查不到吗？”张饶的工作被打断了，感觉有些无奈。 “会有吗？应该没有吧？”小杨不明白，自己之前确实在网上查询过，也确实没找到。 “你不会只用了搜索引擎吧？我就这么告诉你吧，那个经常到处乱转的小机器人项目你知道吗？” “我知道呀，这和我将要做的工作有什么关联吗？”小杨被张饶的问题搞得有些不明就里—— 自己只是问了一下地方志的问题，为什么会拐到那个小机器人项目上去呢？ “你要知道，那个机器人能回答不少问题，并且，它回答问题的时候，虽然也是基于网络，但它却不是简单地在搜索引擎上进行搜索。”张饶解释道，“你的搜索方法就有问题，最简单的搜索，是在搜索引擎上打出自己的问题。稍好一些的，在中视频平台和短视频平台上寻找答案。” “要不你直接告诉我最高级的吧。”小杨趁着张饶换气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出言打断。 “你看你，又急。再厉害一些的人，会根据自己问题的细分，在一些古早的论坛平台和官方的公开数据中进行查找。最高级的搜索，不仅能融合以上几点，还会选择在一些提供网络存档的网站，或者使用搜索引擎的快照功能，对之前在互联网上的信息进行查找和筛选。” 张饶看着小杨，希望得到她的回答。 “所以，我需要在一些和喀什地区有关的论坛、在官方的网络公开信息等地方收集我需要的信息？” 小杨的回答让张饶感到满意。 当然，只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满意。 “还有，你需要深入基层，寻找基层之中的历史经历者、见证者。”张饶补充道。 “可是，普通人的记忆会有……” “有失偏颇？对吗？诚然，每个人的经济状况、家庭状况、地位、思想都有不同，这也导致了同一段历史，大家总是有着不同的见解。但是，如何从中找到正确的、客观的轨迹，如何消除其中有失偏颇的地方，这就是你、我、我们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一句‘可能有失偏颇’就能推辞的。” 在张饶看来，小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愿放下身段，不愿融入基层——现如今的很多人都有这种问题。 在面对一件事情，即便这些事情可能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也会选择在网络上收集信息，然后作出所谓“理性”的判断，而不是去倾听亲历者的讲述。 这种判断，在网络上有着一个专有名词，叫“理中客”。 在张饶看来，网络拉近了大家的大脑与思想，代价就是捆住了大家的双脚。 “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深入群众之中，去收集群众故事的。”小杨回答道。 “对，只有多融入，多听，才能做到兼听则明。如果你做到了这一点，那你就从一个普通的媒体人，蜕变成为一个真正的媒体战士。” “好的！遵！命！”小杨脚后跟猛地一并，发出了声响。 看着小杨的样子，张饶会心一笑。 多年以前，当自己的老师父带着自己在建设兵团，在牧区，在山村采风时，自己的年龄，也就和小杨一般大。 一晃，时间过去了那么久，现在自己也开始给别人说起了这些。 那时候…… “小张，你要记住，做媒体从来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当初可是你自己要把坐办公室的活计让给小江的。” 张饶闭上眼，耳边萦绕着老师父的话。 “记住了，我们可是媒体战士，作为媒体战士，就应该不怕苦，不怕难，走到群众之中去。不论群众在偏僻寒冷的大山中，还是在交通不便的牧区里，我们都要走到他们中间去，让他们的声音能被人听到。” 师父口中的“小江”，现在就在主任办公室里坐着呢。 造化弄人——后来的日子里，先是电视机的普及，报社不再需要那么多人，而他又没有作为电视台记者的技能，只好从事起了文字工作。 后来，他多次调动，一直在文字工作上努力着。虽然早不在媒体的第一线，但他依旧牢记着自己师父的那些话。直到新媒体的快速崛起，喀什地区政府成立了一个融媒体中心的那天。 那天他拿着调令，来到了中心。 “你好，我是收到调令来这里的，请问在哪里交……” “早上好呀张饶。”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嗯？江？江科！” “上班时间称职务，江主任！”江科昂着头，带着骄傲。 张饶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也不惯着他。 “好呀你小子，在我面前耍起了官威？”张饶轻手轻脚地拍着江科的肩膀，压低声音调侃道，“升官了不和我说，偷偷给我发调令是吧？” “你还真误会了，你这种老资历，我一个人还真调不动，这是更大的领导对你工作能力的认可。” 想到这里，张饶笑出了声——他想得太过于投入，以至于没有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是不是又在心里蛐蛐我了？”江主任的声音悠悠响起。 “没有，就是想到了我刚调来这边的那天。” “先别说这个，昨天尹秋彩排回来，眼圈都红了。” “什么？该不会是电视台那边的人欺负她了吧？太可恶了！” 江主任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张饶，“不是的，那些乐队，为了感谢尹秋，给她写了一首歌。” “什么歌？好听吗？” “看她的样子，应该挺有感染力的。如此看来，这次文艺汇演的效果，尤其是在年轻人群体之中的效果，一定很好。” “那我们更要支持尹秋了。”张饶想了一会，认真地说道。 第84章 诚实与虚假 短视频平台里，上次在夜市中采风的视频收获了一致好评。 贴近生活的内容，加上升格镜头的震撼效果和小杨精心制作的后期调色，让观众们既看到了高规格的视觉盛宴，也充分地感受到了十足的烟火气息。 其中的一个高赞评论更是让江主任拍手叫好—— 镜头要深入大街小巷，捕捉百姓平凡日子里的烟火气息，记录那些奔波忙碌却心怀希望的背影；聚焦田间地头，定格农民们挥洒汗水收获希望的瞬间；对准车间，映照工业发展浪潮中工人坚实的贡献。镜头变为锄头，挖出故事的情感与力量；镜头变为画笔，在时代的画卷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哎呀，若是可以，我真的想把这个评论写下来，裱在我的办公室里面。”江主任感慨道。 “什么叫‘若是可以’，你现在就可以写下来啊。”张饶一边品味着这句话，一边说着。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写毛笔字。”江主任佯怒，“对了，昨天小杨来找完你之后就去采风了，你觉得她能按你说的那样，深入群众之中吗？” “难说，在互联网的影响下，很多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都非常内向。我担心她虽然明白深入群众的重要性，但因为性格内向，而不敢去问，不敢和人交流。”张饶说出了他的担忧。 “这也很正常，正好可以看看那孩子的品性。”江主任却没有担心这些—— 之前也有一些内向的年轻人，在采风时不敢与人交流。这些人里，有的人会老老实实地认错，可有些人，会杜撰出所谓的“采访内容”。 这些人甚至还会因此沾沾自喜，殊不知，在江主任和张饶这样的老资历面前，他们杜撰出的“采访内容”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对于这种耍小聪明的人，江主任都会严肃地记上一笔，然后上报给组织，再进行评断。 江主任虽然很随和，能开得起玩笑。但面对这类在工作之中投机取巧，搞小聪明的人，他从不容忍。 在他看来，干不成是能力问题，作假的话，要么是智商问题，要么就是品行问题。 鉴于每个进入融媒体中心的人都经过了考试，那自然可以排除智商问题。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响了起来。 “请进！”江主任对着门喊道。 门开了，尹秋领着小杨走了进来。 两人看见小杨的眼神盯着地面，就猜到了原因。 “主任，我——我……对不起！” 她深深地对着江主任鞠了一躬。 江主任有些懵，看向张饶，又看向小杨：“不是，你别对我鞠躬呀，你应该对张饶鞠躬，你对不起的是他的教导。” “我——我，我……”小杨怯生生地看向面前的两人，“张老师，对……对不起！” 小杨大声地说着，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三人趁着小杨埋着头的那几秒，互相交换起了眼神。 江主任眼中是对小杨的满意，张饶则在憋着笑意，尹秋原本还担心小杨会被江主任教育，看见这两人的表情，想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不过张饶憋笑的样子有点搞笑。 “噗——哈哈哈哈！”张饶终于是绷不住，笑出了声。 “诶？我，我还没说原因呢！”小杨抬起头来，脸上的低落也变为了疑惑。 “我们猜到了，傻孩子，大家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你不必因此而自责。”江主任安慰道——谁会不喜欢一个诚实的，有错就认的孩子呢？ “你是不是出去采风的时候，不敢去采访呀？”张饶明知故问。 “对，我下定决心想要去，但是，但是我不敢开口，总是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小杨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站在她身后的尹秋轻轻地叹一口气： “下次再出去的时候，可不要忘了喊我呀。” “好了，抬起头来吧，你又没做错什么事情，在我们心里，你可是未来可期的好苗子呢！”江主任见小杨还是有些难过，继续安慰道，“我就直说了，在你之前有很多年轻人也是这样的，但有的人不诚实，给我整些假的采访内容。这样的人，就算我不能让他离开，也不会把融媒体中心的重要任务交给他。” “没错，你在采访失败之后，不仅没有装傻，还主动向我们寻求了帮助，这足以说明，你是一个诚实的、有上进心的可造之材。” “呜呜呜，真的，真的太谢谢大家了……” “谢谢主任，谢谢张老师，谢谢尹姐……” 小杨突然就哭了起来，这下可把江主任和张饶这两个大老爷们给整不会了。 他们还真不知道如何安慰女孩子。 “诶诶诶，这么还哭了呢？快！快，尹秋快把门打开，可别让别人以为我欺负刚入职没多久的孩子呀！”江主任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手足无措。 “别哭呀，我们没有怪你……这！这，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从前有个……等一下，我搜一个。”张饶虽是笔杆子出身，妙笔生花，但此时也显得语无伦次了起来。 他最见不得女孩哭了，家里老婆哭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不知道该说什么，老老实实去找搓衣板，可现在……很明显，不能用同样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尹秋压低声音，如同高中的闺蜜之间上课说悄悄话一般，说道： “你看他们两个，像不像从鱼缸里被捞起来的金鱼？” 小杨连忙用手捂着嘴，一边笑一边哭。 “尹秋你说了啥，小杨怎么边笑边哭呀？” “你可别给人打击的精神出问题了！这我们可受不起呀！” “小杨，你不要理她，她太可恶了！” 在三人抽象而滑稽的对话中，小杨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江主任和张饶也长舒一口气。 “尹秋和你说了什么，告诉我们，她要是打击你，我们就打击她！”张饶仿佛正义化身一般，中气十足。 “她说，她说你们刚才着急忙慌的样子，像从鱼缸里捞出来的金鱼一样。” 两人看向尹秋——“金鱼？” “难道不像吗？”尹秋反问道。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才发现—— 刚才那一会儿，确实很像。 第85章 此后人生尽是坦途 “眼前的，就是传说中的‘盘龙古道’！” “据说，它在短短三十多公里中，聚集着三百多道急转弯，今天，我就要开着我那车龄二十年，排量只有1.0，马力只有七十匹的小破车，前往此地挑战！” “它前些天在西藏自治区的昌都挑战完成了‘怒江七十二拐’，今天的盘龙古道能不能难倒它呢？” “诶，想要知道的话，就多多给我点点关注，不要钱的小心心也都送一点吧！” 午休时间，小杨正就着直播下饭。 “这些个直播的人做事然哇哇滴，等你开车上去山都要被你嘴皮子磨平咯。” 眼见自己的饭越来越少，直播里的那人还没有上车的样子，小杨自言自语地抱怨道。 随后，她看向了一旁托腮沉思的尹秋。 “尹姐，你去过那个‘盘龙古道’吗？” 尹秋很奇怪——为什么‘盘龙古道’对小杨的吸引力那么大呢？ “没有去过，但是我听说过。” 尹秋所言，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说起来，尹秋这样子还是受到了徐远风的影响——徐远风总是会一本正经地说出一些“冷笑话”。 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种说话方式，比如小杨。 “尹姐，瞧你说的，咱们中心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么个地方吧。” “所以我挺好奇，为什么那个地方对你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呢？之前就看你问过江主任。我听说去那里的人，都是些喜欢开着内饰比毛坯房还要简陋的越野车大汉。” “不对，尹姐，你只看到了人群，没看到景色。那边的风景非常不错，虽然类似的风景在瓦恰公路上随处可见，但是盘龙古道可有着非常浪漫的祝福呢！” “今日走过了所有弯路，从此人生尽是坦途。”尹秋脱口而出——在之前她就已经了解过了。 “对呀对呀，这难道不浪漫吗？尹姐，设想一下——在帕米尔高原之上，感受着跨过祖国无数河山你相遇的风。身前，是高耸入云的喀喇昆仑山脉和乔戈里峰，身后，是平坦无垠的高原。行驶在蜿蜒曲折的山路里，天穹仿佛伸手可破，星辰似是抬指可摘……再加上进出盘龙古道的美好祝福，实在是太浪漫了！” 小杨沉醉于自己的叙事，仿佛已然身处于盘龙古道之中。 “冷知识，影响帕米尔高原的季风一般为印度洋季风、北冰洋季风和大西洋季风，所以不会有跨过祖国河山的季风与你相遇。但是与你相遇的风里大概率有恒河黄泥巴水、中西伯利亚的凌冽，和来自一四五三年拜占庭城破的哀嚎。” “这，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想去那里。” “你就不怕调色欺诈？”尹秋问道。 “自然是不怕的，你要知道，我可是专业的。”小杨骄傲地双手叉腰，“只需要将视频放在后期软件里，检查一下色域，就能看出来有没有调过色。” “没想到呀，我们的小杨如此深藏不露。”尹秋听完，对眼前这位年轻人刮目相看，“对了，下午我们没有什么事，出去采风如何？我带你一起去。” 原本小杨是不太敢的，但听到是尹秋带着自己，立马欣然应允。 窗外，烈日炙烤着大地，加上喀什地区干燥的环境，仿佛置身于烤箱之中。 “真热啊，上海是蒸锅，喀什是空气炸锅。” 徐远风蹲坐在人民公园的树荫下，喝着当地的特色饮料抱怨着。 身旁的两台1201也热到不行，在树荫下开启了低负载模式。 说起来这个低负载模式，还得归功于李轩给到的启发——既然1201能主动躲到阴凉的地方，为什么不能主动开启一个单利、低消耗、低发热的模式呢？这总比过热撞上高温墙之后的宕机要强不少吧。而且，高温墙引发的宕机是不可控的，而主动进入低负载模式是可控的。 不论是几百年之前的蒸汽动力机械，还是现在的人工智能，可控性都是非常重要的参考指标。 “好喝，再买一瓶。”徐远风将手中的空瓶抛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向了垃圾桶。 咚——哒—— 瓶子在垃圾桶的边缘弹了两下后，不屈不挠地落在了外面。 “嘿！”心中的斗志莫名其妙地燃了起来，徐远风捡回瓶子，又尝试了一次。 这次，瓶子在垃圾桶边缘弹了三下，最后又不屈不挠地向着垃圾桶外面弹去。 徐远风正欲发作，一个电话打断了他。 “徐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电话那头，是李轩。 看来，他又听到了什么。 “嗯哼？”徐远风弯腰捡起地上的瓶子，扔进了垃圾桶。“所以好消息是什么，坏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你上次开会点了他的水冷，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所以他在给总部的报告中没有提到水冷的问题。” 很显然，徐远风那次会议，让这位人精领导意识到了问题——徐远风绝不是那种，只知道闷着头搞技术的。 “那坏消息呢？”徐远风心里已经有数了，但他还是要问一句。 “坏消息是总部非常重视之前会议中的一些言论，因此会有一场由hrbp部门牵头的线上会议，要给那位说错话的人谈话。” 徐远风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会议看起来是给那位口不择言的程序员开的，实际上，这是hrbp部门对他的考验。 如果这次谈话不能让hrbp部门的人满意的话，就会被打上一个“不适合领导团队”的标签，届时，只会有源源不断的非技术类管理层空降到组内。 与其去赌那些管理会不会指手画脚，不如直接将主动权捏在自己的手上。 “好的，我明白了。”徐远风回答道，“小李，我问一下，你觉得我们这种技术导向的工作组，是否需要一个非技术出身的管理呢？” “额，这个……”电话那头传来了犹豫的声音，“我觉得不需要，首先是无助于组内效率的提升，然后是非技术类管理可能会对组内技术工作指手画脚。” 两人继续寒暄了几句后，徐远风挂断了电话。 “算了，先去超市整瓶萝卜汁吧。” 第86章 真正的用之于民 萝卜汁是新疆特色饮品的代表。虽然名字叫萝卜汁，但除了胡萝卜，还包含了当地的新鲜番茄等其他果蔬，经过先进的生产工艺加工而成。这种融合了红萝卜汁和番茄汁的特色饮品，酸甜可口，风味别具一格。 拎着两瓶萝卜汁，徐远风回到了住处。他要立刻开始为这场“考验”做好准备—— 为了自己，也为了整个1201项目组。 冰冷的对话框里，映射出徐远风的身影—— 搞得跟法庭一样，有必要吗？ 徐远风心中腹诽。 随着另外几人连入视频会议之中，他正了正色，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 严肃的目光虽掩盖不住因长期加班而产生的疲惫感，却也是棱角分明。 “这次喊你开这个会议呢，也不是别的什么事，就是谈一谈你前些日子的工作状态和精神面貌。”徐远风用了一个毫无新意的开场。 要不是有hrbp的人在场，他都不稀得说这句话——当时开会的时候，他就已经说过这个人，就算现在再来谈一次话，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不过现在还有别人在场，他必须得让这位程序员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问一下，你说出那种话的时候，是出于一个什么样的心态呢？” 对方不语，只是低着脑袋。 徐远风还以为是网络延迟，等了一会。 “为什么不说话呢？难道是觉得公司不应该管你在公司会议上的错误言论吗？” “这个，当时就是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没有意义，觉得不能带来技术上的进步。想的是能快些完成这个项目，然后继续完善1201的数据库和代码。” “没有意义吗？”徐远风有些上头了——和李轩不同，徐远风并不是因为自己做的事情被否定而生气，而是愤怒于这位程序员的狭隘眼界。 “好，我问你，我们发展技术是为了什么？单纯是为了技术而发展技术吗？不要和我谈什么为了赚钱，赚钱的路数那么多，你为什么选择了用技术，用人工智能赚钱？” “因为，因为……”徐远风预判了这位程序员的说辞，他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因为我……因为我想要用先进的技术带来……给别人带来更好的生活！” 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这位程序员脱口而出。 “好。那我问你，1201新疆地区的项目，是不是给旅游人群带来了更优秀、更便利的旅行体验？” “我觉得不太是，很多东西大家都可以用手机搜索。” “好！好一个搜索！打开你的手机！”徐远风的声音突然大了一些，“然后搜索‘喀什旅游’！” 界面里，那名程序员打开手机，搜索了起来，另一边旁听的人事也打开了手机。 “如果我没猜错，搜索结果的第一页里至少有三个广告吧。” 那人数了起来。 “一共五个广告。” “如果向1201询问，它能将各种搜索引擎中的任何广告都过滤掉，这一段的程序有你的参与，你应该清楚吧。”徐远风步步紧逼。 “是……是的。” “那你还说1201对于这里的旅游行业没有意义？”徐远风十分平静地反问道。在这份平静之下，又带着惊涛骇浪。 在技术一线摸爬滚打多年的人都有着一个默契——那就是实际问题的优先级永远高于情绪问题。因此，在技术第一线上，常能看见些诡异的情况，明明两人前一天还闹的你死我活，第二天却又开始了默契的合作。 徐远风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实际问题——眼前这位程序员犯下的错误，会影响到整个项目的未来发展，尤其是技术方面的发展。 而对面的那位程序员，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同样身为程序员，他自然知道，那头的徐工可是真的会为了整个项目的发展而将自己这个“实际问题”赶走。 “再者，这里的测试让1201的发展有了前所未有的进步，如果没有在喀什地区和阿克苏地区的几次宕机，我们大概率发现不了机身内部的设计问题。在这里的测试，不仅收集到了大量的人工智能训练数据，还揭示了1201对民族语言及方言的短板，改善了这个短板之后，我们才能将1201推向更广阔的应用领域上，才能对1201进行更深度的本地化。” 徐远风有些口干，拿起手旁的水杯抿了一口。 “现在，你还觉得公司在这里的项目没有意义吗？” “不觉得了……” “任何项目，任何科技，都需要落地，都要结合现实。我们是民营企业，所以我就不宏观叙事，我就说一下对我们的好处。”没等他说完，徐远风就出言打断，“科技不落地，就不会有市场，就会和市场的需求不契合，最后被市场抛弃。我们如果用敷衍的心态来对付这次工作，怎么能发现这些问题呢？难道直接将这些半成品投放到市场，收获差评如潮吗？” 这话一出，直接给对面说到沉默了。 旁听的人事也陷入了沉默—— 这徐远风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 还真不是徐远风藏拙——毕竟谁能藏拙藏那么久呢？ 这些日子，徐远风和尹秋的交流多了不少，尤其是工作上的交流。 在上海的时候，因为两人的工作无甚交集，加上公司和单位的结构完善，工作上并无多少问题，也就没有必要交流。 可现在，尹秋面对的是一个墨守成规的融媒体中心，而徐远风更是从零开始做起了1201的本地化，两人在工作上的交流自然多了起来。 而在交流之中，尹秋的眼界也不免地影响着徐远风。 至少，徐远风现在知道了如何将一个个小问题放在大环境下进行剖析和解决。 所以，他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才能从一个个小问题中看见更大的方向——比如碰到的方言问题，在之前，他解决了方言问题后，最多总结一下经验，方便以后能用在其他方言区。 但现在，他从方言问题看到了本地化的问题。 举例来说，一些口碑良好的本地商铺、饭店，并不会出现在各种网络平台上，有些甚至不会有门头招牌。 同样的，各种平台上的软文、软广也会影响、污染数据库，对1201的决断作出误导。 这些问题，都可以通过更强大的本地化解决。相比于一个个地修改这些问题，做好本地化显然更省事，更简单。 也正是这份眼界，让他在面对眼下这种情况时，能说出更有说服力的话。 随着会议的结束，徐远风也长吁一口气——这一关，看来是通过了。 第87章 跟你尹姐玩脑筋? 如今的小杨，让尹秋非常满意。 昨天的采风，小杨展示了自己强大的“镜头眼”——从稀松平常之中，找到了充满美好的瞬间。 尹秋也在小杨的镜头中，感受到了那一句“我们所度过的每个平凡的日常，也许就是连续发生的奇迹”。 人民公园，树下细碎的光斑里踢着足球的孩童；喀什古城，翠绿茶馆中悠闲品茗的老者；街旁路边，顶着炎炎烈日清扫着道路的环卫工人…… 小杨用她手中的摄影机记下了每一个瞬间。 之后，她也趁着环卫工人休息时，进行了采访。 尹秋看出来了——小杨只是一个人的时候胆子小，如果身边有熟悉的人，她还是能正常地开展工作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 回到中心后，小杨马上就投入到了后期制作的工作中，直到江主任喊她下班。 尹秋和江主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说起来，你上班的第一天，我也是这么叫你下班的。” “对呀，现在又要喊别人下班了。”尹秋打趣道。 “之前也没见她如此努力呀，就如同小透明一样。”江主任说道，“还得感谢你呀，不是你按下了开关，她可能还在当小透明呢。” “和我没多大关系，主要是主任你长得太过威严，给人小姑娘吓坏了。” “哈哈哈，有那么离谱吗？”江主任也不恼，打了个哈哈，“这小姑娘的桌子上倒是放了不少东西，还有那么多书呢，真好学呀。” 说着，江主任就凑近了一点，想要看看是什么书。 “别人小姑娘的书你也要一探究竟呀，说不定是什么言情小说呢？”尹秋上学的时候就喜欢偷摸看课外书，她对这些书倒是没有感到好奇。 “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我就看见上面有一本什么电影剪辑有关的书，下面的就看不清了。”江主任带着尹秋往外走，趁势闲聊。 尹秋路过张饶工位才发现，平日里和江主任仿佛连体人的张饶，今天居然没等他。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张饶今天有饭局，他在电力部门的朋友请他吃饭呢。”江主任预判了尹秋的疑问。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中心。 第二天上班时，小杨的工作还在继续，不过她有时候也会休息一下——看起来，她休息的方法是看书。 不过，在尹秋的观察下，小杨看书的时候总会对着书上写写画画——这可不像是看言情小说的状态。 尹秋心底的好奇也被勾了出来。 什么书需要这么用心地去看？难道是剪辑相关的教学书籍？ 可工具书也有工具书的看法——不应该是碰到困难的时候再照着书上进行检索吗？这样的话，就能让实践与知识相结合，更好地巩固、提升自己的技能。 她决定趁着路过小杨工位的时候，偷偷地瞄一眼。 如果是工具书的话，自己一定要借过来看一看，学习一下后期制作的技巧。 刚好，小杨站起了身，离开了工位。 书就翻了过来，扣在了桌面上。 她悄咪咪地走了过去，看到了—— 《影视后期剪辑技巧》 可仔细一看，这本书底下还有一本。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上面的那本书，底下的书封上赫然写着——《揭秘人性中恐怖的阴暗面：没有人会告诉你的成功人生背后的厚黑学秘密》 嗯……这…… 尹秋的心里第一反应是——怎么还有人信这玩意的？ 她将书翻了过来，打算看一看里面的内容。 这里面的内容更是吓她一跳——小杨在一些地方画了下划线，就和当年自己高中时期在书上划重点一般。 “与上司和骨干同事熟悉之前，要多听，少做。” “三十岁前要多作活泼，老资历要多作深沉。” “对上级称职务，对同级称‘老师’、‘哥’、‘姐’。” “与团队内骨干成员合作时，可以在路径上多作分歧，但在大方向上妥协。这样既可以显示出自身能力，也能让骨干成员和上司获得优越感。” 尹秋越看，心中越有一种不能言说的感觉，随后把书放了回去。 放回去的时候还看到了封面上的文案—— “少走五十年弯路！耗时三十年，总结上万名千万富翁的人生箴言！” 还总结上万名千万富翁呢，这个“千万”怕不是津巴布韦币吧？ 现在她是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这种既没有文化意义，还不能传播知识的东西居然还有人买。笑的是这种玩意居然有人信，还是自己身边的人信。 而且，小杨明显是把这玩意当成了宝贝—— 从她在书上做的笔记就能看得出来。 其实，尹秋对《厚黑学》这部出自民国时期大家李宗吾的小说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她也看过，本质上是一部描述古代中国社会的权术及社会观念的书。作者写这本书的目的也是为了批判封建时期的官场与商场，而不是为了歌功颂德。 可现在，在不少人的解构之下的所谓“厚黑学”完全变成了教人玩心眼子的学科，还打着“开智”、“成功”的噱头。 尹秋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有学习如何玩心眼子的功夫，不如多学学正儿八经的技能与知识。从心理角度来讲，很多人试图阅读厚黑学其实是抱着一种偷懒的心理，即——不想要去奋斗努力，而是想用厚黑学这种旁门左道去一蹴而就，抱着这样的幻想要以此来发家致富。 如果这种心理成为普遍性，那么大家就会陷入生产与合作的瓦解——当大部分人抱着厚黑心理，社会将进入一种互不信任和互相侵害的态度，长此以往可能造成一切法制及制度上的程序性将遭到破坏，而其后果将会从多方面显现，其最终结果一定是得不偿失的。 想到这里之后，尹秋心里有不免有些悲哀—— 尹姐跟你心连心，你跟尹姐玩脑筋？ 第88章 瞎琢磨 然而，还没等尹秋琢磨好如何跟小杨沟通，小杨的书就被张饶发现了。 张饶在这边的工作时间比较久，这方面的觉悟和警惕性也很高，当即跟江主任说了这件事，尹秋也在旁边。 “啥？这么年轻一个小姑娘会学这种东西？”江主任显然不太相信—— 这么年轻活泼还没有心机的小姑娘，你说她学这种“厚黑学”？ “你可别污蔑别人。” “我还真没有污蔑，我都看见了，而且还不止一本，是一沓。都是那种写着‘成功学’和‘厚黑学’的书。” 听了张饶的话，江主任的脸上挤出更多不解，然后望向尹秋。 眼下这种情况，尹秋也不好撒谎。 “嗯，是那种名字特别长，一看就很烂的东西。” “作为公务人员，这种思想可是要不得的。”江主任说道，“要不我们抽个时间给她开一个小会？” “我觉得不行，”尹秋否定了江主任的建议，“首先，你还记得我发布的第一个视频吗？那次我们可给她吓坏了，如果按你说的，开那种严肃的小会，可能会给她吓坏的。” 江主任陷入了思考——的确，在没有建立信任之前，小杨就是那种怯生生的，力求不显眼的小透明。 “第二，我们刚和她建立起来的信任与友谊，如果这个时候来这么一下，她躲起来学这种东西怎么办？你难不成去她房子里面抄家？” “这个当然不会，但这种风气的确不能有。你试想一下，过几年小杨成了中心里的老资历、台柱子，年轻人看见她学这种东西也跟着学，那中心的工作怎么开展，办公室里的氛围还能好吗？”随着江主任开始想到之后的事情，他的脸色也渐渐地凝重起来。 “就算过些年，我不在中心了，我也不能给下一任留这么一个有可能破坏中心合作效率的定时炸弹吧？”江主任补充道。 “所以我们更不能用这种干巴巴的方式教育她，应该……” 尹秋一时也想不到解决办法，毕竟她可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状况。 最终，江主任决定还是先验证一下。 下午的时候，江主任特意绕了一下远路，走到低着头的小杨身后。 此刻，小杨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本《揭秘人性中恐怖的阴暗面：没有人会告诉你的成功人生背后的厚黑学秘密》，甚至都没注意从她身后走过的江主任。 确定了真实情况之后，江主任又一次把尹秋和张饶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谁家好人书名这么长？比网文还长！”江主任也忍不住感叹。 张饶更是叹了口气—— “唉，张老师和你心连心，你和张老师玩脑筋。” “我刚看见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尹秋说道。 “别讨论这个了，叫你们过来，是为了想个点子，让小杨意识到这种东西对她的工作、生活和人生目标毫无意义。”江主任打断了两人。 尹秋低头思索着，“我看，她学习这个东西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以说是深受这个东西的毒害，所以单纯的教育完全不管用，得让她知道，只有正儿八经的技能和知识才能让她走得更远。” “诶，我突然有个鬼点子！”张饶举起了手。 “什么方法，还是‘鬼点子’，有多‘鬼’？”尹秋喜出望外，追问道。 “你看，她为什么学习这个东西，是单纯为了走得更高，还是出于对社会的恐惧，想要学这个东西保护自己呢？”张饶反问二人。 “显然，她都对我们用出来了，说明是前者。”江主任抢答。 “没错，这个时候，只要让她知道，自己学的这些旁门左道不仅没用，还会弄巧成拙，击碎这个所谓‘成功学’在她心里的滤镜，不就可以了？” “说得好呀，就跟没说一样。”江主任从来不给张饶面子，直接挖苦起来。 “我还没说完呢，你就急着否定我，怎么？否定我能让你获得领导的优越感是吗？”张饶反唇相讥。 “嘿，你小子，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你继续吧。”江主任想作佯怒状，却笑出了声，只得示意张饶继续。 “我们之间说话交流都是平常话的，但是我们多少都会讲一些谜语吧。我们抽空把她喊来，给她表演一个‘谜语人’说话大赛，狠狠地击碎她那点小聪明，不就可以了？” 两人秒懂——通过向小杨展示三人的“谜语”，来打消她企图依靠“厚黑学”获得成长的幻想。 “说得好呀，等到时候小杨学起讲‘谜语’了我看你怎么办。”尹秋学着江主任的语气，提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急。”张饶赶忙解释，“众所周知，一个心理滤镜打碎了之后，会出现另一个滤镜，可我们不能让一个年轻人的心里只有滤镜，没有实实在在的东西。因此，在让小杨对‘厚黑学’的滤镜破碎后，再进行教育，告诉她，这些东西虽然看起来好像很有用，但实际上就是封建糟粕的遗存。” “对于我们来说，走入群众之中，从身边的实事做起，就能有更好的工作前景和未来。至于那上面所谓的‘看穿人心’、‘说话艺术’，工作几年之后全都能明白，所谓‘看穿人心’不过是我们常说的工作经验，‘说话艺术’也要做到说话让人舒服就行。当然，这些话由尹秋去说最为合适。” 张饶说完，又扫视了一遍两人。 “不是，你们什么个意见，说句话呀？” “我觉得可以。”江主任思考一番后，给予了肯定。 “我也觉得可行。”尹秋说道。 与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如直接验证，向她证明。 在场的诸位，无论是尹秋、张饶，还是江主任，都对小杨抱有很大的期待。对他们而言，年轻又懂技术的小杨是一个非常好的苗子，栽培好了说不定大有作为，所以他们更加不能让小杨走上歧路。 尹秋非常喜欢这里的工作氛围，这种只为了工作努力，而不用每天琢磨人际关系的感觉让人不内耗，很舒心。 可尹秋也知道，好的工作氛围是要靠大家一起努力维系的。 这一次，就需要他们同心同力！ 第89章 荣幸 烈日下，阳光穿过树冠，洒在了草地上，洒在了嬉戏打闹着的孩子身上。 嬉笑声中，足球从孩子们的脚边，飞向了天空。 镜头跟随着早已不见的足球望向湛蓝天穹。 再次回来，已然身处于喀什古城的茶楼之中了。 “这个转场效果是如何实现的？我看你用的也不是那种传统的一键转场呀。”看到完成度如此之高的转场，尹秋不免惊叹。 “不论是那些给傻子用的一键剪辑软件还是我用的这种剪辑和特效软件，它们之间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小杨正得意扬扬，丝毫没有注意到办公室里，几个同样负责剪辑的人投来的眼神——那是毫不掩饰的不满。 毕竟，这些人承担着其他一些部门官媒的视频剪辑工作。这些媒体的视频以传播消息为主，不需要多少剪辑技巧，出于工作效率的要求，自然用的是她口中的“给傻子用的一键剪辑软件”。 “那种一键剪辑、一键转场、一键特效的软件，不仅不能按照创作者的想法来进行细节上的修改，还会给观众带来一种，额……”小杨闭上双眼，似是在脑海中寻找着接下来的措辞，“粗制滥造的、赶工的感觉。” 尹秋在心里长吁一口—— 小杨呀小杨，你可真是一个活祖宗。 看不起一些软件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这是你自己想法，但是你别在这里说出来呀。 还什么“给傻子用的”，你这和指着别人鼻子骂有什么区别？ 尽管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她还是耐下性子，问道： “可以展开来讲一讲么？我其实也想学习一个。” “好呀！”小杨感受到了重视，举手投足之间也透露出了一些自信与底气，“这种转场，最关键的就是羽化、蒙版、图层。我在拍摄素材的时候，多拍了一张天空的照片，并以此照片作为了第二个图层，摄像头跟随足球的同时打上关键帧与跟踪，并在摄影机抬头的过程中打上第二个关键帧，将足球的跟踪取消。之后找到一个树木稀疏的地方进行抠图，并对边缘进行羽化，形成一个空洞。最后进行画面的裁切和变焦的拉近，让这片天空填充到整个画面，再接上古城内茶馆的素材就行。” 尹秋半懂不懂，但还是略微理解到了一些。 “这些东西都是你在书本上学的么？”尹秋问道。 “书本只是基础，关键是要结合实践。” 嗯，实践——原来我们都是你的厚黑学实践对象呀。 尹秋依旧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那剪辑相关的书籍，可否给我看一看呢？” “当然可以呀！” 说着，她就转过身去，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了自己的工位，别在耳后的头发也随着步伐而蹦了出来。 还怪可爱呢。 尹秋心里想着。看得出来，小杨这会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一点点装的成分。 “尹姐，给你！” 小杨双手拿着书，递给了尹秋。 “真的太谢谢你了！”尹秋感激地说道，“不如我请你吃个饭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了！” 见小杨正欲拒绝，尹秋马上开口补充道： “刚好我还欠江主任和你的张老师一顿饭呢，刚好晚上一起吃吧！” “这……”小杨脸色一转，满脸堆笑，“好呀，能和尹姐、江主任还有张老师一起吃饭，可真是荣幸呀。” “哪有什么荣幸不荣幸的，是我感谢你呀。”尹秋也微笑着回答道。 这用词……一看就是被这种所谓的“厚黑学”毒害不浅。刚出社会的年轻人，应该优先用专业技能来站稳脚跟，而不是搞这种所谓的“说话艺术”。 尤其是那假笑的表情，没人告诉她，她的假笑真的非常假吗？而且，“荣幸”这种话从年轻人口中说出来，真的不会有违和感吗？ “加油哦，我们可等着你的超级作品呢。”尹秋起身，拍了拍小杨的肩膀。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尹秋走了进来。 “怎么样？小鱼上钩了？”江主任见来人是尹秋，直接问道。 “当然上钩了，原本她还犹豫呢，我一说你们两个也在，她就答应了。” “怕不是看了那个什么‘厚黑学’的书，以为能入伙了呢。”张饶翻着手机，漫不经心地说道，“对了，尹秋，第三次彩排有消息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要和电力部门的人一起对整个音乐节的用电量进行最后一次评估。” “张饶来我们这里之前，在电力部门当了蛮久的笔杆子，所以他来和电力部门进行协调最为合适。”江主任补充道。 “好的，等到我那边有了消息之后，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尹秋回答，“另外，我们到时候把她邀请过来，要说些什么呢？我虽然也能讲‘谜语’，但确实不擅长这些。” 毕竟，尹秋在上海时，向来是有啥说啥的。 她不想做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不会去做的。 “诶，张饶，有时间的话记得让保洁阿姨来我办公室打扫一下，我发现我办公室有不少蚂蚁。” 江主任突然转变了话题。 尹秋瞪大了眼睛——这是闹的哪一出？ “蚂蚁？我觉得还是先检查一下你自己办公室，看看角落里、地面上，有没有掉什么吃的东西。”张饶迅速接上了话茬。 “哦？可是大家都没看见地上有脏东西呀。”江主任回答。 “东西是你自己掉的，你自己都看不到，别人不注意找又怎么能看到呢？这些蚁群只有闻到了味道，才会出现在了你的办公室里。” “停停停！”尹秋出言打断，“不就是江主任先引出话题来吗？你们有必要跟我打哑谜么？” 江主任和张饶相视一笑： “你这不是能听懂吗？” 第90章 不是一顿简单的饭 古城旁的炒菜店，实惠、美味。 实在是居家旅行，交友宴请的好去处。 小小的包间里，四人围坐在圆桌之前。 江主任随手将面前的纸质菜单分给了大家： “别客气，反正不是我请客哈，尤其是小杨，你可要狠狠地宰你尹姐一顿！” 张饶干脆利落地接过了菜单，仅是瞟了一眼，就报起了菜名： “大盘鸡来一份，烤牛肉串来四份，炒时蔬也是必须要的。“说着，他瞟了一眼尹秋，”当然还有我最喜欢的大份羊肉焖饼。江科，你吃点什么？” “我都不用看菜单，上面有没有馕包肉？有的话来一份吧。” “好的，馕包肉。” “小杨，为什么不点菜呀？”尹秋看向小杨，关切地问道。 “我——我想点的都被点过了，就不用再多点了。”小杨尴尬地笑笑，将手中的菜放回了桌上。 毕竟，都点了这么多菜，她总不能再来一句—— “我想吃烤全羊！” 随后，尹秋将菜单递给了门外的服务员。 几人就这么坐在桌前，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尹秋不住地瞟向江主任—— 说话呀！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一直尬在这里吗？ 小杨也观察着三人。她把手伸到了自己的手机旁边，却又像是触电一般，收了回去。 为什么感觉气氛不太对？ 咚咚—— 敲门声打破了包厢内诡异的寂静，服务员走了进来，放下了几道凉菜，还有四份开胃例汤。 “这家店的例汤特别好喝，大家都别愣着了，快尝尝吧。”江主任终于发话了。 尹秋也终于能停下不断的扣着鞋底的脚趾了。 张饶浅浅地喝了一口例汤，随后像是打开了开关一般。 “江科，不是我说你，就点一个馕包肉。怎么，一个馕包肉就满足你了？”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只是怕点太多，造成浪费。而且我年纪也上去了，各种慢性病也该在找我的路上了。” “哎呀，江主任说什么呢，您的身体我看非常好呀，以后还得靠江主任多多指导呢！”小杨突然发话，笑容又一次地堆在了脸上。 听到小杨的话，尹秋立刻从桌上抽出了一张纸巾，借着擦嘴来掩饰自己的笑容—— “你看看别人小杨，说话好听，工作也不错，哪像你，天天挖苦我。”江主任将话头又扔回到张饶那边。 “我那是顶撞你吗？我那是忠言逆耳！要我说，你确实应该抽时间检查检查身体。” “张饶忠不忠言我不清楚，但是逆耳是真的。”尹秋打趣道。 说完，她又喝了一口汤——反正主场也不是她，看江主任和张饶的表演就行。 这汤是用羊骨熬制而成，本身就鲜美无比。放入保温桶之前，还加入了大量黑胡椒和一些葱花，喝起来鲜美而不腻。 “尹秋你别血口喷人，我虽然平日里对江主任偶有言语攻击，但那就是纯粹的满足我的攻击欲望，完全没有别的想法。” “不过你倒是说对了一点，我确实应该好好检查一番了，”江主任终于把话题引到正事上，“毕竟很多很可怕的慢性病，都是慢慢地侵蚀着人的身体，等到发现的时候就晚了，最后就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江主任，你不会已经出现了一些症状吧？” 如果不是张饶的这个“鬼点子”，尹秋才不乐意听这种充满了“哑谜”的对话——为了能让这场戏快些结束，她决定给江主任加加速。 江主任听出了尹秋话中的意思，故作思索状。 “说起来，还真的有诶。我现在呀，心态有些怪怪的，就总觉得很慌。”江主任这句话，终于说到了具体的事情上。 “心慌可有些严重呀，看来是身体被侵蚀到不行了。”张饶毫不犹豫地接上。 “可我觉得我还有救呢。” “哦，那是怎么个救法？”不等张饶开口，尹秋直接将话头抢了过来——按张饶这个节奏，怕不是吃完都说不到正题上。 “直接从饮食上下手，”江主任的话语间，突然多了几分严肃，“平时吃东西的时候，要吃饱，要多注意健康。对于口味之类的附加价值，一定要慎重对待。” 张饶神色突然复杂了起来—— 什么人啊？你出谜语怎么还把谜底写在谜面上！ 带着这样的心情，他看向了小杨。 小杨的表情虽没有什么波动，但从她那略微泛起涟漪的眉头可以看出—— 她根本没听出来大家在说啥！ 张饶立刻收回眼神，看看尹秋，又看看她面前的抽纸。 尹秋将抽纸丢给了他。他立刻抽出一张纸，作擦嘴状—— 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去看什么“厚黑学”、“成功学”，结果现在连稍微深一点的话都听不出来。何必呢？ “哎呀，这菜怎么还没来，小杨，你去问一下吧。”江主任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快活气息，连忙将小杨支开——几人要是笑场可就毫无教育意义了。 “走远了吗？”小杨出门之后，尹秋问道。 “走远了走远了。”张饶回答。 “哈哈哈——” 三人突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还‘厚黑学’，这玩意有什么用啊？”张饶非常不解，又觉得非常好笑，“话都听不明白呢！” “这些东西都是需要靠社会经验积累的，可她却以为几本书就能搞明白。写这些书的人就是靠这类人赚钱。”江主任也乐得不行。 不同于他们，尹秋却有点儿同情小杨，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徐远风。 曾几何时，徐远风也是这样努力地学着这些。 当然，这不是因为愚蠢……徐远风的脑子很聪明，甚至有些灵光得过了头。 可总有一些东西，不是通过努力和智商就可以解决的。每当这个时候，徐远风就会变得很急躁。 因为他想留在上海，想要留在尹秋身边。 他想要极尽可能地增加自己的筹码，无论是能力还是……情商。 可偏偏情商这个东西太过于虚无缥缈，也没有什么系统性的课程，于是徐远风成了这些“厚黑学”的目标读者。 学这些，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心眼”。 相反，正是因为他们没有，又急于谋个“出路”。 “我是觉的……再好吃的口味也要附着在菜上，再高超的说话技巧和处世道理都要集中于实事里。”江主任补充道。 张饶也叹了口气：“如果能拉回来就好！” 正当三人聊得火热时，小杨推门而入。 “江主任，张老师，尹姐，大家怎么聊得这么开心呀？” “我们……”尹秋想要解释。 “我们想起高兴的事情。”张饶回答。 但他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严肃了起来。 第91章 严肃谈话 “开心的事情，就是我们发现，有人想要偷懒。” 江主任说着，正色起来。 小杨哪里想到二人的变脸如此之快，尽管如此，她还是强装镇定，问道： “是吗，是谁呀？” “这个人呀，她虽然工作上很强，也给了我们一些惊喜。”江主任说道。 “可是她却学习着一些歪门邪道，不着重于实事。”张饶和江主任一唱一和。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靠的是真心，靠的是一次次合作之后建立的信任，而不是几本书就能研究透彻的。” “更关键的是，这些书片面地而狭隘地认为，人与人之间是一种‘零和博弈’。这与我们主张通力合作，共同进步的工作理念相悖。” 张饶不愧为文字工作者，书面语言真的是张口就来。 两人说完，非常有默契地看向了尹秋—— 到你了，说一句呀。 “额，这个。”尹秋显然没有想到，如此重要的总结发言会落到她头上，“总之，这种行为是不可取的，我们需要，额……需要在工作上下足功夫，需要在合作上以真心换真心！” 说完，三人一同看向了小杨。 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小杨突然就被三人架了起来。 “我——我……”她涨红了脸，原本有着些许自信的举手投足也变成了手足无措，“这……”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小杨，他们点的菜做好了。 在等待摆盘时，小杨还站在门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位置会影响服务员上菜。 “您好，可以让一下吗？”服务员问道。 “哦，嗯，好的好的。” 小杨这个反应，像极了当初刚做出来的1201的样子——又呆又迟钝。 等到服务员离开了包厢，她依旧站在一旁。 “别怕，我们不是在责怪你，而是想和你聊一聊呢。”见小杨手足无措的样子，江主任连忙示意道。 “好的。”小杨如同大脑过载一般，麻木地接受着指令。 “小杨，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她刚坐下，张饶便发问道。 听了这话，还没坐下两秒的小杨又“蹭”地站了起来，险些将身下的椅子带翻。 “对不起！是我急于求成了！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说罢，豆大的泪滴就摔在了桌上。 张饶立刻将手边的抽纸扔给了尹秋。 尹秋接过抽纸，意味深长地瞪了张饶一眼。 “好了，好了，怎么一说你就哭呢，大家又不是在责备你。”说着，尹秋抽出纸来，给小杨擦着泪水。 江主任则是咬着牙，在张饶耳边低声说道： “你成心挑事是吗？不管怎么看，小杨都不是那种很能抗压的人，你还在这个时候给她上压力，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这是我的问题吗？现在扛不住压力，以后怎么指望她独当一面？”张饶小声地回道。 安慰了一会儿之后，小杨的啜泣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见她情绪稳定，江主任问道： “孩子，你为什么会去看这些东西呢？你可得知道，作为一个有编制的人，这种带着封建残留的思想是要不得的呀。” “我，说出来，你们能不嘲笑我么？”小杨又恢复了她那谨小慎微的模样，问道。 “当然不会，既然来了融媒体中心，我们就是一个大家庭，怎么会嘲笑你呢？”张饶抢在了江主任前面回答道。 可小杨还是怯生生地看向了江主任。 “你说吧，不必在意那么多，”江主任指了指张饶，“他在我面前没大没小不是一两次了，你看我理他吗？” “其实，我小的时候……” 小杨陈述了起来。 小时候的她，生活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之中，和很多城市里的小家庭一样，父母上班，她上学。 和其他家庭一样，她的父母对她的教育非常严苛——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通过学习，来打破家庭上升的壁垒，进入新的阶层之中。 为此，她的父母对她在学习方面要求就是——速度与质量并存，既要学得快，又要学得牢。 为了让自己的父母满意，她全身心地投入在了学习之中，就连与同学之间的交流也很少。 可她的成绩却并不突出。 众所周知，在班级里，一个沉默寡言的、没有朋友的、成绩也不突出的学生，往往最容易感受到身边的恶意—— 差生们对着她指指点点： “要么智力低下，要么就是纯装货。换我来，我只要认真学半个学期，肯定能考得比她好。” 成绩优异的学生听到她的名字，会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是，这谁？我们班上有这号人吗？” 她尝试在父母那里得到安慰，却只有一句冷冰冰的： “学生就好好学习，你管别人怎么说你干什么？” 似乎只要学习好了，周遭的恶意便会迎刃而解。 可当她离开高中，步入大学之后，她的世界观仿佛崩塌了一般——在这里，学习并不是全部，甚至不到一半。 可她对陌生人，甚至连几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三人听着小杨的叙述，默不作声。 整个包厢里，只有炉火炙烤着牛肉串的滋滋声。 “所以，你就开始，在书本上学习社交？”张饶打破了沉默。 “那我就懂了，然后你是不是无意间看到了这种‘厚黑学’的书籍，就开始学习起来了？”江主任问道。 小杨点了点头，看着滋滋作响的烤牛肉串。 “饿了，都开始吃吧。”尹秋发现了小杨眼巴巴的样子，拿起了一份牛肉串，“小杨你愣着干啥，吃呀，哭鼻子很累的，想必你一定饿了吧。” 说着，她就拿起了一根，塞到小杨手中。 “呜呜呜——” “诶，你怎么又哭了，难道……牛牛这么可爱，你舍不得吃？” 听了尹秋这话，小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主任正要说话，张饶便拦住了他： “哎呀，那天不也是这样的？他们之间才懂的话题，我们这些人就不要多插手了。诶，你最喜欢的馕包肉，不要的话我可给你吃完了。” 第92章 各自的路 另一边，徐远风草草地吃了一碗泡面，瘫在床上。 阿依莎大婶去了街道里的普通话培训班，尹秋也不回来吃饭，所以他也懒得做饭了。 现在，他面临着一个难题—— 距离1201项目的正式交付日越来越近，总部那边，也开始催促了起来。 技术问题倒是其次，毕竟，就算是阿克苏地区的那个小分组，也有着足够的时间来完善技术内容。 让他头疼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交付之后，公司需要留一个负责长线经营与售后人员留在喀什。 这个人能是谁呢？ 李轩？他如此年轻，前途无量。若是让他留下，想必是不会答应的，而且，自己也会良心不安。 可其他人却并不太可靠。 难道从总部再调派人手吗？ 财务那边肯定不会同意的——在他们看来，再多派人过来，就是纯粹的额外支出。 “真叫人头大啊。”徐远风翻了个身，自言自语道。 如果没有人去接活，难道要自己留着吗？要留到什么时候呢？可是尹秋…… 尹秋迟早要回去的，到那个时候，自己可就真的和尹秋分隔在天涯海角了。 一想到这里，徐远风就心里发颤。 他可不想和尹秋再分开了，尤其是这些日子以来，尹秋对他的影响非常大。不仅帮助他解决了不少问题，还给了他很多心理上的安慰。 而且两人之间的感情，看起来也像是重新走入了正轨。 可一旦分开，刚走入正轨的感情，便会随着分隔异地，重新淡漠起来。 即便是再坚固的雕像，也会随着时间而失去原本的面貌。 更别说这虚无缥缈的感情了。 徐远风长长地叹息着。 他还有很多话想和尹秋说，却又不知道如何说出口——他想跟尹秋讲一讲自己的家庭，讲一讲自己多年以来的努力，讲一讲第一次来到上海时，面对着冰冷而热烈的混凝土丛林时的无措…… 可是，两人的分别，似乎近在咫尺了。 窗外，几声鸣笛闪过，台灯昏黄的灯光刺在了这陈旧的地面上。 徐远风指尖微颤——他想要关掉台灯，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静静思考。 可是，他关灯后没几分钟，就听到一声。 啪嗒—— “你怎么了？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尹秋打开了房间中那雪白、明亮而又刺眼的大灯，另一只手上，拿着好几个饭盒。 “我回来没看见阿依莎大婶，就猜到你没做饭，是不是又吃的泡面？” 尹秋没有多看他，而是将饭盒放在他的桌子上。 “你怎么了？我今天可是已经劝了一个小孩，你不会想让我再劝一个大孩吧？” 尹秋歪着头，看向徐远风。 “嗯？怎么不说话了？平时不是挺能贫嘴的么？” 尹秋的眼神，让徐远风心里有些发毛。 不，不能说是发毛，而是…… 是在大学校园里见到尹秋第一面时的感觉。 是那种，仿佛将心放在了叮铃哐啷的拖拉机座位上的感觉。 “没什么，就是想到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真实？难道我是女鬼么？” “不是，而是那种，当时高高在上的你，如今却在我身边陪了我那么多年。说起来，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呢。”徐远风坐了起来，眼神却勾在了地板上。 “怎么，又不自信了？觉得自己配不上？难道被公司的大佬打击了？还是被裁了？” 徐远风依旧平静——要知道在上海的时候，“被裁”可是徐远风的绝对雷区。 眼见徐远风如此平静，尹秋也意识到了什么：“不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吧？真给裁了？还是项目被砍了？我怎么一点也没听说呢？” “被砍了还好呢，大不了去新项目。”徐远风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现在是要留一个人，负责长期运营和售后维保。在新疆地区的人里找不到合适人选，而总部大概率不会再调人来。” “就这？”尹秋非常疑惑，但随即就意识到了什么，“你难道是在担心你会成为那个留下的人？” 徐远风点了点头。 “然后呢，你是不想和我分开咯？” 徐远风的耳根红了起来，却依旧嘴硬道：“什……什么不想分开，我是为了工作，为了1201项目的未来发展！” “嘴比铁还硬呀，你放心，作为项目负责人，你大概率不会留下。而且，我的借调期可不短呢。” 徐远风点点头，没有说话。 “算了，不提这个了，这里还有一些烤羊呢，这东西可是专治你这种胡思乱想的人。”尹秋手脚麻利地打开了饭盒。 “这话从何谈起？” “有个年轻人……”尹秋简单地讲了讲小杨的事情。 “后面她又哭了起来，她说是高兴的哭，说她这几个月感受到的善意比她中学六年都多。哭到一半说自己想吃烤全羊，然后我们就点了半份烤羊。” “这，花了多少钱？” “我和你分享，你问我花了多少钱？我又没从你口袋里掏钱！”尹秋故作生气，捏了一下徐远风的胳膊。 徐远风的胳膊变粗了一些，不过想想也是合理，毕竟这几个月，他给1201抬来抬去，效果堪比上海那里的健身房，加上新疆这里饮食多蛋白质，壮了一些也很正常。 “你和那个小孩倒是有点像，刚开始都挺自卑的，不过她走了歪路，你在大学里碰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看着正大快朵颐的徐远风，尹秋说道。 “你老公是什么人，认真学习，而且有成绩，自然要更强一点咯。” “夸两句你还飘起来了，你也就资历老一点。也许等过几年，别人小杨的成就会比你更高呢！” 两人正打闹着，尹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为了更加了解小杨的精神世界，她特意加上了小杨的联系方式，并以“最近书荒”为由头，向小杨要了一份书单，还得是那种有深度的。 “怎么了？”见尹秋皱眉，徐远风关切地问道。 “我好像完全理解了这个年轻人，她变成现在这样，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第93章 虚无主义 “啥——啥？这都是些啥书啊？”徐远风看了一眼书单，疑惑地问道。 徐远风并非孤陋寡闻之人，但小杨给的这份书单，确实是非常的生僻，甚至有些书，就连尹秋也需要查阅资料。 《厄舍府的崩塌》、《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百年孤独》…… 这些书籍没有什么问题，但扎堆出现的话，问题就大了——以《厄舍府的崩塌》和《百年孤独》为例，用现实主义的手法，描绘了一整个完整的故事，最后却用一个荒诞的事件将整个故事全部收尾，只有现实崩塌的回响，没有未来发展的悬念。 对于大部分普通读者来说，这两个故事的底色，是一种“宿命论”，即无论经过了多少代人的努力，抑或是外部近现代社会的介入，也无法改变故事的悲剧结局，无数人的努力最终都会化为泡影，都会因一份羊皮纸的预言而抹除。 尹秋拿起手机，打起字来。 “这些书，你都看过吗？” “当然都看过，读中学的时候完全没有课外书看，上了大学之后我天天看。”小杨的消息回复得非常快。 “破案了，中学时期因过于重视学业，导致整个人的精神世界极其空洞，上了大学之后报复性地看起了各种文学内容，而且不加甄别。最后还被那种故弄玄虚的‘厚黑学’给误导了。”徐远风得知后，立刻化身侦探，分析了起来，“还真和我很像，我是全身心地投入于技术之中，通过研究人工智能技术来填补我的精神世界。” “情况比你想的更糟糕，她还看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这本书的作者是尼采。”尹秋说道。 “尼采是谁？”徐远风看向尹秋，眨巴着眼睛。 “尼采是谁你都不知道吗？”尹秋有些惊讶。 “应该是文学或者哲学类的人物吧，我肯定不知道啊，就好像是你不知道詹姆斯·高斯林一样呀。”徐远风反驳。 “巧了，我还真知道，詹姆斯·高斯林是编程语言java的创建者之一，被誉为‘java之父’。”尹秋叉着腰，语气中是净是对自己的佩服。 “我来给你解释一下吧，尼采，全名为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是一名在哲学、文学、艺术等领域上都有建树的大师。”尹秋说道，“但是他的哲学思想里有一部分和当时的社会，乃至于现代社会的公认价值都相悖。” “什么东西能在古代和现代都相悖？难道他主张地球不该有人类？” “是，也不是。”尹秋犹豫了一下——她在考虑，是否将这个部分给徐远风展开来讲，但看着徐远风比大学生还要清纯的眼神，她还是讲了下去。 “虚无主义，是尼采的‘超人哲学’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他认为，所谓价值、观念、真理都仅仅是人为的解释，世界本身并没有形而上的真理及终极的价值或意义。他的虚无主义否定了一切目的性。他认为其他学者所描述的理性世界、美好未来，以及道德秩序等都只是人类的产物，并无终极的客观性。” “这也就是说，他认为所有人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这也太消极了！” “不错，大部分对尼采一知半解的人都会这样觉得。鲜为人知的是，尼采主张的虚无主义，是将失去终极价值的危机视为能够创立新价值的契机的一种积极虚无。” “所以我搞不懂你们这些搞哲学和文学的，什么‘积极’、‘消极’、‘虚无’、‘存在’、‘理性’、‘感性’巴拉巴拉的，中文在你们的嘴里，比代码还难以理解。”徐远风对此嗤之以鼻。 “所以说，现实科技对你的吸引力更大，而小杨这样的人，则是投身于了这种现实之外的，精神世界的探索之中。能力不足的人在研究这种东西的时候，很容易沉溺其中，对这些思想体系进行断章取义的理解。他们往往先进入虚无主义，认为人与社会的所有努力都是毫无意义，并开始对现实生活失去兴趣。在没有人引导的情况下，便会自然而然地滑入荒诞主义和享乐主义的深渊之中，得过且过，不思进取，变成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 尹秋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近些年来，网络的发展不知是让这些人的声音大了起来，还是催生了更多这样的人，他们的声量愈发强大，并逐渐开始挑战起了主流价值观。这些人都有着同样的特征： 都喜欢研究哲学和文学，都认为大众化、娱乐化的东西反感，并认为这些东西毫无意义，比如网文、娱乐类的短视频等。不是在网络上喊着“劣币驱逐良币”，就是说什么“没有深度”，然后收藏一堆所谓的深度内容，却一个也不看，更别提去做了。在长期与社会脱节之后，他们会得出整个社会活动都没有意义，人生就在于虚无的错误结论。 小杨虽然没有沦落到那种地步，但从她之前对那些简单剪辑软件的态度中就不难看出，她早已有了这种苗头。 好在她的确是有着高超的后期技术，也正是她的技术，让她在中心里得以冒出头来。 但她还是要将小杨从这种错误的方向上拉出来。至少要让她明白，作为一个生活在社会中的人，最大的目标应该是为社会创造价值。 现如今，这种思潮非常可怕——按照她的观察，这些人在陷入这种错误思潮之后，便会不可避免地向着“绝望主义”滑坡。 毕竟，这些人都认为“整个社会活动都没有意义”了，那不就只剩自己有意义咯。最终，这些人思维上“去责任化”，生活上“绝望化”，干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甚至开始过着寅吃卯粮的生活…… 在尹秋看来，小杨真的很好，很有希望。 窗外一阵风吹来，尹秋微微抖了抖。 她这才发现，徐远风竟然没有关窗。 徐远风见尹秋抖了起来，扔下了烤羊，两手在拉链外套拉链处摸索着，但碍于手上油太多了，连续抓了好几次都没能抓稳。 “你在干什么？拉链惹到你了？”徐远风的怪异举动没有逃过尹秋的眼睛。 “我看你在打抖，怕你冷到了。”字里行间的委屈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我不冷，只是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 “有多可怕，给我听听？”徐远风好奇地问道。 尹秋摇了摇头，很多事情，只要能解决，就不算可怕！ 第94章 相信是幸福的 尹秋深知，想要劝回一个过度探索精神世界的人，难度非常之高。 现实一点的做法是：带他吃好吃的，玩好玩的，让他体验真实的快乐。 最后问他：你现在还认为生命是虚无的吗？ 可缺点是，这样有一定风险触发到“第二阶段”——这样的快乐是短暂的，健康的身体会生病和老去，挚爱之人会离去，唯有空虚感永远存在。 所以，当她在问答平台浏览这一类话题时，发现得到最多人认可的答案是： 对于过度探索精神世界而陷入虚无主义的人，没有必要劝，任由其自生自灭是最大的尊重。虚无主义是从精神上蚀人骨肉的毒品，是冲击着社会基础的洪水猛兽，每一个人都应当远离，而不是去尝试拯救。 究竟要如何将小杨从精神世界里拉出来呢？尹秋这样想着。 从她的过往来看，或许能了解到什么。 尹秋闭上了眼——一个内向的女孩，在确立三观最关键的那段时间，完全地投入于学习之中，家人也没有给到足够的关爱。 在这样的生活里，形成了成绩第一的畸形思想。 在上了大学之后，这种思想自然地崩塌了。而失去了思想支撑的她，自然是要找到一个能寄托心灵的地方。 相比于融入人群之中，躲在自己的脑海中思考，显然要更加简单。 就这样，小杨开始了对精神世界的探索——也许，她最开始只是看看各类名着，后面就开始看起了各种流行文学，比如网文。 对于绝大多数未被社会“毒打”过的大学生来说，如果看的前几本网文里，都是千篇一律的套路化爽文，那么这个人大概率就会与网文无缘了，至少不会去追着网文看。 看来小杨就是那一类的大学生。 自此，小杨的阅读就进入了深水区——一个“名着之下，流行文学之上”的领域。 处在这个区域的作品良莠不齐，充满争议。更关键的地方是，这个区域内的优秀作品往往也是人们耳熟能详的，而这些作品，根本没有一个主流的，让大众接受的内核解读。 这就导致读者总是能读出一些奇怪的东西。 比如《百年孤独》，相当一部分人读完都会觉得，布恩迪亚一家的努力什么也没有留下，在马孔多的历史里，如同沧海一粟一般，没有任何意义。 尹秋长叹一口气，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自恃于高超的技术而在办公室里公然嘲讽同事、不敢独自同陌生人交流、思想脱离群众和现实…… 现在的小杨，除了还在工作以外，似乎已经和她心中所想的那些指点江山的人相差无几了。 她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伤仲永”的故事发生在自己身边。可要如何将她拉回到现实之中呢？ 突然，她想到了一句话—— 毛姆在《人性的枷锁》中的那句：不要爱生活的意义，要热爱生活本身。国内作家毕淑敏在面对台下学生们提出的“人生有何意义”，的问题时，她回答说： “人生本没有意义，没有人会替你确定人生的意义，但如果你无法确定人生的意义，你将一辈子活在无意义状态里面。” 道理是要自己悟的，尹秋并不准备和小杨说这些东西，而是拿起了手机。 “小杨，你看过加缪的书吗？” “没有呀，我想看来着，但是我更喜欢看那种戛然而止的故事。我觉得优秀的文学作品就应该这样，看完之后让人有空虚感。” “要有空——虚——感——”看到小杨发出来的文字，尹秋忍不住念了一遍。 小小年纪，怎么就追求这个呢？ “我借了你一本书，回头我再给你带一本吧。”尹秋手指灵动地点着屏幕，发送了出去。 她准备买一本加缪的《西西弗神话》给小杨。这本书是一本散文集，其中蕴含着现实主义的钥匙。 西西弗蔑视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在悲观中乐观地生存，积极地介入生活与社会，与命运抗争，作者在赞美西西弗这个抗拒荒谬的英雄的同时，告诉读者：能为自己的奋斗目标不懈努力是一种幸福，充实的生命才有活着的快乐和价值。尤其是结尾的那一句掷地有声的话： 我们应该相信，西西弗斯是幸福的！ 正所谓，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 尹秋打开了购物软件，正准备付款时，才想起来—— 一本书四十，再加上二十的邮费。 尹秋感到肉疼。在新疆地区，就是这一点比较麻烦。每当网购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这里邮费贵。 就着月光，尹秋沉沉地睡去…… 她并没有下单，因为她突然记起，小杨想要去查喀什地区的地方志。她准备明天一起去，到时候可以在图书馆借一本。 深夜的喀什，一改白天的喧嚣面貌，反而温润如玉。 明月高悬于天穹，稀疏的月光洒向了地面。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夹杂着远方的故事，发出了阵阵呜咽声。 这些故事并非无人诉说——小巷的墙边，无数花草正侧耳倾听着。它们摆头，叹于故事中的遗憾；它们点头，赞于故事中的千回百转；它们欢呼着，枝叶拍打着发出窸窣声，感慨着故事的美好结局。 就连夜市也陷入了沉睡——空气中烧烤的香气还未来及消散，就有早餐店亮起了灯，店里的人正无声地忙碌着。 店外，路灯兀自亮着，用它那微不足道的灯光，照亮着广阔的，没有终点的路面。在这昏黄的灯光下，环卫工人正清扫着路面。洇入街面的油渍，随意散落着的竹签，无不诉说着几小时前的繁荣忙碌。 可现在，它们都被扫入了垃圾车中——街道需要以最美好的样子来迎接下一次的繁荣忙碌。 没有人见过风，没有人见过墙边欢呼着的花草，昏黄的灯光兀自亮了一夜，也没有照亮多少人的道路，太阳升起后，也不会有人看见夜市街上随意洒落的竹签，更看不见早餐店里无声的忙碌。 这些都是有意义的。 第95章 静谧之美 翌日一早，小杨主动要求尹秋、张饶和江主任一起对她的工位进行“清查”工作。 “《揭秘人性中恐怖的阴暗面：没有人会告诉你的成功人生背后的厚黑学秘密》？没收！” “《一本书带你看懂神秘的厚黑学：如何通过玩弄人心与权术走上巅峰人生》？这都啥啊，没收！” “《鬼谷子开创的厚黑学有多可怕？读懂了就能让人捉摸不透，让他人对你又敬又恨》？这又是什么东西啊？鬼谷子不是纵横家吗？现在文盲都能出书了？没收没收！” 小杨站在一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和脚尖。 “还有吗？不许看了哈。”尹秋翻阅着这些看起来像书的废纸，说道，“这写的都是啥啊？什么叫‘领导的每一次不合理要求都是对下属的考验，能通过考验的，都会变成领导的心腹，所以站队很重要’，这……” “嗯？还有这种东西？我看看！”江主任抢过尹秋手中的《鬼谷子开创的厚黑学有多可怕？读懂了就能让人捉摸不透，让他人对你又敬又恨》，看了起来。 “不是，什么叫‘下属都是耗材，只有心腹才值得培养’？这书里传递的，都是些什么人神共愤的价值观啊！”江主任也气到不行，双手用力一拍，合上了书。 砰—— 随后看向一旁的张饶，“不能让我一个人受伤害，你要不也看看？” 张饶仿佛闻到了许久没有冲的厕所一般，露出了极度嫌弃的表情。 “噫——你自己非要看，还想着恶心我，拿走拿走。你不知道有句话吗，叫做‘书名越长，价值越低’。这种书出现在我面前我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江主任哪里给他拒绝的机会，他四下张望一番，见中心里没有其他人，便将手中的书展开，放在了张饶眼前。 “看！给我看！” “嗯——不看不看。”张饶不屈不挠，紧闭双眼。 “好了，一会有人来了。”尹秋制止了两人，随后看向小杨。 小杨涨红了脸——张饶与江主任的闹剧引得她想笑，可现在被“清查”的就是她，哪好意思笑出声，只得抿着嘴，低着头。 不行！不能笑！赶紧看点什么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这个地板可真地板，这个桌子可真桌子，这个尹姐可真…… 噗—— 两人视线相撞，小杨再也绷不住了。 “对不起，哈哈哈，江主任您，太好笑了，哈哈哈——” “对，就是要这样！我还是那句话，中心是大家庭，咱们不搞那些虚假的东西，大家之间只求一个坦诚相待，真心换真心。”江主任说道。 “对了，江主任，我那个视频已经做好了，您要不要看一看？”见中心里陆陆续续地进了人，小杨将话题拉回到了工作上。 “好呀，那就让我们来观摩一下小杨同学的‘大作’吧！” “尹姐虽然看过了前一段，但我也有些改动，主要是调色方面的。”小杨蹲下身，打开了电脑。 视频随着播放器一同打开—— 烈日下，阳光穿过树冠。树冠如手，接住了尖利而刺眼的阳光。 被漏下的阳光化作光斑，如同礼炮里的亮片一般，肆意地挥洒于翠绿草地之上。 孩子们踩着光斑，踢着足球。足球在孩子们的脚边滚动着，如同野兔奔跑于广阔草原之中。 嬉笑声中，足球从孩子们的脚边跃起，奋力奔向天空。镜头则跟随着早已不见的足球望向湛蓝天穹。 再次回来，已然身处于喀什古城的茶楼之中了。 画面还没有显示完全，就听到煮茶声响起，咕噜咕噜。 “这叫声音转场，在画面完整呈现出来前，就将环境音放出，能大幅度减少转场时画面和声音的突兀感。”小杨解释道。 几个茶壶正咕咕作响，水汽缭绕，向着屋顶飞去。音乐缓缓响起，几个大叔正围坐在茶桌旁，拉起了冬不拉。 冬不拉的声音纯粹而独特，富有感染力。大叔们闭眼欣赏着，没有人发出声音。 只有那几个茶壶还在咕噜咕噜地响着，如同和声一般。 “我们的收音设备有这么好吗？而且我记得他们弹的时候噪音非常多呀。”尹秋问道。 “这个水壶的声音是我后配的，冬不拉的声音我处理过了，将周围的人声都消除了。”小杨解释道，“然后这个水蒸气，当时拍的时候根本拍不到，后面我用特效软件单独给这个水汽做了增强调色。” “这才是高手呀。”江主任看向张饶，说道。 “不是，你怎么碰到什么厉害的人物都要提一下我啊，我不是阿拉丁神灯，不可能什么都会啊。”张饶小声地回敬道。 镜头中，叶片飞过，其中一片摇摇晃晃的，奔向了镜头。 “我说你当时拿着叶子和镜头在那里搞来搞去干什么呢，当时可真的生怕你给镜头刮了。”尹秋恍然大悟地说道。 “镜头没有那么脆弱，我们又不是举着摄像头冲到沙尘暴里去。”小杨说道。 叶片盖住镜头的一瞬，响起了蝉鸣。 “这也是那个声音转场吗？”头一回亲眼见证了高质量视频的诞生过程的江主任，求知欲非常高。 “没错，因为后面是人民公园旁的大街，有不少行道树，用蝉鸣非常合适。” 小杨耐心地解释着。 镜头中间，环卫工人正全神贯注地打扫着人行横道。扫把刮起了灰尘和落叶，将它们扫至一处，渐渐地堆出了一座小小的落叶山。 一旁，车来车往，一阵阵的胎噪声响起，奏出了大街上的忙碌与繁华。 镜头转向了大街，一个淡出特效，结束了整段视频。 “最后这一段转向大街拍车流，是为了给观众一个想象的空间。”小杨说完，看向了众人。 车上载着的，是谁的生活？又是谁的喜悦？是谁的焦急？又是谁的松弛呢？ 第96章 严谨的工作态度 下午，尹秋和小杨开始了对喀什地区历史的发掘。 图书馆的古籍区，向来鲜有访客。柜中的影印版书籍静静地站在书架之中，散发着油墨的独特气息，诉说着不为人所熟知的遥远往事。 小杨在书柜之间四处观望，踮脚望向书柜顶层，又蹲下看着书柜底层，一边看着，还一边摇头。 “你到底在找哪本书？”尹秋对小杨的行为尤为不解。 “地方志，难道喀什地区没有地方志吗？类似于各地区的县志一样的。” 小杨没有回头，而是自顾自地继续搜寻着她想要的“县志”。 “洗洗睡吧，喀什地区大概率是不会有建国以前的县志的。并且，整个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里，能从清中晚期开始的县志，大概率只有两本。一本是迪化志，也就是首府乌鲁木齐的地区志，另一本是伊犁志，也就是清朝的总统伊犁等处将军的驻地。” 说着，尹秋瞥见了一旁书柜中的一本《新疆伊犁府绥定县乡土志》。 “喏，我说什么来着，这里就有一本。” 尹秋将这本书抽出，翻阅起来。 “绥定县？伊犁有这个县吗？”小杨疑惑道，“而且伊犁地区的乡土志为什么会出现在喀什地区的图书馆里？” 尹秋一边翻阅着，一边回答道：“影印本而已，想必这本书的pdf文件已经有留档了，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 “所以伊犁有绥定这个县吗？”小杨的问题并没有全部被解答。 “从书上来看，乾隆二十七年，首任伊犁将军富察·明瑞受命建造了绥定城。光绪十四年，正式建立了绥定县，而绥定城就成为了绥定县和伊犁府的治所。” 尹秋读完，思考了起来，“也就是说，伊犁将军府就是在当时的绥定县咯？” “那不就是现在伊犁的霍城县吗？我在学校的时候还去看过伊犁将军府呢。”难得见尹秋吃瘪，小杨的字里行间夹杂着骄傲。 “所以我们的小杨同学，你找到你想要的喀什地区的县志、地方志、乡土志了吗？” 尹秋被小杨得意扬扬的样子可爱到了。 “没有呀，是不是我们找的地方不太对呢？”小杨望着面前一大排书，垂头丧气——别人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她是“书海浩瀚，却难解一时需”。 “这是什么？《新疆小正》？看一看。”尹秋将手中《新疆伊犁府绥定县乡土志》放回时，看见了另外一本书。 “做媒体，最重要的是讲事实，讲依据。就算是喀什地区有乡土志或是县志，也不能拿来就用。历史考证讲究一个‘孤证不立’，研究一个地方的历史，不仅要看当地的记载，还要看周边地区的记载，同时结合历史大背景，看看大事件下的小地方……” “啊！师父！别念了师父！”小杨发出了孙悟空的声音。 周围零星的路人纷纷驻足，瞥向她们。 待众人继续阅读后，尹秋咬紧牙关，细小的声音从她的牙缝中挤出： “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哪？” 小杨没有说话，只是眨巴着眼睛，露出无辜的神情。 “装可怜对我没有用，别装了！赶紧看看能借出来多少有用的。”尹秋丝毫不理会小杨，继续在书柜里翻找着。 “呜呜呜，尹姐姐铁石心肠。” “再啰嗦我现在就给你打成铁石，然后回去辞职。”尹秋微微抬手，吓唬着小杨。 “呜呜呜，对不起，我现在就工作，不要打我……”小杨低声说道，装出啜泣的样子。 经过两人的检索、筛选，终于定下了几本书籍。 分别是—— 《新疆伊犁府绥定县乡土志》，这本书虽然并非为喀什地区及其附近地区的乡土志，但鉴于伊犁地区于清朝前中期的重要性，对于她们了解当时新疆的整体情况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新疆小正》，这本书里简略地描述了清朝时期的新疆历史及地理，也是可供参考的资料。 《孚化志略》和《温宿府乡土志》，这算是这里能找到的最近一处地方志了，非常重要。 原本尹秋还打算带一本《新平县乡土志》的，因为她在网上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新疆新平县”的信息，不过小杨根据书中的“省城西南隅，相距三百一十里”和“蒲昌海”推测，该地大致为今天的尉犁县或者博湖县。而这两个县明显就太过于遥远，价值不是很大。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两人收获颇丰，正欲回中心时，小杨突然开口。 “尹姐，你应该知道，喀什地区古称为‘喀什葛尔’对吧。” 尹秋点了点头，但她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小杨要提这个。 “但是更早以前，喀什地区还有个名字，叫‘疏勒’。” 秦末汉初之时，喀什存在着不少政权——以疏勒(今喀什市、疏附县、疏勒县、伽师县一带)为主，周围分布着蒲犁(今塔什库尔干)、莎车、依耐(今英吉沙)、子合(今叶城)、西夜(今莎车城南)。当时，这些地方属于匈奴的僮仆都尉管辖，与中原地区有商旅往来。 西汉时期，张骞两次出使西域，沟通了喀什与中原的联系。之后，作为西域都护府的一部分，列入了祖国版图。 东汉时期，名将班超出任西域都护，疏勒就是大本营，他在此地驻守长达十七年。 直到今天，盘橐城里还立着班超的雕像。 唐太宗以后，这里为唐朝的重要军事据点，成为了安西四镇之一。 从历史变迁来看，也正是汉朝到唐朝这段时间，喀什地区的聚居点从疏勒的盘橐城转移到了现在的喀什古城附近。 清乾隆时期，这里一度是“总理南八城事宜”的喀什噶尔参赞大臣驻地，清光绪十年，设置了喀什噶尔道，共辖有疏勒、莎车两个府和英吉沙尔直隶厅、蒲犁分防厅、和阗直隶州。 “所以你的意思是……”尹秋好像想到了什么。 “我们可能去错地方了！我们应该去疏勒县的图书馆！”小杨一语道破。 第97章 古城遗址 “你们可要想好，新地方志和旧地方志可是有些区别的。”江主任听闻尹秋二人的想法后，提醒道，“新县志着重于建国后的大建设时期，对于建国前的历史则是有着些许省略的。这就要看你们想要具体介绍哪一段历史了。” “实在不行，我们就用新编的那一版，记录到九十年代的喀什地区志吧。”尹秋提议道。 “可是我还是想看更早时候的地区志……”小杨有些不服气，垂头嘟囔着。 “我们找不到呀，我们去疏勒县的话，大概率也只能看见新编的疏勒县志。”尹秋劝道。 “其实吧，现在的新编地方志，质量要比旧地方志更高。”江主任也说道，“你们不知道，我们各级政府编纂地方志，可都是有条例要遵循的。” 这里江主任说的“条例”，是指2006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令第467号所公布的《地方志工作条例》。 这份条例要求，编纂地方志应当做到存真求实，确保质量，全面、客观地记述本行政区域自然、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历史与现状。 而更关键的是，条例要求县级以上的地方志只能由政府组织编纂，其他个人和组织不得编纂，编纂人员要拥有足够的专业技能，编纂所需的经费列入财政预算中。 “那……我们去看看？”小杨说道。 “你自己去吧，又不远。对了，我多借了一本书，我觉得很好，可以给你看。”说着，尹秋从书堆中摸出来了那本《西西弗神话》。 “谢谢尹姐。”小杨乖巧地接了过去，微微点头。 “我们也阅览了一些东西，那么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关于你想做的中长视频的想法？”尹秋比较关心小杨的工作状况。 “不就是讲一讲历史吗？还需要什么想法？”小杨不解。 “不可以哦，做好中长视频，一定要有切入点，不能泛泛而谈。”尹秋教育道，“如果泛泛而谈，就会显得照本宣科，不能留住观众。而且会缺少与群众的联系，即便你在视频里硬加群众故事，也会显得割裂感十足，这样的视频是枯燥的、不成功的。” “那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小杨说，“为什么喀什地区的城池从盘橐城迁徙到了如今的喀什古城呢？” “城池的变迁，原因无外乎那几种。”张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身边，还反客为主地看起了她们带回来的书，“一个是统治者的选择，譬如三国时期，建业城位于现在的南京。可考古发现，明朝时期的江宁城与三国时期的建业城有很大一部分不重合。原因就是当时朱元璋觉得孙权的城没有建在‘龙脉’上。” “那别的原因呢？”小杨的好奇被张饶成功勾了出来，她两眼放光，都要闪出星星了。 “然后就是那几个不得不换的原因，战乱、灾害等。举个例子，你们觉得被董卓烧过的洛阳城和后面魏晋时期的洛阳城是完全一致的吗？这就是战乱导致的城市变迁。然后是开封，虽然从历史资料上看，城池好像都在差不多的地方，但考古却发现了‘城叠城’的现象。这与黄河常年的水患——发大水，城池居民跑路，然后被泥土掩埋，后来人又修建一个新城池，然后又被淹……” “有意思有意思，就做这个了，那张老师你觉得为什么喀什地区的城池会从盘橐城迁徙到了现在的喀什古城呢？” “先问是不是，再问为什么。喀什古城有着以千年为记的可考历史。我个人认为，在班固驻扎与盘橐城时，喀什古城就已经存在了。” “不对！可考的历史最早来自张骞，但他记录的是‘王治疏勒城’和‘有市列’，并且没有记录具体的位置，所以不能断定现在的喀什古城与张骞记载的‘王治疏勒城’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没动过。”小杨毫不示弱。 “好好好。那我问你，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喀什地区的聚落有过大规模的迁徙的呢？” “你！”小杨只是愣了一瞬，便立刻想出了反驳的方向。“谁主张谁举证！你既然主张喀什古城两千年从未迁徙过，现在的喀什古城不仅有着历史文化传承，还有着物理上的传承，那就请你拿出证据！” “你——你！”张饶有些难以招架，只得转移话题。“你这是断章取义！我只是认为当时的喀什地区不止存在一个聚居点，也不只存在一个城池，你就说我的观点是喀什古城在两千年前就在那里，你这就是断章取义！” “诶，我说。这里是融媒体中心，不是你们做历史辩经的地方。”江主任将手搭在了两人肩膀上，结束了这场辩论，“按照常理来说，现在的喀什古城是历史传承两千年，而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那种，在一个地方立了两千年。如果按照物理意义上来说的话，那岂不是进入了哲学上的忒修斯木头船的悖论了吗？” 随后，他打开了手机地图。 “我也可以提出一点见解，”江主任将地图拉动到了盘橐城附近，“你看这个河……” “等一下，你不会想说什么河流凹岸凸岸的理论吧？”张饶迫不及待地将江主任打断，“这种方法，一般对应的是流量大的河流，咱们这个小河，应该，也许，是做不到这个的。” “那我没啥见解了。”江主任尴尬地挠挠耳朵，悻悻地关上了手机。 “其实这样也可以解释，”尹秋说，“你们说，喀什地区的自然环境是什么样的？” “干燥？大陆性显着？”小杨试探着回答道。 “靠近高原，受青藏—南亚高压影响严重，各大洋水汽难以抵达。”张饶很有底气。 “不错，因此整个喀什地区的先辈们必然逐水草而居，所有古城的诞生与消亡都和这些有关。”尹秋说。 “所以，盘橐城始建于水草丰美之地，而随着河流和肥沃土地的变化，盘橐城里的人也渐渐地离开了这座城池。”江主任也思考了起来。 “而最后一个固定下来的地方，就是现在的喀什古城？”小杨的底气不太足。 “没错，各位不难看出，喀什古城边上就是河流。古代城池无论是生活用水，还是围着城池做护城河，都需要大量的水源。而且放在古代，喀什古城的位置，可是能扼守周围一大片地方的。” “这个和扼守没有什么关系，是先有水草丰美之地，才有的小聚落，后面发展成大聚落后，才有的路。有了路就有了墙和护城河，便形成了城池。”张饶说。 “你搞错了吧，是先有城，才有市。”尹秋反驳道。 “只有隘口、扼守河流的地方才是先城后市，比如三国里的下邳城和秦出函谷关的函谷关城池，你这样不把历史和地理合在一起分析的方式是片面的！” “你这叫……”尹秋正欲反驳，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翻看了起来。 第98章 生活与科学 “吵啊，为什么不吵了？”江主任见两人偃旗息鼓，语气中不乏嘲讽之意。 “我们没有吵，这叫，辩论友谊赛。”张饶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狡辩，尤其是在江主任面前。 “对！对，友谊赛。”尹秋附和道。 “别看我呀江主任，我什么都没说。”小杨见江主任看向了自己，慌忙地躲避着江主任的眼神，小声地说。 “所以为什么看一下手机就能阻止你们之间的那个什么……”江主任说道。 “辩论友谊赛。”张饶见江主任说话时有些迟疑，立刻出言打断。 “我没有老年痴呆，不需要你提醒！” “第三次彩排过几天就要开始了。”尹秋说道，“张饶，你不是说要和电力部门的人对接吗？电力这方面还得拜托你了。” “可是电力那边，似乎是有些事情。”张饶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了出来，“江主任记不记得前些天我准点下班？” 江主任点点头。 “那天我和一个电力部门的朋友一起吃饭，他话里话外总是提起一件事。” “什么事？不会和文艺汇演有关吧？”尹秋瞪大了双眼。 “就是和文艺汇演有关，他们的基础材料不太够，比如线缆。他们只能用更多规格低的线缆，但这样的话，安全冗余就会变少。” “不过是安全冗余变少了而已，够用不就行了吗？”小杨显然没有足够的社会经验，除了她在乎的方面，其它的事情总是想着“够用就行”。 “安全冗余非常重要，”尹秋耐心地给小杨解释着，“安全冗余体现在很多地方，比如通过多重备份来增加系统的可靠性，上至航空航天，下到农业，都有使用。就拿你的工作来说，你难道不害怕软件突然没有响应吗？你难道就不会经常对你的工程文件进行保存吗？这就是一种安全冗余。你觉得够用就行，那是因为你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心。平时你敢一次不保存地做完整个后期工作吗？” “这个……这个我还真不敢，要是做到最后一步给我弹一个软件无响应我都要躺地上哇哇哭的。” “你看吧，你这还可以重新开始，如果我们的文艺汇演出了差错，那可是要在全国人民面前出糗的。”张饶显然是非常满意于尹秋所举的例子。 “所以，你确定电力部门遇到了这样的问题？他们是明确告诉你了吗？”尹秋想从张饶的口中得到正确的答案。 “是这样的，从种种迹象表明，电力部门似乎是有着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但目前，并没有人明确向我表达过电力方面的具体问题。因此可以得出，眼下的电力部门确实有着一定的难处，但很明显这个难处大概率不会导致文艺汇演的延期或是取消。” 张饶一大串的语句，让尹秋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像说了，但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你，你还真是废话大王啊！”尹秋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 “嗨嗨，谢谢夸奖。”张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那么下午我也有了更重要的事情了，第三次彩排在即，想必各个节目都排练得挺好了，我可以去采访一下那些参演人员。正好给文艺汇演再预热一波。” 几人大致理清了近期的各自的事情后，都忙去了。 古城旁的小巷里，阿依莎大婶干起了她的老活计—— 调解街坊邻里的矛盾。 “阿依莎，你评评理，他家里倒水就倒水，为什么倒在我家孩子脚边？这水都溅到我孩子腿上了！” “你个勺子，不就是一点水而已，能怎么样吗？” “哎呀，一点点水而已了，再说了，也没淋湿你的孩子呀。”阿依莎大婶劝道。 “一点点水？这个勺子，他，把开水倒出来的！开水啊！” “噫——”围观的群众发出了鄙夷的声音。 阿依莎大婶先是感到窘迫，随后又感到愤怒—— “你个森口！开水你也敢往巷子里倒！你怎么不早说你倒的是开水，你早说我都报警了，让警察给你抓走！” 阿依莎大婶咬着牙关。 “啊哦哟，这，你又没有问我。” “道歉！给别人道歉！”阿依莎有些生气，几乎是吼着说道。 “对呀，有没有人性，道歉会不会！”阿依莎大婶在街坊邻居中的声望很高，大家都很喜欢阿依莎大婶。 阿依莎大婶的一句话，能让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马上消气。 毕竟阿依莎大婶多年以来，都在帮助着别人。 不论是小孩贪玩乱跑、还是家庭里的矛盾，甚至是孩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只要到了阿依莎大婶面前，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以至于街坊邻居们都说—— “阿依莎大婶的家是‘民办调解庭’，阿依莎大婶是‘首席民办调解员’。” 随着她的努力，来她家寻求帮助的人越来越少，但看望她的人却越来越多。 不过尹秋和徐远风不知道就是了——尹秋是去上班了，徐远风不是在外面测试1201，就是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敲着代码。 有时候甚至因为敲键盘的声音过于响亮，会被楼下的客人听见。 “阿依莎，你这个房客在房间里干什么呀？我听着噼里啪啦的，是在做油炸吗？” “哎呀，我也不太懂。听说是搞什么人工智能的，就是最近短视频里面，好多来旅游的口里人都发的那个小机器人，就是他一手做起来的。这孩子可努力了，为了我们喀什更好的发展，从上海大老远跑过来的。” 面对客人的调侃，阿依莎大婶也总是笑嘻嘻地夸奖着徐远风。 毕竟在她淳朴的价值观里，徐远风这种既能拿出物质上的成果，又有着先进科学技术含量的工作，可以说是非常优秀了。 更何况，他还是客人，是为了让整个喀什变得更好的客人。 第99章 新疆的舞蹈 “我叫热依罕，是这次文艺汇演里，节目《雪山脚下的人间天堂》的表演者。” 艺术，热依罕渴望投身于艺术，如果在前面加上形容词的话，那就是群众认可的艺术。 因此，她从来不害怕面对镜头——想要将艺术展现给更多人看见，就必须面对镜头。 “我将芭蕾舞、拉丁舞等舞蹈的技法，融入到了我们维吾尔族的传统舞蹈中，希望能给更多人带来更好的观看体验，也能让更多人感受到我们维吾尔族艺术的高超包容力。” “我们听闻您是喀什大学舞蹈系的学生。那么请问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您没有选择加入喀什大学舞蹈队所组建的团体舞节目，而是选择独自一人进入了面向社会全体的初筛，并从一百多个节目中脱颖而出的呢？”尹秋问道。 “首先我要感谢我在学校里的导师，她帮助我完善了训练，还为我编了舞。藉由她的编舞，我获得了更多的灵感，将整个节目完善了下来。至于我为什么没有参加团队舞蹈，因为我当时脚受伤了，没能选上。” 热依罕发自内心的笑容覆满了整张脸——这份笑容并不是出于开心，也绝非假笑，而是出于对自己当下的热爱，对艺术的热爱。 尹秋也被这样热情而美好的笑容感染——同样，也敬佩这样的真诚。 热依罕没有过分遮掩，也没有顾左右而言其他。 脚受伤了，没有选上。 很简单，很直白。 “在你训练时，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呢？” “没有，在热情之下，哪里有什么困难！”热依罕热情满满地回答道。 随后，尹秋开始给热依罕拍摄了一些排练中的视频素材。 关掉录像，尹秋开始和热依罕闲聊起来。 “热依罕，你跳舞跳得这么好，是从小就开始跳的吗？” “是的呀，我从小就跟着我的长辈们学习舞蹈。那个时候大家没有什么技术上的要求，用网上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技巧，全是真情实感的流露’。” “那你这个芭蕾的技法融合，是在大学学的芭蕾吗？” “算是吧，我中学的时候也学了一些芭蕾，但也只是学一些毛毛而已。大概……这么多” 说着，热依罕用手比出了一个小小的手势。 “我听说，学习舞蹈能让人变得年轻呢。”尹秋说道，“热依罕，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姐姐，你的身体有些……陈旧了，可能一个压腿都顶不住的哦。” 说着，热依罕借着旁边的栏杆，做了一个旁压腿的动作。 尹秋看了，心中的自信心突然升腾起来—— 看不起谁呢？这么简单的动作还能难得到我？ “诶，诶，诶——” “姐姐，当心呀。”眼见尹秋要栽倒在地，热依罕上前扶住了她的腰。 只有长期在舞蹈室里训练的人才会注意这个，面对舞伴的跌倒，优先扶腰，只有来不及了才能选择拉手臂等肢体。 “哎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动作我都做不来。”尹秋感慨着，“唉，老了，老了呀。” “姐姐您没有老，这些动作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且您又没有舞蹈方面的基础。如果是练过舞蹈两三年以上的人，即便十年没练了，他也能缓缓地做到这些动作。可没有基础的话，就只能多多练习了。” “这方面上我确实不太懂，”尹秋笑了笑，“听说很多孩子刚练习舞蹈的时候，做这些动作都会哇哇哭呢。” “主要原因是孩子们的身体非常柔软，在压腿的时候，即便老师在一旁加力也不至于造成什么后果。而一旦过了十五岁、十六岁，再这样压的话就有可能导致韧带撕裂等不可逆的损伤。”热依罕解答道，“不过我小的时候可没有哭，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做这些动作从来不用老师纠正。” 还真是天生的舞蹈体质啊。 尹秋不由得在心里感慨道。 “对了，你能介绍一下新疆舞蹈的常见舞步吗？”尹秋像是突然响起什么一样，又拿起了录像机。 “好呀。等我一下，开始录像了记得跟我说一声呢。” 待到热依罕准备好后，尹秋按下录像键，并做出了开始的手势。 “新疆舞蹈的站姿很重要，没有站姿，其他的动作都是无稽之谈。站立时，要昂首挺胸、头高高昂起、立腰、挺拔而不僵。这不仅能够显示女性婀娜的体态线条。男女成对的表演比较常见，女性的舞姿优美舒展，男子的舞姿矫健有力。” 正如热依罕所说的那样，她挺拔地站着。 “新疆舞蹈的基本步伐有旁点步，后侧点步、前点步、踏步、踏步半蹲，蹲步后侧点步。” 每当她说到一个步伐时，就做出对应的动作。 “然后是旋转。旋转只有一个要点，就是要快而强劲，停下的时候要腰马骤然。就像这样。” 说着，她转起了圈。停下的时候，动作干净利落，毫无多余的抖动。 “还有眼神，要通过眼神来与观众交流。没有哪个观众喜欢看目光呆滞的表演，这样还不如看木偶戏呢。维吾尔族舞蹈要展示出洋溢的热情，要让眼睛放光。” 热依罕的眼神动了起来——一会儿妖娆多姿，一会儿又充满热情，仿佛能刺穿镜头一般。 不过这两者的区别过大，变化过快，让尹秋忍俊不禁。 “还有表情——欢快时嘴角提长，伤心时嘴角下撇，惊讶时张口结舌，仇恨时咬牙切齿，忍耐时咬住下唇；突出下颚表示攻击性行为；缩紧下巴表示畏惧和驯服；抚弄下颚表示掩饰不安或胸有成竹；下颚上抬，把鼻子挺出，是傲慢、自大、倔强的表现；用手摸鼻子，是怀疑对方；用手摸耳垂表示自我陶醉。这些都是跳舞时会经常用到的，需要结合舞蹈者当时想要表达的形象进行选择。” 一连串的表情让尹秋眼花缭乱——若不是热依罕的话，她那里知道舞蹈还有那么多表情上的讲究。 第100章 湖水的安然 “徐工，我觉得我可以留下来。” 听到李轩的话，徐远风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呆呆地望着桌面。另一只手，则在百无聊赖地转着笔。 “徐工？能听到我说话么？喂？是我这边信号不好吗？” 徐远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可要想好了。这里可不比上海。你留下的话，将要负责喀什地区1201的维保，未来还有可能负责阿克苏地区的维保，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徐远风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这里的生活和上海很不一样，你能接受吗？而且这里的便利性也差一些，至少在上海你网购不用担心邮费。” 徐远风是真的不希望李轩留下——在他看来，李轩可谓是前途无量。不论是他给1201加上的“乘凉代码”，还是他对工作的态度，都非常优秀。 这样的人，如果只是干维保工作，对公司来说，无疑是一个损失。 对他，对公司，都是遗憾。 “我想好了，我要留下来。”李轩在电话那头说道，“在这里，我能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像之前一样，每天工作结束后，只能回到出租屋里，漫无目的地望着天花板，一遍又一遍地数着蜘蛛网的圈数……” 徐远风沉默了——如果，自己没能遇上尹秋，也会是这样的吧。 早上被无情的闹钟拉扯出温暖美好的梦境里，机械地穿上衣服、洗漱，然后走入拧着发条的工厂，和其他的行尸走肉一起，分发给沿途的熔炉。 麻木地生活，麻木地工作。 下一天，重复上一天的一切。 好在，他还有尹秋，还有一个能承载着他梦想与感情的人。 “好，只要你自己想好了，我就没有什么意见。你可以和总部发oa申请，走一下流程。” 挂了电话，徐远风继续忙起了手上的事——这次，他没有忙着写代码。 他打开了1201的后台运行库—— 运行库里，存了很多与新疆旅游有关的信息。 徐远风记得，尹秋似乎很想玩滑雪，尤其是新疆地区比较流行的双板滑雪。虽然现在还是夏天，但他可以早早地做好准备。 喀什地区有两个3s级雪场，分别是位于泽普县的金胡杨雪场和位于疏勒县的牙甫泉疆山。只是，这两个雪场现在已经关闭了，想要去这两家雪场，就得等到冬天。 当然，夏天滑雪一样有好去处——新疆最北部的阿勒泰地区，受北冰洋气流和海拔的影响，很多雪场都能做到全年开放。 徐远风打开了购票软件——预估一下路上的时间和花费。 “六个小时换乘？一共三十四个小时？还是硬座？”徐远风被吓了一跳。 毕竟对于他来说，在省内坐火车还要换乘，耗时三十多个小时，还要在中转站等六个小时，严重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是说我们是基建狂魔吗？怎么还这么不方便呢？”徐远风喃喃道。 这句话也就他自己偷偷说了，要是给阿依莎大婶听到，少不了一顿教育。说好听点，这只是对他人生活的不理解，说严重了，就是“何不食肉糜”。 就像上海人跑到苏州人面前说：“为什么苏州人那么喜欢去别的地方坐飞机呀，是不喜欢苏州的梅友机场吗？” 这些年以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交通发展非常快——公路方面，2012至2022年间，全新疆公路新增里程六万余公里、总里程达到二十一万公里，公路网密度增长超过四成。国省干线公路总里程达到近四万公里。其中一级公路里程达到一万公里、二级以上公路占全新疆公路近七成。 在新疆如此复杂的地理环境之下，依旧做到了所有地州市通高速公路，天山北坡城市群还做到了“八车道”高速公路，为一百多个县市打通了二级及以上公路，其中有九十三个通高速公路；农村公路总里程达到近二十万公里。 铁路方面，更是做到了高速铁路从无到有，达到七百余公里。兰新铁路双线建成通车，霍尔果斯至阿腾科里首趟国际列车开通，新疆铁路进入复兴号时代，世界首个沙漠铁路环线和若铁路开通运营……“三出疆、两环、两对外”的路网格局也基本形成。铁路营业里程达到近九千公里、比2012年增加了百分之八十多，通达所有地州市、覆盖了八成以上的县级行政区。 民航上，新疆本就有着先天优势——以众多机场为基础，推进“空中丝路”的建设，加密、增多疆内和国内航线、积极拓展国际航线，加快构建“干支通、支支通、全网联”的航空网络运输体系。这十年来，民用机场新增八座，总数达到二十五座、全国第一，开通航线一百二十一条。 甚至可以说，新疆的民航遥遥领先。 只是，徐远风不想选择飞机，毕竟尹秋的体质…… 尹秋也不是不能坐飞机，当初过来，她就是坐的飞机。可徐远风知道，基本上尹秋每次都会晕机，恶心呕吐，当天的状态十分糟糕，甚至可能会影响到第二天。 因此，不是特殊情况，比如工作需要，徐远风都不会选择带尹秋坐飞机。 这次，他是计划着带尹秋出去玩的。自然也没那么着急，一切以舒适为主。 “除了雪场，还有好看的湖。”徐远风自言自语。 和其他人喜欢海边不同，尹秋非常喜欢湖水。 “湖水是奔腾江河的吐息，是厌倦了不断奔涌向前的休憩。是逃脱了城市的乡土气息，是回归美好自然的安然……” 当被问及为什么喜欢湖水时，尹秋这样回答着。 说起来，刚才看的雪场就有一个景区——泽普县的戈壁深处的金湖杨国家森林公园。 徐远风看图片的时候，就觉得那里如同一颗镶嵌在叶尔羌河冲积扇上的璀璨明珠。 三面环水，景色宜人，百鸟欢歌，生机盎然。 随后，徐远风又仔细看了眼介绍，发现景区里有着广袤的天然胡杨林与开阔的叶尔羌河及河两岸平坦、荒芜的戈壁滩形成独特的自然风貌。 景区内的胡杨，素有“贵族胡杨、水乡胡杨”的美誉。这里还是全国晚报摄影基地、非物质文化展示基地、维吾尔传统民俗文化展示地。 ”每年十月中旬至十一月中旬是秋季最佳的旅游观赏时间。”徐远风念着屏幕上的文字，“这么说，也就这两三个月就能看见了？” 他从包里拿出一本泛黄的本子，写下： “十月中旬，金湖杨国家森林公园，有湖，尹秋喜欢。” 第101章 每一步都作数 这个本子，记录了尹秋的点点滴滴。 第一页上写着，“尹秋不喜欢吃洋葱”。那是他第一次和尹秋出去吃饭——在烤肉店里，尹秋被烤肉里夹杂的洋葱辣得七荤八素。 可在徐远风眼里，尹秋却是那样的可爱。在炭火的噼啪声里，在袅袅的油烟之后，尹秋的一举一动，如同慢镜头一般，蚀刻在了徐远风的心尖上。 第二页上，写着上海传统名菜，腌笃鲜的菜谱。他第一次做的时候，总是担心汤里鲜味不够。为了做到网上盛传的“汤白汁浓，肉质酥肥，笋清香脆嫩，鲜味浓厚”的效果，他往里面加了不少鸡精。 还好他自己尝了一下，不然，这脸上的“纵横沟壑”就到了尹秋的脸上了。 就在他准备迎接责备时，尹秋却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很厉害了，我都不会做呢。” 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意外——在他小的时候，就是不小心打掉了一个玻璃杯都会被父母劈头盖脸地骂一顿。 按照现在网络上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他意识到了，人生的“容错率”很高。 可尽管如此，他也很难像尹秋那样，带着随和与松弛生活。 徐远风自嘲地笑了笑，继续翻着那泛黄的纸张。 “佘山的星星好看，尹秋很喜欢”。 两人在路过佘山时，看见了天上的星河。尹秋如同孩童一般，兴奋地指着天空，为他讲解每一颗星星。 “这是昴宿星团、这是银河、那个离月亮很近的亮星是木星……” 他记住了尹秋的喜悦，也记住了尹秋的话。 一段时间后，在佘山的宿营地里，他开始为尹秋讲起了自己刚学习到的天文知识。 想到当时的情景，徐远风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我还记得，那天还有木星冲月呢。”他自言自语。 另一边，尹秋结束了一下午的采访，正在回中心的路上。 在路过古城时，她发现——古城里居然有学校！ 这可真是开放的景点呀——一个五a级景点，却是一个开放的状态，更关键是，里面的学校还保留了下来。 看来，喀什地区的政策，果然非常人性化。 按常理来说，就算一个五a级景区要做成开放式的，也会选择进行翻新与疏散——一切以旅游成果为重，学校迁走，旧房拆掉…… 出于一位媒体人的敏锐，她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很好的题材。 于是尹秋采访起了那些围坐在一起拉着家常的老人。 一些老人接受了采访——年逾七十的麦麦提，告诉尹秋，他家时代居住于古城内，2009年的改造之前，一家三代都挤在几间破旧的土房子里。 “当年儿子结婚，我就想原址重建新房，可邻居们不愿意，因为很多墙是共用的，这边拆那边就塌了。”麦麦提说，“我经常看见那些口里人说上海广州那里的大城市，也有很多家庭挤在小房子里，我们这边要更挤一些，很早之前，我们这里甚至没有通水呢。” “下雨、下雪后，我们这些街道办的人全部出动，用桶啊、盆啊什么的，帮着居民把积在巷道的水弄出去。不赶紧弄出去，就会泡坏墙体，这些墙都是用土夯的。墙坏了的话，房屋就会塌。路太窄，发生火灾，消防车进不来。” 曾在街道办任职的阿迪力，也讲述着当时的情况。 说到兴起，他干脆直接带着尹秋在古城里转了起来，一边转，一边讲述着古城的过往。 “自清末经过一次有计划地扩建后，古城基本就处于无序状态。居民独创的半街楼、过街楼，和数百条街巷纵横交错，不仅影响了采光，还让古城变得跟迷宫一样。” 他告诉尹秋，古城之外的高台民居，作为遗址公园留下的高台民居，仍可看到古城改造前的样子。 “那里有六百多座用泥巴和杨木夯成的房屋，在短短四百米长的坡上铺开，巷道最宽处仅不到十米，窄一些的地方甚至要侧身才能走过。” “那您在改造的工作中有没有碰到什么难题呢？”尹秋问道。 “难题是有的，但是和你们那边的拆迁改造难题不一样。”阿迪力说道，“沿海地区、经济发达地区的问题，多半是钱和补偿，但我们这里不一样。当时我们给古城里的住户提了三个方案，分别是易地建楼安置、政府统建房屋主体，居民自行装修；居民自建、政府补贴。” “对于喀什地区来说，条件是很不错的，那么遇上了什么样的困难呢？”尹秋追问道。 “别的地方改造拆迁是钱的问题多，我们碰到的问题，基本上都是文化相关。一些巴扎里聚集着不少传统手艺人，他们担心古城拆了之后，会失去原本的特色。尤其担心如果拆除不建，或者将各种巴扎迁进楼房里，那不仅这些巴扎会消失，就连大家的生活和手艺都会消失于高楼大厦之中。” “那您和您的同事们是如何给这些居民做工作的呢？”尹秋有些好奇——在拆迁和改造中，钱往往是最困难的地方，却也是最简单的地方。 如果是要钱的话，加钱就可以了。 但涉及“文化”和“传承”，可就麻烦了。 “还能怎么做工作？一个一个劝呀。那时候我们和居民就跟打游击似的，我们刚在巷头出现，他们就躲了起来。想要敲门劝一下，结果你知道他们躲在房里说什么吗？” “哦？说了什么？” 他们说：“怎么会有人给我拆完房子免费盖？别想骗我！’后面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就每天到他家门口劝说。他在屋里狠狠地骂我们，我们权当没听见，只是一个劲地劝。他骂我们是车轱辘话来回骂，我们劝他也是车轱辘话来回劝。” 两人走到一处地势略高的地方，阿迪力停了下来。 他看向夕阳下的古城，仿佛将军看向自己的军队。 “现在的古城，就是最好的古城，也许未来会变得更好，但我也老了，退休了，不知道能不能看见了……” 第102章 求来的执念 “泽普金胡杨国家公园，在游客中评价较好。关键词为‘如诗如画’‘小火车轨道’等。”1201看向徐远风，回答着他的问题。 “还有别的信息吗？国家公园那么大，有什么地方特别惊艳，能让人一看就感慨的景色呢？”徐远风继续追问道。 这，其实也是人工智能的一个关键测试——连续性的超长多轮对话。 虽然这个能力1201在喀什大概率用不到，但徐远风还是想试一试。 “比较好看的地方有，秀水胡杨和柽树林。其中秀水胡杨以水中胡杨而着称。金黄色的胡杨立于水中而不死，湖水和胡杨相映成趣，再加上南疆特有的如同海蓝宝一般清澈透亮的蓝色天空，让人以为天下最绚丽的色彩，都聚集于此。” “那你想去吗？”徐远风继续问道。 “我当然想去，我还想跟你和尹秋一起去。我喜欢你们，所以希望能够带着喜欢的人一起看到美景。” 徐远风又测试了几轮。 有的时候1201表现很好，有的时候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为了1201的处理速度，整个项目组都认为1201的内存释放应该足够积极。 而之前的部分对话内容，显然随着内存的释放丢失了。 想要能让1201能实现超长多轮对话，有很多种方法。 最直接的方式是截断对话历史记录。模型将根据上下文窗口的大小，保留最近几轮对话，而丢弃早期的内容。这种方法简单有效，但如果早期对话中的信息对后续交互至关重要，则可能会导致上下文信息丢失，影响对话的连贯性。 第二种方式则是摘要技术。这是一种优化的解决方案。当对话内容过长时，模型可以通过生成一个摘要，将之前的对话压缩成一个短小的表示形式。这种方式不仅节省了上下文窗口的空间，还可以保留对话的核心信息。 思路是有的，可操作起来却困难重重——他身在喀什，与上海相隔万里，同总部其他同事的合作必然有很大影响。不说别的，光是两地之间的沟通效率问题，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徐远风又想到了李轩——如果他不留在这里，以后就能和他一起完善1201了。这个年轻人，思维上很跳脱，做起事来又非常可靠。 更重要的是，李轩年轻，还有梦想，有冲劲。不像他这样，一面是濒临崩溃的小家庭，一面是自己越来越差的身体。 他越来越理解了《三国演义》中，刘皇叔的那句： “在下年近五十，身无寸功，足无寸土，只有髀肉复生啊，庸庸碌碌，岁月蹉跎，老之将至，我这等人，真的能成大业吗？” 他不由得念了出来。 1201听到后，屏幕上闪动着省略号。徐远风知道，这代表着1201读出了他的情绪。 “错误的，太祖高皇帝起事之时四十有七，仍逐鹿与中原，胜霸王于垓下。先生尚在当打之年，怎可自暴自弃？” 徐远风笑了——这就是大数据的魅力。先是通过他言语中的细微变化，确认了他说这句话并不是单纯的朗读，而是带着情绪，有感而发。 随后大数据找到了这句的出处，并用刘备祖宗的故事为例，进行劝解。 徐远风笑了，他看着1201，现在的1201，虽然不能承担一些专业工作，但作为“电子宠物”和“电子导游”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轻轻拍了拍1201那哑光磨砂的脑袋，仿佛在抚摸一个小孩一般。 “你说得对，我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徐远风自言自语，他开始畅想起来——如果有一天，1201的智能程度再度提升，大家是不是可以直接做到“说走就走”呢？ 只要想去，就直接买好机票。落地后再同1201交流，让1201规划出线路。这样的话，就再也不用担心旅游前的计划了。 如果那时就能有一个1201充当导游，他与尹秋或许也能进行一次“说走就走”的新疆游。这样的话，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定不会出现问题吧。 “1201，你真是个好帮手。”徐远风满意地说道。 1201的屏幕上闪动着表情，似乎在回应徐远风的夸奖。 1201：\\(^o^)\/ 徐远风想象着自己和尹秋漫步在那些美丽的地方，心中充满了期待。喀什这里的工作告一段落后，他终于能履行自己的诺言——一定要同尹秋一起，从脚下的喀什地区开始，游遍整个新疆。 “当然，沙漠不行，太危险了。”徐远风喃喃着。 这一次，他想要带她去看天山的雪峰；去吐鲁番的葡萄沟品尝最甜美的葡萄；到伊犁河谷欣赏那里的花海与草原；再到博斯腾湖畔，探寻这沙漠之中神秘的淡水湖…… 他已经能想象到尹秋在博斯腾湖边的兴奋模样。她一定会被那里的美景所吸引，或许还会想要在湖边写生。 徐远风知道，这次旅行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出游，它将是他们关系中的一次重要旅程——也许是重新开始，也许是分手旅行。 他打开了窗帘，感受着晚霞来临前，太阳最后的耀眼光芒。 这阳光，如同尹秋一般——在她的光芒下，自己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没有尹秋，他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呢？是和李轩一样，行尸走肉一般地躺在出租房里？还是被家里人拉回老家，和某个女人相亲，然后结婚生子？亦或者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废人呢？ 太阳渐渐西沉，被喀什那散发着温暖土黄色的老城区，和闪着光芒的写字楼遮住。 徐远风有的时候自己也会想，他会不会留下？ 或者说，他能不能留下？ 可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有些太过于明显——他不能。 寒窗苦读那么多年，努力拼搏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逃离那个名为“家”的魔咒，好不容易来到上海这个大都市，又怎么甘心…… 徐远风不觉得这是自己虚荣，这是他通过努力求来的结果，是他的执念。 他放不下，很正常。 可尹秋呢？徐远风不知道。 第103章 夏日冰川 七月的喀什市天气炎热无比，整个城市都浸泡在毒辣的阳光之下。 因此，当“有人失踪了，还是失踪在冰川里”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尹秋第一反应是——跟我们有啥关系？ 尤其是当她听到江主任说，他们要跟踪报道的时候。 尹秋更加迷惑？ 冰川？要从新疆跑到北极或者南极去吗？ 怎么想，这也不应该是常理中的出差范围吧？ 后来，还是张饶给尹秋科普。 同属于喀什地区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里，慕士塔格冰川却依旧闪烁着冰冷刺骨的蓝色眩光。 这里的气温很低，自天穹而下的阳光虽然温暖，在面对这千万年前的坚冰时，却也显得苍白无力。 可尽管如此，夏季的冰川，也常会处于消融之中——在阳光温柔的抚摸之下，即便是坚冰，也不免产生动摇。 在刺骨寒冷与灼目阳光的不断拉锯之中，这些直面夏日光芒的表层冰块正在缓缓融化。融化下来的水四下流淌，沿着冰川裂缝流入冰川内部。 水流无孔不入，锲而不舍地冲刷着冰川里的每一处缝隙。 这样的戏码每一年都在上演着。 从人类诞生之前，一直持续到现在。 当然，这里也孕育出了许多独特的冰川岩溶现象——冰洞、冰井、冰隧道…… 在喀什地区边缘，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的慕士塔格冰川附近，就藏着这些绝美的景色。 一个半专业的探险团队，在慕士塔格冰川公园观景台东方六公里处，发现一个未经开发的冰洞。 据悉，该探险团队曾活跃于我国南部地区的多个省份，独自勘探了湖南、四川、贵州、云南、广西等省份的多个未开发溶洞，勘探中，还伴有大量洞穴潜水的活动。 同时，该团队多次协助救援人员开展野外营救行动。更别提还有着多次前往海外进行探险活动的记录了。 可以说，这个团队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但现在，这个团队在慕士塔格山南麓的冰川之中，不见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跟尹秋解释完。 江主任带着张饶单独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还探险？人不见了还要那么多人去找，浪费公共资源！”张饶抱怨道。 江主任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接到了一个要求——派人对搜查工作进行跟踪记录。可融媒体中心本就人手紧张。 目前来看，能独自跟踪新闻的就两个人——一个是忙于文艺汇演网络转播事宜的尹秋。另一个是与电力部门对接工作，而且已经多年没有进行记者工作，转文字工作许多年的张饶。 “这我可就要批评一下你了，”江主任从自己手头的工作中抬起了头，望向张饶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的严肃。 “其一，官方对于民间大部分的探险行为只是不提倡，而不是明令禁止；其二，民间的勘探行为作为官方勘探工作的重要补充，对于我们了解祖国河山、探寻国内自然资源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诚然，江主任说的话非常正确，但却难以说服张饶。 “但是他们作为一个常年在南方地区进行溶洞勘探的团队，是怎么敢来到冰川地区进行勘探活动的？简直就是胡闹！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你说，这不是找死吗？而且，从消息来看，他们并不是专业团队，只不过是经验丰富的‘半专业’团队，这种团队非常容易陷入经验主义的误区，将整个团队陷入危险之中。你刚刚说的那些现实上的意义，官方组织的勘探队也一样可以做到，需要他们干什么？” “那好，除了现实意义，这类探险活动还有精神上的意义。即作为人类，对自然的探索与征服，是普通人对带着神秘面纱的自然的征服；是唯物主义者对客观唯心对象的征服，更是先进生产力对世界的探索，是辩证唯物主义的胜利。” 江主任突然将整个讨论上升了一个档次，上升到了哲学范围。 “行行行，你理论功底扎实，我说不过你。”张饶连忙摆手示弱，“但现在上级要我们派人去进行跟踪记录和报道，眼下的融媒体中心人手有多紧张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哪里有人派啊？” “电视台那边呢？难道就我们融媒体中心叫人吗？”江主任思索片刻，“还有，如果跟过去报道的话，安全问题如何保证？是全程跟着？还是留在慕士塔格冰川公园观景台那边？” 说完，江主任试探性地望向张饶：“怎么样？我们的‘媒体战士’是不是该出山了？” “想多了。”张饶收回目光，继续忙着整理对比他手头的资料，“我现在可是忙得很，去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那边又远又冷，还不知道要待多久，我去那里干什么呢？” “不过，我觉得可以让小杨去试试看。”张饶仔细地阅读着电力部门给出的集中安全方案，头也没抬，“她可是要长期留在融媒体中心的，我们也不能借调过来一个尹秋就把别人往死里用吧？这样多少有点不道德。” “好主意，这一年里必须培养出来一个能当顶梁柱的人，毕竟尹秋早晚要离开，我们早晚也要退休，融媒体中心作为一个立足于新媒体的新机构，不能只靠着我们几个老家伙才能运转。”江主任看向天花板，像是说给张饶，又像是说给自己。 慕士塔格冰川观景台附近，专业的搜救团队正分析着失联人员最后的几处卫星定位，最终确认了以考斯库拉克峰为中心，北麓的一大片广阔冰川为搜索范围。 北麓的冰川为卡拉雄冰川，此处海拔大部分在五千米以上。因其位于高大山峰北侧，常年无阳光直射，常年冰雪覆盖，冰川较为古老，自然会产生较多的冰洞，想必这些半专业的探险勘测队伍一定是在这些地方失联的。 根据考斯库拉克峰为数不多的攀登记录来看，这里的危险主要有失温、滚石、滑坠，同时还不能忽视山谷的大风。 这些公开的资料自然也能在中心查到，尹秋看了这些资料，听到要派小杨去的消息之后，气冲冲地找到了江主任和张饶。 “这么危险的地方，别人才多大，就让她去？你们是不是人？” 尹秋头一回发这么大的火，声音非常大。要不是张饶眼疾手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不然这声音肯定能引得全中心的人侧目。 “别急呀，我都说了，她只要留在那边冰川的景点里就行，又不是让她跟着去找。”江主任委屈极了。 “你也说了，让过去报道的人自己选，她要是不留在那里呢？要是跟过去了怎么办？就算不考虑她自己的安全问题，如果碰到什么麻烦，她会不会给搜救人员添麻烦？”尹秋不依不饶，“而且，就她那种性格，她会老老实实待在慕士塔格冰川公园观景台吗？” “这有什么？不是我自吹自擂，我刚入行的时候，为了新闻报道，我跟着我的师傅在喀什地区到处翻山越岭，大冬天翻过海拔四千多米的山，去给村里的居民做民生采访和调查，那时候我还比她小一点。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自己跑新闻了，真不是我自吹，我在一线做新闻的三四年，跑遍了整个喀什地区的所有县，去过了喀什地区所有的地方。从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空气稀薄的边境大山，到泽普县郁郁葱葱的河谷绿洲，再到麦盖提县一望无际的干燥沙漠，我都一个人去过。怎么，以前的我去得，现在的小杨去不得？” 张饶一番话直接将尹秋在脑海中构思出的反驳思路撞得一干二净，她只得用着询问的眼神看向江主任。 “看我干什么？他可没说谎。为了做新闻报道，他独自跑新闻的第二年，可是差点死在了麦盖提县东边的沙漠里呢。” 第104章 美景与危险 当小杨得知自己将一个人前往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进行报道时，先是一愣，随后便是兴奋。 “耶！我要一个人去做报道咯！对了，那个‘盘龙古道’是不是在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呀。”年轻的小杨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次任务的难度。 “咱们先不要谈这个，我先问你，你知道你要去的地方是什么情况吗？”张饶看向小杨的眼神里，不再有平日的关爱与包容，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坚定。 “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呀，有什么问题吗。” 见气氛不对，小杨收敛起刚才的兴奋神色，望向了江主任。 江主任将事情娓娓道来后，询问道： “你愿意去吗？如果你不想去，那我们也不勉强你。” 小杨点了点头，“去。” 尹秋叹了口气——既然小杨本人没有拒绝，那她也没必要去劝了。 而且，既然张饶经验丰富，想必也会跟她说清楚吧。 江主任得到了小杨的肯定答复后，点了点头，示意张饶继续说了下去。 “这次的任务有两个方式，一个简单的，一个难的。简单的方式是，你待在慕士塔格冰川观景台一带，那里有较为完善的设施，能保证你的安全。” “那困难的方式是什么？”没等张饶继续说下去，小杨直接问道。 张饶看向小杨的眼神里，充满了炽热。这份炽热，仿佛一个年迈的老手艺人看向将要出师的徒弟一般。 “困难的方式，就是你直接跟着搜救队，跟踪记录。我必须告诉你，这个方式非常危险，将要面对很多难以想象的困难，还有各种危险，甚至……你有可能会永远留在那里。” “我不怕。” 简单的三个字，掷地有声。 不止是张饶，江主任的眼神也亮了起来。 尹秋不愿再听下去了，她扶着额头，走出了办公室。 在她看来，如此危险的行动，怎么能让小杨一个刚入职没多久的年轻人来干？简直就是胡闹！ 仿佛感受到了尹秋的心思一般，张饶在尹秋走出办公室时，瞥了一眼她的背影。 随后，他继续看向小杨。 “我希望，你能选择较为简单安全的方式。这不仅是出于对你自己的安全考虑，更是为了搜救工作的正常展开。因为你跟了过去，遇到危险的时候，搜救队不仅要考虑到他们自己的安危，也要考虑你。这样对于搜救队员也是一种负担。” 一时间，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江主任与张饶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小杨，而小杨的眼神却死死地盯在了地板砖上。 许久，小杨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这样吧，你和电视台的记者一起，明天过去，路上可以和电视台的记者交流一下，抵达目的地后再做决定。”江主任出言打破了这份沉默。 “就是有一点，做下决定后，如实地告诉我们，并且不要反悔。”张饶在一旁补充道。 小杨点了点头，也离开了办公室。 遥远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尚在等待的搜救队站在慕士塔格冰川前，无不怅然——慕士塔格冰川巨大的冰盖，厚度可达数十米乃至百米。巨冰覆盖在山体上，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诱惑着无数人前来探索。形态各异的冰塔、鳞次栉比的冰棱……这里的每一块冰，似乎都比在座的任何人都要苍老、悠久…… 这里的冰川，正如云贵高原山间遍布的溶洞、挪威海岸仿若天涯的峡湾、塔里木腹地的罗布泊、加利福尼亚的莫哈维沙漠谷地一样，都散发着一种气息，一种诱人而危险的气息。 其实，从江主任接到消息之前，就有人发现了异常。他们多半是同样爱好于野外徒步、探险勘测的人，有些是科班出身，专业能力十足，有些是心中有梦想，经过短暂的训练后就开始了大量参与活动，实战经验丰富。 他们早早地联系到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柯克亚柯尔克孜民族自治乡的警察，然后聚集于慕士塔格冰川公园观景台附近，等待着下一步的行动。 虽然此时是六月，天气晴朗，但此时的慕士塔格冰川附近依旧寒冷。行走于冰舌之上，只有冰爪与冰面接触的嘎吱声，在非常安静的时候，甚至能听到冰低下水流过的声音，与河水、海水流动的声音都不一样。 慕士塔格冰川，深藏于帕米尔高原的崇山峻岭中。是一处由无数年的积雪堆积而形成的自然奇观。 从第一片雪花开始，这片高耸于世界之巅的地方，就注定要走向这样的宿命。 时间流逝，雪花们不断地挤压着，碰撞着。 在碰撞之中，一粒粒单独的雪花与周围的同类融为一体。 它们不再脆弱，而是变成了坚硬无比的冰块。当然，它们现在的状态，还远远达不到冰川的高度。 可天穹不语，只是默默地挥洒着雪花。直到它们如同铁匠手中的铁块一般，在一遍又一遍的消融又凝结之中自我锤炼。 生铁在无数次锤炼后，变成了钢，而它们则变成了泛着天空蓝色光芒的自然奇观——冰川。 这些由一片片雪花锤炼而成的冰川，能够击碎山中屹立千年的顽石——那些没有冰的地方，全是尖尖的石头，这些石头被称为“冰川漂砾”。它们本来是山的一部分，却无法抵挡冰川那千百年如一日的啃噬。之后，冰川如同搬运工一般，将这些石头一路带到山脚。等到冰川融化，这些石头便重见天日，如小山一般地堆积了起来。 远处，考斯库拉克峰雪山之巅，呈现出云海翻滚的神奇景象。云海翻涌萦绕，如丝如缕，触手可及，更远处的山峰若隐若现，姿态万千。这些山峰就屹立于此，不断地散发着自己的魅力——威严，却又充满着诱惑。 可大家心中都很清楚，这样一片美丽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凶险。 此处的观景台，已经是安全范围的极限了——再往前一步，便会面对自帕米尔高原诞生之时开始积蓄的，来自地幔深处和大气之巅的力量。 第105章 扪心自问 尹秋对江主任和张饶的行为非常不满——在她看来，让一个刚开始工作的女孩去如此条件艰苦的地方，简直就是乱弹琴。 她的想法和张饶说的一样——第一，危险；第二，小杨跟着搜救队去作报道，很难保证她不会变成搜救工作的累赘。 当然，这话她是不能跟小杨说的，毕竟小杨看起来绝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如果直接说的话，搞不好还会起到反作用。 所以她必须和张饶说明白。 但在张饶看来，尹秋的说法完全站不住脚——张饶自己早早地就参与了报道工作，为了写出报道，他多次身陷险境，那个时候他也和现在的小杨一般大。 况且，人家小杨自己都同意了，你在这里对着我指指点点干什么？ 于是，两人在江主任的办公室里开始争论了起来。 “那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只派小杨一个人去？为什么？”尹秋实在不能理解。 “为了报道！为了告诉群众他们自己生活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她自己都同意了，你又在这里质疑哪门子？”张饶反驳道。 “我质疑？我质疑你把同事推到危险之中！”尹秋不依不饶。 “这就危险了？这就是我把同事推到危险之中了？像她那么大的时候，我去过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空气稀薄的边境大山，去过泽普县郁郁葱葱的河谷绿洲，去过麦盖提县一望无际的……” “别在这里朗诵你那个光辉往事了，我就问你，你自己不觉得这样危险吗？”尹秋不耐烦地打断了张饶。 “危险？危险就不去了是吗？那这话你不应该和我说呀，你应该去和那些冲在救灾第一线的记者说，应该去跟那些在枪林弹雨中奋笔疾书的战地记者说。我们身为媒体工作者，就应该不畏艰险，就应该迎难而上。司马迁曾经说过……” “不要摆弄你那个名人名言，谁没听过一样。人家小杨今天还在中心呢，明天就要去冰川上，你好歹找一个有经验的人啊。” “有经验？我上哪给你找有经验的？我是阿拉丁神灯啊？还带许愿功能是不是？而且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新闻事件什么时候发生是我们能决定的吗？你难道还要每天对着太阳祈祷，让老天每天跟电视剧播下集预告一样给你托梦，告诉你明天要发生什么事情是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和江主任早早地就知道了这个事情？” 张饶一连串的话如同连珠炮一般——平静至极却又具有十足的力量。 江主任听闻，随即补充道： “我们知道这个消息比你和小杨早了大概，五分钟吧。” 不等尹秋继续说话，张饶如同大胜后追击残兵败将的将军一般，继续发动着攻势。 “不得不说，你完全没有成为一个‘媒体战士’的觉悟。一心坐在安逸舒适的办公室里，窝在冬暖夏凉的工位上，就想着能写出新闻。最多不过是出去进行所谓的‘采风’，采访采访城市里的居民，看一看城市的繁华。真让你们去那种困难农村和事件的第一线，你们又觉得危险了。俨然一副高高在上却还要满嘴念着群众的城市小市民形象！”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江主任就听出了端倪，他站起身想要拉住张饶，奈何张饶的嘴皮子比他那多年没有剧烈运动的身体快多了。 “张饶！都是同事，说这话可真就伤人了！”江主任难得动了怒。 “伤人？身为媒体人如果连这点压力都不能承受，那我只能说现在的新闻业就该完蛋了，新闻学就该死了！”张饶一如往常一般的平静，言语中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坚决。 “他——他！他说话就这样的，你别介意。”江主任通红着脸，笑着向尹秋道歉，也难得有些尴尬无措。 尹秋这下是真的被张饶的话噎住了，完全不知道如何反驳——他说的话，好像全是无端的指责，又好像说的有那么一些道理…… 她长叹一口气，走出了办公室。 她惊讶地想到——原来，一直以来，自己都从未真正地深入于群众之中。 在上海时，她的眼里，似乎就只有静安区老破小里过着艰苦生活的居民、只有闵行区小区中的邻里矛盾、只有浦东新区里的商客纠纷，只有闸北区…… 哦，闸北区被撤销了，那没事了。 她似乎从没有关心过上海地区的农民、还有附近工业园区里住在工厂寝室的工人。 是她的问题吗？ 尹秋想着，心中的自信心越来越少。 自己这样的人，真的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媒体人吗？ 也许真的不算是吧…… 不说和之前遇到过的那位深入利比亚冲突第一线的电视台副台长相比，就连同在一个中心的张饶，似乎都比不上。 别人在短短几年的记者生涯中，就踏足了如此多的地方，记录下了大量的民生数据、民生问题，真真切切地让无数深居于山中的群众的声音让更多人听见。 就这样，尹秋在深深的自我怀疑中等到了下班。 临下班前，江主任推着满脸愧疚的张饶找到了她。 “你给别人尹秋同志都搞得不自信了，快点道歉。”江主任语气严肃。 “这个，那个，真对不住啊，我一时心急口快，说了些伤人的话，我太可恶了。我——我！我，我回头请你吃个饭？吃好的，吃贵的！” 张饶的眼神飘忽不定，却又时不时地落在尹秋的身上。 “你说的有一些道理，这件事是我处理的有些不当，至于吃饭嘛。必须得我来挑饭店。”尹秋也不是记仇的人，加上张饶的话确实给她带来了新的思路与思考，她也就顺水推舟，解除了两人的误会。 第106章 玄妙 “什么？他怎么敢这么说你？气死我了，我明天找他算账！”听了尹秋的讲述，徐远风气得不行，手中的一双筷子摩擦出咔嚓声。 “诶，别人又没有说错，确实给我带来了很多思考，所以你别急，坐下来好好吃饭吧。”尹秋拉着徐远风的衣角，将他拽回到了椅子上。 随后，尹秋给徐远风讲了今天上午收到的消息。 徐远风和江主任一样，对这种行为感到不解。 “这不是纯纯有病吗？自己想死能不能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死呀，为什么还要跑到冰川里去？害得别人去找，简直是浪费公共资源，浪费警力，浪费空气。” 尹秋长叹一口气——这种想法和大多数人一样，不过也不怪他们。 毕竟现在很多“探险”，一被提及就是救援、失联和身亡。所以，很多人都觉得探险就一定会导致事故。 加之不少参与探险的人提及自己的行为时，张口闭口就是“挑战极限”、“逃离平淡”、“寻求刺激”。 就和多年以前的那句“说走就走的旅行”被现代互联网解构祛魅后，只留下“假装文青的矫揉造作”一般。这类高大上的说辞也被无数人解构为“活腻歪了又不想自杀只能想办法找个意外给自己送走”。 但这些人往往没有意识到，这类探险活动往往伴随着勘测。越接近专业化的团队，他们的勘测能力越强，有些团队的能力甚至和官方团队相差无几。 这些民间的勘探行为能作为官方勘探工作的重要补充，对于了解祖国河山、探寻自然资源等方面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当尹秋说到这一点时，徐远风反而感到释然——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讲什么精神上的满足，远不如直接告诉他有什么实际上的好处要更实在。 “所以说，明天你们中心的年轻人小杨就要去那个什么自治县了是吗？”徐远风问道。 “对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尹秋回答。 “唉，要是这种事情能让1201干就好了。”徐远风感慨道，“冰川勘探、溶洞勘探、救援抢险……我什么时候能看见1201在这些方面发光发热呀。” “还早着呢。”尹秋扒拉了几口饭，又夹了几片蔬菜，“现在1201背后的大模型应该支持不了那么复杂的工作吧。” “的确，现在的1201不仅大数据模型干不来这种工作，就连它本身的机体强度也不够。你想想看，冰川里面多冷，就1201现在那机体强度，进去没几分钟就要低温保护了。更别提冰川内部那如此崎岖复杂的地形，怕不是1201连路都走不动。” “哈哈，所以说，你还需要继续努力呢。”尹秋见徐远风畅想起了未来，鼓励道。 “对了，我之前了解到，喀什地区里就有一个非常好看的景点，过几个月之后就是十月份，网上说那里的十月非常美丽。”徐远风将他精心制作的旅行计划拿了出来。 尹秋却憋着笑意看向了他。 “不是，你这个是什么表情，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还真是让你费心了，可是你忘了么，我旅游从来不做计划，只要走到景点里，那就是走到哪看到哪。我记得我们一同去佘山看星星的那次，就完全没有准备呢。”尹秋回忆了起来。 回忆起当时遇到的各种“突发情况”，徐远风也突然笑出了声，为了不让嘴里的饭粒喷出，他赶忙捂住了嘴。 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他讲述起了那次在旁人眼中怎么看都不算是成功的旅行。 “我记得，之前我们两个从来没有搭过帐篷。你打那个钉子，打了半天都打不动。”徐远风语气中带着调侃。 “对呀，你厉害，你会打帐篷钉，打一个钉子锤自己手三四次。”尹秋也说起了徐远风的糗事。 两人在互相揭短的嘻嘻哈哈中度过了晚餐时间。 就在尹秋起身时，徐远风的心中，一股抽离感油然而生——如同一个热闹的周末将要结束时，面对着朋友们离去的背影那般。 “尹秋。”他微微出声。 “嗯？怎么了？”尹秋正因被他突然的打断而感到奇怪。 “没……没什么。”徐远风转过头，重新收拾起了碗碟。 突然，他又一次看向了尹秋。 “尹秋！”这一次，他的声音有些大，语气里带着一丝丝的坚决。 “又怎么了？”尹秋趴在栏杆上，看向他，“你不会突然想说诸如我爱你之类肉麻的话吧？” “你怎么知道？”徐远风惊奇地问道。 尹秋噗呲一笑，“你以为我和你结婚白结那么多年的？” 说完，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只留徐远风一人在餐桌旁。徐远风望着尹秋刚才站着的地方，望得出神…… 随后，他默默地洗完了碗碟。他心里明白，想要留住尹秋的心，必须要做得更多，更好。但他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做得更让她满意。 他能读懂复杂的代码，却看不懂尹秋的心；他了解如何从繁杂的网络信息中收集数据，却从来没能从尹秋的一举一动中，找到两者之间的症结所在。 他甚至不能读懂所有像尹秋这样的理想主义者的心理，就像不能读懂那个仅仅只是因为“感受到生活”而选择留下的李轩。 在徐远风看来，生活的意义很简单——挣钱，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他也言行合一，全身心地在向着这个方向努力着。 徐远风自认不是一个霸道的人，因此他虽然不理解李轩的选择，但会尊重对方的选择，可尹秋不一样…… 尹秋是他的伴侣，是他选择相伴一生的人，他做不到那么无私…… 他想要尹秋留下，留在她身边，可他又无法真正理解尹秋，他更不想骗尹秋。 徐远风甚至有时会觉得是不是自己脑子不够用？明明工作上他能处理的得心应手，可为什么偏偏到了感情这里…… 关键是，这东西有正确答案吗？ 正当他坐在沙发上思考时，大门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阿依莎大婶回来了。 刚回家的阿依莎大婶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徐远风——他空洞的目光看见了自己，随后突然亮了起来。 阿依莎大婶：“嗯？” 第107章 星河璀璨 “哎哟喂，巴郎子你这是什么眼神呀？”阿依莎大婶的语气中，透露着不可思议。 “阿依莎大婶，我想问您，为什么我总是捉摸不到她的心思呢？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只要给她最好的，就能将她永远地留在我的身边。即便是现在，我深知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没戏了，但看到她的脸，看到她的名字就不由得陷入了回忆之中。我也不清楚我在痛苦什么，甚至不敢向其他人倾诉，因为我知道，没人会理解我，他们大概率只会说放下，但是如果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徐远风语气平淡，声音低沉，但在这份宛若冰霜的表面之下，潜藏的确实汹涌澎湃的情绪暗流。 阿依莎大婶心里清楚，现如今什么样的安慰都不能让徐远风的内心平静下来。她只能将手放在了徐远风的肩膀上，用温柔的眼神示意着徐远风继续说下去。 “我也想要放下，可她在我心中形象没被毁掉就必然放不下。我有时候也在想，我到底是在心痛什么，是失去了一个朋友的惋惜，还是未曾永远占有的悔恨呢？” 说完这一切后，徐远风的眼神如同被断电的白炽灯，渐渐地熄灭，冷却。空洞的目光望向了茶几上空空如也的果盘。 黄铜制成的果盘，在清冷的灯光下，挥洒出忧郁的、眩目的色彩。 这份色彩笼罩在徐远风的眼前，如同迷雾一般。 在这迷雾里，显现出了他与尹秋之间的无数甜美瞬间。这些美好的瞬间都宛若泡沫一般，让人心旷神怡，让人流连忘返，让人迷醉其中…… 可这一切，又显得如此不够真实。一个个美好瞬间编织的羽衣之下，是两人之间那日渐冷却的，如同尸体一般的，将要分崩离析的感情。 “巴郎子呀，你要知道，古丽她从来不是笼中的鸟，也绝非单纯为你而存在，为你而占有的一片毫无感情的荒漠。你要滋润她，关照她。你要如同一个耕耘田地的农夫一般，俯身触摸土地，倾听土地里种子发芽的声音，这样才能让土地里的种子发芽生长。而不是像傻子一样，只知一味地施肥松土，这样土地是不会回应你的。” 阿依莎大婶说完，默默地离开——有些事情，绝不是他人几句劝告就能解决的。徐远风的问题，还是要靠他自己想通。 深夜，徐远风目不转睛地看着天花板。不知看了多久，他陷入沉睡之中。 再次睁眼，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古城之中。正当他感到疑惑时，脚边花盆里的花朵齐齐盛开。 原来自己在梦里。 他这样想着，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沿着胡同走了起来。 花朵越来越繁盛，逐渐的，花盆已经装不下它们了。这些花朵如同漫过了浴缸的热水一般，蔓延着，簇拥着盛开。地面上没有了空隙，它们就向着天空生长着。周遭的土墙上，也迸发出了许多枝条。这些枝条的每一个分叉上，都带着硕大的花苞，朝向着天穹，在一声声静默的炸响中轰然盛开。 花朵指向着同一个方向，徐远风艰难地在花海之中攀爬着，直到自己的目之所及，都被花朵所占据。 就在他的身体将要被花海吞噬时，一阵自下而上刮起的风将他托举起来，冲破了这片花海。 花海之上，尹秋正站在那里。 他踉跄爬起，抱向了尹秋。 “尹秋！尹秋！这里很危险，我带你……” 他拥抱的，不过是一朵花。花朵干枯空瘪，不过一瞬，便化为了一抹白色沙，向着四面八方飘散开来。 徐远风四下张望着，却又看见了尹秋。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那件他一见钟情时的衣裳。 尹秋含着笑，向他轻轻地摆了摆手。 然而，就在将要触碰之时，狂风四起，将他和他身周的枝叶和花朵卷向了天空。在空中，他的四肢胡乱地摆动着，想要在花海之中找到尹秋的身影。 可是尹秋却如同消失了一般，他的眼前，只有无尽的花朵。 狂风结束，他仰面朝天地躺在了花海上，望向苍穹。 不知为何，他浑身都酸痛着。 他咬着牙关，想要站起，可脚下的花朵却盛情挽留着，将他的双脚牢牢地勾住。 似乎一切努力皆为徒劳。 在几经挣扎中，徐远风猛然惊醒。 不知为何，他躺在了床边。原本盖在身上的毛毯正以一个奇怪的状态缠绕在他的双脚之上。月光无声地穿过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如同一根置于地面上的灯管，幽幽地散发着毫无穿透力量的光。 窗外，深夜的汽车正稀疏地驶过。 汽车仿佛心情不错，声音低沉，引擎咬嗫，齿轮摩挲。为它伴奏的，是几声虫鸣。 徐远风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试图驱散梦境带来的迷惘。他环顾四周，熟悉的房间布局让他渐渐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梦境中的种种，虽为虚幻，却也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哀愁。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着他的脸庞，却吹不散他心中的迷雾。徐远风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翻涌着。 徐远风转身回到床边，拾起地上的毛毯，仔细地叠好放回原处。 月光如此柔和，抚摸着他的脸庞。一如热恋之时的尹秋那样，在无数个黑色的夜，安抚着他焦躁的心，压制着他心中扬起的沙土和喷涌的怨气。 星河无声地闪烁着，闪烁着徐远风心中的惆怅，闪烁着他的那笨拙的爱意。在旁人看来，星月交相辉映，共同绘制了这片美丽的夜空。 可没人知道，星月之间，相隔甚远。即便是在宇宙中能刺破一切幽暗的光芒，抵达之时，也过去了许多年。 第108章 高原反应 上午的和煦阳光，铺在了中心前的人民东路上。 路旁，江主任一行人正叮嘱着小杨。 “小杨，一路小心，到了记得给我们报一声平安。”江主任的语气中满是关切。 “你还年轻着呢，碰到危险还是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千万不要为了手里的相机而让自己陷入险境。”张饶叮嘱道。 “好的张老师，我只保护存储卡，碰到问题会把相机丢掉的。” “等你回来，我们给你准备一个超级丰盛的接风宴，我来请客。”尹秋也说道。 就这样，三人看着车子驶向了路的尽头。 “等她回来，就能向上级申请，好让她提前转正了。” 迎着和煦的阳光，江主任说道。 说完，江主任看向二人，“都别愣着了，快去忙吧。” 两人这才恋恋不舍地回过头，向中心走去。 车子兜兜转转，走上了g314国道。在阳光之下，空旷宽广的国道上仿佛撒下了金沙一般。 两个小时后，车辆抵达了边防站，小杨和司机拿出了早已办妥的边防证递了出去。 过了边防站后，就抵达了g314国道最荒凉，最了无人烟的一段。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奥依塔克红山谷，又被誉为“南疆火焰山”。也有人称之为“大地之血”。因为整个通往帕米尔高原的旅程中，唯独这一带的山峦是红色的。而且在大自然的“雕刻”下，山谷两侧形成了一系列独特纹理，在经年的风化侵蚀中，红色岩壁又遍布着大小不一的圆孔。 时间充裕的话，可以往山谷深处多走走，人站在山谷底部抬头望着两侧，心中会不由地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魅。 当然，身负重任的小杨自然是没有钱去观赏的，她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感受到了震撼。 到达白沙湖附近时，车辆明显多了起来。 白沙湖是喀什去往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的必经之地。相传这里是《西游记》中沙僧所在的流沙河。之所以被称为“白沙湖”，是慕士塔格冰川雪水流经至此带来大量泥沙，等到冬天干涸，露出河床，泥沙被大风吹到山上，经年累月，就形成了白沙山。 g314国道贴着白沙湖东南侧而过。东岸和南岸分别有一个停车点和沿湖搭建的景点。有着不少旅游团，在这里停车，供游客们拍照打卡。 “真美啊。”小杨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忍不住感叹。 再多的辞藻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极致的美无法用语言形容。 接近中午，阳光下的白沙湖熠熠生辉，蓝绿色的湖水璀璨通透，镶嵌在祖国南疆海拔三千三百米处的褐色大地之上。右侧的白沙山、左侧高耸的雪山，将白沙湖环抱其中，作拱卫之状。 过了白沙湖，就要进入高海拔区了。幕士塔格峰脚下，海拔三千五百六十米的地方，喀拉库勒湖藏在山峦之间。这是新疆境内海拔最高的湖泊，湖水会因为季节和时光变换颜色，所以又被称为“变色湖”。 行驶在一片宽阔湛蓝的湖水旁，举目远眺，一面是一字展开的公格尔九别峰，另一面是更加巍峨雄壮的慕士塔格峰。 驶过此地后的一个小时，车子停在了慕士塔格冰川公园的门口。司机下车与景区人员沟通了一番后，将车开上了碎石区。 他们还要在碎石区行驶大约十公里，才能抵达慕士塔格冰川的根部。 慕士塔格冰川，发源于慕士塔格峰，这座山峰也被誉为“冰川之父”。这里平均海拔五千米，也是近几年才开发的景点。这里的开放区比较小，徒步路线短，游客在此地游览时，往往还没等到高原反应的恶化，就完成了游览。因此，此处冰川公园常被作为第一次游玩冰川的优秀选择。 但小杨并不是来游玩的。她来到了观景台，与搜救队员汇合后，在营地休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高原反应还是找到了她——心跳加快、喘不上气、活动乏力、头痛…… 接着，就是嗜睡，如同醉酒一般，神志不清，四肢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总是有强烈的呕吐感。 而那位从电视台来的记者的高原反应更加严重——他的体格壮硕，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没少进健身房。此时，他的高原反应强烈到连走路都需要搀扶，嘴唇变色发黑发紫，几乎就要陷入昏迷之中。 “呼——看来网上说的，呼——越强壮的人，高反越严重，呼——是真的！”小杨躲在帐篷里，看着其他几人手忙脚乱地给这位记者灌着氧。她意识到，这次报道，她必须跟着一起。 不然就没人跟了！难道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吗？ 她把眼下的现状发给了江主任。 江主任的回复非常简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不犯错误，中心永远都支持着她，永远都会做她坚实的后盾。 她安心地收起了手机，拿出早就为她准备好了的睡袋，将自己裹了起来。 “嘿嘿，我是一只毛毛虫，咕涌咕涌——” 从没钻过睡袋的小杨自娱自乐起来，她像小时候养的蚕宝宝一样，在帐篷里蠕动了一会。直到有人提醒她，告诉她好好休息有利于高原反应的恢复后，她才安分了下来。 过几天，等到各地的队员聚齐后，他们就要出发。 之前说过，这次失联的队伍是一个半专业的探险队，同时还参与过多次救援活动，因此比较特殊。当他们失联的消息传开来后，天南海北的专业的、半专业的探险者都将前来进行营救。 现在的队伍里，就聚集着各色高人。 其中，有在西藏自治区进行过多次冰川勘测的专家，也有从两广地区来的，具有丰富探险经验的徒步“老油条”。 他们同柯克亚柯尔克孜民族自治乡的警察一起，等待着下一步的行动。 至于为何不直接开始救援，是因为他们失联的地点地势复杂，而且未经开发。失联地点旁的考斯库拉克峰，多年以来的登顶记录大概率不超过十次。 而他们探寻的卡拉雄冰川，在网络上更是找不到一点资料。一般认为是慕士塔格冰川的一部分。 帐篷外，高原的寒风凌冽，帐篷里也并不暖和。 但睡袋为小杨挡住了部分寒冷。 在温暖与高原反应的双重作用下，小杨的眼皮越来越重…… 第109章 刻板印象 夏季的冰川，在强烈阳光的照耀下非常美丽。 一大片厚厚的冰层，散发着如同巨人一般的压迫感，站在这样的冰层之下，无不让人感慨大自然强大的魔力。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休息，小杨恢复了过来，虽然还是有一些头疼，但相比之前，她感到好了不少。 她第一个认识的人，是来自昌都市的泽仁。她毕业于中国地质大学，常年在西藏地区的冰川地区带领官方组织的勘探活动。 出现在这里，也算是机缘巧合。原本是前往北边克孜勒苏柯尔克自治州的阿克陶县进行交流的。在回来的途中，就得知了有探险队伍失联的消息。泽仁人如其名，她决定直接前往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出一份力。 小杨得知了她的名字后，问的第一个问题是： “为什么你和别的藏族女生看起来不一样？” 泽仁显然不止一次被问到过这样的问题。她眉头皱了皱，对小杨发出了灵魂拷问： “那你觉得一个藏族女生应该是什么样？穿着民族服饰，然后看见你就满脸堆笑着给你递上哈达？难道你在喀什市里上班的时候也会问你那些维族同事这样的问题吗？” “这……我……”小杨哑口无言。 泽仁随后还补了一句：“你也是在相关部门工作的，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民族工作上，最要不得的就是刻板印象。” 说罢，泽仁走出了小杨的帐篷，留她一人在帐篷里尴尬地挠着脸。 看来，自己还是不够谨慎，对其他人的尊重也没有完全放在心上。 换成尹秋，或是张饶，他们定然不会如此冒失地问出这种话。 遥远的融媒体中心里，尹秋正急得在江主任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江主任和张饶想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他们不明白，小杨又不是一个人去魔窟，何必如此紧张呢？ “不是姐们，您能别转了吗？您不嫌晕我还嫌晕呢。”张饶终于忍不下去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是你在那里跟她说什么‘媒体战士’之类的怪话，她会想到去跟搜救队吗？你知道她要去哪里吗？卡拉雄冰川！那个冰川连在网上搜索都搜不出来，简直就是一片原始的、未经开发的蛮荒之地。那里会有深不见底的冰窟，会有从天而降的落石，会有深达万米的冰裂……” “那个，抱歉我打断一下，”张饶举起了手，“那边平均海拔也就五千米，冰缝要是深达万米的话，那就相当于直接从帕米尔高原的高度捅到了地壳里面。” “关键是这个吗？”尹秋又好气又好笑，“关键是她根本不能干这么危险的事情呀！” “停停停，”江主任做出了制止的手势，“我知道你对小杨有着很高的期许，我们亦是如此。也正是因为这份期许，我们才会让她去做这样重要的报道。这份报道出来，马上就能为她申请提前转正，岂不美哉？你那种给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做法，完全不利于她的成长，反而是一种拖累。” “行吧，”尹秋无力地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她要是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倒还好，但凡要是少一根毫毛，我就……” “就什么？给我俩吃了？” 看着尹秋咬牙切齿，捏着拳头的样子，两人就想笑。 尹秋也不多废话，起身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江主任的手机响了。他以为又是什么无关紧要的消息，就瞥了一眼。然后发现不对，又瞥了一眼。 “小杨，是小杨的消息！”江主任喜不自胜——他猜到了，小杨一定会起高原反应，所以他在收到了小杨的第一条消息后，就不敢再多做打扰。 现在收到小杨的消息，那就说明她大概率已经从高原反应中恢复了过来。 “小杨的消息？哪里哪里？给我看看？”尹秋收回刚扭动门栓的手，又如同闪电一般跑来。 “搞得好像她是你女儿似的，喏，自己看吧。” 说罢，江主任直接将手机换了个方向，放在桌面上。 张饶也凑了过来。 两人看了之后，都感慨于小杨的冒失。 “她为什么这么冒失呢？上来就说这种话。” “对啊，刻板印象要不得。” “尤其是张饶，他受刻板印象的毒害非常深。”江主任在一旁补充道。 “非常深，为什么？”尹秋有些疑惑。 “因为，俺是河南嘞！” 张饶突然说起了一口标准的河南话，着实给尹秋吓了一跳。 “你是河南人？我之前一直都不知道呢！”尹秋有些惊讶。 这下，她搞清楚了，为什么江主任会说张饶受刻板印象毒害深重了。 “咋了？俺不像河南来滴人吗？”张饶挑了挑眉头，平日里的温文尔雅一瞬之间荡然无存，只有面朝泥土背朝天的淳朴气息扑面而来。 “我信，我信，求你恢复一下。”如此具有反差感的张饶让尹秋始料未及，她只好连连退让。 “对了，上面对这次报道有什么要求吗？”张饶一秒钟就恢复成了原本那温文尔雅的样子。他转向江主任，问道。 “上面的意思是，这次报道要足够有警示效果，但同时不能让这些失联的探险队太过反面。总之，既要提醒那些户外爱好者，又不能将这种活动一棒子打死。就像你说的那样，民间的探险活动往往伴随着勘探、绘制等，在事实上形成了对官方工作的补充与完善。这也是一直以来，官方虽然不支持民间探险却也不完全禁止的重要原因。” “你看我说什么，看待事物不能只看一面，要辩证地看，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张饶有些自得地说道。 第110章 新疆开悟 冰川寒冷无比，徐远风的心中也如同坠入冰窟一般，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与尹秋平日里的互动越频繁，越甜蜜，就感觉到自己离尹秋越远。许久没有感受到的抽离感，如今又萦绕在了他的心尖之上。 尹秋的每一次出现和离去，仿佛都带走了他心中的一块最关键的东西。 他拿出那本发黄的笔记，用自己那因多日与键盘摩擦而生出老茧的手指摩挲着。他的爱意凝结在这本笔记之中，凝结在每一个陈旧的字迹之上，凝结在每一笔每一画里。 多年的翻阅和记录，这本本子里的纸张已经浸入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纸张也因为他一遍又一遍地翻折而变得柔软无比，中间那根装订线也陈旧无比。 但他非常爱惜，直到今天，这个本子的生产商也许都已经不在了，和这个本子同批次生产的本子也许都进了废品回收站，也许都从回收站里出来了，也许都变成了新的纸张、纸盒、纸巾…… 可这个本子，依旧在他的身边。 尹秋也依旧在他的身边，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留住她。 这样的一份失控感、无力感，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无比沉重的。 徐远风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他深知，自己对尹秋的感情是真挚而深沉的，但同时，他也清楚，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因为工作上的忙碌和疏远，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差异和挑战。 他害怕，害怕的却不是自己的平凡和无能为力，不是无法给予尹秋想要的生活和未来…… 在这样的自我怀疑中，徐远风的思绪飘向了遥远的过去，那个他们刚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刻。那时的尹秋，带着对新闻事业的热爱和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像一束光一样闯入了他的生活。她的笑容，她的执着，她的每一个眼神，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他合上了那本发黄的笔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迷茫和不安都呼出体外。 徐远风站起身，走到窗边，凝望着窗外的喀什古城。 古城鳞次栉比的剪影让他躁动的心灵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也需要一些空间来思考他和尹秋的未来。 他深知，他们之间的关系需要更多的沟通和理解，需要共同面对和解决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难题。 直到，一个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电话来自总部。 总部那边要求他收集好这段时间的测试数据，以便随时做好与喀什地区行政公署的交接。 他打开了运行库，浏览着这段时间他们对1201的修改，以及1201自己的学习记录。在这些日子里，1201完成了蜕变。 来到这里之前，它近乎是一个只能机械地朗诵着旅游线路、旅游攻略，几乎没有多少互动，甚至听不懂当地人说话的“人工智障”。 但现在，它有了表情、有了丰富的互动数据库，更是能像一个真正的生命一般，在感到不适时将自己藏起来。 同时还具有着一定程度的团队协作能力。 想想自己刚开始研究1201的时候——那个时候它都没有名字，它还只是自己脑海中的一个缥缈的设想。 可现在，它，1201，就站在了这里，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份成就感所带来的满足，短暂地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徐远风心情转换如此之快，在很久以前就被尹秋吐槽过。 “什么单线程人类？上一秒还生气红着脸呢，下一秒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脸就像一朵大牡丹一样绽开了。” 现在的他也还是这样。 徐远风看着1201，满脸的欢喜。 这段时间，他对工作的心态也变了不少——1201从最初的“能用就行，好用更好”，到现在的“本职工作要做好，本职之外也应当能做”，无不体现了他对整个项目看法的变化。 还有喀什地区热情的群众——在这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城市里的人能热情到这样的程度。要知道，他作为一个中原农村而来的“做题家”，遭受过多少的冷眼，碰过多少南墙。 但在这里，在喀什，这里的群众不在乎你是哪个民族，也不在乎你从哪里来，他们只是同样地欢迎着你，用热情的笑容感染着你。 徐远风的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他开始意识到，尽管他和尹秋之间存在着种种挑战和差异，但喀什古城的温暖和包容，以及1201的蜕变，都在提醒他，生活中的美好和希望是无处不在的。 他决定，要将这份感悟和决心带回到与尹秋的关系中，去面对那些挑战，去寻找他们共同的未来。 徐远风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采取行动。他不能让过去的阴影和未来的不确定性继续笼罩着他们的关系。 他要向尹秋证明，尽管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背景，但他们的爱足以跨越这些障碍。 他要向她展示，他愿意为了他们的未来而努力，愿意去理解和尊重她的工作，以及她对新闻事业的执着。 徐远风打开了手机，想要输入一些东西。可他的手最终悬在了尹秋的头像上——他该说什么？该从哪里开头呢？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从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开始。徐远风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击，输入了几个字：“我想你了。” “不行。”徐远风摇了摇头，将四个字逐一删除。 犹豫了好一会，徐远风终于还是写下—— “其实你真的很好，无论结果如何，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信息发出，徐远风继续投身于1201项目的工作之中。 这些年，他从尹秋身上学到了很多。 他明白，一味地表达自己的诉求，说自己的想法，是一种非常自私的行为。他去肯定尹秋的好，是因为他知道，尹秋本身就很好，是自己幸运，能够遇见尹秋。 他不强求尹秋立马做出选择，他只是希望尹秋能看到，自己现在已经在努力做出改变了。 又工作了半个小时，徐远风还是没有收到尹秋的回信。 即便他努力告诉自己要平常心，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尹秋会怎么样回复？ 或者说，尹秋会不会回复？ 其实徐远风是怕的，因为他了解尹秋。 尹秋是那种不会轻易在感情中下决定的人，可同样的，一旦下了决定，她也不会改变。 第111章 方向选择的重要性 青藏—帕米尔高原的冰川，形成于印度洋板块与亚欧板块相撞之初。 随着海拔升高，带来的是气温的降低，大量降水以降雪的形式落下。雪面层层堆叠、压实，越来越厚，直到变成坚实的冰面，形成大面积的冰川。 穿上冰鞋，拿起冰镐，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类活动的小杨，此刻也有了些许专业的感觉。 冰鞋踩在坚实的冰面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小杨感受着这份新奇，心中的兴奋感升腾起来。 “我可以敲一块冰吗？”小杨举着冰镐，满眼期待着看向一旁的泽仁。 “我看你是真的闲得慌。” “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我们在这边喝水的时候要用运过来的瓶装水，不能直接从冰川上挖冰呢？”上一个问题没能得到肯定的答复，她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泽仁叹了一口气——这个活泼的女孩虽然话很多很碎，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不能敲冰，是因为我们要保护冰川，尤其是边缘一带的冰川，这里的冰川非常容易消融。不用这里的冰煮水，是因为这里是开放区，人多，冰块可能不太干净。” “昂，原来是这样。”小杨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就在周围转转吧，再过几个小时，搜救队的人就都齐了，人一齐，就可以马上出发。” 大家心里都清楚，一个队伍消失在茫茫冰川之中两天以上意味着什么，但他们每个人都不能直接说出口。因此，整个队伍的氛围多少有些压抑。 现在，小杨的到来，让整个队伍有了些许生机。 而那位强壮的电视台记者，今天依旧不能独自行走。 目前，经过商议，大家准备从观景台出发，对考斯库拉克山周围，以喀拉雄冰川为主，进行搜寻。但至于是分为两路还是一路，却出现了不少分歧。 泽仁认为，搜救队的安全必须保证，所以应该一同前往喀拉雄冰川进行搜索，尤其是喀拉雄冰川南侧，与阿尔切科特冰川相邻的一段等高线密集区，更要仔细搜查。 而另一位经验丰富的登山运动员则反对这一想法。 这位登山运动员可是非常有来头，经验丰富——珠穆朗玛峰的南坡登顶两次，北坡登顶一次，乔戈里峰（k2）登顶一次，“四姑娘山”中的“幺妹峰”离登顶只差一百米时下撤。其他没有难度的登顶更是数不胜数。 这里面，最难的要属登顶一百人，死亡七十人的乔戈里峰，然后是四十年登顶四十一人（有两个人没能成功下撤）的“幺妹峰”，最后才是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 他身上有着民间优秀人才的自信与傲慢——在他眼里，泽仁不过是一个科班出身的人，哪里懂得野外生存呢？如果她懂的话，怎么会不知道效率的重要性呢？ 他的想法是，搜救队先一同行动，走到海拔四千六百三十米的拉喀雄山附近，再分为两队。一队径直向东，探索海拔在五千二百米到五千八百米的喀拉雄冰川，这里地处两座高山的山谷地带，地势平坦，视野良好，风险较小，可以快速搜索。 另一队向东南方向走，探索海拔五千八百米至六千八百米的阿尔切科特冰川。这段路程不仅海拔高，还有着大量崎岖的路程。同时，半路上还有两座相对高度两百米左右的小山。从网上的山峰数据库中能够看出，这一带等高线密集，海拔上升非常快，搜寻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因此这一队必须有着足够多的人才行。 两人之间的分歧始终没能达成统一，看来是要等到最后几人到来之后才能作出决定了。 现如今他们一行人也只能对着地形图分析起失联探险队的可能位置。 这个探险队的装备还算不错，连卫星定位都准备了两套——一套gps，一套北斗。 可问题就在于此——两套卫星定位给出的位置有比较大的差异。按照gps的显示，他们倒数第二次的位置在喀拉雄冰川的海拔较低处，短短一个小时后，他们的位置就向南移动了一公里多一些。将两个点连线并对照地形图，可以看见他们这一公里从海拔五千五百米的地方上升到了六千一百米。中间这一段区域等高线极其密集，是一段海拔快速下降的地方。泽仁和那位登山运动员都认为，这个区域就算不是陡崖，它的坡度也会非常大。 而北斗卫星的最后两次通讯显示，他们曾尝试翻越喀拉雄冰川南面的陡坡，但不知为何，停在了海拔五千八百米附近。 鉴于他们经常在西南喀斯特地貌区进行溶洞探险，大家有理由相信，他们大概率是找到了冰洞，然后进去了。 在众人的争论和紧张气氛下，小杨也从高原反应带来的迷糊中清醒了过来。她在冰川边缘来回徘徊着，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敬畏。 她知道，这片冰川之下，隐藏着无数的秘密，也许就有那个失联探险队的线索。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冰裂缝，生怕自己会成为搜救队的下一个目标。 泽仁和那位登山运动员的争论还在继续，他们各自坚持自己的搜救计划，谁也不肯让步。小杨虽然不懂得太多关于搜救的专业知识，但她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 她知道，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关乎着失联探险队成员的生死。 搜救队的其他成员也在忙碌着，他们检查着装备，确保一切就绪，以便随时出发。小杨注意到，尽管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担忧，但他们的眼神中也透露出坚定和决心。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搜救人员，知道如何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和工作。 就在这时，一位塔吉克族民警告诉众人，搜救队的最后几位成员已经通过了慕士塔格冰川景区大门，即将抵达观景台。他们的到来，为这个紧张的氛围带来了一丝希望。现在，所有的希望都集中在了新来的成员身上，希望他们能够带来新的信息，帮助解决搜救计划上的分歧。 远处响起了牧民们最喜欢的六缸越野车的轰鸣声。远远望去，车辆扬起的土龙正向着这里奔袭而来。 第112章 搜救 来人是在常年在广东、广西、云南地区从事勘探活动的谢达玮和谢达运两兄弟。他们与失联的探险队成员交情匪浅，也是第一个意识到探险队可能失联的人。 他们走下车，拿着相当详细的卫星定位图——这可比他们给现场众人的要精细多了。对照着地形图和卫星定位，众人很快还原了探险队的行进路线。 探险队先从海拔四千五百五十米的观景台动身，向东北方向行进到了休木喀尔满河的源头处。此时探险队在海拔四千五百七十米左右的谷地之中。 下一个卫星定位点在观景台东北处的拉喀雄山山脊南部末端，他们应该是在这里爬了一下这个相对高度较低的“小山”。因为再往后的一个卫星定位点在拉喀雄山山脊的北端。 之后他们转向了西南，走到了阿尔切科特冰川与喀拉雄冰川之间的考斯库拉克峰山脊的西段延伸出的地方。 从这里开始，向正东方向走，就会进入喀拉雄冰川，而向东南方向，就会进入阿尔切科特冰川。前者平坦，海拔要比后者低大概四百米。 之后探险队走进了喀拉雄冰川，并沿着山谷向深处走去。 从这里开始，事情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先是在卫星定位那几分钟的窗口期里，出现了多次的定位漂移——不论是北斗卫星定位，还是gps。不过好在最后的两者的定位相差不超过十米，因此可以确定是有效信息。 可见，从这次定位开始，他们就找到了冰洞，并开始了探险。定位窗口期漂移的原因，大概率是因为他们定位时没有选在开阔地点，而是在进洞之后进行定位的。 因为谢达玮他们带来的数据是专门从他们和探险队公用的数据库里调出来的，所以非常详细。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深入喀拉雄冰川一公里有余，海拔六千四百零五米的喀拉雄雪山的西南峰在他们的东北方向，峰顶距离他们的水平距离非常近，而考斯库拉克峰海拔七千零二十八米的主峰位于他们的正东偏南大概五度左右的方向，海拔七千零五米的西南峰则位于东偏南大约三十度的方向。 下一次的定位又出现了之前的问题——定位窗口期依旧有漂移，而且范围更大。很明显，他们这一次定位的时候，应该在更深的冰洞里。 “为什么每次定位都不选在冰洞门口呢？这种错误怎么能犯呢？”看过具体记录后，泽仁有些生气。 “这是溶洞探险的一种经验，在洞里找到卫星定位的极限地点，这样出现问题后可以更好地确认最后一个定位点，但用在这里多少有些经验主义了。”谢达运解释道。 “所以说，他们在最后一个冰洞里搞这种方法，然后玩脱了？”许久未曾发言，只是默默地守护着整个队伍秩序的塔吉克族民警西仁汗问道。 谢达玮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些开动吧！”西仁汗身为民警，救人心切。可回应他的只有沉默。毕竟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但凡有过登山、探险、勘探经验的其他人都明白，这次所谓的“搜救”意味着什么。 “现在？绝对不行，除非你想再叫一个搜救队过来。”登山运动员说道。 不仅如此，就连和他一直争论的泽仁也赞同这样的说法。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时间太晚了。 他们一行人若是现在出发，即便是走直线，也至少要走两到三个小时才能走到喀拉雄冰川。等到这个时候，太阳很快就要下山了，在夜晚展开搜救工作，显然是不理智的。 而且喀拉雄冰川位于山谷之中，下午的时候，太阳会被西南方向的考斯库拉克山的山脊遮挡，整片山谷的温度会下降。而被夏日阳光直射的喀拉雄山脉，有可能会有雪崩、落石等风险，就算这两者都没有发生，喀拉雄山上反射出的太阳光线也会导致雪盲。 在这样的环境下，搜救行动的难度和危险性将大大增加。一旦发生意外，不仅无法及时救援被困者，连搜救队伍自身的安全也难以保障。因此，他们必须等到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之后，气温回暖，光线充足，再开始行动。这样，他们才能在相对安全的条件下，利用充足的光线和温暖的气温，提高搜救效率，减少不必要的风险。 而且刚来到这里的谢达玮、谢达运两兄弟还需要克服一下高原反应，所以今天是断然不能开始搜救工作的。 两兄弟带来的信息，至少解决了一个问题——就是泽仁和那位登山运动员之间的分歧。如今，通过更详细的数据可以确定，探险队没有进入过阿尔切卡特冰川，也就不需要对这里进行搜索。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明天是直接去喀拉雄冰川还是顺着他们的路线走呢？”登山运动员问道。 “没必要去拉喀雄那个小山包了，他们在拉喀雄没有返回，说明在那里没有出现问题。”泽仁说道，“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正式确定一小块搜索范围，免得到时候进了喀拉雄冰川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登山运动员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的确，我们应该集中精力在最有可能的区域。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利用他们留下的轨迹和营地位置来缩小搜索范围呢？”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已经想到了这点。”谢达玮回应道，“为了更高效地搜寻，我特意带上了无人机，能够进行空中侦察，可以更快地覆盖大面积区域，找到他们的踪迹。” 谢达运默默地从车上拿下来一个较大的无人机。 “但现在的问题是，山谷里风很大，无人机比较难控制，所以这个无人机也只是备选方案之一。如果天气条件差的话，我们大概率还是只能靠眼睛来看。” 小杨默默地举起了手。 “我有caac执照。” 民航局颁发的执照，含金量无需多言——光是考试的内容里，就有恶劣天气飞行的项目。 泽仁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好的，我们就这样安排。明天一早出发。抵达最后一个明确的定位点后，先对喀拉雄冰川进行一次空中侦察，然后再往更深处搜索，如此往复。” 第113章 窗口期 小杨的加入让整个搜救队伍都感到振奋。她的专业技能和执照无疑为搜救行动增添了一份保障。在讨论中，她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如果山谷里的风太大，我们可以考虑在风力较弱的早晨或傍晚进行无人机侦察。这样可以减少风险，提高效率。” 谢达玮点头表示赞同，并补充道：“我们还可以利用无人机携带的热成像摄像头，这样即便在夜间也能进行搜救工作。如果他们被困在冰洞中，热成像技术可以帮助我们快速定位到他们的位置。” 这话一出，又是一段沉默。 即便大家心里都清楚希望渺茫，但还是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登山运动员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我们还需要考虑冰川的移动。喀拉雄冰川的边缘地带大概率有冰裂，这是个大问题。我们准备的绳索和安全装备应该全部带上，不能为了轻装而抛弃这最基本的安全保障。” 这句话说得没错——多年攀登雪山的经验和见闻，让他只相信手中坚实的绳索。 随着计划的逐步完善，搜救队伍的成员们开始各自准备所需物资。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搜救行动将充满挑战，但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希望和期待。他们相信，只要团结一心，就一定能够找到失联的探险队，并将他们安全带回。 夜幕降临，搜救队伍在观景台附近安营扎寨，准备迎接第二天清晨的搜救行动。尽管心中带有对未知的忧虑，但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做着最后的准备，以求在关键时刻能够迅速行动。在星空的见证下，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希望失联的探险队能够平安无事。 至少……要找到他们。 第二天清晨，搜救队伍正式出发——他们首先要做的，是从海拔四千五百米的观景台，走到海拔五千五百米喀拉雄冰川山谷入口处。 常年在冰川勘探第一线的泽仁走在队伍最前，紧跟着是拿着路书的谢达玮谢达运兄弟。身后跟着的是背着公用物资的登山运动员和另外几个自愿加入搜救队的同伴，再往后是小杨，西仁汗则是跟在了队伍最后，作为整个队伍最为重要的底牌。 冰川上寂静无声，只有耳边风雪的哀嚎尖啸，和脚底冰钉与冰面相叩碎裂声。 “冰裂！需要跨越！”不知过了多久，泽仁的声音打破了这摄人心魄的沉默。 泽仁一个大跳，跨过了深不见底的冰裂，向着身后的谢达玮谢达运两兄弟说道。 谢达运在路书上记录着冰裂位置，谢达玮则向着身后背着东西的登山运动员喊道：“向后传递，冰裂，需要跨越！” 风声淹没着他们的双耳，每一次交流都需要大喊。为了节省体力，他们只能用最简单的话来表达最多的信息。 “等！”谢达玮谢达运两人跳过了冰裂，正当他们想要跟上泽仁时，听到了身后的声音。 “等！”谢达玮向着前方的风雪里喊着，风雪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停了下来。 这个冰裂有些宽，登山运动员需要将自己身上的负重扔过去才能保证自己能安全跳过。 登山运动员和另外几位负重队员通过后，小杨和西仁汗也走到了冰缝面前。 小杨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扫过冰缝的宽度，然后回头望向西仁汗。西仁汗点了点头以示鼓励。小杨一阵助跑，利用冰缝边缘的凸起作为踏脚点，一跃而过。西仁汗紧随其后，他的动作同样熟练而稳健，两人成功地跨越了冰缝，与前方的队伍汇合。 “雪下乱石，注意脚底！报数，六！” 小杨通过冰缝没多久，前方再次传来声音。她回过头去，看向了西仁汗。好在他们两个距离不算远，她能听见西仁汗也能听见，不用扯着嗓子喊。 “七！”但是报数还是要让前面的人听到，小杨喊了一嗓子。 “八！”西仁汗也喊了一声。 刚走过乱石堆，两人在风雪中看见了停下的众人。正当小杨感到疑惑时，她看见了泽仁。 泽仁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向了碎石堆起的避风处——旁边冰面有过凿切的痕迹，石头上隐约可见燃烧过的炭黑色。 谢达运走上前，拨开了石头上的浮雪，用手套擦下了一些黑色的痕迹。他端详了一番，随后看向众人，作出了肯定的手势。 很明显，失联的探险队在这里扎过营，至少生过火。 小杨和西仁汗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知道这可能意味着他们离失联的探险队更近了。泽仁和谢达运开始仔细检查周围环境，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风雪逐渐减弱，但天气依然严酷，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小杨则看向了手腕上的气压表，现在海拔五千一百五十米。再结合面前的痕迹，可以肯定，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喀拉雄冰川所在的山谷口。 他们继续前进，雪更小了一些，但风势依旧不减，而且风向也发生了变化。现在吹的是山谷风——他们已经进入了喀拉雄冰川之中了。 小杨抬起头。北侧是喀拉雄山，峭壁直冲云霄。南侧的峭壁之上，是阿尔切克特冰川，远处是看起来较为平缓的考斯库拉克峰。 尽管风雪使得视线受限，但通过这些天然的地标，他们可以确定自己大致的位置。小杨确认了他们正沿着预定的路线前进。搜救继续前行，每个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因为在这片冰川上，任何小的疏忽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几分钟后，风突然变小了一些。地面上被扬起的积雪也静静地落了下来。小杨和西仁汗也终于看清了前方几百米处的泽仁。 众人也意识到了这点，纷纷回头，看向了小杨。一位负重队员将身上的包放下，仿佛搜寻着什么。 风力变小的窗口期转瞬即逝，小杨也顾不上体力的消耗，径直朝着那位队员跑去。 第114章 专业技能展示 “阵风六级，风由东部山谷深处吹往西部的山谷口。”小杨打开了无人机，读着传感器上的数据。 泽仁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能否快速找到线索，全看小杨的操作了。 可小杨没有急着将无人机升空，而是抚摸着无人机的机体。 风突然小了很多，周围一片寂静。 安静到能听见手套与无人机机体摩擦而出的沙沙声。 “你在做什么？”西仁汗不解于小杨的行为。 “安抚机魂。”小杨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她抬起了头，看着大家莫名其妙的表情。“开个玩笑而已，温度太低了，我给无人机暖一下。” 说着，她停手起身，将手机和遥控器拼接起来。 “无风，gps模式。”手机中，飞控app的机械女声传出。 小杨扭动着右手的拇指，可无人机毫无反应。 几人面面相觑。 “这飞机怎么是‘美国手’？我平常飞的都是‘日本手’。”几乎是下意识的，小杨马上指出了问题所在。 无人机的操作模式有三种——“中国手”、“美国手”、“日本手” 日本手的油门在右边，也就是右手负责油门，左手负责方向，比较符合人们的驾驶习惯。而美国手的操作方式在方向舵和副翼上没有变化，只是把日本手的升降舵和油门对换了一下。中国手相比于美国手，就是全部都反过来。 一般来说，飞多轴商拍，用日本手的飞手会多一些。因为日本手的操作模式更擅长精确操控航线。而飞固定翼则是用美国手的飞手更多，因为美国手的操作逻辑与真实飞机的相似。 小杨立刻在手机上改动了操作模式，并重启无人机。 电机轰鸣，扬起阵阵浮雪，遮住了众人的视线。一瞬之间，一个黑色的影子直直地飞上了云霄，众人仿佛近距离地看了一场火箭发射。 “姿态模式，定高五十米。”手机传来了冰冷的播报音。 众人向着远处望去，无人机已经变成了一团黑点，而且越来越小，摇曳着飞向山谷深处的天边。 小杨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寻找着藏匿于冰川之间的蛛丝马迹。 突然，手机显示的画面剧烈抖动了起来。 “警告！风力五级！定高失效。”播报音刚一结束，从山谷深处吹来的风夹杂着浮雪，直直地冲向了山谷口。 “帮我挡住风！我要换手动模式了！”小杨头也不抬，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 登山运动员拿出挡风布，几人一同将布展开，将小杨护在身后，面对着山谷深处。 雪花在风中飞舞，将狂风具象化了——风朝着众人奔涌而来，如同一只巨大的幽灵，向着谷口冲刺。 小杨咬着牙——虽然无人机没有被吹飞，但现在图传里只有一片白茫。加之现在处于超视距飞行状态，她根本不知道无人机在哪，离地面多远，是否还在天上。 “轰——” 凌冽的寒风与挡风布撞了个满怀，发出了巨响。众人眯着双眼，捏着防风布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 寒风依旧肆虐，在挡风布上发出了烈烈声响。寒风绕过了挡风布，冲撞着小杨的脸庞——为了看清手机上的图传，她却不能闭上双眼。 在寒风之中，小杨努力地辨别着图传里的每一个细节——哪怕只是在风雪中隐约可见的裸露岩石，都能够为她提供参照来稳定无人机的姿态。 “阵风二级，手动模式。”大作的狂风之中，这一声播报显得如此温暖。 “风马上就小了！”小杨喊道。 失去了狂风的托举，无人机身边的飞雪也渐渐落下。待到图传清晰后，小杨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从主摄像头来看，飞机处在半空中，但底部摄像头却告诉她，现在飞机离地大约一米多一点。 她小心翼翼地用无人机环视周围——无人机现在处在一个冰面高台上空。显然，在刚才那阵风的裹挟之下，无人机失去了定点能力，被吹到了这里。 如果不是自己在失去视野的时候疯狂地拉起高度，恐怕这台无人机就要被风吹着撞向高台边缘，整个搜救行动的进度将被大大拖慢。 现在想来，只感觉身上一阵恶寒。 “看得怎么样了？”泽仁扭过接满雪花的脸，强撑着被冰雪冻住的眼皮，含糊不清地说着。 “刚才风那么大，能见度太低，我根本……”小杨抬起头看了泽仁一眼，“你这是什么造型？” 泽仁不仅脸上满是雪花，眉毛上也挂着几颗冰溜子。脸部肌肉因为用力撑开被冰冻住的眼皮而显得十分滑稽。 “怎么，你有意见？” 随着泽仁的一句话，众人一起回过头来——无一例外，他们的脸上都一片狼藉。 仿佛刚才在雪地之中打滚了一样。 小杨不语，只是低下了头，继续在回传图像上寻找着失联探险队的踪迹。 无人机在高台上空盘旋，小杨的目光在屏幕上快速扫过，试图捕捉到任何可能的线索。突然，她的眼神定格在一个细微的点上——冰面上似乎有一道不规则的裂缝，裂缝边缘隐约可见一些不自然的痕迹。 “这里！”小杨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她迅速放大画面，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无人机缓缓下降，镜头对准了那道裂缝。 泽仁和其他队员围了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杨手中的屏幕上。随着无人机的接近，画面逐渐清晰。 “再近一点可以吗？”西仁汗紧紧地盯着屏幕上显示的裂缝，试探性地问着。 “不能再靠近了。”小杨说着，将无人机拉远了一些，展示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冰缝出现异常的地方位于一处峭壁边上。贸然靠近的话，峭壁可能会产生乱流导致无人机炸机。 “就刚才那个距离，换一个角度。”泽仁指挥道。 终于，大家看清了那里的异常——冰缝内侧，正钉着一颗攀岩钉。 “从卫星定位来看，他们应该是经过了这里，为了跨过这个冰缝，他们打了一颗钉子当起跳点。”谢达玮说道。 “那我们是现在去那边，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用无人机搜索呢？”西仁汗看向泽仁。 泽仁则看向了小杨。 小杨眼神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图传信号较好，没有出现画质降低以及噪点…… “我继续搜索。” 第115章 理智与感性 无人机继续深入山谷之中，可除了刚才的那颗攀岩钉外，什么也没有发现——在冰雪中，仿佛所有痕迹都消失不见。 终于，无人机飞到了最后几个定位点附近。但由于距离过远，图传的效果大打折扣。手机屏幕里，所有东西都显得模糊不清。 “你飞高一些，注意旁边悬崖上有没有冰洞。”见小杨一直在搜索地面，谢达玮提醒道。 “好的。”小杨答应着，将无人机的高度向上拉。 “那个，是不是冰洞？”眼尖的泽仁指向手机屏幕的一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冰悬崖的一处地方的确不太一样。 尹秋快速拉起无人机，悬停于异常处之前。 “真的是冰洞，而且有攀登过的痕迹。”谢达玮说道。 眼前这个冰洞不算大，大概能容两人钻入。冰洞下方的冰墙上，有攀岩钉插入又拔出而形成的孔洞，还有一些冰镐凿切的痕迹。 “从卫星定位记录来看，这个洞他们是进去后才定位的，而且他们应该是正常出来了。”谢达玮说道。 “不错，从他们拔除了攀岩钉就能看出，他们在探索完这个冰洞后，状态还很正常，甚至还能考虑环境保护。”登山运动员经验丰富，他很清楚，登山时还能注重环境保护，说明这个登山队素质高，而且精神和身体都处于正常情况，完全没有慌乱。 “所以他们应该在山谷更深处咯？”小杨一边说着，一边操纵无人机向东飞去。 很快，无人机飞到了下一个卫星定位点——和上一个一样，冰洞位于峭壁上，距离山谷底部大约七米。峭壁上有攀岩钉拔出留下的孔洞，以及冰镐凿切的痕迹。 小杨将图传展示给泽仁和登山运动员后，两人对视了一眼。 这个冰洞，在最后一处有效定位附近。而洞外攀岩钉留下的孔洞，意味着直到此时，整个探险队依旧状态正常。 泽仁将谢达玮和登山运动员拉到一旁。 “这也就是说……” “是突发情况。”谢达玮接上了泽仁的话。 “不错，如果是因缓慢的体力流失、或是缓慢失温的话，我们应该能从他们留下的痕迹中看出慌乱和紧张。但现在他们留下的痕迹依旧和上一次一样。所以我觉得没必要找了。意外导致整个队伍失联，大概率是整个队伍遇上了雪崩或者冰崩，也有可能是踩上了不坚实的冰面，这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登山运动员的话里带着不甘。 他不是一个冷酷决绝的人，但在高山雪原上，哪怕一点恻隐之心都是致命的。 零八年，死亡人数十一人的乔戈里峰山难中很大一部分罹难者就是死于互相救援，乔戈里峰，甚至同样位于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 泽仁自然清楚这一点，但当前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眼前这位登山运动员，显然是过于谨慎了。 “这里的海拔不过五千五百米，我们的时间还有不少，暂时不用考虑撤退。”泽仁否决了这个提议，“你经验丰富，更应该当好吹哨人的角色，在该吹哨的时候再吹。” 谢达玮抬头望向南侧的考斯库拉克峰——山尖上空，阳光耀眼。 “再过一会太阳就高过考斯库拉克了，等到那时，雪盲症就会找上我们。”谢达玮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快来，有山洞！”小杨激动的声音响起，随后是西仁汗的惊叫。 “找到了！找到了！” 三人立刻走上前去，看向了手机上的图传。 一条攀登绳摇曳着，绳索的顶端是一个距离谷底大约十米左右的平台。 平台连接着一处峭壁，峭壁上有一个山洞，洞口并不小，大约能让两人走过。 小杨意识到了什么，她屏住呼吸，将无人机推入洞中。 洞里有生火的痕迹，几个背包整齐地码放在熄灭的火堆旁，仿佛在等待着他们主人的归来。 再往深处，洞内空间愈发狭窄，传回来的图像也开始出现了噪点。 “把飞机拉出去降落在地上，然后记录位置，我们现在出发。”泽仁见小杨还想操纵无人机继续深入，连忙制止道。 毕竟山洞里地势复杂，无人机也处在了信号覆盖的边缘位置，若是再向前深入，恐怕真的找不到了。 “准备动身！”谢达玮招呼着正在休息的众人。 众人迅速收拾好装备，跟随泽仁的指引，朝着无人机发现的地点进发。风雪虽然依旧凛冽，但找到失联探险队的希望让每个人都充满了动力。小杨走在队伍的中间，手中紧握着无人机遥控器，时刻准备着应对突发情况。 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冰裂缝和松动的积雪，彼此间的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以确保在突发状况下能够互相支援。随着高度的逐渐攀升，空气变得更加稀薄，呼吸也变得愈发困难，但没有人停下脚步。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无人机标记的地点附近。眼前的峭壁正如图传中显示的那样，孤零零地挂着一条登山绳，旁边还有一些攀岩钉。 “愣着干什么？上去吧。”泽仁一马当先，拉起绳索，踩着攀岩钉向顶部平台登去。 这个峭壁的角度不算特别大，借助着攀岩钉和绳索，大家陆陆续续地登上了平台。 洞口宽敞，足以容纳两人并肩进入。泽仁率先走进洞内，手中的头灯照亮了黑暗的角落。背包、熄灭的火堆，一切都如无人机拍摄的那样，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看来他们在这里停留过。”谢达玮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着火堆旁的痕迹，“火堆上都起了冰花，时间挺久了。” “我们需要尽快找到他们。”泽仁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焦急，“分头搜索，注意安全。” 队员们迅速分散开来，开始在山洞内及周边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小杨则负责操控无人机，继续深入山洞的狭窄部分，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山洞内的搜索毫无进展。就在众人开始感到沮丧时，小杨突然压低声音招呼道：“这里！无人机发现了东西！” 第116章 发现踪迹 众人互相传递小杨给出的信息，然后纷纷围了过来，只见手机上的图传显示，在山洞深处，整齐地码放着登山绳等装备。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探险队应该是想要轻装探索，所以扔下了这些装备。 可又怕后续有需要时不能及时找到，所以整齐摆放，相当于留了个后手。 “走！”泽仁立刻带着众人向无人机所在之处走去。 谢达玮和谢达运兄弟俩对视一眼——一个常年探索洞穴的探险队，轻装进入洞穴后失联，凶多吉少。 众人跟随泽仁的步伐，迅速穿过山洞的狭窄通道。 “不懂就问，为什么冰川地形边上会有这么深的山洞？这种大型山洞不应该出现在喀斯特地貌里吗？”小杨见气氛过于沉闷，开口说道。 “这可不是喀斯特山洞，这个山洞应该源自于冰川的侵蚀。”泽仁的头灯照亮了头顶的岩壁，她指向岩壁，继续说道，“最明显的一点，这里只有少量冰锥挂在洞穴顶部，而没有 喀斯特溶洞的钟乳石和石笋。” 经过一段较为宽阔的地域后，洞穴内部的空间突然变窄，周围的石壁也渐渐变成了冰墙。 几人继续前行，无人机的电机轰鸣声愈发清晰。 终于，他们看见了悬停于空中的无人机。头灯的光束在黑暗中交织，照亮了地面上整齐排列的登山绳和一些个人物品。每一件物品都显得格外沉重。 “看这些装备，他们应该是准备深入洞穴探险。”西仁汗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着每一件物品，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线索。 泽仁的眉头紧锁，他环顾四周，试图从洞壁的痕迹中推测出探险队的行进路线。“我们需要找到他们的足迹或者任何标记。” “这边！”西仁汗的声音从洞穴的另一侧传来，众人立刻赶了过去。只见洞壁上用冰镐凿切出一些简单的标记，指向洞穴更深处。 “看来他们是有计划地前进。”小杨分析道，“这些标记可能是为了防止迷路。” 继续深入洞穴之中，众人能感受到温度的逐渐降低——他们现在的位置，大概率在冰川的深处。 泽仁又一次抬起了头，头灯照亮着洞穴顶部的冰层，反射出深蓝色的光芒——这是只有百年老冰才能反射出的颜色。 “这个地形到底是如何形成的？”纵使见多识广，谢达玮也不由得感到费解。他们已经深入洞穴之中至少一百米，可还不见洞穴终点。这种洞穴，怎么看都不像是冰川能形成的。 “我推测，这里原本是个裂谷。冰川形成时，它的顶部被封冻了起来，所以才能形成这样奇怪的地形。” 随着众人继续前进，温度又低了一些。阴冷而微笑的气流如同细针一般，从他们登山服一针一线的缝隙中穿刺而入。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将一片又一片的刀片放入了鼻腔里。 众人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装备，试图抵御这刺骨的寒意。泽仁的脚步愈发坚定，他深知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一丝犹豫都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洞穴内的空气变得愈发稀薄，每一步前行都显得异常艰难。 “大家注意，保持队形，不要掉队。”泽仁回头提醒道，声音在冰冷的洞穴中回荡。 “等一下，你们有没有……觉得不适……”西仁汗突然停了下来，捂住了胸口，慢慢地蹲了下去…… 谢达运的眼神中突然出现了惊恐之色——他突然意识到，西仁汗在检查探险队留下的痕迹时，蹲了下来。 “不能蹲！站起来！”谢达运冲上前，一把拉住了西仁汗。 谢达玮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他哆嗦着摸索着口袋，从中掏出一把煤油打火机。 他讲打火机放在了腰间的高度，尝试点火。 打火石于棘轮的摩擦声在山洞中无力地回荡着，火星在寒冷之中无力地闪烁……这意味着，山洞里的二氧化碳含量非常高。 众人一齐看向了泽仁——队伍里，民警西仁汗已经出现了状况，能帮助大家做出决定的，只有她了。 泽仁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她迅速环顾四周，寻找可能的通风口或出口。洞穴内的空气似乎变得越来越稀薄，每个人都开始感到呼吸困难。 “快，我们先退出去！”泽仁果断下令，声音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众人立刻反应过来，开始有序地向洞穴外撤去。谢达玮扶着西仁汗，尽量让他保持站立状态，避免因蹲下而加重二氧化碳中毒的症状。而小杨一边走，一边拿着冰镐，在墙壁上刻下记号。 终于，众人成功撤出了洞穴，来到了外面的平台上。清新的空气让每个人都感到一阵轻松，西仁汗的症状也有所缓解。 “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先让西仁汗休息一下。”泽仁望向高悬于天空的惨白色太阳，“时间应该还足够我们再进一次。” 谢达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众人迅速行动起来，找到了一个相对平坦且避风的地方，安置好了西仁汗，谢达运负责照顾他，确保他的状况稳定。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休整，西仁汗终于恢复了体力。 “我们继续吧。”西仁汗的语气中带着坚决。 众人又一次走入洞穴之中——在小杨记号的指引下，众人很快走到了当初撤出的地方。 “呼吸平稳，不要蹲下。”泽仁一再强调着——如果刚才的情况再度发生，那他们就只能结束这次搜救了。 结束搜救意味着什么大家心中都清楚。 “救人”本身其实就是一种选择，而“不救”或者“被迫放弃施救”又是另外的选择。 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理智，甚至有些过分感性的人，即便是“由于客观因素被迫放弃施救”也会有罪恶感，也会觉得是自己在间接杀人。 人性的善，在某些时候，会成为自我折磨的魔咒。 而现在……他们就在面临这种选择。 第117章 精神不灭 “无人机还有一些电，我最后再用无人机搜索一次吧。”小杨看向泽仁的眼神里，是恐惧，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泽仁的眼神从众人身上扫过，众人面如死灰。 “你可要想好，如果无人机彻底没电，或者坠毁在里面的话……” “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们前面碰上了岔口，或者迷路，我们连探路的东西都没有了。”谢达玮接过泽仁的话茬，语气沉重。 “我相信我的技术，也请你们相信我。” 话语间，小杨启动了无人机。 无人机带着众人的眼神，飞入了山洞深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图传画面逐渐变得模糊，但依然能隐约看到一些不寻常的痕迹。冰壁上似乎有手印和划痕，显示出探险队曾经在这里挣扎过。小杨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无人机，试图捕捉更多的细节。 “看这里，这些划痕像是用冰镐急促地凿出来的。”谢达玮指着屏幕上的某个角落，眉头紧锁。 泽仁凑近看了看，点头道：“确实，这不像是有计划的标记，更像是紧急情况下留下的，不要再等了，我们边走边看。” 众人也走向了无人机飞过的地方、 随着众人的探索深入，山洞内的光线越来越暗，温度也骤然下降。众人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彼此间的对话也变得断断续续。 “注意，无人机的电量快耗尽了。”小杨提醒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赶紧回收，我们不能再冒险了。”泽仁果断下令。 小杨迅速将无人机拉回，抬起手，稳稳地接住了正在下落的无人机。 众人围拢过来，仔细查看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虽然信息有限，但至少可以确定，探险队确实曾经深入这个山洞，并且遇到了某种紧急情况。 “我们需要重新规划一下搜索路线。”谢达玮提议，“既然他们留下了这些痕迹，说明他们曾经试图返回。” 泽仁点头同意，她迅速在地图上标注出无人机发现痕迹的位置，并制定了一条新的搜索路线。众人迅速行动起来，按照新的计划继续深入山洞。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无人机标记的地点附近。眼前的冰壁上，手印和划痕依旧清晰可见，仿佛在诉说着探险队曾经的挣扎。 “大家分散开，仔细搜索周围区域。”泽仁指挥道，声音在冰冷的洞穴中回荡。 队员们迅速分散开来，开始在山洞内及周边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山洞内的搜索毫无进展。就在众人开始感到沮丧时，小杨突然喊道：“这里！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围了过来。只见小杨指向一堆乱石之中。石缝里，静静地躺着几枚攀岩钉。 “这是他们的！”谢达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看来我们离他们不远了。” 泽仁接过攀岩钉，仔细查看了一番，点头道：“继续前进，我们一定能找到他们！” 众人重拾信心，继续沿着探险队留下的痕迹深入山洞。洞穴内的温度越来越低，寒意刺骨，但每个人心中都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终于，在一段狭窄的通道深处，他们发现了什么。 “这里！”泽仁指着尽头，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众人向着尽头望去——通道深处空间狭小，却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洞内一片沉寂——大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看到希望破灭的那一刻，内心也都充满着不甘与痛楚。 小杨的眼中，更是闪烁着泪光。 “快走！”谢达玮激动地喊道。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沿着来时的路向着洞外离去——很明显了，这个探险队死于洞穴中的二氧化碳。 如果再不快些离开，他们也会变成下一个失联队伍。 在看见洞口照射进来的光芒之前，身体上的疲累痛楚、内心的伤感惋惜，都没有任何意义。 终于，众人气喘吁吁地冲到了洞口。北部的喀拉雄雪山，将太阳的光芒反射进了洞穴之中，照耀在了搜救队所有成员的身上。 “走吧。”许久，泽仁终于发话了。 随后，她自顾自地向着洞口外走去。 “四具尸体，全部确认死亡。”西仁汗的语气平静，也跟着向外走去。 小杨颤抖着身体——她不明白，她完全不明白。 众人都默不作声，向着洞口走去，身影逐渐被灼眼的光芒吞没。 “我们，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走了！”小杨的哭腔打断了众人的步伐。 泽仁想说些什么，却难以开口。 泪水从小杨的眼中淌出，在脸颊上化为冰冷的，惨白的冰霜。 “我们就这样，放着他们不管吗？就这样让他们躺在这里吗？就这样，让他们孤零零的，躺在这里，是这样吗？” …… 太阳渐渐向着西方游荡着。 终于，在喀拉雄峰巍峨的身影遮住太阳时，搜救队的众人走出了喀拉雄冰川。 冰川深处的山洞里，静静地躺着一支探险队。 洞口的石壁上，横七竖八地刻着一行字—— “肉体终将消亡，而探索精神亘古不灭。” 第118章 对大自然的敬畏 “她目前的精神状态，真的没有问题吗？” 尹秋担忧地看向小杨——自打从慕士塔格冰川观景台回来，小杨已经一天没有说话了。 她只是沉默着，写着自己的报道。 “很正常的，你是地方比较好，碰到这种事情比较少。要知道，整个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有着不少封闭的禁入无人区，还有一些虽然没有明确禁止进入，但危险程度不低的自然景观。这种事情不算少见，而且每隔几年就能出一个大的。”张饶解释着，随后拿起一份资料。 “喏，你看，这是去年一份事故报告的简略版本。” 尹秋接过资料，阅览起来。 这份报告是之前在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外地车队未经允许横穿库木塔格沙漠和罗布泊时发生的重大事故。 “这件事情虽然主要由甘肃那边负责，但事情还是发生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地方，出于警示，我们这边也有一份，不过就是简略版本罢了。”张饶见尹秋正见聚精会神地阅览着，他也补充道，“给你看这个，也只是告诉你，这样的事情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时有发生。不论是有些游客自己违规闯入禁入区，还是合法的探险勘探活动，亦或是由于各种不可抗力导致身入险境……” “你说，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尹秋有些难以相信。 “像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是，但其他的情况确实会有。比较常见的就是盘龙古道上，有些自以为车技很好的游客，好好的路不走，非要去外面的野地霍霍，然后陷车的，抛锚的，翻车的。总之，想要在这里当好一个媒体人，成为一个媒体战士，就必须要经受住这里的考验。” 尹秋听后，眉头紧锁，心中不禁对这片广袤而神秘的土地产生了更深的敬畏。她转头看向小杨，只见她依旧低头专注地写着，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尹秋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心想或许小杨只是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尹秋转向张饶，语气中带着一丝求助。 张饶放下手中的资料，沉思片刻后说道：“等着呗，还能做什么？这种情况下还得看她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了。我们作为媒体人，客观、真实地报道这些事件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一方面来说，能让那些真正有能力的民间探险勘探者被人记住，同时也提醒更多的人注意安全。最后，如果有机会，可以深入了解一下这些事故背后的原因，或许能找到一些预防措施。” 尹秋点点头——张饶考虑问题重视很全面。她决定抽个空，和小杨好好谈谈，了解她的真实想法。然后再帮着她看看制定接下来的工作计划。毕竟，团队的合作和每个人的心理健康同样重要。 就在这时，小杨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没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思绪。我们继续工作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尹秋和张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理解和鼓励。三人重新投入到紧张而有序的工作中，虽然前方的道路充满未知，但他们心中都有着共同的信念和目标。 “对了，江主任有没有和你说过这次报道所需要表达的立场与态度？”张饶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 “我知道的。要承认他们的探索成果，承认他们为国家勘探工作做的重要贡献，但却不能完全肯定他们的行为，以免有专业能力不足的人效仿。” 尹秋迅速回应道：“江主任特别强调了这一点，我们既要展现他们的勇气和贡献，也要客观指出其中的风险和不足。毕竟，安全和专业性是任何探险活动的基础。” 张饶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补充道：“那我们在报道中也要适当加入一些专家的意见，增加内容的权威性和说服力。” 这时，中心的固定电话响了起来，有人接过电话，看向了小杨。 “小杨，有人找你，是一位叫泽仁的女士。” “说专家，专家就来了。”小杨接过电话，对二人说道。 “小杨，心情平复了一些吗？”电话那头，泽仁带着关切。 “谢谢，现在好一些了。”小杨带着敬意回答着——不论是专业能力，还是在搜救行动中展示的领导能力，泽仁的表现都无可挑剔，这让小杨对她心中萌生出了十足的尊敬。 “我也许要去喀什了呢，喀拉雄冰川里的冰洞非常有科考价值，也许能让我们对整个帕米尔高原的地质地貌有更深层次的认知。”电话那头，泽仁说道，“还是要感谢这些民间探险队呀，没有他们，很多秘密都会被埋没于哭嚎的寒风之中。” “是这样的，所以这次我们的报道要承认他们的贡献和成果，只是……” “只是要注意尺度，不能说他们的行为是正确的，不能给予高度肯定？我理解的，为了安全，我们绝对不能鼓励民间的探险行为，毕竟这种行为风险太高了。就算是我，之前在参与国家科考行动时，也碰到过很多危险，有好几次险些就回不来。”泽仁非常理解——她心里明白，即便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科考行动也有很大风险，毕竟雪崩、冰崩等灾害可不会管你有没有准备。 而没有做足准备的所谓“探险”和“征服”，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另外，这边结案了。他们的死因也确定为了洞穴内缺氧，和我们分析的一样。”泽仁最后补充道。 说完，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安全工作上有一句流传很久的话—— “任何离谱的规定背后，都是一次次更离谱的事故，和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科考工作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每一个伟大发现的背后，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比如长眠于南极洲的斯科特、留在罗布泊的彭加木…… 想到这里，泽仁叹了一口气。 “嗨，我还劝你呢，结果自己一想到这些反而伤感起来了。”泽仁自嘲地说道。 “对了，我们的报道需要加入一些专家意见，您有什么意见吗？书面性强一些的。”小杨见泽仁情绪低落，连忙将话题拉回到报道中来。 “意见呀，”泽仁停顿了一下，组织起了语言，“我们认为，相比于官方组织的勘探活动，民间的探险、勘探行动虽然更灵活，却更危险。所以，民间的探险行动第一要务是保证自己的安全，进行活动前向政府相关部门进行报备以便于应对突发情况。同时不随意进出限制区域。” 小杨一边听着，一边拿着笔，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 尹秋和张饶远远地看着，他们是心疼小杨，却也是敬佩小杨。 这一次，尹秋甚至有些赞同当初让小杨去冰川的决定了。 果然，人都是要经历锻炼才会获得成长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样的勇气？ 第119章 未来不可限量 喀什火车站外，徐远风正望着出站口——今天李轩要来。 李轩是来“取经”的。基本上可以确定，未来留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运维人员，就是他了。 所以，他需要对1201项目的总体情况进行更深入的了解，尤其是完成度较高的喀什地区的1201。 喀什地区虽然地处边陲，但火车站却十分繁忙。 原因很明显——这里是整个南疆地区与中亚各国的重要枢纽。 未来，这里还会有更多的铁路、公路通往中亚地区。 比如说未来将要开工的“中吉乌铁路”。按照规划，这条铁路将从中国新疆喀什出发，穿越吉尔吉斯斯坦的卡拉苏，最终抵达乌兹别克斯坦的安集延。 这条铁路早在一九九七年就有了构想。但由于第三方国家的阻挠，以及铁轨中国和中亚各国的铁路轨距不同等问题，一直拖延到了现在。 随着当今地缘政治格局的变化，想必开工之日也指日可待了。 当然，徐远风想不到那么多——他现在只关心阿克苏的火车为什么还没到。 终于，在他焦急的等待中，指示牌上的红色字体转为了绿色。 短短几分钟后，他就在攒动的人头海洋中找到了李轩。 “李轩！这里！”徐远风冲着人群喊道。 李轩在人群中艰难地抬起了头，四下张望着——他听到有人叫他，可四周人声嘈杂，他也不确定是真有人叫他还是他听错了。 “李轩！左边！这里！” 徐远风想要挤入人群，却被人潮向外推去。 李轩的头转向了左边，却没有找到任何他认识的人。 “不是左边，是右边！你的右边！” 徐远风被人潮包裹着，越挤越远。 李轩终于听到了徐远风的喊声，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人群中交汇。徐远风挥了挥手，示意李轩往右边移动。李轩点了点头，费劲儿地穿过拥挤的人群，朝着徐远风的方向走去。几分钟后，两人终于在出站口外汇合。 “终于找到你了，这里人太多了。”徐远风拍了拍李轩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没事，我也习惯了。”李轩笑着回应，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目光坚定。 “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1201项目的情况。”徐远风拿起手机翻找着，“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比较安静。” 两人兜兜转转，来到了离火车站不远的香妃园附近，徐远风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咖啡馆，“那里看起来挺不错的，我们去那边交流一下吧。” 两人走进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端上了两杯热咖啡，香气四溢。 “经过在阿克苏地区的工作后，你对1201项目有没有更深刻的了解？”徐远风直奔主题。 “在总部的时候就看过一些资料，在阿克苏的时候，也有在阅读和完善整体的数据库。我发现阿克苏地区的本地化做得比较差，我一直有在这方面努力，但显然和徐工您是比不了的。”李轩坦诚地回答。 徐远风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递给李轩：“不必妄自菲薄，阿克苏地区的项目工作时间还算充分。这里是喀什地区的详细报告，包括目前的完成度、遇到的困难和未来的规划。你先看看，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 李轩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开始认真阅读起来。徐远风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偶尔喝一口咖啡，目光不时扫过窗外繁忙的火车站。 “看来喀什的发展潜力真的很大。”李轩抬头说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没错，这里不仅是南疆的交通枢纽，未来还会成为连接中亚的重要通道。”徐远风点头赞同，“1201项目在这里的实施，意义重大。” 两人继续深入讨论着项目的细节，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咖啡馆外的阳光渐渐西斜，随之而来的，是香妃园越来越多的游客。 “好了，今天就聊到这里吧。”徐远风看了看手表，“你先去酒店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去项目现场看看。” “好的，谢谢徐工您详细讲解。”李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想看看明天的实地考察。” 两人走出咖啡馆，再次融入到喀什繁忙的街头。虽然前方的道路充满挑战，但他们心中都有着共同的信念和目标，那就是为这片广袤的土地带来更多的机遇和发展。 顶着西沉的阳光，徐远风回到了住处。 他哼着小曲，做着饭，等着尹秋回来。 尹秋推开家门，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她脱下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满足的笑容。一天的忙碌工作让她感到身心俱疲，但看到桌上已经摆好的饭菜，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意。 “回来了？”徐远风从厨房探出头来，笑着问道，“今天的工作怎么样？” 尹秋走到餐桌旁坐下，轻叹了口气：“还算顺利，小杨的状态也恢复了不少。我们讨论了报道的方向和细节，感觉大家都有了更清晰的目标。” 徐远风点点头，端上最后一道菜：“那就好，工作和团队都很重要，但也要注意休息。” 阿依莎大姐提前说了，今天不会回来吃饭。 只剩下两人边吃边聊，尹秋详细地讲述了小杨与泽仁的通话内容，以及她的积极表现。徐远风听得很认真，不时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和建议。 “看来你们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我也放心了。”徐远风说道，“明天我和李轩要去项目现场，你那边的彩排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尹秋想了想，摇摇头：“暂时没有，你们忙你们的。我这里的彩排应该没有更多的问题了。” 晚饭后，两人各自忙碌起来。尹秋回到书房，整理今天的采访笔记和资料，准备明天的报道大纲。徐远风则在客厅查阅1201项目的相关文件，为第二天的实地考察做准备。 夜深了，窗外的月光洒进屋内，映照出两人专注的身影。虽然各自忙碌，但他们心中都有着共同的信念和目标，那就是为这片广袤的土地贡献自己的力量。 最终，尹秋合上笔记本，伸了个懒腰，躺在了床上。 客厅中，徐远风也关上电脑。 回到自己卧室之前，他特意路过了尹秋房前。 徐远风对着房门轻声说道：“早点休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就是不知道尹秋有没有听见。 第120章 最可爱的1201 一大早，徐远风就被李轩的电话惊醒。 也不知是他精力充沛，还是酒店的床不合他的意。总之天空才刚刚亮起鱼肚白时，他就给徐远风喊了起来。 徐远风深深吸气，一方面是为了压制自己的起床气，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 其实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让电话那头的李轩感受到自己清梦被扰的怨念。 “额，徐工，现在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李轩的歉意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徐远风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情。 “哎哟喂，您也知道现在早啊？您要不要猜一猜，现在这个点街上有几个游客给您做测验呀？要不我一会给你现场抓一个游客？” “这不能吧。”李轩的话语中带着犹豫，“我看现在是八点半，要不您再睡一会？” 徐远风在心里问候着他。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现在八点半，我重新睡，然后半个小时后重新起床是吗？你是懂怎么折磨人的呀。” “那，这该怎么办呢？”李轩弱弱地问。 “算了，你去香妃园等我，我现在起床。”徐远风被这么一闹，哪里还有继续睡觉的心思。 “是！徐工！我一定不辱使命！”电话那头的李轩耍起了宝。 徐远风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明白，为什么李轩在上了三个月班之后还这么有活力。想想他自己，在经过了三个月的“班味”侵蚀后，简直就如同活死人一样。 挂掉电话，他从床上踉跄爬起。 “老了，老了。少睡一个小时不到，感觉起来就和熬了一晚上一样。” 一个小时后，徐远风来到了香妃园门口。 李轩早早地在那里等着了。 “愣着干什么？来帮我搬一下！”隔着老远，徐远风就喊道——两台1201的重量不是他一个人能一次性搬完的。 开机后，1201具有特色的小表情在屏幕上闪烁着。 “1201，您好，请问您能为我介绍一下这里的景点吗？”1201还处于刚开机的自检状态中，李轩就问了起来。 1201显然有些懵，屏幕上的表情也变成“正在加载中”的小圆圈。 “你为什么要对1201说敬语？”徐远风对李轩的这一行为感到疑惑。 “啊，如果有一天ai失控，机械化神，然后奴役人类的时候，这些ai一定会因为我和他们说话都是敬语而放过我的吧！” “……” 徐远风完全不能理解李轩带着黑色幽默的脑回路。 徐远风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两人合力将设备搬到了预定的测试点，开始了今天的实地考察工作。香妃园内游客络绎不绝，1201的屏幕上不断显示着各种景点的介绍和信息。 “你看，这里的交互设计还是很人性化的，”徐远风指着屏幕上的一个界面说道，“用户可以通过语音或者触摸屏进行操作，非常方便。” 李轩点点头，认真观察着1201的反应速度和准确性。“确实，这样的设计能大大提升用户体验，特别是在人流量大的地方。” 两人一边调试设备，一边讨论着项目的细节。不远处，一群游客正围着雕像拍照，李轩灵机一动，提议道：“我们不如把这块石碑的历史背景也加入到1201的数据库里，这样游客不仅能看到景点，还能了解到更多的文化信息。” 徐远风赞同地点头：“好主意，但是数据库里已经有了。要知道，1201不仅仅是一个导航工具，更是一个文化传播的平台。” 随着太阳逐渐升高，园内的游客也越来越多。1201的表现稳定，吸引了众多游客的驻足体验、互动、打卡拍照。看着大家满意的笑容，徐远风和李轩相视一笑，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看来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徐远风拍了拍李轩的肩膀，“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优化，争取让1201更完整，功能更多。” 李轩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对的，至少要先在旅游方面获得一些反响，这样就能和您想的那样，让1201在更多领域发光发热。” 两人继续忙碌着，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的努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1201的表现确实很好——数据库完善、语言模块也非常完善，能应对普通话和当地的民族语言，还有一些方言也能准确识别。 他们两个这次纯看戏来了。 “徐工，你说，1201以后能否在养老行业大展拳脚？我看这程序能给予游客不少的情绪价值呢。”李轩在徐远风的影响下，也开始展望起来1201项目的美好将来。 “难说，只是聊天的话，反而更能吸引单身年轻人。因为当初我做1201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它的动作。你想想，一个老年人，可能会花大价钱买一个放在家里只会聊天的机器人吗？如果不能提供更多便利，那和智能垃圾桶有什么区别？”徐远风说出了他的担忧。 “智能垃圾桶？智能垃圾桶一般和扫地机器人一起的吧？那照这么说，它还不如智能垃圾桶呢。”李轩笑了，阳光灿烂的笑容让徐远风想到了大学时期的自己。 “也对。1201在更多实用的方面还有一些短板。至少要能递个东西吧。”徐远风挠着头，说道。 “诶，你看那个女生，居然用唤狗狗的嘬嘬声来喊1201。”李轩用手指着不远处的1201，开怀大笑起来。 “我不是狗狗，请不要用这样的声音喊我！”1201奶声奶气地反驳道。 1201：[○?｀Д′?○] 第121章 合作共赢 1201的反应让徐远风和李轩相视一笑，心中对1201的未来充满了期待。尽管目前还有一些不足，但他们相信，通过不断的优化和改进，1201一定能在更多领域发挥出巨大的潜力。 “好了，今天的测试就到这里吧。”徐远风看了看手表，提议道，“我们先去吃个午饭，然后再回来继续工作。” 两人收拾好设备，离开了香妃园，找了一家附近的餐馆。吃饭时，他们继续讨论着1201的改进方案，从硬件升级到软件优化，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午饭后，他们回到香妃园，继续进行实地测试。阳光下的香妃园显得格外美丽。树荫下，游客们的欢声笑语与1201的智能互动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面。 “你看，那边有个小朋友在和1201互动。”李轩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男孩，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徐远风望去，只见小男孩正用稚嫩的声音向1201提问，1201则耐心地回答着，屏幕上还显示出可爱的动画表情。 “这说明我们的设计真的很受大家欢迎。”徐远风微笑着说道，“接下来，我们要继续努力，让1201变得更加完善。” 一天的工作在忙碌而充实中结束了，至少对1201来说是这样的。夕阳下的香妃园显得格外宁静。徐远风和李轩站在园门口，回望着这片他们付出心血的土地，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和对未来的憧憬。 “明天我们再继续加油！”李轩挥了挥拳头，充满了干劲。 “没错，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们一起努力！”徐远风坚定地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香妃园，踏上了回程的路。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有一刻徐远风甚至觉得自己也回到了少年时。 徐远风虽然是一个不太需要社交的人，但在工作时间有人陪他，他还是很开心的。尤其是这种测试工作——有个人在边上和他聊一聊代码、谈一谈未来，别提多舒服了。 一路上，徐远风和李轩各自整理着今天的测试数据和心得。尽管身体有些疲惫，但他们的心情却异常兴奋。对于徐远风来说，1201算是正常表现。可负责阿克苏地区的李轩哪里知道1201的上限居然这么高，远远超出了超出他的预期，这让他对接下来的工作充满了信心。 “徐工，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重点优化哪些方面？”李轩抬头问道。 徐远风思索片刻，回答道：“我觉得首先还是要提升1201的语音识别能力。” 李轩疑惑道：“我看语言识别能力还不错啊？” 徐远风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方面，而是在嘈杂环境下的表现。你要知道，测试强度不代表实际应用的强度。未来1201可是要部署在游客中心的，你想想，游客中心就那么大的一个地方，却是全国游客的集散地，等正式使用起来，环境一定非常嘈杂。” 李轩蹙眉：“这点我倒是没想到，不过徐工你说得对。” “所以我们还需要进一步优化1201的降噪算法，确保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准确识别用户的指令。”徐远风继续说道，眼神中透露出对技术的执着追求。 李轩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提出了新的问题：“那硬件方面呢？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徐远风沉吟片刻，回答道：“硬件方面，我觉得可以考虑增加一些传感器，比如温度感应和湿度感应，这样1201不仅能提供信息，还能根据环境变化给出相应的建议，提升用户体验。而且你记得你的‘乘凉代码’吗？” “这个主意不错！”李轩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我的‘乘凉代码’读取的还是机体内部的核心温度。如果增加传感器后，就能感受外部温度了。” “没错，这样1201就能在‘热死’之前开始乘凉，可以有效地提高稳定性。” 就这样，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交流着对1201项目的看法。直到公交车到站，两人才分开。 回到住处，徐远风感到一阵轻松——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前些日子，对尹秋的那种感情，那种可怕的失控感，显得如此可笑。 原来只不过是他将自己对生活的想象全部寄托在了尹秋身上。 如今有人能在工作之余陪他聊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这种失控感也就慢慢地消失了。 冷静下来一想——尹秋作为一个正常的、有理想的、独立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他对生活的想象就放弃自己的生活呢？ 尹秋虽然不是天空中翱翔的苍鹰，却也绝非笼中的金丝雀。如果要说的话，应该像是伯劳？或者红隼？ 想到这里，徐远风摇了摇头——伯劳还是不太像。伯劳虽然外表可爱，但实际上却是全球知名的“屠夫鸟”，它们会把猎物肢解后串在树枝上，场面非常血腥。 可红隼就不一样了——优雅、强大、凶猛、果决……而且可爱。 “啊嚏——谁在背后蛐蛐我啊？”融媒体中心里，尹秋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刚刚说到哪了？对，总结一下前两次彩排的精彩瞬间，”尹秋捏了捏鼻子，继续说道，“然后等第三次彩排结束后，我们一起剪好，然后隔几天发一条，保证热度不减。” 尹秋非常看重这次文艺汇演，她现在就连最基本的宣传视频都要进行严格把关。 “关键词是……” “音乐节、喀什、文艺汇演，对吗？”小杨抢答道。 “不错啊小杨。”尹秋夸奖道。 “诶，尹姐。咱就是说，我们这里文艺汇演有没有什么更朗朗上口而且独特的名字啊？天天都说‘喀什音乐节文艺汇演’是在有些……”小杨思考着，该用什么词汇来表达自己，也不让尹秋难堪。 “拗口？是吗？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个。主要是当时江主任一直说文艺汇演、文艺汇演，我就没有在意这个。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呢？”尹秋看向小杨。眼神里满是期待。 第122章 丝声驼铃 “我们喀什地区，应该是中国最西边吧。”小杨闭上眼，回忆着曾经学习过的知识。 “应该……不是吧？”尹秋也开始思考起来，“我记得最西端不是阿克陶县就是乌恰县，怎么说都不算是我们喀什地区吧，而且这和我们文艺汇演名字有什么关系呢?”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本来还想叫极西音乐节呢。”小杨挠挠头，略有遗憾地说道。 “极西音乐节？这个名字倒是挺有创意的，只是确实不太符合实际情况。”尹秋笑了笑，继续说道，“好在我们可以从这个方向去思考，找一个既能代表喀什特色，又朗朗上口的名字。” 小杨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对啊，尹姐，我们可以结合喀什的历史文化或者地理特点来命名，这样既有特色又容易让人记住。” 尹秋点点头，表示赞同：“嗯，这个思路不错。喀什作为古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有着丰富的历史文化和独特的地理位置，我们可以从中挖掘灵感。” 两人开始头脑风暴，一个个名字在讨论中诞生又被否决。最终，尹秋灵光一闪，提议道：“不如叫‘丝声驼铃音乐节’吧？既体现了喀什的历史文化，又富有诗意。” “丝声驼铃音乐节！”小杨重复了一遍，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个名字好！既有文化底蕴，又好听好记，简直是完美！” 尹秋微笑着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丝声铃驼音乐节’。接下来我们要把这个名字融入到所有的宣传材料中，确保每一个细节都体现出我们的用心。” 小杨立刻行动起来，开始修改宣传视频和文案。尹秋则继续思考着其他细节，力求让这次文艺汇演达到最佳效果。 “对了，要不要和江主任他们说一下？”小杨突然回过头问道。 “嗯，回头我和他们说一下吧。” “‘丝声驼铃’？”江主任默念着这个名字，回过头来看向尹秋，“能讲一下，这个思路是什么吗？” “喀什地区在古代是什么定位？”尹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贸易线路的枢纽之一。嗷，我懂了。”江主任点点头，“所以这个‘丝声’和‘驼铃’是来自于喀什地区的历史定位。是这样的吗？” “没错，就是这样的。”尹秋高兴地回答道。 另一边，回到酒店的李轩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立刻拿起手机，给徐远风打去了电话。 “徐工，你觉得1201在未来的版本中，是否可以加入一些个性化推荐功能？比如根据游客的兴趣和历史行为，推荐他们可能感兴趣的景点或活动。” 徐远风听着他的建议，停下了切菜的手。 他思索片刻，点头赞同：“这个想法不错。个性化推荐不仅能提升用户体验，还能增加游客的停留时间，对喀什地区的旅游行业也有好处。可难处在于，很多个性化推荐的功能都出现在粘度高，使用时间长的软件中。” “我们可以现做做看嘛。而且，那些软件推荐的东西海了去了。而我们只需要推荐喀什地区的景点就行。增加一个数据收集模块也不是一个难事，”李轩补充道，“同时还要确保用户隐私的安全，这方面不能掉以轻心。” “对，数据安全和用户隐私是重中之重。”徐远风强调道，“我们可以采用加密技术，确保数据在传输和存储过程中的安全性。” 窗外阵阵喧嚣，仿佛在见证着他们的努力和汗水。徐远风抬头看向窗外，心中默默许下了一个愿望：希望1201能在未来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为更多人带来便利和快乐。 李轩注意到徐远风的停顿，轻声问道：“徐工，你在想什么呢？” 徐远风闻言，回答道：“我在想，我们的1201……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必一定会变得更好吧。”电话那头的李轩充满了干劲。 “年轻人就是有理想呀。”徐远风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 “徐工，您说什么？”李轩没有听清楚，问道。 “没什么，你加油吧。”徐远风说完，挂断了电话。 李轩放下手机，心中依然激动不已。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繁华的喀什夜景，思绪万千。1201项目的每一步进展都让他感到无比自豪，仿佛看到了未来科技改变生活的美好图景。 他回想起与徐远风的每一次讨论，每一次思想的碰撞，都让他们离梦想更近一步。尽管前路依然充满挑战，但他相信，只要他们坚持不懈，1201一定能在众多智能产品中脱颖而出，成为人们生活中的得力助手。 李轩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今天的讨论内容。他详细记录下每一个改进点，每一项待解决的技术难题，并制定了详细的行动计划。 他知道，明天又将是充实而忙碌的一天。但他毫无怨言，反而充满了期待。因为他知道，每一份努力都是为了那个共同的目标——让1201成为真正的智能伙伴，为更多人带来便利和快乐。 夜深了，李轩关上电脑，躺在床上，脑海中依然回荡着与徐远风的对话。他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明天的工作能顺利推进，希望1201的未来更加光明。 在梦乡中，他仿佛看到了1201在各个领域大放异彩的场景，游客们满意的笑容，孩子们兴奋的欢呼，老人们温暖的感激……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满足和幸福。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李轩睁开眼睛，精神焕发。他迅速洗漱完毕，带上整理好的资料，踏上了前往香妃园的路。新的一天，新的挑战，他准备好了。 可他等了许久，还不见徐远风到来。 “奇怪，徐工今天怎么没来呢？”李轩挠挠头，疑惑地自言自语了起来。 “算了，打个电话问问吧。”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徐远风的电话。 第123章 实地测验的意义 “啊？”刚睡醒的徐远风正懵着呢，突然就看见了房间里的钟，“啊！十点了！” “额，徐工，你可以不用这么急，我能等的。” 李轩显然没有想到徐远风也能睡过头——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两人昨天并没有安排今天的工作。 “我还以为你今天就要回阿克苏呢！”徐远风歪着脑袋夹着手机，两脚在地面摸索着寻找鞋子。 “今天可以不去香妃园，我们直接去游客中心吧。” 徐远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鞋子。他站了起来，随手从衣柜里扯出一件短袖，挣扎着套在了头上。 正当他准备出门时，尹秋突然从外面推开了大门。 “你怎么回来了？”徐远风有些焦急，但依旧不忘询问尹秋这不同寻常的举动。 “我有东西没拿……”尹秋突然怔住，目不转睛地看着徐远风。 徐远风却毫不在意——他要赶紧出门。 “诶，站住！”尹秋叫住了他。 “姑奶奶，我迟到了呀。你有什么事不能晚上再……”徐远风带着不耐烦的神情转过头，却看见尹秋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的衣服。 “嗯？你看着我干什么？”徐远风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 “啊！我的衣服啊！” 他手忙脚乱地脱下了自己的衣服，里外翻转之后又穿了回去。 “腹肌虽然没了，但也不至于有大肚腩。”尹秋也乐得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调侃道。 “哎呀，还有人等我呢，你想看等下班以后给你看个够。”徐远风推开大门，拖起放在门边的1201就跑。 “别着急！路上小心！”尹秋笑盈盈地看着他的背影，高声嘱咐着。 徐远风一路小跑，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及时发现了衣服的尴尬。到了游客中心，李轩已经在门口等候，见到徐远风气喘吁吁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徐工，您该不会是负重跑过来的吧？这强度，是要去哪个地方参加马拉松？” “别提了，早上出门闹了个大笑话。”徐远风摆摆手，示意李轩先进去。 两人走进游客中心，里面已经热闹非凡，游客们络绎不绝。李轩环顾四周，感叹道：“这里的环境确实复杂，1201的降噪算法得好好优化。” “没错，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详细讨论一下优化方案。”徐远风说着，领着李轩来到一个角落。 他们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监控着1201在嘈杂环境下的表现数据。 一处数据波动引起了徐远风的注意。他指着这处波动解释道：“你看，这里的数据明显异常，说明在人多的时候，语音识别的准确率会下降。” 李轩点头，认真记录下每一个关键点：“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增加一些自适应的算法，让1201能根据环境变化自动调整参数？” “这个思路很好，我们可以试试。”徐远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另外，硬件方面的传感器也要尽快落实，温度和湿度感应功能对提升用户体验至关重要。” 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中午时分，游客中心的广播响起，他们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走吧，先去吃饭，下午再继续。”李轩合上笔记本，提议道。 “好，吃完饭我们还得和总部的人通个话，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新的进展。”徐远风点头同意。 两人走出游客中心，阳光刺在他们身上，仿佛要将整片土地融化一般。李轩深吸一口气，感慨道：“徐工，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在为梦想奋斗？” 徐远风笑了笑，回答道：“当然算，而且我相信，我们的努力一定会得到回报。” 他们并肩走着，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信心。1201项目的每一步进展，都让他们离梦想更近一步。尽管前路依然充满挑战，但他们相信，只要坚持不懈，1201一定能在众多智能产品中脱颖而出，成为人们生活中的得力助手。 “对了，徐工。”李轩心中浮现出了一些疑惑，“为什么之前你没有发现噪音对1201的影响呢？” 徐远风停下脚步，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其实之前我们也注意到过噪音问题，但主要集中在实验室环境下，模拟的噪音场景相对简单。而之前的测试也有着这样的问题。在开放环境下，噪音虽然多，可是影响却不是很大。而在像游客中心这样人流量大、声音复杂的室内环境，问题才会暴露得更加明显。” 李轩点点头，表示理解：“也就是说，实验室的数据虽然重要，但多种环境下的实地测试才是检验产品性能的关键。” “没错。”徐远风赞同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多次到现场进行测试和优化。只有不断发现问题，才能不断改进。”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来到了附近的餐厅。他们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点了几道简单的饭菜，继续讨论着1201的优化方案。 “我觉得我们还可以考虑加入一些用户反馈机制。”李轩突然灵机一动，“让用户在使用过程中能直接反馈遇到的问题，这样我们就能更及时地了解实际使用情况。” 徐远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个想法很好，用户反馈是改进产品的重要依据。我们可以设计一个简洁的反馈界面，方便用户操作。” “嗯，我回去就着手设计。”李轩兴奋地说道，“相信这样一来，1201的性能会提升得更快。” 吃完饭，两人回到游客中心，继续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他们一边测试1201的各项功能，一边记录下每一个需要改进的细节。 傍晚时分，徐远风接到了总部的电话，得知那边已经完成了部分硬件的升级工作，预计不久后就能寄到喀什。 “太好了，硬件升级后，1201的性能会有更大的提升。”徐远风挂断电话，兴奋地对李轩说道。 李轩也露出了笑容：“看来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1201的未来越来越光明了。” 第124章 联合 “这次的报道出来了，尹姐你要不要看一下反响？”小杨拿着手机，走到了尹秋身边。 “不看不看，这种新闻报道下面，大概率都是对死者的嘲讽。我没说错吧。”尹秋头也不抬，只是专心地整理着网络直播时的导播思路。 “你说对了。很多人都说他们是吃饱了撑的，都是自己作死。”小杨翻着报道下方的评论，心情低落。 “很多人意识不到民间勘探、探险活动对于地质探索的重要性，没有必要因此而生气。毕竟整个世界有那么多人，大家的关注点都不一样。作为媒体工作者，第一件事就是要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多样性。你高中的时候没有学过辩证法吗？”尹秋反问道。 “学过，但是，都是死记硬背的，现在早就忘了。”小杨尴尬地笑笑。 “啥？高中的哲学课程还需要死记硬背？这不是跟游戏里面的‘科技树’、‘天赋树’一样的，只要了解根源后，所有东西都能自己通过逻辑推导出来的吗？”路过的张饶突然插入到了两人的对话之中。 “不是，哥们……”尹秋有些无语，“怎么每次我和小杨说话的时候你就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出现然后加入到我们的对话中啊？你该不会平时没事干就偷偷躲起来监听我们吧？” 张饶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笑道：“哪有，我只是恰好路过而已。不过说真的，哲学这东西，理解了本质后，确实能应用到很多方面。” 小杨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感觉哲学还挺有意思的，看来我得重新去翻翻那些高中课本了。” 尹秋笑了笑，继续低头整理资料：“行了，你们俩也别在这闲聊了，赶紧去忙自己的工作吧。” “知道了，尹姐，我这就去搞定。”张饶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办公桌。 小杨也收起手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处理手头的工作。办公室里很快恢复了忙碌而有序的氛围。 尹秋抬头看了看窗外，下午的阳光晖洒在城市的建筑上，映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她深吸一口气，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过些日子的音乐节直播能顺利进行，希望能为观众带来一场音乐的盛宴，希望能为喀什地区带来更多的关注…… 尹秋收回目光，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她知道，这次史无前例的音乐节是一次挑战，也是一次展示喀什魅力的机会。她必须仔细检查着每一个细节，确保万无一失。 小杨看着尹秋专注的样子，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敬佩。尹秋总是能在繁忙的工作中保持冷静和高效，这种态度让他感到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他暗自下定决心，要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更加努力，争取也能像尹秋一样游刃有余。 张饶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开始处理一些技术上的问题。尽管他平时喜欢开玩笑，但在工作面前，他总是表现得非常认真和专业。他知道，只有每个人都尽心尽力，团队才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在这个充满活力的办公室里，键盘敲击声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首忙碌而充实的交响乐。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全神贯注，仿佛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他们正**协力，共同编织着一个宏伟而巨大的梦想。 每一个细节的处理，每一次沟通的交流，都显得那么重要，因为它们都是实现梦想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这里，时间仿佛被压缩，每一秒都充满了意义和价值。办公室的灯光下，每个人的身影都显得格外坚定，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对梦想的执着追求。 这时，融媒体中心的固定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小杨接过电话后，突然严肃了起来。 “谁的电话？”尹秋见小杨如此严肃，低声问道。 “又不是我接的电话，我怎么知道？”张饶也压低了声音。 电话挂断后，小杨走向两人。 “那个什么‘1201’项目是个啥？” 尹秋只好向她解释着1201项目的状况，以及整个项目对喀什地区的意义。 小杨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的眼睛里立刻掠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情：“这实在是太棒了！等到1201项目正式投入运营之后，我坚信我们喀什地区的旅游业一定能够迎来一个崭新的发展阶段，实现质的飞跃。” 尹秋同样点头表示赞同，她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的确如此，我真心希望这个项目能够为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们带来更多的便利和欢乐。” “所以你们说了半天，电话那边是要干什么呢？”张饶听着两人的对话，面无表情，语气里却透露出不解。 “啊，文旅局的领导希望1201项目能应用在音乐节上，而且还需要以此写一篇报道。”小杨像是刚想起来一样，回答着张饶的问题。 张饶听后，眉头微微一皱，思索片刻后说道：“音乐节上应用1201项目？这倒是个不错的展示机会，但我们要确保一切顺利，不能出任何差错。” 尹秋点头赞同：“没错，音乐节人流量大，环境复杂，对1201是一个很大的考验。我们要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与1201项目的人员进行充分的沟通。” 小杨兴奋地补充道：“而且，如果能在音乐节上成功应用，不仅能提升1201的知名度，还能为喀什地区的旅游业增色不少。” 尹秋迅速安排好手头的工作，同时向江主任汇报。他们三人齐聚于江主任的办公室，详细讨论音乐节上1201项目的具体实施方案。从技术支持到现场布置，每一个细节都不容忽视。 整个办公室再次陷入了忙碌而有序的氛围中，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音乐节紧张筹备着。尽管前路充满挑战，但他们相信，只要**协力，1201项目一定能在音乐节上大放异彩，为喀什地区带来更多的机遇和发展。 第125章 紧锣密鼓 游客中心里，徐远风和李轩两人继续讨论着优化方案，直到天色渐暗。徐远风看了看手表，提议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我们再继续。” 李轩点头同意，两人收拾好设备，准备离开。走出游客中心，夜幕已经降临，街灯陆续亮起，城市的夜晚显得格外宁静。 “徐工，你觉得有必要给1201添加更多功能吗？比如真的能够帮扶老人，或者跑跑腿什么的？”李轩突然问道。 徐远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李轩，坚定地回答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我知道，对于人工智能领域的绝大多数从业者来说，都希望能够做成一个‘全能型机器人’。可你相信我，对于我们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完善，而非创新。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别急。” 李轩挠了挠头，他当然知道徐远风说的是对的。 刚才自己也就是一时冲动。 在跟徐远风保证接下来他会好好专注眼前之后，二人都没有再提这件事了。 回到家中，徐远风简单地吃了晚饭，便开始整理今天的工作笔记。他深知，每一个细节的改进都关乎着1201的成功。夜深了，他依然在灯下忙碌着，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让1201成为人们旅途中的得力助手。 与此同时，李轩也在家中继续研究着1201的优化方案。他知道，只有不断学习和进步，才能跟上项目的步伐。 第二天一早，两人再次相聚在游客中心，继续他们的工作。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两个人忙碌依旧。 “对了，和你说一个好消息，但同时也可能是坏消息。”徐远风突然说道。 “什么消息？为什么是好消息也可能是坏消息呢？”李轩感到疑惑，“莫非是交付日期提前了？” “聪明！”徐远风一个鲤鱼打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个月内，喀什将要举办一场音乐节的消息你知道吗？” “这个我是知道的，难道说，喀什地区的1201将会参与这个音乐节？” “没错。”徐远风回答道。 李轩显然毫无心理准备——他面露惊讶之色，嘴巴都张成了“o”型。 “这确实是个挑战，但也意味着巨大的机遇。”徐远风继续说道，“音乐节人流量大，环境复杂，对1201的性能是一场重大的考验。如果我们能在这种高压力环境下表现优异，1201的口碑和知名度将会大幅提升。” 李轩逐渐平复了心情，点头赞同：“你说得对，这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过，我们也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听说这次音乐节还要全网直播呢。如果出问题的话，那可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没错，时间紧迫，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徐远风拿出笔记本，开始列出需要完成的任务，“首先，我们要对1201进行全面的性能测试，确保硬件和软件都能在高负荷下稳定运行。其次，我们需要与音乐节主办方沟通，了解现场的具体情况，以便进行针对性的优化。” 李轩也在思考着：“还有，我们需要准备一些应急预案，以防万一出现突发状况。毕竟，现场环境复杂，任何一个小问题都可能影响整体效果。” “很好，你考虑得很周到。”徐远风赞赏地点头。“我们不仅要确保1201的性能，还要考虑如何在现场进行有效的展示和互动。如果1201只是简单地做些什么报幕之类的工作的话，完全体现不出来它价值。” “但是徐工，我不得不提醒您一点。”李轩面色严肃，“你还记得之前，1201在网上是有一定热度的吗？如果参加音乐节的人都来和1201互动，且不说1201本身的机能能不能吃得消，就是现场的秩序也有可能出现问题啊。” 徐远风眉头一紧——他确实是忘了这一点。要知道，之前在香妃园测试时，1201的“盛况”可还历历在目呢。 “徐工您也不必那么紧张，我有一个想法。”李轩的严肃神色突然消散，“我们可以和主办方沟通一下，专门开一小片地方供游客和1201互动，并进一步建议在体验区配备专业的讲解人员，向游客详细介绍1201的技术特点和优势。” 徐远风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个主意不错，既能控制现场秩序，又能有效展示1201的特色。我们还可以在互动区设置一些小游戏，让游客在娱乐中体验1201的功能。” “对，这样既能增加趣味性，又能让更多人了解1201。”李轩补充道。 两人迅速将这一想法记录下来，并决定第二天就与音乐节主办方进行沟通。他们知道，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另一边，尹秋他们也开始了音乐节的最后筹备工作——为了协调网络直播与现场工作，音乐节的现场导演也来到了融媒体中心。 在融媒体中心，导演与尹秋、小杨和张饶进行了详细的沟通。导演给大家详细介绍了音乐节的流程和各个环节的安排，而尹秋则特别强调了直播过程中需要注意的细节。 “我们需要确保直播信号稳定，画面切换流畅，同时还要注意现场音响效果与直播的同步。”尹秋说道。 导演点头赞同：“是的，这次音乐节不仅有现场观众，还有大量在线观众，直播质量至关重要。” “我们还可以在直播中加入一些互动环节，比如说抽奖、评论互动、弹幕互动之类的，让直播的观众参与进来，打破第四面墙，增加观看的趣味性。” 张饶则关注技术层面的问题：“我们要提前测试所有设备，确保万无一失。还有1201项目的接入，那边的项目组应该知道了这个情况吧。” “应该是知道了的。”尹秋说道—— 废话，201项目的负责人就是我老公，他能不知道吗？ “很好，那最后一次彩排将会在后天，还是老地点。”临走时，现场导演对尹秋说道。 终于，这场筹备许久的音乐节，就要迎来最终，也是最关键的一刻。 第126章 娱乐的魅力 “徐工，明天下午我就要回阿克苏了。” 正当二人准备收工时，李轩突然说道。 “嗯？那边喊你回去了？”徐远风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李轩还能在喀什多待两天。 “没办法，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不懂技术的领导指挥起来总是能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操作。” 李轩耸耸肩，表达了他的无奈，“或许因为是行政工作出身吧，他总是过分的看重预算。总想着用小钱办大事。可徐工您知道的，对于研发阶段来说，小钱是一定办不成大事的，甚至还有可能坏了大事。” 徐远风闻言，挑了挑眉。“对于预算的精准控制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无论如何不能影响到正常的研发进度。” “可现在的情况是，他的指挥确实影响到了研发的进度。”李轩补充道，“就不说别的，去测试场地的时候，他甚至不给我们报销出租车钱，想让我们自己搬着1201去坐公交！简直就是可恶！可恶至极！” 李轩越说越激动，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好了，他也是为了公司考虑。等到后期项目进入运维状态后，他这种节约用度的思想就非常有用了。”徐远风被李轩的小表情逗得合不拢嘴，“这样吧，今晚我们去放松一下？” “放松？徐工你该不会像网上说的那样，带我去洗浴中心吧？”李轩有些犹豫。 “额，少刷点短视频，”徐远风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好歹也是结了婚的人了，怎么会去洗浴中心呢？我们去网吧玩一会儿吧，我来买单。” “好呀好呀，我还不知道喀什地区的网吧和上海那边有什么区别呢。”李轩欣然应允。丝毫不觉得去网吧放松有什么问题。 “巧了，我也不知道。” 打游戏，男人的快乐！ 回到住处，徐远风放下1201。 “要不要做饭呢？”他自言自语道。 阿依莎大婶已经连续多日没有回到家中与他们共享晚餐——对她而言，在社区食堂里与街坊邻居们围坐一桌，边吃边聊，享受那份轻松愉快的氛围，似乎比在家用餐要来得更加舒适和惬意。 “哼，以前都是我做饭，今天我就不做，气死你。”徐远风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机给尹秋发着信息。 他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如同小孩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笑容。 尹秋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个“哦”。 徐远风眉头一挑——“哦”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应该因为没人做饭而生气么！算了，还是赶紧去找李轩吧。 收起手机，徐远风走出房门。 李轩已经在约定的地点等候，看到徐远风走来，他兴奋地挥了挥手。两人一同走进网吧。 禁烟区里，空气中弥漫着电子设备的微热和淡淡的咖啡香。 网吧内部装饰现代，灯光柔和，玩家们专注地盯着屏幕，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 “这里的氛围和上海差不多嘛。”李轩环顾四周，感叹道。 “是啊，看来无论哪里，年轻人对游戏的热爱都是一样的。”徐远风笑了笑，找了个位置坐下。 “那么问题来了，玩什么呢？”李轩坐了下来，熟练地给耳机装上一次性耳机套。这时，他瞥见了网吧前台的计费公示板。 “卡座六块一个小时，喀什地区的网吧还挺实惠的嘛。”李轩感慨道。 毕竟在上海，八块一个小时的都能算是低价了。 “现在大家玩的那些多人游戏实在是复杂，我可玩不来。”徐远风说着，话语之中透露出了无力感。 “那我们玩一些经典的老游戏吧，比如说比较经典的战略类游戏？”李轩提议道。 “好主意，你还会玩这些老游戏呀？很多年轻人嫌弃这些老游戏呢。” “这很正常，那些老游戏更注重思路和大局观，而新游戏更注重个人的操作。两者虽然是一脉相承，可实际上的差距却如同围棋和拳击一样巨大。” 两人交谈着，打开了一款历史类的战略游戏。 “徐工，先说好，你可不许偷看我的屏幕哦。”李轩带着些小俏皮地说道。 “切，我玩这类游戏的时候，你可能还在家里玩水和泥巴呢。” 徐远风相当自信——毕竟自己刚上大学的时候，买的第一台电脑里装的第一款游戏就是这个。 两人在你一言我一语中开始了游戏。徐远风选择了法兰西文明，而李轩则选择了中华文明。 游戏中的选择很大程度上能反映两人的性格——徐远风选择的法兰西文明在游戏中的发力期非常靠前，需要通过周密的计划对敌方进行骚扰，通过一环扣一环的攻势打断敌人的建设和发展，并依托攻势产生的侦查优势来决定是否进行决战。 可李轩选下的中华文明完全不一样——游戏中的中华文明被冠以“最难文明”和“厚重且灵活”的称号，任何时间点都有将敌人一拳打死的能力，而且随着发展和建设，这样的“一拳”会越变越有力。 游戏开始一分钟时，徐远风在积极地建设着。他在开局的第一时间就派遣了侦察兵前往李轩主城的方向。果然，在他收集完提升时代所需的资源时，地图上亮起了李轩的主城。 李轩完全不慌——中华文明独特的朝代加成让他早早地就收集够了提升时代的资源，并且在徐远风毫无察觉的时候，他就找到了徐远风放在主城之外收集食物的磨坊。 徐远风将主城下伐木的村民拉到了一旁，开始升级时代——在两个时代地标的选择上，他犹豫了两秒。 一个是主打长线建设的“墨格温王朝市集”，另一个是主打军事进攻的“巴黎骑士团”。徐远风最终选择了军事压制。 而李轩就无需面对这样的抉择——游戏中的中华文明与其他文明不同，在提升时代时无需面对“二选一”的困局，而是可以选择“我全都要”。在升级时代后，中华文明可以选择再建造一个时代地标，并解锁独特的“王朝”系统。 李轩拉出了几个村民，在侦察兵的带领下，躲过了徐远风的侦查，在野外资源丰富处建造了中华文明的地标“修文龙场”。 “修文龙场”的原型是王阳明悟道的“龙场驿”，在游戏中能以周围一圈的资源为基础，免费为玩家提供相对应的资源。 渐渐地，二人都沉浸在电子娱乐的魅力中无法自拔…… 第127章 隐喻 多大的人了，还带着自己的下属跑网吧？ 尹秋看到徐远风发来的消息，心中不免犯起了嘀咕。 不过仔细想想，徐远风至少没有像某些离谱家伙一样，一有空就往洗浴中心、商务ktv和酒吧里钻。 “尹姐，你看起来心情很好呢，究竟是在笑些什么呢？”小杨好奇地注视着尹秋，注意到她的嘴角逐渐上扬，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有，这是苦笑，无奈……”尹秋回答道。 小杨的好奇心被勾起，追问道：“啊？为什么啊？快说说！” 尹秋笑了笑，摆了摆手：“也没什么……” 接着，她话题一转，问道：“对了，音乐节的准备工作都做得怎么样了？” 小杨信心满满，她底气十足地说道：“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参考了你前几次参加彩排时提出的建议，向所有协办单位发布了协助函件。预计的现场布置也都按照导演的要求一一落实了。” 尹秋点了点头，满意地说：“那就好。这次音乐节对我们来说是一次非常重要的展示机会，不能出任何差错。” 融媒体中心里的工作正如火如荼地展开着，徐远风那边的游戏也进入了白热化。 “哇，徐工，你可不能这么赖的呀！” 在徐远风一轮又一轮的攻势下，李轩已经有些手忙脚乱了。 徐远风笑而不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操纵着法兰西皇家骑士在李轩的防线附近反复穿插。李轩听着耳机里皇家骑士一声声“chevalerie”（法语，意为“骑士精神”），反复地将村民拉到主城的保护范围内。 终于，他忍不下去了，顶着徐远风的攻击在主城外建下哨塔。徐远风虽然消灭了一部分村民，却没能阻止哨塔的完工。 李轩在哨塔完工的一瞬间按下了躲避指令，村民们立刻进驻于哨塔之中，并向哨塔外的骑士开火。徐远风现在的军队单位防御力不够，完全顶不住哨塔的火力，他只好无奈地将自己的骑士撤到了安全的地方。 “嘿嘿，徐工，计划失败咯。”李轩幸灾乐祸地笑着。 “玩家李轩，已升级至第三时代！”李轩话音刚落，游戏内的全局通报就亮了出来。 “好啊你小子，居然趁我不备，在外偷偷发展是吧！”徐远风又气又恼，捏着鼠标的手不由得更用力了。 “嘿嘿，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建造了时代升级地标少林寺，接下来就是我如同潮水一般的进攻咯。” 半分钟不到，徐远风主城附近的资源点就接连响起了警报。 “盛唐武士！亮出尖刀！” 徐远风将视角拉回去的一瞬，就听到了李轩军队的战吼声。 “分散进攻，多点开花！哈哈！徐工，你当如何应对呢？”李轩心花怒放，手上的操作如同挥斥方遒一般尽显洒脱。 徐远风将主城附近尚未派出的骑士拉了回去，但却起不到多少作用——西欧文明的重甲骑兵移速不比中华文明的皇家禁卫步兵快多少。加上游戏为了还原历史，西欧文明的骑士视野非常差，几乎就是“两眼一抹黑”的程度。 毕竟西欧的骑士们脑袋上都顶着个全盔，只有一条小小的观察缝。 “啊！气死我了！一定是时代差距，有本事等我升级时代再来决一死战！”徐远风气急败坏，将军事训练队列中的骑士全部“退货”，然后在主城旁建造了用于时代升级的巴黎大学地标。 “你等着，等我把科技升级上去，就马上派皇家骑士把你送上天！”徐远风的牙齿摩擦着，发出了嘎吱声。 “你升科技？那我也升！”李轩听罢，立刻鸣金收兵，转手建造起了两个地标。一个是军事地标“南直隶兵部”，配合之前提到的“修文龙场”可以进入宋朝，让他建造建筑的花费更低。另一个是白鹿洞书院，这里有大量提高生产效率的科技。 “徐工，对不住了！”李轩小声地说着，同时在地图的中场建起了大量的攻城武器厂、兵营、靶场和马厩，由于有着宋朝的加成，他甚至没有花费多少资源。 而随着白鹿洞书院的落成，李轩也获得了全新的元朝加成——军队训练成本打九折。 “嘿嘿嘿。”李轩讪笑着。 这点动作根本逃不过徐远风的眼睛——他侦查工作做得很好。为了能接下李轩可能到来的大规模攻势，他决定先升级一个时代，用更高的科技来武装自己的军队。 随着最后一个地标——南特炮兵学院的落成，也意味着徐远风的战斗力达到了最高点。可这个领先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几秒钟后，李轩也完成了最后一个时代的升级。 徐远风不敢相信地看向了李轩。 “徐工，这就叫灵活且厚重，我能同时进行军队和科技的建设，可你只能二选一。”李轩的话语中满满的得意。 “哼，我倒要看看你实力如……”徐远风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 李轩的军队规模相当可怕，不仅有成规模的诸葛弩手和神机营掷弹兵，还带了几个用于大规模作战的蜂巢炮。 “嗯？徐工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喜欢说吗？”李轩挑衅道。 “切，那有什么，我看你的军队没有骑兵，定然笨重无比，待我皇家骑士从一侧杀出，直取你军队后方的蜂巢炮和远程部队，你又当如何？” “啊？那你看看这是什么？”李轩故作疑惑状，随后将自己的骑兵从密林中调集出来。 屏幕上，朵颜三卫骑着白马，从密林中涌出。耳机里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如同雷鸣一般，让徐远风的内心震颤起来。 “打不过，不玩了！” 徐远风气急败坏地点下了投降。 第128章 表演系上场! 两人接着又玩了几盘，直到太阳西斜。 徐远风转身对李轩说道：“走吧，咱们回去吧。今天玩的也差不多了。” 李轩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走出了网吧。 傍晚的喀什街头，华灯初上，人声鼎沸。他们走在街上，感受着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喧嚣。 “徐工，你说咱们下次再来网吧是什么时候啊？”李轩问道。 徐远风想了想，笑着说道：“等你有空了再说吧。先说好，我可不想再被你打爆了。” 李轩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放心吧，徐工，下次我一定会手下留情的。” 两人分别后，徐远风踩着自己那被阳光拉长的倒影，走向了住处。 周围的喧嚣淹没了他的身影，一点一点地触动着他的内心。人们热情，奔放，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们陷入困难与悲伤之中。 这样的生活，或许真的挺不错。 徐远风这样想着，走到了住处。 推开门，却发现阿依莎大婶已经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了。 “阿依莎大婶，你怎么还没睡啊？”徐远风惊讶地问道。 阿依莎大婶微笑着说道：“我等你回来呢。今天晚饭没吃，饿了吧？我给你留了饭。” 徐远风听了，心中一阵温暖。他虽然平时与阿依莎大婶的交流不多，但阿依莎大婶对他和尹秋却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心。 他吃着阿依莎大婶准备的饭菜，虽然只是简单的家常菜，但吃起来却格外美味。 这段在喀什的日子，注定会成为徐远风人生中一段难忘的回忆。 饭后，徐远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回想着今天与李轩在网吧的欢乐时光。那些在游戏中斗智斗勇的瞬间，让他感到无比充实。 徐远风抬起头，看到尹秋走了下来。 “今天玩得真开心，你呢？音乐节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也挺好的，音乐节的筹备一切顺利。你打游戏，输了还是赢了？” “输赢不重要，关键是我们玩得可嗨了，李轩那小子游戏水平还真不错，虽然最后还是被我虐了一把……” 尹秋露出了调侃的表情：“你就吹吧，但你们能玩得开心就好。只是带着下属去网吧，你还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呢。” 徐远风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偶尔放松一下嘛，而且李轩也是个游戏迷，我们就想着一起去网吧找找乐子。” 尹秋摇了摇头：“行了，不说这个了，你赶紧准备一下，明天我要去音乐节参加彩排呢，你这边需要一起去吗？” 徐远风点了点头：“那我必须去啊。如果彩排不去的话，我后面有关1201的工作怎么展开？” 两人又聊了几句，尹秋便回房休息了。徐远风则坐在沙发上，继续回想着今天与李轩在网吧的点点滴滴。 他意识到，虽然自己平时工作忙碌，但偶尔的放松和娱乐也是必不可少的。这样的活动不仅能增进与下属之间的感情，还能让自己更好地调整状态，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想到这里，徐远风心中充满了期待。他期待着明天的音乐节能够圆满成功，也期待着未来能有更多这样的时光，让自己在忙碌的生活中找到片刻的宁静和欢乐。 夜深了，喀什的街头逐渐安静下来。徐远风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星空，心中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情感。 他想着，或许这就是生活吧，有忙碌，有挑战，但也有欢乐和放松。这样的生活，虽然平凡，但却充满了色彩和温暖。 徐远风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思绪压下。他告诉自己，明天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不能让自己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中。 片刻后，他闭上眼睛，逐渐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洒满了房间，徐远风伸了个懒腰，感受着身体的疲惫逐渐消散。 他起床洗漱完毕，简单地吃了早餐，便前往了彩排现场。今天，他将与尹秋一起参加音乐节的彩排，为即将到来的正式演出做好充分的准备。 到达现场后，徐远风看到了忙碌的尹秋和工作人员们。他们正在紧张地布置舞台和调试音响设备。徐远风走过去，与尹秋打了声招呼，便拿起了纸笔，记录着彩排现场的信息。 首先是给1201进行互动的位置——文旅局同意了他和李轩的想法，让他自己选一小块空地。至于之后可能会与赞助商抢地的问题，则是抛给了江主任。 人手紧张，江主任只能是亲自上阵给徐远风介绍，哪些地方已经被赞助商选中了，哪些还有选择空间。 徐远风正到处观望着，结果被现场导演看上了。 在现场导演的热情邀请下，徐远风非常“荣幸”地成为了彩排的观众。这个“观众”需要模拟出音乐节现场的观众反响，然后让尹秋负责抓拍。 躲在导播室的尹秋看着徐远风一脸懵的表情，乐不可支。 徐远风无奈地接受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开始认真地模拟起观众的反应。他时而鼓掌，时而欢呼，时而跟着节奏摇摆身体，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还原一个真实的音乐节现场。 随着彩排的深入，徐远风也逐渐进入了状态。他开始享受这种模拟的过程，仿佛自己真的置身于一个热闹的音乐节现场。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音乐带来的震撼和激情，连带着自己也似乎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彩排结束后，尹秋走过来拍了拍徐远风的肩膀，笑道：“表现不错嘛，徐工。看来你还是很有潜力的。” 徐远风苦笑道：“这可不是我的专长啊，我还是更喜欢在办公室里处理数据。” 尹秋笑着摇了摇头：“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只是平时工作太忙，没有机会放松而已。今天这个彩排，就当是给你的一次放松机会吧。对了，我给你拍了几张照片。” 尹秋说着，拿出了手机——上面是她在导播室里给徐远风拍下的丑照。 “你这……”徐远风有些生气，但转念一想，自己什么样的表情尹秋没有见过呢？ 可为了配合尹秋，徐远风还是皱了皱眉，假装出生气却无可奈何的样子。 果然，尹秋笑得很开心。 有的时候，徐远风甚至在想，如果尹秋能一直这么开心下去，也很好。 第129章 一场舞，一段历史 这些照片，都是尹秋抓拍而来的。 这一次彩排带来的惊喜，可不只有徐远风的丑照，还有导演给她带来的惊人改动。 导演组和节目组一起，将之前的合唱与团舞节目全部整合了一番。原本七八个，包括中间的串词环节等，共耗时近一个小时的节目，被融合为了一个长达四十分钟的舞台剧。 整个节目从喀什地区最早的历史展开。第一部分由喀什大学舞蹈队和合唱团负责，讲述了喀什地区在千年前的故事——几个城邦矗立于沙漠的边缘，在沙尘之中，人们乐观地生活着。 一阵马蹄声打破了疏勒城的宁静——自东方而来的使者叩响了城池厚重的大门，来自遥远东方的丝绸让他们眼前一亮。 使者们惊叹于喀什地区的繁华与美丽，决定通过这里将丝绸带到更远的地方，让更多的人了解这片神秘的土地。随着丝绸的流通，喀什地区逐渐成为了东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枢纽。 第二部分则由一些当地企业的歌舞团表演。讲述了近代以来，外国侵略者在喀什地区犯下的种种恶行，以及喀什人民奋起反抗的故事。 这一段的演绎震撼着徐远风的内心——他其中的一张照片就出现在这里。台上，女主角高亢凌厉的歌声，号召着喀什所有被压迫的人民一同站出来，反抗侵略者的残暴统治。 随着歌声的激昂，舞台上的灯光也变得更加璀璨夺目。演员们在舞台上翩翩起舞，通过舞蹈诉说着故事。徐远风被这种氛围深深感染，他感受到了喀什地区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以及喀什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紧接着便是建国后，喀什的大建设时期。在劳动人民一声声的喝彩中，整个舞台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推动，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第三部分由一支由当地工人和农民组成的合唱团演绎，他们用最质朴的歌声，唱出了喀什地区在新中国成立后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贫瘠的土地到丰收的田野，从破旧的房屋到崭新的高楼，喀什地区在劳动人民的辛勤努力下，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随着歌声的起伏，舞台上的背景也在不断变化，展现着喀什地区从过去到现在的巨大变迁。观众们仿佛穿越了时空，亲身经历了喀什地区的历史变迁。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激动的表情，为喀什地区的繁荣发展而自豪。 最后一部分，之前的所有演出人员一齐上场，歌颂着这个崭新的，开放的，包容的新喀什。 整个舞台在灯光的照耀下，变得五彩斑斓，犹如一幅流动的画卷。演员们身着节日的盛装，在舞台上载歌载舞，欢庆着喀什地区的美好未来。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将喀什人民的热情与活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徐远风被这种氛围深深打动，他感受到了喀什地区人民的热情与豪迈，以及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他仿佛也融入了这个欢乐的海洋，与喀什人民一同欢庆着这片土地的繁荣与发展。 徐远风那陶醉的表情，也让尹秋拍了下来。 彩排结束后，尹秋看着徐远风那陶醉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轻轻拍了拍徐远风的肩膀，说道：“你看你，都被这氛围感染了。” 徐远风回过神来，看着尹秋那灿烂的笑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说道：“是啊，这里的氛围真的很不错。尹秋，谢谢你带我来参加这次彩排，让我感受到了这么多美好的东西。” 尹秋笑着摇了摇头，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可真是太客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两个不熟呢。能让你开心，我也很高兴啊。” “不是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么。”徐远风低头看着地板，小声嘀咕道。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便一起走出了彩排现场。此时，太阳已经高悬于天空，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带来一丝丝温暖。 徐远风抬头望向天空，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感受着喀什这座城市的独特魅力。 尹秋突然说道：“对了，这次的音乐节，你那个1201，准备怎么弄呢？” 徐远风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准备搞一个互动区域，将之前1201在网络上的流量‘提现’出来，让游客们与1201合影、‘打卡’，这样就能让1201项目更加为人熟知，也有利于喀什地区的旅游发展。更关键的是，这样能为1201未来进军更多领域打出一定的名声。” “思路很对，是一个做爆款的思路。但你这个项目归根结底是要看表现的，如果一味按照‘互联网造神’思路来的话，是会吃亏的哦。”尹秋在赞同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提醒徐远风。 徐远风十分认同地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还准备了一些其他的活动，比如现场抽奖、问答互动等等，让游客们能够更深入地了解1201，也能让他们感受到喀什地区的独特魅力。” 尹秋听了，但还是不忘叮嘱：“嗯，虽然我们也准备了这样的活动，不过一个是线上，一个是线下，两者并不冲突。但你还是要做好充分的准备，确保活动能够顺利进行。毕竟，这是你心心念念的1201项目头一回的正式活动，可别给自己捅娄子，更别给我捅娄子哦。” 徐远风咧着嘴戏谑道：“放心吧，我还怕你给我拖后腿呢。”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尹秋叫的出租车前。尹秋打开车门，对徐远风说道：“好了，我先送你回去吧。你昨天玩了一晚上游戏，今天又忙了一整天，肯定累坏了。” 徐远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其实我还好，没有那么累。” 尹秋白了他一眼：“你就别逞强了，赶紧上车吧。” 徐远风无奈地笑了笑，只好上了车。车辆发动，向二人的住处驶去。 一路上，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音乐节和1201项目的话题。 不一会儿，车子便停在了二人的住处前。徐远风解开安全带，走下了车。 “我今晚想吃羊肉煲！”尹秋冲着徐远风开门的身影喊道。 徐远风回头，出租车已经开走了——尹秋还要回融媒体中心报告工作。 “大夏天的，还要吃羊肉煲。”徐远风摇了摇头，“真是拿你没办法。” 第130章 认知不同 在砂锅中，羊肉正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仿佛在锅里欢快地跳动着。各种香料的香气与羊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从锅盖的气孔中争先恐后地涌出，弥漫在整个厨房空间中，让人垂涎欲滴。 喀什地区作为古丝绸之路的关键节点，是历史意义上的商贸城市。而现在，它是一个连接着中亚地区大量交通线路的枢纽城市。 这些抽象的概念单拿出来时，往往很难让人理解。可放在生活中，就随处可见——徐远风发现，那些放在上海高端超市货架上的昂贵香料，在喀什的巴扎里随处可见。而且价格还十分便宜。 徐远风一边翻炒着锅里的羊肉，一边感慨着喀什地区的独特魅力。这里的食材丰富多样，价格实惠，让人不禁想要品尝更多的美食。 “迷迭香？加一点。”徐远风拿起手边塑料袋里的香料，放进了砂锅中。 看着锅里跳动着的羊肉，他深感满足——尹秋一定会喜欢他的手艺的。 没过多久，迷迭香那独特的香气便开始弥漫开来，它毫不留情地充斥着徐远风的鼻腔，仿佛要将他的每一个呼吸都填满这种令人陶醉的芬芳。 就在这时，尹秋推门而入，她的鼻子里立刻充满了羊肉的香味。她笑着说道：“哇，好香啊！看来你的手艺又见长了。” 徐远风得意地笑了笑：“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赶紧洗手，准备开饭了。” 尹秋点了点头，走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儿，她便走了出来，坐在了餐桌旁。徐远风将砂锅端上了餐桌，又拿来了碗筷，两人便开始享用起这顿美味的晚餐。 羊肉煲的味道确实十分独特，尹秋一边吃着，一边夸赞着徐远风的手艺。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间，一锅羊肉煲便被他们吃了个精光。 吃完饭后，徐远风主动承担起了洗碗的任务，尹秋则坐在沙发上刷着短视频。电视播放着新闻联播，屏幕的光芒在地板上兀自闪烁着。 洗完碗后，徐远风走到客厅，看到尹秋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不时发出笑声。他走到尹秋身边，坐下，问道：“在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尹秋抬起头，笑着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徐远风：“你看，这个短视频给我看馋了，是关于喀什美食的。” 徐远风看了一眼，也笑了起来：“确实，这些喀什的美食看起来都很诱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关于喀什的美食和文化，尹秋突然开口：“说起来你的1201在喀什地区美食方面有没有数据库呢？” 徐远风沉思了一会：“你要知道，美食方面的功能实现起来可是非常有难度的。举个例子，我们之前吃的一些烤羊肉串非常不错，对吧。” 尹秋点了点头。 徐远风继续说道：“可如果将这个数据放在1201里面，就会出现一个很大的问题。第一，摊主也在发展，他的餐车总有一天是会换的。到时候数据库中的数据就过时了，无效了，不仅不能提供足够的帮助，还会导致资源的浪费。” 尹秋还是有些不解：“可是，这样的事情又不会经常发生。难道摊主还有七辆不同款式的餐车，每天换一个吗？” 徐远风摇头：“错误的，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我问你，按照我们的记忆，如果现在去之前买烧烤的地方，能不能看见那个烧烤摊？摊主难道每一天都在同一个地方吗？” 尹秋陷入了沉默，而徐远风依旧滔滔不绝。 “如果摊主今天不想出摊，那么1201一天里服务过的这些游客，是不是有可能走空？这样对1201的口碑，对喀什地区的口碑，是不是一种不良影响？” 尹秋听后，皱起了眉头：“确实，你说的很有道理。看来，美食方面的功能，尤其是流动摊位方面的功能实现起来，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紧蹙的眉头之下，是尹秋那掀起风暴的脑海。她知道，不论是哪里来的游客，去往哪个城市。大家都希望能找到当地的那些真正来自街头巷尾的美食。如果1201项目能解决这个问题，岂不是在整个文旅界立下了一座丰碑？而第一个丰碑矗立之地，就将是喀什。 真的没有办法解决这样的问题吗？ 可徐远风没有注意到尹秋的表情，依旧在叙述着技术上的难点。 “就不说这些流动摊位了，就是那些有着固定地址的夫妻小店，也同样存在这种问题。换配方、装修、甚至是店主的状态，都会影响到餐厅的口味。我现在能通过大数据，对喀什地区的主要店面进行数据收集，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听了他的话，尹秋有些生气——比起提出问题，她更需要解决问题。 “好了，你说了那么多，可是却没有一个解决办法吗？”尹秋显然是不耐烦了。 “没有啊，现在的情况就是解决不了。”徐远风坦然相告。 “那你何必说这么多呢？直接告诉我说你的能力不够，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不就行了？”尹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在她看来，这样的问题可以解决，而且很值得解决，可徐远风却在打退堂鼓！ 徐远风也很奇怪——他知道尹秋是一个迎难而上的人。可眼下的问题，确实受限太多，根本不是一个人，甚至一个小团体钻研个一年半载就能解决的。 看着尹秋那有些生气的表情，徐远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可能让尹秋误会了，以为自己在逃避问题。可实际上，他只是在客观地陈述事实而已。 徐远风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尹秋：“尹秋，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逃避问题？但是这确实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甚至在我整个团队的能力范围之外。问题提出来，不一定非要马上解决的。有些问题必须要等到有合适的机会才能解决的！” “提出问题又不去解决，这不是逃避是什么？” “这本来就是计划外的问题，根本不着急解决。”徐远风面色严肃，“而且，我的工作非常顺利，暂时轮不上任何人指手画脚。” 显然，这是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