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秦朝做大锅饭那些年》 第1章 做厨子嘛,职业道德还是很重要滴 顾景昭死了。 在一片热烈激昂的争论声中,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他是撑死的!” “齁死的!他是被你做的菜活活齁死的!” “分明是撑死的!你逼他把所有菜全部吃完,给撑死的!” “齁死的!我说是齁死就是齁死!” …… 顾景昭身处一片黑暗,耳朵边不得安宁,这群人吵得他脑瓜子嗡嗡作响!但凡他能出声,他只想大吼一声: “别吵了!” 【叮!系统绑定ing】 【进度:70%】 【80%……】 【90%……】 【100%,绑定成功!】 身旁所有的声音瞬间都消失了,荡然无存的黑暗中,安静的没有一丝杂尘。脑海中一道极甜美的声音响起: 【宿主你好,欢迎来到‘美食——系统’请认真回答以下问题,方可开启系统。】 【请问,你是怎么死的?】 顾景昭:……不问这个问题,他们还能做朋友! 他的职业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美食鉴赏官”。就在昨天,他受邀参加一档美食节目,品鉴来自各米其林大厨的创新菜品。 节目录制前,他就收到来自节目组的通知,为了表现出大厨做菜十分美味,他一定要把所有端上桌的菜全部吃完! 顾·兢兢业业打工人·景昭自信满满的比出一个“ok”的手势。然后……他就遭遇了职业中第一次滑铁卢!也是最后一次! 太!难!吃!了! 虽然知道节目组在作秀捧一些所谓的新晋大厨。但谁能告诉他,九转大肠刺身、红烧胖大海、酒酿萝卜皮……这都是些什么鬼! 顾景昭秉持着职业素养,面带微笑的对着镜头吃到最后一盘——盐浴小番茄,他的手在颤抖,端不稳盘子,拿不稳筷子,他的额头在冒冷汗,他的嘴角在抽搐,胃里面在翻江倒海。 理智告诉他不能吃了,再吃就出人命了!但多年的职业道德告诉他,收了甲方爸爸的钱,爸爸就是再离谱的需求,他也得给他完成了! 一颗, 两颗, 三颗, 被烤的微焦的番茄在嘴巴里面爆汁,原本酸甜的口感被盐浸润变成一口口充斥着诡异口感的咸酸味,像是泔水又像是汗液。顾景昭强忍着吃完了最后一颗。 他面对镜头,保持微笑,“这道盐浴小番茄堪称人间绝品,非常美味……” 啪叽。 他手上失力,盘子掉落下去,强撑到此刻,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顾景昭再也撑不住,两眼一翻白,直直栽倒在地上。 所以,他不是被齁死的,也不是被撑死的。 他活生生是被难吃死的! 【请问宿主,你是怎么死的?】 系统又问了一遍,把他从回忆中扯出来。 顾景昭冷笑,怎么死的,他死于一群不懂厨艺的厨子瞎做创新,遵守了职业道德但昧着良心说了假话,但导致他死亡的直接原因—— “吃难吃的菜,被难吃死的!”顾景昭如是说道。 系统反应片刻,【如果要给你吃的这些菜打分,你会打几分?】 “0分!”顾景昭怨气冲天。 【叮!恭喜宿主开启‘美食好评系统’,宿主可以通过好评券换取生命值,换取道具,更多功能期待您的探索。】 系统说完跳转到道具面板。 有食材,厨具,调味料,精品,四个模块。精品是一个上锁的状态,需要好评券达到一定数量才能开启。其他三个模块的道具都非常丰富,景昭看得眼花缭乱。 食材从最普通的大白菜到顶尖的鱼翅、熊掌,应有尽有。食材解锁条件和珍贵程度成正比。 白菜,一张好评券就能开启,肉类从一般的猪肉、牛肉,到鹿肉、马肉这种高级食材,最少需要五十张好评券,最多则是五百张好评券。 景昭在翻到9999的鱼翅看到后面还有一页!他定了定神,反正买不起,秉持着来都来了的态度,他果断翻到最后一页,目光直接锁定最后一个终极食材。 仙草——99999张好评券! 景昭怒道:“系统你坑爹呢,三块钱一碗的烧仙草到你这上万了,你当卖新疆切糕呢?” 系统声音温和甜美:【宿主放心,本系统童叟无欺,贵有贵的道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如果宿主怀疑系统定价,可以到系统管理局举报投诉哟。】 景昭感觉自己被骗了,奈何没有证据。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新手大礼包已送达,请问宿主是否开启?】 顾景昭暗暗惊叹:这么快! 他从前玩游戏最喜欢新手大礼包环节,一些良心游戏的新人礼包,内容丰富精彩的如同白嫖。 景昭道:“开启。” 【叮!恭喜宿主获得擀面杖1根,生命值1天。】 景昭:…… “这就完了?” “抠搜系统就给发这么点玩意儿?” 系统无视他的吐槽。 【第一阶段任务:收集好评券4张。任务进度:0/4.】 系统的声音逐渐飘远,世界恢复黑暗。 景昭昏昏沉沉间感觉过去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他仿佛是一股烟,茫然的随着风,随着雾,一直飘一直飘。 “顾景昭,顾黑庖……” 景昭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叫他,他艰难抬起沉重的眼皮,人影模糊,他又缓缓闭上,直到下一刻—— “噗!咳咳咳。”顾景昭一口咸腥的水吐了出来,“谁他娘的陈年洗脚水!” 少年被景昭一口“洗脚水”喷了满脸满身,他垮着脸,手上还端着景昭没喝完的半碗水,“哈!你没死啊!” 少年将碗放到陈旧的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一双长腿,一只踩在板凳边沿,一只懒懒的惦着地板,左手杵着桌沿,歪着脑袋看着景昭。粗麻布的衣衫盖不住他周身贵气,一双极长极好看的丹凤眼,澄澈如水,挑眉似笑非笑,玩弄的嘴角沾染了几分邪气。 景昭脑袋有点疼,他看了一眼少年,又躺了回去,抬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将前世今生都好好回想了一遍。 现下应该是秦始皇四年,公元前243年,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叫顾景昭,闽越泉郡人,开了一家叫“尚食记”的馆子。事实上,这馆子是他从父辈承继来的,原主是个天生的假嘴(指失去味觉的人),本就不适合做厨子,可他偏偏对做菜这件事爱之入骨,尤其喜欢搞一些创新。 不过就是茼蒿炖橘子汤这一样就吃的全郡百姓上吐下泻。后来,大家都不愿来他家吃饭。都说:别家难吃要钱,尚食记难吃要命! 原主却孜孜不倦继续搞创新,最终把这馆子的生意越搞越差,如今已濒临倒闭。 面前这少年叫阿宁,是原主三天前在下沙钓鱼时,从乱石滩边捡回来的。他脖子上有个小玉坠,上面刻了一个宁字。 原主认识,那是秦国的文字,泉郡有一个博学的老先生,会说七国的语言,还识得七国的文字,原主跟着他学过一段时间。但奇怪的是,阿宁一口标准的闽越话,听他讲话完全没有秦国的口音。 原主捡他回来也不是大发善心,而是整个镇上已经没有人愿意再吃他做的菜了。他把阿宁捡回来就是为了试菜。 顾景昭想到这里,不由生出对阿宁的可怜,这孩子真命惨,和自己是一样的遭遇,差点就被没有职业道德的厨子害死了。 第2章 系统,你是我的亲系统 顾景昭想到这里,不由生出对阿宁的可怜,这孩子真命惨,和自己是一样的遭遇,差点就被没有职业道德的厨子害死了。 不过,阿宁是幸运的。 原主把他带回来的第二天,自己就感染了时疫。他在床上嚎了三天,最终没撑过去。嘎嘣,去了。 然后,就换了自己接替内芯。 顾景昭睁开眼,看着眼前清减瘦弱的男孩,十三四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可怜见的,被原主虐待成这样。 景昭暗暗起誓:好孩子!放心吧。有哥在的一天,哥绝不会让你再遭受黑暗料理的荼毒! 阿宁打了个冷颤,莫名觉得顾景昭这眼神……好凶! 景昭咂摸着怎么把嘴巴里面那股令人反胃的臭酸洗脚水味道咽下去,起身转悠了一圈,抓了几颗不知名的树根放在嘴巴里面嚼,经过口水浸润,倒是嚼出几分甜滋滋的清爽味道。 景昭一面打量着房子,从后院睡觉的卧房出来,对面就是厨房,厨房旁边有一个小门洞,穿过去前厅摆了三四张老榆木桌,桌子上都积了一层黑灰,门可罗雀。可见,这馆子是长久没有开过张了。 厨房里面还有一小袋小麦,一块猪肉,几棵看不出品种的菜,一只青铜釜里盛着黑黢黢的泛着酸味的汤水。想来,刚才阿宁喂自己喝的洗脚水就来自这里! 景昭实在没眼看,默默盖上了盖子。心中盘算着如何将这店铺再经营起来。按照现在的情况,莫说是好评券,就是食客也没有一个。 实在是原主留下的坑太大,提起尚食记,大家闻之变色,压根就不会跨进大门半步。 “顾黑庖,我饿了。”阿宁的声音清清淡淡,语气中似有一抹对他的不满。 景昭回神,“哦哦哦,那你等一会儿,我这就给你做饭。” “恩。”少年叼着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草杆,蹲在厨房门口的门槛上,抬头看着天,清澈的眸子中有一抹迷茫。 景昭看着案板上的东西,想了片刻,灰面、猪肉……那就做他最拿手的小馄饨吧! 系统给他的新人大礼包中正好送了一根擀面杖,这会儿就派上用场了。 景昭吭哧吭哧把厨房大扫除了一遍,目光所及一排的青铜器,鼎、釜、甑(zeng)、鬲(li)、甗(yan)、鬶(gui)【注:都是些做菜的厨具】,应有尽有。这么多青铜器,若是能带回现代,那不得让他瞬间实现阶级跨越啊。 景昭看着吞了口口水。他恨啊,这么多宝贝只能看,带不走。 他把摆放菜的桌子擦干净,橱柜、碗具全部清洗了一遍,又将釜中原主留下的那锅黑暗料理倒掉,景昭搬了一下那口青铜釜,嘶!没挪动。 他使尽洪荒之力又努力抬了一下还是没挪动! 难怪青铜锅具会被淘汰,在先秦时期,这玩意儿靠得都是浇筑的工艺,做的这些个器皿全是实心的,随便一个都有几十斤。所以,项羽举鼎被称为大力士,便源于此。 这么沉重的玩意儿,让他一个现代走几步路都要大喘气的社畜搬弄,简直要他老命! 思及此,景昭选择性的忽略了那口釜。幸而原主留下了并不止一口釜,他可以用其他的做菜。 景昭抱了一些柴火来,在三联甗上烧了火,然后在每一只甗上都放了一口釜,加了水,把筷子和餐具放到里面用沸水煮过,高温消毒。 至于那些坏掉的菜,发霉的砧板,两块漆黑的又硬又臭的抹布统统扔掉。 景昭干了一个时辰,终于将厨房收拾得焕然一新。 阿宁叹了口气回头:“顾黑庖,我快要饿死了。” 景昭:额……刚才厨房太脏,不收拾干净,他实在下不去手。 “你再等一会儿!我把这垃圾扔了就回来做饭。” 阿宁看他忙得气喘吁吁,苍白的脸上挂着豆大的汗水,翻手向上伸到景昭面前。 “什么?”景昭茫然一顿。 “垃圾啊。”阿宁懒懒掀起眼皮,“我去扔。” 阿宁直接从他手中抢过那一堆沉重的废料,抱在怀中转身便出了门。 景昭看着消瘦少年背影,失笑摇头:这小兔崽子……还挺高冷! 景昭把小半袋麦子过滤了麦皮,用石磨捻成面粉,和水开始揉面,揉好面团醒面的时候,便开始剁肉馅。 猪肉腥臊味很重,肉馅里面一定要放一点葱姜水,或者料酒才能压制住肉腥。在这个年代想要料酒,那就是痴人说梦,不过葱姜……景昭从天花板找到地板也半点没找到。不仅没有葱姜,好像……就连盐巴这最最最普通的调味料也没见到。 景昭对历史不熟悉,但不至于泱泱大秦帝国会没有食盐吧!那秦始皇他老人家不觉得口淡?! 景昭剁好肉馅,正好阿宁也回来了。 阿宁一进门就看景昭站在厨房整个人失了魂一般,他便知道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儿!顾景昭上次出现这个表情,他吃到了一锅又酸又臭的炖菜叶子;再上一次,则是牛吃到胃里没消化完的草料炖煮的田鼠肉。 他对吃食不挑剔,吃不死就行。难吃这种事儿,多忍忍,总会习惯的。阿宁如是想到。 他见惯不怪,抱着手就准备走出厨房。景昭却叫住了他。 “你可知食盐放哪儿了?”景昭试探问道,又连忙补充一句:“我这两日烧的太严重了,记不住了。” 阿宁往桌子扫了一眼,“咦”了一声。 “盐布和醋布呢?”他手指过去。 整个桌子空空旷旷,干干净净。方才所有的垃圾都被景昭一清而空。 “布……?”景昭抓到重点,莫不是说刚才那两快黑的发臭的抹布? 景昭忽然想到,好像历史上是有这么回事儿!在很久很久以前,调味料还是珍惜品的时候,普通人家的调味靠的就是布! 把布浸在盐水中,泡出来的就是盐布,把布泡在酸醋里,泡出来醋布。做饭的时候,就把不同调味的布放在汤里煮一煮,汤就有味道了。布则是捞出来,留着下次做菜用。 所以……刚才他丢掉的那两快就是他的调味品?! 景昭更不能接受了!煮一煮,捞出来,接着用。那不得馊了?难怪原主做的东西如此难以下咽,这玩意儿都酸臭了,根本就不可能是给人吃的! 【叮,系统提示,宿主尽快完成第一阶段任务,便可开启调味专区。】 系统忽然响起一道提示音。 景昭:呵!垃圾系统,有本事你现在送我啊! 【叮!捕捉到宿主不满情绪,本系统遵循优质服务原则,向宿主发放补偿礼包:食盐50g。】 景昭:……?? 第3章 地狱开局,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叮!捕捉到宿主不满情绪,本系统遵循优质服务原则,向宿主发放补偿礼包:食盐50g。】 景昭:……?? 这也可以!! 顾景昭愉快的收下了来自系统的补偿。 片刻,他将一碗皮薄馅足的小馄饨放在阿宁面前。 香味扑鼻而来,阿宁明显迟疑了一瞬。“这是你做的?” 景昭已经准备好迎接他的第一张好评券了,“快尝尝!” 阿宁咬了一口,动作顿住,他微微皱起眉头,“顾黑庖,这是你做的?”语气里面全是不敢相信。 景昭重重点头,期待从目光中溢出来,“好吃吗?” 阿宁慢慢咀嚼咽下,声音恢复到一开始的平静:“还不错。” “不错?就还不错而已??”景昭瞪大了眼睛,抓着阿宁的手连同勺子,往自己嘴中喂了一个馄饨。 皮薄,爽滑,肉鲜,一口下去还会爆汁。在这缺衣少食的年代,这分明就是好吃至极!怎么评价只是个还不错呢! 在顾景昭这里,还不错等同于还行,等同于勉强,等同于马马虎虎,等同于平庸。 侮辱他做的菜就是侮辱他这个人。 景昭目光中带了隐隐威胁:“你再吃一颗,慢慢吃,细细嚼,吃完再说评价。”这张好评券,他今天非要要到不可。 阿宁握着勺子细嚼慢咽,他吃饭的速度很快,但一举一动中都带着一股高贵优雅,看得人赏心悦目。 分明就是受过高等礼仪教导出来的世家公子。可原主捡到他的时候,一身血污,满身伤痕,身上所穿衣服也与乞丐无异。种种打扮,与他身份极为不符。现下想来,只怕这中间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景昭思量着,等空下来的时候,他一定要问问这阿宁究竟从何而来。 阿宁垂着眸子完全忽视了景昭赤裸裸的目光,他一颗颗将馄饨往嘴巴里面塞。 常听人说,有的蠢笨的人,一夜之间开了窍,次日便能出口成章,学富五车。 顾黑庖莫非也是此等天选之人?若非他在门口亲眼看着顾景昭下厨,真的很难想象这碗长相奇怪,但味道极好的面皮包肉竟然会出自他之手。 阿宁优雅的吃完最后一颗馄饨,喝了一口汤,终于吃饱放下勺子,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优雅,淡淡开口:“我吃好了。” 顾景昭凑上前连忙追问:“所以……这味道?” 这人凑得他面前只有半寸距离,顾景昭不过年长他两、三岁的年纪,但五官已经长开,清俊的脸庞初显硬朗的轮廓。一双桃花眼极亮极透彻。唇角勾着笑,身体微微紧绷,正汇集精神在等他的答案。 阿宁心中暗笑,景昭这满心满眼都在求夸赞的小表情莫名戳中他的萌点。这人刚开窍,好不容易做菜好吃了,他可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阿宁私心也不愿再吃从前那些个乱七八糟的食物) 虽然吃不死人,但难吃何尝不是对人的一种惩罚。 面上却还是那一副老成的做派,淡淡开口:“好吃的。” 【叮!恭喜宿主,获得好评券1张,第一阶段目标1/4.继续努力!】 阿宁话音刚落,系统提示音就在脑海中闪过。 yes! 景昭心中暗暗叫好! 他把所有的剁肉都包了馄饨,余下的量应该还能再卖四五碗。只是如今,泉郡的人对尚食记都颇有偏见,只怕卖不出去。 景昭暗暗思忖,若实在卖不出去…… 景昭正头疼,转念一想。反正他需要的是好评券,又没说一定要售卖。倒不如免费赠送,只要食客的一句:好吃,系统给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景昭一边想一边对阿宁道:“我去将剩下的馄饨煮了,一会儿分给周围的邻居,让他们都尝尝哥的手艺!” 阿宁掀眸,一脸不可置信,“顾黑庖,你莫不是疯了?” “这家中便只剩这些食物,如今蝗灾疫病肆虐,若将这最后的口粮也送人了,你莫不是要辟谷修仙?” “哈?”景昭一愣,没反应过来。 阿宁拉着他走到门口,重重一掌把门推开,霎时黄沙卷携、狂风大作,迷了景昭的眼睛。 ——秦始皇4年,十月庚寅,蝗虫从东方来,蔽天日,天下疫。 景昭在风沙中缓缓睁开眼睛,耳边先响起的是几道交错在一起的哭声,有女人、有小孩、有老人,凄凄切切,哭得似乎肝肠寸断。 正逢八月,大好的秋收时节。田地里本该是金黄的麦穗,枝头应该高挂成熟的果子。可这放眼看去,一地黄土,便偶尔可以看到的几棵麦秸,麦秆上也光秃秃的。 哭声就是从那土地传出来的,两个小孩,一个女人,还有一个老妪坐在地上,面前陈着两具尸体。距离太远,景昭看不清楚。但凭感觉,一个是老者,一个是壮年。蝇虫绕着尸体打转,这烈阳下,怕是用不了两天尸体就要腐烂发臭了。 景昭不受控制的脚往门外走去,只刚一步,就被阿宁抓着手一把揪了回来。 “你作甚?”阿宁道:“你在这疫病中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现在出去不想活啦?” “我没……”景昭忽然想到什么。 “那刚才你去扔垃圾……”他猛然想到,刚才阿宁替自己出门去扔垃圾,这里疫病肆意,他难道就不怕? 少年表情滞了一瞬,随即高昂着头,抱着手哼了一声:“我和你这小病鸡可不一样,我这体质好的嘞!” 景昭蹙眉,这事情怎可大意。 他暗中召唤系统:系统,有什么可以防治疫病的药材吗? 【山参党参板蓝根,沉香犀角川贝母,应有尽有哟,亲~】系统一边说着,一边贴心的调出了商品面板。 品种还真是丰富多样呢,可惜他一个都买不起! 景昭:系统你丫真会坑我!这地方不说鸟不拉屎,现在就连人都快死绝了,我上哪儿去弄那么多好评券。 【亲~难道你觉得饭好吃,就只吃一顿?一家店好吃,就只去吃一次?】系统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第4章 首富,大秦第一女首富 【亲~难道你觉得饭好吃,就只吃一顿?一家店好吃,就只去吃一次?】系统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景昭一顿。“你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早上吃了我做的饭,说了好吃就能得1张好评券,晚上再来吃一顿,又说了好吃,便再得一张好评券。若是他宵夜愿意再来,那便是3张好评券。这道理就好比,一个人可以多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是的呢,亲~】 “我懂了!那我只要召集一批固定的食客,不收费,每天让他们在我这里白吃白喝,只要吃完说一句好吃,那好评券不就源源不断的送上门来了嘛!” 【对哦~亲。“美食好评系统”是本系统中初级系统,上手容易,奖励力度大,望亲珍惜~】 景昭嘴角抽搐了两下,“啥意思,你还有别的模块?” 【本系统包含:美食好评系统、美食砍一刀系统、美食直播系统、美食对对碰系统等多种模式,砍一刀系统顾名思义是打折系统;直播系统也很好理解就不多做赘述;对对碰系统是高难度模式,如果宿主在做菜过程中出现与对家一样的菜品,或做法相同的菜品就会遭受系统惩罚。】 景昭沉默了。 做菜不外乎煎炸蒸煮炒卤这六种方式,却要求不得和别人的重复,那便是要不断的在菜品上去做创新了。但创新这件事儿吧……景昭忽然想起那盘子送他归西的盐浴小番茄,打了个寒颤。感谢系统,好评券是个好东西!他这就去收集! 景昭打定了主意,他对阿宁说道:“如今这天下这副景象,人人饥寒,浮殍千里。咱要是想活,就必须让这村子都活下来。否则,咱们要么是吃完余粮饿死,要么是被疫病感染病死。与她们相比,不过早死几日、晚死几日的差别。” 景昭目光指向黄土地里跪着的孤儿寡女四个人,“若我们袖手旁观,明日那里便是六具尸体,后日便是十具……” 他看到女人牵起男人粗粝的手,冰凉的唇在冰冷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热泪含在眼眶中迟迟没有掉落下来。景昭眉头牵动,眼底有一抹异样的情绪划过。 他撇开头,看向面前的少年,似在等他的一个答案。 阿宁一如既往的神情淡漠。他似乎对于生与死这等大事看得很淡然,这种表情在成年人脸上都很难见到,遑论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景昭越发好奇,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那等食物吃完我们一起死?”阿宁平静的说出这个问题。 景昭要的是好评券,只要有足够的好评券,他就能从系统那里兑换到源源不断的物资! 他开口,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不会。” 景昭清晰的看到他目光中的迟疑,他已经想好了阿宁会质疑,也想了应该怎么回答。 但片刻,阿宁的质问却没有落下来,反而见少年转身大步走出门口。 “诶?”景昭懵了,“你……”他边说着,抬脚准备去追。 阿宁猛然回头:“你就待那儿,不准出来!”少年命令的口吻喊了一句。而后,快步跑向景昭说的那四个人。 阿宁蹲在那几人面前,说了没几句话后,四个人似乎大有动容。女人和孩子朝着两具尸体磕了三个头后,方起身跟在阿宁身后。 阿宁一手一个孩子,他臂力很强,两个孩子饿了许久,如瘦鸡似得,轻而易举就被阿宁抱了起来。 景昭端了两碗白水站在门口迎接,两个孩子一个男童,一个女童,都是黄发垂髫的年纪,枯黄瘦弱的脸,嘴唇透着苍白,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却十分灵动。 “谢谢。”两孩子同时道,从景昭手中接过水大口喝起来。 女人一进门迎着景昭就跪了下来,“多谢恩公救命。”她布衣荆钗,白皙的脸蒙上了一层灰,一双杏眼哭的泛红,面容透着哀戚。年纪不大,许才二十出头,却是因为生养过孩子的缘故,身上透着一种成熟女人的丰腴美好。 “快起来快起来。”景昭哪里受过别人的跪拜大礼,这动作折煞他了!他把女人扶起来,却碰到了她的手,景昭竟那么一瞬不好意思的红了耳尖。 他轻咳一声去给女人倒水。转头却见阿宁从后院提着一把铁锹出来,不等景昭开口,阿宁就道:“我去替她葬了男人和老父。” “我帮你。”景昭瞬间起身,他也想出去透透气。 阿宁蹙了下眉头,顾景昭这小身板,出个门,他都怕他被狂风给吹跑了。到时候,光找他就够费劲的。 阿宁摆摆手:“你给他们弄点吃的,我一会儿就回来。” 话落,自己快步离去。 “诶……”眼前的少年跟个兔子似得,瞬间就跑没影了。留下景昭独自面对女人和两个小孩。 景昭安抚三人稍坐片刻,自己忙往后厨煮了三碗小馄饨。他刚端上桌,两个小孩就已经看直了眼睛,喉头滚动,止不住的咽口水。景昭把香喷喷冒着白气的两只碗放在二人面前,更是惊讶的两人连声惊叫:“哇!” 两人忙不迭拿了勺子舀起一颗馄饨就往嘴里送。男孩道:“鲜掉眉毛啦!”女孩跟着说:“鲜掉舌头啦!” 两个孩子的反应实在可爱,景昭忍不住笑道:“好吃吗?” “好吃!”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叮!第一阶段目标达成3/4.】 景昭简直太爱听人说“好吃”这两个字了,还差一点,他的任务即可完成!可是,转头却见女人垂着手,面前的一碗馄饨一口也没动。 “你怎么不吃?”景昭把碗往女人跟前推了推,坐得却离她有些远。 女人摇头,说话间又哭了起来:“恩公能将我这两个幼子救下,清已然死而无憾。如今大荒之年,家家闭户,便是自己口中的余粮都没剩多少,又怎肯帮扶他人。恩公善举,感天动地。我这两幼子能活下来,我已经心满意足。万万不敢再让恩公浪费粮食,救我孤母二人。” 景昭有一瞬无奈。 “把这馄饨吃了,我既救了你的子女,也会救你和你母亲。你全家的命,我保了。你放……” 景昭意识到什么,忽然转了语调,声音中多了几分急切:“你说你叫什么?” 女人惊讶于景昭的惊愣,她并非泉郡人,她们一家是从武夷逃难至此,丈夫和阿父三日前感染了疫病,这病来势汹汹,她手中无钱无药,只能眼睁睁看着疫病夺去至亲的性命。 若没有景昭今日出手相救,她和阿母带着两个孩子艰难无依,怕也命不久矣。 清浅浅一笑,“我乃闽越武夷人,名叫清。我这两孩子,大儿叫小虎,小女叫云儿。恩公……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第5章 你小子,真是好小子 景昭缓缓平复下心情。或许只是同名而已……他知道秦朝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女富豪,身家百亿,手握大量水银资源。秦始皇陵中覆盖山川河海的水银就靠她一己之力提供!后来这位富豪去世,始皇帝他老人家还修建了一个“怀清台”纪念这位大秦第一女富商。 这一段后来被拍成了影视剧,由著名影星冰冰女士出演。 不过,那个富豪清全名好像叫做巴清,是巴蜀人士,并非武夷人。思及此,景昭情绪平复下来,他白高兴了,还以为这才穿越过来就遇上历史名人了呢。 景昭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是说你快吃吧,不用担心,我的食物多着呢。”边说着,景昭弯唇笑了下,他手指了一个方向:“我可是开食馆的,我有满满一个仓库的食物,够咱们从秋天吃到明年春天,不愁吃完,快吃吧。” 这个系统的特点就是吃得越多,他的食物就会越多。可若是没有人吃他做的饭,景昭得不到好评券,任务完不成,便无法找系统要到更多的食物。 清神色中有一抹狐疑,似不相信景昭的话。 家家户户的粮食都被蝗虫啃食干净,田地里面颗粒无收。清知道的,寨子里已经有十几口人被饿死了。每家都缺粮少食,怎么可能景昭还有一仓库的食物。 景昭清了清声音,做出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那我领你去看看,我这仓库可是堆满了麦黍和鱼肉……” 他边说着作势要去开仓库门,清见状说道:“不用不用,恩公说有,那自然是有,我将这食物吃了便是。” 景昭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怎么样,好吃吗?” “恩。”女人杏眸微垂,透出一抹温婉:“味道好极了。” 【叮!恭喜宿主完成第一阶段任务。】 宿主的声音也随之在脑海中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好评券*4,生命值:30天,由于宿主完成任务时间花费时间较短,额外奖励:菜刀*1,炒锅*1】 景昭心中大喜,真不错!有菜刀和炒锅了! 这个时代都是用釜做饭,能做的东西很有限,煮个小馄饨勉强能行,但若是涉及到炒菜的话,那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不过菜刀嘛,厨房那柄青铜菜刀也勉强能用……景昭觉得比起给他一个菜刀,他更想要一个锅铲。 他带着仅有的4张好评券点开了道具面板,大米50斤,1张好评券;面粉50斤,1张好评券;白菜、土豆、虾皮、生蚝……一眼扫过去,低价的菜品还是挺多的。 无奈他的好评券很有限。 景昭对着道具面板纠结了好一会儿,在买调味料和食物之间徘徊许久,还是决定自己去搞点海水回来晒盐,把仅有的4张好评券用在了刀刃上。 换了50斤面粉,50颗鸡蛋,50斤豆苗,一袋生蚝。这几个东西既能管饱,而且营养均衡。最重要的是,这些都是这个时代常见的食物,做出菜来不会让人怀疑。 不像土豆、玉米这种明朝才从西洋引进的作物,出现在餐桌上一定会被问及是什么,从哪儿来。景昭暂时还没有编造出合理的解释,不打算去招惹这种无谓的麻烦。 景昭正准备点退出的时候,动作一顿,忽然想到:“系统,我这有菜没有调料也不行啊。” 【宿主加油完成第二阶段的任务就可以开启调料面板了哟。第二阶段任务,积攒好评券:500张,宿主请加油!】 500张!!! 景昭忍不住破口大骂,他现在收留的四口人加阿宁,五个人一天三顿也才有15张好评券,五百张,他就算天天在厨房里面干,干到死也凑不够这500张!(景昭只有30天生命值,确实到死也凑不够。) 景昭:系统,你丫要我死,可以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来折磨我! 【宿主请加油,我很看好你哟~】 景昭:滚粗…… 景昭耍赖皮道:“我不管,送我一罐盐,一罐糖,一罐酱油,一罐醋。否则这活儿谁爱干谁干去。” 【宿主你酱紫是不对的,会遭受系统惩罚,你就活不了了。】 景昭哼哼冷笑:谁爱活谁活!我就不活了!我接着躺我的棺材板板去! 系统沉默半响。 【叮,系统发放补偿礼包:食盐500g,酱油200g,请宿主查收。】 【宿主,本宝宝已经将三八妇女节系统管理局送女生的礼物送你了,请你积极完成任务吧。】 景昭嘴角抽搐了两下:感情不止是你这个系统抠搜,你们整个公司都挺抠搜的。 景昭放过了系统,将所有东西从背包中拿出来放进了仓库,瞬间空旷的仓库被装满了一半。现在做菜是不愁了,让他惆怅的是如何弄到500张好评券。 正此时,阿宁已经搀着清的阿母回来了。 景昭忙煮了最后一碗小馄饨送上,一家四口坐在前厅吃饭。 景昭叹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来,既然还活着一天,有一丁点希望都不该放弃!他是个乐天派,转头的功夫就把系统坑他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景昭拉着阿宁走到后院的仓库,炫耀得打开门。 “看,哥给你打下的江山。”顾·小骄傲·景昭一副狂妄的嘴脸。不管怎么说,他们确实有足够的食物了。 阿宁进去转了一圈,“顾景昭你去偷了?”他转身,满眸狐疑。 景昭:噗……这小子,这脑回路! “我!没!有!” “这是我本来的存货!!!”顾景昭咆哮。 “为何我之前从未听你说过?”阿宁微微眯眼,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这本该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倾倒的压迫感让人陡然生惧。 景昭早想好了说辞,他傲娇哼了一声:“这是我的小金库,财不外露你没听说过吗?” 阿宁微微垂落下眸子,沉默了片刻,转身出来。“既然财不外露,那便藏好了别叫人发现。” 景昭“嗷”了一声,思忖着自己应该没露馅。心中松了一口气。阿宁这小子是个精明的!若是能骗过他,骗过其他人便不成问题。 第6章 这是食馆,不是救济院 阿宁走到井边打了一盆水自顾自洗净手和脸,他十指细长白皙,但手心和虎口都有厚厚的老茧。这是惯常使兵器的一双手,并且是长剑一类手柄较长的武器。 景昭把仓库门锁好,“清的丈夫和父亲……”他试探一问。 “埋了,两个都埋在后山了。” 尚食记就在山脚,景昭下意识的回头,看见清风白云的山间,一片掩映翠绿的松柏,但几乎每棵柏树下都有一个鼓起的小土堆。 他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这山上不知埋了多少人。 所谓民生,是带着血带着痛,是带着悲戚和呜咽在这片大地上艰苦度日的百姓。所以范仲淹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怜这芸芸众生湮没在历史长河,无人问津。史官挥洒笔墨书写文人、政客,或是洋洋洒洒的赞美,或是生平卒年的详载,极尽奢华。却唯独对众生吝啬一字一句。纵观历史,秦皇四年,史官笔下仅有潦草单薄的三个字——天下疫。 景昭收回思绪,他现在连活下去都艰难,有什么资格发牢骚。他自嘲的摇头笑了笑。拍了下阿宁的肩膀,道:“辛苦了。” “顾景昭。”阿宁从背后喊了他。 “啊?”景昭茫然回头。 “你为何不走?”阿宁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活着的人都走了。” 活人都走了……意思是想活命的人也该离开了,留下来的人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景昭听懂了他的画外音,敛了神色,问道:“你要走吗?” “你并非泉郡人,不过是误打误撞到了这灾荒的地方,又遇上了这遭瘟的疫病。”景昭说着顿感悲伤:“你走吧,离开这里去寻一条活路。” 阿宁洗脸的动作瞬间停住。他抬头,没拧干的毛巾还在淅淅沥沥的滴着水,水滴落在陶土盆中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顾黑庖,你嫌我浪费你粮食了?”少年炽烈的目光让景昭躲不开。 只是……这话从何说起!他什么时候嫌弃过他?难道不是他说起的这个头吗? 景昭道:“从我私心而言,我当然希望你能留下。可我也知道泉郡现下情况不容乐观。若是没有药,很快这里就会变成一座死人村。可话说回来,天下苍苍,疫病肆虐,又有何处是绝对安全的呢?若是没有治病的药,走出了泉郡也逃不过一个死。” “哦。”阿宁想了想,歪头道:“所以你是嫌我浪费你的粮食了。” 景昭:……好家伙!这理解能力很难让人不给你一菜刀! 景昭微笑,一副哄小孩态度:“哪能,您老肯赏脸吃我做的菜是我的荣幸。我诚挚的邀请您留下来,多给我一些建议和意见,让我在做一个好厨子的路上更上一层楼。” 他弯腰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其间还朝着少年眨了几次眼睛。 少年嘴角不明显的动了一下,面上还是那副高冷范,“顾景昭,你记得你答应我的,我们会一起活下去。” 景昭嗤一声笑了起来,重重点头应下。 景昭其实只对阿宁坦白了一半,他不打算走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如果现在离开,那必须要带上仓库里的食材,但这么多食材在路上招摇,不出泉郡就会被抢劫一空。 有如被抢,不如留下来经营好馆子,把食材换成好评券,再用好评券换药材,便能解决疫病的麻烦了。 “阿宁,我想把整个泉郡还活着的、没有粮食的人都叫过来。”景昭说道。他算过了光靠他们六个人换五百张好评券简直难如登天。 他已经搞明白了系统的运作原理,越多人吃他做的饭,给出的好评越多,他的物资和生命值才会越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下缺衣少食的环境对他是有利的。 “顾景昭,你当真觉得自己的食材是吃不完的吗?”阿宁微蹙的眉间隐忍着什么。 景昭老谋深算的眯了眯狐狸眸子,微笑点头:“没错。” 阿宁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大抵是觉得他疯了。 阿宁一边往外走,边寻思到:这人啊,果然是经受不住大起大落的。像顾景昭这样做了十几年的假嘴,一朝启蒙开窍,就想要向所有人都证明他顾景昭是个庖丁!还是个优秀的庖丁。 阿宁能理解他这种心里。大不了吃完所有的食材,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嘛。但顾景昭最终证明了自己,死后墓志铭上终于能写上——泉郡最优秀的厨子顾景昭之墓。 泉郡是个三百户的寨子,是闽越第三大。此处地势开阔,后背有高景山和卑犹山环绕,阻挡了从北面来的冷气,气候温和,土地肥沃。有一条溪从两座山之间流下来,从上溪一直淌到下溪,再从下溪的入海口汇入东海。 这条溪流中间有个小山包,虽然不大,但挡住了从海上来的风,这寨子也正由此分成了两半儿,靠近上溪那片儿,气候更好,种出来的粮食粒大饱满,下溪则差一些。 后来,寨子人数逐渐多起来,上溪逐渐容纳不了这么多人,便分了家,赶了旁系和外来客去下溪安住。 又因着寨子的氏族是畲氏安姓,这条溪水便被安上了名字:安溪;泉郡人又被称为安溪人。 原主姓顾,是外来人,景昭继承的原主的记忆中,模糊记得他家是在躲避一场大的战乱迁居于此的。 先辈在下溪开了尚食记,是整个下溪独一家的食肆。但在景昭接手后的这几年,下溪的人宁愿多走几里路去上溪吃饭,也绝不愿踏进尚食记半步。 故而,阿宁在扣响第一家大门,“顾景昭请您去尚食记吃饭啦!” “不去不去!被他毒死,老子不如饿死!” 第二家:“尚食记?那顾庖丁又开始害人了?” 第三家:“我家是没粮了,你去转告他,都是邻里街坊的,他要是有多余的粮食就分一点给大家。他真的没有做庖丁的天赋,别浪费粮食了。” 众口纷纭:“就是就是,尚食记还有粮就让他拿出来分了。” “都是一个寨子的,他顾景昭怎么能见死不救,私自藏粮?” 周围人听到响动纷纷从家中走了出来,田地里颗粒无收,现在又有疫病肆虐,各家都不好过。靠着家里面仅存的余粮过活的,但总有弹尽粮绝的一天,留给他们的盼头不过是族长和大巫能早日想出办法,祈求上天能救救他们。 “有药吗?谁家有药救救我的儿啊,他快不成了……” “顾庖丁是个厨子,他怎么会有药?况且,他的药你敢吃吗?” “依我说,就让他把粮食都拿出来给大家分了才是正经的。” 阿宁面色瞬间凉了下来,他缓缓抬头,往人群扫了一圈,眸光中的寒意让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谁也不曾想到这个半大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威慑力,他身上带着的杀气让人遍体生寒。 阿宁道:“尚食记不分粮,要粮没有,吃饭可以。不收饭资,管饱。” 第7章 他想救人,可他谁也救不了 他怎会不知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顾景昭好心救人,但有人不识好歹,想将他拆分入骨。 他语气很淡,说完这句话后从人群中穿过,继续去敲下一家的门。 场上几人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阿宁的来头,只听说是顾景昭从河边捡回来的孩子。但看这样子绝不是好欺负的软柿子。 本想着顾景昭既然要做冤大头,便怪不得他们从中敲诈勒索,可没想到他身边的这小鬼是个狠角色。几人眼瞧着没戏了,如鸟兽般哄散离开。 —— 安丰回到家后,安之平慌忙从厨房里面跑出来,嘴巴边上还挂着两颗蒸熟的黍米。 “爹……爹你咋回来了?” 安丰正满脑子的烦心事,回来又看到自家不成器的崽在偷吃,勃然大怒。 “叫你偷吃!叫你偷吃!家里面还剩多少吃的你心里面不知道?你把粮都吃完了,是要饿死老子,还是想饿死你老娘?” 他抓过安之平脱下草鞋朝着他肉乎乎的屁股就狠狠打了几下。安之平猛地一声哭了出来。“我错了,爹……别打了,我……我知道错了。我不敢偷了……” 安之平哭声嘹亮,惊动了屋里面正在织布的他老娘。女人身材纤细瘦小,眉眼五官很是柔和,她哭着跑出来一把将安之平抱在自己身后。 “你要打他,先打死我罢!”她就只剩下安之平这个独子,从小宠到大,一点委屈都舍不得让他受。 安丰同样不忍,只是刚才气急了,才动了手。 他家大儿子自从跟了大巫,几年也不知道往家中来个信。只听说大儿子在大巫面前很长脸,故而他才有机会掌管下溪这百余户,做了一个小小的乡长。 可如今…… “唉。”安丰又长叹了一口气。 媳妇见状问道:“你这是咋了?”一面说着,一面冲安之平使了个眼色。 小胖墩马上看明白了老娘的意思,顺势从他爹怀里溜出去,开了门就往外跑。 安丰长吁短叹从身上拿出一块令牌,“马上就要交贡粮了,可今年这粮食往哪弄呀,粮食交不上可咋整?” 大巫每月十五会派祭司到各寨子收贡粮,若是交不上贡粮的,就要交人去做苦役,每家每户都要交一个人,但这些被交出去做苦役的人离开了寨子就再没回来过。 他家人丁稀薄,这次若是再把安之平交出去,他两个儿子都跟了大巫……安丰光是想到这里就觉得心疼不已。 他又长叹了一口气。 “要不你问问族长,上溪要还有粮食就分咱们一些。你说这一天天的,连人都要饿死了,还要交贡粮。也不知道这大巫是咋……” 话还没说完,就被安丰一把捂住了嘴巴,“你这婆娘再乱讲话当心遭天罚!叫你口生疮,烂舌头!” 女人闻言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念了几句祈福的话,再不敢乱说。 沉默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道:“我听说咱们寨子口的那个食肆,就是顾景昭家的那个尚食记再免费叫人去吃饭,你叫人去看看是不是他那儿还有粮?” 安丰不屑的哼了一声:“他一个外来客,地都没有一块,哪来的粮食。怕是那假嘴又在哄人去做实验。” 他起身摇了摇头,“我去一趟宗祠,你晚饭少做点,咱家也没多少粮了,别顿顿蒸粟米,给我弄碗野菜羹就行了。” 女人点头应答下来。 —— 尚食记在寨子最前头,这寨子顺着安溪而建,溪水s型穿过,寨子便也建成了弯弯曲曲的样子,远远看上去像是一条游动的蛇。 闽越尚蛇,寨子的建筑布局适应了“游龙走蛇”的说法,风水流动起来了,会给整个寨子都带来福气。 阿宁顺着寨子的主道一直走,寨头的几户是寨子中的大户,他们对尚食记不感兴趣,一直走到中段,过了宗祠,后半段住的是些贫苦的家庭。 阿宁敲过有些屋子都已经空了,大门上挂着一条白布,应当是家中的人都死在疫病和贫瘠之中了。 阿宁又路过一间空屋子的时候,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这已经是第三十户空房。这次的蝗灾疫病竟如此严重,如果不是亲身走过,可能永远没有办法体会到这种穿堂风从空旷的房屋吹过,发出的呜咽声响,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又后面一户,房间中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谁呀?” 阿宁道:“顾景昭请你去尚食记吃饭了。” 大门掀开了一条小缝,一个男人从缝隙中探出头来,他警惕的打量着阿宁。 阿宁又道了一遍:“尚食记免费提供食物,你若饿了可以到尚食记吃饭。” 阿宁刚说完这话便微微一顿,他仿佛闻到了肉的味道,院子里的鼎上咕咕翻着热气,肉味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这家竟还有肉? 阿宁迟疑的瞬间,男人面上的表情纷繁变化,他明显的怔了一瞬,似痛似笑的看了阿宁一眼,变成了一句带着浓重怒气的指责:“谁稀罕你们的施舍!” ——砰。 大门被重重合上。 这反应实在怪异,阿宁想了想还是绕到屋后,爬上屋顶,他看到男人正在从那口鼎中往外捞肉,可就是那一幕,竟成为他一生中最恐怖的一幕—— 他亲眼看到男人从鼎中捞出来的是一段手臂,一整段小孩子的手臂。 几乎过了很久之后,阿宁从房顶上下来,继续往寨子尾巴走去,他已经不去一户一户的敲门了,他已经很确定,不会有人要去尚食记吃饭。 顾景昭错了,他想救人,可他谁也救不了。 阿宁走过最后一户,一个小小的茅草屋立在九月毒辣的太阳中,风吹得屋顶的茅草胡乱的飞洒着,屋子门前坐着一个老妪。 隔着一段距离,阿宁看不清那女人脸上的表情。她似乎在等什么,等一场大雨?等大巫的救赎? 阿宁犹豫了片刻,抬步朝她走去,不管是什么,但阿宁知道,她需要有人给她一碗菜羹。忽然,一个老头迎面而来抓着阿宁,只是那双枯手已经没了什么力气,虚弱的半倚着阿宁才能站住。“是你刚才说有吃的?免费的吃食?” 第8章 锅,我那黝黑锃亮的大铁锅 阿宁打量了他几眼,他走遍了整个寨子都没见过这个人,他的出现让阿宁觉得奇怪。 “是,前面路口尚食记就能吃饭。”阿宁说罢,又问:“您不是本地人?” 老头身形佝偻,杵着一根枯枝颤颤巍巍,不停的吞着口水,似是好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他先回答了阿宁的问题,“不是,我是从……”他顿了瞬,“应当说,我们是从三山永安来的。” 他看了眼阿宁的表情,挥手朝远处招了招,一小片黑压压的人影出现在空旷的大路。 阿宁眉头蹙深了几分:“你们一起来的?从三山永安?”他声音无形中带着压迫力:“永安到泉郡可有上百里地。” 老头目光中闪过一抹回避,“是啊,三山也遭了蝗灾,人死了的都差不多了,我们是从永安逃难出来的。” 他恐怕阿宁不信,又道:“我们这些人走了十余日,死的死,病的病,一路与熊、虎打过架,啃过树皮,吃过野草,后来四处都是黄沙,地里面一棵草籽都找不出来了。走到这里,已经有整整三四日没吃过一点东西了。” 阿宁微微垂落着眸子,听着他说完,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他开口:“你是族长?” 老头点头,“是,我是三山族长,叫丹。” 阿宁又问:“既没有食物,为何不求助你们当地的大巫?” 他是晓得的,大巫的势力遍布整个闽越,天降的灾情,人间的疫病,一个人的生死祸福,大巫一句话就能断定。 闽越人很相信大巫,大巫在他们眼中就是神的使者,他们就是大巫的使徒。 山丹嘴唇翕动,颤抖了片刻,竟说不出话来。 好半响,他才终于憋出一句:“如果你有能力,请求你帮帮我们吧。” 阿宁凝着眸子看了他片刻,他思索之后说道:“你带几个人随我来吧,你可以拿了食物回来给你和你的族人。” 山丹闻言连连点头应好,叫了十几个汉子跟在他身后。 阿宁蹙了下眉头,“太多了。”他走入人群亲点了五个人,“你们跟我走吧。” 其他人将目光投向山丹,“族长,我们怎么办?” 山丹安抚道:“你们就在此处等候,我会将食物带回来给大家的。” 阿宁道:“这里有很多空掉的房子,你们可以先找间房子落脚住下来。” 众人面上露出笑来。 阿宁带着众人找了一间空旷的屋子,安顿好他们之后,又嘱咐了一遍:“此处不同于山丹,你们又是外来客,若不是我和你们族长回来,便不要轻易开门,也万万不可出门。” 众人点头答应下来,阿宁这才带着山丹和他挑选出来的那五个汉子离开。 彼时,顾景昭正在厨房砌灶台,原主用的那个青铜三联甗没办法放置系统奖励他的那口铁锅。景昭只能先砌了灶台才能做饭。 清和两个孩子正在帮他堆好的泥土灶台中烧火,等烧了炉,用冷水一浇,这灶台基本建成了。 景昭看着面前这跟个开了颅的烧麦似的灶台,糟心的“啧”了一声。丑是真的丑,材料不足,做成这样已经是极限。 景昭只能说服自己将就先用着,等以后有机会再重新砌一个好的。 景昭从灶台下爬出来,灰头土脸,但一双桃花眸熠熠闪烁,“真的?有几十个人?” 阿宁抱着手,“若是没办法给这么多人做饭,我便去回绝了。” 景昭一把将他拉住,“别别!谁说不能,叫他们好生等着,小爷这就开锅了!” 阿宁眯眸,“顾黑庖有句俗话叫做多大的能耐干多少的活,你掂量着自己有几斤几两。”明明还是个孩子,声音清嫩,说出来的话却一股子老学究教育人的味道。 清一双清澈的杏眼中也带着担忧:“恩公,我们真的要给这么多人准备吃食?” 景昭避开了阿·老学究·宁的发难。转头对清柔柔一笑:“对!我们今天要大干一场!我给你们做蚝仔烙!” 两个孩子闻言小耳朵竖了起来:“大叔什么是蚝仔烙啊?”云儿奶呼呼的声音问道。 小虎也抬着小脑袋,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满是疑惑。 景昭沉默一瞬,解释道:“蚝仔烙顾名思义就是蚝仔做的烙。” 两个奶团子眼睛里面充满了清澈的迷茫,齐齐点头:“哦~” 景昭把阿宁推出去,让他去接人。自己则是去库房中拿了20个鸡蛋出来,让小虎和云儿帮忙打鸡蛋,清拿了面粉就开始揉面。 她看起来柔弱,但做事却十分干练,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景昭见厨房里面一片祥和便坐到门口开生蚝。 厨房里瞬间出现一副忙碌的景象。 景昭从空间中把系统奖励的那口大铁锅薅出来架在灶台上。做完这一切,景昭累的不行,呼呼喘着粗气。 清从未见过此物,惊讶问道:“恩公,这是何物?” “锅,可以炒菜的锅。” 女人姣眉微蹙:“我只知煮菜用鼎,煮饭用釜。从未听说菜能炒,也不知这世间竟有一器皿为锅。” 景昭默了一瞬。这时代要啥没啥啊……他的老祖宗们这日子过得真让人心疼啊! 景昭尴尬的笑了两声,“我这不是开食馆的吗,总会有些创新发明。这口锅就是我的最新发明。我做给你们尝尝看,我这炒菜好不好吃。” 清温婉一笑:“好,那我和小虎、云儿给你打下手帮忙。” 景昭手艺极好,食材虽欠缺,但在他手中也被玩出了花样。他把生蚝洗干净后,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粉,放入油锅中滚了一圈。滋啦啦的响声冒气了金色的泡泡,生蚝的香味瞬间爆发出来。 小虎和云儿两只小馋猫一左一右挂在景昭的大腿上,双眸紧盯锅里面的食物,不停的咽口水。 生蚝炸出金黄的色泽,景昭又下入鸡蛋,瞬间蛋液包裹住生蚝。鸡蛋的浓郁和生蚝的清香糅合在一起,即使没有调味料,生蚝本身鲜爽微咸的口感融合了滑嫩清香的鸡蛋就是一道美味! 第9章 所谓神,不过一个套一个的谎言 瞬间,一份金灿灿,外酥里嫩的蚝仔烙就做好了! 景昭夹了一筷子一左一右先喂了两只小馋猫,小虎嘴巴里面塞得满当当的,说话都说不清楚了。“太好七了!我从来没有七过辣么好七的东西!” 云儿也一个劲儿点头,“恩恩!大叔一定是全天下最棒最棒的厨子!” 清温柔浅笑,轻轻捏了一把两个孩子的脸颊,“那还不帮着顾大叔把菜装起来?” 两人连连点头,捧着盘子小心翼翼放进食盒。 景昭又做了一道清炒豆苗,煮了鸡蛋面。四种食材被他搭配出了一荤一素一主食。做完之后,还剩下一点面。 景昭想了想,看着剩余的鸡蛋、豆苗,他瞬间有了主意! 景昭把面揉成小疙瘩,搅碎的鸡蛋煎成了微焦的金黄色,加入一瓢温水瞬间变成了清香的鸡蛋汤,汤水煮沸后,下入豆苗菜和面疙瘩,景昭又开了五个小生蚝,出锅前两分钟下入生蚝,一碗喷香让人食欲大增的疙瘩汤就做好了。 景昭盛在碗里,放到碗柜中。 这时,所有的菜都已经装好,满满当当两大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山丹老泪纵横,膝盖一弯直接跪到了景昭面前。 “恩公大恩大德,某无以为报。两位先生今日的救命之恩,某与某的族人没齿难忘,某愿为两位恩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景昭被这场面吓了一跳,连忙扶起跟前的老人,“老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咱快把这些吃食送去给你的族人吧。” 景昭说着就要跟去,阿宁拽住他:“你莫要出门了,我去罢。” 景昭心心念念全是他的好评券,他不亲自去,怎么让大家说出那句“好吃”,怎么换他的好评券呀。 “忙了一天了,我同你们出去走走,透透风。”景昭连连摆手。 阿宁没再阻拦,却一路上都紧跟景昭身边。 景昭一直没出门,这会儿走在路上,才察觉此处的荒凉远超出他的想象,满目疮痍。这灾荒,竟已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了么! 景昭轻声问阿宁:“除了山丹,就没有别人来吃饭了吗?” 阿宁摇了下头。 “不好吗?替你省粮了。” 阿宁不懂他心中的痛,当然不好啦!少一个人,就少一张好评券。他一个人要攒五百张好评券,谁懂他的痛! 到了那间房子,山丹和阿宁表明身份后,里面的人小心翼翼开了门。 转瞬间,吵闹嘈杂的声音传来。 这么多人!景昭粗略一数,67个人! 他们把食物分了之后,吸溜吸溜的声音和赞不绝口的“好吃”不断传来。 不多会儿,众人吃完饭后。 山丹对他们道:“乡亲们,这二位就是救了大家性命的顾先生和宁先生,咱们给恩公磕头,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山丹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纷纷下跪,齐声:“多谢顾先生救命之恩,多谢宁先生救命之恩。” 又来一次! 景昭可承受不起这样的大礼。再者说,他给他们做饭也算是各取所需,他们吃上饭,他拿到了好评券。 “诸位不必客气,景昭担不起诸位大礼,请快快起来吧。” 他和阿宁连忙让众人起身。景昭一面扶山丹,眸光一转,忽然想到什么,“大家觉得我做的饭好吃吗?” “顾大师必然是天下第一神厨,今日之饭菜是老朽生平吃过最美味的一顿。”山丹道。 【叮!好评券+1】 众人也纷纷赞叹连说:“好吃。” 系统提示音一声接着一声,瞬间他的好评券从个位数变成了十位数。景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的时刻。 不止是因为收获了好评券,还有众人真心实意的一句“好吃”。身为厨子最大的幸福莫过于食客脸上的一个笑容,一句赞赏。 景昭陷在这一刻的幸福之中,丝毫没注意到门口墙角下一个黑影飞快跑过。 山丹坐下后才说到,他们是从三山永安一路逃难到了泉郡安溪。三山遭遇的蝗灾比泉郡早了几日,蝗虫把所有粮食都吃空了。 山丹是闽沙一族的族长,眼瞧着族人都要饿死了,他实在没有办法,才终于下定决心带着大家背井离乡,一路逃荒到泉郡。 这一路他们走的极为艰难,全是难民,还有疫病。他们出发的时候约莫有二百号人,可到现在只剩下了六十几个人。一路上病的病死,饿的饿死。如果不是遇上了景昭,只怕不消多日,他们这一族就要灭族了。 景昭听见人群中几声咳嗽声,微微蹙眉:“你们中还有得了疫病的?” 山丹面色为难,迟疑了半响才点头,“是……” 景昭知道这疫病的厉害,传染力极强!若是不将得病的人和正常人隔离开,恐怕这一屋子的人都保不住! 景昭表情严肃:“得病的人站起来。” 人群中窸窸窣窣站起来几个人,大多是老人和小孩,一共15人。这些患了疫病的人,脸色蜡黄,脸颊发红,眼底青黑,一直咳嗽不断,伴着急喘。和之前原主的症状一模一样! 景昭深感不妙,但为了不让大家恐慌,他尽量温和的说道:“这病是会传染的,若要保证其他人不被传染,必须将得病的人隔离开。” 众人惊吓,有一人道:“隔离……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得病的人和没有得病的人分开,如若不然,没有得病的人也会被得病的感染,等到所有人都得了疫病,便无可奈何了。” “可这病本就是没得救的,便是分开了又有什么用,天神降罪到闽越,一天不消减了罪孽,所有人到最后都会死,都必然会死。” 神明在这些人观念里面根深蒂固,可这世间根本就没有神。 所谓神,从来只是统治者愚化百姓,加固统治的工具。 可他们不懂,景昭也不可能把这样的观念从他们脑海中拔除出去。他甚至不能解释,不能说出任何违背神论的言辞。 否则不管是统治者,还是被愚弄的百姓,都会将他视为不敬神的妖魔,下一个要被送去生祭的人就该是他了。 景昭轻咳一声:“我是想说……” 第10章 婆婆,好吃吗? “就听恩公说的,把生病的人送到隔壁的空房去,你们几个轮流过去照顾他们。”山丹突然开口打断了景昭后面的话,他点了几个人说道。 “族长……”众人一脸为难。 山丹道:“我既将大家从永安带出来,咱们背井离乡图的是啥,不过就是活下去罢。请大家今日信我一句,我这个做族长的一定会让大家都好好的。” 众人不再言语,能看得出来他们很听山丹的话,否则也不会跟着他奔波百里,从三山一直走到泉郡。 生病的几人默默动身,他们身边的亲友搀扶着,把他们送到了隔壁的房间。 山丹却忽然拉着顾景昭走到一边。 角落里一个面色乌青的人躺着。 “这是?” 山丹道:“他叫阿福,是这方圆百里唯一的医者,医术高明。” 景昭听罢觉得有些奇怪,这地方的人都信奉大巫,医生这种生物的存在明显就是和大巫不对付,不拿去放大鼎里文火炖了,还能让他活到现在,简直奇迹! 他不言语,等着山丹后面的解释。 山丹道:“某知道,若要让这疫病就得到根治,非得阿福大夫不可。便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从永安带出。” 景昭看他脸色乌黑,问道:“那他这是怎么了?” “他被大虫咬了。”旁边一个小童扒了他的鞋子,左脚小指上两个黑洞,整个脚掌乌黑一片。 景昭嘴角抽搐了两下,大虫就是蛇,这大夫连蛇毒都解不了,他能制药解救疫病?!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旁边几人连忙道: “阿福大夫千金圣手,吃了他开的药,我家三年抱了两个大胖孙子。” “我瘸了二十年,阿福大夫开了一副药,我吃完就好了。你看我现在走路都不瘸了。” “还有我,所有医生都说我活不过十八岁,但阿福医生给我诊了一次脉后,您瞧我今年都二十了!” 在场众人大病小痛都找过这位阿福大夫,经他之手,大家都康复了。 景昭揣摩着,宁可放过,不能错杀!这若当真是个神医,说不定这场疫病的转机就是他了! 景昭心中暗暗召唤:系统系统! 【叮,亲爱的宿主请问找我有何贵干呀?】 景昭:给我个解蛇毒的血清。 【……】 【我亲爱的宿主大人!我是美食系统!!美食系统里面怎么会有解毒血清这种东西呢!!!】 景昭:你不是金手指吗?身为金手指难道不应该有些非凡的功能吗?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个合格的金手指。 【可……术业有专攻,我只是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美食系统哇。】 景昭傲娇冷哼:要么给我血清,要不然我就回去继续躺板板。棺材板板好啊,又凉爽又舒服,独居一室大平层,依山傍水小别墅…… 【叮!系统提示,恭喜宿主获得解毒血清*1】 系统的声音打断了景昭的碎碎念。景昭眼睛一亮,背包里面果然出现了一支解毒血清! 【系统(哭哭):这是我找隔壁神医系统借的,宿主为了你,我……我清白没了啊啊啊呜呜呜呜。】 景昭安慰:没事没事啊,清白事小,但你救人了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优秀的系统! 景昭安慰了几句之后立刻从意识中出来。 他凝眸,盯着阿福看了片刻,认真的对山丹说道:“我有办法可以救他,你们将他送到我店中去罢。” 众人闻言瞬间围了过来。 “你……你说什么?”人群中一个男人脸色大变,“你能解大虫的毒?” 山丹也道:“恩人,这可是大虫。若非他是天选之人,大虫的毒可是解不掉的呀。” 闽越崇尚蛇文化,敬蛇奉蛇,少年在冠礼上还会在身上纹蛇的图腾。而且这年代物资匮乏,被蛇咬了基本就是没得解。景昭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遭到众人质疑。 景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坚定点头,“放心吧,我自有主张。” 他找了刚才送食物的两个男人把阿福抬回店中,又让山丹照顾好族人好好休息,他明日会再给他们送食物。 安顿好这一切后,景昭这才准备离开。 景昭往人群中看了一圈:“诶,阿宁呢?”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那臭小子。 清道:“我看到宁公子刚刚出门了,似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景昭顺着清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夕阳落下,红晕在天边打出美好的光影,把整条路都铺的红光耀眼,映得这里的苍凉越发疮痍。 “你带孩子先回去罢,我去找找他。”景昭对清道了一句,抬步往她手指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风呼啸着从破败空荡的房屋穿过,似是悲号。本该是硕果累累的秋收,可现在放眼望去,除了黄沙还是黄沙。 空荡的不见粟,不见人影的世界,仿佛闯入了一片鬼城。 景昭忽然停下脚步。 远远地,他看到两个人影,一个坐在茅草屋边上,一个蹲在门槛上。 蹲在门槛上的那人正是阿宁。少年仰着头看着天空,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面装着景昭看不懂的情绪。他瘦小的身躯上好像压了一座无形的大山,背负着某种沉重的东西让少年充满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 景昭兀的一瞬感觉心口被扎,他目光柔和下来,抬步走过去。 阿宁身边坐的是一个瘦干的小老太太,她手里捧着一碗饭,上面摆了几块蚝仔烙,分明就是景昭刚做的。 “婆婆,好吃吗?”顾·财迷·景昭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或许好评券的机会。 “好吃。”老妪点头,“你看到我儿子了吗?要天黑了,你让他早回家啊。” 她期期艾艾的目光刺入景昭眼中,景昭瞬间不敢与她对视,他迅速转头看向阿宁求助。 阿宁淡淡开口:“我也没看到她儿子。” 乱世当道,他儿子可能早就死了,可能被大巫抓去做苦力了。一个可能根本就回不来的人,这老妪却一直在等。 景昭心中五味杂陈。 第11章 顶级绿茶,在线泡茶 他抿了下嘴唇,撒了一个谎:“好,我看到他就让他立刻回家。您放心吧,他会回来的。” “好啊好啊。”老妪眼底的期盼有了希望,笑容从脸上绽出。 她吃了很少的食物,就不愿意再吃,说要留给儿子。景昭说等他儿子回来,他再给做也不行。 景昭有些无奈的看向阿宁。 “带回去吧,我明日再给她送来。”阿宁道。 两人陪着老妪坐了片刻,落日西斜。景昭忽然猛拍了脑门儿一下。 “差点忘了,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景昭一脸神秘兮兮,阿宁凝了他半刻,“什么?” “别问那么多,跟我走就是了。”景昭说着,伸手把他从地上扽起来,拉着他就往尚食记跑去。 却是刚一进门,就被清和两个孩子拦住。 “恩公,大事不好了。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人快不行了。”清着急的一方好看的眉眼全皱到了一起。 阿福! 景昭暗道:“不好!” 他和阿宁一前一后跑进了安置阿福的房间,那人浑身抽搐,嘴巴里面大口大口的呕出黑色的血来。 清紧张又害怕的跟在他们后面,“我刚本想给他擦擦脸,结果他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景昭温柔安抚了她几句,“别担心,这里交给我吧。”他让小虎先陪着清出去。 房间中只有顾景昭和阿宁两个人,他让阿宁摁住阿福,从背包拿出血清,扒开阿福的裤子,往他屁股上扎了一针,血清一点点注入他身体。 “这是何物?”阿宁见状不解问道。 景昭微微咬唇心中祈祷一定要有效果,一面回了阿宁的问题:“血清。” 阿宁越发不解了。“何为血清?” “血清就是……”景昭抬头对上阿宁纯粹迷茫的眸子,停了一瞬,他真是糊涂了!这玩意儿是能和他解释的吗?他们之间整整横跨两千年诶!两千年的代沟,那宽度至少得是马里亚纳大海沟! 景昭重新措辞,“嘛……就是猪血配上鸡蛋清,解毒上品!” 阿宁重重皱起眉头,为何他从未听过如此怪异的配方。 不多时,昏睡中的阿福迷迷糊糊发出了声音,他睁开眼睛:“啊啊啊!疼死爷了!” 阿福一个翻身坐起,抱住自己的脚。一张娃娃脸上瞬间出现痛苦的神色,他惨白的小脸忽然扭曲起来,“玩球蛋!” 这厮脱口而出的话和他这张娃娃脸极其的不般配,一口川音却又添了几分喜感。景昭看他第一感觉就是别扭,说不上来的别扭! 阿福一个翻身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刀呢?有刀莫得?给把刀我用用噻!” 这一动作吓煞旁边站着的两人,景昭忙把人拉住坐回床上,他和阿宁两个人合力才将人摁住。 “你别乱动,你要刀做什么?”景昭皱眉问。 阿福也阿福稍微镇静下来,目光在房间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面前两人身上,又转了一圈,神情完全冷了下来,也不着急去找刀了。 对视的瞬间,景昭注意到这人的瞳仁居然是浅灰色!这个颜色的瞳仁不是中国人的专属!他又仔细端看了一会儿,这张灰扑扑的娃娃脸上,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是有点高加索人的天赋在身上。 不过,高加索人的血脉,四川口音,结合他现在出现的闽越。这厮年纪不大,但挺能走啊。景昭如是想到。 阿福一把拉起景昭的手,瞬间改成一副哭脸,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哥哥是个苦命人啊……”他指着自己被蛇啄出两个洞的左脚的大脚趾,毒素浸染已经黑透了,“天不留我,如今就要去球了……” 景昭张嘴正欲解释,却不等他分说。 ——撕。 寒光从两人面前一闪而过,顾景昭和阿福同时看了过去,阿宁手起刀落,一截断指掉落在床边,他手中的青铜匕首一滴血滴落。 少年手中多了一块布已经覆在伤口上,鲜红的血不断从白布和他的指缝间渗出,他却神色清淡,语气清漠:“好了。” “啊!!!”紧随其后是阿福杀猪般的吼叫。 “卧槽!”景昭的祖安问候,异口同声。 景昭急的团团转,一面怪阿宁下手太快,一面想麒麟血竭、云南白药、白驼山壮骨粉…… 他脑袋里面冒出一连串的疗伤上品,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手慌脚乱想干点啥,却又不知所措。 阿宁一把摁住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景昭,“去弄点锅底灰来。”少年语气平稳冷淡,话说出口却带着不容置疑。 就在被他摁住的那一瞬,景昭浮躁的一颗心瞬间安宁下来。 他连忙照做,冲出房门,冲过一群围观群众,跑到厨房从灶台下面刨了一包锅灰又冲回卧房。 尽数的锅灰盖在伤口上,不多会儿,锅灰和血液凝结在一起,血,终于算是止住了。阿宁手握白布,手腕翻绕,做了几个动作,伤口被包扎起来。 阿福脸色惨白惨白的,不知是由于疼痛还是失血过多。他拱手对阿宁道:“多谢少侠。”可眼底却带着明显的恨意。 “无碍。” 阿宁一如既往面无表情。手中那把寒光泠泠的青铜匕首也已经收了起来。只有泛白的袖口上沾了几滴鲜红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景昭心情复杂的看向那截被蛇毒浸染,黑透了的断指。其实……血清已经解了蛇毒,这个指头本来是可以不用断的。 但阿宁这家伙……这手速……只能说这小子很有打野天赋,要是去打游戏,高低得是个国服第一韩信。 只是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为阿福忽然喜提一级残废这个事情,默哀三秒钟。 阿福恨恨的盯着阿宁,“少侠好俊的武功,这力道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吧,下手又快又准,少侠替在下去除了病灶,在下感激不尽啊。” 这话引得景昭注意,断指绝非切肉这般轻松,脚趾连着骨头,一刀切断,要么是有惊人的力量,要么是一件绝对趁手的锋利的兵器。 景昭忙低头看去,少年手中空荡荡,刚才瞥见的那柄青铜匕首已经不知所踪。景昭心中一凉,阿宁这小子到底是何来头? 第12章 能让我吃一口吗,就一口 他缓缓收回目光,却忍不住余光看他,不料,这一看,正好与少年撞了个四目相对。 少年眸光淡然如水,清澈的眼波中泛着一缕迷茫。 “怎么了?” 景昭慌乱的掩藏着自己的情绪,“你……你袖子上沾血了,你去洗洗吧。”他指了指阿宁的手袖。 少年没做声,但很听话的转身出门,顺便把门带上。 屋内,景昭倒了一碗清水给阿福,“你先喝点水,稍后我找些止疼的东西分你吃下。” 阿福浅灰色的眸子凝着他,“这位少侠是你徒弟吗?他功夫好俊啊。” “不是。”景昭回答。不知为何,他不喜欢这人的说话方式,似乎每一句都意有所指。 “多谢你救了我。”阿福又道。 “你应该谢的人是阿宁,是他替你清了蛇毒,我什么都没有做。” 阿福眸光一转,浅浅一笑,两边嘴角都有一个小梨涡,看起来人畜无害。“我就谢你。” “这是哪儿呀?” 景昭搬了根凳子坐在床边,将自己的身份介绍了一遍,又将他是如何同山丹他们一起来到自己店中的经历也说了一遍。 阿福听完道:“山丹族长是个好人。”他眼底又泛了泪花。 “不过……”阿福抬头,浅灰的眸子凝着顾景昭,“小老板,你知道的,我是大夫,大夫又怎么会中毒呢?” 这话说的很有深意,景昭蹙眉,“你什么意思?” 阿福忽然又笑了,“小老板你是好人,山丹族长也是好人。遇上你们,是我的幸运。” 他一面说着,解开系在身上的葫芦,将自己那截断指塞进去。 阿福又指了指自己已经被截断的脚缠了布的地方,“小老板,你这里有羊踯躅、茉莉花根、当归、菖蒲吗?” “这是什么?” “药材,止痛的药。” 景昭心想,他虽然没有,但是可以找系统要一些。但面上却装的有些为难,“我是开食馆的,一会儿我让人去医馆问问,但不一定能买到。” 阿福轻叹气,“多谢小老板,哪里就疼死我了呢。” 景昭:…… 景昭心想疼死你丫的! 但看他脸色惨白,又渗出一些汗水,好看的娃娃脸上多了难忍的痛苦,让人生出些许的心疼。想来这断指之痛十分难熬吧。景昭心中又有不忍。 “你先休息,我去让人给你买药。” 阿福轻轻点头:“小老板果然是个好人。” 景昭:…… 景昭出门之后没有着急离开,转身趴在门缝往里面看去。 只见阿福从怀中掏出一粒黑黢黢的小药丸,扔进嘴巴里面嚼了两下,咽下。 吃完药后,他抱着自己被截了大拇指的脚哼唧了半天,暗暗骂了一句:“龟儿砍脑壳的!” 景昭猜测他喂自己吃的应该是解蛇毒的药。就好像他说的,他是大夫,怎么会让自己中毒呢? 他原本给自己准备了解药,却不曾想遇上了阿宁,直接一刀给他来了个了断,难怪他刚才对阿宁一副仇人的样子。这会儿,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景昭心中恨恨道:活该! 景昭不会让他疼死,他回去就进了系统,把阿福说的那几样药材换出来,又换了一些山参、排骨、牛肉、羊肉,这类滋补的菜品,寻思着明天给楼上的病人煲汤。 收拾完食材,照顾阿福喝完止疼的汤药睡下,天色也暗了下来。 景昭回到厨房打开碗柜,柜子里面的疙瘩汤早就放凉,放囊了。 景昭一路小跑到阿宁房间门口,正欲敲门,动作却又顿住。 眼前忽然浮现出少年手持匕首,下刀稳狠准,那动作非寻常人能做到。 景昭抿唇,思量了片刻,决定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寻个时机将话问清楚。 他轻声敲了敲门:“你睡了吗?” 片刻,木门拉开,少年清瘦的身影被月光拉长,少年站在门里,逆光而站。粗麻布衣服的袖口,那几滴鲜艳的血已经洗掉了。 他淡淡的看着景昭:“怎了?” “饿了吗?” “哥给你做宵夜去!” 景昭说着拽着阿宁就往厨房去,灶火亮堂,照的厨房温暖又明亮。 阿宁一直在忙着招呼山丹等人,后来又帮顾景昭处理阿福的蛇毒,压根就没顾上吃饭。不过他从前的日子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少吃一顿饭,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咕咕—— 寂静的厨房中忽然发出的两声响,景昭听得一清二楚。他是真该死啊!光顾着好评券,怎么就把喊阿宁吃饭这等大事儿给忘了! 顾景昭心中愧疚,“稍等,马上就好!” 阿宁道:“你慢慢做,我不饿。”只是不知道为何,今日这肚子不争气,乱叫! 阿宁往旁边坐下,学着景昭的样子拿竹筒往灶火中吹气,不多会儿,灶火烧得红旺旺的,锅中煮的水立刻沸腾起来。 景昭把刚擀出来的宽面下入锅中,面条煮熟盛出来之后,他搅碎一个鸡蛋,切了一些瘦肉丝和豆苗,炝炒出浇头放在面上,一碗喷香拌面就做好了。 景昭又把之前给阿宁做的那碗疙瘩汤重新回炉热了热,他的食物少得可怜,实在不愿意浪费,虽然口感上差了一点,但胜在味道不错。 两个人在明暗交错的火光中,一人捧着一只大土陶碗,并排坐在门槛上,吸溜吸溜的扒拉起来。外头蝉鸣声声,屋内一片祥和。 片刻,阿宁满当当一大碗面条已经空了。 “你吃的是啥?”阿宁看了一眼景昭碗中的食物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样。 景昭随口一应:“糊糊。”他吸溜了一大口。 阿宁直勾勾的盯着他,“糊糊是什么?” 景昭动作一顿,这家伙看自己这眼神完全是馋上他碗里面的东西了。景昭把碗往阿宁面前一送,“你要尝尝吗?” 阿宁也不客气,接过碗呼噜噜两口就把景昭剩的半碗疙瘩汤喝下肚了。 “好吃的。”吃完后,他给出一个很高的评价。 “诶……”景昭瞪大眼睛,空了,这就空了!他还没吃饱呢!说好的只是尝尝,这怎么一口就给自己干空了! 第13章 你当真看到?没有骗我 可一对上阿宁那双清水般透彻干净的眸子,景昭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心中暗道:算了算了,孩子还在长身体的年纪,不吃饱怎么能行! 阿宁吃饱后,自觉承担起洗碗的工作,景昭从门槛挪到石磨边上坐下,阿宁打了水就在井边洗碗。 景昭叼着根草杆又琢磨起来,他还是不明白阿福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阿福说,他百毒不侵,不会被蛇咬。事实却是他的确被蛇咬了一口,差点死了,而且他身上既然揣着解毒的药,那为何被咬之后不自救呢? 景昭把阿福和自己的对话同阿宁说了一遍,阿宁静静听他讲完。 阿宁抬头,清澈的眸光中似乎有一缕忧愁若隐若现,他压低了声音:“顾黑庖,你知道祭品吗?” “你是说……” 阿宁在唇边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隔墙有耳。 两个人迅速收拾完厨房一起钻进了阿宁的房间。 景昭都快忘了这个时代还有人祭这种东西!古人笃信鬼神,为了满足天神的意志,便出现了祭礼。 最先,鼎的出现就是为了祭祀。商周时期的祭礼最频繁,规格也最大,历史记录最多的一次祭祀用了五百余人。战国之后,礼崩乐坏,这种大规模的祭祀也逐渐淡出视野。 但……偏偏,这里是百越! 秦始皇大一统的步伐还没有触碰到的百越之地! 闽越崇尚蛇文化,敬奉的神明是一个身后长着巨大的羽翅,下身蛇尾的家伙。 二十年前出现的那场瘟疫,最后是上祷于天,大兴祭祀最后才消除的。只怕这次疫病刚发生就已经有人想到了祭祀。 而这倒霉的阿福,就是被当成人祭的祭品,和猪羊这些祭品一起被丢进了全是毒蛇的蛇窝…… 一想到蛇,冰冷滑腻的触感瞬间占据景昭的脑海,他有些惧蛇,根本无法想象这种生物吐着蛇信子在自己皮肤上滑过的感觉。只是想想,手臂上就爬满了细小的战栗。 景昭甩了甩头,努力把脑袋里面浮现出来的蛇甩出去。 “阿福如果是祭品的话,山丹又为何救他?”景昭压低声音说道。 “说明他对他们是有用的,好比你,对他们来说也是有用的。不过……”他顿声。 景昭问道:“不过什么?” 阿宁眉间的愁思半点没有消减,他语气严肃冷淡:“如果他们拿到你储藏食物的钥匙的话。” 景昭心里一咯噔,冷汗爬满后背。 他和阿福都是外乡人,如果要祭祀一定是先杀他两!阿福没死,是因为山丹虽然愚昧,但没有完全愚昧,他还是相信救治疫病靠的是医学。 而他,相较于厨子的身份,他们应该更看重他有个储存了满满一屋子粮食的小仓库。 景昭忽然慌了,第一次觉得拥有那么多食物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怎么办?”他脱口问道。 阿宁浅浅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睡觉。” 睡…… 少年说完,倒头睡下,不出三秒,身边已经传来了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景昭睡不着啊! 他倒不怕贼偷,就怕贼杀人放火加明抢。 阿宁这番话彻底让小顾同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本来要问阿宁身世的问题也忘记了。 他蜷腿坐在床上,一面对着睡得安稳的阿宁,一面对着亮了两千年的月亮,长吁短叹了整宿。 * 安之平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面对母亲做的菜羹,他闻了闻就把碗推到一边。 “我要吃蚝仔烙!娘亲我要吃蚝仔烙!” 他一把推开桌子站起来,无赖的撒泼耍赖模样搞得女人不知所措。 她茫然问自家儿子:“之平,啥叫蚝仔烙?” 安之平哪里说得上来,他只是跟在路上,听到他们说吃的是蚝仔烙。他只是远远的就闻到了那股香味,说不出来的香甜诱人,引逗得馋虫在他肚子里面翻江倒海。 他躲在远处,看到那些人吃的满面油光,大口大口往嘴巴里面塞着那个金黄灿烂的食物,那滋味别提有多好,他暗暗吞了好多口水,可是越吞口水,越觉得嘴巴里面寡淡无味。 他本想偷溜进去偷上一口吃的,可没多一会儿就被那些人吃光光,什么都没有留下。 安之平灰溜溜回了家,席上只有两碗黑乎乎的看上去就不好吃的野菜羹。 他瞬间发起脾气和母亲闹了起来。 安之平一边嚎,一边哭:“我就是要吃蚝仔烙,你不给我做,我就饿死自己好了,反正你也不在乎我。” “做啥呢?!”一道严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安丰神色阴沉的站在门口。 安之平往门口瞥了一眼,立刻被吓得眼泪也咽了回去,一骨碌从地板上爬起来就往自家母亲身后躲。 他谁都不怕,就怕他爹! 安丰怒道:“这外面都已经乱了,你成天就知道在家里面闹,胡咧咧的,没个正型!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种!” 他狠狠指着安之平怒骂了一句。 女人生怕他生气起来打安之平,忙把自家崽子往身后藏了藏。 “先吃饭吧。”她招呼着安丰坐下。 “今天去哪了?”安丰目光一眼瞥到躲在后面的安之平。 他被吓得一抖,老老实实回答道:“爹,尚食记的那个顾假嘴收留了好多人,还给他们做了好多吃食。他做那玩意儿叫蚝仔烙,可香了……” “尚食记?”安丰瞬间变了脸色,“安之平你皮又痒了!谁教你说瞎话的!” 天下谁人不知尚食记是家黑店。 顾景昭是个假嘴,他做的东西绝不可能和好吃两个字搭边。 灾荒之年,家家户户都没有粮食,他一个连地都没有的外来客,他做吃食?拿树皮还是用草根? 安之平冤枉,“爹,我真没有胡说!”他三指指天一副严肃发誓的样子,“我要是胡说八道,就让我被大虫吃了!” 这话着实吓了他老娘一跳,“之平快呸呸呸吐掉,这话也是能说的?!当心天神降罪!” 女人又忙取了三炷香在院子里面拜过四方神,泼洒了一些菜羹出去,方才转回来。又叮嘱了一遍:“这种话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说了啊!” 安之平气鼓鼓的瞪着眼睛,浑然是个倔脾气不肯认错。 安丰仔细想了想,平心静气问道:“你当真看到?没有骗我?” 第14章 若是要粮,抱歉没有 “我就是看到了,我说的都是真话!” 安丰垂下眸转了一圈:“你随我去宗祠。” 说罢带着安之平就出了门。 宗祠中,下溪辈分高、有权威有地位的人都被叫来了。 安丰让安之平在家同自己说过的话,与他们又说了一遍。 安之平说完之后,众人沉默了半响。 “咋可能是香味呢?谁不知道顾景昭是个假嘴。他做的东西能吃吗?” 安之平义正言辞:“就是香味,可香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一老头捋着胡须道:“不管他顾景昭做得好不好吃,尚食记中藏了很多食物,这铁定不能有假。” “如今这情况,家家户户都没了粮食,偏偏他尚食记还有粮,大家就说该不该让他把食物拿出来给大家分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同意点头。 “必须拿!想当初他们顾家逃难至此,差点饿死,如果不是咱们出手相救,哪有他顾景昭的今天。” “你们还不知道吧,顾景昭那馆子里面收留了一批外乡人。” “咱自己都吃不饱,他居然还有余粮收留外乡人?!”立刻就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应上。 “那些人身上会不会带病啊,他万一把一整个寨子都害了……” “不行!必须去找他,让他把粮食交出来!” 众口纷纭,讨伐之声越来越大,安巡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他重重叩了叩桌面,示意众人安静。 “那就按你们说的,去尚食记看看。”安丰道。 他让两个年轻力壮的伙子拿来火把。 “走走走,一起去尚食记!” 一众十余人浩浩荡荡的往尚食记走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众人走过之处,犬吠声一片。 安丰一面走,心中有了想法。 若是那尚食记中果然有食物,那顾景昭又是个不讲道理的人的话,他就带几个人把顾景昭捆了,砸了他的店,把粮食分了。 一行人走到尚食记门口,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鸡蛋夹杂着生蚝的香味就飘了出来,有人眼尖,“你们看!” 门口一只放垃圾的木桶里面漂浮着一些菜叶和吃剩的残羹。 安丰隐隐看到了鸡蛋的影子,他吞下一口口水,面容瞬间变得狰狞。 这年代所有的鸡蛋都是留着孵小鸡仔的,便是他这个乡长家,他从小到大也就见家里人做过一次鸡蛋。 那还是祖母当年生第四个儿子的时候,总生不下来,力气都用干了,眼瞧着就要母子都保不住的时候。 太祖母一狠心,拿出了一个鸡蛋煮了一碗面,祖母吃下之后,攒足了力气才把孩子生下来。 他那会儿还是小孩子,远远的看着那鸡蛋居然是金黄的颜色,煮出来的面条那香味,简直从寨子头飘到了寨子尾。 可这顾假嘴竟然连连鸡蛋都这般作践!莫非他当真得了粮食? “敲门。”安丰冷冷道。 几个青年立刻照办。 ——砰砰。 重重两下砸在了门板上。 屋内,清最快清醒过来。 “好像有人……”清脸上出现恐慌,抿着唇,小心翼翼的往门边靠了靠。 刹那,她与双目冒着凶光的安丰对视了一眼。被吓得立刻捂住了嘴巴,心脏差点冒到了嗓子眼。 清咬紧了下唇才抑制住没有发出声音。她按下心神想了想,对怀中的小虎道:“我在此处守着,你快去后院找你顾大叔。” 小虎应声,飞快往后院跑去。 顾景昭是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被吓了一跳,回神过来。他一直没睡着,只是想事情想的太入神,连敲门的声音也没听到。 阿宁已经开门把小虎迎了进来,“顾大叔,门外有人,有好多好多人,举着火把,看上去不像是好人,你快去看看吧。”小家伙气喘吁吁。 “什么人啊?”顾景昭疑惑,他和阿宁一起回到正厅,小虎跑回到清的怀中。 顾景昭带着阿宁顺着门缝看了看。 安丰?他来做什么。 门外的安丰敲门敲的不耐烦,大吼道:“顾景昭,你别给我装死,再不开门我就踹了啊!” 顾景昭回头看了一眼紧张惊恐的清,安抚道:“没事没事,你先带孩子上楼,我出去看看。” 又拍了拍阿宁的肩膀:“你也回去睡觉吧,小问题,我解决。” 景昭自顾朝着阿宁比了一个“ok”的手势,也不管他看没看懂,开门走了出去。 看安丰的样子就知道来者不善。听阿宁说,这些人白天知道尚食记可以免费吃饭,就已经打了想要来抢粮食的主意。 如今看到这副虎视眈眈的模样,只怕印证了阿宁的话! 更况且,他收留的山丹一行人中还有人患了疫病,若是叫安丰知道,必定借机生事。还不知要闹出什么样的乱子。 如今,必要镇住他们,让他们短时间内不敢来捣乱才是。 开门前,景昭深吸了两口气,定住心神。 安丰见里面还是没有反应,越发生气:“顾景昭!你开门!我真踹了啊,我……” “踹坏了原价赔偿。”景昭一拉门,开门的人差点直接跌进了店中。那人连忙后退,景昭斜斜懒懒的靠在门框。 “您几位大半夜的不睡觉,来吃夜宵?” 众人转头,目光顺着说话的方向看去,景昭一脸笑意,悠然散漫的语调,一双桃花眸望着面前几人打量了一圈。 “哎呀,乡长您怎也亲自来了,您老要吃宵夜直接说一声,我做好给您亲自送过去,哪能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安丰一开口就带着身为乡长的严厉:“景昭,如今天下蝗灾大旱,寨子也闹了饥荒,你若还有粮食,便拿出一些分予大家,也好让大家免于饥饿。” 说罢,又温和慈爱的拍了拍景昭的肩膀,“咱们都是一个寨子的,都是一家人,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夜半三更跑来人家里面要粮? 不是借,不是求,上来就是“要”,这脸盘子大的够装下一头猪了! 安丰既然拿乡长的架子来压他,景昭也不好明着发火。他仍维持着那番笑:“乡长,我这是食馆,不是救济仓。我的粮食不是偷的,不是抢的,是我自己攒的。若是来吃饭,我随时欢迎,若是要粮,抱歉没有。” 第15章 对付恶心的人,就用恶心的办法 他边说着打了个哈欠:“天色这么晚了,都各自回家洗洗睡吧,我就不叫你们进去坐了哈。” 安丰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起来。 他印象中顾景昭就是个听话的孩子,胆小、惧生。虽然交道打得不多,但每次见面都对他恭敬有加,和他说话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完全不像今天这样! 安丰刚才就打定了主意,若是这顾假嘴敬酒不吃,他便要直接动手了! 但还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景昭,你告诉伯伯,你们家是不是还有余粮?” 顾景昭脸色暗了,他嘴角勾了一抹嘲弄。这是要不到,准备开始明抢了么? 景昭凉声: “那……请问乡长,您家可还有余粮?” 他一步步走到众人之间,冰凉的目光环视了一圈:“请问您各位,你们家中可还有余粮?” “按照乡长的意思,有余粮的人家都应该把粮食拿出来,给大家平分了。这为民服务的好事儿,也不能光我一人占便宜不是?” 景昭语气极冷,眸子带着寒意,众人只觉得刺骨的冷意传来。 安丰与顾景昭对视的那几秒,觉得这目光极熟悉,白天在顾景昭捡回来的那个混小子脸上他也见过同样的表情! 顾景昭这个软骨头,忽然硬气起来了? 安丰眉头蹙紧,颇有乡长的威严,威胁道:“景昭!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又不是外人,大家都是一个寨子的,现在是困难时期,让你帮帮大家,你就这么不情愿?” 安丰身边一个同样年长的人也站了出来,“顾景昭,你家从前落难逃荒到寨子的时候,是我们不嫌弃收留了你们家。做人啊,要懂得知恩图报!莫要做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一众人起哄道:“如果没有我们,你还想开这食馆?怕是早就饿死街头了!” “不是我们捧场的话,你这馆子早倒闭了!现在让你拿点粮食出来,像是要你命一样!” 景昭觉得好笑。 原主一家到这里开食馆,虽是逃荒,却不缺银两。这店、这地基都是花了钱买下来的,开店之后,原主父亲每年开仓放粮救济荒民,在整个下溪也算是十足的善人! 可因为原主是假嘴,这些人再没有踏进尚食记半步。若是真对他们一家好的话,怎会原主病了三天,在床上嚎了三天,到死,也没人来问过一句。 就这,还有脸说对原主一家百般照顾? 景昭生生给气笑了。 安丰等人看得一愣,刚开口的那老头生气道:“我们在同你讲道理,你笑什么?” 景昭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抱着手不急不缓开口:“我知道父老乡亲对我们家的照顾,大家既然这么热情,那明天开店我一定多多做些好吃的招待大家,大家带好银钱,我尚食记开门恭候。”我一定翻倍涨价,吃穷你们几个王八蛋! “你!” 那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 顾景昭根本就不接他们的话,但凡他只要和他们对骂上一句,他们都能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他,可这小子…… 安丰一看顾景昭这软硬不吃的架势,怒火已经顶到头了!他顾不得乡长的脸面。对待顾景昭这号人,如同粪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就只能来硬的。 安丰暗下给自己身边的几个人使了一记眼色。 几个壮年上来一把摁住顾景昭。 安丰冷声命令:“你们几个给我看住他!” 说罢,带着人就闯了进去。 果然是强盗土匪! 景昭心中暗骂,要是被他们找到自己在后院储物间藏得菜品那就遭了!他本就没有足够的好评券,要是被他们抢走一些菜,他没了粮食,做不出饭菜,换不来好评券,整一个就是恶性循环! 他会被困死在这里的! “不准进!”景昭大吼,紧随也要进屋,却被几个壮汉死死扼住。 他娘的!这具身体就是个病鸡,瘦弱的别人一只手就能提起来。 安丰横着火把往房间中一转,却见整个大厅空空如也。 安丰扫了一圈,目光锁定在一帘之隔的后院。他大步往后院走去,几个人紧跟在他后面,最后两人压着顾景昭也一起进了后院。 安丰搜遍厨房,又一脚踹开景昭存放粮食的仓库,只找到几块肉和一点蔬菜,连一个鸡蛋的影子都没见着。 他烦躁的在院子里面转了一圈。是他提议来搜这院子的,是他说尚食记有食物的,若是啥都没找到,他的脸还往哪里搁,以后他说话谁还会听。 安丰将目光锁定在最后一扇关着的门。便只剩这里了! 景昭眉心一跳,他余光扫到门后一个黑影。 阿宁!! 少年挺直的腰背站在门后,他手中的匕首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泠泠冷光。 顾景昭只想赶走他们,他从来没想过……若是跨出这一步,性质就变了。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阿宁。 这门,不能开! 安丰已经到了门边,正准备踹门。 景昭努力压制着,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忘记告诉各位,鄙人不幸两日前感染了疫病。丰叔,你开的这个房间正是鄙人的卧房。” 安丰闻言瞬间从放门往后连续退了好几步,同时还有拉着景昭的两人也跳出好远。 景昭解了束缚,悠悠然抱着手靠在石磨边,一脸淡然的看着在场众人。 安丰心有余悸:“顾景昭,你,你胡说的吧?” 景昭耸肩,转身进厨房拿了只土陶碗,倒了半碗水,又往里面吐了口口水,“你喝一口,很快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了。” 安丰吓得往后连步退去,脸都吓白了。 景昭又将碗转向其他几人,“您几位要试试吗?” 众人连忙摇头往外跑。这疫病有多厉害,他们不会不知道,染了这病的都逃不过一个死字,疼到最后,浑身化脓溃烂,那死状怎一个惨字了得。 景昭目送众人跑远,靠在门口贱兮兮喊道:“尚食记欢迎大家再来啊。” 早知道这招效果这么好,他刚才就该往他们身上,一人吐一口口水。 对付恶心的人,就该用恶心的办法。 第16章 顶级绿茶,在线报仇 他把前后门一关,匆匆把水碗往石磨上一放,急忙跑去敲自己房间的门。 片刻,门打开。 少年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忻长。 他双眸平静如水,一如往常那般看着他。 景昭看到他手中,空空如也,并没有他刚才看到的那泛着冷意的匕首。 景昭闭了下眼睛就当自己看错了。 “你没事儿吧?”景昭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我开了你的小金库,把你的存货从仓库搬到了这里。”阿宁平静叙述,撤步让出一条路给景昭看清楚。 景昭失笑,难为他这危急时刻还能想出狡兔三窟的招数。 “还好你聪明,不然我这波损失就大了去了。” 听到景昭的夸奖少年暗下很浅很浅的弯了一下嘴角,这动作很轻,没叫景昭发现。 两个人哼哧哼哧又把粮食搬回到仓库,现在玩的就是一个: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安丰搜查过他的仓库什么都没有搜到,必然不会想到他们先把东西转移走,现在又给转移了回来。 阿宁刚一个人搬出来,现在虽然两个人,但少年脸色还是冒出了许多汗水,他坐在门槛上,左手暗暗用力捂着腹部。 景昭一眼看出异样,阿宁的脸色实在太过惨白。 “你怎么了?!” “无碍。”阿宁拍开他的手,“我去睡觉了。” 他说着起身欲走,却是摇摇晃晃走出没两步就直接栽倒在地上。 “阿宁!!”景昭慌忙上前一把将人搂在怀中,他摸到一手温热的液体,拿起手掌一看,竟是血! 景昭立刻解开他的衣袍,少年腹部一条两指宽,一尺长的伤口出现在眼前。那伤口被一些布条凌乱的缠住,血一直往外渗。伤口边上隐隐出现发脓的迹象。 景昭眉间紧蹙,这小王八蛋,这么重的伤也不告诉他!他一把将人抱起,踹开阿福房间的门。 “快给我起来!” 阿福早在安丰他们来闹事的时候就醒了,不过一直没做声。现在被景昭忽然踹门而入,吓了一跳。 景昭小心翼翼把阿宁放在床上,原本就在床上的阿福被挤到了一个角落里。 “做啥子嘛,天都还没有亮。” 景昭道:“阿宁受伤了,你快帮他看看。” 阿福一脸不情愿,就是这小子白天害他丢了一个脚指头。现在晕倒在这里,就是现世报! 他还帮他治病?做什么春秋大梦! 阿福装作一副认真的样子,先看了看他的伤口,故意重重戳了两下,又探了探脉象。叹了口气,幽幽道:“活不成了,挖个坑埋了吧。” 景昭脸色瞬间垮了下来,阴沉的黑压压的目光看着他。他的气场也很强,虽然不如阿宁,但对付阿福已经绰绰有余。 “你治还是不治?”这表面看上去是一个问句。实际上,如果阿福的回答是否定,景昭保证他一定会按照阿福所说在后山挖个坑,不过被埋的人一定是阿福。 阿福缩了缩脖子,“这个嘛……”他犹犹豫豫。 治,肯定是不想治的!但老话怎么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阿福再一次搭上他的脉搏,认真探了片刻,“笔、墨。” 景昭立刻搬了一张小方桌放在他面前,又将笔墨送到他手中,阿福抬笔就在桌子上写下几个药名。 “刀。”他又道。 景昭在阿宁身上摸索了片刻,在他后腰摸到了那把匕首递给阿福。 阿福看到这匕首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这罪魁祸首,害他变成了残缺!! 阿福一刀往伤口划下,一点余力也没留,狠得不行。 昏迷中的阿宁轻声叮咛了一声,少年眉头蹙起,汗水大颗落下。 景昭忙取了块帕子替他擦汗,边说了阿福一句:“你轻点。” 阿福百忙中抬眸看他一眼:“轻不了,腐肉不除,他就得死。” 阿福忙活了一阵子,从他随身的葫芦里面摸出一颗药丸,在手中捏碎成粉末,撒到了伤口上。 阿福心中暗想,但凡他现在有盐,一定往这小王八蛋伤口撒上一把! 他这药效果奇佳,药粉撒到伤口上,血立刻就止住了。他又道:“布。” 景昭又取了一条干净的白布来。 阿福将伤口缠好,随意拿了些碎布擦了擦手。“药,一日三次服用,伤口每日清洁一次,每天都要换新布。五日内,必然大好。” 景昭心中暗道,什么灵丹妙药?这么深的伤口,五天能好,那不是见鬼了?!这厮果然就只有些胡说八道在身上。 面上还是笑嘻嘻的应答下来,“辛苦阿福大夫了。” 景昭看了一遍桌上的药方暗暗记下,拿抹布擦了桌子后,他背起阿宁,“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走了。” 阿福眼睛一转,娃娃脸上一抹腹黑划过。 “小老板。”他叫住景昭。 “你可知你这位小伙计是怎么受伤的?” 景昭愣了一瞬,转过身去:“你想说什么?” “他腹部的伤口宽两指,深一指,长度六寸有余。这样的伤口只有双钺能劈出来。据我所知,这双钺可都是军队之中,兵士的武器。” 阿福说着抬起头看了一眼,见景昭默声,他继续道: “他虎口有老茧,手心和指腹也有茧子,中指和小指茧子很厚,说明他不仅拿兵器,还拿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用的兵器是剑。” “小老板,这军队中能提剑握笔的人可不多啊。”他笑眯眯的盯着景昭。 这一脸的狐狸样只差把“我就是来拆散这个家的”几个字写脸上了。 景昭凝了他片刻。阿宁是什么样的身份,等他醒了,若他愿意自然会告诉自己。 但阿福这一副仿佛吃透看穿,看戏的心态来说这些话就是让他感到不爽! 景昭淡淡道:“阿福大夫这般观察细致入微的人也很少见呐。” 话音落下,景昭冷哼一声,转身出了门。 身后,阿福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来。 翌日。 天刚微亮,景昭一出门就看到清在他门前一直徘徊踱步,似是要找他,但又担心着,不敢敲门。 “怎了?”景昭打着哈欠问道。 昨晚背着阿宁回屋,他就发起烧来,高烧一直不退,景昭给他煮了药,又加了一些止痛的药材,喂他服下。照顾了一宿,阿宁刚刚退烧。 景昭也正准备洗把脸休息片刻。可不想碰上了清。 “恩公……我母亲好像也得了疫病……”她一脸痛苦,说着忍不住泪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第17章 不必,这不有现成的吗 顾景昭脸色一变,“带我去看看。” 清带着景昭上了楼。 席子上的女人脸色发黑,地上有些吐出来的秽物,她一直轻声哼哼,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这疫病来势凶猛,传染性极高,说不定还有潜伏期。 他现在没办法确定清的母亲是之前就感染上了疫病,还是因为清昨日接触了山丹生病的族人,把疫病带回来感染了她母亲。 如果是前者……景昭想想心下发虚,原主得过这病,机缘巧合,他的穿越让这副身体活了下来,却也很难讲自己会不会二次感染。 如今既已躲不过,便无论如何都只能找出一张治疗疫病的方子!不仅是救人,也是救己。 景昭赌这一次,把宝压在了阿福的身上。 他凝眸,定下心神:“清,这疫病是有传染性的,我不能让你母亲在店中再住下去,否则不仅是你,还有两个孩子,还有后院的阿宁和阿福,都有被感染的风险。” 景昭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觉得可以把你母亲送去与山丹生病的族人同住。集中在一起隔离,一起治疗。” “不要。” 景昭刚说完,清开口否决。女人一双杏眸哭的红肿,“恩公,我母亲年事已高,如有又得了这病,不能没有人照顾。” 景昭蹙眉:“若被感染,你一双幼子又该如何?” 清也犯了难,两个幼子离不开母亲的照料,身为子女,她不能不管自己母亲的死活。 老妇忽然拍了拍清的手,她不知何时从昏睡中醒来的,或许已经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她声音很轻,凑在清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清面色一变,眼泪连成线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老妇却解脱的轻轻拍了拍清的手。 景昭看得出来,生为母亲,她必然是在劝说清放弃自己。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世间不会有人无条件的为你付出乃至生命在内的所有,除非这个人是母亲。 景昭心口一酸,有些不忍的背过身去。 这个决定,只能清自己去做的决定,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片刻,清抬起头看向顾景昭,眸光决绝:“恩公,让我也去吧,我来照顾生病的人。我丈夫和父亲也得过这病,在家时,就是我在照顾他们,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我这两幼子年纪还小,若我……不幸也染上了这病,请恩公怜惜我的两个孩子,帮我照顾他们。” 景昭心中五味杂陈,他目光来回在老妇人和两个孩子之间打转,可惜他不是清,他所有的更好的解决办法都无法适用于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庭。 他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都败在了清一家的情感上面。 景昭心疼的看着清身边两个可爱的孩子,这两孩子已经没了父亲,若是母亲和阿妈(外婆)也在这场疫病中去世,便成了这乱世的孤儿。 可是…… 景昭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这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阿福道:“我觉得可以,你带着你娘赶紧过去。” 景昭陡然转头看向阿福。这厮……他答应个屁啊。 “你没看我还在考虑吗?你就搁这儿乱出主意!”他把阿福拉到一边。 “我看出来了,小老板,你着急去拉屎。”阿福杵着一截枯木拐杖,似笑非笑的望着景昭。 “你……”顾景昭一口气上不来。 “我觉得她说的很合理。如果她出了事,你帮她照顾孩子。小老板,你都不消得结婚,就白得了一双儿女,多好的事呀。” “呵呵呵。”景昭冷笑,“好事?这样好的事给你要不要?” 阿福耸肩:“人家又没有给我托孤,我要啥子嘛。”他眸子一转,忽然笑道:“你说,这小寡妇会不会是喜欢你噻?” 景昭瞬间拳头硬了! 他目光转到阿福脚上,哼声轻笑:“看来我的止痛药效果很好嘛。” “多亏了小老板亲自给我熬药。”阿福浅浅一笑,嘴角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 景昭眯了下眼睛道:“你若好了,就替我去瞧瞧那些生病的人,都说你是方圆千里最好的大夫,治病救人的事儿,你推脱不了。” “小老板让我看的人,我自当效劳。只不过……你说错了一句话,治病救人,不是人事儿,是天命。” 他一边浅笑着,抓起一个小木雕的摆件在手中把玩。 这小王八蛋跟他耍心眼呢。 景昭眸子转了一圈,指了指席子上清的母亲,道:“这次疫病来势凶猛,很有可能传染性也极强,咱们与这生病的人在一个屋子里呆了那么长时间,难保不会感染上。” 景昭轻叩了两下桌子,“不过……也没办法,你刚也说了,命啊,由天,不由人。” 阿福往病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变得不好看。 他自己就是大夫,自然知道景昭的话绝非危言耸听。更况且,从三山到泉郡,他看到的是越来越多的人病倒,这病情一直在蔓延。 已经到了没有人能置身事外的地步。 所谓救人,不过救己罢了。 阿福收起玩笑,认真严肃的神情道:“就算我能配出药方,没有药材,也一样救不了人。” 半响,景昭抬头缓缓开口:“你只管配药方,其余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阿福将信将疑的盯着他:“我要的可不是茉莉花根、菖蒲这种普通药材,我要的药材一般的药店里面是买不到的。” 景昭暗下翻了一个大白眼,昨天买他这些“普通药材”就花了自己十张好评券,这药材要是不普通起来,自己那几张券哪经得起这么花费! 面上却淡然优雅,“你先出药方。” 景昭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又道:“过会儿我将早饭做好,你们带上食物一并去找山丹,你便留在那边替他们诊治。” “不必,这不有个现成的吗。”他扬眉指向清的母亲,坐下后便开始替她搭脉。一面又向清询问老妇的近况。 景昭看这里没有他能插手的地方,便先下楼去准备早饭了。 第18章 好评券难赚,人难救 这些人都太过虚弱,不好好补补,根本挡不住疫病的侵袭。 景昭用釜炖了他那块上好的牛腱子,加了当归和枸杞之后,汤飘出淡淡的中药味和枸杞的甜味。 他还是第一次用釜,这是一个没有足的釜,需要架在鬲之上配合使用。鬲有点像现代的炉子,事实上,现代有很多文玩家都会收藏瓷制的鬲式炉。 景昭烧了柴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沉重的青铜釜架上去,加水炖肉,一番操作,他已经大汗淋漓。 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但愿这青铜釜炖出来的牛肉味道不差,景昭祈祷。 而后,他把天山乌骨鸡清洗干净,准备下锅的时候,动作一顿。这玩意儿花了他15张好评券,贵得离谱。 系统言之凿凿告诉他,此物大补,尤其适合给受伤之人炖汤,景昭心念移动,既如此那还是留给阿宁吧。 思及此,他放回碗中,收进了橱柜。 景昭转而从仓库中拿了些面粉和鸡蛋出来。食材不多了,景昭考虑要不要去系统中再换一些。 景昭看着一张好评券就能换50斤大葱,他很想换,但又怕换出来放在仓库中被抢。 景昭:系统,能不能少量一点,这太多了,我做一次饭用不完。 【宿主,你前两天不是还嫌没有食材吗?】 景昭:…… 这不是昨晚上遭了劫匪,他这防火防盗的意识分分钟就提上去了嘛。 系统沉默了片刻:【系统当前不支持存储功能,感谢宿主本次反馈,已将您的需求反馈至系统管理局。感谢您的支持,我们会努力做得更好。】 景昭:? 反馈、感谢、努力就完了??他要的不是冠冕堂皇的官话,他要付出实际行动,阿喂! 饭还是要做的,景昭还剩下25张好评券,1张换了大葱,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面板上的花胶、海参、澳洲龙虾,又看了看右上角显示自己好评券的数量。 景昭吞了口口水,默默关了面板,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这些个顶尖食材都是自己的! 景昭烙了鸡蛋饼给大家做早饭,他让山丹带了几个壮汉过来接清和她母亲,顺便把早饭带过去。 分别的时候,小虎和小云舍不得母亲,抱着清哭了好一会儿。清好容易安抚了两个孩子,把他们送到顾景昭身边。 景昭叹了一口气,将一块方绢递给她:“你过去后,就用这个面巾蒙住口鼻,不过这也只能起一些防护,不能保证你一定不会被感染。” 清感激接过:“多谢恩公。” “相信阿福大夫一定能找到解救疫病的药,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着我。” 清重重点头,“我这双儿女就拜托恩公了。” 阿福冲景昭招了招手,面带微笑:“小老板,人家可是为了你,才去给他们看病的哦,人家根本不关心这疫病,人家只关心你。” 景昭瞬间跳开离他三米远。控制不住一身恶寒! “赶紧去吧你。” 景昭看着几人身影渐行渐远,清搀扶着母亲走在人群最后面。消瘦的一老一小,影子在地上拖出很长,落寞又显孤独。 走出一段路后,清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她目光从两个孩子身上转到景昭身上。就这一眼,景昭心下颤动,就算不为别的,为了这个心性坚毅的女人,他也要弄出一张能解救疫病的药方子。 蛋饼送到山丹一行人手中,立刻引来惊呼。鸡蛋在这个时代是妥妥的奢侈品,众人光是闻到香味就口水直流,吃上一口,松软喷香,忍不住给出了好评。 景昭回了一波血,他回系统看了一眼,多了50张好评券,总共有74张了。他心中有了一点安慰。 景昭又拿了两张蛋饼送给住在寨尾的那位老妪,陪她稍坐了片刻。景昭隐约听到海浪的声音。 他顺着安溪往海风来的方向一直走去。不觉走到了海边,一望无际的碧波汪洋,卷携着滚滚涛声和巨浪奔啸而来。美丽壮观的背后,是能吞噬一切的汹涌巨兽。 景昭站在一块高石上,看着这海面,咸腥的海风灌入鼻腔,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充斥着全身。 他来这里一天不到,却感觉像是呆了一辈子那么久,久得让他觉得前世好像一场梦。 他娘的司马迁,秦始皇四年就记了一句“天下疫”,搞得他也不知道这始皇帝四年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重大历史事件。 就算让他知道,他那英明神武的老祖宗现在在攻打哪个国家也好啊。他可以从军,立军功,做一个驰名天下的大将军。或者从商,发战争财。日后人家谈论起来,秦国富商三巨头:吕不韦、巴清、顾景昭。 可现在,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好评券难赚,人难救,还有一堆找麻烦的极品…… 极品。 景昭脑子里面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极品也是人,是人就是食客,做他的食客就是好评券! 为何不将他们化为己用呢? “顾景昭。” 身后一道声音打破了景昭的思路,阿宁不知何时追了出来。 “你就如此胆小怯懦,遇了事,便只想轻生这一条路吗?”阿宁脸色苍白,站在岸边,却满目怒火质问。 “你咋出来了?你伤这么重,不好好休息怎么行?” 景昭一面说着,正要从石头跳下去。 一阵凉意没过脚踝,景昭后知后觉自己站的那块石头已经被海水没过! 他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潮水是后来涨上来的! 卧槽! 他暗骂,来潮的时候,水涨不过须臾间,转瞬已经没过他的小腿。 霎时,便朝着阿宁淹过去。 他忙对阿宁喊道:“你快往后退,你站那地方危险!” 阿宁却恍若未闻,大步迈入海水。 景昭见状不由怒到,这小兔崽子太不让人省心! 他一面要顾及阿宁,一面小心翼翼从石头上爬下去。 一下水,才发觉这水深得吓人,已经漫过他的胸口,且有愈涨愈烈的趋势。 他一把抓住阿宁的手,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往岸边跑去。 景昭呛了几口水,好不容易挣脱海的桎梏,趴在岸边猛一阵咳嗽。他再往海中看去,刚才站的那块石头已经被淹没在汪洋之中不见踪影了。 第19章 为了天下太平,他死得其所 好险,多亏阿宁及时赶到。不然,他要真是被淹死可就太冤了。 阿宁拍了拍他的后背,替他顺过气来。“若实在困难,也不必难为自己。” 景昭一把拍开,怒吼道:“你有病啊!让你离远点,你还往水里面走,你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伤吗?!” 景昭吼完之后,觉得耳朵边都是嗡嗡的。他刚才是真的怕了,怕他们两个人都折在这滔天巨浪中。 少年承受着他的怒意,一声不吭站在他身后。 景昭看他这样子如同一只受了委屈,却仍不离不弃跟在主人身边摇尾巴的小狗似得。那满胸膛的怒火平息下来。 “坐过来,让我看看。”他板着脸,拍了拍身侧沙滩。 阿宁听话坐下。 景昭扯开他衣裳,缠着伤口的白布被浸湿了,好在伤口没有被撕裂,没有血渗出来。 “疼么?”景昭看着他问道。 阿宁很轻点了下头,“浸到了海水,有一点。” 景昭气噎。他都想骂他活该了!都告诉他不要过来,偏不听。海水这么高的盐度,碰到当然疼啦!不仅会疼,搞不好还会发炎! “我背你回去。”景昭冷着脸说道,他躬身直接把阿宁背到后背。 身后的少年滚烫的温度从后背传来,景昭忽然感觉不妙,抬手要去摸他的额头,少年却躲了一下。 “你干什么,顾景昭。” “别动!我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景昭探上他的额头,滚烫的触感传来。 他真是要被阿宁气死了!这不是白白照顾了昨天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才退烧的,这小子一下就害他的辛苦白费。 “顾景昭,我脑仁疼。” 少年声音虚弱,景昭翻了个白眼,疼死你算了!暗下却不由加快脚步,“你先别睡,马上就到家了。” “恩……”少年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低若蚊声。 顾景昭怕他再晕倒,便开始同他讲话。 “安丰那伙人儿昨晚儿在我这吃了亏,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信不信?” “恩。”听到少年回应,他才继续说。 “这人啊,一旦生了贪心就会不满足,人心若得不到满足,就会生出欲念;人的欲念太强,那就不能再称之为人,是兽;是可以被操纵利用的一头野兽。” 景昭一双狐狸眸子深了几分,“我要让他们奉我为神,敬我,惧我,为我所用。” “怎么用?” 景昭将自己刚才看海的时候产生的一些构想同他说了一遍。 阿宁很轻的笑了下,,“顾景昭,天神的名义,你也敢借?” “我不信神,不信巫,我只信我自己。天神的名义又如何,我想借便借。”景昭这番话越说越坚定,既是乱世,那他便不介意更乱一点,这泉郡的天下,他要了又如何! 话落,后背的人半天没有反应。 景昭担心他晕过去,轻晃了两下,“阿宁?” 半响,后背传来很轻很轻的声音:“好巧,我也不信。” 景昭闻言,轻笑出声,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一丝暖意。 恰此时,海边一轮红日从东方从海平面缓缓爬起,整片海域从远到近,极耀目的红到极绚烂的金,美的无与伦比。 * 宗祠。 油灯点了一宿。 “乡长,会不会是之平搞错了,这也没找到粮呀,这饥荒年代的,谁家能有那么多粮?” 安丰睨了他一眼:“你们没看见桶里面的鸡蛋?” “可咱不是去找了吗?找到了吗?” “找不到不代表没有,一定是被他藏起来了!”忽然一人拍桌而起,他坚定的相信安丰,相信尚食记一定有粮。 另一人又道:“他又不知道我们会去。怎么,难道他还能未卜先知?” 他身边的人斜了他一眼,“大巫在上面听着呢,你莫要乱说。”他一脸忧虑的指了指天,示意上有天神。 安丰转头看向这两人,“他倒是没有这神通,可你们别忘了,顾景昭身边还有他捡来的那小子。你们昨天谁看到那小子了吗?” “要我说,顾景昭就是出来拖住我们的,好让那小子有时间把粮食都转移走。” “乡长,您老人家拿个主意吧!” “咱自己饿一点,苦一点,撑一撑也就过去了,可是大巫的贡粮可咋办呀?” 此话一出,人人不再言语。送去做苦役的娃就没有回来过的。 这几年,大巫来寨子里面征走的苦役、劳役每年都有上百个,寨子里的青壮年都被叫走了,如今春种秋收便是家中女人都全用上了。 若是今年连苦役都征不够,那便要征童男童女做生祭了…… 堂中坐着的人全都垂下了脑袋。刚说话的这人,他家刚出生了一双龙凤胎,本来这件事就是偷摸藏着不敢让人晓得。 若是让大巫知晓他家生了一双儿女这大凶之兆,那必定逃不过献祭神灵。可那孩子实在可爱,见了他连声的喊着阿公,他如何舍得。 “我,我幺子也才八岁啊……”忽然,一人捂着面忍不住抽泣起来。若真到了生祭那一步,他们这些家中有小孩的,一个都逃不过。 安丰轻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担忧,安之平刚满七岁。大儿子被大巫征走,小儿子献祭神灵,那他这辈子活着还有啥意思。 他眼底哀愁,扫过堂中众人,整个下溪家家户户都与他家相同。 如今的困境只有粮食能解,只有弄到了粮食,大巫的贡粮才能交上,他们才不会饿死! 安丰叹气,定了定神,重重一拍桌。 “咱再去一次那尚食记,一定要顾景昭把粮食都交出来!” “上一次都没有要到粮,这次咋要呀?”人群中一人问道。 安丰狠了心,面露凶光:“他不是有帮手嘛,这次连他和他的帮手一起擒了!若是不交出粮食,便烧了他那尚食记!” 都是为了孩子,为了活下去。 再善良的人在这环境下,也会被逼成强盗土匪。 若是牺牲顾景昭一个,就能换来整个下溪的太平安宁,他便是死得其所! 堂中众人交换了一记眼神,都重重点头:“一切都听您的。” 第20章 大肠包葱,清新脆爽 安丰让众人准备好,明晚行动。 等人群都散去后,安之平磨磨蹭蹭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他一直躲在后面偷听。小胖墩弱弱看向自家老爹:“爹,你不会真带人去把尚食记烧了吧?” 安丰睨了安之平一眼,“大人的事情,小孩子莫要管。” “那顾假嘴也没杀人、没害人,为啥要他死。爹杀人要偿命的,你莫要杀他成不?”说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安丰见不得他哭,有些烦躁的蹙了蹙眉,“你回家去,这事情与你无关。” “我……”安之平不知道该咋说,他劝不住安丰,可他不想他爹犯事儿,犯了事就要被抓大牢里面,他就再也见不着安丰了。 安之平一路往家走,一路哭。都怪他,他不该说想吃蚝仔烙,不该让他爹知道顾假嘴有粮食,这样他爹就不会想要去杀人。 安之平心中又怕又慌,他不想爹杀人坐牢,可他也不知道该咋办,他一路哭着,竟不知不觉到了尚食记门口。 * 景昭回到店中,立刻煮了药汤喂阿宁喝下,又给他伤口做了清洁,换了干净的白布缠住。 “没我的准许,不准出门听到没?” 阿宁眼皮沉的抬不起来,景昭在他耳边说话仿佛一只老牛在旁边哞哞。他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景昭替他掖好被子,轻轻关了门出来。 却见山丹带着昨天的几个壮年往店中走来,景昭忙迎上去,“你们咋来了?” “恩公,是阿福大夫让我们来的。” 他道:“阿福大夫说这房子中霉气太重,这般下去大家都有感染疫病的风险,叫我们帮你把桌椅和布块、衣物、被罩都洗了。 我让我家那口子带着女人去河边洗被罩,我带他们几个来给你洗桌子。” “哦哦。”景昭应了一声。 看来这阿福也不全是一个庸医,还知道预防之道。 山丹边说着,就吩咐几个青年去搬桌椅,他们干起活来手脚麻利,景昭看得赏心悦目。他喜欢这种做事麻利爽快的人。 山丹杵着拐杖,同景昭站在一边,“多亏了恩公我们才能活下来,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您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千万别客气,直接吩咐,某和族人定当全力为之。” 景昭摆手笑道:“疫病乃是天灾,你我都无能为力。况且这病传染性极强,我救你族人,等同于是救我……”景昭顿了一瞬,“和我的朋友。”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面想:我还得谢谢你们,你们多吃点我做的饭,多帮我换好评券。他还等着五百张好评券延长生命呢! 景昭眸子一转,“说起来还真有一件事要请你的族人帮忙。” 山丹狐疑:“恩公谓之何事?” 景昭奸诈一笑,当然是他的“成神”大计,他凑到山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山丹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景昭想要干什么。 “恩公放心,此事某一定替你办好。” “对了。”山丹从怀中掏出一片竹板,“阿福大夫让我将此药方带给您。” 景昭接过来。托原主的福,景昭承袭的记忆让他不仅认得这上面的字,甚至还会写。 生地黄、石菖蒲、天山雪莲…… 景昭看到这儿的时候,忍不住一顿。 “天山雪莲?”好巧不巧,他之前在系统闲逛的时候看到过这货,一千张好评券一朵! “好小子!他当我是郡王富豪么?!” 山丹憋着笑,“阿福大夫说,此物清肺止咳,利咽消肿,是治疗疫病的尚品。” 景昭哼哼两声,当即提笔,一条竖线划去:“换连翘和金银花,也能有同样的效果!”他身为顶级的厨师,菜谱中很重要一样是食疗,为此他还专门去背了三个月的中医药大典。 景昭继续看到后面,“蜂王浆?太贵太贵……换蜂蜜吧,便宜实惠。” 他一顿操作,药方被改的面目全非,几样天价的药品都被换成了平替。 景昭把竹板还给山丹,“你带回去给他,告诉他,能治病的药才是好药。我不是大户,拿不出天山雪莲,更拿不出千年人参!一切目标以经济实惠为准,就这样!” 山丹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瞒您说,阿福大夫猜到了您会这么说,还让我送您两个字。” 景昭疑惑:“什么?” “抠搜。” 景昭:??!!! 谁都别拦他,他要去和阿福那小瘪犊子决一死战! - 傍晚,山丹带着几个壮年已经将他的桌椅全部洗净擦干,放回原位。 山丹告诉顾景昭,他白天要他帮的那个忙已经搞定了。 景昭大赞:“靠谱!”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今日的晚饭,景昭炖了牛肉,一进厨房,就闻到青铜釜中炖的牛肉发出绝顶的香味扑面而来。不愧是导热性极好的青铜器具,要不是因为重,铁锅根本不可能比它有市场。 景昭尝了一块,这牛肉炖煮的宣乎软烂,舌头一抿,肉就化开了,带着浓郁的奶香味,和淡淡的药材的香味! 炖煮的这么软耙的牛肉,生病的人也能吃。还有清,她照顾病人忙碌了一天,过会儿一定要让她也喝上一碗暖呼呼的牛肉汤。 小虎和小云两个小不点儿也跑了进来。帮他择菜、拿碗。 两个小家伙哒哒的迈着小短腿在厨房里面忙碌着的身影简直让人爱得不得了。景昭一开始做饭,两小只就围在他的灶台边。 左边一声:“哇!”右边一声:“好香啊!顾大叔好棒!” 夸得顾景昭心里面飘飘然的,呈出来的菜品第一口一定都进了两只小馋猫的嘴巴。 小虎一边嚼着嘴巴里面的东西,一边好奇:“这个菜好好吃,顾大叔这是什么菜呀?” “葱段烧大肠。” 景昭先前换了五十斤的大葱想要消耗完也得一段时间,他索性又换了一些大肠出来,或许是猪下水的缘故,大肠尤其便宜,只用了他3张好评券。 这个葱段烧大肠是现代最近流行的一个美食。把大葱从洗干净的大肠中间穿进去,烧烤或者卤制都可以,做好之后,外面的肠衣软糯弹牙,里面的葱段清新脆爽,十分好吃。 第21章 顾假嘴?顾先生! 就是因为这个菜火了之后,那不靠谱的某星级厨师才会想出“九转大肠刺身”这种离谱的做法,用的还是一段“保留了本味”的猪大肠。 就是那截大肠,要了景昭半条命;加之后来的盐浴小番茄催命符一下,景昭才彻底丢了性命。 现在想起前世那几道菜,他还是觉得恨之入骨!景昭又狠狠往锅里面的大肠戳了几下,算是泄愤。 几道菜做完,景昭累出了一身汗。 几个青年人把菜装了盒,准备带回去给自己族人。 山丹道谢,留了个人帮景昭打扫完卫生才走。 景昭又把给阿宁准备的天山乌骨鸡炖上,才坐在厨房门口的门槛上歇息片刻,他悠然的闭着眼睛,扇扇子打凉,这一顿忙活给他累趴了。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景昭眼睛睁了条缝,就看到小虎和小云两个小脑袋靠在一起,正小声嘀咕什么。 景昭看着他两好笑,他大手一捞,一手抱过一小只,“咋了?” 小虎看看小云,小云又看回小虎,两人互相推脱了半天。 终是小虎看着顾景昭开口,紧张的小手都扭在了一起:“顾叔,我能求你个事儿吗?” “说吧,啥事儿,尽管和顾叔说。” 小虎道:“叔,你还有吃的不?能给他们分一点吗?他们也好久没吃饭了……” 小虎的手往后门处一指,景昭瞬间看到几个小脑袋在后门处探头探脑,他刚一看过去,就全都没影了。 景昭失笑,想来全是这寨子的孩子。 大人们想的是怎么来他这里抢粮食,而孩子们却连偷看两眼都像是做贼。 景昭摇头,他和安丰的矛盾实在没必要牵连到孩子身上。他从来都是信奉“人之初,性本善”的。 没有天生的坏人,孩子是这世界上本质最纯洁的存在。 况且多一个食客对他来说就是多一张好评券,何乐而不为呢? 景昭拍拍小虎的脑袋:“去把他们都叫进来吧。” 景昭跟在他后面,外头的小孩围成一圈,齐整整的抬着头看着景昭,眼底纯洁又干净。 “跟我来吧,我给你们做吃的。” 孩子们跃跃欲试,但又带着恐惧不敢往前。生活在下溪的孩子就没有人不知道顾景昭是个假嘴,他做的东西能难吃死人。 小虎却笑呵呵的拉着他们:“快走吧,顾大叔做饭可好吃了!” 众人将信将疑,跟在小虎后面。 却见,墙角还有一个小胖子缩着,也不做声,也不跟小虎走。 景昭见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不饿吗?”他笑眯眯看着他。 “我……”安之平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原本是要回家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了尚食记门口。他在这店门口蹲了一下午,也没敢进去告诉顾景昭,他爹要放火烧店的事儿。 景昭看他胆小害羞,还以为是不好意思,他一把将他扽起来,“走走,我给你尝尝我的手艺,不是吹的,我做菜那可是一流的。” 安之平就这样被景昭一并领进了院子。 不多时,他的乌鸡汤煮好,景昭把剩下的谷粟分别盛了十碗,倒入鸡汤,每个碗中又放了两块鸡肉。 景昭分给他们,十个孩子就在他面前围坐成一圈,吃的呼呼作响。 景昭忽然很满足现状,晚霞清风、童真美食。他忽然想开个幼儿园,自己就是园长兼厨师长,每天带着一群孩子玩玩游戏,给孩子们做做饭,悠然自得,岂不美好。 小虎抱着手和他们炫耀说:“我早和你们说了吧,顾大叔是绝顶好的厨子,他做的饭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吃过他做饭的人没有一个敢说不好吃的!” 几个孩子连声点头,连连夸赞好吃。 景昭心满意足收下十张好评券。 他对孩子们道:“若是你们回去,你们爹娘问你们去哪里了,怎么回答?” 一个小孩开口:“去尚食记吃顾假嘴做的饭了。” “笨!”他声音刚落就被旁边一个高个子的赏了一记暴栗,“不能这么说,我们就说去溪边玩了,今天运气好,抓到鱼,在溪边烤鱼吃了。” 被敲的小子揉着脑袋,可怜巴巴道:“为啥不能说来尚食记呀?” “不能说就是不能说。”高个子站出来:“大家都听好了吗,要是谁说漏嘴,或者说了来尚食记,就是我们中的叛徒!” 几个小孩子茫然点头,应答说好。 显然,他是这群孩子的头目,他说话,其他人都很信服。 景昭也忍不住想夸一句,这孩子未来有出息! 他带头把吃空的碗还给顾景昭,然后带着其他九个人恭恭敬敬给顾景昭行了一礼,“谢谢顾先生送我们吃食,我们再也不说您是假嘴了,您做的饭很美味。” 他满眼真诚,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其他九个人也跟着照做。 这个礼反而搞得景昭有些不适应,他尴尬让他们起来。 “不用谢不用谢,你们要是喜欢我做的饭,明天还可以来吃。” 几个人都腼腆的笑了,他们觉得顾景昭和家里面的大人说的不一样。 他不是坏人,做的饭菜也不难吃,反而很善良,对他们都很友好。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弱弱探出头来,“顾先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恩?” “您真解了大虫的毒?”小姑娘弱弱开口,“我听我阿娘从河边浣衣回来就在说这事儿。” 景昭心下一喜,这是他让山丹帮他散播的消息,已经顺利传出去了! 山丹族人去河边浣衣,就同当地的妇女闲聊,说他解了蛇毒。这时代物质条件落后,蛇毒基本是无解的,中毒的人只能等死。 若有一两个侥幸没死的,也会被当成是天神眷顾。 景昭故意放出话去,让他们以为自己是那个能解蛇毒的人,虽不一定有多少人相信,但会在他们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景昭要的,就是这颗对未知既敬畏又恐惧的种子! 旁边立刻有人接过话头:“我娘也说了!” “还有我娘,她还跟我爹说了,不过我爹不信。” 第22章 天降红星,梁燕低飞 “我也是。我爹说是吹牛的,说顾假嘴连饭都做不熟,还解毒?就是天大的笑话。” 孩子们七嘴八舌把从自家大人那里听来的话,一股脑倒给景昭。 景昭听得一乐,看起来他想要的结果已经达到了。 “顾大叔,你真的会解大虫的毒吗?”人群中一个孩子的声音压过了其他人。 景昭看着他神秘一笑:“下次,我亲自表演给你们看。” 他眼睛发出闪闪亮光:“那就是会了!” “我再也不信我爹的话了,他说你是假嘴,但你做的菜那么好吃;他还说你解不了大虫毒,但你一定能解。顾大叔你好厉害啊!” 瞬间,景昭收获了一双双仰慕的眼光。他何德何能,有一天,竟会受到一群孩子的爱戴。 “咳咳,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景昭谦虚道,“你们去玩儿吧。” 孩子们和景昭一一作别后,才又跟着小虎和小云从后门溜了出去,那高个子走在最后,景昭正好叫住他。 “诶,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子回头:“安南淮。” “你名字很好听,明天再来罢,我明天还给你做饭。”景昭道。 安南淮又抱手行了一礼:“多谢顾先生。” 景昭摆手笑道:“别客气。” “顾老板。” 怯生生一道呼唤从他身后传来。 景昭回头才看见院子里面竟还有一个。这人正是她刚才领进门的那小胖墩。 安之平局促的站在顾景昭面前,不敢抬头看他。 “顾老板……”他顿了半天,“你是不是有粮食?” 顾景昭顿了一瞬,乍然间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你,你是不是还没吃饱?”景昭笑了下,“我再给你盛一碗。” 安之平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 “嗯?” 安之平吞下一口口水,他两只手紧紧握了握拳,定下心神看着景昭,认真道:“顾老板,你,你是个好人,但……你多多小心。” “为啥?”景昭问道。 “我,我……”安之平一张胖乎乎的小脸纠结了半天,半响,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是我爹……他们想烧你的店,抢你的粮。” 小胖墩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一边哭一边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景昭听完,默了半响。他猜到安丰会有鬼主意,但没想到这厮居然狠毒到要放火烧死他。 “顾大叔你快跑吧,我爹是乡长,乡亲们都很听他的话,我不想他杀人坐牢,我也不想你死,只要你离开下溪就什么事儿也不会发生了。” 顾景昭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头,“谢谢你的提醒,我明天会小心的。” 他不可能走,他走了阿宁怎么办,山丹一族怎么办,清一家怎么办。他得留下来,为了救人,也为了好评券。 景昭亲自将他送出门,嘱咐道:“之平多谢你,我会小心,也不会让你爹去坐牢的,不过你回去之后,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今日见过我之事,包括你爹你娘也不行。” 安之平张着一双大眼睛,“你真的有办法吗?” 景昭轻松一笑,抚着他的头,“当然。” 安之平走后,景昭用阿宁专享的大海碗装了满满一碗鸡汤,他端着汤轻敲了敲房门。 “进来。” 阿宁的声音带着虚弱,他靠坐床头,小口喝着汤,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景昭看他吃饭就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他给阿宁做的是特别版,少油少盐,很适合伤员。 “好点吗?伤口还疼吗?”景昭紧张看向他受伤的腹部。 “我又不是小病鸡,这点小伤还伤不到我。” 小病鸡??这内涵谁呢! 景昭气呼呼,也不知道早上是谁晕得走不了路,还是靠自己给背回来的! 阿宁喝完最后一口汤,将碗放在桌子上。 “顾黑庖,你的计划务必要提前开始了。”阿宁开口,淡淡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严肃。 景昭微微蹙眉,心有疑虑:“可现在你身体的情况不容乐观,再缓缓。” “等人家来把你烧死在店中再说?” “不会不会。”景昭摆手,“红星天降,梁燕低飞,明日必有大雨。” 阿宁闻言默了一瞬,“顾景昭你明日必须得行动。” 阿宁一字一顿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下次再想要这样的机会就很难得了。” “可是……” 阿宁忽然往他手臂上猛拍了一巴掌,“男子汉大丈夫说干就干,凡事就该果敢决断,你这娘们儿唧唧的怎回事?!” 景昭被他一巴掌拍的眼泪都出来了。 这臭小子真的是伤员?怎病成这样还能拿出这通天的力气! 景昭是被阿宁强拽起来:“快点,开始吧。”他坐在门槛上,指挥景昭。 景昭道:“既然要造一个神,就要让我在他们心中成为不可动摇、根深蒂固的存在。” “第一步,明日我要给他们送粮,粮食我已经提前存好,到时候你陪我演一出戏,我要像大巫平日祈祷上苍一般去做一场法事,让他们知道我与大巫一般能感通天地。 第二步,我要让安丰来放火烧我,却烧不死我,我要让这场天降大雨为我证明,我是天神的使者,在这凡尘,无人能动我分毫。 第三步,我要让他们替我去寻来我的金身,让他们相信我就是天神,为我修庙塑身,日日敬拜。” 阿宁道:“前面两步没问题,最后……如何寻得你的金身?” 景昭嘿嘿一笑:“你可听过黄豆发芽大法?” 阿宁微微蹙眉摇头。 顾大聪明景昭却在这时卖了个关子,“你且等我给你表演一场好戏!” “好啦,为了保证咱们明天演出成功,我现在要教你一些动作。”景昭一面说着,一面舞蹈起来。 这可是他综合了侉依族跳鬼祭神的傩舞、侗舞,还有萨满文化中一些祭拜的仪式,做成的一套完整的全新体系的仪式。 他教了一遍,阿宁一学就会,“你这些仪式为何与大巫的有些许不同。” 景昭又是一笑,那是大有不同! 都不是一个文化体系。 两人又在院子里练了两遍,配合默契之后,便回房睡觉了。 翌日。 天刚亮,安丰家门口有人疯狂砸门,“乡长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第23章 丰叔,莫急嘛 我背着稿子杀回来了!亲爱的兄弟姐妹们5-22章都有改动,改动较大,希望大家能重新回头看一下,不然前后剧情会衔接不上。我之后也会尽量注意不做修改,感谢大家体谅。【抱拳】 ——————我是一条分割线—————— “啥事?!你慌张什么?” 那人不由分说拉起他就往寨尾跑去,安丰媳妇也好奇除了啥事,跟在两人后面一齐跑去。 寨尾的茅草屋住的是一户外来人,是一个女人和她的儿子,搬来约莫有二十年了,家徒四壁。只有后山脚下一小块贫瘠的土地,种不出什么粮食,只偶尔长出几颗野生的豆苗。 她儿子在的时候时常下海打鱼,也能够娘两生活的。可就在前一阵子,她儿子一次出海就再没回来。 那几天正是大风暴的天气,寨子里面就算最熟悉大海的渔民也不敢出海。只因她们是外来人,平素又很少和寨子里面有来往,故而她儿子出海的时候,也没有人提醒。 所有人都知道她儿子不可能回来了,只有这老妪每天还坐在门口不停朝远方眺望,等着她出海的儿子回来。 此刻,这间破败的茅草屋门口挤满了人。再这般拥挤下去,这墙壁都恐要塌陷了。这些人不是来看这位等候儿子的母亲,而是另有其人。 所有人伸长了脖子,终于看到站在房间里面顾景昭和他身边的阿宁。 两人背着手,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阿宁先绕着景昭正转了一圈,又反转了一圈,景昭手上做了几个动作,阿宁绕到景昭面前的时候,景昭猛然一拍他的肩膀,少年忽然定住不动。 景昭手指捏了一个很奇怪的形状,口中念了一段词,朝着那空荡荡的粮槽一指,大喊一声:“满!” 他闭着眼睛,意识游走在系统的面板上,点下了一张好评券换十斤的粟。 就在他喊完这个字之后。 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那只空荡荡的粮槽竟然真的开始出现谷粟,从浅浅一层开始上涨,就像每天都会出现的涨潮一样,一层一层,往上满出来。 一直到把粮槽装满,这谷粟还是没有停下来。圆润饱满的谷粟满出了粮槽大颗大颗的掉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比秋天打谷子的声音还要好听。 这里的人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多的谷粟,很久没有听过如此动听的声音,一个个看得眼睛都直了。 直到景昭又大喊一声:“停!” 源源不断往外满出的谷粟才终于停下来。但这个时候,谷粟已经装满了整个粮槽,还有很多掉在地上,铺了一地的金黄。 景昭做完最后一个动作,缓缓睁开眼睛,双手合十慢慢回落下来,最后长吁出一口气。 景昭背着手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平静出尘的声音说道:“这些粮食是天神所赐,希望你能够珍惜。上天保佑,祝你能平安渡过这次灾难。” 他用食指轻轻一点老妪的额头。 老妪面对一屋子的谷粟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大张着嘴巴,此刻面对景昭更是不知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前两日,便是顾景昭和阿宁一直给她送饭,今日又给她送了这许多的粮食。她满眼感动,与她而言,他们就是天神。 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天,天神显灵啦!” 其他围观的人惊讶的嘴巴合不上。 这顾假嘴咋变出来的这些个粮食,他们昨天听说他居然还解了大虫的毒。 难道,他真的是天神的使者? 人群中,忽然有人道:“这顾假嘴不会真有广大神通吧,他咋变出这些粮食的。” “你咋还叫他顾假嘴,当心惹怒上天!” “若他是天神的使者,一定能通感上天,说不定他能让上天多给我们一些粮食。” “有道理,我们去尚食记拜拜吧。” 安丰媳妇看完刚才发生的一切久久不能平息,她整个人还是处于愣住的状态。 “安丰,咱也去吧。这顾假嘴看起来有大本事啊。” “去个屁。”安丰大骂了一句,“都是假的,一定是他玩了什么鬼把戏。” “你们怎么能信他?如果他有通感上天,岂不是和大巫一样?他这么一个混小子怎么能和大巫相提并论!” 众人唏嘘,都不敢做声了。 安丰闯入人群一把揪住顾景昭,将他往墙壁狠狠一砸。 “我就说你藏了粮食,现在被我抓到了吧,老实交出来!” 景昭淡定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定在安丰面前。 “我没有粮食,你所见的一切都是天神恩赐。” 安丰定定看了他片刻,哼笑了一声,凑近景昭耳边:“你敢同我玩鬼把戏,顾景昭你也不看看你毛长齐没有!” “来人,将他带去宗祠!”安丰大喊了一声,立刻有人将他和阿宁围住。 景昭和阿宁对视一眼,很好,一切都在按计划进展。 两人被人绑着押到了宗祠,围观的乡民见状也紧随其后。 到了宗祠,安丰直接让人扒了景昭和阿宁的衣物,两人身上除了一条短裤便什么都不剩了。 两人被扒衣服也很配合,只是扒光之后,景昭往旁边扫了一眼,瞬间有些不悦。他这具身体还比阿宁长两岁,可瞧瞧阿宁这发达的肱二头肌、腹肌,而他……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也不为过! 安丰咬牙切齿:“我看你这次还怎么藏。” 他名人抬出一口巨大的粮缸。 “顾景昭,你不说你得了上天的昭示,能凭空变米么?你若能将这口缸装满,我便信了你,若不能,那便是假冒天神名义,顶撞大巫,我便即刻将你烧死!” 安丰越说越激动,到后面几乎狠狠吼出来。 顾景昭看着那口粮缸差点吐血,这么一大口缸,装满至少要两三百斤粮。他要是照做了,他就是傻逼! “装不了。”顾景昭直接道。 安丰一听他这话,当即跳起三丈高:“你既现在就承认了!来人,将他拖出去烧死!” 景昭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丰叔,莫急嘛。” “我说装不了的是这口粮缸,又没说别的装不了。”他说着,又慢慢踱步回大缸边,敲了敲陶瓷缸壁,两声脆响在整个堂中都格外突出。 “为何?” “我也不知道。”景昭耸肩,他又指了指天,“是天神告诉我的,这口缸不能装粮,否则谁家的缸,谁家就要遭天谴。” 第24章 乡长,您不来看看? 安丰脸色又暗了三分。这口大缸就是从他家搬来的。 景昭淡淡的语气:“你们谁家的,也不想遭天谴吧。我这是帮你们。” 安丰在宗祠当着众多乡民的面,只能忍气道:“天神可告诉你,要什么东西才能装粮。” 景昭不急不缓浅笑:“那要等我问过天神他老人家才知道了。” 顾景昭唤了阿宁一声,两个人在祠堂中间的天井又跳又舞,顾景昭嘴中还一直念念有词。 他越跳,祠堂中和祠堂外的人脸色都越来越难看。 大巫每年都会派祭司在巫祖诞辰那日到各寨子,跳鬼祭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保佑各寨子平安顺遂。 可分明……顾景昭这祈求的动作就是祭司的动作! “顾景昭就是天神的使者,你们看他的祷告和三奔云一样。” “屁嘞,他这个仪式分明比三奔云的要难,至少得是大巫那个级别的!” “大巫……你们说,顾景昭会不会就是十位大巫中的一个啊,得知咱们寨子有难,专门来救咱的。” 这么一说,众人越发觉得有这个可能。 片刻,顾景昭做完所有的仪式。他缓缓停下来,闭着眼睛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安南淮一家可在?” 门口一个女人忽然听到在喊自家儿子的名字,恍惚了一瞬,连忙把自家男人往祠堂中推去。 男人进门后,景昭淡淡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是安南淮什么人?” 男人道:“我,我是他爹,南淮是我儿子。” 景昭“恩”了一声,将手搭在男人手臂上,“走。”他开口就是一个字。 “去,去哪呀?”男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完全还在状况外。 安丰道:“你说的天神要把粮食给他家?” “正是。”景昭缓缓睁眼答道。 安丰眼睛转了一圈,冲身边一人使了一记眼色,那人匆忙离开。 安丰道:“那走吧。” 景昭走了一步,脚步顿下:“我衣服……” “不许穿!就这么去!” 景昭:…… 反正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景昭大步一跨,出了宗祠。 门外,少女妇女惊呼声一片。景昭看到几个女人一面捂自己的眼睛一面去捂身侧的小姑娘的眼睛。 “流氓!登徒子!” 景昭冤枉,也不是他想光着啊,这不是他们亲爱的乡长大人不允许他穿衣服嘛。 女人们都回避躲开了,其他人则是跟着他们一路到了安南淮家。 景昭一进门就看到了昨天在尚食记中见过面的小孩,安南淮见到景昭的瞬间也是呼吸一屏。 很快,他就看到紧跟他们之后的乡长安丰,还有几乎一个寨子的人。安南淮心中打鼓,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抬眼与景昭对视了一眼,景昭淡漠的撇开目光,完全就是装作没见过他的样子。安南淮学着照做,装作若无其事向他爹娘跑去。 景昭漫不经心的在他家转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不错,是天神他老人家选中的家庭。” 他看向中年男人:“你家粮槽呢?” 男人已经被他刚才的气势完全给吓住了,呆愣了半响,还是安南淮在旁边摇了摇他的手:“爹,顾先生在同你说话呢。” 男人猛然回神,应声道:“哦哦,先生我带你去。”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景昭带到旁边一个存储物品的小房间。里面规整的很干净,木头做的架子上面,一件件整齐的摆放着。其中一个很大的格子,便是一直木制的粮槽。 只是这粮槽见了底,只有很薄一层旧岁的粟米铺陈着。 景昭道:“如今既有了新粮,这些旧粮便去了吧。” 男人立刻摇了摇头:“请先生同天神说说,这旧米也是粮,也能果腹,就不要扔了吧。” 景昭暗下微微勾了勾唇角,男人说的与他所想分毫不差。是个勤俭节约的好人,通过了他的测试! 事实上,如果男人听他说要把旧米扔掉毫不犹豫的照做的话,景昭也是不会把粮食给他的。 景昭大手一拂,清开众人后,唤了阿宁一声,两人看着对方点了下头。便开始了祝祷仪式。 有人已经在早上寨尾老妪家见景昭表演过一次,但还是看得津津有味,这般的祝祷仪式不管再看多少遍,依然会被震撼到,从内心深处生出浓厚的敬畏之情。 景昭做完最后一个动作,手指着粮槽大喊一声:“满!” 众人惊叹,就和早上一样的情形又出现了! 金黄的谷粟凭空出现,往粮槽中一层层铺满起来,谷粟互相碰撞,砸在粮槽上,如同海浪层层栾栾的堆叠。 原本空荡荡的粮槽被一层层铺满,满目耀眼的金黄! 在场所有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粮食了,这些粮食够一家人足足吃上一个月了! 男人不敢置信的跑到粮槽边上,双手一抄,冰凉圆润的触感,真真实实的粟米啊! 是真的啊! 他控制不住惊恐和脸上肌肉的颤抖,喃喃念到:“是真的,是真的粟米……” 寨子里面几个有辈分的人也跑上前来,有人拿了一颗塞进嘴巴里面咬了一口,道:“是粟米啊!” 安丰手中也攥着一把,他当然清楚,自己手中的东西是真是存在的。顾景昭真的变出粮食来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 他一个身体残缺的假嘴,还是一个外来客,怎么可能拥有通感天神的能力。 可这时,一众围观的群众已经躁动起来,人群中骚动着,不少人窃窃私语。 “他就是天神的使者啊!是祖巫派来拯救我们的大巫啊!” 不知是谁带的头,人群中一个跟着一个,霎时间跪倒了一片。众人齐声高呼:“大巫保佑,大巫救救下溪,救救我们吧。” 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叮,宿主兑换的粟米已全部发放完成。】 系统提示音闪过,景昭缓缓睁开眼睛,淡淡扫过身前几人。 “乡长,您不来看看?”景昭目光最后定在人群最后面的安丰身上。 第25章 顾景昭,你真是好样的 感谢诸位投送的推荐票,评论区来找我聊天呀,超敬业乐乐,24小时专业陪聊~ 安丰咬牙切齿,手中攥的一把粟米几乎被碾碎。 “顾景昭,你真是好样的!” 他恶狠狠的瞪着景昭,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多谢乡长夸奖。”景昭笑的无比甜美。 他拂手,让跪在地上的众多乡民起身,“大家莫要害怕,我奉天神之命而来,便是要带领大家走出疫病和荒年。请大家相信我,相信天神。” 众人欣喜不已,“那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景昭瞥了一眼人群中安丰,他已经被气得脑门青筋暴起。 显然,他是不相信景昭的。 他知道这就是顾景昭的诡计! 大巫的传承有着最严密的筛选,和最严峻的考验,且不说要通过这些考验有多不容易。 光一点,顾景昭就无法做到!那就是血统。 顾景昭不是闽越人,他的血统注定不可能成为大巫! 他只是障眼法用得好,把所有人都给骗了而已! 安丰吃了瘪,恨恨撞开人群,离开了此处。 景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勾,一抹愚弄。 系统这玩意放在2302年都是玄学。他拥有这项技能之前,也以为这就是无脑小说里面为了让主角装逼爽起来的金手指。 遑论你个公元前243年的人,要让你给弄懂了,不得竖着大拇哥,夸你一句牛逼! 景昭安抚了众人的情绪,缓声开口: “说来,若要带领大家走出这场疫病天灾,我还需要大家的帮忙。”景昭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轻叹一声。 “顾先生您请说吧,能为您效劳我们在所不辞。” 景昭笑道:“好好好。事情是这样的。” “天神委命于我,让我在下溪做了十六载假嘴,就是为了在此等候这次天灾,让我带领大家走出这次灾难。不过如今的我是肉体凡胎,神力不足以与天道对抗,需要寻得金身加持,放才能救大家于水火。” 众人听完之后张大了嘴巴,迷茫了。 景昭稍稍慌神,难道自己这编的过于玄乎了?不至于吧! 景昭抬头看了阿宁一眼,对方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示意他不要慌,继续编。 片刻,一人开口问:“顾先生,你那金身要咋寻?” 景昭轻咳一声:“不可说不可说。” “这不能说还咋寻?”众人一片窃窃私语,大家都糊涂了。 景昭微微闭眼,叹了口气:“不是不说,是天机不可泄露。虽不可说,不过天神给了我几句话,若能解出谜底,便能得知金身所在之处。” 众人又是一番催促,景昭不急不缓开口: “天降英才渡众生,不食五谷鸟不惊。乌鹊问访启明出,木石之心可追寻。” 前两句很好理解,英才和不食五谷代指的假嘴都说的是顾景昭。问题就在后面两句,乌鹊问访的是何处、启明出和木石之心又是什么意思。 一个看上去颇有学识的老者,思量了片刻:“顾先生这个谜确实难猜,那您可揣摩出天神的意思?” 景昭叹气摇头:“尚未。正因如此,但如今疫病耽搁不得,故而想请大家一起帮忙破解一二。” 众人一片迷茫,窃窃私语讨论着谜底到底是什么。神情严肃认真,都完全把景昭这番话放在了心上。 景昭暗笑,他庆幸自己很轻易用鬼神之说糊弄住了众人;又为这样的时代感到悲哀;一句君权神授,一句上天的安排,就把百姓愚弄的团团转。 缺失了科学的领导,民众丧失了独立思考判断的能力。把一切都交给那个虚无缥缈的神和命运。这样的时代,处处透着荒谬和可笑。 景昭凝了凝神,他抬头和阿宁对视一眼,金身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他整场局已经做完90%,剩下的部分交给时间这个推手便是了。 “那金身之事便拜托诸位,我回去之后也会再想想,早日找到金身,救大家脱离疫病和饥荒。” 景昭起身欲走,有人叫住他。 “先生,能不能请您也给我家送些粟米,我家老母已经好久没吃过粮了……” “还有我家……” “我家老小七口自这蝗灾之后,便一粒谷子也没有了。” 人群中一言一语,都在诉苦。 景昭哀叹了一声,装出一副为难样子:“唉,我送下这两次粮食都是天神的旨意,若天神没有旨意,我也无法给你们送粮。” “不过……”他故意拉长声调,勾起众人期待。 “你们若是长久没吃上饭,可以来尚食记,我不收你们的饭资,免费给你们做饭。” 话音落下,众人脸上显现出便秘样。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不知晓顾景昭是个假嘴,就算他成了天神的使者,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做菜难吃的假嘴的事实啊。 景昭瞬间猜到,只能说原主留下来的坑太大,这件事他光凭嘴说是没有用的,一定要他们亲自去过尚食记,吃过自己做的饭,这印象才能重新刷新。 景昭不再废话,领着阿宁抬步就走。 两人刚出门,安南淮抱着两套衣服追了上来,“顾先生。” 他跑的鼻尖冒出细汗,“这是我爹爹的衣裳,您二位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先将就一些,现在这般样子走在路上,恐生的他人误会。” 安南淮看着赤裸裸的两人,又是想笑又是害羞,抿着嘴低下头去。 景昭毫不客气,他又不是暴露狂,拿过衣服一身扔给阿宁,一身就往自己身上套,“谢啦。” 安南淮朝他二人恭敬行了一礼:“先生客气,我代我全家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景昭早就说过这小子孺子可教,长大之后必有所成! 他朝阿宁抛了一记眼神,后者抱着手轻哼一声,将脑袋撇往一边,高冷的不行。 景昭抬手摸了摸安南淮的脑袋,而后大手一挥:“走了!” 景昭和阿宁两道影子一长一短在夕阳下缓缓前行,安南淮静视着二人的身影,一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回去后,店中生意冷清,阿宁坐在门槛上,几只麻雀就停在他面前。 景昭左等右等,等得耐不住性子:“你说这些人还会来吃饭吗?” 第26章 天呐,太好吃了 他一屁股坐到阿宁旁边。 阿宁手中拿着一把小刻刀,手中一块木头,不知道在刻什么。 顾景昭问到了一个闷葫芦半天等不到一个答案。 他用手肘又拐了阿宁一下:“问你话呢。” 阿宁终于停下手中动作,少年语气淡淡:“顾黑袍,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忽然开了窍,做出了正常人的食物。但你从前的料理有多暗黑,你心中就一点数没有吗?” 景昭:…… “别人扎我刀,我也就忍了;你个小没良心的,居然连你也扎我!”景昭狠狠戳了阿宁一手指。 等到天色略暗,店中还是空无一人。 景昭长叹,看来今日是不会有人来了,山丹那边也已经安顿好,他招呼阿宁来关门打烊。 可就在这时,忽然一个软乎乎的声音传来:“顾大叔,你能给我和阿妈做些吃的吗?” 景昭一低头就看到熟悉的身影,昨天来他店中吃饭的那十个小孩中的一个! “当然可以!快请进。” 女孩的阿妈紧紧拉住她,似还有些不信。 顾景昭这下溪闻名假嘴能做出好吃的食物,母猪也能上树! 女孩对她道:“阿妈,顾大叔做饭真的很好吃,你尝过就知道了。” 这厢两人刚进门,紧跟着又有几人陆续朝尚食记走来。 不多时,他整个小店被人塞满,景昭看到好几张熟悉的小面孔,就知道是他昨天招待过的孩子把家里面的大人带过来。 景昭暗暗搓手,粗略一算这里都有二十来号人,这又是二十多张好评券啊。景昭摩拳擦掌。 他让阿宁好好招呼客人,自己则是跑到厨房吭哧吭哧干活起来。 景昭的食材中还剩了些猪大肠、大葱和青菜;景昭想了想又从系统中换出瘦肉、马蹄和新鲜的黄鱼。 景昭已经能很熟练的使用他这几口青铜厨具了。他发现古人智慧不可小觑,这青铜器用来炒菜和煮菜虽有些困难,但蒸东西却极好用。 蒸出来的粟米,颗颗水润软糯,本身粟米这种带壳的粗粮让他一个现代人觉得难以下咽,但这个神奇的青铜甑蒸出来却让口感变得格外出众。 景昭把黄鱼去鳞除内脏,又在鱼腹中加了生姜和葱腌制了片刻,改刀之后,将几条鱼都放到甑中清蒸。 一面蒸着黄鱼,景昭一面把瘦肉剁成肉沫和马蹄碎混在一起捏成了肉饼,他打算做一个马蹄肉饼汤,这个菜清火润肺,很适合天干气燥的秋天。 肉饼一下锅,肉香混合着马蹄淡淡的清香瞬间迸发出来,这股香味从厨房一直传到前厅。等候中的众人,不由开始窃窃私语。 “这什么味道,好香啊。” “好像是厨房那边传出来的,不会是顾假嘴在做饭吧?” 众人惊奇之下偷摸跑到了厨房外面,一个个趴在窗户外面偷看。 景昭浑然不觉,哼着小曲把蒸好的黄鱼从甑中端出来,他一只盘子一条鱼摆盘之后,又切了一些葱丝点缀在每条鱼上,最后热油淋上去,激发出鱼肉的香味。 瞬间,蒸黄鱼的香味盖过了马蹄瘦肉汤的香味,众人看到这一幕又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葱烧大肠是景昭的拿手好菜,他用的是偏川式的做法,爆香后的葱姜蒜,加入一勺豆瓣酱,一起炒熟之后,下入卤过一遍的大肠,再下入酱油、盐调味。 这菜的核心要义就是大火爆炒,景昭端着大锅几个猛翻,烈焰几度冒起又几度落下,惊得厨房外面偷看的众人连连咂舌。 “顾假嘴……啊呸,顾先生这是又在施展什么法术?” 另一个已经惊愣住的人,呆呆的说:“我们要不还是回去等着吧。我看这等奇遇并非我等凡人可以偷窥的。” 同行的几人也都点头应是。神不知鬼不觉,围观的群众又溜回了座位。 景昭最后炒了一个小青菜。 这是他的习惯,每顿饭一定要做一个小青菜,蚝油生菜、白灼菜心、清炒芥菜、蒜末空心菜……不管哪种,都必须要做一个。 吃到青菜,才会让他有吃了一顿完整的饭的感觉。 全部做完之后,他招呼了一声上菜,立刻涌了一群人进厨房抢着帮他端菜。他们早就等不及了,景昭这菜做的太香,太神奇。 众人都快忘了他是他们口诛笔伐、人人嫌弃的顾假嘴了。都迫不及待想要尝尝他今日做的这几道菜。 景昭抱着手走到正厅,耳边立刻就传来一句:“天呐!太好吃了!”那人夹了一块鱼肉。 另边喝了马蹄瘦肉汤的人也感叹:“这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汤!” 好吃两个字不断传入景昭耳朵,他喜不自胜。很好很好,好评券再多多来一些吧! 这厢,刚有人吃完饭就将尚食记的美名传了出去,其他人听说顾假嘴的假嘴之症治好了,做出来的都是美味佳肴。 连夜打着灯笼找了过来,想一睹顾大厨做菜的风采。 景昭自然是来者不拒,笑呵呵的把人迎进门来,直奔厨房就给人做饭。 一直到他送走第三波客人之后,第四波客人刚到门口,阿宁便直接将人挡在门外。 “打烊了,明日再来吧。” 那人被拦在门口十分不爽:“为何别人来能接待,我来就不行?” 阿宁淡淡开口:“并非针对任何人,如今天色已晚本店打烊了,若要吃饭,明日请早些来。” 那人仍一脸不快。 正逢景昭从厨房过来,见状就道:“不碍事,再多做……” 话未完,就被阿宁横过来的一眼给瞪得噎了回去。 阿宁冷冷的面容看着那食客,还是刚才那句话:“请明日早些来。” 尚食记虽开门做生意,但不收饭资。食客自然没有理由多提要求。 阿宁一再下了逐客令,他也只得讪讪离开,“好吧好吧,我明天早些过来。” “请您代为转告其他人,尚食记今日已经打烊,若要吃饭,都清明日再来。”阿宁颇有礼貌的用了个“请”字。 那人摆摆手,一面走一面应了声:“知道了。” 景昭看着一张活生生的好评券从面前溜走,遗憾的叹了一句:“其实不过多做一份,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宁一眼看过去:“你今日已经连续做了两个时辰的菜了,应当休息了。” 第27章 起来,洗过再睡 景昭被他这一瞪竟气势上弱了一截。 行吧,他家这小子都发话了,他照做还不成嘛。 事实证明阿宁说的是对的。 景昭忙着不觉得累,这会儿闲下来才觉得双手使用过度,竟已经抬不起胳膊来了。 景昭把自己的衣衫脱下来,一闻,好家伙!一股子油烟混合着汗液的酸爽,豆汁都没他这身衣服味道大。 他找了个盆子把衣服扔进去,又掰了块皂角,扔下去的时候,景昭动作一顿。 他似乎可以做肥皂,只要从系统中换一些猪胰子出来,他有糖、有盐、有面粉、有烧碱,做这儿玩意儿不是轻轻松松嘛。 甚至还可以加点柠檬,做一块祛渍能力超强的柠檬皂。 景昭想的很美好,窝在一把椅子里面,一面打着扇子,一面构想着他的做肥皂大计,不觉间,昏昏欲睡。 “醒醒。”迷迷糊糊之间,好像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景昭哼唧了一声,茫茫然睁开眼睛就看到阿宁站在自己面前,他手中递过来一方帕子。 “起来,洗过脸再睡觉。” 景昭应了一声好,“你也别着急睡,我一会儿去给你伤口换药。” 少年“恩”了一声,便先回了屋。 景昭打着哈欠进了厨房,“霍!”他惊呼了一声。 做完菜一片狼藉的厨房此刻被归整的整齐干净,所有的锅碗瓢盆都被洗得干净归置到了原位,他换下来的那身脏衣服也已经洗干净挂在了院子中。 而这一切都是在他睡着的时候,阿宁一个人做完的。 景昭又感动又心疼,这小子不知道自己还受着伤吗?他大可以不用做这些的,景昭回来收拾,亦或者到了明日,山丹也会派人来帮他干活。 这傻小子一个人吭哧吭哧干了一晚上,也不知道他伤口有没有裂开! 景昭三两下洗漱完,把阿宁要喝的药汤煮好送进门去。 彼时,阿宁正听了景昭的话乖巧的端坐在榻上等他来给自己换药。 “先把这药喝了。”景昭递给他,他便端起碗一口喝掉。 等景昭把新的白布找来的时候,少年和碗整整齐齐并排摆在榻上。景昭一时之间竟说不好是阿宁像只碗,还是这只被阿宁用过的碗变得像少年一样,安静沉默,一丝不苟。 油灯下,他替阿宁清洗了伤口又换上新的绷带,伤口处已经不再渗血,长出了粉红的嫩肉,景昭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好半天,确认伤口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才包扎起来。 “阿福那厮说他那是灵丹妙药,保你五天之内伤口就能恢复,看来这厮说话还是又三分可信。” 阿宁也微微低头看着一脸认真的景昭。 “顾景昭,你说的雨呢,外头繁星满天,不似会下雨的样子。” 景昭听完他的话,也抬头看了看窗外,夜空晴朗的连一片云都没有,这天象昭示着不仅今夜、明天,乃至后天都是晴朗天。 可景昭看到红星天降,梁燕低飞却也不会错! 忽然,景昭大叫了一声:“看这!” 阿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地上一列蚂蚁整齐的排着队列从他们面前走过。 “这又是何意?”阿宁不解。 景昭激动的拍手大笑:“蚂蚁搬家!今晚一定有雨。” 他拍拍阿宁的肩膀,“晚上放心睡觉吧,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休想烧死咱们。” 阿宁微勾嘴角:“顾景昭,你哪学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办法。” 景昭神秘兮兮想到,这可都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宝贵经验!他忽然一转念,话说回来,阿宁也是老祖宗…… 景昭沉默了,“睡觉吧,等以后哥再多教你几招。” - 另边,安丰将寨子中德高望重的几人叫到宗祠,“顾景昭这事儿,大家怎么看呀?” 堂中一人弱弱开口: “乡长,莫要和他作对了罢,这小子当真有些邪性,我听人说,他们今天看到顾假嘴做饭,一股一股的鬼火冒出来,谁知道这小子一天研究的都是些什么邪门妖法。” 那人说完之后,宗祠中一片安静。 安丰扫过众人:“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其他人微微抬头看了安丰一眼,没做声但也没有反对。 安丰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拍桌子:“糊涂!你们都是寨子中活的最久的人了,活这么多年还不明事理?” “他顾景昭能是巫祖派来的大巫吗?” “不知道啊。”一人开口道:“乡长,这事情大家就是都不知道,所以才不敢出声。” “顾假嘴是不是大巫,您说了不算,我们说了也不算,这得去问族长和大巫,得他们发话拿个主意,咱才知道应当怎么做。” 说话的是下溪年纪最长的一位,如今也到耄耋之年,须发全白,年轻的时候跟大巫征讨过闽北,很有见识,在下溪颇受大家尊敬。 安丰扫过众人:“你们都这么认为?” 众人纷纷点头应是。 安丰想了想道:“这件事确实应当上报族长和大巫。不过在大巫到来之前,我们必须把贡粮准备齐全,否则如何向大巫交差。” 堂中一人长叹一口气:“可……我家是真的没粮了啊。” “我家也是,顿顿靠着野菜羹度日,再过两日野菜吃完,那便不要活了。” 众人哀嚎一片。 安丰听得心中烦躁,重重拍桌,“我难道不知道你们的难处吗?” “你们不想想如今有粮食的只有谁?” 妖法也好,巫祖派来的大巫也罢,事实就是粮食只有顾景昭有! “乡长,您说怎么办吧!”一人起身道。 这贡粮他是一定要交的,他决不能将自家娃娃交出去做祭品。 安丰凝神,眼底狠戾闪过:“杀了顾景昭,拿了粮食,烧了尚食记!” “他一个外乡人,在下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死了便死了。” “乡亲们今日只知道顾景昭的好,等明日我替他们交出贡粮,他们就只会知道我的好了!” 他话音落下,狠绝的目光扫过众人,“愿意跟我干这件大事的,回家收拾收拾,二更天,我在寨子头老杨树下等你们。 第28章 下雨天,千万别站树下 不愿意去的也没关系,咱都是一个寨子的,我身为乡长理应多付出一些。” 安丰把话说的这么明确,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计划,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真发生点什么,谁也脱不了干系。 安丰见没有人反对,很是满意,摆摆手道:“那便各自回家准备吧,二更天见。” 二更天,寨子口的老杨树下。 有人提前到了此处,焦急的四顾盼望着安丰的身影。 他是不同意安丰这硬抢的手段,他回家和自家媳妇儿一合计,觉得这事情也不是这么不可解。 若是告诉顾景昭交不出贡粮就要献祭小孩,让他帮忙和大巫通通气,说不定就能免了这献祭,再不济也可以找顾景昭借粮去交贡粮。完全不必动这场干戈啊。 再有,就是他媳妇听来,顾景昭今日同去他店中吃饭的人说了,今晚会有一场大雨,让众人记得回家收衣服。 可这夜天气晴朗,完全看不出要下雨的态势。 他媳妇说:兴许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动手,但天神知道他们想要对顾景昭动手。不然怎么解释,他们想要烧死顾景昭,上天就要降下大雨呢? 关乎天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还是决定劝一劝安丰,今晚的行动就算了吧。杀一个顾景昭事小,得罪了天神,赔上他们一个寨子都不足够。 他又转悠了两圈,远远看见安丰之后,他连忙朝他招了招手。 安丰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提着灯笼加快步伐。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剧烈的白光将天地照的昼亮,大概间隔了那么一瞬间。 ——轰隆! 劈天的雷声砸下,火光闪现,安丰近在咫尺的老杨树瞬间被巨雷劈成了两半,火焰撺掇着浓烟,一股股往上喷薄,焦味传来。 安丰被震惊的手中的镰刀和灯笼掉在地上,脸色煞白的盯着眼前,噗通一声,他就跪了下去:“老五!!!” 安丰喊的撕心裂肺,那人已经被雷劈的全身焦黑,直挺挺的站在枯焦的老杨树边上,像是一棵老木桩,一动不动。 余下几人很快也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磅礴大雨。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落下,众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安丰也被吓傻了,今夜的行动自然是不可能再进行。 且不说这雨来的蹊跷,就连老五也死的诡异。 这雨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他们准备对尚食记动手的时候来,这雷电更是巧,怎么就正好劈在这棵树上,老五又正好站在树下。 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命啊,他顾景昭命不该绝。 众人把失了魂的安丰和丧了命的老五送回宗祠,又连夜派人去上溪把族长请下来。闹腾了一宿,天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族长乘坐的马车也开始往下溪驶来。 景昭这一觉睡得极安稳,这场雨终于打破了连日的热浪,终于凉爽了下来。 他起床的时候,阿宁已经出门转了一圈回来,此刻正坐在门槛上,手中拿着把小刻刀在刻东西。 他一般寅时就会起身,但这个时间对于顾景昭这个现代懒虫来说实在太早太早!寅时正是他抱着周公最好睡觉的时候,这个点要他起床,等于要他半条命! 还好阿宁没有胁迫他跟自己一起早起的习惯,他反而会尽量把动作放轻,不吵到景昭睡觉。 “顾景昭,出事了。”阿宁坐在门槛上头都没回说到。 “昨儿一晚上都没有动静,必然得有点事情发生。”景昭平静开口,“怎么了?” “有人被雷劈死了。”阿宁道。 他将自己从外面听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给顾景昭。 景昭听完之后倍感无语……就是说,没有人告诉过他下雨天不能站大树下面吗?容易遭雷劈啊! 景昭问:“还有别的消息吗?” “安丰被吓得失了魂,其他人已经派人去请族长了,兴许会有祭司跟来。” 阿宁转过身,平静的眸子注视着景昭:“顾景昭,你的计划还继续吗?” 祭司也会来么? 景昭暗笑,说不定这两位的加入会让他的戏更加丰满,这场戏越来越精彩了! 他回了对方一个坚定的眼神:“当然继续!” 阿宁最后一个动作做完,将手中的木雕往景昭那边一扔,他手疾眼快接住。“什么东西?” 阿宁示意他自己看。 景昭走出房间,借着天光看清了手中的木雕,一个威风飒飒、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他一身黑袍,身形屹立。 左边手臂上缠着一条碗口粗的全身金黑色的大蛇,蛇头靠在他的肩膀,慵懒的吐着蛇信子,但目光中却带着嗜血的狠意。另一只手提着剑,寒光泠泠。 头发半披半束,一顶玉冠和一支素玉钗子固定在头顶,而这张脸居然与自己有七分相似,剑眉星目,眸光坚毅又果敢。 景昭眨眨眼睛,试探着问:“你这雕刻的是我?” 阿宁回了他一记看白痴的眼神,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阿宁还是开口回复了他:“你不是说要让人发现你的金身,好为你塑身立庙吗?” 景昭瞬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事儿! 他那天随口一提,少年就记下了,难怪这些天他看他一直拿着个小刻刀在雕刻什么,原来是替他刻“金身”呢。 景昭嘿嘿一笑:“你这刻的真好,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多谢啦。” 阿宁轻哼,抱着手淡淡瞥过头去。 “你想好埋哪儿了吗?” 景昭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宗祠。” “乌鹊问访启明出,木石之心可追寻。”阿宁念了一遍景昭那日给出的谜语,弯了下嘴角:“确实合适。” 趁着天色尚早,两人揣上“金身”便偷摸出了门。 景昭说的位置是在宗祠门口那棵好几百年的大樟树下面,这树又高又挺拔,树干粗的三个壮年都围不过来。整个下溪最粗壮的就是这棵树了。 此树常年有乌鹊停靠,位朝东南,与启明星相对,这两点都正好和顾景昭给出的谜面对应上。 按理说,它才是一根天然引雷针,但昨晚那道惊雷没有劈它,反而把老杨木给劈了。这事情真的很难说和命就半点关系都没有。 第29章 妙不妙,妙啊~ 此刻宗祠中空无一人。安丰被人送回家修养,那个被雷劈死的人也被家人接了回去。自然,那些奔丧吊唁的也都去了安老五家。 景昭带着阿宁先挖了个深坑,他把一早泡发好的足量的黄豆扔进去,把土填平之后,把“金身”埋进去,最后薄薄盖上一层土。 他又把旁边的土弄了一些改过了期,确保不会从土的颜色看出不同,这才算是结束。 阿宁看完全程,明白了景昭的戏法。 “你将泡好的黄豆埋在地下,它就会在地下发芽,黄豆发芽不同于别的菜,它的根会往上长,等到上长到一定时候,便会将你提前埋在此处的‘金身’从地下顶出来。皆时,你只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说是天机已到,所以金身现身了,便可让众人相信你是天神使者。” “顾景昭,这就是你所谓的黄豆发芽大法?” 景昭挑眉得意一笑,“妙不妙?” 阿宁哼声,傲娇转开头去:“鬼把戏。” 少年面上虽一副冷淡无所谓的表情,心中思绪却活络起来。 阿宁心中暗想:虽然顾景昭这只是个诡计障眼法。兵书有云,阳谋也好,阴谋也罢,能成事者,则不分高低贵贱。 这个招数想来便是兵法的集大成者孙膑也很难想到。 还有顾景昭给寨尾老妪和安南淮家两次送粮,虽说也是戏法,可这个戏法他却到现在都没有看出来。 当时,他和顾景昭的距离就这么近,竟然也一点破绽都不曾察觉。 可见此人心中必有许多精巧计谋,若能将他这一天赋培育起来,不愁再出一个制造“云梯”的能工巧匠。 阿宁又想到,若顾景昭这些好谋略能用在战场之上…… 他思绪渐渐飘远,猛然回神。 顾景昭已经从早饭要做些什么,碎碎念叨到了晚饭吃啥。 阿宁听罢,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你这脑子中除了菜谱,可还装些别的什么?” 景昭愣了一瞬,恍然意识到这小子是在打趣自己呢! 果然,他最近将他宠的有些无法无天了。 景昭恨恨回怼回去:“那便不装菜谱,还继续做个假嘴。待我回去就做一桌子黑暗料理,让你一顿就吃得哭天跪地,求爷爷告奶奶!” 景昭说完,生气的迈着大步离开。 阿宁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目光扫过四周,比他前两日出门时,又多了几户挂皤的人家,这疫病蔓延的态势实在不容小觑。 两人并没有回尚食记,而是直接去了安顿山丹的房子。 山丹迎着他们进门,但脸上却再难露出之前那般轻快,“恩公,我们就快要被这疫病耗死了,您……您再想想办法吧。” 他们这里已经出现了死人的情况。山丹带着景昭和阿宁去看了死去的两具尸体,浑身溃烂,脸上的皮肤呈现出黑紫色,连嘴唇都是乌黑。这状态看着不像是疫病,反而像是中毒。 阿福在一旁解释道:“这病前期是浑身无力,发出症状之后就开始上吐下泻,等到无药可救的时候就会喘不上气来,你看到他们脸色紫黑,便是因为喘不上气憋死的。” 景昭轻叹了一声,这疫病来势汹汹,他们每一步都在同时间和死神赛跑,能战胜病魔最大的希望就只有阿福。 景昭将自己从系统中兑换出来的药材递给阿福,“这是按照你的药方抓的药,数量不多,你且先试过,有效果的话,我再去多弄些来。” 阿福拆开几包检查了里面的药材确认货版一致后,便立刻带着药材钻进了一旁的小屋开始配药熬药。 景昭祈愿但愿这药有效,这已经是阿福改过两轮之后的药方了。 这厮之前写的什么天山雪莲、千年人参,他拿不出来。 阿福回去改了一版,又给换成了什么绵马贯众、繁缕,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药材。 害的他在系统里面翻了大半宿,都没找到他要的这些个玩意儿。不得已又让他改了一版。 直到很久以后,景昭某次使用系统看到了一个叫做“鹅儿肠菜”的绿叶菜,他才知道这就是阿福当时要的繁缕。 只不过,他这是美食系统,菜品匹配的时候会以厨子下厨时常用的名字放在第一位,所以导致他当时死活找不到。 他们几人帮不上忙只能坐在门口干等。 景昭忽然见人群中忙碌的清的身影,几日不见,这女人越发清瘦了。 景昭忙起身将她手中的粥水接过,帮着一并分发给重病的人。 他上下看了她一圈:“你还好吗?照顾病人最是辛苦。” 清一双美丽动人的杏眼布上了红血丝,不觉狼狈,反而生出一丝楚楚可怜的脆弱之美。 “不辛苦。”她柔柔一笑,嘴角绽出两个小梨涡,“能日日陪伴在母亲身边,我已经心满意足,又何来辛苦二字。” “多亏了恩公替我照顾幼子,恩公受累了。”她说着,伏身就要给景昭行礼。景昭忙拉住她,这一握,才惊觉,女人清瘦得只剩皮包骨了。 与初见时的微微丰腴姣好想去甚远。 景昭瞬间火气就起来了:“你不可再这般忙碌了!你这身子骨哪儿经得住这般蹉跎。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要替你那两个孩子考虑,他们就只剩下你了,难道你也要弃他们而去?” 几句话说得清瞬间泪水就盈满了眼眶。 她知道景昭不是在吼她,而是在替她着想,她心中一酸,自从父亲和丈夫走后,已经许久没有人这般关心过她了。 景昭见女人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还想是不是自己话说重,伤着她了。 他放软口气,道:“这事儿你不必再管,我自会去找山丹说让他再寻些心细的人来照顾病人,你便好好照顾自己,等你母亲病好之后,你们一家四口就真的团圆了。” 景昭说话向来很有分量,他说出口的话一定会办成。只是他对自己的事情如此上心,却是清万万没想到的。 女人心中不由又多了几分感念。 第30章 他疯了,拜你所赐 可景昭做的却不止于此,后来每日的膳食中,清的那份多了一份例汤,有时是乳鸽党参汤、有时是桂圆银耳甜汤,日日都有,绝不重复。 与清交好的山丹一族的几个人都说景昭一定对她有意思,就连阿福也会拿他们两个打趣。 却只有清知道,这是顾景昭的本性。他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好,这份偏爱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独享。 又等了一刻钟,阿福那侧的药终于出炉。 他将门推开一个小缝:“找个人过来试药。” 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谁不知道试药意味着什么,成则生,不成则死。现在苟延残喘也好过被当成试验品直接给送到阎王殿。 景昭想了想,问道:“你这药成功的概率能有几成?” 阿福歪了下头:“不到四成。” 众人长吸一口气。 阿福轻哼,傲娇道:“这天下,便是我师傅出山,这第一次做药,成功的可能也不会超过三成!” 他看了看炉火,催促道:“快些,这药凉了药性就变了,到时候这药效果不好可就不怪我了。” 景昭和阿宁对视了一眼。 生病的是山丹的族人,试药这事具有极大的风险,实在轮不到他们两个插手选人。 两人很默契的抱手守在一边,山丹虽有纠结,他走入众人之中,开口道:“可有人愿意试药?” 本意味不会有人愿意,却没想到山丹这一句落下,一呼百应。 “让我来吧。” “我最严重让我试吧,若活不成就活不成了,我不后悔。”开口那人说话已经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半天,才能把气匀过来继续往下说。 山丹看到自己族人们全都这般英勇牺牲,他眼眶红了。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赌博,赌输了,搭上的就是命! 山丹哽咽着声音问阿福:“需要几人试药?” “先让一人来吧。” 山丹重重闭了闭眼睛,应答下来,“你们几个送阿七公过来。” 他叫了两个青年人把那老人背过来。 阿福将老人接进门后,便直接将门关上,关上之前,他郑重其事留下一句话:“这药忌讳见风,见风锁喉,若我没有开门,你们断不能打开这房门。” 景昭和山丹一齐应下,这外面有他们和阿宁镇守,主要是阿宁镇守,天王老子来了都别想破门! 景昭刚说完这话,忽然间——砰,一声巨响,大门被从外砸开。 阿宁反应极快,几乎一瞬间就将景昭护在身后。 景昭眼前寒光闪过,瞬间,浓烈的腥臭刺鼻的血的味道布满鼻尖。 他反应过来之后,自己已经被比他高出半个头的阿宁藏在了身后,少年宽肩窄腰把他完全挡住,那柄许久不见的匕首此刻正被少年紧紧握在左手。 “当心。”少年冷声,带着刺骨的冰寒。 他目光扫过夺门而入的几人,最后落在那个身着五彩线绣,黑袍上面用银线绣了很多奇怪的符文,腰带则是一条银质黑花条纹的蛇,蛇头和蛇尾缠绕在一起,做成了一个扣。 他左边半张脸绘着油彩,右边则很干净,晒得皮肤有些黑,唇角似笑非笑的勾着,眼底全是邪佞。 头顶一个头冠,是用蛇皮做的,而蛇皮的样式与他腰带的蛇形样式则是一样。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此人应当就是大巫手下十二祭司之一的三奔云。 而他身边站着的就是昨天被景昭的“巫术邪法”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安丰身边的走狗,还有一个和祭司并排站立的白胡子老翁。 那人景昭之前没见过,不过他有几分和安丰相似的脸——一张尖酸刻薄的脸,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家伙。 景昭拍拍阿宁,示意自己没事。 景昭走上前的时候,阿宁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对面那个祭司,握着匕首,一直保持着戒备状态。 如果他再做出任何对景昭不利的事情,阿宁可以保证,下一次他的匕首会直接割破他的喉咙。 景昭看了一圈来人,有些诧异,“安丰呢?” “大胆,顾假嘴你怎敢直呼乡长的名讳!” 景昭耸了耸肩:“人取名字不就是让人用来喊的吗?”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将那人怼了回去。 祭司闻言轻笑两声,“他疯了。拜你所赐,他亲眼所见雷电劈死安老三,被吓得丢了魂魄。”他话音落下,瞬间抬头,那目光如同他手上把玩的那条蛇,阴冷凶残。 便是他刚才放出蛇来咬他的!若非阿宁手快一把将他藏在身后,掏出匕首飞快往那条蛇的七寸划下去。此刻,他便应该躺在地上等死了。 那蛇被阿宁所伤,此刻奄奄的趴在那名祭司手上,但阴毒的眼睛始终紧追阿宁和景昭,只待时机,它必然还会发起猛烈的进攻。 祭司又道:“本祭司听说你得了天神的召唤,也懂巫法?” 景昭语气不善:“是。”他冷冷回了一个字。 但那祭司显然对景昭颇有兴趣,歪着头打量他。 他到这里所有的见闻都是下溪的人说给他听的,什么让粮槽瞬间满粮,什么召唤天雷劈死了安老三,吓疯了安丰。 他也去查看过粮槽和安老三的尸体,却一无所获。 但这事情决不能由着继续发展,顾景昭这个人不管是假懂巫法,还是真懂,都必须除掉! 这是他来之前就收到的大巫的指令! 祭司又问道:“你是如何与天神取得交流的?” 景昭笑了两声,抱着手语气有些高傲:“你们是如何与天神获得交流,我便是如何交流的。” 这些问题太低龄,容易回答的让景昭有些疑惑,传说中能降伏统治千里闽越的祭司大巫就这水平? 抛出这些问题的人,真的能让千万黎民百姓相信信仰?到底是百姓太好愚弄,还是迫于大巫的强权暴政,已经驯化了众人,让他们无暇发问? 祭司蹙眉,景昭的回答让他十分不满。 他又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既说是巫祖赐你神力,你便用这神力化解这处的蝗灾,让这田地中的稻子再次恢复生机。” 景昭抱着手歪了歪头,他淡淡开口:“请问这件事,祭司大人能做到否?” 祭司默声。 景昭又道:“祭司大人吩咐我做事,可是得了巫祖之令?” 祭司仍沉默。 景昭继续道:“你我同为巫祖的祭司,我与你职位相同,理应奉行巫祖之令,若非巫祖下令,我为何听你差遣。” 第31章 失敬,没看出来您是族长 祭司尚未说话,他身边的白胡子老头已经急着替他辩护。 “顾景昭,你如今身份不实!你说你是天神的使者你便是了?有何人替你作证,你凭何叫人相信?” 此人身上穿戴就同其他人有很大的差别,看起来富贵非凡的样子,说话也是颐指气使。 景昭从未见过他,但就这说话的态度确实叫他不爽。 他抱着手,挑眉问道:“您又是哪位?” 安丰的走狗指着顾景昭又大吼道:“顾景昭,睁大你的狗眼睛好好瞧瞧,你别是连族长都不晓得了?!” “哦。”景昭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句,上下打量着他,难怪穿着这么好,原来是个官儿。 这眼神和语气落在族长眼中赤裸裸就是轻蔑挑衅。 老头被气得胡须颤抖,“你什么意思?” 景昭浅浅勾唇道:“失敬失敬,刚没看出来您老是族长大人。” “族长大人您说我身份不实,这话我可不敢苟同。”景昭桃花眼微转,抱手歪着头,一副随意轻便的模样。 “我这使者的身份是天神给的,自然是天神替我作证。你们中若谁有不信,只管去问天神,只不过他老人家听了这话会不会生气,我就不晓得了。” 吵架这方面景昭就没怕过谁,更何况上面还有个“天神”替他撑腰。 他和祭司两个都说自己懂巫术的人在这里博弈,就好比两个学渣在一起背圆周率,反正都是瞎掰,比的就是谁心态好。 显然,景昭的心态完胜在场所有人。 白胡子族长将目光转向祭司,而祭司阴沉着脸色。 片刻,祭司开口道:“你既说自己是天神的使者,那我便同你赌一场如何,就赌巫法,谁胜出了便能说明另一人是假冒的。” “输的那人自己走到宗祠的行刑架上接受火刑。” 景昭听完,开口答道:“好。” “怎么赌?”景昭说着又漫不经心的补充了一句:“但先说好,上刀山下油锅、捉鬼嚼鬼骨这些就算了,太容易了,我不稀得赌。” 这古代的变戏法他可太懂了,由古至今就这么几样,新意都玩不出来,景昭提前说了,就算是把他的后路给堵死。 在场众人却听得唏嘘一片,见过景昭前几次“施法”的人,此刻只觉得景昭果然很厉害,这些连大巫做起来都很困难的事情,被他一说,好像很轻松就能实现。 祭司脸色更是又黑了三分。 他咬牙切齿,硬狠狠的开口:“你来说,你想赌什么?” 景昭眸子微转了一圈:“不如我与你比求雨。如今土地荒原,正是需要大雨浇灌的时候,咱们就比谁能先求上天降下一场甘霖,就算谁赢。” 祭司眯了眯眼睛,冷声道:“好。我现在回去请大巫开坛做法,便是最快这场雨也要到十个时辰之后才能降下。” 景昭连连摆手,“太慢太慢,我只需七个时辰便可让甘霖降下。” 便是十位大巫中最擅长天象推演的那位,也只能算出是否会降雨,但绝不可能算出如此精确的时间。 可见,顾景昭这是在胡言乱语。 祭司心中暗暗想到。 他面上不屑的轻笑一声:“也好,便如此定下吧。” 祭司转身欲走,忽然想到什么,他脚步一顿。 “山丹。”他冷声,目光瞥向景昭身侧的山丹,“你背叛大巫躲到此处苟且偷生,当真以为能一辈子相安无事?” “我以神的名义诅咒你们,你与你的族人终将沦入地狱,永堕畜生道,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景昭听得眉头一皱,这么中二的诅咒词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景昭重重握了握身边山丹的手,给他一剂定心丸,“小问题,我与十方阎殿的阎罗君都很熟,回头我亲自去打个招呼,保证你们下辈子想投胎做什么就投胎做什么。” 祭司陡然回眸狠狠瞪向顾景昭,然而下一瞬间,景昭身边的阿宁立刻做出防御态势,一步向前将景昭挡在身后,他握紧匕首,随时准备进攻,全然一副护崽的猛虎架势。 祭司是有些忌惮阿宁的,这小子刚才迅猛的反应和几乎瞬间的行动,不仅保护了顾景昭,还伤了他的爱宠。 如此强悍的战斗力,就连苦练数十年的剑客也很难达到,何况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 他冷冷睨了两人一眼,便不再说话,转身和族长一前一后出了门。 祭司一面走,一面对族长轻语:“你去组织人手,天黑就带人随我一起围剿了这群叛贼逆党。” 族长应声答道:“是。” 等这群人走远后,景昭立刻让人关门。 “此处不宜久留,你们必须立刻转移。”景昭瞬间恢复正经样,“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天黑就会行动。” “我们这里有太多老弱病残,留下来反而会沦为对方的把柄,所以山丹族长,请你务必带所有人尽快离开。” 清开口道:“恩公,你要他们走去哪呢?如今整个寨子恐怕都布满了族长和祭司的眼线,他们还没出这个寨子就会被捉住。” 恰此时,门里面的阿福也道:“小老板,你且好好想想别的办法,我这屋子若是开了门,见风封喉哦。” “糊涂糊涂,我这一慌张把这事儿给忘了!” 如此一来,那便是不能将他们引来此处,且不说山丹带着生病的人走不快逃不掉,阿福和试药的病人也不能见风。 他着急握拳,这事情确实棘手,他那点兵法常识还是跟着诸葛孔明老先生学的,纯纯是纸上谈兵,没运用过实践啊。 这时,阿宁道:“顾景昭,你可知道祭司的目标是你。” “我当然知道!”阿宁这小子平常不说废话啊,怎么这会儿居然开始说这没用的话了,难道也同他一样吓傻了? 很快,景昭就知道阿宁这话的含义。 阿宁又道:“顾景昭,你可听过关起门来打狗。” 景昭:? 阿宁叹了口气,仅有的那点耐心显然已经耗尽了。 第32章 顾景昭,你后悔吗 他直说:“你若带几个老弱病残回到尚食记,且我不与你们同行,那请问此刻谁强谁弱?” 景昭:“此处强,尚食记弱。” 阿宁又道:“若对方要攻击你,同时用山丹的族人威胁山丹,他们会选择去尚食记还是来此处?” 景昭:“尚食……” 他瞬间明白过来! “若是我让那几个高壮的汉子化妆成重病的人,我只要一路宣扬,我做出了能救疫病的药。那便不管是为了药,还是为了我,亦或者山丹,他们都势必会将攻击的目标选择在尚食记!” “恩。”阿宁听他这回答,终于稍微满意。“到时候,我会带上其他人前来,包围了食馆,他们便只能做瓮中之鳖。” 景昭听完,立即鼓掌扬声笑道:“好计谋!” 只是说这话的阿宁,与他肉眼可见的年龄十分不相符。 景昭手欠,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白皙的小脸蛋:“这么妙的主意你怎么想出来的?” 阿宁冷冷一记眼神杀过来,景昭秒怂,放下手来。 “不与笨蛋论高下。”少年淡淡的口气回了他一句。 众人听罢,忍不住偷偷憋笑。 独留景昭一人生气又打不过的在风中凌乱。 阿宁迅速的部署完计划,分配了各人的任务之后,便让开始行动了。 景昭带着化了妆的二十余人出门。 他刚踏出门,左手右手同时被抓住,景昭一回头,右边站着一脸担忧的清,左边是一脸臭屁样的小阿宁。 两人也同时意识到了这尴尬的情况,一齐松开了手。 搞得景昭越发莫名其妙了。 清开口道:“恩公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清会在此等候您大捷凯旋。”女人柔柔如玉,说话更是如流水一般婉转,听得景昭心头颤动。 他应声,挑了下眉:“好,且等我回来,还给你们做好吃的。” 景昭又偏头看向另一边的阿宁,“小阿宁,你是不是也有话要和我说?” 阿宁淡淡撇开头去,傲娇的轻哼一声。 “打不过就找地方藏起来。”他顿了片刻,郑重道:“等我来。” 景昭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受,只觉得阿宁这句话像是一记铁锤敲打在了柔软的棉花上,棉花的心是软的,陷下去了,就很难再回到原状。 他微微垂落下眸子,不想让对面的人看穿自己的心绪。 片刻,景昭抬头恢复到平常插科打诨的状态,“臭小子,你小看我了不是!你看到时候我不轮起我大铁锅,一锅一个小朋友。” 他说完自己笑了两声,面前的两人一个泫然若泣,一个高冷淡漠,全然没有配合的样子,景昭尴尬的停了下来。 他拍了下阿宁的肩膀,“你也多小心。” 回到尚食记后,景昭不慌不忙的先下厨房给众人做了一顿美食,大仗来临前,不吃饱怎么能行。 这顿饭做完,他手中的好评券刚好过500张。 【叮,恭喜宿主完成第二阶段任务。】 【叮,系统奖励:生命值*180天,药罐*1,恭喜宿主开启调味料面板。】 景昭:180天??系统,你丫又缺我呢?500张好评券就换了半年的生命? 【系统提示:宿主获得的生命值是累计的,由于宿主完成第二阶段任务花费时间5天,原定生命值剩余25天,当前累计生命值205天。】 累计的? 景昭眼皮一跳,那我这生命值攒的足够多,岂不是有天就能实现长生不老了? 秦始皇没实现的愿望,要在我顾景昭这里实现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 【开启第三阶段任务,好评券2000张。】 景昭此刻干劲十足,要知道那可是长生不老诶!千古年来多少人苦苦追求的目标,最终都是虚幻泡影一场,若他实现了,那顾景昭这名字真的要永垂不朽,名垂千史了! 别说是两千好评券,就是两万张他也能弄来! 【宿主确定要提升目标值为20000张好评券?】 景昭:……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景昭:亲亲系统宝贝拜拜,我没有疑问了。 【系统:宿主讨厌,有事的时候就叫人家亲亲宝贝,没事的时候就叫人家系统。】 系统好似被景昭惹恼了,回了他这句后,就从他意识中消失了。 景昭没多在意,他立刻打开调料面板看了一圈。 瞬间,他发现了两个好东西! 景昭在厨房里面又一顿捣鼓,带着他特制的辣椒水和胡椒面去了大厅。 他把这两样交给带来的几个壮汉。 “等他们来了之后,先把这个撒出去,撒完在喷这个。” “顾老板,这是啥呀?”一个好奇心颇重的汉子瞬间就拆开了手中的纸袋。手速快的,景昭都没来得及喊停。 胡椒面的粉尘掀起的瞬间,所有人都开始流眼泪打喷嚏,房间中一片咳嗽和喷嚏声,止都止不住。 好半响,这胡椒粉尘终于沉下。 景昭掏出手绢擦了鼻涕眼泪,“还有人想试试这个吗?”景昭指着辣椒水问道。 众人纷纷摆手摇头,“不了不了,这一定是什么威力更大的武器。” 景昭点头:“所以一会儿使用的时候,切记这两东西千万不能对自己人用!” 景昭又道:“现在时间还早,他们还不会来,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晚上还有一场硬战呢。” 几人应答下来,各自在店中找了地方休息。 忽然,景昭听到后院有几声布谷鸟的叫声。景昭觉得奇怪,结果一到院子中就看到是安南淮趴在墙头,身上还披着好些干枯的丝瓜藤用来掩藏自己。 景昭好笑:“你在墙头作甚,快下来。” 安南淮也笑了笑,从墙头一跃而下。 “顾先生,我想来帮你。”安南淮开口直接说明了来意。 “你带着这么多生病的人,论实力是没有办法和族长大人、祭司他们相比的。” 景昭默了默神色,“你听谁说的?” “我看族长和祭司今早去找你之后,便开始集结人手,显然,他们想将你们一网打尽。” 景昭心中暗想,这小子观察够仔细的。 他又问:“那你为何要帮我?” 安南淮垂了垂眸子,片刻他坚定的看着顾景昭: “如果这世间有神明,我只愿意相信这神明是你。” 第33章 顾先生,让我来帮你 31-32章有较大修改,昨天状态不好,重新写了下,辛苦大家折头看下~ —— 回到尚食记后,景昭不慌不忙的先下厨房给众人做了一顿美食,大战来临前,不吃饱怎么能行。 这顿饭做完,他手中的好评券刚好过500张。 【叮,恭喜宿主完成第二阶段任务。】 【叮,系统奖励:生命值*180天,药罐*1,恭喜宿主开启调味料面板。】 景昭:180天??系统,你丫又缺我呢?500张好评券就换了半年的生命? 【系统提示:宿主获得的生命值是累计的哟。由于宿主完成第二阶段任务花费时间5天,原定生命值剩余25天,当前累计生命值205天。】 累计的? 景昭眼皮一跳,那我这生命值攒的足够多,岂不是有天就能实现长生不老了? 秦始皇没实现的愿望,要在我顾景昭这里实现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 【开启第三阶段任务,好评券2000张。】 景昭此刻干劲十足,要知道那可是长生不老诶!千古年来多少人苦苦追求的目标,最终都是虚幻泡影一场,若他实现了,那顾景昭这名字真的要永垂不朽,名垂千史了! 别说是两千好评券,就是两万张他也能弄来! 【宿主确定要提升目标值为20000张好评券?】 景昭:……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景昭:亲亲系统宝贝拜拜,我没有疑问了。 【系统:宿主讨厌,有事的时候就叫人家亲亲宝贝,没事的时候就叫人家系统。】 系统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满满的不乐意,哼了景昭一声后,便不再搭理他。 景昭:系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在线求问怎么办,挺急! 【叮!】 一声提示音过后,原本带锁的调料面板瞬间解锁。 景昭顺着往下看了一圈: 食盐、味精、鸡精;八角、草果、香叶应有尽有;景昭再往下划了划,就连芥末、咖喱这种舶来品也有。 景昭美不滋的想到,带着这些调料做饭,他不得在大秦直接封神! 忽然,他看到了两个好东西——辣椒、胡椒粉! 景昭想到今晚要对付的那些家伙,再看看面板上的辣椒和胡椒,一个谋财害命的主意诞生了! 景昭花了10张好评券,各兑换了50斤,他特意兑成了特辣魔鬼椒。景昭烧了一大锅水,辣椒、生姜、大蒜猛一顿往里面扔,熬得一锅水红透之后,景昭又往水中加了两大勺食盐。 景昭光是煮这锅水都被呛的鼻涕眼泪直流,他直接从厨房中冲到院子里。 前厅山丹的族人听到动静立刻赶了过来。 “恩公,您这是咋了?啥时候哭这么伤心?”那人一边扶着景昭在小磨边坐下,一边给他递了手帕。 景昭缓了好一会儿,又喝了几口水,才终于捋平呼吸。 “我这是……”景昭话说一半顿住,辣椒是明朝郑和下西洋带回来的舶来品,这时代还没有。 他停住的瞬间,又看了看面前几人清澈又茫然看着他的表情。 景昭忽然起了一个坏心思。 “我厨房灶上煮着一锅红汤,你们谁能帮我去把那汤盛出来?” 一个完全不知道辣椒威力的汉子勇上前来,拍着自己胸脯给景昭打包票,“恩公,让我去吧!” 景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去吧。” 那人一进门,瞬间响亮的喷嚏声和咳嗽声传遍了整个院子。 “他这是咋了?”有人不解,好奇的直向厨房探头:“要不我去看看吧。” 景昭给予鼓励:“去吧去吧。” 瞬间,喷嚏和咳嗽声变成了双倍。 其他几人掩不住好奇心都趴到厨房门口,想一探究竟。 “你们还好吗?里面到底咋回事啊?”这话问出来,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喷嚏。 景昭玩心大起,转头趴在小磨上,对几人道:“要不你们都去看看?” 几人又是怀疑又是好奇,但最后坚定信念:景昭一定不会害他们!便一个个前赴后继,勇敢冲了进去。 一秒之后,喷嚏声连片响起,声音震得几乎要把他这厨房的屋顶掀翻。 景昭不厚道的笑成一团,笑的抽搐的险些从小磨上掉下去。 这时,墙头忽然一道弱弱的声音传来。 “顾先生。” 景昭一抬头就看到安南淮那张俊俏的小脸,他正踩在尚食记门口那棵老杨树上,趴在墙头。 他虽然高,但身形却很瘦弱,爬上杨树之后根本没有人能注意到那有个小孩子。 景昭忙起身走过去,找了个筐子踩在上面把安南淮接了进来。 “你咋不走大门,爬墙这多危险呀。”景昭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景昭一向很喜欢这孩子,“走,顾叔给你做好吃的去。”他刚说完就想起此刻鸡飞狗跳的厨房,立刻顿了顿: “一会儿,我给你做饭吃啊。” “顾先生我不吃饭。”安南淮严肃认真的看着景昭,“我来找你,是有正事。” 景昭正襟危坐,“怎么了?” “族长和祭司今晚上就要对你和你的朋友下手了,族长已经回上溪去召集乡兵,祭司发出了飞云箭,集结三山、泉郡、剑州,三郡七寨的祭司,少说也有几百人。光凭你们是不可能打赢这么多人的。” 安南淮继续道:“顾先生,您是天神的使者,大巫也是天神的使者。可蝗灾之后,大巫从未向天神祈求,反而逼着我们交这个月的贡粮,若不交粮,就要拿童男童女去做生祭。 可您与他们不同,您给下溪带来的幸福安定,让我们都吃上饭,不用再挨饿;若这世间真的有神明,我只愿意相信这神明是你。” 景昭被安南淮这几句话说的心口一酸。好孩子,会说你就再多说点。 安南淮道:“顾先生,让我来帮你吧。” 景昭一下顿住,反应过来瞬间站了起来:“不行!” 他拒绝的斩钉截铁。 “你生在下溪,本就是下溪人,你父母亲人也都居住在此,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你父母怎么安心!” “不。”安南淮沉声,脸上透出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他一字一顿缓缓开口:“不止是我,是整个下溪都将与你统一战线。” 第34章 除了应战,我别无选择 “我出门前已经同我爹娘说过,他们觉得我的决定是对的,他们已经在去说服其他人了。而且,我们还有之平。” 安南淮道:“之平是安丰伯父之子,如今伯父神志不清醒,之平会代他执掌乡长之职,他手中的令牌能号召下溪所有民众听他所令,为他所用。而如今,之平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景昭霎世间说不出话来。 他何德何能有这么多人相信他,奉他为神,愿意跟随他,出生入死,甘愿为他赴汤蹈火。阿宁、清、山丹一族,现在还有下溪一个寨子的乡民。 出门前,阿宁问他:后悔吗?他当时回答的是不后悔。如今肩负在他身上的使命变得沉重,需要他守护的人变得更多。 他已经毫无退路,为了众人的信仰,他也该奋战到底!他顾景昭,永远不为自己做出的选择后悔! 景昭凝神,他认真开口: “我估计族长和大巫不可能等太久,他们天黑就会动手。我如今除了应战别无选择。 你回去之后可以告诉大家,一旦背叛了大巫,便终生都将与大巫为敌,这代价有多大,我不必说,你们心中自然明白。 你们若想好了,还是决定跟随我反了,那便来。若最后没有来,我也不会怪你们。比起战争,谁都更渴望和平安定的生活。 你不必着急回答我,这件事情很大也很沉重,你讲我的话带给乡民们,由他们考虑,由他们决定。” 安南淮仔仔细细将景昭的话全部记在心上,他重重点头答应下来。 景昭正欲开门送他出去。 安南淮立刻阻止了他:“不要!顾先生你门口被布防了,我来的时候就看见有好几个人守着。” 景昭微微沉思,想必他们应该把自己带了“伤员”回尚食记的消息回禀给族长和祭司,现在收到消息的两人应当在思考怎么灭了他的尚食记吧。 景昭暗笑了一下,到时候就让他们来尝尝他辣椒水的滋味吧! 他问安南淮:“那我再给你送墙上,你再爬回去?” “恩。”安南淮轻笑了一下,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这棵大杨树枝干发达,通到东面朝姨家的院墙,我再从那侧爬下去,不会有人察觉的。” 景昭笑了一声,捏了捏他的小脸:“小机灵鬼。” 景昭将安南淮送出去之后,折回到院子中认真思考起来。 如果按照安南淮所说,大巫和族长他们带出几百乡兵来与他对抗的话,那就不是战争,而是单方面的虐杀。 他现在所能调用的人力微薄的不堪一击,必须想些办法! 景昭正想着,厨房门一开,一群壮年瞬间涌了出来,又是咳嗽又是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看起来又惨又好笑。 景昭不厚道的笑了一声。 “恩……咳咳咳……公,这红汤,咳咳咳咳咳,都装好了,咳咳。”汉子一边擦眼泪,一边将指着地上的两大竹筐说道。 景昭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们了。快洗洗吧。” 他让众人打了井水洗了手,又擦了一把脸,那呛人的感觉才终于消散一两分。 “恩公,这到底是啥呀,弄得兄弟们一身的鼻涕眼泪。” 景昭挑眉一笑:“秘密武器。” “辛苦哪位再进厨房一趟,帮我把桌子上的白布包和著拿出来。” 这次说完,所有人都在往后退。 那要了命的味道,刚才咳得几人肺都快咳出来了。谁都不愿意再体验一遭。 众人你你我我推让了半天,最后靠着猜拳选出了一人,他进门的时候,颇有一股子即将要壮义牺牲的大无畏。 片刻,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喷嚏又一次传来。 这次,所有人都不厚道的笑了。 待他将东西都带出来后,景昭将白胡椒粉和著放在石磨上,又拿了一罐子辣椒水过来。 景昭拍了拍白布包:“此物……你们谁过来打开一下?” “不了不了。”众人齐齐摇头。 “恩公,您就直接说吧,再被这红汤熏一次,咱们兄弟真的要遭不住了。” 景昭笑了下,“好吧,那我就直说了。” “此物是胡……”景昭又一顿,胡椒是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才带回来的,现在说名字就又穿越了! “咳。”景昭掩饰了一下尴尬,“此物是我精心调配的,闻到的人会打喷嚏、流泪、睁不开眼睛。” “这不跟红汤一样的威力?” 景昭点头,“我会将这些分成五个人的量。” 他点了五个人出来,“到时候你们五个,捂住鼻子闭上嘴巴就不会受此物侵扰,你们各自守住一个角落,等人进店,就用扇子将这些粉末扬起来,迷得他们都泪流满面的时候。” 景昭又指了指辣椒水:“此物的威力,我不用说你们也都感受到了吧。” 众人齐齐点头。 他又点了八个人出来,“你们八个就将这红汤泼向敌人,记住一定要往他们脸上泼。” 这高碱度的辣椒水配合上他加料的几勺盐,闻一闻都让人要生要死,这要是碰到皮肤上,红肿必然是少不了! 景昭对剩下七个人道:“你们将这些著削成尖头,等到敌人又被迷了眼睛,又被辣的叫唤,阵脚大乱的时候,你们就拿这些箭狠狠射向他们。” “恩公,可是我们没有弓啊。” 景昭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会有的。” 众人开始用筷子磨箭之后,景昭又跑到系统中兑换了几根牛筋出来,他把牛筋沁足了油,反复拉扯出弹性之后,拿了两根竹子拗出弓的形状,竹子两头打孔,将牛筋牢牢绑紧,一把简易的弓就做好了。 景昭做完之后,试了一箭,牛筋的韧性很强,拉开弓就需要极大的力气,但就在他松手的瞬间,筷子做的箭飞一样的速度射了出去。 ——嘭! 重重一声射进了梁柱之中,屋顶的横梁都随之晃了晃。 景昭忙跑过去一看,筷子插进去至少有三寸! “哇!”众人也都惊呼。 如此威力,都快赶得上战场上的弩箭了。 景昭见状也十分满意,他让大家加快速度把一百多支筷子全部削尖。得亏他开食馆,别的没有,但筷子管够。 就算阿宁没能及时赶来,这些弓箭也足够他们应付一阵子。 第35章 恩公,当心 一切准备就绪。 时间流转,风云涌动间,天光一点点昏暗下去。 从海上吹来的风,呼啸着带着腥咸的盐粒奔涌向陆地,掀起卷天黄沙,似强盗土匪般所到之处洗劫一空,门窗扑簌着被风沙吹开,重重拍打在墙上又弹了回去。 屋内,一豆油灯在狂风中摇摆了两下,呼哧一闪,灭了。 长桌边立刻有人起身将门窗关上,就在关门的瞬间,轰隆隆,一声惊响,白光冷冽穿透房屋,清晰的映出每个人脸上的神情。 景昭掀了掀眼皮,暴雨将至,今夜注定无眠。 他摸出火折再次将桌上的油灯点燃,摇曳的火光照耀出长桌边围坐的二十个青年刚毅的脸庞。 景昭已经在心中将计划过了无数遍。但战斗一旦开始,局势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景昭是有担心的,他害怕一切不会按照他预料的方向进行,害怕辜负这些信任他的人,害怕面前这二十个年轻的孩子满身是血的在他面前倒下去。 他庆幸前世的自己出生在和平的年代,有强大的祖国的庇佑,他从未经历过战争,也未曾经历过死亡,对生命满怀珍惜和敬畏。 可如今,在这个时代,却处处是杀戮,视生命为草芥,活着的人不能称之为人,而是不公的命运和历史的齿轮下绞杀掉的一只只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蚂蚁!而那些手握权力的统治者,他们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制定着规则,却用规则滥杀无辜。 要改变这里的一切就无法避免战争的发生,流血的牺牲换来新规则的建立。 只是对于死亡…… 景昭摇头努力将这些婆婆妈妈的想法甩出脑海,他既坚定了要改变这里,就该承担得起这场革命的代价! 夜,悄无声息的来了。 寂静暗夜中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变得格外刺耳。所有人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如暗夜中集体狩猎的群狼,蓄势待发。 一道人影飞快从尚食记门口闪过的时候,景昭瞬间暗下握紧拳头,他轻叩了两声桌子,“做好准备。大家多小心,一定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位!” 众人一声应下。 瞬间四散开来,景昭随弓箭手隐匿在柜台后面,他右手放在腰间,紧紧握着匕首。这是出门前,阿宁给他的。 正是阿宁随身带着的那柄,吹毛立断、削铁如泥极锋利的青铜匕首。 屋外,上百训练有素的乡兵已将尚食记包围的水泄不通,领头的是祭司手下一名巫众,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身高九尺,身形强壮的巨人,他一身横肉,手上拎着两板斧头,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小山,行走一步就带来地动山摇,一个呼吸都如同一阵狂风。 领头的巫众满脸凶狠:“祭司说了,砍下顾景昭头颅者赏百金,百石(dan)粮食,封下溪乡长;砍下其他叛乱者的头颅,赏五十金,五十石粮食。都听清楚了吗?” 乡兵早就已经摩拳擦掌想着到时候去找祭司领赏的画面了,各个目光中透着贪婪和凶残;那首领见之很是满意,大手一挥,立刻有人上前撞门,大门破开的瞬间。 浓烈呛鼻的胡椒粉洒的味道瞬间袭来,有人意识到不妙,“这里不对劲,大家快退出去!” 他话刚说完,大门嘭一声就关上了。 紧接着袭来的就是辣椒水的攻击,瞬间,惨叫一声盖过一声。 “我的眼睛!” “我的脸……” “啊!!好痛,我要瞎了……” 景昭见时机一到,抬手,弓箭手立刻拉弓,噗噗,箭矢穿透胸膛,鲜血飞溅在柱子和地板上,一片混乱中,惨叫声越来越弱,被关进房间的人全部倒地。 景昭向门边的两人做了个手势,大门再次打开。屋外还有大半的乡兵却一个也不敢进来,刚才的动静他们都听到了! 可,一开门所有的同伴都倒在地上,一个活口也没有!而对手,也一个人也没见到! 恐惧占领了上风,无一人敢再往里走。 首领站在众人后面指挥道:“给我进去!” 乡兵们害怕,早听说顾景昭有些诡异,万一就是他用邪术施法杀人,他们进去也是找死。 众人往后退着,没敢往前。 领头当即抽出剑,一剑刺穿了后退那人的胸膛。 他面色阴沉狠戾:“都给我往里冲,谁再敢后退半步,我现在就要他的命!” 进也是死,退也是死。 众人看着还被穿着领头的剑上的那民乡兵,鲜血贯穿了青铜,大张着的眼睛里面写满恐惧和不解。 领头冷声,再开口只有一个字,却不容任何人反对:“进!” 这些人心中有了恐惧,士气上已经弱了一截,进屋的动作都在颤抖,景昭在暗处看着情况,他不着急,他要等人都进来,再放胡椒面,再关门打狗。 见人数进来大半,景昭瞬间抬手,示意开始行动! 胡椒面落下,这些人开始咳嗽哭喊。然而,门外那领头听到这声响后,只觉得诧异,刚才就是这样的响动。 他皱着眉,让其他人让开,对着身边的巨人道:“阿其那,劈开这扇门!” 阿其那两步走到门前,两柄巨斧在他手中相得益彰,他一左一右两斧头劈裂,大门被破开的瞬间,门后的两人也被劈成了两半,随着门板应声倒地。 景昭心中一咯噔!对方带了很厉害的高手! 这次麻烦了。 他立刻向所有人比了个动作,让他们把胡椒粉和辣椒水全部泼出去,拿起武器和对面战斗! 他自己也冲了出去,握紧了匕首和敌人混战在一起。这几日天天炒菜,他手上的力气逐渐恢复了一些。 有人从后面偷袭他,被他拽住一只手,一个过肩摔掀翻在地,景昭扬起匕首就要刺下去的时候,却犹豫了,若这一刀下去,他手上沾染便沾染了人血。 就在这瞬,那人回过神来,握紧了一把短剑直直朝景昭胸口刺来,就在即将刺到的时候,“恩公,当心!” 第36章 顾假嘴,我们来啦 ——噗。 鲜血洒在脸上的感觉是滚烫的,景昭被撞开的刹那,有一瞬的失神,等他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男子在他面前直直倒下。 原本该刺穿他的胸口的短剑此刻插在他的心窝上。而杀人凶手,拔下短剑就去割他的头颅。 景昭眼底瞬间涌起血腥,他死死握着匕首,狂奔过去一脚将人踹翻,毫不犹豫的将匕首捅进他的身体。 其实并不难,锋利的匕首捅穿一副胸膛就好像捅穿一张纸一样容易。 他已经浑身是血,景昭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敌人的。 他杀红了眼睛,可被愤怒支配的身体已经意识不到疼痛,他不停的寻找着目标,然后进攻,然后杀掉他们。 身边的敌人一个个倒下,同伴也在一个个倒下。 原本他们就只有二十人,要对付对方一百人,本就是天方夜谭。 景昭的计谋是想用胡椒和辣椒去蚕食对方,一点点把他们拆分瓦解,可阿其那的出现,让这次战争的结果直接改变。 祭司将以绝对的优势取得胜利。 景昭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他不得已招呼大家撤退到他们布置的最后一层防线之后,等待阿宁的救援。 阿宁,是他最后的底牌。 先退过去的拿了弓箭做掩护,可就在这时不知谁大喊了一句: “顾景昭在这!杀了他!” 他的头颅可是能换一百金,百石粮食,还有一个乡长的官职! 一众乡兵朝着他就冲上去,已经进了防线之后的那些人见状一个个就要往外冲,却听景昭大喊:“不要出来!!” 反正他们的目标是自己,景昭索性把所有的火力都引向自己,最大程度上替他们争取时间,等待阿宁的救援。 用他一条命换十条命,值了! 只可惜,他不能亲自将这匕首还给小阿宁,不能再给清炖汤,不能再陪小虎和小芸玩……这辈子太短,他还没活够。 他暗暗道:系统,要是你能再复活我一次,老子还选大秦! 景昭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底一片平静,却仿佛是狂风暴雨前夕的骤然宁静,他周身散发出极强的威慑力,道:“来吧!” 他提起匕首,冲上去的瞬间,屋外一阵震天动地的声响,惊得所有人都转头往外看去,霎时间下溪的乡民涌了进来,一行人提着铲子、锄头,口中大喊:“顾假嘴,我们来啦!” 那一瞬,景昭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局势再一次混乱起来,下溪的乡亲们虽然没有练过兵上过战场,但胜在人数众多,三个人围攻对方一个,以绝对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巨人一般的阿其那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但寡不敌众,被乡亲围攻倒地,重伤奄奄一息。 “顾先生。”安南淮提着一柄短剑,他头发全部挽起,手上绑着护袖,一副精干少年郎的模样,“抱歉,我们来晚了。” “不。”景昭走到众人身前,长长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各位。” 此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划出无数道口子,身上脸上都是血,发髻散了大半,发丝被血黏住呈现出枯红的颜色,他一身狼狈,眼神却越发的坚毅决绝,周身散发的气场强大,让人敬畏。 众人感觉,他们此刻见到的顾景昭与以往任何时候见到的都不一样,他身上好像多了一种从前没有的东西。 景昭走到刚才替他挡住短剑的那个青年跟前,他单膝跪下,轻柔的用手合上青年的双眼,他的尸体已经凉了下来,但景昭会永远记得这青年滚烫的鲜血溅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他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景昭轻轻说了一句:“抱歉。” 安南淮走到景昭身边:“顾先生,下溪一百一十号男丁在此听候您的差遣,请您吩咐。” 景昭冷着脸:“阿宁此刻还没来,他那边一定出事了。大家将手中的锄头换成短剑,带上剩余的弓箭跟我走。” 众人捡拾了地上乡兵们使用的短剑,跟着景昭出门。 景昭和安南淮走在最前面,带着一群人声势浩荡的杀了过去。 果然,祭司和族长那两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不仅派人围剿尚食记,也派人去了山丹他们的藏身之所。 景昭带人冲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一片混战。 他一眼看到人群中的阿宁,景昭将匕首抛给他,“阿宁,接着!” 少年闻声,腾空一跃而起当空接住匕首后,落下的瞬间,翻手之间一人头颅被削下,动作潇洒利落,断口齐整,鲜血瞬间喷涌,少年刀法太快,那具没了头颅的身体硬是往前跑了数步之后才骤然倒下。 这柄匕首在阿宁手中的威力远比景昭要强。 阿宁突出重围后,冲到顾景昭身边,上下扫了他一眼,瞬间,少年目光凝聚,一把将景昭往自己身后一拽,下一瞬匕首刺在了原本要攻击景昭的那人身上。 “跟紧我。”阿宁说完这三个字后,带着景昭往一个方向突围,两人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这些乡兵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支援!而且顾景昭居然带来了这么多人。 领头的见状不妙大喊道:“快!撤退!” 他们边打边撤,然而景昭却不打算放过他们。他和阿宁带着安南淮和一众乡亲们奋起直追,吓得乡兵再不敢反抗,丢了兵器只顾逃命去了。 这里的情况早有人通报给在宗祠坐镇的族长和祭司。 “怎么可能!两百人几乎全军覆没?!”祭司怒道:“阿其那呢?” “阿其那将军好像被生擒了。” 斥候声音带着颤抖:“本来我们都快赢了,但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许多人,比我们强太多,我们根本打不过啊……” “怎么还会有其他人呢?!”祭司目光狠辣,一眼睨向身边的老头,“族长大人,您能和我解释一下,他哪里来的人吗?难道是他顾景昭在这里练了一支强兵?” 族长恐慌连忙摇头,“祭司大人明察秋毫,老朽对此真是一概不知啊。” “整个泉郡的乡兵我都调令过来了,一共三百人,一个不少,绝无一人投奔顾景昭!” “那下溪呢?会不会是下溪出了叛徒呢?”祭司狠狠一拍桌子,质问道。 第37章 此人,必须得除! “阿其那将军好像被生擒了。” 斥候声音带着颤抖:“本来我们都快赢了,但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许多人,比我们强太多,我们根本打不过啊……” “怎么还会有其他人呢?!”祭司目光狠辣,一眼睨向身边的老头,“族长大人,您能和我解释一下,他哪里来的人吗?难道是他顾景昭在族长您的眼皮底下练就了一支强兵?” 族长恐慌连忙摇头,“祭司大人明察秋毫,老朽对此一概不知啊。” “整个泉郡的乡兵我都调令过来了,一共三百人,一个不少,绝无一人投奔顾景昭!” “顾景昭不过是个外乡人,他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变出比乡兵更强的兵马来呀,那除非是见了鬼了……” 祭司一道狠戾的目光扫过来,族长立刻住嘴。 又一个斥候满身是血跑进宗祠:“祭司大人,族长,大事不妙……顾景昭、顾景昭他们已经杀到宗祠门口了!” “什么!”族长脸色瞬间煞白,嘴唇止不住的颤抖,连带着胡须也在颤抖。 “祭、祭司大人,我们要不撤退吧……” 三百乡兵派出去了二百有余,剩下的几十人根本不堪与之一战。祭司不清楚,但族长心中却十分明白! 疫病和饥荒让他所谓的最强乡兵不过名存实亡,这中间还有许多是生着病被强行带来参加这场战争的。 他本以为顾景昭身边不过山丹他们一行老弱病患,三百人对几十人绰绰有余,可怎料顾景昭那伙人跟疯狗似得,见谁咬谁。 这真要让他们杀到宗祠见了自己和祭司,那还不得被他活剐了祭天! 祭司沉默着,看着外面连成一片的雨雾,这泼天大雨不知何时才会停止,竟然一切都和顾景昭预测的分毫不差,这雨果然是七个时辰之后降下的。 这小子既然能将落雨的时间算的如此准确,他便更不能容许这样的人存在世间。 此人,必须得除! 族长哪里知道祭司心中的想法,他满心担忧自己的安危,继续规劝祭司道: “祭司大人,这顾景昭现在就如同一只疯狗,这疯狗发起疯来可不管是人是神,逮谁咬谁啊。咱先退出下溪去,等重新组织了兵力,再回来剿灭这群叛贼,咱总不至于在这儿被他们生生耗死吧。” 祭司想了片刻,挥手命令,让余下五十民乡兵保护他们撤退,剩下的出去支援,务必挡住顾景昭的攻击,绝不可放他们踏进宗祠半步。 这宗祠早在修建之初,就有一条密道直通高景山脚。密道所在只有族长和祭司知道,他们下了地道之后,就让人将入口封死,杜绝了顾景昭追来的可能。 这瓢泼大雨完全没有停下的趋势,景昭他们愈战愈勇,顷刻间便攻入了宗祠之中。 可其中仅有十几名已经战的竭力发抖的乡兵,却不见族长和祭司。 景昭短剑上挑,横在一个乡兵的颈子上,“祭司和族长呢?” 他声音沙哑,浑身血腥似刚从血窟中爬出来的恶鬼,被雨水浸湿的头发成缕的贴在两颊,一颗颗往下滴的竟不是水珠,而是血滴! “我、我不知道啊……”他眼底全是恐惧,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台阶,一屁股坐下去,手中的武器也应声掉落。 “求求你,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抓来的,我不是自愿当兵的啊,我家中还有妻儿需要照顾,求求你们……”他带了哭音,抱着景昭的大腿哭诉不已。 景昭漠然收回短剑,抬步进了宗祠寻找。 可就在这时,那人却忽起贪念,祭司说了,顾景昭的头颅值百金,百石粮食,还有下溪乡长的官职! 现在,顾景昭距离自己就半步之遥,挥臂即可斩下他的头颅! 他心中念动,猛然拾起脚边短剑,大叫着朝景昭刺去。 瞬间!鲜血翻涌,一只提着剑的断手在空中飞跃了两圈仓皇落到地上。 那乡兵不甘的睁大了眼睛,一口鲜血涌出,他缓缓垂眸,看向插在自己胸口上的匕首,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最终,他的生命永远的定格在了这瞬间。 景昭回头的时候,阿宁已经起身拔出匕首,少年一脸平静。 “跑了。”他道。 “宗祠没有后门。”景昭道。 两人此刻谈论的对象只会是祭司和族长。 阿宁对环境的敏感程度胜于任何人,他从进门那刻就知道,族长和祭司势必已经离开。 “他们从密道走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安之平从耳室走出来,他挥挥手让几个人把那些乡兵给绑起来。 他径直走到景昭跟前:“顾景昭,你现在还能活着,是因为我帮你,但我不是免费的,我帮你是有条件的。” 景昭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安南淮,他一脸平静,应该是早就知道。 景昭道:“什么条件?” “我要你救我爹爹。”安之平道:“那日的雷电劈死了五叔,吓到我爹爹,他丢了一魂;我要你帮我把他这一魂找回来,我知道你有这本事。” 安之平略顿了顿,继续道:“只要你帮我这一次,今后你有麻烦,我仍继续帮你。” 景昭道:“安丰不喜我,一直欲先除我为后快,我救了他,他又要杀我,这如何办?” 安之平蹙了下眉头,思索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安南淮却忽然走到景昭对面,他先对他行了一礼,“顾先生,此事您多虑了,经此一役,下溪所有人如今和您同心同德,我们不会背叛你,更不会想要杀你。 之平今日想要求您救下的,是他的父亲安丰,而非授大巫之命掌管下溪的乡长安丰,望您看在他的慈爱之心的份上,帮帮他吧。” 宗祠中其他的乡民也一同应声道:“请顾先生帮帮孩子吧。” 景昭默了默,他又将目光抛向阿宁,阿宁却靠着栏杆,目光飘得很远,似在神游天际。 景昭想了片刻还是点头应了,“明日我去你家看看。” 第38章 是我粗心,险些害死你 翌日,天边翻起鱼肚白,连绵不绝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 偌大的宗祠中只剩下景昭和阿宁两个人。 昨夜,景昭在应下安之平的事情之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阿宁一把接住他,探向他的脉搏,平稳有力,想来应该是劳累过度所致。 阿宁便让其他人都回去了,自己留下陪着景昭在宗祠过了一夜。 景昭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他记忆有些混乱,一会儿耳边充斥着乡兵大喊的“杀”,一会儿是鲜血飞溅的场面,一会儿是山丹同他说话,一会儿是清握着他的手温柔细腻的嘱托。 景昭拍拍额头,将记忆顺了顺,他歪头,看到身边的阿宁还在睡着,少年平稳的呼吸轻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景昭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阿宁身上还带着伤,昨天的酣战不知有没有让他伤口崩裂。 他一面想着,动手掀开他的衣服,剥到最后一件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捉住,少年直身坐起来,歪了下头,漆黑的瞳仁分明在询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景昭忙解释道:“我看看你的伤有没有更严重,昨天……” “无碍,已经没事了。”阿宁淡淡说道,拒绝了景昭,他兀自把衣服穿好。 景昭又问:“那可有添新伤?” 阿宁摇头。 两人间一瞬无言,经历了昨天这么一场变故,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些别的想法。景昭有些自责,自己不该让阿宁一个人去守护山丹一族那么多人。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却要他承担这么多,这事情他欠缺考虑了。 如果不是最后安南淮带人及时出现,景昭真不敢去想后果。 阿宁心中也藏着心事,不过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他不喜欢把误会变成更大的误会,有些话应该同景昭解释清楚。 “昨日,是我思虑不周,没考虑到对方会将所有兵力全部出动,也没想到他们胃口竟如此之大,竟两边都没想放过。” “是我粗心,险些害死你。” “顾黑袍,对不起。” 阿宁一字一顿说着,漆黑的瞳仁认真看着顾景昭的眼睛。少年的道歉来的诚挚又热烈。 景昭努了努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很久之后,他拍了拍阿宁的肩膀,“你才十四岁,阿宁以你的年纪做到的事情在同龄人中已经很优越了。你做的已经够好,不必自责。” 阿宁看着顾景昭,渐渐他眼底出现了一抹从未出现过的,让景昭看不懂的情绪。 阿宁拍开顾景昭的手,声音愈发清冷:“顾黑袍,你不会懂的。” 景昭莫名也有一股火气憋在心头。 “我不懂?你以为我不难过吗,这局是我和你一起谋划的,搭上了山丹全族,搭上了清一家四口,难道我不希望大家都能活,我不知道昨天完全就是虎口脱险? 如果差那么一点运气,如果不是安南淮及时赶到,我们就全部都完了!今天被绑在这台子上,要被火烧死的就是我和你!” “阿宁,你自责的时候,我也在自责。除了下一次去筹算更精密的计谋,考虑的更周全,将要保护的人保护好,否则还能如何?” 景昭几句话好像砸在棉花上,阿宁连一个字都没有应他。 景昭越发来气,反正话已经架在这里了,他索性把心中想的全都说了。 “如果真要说看不懂,那让我不懂的就只有你了。” “你身上戴的木牌刻的是秦国的文字,你当初身上受的伤是正规军队中士兵使用的双钺。你身上藏了这么多秘密,你可曾想过对我坦白半分?” 阿宁淡淡开口:“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景昭被他说这一句气得七窍生烟。 他自己的事情? 呵!那倒成他顾景昭多管闲事了呗! “那你……” “我是站你这边的。”不等景昭说完,阿宁又淡淡冒出一句来。 “顾景昭,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其他事情等时机成熟了,我全部都会告诉你,绝不会欺瞒你半分。” 阿宁的声音难得带了一抹温柔,语调仍是那慢慢的,听他说完的时候,景昭心中的火也灭了大半。 现在回想起来,刚才纯属是情绪上头,一时没收住,一些话就口不择言的说了出来,现在想想还是有那么三分后悔。 景昭轻咳两声:“叫声哥来听听,我就相信你。” 阿宁抬头白了他一眼,兀自下了床。 景昭:“喂!我好歹也比你大两岁,你叫我声哥怎么了?” 直到很久之后,景昭终于知道阿宁的哥哥是何许人也,从此再没敢在他面前提过,要他叫自己哥哥这种荒谬的要求。 两人在宗祠中洗了个澡,把一身血腥洗去,又换上安南淮送来的两身干净衣服才出门。战场已经打扫过了,所有尸体都被抬到了一所空房子中存放。 安南淮跟在景昭旁边说道:“昨天的战斗,我们战死四十一人,重伤八人;歼灭敌人一百五十人,俘虏一百人,所有俘虏都关在我家对面的空房中。” 景昭点了点头,他们一百多号人,对面人数是他们的一倍,最终赢下了这场战争,而且伤亡代价极小,这必定让士气大增。 “你和大家说晚上到尚食记,我给大家做庆功宴。” 安南淮点头应下:“好。” “这些尸体全部烧掉,咱们牺牲的乡亲的尸体也必须烧掉,如果有人不同意,我去和他们的亲人说。现在疫病蔓延,尸体便是这病菌滋生的最好的媒介,为了活下来的人的健康,所以不能留下。” 安南淮道:“我组织人来做这件事吧。顾先生,这点小事儿就不麻烦你了,我能处理好。” 景昭应了一声。 事情交到安南淮手上,他很放心。这孩子年纪虽小,但行事成熟,做事极细心,有勇有谋。 也如阿宁对他的评价,他是个有野心的人。 安南淮又道:“顾先生,今日还请您不要忘了替之平看看他父亲。” 景昭摸了下他的头,轻笑:“我会去的。” 第39章 小老板,我辜负了你 景昭心中思虑着,到时候得把阿福带过去,让阿福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边想着,他同阿宁说道:“走去看看阿宁的药试的怎么样。” 少年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去。 昨日的战争结束后,景昭就派人去和山丹他们通了气,叫他们不必担心了。 两人刚到房门口,小虎和小芸两个小团子迈着小短腿就朝景昭飞奔而来,“顾大叔!” “顾大叔,你还好吗?” 小团子一人一个抱住顾景昭的大腿一个劲撒娇。 景昭心中阴郁被一扫而空,将他们两小只提起来抱在怀中。 “昨天怕不怕呀?”景昭道。 小虎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不怕!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将来是要保护娘亲和妹妹的。” 景昭摸了摸他的头,“好样的。” 他抬头看向面前抿嘴轻笑的女人,“清,你们可还好?” 景昭打量了她一瞬,女人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唯独一双杏眼布了红血丝,看上去有些憔悴,添了几分病弱美人的娇柔。 清温婉一笑,“能看到恩公无恙回来,我已心满意足。” “阿宁公子很厉害,有他的保护,我们昨日十分安全。” 景昭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少年,却是他清澈的眸底充斥着淡淡的将一切都置之度外的冷清,少年什么话都没说,抱着手站在那里,天然就有一种与世隔绝,遗世独立的感觉。 景昭重重捏了一下阿宁的肩膀,轻声:“辛苦你了。” 他淡淡将目光移到景昭身上,凝神看了他片刻,不做声色的移开目光。 “走吧。” 几人才一同进门去找阿福。 那扇门仍紧闭着。山丹说阿福一直没有开门,门中也一直没有动静。 景昭微微蹙眉,轻叩了两声门扉。 “阿福,你还在么?” 半响,大门忽然开了一条缝。 他眼睛往面前顾景昭、阿宁、山丹三人脸上扫过一圈,“你们三个进来。” 房间里面充斥着浓重苦涩的药材气息。 床板上的病人沉睡着,嘴唇发紫,身边有呕吐的秽物。 火上的青铜鼎一直沸腾着,阿福一边探他的脉象,一边往鼎中丢药材。 山丹有些焦急:“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阿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一直探着这个病人的脉象,细细感受变化。 片刻之后,他不再往鼎中加药,整个人竭力的坐在草垛子上。 “小老板,这药不成,药性太烈救不了人。” 阿福这才说到,试药这人昨天吃完他的药后,即刻出现了好转,脸色也恢复如常了,可没出三个时辰,病情瞬间加重。 阿福又喂他喝下一碗药,却再没有好转,脉象也越来越虚弱。阿福按照他的体质立刻改了几味药,又用一颗九转金丹吊着他的性命。 可皆不起效用,现下便是这个金丹的效果还在,此人一息尚存,但也活不过今日。 景昭看着床板上那个呼吸间胸膛起伏的人,他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之中,只有这呼吸能证明他还活着…… 景昭有些不忍,“山丹族长,烦您叫他的家人进来,与他道个别吧。” 山丹应了一声,他眼底也暗暗含了泪水。 “阿福大夫,当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阿福闭下眼睛,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他想了彻夜,能想到的办法他都想过了,事实就是没有办法了。 此人身体太弱,受不得他再用药。 任何一口药吃下去,不能救命,反会成为催命符。 “我救不了他了。”阿福顿了顿,“小老板,我辜负你了,这治疫病的药,我炼不出来。” “二十年前,这天下也曾遭过一场疫病,无药可解,但当时大巫和族长用了一个方法让这疫病得以被控制……” “别说了。”景昭打断他。 “小老板,若是没有药,阻断是唯一最有效……” “我叫你别说了!”景昭带了怒意,狠狠道。 阿福抬头,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中有疲惫,也有无奈。他不再说什么,推门直接走了出去。 景昭怎会不知道阿福想说什么,二十年前的疫病怎么结束的。 那是大巫联合各族长把患病的人骗到山上的窑洞,堵住洞口,放火将人全部烧死在里面。 这法子已经不是简单用残暴两个字就能说完的。 如果他现在也用了同样的方式,那他和大巫又有何区别?他为何还要推翻大巫的统治? 推翻一个暴政,建立一个新的暴政? 景昭坐在外面的门槛上,心中烦忧不已。 身后是哭天抢地的哭喊声,那人已经过世,他家人伏在他的床边,哭声刺入景昭的耳朵,他心中自责,始终不敢回头去看。 阿宁在他身边坐下,少年一言不发,就在他身边陪着他。 “阿宁,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就他妈是个废物,真他妈的没用!”景昭暗下握紧拳头。 他觉得自己真没用。 一边扬言说要和祭司大干一场,却拿不出一个完整的计划,还差点害的他们所有人全军覆没;第一次拿刀却连匕首都拿不稳,害的那个年轻的孩子替自己挡刀丧命;一面大放厥词要治好患病的人,结束这场疫病,可到现在每天都还有人因为生病去世…… 原来,他除了说大话,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好。 景昭第一次感觉到那样的无助无望,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他口口声声说要改变这里的一切,可到头来,他到底能改变什么呢? 阿宁忽然拔出匕首狠狠扎进土中,他扬起匕首,上面戳着一只蚂蚁,“杀死一只蚂蚁会改变蚁群前进的方向吗?它们会因为它的死去而停下来吗?” 阿宁让顾景昭看向地上成群结队的蚂蚁,他道:“如果被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打断了步伐,你知道意味着只要等下雨的时候,他们的任务完不成,蚁穴就会被大雨倾盆冲塌,一个巢穴的蚂蚁全都会死。” “顾景昭,你好好想想,你现在真正需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第40章 多大点事儿,相见即是缘分 阿宁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说完后,他收起匕首,仍陪景昭坐着。 景昭逐渐冷静下来,眸子逐渐变得清明,他目光环顾四周。 安南淮、山丹、清,还有这寨子中的近三百号人,他们都把希望压在他的身上。这场与天神的豪赌,他就是赢也得赢,不赢也得赢! 他,已经别无退路。 顾景昭道:“哪怕是蚂蚁,也有对抗天地,选择生存的权力。” 他拍拍阿宁的肩膀,“走,去把阿福找回来。这药方,还得靠他来出。” 景昭沿途问了两个人,他们说看见阿福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那山中常有兕、熊出没,他一个瘸着的人,往那里面去多不安全! 景昭和阿宁忙追着进了山,却是上山的这条路景昭觉得越走越熟悉,这种熟悉不是脑子里面的记忆,而是来自身体记忆! 是这具身体,原主所留下的经历。 景昭认真回忆了片刻,忽而记起原主认识的那个精通七国语言和文字的老先生就隐居在这山中。 他两一边走一边喊:“阿福。” 走出了好一段距离之后却一个人影都没见到,雨后的路又湿又滑,他脚上有伤应当走不快才对。 阿宁忽然按了一下景昭的肩膀,示意他看脚下。 一连串脚印豁然出现在眼前,残缺的左脚,必定是阿福! 两人忙顺着脚印走去,然而这条路越走越熟悉,脚印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院子,景昭心中那种熟悉感越发强烈。 这就是那位老先生的住址! 景昭轻叩了两声门扉,一个侍童打扮的人来开了门,“顾先生,嬴先生,请进。” 景昭有些好笑,这童子口音真够重的,嬴和宁居然分不清。 两人进门,院子里面有两只仙鹤自在翩翩起舞,槐树下,卧躺着一头老牛,见两人来哞了一声,而后又闭上眼睛自得的嚼着草料。 屋中场景与外头截然两样,景昭忽然有种武陵人闯入桃花源的错觉。 童子将两人带到门口,“爷爷,他们来了。”说完后,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门口的珠帘掀起,让景昭和阿宁进门。 两人脱鞋进屋,屋内焚香烹茶,一个鹤发童颜的老翁坐在蒲团上,面前的茶具一盏面前自己,一盏面向客人。 景昭看一眼就知道,阿福应当就在这里。 他道:“李先生,我是不是有位朋友刚来了这里?可否请他出来一见?” 老翁轻笑:“他若愿意见你们,自会出来。” 说话间,又一名侍童换上了新的茶具,给景昭和阿宁分别斟了一盏茶。 老翁忽然凝视景昭片刻,笑容再次展开,不过这次带着与之前有几分不同。“看来,老夫要恭喜景昭小友重获新生了。” 景昭心里一咯噔,这话说的……难道看出来他是借尸还魂的假货了?!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先生玩笑。” 老翁笑而不语,“凤凰浴火,涅槃新生。景昭,你的新征途才刚刚开始。”他捋着胡须道:“老夫有一句话要送你,不知景昭是否愿意一听。” 景昭笑道:“先生请讲。” 老翁道:“是耶非耶,皆有定数;莫问花开,莫问结果;珍惜珍重,切勿执念。” 景昭暗下念了几遍,总觉得这话似乎在提示他什么,他好像就要读懂的时候,又觉得眼前雾茫茫的一片,总有些迷茫。 景昭没有过多纠结,他指指阿宁,道:“李先生,阿宁与我同来,你可否也赠他一句话?” 阿宁神色平淡,他初见这老翁便从他身上觉出一些与普通人不一样的气息。 不过,倒是没从他身上感受到杀气,所以阿宁并未设防。 老翁看了阿宁一瞬,微微蹙眉,继而笑道:“嬴公子周身贵气,如今只是龙游浅滩,时机不到,待到时机成熟必然一飞冲天。” “今日相见便是缘分,老夫送公子一句话。”老翁捋着胡须,稍做思量,“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老翁说完这几句话后,阿宁眉间微蹙,他凝着面前的老翁,似乎想要将他看穿。 却在看了好半响,什么收获都没有之后,他淡淡收回目光,声音平淡:“多谢先生。” 景昭用手肘碰了阿宁一下,“李先生和他的侍童好像都分不清嬴和宁,他们都叫你嬴先生诶。” “不过,小阿宁你这命格好像还挺不错的,要是以后你飞黄腾达了,别忘了我嗷。” 阿宁意味深长的看了景昭一眼,似有话,但他想了想终是什么也没说。 阿宁将目光转向老翁:“烦老先生请我们那位朋友出来一叙。” 老翁微笑,他招手唤来侍童,让他去问阿福是否愿意出来见面。 片刻,阿福的声音在屏风后面响起:“小老板,你们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等我想到药方之后,我再来找你。” 景昭扬声道:“你与我一同下山,药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不管什么名贵药材我都给你找来,能救那些病患的人只有你。” “我们都清楚这试药的成本,山丹和他的族人不曾怪你我也不怪你,阿福我们回去一起想办法好吗?” 过了会儿,阿福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他脸色不好,轻叹了口气:“我没多心,不过先生这里医书全备,我在这儿闭关几日,等我想好了药方便会来找你们。” “你莫要担心,我既诺了你要治这疫病,便不会半途落跑。只是我还需翻阅一些药典,重新制一张稳妥的药方出来,总不能每次都让人用命给我试药吧。” 景昭看向老翁,“先生,那我这朋友在您这处叨扰几日,还望您见谅。” “无碍。”老翁摆摆手,仍是那句话:“相见即是缘分。” 景昭又嘱托了阿福几句话,让他自己也多加小心。 阿福应了声好。 正欲走时,景昭忽又想到一件事儿。 “对了,你能给我开一张让人不那么疯的药方吗?我应了安之平会替他治好他爹。” 第41章 这病,病灶在心 阿福思索片刻,“他这病,病灶在心里,乃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药医,不是一张药方,一剂汤药便能治好的,这得等我回去,细细看过才知道应该怎么治疗。” “不过……”他想了想,从腰间的宝葫芦中倒出一粒红色药丸,“你将这药丸喂他吃下,可让他暂时不那么疯。” 能够稳住一时的病情也是好的,景昭思量着,答应下来。 景昭又道:“我今晚会在尚食记中摆宴席犒劳大家,李先生、阿福,你们也请来入席吧。” 阿福摇了摇头:“不了,我要闭关看医书。” 老翁也摇头:“景昭小友不必客气,老夫在这山中多年,鲜少下山,实在不喜热闹。” 景昭听两人都这么说,便不再勉强。他又想了想:“对了,山上若是短缺粮食,您尽管和我说,我从山下给你们带来。” 老翁还是摇头,“我这山中不曾短缺,景昭放心去吧。” 顾景昭这才注意到,这山林中的小筑虽然装潢简单,但却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充足。老翁拿来招待他们的茶叶用的都是今年的新茶,这生活水平甚至比山下要强太多。 两人离开的时候,景昭不由心中有些疑惑。山下正逢饥荒乱世,这老先生从何采办,怎会山中生活比山下还富裕有余。 阿宁却道:“这世间不乏奇能异士,生怀绝技,为了躲避战争而寻一清幽之处避世,这位李先生便是这样的人罢。” 景昭同意。 “我能识得七国文字,听懂七国语言,便是先生所教;他还与我说过许多七国的故事,想来他年轻的时候,应当周游列国,有很多的见识。” 阿宁眸子微深了几分。 他没告诉景昭,他认识这人的一个弟子,因为他从他那个朋友的身上感受到了太多和这位李先生相同的东西。 阿宁觉得,这是师承一脉的缘故。 不过他的那位朋友说过,他最后一次见老师是在函谷关,后来老师出了函谷关,便再无音信。阿宁今日却在泉郡之中,一座不知名的山上见到这位李先生,或许真如李先生所说:一切皆是缘分。 两人继续下山,聊到了别的一些事情。 阿宁道:“那些俘虏你打算怎么处置?” 景昭思索了片刻:“祭司和族长这次在我们手中吃了亏,定会重新组织了兵力再攻回来;但如今我们实力欠缺,还有许多患了疫病的人,若在这时迎战,恐怕讨不得半分便宜。” “这些俘虏是我唯一的把柄,我不信祭司他们一点不在意这一百多俘虏的死活,到时候我们可以用他们作为谈判条件,我只要他们撤兵,让下溪的乡民能够安稳度日。” 阿宁道:“下溪的地势易守易攻,若要防守,只需往高景山上撤退,借助地形优势便可轻易守住; 若要进攻,大路往南一片开阔,连隐蔽物都极少见,也不必担心敌军设伏。” “却有唯一一处险要。” 景昭疑惑,“什么?” “上溪。”阿宁道,两人正好走到高景山的山脚。 阿宁手指一指,雾霭遮掩处,正是卑犹山半山腰上的上溪寨子。上溪到下溪的距离不足十里路,山上道路四通八达,若敌人想要从上溪到下溪,闭着眼睛也能进到寨子之中。 再有,下溪和上溪都是由一条叫安溪的山泉连接,上溪也是安溪的上游,两个寨子的人同饮一条安溪水。 若这水源收阻,下溪也会因为没水被困死。 可以说,上溪是下溪的咽喉,要想下溪安稳,那必须得保证上溪的安定。 族长和祭司此刻虽然驻兵在下溪外面的大路上,但如果景昭把大路堵死,族长要屯兵进攻,难保不会从上溪入侵。 若是这样,那条四通八达的道路,景昭就是想堵也堵不住。 他想了想,道:“你意思是先下手为强,咱们先把上溪控制了?” 阿宁凝眸看着他轻笑了一下,“你有那兵力吗?” 景昭现在除去死伤的兄弟,能用的人手加起来不超过八十人。上溪整个寨子有三四百人,他这点人杀过去还不够对方塞牙缝。 他茫然了一瞬,看着阿宁摇了摇头,“我这人手貌似不是很够。” “不过……我似乎现在也不着急。” 景昭抚着下颌说道:“首先,我能拿俘虏去和祭司谈判,不管谈得成还是谈不成,他们都都一百多人在我手上,这就是我的筹码。 其次,我只要争取了时间,那便是给阿福制药创造了条件,或许还可以故技重施,去上溪再演一次戏,我不一定要打败他们,能够控制住他们就够了。 等将上溪控制住,那天时地利人和,咱就占了地利人和两项,那时再与祭司交战,咱的赢面便会更大。” 景昭如是分析道。 阿宁边听着,应了一声。 他心中稍有些惊喜,顾景昭这次分析的头头是道,比之前仓皇之中做出的选择和决定要思虑的更加周全。 他逐渐开始拥有独立思虑周全事情的能力了。 回到寨子后,景昭将药丸送给安之平,告诉他怎么服用的方法。 安丰吃下药后,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哭闹,只是还不能正常与人交流,眼神总是呆滞无神的盯着一个地方。 不过,安之平已经感到很欣喜了,先前两天安丰又哭又闹,几次差点用腰带把自己勒死,吓坏了安之平。 现在能恢复成这样,至少能让他和阿娘少操心一些。 景昭忙着给大家做晚饭,送了药之后便忙着回了尚食记。 店中收拾的干干净净,是安南淮带人来打扫过了,地上的血污都已经清扫干净,除了桌子和梁木上留下的几道刀剑的痕迹,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极尽惨烈的战争。 被阿其那砍坏的大门,安南淮也让人换了新的。 景昭回到店中一瞬间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摸了摸桌子上一指深的刀痕,心中总恍惚想起昨天握刀的自己,那刀刃刺穿一个人的胸膛,竟好似穿透一张薄纸,那感觉竟和平时自己切肉时并无两样。 第42章 顾黑庖,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店中收拾的干干净净,想必是安南淮带人来打扫过了。 地上的血污都已经清扫干净,除了桌子和梁木上留下的几道刀削的痕迹,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极尽惨烈的战争。 被阿其那砍坏的大门,安南淮也让人换了新的。 景昭回到店中的一瞬间,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摸了摸桌子上一指深的刀痕,心中总恍惚想起昨天握刀的自己,那刀刃刺穿一个人的胸膛,竟好似穿透一张薄纸,容易得超出他的想象。 杀人这件事,竟比砍肉简单? 景昭意识到自己现在没办法直视的反而是砧板上的一猪肋,白骨交织在鲜红的血肉中间,淡淡的血腥的味道涌到鼻尖。 按照往常,他一刀劈下去,心中不会有任何的迟疑,这肋排就会被他分割成块,丢入锅中。 可此刻,这血肉的颜色总是和昨天倒在地上那些人一一重合,他努力甩开脑袋中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但无论如何都过不去内心的那一关。 景昭换了根萝卜,很轻松的切完之后,又将其他素菜也准备好。 他缓了好一会儿再面对那块猪肋。景昭握刀、抬手,犹豫了半响,又将刀子放下。 他叹声从厨房走出来,“去叫清过来,就说我请她来帮我打下手做菜。” 阿宁抱着手靠在门边,看了一眼砧板,又看了一眼景昭紧紧握着菜刀的样子。 他眼底有些戏谑:“顾黑庖,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景昭横了他一眼,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当然不会!”顾景昭浑身上下嘴最硬。 他弱弱看了眼砧板上的肉,轻咳一声:“我只是今日闻不得血腥味,还是让清……” 话没说完,阿宁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拽回厨房。 “喂喂喂,你、你干嘛……” ——嘭。 下一瞬,景昭被阿宁抓着手腕,握着刀,一刀砍下去,猪肋排变成两段。 景昭往后缩了一下,没躲掉,反而被阿宁抓得更重。 他被强迫握着菜刀哐哐几下把肋排切块,分割。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肋排已经下了锅。 阿宁陡然松手,他兀自走到盆边洗净手,淡淡歪头看着景昭。 “我以为有多难。”他声音轻松愉悦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景昭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你替我将余下的肉也一并分了!” 阿宁习惯性的扬了扬左边嘴角,玩世不恭的笑了下,旋即他摇摇头,走出了厨房。 “顾黑庖,你若连这点小事儿都克服不了,今后便别做庖子了。” 景昭看出来了,阿宁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说这些话来刺激自己。很好!他确实被刺激到了。 景昭握住刀就将剩下的几个肉一顿切割,不多时,所有菜全都准备齐全。 景昭往油锅中倒油便开始炒菜,今天的庆功宴要做一百多人的饭菜,他拿出当年干食堂的架势,每一道菜都奔着食堂做大锅饭的状态去。 他做了一道百合蒸肉,又做了一道粉蒸排骨,每一碗排骨下面都铺满了金黄粉糯的红苕,蒸出来的排骨松软脱骨,还带着红苕的香甜。 炒菜炒的是海瓜子、腰花和小炒肉。 素菜则是做了一道韭菜炒鸡蛋和一道木耳炒山药。 景昭看时间充裕,又炖了两份汤,一份是柴胡枸杞子羊肉汤,一份是白芍山药鸡汤。 这些菜都是温补的药膳。 疫病蔓延,虽然还没有能够根治疫病的药方,但做一些温和补气血的药膳,能够提高大家的免疫力也是好的。 尚食记坐不下这么多人,安南淮便让每家每户都把自己家的桌椅搬出来,摆成了长长一条流水宴。 菜上桌,瞬间爆发出一阵阵惊叹声。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顾假嘴吗?” “别乱说,顾先生是天神的使者,他早就不是假嘴了,他能尝出味道,做出美食,得天神的恩赐,有用之不完、取之不尽的食材,是来拯救我们的大巫。” 其他人连连点头。 “顾先生是咱们下溪的神明!” 说话间,他们的神明顾景昭摘了围裙从店中走出来,看到众人已经开始吃饭,脸上都充斥着笑容。 景昭心中也美不滋的,他扬声问道:“大家觉得今天的饭菜好吃吗?” “好吃!” 众人齐声回答。 景昭脑海中系统提示音连续响了好多声之后,景昭到面板一看,好评券直接多了270张! 景昭激动搓手,按照这么个积攒方式,很快他的好评券就能上千了!他逐渐感受到攒券的快乐。 “大家吃好喝好,今天饭菜管够,大家一定要吃饱,吃尽兴了。”他端了碗黄酒和众人隔空饮了一碗,方回到主桌。 这桌子坐着安南淮和安之平,旁边是山丹和清,另一边是小虎和小芸,景昭则是和阿宁坐一条板凳。 “昨日我能从族长和祭司手下顺利逃脱,多亏了你们诸位的帮助。我敬诸位一杯。”景昭一口喝完碗中酒水。 其余几人也端起酒碗喝干碗中的酒水,小虎和小芸两小只张大了眼睛迷茫的看着他们,不懂这些大人再干什么,不过看他们每个人都喝得如此尽兴,想来一定是什么好东西吧。 “顾先生客气了,下溪寨众人今日能坐在这里吃上这顿饭全仰仗于先生,我等愿奉先生为神明,请先生为下溪指一条明路,带领我们走出疫病和饥荒。” 安南淮说罢,朝景昭重重行了一礼。 安之平也照做,“南淮所说也正是我心中所想,顾先生请你救救下溪吧。” 景昭心中知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从一开始只想换点好评券给自己延长生命,到后来救了清一家,救了山丹全族,现在整个下溪寨也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景昭抿了抿唇,这责任,他背还是不背呢。 他转头看了眼阿宁,恰好少年也在看他,阿宁没有给他答案,反而他的目光也在询问景昭,他也想知道景昭作何选择。 景昭心下暗暗叹气,他思来想去,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这问题都已经送到跟前来了,貌似除了答应只能答应。 景昭应下:“自然,我与大家荣辱与共。” 第43章 你体质太弱,不练不行 众人听到他的回答都长舒一口气。 晚饭后,景昭将安南淮几人召到尚食记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他同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当务之急,一要练兵,增强他们这一百兵士的战斗能力,第二要紧的在于如何攻下上溪,拿到主动权,好同祭司一战。 安南淮将目光抛向了阿宁,道:“我想,若是阿宁先生愿意的话,可否请您带领我们练兵。” “阿宁先生的实力,我们都听山丹族长说了,您孤身带着十个勇士对抗住了近百乡兵,没有损伤一丝一毫,却令对方折损大半兵力,此等用兵遣将的才华非常人可比拟,若是您愿意教导我们,想来,定能练出一支如豺狼虎豹勇猛的军队。” 景昭也看向自家小阿宁,阿宁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就手握匕首取人头颅那几招,动作干净利落,姿势漂亮,非寻常人可比。 论统兵打仗,阿宁称第二,在场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阿宁垂眸了片刻,他再次抬起眸子,目光却落在顾景昭的身上,“顾黑庖,你也同来。” 景昭:? 阿宁道:“你体质太弱,不练不行。” 景昭:……他能连续炒四个小时的菜,试问在场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凭什么说他弱! 景昭心中骂骂咧咧,在场众人却相视一眼,集体开始憋笑。 安南淮轻咳一声,忍住笑意,“顾先生也同来吧,有您在,大家军心会更安定。” 景昭点头应下,就安南淮这说的还像句人话。 景昭道:“那攻打上溪,大家有啥想法吗?” 安之平摇了摇头,“别想了,如果要从下溪去攻打上溪,必须经过蛇肆。蛇肆中有上千条蛇,还有一条剧毒的蛇王,据说已经活了上千年,修练出双角,就要化身成龙了。没有人见过它,因为见过它的人都已经被它吞进肚子了。” 蛇肆? 景昭抚摸下巴,他怎么从未听过。 安南淮也道:“之平,你听谁说的,为何我们从不知道。” “我爹爹说的。”安之平道,“这件事只有历代的大巫、族长、祭司、乡长才知道,我也是偶然听我爹说起才晓得的。” “那你可知蛇肆的具体位置?” 安之平摇头,“只有我爹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 景昭沉默了片刻,若是知道位置还有可能绕过去,可这具体位置在哪都不知道,那去了就等于送死。 但安丰现在痴傻无神,要将他治好还得等阿福从山上下来,那时间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他将目光看向阿宁,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游看天,全然没有听他们说话。 不过,蛇最害怕雄黄,如果带上足够多的雄黄,是否能将这些蛇驱散。景昭心中一个不成熟的念头划过。 他道:“蛇肆的事情之后再议吧。我们现在手中有上百乡兵做俘虏,不出意外的话,祭司应当很快就要找我们谈判了,我必须得争取在这场谈判中将主动权握在手中,为阿福大夫争取时间,制作出治疗疫病的药来。” 安南淮想了想:“顾先生,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谈判吧。” 景昭应声:“好呀。” 安南淮聪明,心思细腻,脑子活络,他与自己同去,若是有意外发生,他或许还能帮上自己的忙。 众人聊的有些晚,散场的时候已经月挂柳梢。 清留到最后,等所有人都走完,她叫住顾景昭。 “阿宁少侠可以请您回避一下吗?”她道。 景昭慌乱了一瞬,这……他和清说话,阿宁还需要回避的?!他忽然想起之前阿福说过,这女人好像对自己有点意思? 不是吧…… 景昭内心瞬间脑补n个场面,他开始想如果那什么情况真的发生了,自己该怎么拒绝她。 “咳……那啥,阿宁就是我亲弟弟,我的事情没有什么他是不能听的。”景昭说着,大手一揽,搭在阿宁的肩膀上。 然而,下一瞬间,就被阿宁一掌拍开。 少年白了景昭一眼,他道:“我回房了。” 清温婉又柔和对阿宁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她目送阿宁离开后,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景昭。 “恩公,此物请您收下。” 景昭愣住了一瞬,这怎么上来就给他送东西! “不不,我不能要,你这……” 景昭话没说完就被清打断,“恩公,您且听我说完。” “我家本是武夷人,丈夫是武夷最大的茶商,我家中有茶山千亩,工人上百,也算得上是武夷一带的富裕人家。 今春,我与丈夫带着两个幼子到泉郡收账,顺便探望父母,可不想遇到了蝗灾和疫病,我父亲和丈夫在这场疫病中接连去世,如今母亲也重病,生命危在旦夕。 如今的时局,我恐怕难再回到武夷,唯有将我两个孩子托付于您,希望您能帮忙照顾幼子,等小虎再长大一些,把这玉牌交给他,这玉牌是巴家家主的象征,凭玉牌便能号令整个武夷巴家。” 景昭瞬间惊愣,“什么?!” 巴…… “你姓巴,你是武夷人,武夷巴青?”景昭一整个惊呆了。 丹砂女王巴青?!大秦第一女首富?? 可是不对啊!巴青的丹砂矿在西南,从贵州到四川,横断山脉那一片才是她的天下呀!她如果是丹砂女王,就不应该出现在闽越。 景昭混乱了,他脑子里那点微薄仅存的历史逐渐开始不够用了。 清柔柔浅笑了一下,“恩公,你怎如此惊讶?您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景昭在风中凌乱,这历史太野,情况过于复杂。他确实应该知道,但事实是他确实不太知道! 景昭轻咳两声,“等等,我且问你,你可曾去过黔、滇、蜀?” 清杏眼中充满迷茫,女人娇羞的摇了摇头:“恩公,我长这么大从未离开过闽越。恩公说的这些地方,我不仅未曾去过,就连听也没听过啊。” 没听过?没去过? “可是你叫巴清啊!”秦始皇他老人家,为了怀念你,还给你修过怀清台啊! 景昭想着,忽然一顿。 若不是面前的巴清,也有可能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巴清? 第44章 你尝尝看,可还合口味?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种情况能够解释了。 景昭平复下心情,接过女人手中的玉牌,“应当是我搞错了,我把你和另一个与你同名的女人弄错了。” 清丝毫没在意,她柔柔一笑:“这也难免,在武夷,我认识的就有两个女子同我一样,都叫做清。” 景昭闻言也点头同意。“清”字本就是清澈、纯粹之意,用来给女子做名字很是常见。而姓氏则或是地名或是家族传袭。 若是在川蜀一带,说不定一抓一大把姓巴的人,或许叫巴清的也很多。也不见得人人都是传说中的丹砂女王吧。 景昭不再纠结,他应下清的请求,替她收起玉牌,并答应她,等小虎长大一些后,将此物交还给小虎。 景昭安慰道:“你且放宽心,我和阿福一定会研制出拯救疫病的药方,到时候你母亲吃了药就会好转,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清一双杏眸看着景昭盈盈一笑,她眼底有一瞬的忧愁划过。 只是当时景昭没看懂那抹清愁从何而来,一直到很久之后,他再想起这天晚上,仍觉得懊悔不已,却又无何奈何。 这终将成为他心口一块永远无法好全的沉珂。 清柔和浅笑:“恩公,您早些休息吧,今日做了这许多的菜,实在辛苦了。” 景昭应好,看到女人清瘦的面容,却忍不住让她稍等。 景昭跑到厨房从系统中换出一些牛乳和桃胶,给她做了一碗桂圆桃胶牛乳。 月光下,女人纤细的身姿,盈盈一把就能握住的细腰,她站在石磨边,嘴角含着浅笑,眼角眉梢的温柔与最温柔如水的月光融为一体。 景昭端着牛乳从厨房走出来的那刻,看着清,他有那么一瞬在想,就是给这个女人做一辈子的饭也好啊。 一个家,家中一个女人,两个孩子,一间小屋,一方小院,日子过得简单却不枯燥。眨眼间,百年已过,岂不美哉。 短短几步的距离,顾景昭将人生百年都在脑海中演习了一遍。他将桃胶牛乳放到清面前,笑容温柔:“专门给你做的,你尝尝看,可还合口味?” 清耳尖红了一瞬,女人微敛眸子,不敢与景昭对视,眼神羞怯,“多谢恩公,劳烦恩公这夜里还忙活替我准备这吃食……” “无碍无碍。”景昭摆摆手,“你快尝尝看,若觉得好喝,我日后天天给你准备。这桃胶牛乳最是滋养,你照顾病人劳累过度,也该好好进补一下。” 清越发羞涩,她低着头小口喝着碗里的牛乳,这夜寒露重,一碗热乎乎的桃胶牛乳喝下去,从胃里暖到心里。 女人温柔的道谢,“恩公的手艺越发精益了,这牛乳很是美味,多谢恩公。” 景昭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他嘿嘿一笑:“我明日再给你做。” 说罢,他亲自将清送到门口,女人布衣荆钗,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成熟女人特有的温婉大气,她提着一盏灯,步履不紧不慢,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路口,景昭才恋恋不舍转身回店中。 等他收拾完回房睡觉,阿宁这小兔崽子却连盏油灯都没给他留,地上两只乱飞的鞋子差点把景昭绊了个狗吃屎,他骂骂咧咧钻进被窝。 一夜无梦。 翌日,景昭是被阿宁从被窝里面薅出来的。 “几更天?” “三更天了。”下一瞬间,景昭身上的被子荡然无存。 昨晚一更天才睡,三更天就要起床?他早就过了九年义务教育,为什么还在逃不过早起的折磨?! 景昭在早晨冰冷的空气中打了个寒颤,艰难睁开眼睛。 坚挺了三秒钟,顾景昭长叹一口气又缓缓闭上眼睛,“阿宁,要不今天你们先练着,我明日再来。 实在不是我不想练,昨日做饭伤精劳神,我疲倦得很,且让我再休息一会儿。” 周围瞬间安静,景昭就知道,他家小阿宁是最体贴人的一个,知道他辛苦,就不勉强他了。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 “卧槽!”景昭瞬间从床上弹跳起来。他一身冰凉,头发和身上不断有水珠滴落。 阿宁端着一只盆站在景昭半米远的位置,一脸淡漠的看着他。 “现在清醒了么?” 何止清醒,他现在整个人透心凉,心飞扬! 景昭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冰水,“阿宁!!”顾某人咬牙切齿。 阿宁不为所动,神色浅淡:“醒了就立刻换衣服出来,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我见不到你人,我便将你吊在宗祠门口的树上,吊一天。” 他这架势半点不像是开玩笑。景昭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发毛。 这臭小子说到做到,当真把他吊树上,他这张脸还往哪儿搁。 景昭忙换了身衣服跟出门去。 “你不是开玩笑吧,臭小子,我是你哥!你不能把我吊树上!” 阿宁停住脚步,认真严肃的看着他:“军营有军营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既应了我练兵,管你是谁,都要守我的规矩,坏了规矩就要被罚!” 同样的话,他当着所有士兵又说了一遍,郑重的强调了他的规矩,以及破坏每一个规矩所要遭受到的惩罚。 例如:迟到,早退,军营中寻衅滋事,打架斗殴,聚众赌钱,喝酒,这些都是不准许的,若是有违反者,都将受到重罚。 一开始,众人只觉得阿宁是说说而已,直到有人不听劝告,违反了军纪,被狠狠处罚之后,大家才意识到,阿宁这个人视军纪为最高准则,是一个纪律性很强的人。 很久以后,景昭才明白,不仅阿宁,还有他哥,以及他们整个国家都把纪律、律法看作全国最高,最庄严,最神圣不可侵犯的产物。 在他们国家,没有刑不上士大夫的说法,只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景昭半梦半醒间被阿宁逼着绕着下溪寨子跑了两圈,跑到第三圈的时候,他已经半条小命没有了,还好安南淮及时出现。 景昭老老实实按照阿宁的规矩,跟他告了假,才被允许跟安南淮走。 景昭拍了拍安南淮的肩膀:“多亏、多亏你救我于水火。” 安南淮憋笑:“宁先生也是为了你好,顾先生,您确实……有点体虚。” 第45章 景昭小儿,我饶你不死 景昭要不是此刻连翻白眼的力气也没有的话,肯定一脚就把这小混蛋踹进安溪,让他喂鱼去! 想当年,他也是每周至少出入健身房两次,有六块腹肌的男人。弱的是原主的身体,绝对不是他顾景昭! 宗祠中,安之平等一干人已经到了。 景昭被安南淮搀着坐到主位,立刻有人递来一碗茶水,景昭一口喝干。片刻,安南淮又递过来一块竹片。 “顾先生,这是族长差人送来的,说是想要和您聊聊。” 景昭翻开竹片—— 景昭小儿,速速将一百乡兵交出,我饶你不死! 他看完上面的话,沉默半响。 这就是安南淮说的想要和他聊聊?他们亲爱的族长大人,这话说的当真“客气”! 景昭将竹片随意丢在桌子上,道:“那就去‘聊聊’呗,派人将那一百多俘虏看住了,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也不许将人放出来。” “南淮,你陪我去一趟。” 安南淮应好。 这些都是昨日早就已经说好的,安南淮会陪他去见族长。 景昭心中清楚,只要自己不将俘虏带出去,他手中只要还握有把柄,独自去见族长就一定是安全的。 这次谈判景昭就一个目的,让他们退兵。 临出发前,阿宁叫住他:“我给你十个兵士,你带他们一道去,若有不妙,便立刻撤回来。” 景昭点头应下,“其实我一人去也不会出事。”他道:“你们将那百余俘虏看住了,莫要让人知道关押他们的位置,莫要让人将他们劫走,想必族长不会拿一百多人的性命换我一个,这生意不值当。” 他说着,冲阿宁俏皮眨了眨眼睛。 景昭似又想到什么,凑到阿宁耳边轻声道:“还有一事。” 他用手指了指宗祠门口那棵大樟树,拉着阿宁背到一边:“连续下了两场大雨,豆芽已经开始发芽了,我估摸着这两天‘金身’就要被发芽的豆芽菜顶出泥土。若金身破土而出的时候,我还没回来,此处就交于你了。” 阿宁轻轻点头,应了一声,“你且放心。”少年的话,平稳有力,景昭相信他能处理好。 等金身破土而出之时,就是众人为他塑身立庙之际,景昭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回来的时候,接受大家的供奉,称他一声“顾大神”了。 阿宁对景昭又是一番叮嘱,主要强调“打不过就跑”这一原则。 景昭气歪了鼻子,这家伙就不能盼他点儿好吗! 他和安南淮带着十个人走出寨子的时候,景昭忽然意识到,这好像是他来这里之后,第一次离开阿宁,独自行动。 他脚步忽然一顿,转头往寨子看回去。 安南淮不解:“顾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大路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阿宁那小混蛋居然也不知道出来送送自己。景昭心中空了一瞬。 他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就是有些失落。 景昭摇摇头,“没事,走吧。” 一行人这才继续往族长和祭司安营扎寨的地方走去。 那厢。 祭司一双淬了毒的眼睛划过面前所有人。 “所以,谁能给我解释解释,为何三百乡兵会惨败给顾景昭寥寥数十人?” 祭司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狼狈,居然被一个庖子拿着菜刀带着几个连士兵都算不上的乡野村夫赶出寨子。 分明他们手中有三百乡兵,却打不过几个泥腿子。 这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 族长站在祭司旁边,不敢吭一声,汗水大颗大颗的从他额头上掉下去。 他当然清楚为什么打不过。 但他一个字也不敢说,说出来就是个死! 祭司目光瞬间划到族长身上。 “这三百乡兵都是你从上溪带来的,当初是你信誓旦旦向我保证一定会活捉顾景昭,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损失了三百人,连顾景昭的影子都没抓到?!” 族长膝盖一软,噌一瞬间就跪在地上。 “祭司大人,这、这情况也并非我能预料啊!那顾景昭确实有些邪法在身上,咱们幸存的兵士也说了,他手中有一物会让人涕泗横流,还有一物弄得众人脸上剧痛无比,弄瞎了众人的眼睛,到现在,我们都不知这是何物。” “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少年,那少年您也亲眼目睹,身形快如鬼魅一般,他能以一敌百,我们又怎能与之抗衡……” 族长慌张说完,小心抬头看了一眼祭司的神情。 祭司哼笑,道:“那照你这么说,就只能仍由顾景昭占据下溪,为非作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族长心下慌张,一时想不到如何辩解。 整个闽越地区信奉巫祖,巫祖之下由十位大巫分管百越各地,每个大巫之下又设立长鸱脾、次桓胡、三奔云,三位祭司以及无数巫众。 而族长也好,乡长也罢,平日里看着高高在上,但到了关键时刻,却无一人敢违背反抗大巫。大巫就是百越的天,所有人都要听凭他们的吩咐,族长也不例外。 祭司微微一抬手,让所有人都退出营帐。 他凉凉一笑,弯下身来,一只手搭在白胡子老族长的肩膀上,祭司手上盘着的那条黑白花的毒蛇扬着三角脑袋从他手上缓缓爬向族长的脖子。 它吐着蛇信子,发出“滋滋”的声音,顺着族长的脖子绕了一圈,最后扬着蛇头瞪着族长。 族长被它瞪得汗水大颗大颗往下滴落。那蛇头距离他的喉咙不到两尺的距离,他怕的要命。 祭司凉薄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为何三百人打不过顾景昭寥寥数十人?” “我、我……”族长眼神飘忽,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又害怕这蛇的猛然进攻。 他跪着膝盖和后背都有些僵了,却仍动也不敢动一下。 祭司歃血的目光盯着他,耐心已经在耗尽的边缘。 族长不敢说谎,他重重闭了下眼睛,认命说道:“是因为上溪已无粮食,这些乡兵饿了太长时间,有的还患了疫病,所以战力远比不过顾景昭那几个泥腿子。” 第46章 我给您的提议,您当真不考虑? 感谢诸位送的推荐票~求一波月票、礼物、评论~~~ 祭司目光又阴冷了三分。 “怎会如此!” “若我没记错,大巫每年都会单独给乡兵划一笔钱粮,为何乡兵会没有粮食,恩?” 祭司话音落下,那黑白条纹的大蛇也吐着蛇信子朝族长又靠近了一分。 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冰凉的蛇信子触及皮肤的感觉。 上溪已经安稳了太多年,所谓培养乡兵,可从来没有需要用到他们的地方,每年这钱粮送到寨子,就会直接送到族长家。 这么多年从不例外,但也过的相安无事。 谁曾想,这次就出现了意外!偏偏这疫病、蝗灾、叛乱,接踵而至,打得他措手不及,一切都太过突然了。 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顾景昭会邪法!就是因为他有邪法傍身,才致使派出三百余人却输得一败涂地。 族长辩解道:“祭司大人,实在是因为这天灾人祸,这疫病严重,蝗灾更严重,若是不拿出钱粮救济乡民,恐怕整个上溪也早就沦为一片废墟。” “我实在、实在是不得已啊。” 祭司根本不信他的话,暗下握紧了拳头,一字一顿:“我有没有说过,养兵的钱粮是万万不可动的!便是天塌下来,这笔钱也必须花在乡兵头上!” 族长冷汗涔涔。 他能感觉到祭司是真的动气了。 “我,我知道错了。请祭司大人宽宥,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绝无下次!” 祭司怒不可遏,如果不是因为他贪,导致乡兵毫无一战之力,又怎会叫顾景昭此刻还逍遥在外,诋毁大巫祭司的名声! 祭司阴狠的声音一字一顿说道:“既然错了,就要受到惩罚!” 他重重握着族长的肩膀,猛然用力。 “啊!” 族长的惨叫声从营帐中传出。 几个乡兵连忙跑进来,族长倒在地上,脸色和嘴唇一片惨白,白胡子止不住颤抖,他左手只剩下一截空荡荡的衣袖。 鲜血不停的流,断口齐整的左臂平放在地上,那条黑白花纹的大蛇缓缓从他脖子爬向断臂,吐着蛇信子,仿佛看到了什么美味佳肴。 进来的乡兵都被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却不敢做声。 祭司悠然起身拿了一块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血,冷冷睨了几人一眼:“带族长去包扎。” 一人立刻上前搀扶起族长,另一个就要去捡断掉的左臂。 可那条蛇就盘踞在断臂上,朝着他狠狠吐了吐蛇信子,仿佛在宣誓主权,这条断臂是它的! 那人只好将目光投向祭司,但祭司好像也没有打算归还断臂的想法。 他便也不敢多言,忙跟其他几人出了营帐。 景昭到的时候,营帐中一地的血刚清理干净,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景昭没多在意,他的目光在一进门就被那条黑白花的大蛇吸引走了。 那蛇肚子高拱显然是刚吃饱,它慵懒的盘在祭司手边的一个架子上,阴冷的目光凝视着景昭和安南淮。 景昭微微蹙眉,他对蛇这种生物一向没有好感,更何况还是这条差点咬过自己的蛇。 祭司倒是比第一次见他和颜悦色。 他挥了挥手,招呼道:“坐。” 景昭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距离那条蛇最远的地方。 “我不想和你打哑谜。”祭司开门见山,“顾景昭,我承认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若只是让你呆在下溪这个小地方实在屈才,我给你开个条件,你到上溪去做闽安一族的族长,如何?” 景昭挑眉,这是准备招安自己? 景昭轻咳一声,道:“祭司大人,说实话,你这条件于我而言,并不算诱人。莫说是族长,便是让大巫让位,我去做大巫那个位置,我也不一定愿意。” 他抱着手高傲的扬着头。 祭司眯了眯眼睛,“你莫要给脸不要脸!” 景昭撇嘴:“您说错了,天神既然许我做他的使者,我若不端着点,那才叫掉价。” 他眼睛一转,继续说道:“对了,祭司大人,您还有一百……一百多少号来着?”景昭问安南淮。 安南淮回答:“九十九名士兵,一名将军,他说他叫阿其那,是百越第一勇士。” 景昭点头:“祭司大人,您这一百号士兵还在下溪做客,我想来者皆是客,便一直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您看何时退兵,我也好将这些个朋友交还于您。” “退兵?”祭司玩味着景昭的这两个字。 他招招手,那条黑白花的大蛇爬回他胳膊上,三角脑袋靠在他的虎口,慵懒的看着景昭。 景昭有些烦闷,他微微蹙眉,身体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分,这蛇给他带了极差的感觉。 祭司轻轻点了两下大蛇的脑袋,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景昭。 “我给你的提议,你当真不考虑?” 景昭抱手轻笑:“我给您的提议,您当真不考虑?” 他原封不动把这话还给祭司。 祭司瞬间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目光瞬间沉下,“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来人!” 他挥手的瞬间,营帐外面出现数十乡兵和巫众。 景昭也凝了眸子,他不动声色的坐在座位上,端着面前的酒樽,手指轻轻抚着青铜的边缘。 “看来祭司大人对阿其那的死活并不那么十分在意。”景昭薄凉的掀起眼皮,他身上强大的压制力瞬间爆发出来,一字一顿说道:“我是不介意死亡的,况且有那么多人给我陪葬,我深感荣幸。” 祭司眸色又暗了三分。 “你威胁我。” “不敢。”景昭轻笑,“您是有天神庇佑的祭司,我威胁您不就等于威胁天神吗。” “不过,我也是得天神庇佑的使者,您杀了我等同于挑衅天神。” 景昭看着祭司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他却仍语气淡淡: “祭司大人,按照我说的做,是对你,对我最好的结果。只要您立刻退兵,我保证,您手下一百人原封不动归还。这么划算的买卖,您没有理由拒绝,您说,是吧。” 第47章 可他不是啊,他是被蛇咬了 祭司摸不清景昭真实的实力,这才是让他真正忌惮的地方。 他将在下溪的情况汇报给大巫的时候,大巫便同意了他招安的想法。 能够不动用一兵一卒去解决的事情自然是好过兵戎相向。 不过现在看来,顾景昭软硬不吃,似乎是打算与他们为敌了。 景昭说完这番话后,目光直视祭司,对方也盯着他,丝毫没有退让。 景昭等了许久,祭司都没有表态,他便知道这场谈判算是崩裂了。再聊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他索性起身招呼安南淮道:“我们走吧。” 他走出营帐之前,沉声:“我的提议永久有效,希望祭司大人能再好好考虑考虑。” 门口守着的两个乡兵立着短剑交错在景昭跟前,拦住他的去路。 景昭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很轻的抬了一根手指将拦住他路的短剑拨开,领着安南淮就出了门。 然而,下一瞬。 祭司猛然起身,指着营帐的方向大喊:“给我抓住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景昭目光一凝,重重一把抓住安南淮的手腕,“快走!” 一行人没走出多远就被祭司手下的乡兵团团围住,刀兵相见,战争一触即发。 景昭环视了一圈将他们围住的乡兵,微微蹙眉。 他抬头,就见祭司从营帐中走出,他手腕上那条黑白花纹的长蛇吐着蛇信子,滑腻的鳞片在阳光下泛出冷冷光芒。 景昭暗下握拳,面上维持着平静,“祭司大人,这是作甚?” 祭司目光阴毒睨过来,他大手一指:“谁能活捉了顾景昭,我赏他百石粮食!” “且慢!” 景昭一句话止住跃跃欲试的乡兵,他目光在他们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祭司身上,“祭司大人,您是不想要那一百部下了吗?您那位叫阿其那的勇士还等着您救赎呢。” 祭司轻描淡写:“他们从为大巫效命的第一天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巫祖会记得他们,会保佑他们的家人;他们都是我部最英勇的勇士!” “倒是你!巫祖的叛徒,顾景昭你会下地狱,会收到巫祖的诅咒,你终将万劫不复!” “给我捉住他!” 祭司越发激动,狠狠吼道。 这些乡兵一拥而上,景昭反应极快,点进系统的瞬间,换出了五斤胡椒粉。 他大吼:“蒙住鼻子嘴巴!” 下一瞬,他将胡椒粉尽数泼洒出去,连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顺势起了一阵风,将胡椒粉朝着乡兵的方向吹去。 乡兵被迷住眼睛的瞬间,正是景昭的机会。 他拉着安南淮大喊:“快跑!!” 景昭一把将他们十个人都推了出去,自己走在最后。他谨记阿宁的叮嘱,一旦发生冲突,跑为上策! 他们人数差距太大,实力悬殊,这种时候硬拼,他必然处于劣势。 跑路不丢人,这是保存实力的计谋! 祭司只是听说过景昭手上有一秘密武器会让人瞬间流泪咳嗽,丧失战斗能力。此刻得见,果然邪门! 他一边咳嗽,一边道:“都给我追!” 一众乡兵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提追人,只一个劲站在原地疯狂擦眼泪咳嗽。 “废物!一群废物!”祭司怒骂,他手腕一翻,轻点了两下手上那条黑白纹长蛇的脑袋,“去!” 那条蛇经过训练,这胡椒粉丝毫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影响。 它扭动着身体速度极快向景昭游去,距离景昭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猛然一跃,瞬间攀附到景昭的肩膀上。 景昭只感到肩膀一沉,转头的瞬间和那条蛇来了个亲切的四目相对。 下一瞬,他脖颈一凉,疼痛涌来的瞬间,他瞬间脚软,一步没迈出去就直接跌在了地上。 “安南淮……”他分明用尽了全力去喊安南淮的名字,可是喉咙中却没有办法发出半点儿声音。 他眼睁睁看着安南淮他们往他面前越跑越远,而自己的意识却在一点点涣散。眼前的几道身影逐渐变得迷糊,景昭再撑不住浑身失力,缓缓合上了眼睛。 他晕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在心中大骂:艹,他们不会回去和阿宁说,是他太弱,没追上大部队的步伐,落单被抓的吧! 可他不是啊!他是被蛇咬了啊…… 安南淮带着十个人跑出两里地后,意识到后面的追兵一直没有追上来,他才停下步伐。 “那些人好像没追上来。” “嘿嘿,咱们跑那么快,就那几只弱鸡也想追咱?” 几人气喘吁吁的往身后回看,安南淮目光扫了一圈,数了人数,他瞬间蹙眉,又在几人之间找了一遍。 “顾先生呢?!” 众人先是一愣,其中一人猛拍了一下大腿:“坏了!顾先生不会是没跟上来吧!” “你这不废话!早先宁先生就说过,顾先生体质差,要咱照顾好他,咱跑那么快,定是把他给跑丢了!” 安南淮脸色铁青,是他的错,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顾景昭断后。 他大手一挥:“走!跟我回去寻顾先生。” 安南淮带着他们轻手轻脚往回找去,远远看到几个乡兵架着一个昏迷的男人拖拽着往营帐走去。 “顾先生!”一人喊道,“南淮,咱冲上去救人吧。” 安南淮思量片刻,此处已经很靠近祭司的营帐了,此处的乡兵数量远在他们之上,若是贸然往回冲,他们十一个人很可能也会被活捉! 那便是白白牺牲了顾景昭,还会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安南淮摁下众人,“先回去,找宁先生商量过再做打算。” “咱就不管顾先生了吗?” 安南淮坚定道:“相信顾先生,以他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安然无恙,等我们回去救援。” 安南淮在心中为景昭祈祷了一番后,带领众人撤离了此地。 景昭是被人一盆凉水从脑袋上浇下给泼醒的,他后颈还有丝丝的痛感,脑子里面也如同被浆糊充满,晕乎乎的。 景昭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 【叮,系统检测到宿主中蛇毒,生命值在快速流逝,需使用血清解毒。】 景昭呵呵笑了两声:之前找你要个血清,你百般推脱,今日怎如此大方,我还没开口,你就主动给我了。 第48章 小东西,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宿主的生命值当前剩余204天,在生命值流逝结束之前,系统有义务保证宿主的生命。】 景昭又笑了两声,感情我在和系统签约的时候,就把命卖给系统了,系统不让我死,我连死都死不掉? 系统没做声,算是默认了景昭的说法。 过了片刻,提示音响起。 【叮,血清发放到账,请宿主在4个小时之内使用。】 景昭现在手脚被捆,连活动都成困难,更别提从系统中拿出血清给自己注射。 幸而他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并不十分紧急。 他缓缓抬头看向来人,白胡子族长一脸威严站在他面前,眼神里全是仇恨。 景昭艰难抬头,对他笑了笑:“族长大人,好久不见。”景昭目光下滑,注意到族长左边手袖空空荡荡。 他微微蹙眉,记忆中上次交战,并没有让族长受伤啊。他的左手呢? 族长也注意到了景昭的目光,他眼底迸发出的恨意几乎将顾景昭吞没。 “拜你所赐,我失去了一条左臂!” “我今日就要你血债血偿。” 说话间,他不知从哪掏出一把长刀,凌空举起,距离落在景昭肩膀就只差一丝。 景昭连忙一个后滚翻,躲了过去。 “又不是我将你的胳膊斩断,你要报仇也不该找我!”景昭边躲边吼。 族长哪里肯听他说这些。 心中只想着,若非是这顾景昭惹是生非,作出这些幺蛾子,祭司又怎会大张旗鼓召集乡兵出兵围剿,若是没有召集乡兵,又怎会知晓他贪墨军饷,斩断他一条手臂。 说到底,罪魁祸首就是他顾景昭! 族长又一次扬起长刀迎着景昭就去,景昭不得已再次躲避。 他本就身中蛇毒,脑子昏昏沉沉,此刻剧烈运动之下,加速了蛇毒发作,没一会儿,便体力不支,歪倒在一边。 景昭大口喘着粗气,忙道:“若你能将断臂找到,兴许我能帮你复原,将你的断臂再接起来!” 他做不到,但他身边有阿福,说不定他可以。为了保命,景昭只得先这般说道。 族长果然顿了一瞬,但随即他便想到,“复原?” “我的手臂已经被大虫吞食,便是想要复原,也要借你的手臂一用!”他话音落下,又是一刀劈下。 景昭及时避开,长刀砍在了一只陶罐上面,陶罐碎裂,发出“”一声巨响。 景昭又道:“我重新给你找条粗壮的手臂罢!我这小细胳膊你肯定不会喜欢的。” 他一面快速躲避着族长的攻击,目光逐渐落在陶瓷碎片上。 景昭下一个翻身,直接往碎片滚去,趁族长不注意,他快速捡起一块碎片,开始玩命儿去割绳子。 族长阴沉沉冷笑:“我看中的就是你这条手臂!我今日不仅要卸你一只手,我要将你两只手,两只脚都卸下来,再把你扔到酒缸中泡成人彘。” 景昭暗暗吞了口唾沫,上一次听人彘的故事,还是吕雉和戚夫人的爱恨情仇。这会儿就要亲自实践在自己身上,顾景昭一瞬觉得后背发凉。 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终于再下一次族长的刀落下的一瞬,景昭割断了绳子。他噌一瞬站起身来,飞快一个躲闪,狠狠一个肘击,将族长击倒,他顺势抢过族长手中的长刀,一刀划开捆着自己双脚的绳子。 族长上了年纪,又失去一条手臂,根本不是景昭的对手。 景昭三两下将人制服住,拿了条绳子将他绑起来,往他嘴巴里面塞了一大团碎布。 他冷声说道:“你且在此好好休息,莫要发出任何动静,我便饶你一命。倘若你发出半点声音,便休怪我不留情面,哼哼……” 他用刀背拍了拍族长的脸颊,以示威胁。 霎时间,地位互换,族长冷汗瞬间从额头冒出来。他本打算亲自为自己的手讨回公道,便没让其他人跟来。 怎知,这顾景昭是如何将绳子挣断,还抢了他的刀…… 蛇毒开始发作,景昭感觉到四肢开始发软,呼吸略有些困难,他忙从系统中换出血清,掀开衣服,往大腿上扎了下去。 族长见状大为震撼,惊愣的看着景昭的动作,景昭手中拿的东西,他从未见过,他也不知为何景昭往自己身上扎针。 莫非这顾景昭当真得了天神的点拨,有些常人所不能及的本事在身上? 景昭注射完血清之后,又静坐了片刻,血清逐渐产生效果,他身上的力量也渐渐恢复过来。 他又看了一眼被他缚住的族长,犹豫了片刻,他反手用刀背将老头敲晕,便起身离开了营帐。 景昭小心翼翼掀开一个角落偷看了一眼,门口竟一个守卫也没有。 难怪刚才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个人进来。想来,应该是族长早早将人都支走了。 多亏了族长的自负,不然他也不会跑得这么容易。 景昭小心翼翼溜出囚禁自己的这个营帐,可面前瞬间出现了一堆营帐,他不确定自己身在何方,又担心撞上其他人,不敢乱走。 景昭在门口看了一圈,天色将晚,若是留在此处等天黑,或许逃走的几率会大一些,但若中途有人出现,那他必然逃不了。 若现在就逃,也是赌,赌他这一路不会撞见其他人,能顺利从这些营帐中跑出去。 此刻,对他而言没有万无一失的办法。既然都是冒险,他选择赌一把,说不定就跑掉了呢! 景昭凭感觉判断出往东南方向走是回下溪的路,他便小心翼翼往那侧走去。 一路无人。 景昭心中庆幸,长舒一口气。他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大路的方向了,只要再走几步就能跑出去了。 然而,忽然间。 ——嘶嘶。 ——嘶嘶。 景昭身后传来几道熟悉的声音,他猛然转头,对上那个三角蛇头,那双冰冷的黑色眼睛紧紧盯着他,吐着蛇信子,似是挑衅似是不屑。 又是它! 刚就是这条破蛇咬了他,冤家路窄,他又遇见它了! 不过这次,景昭手中有刀。 他目光丈量,凭着多年厨子的经验,瞬间捕捉到七寸的位置。景昭讨厌蛇,但在这瞬间, 蛇肉羹、干锅蛇、红烧蛇……各种蛇肉的做法涌现在他脑海中。 “小东西,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暗下握紧了长刀,冷冷道:“来吧!” 第49章 宁先生,我真是看错你了 这条蛇也视景昭为宿敌。 高高扬着脑袋,一直朝他吐蛇信子。 一人一蛇对峙许久,景昭握紧了长刀,先发制人。 他扬起刀来,用力瞬间朝着那蛇劈过去。同一时间,那条蛇跃身一纵而起,迎着景昭的面门扑来。 景昭从没有斗过蛇。 见蛇飞起来,更是第一次! 他心中直呼:卧槽! 扬在空中的长刀瞬间停顿了半秒,可就是这瞬间的功夫,那条蛇一跃而上,缠在了景昭的脖子上。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位置! 景昭心中郁闷,他难道要败在同一条蛇手下,两次?! 那蛇和他就半公分的距离,吐出的蛇信子每一次试探都几乎触碰到景昭的皮肤。它现在整个身子都盘绕在景昭的脖子上。 那种近距离的冰冷的、滑腻的触感让他感到恶心,从生理上的排斥。 景昭手中握着刀却无用武之处。他目光一转,想来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他将手中的刀直接扔了出去,目光往下一扫,找准它菊花的位置。景昭在心中暗暗数到:三、二、一! 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朝着腹部那片软鳞之下,菊花所在狠狠戳下。 传言,打蛇打七寸。 但事实上,莫说一条蛇七寸的位置难以寻找,就是找到了,要想通过七寸制服一条蛇也并非易事。 这都是山中的猎户说出来欺骗外行人的。 景昭是个厨子,他虽然不喜欢蛇,但很清楚一条蛇最薄弱的就是下腹,鳞片极软,而且菊花易捅。 瞬间,那条蛇弹跳起来,整个身体反攻,绷直如同一弯弦月。景昭乘势双手一前一后捏住它的两端,狠狠往地上一扔。 那条蛇忸怩着身体在空中打了好几个旋儿,重重砸在地上,它摔得有些晕乎,竟然在地上斜斜歪歪的扭动了好几次,才终于缓过劲来。 目光极幽怨的盯着景昭,徘徊着却不敢再朝他进攻。 景昭轻哼了一声,已然不打算再和它纠缠。 他手上和脖子上还沾着些滑腻的黏液,浑身散发着蛇身上特有的那种腥臭的类似泥土的气味。 恶心得不行,他飞快捡起地上的长刀,就准备开溜。 可就在弯身的时候,一双纯黑锦面长靴出现在他眼前。 景昭顺着靴子一点点往上抬头看去,不出意外的对上了祭司那张一半油墨一半土黄色的阴沉的脸。 景昭尬笑了两声,“好巧啊。” 心中却暗道:都怪这条该死的蛇,一次次坏他好事,耽误了他逃跑的时间,现在想跑也跑不掉了…… 他捡起地上的刀,犹豫了片刻,又放了回去,缓缓起身,祭司出现的瞬间,还有数十乡兵,人手提着一把短刀,把他围在中间。 景昭一向理智,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武器什么的,该放下就得学会放下。 祭司阴冷的脸色死死盯着顾景昭,那条黑白花纹的蛇也慢悠悠的爬回祭司手上。 它目光挑衅,似乎在嘲笑景昭。 这小人得意的面孔! 祭司一挥手,立刻有人上前钳住景昭双手,“将他绑到刑架上。” 祭司漫不经心踱步到刑架面前,景昭双手双脚都被牢牢绑缚,这次,他连动一下都困难。 “你被小花咬了一口,绝对活不过两个时辰,我且看你自取灭亡,看你还如何编谎骗人。” 景昭暗暗一笑,落后了吧,给你这个两千年前的人见识见识,什么他么的叫做血清! 面上他只装着一副平静的表情。 “祭司大人,我早就说过,你是授天神之命,我也一样;我在这尘世的事情还没做完,天神庇佑,我死不了。” 他一字一顿,话说的十分自信。 祭司轻声哼笑,显然是觉得景昭在说大话。 他的小花从蛇窝里爬出来就是吃别的蛇长大的,到如今被它咬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绝无一人生还。 毒性之强,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他从小就将它养在身边,它已经认主。这世界上,除他之外,小花会无差别的攻击任何人! 祭司凉凉的看着景昭,“希望你的命真如你所说的那么长久,我两个时辰之后再来看你。” 祭司心中很清楚,其实要不了两个时辰,顾景昭就会毒发,毒发之时他浑身都会又痛又痒,身上的皮肤会一寸一寸变得紫黑。 毒液渗入血液里面,啃食着他每一寸血肉,直到最后,他会经脉逆行,暴毙而亡。 看着祭司远走的背影,景昭微微叹气。 他暂时是死不了了,却很难说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他又远远的眺望向大路通往下溪的方向,也不知道安南淮有没有回到下溪,告诉阿宁这里发生的事情。 阿宁又会作何选择,他会来救自己吗? 顾景昭不知道,他想不出结果。 那厢。 安南淮回到下溪后将事情的经过同阿宁说了一遍。 阿宁正在练兵,他点头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的反应太冷静,平静的让安南淮一时失了主意。 “宁先生,我们要去营救顾先生吗?他被祭司抓住了,现在生死未卜。祭司恨他入骨,很难说不会对他下毒手。我是怕……若我们去晚了,顾先生……” 阿宁黑曜石般的瞳仁直直看着面前的士兵,他走到队伍中纠正了几人的动作。冷声道:“继续。” “宁先生!”安南淮着急了,大声喊到,他强行将人从队伍中拉出来。 “你不能不管顾先生的死活啊!” 阿宁淡淡转过眸子,看向他:“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若是能救,你看到顾黑庖被人带走的时候,就该去救人了,可你什么也没做,难道不是因为救不了吗?” 安南淮一咯噔,他暗暗垂眸:“我是没有办法,但您……” “无解。” 阿宁淡淡回了他两个字,打断他后面的话。 “我要继续练兵了,顾黑庖今日回不来,你去告诉清,让她把饭食做好,供士兵饮食。” 安南淮听罢,不敢相信的看着阿宁。全然没想到这话会从他口中说出。 他向来是最在乎顾景昭的那个。可今日,这反应,不说在乎,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冷淡的让人心寒! “宁先生,我真是看错你了!”安南淮狠狠一哼声,抬步就走。 第50章 顾黑庖,快跑! 每每想到后面会写到的几个名场面,都觉得热血沸腾。我不能再颓废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更新,再断更我就是狗! 安南淮回去后,将这件事说给山丹和清他们。 几人都惊愣了一瞬,觉得这不是阿宁能说出来的话。 谁不知道,阿宁可以不管任何人,但唯独不会不管顾景昭。 况且,他是顾景昭捡回来的。若不是顾景昭,他许早就饿死在河边,或是被山中兕、熊吃了也未可知。 可一直到晚饭后,阿宁也只是坐在尚食记的门槛上,目光飘远,看着远处渐渐暗下的天光。他什么动作也没有,安南淮和山丹在旁边干着急。 几次想要上前问问他到底有何打算,但又被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场镇住,没法儿开口。 山丹叹了一口气,实在忍不住走到阿宁身边,措辞问道:“宁先生,可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阿宁缓缓收回目光,落在山丹身上。他淡淡开口道:“若是祭司来找你们要人,只管把人交出去,不必强留,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山丹听完阿宁这几句话,不由皱眉,他完全不能理解英勇善战的阿宁,之前为了保护他们,不惧牺牲的阿宁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放弃,就等同于投降,等同于认输。 顾景昭只是被抓了,又不是死了。可现在,就让他们认输,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山丹渐渐冷下脸色,他招呼安南淮和清道:“我们走吧。” 清一瞬茫然,“族长……” “走!” 山丹神色泠然,大手一挥,呼唤着众人离开。 安南淮脸色铁青,出门时也不再同阿宁打招呼,只当是看不见他这个人,从他身边跨门而出,大步离去。 他们都没想到自己看错了人! 阿宁竟然会是这样的小人,顾景昭刚被抓,他就恨不得直接投降祭司。 天色渐暗,漆黑的巨大的幕布铺满天空。 今夜的月色黯淡,夜如稠墨,伸手不见五指。 阿宁看着最后一缕天光消散,骤然起身,他身形敏捷,速度极快,几个闪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竟无一人察觉。 顾景昭从一开始手脚发痛,到后来发麻,再到现在完全失去知觉,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祭司还没找来,那便是还没有到两个时辰。 他第一次感觉时间那么难熬。 时至九月,但白天还是一样的燥热,若是他今晚真没死成,挨到了明天,被绑在这刑架上晒上一整天,他定然会被烤成肉干的! 景昭意识有些昏沉,却在这时,身边的草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隐约看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紧接着,看守他的两个乡兵一左一右栽倒下去,连个哼声都没有发出来。 景昭瞬间惊喜,“阿宁?!”他压抑着声音,却压不住声音中的喜悦。 “我在。”少年声音很冷很轻,但就这两个字给够了景昭安全感。 他一激动,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臭小子!我还以为你们不来救我了呢。” 阿宁没吭声,他绕到顾景昭身后,锋利的匕首两下划开绳子。景昭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不好意思的看着阿宁笑了下,“咳……绑时间太久了,我有点动不了。” 阿宁没说什么,默默走到他旁边,半跪下来,“上来。” “哈?” “此地危险,我先背你离开。” 景昭也不扭捏,俯身趴到阿宁身上,他四下看了一圈,“怎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没叫。” 阿宁一面说着,轻巧一动,就将景昭背到背上。 他骨架比景昭宽,背也宽,景昭趴在他背上很舒服。 阿宁如鹰般的眸子将周围扫了一圈,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怎了?怎么不走?” “不对劲。”少年压低了声音,轻轻说了三个字。 他整个人如同夜间捕猎的狼,连呼吸都放的极平静,他仔细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曾放过。 阿宁暗下轻轻用手按摩着景昭的小腿,“好点吗?” 景昭已经渐渐恢复知觉,麻痹的手脚开始能活动了,他点头:“恩恩,估计再休息一会儿就能动了。” 阿宁应了一声,将他从背上放下。 “我去看看,若有不测,你自己先跑。回家的路是那条。”他用手指了一个方向。 “那你……”景昭刚开口,少年一个翻身跃出草丛,就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景昭暗下握拳,这臭小子又不听他把话说完! 他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目光随着阿宁而动。 可就在下一瞬,少年撕心力竭的声音传来:“顾黑庖,快跑!!!” 景昭闻声,噌一声站起来。 就在同一时间,空旷的四周突然出现了无数火把,将天空都照的火光亮堂。 景昭脑海中猛然涌现出一个字,跑! 阿宁嘱咐他,跑! 他不顾一切的朝着刚才阿宁指的那条回家的路狂奔而去。 他回头去看,身后多了许多追来的乡兵,而阿宁,他被困在了一群乡兵之中。 若他此刻跑了,也就跑掉了! 可阿宁落入他们手中,他身上还带着伤…… 顾景昭猛然停住,他狠狠一跺脚!管他妈的,要死一起死了! 他一个掉头就往阿宁身边冲去。 可就在这时。 ——嘶嘶,嘶嘶。 “又他妈是你!”景昭已经红了眼睛,看见突然出现堵在自己面前的这条破蛇,他无所畏惧! 这条蛇与他交战三次,前两次都是以胜利告终。 它虽然不明白,自己分明已经啃了这人类一口,为何他还会活着。 但它一点儿也不介意,往这个捅了蛇菊的人类的脖子上狠狠再来上一口。 景昭看了阿宁那边一眼,少年以一敌数十人,虽然也能应战,但已经很勉强。 他将目光转回来,愤怒的看着这条蛇。 “王八蛋,来吧!” 那蛇盯着景昭吐了吐蛇信子,又是猛然一跃,朝着景昭的脖子就来。 景昭这次早有防备,他迅猛往旁边一闪,一把拽住蛇身,左右手这么一拽。 很好! 今天感受一下真·蛇皮鞭子! 顾景昭挥舞着这条粗壮的“蛇鞭”就往人群里面冲。 他一面挥舞,一面毫无章法的吼道:“溜蛇肉!滑蛇丝!凉拌蛇皮!椒盐蛇段!炸蛇排!滋补蛇羹!蛇胆泡酒!!哈嘿!” 第51章 顾黑庖,我走不了了 又是一鞭子落下,一个乡兵被他重重甩到在地。 两人身边的乡兵全部倒下,一个个躺在地上哀嚎。 阿宁转头看向顾景昭,眼底的情绪翻涌变化。 他目光缓缓落下,停在景昭手中那条早就被甩晕过去的黑白花纹的大蛇身上,眼底出现了些许赞赏。 “顾黑庖,我记得你说过你害怕大虫。” 景昭握出了一手的黏液,瞬间恶心涌上心头。 他随意一扔,把那条蛇扔了出去。 又往一个晕倒的乡兵身上蹭了蹭,蹭干净手上脏兮兮的黏液。 “怕?”他现在对蛇只有厌恶,何来的畏惧? “给我把孜然,我能把它连皮生吞了。”景昭轻哼一声。 说罢,他目光飞快往四周转了一圈,拉起阿宁就跑:“快走!” “你可曾看见祭司?” 阿宁没有动作,反问了景昭一句。 景昭微愣,他仔细回忆一番,摇头:“好像没有。” 阿宁沉下眸子,他目光淡淡扫往营帐的方向。他反手摁在腰间的匕首上,抬步就往营帐的方向走去。 景昭跟在他身后。 “我感觉似乎不太对,这里的乡兵总共也只有十余人,可我今日见到的绝不止这些;我被绑在这里之后居然只有两个看守,这样少的兵力,好像故意为之,似乎就是专门为让你来救我设计的。” “阿宁,这可能是个圈套。” 阿宁淡淡回头看了他一眼,似是看傻子的目光。 “你现在还要问我为何不带其他人来救你吗?” 景昭恍然大悟。 祭司生性多疑,想来,他早就料到自己会逃跑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这是专门为他设置陷阱,谁来救他,谁就会掉陷阱中。 景昭暗骂,这厮也太阴了! 他瞬间回想,可不对啊,那阿宁这小子咋自己跑来了,这不人家挖了个坑,他就傻愣愣的往坑里跳吗! “可你……”他刚开口,就被阿宁蒙住嘴巴。 因为,在这个时候他感受到了一个很恐怖的事情,这是他这辈子所遇到的最恐怖的事情。 ——嘶嘶。 ——嘶嘶嘶。 蛇从草丛划过,吐着蛇信子发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这不是一条蛇的声音,而是一群蛇。 蛇潮! 景昭脑海中猛然涌出这个词。他立刻跑到距离最近的一个火把,将火把捡起往身前一照亮。 密密麻麻的蛇,至少有几百条,堆叠在一起,涌动着身体朝他们两人爬来。 景昭瞬间就炸了,头皮发麻。 “卧槽!” 景昭将火把往自己和阿宁身前一扫,吓退了几条蛇。 但火光消逝,它们又瞬间涌了上来。 忽然,一个诡异的哨声,两长两短在不远处营帐的方向响起。 景昭竖起火把看过去。 “是祭司!” 他食指和拇指捏起,在嘴边打了个口哨,一个诡异高亢的调子之后,越来越多的蛇从四面八方涌来,直奔景昭和阿宁。 祭司的目光如死神的凝视,紧锁着景昭;片刻,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转身潇洒离开。 “喂,你别走!”景昭大喊。 可祭司压根就不搭理他,大步离去。 说话间,又有蛇靠近,阿宁已经掏出匕首,一刀刀砍下,被斩断成两截的蛇,不甘心的扭动着身体,慢慢变得僵硬。 但更多的蛇涌上来,阿宁应付的逐渐吃力。 景昭用火把去帮他,一边咬牙切齿骂道:“混蛋!这禽兽是想活活把我们困死!要被这大虫吃了,咱连骨头都剩不下来。” 这蛇群中什么样花纹的都有,但无一例外全是三角脑袋。 景昭知道,蛇里面,但凡脑袋长成三角形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都毒得要死。 真要是被它们咬上一口,就算系统给他再多的血清也无济于事! 系统…… 景昭瞬间想到什么。 “阿宁,拿着!”景昭将火把丢给阿宁,迅速凝结潜意识进入系统之中。 景昭:系统系统,烟叶有吗? 蛇害怕一些刺激性气味的东西,尤其怕烟叶,这是他跟钓鱼佬学的。那些出门野钓的钓鱼佬,都会在帐篷旁边洒一些烟叶泡水,防蛇虫一类有着巨大的效用。 【宿主,我们主打一个健康美食,烟草、罂粟此等有害身体健康的违禁品是万万不会出现的!请你杜绝你的念头,健康生活从现在做起!】 景昭:…… 我也是三好公民的好吧!不抽烟,不喝酒,不碰黄赌毒!根正苗红的共产主义的未来的接班人! 顾景昭继续道:雄黄有吗? 系统面板瞬间跳到食材一栏,一顿搜寻之后,雄黄出现。 还好还好,没有烟叶有雄黄。 景昭往价目一栏扫了一眼。 三百好评券一斤! 景昭:艹!这么贵!你明明可以直接抢,偏要给我一斤雄黄? 系统没做声。 要不是情况紧急,景昭肯定能就物价不合理这等大事和系统理论上三百回合。 但当前…… 他一咬牙,一跺脚,直接从系统中兑换出了一斤雄黄。 哥回来了!哥满级归来,化身捕蛇者说! “阿宁,跟我走!” 景昭抓起一把雄黄扬了出去,这雄黄的效力就是非同凡响。 瞬间,那蛇潮退去,竟如避瘟神般统统往两侧躲开。 景昭抓了一把雄黄拍在阿宁衣服上,然后给自己身上也拍了一些。 阿宁闻到那股刺鼻的味道,皱了一下眉头,“雄黄?” “对!有它给我们开路,不怕大虫再来攻击。”景昭略有些得意。 他一路洒,一路往前走。 阿宁却眉心紧锁,他只是疑惑顾景昭从哪里变出这么多的雄黄,若是他一直带在身上,为何不在蛇潮来袭之时就拿出来? 若是后来才有的,可他一直在自己身边,从未走远,他又是从何得来的? 阿宁心中存疑,可转念一想,他面前这人是顾景昭啊,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好像也显得正常无比。 雄黄的攻击果然猛烈,两人一路走出去,众蛇退避,给他们让出了一条大道。 “顾黑庖,我走不了了。” 景昭已经看到大路就在眼前了,听到阿宁的声音,他骤然回头。 “恩?” 第52章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两人已经走出蛇潮,回家的路就在眼前。 景昭转过头去看站在自己身后,但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 他缓缓抬起左手手臂,刚才的猛烈打斗让他的衣服碎裂成了许多布条,凌乱的挂在身上。 他扬起的手臂已经有一大片变成了紫黑色,这颜色还在扩散。 两个巨大的血洞噌蹭往外冒着黑血,这…… 阿宁被蛇咬了! 景昭一把抓住他的手,“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 他话没说完自己就住了嘴,那还能是什么时候! 就是他把火把交给阿宁自己跑到系统去找雄黄的时候啊! 少年一面要应付蛇潮,一边还要保护他的安危。 他又不是哪吒,没有三头六臂,他只是一个刚十四岁的少年,他如何应付得来! 就算武功再好,可这么多蛇,这么多剧毒的毒物…… 景昭想到这,自己居然把这么凶险的场面交给阿宁独自面对,他忽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人啊! 顾景昭迅速往自己的衣袖撕下一块碎布,往阿宁被蛇咬的手臂上方紧紧扎住,阻止血液继续流通后。 他立刻唤道:系统,系统!!快给我滚出来。 系统:【亲爱的宿主大人有什么吩咐呀?】 景昭:还有血清吗?赶快再给我一支!阿宁不能死,我要救他! 系统:【抱歉宿主,系统没有权利向无关人员提供必要装备。】 景昭瞬间狠了心:是吗?那如果是这样呢! 说话间,他起身走向一条蛇,一把捉住,卡着他的蛇头不断靠近自己的手臂。 景昭道:系统,给我血清!否则,我现在就自杀!你不是想掌控我的性命吗?如果阿宁死了,我会立刻结束自己的生命,让你的愿望落空。 系统沉默半响。 【宿主大大请稍等,我去隔壁问问我相好的神医系统。】 景昭应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它们系统之间是什么相处模式,但他记得之前阿福中蛇毒需要血清的时候,他的系统也是找神医系统要来了血清。 他的系统一向软萌,既然能要一次,再要一次也不是难事! 景昭目的达成,他将手中那条毒蛇远远扔出去。 他忙一把抱住差点栽倒的阿宁,在地上坐下。 少年目光如水,平静的落在他脸上:“顾黑庖,你管我作甚,滚啊。” 他声音弱了下去,身上忽冷忽热,脸色只在一瞬间就白了下去。 阿宁是习武之人,他身上的血液流速本就比顾景昭更快,他中毒之后的反应自然也比景昭要强烈许多。 景昭红着眼睛,握紧他的手臂:“尽说废话!你给我好好活着!你这条命是哥救回来的,哥还等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带我好吃好喝呢!” 他目光落在少年左臂,那紫黑越来越深。 景昭蹙眉,若中了蛇毒千万不能用嘴去吸毒,且不说不能替阿宁解毒,还有可能加重细菌感染。 他应该……找水! 对!找水,用流水清洗伤口! 景昭记得,这里距离安溪很近! 他把阿宁放到背上,背着阿宁,一边撒雄黄驱赶蛇潮,一边快速朝安溪跑去。 “臭小子,跟我说说话,别睡啊,千万别睡!” 阿宁微薄的呼吸很轻很淡的打在景昭的后颈,他真的觉得有点累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蛇,咬了之后,感觉脑袋昏昏沉沉,身上没一块肉仿佛被蚂蚁啃噬,又痒又痛。 顾景昭和他说话的声音时远时近,阿宁耳边听到顾景昭的声音恍若牛哞,他努力想要去辨认,但就是辨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阿宁用尽全力,微微睁开的眼睛看到身边飞快变换的景色。 他艰难开口,喃喃道:“顾景昭,你不该管我的……不该管我……” “我们两个在一起,谁都活不了……” 景昭已经听到安溪流动的声音了,再有几步路就能到安溪边上。 他跑的很累,满头汗水,却咬着牙说道:“我不会放弃你的!” “傻……” 阿宁艰难说到这个字的时候,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再撑不住,眼睛缓缓合上,周边一片宁静,顾景昭不再聒噪,连夏蝉虫鸣的声音都没有了。 他好像陷入云端,一片安宁。遥远之处,他好像看到城墙上竖立的旌旗,上面一笔一划用小篆写下的巨大耀眼的“秦”字…… 景昭跑到安溪边,一捧接一捧的掬起流水往阿宁的伤口上冲去,他一直捏着伤口,把被毒液侵蚀的紫黑色的血挤出来,再用清水冲干净。 景昭一门心思扑在给阿宁处理伤口,一面心想这系统怎么这么慢,血清还没要回来! 他竟全然没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碗口粗的巨大黑色蟒蛇。 它的出现没有一点儿声音,但周围的蛇不知何时竟全部消失。 那条巨蟒缓缓竖起身体,凑近到景昭身边,探头看过来。似是好奇,它吐了吐蛇信子。 那冰凉碰到景昭的时候,景昭飞快扬手打了一下。 蛇头被吓得往后一缩,它又飞快吐了几下蛇信子,表示自己的不满。 景昭一面挤出黑血,一面骂道:系统,我的血清呢??你倒是快点啊,我家小阿宁快撑不住了! 【叮,系统发放物资,血清*1】 提示音忽然出现,景昭瞬间眼睛一亮。 【宿主,这是最后一支了,神医系统哥哥要和直播系统姐姐结婚了,我以后不能再去打扰他了。】系统甜美中带着一点哭音的声音出现。 景昭:……你们系统界玩的真花! 他安慰道:没事没事,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你这么棒的系统,一定会遇上更好的。 【恩,我只剩下修仙系统哥哥了。宿主你说的没错,找一个你爱的人,远不如找一个爱你的人。】 【你加油做任务,我找修仙系统哥哥哭一会儿去。】 景昭:…… 这年头连系统的塘子里都有几条鱼,单身狗情何以堪啊! 景昭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从脑子中清出去。 他忙从系统中把血清拿出来,立刻给阿宁注射。他太过认真,竟没察觉那颗黝黑的发亮的蛇头又凑了过来,好奇的看着景昭的动作。 第53章 臭虫!看招! 这蛇不同于其他蛇,身体一扬,很轻松就竖起半人多高。 它居高临下的态势,一双黑亮亮的豆豆眼在黑夜中散发出绿莹莹的光芒,凝着景昭,倒不似一条蛇,好像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幼童。 它一会儿看看景昭手中的注射器,一会儿凑在景昭脖颈处吐蛇信子,仿佛在嗅着什么。 景昭身上抹了雄黄,蛇虫本该是最怕这些的,可不知为何,这条蛇却完全没有害怕的迹象,反而一直往景昭身上蹭。 那颗冰凉的圆形蛇头几次碰到景昭的脸蛋,冰凉中又有点酥酥痒痒的感觉,景昭被它搞得烦躁不已,抬起手像寻常驱赶蚊子一样,拍了一掌。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那蛇被打的也懵了一瞬。 它缩回身子,晃了晃脑袋。 瞬间,怒意直逼天灵盖! 这时,景昭也反应过来了什么,刚才这一巴掌,好似、好似打的不是蚊子。这触感…… 他暗暗吞了一口口水,缓慢抬起眼睛,只见月光照耀下,身前除了自己和阿宁的影子,还有一个巨大的粗长好似水管的身影。 这影子已经比他还要高上一截,少说也有五六米,粗细得有东北红肠那么粗了! 这蛇……不对!这么大的家伙应该叫做蟒! 景昭光是看着影子就头皮发麻,这庞然大物且不说是否有毒,就是上来给他一口,也能直接把他整个连皮带骨生吞了。 他一遍遍在心中问自己该怎么办,一面盯着那蛇越抬越高的脑袋。顾景昭整个后背绷得僵直,汗水大颗大颗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血清已经尽数给阿宁注射完了,少年惨白的脸色,嘴唇泛着隐隐的紫色,还没有完全恢复。 景昭定了定心神,他不能乱! 他不仅要跑,还要带着阿宁一起跑! 这蛇是一定打不过的,但这么大的蛇想要追他们两人,也不是易事!蛇越小越灵活,越大的蛇,行动起来也会相对更缓慢。 景昭闭上眼睛暗暗数了三个数,平复下心情之后,他握紧了注射器,转头的瞬间,大蛇张着血盆大口也正一个猛子扎下来。 景昭这才看清,这蛇一整张嘴和它一身鳞片一样,通体黝黑! 黑曼巴! 他脑海里面瞬间浮现出这个名字。 世界上最毒的毒蛇,没有之一! 卧槽!景昭心中暗骂一句,这玩意儿死了之后,它的毒液都能要人命。幼蛇时期的毒素就能致一个成年人死亡。成年之后,更是随随便便散发出的毒液能杀20个成年人。 再看看眼前这条,长成这样子,少说也活了二三十年吧。这被啃一口,立刻就要没命的! 敌我实力悬殊太大,根本没有较量的余地。 景昭把注射器往它身上一扔,转身抱起阿宁就跑。 那蛇受了刺激,咧着嘴,两颗毒牙露出来,呲出一股毒液,飞溅在两边的草地上。 毒液溅到之处,绿草瞬间枯萎。 景昭整个惊愣住! 看来不仅是不能被它咬,它这毒液沾到皮肤也要命啊! 他心跳的飞起,抱着阿宁的手却极稳,双脚几乎不落地,跑得太快,景昭都能听到猎猎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 难怪周围瞬间安静的连蛙声都没有了! 都说,黑曼巴出没的地方,方圆五里不见活物! 此乃世间第一大毒物,碰之必死。 景昭感叹自己还真是“好运气”呢!前脚出了蛇窝,后脚就踏进了黑曼巴的领地。 蛇窝! 景昭一顿,蛇是领地意识极强的生物。 他瞬间有了主意。 脚下也随即一个转弯,转向了刚才蛇潮出现的方向,让它们窝里斗去吧! 几百条毒蛇斗一条黑曼巴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候他和阿宁就能顺利脱身了。 景昭凭着记忆飞快的往祭司营帐的方向狂奔而去。 却,奇怪的是,这一路都极其安静。 竟然一条蛇都没有见到! 反倒是他慌乱之中应该是跑错了路,被逼到了一个山谷之中,后面就是悬崖陡壁,他就算两手空空都没本事爬上去,更别提现在还抱着阿宁。 他暗暗吞下口口水,自嘲一笑:“阿宁,咱哥俩儿今天要给这蛇做晚餐了。” 景昭一面紧紧盯着那条巨蛇,一面往峭壁后退。 这蛇果然毒,想来那些毒蛇感知到它在附近,也怕沾到这毒物,就都逃跑了。 景昭想法很美好,现在却没办法实现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就再没有路可退,后背已经贴紧了峭壁。 那蛇扬着半个身子,就近乎两米,居高临下的盯着顾景昭,吐着蛇信子,一步步慢慢前进。那姿态完全是把景昭和阿宁当成了俘虏,神情中透着自信和得意。 景昭脑子飞快转动,他还有……还有小半包雄黄! 他最后的底牌! 景昭稳住心神,动作放的很轻,从袖袋中把最后小半包雄黄拿出来,他握在手中,然后对着那蛇大喊: “臭虫!看招!” 他飞快扔出一块石头,那蛇果真顺着石头的方向侧转了蛇头。 它受了惊吓,不安定的四顾回看,蛇信子吐的飞快,不安的感知着周围的世界。 就是这时! 景昭找准时机,他在它又一次吐蛇信子的时候,将雄黄尽数撒出去。 蛇是靠着蛇信子捕捉外界的信息素,再回传给大脑去做出指令,但雄黄是一种胃毒剂,蛇对雄黄的味道极其敏感,闻到就会受刺激。 这么大量的雄黄撒出去,那蛇避之不及吸进去不少,瞬间难受的一下重重砸在地上,扭成一团。 景昭大喜过望,立刻抱着阿宁换了个方向就跑。 可他没想到自己这一举动彻底的惹怒了它!那蛇狠狠甩了几下头,把那种不适感甩出身体之后,一个回身又飞快的朝着景昭游了过去。 它速度奇快。 一点没受到臃肿的身材的影响,反而比寻常一些蛇类的速度还要更快! 盛怒状态下的黑曼巴追上景昭之后,绕到他身前,猛然竖起半人高的蛇头,阴冷的豆豆眼瞪着顾景昭。 再没有刚才的好奇,这瞬间,它是真的想要把面前两人生吞活剥。 景昭脸色白了白,他的招数已经用尽了。 这蛇现在立在他面前,就跟死神握着镰刀没有啥区别。 只是可怜了小阿宁。 他无故被自己牵扯进来,现在还要跟自己一起丧命在蛇口之下…… 景昭心一横,忽然有了勇气。 他指着那条蛇凶狠狠说道:“你要吃就吃我!我手上这个孩子,你敢动他半分,老子拔了你的蛇皮,剁了你的蛇肉做蛇羹!” 第54章 宿主,系统呼叫宿主 他心中有些发慌,只求赶快天亮,好让他找一条生路带阿宁回家。 他不是大夫,阿宁现在的状况不妙,一定要回去让阿福看过才得行。 ——嘶嘶,嘶嘶。 黑暗中,忽然传来的两声熟悉却又诡异的阴冷的声音,景昭瞬间后背发毛。 这蛇,阴魂不散! 也是,祭司豢养的那么多毒蛇都对它避之不及,这蛇恐怕早就成精了,这悬崖又岂能难住它。 月色下,景昭看到那只巨大的粗长的影子向他们两个游来。 他后背贴紧峭壁,一只脚屈膝,一只脚随意放直,眼底的神采已然消失了大半。 十余米的悬崖,他就算两手空空都没本事爬上去,更遑论现在还断了几根肋骨,身边还有一个昏迷的阿宁。 他自嘲一笑:“阿宁,咱哥俩儿今天要给这蛇做晚餐了。咳咳。”他吐出一口血来。 黑曼巴嗅到了血腥的气味,越发兴奋起来,游动的速度更快。 不多时便到了景昭面前,它倒不着急下口,噌一瞬,扬起半个身子,近乎两米的高度。 居高临下的盯着顾景昭,吐着蛇信子,一步步慢慢前进。那姿态完全是把景昭和阿宁当成了俘虏,神情中透着自信和得意。 “咳咳……我是真不甘心啊,前面这么难的路我都走过来了,眼瞧着马上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栽在你这条臭虫手里……” 他眼底一点一点凝聚了恨,凝聚了不满,凝聚了强傲,“我是真的很不甘心啊!!” 景昭猛然起身,狠狠一把将手中的东西撒了出去。 瞬间,明黄色弥漫了整个空气。 浓烈呛鼻的雄黄的味道顷刻散发出来。 蛇是靠着蛇信子捕捉外界的信息素,再回传给大脑去做出指令,但雄黄是一种胃毒剂,蛇对雄黄的味道极其敏感,闻到就会受刺激。 这么大量的雄黄撒出去,那蛇避之不及吸进去不少,瞬间难受的一下重重砸在地上,扭成一团。 就在这一空隙,顾景昭立刻抱起阿宁抬脚就跑。 他辨不清方向,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只管跑,拼了命的往前跑,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他一定一定要跑出去! 顾景昭此刻已经感知不到胸口的疼痛,也感觉不到双脚,双肺,支撑他的早就不是这副破败的身体,是不愿屈服于命运的坚强意志! 可身后那条黑曼巴已是有了灵识,它到嘴边的猎物跑了! 它被一个人类戏耍了。 意识到这一点,大蛇瞬间发怒,狠狠甩了几下头,把那种不适感甩出身体之后,一个回身又飞快的朝着景昭游了过去。 它速度奇快。 一点没受到臃肿的身材的影响,反而比寻常一些蛇类的速度还要更快! 盛怒状态下的黑曼巴追上景昭之后,绕到他身前,猛然竖起半人高的蛇头,一张血盆大口突然刺到景昭面前,腥臭的口腔喷薄着热气,吐在景昭身上。 那恶臭的味道不亚于九转大肠。 景昭被恶心的差点吐出来,他立刻闭气,憋住呼吸往后退了数步。 那蛇步步紧逼,冰冷的豆豆眼中扑朔着血腥的杀意。 景昭脸色白了白,他的招数已经用尽了。 看来……今日是逃不过一死。 只是可怜了小阿宁。 他无故被自己牵扯进来,现在还要跟自己一起丧命在蛇口之下…… 要一起死么? 阿宁他才十四岁啊!他还没经历过大好年华,璀璨人生。凭什么就要丧命在蛇口之下。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这样死了? 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至少阿宁,他应该拥有更精彩的人生! 景昭摸索着从阿宁身上将他随身携带的匕首找出。 他俯身将少年放到草地上,双手紧握住匕首,缓缓起身,目光坚定又凶狠的直视着那条巨蛇。 “老子今日就同你拼个你死我活!老子剥了你的蛇皮,剁了你的蛇肉做蛇羹!” 景昭握着匕首,大叫着猛然朝它冲去。 他对武功一窍不通,握着匕首也是毫无章法的乱打。 那蛇游的飞快,身体飞速扭动着,景昭几次刺过去的剑刃都被它轻而易举躲过。 又一个飞身刺过去,景昭终于刺到了那巨蛇身上。 只是,这用尽他全身力气的一刺,却如同打在了一副钢筋铁骨之上,那尖锐的鳞片上竟一点伤痕也没有。 他用尽了力气,可这蛇依旧毫发无损。 景昭一点一点抬头,与黑曼巴撞上四目。 那双黑漆漆的豆豆眼凝着他,似不屑似嘲笑。 景昭在他面前太不自量力,太弱小,甚至不值一提。 它对景昭已经失去兴趣,玩腻了,不愿再继续。 黑曼巴猛然发力,高高举起的蛇尾猛然朝着一甩,带着劲风将景昭掀翻在地,景昭眼前一黑,口中涌起一抹腥甜。 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本就已经重伤断了数根肋骨,这一摔,就是伤上加伤。 他挣扎几次,难以再起身。 就此时,黑曼巴歪头看了景昭片刻,又一次扬起蛇尾,重重打在他身上。 景昭终于不堪重负,沉沉晕倒过去。 【宿主,宿主,系统呼叫宿主。】 一片虚无,景昭飘散着的意识茫然中似乎听到系统的召唤。 但声音却忽远忽近,他努力集中意识。 终于,系统出现在他面前。 【宿主,系统检测到你的生命值在急速下降,怎么回事,需要系统帮助吗?】 景昭闭着眼睛:没用的,跑也跑了,雄黄也试过了,刀也捅过了,可杀不死就是杀不死,那是已经得了道的蛇精。栽它手上……呵呵,命该如斯。 【宿主,你可试过镇蛇曲?】 景昭缓慢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若是对付已成精一类的妖物,可以使用仙门法器,发起攻击。】 景·垂死病中惊坐起·昭:展开说说。 【叮!系统发放道具:臣情*1】 【宿主,这是我向修仙系统借来的仙门最强法器,臣情笛,用此笛奏响镇蛇曲,便可压制蛇妖,请宿主再试试。】 景昭:你个美食系统…… 话说一半,景昭忽然想起他这声音甜甜嗲嗲的系统妹子是有一个鱼塘的! 那啥修仙系统好像就是她鱼塘中众多鱼儿的其中一条。 第55章 两条蛇 两人对视,仿佛在看水中月,镜中花。 如果景昭当时细细去看,一定会发现那缕魂魄的表情与自己此刻的表情是不一样的。 他脸上有一股难以诉说的悲怆的好似宿命般的东西,浮着喜怒哀乐四种情绪,略略有些诡异。 【宿主,请赶快回到身体中去,否则系统将采取强制灵魂回溯。】 系统的声音响起,带着凉凉的警告。 景昭暗笑:你觉得灵魂出窍这种事情是我一个凡人能控制的吗? 他看着与自己对视的那一缕魄,回答了系统的问题。 系统默了默。 【叮!】 一声提示音之后,景昭忽然感觉到天旋地转,天地都要翻转过来一般,有一股巨大的吸力牵扯着将他往回勾。 这种感觉像极了虹吸效应,也就是后世运用在马桶吸水的那个原理。 瞬间! 景昭感觉到了失重感,一个激灵,他的意识和知觉开始逐渐复苏,那种已经消失了的疼痛感缓缓涌现回来。 这就是系统说的强制灵魂回溯? 这不是把他当成一坨那啥,给吸回了身体吗! 景昭抱怨道:你们这服务也太粗鲁了些,摔坏我怎么办?一点不为宿主考虑的吗? 【抱歉啦,宿主。】 系统娇美清甜的声音如微风拂过,撩拨的人心痒痒的。虽然只能听到声音,但景昭能感觉到在他对面的系统一定是个卡哇伊的圆脸可爱萌妹子。 身为一个老二次元,对萌妹什么的最没有抵抗力了,他不由耳尖红了一瞬。 他轻咳一声,缓解尴尬:解决不了那条黑曼巴,你就是强行救我一百遍,也没有用。 系统默了一瞬。 【宿主,你可试过镇蛇曲?】 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忽然变成了一个粗犷的男声。 景昭瞬间垂死病中惊坐起。 什……什么个情况?!大雕萌妹?!! 景昭:你、你谁呀? 【宿主你好,我是美美的男票,主管修仙系统。她说你遇到一些麻烦,让我帮帮你。】 景昭长出一口气。 原来是他家萌妹子鱼塘里面的那条“金龙鱼”啊,差点吓死他。 景昭:你好,你有办法帮我吗? 男声缓缓响起:【若是对付已成精一类的妖物,可以使用仙门法器,发起攻击。】 他声音一顿,提示音响起: 【叮!系统发放道具:臣情*1】 【宿主,这是我修仙界各仙门中最强的法器,臣情笛,用此笛奏响镇蛇曲,便可压制蛇妖。】 【宿主,镇蛇曲的谱子已经发放,祝你顺利度过此劫。】 景昭眼前瞬间浮现出一段音符,他默念了一遍,记下曲调。 他抱拳,郑重道:多谢! 【客气。】 【对了,有件事想麻烦你。】 景昭连连摆手:好说,什么事儿。 男声道:【我准备向美美求婚了,之后我们会度蜜月,希望宿主未来一个月不要找美美。】 景昭:?你们不是系统吗。还有度蜜月这种人类行为? 系统道:【我打算带美美去游历三千小世界。】 景昭沉默了片刻,虽然他不理解且大受震撼,但不管怎么说,他家萌妹子系统收获了婚姻和幸福,还是应该祝福的。 他道:那祝你们新婚快乐。 系统淡淡道:【恩。】 他回答完这句后,便消失了。 景昭也再一次陷入沉睡,他实在太累了,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仍觉得天地在旋转。 手中还攥着阿宁的匕首,他松开手将匕首放在旁边。 景昭闭上眼睛缓了片刻,身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很膈人,景昭用手摸索着将那玩意儿拿了出来,送到眼前。 他睁眼看清这东西的下一瞬,大叫了一声。 “艹!”(一种植物) 一根完整的成年男人的大腿骨! 景昭连滚带爬滚到一边,昏暗的洞穴中,只有从洞口倾斜而下的微弱天光,借着这抹亮,他看清自己和阿宁就躺在一堆白骨之上。 杂乱推成小山的骨头中,头盖骨、腿骨、手骨、肋骨,新的旧的交错在一起,有些上面还带着血肉。 景昭不由蹙眉,看这些白骨,还有周围潮湿阴暗的环境,看来那条黑曼巴没吃他们,这是把他们抓自己老巢来了! 景昭双手合十,轻念了几句:“抱歉抱歉,叨扰了。各位前辈保佑我们顺利逃出去,我定不忘各位大恩大德,好生安葬各位。” 念完之后,景昭准备将阿宁从白骨之上抱下来。 他正准备动作,忽然一股寒意从身后而起,一只巨大的影子瞬间笼罩下来,景昭看着自己对面墙壁上出现的巨大黑影,眼神一暗。 那条蛇就在自己身后! 他看到它缓缓张大了血盆大口,景昭眼神暗下,沉住心神。 他立刻从系统中取出臣情笛,脑海中过了一遍震蛇曲的调子之后,转身瞬间,笛子横在唇边,一支诡异的曲调被他吹响。 景昭目光坚定的对上那蛇冰冷充满戾气的黑瞳,他横吹竹笛,这笛子通体纯红,末尾却掉着一截纯黑穗子。 诡异的曲调从一截怪异的笛子中吹奏出来,那蛇仿佛受了巨大的刺激,连连后退了数步,景昭扬着笛子一面吹一面往前走,黑曼巴被驱逐着步步后退。 就在快要退出洞口的时候。 忽然! 景昭目光一瞥,身后一闪而过,还有一条巨蛇! 两条黑曼巴?! 怎…… 他来不及反应,身后那条蛇已经扬起了两人高的身子,朝着景昭快速游来! 电光火石间,又一道黑影闪过,带着疾风劲草的掠影向那蛇奔涌而去,他凌空跃下,落地的瞬间。 景昭方看清。 少年双手紧握匕首,二尺长的匕首深深扎进蛇脑袋中,那条巨蛇扭动了两下身躯,便再没有动作。 一双透黑的豆豆眼无神的盯着前方。 少年缓缓回头,苍白的脸上溅了殷红的血,他眸光中一如既往的冷淡,凝着顾景昭。 四目相对,景昭对他轻轻笑了下。 阿宁微微蹙了下眉头,动作很轻很轻,似有什么话想说,却欲言又止。 而那条与他们缠斗许久的黑曼巴退到山洞外面,它亲眼看到洞内那条蛇的眼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它忽然将身体全部直起来,仰着头对着天空无声的嚎叫,似是最深最恨的悲伤。 第56章 哥帮你 “当心!” 景昭正没有意识的一步步朝着阿宁走过去,忽然被他一把拽住。少年冲到景昭身前,早就比景昭高出一个头的少年,完全将他挡在自己身后。 而另一条黑曼巴就在阿宁面前,阿宁飞快的用匕首当前一划。 那蛇往后连退数步,它颈前的鳞片被划出“吱吱”的响声,有血迹滚落。 它烦躁的飞快的吐着蛇信子,与阿宁对视。 景昭意识到,刚才如果不是阿宁飞快拉开自己,他恐怕早就成了这蛇的腹中之物。 景昭拉着阿宁退了几步,他从他身后走出来,捡了一根白骨当武器。 “傻小子,哥对处理蛇肉颇有研究,打蛇这种小事,哥能帮你。”他说着冲阿宁抛了个媚眼,目光却忍不住看向他手上被蛇咬过的伤口。 黑色已经缓缓褪去,只有两个红彤彤的血洞泛着骇人的红光。 景昭认出来了,面前的这条黑曼巴身上沾着雄黄粉,是一路追杀他们的那条。那里面的那条…… 他疑惑着,忍不住回头看去。 景昭瞬间怔住,本来应该已经断气的蛇,蛇腹居然一耸一涌,一直在动。 不会是没死透吧。 景昭心中划过一个念头。 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再补一刀,否则若是这蛇又活过来,到时候他们被两条巨蛇前后夹击,势必会和诸位先辈一样,在这里做白骨标本。 就在这时,景昭奇异的看到那蛇肚子下方,一个白白的东西冒了出来。 那白色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是一只巨大的蛇蛋从它肚子中掉落出来。这只蛇蛋掉出来之后,那蛇彻底没了动静。 景昭听说过有“尸生子”,女人在死亡之后,身体肌肉变得松弛无力,导致死胎和胎盘从身体里面滑落出来。 但没想到,蛇居然也会出现“尸生蛋”这种情况。景昭现在不能确定,那蛇蛋中的小蛇是否还活着。 他低声对阿宁道:“我心中总有些不安,且叫我去将那蛇蛋敲碎。” 阿宁瞥了一眼蛇蛋的方向,轻轻点头。 阿宁永远能给景昭极大的安全感,有他在身边,景昭能放心的去做任何事情,而没有顾虑。 他小心翼翼缓步走到蛇前面,这仔细一看,景昭心中一慌,只觉得事情不妙! 他见过蛇蛋,但从未见过这样大的蛇蛋! 就算是黑曼巴,那蛇蛋至多也不会超过一个鸡蛋大小,但面前这只蛋,说是鸵鸟蛋也不为过。 他走近看了看那条死去的黑曼巴,母蛇的宫口被撑开到一个无法想象的大小,现在已经合不上,如同一块破布耷拉在那里。 这太诡异了。 蛇一胎大概会生15-25个蛋,但这条蛇只生了一个蛋,仿佛所有的营养供给都给了这个蛋。景昭有一点慌张,他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蛋中开出一个什么样的怪东西。 他握紧了手中的白骨。往蛋壳上重重一敲。 这一下,竟然没有将蛋壳敲碎。 倒是惹怒了外面那条蛇,它嘶吼着对着洞口叫了一声,又躁又恼一直徘徊着,因为阿宁挡在门口,它没有办法进来,但嘶嘶的叫声已经在警告景昭。 景昭看了它一眼,确定它进不来。 双手握紧了白骨,这一次他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砸下。 蛋壳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随之,裂纹越来越大,一道变成数道,从四面八方裂开。一股诡异的似香非香的气味也从这只巨大的蛋里面散发出来。 阿宁紧蹙眉头,也顾不得管那条蛇,一步跃到景昭身边,拉着他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那条黑曼巴见洞口没有人阻拦,也快速游了进来,但它闻到那股味道之后,也不敢往前,保持着距离,一直来来回回在那只蛋旁边游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裂开纹路的蛋壳上。一声小小的爆破声,蛋壳一片一片的碎落下来。 景昭和阿宁这才看清,这只蛋里面竟也十分干燥,蛋壳碎裂之后,里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白膜,白膜映照出来的不是蛇,居然是一个人形! 那个好似人一样的东西,蜷膝抱坐,双手抱着脑袋完全环绕在膝盖之中。 “卧槽!”景昭惊叹出声:“你媳妇给你戴绿帽子了。”他对着身边的黑曼巴说道。 也就是顾景昭了,在这种时候还能开的出玩笑。 但身边一蛇一人的神情却半点没有轻松的意思。阿宁蹙紧了眉头,一字一顿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传说中的一种长生术。” 景昭疑惑,那条黑曼巴也看向阿宁。 阿宁却不再继续往下说了。他蹙紧了眉头看着那蛋壳中人形的玩意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景昭从前看一些志怪文学,有听过类似的故事。传说将人类的胎儿放入有了修为的蛇胎之中,待到胎儿吸净母体的灵气,再孵化出来,便成了长生之体。这具身体将会不老不灭,不死不休。 那本志怪的书写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也没有具体说如何将人的灵魂转移道这具不灭的身体之中,让人得以永生。 不过那些年,景昭也只是当作打发时间的厕所文学来看。毕竟又是人身蛇胎,又是不灭之身,又是灵魂转移,这些都太过玄幻,怎么看都不现实。 若非今日亲眼看见面前这个怪物,他也不会相信这些鬼怪之说。 景昭忽然一颤,“阿宁!那玩意儿是不是动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白膜刚才明显的晃动了。“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不能让它出来。” 阿宁面色严峻,过了半天,他才开口道:“烧了。” 话音落下,那条黑曼巴又在两人跟前游了半天,似是不同意两人的做法。 景昭看它没有攻击的动作,想了想说道:“你自己看,那玩意儿根本不是你的崽。你的蛇崽早就被有心人换掉了,这东西谁都说不清楚是个什么玩意儿,放出来成了祸害,怎么办?” 大蛇听完景昭的话,沉默了半响。 孤自游过去,它游到那条早就死了的蛇身边,绕了几圈,又用蛇头拱了拱那条死蛇,见它怎么也没有反应,又转身向蛇蛋游过去。 它不停的吐着蛇信子试探,它似乎也清楚这里面不是它的蛇崽子,可又觉得不甘心。它吐着蛇信子试探了好一会儿之后,忽然,扬起蛇头,仿佛意识到什么。 它一个掉头,转身就游出了山洞。 景昭疑惑了一瞬,他跟出去看了两眼,确定那条蛇已经游走了,才回来:“它跑了。” 虽然不知道那蛇为何突然离开,但对他们现在来说,却是一件好事,两人忙收了一些柴火来,在洞口支起火架,点燃了。熊熊烈焰,瞬间将一切吞噬。 第57章 我要杀了祭司! 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尸体,顾景昭与那阿宁对视一眼。 在火焰的灼烧之下,那蛇蛋当中居然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叫声。 那叫声似人非人,又好像啼哭的婴孩。 顾景昭是吞了口唾沫,心中竟闪过一抹骇恐。 阿宁也微微皱眉,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挡在顾景昭跟前。 两人盯着这虐焰毒燎烧尽了山洞中的的大蛇和蛇蛋。 等里面一切都变成黑色的灰烟之后。景昭和阿宁将面前密密麻麻被蛇吃掉的人的身体一一清扫。 并立起了坟。 此刻小小的坟包在面前一一树立。 唯有阵阵凉风吹过。 景昭冲着坟茔拜了拜,“各位先辈们,我顾景昭感谢各位的保佑,得以逃出生天。给各位立碑做坟,希望各位早登极乐,下辈子投个好胎。” 天色微暗,景昭看着被大火烧的黑漆漆的山洞,又看了看面前几座新坟,心中竟生出几分感叹。 “你说,人为什么要求长生?” 他看向阿宁,阿宁抱着手,目光有些远,不知道在看什么,也没有回他的话。 所有人都想做彭祖,可没有人能真的成为彭祖,秦始皇求了一辈子的长生,最终死在49岁。 千古一帝,尚是这样的命运,又何况其他人? 景昭心中不免也感到悲凉。 景昭叹气的时候,阿宁忽然开口: “顾景昭,有人要你的命。” 景昭自嘲一笑,这不是明显得很吗?祭司要他的命,他早就知道了,要不是他命大,从蛇潮中逃了出来,现在早就是尸体一具! “可惜,他们要不到。”景昭耸了耸肩。 阿宁却是摇头,他目光落在烧成焦炭的洞口。 “从前之事不足以让他们必须杀你,但今日之事,你却不得不死。” 景昭顺着阿宁的目光看过去。 一怔。 他随即想到:“你是说长生人?” 阿宁微微垂眸,不再说话,但完全就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景昭环视一圈周围高山悬崖,此处显然十分隐蔽!很可能是祭司偷摸炼就长生术的地方,可……现在被他两人撞破! 而且,很有可能,这个要炼长生的人,不是祭司,而是巫祖! 他已经不止想做天神的传话者,而是真的想成神啊! 景昭想到这里,脊背一阵发凉。 他缓缓转动目光看向阿宁:“应该是咱两都上了祭司的死亡花名册。” 阿宁垂着眸子没做声,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休息一夜,恢复了些体力,身上的蛇毒也清的七七八八。 回去的路上,看到蛇潮留下的黏液,和无数断裂的毒蛇尸体。 景昭看得头皮发麻。 他不由回想起那天夜晚的鏖战,胃里面直反酸水。 他对阿宁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蛇了!不对,是所有软脊椎动物,我都不想再看到!” 阿宁看了他一眼,眸底有些好笑。 景昭冲阿宁抛了一个媚眼:“待回到尚食记,我给你做餐好吃的,咱两好好补补。” 另外一边在寨子里。 惨叫声,悲鸣声,不绝于耳。 哭嚎声环绕在山谷之中。 祭司低声冷笑,他嘲讽般的看着面前的孩子。刀锋刺进胸膛,破出肠肉。 此刻整个寨子中血流成河,火光冲天,那祭司脸上露着狰狞的笑容。 手里的蛇杖捅穿了老妇人的胸膛,老妇人哭嚎着。那些壮汉在祭司身后的人影之下。 被一一撕碎。 而此刻祭祀的眼中露出冰冷的寒芒。 “把这寨子血洗了,一个活口也别留下。” “把这些人的头颅都给我砍下来,挂到寨口。” “顾景昭,你既要与我作对,我便让你知道与我为敌的代价!” “违背了天神的旨意,后果就只有——死!” 火焰声,燃烧木头的崩坏声,惨叫声,连成一片。 —— 景昭两人走到寨口时,阿宁忽然停住脚步。 他一把拉住顾景昭。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景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阿宁为何会这么说。 但下一瞬…… 他顺着阿宁的目光看去。 寨子口的那棵老槐树上,密密麻麻挂满的,全是人头! 景昭眼前一黑,生理的不适感和心里的愤怒瞬间燃遍全身,他差点没站住,往后倒去。 阿宁一把扶住他。 景昭一步一个踉跄的走向那棵树。 安大伯、三叔、安九姨、阿四婶……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各个双眼圆瞪,不甘又恐惧的凝着他。 顾景昭脸色惨白,失去了血色。 他在人头中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面孔——安南淮! “南淮!!!” 景昭要叫他的名字,才发现自己失声,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咳咳。”喉头发甜,他一口血喷了出来。 阿宁死死抓着顾景昭的手,他凝着远处,眸子里面神色莫辩。 “杀了祭司,我要杀了祭司!!” 景昭几乎疯癫,眼底一片血色。这寨子是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这些人,是他好不容易救下的,他拼了命要保护的人,现在被斩了头颅挂在树上。 是他们欺人太甚! 景昭握着阿宁的那只手,几乎将他骨头捏碎。 他难以平复下心情,但周身的气息却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 “阿宁,我要杀了祭司,还有大巫、巫祖,一个不留!我要用他们的血,祭奠下溪死去的所有人。” 阿宁冷凝着脸色,未发一言,但他一定是会站在景昭这边的。 顾景昭想做的事情,他一定会帮他完成。 两个人一路往寨子中走去,血腥味越来越重,血液在地面上覆盖着。 入眼都是凄惨的景象,景昭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被屠戮的场景,能看到安三叔他们哭着跪着哀求,但还是被祭司的银刃一刀捅破胸膛的场景。 顾景昭狠狠咬牙。 他压抑不住泪水,更控制不住滔天的恨意。 整个寨子里斑斑血迹,无一活人。 断壁残垣中,堆叠无数人的尸体,残肢。 忽然。 阿宁拦住顾景昭,不让他再往前走。 “有人。”他道。 他让景昭停在原地,自己握紧了匕首快步朝前走去,他动作极快,在掀开一块残破的墙壁的同时,尖锐的匕首刀刃就已经对着那人刺去。 第58章 这一切的罪责,都是因为他 在掀开一块残破的墙壁的同时,尖锐的匕首刀刃就已经对着那人刺去。 那人一动不动,只有肩膀不停的上下抽动着。 阿宁蹙眉,及时收了匕首。 面前不是别人,正是安之平! 阿宁收了匕首,示意景昭安全了。 “安之平?” 景昭也是一愣。 “死了,都死了。” “顾景昭,你怎么现在才来?” “爹死了,娘也死了,整个寨子都被杀空了。没有人活着了……” “你来干什么,你现在回来又有什么用?!” 安之平越来越大声的吼道,他眼底一片红,边吼完,抱住景昭大哭起来。 景昭眼眶也红了。 他抱着安之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安安静静的抱着他,一遍遍轻拍他的后背。 “对不起。”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景昭心中自责多过一切,如果不是因为他,祭司也不会注意到下溪寨,他们也不会招惹上杀身之祸。 这一切的罪责,都是因为他。 安之平哭得累了,趴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景昭抱着他回了尚食记,把他放到床上,让他能睡得安稳一些,但……这孩子刚经历了这场灾难,这样的变动,他又怎么可能安稳…… 景昭坐在尚食记门口,目光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寨子现在安静的像一座鬼城,风吹过都带着呜咽声,仿佛有人在哭泣。大地上的血腥味还没有削减,而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下溪出事,景昭是最自责的一个。 他盯着前面一大块空地,几天前,他们一群人还坐在这里喝酒、吃饭、聊天。有安南淮、安三叔…… 可现在,这些活生生的人都变成了尸体被挂在寨子口的树上,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他。 如果当初,他没有去挑衅祭司,现在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知何时阿宁坐到他身边。 “你打算怎么办?”阿宁开口。 景昭摇了摇头,“我的选择已经让这么多人死去,你觉得我该怎么办。”他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 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经历了太多在和平年代不会发生的事情。 这里,愚昧、蛮荒、尚神;没有科学,不知礼法,人命在神权面前贱如草芥。他又不是救世主,他能做什么。 景昭越是这般想,越觉得无奈,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什么也做不了。 顾景昭狠狠的握住了拳头。 许久,松开了手。 阿宁看着他,好半响说道:“顾景昭,你打算放弃了吗?” “恩?” 阿宁深邃的眸子凝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说过的,要推翻祭司的统治,要改变这里。现在就要屈服了吗?” 景昭没有作声,他心里面觉得有些乱。 他只是忽然间找不到支撑自己再走下去的支点了。 景昭默默起身,抬步往寨口走去。 阿宁并没有跟上来。 一路上的鲜血让他已经逐渐开始麻木。 走到寨口,老槐树上。 挂满的都是乡亲们的尸体,被掏膛开肚。 鲜血流淌。 顾景昭微微晕厥。 他看着他们的眼睛,许久无言。 顾景昭爬到树上,将他们的尸体,一具一具从树上放下来。 最后是安南淮的尸体。 他将他从老槐树上放下。 到死,安南淮的嘴角都死死抿在一起,似是不甘。 顾景昭轻轻地为他合上了双眼。 取下了安南淮腰间的玉佩。 景昭在树边开始挖坑,一具一个坟。 不多一会儿,这里已经垒起了一片小坟包。 他的双手都沾满了泥土的碎屑与鲜血。 等做完这一切,天色也已经黯淡下来,鲜红的太阳似血一般照耀在大地上,笼罩的整个寨子一片暗红。 而这一片新坟就立在寨子口,有那么一瞬,景昭感觉自己看着这些坟墓,就好像看到了那些个活着的人。 一个个笑盈盈的看着他,喊他顾先生。 顾景昭心里面堵得慌,脚步不自觉的往寨子外面的方向走去。 他竟不知不觉上了后山。 这山还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郁郁葱葱,山林中安静的,只剩下风吹树叶莎莎作响的声音。 忽然,景昭听到两声鹤鸣,高亢,悲戚。 他知道这声音从哪儿来。 直奔山中那间茅屋,却正好遇上阿福从草屋中走出来。 “阿福,那位老先生还在吗?” “小老板?”阿福疑惑了一瞬,他将门锁好,转身对景昭道:“你找师祖?” 他说着,又冲景昭摇了摇手中的文卷:“我找到破解瘟疫的法子了。” 这个消息景昭听完本来应该高兴的,可他现在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阿福找到破解瘟疫的法子,可寨子中连一个活人都不剩了。 想到这里,他眼眶又开始发疼了。 景昭嘴唇动了两下,可最后哽咽了。 阿福道:“师祖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去了,你来的时候,他刚走。” 景昭摇了摇头,想来若是有缘分再见,自然会见面,没有缘分强求也无用。 “走吧。”景昭努力了半天,终于说出两个字。 阿福一路上都在看他的文卷,他信誓旦旦道:“这次一定能救了这场疫病,小老板,你且放心,你心心念念的清,还有山丹,还有他们全族人都能活下来。” 景昭听着阿福念到这些人的名字,心口发痛。 他忽然停住脚步。 觉得天旋地转,他就愣在原地。 阿福疑惑转头看他,“咋了?” 顾景昭一双眼睛里面已经蓄满了泪水,他一点一点扭动眸子,很艰难的看着阿福,如鲠在喉,那话到嘴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 他颤抖着嘴唇,努力了好多次之后。 “祭司……屠戮了……整个下溪……血流成河……” 他再忍不住,双手捂住脸庞,无声的嚎啕大哭起来。 阿福也愣了一瞬。 他手一抖,手中的文卷掉在地上,绳子断开,竹片散落一地。 阿福痴痴愣愣的慢慢转头看向残阳洒落的寨子,血红的阳光落在房顶瓦片上,火一般的光芒,可没有一个烟囱中冒出炊烟,整个寨子死一般的寂静。 “小老板,怎么会这样?” 景昭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回来就变成这样了,什么都不剩了……祭司明明是冲我来的,可凭什么死的是他们啊……” 第59章 嬴公子,你也不走吗? 顾景昭哭了好久。 阿福在旁边一直陪着,两个人之间什么话也没说。 一直天色将晚,两个人才从山上下去。 “那你后面怎么打算?这寨子中已经没有人了,祭司肯定不打算放过你,你留下来就是给他他们机会来杀你。” 阿福如是说道。 景昭心中也清楚,他和祭司之间的仇恨已经到了容不得另外一方存在的地步。 只是他从穿越过来,一开始就在下溪寨,离开了这里,他就没有别的去处了。 而且,难道自己真的要当一个可耻的逃兵,仍由祭司为非作歹,下溪寨这几十条性命的仇,他当真可以坐视不管? 景昭心中犹豫。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寨子口的大道上。 阿福冲他拱了拱手,“小老板,如今这里已经没有需要我救治的疫病的人,那我便走了。” 景昭问他:“你要去哪?” 阿福想了想,实话道:“不瞒你说,我并非百越之人,你听我口音也能听出。” 景昭点了点头,他这一口川话,隔着屏幕都能闻到火锅味了。 “其实,我没有父母亲人,我是被我师父从山林里面捡来,但我师父他老人家也四海游历,不见踪影。 我继承了他的医术,现在就想找到我的亲生父母,若他们还在人世,也好在他们跟前敬一敬孝道。” 景昭明了,他心中有几分感叹,没想到阿福还是个孝顺的孩子。 他道:“你不是应该在蜀地找寻吗?怎找到了闽越来?” “这不是没找到噻!” 阿福郁闷的吼了一句,“老子从蜀地找到滇,再到黔,然后是桂,一路走到这儿了!” 景昭:…… 他也没别的能夸的了,那就只能夸一句少侠好意志力。 景昭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之后你怎么打算?” 阿福目光有些遥远,他叹了口气:“我从西走到东都没找到,往北边再走走看呗。” 阿福对景昭道:“小老板,你要不要同我一道去中原。” “中原有许多大国,听闻秦楚之地,人杰地灵,你若是将餐馆开在那些地方,定然比现在要好很多。” 景昭回头看了看立在寨子口的一座座坟茔。目光有些悠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要走吗? 离开这里…… “顾景昭,你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了吗!” 忽然,一道孩子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景昭的思绪。 安之平大步朝着他走过来,他身边还跟着阿宁。 安之平眼睛红红的,瞪着景昭:“这里之所以会发生这些事情,你能脱得了干系?乡亲们因你而死了,你现在要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还有山丹族长,清姐姐她们一家,你知不知道他们被祭司抓走了,他们还等着你去救呢!” 安之平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少年强硬又霸道的语气道:“顾景昭,我不许你走!” “你留下来,就当是帮帮我,给他们报仇!” “我爹他们死的那么惨,我全族都被祭司灭了,我不能看着他们平白无故的丧命啊。” “求你……留下来,带着我,给他们报仇……” 少年说着,声音逐渐哽咽。 这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他是整个寨子唯一的幸存者。 他亲眼看着祭司用怎样凶残的手法屠戮了整个寨子。 这仇恨,他怎能不报? 景昭微微垂了下眼眸,他将目光转而看向阿宁,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阿宁抱着手,仍那副淡淡的神色。 半响,他开口:“这决定,你自己做。” 景昭寻了半天,从怀中摸出安南淮的那块玉佩,交给安之平。 “这是我从南淮身上解下的,应该是你爹给南淮下一任乡长的信物。现在交给你。” “之平,安溪一族的重任交到你身上了。” 安之平眼睛里面充满了水雾。 他颤抖着,迟迟没有接过景昭手中的玉佩。 “安南淮……” “安南淮他死了?!” 他不敢置信。 景昭瞥开目光,他同样难过,那孩子心眼好,善良又聪明。 景昭也很喜欢他。 可是,他亲眼看着他的脑袋被削下来挂在树上,死不瞑目,睁大了双眼看着他。 景昭心中悲伤之外,更多的是愤怒,和深深的无力感。 他迟迟应声:“恩……” 景昭指了一下身后坟堆中的一个,安南淮就葬在那里,他亲手葬的。 安之平忽然疯了一般跑过去。 他看着墓碑上的几个字,发了疯就开始刨坟。 景昭赶忙冲过去拉住他:“你干什么!” “安南淮死了?他死了??” 他仍是一脸不可置信。 景昭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忙将人拉开,“死者为大,你莫要乱来。” 安之平和安南淮一直不算对付。 两个人的关系也并没有到亲如兄弟的地步,他现在的作为,让景昭很奇怪。 安之平忽然就哭了起来,整个人跌坐在坟头。 他哭得太狠了,整个人哭得脱力,晕厥了过去。 景昭轻轻替他擦了眼泪,将人放在背上,背了回去。 阿福见状,也颇为担心,便跟着一起回了尚食记。 三个人坐在店中,一豆孤灯忽明忽暗的照在三人脸上。 房间中沉默得恍如死寂。 “祭司很快就会发现我和阿宁没有死,他们可能会再寻到下溪来。阿福,你留下来很危险,还是尽快上路吧。” 很久之后,景昭开口,声音充满了疲惫沙哑。 “你们也一同走吧。” 景昭摇了摇头:“我决定了,不走了。” 他本可以一走了之,但现在得知山丹一族被祭司抓走,还有清,他们几十号人都在祭司手中,若他此刻走了,他们定难以活下。 安之平说的没错,这里的一切都因他而起,他不能不负责任,闯了这些祸,起身拍拍屁股就走。 阿福又转头看向阿宁,“嬴公子,你也不走吗?” 阿宁沉默起身,直接走回后院睡觉去了。 阿福:? 景昭见状,替他回答:“他大概率也不会走了。” 想到这里,景昭心头竟有一抹暖意划过。 阿福撇了下嘴角,“我明天再走,小老板你替我找张床铺。” 景昭应好。 却是刚起身,门口几个人影划过。 “好像有人!”景昭匆忙就要去关门。 第60章 不能动蛮力,得用智慧 蓦然!一只大手从门缝中挤进来,堵住了景昭的动作,门板被强硬的从外面推开。 景昭慌乱中,忙喊道:“阿宁!!!有人……”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人堵住。 “顾先生,是我们啊!” 顾景昭挣扎不断,被人强行按住之后,他听这声音有那么一丝的熟悉。 他才慢慢看了看眼前几个人。 都是下溪寨的乡民,见到面前几个大活人,景昭又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啪嗒啪嗒滚落下来。 那人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景昭不吭声之后,才缓缓松开捂着他嘴巴的手。 景昭看着几人,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还有活人。 这寨子中还有活下来的人!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惊喜,他激动到控制不住自己。 相较之下,阿福就比较淡定。 他道:“你们从哪里来?” 其中一人道:“祭司屠寨子的那天,我们几个出海正好躲过一劫,回来时,整个寨子都无一幸存,我几个害怕祭司会再折回来,便一直躲在附近山中。” “若非今日看到尚食记亮了灯,又看清了这店中是顾先生和阿福大夫,我们也是万万不敢贸然出面的。” 阿福看着面前七人,“便只剩下你们七个了吗?” 那人重重点头:“就只剩我们七个了。”话中无限悲凉,惹得众人又是一阵伤心。 近百人的寨子被屠戮的只剩下八个人,这手段不可谓是不残忍。 忽然,那人带着众人一起跪在了景昭面前。 “顾先生,屠寨之仇,不能不报!请先生带领我们报仇!” 景昭默了。 原主也是下溪寨的人,按道理他不能置身事外。 只是…… “咱们人数太少,要报仇……”他微微摇头。 几人的目光逐渐沉落下去,“先生意思是,我们这仇没办法报?” “祭司的实力,你们也清楚。” 整个百越都以祭司为信仰,族长、乡长这些人都是依附祭司存在。仅靠他们八个人,无疑是蚍蜉撼树。 几人心中自然也清楚。 他们能理解景昭的顾虑,为首的一个叹了口气。 郑重嘱托:“我们不为难顾先生,左不过,我几人等入了夜,去刺杀祭司,杀一个算是报仇,若咱实在报不了仇,便只能拜托顾先生将我几人的尸身与父母亲族葬在一起。” 景昭忙道:“我只是说这件事难,但也并未到完全不能解决的地步。” 他和阿福忙将几人从地上拉起来。 他道:“这件事不能动蛮力,得用智慧。” “顾先生想咋做,您只消一句话,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景昭看着众人,心中的主意已经七七八八成了形。 翌日。 景昭先带了众人去给死去的乡亲们上坟。 他起了个大早,做了一些祭拜的点心和菜肴,又从系统中兑换出来一些水果。 他亲手用朱砂混着金粉抄写了一遍《金刚经》和《往生咒》。 众人疑惑,“顾先生,你这是啥?” 景昭道:“这经文可以超度亡灵,送他们早登极乐世界。” 这是现代的做法。 景昭知道各地有各地的习俗,只不过,他只会《金刚经》和《往生咒》,只能用佛家的方式来超度。 安之平道:“顾景昭,你大抵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神明。你走之后,宗祠的泥土中果然长出一个小小的金身,那样子活脱脱像你的转世。” 景昭都快忘了这茬。 他和阿宁对视一眼,略微有些心虚。 被安之平一提醒,他轻咳两声:“是吧,你替我收好这金身,若来日我度化成仙,少不了用到他的地方。” 安之平点头:“安南淮当时就说应该供奉起来,我们已经放进了宗祠,宗祠香火不断,你的金身也能得到很好的供养。” 景昭摸了摸鼻子,心虚的应了两声:“甚好,甚好。”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坟茔。 几个人眼眶都涌出了眼泪,各自去了各家的坟前跪拜。 安之平给安丰上完香之后便径直去了安南淮的坟前。 他在他的坟前坐了很久。 冰冷的寒风下,经文燃烧的声音稀疏作响。 在老槐树边。 孤冢零零散散。 落叶飘零。 景昭叹了口气,走到安之平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该回了。” 安之平眸底落寞又深了几分。 “你可知我为何能活下来,还能活着见到你们?” 景昭看了眼阿宁,少年沉默的垂着眼眸,只做一个倾听者。 顾景昭道:“为何?” “是安南淮将我藏到墙缝里面的,那几个追兵差点就要发现我们了。他说,他去找你,让你回来救我们,让我躲好不要出声,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就得救了……”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他会去找你,可怎么能想到,他是去替我引开追兵了,我的命,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我欠他一条命啊……” 安之平重重闭了闭眼睛,哽咽着将泪水吞了回去。 他嘴唇有些颤抖,但目光已经变得坚毅决绝,“顾景昭,我不信祭司,也不信大巫,我们每年给他们交那么多赋税,可到头来,却落得被屠寨的下场。” “顾景昭,我从今天开始再也不要做缩头乌龟,我要替我爹娘报仇,替安南淮报仇,替下溪几十条无辜的性命报仇。” 他说到最后。 忽然,转身朝景昭跪下,认认真真给他磕了个头。 “顾先生,我想请您帮我,不管什么样的代价,都行!” 景昭摸了摸他的头顶,应声道:“我会留下来。” 不仅是下溪寨的人命,还有山丹和清,他们还等着他去救! 他目光看向远处的高山,同样坚定又决绝。 祭拜之后,几人一同回了寨子。 猎猎风声呼啸着穿过,空旷的嚎叫显得撕心裂肺。 残垣断壁上,血迹干涸,变成了陈旧的褐色。 一切都在昭示着祭司在这里犯下的罪行。 景昭暗下握紧了拳头,下溪遭遇的一切,他会从祭司身上原封不动的讨要回来! 几个人走在前面,景昭和阿宁走在最后。 阿宁问他:“祭司的实力你心中有数,并非我们这几个人可以轻易对抗,你这般冒险答应他们,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还是拿他们的生命开玩笑?” 景昭看着前面几人,目光微沉。 “我有个主意,不过我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第61章 你不是今天走吗? 景昭话没说完,他冲阿宁抛了一记眼神,示意他安心。 “一个人?”阿宁疑惑。 景昭自信点头,“对!你可知闽越王无诸?” 阿宁垂下眸子思索了片刻。 “越王勾践的后代,越国被齐楚联合灭国之后,越国王孙各自为政,无诸南下进了闽越,自封为闽越王。” 景昭眼睛一亮,应答:“正是!” 此人野心极大,且谋略也配得上他的野心。 大秦末年,陈胜吴广起义,他便带领军队从百越之地攻之而上,后来臣服于刘邦,归顺了大汉。 放在乱世,也算一代枭雄。 他手中兵力极强盛,若能得他相助,要推翻祭司的统治,简直轻而易举! 阿宁道:“可你怎么能让他帮你?” 景昭竖起手指,晃了晃:“两个条件。” “其一,他如今势力只在闽北,整个闽南仍是祭司统治,若他与我联手,我许诺他,事成之后,他便做整个闽越的王; 其二,越国遭齐楚联手灭国,若我诺他,有朝一日,定攻破齐楚,让他们越国曾遭受的痛苦,同样偿还给齐楚两国,让他国破家恨的仇能得报。” 他朝着阿宁挑眉一笑:“你说这两个条件,无诸会不会心动?” 阿宁默了一瞬。 “第一件事听起来靠谱一些,第二件事,若是当今实力最强的秦国说出来,他兴许会信;但若是你说,有些似两小儿论日。” 景昭:??阿宁,有你这么贬我的吗! 但景昭心中想的本来就是承借上最强秦国的东风,他知道历史,他那英明神武的伟大的祖龙终究会灭了六国,一统天下。 他不过是提前预支了一个许诺给无诸而已。 况且,他说的是“有朝一日,攻破齐楚”又没说一定是自己亲自出征。 景昭轻咳一声,“我也挺看好大秦的。” 阿宁忽然转过眸子,似是打量的凝了景昭半响。 “顾黑庖,你不是秦国人吧?” 景昭心道:我是华夏人!中华一家亲!往前论个两千多年,说不准咱祖上也是个王宫贵胄。 面上却是笑嘻嘻说道:“我听闻秦国君主嬴政是个很有魄力的国君,长得还高大帅气,我这不是仰慕嘛。” 阿宁闻言,微不可闻的勾了勾嘴角,倒是没再说什么。 景昭心中的小算盘扒拉的极好。 他的后手也不止一个无诸。 景昭把玩着手中通体暗红的笛子,再不济他还有这管笛子,奏响《镇蛇曲》他便能召唤无数毒蛇为他所用。 那毒蛇有多可怕,他和阿宁都见识过。 若真如安之平所说,祭司在下溪和上溪之间的路上豢养了一窝攻击力非凡的毒蛇,那便约等于给他送了一个实力强劲的军团。 若自己掏出这张底牌和祭司一战,这战局的胜负还真说不一定。 不过,这是他后手之后的后手。 当前要紧的还是先将无诸找到,若能得到他的帮助,要打败祭司,同样轻而易举! 回到尚食记后。 阿福就坐在柜台后,捧着竹卷看得津津有味。 景昭疑惑了一声:“你不是今天走吗?” 阿福懒懒将竹卷放到柜台上,“台风天要来了,小老板你忍心看我路上淋成落汤鸡吗?” 景昭道:“那等明天台风过境了再走?” 阿福眉宇间多了几分怨气,“二九秋老虎!小老板你忍心看我被晒成肉干吗?!” 景昭又道:“那便等夏天过去,入了秋,天高气爽再走?” 阿福从椅子上跳下来,哼了一声:“远行是要卜卦的,要是卦象不好咋么能走呢?等我算到良辰吉日,我自然上路,这些日子在你这里多有打搅,你见谅哈。” 他理所应当的拍拍景昭的肩膀,兀自回屋去了。 景昭心中一暖,阿福嘴巴上不饶人,但心中这是打定主意留下来同他们共进退了。 他转头看向阿宁笑了一下,“咱又多了一名援军!” 阿宁神色浅淡,抱着手靠着门。 这小子,永远是这么高冷! 景昭没同他多计较,转身进厨房,从系统中取出一些食材开始做饭。 他今日准备了叫花鸡和松鼠桂鱼,炒了一个芥蓝,煮了一道黄瓜薄荷汤。 从前,他一顿饭要做十多个菜,要给几十号人吃饭。 可现在,整个寨子中只剩下他们十二个人,连做菜都只用做几道…… 他心中悲凉,又暗暗握紧了拳头。 这个公道,他定然是要替下溪这无辜死去的几十条人命讨要回来! 晚饭后,阿宁洗碗,景昭在旁边趴在石磨上措辞。 “见信如晤,展信……” 他顿了一瞬,“我也没见过无诸,这话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 阿宁停了动作,抬头看他。 “顾黑庖,你若真有心和无诸谈合作,我便陪你去见一见他。” 景昭心中暗暗一想,阿宁说的确实有道理,这时代又没有纸,他要给无诸传信只能靠竹卷,一块竹片顶多写二十个字,给他十个竹片他都不一定能把事情说清楚。 这事情说不清楚引发误会那可就惨了,要是一不小心盟友搞成敌人,他岂不冤枉!历史上便是发生过这种事的!这叫前车之鉴。 景昭沉吟了一会,“那我组织组织措辞,你陪我找无诸见上一面吧。” 阿宁应声。 他忽然蹙眉,道:“这水好像不太对。” 景昭不明就里走到阿宁身边,“咋了?” 阿宁从井中舀起一瓢水放到景昭鼻子下面,“你闻闻。” 景昭嗅了半天,什么味道都没有感觉到,便打算要去尝一口。 阿宁忙将水泼了出去,不让他尝,“你去请阿福大夫来。” 景昭奇怪,他的鼻子已经算是很灵敏了,但他都没闻出来又问题的水,阿宁是怎么知道的。 阿福闻过之后,在水中洒了一把药粉。 片刻,一股腥臭味传来,那水也变成了混浊的黄色。 阿福一声怒骂:“坏求了!这水不干净。” 景昭心中一惊:“你这不干净是什么意思?不能喝不能用?或者煮沸了可以用吗?”他今天晚饭用的便是这井水,若是水有问题,岂不是所有人都要遭殃了! 第62章 顾黑庖,我头晕 阿福蹙紧眉头,语气不善:“这水泡过尸体,染了疫病的人的尸体!”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瞬间,气氛凝重了起来。 阿福立刻趴在石磨上,拿了笔就开始写起来,一张药方在他笔下逐渐成型。 景昭心中担忧的是,他做饭用的便是这井里面的水,若是水有问题,那大家吃的饭也有问题。 换言之,往井里面投毒的人变成了他顾景昭。 忽然有人开口道:“俺咋觉得这事情不太现实,谁会将生病人的尸身放到水中,水源一旦感染,那遭殃的是成千上万的百姓。” 景昭听着,没做声。 这话中有太多的侥幸,不能这么去看待问题。 下一刻,安之平就道:“若投毒的人压根就不在乎乡民的死活呢?” 景昭微微点头。 “其实,只要将做这件事情的人换成是祭司,便很好理解了。” 景昭和阿宁对视了一眼,看来两人的想法完全相同。 下溪已经出了一个不敬神明的顾景昭,还带着整个下溪寨的人都发生了暴乱,祭司用极血腥的方式镇压了下溪的暴乱,总得为这场镇压找一个完美的借口。 疫病,就是最好的借口。 而且,一旦让疫病蔓延开来,所有生病却没办法治病的人,只能依靠祭司,求神拜佛。以此,便可加固祭司的地位。 重新树立巫祖之神在乡民心中的尊贵地位,稳固其统治。 等这场疫病过去,顾景昭和下溪也会随之消亡,不会有人再记得有一个要创建出统治的人叫顾景昭,不会有人知道下溪曾发生过一场极大的叛乱。 这时,阿福的药方也写了出来。 “顾老板,你试试看能不能找到这些药材。”他边说着在竹片上划了两道:“红景天和知母,这两位药材很是珍贵,这是我在师祖的书中翻看到的,但至今我也未曾亲眼见过红景天。” “唉……”阿福微微叹气。 “小老板,这事儿难为你了……” 顾景昭心中暗道,若是没有系统,这事情还真是为难,但他毕竟是一个拥有金手指的男人! 景昭点头应下:“放心,药材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阿福将这药方的具体煎煮方法也告诉了景昭。 景昭回到厨房,进到系统中将阿福说的这些药材取出,一口气花了他一百好评券。 他看着右上角那个108张好评券的数字,心中一阵肉疼。 花券似流水,赚券难登天。 等今后,他一定要将他的尚食记做大做强! 他刚把药材拿出来,忽然眼前出现的人吓了他一跳。 “霍!”景昭往后跳了一步。 阿宁走到灶台边,把玩着几根药草若有所思。 “顾黑庖,你莫不是真得了神谕?” 景昭看着那株红景天,感觉多少是解释不清楚了! 他连厨房的门都迈出去,这药材就到他手中了,便是之前说变戏法的招数,这话说来也不管用。 景昭大脑飞转,只想怎么和阿宁解释。 却不料,阿宁又道:“若你真是得了神谕也好,至少说明神不曾放弃这里,你还有机会将这里千千万万的乡民救下来。” “等你治好了疫病,你便真真的是他们心中所信仰的神。” 阿宁这几句话没有半分调侃的意味,说的情真意切,如水般澄澈的眸子也看着景昭,一字一句无比恳切。 景昭轻咳一声:“咳。这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但如你所说,我真心想要阻止这场疫病蔓延。” 阿宁走上前,帮着景昭一道将药材处理好,放到铁锅中煮了起来。 其中有一位药则是需要先蒸,后煮。 景昭没有多余的好评券去再换一口蒸锅,索性直接用了原主的青铜锅具。他把甗拿出来,在下方的鬲种点了柴火,又在箅子中加上水,上侧的甑便是和当今的蒸锅是一样的原理。 景昭在里面放了一只碗,把药材放在碗中,这才隔水蒸了起来。 该说不说,青铜的导热性能真心不错,不多时便上汽,将药材蒸好了。 景昭转头对阿宁道:“等会这药煮好了,你也喝一碗。就算没有生病,预防也是好的。” 话刚落,阿宁就杵着灶台,眼底发黑,脸色十分差。 “顾黑庖,我头晕。” “阿宁!!”景昭三两步将阿宁抱住,少年已经晕在了他怀中。 阿福替他诊脉,眉头一皱:“他感染了疫病,且已经发病了。” “怎会!”景昭看着其余几人,各个都还好不好的站在他面前,阿宁这体质向来是数一数二的,当初原主感染了疫病,还和他同吃同住都没事儿,怎现在倒成了第一个发病的。 阿福道:“他是不是刚中了蛇毒?” 景昭心头一惊! 他把这茬给忘了,阿宁蛇毒刚解!他们遭遇蛇潮那一遭,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他本就虚弱,还跟着他一路回来做了这么多事情。 景昭沉浸在下溪寨乡民去世的痛苦之中,却不曾关心阿宁问过他一句! 思及此,他只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光子。 景昭看着床上虚弱,眼眶泛着黑色的少年,心疼又自责。 “所以,因为他身体太过虚弱,才会比其他人提前发病。” 阿福点头,他又将安之平他们遣出屋外。 房间中只剩下他和景昭时,阿福才道:“小老板,不止于此,你没觉得这宁公子身上秘密很多,他啊,分明是因为忧思过重,才至于心衰生病。” 景昭微微沉下眸子。 “你想说什么?” 阿福还是那副纯良的笑容:“你不想知道他心中究竟在忧虑什么吗?他的秘密是什么?” 这话,之前阿福第一次给阿宁看病也说过! 当时就在景昭心中埋了一根刺,不过……后来,阿宁承认了,他确实有事情瞒着景昭,但等到时机成熟,会将所有一切都告诉他。 阿宁说了,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这点信任,景昭还是相信阿宁的。 景昭也一副极纯洁的笑容看向阿福:“我不想知道!该知道的事情,我自然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你说了我也不听。” “我已经按照你的药方把药熬好了,若不然,便先为他喝药吧。” 景昭说完,转身就去厨房端药。 阿福看着他的背影意味深明的勾了下唇角。 第63章 退烧 阿宁喝了药之后还在沉睡。 景昭又将熬好的汤药分给其他人,若是得了疫病便可以趁早治疗,若是没有生病的,也可以作为预防。 景昭和阿福也各喝了一碗。 就算是这样,到了晚上,还是有几人出现了呕吐的症状。 伴随呕吐出现的,还有剧烈的咳嗽。 这个症状和原主当时一模一样。 “顾先生不好了,又有好几个人出现了剧烈呕吐的症状。” 安之平焦急跑进门来,他脸色也不好看,一直在咳嗽。 顾景昭脸色微微一变。 走进房间当中,一股刺鼻的臭味传来。 病发的几人都被集中在了一个房间,脸色发白,嘴角紫青。 顾景昭用了之前给清做的那种简易口罩,给自己也做了一个,然后用阿福制作出来的药汁浸泡之后,这才进了房间。 “顾先生,我胸好闷,要闷死了!咳咳咳,顾先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咳咳咳……”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景昭忙拿了帕子给他擦嘴。 旁边几人也捂着胸口一个劲的咳嗽,大口大口的鲜血呕出来。 景昭根本忙不过来,身边的情况让他有些慌神。 怎……怎么会这样。 大家不是都已经吃过阿福配置的药了吗? “小老板。” 身后阿福虚弱的声音传来。 他招招手让景昭出门。到了隔壁空出来的房间。 阿福给景昭把脉看过,“很神奇,你竟没有被感染。” “咳咳。” 阿福边说着,自己也咳嗽了两声。 景昭眉心一跳,“阿福,你该不会也……” 阿福点头,“医者难以自医,呵呵。”他笑的有几分自嘲。 景昭心下一寒,这疫病不会没有办法治疗吧。 阿福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咳嗽着摆了摆手,“小老板倒也不用过于担心,我难道还能让自己死吗?” 景昭也只能把这话当成安慰。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病发。” 他刚说完,脑海中忽然一个想法闪过。 原主之前就感染过这疫病,恐怕身体里面有抗体,所以,他到现在都安然无恙。 他将自己这想法同阿福一说,阿福听的云里雾里,他没有办法理解景昭口中的“抗体”是什么东西。 但也点点头,道:“不管怎样,你是我们中的幸存者。” “小老板,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景昭直言:“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 阿福道:“你帮我记录下每个人的症状,比如咳嗽了多少次,吐血了多少次,每次吐血的间隔是多长时间,等等,所有的症状都要记录下来。” 景昭点头应下,“放心,我一定做到。” 阿福咳嗽了两声,“你先出去吧,我要再想想,这方子究竟还有什么问题。” 景昭退出门去。 他去看过众人之后,给大家送了一些润肺的川贝枸杞梨汤。 最后到了阿宁的房间。 他小口小口的把汤喂给阿宁喝下,但一口汤,他只能喝下一点点,不管他怎么喂,都很难喂进去。 景昭放下勺子叹了一口气,“小阿宁呀,你多少喝一点点也好啊,这对你的病是有好处的。” 奇怪的是他说完这话之后,阿宁好似眉头微微动了一下。 景昭再喂他喝汤,他竟也能喝下去一些了。 阿宁的症状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他不咳嗽也不吐血,就是昏睡着。 一到黄昏将近入夜的时间就开始发热,一直要烧到第二天中午才会退烧。 这可忙坏景昭了。 其他人都病着,只能他自己来照顾阿宁。 可又不能用井水降温,井里面的水有问题。 景昭想了半天,只得求助于系统。 可系统啥都有,就是没有冰块! 景昭翻遍了所有的食材,都没有找到冰块,他瞬间感觉整个人都麻了。 这是bug!巨大的bug! 等到他的系统妹子蜜月旅行回来,他必然义正言辞的告诉她,冰块对于一个厨子来说,是多么重要的食材! 而且,这大秦朝诶! 系统不给冰块,难道要他自己造冰吗? 景昭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阿宁的衣服全部脱掉。 可那温度仍然降不下来,刚刚有一点好转,不过一会儿,温度就又升了上去。 景昭对这种事情没有经验。 他又登登跑去敲阿福的房门。 阿福听完景昭的描述之后,从房间里面递出一张竹片。 他一面咳嗽一面说到:“宁公子这症状与我们都不太一样,不过我现在没法亲自去看他。” “但不管任何药,万变不离其宗,都应当先帮他降温。” “你先按照这药方给他煮药,喝下。” 景昭忙应答着,又想到什么,问:“若是喝了药还是降不下来温度怎么办?” 房间里面沉思了一会儿。 阿福道:“你用自己的体温去给他降温。” “哈?” 景昭疑惑。 阿福又重复了一遍,道:“小老板,我这话说的很清楚了,相信你是明白的。” 景昭沉默了半响。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如果他没理解错,阿福的意思是让他也脱光衣服,用自己的体温给阿宁降温。 这个方式是行得通的,人体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恒温体。 景昭咬咬牙,只能将这个法子当成后手。 他从系统中将退烧药兑换出来,煮了药给阿宁服下。 他们现在用的这些水都是他前阵子收集的雨水。 井水被污染,安溪中的河水,景昭也不敢用。 维度收集的这无根水还算是比较安全。 但储下的水并不多,只能够他们日常做饭饮用。 景昭紧巴巴的把一滴水当成两滴来用。 他惯会用给颗蜜枣,又喂一口苦药的方式。 一口蜜,一口药,终于喂着阿宁把一碗药喝完。 阿福这药还是有些效果的,当下发热就退了。 景昭不放心,陪着阿宁睡觉。 夜里,三番两次起身去探他额头温度。 确认阿宁没有反复发热,也已经天亮了。 景昭连轴转了几天都没能睡个安生觉,天亮十分,终于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他没睡多一会儿,忽然从梦中惊醒的瞬间,只感受到身边人烫成了一个火炉! 第64章 契兄弟 景昭伸手一摸,阿宁这是又烧了起来! 景昭奢侈舀了一瓢雨水,拧了块湿毛巾覆在阿宁的额头上。 可效果也并不好,冷水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了热水,床上的少年反而越发难受起来,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 景昭都能听到他的呼吸越发急促。 药也吃了,冷水降温也试过了,该用的方法他都用了,可这体温怎么也下不来。 如果摒弃中医的理论,放在西医里面,这情况只能说明阿宁身体里面在发炎,抽血化验,他现在白细胞一定很高! 若是这样,最好的方式就是吃消炎药,可……这里是两千年前的大秦啊!他上什么地方去找消炎药! 景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尝试着呼唤了几声系统。 对方却是不在线。 他的系统去度蜜月还没有回来。本来,他还想再让他的系统妹子去找找神医系统,看能不能借个抗生素回来。 景昭现在有点生气了,他遇上的这些事儿,一点都不像是美食开局,又是蛇毒、又是疫病的,这美食系统的效用完全比不上神医系统嘛! 他看着阿宁难受,却只能干着急。 景昭心中也不是滋味,忽然脑海中闪过阿福的话。 ——用身体给对方降温…… 景昭单身这么多年,连个妹子都没有抱过,现在要让赤裸着去报一个男人。他,还真是有点下不去手。 但…… 他咬了咬牙,一切都是为了救人,抱就抱了吧! 景昭冲上前,扒光自己的衣服,又去扒阿宁的衣服,但他刚解开对方的衣带,昏迷中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 鹰隼一般的眸子犀利的盯着他,“你在做什么!” 景昭像是做坏事被抓的孩子,一时无措,“咳咳,那啥,你……” 他话没说完,但阿宁好像只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又晕了过去。 景昭长舒一口气,三下五除二扒了他的衣服后,整个人熊抱住他,少年滚烫的呼吸和强健有力透着异常的热度的身子传到他身上。 景昭蹙眉,果然烧得很厉害。 他把所有毛巾都用上,一块盖在阿宁的额头,一块放在他颈后,还有一块给他擦了手心和脚心。 景昭紧紧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让他凉快下来。 不觉,他竟沉沉睡了过去。 顾景昭醒来的时候,正对上一双睁得又圆又大的黑漆漆的眼珠。 景昭实在太困,他与阿宁对视了一眼,一头栽下,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身下的“床”还会一起一伏的动着,暖暖的温度,好像还有“打鼓”的声音,这“床”很顺滑,景昭伸手摸了摸,手感也很不错。 他半梦半醒间,忽然脑子里面一根弦紧绷! 床! 这哪是“床”,分明就是阿宁的身体!! 昨晚抱着阿宁给他降温,他太困就趴在他身上睡着了!顾景昭猛然一个翻身坐起来。看到对方锁骨一抹晶亮晶亮的印子。 他淡定出手,把自己留下的口水揩掉。又顺势伸手去探了探对方的额头,“恩,温度降下来了。你再休息片刻,我去给你热药。” 景昭说着,从阿宁旁边爬过去,匆忙套上自己的衣服就跑了出去,倒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既视感。 “顾景昭。”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景昭跳了起来,他回头见来人是阿宁。 “你还病着,爬起来作甚?” 阿宁淡淡看着他:“我睡了多久?” 其实也不久,满打满算也就三天而已。景昭没应,把脚边一个小马扎踢过去让他坐着休息,他热了一碗药汁递给阿宁。 “先喝药。” 阿宁端着那药碗迟迟不肯喝,他是讨厌苦药的。小的时候就讨厌,长大之后,他已经很久不喝药了。 再后来,吃过顾景昭做得比药还难吃的菜,他对此更是深恶厌绝。 这几日他昏迷着,也不知顾景昭用了什么法子骗他把这药吃下去的,但现下他既清醒着,就断不可能再喝。 景昭把莲藕和排骨放到锅中炖煮着,他往炉灶里面加了一些柴火,目光不断瞥着阿宁。 他犹豫了一瞬,轻咳一声走到阿宁身边。 “还有一件事。昨天晚上……那是因为你发热,高烧不退,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恩。”阿宁轻轻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景昭猜不出他这声应答是什么意思,忙继续解释:“你莫要多想,我……” “你不想同我结为契兄弟。”阿宁忽然道。 兄弟? 景昭愣了一瞬,兄弟这有啥不能做的。 他道:“不是不是,我想与你结契兄弟,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好弟弟看待。” 他说罢拍了拍阿宁的肩膀。 阿宁蹙了下眉头,眸光紧紧凝了他片刻。 终究,他什么也没说,默默起身就开始择菜,在顾景昭身边帮他打下手。 景昭默了默,自己莫不是那句话得罪了他?他怎感觉阿宁心情不是很好,似乎闷闷不乐? 他也想不到是因为什么,两个人无话,做完了一顿饭。 景昭和阿宁照顾众人吃过饭,又吃了药之后,两人一同去见了阿福。 阿福替阿宁把脉,“开始好转了,看来我之前配置的药是对你的症状。不过,你症状奇特,这药只对你有效果,对其他人都没有效果。” 他又道:“多注意休息,两三天就能大好。”说着,又开始咳嗽起来。 景昭疑惑:“阿福大夫我还是没想明白,为何阿宁的症状会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若只是因为体质原因那也差的太多,他的症状表现的好像与你们不是同一种疫病。” 阿福也凝神想了想,确实很奇怪。 阿宁只有发热和昏迷,不曾咳嗽,也不呕血,身上也没有出麻疹。 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阿宁身上。阿福忽然问:“你可曾做过什么与别人不同的事情?” 这句话仿佛点醒了景昭。 他眼睛一亮,三个人异口同声:“蛇毒!” 阿福连忙转身往他一堆的医书中翻出一本,他一边翻一边看。 景昭和阿宁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一种感觉,这次能配置出救治疫病的药了! 第65章 水源有问题 片刻,阿福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蛇的毒液温阳驱寒,化瘀消肿,若能提炼入药,正是对了这疫病的解法!” 阿福嘿嘿一笑,精明的算盘再一次拨到了景昭头上。“小老板,你努努力再给我弄点蛇毒来呗。” 景昭吐血。 “你这是不把劳动力当人看!”他抱着手白了阿福一眼。鬼知道他和阿宁那几天是怎么从蛇潮中逃出来。 遇上那两条黑曼巴时,又是怎么惊心动魄的场景。 景昭看向阿宁,阿宁却直接道:“好。” “你!”景昭瞪圆了眸子看向阿宁,“你忘了咱两前两天有多狼狈了!还去弄蛇,我都怕了那玩意儿了!” 阿宁目光瞥向景昭插在身后的竹笛,“为何要怕?” 景昭一怔,顺着他目光看去,立刻拔出笛子,他眼睛一亮,好像也对!他有这只沉情笛诶! 他问阿福:“要多少蛇胆?” 阿福摸了摸下巴,“最好是剧毒之蛇的蛇胆,不必多,三两就够。” 景昭明了。 他和阿宁一道出门去抓蛇,景昭用竹篾编制了一个捕蛇的篓子,在里面放了一块新鲜肉,阿宁守在篓子不远处,景昭则是开始吹笛子。 系统当时教他的有《镇蛇曲》、《控蛇曲》、《引蛇曲》,三首。 景昭现下吹的便是《引蛇曲》这一篇章,那曲调高昂透着一抹怪异,几个尖锐的转声都快要划破人的骨膜。 景昭一面示意阿宁捂住耳朵,一面又吹了一遍。 但少年目光却直勾勾盯着篓子,一动不动。 忽然间,一条青草色的小蛇游来,速度极快,景昭还没来得及开口叫阿宁,少年已经疾风掠影般出手,一把抓住它。 下一瞬,那蛇便被割喉一刀,在阿宁手中跳动了两下彻底没了反应。 随后片刻,连续游来的几条蛇都被阿宁瞬间割喉。景昭感觉阿宁这多少是带了点私人情绪在里面。 想来也是,他们当时被这些臭虫虐的有多惨,现在逮住了机会,当然要好好报复回来! 不多时,盆里面已经装了七八条大大小小的蛇了,景昭停下曲调,但一些已经被吸引过来的蛇,直接钻进了篓子里面,等它们再想找出去的路的时候,已经被完全困住。 “这几条活着的就先养起来吧。”景昭走过去,提起篓子晃了晃,一面同阿宁说道。 少年点了下头,端起一盆蛇跟在景昭身边一同回了尚食记。 经历上次的事情之后,景昭心中还是有些惧蛇的,而且若是这蛇记仇,等半夜他睡得正香,爬上床来咬他一口。 他的系统妹子又不在,那他真是要嗝屁了! 思及此,他又在尚食记门口撒了一圈雄黄防蛇。 两人回去之后开始取蛇胆,阿宁茫然的看着景昭,显然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顾景昭心中窃喜,居然也有他家无所不能的小阿宁不会的东西。 顾·大厨·景昭开启了教学。 他举起一条蛇,先戳了戳下腹的一片极软的鳞片,“这里就是菊花。” “蛇胆大约就在菊花到头二分之一的位置。”他隔空比划了一下之后,戳了一个位置,“就大概是这儿。” 景昭话音刚落,一记银光闪过,那蛇瞬间就被开膛破肚,再下一瞬,那绿油油的一小个蛇胆就已经落在了阿宁手上。 景昭心有余悸的抱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臭小子,你这刀差点划到我的手!” “不会。” 阿宁淡淡开口,他抬起眸子,看向顾景昭:“我学会了,你去忙你的吧。” 景昭:? “我帮你一起……” “不用。” 景昭被他直接赶开,他手起刀落,动作十分潇洒,没多一会儿就将几条蛇都开膛破肚。 景昭轻咳一声:“你小心一点,有的蛇死了,但神经还活着,还会咬人。” “恩。” 景昭又道:“那蛇胆极薄,你当心别弄破了。” 少年回头一记淡淡的目光看着景昭,他微微歪头,只差开口: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手中的刀。 景昭默默闭嘴,回厨房刷锅去。 一只蛇胆大约有3-4钱,八条蛇正好凑足了三两的蛇胆。但这东西不能生服,可能会有寄生虫之类。 他架了火,将蛇胆蒸熟,一股草本带着一点点腥味和苦味传来,蒸熟的蛇胆透着祖母绿般的光芒,看上去倒有几分像艾草团子。 恰此时,阿福新的药方也已经写出来了。 景昭忙照着药方从系统中兑换出药材,这几天兑换的药材把他的好评券用的所剩无几。景昭心想,等这件事过去后,他一定要扩张生意,好好赚上一波好评券。 他还靠着好评券续命呢! 果然,这次的药效果比之前的都要好!一副药下去,众人都有所好转,阿福的状况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晚上,他就溜达着从房间出来,在院子里面和景昭他们聊天了。 景昭充分有理由怀疑,这厮多半自己偷藏了药,不然同样的药,怎么在他身上效果就这么好! 阿福揣着袖子坐在石磨边,“小老板,烦劳你把这井水再打一些给我看看。” 景昭疑惑,“做啥?” “你不可能一辈子都用雨水吧。” 他冲景昭一挑眉,笑的时候嘴角两个梨涡很是可爱。 那边,阿宁已经打了水送到了阿福鼻子边。 阿宁道:“还是有问题。” 两人神色都微微凝重,“其实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是这样。” “水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人。”阿宁看着不远处的山开口。 景昭看看两人,又顺着阿宁的目光看了出去。 他瞬间明白了两人的意思。 河水也好,井水也罢,都是活水!这水一直在流动,就算之前不慎被感染了,那新的水源一出来,把旧的覆盖,那不管再怎么往水里下毒,也只是一时,而不可能长久。 但现在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了,水中毒素还一直存在,要么就是有人一直在水源处下毒,要么……就是水源完全被感染! 下溪寨在安溪的下游,如此看来,那便是上游就出现了问题。 景昭若有所思抚了抚下颌:“看来上溪也被疫病侵袭了。” 第66章 小老板,你安心上路吧 景昭说完这话,另两人都不置可否。 显然,他们心中也是这么猜测的。 景昭心中很快有了一个打算:“阿宁,等入了夜,我们去上溪看看情况。” 阿宁点头应声。 阿福道:“我也同你们去。” 景昭应声,“好。” 景昭思量着,有阿福同行,如果水中有什么问题,他也能及时发现。 入了夜,景昭出门前又在尚食记周围撒了一圈防蛇粉。 阿福也悄悄将一个小瓶子交到安之平手中,“这里面的东西剧毒无比,若是有人挑衅找上门来,你只管用这个对付他们。” 安之平点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已经不似当初那般单纯。眼神坚定有力量,他接过瓷瓶,重重点头。 “顾先生,你们放心的去吧,店中的一切就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大家,等你们回来。” 顾景昭听他说话感觉到放心,他拍了拍安之平的肩膀。 “等我们回来。” 说罢,三人便踏上了征途。 阿宁腰间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走在中间的顾景昭握紧黑色的笛子,而另一边的阿福身上挂着两只大葫芦,里面装满了各色的药材。 三人踏着夜色,却给人一种直面而来的压迫感。 “顾景昭,我闻到蛇的味道了。”三个人走到卑犹山下的时候,阿宁忽然开口。 之前与蛇打了那么多天的交道,阿宁对这股草腥味已经熟悉得刻到了骨子里面。他停住脚步,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蛇游过草坪发出来的。 顾景昭得了这只笛子之后,对于蛇已经是没有多少恐惧。 他手握竹笛,横吹,几声尖锐要划破天际的笛音响过,身边骤然安静下来。 静谧的连风动的声音都没有了。 阿宁侧耳听了片刻,“走了。”他开口,说着,已经按在刀鞘上的手又缓缓放了下来。 阿福看完之后,抚了抚下巴,“小老板,你这驭蛇术是同谁学的?” 景昭都忘了还有个阿福,这厮不像是阿宁沉默寡言,他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景昭摆摆手,打了个哈哈说道:“从前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随便学的,不想果然有些效用。” “随便学的……”阿福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我也看过那书,是我师祖撰写的,不仅有驭蛇、驭虎、驭象;还有驯马、驯鹿、驯鹤,对吧?” “可惜,我天分不够,学不会里面的御兽之法,师祖他老人家也说过,御兽不是一日之功,驯鹤人十年让鹤听话,又十年才能让鹤作舞,一支鹤舞都要二十年之久,遑论其他?” “小老板,你这是天赋,且要好好珍惜呀。” 景昭没看过阿福说的那本书,不过他知道先秦诸子百家,文化争奇斗艳,上古先民的智慧不是后人能及。 后世流传过程中,甚至很多老祖宗的精华都被我们一一遗忘。 或许,当真有这样一本奇书,里面记载了如何驾驭各种飞禽走兽吧。 只不过,他这驭蛇的本领不过是系统赐予的,几乎没有费任何吹灰之力,他便掌握了这样的技能。 他哪里是天赋,不过走了一条不为人所知的捷径罢了。 景昭笑了下,没做声。 三人继续往前走,每次途径一口井水,或是安溪的分流,阿福都会去水边探查一番。 这一路走来,水源都是被感染的,再往上不过几百米就到上溪寨了。 三人远远看过去,那处灯火通明。 如今,夜色已经深了,可寨子中人声鼎沸,还不断传出来说话的声音,景昭顿了一瞬: “我好像听见祭司的声音了。” 阿福摇了摇头:“祭司一般都在祭坛服务大巫和巫祖,只有他们诏令要收赋税,或是纳粮,或是祭祀,他们才会从祭坛下到各个寨子。” “但祭司职权分明,也不会直接去对乡民,一般是住在寨子的宗祠之中,把命令下达给族长、乡长,由各族长、乡长分领下去,收纳了赋税、贡粮给祭司。” 景昭陡然想到了什么,他开口:“族长被祭司砍了手!之前他们将我抓走的时候,好像是因为什么事情,祭司很生气砍了族长的一只手。” “我能感觉到,祭司很不满意现在的族长,很有可能回来之后,他们就已经处决了族长,但是还没有选举新一任族长,所以祭司暂时接管了上溪事务?” 景昭说完看向两人,“咱再靠近一点去看看吧。” 阿宁蹙了下眉头,走在前面往远处看了片刻,他拦住两人:“要绕到寨子后面去。” 他忽然停顿下脚步:“顾景昭,这附近有蛇。” 景昭疑惑:“可刚才……” “刚才那个应该是蛇肆里面的蛇,很有可能我们真的在蛇肆里面绕了一圈。” 阿宁道:“我感觉到了那条黑曼巴的气息,还有祭司的蛇。” 景昭都已经拿出了笛子,他在手中转了一圈,阴恻恻的笑着看向两人。 “兄弟们,我忽然有个主意。” “你们可知道,这蛇是不能放在一起养的,如果将两窝蛇放到一起,它们是会争夺地盘打架,蛇这种动物,打起来,一定要分个你死我活。” 阿福听懂了他的意思,也随即一笑:“你是想勾出蛇肆中的蛇和祭司的蛇相互残杀。” 景昭点头。 阿宁道:“我先进寨中找到山丹一族被囚禁在何处。” 阿福站到他身边,“少侠,我与你同去。” 景昭:…… “咋?我一个人去蛇窝引蛇啊?” 两人看着他,齐齐点头。 阿福拍了拍景昭的肩膀:“小老板,你安心上路吧,我们相信你。” 安心上路???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 景昭叹气。 他算是看清楚了,什么好兄弟,什么两肋插刀都是说说而已。就让他景昭勇敢飞,出事自己背是吧! 景昭认命折身往回走,去蛇窝里面召蛇。 阿宁则是带着阿福绕到了寨子后面,中途偶遇了两条小蛇,都被他轻松两下,手起刀落,斩断。 那蛇断成两节的时候,还在地上不甘的扭动了半天,才终于冷却了身体,一双黑漆漆的豆豆眼大睁着,但蛇头已经歪倒一边。 阿福跟在他身后,默默往破开肚子的蛇身体中拽出蛇胆,收进了自己的葫芦之中。两只蛇的蛇胆都不小,加起来足足有一两。 第67章 巫祖赐药 “这可是好东西。嘿嘿,赚大发了。”他跟着阿宁一路收捡。 他之前被蛇咬,折损了一个脚指头,对于此毒物也是恨之入骨。若非阿宁在旁,他是万万不可能在靠近这毒蛇的。 而且,祭司豢养的毒蛇不同于一般野外生长的。 他们会专门训练毒蛇绞杀的能力,会用蝎子、蜈蚣、癞蛤蟆一类的毒物去喂养,连平时生活的地方都被撒上了剧毒的毒粉。 这般豢养出来的毒蛇,毒性早就是一般毒蛇的四五倍;不过,若是用来入药,那药性也是一般毒蛇的四五倍。 阿福一向倡导一句话,药就是药,不分毒药,也不分解药。用的合理了,便是救人的良药,用不合理了,便是害人的毒药。 这在祭司手中是害人的,但到了他手中,他便能用成是治病救人的良药。 两人绕到寨子后面的宗祠,便是此处说话的声音最大。阿宁转身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下一瞬,他一个鹞子翻身便跃到了墙头。 足足两丈的高墙,阿宁一跳便上去了! 确实非一般人能做到的!可这阿宁是上去了,他一个人留在墙下,阿福一面要担心毒蛇,一面要担心自己被祭司的人发现。 他往地上捡了一块石子朝着阿宁砸过去,那石子还没砸到他人,就被那家伙敏捷的一把握住。 阿宁眼底瞬间浮现出的凶狠,险些要把阿福生吞活剥。 阿福用口型喊道:“我怎么办?” 阿宁蹙了下眉头,似乎有些不耐。他一跳,又从墙上回到了地面。 阿宁半蹲下身体:“你踩我肩上。”阿福看了眼墙的高度,又看了看阿宁,心想若是垫着阿宁,自己兴许是能够爬上去的。 他应了声好,刚踩到他手上,下一瞬,阿福只感觉自己被凌空抛起。面前就只剩下一堵墙,他能做的就是死死扒住墙头。 再下一瞬,阿宁也跃到了墙头之上。 阿福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眼两丈高的墙头。所以……他刚才是被这小子从墙下面扔上来的?! 阿福轻咳一声:“少侠好臂力!” 阿宁看了他一眼没做声,两人将目光转回到宗祠之中。 少年看到了众人之间的大祭司,他身边还围着几名乡兵,而宗祠下面跪着一群乡民,一个个面如土灰,好似被威胁做什么事儿。 两个人都拧着眉看去,只听到祭司开口说道: “祭司让大家把家中感染疫病的人交出来是为了你们好!你们难道不相信祭司的能力?这病是从下溪而起,但祭司会救大家。” “天明之前把所有生病的人送到宗祠,祭司会将这些人都带回祭坛,请巫祖为其治疗,不日你们的亲人就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啊呸!” 阿福狠狠然:“放他娘的狗屁,若是他们能治得好,那水源何至于感染成这样!” “少侠,这祭司绝对是要把染了病的人赶到后山上去,一把火烧死他们。二十年前的疫病便是这样解决的,这次也不会例外。” 阿宁眸子微微深邃,他道:“原先上溪是没有疫病的,我更想知道这里的第一例病人是从何而起。” 阿福瞬间明白了景昭的意思,“你是说,有人故意把病毒引到了上溪寨?” 阿宁眸色极淡然,“还是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祭司的权威因为顾景昭而遭到质疑,他们本就没有天神的权威,不过是假借神明旨意作威作福,故而被拆穿之后难免心虚。” “祭司想要重树权威,必然要制造一起祸端,然后亲手解决祸端,以期告诉世人,他们就是神明在人间的使者,愚民之术,必先得到民心。” 阿宁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说完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阿宁忽然疑惑的看向阿福: “你的药方可有别人知晓?” 阿福摇头:“我那药方的原型是从我师祖的书中得来,而后又改良多次,最后加入了蛇胆,才大功告成。” “我敢拍着胸脯保证,我这药方是天下独一份的。” 阿宁明了点头。 “若这么说来,祭司没有药方,但应该有让这疫病暂缓爆发的药品。” 阿福同意点头。 “不能再让他们这般愚弄乡民了!祭司掌控百越上百年,越来越重的徭役赋税,将此处乡民压迫的苦不堪言。我们要救他们出水火!” 宗祠中祭司还在滔滔不绝: “现在为大家分发一些预防的药品,如今还没有患上疫病的乡民到本祭司这里来领取。这是巫祖连夜为大家制作的,吃过此药之后,便可让大家免遭疫病之苦。” 众乡民齐声喊道:“多谢巫祖,多谢祭司。” 阿福忙对阿宁说道:“不能吃!那药多半是骗人的!” “这疫病唯有隔绝病人才有可能免遭祸害,哪里是一颗药丸就能预防的?!” 阿宁歪了歪头,“那你下去同他们说。” 阿福:? 他还没反应过来阿宁这话是什么意思,忽然整个人腾空飞起。 ——啊啊! 阿福几乎是大叫着,从墙头飞到了地上。 他骂骂咧咧:这死阿宁真不是个东西!他狠狠的朝墙头上看过去,只是那墙头哪里还有少年的踪影! 阿福一面摔得眼冒金花从地上爬起来,他拍拍自己胸口的尘土。 祭司和乡民们都被从天而降一人吓得不轻,众人退出几步,将阿福留在空地中间。 几个祭司交换了一记眼神,都摇了摇头,表示从未见过此人。 其中一位祭司眯了眯眼,盯着阿福:“你是从何而来?” 阿福指了指天上:“众位刚才不都看到了吗,我从天上而来。” 他一口川音也与百越的俗话格格不入,在人群中确实显得有几分特别。 “你来此何干?” 阿福环抱着手,用眉头一挑指向祭司手中黑黢黢的药丸。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见祭司没做声,阿福继续道:“我刚听说你这药可预防疫病?” “正是,此乃巫祖赐药。” 阿福道:“那这药是何药方配置而成?这药方又出自哪本药书?既然说这药有预防之功效,你们可知这疫病有嗜睡、厌食、咳嗽、气喘、发热、吐血、毒疮之症状,这药又是能预防哪种症状?” 第68章 又飞了 祭司眯眼,眸光中闪过一抹杀意。 他右手摁在刀鞘上,做出拔刀的姿势,却此时,身边的另一位祭司止住他的动作。 那人凝着阿福,上下打量。 “看你这身打扮,似乎像是个郎中大夫?” 阿福青灰色的棉麻衣服洗的有些地方都挂了浆,一根沉香木做簪子将头发全部束在脑后,但长时间不曾打理显得有些乱糟糟的;手上有小刀和锋锐的锯齿草划出的切口,脚上一双破草鞋,露出的脚趾都黑黢黢的。 唯腰间挂着的两只大葫芦尤为夺人目光,他一走路这两只葫芦碰撞在一起,还会发出“”的响声。 阿福冲那位祭司拱手行了一礼,“正是。” 祭司轻笑,温和开口:“既然是郎中先生,又对巫祖的药有疑惑,不妨请你看看这药。”说着,他拿起一枚药丸就递给阿福。 身边那个暴躁的祭司瞪了他一眼,“你与一个乡野痞夫说这么多作甚?” 那人仍微微一笑,止住他的话头,管叫阿福去取药。 阿福两步走到祭司跟前,身上挂着的葫芦也跟着他一走一响;他接过一颗药丸,掰开,夹在手指中间搓开闻了闻。 阿福心中略感诧异,他又撕开一点放到嘴中尝了尝。 连翘、金银花、炙蚂蟥、管仲、鱼腥草……他心中瞬间出现了一个药方,其实这个药方已经很贴近自己配置出来的能够治疗疫病的药方了。 只有很少的几味药材不同,但整体的药性上都是一样的,清热解毒、祛风化痰之功效。 但……这药方中有一位药材他品了半天也没品出来是什么。 他见识过这天下大半药材,便是没见过的在师祖老人家留下的医书中也有所耳闻,可竟然没有一个药材和他现在吃到的这味能将气味对上。 阿福品不出来的这药材,似有点腥味,又有点铁锈的味道,回味甘,略有一点点成百上千种药材汇集在一起的清香;实在奇怪,天下万种药材,竟没有一个与它相似。 “郎中先生觉得这药可有问题?”不等阿福细想,祭司开口问他。 讲道理来说,除了那味他没吃出成分的药材,这副药能算得上是好药,虽不一定能预防疫病,但在这九月天干气燥的气候里面服用,能解肝火,滋阴养肺。 阿福摇摇头,“这药没有问题。” 祭司勾唇一笑,随即看向宗祠中的一众乡民:“大家快快服用吧,莫要辜负了巫祖的一片心意。” 阿福这话很重要,他一个外人,一开始是来质疑巫祖的,但最后都倒戈站在了巫祖一边,足以证明巫祖的实力。 阿福却微微蹙眉出声道:“我虽说这药方没有问题,却不曾说过这药可预防疫病;倒或许给患了疫病的人吃,能起一些缓解之效。” “另则,若是大家近来没有口干舌燥,舌苔发黄的迹象,也不必服用此药,过度的吃些凉药,反而容易引起痢疾……” “闭嘴!”他话没说完,刚那个暴躁的祭司怒而拍桌,拔出刀便抵上了阿福的脖子! 一众乡民正听着阿福的话不知所措,忽然被祭司的举动又吓了一跳,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高台上发生的事情。 祭司睨着众人,眸光歃血:“休听这贱民胡言乱语,巫祖赐药自然是对你们有利的,还不速速服下!” 这话一落,吓得一些人连忙囫囵吞下药丸。 也有些人捧着那药丸不敢吃下,就因着阿福刚才说的话似有几分道理。巫祖赐药也不是头一遭了,相反巫祖隔三差五就会给寨子中人赐药。 但每次的要求都不一样,有时是给五十岁以上的男人,有时又要求十岁以下的孩童,每次要求都不尽相同。 巫祖赐的药功效也各有不同,最神奇的一次,是一个耄耋老翁吃下巫祖赏赐的药丸之后,忽然回光返照,瘫痪了十余年的双腿能重新站起来走路,还一口气下到田里割了好几亩地的麦子,力气壮如牛,能扛得动三十多斤的石磨。 只是好景不长,没出三天,那人忽一头栽倒了烈日底下,扯着脖子嚎了几声,便归西了。祭司还特意派人来将那人的尸身收走,便嘱托众人不许将此事宣扬出去。 不过这药也不是个个都那么神奇,多数时候,都是没有啥效果的,也吃不死人,但也没有神奇的事情发生。 祭司见还有人在犹豫,便将原因都归结到阿福身上。 “都怪你这贱民危言耸听,本祭司现在就斩了你以对上天威严!”话落,长刀出手迎着阿福的脖颈就要落下。 阿福慌乱就要逃跑,正此时,忽见一柄匕首极快的速度从他身畔飞驰而过,便是刀刃撕破血肉如同裂帛的声音传来。 阿福回头的瞬间,血花飞溅在他的侧脸,滚烫的鲜血灼得他有几分怔愣。 宗祠中众人不知谁先喊了一声: “杀人了!” 顿时,场面慌乱成一团,刀刃出鞘的声音如银铃一声接着一声。 阿福站在人群中都茫然了,心中大骂,他就是个平平无奇啥都不会的大夫啊,这杀人的不是他,求求这些个大佬们放过他吧。 猛然,他领口被人一拽,转瞬,他腾空而起。 阿福心中还在想,又飞了?? 他见面前一堵熟悉的墙头,连忙扒拉住,往墙头上爬去。 再往下方看去的时候,他刚才站的地方已经换成了阿宁。 少年一手拔出插在祭司身上的匕首,御敌的姿态,眼底尽是淡漠,冷冷睨过众人,面上不见惧色,唯有充满肃杀之气的敌意。 阿福被少年身上那股英雄气概震住,竟呆愣了半响,才记起刚才阿宁在他耳边的那句话—— 山丹一族被囚禁在寨子后面废弃的小屋。 阿福明白阿宁的意思,他这是要把乡兵全部引到宗祠中来,好给他争取机会去救人! 下一个瞬间,阿宁手起刀落,兵器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刚落下,血花一朵朵的盛开在空中,鲜血飞溅! 少年的身法迅捷的好似山中最快最凶猛的野兽,一起一落间,身边已经堆叠了无数尸体。 第69章 我当然会替他们报仇 祭司被逼得节节后退,忽然有一个祭司两指扣在唇边打了个口哨,尖锐的哨声划破天际。 阿福在墙头上看得清清楚楚,数以百计的乡兵奔喊着往宗祠飞杀而来。 阿福心底一沉,若是阿宁一人对付祠中十余人还能行,可这上百人……他得赶快去将山丹的族人放出来,有他们帮助,阿宁这边才能有胜算! 这般想着,他起身在屋檐上飞奔起来,顺着房梁一路往寨子后面跑去。 祠中,另一位祭司又打了一个口哨,声音和刚才截然不同,但这调子阿宁听过。 便是之前招引毒蛇的调子! 那祭司寒刃迎着阿宁,阴恻恻的笑着:“小子,上次便让你侥幸逃过一劫,今日我数百将士,与无数毒虫,我倒要看你如何能逃出这张天罗地网!” 紧跟其后,一个更为诡异的竹笛的调子响起。 顾景昭长笛横吹,一步一步从大门外走进,他周身蔓延着黑气,如踏临人界的鬼王,他在宗祠中间站定。 调子急转而下,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景昭缓缓收了长笛,冷眼扫过面前这些个祭司。 他们身上各个都沾满了下溪寨乡民的血! 这用苍生黎民,白骨垒垒堆叠的统治,这场以神为骗局愚弄百姓的荒唐游戏;便到此终结吧! 他要亲手把这迂腐的制度送上断头台,他要结束这场持续了几百年的闹剧! 景昭眸光中坚定带着一抹血意:“无数毒虫?”他冷冷一笑,歪了歪头:“你说的是它们?” 随之,窸窸窣窣的游蛇爬过的声音,腥臭冰冷的味道疯狂涌入。 一条两条,蛇头堆叠着蛇尾,一群一群,数以计万的游蛇疯狂朝着宗祠涌来。阿宁在游蛇涌进之前,匕首一扬插进他面前那人的胸膛。 少年速度奇快,了结一人性命之后,他身形一跃,闪出人群,转瞬便站在了景昭面前。阿宁苟着身子,做出防御的姿势,完全护在了顾景昭身前。 数百乡兵和十二位祭司将他们两人围困住,而两人身后则是数万的毒蛇大军。 只见其中一位祭司忽然又吹了口哨,哨子与刚才的调子不太一样,阿宁明显感觉到游蛇的速度变快了,进攻的架势也比刚才更激烈。 他道:“顾景昭,你吹你的笛子,这里就交给我了。” 景昭将竹笛放到嘴边,应了一声,他吹的调子比祭司更为高亢,蛇在他的曲调之下,又转变了进攻的架势。 那四季也不甘示弱,两人一人打哨子,一人吹笛子,曲调一个比一个急促,声音一个比一个高亢。 这曲子不仅对蛇有极大的影响,人听来也觉得受不了。 另一位祭司已经难受的捂着耳朵,大声命令:“杀了他们两人,断了这曲调!!!” 乡兵闻声而动,叫喊着就朝两人奔去,天空中奔雷作响,黑云催发,眼见又是一场倾盆大雨将落未落。 阿宁仍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只是握着手中的匕首越发用力。 他凝了凝站在自己身后稳稳当当吹笛子的顾景昭,匕首一扬,乡兵应声到底,胸口盛放着血花,他甚至没来得及将眼睛闭上,眼底透着不敢置信。 阿宁的刀太快! 没有人看清他是何时出手的,地上的人影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顾景昭的笛音终究胜过祭司一头,无数游蛇涌进宗祠,从房顶、树梢、屋檐、墙壁上掉落下来,一条堆叠着一条,扭缠在一起,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些蛇都是朝着乡兵和祭司进攻,蛇头扬起,伸着舌尖探了几次之后,便忽然迎着某人一跃而起,直直咬住喉咙,直到把人喉咙咬断为止。 这些都是祭司费尽心力豢养出来的斗蛇,战斗力非凡,凶猛无比,一般乡兵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景昭眼底发红,曲子越吹越诡异,调子越来越高亢,引得这些蛇都发了癫狂,疯狂扑向乡兵和祭司。 他要这些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到最后,这尸山血海中只剩下身上沾满鲜血的顾景昭和阿宁。景昭停下笛音,奔向祭司的那条蛇也忽然停了下来。 它不再进攻,但也没有后退,扬着蛇头,一双豆豆眼死死盯着祭司。 剩下的四位祭司已经慌张跌坐在地,眼底充满了恐惧,脸上也被汗水浸湿,他们一面恐惧的看着身边的毒蛇,一面看向景昭。 “顾……顾景昭……你不就是要下溪寨吗?送你便是……你莫……你莫要乱来……杀了我们……大巫是不会放过你的……” 景昭一步一步朝着几个祭司走过去,“放过?” “难道我不杀你,祭司就会放过我?”景昭煞红的眼睛充斥着血腥,他恨极了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一管纯黑的笛子抵着那名祭司的下巴,逼他抬头。 景昭太熟悉这张脸了! 当初带人到下溪挑事儿的是他!放出蛇潮的是他!灭了下溪寨子的也是他! 新仇旧恨,今日应当一并算了! 祭司心中一凉,知道顾景昭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桀桀。”他阴笑两声。 淬了毒的眸子看向景昭,他对景昭笑道: “我杀他们的时候,你知道他们说的最多一句话是什么吗?他们在喊,顾先生救救我们!多可笑啊!顾景昭,到死!那些人还指着你去救! 他们当你是神明,是救世主,可惜,你不是,你救不了任何人,你就是个废物!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我斩下头颅,挂在树上! 你知道吧,他们求到后来就不求了,眼睛里面只有绝望和诅咒,他们在咒骂你啊,你顾景昭给了他们希望,又生生把希望给掐死。 还有那个……那个叫安淮南的小子,我说只要他肯向祭司认错,我就饶他一命;你猜他怎么说,他说顾先生会替他们报仇,然后,我就把他大卸八块,尸体都扔去喂蛇,我把他的头挂在树上,我让他到死都不得安生,哈哈哈哈哈……” 祭司的笑最后生生折断在一半,他睁大眼睛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景昭一刀斩断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溅出来,洒满了一整个房间。 他冷声开口:“我当然会替他们报仇。” 第70章 杀了人就要偿命 顾景昭心中盛着恨意,他脸上沾着祭司的血,眼底充满了肃杀之气。 他冷冷将目光转向余下三人。 这三位祭司从前在人前耀武扬威惯了,生杀大权从来也是掌握在他们手中,何时如今日这般狼狈,被人用刀抵着喉咙,如同砧板上待宰的猪羊。 只是顾景昭此刻脸上这表情实在骇人!他血红的眼睛仿佛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他会杀了他们!会将他们拆骨剥皮。 一个个直接从坐姿转变成了跪姿,一面求饶一面后退。 “顾先生……顾先生您是庖子,为何要行这杀人之举动!莫不怕日后难以安枕?” “我们都听你的,从今往后我就是你身边一条走狗,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我就是个不足为道的小喽啰,都是听大巫的吩咐做事,您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吧,有什么仇,您去找大巫啊,和我……和我们真的没有关系……” 顾景昭看着几人,歪头一笑。 手起刀落,只一瞬间最后说话那名祭司的脖子就被划断,断了半根的脖子撑不住脑袋的重量,歪歪斜斜的倾倒在一边。 到死,他都睁着眼睛,只是眸子里面的光一点点的消散,只剩下一片灰白。 顾景昭看向另外两人:“跟你们没关系,咯咯,杀了人就要偿命!你敢说跟你们没关系?!” 他刀刃往下一划,带着劲风呼啸而过。 一名祭司脸上被划出一条血痕,可他连哼都不敢哼一声,眼底充满了恐惧。他在颤抖,被面前顾景昭的气息所震撼,他恐慌的发抖,心里面只想顾景昭一定是疯了。 他疯了! 他这样子完全疯癫,他就是要他们的命! 祭司一眼瞥见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柄刀刃。他只想,与其被一个疯子杀死,不如奋力一搏,说不一定能在顾景昭杀了自己之前,先一刀了结了他! 他这般想着,抓起刀刃大喊着就朝景昭冲去。 但他压根还没靠近景昭。忽然!整个人被凌空拎起,祭司目光瞥见一抹黑色的鳞片,巨大的蛇身从宗祠的墙那边探身进来。 是那条巨大的黑曼巴! 他叼着祭司在空中甩了两圈,黑漆漆的豆豆眼此刻也展现出泛血的光芒。 顾景昭见人忽然消失,抬头对上了那双豆豆眼! 这是他的人! 顾景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混蛋!把他放下来!”他要亲手斩了这几个王八蛋给下溪寨的乡民报仇! 那黑曼巴叼着祭司似在和景昭挑衅,它眼底也涌着恨意。 它晃了晃头,祭司已经完全被它晃得晕了过去。下一瞬,那黑曼巴猛然扬起蛇头,两口就将人吞了进去。 它吐了吐蛇信子,低头又要去叼另外一个祭司。 顾景昭道:“他杀了下溪寨的乡民,一直在为虎作伥,我要亲手杀他!” 黑曼巴吐了几次蛇信子,一个巨大的圆脑袋从空中探下来伸到了顾景昭面前,对着他就是一顿吐蛇信子。 完全是在说这人是属于它的! 想来之前长生人便是祭司搞得鬼,另外那条黑曼巴之死与祭司也脱不了干系。 这条蛇已经在此处蛰伏许久,便是等待机会出击要了祭司的性命,替那条母蛇报仇。 一人一蛇僵持不下。 最后那名祭司见状就要开溜,可是不等他刚跑出两步,阿宁的匕首已经凌空飞出,直插他的心口。 那祭司顿时倒地。 顾景昭和黑曼巴同时将目光移向阿宁,人和蛇的眼中都带着不满,这本该属于他们的猎物现在被阿宁杀了! 他们的仇怎么算! 阿宁直接无视了这四道目光,他缓缓走过去,拔出自己匕首,拎着尸体扔到黑曼巴面前,“吃吧。” 那蛇打量了两人许久,一口咬住祭司的腿,凌空一甩,扔进自己嘴中,直接吞了下去。 顾景昭也软下目光,这般也算是他们的命数。 坏事做尽了,天都不留。 顾景昭找到余下那十名祭司的尸体,用刀将他们的头颅都割了下来,用绳子穿成一串,整齐摆在宗祠的台阶上。这些头颅他留着还有用处。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和阿宁一起去找阿福和山丹族人。 一路上顾景昭能感觉到两侧的房子中有不少目光在偷看他们,应当是上溪寨的乡民。 但这些人不知景昭来历,但看到他和阿宁身上都全是血迹,都听到他吹响的那支令人闻风丧胆的笛音,看到他召唤了无数毒虫。 这两人能活着从祭司布下的天罗地网中逃出来,还反杀了十二位祭司和近百名乡兵,却非一般角色! 他们心中有恐惧,害怕顾景昭是比祭司还恐怖的存在。 最主要,他们身后还跟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蛇,一路上都在吐蛇信子! 那条黑曼巴吃完这两人之后,也没有离开,反而一路跟着景昭和阿宁大摇大摆的从寨子走过。 景昭走到半路,停下来。 抽出笛子敲了那蛇头一下,“你吃饱喝足,还跟着我作甚?” 那蛇慵懒的吐了吐蛇信,一副本大爷爱去哪儿去哪儿的表情,浑然不理景昭,仍是景昭走一步,它在后面跟一步。 景昭也懒得管它,只出声警告:“你离我远些,待会儿要是吓到了山丹族长,我要你好看!” 那蛇果然听话,等景昭走远一些之后才又缓缓跟上。 两人一直走到寨子最后一间废弃的房子,才找到,阿福和山丹站在门口,小虎在山丹边上,紧紧抱着他的腿。见景昭他们来,将两人迎进门。 这房子破旧,屋中只有二三十人。 景昭扫了一圈,没看到清和小云的身影。 “清姐姐呢?”景昭问,“还有其他人?怎少了这么多人?” 说到这里,山丹和一众乡民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顾先生没发觉,咱们中一个女人都没有吗?” 景昭看过众人,确实如此!清、小云,还有清的母亲,还有其他女人,都不见了! “他们人呢?”景昭追问。 山丹哽咽道:“都被祭司带走了……我族人中疫病死了五个,余下的女人全都被祭司带去了!” 第71章 不敬神明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景昭也着急,他忙道:“带去哪了呀!” 山丹叹了口气,还是摇头。 景昭一口气顶在胸口,上不来也出不去。 他缓缓平下心中的闷气,也不能怪山丹,他们都被囚禁在这房子里面,祭司来把人带走,他们又有什么办法。阻拦不住,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人被带到了何处。 景昭平静下来,他认真想了想,转头对阿宁道:“或许上溪寨中的乡民,或是乡兵能知道。” 他一抚掌,咬牙道:“走!去问问。” “只恐怕就算找到了,他们也都没命了。”人群中不知谁忽然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景昭目光看去,是山丹他们一族的一个族人。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但被景昭的目光一凝。 他喏喏着开口:“前几个晚上我清楚的听到了,有女人的哭喊声。我晓得,那就是我们的人。” “那声音从何而来?” 那人摇摇头:“听不出来,声音不大,很微弱,一开始是哭声,后来是恐惧的喊叫,再后来又变成了低低的哭声,哭着哭着就没了声音……” 他眼底也噙着泪水,这话说得极为心痛。 景昭见其他人神色不对,他目光微微转动了几下,问:“你们也听到了?” 众人沉默了片刻,最终都不做声,但点了点头。 顾景昭暗下咬牙,眼底的血红翻飞起来,他恨得握紧了笛子发出“咔咔”的声音。 “这群禽兽!” 他红着眼睛对众人道:“便就算是死了!也得将她们寻回来!闽沙一族的老少爷们都给我起来!咱要带她们回家!” 众人眼底充斥着恨,听着景昭这么说,一个个的血性也被激起,从地上站起来,捏紧了拳头! “杀了那狗娘养的祭司,带老婆孩子回家!” 众人齐声高喊。 景昭带着众人冲出寨子,直奔族长家中,却是那大门紧锁,景昭几次叩门,屋中都无人应答。 景昭正要踹门,忽然一个巨大的黑色蛇头冒了出来,那黑曼巴一直跟在景昭身边不曾远离。 它直起半个身子,脑袋一弯,直接探头进了这户的院子。 下一瞬,一声尖叫传来,黑曼巴直起头来,一个男人被它叼在口中,拎出了房间,重重砸在景昭面前。 那蛇邀功似得朝着景昭吐了吐蛇信子。 却不料被景昭用笛子在脑袋上狠敲了一下:“不是说让你离远些嘛,跟这么近,吓着别人了!” 大蛇委委屈屈的缩着身子,盘到了一棵大杨树上,瞬间就焉巴了,懒懒的看着众人,吐蛇信子玩儿。 景昭忙回头对山丹一众人说道:“对不住啊,这虫野性难驯,吓到大家了。” 山丹一把年纪被吓得胡须直颤抖,脸色也吓得惨白。 “咳咳,这是顾先生新收俘的宠物?” 宠物两个字明显惹怒了树上的蛇,它不耐烦的吐了吐蛇信子,跃跃欲试要探头。 结果被景昭回头一眼给瞪了回去。 景昭笑道:“它只是拜服于我的人格魅力。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众人又是一番惊叹。 他们信了,景昭不仅不怕蛇,甚至连这般庞然巨物的大蛇也乖乖听他的话。比起祭司,顾景昭更像是真正的神明! 景昭转回头看向黑曼巴叼出来的那人,这人和族长有几分相似,但比他年轻许多,想来应该是族长的儿子。 景昭问:“族长呢?” 那人捧着摔得疼痛不已的大腿,满头的汗水,咬着牙说道:“死了。” 景昭又道:“那现在族长便是你咯?” 他抬眸,狠狠瞪着景昭,“你以为祭司会放过你吗?你杀了那么多祭司和乡兵,大巫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 “巫祖和大巫会派更多的祭司和乡兵到这里,他们不仅会杀了你,还会把这里夷为平地!在百越这片土地上,不敬神明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景昭轻轻一笑,他凝着对方: “你说得对,不敬神明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就看你想敬哪位神明。若是巫祖,那确实只有一条死路。但若是我,我保你不仅能活,还能活的比以前更好!” 他不屑的哼笑了一声:“就凭你?” 景昭招了招手,树上的黑曼巴立刻往景昭这边游过来,巨大的黑色脑袋搭在他肩膀上,不断吐着蛇信子。 景昭继续道:“你可以不信我,我也可以现在就让你死。” 他不是在开玩笑,反而每个字都铿锵有力,透着歃血的劲风。 那人明显打了一个寒颤。 景昭很满意这个表现。 他犹豫了很久,眸光中那点自信和锐气一点点消散,最后,弱弱看着景昭问道:“那、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景昭脸色严肃:“我问你,祭司抓来闽沙一族的女人都被带到哪去了?” 青年脸上肌肉颤动了几下,他脸色变了变。 若景昭问到别的事情他或许不知道,但这件事……他不仅知道,并且还亲身参与了!只是,这事情实在血腥恐怖,他怕自己说完,景昭便再不可能给他活路。 他目光转了转,“我能告诉你,但你听完之后,无论如何也要保我一条活路。” 景昭应下,示意他可以开始说了。 他顿了顿开口:“你们可知道巫祖手下一共三位大巫,分别是长鸱脾、次桓胡、三奔云;长鸱脾主管军队,所有乡兵听他统一调遣;三奔云管赋税,各地赋税贡粮便是交到了他那里;这两位祭司,或多或少各族族长、乡长都与之打过交道;可所有大巫中,还有一位最为神秘的次桓胡!” “说他神秘,是因为各族长都不曾见过他庐山真面目,他的职责是替巫祖炼药;至于是什么药,谁也说不清楚。他的药庄一共有四处,其中上溪是一处。 据说,是因为上溪的气候能孵化出一种绝佳的药材,而且豢养在上溪和下溪半路上的那个蛇窟,便是药材之一。” 景昭看了一眼阿宁,他目光凝重。 景昭又看向山丹:“山丹族长,你可与他说的这位大巫打过交道?” 第72章 女体香 山丹摸着胡子摇了摇头:“不曾。他说的不错,次桓胡十分神秘,他曾经派手下祭司到三山去查看过,只是三山不比泉郡气候湿润,土质也不够好。既不能培育饲主,也无法种植药材,便放弃了在三山建立药庄的想法。” 饲主? 景昭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出现闪现了一个东西。 他猛然转头去看阿宁,但少年显然比他淡定多了。淡淡抱着手,眸中虽有几分凝重,但一点也不显慌乱。 景昭:你个臭小子这么淡定,显得我很没面子啊! 他轻咳两声,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说。 二木接着道:“次桓胡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挑一些人,给大家发放药品,他说这些药都是对大家身体大有裨益的补药,实则不然……” “他们是在用人试药!” 众人听到这里,都微微有些惊讶,但片刻又缓下神来。 从前,他们遭受祭司欺骗太多,心中只当祭司是神明供奉,不管对方说什么,他们不仅不会怀疑,且言听计从。 但现在,细细想来祭司说过的慌,和骗过他们的话又岂在少数? 便是每次求雨,到最后都只换来一句“雨神不在家”作罢。 而今,大旱之下,疫病蔓延,也不见祭司给出任何治疗疫病,缓解旱情之法,反而是赋贡越收越多,压迫得乡民苦不堪言。 阿福便在此时开口:“你可知那药是什么配方?” 他说着,又对景昭解释:“方才我看祭司在宗祠给乡民派药,说是能预防疫病,但那药材中却有一味药让我觉得很奇怪。” 二木目光闪躲,他颤抖着嘴唇说道:“你吃不出来的那味药,那是……女体香!” “就是……就是拿女人家的身体炼出来的……” 山丹瞬间怒气上涌:“畜生!畜生!!!”他一连骂了好几句。 其他人也是愤恨的握紧了拳头,若是目光能杀人,他不知已经死了多少回。 就连阿福也倒吸一口凉气。 世间万物皆可入药,可所有的药材,却有一点,不以活物入药! 若是杀人炼药,便不是残忍二字能说清楚。 这行为要遭天谴! 景昭眼底泛着血红,他死死忍住杀人的想法,咬着牙努力维持着平静。 “如何炼药?她们的骸骨又在何处?” “骸骨?”他面色微变,皱着眉不忍开口:“既是入了药,哪里还剩什么骨头。只怕是连头发丝都找不见了,只剩下破衣一堆……” “你们要衣服吗?我倒是可以带你们去找。” 二木说着,山丹的几个族人冲上来就要揍他!祭司杀掉的是他们的妻女,是他们的亲人!而二木就是为虎作伥的小人! 祭司该死,二木也该死! 山丹和景昭却残留的理智拦住众人。 景昭凝着脸色,冷冷道:“带路。” 二木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滚了一身的黄泥土,他忙不迭的往前面一条小道走去。 景昭一行人跟上。 次桓胡这事情做得极隐蔽,药房建在卑犹山的深山之中,不仅要穿过蛇窟,还有一段天堑,一行人走的极困难。 好容易才走到,那药房也并非单独修建的房子,而是就着山体上的岩洞开凿而成,几个岩洞打通连接在一起。 沸腾的大鼎中还咕噜咕噜煮着什么,一股股奇怪的气味,说不上香,也说不上臭,从鼎中蔓延出来。 两边全部是石桌,上面摆满了奇怪的物件和一些竹卷。 细细看去土陶碗中还泡着一些看不出颜色,但形态却像极了器官的物品。道路两边摆满了各种陶罐。 二木嘱咐道:“千万不能碰这些陶罐,里面装的东西……你们一辈子都不会想知道。”他语气有些凝噎,仿佛在诉说一件极恐怖的事情。 众人闻言都离那些陶罐远了一些。 走到溶洞最里面,一口巨大的丹炉四面拴着铁链被高高挂在空中,那炉底烧的通红,里面阵阵白气冒出来。 混合着药香,还有一些奇怪的香味。 二木抬头看着那口巨大的丹炉,目光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手指颤抖着指向那口炉子,“都在这儿了……” 他脸色苍白,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他是亲历者,那些女人是怎么入炉的,他一清二楚。 众人抬着头,凝着那只炉子。只是在那瞬间,哀伤没过心死。那炉子沸腾的热气不断,香味不断涌现。 景昭也看着那只炉子,眼泪从眼角处滑落,没入鬓角。 那个温婉姣好的女人就丧生在这口炉子之中了?景昭心口一阵一阵的揪着疼,他的记忆中还是那天夜里。 蝉鸣月下,他们在天井中,女人吃着他做的桃胶牛奶。笑容温婉柔美,那般美好的身影他今后便再看不见了。 她甜甜的笑着喊他“恩公”的话,他就再也听不到了。 顾景昭怎么也想不到,那天晚上会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她同自己说的那些话,竟成了临终嘱托! 她甚至,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来,就被人挫骨扬灰! 那时候,她该是多么的绝望。 景昭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深深包裹,他暗下握住了拳头,他盯着那口炉子,怒意几乎将一切吞没。 顾景昭仍由着眼泪一颗颗滚落,但他发誓,今日掉下的眼泪,来日他要祭司用鲜血偿还! 几人将炉子下面的火熄灭后,将炉子从空中放下。里面的东西黑黢黢的,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 山丹其中一个族人说道:“管它是什么东西,都是害人的玩意儿!趁早毁了它了事!” “可这里面装的都是咱们的亲人。” 众人一阵沉默。 山丹道:“埋了吧。”他一瞬间仿佛苍老十岁,本就发白的鬓角又生了几缕银白,他叹了口气:“连带着衣物,一起埋了吧。” 众人也都点头同意下来。 “这里做的都是害人的东西,却有些毒物砸不得。一会儿大家先退出去,找些榈油来,将这里烧了,再从山上弄些石头把洞口堵上,也算了了。” 景昭说完,背着众人便先一个人走了出去。 他心中憋闷,实在不愿再呆在里面。 第73章 小老板,你刚差点就自己跳下去了 72章有修改,可以回档重看一眼~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好容易才走到,那药房也并非单独修建的房子,而是就着山体上的岩洞开凿而成,几个岩洞打通连接在一起。 这药房中已经没了人,许是之前战斗的时候被召唤去了山下,也或许是别的原因。 但能看出来,他们应当以为自己离开的时间不会太久。 因为几只大铜鼎下面都点着柴火,沸腾的大鼎中还咕噜咕噜煮着什么,一股股奇怪的气味从鼎中蔓延出来,说不上香,也说不上臭,只是那味道奇怪极了,引诱着人想要努力吸上几口。 景昭蹙着鼻子深深吸了一口,但他做菜多年,这味道中却分不出任何菜肴的味道。但吸了两口之后,他发觉自己越发上瘾,还想要去闻更多。 就在这时,后颈忽然被阿宁劈了一下。 “唔!”景昭眼前瞬间出现了片刻的黑暗,他呼吸一滞,然后整个人就被阿宁扛在肩膀上从山洞中带了出来。 阿宁开口对其他人道:“这山洞有古怪,先撤出来!” 众人闻言连忙往外撤离。 阿宁将景昭放在山洞外一块石头上,那条黑曼巴也凑了过来,用蛇信子往他鼻子下面探了几次。 那蛇满口口腔异味,瞬间给景昭干yue了。 他趴在石头边上干呕半边,朝着那又黑又圆的蛇头就是一记爆栗,“你丫不刷牙就别离人那么近!” 黑曼巴委屈巴巴的往后缩了缩身体,一面看着景昭吐蛇信子。 阿宁抱着手站在一边:“你该谢谢它。” 景昭缓了缓神:“我谢它?” 他又想了想,好像确实……刚才那洞里面的大鼎中不知道煮的是什么东西,也太好闻了!他从来没有闻到过那么好闻的,混合着糖果的香甜,水果的清甜,还有草药的药香,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觉得好闻! “那鼎里面……” “小老板,你刚差点就自己跳下去了。”阿福也一副看戏的样子,抱着手浅笑。 景昭狠狠盯了他们几个一眼。 感情他遭灾,他几个就纯看戏,一群乐子人是吧! “我若跳下去,你们以后就喝西北风去吧!”景昭不甘示弱怼了回来。 阿福摇头,从葫芦里面倒出一些药丸,给每人递了一颗,“含在嘴中,莫要吞下去,进去之后便不会受那毒气的影响了。” 景昭将那药吃到嘴巴里面,下一刻就吐了出来。 难吃! 这药是臭的!比黑曼巴的嘴还臭! “这啥味呀?”有人抱怨。 山丹一行人也都蹙紧了眉头,只有阿宁那小子,仿佛味觉失灵了一般,面无表情。 景昭看阿宁这般淡然,他又默默将药丸丢入嘴中,不能让这小子小瞧了自己! 景昭含着药丸口齿不清:“大家憋缩惹,赶紧次了,唔么进洞!” 这次进洞,景昭果然没有再被那股异味所影响。 不过,他觉得这全是因为嘴巴里面太臭了,臭得影响了他的嗅觉,导致没有闻到那些个味道。 众人细细看过去,山洞两边的石桌上面摆满了奇怪的物件和一些竹卷。 细细看去土陶碗中还泡着一些看不出颜色,但形态却像极了器官的物品。 道路两边摆满了各种大小的陶罐,但无一例外,罐子上都被用泥土密封了起来。 二木嘱咐道:“千万不能碰这些陶罐,里面装的东西……你们一辈子都不会想知道。”他语气有些凝噎,仿佛在诉说一件极恐怖的事情。 众人闻言都离那些陶罐远了一些。 走到山洞最里面,一口巨大的丹炉四面拴着铁链被高高挂在空中,那炉底烧的通红,里面阵阵白气冒出来。 混合着药香,还有一些奇怪的味道。 便是含着阿福给的这枚药丸,却也还是能闻到那药味。景昭实在不能想象,若是没有这颗药丸,这香味该是多浓烈。 阿福凑到景昭身边:“就是这股味道!祭司在宗祠中赐给乡民的药中的异香就是这味道。” ——女体香! 景昭心头一沉。 他转头去看阿福,“你为砸不次药?”他看到这厮拿了一块帕子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阿福一双桃花眼拼命的朝着景昭眨了几下道:“这药太臭了……不够了,主要是药不够了,我省给你们吃。” 他急忙改口。 景昭赏了一记白眼,这厮瞎话连篇! 二木抬头看着那口巨大的丹炉,目光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手指颤抖着指向那口炉子,“都在这儿了……” 他脸色苍白,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他是亲历者,那些女人是怎么入炉的,他一清二楚。 众人本就看着那只巨大的炉子,只是此刻,空气都瞬间凝滞。 原来,原来那一夜一夜的哭声便是从这口巨大的炉子里面传出来的。原来他们挚爱的亲人被人炖成了肉汤。原来…… 一切都太可悲,也太可笑! 一群的老爷们站在这炉子下面,女人在炉子中哭泣。 他们连最基本的保护自己的女人都做不到! “啊!!” 男人哭嚎着就要往火塘中冲去,几人忙去拉他。 “阿霞!!!” 他跪在地上,苦苦哀嚎,拳头狠狠砸在地上,浸出血迹。他的阿霞,就在这口炉子中啊!他最爱的人啊!他现在却无力的连她的尸骨都带不出来。 景昭将口中的那颗药丸吐出来,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闻不到那炉子中的味道,他嘴巴里面和鼻子里面只有苦涩的药味。 他颇为冷静的开口:“把火灭了,把炉子放下来。” 山丹那侧也劝住了几人,连忙照做。 等这一切做完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外面已经到了下午,沉闷了一夜一早上的天,黑云堆积到了临界点,大雨倾盆而至。 那条黑曼巴也缓缓从洞外游了进来,盘旋在景昭脚边,蛇头搭在一根石柱上,从上往下看着炉子里面黑漆漆的东西。 那里面放了太多东西,已经被炖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一片漆黑。 众人围在炉子边上,默默看了许久。 本来全是能扛刀能杀敌的大老爷们,此刻却都掉下了眼泪,一颗一颗滚落到了炉子中,很快就和那锅黑水融为一体。 景昭神情凝滞,他仿佛在这水中看见了清,女人温婉的笑着,脸上一对小梨涡,一双杏眸如秋水剪瞳,盈盈朝他低身施礼。 第74章 小饼干 景昭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湿了。 他眼前一片迷雾。 他说不出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他好想杀人,可又好像无论什么样的发泄方式都不能解除心中的恨。 清是他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女子。关于她,景昭用尽这世间最美好的形容词都不够形容! 他曾那样远远仰望着,像是守护天边皎月的禁卫军那般守护着。 可现在,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被虐杀,被人用这极残忍的方式杀害,尸骨无存。 景昭暗暗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他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不能哭……泪水是弱者的妥协。 但他! 他会为清报仇! 清是怎么死的,他都要祭司百倍相偿。 景昭让众人挖了一个很大的坑,把整个炉子都埋下去。 那整个炉子中分不出血肉的黑色一并被深埋地下,景昭只能用这方法让众人入土为安。 景昭一件一件的把散落在炉子边的衣服收好,他一眼就看到那身蓝色的麻布衣裙,裙子上面还有一支木簪。 景昭认得,那就是清的簪子。 他重重闭了闭眼睛,把情绪都咽了下去。他拿起簪子重重握了一下。那一瞬,仿佛握住了女人纤纤玉手。 清白净清秀的面庞刹那浮现在眼前,却又在转瞬之间消失。 莫大的失落腐蚀着景昭的意念,他觉得心口发痛,痛到极致,却又有一种灼热,便是这股子灼热支撑着他。 阿宁忽然伸手搭在了景昭肩膀上,“顾景昭。” 景昭回头,恍惚的神情一点点凝了下来,他撑着血红的眼睛也微微平静了一些。 “我没事。” 他拍拍阿宁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景昭叹了口气,把清的衣服折好,把簪子揣入怀中。 他起身一个人走到山洞门口,阿宁和黑曼巴也紧随其后。 雨水淅淅沥沥没有停下的趋势。景昭凝着这场雨。 正如他和祭司的对抗,一旦开始,不分出胜负,就不会有结束的时候! “阿宁,我要去找无诸。” “这场战争不能再拖下去了。不能再让无辜的人丧命。我要推翻这儿的统治。该建立新的政权了。” 阿宁凝着面前的少年,“顾景昭,你到底是为清而战,还是为百越而战?” 顾景昭缓缓转头,他看着阿宁,忽然笑了下。 目光一点点凝聚,透着坚定:“我为我自己!” 这是实话! 这场战争已经和他自己息息相关,他无法置身事外。他心疼清,可怜百越的这些人。 但更重要的是,他要保命!为了他自己,也必须赢了祭司,推翻这一切。 景昭没有察觉,阿宁目光中闪过一抹别样的神采。但这情绪却是对景昭的认可。 “顾景昭,我帮你。” 景昭回头抱着手,揶揄一笑:“有三个原因,你不得不帮我。” 阿宁挑眉。 景昭竖起第一根手指:“其一,你早就被我拉下水,祭司知道你是我这方的人,我对抗祭司若是输了,你也不得善终。” 少年不动声色。 景昭竖起第二根手指: “其二,你无家可归,无处可去,除了依附于我,你别无他法。” 少年似笑非笑凝着他,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这自信。 景昭继续竖起第三根手指: “第三,你吃我的睡我的住我的,我救你性命两次!你不该报答我吗?” 少年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这还是景昭第一次见他笑。 阿宁笑够了,终于停下来。只一瞬,表情又恢复了原先的冰块。 少年变脸速度不可谓是不快。 景昭暗叹:你这变脸,川剧大师来了都得喊句祖宗。 “顾景昭,这最后一条才是最重要的吧。” 阿宁对顾景昭的了解,显然已经到了,他撅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此人抠门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自然脚指头想想都能知道他会说什么话。 少年目光看向另边趴在顾景昭身边的黑曼巴,问道:“它呢?” 景昭也看了过去,他轻轻敲了一下蛇头:“喂,你仇也报了,祭司也被你吃了,还跟着我作甚?” 那蛇慵懒的掀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反而好像是有些嫌弃他话多的样子。 景昭又道:“你走吧,跟着我也不是个事儿。” 那蛇懒散的动了一下,却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景昭准备再说话,阿宁打断了他:“它是打算跟着你了。” 阿宁不觉处压了下唇角,玩味儿的看着那条蛇。 那蛇也仰起蛇头凝着阿宁,吐了吐蛇信子,一人一蛇对视许久。 景昭无奈苦笑了一声,“跟着我作甚嘛,我又不懂养蛇。” 阿宁却道:“挺好,它能保护你。” 景昭差点脱口而出:你不也能保护我。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不妥,咽了回去。 他说笑归说笑,景昭清楚的知道阿宁终有一天是会离开的。 他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百越。 少年眼底有野心,有广阔的天空。或正如当初李先生说的那句话,他现在不过是龙游浅底,但终有一天会一飞冲天。 想到这里,景昭心中也难免生出几分哀凉。 他轻轻拍了拍蛇头,“既跟了我,我也给你取个名字吧。莫不然,这蛇、虫的叫着,也怪难听的。” 景昭想了想,凝着那通体黝黑的蛇身看了片刻。 这黑曼巴通身的黑,就连嘴巴都是纯黑色的,维度两颗毒牙倒是挺白。 景昭心神一动,一个东西瞬间出现在他脑海中。 “你就叫奥利奥吧。” 那黑曼巴吐了吐蛇信子,歪着头看景昭。 阿宁也侧了眸子过来,这名字着实奇怪。 景昭对着四双眼睛,咳嗽了一声:“奥就是黑色,利指的就是白,你除了牙是白的,其他都是黑的,叫你奥利奥很合理吧。” 奥利奥吐了吐蛇信子,又懒懒的俯下头去,似乎对这名字没有什么异议。 阿宁倒是凝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叫它黑夫之类的。” 黑夫…… 景昭咳嗽了两声,这不是那个死在战场上的秦兵写的家书的落款吗。 黑夫这名字……呃,不吉利…… 第75章 脸都不要了 景昭嘿嘿笑了两声“黑夫这名字听着像个人名,它一条蛇,再取个人名,日后该成精了。” 阿宁没做声。 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这蛇要叫什么名字,顾景昭开心就好。 不过说到黑夫,阿宁脑海中好像恍惚出现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个子,年纪不大。好像是个斥候,不过他一直说想去做弓箭手…… “小老板。”忽然身后传来阿福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考。 阿福从山洞中走出来,手中抱着一堆竹卷,“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景昭和阿宁从他怀中各抽出一卷竹卷翻看起来,只看过一段之后,景昭和阿宁对视了一眼,一种巨大的恐惧从后背升腾而起,刺的他毛骨悚然。 这里面的文字记载的全是长生术法,炼丹之法、养蛊换血、塑人身换心,还有一个……培育长生人! “祭司的野心也太大了!”景昭冷冷说了一句。 恰此时,雨水也停了,他拉着阿宁和阿福走出山洞,走远些才继续说道: “我和阿宁无意中发现的那个巨大的蛇蛋,就是祭司培育的长生人!”他将自己和阿宁的经过细细说给阿福听。 阿福摸着下巴,眸子几分深邃:“若照你们这般说,你们当初没有破坏了那颗蛋,想必这长生人就炼成了!” 景昭恍然想起那天他们焚烧那条黑曼巴和蛇蛋的时候,山洞中发出了好多声凄厉的尖叫,现在想想,也就只可能是那个长生人发出来的声音。 “还真叫他们研究出了这等怪物!” 阿福道“按照这竹卷所写,长生人是人和蛇的结合,将怀孕三个月以内的孕妇破腹取子,把孩子连带子宫放到蛇胎之中,再由其孵化出来,这蛇孵化的时间便如同女人怀孕,需要整整十月。 待母蛇顺利产下胎儿,那孩子便是人蛇混种,一年一蜕皮,蛇蜕之后,肌肤如同新生婴儿,年年复年年,由此得长生。” 景昭听阿福说完都觉得背脊发凉。 “这生出来的到底是蛇,还是人?”景昭暗暗摇头。 阿福凝眸道:“是怪物。” “我觉得祭司也不曾把宝都压在长生人这一项上,他们也知道这般孵化出来的是个怪物,兼备了蛇的习性,那只能日日同阴暗潮湿相伴。所以,他们还是更青睐炼丹术。” 三个人竟不约而同回头看向山洞药房。 景昭定了定神,一字一顿说道:“烧了它。” 阿福认同点头:“这般害人不浅的东西,确实应该烧了!” 他说着,把竹卷都扔到地上。 景昭又进洞将山丹和他的族人叫了出来,点了火把,在洞中洒满了榈油,一把火点燃。 明艳的火舌瞬间窜出山洞,陶罐中的活物在大火中发出“滋啦”的声音,但最终一个也没能逃出洞口,全部湮没在这场虐焰毒燎之中。 洞口的巨石砸落下来,几声巨响,灰尘四起,整个山洞的洞口都被巨石堵死,黑烟浓雾不断从缝隙中冒出来,混合着诡异腥臭的味道,恶心的众人忍不住皱眉。 景昭对众人道:“走吧。” 景昭背着清和小云的衣物,其他人也各自背了自己亲人的衣物,景昭想着,等回到下溪之后,再给她们立衣冠冢。 起了坟,立了碑,就有家可归了。 她就不是孤魂野鬼,不会遭别的鬼欺负,等到七月半,她便能找着路回家,入他的梦,吃他做的菜。 景昭想到这里,眼睛又湿润了。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飞快的擦了一下眼睛,他不希望任何人看到自己掉眼泪。 只是,他没想到这天晚上他就梦到了清。 月下蝉鸣,月光柔情似水的洒落在尚食记的天井中。清款款站在石磨边上,似从前的每一个夜晚,温柔的笑着,她身上仿佛披了月光,整个人镀着一层温柔的光。 景昭端着一碗桃胶牛奶,这是她最爱吃的一道甜点。 清优雅温婉的小口喝完,她比往常任何一次都更珍惜这碗甜羮。她从始至终都温和的笑着,对他说:“恩公,我要走了。” 景昭在梦中仿佛不知道她已经离世的事情。 他还笑着问她:“你要去哪?” 清笑容温婉,却是眼底有一抹化不掉的忧愁,“我要走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清唯有一事放心不下,请恩公无论如何也要帮帮我。” 景昭摆了摆手,“什么事?只要你说,我都应你。” 清道:“我只放心不下小虎,孩子尚小,我与他父亲却都离开了他,我只怕无人教导他,终让他浑浑噩噩过了此生。我想将这孩子托付给恩公,烦您照顾他,教导他。清在此谢过恩公!” 她说着,欠身对着景昭一拜。 景昭忙将她扶起来,他见清这般严肃,也郑重点头答应下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清闻言,眼泪止不住的掉落下来。 “如此,我也可放心去了。清拜谢恩公这段日子的照顾,恩公也要照顾好自己,多多珍重啊。” 女人的声音渐渐飘远,那道倩影也和柔情似水的月光融为一体,逐渐化成一团白雾,飘散在了千里烟波之上。 景昭是从梦中哭醒过来的。 “顾黑庖。”阿宁沉着脸色在床边叫了他第三声,他才渐渐缓过来。 眼前一片泪水,景昭用手擦了一把,他这才觉察他竟哭的连枕头也全都湿了。 景昭身为一个大男子,自八岁把十分试卷改成一百分,被老妈识破后,拿着藤条狠抽一顿,掉了两颗金豆子之外。 他便再没哭过,更别说哭的这么遭凶的时候,更是没有。 他擦了眼泪觉得眼睛干干涩涩的,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做梦魇着了,我没哭啊,你出去不要同别人乱说。” 阿宁倒了一碗水让他喝下去。少年淡淡掀起眸子对他道:“山丹他们听你大哭大叫,吼得太厉害了,才叫我来看看。” ——噗。 景昭一口水全部吐了出来。 搞呢! “全都听见了??” 少年淡淡点头,“恩。” “我哭的很大声?” 少年淡淡点头:“又哭又闹,扔被子,砸枕头,还一直在喊清姐姐的名字……” “停!打住!” 他搞明白了,脸都不要了。 这门,他不打算出去了,就让他独自一人在这房间中孤独终老吧。 第76章 尔等是归顺于我,还是归顺于祭司? 阿宁抱着手看他:“快起床!” “不起!” 顾·小委屈·景昭抱着自己的小被子转头面壁。 他脸都丢完了! 就让他独自在这房间里面孤独终老吧。 顾景昭是被阿宁强行拽出房门的。 山丹等一干人都在门口满脸担心的看着他,只有站在最边上的阿福,抱着手揶揄的笑着。 众人都在担心他,只有阿福这厮在看笑话,这厮妥妥乐子人了! 景昭白了他一眼,轻咳一声从房间中缓步走出来。只要他不尴尬,尴尬就不会找上他! “阿福,你带几个人去检查安溪水源,找到疫病之根源,早日解决。” 说罢,他又对山丹道:“山丹族长,我还需要您派几个人帮忙去下溪把之平和其他乡民接到上溪来。上溪平原宽广,土地肥沃。从今往后,咱便在上溪落脚。” 两人都答应下来。 景昭这才将目光转向从昨日就被他们绑来的二木。 景昭握着那支通体透黑的笛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是打算归顺于我呢,还是打算归顺于我?” 景昭话音落下,小饼干也从树枝缓缓往下爬,巨大的蛇头距离二木不过一尺,他都可以清晰的闻到它身上的草腥味。 二木表情扭曲了两下:“这两个选择有什么区别吗?” 景昭耸了耸肩:“没有区别。” 二木嘴角抽搐,那便是没有选择了呗! 次桓胡的药房是他带着顾景昭去的,也是他亲眼看着他们烧了药房。若这事儿让次桓胡知道了,绝对不可能轻饶他。 好像现在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归顺顾景昭了…… 他想通之后,悲伤的闭上眼睛重重点头。 小饼干看他如此识相,缓缓抽回身子,又卧回树上,慵懒的闭着眼睛。 景昭替他解开绳子,“你去将上溪的乡民都召到宗祠,我要训话。” 二木应下,景昭想了想又转头对阿宁道:“我总归不太放心这小子一个人行事。” 阿宁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靠着门板的身体立刻站直,少年跟着二木一道出了门。 景昭带着余下的人往宗祠走去。 阿福跟上来,抱着手做出一副心疼的样子:“小老板,你这憔悴的,人家都快担心死了,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吧?要不要人家给你开个药方补补。” 景昭睨了他一眼,这小绿茶又开始了! 景昭笑着问:“怎么补?” “小老板这是梦魇之症,因忧思而起,症结在心。”他说着指了指景昭的左胸口,正戳在他心脏上。 景昭脚步一顿,似笑非笑,他垂下眸子看了看某只戳在自己胸口上的爪子,一把抓住阿福的手腕。 “我听闻吃哪补哪,依你看,我是不是应该吃心补心。” 阿福从他眸子中看到一抹杀意,他心底一沉,直呼不好!可手腕被景昭紧紧握住,根本动弹不得。 景昭凑近他,故意露出两颗虎牙,“阿福大夫,不如挖了你的心给我补补?” 阿福一缩。 顾景昭已经不是当初的顾景昭了。 他现在能杀人,能御蛇,左边跟着一条小饼干,右边还守着一个阿宁。要真惹怒了他,自己小命就不保了! 阿福咳嗽了两声:“不开玩笑了,我得去看看安溪的水到底怎么回事,若这水源问题一日不解决,这疫病便一直都不能结束。” 阿福又狠狠一挣自己的手,景昭顺势松开。 这家伙忙不迭的跑了,连头都不回。 景昭看着他的背影弯了弯嘴角,亏得这厮跑得快,不然自己非好好吓他一次不可。 祠堂中仍一片狼藉。 昨日的死去的祭司、乡兵、断成几段的毒蛇的尸体杂乱的陈列在地上,血腥味伴随着尸腐的味道,臭气熏天。 景昭却一点不介意,踏着一地干涸又被雨水冲刷的掉了色的血迹一步一步走到高台上,他跳上一张桌子,随意的坐在上面,一只脚屈起,一只脚随意搭着,一面轻晃。 景昭眼底懒懒的,没有焦点的看着正前方。 二木带着众人走进宗祠,他懒懒淡淡的瞥过来,看向众人那一瞬,那目光如睥睨天下的君王。 台下躁动,众人的惊呼声和尖叫恐慌让整个房间乱哄哄的。 景昭不耐的蹙了下眉头,他用笛子敲了敲桌角,几声清脆的叩响,众人将目光都凝到了他这边。 刚才那些声音也逐渐安静下来,他们看着他,目光中有恐慌,有惧怕。 景昭淡淡扫过众人。 “我只有一句话。” “我,顾景昭,今日在此向祭司宣战,尔等是归顺于我,还是顺服于祭司?” 他说完。 台下鸦雀无声。 上溪几个有身份地位的长老立刻去拉二木的衣袖,小声问他:“你个小王八羔子是不是已经跟了顾景昭?!” 二木皱眉,示意他不要乱说。 “叔!现在时代变了,跟着顾景昭也不一定是坏事。咱现在若是跟了他,还能得个庇佑,否则……你觉得祭司能饶过咱们吗?” 几个长老都围到了二木身边,“你忘了下溪是为啥被祭司屠戮的吗?背叛!祭司最恨背叛!” 二木看向他们,一字一顿:“咱现在就不是背叛了?” 他指着台阶上被连成一串的十位祭司的头颅,“若大巫找来,询问十二位祭司的下落,咱交的出来?” “那都是他顾景昭作孽!跟咱有啥关系嘛。” 景昭就坐在台上,悠哉的听着他们争论。 二木已经看清了时局,他知道应该怎么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祭司死在上溪,那上溪众人便一个都逃不掉! 大巫和巫祖又岂会听他们一群愚民的解释。 唯有投靠他,只有他顾景昭,才是他们唯一的庇护! 二木解释半天,这群老顽固就是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守着陈旧的观念,无条件的愚忠祭司。 其中一人站出来,那人也是上溪很有声望的长老。 他杵着拐杖走到顾景昭面前:“我反对!要我顺服你,等下辈子吧!” 话音刚落,一阵黑影闪过。 飞快的速度带起劲风,众人连影子还没看清楚,那位长老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顺着影子消失的方向追看过去,小饼干张着血盆大口,咔咔两下,那位长老一整个就都消失在了深渊巨口中。 第77章 这饭菜,也太香了! 景昭狠狠瞪了它一眼! “人家说下辈子,你就把人给吃了?” 景昭表面训斥,心中暗道:小饼干,干得漂亮!晚上给你加鸡腿。 小饼干一脸“吃都吃了,总不能吐出来还你”的表情,吐了吐蛇信子,又在树干上趴了下来。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树上还有一条碗口粗,巨长无比的虫! 看起来,这虫只听顾景昭的吩咐。 祭司能御蛇,是因为他们是神明的使者,可……这顾景昭居然也能御蛇! 他凭什么? 难道他也是天神的使者? 众人心中有了摇摆。 “要不就顺服了顾景昭吧。” “可不然呢!你想被那虫一口吞?” 几人说着,目光瞥向树上慵懒的吐着蛇信子的小饼干,现在就算不拜服顾景昭也不行了。否则就只剩下喂蛇这一条路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恭敬跪了下去,“我等愿臣服顾先生。” 三叩九拜,心悦诚服。 景昭眸光微转,看向跪在他跟前的这些人。他顾景昭何德何能,何时想过要称王拜相。过去他只是一个小厨子,做得几道拿手好菜,有人愿意吃他的菜,笑着夸赞一句,都能让他高兴上半天。 可如今,上百人跪在他面前,对着他三叩九拜,臣服在他脚下,称他为王,尊他为长,顾景昭心中却好像难以高兴起来。 为什么不高兴? 那时候,顾景昭以为是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责任与从前不同了;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明白,因为得到的不是他想要的,便是一座金山放在他面前,他也笑不出来。 景昭目光落在门口靠在门框边上的阿宁身上,少年仍是那副淡淡的,仿佛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的样子。 看到景昭在看自己,阿宁也抬起眸子,两人隔空相望,中间隔着上百人,目光交汇,总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仿佛这一眼跨越了千万光年,终得相遇。 这看上去有些玄学的玩意儿,似乎用后来很流行的一句话来说,叫做:宿命感。 少年垂下目光,跨过众人走到顾景昭身边,他没做声色,只是站在他身后,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顾景昭,恭喜你。” 景昭回头,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他似乎很想问阿宁,这句恭喜从何而来。 只是,他凝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顾景昭又缓缓转回脑袋,他神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对着众人道:“你们既跟了我,你们家中患了疫病的人,我便会帮你们救治。” “如今,水源被感染,尔等莫要去碰井水和安溪的水,各人在家中准备一口缸,近来会有大雨降下,各家可以接一些雨水备用。” “我今后便在宗祠住下,每日会在宗祠做饭,若是想要来我这吃饭的,可提前找山丹族长定下,自己带好碗,便可过来。” 景昭这几句话说完,惊愣的台下众人张大了嘴巴。顾景昭这说的是什么话。 是他们在做梦?是顾景昭没睡醒? 景昭没有关心他们眼中的惊愣,优雅跳下桌子,从屋子走了出去。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瞬间! 顾景昭的形象在众人面前高大了起来。 不出半天,整个宗祠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顾景昭又派了几个人去尚食记把他的大铁锅、锅铲、碗、筷、盘子全都打包搬上来。 还有原主留下的鼎、釜、甑、鬲、甗、鬶;这一干青铜器也都带过来。景昭心中所想,等到有朝一日回了现代,他还是要把这些给带回去! 他还打算靠这些青铜器一夜暴富,实现阶级跨越呢。 尚食记到上溪的路程实在太远,若是一日日的跑到尚食记做完菜再送到上溪,实在折腾。 幸而,上溪也有一家食馆,但主家得了疫病去了,这房子空了下来,众人都让顾景昭在这住下。他们就去把尚食记的牌子摘了送来挂上。 顾景昭拦住众人,他不想摘了下溪的牌子,他店的牌子挂在那儿,清她们就还能找到店。若摘了牌子,她们便无处可去了。 阿宁看出景昭扭捏,他道:“重新做一块吧。”说着,就带了人去找木材做牌匾。 顾景昭忙着砌了土灶,便开始准备晚饭。 他进到系统一看,好评券仅剩下10张!这几天一直在兑换各种药品给阿福做药、试药。把他的好评券都花的没剩余了。 顾景昭拍了拍胸膛,多亏今日把上溪给统一了! 否则,这10张好评券花完,他的生命也该到头了! 景昭一面在系统面板上选着今天要用的菜品,一面在想,好久没见他的系统妹子了,这小妞的蜜月旅行时间也太长了吧。 她走这么久,他还怪想她。 景昭纠结许久,花了8张好评券,换出猪肉和鸡蛋,还有白菜、土豆、栗子和二十斤粟米。 他又划到鸡一列,普通家养的鸡一张好评券5只,但清远鸡、走地鸡一类的,一张好评券能换2只,最贵的珍珠鸡一张好评券一只。 景昭看了看外头趴树枝上的小饼干,犹豫片刻,这蛇崽子跟着自己也不容易,想来,让他吃点好的吧。 景昭大出血给它换了两只清远鸡。他自己都舍不得吃,光想着给蛇崽子了! 顾景昭提着两只鸡的鸡脚就直接往树上扔,小饼干张着血盆大口等吃,一口一只。转眼,只听见咔咔两声,两只鸡就都没了影子。 小饼干吃的无比开心,晃动着身体两下从树上游下来,显然是没吃饱,还想找景昭要吃的。 顾景昭叉着腰爆锤了蛇头一下! “你这懒蛇,一天天事情不帮我干,就好吃懒做等投喂呢?!” 小饼干瞬间仰头,怒瞪向景昭,但瞬间被他用更强的气势压回去。它瞬间弱了下去,委委屈屈的吐蛇信子,又缓缓退回树上,奄奄趴着。 景昭哼哼两声,回了厨房。 今晚是时候大展身手,征服了众人的胃,把他失去的好评券一波夺回来! 顾景昭忙活一下午,做出栗子烧肉和炒鸡蛋,还有两道时蔬,蒸了五斤粟米,米饭刚出锅,香味飘得十里八乡。 上溪的人还没见识过顾景昭做饭。这诱人的香味,馋的他们口水兜不住,直往下流。 众人都按照顾景昭所说,带了碗到宗祠,这一碗热乎乎的饭菜,吃的一个个眼泪直流。今年大旱,灾荒之年,他们已经许久没吃得一顿饱饭。 许多家早就已经断粮,不过是靠着门口一点草皮、树根过日子。 一个个都面黄肌瘦,还要想着祭司来收赋税应该怎么办。直到今日,才真真吃上了一口热饭。 而且,这饭菜,也太香了! 好吃的他们恨不得把舌头都咽下去。 众人吃完一碗叫嚣着没吃够,还要再来一碗。景昭做的菜很快就见了底,连一点汤汁都没剩下,干净的碗底都能照出人影来。 顾景昭做完饭有些累,一头栽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乘凉,都不消他说,一声声“好吃”在耳边就没停下来过。 没多一会儿,景昭在进到系统一看,好评券直接飙升到了200张。 顾景昭很是满意这个结果。他的目标,做大做强尚食记!他要让尚食记开遍全国每一个角落,让全国人民都吃上他顾景昭做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