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79，身边躺着女知青》 第1章 重生 “嘶！” 刘嘉头痛欲裂。 “喝大了！” 还没睁眼，刘嘉便伸手抚向额头。 果然这酒不能混着喝，后劲儿忒大。 胸口像火烧，咽口唾沫，嗓子都像吞刀片。 难受！ 恍惚中，刘嘉有些自嘲。 一场商务宴，自己不过喝了几杯，怎么还醉了？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酒场参加过无数次，可醉得这么猛的，还真是头一回。 从二十几岁偷着喝酒，到以后生意场上推杯换盏，刘嘉从来没输过。 不能说没人能把自己喝倒。 有是有。 但是，少！ 刘嘉晕晕乎乎，一只手支撑住身体，想下床喝杯水。 可另外一只手还没扶住床框，却摸到了一团软软还富有弹性的东西。 那触感，像是……肉！ 没等反应过来。 一抹尖锐的声音便刺入耳膜！ “刘嘉，你要干嘛，滚到你的床上去！” 身上的被子一下子被拽开。 刘嘉顿时冷的打了一个激灵。 瞬间睁开眼，眸子里也带了一丝恼火。 可还没发作。 刘嘉就愣住了！ 面前是土坯墙上泛黄的报纸，撕了一半的日历。 有张报纸糊的不结实，耷拉下来了一个角，上面的灰尘清晰可见。 订日历的大铁钉子上泛着铁锈。 日期是……1979年7月6日！ 下面的小字……阴历乙未年，6月13！ 刘嘉瞳孔放大，呼吸都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自己以前生活过的土坯房！ 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这是……重生了？ 回到1979年了？！ 还没缓过神，刘嘉便感觉背后有双手在推自己。 猛地被人从土坯炕上推下来，刘嘉一个站不稳，差一点摔倒。 随即，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鼻梁高挺，皮肤白皙，瓜子脸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柳叶弯眉下的那对丹凤眼，刘嘉一辈子也忘不掉！ 郭晓燕！ 这个改变自己命运轨迹的女人！ 看看面前年轻的郭晓燕。 刘嘉转头。 北墙上，坏了一角的镜子里，映出自己二十来岁的模样。 确定重生的那一瞬。 大量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重新浮现。 三年前。 跟大批城市青年一样，郭晓燕响应国家号召下乡，从省城来到大安镇西里村。 这个细皮嫩肉的女知青刚下牛车，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 不到一个钟头。 关于城里来的女知青的信息，已经在附近十里八乡传遍。 小伙子们心里都燃起了一团火。 于是，只要有郭晓燕出现的地方，必然会有一大群追求者。 田间，郭晓燕要除草，还没动手，锄头就已经被人抢了去。 傍晚回队里，又有一窝蜂的追求者对郭晓燕嘘寒问暖。 倒水，递毛巾，就差把饭食送到郭晓燕的跟前。 几天下来，生产队长急眼了，亲自让妇女队长找郭晓燕谈话。 可谈话归谈话，这种现象根本无法杜绝。 为此，郭晓燕也无可奈何。 也就是在队长们对郭晓燕三番五次地进行批评教育的时候，郭晓燕注意到了一个人，刘嘉。 在西里村，刘姓是大姓，人口几乎占了村子里的一半。 刘大爷为人和善，又是生产队里的带头模范，很有威望。 刘嘉更是老实本分，稳重踏实。 刘嘉上头有两个哥哥。 大哥刘新国已经结婚，媳妇是本村的。 二哥刘建业也有了对象，按照年龄也该成家了。 唯独刘嘉还没有定亲。 解决眼下困局，郭晓燕觉得刘嘉最合适不过。 首先，刘嘉可以替她挡住那些纠缠不休的骚扰者。 如果有人想捣乱，不用刘嘉出面，只要刘大爷一发话，半个村子的人都会站出来。 其次。 成了刘家的媳妇，西里村至少有一半的人不会嚼自己的舌根。 所以，郭晓燕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主动找刘嘉表明心意。 当时，刘嘉蒙圈的状态就如同现在。 震惊的同时，又是兴奋的！ 身为郭晓燕的追求者，刘嘉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付出的感情得到了回应。 鬼迷心窍之余，满口答应郭晓燕提出的附加条件。 先结婚，后圆房。 利用三年的时间，如果刘嘉能够达到郭晓燕心中的标准，他们才能做真正的夫妻。 在考研期间，两个人要界限分明，不能睡一张床上。 为了表明决心，将近三年里，刘嘉没有半点越界的行为。 眼看着三年期限即将完成，事情却出现了变故。 郭晓燕的回城指标批下来了！ 考验还没有结束，她要离婚了！ 刘嘉始料不及。 郭晓燕却异常平静。 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这三年来，你们刘家里帮了我不少，我家也不会忘恩负义。” “我父亲会在城里给你安排一份工作，户口也能调到城里。” “或者我们给你一笔钱，作为补偿。” 郭晓燕的声音像是在传达命令，没有丝毫感情。 刘嘉瞠目结舌，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郭晓燕又说，明天就是高考，考完了就去公证处申请公证离婚。 刘嘉这才憋出一句。 “不离婚！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哪怕做上门女婿都行！” 那时，刘嘉一门心思的想要跟郭晓燕在一起。 一番死缠烂打，终于跟着郭晓燕进了城。 伺候着郭家一家子，还要遭受郭晓燕的嫌弃。 由于没有答应郭晓燕的条件，户口自然也没迁成，刘嘉只能找些零活干。 陆续换了几份工作后，最终还是被郭晓燕给轰了出去。 再次回到西里村，刘嘉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让家里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刘嘉倒贴着去城里做倒插门，成了全村子的笑话，一向老实内向父亲气得大病一场，很快撒手人寰。 不到一个月，母亲也跟着走了。 刘嘉回来，兄弟反目，众叛亲离…… 漂泊大雨中，刘嘉跪在父母坟前，幡然醒悟。 沉浮二十载，终于打造出价值万亿的商业帝国。 可痛失父母的遗憾，终究是无法弥补。 刘嘉庆幸，如今重生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老天爷给了重新选择的机会，自己必然不会重蹈覆辙！ 大把机遇摆在面前，自己要做的是大把挣钱，让一家人幸福快乐的生活！ 而不是去做舔狗，到最后一家子支离破碎，一无所有！ 刘嘉心情复杂，眼神却坚定起来。 这时。 郭晓燕已经收拾完毕。 粗布衣服不太合身，穿上去有些肥，可丝毫掩饰不住郭晓燕前凸后翘的身材。 看到刘嘉朝自己这边看，郭晓燕将麻花辫甩到身后，开始烦躁的催促。 “愣着干什么，明天就要高考，你不得准备一下？” “我可告诉你，反正高考完了我就要离婚。” 刘嘉抬起眼眸，平静地回答。 “你不用着急，我同意。” 郭晓燕刚要甩脸子，突然愣住。 第2章 老丈人亲临考场 “你说什么？你同意？” “对，考完就去公证处公证。” 刘嘉面色平静，声音当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个时候不时兴离婚。 去公证处公证一下，拿完信，两个人就没有关系了。 这倒也好，速战速决。 重活一世。 刘嘉不会再把重心放到郭晓燕的身上。 作为一个过来人，刘嘉深知，1979年充满了变革跟机遇。 眼下自己要跟上时代潮流，而不是跟她一直纠缠下去。 看刘嘉若有所思，郭晓燕又一次挺直腰杆。 “刘嘉，你别欲擒故纵，以为这样就能引起我的注意？” “我告诉你，你别痴心妄想了！” “当时嫁给你就是权宜之计，我怎么可能真的做你的妻子！” 前两天，得到自己要离婚的消息，刘嘉还寻死觅活。 说死也不同意离婚。 让他做郭家的上门女婿都行。 现在竟然这么爽快地同意了，怎么可能？ 一着急，郭晓燕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刘嘉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郭晓燕。 “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城里的那个青梅竹马，这婚还是离了吧！” 郭晓燕目瞪口呆，清澈眸子当中满是不可置信。 甚至，郭晓燕接触到刘嘉的目光都感觉有些心虚。 刘嘉说的是事实。 可是，他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算计，自己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更让郭晓燕震惊的是。 他的目光平静且陌生，自己都有些不认识了。 心中升起淡淡失落，郭晓燕低头说了一句。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反悔！” “不会。” 刘嘉说着走到门口的水缸旁，直接舀了半瓢水，咕嘟咕嘟地喝起来。 再次品到记忆当中的味道，刘嘉只觉得爽快。 一瓢水喝下去都不解气！ 看着刘嘉的背影。 郭晓燕皱眉沉思。 虽然刘嘉同意离婚，自己心中有些失落，可郭晓燕还是希望事情能够顺利进行。 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农村，也不可能真正嫁给刘嘉！ 父亲可以解决刘嘉的工作，还有他的户口问题，这对于土里刨食的老百姓来说，这就是光宗耀祖！ 要知道，现在很多人挤破头皮都没办法把户口迁到城里。 刘嘉能够想通，也算是他开窍了。 而清醒过来的刘嘉，此刻想的却是明天的高考。 上一世，因为郭晓燕的事情，刘嘉烤了个稀烂。 现在，刘嘉必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高考，上大学，这也只是刘嘉计划的开始。 大学生的身份，可是很多地方的敲门砖。 含金量，太高了！ 喝水就喝了个半饱。 刘嘉转身去厨房，想看看有什么吃的。 可刚进门，刘嘉鼻子就有些发酸。 大锅台，黑灶头。 旁边放着几块晒干了的木头。 这是自己上一辈子无数次梦到的场景。 本能地掀起开锅盖，刘嘉看到锅里盖着两个饼子，两个白面馒头。 馒头旁边，是一个有豁口的碗。 碗里放着两节腌萝卜。 来不及加热，刘嘉抄起一个饼子，就着咸菜吃起来。 一会儿再把高考资料翻一翻。 明天准备考试。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刘嘉并没回头。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郭晓燕。 “我想了想，咱们还是把话说清楚。” “你同意让我父亲给你找城里工作和解决户口问题吗？” “还是要钱？” 刘嘉一愣，转头反问。 “郭晓燕，你以为钱能解决一切吗？你这思想素质也太低了！” 郭晓燕脸色涨得通红，胸脯也跟着一起一伏。 这个整日里在土里打滚的男人，居然说自己素质低！ 强忍着心里的怒火，郭晓燕又看了看刘嘉。 “可你总得挑一样吧！” “那就考完以后再说，现在，谁也别影响谁。” 刘嘉的冷漠让郭晓燕无法接受，甚至开始琢磨，刘嘉是不是故意的！ 他心里一定有想法，只是现在不说！ 他想这样气自己。 到时候自己考不好了，也就回不去了！ 要不，就是想狮子大开口，现在不好意思说出来。 肯定是这样的！ 转头看到刘嘉正在看书。 郭晓燕直接一声冷哼，目光当中也充满不屑。 “做什么样子，明天就要高考，现在才知道用功，早就完了！” …… 两个小时后，日落西山。 从拿起书本到第二天一早，郭晓燕赌气没有跟刘嘉讲一句话。 刘嘉也懒得理她。 第二天。 天还不亮，刘嘉就来到考场，脸上一片自信。 考点还没有开放，门外，一排自行车摆的整整齐齐。 不远处，来参加考试的考生们三五成群，正在小声的说着什么。 因为政策允许，前来高考的，还有一些社会上的青年，甚至还有些大老爷们儿。 虽然年龄不同，但大伙脸上全都是豪气饱满。 刘嘉感慨。 看来，恢复高考政策真如同一夜春风，将大多数青年的生活都吹起层层涟漪。 旁边几个人神情严肃，现在还在低头看书。 刘嘉则不同，在自己看来，高考的那些知识点简直手拿把掐。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考点大门打开。 刘嘉跟其他人一样，将挎包放到固定的位置，接着朝考场走去。 虽然跟郭晓燕在同一个考场，可刘嘉并没有过多的注意郭晓燕那边。 考试的铃声刚一响起来。 刘嘉便拿起笔，迅速审题。 语文一直是自己的强项，所以不到半个钟头，刘嘉交卷。 监考老师是一个略有些秃顶的老头，接过试卷的时候叹了一口气。 高考虽然恢复，可什么样的人都想试一试。 像这种只用半个钟头就交卷的人，实在是浪费国家资源！ 可目光触及到卷面上密密麻麻的字。 监考老师一下子愣住。 扶了一下黑框眼镜，监考老师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卷面工整，字迹清晰。 这可不像是胡乱作答的！ 刚回到座位，监考老师便开始悄悄的审答案。 竟然，几乎……全对！ …… 看到刘嘉早早出去，郭晓燕又翻了个白眼。 早就知道他考不好，果然没有想错！ 又过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 郭晓燕这才交卷。 刚一出门，郭晓燕便开始寻找刘嘉的身影。 大树下。 刘嘉正在啃馒头。 郭晓燕有些迟疑，可还是朝刘嘉那边走去。 这时。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晓燕，等一等。” 郭晓燕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爸，你怎么来了？” 郭致远一身中山装，笑着朝郭晓燕走来。 “等你半天了，那个刘嘉……有没有出来？” 郭致远略有些驼背，笑容却很慈祥。 好几年不见女儿了，一看到就觉得亲。 只是想到传闻当中的女婿，郭致远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往下沉。 这几年，女儿受苦了。 郭晓燕小跑着来到郭致远身边，挽住郭致远胳膊的时候，努了努嘴。 “那不是吗？大树底下呢！” 话音刚落，郭晓燕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句，“刘嘉！” 刘嘉回头，一眼便看到上一辈子的老丈人！ 他怎么亲自来考场了？ 第3章 条件你尽管提 郭致远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头发整齐，步履稳健。 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 这跟刚刚参加完考试的年轻人截然不同。 年轻人身上更多的是焦躁跟紧张，而郭致远身上，则是有着经过大风大浪的淡定。 刘嘉远远地打量着这个间接影响了自己的男人。 半年前，郭致**反了。 于是郭晓燕有了回城的指标，并且开始积极准备高考。 同时，郭晓燕也催促自己参加。 刘嘉清楚，郭晓燕这么做，不过就是想让她的高考心安理得一些。 自己考不上，顶多就是凑数。 但是现在不同，自己可是重生党，高考的那点知识含量，自己能轻而易举的拿下。 正在愣神。 郭晓燕和郭致远已经来到刘嘉面前。 “发什么愣，赶紧打招呼啊！” 郭晓燕声音当中充满不满。 刘嘉怎么这么没教养，面前这人可是自己的爸爸，他就不知道表现得礼貌一些吗？ “郭先生好。” 刘嘉淡淡地说出一句。 郭致远神情一僵，接着点头道：“哦，你好，你是刘嘉吧？” “对。” 刘嘉面色平淡，态度不卑不亢。 只是心里有些疑惑。 上一辈子，自己第一次见郭致远的地点并不是这里。 难道，因为自己的重生，有些事情也在悄悄地发生改变？ 同一时间。 郭晓燕心里的火也是一鼓一鼓的！ 这个刘嘉，太不像话了！ 前段时间，每次提到家里的人，刘嘉都一口一个爸妈的叫着，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现在看到爸爸本人，他竟然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郭先生，这是有意想让自己难堪吗？ 这婚还没有离，就这么生分了？ 从某些方面讲，郭家是欠刘嘉的。 可他们也在积极的补救，而且还让刘嘉亲自选择，难道这还显示不出他们的诚意吗？ 刘嘉这样阴阳怪气的，做给谁看？ 越想越气，郭晓燕干脆把头一扬。 “爸，人你也见了，咱们先走吧，下午还要考数学，我们的时间可不充裕。” 郭致远是最近刚平反，平常郭晓燕又一直在西里村。 两个人见面的时间的确不多。 但眼下，郭晓燕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避开刘嘉。 这一点刘嘉心知肚明。 尽管郭晓燕一直在拉郭致远的胳膊，但郭致远并没有离开脚步。 重新看了看刘嘉，郭致**静地说了一句。 “一块走吧，一起吃个饭，这几年来一直没有机会。” 郭致远声音沧桑，略带嘶哑。 郭晓燕的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刘嘉刚想拒绝，郭晓燕突然开口，“那就一块去吧。” “行，就当是散伙饭。” 话从刘嘉的嘴里脱口而出。 对面的两个人再一次愣住。 散伙饭？ 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 可郭晓燕转念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从自己跟刘嘉表白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在外面吃过一顿饭。 而这顿饭吃了以后，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解除婚姻关系。 散伙饭就散伙饭吧！ 三个人一起往前走，谁也没有说话。 走出校门口，刘嘉这才想到把手里的馒头收起来。 临近中午。 很多年轻人都跟自己一样，咬口窝头就一口咸菜的吃着，最后喝些水，就算是一顿饭了。 因为下午还要考试，重新回村子里再折返，时间来不及。 所以，大家都是自带干粮。 刘嘉摸摸挎包。 这包里本来还有郭晓燕的那一份饭，既然在外面吃，自己也算省了。 郭致远选了一个小饭馆，就在考点对面。 外面人群熙熙攘攘，但饭馆里头的人并不多。 毕竟这个时候，能下得起馆子，是一件无比风光的事情，寻常人也没有这个消费水平。 掀开门帘，郭致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郭晓燕则是坐在郭致远的旁边。 刘嘉本能地坐在郭致远的对面。 “晓燕，看看你们想吃什么。” 郭晓燕看向墙上挂着的小黑板。 素菜四毛的，五毛的。 荤菜七毛的，八毛的。 最后，郭晓燕点了一个拍黄瓜。 “刘嘉你呢？” “我点个花生米吧。” “怎么都是素菜？那就再加一个红烧肉吧！” 郭致远看了一下旁边的服务员。 服务员立刻拿笔记上，接着向后厨报菜品去了。 气氛有些尴尬。 不像旁边那一桌上的人有说有笑。 为了缓解气氛，郭致远首先开口。 “本来，你哥跟你姐也想要过来，可你姐不在这个考场，你哥这个时候又走不开，希望你能谅解。” 郭致远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 显然，这一番话是说给郭晓燕听的。 刘嘉知道，郭晓燕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 姐姐郭晓兰下乡的地方是北流镇，距离这里很远。 哥哥郭建军下乡以后，负责给村子里记工分，所以没参加高考。 这个节骨眼上，正是村子里核对工分的时候，郭建军自然走不开。 郭晓燕点点头。 “没事的，爸爸，高考完以后，我们很快就会团聚了。” 郭晓燕脸上写满兴奋，目光当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丝毫没有离婚的惆怅。 看到这幅情形，刘嘉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郭致远轻轻咳嗽一声，像是在提醒郭晓燕说话注意一些。 谁知，郭晓燕直接开口说道：“爸，你不用不好意思，离婚的事情我已经跟刘嘉讲了。” “他也同意了。” “我们沟通起来没有什么阻碍，挺顺利的。” 郭致远一愣。 看女儿的样子不像是在敷衍自己，便再次看向刘嘉。 “你……同意了？” “对。” “那你是怎么选择的，工作户口，还是钱？” 刘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我还没想好。” 郭晓燕的心里咯噔一下子，紧张得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刘嘉，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郭致远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可很快平静下来。 “好，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想必你也知道，我最疼爱晓燕，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她回城。” 郭致远把话放到台面上。 刘嘉也说出心里的想法。 “这个不着急，考完以后，我们先把婚离了再说吧！” 郭晓燕目瞪口呆。 前一刻自己还担心刘嘉反悔，可眨眼的功夫，郭晓燕心里突然开始不是滋味。 刘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跟自己离婚吗？ 好像自己跟他结婚，他很丢人一样！ 恰好，这个时候服务员端着饭菜过来。 郭晓燕这才转头看向窗外。 饭馆里的菜品量给得很足，满满一大盘子。 大黄瓜花生米放在两旁，中间放着红烧肉。 红烧肉刚一端上来，软糯鲜香的味道便扑鼻而来。 在乡下，半年吃不上一次肉。 可这时的郭晓燕，却连吃肉的心情都没有了。 一顿饭下来。 郭晓燕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耳朵边上响的，也都是刘嘉刚才说的话。 墙上钟表的指针指向十二点五十。 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郭致远站起身，“都吃饱了吗？要不咱们现在离开？你们下午还要考试。” 郭晓燕拿起旁边的书本，“爸，我吃饱了。” “刘嘉呢？” “好了。” 简短地说出两个字，刘嘉也站起身来。 郭致远点点头，接着去前台算账。 刘嘉扫了一眼墙上的菜单。 凉拌花生米四毛，拍黄瓜四毛，红烧肉八毛，再加上三碗米饭，这一顿饭下来，一共花了一块九。 乍一看，这点钱不算什么。 可仔细一想，这相当于一个孩子出工半月的。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出工一天，能挣上二点二个工分。 单价往高的算，也就一毛多点。 这一顿饭算下来，孩子半月白干了！ 刘嘉正在愣神。 突然有人掀起饭店的门帘，刚一露头就喊。 “屋里有没有劲儿大的？” “谁给帮忙摇下拖拉机，我拖拉机摇不着了！” 说话的男人脑门上顶着一层汗，焦急地望着屋子里的人。 手里，拎着个拖拉机摇把。 第4章 你咋会修拖拉机? 男人高嗓门，再加上现在着急，两句话说出来就像吆喝。 小饭馆的人大都转头看向门口，眼睛里满是羡慕。 刘嘉也开始打量面前的拖拉机手。 这个时候，拖拉机可是个稀罕物件，一个生产大队里头能有一两台，已经是高待遇。 拖拉机手自然也成了人们眼里的能人，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大伙的目光。 这工作可是公社八大员之一，谁看了都眼红。 只是，眼前的拖拉机手有些狼狈。 刚刚说两句话的功夫，男人额头上的汗已经开始往下淌。 伸手擦一把汗，男人脸上立刻多了几道柴油印子。 在小饭馆吃饭的，大多是国企员工，虽然想帮忙，可都无能为力。 不管是开拖拉机还是修拖拉机，这都是技术活，一般人干不了。 见没人说话，男人更着急，一张脸都哭丧起来。 刘嘉见状，张口问了句。 “拖拉机坏了吧？” “是啊，也不知道是咋的了，反正就是摇不着，我看半天了，找不出毛病来。” 男人急忙接上话茬，眼神当中充满迫切。 刘嘉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没说谎。 脸上的汗水还有满身的土都能证明。 看这样子，这男人肯定不止一次地爬到拖拉机下找原因。 抬头看了一下时间，刘嘉直接抬脚。 “我给你看看。” “好，真是太感谢你了！” 男子一激动，伸出两只手，就要跟刘嘉握手。 可看到一只手拿着拖拉机摇把，另外一只手又满手油，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 刘嘉笑笑，示意他跟着往前走。 周围吃饭的人收回目光，郭晓燕却愣住了！ 旁边正在结账的郭致远也是一头雾水，“他……会修拖拉机？” 郭晓燕震惊地抬头，接着使劲摇了两下。 刘嘉会修拖拉机？ 怎么可能！ 他在生产大队里也就是干农活，一天下来，只挣五六个工分，啥时候会修拖拉机了？ 想到这些，郭晓燕心里又是一肚子的火。 这个刘嘉，真是疯了！ 他就是想在爸爸面前表现自己！ 可没有这金刚钻，揽得了那瓷器活吗！ 拖拉机可是先进机械，一个零件弄不好，就有可能损坏整台机器。 生产队里的拖拉机手都是百里挑一，即便这样，也得培训个把个月才能上任。 既需要文化又需要技术。 打死郭晓燕也不相信，刘嘉能有这本事！ 郭晓燕又气又恨。 眼看郭致远结完账，郭晓燕恼火地说道：“爸，咱们去看看吧，别闯出什么祸来！” “好。” 郭致远的声音当中也带着一丝担忧，同时又有些好奇。 两个人一块出门。 这时，刘嘉已经来到拖拉机面前。 眼前是一辆小型拖拉机，八九成新，拖拉机头上的“东方红号”四个字极为显眼。 一看这型号，刘嘉心里更是轻松。 眼前这种拖拉机，刘嘉非常熟悉。 上辈子，自己在城里找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拖拉机维修。 当时，还遇到了命里的贵人，彭师傅。 彭师傅五十多岁，心肠很好，不仅不嫌弃自己是农村来的，还把那一套本事都交给了自己。 真的是手把手教的。 刘嘉勤劳踏实，也用心学。 师徒二人处的关系很是不错。 只可惜，不到半年，彭师傅有事回老家，刘嘉也因为维修店离郭晓燕家远，下班耽误做饭辞职。 后来刘嘉开过各种拖拉机，接下来就是货车，汽车，接触的多了，技术也就一直没落下。 刘嘉没说话，旁边的拖拉机手开始说明自己检查到的情况。 “这铁牛今天也怪了，油箱里还有半箱多油，就是摇不着。” “真把我急死了！” 说着，拖拉机手也顾不得手上脏兮兮的，直接拍了拍大腿。 “嗯，没事，我看看。” 刘嘉一边说，一边打开油箱盖，里面的油的确还不少。 这样一来，便能排除烧光油的可能。 接着刘嘉又开始检查油管以及接头。 旁边的拖拉机手踮起脚，伸长脖子也凑了过来，想一探究竟。 看刘嘉手法娴熟，拖拉机手脸上的神情也松弛了一些。 开拖拉机是技术活，尤其是拖拉机刚时兴不长，出毛病的时候特别多。 即便他们经过培训，心里也没底。 现在，看到一个懂行的，男人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好多学到点东西。 同时，拖拉机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上。 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直盯着机油泵，该不会是油泵坏了吧？ 要真是那样，那可就要大拆了。 这时，刘嘉抬头，伸手道：“给我一个扳子。” 扳子就是扳手。 拖拉机手一听，立刻打开工具箱把扳手递过来。 刘嘉接过来就要拧螺丝，突然，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 “刘嘉，住手，你想要干什么！” “这是拖拉机，弄坏了要赔的！” 郭晓燕双眼冒火，恨不得现在就把扳手抢过来。 自己不过是晚来了一小会儿，他还真动上手了！ 拖拉机可是公共财产，一个镇上也没有多少，弄坏了，他可赔不起！ 刘嘉连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动作。 郭晓燕气的直跺脚，眼泪都要出来了。 “爸，你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呀？” 郭致远拍了拍郭晓燕的肩膀，微微摇头，示意先看看。 刘嘉松动了一下螺丝，并没有把螺丝直接拧下来，接着又拿过拖拉机手里的摇把。 打减压，转摇把，动作一气呵成。 眼看着松动螺丝的地方漏出了机油。 刘嘉这才说了句，“机油泵没问题，不坏。” 郭晓燕懵了。 郭致远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旁边的拖拉机手头点的像捣蒜一样，“嗯，嗯，不坏。” 眼看有人在大街上修拖拉机，不少人好奇地围过来。 眨眼功夫，拖拉机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大伙儿指指点点，还小声地议论着。 “这么年轻就是个技术工，真厉害！” “这还背着挎包呢，那是来高考的，不像是技术工啊！” “看人家检查起来一套一套的，平常挣工分的哪会这个？” “……” 周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刘嘉却没心思理会这些。 既然机油泵没问题，剩下的就更好说了。 刘嘉检查了栓塞，还有拉杆，最后检查导管跟气门。 调了一下减压装置，刘嘉再次拿起摇把。 摇了没几下，拖拉机摇着了！ “突突突！” 声音响亮！ 马力十足！ 拖拉机手眼珠子都瞪圆了，声音当中也充满兴奋。 “哎呀兄弟，你可真厉害，这就好了？” “没事了。” 刘嘉笑着点了点头，顺带着把摇把递给男子。 刚才，就差没说，我可是多年的老司机，这拖拉机一打着，旋转一下，我就能听出毛病来！ 说没事，肯定没事！ 男子接过摇把放回去，又高兴地拍了拍拖拉机头。 这才想起，刘嘉手上还有油呢！ 从工具箱里拿出粗布毛巾，赶紧递给刘嘉。 “谢谢了，兄弟，可真谢谢你了！” “没事，小问题。” 刘嘉也不客气，接过毛巾把手擦了一下。 一会儿还要考试，手上脏兮兮的，那可不行。 刘嘉把毛巾还给男子，男子脸上已经是一脸感激。 “兄弟，你去哪啊，我送你吧！那啥，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哪个村儿的，我回头我去找你！” 男子激动的语无伦次，看刘嘉就像是看宝贝一样。 刘嘉摇摇头，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红星中学考点。 “不用了，我就在对面考试，你忙你的吧！” “那你告诉我你名字，哪个村的！” 男子像是一根筋，死活要互换姓名。 无奈之下，刘嘉只好同意。 最后男子又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这才开着拖拉机离开。 刘嘉转身。 抬眼就迎上郭晓燕惊愕的目光。 第5章 这一声，能把人的骨头叫酥了。 眼前的刘嘉跟以前相比判若两人，郭晓燕都不认识了！ 话变少了很多，对自己不冷不热不说，他还会修拖拉机！ 自己之前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刘嘉，修拖拉机，你是从哪学的？” 刘嘉懒得跟郭晓燕解释那么多，随便想了一句。 “生产队里有拖拉机，看得多了就会了。” “不可能，生产队里那么多人看拖拉机，他们怎么不会，偏偏你会？” 对于这敷衍的说辞，郭晓燕自然不信。 刘嘉看看考点那边，“一会儿就要考数学了，再不进去就晚了！” 郭晓燕本来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往考点走，又把刚才的话咽了下去。 上前两步，郭晓燕有些不舍地看着郭致远。 “爸，一会儿我去考试了，明天后天你就别来了，我会好好考试，你放心。” 郭致远欣慰地点点头。 “晓燕，爸爸相信你，记住不要怯场，不要慌，你也要相信自己。” “爸爸，你放心吧。” 高考三天，一共六门。 今天已经见到了父亲，郭晓燕心里也很知足，剩下的两天，郭晓燕也不想让郭致远来回跑。 明白女儿的心意，郭致远点头同意。 最后，郭致远将目光放在刘嘉的身上。 “你也要好好考。” “谢谢林先生，我会的。” 刘嘉说这话完全不是应付差事，重来一次，自己必定会认真把握。 机不可失，后面自己还要大展拳脚！ 刘嘉态度依然不卑不亢。 郭致远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只是走了几步，郭致远再次回头看向刘嘉的背影。 目光当中也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这个女婿，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平平无奇吗？ …… 刘嘉昂首阔步，目光坚定。 郭晓燕撅着嘴，没好气地跟在刘嘉身后。 以前都是刘嘉围着自己转，现在倒好，成了自己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了！ 高考提前交卷，又修了拖拉机，在刘嘉身上，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郭晓燕突然有些不甘心，柳叶一般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此刻，刘嘉却在想另外一些事情。 高考过后就是上大学。 接下来，经商，赚钱，孝敬父母，这些一样也不能少！ 重活一世，自己一定要把上一辈子的遗憾全都弥补回来！ 下午的数学，刘嘉照样是提前交卷。 这一次，监考老师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反而把卷头上刘嘉的名字看了好几遍。 这个年轻人，不一般！ 大有可为！ …… 太阳快要落山，刘嘉和郭晓燕才来到西里村口。 一些人家的土烟囱上已经开始冒烟。 空气当中，都是烧柴火的味道。 刘嘉深深地吸了一口，对于这个味道，自己又熟悉又眷恋。 心里也不由得再次喜悦起来。 重生了，可真好！ 身体健康，机会多多，最重要的是很多事情都可以重来。 旁边。 郭晓燕看到刘嘉莫名其妙的动作，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 真不知道，刘嘉有什么好开心的。 一天三顿的闻着这烧柴火味，还不嫌烦？ 看刘嘉没朝自己这边看，郭晓燕又皱着眉头找了个话题。 “刘嘉，今天考得怎么样？” “还行。” “什么叫还行？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刘嘉放缓脚步，直视郭晓燕的目光。 “成绩没有发出来以前，你有多少把握？” 一句话怼得郭晓燕哑口无言。 郭晓燕跺脚，气呼呼地走了。 刘嘉收回目光，脸上情绪没有多大波动，好像眼前的事情跟自己无关一样。 换做以往，刘嘉早就赶上去哄郭晓燕了。 但今天的刘嘉并没有那么做。 父母还没有回来，家里虽然没有多少富裕的食物，可给他们做一顿热乎乎的饭，自己还是可以的。 上一辈子。 自己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郭晓燕身上，忽略了父母，忽略了亲情。 现在，自己可不想再做上一辈子的糊涂事！ 所以刚一回到家，刘嘉放下挎包便走进厨房。 锅里有玉米面的窝头，旁边还有腌好的咸菜。 最后，刘嘉将目光放在一个油罐子上。 油罐子盖得紧紧的，好久没有打开过的样子。 刘嘉心中感慨。 这个时期，几乎家家都是这样的伙食。 一年下来，才有几斤花生油，家家户户都舍不得炒菜。 除了过年或者来亲戚，平常的时候，油罐子就像是摆设，根本不动。 可今天，刘嘉就想为父母炒顿菜。 正寻思炒些什么，一句麻酥酥的声音突然传来。 “刘嘉，我有话要对你说。” 刘嘉一愣。 郭晓燕声音娇媚，轻轻的，柔柔的，就像半夜有人哼小曲。 这一声，就能把人的骨头都叫酥了！ 换做以往，听到这一声叫，刘嘉浑身的汗毛都能支楞起来。 可现在，刘嘉连头也没回。 “你有啥事儿？” 郭晓燕柳眉皱起，扶着门框的手指头都有些发白。 这个刘嘉，是不是故意气自己？ 自己都上赶着来厨房找他说话了，他还爱理不理的！ 像是要找回颜面，郭晓燕使劲地咳嗽了一声。 “就是之前说的那个事儿，你想好了没有？要钱还是……” 不等郭晓燕把话说完，刘嘉直接把她的话头打断。 “你这是着急用钱打发我？那你说，打算给多少钱？” “先不说这几年我对你怎么样，我爹娘的付出你怎么计算？” “是你自己估摸，还是去办离婚的时候一块公证一下？” 郭晓燕满脸通红，嘴唇都要咬出血来。 打死自己都无法相信，一直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的刘嘉，竟然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打心眼里说，来到刘嘉这几年，自己没受过任何委屈。 刘嘉对自己言听计从，老两口也把自己当亲闺女一样看待。 哥嫂子跟自己更是没有红过脸，连说话都是轻声轻语。 之前的点点滴滴让郭晓燕无言以对，想到用钱买断这一切，一张脸更是火辣辣的烫。 “别站那，耽误我做饭。” 郭晓燕还在愣神，刘嘉已经走过来。 厨房门有些窄，郭晓燕本能地往边上挪了一下。 刘嘉连看都没看郭晓燕一眼，拎着水桶径直去西墙边。 水缸里的水不多了，先从水井里头打两桶水，然后做饭。 至于郭晓燕说的，刘嘉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户口也好，工作也好，甚至是钱，在刘嘉看来都不是事儿。 凭借着自己的头脑，要想在这个年代大展拳脚，那还不轻而易举？ 刚才之所以那么问，也不过是看不惯郭晓燕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凭什么你高贵？ 第6章 整个村子的人，都戳刘家脊梁骨! 西墙根下有一口辘轳老井，已经有些年头了，养了好几代人。 刘嘉打小就记得这口井，也不知道从这井里打过多少桶水。 转了两下辘轳，刘嘉很快就顺手了。 全神贯注地打水，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郭晓燕的幽怨的目光。 打水的时候，刘嘉已经盘算好。 一会儿在灶台里加上一把柴，热一下窝头跟馒头，再炒个鸡蛋。 等到爹娘回来，就能吃上热乎饭了。 在生产队里挣工分也是体力活，他们又上了年纪，总是吃些硬邦邦的窝窝头，哪里能行？ 想到锅里的那些红薯面窝头，刘嘉不由自主地跟后来的窝窝头比较。 那简直……不是一个档次。 现代的窝头又松又软，还有丝丝甜味儿。 可厨房里头的窝头不光硬，嚼起来还费劲，虽然里头掺了野菜，可依然硬邦邦的，毫无柔软感可言。 可没办法，这年代物资匮乏，家家户户都这样。 吃红薯面的窝窝头，也是为了饱腹。 不知不觉间，刘嘉又想到小时候经常唱的那几句。 “红薯窝头，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 想想还真是这样。 “今天，咱就改善改善！” 说着，刘嘉一手拎起一桶水，毫不费力地朝厨房走去。 一桶水重量不轻，刘嘉古铜色胳膊上立刻出现几个肌肉疙瘩。 郭晓燕盯着刘嘉看，目光扫到刘嘉的胳膊上，翻个白眼，把头别向一边了。 可脑海当中，刚才那一幕怎么也挥之不去。 刘嘉一米八七的大个，虽然有些瘦，可身体很强壮。 夏天穿背心的时候，在太阳底下，古铜色的皮肤被晒得油亮油亮的。 胳膊上的肌肉疙瘩也是一股一股的，就像现在。 怎么回事？怎么想到这些了？ 悄悄地摸了摸发烫的脸颊，郭晓燕匆匆忙忙进屋假装去看书了。 打好水以后，刘嘉放好干粮又在灶堂里放上柴火，接着来院子里忙活。 院子里有个小菜畦，里面种了小葱，绿油油的一片。 每次从生产大队回来，刘嘉饿得不行，就会拔上两根葱就着窝头先垫补一下。 今天晚上就用小葱炒鸡蛋，肯定香！ 眼看着天快黑了，刘嘉也加快手头上的动作。 等到刘玉田和张桂兰回来时，刘嘉正好做完饭从厨房走出来。 “爹，娘，回来了。” 刘嘉抬头跟二老打招呼。 张桂兰一愣，看看厨房又看看北屋，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很多。 “你咋去厨房了？晓燕呢？没陪着她呀？” 刘嘉一听，自己都觉得臊得慌。 以前不认识郭晓燕的时候，自己的勤劳也是出了名的。 下地干活，回来做饭，哪一样都不误。 可自从郭晓燕来到西里村，刘嘉就像换了一个人。 眼里心里脑子里，除了郭晓燕就没别的人和事了。 把郭晓燕娶到家里，干脆做了跟屁虫，任凭别人怎么笑他，刘嘉都一笑置之。 自己的老婆自己不疼，难道还让别人疼去？ 谁爱说什么说什么，管他们呢，他们那就是嫉妒！ 时间一长，老刘两口子也不再说什么。 毕竟小两口过日子，不吵不闹，踏踏实实就行了，粘糊点就粘糊点吧！ 可今天，张桂兰明显地感觉到了刘嘉的反常。 平日里都是自己回来以后做饭，今天这小儿子怎么破天荒地做起饭来了？ 所以才压低声音问上一句。 刘嘉伸手揉了揉鼻子，笑着回答道：“那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陪着她干什么？倒是你们累了一大晌了，可得好好歇歇。” 张桂兰一听，鼻子都有些发酸。 旁边，刘玉田正在用脚蹭铁锹上的土，听到这话，眼睛也直了。 虽然没有问什么，可眼睛里的疑惑已经非常明显。 看到两人愣在原地，刘嘉再一次催促。 “爹娘，赶紧洗洗手，吃饭吧，我今天做了小葱炒鸡蛋！” 张桂兰一听就急了，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你这个混账小子，家里总共有那么几个鸡蛋，那是留给燕儿的，你咋给炒了呢？” “谁吃不是吃啊？” “你看你……” 张桂兰的话还没说完，刘嘉已经转身洗手去了。 北屋里。 郭晓燕把外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又是一阵酸涩。 刘嘉，你这是故意针对我！ 平常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你巴不得双手捧到我的面前。 现在，听说我要跟你离婚了，就这样对我！ 这公证信还没有出，你就把我当成外人了！ 郭晓燕越想越生气，眼睛没眨巴几下，豆大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燕儿，刘嘉把饭做好了，你洗洗手过来吃饭吧！” 张桂兰洗好手，来到北屋窗户底下叫郭晓燕吃饭。 郭晓燕赶紧擦了一下眼泪，故意装作自然地说了一声。 “知道了。” 四个人围在矮桌前，桌子中间放着刘嘉做的小葱炒鸡蛋。 小葱翠绿，土鸡蛋鲜黄，虽然盛菜的盘子豁了一个口，可丝毫不影响炒鸡蛋的香味。 感觉今天刘嘉有些不对劲，张桂兰的心一直在嗓子眼上提着。 郭晓燕心里本来就闷闷不乐，吃饭的时候，自然也就没多少话。 气氛有些尴尬。 刘嘉首先拿起筷子递给刘玉田。 “爹，别愣着，吃饭呀，鸡蛋凉了就不好吃了。” 刘玉田接过筷子，抬头看了刘嘉一眼。 张桂兰的眉头始终皱的，刚拿起个红薯面窝头，接着又放了回去。 “刘嘉，你咋回事儿？你是不是欺负燕儿了？” “没有。” “那是没考好还是咋的？” 张桂兰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问出个什么来。 刘嘉也知道娘的脾气，要不跟她把话说明白，估计今天一宿她都睡不好。 岁数大了，心里装不下事儿，很正常。 刘嘉干脆把心一横，清了清嗓子。 “爹娘，告诉你们一件事儿，我跟郭晓燕准备考完以后就离婚。” 这话一说出来，刘玉田和张桂兰全都愣住。 刘嘉脸上倒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这幅情形，自己早就想到了。 可接下来，却有些出乎刘嘉的意料。 “啪！” 刘玉田猛地把筷子在桌子上一拍，仰着脖子开吼！ “你个小兔崽子，你要反天呀！” “长能耐了你，还离婚？” “你是想让整个西里村的老少爷们儿，都戳老刘家的脊梁骨啊！” 第7章 这个媳妇留不住。 张桂兰被吓得一哆嗦，急忙伸手顺着刘玉田的心口往下捋。 “他爹，你先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同时，张桂兰还转头对着刘嘉挤眼。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好好的说什么离婚，看把你爹给气的。” 张桂兰的意思很明显，让刘嘉赶紧说些好话，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刘嘉伸手搓了搓腮帮子，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旁边郭晓燕低头不语。 张桂兰心里咯噔一下子，今天要出大事儿了！ 刘嘉心里却没想那么多，只寻思着，这顿小葱炒鸡蛋估计要吃不成了。 在西里村，刘玉田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尤其是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累得两条腿都站不稳，都不带一句埋怨的。 今天却动了真火，当着儿子儿媳的面，连筷子都摔了。 “你别帮着他说话，这小子就是让我们给惯坏了！” 刘玉田心里的火气下不去，又气呼呼地来了一句。 张桂兰一边抹眼泪，一边数落。 “你说好好的日子不过，你这是添什么乱？” “得亏你大哥跟二哥不在，要是他们俩在，有你好果子吃！” “咱们老刘家可不行离婚！” 说着，张桂兰埋怨地瞪了刘嘉一眼。 老伴儿刚才的话，声音说得有些大，可理还是这么个理。 村子里要是谁家两口子离了婚，别说人们当笑话了，就连树上的麻雀都得跟着喳喳几声。 丢人呦！ 郭晓燕心情复杂，面对这幅情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着二老的面，刘嘉把事情挑明，说明他是真的已经想通了，要跟自己离婚。 可不知怎么的，郭晓燕就是高兴不起来。 又想到刘家人平日里对自己的照顾，郭晓燕心口像堵了块石头。 “爹娘，我先回屋了。” 勉强说出这句话，郭晓燕急匆匆地离开。 小南屋里只剩下刘嘉和老两口。 桌子上的小葱炒鸡蛋一筷子也没动。 刘玉田歪着脑袋，根本不看刘嘉，张桂兰的哭声也小了一些。 刘嘉挪了一下屁股下的板凳，再次看向刘玉田。 “爹，你先别生气，我知道离婚这种事情，说出去不好听，可现在咱村里离婚的也不少啊。” “郭晓燕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她早晚地回城里，所以我想着趁早把这事儿办了，省得大家都麻烦。” “这样一来也清静了，我有大把的时间孝顺你和娘，这不也挺好的？” 刘玉田闷哼一声。 “我还指望着你孝顺，我们早晚得让你给气死。” 话虽然说得难听，但刘嘉能够听得出来，爹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生气了。 跟郭晓燕结婚以前，刘玉田跟刘嘉认真地谈过一次，主要还是因为郭晓燕的家境。 刘玉田曾经说过，刘嘉跟郭晓燕不是一路上的人，怕他们过不长久。 现在刘嘉把刘玉田的话搬到台面上，刘玉田自然也不好反驳什么。 可想到儿子要离婚，刘玉田还是拉长了一张脸。 张桂兰有些着急，好不容易才插上话。 “儿子，那你们就这么离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刚一开口，张桂兰眼圈又红了。 刘嘉对郭晓燕怎么样，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要真离了婚，被人戳脊梁骨不说，这后半辈子还能讨上媳妇儿吗？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这件事情我们自己解决，我就想着提前跟你们说一声，没想到，还是让你们着急了。” 说完，刘嘉像以前一样，死皮赖脸地笑起来。 着急归着急，可儿子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张桂兰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刘玉田站起身，习惯性地拍了拍裤腿。 “你们吃吧，我出去吸口烟。” 走出南屋，刘玉田拿了个板凳，坐到杨槐树底下，脚边放着一个小簸箕。 簸箕里头放着旱烟，上面还有撕好的纸条。 刘玉田面无表情，一手拿起一小撮旱烟放在纸条上，卷成个喇叭状，望着西墙吸起烟来。 这时，刘嘉正劝张桂兰吃饭。 “娘，你尝尝这小葱炒鸡蛋，香得很，我就等着你夸我一句呢，快尝尝！” 不管张桂兰愿不愿意，刘嘉硬是夹了一筷子小葱炒鸡蛋送到张桂兰嘴边。 张桂兰心疼东西，急忙张开嘴，一边吃一边埋怨。 “你这孩子，我吃自己不会夹呀，你也不怕掉了！” 说完，张桂兰赶紧咬了一块红薯面窝头，想就着嘴里的鸡蛋吃，那样子，好像单纯吃鸡蛋就像浪费了一样。 刘嘉看得鼻子发酸。 上一辈子，自己把心思都用在了郭晓燕的身上，亏欠爹娘的实在是太多了。 从今往后，自己一定要好好孝顺父母！ “儿子，你发什么愣，赶紧把燕儿叫过来，一块吃饭吧！” 刘嘉还想说什么，张桂兰已经拽起他的胳膊催促。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刘嘉只好起身。 父母都是老实人，心肠实在，到了这时候都不忘记让郭晓燕吃鸡蛋。 将近三年，他们真的把郭晓燕当成了女儿一般对待。 晚饭刘玉田没有吃，郭晓燕也吃了没几口。 不过，刘嘉和郭晓燕要离婚的事情已经放到了台面上。 冷静下来以后，刘玉田和张桂兰也没有说什么。 两家的家庭条件相差太多，老两口都清楚，就像刘嘉说的那样，现在郭晓燕的父亲平反了，郭晓燕是留不住的，早晚得回去。 可想到儿子以后就是二婚了，老两口一宿里头也不知道叹了多少气。 刘嘉倒是睡得很踏实，一觉睡到了五点多。 睁开眼睛，刘嘉就开始做规划，今天还要考两科，争取早点考完回来帮父母干点活。 刘嘉一动，竹板床便发出吱呀一声响。 听到动静，郭晓燕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闭着眼睛装睡。 如果自己猜得没错，一会儿刘嘉就会来到炕头，小声地把自己叫起来。 以往每天都是这样的。 有时候为了能够让自己多睡一会儿，刘嘉还会先蹑手蹑脚地洗漱，然后再来找自己。 郭晓燕的耳朵竖得直直的，听着刘嘉走出去，又听到外面洗脸的声音，一直等到完全没有动静。 将近二十分钟过去，刘嘉竟然没有进屋！ 想到马上就要晚点，郭晓燕一骨碌赶紧从土炕上爬起来！ 恰好这时刘嘉进屋。 “刘嘉，你干嘛不叫我！” 郭晓燕怒气冲冲，眼睛都要瞪出来！ 第8章 婚离不成，那怎么行? 刘嘉拿起粗布毛巾擦了一把脸，头都没有回。 “为啥要叫你？你自己不知道今天要考试？” 郭晓燕一下子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嘉的话让郭晓燕如同当头一棒，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 难道就是因为要离婚了，两个人以后不会有什么关系，所以就这样对自己吗！ 想想以前的刘嘉，再看看现在，郭晓燕越想越委屈，眼泪都开始从眼睛里打转。 还没等缓过神，刘嘉又转身出去了。 郭晓燕使劲地吸鼻子，这才赶紧行动起来。 一边收拾，一边安慰自己。 再坚持坚持，等到把离婚的事情处理清了，自己就能回城里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早饭简单，玉米面糊糊，红薯面窝头，一节腌萝卜，还有昨天晚上剩下的一小口小葱炒鸡蛋。 刘玉田和张桂兰早早地下地了。 老大刘新国两口子在另外一个院子里，老二刘建业昨晚在生产队没回来。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吃饭，郭晓燕感觉有些尴尬。 刘嘉却自然得像没事人一样。 咬了一大口红薯面窝头，嚼了几下，又端起碗喝了口粥。 如此动作重复几次以后，一碗玉米面糊糊已经见了底。 在这期间，郭晓燕也不知道翻了多少次白眼。 只可惜，刘嘉根本没有抬头，自然也看不到郭晓燕生气的表情。 接下来便是去城里，跟昨天一样的考试流程。 只不过，下午考的那一场，刘嘉交完卷以后并没有等郭晓燕，直接回家了。 自己等她写完卷子交上去，再慢悠悠地往回走，得耽误多少时间？ 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刘嘉就告诉郭晓燕，下午考完以后会自己回去。 郭晓燕也没说什么，直接同意。 回村经过村西地头，刘嘉直接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时间点，人们还没下山，看到刘嘉以后，大伙的脑袋都在跟着刘嘉转。 有人甚至连手上干活的动作都停住了。 “张婶子，眼都直了，看啥呢？见我丢钱了，你等着捡呢？” 刘嘉调侃地问了一句。 张婶子也不含糊，脖子一扬，大嗓门儿便亮了起来。 “刘嘉，你媳妇呢？咋没跟着你一块回来？” 话刚一问出来，周围的人便开始笑。 自从娶了郭晓燕，刘嘉就成了跟屁虫。 在人们的眼里，刘嘉跟着郭晓燕才正常，现在没有郭晓燕，这就不对劲！ 见刘嘉不说话，张婶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接着又笑着问一句。 “咋的啦？不是跑了吧？” 刘嘉停下脚步，看了一圈好奇的眼神，最后将目光停在张婶子的身上。 张婶子，西里村有名的大喇叭。 不仅嗓门大，还特别喜欢嚼舌根，说闲话，西里村头一号“广播员。” 不过，人家广播员广播的都是上头实行的新政策。 张婶子广播的却是家长里短。 刘嘉成为媳妇儿迷，张婶子没有在背后少帮腔。 今天，刘嘉也没有给张婶子留面子，开口便回怼。 “张婶儿，就算是两口子，也不能天天腻在一块儿，我可不像我张叔，一连跟了你好几年，才让你在西里村落户。” 刘嘉话音还没落，几个上点岁数的男人便已经开始哄堂大笑。 张婶子的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气得浑身打哆嗦。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个小兔崽子把自己的老底都兜出来了，真是可气！ 刘嘉也跟着笑。 当年，张婶子不愿意嫁给张叔，结了婚以后，三天两头地回娘家。 张叔怕张婶子留不住，白天跟着，晚上睡觉不敢脱衣服。 一年好些年，张婶子才踏下心来跟张叔过日子。 刘嘉早就知道这些，只是不愿意跟着他们一块起哄。 现在张婶拿着自己的事儿当笑话，自己当然不受她这一番气。 人们还在笑。 刘嘉一边哼着曲儿，一边溜达。 张婶子气的胸脯一起一伏，使劲地咬着后牙槽。 “得意个啥，就是个麻叶俏！” “麻叶俏，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小声地嘟囔了两句，张婶子的火气才消了一些。 远远地，听到人们的笑声，张桂兰就有些心不在焉。 “三儿他娘，你家小三子回来了！” 听到有人提醒，张桂兰这才点头应了一句。 “看见了，刚才就看见他了。” “咋这么早就回来了？看来，应该是考得不错。” 张桂兰尴尬的笑笑，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太阳还这么高，刘嘉就回来了，这考试能考好吗？该不会是那些题不会答，所以早早的就回来了吧？ 又看刘嘉身边没有郭晓燕，张桂兰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截。 等到刘嘉走到近前，张桂兰赶紧压低声音问。 “儿子，考得咋样啊？那题都会做不？” “放心吧，娘，题目都挺简单的，没什么问题。” “那燕儿呢？”张桂兰不放心，又盯着刘嘉问。 刘嘉接过张桂兰手里的锄头，一边除草，一边回答。 “不知道，应该差不多吧。” 张桂兰张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郭晓燕考成啥样，干脆也别问了。 这都要离婚了，估计儿子心里肯定不好受，还是别给他添堵了。 刘嘉帮张桂兰干活，一直到下班。 远远地，看到自家烟囱里冒着烟，张桂兰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样子，郭晓燕已经到家了。 刚一进门，张桂兰就喊了一声，“燕儿，做饭呢！” “嗯，已经熟了。” 郭晓燕一边说一边从厨房里走出来。 看到刘嘉去洗手，郭晓燕急忙上前两步追上。 “刘嘉，你先等一等，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郭晓燕声音急促，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见状，张桂兰赶紧走到厨房，好让他们两个人说话。 刘嘉挽起袖子，“说吧，洗手不耽误你说话。” “刘嘉，就是帮你找工作，还有调户口的事情，我问过了，得走我的关系。” 刘嘉一愣，皱眉头。 “什么意思？” “就是以你是我家属的名义找工作，迁户口。” 郭晓燕刚把话说完，刘嘉猛地一下子站起身。 “以家属的名义，这婚不就离不成了吗？那怎么能行！” 郭晓燕的脑袋嗡的一下子，声音也跟着提高起来。 “我还没着急呢，你急什么？” “好像晚一天离婚，我还拖累你了！” 气呼呼地问完，郭晓燕的眼泪也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自己还没说什么呢，他先急眼了！ 离婚是自己提出来的，现在他反倒比自个还着急！ 刘嘉这是想干嘛？ 第9章 今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见刘嘉不理自己，郭晓燕转身回北屋。 刘嘉皱眉头，洗完手以后才跟进去。 如果真像郭晓燕所说的，那这婚姻一时半会儿还离不成了。 郭晓燕不像是在说谎，消息应该是确切的。 刘嘉寻思着，怎样把离婚的时间缩到最短。 “你别急眼，也别不说话，我今天给家里打了电话，他们就是这个意思。” “说离婚的事情先缓一缓，把你的工作还有户口办成了，咱们再离婚。” “毕竟我们也不想亏欠你们太多。” 郭晓燕把郭致远的意思表达了一下。 “迁户口，找工作都不用，当初我娶你也不是图这个，明天考完以后，咱俩就去公证处公证。” 刘嘉的话说得异常平静，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一样。 郭晓燕突然有些喘不上来气，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 为了能跟自己早点离婚，刘嘉这是连工作和户口都不要了吗？ 刚才郭晓燕还以为刘嘉说的是气话，可现在看来，刘嘉是一门心思地想快点把这离婚给办了。 不知道为什么，郭晓燕的眼泪再一次涌出来。 自从进了刘家的门，郭晓燕就很少哭，可这几天，郭晓燕自己都记不清楚哭过多少回了。 “你当真想好了？” “对，明天高考最后一天，赶点功夫，下午能把离婚办出来。” 郭晓燕没说话，刘嘉也就当她答应了。 为了不让张桂兰和刘玉田着急，刘嘉把话说完就朝厨房走去。 见刘嘉过来，两口子都没问什么。 等郭晓燕出来以后，一家子像往常一样开始吃饭。 “爹，娘，一会儿吃完饭我跟晓燕去一趟大队里，找周叔开两封介绍信。” 说完，刘嘉咬了一口红薯面的窝头。 刘玉田和张桂兰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年头离婚是大事，不管是谁家遇上了，心情都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可刘嘉说出这话的时候，就跟没事人一样。 看儿子这副模样，张桂兰叹了口气。 “天一会儿就黑了，路上慢点。” 刘嘉嗯了一声，接着端起碗。 村长周丰收家离大队很近，除了回家吃饭，周丰收一天几乎都长在大队里。 西里村是个大村，周丰收除了给村民们宣传上面的政策，还管着整个村子的家务事。 所以，吃过晚饭以后，大队里依然人来人往。 现在并不是刘嘉要赶着晚上去，而是时间真的有点不够用。 万一明天早晨村里再有什么事儿，离婚的事情还得往后拖。 所以，刘嘉想着提前办。 张桂兰看着郭晓燕，欲言又止，眼神里全是不舍。 郭晓燕刚一抬头就碰上张桂兰的目光，脸再一次红起来。 毕竟生活了将近三年，刘家人对自己的好，郭晓燕心里比谁都清楚。 舍不得那是肯定的。 可是，不能因为他们的好心肠，自己就留下来，回城可是关系到自己后半辈子的终身大事。 尽管矛盾，但郭晓燕还是下定决心。 …… 天一擦黑，刘嘉和郭晓燕已经来到大队。 看到两个人这个时候过来，周丰收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三子，咋跟晓燕这时候过来了？有啥事儿？” 周丰收跟刘玉田从小一块长大，刘嘉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周丰收只有两个女儿，没儿子，在周丰收的眼里，说把刘嘉当成了半个儿子也不为过。 所以，每次看到刘嘉，周丰收也跟刘玉田他们一样，三子三子的叫着。 刘嘉笑笑，拿起旁边的烟丝，顺带手给周丰收卷了一根烟。 “周叔，这不麻烦你来了吗，给开两封介绍信吧！” “啥介绍信？你小子又想折腾啥？” 嘴里虽然问着话，但周丰收的手也没有闲着，一手接过刘嘉递过来的卷烟，一手就开始开抽屉。 “离婚。” 听刘嘉说完这两个字，周丰收一下子愣住。 开了一半的抽屉，“哐”一下子，关上了！ “啥？离啥婚？别在我这胡闹，赶紧回去！” 周丰收一边说一边把刘嘉往外推。 嘴里还不忘记加上一句。 “就你小子胆大，整天给我开这种玩笑，该干嘛干嘛去！” 刘嘉被推到门口终于站稳脚。 “周叔，没开玩笑，我跟郭晓燕真要离婚，明天下午去办手续，没有你这介绍信不行。”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僵住。 刘嘉趁机把跟郭晓燕的事情说了一下，父亲平反，回城的手续也办得差不多，就等着办离婚了。 对于郭晓燕的情况，周丰收也了解一些。 父亲是教学的，好像还挺高级，因为历史性原因现在平反了。 子女们自然不会继续留在农村。 周丰收的脸慢慢地往下沉，心里却也明白，刘嘉这媳妇肯定是留不住的。 “那……我可就开了。” “开吧。” 刘嘉说得很自然，郭晓燕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周丰收把介绍信递到郭晓燕面前，郭晓燕才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村长。” “谢啥呀，来这快三年了，我也早把你们当成村子里的人了。” 郭晓燕的嗓子有些哽。 下乡的那些知青来西里村，没有少受周丰收的照顾，现在周丰收这么一说，郭晓燕的心里也跟着难受。 “行了，谢谢周叔了，回头到家里歇会儿去，我陪你老人家喝上几盅。” 看刘嘉把话说得这么轻松，周丰收没好气地说了句。 “真不知道你小子脑子里在想什么，都这时候了还跟没事人一样。” “天塌下来不也有高个地顶着？咱不怕。” 扔下这句，刘嘉笑着离开。 周丰收把没有点着的卷烟放到桌子上。 这小子，这是怎么了？ 以往要是遇到这种事情，还不得慌得满世界乱转？跟郭晓燕离婚还不跟要了他命一样？ 今天却轻轻松松的，像啥事儿没有一样。 反倒是郭晓燕，心事重重的。 …… 当天晚上，郭晓燕失眠了。 第二天的高考，刘嘉答题非常顺利，下午那一场，郭晓燕交卷也提前了一些。 两个人来到公证处，交出介绍信就等着办手续。 给办离婚手续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多问。 毕竟这两年回城的人很多，以各种各样理由离婚的也见得多了，不奇怪。 很快两人拿到离婚的公证信件。 刚出门，郭晓燕手里的公证信还没收好，就听到刘嘉感慨了一句。 “可算是离了！” 郭晓燕转头。 “刘嘉，跟我离婚，你那么高兴吗？” “要说高兴，应该是你比我高兴才对，这不是你一直盼望的一件事吗？” 刘嘉并没有回答郭晓燕的问题，而是直接反问了一句。 “你……” “别你呀我呀的了，从今往后，咱俩路归路桥归桥，井水不犯河水，咱们都轻松。” 刘嘉迈开步子，边说边往前走。 郭晓燕再一次愕然。 离婚了。 自己跟刘嘉再也没有关系了。 可是，这心里怎么空落落的？ 再看刘嘉，他没有自己想象当中那样哭天喊地，也没再提要做老郭家的上门女婿。 这婚就这么离了？ “刘嘉，我还得再从你家住几天，回城里的通知要等两天才能发下来。” “我知道。” 刘嘉头也没有回。 接下来，一路上，郭晓燕都没有说话。 刘嘉的心情好像也没有受到离婚的影响。 郭晓燕总觉得，拿到离婚公证信以后，刘嘉的脚步都变得轻松了。 太阳就要落山。 刘嘉跟郭晓燕这才回到西里村。 远远的，郭晓燕就看到有个身影在踮着脚朝他们这边望。 看清楚那人，郭晓燕刚转头朝着刘嘉那边看，还没开口说话，一道清脆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三哥，你可算回来了！” “我们在这等你半天了！” 第10章 婚都离了，你还倒打一耙? 听到有人叫自己，刘嘉赶紧招了招手。 “彩霞。” 郭晓燕放缓脚步，默默望着眼前的女孩子。 周彩霞，西里村村长的二闺女，今年十六岁，正是青涩初长成的年纪。 周彩霞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两条麻花辫又黑又亮，比自己的还要长。 看到刘嘉走过去，周彩霞脸上露出一抹羞涩，顺手抓起胸前的麻花辫儿，一连绕了好几圈。 郭晓燕看看刘嘉，看看周彩霞，不由得想起村子的那些传闻。 听说自己来西里村之前，村长一直想着把小女儿嫁到刘家去。 只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这件事情最后也成笑话。 “在这站着干嘛，怎么不进去？”刘嘉停下脚步问。 周彩霞刚要开口说话，旁边有个身影噌的一下子站起来。 “兄弟，可算等到你了！我们在这等半天了！” 刘嘉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重新看了一下面前这个人，接着恍然大悟。 “你是……那个拖拉机手？” “可不就是。” 说着，那人嘿嘿地笑起来。 周彩霞这个时候才有机会插上话。 “三哥，这个人满村子找你，我就把他带到你家来了，可他不进去，非要在门口等你。” 说完，周彩霞向郭晓燕打招呼。 “嫂子也回来啦？” 郭晓燕客气地嗯了一声。 “都别在这站着了，进屋吧！” 对于李振和的热情，刘嘉早就领教过，再说人家专门来找自己，哪有不让进屋的道理？ 听刘嘉这样说，李振和也不客气，拎着手里的东西就往里走。 这时刘嘉才发现，李振和拎得满满的一网兜的东西。 “这是干嘛？” “第一次来认门儿，哪有空着手的，上次你帮我那么大忙，这几样东西不算什么。” 刘嘉跟李振和两个人一问一答。 旁边的周彩霞都看傻了眼。 这么多东西……还不算什么？ 那可是麦乳精，红糖，还有糖水橘子罐头！ 黄色**纸里装的应该是点心。 他另外一只手上，还拎着个点心匣子！ 这得花多少钱？ 刚才他说找刘嘉，自己也也就顺着西口看，根本没注意到这个人手里拿着什么。 现在一看，可不得了！ 嘴上说着认认门，这一趟过来肯定得花不少钱了！ 郭晓燕也被李振和拿的东西震惊到。 在农村里，一下子看到这么些物件还真不容易。 “你这是专程过来答谢我的？”刘嘉挑眉毛。 “可不就是，高考的地方人多，我怕找不到你就直接来村里了。” 李振和也实在，刘嘉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这都走了一半了，总不能让人拎着东西回去，刘嘉只好说：“先进来吧！”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正好赶上生产队下班。 来来往往的人看到刘家门口的情形，眼珠子都跟着瞪圆了。 不少人停下脚步，抻着脖子往里看。 也有人已经小声地议论起来。 “这是刘家的什么亲戚？怎么出手这么大方？拎那么多东西。” “不知道啊，以前没见过。” “应该是媳妇那头的吧，郭晓燕不是城里的吗？” “听说郭晓燕家里有了变动，刘嘉这小子也能跟着享福了！” “小声点，别人能听到。” 在一片议论声中，刘嘉和李振和等人走进院子。 “兄弟，那天你帮了我大忙，我真的好好感谢感谢你，你不知道，我要是回去再晚点儿，真就耽误大事了！” 李振和一边说话，一边在方桌上放东西。 把麦乳精和点心匣子放好以后，李振和又掏出几张布票。 “这些你收着，别嫌少。” 刘嘉倒吸了一口气。 “干嘛呀？只是还没完没了，我帮你那是举手之劳，你不用这么客气，把这些都收起来。” 李振和眼睛一瞪，嗓门都跟着提高。 “说的这是啥话，我这么远过来看你，还让我把东西拿走，我成啥了？” “你这个兄弟我认了，以后咱们常走动，咱就成亲戚了。” “我岁数比你大，就舔着脸当一回老大哥，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 刘嘉哭笑不得。 修一趟拖拉机，还捡了个大哥，这事儿闹的！ “那行，你在这里坐坐，我去弄点菜。” 刘嘉让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就要转身去厨房。 周彩霞见状急忙拦住。 “人家大老远过来，三哥你就别忙活了，我给嫂子打下手弄菜。” 刘嘉跟周彩霞从小一块长大，在心里也没把周彩霞当外人，想到上一辈子发生的那些事情，再次看周彩霞时，刘嘉心情也是一阵复杂。 于是当即点头。 “行，那你现在厨房忙活着。” 这一番话说出来，刘嘉根本没提郭晓燕一句。 郭晓燕心情本来就郁闷，但看到家里来人，也不好表现出什么来。 所以周彩霞去厨房的时候，郭晓燕也跟着去了。 功夫不大。 刘玉田跟张桂兰扛着锄头回来，见家里来客人，也都跟着忙活起来。 不过年不过节的，谁家也没准备多少存货。 桌子上的菜虽然都满满当当的，却都是些家常菜。 小葱炒鸡蛋，葱段蘸大酱，炒咸菜，周彩霞做好小葱拌豆腐以后，还做了半盆疙瘩汤。 饭菜做好，周彩霞要走，硬是被刘嘉拦住。 “忙活了半天，今天就在这儿吃吧。” 周彩霞有些不好意思，刘嘉却当即拿了个小板凳，硬按着周彩霞坐了下来。 “小时候天天来这儿蹭饭，大了怎么生分了？” 周彩霞听完心里一暖，干脆也不再推辞。 刘玉田，刘嘉跟李振和在北屋方桌上吃饭，周彩霞跟张桂兰和郭晓燕则是在南屋的矮桌子上吃。 一顿饭下来，刘嘉又对李振和了解了不少。 城里供销社的拖拉机手，一天下来，屁股几乎都在拖拉机的座子上长着。 为人实诚，大嗓门儿，性子也豪爽。 那天要去拉货，偏偏赶上拖拉机坏了。 用李振和的话说，还好遇到了刘嘉，要不然，自己闯得祸，能把天捅个大窟窿！ 李振和说着，刘嘉和刘玉田跟着笑。 一顿饭下来，北屋里的笑声不知道传出来多少次。 直到天黑，李振和才离开。 帮忙收拾完毕，周彩霞看了看张桂兰，“婶子，这也没多少活了，我也该回去了。” “行，那你小心点儿。” 张桂兰话音刚落，刘嘉突然从被屋里走出来。 “彩霞，等一等。” “咋啦？” 周彩霞转头，不解地望着刘嘉。 刘嘉拿出两张布票，直接塞到周彩霞的手里。 “把这个拿着，回头买点花布，做件衣裳。” 周彩霞的手急忙往里缩，却被刘嘉的大手抓得死死的，情急之下，小脸都变得通红。 “三哥，你这是干啥呀，我不要这布票，我有衣服。” “给你就拿着，哪那么多事儿？” “可我……” 周彩霞的话只说到一半，郭晓燕慢慢走过来。 “小霞，你三哥给你，你就留着吧，这也是你三哥的一片心意。” 周彩霞一愣。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 “行了，拿着走吧。” 周彩霞还没有缓过神就被刘嘉推到门口。 最后，只好拿着布票离开。 刘嘉转身，发现郭晓燕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你干啥？”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刘嘉，怪不得这两天你对我这么冷淡，原来早就找好下家了？” 郭晓燕神情冰冷，语气全是质问。 刘嘉脸色一沉。 “郭晓燕，请你说话注意措辞。” “怎么着？婚都离了，你还要倒打一耙？” 突然，“哐啷”一声传来，郭晓燕吓得打了个激灵。 刘嘉也忍不住回头。 门口西墙边上，张婶子慌慌张张地拾起铝盆子，脸上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那什么，没耽误你们吧，我的盆子……掉了！” 张婶子完全沉浸在刚才的震惊当中，说话也磕磕绊绊。 刘嘉没说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什么盆子掉了，这个张大喇叭分明就是在偷听！ 此刻。 张婶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恨不得让全村都知道这个消息。 刘家的三小子，离了！ 第11章 刘嘉的目标! 见刘嘉面色不善，张婶子拎着铝盆子掉头就走。 郭晓燕依然拉着脸，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见刘嘉转身回去，郭晓燕快走几步跟上。 “刘嘉，你就不解释些什么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别忘了，咱们已经离婚了。” 刘嘉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郭晓燕气得眼眶发红，却一句反驳的话也想不出来。 到现在，郭晓燕都弄不清楚刘嘉到底是在跟自己赌气，还是已经真的放下了。 以前都是燕儿燕儿的放在嘴边，现在张口就是郭晓燕，叫起自己的名字来，就像在生产大队点名一样。 难道他就不觉得别扭？ 郭晓燕还想说什么，刘嘉已经去杨槐树底下洗脚了。 坐在矮板凳上，刘嘉深吸一口气。 农村里，晚上的风很清凉，空气当中都是那种熟悉的味道。 要是再早上几个月，自己一准窝个大钩子去捋槐花了。 早些年，每次去摘槐花，周彩霞都会像跟屁虫一样粘着自己。 刘嘉会爬到树上，拿竹竿子把槐花打下来。 周彩霞则是一串一串地拾起来，装到簸箕里。 那时候为了逗周彩霞，刘嘉还专门把槐花朝她脑袋上砸，周彩霞也不生气，一边撇嘴一边笑。 想到当时的情形，刘嘉的嘴角又露出笑意。 上一辈子，自己对不起的人还有周彩霞。 这个暗恋自己的女孩子，一直没有结婚，自己跟郭晓燕纠缠了半辈子，她就等了自己半辈子。 大好的青春，因为自己都耽误了。 周彩霞从来没有当刘嘉的面表露什么，却把刘嘉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事。 连刘玉田和张桂兰的丧事，都是周彩霞帮着完成的。 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最后，完全被愧疚代替。 “赶紧挣钱，把之前的遗憾全都弥补回来。” 小声的嘟囔完毕，刘嘉赶紧起身进屋。 三天高考，每天都起得特别早，今天晚上好好补一觉。 明早早起还要帮爹娘干活，在等高考成绩出来的这段时间，自己还得寻思点什么。 进屋来到竹床边上，刘嘉倒头便睡，根本没注意到郭晓燕还气呼呼地望着自己。 “刘嘉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自暴自弃。” “只要踏实干，你还是有前途的。” 郭晓燕把麻花辫顺到身后，眼睛却盯着刘嘉的背影。 放在平时，只要自己主动说话，刘嘉肯定会一骨碌翻过身赶紧接上话茬。 可现在，刘嘉连动也没有动。 说出来的话又是一番嘲讽。 “郭晓燕，你凭什么认为我是自暴自弃？你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未免太自信了！” 郭晓燕有些急，干脆坐在炕头质问起来。 “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就像换了一个人，不是赌气是什么？” 刘嘉微微转头，上下打量着郭晓燕。 皮肤白皙，自带气质。 即便是晚上，两条麻花辫依然收拾得整整齐齐。 虽然穿着粗布上衣，依然难以遮掩成熟的身材。 煤油灯下的郭晓燕一脸嗔怒，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可是……她哪里来的自信？ 凭什么认为自己就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被刘嘉一直盯着，郭晓燕有些不自然，可倔强的小脸依然保持着那份优越感。 “郭晓燕，别把自己想得太高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围着你转，天不早了，睡吧！” 又是一句不冷不热的话，还带着嘲讽的味道！ 郭晓燕气的呼吸都变得不均匀起来。 可对面的刘嘉根本没理会这些。 没过多久，竟然还传来了呼噜声！ “刘嘉，你就装吧，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憋了半天，郭晓燕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这时的刘嘉，早已经梦周公去了。 …… 第二天一早，刘家一家子刚吃过早饭，饭桌还没收拾，外面就传来了吆喝声。 “三哥，在家没？赶紧开门，出大事儿了！” 张桂兰拿起抹布擦了擦手，接着看向刘嘉。 “谁在外面喊？我听着像是秋子！” 刘嘉起身，“也就他那小子能折腾，这么大早就过来叫门，娘，你别管了，我去开门。” 刘嘉边说边往外走，出门便看到秋子的脑袋壳。 这家伙每次都是这样，别人叫门就喊两声，他可倒好，一边喊一边蹦，一点也不消停。 “秋子，你是不是公鸡投胎？一大早晨的就不让人安生。” 刘嘉说话的同时打开门。 比他矮半头的秋子，顺着门缝就挤了进来。 秋子一脸着急，两只鞋帮子上都是泥巴，一只裤腿还挽着裤管儿。 还没站稳脚跟，秋子就火急火燎地问：“三哥，你真离婚了？大学还没考上呢，你就把我嫂子给甩了？” 刘嘉一愣，一时间没缓过神。 高考和离婚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再说，什么叫自己把郭晓燕给甩了？ 见刘嘉不说话，秋子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三哥你这么做可不地道，你还没光宗耀祖呢，心气儿咋都这么高了？” “这要放在以前，**得用狗头铡了你！” “你这叫啥？对，这就是戏文里头的陈世美！” 秋子越说越上劲，唾沫星子都跟着横飞。 刘嘉转身来到秋子的背后，对准了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王立秋，你给我滚蛋吧你！听谁胡说八道了，你这样埋汰我？” 一阵疼痛传来，王立秋用手捂住屁股，蹦哒了两下这才回头。 “三哥，啥意思啊？你没离婚啊？可是咱村子的人都知道你离婚了……” 王立秋也有些蒙圈，眼睛瞪得溜圆。 刘嘉抬头。 “我离婚的事是张大喇叭说的吧？” “对，张大喇叭现在可神气了，见谁跟谁说你离婚了，还说你是陈世美，得让狗头铡给铡了！” 剩下的事情，王立秋不说，刘嘉也清楚。 秋子这是跟着急，所以一大早晨过来打听情况。 “离婚的事儿是真的，可我们是自愿的，别听他们瞎吆喝。” 刘嘉刚把话说完，秋子的嘴巴一下子张圆了。 “怎么了呢？你跟嫂子，你不是可稀罕嫂子了吗，咋就自愿离婚？” 王立秋的话让郭晓燕的心往上提了一大截。 眼下，郭晓燕也想知道，一开始刘嘉那么抗拒离婚，现在怎么就同意了。 为了能从刘嘉的嘴里听到答案，郭晓燕还悄悄地往北屋窗户那边挪了两步。 “想知道？来，我给你分析分析。” 刘嘉手拉着王立秋，接着用脚勾过来一个矮板凳。 把王立秋按到矮板凳上，刘嘉这才开口。 “现在，我们的市场正逐渐打开，上头也有合资经营这种说法，并且有足够的理由证明，合资经营跟补偿贸易比起来，是利大于弊的。” 说到这，刘嘉清了清嗓子。 王立秋眼睛都直了。 “咋着？能听懂不？” 王立秋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哥，听不懂。” “这么说吧，就是咱们跟外商一块做买卖，考虑到成本，他们会用那些先进技术，咱们间接的不就有了吗？” 王立秋使劲地咽了口口水，“哥，这跟咱有啥关系？咱不还得照样去挣工分啊？” “现在是咱们的转折点，不管是对外，还是内部改革，这都是起步阶段，这个机会必须得把握，所以，咱们得抓住时机，大干一番！” 刘嘉的话停了。 王立秋愣住了。 隔着窗户，郭晓燕同样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还是刘嘉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自己肯定不相信，那番话是从刘嘉的嘴里说出来的。 到底是刘嘉变了，还是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郭晓燕还没缓过神，秋子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三哥，你……是不是给刺激傻了呀？” 第12章 治治张大喇叭! “你才傻了呢，上头有政策，下面也提出了支持个体经济的发展，现在不做生意，那才是傻子！” 刘嘉语言肯定，神情严肃。 王立秋见状，又似懂非懂地跟着点头。 三哥一向是有主见的，就是最近这两年把心思都用在了嫂子身上，所以不大理会其他的事儿了。 不过，三哥说的话肯定有道理！ 作为刘嘉的坚定拥护者，王立秋始终站在刘嘉这一边。 尤其是听了刘嘉这一番高谈阔论，王立秋感觉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像是听懂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听懂。 以至于大早晨来刘家干什么，都忘到后脑勺了。 这时，张桂兰从厨房里走出来。 “秋子，吃了没？” “大娘，我吃过了，这不趁着早晨有功夫，过来找三哥……说点事。” 王立秋一脸尴尬，说话的时候不停地用手挠后脑勺。 既然王立秋没有开口，张桂兰也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简单地聊了几句，张桂兰又去北屋忙活。 看到周围没有人，王立秋朝刘嘉这边靠了靠，接着压低声音。 “三哥，这次咱们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张大喇叭，那老娘们满嘴喷粪，咱得找她去！” 刘嘉也正寻思着，该怎么治治那个张大喇叭。 昨天晚上听到离婚两个字，今天就把自己编排成这样了，自己要是再不露面，那刘家人还不被他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头可断，血可流，骨气不能丢，走，找她去！” 刘嘉起身，迈开大腿就往外走。 王立秋急忙跟上，一边小跑一边嘀咕。 “三哥，你想好办法了？” “没有，去了再说，反正不能便宜了那老娘们儿！”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郭晓燕把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看着刘嘉的背影，郭晓燕的眉头都拧成了麻花。 刘嘉那高大形象，也因为刚才那几句话矮下去很多。 “刘嘉，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西里村大队。 现在还不到开工的时间，一些人来得早，大伙都在大队的墙根底下聊天。 刘嘉发现今天人有些多，大家三两成群地说着话，锄头在墙边靠了一排，把大队墙上的标语都挡个差不多了。 大伙脸上都带着笑，有人说话的时候还顺带地撇撇嘴。 张婶子周围的人都围成了一个疙瘩，大伙伸直耳朵，抻着脖子往里挤。 都想听到最新的消息。 “看到没，张婶子不愧是张大喇叭，一点也不含糊，真不晓得又在说什么。” 王立秋气呼呼地来了一句。 “过去不就知道了？” 刘嘉挑眉毛，径直走到张大喇叭这边。 “哟，大伙都在呢？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看到是刘嘉，不少人开始往后退，张婶子也跟着一愣。 “张同志，刚才说什么呢？” 刘嘉盯着张婶子，一句张同志叫得极为严肃。 张婶子清了清嗓子，“那什么，随便聊聊呗，一会儿就要干活了，大伙就凑不到一块儿了。” 张婶子想含糊过去，刘嘉却没有要翻篇的意思。 旁边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都开始倒吸凉气。 看这样子，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嘉过来，肯定是兴师问罪的。 “坏了，看样子，玉田家那小三子不像是闹着玩的，不会动手吧？” “别看这小子说话挺客气，说不定憋着大招呢，先闪开点。” “离婚的事不会是假的吧？真要是那样，可有大喇叭受的了？” “不是说大喇叭亲耳听到的吗？这还有假？” 人们看看刘嘉，又看看张婶子，不少人开始小声嘀咕。 当初，郭晓燕嫁给刘嘉，西里村一半以上的男人都眼红。 将近三年的时间里，不少人嘴上不说，心里就等着看笑话呢。 所以张婶子把刘嘉离婚的消息说出来的时候，不少人心里面那叫一个爽！ 可看刘嘉眼前的样子，人们又有些疑惑不定。 如果真像张大喇叭说的那样，刘嘉又怎么会找过来？ “在说我离婚的事情吧？”刘嘉一语直奔主题，“没错，我跟郭晓燕是离婚了。” 说到这里，刘嘉声音突然提高。 “但是，离婚是我们双方自愿的，谁要是在背地里满嘴喷粪，我绝对饶不了他！” 大伙还没仔细品味这句话，张婶子一个跨步便来到刘嘉跟前，瞪着眼珠子问。 “你骂谁呢，谁满嘴喷粪？” “谁违背事实，胡说八道，我就在骂谁！你这是上赶着来了？” 张婶子气得浑身打哆嗦，一着急，把说顺口的话又抖落了出来。 “你……还要上天啊你！” “刚参加了高考，回来就跟媳妇离婚了！” “你就是当代的陈世美，你得遭天打雷劈，你得让狗头铡了你！” “就算死了，阎王爷也不会放过你！” 可以说，众目睽睽之下，张婶子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刘嘉正还想着怎么找证据，这证据突然就送上门来了。 周围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都站成一排仔细听着。 眼看着张婶子说得越来越离谱，不少人开始倒吸凉气。 刘嘉的嘴角却露出笑意。 “大伙都听到了，张婶子这是明目张胆地诬陷他人，质疑村长，反对政策！” 此话一出。 在场的人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诬陷他人这也就算了，毕竟张大喇叭的嘴没把门儿，说话不过脑子。 可质疑村长，反对政策，这话要是说出来，事儿就大了！ 尽管张婶子头脑发懵，可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扯着嗓子反驳。 “刘嘉，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质疑村长啦？我根正苗红的，什么时候我还反对政策了？” 问完刘嘉，张婶子又看了一下周围。 “大家凭良心说话，你们可要给我做个证，不能任由这小子给我扣帽子！” 刘嘉上前一步，说起话来字正腔圆。 “我跟郭晓燕自愿离婚，你无凭无据，就说我高考以后抛弃老婆，这是诬陷！” “大家都知道，现在离婚公证是要有大队里头的介绍信的，村长都调查好的事情，你却颠倒黑白，这不是质疑村长亵渎公职吗？” “最后，政策上写得明明白白，反对一切封建迷信活动，你却张口一个阎王爷，闭口一个阎王爷，你宣传封建迷信，质疑政策！” 刘嘉一句话一停顿，给了人们足够的思考时间。 张婶子被说得一个劲儿地往后退，最后脸一阵一阵的发白！ “我……没说村长不好，我支持政策。” “你把阎王爷放在心上，你算是支持政策？你这是胡搅蛮缠，像你这种行为，就应该汇报给上级！” 为了防止张婶子反悔，王立秋一下子跳出来。 被如此怼了一通，张婶子只觉得脑袋直嗡嗡，两条腿也有些发软。 这时，一阵鬼哭狼嚎声传过来。 接着，一双大手把张婶子的胳膊给拽住。 “娘呀，你看看你做的这是啥事儿，你咋能反对政策呢？” “我这媳妇儿刚有着落，这要是传到刘家庄，我就娶不上媳妇儿了！” “我不管，我的媳妇要是黄了，你得赔我媳妇！” 说话的男人五大三粗，现在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张婶子被摇得眼冒金星，只能勉强安慰眼前的儿子。 “儿子，你别着急，娘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给你作证，当初你不就是说嘛，就想好好埋汰埋汰老刘家的儿子，我亲耳听到的！” …… 别人说出这番话，可能会有人不信。 但说话的是张婶子的亲儿子。 又有了刚才那一幕，大伙不信都难。 张婶子一愣，伸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抹了把鼻涕开始嚎啕大哭。 “老天爷呀，我的命咋就这么苦！” “这是要逼死人啊！” 第13章 造我谣?检举她! “你办了昧良心的事情，反倒还哭上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允许你胡搅蛮缠！” 刘嘉一脸严肃，说话掷地有声。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可这时谁也没有站在张婶子那一边。 刚才刘嘉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管张婶子违反了哪一条，那后果都是很严重的。 旁边张婶子的傻儿子也被刘嘉给震住，怔怔的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见没人帮着自己说话，张婶子更加委屈，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拍着大腿哀嚎。 听到外面的动静，周丰收赶紧从屋里出来。 刚来到大队门口，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怎么回事儿？这都到上工地点儿了，都在这干嘛呢？” 看到村长过来，张婶子一下子有了靠山。 顾不得大家异样的目光，拍拍屁股就站起来。 “村长啊，你可要给我做主，玉田家的那小三子，他冤枉人啊！” 张婶子想赶紧把事情说一下。 但刘嘉却没给他那个机会。 “村长，我检举张翠花！” 听到“检举”两个字，周丰收脸上的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 “刘嘉，你要反映什么事情？” 身为过来人，周丰收知道检举两个字的分量。 为了平缓眼前的事件，还故意用了“反映”两个字。 当着大家的面，刘嘉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加上旁边的王立秋煽风点火，张翠花再一次傻眼！ 刚才发生的事情，有那么多人看着，想不承认都不行。 刘嘉这小子已经把事情弄得这么大了，倘若再碰上个心眼坏的，说不定会给自己扣上什么帽子！ 张翠花一阵慌乱，使劲地吸着鼻子，就连头发已经乱成了烂鸡窝，张翠花也没有心情捯饬。 “村长，不是那样的。” “村长，我所说的一切全都属实，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如果我有说谎，我愿意承担一切法律责任。” 众人在看热闹的同时，心中又是一阵惊讶。 不少人就凭着刘嘉的这一番话，就已经对他刮目相看。 “怎么回事，老刘家那三小子可以呀，这说起话来滴水不漏，一张嘴叭叭的。” “刚才这话说得就像打了草稿一样，还句句在理。” “谁说小三子只会跟在他媳妇屁股后头，这办起正事，来一套一套的，靠谱。” “……” 听着大伙夸奖刘嘉，刘玉田心中一阵欣慰。 刚才刘嘉跟张翠花寸步不让，刘玉田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好男不跟女斗，可儿子刚才的表现，真能独当一面了。 倒是张桂兰有些着急。 张婶子不光嘴巴厉害，撒泼也有一套，如果一会儿真的撒泼打滚，小三子能招架得住吗？ 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周丰收眉头都皱成了一个疙瘩。 “张翠花，刘嘉说的是不是真的？当着大伙的面，你可不能说谎。” 张翠花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沫，哭丧着脸，一个劲儿的说：“我不是那意思。” 见状，周丰收又转身看向看热闹的人。 “各位乡亲，你们都是见证人，刘嘉刚才有没有说谎？” 没人站出来说话。 也没有人帮着张翠花开脱。 看着大伙的眼神，周丰收也明白了什么。 这个张翠花肯定是有错的，平日里就喜欢说东家长李家短，嘴巴一点都不闲着。 现在遇到刘嘉，脸上碰到了硬钉子。 这次也能让她吃点苦头，长点记性。 “张翠花，错了就要道歉，撒泼不管用，赶紧认个错。”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总是闹矛盾，这以后还怎么见面？” 周丰收想从中调和，但张翠花有些缓不过神。 偏偏这时刘嘉提高嗓音说了一句。 “村长，我不接受道歉！” “这件事情必须秉公处理！” “我个人事小，张翠花思想不先进，拖了咱们村子的后腿，这才是大事！” 此话一出。 又把事情上升到了另外一个台面！ 众人看张翠花的目光里头都多了一丝异样。 思想不先进，拖整个村子的后腿，那不就是害群之马吗？ 这要放在几年前，可是要游大街的！ 周丰收眨巴了一下眼睛。 刘嘉这小子，这还叫上真了？ 不过看到张翠花那没觉悟的样子，周丰收也就顺着刘嘉的话说下去。 “张翠花，刘嘉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要是再拖着，不赔礼道歉，刘嘉就要写材料了！他可是文化人！” 张翠花吓得两腿发软，一把扶住墙头才站稳身体。 刘嘉识字，还参加了高考，这是整个村子都知道的事情。 他要是真的写上什么材料，那自己可就完了！ 弄不好，还会把儿子也拖累了。 那新说的媳妇儿肯定也就泡汤了！ 想到这一连串的后果，张翠花嘴唇都开始打哆嗦，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一颤一颤的。 “刘嘉，三子，婶子对不起你，不应该瞎白话……婶子跟你道个歉，我之前说的那些事儿，都是我瞎编的，你别听我乱放屁。” 此话一出。 在场的人都哄堂大笑。 这年头，说别人放屁的话听着不少，自己说自己放屁的，还真不多见！ 见气氛有所缓和，周丰收伸手拍了拍刘嘉的肩膀。 “好了，都一个村儿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们吧！” 刘嘉故意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 其实周丰收已经给了个坡，自己难道还不懂顺势下手？ “那行吧，看在大家的面子上，我就原谅你，但这种事情下不为例！” “好好好，不为例，肯定不为例！” 张翠花急忙顺着刘嘉的话往下说，生怕刘嘉反悔。 “行了，功夫也不早了，大家赶紧拿上锄头下地去吧！” 听到村长这样说，大伙这才拿起靠墙根的锄头，纷纷走向田间。 王立秋一边拿起锄头，一边小跑地追刘嘉。 “行啊，三哥，刚才你把大喇叭说得一愣一愣的，她那傻小子，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王立秋嘿嘿地乐。 刘嘉出了这口气，心里也畅快。 “这叫报应，谁让她整天没事干，闲得嚼舌根呢？” “对，就应该这么治她！” 接下来整整一天，人们都把张翠花的事儿当笑话讲。 张翠花则是灰头土脸，生了一天的闷气。 下午下晌，刘嘉紧走几步追上刘玉田。 “爹，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第14章 做买卖跟投机倒把不一样。 刘玉田放慢脚步，顺带着从兜里掏出一根自卷烟。 “啥事儿？” “爹，我想到了个赚钱的办法。” 刘玉田一愣。 “你没钱了？家里还有一些，回去我拿给你。” 最近这段时间，刘嘉跟郭晓燕往城里跑得勤，免不了有些开销，钱不够用，也很正常。 所以刘嘉提到钱，刘玉田本能地觉得刘嘉花出了亏空。 “爹，你想错了，我说的是赚钱路子。” 为了防止刘玉田多想，刘嘉顺带了又补充了一句。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怎么挣钱，有一个办法，我觉得可以试试。” 听刘嘉这样说，刘玉田脸上也露出好奇之色，干脆把刚刚掏出来的烟又重新放回到兜里。 眼看着已经到家门口，刘玉田把手里的铁锹递给刘嘉。 “回家再说吧。” “行。” 刘嘉回答得倒也痛快，拿着铁锹跟刘玉田一块进了家门。 刘玉田进门就舀凉水喝。 刘嘉把铁锹放到南墙根，接着又拿出了两个小板凳。 等到刘玉田把水喝完，爷俩才面对面坐起来。 “刚才你说有个法子，是啥呀？” 不等刘嘉开口说话，刘玉田突然又郑重地补充。 “三子，我可提前给你打个点儿，你赚钱行，可不能走偏路，咱们老刘家人，可不兴走歪门邪道！” 刘嘉跟着点头。 “爹，你放心吧，我说的都是正经路子，不光我要赚钱，我还得让咱们整个村子都赚上钱！” 刘嘉一开口就让刘玉田愣住。 这小子，口气还不小！ 自己能不能赚得到钱还两说，他张口就把全村都带上了！ 虽然有些欣慰，可在高兴的同时，刘玉田眼神当中还是露出担心来。 “那你倒是说说，你那是什么路子？” “编篮子，还有筐，凉席儿啥的，但凡跟竹子有关系的，咱都用上！” 刘玉田没说话，脑子里却闪过那一片竹子。 “别的用学，但编篮子席子，在咱们村可是人人都会，根本不用教，如果这销路打开了，肯定能走得长远。” 刘嘉神情坚定，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刘玉田。 刘玉田思索着。 “你说的这些倒是真的，编个篮子啥的，谁都会。” “对，现在都有人拿着竹篮子去街上换东西，还能换不少。” 刘嘉越说越兴奋，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所以我想着，把咱家的那些东西都买下来，然后去大城市卖！” 刚说到点子上，刘玉田一下子就急眼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你这要是被抓住了，咱家可就别过了！” “你这是投机倒把，这犯法呀！” 刘嘉哭笑不得，耐着性子跟刘玉田解释。 “爹，这是做买卖，跟投机倒把不一样！” “那也不能干不务正业的事儿！” 刘玉田一脸倔强，那样子，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自个儿老爹是什么脾气，刘嘉心里清楚得很。 这个时候如果跟他犟，肯定是不欢而散。 但是，琢磨了半天的赚钱路子就这么被否定了，刘嘉又有些不甘心。 可总不能跟他说，再过两年，城里这种现象满大街都是吧？ 没凭没据，话说出来也没人信。 之所以想抓住这个机会，刘嘉也是想到上一辈子进城以后遇到的现象。 正在犯愁之际，郭晓燕突然走过来。 “爹，现在公社那边有大集，很多人都换东西去，这不犯法。” “那跟拿咱的东西，换些盐，跟醋啥的是一样的。” “刘嘉这种做法就是扩大了一下规模。” 郭晓燕说话的声音很轻，不急不躁。 刘嘉感觉有些意外。 郭晓燕一向看不上自己，因为有着城里人的身份，郭晓燕总觉得自己是土里刨食儿的土老帽，她怎么现在帮着自己说话？ 虽然弄不清楚郭晓燕的用意，但刘嘉还是跟着点了点头。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爹，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把这东西集中起来，不是自个儿卖，是卖给供销社，让他们收咱们的东西。” 提到供销社，刘玉田脸上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郭晓燕也愣住了。 刚才自己认为刘嘉就是想折腾一下子，所以才帮着他说话。 没想到，他想到的合作对象居然是供销社！ 刘玉田慢慢转过头。 “你是说，让供销社卖咱们的东西？他们能看得上吗？人家愿意出钱？” “只要咱们的质量好，有销路，他们当然愿意卖，这样他们赚钱，也改善了咱们的生活，这叫一箭双雕！” 刘嘉说着笑起来。 郭晓燕重新打量着面前的刘嘉，总感觉有一些陌生。 刘嘉脸上的笑容充满自信，这跟以前讨好自己的神情完全不一样。 本来想着帮几句腔就回北屋，可郭晓燕越来越好奇。 最后，干脆站在杨槐树底下一块听起来。 听刘嘉讲接下来的计划，又是做调查，又是谈规格。 郭晓燕甚至还听到刘嘉讲如何跟供销社对接。 “咱们先弄几个样品，如果他们能够看得上，就批量生产。” “在采购这一块，我觉得李振和能说得上话。” 李振和是供销社的采购，自己要做销售，这不天作之合吗？ 刘玉田跟李振和吃过饭，自然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李振和的职业好像还真的挺合适。 听儿子讲了这么一大堆，刘玉田只是感觉，在这件事情上，刘嘉是真的上心了。 “我还想着，往大了做，就开个厂子，咱们跟他们签合同！” 刘玉田再也坐不住，一下子站起来。 “你不是说要卖东西吗？怎么又成开厂子了？” “开厂子才能批量生产，家家户户来回收，那是小作坊，不正规。” 郭晓燕暗自吸了一口凉气。 刘嘉，你的心可真大，真野呀！ 刘嘉不说话以后，谁都没声音了。 但是刘嘉能够看得出来，不管是郭晓燕还是刘玉田，他们都在思索着什么。 “爹娘，三子在家吗？听人说今天三子跟张婶子吵架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刘嘉便看到大哥刘新国。 刘新国身后，还跟着大嫂秦春燕。 见他们两个人过来，刘嘉裂开嘴笑了笑。 “哥，你咋听说了？今天你们不是没去上工吗？” 今天刘新国的老丈人生日，大哥跟大嫂也放了一天假。 可刘新国就休息了这么一天，刚回村就听到了惊掉下巴的消息。 刘嘉跟张大喇叭打架了。 刘嘉跟郭晓燕离婚了。 第15章 没有了媳妇儿，照样过! 刘新国一直看着刘嘉，眼珠子都不带动一下的。 身后，秦春燕面色紧张，把手里的野菜都攥成了一小绺。 “外面传的那些事儿，是真的不？” 刘新国没有回答刘嘉的问题，又不相信的问了一句。 在场的人都清楚，那些事儿，指的肯定不只是跟张大喇叭吵架的事，最主要的，还是跟郭晓燕离婚这件事。 刘嘉点点头。 “是真的，哥，你今天穿的真精神，嫂子身上穿的是的确良吧，挺好看。” 刘新国没好气的瞪了刘嘉一眼。 “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思看这些，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刘新国转身又看向秦春燕。 “你跟晓燕进屋歇着吧，外面热的慌。” 秦春燕慌忙嗯了一声，放下野菜，拉着郭晓燕便走进北屋。 刚才没进门的时候，刘新国就跟秦春燕商量好了。 如果离婚的事儿是真的，他们就分头行动，一个劝刘嘉，一个劝郭晓燕。 老话都说了，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但凡能有一星半点过下去的可能，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这个小家给散了。 刘嘉也没拒绝，低眉顺眼的跟着刘新国走。 对于这个大哥，刘嘉还是很尊敬的。 一年下来，分的粮食就那么点儿，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他们家一下子占了三个，所以吃不饱是经常的事。 刘嘉记得，为了能让自己填饱肚子，大哥经常饿着。 以前，每当自己饿的眼前冒星星的时候，刘新国总会从怀里变出点东西来。 只是上一辈子自己糊涂，见了郭晓燕，猪油就蒙了心，甚至为了不跟郭晓燕分开，还跟刘新国撕破了脸。 现在想想，以前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刘嘉正在走神，前面的刘新国突然停下。 两个人来到南屋墙根底下，刘新国这才压低声音开口。 “你是咋想的？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媳妇儿就这么离了？以后你的日子还过不过？” 刘嘉抬头，对着刘新国嘿嘿一笑。 “哥，瞧你说的，这没有媳妇还过不了了？说不定，离婚以后我很快能开辟出一片新天地来。” “你就吹吧，当初你咋跟我说的，你说娶了郭晓燕，就是新生活的开始，你要开辟一片新天地，是不是你说的？” 刘新国搬出当年刘嘉的原话。 刘嘉立刻臊的满脸通红，恨不得伸手挡住额头。 “几年前的事，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干嘛？” “别嬉皮笑脸的，你说你这婚一离，咱家咋过？爹娘心里得多难受？” 听到刘新国提到刘玉田和张桂兰，刘嘉也收起笑容。 踢了一下脚边的土坷垃，这才重新抬起头。 “哥，这件事情我自己考虑过，还就得这么办。” …… 北屋。 秦春燕拉着郭晓燕坐到炕边，嘴巴张了好几次，这才开口。 “燕儿，刘嘉对你咋样咱们都知道，你们就这么离婚了，你舍得不？” “我知道，这小地方留不住你，可是一听说你要走，我的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子。” “咱不光是妯娌，我还把你当成妹妹，你们要是离了婚，咱们可就不是一家人了，老刘家的两个燕儿，可就剩下我一个了。” 秦春燕也是个老实人，想到一句说一句。 其实秦春燕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郭晓燕，一想到离婚，秦春燕心里就是浓重的不舍。 “嫂子，你别说了。” 郭晓燕声音哽咽，转过身去抹眼泪。 秦春燕是大嫂，是大燕儿，自己岁数小，是小燕儿。 每当妯娌俩走在街上，村子里的人都大燕儿小燕儿的叫着，就好像俩人是亲姐妹一样。 老刘家的人都把自己当成亲闺女一样对待，即便自己已经跟刘嘉开了离婚信，可他们对待自己跟之前也没有什么区别。 毕竟生活了将近三年，哪能没有感情？ 可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心软，以后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呢！ 使劲吸了吸鼻子，郭晓燕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嫂子，手续都办完了，不说这些了，你今天的衣服挺好看。” 秦春燕叹了口气，双手扯了一下衣服角。 “从小到大，就这么件体面的衣服，平常都压在箱底舍不得穿，今天要不是我爹生日，我也舍不得把它拿出来。” 秦春燕衣服上有很深的褶子，一看就是压了很久的。 不过，那白底小碎花在以黑灰为主的农村衣服群里，还是显得极为显眼。 一路上，有不少人盯着秦春燕看，现在郭晓燕又说起这件衣服来，秦春燕更是满脸的不自然。 “还是粗布衣服穿着自在，回去我就把它脱了。” 说着，秦春燕把一缕碎发掖到耳朵后面。 放在以往，郭晓燕肯定会鼓励秦春燕，可现在，郭晓燕拉着秦春燕的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嫂子，有些话我还是想嘱咐你，刚才我听刘嘉说，要致富，开厂子，他确实挺有想法的，可遇到大事的时候，你们也别忘了帮着出出主意。” 刘嘉的规划让郭晓燕震惊，同时郭晓燕也开始钦佩刘嘉的胆量。 但郭晓燕明白，自己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回城，肯定看不到刘嘉大展宏图那一天了。 真要开厂子，身边咋能没有自己能帮衬？ 所以，郭晓燕想提前嘱咐一下秦春燕。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这心里不还是担心他吗？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为啥要离呀？” 秦春燕的一句话让郭晓燕无言以对。 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刘嘉了？ 以前，不管刘嘉说什么做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怎么婚离了，要走了，自己反倒对他有感情了？ 郭晓燕心绪复杂，最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 老二刘建业也回来了。 一家子吃了一顿团圆饭，可一顿饭下来，大伙也没有说上几句话。 晚上躺在竹床上，刘嘉依然在盘算白天的事情。 跟供销社合作这件事情赶早不赶晚，得尽快找李振和聊一下这件事。 大队里播种玉米已经完毕，用不了多长时间，活就上来了。 又是除草，浇地，又是捉虫，细算下来都没有闲着的时候。 一想到在玉米地里除草，刘嘉就开始倒吸凉气。 除草不累，怕就怕那玉米叶子。 哪怕轻轻的刮一下，胳膊上就会出现红印子。 一晌下来，谁的脸上胳膊上都得挂上些彩。 说痒吧，还带着点疼，疼里头又带着痒，别提多刺挠了！ 真要到那时候，谁还有心思编篮子？ “吱呀”一声，刘嘉翻了个身。 土炕上的郭晓燕立刻转头，可惜，刘嘉并没有朝这边看过来。 第16章 婚都离了，不是外人是什么? “刘嘉，我知道你没睡着，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郭晓燕鼓足勇气问出这句。 回城的通知很快就会传到西里村。 最近这几天，一天下来，自己跟刘嘉都说不上几句话。 郭晓燕甚至觉得，有些问题不现在问，以后都没机会了。 刘嘉眼皮也没有抬，直接来了句。 “秋子说，地里有玉米苗了，过几天就要拔草了。” 说完，刘嘉提了提夹被子，又不理郭晓燕了。 郭晓燕柳眉微蹙，脑子里又想起这两年发生的事情。 刚到西里村下乡，自己把麦苗当成了韭菜，别人都在笑的时候，是刘嘉站出来帮着她说话。 “有啥好笑的，你们谁敢保证头一次见的时候就能分得清？” 第二年秋天，自己就嫁到了刘家。 每到在玉米地里除草的时候，刘嘉都会起早贪黑，把自己那一份工给赶出来。 刘嘉说自己细皮嫩肉的，被玉米叶子划了不好看。 说那红印子痒得难受，就像蚂蚁爬，不让自己受那份罪。 将近三年的时间，有好吃的，好玩的，刘嘉都会第一时间送到自己面前，全然不顾村子里的人笑话老刘家养了个白眼狼。 那时候，郭晓燕的确看不上刘嘉，甚至自信地认为把刘嘉拿捏得死死的。 可现在，郭晓燕的那一份自信正在瓦解。 刘嘉还是以前的样子，自己怎么就看不懂他呢？ 又翻了几个身，郭晓燕还是睡不着。 直到窗户外面开始泛白，郭晓燕才勉强眯瞪了一会儿。 而刚醒来不久，郭晓燕就听到刘嘉和刘玉田在外面的谈话。 “爹，我吃完饭就走，就不去大队里了，你跟周叔说一声。” “行，坐牛车去吧，还快点，早点去，早点回来。” “我看看吧，有顺道的牛车就坐一程。” 刘嘉声音落了以后，郭晓燕就听到洗脸的声音。 昨天晚上自己专门问了的，可刘嘉什么也没有说。 这是真把自己当成外人了吗？ 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郭晓燕又觉得自己幼稚。 婚都离了，自己也不是刘家的媳妇了，不是外人是什么？ 刘嘉急匆匆地吃饭，出门前还专门看了一下日子。 今天是礼拜二，李振和上班。 这会儿还不到七点，现在出发，等到了城里红星供销社，说不定还能遇上李振和。 再晚点，李振和开着拖拉机出去采购，那自己这一趟就白跑了。 考虑到时间紧急，刘嘉赶紧从北屋换上二道背心，又拿了一件褂子，一路小跑着出去。 巧的是，刘嘉刚一出门就碰上了一辆骡子车。 相比之下，骡子车比牛车快多了。 隔着老远，刘嘉就开始招手。 赶车的老汉先是让骡子跑了一阵儿，快到刘嘉面前的时候又拉住缰绳。 “吁……” 骡子很听话的停下。 “大叔，去城里，顺道不？” 刘嘉一边问，一边掏出一根烟递过去。 见小伙子如此会来事儿，老汉接过烟往耳朵上一夹。 “顺道，坐上来吧！” 刘嘉快走两步，直接坐到架子车里。 “大叔，你是哪个村的？看着面生啊，这是过我们村吗？我就是西里村的。” 还没有做稳当，刘嘉便打开话匣子。 老汉也不是个闷葫芦，当即接上刘嘉的话茬。 “我是刘张村的，我们村长让去城里接个人。” “我说咋没见过你呢，坐着骡子车回来，那可带劲，先不说别的，光这铃铛的响声就让人心里舒畅！” 刘嘉先是夸了骡子，接着又夸铃铛。 老汉笑得嘴都要裂到后脑勺上了。 当即抡起鞭子，挑着嗓子喊，“地儿……驾！” 骡子立刻跑起来，铃铛的声音也急促了很多。 刘嘉一个劲儿地笑。 虽然屁股颠得慌，但这速度跟刚才相比，至少快了一倍！ 头八点，刘嘉到达红星供销社。 供销社还没开门，刘嘉直接绕到后院。 “这位同志，供销社一会儿就开门，你需要什么东西可以从前门进。” 说话的是一个女供销社员，嗓门不大，声音清脆。 “你好同志，我找人，找李振和，他是这里的司机，今天应该上班。” 刘嘉说明来意。 女供销社员一愣，接着盯着刘嘉不说话了。 刚才光顾着往外赶人，没仔细看。 没想到现在一瞅，眼前这个小伙子长得还……挺俊。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浓眉大眼，高鼻梁，嘴唇有些薄。 现在，额头上还有一层汗水。 外面穿的褂子没系扣，露出二道背心，隔着衣服就能想象到胳膊上的肌肉疙瘩。 “同志，我找李振和！” 看到面前的供销社员走神，刘嘉再次开口。 同时，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女供销社员一下子缓过神来，一张脸红得像大红布。 “哦，找李司机呀，你在这等一会儿吧，他正开会，一会儿我让他过来。” “好，麻烦你了。” 得知李振和在这里，刘嘉的心也跟着放下来。 女供销社员担心刘嘉看出什么来，嗯了一声，迈着小碎步离开了。 早晨八点，太阳已经升起来。 空气当中也传来丝丝热意。 不远处有个笨槐树，枝繁叶茂，树下一大片阴凉。 刘嘉走到大槐树底下，静静等着李振和。 现在的城里还没有大规模发展，只有南北一道大街。 卫生所，粮站，一些国营饭店还有供销社，都在这条主街上。 红星供销社不算难找，一打听就找到了。 刚才自己担心会误了时间，所以走得快了些。 在大树底下只待了一小会儿，刘嘉脑门上的汗就消了下去。 刘嘉已经做好了盘算。 今天就给李振和做苦力。 那天李振和在饭桌上说，供销社的采购员也不轻松，上货，卸车，一天下来也累着呢。 再加上他们这种拖拉机手不好培养，所以供销社给了个优惠福利，干一天歇一天，两个拖拉机手轮班工作。 帮李振和干点活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得把合作的事情谈下来。 刘嘉正在走神。 这时，李振和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兄弟，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有事儿啊？” 李振和还没来到刘嘉面前，就开始着急地询问。 刘嘉笑笑。 “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还得跟你商量。” “行，你先等我一下，我去请个假，一会儿咱们去饭店喝两盅。” 说着，李振和转身就要走，刘嘉急忙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胳膊。 “别，哪能耽误你上班，我的事情可以坐在你拖拉机上说。” 李振和一听就乐了。 “那感情好啊，咱们一边开拖拉机一边聊！” 第17章 那个地方，去过没? 看到刘嘉，李振和一点都没有生疏感，边说边拉着刘嘉朝拖拉机的方向走。 有了那次帮忙修拖拉机的经历，李振和真把刘嘉当成了兄弟。 虽然有着让人羡慕的八大员之一的铁饭碗，可现在的李振和，一点都不像干干净净的城里人。 洗得发白的粗布裤子，两只膝盖的地方都打着补丁。 布鞋边上很快就要开口子了。 但李振和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 用李振和的话说，他是占了他爹的光，如果父亲没有工作，估计几年前，他也会跟大伙一样下乡做知青。 他就是留城的那一部分人员。 当时政策规定，城市户口的家庭，只可以有一个孩子留下来，其他的必须下乡。 如果夫妻双方都有工作，就可以留两个孩子，等着父母退休接班。 也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多一个都不行。 刘嘉清楚，这些政策也是为了把吃饭问题解决。 像郭晓燕家那种情况就是个例外。 即便郭致远和妻子都有工作，可当时郭致远被抓走，妻子的工作也丢了，家里没有了收入，四口人吃饭都是问题。 所以，郭晓燕兄妹三人被分配到不同的地方下乡。 “今天清闲，早晨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要卸车，可刚才开会又改变了方针。” 李振和嘿嘿的笑，像是捡到便宜一样。 “那你今天干什么？”刘嘉忍不住问。 “转悠，看哪个区需要补货就帮帮忙，不过平常也用不着我们，那些新来的小徒弟勤快着呢！” 现在流行师傅带徒弟，新分配过来的供销社员对各个区域不熟悉，得有老供销社员带一段时间。 所以，那些端茶倒水，搬货补货一类的事情就都落在了新供销社员的身上。 有些徒弟为跟师傅套近乎，巴巴地想着好好表现一下。 李振和不去采购的时候，就是这么清闲。 “李哥你可以呀，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见刘嘉这样说，李振和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你别笑话我，滋润谈不上，不过我是真的沾了我老爹的光。” “接班以后，碰巧供销社里上拖拉机，又碰巧我是那批人当中最年轻的。” “他们说我有前途，就让我去学拖拉机了，这不，后来就干上了拖拉机，手上还有采购的工作。” 说着说着，李振和又说到了沾他爹的光的事情上。 来到拖拉机面前，李振和突然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别光说我呀，你今天找我啥事儿？坐下坐下，在拖拉机上坐着，说话舒坦。” 李振和伸手指了指拖拉机斗子。 刘嘉也不客气，跟着李振和坐在拖拉机斗里。 “李哥，我这次过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们这供销社里卖竹篮子吗？” 李振和一愣。 “竹篮子？有啊，怎么，你买啊？” “你不早说，我现在就带你去仓库，随便挑！” 李振和的屁股还没坐热乎，又想站起来。 刘嘉赶紧摆手。 “不是，李哥，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是买篮子，是要卖篮子！” “不光卖篮子，还要卖竹席子，竹筐！” “我就想问问，你们能进我的货不？” 刘嘉怕李振和理解不了，一口气把来的目的全都说了出来。 李振和这才明白过来。 “这么回事啊，供销社的竹制品是散着进的，照你说的那么些东西，规模应该不小吧？” 刘嘉点点头，接着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最后，刘嘉强调。 “我们西里村有的是能工巧匠，尤其是编篮子的手艺，那都是一绝。” “我想着，从供销社里买几样销量多的做样品，回去让他们编编试一试。” “要是能行，还得请李哥多费点心。” 李振和把头一扬。 “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你的事儿不就是我的事儿吗，要说缝纫机手表咱做不了主，那些篮子跟筐包在我身上！” 说话的时候，李振和一脸自信，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刘嘉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今天日子不错，事情办得顺利的不得了。 不过刘嘉也没有想到，自己帮着李振和修了一次拖拉机，还会带来这么大的机遇。 李振和总说，是自己帮了他的大忙。 其实自己遇到李振和，也算是遇到贵人了。 “行，咱们正事说完了，出去溜达溜达呗？” “李哥，这会能走得开吗？别让人给逮住。” 刘嘉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同时还不忘记看一下四周。 就算李振和现在没什么事儿干，可能也是上班的时间，这样明目张胆地摸鱼，可不太好。 李振和对着刘嘉挤了挤眼，又拍拍膝盖上的两个大补丁。 “瞧我这一身装扮，让谁看了不得说是干了一通活的？” 刘嘉无语。 还真别说，李振和穿上这一套衣服，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悄悄地对着李振和伸了伸大拇指，刘嘉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来。 “走吧，咱在外面转悠转悠，吃完饭回来就去挑篮子。” 刘嘉抬头看了一下天，当即同意李振和的提议。 出了供销社，两个人在大街上溜达。 现在还不到正中午，还不到最热的时候，大街上有不少人。 有穿得工整整的，骑自行车的，也有穿得像李振和这样的，徒步走着的。 刘嘉心里一阵感慨。 这时候城市还没有发展起来，再过两年，绝对会红火得让人刮目相看。 来到护城河边，刘嘉突然停下脚步。 光顾着说话，怎么到这儿来了？ 抬眼看了一下面前的小桥，刘嘉眉头微皱。 过了桥以后，再往前面走就是几条小胡同，小胡同走到顶就是树林子了。 一般人走不到哪里去，都觉得那是荒郊野地。 可懂行情的人都知道，穿过小林子以后，可是另外一番天地！ 不少胆大的都在那里倒腾，平常的时候，城里附近村子里的农民也会拿家里自产的东西换票换钱。 以前管得严，戴着红袖标的人见人就抓。 现在只要在规定的时间之内离开，戴红袖标的也不会太为难人。 可要是肆无忌惮，他们也绝不会轻饶。 见刘嘉站着不动，李振和突然神秘地问：“兄弟，那个地方去过吗？” 李振和伸手一指，正是黑市的方向。 刘嘉去过，只不过是上一辈子。 这会儿的黑市是什么样子，刘嘉还真不清楚。 所以李振和这样问的时候，刘嘉只答了一句，“听说过，没去过。” “那……咱去看看？” “能行吗？会不会被抓住？” 刘嘉话语当中透露着不放心。 李振和的脸上却写满兴奋与激动。 “放心吧，那个破衙门像老鼠窟窿一样，是个缝就是过道，但凡有人吆喝一声，大伙都撒丫子往四处跑，他们追都追不上。” “再说了，现在管的松了，天一擦亮的时候去都没有人。” “咱们小心些，不会有事儿的。” 刘嘉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李振和。 “李哥，你咋了解得那么详细？看样子，你没少去过呀！” 第18章 不许跑，原地站住! 李振和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去过几次，之前打听了很多遍，所以记得清楚。” 刘嘉也有去黑市的心思，经过刚才的询问，心里也跟着痒起来。 现在自己的事业还没有起步，也没有个正经工作，就凭着在生产队挣工分，那所得肯定是有限的。 如果能有让手头宽裕的机会，刘嘉自然不会放过。 “那就别愣着了，走吧！” 两个人一拍即合，随后李振和的脚步也加快了很多。 过了小桥，穿过小树林子，已经将近二十分钟过去。 就在刘嘉寻思着快到了的时候，面前真宽阔起来。 记忆当中的破衙门还是以前那个样，断壁残垣，四零八落的。 衙门周围有很多条小道，一群人同时跑起来，还真不知道先抓哪个。 外面零零散散的有几个人。 两个提着篮子的大娘正在说话，旁边几个人都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别人认出来。 刘嘉清楚，黑市上的人很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可以说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有提着篮子来换东西的农民，也有用自家小车换钱的手艺人，那些鬼鬼祟祟的，大多都是倒票的。 至于他们说的卖违禁品，刘嘉倒是没有见过。 两个人继续往里走，刘嘉又看到有人戴着帽子跟口罩。 刘嘉想笑。 现在可是六月天，又是帽子又是口罩的捂着，来这一趟还不得弄出一身痱子来？ 大家心里都明白，来这里什么身份的人都有，所以都是除了要找自己的需要的东西才会开口。 平常人与人之间都不会互相搭讪。 “想好买什么了吗？” 李振和小声问。 刘嘉摇摇头。 刚才自己迅速看了几眼，没什么要的东西。 “再往前面走走，里面的东西可能多一些。” 李振和刚把话说完，突然有一个小个子来到他们跟前。 刘嘉皱眉头。 这些人还真隐蔽，刚才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角落里还藏了个人。 “同志，要票吗？” 小个子贼眉鼠眼，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滴溜溜地乱转，精明得很。 典型的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瞅瞅。” 刘嘉简短地回答了两个字。 小个子一听就来了精神，“同志想要什么票？布票，还是粮票？” 刘嘉看看李振和，接着面无表情地告诉小个子，“先说价。” “还有，小同志还挺谨慎，我跟你讲啊，在这一片里，我手里的东西价是最低的，而且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说着，小个子又朝四周看了一圈，迅速掀开褂子。 刘嘉心中一惊。 那褂子里面缝着好几个小布袋，粮票和布票都能露出半截。 一目了然啊！ 仅仅让刘嘉他们看了一眼，小个子又赶紧把衣服合上。 “粮票一斤四毛五，布票一尺三毛五。” 小个子刚刚把话说完，李振和拉着刘嘉就要转身。 眼看着两个人要走，小个子急忙上前把他们挡住。 “咋了？着啥急呀，要是觉得贵，咱们还能商量。” 刘嘉心里琢磨，这个小个子看着挺精明的，其实也就一般般，话一出口直接把小心思暴露了出来。 李振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卖东西可以有还价的水分，可你这也太贵了。” “不贵，现在都这个价，这么着吧，你如果要的多，我就给你们便宜点。” 好不容易来的买卖，小个子可不想轻易放弃。 现在，粮票跟布票对于自己来说没多大用。 刘嘉正想着怎么回绝，外面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快跑！” 短短两个字如同惊雷，里面的人全都炸了锅。 小个子也不再讨价还价，裹好衣服，一溜烟地跑了！ 李振和一愣。 “咋回事儿，遇到逮人的了？” 来不及想那么多，刘嘉一把拉住李振和的胳膊，拽着他就往边上跑。 都这个时候了，不跑还等什么？ 真要被抓住，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对面的人早已经乱成一锅粥，大伙只有一个心思，快点逃跑！ 眼看着面前有一条小道，刘嘉一咬牙，闷着头就开始往前冲。 豁出去了！ 这时候，谁也不能保证面前的路畅通无阻，但是只要停下脚步，绝对有危险！ 果然，没跑几步，身后便有喊声传来。 “不许跑，站住，原地站住！” 刘嘉连头都没回。 不跑，那不是等死吗？这节骨眼上，谁还傻乎乎地听命令？ 这时候，李振和也缓过神，迈开大步，跟刘嘉齐头并进。 这时，刘嘉发现，有几个人跑在他们前面，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 自己是胡乱地选择了这一条路。 既然有人跑在前头，那就说明这条路是对的。 小路并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 刘嘉还能掌握平衡，但前面的人就不那么走运了。 眼看着不远处的人脚一崴，接着就是一个趔趄。 “完了，那人崴脚了！” 刘嘉一眼便看出情况不对劲，事实还真如同他所说，那人点了几下脚，随后就是一阵呲牙咧嘴。 就这功夫，刘嘉和李振和已经经过那人身边。 “快跑啊，不然真被逮住了！” 说出这话，刘嘉又觉得有些不合适。 但凡他能跑得动，肯定不会停在这儿。 那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使劲地咬咬牙。 刘嘉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对方突然把一个袋子塞到刘嘉怀里。 接着，转身朝另外一条路跑去！ “欸，你干嘛……” 刘嘉话还没有说完，那人早就没影了。 “卧槽，这是真崴脚了还是装的，栽赃陷害呀！” 情急之下，刘嘉粗口都爆了出来。 “刘嘉快跑！” 李振和一阵催促。 刘嘉倒吸一口凉气，来不及想那么多，继续撒丫子往前奔！ 一阵狂奔以后，身后的喊叫声越来越远，两个人终于来到大街了。 此刻，刘嘉脑门上全是汗。 旁边李振和两条腿也不停地打摆子，大口喘着粗气。 “这一趟，没有什么收获，别给吓出一身病来！” 李振和知道刘嘉是在开玩笑，只可惜，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力气接上话茬，只能不停的点头表示赞同。 往周围看了看，刘嘉指了指了拐弯处的一棵大树。 “李哥，咱去那边歇会儿，先喘口气。” 李振和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行！” 来到大树下，刘嘉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振和则是用手扶着树。 使劲喘了几口气，刘嘉脸上的表情才有些缓和。 突然，刘嘉发现，手里还攥着刚才的那个袋子。 现在已经安全了，刘嘉本能地打开袋子，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袋子刚一打开，刘嘉瞬间惊住！ 李振和跟着低头，“我的祖奶奶！” 话音没落，李振和一个屁墩儿瘫在地上！ 第19章 暴露了，追到村里来了! 袋子里的东西让刘嘉的心揪成一个疙瘩。 李振和瘫在地上以后，开始使劲的咽口水。 粮票，布票，新的，旧的加在一起，足足有多半袋子！ 里头还掺合着好几张……大团结！ “这……咋这么多票儿？” 李振和憋了半天才问出一句。 刘嘉没有说话，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袋子。 这些票可是好东西，可是能抵钱用的！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突然，刘嘉首先缓过神，一下子把袋子合上！ “李哥，咱分析一下，你说那人为什么把这袋子给咱们？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李振河一楞。 “故意的？应该不会，这些东西也值不少钱，好好的，他给咱们干嘛？” 话刚一说出来，李振和也有些想不明白了。 按道理说，检查得来了，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跑，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把手里的钱财扔出去。 毕竟这年头，谁手里有点钱，心里都会踏实。 转念一想，李振和又觉得顺理成章。 “不对呀，他不是崴脚了吗？肯定是怕让检查的给逮住，如果手里又有这些，那就是人赃并获，人证物证齐全，一准跑不了！” “所以为了减轻罪行，他就把赃物给咱们了！” 刘嘉跟着点点头。 “按道理说是这样，可他后来不是跑挺快的吗？” 想到那人最后的背影，刘嘉又皱起眉头。 一开始刘嘉判断那人买了脚，可后来跑得比兔子还欢，就怎么也解释不了了。 刘嘉刚说出心里的疑惑，李振和就急忙接上话茬。 “这还不好解释，后面的追上来了，他心虚，就拼了命地往前跑呗！” “这么说，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之所以想这么多，刘嘉就是担心那人跟检查的是一伙的。 先是给你一些东西，接着又顺着线索把人抓住了，这种做法自己在电视剧里可见多了。 经过李振和的一番分析，刘嘉又放下心来。 现在毕竟不是往后几十年，人们的思想还很单纯，后来商场上的那些弯弯道道，这个时候几乎没有。 所以，眼下又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袋子里的这些票，怎么办。 “这些咋着？交到相关部门，还是咱俩分了？” 刘嘉开门见山，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李振和眨巴眨巴眼睛，一只手使劲搓着裤腿。 “交上去，咱会不会说不清？他们不会认为这些东西是咱们的吧？” 刘嘉担心的也是这个，所以干脆把心一横，“那咱就分了！” 李振和又有些犹豫，“那人不会回头就找咱们吧？” 能在黑市上混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真要被那些人盯上，往后的日子一准不好过。 可是，面前的东西确实有着不一般的诱惑力，李振和又想要东西，又怕惹麻烦。 “那你来决定。” 看李振和前怕狼，后怕虎，刘嘉干脆把决定权交给李振和。 李振和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使劲地嘬着后牙槽，最后啪的一声拍在大腿上！ 那声音沉闷当中带着响亮。 刘嘉听着心里一颤。 这力道可真够大的！ “我想好了，分了！就算以后找到咱俩，只要咱们不承认，他们也没办法！” “再说了，是他们硬要把袋子给咱的，又不是咱抢的，你说是不是？” 刘嘉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李哥，你早这么想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说实话，刘嘉面对这笔意外之财，可没想着不要。 人家都送到手里来了，还给丢出去，那不是傻子吗？ 看着周围没人，两个人又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接着把袋子里的票跟大团结全都分了。 揣好东西，刘嘉和李振和同时抬头。 目光碰撞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都笑起来。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偏财运挡都挡不住！” 刘嘉话音刚落，肚子咕噜咕噜地响起来。 这时，已经到了正午。 从早晨吃过饭以后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进过，肚子这么一叫，刘嘉感觉饿得都前心贴后背了。 “兄弟，走，咱们吃饭去，哥带你去吃烙饼裹肉！” 李振和站直身体，一脸自信。 刘嘉也不含糊，当即跟着李振河往前走。 重新回到供销社的那条街上，李振和带着刘嘉来到一家国营饭店门口。 门口墙上写了四个大字“发展经济。” 李振和走在前面，伸手推了一下木门。 “吱呀”一声响后，刘嘉立刻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饭菜香味。 刚才就饿得慌，闻到这味道以后，更饿了。 “兄弟，你在这等着，我去排队。” 现在正是吃饭的点儿，国营饭店里热闹得不行，铁皮椅子几乎不够坐。 大伙三五成群，一边聊天一边吃着小菜，时不时地传来一阵笑声。 李振和刚要排队，正好有一桌人吃完饭起身。 “快来快来！”李振和胳膊使劲地挥着，“赶紧坐下，要不还得等半小时。” 刘嘉快走几步坐到李振和身边。 服务员拿着夹板走过来，眼皮忙得都懒得抬一下。 “两位吃点什么？” “两张烙饼裹肉，一盘花生米，再来两碗疙瘩汤。” 李振和还想要什么，刘嘉急忙制止。 “李哥行了，要多了就浪费了。” 不说现在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态度怎么样，这饭菜的量绝对杠杠的！ 刚才要的这些东西不光能填饱肚子，而且还能吃好。 服务员见他们不再要其他的菜品，转身离开。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提刚才的事情，但二人的脑子里还是时不时的会闪过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画面。 趁饭菜还没上来，刘嘉又提起竹制品的事。 “这几天生产队里的活零散，我把样品拿回去以后让他们看看，回头再把编出来的成品给你送过来。” “行，这件事情你看着办，我这边也放在心上，要是可以，咱一准不进别人的货。” 有的李振和这句话，刘嘉真想现在就甩开腮帮子大吃一顿。 一个小时以后。 刘嘉跟李振和吃完饭就去了供销社。 买了几个篮子做样品，又买了两块香皂，刘嘉这才跟李振和告别。 太阳还没落山，刘嘉已经来到村口。 往里走没多久，刘嘉便听到几声妇女哀嚎的声音。 “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是要把人逼死啊！” 刘嘉停下脚步，听腔调，像是张大喇叭的。 竖着耳朵又听了一会儿，声音果真是从张大喇叭家传出来的。 大槐树底下坐着几个老人，刘嘉笑着走过去。 “刘大爷，这是怎么回事儿？张大喇叭怎么又哭丧了？” 张大喇叭嘴欠，整天说东家道西家，一提到张大喇叭，人们也都不客气。 所以刘嘉这么说，也没有人反驳。 刘大爷拿起手里的拐棍儿，扒拉了一下面脚边的树叶，“媒人刚来张婶子家传信，说人家姑娘那头，不愿意了。” “哟，这么快？”刘嘉挑挑眉毛。 “都打听着呢，这半年都吹了好几个月了，张大锤能娶上媳妇，不好说。” 刘大爷说完，旁边的几个老人也跟着叹气。 这话一点也没错。 别说是西里村了，就是附近十里八乡的，谁家嫁闺女娶媳妇以前，都会仔细地打听对方家里的人品。 因为张大喇叭的一张嘴，也不知道坏了张大锤多少桩婚事。 想到张大锤的长相以及那不怎么灵光的脑袋，刘嘉也开始跟着撇嘴。 在村口逗留了一会儿，刘嘉这才回去。 很快，刘玉田和张桂兰等人下晌。 院子里放着几个精致的竹篮子，郭晓燕刚想绕过去北屋换衣服，突然看到篮子里放着两块香皂。 不动声色地收起目光，郭晓燕的嘴角微微翘起来。 刘嘉嘴上不说，心里不还是惦记着自己？ 要不，为啥买香皂啊？ 这时，刘嘉正坐在杨槐树下，一脸沉思。 手里的那些票不能一直留着，得想办法弄出去。 突然，秋子大步流星地跑进院，还没进门就开喊。 “三哥，出事儿了，大队里来了辆大吉普子，有人点名要找你！” 刘嘉脑袋嗡的一下子！ 卧槽，这么快就暴露了？ 还……追到村里来了！ 第20章 素未谋面的大舅哥。 王立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瞪得跟铃铛一样。 来不及问是怎么回事，一股脑地把自己看到的全都说了出来。 “下晌以后，我说紧一下锄头，眼看着一辆大吉普子就开到大队里了。” “这家伙在咱们村里可不多见，我就跟过去，看看是不是上头来了什么领导，可一进去就看见有人从车上下来。” “那人指名道姓地说要找刘嘉。” 刘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走到王立秋跟前问，“多少人？穿什么衣服？” 王立秋挠挠脑袋，使劲地打把眼睛。 “这，我倒没仔细瞅，好像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 刘嘉声音挑了挑，又感觉有些不对劲。 刚才，脑子里已经闪过好几个想法。 李振和被抓住了？ 经过审讯，李振和供出了自己，所以检查的人追到了这边？ 刘嘉甚至在想，等会儿人来了，自己该怎么说。 可现在听到王立秋说只来了一个人，刘嘉的眉头又皱起来。 上头执法，不应该一个人开着大吉普的来。 难道，是塞给他们袋子的那小子听到了风声，追到这边来了？把东西要回去？ 那也太明目张胆了。 刘嘉拉住王立秋的胳膊，直接往外走。 “走，出去看看去。” 王立秋急得直跺脚。 “三哥，还出去啥呀？一会儿人家就过来了！” 刘嘉咬咬嘴唇，一会儿真要来人了，当着全家的面，哪怕自己实话实说，会说得清吗？ 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刘嘉拽着王立秋往外走，张桂兰边追边问。 “三子，出啥事儿了？” “没事，娘，你回去做饭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刘嘉头也没回，扔下这句话走得更快了。 可刚走没两步，一辆吉普车便停在面前。 刘嘉愣住。 眼前这辆大吉普，竟然是212！ 坏了，这次闯的祸大了！ 这年头，平常下乡干部都是二八大杠的标配，能坐上吉普车的，那都是大领导。 212属于作战型的吉普车，连小口径的榴弹炮都能牵引，这都属于作战车了。 刘嘉伸手抓脑袋，再一次倒吸凉气。 “三哥，就是这车！” 王立秋指着吉普车，眼睛发直。 刘嘉故作镇静，“看见了，我又不瞎。”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个年轻男人从车上跳下来。 接着，周丰收也下了车。 “周队长，你慢点。” 男子说话很客气。 周丰收嘴巴笑得都合不拢了。 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能坐上这种吉普车，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光是坐这一回车，就已经足够后半辈子炫耀的了。 直到下车，周丰收还沉浸在兴奋当中，两条腿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软得都要立不起来。 刚要往前走，就打了个软腿。 “那个，这不就是刘嘉吗，这就是刘玉田家。” 为了缓解尴尬，周丰收急忙岔开话题。 这时，吉普车的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在西里村，看到有人骑二八大杠，人们都会多看两眼。 更不要说这种隆隆作响的吉普车了。 人们恨不得跟着吉普车跑一阵子，好看得清楚。 没有时间理会周围那些人，男子上前一步，仔细地看了看刘嘉，突然伸出手来。 “刘嘉，你好，我是郭建军。” 话刚说出口，刘嘉又皱了皱眉头。 郭建军？ 名字听着怎么那么熟？ 还没缓过神，郭晓燕突然从门口跑过来，声音当中带着哽咽，“哥，你怎么来了？” 哥？ 郭建军，大舅哥？ 刘嘉瞬间明白眼前这个人是谁了。 怪不得听到这个名字觉得耳熟，原来眼前这人是郭晓燕的哥哥！ 弄清楚这一层关系，刘嘉觉得浑身的汗毛眼都舒畅了！ 眼前这个人跟那些票没关系，刘嘉心里那叫一个爽！ 再次看到郭晓燕，郭建军脸上扬起笑容，目光当中尽是温和。 “我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今天专门过来接你，看，回城的手续我也带来了。” 郭晓燕使劲地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掉下来。 几年不见，郭建军黑了，也瘦了，不过，也显得成熟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哥的眼里成了什么样子。 收起心中感慨，郭晓燕伸手跨住郭建军的胳膊，又亲热地叫了一声，“哥。” 郭建军拍了拍郭晓燕的手，虽然没说什么话，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把所有话都说出来了。 来人亮明身份以后，围在周围的人已经炸开了锅，甚至当面议论起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刘嘉的大舅子，瞧这气派的哟！” “这一看就是有权有势的，有这样的亲戚，刘家祖坟上都冒青烟了。” “刘嘉要享福了，以后肯定会脱离农村。” 接着，人群当中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声。 “那可不一定，他跟他媳妇不是离婚了吗！” 此话一出。 现场立刻尴尬起来。 郭晓燕悄悄低下头，脸色也开始变得不自然。 周丰收看到这一幕，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这都什么时候了，该做饭的做饭，该休息的休息，别在这儿围着了，都散了吧！” 身为队长，周丰收在村子里还是极有威信的。 可这时候，大家都想看个热闹，所以周丰收的话说出来以后，人们都是象征性地挪了挪脚步，并没有转身。 郭建军也没有理会这些，再次笑着对刘嘉开口。 “刘嘉，帮帮忙，把车里的东西拿下来。” “好。” 知道刚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刘嘉神色也恢复正常。 把话说完便跟着郭建军来到吉普车前。 郭建军打开车门，把东西一样一样地往下拎，人们再一次看傻了眼！ 人家拿出来的烟，竟然是过滤嘴的！ 整整一条！ 还有那酒，都是玻璃瓶子装的，光是瓶子，一个就能卖两毛！ 点心匣子，足足有四盒！ 看着眼前的东西，不少人开始咽口水。 这么些物件，光是看看这一颗心就已经开始怦怦地跳，这要真成了自己的，那不得乐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郭建军一边把东西交给刘嘉，一边开口。 “头一次来，也不知道叔跟婶子喜欢什么，我就看着选了些烟酒跟补品。” “客气了。” 刘嘉不卑不亢，神情自然。 刘玉田和张桂兰听到动静也急忙走出来，刚来到门口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张桂兰一阵心慌，不自觉地朝刘玉田这边挪了挪。 “他爹，这是小燕她哥？” 刘玉田嗯了一声。 早就听郭晓燕说还有个哥，自己也是头一次见。 只是没想到，刘家人跟郭家人头一次正式的见面，竟然是在刘嘉跟郭晓燕离婚以后。 不远处。 张翠花踮着脚尖往里瞅，看到从车里拿下来的那些东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使劲地咬了咬牙，张翠花转头看向张大锤。 “看看人家，婚都离了，还有人送礼，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连个媳妇儿都没有！” “那赖我呀，还不是你思想不先进人家才跟我吹的！” 听到说自己娶不上媳妇，张大锤有些急眼，当着大伙的面就怼了回去。 张翠花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眼神里头全是怨毒。 要不是刘嘉，自己也不会被扣上思想不先进的帽子，儿子的媳妇儿也不会成不了！ 刘嘉你个小兔崽子，你可把我们一家给坑惨了！ 别看你现在风光，我就不信你没有倒霉的那一天！ 看到周围的人都没走，周丰收干脆扯着嗓子吆喝起来。 “都别看了，有啥好看的，都赶紧回家去！” 见周丰收皱起眉头，人们这才不情愿地走开。 周丰收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刚才，郭建军已经在大队里帮郭晓燕办好了回城的手续，估计一会儿就要走了。 自己把乡亲们轰回去，也是不想刘玉田的脸上挂不住。 这时，郭建军已经见过了刘玉田和张桂兰。 刘嘉来到周丰收的面前，“周叔，一块进去吧！” 第21章 那两块香皂，就是定情信物! 周丰收没有推辞，直接答应。 刘玉田这时才缓过神，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看我都糊涂了，别在那站着了，快进来。” “那就一块进去。” 周丰收顺着刘玉田的话说了一句。 打心眼里说，周丰收也感觉有些惋惜。 前几年吃不饱，人们饿得啃树皮，现在的日子好些了，儿子又离婚了。 估计不管是谁遇到这种糟心事，脑子都会跟着乱。 要说不糊涂，那才怪。 大伙进屋，张桂兰慌忙拿出暖壶，接着又端出搪瓷杯在外面洗了一遍，这才匆匆忙忙进来。 郭建军带过来的礼物摆满了方桌，可屋子里的气氛却很压抑。 郭晓燕一直低着头，眼睛有些湿。 从下乡做知青开始，自己就看着回城的那一天，现在这天终于到来了，郭晓燕却高兴不起来。 心里并没有想象当中的轻松，反而还有些沉甸甸的。 看着门口张桂兰忙碌的身影，郭晓燕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晓燕，手续下来以后，我就急忙过来了，也没来得及通知你，你把东西收拾好了吗？” 见郭晓燕走神，郭建军开口催促了一声。 “没什么好收拾的，一会儿就好。” “行，那你赶紧忙活一下吧，接了你，咱们就一块接晓兰去。” 郭建军没有直接说离开，却在跟郭晓燕的对话当中透露了消息。 说这番话的时候，郭建军的心里有些紧张。 自己是想借着这话看看刘家人的态度，也想看一下，事情是不是像父亲说的那样，刘嘉是真的同意郭晓燕离开的。 刘玉田一直在吸旱烟，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 相比之下，刘嘉的神情自然了很多。 听到自己说要带着郭晓燕走，刘嘉还跟着点了点头。 “郭晓燕，赶紧去收拾吧，用我们帮忙吗？” 刘嘉开口询问。 郭晓燕本来已经要转身，可听到刘嘉这样问，直接甩给刘嘉一个白眼。 “不用。” 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郭晓燕恨不得再加上一句。 刘嘉，你就这么想让我离开吗？ 这些天刘嘉的冷淡，郭晓燕全当成他在赌气，现在，自己真要走了，他还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送出去？ 到底是刘嘉变了，还是这三年的感情都是假的？ 想到刘嘉的变化，郭晓燕心中又是一阵恍惚。 顾不得郭建军跟刘玉田他们说什么，郭晓燕来到里屋，慢慢坐到炕边。 刚抬眼，就看到刘嘉睡的那张竹床。 这两天，郭晓燕也想了很多。 下乡这几年，自己能够遇到刘嘉，的确非常庆幸。 刘嘉对自己的感情，郭晓燕心里清楚，但郭晓燕敬佩的是刘嘉的守信。 三年里，刘嘉对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越轨的事。 如果真要说心虚，也是自己对不住刘家人。 毕竟，一开始这桩婚姻就是有目的性的…… 外屋。 张桂兰给郭建军和周丰收倒了水。 郭建军也拆开了带过来的过滤嘴香烟。 “刘叔，临来的时候，父亲嘱托，一定让我把话带到。” “他说，这三年里，谢谢你们照顾晓燕，以后，就算晓燕跟刘嘉做不成夫妻，咱们两家也要做亲戚走动。” 说到这，郭建军顿了顿，接着，目光停在刘嘉的身上。 “有什么事情，就去城里找我们，但凡我们能帮得上忙的，绝不说二话。” 刘嘉笑笑。 “好，我知道了。” 旁边，看到这一幕，周丰收的手一哆嗦，两个手指头夹得过滤嘴差一点掉在地上。 刘嘉这是怎么回事？ 咋跟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 郭家都来人了，都要把郭晓燕接走了，这小子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 这是想通透了？ 不过转念一想，周丰收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没办法过一辈子，早点离了也不算是坏事。 按照刘嘉现在这个年纪，再娶一个，应该不算难。 喝了两口水，刘玉田抬起头，“你们先聊着，我弄点菜去，吃了饭再走。” 说完，刘玉田站起身来。 郭建军也紧跟着站起来，“叔，别忙活了，我们就不吃饭了。” “那哪行，大老远地过来，哪能不吃饭就走？我宰只鸡炖了，一会儿就好。” 刚才进门的时候，郭建军便看到南墙根底下的鸡窝。 说是鸡窝，其实也就是用粗点的树枝围了一个圈，防止鸡乱跑。 整个鸡窝里头，总共有两只鸡。 这要是炖一只，鸡蛋都得减产。 “叔，真的不用了，我跟小妹一会儿还得去接大妹，道远。” 听郭建军这么说，刘玉田抬头看了一下天，为难地看了看刘嘉。 “爹，这天也不早了，他们一会儿晚上还得开车，等有时间再吃吧。” 其实，天晚是一个方面，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刘嘉没好意思说出来。 家里的两只母鸡都炸窝了，不管炖哪一只，都得少一窝小鸡，想想都心疼。 郭晓燕站在门口，嘴唇咬得死死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刘嘉。 脚边，军绿帆布包里只装了几件衣服，其他的郭晓燕什么也没有带。 自己都收拾完了，刘嘉难道真的就没有什么要对自己说的吗？ 想到竹篮子的那两块香皂，郭晓燕悄悄垂下眼眸。 这香皂，他什么时候给自己？ 是觉得有这么多人看着不好意思吗？ 郭晓燕正在愣神，接着就听周丰收提到了篮子。 “门口那几个篮子是新兴的样式吧？看着挺好看。” 刘嘉很快接上话茬。 “可不，今天刚从城里供销社买回来的，正想着一会儿去你家一趟呢？” “去我家，干啥呀？” 周丰收一脸疑惑，本来见大家都不说话，自己就想提点别的缓解一下气氛，没想到，刘嘉还说要去自己家。 所以出于本能，周丰收随口问了一句。 “找彩霞商量点事儿。” 刘嘉随意的一句话，让郭晓燕心里咯噔一下子！ 自己才不信刘嘉说的鬼话！ 什么找周彩霞商量事？刘嘉根本就是想去给周彩霞送香皂！ 之前自己说，他找好了下家，刘嘉还不承认，现在，定情信物都买了！ 郭晓燕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胸脯，还是由于呼吸急促而一起一伏。 伸手把麻花辫甩到身后，郭晓燕用手紧紧抓住门框，红的眼眶说了一句。 “哥，你先等一下，我跟刘嘉说点事。” 第22章 人都走了，回家吧。 看到郭晓燕的表情，郭建军接着看向刘嘉。 刘嘉面色坦然，转身走向郭晓燕。 郭建军疑惑了。 一直听说，是郭晓燕看不上刘嘉，怎么看眼前这样子，倒更像是放不下刘嘉才对。 此刻，不光郭建军疑惑，就连刘玉田和周丰收也相互瞅了瞅。 很快，周丰收笑着缓解尴尬。 毕竟是一块生活了三年的小两口，就算是离了婚，要走了，两个人说说话也很正常吧！ 在这一点上，周丰收很看好刘嘉。 自从有了知青回城的指标以后，村子里什么样的事儿都出过。 女知青偷偷跑的，男知青想办法离婚的，甚至还有想不开喝药上吊的…… 跟那些烂摊子相比，刘嘉没闹出什么笑话来，还真出了周丰收的意料。 毕竟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刘嘉心疼媳妇那是出了名的。 能够把离婚这件事情处理的如此冷静，真不容易。 大伙还在弄神，刘嘉已经来到门口，看了看郭晓燕，语气平淡的询问。 “啥事儿？说吧。” “你进屋。” 刘嘉站在原地没动，“就在这说吧，长话短说，一会天就黑了，路上不好走。” 郭晓燕心里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气，刘嘉这一番话里头说了什么，郭晓燕都没听进去，只听到了四个字，长话短说。 郭晓燕侧身，专门闪出一道进门的缝隙，“你这是嫌我啰嗦了？说不了几句，说完就走。” 刘嘉见状，皱着眉头走进门。 刚一抬脚，郭晓燕就转身跟进来。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跟往日没什么两样。 土炕上的夹被叠得整整齐齐，炕边做饭的灶台也用一块旧粗布盖着。 郭晓燕没进门的时候，不论冬夏，刘家人都在炕边的灶台上做饭。 可娶了郭晓燕，这灶台夏天就用不上了，只有冬天的时候，为了暖和一些，才来北屋里做饭。 平常，郭晓燕都用旧粗布把灶台盖得严严实实。 看到眼前的情形，刘嘉首先冒出来的念头就是郭晓燕走了以后，这灶台也不用蒙灰了。 刘嘉盯着灶台，丝毫不关心自己，郭晓燕看着就来气。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刘嘉，你跟周彩霞到底是怎么回事？篮子里的香皂，是不是给她的？” 刘嘉慢慢转过头，“郭晓燕，说话要讲证据，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语录，你应该比我记得要清。” “你就跟我说，是不是给她的？” “你把我找到屋里来，就是为这个？我说不是你信吗？再说，咱俩都离婚了，我买什么东西给谁，用不着向你汇报吧？” 郭晓燕娇气，刘嘉早就清楚，刘嘉也承认，以前都是自己惯着郭晓燕。 可现在大张旗鼓地把自己找进来，就为香皂的事，刘嘉觉得莫名其妙。 婚离了，郭晓燕也算如愿以偿。 人都要走了，还管那么宽干什么？ 上次自己把话说得非常清楚，从今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现在这两滩子水又掺和到一块了？ 郭晓燕满脸通红，被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以前，自己还能跟刘嘉使一下小性子，毕竟两个人有夫妻的名号。 现在，郭晓燕都不知道该怎么把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 “刘嘉，你太过分了！” 扔下这句话，郭晓燕愤怒地转身。 来到门口，一把拿起帆布包，接着来到郭建军的跟前。 “哥，话已经说完了，咱们走吧。” 郭晓燕满脸委屈，声音哽咽。 郭建军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行，收拾完了跟叔和婶儿告个别，咱就走了。” “等等，燕儿，等一下。” 郭建军话音还没落，张桂兰急促的声音便传过来。 从南屋里走出来，张桂兰一见面就把手里的东西往郭晓燕那边塞。 一块儿洗得发白的粗布，角对角打了结。 “燕儿，拿着这个路上吃，我给你摊了几块咸食，别饿着。” 包着的咸食还有些烫手，郭晓燕再也憋不住，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往下掉。 本以为可以平静地离开，至少自己可以忍住。 可没想到，看到张桂兰红了的眼眶，郭晓燕一下子破防。 “娘。” 一声娘，叫得张桂兰心都碎了。 “好孩子，走吧，走吧！” 张桂兰一手捂着眼睛，另外一只手不停地挥着，早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郭晓燕也不停地擦着眼泪。 看到这幅情形，郭建军急忙拉住郭晓燕的胳膊出门，又赶紧回头跟张桂兰他们告别。 “行，叔，婶子，周队长，我们这就走了，刘嘉，你也别送了，再见！” 匆忙打开车门，郭建军眼看着郭晓燕坐在副驾座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吉普车的声音很快响起来，郭建军跟大伙摆手…… 看着吉普车离开，刘嘉收回目光。 “爹娘，周叔，人都走了，咱也回去吧！” “你们忙活吧，事儿办完了，我也回去瞅瞅，一会儿吃了饭还要去大队里。” 周丰收拍了拍衣角，小心地把捏了半天的过滤嘴儿香烟夹在耳朵上。 “行，那你先忙吧，回头找你坐坐，咱们喝点。” 刘玉田沧桑的脸上又多了一丝沉重。 “晓得了，那我走了。” 周丰收走了以后，张桂兰撇嘴说了句，“三年了，我拿燕儿是既当媳妇又当闺女呀！” 刘嘉知道张桂兰舍不得郭晓燕，急忙开口安慰。 “娘，你别难过，往后日子长着呢，你要是想她，什么时候有时间了，还能去城里看她，又不是见不着面。” 张桂兰抹了一把眼泪，“哪怕再想也不见了，看见了心里难受。” 刘嘉不知道怎么接上话茬。 抬眼看到竹篮子，一下子想起香皂来。 “娘，你看我买回什么来了，上次你不是说供销社的胰子好闻吗？我专门买了两块。” “一块你用，一块给我哥他们。” “你闻闻的味道好闻不？” 说话的功夫，刘嘉就把香皂递到张桂兰的面前。 张桂兰一开口又带着哭腔。 “三子呀，你的心咋这么大呢？你的媳妇儿都没了，咋还有心思让我闻胰子？” 刘玉田把眼一瞪。 “咋着，还没完没了，不过日子了？就你难过，三子心里不难受啊？” 被刘玉田这么一训斥，张桂兰一下子愣住了。 自己糊涂啊！ 要说难受，有谁比刘嘉更难受？ “三子……”张桂兰满脸愧疚。 “娘，你别担心我，我没事。” 刘嘉说的是实话。 眼下，自己得想办法把手里的票弄出去，篮子的事情也得抓紧，李振和那边还等着信，生产队里的工分还不能耽误。 这么些事情挤在一块，哪还有心情考虑其他的？ 刘嘉正想着怎么安排，突然，刘玉田一声惊叫。 “三子，快点过来，看这是咋回事！” 第23章 心里想着二八大杠。 训斥完刘嘉，刘玉田气冲冲地走进北屋。 刚才见郭建军和郭晓燕出门，刘玉田也匆匆忙忙跟上去。 回院才想起还有半截卷烟在桌子上放的。 虽然只有半截，可也不能浪费。 郭建军拿来的那些东西都放在方桌上，寻思着这些东西不常见，刘玉田就想着拿个点心匣子给周丰收送过去。 可刚提起点心匣子，接着掉下一个纸袋子。 刘玉田还在疑惑是怎么回事，袋子里一连掉出好几张大团结！ 刘玉田慌忙喊刘嘉，地上的钱都忘记捡起来。 听到刘玉田声音不对劲，院子里的张桂兰也跟着小跑进屋。 刚一进门，两条腿都开始软了！ “三子，咋回……事儿啊？” 张桂兰发着颤音，眼睛都瞪圆了。 刘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刚才他们放东西的时候，也没提到给钱。” 自从刘建军进院子到离开，好几个人都在场。 所以刘嘉这样说，张桂兰和刘玉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嘉说的是实话，郭建军确实没提钱的事。 看着这么些钱掉在地上，刘嘉弯腰边捡钱边说：“爹娘，你们放心，这钱我不动，回头有机会了，给他们送回去。” 刘嘉神情郑重。 刘玉田说话的声音也变得硬气起来。 “对，当初，咱们老刘家娶的是媳妇，也不是奔着他们的钱去的，现在这婚也离了，钱更不能要。” “我知道，爹，你放心吧。” 刘嘉把钱捡起来，又用刚才的袋子装好。 整整十张大团结，崭新崭新的，号都是连着的。 张桂兰看了看那些钱，又转头看向里屋，悄悄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做饭了。 …… 吉普车上。 郭晓燕一直低着头，情绪非常低落。 郭建军开着车，时不时地看一眼郭晓燕。 妹妹的这点小心思，自己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有点舍不得走。 可城里才是她的家，以后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估计郭晓燕这一辈子也不会来西里村。 以后郭晓燕就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再也不会跟刘嘉他们有什么来往。 真不知道，郭晓燕在留恋什么。 “晓燕，我给刘嘉他们留了一千块钱，这也是爸的意思，刘嘉不要工作，也没有让把户口迁到城里，留下点钱，也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郭晓燕点头嗯了一声。 现在，厂里的工人一个月下来也就三十来块钱。 一千块钱能顶得上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 这对于一天只挣四毛左右的农民来说，确实是不小一笔钱。 想着他们收下钱，郭晓燕的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晓燕，爸妈都在家等着你呢，高考分数要等一段时间才能下来，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然后重新开始新生活。” 郭建军没有把话说得太直接，只是轻轻点了一下郭晓燕。 提到以后，郭晓燕这才精神了些。 “我知道，姐姐那边怎么样了，知不知道我们要去接她？” 郭建军笑笑。 “我也没有提前告诉她，咱们给她个惊喜。” 跟郭晓燕比起来，郭晓兰的要简单一些，郭晓兰没有结婚，光这一点就能省去很多手续。 想到一家人终于能够团聚，郭晓燕脸上的神情逐渐缓和。 这三年，真的就像做了一场梦。 这个时候的刘嘉在干什么？ 也不知道走了以后，刘嘉会不会想自己？ ……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 刘嘉把买回来的篮子放好，想着明天一早再去周家找周彩霞说编篮子的事情。 家里少了一个人，刘玉田和张桂兰嘴上不说，可心里都觉得空落落的。 在外面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两个人就都回屋休息去了。 刘嘉来到北屋，放松地摇了摇胳膊，看着东墙根底下的竹床，刘嘉忍不住笑起来。 这三年，睡土炕的日子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真是委屈自己了。 “从今天起，我就把你收了，今后，老子一个人睡土炕！打着滚地睡，也没人管！” 刘嘉一边说一边把竹床扛起来往外走，嘴巴笑得都合不拢了。 郭晓燕的事情办完以后，刘嘉心里敞亮了很多。 就如同北屋里去了竹床，怎么看怎么觉得宽敞。 重新回屋，刘嘉撕下一张日历。 重新坐到炕上，这才拿出一个袋子。 袋子里装着那些票，还有现金，具体有多少刘嘉也不清楚。 这个意外之财来得有些突然，刘嘉轻点的时候，手都有些抖。 先把六张大团结拿出来，接着刘嘉开始清点零钱。 五元的不多，有十来张，两元的二十三张，还有十几张五毛的。 所有钱算下来，一共是七百二十一块五。 刘嘉手里还有一些零钱，加在一块，正好凑了个整，七百四十。 盯着面前的钱，看了半天，刘嘉这才把钱收好。 清点票据的时候，刘嘉脸上再次露出兴奋之色。 两沓全国票据，整整二百张，期限都是最新日期的。 本地票据百十来张，期限都在两个月朝上。 在本地票据里头居然还掺杂着缝纫机票，还有五张自行车票。 剩下的都是工业票，粮票还有布票！ 布票尺寸有多有少，在尺寸的旁边，印着标准红字，“备战，备荒，为人民。”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布票，可以当钱用的！ 刘嘉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 这两天，自己还得去一趟城里，得赶紧把这些票据弄出手，如果有合适的，顺便再买一辆自行车。 牛车、骡子车确实稳当，可仍不及自行车便利。 刘嘉想着弄个二八大杠，托人带货都方便，最主要的是结实，一辆自行车驮三个人都没问题。 留下几张粮票，刘嘉重新将袋子收好。 这几张粮票先慢慢用，要是爹娘问起来，就说是李振和给的。 刘嘉起身，拿着粮票往外走。 煤油灯下。 张桂兰正在纳鞋底，样子十分专注。 先拿着针扎在鞋底上，接着又用中指的顶针往上一顶，一根针就露出了大半截，轻轻一拔，针就出来了。 把线拉到底，再拿着针在脑袋上蹭一下，针上有了头油，用起来就更省力。 一扎一顶，一拉一蹭，动作一气呵成。 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张桂兰这才转头。 “三子，是你不？还没睡呀？” 刘嘉一边进屋一边说：“要睡了，想起来了个事，今天去城里，李哥又给了我几张粮票，娘，你收着吧。” 第24章 张大锤，胆儿肥了! 张桂兰放下手里的鞋底子，望着刘嘉发愣。 “三儿，这李同志怎么这么热情？上回已经给过布票了，怎么又给你粮票？” “谁知道啊，可能他觉得我帮了他大忙呗，他一个月挣三十多块钱，也不差这点儿，给你你就收着吧。” 刘嘉尽量把话说得自然。 张桂兰这才不疑惑什么。 小心翼翼地接过粮票，张桂兰仔细看了看，接着拿出一块儿手帕包好。 旁边，刘玉田吸完最后一口白卷烟，顺手把装着烟叶的小簸箕放到一边。 “三子，你这婚也离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刘玉田心里也清楚，不应该把儿子逼得太急，可今天见他过来了，干脆也就挑明了。 刘嘉坐到刘玉田的身边，有些疑惑地询问。 “爹，编篮子的事情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忘啦？” “不是篮子的事儿，你有冲劲，我跟你一样都支持你，燕儿现在也走了，你就这么一直单着……打一辈子光棍？” 刘玉田磕磕绊绊，总算把话说了出来。 刘嘉哭笑不得。 “爹，这一宿都没过，你就让我娶媳妇，这也太快了点吧？” 张桂兰一下子拉下脸来，有些埋怨地看着刘玉田。 “可不就是，三儿说得对，这么大的事儿，总得让孩子缓缓神，你得给点功夫呀。” 刘玉田一仰脖子。 “我也没说啥，这不是怕他心里想不开，一根筋吗！” 刘嘉老实稳重，在对待郭晓燕的事情上更是一门心思。 这几天，刘玉田觉得刘嘉变了不少，有想法了，心思也活络了。 但离婚毕竟是大事，刘玉田嘴上不说，心里一直压着一块石头。 儿子表面上不说什么，万一心里真的想不开那可咋办？ 做父母的，哪能不跟着着急？ 尤其是听刘嘉把以后的安排说得妥妥当当，却没有提感情上的事，刘玉田的心里就更加放心不下。 所以，才着急地想问问。 听完父母的话，刘嘉一脸坦然，但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郑重起来。 “爹娘我已经说过了，以前年轻不懂事，很多事情看得不全面，现在我也不小了，也是该孝敬你们的时候了。” “你们放心，我没有啥想不开的，现在我就想着怎么孝顺你们，怎么挣钱，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见刘嘉说得如此郑重，刘玉田总算放下心来。 “行，你也大了，这些事情我们也帮不上忙，你看着办吧。” “我知道该怎么做。” 刘嘉说完，上前一步来到窗台前。 松了一下煤油灯的盖，又拿起旁边的镊子把灯芯往上送了送。 屋子里一下子亮了很多。 “娘，明天还要上工，别太晚了，早点休息。” 张桂兰心里一酸，使劲吸了吸鼻子，“知道了，你也早点睡吧。” 刘嘉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回到自己屋里。 洗漱完毕后，刘嘉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连被子都被踢到一边。 脑袋刚一挨到枕头，眼皮就开始发沉。 三年以来，刘嘉头一次睡得这么舒服，一觉就到了天亮。 像往常一样，还没吃完早饭，王立秋就来找刘嘉。 随后，两个人拿着锄头去生产队。 一路上，不少人朝刘嘉这边看。 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妇女，等到刘嘉刚一走过去，就开始小声地嘀嘀咕咕。 看那些人脸上的神情，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肯定在议论昨天的事情。 三年前，刘嘉办了一件震惊西里村的事情。 那就是把城里来的女知青郭晓燕娶到家里了。 三年后，刘嘉再一次让人们震惊。 那就是，跟郭晓燕离婚了。 当下，那个村子也不太平，尤其是涉及知青回城，离婚的是一茬接着一茬。 可是，刘嘉离婚却出乎了人们的意料。 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刘嘉可是把郭晓燕捧在手心里头供着的，他就算是豁出命去，也不可能离婚。 可这婚，真就这么离了，真是怪。 面对那些异样的目光，刘嘉还没有说什么，王立秋首先淡定不了。 “三哥快点走，瞧这些人，看着就让人膈应。” “他们愿说什么就说什么呗，膈应什么？” “听听他们说的，简直是胡说八道……” 王立秋的话刚说到一半，又有人朝这边看过来，王立秋干脆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再想说刚才的话，已经接不上话茬。 突然，一阵冷哼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冷嘲热讽。 “哎哟，狗腿子也神气起来了，开始拿唾沫吐人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一个跟屁虫，嘚瑟个什么劲儿？” 说话的声音一句高过一句，最后一句还拉着长腔。 王立秋猛地转身，梗着脖子问。 “你说谁呢？” “谁是狗腿子就说谁，谁是跟屁虫就说谁，怎么，知道自己是狗腿子，急眼了？” 王立秋气得只咬牙。 刘嘉放缓脚步，转身。 说话的人刘嘉认识，是张大锤的表哥王耀宗，王家庄村的。 王耀宗平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不干正事儿，是人们嘴里的二流子。 现在，王耀宗正斜着眼睛看他们。 旁边的张大锤站得笔直，有王耀宗在这里给他撑腰，张大锤的胆子都跟着大起来。 “瞪什么瞪？说的就是你，王立秋，你就是刘嘉的狗腿子！” 刘嘉面色一寒。 “张大锤，胆肥了，点名道姓的说上了！” 张大锤看看王耀宗，把嘴一咧。 “怎么着，我今天就说王立秋了，我不光说王立秋，我还说你呢！” “你离婚了，媳妇儿跑了，以后你得打一辈子的光棍，你娶不上媳妇了！” “郭晓燕给你当了三年的媳妇，现在不要你了，人家回城里了，看不上你！” 这一番话，张大锤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旁边，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老话都说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张大锤脑袋虽然不清凉，可这番话说出来，刘嘉不恼才怪！ 这不是往刘嘉的心窝子上戳吗！ 王立秋的心揪成一个疙瘩，急忙拉住刘嘉的胳膊。 “三哥，别跟傻子一般见识，走，咱们去大队里歇会儿。” 话音刚落，张大锤突然猛冲过来，一把扯住王立秋的背心。 “你姥姥的，你说谁是傻子？说我傻，看我不揍死你！” 说话的功夫，张大锤的拳头就已经砸下来。 王立秋个子不大，现在又被五大三粗的张大锤抓得死死的，根本来不及躲闪！ 干脆闭上眼睛，认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 人群当中，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大锤，快住手，你这样就把人打死了！” 听见有人阻止，张大锤更加得意。 只听“砰”的一声，接着便是一阵哀嚎！ 王立秋愣住。 怎么回事？ 声音那么大，自己咋没感觉到疼？ 那猪叫一般的声音，哪儿发出来的？ 王立秋把眼睁开，一眼就看到正在地上打滚的……张大锤！ 旁边，刘嘉正活动手腕。 第25章 杀人了，满脸血呦! 王立秋的小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张大锤的身型跟做小山子一样，刘嘉居然跟他动手了！ “三哥，你打的？” “嗯，最近还想动手，活该！” 刘嘉的话不多，可语气当中却透露着一股子狠劲儿。 王耀宗一下子急了眼，蹬的两步冲上来。 “好你个刘嘉，敢动手打人了，今天我就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敢欺负我表弟，你这是活腻歪了！” 王耀宗一脸嚣张，说着直接冲向刘嘉。 自己本来就是个混混，动手打架是常事，再说，来生产队以前，张大锤给了五毛钱，就是让自己来教训刘嘉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现在张大锤被打了，自己这个做表哥当然得冲过去帮忙！ 要不，这钱不就白拿了吗！ 王耀宗攥紧拳头，只顾着往前冲！ 刘嘉抬胳膊做出抵挡的状态，一只脚已经悄悄地伸出来。 所以王耀宗的拳头还没有打过来，直接被拌了个狗吃屎！ “哎哟！” 猛地摔倒在地，王耀宗只感觉上嘴唇火辣辣的疼，接着就开始又麻又胀！ 刘嘉冷笑，这一摔，够你长个记性了！ 王耀宗是典型的大龅牙，摔倒在地的时候，嘴唇正好磕在龅牙上，很快流了一嘴的血！ 一开始，人们还当笑话看。 可听到张大锤再次嚎叫，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出人命了！” “刘嘉杀人了，满嘴的血啊！” “救命啊！” 张大锤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扯着嗓子喊。 王耀宗干脆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哼哼起来。 趁人不注意，王耀宗伸手把嘴一抹，再次抬起头，已经是满脸血！ 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人们吓得往后退，谁也不敢靠近。 “老天爷呀，真出事儿了！赶紧告诉村长吧，用不好，真要出人命！” “狗子已经找村长去了！” “快去找赤脚医生！” 人们乱作一团，胆子小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几个中年妇女更是用手捂着心口，根本不敢往前看。 “三哥，现在怎么办？王耀宗是不是死了？” 王立秋声音发颤，拉着刘嘉的手都在打哆嗦。 “没事。” 刘嘉异常淡定。 地上，王耀宗把刘嘉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个小兔崽子，还说没事，今天我不扒你一层皮才怪！ 从今天开始，老子要去你家养着，吃香的喝辣的！ 还得让你坐大牢！ 敢惹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打定主意，王耀宗哼唧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救人啊，救命！” 刘嘉向前走了一步，一脚蹬在王耀宗的屁股上！ “明白的，赶紧站起来滚蛋！” “唉呀！” 王耀宗的惨叫撕心裂肺，一听就不是装出来的。 刘嘉刚才那一脚确实卯足了力道，一脚下去，先别提多解气了！ “怎么了，谁敢破坏生产队团结？打架斗殴，是要被抓起来的！” 看到不远处围着一群人，周丰收还没有走到跟前就开始喊。 由于跑得急，周丰收的脑门上还挂着一层汗。 听到周丰收的声音，张大锤急忙扒拉开人群，一边哭一边喊。 “村长救命啊，刘嘉打死人了！” “刘嘉把我表哥打死了，满脸血呀，我们要上报给组织！” “刘嘉就是害群之马！” 周丰收听完，心里咯噔一下子。 死人了？ 刘嘉你个小崽子，你可捅了大窟窿了！ 这时，刘嘉在王耀宗的跟前蹲下，伸手拍了拍王耀宗的脸，声音压得极低。 “王耀宗，别在这里装死，赶紧起来滚蛋，不然，十里铺那边的事儿我全给你抖出来！” 刹那间，王耀宗打了一个激灵，张大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王耀宗的目光当中充满恐惧，看刘嘉就像看瘟神一样！ 十里铺的事情，刘嘉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那天晚上，还有人在场？ 如果刘嘉真的掌握了什么，那捏的可是自己的命！ 王耀宗脑袋一片空白，就像丢了魂一样！ 看王耀宗怕成这个样子，刘嘉更加确定，这时的王耀宗已经参与了十里铺的事情。 看来，自己猜的时间点是没错的。 缓缓站起身，刘嘉朝着王耀宗的身上踢了一脚。 “起来，滚蛋！” 王耀宗一轱辘爬起来，顾不得拍身上的土，转身就要走。 “表哥，村长来了，我们不能便宜了刘嘉那小子！有什么话你对着村长说，让村长给你做主！” 众目睽睽之下，张大锤头一次利索地把话说完整。 见张大锤要拉自己，王耀宗一把把张大锤的胳膊甩开。 “我有事，先走了。” “哥，你不能走啊，我都看着呢，是刘嘉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以后身体要是落下什么毛病，你找谁去？” 张大锤急眼，死死拉着王耀宗不松手。 这时，周丰收也来到王耀宗的跟前。 看到王耀宗脸上血呼呼的，周丰收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大锤说的是真的吗？你……这是让刘嘉打的？” 王耀宗先是一愣，接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地上了！” “表哥，你这……是让刘嘉给打傻了呀？他不打你，你能成这样？” 张大锤倒吸一口凉气，磕磕绊绊地提醒。 周丰收重重地咳嗽一声，随后看向张大锤。 “你先别说话，让这位同志如实反映问题。” 王耀宗抬眼看了一下刘嘉，又赶紧收回目光，使劲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这才开口。 “村长，真是我不小心摔到的。” “可你表弟不是这样说的，他说是刘嘉先动手，打了他又把你伤成这样。” “啥呀，你别听那傻子瞎叭叭，”王耀宗伸手指向王立秋，“是大锤子先打这个瘦子，他们为了自保才还手。” “还有啊，我没事，是刚才脚打滑，跌倒的时候碰到牙了，我好着呢！” 说着，为了让周丰收相信自己没事，当着大家的面，王耀宗还比画了两下子。 最后，周丰收将目光放在刘嘉的身上。 “刘嘉，他们反映的情况是真的吗？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有，就是这么回事儿。”刘嘉一脸认真。 有人主动承担了责任，难道自己还要找倒霉不成？ 王耀宗罪有应得，摔个满脸花也是活该。 至于回去他怎么跟张大锤交代，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周丰收知道，张大锤脑子有些问题，所以转头像大伙问了一下来龙去脉。 几个胆子大的人说，是张大锤先动的手。 接着又有人证明，是王耀宗自己绊倒的。 “行了，既然是这样，大家就都别提这件事儿了，马上就要上工，都收拾收拾，赶紧的。” 周丰收话音刚落，张大锤又跟过来。 “村长，那我表哥那医药费咋办？他伤成这样不能就这么算了？” “医药费？什么医药费！大锤子，我自己碰着了，难道还要讹别人，咱可不是那样的人，快走！” 眼看张大锤又要惹是生非，王耀宗赶紧把他往一旁拽。 大家也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就都去找自己的工具。 偶尔还能听到张大锤说什么五毛钱。 刘嘉转身。 王立秋不可置信地凑过来。 “三哥，刚才你说啥了，王耀宗怎么一下子就成夹尾巴狗了？” 第26章 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 刘嘉转头看了看王耀宗的背影，接着才对着王立秋说：“没事，诈了他一下。” “诈他啥了呀？看他刚才吓的那样，就差管你叫爹了。” 刘嘉翻了个白眼。 “别瞎说，我可不想有这样的儿子！” 王立秋还想说什么，几个人正好从后头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刚才的话题也被转移。 趁着王立秋跟旁边的人说话，刘嘉脑海当中再次闪过一些画面。 上一辈子，王耀宗就是在高考以后被抓住的。 是因为十里铺的事。 有人说，有天晚上，王耀宗和几个小混混堵住了一个女知青，把人家给欺负了。 后来女知青疯了。 再后来，上头得到了线索，顺藤摸瓜把那帮人一网打尽。 王耀宗判了刑，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 刚才来到大队，看到王耀宗的时候，刘嘉便想到了这件事。 谁知道，这时间点还真赶对了。 “今年年景不错，刚种上玉米不久老天爷就下雨了，田里的苗缺的不多，大伙抓些紧，今天能把苗补完。” 周丰收站在畦背上向大家交代着今天的任务。 大伙听完，开始忙活。 王立秋跟在刘嘉身后，小声地嘀咕。 “玉米苗补完以后，就是除草，除了草还得抓虫，这地里的活都望不到头。” 刘嘉看着眼前的一片翠绿，心中一阵感慨。 要是这会有除草剂就好了，一瓶洒上去，野草全玩完。 只可惜，现在只能手动干活。 不是弯腰就是挥锄头，真像王立秋说的，地里的活都看不到头。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除草这一环节马虎了，回头野草长起来，一准能把玉米苗都盖住。 真到那时候，会更麻烦。 一晌下来，大伙个个都像累虚脱了一样，上点年级的都直不起腰来。 刘嘉扛着锄头，大步流星的往回走。 听到身后锄头划拉地面的声响，刘嘉转头。 王立秋垂头丧气，拉着锄头，命都像丢了半截。 “秋子，你把锄头扛起来，一会儿让你爹看见了又得揍你。” 刘嘉忍不住提醒。 王立秋往周围看了看，仍然没把锄头扛起来。 “后面没有家里的老爷子，怕啥？” 刘嘉哭笑不得。 摊上王立秋这样的儿子，估计他爹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立秋总说，锄头铁锹坏得快，可他也不想想，人家别人的锄头都是用来锄草，王立秋的锄头是用来磨地的。 不坏的快才怪！ 刘嘉刚想到这，之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吼。 “你个小兔崽子，可让我逮着你了，锄头就让你这么霍霍啊！” 刘嘉一愣。 坏了，说曹操曹操到，王立秋他爹来了！ 旁边，王立秋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还没站稳身体，王富贵拿着个牲口鞭子已经猛冲过来。 “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 说话间，王富贵一鞭子，抽在王立秋的身上。 疼痛传来，王立秋蹦得老高。 “哐啷！”一声，锄头顺带的也扔在地上。 “好啊，还敢拿着锄头撒气，那我今天不打死你！” 眼看王富贵动了真气，刘嘉急忙上前拦住。 “王叔，别着急，我跟秋子在一块来着，他刚才还扛着锄头，就这么一会儿，就划拉了一小会儿。” 刘嘉赶紧说好话，顺带着转头对着王立秋挤了挤眼。 王立秋立刻明白过来。 “是啊，爹，我就划拉了一下！你看你就过来了。” “放你的屁，我跟了你半天了，那锄头就没挨过你的肩膀！” 王富贵的眼睛瞪得跟牛眼睛一样，手里紧紧握着鞭子。 王立秋的气势一下子没了。 刘嘉也有些尴尬。 话说，刚才自己也回头看来着，怎么没有看到王立秋这生猛的老爹？ 这时，看到王富贵真的动手，跟在后面的人，也开始帮着说好话。 “干了一晌的活了，都累了，划拉两下也没事，这锄头坏不了。” “是啊，富贵，别动那么大火气，秋子劳动起来可认真了。” “为个锄头，生这么大气不值当的，咱们可要团结。” 王富贵急得直跺脚。 “你们别帮着这个小兔崽子说话，你们不知道，我们家的锄头铁锹坏得有多快，整天不是松了就是坏了，都是这小兔崽子霍霍的！” “霍霍，他也是你儿子，你要是真不想要他了，回头找人给他说个倒插门去，成不？” 人群里头，也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王富贵赶紧接上话茬。 “倒插门儿，那怎么能行？我们老王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还插到别人家去，那不成绝户了？” “我要是有个三五个的儿子，去他一个也不心疼，可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刘玉田紧走两步过来。 “说的就是这个，为一个锄头，丢个儿子，不值当的，赶紧回去吧，歇会儿还上工呢！” 见大伙为儿子开脱，王富贵也不好再说什么，气呼呼地走到王立秋跟前，一把夺过锄头，扛在自己肩上，走了。 看到终于躲过一劫，王立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刚一抬头，王立秋突然指着前方说道：“那是谁？城里来的吧？还骑着自行车呢！”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顺着王立秋指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果然有个人正朝这边看，还一手扶着自行车。 刘嘉本能地抬头，就想扫一眼。 可刚看清楚那人，眼中紧跟着闪过一丝惊讶。 李振和，他怎么来了？ 瞬间，刘嘉的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之前郭建军开着大吉普子来村子里，刘嘉就跟着紧张了一番，本能的以为是李振和那边出了状况，所以才会有人找自己。 庆幸的是，那是虚惊一场。 可眼下，李振和是真的来了！ “刘嘉，可算回来了，再看不到你，我就去田里找你去了。” 隔着老远，李振和就开始对着刘嘉挥手。 “秋子，我有点事先回去了，不跟你一块走了啊！” 甩下这句，刘嘉迅速朝李振河那边跑去。 “李哥，啥事儿？”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有些事情咱俩得合计一下，最近这两天，你能腾得出手来不？跟我出趟门！” 李振和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刘嘉一下子愣住，神情也跟着变得郑重。 “好好的，为啥要出门？出什么事了吗？” 最近这两天出门，还得让自己跟他一块去。 难道不是出门，是为了躲什么人？ 问话的同时，刘嘉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上。 “没啥事儿，供销社里有趟长途，得找个压车的，我寻思着，你修车技术那么好，开车肯定不赖。” “这不，我就专门来找你来了，想挣点外快不？” 李振和的话刚说完，刘嘉立刻答应。 “那还说啥，咱们说走就走，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 第27章 青城大舅，是他? 刘嘉正愁没借口鼓捣一下手里的票据，李振和就来了！ 而且还是开车出门，这个理由可是非常正当。 所以李振和一说是怎么回事，刘嘉当即答应下来。 李振和笑着拍拍刘嘉的肩膀。 “哎哟兄弟，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就知道，找你一准没错！” “咱们可是患难之交，有着深厚的革命友谊。” 刘嘉话里有话。 李振和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接着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对，革命战友就是要互相帮助！” 说完，李振和又拍了拍自行车。 “那赶紧回去收拾，咱们下午就出发，你上来，我驮你回去。” 刘嘉有些犹豫，“你这能行吗？” “这话说得，我这二八大杠三百多斤的货都驮过，还拖不动你？赶紧上来吧！” “行！” 说着刘嘉坐到车后椅上。 自行车很快没了踪影。 刘玉田看直了眼，跟着一块走的几个人眼里全都是羡慕。 “刘叔，刚才那人是你们家亲戚？看样子跟三子挺好的呀？” “三子最近这是怎么了，好像认识了很多大人物。” “刘叔，你家三子，最近在忙什么？是不是还有别的发财的门路？”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问，恨不得把刘玉田围起来。 刘玉田也是一头雾水，被问的急了，只好把知道的说出来。 “刚才那人是城里供销社的，三次给他修过车，俩人就认识了。” 话刚一说出来，周围就出现一片咂舌的声音。 “在供销社里上班，那可不得了，三子真是攀上贵人了。” “可不就是，这年头谁不得看供销社里售货员的脸色？有钱不行，有票不行，得有人才行！” “刘叔，等哪天真有用得着的地方，刘叔可别忘了给帮着说几句好话。” 一时间。 说话的声音又多起来。 供销社的售货员，八大员之一，那可是香饽饽，要多吃香有多吃香。 因为能第一时间接触到新兴商品，所以售货员就能率先挑选，不仅自己能留下，还能帮着亲戚朋友占个名额。 所以，但凡谁说家里有个做售货员的亲戚，那脸上别提多有面子了。 现在，刘玉田就是人们眼里的香饽饽。 大伙七嘴八舌地说着，刘玉田浑身都跟着不自在起来。 “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回头我给问问，我给问问啊！” 说完，刘玉田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脚步都加快很多。 这时，刘嘉已经开始收拾行李。 现在天都快黑了，收拾完毕以后还要去大队长那边开证明签字盖章。 要没有那张纸，买车票，甚至连去医院看病都是问题。 在路上，李振和跟刘嘉就商量好了。 开完证明，李振和就驮着刘嘉回城里，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发。 对于这次出门，刘嘉还挺期待。 只是，张桂兰有些放心不下。 “三子，多拿几件衣服吧，路上换洗还方便点。” 虽然刘嘉的衣服不多，可穷家富路，手里拿点钱，再拿上身衣裳，心里终究踏实一些。 刘嘉笑笑，摇头道：“娘，现在又不是冬天，不用拿那么多衣服，再说，时间不长我就回来了，就不拿了。” “那……你能行吗？” 看张桂兰盯着自己，刘嘉差一点就漏嘴说出，我都摸了大半辈子的车了，出趟门还不是小事儿？ 可一想现在这个时间，刘嘉赶紧敷衍。 “娘，压车又不是开车，坐在那里压斤称就行，是个人就会。” 想到刘嘉同意跟着自己去，李振和心花怒放，也不管现在刘嘉说了什么，只顾着点头。 外面响起脚步声，刘玉田手里拿着蒲扇走进来。 得知刘嘉明天要去青城，刘玉田也忍不住多问两句。 “青城离这儿不近，开车得多长时间？” “刘叔，开车快，半天就到了，我们到了就办供销社的事情，当天回不来，住招待所，第二天就往回赶。” 李振和说得非常详细，生怕刘玉田不让刘嘉出门。 刘玉田拿着蒲扇扇了两下，“你们路上小心些，把该拿的证明都拿上。” 两个人同时点头。 时间不长，张桂兰做好了晚饭，刘嘉跟李振和匆匆地吃了几口便去周丰收家了。 张桂兰来到大槐树底下，坐在小板凳上若有所思。 “燕儿走了，三子也走了，现在这么大个院子里，只剩下了咱俩，感觉空落落的，怪静得慌的。” 看到有蚊子飞过来，刘玉田拿蒲扇扇了两下，像是在安慰张桂兰又像是在劝自己。 “清静些不好啊，三子只走那么一两宿，又不是不回来。” 张桂兰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三子这孩子呀，我这当娘的都有些看不懂他了，离婚这么大事儿，他好像也没有放在心上，你说他心里都在想啥呀？” “想啥？想着孝敬你，想着挣大钱，这小子心思都变野了。” 说这话的时候，刘玉田脸上一阵自豪。 当天晚上，刘嘉没有去上工，进城以后就住在李振和家里。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刘嘉就跟李振和一块出发了。 这一次李振和开的不是拖拉机，而是货车！ 眼前的车刘嘉熟悉，而且印象很深。 嘎子车，两吨半。 性能不错，后退档一个，前进档五个。 眼下这种车很畅销，皮实，耐用。 “李哥，你这是打算拉多少东西？” 刘嘉坐在副驾座上，笑着问李振和。 李振和转头，咧嘴一笑。 “就是去看看，那些货，要不要拉回来还两说，用领导的话说，那就是视察。” “咱不着急，路上注意安全，到那以后，我顺便看看我大舅，我妈交代的。” “晚上要是不愿意住招待所，咱们就住我大舅家，你定。” 听李振和这样讲，刘嘉忍不住咂嘴。 怪不得人们提到供销社的销售员就眼红，人家福利在这摆着呢！ 能接触到第一手货源不说，还能趁着上班的时候干点私活，让谁不羡慕？ 不过想到住处，刘嘉还是开口说道：“反正现在咱们手里也有钱，就别麻烦你大舅了，干脆住招待所。” “那也行，招待所自在，对了，你那些票弄出去了吗？” 车篓子里没有其他人，但问起票据的时候，李振和还是压低了声音。 刘嘉摇摇头。 “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出手。” “我的也是，回头咱们寻思寻思，看看怎么着把东西弄出去。” 说着说着，两个人又说到一块去了。 也不知道聊了多长时间，李振和又说起他大舅。 大舅姓彭，一直住在青城，得知李振和要来青城，听说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了。 刘嘉一边听一边打趣，倒也不觉得无聊。 只是大段大段的土路颠得人不舒服。 不过能够坐在嘎子车上，那也是非常风光的，一路上，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临近中午，到达青城。 两个人简单地吃了点饭，李振和便拎着母亲装好的东西去看大舅。 刘嘉本来不想去，可耐不住李振和一阵说好话，最后只得同意。 青城的发展跟他们县城差不多，李振和的大舅就住在县城，找起来也没费多大劲。 “青城，朝阳路，红星街二十五号，”核对一下门牌号，李振和笑着看向刘嘉，“到了！” 刘嘉纳闷。 一路上，李振和大舅长大舅短，怎么找大舅家这么费劲？ 还没张口问什么，李振和已经踮着脚尖喊了一句，“大舅在家不在，我过来了！” “来了来了，等你一大晌了！” 门里头传来激动的应答，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随后，门开了！ 抬眼看到面前的人，刘嘉一愣，心都跟着慢了半拍！ 第28章 那女的……人品咋样? 眼前的人中等个，不到五十岁，穿着一件老旧的衬衫。 两鬓有些许白发，说话声音洪亮。 看到李振和，伸手就拍在他的左肩膀上，“你这个臭小子，还知道过来看看你大舅啊！” 看到这个标准动作，再看看眼前人的笑容，刘嘉鼻子发酸，眼眶湿润！ 如果不是强忍着，眼泪都要开始往下掉！ 彭师傅！ 没想到，竟然在青城看到了自己的恩人彭师傅！ 更让刘嘉感觉意外的是，彭师傅竟然是李振和的大舅！ 这个世界可真小，小到让人热泪盈眶！ 恍惚当中，刘嘉仿佛又听到那些熟悉的话语。 “你这个臭小子，就不知道把扳子放到工具箱啊！” “你这个臭小子，脑子还挺灵活的嘛，早晚有一天会超过我这个师傅。” “你这个臭小子，别总是一根筋，车不上油不灵活，人也一样，得想开些。” 每当说这些话的时候，彭师傅都会伸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打上一下子。 力道不大，刚刚好。 就像每次说自己臭小子，听起来像是责备的话，可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一样。 刘嘉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现在的心情，如果不是怕吓着彭师傅，刘嘉真想过去再叫一声。 这时，彭顺年接过李振和手里的东西。 “来就来，还拿这么多东西，好像大舅管不起你这两天的饭一样。 “下次来的时候可不许带这些了，这边什么都有，啥都不缺。” “你娘那腿还好吧？这么些年，一到下雨闹天腿就不舒服，可得让她注意些。” 看到大外甥，彭顺年心里高兴，又想赶紧问一下妹妹的情况，所以话一句接着一句。 李振和都不知道该先说什么才好了。 看到李振和身后的刘嘉，彭顺年又一次笑起来。 “这小伙子不错，一看就是有出息的。” 刘嘉站直身体，规规矩矩地对彭顺年鞠了一躬。 “师傅好！” “啊？” 李振和跟彭顺年同时愣住，脑门子上都顶了一层雾水。 师傅好是啥意思？这是什么特别的称呼吗？ 这时，刘嘉也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笑着打圆场。 “大舅一看就不是干庄稼活的，这又是在工厂里，怎么着也得是领导什么的，最不济也得是个管事的师傅！” 听刘嘉这么一说，彭顺年再次笑起来。 “可称不上是什么大领导，我就是机械厂一个普通工人，想着再干，两年就退休，让儿子接班！” 刘嘉听着心里一暖。 这样的话，自己在彭顺年的嘴里听说过。 当初为了能够让儿子顺利接班，彭顺年提前办理了退休，后来又去他们城里干维修。 刘嘉再一次感觉重生真好。 可以提前遇到关心自己的人。 “快，别在这里站着了，赶紧进屋，我这猪肉炖粉条早就做好了，香着呢！今天你们每人都得干两大碗！” 听到猪肉炖粉条，李振和当即开始咽口水。 担心刘嘉在这里不自在，李振和特意拉住刘嘉的胳膊。 “兄弟，别的不敢说，我大舅做的猪肉炖粉条，那可是一绝，能把你香个跟头！” “那一会儿我可就不客气了！” 刚一进院，刘嘉就闻到了炖菜的味儿，这年头，甩开腮帮子吃上一顿猪肉炖粉条，那就相当于是过年了。 平常的时候，如果不是过年过节，或者是家里来重要客人，庄稼人哪里舍得买肉吃？ 哪怕嘬着牙花买上一斤肉，也得精打细算的，吃上好几天。 猪肉炖粉条，做梦都不敢想。 饭桌上，只有刘嘉，李振和跟彭顺年三个人。 “天亮说是去盖一个什么章，早晨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咱不等他。” “你妗子更是个大忙人，前两天给人说了一宗媒，女方家说再见一次面，这不，你妗子也跟着去了。” 彭顺年一边说，一边给刘嘉和李振和夹菜，没多久，两人的碗里都鼓得像小山一样。 “彭师傅，别忙活了，你也赶紧吃，这些我都吃不完了。” 刘嘉说完，一愣。 彭顺年听着高兴，当即放下筷子。 “真是怪了，我咋听着你叫彭师傅这么受用，要不我收你做徒弟吧？我多少还会一些修车的手艺呢！” 本是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刘嘉突然站起身。 “谢谢师傅看得起我，我愿意做你徒弟！” “刘嘉，你可别瞎闹，快坐下！”说着，李振和又看向彭顺年，“大舅，我可不是吹，我这兄弟修车技术那可是一流！” 李振和担心彭顺年不相信，接着说起刘嘉给他修拖拉机的事情。 彭顺年一脸认真，脑子里已经想象到刘嘉修车的情形。 “不错，我真没看错人，小伙子果然有出息。” 刘嘉依然立得挺挺的，根本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师傅，刚才我可没当你是说笑，希望你真收了我这个徒弟！” “行，那就这么定了，收有本事的徒弟，我脸上也有光！” 彭顺年打心眼里高兴，转身拿出一瓶老珍酒，直接倒了两杯。 一杯放到自己面前，一杯递给刘嘉。 李振和看得眼睛发直。 “大舅，你还藏着这种好东西呢，我在供销社里上班，这酒都不容易买到，今天要不是收徒弟，你是不是还不拿出来？” 此刻，刘嘉的目光也放在面前的老珍酒上。 老珍酒跟其他白酒不一样，光是外形就胜过那些平常白酒好几条街。 一般白酒都是用普通的玻璃瓶子装着，可老珍酒瓶子上面雕的图案，还是龙跟凤！ 放到现在来说，那就相当于茅那个台了！ 稀罕着呢！ 这酒中珍品，就连平常城里人都买不起。 今天彭顺年拿出来，可见心里的有多高兴。 见刘嘉发愣，彭顺年假装生气。 “刘嘉，别听振和瞎说，来，咱俩干着这个，你这个徒弟我就认了！” 刘嘉双手举起酒杯，当即开口，“师傅，那徒弟先干了！” 刘嘉一饮而尽，彭顺年也不含糊，一口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底朝天。 李振和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发现自己突然插不上话了，干脆埋头吃起猪肉炖粉条来。 重新坐到椅子上，刘嘉突然想到一件事。 上一辈子，彭师傅是因为家里有事，才赶回到青城，原因是儿子彭天亮进了监狱。 自己也因此离开修车铺。 后来经过打听，刘嘉听说，彭天亮是替同厂子里的一个女人顶罪，所以葬送了前途。 按照时间推算，彭天亮出事也就是在这一年里头。 所谓的厂子，应该就是机械厂。 趁着彭顺年高兴，刘嘉故作漫不经心地问：“师傅，刚才听你说天亮去盖章了？是要办什么手续吗？有什么跑腿的，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彭顺年抬起头。 “不用，他办的也不是自己的事，是替老周家的闺女办事儿去了，老周我们在一个厂子里上班，那闺女我也见过。” 刘嘉心里一沉，本能地感觉彭天亮出事跟周家闺女有关。 李振和是个闲不住的，刚听到几句就开始打听八卦。 “大舅，天亮是不是搞对象了呀？要不咋那么勤快？这可是好事，说不定年底我们就能喝上喜酒了。” 问完，李振和在嘴里塞了一口粉条。 彭顺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那么快，这刚谈上，哪能那么快结婚？不得处处啊。” 刘嘉一听，更加断定刚才的想法。 彭天亮出事，肯定是因为那女的！ 既然事情还没出，自己绝对不能坐事不管。 “师傅，那女的人品咋样？” 刘嘉着急，莫名地问出一句。 第29章 有种搞破鞋的感觉。 彭顺年刚拿起馒头想要咬一口，接着就听到刘嘉这样问。 “人品？那没的说，我跟老周早就认识了，他家姑娘小时候也是见过的。” “小时候？” 刘嘉特意拉长尾音，故意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是啊，机械厂里的活多，我们得经常加班，老周他媳妇身体不太好，孩子一直在姥姥家养着，今年刚回来。” 刘嘉哦了一声，嚼馒头的速度都放慢很多。 看到刘嘉和彭顺年一直说话，李振和觉得无趣，干脆催促起来。 “兄弟，你怎么弄得跟相亲一样？咋问得这么详细？” 刘嘉笑笑。 “没什么，现在不是时兴多接触接触嘛，多问一些总是好的。” 表面上，刘嘉是把这番话说给李振和听，实际上就是想提点一下彭顺年。 三个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有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刘嘉便听到一个嘹亮的声音。 “爸，我回来了，我表哥还没走吧？” 彭顺年一听，赶紧放下筷子，声音里头也充满埋怨。 “没呢，这都什么时候你才回来，赶紧洗手吃饭。” 话音刚落，竹帘子被掀开。 彭天亮穿着的确良白衬衣，肩上背着军用包，刚一进门就看到刘嘉。 “爸，家里有客人？” 彭顺年立刻笑得合不拢嘴。 “算是也不算是，这是我新收的徒弟，以后你得管他叫哥。” 彭天亮一愣，疑惑的打量着刘嘉。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哥！” 这时，彭顺年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催促。 彭天亮倒也听话，当面就叫了一声，“哥！” 刘嘉也没想到，彭天亮会这么利索。 等答应的时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放下军用包，彭天亮去洗手，接着做到饭桌前。 气氛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很快，李振和问到彭天亮的对象。 彭天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一个大男人，脸居然红了！ “表哥，你从哪听说的，啥我对象，我们的事还没定下来呢。” “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大舅都跟我们说了，我跟你讲，你要娶媳妇可要找个本本分分的姑娘。” “知道了。” 说话时，彭天亮又不好意思起来。 刘嘉看得清清楚楚，虽然彭天亮一直答应着，可根本没把李振和的话放在心上。 这种事情自己也经历过。 现在彭天亮的状态，跟当初自己追求郭晓燕的时候差不了多少。 妥妥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说得不好听一些，估计这个时候，在彭天亮的眼里，连对方脸上的大麻子都是好看的。 听说李振和开嘎子车来的，彭天亮立刻兴奋起来，并且求着李振和带他兜兜风去。 “不行，车里坐不下你。” “挤挤呗，这么好的机会，你就让我显摆显摆吧！” 显摆？ 刘嘉脑子一转，立刻明白彭天亮这话里的意思。 这是想在女朋友面前表现一番。 这可是个机会！ 于是不等李振和说什么，刘嘉直接答应下来。 “李哥，好不容易来一趟，挤挤就挤挤吧，人多了也热闹。” 见刘嘉都答应了，李振和干脆勉强同意。 这时，彭天亮对着李振和眨了眨眼睛。 “表哥，还有一个人。” “谁呀？你都是挤上去的，你还想带着谁？” 听到还有人跟的，李振和不禁皱起眉头，小眼睛都瞪得溜圆。 刘嘉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音。 李振和也不是不通透的，怎么这个时候脑袋就不开窍了？ “咳咳！” 彭顺年咳嗽了两声，“你们先吃着，我去倒茶水。” 他们三个年轻人在说话，自己显然插不上嘴了。 为了避免尴尬，彭顺年找了个借口便去了北屋。 父亲一走，彭天亮的胆子也大起来。 “周秀丽，就是我……女朋友。” “行吧，行吧，就你事儿多，不过咱先说好，我得办完正事儿才能带着你出去转悠。” 李振和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 对面彭天亮已经高兴地站起身，“行，表哥你先吃着，我告诉秀丽一声去！” 说完，彭天亮一溜烟地跑开了。 李振和对着刘嘉撇撇嘴，“看到了没有，这也是个媳妇儿迷，以后一准怕媳妇。” …… 这次来青城，李振和是来看自行车的。 不是大批量的订购自行车，而是对比一下他们所在的城市和青城的差价。 李振和拿了一个小本子，还有一支笔，就是为了方便把获取到的信息完整记下来。 想到这是李振和的工作，刘嘉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一次来，我得打听好二八大概，还得问一下轻便型半链盒的车子是什么价。” “那些加重的，带抱闸肯定是要加价的。” “不知道二八全链盒得多少钱。” “锁子总共两块钱，就不管差价了，要是样式好，就在这边弄点回去。” 李振和告诉刘嘉，人们凑一辆自行车不容易，大多数在买车子的时候就把锁具给送出去了，所以在锁具上不用花太多的时间。 刘嘉一边走一边听，听到李振和把这业务上的事讲得如此通透，也不由得点点头。 “李哥，你这业务水平不赖，有前途！” 说着，澜刘嘉还伸出大拇指来。 李振和被刘嘉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整天跟这些东西打交道，想不记住都难。” “我正想着弄一辆回去，要不就在这儿买？” 李振和一听来了精神，“行啊，不过咱得对比一下，哪便宜从哪买，可不能把钱白白浪费了。” 虽然前不久有一笔意外收入，但是钱也不能乱花，这一点，李振和已经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提醒自己。 “李哥说得没错。”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很快来到青城供销社。 首先是日用品区，接着就是百货区，糖果区，但凡人们能够用到的东西，供销社里一应俱全。 真就跟上头的宣传标语上写的一样，“发展经济，保证供给。” 这么多样东西全都放在供销社，就形成了供销社里头那种独特的味道。 很快，刘嘉了解到这边自行车的售价。 凤之凰，永之久都是紧要的牌子，加重的比平常的要贵六块钱。 轻便半链盒的自行车，刘嘉没有看。 没打算买这种样式的，也就不想在这方面浪费时间。 除了掏钱以外，还得加上工业券。 平常的自行车是二十张工业券，加重的需要二十二张。 对于工业券的说法，刘嘉也已经想好了。 回头等刘玉田和张桂兰问起的时候，自己就说好几个人一块凑的。 不然，自己手里一下子冒出那么多工业品来，保准把他们吓个半死！ 刘嘉一边看，一边琢磨。 李振和则是一边听售货员讲解，一边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 “李哥，我觉得比起结实来，还是永之久牌子的要结实一些是不是？” 刘嘉将目光放在一辆永之久自行车上。 李振和还没来及回答，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我骑个二六的就行了，这三天，你给我买下来呗？” 女人的声音很甜，妥妥的撒娇的那种。 刘嘉本能地顺着声音望去，抬眼便看到一个女人正在对着一个男人抛媚眼。 那眼神，都能拉出丝儿来了！ “行，这两天要是开了运，你好好伺候伺候我，一准给你买自行车！” 男人咧嘴笑着，一脸猥琐的恶心样。 趁别人不注意，还伸手在女人的腰上捏了一把！ 刘嘉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怎么有种搞破鞋的感觉？ 第30章 那女的，是做什么工作的? 旁边，售货员正在介绍半链盒跟全链盒的自行车有什么不一样，虽然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也没有看到旁边两个人的小动作。 刘嘉却看得清清楚楚。 收回目光前，刘嘉又特意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 麻花辫梳得很整齐，腰挺得很直，好像还在故意朝那男人身边蹭…… 上一辈子，自己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经过，刘嘉一眼便判断出，眼前的女人绝对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女孩子。 至于那个男人就更不用说了，老色鬼一个！ 收回目光，刘嘉快走两步来到李振和面前。 这时，李振和已经记好了相关价格。 见到刘嘉以后，李振和第一句话便是压低声音说：“兄弟，自行车驾回去以后再买。” 剩下的话，李振和没有说出来，刘嘉也早已经心知肚明。 回去再买，就是这儿的不合适呗。 “行，咱们路太远，自行车颠一路，估计也成八成新的了。” 李振和听完笑起来。 打定主意以后，两个人往外走。 李振和还说着刚才工业券的事。 “这券是一年一费，咱可不能糟蹋了，该用的时候就得用。” “行，我听李哥的。” 手里的那些券，能换成钱的就换成钱，换不成钱了就花出去，总之要让他们发挥最大的余热，反正不能砸在手里。 这一点，刘嘉早已经下定决心。 出了供销社的门，刘嘉提醒李振和该带着彭天亮去兜风了。 “我这个表弟，估计现在都没有别的心思了，走吧，许愿不还脑袋疼，我也不想落埋怨。” 尽管李振和的声音当中带着无奈，可还是朝着彭顺年家走去。 而这时，刘嘉却在琢磨，该怎样提醒彭顺年小心儿子出事呢？ 事情还没发生，总不能说自己有预知未来的异能吧？ 哪怕就算这样说了，估计也没人信。 “表哥，刘哥！” 还没到彭顺年家门口，彭天亮已经跟他们打招呼。 身上依然穿着刚才的白衬衣，头发却整齐了很多。 不用猜也能看得出来，彭天亮在出门以前显然经过了一番仔细的整理。 “还想到家找你，出来了就好，走吧，车就停在道口。” “你们先在道口等我一下，我去找秀丽。”彭天亮着急地说出一句。 “行，那你快点！”李振和说着就要掉头。 “李哥，一会儿坐车的时候，我去后头……” 刘嘉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振和赶紧摇头。 “那可不行，他们两个人搞对象，你去后头了，我在车篓子里多别扭？” “那你是司机，你去后头谁开车？” 刘嘉一句反问，李振和一下子愣住。 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李振和哭丧着脸，跺了跺脚。 “你说我这个表弟，干啥呀这是，气死我了！这不是欺负我光棍汉吗？” 刘嘉挑眉毛，直接在李振和的伤口上撒盐。 “我看你不是生气，你是羡慕。” “你……” 李振和想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到嘎子车前，李振和和刘嘉都没有进去。 时间不长，彭天亮带着一个女孩子走过来。 此时，刘嘉正感觉无聊，用脚踢着脚底下的小石子。 “秀丽，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表哥李振和，这个是我师哥，刘嘉。” 彭天亮的声音刚落，一个甜甜的声音便响起来。 “表哥好，表哥好。” 刘嘉一愣。 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疑惑地抬起头，刘嘉目瞪口呆！ 这太巧了吧！ 彭天亮谈的那个女孩子，竟然是自己在供销社看到的那个女人！ 媚眼如丝，主动往一个老男人身上贴的那个女人！ 想到之前的那一幕，刘嘉的胸口有些憋得慌，中午吃的猪肉粉条子都开始往上贩。 之前想到那些全被猜中了！ 这……无巧不成书啊！ 刘嘉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不知道这女人看到自己以后，会不会觉得尴尬？ 让刘嘉感觉意外的是，那女人根本没认出自己来。 跟李振和打了招呼以后，周秀丽又笑着看向刘嘉。 又叫了一句师哥，刘嘉这才缓过神，嗯了一声。 “人都到齐了，上车吧，我还是头一次来青城，我在后面看看景。” 说完，刘嘉主动上车。 “这样不好吧，天亮，要不咱们坐后面？” 周秀丽神情扭捏，手握着麻花辫看着彭天亮。 此刻，彭天亮也感觉到了不好意思，干脆提出要跟刘嘉一块到后面站着。 于是，三个人全都去了后面，只留下李振和在驾驶室里开车。 青城的街道很宽，大街上人来人往，也有不少骑自行车的。 可看到一辆嘎子车，人们脸上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露出欣喜之色。 甚至还会有人对着车指指点点。 因为是在市里，李振和不敢开太快，所以这一次出行让彭天亮和周秀丽出足了风头。 周秀丽一直在笑，彭天亮的嘴巴也有些合不拢。 来到十字路口，车速明显减慢了很多。 突然，有人吹起口哨！ 口哨的声音尖锐刺耳，中间还拐弯儿。 这种行为在后来不算什么，可在这个时候，可是典型的流氓啊！ 刘嘉的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紧接着便有人乍呼起来。 刘嘉转身。 看到几个年轻人的目光，全都放在周秀丽身上！ 周秀丽低下头，完全一副生气的样子。 “天亮，这些人太讨厌了。” “别理他们，他们就是看你长得漂亮！” 看到女朋友生气，彭天亮热心地安慰，随即还不高兴地从后面瞅了一眼。 刘嘉无语。 同时心里产生一丝疑惑。 周秀丽明目张胆地跟一个老男人逛供销社，现在又惹得年轻人吹口哨。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青城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难道彭天亮就没有仔细地打听一下，自己的女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吗？ “天亮，明天我要出趟门，去看望外婆那边的一个好朋友，过两天就回来，你不用担心我。” 嘎子车拐弯以后，周秀丽含情脉脉地看向彭天亮。 刘嘉一听，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虽然自己不愿意做电灯泡，可在这种情况下，刘嘉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得到一手的消息。 刘嘉故意装作观赏风景，实际上，整个人都在注意着彭天亮和周秀丽的消息。 “又要回外婆家，我跟你一块去吧？” 彭天亮的话刚说完，周秀丽伸手就在他的身上拍了一下。 “你跟着我去算怎么回事儿，我怎么跟大伙解释呢？你还是在家等着我吧，再说了，我也可能在外婆家待几天。” “也好，那你要早点回来。” 旁边这对小情侣依依不舍。 刘嘉脑子里却冒出之前那个男人所说的话。 “这两天要是开了运……” 开运？ 开什么运？ 刘嘉正在愣神，车突然停下。 李振和从驾驶室里探出脑袋，“咱已经遛一圈了，可以了不？” 这时刘嘉才发现，李振和已经开着车，围着青城在主街转了一圈。 “表哥，你就在这里停吧，我把秀丽送回去。” 彭天亮第一时间想的还是周秀丽。 李振和熄火。 彭天亮首先跳下车，接着又伸手去扶周秀丽。 周秀丽一脸羞涩，扭捏着，还有些不好意思。 对面的彭天亮看得眼都直了。 两个人刚离开，刘嘉走到李振和面前。 “李哥，彭天亮的女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啊，”李振和一头雾水，“你问我啊，我咋知道啊？” 第31章 招待所的临时盘查。 刘嘉伸手揉揉眉心，再一次思索起如何才能不让彭天亮进别人设计好的圈套。 旁边李振和也在猜想，自己表弟看上的那个女孩子以后会在哪上班。 “如果周师傅家里只有一个闺女，那肯定是在机械厂上班。” 也不怪李振和会说得这么肯定，这年头，大多数人家都是这样。 如果父母不管哪一方有正式的工作，一般都会在退休以后让儿女都会接班。 刘嘉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等到再次缓过神时，已经是李振和问他今天晚上住在哪里。 “咱们手里有钱，就住招待所吧，别麻烦师傅了。” 刘嘉本能地说出一句。 李振和挑眉毛，惊讶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兄弟，还别说，你这师傅叫得挺溜的，你跟我大舅可真是有缘分！” “说不定，上一辈子他就是我师傅，所以我们两个人都感觉似曾相识。” 刘嘉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李振和敷衍的笑了笑，接着又开始说正事。 “行，反正咱们手里有介绍信，那今天晚上就住招待所。” 头去招待所以前，刘嘉跟李振和又去了一趟彭顺年家，并且告诉彭顺年，明天出了招待所以后他们就不回来了。 彭顺年早就准备好了礼物，大包小包地装了一大堆。 临出门的时候，彭顺年递给了刘嘉一个工作记录本。 本子不厚，三十二开，大概有十几页的样子。 “刘嘉，不能白让你叫我一声师傅，这个本子里头是我平常记的一些心得，有维修方面的，还有一些技术方面的，等不忙了你瞅瞅。” 刘嘉心中一阵感动，薄薄的记录本一下子变重了很多。 这哪里是一个简单的记录本，里面写的都是彭师傅的心血。 虽然彭师傅那些压箱底的技术，自己早已经记得滚瓜烂熟。 “师傅，这东西你留着吧，回头给天亮。” 彭顺年摇摇头，“给你就拿着，别不好意思，天亮不是修车的料，给了他，他也看不懂，你收着吧。” 既然彭顺年这么说，刘嘉也没有客气，当场把记录本收好。 这时候，太阳将近落山。 空气当中的暑气也减少了很多。 一些老人和小孩开始出来乘凉，大街上也变得热闹起来。 彭顺年把他们送到胡同口，一直等到两个人看不到身影了，这才转身回家。 一路上，刘嘉都没有说话。 李振和则是一直在讲大舅有些偏心。 “你说，咱也是开车的，最不济也是一个拖拉机手，你说，我大舅这一碗水咋就不能端平？” “怎么，还心里不平衡起来了，我把这个本子给你，你好好学习学习。” 说着，刘嘉就要从书包里掏记录本，李振和急忙阻止。 “你可别，要是让我大舅知道，他这那么多年的心血在我这儿，那我成啥了？我宁可以后找你维修，也不耽这风险。” 刘嘉一听乐了。 “李哥，你想的够长远的。” “那是，别看我长得五大三粗，其实我的心挺细的。”李振和夸起自己来毫不眨眼。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很快来到一家招待所门前。 刘嘉并不挑剔，只要有个住的地方就可以。 李振和也只有一个要求，有停车的地方就行。 所以两个人只进去看了看，就把招待所定了下来。 李振和要了单间。 所谓的单间也并不是一人一间房，通常一个单间里面会有四张到六张床。 好在今天晚上入住的人不多，刘嘉他们所在的房间只有李振和刘嘉两个人。 一人一天晚上八毛，两个人就是一块六。 “咱不心疼这些费用，这钱供销社里都有报销，咱们先歇会儿，等会儿凉快点了咱去买点吃的。” 李振和话音刚落，刘嘉直接说了一个行。 刘嘉换上塑料拖鞋，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躺在床上。 脸正对着招待所的桌子。 桌子上烫了一个铁皮暖壶，旁边是个搪瓷脸盆。 招待所的板床跟土炕比起来有很大不同，也可能是折腾了一天有些乏了，两个人躺在板床上不久都睡着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李振和匆忙出去买了两包油炸花生，还有一小瓶酒，另外还有六个包子。 “咋买那么多？” 看着比自己拳头还要大的包子，刘嘉惊讶地问出一句。 “出门在外，可不能饿着，咱两个大老爷们，还干不完六个包子？” “你中午不是吃了猪肉炖粉条子吗？” 刘嘉这么一问，李振和觉得也是那么个道理，“没事儿，吃不完咱们带回去。”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敲门的声音。 “谁呀？” 李振和一愣，问话的声音都变得谨慎起来。 在青城，除了彭顺年一家，自己谁也不认识。 这个时候有谁会来？ 话音刚落，一个女人的声音便传过来。 “你好，同志，我们是过来检查介绍信的，请把门打开。” 刘嘉转头看向门口，心里升起一丝疑惑。 天都快黑了，这个时候检查介绍信？ 真的假的？ 按道理说，如果真要查介绍信以及相关证明，也应该是在他们入住的时候，而不是现在。 不过想到招待所是国营的，刘嘉悬着的心又放下来。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时，李振和正没有主意，虽然站起身来，却在犹豫要不要开门。 “李哥，把门打开，咱配合一下人家的工作。” 刘嘉示意李振和开门。 李振和这才朝门口走去。 门刚一开，紧接着便走进两个男工作人员。 刚才说话的女工作人员则是跟在他们的身后。 刘嘉认得那个女同志。 刚才登记的时候，就是女同志填写的记录表。 “怎么这个时候检查？”刘嘉开口询问。 两个男人没有说话，女工作人员开口解释。 “你好，同志，我们是按照上级要求，不定时抽查，请把你们的介绍信拿出来。” 女工作人员的声音虽然很甜，但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一看就是那种典型的国有企业的员工。 李振和听完转身去拿包。 刘嘉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虽然这是国营招待所，可该谨慎的时候还是需要谨慎。 于是，刘嘉上前一步，同样以严肃的口吻说道：“几位同志，请让我们看一下你们的工作证。” 对面的三个人一听就愣住了。 啥？ 我们是过来检查的，怎么还要给你看工作证？ 三个人都有些懵，前面的两个男工作人员还相互看了看。 显然，对于刘嘉的这一种要求，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 “工作证，拿出来给他看一看。”其中一个男工作人员提醒了一句。 接着，另外一个男工作人员将手伸进兜里，真拿出一个证件来。 刘嘉接过证件，仔细的看着。 两个男人则是将目光放在刘嘉的身上。 李振和手里拿着介绍信和工作证在原地愣了半天。 一直等到刘嘉把证件还回去，李振和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是没事了。 工作人员收好工作证，接着便开始询问李振和跟刘嘉相关问题。 “李振和，红星供销社驾驶员，刘嘉，临时聘用人员？” 两个人同时点头。 “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看着对方盯着自己，刘嘉回忆了一下，“大概下午五点多。” “据说是开车来的，你们车上有货物吗？” 问起车辆的事儿，李振和赶紧回答，“没有。” 接着，三个人又问了一些相关问题，这才把介绍信还有工作证还给他们。 等到三个人走出去，李振和一屁股坐在床上，脑门上都出了一层汗。 “我的娘啊，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咋还查得这么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第32章 开车，唱歌，就是浪! 招待所工作人员的突然检查，李振和被吓得够呛。 刘嘉一开始只是疑惑，到后来看清楚他们的工作证以后，心里也坦然起来。 工作证是真的，他们问的那些问题也跟住宿有关，所以只要配合，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至于李振和问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刘嘉答不上来。 自己不是执法人员，哪能知道那么多信息？ 简单的跟李振和解释了一下，李振和也开始跟着点头。 “快吃饭吧，天气潮，一会花生米就不脆了。” 花生炸的很香，上头还有小盐巴粒子，看的人眼馋。 刘嘉来到桌子前，拿了个铁皮凳子，跟着李振和吃起饭来。 接下来，一直到离开青城，两个人都没有出过招待所的门。 第二天一早，趁着天气凉快，李振和把招待所退了以后直接往回返。 来到驾驶室，李振和神情郑重。 “兄弟，自行车的事你放心，回去以后我就给你留下来，明天一早，你就来城里提车子。” “咱们先算一下，我该给你多少钱，把这账算清了咱就走。” 刘嘉皱眉头。 “李哥，我跟你出来这一趟，可没打算要钱，你怎么跟我那么生分？” “这不是生份不生份的事儿，你是供销社聘过来的，连押车带出差，不给钱怎么行？你放心，钱不从我兜里出，该给多少咱们一分也不能少。” 刘嘉眨眨眼睛。 说实话，自己跟李振和出来，就没想着要钱。 李振和去找自己，刘嘉也想借着这个借口出去转转，表面上看，是自己帮了李振和的忙，实际上，刘嘉反倒觉得是李振和帮了自己。 不然，自己来一趟青城，就算是骑自行车，也得耽误好几天。 更重要的是，在这里，自己看到了彭师傅。 光凭这一点，刘嘉已经对李振和非常感激。 所以，刘嘉再次说明自己的想法。 李振和一听都要恼了。 “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你咋还想不明白，这是你的工资，你应该得的，给你你就拿着，咱们还得算仔细了，不能亏了！” 见李振和满脸认真的样子，刘嘉忍不住笑起来。 “那行吧，你看着办吧！” “好，你听着啊，供销社的聘用标准是一天五块钱，两天就是十块，再加上出差补助，两天一共是一块钱。” 李振和一边嘟囔，一边算账，等他把话说完，账目也跟着算了出来。 “一共是十一块钱！” “这么多？” “不多，你拿着。” 接过李振和递过来的钱，刘嘉心中一阵感慨。 这么一比，农民工分挣的钱实在是太少了。 出差两天，都快赶上普通农民一个月挣着钱了。 腾出手来以后，李振和拿出手摇把启动车。 很快，嘎子车行驶出城，李振和开心的唱了几句。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听着李振和唱歌，刘嘉也眯着眼睛跟着唱起来。 五个小时以后。 李振和亲自开着嘎子车把刘嘉送回到西里村。 直到重新摸起方向盘，李振和才缓过神。 之前的三个多小时，一直都是刘嘉在开车，李振和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在整个红星供销社，大伙都知道，李振和是标准的好司机。 可见识了刘嘉的开车技术以后，李振和再也不敢这么说了。 刘嘉的开车技术还有反应速度，绝对没的说！ 村子里的人看到刘嘉又坐着嘎子车回来了，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把刘嘉好好地看一番。 只可惜，嘎子车轰隆隆地在地头过了以后就回村了。 于是，刚一到闲暇的功夫，刘玉田两口子和刘新国就被人围了起来。 “老刘，你家三子最近在忙什么？怎么这么风光？” “可不就是，就像换了一个人，咋离婚了还精神了呢？” “说这你可别不爱听，你家三子最近变化确实挺大的，老刘，你家该不会是背着大伙还有什么发财之道吧？” “快说，三子在忙什么？” 为了套近乎，凑过来的乡亲们都开始喊刘嘉的小名，一口一个三子，叫得那叫亲热。 刘玉田被问得像个闷嘴的葫芦，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见刘玉田说不出什么来，待会儿又开始问刘新国。 他这个做大哥的，不可能不知道什么。 大家又照着刚才那样问了一通，可刘新国只回答了三个字，“不晓得。” 真给问急了就是“真的不晓得。” 不少人开始撇嘴。 刘嘉这一家子的嘴够严的。 首先是大吉普子来找刘嘉，当然大伙都知道那是来接郭晓燕的。 这次的嘎子车可是车接车送，大伙看的一清二楚。 个个羡慕的眼睛发红。 张翠花更是又气又恨。 上次在生产队，自己吃了哑巴亏，后来又是侄子被打，儿子被打，偏偏自己的那个傻侄子，还硬帮着刘嘉说话！ 结果为了五毛钱，儿子跟侄子又打了一顿！ 想想最近发生的憋屈事儿，张翠花气得牙根都痒痒。 旁边张大锤一直盯着嘎子车的方向，眼睛都转不过来。 “看啥看，有啥好看的？不就是有个车把他送回来了吗？还不知道这两天办了啥事儿呢！” 说完，张翠花直接翻了个白眼儿，就在地上啐了一口这才解气。 “娘，我也要开那车，威风！” “我呸，别光看威风，你咋不想他离婚了呢？赶紧把铁锹拿过来，我把脚底下这几棵苗补上！” 眼看着别人已经落下自己一大截儿，张翠花又是一阵子没好气。 …… 回到家。 刘嘉拿出郭建军留下的那个袋子，接着又翻出一张纸条。 高考前几天，郭晓燕就把城里的地址写在小纸条上。 当时，郭晓燕说，刘家对她有恩，以后有什么事，就到城里找他们帮忙，他们不会不管。 那时，郭晓燕高高在上的态度，刘嘉至今还记得。 现在，自己真要去城里找郭晓燕了。 只不过是为了把钱还回去，而不是求人。 反正已经跟生产队请了假，下午也没什么事儿，现在去城里还钱，晚上赶回来，时间绰绰有余。 所以，回家以后，刘嘉跟李振和两人喝了两瓢凉水，接着奔城里了。 与此同时。 郭晓燕正躺在自己的卧室，盯着房顶发呆。 前一刻，郭晓燕还在床上翻来覆去。 可这会儿，大脑又是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想高考成绩，想当初去西里村做知青的艰难。 可更多的，还是想刘家南屋的矮桌子，北屋的土炕。 还有，刘嘉一直睡个竹床。 竹床不宽，只能睡一个人，就在土炕的对面。 每天早晨，都是刘嘉先起来，蹑手蹑脚地出去，打好洗脸水，这才把自己叫起来。 郭晓燕柳眉微蹙，咬咬嘴唇，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这三年里，刘嘉对自己掏心掏肺，真的没的说。 只是，高考那几天到自己回来，刘嘉就像变了一个人，对自己完全不在乎了。 一想到这些，郭晓燕又是一阵烦躁。 算了，都离婚了还想他干嘛？ 郭晓燕又翻了一个身。 这时，外面突然有敲门的声音。 郭晓燕并没有在意，姐姐郭晓兰正在外屋，如果真有人来，她会去开门的。 果然，敲门声没有了。 可郭晓燕还没有平静下来，郭晓兰的声音就传过来。 “小妹，你出来一下好吗？有人找你，他说他叫刘嘉。” 郭晓燕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发着颤。 “姐，谁来了？” 第33章 离婚不是为了钱! 郭晓燕嘴上问着，心里却已经笃定，姐姐嘴里所说的刘嘉，就是大安镇西里村的那个刘嘉。 也就是自己曾经的丈夫。 尽管不知道刘嘉为什么会来，但郭晓燕还是往外走。 刚到门口，又放缓脚步，回头照了照镜子。 还好，头发不算乱。 身上的确良连衣裙也没有太多褶皱。 深吸一口气，郭晓燕故作平静地开门。 同一时间。 听到门响的声音，刘嘉本能地转头看向走廊。 这是一栋二层小别墅，独门独院。 院子里花草简单，屋子里收拾得非常干净。 一进门是客厅，客厅旁边就是书房。 郭家的书房很大，书柜里放着各式各样的书，古代史，近代史，还有一些机械工程类的书籍都详细归类。 现在书房正开着门，不用专门靠近，也能看到琳琅满目的书籍。 刘嘉心中一阵感慨。 上一辈子，自己无数次在这些屋子里进进出出，打扫收拾。 客厅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放着郭致远经常喝的茶叶。 厨房里，一进门的柜子当中，放的都是日用调料，唯独白糖，单独放在一个地方。 郭晓燕的母亲喜欢吃糖，所以白糖摆放的位置非常显眼。 那时候的自己，可是真心实意地想跟郭晓燕过日子的。 再次回想到这些，刘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正在愣神，郭晓燕突然走出来。 “他说来找你……” 郭晓兰的话还没说完，郭晓燕脸上已经露出严肃的神情。 “刘嘉，你有什么事吗？” 刘嘉看看郭晓燕，一脸平静地拿出包里的袋子。 “上次你离开，落下了一些东西，这两天有时间了，我给你送过来。” 郭晓燕有些疑惑，盯着刘嘉手里的袋子看。 “什么？” “一千块钱。” 刘嘉回答得非常简洁。 这时郭晓燕才想到，大哥郭建军的确说过这么回事。 最近这几天，自己并没有收到刘嘉什么消息，郭晓燕本能地以为，他们已经把钱收下了。 可没想到，今天刘嘉又把钱送回来了。 “这本来就是你们应该得的，你不要工作，也没有让迁户口，这钱你们就收着吧。” 郭晓燕并没有说这是父亲的意思，其实，在郭晓燕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如果刘家人什么也不要，他们心中反倒过意不去。 “不用，还是那句话，当初结婚不是图你这些，离婚也不是为了这些钱。” 说到这里，刘嘉清清嗓子。 “东西已经送到，我也该走了，对了，你要不要当面点一下？” 刘嘉说着，把袋子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郭晓燕已经目瞪口呆，接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他在说什么？ 让自己当着他的面点钱，他把自己想成什么人了？ 郭晓燕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说出一句。 “刘嘉，你太过分了！” 郭晓兰刚出来，便看到眼前这一幕。 自己只不过是去厨房放个菜的功夫，这两个人怎么就大眼瞪小眼了？ 郭晓兰看看郭晓燕，又朝刘嘉那边看看。 “燕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郭晓燕赶紧抬手擦了一下眼泪，眼睛却依然盯着刘嘉。 “他就是西里村的刘嘉，今天过来是送钱来了，怕我弄错了，让我当面点一下。” 郭晓燕气鼓鼓的瞪着刘嘉。 “哦，原来是你，请坐吧，有什么事情先坐下再说。” 跟郭晓燕相比，郭晓兰要普通一些。 虽然同样穿着连衣裙，但郭晓燕的身材明显要比郭晓兰好上很多。 郭晓燕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两条麻花辫又黑又亮，就像用过头油一样。 郭晓兰就不一样了，麻花辫编的有些粗糙，耳朵边上还有一些碎发。 此刻，郭晓兰正局促的望着刘嘉。 “不用了，我就先走了。” 说着，刘嘉头也没回的转身。 郭晓燕咬着嘴唇，情绪在刘嘉离开的那一刹那崩溃，接着，眼泪再也止不住…… 把钱还给郭家，刘嘉心里轻松了很多，一想到明天就能来城里买自行车，感觉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回去的时候，正好又遇上顺路的牛车，心情那叫一个美。 傍晚时分，顺利到家。 同一时间。 郭家却是另外一番情形。 关于刘嘉过来送钱这件事，郭致远一回来，郭晓燕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郭致远没说什么，郭建军倒是一个劲儿地眨巴眼睛。 “我真以为他们家会把钱留下，怎么又被送回来了？” 饭桌上，郭建军再次提到这件事。 郭晓燕低头，心情更加低落。 “小军，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说，你们刚回来，身体都要调养，先好好吃饭。” 张秀英一边给郭晓燕夹菜，一边悄悄地对郭建军挤了挤眼。 郭建军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吐舌头不言语了。 接下来，一顿饭的时间，大家都没怎么说话。 吃完饭后，郭致远刚离开座位便抬头看向郭建军。 “小军，你来一下。” 郭致远声音不大，语气当中却充满威严。 郭建军看了一下众人，撇撇嘴，跟着郭致远去了书房。 “爸爸，有什么事吗？” 一只脚刚迈进书房，郭建军就有些疑惑地问起来。 郭致远皱皱眉，亲自把书房的门带上。 “今天的晚饭，晓燕都没吃几口，是不是因为刘嘉的事情？”郭致远指了指旁边的沙发，“你坐下来，详细地告诉我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爸，我真的是按照你的指示去办的，咱们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吗，担心刘家人不要这钱，所以偷偷放下，可没想到，刘嘉现在又把钱送回来了。” 郭致远皱皱眉头。 眼下，这种结局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 不接受任何帮助，不收钱，那郭家就欠了刘嘉一个人情。 偏偏这个人情是最不好还的。 看到父亲沉默不语，郭建军也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不过，那种想法在脑海当中一闪而过。 “爸，你是不是担心刘嘉还放不下燕儿？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在这件事情上，从头到尾，刘嘉表现得都非常理智。” “哦，是吗？” 郭致远抬起眼眸，脸上又多了一丝好奇。 郭建军抬手揉了揉鼻子，一脸郑重地解释道：“刘嘉很平静，刘家人对燕儿也很好，尤其是刘嘉的母亲，都是强忍着没哭出来的。” “这两天，燕儿确实有些安静。” “不过，我们也不用给她太大的压力，毕竟在乡下生活了三年，我们三个回来，都感觉有些不适应。” 郭建军的这一番话说出来以后，郭致远脸上的神情缓和了很多。 因为自己的关系，让孩子们都跟着受苦了。 每次想到这些，郭致远心中便是一阵歉意。 刚想着该怎么跟女儿谈一谈，这时，郭建军又提高了声音。 “不过，有件事情我得跟您说一下，” “什么事？” 郭致远刚刚平静的心，又因为郭建军的一句话提起来。 郭建军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扶着书桌，一脸神秘地说道：“爸，我觉得，燕儿有些不对劲。” 郭致远眼眸一紧，眉头立刻拧成一个疙瘩，目光当中的担忧，隔着厚厚的眼镜片都能溢出来。 “她在担心高考成绩？” “爸，这你可就猜错了，我觉得，燕儿舍不得刘嘉！” 此话一出，郭致远猛的拍了一下桌子。 “胡说！” 第34章 周队长的闺女，好看! 郭致远大怒。 郭建军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可依然相信自己的直觉。 “爸，你先别发火，你听我把话说完。” 为了让郭致远相信自己的判断，郭建军把这次去西里村的事情，又详细地说了一遍。 听到女儿把刘嘉叫进屋，又想想女儿最近这几天魂不守舍，郭致远说话也不那么强势了。 “这刘嘉，跟燕儿之前说的一点都不一样，燕儿不是说，之前刘嘉总是围着她转吗？可我看，倒像是燕儿围着刘嘉转！” “而且，刘嘉可不像燕儿说的那么没出息，这小子有主意。” “爸，依我看，不管怎么说，他们俩都离婚了，这件事情还得好好跟燕儿谈一谈。” 郭致远点点头，神情又变得郑重起来。 时代不同了，自己的三个孩子也都回到城里，以后的生活自然跟之前的农村没有什么联系。 他们以后所遇到的人，所经历的事跟之前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这一点，郭致远笃定。 “我知道了，抽时间，我会跟晓燕谈一谈的。” “你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郭晓燕可是自己背着长大的，可不能让她受委屈。 以前是大形势所迫，没办法。 现在，既然有别的选择，郭建军绝对不会再让妹妹过那种苦日子。 至于刘嘉，郭家的确欠了他一个大人情，自己也会找机会弥补的。 父子二人又在书房里说了一会儿话，郭建军这才离开。 刚一出门，张秀英赶紧凑过来，直接压低声音问。 “怎么回事？你爸跟你说什么了？” 旁边，郭晓兰也是一脸紧张，像是一直在等着郭建军一样。 “没事，爸也相信燕儿是因为刘嘉的事情情绪不高了。” 张秀英倒吸一口凉气，“这婚不都离了吗，怎么还纠缠不清？” “哎呀妈，不是刘嘉纠缠不清，是燕儿放不下。” “什么？不可能！”张秀英大惊失色。 郭建军看了一下郭晓燕的房间，伸出食指放在嘴边，“都小声点，千万别让小燕听到了。” “建军，你可别乱说，晓燕一直想着，快点把离婚的事情办下来，她比谁都着急。” 高考以前，郭晓燕给家里打过几通电话，电话的内容都跟离婚有关。 而且，张秀英坚信，郭晓燕是最希望离婚的那个人。 怎么到了现在，反倒成了自己的闺女放不下刘嘉了？ 这绝对不可能！ “唉，我也说不清了，反正刘嘉没有你们说的那么没本事，燕儿也不像你们想的那么坚定。” 张秀英心里本来就着急，听郭建军这样说，急着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打了一把。 “你这个孩子，不要瞎说，再说你妹妹该跟你急眼了！” 巴掌打在肩膀上，一点都不疼。 所以再次开口的时候，郭建军脸上还是带着笑，“不信，你就看着吧，看我说的准不准！” 扔下这句，郭建军转身离开了。 这时，郭晓兰赶紧扶住张秀英的胳膊。 “妈，你别着急，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问问燕儿不就行了吗？” “对，明天你们都没事吧，我带你们去供销社买点布料，再给你们做几身新裙子。” 带两个女儿去供销社买布料不是主要的，主要还是让她们散散心。 自己这个当妈的，顺带着也了解一下晓燕的情况。 好几年的苦日子都过过来了，现在，可不能再出什么状况。 …… 头天晚上，刘嘉没去生产大队家请假。 第二天一早，刘嘉专门起了个大早，拎着篮子便去了周丰收家。 “周叔在家吗？” 听到是刘嘉的声音，周彩霞急忙回头，手里拿着的菜刀也扔到一旁。 “三哥，这一大早的，你怎么过来了？怎么手里还拎着篮子啊？” 刘嘉笑笑，把篮子递到周彩霞的面前。 “看看怎么样？你会编吗？” “这可是个新型样式，我琢磨琢磨，一准能编得出来！” 对于编篮子的技术，周彩霞非常自信。 “行，我就是专门给你送篮子来的，你编好了让我瞅瞅，回头我再跟你商量件事儿。” “啥事儿啊？三哥，你现在可不行了，说话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 周彩霞撇撇嘴，一对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巴着。 没等刘嘉说话，周丰收掀开竹帘子走出来。 “妮儿，咋光顾着说话，那鸡等着你喂，都要饿死了！” 周彩霞伸手把麻花辫甩到身后，咧开嘴一笑。 “就这么一把野草，我三下两下就剁完了，放心吧，一准让你的鸡吃得饱饱的。” 面前的树墩子上，野草已经剁了一半，刚才刘嘉的话也没有说完，周彩霞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拾起地上那个豁了口子的菜刀，周彩霞麻利地跺了几下，接着抓起一把碎草扔到鸡窝里。 转身再去看刘嘉的时候，刘嘉已经跟着周丰收进了屋。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 周彩霞没好意思进去打听，顺手拿了一个小板凳坐下，仔细研究起篮子来。 喝口水的功夫，刘嘉又走出来。 “行，那就这么着吧，刘叔，我先走了，争取早去早回。” “去吧，路上小心些。” 从小看着刘嘉长大，周丰收跟刘嘉说起话来也是一脸亲切。 “等等，三哥，你去哪儿啊？” 见刘嘉要走，周彩霞赶紧站起身，一下子把刘嘉拦住。 “去城里供销社办点事儿。” “三哥，能带我一块去不？我也想去供销社转转。” 周彩霞一脸期盼，恨不得抓着刘嘉的胳膊摇上几下。 只是现在成大姑娘了，再像小时候那样，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妮儿，刘嘉是去办正事儿，你别跟着捣乱！” 周丰收提高声音，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爹，我真想去，好不容易有三哥作伴，你就让我去吧！” 周彩霞直跺脚。 看闺女着急成这样，周丰收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去吧，去吧，早去早回啊！” “放心吧，爹，肯定早早的就回来了！”向周丰收保证完，周彩霞又看向刘嘉，“三哥，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周彩霞一路小跑着钻进北屋。 这个丫头，这是要捣什么乱？ 自己去城里供销社是要买自行车的，他跟着瞎掺和什么？ 刘嘉还没缓过神，周彩霞已经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走过来。 “走吧，三哥，咱们早去早回。” 刘嘉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想到李振和提前给自己留下了自行车，还得早点过去，所以，也匆匆地点点头。 两个小时以后。 刘嘉和周彩霞到达红星供销社。 刚走进供销社，刘嘉便直奔自行车那边。 “这里，刘嘉，在这儿呢！” 李振和使劲地摇着胳膊，生怕刘嘉看不到自己。 刘嘉边走边掏出工业券，另外把准备好的钱也掏了出来。 “李哥，从哪儿交钱？我直接给你吗？” “别着急，等他们开了票再说，咱先看看自行车，那我给你留着这一辆你中意不？” 李振和伸手去拉刘嘉，这时才发现，刘嘉身边还跟着一个姑娘。 “这是……” “我们村的，周队长的闺女，周彩霞，从小一块长大的。” 刘嘉热情地给李振和介绍。 李振和赶紧点头，“哦，周彩霞你好，我是刘嘉的兄弟，我叫李振和。” “李哥好。” 周彩霞声音甜美，笑着跟李振和打招呼。 李振和的心扑通一下子，好像停了一下。 周彩霞穿着深蓝色裤子，黑布鞋，白色的确凉上衣。 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辫子捎用红绳绑的整整齐齐。 一说话，眼睛忽闪忽闪的。 李振和突然变得局促起来。 这时，旁边有个上点年纪的女售货员笑着打趣。 “小李呀，这是见对象了？姑娘挺好看的。” 李振和急忙解释：“张大姐，你可别瞎说，这是我兄弟，过来买自行车的！” 张大姐愣了愣，随后眼睛又眯成一道缝。 “大姐看岔了，这批自行车不错，着急结婚的，现在都找这样的，一会儿你们再去缝纫机那边看看。” “三转一响，可不能少！” 张大姐很热情，说了自行车又说缝纫机。 刘嘉着急把自行车买回去，也没考虑她说的三转一响。 接着，开票掏钱。 刘嘉的心思全在自行车上，而周彩霞一直看着刘嘉。 不远处，郭晓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刘嘉来买自行车了！ 还是跟周彩霞在一起！ 刚才售货员说什么来着？着急结婚？还说三转一响！ 郭晓燕的脑袋嗡嗡作响，就连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刘嘉……要结婚了吗？ 他对象是周彩霞！ 第35章 嫂子变成晓燕姐! 郭晓燕脸色发白，嘴唇都在颤抖，明明是六月酷暑，郭晓燕的手心却冒出一层冷汗。 几米开外。 刘嘉的穿着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二道背心，蓝色粗布裤子，左腿膝盖的地方还有个不大的补丁。 对于这一套衣服，郭晓燕太熟悉了。 就连膝盖上的补丁还是自己亲手缝的。 可现在，郭晓燕却觉得刘嘉无比陌生。 昨天刚刚把一千块钱还给郭家，今天竟然来供销社买自行车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郭晓燕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在自己离开的这几天，刘嘉究竟干了什么？他哪来那么多钱？ 抛开钱的事不说，刘嘉跟周彩霞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周彩霞真是刘嘉的未婚妻，那这也太快了。 自己不过离开几天而已，刘嘉都要娶媳妇了？ 郭晓燕的脑子一团乱，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刘嘉那边。 “燕儿，扯几尺碎花布料吧，再做一身裙子。” 张秀英看到白底小粉花的确良，高兴的嘴角都扬起来了。 郭晓燕皮肤白，穿上带粉色的裙子，肯定更漂亮！ 刚问完话，张秀英又对着柜台里面的售货员说：“大姐，麻烦你拿过那批粉色的布来，让我看看。” 张秀英面带微笑，说话的声音很轻。 把话说完，还礼貌地对着售货员点点头。 难得看到如此有气质又客气的人，售货员二话没说，转身把张秀英看上的那匹布放到柜台上。 “看这布料多好看，你想要衬衣还是裙子？” 问出第二句话的时候，张秀英才察觉到不对劲。 刚才，郭晓燕都没理自己。 郭晓兰赶紧转身帮着母亲询问。 “燕儿，妈问你话呢，你想要衬衣还是裙子？” 见郭晓燕神情不对，郭晓兰急忙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 正好看到有人推着一辆二八大杠子往外走。 本来，郭晓兰也没有太在意，可看到那个背影，郭晓兰的目光也是一怔。 那背影还有侧脸，怎么看着那么熟？ 不会是…… 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郭小兰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怪不得刚才郭晓燕一直心不在焉，原来是看到刘嘉了！ “燕儿，那是不是……” 郭小兰的话还没问完，郭晓燕突然转头说道：“姐，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你先陪着妈妈。” 扔下这句，郭晓燕赶紧迈开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去追刘嘉！ 张秀英刚一转身，就看到郭晓燕跑着离开。 “怎么回事，你这孩子，你跑啥？” 等张秀英的话问出来，郭晓燕已经跑远了。 “刘嘉，等一等！” 担心刘嘉离开，郭晓燕急忙喊了一句。 声音一出，刘嘉跟周彩霞同时回头。 “郭晓燕？你有事儿？” 对于突然出现的郭晓燕，刘嘉感觉有些意外，不过，脸上的表情也仅仅是意外而已。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郭晓燕并没有回答刘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是你买的自行车？” “对。” “你是不是还要买其他的东西？” “对。” “今天来供销社，就是专门置办东西的？” “对。” 郭晓燕问了三个问题，刘嘉回答了三个字。 刘嘉每回答一句，郭晓燕的心就跟着往下沉一截。 来供销社不光买自行车，还有置办其他的东西，看来，真是要结婚了！ 郭晓燕的心里升起一股子无名火，白了刘嘉一眼，顺带着把头扭向一边。 周彩霞看看刘嘉，接着看看郭晓燕，一时间也尴尬得不得了。 “嫂子，不是，晓燕姐。” 一紧张，周彩霞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郭晓燕。 偏偏这磕磕绊绊的叫法又让郭晓燕误会。 “周彩霞，你不用跟我套近乎，我跟刘嘉已经离婚了，你和刘嘉怎么样，那是你们的自由。” 郭晓燕短短几句话就怼得周彩霞说不出话来。 同时，郭晓燕又习惯性地微微扬头。 在周彩霞面前，郭晓燕一直有一种优越感。 首先，郭晓燕是城里人，即便下乡做知青，骨子里的那一份高傲还是有的。 其次，郭晓燕曾经听西里村的老人们说过，在自己没有下乡以前，周家就想着把周彩霞嫁给刘嘉，偏偏刘嘉一门心思都在自己身上。 所以，不管是论身份还是论感情，郭晓燕都觉得，自己是凌驾于周彩霞之上的。 就像现在。 周彩霞被怼得说不出话，脸红脖子粗地站在原地，使劲地用手绞着衣角，眼泪都要憋出来了。 “郭晓燕，你到底有什么事？” 此刻，刘嘉话语当中已经夹杂了些许不满。 虽然刚才是两个女孩子之间的事，可郭晓燕给人的感觉就是在欺负周彩霞。 如此想着，刘嘉直接拿出一块钱，递到周彩霞面前。 “刚才不是说想吃糖吗？你去买点去，我在这等你。” 周彩霞一愣，不可置信地望着刘嘉，一双手本能地背到身后去。 这可是一块钱！ 要是买猪肉，都能买上一斤半了！ 刘嘉竟然拿来买糖？ “三哥，我不吃了，钱你留着吧。” 震惊之余，周彩霞还不忘记说一句。 刘嘉却不在意地说：“给你，你就拿着，去买去吧！” 见刘嘉板起脸，周彩霞只好把钱接过来。 郭晓燕手都握成了拳头，指甲紧紧克着手心。 手心不疼，可心却一揪一揪的！ 自从自己出现在刘家生活当中以后，刘嘉的眼里就没有过其他的女孩子！ 只要自己在刘嘉跟前，刘嘉对其他的女孩子看都不看一眼。 就算不在，刘嘉嘴里说的，心里想的都是自己。 可现在，刘嘉为了让周彩霞买吃的，竟然给了她一块钱！ 一分钱一块糖，一块钱就能买一百块水果糖！ 刘嘉，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供销社里的水果，外面包着花糖纸，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果味的香甜。 那也是自己最爱吃的。 曾经，为了能够让自己吃上几块水果糖，刘嘉天还不亮就去赶工！ 现在，他把这份心思都用在周彩霞的身上了！ 果然，这个男人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燕儿，这一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喜欢。” “小燕儿，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让我干什么都行。” “燕儿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娶了你！” 再次想起刘嘉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郭晓燕气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本来想开口讽刺刘嘉两句，可刚刚迎上刘嘉的目光，郭晓燕突然又没有了底气。 刘嘉目光平静，看自己就像看陌生人一样。 紧接着，郭晓燕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跟刘嘉已经离婚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得从。 现在的刘嘉是自由的。 自己没有权利干涉他的任何事情。 郭晓燕鼻子发酸，眼眶里满是泪水。 “刘嘉，你太欺负人了！” 气呼呼地扔下这句，郭晓燕转身离开。 旁边，李振和眼珠子都瞪圆了！ 咋回事儿？ 自己怎么越听越糊涂？ 刚才跑开的那个姑娘是刘嘉的……前妻？ 难道刘嘉已经结过婚了？而且，娶的还是个城里的姑娘？ 想想周彩霞，李振和又朝旁边看了看，最后瞪圆眼睛问刘嘉。 “兄弟，你这是离婚了，又娶媳妇啊？够快的！” 刘嘉哭笑不得。 “李哥你说啥呢，我现在只想搞钱，可没要娶媳妇的心思。” 周彩霞怀里揣着水果糖，还没走到刘嘉身边，就听到刘嘉说出这句。 第36章 离婚理由很简单! 周彩霞眼里闪过一丝失落，随后神情又恢复如初。 “三哥，水果糖买来了。” “吃吧。” 刘嘉对着周彩霞笑笑，很随意的说出一句。 “晓燕姐呢？”周彩霞一边问一边，朝周围看。 “别看了，已经走了，”刘嘉说完，又开始催促周彩霞，“不是说去看看篮子吗，现在去？” “好，办正事儿要紧！” 嘴里虽然这样说，可周彩霞的手也没有闲着，不，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剥了一颗水果糖。 “三哥，给。” “我多大的人了，你吃！” “都剥好了，你吃了这一块我再剥！”周彩霞的眼睛笑得像月牙一样。 刘嘉伸手把糖接过来，直接放到嘴里，随后又抓了几块递给李振和。 李振和还没缓过神，接过糖的时候脑子都是蒙圈的。 …… 重新回到布匹柜台，郭晓燕的心情已经低落到极点。 “燕儿，你刚才干嘛去了？看到熟人了？”张秀英试探着询问。 郭晓燕刚想要摇头，随后又嗯了一声，“一个熟人，打了声招呼，妈，东西买好了吗？咱们回家吧！” “刚来就要走？你是不是累了，那好，咱们现在就回去。” 看到郭晓燕神色不对，张秀英匆匆忙忙地让售货员扯了几尺布。 掏了布票，张秀英也没有耽搁，跟着郭晓燕和郭小兰一块离开。 回去以后，张秀英在厨房里忙活，郭小兰趁机来到郭晓燕的房间。 “燕儿，今天看到的人是不是刘嘉？我看到背影有些像啊！” 郭晓燕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你们闹别扭了？” “闹什么别扭，婚都离了，我跟他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郭晓燕这样讲，郭小兰一下子笑起来。 “你别骗我，如果你真的跟他没有关系，现在为什么还这么生气？” 郭晓兰一边说，一边坐到郭晓燕的床边，脸上仍是笑眯眯的。 郭晓燕一下子没有了脾气。 之前生刘嘉的气，现在又被姐姐看穿心事，郭晓燕现在只想找人好好说说话。 “燕儿，刘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郭晓燕一愣，“姐，你怎么关心起他来了？” “我就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影响到我妹妹的心情，这个人得有多能耐？”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整天围着女人转，一点都没出息！” 想到之前，刘嘉总愿意做跟屁虫，郭晓燕又撅起嘴来。 “可是，咱哥说，刘嘉是一个挺有主见的人，还说刘嘉以后肯定会有作为。” 说这番话的时候，郭晓兰一直看着郭晓燕。 他们也算是从大风大浪当中过来的，下乡做知青几年，什么样的人也都见过。 郭晓兰相信郭建军不会看走眼。 可是，郭晓燕对刘嘉却是这样的评价。 郭晓兰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妹妹嘴上说着不在意刘嘉，可自己能够看出来，现在，她整个心思都在刘嘉的身上。 看来，哥说对了。 …… 刘嘉带着周彩霞看了篮子，接着又看了几张竹席。 周彩霞看得非常认真，就连旁边的李振和也不由得佩服起这个小姑娘来。 周彩霞跟城里姑娘们不一样。 一般城里人，前来买篮子跟凉席的都是中年妇女，她们选东西也是看样式，看颜色是不是时髦。 但周彩霞却不一样，不光把商品看得非常仔细，还在认真地琢磨着花型还有编织手法。 一看就是专业的。 三个人大概在日用品区这边耽搁了十几分钟，这才离开。 “等一下，我得先去那边看看。” 刘嘉伸手指的是学习用品区。 “三哥，你买啥？” “买点分裂纸。” 刚才周彩霞看篮子的时候，刘嘉的注意力便停在了分裂纸上面。 分裂纸，就是造纸厂里头还没有裁剪好的大白纸。 一张足足有一米五那么大。 很多人买了以后，不会按照自己的需求自行裁剪。 对折就是八开，再折一次就是十六开。 大多数时候，人们都是把分列纸叠成十六开或者是三十二开，然后再缝成小本子。 这样一来，还能省下一些钱。 毕竟成品本子比分裂纸要贵多了。 刘嘉要记东西写规划，少了本子可不行。 买了三张分裂纸，随后刘嘉又买了两根铅笔。 高考完毕以后，家里还有几支笔，可铅笔也能用得上。 最后，售货员开始拨算盘。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后，售货员开口。 “一共是一毛六。” 刘嘉掏钱的时候，售货员手指灵活地把算盘一扒拉，所有的算盘珠子又回到了先前的地方。 那叫一个利索。 忙完这些，已经将近一个钟头过去。 周彩霞让刘嘉他们等自己一会儿，说是买些寻常的小物件。 刘嘉也没有多问，直接把自行车停在供销社门口。 看到身边没有周彩霞，李振和这才拉了拉刘嘉的胳膊。 “兄弟，到底咋回事儿？你跟这个周彩霞……” 李振和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嘉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李哥，我们可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周彩霞就跟我妹妹一样，你可别多想。” “你看你，在这里装傻充愣呢，我又不是傻子，周彩霞对你有意思，我能看不出来？” “刚才不是说了吗，要先搞钱，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李振和叹了口气，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已经是一脸严肃。 “兄弟，我真心劝你一句，要是遇到对你好的姑娘，可别把人家辜负了。” “刚才的情况我也看见了，先不说你是为啥离的婚，就说你之前的媳妇，我看着挺有小脾气的，要是复不了婚，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这个周彩霞。” “你说你们一块长大，那了解的不更深吗？你说是不？” 李振和还在琢磨怎么组织语言。 刘嘉的眼睛都直了！ 李振和这是什么思想？ 自己终于把婚离了，前途一片光明，还没有甩开步子奋勇向前，怎么可能复婚？ 眼看着李振和还想说什么，刘嘉急忙把他的话打断。 “李哥，你听我说，我离婚挺简单的，郭晓燕是知青，城里的，现在因为一些情况要回去，咱也不能拖累人家，是不是？” 说到这里，刘嘉郑重地咳嗽了一声。 “所以复婚这种事情，不可能！” “那周彩霞呢？考虑吗？” “考虑啥呀，我现在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这日子过得比谁不舒坦？” 见刘嘉说得如此自在，李振和也明白，他是不想再提这些事。 于是，李振和也顺着刘嘉的话往下说。 “小老弟呀，你可真让我佩服，换做别人离婚以后早就一蹶不振了，没想到你这么乐观！” “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凡事都会朝最好的方面想。” 刘嘉挑眉毛，伸手摇了一下铃铛。 “叮铃铃……” 新自行车铃铛的声音十分清脆，刘嘉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很快，周彩霞从供销社门口出来，手里拿着一块香皂，还有一包铁针。 “三哥，我东西买齐备了，咱什么时候走？” 话音刚落，李振和紧接着说道：“走啥呀，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着也得吃个饭再走。” 周彩霞看看刘嘉。 刘嘉也跟着点点头，“还别说，真有点饿了，彩霞，你想吃什么？” 周彩霞一阵局促，要在城里吃饭，这得花多少钱？ 第37章 偷听不犯法。 “我不饿，三哥，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刘嘉一下子看透周彩霞的心思，这丫头这么说，八成是怕花钱。 “彩霞，今天咱们不光吃饭，在饭桌上我还要跟你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咱们边吃边说。” “啥事儿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刘嘉故意卖了个关子，周彩霞只好跟着刘嘉往前走。 在刘嘉面前，周彩霞不拘束，可是现在还有个李振和，周彩霞多多少少感觉有些不自然。 好在李振和很随和，跟刘嘉说话的时候，又一口一个兄弟长兄弟短，慢慢的，周彩霞也不像之前那么拘束了。 三个人来到国营饭店。 刘嘉要了两荤一素，半斤年糕，又要了一个油豆腐粉丝汤。 “三哥，你这要的也太多了，咱们根本吃不完。” 周彩霞话音刚落，刘嘉直接接上话茬，“那你就甩开腮帮子吃，回头还等着你出力呢！” 周彩霞听得云里雾里，坐在凳子上，腰都挺得直直的。 看到这幅情形，刘嘉一下子笑出来。 “吓唬你玩呢，不过，咱们竹篮子的事情还得让你挑大梁，回头成品合不合格，质量能不能过关，都有你说了算。” 周彩霞脑袋嗡的一下子，说话声音都开始磕磕绊绊。 “三哥，都听我的？能行吗？” “怎么不行，在西里村，你要说编的东西占第二，谁敢夸口说是第一？只要你看着过关了，一准能过得去。” 见刘嘉如此肯定自己，周彩霞脸都红了。 李振和坐在刘嘉身边，看着周彩霞红扑扑的小脸，心突然动了一下。 这姑娘不错。 心灵手巧，还谦虚。 尤其是那脸红的模样，总忍不住让人多看两眼。 刘嘉并没有注意到李振和脸上的表情变化，跟周彩霞把话说完，接着又转头问李振和。 “李哥，只要咱这质量上乘，价格稳定，这两边能长远的做下去吧？” “能，前两天，我跟主任提了一下，他也觉得零散进货有些麻烦，但是如果选择其他城市作为进货渠道，又会提高成本，我就这时候铺垫了一下。” 说起前一阵子见主任的事情，李振和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刘嘉一下子来了兴趣。 没想到，表面上老实憨厚的李振和，还挺会审时度势。 趁着领导在预算开支的时候提到他们的竹篮子，就算称不上是雪中送炭，至少也不会让领导感觉突兀。 “行啊，李哥，你还挺会找机会。” 李振和笑笑，“想着在短时间之内把事情弄成，所以好好琢磨着琢磨。” “后来你们的主任说啥？他是什么意思？” “主任说考虑考虑，昨天下午刚给我信，其实跟你刚才说的差不多，保证质量，不哄抬价格，供货稳定就可以考虑。” 刘嘉的心一下子提高了好几寸。 这可是个好消息！ 激动之余，刘嘉转身对着不远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手。 “大姐，这边再加个炖排骨！” 刘嘉激动，说话的声音也跟着高起来。 服务员听完点点头，表示已经记下了。 周围几个人朝刘嘉他们这一桌看了看，接着又开始继续自己的话题。 周彩霞抬眼看了看墙上的小黑板，又开始默默地算账。 半斤年糕五毛，油豆腐粉丝汤两毛，炖排骨四毛钱，工资就一块一了！ 剩下的一个素菜和两个荤菜，周彩霞都不敢接着往上加。 这顿饭，花钱花多了！ 看着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刘嘉也放下心来，加一个炖排骨庆贺庆贺，这份钱花的也值。 却不知刚才刚才喊的那一嗓子，吸引了旁边一个人的注意。 听声音耳熟，郭建军转头，正好看到刘嘉正挥着胳膊。 郭建军一愣，又仔细看了两眼，确定是刘嘉以后急忙转头坐好。 上一次见面是在西里村，没想到现在在国营饭店遇上了！ 跟刘嘉一块坐着的那个男的，看身上的制服，应该是供销社的。 可他们对面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郭建军本来不喜欢打听事儿，可刘嘉的身份又让他升起一丝好奇。 于是，郭建军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旁边这桌上。 这时的刘嘉并没有发现郭建军。 接着跟李振和说竹篮子的事情。 “刘嘉，这竹篮子好收，有固定的制作人员以后，无非也就是多跑跑腿，虽然挣得不多，可挣的辛苦钱还是可以的。” 李振和做了最简单的打算。 无非就是刘嘉所做的这些事情，承担了供销社亲自去收篮子那一部分的劳动。 说得不好听一些，短时间内挣大钱是不可能的，如果腿脚勤快，辛苦费绝对能够挣得出来。 可刘嘉却不这么想。 “李哥，你这么说，跟我想的可就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你倒是说说？” 刘嘉喝了口白开水，清了清嗓子，再次说出心里的想法。 “这个竹篮子只是第一步，后续稳定的话，那就是竹制品厂。” “但是这个厂子如果开在我们西里村，又会牵连起一系列的发展。” “首先是路的问题，如果大量生产竹制品，路总得平坦吧？所以后续要修路。” “不光修路，还得提高村民们的文化素质，国家都开放高考了，村子里可不能有大字不识一个的年轻人。” “还有赤脚医生，我们村的赤脚医生太少，遇到两三户同时生病的，根本忙不过来，这一方面也得发展。” 李振和听得眼睛发直。 周彩霞也是目瞪口呆。 旁边，郭建军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到地上！ 我的亲娘啊，刘嘉说的都是些啥？ 这哪里像是从一个普通农民嘴里说出来的话？ 这么有规划，有见识，哪怕是城里的知识分子，也不见得能够把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彻！ 修路，扫文盲，还要发展赤脚医生，这得是多大的目标？ 在郭家人的眼里，对于刘嘉的印象，全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整日在土里刨食的农民！ 却不成想，刘嘉的脑子里居然有这么宏伟的蓝图！ 郭建军一颗心怦直跳。 燕儿啊，这个傻妹妹，你对刘嘉的了解咋这么少？ 一块生活了将近三年，你恐怕连刘嘉的十分之一都没有看全！ 深吸一口气，郭建军随即皱起眉头，神情当中也带了一丝若有所思的意外。 郭晓燕这个婚离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县城里有不少有才华的青年，可要把他们跟刘嘉放在一块，论见识，论目光，能够把刘嘉比下去的，能有几个？ 之前，在他们看来，郭晓燕离开西里村，摆脱刘嘉，是挣脱束缚，甩掉了牢笼。 可现在看看，郭建军怎么想怎么觉得，受损失的，应该是自己的这个傻妹妹才对！ 先不说刘嘉的这些想法让人震惊，倘若以后，刘嘉所说的真的能够实现，那，刘嘉可就成了人们争抢着要的香饽饽了！ 傻妹妹，你被刘嘉的外表给骗了！ 缓过神来后，郭建军悄悄回头。 这时，周彩霞恍恍惚惚的说出一句。 “三哥，你说的这些，能实现不？” “怎么也实现不了，只要我们的心往一处使，共同团结奋斗，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刘嘉这一句话让李振和也跟着慷慨激昂起来。 伸手在桌子上一拍，李振和附和道：“没错，兄弟**，其利断金，我相信刘嘉！” “三哥，我也信你！” 周彩霞说话的声音比李振和低不了多少，目光也无比坚定。 从小到大，自己都是相信刘嘉的。 周彩霞也清楚，说得好听些，那叫追随者，说得不好听，就是跟屁虫！ 跟屁虫就跟屁虫吧，管他呢！ 刘嘉的目标就是自己的目标，他要是说能行，那一准能行！ 旁边，郭建军还想听什么，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 趁他们开始吃饭，郭建军不动声色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郭建军头一次感到偷听竟然可以让人如此心潮澎湃！ 虽然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是想起今天自己得到的消息，值了！ 与此同时。 在厨房里忙活完的张秀兰，再次来到郭晓燕的门口。 “燕儿，你在忙吗？妈给你商量件事儿。” “妈，你进来吧。” 听郭晓燕这样说，张秀兰才推了一下门。 自小生活在书香门第，虽然现在已经是另外一番天地，但张秀兰始终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那些习惯。 见张秀兰进来，郭晓燕急忙合上书本。 “妈，什么事儿？” 张秀兰笑笑，声音温柔。 “昨天，你李姨过来了，说给你介绍几个对象，我想听听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第38章 屁股都被颠散了。 听到介绍对象这四个字，郭晓燕眸子突然黯淡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当中又闪过刘嘉的影子。 微微皱眉，郭晓燕这才迎上张秀英的目光，“妈，我刚回城里没多久，这种事情先放放吧！” 郭晓燕说话的声音不大，情绪也不高。 张秀英的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燕儿，妈尊重你的意见，你现在没做好准备，咱们就晚点再说这件事，可是，有什么事情你不能瞒着妈。” 说到这里，张秀英没接着往下说，最终关于刘嘉的那些问话也被咽了下去。 当初，女儿跟刘嘉结婚这件事情他们是知道的。 在电话里，郭晓燕把目的也说得非常明确。 现在离婚了，刘家的人也没有再纠缠。 按道理说，这件事情也算画上了圆满的句号，这一页也该翻篇了。 可是，张秀英明显地感觉到，郭晓燕还没有走出来。 所以，昨天同事过来说想跟郭晓燕介绍两个对象，张秀英也没有直接拒绝。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转移一下心思，或许对女儿有帮助。 有谁知道，郭晓燕直接开口拒绝了。 郭晓燕没有提刘嘉，张秀英自然也不好意思开口。 于是，话只能谈到这里。 时间不长，郭建军回来。 张秀英招呼郭建军吃饭，郭建军只说了一句，“妈，我在外面吃过了，我爸呢？我找他有点事儿。” 张秀英指了指书房。 “你爸正在看书，你别打扰他。” “行了，妈，我知道了。” 嘴上这样说着，可郭建军依然脚都没停地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今天刘嘉的一番言论让郭建军极为震撼，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也得说给老父亲听听才对。 敲门，推门，走进去。 郭建军的动作一气呵成，中间都不带停顿。 见到有人如此没礼貌地进来，郭致远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还没抬头便冷声问，“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明目张胆的往屋里闯？” 郭建军也感觉到郭致远的不开心，不过眼下自己要说的事情比这个要重要多了。 “爸，我有重要的事情向你汇报，是关于刘嘉的！” 说完，郭建军便把在饭店里听到的全都告诉郭致远。 一开始，郭致远脸上还有不悦的神情。 可随着郭建军的诉说，郭致远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一直等到郭建军不说话，郭致远才惊讶地问：“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可不就是，我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爸，你说刘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郭致远皱眉沉思。 大安镇西里村的刘嘉，到底是什么人呢？ 考场外的从容不迫，跟他吃饭时的那番言谈，还有神情自若地修拖拉机…… 这些，已经让郭致远觉得刘嘉不一般。 如今再结合郭建军所说，郭致远更不好轻易下结论了。 最后，郭致远只说了一句。 “这个小刘，脑子里还是有些东西的。” “何止是有些东西，他说的这番话就跟上面写的报告材料一样，不对，报告材料都没有他说的有规划！” “如果真是个人才，那在西里村会不会被埋没？” 郭致远笃信，是金子不管埋在哪里都会发光。 可是，联想到当前的社会形态以及自己所经历的那些事情，郭致远也不敢轻易地把这句话说出来。 大环境不是一两个人的决定能够影响的。 同样，如果金子被埋得太深了，要等到发光的那一天，恐怕时间就太久远了。 喃喃自语完毕，郭致远抬眼看了看郭建军。 郭建军一挑眉毛，接着又像缓过神一样，拿起旁边的暖壶，赶紧给郭致远的茶杯里续水。 接着顺带着问。 “爸，你是不是觉得，咱们应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刘嘉提供一个机会？” 郭致远一愣。 “什么机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你这话问的可够含蓄的，还不如直接说让我给他安排一个工作。” 眼看着父亲按照自己的话说下去，可郭建军还是猛的摇了摇头，故意当场反驳。 “那不能够，那你现在可是大学的副校长，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咱们可不能坏了规矩。” “您不是经常说吗，没有规矩就成不了方圆，咱们不能因为一己私利，把规矩破坏。” “到时候，还得让爸去舔着脸求人，那种求爷爷告奶奶的事情，你可不能做。” 郭建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郭致远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不管怎么说，在晓燕这件事情上，郭家的确有些对不住刘嘉。 但是，自己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破坏了原则。 思索一番，郭致远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现在，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一些错误也被及时纠正，人才不会被永久埋没。” “如果刘嘉真的是可塑之才，那他面前还是有大把的机会的。” “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提了，等等再说。” 郭建军脸上依旧带着笑，听到父亲这样讲，郭建军笑得嘴巴都裂开了。 “爸爸说得对，我们年轻人就是要努力发光发热，绝对不能让别人小看！” 看到郭建军笑，郭致远脸上的神情也有所缓和。 “行了，别在我这里贫了，我心里有数。” “好嘞，爸那你先忙着，我出去了啊！” 扔下这一句，郭建军一溜烟地跑了。 临走的时候，还替郭致远带上了门。 而此刻，郭致远却没有了继续看书的心思。 皱着眉头看向窗外，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 儿子过来这趟，是专门替刘嘉说情的，而且完全是自愿。 抛开刘嘉跟郭晓燕之间的关系不说，对于像刘嘉这样的年轻人，郭致远也极为赞赏。 说不定，以后他真能折腾出名堂。 但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还是中间有人提携，结果是截然不同的。 至少这个过程会缩短很多。 郭致远正在思考的时候，刘嘉已经带着周彩霞回到西里村。 “三哥，都到村里了，放我下来吧！”周彩霞用手抓着车后椅，歪着脑袋问。 “到你家还有一段，干脆我把你送到家。” 说话的时候，刘嘉聚精会神，脑袋都没有歪一下。 西里村的路不好走，路窄不说，还坑坑洼洼的。 得亏这是新的自行车，要是一辆老的二八大杠，估计走这一趟下来，除了铃铛不响应该哪儿都响了。 “我走一段也没事儿，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周彩霞坚持，刘嘉捏了一下前闸，车子立刻停下。 “怎么了？”话刚问出来，刘嘉突然明白，“你是怕村里有人说闲话是吧，行，那就从这走着回去？” 刘嘉说话的功夫，周彩霞已经从自行车上跳下来。 趁着刘嘉没往这边看，周彩霞赶紧揉了一下屁股。 跟刘嘉在一块儿，心情自然很好，可是坐刘嘉的自行车实在太受罪了。 这家伙光顾着使劲蹬脚蹬子，根本不管路平不平。 就进村这一小截，自己都被颠起来好几次。 说自己担心村子里的人说闲话，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去，自己才不管呢！ “走啊，想什么呢？” “三哥，以后你骑自行车的时候能不能慢一点，我屁股都要被颠散了。” 周彩霞撅着小嘴，两只手紧紧地捂着水果糖，好像生怕装水果的牛皮袋子也被颠烂。 “哈哈哈，笑死我了，原来你不让我带着你，是因为这个。” “你以为呢？我还告诉你真把我颠出个好歹来，你的篮子可就别指望了！” 周彩霞开玩笑，笑眯眯地看着刘嘉。 刘嘉着急，眉毛都挑起来。 “彩霞，你可别吓唬我，篮子可是正事儿，耽误不得。” 周彩霞把水果糖往刘嘉怀里一塞，“放心吧，跟你说着玩儿呢，回去以后我就开始编！” “给我糖干啥，我一个大男人家不喜欢吃这个，你拿回去吃。” “我哪吃得了那么多？要不咱俩一人一半？” “小丫头，又开始跟我算账了，行，那就你一半，我一半。” 刘嘉说着开始分糖。 周彩霞却是一阵恍惚，看着面前的刘嘉，周彩霞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第39章 西里村的惊天秘密! 每年秋收过后，生产队都会把玉米秸秆捆成捆靠在墙根底下晾晒。 等到玉米秸秆晒干了，再用铡刀铡碎喂生产队里的牲口。 所以在玉米秸秆铡碎以前，钻秸杆洞就成了每个孩子的乐趣。 刘嘉跟周彩霞跟同龄孩子三五个一块捉迷藏，你藏我找，一玩能玩一大晌。 有时候，觉得外面晒得慌，周彩霞还会钻进秸秆洞乘凉。 到底凉不凉快，周彩霞不知道，周彩霞却清楚地记得，这个办法还是刘嘉告诉自己的。 每次从家里偷出来好吃的，周彩霞还会把刘嘉叫到洞里头一块分享，刘嘉也一样。 那时候，他们说得最多的便是一人一半。 现在再次听到这话从刘嘉的嘴里说出来，周彩霞鼻子都有些发酸。 都记不清楚多长时间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咋能不感动？ 周彩霞还在愣神，刘嘉已经把糖分好。 重新塞到周彩霞手里，刘嘉挑眉毛，“那我先走了，别忘了篮子的事情。” “忘不了！” 周彩霞刚把话说完，刘嘉已经骑着自行车走了。 看着那一溜烟的背影，周彩霞有些娇嗔的自言自语：“真是的，走那么快，人家话还没说完呢！” …… 顶着大太阳回来，刘嘉被晒得够呛。 刚把自行车放下，赶紧接了一盆水一头扎在搪瓷盆里。 “呼啦！” 随着脑袋从盆子里抬起来，一缕缕的水流顺着头发滑落，刘嘉长出一口气。 丝丝凉意传来，可算是舒爽了！ 伸手摸住旁边的肥皂，洗完头以后，刘嘉又开始洗胳膊，等都洗完，身上的背心早已经湿得不成样子。 看了看放在墙根底下的自行车，刘嘉嘴角又扬起来。 洗完背心以后去一趟生产队，不过得走着去，主要是刘家离生产队的地边很近，这要是骑着自行车去，可就是明显的显摆了。 二来自己也懒得看有些人的红眼病。 刘嘉如此想着，洗背心的动作也快了很多。 却不知，刚才回来那一幕很快就会在生产队里传开。 西里村生产队。 一到中间稍作休息的时间，队员们都放下手里的家当，纷纷朝井边跑。 天气实在太热了，干不了多少活便已经汗流浃背。 春秋季节，下午的劳作中间是没休息时间的，但夏天不一样，如果不缓缓神，中暑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趁着大伙休息喝水的功夫，一些女同志也会去远一点的地方。 只要能够在规定时间内回来，生产队长和记工员也不会刻意说什么。 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记工员来到二小组这边。 “张翠花是不是又走了？” 记工员一边问一边，向四处看。 这时，人群当中，也不知道是谁嘴快地说了一句：“张大喇叭一到休息就往家奔，两条腿都跑细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跟着哈哈大笑。 就连施工员也跟着笑起来。 笑声过后，施工员收好手里的本子，再次看看大伙儿。 “咱们女同志这边还得加把劲，过两天队就要浇地，得把缺的苗赶紧补上。” “大家抓紧时间，争取明天把活干完。” 记工员布置任务，大伙也跟着点头，这时候谁也不再开玩笑了。 记工员正说着，张翠花一路小跑着过来，边跑边擦脑门上的汗。 看到张翠花呼哧喘气，不少人皱起眉头。 中午休息的时间本来就短，也就喝几口水的功夫，张翠花还小跑着打个来回，难道真就不怕累？ 碰巧，张翠花刚到大伙跟前，记工员的指示已经传达完毕。 “张婶子，你可错过重要的消息了，刚才上头的指示我们都听到了，你要不要让我们帮你传达一下？” 有人开玩笑的问。 张翠花斜着眼睛看了一下周围，一脸神秘。 “你们的指示不用传达，我也知道，就是让好好干活呗，我可是有个西里村的惊天秘密，大家要不要听听？” 施工员刚走没多久，张翠花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脸上显摆的神情怎么也掩饰不住。 一看见张翠花这种模样，大伙心里一下子有了底。 这有名的张大喇叭，肯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得到新消息了。 整个西里村的稀罕事，十有八九都是从张大喇叭的嘴里说出来的，叫她大喇叭，一点都不冤枉她。 “快说说，啥惊天秘密啊，一会儿上工咱们可就听不见了。”有人起哄。 张翠花清了清嗓子，目光突然停在秦春燕身上。 秦春燕是个老实人，平常也不怎么爱说话，哪怕像刚才大伙起哄让张翠花说稀罕事，秦春燕顶多也就是抬头看一眼，从来不插话。 现在看到大家都朝自己这边看过来，秦春燕疑惑地眨巴了眨巴眼睛。 “咋的，还卖关子呀？让你说稀罕事儿呢，你看人家春燕干啥？” “可不就是，再不说就上工了。” 就在刚才，人们断定张大喇叭那边肯定有货，可张大喇叭就是磨磨蹭蹭，几个性子急的人已经看不惯。 张翠花笑了笑，走到秦春燕跟前。 “大燕儿，要不你说吧？” 秦春燕一愣，目光当中全都是不可置信，抬眼看向张翠花的同时问道：“我说啥呀？” “你家的事你还不知道，看你瞒得还挺结实，我都看见了！” “不是，你看见啥了？” 秦春燕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张翠花在说什么。 对面的张翠花却撇着嘴笑，眼神里满都是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的意味。 “行了，你别为难大燕儿了，你就直说吧！” 看到大家的目光再次停到自己身上，张翠花阴阳怪气的开口。 “我是想告诉大家，就把这事说出来呀，会有人给我穿小鞋，反正这件事情也瞒不了多久，相信功夫不长大家都能知道，你们就别问了。” 话还没说完，当场就有五六个人对着张翠花翻白眼。 张翠花信息广泛，嘴巴没把门，可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喜欢卖关子。 从她嘴里打听出一件事，如果不用激将法把她逼急，就得有足够的耐心跟她耗。 大伙也都知道她的脾气，所以有人当场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算了，不说拉倒，好像谁稀罕一样，大伙都走吧。” 有人站起来就有人跟着。 眨眼的功夫，四五个人都站起身来。 张翠花一看立刻急了眼。 “哎呀，别走啊，总得听我把话说完，我跟你们明说了吧，刘家那小三子，刘嘉，又有相好的啦！” “是谁我先不说，不过人家的靠山可大了，以后呀，更不把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喽！” “咱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整天撅着屁股蛮干，人家想请假就请假，记工员都不说什么！” 张翠花每说一句，周围的人就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说到最后，大伙的眼睛都直了！ 刘嘉又有了相好的？ 这也太快了吧！ 可不得不说，这个消息够惊人的！ 就在前几天，村子里的人才确定刘嘉离婚了，照张大喇叭这么说，用不了多长时间，这小子又要娶媳妇了？ 这是啥速度？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不少人相互看看，目光当中都掺杂着怀疑。 旁边秦春燕更是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么大的事儿，自己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谁呀，刘嘉找到什么靠山了？” “是啊，别老吊人胃口。” “大燕儿，这事你知道吧，要不你说说？” 人们一下子来了兴趣，趁着还没有上工，都七嘴八舌地打听起来。 秦春燕脸涨得通红，一个劲地摇头。 张翠花还在那里撇着嘴角。 等到人们问完了，张翠花这才伸手指指西边生产队的屋子。 “想知道刘嘉的相好的是谁呀，我就告诉你们！” “是咱们西里村，生产队长……的闺女，周彩霞！” 话音还没落，一个凌厉的声音便传过来。 “张翠花，你放屁！” 第40章 一张嘴，毁了姑娘的清白。 张翠花这话一说出来，周围的人全都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大伙儿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突然出现的一声吼更是让大家打了个激灵！ 张翠花也被吓得不轻，几乎是本能地转头顺着声音望去。 一丈开外，站着的竟然是刘嘉！ 张翠花顿时舔了舔嘴唇，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不自然起来。 可现在大伙都看着，张翠花也不好认怂，当即梗着脖子质问，“刘嘉，你咋骂人呢？” 刘嘉懒得理会她那一套，继续寒着脸，“论起街坊辈分，我叫你一声张婶子，瞧你办的那缺德事儿，配让我这样叫你吗！” “我咋不配了？好，你说我冤枉你是吧，刚才在村口，你是不是用自行车把周彩霞驮回来的？” 张翠花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咬牙切齿地看着刘嘉。 刘嘉点点头，当面承认。 “没错，周彩霞是我驮回来的，可你不能仅凭这个就青天白日的冤枉人，张口闭口就造谣，这是在破坏团结！” “你把同志之间的革，命友谊，都丑化了！你的思想真落伍！” “像你这种破坏团结的落后分子，就是害群之马，不光给咱们生产队抹黑，你还给整个村子抹了黑！” 刘嘉声音洪亮，理直气壮，几句话说下来，现在能用上的词全都用上了。 张翠花在背后说人本来就心虚，再加上刚才也只是看到刘嘉驮着周彩霞，并没有收集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可直觉一再提醒张翠花，刘嘉跟周彩霞肯定有事儿！ 口无凭无据，张翠花也不好反驳。 这时，有人站出来打圆场。 “张婶子，你刚才说的，咱们就当个笑话听听算了，大家都一个队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真要是当真了，以后怎么见面？” 这话一说出来，旁边的人紧跟着附和。 “可不就是，乱搞男女关系这种事情可不好乱说，一个大小伙子没什么，人家周彩霞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没错，张翠花，你说的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人家彩霞的清白可就毁在你嘴里了！” “同志之间互相帮助，那不是应该的吗？到你这里咋就成了相好的了？” 张翠花也没有想到，这群人的立场居然变得如此之快！ 刚才，他们还伸着脖子听自己说惊天秘密，现在倒好，刘嘉一出现，他们全都站到刘嘉那一边去了！ 那是墙头草，随风倒！ 靠不住啊！ 一时间被这么多人同时针对，张翠花的嘴唇都开始打哆嗦。 “你们还别不信，日久长天的，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 “什么真相大白，刘嘉跟周彩霞都是咱们村的，他们两个人要是有什么事情，刘嘉怎么可能娶郭晓燕？” 铁一般的证据甩在面前，张翠花彻底无语。 刚才自己所说的那些都是猜测，刘嘉娶了郭晓燕，没娶周彩霞，却是事实。 “上工了，上工了！” 记工员立在石头上，大声喊了一句。 接着，人们纷纷拿起工具直接下田。 刘嘉站在北墙根那里一动不动。 张翠花抬头看了刘嘉好几次，磨磨蹭蹭的也不愿意走。 被刘嘉直直地盯着，张翠花心里发慌，可自己的锄头在北墙那儿放着，不拿不行啊！ 实在没有办法，张翠花只好拉下脸。 “刘嘉，你闪闪，我拿锄头。” 刘嘉没说话，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张翠花一下子急了，一连跺了好几次脚。 “你看你这，总得让我干活吧，你要是不闪开，就是耽误我挣钱！” 刘嘉上前一步，冷声开口。 “张翠花，管好你那张嘴，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我真让你挣不了工分！” 刘嘉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语气当中的凌厉让人不寒而栗！ 张翠花的心砰一下子，好像沉下去都蹦不起来了。 使劲地咽了口口水，张翠花秒怂。 “我不瞎说了，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没说。” 说完，张翠花一把拿过锄头，刺溜一下子跑到田里去了。 直到离开刘嘉，张翠花的脸还是一片煞白。 刘嘉这小子，刚才那是啥眼神哟，吓死个人！ 想起刘嘉刚才说的话，张翠花又是一阵担心。 整个新村没有自己不敢惹的人。 可刘嘉却是个意外。 自从上一次见识到刘嘉的手段后，张翠花的心里就发怵。 今天也是让猪油蒙了心，不知怎么的就想编排一下刘嘉。 没想到，弄了这样一个大蹲底，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使劲地在地上吐了口唾沫，张翠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真是不长记性，咋就没改呢？从那小兔崽子那儿吃了多少亏，你不记得呀？” 张翠花自己骂自己，又狠狠地咬了咬后牙槽，这才开始补苗。 接下来，整整一下午，张翠花都心不在焉，唯一担心的便是刘嘉的报复。 好在下山的时候没有看见刘嘉，张翠花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刘嘉在田里转了一圈就回去了。 而周彩霞从城里回来以后，一直没有露面。 将近傍晚，周彩霞拿了两个篮子去了刘家。 看到成品，刘嘉的眼睛都惊呆了！ “彩霞，这是你今天下午编出来的？” 周彩霞笑笑，“咋的，不相信呀，要不哪天你别上工，瞅着我编织？” “不是，我就是觉得你编得也太快了，来我看看！” 刘嘉接过篮子，直接往笨槐树底下走。 周彩霞弯腰拿了两个小板凳，自己坐了一个，另外一个递给了刘嘉。 面前的两个篮子，大小样式都一样，只是其中一个看起来很普通，另外一个则精致很多。 “用的竹子不一样，编出来的篮子的确不同。”刘嘉感慨。 “那可不，这两个篮子相差很大吧，好看的这个我用了竹子里头最好的地方。” 周彩霞在一边解释。 刘嘉听完以后抬头，“那这成本肯定要贵了。” “这个我算不出来，你也知道打小我的脑袋瓜就没你聪明。” 虽然说的贬低自己的话，但是周彩霞嘴上一直挂着笑。 刘嘉听完以后也没有安慰，而是开口说：“成本预估这一方面，我来做。” 说着，刘嘉又把两个篮子放到眼前。 相比之下，精致的篮子越来越精致，粗糙的篮子就越来越看不上眼。 这还真应了那句话，人比人的死，货比货的扔。 两个人正说着话，刘玉田扛着锄头回来。 “大伯好！” 周彩霞笑着打招呼。 刘玉田嗯了一声，放下锄头以后回头看一下周彩霞。 “彩霞，有事儿啊？” “也没啥事儿，这不，刘嘉让我编两个篮子，我给他送过来。” 刘玉田习惯地把烟叶簸箕拿过来，一边卷烟，一边嘱咐。 “刚才看到你爹了，你爹还问你是不是在这儿，要是没事了就赶紧回去，看看你爹找你干啥。” 周彩霞疑惑地挑挑眉毛，“那行，我现在就回去，大伯，那我先走了。” “不送你了啊，我在琢磨琢磨这篮子。”刘嘉对着周彩霞挥手。 “送啥呀，我又不是客人，你忙你的吧。” 周彩霞笑着离开。 刘雨田皱着眉头，接着寻思，刚才自己的话是不是说重了？ 可是，现在村里头的那些闲言碎语都传开了，如果刘嘉跟周彩霞再这么腻歪着，以后村子里的唾沫星子能把人淹死！ 烟已经卷好，刘玉田却没有要抽的心思。 偏偏这时候，刘嘉都没朝这边看。 “咳咳咳！” “三子，你没啥想跟我说的？” 刘雨田显然有些坐不住了。 刘嘉眼睛一眯，抬胳膊指向墙根底下的二八大杠。 “爹，你说的是不是这个？喜欢不？” 第41章 女贼，你往哪儿跑! 没等刘玉田说话，刘嘉已经站起身。 “供销社还有凤之凰，飞之鸽的牌子，我总觉得没有这种结实，爹，你骑上去在院子里转两圈，看看顺手不？” 刘嘉走到自行车前，刚握住车把，又说了句，“试试闸，不行咱再调调。” 一开始的时候，刘玉田只当刘嘉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拿自行车打个前缀。 可没成想，刘嘉的心思完全在自行车上，于是刘玉田再也忍不住了。 “三子，我说的不是这个，自行车的事情咱们先放放，你今天去城里，怎么还带着周家的老二去了？” 刘嘉一愣，接着缓过神。 周家的老二不就是周彩霞吗？ “爹，我带着她去怎么了？以后这竹篮子的事情，我还得让彩霞帮我大忙。” “别人不行啊？咋非得叫她？她一个没有出嫁的姑娘整天往咱家跑，你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刘玉田越说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干脆两个手指头捏住单裤，把裤腿往上一提，直接坐在小板凳上。 天热，心里又有火，这气儿怎么出怎么觉得不顺当。 刘嘉一下子明白过来。 肯定是张大喇叭说的那些话传到父亲的耳朵里了。 不然，他也不会跟自己说这些。 刘玉田板着脸，像是等待刘嘉给个说法。 生气归生气，刘玉田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期盼的。 周家的老二是个不错的闺女，又老实又能干，关键是心眼好。 如果刘嘉真的娶了周彩霞，那也是刘嘉的福气。 正琢磨着，刘嘉突然慢慢走过来，走路的姿势都跟往常有很大不同。 脚尖着地，还小心翼翼的。 “你这……” 刘玉田话还没说出来，刘嘉抬起手，一巴掌打在刘玉田的腿上！ “啪！” 声音响亮，清脆。 “你干啥，还跟你老子动手啊！” 一阵疼痛传来，刘玉田一下子就急了。 刘嘉却摊开手心，“爹你看，这么大一只蚊子！” 刘嘉手心里，一只蚊子正在躺尸，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又准又狠，血点子都打出来了！ 刘玉田搓搓腿，“三子，你就不能说点正事儿？你对彩霞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 “知道你娘跟你说这事你也不听，我这个当爹的都拉下脸来跟你说了，你还想咋着？” 刘嘉伸出另外一只手，食指跟大拇指轻轻一弹，蚊子就被弹飞。 接着，刘嘉郑重地看向刘玉田。 “爹，我跟你讲，别说我现在不娶媳妇，我就算现在娶媳妇，我也不可能娶周彩霞。”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跟周彩霞那是革命友谊，都可以兄弟相称。” “就算不称兄道弟，那也是兄妹！” 刘玉田刚把烟拿起来，听刘嘉这样讲，一下子又扔到簸箕里。 “你别说得那么花里胡哨的，要是对人家姑娘没心思，就……离远点，彩霞是个姑娘家，跟你的大小伙子不一样！” “知道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多事儿，赶紧抽你的烟吧，摔了好几下了，都一会给摔酥了。” 说着，刘嘉急忙钻进南屋，顺便掀起门帘。 张桂兰在做饭，屋子里满是烟。 刘嘉咳嗽了两声，接着坐在灶膛前添火。 “别管了，这点柴火就够了，你忙你得去吧。” 张桂兰在蒸窝头，红薯面里头还加了一些野菜。 问话的功夫，张桂兰抄起一块面团，左手右手倒来倒去，最后，大拇指在中间戳了一个洞，窝头就完成了。 戳这个洞不是为了讲究，是为了好蒸熟，主要还是为了省柴火。 现在谁家的日子过得都不富裕，勒紧裤腰带才能解决温饱，谁也不敢大手大脚。 看着张桂兰额头上的皱纹，刘嘉眉头微微皱起来。 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行孝道这种事情，不能往后拖，不然会遗憾一辈子。 看到张桂兰在朝自己看，刘嘉裂开嘴一笑。 “娘，我早忙完了，我就看着你做饭。” “做饭有啥好看的？你也不嫌热。” “我把门帘掀起来了，不热。”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像往常一样唠着家常。 果然，没说几句话，张桂兰就问起了自行车的事情。 还好刘嘉事先已经想好了说辞，所以刘嘉的话说出来，跟真的一样。 买自行车的钱是勒紧裤腰带攒出来的。 买自行车用的工业券，是大伙凑的。 张桂兰吃了一惊。 “真有那么多人给你凑票呀？” “娘，这你就不懂了，那工业券都是一年一作废，那些暂时不打算买的，谁不愿意做个人情，到时候我再还他们呗，总比作废强。” 刘嘉说着，又把一根柴火送进灶膛。 张桂兰仔细地琢磨了一下，好像觉得也是那么个道理。 今年给别人凑，等到回头自己买的时候，大伙再给自己凑，这个办法倒是不赖。 接下来像往常一样，天黑吃饭，吃完饭以后，刘嘉就去自己的屋里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刘嘉又请假去城里，走的时候骑着二八大杠，车把上还挂着几个篮子。 这一次去供销社，是拿着这些成品让人家验收。 李振和那边早就说好了，就等自己的成品出来。 刘嘉心想，如果一切顺利，今天这事儿就能定下来。 越想越带劲，心情也越来越激动，于是两条腿也蹬得越来越快。 耳朵边上没有响起呼呼的风声，可脸上却凉飕飕的，就像吹了个电风扇！ 只可惜，要等到电风扇普及，估计还得等几年。 今天李振和上班，并没有在供销社，临走的时候却留了话。 看门的大爷看到刘嘉，赶紧笑着走过来：“你是刘嘉吧？小李跟我说了好几次，说是看到提着篮子来找他的，就让他去后院找李主任。” “大爷，李哥今天出门了？” “可不，一大早就走了，走的时候跟我交代了好几次，你去找李主任吧，后院见道往左拐，第一个屋子就是。” “好嘞，谢谢大爷！” 刘嘉放好自行车，拿着篮子直接去了后院。 后面是一排仓库，旁边几个单独的房间是主任，还有副主任办公的地方。 刘嘉找到了李主任的屋子，腾出手来敲了敲门。 很快，屋里头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请进。” 刘嘉推门而入，接着便看到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 那人穿着蓝色的中山装，干净整洁，心口的位置，还专门别了一只钢笔。 典型的知识分子模样，却也中气十足。 事先刘嘉已经准备好了烟，所以刚刚一见到李主任，手里的烟就递了过去。 “你好，李主任，我叫刘嘉，是李哥介绍过来的，今天想让主任看看我们的篮子。” 刘嘉一边说一边笑，就连屋子里的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李主任也没有客气，接过烟别在耳朵上，接着伸手便接过了篮子。 “不错啊，这个可以，比供销社柜台里的要精致很多。” 刘嘉赶紧接上话茬。 “主任，这是我们用竹子的最好的部分编得，成本虽然高点，但这质量绝对没得说。” “您看这个，这个就是普通料子，有些粗糙，但是成本低。” 李主任顺着刘嘉指的方向观看，还不住点头。 …… 两个人一谈就谈了将近一个小时。 在这期间，刘嘉不光说了他们的计划，而且还着重说了西里村的那片竹林。 李主任也跟着不断地点头，甚至连水都忘了喝。 最后，李主任告诉刘嘉，给起一份合同，但这两天他得出去一趟，所以，三天以后，刘嘉可以过来签合同。 “行，咱们合作只是第一步，等到我们整个村子都发展起来，我请主任吃京都烤鸭！” 刘嘉慷慨，毫不吝啬地画了个大饼。 “我也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小伙子，你有理想啊！” 李主任拍了拍刘嘉的肩膀，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刘嘉这才离开。 接着，刘嘉又在城里转了一阵子才回西里村。 到家的时候，太阳都要落山了。 进门以后，刘嘉把自行车放在墙根底下，刚想进屋，突然愣住。 矮墙头上，突然露出两只手！ 刘嘉心中一紧，瞳孔也聚成一点！ 大白天的，有贼！ 刘嘉小心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屏住呼吸，直直望着墙头。 两只手慢慢地往前挪，接着又有一条腿慢慢迈过来！ 那贼的裤子有点肥，裤腿被卡在土墙上。 脚脖子往上越露越多，最后，整个白皙的腿肚子都映入刘嘉眼帘！ 第42章 我爹说，要不，你就娶了我! 刘嘉心里一哆嗦，感情这贼还是个……女的！ 眼看着那腿就要迈过墙头，刘嘉依然没有声张。 我今天倒要看看，这个爬墙头的女毛贼到底要偷什么东西！ 确定那贼是女的以后，刘嘉反倒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虽然这个时候吃的不是大鱼大肉，可自己到底是个男人，对付一个女人，绰绰有余！ “快了，一会就跳下来了！” 刘嘉在心里嘀咕，顺带着还挑了挑眉毛。 就在那贼的屁股也开始往这边挪的时候，刘嘉突然大喊一声。 “你，干什么的！” 墙头上的身体僵了一下子，接着整个身体都从土墙上摔下来！ 显然让着突如其来的喊声给吓着了！ “哎呀！” 话音还没有落，那人便摔到墙根底下。 着着实实的摔了个屁墩，接着便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而这时，刘嘉一下子愣住！ “周彩霞？怎么是你？” “三哥，你喊什么呀？你吓死我了！” 周彩霞哭丧着脸，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肩膀子。 这一跤摔得不轻，嘴都裂成了八万。 刘嘉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彩霞爬起来，又看着她站好，这才缓过神来问：“好好的，你不走大门，你爬什么墙头？” “你还不是怕被人发现了？” 刘嘉无语，抬眼看向面前的土墙头。 这墙头总共一人多高，就周彩霞刚才那拙劣的爬墙技术，还不知道要在上面爬多久才能下来。 “你还怕人发现，这是怕人发现不了吧？” 刘嘉翻了个白眼，拿过辘轳上面搭着的粗布手巾递给周彩霞。 周彩霞一脸委屈，一边用手巾拍打身上的土，一边小声的嘟囔。 “三哥，我是真怕被别人看见，尤其得防着我爹！” “防着你爹干啥？” “还不因为你，我爹给气的，昨天抽了半簸箕的烟叶子，其实这事也怪我。” 周彩霞自顾自的走到笨槐树底下，话还没说完就坐在小板凳上。 …… 下午下工。 人们三三两两的扛着锄头回家。 现在正是暑天，干了一晌的活，哪怕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也有些无精打采。 妇女们就更别提了，脚步走的慢不说，连话都懒得讲。 偏偏张翠花是个例外。 张翠花肩上扛着锄头，头仰的高高的，那步子迈的叫一个神气！ 旁边几个人见张翠花如此精神，忍不住开口打去。 “张婶子，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发财了还是咋的？鼻孔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可不就是，小心脚底下有石头绊个大马路。” “我看，张婶子家今天是要动荤腥吧？要不怎么这么高兴？” “快说，有好事别顾着一个人乐。” 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就连远处几个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张翠花停下脚步，故意拉着长腔，“今天高兴，老天爷开眼。” “看，话又说一半了，而且还阴阳怪气的，你就不能直接说是为啥事儿？” “说了你们也不信，我干脆就不说，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我得让你们一个挨一个地跟我道歉！” 见张翠花说得如此郑重，不少人脸上都跟着疑惑起来。 啥大事儿啊？ 还得一个挨一个地跟她道歉，做梦呢！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很少有人表现在脸上。 只是有心急的还在催促，想让张翠花把话说个明白。 这一次张翠花没有卖关子，不过声音还是像以前一样，压低了很多。 “今天上工，你们都看到了吧，刘家的小三子是不是没来？” 西里村不大，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刘家的小三子就是刘嘉。 而今天刘嘉确实没有上工，上午没去下午也没去。 看到有人点头，张翠花有神秘兮兮的开口。 “不光刘嘉没去，妇女们这边，你们谁看到周彩霞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琢磨起来。 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周彩霞也没去！ 望着大伙脸上的表情，张翠花的笑容更加得意。 “那咋啦？这两个人都没去，也不能说明什么，张大喇叭，你又开始乱猜了！” 张翠花眉毛一挑，声音也跟着提高起来。 “什么叫我乱猜，事实在这摆着呢，昨天两个人一块骑车子回来，今天又都没上工，你们自个想去吧！” 甩下这番话，张翠花扛着锄头，大步流星地走了。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当中也多了一丝其他的意味。 如果只是一次两次，那叫碰巧。 可回回都这样，真就有点儿别的意思了。 …… 笨槐树底下。 刘嘉听周彩霞把话说完，眉头都皱成“川”字。 “周彩霞，我可告诉你，关键时刻你不能掉链子，你要是撂挑子，我的宏伟大计可就要搁浅了。” 看刘嘉如此郑重，周彩霞一个劲儿地点头。 “三哥你放心吧，我什么时候拖过你的后腿？我这不是正在想计策吗？” “你咋想的？你爹不让你出门，你就爬墙头，这哪里是解决之道，你得给他做思想工作。” 周彩霞急的脑门上都冒出一层汗来。 思想工作不是没做。 昨天晚上，自己跟家里人谈了半宿，眼皮都开始打架了，也没有改变他们的想法。 如果按照刘嘉说的继续做思想工作，估计回去就得吃棍子炒肉了！ “说到底，这件事情还是怪张大喇叭，你说她的嘴怎么那么欠？” “我爹也是的，听风就是雨，还是生产队长呢，不知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吗？” “我看他把我关到什么时候，要不就关我一辈子，要不就按照我说的来！” 周彩霞说完，嘴撅得更高。 刘嘉清楚，周彩霞也是一个倔脾气，虽然是女孩子，却是个十足的犟种。 那倔脾气上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可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啊！ 眼下的情形对不起。 “三天以后，我得去红星供销社签合同，这合同一签下来，双方就是正式合作关系了。” “如果咱们在规定的时间之内没有办法正常供货，那就是违约，得赔钱呢！” “周彩霞，这事儿不是闹着玩儿的，不行我找你爹说去！” 刘嘉越想越着急，最后说着就往外走。 “三哥你等等，你去了没用，”周彩霞急得拉住刘嘉的胳膊，“我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去了就把事情搞砸了！” “那你说，怎么才能搞不砸？” 问到这里，刘嘉的眼珠子一转，接着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 “你爹足智多谋，他肯定跟你讲条件了吧，说，他怎么说的？” 周彩霞一下子愣住。 怎么也没有想到，刘嘉这时候竟然问起这个来。 昨天晚上，家里人是说出了条件，可现在当着刘嘉的面，这话也不能说呀。 周彩霞咬紧嘴唇，脸越来越红。 “你倒是说呀，磨叽什么呢？”刘嘉在一旁催。 周彩霞抬眼看看刘嘉，说话的声音跟蚊子嗡嗡一样。 “……” “啥？没听清，你大点声！” 周彩霞干脆把心一横，深吸了一口气，急匆匆地来了句。 “我爹说，要不不合作，要不你就娶了我！” “啥？” 刘嘉脑袋嗡的一下子！ 这算什么条件，这周老头，脑子糊涂了吧！ 大门口。 刘玉田同样目瞪口呆，扛着锄头还没进门，便看到眼前这一幕。 张桂兰也跟着打了个哆嗦，喃喃道：“我的老天爷呀……” 第43章 说点掏心窝子话。 “彩霞，你爹他真是这么说的？” 周彩霞没说话，直接点点头。 刘嘉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下脑门。 这个周丰收，到底在搞什么鬼？ 编篮子就编篮子，怎么还把闺女倒贴过去？这是什么想法？ 张桂兰想往前走，刘玉田赶紧拽住她的衣服，并且轻轻摇头。 昨天，刘嘉已经跟自己讲了对周彩霞的态度，可那毕竟没有当着周彩霞的面。 现在周彩霞把这话问到了明面上，而且还说了家里的意见，刘玉田突然也想听一下，刘嘉会怎么说。 万一，昨天他跟自己说的那些事不好意思呢？ 与此同时。 想等着刘嘉回答的，还有周彩霞。 明明知道刘嘉对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可周彩霞还是想听刘嘉亲口说出来。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死心。 刘嘉皱起眉头短暂地思索了一下，等再次抬起头来，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彩霞，现在没别人，你给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爹他这么说，是不是怕你嫁不出去？” 一开始，周彩霞没明白刘嘉的意思。 仔细琢磨了一下刚才这句话，周彩霞的脸都红到了脖子上。 “刘嘉，我咋就嫁不出去了？给我说媒的有一大串呢！你别胡说八道！” “那你爹怎么出这么个主意？” 周彩霞把麻花辫往后一甩，气鼓鼓地说道：“我咋知道？不清楚！” 刘嘉再也憋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音。 一连笑了好几声，这才站直腰。 “走吧，我跟你一块找你爹去，我得跟他好好聊聊，咱们这个篮子计划的形式，看来得改一下了。” 周彩霞听得云里雾里，刘嘉说的到底是啥呀？ 虽然听不懂，可看刘嘉心里有底的样子，周彩霞又有些动摇。 “你真能行？” “行，我已经想好办法了，这件事情保准能成！” 刘嘉一边说一边转身，周彩霞只好赶紧跟上。 刚来到门口，两个人便看到刘雨田和张桂兰。 “爹，在这干啥呢？门口的怎么不进院？” 刘嘉挑着眉毛问。 刘玉田点点头，故意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这不是你娘的锄头松了吗，我想着在墙头这儿给磕磕，没事儿。” 说完，刘玉田真的把锄头头朝上，使劲地往地上磕了两下。 “行，没事就好，我跟彩霞去一趟周叔家啊，一会就回来。” 刘玉田有些担心，可还是点了点头。 周彩霞跟刘玉田打过招呼以后，也跟着刘嘉走了。 刘玉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只手指捂住心口的位置。 活这么大年纪，头一次听墙根，还真是心惊肉跳。 气的是，竟然什么也没听出来。 张桂兰也赶紧往院子里走，进门就进了南屋。 两个人心里都装着事儿，谁也没搭理谁，各自忙活着。 半小时以后，一个厚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爹娘，我回来了！” “建业，忙完啦？这都好几天没回来了，回家了吧？” 听到二儿子的声音，张桂兰匆忙从南屋里走出来。 刘建业停下脚步，对着张桂兰裂开嘴笑了笑。 “忙完了，还别说，这几天一直在生产队里住着，可没家里住得舒服。” “那还用说，晚上蚊子多吧？给你送去的艾叶你用完了没有？” 张桂兰来到刘建业身边，伸手替刘建业整了整衣衫，顺带着又问起艾叶的事情。 今年蚊子多，晚上不烧艾叶不行。 每天吃完晚饭后，他们都会在门口点上艾叶，等到进屋睡觉，一准能看见一大片死蚊子。 刘建业在生产队里指导喂牲口，这几天晚上回不来，张桂兰专门割了一些艾叶送过去，就是怕儿子晚上受罪。 “正好用完，娘，你算得可真准。” 张桂兰又是一笑，“用完就好，赶紧收拾一下，洗把脸，一会儿三子回来后咱们就吃饭。” 刘建业一愣。 “三子去哪儿了？没在家呀？” “没有，去你周叔家了，说一会就回来。” 张桂兰说完又进南屋去添柴火，刘建业赶紧跟过去。 “娘，这会子，三子跟彩霞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们俩……” 刘建业的话还没有说完，张桂兰赶紧把话打断。 “没有的事儿，别听他们瞎说。” “我觉得也不可能，他俩要是能成，不就早成了吗，哪有郭晓燕的事儿？” 听刘建业提到郭晓燕，张桂兰的心又开始往下沉。 “算算时间，郭晓燕已经走了有几天了，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人家可是城里人，回去以后的生活一准比咱这儿好，娘，你就放心吧。” 张桂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没过多久，刘嘉也回来，嘴里还哼着跑调的歌。 看到刘建业，刘嘉亲热地叫了一声二哥，接着问题，生产队里那些牲口的事。 “其实我也不太懂，大家都是一边干一边琢磨，见得多了经验就积累起来了。” “不过，真多亏了赵知青留下的那本书，可帮了大忙了。” “听说赵知青也要回城，这会子回城的人可越来越多了。” 前几年，城里的年轻人响应国家号召来支援农村建设，大批知青下乡，现在政策改了，人们自然是要回去的。 这种现象不光发生在西里村，周围各个村子也比比皆是。 听刘嘉这样说以后，刘建业的心里也好受了很多。 两个人正说着话，刘玉田掀起门帘从北屋走出来。 看到刘嘉，抬眼就问：“三子，你跟你周叔咋说的？说通了没有？” 听他这样问，刘嘉一下了什么都明白了。 当着刘建业的面，刘嘉也没有打趣刘玉田，还是直接说出结果。 “说通了，其实周叔还是一个很明智的人，不过吧，最主要的还是我的战略用得好。” “啥战略？你把你周叔给攻下来了？” 刘嘉咧嘴一笑。 “不能这么说，其实打一开始，我就想着让周叔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来的，只是还没做出个样子，不好意思跟他说。” “趁着他不让周彩霞掺和的这个引子，我干脆也把事情挑明，以后，有什么代表性的事情，我都让周叔出面。” “有了参与感，就有了责任感，很多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刘嘉的话一层接着一层，一边说是怎么回事，还一边分析。 对面刘玉田和刘建业的眼睛都直了。 尤其是刘玉田，目光当中都充满不可置信。 “你是说，你让周丰收也参与到你的计划当中了？” “是啊，他可是生产队长，说话的分量比我们这些小辈的要重多了，他说话一准好使，还有带头作用。” 刘嘉一脸坏笑。 刘建业一下子站起身。 “行啊，三子，你脑子啥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原先我还以为，算了，不说了，你小子真变厉害了！” 刘嘉知道刘建业想要说什么，干脆把他没有说出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你还以为，我的脑子里只有郭晓燕啊？那都是以前了，以后咱们得大把挣钱！” “对，没错！” 刘嘉的一番话，让刘建业也斗志昂扬起来。 天色逐渐暗下来，一天又过去。 刘嘉拿树杈在笨槐树底下划拉。 这两天，安安静静地在生产队里上工，等到合同签下来以后，可就要忙起来了。 谁知，第二天上午，李振和从城里赶来了，还直接骑自行车到了地边。 刚把自行车支上，李振和就扯着嗓子喊。 “刘嘉，快过来，出事了！” 第44章 被截胡了! 这个时节，地里的玉米苗还没长起来，吼一嗓子能够传出老远。 李振和嗓门本来就大，现在又是卯足了力气喊叫，所以一嗓子出来，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他这边。 看到不少人回头，李振和也懒得理会，只是不停地在人群当中寻找刘嘉的身影。 刘嘉没找着，却把记工员引过来了。 记工员一脸严肃，手里拿的记工本子，谨慎地望着李振和。 “这位同志，你是干什么的？” 李振和急忙弯腰道歉，“同志你好，我找一下刘嘉，有点急事儿。” 为了让对方相信自己不是来捣乱的，李振和还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相关信息。 “我是城里红星供销社的采购员，前几天，我们供销社还专门聘用刘嘉压车来着，你们应该有印象吧？” 听他这么一说，记工员脸上的神经缓和了很多。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你等着，我给你叫他去。” 李振和急忙点头，一连说了好几句谢谢。 等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前面劳作的人群，大多都是妇女，最边上，还有几个上年纪的老人。 “光顾着急了，肯定找错地方了。” 好在有记工员帮忙去找人，李振和这才觉得两条腿又麻又胀。 看到周围没人，干脆蹲在自行车旁边缓缓神，顺带着掏出一根烟抽起来。 可即便抽着烟，李振和的心里还是觉得堵得慌。 这叫啥事儿啊！ 一会儿看到刘嘉，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与此同时。 刘嘉正在田里忙活着。 一连十来天都没下雨，人热得不行，田里的庄稼更是如此。 玉米苗已经长出来，一开始的时候绿油油的，可经过大太阳一晒，个个都蔫巴得不行。 以前扑棱开来的玉米叶，由于缺少了水分，都拧得跟细绳子一样。 周丰收看着急，跟生产队里的几个老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提前浇水。 倘若接着等老天爷赏饭吃，弄不好，这一片玉米地都得遭殃。 若真减了产，那可是工作上的失误，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周丰收派了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去地头转转，要是没有什么大问题，这两天就要浇地了。 刘嘉正在田里走着，记工员突然走过来，说是有人找。 “谁呀？” “刚才没记太清，好像说是城里什么供销社的，看样子挺着急，你过去看看吧。” 记工员这么一说，刘嘉立刻知道来的人是李振和。 可刘嘉又有些想不通。 现在还不到签合同的时间，李振和就这么心急地过来了？不会是有什么事儿吧？ 脑子里猛地闪过这个想法，刘嘉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子。 于是，急匆匆地跟着记工员跑向地边。 看到刘嘉跑过来，李振和赶紧掐灭手里的烟，顺带着把剩下的半截装回烟盒，接着也不顾不得田间的坑坑洼洼，直接奔刘嘉那边。 “刘嘉，出事了！李主任他变卦了！” 李振和满脸紧张，当场就来了一句。 刘嘉有些懵。 “变卦了？什么意思，他不跟我们合作了吗？” “对，今天早晨，李主任专门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是让我抽时间告诉你，合同的事情就不签了。” “怎么能这样？说得好好的，中间出了什么纰漏？这才过了一天，不对，这才过了一宿，变得也太快了！” “你先出来，咱们慢慢聊。 看到刘嘉站在地头一动也不动，李振和急得团团转。 记工员一会儿看看李振和，一会儿看看刘嘉，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刘嘉眉头拧成一团。 真是夜长梦多，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 转头看向记工员，刘嘉还没有开口说话，记工员已经掏出笔。 “刘嘉，我给你介绍时间，等你什么时候回来，再来找我。” 刘嘉嗯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李主任变卦的事儿。 事情反转得太突然，刘嘉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再说，反正自己就在记工员的眼皮子底下，也跑不了多远，干脆就按他说的去做。 刘嘉来到地头，记工员也转身离开。 这时，李振和才开口说道：“刘嘉，咱们被截胡了！李主任告诉我，他也觉得不好意思，但是这是上头的指示，没办法。” “什么上头的指示？他们上火还会以权压人？你们李主任不会是收了什么好处吧？” 不等李振和开口，刘嘉接着又说：“要不，就是有关系，要不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当初我们可是说得好好的。” 刘嘉没好气，说出来的话也直接了很多。 也不怪自己会这样想。 事情是明摆着的。 当初去供销社，李主任跟自己谈得那叫一个详细，倘若如果当天拟好了合同，这事儿就定下来了。 现在说变就变，怎么能不让人多想？ 李振和听得一愣一愣的。 等到刘嘉不说话以后，李振和才试探地问道：“你是说，其中另有隐情？” “那当然，你不觉得这事情太巧了吗？好像专门跟我们过不去一样。” 倒吸一口凉气后，李振和也开始沉思。 刘嘉说得没错。 事情太突然，但是更蹊跷，主要是太巧了。 “那我再去打听打听？” “你还有其他的门路吗？别让你们主任发现了，到时候再给你小鞋穿。” 刘嘉也着急，可也担心眼下李振和的状况。 如果李主任真的得到了好处，恰好又发现李振和在查这件事情，那李振和肯定得倒霉。 所以，刘嘉还是很郑重地提醒了一下。 “放心吧，我悄悄地查不就行了吗，在供销社呆了好几年，我还是有点人脉的。” “那行，就辛苦你了，这事得尽快，免得再像这次一样夜长梦多，就算这合同签不下来，咱也得知道被谁给截胡了，你说是不是？” 李振和咬咬牙，“对，这口窝囊气，我也咽不下去！” 说着，李振和好像想到了什么，看了一下周围，突然压低了声音。 “刘嘉，咋没看到上次见的那个周同志？” 刘嘉一愣，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你说周彩霞啊？这不刚被她爹给放出来吗？东地头那边呢！” “被她爹给放出来咋回事儿啊？” 李振和明显地跟着紧张起来。 刘嘉却摆了摆手。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回头见了她，你再问吧！” 想看着自己的宏伟蓝图就要泡汤，刘嘉现在什么心情都提不起来了。 李振和也知道刘嘉心里着急，又简单的说了几句，匆匆忙忙地骑着车子走了。 刘嘉蹲在地头，不停地想着，到底是谁会让李主任有这么大的转变。 是钱？ 还是权？ 又或者是某些藏在暗处的利益？ …… 郭家。 郭晓燕卧室的门关着，张秀英正在厨房忙活。 中午做饭用的蔬菜已经洗好，接着，张秀英又洗了葡萄。 葡萄一共三份。 客厅里放一份，郭晓燕房间里放一份，还有一份是郭晓兰的。 郭晓燕正在看书，张秀英也没有过多打扰，放下葡萄，简单地说了两句就出去了。 果盘里的葡萄摆得很整齐，郭晓燕刚想拿起一颗，突然一愣。 这真像农村田里的甜溜溜。 下乡三年，郭晓燕每年夏天都会吃一季的甜溜溜。 那种小小的，圆圆的，纯黑色的小果子，农村人都叫它们甜溜溜，有时也叫黑豆豆。 后来郭晓燕查资料才知道，那叫龙葵。 龙葵好吃，熟透了的发甜味儿，没有熟透的略带着酸。 可是吃多了，嘴巴都会变颜色。 即便是这样，郭晓燕依然对龙葵情有独钟。 进了刘家以后，自己吃龙葵就更方便了，每次都是刘嘉去摘，用清凉的井水洗好，端着盆子送到自己面前。 郭晓燕捏起一颗葡萄，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会儿，田里应该有黑溜溜了吧！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敲门的声音。 第45章 我……我想娶你! “晓燕，小曹来了。” 门外的声音传来，郭晓燕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手一抖，葡萄都掉到桌子上。 小曹？ 曹向阳？ 郭晓燕心中一阵慌乱，心跳也随之加快。 从西里村回城以后，自己一直在适应状态，几乎从不出门。 以前的同学都没有联系，其中也包括曹向阳。 只是没想到，曹向阳竟然找到家里来了。 深吸一口气，郭晓燕脑海当中闪过一张白皙俊秀的脸。 自己跟曹向阳是同学，也是同一批下乡的知青。 只是回城的时间不一样。 回城调令下来以后，曹向阳是第一批回城的知青，而自己则是因为父亲的原因，推迟了回城时间。 下乡的三年里，郭晓燕和曹向阳并没有联系，唯一的记忆，还是停留在当初，他们一块儿离开城市的时刻。 那时候，郭晓燕只记得一阵一阵的锣鼓声，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放眼望去，眼前全是人头。 要下乡的知青，送知青的亲属，大家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又兴奋又不舍。 郭晓燕并没有在人群当中看到曹向阳的身影，直到有一辆卡车开始启动，这才看到曹向阳正在向自己挥手。 “郭晓燕，你等着我！” 曹向阳紧紧地盯着郭晓燕。 而郭晓燕只能看着车辆越走越远，车身上面贴着的标语也越来越小。 大家都在响应号召，到农村去，到祖国需要大家的地方去…… “晓燕，听到妈妈说话了吗，你的同学曹向阳来了。” 张秀英在门外又重复了一句。 郭晓燕这才缓过神，赶紧伸手拢了一下头发，迅速整了整连衣裙，这才开门出去。 将近三年的时间不见，也不知道曹向阳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郭晓燕目光低垂，心中一阵忐忑。 “郭晓燕，非常高兴看到你，你还跟三年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曹向阳竭力按捺着内心的激动，可目光当中的兴奋根本掩藏不住。 这时，郭晓燕抬起头，也迎上了曹向阳的目光，同时也看清楚了眼前这个人。 跟先前稚嫩白皙的面孔相比，现在的曹向阳承受了很多，看上去更加稳重。 一身深蓝色的制服，让曹向阳显得更为挺拔。 茶几上放着几瓶罐头，麦乳精，还有点心匣子，旁边网兜里放的新鲜水果。 郭晓燕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些东西是曹向阳带过来的。 看到两个人不说话，张秀英又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们都好久不见了吧，你们先聊着，我去给你点吃的。” 说着，张秀英悄悄退到走廊。 此刻，整个客厅里只剩下了郭晓燕和曹向阳两个人。 “郭晓燕，得知你回城的消息以后，我就赶紧处理手头上的事情，没有在你回城的当天接你，你不会怪我吧？” 曹向阳看着郭晓燕，眼睛里闪着星星。 说话的时候，曹朝阳还向郭晓燕这边走了一步。 郭晓燕本能地往后退，“大家都有事情要忙，我能理解的。” 郭晓燕声音轻柔，略不自然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润。 曹向阳看着眼睛发直，恨不得现在就走到郭晓燕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尽管心里这个念头几乎要蹦出来，可曹向阳还是不断地提醒自己，一定要淡定，现在还不是时候。 “晓燕，这三年你过得好吗？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可看到你以后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你觉得高考考得怎么样？家里给你安排工作了吗？” “我想着……在经过你的同意以后，就找个媒人来提亲。” 说到最后一句，曹向阳激动的脸都像一张大红布。 郭晓燕眸子当中闪过震惊，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一张面孔突然在脑海当中一闪即逝。 竟然是刘嘉的脸！ 在这一刻，郭晓燕竟然犹豫起来。 “现在说这件事情还有些早，不如再等等吧！” 曹向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甚至把郭晓燕的犹豫当成了羞涩。 “不早了，我们已经错过了三年的时光，如果不去下乡，说不定，我们都有孩子了。” “之前错过了那么多岁月，我现在唯一想的事情就是把你娶回家。” “对了晓燕，我现在在服装厂上班，工作很轻松，一周可以休息两天在家陪你，估计你也知道，我爸是服装厂的科长。” “如果你觉得工作的事情不如意，我们还可以找找关系，把你也调到服装厂去。” 曹向阳说了一大堆。 郭晓燕静静地听着。 直到曹向阳把话说完，郭晓燕才发现两个人现在还是刚才的姿势。 都笔挺笔挺地站着，竟然都没有坐下来。 “曹向阳，你先坐下吧，我给你倒杯水。” 为了掩饰尴尬，郭晓燕急忙转身去拿暖壶。 曹向阳再一次看来。 虽然下乡做了三年的知青，可现在的郭晓燕依然清纯得像一朵小雏菊。 走起路来步伐轻盈，腰肢平常那么一扭，就能把人的魂给勾走。 这跟自己平常见到的那些女人完全不同。 如果把郭晓燕放在那些女人中间，绝对是鹤立鸡群！ 两条乌黑整齐的麻花辫搭在胸前，浅蓝色的连衣裙刚过膝盖，恰好露出白皙的小腿肚子…… 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浮想联翩。 “曹向阳，你怎么了？喝水啊！” 看到曹向阳一动不动，郭晓燕本能地提醒了一下。 曹向阳这才收回心思。 使劲地咽了一口口水，曹向阳脸上的神情才恢复如常。 “哦，我想到了我们上学的时光，现在想想，就像是一场梦，庆幸的是我们都没有改变。” 郭晓燕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话茬。 没有改变吗？ 这几天，自己脑子里闪过的都是西里村的事情，这记忆是抹不掉的。 屋子里一片沉默。 这时，张秀英端了一盘水果出来。 “小曹，来吃些水果。” …… 整整一下午，刘嘉都在想供销社的事情。 好在记工员安排的都是一些跑腿的事儿，刘嘉也不至于心不在焉犯下什么错误。 冷静下来以后，刘嘉又觉得给李振和交代的仓促了。 这个时候，刘嘉盼着李振和能够查出些什么来。 同时，刘嘉又担心李振和冲动之下把事情给搞砸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也顺着西边往下沉。 下工的哨子刚刚吹响，一辆自行车又风尘仆仆地来到地边。 现在，生产队上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个骑着自行车的供销社专员。 他一出现，一准是找刘嘉的。 刘嘉正在愣神，王立秋突然碰了碰他的胳膊。 “三哥，那人又来了，找你的吧？” 刘嘉一怔，抬头顺着王立秋指的方向看去，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太好了！” 刘嘉一阵兴奋，甩下这句话，迈开两条大长腿直奔李振和的方向。 王立秋拿着锄头往后追，一边追一边喊。 “三哥，你等等我，现在太阳落山，刚有点凉风，这一跑又得出一身汗！” “没你的事，你歇着去！” 刘嘉头也没回。 王立秋却不敢停下脚步，“那可不行，我得跟你在一块！” 看到刘嘉跑过来，李振和急忙捏了一下闸。 自行车稳稳当当地停下。 还没站稳身体，刘嘉急忙问了一句，“怎么样，有信吗？” “兄弟，查出来了！” 第46章 刚回城就跟他一条心了? “是谁？” 李振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把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坏事儿的那人不是同行，是在服装厂上班的。” “他爹是服装厂的科长，在县城里有人脉。” “我打听了一下，叫什么来的，对，叫曹向阳！” 刘嘉一愣。 曹向阳。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上一辈子曹向阳跟自己抢女人，这一辈子，竟然跟自己抢起生意来了！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看到刘嘉不说话，李振和更着急。 打听到不是同行抢生意，李振和就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没想到，刘嘉一听见没辙了。 跑前跑后这么多天，自己也指望着刘嘉的这种买卖能够做成，没想到还是黄了。 担心刘嘉想不通，李振和赶紧说了些让他放宽心的话。 “兄弟，这桩买卖成不了，还有下一桩呢，你别着急，好事多磨，咱以后还有机会。” 半路被人截胡，李振和心里也不好受。 可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而此刻，刘嘉满脑子想的都是，事情怎么会那么巧？ 自己一直在张罗竹篮子的事情，中间也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偏偏在要签合同的这个关键时刻，曹向阳杀出来了！ 难道真是巧合？ 刘嘉摇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啥？” “这还用说，他一个做服装的跟编篮子的抢什么生意？我寻思着，那个李主任，要么是收了他们的好处，要么就是被他们揪住了小辫子。” 心里的想法越来越清晰，刘嘉说话的声音都跟着坚定起来。 李振和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咋办？” “你让我想想，我得把事情捋顺了以后才能想出对策。” 现在没办法静下心来，刘嘉也想不起上一辈子的细枝末节。 但是提到曹向阳，就绝对跟郭晓燕有关。 或者，事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郭晓燕把自己要做竹篮子的事情对着曹向阳说了。 刘嘉记得，自己跟父亲将以后的计划，当时郭晓燕也在场。 抬脚踢走一个黄土块儿，刘嘉眉头也皱起来。 郭晓燕，你还真就这么等不及？ 刚回城就跟曹向阳一条心了？ 这也太快了吧！ 旁边的王立秋听得云里雾里，虽然不明白整件事情是什么样的，可看到刘嘉脸上的神情，王立秋也感觉事情有些严重。 听到后面说话的声音，王立秋回头看了一眼。 “三哥，有什么事情回家说吧，人们都下工了。” 刘嘉一看。 果然，身后乌泱泱的一大片人都朝这边走过来。 “李哥，你明天上班吗？要是轮到倒休，今天晚上就别走了，一天里头往这跑两趟，够累的，在我家凑合一宿得了。” 李振和脸上蒙了一层灰尘，头发都被风吹得竖起来，再加上出了一身汗，脸颊都被汗水刷出一道道黑印…… 这还光是表面，估计李振和的屁股早就被颠散了。 刘嘉想想都于心不忍。 话音刚落，李振和跟着点头。 “行，那我今天晚上就不走了，反正明天也没事。” “那走吧，回家再说！”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回走，王立秋又像以前一样拉着锄头紧紧跟着他们。 回家以后。 刘嘉先给李振和打了水，一连洗了两盆，搪瓷盆里的水才变清凉。 接着，刘玉田一家子回来。 张桂兰去南屋做饭，刘嘉跟李振合则是去了北屋。 坐在土炕上，刘嘉盯着面前的月份牌，脑子里却想着跟曹向阳有关的事情。 李振和没有打扰刘嘉，伸手撕下三张月份牌。 刘嘉不好意思的笑笑。 “这两天都忙晕乎了，忘撕了。” 其实，每天撕掉月份牌这种事情，以前都是郭晓燕在干，刘嘉从来没有关心过。 主要还是郭晓燕心细，每天晚上都会把当天的月份牌撕下来。 撕掉的月份牌都被郭晓燕留在抽屉里，码得整整齐齐，说是以后还能从背面写些什么。 刘嘉都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开那个抽屉，撕掉月份牌也是想起来才动手。 “谁看到我家大花了……” “一只白色的老母鸡，翅膀上染着红颜色……” “进了谁家鸡窝，给放出来……” 隔壁刘大娘在房上吆喝鸡，每喊最后一个字，还会故意往上挑一下。 韵味十足。 刘嘉的思绪被打断，干脆跟李振和聊起天来。 说着说着，自然就提到了之前的事情。 面前的屋子虽然有些破，但收拾得很干净。 “兄弟，你不能一直单着呀？” 李振和眨巴的眼睛看向刘嘉。 刘嘉哭笑不得。 “李哥，我现在都火烧眉毛了，哪还有心思想单着还是双着？解决合同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李振和把心一横，等着脖子说道：“大不了我就去找李主任，让他把话说清楚，为啥说话不算话！” “你可别，我怕的就是这个，这件事情咱们得计划好了，找到李主任的七寸，一打一个准。” 找到李主任动摇的原因，一切都好办了。 前提是，得弄清楚曹向阳的动机。 他到底是真想做买卖，还是专门跟自己过不去，这一点，非常重要。 李振和笑了好一会儿，“兄弟，让你这么一说，我咋感觉李主任像一条大长虫！” “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还当真了？” 说着，刘嘉也笑起来。 时间不长，李振和跟刘嘉一家子一块吃饭，晚上就跟刘嘉一块睡在土炕上。 李振和给刘嘉讲了很多关于供销社的事情，还说，只要竹篮子的事情谈下来，他就算是不在供销社上班了，也得帮着刘嘉送货。 白天跑了好几趟，李振和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刘嘉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上一辈子，郭晓燕回城市不久就跟曹向阳确定了关系。 但是，两个人却没有办结婚手续，甚至都没有登记。 表面上，郭晓燕一直单身，可实际上，刘嘉心里清楚，郭晓燕一直在等曹向阳。 一开始的时候，曹向阳跑服装，后来，自己做起了生意，生意越做越大，却没有跟郭晓燕结婚。 究竟是什么原因，郭晓燕没有说。 而自己，也因为郭晓燕蹉跎了好几年的时光。 刘嘉仔细回忆着以前，越想越想不通。 曹向阳上一辈子是做服装生意的，从来没有碰过竹篮子这个项目。 怎么到了现在，就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刘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 感觉刚打了一个盹儿，外面的鸡就叫起来。 旁边。 李振和还在打呼噜，刘嘉已经从土炕上坐起来。 要赶紧收拾，一会儿去生产队请假！ 找不到曹向阳，自己能找到郭晓燕。 反正，今天得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吃完饭，时间还早，刘嘉跟李振和一块儿去了周丰收家里。 刚进门，刘嘉开口就喊：“周叔在家没？” “三哥，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 周丰收没有回应，周彩霞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刘嘉边走边说：“这不是有点事吗，想着请个假，周叔……” 话没说完，刘嘉的眉头拧成一团。 旁边的李振和，心跳当场慢了半拍！ 第47章 质问郭晓燕。 周彩霞正在梳头，袖子撸到胳膊肘朝上，裤腿挽到了膝盖上。 缕缕青丝当中，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 尤其是肩膀，圆嘟嘟，白滚滚的，刺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 一只麻花辫已经编好，另外一只编了一半。 听到刘嘉的声音，周彩霞一只手捏着头发，一只手拿着梳子，赶紧从小木凳上站起来。 “咋啦？看啥呢？” 周彩霞顺着李振和的目光往下瞅了瞅，周彩霞的脸一片通红。 慌乱地把裤腿抖落下来，又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早晨天气凉爽，周彩霞特意起了个早，趁着父母还在睡觉，不动声响地把院子里的菜鼓捣了一番。 等到做好饭，太阳才从东边升起来。 想到还有功夫，周彩霞又打了些水，关起屋门来擦了擦身体，顺带着把头发洗了。 谁知还没收拾利索，刘嘉就来了，而且还有城里的李振和。 三个人一块吃过饭，周彩霞自然有印象。 “爹，你忙完了不，我三哥来了。” 周彩霞转身朝北屋喊了一声。 很快，周丰收掀起竹帘走了出来。 “刘嘉过来啦，有事儿？是篮子的事情不？” 自从刘嘉跟周丰收详细聊过以后，周丰收对篮子的事情也极为关心。 刘嘉这会儿过来，肯定是跟篮子有关。 周丰收的话让刘嘉心里一沉，本想敷衍两句过去，可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 纸是包不住火的，光靠瞒着，早晚地露馅儿。 刘嘉干脆把心一横，直接说出面临的问题。 周丰收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还掏出了紫卷烟，当着刘嘉和李振和的面，吧嗒吧嗒地猛抽了好几口。 “这么说来，咱们这事情成不成还两说？” “对，我今天就是想把事情弄个清楚，所以找周叔来请假。” 周丰收没说话，转身进屋了。 从一进来到现在，李振和都没有开口，直到看到周丰收转身，再也忍不住小声的问了句。 “兄弟，今天这事不好说啊！” 刘嘉压低声音，“放心吧，我们生产队长目光没有那么短浅，这可是利村利民的大事，这家肯定能批下来。” 时间不长。 周丰收又从屋里折返回来，手里还拿一张纸。 “去吧，好好办，成不成都指望你了。” 话说得不长，分量却极重。 刘嘉接过纸，简单地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 大概意思是，周丰收以生产队长的名义介绍了西里村，并且说明，会尽最大的努力帮着村子致富。 刘嘉心中一阵感动，揉揉鼻子。 “周说，那你先忙着，我现在就去城里了。” “去吧，去吧！” 刘嘉和李振和转身，身后又传来周彩霞的声音。 “三哥，你们路上小心点儿，对了，别打架啊！” “瞧你说的，放心吧，都多大的人了，打什么架。” 刘嘉说话的时候头也没回，脚步却比平时匆忙了很多。 周彩霞盯着刘嘉的背影，一动也不动。 “咳咳咳！” “人都走了，还看啥呢？那么大的人了，也不嫌丢人。” 周丰收没好气地白了周彩霞一眼，小声的嘀咕。 周彩霞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倔强地扬起头。 “咋的啦，我看看我三哥还不行啊，爹，难道你没发现，三哥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周丰收叹了一口气。 是不一样了。 以前的小三子满脑子想的都是郭晓燕，整个村子都拿这件事情当笑话。 后来得知刘嘉离婚，不少人还想，弄不好会出人命。 毕竟，刘嘉把郭晓燕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郭晓燕这一走，刘嘉死不了也得被扒层皮。 谁知道，这小子却打了他们的脸。 不仅好好地活着，还越来越有精神了。 尤其是那天傍晚的谈话，周丰收感触很深。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小子是开窍了。” 说着，周丰收又吸起烟来。 …… 早晨九点，刘嘉跟李振和一块到了城里。 刘嘉去打听曹向阳的消息，李振和又去了供销社。 刘嘉也没想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又一次进郭家的门。 这次来城里，能不能把事情弄清楚，刘嘉心里也没底。 如果郭晓燕一味地袒护曹向阳，那自己从她的嘴里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可是，刘嘉还是不死心。 如果莫名其妙地吃了这哑巴亏，得把自己窝囊死！ 现在九点多，也不知道郭晓燕在不在家？ 刘嘉用手推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往前走。 “叮铃铃……” 一阵铃铛声传来。 刘嘉这才缓过神，拧了一下车把。 果然，一辆自行车从自己身边骑过去，带过一阵凉风。 可很快，自行车突然停下。 “刘嘉？怎么是你，有事吗？” 刘嘉抬头，对面的人竟然是郭建军。 “哦，你好。” 面对郭建军，刘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虽然郭建军跟自己的年龄差不了多少，可他毕竟是郭晓燕的大哥。 如果放在以前，自己还得喊他一声大舅哥。 可现在，自己跟郭晓燕已经离了婚，这种关系让刘嘉感觉有些尴尬。 对面的郭建军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反倒还挺热情。 “过来找燕儿的？走吧，进家吧。” “我就不进去了，几句话的事儿，能不能麻烦你一下，如果郭晓燕在家，能让她出来一下吗？” 郭建军一愣，刚想坚持，随即又想到刘嘉可能会不自然，于是点点头，“行，我进去帮你传个信儿去，你就在那等着？” “对，那就麻烦你了啊！” 郭建军一只脚放在脚蹬子上，刚想往前骑，听到刘嘉这样说以后，接着又停下来。 “那么客气干什么，就算成不了亲戚，咱还能做朋友呢，我先走了啊！” 刘嘉没说什么，看着郭建军的自行车拐弯，跟着陷入沉思。 郭建军人不错，性子直爽，很爷们儿。 上一辈子在郭家，刘嘉一直记着郭致远对郭建军的评价。 身上没有半点知识分子的气质，完全没有遗传到自己优良基因。 对此，郭建军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挺自豪。 当然，郭建军的自豪也是偷偷的自豪，当着郭致远的面并不敢表现出来。 郭家很有规矩，家里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些傲气。 自己半个倒插门，半个保姆的身份，要想真正融入到那个家里就很尴尬了。 刘嘉庆幸这一世自己改变决定，所以，也能堂堂正正地挺着腰杆站在他们面前。 只是没想到，决定一旦改变，有些事情也跟着提前到来。 比如曹向阳，这么快就要跟他有交集了。 刘嘉眉头皱得更紧，再一次低头琢磨起来。 “哒哒哒。” 不远处传过来一阵声响，轻松有节奏。 刘嘉稍微抬眼皮，一双月白色的凉鞋突然映入眼帘。 凉鞋是塑料的，又跟普通的塑料凉鞋有很大区别。 鞋面上，发着淡淡的光泽。 乍一看去，如同珍珠发出来的光泽一样。 刘嘉知道这种鞋子，“珠光”凉鞋，也叫果冻鞋。 因为鞋子略略透明，色彩鲜艳又过度自然，非常受城里的女孩子们的喜爱。 眼下，这是城里人最时髦的样式。 上一辈子，光是郭晓燕一个人就有好几双这样的凉鞋。 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刘嘉猛的抬头。 与此同时，郭晓燕淡淡的声音也跟着传来。 “刘嘉，你找我？” 刘嘉感觉有些意外，没想到郭晓燕这么快就出来了。 刘嘉清清嗓子，开口便直奔主题。 “对，郭晓燕，我想知道一些关于曹向阳的事情。” 郭晓燕听完顿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刘嘉的声音又响起来。 “郭晓燕，咱们两个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跟曹向阳的事情，我也不会阻拦。” “可事情没有这么办的，好歹你也在西里村待了三年，就算离开了，也不能落井下石吧？” “老话都说了，要打当面鼓，不敲背后锣，有什么事情咱们明着来，暗中使绊子，不地道！” 郭晓燕一阵蒙圈。 听着刘嘉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郭晓燕的泪水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郭晓燕缓过神来后，第一句话便是：“刘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抽什么疯！” 第48章 把看门大爷夸飘了! 郭晓燕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瞪着刘嘉。 认识这个男人也有三年，不能说他一直把自己当成手心里头的宝贝，可有件事情，郭晓燕却肯定。 那就是，刘嘉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对着自己吼过。 郭晓燕知道，离婚这件事情对刘嘉的打击肯定不小，可他也没必要这样针对自己吧？ 到现在，郭晓燕都没有弄明白，刘嘉为什么来找自己！ 难道就是为了出心里头的那口恶气，故意来找茬的？ 背后锣，使绊子，最后居然还说自己不地道！ 郭晓燕越想越生气，不光生气，而且还委屈！ 见郭晓燕不说话，还一个劲地哭，刘嘉也跟着皱起眉头。 “怎么？让我说到心眼里去了？你也别哭，要是觉得冤枉，你说出来，我刘嘉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刘嘉特意把“好人”两个字说得极重。 刚才郭晓燕说自己抽风，刘嘉并没有在意。 实在是因为之前郭晓燕经常这样说自己。 所以，刘嘉也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反倒是她哭哭啼啼地让刘嘉心慌。 如果不听郭晓燕说出些什么来，刘嘉真觉得是郭晓燕跟曹向阳一块摆了自己一道。 自己要做的事情，不光是一个人发财，这还涉及整个村子的将来，刘嘉绝对不可能轻易放弃。 如果真让郭晓燕和曹向阳给算计了…… 刘嘉脑子一团乱，越想越烦躁。 郭晓燕擦擦眼泪，说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刘嘉，我知道，离婚的事情上，我有些对不住你，可我郭晓燕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 “你嫉妒曹向阳，可也不能无中生有，做事要讲证据！” 郭晓燕强忍着愤怒，可身体还是在不由自主的打哆嗦，的确良裙子也随着郭晓燕的气愤不断抖动。 刘嘉把眼睛眯成一道缝，上下打量着郭晓燕。 看着样子，郭晓燕不像是在说谎。 在一块三年，自己对郭晓燕还是了解一些的。 可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刘嘉还是忍不住问：“是不是你们？” “你到底在说什么？回城以后，我跟曹向阳只见过一面……” 郭晓燕话还没有说完，刘嘉的眼睛立刻瞪得溜圆，接着冷笑。 “已经见过面了？” “还说你们没有合伙？” “如果不是你把篮子的事情透露给曹向阳，曹向阳又怎么会暗中使绊子？” “郭晓燕，我真小看你了，你能不能长点志气！” 刘嘉又气又恨，一股脑地说了一大通。 不光因为当前的事情对郭晓燕失望，甚至连上一辈子，郭晓燕傻乎乎的为曹向阳付出的恼火全都带了出来！ 郭晓燕直接让刘嘉骂蒙。 在自己眼里，刘嘉一直是那个无所事事吊儿郎当的人。 好像除了讨好自己，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现在，他居然劝自己长点志气？ 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不对。 刚才他说什么来着？ 自己把篮子的事情透露给了曹向阳？ 怎么可能！ 跟曹向阳见面到他离开，自己总共没有说上十来句话，怎么可能扯到篮子的事情上？ 刘嘉分明就是在胡搅蛮缠！ 郭晓燕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冰冷。 “刘嘉，我郭晓燕以人格担保，你说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我跟曹向阳见面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篮子的事情我没说，我也不许你冤枉我！” 见郭晓燕还在偏袒曹向阳，刘嘉也跟着恼火起来。 “没说我们的事情怎么黄了？你别告诉我，这段时间，我跟曹向阳都在做同一件事情！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不相信拉倒，爱信不信！” 说完，郭晓燕转身就走。 由于恼火，郭晓燕还气呼呼地跺了两下脚。 刚才自己就不应该出来，就不应该见刘嘉！ 自己就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跟他见面，看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子，这委屈就是自找的！ 郭晓燕又悔又恨，猛地把麻花辫甩到身后！ 等到刘嘉缓过神来的时候，郭晓燕已经不见了身影。 “这算怎么回事，请了一天的假，什么也没问出来，真丢人！” 刘嘉自言自语，干脆调转自行车把直接骑向大街的方向。 自行车一直往前冲。 刘嘉脑子里想的还是曹向阳。 郭晓燕没有说篮子的事情，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顺着人群往前骑了一段时间，刘嘉终于停下来。 停好自行车，刘嘉一屁股坐在大树底下。 如果实在找不到线索，只好亲自去一趟红星供销社，当面找李主任问个清楚了。 自己过去跟李振和过去不一样。 好歹自己还是合作方，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有立场问出来。 可李振和要是过去，那就是下属问上级了，弄不好李主任还会给李振和穿小鞋儿。 所以，李振和绝对不能去！ “曹向阳，服装厂销售科科长的儿子，成绩优秀，脑子灵活，人品不咋的……” 刘嘉喃喃自语，把自己对曹向阳的评价全都说了出来。 就此加上一句，老琢磨着郭晓燕了。 看到旁边有个树杈，刘嘉伸手拿过来，在地上一道一道地画着。 “下乡插过队，做知青，啊，下乡！” 刘嘉好像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 “曹向阳下过乡，下乡的地点是李家屯，他跟李主任该不会认识吧！” 倒吸一口凉气，刘嘉推起车子就往红星供销社赶！ 没有想好接下来的计划，但刘嘉确定，红星供销社这一趟肯定是要去的！ …… 二十分钟以后。 刘嘉来到红星供销社后院。 “同志，这边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看门的大爷看到刘嘉往里走，急忙把他拦住。 刘嘉转头，接着对着大爷笑笑，赶紧跟看门的大爷套近乎。 “大爷，你不记得我了？我前两天刚来过的，我来找李主任，谈关于合作的事情。” 大爷好像想到了什么，虽然点头，可伸出去的手却没有缩回来。 “不好意思啊，小同志，李主任没在，出差了。” 刘嘉一下子愣住。 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李主任这两天出门，最早要等到明天回来。 刘嘉拍拍脑袋，伸手掏出一只过滤嘴香，烟送到大爷的手里。 “看我的记性，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那我就不进去了，对了大爷，我能在你这喝口水吗？刚才着急，口干舌燥的……” 大爷看着过滤嘴香，烟，说话的态度都缓和了很多。 “行，门卫这边有水，你跟我来吧。” 大爷一边说一边把烟放到兜里，没舍得抽。 平常的时候，自己负责门卫这边的相关事情，干的活不少，可进来出去的人都不拿正眼看自己。 像眼前这小伙子这么有眼力见的，还真是少有。 不光说话客气，还会来事儿。 就是喝口水吗？咋就不行？ 别说是喝口水了，就像喝上一暖壶那又怎样？ 刘嘉跟着大爷来到门卫室，大爷递过来了一个搪瓷缸子。 刘嘉还真接过来，拿起暖壶倒了一杯。 眼看着搪瓷缸子里的水冒热气，刘嘉脑门上的汗又加重了一些。 “哎哟，你看这事闹的，我的都是泡茶叶用的，要不我给你弄点凉水去吧？” 说着，大爷起身就要往外走。 刘嘉急忙摆手，“没事儿，大爷，这两天肚子不舒服，正好喝点热的。” 剩下的话刘嘉自然不敢说出来，自己还要趁着热水变凉的功夫跟你好好唠唠呢！ “那行，就在这坐会儿吧。” “大爷，你可真好心，一看你就是个热心的人，对工作认真负责，爱岗敬岗，还热心帮助群众！大爷一看就是个劳模！” 刘嘉一边说一边伸手，大拇指举得挺挺的！ 看门的大爷一听，飘了！ “小伙子你可真会说，劳模称不上，可我年轻的时候却参加过劳模评选！” “是吗，那也是劳模候选人啊，那也是我们的榜样！” 看到大爷的眼睛笑得跟月牙似的，刘嘉明白，这铺垫工作已经做到位了。 放下搪瓷缸子，刘嘉一转话题。 “大爷，您插过队吗？听说过李家屯不？” 第49章 离婚了，后悔了? 大爷被刘嘉夸得飘飘然，自然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走。 “李家屯？听说过，你想打听李家屯？” 刘嘉还没接上话茬，大爷紧接着就来了句，“打听李家屯还不好说，找供销社的主任，他老家就是李家屯的！” 刘嘉心中狂喜。 真赌对了！ 李主任果然是李家屯的！ 线索逐渐清晰起来。 曹向阳在李家屯做过知青，李主任又是李家屯的！ 刘嘉心中总有一种预感，曹向阳跟李主任肯定会因为李家屯联系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就得一点点的抽丝剥茧了！ “小伙子，咋不说话了？你打听李家屯有事儿？” “哦，我有个老辈儿的亲戚在李家屯，想打听一下怎么走。” “那还不好说，我虽然没有去过李家屯，可听说过了刘庄就是，来，我给你画画这路线。” 大爷十分热情，当场拿出纸和笔。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标注好方向，噌噌地画起来。 时间不长，一张完整的路线图便出现在刘嘉眼前。 “谢大爷了，不仅让我喝水，还给我画地图，你可真是个好人！” “别这么说，都是为人民服务！” 接着，刘嘉又跟大爷聊起来，一直把一缸子热水喝完，刘嘉这才离开。 眼看快到吃饭的点儿，刘嘉在供销社门口等李振和。 两个人见面后，直接去了对面的国营饭店。 “李哥，你那边查得怎么样？我找到一些线索了！” “是吗？快说说！” 刘嘉把知道的信息说给李振和听，李振和惊讶的眼睛都瞪圆了。 “你是说，李家屯会把曹向阳跟李主任联系起来？” “很有这个可能，毕竟李主任的老家在李家屯，我还打听到，他的两个弟弟，现在都在老家。” “那我们明天就去李家屯！” 李振和是个急性子，好不容易找到线索，可不能给浪费了！ 而且现在正在节骨眼上，时间稍微往后一推，那合同就成别人的了！ “不，你听我说，明天咱们给李主任唱一出双簧！” “双簧？” 李振和一头雾水。 刘嘉心中却已经有了盘算。 接着，两个人利用吃饭的时间，详细地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 …… 回家。 从外面回来以后，郭晓燕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张秀英一连在客厅里转了好几个圈，脑门上都急出汗来。 本想问一下郭建军是怎么回事，可这小子只回来点了个卯又匆匆离开了。 门敲了好几次，郭晓燕都说没事。 自己又不瞎，刚才回来的时候，她眼睛都红了，怎么能没事？ 眼看已经过了吃饭的点儿，可桌子上摆着的午饭，连筷子都没有动。 张秀英坐在沙发上，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终于等到郭建军回来。 “妈，你怎么在这坐着？等谁呢？” 郭建军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张秀英。 “我还能等谁，等你呗，你现在可是大忙人，都把家里当成招待所了！” 张秀英没好气，看到郭建军以后就开怼。 “妈，谁让你生气了？跟我说，我给你出气去！” 郭建军一边说，一边绕到张秀英的身后，勤快地给郭秀英捏起肩膀，顺带着还不忘记打听消息。 “我妈妈可是胸襟宽阔的人，平常人不会把她气成这样，肯定是有人犯了错误……” 话还没说完，张秀英一下子把郭建军的手推到一边。 “别跟我来这些糖衣炮弹，我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不会这么轻易被你哄骗！” “对，这一点我完全相信，可妈你到底怎么了？” 见儿子一个劲儿地问，张秀英也见好就收。 对着郭晓燕的房间挑眉毛，张秀英压低了声音。 “这不，情绪又不好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出去了一趟，哭着回来的。” 郭建军一下子瞪圆眼珠子。 “哭了？” “你小声点儿，别让你妹妹听到。” 说完，张秀英又瞪了郭建军一眼。 刚才自己没打听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郭建军回来去了一趟郭晓燕的房间，晓燕就出去了。 结果，回来以后就成了这样。 郭建军急忙转身，“妈你先歇会儿，我去瞅瞅。” 对于郭晓燕这个妹妹，郭建军是打心眼里疼爱。 听说她哭着不吃饭，郭建军感觉比饿自己几天还要难受。 张秀英想问郭建军是不是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话还没有说出来，郭建军已经到了郭晓燕的门前。 “燕儿，把门开开，吃饭了。” “你们吃吧，我不饿。” 郭晓燕的声音当中带着哽咽，虽然尽量装作平静，可还是能够听得出来。 “燕儿，我已经吃过了，你要是不吃，咱俩说说话？” 郭建军竖起耳朵。 屋子里没有声音，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门打开，郭晓燕出现在门口低着头。 郭建军赶紧进屋，生怕郭晓燕把门关上。 “怎么了，妈说你心情不好，因为刘嘉？那小子也真是的，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老让女孩子哭？” 郭建军一边埋怨，一边观察郭晓燕的神情。 果然说到刘嘉的时候，郭晓燕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看来，自己猜得没错。 不过，这个时候的郭晓燕还在嘴硬。 “才没有，我犯不着为他生气。” “说得对，这婚都离了，两家也没有关系了，干嘛还让自己不高兴？” 郭建军的话音一落，郭晓燕便抬起眼皮。 这话听着像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可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看到郭晓燕愣神，郭建军笑了笑，拉过一把椅子直接坐下来。 虽然现在郭晓燕还撅着嘴，但是心情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沮丧了。 于是，郭建军接着往下问：“燕儿，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跟刘嘉离婚。” 郭建军的话问得非常直接。 郭晓燕一下子皱起眉头。 后悔了吗？不后悔！ 可是，既然不后悔，心里头为什么那么难受？ 郭晓燕没有回答郭建军的问题，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天在供销社看到的画面。 周彩霞跟刘嘉在一起，两人还比着嘴笑！ 刚想到这些，郭晓燕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燕儿，咱是一家人，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哥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放不下刘嘉？” “哥，你说什么呢，我都跟他离婚了！” 郭晓燕有些紧张，甚至想回避这个问题。 郭建军咳嗽了一声。 “你先别着急回答，想好了再说。” “离婚不算什么，离了婚还能复婚，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刘嘉，我豁出去也会让你们在一起。” “如果你决定放下过去，重新开始，那这话就当我没问。” 郭晓燕愣住。 怎么都没有想到，郭建军上来居然试问这件事。 刚才，郭晓燕还想着，刘嘉如此冤枉自己，我就往后自己要彻底地跟他划清界限。 可郭建军这么一问，郭晓燕突然犹豫起来。 这时，郭建军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郭晓燕的后背。 “这个问题，你可要想好了，我觉得你一时半会儿也考虑不清楚，回头有时间了，好好想想吧，咱现在先吃饭去，妈还等着你呢！” 郭晓燕心中一阵愧疚，“妈现在还没吃饭啊？” “可不就是，就等着你呢，走吧！” 郭建军装作若无其事地拉着郭晓燕出门。 看到两个人一块出来，张秀英激动地小跑着去厨房热菜。 饭桌上，谁也没有提关于刘嘉的事情。 可郭晓燕已经下定决心，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地整理一下思绪。 自己跟刘嘉之间，真的应该做个了结了。 当天晚上。 刘嘉同样没有睡好觉。 不过，刘嘉想的却是第二天见李主任的事情。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看明天这炮响不响了！ 第50章 大饼，都画出香味来了! 第二天一早。 刘嘉又说要请假，还没说原因，张桂兰跟刘玉田一下子都抬起头来。 “三子，你这事儿什么时候能办成？天天请假也不是回事儿啊！” 见刘嘉又不去上工，刘玉田心里着急。 隔三岔五的就请假，一个月下来，没几个工分不说，就怕最后事情也办不成。 张桂兰担心刘玉田说话太直，当着刘嘉的面就碰了碰刘玉田的胳膊。 “三子，你爸是担心你，别到时候两头都耽误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刘嘉一听，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娘，咱要办的事情不就跟竹篮子有关吗？你放心，我不用竹篮子打水，我用竹篮子赚钱！” 刘建业听完，赶紧把一节腌咸菜放到刘嘉跟前。 “哥相信你！” “哥，就冲你这一句话，回头给你个经理做。” 刘嘉把腌咸菜接过来，咧嘴一笑。 见刘嘉说话没个正形，张桂兰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看你整天这么忙，我们也跟着着急，好好的，那咋就不行了呢？” 关于这个不行，赵桂兰还是从周彩霞的嘴里打听到的。 周彩霞说得含含糊糊，赵桂兰一颗心也就一直悬着。 “娘，我跟你说多了你也不懂，你就别担心了啊。”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刘嘉已经吃完一个窝窝头。 虽然硬邦邦的，可刘嘉还是一口窝窝头，一口玉米糊糊地把嘴里的食物冲了下去。 窝窝头不好吃，可打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刘嘉只不过是把这个过程再走一遍。 既然窝窝头都能咽得下去，作为一个先知先觉者，还搞不定一个李主任？ 笑话！ 看着功夫差不多了，刘嘉又匆忙地喝了几口玉米糊糊，接着起身离开南屋，登上自行车走了。 假是昨天晚上请好的，不用耽误早晨的时间。 现在只要跟李振和会合，去堵刘主任就可以了。 大概用了半个小时，刘嘉来到红星供销社。 这时，李振和已经早早地等在那里。 放好自行车，两个人顺着上班的人群进了后院。 看着他们点名，分配任务，刘嘉主动站到一旁。 看到大伙都散了，刘嘉跟李振和去了李主任的办公室。 “李主任你好。” 刘嘉面带笑意，刚一进门就跟李主任打招呼。 李主任一愣，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咳咳咳！” 故意装作嗓子不舒服，李主任拿起搪瓷缸子，这才重新朝刘嘉这边看过来。 “是小刘啊，你现在过来了？” 没等刘嘉开口，李主任接着看向旁边的李振和，语气都变得严肃起来。 “李振和，前两天不是让你给小刘传过消息了吗，怎么还让人家白跑一趟？你这样不负责任，这不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吗？” “李主任，我已经把话带到了，可是这位兄弟他非得来，我也拦不住啊！” 李振和装作为难的样子。 这时，刘嘉再次笑着开口。 “主任，这件事情跟李哥没关系，是我自己要来，有些事情吧，如果不问明白，堵在心里也不舒坦。” 李主任抿了一口水，接着又吐出一片茶叶，重新坐到椅子上。 “我知道，合同的事情签不了，你心里肯定是有落差的，但是咱们的工作不能不严谨，我们供销社寻找合作方也是要经过对比的。” “你们村子产出来的东西的确可以，但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咱们肯定是要择优录取。” “希望你们继续努力，也希望以后大家还有合作的机会。” 李主任的话说得很官方，而且滴水不漏，一般话说出来，让人挑不出毛病。 看到眼前这幅情形，刘嘉干脆提前说起准备好的说辞。 “对，主任说得没毛病，在产品质量上，一定得严格把关，可主任也得考虑到影响，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就怕有人误会。” 李主任眼睛一抬。 “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事儿，您不在这两天，我去李家屯串了一趟亲戚，还听说了李家屯的一些稀罕事儿。” 刘嘉话音刚落，李振和赶紧接上话茬。 “主任，李家屯的那些年轻人真是太热情了，酒量也好得不得了，尤其那几个高个的，差点把我们喝趴下。” 李家和说话的时候，刘嘉悄悄地观察着李主任。 仅仅是这两句话，那张脸已经慢慢沉下来。 最后，李主任的脸寒得都能挤出水来。 “你们什么意思？去李家屯干什么！” “串亲戚呀，我老姨夫家是李家屯的。” 刘嘉的话刚一说出来，李振和急忙用手指头克入手心。 一阵疼痛传来，李振和才没有笑出来。 刘嘉可真有两下子。 撒起谎来都不带脸红的！ 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个老姨夫呀？ 不过看刘嘉说的真像是那么回事儿，李振和的心也逐渐放下来。 同时，李振和也发现一个问题。 李主任慌了！ 于是，李振和赶紧上前一步，“主任，你放心，我们的嘴很严的，不该说的绝对不会乱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侄子是被冤枉的……” 李主任心慌意乱，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嘴唇不停地打哆嗦。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嘉已经开口打断。 “李主任，这件事情怎么说呢，年轻人都有冲动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出这事儿，你说对不对？” 此刻，李主任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镇静。 使劲地咽了一口口水，李主任这才皱着眉头，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屋子里安静得出奇。 谁都没有说话。 刘嘉感觉心脏的跳动都比平时快了很多。 扑通！ 扑通！ 淡定，一定要淡定！ 只要李主任不开口，自己就绝对不会主动发声音。 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镇定一些，刘嘉生气只开始从心里数数。 “一，二，三，四……” 一直数到了二十七，李主任终于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刘嘉。 “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合同的事情，希望主任重新考虑一下，毕竟之前我们相处得非常愉快。” 刘嘉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李主任的眉头皱得更紧，甚至一只手都握成了拳头。 面前的考勤表，已经被另外一只手搓得皱巴的不成型。 “这件事情……改变不了，我已经答应他了！” “你们这样做，我会非常为难，希望你考虑一下我的处境。” “这样行不行，如果有其他合作的机会，我首先会考虑你们的。”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特别顺耳。 但刘嘉却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这大饼，都画出甜味儿来了！ 自己在商界打拼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像李主任这样的，简直就是小儿科！ 比李主任更卑鄙无耻的手段，自己都经历过！ 这次合作都不成功，还希望下次？ 玩儿呢？ 既然李主任想这样玩，那自己也就豁出去了！ 刘嘉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说道：“既然主任这么说，我就不打扰了，您侄子的事情，您也就不用……关心了。” 刘嘉面无表情，甩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看到眼前这幅情形，李振和一下子傻了眼。 怎么回事？ 当初说的可不是这样的。 刘嘉这是慌了吗？ 那现在自己该怎么办？ “刘嘉，等等，你别……走啊！” 李振和手忙脚乱，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 本想伸手拉住刘嘉，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李振和的手指头只是碰了一下刘嘉的袖子。 “哐啷！” 先是椅子倒地的声音！ 接着，李主任猛地冲到刘嘉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第51章 小刘，关上门! “小刘同志，你不能走！” 说话的同时，李主任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李主任，你侄子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不不，你先坐下来，我们慢慢谈，有话好说！” 刘嘉越是要走，李主任越是心慌。 旁边李振和直接看懵了。 刘嘉刚停下脚步，李主任已经再次把刘嘉转回到椅子旁边。 亲自按着刘嘉坐下，李主任这才扶起刚才自己碰到的那把椅子。 “小刘，关上门。” 李主任交代李振和把门关上，接着又笑着看向刘嘉这边。 这时，李主任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权衡利弊，再也没有心思打什么官腔。 皱着眉头思考一会儿以后，李主任终于下定决心。 “小刘，我知道你很有想法，为了能够签下这个合同，你也费了不少心思。” “可外面的那些传闻不能都当真，不管你打听到了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侄子是冤枉的。” “当年的事情，我侄子并不是主谋，他只不过是进行围观，真正打死人的是刘大毛，跟我侄子没有半点关系。” 再次提及当年的事情，李主任依然心惊胆战。 对面的刘嘉面不改色，却在用最快的速度分析李主任说的每一句话。 刚才如果不是李主任心虚，自己也不会误打误撞的上了圈套。 现在，听着李主任讲事情的经过，刘嘉巴不得把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刘嘉在李主任的口中得知。 当年，李主任的侄子李新田在李家庄闯了祸，原因是一群人打架斗殴，有人失手把人给打死了。 参与到其中的人都被抓了起来，其中自然包括李新田。 李主任口口声声说，他的侄子是冤枉的，到底是不是冤枉，还有待考究。 用李主任的话说，那就是，当年，是曹向阳让父亲找人暗中走动，才还了李新田的清白。 所以李家是欠曹向阳一个人情的。 到这时，刘嘉完全弄明白了，李主任跟曹向阳的关系。 “所以，主任就想借着职务之便，给曹向阳行个方便，于是跟我们的合同就签不了了？” 不等李主任说最后的总结语，刘嘉直接把话问了出来。 李主任脸上一阵尴尬。 刚才说话的时候，李主任就不停地搓脑门，现在听到刘嘉这样问，手又不由自主的往脑门上划拉了好几下。 本来就不多的头发，就显得更加稀疏。 “我也是有苦衷的。” “主任啊，你这事儿办得，那刘嘉怎么向村子里的人交代啊？” 李振和是个急脾气，见到李主任一直讲他们有多难，李振和再也忍不住，干脆也梗着脖子问起李主任来。 “主任说这么多，是想让我同情你吗？” 刘嘉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起来。 李主任听完以后赶紧摆手。 “不，你误会了，刚才我也想过了，这合同就跟你们签！” 说着，李主任打开抽屉，当着刘嘉和李振和的面，竟然拿出两份合同。 “在这里写上名字，再按个手印。” 李主任完全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刘嘉已经高兴得忍不住要笑出来。 旁边的李振和同样激动不已，恨不得替刘嘉快点把字签了。 李主任心里怎么想的，李振和到现在都琢磨不透。 他能立刻拿出合同，说不定也会翻脸不认人。 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所以眼下机会难得，必须要速战速决！ 刘嘉也知道时间宝贵，所以在李主任递过笔来的那一刹那，三下两下便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了，接着又迅速地按上手印！ 随后李主任也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还盖上了供销社的章。 看着手里的合同，刘嘉终于放下心来。 “其实，我们心里也清楚，主任也是顾大家舍小家，主任的风格值得我们学习。” 李主任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别在这里给我戴高帽子了，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管好自己的嘴，比什么都管用。” 刘嘉呵呵一笑。 “主任，刚才不就说了吗？你侄子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小子啊，脑子转得可真快！” 剩下的话，李主任并没有说出来。 要不是担心你把事情捅出去，我会跟你签合同？ 说到底，怕的还不是你这花花肠子？ 刘嘉又客套了几句，接着笑着拿着合同离开。 这个办公室不能多待，停留的时间长了都是事儿！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溜之大吉！ 反正合同已经到手，李主任如果再出什么幺蛾子，那就是违约了！ 刘嘉来到走廊，李振和跟在后面，刚要出门，办公室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你好，这里是红星供销社。” “对，我是。” “哎呀，刚才外面有点乱，曹同志，我还真没有听出你的声音来。” 李振和没打算偷听电话的内容，可最后一句话传到耳朵的时候，李振和突然放慢了脚步。 曹同志？ 该不会是自己打听到的那个曹向阳吧？ 李振和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门打开着。 李振和就在门口站着。 这时候的李主任正专心接电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边门外的情况。 “曹同志，合同的事情，上面已经商量过了，我肯定是帮着你说好话的，但是，眼下很多条件对你那边都是不利的。” “首先，你这边是做服装销售的，之前也没有做过竹篮子，是吧？” “其次，你这车间是在城里，竹田却是在村子里，光是这来来回回的运输成本，就要高出很多去。” “服装的事情咱们好商量，毕竟你占优势，这篮子的事情我看还是算了，不好办。” 在电话里。 李主任把利弊分析得非常详细。 可李振和还是看到，李主任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自己听不到电话那端说的是什么，可猜也能猜到，对方肯定没有给他什么好话。 “你这也不能怪我啊，你事先也没有说一声，本来是谈服装的事情的，突然又说到篮子的事儿，我跟上面也不好说。” “西里村那边，人家刘嘉已经拿着篮子来过了，我们都是见过成品的。” “凭咱们之间的关系，以后少不了合作，你相信我……” 李主任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没好气地把电话扔到一旁。 屁股还没有坐到椅子上，就开始破口大骂。 “这不是逼人吗？哪有这样的，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欠你的人情，也不能时时刻刻在嘴边上啊，那是讨债还是怎么的？” “好说歹说都听不进去，难不成还给你搬一座金山过去！” 李主任心里憋得慌，发起牢骚来，又不敢大声，只好刻意压低声音。 即便是这样，唾沫星子依然四处乱飞。 李振和正正地望着，心又往上提了一大截。 正想转身，突然，李主任转过身来！ “李振和，你怎么还不走！” “你杵在那里干什么？” 李主任正愁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突然看到站得笔挺笔挺的李振和，心里的火气蹭了一下子又窜了起来。 李振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硬着头皮说：“主任，我是想问问，还有什么事儿吗？” “你想有什么事情？你盼着我有什么事情，你是不是就想看我的笑话！” “不是，我是想告诉主任，我们去李家屯真是串亲戚去了！” “走走走，你赶紧给我离开，别再提李家屯！” 提到李家屯，李主任的火气更大。 李振和却趁着这个空档，一溜烟跑开了。 …… 后院大门口。 刘嘉正在跟开门的大爷聊天，眼睛却时不时地朝院子里看上几下。 刚才，李振和匆匆地跟自己摆手，刘嘉就知道肯定有事儿。 果然。 李振和还没走到跟前，眼睛已经开始眨巴起来。 “大爷，我做伴儿的出来了，回头再陪你聊啊！” 刘嘉态度诚恳，客气的话让看门的大爷非常受听。 “行，小伙子忙去吧，啥时候有时间了，再找我聊会儿来啊！” “放心吧，过不了几天我就又过来了。” 说话的功夫，李振和已经来到刘嘉跟前，张口第一句便是。 “兄弟，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第52章 曹向阳那货，阴着呢! 刘嘉推着自行车，脸上带着笑意。 合同已经到手，不管李振和听到什么，那都是锦上添花。 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剩下的都是好事！ “说说。” 刘嘉话音刚落，李振和已经迫不及待地说起来。 刚才，自己等的就是刘嘉这句话。 “兄弟，刚才多亏了你反应快，不然我们就被李主任给耍了！” “你知道不？李主任也在跟曹向阳打拉锯战！” “只要咱们这边松口，他就跟曹向阳签合同，同样，曹向阳要是坚决了，他就会放弃咱们这边！” “这个老狐狸，一直在权衡利弊，好在咱们抓住了时机，提前一步把合同给签了！” 李振和说得兴奋不已。 刘嘉听完一愣。 “这么玄乎？” “可不就是，我刚走到门口，那个姓曹的就打电话过来了！” 李振和又习惯性地挠伸手挠了挠脑袋，接着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刘嘉。 这一次，刘嘉的眼睛也有些发直。 太悬了！ 如果晚一步，合同真有可能签不成！ 听着李振和说起电话的内容，刘嘉心中已经猜了个大概。 曹向阳的父亲在服装厂上班，李主任在红星供销社又有采购大权。 有着曹向阳的这一份人情，曹科长想拓展业务，所以就派曹向阳前去。 偏偏曹向阳没有太在意服装的业务，而是在篮子的事情上较起真来。 所以，李主任才有了想推掉西里村合同的这件事情。 刘嘉心情逐渐平静下来，神情也恢复如初。 看到大树下有阴凉，刘嘉伸手指了指，“李哥，咱去那边歇会儿，边凉快边说。” 李振和刚想点头，突然朝旁边多看了两眼。 “冰棍，卖冰棍喽……” 不远处，有个大爷推着二八大杠，车后椅上放了个箱子。 大爷一边推着车子往前走一边喊，尾音拉得很长。 一听到有卖冰棍的声音，刘嘉立刻咽了一口口水。 这天气，能够吃得上跟冰棍可真不容易。 首先，很多人舍不得买，一毛钱一根，听起来钱不多，可这个时候的一毛钱能买一斤大米呢！ 这么一对比，不少人都会打消念头。 好在这里是城里，人们手头到底松一些，大爷时不时地停下来。 如果放在农村，估计大爷的冰棍绝对不好卖。 当然，阴天除外。 因为每到阴天，卖冰棍的都会便宜处理，相对来说还能卖得好一些。 刘嘉正在愣神，李振和已经走到了卖冰棍儿的车子面前。 “大爷来两个冰棍儿，两毛钱是吧？” “对！” 李振和递过两角钱。 卖冰棍的大爷结果钱收好，急忙把箱子上的棉被掀开了一道缝，接着，一只手伸到箱子的窟窿里。 功夫不大，大爷就麻利地掏出两根冰棍。 李振和接过以后，笑着朝刘嘉走过来。 “先解解渴，咱们边吃边说。” 刘嘉也没客气，拿过冰棍，一口咬下了半截。 那凉爽，别提了！ 凉意顺着嗓子划到胸口，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 “怪不得人们喜欢老冰棍，就是好吃！” “老冰棍？” 李振和以为自己听错了，专门问了一句。 刘嘉一愣，接着解释。 “可不，老人卖的冰棍不就叫老冰棍吗！” “没错，这冰棍就是解渴！”李振和一边吃，一边转头看向刘嘉，“我们供销社里夏天有补贴，有时候还会发冰棍票，我给你留着点。” “干嘛？” “回头等你过来了，咱们领一桶去，吃个够！” 听李振和这样说，刘嘉再次笑起来。 竹篮子的合同签下来，现在手里又拿着冰棍，这也算是好事成双。 在这种心情下，刮过来的风仿佛都不像刚才那么燥热了。 两个人来到大树底下，手里的冰棍儿，就真只看到了一个棍儿。 放好自行车，刘嘉捡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下，手里拿着冰糕棍在地面上划拉着。 “兄弟，你快跟我讲讲，怎么就能把李主任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咱事先明明啥也不知道啊！” 李振和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原因。 刘嘉知道，李振和肯定会这么问，所以，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不过就是在打心理战，赌一把呗！” “说好的事情突然变卦，这中间肯定有事，所以我就顺便再往下说，谁知道我还没有查出什么来，李主任自己先招了！” “他说他侄子是冤枉的，我就顺着他的话说年轻人，你想啊，他才多大年纪，他侄子能大到哪儿去？” “我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说，李主任心虚，就怕我反着来，最后自己上套了。” 刘嘉说的轻描淡写。 李振和听的一愣一愣的。 直到刘嘉把话说完，李振和的嘴巴都没有合上。 “就这？” “是啊，全都跟你说了。” “兄弟，你不这么说，我还真以为你会算卦！你这也太神了！” 缓过神来以后，李振和对着刘嘉伸出大拇指。 刘嘉却不在意地说：“什么会算卦，瞎猫遇到了死耗子，碰巧了！” 想想刘嘉刚才所说的话里，李振和也不憋着，直接笑起来。 整个供销社的人都知道，李主任心思缜密，没想到今天却栽在了刘嘉的手里！ 这真是一物降一物。 不过想到李主任接的那通电话，李振和的眉头又皱了皱。 “兄弟，我还得提醒你一句，李主任可没有死心，他还想着跟姓曹的合作呢！” “竹篮子的合同姓曹的没有拿下来，这可不代表他签不下别的合同。” “就算外行的，他全都不管，你可别忘了，姓曹的手里头还有服装生意，这合同肯定跑不了。” “这日久长天地，免不了会碰面，你可得小心点。” 李振和没有见过曹向阳。 可是，就凭着曹向阳平白无故地抢刘嘉的生意，李振和便断定，这个姓曹的不是什么好鸟！ 很好的一件事情，差一点就被他给搅和黄了，说明这人也够阴险的。 “放心吧，李哥，我会小心的。” 刘嘉没有告诉李振和自己跟曹向阳的关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提也罢。 但是，有一点刘嘉却很清楚。 曹向阳那货，阴着呢！ 而且刘嘉还隐隐感觉到，正是因为做竹篮子的是自己，所以曹向阳才会宁可放弃服装生意，也要把自己的合同给抢过来。 这一辈子，还没有正式见面，已经较上真了。 刘嘉没说话。 李振和还以为刘嘉在想合同的事情，所以也没打扰。 …… 西里村生产队。 太阳像火球一样挂在天上，田间里的社员们早已经汗流浃背。 “咋还不下雨呀，都要把人烤焦了。” “人没事儿，可田里的庄稼可受不了，看玉米叶子都卷成条了。” “刚才喝了一肚子的水，这会儿又渴得不行，这可咋办？” 几个妇女一边干活，一边小声地絮叨。 突然，有个响亮的声音猛地响起来。 “咱们就是干活的命，热也得受着，不像人家有的人，一见天热，请假不来了，人比人真的气死人！” 张大喇叭说话的声音一句高过一句，越说越酸。 刚才说话的那几个人相互看了看。 一下子明白了，张大喇叭指的那个人是谁。 “张婶子，别说了，咋就没改呢？” 有人好心地提醒一句。 张大喇叭拧着鼻子哼了一声，伸手一摔！ “啪！” 手里的草一下子扔在田边。 “咋着？身正不怕影子歪，他要是没请假，没躲着上工，我能这样说啊？” “你们怕得罪人，我可不怕，要不就把队长叫过来问问，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伙都看着呢，谁也不是瞎子，谁心里没有个底儿，就说不说的事儿了！” 眼看着张大喇叭上了劲，一个年级大点的妇女赶紧碰了碰他的胳膊。 “行了，别说了，你咋就跟刘嘉过不去？人家招你惹你了？” 此话一出，张大喇叭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接着，猛地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第53章 嘿嘿嘿，找到你了! “什么叫跟谁过不去，我是实话实说，你们一问一个不吱声，是怕刘嘉给你们扣高帽子吧？” 张大喇叭越说越气，想想侄子，想想儿子，恨不得再多说几句。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遇到刘嘉就倒霉！ 倒霉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的感觉，别提有多憋屈了！ 张大喇叭这么一喊，其他人急忙闭上嘴巴，谁也不再接她的话茬。 大伙心里都清楚，张大喇叭就是故意的。 说好听一些，张大喇叭是不服气，可要说得不好听了，不还是爱占便宜的思想在作怪？ 在刘嘉那里吃了亏，所以要想方设法地找回来。 所以刚才她说出来的那些，咱们也就是当个稀罕听听，真要让谁站出来帮着张大喇叭说话，没有。 不远处。 周丰收正在田边看玉米苗。 张大喇叭的话，周丰收听得一清二楚。 抖抖手，弹了一下烟灰，周丰收又吸了一口，这才把烟屁股扔到地上，抬脚踩灭。 转头看一下村口的方向，周丰收皱皱眉头。 张大喇叭说的话自己没放在心上，一个老妇女的埋怨有什么好理会的？ 但是，刘嘉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这两天，刘嘉一直在忙竹篮子的事情，周丰收心里跟明镜一样。 尤其是看到刘嘉一门心思想把事情办成，周丰收在欣赏的同时，也跟着揪起心来。 都这时候了，连个人影都没见，该不会是合同没有谈成觉得臊得慌，躲起来了吧？ 周丰收心里越想越没底，干脆又点了一支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而此刻，刘嘉正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 编篮子虽然是手艺活儿，可也讲究技巧。 现在图书馆里的书籍比不得以前那样种类繁多，但一些生活类的书籍还是很全的。 刘嘉想着，趁现在有时间，去图书馆借几本编织类的书给周彩霞，省得以后再请假了。 毕竟现在交通不方便，只是从村子里去城里打个来回，就得耽误小半晌。 来来回回把时间都用在路上，不划算。 现在城里只有一条主大街，各种办公单位，供销社，国营饭店几乎都在这条街上，当然也包括图书馆。 所以，刘嘉没有用多长时间，便已经到达目的地。 看着面前这座二层小楼，刘嘉心中一阵感慨。 上一辈子，自己离开郭家的头一个晚上，就是窝在图书馆门口凑合了一宿。 而这次自己过来，不是避难而是借书。 放好自行车，刘嘉特意整了一下衣服，这才朝门口走去。 越往前走，刘嘉脸上的神情越郑重，想到一会儿就要在层层叠叠的图书当中穿梭，刘嘉就像换了一个人。 “如果可以，最好多借几本，省得来回跑。” 刘嘉心里暗自嘀咕着，可来到门口，却发现图书馆的门是锁着的。 “怎么回事，怎么没开门？” 转头看了一下图书馆的营业时间，刘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图书馆礼拜天不休息，就是为了方便顾客借书阅览，休息时间是每个礼拜二。 可今天是礼拜三，按道理说不应该关门才对。 正在疑惑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 “同志，你是想去图书馆吧？今天不行了，图书馆仓库那边正在卸车，人手不够，所以提前关门了。” 刘嘉转过身去，刚才说话的那人又笑起来。 个子不高，长相也很普通，皮肤倒是很白净，给人一种极其利索明朗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那卸完书以后还开门吗？” 刘嘉有些不死心。 主要还是来一趟城里不容易，又是请假又是没工分，眼看着都到了图书馆，但凡能有把书借出来的希望，自己肯定不会放弃。 说话的那个女孩子微微皱眉，思索一会儿说：“这个我可不清楚，要不你去仓库那边问问？” “仓库在哪？” “你从这绕过去，有个后门，那就是图书馆的仓库。” 女孩子很热情，担心刘嘉不清楚，还专门用手指了指。 刘嘉一边往回走，一边点头致谢。 “好，谢谢你了！” “不客气，我也是刚刚打听到的消息。” 女孩子很开朗，说完以后又对着刘嘉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刘嘉看了一眼锁好的自行车，接着朝库房的方向走去。 图书馆这一片很安静，后门这边有两排大树，北边才是库房。 门口保卫室的门没开，窗户也关着。 看到里面没人，刘嘉停下来喊了声。 “有人吗？” 没有动静传过来。 “我来找图书管理员，请问有人吗？” 依然没人理会自己。 于是，刘嘉干脆抬起脚朝里面走。 门口距离北边库房还有百十来米，可能里面的工作人员没有听到。 刘嘉加快脚步，边走边琢磨，图书管理员这时候有没有把书卸完。 毕竟刚才在门口没有看到货车，而且也没有人回答自己。 刘嘉也不好判断，那些工作人员是不是已经卸完货各自回家了。 …… 仓库内。 郭晓兰柳眉微蹙，一脸郑重，手上拿着一个夹板，眼睛一动不动的敌人的面前的架子。 今天上面运过来的书有些多，虽然书籍已经有人帮忙搬运完毕，可核对整理的工作还得自己来。 夹板上的分类表中有书籍名称，数量。 自己要一一核对。 每核对完一种，如果没有问题了，就在后面打一个对勾，接着就可以核对下一类了。 内容很简单，却不能有半点马虎。 稍微一分心，如果弄错了，还得重新数一遍。 所以这个时候，郭晓兰几乎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 “咔哒！” 偌大的库房里，突然发出一声响。 郭晓兰猛地回头，疑惑地朝四周看了看。 现在库房里除了自己，应该没有别人了，哪里来的声响？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郭晓兰的心一点点地慢慢收紧，就连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 周围都是木头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批量的书，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头去。 即便郭晓兰转身看，视线也被书籍挡住了一大部分。 屏住呼吸又听了听，发现没有动静传过来，郭晓燕这才松了一口气。 肯定是有哪些书籍放得不好，所以才闹出了声响。 自己吓自己而已！ 重新集中注意力，郭晓兰接着核对面前的一套名着。 “一，二，三……” 郭晓兰刚数几个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哒，哒，哒！” “谁？谁在那里！” 郭晓兰提高警觉，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后背一下子靠在书架上。 “你好，我是来借书的，我想问一下咱们这里有没有关于医学方面的书？”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接着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郭晓兰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 “这个同志，请你站住！这里是图书馆的仓库，并不是借阅室，现在图书馆已经下班了，请你离开！” 郭晓兰神情紧张，可还是尽量镇静地发出警告。 可是，对方并没有停下脚步，好像还在顺着自己说话的声音往前走。 郭晓兰紧张得手心都冒出汗水。 “是吗？可我有些着急，你能帮我找一找吗？” 那人又开始说话。 郭晓兰不敢出声，甚至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该发出警告还是该逃跑。 迅速看了一下四周，郭晓兰发现，两三米开外处有几个木棍。 刚才，卸车的司机把书卸下来以后，帮忙把架子给拆了，自己还没有把棍子清理出去。 郭晓兰慢慢地朝棍子挪，两条腿已经抖个不停。 “同志，你还在吗，我今天可以借书吗？” 那人问话的声音非常客气，脚步却轻了很多。 郭晓兰没吱声，悄悄往前走了两步，立刻弯腰抓住一根棍子。 “咔嚓！” 另外一根棍子掉落，发出的声音在仓库里极为清晰。 “嘿嘿嘿，找到你了！” 第54章 郭晓兰，跪下了? 充满威胁的声音，几乎刺穿郭晓兰的心脏！ 紧接着，郭晓兰看到一个人影朝自己这边扑过来！ 那人是个三十多的男人，一脸落腮胡子，身上的长袖褂子上面，还打了好几个补丁。 “你是干什么的，你别过来！” 郭晓兰举起木棍，两只手却在不停地哆嗦。 那人直勾勾地盯着郭晓兰，眼睛里充满邪恶。 “实话告诉你，我都跟你半天了，你让我别过来，哈哈哈！” 那人一边笑，一边朝郭晓兰靠近。 郭晓兰大脑一片空白，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好啊，我看你能把谁喊过来？你倒是喊啊！” 看着对方邪恶的盯着自己，郭晓兰张大嘴巴，此刻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算喊破喉咙也没用，这里可是仓库，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今天，你就陪我好好玩玩，走出这里，我们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要是敢反抗，今天老子就要了你的命！” 那人嘶哑的声音越来越低。 郭晓兰整个人都被恐惧包围。 直到现在，郭晓兰都不敢相信面前发生的这一切是真的。 这里可是图书馆，是充满知识的地方。 怎么会有这么邪恶的人！ 他这是在……犯罪！ “救命啊！” 缓过神来以后，郭晓兰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那人却面目狰狞道：“接着喊，我看有没有人过来！” 听不到任何声响，郭晓兰心中一片死灰。 可脑子里依然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逃跑，绝对不能让这个坏蛋得逞！ 郭晓兰把心一横，闭紧双眼，拿着木棍猛地砸过去。 “砰！” 一声不大的闷响传来，郭晓兰以为棍子砸在了那人身上。 可谁知道，自己打过去的木棍却被那人死死攥在手里！ 眼前的情形让郭晓兰绝望至极！ 这里是仓库，平常的时候很少有人会过来。 可是，这个畜生是怎么冒出来的？ 自己刚上班还不到一个星期，怎么会遇到这么倒霉的事情？ 郭晓兰咬紧牙，萌生出宁可死了也不会让他得逞的念头！ 那人轻易夺走郭晓兰手里的木棍，一把扔在旁边。 声音当中都带着颤抖。 “你最好识相些，省得自讨苦吃！” “站住！你想干什么？” 身后传来凌厉的喊声，那人迅速回头，“谁？” “借书的。” 刘嘉说话的同时加快脚步，不等那人反应过来，已经来到历史书架跟前。 “现在已经下班了，你走吧！” 那人想着把刘嘉支出去。 就在这时，郭晓兰大声的喊了一声：“抓流氓啊！” 此话一出，让人气急败坏，一把把郭晓兰推倒。 这时，刘嘉已经拿起地上的木棍。 照准了那人的后背，猛的一下子砸过去！ “咔嚓！” 棍子应声而裂，一下子断成两截！ 那人后背感觉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竟然出血了！ 那人立刻掏出一把匕首，死死地对着刘嘉。 “赶紧滚蛋，你小子想多管闲事，别怪我不客气！” 刘嘉冷笑，挥了一下手里头剩下的半截棍子。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对面的人看到棍子以后一下子愣住。 怪不得刚才自己感觉后背上火辣辣的疼，原来这棍子上居然有钉子！ 这时候，钉子上面还冒着血珠子！ 那人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五官都扭曲起来。 “找死！” 说话的功夫，那人紧握匕首，猛地朝刘嘉扑过来！ 匕首不长，可刀刃上却泛着寒光。 刘嘉的眼睛眯成一道缝，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谨慎。 那人的胳膊不断在空中挥舞，最后对准刘嘉心脏的位置！ 郭晓兰刚站起来便看到眼前这一幕。 “快闪开，危险！” 刘嘉一个闪身躲过。 那人的匕首刺了一个空！ 可还没有等刘嘉站稳身体，那人再次发动攻击，速度越来越猛！ 这一次，刘嘉并没躲开。 眼看着那人靠近，刘嘉照准方位，抬腿对着那人裆部，狠狠的踹了一脚！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传来，那人立刻倒在地上，弓得像虾米一样！ 手里头的匕首，也掉落在地！ 为了防止那人再次起来攻击，刘嘉又在他身上踢了两脚。 “把你脚边的绳子拿过来，快点！” 看到前面有绳子，刘嘉急忙提醒。 郭晓兰急忙低头，果然在旁边看到有几根草绳。 “这是绑架的……” 不等郭晓兰把话说完，刘嘉急忙点头。 “快点！” 倒在地上的人长得五大三粗，真要是缓过劲来跟他们拼命，自己也不见得有十足的把握能把人制住。 眼下把他绑住，才最保险！ 郭晓兰刚来到刘嘉身边，手里头的草绳还没有递过去，那人突然弯腰想站起来。 刘嘉再次将人踢倒，又照准那人的脸上狠狠地来了一脚！ 这一脚虽然不至于将人踢晕，可也足够让他蒙圈了！ 刘嘉迅速将人按住，“你来绑住他的手！” 郭晓兰手忙脚乱，找到草绳头，接着又哆哆嗦嗦的一番折腾，终于把那人的手绑住。 最后，还打了个死结。 刘嘉终于放下心，伸手照着那人脸上就来了一巴掌。 “啪！” “你这个臭流氓，让你耍不要脸！” 一巴掌下去，那人的鼻子就开始冒血！ 想想刚才的情形，刘嘉觉得打他一巴掌都不解气。 于是，又来了第二巴掌。 这一打就收不住手。 “啪啪啪……” 刘嘉也记不清楚打了多少巴掌，感觉手都麻了，这才停下。 此刻，那人的脸已经肿成猪头！ “饶了……我吧，救命！” 刘嘉嘴角露出冷笑。 “大白天的居然欺负小姑娘，真是人渣！” “饶了你，让你继续祸害人？” “今天，不送你做大牢，我就不姓刘！” 说着，刘嘉一把拎住那人的脖领子，接着看向郭晓兰。 “同志，我需要你跟我去一趟派出，所，你愿意配合吗？” 对于这种欺负女孩子的人渣，刘嘉从来不会手软。 上一辈子如此，这一辈子也一样！ 现在，刘嘉就担心当事人觉得这种事情传出去会影响名声，不愿意配合。 毕竟现在还不是特别开放，很多女孩子担心别人说些话，会选择息事宁人。 但让刘嘉感觉欣慰的是，对面的女孩子一脸坚定。 “我跟你一块去！” “行，那咱们走吧！” 刘嘉说着，拎起那个人就往外走。 临走的时候，刘嘉还不忘记把地上的匕首也捡了起来。 派出，所就在知道街上，可要步行过去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走在大街上，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 甚至，有人当众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议论之声也一句接着一句。 “怎么回事，这人怎么被绑起来了？” “看这脸，被打得都认不出模样来了，肯定是犯了事儿！” “他这样子不像是两个人打架，倒像是这长胡子的犯了什么错误！” “这还用说，如果不犯错，怎么会被绑起来？” 原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甚至，还有人跟着刘嘉他们往前走了十来米。 十几分钟过后，刘嘉跟郭晓兰推着那人进了派出所。 郭晓兰心惊胆战地叙述了整个过程。 被抓住的人在执法队员面前，也不敢撒谎，当场承认持刀行凶，并且欺负妇女未遂。 执法人员一脸严肃，记录完经过，抬头看向那人。 “姓名！” “我叫……张春发。” “年龄！” “三十二岁。” “籍贯！” “……” 问完相关问题，执法人员又看向郭晓兰。 “这位女同志，你叫什么？” “我叫郭晓兰。” 郭晓兰？ 刘嘉一愣，不由地又朝着旁边的女孩子多看了两眼。 旁边的女孩子是郭晓燕的姐姐……郭晓兰？ 为了确定自己没有判断错，刘嘉又仔细地听了一下郭晓兰所说的住址。 果真跟郭晓燕留下的地址一模一样！ 这世界，真是太小了！ 轮到登记自己的时候，刘嘉简短地说了一下个人信息。 接着，执法人员便让刘嘉跟郭晓兰离开。 两个人一块走出派出，所。 刚一出门，郭晓兰“扑通”一声，一下子跪在刘嘉面前！ 第55章 我必须给你个交代! “你这是干什么？”刘嘉惊愕，出于本能一把把郭晓兰揪起来，“现在什么年代了，可不像以前那一套。” 郭晓兰一脸尴尬，脸红得像大红布一样。 自己哪里是什么磕头下跪，实在是打了个软腿。 借着刘嘉胳膊上的力量，郭晓兰勉强站直身体。 这时，刘嘉才发现郭晓兰脸色不对劲。 “没事吧？” “还可以，但我得……休息一会儿。” 郭晓兰努力让自己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可说话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声音发颤，极度紧张。 甚至郭晓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虽然人已经被抓住了，但郭晓兰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的画面。 “那咱们就在道边歇会儿。” 刘嘉能够看得出来，郭晓兰应该是后怕，所以才紧张成这样子。 来到路边，郭晓兰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直接坐下来。 刘嘉看了一下周围，干脆就坐在她旁边。 “没事了，坏人已经被抓住了。” “我知道，可是刚才真的太可怕了，谢谢你啊！” 郭晓兰眼神迷茫，说话语无伦次。 “其实你们女同志还是要小心一些，”说到这里，刘嘉话题一转，“对了，你什么时候去图书馆上班的？” 记得上次见郭晓兰，还是在郭家。 郭晓兰伸手揉了揉额头。 “已经去了一个星期了，是上面给安排的工作。” “本来说是让我跟妹妹一块来的，后来组织上考虑到妹妹参加了高考，就说把时间再往后推一下。” “现在高考成绩还没出来，所以燕儿没有来上班。” 郭晓兰说得非常详细，刘嘉一边听一边点头。 像郭致远这种家庭情况，一般上头是会给其子女安排工作的。 图书馆的工作也挺不错。 干净又体面。 当然，如果没有刚才那次惊吓，就更好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仓库？” 刘嘉正在愣神，郭晓兰的声音突然传来。 “哦，我是想去借书的。” 听到“借书”两个字，郭晓兰又猛地一哆嗦。 那个坏人，也是说自己去借书的！ 担心郭晓兰不相信，刘嘉又开口解释。 “我去图书馆，看到门锁着，有小姑娘说，今天图书馆的仓库卸书，我就去仓库了。” “对了，我想问一下，没有办借书证，能借出书来吗？” 郭晓兰一愣，接着摇摇头。 “不能，图书馆对外借阅，都是在有借阅证的基础上的。” “那办理借阅证的手续麻烦吗？” “不麻烦，你只要带过户口本来就能办，如果不方便带户口本，带一封村子里开的介绍信也可以。” 说起工作上的流程，郭晓兰脸上的神情终于自然了一些。 看到时间不早，郭晓兰站起身再次看向刘嘉。 “刘嘉，谢谢你，今天要是没有你，这就出大事儿了。” “谢什么呀，都是举手之劳，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就算今天遇到这种事情的不是我，是别人也会这么做的。” 刘嘉说的是实话，一点也没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 这年头，有浑蛋。 但毕竟是少数。 郭晓兰的眼眶又开始泛红，小声地嗯了一声。 “你现在是不是要回家？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刘嘉这么一问，郭晓兰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刘嘉救了自己又去了趟执法部门，现在让他把自己送回去，这怎么好意思？ “就这样吧，你也别犹豫了，我送你到家门口就走。” 剩下的话刘嘉没有说出来。 你一个姑娘家，现在神情恍惚，如果路上再出什么事儿，那就麻烦了。 现在已经到了下班地点，路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郭晓兰抬眼看了一下街上的人，又是一阵紧张。 自己还没有从刚才的阴影当中走出来，现在不管看谁都像是坏人。 听刘嘉这样说，郭晓兰的心里反倒有了一些安全感。 “那好，麻烦你了。” 城里的道路比村子里的要平坦很多，即便后面带了一个大活人，刘嘉也没有感觉太费力气。 二十分钟后，刘嘉的自行车停在郭家门口。 “到了，你进去吧。” 郭晓兰刚一下自行车，刘嘉跟着调转车把。 “刘嘉已经到家了，你进去喝口水吧！” 郭晓兰话音刚落，刘嘉的自行车已经骑出三米开外。 “不了，你回去吧！” 刘嘉没回头，只是扬起手来摆了摆。 这种地方，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自己肯定不会再来第二次。 看着刘嘉的自行车拐弯，郭晓兰也匆匆进门。 “晓兰，怎么现在才回来？等你半天了，快洗手吃饭。” 看到郭晓兰回来，张秀英急忙从沙发上坐起来，一边催促一边朝厨房走。 郭晓兰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张秀英端出了厨房里的汤，抬头看到郭晓兰还是刚才的姿势，不由得一阵惊讶。 “晓兰，怎么了这是？今天工作不顺利啊？” 提到工作，郭晓兰紧绷的绷紧的神经一下子破防，刚一开口就“哇”的一声哭出来。 “妈，我遇到坏人了！” 猛地扑到张秀兰的怀里，郭晓兰泣不成声。 仓库的画面再一次出现，郭晓兰又开始不停地打哆嗦。 “怎么了这是，晓兰，你没事儿吧？别吓唬妈妈！” 张秀英脸色苍白，手忙脚乱地把郭晓兰搂住。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姐……” 郭建军和郭晓燕同时开门。 刚才的客厅便看到眼前这一幕。 郭晓兰语无伦次，哆嗦嗦地说着。 “妈，有坏人……” “在图书馆的仓库……” “是刘嘉……” 话说到一半，郭晓兰已经哭得喘不过气。 郭晓燕猛地愣在原地。 坏人？ 刘嘉？ 天哪，刘嘉到底干了什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郭晓燕的手都握成了拳头。 “姐，是不是刘嘉欺负了你？我现在就找他去！” 憋了半天，郭晓燕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旁边，郭建军被郭晓兰的话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刘嘉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应该跟郭晓燕离婚，刘嘉要报复郭家吗？ 可刘嘉……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郭晓燕深吸一口气，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要往外走。 郭晓兰面色苍白，赶紧抓住郭晓燕的胳膊。 “姐，你松开手，这事是因我而起，我必须要给你交代，今天哪怕是到了半夜，我也要把刘嘉从西里村揪过来！” 郭晓燕满脸通红，气得嘴唇都在打哆嗦。 “燕儿，你别冲动，我跟你一块去！” 眼看着郭建军也要走，郭晓兰急得脑门上都冒出汗。 “不是刘嘉，刘嘉救了我！”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郭晓燕和郭建军都懵了。 “咋回事？不是遇到坏人了，是刘嘉吗？” 郭建军揉揉脑袋，盯着郭晓兰问道。 郭晓兰摇摇头。 “是刘嘉救了我。” …… 天开始擦黑，刘嘉还没回来，张桂兰里走外转了好几圈。 大树底下，刘玉田也在朝门口看。 “这孩子，一跑出去心就野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 “爹，你别担心，三子那么大的人了，他办事有分寸，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刘建业虽然担心，可还是帮着刘嘉说话。 刘玉田没说话，继续低头拿簸箕里的烟叶卷烟。 “这都卷了好几根了，怎么还卷啊，不怕吸得多了咳嗽啊。” 张桂兰埋怨地看着刘玉田。 刘建业舀了一瓢凉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一气，放下水瓢说道：“爹娘，你们先歇会儿，我去村口看看。”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响起自行车的铃铛声。 “叮铃铃……” 响声急促清脆，接着就是猛刹闸的声音。 刘建业一咧嘴，“爹，三子回来了！” 第56章 还是放心不下她。 “爹，你们吃过饭没有？饿死我了！” 听到刘嘉的声音，一家子的心全都放了下来。 张桂兰脸上立刻露出喜色，“你的孩子，就不知道我们惦记你呀，天都黑了都不着家。” 埋怨过后，张桂兰又朝南屋走，“赶紧洗洗手，锅里头给你留着饭呢。” 刘嘉停好自行车，“这不是有事儿吗？平常我可不这样。” 刘建业赶紧凑过来问：“怎么样？合同签成了没有？没有闹什么矛盾吧？” 刘嘉愣了一下。 “矛盾倒是没有闹，只不过我用了一些小计策，这事情就完成了。” “瞧把你给能耐的，还小计策，不给人家动手就是好的。” 看到儿子高兴，旁边的刘玉田也忍不住笑着埋汰了一句。 听说合同签成，刘建业也兴奋的直搓手，一个劲儿地追着刘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嘉刚洗完手，张桂兰就端过来了一个盘子。 盘子里放着两个窝头，一节咸菜。 “就在外面吃吧，屋里热，我给你盛点玉米糊糊去。” 说着张桂兰又要转身，刘嘉急忙阻止。 “娘，别忙活了，一会儿我吃完以后自己去盛，你先歇会儿吧。” 张桂兰也想听听合同的事情，所以刘嘉刚这么一说，张桂兰就笑着停下脚步。 窝窝头又硬又不好下咽，可是一边吃饭一边讲跟李主任斗智斗勇，刘嘉觉得这窝头也变得好吃了。 刘建业听着眼睛发直，张桂兰也时不时地倒吸一口凉气。 旁边的刘玉田会趁着刘嘉停顿的功夫，瞪上他一眼。 这小子，贼心眼的可真多。 把一个供销社的主任都给吓唬住了！ “你胆子也够大的，以后穿帮怎么办？让人家识破是你在耍手段，不合作了咋着？” 刘嘉抬眼看了看刘玉田，一点都不在意。 “爹，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情既然已经成了，后面肯定不会再出什么事儿。” “最主要还是咱们的篮子质量好，咱们村子的巧手能人多呀。” “我还想着去图书馆给彩霞弄几本书回来，结果也没弄成，还耽误了好一大会子。” 刘嘉只是随口一句话，对面的几个人眉毛又皱起来。 “出啥事儿了？怎么还耽误一大会子？” 张桂兰眨巴的眼睛问。 直到这时候，刘嘉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 本来想随便说几句敷衍过去，可面前的三个人都眼巴巴的只盯着自己，刘嘉只好把郭晓兰的事情说了一下。 几个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等到刘嘉把话说完，张桂兰他们都没有缓过神。 刘建业首先开口。 “三子，你说你去图书馆，帮助的那个姑娘是郭晓燕的姐姐？” “嗯。” “那郭晓燕的姐姐知道你就是刘嘉吗？” “知道，之前我去送钱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 刘建业还想问什么，旁边的张桂兰已经迫不及待地插过话。 “三子，你见到燕儿了没有？她现在怎么样？这孩子在家里歇着呢？还是上班了？” 一提到郭晓燕，张桂兰的话就多了起来。 尽管竭力克制着内心的情绪，可张桂兰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 担心张桂兰又要抹眼泪，刘嘉不在意地说了句，“我没进门，反正人已经到家门口了，也没有必要进去。” 张桂兰不说话了。 刘建业倒是嗯了一声。 既然两个人都已经离婚了，再见面也是尴尬。 况且郭家现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说不定人家也不愿意看到他们。 想到刘嘉去了以后也可能会被人看不起，刘建业也支持刘嘉这样做。 一番话说下来，刘嘉的窝头跟咸菜都吃得差不多了。 看到刘嘉去南屋盛饭，张桂兰悄悄地跟了过去。 “娘，你怎么过来了？” “哦，你喝饭吧，喝完以后我把锅刷一下。”张桂兰一边说一边拿起旁边的炊箸。 手里的炊箸是新做的，刘嘉一眼就能看出来。 “娘，这是谁做的？” 张桂兰笑笑。 “除了你爹还有谁？之前那个高粱的不经用，用了几次就散了，还是这竹子的好用，结实，用的时间也长。” 刘嘉盯着炊箸看了看，也跟着笑起来。 这个时候还不实行钢丝球，也没有什么海绵刷，大多数人家都是用高粱或者是竹子绑成一小撮来刷锅。 相比之下，竹子要结实很多，用的时间也长。 刘嘉想着，以后竹篮子的业务如果顺利了，再发展一些其他的竹制品，像笸箩，炊箸一类的估计也能占一些市场。 喝玉米糊糊的时候，刘嘉没有去外面。 张桂兰一边刷锅，一边跟刘嘉说话。 “三子，你这合同签成了，是不是去城里的次数就多了？” “对，咱们要定期给供销社送货，得往城里跑。” “那你还去图书馆借书不？” “借呀，我得让彩霞看看那些编织手法，对了，下次去图书馆的时候，我得带上咱家的户口本，办个借阅证。” 刘嘉话音刚落，张桂兰悄悄转过身。 “三子，娘商量个事儿，你不是说燕儿的姐姐在图书馆吗？娘想着让你给捎点东西过去。” 张桂兰的话说得小心翼翼，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地看看刘嘉。 “捎啥呀？” “你看，咱家的老咸菜煮出来了，去年的咸菜晒得特别好，煮出来，又红又好吃，我想着给燕儿捎过去点儿。” 担心刘嘉不同意，张桂兰又赶紧说：“燕儿最喜欢吃这老咸菜了，我怕城里吃不到。” 刘嘉没有说话，眉头就皱起来。 说实话，有些事情看透以后也就放下了。 这一辈子，自己对郭晓燕的感情已经不像上辈子那么执着。 既没有离了郭晓燕活不了这种感觉，也没有要继续跟郭晓燕来往的意思。 刘嘉把事情想得非常简单。 那就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能不来往就不来往。 今天自己救下郭晓兰是事实，可也不是奔着郭晓燕去的。 “咋着？你还不乐意了？不管怎么说，燕儿都在咱家生活了三年，反正我是放不下她。” 看到张桂兰又红了眼眶，刘嘉赶紧答应。 “行，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去还不行吗？你别着急啊！” 张桂兰擦了擦眼泪。 “这不是怕你不去吗？” “去，等下次我就把老咸菜给你送到图书馆。” 得到刘嘉的肯定，张桂兰这个才破涕为笑。 母子二人说话的时候，刘玉田一直在外面等着。 想着等刘嘉出来以后，再详细询问一下合同的事，可刘玉田却发现，刘嘉从南屋出来以后就往外走。 “三子，天都黑了，你去哪儿啊？” “我去周叔家一趟，跟他说一下合同的事儿。” 刘玉田愣住。 一直等到刘嘉走了这才缓过神。 “咋回事儿？这小子什么时候转了心性了？有事情不跟老爹商量，怎么找外人去了？” “又是周叔，又是给彩霞借书，我怎么听着他跟周家比咱们还要亲？” “要不，我也跟着看看去？” 刘建业的眼睛转了好几圈。 跟以前相比，刘嘉现在确实有了很大改变。 想到村子里的那些传闻，刘建业悄悄凑到刘玉田跟前。 “爹，你先别激动，也别生气啊，弄不好，咱跟周叔家很有可能成了亲戚。” “成啥亲戚？咱们两家本来不就走得挺近的嘛，还能……” 话说到一半，刘玉田突然不说话了。 随即，脸上一片郑重。 “建业，你可别瞎说，外面的人不知道咋回事，乱嚼舌头根，咱不理会，这话要是从你的嘴里说出去，那就成真的了啊！” 刘建业一脸尴尬。 “不会不会，我一准不瞎说。” …… 郭晓兰讲述完事情的经过，又忍不住落泪。 “砰！” 郭建军一拳砸在桌子上！ 沉闷的响声把众人吓了一跳！ 第57章 喊一嗓子招来多少妇女? “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敢干这种犯罪的事情！” “我现在就去见那个人！我绝对饶不了他！” “晓兰你等着，哥给你出这口气去！” 郭建军双眼发红，说着就要往外走。 “哥，你别冲动，人已经被抓起来了，跑不了的！” 郭晓燕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上。 出了这样的事，谁都想着在那个坏蛋身上打上几拳，可是，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况且，坏人已经被抓住，就一定会受到制裁。 直到这个时候，张秀英才缓过神。 猛地抓住郭建军的胳膊，张秀英慌张地说道：“建军，你可不能再惹出什么事，听话！” 几个人一边劝说，一边拉住郭建军。 即便坐到沙发上，可郭建军依旧大口喘着粗气。 妹妹受到了这样的欺负，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奈感让郭建军几乎崩溃。 郭晓兰擦擦眼泪，声音依旧哽咽。 “哥，我已经没事了，多亏遇到了刘嘉，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就是有点怕……” 张秀英搂住郭晓兰，“好孩子，没事儿了，等你爸回来以后咱们商量一下，看怎么办。”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张秀英首先想到的就是郭致远。 虽然人已经被抓住，但后续工作还是要开展的。 相关流程肯定是要遵守，在这期间，郭致远有必要去一趟派出，所。 “姐，要不咱们请段时间的假吧，你在家好好休息休息。”郭晓燕提议。 “不行，图书馆很忙，人手根本不够，而且我刚上班没多久就请假，不好意思。” 郭晓兰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想到图书馆的现状，觉得现在请假也不妥。 “不请假也没事儿，我每天接送你上下班。” 郭建军目光坚定，说话的时候还攥着拳头。 “那怎么能行，你还有你的事呢，我……”郭晓兰的话还没有说完，郭建军直接将她打断。 “再重要的事情也比不过你的事情去，就这么定了，万一那浑蛋还有同伙怎么办，这段时间你必须要小心一些。” 听郭建军这样说，郭晓兰一下子又变得紧张起来。 最后，郭晓兰点点头。 “多亏了刘嘉呀，这孩子也真是的，都到家门口了，也不知道进来坐坐。” 想到刘嘉救了郭晓兰，张秀英在提到刘嘉的时候，话语当中也多了一丝好感。 旁边，郭晓燕没有说什么，目光当中却多了一丝其他的意味。 刘嘉跟以前真的判若两人。 沉稳了不少不说，还知道学习了。 他能去图书馆办借阅证，真的出乎自己的意料。 当初父亲把高考资料邮寄到西里村，他胡乱地翻上了几页，还是为了怕自己不高兴。 要说主动学习，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来，一个人真的是会变的。 郭晓燕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刘嘉，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好了，晓兰去洗一把脸，咱们先吃饭。” 张秀英再次张罗饭菜。 可一家子都没有了要吃饭的心情。 …… 与此同时。 刘嘉跟周丰收正在商量竹篮子工程的相关事宜，旁边的周彩霞听得眼睛都直了，可怎么也插不上话。 眼看着他们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周彩霞急得都哭丧起脸来。 “合同的事情，你可是出了大力气，但是这后续也不能马虎，剩下的事情还多着呢。” 周丰收的话音刚落，刘嘉赶紧接上话茬。 “可不就是，所以我想跟周叔商量一下，看看接下来怎么办，毕竟您经过的事儿多，经验也多。” 在周丰收这里，刘嘉给足了尊重，这让周丰收喜笑颜开。 想了想刚才刘嘉的几个提议，周丰收也开始琢磨起其中的利弊来。 趁着周丰收不说话的功夫，周彩霞终于开口。 “爹，三哥，要我看你们根本没有必要商量，这合同都定下来了，剩下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在这大喇叭上一喊，看看谁愿意干活，干活就给钱，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咱们的目的就是按时交货，不能在合同上面违约，完成了这一点，剩下的都好说。” 周丰收跟刘嘉说话的时候，周彩霞一直听着。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这里头怎么还有这么多道道？ “你懂个啥，说正事儿呢，你一个丫头家，别在这里瞎捣乱！” 周丰收掸了掸烟头，斜着眼睛朝周彩霞这边看了看。 周彩霞一下子愣住，眉毛都挑了起来。 呼一下子站起身，周彩霞的声音都提高了。 “咋着？看不起广大女性啊？周队长，这我可要批评你了，你这种思想都是错误的！” “去去去，一边玩去，还在这里跟我上纲上线，没看到我跟你三哥说正事呢！” 周丰收又来了一句，那样子就差把周彩霞往屋外推。 偏偏周彩霞不依不饶，“那你倒说说，我说得哪儿不对了？你在喇叭上一广播，这人不就都过来了吗？” “你懂个啥子哟？广播是简单，我喊上两嗓子，你知道会来多少人？” “万一村子里一半以上的妇女都来，可你一下子招得了那么多人吗？你用谁不用谁？” “留下的自然高兴，那被推出去的呢，这心里会不会有想法？” “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是会破坏团结的，说你年纪小，什么也不懂，你还不愿意听，别让我在这废话了，一边玩去！” 周丰收一下子说了一大堆，话语当中有道理，也有指责。 一开始的时候，周彩霞还有些不服气，可听完周丰收所说，也蔫巴了起来。 想想也是那么个道理。 西里村村子不大可小，村子里说的事儿却不少。 先不说别的，光是像张大喇叭那样的几家刺头户就不好说。 “彩霞，周叔说得对，找人是好找，关键是找什么样的人，咱的不能让群众有意见，还不能影响了篮子的质量，要以大局为重。” 刘嘉的话一下子说到了周丰收的心里。 周丰收当即点头，“说的就是这么个理，你看看你三哥，看看你，都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周彩霞一吐舌头，故意撇起嘴来。 “好好好，我不捣乱了还不行吗，现在三哥在你这里是香饽饽，我早就看出来了！” 不等周丰收开口说话，周彩霞笑着跑出去了。 刘嘉笑笑。 周彩霞是个好姑娘，泼辣，性子直，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 上一世，因为自己的事情，周彩霞蹉跎了一辈子。 这一辈子，自己说什么也得让周彩霞过上好日子。 刘嘉正在愣神，周丰收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不如，我们就先悄悄地干，先找几个手艺好的，等业务稳定了，再大规模地说招人的事情。” “我看行，就依周叔说的吧！” 说完，刘嘉跟周丰收接着谈竹林承包的事情。 这一说又停不下来了。 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多，刘嘉才从周丰收家离开。 三天以后就是交篮子的时间，功夫虽然有些宽松，可也不能不抓紧。 还好周丰收包揽了招工人的事情，不然，自己可真有些忙不过来。 走在大街上，刘嘉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胸口顿时清爽了很多。 晚上的风已经不像大中午那么灼热，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丝凉气。 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凉快。 这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想到的事情都谈得差不多，刘嘉也一身轻松，回到家里，刘玉田跟刘建业位的灯已经灭了。 刘嘉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躺在土炕上就睡，一睁眼天就亮了。 听到院子里刘玉田和张桂兰说话的声音，刘嘉赶紧翻了一个身。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没有了郭晓燕，睡大炕的感觉就是好。 第58章 我这菜，平常的时候买不着! 刚一上工，周丰收就告诉了刘嘉一个好消息。 “工人已经找好了，加上彩霞还有她娘，一共六个人，这些人的手都快，两天就能编出十八个篮子，耽误不了你交工！” “周叔，你行动够快的，啥时候找的人啊？” 也不怪刘嘉这么问，昨天晚上，他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现在就找好了人，功夫都是从哪里挤出来的？ “这你就放心吧，我一大早晨就挨家挨户联系去了，你做的是好事，我的大力支持！” 周丰收一边说一边笑，脸上的褶子都加深了不少。 刘嘉心中一阵感激。 “周叔谢谢你，这次我去城里，一准给你买回周家铺的大肉包子来！” “你小子别在这里给我画大饼了，赶紧精神精神，一会儿还要下田干活呢！” 周丰收的话虽然是在催促，可心里头早已经乐开了花。 说实话，周家铺的大肉包子自己早就听说过，还真没吃过！ 三天以后。 一大清早，刘嘉便带着篮子出村。 想到今天是头一次交货，刘嘉的脚蹬子都蹬得贼欢。 十几个篮子绑在车后椅上，稳稳当当的。 平常的时候，去城里骑自行车也就半个多小时，这次刘嘉竟然不到半个小时就到红星供销社门口。 接下来一切顺利。 验货以后，李振和带着刘嘉来见统计人员。 还没有进门，刘嘉便听到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李振和一愣，接着赶紧拍脑门。 “坏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今天是十号吧？”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刘嘉不解地看向李振和。 李振和急忙解释。 “供销社每月十号，统计是最忙的时候，他们得上报销售还有库存的状况，我们整个供销社的数据都得报上去。” “那咱们这个是不是要往后推？” 对于供销社的具体运作流程，刘嘉也不太清楚。 一听到李振和这样说，刘嘉本能地想到报表为重。 李振和摆摆手，“不用，大家都是一块上班的，这个缝咱们还是能挤进去的！” 刘嘉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笑出声音。 “周哥，你给看看这个单子。” 说着，李振和把单子递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 中年男人接过单子，并没有看上面的数字，而是抬头看了一眼李振和还有身后的刘嘉。 “这是……” “我一哥们，也是咱们的合作客户，竹柴那边的。” 说话的时候，李振和一直在笑，那人立刻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核对了一下数目，接着中年男子在凭条上扣上了章，随后又还给李振和。 “行，周哥你忙着，我们先走了。” 李振和客气地说完，拉着刘嘉就往外走。 “就这么简单？” “可不，这个面子，咱还是有的，换做其他人肯定不好使，要想把今天的凭条扣上章，怎么也得等到两天以后了。” 李振和说得非常自信，刘嘉听完直接伸出大拇指。 也不怪李振和会那么说。 刚才，刘嘉看到桌子上有好几张大报表，密密麻麻的全是数字。 这当中涉及的产品怎么也有上百个，真要把盖章的事情往后推，两天都不见得能够排上队。 接着，李振和告诉刘嘉，以后开完条就过来找这个统计，如果那人忘记了，提他的名字一准好使。 中午，两个人一块吃过饭，刘嘉便去图书馆了。 跟之前想的差不多，刘嘉一去图书馆就看到了郭晓兰。 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头发上别了一个黑色的小卡子。 听到有脚步声，郭晓兰急忙抬头。 看到是刘嘉的时候，郭晓兰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 “你怎么来了？来借书的？” 刘嘉点点头。 “我把证件拿过来了，想办个借阅证，今天可以吗？” “行，你在这等一下，我现在就给你办。” 郭晓兰说完，麻利地接过刘嘉的户口本，仔细核对了一下，随后打开抽屉，拿出一张卡片。 认真填写好卡片后，郭晓兰把户口本跟卡片一块交给刘嘉。 “好了，你要借什么书，往我这边登记一下就可以。” “那你先忙着，我去找找。” 两个人简单地打着招呼，谁也没有提之前的事情。 刘嘉说话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农村人见城里人的那一种拘束感。 郭晓兰一直盯着刘嘉的背影，看了半天，这才收回目光。 十几分钟以后，刘嘉拿着一本书出来。 “就借这一本吧！” 郭晓兰要登记，可看到刘嘉递过来的书以后，郭晓兰几乎是本能地开口询问。 “你要借这个？” 由于惊讶，郭晓兰的声音也提高很多。 这时候，图书馆里的人并不多，听到有声响，不少人都朝前台这边看。 郭晓兰的脸一下子又红起来。 “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没事，是给别人借的，编篮子用。”刘嘉本能地回了一句。 郭晓兰恍然大悟，看到《编织大全》真把自己吓了一跳。 刚才自己还以为，刘嘉要织毛衣呢！ 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 一切登记完以后，刘嘉并没有立刻走，而是选了一个偏僻点的位置坐下。 郭晓兰又忙了一阵。 一直等到郭晓兰不忙了，刘嘉这才走过去。 “郭晓兰，刚才我身后有人在排队，不好意思打扰你，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郭晓兰一愣，“什么忙？” “我这里有一罐咸菜，你能不能给郭晓燕带过去？” “可以啊，放在我这里就好了，我一准给你捎回去。” 看到郭晓兰答应得如此利索，刘嘉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是我娘说，郭晓燕喜欢吃这个，今天来城里正好顺路。” 刘嘉又解释了一下。 可话音落了以后，刘嘉怎么想怎么觉得，这话有点画蛇添足的意味。 “我知道，我一定会捎回去的。” 郭晓兰刚说完，刘嘉就已经走出去。 很快，刘嘉拎过来一个网兜，网兜里是一个土色的小瓷罐。 小瓷罐刷得很干净，上面的盖子还用白布包着，绳子也缠了好几圈。 “麻烦你了，那我走了啊！” 放好网兜，刘嘉急匆匆地离开。 郭晓兰叹了一口气。 放个东西还这么着急，上次的事情，自己连感谢的话都还没说呢！ 与此同时，郭晓兰又有些好奇，这罐子里装的是什么样的咸菜。 盯着面前的罐子，郭晓兰心里突然升起淡淡的失落。 妹妹的命可真好，有那么多人惦记着她。 跟刘嘉已经离婚了，可这个以前的婆婆对她还这么上心，可真让人羡慕。 郭家。 郭晓燕又把自己关在屋里，半天都没有开门。 坐在书桌前已经将近两个小时，郭晓燕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上一次跟刘嘉见面弄得不欢而散，郭晓燕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 本来，自己根本没有必要把刘嘉说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郭晓燕又想着，要不要见刘嘉一面，把话说清楚。 当时，自己已经跟刘嘉说了，并不清楚篮子的事情，可是刘嘉会相信吗？ 刘嘉会不会觉得自己在偏袒曹向阳？ 脑子里想过这些想法以后，郭晓燕心中又是一团乱。 “这个刘嘉真是讨厌，怎么就不相信人呢！” 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郭晓燕直接把书本合上。 “燕儿，你姐姐回来了，咱们吃饭了啊。” 门外响起张秀英的声音。 郭晓燕头也没有回，“妈，你们吃吧，我不吃了，我不饿。” “都一下午了，怎么能不饿呢，你这孩子净让妈着急，快出来。” 一听郭晓燕说不吃饭，张秀英明显地紧张起来。 “真不吃，我不饿。” 郭晓燕的话音刚落，郭晓兰突然把门打开，“燕儿，今天的饭你可得吃，我在外面买了一些菜。” “家里有菜，你怎么还在外面买？” 张秀英一头雾水，郭晓兰却对着张秀英眨巴了眨巴眼睛，示意张秀英先不要打岔。 快走两步来到郭晓燕的面前，郭晓兰拉着郭晓燕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催促。 “你赶紧过来尝一尝，看看合不合胃口，我这菜，平常的时候可买不着。” 拗不过郭晓兰，郭晓燕只好跟着她往外走。 还没到餐桌前，郭晓燕的脸色突然变了！ 第59章 假离婚怎么了? 看到郭晓燕奇怪的表情，郭晓兰和郭建军心里都有了底。 刚才在路上，两个人已经说好，谁也不提西里村的事。 至于刘嘉带过来的这一罐子咸菜，郭晓燕能不能够品的出这其中的味道，那就看天意了。 果然，郭晓燕的目光在罐子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的豆角不错，我买回来的时候，个个豆角的头上都顶着花，可新鲜了。” 张秀英说着，把豆角炒肉朝郭晓燕的面前推了推。 桌子上是往常一样的四菜一汤。 豆角炒肉，西红柿炒鸡蛋，火腿木耳丁，还有一个红烧鸡块。 晚饭郭致远会在单位吃，四菜一汤对于郭家几个人来说已经足够。 除了郭建军吃得还多一些，两个女孩子的饭量都很小。 最近这段时间，张秀英在养生，每次吃饭也都是吃个七分饱，便会放下筷子。 郭晓燕看了看豆角，这里又看桌子上的罐子。 “这是什么？” “晓兰买回来的菜啊，要不要尝一尝？”郭建军指着罐子问郭晓燕。 郭晓燕点点头。 郭建军解开罐子上的绳子，一连绕了好几圈，终于掀开盖子。 闻到罐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味，郭晓燕脸上的疑惑更浓。 使劲地吸了吸鼻子，郭晓燕甚至已经站起身。 “这是……醋泡老咸菜？” 旁边的郭晓兰点头。 其实，郭晓兰也不知道罐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刚才罐子盖子打开的那一刹那，郭晓兰只是闻到了一大股子醋味，好像还有花椒味。 “你吃不吃？” “吃啊，这个东西可好吃了，别看是咸菜，味道比炒肉还香呢，姐，你从哪里买的？” 看到面前的老咸菜，郭晓燕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不仅主动拿起筷子，而且还歪着脖子问郭晓兰在哪里买到的。 “刚才还说不吃饭，现在就变成小馋猫了，别管在哪里买的，赶紧吃你的吧！” 郭晓兰宠溺的望着眼前的妹妹，心里却冒出一丝遗憾。 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郭晓兰的脑海当中冒出来。 如果郭晓燕跟刘嘉没有离婚，应该也是很不错的吧？ 郭晓兰正在愣神，郭晓燕已经夹了两根老咸菜放到自己的碗里。 在下口以前，郭晓燕还专门又吸了吸鼻子。 这味道太熟悉了！ 醋味，花椒味，再加上老咸菜独有的味道，别提多吸引人！ 看到眼前这副情形，郭晓兰跟郭建军又相互看了一眼。 兄妹三人的表情让张秀英也越来越疑惑。 学着郭晓燕的样子，张秀英也夹了一根咸菜放到面前。 “这是什么呀？有那么好吃吗？” “妈，你尝尝就知道了，这个老咸菜，真的可以说是一绝，我以前在西里村的时候，可是经常……” 说到这里，郭晓燕突然愣住。 望着面前吃了一半的老咸菜，郭晓燕缓缓抬起头。 最终，郭晓燕的目光停在郭晓兰脸上。 “姐，你这咸菜是……哪儿来的？” 不对劲！ 绝对不对劲！ 自己不是没有吃过咸菜，但是，平常人家的咸菜绝对不会放这么多醋。 还有，就算是在卤咸菜的时候放花椒，也不可能放这么多的！ 当初在西里村，张桂兰是看到自己喜欢这样吃，所以才经常做这种咸菜。 就算是外面卖的咸菜，也不可能是这种搭配方法！ 郭晓燕的心一点点揪紧。 “这个呀，是今天刘嘉去图书馆里借书，他告诉我，他母亲说你喜欢吃这种咸菜，专门让他给你捎过来的。” “……” 郭晓燕愣住，盯着面前的咸菜看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 自己可真是傻！ 刚才看到那个罐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是张桂兰家里的呀！ 怪自己刚才没有注意，直到吃到咸菜的时候才想起来。 刹那间，郭晓燕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 “原来，是刘嘉妈妈做的咸菜呀，怪不得燕儿喜欢吃。” 看到郭晓燕的神情不对劲，张秀英急忙开口。 “妈……”郭晓燕刚一开口，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你们先吃着，我缓缓神。” 刚把话说完，郭晓燕便冲进自己的卧室。 “怎么了就是，好好的哭什么呀？这咸菜这不挺好的吗？” 张秀英着急的站起身，接着就要往郭晓燕的卧室跑，却被郭建军一把拉住。 “妈，你就让燕儿冷静一下吧，你没感觉到最近这段时间这丫头不对劲啊，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 郭建军一边说，一边拉着张秀英坐下来。 张秀英皱起眉头。 儿子说得没错，郭晓燕这段时间确实有些不对劲。 自己还以为她是不太适应，所以才会郁郁寡欢。 感情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跟刘嘉有关？” 郭建军郑重的点头，并且把声音压得很低。 “对，当初我就跟你说来着，我觉得燕儿不见得是真心想跟刘嘉离婚的，现在让我说准了吧。” “如果燕儿对西里村没有感情，怎么可能看到咸菜都难过成这个样子？” “咱们现在还是别打扰她了，让她好好想想。” 张秀英听得云里雾里。 “好好想想是什么意思？这婚都离了，难不成还复婚去？” “这不胡闹吗！” 话音落后，餐厅里的几个人谁都不说话了。 张秀英的眉头皱成一团，刚刚拿起来的筷子也重新放回到原位。 回城规定是严格的，户籍政策更是没有办法改变。 为了能够让郭晓燕顺利回城，一家子想了各种办法，最后还是选择了让郭晓燕跟刘嘉离婚。 现在郭晓燕回城还没几天，如果这个时候跟刘嘉复婚，一旦遭人举报，后果不堪设想！ 这要面临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像郭晓兰跟郭建军这种单身知青，他们可以通过一些招工的途径回城，手续相对来说还简单一些。 但是郭晓燕不同。 郭晓燕是结了婚的，她的户口已经迁到了西村，这就有了政策上的限制。 按照政策，郭晓燕根本没有办法回城，只能跟刘嘉待在农村里。 好不容易有了回来的机会，难道还要亲手打破？ 再说了，以前，郭晓燕不是经常说刘嘉不是可以相伴到老的人吗？ 怎么现在又后悔了？ 脑子里闪过种种想法，张秀英亲手盖上的那一坛子老咸菜。 “刘嘉这件事情，谁也别提了，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只要燕儿不说什么，你们谁也别乱七八糟的出主意啊！” 张秀英的声音不大，可以算是给郭晓兰和刘建军敲了个警钟。 “妈，你怎么能这么想，如果燕儿真的放不下刘嘉，那就让他们在一起呗！” “咱们身边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为了回城，有一些知青，不是也是假离婚吗？” “为啥其他的人能假离婚，燕儿就不行？” 想到刚才郭晓燕的样子，郭建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子。 郭晓燕可是自己的妹妹，看着她难受，郭建军也跟着心疼。 虽然假离婚有些不道德，可在这种大环境下，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郭建军的一番话让张秀英目瞪口呆。 “假离婚？你能不能这么想？” “那怎么了，就咱们街道里那个小赵，他跟他老婆不就是假离婚吗？现在他老婆也来城里做小买卖了，大家都知道！” 郭建军一脸认真，刚想要接着往下说，突然被严厉的声音打断。 “乱弹琴！” “简直是胡闹！” 第60章 哪里还有姑娘家的样子? 郭致远放下公文包，直接走向餐厅。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郭致远的脸上。 郭建军的心更是往上提了好几寸。 不过，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也是事实，于是，郭建军的目光当中又多了几分自信。 “怎么，你还不服气？看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你要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是要审核的，上面是有政策的！” “还假离婚，亏你能够想得出来，这是一个做哥哥的嘴里能说出来的话吗！” 看着一桌子菜还没有动，郭致远的语气又缓和了一些。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赶紧吃饭，建军吃完饭以后，你来书房一趟！” 甩下这句话，郭致远怒气冲冲地离开。 郭建军没说话。 郭晓兰早已经吓得开不了口。 张秀英拿起筷子，没好气地埋怨了郭建军一句，“整天净说些没用的，赶紧吃饭，一会儿还要接受批评教育呢！” 郭建军吐吐舌头，“教育就教育呗，只要咱态度端正，定能闯过他的九九八十一难！” “你还有心思贫嘴，赶紧吃你的咸菜吧！” 张秀英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罐子咸菜还能惹出这样的祸端。 胡乱地吃了两口，郭晓兰放下碗筷，“妈，我吃饱了，你们先吃啊，我去看看燕儿。” 不等张秀英说什么，郭晓兰已经去了郭晓燕的房间。 此刻，郭晓燕正坐在椅子上愣神。 看到郭晓兰过来，郭晓燕也没说话，任由她坐在自己的旁边。 “燕儿，你跟姐姐说实话，刘家人对你怎么样？” “很好，这三年，他们对我没的说。” 郭晓燕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睛也红红的，显然已经哭过了。 “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刘嘉？我觉得刘嘉这个人还可以。” 郭晓兰刚把话说完，郭晓燕就开始摇头。 伸手捋了一下散落在额前的头发，郭晓燕叹了一口气。 “姐，我跟刘嘉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而且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了，我也不想跟他有什么来往。” “那你吃咸菜的时候还那么激动？” 郭晓兰能够看得出来，郭晓燕就是嘴硬，嘴上说着不愿意搭理刘嘉，可实际上看到有关西里村的东西，郭晓燕还是本能的会在意。 想到刚才吃的咸菜，郭晓燕又想到了张桂兰。 “姐，先不说我跟刘嘉之间怎么样，刘家二老对我真的非常好，这咸菜，你根本买不到。” 说到最后一句，郭晓燕的语气都变得坚定起来。 这咸菜是自己的独特吃法，也是刘家人的独特吃法。 别说整个西里村，就算加上整个县城，也不见得能够找到第二家这样吃的。 当初，自己吃不惯这老咸菜的味儿，就想多放些醋压一压，后来随手又放了一些生花椒。 谁知道，越吃越好吃。 张桂兰见自己喜欢这样吃，干脆以后每次做了老咸菜，都按照这个方法调制。 所以，自己说这种咸菜是独一无二的，一点也不为过。 “这老咸菜，头一年用盐巴腌好了，在晾晒的时候也得注意时节。” “清明以前晾晒的咸菜不会出盐巴。” “过了清明以后，晒出来的味道虽然跟清明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盐巴就会出来了。” 郭晓燕说得非常认真，旁边的郭晓兰听得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你对腌咸菜还这么在行。” “哪里是我在行，这些都是刘嘉的妈妈告诉我的，每次晒晒菜的时候，我都在一旁陪她聊天，说得多了就记住了。” 郭晓兰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郭晓燕。 陪着她聊天？ 感情这两个人不是一块干活啊？ 为了确定心里的想法，郭晓兰还专门问了一句。 “人家干活，你看着？” “啊，他们说我这手娇嫩，咸菜都是用盐巴泡了好长时间的，一直拿过来拿过去，手蛰得慌。” 说起这些来的时候，郭晓燕只是怀念。 但是旁边的郭晓兰，目光当中已经是满满的羡慕。 燕儿，你可真是找了一个好人家！ 跟刘嘉离婚，你真的不后悔啊！ 这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刘家根本就是养了个闺女才对！ “唉……” 又是一声又一声的叹息，郭晓燕再一次陷入沉思。 刚才说的是腌咸菜，说的是张桂兰，但是在郭晓燕的脑海当中，闪过的却是刘嘉的影子。 …… 两姐妹在房间里聊了将近有半个小时，刚一块出门就看到了郭建军。 见郭建军从郭致远的书房出来，郭晓兰首先笑起来。 “哥，被严厉的批评了吧？有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郭建军一抬右手，做了一个标准的向前冲的姿势。 “我们可是人民的好公仆，要坚定心中的信念！” 郭晓兰听完跟着点了点头。 旁边的郭晓燕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哥，你在讲什么？” “这个嘛，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还得看你的表现！” 郭建军卖了一个关子。 就像刚才老爷子说的，一切事情还有待考究。 刘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是某个人说了算的。 同样，郭晓燕会不会跟刘嘉复婚，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一切都得看郭晓燕心里是怎么想的。 如果郭晓燕对刘嘉死心了也就算了，可如果妹妹真的想继续跟刘嘉过日子，那自己就算是犯个错误，也是有情可愿的。 这天底下，有哪个哥哥愿意看着妹妹受委屈？ 看见郭晓燕盯着自己不动，郭建军挑挑眉毛问：“燕儿，刚才你吃饱了没？还想吃那个咸菜不？我都还没尝出味道来呢，一块吃点去？” 郭晓燕有些犹豫。 说实话，自己刚才只顾着激动了，真没吃饱。 郭建军这么一说，郭晓燕感觉肚子都在咕咕叫。 以前的饭菜摆在桌上没什么食欲，可现在有了老咸菜，那可就不一样了。 “那行吧，我就陪着你吃点儿！” 郭晓燕见坡下驴，自顾自地走到餐厅去了。 郭建军对着郭晓兰招招手，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开口说：“看到了没？这就是老咸菜的魅力！” 郭晓兰想抿着嘴，可还是笑出了声音，脸上一对酒窝也若隐若现。 坐到餐桌前，看着老咸菜，郭晓燕突然想起刘嘉来。 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家伙在做什么。 西里村。 周家。 “三哥，你真的是太牛了，这样的书都能搞到，我怎么感谢你啊？” 周彩霞声音当中充满兴奋，震得刘嘉的耳膜都嗡嗡响。 “好就好呗，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还有没有个姑娘家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像二踢脚一样！” 周丰收看到闺女没个正型，沉着脸在一边提醒。 周彩霞一愣，刚站起身，挽好的裤腿又掉了下去。 于是，周彩霞一边往裤腿一边反驳。 “爹，你说啥呢，二弟脚可是炮，我说话的声音哪有那么响亮？” 听到周丰收把周彩霞的声音形容成双响爆竹，一旁的刘嘉也笑起来。 现在想想，还真怀念点爆竹的感觉。 算算时间还有几个月过年，刘嘉想着，今年一定要放个够！ 见周丰收懒得搭理自己，周彩霞又看向旁边的刘嘉。 “三哥，我声音有那么大吗？” “我觉得周叔形容得有些不对……” 刘嘉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彩霞已经羞涩地挽起麻花辫，整个人都变得扭捏起来。 “说的就是，人家的声音哪有那么大？” “我觉得吧，你这声音比二踢脚大多了！” “刘嘉，亏我还叫你三哥，你就这样埋汰我啊！” 得知自己被耍了，周彩霞气得直接把辫子甩到身后，伸手就要打刘嘉的胳膊。 可手刚举起来，还没落到刘嘉的身上，一个黑影突然跑进院子！ “村长，你快去看看吧！” “村北出事了！” 第61章 这事儿不能大声说。 村北？ 竹田？ 周丰收赶紧站起身，脸上的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咋回事儿？出啥事了？” 听说出事儿，周彩霞和刘嘉也停止了刚才的话题。 几个人齐齐地看向前来报信的人。 那人使劲地挠了挠脑袋，来不及喘口气便开始报告。 “是张大喇叭，还有村子里的几个人，他们在竹田那边……嚷嚷。” “他们说你是队长，你假公济私，要举报你！” “队长，你赶紧过去看看吧，张大喇叭说要去找人，还要来家里……堵你！” 前来报信的是麻杆子。 平常的时候，麻杆子说话就不利索，再加上现在遇到事情，心里紧张，说出来的话更是连不成一句。 不过，周丰收已经听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事情是张大喇叭挑起来的，举报自己也好，找人过来堵自己也罢，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不明白。 既然说要过来，那自己反而不必去村北一趟了。 若是其他村民的事情，这一趟肯定要去，但是既然对方找的是自己，那就让他们来家里好了。 听完麻杆子的话，周丰收反倒平静下来。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麻杆子直接愣在原地，顺带着还揉了揉耳朵。 “咋……咋回事儿？队长，你不过去呀？” “我过去干啥？他们不是来家里吗？那就来家里说，我在这里等他们。” 说着，周丰收拿过旁边的竹板凳，稳稳当当地坐下来。 周彩霞的眉头拧成一团，话语当中满是担心。 “爹，事情一掺和上张大喇叭，肯定没好事儿，要不我过去看看吧？” 眼看着周彩霞就要转身，周丰收的话一下子变得严厉。 “站住，你去干啥？哪也不许去！” “周叔，彩霞也是担心你，你要是不放心，我就跟她一块儿去。” 这时，刘嘉也站了出来。 “还有……我！” 麻杆子走过来，站在刘嘉的身后，身体挺得笔直笔直的。 周丰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你们怎么这么不听话，我这话没说明白还是咋的，你们哪都不许去，要么就各自回家，要么就在这等着！” 看到周丰收真的生气了，刘嘉和周彩霞这才相互看了一眼。 最后，刘嘉开口。 “行，我们听周叔的，那就在这等着，哪也不去。” 剩下的话，刘嘉没有说出来。 张大喇叭还真是不消停，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才缓了几天，又开始蹦达了！ “都站着干什么？坐下来。” 周丰收看到三个人都站在院子里，接着又说了一句。 周彩霞立刻拿过来几个小板凳，三个人一块坐下了。 与此同时。 张大喇叭已经从村北回来。 一路上，张大喇叭脚下生风，几乎是小跑着回村的。 刚到村口，张大喇叭就去了刘书端家。 看到刘书端家的门关着，张大喇叭想也不想的便开始敲门。 “啪啪啪！” 门扇子被敲得哐响，可张大喇叭的手依旧没停下来。 同时，嘴里还不停地叨念着。 “这么早就关门了，肯定没好事！” 此刻，刘书端和男人真的在屋里。 两个人刚上炕。 刘书端的手里拿了一个蒲扇，男人洗了洗膀子，连背心都没穿。 刘书端手里的蒲扇不停地扇着，凉风一阵阵刮过来，别提有多惬意了。 好不容易回来一个早的，两口子早早的就关了门，就想安安静静地说个话。 可没想到，刘书端的蒲扇还没有扇几下，门外就响起了砸门的声音。 “啪！” 刘书端没好气地把蒲扇扔到炕上，直接翻了个白眼。 “真是的，咋就不让人消停？谁这么不长眼，没看到门都插上了吗？” “快去快去吧，门敲得这么急，肯定有事儿。” 说话的功夫，刘书端的男人拿过炕头的背心，赶紧穿上了。 刘书端一脸的没好气，一边嘀咕一边骂，可还是提拉上布鞋，急匆匆的朝外面走。 刚一出门，刘书端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谁呀？” “是我，你嫂子，你家怎么插门这么早啊，赶紧开开，我跟你说个大事儿！” 听到是张大喇叭的声音，刘书端赶紧在地上啐了一口。 刚才自己就在想，门扇子敲得这么响，这么不长眼的，十有八九是张大喇叭，没想到还真让自己猜对了。 快走两步，把门打开，刘书端立刻换了一张笑脸。 “嫂子过来了，赶紧进来，你有啥事儿啊？” 张大喇叭没有回答刘书端的问题，而是挑着眉毛看刘书端。 “咋着，坏了你的好事了？” “说什么呢，一天到晚的就会取笑我，刚坐到炕上想歇会儿，你就敲门了。” “瞧这话说的，不会是你刚上炕就被我拉下来了吧？” 张大喇叭的话让刘书端满脸通红。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已经来到院子当中。 这时，张大喇叭也不想在绕弯子，直接对着刘书端说：“你赶紧收拾一下，咱们去周丰收家，有些事情他必须得说明白！” “啥事儿啊，还得去队长家，你不说清楚，我不去。” 刘书端和张大喇叭是妯娌，但是跟张大喇叭的风风火火比起来，刘书端沉稳很多，心思也更加缜密。 张大喇叭过来找刘书端，也是想让心里有个底。 想想竹田的事情，再想想刘嘉，张大喇叭干脆把心一横，又对着刘书端招了招手。 “你看你还弄得这么神秘。” “这事不能大声说，现在还不能嚷嚷，你听我说……” 张大喇叭的声音压得极低，小声嘀咕起来眉毛都一挑一挑的。 一开始的时候，刘书端也就当个稀罕听听。 可听到最后，刘书端嘴巴都张圆了。 “嫂子，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事可不小！” “那还有假？这么大的事情我能骗你？所以你赶紧收拾，咱们去他家问个明白！” 刘书端一阵思索，“除了咱俩还有谁？” “有刘小个子，张新卯，再加上你跟我，有咱们四个主事儿的就行了！” 张大喇叭说得唾沫星子横飞。 刘书端一咬牙，“行，我跟你一块去！” …… 二十分钟后。 张大喇叭带着三个人风风火火地来到周丰收家。 刚一进门，张大喇叭就开始扯着嗓子喊。 “队长，你凭啥假公济私？” “村北那块竹林是公家的，凭什么让他刘嘉一个人挣钱？” “今天你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我第一个举报你！” “上头要是不管，我就告状去，我非把你告下来不行！” 第62章 越猖狂，越打脸! 张大喇叭嗓子粗，嚎叫起来跟个大老爷们儿一样。 之后的三个人虽然没说话，可眼神当中流露出来的气氛已经非常明显。 周丰收面不改色，依旧坐在竹凳上，端着搪瓷缸子。 缸子里是泡好的茶叶，茶叶不强，但是跟烟叶味却有很大区别。 张大喇叭眼睛发直。 今天这是咋了？ 队长平常不都是烟不离手吗，怎么今天喝上茶了？还讲究起来了？ 看到旁边站着刘嘉，张大喇叭冷哼一声。 怪不得这么显摆，感情刘嘉赚钱给他分了，所以抖起劲来了！ 看到周丰收不说话，张大喇叭心里又是一股子火。 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张大喇叭又清了清嗓子。 “队长，你这是没话说了吧？今天我来就是代表大家想问个清楚，村北的竹田，到底是咋回事儿？” “刘嘉到底分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让他拿着大家的财产去赚钱？” “折腾就行，不过赚的钱得给大伙平分，要不然，这事没完！” 周丰收不屑的看了看张大喇叭。 这时，门口聚集的人已经多起来。 听张大喇叭这么一说，大伙脸上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有人甚至开始小声地嘀咕。 “咋回事儿啊？刘嘉这是把公家的东西给卖了吗？” “这么做可是不地道，公家的东西是按人头分的，怎么让他一个人折腾？” “不能够吧，我觉得刘嘉还是挺正直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张婶子这不过来问了，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 大伙一句连着一句，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周彩霞的脸都气白了。 “张翠花，说话要讲证据，你凭什么这样诬陷人？”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说生产队的事情你少插嘴，没有证据，我能找到你家来吗？” 说到这里，张大喇叭使劲地拍了拍身上的土，回头看了一下堵在门口的人，接着又喊起来。 “大伙听清楚了，刘嘉，伙同着村长倒卖村里的竹田，赚了钱两个人平半分！” “谁说我没有证据，大伙又不是瞎子，今天早晨刘嘉拿着一堆篮子去城里卖，大伙都看到了，这就是证据！” “祸害公家的财产，肥了自己的腰包，今天他们要是说不出一二三来，我就告状去！”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很多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早晨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刘嘉用自行车驮着篮子出村，感情是卖篮子去了！ 大伙看看周丰收又看看刘嘉，不由得联想到，这两天刘嘉总是请假不上工的事情。 现在刘嘉又在周丰收家里…… 用张大喇叭所说的话连起来，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能说得过去了。 关键问题是，到了现在，任凭张大喇叭怎么吆喝，周丰收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眼看着人们的目光越来越疑惑，周丰收又喝了一口茶水，缓缓吐出一片茶叶，这才站起身。 “说完了没有？你要是不说了，我就说两句。” 张大喇叭一撇嘴，“该问的我都问完了，现在你得给大家一个说法。” “说法我自然会给，只是你这空口无凭的冤枉人，这件事情不能这么过去。” 周丰收话说得铿锵有力，丝毫没有心虚的表现。 张大喇叭不服气，紧跟着问道：“啥叫我空口无凭？照你这么说，我还冤枉你们了！现在当着大伙的面，我张翠花骂个誓，我要是冤枉了你们，当着大伙的面，我给你们磕头！” 说完这些，张大喇叭紧接着又来了一句。 “但是话又说回来，要是我说的有这么回事儿，你敢不敢给我磕头？” 寂静的院子里，张大喇叭的声音无比清晰。 听到这个说辞，不少人开始倒吸凉气。 张大喇叭一个女人家，平常撒泼撒惯了，大家也就当个稀罕看看，没当回事儿。 可现在张大喇叭居然发誓，还说让队长给跪下来，这事可就有点大了。 旁边的刘书端听得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子。 赶紧用胳膊肘碰了碰张大喇叭。 “干啥呀，说的这是什么话，问清楚不就行了吗，咋还让队长给你跪下，你不怕折寿啊？” “折啥寿？敢做敢当，我就怕有些人心里有鬼，不敢当面说出来！” 张大喇叭不依不饶，周彩霞气得嘴唇发白，刘嘉的手都握成了拳头。 张翠花，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这次可是你说要跪的，没人拦着你！ 看到事情有闹大的苗头，人群也变得骚动起来。 毕竟张大喇叭大嗓门，现在说的又是个人占用公家的财产的事情，有些人嘴上不说，可事情的结果却牵动着每个人的心。 刘玉田两口子跟刘建业站在人群后面，脸上也露出焦急之色。 张桂兰心里发慌，脚尖都踮起来了，也看不清楚前面是什么状况。 这个时候，后面的人也越聚越多。 看到人们都来得差不多了，周丰收终于开口。 “人都到齐了吧，那就省去生产队开会了，咱们就在这里念叨上几句。” “张翠花，作为西里村的社员，你有权利质疑，但你也要为刚才所说的话负责。” 周丰收还想接着往下说，张大喇叭紧跟着来了一句，“你别在这里搅浑水，我说话算话，就怕你不敢按照我说的做。” “我没什么不敢的，大家也可以为我做一个见证，做了这么多年的村长，我周丰收身正不怕影子歪！” “我不问你，咱先把刘嘉的事情说清楚了，”说到这里，张大喇叭直接看向刘刘嘉，“刘嘉，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敢回答不？” 刘嘉嘴角露出冷笑。 早就看着张大喇叭不顺眼了，你自己要往枪口上撞，就怪不得别人！ 上前一步，刘嘉直视张大喇叭的目光。 “有什么不敢的，你敢问我就敢答！” “啪！” 张大喇叭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连带着腮帮子上的肉都跟着哆嗦了一下子。 “好，我问你，今天，你是不是带着竹篮子去卖了？” “是。” “你那竹篮子是不是用村北的竹田里的竹子编的？” “对！” “你凭啥用大伙的东西挣自己的钱，今天你要是把挣的钱拿出来跟大伙分了，都是一个村的，我们就原谅你……” 张大喇叭越说越兴奋，嗓门也越来越大。 只可惜话还没有说完，刘嘉直接将她打断。 “你吆喝啥？我用自己地里的竹子编篮子，拿出去卖，招你惹你了？” “还让我把挣的钱分给你，做什么梦呢？想钱想疯了吧你？” “你冤枉队长，诬陷社员，破坏团结，挑拨是非，像你这种破坏分子，村子里就应该除名！” 刘嘉嘴快，丝毫没有给张大喇叭还嘴的余地。 直到刘嘉把话说完，张大喇叭还没有缓过神。 周围的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完全不知道该相信谁。 张大喇叭说刘嘉占用公共财产，刘嘉却说用自己地里的竹子编了篮子。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到底是咋回事哟…… 张大喇叭的脑袋摇了好几下，终于琢磨通了，刘嘉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 突然伸手一指，嚎着嗓子来了一句。 “不对！刘嘉，你血口喷人！” “村北的竹田是公家的，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 “你贿赂了队长，悄摸着自己赚钱，你还有理了！” 张大喇叭眼睛瞪得溜圆，说话的时候脖子一伸一伸的。 趁着张大喇叭朝自己这边靠近，刘嘉找准时机，伸手掏出一份合同，猛地甩在张大喇叭的大脸盘子上！ “啪！” 纸张打在脸上的声音无比清晰。 张大喇叭猛地打了个哆嗦，接着，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好啊，刘嘉，你打人！你想干什么？” 张大喇叭说完就想着撒泼。 刘嘉却冷声说道：“睁大你的三角眼，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第63章 你胖，你丑，你就惹是生非? 张大喇叭被刘嘉的气势吓懵，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 刘书端站在张大喇叭的身边，同样一脸尴尬。 面对着周丰收跟刘嘉的目光，刘书端心里开始敲小鼓。 后来的社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之前看热闹的人却清清楚楚。 谁都知道她是跟着张大喇叭一块过来的。 现在刘嘉把东西甩在张大喇叭的脸上，那跟摔在自己脸上没有什么区别。 悄悄弯下腰，刘书端捡起地上的两张纸，又是一阵犯难。 自己倒是想看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可是……自己不识字儿啊！ “那啥，这是啥呀？” 刘书端扭捏着，脸上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就在这时，王立秋从人群当中冲过来，一下子夺过刘书端手里的纸张。 “我认得字儿，我给大伙念念！” 朗读之前，王立秋使劲地咳嗽了两声。 不管上面写的是什么，就看刚才刘嘉摔张大喇叭的那个动作，王立秋便知道这上头的内容，对刘嘉有益。 所以就算是没人念，自己也会冲出来！ 果然，王立秋刚把纸张张开，便看到“租赁证明”四个字。 “大伙听清楚了啊，我开始念了。” 众人竖起耳朵，王立秋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起来。 “租赁证明，双方为，西里村生产队，西里村队员刘嘉，全部内容是，西里村村北三十亩竹林因闲置，所以招租。” “西里村社员刘嘉，符合各项条件，愿意以每亩二十元的租用费，将西里村村北三十亩的竹林租下。” “竹林北至西里村地头，南至玉米的浇地口。” “费用共计六百元，租用年限四十年。” “钱款当面已付清，入西里村公账，恐后无凭据，立字为证！” 直到王立秋的声音落下，现场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众人谁也没有想到，刘嘉居然来了个咸鱼大翻身，直接弄出一份证明来。 村子里大多数上了年纪的人都不识字，即便是那些年轻人，好像也没有见过这么正正规规的证明。 一时间，所有人都懵了。 想想刚才证明里头的内容，大伙儿都明白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刘嘉，已经把村北竹林给租下来了，三十亩地租了四十年，而且已经掏了钱。 再一件事便是，刘嘉涛出来的六百块钱已经入了公账。 也就是说，村头的竹林地已经成了刘嘉地。 这么一来，张大喇叭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完全站不住脚了。 就像刘嘉说的那样，人家用自己地里的东西制造产品拿出去卖，凭什么把钱分给你？ 不少人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还有些人斜着眼睛看向了张大喇叭。 “张大喇叭真是想钱想疯了！” 人群当中，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直到这个时候，张大喇叭才缓过神来。 “不对，刘嘉，你少拿着这些糊弄人，那竹林凭什么租给你？你想租你就能租吗？你这证明肯定是假的！” 话音刚落，村子里的会计突然站出来。 “张翠花，你在这里撒什么疯，村子里的招租大字报是我写的，在生产队的墙上贴了都快两个月了，怎么能是假的？” 老会计一脸严肃，身体站得笔直。 不少人开始点头，很多人脑海当中也想到了生产队门口的那个大字报。 一时间，人群又乱起来。 “大字报的确贴了有一阵子了，那时候谁也没有想要租竹林啊？” “那么一大片，三十亩地，用那些竹子干嘛呀？别说咱没有那个闲钱，就算有钱租下来也不知道干嘛用。” “没人租，刘嘉才租的，而且人家能够拿出钱来，可不就是符合条件的。” “差一点被张大喇叭给骗了，这个婆娘啊，真是惹是生非！” “散了吧，散了吧，别看她在这唱大戏了！” “不行，按理说张大喇叭还得跪下呢！可不能走！” 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有人就想着离开。 可听说张大喇叭还没下跪，即便已经转了身的一些人，这个时候又重新折返。 事实摆在面前，刚才张大喇叭还发了誓。 现在打脸是小事，丢人却是大事。 当着大伙的面，张大喇叭地跪下！ 这个时候，张大喇叭的脸已经长成了猪肝花的颜色，又红又紫。 仗着胆子回头看了看，张大喇叭恨不得开口骂大街。 刚才，跟着一块来的几个人，这个时候全都溜了！ 刘小个子，张新卯，甚至连刘书端都不见了踪影！ 这些人，真是靠不住！ 一说分钱，他们眼里都能冒出光来，现在倒霉了，脚底下就跟抹了油一样！ 张大喇叭使劲地咬了咬后牙槽，一张脸都能哭丧出水来。 王立秋把证明叠好交给刘嘉。 “三哥，这个你可得拿好，省得有人又得红眼病，专门跟你过不去！” 王立秋话里有话，虽然没说得太直接，但大伙都知道王立秋指的是张大喇叭。 “张大喇叭，说话可得算话，你都发誓了，要是不跪下，会遭报应的。” 前面的人站成一排，听王立秋这样说，虽然没有接上话茬，可都往前面走了走。 人群里头，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开始站出来说情。 “事情已经弄明白了，这事就过去了吧，这么多人都看着还真让人跪下呀？” 刘嘉上前一步，直接看一下面前的大伙。 “怎么不能跪？现在证据确凿，张翠花没有什么可说的，她要履行诺言，你们就觉得她委屈了？” “可要是换一个立场，现在没有这份证明，你们想想张翠花会不会让队长跪下？” “凭什么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一个男人身上就可以理解，面对一个胡搅蛮缠，挑拨是非的泼妇，反倒能说得过去了？” “这样有失公道，西里村不能助长这种不正之风！” 刘嘉的话说得铿锵有力。 之前还有几个人想帮着张大喇叭说话，听刘嘉这样讲，也悄悄地闭上了嘴巴。 刘嘉说得没错，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估计也会同样气愤。 今天的事情确实是刘大喇叭做得不对，冤枉了刘嘉，诬陷了队长，如果不给张大喇叭点教训，那以后周队长还怎么管理西里村？ 一个老村长的颜面何在？ “我支持刘嘉，像张翠花这种人就应该受到惩罚，凭什么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打老村长的脸，凭她胖，凭她丑？” “她胖，她丑，就能不讲理啊？” 王立秋的话刚说出来，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张大喇叭是长得不俊，确实也是五大三粗。 可是当众被点出来，众人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刘嘉的脑子里本能地闪过了一句话。 丑人多作怪！ 张大喇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难受得都想让地面上裂开一道缝，自己好钻进去。 这时，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传来。 “张翠花，你这个死婆娘，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我不吱声，你还真当你男人死了呀！”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惹是生非，你再这么闹腾，我就跟你离婚！” “我就算是打一辈子的，光棍也不想跟着你丢人现眼！” 说话的功夫，一个男人来到张翠花面前。 那人又瘦又小，乍一看去就像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但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孩子，而是张翠花的男人！ 看到自家男人过来，张翠花立刻低下头，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老张，我这不是……” “你是啥，你就怕这日子过得消停！”老张一把拽住张大喇叭，“跪下，磕头！”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老张一脚踹在张大喇叭的小腿上。 扑通一声。 张大喇叭真跪下了！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嘴巴都忘记了合上。 刘嘉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不是自己跟张大喇叭过不去，要故意针对她，而是今天的事情必须得有个结果。 张大喇叭也得给个教训，让她明白，说出来的话要负责任。 同时，也给村子里喜欢犯红眼病的那些人敲个警钟。 对着大伙磕了一个头，接着慌张地站起来。 虽然这头并不是冲着周丰收的方向磕的，可也算是跪下了。 就在众人觉得事情可以了结的时候，刘嘉突然开口。 “等一等，我，有话说！” 第64章 这一局，扳的漂亮! 众人再次抬头。 十有八九的人都疑惑地看着刘嘉。 有人已经悄悄皱起眉头。 咋回事儿？这事情难道不算完？ 张大喇叭做得的确有些过分，可已经跪下了，怎么刘嘉还有话说？ “刘嘉该不会不依不饶吧，那这张大喇叭可惨了。” 有人开始小声地嘀咕。 也有人悄悄摇头。 刘玉田皱起眉头，这个时候真想把刘嘉拽回家去。 事儿已经出了，自己也知道，儿子心里肯定憋着一股子的火。 可得饶人处且饶人，总不能一直揪着这件事情不放。 如果真是这样，那作为一个男人就有些没度量了。 张桂兰挤到刘玉田的身边，小声地问：“他爹，三子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刘玉田没吱声，眉头皱得更紧了。 刘嘉来到正中间，老张急忙拽着张大喇叭往后挪。 看了一下面前的人，刘嘉郑重地开口。 “趁着大伙都在，我想说几句，村北的竹林已经被我包下来了，编篮子也是真事儿，这我也不藏着掖着。” “我们编的篮子是拿出去卖的，现在手底下编篮子的人也不多，所以没有公开招人。”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试一下进度，刚才张翠花说钱都让我们偷摸赚了，这是没有的事儿。” “等到业务稳定了，大家手里如果有时间，都可以来我这里编篮子，工钱一律平等，肯定不拖欠。” 一开始的时候，人群里头没有任何动静，刚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鼓起掌来。 王立秋带头高喊：“看到了没有，刘嘉才不是小心眼的人！” “没错，刘嘉这孩子实诚着呢！” “编篮子就能挣外快了，还能补贴家用？” “真不错，三子，你可得快点发展业务，快点稳定下来啊！” “这可是好事儿，这事儿应该多办！” 随着大伙的讨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兴奋之色。 人群当中，刘玉田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刚才，刘玉田还真替刘嘉捏了一把汗。 现在在看刘嘉，刘玉田突然觉得儿子长大了，真能独挡一面了！ 看到眼前这幅情形，周丰收转头看向周彩霞。 “把缸子给我拿过来，我喝口水。” 周彩霞笑着递过糖瓷缸子，周丰收一口气喝下去了一大半。 今天的事情虽然有些曲折，可真解气！ 没想到，刘嘉这小子能把事情玩得这么转，真挺能耐的！ 看到人们议论都差不多了，周丰收才开口说话。 “行了，折腾了半天，大伙也累了，都回去休息吧，等到刘嘉这边有信的时候，我会在大喇叭上喊的，大伙儿注意等消息。” 周丰收的话让社员静下心来。 接着，人们一边说一边议论，三三两两的都走了。 刘嘉转头再望张大喇叭，哪里还有人影？ “三哥，那张大喇叭肯定是趁着人多溜走了，瞧她那没羞没臊的样子，真丢人！” 周彩霞撇撇嘴，紧接着又翻了个白眼儿。 刘嘉摇摇头。 走就走吧，没有什么好说的。 眼下，自己可没有心思去跟张大喇叭较真，三天以后又是交篮子的时间，手里的事情还多着呢！ “现在人们的生活节奏慢，可是，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放在哪里都不差！” 刘嘉感慨地说了一句。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周彩霞听。 周彩霞直接懵了，瞪着眼睛看了刘嘉半天，终于磕磕绊绊地憋出一句。 “三哥，你头高考，复习了多少文化知识啊？说出话来咋这么有水平？” 刘嘉缓过神，咧嘴一笑。 “想听吗？” “嗯。” “不说了！” 丢下这句，刘嘉转身离开。 周彩霞一脸痴迷，半天没缓过神…… 回到家，刘嘉发现一家子都在等自己。 刘玉田跟前，已经有一撮烟灰，刘建业也在凳子上端端正正地坐着。 一向闲不住的张桂兰，这个时候也能看着自己。 “咋啦，怎么都不进屋休息？” 刘嘉话音刚落，刘建业紧接着接上话茬。 “等你老半天了，三子，你过来一下，咱们念叨念叨。” 刘嘉笑笑。 不用问也知道，他们要说的肯定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随手拿过来一个板凳，刘嘉坐在刘玉田的跟前。 这样一来，刘玉田坐在中间，两个儿子一边做一个。 刘玉田转过身看着刘嘉。 “三子，你跟我说，到底是咋回事儿？你什么时候签的那个证明？” “就是啊，你咋什么都不跟家里说呢？刚才我们都替你捏了一把汗，张大喇叭是啥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把我担心坏了。” 想起刚才的事，刘建业再一次皱起眉头来。 平常好几个人都说不过张大喇叭的一张嘴去，况且，今天还有那么多人瞅着，刘嘉能够把张大喇叭怼得像歪脖子鸡一样，可真出乎大家的意料。 听他们这么说，张桂兰也伸着脑袋朝这边看过来。 “我当时什么大事儿，原来就是这个？我早就想着把村北的竹林给承包了，现在也稳定了合作社的业务，该办的手续就办一下呗。” 刘嘉说得无比自然，就像平常的时候唠嗑一样。 “就这么简单？”刘建业有些不相信。 “那还多复杂？村北的竹林是公家的，又不是咱家一户的，咱们要从那里取原料，可不得承包？要不哪能说得过去？” 刘嘉这么一反问，刘建业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这话从刘嘉的嘴里说出来，刘建业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的这个弟弟什么时候这么有远见了？ 按照平常来说，不就是弄些竹子编几个篮子吗？就算上点岁数的人，也不可能想得这么长远。 没想到，刘嘉却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 就连自己这个做哥哥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等了大半天，刘玉田也想让刘嘉说一下是怎么回事。 可等刘嘉把话说出来，刘玉田到最后也只是笑了笑。 掐灭烟头，刘玉田缓缓站起身，“不服老不行啊，你们都大了，都长出息了！” 说完刘玉田走进北屋。 刘嘉愣住。 “哥，爹说这话是啥意思？生气了？” 刘建业挠挠脑袋，“不是吧？我刚才看到爹在笑，我是挺高兴的。” “那我怎么听着他说话那么伤感？” “什么伤感不伤感的，他是高兴！”说到这里，刘建业仿佛想到了什么，赶紧拽住刘嘉的胳膊，“三子，你真的交给了生产队里那么多钱？你的钱是哪儿来的？” 想到六百块钱，刘建业脸上的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 这年头，别说六百块了，就是六十块钱，那也是一笔大数目！ 刘嘉买了自行车，已经让村子里很多人眼红，现在老会计又当着大家的面说，他把钱款结清了，那这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哥，还记得李振和不？就是红星供销社的那个司机，到咱家来过两次？” “记得，咋得啦？” “我们俩合作的，我一个人没有那么多钱，我俩合作把村北的地承包了下来，他又在供销社上班，咱们的业务也是供销社的，这样方便很多。” 听了刘嘉的解释，刘建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刚才我还为这事担心呢，你都不知道回来的路上，大伙都在说你这件事。” “说我什么？” 刘嘉一下子来了兴趣。 刘建业清了清嗓子，还没有开口说话，张桂兰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人家说，老刘家的那个小三子可有出息了，往外头跑了两天，就弄来了大钱，也不知道这来路正不正。” “娘，你别听他们瞎说，买卖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跟人合伙，人家也得投资啊！” 刘建业上前一步，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没错，那些人就是眼红，说那些话的也不怕得了红眼病，这是吃饱了撑的！” 俗话说，是小三分向，这话一点也没错。 见到有人说刘嘉不好，刘建业听着比说自己还要难受。 三个人正说着话，突然，西北方向传来了二踢脚的声音。 “噔！” “咔！” 一个响声刚落，接着又一个！ 张桂兰神色一震。 “坏了，谁家出事儿了？” 第65章 越正经，越不对劲。 刘玉田刚进屋，紧接着又掀起竹帘子走出来。 “咋啦，谁家放炮呢？” “不知道啊，听着像是西边儿。”张桂兰一边回话一边张望。 刘嘉跟刘建业也竖起耳朵听。 这时，又有一声炮响。 确实是西边方向传来的声音。 “我出去看看。” 刘玉田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脚步也跟着快起来。 村子里习俗。 谁家有人去世，都会放四个二踢脚。 所以除了过年以外，平常的时候听到有二踢脚的声音，大家心中都是一阵紧张。 只要不是手头上有放不下的事情，十有八九的人都会出去打听一下。 但凡知道谁家有了白事儿，人都会主动帮忙。 俗话说，红事不请不去，白事不叫自到。 二踢脚一响，也算是主家给村子里的人报了丧了。 刘玉田往前面走，刘嘉和刘建业紧跟在后面。 刚来到街上，刘嘉便看到已经有人开始打听了。 大伙都是一头雾水，但脸都朝着西边的方向。 “咋没动静了？这炮刚放了三个，第四个怎么不放了？” “是啊，该不会是谁家孩子闹着玩吧？” “瞎说，不过年不过节的，谁闲着没事儿放二踢脚，多晦气？” “那咋放了仨？” 聚在一块儿的老少爷们一头雾水，这时，有人提议，要不朝西边去看看。 “那咱一块去吧，反正都出来了。” 刘玉田刚一开口，立刻有人应承。 于是，一竿子人都朝村西走，一边走还一边打听。 平日里，大伙都在一块上工，也没有听说谁身体不舒服，最近这半年，大家的日子过得虽然苦，可村子里也没有卧床的老人。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二踢脚，让大家都像丈二的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 还没走到正村西，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传过来，声音是女人的，一边数落一边骂街。 “这个挨千刀的呀，谁这么缺德，在我家门口放二踢脚，这是咒谁呢！” “臭不要脸的，别让我知道你是谁，让我知道了，我骂你家祖宗三代！” “好好的日子不过，在我家门口放炮，咋不在你家门口放炮？” “脾气好了就被人欺负呀，没天理了！” 众人停下脚步，再也不往前走了。 不用仔细打听，听声音就知道骂街的是张大喇叭。 听了几句骂，人们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敢情刚才那几个二踢脚并不是谁家死了人，是有人故意在张大喇叭站在门口放的！ 张大喇叭气不过，所以才扯开嗓子开骂。 张大喇叭骂人虽然难听，可这时候，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谁家死了人，咱们往回走吧。” 人群当中，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总算是虚惊一场，大伙脸上的神情也轻松了很多。 往回走的路上，甚至还有人有心思开起了玩笑。 刘嘉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都这个时候了，谁会没事儿在张大喇叭家的门口放二踢脚？ “三子，今天可真悬，幸亏咱们跟大伙一块儿往村西走，大家也能为咱们做个见证，不然你可就说不清了。” 刘建业用小都能在小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刘嘉抬眼看了看张大喇叭家的方向，随即收回目光。 还真别说，今天的事情确实挺悬的。 刚才大伙都看到了张大喇叭跟自己过不去，张大喇叭磕头，虽然不是自己的意思，可多多少少都跟自己有关。 如果这个时候没有露头，估计十有八九的人会觉得是自己在给张大喇叭闹事。 “也怪了，会是谁搞这种恶作剧？” 很快，刘嘉脑海当中闪过一个人的面孔。 如果自己没猜错，一准是那小子。 第二天一早。 刘嘉还在院子里吃饭，王立秋早早地就来了。 “秋子，有事啊？有没有吃饭？过来吃点儿？” 王立秋跟刘嘉从小一块长大，两个人好得胳膊不离腿，就跟一个人似的。 刘玉田也没有把王立秋当外人，看王立秋过来直接招呼王立秋吃饭。 王立秋裂开嘴一笑。 “不啦，大伯，你们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刘嘉咬了一口窝窝头，挑着眉毛看王立秋。 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嘉总觉得王立秋的笑容当中，有一丝其他的意味。 “有啥事，说。” 王立秋赶紧摇摇脑袋，“没事，吃饭吃得早了，没地方去，上这来转一圈。” “晚上睡好了？” 刘嘉这么一问，王立秋的心里咯噔一下子。 “啊，睡好了呀，就是后半夜有个蚊子跑我蚊帐里去了。” 刘嘉不再说话，王立秋也没有说什么。 光是问这两句，刘嘉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底。 那踢脚的事情，八成跟王立秋有关。 秋子这小子，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从来不会这么正儿八经的跟自己说话，他越正经，就越不对劲。 急匆匆地把饭吃完，刘嘉并没有从家里多耽搁，直接跟王立秋出门。 刚来到街上，刘嘉便歪着脑袋看王立秋。 “昨天晚上，有人放二踢脚了。” “是啊，我也听到响声了，我还寻思着是不是人家死人了，后来听说，是有人捣乱。” 刘嘉刚刚把话说完，王立秋也赶紧接上话茬。 “你说这事是谁干的？” “不知道啊，张大喇叭的仇人那么多，看她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数都数不清，是不是啊，三哥？” 刘嘉懒得再跟王立秋绕圈子，直接皱着眉头问：“秋子，是不是你？” “不是我，咋能是我呢？” “不承认是吧，那就让队长好好的查一查，再让他去张大喇叭家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背影……” 刘嘉的话还没有说完，王立秋一下子蹦了起来。 “我的亲哥呀，咱能不能不这样？这还没完没了？” 看着王立秋猴急的样子，刘嘉扑哧一下子笑出声音，“露馅儿了吧？就知道你这狐狸尾巴藏不住！” 王立秋赶紧看了一下四周，还好旁边没有人。 赶紧上前一步，王立秋点的脚尖搂住刘嘉的脖子，“三哥，我知道瞒不住你，实话跟你说吧，那二踢脚就是我放的！” “我就是看不惯张大喇叭那骚德行，说那个娘们有病是不是，隔三岔五地跟你过不去！” “我放三个二踢脚给她提个醒，让她消停一阵子，要是这老娘们儿还没有改，我就真给他放四个！” 王立秋告诉刘嘉，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张大喇叭依然跟刘嘉过不去，他一准在张大喇叭家的门口点四个二踢脚。 王立秋得意的眉毛都要立起来，一张嘴叭叭地说着。 “到那时候，半夜三更的，大家都去他家哭丧，看他晦气不晦气！” 刘嘉无语。 放眼整个西李村，估计也只有王立秋能想出这种缺德的点子。 正在愣神之际，王立秋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三哥，我给你商量个事儿呗，你那竹篮子厂还招人不？怎么把我给忘了？” “刚才我在道边上看到周彩霞了，瞧把她给得意的，鼻子眼儿都要朝天上了！她说她是你任命的生产小队的队长，都要神气死！” “三哥，周彩霞都成小队长了，那我是啥呀，你也帮我个官呗？” 王立秋越说越着急，最后直接拉着刘嘉的胳膊摇起来。 “这都什么年代了，我还封一个官，你以为我造反啊？” “那倒不至于，可三哥，你总得给我找点事儿干吧！我也要当队长！” 王立秋的话音刚落，周丰收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开口之前，周丰收把脸一沉。 “王立秋，你要当队长，那我干啥？” “哎呀娘啊，队长啊，你啥时候来的？”王立秋打了个激灵，差一点跳起来。 缓过神来以后，王立秋赶紧捂住屁股！ 第66章 婚都离了，还不算完? “秋子快跑，晚了你的屁股就开花了！” 刘嘉在一旁凑热闹。 王立秋哭丧着脸回应：“三哥我不能走，我得找队长请假，今天我要去城里给我娘买药！” 说话的同时，王立秋已经做好了被踢屁股的准备。 看到王立秋怂成这个样子，周丰收终于笑了。 “还记得我小时候经常踢你们屁股啊，看来还是有点记性的，只要你不总是琢磨着当队长，我肯定不踢你。” “队长，我说的那个队长不是你的这个队长……” 王立秋的话还没有说完，周丰收已经将其打断。 “别嘀咕了，我给你开介绍信，赶紧给你娘拿药去，省得受罪。” 开始说正事，王立秋这才严肃起来。 王立秋的娘是老寒腿，隔三差五就得去城里拿药，尤其是近几年，上了岁数以后，药拿得也越来越勤了。 这时，刘嘉也紧跟着说：“秋子，你骑自行车去还能快点。” “三哥，你的自行车可是新的，让我骑到城里去啊？”王立秋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嘉。 刘嘉一脸不在意，“新的旧的有什么关系，车子本来就是用来骑的，在这等着开心，我回去给你推车子。” 说完，刘嘉直接转身。 王立秋使劲地撇了撇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十来分钟后。 王立秋骑着刘嘉的自行车，磕磕绊绊地离开。 刘嘉则是跟往常一样，和其他的社员们一块去地里上工。 可大伙看刘嘉的眼神早就已经不一样了。 羡慕，讨好，巴结，甚至还有一丝丝嫉妒的意味。 对此，刘嘉并没有太在意。 生产队里还有最后一块空地没有除草，周丰收分给了刘嘉和刘建业。 一看分到自己手里的活，刘嘉当时就高兴起来。 干这种体力活不费脑子，干活的同时还能琢磨其他的事情，可谓一举两得。 趁着现在天还不太热，刘嘉锄草的速度也加快了很多。 旁边的刘建业也一样，可还是时不时地朝着刘嘉这边看一眼。 “哥，你看啥呢？” 刘嘉头都没有抬，光是用眼睛的余光就已经发现了刘建业的不对劲。 把锄头朝旁边放了放，刘建业小声问了一句，“三子，最近这几天总在你往城里跑，你见过晓燕没？” “没有。” “真的有啊？那城里总共那么大点地方，找一个人还那么难？” 刘建业有些不相信。 刘嘉皱皱眉毛，就连目光当中都多了一丝疑惑。 弯腰把裤腿往上挽了一下，刘嘉开始郑重地看刘建业。 “二哥，你是不是有事儿？有话你就直说吧，不知道你是办正事的，不是去见郭晓燕的，还有，这话不是你要问的吧？” 自打刘建业开始打听郭晓燕，刘嘉就知道刘建业是在代替娘问话。 娘放不下郭晓燕，自己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嘴上不说，可自从郭晓燕走后，她没有一刻把郭晓燕放下过，不然又怎么会专门弄罐子咸菜？ 现在让刘建业来自己这边打听消息，一准也是她的主意。 这么快就被戳穿，刘建业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抬腿把脚底下的一撮草踢到一边，刘建业这才开口。 “三子，你跟哥说句实话，你的晓燕就这么算了？” “啊，婚不都离了吗，怎么还不算完？” “不是算不算完的事儿，就是，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总得见见她吧？” 刘建业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表达，用张桂兰的话说，那就是虽然离婚了，可也不能老死不相往来。 可刘建业就怕自己哪句话说不对了，让这意思变味儿。 “没必要，离了婚，以后也就没有关系了，我说我，她是她，我们都会开始自己的生活。” 面对刘嘉的平静，刘建业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刘嘉这样讲，打死刘建业也不会相信这话是从刘嘉的嘴里说出来的。 “想当初，你追郭晓燕的决心，整个村子的人可都是知道的，现在怎么就分得这么清楚了？”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有说服力，刘建业甚至还补充了一句，“当初，你可是说，要一辈子照顾郭晓燕的。” “当初不是年纪小嘛，谁还没有犯糊涂的时候？我也不可能总这么……不成熟。” 想不到合适的词，刘嘉只好用“不成熟”的代替。 细想一下，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 想起上一辈子跟郭晓燕之间的纠缠，刘嘉只觉得太不理智。 自己的确喜欢过郭晓燕，可是，这种喜欢的代价太大。 “你还矫情上了，你现在倒是成熟了，我咋感觉你的人情味越来越淡了？就算跟晓燕离了婚，也不能做仇人吧？” “不管怎么说，她还在咱家待过三年呢，跟你离婚回城这也不是一两个人能决定的。” “我觉得，有时间了，你还是应该去看看她，如果有什么困难，还是要伸手帮一把的。” 刘建业虽然说了一大堆，可说出来的话都很小心。 刘嘉突然咧嘴一笑。 “行了二哥，你这话传得差不多了，我都记住了，你告诉娘，他儿子不是那种绝情的人，我现在是没有机会见到郭晓燕，不是要跟她做仇人。” 刘建业愣住。 自己已经把话说得非常含蓄了，刘嘉怎么还是一下子就听到不对劲？ 其实，自己心里也有这一层意思。 可大多数还是在帮着娘传话。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听刘嘉这么说，刘建业的心也跟着放下来。 再次抬眼，刘建业发现刘嘉正盯着旁边的玉米地发愣。 “看啥呢，玉米叶子有啥好看的？” 刘嘉的嘴角再次弯起来。 “哥，你还记得不，咱们村的那批知青，刚来的时候，他们都分不清玉米苗跟草，还把李大把式气得够呛。” 刘嘉一边说一边笑，旁边的刘建业也跟着笑起来。 “那也怪不得别人，本来队长都安排好了，让咱爹带那些知青去学习，李大年非得冒头，怪谁！” 刘嘉脸上的笑意更浓。 知道知青刚刚来村的时候，村子里非常重视。 头几天就开始准备欢迎工作。 所以等到知青来村的那一天，所有村民都敲锣打鼓地欢迎他们到来。 当时，队长周丰收特意派了刘玉田一项任务，那就是教知青们锄草。 刘玉田也非常上心，可等到实地认识的时候，李大年找到了周丰收。 好说歹说，非得自己去教他们。 想到李大年也是一把老手了，刘玉田也不想让周丰收难做，就答应下来。 结果却是，那些知青把玉米苗跟玉米苗及其相似的水草弄混了。 那一年下雨很少，田里的玉米苗本来长得就稀，又焦黄焦黄的。 偏偏经过知青们的一顿操作以后，玉米苗没有剩下，地里的水草却剩下了大半。 看到知青们的劳动成果，李大年把腿都给拍肿了。 直到现在，刘嘉都清楚地记得李大年当时所说的话。 “我说让你们保护好玉米苗，你们保护的是啥哟？” 知青们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谁也不说话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第一次参加劳动，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从那以后，李大年再也没有交过知青们任何东西，生怕再丢人现眼。 像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那些知青做过很多，这当中也包括郭晓燕。 只是，郭晓燕并没有像其他知青一样，被人们称作冤家祖宗。 主要还是因为刘嘉一直在郭晓燕身后帮衬着。 想到以前的日子，刘嘉脑海当中又闪过了郭晓燕的影子。 刘嘉心里也清楚，哪怕自己想着以后的日子，不让郭晓燕参与进来，但是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以及郭晓燕在自己生活当中存在过这件事，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眼看着快到中午，刘嘉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嘴里嘀咕着：“这个时候，秋子应该已经买到药了吧？” 第一医院。 王立秋刚抓好中药，紧接着就打了个喷嚏。 使劲地揉揉鼻子，王立秋皱眉头，“怪了，该不会是谁想我了吧？”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秋子，你怎么在这儿？” 第67章 连婆家都没有，跟谁办喜事儿? 有人叫我？不可能啊！ 王立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想着抬手揉耳朵，刚才的声音又响起来。 “秋子，发什么愣？” 这一次，王立秋听得真真切切，就是在叫自己。 猛地回头，王立秋的眼睛都瞪圆了。 “嫂子？你怎么在这儿！老天爷呀，我没有看错吧！” 看到郭晓燕，王立秋使劲地眨巴着眼睛，接着又咽了一口口水。 眼前的郭晓燕穿着一身米黄色的连衣裙，的确良布料，脚上还穿了一双白色的小皮鞋。 阳光底下，郭晓燕白皙的皮肤就像在发光。 乍一看去，就跟供销社里卖的洋娃娃一样。 看到王立秋的眼睛发直，郭晓燕不好意思的笑笑，故意装作生气地问道：“想什么好事呢？叫你好几遍都没有听到。” 王立秋缓过神，也跟着裂开嘴笑起来。 “嫂子，我寻思着，这又不是村里，大伙都认识我，说不准谁会喊我一嗓子，这可是县城，肯定没人叫我。” “所以，你就不理我了？” 郭晓燕接着笑。 王立秋急得都开始抓脑袋了。 对于刘嘉这个跟班，郭晓燕对王立秋可是非常了解的，真要着急上火起来，王立秋说话都会变得磕磕绊绊。 刚想到这里，王立秋说话就开始不利索了。 “嫂子，你……就拿我开玩笑，我是没听清，咋会……不理你啊！” “行了，”郭晓燕收起笑容，边说边来到王立秋身边，“怎么来医院了？有什么事儿吗？” 王立秋一下子站直身体，像汇报工作一样回答：“没事儿，我来给我娘抓中药，我腰腿疼。” “哦，我知道，大娘的腿遇到下雨阴天的，还是不利索吗？” “可不就是，有毛病了，就靠着药顶着呢。” 说到娘的腿，王立秋的眉头也皱起来。 突然，王立秋像想到什么一样，“嫂子，你怎么也来医院了？你不舒服啊？” 王立秋没有读过几年书，心思也直，就在问话的时候也没有过多的含蓄。 典型的心里想什么嘴上就问什么。 听到王立秋这样问，郭晓燕也不生气，“没事，这两天休息不好，来医院做了个检查。” 王立秋恍然大悟。 怪不得刚才看郭晓燕的皮肤很白，原来是没休息好。 再仔细一看，哪里是白，根本是没有血色。 就连平日里红嘟嘟的嘴唇，现在都泛着一层白。 “你检查得咋样？” “没事儿，就是有些贫血。” “贫血啊，那得养着吧？” “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今天的太阳很大，被头顶的大日头照了一会儿以后，郭晓燕觉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于是本能地伸出手挡在额头前。 “嫂子，咱去大树底下歇会儿？” 毕竟有一阵子没有见到郭晓燕了，现在在医院里遇到，王立秋也觉得亲切。 可话问出来以后，王立秋就有些后悔了。 现在郭晓燕跟刘嘉已经离了婚，虽然自己一口一个嫂子叫着郭晓燕，并没有生气，可毕竟他们已经不是两口子了。 郭晓燕也离开了西里村。 自己这么问，也不知道郭晓燕会不会拒绝。 谁知道，郭晓燕一口答应下来。 两个人来到大树底下，郭晓燕脸上的神情才好了一些。 又简单地聊了几句，话题自然就聊到了刘嘉身上。 王立秋说得眉飞色舞，几乎把郭晓燕离开以后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说起竹林的时候，郭晓燕再也忍不住插嘴。 “秋子，你说，张大喇叭要告村长跟刘嘉？” “对啊，当时那么多人围成一圈，他们都使劲地盯着我三哥，可我三哥怎么着？”王立秋一边说一边伸出大拇指，“那叫一个淡定！”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郭晓燕想到刘嘉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三年下来，自己对西里村也不算陌生了。 张大喇叭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郭晓燕心里清楚得很。 再加上像王立秋说的，他们找了好几个人跑到周丰收家里去，那分明就是提前准备好的。 刘嘉能应付得来吗？ 不知不觉间，郭晓燕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大喇叭那个娘们儿不地道，见我三哥挣了钱，就犯了红眼病，她每说一句话就拍一下大腿，身上的肉都跟着哆嗦！” “说的话那叫一个难听，还说队长昧了良心收了我三哥的钱，对了，还说他们两个人分赃呢！” “后来他们说什么，让我三哥把钱交出来大伙分了。” 郭晓燕瞪着眼睛，嘴巴都张圆！ 那种情形，跟打群架有什么区别？ “那刘嘉呢，他是怎么办的？” 郭晓燕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子，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嘿，嫂子，你听我说，我三哥那叫一个威风，直接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份，那叫什么，对，证明！” “啪一下子，对准张大喇叭的圆脸盘子就甩过去了！” “那叫一个解气！” “嫂子你知道不，我三哥把村里的竹林租了，租了好几十年！” 郭晓燕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甚至能感觉一颗心就慢慢的放回到原处。 “秋子，你说话能直接说重点吗，吓死我了！” 王立秋嘿嘿一乐，“这不是想把事情跟嫂子说清楚吗？当时就是这样的。” 郭晓燕把手放在胸口的位置，终于感觉到了一丝轻松。 王立秋嘴里的刘嘉，是自己不曾见过的。 这个时候，郭晓燕甚至有些后悔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幕。 到底是刘嘉变了，还是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他？ 郭晓燕一阵恍惚。 “嫂子，你怎么过来的，我骑车送你回去吧？” 看到郭晓燕有些心不在焉，王立秋赶紧询问。 “啊？” 郭晓燕没有听清王立秋说的话，王立秋却认为，郭晓燕不相信自己的汽车技术。 “嫂子，你放心，我虽然是头一次骑自行车，可我也练出来了，从西里村到城里，这路程可不短呢！” “买自行车啦？”郭晓燕本能地问了一句。 王立秋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我哪有那么多钱买自行车，是我三哥的，他怕我耽误了给我娘抓药的时间，就让我骑到城里来了。” 郭晓燕愣住，脑海当中不由得又闪过一些画面。 红星供销社，刘嘉和周彩霞一块置办东西…… “对了，周彩霞现在怎么样？” 提到周彩霞，王立秋使劲地撇了撇嘴。 “别提了，现在那丫头可风光了，还说我三哥封了她一个生产小队的队长，神气的都不行！” “不过三哥也答应我了，等回头厂子办起来，也能让我做骨干！” 王立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 “他们……什么时候办喜事儿？” 问完后，郭晓燕咬紧嘴唇，一颗心都在咚咚地跳。 “啥？谁办喜事儿啊？” “周彩霞……” 郭晓燕的话还没有说完，王立秋咧着嘴大笑起来。 “嫂子，你可真会说笑话，周彩霞连个婆家都没有，她跟谁办喜事去？” 瞬间。 郭晓燕愣在原地。 之前脑海当中闪过的一幕幕完全被推翻。 不知道为什么，郭晓燕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自己的判断是错的，可是，为什么还有些高兴？ 周彩霞没婆家。 周彩霞不会办喜事。 自己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不会嫁给刘嘉？ “真的吗？” “那还有假，保准不骗你！” 有了王立秋这一句话，郭晓燕再次笑起来。 “行了，也聊得差不多了，你也早点回去吧，省得家里惦记。” 王立秋还没开口，郭晓燕突然又嘱咐：“回去以后告诉大娘一声，说咸菜我收到了，谢谢她，回头有时间了我去看她。” 王立秋赶紧点头。 再次提到用自行车把郭晓燕送回去，又被郭晓燕拒绝了。 王立秋只好去推自行车。 回去的路上，郭晓燕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回一趟西里村。 刚才说回去看张桂兰并不是敷衍。 可这个时候回去，合适吗？ 郭晓燕一阵矛盾，随即又叹了一口气。 同一时间。 张秀英已经准备好午饭，就等郭晓燕回来。 郭建军又一次拿出咸菜罐子，还没放到桌上，张秀英提前一步把罐子接了过来。 “今天不吃这个了。” 第68章 一口吐掉狗尾巴草! 郭建军一头雾水，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张秀英已经打开柜门，麻利地把咸菜罐子放进去了。 “妈，不就一罐咸菜吗，你怎么还跟宝贝似的？” 郭建军话音没落，张秀英转身翻了个白眼。 “我当不当宝贝都不要紧，就怕燕儿当宝贝。” 提到咸菜，张秀英心口又是一阵堵得慌。 自从有了这咸菜，小女儿都没有吃其他菜的心思了。 张秀英也悄悄地尝过，咸菜也不是什么好咸菜，又酸又麻，还齁咸。 像这种菜，吃一两顿没关系，顿顿这么吃，谁能受得了？ 几年前，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三个孩子都被分配到农村插队，现在好不容易回城，不把身体养好了，怎么能行？ 郭建军是个男孩子，还能担待一些。 可两个女儿却不一样。 尤其是郭晓燕，从小身子骨就弱，又在农村待了三年，如果不及时调理身体，落下病根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他们可以不在意，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不能不当回事儿。 想想最近郭晓燕的状态以及脸色，张秀英又担心起来。 现在这个时候，郭建军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看燕儿挺喜欢吃的。” “你是怎么做哥哥的，你也不看看你妹妹的脸色，脸上都没有血丝了，还由着她吃咸菜！” 张秀英越说越生气。 郭建军张张嘴，最后对着张秀英摇摇头。 郭晓燕痴迷咸菜，还不是因为放不下刘嘉？ “心病还需心药医，找不到关键，就算是把咸菜藏起来也没有用！” “你什么意思？建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张秀英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感觉郭建军话里有话，正想进一步问个明白，这时，郭晓燕突然走了进来。 破天荒的，郭晓燕居然是笑着回来的。 张秀英目光当中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旁边的郭建军也看呆了。 自打郭晓燕从西里村回来以后，脸上很少出现像模样，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燕儿，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去医院检查得怎么样？” 张秀英上前一步赶紧追问。 郭晓燕笑笑，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 “妈，你放心吧，医生说我有些贫血，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张秀英倒吸一口凉气，“贫血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你这孩子心怎么这么大，都贫血了，还笑得出来？” 被张秀英这么一说，郭晓燕脸上的笑意更浓。 不是因为贫血的事情，而是因为今天打心眼里高兴。 “医生说了，十有八九的女孩子都这样，从今天开始我好好吃饭不就行了吗，没事的。” 郭晓燕边说边洗手，等来到餐厅，张秀英跟郭建军已经坐好了。 中午郭晓兰跟郭致远不回来，两个人都在各自单位的食堂吃。 所以中午饭桌上经常是三个人。 主动拿起筷子，郭晓燕的目光在餐桌上扫了一圈，本能地撅起小嘴。 “妈，我的咸菜呢？” 早晨的时候，郭晓燕发现罐子里的咸菜还剩一半多，肯定不是吃完了。 现在没在桌上，十有八九是他们忘了拿出来。 不等张秀英回答，郭晓燕已经站起身。 郭建军斜着眼睛看了看张秀英，又悄悄地撇嘴。 脸上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我说让你把咸菜放上去吧，你还不乐意，现在好了，你的宝贝女儿开始找咸菜了，看你怎么说？ 张秀英故意咳嗽了两声，“燕儿，别找了，我把咸菜收起来了。” “为啥？” 在西里村待了三年，“为啥”“干啥”类似的话在郭晓燕嘴里想也不想地就能蹦出来。 “什么为啥？整天吃咸菜有营养吗？刚才你还说医生说让你调理身体，咸菜能调理吗？” “可也不差这一顿呀，我都吃习惯了。”郭晓燕本能地反驳。 张秀英的脸色已经难看起来。 “当初你在农村吃苦，那是没办法的事，但凡农村的条件好一点，也不至于吃咸菜吃习惯。” “现在你已经回来了，有些习惯也就改了吧！” “调理好身体是当务之急。” 说完，张秀英夹起火腿放到郭晓燕的碗里。 郭晓燕梗起脖子，“我就吃咸菜，没有咸菜，我吃不下饭去！” “一罐子破咸菜还当成宝贝了，我看你不是想吃咸菜，你是放不下西里村的那些人！” “妈！” 说完这句，郭晓燕就愣在原地，泪水瞬间充斥了眼眶。 张秀英把话说完就开始后悔。 自从郭晓燕回来以后，西里村还有刘嘉，几乎成了他们家最忌讳谈的词语。 刚才自己着急，怎么一股脑地把话全都说出来了？ 旁边的郭建军也震惊得目瞪口呆！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好好的一顿饭，怎么又吵起来了？不就是个咸菜吗，生这么大的气值不值得？” “那我做主了，这顿饭就让咸菜上桌，燕儿，你别着急，我给你拿出来！” “不过咱先说好了，也不能顿顿吃咸菜，三顿饭里头吃一顿，可以吧？” 看郭晓燕气愤的样子，郭建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妹妹好不容易高兴，可不能因为咸菜又弄得不吃饭了！ 所以，郭建军也只好来当这个恶人。 当着张秀英和郭晓燕的面，郭建军把柜子里的咸菜搬出来，稳稳当当地放在了郭晓燕的面前。 郭晓燕长出一口气，硬生生地把泪水憋了回去。 自顾自地打开罐子，一筷子就夹了三根咸菜，还专门放在张秀英夹过来的火腿上。 郭秀英生闷气却又无可奈何。 “妈，别愣着了，赶紧吃饭！” 郭建军打圆场，三个人这才开始吃饭。 一顿饭下来，郭建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话题都找了无数个。 等到郭晓燕和张秀英各自回屋，郭建军这才感慨地来了一句，“这顿饭吃得比给领导开车都累。” …… 卧室里。 郭晓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下不了决心。 究竟要不要去见刘嘉这个问题，让郭晓燕想了一下午，最终还是没结果。 而这一晌的功夫里，张秀英也在思考一件事，想到郭晓燕最近的行为，张秀英越发的担心。 如果女儿心里还想着刘嘉，那该怎么办？ 刚刚放下去的心，不知不觉间又提了上来。 一天后。 刘嘉再次骑着自行车来供销社交篮子。 走完所有流程，刘嘉看着收据一脸得意。 跟之前供销社的篮子相比，西里村的篮子要贵上两毛，可是，质量摆在那里，绝对没得说。 所以虽然后来的篮子提价了，但是销量却不减反增！ 下一次交货，比之前定的数量多出了十个！ 这是好事！ 订货的增加，足以说明他们这一步已经迈出去了。 像之前一样，刘嘉在大树底下等李振和。 收好订单，刘嘉随手拔了两根狗尾巴草，一根叼在嘴上，另外一根捏在手里转悠。 订货增加了，人手就显得紧缺，这次增加的数量能赶出来，如果下次再涨，就得继续招人。 刘嘉看似在玩狗尾巴草，脑子里却在琢磨工人的事情。 想得太专注，连李振和过来都没有发觉。 “兄弟，愣神呢？” 刚来到刘嘉跟前，李振和便笑着问。 刘嘉缓过神，“想篮子的事情，李哥，下次要多交十个篮子，如果数量一直涨，就得多加人手。” “好事啊，这方面我不懂，你看着安排就行，我也等着你给我派活呢！” 李振和越说越高兴，眼巴巴地看着刘嘉。 自从上次听了刘嘉的主意，拿下了李主任，李振和再看刘嘉的时候，目光当中全是崇拜。 甚至在李振和的心里，刘嘉几乎就是全能的。 “你先忙你的事，现在我还能忙得过来，等实在忙不过来了，咱们再合计。” “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随时说话。” 刘嘉点点头，刚想接着往下说，突然眼睛一直亮！ “兄弟，你咋了？” “李哥，你快点帮我看一下，前面那人是谁！” 刘嘉猛的站起身，一口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 第69章 那小子，要傍富婆! 问话的时候，刘嘉的眼睛依然看着前方。 李振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还是顺着刘嘉的目光向前看去。 不远处，有一个女人非常显眼。 红色连衣裙，头上戴着红色发卡，齐肩的头发烫得弯弯曲曲的。 女人连衣裙的腰带打了蝴蝶结，背着白色的小包，半高跟皮鞋，走起路来哒哒地响。 光是看了两眼，李振和的眼睛也有些发直。 只要那个女孩子经过的地方，都会有不少人转过头来回头看。 也有一些人跟李振和脸上的神情差不多，眼珠子都没错开。 “兄弟，你是在说那个卷头发的女人吗？” 此刻，有不少女孩子在大街上走着，也有穿着很时尚的。 可是像那个卷发女孩子的打扮，还真是不多见。 整条街上，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烫头发的女孩子来了。 刘嘉嗯了一声，接着又摇摇头。 自己的确注意了那个烫头发的女子，可眼下最在意的还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男人二十来岁，白衬衣，蓝裤子，肩上还背着一个斜挎帆布包。 再次看到年轻的曹向阳，刘嘉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上一辈子，自己可被这个男人给害惨了！ 刘嘉也想过，这辈子肯定有跟曹向阳见面的机会，没想到却是这种情形。 有很多次，刘嘉甚至想着，见到曹向阳的时候，他十有八九是跟郭晓燕在一块。 却不曾想，待在曹向阳身边的竟然是另外一个女人！ 瞬间，无数信息都从刘嘉的脑海当中冒了出来！ 上一辈子，郭晓燕回城以后就参加了工作，但是个人的生活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并不是没有人给郭晓燕说婆家，而是都被郭晓燕给拒绝了。 刘嘉知道，郭晓燕的心在曹向阳那里。 但曹向阳一直跟郭晓燕耗着，到三十多岁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办证结婚。 现在看到眼前这一幕，刘嘉的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那个烫着头发，穿红衣服的女人不一般！ 直觉告诉刘嘉，曹向阳跟她的关系也绝对不寻常！ “兄弟别看了，人家都拐弯了！” 看到刘嘉还没有错开眼珠子，李振和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刘嘉。 刘嘉迅速缓过神。 “李哥，刚才那个女人身边的人是曹向阳！” 此时，刘嘉已经不需要李振和确认。 一开始的时候，李振和没有缓过神，扭过头来看了看刘嘉，李振和这才开口问：“你是说，就是差一点把咱们的买卖搅黄的那个卖衣服的？” “对，服装厂销售科，曹科长的儿子曹向阳！” 李振和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那……咋着？” 问话间，李振和脑海当中已经冒出一个想法。 跟着那小子！ 等走到犄角旮旯的地方，揍他一顿！ 不在他身上踹几脚，解不了心头的那口恶气！ 你一个做服装销售的，不好好地卖你的衣服，在别人的业务上掺和什么？ 做了这种缺德事，就算打，他一顿也是白打！ 活该！ 刘嘉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看刚才的样子，曹向阳跟那女人都要贴一块儿去了，两个人绝对不简单。 要是今天能刨出些蛛丝马迹，也算有收获了。 咬咬牙，刘嘉当即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李哥，你现在有事不？” “没事儿，你说怎么着吧，咱兄弟俩一块干！” “走，跟着他！” 刘嘉的语气当中夹杂了一丝凌厉。 李振和一听就来了精神。 跟着曹向阳，不就是为了寻找时机吗？ 到时候，两个人揍一个人，一准儿把它揍成草鸡毛！ 决定好以后，刘嘉抬脚骑上自行车，李振和一下就坐了上去。 刘嘉用力蹬着自行车，刚拐弯就看到曹向阳。 “慢点慢点，别超过去了……” 身后的李振和也发现了面前的两个人，赶紧压低声音提醒。 人家两个人是在说说笑笑地压马路，他们却不一样，脚底下有两个轮子呢，一不小心就会把人超过去。 到时候被人发现了，那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刘嘉捏了一下车闸，车子立刻慢下来。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也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怎么回事，刘嘉的手心里都冒出了汗。 毕竟，这种事情自己是头一次做。 多多少少有点做贼的感觉。 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刘嘉立刻摇摇头。 怎么是做贼呢？这是挖掘真相！ 如此一想，刘嘉心里舒服多了。 烫着头发的女人好像非常高兴，时不时地笑几声，偶尔还会转过头看一下曹向阳。 曹向阳一直侃侃而谈。 由于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刘嘉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曹向阳说的话题一定是那个女人喜欢的。 “这两人是在搞对象吧，我咋瞧着曹向阳的手那么不老实呢！” 身后的李振和又说了一句。 “呲！” 刘嘉双手捏闸，自行车一下子停住。 任何还想伸着脖子往前看，刘嘉已经疑惑地转过头。 “李哥，你咋一边看一边讲解呢？” “不是，这不是跟踪吗，咱得看仔细了，万一跟丢了怎么办？” 李振和一脸认真的表情让刘嘉无语。 刚想要说什么，李振和突然用手一指，“快点，停下了！” 刘嘉没有回头顺着李振和指的方向看，而是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 “李哥，我先不转头，你继续盯着。” “行，交给我吧！” 刘嘉低下头去，故意装出找什么的样子。 李振和像刚才一样，实时描述着曹向阳跟那个女人的动态。 “两个人在说话，女的撅起嘴来了。” “哎哟，辣眼睛啊，看不了，曹向阳一直盯着那个女的看呢！” “看看，女的伸手摸了摸曹向阳的胳膊。” 刘嘉听得只咬牙，“你别说那么详细行不行，他们又跑不了。” 话音刚落，李振和突然说：“走了，那个女的走了！” 刘嘉迅速转头，果然看到背着小包的女人已经转身。 “再见，一定要记得跟我联系啊！” 曹向阳对着那个女人挥手，声音当中的温柔都要溢出来。 刘嘉心中一阵冷哼。 要说他们不是谈恋爱，街上的牛马都不信！ 曹向阳这小子，要傍富婆！ 这时，女人羞涩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好的，我已经把你的地址记在心上了。” 李振和听得缩了缩脖子，感觉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再看刘嘉，刘嘉也正在撇嘴。 女人身影消失不见以后，曹向阳也迅速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刘嘉只好再次骑上自行车。 这次曹向阳走路的速度并不慢，偶尔还会跑上几步。 眼看着曹向阳要走进胡同，李振和赶紧提醒刘嘉。 “兄弟，你可跟紧了，别让那小子溜了，地方可不好找！” “我知道……” 话只说到一半，刘嘉的眉头突然皱起来。 坏了，怎么来这里了？ 刚才只顾着跟踪曹向阳，刘嘉也没有注意这是哪条街。 感觉眼前的路有些熟悉，刘嘉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到了郭晓燕家附近！ 本能的停下自行车，刘嘉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从哪个方向了。 “怎么停下啦？快点跟着啊！” “不能跟了。” “怎么不能跟？这里可不是动手的好地方，往前走走！” 刘嘉没法解释，只好长话短说。 “再往前走……就到郭晓燕家了。” “啊？你老丈人家呀！” 刹那间，李振和整个人都懵了。 刘嘉轻描淡写道：“是……前老丈人！” 两人正说着话，曹向阳已经伸手敲门。 “咚咚咚！” 声音刚传过来，刘嘉迅速调转车头，一个猛蹬，一下冲出好几米！ “不是，兄弟，他敲门你跑啥？他不会真去了你老丈人家吧？” 这番情形搞得李振和完全懵了。 刘嘉清晰地听到，身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第70章 婚都离了，别再不清不楚! 千钧一发之际，刘嘉拐了弯。 刚才蹦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也跟着落回到了原处。 接着蹬了几圈，刘嘉这才停下。 可身后的李振和依然拧着眉头。 从车子上下来，李振和歪着脖子问刘嘉：“兄弟，刚才你是咋想的？不是想着把那小子揍一顿？” 刘嘉一愣。 “揍他干嘛？只为打他两下子，我还跟他两条街？” “我的老天爷呀，感觉咱俩没有想到一块去，那你跟着他干什么？” 李振和这么一问，刘嘉瞬间无语。 也对，如果不是为了报复，自己提心吊胆地跟着曹向阳到底要干什么？ 真正地思考了一下，刘嘉认真地回答：“我要明白他的动机。” “啥动机？跟那女人……” 李振和的话还没有说完，眼珠子已经转了好几圈，最后李振和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别这么看着我，怪不舒服的。” “兄弟，你之前那媳妇心里有人？不会就是曹向阳吧？”不等刘嘉回答，李振和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真是巧啊，怎么事情都往一块儿去了？” 刘嘉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大男人还能这么八卦。 趁着李振和没有往下猜测，刘嘉赶紧纠正。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郭晓燕跟曹向阳他们应该是同学，我总觉得曹向阳不简单，咱们都得提防些。” 李振和一声冷笑。 “刚才我就看出来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安心做你的师兄，我这边也多个心眼儿，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来。” 说着，李振和又回头看了看。 想到曹向阳那张小白脸，脸上又露出鄙夷的表情。 “顶着一张知识分子的脸，完全不干知识分子的事儿，不要脸！” 听到李振和骂人，刘嘉想笑，不过心里觉得挺舒坦的。 回去的路上，李振和不止一次地提到了那个烫着头发的红衣女子。 跟刘嘉分析的差不多，这年头烫头发的人并不多，如果那女人是城里的，应该不难查出那人的背景。 快到红星供销社的时候，李振和突然来了一句，“” “啥？” 刘嘉一惊，猛地回头。 李振和赶紧提醒：“看前面，看前面，你慌什么，我说” “干什么来？” 问话的时候，刘嘉的心突然提到嗓子眼上。 上一辈子，彭顺年来城里做修车师傅，时间不长，他的儿子就出了事。 如果还是按照这个轨迹发展，那…… 刘嘉不敢往下想，只好竖着耳朵听李振和说是怎么回事。 “他说青城那边的工作已经交接得差不多了，等到天亮上班稳定以后，就来这边修车。” “你不是知道吗？我大舅是有手艺的，咱们这边发展得快，修车的前景应该不错。” “跟我妈分开这么多年了，我大舅也想趁着身子骨利索的时候，守我妈近点儿。” 接下来，李振和又说了什么刘嘉没有听进去，唯一在刘翔脑子里盘旋的，就是李振和的那一句，“来这边修车。” 再次将自行车停下，刘嘉的眉头已经皱成一个疙瘩。 “我觉得青城的发展也可以，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李振和歪着脑袋看刘嘉，刘嘉只好找个借口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大舅不是盼着他儿子结婚吗？怎么不等这件事情定下来再说？” 李振和摇了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就听我妈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 一直把李振和送到供销社，刘嘉这才回西里村。 这次，刘嘉骑自行车不像来的时候那么快。 主要还是因为彭顺年的事儿。 具体该怎么做，刘嘉还没有想清楚，但是有一点刘嘉却可以肯定，绝对不能再让彭顺年步上一辈子的后尘。 有些事情，当面都不见得能够说清楚，更不要说传话了。 让李振和传话过去，显然有些不切合实际，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跟彭顺年再见上一面。 那就……把业务发展到青城！ 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刘嘉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 路还没走一半，刘嘉突然折返回去。 去找李振和，说到青城发展业务的事情，还有，如果可以，就让彭顺年负责青城那一块，当然这还得询问彭顺年是不是愿意。 在刘嘉看来，彭天亮在彭顺年的眼皮子底下，总比一个人要好。 …… 刘嘉重新来找自己，李振和已经非常震惊。 听了刘嘉的计划以后，李振和的嘴巴都有些合不拢了。 “兄弟，你这是计划好的，还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我怎么觉得事情这么突然？” “怎么，趁着年轻不打拼，难道等到老了以后遗憾？你就说敢不敢吧，如果你不敢，就当我没说。” 刘嘉的话说得非常直，还带着明显的激将意味。 果然，对面的李振和一听就急了，眉毛都挑得老高。 “这话说的，哥们我可从来没怂过！去就去，谁怕谁呀！” 刘嘉一拳打在李振和的肩膀上，“这才像你！那下次来送篮子，咱们就再去青城？” “行，这两天，我处理一下手头上的活，看看能不能再请两天假。” “不用两天，一天就行了，咱们时间得抓紧，不能耽误了这边供销社的进度。” 看刘嘉这么认真，李振和也不再嬉皮笑脸。 刘嘉本来想问一下彭天亮跟周秀丽怎么样了，可想想觉得李振和也不见得清楚，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又嘱咐了几句，刘嘉才放心地离开。 同一时间。 张秀英跟郭晓燕正在商量一件大事。 看着郭晓燕一直低头不说话，张秀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在脸上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郭建军他们就到了下班的时间，张秀英再也忍不住开口。 “燕儿，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看小曹这孩子挺不错的，你们又是同学，要不……” 张秀英故意没有把话说完，为的就是想试探一下郭晓燕的意思。 “妈，你这么想把我嫁出去？我哥跟我姐的婚事都还没有定下来，你老催我干什么？” 张秀英心里咯噔一下子。 郭建军跟郭晓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自己也犯不着担心啊！ 反倒是眼前的郭晓燕，一直让张秀英放心不下。 “我知道，我是心急了点儿，可我不是想快点把你嫁出去，我是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又回到西里村吗？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们怕我对刘嘉已经有了感情，担心计划的一切成了泡影。” 张秀英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母女二人就这么坐着，气氛一下子变得僵起来。 郭晓燕的话说得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 张秀英承认，现在自己最害怕的，就是刘家那一家子。 光是一罐子咸菜，就已经让女儿魂不守舍。 如果刘嘉在说些什么，那郭晓燕还不跟着人家走？ 真要是那样，那郭致远还劳心费神干什么？ 干脆让郭晓燕留在西里村好了！ 这是一家子最不愿意看到的样子。 偏偏我的小女儿又是个顺毛驴，来硬的，根本不吃！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张秀英最终妥协。 “燕儿，你要想想，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不容易，说什么也不能意气用事，把前途都给毁了？” 张秀英说得语重心长，郭晓燕心中一阵感触。 “妈，我知道，我跟刘嘉不可能，你就放心吧，过两天我见见他，把话说清楚了就没事了。” 张秀英猛地站起身，恨不得当场拍桌子！ 糊涂了！ 郭晓燕肯定是糊涂了！ “什么？你还要见他？” “离婚的时候不都说清楚了吗，还说什么？” “要我说，婚都离了，就别再不清不楚！” 郭晓燕一听，瞬间急了眼。 “什么叫不清不楚？我在西里村三年，刘家人照顾了我三年，他们不要工作不要钱，这本来就是我们欠他们的！” “我是想方设法地要回来，可我也知道，人不能忘恩负义！” “总不能事情过去了，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第71章 哪个姑娘敢嫁给我? 张秀英血压飙升，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可看到眼前的女儿面无血色，张秀英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郭晓燕这个丫头从小就倔，眼下的事情只能顺着来，如果跟她反着干，这孩子真有可能跑回到西里村去！ 况且，现在这孩子身体虚弱，自己不能跟她一般见识。 无力地抬起手，张秀英眼眸微微闭上。 “行了行了，咱们今天不说这事儿了，改天再谈可以吗？” 张秀英妥协，脸色一片憔悴。 郭晓燕也不再说话。 看到张秀英鬓边的丝丝白发，郭晓燕心中还是一阵难受。 自己也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父母总觉得对不起他们，三个儿女下乡做知青，吃了很多苦，所以努力在物质上补偿他们。 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让三个孩子过上优渥的生活，好像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心安。 郭晓燕也知道，如果可以，父母绝对不想让她再踏入西里村一步。 可自己跟刘嘉的事情一团乱麻，心里总有个疙瘩。 不对着刘嘉当面说清楚，郭晓燕吃不香，睡不着。 刘嘉肯定是要见的！ 至于曹向阳那边，郭晓燕现在也没有想清楚。 按道理说，曹向阳说出找媒人过来提亲，自己应该高兴才对。 毕竟，当初上学的时候就有同学们起哄，说她跟曹向阳是一对儿。 可现在，郭晓燕就是没有心情。 “妈，曹向阳的事情我会考虑的，其实我还是想调整好心态，以后再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我需要一个过程。” 郭晓燕说话的声音很轻，对面的张秀英听得泪都要流出来了。 赶紧来到郭晓燕的身边，张秀英把郭晓燕的手攥在手心里。 “燕儿，妈的确着急了些，妈给你时间，妈再也不逼你了。” 郭晓燕一下子依偎在张秀英的怀里，泣不成声。 张秀英伸手摸着郭晓燕的头发，“多大的孩子了还哭鼻子，我跟你爸爸想让你早点有个归宿，可真想到你要嫁人，我们都还舍不得呢！” 提到嫁人，郭晓燕脑海当中突然闪过跟刘嘉成亲的一幕。 得知刘嘉要娶自己，成亲那天，几乎一个村子的人都过去看。 虽然事先已经有心理准备，可面对乌泱的一屋子人，郭晓燕还是紧张的，连头都不敢抬。 反倒是刘嘉，咧着嘴笑了一天。 郭晓燕还记得，当初拍结婚照的时候，摄像师让他们两个人坐在一条板凳上。 郭晓燕特意跟刘嘉保持了距离，两个人中间的位置闪着一尺多宽。 可还没有等自己坐稳，刘嘉急忙朝着自己这边挪了挪。 于是，郭晓燕又朝边上蹭了蹭。 偏偏刘嘉还在挪。 郭晓燕正想提醒刘嘉保持距离，板凳突然翘起来了！ 接着，两个人都摔到了地上！ 郭晓燕气得想哭，一连对着刘嘉翻了好几个白眼。 刘嘉不但没有生气，还一个劲地笑着哄自己…… 当时，郭晓燕真的气急了。 可现在想想，除了多了一些心酸，怎么就不气了呢？ 刘嘉这个傻子，就会让自己跟着他闹笑话！ …… 刘嘉刚到家，自行车还没放好，张桂兰就开始招手。 “三子，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啥事啊，你就直接说呗，这里又没有外人。” 院子里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其他人。 对于母亲这种疑惑的行为，刘嘉一头雾水。 尽管这样说，可张桂兰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在围裙上蹭了蹭手，接着又开始对刘嘉招手。 “啥事儿啊？这么神秘，咱家发财了？” 刘嘉一边走，一边像平常一样调侃张桂兰。 张桂兰却皱起眉头，竟然叹了一口气。 “娘，你咋啦？” 刘嘉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眼看着刘嘉到了跟前，张桂兰这才压低声音问：“三子，燕儿身体不舒服，你知不知道？” 刘嘉点头嗯了一声，心里却把王立秋骂了个痛快。 这个秋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初，他说在医院遇见郭晓燕儿的时候，自己就忘记嘱咐他别乱说话。 谁知道，自己去一趟城里的功夫，他就把这件事情说给娘听了。 看到刘嘉清楚，张桂兰心里更慌。 “你别老嗯，出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知道着急。” 刘嘉挑眉毛。 “着啥急？医生不是说没事吗？调理几天就好了，娘，你别大惊小怪的，再说了，城里的条件不比咱们村里好？没事。” 刘嘉话音刚落，张桂兰的巴掌就打了过来。 “啪！” 声音不大，打在身上也不疼。 可是刘嘉却清楚，娘真的生气了。 平常张桂兰打自己的时候，都是做作样子，可这一次居然打出了声音。 不对劲！ 重新看向张桂兰，刘嘉小心翼翼地询问：“娘，不是秋子跟你乱说什么了吧？别听他瞎说，整天没事找事。” “啥叫没事找事，如果秋子不跟我说这些，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小燕儿的事儿？” 刘嘉笑笑。 还别说，自己真没想着把这事儿告诉她。 一来是担心娘会着急，这二来嘛，就是告诉她了也没有用。 “你别在这里不说话，我知道你又想什么歪道道呢！” “娘，你又不是大夫，就别跟着瞎操心了，郭晓燕不是去看过病了吗，医生会告诉她怎么办的。” “三子呀，你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了，以前你对燕儿那可是掏心掏肺，怎么现在提起燕儿的事情来，就像说外人的事儿一样？” 张桂兰生气，不由得数落起刘嘉。 刘嘉转身拿了一个板凳坐下，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不是外人吗？我现在跟郭晓燕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也说了掏心掏肺，那是以前，那时候郭晓燕还是我媳妇呢？现在不是离了吗？” “别总是把离了，放在嘴边，那离了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了？我打听好了，有个偏方治贫血，回头我找好东西，你给燕儿送一趟。” 刘嘉再一次目瞪口呆。 这都是什么事儿？ 自己跟郭晓燕已经离婚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自己都把以前的事情给放下了，怎么他们还这么执着？ 尤其是娘。 以前郭晓燕在家的时候，刘嘉也没有感觉出什么来，自从郭晓燕走了以后，刘嘉突然发现，家里头最适应不了的人就是张桂兰了。 时不时地提上一嘴郭晓燕也就算了。 最近这段时间又是送咸菜，又是找偏方的，这怎么能行？ “娘，你别忙活了，医生有办法。” “医生的话得听，这个我知道，但是你也不能不相信偏方！” 刘嘉刚想反驳，突然来了兴趣，张口问道：“娘，找的是什么偏方啊？” “花生皮呀，红色的花生皮，煮水喝，补血特别快！” 刘嘉咽了一口口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郭晓燕送花生皮去？” “那咋啦，身体要紧，送一趟怎么了？” 张桂兰本来想去南屋做饭，听刘嘉这样问，又重新折返了回来。 刘嘉哭笑不得，差一点就说出，你就不怕我去送花生皮的时候被人给轰出来？ 见刘嘉不相信自己打听到的偏方，张桂兰干脆解下围裙，直接坐在刘嘉的对面。 “我跟你讲，你还别不信，我这是从一个老中医那里打听到的方子。” “娘，郭晓燕的事情咱们能不能不管了？我们都离婚了，你总让我去她家，这算什么事儿？” 为了让张桂兰死了这条心，刘嘉直接甩手杀手锏。 “再说，你老惦记着以前的儿媳妇，以后哪个姑娘敢嫁给我？” 第72章 那孙子，我怕他? 张桂兰一怔，刚想顺着刘嘉的话往下说，突然缓过神。 抬手又在刘嘉的肩膀上打了一下，“臭小子，跟你娘也动起心眼来了，让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别老让我生气！” 再次被娘训，刘嘉鼻子有些酸。 如果不是经历一些事情，谁又能真正懂得，能够被父母指责训斥，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 “行，听你的，你说咋着就咋着。” 刘嘉看张桂兰转身，又笑着摇摇头。 抬眼看到自行车，刘嘉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娘，你等会儿，你做啥饭呢？我买了块肉，今晚上蒸点包子吧！” 说着，刘嘉从自行车的后座架上取下肉。 这时，张桂兰从南屋探出脑袋，声音当中满是疑惑。 “买了肉？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买肉干啥？” “谁说非得过年过节才能吃肉，想吃了就解解馋呗，一会儿把我哥跟我嫂子也叫过来。” 刘嘉把肉递给张桂兰。 张桂兰估摸了一下，眼前的肉得有二斤多，本想着再数落刘嘉几句，可看到刘嘉一直在笑，张桂兰只好伸出双手把肉接过去。 刚才差一点，又要说出郭晓燕来。 以前郭晓燕在家的时候，张桂兰偶尔还想着买上一点肉开开荤腥。 毕竟郭晓燕是城里的孩子，虽然嫁到了刘家，可以，不能怠慢了人家闺女。 可自从郭晓燕走了，张桂兰连买肉的心思都没有了。 现在看到肉，张桂兰又本能地想到郭晓燕。 面前的肉肥瘦相间，一层肥肉，一层瘦肉，别说是做包子了，就算是煮出来腌着吃，炒菜吃都是香的不得了。 想到吃饭的时候少一个人，张桂兰的心里就有些发沉。 “算了，不想了，燕儿回城里享福去了，又不是受罪，这孩子过的日子肯定比这儿要好。” 小声地安慰自己一番，张桂兰这才拿起菜刀。 井台外面有磨刀石，要剁肉，得先把菜刀磨快了。 出去磨刀，张桂兰已经想好这二斤肉怎么处理。 一斤放上菜蒸成包子，剩下的一斤就用盐水煮了，多放点盐，一时半会坏不了。 回头炒菜的时候放上两片，还能吃一阵子。 时间不长，张桂兰就忙活起来。 先是和面，接着剁馅子，又趁着醒面的功夫，把剩下的肉煮上了。 刘嘉没有出门，估摸着张桂兰开始包包子的时候，赶紧洗好手走进南屋。 “你咋过来了？回屋歇会去吧！” 张桂兰一边擀剂子，一边抬头看刘嘉。 “我帮你一块包。” “啥？你还会包子？你啥时候学的？” 张桂兰疑惑。 刘嘉一愣。 刚才光想着不让娘一个人忙活了，怎么把会包子这件事情给忘了？ 按时间来推算，这个时候自己还不会包包子才对。 “我不会，我还不会学吗，从小到大都在泥巴里混，包个包子还不是小事儿？” 刘嘉一边敷衍，一边在案板对面坐下来。 张桂兰也没多想，“那你就学学吧，等把包子放到锅里以后，再去叫你嫂子他们，也让你嫂子好好歇会儿。” 张桂兰承认，自己是有些偏心的。 当初郭晓燕嫁到刘家以后，面对两个儿媳妇，张桂兰还是想郭晓燕多一些。 主要还是因为郭晓燕身子骨不太好，又是城里来的，娇气。 现在郭晓燕不在了，一大家子里头除了自己，就只有秦春燕一个女人，张桂兰把以前用在郭晓燕身上的心思也全都放到了秦春燕身上。 感受着记忆当中熟悉的味道，刘嘉不由自主地又伸了伸脖子，使劲朝着包子馅儿嗅了嗅。 “真香！” “放肉能不香吗，三子，这么大块肉得花多少钱？” 看着面前的肉，张桂兰还是忍不住想问问。 “没多少，我本来没想买这么多，人家供销社快下班了，只剩了这么一块儿，再分成两半就不好卖了，我就都买了。” 刘嘉知道张桂兰想听什么，自然会顺着娘的心思往下说。 如果不是现在不能太张扬，刘嘉真恨不得一天三顿肉让爹娘他们吃着。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把身子骨养好了，活个大岁数，那才是最重要的。 耳朵边上，张桂兰还在絮叨。 “这么大的人了，也不会过日子，不让分不买不就行了吗，少吃口肉，又不是活不了。” “过日子就得省细。” “现在我们还能给你做点吃的，回头等我们不在了，看你一个人怎么过？” 一开始，刘嘉还认真听着，可听到张桂兰说他们不在的时候，刘嘉的心里咯噔一下子。 “娘，不能说这些晦气话，我还想着让你长命百岁呢！” “净瞎说，谁能活那么大岁数？活一百岁，那是王八。” …… 两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话，也不觉得无聊，很快，包好的包子全都放到了笼屉上。 “娘，你歇会儿，我烧火。” 刘嘉弯腰，刚要在灶堂里放柴火，张桂兰急忙走过来，“我烧火，你去找你哥哥你嫂子，让他们一会儿过来吃饭。” “行，那我现在就过去。” 刘新国和秦春燕没有跟刘玉田他们住在一块，两口子结婚以后就搬出去了。 小两口住的院子虽然不大，平日里倒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两个院子是前后院，有时候为了图方便，刘嘉直接上房嚎上一嗓子，两口子听到就过来了。 今天，刘嘉特意走大门去找他们。 可刚出门没几步，刘嘉突然停下。 刚刚有人在大街上一闪就过去了，看着好像是周二来？ 为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刘嘉还上前走了走。 可到底也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周二来家的小子不是在住院吗？这么快就出院了？ 刘嘉一阵疑惑，不过也没多想，转身朝着刘新国的住处走去。 这个点儿，刘新国跟秦春燕都在家。 刘新国院子里修板凳，秦春燕则是拿着一把豁了口的菜刀正在给鸡剁野菜。 “咔，咔咔，咔咔咔……” 声音非常有节奏。 “哥，嫂子，一会儿去前院吃包子。” 还没有站稳身体，刘嘉便开口说出目的。 “包子？咋这个时候蒸包子了？” 刘新国放下板凳，有些不相信地问。 “这蒸包子还规定时间啊？让你过去你就过去呗，还剩做饭了。”刘嘉把话说完，转头看向秦春燕，“嫂子，你说我说的对不？” “对，我还有一点就剁好了，马上过去帮忙啊。” “不用，已经蒸到锅里了，一会儿别耽误吃就行。” 说着，刘嘉来到刘新国的面前，“要帮忙不？” “板凳有点松了，加个塞子，弄好了。” 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很快，刘嘉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背影。 “哥，周二来是不是回来了？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了。” “对，我今天还想着这事儿呢，他们孩子这么快就好了？不是当时去住院的时候说的挺严重的吗？” 刘嘉摇摇头。 两兄弟相互看了看，都不说话了。 周二来带着孩子去看病，西里村也消停了一段时间。 现在，这个周扒皮回来了，还不知道要怎样兴风作浪。 刘嘉正琢磨着，刘新国突然开口说道：“三子，最近这两天你消停一下，别让周扒皮盯上。” 刘嘉一声冷笑，当即露出不屑的表情。 “那孙子，我怕他？” 第73章 几个肉包子就馋成这样了? “谁说你怕他来着？这不是为了少找麻烦嘛！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他混蛋，你干嘛还不躲着点？” “一个村子里头，就他一个这样的，咱干嘛跟他一般见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刘嘉不服气，刘新国又开始劝导。 刘嘉也不想刘新国跟着担心，于是点头，“嗯，我知道了。”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秦春燕也不由得跟着担心起来。 兄弟俩虽然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可周二来跟刘嘉的事情，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 当初，周二来也是郭晓燕的追求者之一。 跟刘嘉对郭晓燕的感情比起来，周二来表现的更为疯狂和激进。 周二来甚至扬言，这辈子一定要娶郭晓燕做媳妇，哪怕郭晓燕嫁给了别人，也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 为了让郭晓燕同意，周二来曾经拿着一瓶除草的农药以命相逼。 刘嘉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当天就去找周二来打了一架。 当时刘嘉身上挂了彩，周二来则是被打的十天下不了炕。 从那以后，两家的仇就结下了。 一直到刘嘉真把郭晓燕娶回家，周二来这才娶了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整个村子的人都以为，周二来娶了媳妇以后心会安定下来，可没想到，周二来身上的毛病不但没有改，反而变本加厉。 最近之所以消停，是因为周二来带寡妇的孩子住院去了。 原因是隔壁村的一辆驴车从周二来家门口经过，当时孩子正在门口坐着。 也不知怎么的，驴车突然惊了，车把式怎么拉也拉不住，最后连驴带车一下子翻了。 本来这件事情跟周二来没有什么关系。 可等大伙帮忙把车扶起来的时候，周二来突然带着孩子出现。 声称驴翻车的时候吓到了孩子，要求赔钱，还说不赔钱，就连驴带车一块给扣一下。 当时手忙脚乱的，车主也没有注意到，有没有看到孩子，最后只得认倒霉，赔了五十块钱，事情才算了了。 后来，听说周二来真的带着孩子去住院，人们也没当回事儿。 毕竟，周二来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也有人说，用不了多长时间，周二来把人家赔的钱花光以后就会回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周二来回来了。 秦春燕把剁好的草扔到鸡窝，也来到刘嘉跟前。 “三子，如果咱过得不好也就算了，周二来顶多说上几句气话，看看热闹，可现在却不一样，你承包了村北的竹林，周二来肯定会知道。” “可别到时候，他再找事。” 见大哥跟大嫂如此惦记自己的事情，刘嘉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很多。 “嫂子，你放心吧，我不惹事儿，但我也不怕事儿，周二来要是消停，咱就顾个大圆面，他要是想找麻烦，我也不怕他。” 剩下的话，刘嘉没有说出来。 自己能打周二来第一次，就能打周二来第二次，他要是存心找麻烦，那就别想好过。 看刘嘉脸上的表情，刘新国已经猜出了大概。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三个人聊了几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一块去前院。 刚一进门，刘嘉便闻到了包子的香味。 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张桂兰直接在那屋里喊：“都来啦，赶紧洗手，包子出锅了！” “来的可真是时候，娘，你是不是听着我们的脚步声揭的锅？”刘嘉打趣。 张桂兰听完以后，直接笑着回怼：“你咋不说你们的鼻子灵，闻着我掀锅的味道来的？” “娘，我刚才洗了手了，我来帮你。” 秦春燕赶紧进南屋，看到张桂兰正在锅边舀饭汤，急忙接碗。 不管是蒸窝头还是包子，张桂兰都会在篦子底下放上一小撮大米。 等上面的主食熟了，下面的米也熬出了味道。 用张桂兰的话说，那就是哪怕放上几粒米，也比喝白水好喝。 几个人一块忙活，很快包子上桌。 家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开荤腥，所以看到拳头大小的包子，说不馋，那是假的。 刘嘉首先抄起一个送到刘玉田的手里。 “爹，快点吃，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这包子就得吃刚出锅的第一口。” 刘玉田笑了笑，却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埋怨道：“哪有那么多讲究，有好吃的就不错了，还吃出锅的第一口，你是多大的人物啊？” “我不是，你跟娘才是大人物呢！” 刘玉田没有接上刘嘉的话茬。 这个孩子，真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 别人离婚都是哭丧着脸，整天没好气，有的都像过不下去一样。 他可倒好，好没心没肺的，不但不需要别人劝，还整天想方设法的哄他们老两口高兴。 自己真不知道该是喜还是忧。 最后，刘玉田干脆不想了，踏踏实实的咬了一口包子。 菜叶子加猪肉，怎么吃怎么香！ 看到老伴吃起来，张桂兰也开始催促儿子跟儿媳妇赶紧吃。 几个人正围着桌子吃包子，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咳嗽的声音。 “咳咳咳！” “咳咳咳！” 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还挺响亮。 一听就不是嗓子不舒服，而是故意咳嗽出来的。 “谁呀？” 张桂兰伸了伸脖子看看门口的方向，没有看到人。 这时，刘玉田站起身。 “谁在外头呢？” “我说院子里怎么没人，原来在吃饭呢！” 话音刚落，周二来提拉着土布鞋走了进来。 听到周二来声音的那一瞬间，刘嘉的脸立刻寒冷下来。 秦春燕也愣住了，放到嘴边的包子居然都忘了咬。 刘玉田怔了一下，随后神情恢复如常。 “二来啊，你有啥事儿？” 周二来并没有朝刘玉田这边看，此刻，他的目光一直停在不远处的包子上。 张桂兰心中一阵紧张，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才掀锅的时候，有几个包子破了皮，正好露出里面的肉馅儿。 如果别人看到这一幕也就算了，顶多也就是说些他们的生活过得好之类的话。 可周二来看到这些，他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白话他们呢！ 果然。 张桂兰刚想到这里，周二来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又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周二来的声音都提高了很多。 “婶子，你家的伙食可真不赖，这都赶上平常人家过年了。” “这是发了多大的财，平常日历都吃起肉包子来？” “依我看，就是县城里头的大领导，也比不上你家的伙食去！” 听着周二来的嘲讽，刘嘉的手都握成了拳头。 刚想开口说话，对面的刘新国赶紧给刘嘉使了个眼色。 刘嘉皱皱眉头，硬生生的把心里头的火气压了下去。 偏偏这个时候，周二来又开始叭叭起来。 “刘嘉才承包那竹田几天，就发这么大的财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马不吃夜草不肥，人无偏财不富，是不是？” 刘嘉当即一声冷哼。 “周二来，你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你家没有肉包子吃，也见不到别人家吃肉包子是不是？” “几个肉包子就把你馋成这样了？” “没出息！” 面对周二来，刘嘉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可周二来一听却急了眼。 “说啥呢，谁说我家吃不起肉包子，我们是不像你家这样不过日子，一家子都是自本主义的坏思想！” 这番话，周二来几乎是吼出来的。 秦春燕老实，加上胆子本来就不大，听到周二来这样炸炸呼呼的，手一哆嗦，包子差一点掉到地上。 “啪！” 刘嘉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当场站起身。 “周二来，想找事儿怎么滴？我家吃顿包子就让你扣这么大的帽子，你想干啥？” “吃包子就成了自本主义思想了，那大伙还动不动荤腥了？” “头过年的时候，生产队的杀猪，你没有跟着吃大锅菜？那时候，你怎么不说是自本主义思想？” “管好你的嘴，再胡放屁，我现在就写材料，到上面告你去！你破坏团结，挑拨离间，故意破坏生产建设！” 刘嘉一句接着一句，丝毫不给周二来插嘴的机会。 等到刘嘉把话说完，周二来直接懵了。 吃不上肉包子，自己只想着过过嘴瘾，怎么就成了破坏生产建设了？ 被刘嘉数落了一通，周二来甚至都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周二来这才黑着脸开口。 “刘嘉，你别说那么多没用的，我今天过来，是要说村北的竹田的事情！” 张桂兰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子。 村北的竹田……咋了？ 第74章 随口一说，就把那货吓尿了! 一提到村北的竹田，一家子的心都往上提高了好几寸。 张桂兰和秦春燕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慌张。 旁边，刘玉田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自打周二来来的时候，大伙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没想到，他真的是奔着村北的竹田来的。 见这一家子谁都没说话，周二来心里立刻有了底气。 “怎么这一说到正事儿就不言语了，大伙都还在吃窝头啃咸菜，你家都吃上肉包子了，看这样子也不想藏着掖着……” 周二来话还没有说完，刘嘉伸手朝屋外面指了指。 周二来一阵疑惑。 刘嘉把剩下的两口肉包子塞到嘴里，跟着又嚼了几下。 眼看着刘嘉的嘴角都要流出油来，周二来竟然不自觉地咽了两口口水。 终于，刘嘉开口。 “周二来，有什么事情咱们出去说，别影响大伙吃饭。” “咋就不能在这儿说，出去干啥？” 刘嘉斜着眼睛看了看周二来，“大伙吃着你看着，我是怕你馋得流哈喇子！” 话不长却一下子戳到了周二来的心坎上。 慌张地抬起手，在嘴上抹了一把，周二来还真担心自己的哈喇子会流出来。 “出去就出去，我还怕你不成？” 周二来故意站直身体，晃着脑袋走出去。 刘新国想要跟上，刘嘉却对他摇了摇头，“哥，你们接着吃饭，我说几句话就回来。” “三子，真不用我跟过去？”刘新国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用，赶紧吃包子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刘嘉若无其事地嘱咐了一句，接着大步走出南屋。 刘嘉前脚出门，张桂兰后脚就开始小声嘀咕。 “他爹，这个咋办？周二来就是过来找事儿的，三子能应对得了吗？可别出什么事儿。” 听张桂兰这样说，秦春燕更害怕。 “娘，周二来从城里回来没多久，就找咱家来了，是不是听人说三子让人编篮子挣钱了，所以眼红，这可咋办？” 看着手里的包子，张桂兰一下子没有了胃口。 “我咋知道？周二来可是有名的浑蛋，他要铁了心地跟咱家过不去，那以后可就麻烦了。” “哼！这姓周的敢耍不要脸，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上次三子跟他打架我没帮上忙，现在想想都后悔，这次，我非把他揍个狠的！” 刘新国的声音很低，可脸上的神情却极为郑重。 看到眼前这幅情形，一直没有开口的刘玉田终于发声。 “都嚷嚷啥呢，三子不是说了吗？就几句话的事儿，瞧把你们给吓的，都娶过媳妇的人了，还有啥办不了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刘玉田的话像是给了大家一颗定心丸。 对面的几个人看了看，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下来。 刘嘉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再也不是那个只围着媳妇转的小三子了。 现在的刘嘉不光有主意，而且还有眼光，对付周二来这种破皮无赖，肯定不在话下。 如此一想，刘新国一下子笑起来。 “爹说的也是，先让三子处理吧。” 张桂兰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突然向这又想起了什么。 “老大，这件事情先别跟建业说啊，他那个暴脾气上来，咱们可拉不住。” “知道了，娘，这包子挺好吃的，你再吃一个呗。” 刘新国一边说，一边把包子递给张桂兰。 屋外。 刘嘉直直地望着周二来。 在刘嘉冷静的目光注视之下，周二来心里突然有些发虚。 可想到乡亲们说的那些，周二来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刘嘉，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村北那一片竹子的租用权，是不是该重新商量一下？” “为啥？”刘嘉面无表情。 周二来使劲地吸了吸鼻子，接着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我知道你有合同，但那合同是不作数的，你签合同的时候，原因就是我不知道这件事！” “作为西里村的村民，我也有参与权，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你就把合同给签了，这事儿就不算数。” “我是这么想的，你拿着合同去找队长，咱们把这个村子的人都召集到一块儿，重新划分村北竹林！我要承包！” 周二来说的唾沫星子横飞。 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刘嘉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并且丝毫不掩饰脸上流露出来的厌恶。 可即便如此，周二来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 等到周二来把话说完了，刘嘉冷声问道：“周二来，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凭什么你不在，其他的社员就不能签合同？你是村子里的顶梁柱，还是主心骨？” “劳动生产的时候找不到你，街坊四邻有事的时候看不到你，看谁家过得安稳，你就眼红，你咋不想想自己的原因？” “你有什么权利想着重新签合同？” 刘嘉刚把话说完，周二来的脸就变得煞白。 “我有什么原因？” “你家掀不开锅，早早地就跟邻居借粮食，孩子那么大了，还光着屁股，身为一个男人，你就不觉得害臊？” 不等周二来反驳，刘嘉又开口。 什么周二来的老娘病了没钱去医院，周二来整天无所事事，坑蒙拐骗，甚至，刘嘉还说出去年秋天周二来去玉米地偷玉米的事情。 虽然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但这些毕竟是周二来做过的。 眼看着以前的小辫子被一点点地往外拽出来，周二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刘嘉心中却是一阵得意。 打嘴仗，讲道理，刘嘉从来都是胸有成竹。 别说是周二来了，现在就算是周二来他爹来了，自己照样不怕！ “你……好你个刘嘉，你……” “你什么你，你眼瞎吗？生产对队墙上的大字报都写了两个多月了，你屁也不放一个，现在我把竹林租下来了，你开始跳脚了，你凭什么？” “我……” “我什么，知不知道合同是具有法律效益的，如果现在重新划分竹林的租用权，就是村子里单方面毁约。” “那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以一赔十，当初我掏了六百块，重新划分，村子里要赔我六千块！” “你不要承包吗，先赔我损失再说！” 不说钱还好，刘嘉一提到钱，周二来整个人就变得精神起来。 可仔细地琢磨了刘嘉所说的话，周二来感觉两条腿都有些发软，肚子也有些憋得慌。 六千块钱？ 就算把自己卖了，把老周家的祖坟都给刨了，也不值六千块钱啊！ 周二来承认，自打回村以后，听了社员们的议论，周二来的确眼红刘嘉。 可被他这么一说，自己怎么还得给他六千块钱？ 自己撅着屁股干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挣六千！ 周二来脑子一团乱，说话都变得不利索起来。 “刘嘉，你别吓唬我，我周二来从小是被吓大的，我不吃你这……一套！” 周二来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呼吸也跟着不顺当起来。 “信不信由你，我现在就拿着合同去找队长，让他跟你说上头的法律精神！” 刘嘉说了就要转身，周二来赶紧上前一步把刘嘉给挡住。 “刘嘉，我……先去个茅厕，合同的事儿以后再说，我憋不住了！” 甩下这句话，周二来夹着两条腿，跌跌撞撞地跑了。 刘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重新进南屋吃饭。 “三子，怎么着呢，我听着周二来是不是走了？”张桂兰抬起脑袋开口询问。 刘嘉“嗯”了一声。 “你说啥了？他咋跑得那么快？不会是去找人了吧？” 刘嘉笑笑，抄起一个肉包子在手里转了转。 “哥，别理会周二来瞎诈唬，他回去尿尿去了！” “啊？” 刘嘉的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全都大眼瞪小眼。 秦春燕低下头，脸都红了。 刘新国缓过神来以后哈哈大笑，“这个怂货，咋被吓成这样？” “别搭理他，最近这段时间，这小子肯定消停！” 先不说别的，就刚才说出来的六千块也足以让周二来怂一阵子的。 刘嘉也想笑。 怂就是怂，自己随口一说，那货就要吓尿了！ 第75章 你敢说我是老姑娘? 外面的事情刘嘉没有跟家人细说，可仅仅听了这两句话，所有人的心也都放了下来。 其实，刚才也是赶巧。 如果不是周二来那个怂货被吓出了尿，他也不会那么快就走。 刘嘉都不敢保证，周二来再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自己会不会一拳砸过去！ 眼下，自己还不能把事情闹得这么僵。 这两天就要出门，跟周二来之间的事情还要往后推一下，自己可不想前脚刚走，后脚周二来就过来找麻烦。 别看周二来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来，但刘嘉心里也清楚着呢。 因为郭晓燕，周二来心里头的疙瘩一直就没有解开过。 吃完饭后。 刘嘉早早的进屋，在没有见到彭顺年以前，刘嘉的心始终悬着。 说到底，让彭天亮平平安安的，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至于那个女人，刘嘉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过。 只要她不利用彭天亮，就爱怎么着怎么着去。 想想当初在青城供销社里看到的那番情形，刘嘉又替彭天亮感觉到不值。 想着想着，刘嘉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接下来的一天，周二来确实挺安静，也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当天晚上，刘嘉去周丰收家请假，周彩霞已经把竹篮子整理好了。 “三哥，这次多了这么多篮子，你一个人能拿得过来吗？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城里？” 周彩霞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地询问。 刘嘉还没有开口说话，旁边的周丰收赶紧接上话茬。 “你三哥去城里是办正事儿，你掺和什么？好好在家呆着。” “我不是怕三哥拿不了这么多篮子吗？我也是想帮忙啊。” “你看着那几个妇女好好编篮子，别出什么差错，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周彩霞想反驳，可转念一想，爹说的也没错。 自己手底下现在总共那么几个人，只要把篮子编好了，不给刘嘉添麻烦，也算是帮了他的忙了。 “彩霞，这次我不能让你跟着我一块去，我得出趟门。” “去哪儿啊？” 一听说出门，周彩霞又变得神采奕奕，刚刚还有些失落的小脸，立刻又变得红扑扑的了。 “去青城。” 刘嘉并没有隐瞒，反正一会开介绍信的时候也得说，也没必要藏着。 周彩霞撇了撇嘴，低头小声地嘀咕。 “城里都不让去，青城就更不用说了，肯定没门。” “你肯定不能去，你要走了，这边谁负责，你还得在这挑大梁呢！” 刘嘉一句安慰的话说出来，周彩霞的脸立刻多云转晴，二话不说，笑着去北屋给刘嘉倒水了。 刘嘉跟周丰收在院子里闲聊。 两个人说起了周二来的事情。 “这个周二来倒是没有过来找我，估计是被你吓住了，村子里有几个这样的祸害，也着实让人心烦。” 提到村子里的那几个刺头，周丰收的眉头也皱起来。 在整个村子里，能压住他们几个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我担心他过来找你的麻烦。” “这个你放心，就他们几个掀不起什么风浪。你忘了？前两年周二来还要竞选村长呢！” 刘嘉一听，噗嗤一下子笑出来。 前两年，还真有那么回事儿。 当初周二来要竞选村长，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最后也成了人们嘴里的笑柄。 两个人正说着话，院子里突然进来了两个人。 碰巧，这个时候，周彩霞端着一个篮子缸子走出来。 “都没休息呢，我寻思着时间不早了，就怕过来以后你家插了门。” 说话的是周二婶子，身后还跟着一个跟她岁数差不多的妇女。 刘嘉还没有看清那人是谁，周二婶子已经笑着走过来。 “三子也在这儿啊，真是巧了。” “二婶子，我过来找队长请个假，你们有事？” 见刘嘉站起身，周二婶子急忙叫着摆手，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过来找彩霞娘的。” 周二婶子刚刚把话说完，身后的人急忙补充了一句，“我们给彩霞说个婆家。” 刘嘉跟周丰收同时愣住。 一听说是说婆家，刘嘉本能地朝周彩霞那边看了看。 周彩霞又在撇嘴，手里的搪瓷缸子都忘记递给刘嘉了。 看到这幅情形，周二婶子笑着打趣。 “看看，一提到这事儿，彩霞都不好意思了。” “婶子，我不是不好意思，我是不同意找婆家！” 周彩霞声音清脆，说起话来当当地像。 周二婶子一下子愣在原地，显然脸上十分挂不住，可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又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彩霞，你还没听婶子说男方是什么条件，就拒绝呀？你先听我说说，先考虑考虑呗！” 周彩霞上前一步，“婶子，这事儿你也别跟我娘说了，说了我也是不同意，找婆家的事情，以后别再提了。” “哎呀，你这闺女，那你想找个啥样的呀，你看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再不找婆家就成了老姑娘了。” 周二婶子一边说一边笑。 之前听到周彩霞说不同意，周二婶子确实感觉有些惊讶。 现在听见周彩霞说得如此坚决，周二婶子只当是姑娘家脸皮薄，不愿意当着人的面承认。 此刻，周彩霞都要崩溃了。 对于介绍对象这种事情，周彩霞已经拒绝了很多次，可这些人偏偏不依不饶，好像不把自己嫁出去，她们就不甘心一样。 都是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周彩霞，也不愿意把话说得太难听。 可一句老姑娘，让周彩霞心里的火气噌的一下子窜了出来。 深吸一口气，周彩霞把搪瓷缸子放到地上，接着伸手就往面前的两个人往外推。 “都说了一百遍了，现在不找婆家，你们也省心吧，天晚了早点回去吧！” 说话的功夫，周彩霞已经把人推到门外。 二婶子一脸尴尬，嘴里不停地说着：“你这孩子，你看你这孩子。” “行了，早点回去吧啊！” 周彩霞又把人往外推了几米，转身回去了。 周二婶子跟一块来的老姐妹儿只好灰头土脸地回去。 等到周丰收跟刘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彩霞已经坐在他们面前。 这时，屋子里的彩霞娘才听到外面的动静。 “咋啦？咱家来人了？” 周丰收无奈地回了一句：“没事儿，你歇着吧。” 话刚说完，周丰收凌厉的眼神便朝周彩霞看过去。 “你这闺女，这不是胡闹吗，人刚来，连口水都没有喝，你就把人给轰出去了？” “我都说了，我不找婆家，我这一辈子都守在你们身边，我挣着工分呢，又不白吃家里的！” 周彩霞倔强，即便面对周丰收的时候，说话也不委婉。 “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我缺你这口饭啊，不想让你有个好归宿吗，我们老了也能放心。” “咱家就是我的归宿，你就别操心了，关心关心自己吧。” 周丰收脸色铁青一片，刘嘉也为周彩霞捏了一把汗。 为了缓解尴尬，刘嘉笑着看向周彩霞。 “别一说话就冲冲的，你这么凶，看谁敢娶你？周叔也不是说现在就要把你嫁出去，要是没有合适的，咱就再等等。” “你孝顺，大伙都知道，可你得让家里放心。” “你想找个啥样的？你跟我们说说，我们也帮你琢磨琢磨琢磨。” 周彩霞没好气地白了刘嘉一眼，没说话。 刘嘉轻咳一声，脸上的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 “彩霞，咱们从小一块长大，两家子走得也近，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妹子。”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你放心，哪怕你八十岁说要嫁人了，我拄着拐棍也会把你送到你婆家去！” “别的不敢说，这一辈子，只要有我刘嘉在，别人谁也别想欺负你！咱不受委屈！” 对面。 周彩霞听得热泪盈眶，差点就要嚎啕大哭。 周丰收眼神都直了。 看刘嘉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三子，你说的这是啥呀，就算你把彩霞当成亲妹子，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还八十嫁人？” “真到那个岁数，她想嫁，谁敢娶呀？” 第76章 你不娶她，我能吗? “这不是打个比方吗？周叔，你咋还急眼了？” 刘嘉没心没肺地咧嘴笑起来。 周丰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上刘嘉的话。 还打个比方，有这么打比方的吗？ 如果周彩霞真的到了八十岁还不嫁人，自己就算是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不过，周丰收也明白刘嘉是什么性子，所以只是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眼看着天色不早，等周丰收开好了介绍信，刘嘉也没做过多的停留便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刘嘉比平常提前半个小时去了城里。 这次，刘嘉跟李振和坐车去青城，而且在时间上，刘嘉安排得非常紧凑。 一切顺利，等上了车以后，刘嘉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车上人并不多，刘嘉选了一个挨着窗户的座位，刚一上车就把窗户给打开了。 不是为了观看外面的风景，而是因为车太热了。 虽然外面吹过来的风也夹杂着丝丝暑气，但多少还有些空气流通。 车上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满脸兴奋，只有少数不几个人脸上的神情是平常之色。 刘嘉心中一阵感慨。 在这过车流小于人流的年代，能够做上公交车，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种荣耀。 李振和坐在刘嘉身边，时不时地看一眼窗外，脑袋可以左右转动，但两条腿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 使劲往外撇，两腿中间露出不小的空间。 这样一来，竹篮子就有地方放了。 “李哥，路程不短，你确定要一直这样下去？” 刘嘉看看李振和，又看看他脚底下的篮子。 李振和郑重的点点头，说话的声音当中都带了一丝严肃。 “咱们这次去是谈业务的，务必得让这些篮子保持最佳的状态，像你刚才说的，把篮子搂在怀里，那是绝对不可取的。” 再次听李振和这样讲，刘嘉只好闭上眼睛。 “行，那就听你的，你要是觉得累了，就放在我脚底下。” “你可别，放你脚底下，我不放心。” 尽管已经把眼睛闭上，但刘嘉还是笑出了声音。 “那这一路，你可要遭罪了。” 也不怪自己会这样说，主要还是因为李振和太一根筋。 当初上车的时候，刘嘉就提议，把篮子放在腿上。 毕竟几个竹篮子没有多大的重量，就算一直在腿上放着，也不至于累到哪儿去。 可李振和直接拒绝，理由非常简单，担心汽车司机猛刹闸，万一一个不小心把篮子压坏了，那他们这一趟就白去了。 放在车后面，李振和又不放心，害怕把篮子给丢了。 最后，李振和想了一个办法，用两条腿形成一个包围圈，这样一来，篮子受到损坏的几率就大大减少。 只是这个办法不太人性化。 刘嘉断定，时间一长，李振和的两条腿肯定会发麻。 可李振和却完全不在意，刘嘉也只好由他去。 一开始的时候，刘嘉还没有感觉出什么来，可闭上眼睛以后，一股困意突然袭来。 再加上现在车开得并不快，晃晃悠悠的，刘嘉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当中，刘嘉仿佛看到了郭晓燕正坐在土炕上，而自己，依旧是在对面的竹床上躺着。 郭晓燕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生气，正撅着嘴看着自己，一脸幽怨。 刘嘉心里犯嘀咕，这是又怎么了？ 刚想开口说话，可两只眼皮像灌了铅一样，又缓缓闭上了。 实在是太困了，有什么事情一会再说吧。 刘嘉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大不了再次给郭晓燕数落一顿。 只要能够让自己迷瞪上十来分钟，就一定能缓过精神来。 “刘嘉。” 耳朵边上的声音传来，刘嘉的脖子歪了歪。 “刘嘉，你醒醒。” 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的胳膊，刘嘉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 “燕儿，你让我躺一会儿，我一会就起来。” 李振和一下子懵了，眼睛都瞪得溜圆。 “啥？你叫我啥来着？刘嘉，你快点醒醒，我们到站了！” 被刘嘉叫燕儿，李振和惊讶得不得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跟着提高起来。 刘嘉猛的睁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李振和，接着一愣。 “你说什么？” “咱到站了，你要是再不醒，咱们下不去，一会就把咱们又运回去了。” 刘嘉抬眼看了一下周围，车上的人已经下去差不多了，这才缓过神。 “到了啊，那下车吧！” “你慢点，迷迷糊糊的，小心摔着。” 眼看着刘嘉站起来，李振和赶紧小声的提醒一句。 刘嘉顺着人群往前走，下车以后，李振和的第一句话就是，“兄弟，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刘嘉一愣，根本没缓过神。 “你叫我燕儿，刚才睡得挺香的，做梦了吧？” 李振和笑眯眯地望着刘嘉，刘嘉感觉一张老脸呼呼的热，真是臊得慌，丢人都丢到家了！ 刚才做梦的确是梦到了郭晓燕，怎么还叫出来了？真丢人啊！ “看脸都红到脖子根上了，怎么着，想你前妻了？” 刘嘉缓了缓精神，“你也说了，是前妻，都过去的事儿，还提他干嘛？” “那你做梦还梦见人家？” “李哥，做梦谁能控制得住？都是些没有的事儿，快走吧，别把正事儿给耽误了。” 见刘嘉把话题往其他方面引，李振和也不再提刚才的事情，不过脸上却一直带着笑。 真是人比人的死，货比货的扔。 自己跟刘嘉差不多的岁数，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再看看人家刘嘉，娶了媳妇离了婚，还有姑娘惦记着，多好！ 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李振和赶紧腾出手来掏兜。 功夫不大，李振和掏出一盒烟来，还是带过滤嘴的。 快走两步来到刘嘉跟前，李振和直直地盯着刘嘉。 “咋啦？” “兄弟，抽吗？” 刘嘉摇摇头，自己虽然有带着烟的习惯，但是烟瘾却不大，大多时候都是给别人抽的。 还没有开口拒绝，李振和突然又掏出来了一包火柴。 “你抽吗？我给你点上。” “你哥你干嘛，有事儿啊？” 刘嘉被整得一头雾水，对面的李振和依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刘嘉只好停下。 李振和有些忐忑，看了看周围，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兄弟，哥有件事情想求你。” “咱俩之间用得着那么客气？有事你直说。” “上次你跟我说，你对周彩霞没有意思是不是？” “嗯。” “你确定？” 看到李振和如此磨叽，刘嘉都替他着急，“我当然确定了，我的心里头如果真有她，几年前我就把她娶到家里了，还用等到现在？” 李振和听完，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如果不是腾不出手来，一准会把手拍在大腿上。 “太好了！兄弟，那我就直说了，你能不能跟我们两个说和说和？我觉得彩霞那姑娘挺好的！你不娶她，我能吗？” 话音落后，李振和开始大口的喘粗气，很快，一张脸涨得通红。 看看面前的李振和，刘嘉又想到了刚才自己的窘迫之像。 刚才是自己大红脸，现在他也闹了个大红脸。 这也算扯平了。 不过刘嘉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李振和说，彩霞挺好的。 看他脸红脖子粗，刘嘉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笑出声音来。 吭哧憋嘟的闹了半天，居然是为这个？ “李哥，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你看上她了？” “对！你要是喜欢她，我打死也不会说这种话，可你不打算让她做你媳妇，你就让她考虑考虑我呗！” 李振和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听起来就像蚊子嗡嗡一样。 不过，刘嘉还是听了个明白。 李振和有正式工作，挣钱也不少，最主要的是人不错，踏实。 如果周彩霞跟他一块过日子，肯定受不了委屈。 “没问题，这趟回去以后我就跟彩霞说，成跟不成的，就看你了！” “太好了，兄弟，这可是你说的，咱可不能后悔！” 李振和说着就要拉刘嘉的肩膀，可手还没有碰到刘嘉的衣服，几个大篮子已经把刘嘉拱到了一边。 刘嘉一个趔趄，差一点被李振和撞翻！ 第77章 西瓜地被封锁了! “李哥，你稳住！” 感受巨大的冲击力，刘嘉急忙喊出一句。 坐这么长时间的车，李振和只保持着一个姿势，如此辛苦，为的就是保护好那些竹篮子。 现在一提到周彩霞，这竹篮子一下子就被李振河抛到脑后去了。 如果自己不及时提醒，这些竹篮子被撞扁也有可能。 旁边的李振和一下子缓过神，急忙往后退了两步。 认真地检查一下篮子，发现没有磕碰，这才松了一口气。 “哎呀，吓死我了，篮子差一点就坏了。” 刘嘉哭笑不得。 自己身上的肉是软的，篮子撞过来，哪怕用再大的力气也有一个反弹力。 就算是疼，竹篮子也感觉不到，疼的也是自己。 惊讶过后，李振和脸上又露出笑容，甚至看见刘嘉的眼神都轻飘飘的。 刘嘉再一次摇头。 看这样子，李振和是真的恋爱了。 突然，刘嘉心中一紧。 想当初，自己鬼迷心窍地喜欢郭晓燕的时候，不会也是这种样子吧，太丢人了。 “彩霞真的是一个好姑娘，我跟她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是她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她很直爽。” “我想着吧，如果你们两个人能成，我就当没有这回事，肯定不会破坏你们的感情。” “现在你说对她没有那份心思，我觉得浑身都轻松了。” 李振和一边走一边嘀咕，每次提到周彩霞，嘴角都不由自主地往上翘。 “行了李哥，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回去以后我就做周彩霞的思想工作。” 剩下的话刘嘉没有说出来。 在来之前，周彩霞和周丰收两个人还因为婆家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尤其是周丰收还担心周彩霞嫁不出去。 自己要是把这个消息告诉周丰收，估计周丰收得笑好几天。 至于周彩霞会不会同意，这个不好说，但刘嘉相信，周彩霞肯定会考虑自己的建议的。 接下来，李振和的话题直接由篮子变成了周彩霞。 最后，还是刘嘉提醒，先把篮子的事情搞定了才能顺利的回去见周彩霞。 李振和这个时候才缓过神，赶紧带刘嘉去青城供销社。 由于刘嘉已经跟红星供销社有了合作，所以这一趟的业务，谈的还算顺利。 只是有一点，青城供销社这边有点担心，那就是竹篮子是不是能够按时供给。 毕竟，刘嘉他们所在的城市距离青城是有一段路程的。 “这个您放心，只要咱们的合同签下来，我们保证不会延误交付时间。” “对于这个有问题，我们也已经考虑过了，我们会在青城这边设一个代购点，以便供销社取货方便。” “不仅如此，我们还会对热销的款式进行加量，以便应对供销社的缺货。” 对方采购停完，眼睛都亮了。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们这边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说实话，你们带过来的样品的质量比我们这边要高得多，这个不说谎话。” 有了对方的肯定，刘嘉心中干劲十足。 这一趟青城之行，总算没有落空。 如果一会儿再把彭顺年劝说动，那就是两全其美了。 又客套地说了几句话，刘嘉跟李振和要离开。 青城供销社的采购突然站起身，慌张地把刘嘉叫住。 “刘同志，等一下，这是我们青城供销社的地址，你收好了。” 刘嘉一愣。 青城供销社自己也不是头一次来，这地址还用记吗？ 疑惑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条，刘嘉看到，纸条上不仅写着青城供销社的地址，最后还写了落款。 刘美娟。 自己只知道这个女采购姓刘，现在连她的全名也知道了。 “好的，谢谢你。” “篮子的事情，前期我们需要多沟通一下，主要还是一些琐碎的小问题，什么时候你来青城，过来找我就行。” 刘美娟羞涩地笑了笑，接着又把一缕头发掖到耳朵后面。 “好，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刘嘉跟李振和一块离开。 看着那个年轻俊朗的背影，刘美娟的脸不知不觉地红了。 伸手摸了摸头发上的黑色小卡子，刘美娟心中又是一慌。 也不知道刚才自己的头发整齐不整齐，可千万不要让人家笑话才好。 …… “刘美娟道？这个女同志是什么意思？” 李振和也看出了不对劲，刚出供销社就转头问刘嘉。 “我不知道，这难道不是你们供销社的业务流程？” 自己跟刘美娟道萍水相逢，今天还是头一次见面，她写个地址留个名字，估计也是为了方便联系。 除了有一点点意外，刘嘉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可对面的李振和却开始撇嘴，“兄弟，我觉得那个女的看上你了。” “李哥，你现在是不是犯癔症了？是不是看哪个女的都像是看上我的样子？” “我的感觉没有错，不然好好的，咋给你留个纸条？” 刘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拿过李振和手里的纸条，规规矩矩的叠成了一个小四方块，接着把它塞到了李振和的兜里。 “这是给你的，拿好了啊！” “给我干啥，她看上的又不是我，再说了，就算她看上我，我心里也已经有人了。”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李振和脑海当中有闪过周彩霞的影子。 那又黑又亮的麻花辫，还有…… 想到第二次见周彩霞挽着裤腿的样子，李振和的心又开始砰砰的跳起来。 而旁边的刘嘉，想的却是那个叫秀丽的女人。 具体姓什么，刘嘉是真想不起来了。 现在，刘嘉只盼着那女人不要害彭天亮，就一切万事大吉。 “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去看看师傅吧，把供销社的事情跟他说一下，看看他有什么看法？” 李振和听完，赶紧点头。 哪怕刘嘉不提醒，李振和也想着，尽快把所有的事情办完，好早点回去。 “行，咱们早去早回。” “不着急，我先买点东西。” 看着街边有个驴车上拉着西瓜，刘嘉赶紧转身。 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去。 “大爷，这西瓜怎么卖？” 还没有站稳脚跟，刘嘉已经开口询问。 驴车里头放了个破被子，上面放了一大车西瓜，个个又黑又大。 看到西瓜皮的颜色，刘嘉的眼睛就有些移不开了。 这种西瓜只存在记忆当中，多少年都没见过了。 黑中带亮的西瓜皮，打开以后瓜瓤鲜红，通常是刀尖刚把西瓜皮切开一个口，就听到“嘣”的一声，整个西瓜都裂开了。 如果提前在井水里泡着，绝对是又凉又甜，吃起来那叫一个爽！ 大爷看到刘嘉一直在盯着西瓜看，也笑得合不拢嘴。 “一毛五一斤，包熟包甜。” 大爷话音刚落，李振和紧接着就来了一句。 “大爷，你的西瓜可不便宜，刚才有个卖西瓜的，可是一毛三一斤。” 为了让大爷相信李振和，紧接着又补充道：“现在这香瓜才一毛五了。” 大爷一听，愣了一下，接着就耷拉下了脸。 “小伙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谁的东西跟谁的东西都不一样，我们毛寨村的西瓜可是打出名号去的。” “香瓜再好，它能跟西瓜一样解渴吗？” “我跟你说，你今天不买我的瓜，明天肯定后悔，想要再买，这一集五日的肯定没有。” 老大爷一脸认真，说得真像有那么回事儿一样。 李振和也被激起了倔强劲头。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可能会有不少人信，可自己是干什么的，自己可是红星供销社的采购，怎么可能被他轻易的蒙骗过去？ “大爷，现在还不是西瓜拔蔓子的时候，你倒是说说，怎么就没有了？” 对面的大爷一拧脖子，“我可没说没有，我说的是一集五日的，你买不着。” “为啥？有人大批量收购了？” 由于职业的关系，李振和对于大批量收购非常敏感。 旁边的刘嘉也跟着好奇起来，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朝着大爷身上打量。 见周围没有人，大爷用手挡着嘴，压低声音说：“我们那儿出事儿了，整片西瓜地跟苹果林子都被看起来了。” “啥事儿啊？”刘嘉本能地问。 “不知道，上头说是有嫌疑犯，听说是有人偷了大东西，躲到苹果林子那一片儿了！” 刘嘉的心咯噔一下子，难道会是他们？ 先不说是不是这么巧，这……来得也太快了！ 第78章 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 “什么时候的事？现在还没找到嫌疑人吗？”刘嘉神情严肃，一对眼睛紧紧地盯着卖瓜的大爷。 “不知道啊，我们也是听说，反正瓜林子那边是不让去了，”说到这里，卖瓜的老大爷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小同志，这瓜你买不买啊？” “买，就按一毛五一斤，给我称几个。” 既然刘嘉如此利索，大爷立刻高兴起来，“要几个？” “这瓜个头不小，要三个吧，多了我们搬不动。” 李振和一听，眼睛都直了。 现在距离大舅家还有一段路，虽然都是年轻的大小伙子，可这一个瓜就十多斤，光是搬着三个西瓜估计到家都得让他们腿发软。 “兄弟，差不多就行了，要两个吧，三个没法搬。” “行，那就这两个吧！” 大爷赶紧止了两个大西瓜，三下两下就拿起杆秤，生怕他们会反悔一样。 此刻，刘嘉满脑子想的都是苹果林子的事情，对于挑几个瓜花多少钱，早已经不在意。 “来，给帮个忙。” 大爷把西瓜放在布兜里，最后又挑在一根铁锹柄上。 大爷用肩扛一头，李振和扛着另外一头，最后劳动秤砣，秤杆上显示三十九斤半。 “看着秤，都压不住了，肯定有四十斤，就按三十九斤半算吧！” “一毛五一斤，三十九斤半，一共是五块九**分五。” 大爷一边嘟囔一边算账，说到最后，又从瓜堆里刨出三个甜瓜来。 “这么着吧，你们给我六块钱，我就不找了，这三个甜瓜给你们，保熟保甜。” 李振和一听，打量大爷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这老头精着呢，真会做买卖。 不管是西瓜还是甜瓜，张口不离保熟保甜，标准的生意人啊！ 这刘嘉已经掏出钱，递给大爷的时候，刘嘉又问了一句，“大爷，你们毛寨怎么走？” “咋啦？要是这瓜不甜，你还去毛寨找我？” 说话的时候，大爷伸手把粗布背心提了提，眉毛顺带着也挑起来。 知道大爷是在说笑，刘嘉笑的解释，“哪能呢，看大爷，这瓜就是好瓜，我寻思着，哪天有时间了去你们那里拉一趟瓜，就怕找不对地方。” “原来是这样啊，我跟你讲，你顺着这条路往东走，见了土路往南拐，走上十几里，一打听苗寨，谁都知道。” 刘嘉默默记下地址，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这才抱着瓜转身。 李振和一直在蒙圈状态，直到卖瓜的驴车走远了，这才问刘嘉，“你是咋想的？真要弄一车瓜？” “我跑十几里路拉一车瓜挣差价，还不如多倒腾些篮子。” “那你打听人家的地方干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刘嘉看看李振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总不能说直觉告诉自己，偷东西的嫌疑人跟彭天亮的对象有关系吧？ 这话说出来容易，估计让别人信，简直比登天还难。 “听大爷说得那么玄乎，连西瓜田跟苹果地都被封锁起来了，我就想听听看是啥事儿。” “啥事跟咱也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劝说我大舅，剩下的事就是我跟彩霞的了。” 提到周彩霞，李振和心里又是一阵甜蜜。 刘嘉无语。 不得不承认，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 一路上，刘嘉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的都是劝说还有线索。 两个人一手拿着篮子，一手抱着西瓜，虽然一直在靠路边走，可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好在两个大男人步子迈得大，没过多久便来到彭顺年家。 看到刘嘉跟外甥过来，彭顺年笑得都合不拢嘴。 “瞧你们俩实在的，来就来吧，还拿这么多东西，这两大西瓜不沉啊？这篮子是怎么回事儿？还给我买了两篮子？” 如果刘嘉跟李振和带一些点心匣子跟水果，这都能够说得过去，毕竟走亲戚都没有空着手的。 可看到他们两个人一手拎着一个篮子，彭顺年怎么想也想不通。 “大舅，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咱们得进屋慢慢说，你不是说想去我们那边修车吗，我寻思着，你这件事情得黄了。” 李振和一开口，先给彭顺年打了个预防针。 “咋就黄了，你不信你大舅的手艺？我可跟你说，整个机械厂里，比起修车的能超过我这技术的没几个。” 彭顺年不服气，还没进屋就开始反驳。 刘嘉也没有想到李振和居然会这么直接，这不相当于当场给彭顺年一棒子嘛！ 于是，赶紧在一旁打圆场。 “师傅，你别着急，李哥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那咱们有个别的买卖，想跟师傅商量着做呢。” 刘嘉这么一说，彭顺年脸上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双手接过刘嘉手里的西瓜，彭顺年歪着脑袋问：“啥买卖？我也能做？” “可不得需要师傅你吗，要不我们怎么会专程跑来一趟，师傅，你顶着大事儿呢！” 还没说是怎么回事，刘嘉已经开始给彭顺年戴高帽子，一句话就把彭顺年哄得高高的。 李振和在一旁眨巴眼睛，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又看看刘嘉，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同样的事情，真是一人一个办法。 看看人家刘嘉说的，张口就让人爱听。 再转念一想，李振和好像明白了刘嘉为什么那么招女孩子喜欢的原因了。 这小子的嘴可真甜，会说话！ “振和，你把手里的瓜泡上，一会儿切开。” 彭顺年指使着外甥，接着把刘嘉让进屋子。 等到李振和泡好西瓜再次进屋的时候，刘嘉跟彭顺年已经谈到了篮子放置点的事情。 “所以，我们哥俩过来找师傅，就是想听听师傅的意思。” “如果师傅能够腾得开手，就先别离开青城，帮帮我们呗？” “你看，其他人我们也信不过，主要还是师傅有经验，我们心里没底。” 短短三句话说出来，彭顺年已经斗志昂扬。 “行了，三子，你别说了，咱自己的事情还那么客气干什么？就算是外人说起这事我都会考虑，你们就更不用提了。” “大舅，你的意思是，这事就成了？” 李振和不可置信的望着彭顺年，这样的嘴巴都有些合不拢。 彭顺年抬起头。 “可不就成了吗，你们都过来了，我怎么也不能不答应，再说了，三子说的这事儿我看能行，我看好！” “哎哟，大舅，真没想到你这么通透，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了。” 李振和高兴地要跳起来。 刚才那番话一点吹嘘的意思都没有，完全是发自内心真实情感。 大舅的事情能够解决，也就意味着他们能够早点回去，那剩下的事情还有啥？不就是自己跟周彩霞的嘛！ 刹那之间，李振和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起来。 “行，那这件事情咱们就定下来，这几天我催促一下，等到篮子够了我就运过来，还得麻烦师傅找一下库房。” “找啥库房，咱不有现成的房子吗？空着也是空着，就放篮子用！” “那得把租用场地的费用说一下，可不能白占。” 谈起买卖上的事情，刘嘉极其谨慎，先不谈亏赚，主要是不能让彭顺年亏了，这才是最主要的。 李振和在一旁听着，偶尔插一句嘴。 半个小时以后，所有的事情都谈个差不多了，彭顺年又催促着李振和把西瓜打开。 刚装到盘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 彭顺年边问边站起身。 第79章 大舅呦，你想干啥? “爸，是我。” 听到是彭天亮的声音，彭顺年心里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回头看了看刘嘉，“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开门，这孩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彭顺年埋怨着，脚步却没有停，走出去的时候还带小跑的。 “怎么回事？彭天亮怎么了？” 刘嘉转头问李振和。 李振和也是一头雾水，在此之前，自己也没有听大舅说过彭天亮出什么事儿。 可看到刚才大舅的表情，李振和也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院门被打开很快，彭天亮走进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进屋看到李振和跟刘嘉，彭天亮这才打起精神来跟他们打招呼。 “表哥，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三哥也来了？” “上午刚到，这不是跟大舅谈了点事儿吗，这么早就下班了？” 也不怪李振和会感觉奇怪，现在这个点儿，不管是上白班还是上夜班，都不会这个时候离开。 除非，彭天亮是请假回来的。 听李振和这样问，跟在彭天亮身后的彭顺年更加没好气。 “什么下班，你别在他的脸上贴金了，他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厂子里不把他开除就是好的了。” 彭顺年说起彭天亮来一点也不客气，丝毫没有给彭天亮留任何颜面。 只见彭天亮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解下军绿色的帆布包，彭天亮挂在门后的衣钩上，这才小声地说了句，“爸，我真的有事。” “谁没有事儿，咋就你事儿多？怎么别人不向你三天两头的请假，早知道你这个样子，我就不办退休了，我还能多挣两年工资！” 当着刘嘉和李振和的面，彭顺年当场数落起彭天亮来。 刘嘉越发的感觉是精不对劲，借着劝说彭顺年的功夫，刘嘉也在打听彭天亮的消息。 “师傅，你的思想有些落伍了，现在的年轻人要做的事情真的很多，就像我跟李哥，我们也是有事的时候经常请假的。” “你们干的都是正事儿，你问问他干的是什么……” 彭顺年的话还没有说完，彭天亮突然开口一下子把他打断了。 “爸，你别老这么说行不行？那丽丽出了事，我总不能不管吧？我不能让她笑话我。” 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没底气，可是彭天亮还是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你女朋友的事儿？怎么了？我们能帮得上忙吗？” 刘嘉赶紧询问。 彭天亮一愣，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紧接着又急忙纠正，“没事，都是小事，丽丽最近心情不好，我得陪陪她。” “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就算真的需要人陪，也应该是他们家人，你算什么？你订婚了吗？” 此刻，彭顺年已经完全豁了出去，彭天亮每说一句话，彭顺年都会反驳，像是就要把彭顺年的脸面踩在脚下一般。 李振和一阵尴尬，脸都跟着哭丧起来。 大舅啊，你这是想干嘛？ 难不成今天非得要吵一架才善罢甘休？ 这时，彭天亮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一米八的大男人，硬生生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刘嘉起身来到彭天亮跟前，“有什么事情坐下再说，大热天的，吃块西瓜解解暑，看我买的西瓜怎么样？” 刘嘉给彭天亮的印象非常好，所以，刘嘉这样说的时候，彭天亮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很多。 这两天，彭天亮心里的气也不顺，如果放在平时，彭天亮肯定会摔门子离开。 但今天刘嘉跟李振和在这儿，彭天亮也是一再压下了内心的火气。 坐到刘嘉身边，彭天亮拿起一块西瓜，张嘴就咬了一大口。 由于下口太大，西瓜汁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看到眼前这一幕，彭顺年接着冷哼一声。 “那么大的人了，吃东西都没有个正形。” “行了大舅，你就少说两句吧！一会又吵起来了。” 李振和知道彭顺年的脾气，上起倔劲，几头驴都拉不回来。 这个时候的彭天亮又是一根筋，不知道哪句话说不对付了，两个人就能干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吧！ 眼看着一块西瓜就要被彭天亮吃完，刘嘉这才试探地询问：“你对象没事吧？要不要我们帮忙？” 彭天亮摇摇头，“三哥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你们帮不上忙。” “不说咋知道我们帮不上？你说说，我们听听，反正大伙都坐在一块儿了，说不定真能帮你出个主意。” 刘嘉的话刚一说出来，彭顺年赶紧拿了个铁皮凳子坐到了彭天亮的对面，一对眼睛都直了。 “最近这几天，这个小兔崽子跟我较真，要不就是不回来，回来以后说不上几句话，一准能吵起来。” “说实话，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正好大家都在这儿，你已经把事情给我们放到明面上，真要是有什么难处，大家也能帮你，换句话说，要是没事，你就赶紧好好的上班去吧。” 这一次，彭顺年说话的时候不像刚才那么凌厉，话语当中反而多了一丝沧桑。 彭天亮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使劲咬着嘴唇。 李振和着急，想开口催促，可还没有张嘴，刘嘉就已经递过来一个眼神。 李振和立刻乖乖地坐好了。 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彭天亮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终于说出一句：“丽丽的一个朋友出了点事儿，好像还不小。” “啥事儿？朋友又不是她，你跟你瞎掺和啥？” “爸，你听我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挺严重的，我们正在想办法。” 此话一出，刘嘉越发的相信自己的直觉。 “天亮，是不是上头的人正在追捕丽丽的朋友？” 刘嘉并没有把话说得太直接，一来是怕彭天亮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其次还是担心彭顺年的火爆的脾气。 如果自己把事情挑明，问那些人是不是犯了罪，估计得把彭顺年吓得不轻。 问话的时候，刘嘉一直盯着彭天亮的眼睛。 果然，话刚问完彭天亮的神情就开始变得闪烁不定。 “可能是，”刚说出这三个字，彭天亮突然抬头看向刘嘉，“三哥你怎么知道的？你是执法的那边派过来的？” 话刚问完，彭天亮噌的一下子站起来。 “你想干啥，你要去报信？小兔崽子，今天你要是敢出这个门，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长本事了你，知道周秀丽的朋友犯了事你还跟他们来往，你这是作死啊！” “从今天起，你跟周秀丽一刀两断，老周家我也不去了，咱们攀不上那样的人家！” “幸亏还没有定亲，要是这婚事定下来，真就说不清楚了！”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彭顺年再也淡定不了，一边数落一边骂，还要拉住彭天亮的胳膊。 彭天亮使劲地拧了一下身子，“爸你想干嘛？你要把我关起来啊，我都说了，我不能让丽丽看不起我！” “你这个浑蛋，你想把你爹给气死呀！” 彭天亮回头，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今天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得去见丽丽！” 说完，彭天亮猛地向前一窜，眨眼便冲到门外。 彭顺年脸色泛白，紧跟着呼吸都变得不顺畅，感觉胸口一阵绞痛，两条腿突然开始不听使唤。 “大舅，你咋了，你可别吓唬我！” 李振和一把扶住彭顺年，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彭顺年无力地摆了摆手，“我没事，振和，你去把那兔崽子给我追回来，今天看我不打死他！” 看到这幅情形，刘嘉急忙开口说道：“师傅，你别着急，我去追天亮，你在这好好休息，我肯定把他找回来！” 迈出一步以后，刘嘉又回头。 “李哥你照顾好师傅，我去追天亮！” “赶紧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说话的工夫，李振和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上。 刘嘉箭一般地往外冲！ 刚到门口，一眼就看到彭天亮拐弯了！ 刹那间，刘嘉感觉身上的血都冲到了脑袋顶！ “彭天亮，你站住！” 第80章 光想那娘们儿，咋不想想你爹! “彭天亮，我知道你的事儿！” 为了留住彭天亮，刘嘉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句。 彭天亮果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震惊地望着刘嘉，可脸上更多的还是猜疑。 刘嘉上前两步，但还是跟彭天亮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现在上头正在搜索嫌疑人，甚至把手寨的西瓜田还有苹果林子都封锁了，他们犯的事比你想的要大。” “这几天，周秀丽一直在找你吧？你别逞强，不是你的事情你别揽。” “彭天亮，我没吓唬你，你的决定会影响到你一辈子。” 刘嘉神情极其郑重。 彭天亮上下打量了刘嘉一番，问的依然是刚才那句话。 “你是不是专门来调查这件事情的？你是执法的人？” 刘嘉摇摇头。 “不是，但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要多，咱们把事情分析完，到时候你要走，我肯定不拦着。” 彭天亮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当着刘嘉的面皱起眉头。 “三哥，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是这件事情我不能不管，丽丽是无辜的，我说过我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保护丽丽。” 刘嘉脸上一阵冷笑。 周秀丽的娘们儿，手段还真高，竟然能让彭天亮死心塌地地为她着想。 点点头，刘嘉当场反问了一句，“天亮，你喜欢周秀丽，我们都知道，我也相信你能为他豁出命去，可周秀丽这么做，是想着为谁豁命？” 彭天亮一下子愣住，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刘嘉的问题。 眼看着事情有了回转的余地，刘嘉来到彭天亮面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那边聊聊。” 彭天亮没有说话，眼看着刘嘉往前走，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也跟了上去。 前面不远是一片树林子，平常没事的时候，经常有上点年纪的人在那里锻炼。 但眼下这个点，人们都在休息，整个林子里也没有几个人。 刘嘉捡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找了个树墩子坐下，并且示意彭天亮也一块坐下来。 “三哥，我还有事儿。” “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先听我把话说完。” 面对刘嘉，彭天亮心里有太多的问题想弄清楚，想着反正周秀丽也会等自己，于是耐着性子坐在刘嘉的身边。 “天亮，我刚才说的那些并没有吓唬你，他们做的那些事情比你想的要严重得多，你没有参与，就不要趟这趟浑水。” “三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丽丽……” 彭天亮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嘉一下子急了眼。 “说这么多，你怎么不明白呢，光想那娘们咋不想想你爹？你家就你这么个独苗，你出了事情他们怎么办？” 彭天亮开始沉默。 刘嘉的话戳到了心坎子上。 最近这两天，自己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如果按照周秀丽所说的去做，爸妈肯定受不了，可是，自己并不想辜负了周秀丽。 “现在，我是丽丽唯一的指望。” “你放屁，周秀丽指望的可不是你，你倒是说说，她指望着你干什么？” 刘嘉一边劝说彭天亮，一边套他的话。 情急之下，彭天亮还真就一股脑的把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丽丽的干哥犯了事儿，现在走投无路了，如果被抓进去，失去了机会，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翻身。” “丽丽跟我商量，看看我是不是能把事情扛下来，事情并不严重，顶多也就是被关上几天。” “出来以后，丽丽就跟我订婚，以后就不跟她干哥联系了，我们就好好过日子。” “三哥，丽丽干哥的那一批买卖，就在这几天，这个时候他不能被抓。” 刘嘉气的笑出声音。 彭天亮，你真是个傻蛋！ 真不知道是周秀丽太聪明了，还是彭天亮脑子不转悠。 就这几句话，漏洞百出，彭天亮居然还深信不疑，这不是傻，这是什么？ 深吸一口气，刘嘉强压住内心的火气，伸着手指头帮他分析起来。 “你听着，如果事情真像周秀丽说的那么简单，他那干哥为什么会走投无路？” “真要是被关几天的事情，上面会封锁那么大的地方？吃饱了撑的？” “还有，那娘们跟你谈的时间也不短了吧，如果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什么时候不能订婚？非得等她的姘头出事了，让你顶包了，才给你画个大饼？” “彭天亮，能不能清醒点儿？等特么的你进去以后，那娘们就跟他那相好的订婚了！” “你出不来，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刘嘉越说越激动，火气越来越大。 说完最后一句，一脚把面前的枯树枝子踢得老远！ 彭天亮整个人都懵了，愣在原地像傻了一样。 不管刘嘉有没有其他的身份，也不管他有没有爆粗口，就刚才刘嘉说的这些事情，光是想想，彭天亮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周秀丽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嘴里说的干哥，真是她的相好的？ 彭天亮没开口，脑海当中却闪过无数个画面。 周秀丽火急火燎地找自己，提到干哥的事情，好几次都哭得止不住。 周秀丽说，不是大事，但是干哥不能出事。 周秀丽没有正式的工作，却见过很多大世面，甚至还会抽烟。 周秀丽…… 彭天亮越想越害怕，甚至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猜测。 “天亮，周秀丽有没有告诉你，那男的到底干了什么事情？” 刘嘉平复心神，再一次问彭天亮。 “偷了一些电缆，东西还没有卖出去，三哥，那男的是做买卖，资金周转不过来……” 彭天亮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嘉一下子把他打断。 “那娘们是不是告诉你，只是偷了些东西，顶多也就是个盗窃罪，把亏损补上就行了？” “顺便那娘们儿还跟你解释，确实是缺钱，所以才动了不该动的念头，那男的已经后悔了，对不对？” “剩下的什么那男的曾经帮助过她，她不能忘恩负义，我就不说了，你听的应该比我听的多。” 前一刻，彭天亮的身体还做得笔直笔直的，听到刘嘉这样说以后，一下子垮了下来，就像突然失去了精气神一样。 “三哥，你到底是咋听说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刘嘉心中一紧。 坏了，说得太多了，让谁听着都像是未卜先知。 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闪过，刘嘉干脆顺着说下去。 “我算出来的，上次跟你见面的时候不是说过吗，我有时候会算些小卦。” “这……能算出来？” “能，我还算出你现在正在岔路口上，要么一路坦途，要么暗无天日。” 彭天亮被刘嘉说得一愣一愣的。 这时，刘嘉的神情再一次变得郑重起来。 “彭天亮，你听好了，偷电缆并不是盗窃罪，那是破坏电力设施！” “盗窃罪被抓到以后，顶多关上几天，可是破坏电力设施的罪名下来，你就完蛋了，那是死刑！” “死刑，懂不懂，要吃花生米的！” 刘嘉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语气当中却是满满的不容置疑。 彭天亮听完，“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 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死刑？ 怎么会这么严重？周秀丽不是说就关几天吗？怎么会是这样？ “不可能，不会的……” 彭天亮大脑一片空白，嘴里不停地说着这几个字。 周秀丽是喜欢自己的，她要跟自己一块过日子呢。 可她为什么要骗自己？ 真要是顶替了那罪名，被判了死刑，她怎么过啊？ 还是说就跟刘嘉说的那样，自己把罪名顶下来以后，周秀丽会跟别的男人结婚…… “你别犯糊涂了，机会失去了还能再来，钱没有了还能再赚，如果事情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周秀丽怎么会死缠着你不放？” “那女人为了她的男人，想要了你的命！” 说话的时候，刘嘉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彭天亮突然一把抱住刘嘉的大腿，“三哥，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第81章 躲过这波检查。 彭天亮的声音当中透露着绝望，最后，竟然当着刘嘉的面，呜呜地哭起来。 最近几天，彭天亮内心一直在纠结，尽管绞尽脑汁，可依然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父母已经老了，马上就到了需要他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答应了周秀丽，背上盗窃的罪名，工作肯定保不住了。 到那时，依照老爷子的脾气，家里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可如果不答应周秀丽，彭天亮心中过意不去。 毕竟，那是自己喜欢那么久的女人啊，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发愁？ 而现在，刘嘉的一番话直接让彭天亮崩溃，甚至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意识到周秀丽骗了自己，彭天亮感觉心一下子被掏空了。 甚至，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思想。 想到周秀丽做的那些事情，刘嘉心中更加愤怒。 “回家，别理会那娘们！” 天底下那么多好姑娘，咋就让彭天亮遇到了这种奇葩，真的是心如蛇蝎！ 说完，刘嘉才意识到彭天亮还在自己旁边跪着。 一把拉住彭天亮的胳膊，刘嘉赶紧把彭先亮拽起来。 “拍拍膝盖上的土，这么大的人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回家跟你爸道个歉，别让他生气。” 想到爸爸被自己气得不轻，彭天亮心中也是一阵难过。 可刚要转身，彭天亮又站在原地不动了。 “三哥，丽丽还在等我。” “干嘛？你反悔了？怎么这么不开窍呢！你以为我说的这些话都是骗你的？”刘嘉气的眉毛都要竖起来。 彭天亮一个劲儿地摇头，“不是，我不是不相信三哥，那周秀丽那边怎么办？” 刘嘉张口就要说出一句，爱特么的咋滴咋滴，这样的女人死了才好，省得霍霍别人！ 可刚要说出来，刘嘉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就这么走，肯定不行。 彭天亮之所以要跟着自己走，是因为被自己说动了，倘若自己跟李振和走了，周秀丽又缠上了彭天亮，那该咋办？ 要想让彭天亮彻底死心，还得让他亲眼看到事实。 否则光凭自己这番话的威力，显然比不过周秀丽的美人计。 “你等等，让我想想啊。” 刘嘉也跟着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刘嘉不说话，彭天亮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上，一想到死刑两个字，彭天亮一阵阵的后怕。 看看面前的刘嘉，彭天亮的疑惑也越来越浓，就连眼神都变得警惕起来。 刘嘉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当真是他算卦算出来的？ 这也太神了吧！ 如果不是，那刘嘉会不会是执法的人？ 两个人正沉默着，对面突然走过来了几个穿制服的人。 彭天亮一下子躲到了刘嘉的身后。 “三哥，他们是不是追到这里来了？” 刘嘉能够清楚地听到彭天亮咽口水的声音。 悄悄地吸了一口气，刘嘉淡定地看着彭天亮：“我也不知道，你先冷静，一会儿真遇到盘查的，你别说话。” 彭天亮这个时候证明有主心骨，刘嘉也清楚，显然，他刚才被自己说的话吓得不轻。 如果执法的那些人真严厉地询问，自己都不敢保证彭天亮会说出什么来。 所以这个时候，不开口是最好的决定。 刘嘉抬眼仔细地看了一下。 朝这边过来的，一共有四个人。 如果他们真要询问，自己就要实话实说，这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兜里还揣着周丰收开的介绍信。 刘嘉正想着，彭天亮突然拉住了刘嘉的胳膊。 大伏天里，彭天亮的手很凉，胳膊都在不由自主地抖着。 刘嘉的心里咯噔一下子。 自己这边没问题，完全可以应对那些执法人员的询问，但是彭天亮就不一定了。 想看着执法的人越走越近，刘嘉心思一转，突然开口说道：“背你们机械厂最新的文件，反正是关于机械的，什么都行！” 彭天亮一愣，接着哆哆嗦嗦地开口。 “近几十年来，我国的机床工业突飞……猛进，取得巨大进步……跟成就。” 彭天亮的声音磕磕绊绊，时不时地夹杂着一丝颤音。 “大声点，越大声越好，别想其他的，扯着嗓子背！” 彭天亮不知道刘嘉要干什么，但出于本能，还是对刘嘉所说的言听计从。 “我们的机床工业……在国际上的地位有了巨大的改变，取得的成就也是非常大的。” “在以前坚定的基础上，我们要以其他强国为目标，大步向前，努力追赶！” “一直以来，机床都被称为工业母机，没有就算了，我们的工业体系也越来越完善，甚至还能承接国外业务！” 彭天亮心情忐忑，担心恐惧全都在言语当中表现出来。 到最后，彭天亮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耳朵边上都是自己背诵文件的声音。 “你们是干什么的？” 执法人员终于走到这边，还没有站稳脚跟就开口询问。 刘嘉笑了笑，随即指着彭天亮开口，“我们是机械厂的，现在加班背演讲稿。” “背演讲稿？” “对，我们的领导说了，不仅要抓机床生产，还要抓精神生产，两手一起抓！思想和工业都要进步！” 跟过来的几个人听刘嘉所说，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情。 “那你们继续背。” 其中一个人说完，转身走向其他方向，剩下的三个人也跟了上去。 刘嘉总算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水，赶紧提醒彭天亮，“再背两句！” 彭天亮扯着嗓子，又跟上了两句，“我们不仅要抓生产，还要提高精神进步，工业思想一起抓！” 几个执法的人终于走远，彭天亮一屁股坐在树墩上，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打湿。 “没事了，先歇会儿。” 成功地躲过了这几个人，刘嘉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 此刻，彭天亮已经完全懵了。 在执法人员的眼皮子底下都能逃过去，这个刘嘉可真厉害！ “三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先别问那么多，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等你的事情解决了，我再告诉你。” 刘嘉卖了一个关子，其实这话更多的是胡诌。 彭天亮终于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看刘嘉刚才的所作所为，他肯定不是执法那边的人，自己终于不用那么害怕他了。 “你跟周秀丽说的是几点见面？” 刘嘉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彭天亮又打了一个哆嗦。 思绪被拽回来，彭天亮皱着眉头开口：“没说几点，她现在一直在家里，那说让我收拾好了就过去。” “我跟你一块过去吧？” 虽然是询问，可刘嘉的态度在彭天亮看来已经是非常坚决。 “我们跟那女的见过面，她应该没有那么多防备，去了以后你先顺着她的意思说，顺带着把你想问的问题都问出来，看她怎么回答。” 刘嘉这么一说，彭天亮终于点了点头。 心里一大团的疑惑，肯定是要解开的，除了找周秀丽当面问清楚，没有别的办法。 “三哥，那我们一块去。” “走！” 此刻，刘嘉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会一下这个人面兽心的女人！ 去找周秀丽的路上，彭天亮告诉刘嘉，周叔和周婶的去了乡下，最近几天不回来，所以家里只有周秀丽一个人。 “那你还敢去？你就不怕那女人算计你？”刘嘉挑着眉毛问。 彭天亮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现在，丽丽哪有心思算计我，这会儿光想着让我答应她说的那件事。” “你呀，到底还是太单纯了！” 除了说这句，刘嘉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形容现在的心情。 周家。 周秀丽柳眉紧蹙，眼睛一直盯着门口。 将近半小时的功夫，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就连耳朵都竖得直直的。 彭天亮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回家一趟就赶紧回来吧，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动静？ 难道……他把跟自己相像的事情告诉家里了？ 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周秀丽猛地一下子站起身。 “哐当！” 响声过后，桌子上的半导体收音机被周秀丽碰翻。 与此同时。 一阵敲门的声音传过来。 “天亮，是你吗？” 来不及把半导体收音机拾起来，周秀丽急忙跑向门口，着急的询问。 第82章 突然就清醒了。 看到彭天亮，周秀丽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当面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你这么长时间了，”说话间，周秀丽发现彭天亮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怎么没精打采的？” “没事，回去跟我爸念叨了几句。” “心情不好啊，先进屋，我保温桶里还给你留着冰棍呢。” 周秀丽拉着彭天亮的手往屋子里拽，彭天亮也没有拒绝。 门外刘嘉只听到这里，接下来便听不到任何声音。 刚才到门口的时候，刘嘉跟彭天亮商量着，是不是确定让自己一块跟过去。 彭天亮也拿不准。 于是刘嘉决定在门口等着，并且一直嘱咐彭天亮，千万不能冲动，一会儿发现有任何不对的地方直接出来。 自打彭天亮进去，刘嘉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心里也是一阵嘀咕。 “我一个劲地说，不要让周秀丽算计了，天天这小子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千万别让周秀丽用美人计把彭天亮给套住了呀！” “现在天亮有些六神无主，可还不至于完全让周秀丽牵着鼻子走，应该没事。” 刘嘉脑海当中闪过很多想法，甚至恨不得用耳朵贴上墙面。 里面依然没有什么动静传来，刘嘉只好继续在外面等。 同一时间。 周秀丽把冰棍拿了出来。 “瞧给你热的，吃根冰棍解解暑。” 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举动，周秀丽把冰棍递过来的时候，小手故意在彭天亮的手上蹭了蹭。 “你吃吧，我不渴，对了，你干哥的事情解决了没有？” 听到彭天亮主动提起那件事，周秀丽心中一阵激动，可还是强忍着情绪开口。 “哪有那么快解决？我还想问你有没有想好，天亮，这个忙你能帮我们吗？” “怎么是我们？不是你干哥吗？” 周秀丽一愣，随即改口。 “是我干哥的事，可不管怎么说，让你帮忙，我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只要你把这件事情办了，我跟我干哥，不都是欠你的吗？” 说完，周秀丽眼里含着泪看向彭天亮。 “天亮，我知道，你帮我干哥其实是为了帮我，我明白你对我的好。” 换做以往，别说看到周秀丽掉泪了，哪怕周秀丽撅起嘴，彭天亮的心都会跟着疼。 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周秀丽的样子，彭天亮只觉得一颗心一点点地在往下沉。 我是对你好，我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头。 可是，你不该为了别的男人利用我的感情。 彭天亮的手转了转，四根手指使劲地掐着手心。 “天亮，如果有其他的办法，我肯定不让你这么做，你能理解我吗？” 周秀丽一边说一边往彭天亮这边凑。 彭天亮却朝沙发那边挪了挪。 “丽丽，你跟你干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秀丽一愣，“什么意思？我们没有关系，天亮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可是正经女孩子。” 彭天亮的神情变得严肃，“我想知道，究竟因为什么，你要绞尽脑汁地去救那个男人。” 说话的时候，彭天亮没有直视周秀丽的目光，但让彭天亮感觉意外的是，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自己居然会出奇的冷静。 而周秀丽一下子慌了。 就连说话的语速都提高了很多。 “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干哥帮过我，现在他出事了，我不能不管，做人不能没良心啊！” “再说了，他就是一时糊涂偷了一些东西，只要这件事情过了以后，他一定会改掉的。” “天亮，我刚刚说了，到时候一定会好好地补偿你。” 周秀丽再次说起这些，彭天亮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苦笑。 “还有这个机会吗？” “天亮你怎么回事？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你要是不想帮忙就算了！” 周秀丽开始耍小性子，还撅着嘴把头别向一边。 彭天亮叹了一口气，好像在睡梦当中，突然就醒过来了。 “周秀丽，我是喜欢你，但我不是傻子，你干哥犯的事情并不只是盗窃那么简单，他不是犯法，是犯罪！” “破坏电力设施，那是死刑，谁都救不了。” “你们所谓的补偿，就是到我坟头给我烧些纸吗？还是不用了。” 话音刚落，周秀丽猛地回过头，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你……在说什么，什么死刑，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彭天亮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盯着周秀丽的脸。 自己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她的一颦一笑，一皱眉头一转身，自己都知道代表什么意思。 这种故作镇静欲盖弥彰的表情，自己太熟悉了。 此刻，彭天亮的心里只有恨。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周秀丽的谎言！ “周秀丽，我不后悔我喜欢你，那这一次我帮不了你。” 说着，彭天亮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别走，天亮你听我说！”周秀丽像疯了一样冲过来，死死地拉着彭天亮的胳膊，“你不能走，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慌乱地看了一下四周，周秀丽大口地喘着粗气，目光当中充满恐慌。 “天亮，只要你答应，一切都好说，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要钱是不是，只要你说出来，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你不是喜欢我吗，只要你答应，我就是你的人了！天亮你别走。” 周秀丽声音当中充满哀求，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眼前这一幕越发地让彭天亮心寒。 一把甩开周秀丽的手，彭天亮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不是说，缺钱做生意才糊涂偷东西吗？怎么现在我要多少你就能给多少？” “我……” “周秀丽，不管你以前瞒了我多少事情，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人一刀两断！” 甩下这句，彭天亮头也不回地离开！ “啊！” 周秀丽扯着嗓子大喊，随后一下子瘫倒在地。 彭天亮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门外。 听到撕心裂肺的喊声，刘嘉赶紧冲到门口，还没进院子，彭天亮就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天亮，你把那娘们怎么了？” 刘嘉双眼泛红，几乎用尽全力拽住彭天亮的胳膊。 “三哥，你放心，我没动她，是她自己叫的，以后我不会再来这儿了，咱走吧。” 彭天亮神情平静，可脸色却苍白一片。 看到他这副模样，刘嘉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十有八九两个人是谈崩了。 可这也是最好的结局。 刘嘉甚至庆幸自己来得是时候，再晚一两天，恐怕真要出大事儿了。 走在路上，彭天亮一直没有说话，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彭天亮突然停下脚步。 “三哥，我是不是个傻子？” “不傻，至少你没有办傻事，要真把这罪名顶下来，那才叫傻透了。” “对，我特么的就是个傻缺，我差一点就……就……” 话说到一半，彭天亮突然崩溃大哭。 看着彭天亮蹲在地上，呜呜地哭得像个孩子，刘嘉就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 彭天亮的哭声很大。 将近一米八的大男人蹲在路边痛哭，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有人走过去还不忘记专门回头看一眼，有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干脆停在路边观看起来。 刘嘉并没有催促彭天亮离开，而是直接抬起头，跟那些围观的人对视。 一开始，那些人还有些不在意，可时间一长，看到刘嘉娜如刀子一般的目光射过来，他们都有些心虚。 最后，竟然都灰溜溜地走了。 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彭天亮终于停止哭声。 刚想要站起来，突然一个趔趄，一头栽在刘嘉的怀里！ 第83章 小丫头打了街溜子! “天亮！” 刘嘉心中一沉，脑袋也跟着嗡了一下子。 彭天亮摇摇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三哥，我脚麻了，你扶我一下。” “你特么吓死我了！” 刘嘉长出一口气，站稳身体把彭天亮扶住。 过了一会儿，彭天亮跺了跺脚，“行了。” “那咱回去？” “好，”刚说出这句，彭天亮又盯着刘嘉看起来，“三哥，周秀丽的事情，能不能替我保密？” 刘嘉直接点头答应。 彭天亮的这种心情，刘嘉能够理解。 不管怎么说，哪怕周秀丽做得再不对，彭天亮也是喜欢过她的。 “你已经看透，这件事情已经翻篇了，根本没有再提起来的必要，可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好好上班，别让你爸为你的事情发愁，你爸岁数大了，没法像年轻人一样折腾。” 刘嘉说得语重心长，彭天亮听得鼻子都有些发酸。 这话用不着别人提醒，自己应该想到才对。 可偏偏，自己不是东西，惹得老爷子不高兴，还得让刘嘉提出来。 彭天亮心中一阵沮丧。 “三哥，我以前糊涂，以后不会了。” “那就好，谁都有犯浑的时候，我也一样，可咱不能一直糊涂下去，一辈子几十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别等以后后悔。” 刘嘉承认，这番话说出来有些老气横秋，可自己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一点都没有夸张。 “对，三哥，以后你就看我的吧，我肯定不让你小看了！” “我可记住你这句话了，那这就算咱俩的秘密，说好了。” 刘嘉笑着看向彭天亮。 彭天亮郑重的点头，使劲地嗯了一声。 …… 看到刘嘉跟彭天亮一块回来，彭顺年目光当中闪过一丝意外。 本想站起身，可看到彭天亮，彭顺年心里出的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依旧坐在铁皮凳子上，一动也不动。 李振和赶紧走过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去哪儿了这是？” “屋里热，出去透透气，”刘嘉刚刚说完，接着看向盘子里的西瓜，“瞧我买的西瓜，一看就甜，天亮，快点过来尝尝。” “还别说，走这一路真觉得口渴了。” 没等刘嘉好动手，彭天亮已经弯腰拿起两块，一块递给刘嘉，接着转身来到彭顺年的跟前。 “爸，刚才我说话不好听，你不生我的气吧？” 彭顺年一愣，看彭天亮的眼神就像在看陌生人。 这混小子在说什么？自己耳朵不是出了毛病吧？ 这么一个倔驴，竟然给他老子找起台阶下来了？ “师傅，你看天亮都跟你赔不是了，你可别端着了，我们都在这看着呢，咱可不能拿着架子压人啊！” 刘嘉开口打圆场，旁边的李振和也跟着点头。 “大舅，差不多就行了，这西瓜都打开这么长功夫了，再晾着就不好吃了。” “是啊，爸，你看我三哥跟表哥都帮着我说话，你就给个面子呗，我下个保证，从今往后，我肯定不让你生气，我好好上班，我孝敬……” 彭天亮的话只说了一半，彭顺年直接将他打断。 “你算了算了，别净说好听的，不给我惹事，我就烧高香了！” 把话说完，彭顺年一把将西瓜夺过来，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西瓜汁子顺着彭顺年的嘴角往下滑，彭顺年边擦嘴边说，“哪的西瓜，真甜！” 刘嘉本能地想开口说是毛寨的西瓜，可想了想，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现在毛寨这两个字可不能提。 几个人坐在一起，刘嘉跟彭天亮都没有提周秀丽的事情，彭顺年也没问刚才他们两个到底干了什么。 唠了一会儿家常，李振和心里想着周彩霞，着急要走。 彭顺年硬是把他们留了下来，匆匆忙忙地包了一顿猪肉大葱饺子，等刘嘉跟李振和吃完以后，才放他们离开。 彭天亮亲自把刘嘉他们送到车站，临上车的时候，彭天亮又给了刘嘉一个放心的眼神。 两个人互相挥了挥手，有些话没说出来，但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李振和本想着，等上车以后跟刘嘉说说周彩霞的事，可汽车刚行驶了一小段，刘嘉又闭上眼睛了。 李振和一阵无语。 这小子，到底是咋回事哟？ 咋一上车就犯困？ 自己想了半天的话还没说出来，他又睡过去了。 其实，刘嘉并没有睡着，只不过是闭着眼睛而已。 汽车晃晃悠悠，刘嘉脑海中却闪过一幕幕的画面。 这一趟来青城，真的是超值了。 就算竹篮子的事情谈不妥，自己都是赚的。 上一辈子，彭顺年提到自己的时候，小兔崽子，混小子都不离口，但是对自己那叫一个真的好。 如果没有彭顺年的接济，自己都没办法在最困难的时候挺过去。 刘嘉记得，当时，彭顺年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人老了，饭量也小了，买的包子也不能糟蹋了，赶紧吃了吧。” “看见卖烧饼的，馋得慌，就是这牙口不好，别糟蹋了。” 刘嘉知道，哪里是彭顺年吃不下，哪里是牙口不好，那些东西分明就是他专门给自己买的。 人可以记性不好，但不能昧良心，彭顺年对自己的这一份恩情，自己还不完。 所以，在彭天亮的事情上，自己必须要尽最大的努力，不然对不起人。 本来没打算睡，可想着想着，刘嘉还真睡着了。 等到车到站，天都快黑了。 迷迷糊糊地跟着人群下车，李振和对刘嘉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兄弟，你可真能睡，咋睡得那么香呢？” “心情好呗，所有一切事情都顺利，不睡觉干啥？” 刘嘉的一句反问，竟然让李振和说不出话来。 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儿。 但是，如果，把周彩霞的事情说准了，那肯定睡得更香了。 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李振和又不自觉地笑起来。 “李哥，这两天我可能要忙起来了，供销社那边你多注意着点儿，有什么事情，你就让你给我捎信儿。” 红星供销社的订单突然加量，刘嘉总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甚至隐约感觉，会是一个机会。 当然这只是直觉，在事情没有任何苗头之前，刘嘉也只是猜测。 “行，你放心吧，供销社这边已经打好了底，你就忙青城供销社那边的事儿，剩下的包在我身上。” “行了，就辛苦李哥了。” “说得那么客气干啥，我跟周彩霞的事情成了，咱们不就成了亲戚了吗？” 刘嘉一下子愣住，接着使劲地眨巴着眼睛看李振和。 “咳咳咳！” 李振和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专门清了清嗓子，“怎么？你不会不想解决我的单身问题了吧？” “没有。” “我已经想好了，以后就要爱情生产两手抓，两不耽误。” 刘嘉伸手挡住额头，实在是没眼看。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任谁听得都会鸡皮疙瘩掉一地。 “行，最近这两天你拾掇拾掇，回头咱们跟彩霞正式的见一面。” “没问题，我修修脸，理理发，再泡个澡，我一定会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周彩霞同志的面前！” 李振和信心十足，说话的时候，抬起胳膊向前，同时右腿向前跨出一步，还比了一个向前冲的姿势。 在李振和的身上，刘嘉第一次感觉到了革命的力量。 …… 等回到西里村，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好在半路上遇到了一辆牛车，不然，刘嘉浑身的骨头都要被累散架子。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坐长途汽车，坐牛车都是小事儿，青城破坏电力设施案没有了结，刘嘉心里始终沉甸甸的。 彭天亮已经下定决心，刘嘉也相信他说的话，可周秀丽那一伙人会不会就此罢休，会不会继续缠着彭天亮，始终是悬在刘嘉心里的一块石头。 街里很安静，不少人家已经灭了灯。 刘嘉想得蹑手蹑脚地进院，可谁知道，家里的门居然是开着的。 刘嘉疑惑，接着快步走进院子。 刚来到笨槐树下，刘嘉就听到了刘玉田沉重的声音。 “那丫头也不壮实，怎么把街溜子给打了？” 刘嘉一听，眉毛都挑起来了！ “爹，你说谁把谁打了？” 第84章 我的愿望很简单。 刘嘉一脚刚迈进北屋门，便开始急切地询问。 能让刘玉田成为街溜子的人并不多，十有八九说的就是周二来。 可那丫头……难道是周彩霞？ 刘嘉心中疑惑，一层接着一层。 刘玉田直接给出了答案，“彩霞呗，彩霞把周二来打了！” 刘嘉的脑袋嗡的一下子，感觉眼珠子都有些不好使了。 周彩霞打……周二来？ 怎么可能！ 周二来是典型的泼皮无赖，他要是走在西里村的大街上，一半的社员都得躲着他走。 这货不光不讲道理，嘴还欠得不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点老祖宗的话来。 上了年纪的人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年轻人更是不想找麻烦。 现在听说周二来被周彩霞打了，刘嘉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啥？” “你还别不信，这次彩霞把周二来打得不轻，小腿当场就肿起来了，虽然没断骨头，可我看着怎么也得拐一阵子。” 刘嘉站在门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好不容易等到父子二人不说话了，张桂兰赶紧走过来。 “三儿，你饿了不？我锅里头给你留着饭呢。” 刘嘉这才缓过神，“娘，我不饿，回来的时候吃过饭了。” “那你们先说着，我把窝头拿出来，要不盖一宿就酸了。” 听说儿子吃了饭，张桂兰就不担心了。 掀开竹帘子往外走的时候，张桂兰又听到刘建业说起当时的情形。 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张桂兰心里寻思着，惹上周二来这个狗皮膏药，估计周家得忙活一阵子了。 可真要叫起真来，周二来挨打也是活该，他办的那些事情都放不到台面上去。 可道理归道理，谁都知道周二来他不讲道理呀，难就难在这里。 与此同时。 刘嘉已经听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本以为，自己跟周二来说起了赔偿款的事情，会让这家伙消停一些，谁知道自己走了以后，周二来竟然去找周彩霞的麻烦。 平常的时候，大伙都要去生产队上工，剩下的那么点功夫都是挤出来编篮子的。 这一次，为了研究新花样，周彩霞让王立秋把砍好的竹子放到周家，几个编篮子的妇女都聚到了一块儿。 偏偏周二跑来跑去捣乱，还把周彩霞等人编的篮子给踢坏了。 这几脚直接惹恼了周彩霞。 听刘建业说，周彩霞站起来就拿起了旁边的竹子，直接敲在周二来的腿上！ 周二来也没有想到周彩霞会这么彪悍，还没有缓过神就被周彩霞追到了街上。 一连敲了周二来好几棍子，周彩霞才把竹子扔到地上。 那时候的周二来就一瘸一拐的了。 接下来，整个村子都知道了周彩霞把泼皮周二来给打了的事情。 刘嘉听着心里解气，可眉头却皱起来。 “二哥，这件事情跟我脱不了关系，我得出面。” “这个时候你可别逞强，你可不能自已去找周二来，怎么着，你也得跟大伙商量商量。” 刘嘉郑重地点点头。 “彩霞是因为篮子的事情才把周二来给打了，我不能不出面，现在天晚了，估计周叔他们都睡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周叔。” “你想咋着？”刘建业还是不放心。 “到时候再说吧，看看周叔是什么意思。” 见刘嘉没有慌，说起话来有条有理，刘建业跟刘玉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去一些。 这时，张桂兰突然急匆匆地走进被窝。 “咋回事儿？门口咋放了一袋子米？这是谁给的？” 张桂兰眼睛瞪得溜圆，说话的时候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这个时候，谁家要是有一袋子大米，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那可是宝贝！ 刘嘉这才缓过神，赶紧说了一句：“我从供销社买回来的，李哥说这一批大米不赖，我就弄了些。” “我的祖宗啊，你还过不过日子，啥弄了点儿，你看看你买了多少！” 张桂兰急得直咽口水，接着转身把一袋子大米拎了进来。 这些大米，少说也得有二十斤！ 今天早晨去生产队上工的时候，张桂兰刚听人说，现在大米涨价了，以前一斤大米一毛三分五，现在涨到了一毛四。 那时候自己还说，家里不常吃大米，涨不涨价的，也不是他们说了算，大不了不买。 这可倒好，早晨刚发出话去，晚上刘嘉就给拎回来这么多大米！ 按一毛四算，这二十斤大米也得花两块八！ 算出账来以后，张桂兰的腿肚子都开始抽筋！ 刘嘉知道张桂兰心疼钱，赶紧说了一下竹篮子的事情。 直到听到青城供销社那边也要做他们的买卖，张桂兰脸上的神情才好了一些。 不过，张桂兰还是皱着眉头嘱咐。 “三子，过日子得精打细算，像你这样可不行，你得省着花。” “知道了，娘，家里这么多人，你总得让我们吃饱这才有力气挣钱，你说是不是？” 刘嘉看着张桂兰笑，张桂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去，也不跟你生气，我看，这家里头就小燕儿能治得了你！” 话刚说出来，张桂兰一下子愣住。 郭晓燕跟刘嘉都离婚了，人都去城里了，自己怎么就还改不过来？ 有时候，说着说着就提到郭晓燕了。 又叹了一口气，张桂兰看着刘嘉说：“那花生衣我弄好了，啥时候你去城里的时候给燕儿带过去，你可别忘了。” 刘嘉无语，最后只能答应。 自己已经放下了郭晓燕，但是娘放不下，刘嘉能够看得出来。 可刘嘉不想让娘不高兴，所以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 孝顺孝顺，孝就是顺。 以前刘嘉也想不明白这个道理，认为只要是对的，那就是孝顺。 可时间长了，刘嘉也琢磨出一些门道。 顺着爹娘的意思来，他们高兴了，比什么都好。 再说，现在娘让自己办的事情也不算过分，就由着她去吧！ 又简单的说了一下青城供销社的事情，刘嘉跟刘建业一块离开。 刚一出门，刘嘉便拉住刘建业的胳膊。 “二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刘建业放缓脚步，“啥事儿啊？” “这个竹篮子，我有些忙不过来了，你帮帮我呗？” 刘建业惊讶得“啊”了一声，接着强忍住笑意道：“这么严肃，就为了说这啊？咱可是亲兄弟，用得着那么客气？” 刘嘉也不好意思的笑笑。 “这不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嘛，所以我得试探地问问。” 刘嘉说的是实话，刘建业着迷养殖业，所有的心思都在养殖上面。 自从自己编篮子到承包竹林，刘建业都看在眼里，可从来没有说要参与。 虽然有时候也会帮着出出主意，但刘嘉总觉得，他对这件事情的兴趣不大。 现在，自己是实在腾不开手，所以才这样问。 刘建业当场就说：“你的事情还分什么愿意干不愿意干，你就说让我干什么吧，只要我能，我肯定干！” “二哥，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刘嘉一下子来了精神，直接把刘建业拉到了自己的屋子。 接下来，刘嘉把现在的情形以及以后的打算对刘建业全部都说了出来。 刘建业听得眼睛发直，半天没有缓过神。 “怎么样，二哥，你说现在的情形，咱要不要豁出去干一场？” “干！当然得干！三子，我真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你可真行！” 竖起大拇指的同时，刘建业一颗心都跟着澎湃起来！ 刘嘉拿下了红星供销社，现在又朝着青城供销社那边发展，这是眼前能看得到的。 未来的计划，还要修路，还要开机械修理厂！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刘嘉这么说，刘建业真想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好确定这是不是在做梦！ “二哥，我的愿望很简单，就先带着咱家一起干，然后再带着村子一起富！” 听了刘嘉的话，刘建业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三子，哥听你的，你说咋着咱就咋着！哥绝对没二话！” 第85章 给你说婆家，你朝我扔菜刀? 两兄弟相视一笑，这才各自回屋。 虽然一身疲惫，可刘嘉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 业务已经拓展，二哥也同意来帮忙，可是编篮子的人手还得尽快定下来。 以前量小，大家都可以在自己家里干活，量一旦增多，还是聚集在一块儿比较方便。 “成本，工钱，利润，各项费用都得重新算一算了。” 提拉着鞋，刘嘉来到高低柜前，拿出笔和小本子开始记什么。 等到需要解决的问题都记下来，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刘嘉这才强迫自己休息。 第二天一早，刘嘉还没睡醒就先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匆忙起床，刚刚洗漱完毕，张桂兰已经开始催促吃饭。 “饭做好了，赶紧洗手来吃。” 张桂兰在南屋门口一喊，老刘家的人都放下手里的活，都开始朝南屋里走。 “娘，今天做的这是啥饭？怎么这么香？” 刘建业刚一进门就使劲地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开口询问。 张桂兰对着大伙笑笑，“昨天三子不是带回大米来了吗，我蒸了点米饭，菜园子里有两个西红柿发红了，就用西红柿炒了个鸡蛋。” 刘嘉一听眼睛立刻亮起来。 米饭加上西红柿炒鸡蛋，那可是绝配！ 张桂兰还没有把米饭端过来，刘嘉已经开始咽口水。 仔细想想，的确有好长时间没有吃大米饭了。 一想到西红柿的汤汁把米饭拌上，刘嘉顿时胃口大开。 这个季节，西红柿是最好吃的时候。 菜园子里的西红柿又大又沙，汁水饱满，一口咬下去，又酸又甜，别提多爽快了！ 光是一个西红柿就能炒出半盘子菜来。 最关键的是，这会儿的西红柿根本不上什么农药，顶多也就是上点农家肥，绝对是绿色蔬菜！ 像这样一盘子西红柿炒鸡蛋放在以后，少说不得十大几块？ 刘嘉正在愣神，张桂兰已经把一个小铁盆端过来，盆子里是蒸好的米饭。 刘嘉一看便开始眨巴眼睛，“娘，怎么挣了这么点米饭，不够吃啊！” 张桂兰看看篦子，接着又笑着说：“这一盘子还不够你们三个吃？” “你吃啥？” “这不有一个馒头还有半个窝头吗，要不吃就坏了，我先吃这个。” 说着，张桂兰已经拿起窝头。 刘嘉立刻皱眉，“娘，咋能我们都吃米饭，你吃窝头呢，先一人一碗米饭，剩下不够了，大伙再吃别的。” 张桂兰想拒绝，刘嘉已经拿起一碗盛起米饭来。 这样一来，大伙都端起了盛着白米饭的碗。 一顿饭下来，小铁盆里的米饭吃了个底朝天，大伙也正好吃饱。 “你们吃饱了没？我就怕你们吃不饱。”张桂兰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 刘嘉站在张桂兰跟前，“娘，说实话，我是刚好吃饱，可没有吃撑，这西红柿大米饭就得吃撑了才过瘾。” 张桂兰一听就乐了，“你还挺贪心，谁家天天这么吃啊？真要是这样，哪怕是金山银山也得吃空。” “娘，你放心，以后咱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咱们顿顿吃西红柿炒鸡蛋加大米饭！” “那感情好。” 出了南屋，刘嘉看时间还早，跟刘玉田交代了两句，就朝周丰收家走去。 两个人见面以后，周丰收并没有提周彩霞的事情，而是直接问刘嘉，请假去城里要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刘嘉告诉周丰收好消息，周丰收的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所以眼下，得招人是不是？” “对，人手肯定不够，还得麻烦周叔。” 周丰收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这叫什么麻烦，这两天，村子里有不少人问我编篮子的事情，大伙都等着找活干呢。” “编篮子，做了手工，还能挣钱补贴家用，这也算是一项收入，先不说钱多不多，主要是有就比没有强，大伙就有奔头。” 刘嘉一边听一边点头。 周丰收说得没错，现在，大伙的日子过得都紧巴，谁都想多挣点钱，哪怕辛苦些也无所谓。 刘嘉蹲在地上，拿了个树枝画了两下，再次抬头，直接说起周彩霞的事。 “周叔，彩霞的事情，要不我来处理吧？” “你？你想咋着？周二来是什么样的人，你可比我清楚。” 自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周二来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周丰收心中更加没底。 更准确地说，周丰收还没有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现在听刘嘉说要去处理，周丰收的眉头都皱成一团。 周二来不讲道理，就是混蛋泼皮，没事的时候都想找点事情讹人，现在好不容易遇上这一出，他才不会善罢甘休。 刘嘉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万一哪句话说不对了，两个人还不得干起来？ 所以不等刘嘉开口说话，周丰收又开始摇头。 “你还是不要出面，我找人说和说和吧。” 话音刚落，北屋的门“砰”一下子被打开！ “说和啥？有啥好说的！” “是他周二来不要脸在先，我打他咋啦？” “他要是还敢再踢坏我的篮子，我还打他！” “看我不打死他！” 掀起竹帘子的功夫，周彩霞已经说了一大堆。 周丰收急忙站起来，边劝边训斥，“你还不嫌惹的事儿大，你还打死人，反了你了！” “大伙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还不信，没有讲理的地方了！” “别在这瞎咋呼了，瞧把你给能耐的，你打人，你有理了？” 周丰收的话怼的周彩霞没法还口，可周彩霞还是满心的不服气，使劲地撅着嘴。 见状，刘嘉笑着调侃周彩霞。 “瞧着嘴撅的，都能把生产队里的驴给拴起来了，我可跟你说，别动不动就撅嘴，小心没人敢娶你。” “没人娶我正好，一个人过多清闲！” 眼看着周彩霞的话说的越来越不着调，周丰收使劲地咳嗽了一声。 “还没完没了，你没事干了？要是闲得慌，就给鸡剁草去！” “别，周叔，我有事找彩霞商量，大事儿！” 刚刚说到嫁人的事情，刘嘉突然想到李振和托付给自己的事。 正好现在是一个机会。 “啥事儿啊？” 周彩霞刚刚拿起菜刀，接着又转身朝刘嘉这边走，眼神里满是好奇。 刘嘉看看周丰收，又看看周彩霞，接着郑重地开口。 “周叔，我想跟彩霞说个婆家，那个人彩霞见过，你也见过，就是红星供销社的司机，李振和。” “上次我过来请假，开介绍信，李哥跟我一块过来的。” “李哥是正式工，是吃商品粮的，如果彩霞嫁给他，肯定不会受委屈。” 刘嘉一边说李振和的情况，一边打量周丰收脸上的神情。 果然，刘嘉的话还没有说完，周丰收目光当中已经闪过喜色。 “那个司机呀，我是见过的，小伙子看着还可以，挺老实的……” 周丰收的话刚说一半，彩霞娘赶紧凑了过来，“说啥呢，啥事啊？” 周丰收是西里村的村长，也就是人们说的生产队的队长，平日里，一个村子里的大事小情几乎都让周丰收管。 周家也是最热闹的地方，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找周丰收说事儿。 彩霞娘是一个老实人，很少打听闲事儿，一看到有人来，就赶紧躲到一旁忙活去了，要不就是在屋里不出来。 刚才刘嘉说话的时候，彩霞娘就听到了，现在看到刘玉田表态，实在是忍不住，赶紧过来问一下。 这事跟其他的事情不一样，关系到闺女一辈子的大事，自己这个做娘的，怎么着也得问问。 “这不三子给彩霞介绍了个对象吗，我觉得还行。” “我刚才听说，是吃商品粮的？” 彩霞娘又问了一句。 刘嘉点点头，“是，城里户口，工作也有编制，老了还能吃退休金。” “那感情好，这人知根知底不？” 问话的时候，彩霞娘又朝刘嘉这边凑了凑。 可刘嘉还没有开口回答，只见周彩霞一下子把菜刀扔在地上！ “哐当！” 菜刀一下子蹦出去老远！ 第86章 一句亲妹子，心都死了。 “老天爷呀，你这是要干啥！” 彩霞娘吓了一跳，伸手捂住心口，脸都变了颜色。 周丰收把地上的菜刀捡起来，一把扔到草堆里，“越来越不像样子了，看谁家闺女像你这样？” 周彩霞把脖子一扬，当场回怼。 “现在知道看我了，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咋不问问我是怎么想的？” “一听说是吃商品粮的，你们个个眼里都开始冒光，我要是不愿意，你们是不是打断我的腿，硬塞给人家？” “说你们眼皮子浅，你们还不愿意听，一个商品粮就把你们给说迷糊了。” 周丰收脸一沉，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很多。 “那咋着，商品粮不好啊？有吃有喝，还是城里户口，像这样的人，你从哪儿找去？” “我不找，我也不嫁。” “行，你就这么倔，我看你以后嫁给谁，你想嫁给上头的大领导，看人家娶你不！” 提到小闺女的婆家，周丰收很少多说话，今天也是被周彩霞气急了，所以当着刘嘉的面，也不管不顾地说起来。 周彩霞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草堆前，抱出菜刀，抓起一缕草就哐地剁起来。 借着垛草，周彩霞像是要把心里头的郁闷全都剁出来一样。 老两口子被周彩霞气得浑身发抖。 刘嘉小声的开口：“周叔，你别着急，我跟彩霞说两句。” “说也白说，这就是个倔驴！” 周丰收话音落后，彩霞娘扯着他的衣角急忙劝说，“你就少说两句吧，哪有说自家闺女是倔驴的？” 周丰收没说话，把脑袋别到一边去了。 刘嘉来到周彩霞跟前蹲下来。 “咋着？你觉得李振和不好啊？你不是见过他吗，我记得你还给我拿糖吃呢！咋就看不上了？” 周彩霞撇了一下嘴，“三哥，我那不是客套客套吗，那我给他块糖就是看上他了呀，你想啥呢？” “没想啥，我想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村子里头的人看不上，城里头的人你也看不上，你想做庙里头的菩萨让人供着呀！” 面前只有周彩霞，刘嘉说话也不客气，谈论婚姻大事的时候，也像平常聊天一样。 不过，这次说话还挺好使，周彩霞像是认真地考虑起来。 又剁了两下草，周彩霞这才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刘嘉。 “三哥，你这么着急跟我说对象，是不是怕我赖上你？” 刘嘉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子。 周彩霞对自己的感情，刘嘉不是不清楚，正是因为如此，刘嘉才想着让周彩霞有个好的归宿。 上辈子，自己满心满眼的都是郭晓燕，没有把周彩霞当回事儿，没有把父母当回事儿，包括还有很多身边对自己好的人，刘嘉都没看清。 说句不好听的，完全被郭晓燕这片叶子挡住了眼睛。 现在，趁着一切还来得及，刘嘉不想让大家重返以前的结局。 所以周彩霞要嫁人，要过幸福的日子，要生一大堆孩子，这是肯定的。 只是，她要嫁的人不是自己。 尽管心绪复杂，可刘嘉还是咧着嘴笑了笑，“说啥呢？我把你当成亲妹子，你也把我当成亲哥，哪有妹子赖上哥的？” 就在前一刻，周彩霞心里还冒出了一个念头，但凡刘嘉有一点喜欢自己，自己也会义无反顾地往前冲。 所以问话的时候，周彩霞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可听到了刘嘉刚才说的话，周彩霞脸上的神情也暗淡下来。 亲哥，亲妹子。 明白了，这心也该死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周彩霞突然想哭，想着想着，眼泪就顺着脸颊往下淌，怎么止也止不住。 “唉，你干嘛呢，没这么小气吧？我也没说啥呀？”刘嘉有些慌，顺嘴就来了句，“别哭了，一会眼泪鼻涕的一大堆，让人看了更没人敢娶你了！” “刘嘉，你找死啊！我这么大的人了，哭的时候哪会流鼻涕？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说话间，周彩霞又举起手里的菜刀。 刘嘉一下子窜出老远，眉毛都挑了起来，“说话就说话，别动手，你这一菜刀砍下去，我就没法去找周二来了！” 周彩霞再次把菜刀扔到地上，使劲地抹了一把眼泪，接着又吸了吸鼻子。 “我跟你一块去！” “你干啥去？” “不让我去也行，那李振和的事儿就别再提了。”周彩霞说完又翻了个白眼，顺手把麻花辫也甩到了身后。 刘嘉一下子愣了。 几个意思？ 什么状况？ 敢情自己带着她一块去见周二来，她就会跟李振和谈对象？ 这都哪跟哪儿？ 此刻，刘嘉完全懵了。 周丰收和彩霞娘一直在院子里，一步也没有离开。 听到周彩霞这样说，也都跟着一愣，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 彩霞娘目瞪口呆，一路小跑着来到周彩霞跟前，“闺女啊，你这是答应了？” 不等周彩霞开口回答，彩霞娘又急忙看向周丰收，“他爹，这是咋回事？” “谁知道是咋回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周丰收也觉得奇怪，可想到刚才周彩霞跟自己吵的那几句，心里还是有些憋闷，干脆没好气地训斥了两句。 最后缓过神来的是刘嘉。 琢磨清楚以后，刘嘉恨不得拽着周彩霞往外跑。 “不就是去见周二来吗，咱们怕过谁，走，现在就去！” 周彩霞心中一阵苦笑，去就去吧。 至于李振和，自己也见过，既然刘嘉觉得人不错，那肯定差不了，不行就处处吧。 这样，至少村子里的那些风言风语能停下来。 …… “哎哟，这日子都没法过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多耽误我挣钱。” “仗着老子做了个官，就随便欺负老百姓，这就是地主恶霸！” “我不服，如果没人给我个交代，我就告状去！一天告不下来，我告两天，两天告不下来，我告一个月！” 破旧的院落里，哀嚎声一句连着一句，一声比一声高。 大树底下，正在洗衣服的女人再也听不下去，起身走向屋子。 “你这都嚎叫一大早晨了，也不见有个人过来，要不就省省嗓子吧！” 女人话音刚落，周二来一咕噜从土炕上爬起来，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你咋进屋来了，不是让你在外面看着吗？一有人过来就赶紧通知我，快点出去看看去！” 女人一脸的不情愿，伸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就看了一下外面。 大门口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没人来，一会儿大伙儿都去生产队上工了，更没人过来看你，趁着功夫，赶紧喝口水吧！” 被女人如此一提醒，周二来还真感觉嗓子眼发干，“那你赶紧给我倒碗水去，愣着干啥？” 女人转身。 时间不长，端着一碗水过来。 周二来伸手接过水，咕嘟咕嘟把碗里的水喝了个底朝天。 “今天院子里有凉风，你要不拿个蒲扇在大树底下歇会儿去？” 周二来抓脑袋，紧接着摇头。 “不去，我想好了，今天周家要是再不过来人，明天我就堵着他们家门口叫去，我还就不信了，闺女打了人，老子就开始当缩头乌龟了！” 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膝盖上补了又补的补丁，心中一阵酸涩。 老话说得好，女人就是改命。 嫁得好的山鸡也能变成凤凰，嫁得不好了，就是跳进火坑。 眼看着日子过得越来越窘迫，想不承认进了火坑都难。 如果不是为了孩子，自己早就不想忍着了。 女人正在愣神，周二来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别愣着了，赶紧去外面看看呀，万一来人……” 周二来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家里有人吗？” 女人跟周二来同时愣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周二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伸手就把女人往外面推。 “快去看看是谁来了？让你在外面盯着，你不盯着，看有人来了吧，这个不长眼的！” 话刚说完，周二来又赶紧躺在炕上，为了装得更像一些，伸手还把旁边的白羊肚手巾捂在脑门上。 女人刚出门，抬头就看到刘嘉跟周家的二闺女，周彩霞。 第87章 欠，不光嘴欠，腿也欠! “你们……” 女人话还没说完，周二来哀嚎的声音再次传来。 “生产队长的闺女打人了，队长压着不让说，老百姓心里苦啊！” 女人一阵尴尬，急忙开口说了句：“那啥，二来腿疼。” 周彩霞紧握拳头，使劲咬着后牙槽。 自己不过是拿着竹子在他腿上敲了两下子，就算是疼，也不至于这样死去活来。 分明是见有人来了，故意哭丧呢！ “我们进去看看。”刘嘉面无表情道。 女人点点头，急忙说好，接着赶紧去掀竹帘子。 这女人离开，刘嘉小声地对着周彩霞说了一句：“别冲动，看我脸色行事。” 周彩霞眨巴眨巴眼睛，心里却是一团懵。 啥叫看你脸色行事，难道把自己叫过来，真是为了给这浑蛋赔钱？ 要真是那样，自己就不该来这一趟！ 可转念一想，周彩霞又觉得这种事情不可能。 刘嘉可不是吃亏的主。 如此想着周彩霞悬着的心又放下来。 周二来家里很破，本就不大的院子，满是树叶子。 周彩霞跟刘嘉踮着脚才走进屋子。 刚一进门，刘嘉便看到周二来脑袋上捂着的白羊肚手巾。 听到有脚步声传过来，周二来已经开始哼哼唧。 刘嘉上前一步，冷声开口。 “周二来，别装了，你起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就在前一刻，周二来吸了一口气，刚想扯着嗓子喊上几句，没想到刘嘉竟然说了句这个。 没好气的把那口闷气出出来，周二来装作艰难的挪了挪肩膀。 “哎哟，不行啊，腿疼的动不了，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说吧。” “别装蒜，就算你腿不方便，也不至于在脑门上捂个白手巾，你个大老爷们坐月子呢！” 刘嘉说话一点也不客气，炕头上的周二来一阵扭捏，最后舔着脸把白羊肚手巾从脑门上拽下来。 “既然你都把话说开了，我也奉陪到底，就说说，你们打算怎么把这件事情了了吧？” 在刘嘉面前，周二来一直想耍横，却也明白，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为了能够让刘嘉跟周彩霞相信自己被打的不轻，周二来还故意使劲地挪了挪身子。 刘嘉看了看旁边的女人，最后将目光停在周二来的身上。 “我过来就是找你算账的，今天当着你媳妇的面，咱把该算的都划拉清楚，省得你觉得委屈。” “在队长家，一共踢烂了四个篮子，咱这篮子虽然工艺简单，但是还是有成本的，一个五毛钱，一共是两块。” “你那天的所作所为，把我的工人给吓着了，当时一共是四个人，每人的精神损失费按两块钱算，就是八块钱。” “另外，我的篮子是要拿到外省去做展销的，运输费，宣传费，以及主持人的讲解费一共加起来，四只篮子是二十八块钱。” “对了，最后再加上四个人的误工费，一共是八块钱。” “所以，这件事情到头来你应该给我们……四十六块钱。” 周二来使劲的咽了一口口水，眼睛都直了！ 自己看了半天，嚎得嗓子都开始冒烟，感情等过来的是要给刘嘉他们钱？ 这账算得！ 这不得把自己给亏死？ 缓过神来以后，周二来梗着脖子问，“刘嘉，你这账算得可不对，我才是受害者，凭什么我要给你们钱？” “关于你是受害者这件事情，眼下还不能定性，毕竟你是私闯民宅，彩霞对你动手也是出于自我保护，这是合理合法的。” 说到这里，刘嘉顿了一下，专门盯着周二来看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开口。 “今天你要是给了我们这损失费用，这件事情就过去了，你要是想耍赖，咱们就经公！” “哎哟，我周二来可不是吓大的，我带着这一身的伤，不管去了哪里，我都是受害者，经公就经公，你吓唬谁呢！” 刘嘉跟周二来说话的时候，周彩霞跟周二来的老婆一直没有插嘴。 听到刘嘉算的数字，周二来的老婆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扶住了旁边的方桌，那女人都要倒在地上。 周彩霞神色如常，可听到周二来又开始不讲道理，两只手再一次握上了拳头。 整个屋子里，最为淡定的就是刘嘉了。 对于周二来的这种说法，刘嘉好像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 “那也行，咱们就进去，到时候就不是私闯民宅那么简单了，周二来，你的所作所为是破坏生产！” “你踢坏的篮子，是我们西里村手工编织业的产物，他是带动西里村村民致富的途径，篮子被踢坏，参加不了宣传，你就是整个村子的罪人！” “西里村的村民过不上幸福的生活，都是被你破坏的，到时候上头会来人，当着所有村民的面，咱们一一数落你的罪行！” 刘嘉的话说得不卑不亢，甚至把话说完以后，还被起了相关的条款。 周二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开始的涨红，最后变成了面无血色。 嘴唇打哆嗦不算，就连舌头都有些发硬。 “等……等等，刘嘉，你不能坑我！” “坑你啥？就你这种穷的叮当烂响的，有什么好坑的？话我已经说完了，你也别磨叽，咱们私下了了，还是经公，你看着办！” 说着，刘嘉转身就要往外走。 周二来一骨碌从土炕上下来，拖着一条肿腿，歪歪扭扭地想把刘嘉拉住。 可是速度到底是慢了一些。 周二来只碰到了刘嘉的衣服边，最后抓了个空。 “等等，刘嘉，咱们有话好说！” 刘嘉停下脚步，缓缓转头，“没什么好说的，事情在这里摆着，该赔的损失，一分也不能少！” “我哪有钱啊？你看我的腿……” 话没说完，周二来裤腿往上一提，小腿肚子上露出了一大片青紫。 “你这腿是活该，要让村子里的社员们知道你断了大家的财路，看他们不把你这条腿给打断！” 周彩霞恨恨地望着周二来，眼睛里都要喷出刀子来。 周二来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伸手就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听得人心里发颤。 这一巴掌打得肯定不轻。 “说得对，我……我该死，我不知道，这是那啥的！” 此刻，周二来连话也说不成句了。 就怪自己欠，不光嘴欠，腿还欠！ 好好的踢什么篮子，现在好了，把整个西里村的人都给得罪了！ 一想到还要掏出四十六块钱来，周二来感觉肋条都在疼！ “你自己拿主意，别耽误大伙的时间！” 说一下这句话，刘嘉拉着周彩霞就往外走。 等到周二来两口子缓过神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刚出周二来家的门，周彩霞就开始用手捂着嘴。 刚才如果不是强忍着，自己都能笑岔了气儿。 “三哥，真有你的，你从哪儿学的这些？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周彩霞盯着刘嘉，满脸都是羡慕。 刘嘉翻翻眼皮，心里寻思，对付周二来这种浑蛋，自己有的是办法。 “之前不跟他较真，是觉得不值得，现在这孙子没事找事儿，那还不治治他？” “没错，就得吓唬吓唬他！”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十字路口处，张翠花突然拎着锄头走出来。 看到刘嘉跟周彩霞说说笑笑，张翠花直接在地上啐了一口。 “真不要脸，一个离了婚的，一个老闺女种，走起路来还肩并着肩，也不怕人笑话！” “村子里的风气，都被他们给带坏了！” 张翠花还想说什么，旁边突然有人走过来。 “张婶子，你嘀咕啥呢？” 张翠花挑挑眉毛，对着刘嘉的方向弩了弩嘴。 “看看，这老周家的闺女就是不一样，人家腰杆硬，刚把周二来给打了，现在就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难怪周二来，怪不得彩霞。” 张大喇叭一下子站住，旁边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跟着停下脚步。 “哟哟哟，我的思想境界可没有你那么高，你想巴结队长，也不至于是非不分吧？就算是放到千年古代，打人也是不对的！” “现在这年头，全都乱套了！” “有人一手遮天啊，以后就等着在西里村看大戏吧！” 说最后一句话，张大喇叭特意提高了声音。 就像是专门说给刘嘉和周彩霞听的。 可看到刘嘉转身，张大喇叭猛地又打了一个激灵！ 第88章 打扮的跟相亲见面一样。 自打在刘嘉那里吃过亏以后，每次看到刘嘉，张大喇叭总想叨叨几句。 可同时，又担心刘嘉跟自己过不去。 所以，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下，张大喇叭过了嘴瘾紧接着就是害怕。 经过前几次较量，张大喇叭也清楚，自己不是刘嘉的对手。 所以数落的声音也是由小到大，而不是一开始就乍呼呼。 即便这样，还是看到了刘嘉扭脖子。 张大喇叭立刻闭上嘴巴，不言语了。 而刘嘉，也只是冷冷的看了张大喇叭一眼，并没有还口。 张大喇叭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就差伸出手来，在胸口的位置拍两下了。 “三哥，你听张大喇叭又满世界吆喝了。” 周彩霞心里没好气，一边说话一边翻白眼。 “别理她，等忙完这阵子以后再收拾她。” 刘嘉说的是实话。 现在自己的确没有心思来对付张翠花，光是彭天亮的事情，就已经让人十分纠结了。 虽然自认为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可刘嘉心里还是忐忑，这种等待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上次因为什么事情这样辗转反侧来着？ 刘嘉皱着眉头寻思。 接着，脑海当中便出现了郭晓燕的样子。 对了，上一次有这种揪心的感觉，是郭晓燕找自己谈话以后。 那个时候郭晓燕说要嫁给自己，刘嘉当时就飘了。 不管郭晓燕说什么，刘嘉都满口答应，并且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郭晓燕过上好日子。 可是当天晚上，刘嘉就睡不着了。 各种各样的担心，一下子全都涌入了脑海。 担心郭晓燕天亮以后就后悔，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会让郭晓燕失望。 刘嘉甚至还担心村子里其他的男青年把郭晓燕给抢跑了。 那一夜，刘嘉都不知道翻了多少次身，妥妥的煎熬啊。 现在等彭天亮那边的消息，同样让人放不下心。 “三哥，你想啥呢？咋不说话了？” 看到刘嘉心事重重，周彩霞又歪着脖子问了一句。 “没事，在等消息。” “啥消息？好事还是坏事？” 刘嘉撇撇嘴，“好坏参半，现在谁也说不准，我只求天亮那小子定力好一些，别再中了别人的圈套。” 周彩霞听完，当着刘嘉的面就叹气。 “我还以为是啥呢，感情你担心的不是刚才说的事情啊？三哥，我真不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那竹篮子能让咱们村都富起来，这不叫大事儿吗？” 说着，周彩霞顿了顿，随即脸上又露出无比严肃的神情。 “竹篮子的宣传可得好好做，要不人家看不上怎么办？” “还有啊，咱们是不是得加把劲儿，编出一些好的篮子来，以前送的那些篮子质量能过关吗？” 周彩霞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刘嘉一下子就懵了。 “什么宣传，加劲儿编什么好篮子？” 这话刚一问出来，刘嘉突然就明白了周彩霞说的是什么。 “不是吧，我刚才说那些是骗周二来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你说什么！”周彩霞脑袋嗡的一下子，伸手就把刘嘉的胳膊给拉住了，不仅如此，还使劲摇晃了两下，“刘嘉，你再说一遍！” 刘嘉急忙抽出胳膊，“干嘛呀？你还兴师问罪，三哥都不叫了，直接点名道姓啊！” “可我以为刚才你说的那些是真的，你知不知道我多高兴？感情你是骗人的！” 周彩霞又把嘴撅起来。 刘嘉挑眉毛，“能不能小声点，这话要是传到周二来的耳朵里，那不就白折腾了吗！” 周彩霞无语，使劲甩开刘嘉的胳膊，噌噌地往前面走了。 刘嘉也没有追上去，继续慢吞吞地朝生产队走。 不远处。 张翠花看到眼前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开始跟身边的人嘀咕。 “看到了没有，大街上就拉拉扯扯的，这两个人肯定有事儿！我说的你们还别不信，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刚才那一幕，大伙都看到了。 但是，谁也没有像张翠花那样咋呼。 最后，还是有人开口缓和了一句，“别说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女同志也能顶半边天，说不定是在说工作上的事儿呢。” “工作？他们有啥工作？你就在这和稀泥吧！” 张翠花使劲地撇撇嘴，一把抡起锄头，扛在肩膀上就走。 周彩霞心里一直想不通，按道理说，看到周二来被吓成那个样子，自己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刘嘉说篮子的事儿是假的，周彩霞心里又有一阵强烈的落差。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该有多好！ 只可惜，刘嘉说是骗人的。 红星供销社仓库。 李主任亲自整理货仓，脖子里挂着夹板，手上拿着笔，逐一核对每件产品的库存。 “你们几个，把这边的库存都清一下，供销社马上就要统购化肥了，别到时候没有地方放。” “把院子那些闲置物品也收拾一下，要不等到架子车过来，一准盛不下。” “看看有没有临时工，最好是这附近的，多联系几个，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李主任走一边吩咐，旁边的几个人不住地点头。 马上就要统购化肥，到时候，整个供销社都会跟着忙起来。 不仅会有马车，骡子车聚集在这儿，那些架子车也不容小觑。 供销社算是一个中转站，化肥拉过来以后在供销社分好，接着会被分走。 时间虽然短暂，可这中间的忙碌可想而知，如果安排不好，必然会手忙脚乱。 “对了，供销社的那几个司机今天谁上班？李振和在吗？” 在整个供销社的司机里头，李振和是最年轻的，所以一有事情，李主任就会想到李振和。 “主任，您忘了，李振和今天倒班了。” 旁边的声音传来以后，李主任立刻皱起眉头。 “这小子，怎么三天两头倒班，越来越滑了！” 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李主任刚想要说什么，突然有个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主任，有人找您。” “谁啊？没看到我在忙吗，有什么事情让他们以后再说。” “他说跟您认识，他姓曹。” 此话一出，李主任立刻停下脚步。 转头朝周围看了一下，李主任把手里的笔交给旁边的人，接着又从脖子里摘下夹板。 “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我先去看看，你们几个先在这盯着，我说的那几件事情一定要记住，绝对不能大意。” 看到李主任郑重的交代，跟着的几个人再次点头，李主任这才离开。 刚转身没走几步，李主任的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曹向阳这个时候干嘛来了？ 一想到曹向阳，李主任就开始倒吸凉气。 最近这段时间，自己最怕见的人就是他，主要还是心虚。 上次，竹篮子的事情，曹向阳明显的是生气了，自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不知道他这次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 上午的功夫还没过去一半，李振和突然出现在西里村的地头。 记工员看到有人骑着自行车过来，赶紧往地边走。 “同志你好，我找人，找刘嘉，我是红星供销社的，我叫李振和。” 看到记工员，李振和又开始了先前的那一套说辞，记工员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只是这一次，记工员脸上写满惊讶。 “李振和？你这是咋了，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以前的李振和风尘仆仆，每次出现在西里村地头的时候，脑门上都顶了一层灰。 不仅如此，身上的衣服穿得也非常普通。 如果没有手边的那辆二八大杠，要说他是村子里的社员也有人信。 但今天却不同。 李振和白白净净的，头发还是刚理过的样子，一身深蓝色的制服还有褶子印儿。 显然是认真捯饬过的。 看到记工员上下打量着自己，李振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什么变了个人？我以前不就这样吗？” 记工员哭笑不得，还以前就这样，当自己是傻子呢？ “你这打扮得跟见面相亲一样，以前可不这样。” 记工员无心的一句话说得李振和心里一咯噔。 西里村有周彩霞，那可是自己的心上人，马上要见面，不好好打扮打扮，哪行啊？ 如此想着，李振和赶紧伸手整理发型。 这时，记工员已经开始大声吆喝，“刘嘉，有人找！” 此话一出，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记工员这边。 周彩霞也本能地转过头。 第89章 挽着男人的胳膊，也不嫌臊的慌! 抬胳膊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记工员街里又开始吹哨子。 “嘟嘟嘟，嘟嘟嘟。” 有节奏的哨子音传出来，人们都放下了手里的工具，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地边。 与此同时，人群也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老李，就属你耳朵长，别人还没有放下铁锹，你都走了半截地了！” “咱们老李耳朵光听着下工的哨子，那腿比麻杆子的还要快。” “张婶子走得也不慢，说话的功夫就已经把咱们落下了。” “可算能喝口水了，嗓子都开始冒烟了。” “地头那人是谁，白白净净的，城里来的吧？”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很快话题都转到地头那边。 刘嘉是一路小跑着去低头的。 李振和突然出现，刘嘉心里一阵紧张，甚至开始担心李振和会说彭天亮的事情。 “应该没有那么快吧，但愿别出什么幺蛾子。” 刘嘉一边走一边嘀咕，就连心都不知不觉地提起来。 “兄弟，快点儿，我找你有急事儿！” 李振和越催促，刘嘉心里越没底。 马上就要到地头，刘嘉脚下一个没踩稳，差一点摔倒。 踉踉跄跄的往前面走了好几步，这才稳住。 “哎哟，慢点儿，你着什么急呀？” “不是说有急事吗，啥事儿啊，李哥你先说是不是彭天亮的事儿？” 刘嘉问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大喘粗气，甚至都开始做心理准备。 李振和一愣，接着摇头。 “跟彭天亮有啥关系，我找你是有其他的事儿。” 刘嘉使劲地咽了一口口水，接着长出一口气。 不是彭天亮的事情就好，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对了，我也有事要跟你说，彩霞那边我把你的情况都已经说了，那丫头说到是可以考虑考虑。” “真的呀，我的那个老天爷呀，兄弟，她真的是这么说的，你可千万不要骗我呀！” “骗你干啥？不信我把彩霞叫过来，你亲自问问，”刘嘉刚刚把话说完，转头就朝北边吆喝了一嗓子，“周彩霞，你过来一下。” 十几米开外，周彩霞的脸猛地一红。 刚才，自己已经看清楚地边上的人是李振和。 刘嘉跟李振和嘀咕了半天，说的肯定是自己跟他的事儿。 虽然平日里自己大大咧咧的，跟刘嘉也没大没小，可是李振和却不一样。 这个刘嘉，该不会已经告诉李振和，自己想跟李振河处一段了吧？ 如此一想，周彩霞心中更加紧张。 偏偏刚一抬头，周彩霞又看到刘嘉正对着自己招手。 最后，周彩霞干脆把心一横，大步朝着刘嘉那边走过去。 李振和笑眯眯地盯着周彩霞来的方向，眼睛都看直了。 不远处，周彩霞穿着一个半截袖的衬衣，下半身是深蓝色的长裤子，可是她走在人群里头，就是那么与众不同。 瞧那两条麻花辫，又粗又亮。 那步子，又稳当又小巧。 就连拿着锄头的动作都那么标准！ 青春有朝气，就像上午的太阳一样耀眼，周彩霞就是新时代的女性代表！ 李振和看得不错眼珠子，脑子里头全是美好的词语。 这姑娘咋这么好？ 简直就是自己描绘出来的好媳妇标准！ 利索干净的城里人来找刘嘉，早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现在刘嘉又把周彩霞叫了过去，不少人开始暗自猜测。 张大喇叭一阵冷笑，意有所指地挑眉毛，甚至开始在周丰收脸上寻找答案。 此刻，周丰收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可即便这样，依然能够感受到众人火辣辣的目光。 周彩霞来到刘嘉跟前，李振和先笑起来。 “周……彩霞，你好。” 本来李振和想叫一声周同志，可转念一想，这样叫未免显得有些生分，虽然这是革命的友谊，可这个时候他还想着更进一层。 若是直接叫彩霞，又显得轻浮了一些。 所以，最终还是叫出了周彩霞的全名。 周彩霞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接着抬起头。 “李哥，来我们村有啥事儿？” 李振和抓脑袋，脸上的神情多了一丝严肃。 “对了，我来这里是有大事儿的，兄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的竹篮子很有可能被关注了！” “今天早晨上头的人来供销社，说是找一些代表性的产品进行展览，这可是咱们宣传篮子的好机会。” “这项活动是周边好几个县城一块开展的，咱们的东西如果真被他们看上，那以后订单的量肯定会增加不少！” “我过来就想告诉你们，咱们得专门编一些质量上乘的篮子，在活动开展以前得拿过去。” 李振和一脸兴奋，滔滔不绝地说着。 对面的刘嘉跟周彩霞同时目瞪口呆。 缓过神来以后，周彩霞盯着刘嘉看。 刘嘉却是一头雾水。 几个钟头前，自己还拿这件事情去诈唬周二来，没想到，事实真跟自己说的一样。 这太巧了吧？ 这个时候的周彩霞，更是像这样的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 “三哥，你不是说这件事情是没有的吗？合着你跟你哥一块骗我呢？” “谁骗你？在此之前我可真不知道这事，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给说中了！” 刘嘉嘿嘿的笑起来，别提有多开心了。 “这么说你的嘴还挺灵，在哪儿开的光？” “别在这里埋汰我了，这可真是好事，彩霞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不行就先紧着优质的篮子编。” 刘嘉跟周彩霞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李振和不停地眨巴眼睛，结果还是跟不上这两个人的思维。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李哥，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回头我给你慢慢解释。”刘嘉拍着李振和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行，反正今天我到了班，咱们有的是功夫说话。” 三个人越说越高兴，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朝这边看过来。 这时，张大喇叭故意从周彩霞身边经过，还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想想之前张大喇叭所说的话，周彩霞气得咬牙切齿。 这个老娘们儿，就是见不得别人脸上有笑模样！ 整天干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多的心思。 周彩霞翻了个白眼，接着目光停在李振和的身上。 头一次认真地打量李振和，这个人……好像还可以。 认真拾掇以后，也不那么让人讨厌。 不知不觉间，周彩霞的心跳都有些加快。 “李哥，我跟彩霞提了一嘴你们的事情，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要不就了解了解？”刘嘉故意把话题朝这方面引。 李振和当场开口：“可以，只要彩霞不嫌弃我，我愿意跟彩霞一块共同进步！” 强烈的感情带着革命话语，热情而真挚。 周彩霞听着一阵不好意思。 突然，张大喇叭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传来。 “咱就不知道，这世道成什么样子了，都没眼看了！” 周彩霞清楚，张大喇叭这是故意在说给自己听。 瞪圆眼睛朝着张大了吧那边看了看，周彩霞突然把心一横，整个转头看向李振和。 “李振和，我三哥跟你说的事情是真的不？” “啥事儿啊？” 看到周彩霞这么严肃，李振和突然懵了。 “就是我三哥做媒人，介绍咱俩的事儿，是认真的不？” 李振和从来没有想到过，面前的姑娘会如此直接。 可一想这几天的辗转反侧，李振和干脆也豁了出去。 “对，我觉得你是我心中的理想伴侣，所以我才求着刘嘉，问问你的意思。” “那你想娶我不？” “想，我是认真的，书上都写了，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我李振和不是那样的人！” 李振和磕磕绊绊地说出一番话，脸都憋成了大红布。 周彩霞见状，一个跨步过去挽住李振和的胳膊，“那咱们这么走一圈，咱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你敢不？” “敢！有啥不敢的！” 此时，李振和的脑袋都是懵的，可被周彩霞挽住的感觉确实真真切切。 旁边的人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周彩霞跟李振和已经胳膊挽着胳膊地朝前走去。 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妇女，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咋了这是？队长家的二闺女……这是疯了呀！” “整天惯着，瞧把闺女惯得都不成样子了！” “真是丢人现眼，跟个大男人胳膊挽着胳膊，也不嫌臊地慌！” 一开始人们小声议论，接着就开始指指点点。 看到火候到了，周彩霞停下脚步，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所有人同时看向周彩霞跟李振和！ 第90章 怂?我什么时候怂过! “你们看啥呢？我跟我对象还不能挽个胳膊了！” 周彩霞把头仰得高高的，说出的话来伶俐清脆。 周围的人全都懵了！ 就连把脸拉得老长的周丰收，这个时候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周工说真想走到闺女面前，问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儿。 刘嘉先是一愣，接着开始偷偷地乐。 彩霞的丫头，还真能豁得出去！ 这么做好，不光解气，还能把那些嚼舌根的人的脸打得啪啪的响！ 彩霞这一招可真是厉害！ 整个地头都安静下来，周彩霞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看到大家都朝自己这边看，李振和也鼓足勇气开口，“是啊，啥时候我们定下日子了，给大家发喜糖！” 周彩霞猛地打了个软腿，差一点立不住。 自己刚才的做法已经让人震惊，突然之间就冒出了个对象，实在是太突然了。 没想到，李振和更会说话。 连定日子跟喜糖的话都说出来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刘嘉都想拍手叫好，甚至感觉鼻子都有些发酸。 还是那句话，周彩霞如果以后真的嫁给李振和，那绝对是好日子！ 旁边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也在看周彩霞，刘嘉能够看得出来，她们的目光当中不光有震惊，还有羡慕。 之前给周彩霞说媒的那些三姑六婆，这个时候也小声的嘀咕起来。 “怪不得周家的二闺女谁也看不上，原来人家的对象是城里的！” “都怪咱们以前没有打听清楚，早知道这样，哪还用得着费这嘴皮子？” “我算明白为啥之前彩霞总说不找对象了？人家有这么好的对象在这摆着，怎么可能看上村里的老百姓？” “听说这人还是正式工呢，彩霞这姑娘可是有福气了！” “老周家可是养了两个好闺女，都能把人看红眼！” 听了大伙的议论，刘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彩霞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吧？ 自己心里的石头，总算被搬走一块。 “嘟嘟，嘟嘟，嘟嘟。” 上工的哨声再次传来，人们这才缓过神，赶紧拿起手里的家伙，都朝着地里走去。 一路上，大伙的嘴都没有闲着，说的都是周彩霞跟李振和的事儿。 看到人们都已经准备开始干活，记工员这才走到周丰收这边。 “队长啊，今天是不是得开开荤？你家女婿都来了，这可得好好的准备几个菜！” 直到这个时候，周丰收都感觉两只脚像踩在棉花上，飘飘悠悠的。 被记工员这么一调侃，周丰收这才想到，得赶紧去准备午饭！ 彩霞的闺女都说了，李振和是对象了，怎么着也不能让李振和去老刘家吃饭！ “对，有什么事情你先给我挡一阵儿啊，我赶紧去割点肉去，我得准备准备！” 周丰收边说边转身，急匆匆的往家赶。 刘嘉看到周丰收离开，回头对着李振和说：“看到没有，你未来的老丈人肯定是回去做饭了，今天你能打打牙祭了！” “啊，不是，那我咋办啊？” 李振和一下子慌了神，整个人都束手无策。 今天过来，李振和的确是好好的收拾了一番，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 仅仅几句话的功夫，周彩霞就同意了跟自己谈对象。 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确定了两个人的关系。 这本来是好事，天上掉馅饼，被自己接得稳稳的。 可是，总不能光顾着傻乐，人家女方父亲都回去准备了，自己总不能舔着脸就过去吃饭吧？ 那可说不过去。 要真那样的话，不光丢了自己的脸，连带着把周彩霞的脸也给丢了！ 第一次来去来老丈人家，手里什么也不拿，两只肩膀架张嘴，这人还不丢到祖坟里去？ 买东西！必须得买东西！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以后，李振和猛的回头看着刘嘉。 “兄弟，我去买点东西，你在这等着啊！” 说着，李振和一抬脚，直接骑在车座子上，刚要走，突然又停下来。 “彩霞，你等着我啊，我一会就回来！” 跟周彩霞说话的时候，李振和的声音非常温柔，甜的都要溢出水来。 刘嘉撇撇嘴，还顺带着摇了摇头。 什么事儿？ 李振和变了，变得满脑子满心都是周彩霞，幸亏这是白天，如果放在晚上，这家伙一准找不到北！ 周彩霞脸一红。 他竟然叫自己彩霞？还叫得那么腻歪，真让人不好意思。 “还愣着干啥？人都走远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看着周彩霞，刘嘉慢悠悠的提醒。 “回家干啥？”周彩霞的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解。 “我说，你这丫头是不是傻？没看到周叔都回去准备了吗，难不成，一会儿你让李振和跟你爹一块做饭啊？” 被刘嘉这么一说，周彩霞还真就撇了撇嘴。 不远处，彩霞娘已经朝这边走过来。 看来，他们几个人是想到一块去了。 “那，三哥你也别上工了呗，跟我们一块回去吧，光我们自己，我心里没底。” “你怕什么，你又不是没有见过李振和，他还能把你吃了？别忘了，那可是在咱们的地盘上！” 看刘嘉说话又没有个正形，周彩霞直接放出狠话，“怎么着，你是为了挣这点工分，还是跟着我们回去，你看着办吧！” 把话说完，周彩霞故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整天亲妹子亲妹子放在嘴边，一到事儿上，立刻就怂了。” 刘嘉即倒吸一口凉气。 怂？自己什么时候怂过！ 不就是去周家吗，谁怕谁！ “走着，我可不能被一个小丫头看轻！” 刘嘉一边挑眉毛，一边找记工员说明情况，接着跟着周彩霞和彩霞娘回家了。 李振和的到来，周彩霞的决定，如同扔进湖里的一块大石头，一下子让整个西里村都不平静起来。 看着他们走远，社员们的议论声都没有停下来。 甚至有人开始在推算日子，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吃上周家的嫁闺女席。 刘嘉他们刚到家，周丰收便拎着一大块肉回来。 周彩霞跟彩霞娘直接去厨房里忙活，周丰收则是把刘嘉给留下来。 破天荒地，周丰收竟然递给了刘嘉一支烟。 刘嘉惊愕地笑出声音，“周叔，你这是干啥，现在就给我媒人待遇？” “今天高兴，陪着周叔抽两根过滤嘴儿。” 说话时，周丰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刘嘉也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周丰收，两个人心里的想法不言而喻。 接过滤嘴烟，刘嘉点起火柴，脸上的神情也多了一丝深沉。 这一口抽的有些猛，直接呛得咳嗽起来。 旁边，周丰收坐在小竹凳上。 “三子，彩霞这个丫头天生就是个犟种，也是我跟你婶子把她给惯坏了，但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你。” “如果彩霞跟小李的事情能成，我们也真就能放下心来了，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叔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叔信你的眼光。” “时代变了，但人心不能变，以后叔还要多征求你的意见。” 周丰收目光当中带着钦佩，一番话发自肺腑。 “周叔，你可别这么说，我有几斤几两，我心里还不清楚啊，小事就算了，大事儿还得让您给拿主意，要不我没主心骨啊！” 刘嘉脸上带着笑，当场给周丰收戴了一顶高帽子。 既让周丰收赚了脸，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台阶。 “你这小子啊，嘴皮子越来越滑了！” 刘嘉的改变，周丰收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毕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周丰收对待刘嘉真像对待半个儿子一样。 看着刘嘉越来越沉稳，有主见，周丰收也是打心眼儿的高兴。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阵自行车刹闸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接着，李振和骑着自行车进来。 车把上挂满了大包小包，就连车后座上也塞满了东西。 “李哥，你行啊，这是要把供销社给搬回来？” 刘嘉一松手，用脚踩灭烟头，赶紧去接李振和的东西。 李振和一脸憨笑。 “也不知道叔跟婶子喜欢什么，我就看着买了些，小心，别把糖弄洒了！” 刘嘉一愣，这才发现李振和递过来两大包……水果糖！ “李哥，你这是干啥？” 刘嘉压低声音，脸上的表情都要僵住！ 来看你未来的老丈人和老丈母娘，咋买这么多水果糖？ 第91章 心里有个疙瘩，解不开。 李振和脸一红，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结巴起来。 “不是……彩霞……爱吃糖吗？” 一句话怼得刘嘉哑口无言。 的确，周彩霞喜欢吃糖，上次去红星供销社，自己还让她买了一大包水果糖，硬糖，好看的花纸包着，水果味极浓的那种。 刘嘉还记得，当时周彩霞还给了李振和糖吃。 脑海当中闪过之前那一幕，刘嘉直接傻眼了。 “李哥，你该不会是从那个时候就喜欢上彩霞了吧？” 刘嘉的话刚问出来，李振和恨不得腾出手来捂上他的嘴。 “兄弟，这什么地方啊，咱先不说这个成不？” 看到李振和手忙脚乱，刘嘉又忍不住笑起来。 “行，不该提的我不提，快让我看看还有什么？” 李振和脸上恢复往日的神情，刘嘉一边看，李振和一边汇报。 “这是大米十斤，猪肉三斤，油三斤，面粉五斤，这花布看挺好看的，也弄了一些。” “我一个大男人家，留的那些布票也没有用，现在有票，这布料就七毛钱一尺，我就买了些。” “这是蓝色的布，还能做裤子，是不？” 刘嘉站在原地，第一次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李振和可真是一个实在人，他说的这些东西可都是硬货。 设想一下，哪个人家不吃米不吃面？ 谁家炒菜不用油？ 现在还有不少人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可是看到新鲜的布料，谁的眼睛不发直？ 这些东西属于日常消费品，光是李振和买的这一大堆，真能省下周家不少钱呢！ 为了周彩霞，李振和也豁出去了！ 这心思下的可真不小！ 转头看了一下，站在当场的周丰收，刘嘉再次笑起来。 跟刘嘉的心情差不多，现在周丰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上话茬了。 “叔，我买了些麦乳精，还有红糖，平常的时候，你跟婶儿补身体用。” 李振和笑着看向周丰收，周丰收只好不住地点头。 厨房里。 周彩霞和彩霞娘同样眼睛发直，尤其是彩霞娘，本来还在切白菜，听到外面的动静以后，刀都不知道该从哪放了。 “我的那个老天爷呀，闺女，这个小李这一趟来得花多少钱呀？” 周彩霞脸一红，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我哪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瞧你这话说的，你听他说的这一大堆，咱家这一个月都不用买东西了！” 彩霞娘使劲地眨巴的眼睛，悄悄地从窗户外面看了看，突然缓过神，再次紧盯着周彩霞。 “闺女，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有心思跟人家相处不，要是没这心思，东西咱可什么都不能收啊！要不这名声可就坏了！” 彩霞娘考虑得周全。 虽然平日里不言不语的，可是彩霞娘却是一个谨慎的人。 这家姑娘对刘嘉的那份心思，彩霞娘比谁都明白。 如果只是因为赌气才跟李振和交往，那不是把人家给害了吗？ 来这一趟，李振和肯定花了不少钱，要是彩霞没把这当回事儿，哪怕以后这些东西还回去，也会落一个不好的名声。 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得提前提醒一下的好。 “娘，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既然说了，就是说了，我没那么贪财！” 彩霞娘的话说得小心翼翼，周彩霞却直奔主题，而且把贪财说了出来。 彩霞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赶紧压低声音，“你看你这孩子，我又没说别的，这不是怕你想得不周到吗？” 剩下的话，彩霞娘并没有说出来。 当初刘嘉娶郭晓燕进门，周彩霞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可回来以后，整整一宿没有睡。 自己也揪心地坐了一宿。 现在听到闺女说出这样的话，彩霞娘又欣慰又心疼。 有些事情能够放下自然是最好的，既然刘嘉对闺女没意思，自己巴不得闺女早点放下才好。 眼看着娘又要张嘴，周彩霞急忙开口。 “行了，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会让村子里的人笑话咱家，我跟李振和先处一段吧，要是没什么问题我们就领结婚证去。” “哐当！” 彩霞娘听周彩霞这样说，手里的菜刀都掉到案板上。 “你这也太快了吧，这还没怎么着呢，咋就提起领结婚证了？哦，没事，快点好，快点好！” 看到娘紧张成这个样子，周彩霞扑哧一下子笑起来。 其实，自己的心里也是慌得不得了。 这个李振和，咋买那么多东西？也不嫌浪费！ 不过埋怨归埋怨，想到李振和买了那么多糖，周彩霞的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李振和被周丰收迎到了屋里。 很快，周彩娟也去厨房帮忙。 一个多小时以后，周家方桌上，菜都盛不下了。 猪肉炖粉条，白菜猪肉饺子，西红柿炒鸡蛋，肉片炒豆角，回家还亲自下厨做了个酸菜肉沫粉条。 周丰收更是高兴，亲自拿出珍藏了四年的白酒。 破天荒的，周家的三个女人也上了席，屋子里都要站不开了。 …… 国营饭店。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曹向阳和李主任相对而坐。 桌子上摆着油炸花生米，清炖排骨，旁边还放了一盘红烧肉。 曹向阳没有说话，李主任脸上的表情有些拘束。 这时，服务员又端了一盆小鸡炖蘑菇过来。 “服务员，这菜上齐了吧？”李主任抬眼询问。 服务员看了一下菜单，又看看桌子上摆的菜品，“还有两份肉炒饼，现在要上吗？” “跟白酒一块上上来吧！” 曹向阳用手扶了一下眼镜框，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服务员点头，接着转身离开。 李主任心里咯噔一下子。 曹向阳，表面上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可这背地里的手段可不像知识分子那么简单。 尤其是他刚才开口，话语当中那股凌厉的气势，让人忍不住想打哆嗦。 桌子上的菜品荤素搭配，除了油炸花以外，都是硬菜，可李主任心里却清楚的不得了，这顿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曹向阳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突然过来，绝对有事儿！ 再看看面前这阵势…… “李主任，想啥呢？是还想要别的菜不？” “不是不是，就咱俩在这吃饭，要这么多菜，吃不完都浪费了。” 李主任笑脸相迎，可对面的曹向阳却一脸严肃，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按职位来说，李主任绝对压曹向阳一头。 可现在在曹向阳的面前，李主任就像个孙子一样，就连说话还得看曹向阳的脸色。 曹向阳斜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菜，终于再次抬起头。 “李主任，别这么客气，咱们之间可没有那么生分，今天找你过来，就是吃饭，其他的你别多想。” 曹向阳不这么说，李主任的心情就已经忐忑起来。 他再这样一强调，李主任吓得筷子都不敢拿了。 “别，咱好不容易出来聚一聚，别把时间浪费了，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吧，最近呀，我的脑子是真的不够用，你让我猜我可猜不出来。” 李主任用起先前那一套，想打哈哈含糊过去。 曹向阳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情也突然跟着改变。 “那你这么说，我这小请求可就说出来了，李哥，我的心里是有件事儿憋得慌，想跟李哥好好唠唠。” 一句李哥，听得李主任脑子直发懵。 曹向阳，这家伙阴着呢！ 他越是对你客气，事情就越不简单！ 这个时候，李主任想离开，可想到自己有把柄被人家攥着，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笑下去。 “你都叫我一声哥了，我怎么着也得听听，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今天就算是不吃饭，我也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哪能不吃饭呢，来先吃两口菜，一会儿就来了，咱们边喝边聊。” 好巧不巧，曹向阳的话刚说到这里，服务员就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 托盘上放了一瓶白酒，两碗炒饼。 “真巧，来，我给李哥满上。” 曹向阳亲自给李主任倒了一杯酒，这里又把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 等到服务员离开，曹向阳不紧不慢地开口。 第92章 你这样的，就是傻二饼! “我听说，刘嘉他们的篮子要去被展览了，有没有这事儿？” 李主任一愣，知道事情瞒不住，所以干脆承认。 “有，这次几个县城的供销社搞联谊活动，有供销社的人过来转，看上那几个竹篮子了。” “那篮子如果能弄成，那这次刘嘉就发了吧？我听说，这订单要是搞下来，至少得这个数！” 曹向阳说完，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李主任面前比画了比画。 李主任微微皱眉。 这个曹向阳，自己果然没有想错他，今天这桌就是鸿门宴，他这是有备而来！ 不管知道了，刘嘉的篮子要拿去做展销，就连展销订单的数量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看来，接下来不是一两句话能够应对得了的了。 李主任笑笑，干脆打起哈哈来。 “什么意思？一百个篮子？没有那么多吧？” 曹向阳一听，声音立刻变得提高起来。 “李主任，你在这逗小孩呢？我说的这个数，怎么着也得是一千！一百个篮子你看不起谁呢！” “这么多啊，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你打听的这个数字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主任的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相信。 曹向阳冷笑一声。 “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比我明白，咱们也没有必要绕圈子，这事情谈不成也就算了，要是谈成了，刘嘉给你多少好处？” “没有，绝对没有的事情，在订单这种事情上，我分得非常清楚，公私分明！” “也就是说，李主任只在我这里不清不楚了？” 曹向阳的声音当中夹杂着一丝冰冷，说起话来丝毫不给李主任留面子。 对面的李主任坐立难安，眨巴了眨巴眼睛，最后低下头。 自己这个年纪，这个位置，别说那些钱来买东西的人了，就算在整个供销社也很少有人给自己甩脸子。 可是在曹向阳面前，所有的事情都反过来了！ 想想就让人觉得不爽。 李主任清楚，如果不给曹向阳一个结果，这件事情是过不去的。 于是，李主任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那……你想怎么着？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但凡有做服装的业务，我肯定会首先考虑你，而且我也做到了。” 问话的时候，李主任还不忘记提醒曹向阳，他现在所有的业绩都是自己搞来的。 曹向阳嘴角露出一丝轻蔑。 “那点业务才有多少销量，跟篮子比起来差得多了，你要是真想帮我，就把我们服装厂的成衣弄到展览会上去。” 李主任一听，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啥？这可有些为难，你那成衣好几块钱一套，那都是给有钱人准备的，平常老百姓谁买得起？” “竹篮子就不一样了，几毛钱一个，而且还实用，这两个根本就没法比。” 说着说着，李主任恍然大悟，刹那之间，眼睛瞪得溜圆。 “曹兄弟，你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着，用成衣把篮子给替换下来吧！” 尽管李主任压低了声音，可语气当中依然充满惊讶。 曹向阳脸上这才露出满意之色，接着缓缓点头。 “不，这可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再说了，那通知都发下去了，怎么改啊！” 李主任脸上写满紧张，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 “这，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跟刘嘉的事情上，我不让步！” “上次的合同差一点就签下来，最后还是你擅作主张，这件事情你多少得给我补救一些。” 曹阳阳说的不紧不慢，李主任完全懵了。 在哪里是吃饭，简直是杀人！ 姓曹的，这手腕也太狠了一些！ 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怎么能做得了决定？ 功夫不大，李主任脑门上已经沁出一层汗水，最大的就跟黄豆粒儿一样。 这时，曹向阳笑着拿起筷子，亲自夹起一块红烧肉，饶有兴致地吃起来。 而此刻，李主任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 次日清晨送篮子。 刘嘉起了个大早，眼看着天不太好，吃完饭以后便早早地出门。 阴天有凉风，不像出太阳的时候那么热，可是刘嘉蹬车子的速度却一点也没有减弱。 不仅如此，刘嘉一边骑车子，一边抬头看天。 “这个时候千万别下雨，要不可就麻烦了。” 竹篮子虽然不怕淋，可淋了雨的到底比不上那些没淋过雨的。 而且，自己还拎着一些花生衣，那是用白粗布包着的。 如果真下起雨来，这些花生衣可就倒霉了。 一路上，刘嘉都在祈祷，千万别来一场及时雨。 直到来到红星供销社的仓库门口，刘嘉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热情地跟看门的大爷打了招呼，刘嘉放好自行车就去走相关流程。 出门的时候，刘嘉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曹向阳？ 早就知道都在供销社里供货，见面是难免的事儿，可刘嘉也没有想到，会这么早的跟曹向阳正面遇上。 自己就要往外走，曹向阳正在大院里转悠，刘嘉想着，只要装作没有看见这个人，推车子出门也很正常。 毕竟自己知道曹向阳，曹向阳不见得知道自己。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刘嘉便大步朝自行车的方向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着急的声音。 “刘嘉，等一等，我给你的票是不是多了一张？有一张我需要留存。” 眼看着刘嘉要走，采购员着急地直跺脚，一边喊一边追。 刘嘉停下，本能地从兜里掏出票据检查。 旁边，曹向阳缓缓停下脚步，目光也变得冰冷起来。 转头看向刘嘉的方向，曹向阳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刘嘉，原来你就是刘嘉！ 本来要去找李主任，曹向阳突然改变了主意。 “对，就是这张票，真是不好意思啊，刚才我犯迷糊了，幸亏发现得早，要不我还得专门去找你一趟。” 采购员脸上全是歉意。 刘嘉摇摇头，无所谓地开口：“没事，找到了就好。” 采购员又说了几句客气的话，这才离开。 可刘嘉却停住了。 曹向阳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面色不喜。 刘嘉迎上他的目光，直接与其对视。 哼！ 戴个眼镜我就怕你，你也太小看我了！ 终于，曹向阳再也按捺不住，直接上前走了一步，“你是刘嘉？” “对，有事？” “哦，我听郭晓燕提起过你，现在曹晓燕已经回城了，你还在村子里挣工分？” 问话的功夫，曹向阳上下把刘嘉打量了一个遍。 军绿色的带袖棉背心，深蓝粗布裤子，脚上穿的是手工纳的千层底的鞋子。 再对比一下自己，曹向阳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自己穿的可是笔挺笔挺的白衬衣，裤子也是成衣，脚上穿着皮凉鞋。 光是这一身行头，任谁也能够看得出来，两个人不是一个档次的。 不知不觉间，曹向阳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刘嘉不卑不亢，当即回答。 “挣工分，没有什么丢人的，广大老百姓都是这种生活模式，前几年，领导还提倡下乡插队，不就是想让人们到有需要的地方去吗？”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也是回城不久吧？想法可不能不坚定啊！” 刘嘉的话说得不紧不慢，可语气却是老气横秋。 曹向阳一下子懵了。 这语气，就像长辈在教育小辈，怎么说着说着，自己就好像低他一头了？ 尴尬的咳嗽一声，曹向阳扬起头来问，“话还挺多，你知道我是谁吗？” “二饼。” “什么？什么二饼？” 刘嘉笑笑。 “哦，忘了跟你说了，我们村子里管戴眼镜的都叫二饼。” “看着聪明点的就直接称呼二饼，像一些思想有问题，反应迟钝的，那就是傻二饼。” “通常情况下，像你这样的人不多。” 曹向阳使劲地顺着刘嘉的话往下想，可还是有些琢磨不透刘嘉这话是什么意思。 像自己这样的人不多。 难道在他的眼里，自己就是那种反应迟钝思想不行的人？ 那就是傻二饼了？ 瞬间，曹向阳怒火中烧！ “刘嘉，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第93章 大姨子给的纸条。 刘嘉当即翻了一个白眼。 再说一遍？凭什么？ 你让我再说一遍，我就再说一遍啊，想得美！ “好话不说二遍！” 甩一下这句话，刘嘉当场就要走。 曹向阳却上前一步，一下子挡住刘嘉的去路。 “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谁是傻二饼？” 刘嘉挑眉毛，“哟，这不是听清楚了吗？恼羞成怒了？” 曹向阳脸红脖子粗，说话的声音都在打战。 “刘嘉，你敢说我是傻二饼，我有你好看！” “曹向阳，你怎么这么自作多情？我是提你名了，还是带你姓了，自己对号入座，不觉得像跳梁小丑一样吗？” 刘嘉越是淡定，曹向阳心里的火气就越大。 尤其是当着自己这个知识分子的面，刘嘉一番话里头居然用了那么多新词，曹向阳几乎要咬牙切齿！ 众所周知，能称得上是状元的只有他曹向阳一个人，现在竟然被刘嘉骑到脖子上了！ 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曹向阳不由得又想到郭晓燕。 这可是郭晓燕曾经嫁过的男人！ 虽然一直认为刘嘉是个土包子，可亲自跟刘嘉较量一番以后，曹向阳突然发现，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这种落差让曹向阳越发的不淡定。 “你一个种地的，竟然这么嚣张，谁给你的底气！” 刹那间，刘嘉的眼睛眯成一道缝。 “曹向阳，你竟然看不起劳动人民，谁给你的权利？” “知识分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亏你还上过学，读过书，脑子里都是那些自己本主义的想法，精华一点没学到，全是糟粕！” 眼看着曹向阳一张脸涨得像猪肝花一样，刘嘉突然觉得非常解气，一时间，脑子里头蹦出来的全是损人的词儿。 “刘嘉，咱们两个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这辈子，只要有我曹向阳在，你别想好过。” 刘嘉心中冷笑。 有些事情还真是躲不过。 上一辈子，曹向阳就是自己心里的一个疙瘩。 这家伙没办什么好事儿，光对着自己使坏了。 现在，又早早的遇上，这会子他连结下梁子的话都说得出来，这还真是注定！ “这辈子？说的还是短了些，你不记得吗？上辈子咱们就是冤家！” 刘嘉嘴角扬起的寒意让曹向阳心里发颤，紧接着曹向阳又是一阵蒙圈。 对于刘嘉的话，曹向阳也没有仔细的思索。 自己说个这辈子，他就说个上辈子，无非就是想在口头上占便宜！ 这个时候，曹向阳并不觉得刘嘉已经知道他在暗中使绊子的事情，所以眼神当中尽是鄙夷。 “刘嘉，我把话放在这儿，就算你娶过郭晓燕，她也不可能成为你的女人，你配不上她！” 如果放在以前，刘嘉听到这种话，早就炸毛了，可是，眼前的刘嘉却十分淡定。 “曹向阳，我也把话放这儿，你跟郭晓燕的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你要想着挡住我的脚步，暗中给我使绊子，我跟你没完！” 曹向阳的心里咯噔一下子，在刘嘉面前，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刘嘉的眼神让人看了心里发毛，那种凌厉就像刀子一样，好像随时都能刺过来。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顷刻之间再次瓦解。 刚才还以为，刘嘉不清楚自己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没想到他全知道！ 甚至还说，他跟郭晓燕没有什么关系！ 傻子才信！ “刘嘉，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以为……” 曹向阳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嘉直接将其打断。 “别在这里逼逼赖赖，少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刘嘉直接抬脚往前走，肩膀一下子撞在曹向阳的身上！ 曹向阳一个站不稳，差一点被碰倒，而刘嘉骑上车子就往外走。 “神气什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到刘嘉走远，曹向阳点了脚尖喊了一句，心里的火气，这才消下去一些。 可刚一转身，竟然看到门口的老大爷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望着自己。 那样子，就像在看骂街的泼妇一样。 曹向阳脸上一阵窘迫，恨不得面前有一道缝，自己好快点钻进去！ …… 跟曹向阳正式见面以后，刘嘉觉得很解气。 他暗中使绊子这笔账以后慢慢算，眼下的嘴瘾算是过了。 抬头看了一下天，刘嘉急忙转弯。 今天得去图书馆，把花生交给了郭晓兰。 刘嘉没想着跟郭晓燕见面，干脆把张桂兰交给带的事情托付给郭晓兰好了。 巧的是，今天郭晓兰上班。 看到刘嘉过来，郭晓兰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 “你好，同志，请问你要借书吗？” 听郭晓兰如此专业地问自己，刘嘉立刻笑起来。 “不，上次几本书还没有看完，估计要等两天才能还回来，我到这里来是有一件事情想求郭同志。” 郭晓兰愣住。 他们这种说话方式，怎么像演话剧一样？ 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郭晓兰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刘嘉，你有什么事情吗？” “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个给了郭晓燕？我娘听说郭晓燕现在身体不舒服，给弄了些花生衣，说是泡水喝，治贫血。” 看着满满一大包的花生衣，郭晓兰心中一阵感动。 燕儿可真是好命，遇到刘家这么好的人家，这婚都离了，他们家里人对燕儿还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郭晓兰当即答应下来。 “你放心吧，东西我一定交到她的手上，”说到这里，郭晓兰好像想到了什么，赶紧在桌子上翻找起来，“刘嘉你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好。” 跟郭晓兰说话的时候，刘嘉非常自然，完全没有生疏感。 这倒不是因为他曾经救过郭晓兰。 郭晓兰朴实，稳重，给人一种亲切感，这种感觉跟郭晓燕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在刘嘉眼里，郭晓燕就是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娇贵小姐，时时刻刻需要人保护。 而郭晓兰则是像山谷里头的兰花，迎风开放，暗自留香。 两个人虽然是姐妹，但气质完全不同。 刘嘉正在愣神，郭晓燕双手递过来一张纸条。 “这个给你。” “这是啥？”刘嘉一脸的疑惑。 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行吗？怎么还写上纸条了？ “这是燕儿让我给你的，说是只要我看到你，就必须要给你，还得让你给我回个信儿。” 郭晓兰说得非常认真，郑重的表情像是在交代什么任务一样。 把话说完，郭晓兰就开始直直地望着刘嘉。 “什么事儿啊？还弄得这么神秘。” 刘嘉一边说，一边打开纸条。 瞬间，一行清晰秀丽的字体便映入眼帘。 “刘嘉，我需要跟你见一面，时间地点你告诉我姐姐。” 话非常简单，最后的落款是郭晓燕。 见面？还得告诉郭晓兰？ 可是有必要见面吗？ 刘嘉皱眉头，立刻思索起来。 最近事情多，光是眼皮子底下要处理的事情就有一大堆，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自己可不想浪费过多的时间。 “刘嘉，你……不愿意见……燕儿吗？” 郭晓兰知道纸条上的内容，现在看到刘嘉又是这个表情，立刻猜想到了什么。 只是，有些话刘嘉没有说出来以前，郭晓兰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直接。 “她说是什么事了吗？我最近有点忙，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就算了。” 刘嘉说的是实话，没有丝毫夸张。 郭晓兰摇摇头，咬了咬嘴唇子才说：“应该很重要吧，燕儿好像非常着急的样子。” “那行吧，后天中午十一点，我在红星供销社门口等她。” “好，我一定把你的话传达到。” 刘嘉点点头，接着推着车子走了。 郭晓兰皱起柳眉，望着刘嘉的背影发呆。 这个刘嘉，跟燕儿见面好像还很勉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现在离婚了，他跟燕儿也曾经是过夫妻啊。 不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吗？ 怎么在刘嘉这里，自己一点情意也看不到？ 愣了半天，直到刘嘉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郭晓兰这才开始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 下午五点，郭建军跟郭晓兰一块儿回家。 刚一到家，郭晓兰就把花生衣送到郭晓燕的屋里。 “燕儿，这是刘嘉的娘给你的，让你泡水喝，治贫血。” 郭晓兰还没有把花生衣放下，郭晓燕猛地站起身。 “姐，你见到刘嘉了？” “嗯。” “那纸条给他了吗？他怎么说？” 郭晓燕一脸急切，直直地盯着郭晓兰，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郭晓兰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下。 郭晓燕的眼睛越瞪越圆。 “什么？跟我见面，他还不乐意了！” 第94章 这是我的隐私。 “燕儿，你别着急，他说最近有点忙，可能是想着安排一下时间。” 郭晓兰心情忐忑，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郭晓燕的神情。 郭晓燕直接冷哼一声。 “姐，你别帮着他说话了，刘嘉就是这样的人！” 剩下的话，郭晓燕没有说出来，可心里早已经窝了一肚子的火！ 以前，刘嘉可是把自己捧在手里头的，那可是心尖上的人！ 现在离婚了，竟然如此绝情，跟他见个面还得排队预约吗？ 刘嘉，你好大的架子！ 郭晓燕越想越气，就连腮帮子都鼓起来。 “燕儿，你别生气，不管怎么说，他也同意见你了，再说，刘嘉娘弄这些花生衣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提到花生衣，郭晓燕脸上的神情这才缓和一些。 弄面前这么一大包花生衣，那得剥多少花生，浪费多少时间？ 想到张桂兰，郭晓燕鼻子发酸，眼眶也跟着红起来。 不管刘嘉对自己怎样，张桂兰对自己好得没话说，这一点，郭晓燕也承认。 见郭晓燕不说话，郭晓兰又朝她这边坐了坐。 看到床头放着两个袋子，郭晓兰的脸上又露出疑惑之色。 “燕儿，这是什么？” 顺着郭晓兰的目光望去，郭晓燕回答得漫不经心。 “这是曹向阳送过来的，他现在正在服装厂里跑业务，两件成衣连衣裙。” “成衣连衣裙？这得多少钱？” 郭晓兰眼睛里闪过惊讶，看到袋子还是没有打开的样子，都忍不住问了句，“你都没有看里面是什么样式的？” “我衣服已经够多了，他非要留下，这两件都给你吧。” “那怎么能行？你同学送的东西，我怎么能要？” 郭晓兰想推辞，郭晓燕却执意把袋子塞到郭晓兰的手里，“给你你就穿呗，我的衣服都穿不过来了，再说，我也不太喜欢这些。” 郭晓兰把衣服放到一旁，话语当中充满试探，“燕儿，那位曹同学是不是还在追求你？你见过他的父母了吗？” “姐，我和他还没有怎么样，怎么就见他父母呢，不可能。” 郭晓燕的不可能说得斩钉截铁，郭晓兰脑海当中却闪过刘嘉的样子。 也不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郭晓燕会不会拿曹向阳跟刘嘉相比。 这两个人，自己都见过。 把他们放到一块，那绝对是无法比较的两个类型。 刘嘉健康有活力，给人一种沉稳，果断的感觉。 那个曹向阳，一身书香气，典型的知识分子模样。 也不知道在郭晓燕的心里，到底更喜欢哪个多一些。 “姐，你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这次我看到刘嘉，他好像比以前瘦了，我在想可能是真的很忙吧。” 郭晓燕撇撇嘴，小声地嘀咕着，“他有什么好忙的，三天两头往城里跑，干活肯定累不着他。” 至于郭晓兰说的刘嘉瘦了，郭晓燕也只能再次撇嘴。 好在后天就能见到刘嘉，郭晓燕的心又踏实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曹向阳来到郭家。 像往常一样，曹向阳拎着罐头，麦乳精，还有二斤红糖。 另外一只手里，也鼓鼓囊囊的。 看到曹向阳大包小包的往屋里拎，张秀英一脸的不好意思。 “小曹，你来就来了，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上次拿的东西都还没有动，这会儿又拿一大堆。” 张秀英已经有先前的客气变为埋怨。 曹向阳把东西放到茶几上，指了指两个袋子，“阿姨，这是我们服装厂新出的款式，我给您和郭晓兰一人带了一身，回头你们看看穿着合适不？” “这怎么能行，这你得拿回去，我可不能收。” 说话的时候，张秀英脸上已经露出严肃之色。 张秀英出生在书香门第，家境不凡，几年之前，一家子的衣服都是裁缝铺专门定制，但张秀英也知道，这种成衣卖得并不便宜。 上次，曹向阳过来的时候，给郭晓燕带了两身衣服，这次又带过了两身，就算曹向阳的父亲在服装厂里做科长，那也不能这样做。 “阿姨，这些衣服不是我买的，是按照模特做的样衣，我觉得这型号合适，所以就拿过来了，你就收下吧。” “真是这样吗？” “我还能骗您吗，我觉得，您的身材比那模特的身材还要好，穿上了肯定好看！” 张秀英被曹向阳的一番话逗乐，屋子里的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简单聊了两句，曹向阳问起郭晓燕。 张秀英悄悄地伸手指了指二楼，“在楼上呢，嫌楼下吵，说影响看书，今早晨搬到楼上去了。” “那我去看看她，可以吗？” 曹向阳问话的时候非常客气。 张秀英直接答应，并且还说要留曹向阳在家里吃饭。 楼上。 郭晓燕早就听到了曹向阳的声音，只是不愿意下来。 直到走廊里响起脚步声，郭晓燕这才把书本合上。 先是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接着曹向阳的声音就响起来。 “晓燕，我可以进来吗？” 郭晓燕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回答，“行，你进来吧。” 曹向阳整理了一下衣服，悄悄掩饰住嘴角露出的喜色，这才推门而入。 “晓燕，听阿姨说你在看书，是小说吗？” 问话的功夫，曹向阳的目光已经看向书桌。 突然，曹向阳突然发现有样东西特别眼熟。 一个网兜。 里面还放着一堆白布包着的东西！ 这物品，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曹向阳皱起眉头，开始本能地思考起来。 而郭晓燕并没有注意到曹向阳的举动，“是我姐从图书馆带回来的历史书，我办了借书证，看书也方便。” “哦，这是什么？” 实在想不起眼前东西的来源，曹向阳指着网兜问了一句。 “这是……从老家带过来泡水喝的。” 一提到“老家”两个字，曹向阳忽地一下子想起了什么！ 这东西，之前是挂在刘嘉的车把上的吧！ 在供销社的时候，自己曾经挡住过刘嘉的去路，后来刘嘉撞了自己一下离开，骑着车子走了。 他的车把上，就有这么个东西在晃悠。 当时自己还寻思着，土鳖子就是土鳖子，来一趟城里还要带着饭，一看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老帽。 当时，自己还嘲笑他没有见过世面，丢人现眼。 没想到，这东西居然出现在郭晓燕的书桌上！ 曹向阳确定自己并没有看到。 与此同时，心里的疑惑更浓。 不是说，他们两个人已经离婚了吗？按道理说他们应该没有联系才对。 可依照眼下的情形来看，事情好像并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 “老家的？”曹向阳又问了一句。 郭晓燕仰起头，伸手把麻花辫甩到身后，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变得冷漠起来。 “怎么？你也想要？” 郭晓燕话语当中已经有了一丝陌生，曹向阳察觉以后立刻摇头。 “不是，就是感觉好奇，咱们城里什么东西没有啊，哪一样泡水的不比老家的要好？怎么还喝起农村的东西来了？” “东西不同，价值也不同。” 郭晓燕简单地回答了一句，接着不再说其他。 曹向阳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笑了好几次。 “晓燕，后天中午你有时间吗，咱们一块吃个饭，然后去剧团怎么样？我都买好票了，那票可难买了！芭蕾舞剧！” 曹向阳望着郭晓燕，满脸的兴奋。 本以为郭晓燕会欣然答应，可谁知道，郭晓燕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我后天中午有事，你找别人吧。” “那么不巧啊？你的事情很重要吗？” 曹向阳不死心。 郭晓燕郑重点头，“对，对我来说很重要。” 曹向阳摸了一下兜里的票，脸上的失落再也掩藏不住。 郭晓燕现在还没有正式去单位工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难道…… 看看桌子上的网兜子，曹向阳竟然想到了刘嘉，接着，目光当中又露出一丝狠辣！ 郭晓燕很单纯，跟她接触的男人除了自己以外，也就只有刘嘉了。 “是刘嘉吗？” 鬼使神差的，曹向阳居然直接问出来。 郭晓燕一愣，当即红了脸，“曹向阳，这是我的隐私，能不能不打听！” 第95章 女人姓白，背景很强大。 眼看着郭晓燕差一点翻脸，本就尴尬的曹向阳更加局促。 “你看，怎么还不高兴了，既然你说很重要，我也就是问问，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可没有打听你隐私的意思。” 曹向阳急忙解释，郭晓燕脸上的神情，这才缓和一些。 “你别打听了，我自己的事情可以处理，你最近不是挺忙吗，就别老往我们家跑了。” 郭晓燕如此客气，曹向阳心中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本来这次过来，曹向阳还想着，是不是向郭晓燕提一下见父母的事情。 看现在的样子，曹向阳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接着，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屋子里的气氛虽然不像之前那么僵硬，可每次看到桌子上的网兜子，曹向阳心里就憋得慌。 自己说刘嘉的时候，郭晓燕那么紧张，这件事情八成跟刘嘉有关！ 看来，这个刘嘉真跟自己杠上了！ “晓燕，我那天在供销社看到刘嘉了，还是第一次见面，出来也挺巧的。” 曹向阳试探着把话说出来，目光却在郭晓燕的脸上打量。 果然，提到刘嘉的时候，郭晓燕就像变了一个人，甚至一下子提了好几个问题。 “他去供销社干什么？你怎么认出他的？他自己去供销社的吗，有没有其他人跟着？” “晓燕，事情是这样的……” …… 回到西里村。 刘嘉把接下来的计划安排得满满当当。 要给红星供销社送篮子，青城公销社那边的库存也不能耽搁，现在，还要准备参展的篮子编织。 同时，刘嘉还打听着青城那边彭天亮的消息。 参展的篮子在时间上并不是那么紧俏，还有几天空余。 所以，眼下，刘嘉要办的事情就是，在保证给红星供销社提供篮子的基础上多积攒出一些库存。 等到时间合适了，就送到青城去。 “一口吞不下个胖子，饭要一点一点吃，就要慢慢来。” 刘嘉心里琢磨着，嘴里还不停地安慰自己。 一个人嘟嘟囔囔地在大树底下滑动了半天。 突然，刘嘉把手里的树枝扔到一边，眉头都跟着皱起来。 还有郭晓燕的事情！ 自己怎么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回来以后，得知花生衣已经送到，张桂兰总算松了一口气。 看着娘喜笑颜开的样子，刘嘉没敢把要跟郭晓燕见面的事情说出来。 一来没有必要，这二来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自己不提郭晓燕，娘还时不时地把她放到嘴边上。 要是提起来，那老娘还不得牵肠挂肚？ 可不行，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刘嘉咬着嘴唇，盘算了半天，也没有想出郭晓燕找自己的目的。 算了，反正明天就要去送篮子，见了面再说呗！ 那屋里传出饭菜的香味，刘嘉使劲地吸了吸鼻子，接着就去后院找大哥大嫂吃饭。 一家子在一块吃饭热闹，米面粮油下去得也快，刘嘉不止一次地提醒张桂兰，大米吃完了还能再买，可不能让大家吃不饱。 与此同时，刘嘉也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向大家灌输一种概念，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如果从牙缝里省下的那些钱能致富，那大伙还挣什么工分？ 节衣缩食算了！ 对于刘嘉的这一种观点，刘建业双手赞同。 刘新国看着秦春燕笑笑，也没有反驳。 张桂兰急的嘬牙花，一连说了好几句，“三子都把你们给带坏了！” 第二天上午，刘嘉给供销社送完篮子，又见了李振和。 看到眼前的李振和，刘嘉眉毛都要竖起来！ “李哥，这还是你吗，你这打扮我都认不出来了！” “看来，我们彩霞魅力就是大，你这都像换了一个人。” “怎么着？要不要我给你捎信儿回去？有话要带不？” 刘嘉一边感慨，一边调侃。 对面的李振和早已经脸红脖子粗。 说实话，两天不见周彩霞，李振和觉得自己像丢了魂一样。 可听到刘嘉说要捎信儿回去，李振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有满肚子的话要对周彩霞讲，可是说给刘嘉听，那舌头就有些直了。 说不出来呀！ 如果可以，自己巴不得每天都去一趟西里村，可要是每天都来来回的这样跑，弄不好工作都给丢了！ 李振和矛盾的只抓脑袋，最后还是被刘嘉看破。 “李哥，要我说，你别这么抓耳挠腮，最近这段时间多去西寨村跑两趟，跟彩霞相处得差不多了，就把婚事定下来。” “我可跟你讲，彩霞可是我们十里八乡有名的好姑娘，多少人排队等着把她娶回家，你要是不着急，小心别人把她抢走了。”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一开始的时候，刘嘉说话还是笑眯眯的，可后来，说话越来越严肃。 李振和又是一阵紧张。 “哎呀，兄弟，这事你可得帮我盯紧点，我又不在彩霞身边，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可得及时告诉我。” “我光给你传信儿不行，这种事情还得靠你自己，你说是不是？” “我晓得，我晓得。” 李振和立刻感觉到了危机感，整个人都立得笔挺笔挺的。 刘嘉一下子笑出了声音。 李振和这才放松了些。 听刘嘉说起接下来的计划，李振和不住的点头。 一直等到刘嘉把话说完，李振和突然说起来另外一件事。 “兄弟，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见曹向阳的事情？” 刘嘉点点头。 李振和倒吸了一口凉气，神情凝重道：“我知道那个女的是谁了，就是那个烫着头发的女的！” “谁呀？” 刘嘉心中充满好奇，紧接着问了一句，问话的功夫，还朝李振和这边凑了凑。 “那女的是做买卖的，可有手腕了，人家做的买卖跟咱们做的不一样，人家是做……” 话说到一半，李振和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伸出两根手指头在手腕上拍了拍。 “做啥的？金镯子啊！” 李振和拍的位置就是手腕处，刘嘉本能地想到了镯子。 再加上之前李振和渲染得那么神秘，刘嘉断定，肯定是金镯子！ “不是，是手表！” 说完，李振和当场咽了一口口水。 刘嘉却皱着眉头嘀咕起来。 “如果是做手表的，那这买卖做得可不小，量肯定也大。” “可不就是，三转一响啊，哪个有头有脸的结婚能少得了手表？” 刘嘉思说的同时，李振和也在想着，那个烫着头发的女人究竟有多有钱？ “那女人自己做买卖啊，还是家里就是做买卖的？” 刘嘉想问得更加清楚一些。 旁边的李振和想也不想的回答。 “现在手表这一块就是那女人一个人在做，不过，背景肯定不简单，对了，那个女的叫白丽梅。” 白丽梅。 刘嘉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并没有搜索出关于白丽梅的记忆。 所以，这件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对了，天亮那边有消息吗？” “没有，你那里有什么大事儿？要是真有事情，我大舅早就托人捎信儿来了。” 刘嘉长出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是好事。 “走吧，咱兄弟俩一块吃点饭，一会儿你该回去了，”李振和抬头看看天，又开始小声地嘀咕，“这年头，没有块手表可真不行。” 一起看到手表，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白丽梅。 相互看了一眼，李振和又赶紧看一下四周，发现周围没有人，声音都小了很多。 “兄弟，你手里的那些票处理出去了没有？昨天有人找我了，让我给他们找些票，咱们要不要把手里的票倒出去？” 此话一出，刘嘉立刻变得精神起来，“李哥还有这好事儿啊，你咋不早说？” “这不得一件一件地说吗，我跟你汇报的可都是重要的事情……” 李振和还没有把话说完，刘嘉已经开始催促。 “赶紧说，到底是咋回事？” “有一个在供销社送货的，认识好几年了，现在想找一些票，又怕被发现，所以托我打听打听，咱们要出吗？” 刘嘉听完沉思一会儿，最后咬牙。 “出！” “咱们手里的票可不少，能换多少钱算多少钱，总比烂在手里的强！” 刘嘉这么一说，李振和立刻接上话茬，“行，那咱吃饭的时候好好合计合计，看看出多少。” 李振和说着就要往饭店那边走，刘嘉却拉住他的胳膊。 “李哥，今天不能跟你一块吃饭了，我得见个人。” “谁呀？叫上一块吃饭呗！” 刘嘉挠挠头，“李哥，我见郭晓燕。” “你前妻呀，你俩不离婚了吗？” 说话的时候，李振和几乎要蹦起来！ 第96章 在你心里，我……这么坏? 李振和的一声叫，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眼看着大伙都朝这边瞅，刘嘉恨不得伸手把李正和的嘴捂上。 “李哥，你喊啥呀，就算离了婚，哪怕是前妻就不能见面了？” 李振和也意识到刚才有些冲动，可想到刘嘉要做的事情，李振和还是不理解。 “你见她干啥？要我说，如果不打算复婚就别见面了，拉拉扯扯得多没意思。” “我知道，可这事情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 刘嘉没有跟李振和解释张桂兰放不下郭晓燕，也没提郭晓燕说有重要的事，总之，今天中午是没办法跟他一块吃饭了，这是肯定的。 想到票的事情，刘嘉认真嘱咐李振和。 “咱留下手里头用的就可以了，剩下的都弄出去。” “知道了，我留下点布票，给彩霞省着，你那边合计好了以后跟我说一下，我就告诉人家。” “行，那就这么着吧，估计郭晓燕快来了。” 说话的时候，刘嘉还朝着不远处看了看。 虽然在张望，但刘嘉并不清楚郭晓燕会从哪个路口过来。 “那我先走了，不跟你瞎掺和了，我提前把车找好，咱就光等着给青城送货了呗？” 刘嘉点点头，李振和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天气有些热，就连空气都潮乎乎的。 刘嘉一个人站在供销社附近，伸开腿，有一下没一下地画着圈。 突然，眼前一黑，好像有个人影闪过。 刘嘉本能地抬起头，还没有看清楚面前的人，郭晓燕的声音就已经传过来。 “刘嘉。” “哦，你来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刘嘉把话说完，这才认真看起郭晓燕来。 有段时间不见，郭晓燕变了很多。 穿衣服不再像是在农村的时候那样土里土气，皮肤也细致了不少。 只是，好像有点没精神。 “看什么？没见过别人穿裙子啊！” 郭晓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顺带着把头别向一边去。 刘嘉想说，从认识你到现在，还真没见你穿过这种淡青色的连衣裙。 不过，看到郭晓燕撅嘴的样子，刘嘉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自己跟郭晓燕见面，不是为了夸奖她，也不是为了赌气。 说那些没用的废话，没必要。 “说吧，有什么事儿？”刘嘉再次询问。 “让我在这里说吗？” 郭晓燕没有回答刘嘉的问题，而是直接反问了一句，接着便看向来来往往的人群。 又看到有不少人朝这边看，刘嘉干脆指了指不远处的饭店。 “要不，吃点饭去？边吃边说？” “行。” 刘嘉只是试探的提议，没想到，郭晓燕直接答应。 不仅如此，郭晓燕还绕过刘嘉，直接朝着国营饭店走过去了。 刘嘉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现在也到了吃饭的点儿，一个人吃跟两个人吃没有什么区别。 来到饭店，郭晓燕早已经在一个靠着窗户的位置上坐下，刘嘉径直奔过去。 “你想吃饺子，还是面条？” 刘嘉的话刚问出口，郭晓燕猛的抬头疑惑地看过来。 目光当中先是闪过不解，接着这才来了一句：“都行。” “那就面条吧，西红柿打卤面，”看到郭晓燕不说话，刘嘉直接招呼跟过来的服务员，“要两份西红柿打卤面，另外一碗加上一个荷包蛋。” 说完，刘嘉这才坐到郭晓燕的对面，服务员也正好离开。 就这样跟刘嘉面对面坐着，郭晓燕突然感觉有些局促。 以前在西里村，自己隔三岔五地坐在大炕上数落刘嘉。 那个时候，刘嘉就坐在他的小竹床上。 现在，两个人也是面对着面，但是，郭晓燕已经没有了那种趾高气扬的气势。 刚才，刘嘉要的是打卤面，还要了荷包蛋，这说明他还是知道自己的习惯的。 一想到这些，郭晓燕的眉头又微微皱起。 自己胃不好，吃了米饭就难受，所以每次刘家改善伙食的时候，不是面条就是饺子。 大米在农村里虽然是个稀罕物件，可在刘家却很少放在桌上。 郭晓燕清楚，一家子都在迁就自己。 之所以这样，还是因为刘嘉把自己捧在了手心里。 悠悠叹了一口气，郭晓燕重新抬起头。 之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再提起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就像自己跟刘嘉现在一样，要想再回到以前，自己想都不敢想。 可是，郭晓燕心里总有一丝期盼，到底在盼望什么，郭晓燕自己也不清楚。 “郭晓燕，现在不是在外面，你总能说找我干什么了吧？” “你催什么，是不是我说了，你就赶紧离开？” 刘嘉几乎是本能的咧嘴一笑，“怎么可能？我都要了面条，再怎么着，也得把面条吃完以后再走。” 郭晓燕无语，怔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刘嘉不会走，却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面条。 这个刘嘉，亏得自己还觉得他改变了很多，没想到，还是之前那副德性！ 此刻，郭晓燕懒得想那么多，当着刘嘉的面，从包里掏出一块红布。 “你把这个给娘，那天走的着急，也没有好好告个别，这镯子就当是个念想吧！” 说着，郭晓燕想把镯子递给刘嘉，刘嘉还没有接过来，红布就散开了。 一对崭新的银镯子露了出来。 镯子打造的非常简单，刻的是荷花的样式，但两只镯子重量却不轻。 刘嘉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这个我不能收，你收回去。” “为什么？这又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娘的。”郭晓燕再一次强调。 即便跟刘嘉离了婚，可每次提到张桂兰的时候，郭晓燕总是时不时地叫出娘来。 刘嘉脸上露出郑重之色。 “郭晓燕，我跟你已经离婚了，这件事情已经办清了。” “话我也说得非常明白，娶你的时候，不是因为你的身世，离婚也不是为了得到你家的好处。” “上次你们悄悄留下钱，这次又送镯子，是担心有朝一日，我刘嘉拿着之前的事情说事儿吗？” 郭晓燕愣住。 认识刘嘉这么长时间，很少看到刘嘉如此严肃地跟自己说话。 而且，还是一副说教的口吻。 “刘嘉，你未免把我看得也太轻了，我送镯子，是舍不得这三年里娘对我的情分，没有其他原因。” “既然是情分，留在心里就行，你的心意我替娘领了。” 郭晓燕从来没有想到，刘嘉会如此坚决地拒绝自己。 现在，两个人像是在拉锯。 只是，郭晓燕感觉手有些酸。 把镯子放在桌子上，郭晓燕再一次皱起眉头来。 “既然你不愿意捎回去，那你下次来城里的时候，能不能把娘也带上，我想见见她。” 前一刻，郭晓燕说话还有些强势，可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郭晓燕的声音当中居然带了祈求。 “这两天不行，最近这段时间我很忙，以后再说吧。” 刘嘉话音刚落，郭晓燕心里头的火蹭的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刘嘉，你能不能干点正事儿？让你把东西捎回去，你不愿意，让你把人带来，你又说你没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刘嘉缓缓抬头，一眼便看到怒气冲冲的郭晓燕。 婚都离了，她怎么还这么强势？ 不就是不合她的心意吗？弄得像要打仗一样。 “我是真有事儿。”刘嘉再一次重复。 郭晓燕两只手握成拳头，嘴唇都在哆嗦。 “刘嘉，竹篮子是怎么回事就不说了，以后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想那些歪门邪道，踏实一点不行吗？” “就算你着急想证明自己，可也不能这样急功近利！” “我不懂做买卖，但我清楚，做人得脚踏实地！” 一开始。 刘嘉还真没有把郭晓燕说的话当回事，顶多当成是因为自己不愿意把镯子带回去，她发发小脾气。 可听了后来这番话，刘嘉脸上的神情都变了。 “郭晓燕，咱把话说清楚，我刘嘉怎么不脚踏实地了？” “编篮子卖给供销社，给我干活的人，我一分不少地发工资，我是坑人了，还是捣鬼了？” “供销社承认篮子的质量，西里村的人说我帮助他们致富，怎么到你这里，我就坏成这样子？” 质问完，刘嘉干脆又补充了一句。 “不就离婚了吗，用得着这么苦大仇深？我招你惹你了？” 郭晓燕目瞪口呆，脑袋嗡嗡作响。 第97章 看上那货哪儿了? 刘嘉心里有气。 不光是因为郭晓燕没有调查就妄下结论。 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刘嘉觉得，郭晓燕不应该听曹向阳的一面之词。 自己不是傻子，不用仔细想，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上次在供销社看到曹向阳，那货一脸的嫉妒。 不管是因为篮子还是因为郭晓燕，反正，那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自己懒得跟这样的小角色浪费时间，所以才走开。 没想到，曹向阳居然去郭晓燕那瞎叭叭了！ 一想到这些，刘嘉的心里就堵得慌。 这时，郭晓燕终于缓过神，咬着牙，硬生生地说出一句，“刘嘉，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好人心？谁是好人？谁是好心？你骂我这一通是好心吗？” “还有那个曹向阳，在你耳朵边上胡说八道，挑拨离间，恶意侮辱我，他叫好人？” “郭晓燕，你能不能成熟一些？我就想不明白，你看上曹向阳那货哪儿了？” 刘嘉一着急，把上一辈子的疑问都问了出来。 对面的郭晓燕脸红得像大红布，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可刘嘉却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儿。 曹向阳心眼儿小，阴险得要命，眼镜片子后面全是算计！ 这些都可以不提，关键问题是，这货一只脚踏两只船。 偏偏郭晓燕还傻得什么都不知道！ 人家把你当备胎，你还美上天！ 刘嘉真想感慨地吼上一句，“晓燕啊，你可长点心吧？” “曹向阳他没有说你的坏话，他只是把事情说了一下。” 郭晓燕有些没底气，说话的声音也小起来。 当时，曹向阳说话的时候的确有些气愤，但是，郭晓燕听得清清楚楚，人家可没有那货的说刘嘉。 “他说什么？我撬了他的生意还想使坏？郭晓燕，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别跟曹向阳纠缠，小心他把你玩得团团转！” 郭晓燕低头，沉默不语。 刘嘉跟曹向阳说的话，怎么这么相似？听着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曹向阳把事情经过说完以后，语重心长地告诉自己，现在已经回城，应该有新的生活，别跟刘嘉拉扯不清了，刘嘉心思很多。 现在，刘嘉又说出了这样的话…… “面来了，西红柿鸡蛋卤，另外加了荷包蛋。” 服务员端来两碗面条，及时打破两个人的尴尬。 “谢谢！” 郭晓燕说着，小心地拿起筷子，接着掏出手帕擦了擦。 就这功夫，刘嘉已经开始大口地吃面条。 其他的饭都可以等，唯独面条不行，稍微耽搁，面就会坨成一团。 还有，荷包蛋就得趁热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你是不是很饿，这碗也给你吃吧。” 郭晓燕说话的声音很轻，眼睛一直盯着低头吃饭的刘嘉。 刘嘉没抬眼，却摇了摇头。 “你吃吧，我这一碗就够了，瞧你那瘦不拉叽的样子，吃多少碗面条才能补回来？” 刘嘉嘴里嚼的面，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 郭晓燕再一次愣住了。 刘嘉这张嘴还跟以前一样，说不出什么好听话。 可是，刚才他虽然在埋怨，可这话里的意思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 看着桌子上的镯子，郭晓燕再次发呆。 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吃起饭来。 这里虽然是国营饭店，可做的西红柿打卤面，一点都不正宗，跟以前在西里村的时候的面条一点都不一样。 默默地望着面前的饭碗，郭晓燕跟记忆中的面条做对比。 这才发现，卤里头只有西红柿跟鸡蛋，并没有绿色的菜叶做点缀。 这样一来，光是颜色上就已经差了一半。 以前张桂兰做西红柿鸡蛋面，出锅的时候为了好看，有时候会放上几根小青菜，有时候会放上几根韭菜。 实在没有这些，张桂兰就会放上几根野菜。 所以看到面前的西红柿鸡蛋面，郭晓燕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家里……现在还吃面吗？” 听到郭晓燕莫名其妙的询问，刘嘉抬起头来，“偶尔吃，怎么了？” “没什么，看你吃得这么着急，还以为你们好长时间没吃面了。” 这时，刘嘉碗里的面条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缓缓放下筷子，刘嘉盯着郭晓燕说道：“今天要面条，是担心你吃了别的胃里不舒服，回头再讹上我，不划算。” “刘嘉，你能不能说些正经的，在你眼里，我除了算计是不是什么都不会？” 刘嘉挑眉毛，刚想点头同意，突然话锋一转。 “你跟曹向阳相比，还嫩了些。” “为什么总提曹向阳？刘嘉，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意思，吃面！” “你自己吃去吧！” 郭晓燕越说越气，干脆直接站起身。 刘嘉突然一把拉住郭晓燕的胳膊，另外一只手又拿起桌子上的镯子。 “拿着这个，别丢了！” 郭晓燕气呼呼地把镯子夺过来，扭头就走！ 刘嘉并没有去追，实在是觉得没有追的必要。 看着面前连动都没有动的西红柿鸡蛋面，刘嘉直接拽过来。 “多好的面，糟蹋了，可是浪费粮食。” 说完，刘嘉又像刚才一样大口吃面。 十几分钟过去，两碗面吃完，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刘嘉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饱，真的撑着了。 来到柜台前，刘嘉找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斜着眼睛看着刘嘉老半天。 刚才，这人把女孩子气走，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仅没有追，反而还把女孩子面给吃了。 哪有这样搞对象的？看起来更像是欺负人。 “西红柿打卤面，一碗一**，你的一共是两碗，两毛四，要面的时候还加了两个荷包蛋，一共是三毛钱。” 服务员把话说完，刘嘉开始掏钱。 突然，一位大爷走过来。 刚刚来到柜台前，大爷就把肩上的布袋子拿下来。 “同志，得换点粮票吗？看看这点麦子能换多少啊？” 柜台里的另外一个服务员指了指旁边的秤，“放在这上头吧，给你称一下。” 大爷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布袋放了上去。 刘嘉看了看，接着转头离开。 像这种情况，在国营饭店里非常常见。 这个时候去国营饭店吃饭，没有粮票是不行的。 点菜的时候不用粮票，但是要吃主食，少了粮票可不行。 所以，几乎每个国营饭店的柜台前都有两三个服务员。 一个负责收钱，另外两个交替着处理其他相关事宜。 像大爷拎着布袋，用粮食来换粮票，这就属于相关事宜范围之内。 不少地方粮票紧缺，有的人就拎着麦子或者玉米换粮票。 国营饭店的柜台上，少不了一杆秤。 想到自己手里还有不少粮票，刘嘉加快了脚步。 回去得好好算算，看看还有多少粮票能出，得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李振和一个信儿。 糟蹋粮票就是糟蹋粮食，可不能让手里的粮票过期了。 刘嘉在想粮票。 郭晓燕却在想刘嘉。 好不容易见一面，还破天荒地跟着刘嘉去了国营饭店，到最后，闹了一肚子的气回来。 自己跟刘嘉，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付，反正现在话是说不到一块去了。 坐在床上，郭晓燕坐的笔直笔直的，不错眼珠地盯着书桌。 在西里村下乡三年，在高考以前，自己跟刘嘉吵架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可是，自从高考以后，自己跟刘嘉都不能说话。 一说话，保准生气。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想了半天，郭晓燕只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刘嘉不像以前那样顺着自己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吵架的次数才多起来。 以前不管自己说什么，刘嘉都会双手赞同，现在一开口在刘嘉那里都是错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否定自己！ “太讨厌了！” 意识到这一点，郭晓燕又开始满心的没好气！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张秀英的催促。 “燕儿，洗手吃饭了。” 郭晓燕抬眼，看到墙上的表已经指向了五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闷了一个下午。 可是提早吃饭，郭晓燕丝毫没有半点食欲。 “妈，你们吃吧，我不吃了。” “怎么能不吃呢……” 张秀英的话还没有说完，郭晓燕直接来了一句，“我不饿。” 郭晓燕一下子躺在床上，刚想用薄被子蒙住头，门外却传来了郭建军的声音。 “妈，她不吃就算了，咱们把那咸菜吃完，反正也快见底儿了。” 郭晓燕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匆匆地往外跑。 “郭建军，不许你动我的咸菜！” 第98章 我啥也没说，你别瞎猜! 前一刻，张秀英还在为郭晓燕担心，生怕这孩子不吃饭，身体会熬不住。 可眨眼的功夫，看到郭晓燕从屋子里冲出来直奔饭桌，张秀英暗自松了一口气。 老话说一物降一物，这还真不假，说别的饭菜，郭晓燕不感兴趣，可一说到那老咸菜，这丫头真的就像护宝贝一样。 “谁拿捏谁是注定好的。” 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张秀英开始收拾饭菜。 …… 三天以后。 李振和开着嘎子车来到西里村。 刚一进村，在田里干活的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有人开始小声的议论，有人这个是直接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提前去找周彩霞了。 坐在司机座上，李振和看着人们奇怪的表情，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 之前，当着大伙的面，周彩霞说自己是他对象，李振和还觉得有些适应不过来。 现在可好，听到有人说自己，如果不带上周彩霞，李振和自己都觉得不自然。 只是今天的时间有点紧，自己不能在西里村多停留，不然，李振和真想好好的多看看周彩霞。 村子里的路不好走，李振和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停下来。 刚跳下车，记工员就已经笑眯眯地看向这边。 “李同志，这次是来找谁的？” 以往，看到李振和，记工员就知道他是过来找刘嘉的。 可现在不一样，整个西里村的人都知道他是周彩霞的对象，所以，现在李振和出现，说不定就是过来找周彩霞的。 看着对方脸上充满询问，李振和笑着摸了摸脑袋，“我来找刘嘉，麻烦你能给叫一声不？” “那没问题，你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咱们还是亲戚呢，这个忙肯定是要帮的。” 亲戚？ 李振和一个愣神，半天没有缓过来。 最后还是记工员笑着解释，“我跟队长家可是张老亲，再说以后你是咱们西里村的女婿，这也算是亲戚。” 李振和恍然大悟，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心里却是美美的。 “刘嘉，把手头上的活放放吧，有人找你来了！” 记工员仰起头，使劲地嚎了一嗓子。 这个时候，正在低头干活的刘嘉才发现李振和来了。 “二哥，你先忙着，我去李哥那看看。” “行，你别管了，我把这些干完，对了三子，你要的篮子数量已经整理好，还多出来了二十个。” “知道了。” 给青城的篮子已经备好货，这会儿李振河又开着卡车过来，所以一切都刚刚好。 至于多出来的二十个篮子，那也无所谓，一块拉上就行了，没有那么多讲究。 路过周彩霞身边的时候，刘嘉特意咳嗽了一声，周彩霞要给刘嘉一个大白眼，可脸一下子就红了。 “彩霞，是小刘同志来了吧？” 旁边一位大婶儿眼珠子都开始放光，话语当中全是询问。 周彩霞大方地嗯了一声，“应该是找三哥过来取篮子的。” 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有一些妇女在周彩霞的带领下正在给刘嘉编篮子，所以周彩霞这样说，也能说得过去。 可是，依然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仔细地观察周彩霞。 话是这么说，可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李振和眼睛直直的看着周彩霞，那眼睛里都能溢出水来了。 一时之间，周围满是羡慕的声音，啧啧咂嘴的声音也时不时的传来。 “李哥，那边都收拾好了？” “嗯，咱们现在出发？” “走着，对了，咱得把周叔拉上，东西都在他家放着呢，顺便还得让他帮我开一封介绍信。” 现在刘嘉也琢磨出了经验，但凡出远门，他都会让周丰收给他一封介绍信。 首先，有了村子里的介绍信，就省拿着户口本来回的走动，其次，面对一些突发的状况，有时候介绍信也能帮上大忙。 “行啊，我先去把车里收拾一下。” 听说要拉着周丰收回去，李振和一刻也不敢怠慢，自己可是真心的想娶周彩霞做媳妇儿，面对未来的老丈人，李振和自然要认真对待。 刘嘉看出了李振和的小心思，在一旁嘿嘿乐了几声以后，才找周丰收说明是怎么回事。 “开介绍信没问题，车我就不坐了，你们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对于李振和，周丰收还是很看好的。 可是，现在想到彩霞跟李振和毕竟还没有定亲，周丰收还是觉得不要那么张扬得好。 坐着嘎子车的确威风，可自己一把年纪了，也不是显摆的时候。 可刘嘉却不这么想。 “周叔，你还是一块坐上来吧，又不是盛不下，你要不上来，彩霞就更不好意思上来了。” “啥？彩霞咋还上来？” 周丰收一头雾水，整个人都有些蒙圈。 刘嘉却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可不得让彩霞跟着回去吗，咱这篮子的花型还有数量，可都是彩霞张罗的，我们得问清楚了才能走啊。” 刘嘉这么一说，周丰收这才明白过来。 看看不远处的女儿，再看看眼皮子底下的刘嘉，周丰收犹豫一会儿以后终于同意。 自己坐上李振和的车回去，怕别人说三道四，可自己如果不坐上去，只让彩霞跟着他们走，那更要有人嚼舌根了。 周丰收干脆把心一横，终于点头。 “哥们，再帮着叫一下周彩霞呗，我们得清点篮子的数量。” 刘嘉再次请求记工员。 记工员也没有犹豫，接着就像刚才那样，张口便喊起来。 “周彩霞，过来一下，有人找。” 自打李振和到来的时候，周彩霞的心就有点慌，现在听到记工员叫自己，周彩霞都已经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而看到这幅情形，周围的妇女们也开始起哄，大伙说什么的都有，周彩霞的脸又像大红布一样，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几分钟后，嘎子车在周丰收家门口停下。 刘嘉跟着周丰收去屋里拿介绍信，李振和和周彩霞则是在外面数篮子。 “这边的二十个是红星供销社的，篮子顶上都绑着红绳，青城供销社地在这边，一定要放清楚了，没绑绳的这些都要运到青城那边去。” 周彩霞说得非常认真，目光一直停留在篮子上。 李振和虽然在点头，可总是时不时地看看周彩霞。 几天不见，周彩霞好像比之前更漂亮了。 那眼睛水汪汪的，又黑又亮，就像田间的黑葡萄。 说话的时候干净利索，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一看就是有领导风范的。 “李振和，你想什么呢？刚才我说的你记住了吗？” 看到李振和发愣，周彩霞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噢，听清楚了，绑红绳的跟不绑绳的要分开，一个是红星供销社的，一个是清城那边的。” 听到李振和说的没有错，周彩霞这才放下心。 “那个，彩霞，我有一些布票给你吧，我一个大男人家也用不了那么些。” 李振和有些拘束，一边说话一边掏衣兜。 周彩霞听完急忙拒绝，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 “别，我们有布票。” “我这边的多，过期就作废了，你是女孩子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说着，李振和笑起来。 周彩霞却红了脸。 等到李振和把布票掏出来的时候，周彩霞吓了一跳！ 老天爷，这是多少布票？ 那么一大沓！ 周彩霞本来就没有打算收这些，看到布票数量如此的多，周彩霞更不敢收了。 “不行，我不能随便收你的东西。” 李振和愣住，直直地盯着周彩霞。 “你这话是啥意思，前两天当着大伙的面，你都承认我是你对象了，怎么还跟我分得那么清？” 说完这些，李振和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上，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彩霞，你不会是反悔了吧？你看不上我啦？” “我……” 周彩霞心里像装了一只小兔子，怎么也没想到李振和问得如此直接。 “你真后悔了？彩霞，你先别着急，我觉得咱们可以处处，到时候，你要是真的看不上我，我也不缠着你。” “你说啥呢！” 周彩霞撅起嘴，急忙转过身去。 这时，李振和脑门上已经急出一层汗。 “你们俩干嘛呢？” 听到刘嘉的声音传过来，李振和急忙跑过去，一下子拉住刘嘉的胳膊。 “兄弟，你可要帮帮我，彩霞她……” 李振和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彩霞直接跺起脚来。 “李振和，你可别乱说，我啥也没说，你别瞎猜！” 李振和一下子懵了。 第99章 他不是被撞伤的，你在说谎! 周彩霞咬着嘴唇，说话的时候头都不敢回过来。 她说不让瞎说，李振和真不敢接着往下说了。 看看现在的情形，接着看看周彩霞羞涩的模样，李振和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 周彩霞没反悔！ 她没有看不上自己！ 李振和咧嘴一笑，一下子把刘嘉的手给松开了。 “李哥，你咋了？这一惊一乍的，出什么事儿了？” 感觉到李振和的反常，刘嘉紧跟着问了一句。 李振和却摇摇头，无比得意地说道：“没事儿，一点事儿都没有！” 刘嘉看看周彩霞，又看看李振和。 这俩人真当自己是傻子了，没事儿才怪！ 既然两个人都不说，自己也就不提这一茬了。 站直身体，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刘嘉把介绍信叠好放到兜里。 “行，既然没事，那咱们走吧！” 李振和听完赶紧接上话茬。 “好，咱们早去早回。” 刘嘉翻了个白眼。 还早去早回，这话根本不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过，就算他早去早回，也不见得是回到西里村，他着急个啥？ 刘嘉想笑，可还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一直等到李振和跟刘嘉上车，周彩霞脸上的红晕都没有退下去。 刘嘉没有转头去看李振和，光是用眼角的余光就能发现，他正在偷偷地笑。 看来，那句话说得一点都没有错，爱情使人眩晕。 李振和真的晕了。 “李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缓缓，我来开车？” 李振和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没事，兄弟，我跟你讲，我现在感觉整个人像坐在棉花上，飘飘乎乎的。” “你可别，咱开着车呢，一个不小心，咱俩都得飘出去，我知道你正在想彩霞，可现在你注意力的集中点。” 李振和一连说了好几个知道，可刘嘉的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 出了西里村，李振和突然想到了什么。 “兄弟，我那同事把钱算出来了，你打开那个盒子，信封里的钱是你的。” 李振和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 刘嘉按照李振和的要求打开了盒子，果然看到信封。 信封鼓鼓囊囊的，旁边还写着字。 粮票，布票等各种票据的张数，后面写了一张多少钱，最后还写了个总数。 “李哥，你还挺详细，写得这么清楚。” 刘嘉笑笑，没有在意。 这个时候，李振和转头看了看刘嘉，“不是我写的，是我那同事写的，我也觉得没有必要，可人家说，既然是求咱帮忙，就得弄清楚。” “那你这同事还挺谨慎，可以啊，信封我收了。” 说着，刘嘉就要把信封揣到兜里，李振和又提醒了一句，“你把钱点一下，别弄错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用不着费这功夫，有这时间，还不如聊聊天呢。” 说话的功夫，刘嘉把信封揣好。 重新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做好，刘嘉这才问起李振和跟周彩霞的事情。 “李哥，你的彩霞咋样了？啥时候让我吃你们的喜糖啊？我可有些等不及了。” 提到周彩霞，李振和整个人都开始眉飞色舞。 “我是没问题，这么说吧，只要周彩霞今天愿意，我明天就娶她！” “那还不赶紧的？”刘嘉趁热打铁。 李振和皱眉头，“关键问题是，我得等彩霞说愿意呀。” 刘嘉无语。 虽然是娶过媳妇的人，可刘嘉承认自己没有什么恋爱经验，但对于李振和所说的这番话，刘嘉一百个不赞同。 “什么叫等彩霞说愿意，人家是一个姑娘，就算脸皮再厚，也不能当着你的面说喜欢你，这事儿还得你主动。” “我主动？那这次回去以后就提亲？会不会太唐突了？” “现在，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你是彩霞的对象，大伙都等着喝喜酒呢，你可倒好，突然没动静了，这让其他人心里怎么想？” 李振和顺着刘嘉的话往下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刘嘉说得没错，事儿不能这么办，自己可是个大男人，得给足周彩霞面子。 要不然，彩霞会在西里村抬不起头来！ “行，那这次回去以后，我就准备准备，就提亲了啊！” “早就应该这样了，我都替你们着急！”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说完周彩霞的事情以后又提起彭天亮的事，总之，一路上声音就没有断过。 看到前面的林子，刘嘉脸上又露出笑意。 过了这片树林，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到青城了。 放篮子，见彭顺年，最好再见见彭天亮，这一趟青城之行就能顺利完成。 今天早晨起得有点早，现在车子晃晃悠悠，刘嘉感觉有些迷糊，两只眼皮也开始发沉。 想到青城还有一段时间，刘嘉干脆闭上眼睛。 “李哥，我先眯瞪一会儿，有事你叫我。” “就放心睡吧，我现在精神着呢！” 有周彩霞的事情抻着，李振和一路上都很精神。 所以，听到刘嘉说要眯瞪一会儿，李振和赶紧打包票。 可就在说话的功夫，李振和的眉头突然皱起来。 现在已经进了林子，可不远处，好像有两个人！ 本来有两个人也没什么，让人惊讶的是，一个人躺在地上，另外一个人正对着他们摇衣服。 “怎么回事，眼花了？” 李振和倒吸一口凉气，腾出一只手来，使劲地揉了揉眼睛。 这里可是树林子，跟大道边可不一样，这人摇晃什么呢？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眼看着车子距离那两个人越来越近，李振和的心也往上提了提。 早就听说，这条路上不太干净，没想到，今天真让自己碰到了！ 难道，这两个人真的是在唱苦肉计？ 想趁着他们停车的时候……进行打劫！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李振和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兄弟醒醒，别睡了，出事儿了！” 李振和声音低沉，满脸严肃。 刘嘉刚闭上眼睛不久，还没有睡踏实，听到李振和这样说，猛地睁眼！ “什么事？” “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人挡路？” 刘嘉顺的李振和的目光看去，根本不用仔细看，就看到有两个人。 虽然是大白天，可那两个人在树林子里显得特别突兀。 “我看着像！” “怎么着？停下还是冲过去？” 李振和说话的时候，距离那两个人还有百十来米。 如果要停车，只需要踩下刹车。 可要是冲过去，现在就得提前加油门了！ 刘嘉也有些犯难。 如果这些人是亡命徒，车子猛冲过去的时候，这两个人会不会冲过来趴在车上？ 这一点，刘嘉不敢妄下结论。 有的人惜命，看到车子没打算停下，会赶紧闪到一旁。 但有的人却截然相反。 车子开得越快，他们跑过来的越快！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让车停下来！ 真要是遇到那样的人，只能自认倒霉了。 真要遇到后者，绝对是件麻烦事。 “三子，你说，停，不停？” 虽然李振和是红星公交社的优秀司机，可这个时候也没有了主意。 “停下吧！” 刘嘉话音刚落，李振和已经开始踩刹车。 车子稳稳当当的停下，但是李振和跟刘嘉都没有下车。 刘嘉的眼睛紧紧盯着前面。 自己选择停车，并非为了盲目地做好人好事，就算是想助人为乐，也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换句话说，自己还没有好心到主动接近打劫的人。 “李哥，车上有家伙没？” “有，你车座子底下，有一个斧头，还有一根钢管。” 刘嘉咽了口口水，稍微一弯腰，直接把斧头拎出来。 “你拿着这个，我拿钢管！” 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将家伙准备好。 而此刻，面前的人还在朝他们挥手。 “救命啊，师傅，快救人啊，我兄弟被撞了，得赶紧去医院，晚了就没命了！” 说话的人十分着急，挥动着的衣服上还有血迹。 刘嘉跟李振和的眼睛都睁得溜圆，虽然那人说得非常着急，可刘嘉还是不忘记朝周围看看。 附近非常安静，前后也没有车。 尽管刘嘉瞪圆眼睛观察，可也只能看到附近周围的区域。 再远一点的树丛那边，刘嘉就看不到什么了。 刘嘉将窗户摇下一个缝。 “怎么回事，说清楚些。” “大哥，我兄弟被撞了，情况紧急，不去医院不行啊，求求你们帮帮忙，我掏钱，不让你们白辛苦。” “救人要紧，我给你们二百块钱，行不行？” 那人边说边擦汗。 可刘嘉的目光，却停在倒在地上的那人身上。 那人面色苍白，白背心已经被鲜血染透。 刘嘉嘴角露出冷笑！ “你骗人，他不是被撞伤的！” 第100章 这是……报应? 那人先是一愣，接着赶紧用衣服盖住同伴的伤口。 “大哥，我兄弟……” 话没说完，李振和直接将其打断。 “连句实话都没有，还请我们帮忙，你也太没诚意了吧！怪不得没人敢拉你们，活该！” 看了眼前的情形，李振和就来气。 他们已经看清楚那人受伤的位置，不管是用什么车撞的，也不至于在腰间伤的那么重。 哪怕车头把人撞飞，也是内出血。 像这种肉皮子上的血不住的往外流，显然是…… 李振和不愿意接着往下想，这时候，他只想快点离开。 旁边，刘嘉也是同样的想法。 可就在刘嘉想把玻璃摇上来的时候，刚才说话的那人突然转过来，急忙拍打车门。 “救人要紧，求求你们了，我给钱！” 刘嘉一手抓住车门，另外一手握紧的钢管。 如果这人敢强行把车门打开，那自己的钢管绝对会抡出去！ “不是钱的事儿，我们不想惹麻烦，你找其他人吧！” “不，不会有麻烦的，只要能把我兄弟救了，条件你随便提，我给钱给东西都行！” 那人神情迫切，满头都是汗。 再加上刚才他抹了一把脸，现在脸上还有血迹。 刘嘉倒吸了一口凉气。 幸亏现在是白天，如果晚上看到这幅情形，十有八九的人会以为遇到鬼了！ 可眼下，刘嘉来不及考虑那么多。 想到刚才那人说的话，刘嘉脑海当中迅速闪过一种可能。 这人的话说得太直接，像是信誓旦旦的保证。 给钱，给东西？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年头像他们这么富有的人可不多见。 “什么东西？” “你要什么，手表，自行车，还是缝纫机，什么都行！” 看到刘嘉脸上的神情有所缓和，那人答应得更加利索。 旁边李振和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我的老天爷，遇上的这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开供销社的呢！ 可刘嘉却越发地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人是……二道贩子！ 这还是好听的，要说得不好听一些，这可是纯粹的投机倒把！ 在看地上的人，现在已经出气多吸气少，随时都有可能翻白眼。 刘嘉做了一个大胆的测验，当着那人的面直接伸出巴掌。 “五块手表，有吗？” “有！只要能救人，我给你多加一块都行！” 刘嘉心里咯噔一下子！ 这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口气大到……给六块手表！ 刘嘉一犹豫，说话那人的声音当中都带了哭腔。 “大哥救人啊，救救我兄弟！” 这时，刘嘉才看清楚，说话的人大概有二十八九岁的样子。 躺在地上受伤的小青年，年龄还要小些，大概二十岁左右。 “李哥，你别下车，我去看看。” 刘嘉脸上的神情极为谨慎，说话也小心翼翼。 虽然两个人下去保险一些，可是，刘嘉不得不考虑车辆的事。 如果他们都下车了，万一有人窜进驾驶舱，那这车可就没了！ 丢一辆车，跟丢几十个篮子，可是天差地别。 这风险冒不得！ 这个时候，李振和早已经没有了主心骨，听到刘嘉郑重的嘱咐，李振和只有认真的点头。 “三子，你小心点儿。” “嗯，我知道。” 刘嘉打开车门，一下子跳下去。 说话的那人急忙转身带着刘嘉往前走。 来到伤者跟前，刘嘉才看清楚，地上的人竟然还穿着校服。 “这是学生？” 对于伤者的身份，刘嘉感觉有些意外。 那人听完，使劲地吸了吸鼻子，“对，这是我兄弟，就在青城一中上学，他不是坏人，他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怎么会伤成这样？跟人打架了？” 那人皱了皱眉头，好像在思索什么。 刘嘉立刻转身。 “说不说随你，不过我告诉你，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们车上是不拉人的。” 刘嘉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那人一下子着急起来，慌乱当中，一把拉住刘嘉的胳膊。 “兄弟，你帮帮忙，算我求你了，我兄弟再不进医院真就没救了！” “说原因。” 刘嘉寸步不让，态度坚决。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心软，判断稍微有差池，就有可能惹祸上身。 刘嘉也想救人，但是结果要付出的代价是把自己跟李振和全都搭进去，那绝对没得谈。 命只有一条，不珍惜不行。 那人咬咬牙，“我说，我们是被冤枉的，大老刘要找的不是我跟我兄弟，是李小个子。” “李小个子那货贼，看到情况不对就跑了，我跟我兄弟跑得慢，就被大老刘那帮人给堵住了。” “我兄弟真是学生，他是被牵连进来的。” 乍一听去，这一番话说得好像没有破绽。 可是，刘嘉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二道贩子？” “啊，我……我们不是，李小个子是，我们只是认识，我们从来没有参与过投机倒把！” 那人越说越慌，最后两条腿都有些发软，差一点跪在刘嘉面前。 看了看带着血渍的校服，刘嘉皱眉头，“驾驶舱里面不能进，只能在车篓子里。” “行，大哥，谢谢你，你说的六块手表，我一定会给你的！” 刘嘉没说话。 刚才，自己说五块手表，也是为了试探一下这个人。 没想到，他还加上了一块，还爽快地答应。 可刚才他说那番话的时候，刘嘉觉得又不像是在说谎，所以刘嘉才决定把人拉到青城。 毕竟是个学生，就这么把人扔在这里，多多少少有些于心不忍。 眼看着刘嘉跟那人把伤者往车上放，李振和只好紧紧地握住方向盘，依然一动也没有动。 等到把人安置好以后，李振和这才重新启动汽车。 等到嘎子车再次行驶起来，李振和这才压低声音问刘嘉是怎么回事。 “受伤的是个学生，是另外一个人的弟弟，他们两个是被牵连的。” 说着，刘嘉重复了一下，刚才那人所说的话。 李振和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不是二道贩子，跑的那个才是，但是，追他们的那帮人，还是把他兄弟给伤了？” 刘嘉点点头，“照他们这么说，应该是这么回事儿。” “跑的那人真不是东西，自己有事儿不挡着，让别人挡枪，这种事情也能做得出来，真够缺德的！” 不知不觉当中，李振和又踩了下油门。 车上的人伤得不轻，得抓紧时间送医院，不然，真有可能出人命。 刘嘉却开始沉思。 这年头，做二道贩子的，没有几个是胆小的。 胆小的人也做不长久。 本身干的就是见不得光的事儿，如果再胆小，估计自己也得把自己吓死。 不过，李振和说的没错，逃跑的那个李小个子，真不是东西，一点担当都没有。 进了青城，李振和直接开往中心大街。 青城医院就在中心大街上。 本以为来到医院门口，事情就解决了，可让刘嘉跟李振和意外的是，车上的那两个人下不来了。 看着没受伤的那人，坐在车上起不来，李振和急得团团转。 “我说医院已经到了，你倒是赶紧下来！” “大哥，帮帮忙吧，我腿软，站不稳了，求你们帮忙，把我兄弟送到医院，不会亏待你们的！” 李振和一下子就懵了，当场开始抓脑袋。 “什么，你这是赖上我们了？” “不是，我的腿真的是又软又麻，我一个人不行啊！” 看了眼前这样的情形，刘嘉干脆也豁出去，“那你先把人往外挪，我们背他进去！” “行，谢谢大哥！” 看到兄弟昏迷过去，那人早已经六神无主，所以对于刘嘉的称呼，也一会儿一个兄弟，一会儿一个大哥。 至于叫了什么，刘嘉猜想，估计他自己都记不住了。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刘嘉背上伤者，直奔青城医院大厅！ 刘振和跟伤者的同伴，则是紧紧地跟在刘嘉的身后。 看到血呼呼的一片，不少人纷纷让路。 “有没有医生，这有一位重伤患者！”刘嘉一边走一边喊。 刚进大厅没多久，就已经有医护人员把刘嘉身上的人接过去。 刘嘉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发现，自己两条腿抖得厉害。 也难怪，下车到医院大厅可有不小的一段距离。 “患者情况非常危险，需要马上手术，家属在外面等着！” 一个上了年纪的医生简单地看了一下状况，立刻下结论。 眼看着兄弟被推进手术室，后面赶过来的人一下子坐在地上。 这时，刘嘉用双手扶着膝盖，也在缓神。 突然，旁边的人开始破口大骂。 “李福来你个王八蛋，你丢了票，凭啥倒霉的是我们！” 刘嘉……愣住了！ 丢了票？不会……这么巧吧？ 旁边，李振和脸色同样苍白起来！ 第101章 犯那么大事儿，他能跑得了? “你说什么？” 刘嘉故意装作揉腿，接着问了一句。 那人咬牙切齿，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李福来这个王八蛋是个二道贩子，有一次黑市检查，他逃的时候把票弄丢了，上头的人一直在找他。” “我们兄弟俩就是被牵扯进来的！” “如果我兄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找这个王八蛋拼命去！” “他找不到票，凭什么让我兄弟挨刀子！” 那人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开始大口地喘气。 刘嘉不再问什么。 李振和同样蔫巴下来。 就在刚才，刘嘉的脑袋里闪过“报应”两个字，现在更加确定，这就是报应！ 这特么的也太巧了！ 巧得像是老天爷安排好的一样！ 前脚他们刚刚把票给倒出去，兜里的钱还没来得及花，这会儿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这真是……一言难尽！ 李振和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睛时不时地打量着坐在地上的人。 看着样子，他不像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主。 可是，他六块手表说得那么大方，又是怎么回事？ 实在想弄明白原因，李振和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你说，你不是二道贩子，那你的六块手表哪里来？” 那人擦了一把眼泪，缓缓抬起头。 “大哥，你们先让我缓缓，只要我兄弟从手术室里头出来，我立刻给你们弄表去！现在我兄弟是生是死……” 话说到一半，那人再也说不下去。 李振和急得都要转起来。 马上到了关键时刻，信息很快就套出来了，他这话怎么不说了？ 最后，还是刘嘉来的干脆。 “你口口声声说你们不是二道贩子，哪来那么多手表？” “你们放心，李福来那个王八蛋东西都在我那里放着呢，我们兄弟俩现在弄成这样，全是李福来害的，我动他的东西怎么了！” 这番话说出来以后，刘嘉跟李振和恍然大悟。 刘嘉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开口。 “算了，我们也没打算要你的手表，就是怕你们是坏人，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也就放心了，你在这里等着吧，我们先走了。” 此话一出，李振和急忙跟着附和。 “对，我们有事情要做，就此分别！” 说这话的时候，李振和是心虚的，甚至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刘嘉虽然不至于像李振和这么紧张，可以想快点离开此地。 偏偏这个时候，那人一下子冲到刘嘉的跟前，“不行，你们不能走，我何会强说话算话，你们再等一会儿。” 刘嘉摇头。 “我们的事情不能拖，东西送得晚了，还得扣钱，咱都理解一下，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是啊，现在工作可不早了，要不等他回去，天都黑了。” 看到刘嘉跟李振和执意如此，何会强这才往后退了一步。 在何会强的眼里，眼前这两个人算是恩人。 如果没有他们，弟弟何会涛估计已经死在半路上了。 既然他们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明白，自己也不是不清楚的人。 “你们帮了我，我不能给你们添麻烦，大哥你叫什么，回头我去找你！” 李振和刚刚松了一口气，听到何会强这样讲，耳朵都支楞起来了。 刘嘉拉着李振和的胳膊往前走，回头丢下一句，“为人民……服务，不留名！” 刚一拐弯，刘嘉跟李振和就一路小跑起来。 一直等到坐到车上，李振和他松了一口气。 “他爹的，三子，你说真有那么巧吗？” 刘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先拿着瓶子喝了一气儿，这才开口催促：“有没有那么巧，先不管，咱得先离开这儿。”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里可是青城，如果真的被对方猜出什么，真要动起手来，他们绝对不占优势。 李振和也意识到这一点，赶紧开着车离开。 距离医院又远了一截，两个人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摸了摸兜里的信封，刘嘉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这世上的事，还真说不清楚。 有时候看着像是馅饼，弄不好就是个炸弹。 两个人先从青城供销社送了篮子，接着又去彭顺年家。 知道他们带着篮子过来，彭顺年当即挽起袖子帮忙卸车。 最后，看到刘嘉从驾驶舱里拿出吃的，还有点心匣子，彭顺年一下子恼了。 “你们还有完没完，每次来都这样大包小包的，我是病了还是怎么了，得让你们这么隆重地看我？” 彭顺年是个急脾气，这个刘嘉早就知道。 对此，刘嘉早就想好了对策。 “师傅，就放在古时候，那个徒弟见师傅不得三跪九叩，这点东西就免了我们的礼了，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划算的！” “你这个小兔崽子，我说不过你去！”彭顺年说着埋怨的话，脸上却挂着笑。 彭顺年刚一转身，刘嘉眼眶就红了。 这一辈子，能够再次听到师傅骂自己小兔崽子，这心里真痛快！ 三人进屋，彭顺年赶紧切西瓜，还是黑皮儿的。 看到这幅情形，刘嘉顺着改变话题。 “师傅，还是这黑皮的西瓜好吃是不是？我们上次带过黑皮西瓜来以后，您是不是吃顺口了？” “对了，天亮还没回来啊？他上班还顺利吗？” 提到彭天亮，刘嘉的心往上提了提，可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彭顺年一边给刘嘉递西瓜来，一边开口。 “这个点还没下班呢，不过也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也快到点了。” “大舅，你们机械厂中午不管饭吗？应该有食堂吧？” 李振和眨巴眨巴眼睛。 这会儿是中午，一般正式单位都有食堂，工人们很少中午自己回家做饭，正常都是在食堂吃点，凑合着一天就过去了。 彭顺年咬了一口西瓜，擦擦嘴。 “最近这一阵子，天亮总回来吃，说是厂子里人多热闹，吵的话。” “哎哟，瞧瞧人家天亮，还挺讲究，一个大男人家能够填饱肚子就行了，咋还嫌吵得慌？” “谁知道啊，也许是食堂里的饭不合口味，我一个人在家吃饭也是凑合，他要是回来，没有心思做饭。” 把话说完，彭顺年又讲起老伴儿。 老伴儿的年纪并不大，但是，上头还有一个老母亲。 前段时间下雨，老母亲崴了脚，老伴就一直住在娘家，伺候老人。 所以，这一天下来，都是他们父子俩在桌上吃饭。 这会儿看到刘嘉跟李振和过来，彭顺年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你俩在家里等着，那也不许去，要不一会天亮回来了，家里没人，我去买点肉，咱们中午吃猪肉炖粉条子！” 说话的功夫，彭顺年眼睛笑得都眯成一道缝了。 “行，那我跟李哥就在家里给你看门了啊，师傅，你快点回来啊！” “放心吧，你师傅我的腿脚利索着呢！” 走到门口了，彭顺年还不忘记回头再搭上一句话。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跟李振和两个人的时候，刘嘉的目光便开始盯着门口。 听刚才彭顺年话里的意思，彭天亮最近这段时间还可以，应该没有出什么事。 至于周秀丽说的那件事，最好的发展进程就是那男的被抓进去了，从此谁都消停。 “三子，这西瓜真挺甜的，你再来一块？” 刘嘉正在愣神，李振和又把西瓜递过来。 “不了，师傅切这么大的块头，一块就吃得差不多了。” 把话说完，刘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刚才李振和并没有叫自己兄弟，而是叫的三子。 挑眉毛，刘嘉歪着脑袋问：“李哥，刚才叫我啥来着？” “三子啊，你家人不都这么叫你吗？现在我跟彩霞又是这种关系，我老叫你兄弟不合适，还是叫三子，显得亲切。” “没看出来啊，现在就开始为以后做铺垫了？那你是不是亏了？周彩霞可是叫我三哥，你跟那丫头结了婚，我可就是你大舅哥了！” 刘嘉越说越得意，最后嘿嘿嘿地乐起来。 他以为李振和会反驳，谁知道，李振和直接把脖子一梗，“只要能让彩霞做我媳妇儿，叫你一声大舅哥又咋了？” “什么大舅哥？” 李振和正说着话，彭天亮突然掀开门帘走进来。 刘嘉赶紧站起身，“正等着你了，你就回来了，最近怎么样，上班累不累？” “三哥，上班不累，就是干的活千篇一律没意思。” 刘嘉没有跟彭天亮过多的寒暄，再次开口已经直奔主题。 “那周秀丽呢，你们怎么着呢？” 彭天亮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长叹了一口气，这才说：“不清楚，听说跟她干哥一块儿去外省了？” 刘嘉听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犯那么大事儿，能跑得了？” 第102章 信息交换的含金量! “跑了，听说被关起来的时候，他一直不承认是他干的，后来又有人主动坦白，他干哥就被放出来了。” 听完彭天亮的话，刘嘉心中谜团全部解开。 不用说，肯定是周秀丽那帮人又找到了新的体制羔羊，在关键时刻，把所谓的干哥给换出来了。 只是，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是怎么周旋的？ 这帮人的能力也太强了吧！ 刘嘉眉头微皱，彭天亮也不再说话。 从彭天亮进屋到现在，李振和都没有说上几句话，好不容易等到两人都不开口了，李振和突然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你们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啊？” 彭天亮回头对着李振和笑了笑，“表哥，都是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 “对，这一篇翻篇儿，以后谁也不提了。” 可是，李振和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你那对象咋办？就黄了是吧？” 刘嘉：“……” 彭天亮：“……”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刘嘉恨不得当场要给李振和一个大白眼。 你现在春风得意，爱情美满，咋就不明白彭天亮有着郁闷的心情呢？ 典型的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最终，还是彭天亮打破僵局。 “你们走了以后，我在街上遇见过周秀丽一次，她说的话含含糊糊的，说什么谢谢我，又说不用我了。” “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两个人不可能了。” “自打一开始我就是个傻子，周秀丽可能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振和这才开了窍。 “表弟，咱可不能钻死牛角尖儿，既然他这么说，那就是缘分未到，等到缘分到了，自然会有好姑娘等着你。” 说话间，李振和的嘴角又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刘嘉心中一阵叹息。 不用说，李振和十有八九是想到了周彩霞。 没过多久，彭顺年拎着一块后膀肉回来，好好的露了一手猪肉炖粉条子。 吃饭的时候，刘嘉还陪着彭顺年喝了两盅。 等到彭天亮吃完饭要去上班，刘嘉跟着站起身。 “师傅，李哥你们先吃着，我送走天亮。” 彭顺年一愣。 “就这两步道的功夫，你还送啥？他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走着去就行了呗。” 刘嘉笑笑。 “他整天三哥三哥地叫着我，别的忙帮不上，还不能跟他一块走走啊？没事你们先喝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见刘嘉之意如此，彭顺年也没有阻拦。 于是，彭天亮跟刘嘉两个人一块走出门。 刚来的路上，刘嘉的神情立刻变得郑重起来。 “天亮，后来周秀丽他们有没有找过你？” 彭天亮摇摇头。 “后来一直没有周秀丽的消息，我跟她的干哥也不认识，我们就跟断了联系一样。” 刘嘉长出一口气。 “那就好，那些人非常危险，你一定要离他们远一些。” “我知道，三哥，我什么都想明白了，正经人谁也不敢去偷电缆，他们胆子那么大，干的肯定是不要命的事儿。”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咱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至于周秀丽，就把她当成你生命当中的一个过客吧。” 对于彭天亮的这段感情，刘嘉不好说什么。 在其他人眼里，或许自己还不如彭天亮。 好歹彭天亮是被人给踹了，别人顶多说他没出息，留不住女人。 而之前的自己，做了好几年舔狗，把人都娶到家了，直到离婚都不敢碰一下。 这事要是传出去，估计刘家坟头里的祖宗都得爬出来！ 不过，有件事刘嘉可以肯定。 那就是，身边的人对一个人的影响力是很强大的。 老话都说了，远小人，近君子。 刘嘉想到了，之前的自己和郭晓燕，还想到了现在的郭晓燕和曹向阳，周秀丽跟彭天亮也是如此。 “三哥，谢谢你。” 彭天亮的声音传来，刘嘉这才缓过神，“谢我什么？” “如果没有你，现在我……已经进去了。” “不提了，多大点事儿啊，以后路长着呢，好好上班，好好孝敬你爹娘，别让他们为你着急，这一辈子也就值了。” 说完这番话，刘嘉停下脚步，“行了，我也不啰嗦了，你赶紧去上班，别迟到了。” “好，那我走了啊，三哥。” 彭天亮说完，迈开大步朝前走。 刘嘉一直盯着他的身影拐弯，这才转身回去。 下午，彭天亮跟刘嘉今天再去一趟青城供销社就往回返。 可谁知道，嘎子车刚在路边停下，有人就开始疯狂地拍打车门。 “谁呀，抢劫还是怎么着？打坏了得赔啊！” 刘嘉脸色难看，一把推开车门。 看到眼前的人，刘嘉的心猛地一沉。 竟然是……何会强！ 不等刘嘉反应过来，何会强一下子拉住刘嘉的胳膊，“兄弟，我可等到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儿？” 看到何会强的那一刹那，刘嘉的反应都有些不自然，说话都磕绊。 旁边，李振和手心立刻冒出了汗。 这是追过来的？ 还是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啊，自己跟刘嘉心里清楚得很，但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再说了，这人嘴里说的，李福来他们也没有见过，不可能是来找事儿的！ 李振和正寻思着，刘嘉已经下车，何会强依然没有松手。 “我也是瞎猫等死耗子，没想到真的遇见你们了。” “你有事儿？”刘嘉尽量控制着心里的情绪，平静地问了一句。 何会强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这才有所缓和。 “我那兄弟，医生说得养个小半年，不过命总算保住了，你们是我们兄弟俩的恩人，我说什么也得找到你们。” “你咋找到我们的？”李振和一直好奇，如果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就算了，可如果不是呢？ 那眼前这个人的能力……可就太大了！ 何会强挠挠脑袋，“之前我看到你们车上有那么多篮子，我寻思着你们应该会在大路上卖，要不就是送给供销社。” “现在，整个青城满打满算就两条大街，一眼都能摸到头。” “那到街上看不到你们的车，我就在供销社这边等，没想到还真等到你们了！” 何会强这样一解释，李振和这才眨巴了眨巴眼睛。 “既然你兄弟醒过来了，你不在医院里守着他，你找我们干什么？” 何会强郑重地看向刘嘉。 “恩人，我何会强说话算话，就算现在找不到你们，以后我也得想法联系上你们，好在老天爷没有让我白跑那一趟，这个你们拿着。” 说话的功夫，何会强递过一个白粗布袋子。 袋子里面装的东西沉甸甸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是啥？” “手表。” 何会强说话的声音非常小，说完，还用右手比了一个六。 刘嘉一下子惊住！ 六块手表！这得值多少钱？ 如果换做之前，刘嘉可能会收下这些东西，毕竟这是之前说好了的。 可现在，刘嘉只觉得面前的手表烫手。 自己跟李振和因李福来的票走运。 何会强兄弟俩因为李福来丢票的事情倒霉。 而阴差阳错的，他们又救了何会强兄弟。 这也算扯平了。 现在如果再接下手表，那这件事情可就白扯不清了。 刘嘉伸手把白粗布袋子推回去。 “之前不是说了吗，手表的事情是说着玩儿的，我们怕惹上麻烦，所以多问几句，东西你留着吧，我们不收。” “那怎么能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你们的事情，我肯定得做到，不然我怕遭报应。” 何会强说的是实话。 兄弟何会涛刚刚醒来，如果他说话不算数，真有什么报应传到兄弟身上，那他们可就倒大霉了。 尽管自己不迷信，可这个时候也得小心着点儿。 刘嘉真想骂上一句，“我特么不是君子，行了吧？你这瘟神怎么就送不走呢！” 三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刘嘉突然妥协了一步。 “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就算报答了我们兄弟俩的恩情了，怎么样？” 何会强一愣，“这手表真不要了？” “我们做信息交换也一样。” “行，你问吧，但凡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何会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顷刻之间做好了要回答问题的准备。 第103章 不要脸的臭流氓! 刘嘉的第一个问题便是。 “你跟李福来是什么关系？” 何会强目光闪烁了一下，接着开口。 “我们是一个村的，从小一块长大，后来几年没有联系，等再联系上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他是投机倒把的。” “你没有参与？” 何会强使劲的摇头，不过，刘嘉一眼便看出何会强的犹豫。 刘嘉没再说话，最后何会强好像看出刘嘉并不相信自己说的，心虚的叹了一口气。 “他做的那些事儿，我弟弟一点都没有参与，就是我家有几间空房子，有时候会让他存一些货。” “帮忙销赃？你们算是同伙了吧？” “没有没有，他的事情我从来不过问，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找的东西，也不知道他卖给谁，他每次用我们家的空房间，都会给我租金。” 何会强只提到了租金这一点，至于会给他多少，何会强并没有说，刘嘉也没有问。 想到何会强说，是大老刘那帮人捅着他们，刘嘉又问，“大老刘是谁？你跟大老刘是什么关系？”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何会强看了一下周围，发现附近并没有人，这才说起自己知道的那些信息。 大老刘叫刘东坡，四十多岁一脸横肉，见人就笑，背地里心狠手辣，只要跟钱沾边的事情，他都能看得见。 何会强听李福来说，大老刘手底下管着他们六七十号人，平常的时候，做的都是倒卖票据的生意。 有时候也会做大的，弄些手表还有一些稀罕货倒卖。 刘东坡负责的区域是青城跟叶城，这两处也是生意最好的地方。 所以，刘东坡在大老板面前，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看到刘嘉一直盯着自己，何会强简直重要的说了一些。 “你的意思是，上面还有更大的老板？” “对，他们分得非常细，平常的时候我也不问这个，有时候李福来喝酒才会跟我讲这些。” 旁边，李振和听得心里扑通扑通的。 原本以为，黑市上那些倒卖票据的是一片散沙，没想到，他们居然是有组织有纪律的！ 李福来充其量也就是小鱼小虾，顶多是个小兵子。 想到这里，李振和有些庆幸。 得亏他们遇到的是李福来这样的人，倘若得罪的是大老刘，那以后可别想有什么安生日子过。 “对了，你跟我们说说，那个李福来究竟是怎么害的你们？” 李振和想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所以又问起当天的事情来。 何会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怪我们兄弟倒霉，前段时间，李福来手里有一批硬货，有手表，还有各种票，他去叶城黑市那边出手，谁知道遇到了黑吃黑。” “有人把他们给举报了，跑的时候李福来崴了脚，后来他也没有说太清楚，反正东西就是没了。” “事后李福来说，幸亏没有戴着手表去，不然手表也得打了水漂。” “他还说，那次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大老刘的仇家干的，不然，执法的人不可能去那么快。” 李振和和刘嘉一直听着，之前的一些画面不由得又在脑海当中闪过。 有个小个子确实是扭了脚。 当时，自己还跟刘嘉讨论来着。 不管背后捣鬼的人是不是大老刘的仇家，这些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福来的东西确实是给了他们。 三个人同时沉默，脑子里都在盘算事情。 “所以，恩人，你们就把这手表收下吧，就算以后，李福来过来找，我也有说法。” “我兄弟差一点被大佬留的人给捅死，那一刀可是替他挡的，别说六块手表了，就算我一块也不给他，他也得认。” 说到最后，何会强又提到手表的事情。 “我们要知道的事情你已经说了，这也算是两清，行了，我们也该走了，兄弟要小心一些，毕竟被那些人盯上不是什么好事儿。” 何会强对着刘嘉点了点头。 大老刘是什么人，自己听的耳朵都出了茧子，那可是心狠手辣的主，盯上谁谁都得倒霉。 他也想带着兄弟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就现在何会涛的身体状况，要走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没有地方去，有无处可逃。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倒是没什么，怎么着也活了快三十年了，可我弟弟还小，他可是个好苗子，就这么跟着毁了，我真不甘心。” 提到何会涛，何会强眼眶开始泛红，两只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头，手面上青筋暴起。 显然，何会强也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先养伤吧，把伤养好再说，现在做什么计划都没用。” 刘嘉语气沉稳，像是已经把后面的事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何会强再次点头。 “恩人说的对，这事儿，我怎么着也得让李福来给我个交代。” “行，我看你也不像是没主见的人，咱们就此别过。” “恩人，你们真的就问我几个问题，这事就过去了？你们问的这些有啥用啊？” 何会强使劲的眨巴着眼睛，完全一头雾水。 刘嘉笑笑。 “你也看到了，我们是跑车的，什么样的人都可能遇到，今天你说的这些，我们放在心上了，回头真要有什么事儿，也好有个防备。” 刘嘉这么一说，何会强立刻明白过来。 跑车的，不是给自己拉货，就是给别人拉货。 听说，现在在外省拉回来的东西可赚钱了，平平稳稳的跑一趟，歇一个月都绰绰有余。 正是因为这份差事油水多，所以被很多人盯上。 他们小心谨慎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你们别嫌我啰嗦，在我们兄弟俩这里，你们这是救命之恩，我不全把这些东西给你们，你们一人一块手表拿着吧！” 说着，何会强硬把两块手表塞到刘嘉的手里。 还没等刘嘉开口说什么，何会强已经转身跑开了。 “这算什么事儿？这是强塞！” 李振和一脸无语。 刘嘉干脆摆摆手，“行了，今天就到这吧，看他这劲头，就算咱们追过去也是一番拉扯，咱们去供销社转一圈，也该回去了。” “那行，咱走吧。” 十几分钟以后，刘嘉跟李振和从青城供销社出来，直接上车。 一路上，李振和时不时的吧嗒吧嗒嘴。 嘴里不停的叨念着，这算什么事儿？ “李哥，票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咱都不能提，你得记住。” 刘嘉神情郑重。 李振和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紧跟着点头。 “三子，就是那何会强他们两兄弟，咱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帮不上，至少现在帮不上，既然李福来的库房在何会强那里，这家伙早晚得露面，这个时候，咱们不能跟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并非刘嘉心狠，而是眼下的情形不允许。 至少，现在，刘嘉还不确定李福来能不能认出他们来。 听何会强的那番话，是刘东坡已经把李福来认定成了内鬼。 毕竟在那次举报当中，其他的人没有什么损失，可李福来差一点赔个光屁股。 李福来已经成了刘东坡的重点怀疑对象。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够自证清白，李福来肯定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所以，这个时候必须小心。 刘嘉跟李振和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李振和也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子，你说的对，这个时候咱们绝对不能露面。” “票的事情是咱们跟李福来的事，在何会强跟何会涛那边，我们救了人，他们给了报酬，也算是两清，谁也不欠谁的。” “对，你这么分析，我心里好受多了，刚才，我还一直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呢！” 李振和咽了一口口水，重新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问题。 如果真的说过意不去，也不应该是他们。 真正过意不去的，应该是李福来才对！ 这么一想，李振和心里敞快多了。 刚才车又往前走了一段，刘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跟曹向阳正面遇上了，看样子，他对我们的篮子要参展的事情好像非常不满。” 此话一出，李振和的眉毛都要挑起来。 “啥？” “曹向阳那个不要脸的臭流氓，他凭什么不满？他有什么资格不满？” “是不是感觉没有一棍子把咱们给打死，他心里不舒坦！” 一提到曹向阳，李振和张口就是臭流氓。 明明是知识分子，明明肚子里有墨水，可偏偏贱兮兮的往一个女人身上蹭。 想想就让人犯恶心！ 当初，没有一巴掌呼在他脸蛋子上，李振和心里现在还憋着一肚子的火！ 刘嘉看了看面前的路况，接着收回目光。 再次开口，语气都变得低沉起来。 第104章 这年头，还真有多管闲事的? “曹向阳背后的关系不简单，他的靠山肯定不只有他爹一个人，只凭着销售科的科长这个头衔，曹向阳不敢这么嚣张。” 之所以说的这么肯定，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在之前的记忆当中，刘嘉不止一次的听郭晓燕说起过，曹向阳很有本事，人脉很广。 红星供销社李主任欠了曹向阳的人情，这一点，刘嘉已经弄清楚。 可曹向阳敢把自己的合同截过去，仅凭着这些，未免还是有些武断了。 毕竟竹篮子的材料是西里村的，人工也是现成的，人们对编篮子很有经验。 这也是刘嘉胸有成竹的原因。 可这些对于曹向阳来说，就是需要解决的困难。 原料是问题，人工是问题，运输又是问题。 曹向阳善于精打细算，他不可能算不到这些。 可在明知道的情况下，还要把合同给截过去，仅仅是因为赌气吗？ 不可能！ “三子，曹向阳背后的靠山，会不会是那女的？” 李振和的话刚说出来，刘嘉脑海当中便闪过那个烫着头发的红衣女子。 叫白什么来着？ 一时间，刘嘉居然想不起来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曹向阳那边，咱还得仔细的查一查。” 剩下的话，刘嘉并没有对着李振和说。 这会儿，曹向阳把自己当成了敌人，这件事情已经放到明面上，躲根本躲不掉。 唯一的办法就是多了解一些，就算以后曹向阳出手，他们也不至于太慌乱。 有心理准备，终究是好的。 “你放心吧，这次回去以后，我就打听，我看这小子能藏多深！” 两个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讨论，等到回到叶城红星供销社，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夏天天长，现在正是热的时候。 刘嘉刚一下车，立刻拦住了一个卖冰棍的大爷，一番讨价还价后，刘嘉拿着六根冰棍在供销社门口等李振和。 把车放到固定的位置，李振和一路小跑着出来。 看到刘嘉拿那么多冰棍，李振和。 “咱车上有水，刚才你也没说喝，怎么下了车以后渴成这样？” 李振和震惊的望着刘嘉，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 刘嘉一口咬了半截冰棍，快速的嚼了几下，凉意顺着喉咙往下传，别提有多爽了。 缓过神来以后，刘嘉这才开口说道：“喝水跟吃冰棍的感觉可不一样，快点的，你也来解解气！” 这一趟青城之行发生的事情太多，李振和也有些消化不了，看到刘嘉大口吃冰棍的样子，李振和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 “那就吃几根！” 李振和一边笑，一边接过刘嘉的冰棍，当即学着刘嘉的样子吃起来。 还别说，大口吃冰棍跟小口吃冰棍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两个人在大树底下缓神，突然，李振和扬起脖子“嗯”了一声。 嘴里的冰棍太多，凉得说话都不方便。 刘嘉顺着李振和的目光向前看，接着脸上也闪过一丝好奇。 不远处，有个上点年纪的女人正在跟另外两个人比画。 女人穿着深蓝色的裤子，白底黑帮布鞋，粗布上衣一看就是典型的农村人，她的脚边放着六七个篮子。 对面的两个女人穿着整齐，其中一个女人剪着齐耳的短发，典型的城里人模样。 刘嘉刚刚看清楚面前的一幕，李振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看来，不光是曹向阳那个家伙盯上了竹篮子的生意，就连村子里的人都开始卖竹篮子了，三子，咱这卖得不错啊！” 提到曹向阳的时候，李振和鄙夷地撇了撇嘴。 但是，说到后来两句的时候，李振和丝毫没有看不起人的模样。 此刻，李振和要表述的意思也非常简单，只是告诉刘嘉，编篮子的生意可行。 老百姓挣钱不容易，起早贪黑干一天，也就那么点工分，如果不靠点其他的补贴，日子过得就更辛苦了。 刘嘉跟着点点头，目光并没有从那妇女身上移开。 妇女说话的时候一脸谦卑，时不时地打量着对面两个人的神情，有时候脸上还会露出为难的表情。 看这样子，不用想也能明白，肯定是对方把价钱压得太低了，挣不了钱，但凡有点松头，这篮子早就卖出去了。 “估计这篮子卖不出去。”刘嘉默默地说了一句。 “不会吧，她手里的篮子怎么着也比供销社卖得便宜，除非那两个人就是不想要。” 李振和刚刚把话说完，那两个城里人竟然转身了。 李振和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眼看着两个人离开。 “咋回事儿？真就是不想要啊，哎呀，这算什么事儿，如果不要就不要说那么半天了，耽误人！” 对于两个城里人的行为，李振和也有些看不惯。 虽然说买卖，讲究一方愿意买，一方愿意卖，免不了有讨价还价的时候。 可是，刚才这种来回商量真的有些耽误时间了。 如果看不上，直接就走，要是看上了，就爽快地掏钱，这样不好吗？ 反正自己是那种爽快脾气，对于眼前的行为就是看不惯。 刘嘉没说什么，重活一世，刘嘉看淡了很多事情。 所以，李振和说的最多的便是，刘嘉年纪轻轻的，总有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沉稳一点都不像这个年龄段的样子。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看到刘嘉又是那种深沉的表情，李振和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刘嘉刚想开口，突然，眉头一下子皱起来！ 刚才，那个卖篮子的妇女刚想收摊，远处突然过来了几个大小伙子。 那些人行色匆匆，手里还拿着家伙，直奔卖篮子的妇女。 刘嘉心中一惊。 怎么回事？ 难道篮子没有卖成，把人给得罪了？ 想到刚才离开的两个城里人，再看看现在猛冲过来的四五个大男人，刘嘉不由得把他们想到一块儿去。 “要不要过去看看？” 到了关键时刻，李振和本能的想听一下刘嘉的意见。 刘嘉手里头的冰棍，现在真的只剩下了一根棍，起身的时候，刘嘉中指一崩，那根棍儿便飞向一边了。 “走，看看怎么回事。” 刘嘉一直很低调，可看到有人以多欺少，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况且，现在这里是叶城，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李振和大吼一嗓子，也能招呼出不少人来。 凭着这一点，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两个人快走几步，还没有走到那个妇女的身边，就已经听到那几个大汉吆五喝六。 “赶紧拿着你的东西滚，这里不是卖篮子的地方，再不走，就把你的篮子扔到河里去！” “就是，保护费都要到最低了，还在这里唧唧歪歪，但我们是菩萨呀！” “有钱就掏，没钱就滚，像你这样的，我们见一次打一次！”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有人还时不时的在地上吐唾沫。 卖篮子的妇女哪里见过这种情形，当场吓蒙圈。 两条腿不停的打摆子，脸上也没有半点血色。 “几个大哥，我是头一次到这里来，不知道你们这里的规矩，我的篮子还没有卖，我身上没有钱啊。” “放什么屁，非得让我们搜一遍，你才死心？我就不信了，既然想着来城里做生意，怎么会不带钱？” 有人说完以后，旁边的人立刻接上话茬。 “就算卖了篮子给你一个整的，你也得找钱吧，在我们这里哭穷，老子不吃那一套！” “算了，说这些干什么，赶紧滚蛋，对于这种穷棒子，没什么好说的！” “赶紧收拾东西，别在这里碍眼，再不走，老子废了你！” 最后说话的那个人还挥起了拳头，呲着牙在女人面前比划了比划。 “哎呀！” 妇女心惊肉跳，惊呼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砰！” 一声闷响，脚边的几个篮子一下子被踢得四处都是。 “哈哈哈哈……” 几个人肆无忌惮地笑着，丝毫不在意地上的女人要哭出来。 眼看着脚边还有个篮子，一个小个子抬起脚，作势就要跺下去。 “站住，你要干什么！” 刘嘉一声呵斥，小个子一愣，刚刚伸出去的脚果真收回来了。 不过，看到刘嘉和李振和，小个子脸上露出狠辣之色。 “这年头，还真有多管闲事的！” 第105章 原谅也行，先帮我办件事儿。 妇女缓过神，急忙伸手把篮子拉到身边，接着慌乱站起身。 刘嘉冷冷地望着面前的几个人。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呵呵，小子，别没事儿找事儿，识相的赶紧滚蛋，不然，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的功夫，小个子掏出腰间的匕首，直接在刘嘉面前晃了晃。 李振和上前一步，“别欺负人，卖篮子怎么得罪你们了，还用得着你们好几个人欺负一个女人？” 小个子听了笑得前俯后仰，气儿都有些喘不过来。 连着笑了好几声，小个子这才站直身体。 “哥几个，看到了没有，真有不要命的，今天我就看看我的刀子快，还是他们的腿快，刘爷的地盘上也敢撒野，真是活腻了！” 话音落后，小个子真的拿着匕首冲过来！ 刘嘉一个闪身躲过，旁边李振和也匆忙闪到一边。 顷刻之间，李振和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没想到，这帮浑蛋居然如此嚣张，真的动起手来了。 就在小个子又要往前冲的时候，刘嘉突然大喊一声。 “等等，你说这是谁的地盘？” 小个子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对面的小青年居然还有心思问自己问题。 不过，想到上头的主，小个子还真想好好显摆一下。 拿着匕首在手里转了一个花样式儿，小个子歪的脑袋，得意地开口。 “刘爷！刘东坡，听清楚了，这是我们刘爷的地盘！” 刘嘉目光当中露出谨慎之色。 旁边，李振和眼睛里也闪过不可思议。 当初在青城，何会强曾经说过，大佬刘刘东坡管的是青城和叶城，可他说的是黑市，没说是光天化日之下的营生啊！ 难道，刘东坡的手伸得这么长？连老百姓的生活他都管起来了？ 同一时间，刘嘉也在寻思，这个刘东坡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怎么涉及的范围如此之广？ 刘嘉跟李振和都没有开口说话，两个人的眉头都皱得紧紧的。 看到眼前这幅情形，小个子旁边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吓到了吧，听到刘爷的名号，不把你们吓尿才怪，赶紧磕头，赔我们点损失，我们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不然……” 剩下的话，那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脸上的神情却是当即转变。 就在前一刻，那人还跟着哈哈大笑，可眨眼的功夫，已经是面目狰狞。 看到小个子又拿出匕首来，一旁的妇女突然缓过神。 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土，那妇女发着颤声开口。 “几位大哥，我们错了，我给你们钱，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你们，你们大发慈悲，放了我们吧！” 说着，妇女就开始哆嗦嗦地掏兜。 一番摸索以后，终于从兜里掏出来了个皱巴巴的小手帕。 当着大伙的面，妇女把小手帕打开，露出几张零钱。 刚一开始，小个子和其他几个人瞪圆了眼睛朝妇女这边瞅，可看清楚，最大的面值也只是一张五毛钱的时候，小个子当场发飙！ “去你姥姥的，你特么的拿这点小钱糊弄你爷爷呢！给我滚蛋。” “明天，不掏出个百八十块钱，你们谁都别想离开！” “卖篮子的，还有多管闲事的，我看你们谁能走得了！” 小个子发出狠话，剩下的人也开始抄家伙。 妇女手都抖得拿不稳手帕，还在一旁说好话，“我真的只有这些了，是全部的钱。” 说完，妇女使劲地咽了一口口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睛直直的看向刘嘉跟李振和。 “两位兄弟，你们快点跑吧，我顶多让他们打一顿！” 刘嘉的眼睛眯成一道缝。 跑？ 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想过要逃跑！ 再说了，两个大男人丢下一个女人，就这么跑了，那这脸还要不要？ 刘嘉身体站的笔直，李振和也开始挽袖子。 发现脚边有一根手腕粗的枯树枝，李振和想也不想地捡起，一下子横起来！ 这样一来，树枝便把他们跟这些小混混隔离开来。 刘嘉却伸手在李振和的手腕上拍了拍。 再次看见面前几个人的时候，刘嘉的神情已经缓和了很多。 “你们几个胆子真不小，竟敢在刘爷的地盘上毁他的名声，这是不想活了吗？” “上次刘爷被仇家算计，损失得那么一大笔，头绪还没有找到，你们就开始唱这么一出了？” “不成器的东西们！大白天的还要行凶，，是想让上面的人怪罪刘爷吗？” “刚才不理会你们，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既然你们给脸不要脸，那就把名号留下，我亲自把今天的事情说给刘爷听！” 对面几个人大惊失色，随着刘嘉不断说话，最后，几个人都是面色惨白。 当初那个拿着匕首的小个子，两条腿都开始打哆嗦。 “咋回事儿？这是……遇到咱们的人了？”问话的人一脸狐疑，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刘嘉。 小个子瞪圆了眼睛，虽然现在心已经开始通通地跳，可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对面说话的人，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要知道，他们手里可都有家伙，先不说别的，就像自己的匕首刺过去，那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想到匕首，小个子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才自己拿匕首刺向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只是一转身就躲了过去。 那动作流利得不行，一看就是练家子！ 再次咽口水，小个子心中也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完了！ 这人不像是在说谎，说不定他真的认识刘爷！ 想想刚才的举动，他们明显地把这人给得罪了，这…… 小个子心惊胆战之际，突然听到砰一声。 李振和把手里的枯树枝子扔到一旁，顺带着还用脚踢了踢。 “刘爷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养出这么一帮浑蛋玩意，真是丢人啊！” 小个子打了一个激灵，伸手指向李振和。 “你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你说认识我们刘爷就认识啊？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说谎，你们有什么证据！” 等李振和开口说话，刘嘉直接上前一步。 “证据？跟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还需要提供什么证据！” “老子直接去刘爷新买的别墅，这会儿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小个子一下子懵了，身边的几个人已经开始往后退。 这时，刘嘉直接走向小个子，不等小个子反应过来，便抡圆了胳膊。 “啪！” 一个大耳刮子直接砸在小个子的脸上！ 小个子个头本来就不大，再加上刘嘉用足了力气，刹那之间就被打得晕头转向。 站稳身体以后，眼前已经全是金星星了。 刘嘉再次冷声开口。 “冯白路村，大家背墙朝南，刘爷新盖了房子，今天晚上让我去认门儿，你们敢不敢跟我一块去！” 此话一出，小个子猛地打了个软腿，差一点跌倒在地！ 剩下的人也开始惊慌失措，眼睛全都放在了小个子的身上。 小个子心中暗自叫苦，一下子跪在刘嘉面前。 “大爷，我错了，我们再也不敢毁刘爷的名声了！” “我们有眼无珠，得罪了大爷，请你放过我们吧！” “我们道歉，我们赔钱！” 话说出口以后，小个子猛地转头看向周围的人。 “还特么的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兜里的钱掏出来！” 小个子发火，剩下的人只好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只不过他们并不敢靠近刘嘉，把钱掏出来以后，赶紧伸手扔向刘嘉这边。 这个时候，小个子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自己是混混，手底下的这帮人也都是不学好的。 虽然是地痞流氓，却没有个真正的靠山。 平常有人问起来的时候，他们就把大老刘放在嘴边。 还别说，一提到大佬刘刘东坡还真好使，不少人被他们吓得不轻，他们也从中尝到了甜头。 这一次，实在是手头有些紧，所以才想到了要收钱这种事。 可没想到，真正应了那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今天遇到真的认识大老刘的人了！ 而且，这人晚上还要去大老刘那里！ 如果不尽快把这件事情摆平，他们这帮人绝对没办法在叶城混下去！ 所以，小个子首先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道歉，赔钱！ 看到眼前这幅情形，李振和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脑门！ 就在前不久，他们还拿着刀子吓唬人来着，经过刘嘉这么一摆弄，现在竟然主动掏钱了？ 这是啥事儿啊！ 旁边的刘嘉依旧面不改色，照样寒着一张脸。 小个子见状，忍着半边脸的疼痛，使劲挤出笑容。 “大爷，求你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知道错了！” 此话一出，剩下的几个人也跟着跪下来。 刘嘉看看地上的钱，接着抬头。 “让我原谅也行，你们帮我办件事。” 第106章 说媒来了，对方是个……寡妇? 小个子一愣，随即头点得像捣蒜一样。 “大爷，有事您说话，只要刚才的事儿不闹大，咱们怎么着都行。” 小个子脸上的恐惧一览无遗，当着刘嘉的面咽了好几口口水。 “帮我查两个人，一个叫曹向阳，是县城服装厂，销售科科长曹中生的儿子。” “另外一个叫，白……” 话说到一半，刘嘉转头看向李振和，“来什么来着？” “白丽梅。” “对，女的叫白丽梅。” 刘嘉话音刚落，小个子赶紧拍着胸膛接上话茬，“记住了，一个叫曹向阳，一个叫白丽梅，大爷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们哥几个身上！” 刘嘉微微眯起眼睛，正眼都不给小个子一个。 “行，三天以后，中午一点，还是这个地方，记住了吧？” 看到刘嘉高高在上，小个子心情更加忐忑，不过想到面前的人已经交代给了任务，便寻思着，眼下这件事情能够过去。 “大爷……” “别叫大爷，我还没有那么老，叫刘哥。” “哦，刘哥，我小潮子一定把事情办漂亮，你就等好消息吧！” 刘嘉嘴角微微扬起，缓缓伸出手。 自称小潮子的小个子一下子变得谨慎起来。 谁曾想，刘嘉只是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接着赏识地笑了笑。 “行，我挺看好你，好好干，哥亏待不了你！” “哥，你放心，以后我们就跟着你了。”说着，小潮子对着身后的那些人喊了一句，“给哥磕头，以后咱们就是哥的人了！” 没等刘嘉开口说话，面前的几个人齐齐地跪在刘嘉面前。 迅速看了一眼周围，还好，这边没有多少人。 刘嘉赶紧开口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行，以前那一套，赶紧站起来，也不怕被人发现！” 小潮子恍然大悟，伸手在脑门上拍了一把，一个激灵站起身。 跟着他身后的那些人也都站得笔直笔直的。 刘嘉弯腰捡起三十块钱，直接递给小潮子，“去吧，不让你们白忙活。” “刘哥，我们打听消息是心甘情愿的，哪能要你的钱，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我定的，走吧！” 看到刘嘉不像是敷衍自己，小潮子一阵兴奋，双手接过钱，赶紧招呼着几个人离开。 这帮小混混刚一转身，李振和赶紧松开手。 这个时候，李振和才发现，两只手心都潮乎乎的，全是冷汗！ 刚才太惊险了！ 稍有一句话说不对，这帮人就会动起手来，他们可都是拿着家伙事的。 俗话说，双手难敌四拳，况且他们还是四个打两个！ 那可都是动真家伙的主！ 偏偏刘嘉几句话就把事情搞定，这小子也太神奇了！ 就在刚才那一刻，李振和甚至觉得都不认识刘嘉了。 他伸手拍那小个子的样子，还真有大哥的风范！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哪条路上的。 不光李振和震惊，旁边的妇女到这个时候都没有缓过神。 木讷地把身边的篮子聚到一块儿，那妇女看向刘嘉的眼神充满迷茫。 这到底是咋回事？ 坏人遇到坏人了？ 先走了一波小混混，剩下这两个才是真正的……大坏蛋！ 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妇女紧紧地握住篮子，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李哥，干嘛呢？别愣着了！” 刘嘉一边说一边弯腰捡钱。 见状，李振和也急忙凑过来。 两个人匆匆忙忙地把地上的钱捡起来，加在一块数了数，竟然有二百多块钱！ “这算不算是……意外之财？” 听刘嘉说起意外之财，李振和不由得又想到了那些票据。 “意外之财才能称得上，就是别太意外了。” 李振和心惊胆战的样子让刘嘉想笑。 就在这时，旁边的妇女慢慢走过来。 “两位大哥，我……今天篮子没卖出去，只有这点钱孝敬你们。” 说话的功夫，妇女又把皱巴巴的小手帕掏出来。 “大姐，你这是干什么？我要你的钱干啥？” 刘嘉想推辞，妇女却执意把手往前伸，“真的就这点儿，没有多头了。” “哎呀，大姐你听我说，是觉得你想的不一样，刚才我那是吓唬他们的，我不要你的钱，赶紧拿着你的篮子走吧。” “真不要？你们真是好人？” 刘嘉无语。 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觉得自己是好人。 可是，如果经常把我是好人挂在嘴边，那是不是有点猫和卖瓜的意思？ 看到妇女站在原地不动，刘嘉笑笑。 “是不是好人，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就算我不是好人，你就当成是我做了一件好事吧，赶紧走吧。” 刘嘉一直催促妇女离开。 妇女也不再做过多的停留，穿好小手帕，拿着篮子，跌跌撞撞地离开。 刘嘉笑的摇头，李振和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刘嘉的脸上。 “刘哥，你说这些人能不能打听出曹向阳跟白丽梅的消息？” “多少应该有些收获，这些二溜子别的不敢保证，消息都是很灵通的，”话刚收到一半，刘嘉突然转头，“你刚才叫我什么？刘哥？” 李振和咧嘴一笑。 “可不，你刚才不是自称刘哥吗？我也得适应一下，万一哪天当着那些小混混的面，我漏嘴叫成三子，那多没面子？” 刘嘉伸手在李振河的肩膀上打了一下。 “你就别埋汰我了，咱这身份还有面子，不都是自己硬加上去的吗？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啊？” “正是因为我清楚，所以咱们的把戏做足套了。” 说话的时候，李振和面带笑意。 且不说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光是刚才的那几个小混混，估计现在早已经兴奋得不得了了吧？ 在他们眼里，刘嘉就是标准的刘哥，厉害的嘞！ 想到刚才的事情，李振和还是有些搞不懂。 “三子你那话说得一套一套的，原来老刘新盖的房子地址你都能说得出来，我都给听懵了。” “跟我说，你到底是咋打听到的？” “你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就那样，干嘛还让他们去打听曹向阳的事情？” 李振和眨巴着眼睛，最后又开始像往常一样抓脑袋。 “想知道？” “那可不，你快说说。” “瞎编的。” 刘嘉话刚说完，李振和接着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是瞎编的？你的脑子咋转得那么快，你，你咋想出来的？你不怕穿帮？” “瞎编还用想吗，张嘴不就出来了吗，你看他们那几个小混混，早就吓得心惊胆战，我还有心情去求证，我说的是对是错。” 说完，刘嘉的眼睛又眯成了一道缝。 “再说，我刚才大哥气势十足，怎么也得唬他们一阵子！” 这一次，李振和没有说话，而是当着刘嘉的面直接举起大拇指来。 刘嘉，你可真牛！ 你咋这么有本事？ 看到时间不早，刘嘉把拾到的钱一分为二，直接塞给李振和，并且说见一面分一半。 李振和怎么说也不要，最后，刘嘉干脆提一把这些钱用到篮子工程上面，李振和这才同意。 “李哥，我不能在这里多耽搁时间了，得赶紧回去，王立秋等着用车子呢。” 李振和不解，刘嘉只好再次解释。 “王立秋，一块长大的，现在还没有媳妇，我这不是新买了个自行车吗，他想推着在附近村子里转悠转悠，万一有媒人来提亲呢？” 李振和再一次目瞪口呆。 这也能行？ 如果真是这样，那媒婆得有多傻？ 看到李振和又一次愣住，刘嘉笑着开口，“不过就是推着车子骑两圈，他愿意骑就骑呗，万一缘分真的来了呢？” “对，缘分这种事情可说不准，就像我跟彩霞，一看就看上眼了。” 刘嘉使劲地撇了撇嘴。 随后，两个人原路返回。 一个小时以后，刘嘉回到西里村。 刚到家，还没进门，屋子里边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 笑声又长又亮，好像还拐着弯儿。 刘嘉眉头皱成一团。 这笑声跟唱戏似的，谁到家里来了？ “爹娘，我回来了。” 刘嘉看着北屋，抬头喊了一嗓子。 竹帘子立刻掀起来，很快，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这就是刘嘉？长得真英俊，快进来，我是你张大娘，我给你说媒来了！” 眼前这个五十多岁的胖女人一边说话，一边摆手，话刚说完，一手捂住嘴巴，又笑了。 水桶一般粗的腰，当着刘嘉的面还扭了扭。 刘嘉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张桂兰从屋子里跟出来。 “张大娘，我看还是别说了，那女的不是个寡妇吗？” 刘嘉一听，当场蒙圈。 有人说媒来了，对方是个寡妇？ 靠！ 靠！ 靠！ 第107章 你自己什么成色，你不知道? 刘嘉愣在原地，眼珠子都不眨巴一下。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刘嘉真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说实话，刘嘉没有身份歧视，更不会盲目地认为，做了寡妇的女人就是不好的。 只是，事情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按道理说，自己刚刚跟郭晓燕离婚不久，不管这种事情发生在谁的身上，大伙都会觉得要缓一阵子。 哪怕不是一年半载，总得让缓个两三个月吧？ 让刘嘉难以接受的是，这么早就被媒婆给盯上了！ 对面，张大娘没有理会刘嘉异样的情绪，还没有走近，就已经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那个小寡妇是刘家庄的，长得那叫一个俊，配你们家的小三子，那可是没的说。” “小寡妇命不好，嫁过去没多久，男人就死了，算命的说了，那不是克夫，是他男人八字弱。” “小三子啊，你还别不愿意，人家那小寡妇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张大娘一边说，刘嘉一边躲，来到水井旁边，刘嘉抄起水瓢咕嘟咕嘟地喝起水来。 可是水刚到喉咙，还没咽下多少，“黄花大闺女”几个字就蹦出来。 “噗嗤！” 刘嘉嘴里的水一下子全都喷出来。 张大娘被吓了一跳，随即看向张桂兰，笑得像一朵花。 “看看，被我说中了吧，我就知道小三子是愿意的。” “你家可是二婚。” “这年头，二婚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娶黄花大闺女的更少！” 张桂兰一脸尴尬，哭丧着脸看向刘嘉，目光当中充满求助。 刘嘉把水瓢扔到水桶里，接着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娘是什么样的人，刘嘉心里比谁都清楚。 老实，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也不会说那些好听话。 旁边都媒婆一看就是老油子，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那话说得叭叭地响。 有这样的人在旁边，更显得张桂兰的嘴不会说。 可是，这不还有自己吗？ 刘嘉定定神，直面迎上张大娘的目光。 “张大娘是吧，看我刚回来，还没顾得上跟你说话，结婚的事情，但是我还没有考虑，麻烦你白跑这一趟了。” 张大娘一听，眉毛都要竖起来。 这不对劲啊！ 在来之前，自己已经打听好了，现在人们对刘嘉的评价还可以，可放在以前，这刘嘉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整天不干些正经事儿，全把心思放在城里的小媳妇身上。 典型的媳妇迷，一天到晚围着媳妇转。 用现代人的话说，就是思想不先进，不知道进取。 离婚以后，性子虽然变了一些，可有句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估计他变好也就几天的事儿，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又变回原形了。 自己跟他说的女人虽然是个小寡妇，可配这样的人只高不低。 可到了现在，男方先说不愿意了。 说没这么多年，自己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你自己什么成色，你不知道？ 你还挑上了？ 心中先是产生一丝不悦，接着张大娘突然又笑起来。 “小三子，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脸皮薄，可现在时代不同了，你也别那么扭捏，回去以后就跟那小寡妇说，你这边同意了，看那边是什么态度。” 张大娘说得极其郑重，刘嘉一下子急了。 “你可别，我刚才说的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成分，小寡妇也好，黄花大闺女也罢，我都没有考虑，我现在不想结婚！” 刘嘉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尽量把话往客气了说。 缓过神来以后，张大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 “咋着，你就是嫌人家是寡妇呗？” “跟寡妇不寡妇的没关系，我现在没时间，想感情上的事。” 刘嘉冷声开口。 张大娘一愣，随即目光看向墙头底下的二八大杠。 这自行车崭新崭新的，一看就是刚买不久的。 别说在整个西里村了，就算把西里村周围的几个村子都加上，能买得起自行车的人也没有几个。 看来刘嘉这是发财了，看不上平常的女人了。 心中冷笑一声，张大娘阴阳怪气道：“小三子，咱们祖祖辈辈都是土里刨食儿，心境可不能那么高，咋着？你这二婚还想再找一个城里的？” 张大娘张口二婚，闭口寡妇，刘嘉心里早已经非常不满。 现在说话又得寸进尺，刘嘉干脆把脸拉下来。 平常的时候，自己不跟女人计较，毕竟一个大男人，过嘴瘾没有意思。 上了年纪的老女人更是如此，有些话刘嘉宁可当做没有听到，别懒得跟她们浪费功夫。 但现在……不同了！ “土里刨食儿的咋就不能心气高了？上头的文件上都号召我们自力更生，奋发图强，你凭什么让我们自甘堕落？” “你看不起广大劳动人民，看不起离过婚的主要生产力，还把农村人和城里人区分开来，你这是阶级思想偏差！” “我说，你一个媒婆是不是有什么坏心思？你不会是某些见不得人的势力潜伏在人民大众当中的吧？” 刘嘉的话刚说完，接着便夸张地瞪圆眼睛上上下下把胖媒婆打量了一个遍。 张大娘先是被刘嘉说得一愣一愣的。 刚缓过神，接着就大叫了一声。 “啊……” 这一嗓子还没吼出去，张大娘便一路狂奔，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刘家！ 刘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重新拿起水瓢继续喝水。 可算是走了，不然，自己连水都喝不安生。 张桂兰把手放在心口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三子呀，还是你行，这个张大娘来了好久了，我怎么说都不听啊，非得要给你说媒。” “娘，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别理他们。” 看着刘嘉继续喝水，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张桂兰这才点点头。 想到张大娘，张桂兰又开始叹气。 这年头，媒婆也不那么吃香了。 以前，人们除了在临近的村子里行走来往，稍微远一点的村子就都不去了。 所以，谁家有娶媳妇的小伙子，或者是要嫁人的姑娘，想知道年轻人的信息，只能从媒婆的嘴里打听。 放在几年以前，媒婆可是个赚钱的职业。 两头一牵线，只要这亲事说成了，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都会给媒婆好处。 听说，有嘴巧的媒婆，家里的点心都是不断的。 现在人们思想都开放了，男女青年也可以正常的接触，那些做媒婆的话，大伙也不都全信了。 只是，张大娘一门心思地想给刘嘉说媳妇儿，究竟是因为什么？ “三子，你知道刘家庄的小寡妇吗？” 张桂兰试探地问了一句。 刘嘉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娘，你是不是让那媒婆给说中邪了，怎么也开始提那小寡妇了？我哪认识？不跟你说了，我给秋子送车子去。” “咋那么着急，你还没进屋歇歇呢，怎么，秋子要出门啊？” 看到刘嘉推着车子往外走，张桂兰跟着问了一句。 刘嘉张张嘴，最终也没有把王立秋借自行车的目的说出来。 …… 张大娘慌慌张张地往外跑，刚走到十字路口，突然被人给截住了。 “这不张大娘吗？这是到哪儿去？从谁家拉媒牵线了？” 张翠花一脸打听事儿的模样，刚一开口，脸上就堆上了笑。 张大娘一愣，接着回头看看刘嘉家的方向。 “快别提了，想着给你们村的刘嘉说个媳妇，人家不愿意，还看不上，也不瞅瞅自己是什么条件！” 在张翠花面前提到刘嘉，张大娘挤眉弄眼，最后嘴都撇成了八万。 “咋着？他家要的条件高？” “人家说不考虑结婚的事情，不管是寡妇还是黄花大闺女，人家都看不上，真是有俩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好了！” 张大娘在刘嘉那里受了气，再次数落起刘嘉来，一点也不留情。 嘴皮子都能刮下人一层皮来。 张翠花笑了笑，拉着张大娘就往墙根底下走。 “一般的人，人家指定看不上，听说人家顿顿吃肉包子呢，哪能看得上咱们这穷苦老百姓？” 张大娘听完，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我呸！还顿顿吃包子，就这么不过日子？金山银山也得让他吃空！” “今天吃包子，明天吃屎去吧！” 看到张大娘气得不轻，张翠花趁机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咱可不生气，不值当的，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家的闺女？我们村儿单身的小伙子还不少呢！” 张媒婆也不是省油的灯，眼睛滴溜溜一阵乱转以后，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容。 张翠花拉着自己不让走，肯定有所图。 这……是想着让自己给她那傻儿子说个媳妇吧？ 第108章 定了，盖厂房! 西里村，张翠花的儿子，又邋遢……又傻！ 是个正常人家都不愿意把闺女嫁给那样的人。 再加上张翠花在周围几个村子都有名有号，他家的差事自己可接不了。 张媒婆脸上带着笑，心思却已经打定主意。 哪怕不挣那一两块钱，也不能趟这趟浑水。 “你还别说的那么轻松，干我们这一行，也有这一行的规矩，要讲究门当户对。” “好闺女，找好人家，那要是孬一点的人家，娶不上媳妇也是很正常的。” “我们说媒的，也得讲良心。” 张翠花听得一愣一愣的，缓过神来以后才发现，这个张媒婆好像是在埋汰自己。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少不了你们在从中撮合。” “撮合也得有撮合的本事，有的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哟，”张媒婆揉了揉脑门儿，“哎呀，不说了，这村李家还等着我呢，我得再瞅瞅去。” 张媒婆反转的快，扔下话就急匆匆的走了。 张翠花的脸气的煞白，猛的在地上吐了口唾沫，接着又踩了一脚。 “这个挨千刀的，还看不起人来了，你倒是光想着挣那些富人的钱，也得有那个本事，一个破媒婆，还抖起进劲了！” 张翠花越说越气，一连对着张媒婆翻了好几个白眼，这才扭过身子。 尽管一通咒骂，可张翠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散开来。 自己儿子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可是媳妇始终没有着落，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还让刘嘉给鼓捣散了。 说不着急，那是假的，张翠花做梦都想着儿子娶媳妇的事。 “再怎么说，我家也是头一次娶媳妇，让我儿子娶个寡妇，我们还不愿意呢！” 如此安慰自己一番，张翠花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临近傍晚，刘嘉坐在笨槐树底下发呆。 现在外面已经有些凉风，笨槐树临近过道口，时不时的能够看到槐树叶子摆来摆去。 可眼下，刘嘉却没有心思观察这些。 面前的空地上，树杈画过的痕迹已经有一大片，可刘嘉还在皱着眉头思索。 现在，手里头也就将近三百来块钱，如果按照眼前的计划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会紧巴一些。 可这是刚需，必须要走的一步。 最后，刘嘉把手里的树叉扔到一旁，痛快下定决心。 不管那么多了，真的出了突发状况再说，实在不行，就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堵窟窿！ 刚想到这里，耳朵边上就传来了刘建业的声音。 “三子，怎么也不回屋里，这会儿正是蚊子聚群的时候，你还挽着裤腿，不怕蚊子咬啊？” 刘建业一边问，一边来到刘嘉的身边。 刘嘉猛的站起身，“二哥，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啥呀？” “咱们盖一排厂房吧，竹林那边不是有片空地吗？咱把厂房盖起来，显得也正规一些。” 刘嘉语气平静。 刘建业却目瞪口呆，张着嘴巴，半天没有缓过神。 “你觉得怎么样？”刘嘉这再次询问。 刘建业的头连着点了好几下，“好，好，盖房子不错，就是……咋盖呀？” 刘建业的话说的语无伦次，整个人都是懵圈的状态。 “那不是现成的吗，地方单位不用选，现场利用，画出一片地就能把房桶子窜起来了。” “厂房跟占住的房子不一样，咱不攀比也不讲究，实用性为主，多找些人，费上几天的功夫估计就差不多了。” “至于厂房设计成什么样，我要仔细琢磨一下，到时候还得辛苦二哥跟大哥。” 刘嘉越说心气越大，目光也越发的坚定。 对面刘建业慢慢地缓过神，好不容易才合上嘴。 盖房子可是大事儿，整个村子里头要是谁家盖房子，得被大伙说上三五个月。 刘嘉现在居然要盖房子，而且还是厂房，这消息要是传出去，还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招多少人嫉妒！ 想到之前承包竹林的事情，刘建业又不由得担心起来。 可是，最让刘建业着急的还不只是这些。 “三子，你要盖房子？那手里有钱吗？要不我跟你嫂子去那边借点儿？” 刘建业跟刘嘉正说的话，刘新国带着秦春燕走过来。 刚刚下工的时候，张桂兰拦住了刘新国两口子，说晚上一块吃饭，让他们早点过来帮忙。 这刚一进门，刘新国就听到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对，盖房子可不是小事儿，咱们大家都凑凑吧！”秦春燕也是一脸认真。 听到盖房子的消息虽然震惊，可刘新国两口子一句反对的话也没说。 甚至还想着，该从哪里筹钱。 大哥大嫂都是老实人，不会那么多弯弯道道，短短几句话就已经让刘嘉感动得不得了。 “哥嫂子，你们都放心，这边的钱够用，现在只要定下盖房子的人来，剩下的都不用管。” 刘嘉说完这番话，刘新国和秦春燕当场愣在原地。 刘建业没有问出的问题，一下子也有了答案。 既然钱不是问题，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自从老三拉起正套以后，别说是自己了，一家子都把他当成主心骨。 “那就啥也别说了，你说盖房子的手艺，我跟大哥不保险，可是，要干些杂活，你就包在我们身上！” 刘建业拍着胸脯保证。 旁边，刘新国也是一脸兴奋。 秦春燕有些局促的搓了搓衣角，红着脸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能给大伙做饭！” 刘嘉赶紧笑着接上话茬，“我嫂子这句话，那我可就放心了！” “对了，三子，这事儿可不小，你跟周叔商量过了没有？” 刘嘉摇摇头，“我打算吃完饭就去周叔那里一趟……” 刘嘉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建业跟刘新国的目光同时看向门口。 刘玉田回来了。 刘建业赶紧接过他手里的锄头，当场把刘嘉的计划说了一下。 “你们想得不错，就算你周叔入了股，可也免不了一些人嚼舌根，再加上整天把竹子搬到你周叔家去编篮子，那也不好看。” “既然竹林已经承包下来，又有现成的地方，那就盖吧！” “别让乡亲们帮忙了，找专门的盖房子组，干活专业也快。” 刘嘉听完眼前一亮。 这番话可算是把自己给点透了！ 专业的事情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西里村这边没有盖房子班，但是其他的生产队里却有。 刘嘉还曾经听说，很多人家盖房子都不出工钱，只要把拆的旧房子上的土让生产队拉走，就算是抵了工钱了。 毕竟这个时候化肥还不普遍。 在人们嘴里传得最广的，就是把老房子上的土，还有土炕的土砸碎了，放到田里会使庄稼长得更有劲儿。 有没有科学依据，现在刘嘉没有心思去研究。 眼下刘嘉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把厂房盖起来。 没有旧房子的土就给工钱，那是一样的。 现在天刚擦黑，张桂兰的饭还没有做出来，刘嘉摸了一下时间，直接起身去找周丰收。 “三子，你别那么着急，我吃了饭去也行。” 刘新国心疼地提醒。 刘嘉回头说道：“没事儿，大哥，我一会儿就回来，饭做好了，你们先吃，别等我了。” “这小子，劲头一上来真是十头牛都拉不住。” 刘新国一脸感慨，眼睛盯着刘嘉的背影看了半天。 “老大别看了，你们过来一下，我跟你说几个事儿。” 刘玉田手里拿着旱烟，伸手招呼刘新国跟刘建业。 兄弟俩看到爹一脸认真，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朝刘玉田走过去。 “三子找队长商量盖房子的事儿去了，咱们也得好好琢磨琢磨，把该想的都得想到。” 刘建业递给刘玉田一个小板凳，“爹，我们经的事少，有什么需要专门注意的，你就交代吧！” 刘玉田点点头，一样一样地交代起来。 …… 周丰收家。 刘嘉进院子跟彩霞娘打了招呼，随即掀开门帘进北屋。 “周叔，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盖房子的事，咱们……” 刘嘉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愣住。 板凳上的三个男人同时看向自己这边，目光当中全是惊讶之色。 刘嘉挠挠脑袋，赶紧不好意思地道歉。 “哎呀，我是不是打断你们了，刚才有些心急，没看清楚，你们接着说，我在外边歇会去。” “这不是刘嘉吗，没事儿，你说你的，我们等会儿说也行。” 村东头的刘振江刚刚把话说完，接着旁边的人也紧跟着说：“是说盖房子吧？” 刘嘉赶紧摆手，“都是小事儿，你们先说你们的，我到外面透透气。” 第109章 这小子，可真能装! 简单的说了几句，刘嘉赶紧退出去，出门以后才挑挑眉毛。 刚才真有点心急了，进去的时候应该先看一眼，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在刘嘉这边，心中只是闪过了一丝尴尬。 可北屋里头，坐在板凳上的几个男人，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子！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甚至已经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脑子里闪过的只有刘嘉刚才那句话。 要盖房子！ 老天爷呀，这是怎么回事？ 老刘家的那个小三子……这么有出息了吗？ 承包了竹林，还跟红星供销社有业务，现在还要盖房子。 这……不会是又要娶媳妇了吧？ 光是脑子里想过的这几个想法，就已经让几个大男人皱起眉头。 脸上的表情虽然不太明显，可几个人心里全都是酸溜溜的。 想当初，刘嘉娶进门的可是最漂亮的女知青。 这次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周丰收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接着咳嗽一声。 “你们刚才说的事儿，打算怎么着？我说的解决办法，你们看中不中？” 几个人同时回过神，都没有了刚才的心气。 刘嘉都要盖房子了，他们这几个大老爷们还在为门前的几棵树苗争得脸红脖子粗，真是丢人！ “队长，就按你说的办吧，不是什么大事儿。” “可不，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什么多点少点的？” “我没意见，怎么着都行。” 三个人一人说了一句话，明显的中气不足。 跟刘嘉的发展速度比起来，他们都没脸提要求。 甚至，刘振江都觉得，自己不应该来这一趟。 “行，那写个字据，回头你们摁个手印儿，这件事情就这么着了？” 几个人同时点头…… 听到刘嘉的声音，周彩霞赶紧从偏房走出来，一手拿着个窝窝头，一手拿着小葱。 “三哥，你怎么来了？你吃饭了没有？” 周彩霞朝着刘嘉这边走，一手甩了甩小葱。 “家里做好饭了，一会儿就回去吃。” 说话的时候，刘嘉这才发现，周彩霞穿了一个新上衣。 的确凉的布料，两只袖口上还有崭新的褶子。 “哟，刚看见，这是跑出来跟我显摆新衣服来了？瞧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刘嘉故意打趣周彩霞。 周彩霞当即要给他一个大白眼，“三哥，你就会笑话我，哪天你家吃肉包子的时候，我也笑话你去！” “呵，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了，我可没笑话你的意思，这衣服穿的挺好看的，颜色也好，趁着脸白。” 刘嘉短短的几句话直接让周彩霞脸上飞起红云。 “净瞎说。” “瞎说啥，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吃肉包子不让人笑话，你穿新衣服更应该理直气壮！” 把话说完了，刘嘉又赶紧的补充了一句。 “年纪轻轻的，就应该打扮得漂亮些，谁要说你，他们就是嫉妒！” 周彩霞刚咬了一口窝头，紧接着笑出声音。 要不自己怎么喜欢跟刘嘉说话呢，他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感觉难听！ “对了，你咋吃这个了？” 看到周彩霞啃窝头，刘嘉觉得奇怪。 按照周丰收家里的条件，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让两个闺女啃窝头去。 刘嘉正在疑惑，周彩霞赶紧伸出手指，赶紧做了小心的动作。 “别提了，我娘见我出来，非让我拿出来的，说这个时候来我家的人多，让人看到我家整天吃白面不好。” 刘嘉无语。 对面周彩霞也在撇嘴。 手里的窝头又硬又干，咬口窝头，再咬一口小葱，又辣又划拉嗓子。 再怎么着也没有办法跟大白馒头比。 两个人正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时候，刘振江和几个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 看到院子里的刘嘉，满脸都是羡慕之色。 “刘嘉，我们说完了，你赶紧进去吧。” 刘振江眼皮子活，尤其是听到刘嘉说要盖房子，恨不得现在就贴过去巴结。 剩下的两个人看到这幅情形，也赶紧跟刘嘉说话，生怕被刘振江落下。 不过三个人也很识趣，说了几句奉承的话就离开了。 “三子，刚才你说盖房子是咋回事儿？” 看到刚才那几个人走了，周丰收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还没有进屋就赶紧问起来。 “周叔，我想在竹林那片空地上盖上一排厂房，专门编篮子用，这业务以后怎么着也得扩大，厂房肯定要有，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好啊，这是好事儿！你是怎么想的，你先说，”周丰收一边说一边拽刘嘉的胳膊，“走咱屋里说去，外面有蚊子。” 眼看周丰收把刘嘉拽走，周彩霞的嘴又撅得老高。 两人说起话来就当自己不存在，太无视人了！ 不过，想到他们刚才说话的内容，周彩霞攥紧窝头，也一溜烟地跟上了。 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可得参与！ …… 第二天中午，刘嘉要盖房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西里村。 对于人们的提问，刘嘉并没有否认，不仅如此，刘嘉还热心地跟人们说了一下现在的进程。 于是，羡慕刘嘉的人更多，甚至当场有人的笑容就比哭还要难看。 张翠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拿着锄头在墙根底下坐了半天。 等到人们中午下晌的时候，张翠花才朝着竹林那边吐了口唾沫。 午饭是一大家子一块吃的。 秦春燕跟张桂兰在厨房里忙活，家里的几个男人则是在院子里商量着盖厂房的事情。 “今天下晌的时候，咱村的人围的三子都走不了路了，那叫一个打听。” “大哥，你是没见，周叔那边也是这样，最后周叔没办法了，直接扯着嗓子吼，刘嘉就是要盖厂房了，你们别问了。” 刘建业和刘新国一边说一边笑。 刘玉田却皱起眉头来。 盖厂房是好事儿，可是厂房还没有盖，这就闹腾得铺天盖地，是不是有点张扬了些？ 老辈人都讲究，低调做事，按道理说，刘嘉年轻经历的事少，年轻人也容易冲动，可是周丰收是怎么回事？ 周丰收怎么也跟着瞎起哄了？ 还没有动工就满世界吆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爹，你咋不说话了？” 看到刘玉田沉默，刘嘉开口问了一句。 刘玉田抬头，“三子，你跟你周叔商量的事情，村子里的人怎么这么快就都知道了？” 刘嘉裂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咋啦？早晚都得知道，知道就知道呗！” “不是我说你，有些事情不能那么张扬，没好处。” 刘嘉刚想开口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刘嘉在家吗？”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刘嘉急忙应声，“都在家呢，是谁呀？” 说话的功夫，院子里走进来一男一女。 两个人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也很干净，尽管很讲究，可还是跟城里人有些区别，一眼就能让人认出这是村里的。 那男人看到刘玉田，急忙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刘玉田的手。 “老刘，你可是有了个有出息的儿子！” “你是西里村的生产标兵，你儿子也不孬嘞！” 刘嘉有些蒙圈。 眼前这人这么热情，好像跟爹很熟的样子，可自己怎么觉得这么面生？ 刘玉田笑容有些拘谨，“张队长，你来找刘嘉？” “可不是，我就是来找你儿子的，当然，也一块看看你！” 说着，刘嘉清楚地看到，那人把老父亲的手握得更紧了。 “谁呀这是？”刘嘉小声地问了一句。 刘新国压低声音说道：“刘家庄的生产队长，我忘了叫张什么了。” 刘家庄的生产队长来找自己，难道是…… 刘嘉脑海当中闪过一个念头，心中不由的暗喜。 看来，自己布的这一个局这么快就见效果了。 “进屋吧，有什么事情进屋说，大好远过来了，进屋喝口水。” 刘玉田一边说一边把张队长迎进屋子。 到门槛的时候，张队长还不忘记看刘嘉一眼。 刘建业跟刘新国两个人站在原地没动，刘嘉小声的说道：“我进屋看看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点头，同时目光当中都露出疑惑之色。 张队长两口子刚从椅子上坐下来，刘玉田已经倒好，水送到他们的面前。 这自然又免不了一番客套的话。 最后，张队长把搪瓷缸子放到方桌上，目光终于落在了刘嘉的身上。 “刘嘉，我们这次过来，是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跟我？”刘嘉故意错愕地问。 “可不就是你，除了你整个西里村，还有谁叫刘嘉？” “那队长您是……” 刘嘉故意没有把话说完。 张大江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这小子，可真能装！ “我都到家里来了，你咋还不知道是啥事儿呢？” 第110章 张大江，你要死啊! 刘嘉心里清楚，张队长过来必然有所求。 同样，张队长在跟刘嘉说话的时候，也卖了一个关子。 刘玉田看看张队长，再看看自己的儿子，强压住了心里的欢喜。 就在前不久，刘玉田还担心刘嘉年轻压不住事儿。 可看眼下的情形，刘玉田悬着的心也放回到原处。 三子长大了，知道怎么办事了。 没想到，在外头折腾这些天，这小子竟然懂得如何跟张队长这样的老油条周旋，自己这个做爹的都得夸他一声不简单。 这时，刘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张队长，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咱没必要那么客气。” 一句客气让张队长有了台阶感。 于是，张队长笑了笑，终于说起来这里的目的。 “刘嘉，我听说你要盖厂房，盖得还不少，我想跟你说一下我们刘家庄的现状，我们是有盖房子的小组的。” “那些社员干活利索，砌出来的墙漂亮，手工绝对没得说。” “我们盖房子小组是名声在外，活都排到明年春天了，但咱不能不近人情，毕竟咱们两个村子挨着，就跟一个村儿一样。” 刘嘉一直听着，心里默默地数着数。 之前说的这些都是废话，等到数到三十二的时候，刘嘉再次看向张队长。 重点来了！ 果然，说完最后一句，张队长顿了顿，接着声音都提高了很多。 “我是这么想的，你要是需要，我就把其他村子里的活往后推，明天就能让盖房子小组来你这里动工！” “那不好吧，毕竟人家都是提前定好的，这样做不合适。” 刘嘉一脸谦虚。 张队长听完使劲地摆手。 “这点事情包在我身上，有什么事儿，我担着，作为生产队长，我还是有这点权利的。” “只是这工钱嘛，都是走生产队的账，咱也得给大家一个说法，咱可不能在账目上做文章，这政策不允许。” “但是其他的事情，只要你说话，我肯定是向着你的。” 张队长这一番漂亮的推销让人听得心潮澎湃。 两个村子紧挨着，为了给自己盖厂房，把其他的活都往后推，怎么想怎么让人觉得欠了张队长一个人情。 但仔细一想，自己这边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所以刘嘉的嘴角一直向上扬着。 等到张队长把话说完，刘嘉这才开口说道：“谢谢张队长，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哎呀，别张口张队长，闭口张队长，我比你爹也小不了多少，你就叫我张叔好了！” 此话一出，刘嘉跟张队长的关系仿佛又进了一层。 刘玉田默默地喝着茶水，心中不由的感慨。 张队长这捧高踩低的本事越来越熟练，认识他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听他叫过自己一声兄弟。 现在可好，因为儿子要盖房子的事情，张队长主动成了刘嘉的叔了。 真是无语啊。 刘嘉也不客气，接上张队长的话。 “既然这样，张叔那我也就明说了，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只是这盖房子小组，我们这边已经定下来了。” “不过张叔放心，等以后再建大量厂房的时候，我肯定提前跟你说。” “咱们两个村子都挨着，让谁干这些活都是干，咱干嘛让别人把这钱挣了去？你说是不？” 前一刻，张队长还一脸笑容。 听人家把话说完，笑容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 什么？ 定下来了？ 也就是说，刘嘉现在不用盖房的小组了呗！ 那自己折腾半天，图个什么呀？ “吧唧。” “吧唧。” 张队长身边的女人脸色难看，当场吧唧了两下嘴。 刘嘉跟刘玉田都能够看得出来，这女人虽然没说话，但是看鼓起来的腮帮子就知道了，她在咬后牙槽！ 此刻，女人的心里确实在滴血！ 看向张队长的眼神都充满埋怨。 这个老东西，从来不听人的劝，听到消息以后自己就说让他早点过来，非要再等等。 现在好了，人家都把盖房子小组定下来了，你就等着后悔吧！ 刘嘉看得清清楚楚，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最终，还是女人沉不住气。 猛喝了一口水，那妇女笑着看向刘嘉。 “这孩子一看就通透，不过事儿是死的，人是活的，咱得变通啊！” “咱两个村子就跟一个村一样，既然有现成的盖房子小组，为啥还要用别人的？你把那个退了，用咱自己的！” “两个村子相互帮衬，互相发展，才是硬道理！” 刘嘉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感觉张队长跟他老婆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刘嘉伸手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来。 新从供销社买的过滤纸的香烟，刚抽了没两根，盒子都是崭新崭新的。 先是拿出一根给张队长递过去，接着又拿出两根，一根给刘玉田，一根自己点上。 过滤嘴香烟不像旱烟那么冲，还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 瞬间。 张队长看刘嘉的眼神都变了。 无形当中，刘嘉仿佛已经高了自己一头。 “婶子的话没错，但事情已经定下来了，现在这六间还有院墙的工程都已经给了人家。” “不过用不了多久，就有二十间厂房的大工程，到时候一定是张叔的。” 什么？ 二十间厂房！ 妇女瞬间瞪圆了眼睛，满脸都是震撼。 旁边张队长的手也抖了一下，脑子当中很快划过一大片厂房。 张队长倒吸一口凉气，当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行，眼前这点工程绝对不能让别人包里去！ 虽然只是六间房子跟院墙，可这是前期铺垫啊！ 如果他们的活干得好，或者是给刘嘉便宜了一些工钱，那后头的二十间厂房，绝对轮不到自己头上！ 这是肯定的！ 所以，眼下的工程必须要抢过来！ “刘嘉，你业务发展得这么好？要盖这么多房子？” “张叔过奖了，如果不是上边的订单多，实在忙不过来，我也不想花这钱，这不，上头的人每天都催，我也是等不及了。” “那……你能改改不？既然以后的二十间厂房都归我们盖，那现在的这点小工程，你也就别给他们了，干脆都给我们算了。” 无形当中，张队长已经露出了着急之色。 刘嘉继续抻着。 “叔，我干脆跟你明说了吧，人家就象征的要三块钱，说是给社员们买点瓜子吃，他们盯的是后面的工程。” 张队长听完，脑袋嗡的一下子。 果然让自己猜对了！ 那些人……他们存心不良！ 一开始就没存什么好心思！ 不要脸，真是臭不要脸！ 先给刘嘉点甜头，把刘嘉给稳住，接着后面的大工程在挣钱，这也能说得过去。 这些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 “刘嘉，叔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你听着，这件事情不能这么办，你得把他们给退了，用咱自己的盖房的小组！” “我跟你讲，盖房子就得用咱自己人，心里头踏实！” ”你不是给他们三块钱吗，我三块钱也不要，这么点活儿，我就白给你干了！” 张队长瞪圆眼珠子，把胸脯拍得咚咚响，生怕刘嘉不相信。 “咳咳咳！”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刘玉田，一下子被张队长的话给呛着，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刘嘉当即做出更加为难的样子。 “张叔，这可使不得，怎么能让大家白给我干活呢？不行不行。” “咋就不行？以后咱们还有机会打交道，这次就这么定了，你赶紧给人家退了去，就用咱自己人！” 刘嘉还想要说什么，张队长迫不及待地问道：“咋着，要是不好意思，要不我就亲自找他们说一下，哪个村的盖房子小组啊？” “别，叔，你这样已经让我觉得不好意思了，我怎么还能让你跑一趟，这事儿我办就行了。” 看到刘嘉松口，张队长喜出望外，当着刘嘉的面就点着了烟。 几口过后，张队长眼睛都笑成了一道缝。 “这烟好，不冲，还是刘嘉讲究。” 刘嘉把剩下的半盒烟送到张队长面前，“叔，你要不嫌弃这个就先给你。” “这可不成，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打交道，日子长着呢，这你留着吧。” 说完，张队长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天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刘嘉呀，你可得把这件事情办好了，赶紧跟人家说去啊。” “知道了，叔，那我送送你。” 刘嘉笑着，张队长也笑着，唯独张队长的老伴儿脸哭丧着。 三个人一块走出屋子。 院子里，刘建业跟刘新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悄悄地看向后面走出来的刘玉田。 送到门口，刘嘉转身。 还没走到院子中间，张队长老婆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张大江，你要死啊！” 第111章 两个男人，怎么比? 刘嘉等人相互看了一眼。 大伙都没说什么，可听刚才的声音便能想象，那两口子肯定要吵起来了。 事实果然如此。 张队长的媳妇一开口便停不下来，说话的时候，眼珠子都瞪圆了。 “生产队里有盖房的小组这不假，可这盖房子小组不是白让刘嘉用的！” “别人用盖房子小组给老房子的土，没有土的给工钱，给小组的人按天算，记上工分，最后再合成钱，这是大伙都知道的事儿。” “可你却自作主张不要钱了，那亏损该咋办？我可告诉你，你别想用咱家的钱填窟窿去！” 想到要自己掏腰包，张队长的媳妇感觉肋条都跟着疼。 谁家日子过得也不富裕，队长就得平白无故地受委屈？ 再说了，这也不算委屈，完全是老张自作自受！ 喊了几句以后，张队长的媳妇脑袋嗡嗡地响，嘴唇都开始发麻。 “你一个老娘们，你懂什么？” “我不懂，可我也没有那份闲钱让你挥霍！” 张队长的媳妇梗着脖子，倔得像一头驴。 看到这幅情形，张队长都要拍大腿了！ “你这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就不应该带你过来，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做过吃亏的事情！” “那你这是为啥？” 张队长看了一下周围，发现并没有人，这才压低声音解释。 “咱们这叫吃亏在先，享福在后，干这点活不算什么，后头不是还有二十间厂房吗！” “还有，刘嘉是什么人？我早就打听清楚了，以前是烂泥扶不上墙，现在一下子像变了个人，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只要跟刘嘉处好关系，不难找到他身后的靠山，到那个时候……” 剩下的话，张队长没有说出去。 队长媳妇先是一愣，随即喜笑颜开。 还是自己男人有本事！ 借着刘嘉这个跳板认识更大的人物，到时候一脚把刘嘉踢开，那钱不还是大把大把的来？ 这么一想，先前的那点投资的确不算什么。 张队长的媳妇使劲吸了吸鼻子，一颗斗志昂扬。 前一刻，还蔫巴得像霜打了的茄子。 现在，两只耳朵都支愣起来！ “老张啊，你看，我就是没有你考虑的那么长远。” “你懂啥，你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快走吧！” …… “你说啥，这是你设的局？三子，你什么时候这么深沉了？这是跟谁学的？” 听刘嘉把话说完，刘建业猛地一下子站起身。 旁边刘新国也是无比震惊。 “干啥呀二哥，吃饭呢，那么着急干什么，我要是不设这个套，张队长能从里头钻啊？他要是不钻，咱这盖厂房的工钱怎么省？” 刘嘉淡定如初，把话说完，又咬了一口馒头。 刘建业使劲地咽了一口口水。 “我的祖宗啊，你把张队长那个老油子都玩得团团转，你这心思也太活了！” 面对刘建业的感慨，刘玉田一个劲儿地笑。 显然，刘玉田对于刘建业所说的这一番话也非常认可。 今天，老三真的让自己转了脸。 光彩！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新国终于开口。 “三子，那他以后发现被骗了咋办？会不会过来找麻烦？” 刘嘉抬头，“找啥麻烦，我不是说得非常清楚吗？以后会盖二十多间厂房，既然是以后，这时间就说不准了。” 刘建业一拍大腿。 “不错，三子又没有说是那年那月，他又不着急，就让他等着呗。” “也是啊，做买卖这种事情，总不能因为他要挣工钱，就得让他牵着鼻子走是吧？” 刘新国的话刚说完，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几个人当中，属刘玉田笑得最开心。 而刘嘉想的却是，去除了工钱，只买材料，估计自己手里的钱都用不完，弄不好还有富余。 这可是一件好事儿。 张桂兰心中一阵感慨。 老三长大了，像个大男人了。 只可惜，郭晓燕没有看到这一幕。 要是能让她提前看到这些，说不定，这婚姻也就离不成了。 悄悄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张桂兰低头掩饰了内心的落寞。 同一时间。 郭晓燕跟郭晓兰正在屋子里聊天。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很快话题又聊到刘嘉的身上。 “我觉得那个刘嘉还可以，你总说他不务正业，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人家那是把你放在心上，也不算是错。” 郭晓兰刚把话说完，郭晓燕猛地抬起头，紧跟着撅起嘴。 “姐，每次提到刘嘉，你都帮着他说好话，我知道，他这人品没得说，可是，” 话说到一半，郭晓燕没有继续说下去。 究竟可是什么，郭晓燕自己也想不明白了。 以前，郭晓燕会理直气壮地说，我不喜欢那种整天围着我转的男人，没理想，没抱负，一点出息都没有。 可是，现在的刘嘉并不是这个样子。 自从高考前几天开始，刘嘉的注意力就不在自己身上了，不仅什么事情都不顺着自己，甚至还会跟自己吵架。 而且，离婚的时候包括，自己离开刘家里，刘嘉都显得非常冷静。 根本不像之前那样要死要活，死皮赖脸地求自己。 看到郭晓燕发呆，郭晓兰也没有打断。 直到郭晓燕重新朝自己这边看过来，郭晓兰这才开口。 “你想想，农村的年轻人有几个像刘嘉这样的？承包竹林，还跟供销社做起了买卖，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几句话让郭晓燕无言以对。 最后，郭晓燕只好拿出曹向阳来反驳。 “现在时代变了，人们的思想自然也不一样，曹向阳现在还在做销售呢，那不也跟供销社有业务往来吗？” “那可不一样！” 说这句话的时候，郭晓兰的声音都变得提高起来。 “怎么不一样，同样的事情，曹向阳做出来就是应该，刘嘉做出来就是惊天动地？” 这也太偏心了吧！ 如果郭晓兰真的这样认为，那分明就是因为刘嘉曾经帮助过她，她才会向着刘嘉说话。 可郭晓兰却有另外一番说辞。 “燕儿，曹向阳做销售，那是因为他爸爸是服装厂销售科的科长，有这一层关系，可以说，曹向阳的路是提前铺好的。” “可是，刘嘉不同，刘嘉的路是自己闯出来的，在此之前，可没有人帮他。” “所以，即便是做出了同样的事情，刘嘉的能力就比曹向阳要高出许多。” 郭晓燕柳眉微蹙，咬咬嘴唇，低头不语了。 姐姐说得没错，在做竹篮子这件事情上，之前确实没有人提起过。 可以说，从头到现在，都是刘嘉一点一点拼出来的。 可是，这么一比，从农村里出来的刘嘉一下子就把城里的曹向阳给比下去了，这太让人不可置信了。 “我……从来没有把他们放在一块比较过。” “那是因为，你觉得没有可比性，或许在你心里，曹向阳一直是高刘嘉一头的吧？” “才没有，”郭晓燕一下子急了，“他们是两个不同的男人，怎么比？” 郭晓兰笑笑，不再提这个话题。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该怎么比，怎么打着定盘星，那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对了姐，你会一直在图书馆上班吗？” 郭晓燕突然转移话题，郭晓兰想想接着点头。 “燕儿，我跟你不一样，打小你学习就好，考上大学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我虽然参加了高考，那能不能考得上还不一定。” “我也没有太高的心思，有份踏踏实实的工作，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愁吃，不愁穿，这就行了。” “飞得太高，我没那个本事，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郭晓燕听完，当即叹了一口气。 “姐，你太小看自己了，你得定一个目标，这样才有动力。” 郭晓兰伸出手，把郭晓燕的麻花辫放到身后，目光里头都是宠溺。 “姐没有那么高的心气儿，平淡地过完这一辈子就挺好。” 这是个非常时期，很多家庭都为此发生了重大变故，郭家也一样。 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些事情，郭晓兰才看得更加透彻。 古人常说，岁月静好，不是没有道理的。 惊涛骇浪固然让人心潮澎湃，可是，谁又能说，细水长流不是一种向往？ 如果幸运，再过两年，找个称心的男人嫁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奢求了。 郭晓兰脸上飞起两朵红霞，脑海当中突然闪过刘嘉的影子。 瞬间。 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会想到……他？ 第112章 什么时候冒出来个女的? 郭晓兰吓了一跳！ 怎么会是这样，好好的怎么会想到刘嘉？ 紧张得倒吸一口凉气，郭晓兰在心里告诉自己，是因为刘嘉救过自己，所以想到英雄形象的时候，那当中才会冒出他的影子。 是这样的！ 肯定是这样的！ “姐，你怎么啦？怎么怪怪的？” 郭晓燕一脸惊愕，丝毫不知道，此刻的郭晓兰心里正升起层层惊涛骇浪。 “没什么，燕儿，你可真幸福，你肯定会活成自己想象的样子。” 郭晓燕笑笑。 能不能够如愿以偿自己还不知道，只是，心里那些想法始终没有改变过。 自从家里出事以后，他们兄妹三人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咬着牙坚持下来，不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看不起吗？ 至于郭晓兰刚才说的，要过平平静静的生活，郭晓燕暂时还没有想过。 或许，平淡的日子自己已经过过了，那就是在西里村的那三年。 想到西里村，郭晓燕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刘嘉。 此时，郭晓兰也在沉默。 姐妹二人面对面坐着，脑子里想的竟然是同一个人。 …… 这天早晨像往常一样，刘嘉办完红星供销社的事情，接着跟李振和一块来到老槐树底下。 “三子，咱们要不要提前等着去？” 知道刘嘉今天要跟几个小混混见面，李振和特意调了班。 李振和不为别的，就怕刘嘉在他们面前吃了亏。 虽然刘嘉脑子灵活，转得也快，可那些人可是二流子，万一他们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一下子把刘嘉给坑了，那可咋办？ 虽然自己在刘嘉身边帮不上什么忙，至少能给刘嘉壮壮胆子，只要能够做到这点，也就不冤枉了。 李振和正在思索，刘嘉已经开始摇头。 “他们可是管咱们叫爷的，哪有大老板等着手底下的人的道理，去那么早干啥？” 李振和一愣，接着猛地拍了拍脑门。 “看来我真不是做大老板的料，咱就没你那一份脑子！” 刘嘉咧嘴一笑，压低声音嘟囔了一句。 “咋呼人谁不会，胆子有多大就能炸多大。” “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听刘嘉这样讲，李振和也变得淡定起来。 两个人干脆又说起盖厂房的事情。 很快，距离见面的时间都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刘嘉这才跟李振和缓缓朝前面走去。 之前见面的地方是一片空地，所以，刚刚看到刘嘉的身影，有人已经在小潮子耳朵边上喊起来。 “来了，来了！” 小潮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直接在原地蹦了两下。 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这边没人，小潮子心里也有些不安，甚至怀疑自己被耍了，只不过是嘴上没敢说出来。 现在看到刘嘉朝这边走过来，小潮子一下子有了底气。 “刚才我说什么来着，就你们目光这样短的，根本做不了大事，人家把钱都给咱了，还能不过来见面？” 其实，小潮子也清楚刘嘉给的钱是他们自己的，这相当于烙饼卷手指头，自己咬自己。 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人家不给，他们一样也得受着。 就凭着这一点，小潮子便断定今天的见面绝对不会落空。 “还真来了，这都过去快半个钟头了，我还以为没有人来呢。”旁边的人小声的说了一句。 小潮子斜着眼睛撇了撇，“你懂个啥，这大老板哪像我们这么闲在，别说了，人都过来了！” 眼看着刘嘉离这边越来越近，小潮子立刻站直身体，一脸崇拜的看着刘嘉。 刘嘉手里拿着一支香烟，还是过滤嘴儿。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另外一只手中的香烟盒子！ 红色包边，中间还画了一个小仙女儿！ 这个牌子的香烟，可不是有钱就能买的，还得用票！ 换句话说，能够抽得起这种香烟的，不是有钱人就是有权人！ 小潮子心情澎湃，眼睛也开始跟着发直。 “怎么，不认识了？” 刘嘉若无其事的开口询问。 小潮子的脑袋摇得像波浪鼓，“没有，刘爷，看到刘爷高兴，我们哥几个都等着给刘爷汇报。” “说看，你们查到了什么？” 刘嘉打了掸烟灰，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与众不同。 小潮子深吸一口气，说话的声音都跟着提高起来。 “刘爷，您让我们打听的事情，我们都弄清楚了，那个曹向阳是个知识分子，虽然在做销售，但他背后的势力并不是他爹，而是他干爹。” 刘嘉一愣。 曹向阳有干爹？自己怎么没有听说过？ “当真？” “如假包换，刘爷，曹向阳的干爹叫白大群，是个有手腕的人，是靠革委会起来的。” 说到这里，小潮子又使劲地吧唧了吧唧嘴。 “你让查的那个女人，就是白大群的独生女儿，白大群对女儿十分重视，手上很多事情都让白丽梅管着。” 小伙子一边说，刘嘉一边盘算。 怪不得，当初曹向阳对那个烫着头发的女人千依百顺，原来还有这一层算计！ 白大群没有儿子，以后不管是事业还是家业，肯定都是白丽梅的，只要得到了白丽梅，那就相当于得到了白大全的一切！ 看来，曹向阳脚踏两只船，这是肯定的了。 刘嘉皱眉思索一会儿，重新看下面前的小潮子。 这人，还挺机灵，消息也算灵敏，或许以后能够用得上。 “告诉我你的全名。” 小潮子把头一扬，“刘爷，我叫赵小潮，潮流的潮，他们都叫我小潮子。” “行，我知道了。” 消息已经打听到，刘嘉也不想在这里耽搁太多的时间。 毕竟手底下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 厂房已经开盖，工人也找了差不多了，剩下一些琐碎的事情就全落到了自己身上。 刘嘉刚想转身，赵小潮突然快走了一步，“刘爷，您交代的事情我们已经办了，刘爷那边，您能不能给美言几句？” 刘嘉点点头。 “这个没问题，回头我去李家庄新房子的时候，把这件事情提一下。” 赵小潮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几个人已经愣住。 新房子，李家庄？ 咋回事儿？ 上次，他说大老刘新盖的房子可不是在李家庄。 怎么才过两天就变了？ “等一等，我多一句嘴，刘爷的房子在哪儿？” 刘嘉心里咯噔一下子。 坏了！ 刚才自己随口一说，可能把地址给说错了。 光顾着想曹向阳跟白丽梅的事情，怎么一开口就露馅儿了？ 此刻，李振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恨不得当场纠正刘嘉。 可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盯着他们两个人，自己就算是想开口也没有机会。 “怎么你们想去？” “不是，我记得，上次你说的不是这个地方啊！” 刘嘉嗯了一声，当着他们的面又抽了一口烟。 “对，另外一套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问话的人吱吱呜呜，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赵小潮见状，抬起脚使劲在那人屁股上蹬了一脚！ “不会说话，别特么的喷粪，谁说咱们有也就一处房子来着？你想干嘛，找不自在啊！” 那人一个猝不及防，一下子被踹了个狗吃屎。 最后坐在地上，起都起不来了。 刘嘉也没有想到，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居然来了一个嘴替，几句话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这还真不错。 毕竟，这种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不如从赵小潮嘴里说出来的可信度大。 刘嘉笑笑。 “这次去的时候不能带着你们，谈点机密事情，等有时间了我带你们一块去。” 短短几句话让其他的人心中一紧。 赵小潮更是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谢谢刘爷，谢谢刘爷！” “说多少遍了，怎么没记性？叫刘哥。” “对，谢谢刘哥，我们的事情就拜托了。” 刘嘉又嗯了一声，接着让他们走。 这一次，刘嘉跟李振和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看着赵小潮那帮人走得没影了，刘嘉才再次咧嘴笑起来。 “行啊，兄弟，我怎么感觉你现在都成了道上混的了？” “又埋汰我了，走吧，咱俩吃点饭，我就该回去了。” 得到了曹向阳的最新消息，刘嘉心情大好。 最近光骑着自行车在路上折腾了，于是想着，去国营饭店犒劳一下自己也能说得过去。 “行，咱现在就走！” 事情办得顺利，李振和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可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女声便传过来。 “刘哥，等一等。” 刘哥？ 刘嘉皱起眉头，李振和也疑惑地朝着刘嘉这边看了看。 关于刘哥这个身份，可只有赵小潮他们知道。 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女的？ 刘嘉迅速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子正朝着自己笑，那笑容，多多少少带了些意味深长。 “你是？” 第113章 乱搞男女关系，还住一块儿了! “我是谁不重要，把刘哥叫住，是想提醒一下，刘东坡新建的房子并不在刘家庄，而是百元里。” “还有，刘东坡喜欢让亲信称呼他为东哥，不是刘爷。” “最近一段时间，刘东坡不会来叶城。” 短短三句话直接让刘嘉蒙圈。 刚才跟赵小潮说话，脑子里蹦出来一句完了，那是因为紧张。 可现在，刘嘉妥妥地想说一句，完了！ 眼前这女孩子年纪不大，依然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可刘嘉却觉得这笑容越来越冰冷。 尤其是她的眼神，只要一接触自己的目光，刹那间就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怎么对刘东坡了解的那么清楚？” 刘嘉愣神的功夫，李振和直接崩溃。 就在刚才，自己还想着，或许刘哥的身份可以一直用下去，没想到这么快就穿帮了。 更让人燥得慌的是，竟然还是被一个女人给揭穿的。 太丢人了！ 女孩子看了看李振和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转过身。 就在女孩子要走的时候，刘嘉突然上前一步，直接挡住她的去路。 “你好，我叫刘嘉，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刘雨柔。” “你姓刘？”问出这句刘嘉眼睛都瞪圆了。 女孩子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怎么，只许你姓刘，不许我姓刘？” “我不是这个意思，姑娘能告诉我，你跟刘东坡是什么关系吗？” 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女孩子跟刘东坡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在说出刘东坡的住址，喜好以后，竟然还能说出刘东坡的行踪，不得不让人匪夷所思。 刘嘉跟李振和都在等待答案。 谁知道，刚才那个女孩子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们问得太多了，我今天不想回答。” 没等刘嘉跟李振和反应过来，那个女孩子居然走开了。 小皮靴，马裤，白衬衣被塞进裤子里，能明显地看出纤细的腰肢。 这气质，这打扮，再一次让刘嘉皱起眉头。 在这个年代，穿着如此超前，有如此胆识的女孩子可不多。 刘嘉盯着那个女孩子的背影，一直在琢磨她的身份。 李振和直接哼了一声。 “你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莫名其妙的把咱们叫住，咱问是咋回事吧，她也不愿意说了。” 刘嘉收回目光，“李哥，你在燕城见过这个女孩子吗？” “没有，一回也没见过。” “你说她会不会是大老刘身边的人？” “不会是他闺女吧？对了，那个大老刘多少岁了，有没有这么大的闺女？” 这番话把刘嘉也问过了。 对于大老刘的情况自己知道的也不多，积攒的这点信息，全都是从何会强那里听到的。 当时，何会强也没有说他有没有闺女，所以，这个答案是无解的。 “算了，咱们想出来的，各种可能都是猜测，真要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得查清楚这个人是谁。” 李振和一下子犯了难。 之前让赵小潮他们查，至少还有姓名跟身份，这姑娘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说走就走，这怎么查？ 摇了摇脑袋，李振和直接来了一句，“查不了，没线索。” “那就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不相信呢，就算前面是卡，咱们也得迈过去！” 李振和听完笑起来，自己就佩服刘嘉这股子冲劲儿，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感觉前途一片光明！ “也是，不想了，走咱吃饭去！” …… 百元里。 刘东坡坐在竹椅上，眼眸半睁着，似睡非睡。 现在已经到了中午，阳光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再加上现在是三伏天，很多人为了躲太阳都不敢出门。 而刘东坡，就在院子的最中间。 两名保镖站在刘东坡的身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还没找到人？” 刘东坡声音低沉，嘶哑。 其中一个保镖赶紧回道：“东哥，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两拨了，说没有见到过小姐，剩下的一波还没有回来。” 刘东坡猛的睁开眼睛，目光如同刀子一般锋利。 “一群废物！巴掌大的地方，看个人都看不住，该死！” 话音刚落，刚才说话的保镖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 保镖再次认错。 “对不起东哥，是我们不称职，东哥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小姐抓回来！” “把话咽回去，重新说一遍。” 刘东坡站起身，面色阴鸷。 保镖脑门上立刻吓出一层冷汗，紧接着双膝跪倒在地。 “东哥，我错了，是把小姐请回来，不是抓回来！” 说了以后，保镖就跪在地上，咚咚地磕头。 刘东坡不发话，保镖磕头的动作就一直继续。 几下过后，保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血来。 刘东坡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行了，滚，找人去！” 保镖听完立刻起身，大步跑着离开。 院子里的佣人看到这一幕，一颗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如果小姐再找不到，那这里的天真的要塌了！ 此刻，刘东坡正背对着众人。 大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可周围的空气仿佛僵住了一样。 …… 赵小潮一边走一边哼着歌。 这次跟刘嘉见面以后，赵小潮再次确定，自己绝对认识了一个大老板。 之前的怀疑也荡然无存。 身后三个人看到赵小潮这副样子，也都怀疑起之前的判断来。 只是，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几个人心里都没有底。 按道理说，刘哥跟他们之间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算是两清。 可是刘哥也没有明确地告诉他们，以后让他们跟着自己混。 之前，几个人还可以打着大老刘的名号做点什么，现在显然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肯定不行。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紧走两步，来到赵小潮的身边。 “小潮子，你脑子活，咱们兄弟几个都听你的，你说以后咱咋办？” 赵小潮一愣。 “什么咋办？咱认识了这么大一个老板，好日子就在后头呢！” 赵小潮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那人只好把话说得更直一些。 “就说以后这吃喝拉撒怎么办，大老板再风光也是人家的事情，咱们总不能饿肚子吧？” 此话一出，赵小潮紧跟着就皱起了眉头。 不提饿肚子还好，他们一提饿肚子，自己的肚子还真就咕咕叫起来。 手上没钱，家里没粮。 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使劲地咽了一口口水，赵小潮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 “你们说咋办？都说。” 之前说话的那个人首先开口，“要我说，要不咱们就把事情挑明了，就跟着刘哥吧。” 接着剩下的两个人也开始附和。 “我觉得行，咱们以前打的那个名号都是空的，早晚的也有被识破的这一天，这几个也有心理准备。” “对，好歹现在认识了刘哥，我看他也挺有本事的，要不咱们就跟着他干吧！” 赵小潮有些为难。 说实话，自己也想一直跟在刘哥的身边，但是，人家没说带自己呀！ 看到大伙都把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赵小潮咬了咬后牙槽。 “行吧，那下次遇上的时候，我就把事情挑明，哥们带着咱们走一条新路子！” 事情确定以后，几个人才放下心来。 “对了，小伙子，曹向阳那边还需要继续盯着吗？” “盯着吧，反正最近这两天我们也没有什么事儿，万一有什么新发现在刘哥面前也好说话。” 赵小潮眼睛一边转，一边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接下来的两天都很安静。 刘嘉这边的工程顺利进行，赵小潮他们也在悄悄地盯着曹向阳，顺便还把白大群的事情查了一下。 等到在红星供销社门口再次见到刘嘉，赵小潮的脖梗子都直了。 “刘哥，大发现！” “哥几个这几天白天晚上都盯着姓曹的，还真给查出事儿来了！” “刘哥你要不要听听？” 刘嘉骑着自行车刚想拐弯，赵小潮猛地窜出来，脖子直的像落了枕一样。 但让刘嘉震惊的，可不是这些。 “姓曹的？出了什么事？” 赵小潮看了一下周围，一脸神秘，接着凑到刘嘉跟前，说话的时候还伸出手来挡着。 “干嘛呢，跟做贼一样，什么毛病？” 尽管刘嘉好奇心已经被提起来，可看到赵小潮这样子，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赵小潮吧唧吧唧嘴，“刘哥，这事儿不能传出去，还得悄悄的说，这儿人多眼杂。” “那走，前面大树底下去。” 刘嘉使劲一蹬脚蹬着，自行车一下子冲出去老远。 赵小潮赶紧跑着追，一刻也不敢松懈。 “吱！” 刘嘉双手捏闸，看到赵小潮凑过来，“赶紧说，别啰嗦。” “刘哥，曹向阳跟白丽梅……住一块儿了！乱搞男女关系！” 刘嘉眼睛迅速瞪圆！ 卧槽！ 曹向阳这货，这么心急？ 那……郭晓燕咋办！ 第114章 进步到女人怀里了! 刘嘉替郭晓燕感到不值。 之前，郭晓燕看不起自己，就是因为把曹向阳作为标准来比较。 曹向阳文明，有知识，有头脑，还戴了眼镜，一副知识分子的样子。 而自己只知道围着她转，其他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所以，在郭晓燕的嘴里，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自己没远见，不知道进步。 现在可好。 曹向阳是进步了！ 进步到别的女人怀里去了！ 偏偏郭晓燕还一根筋，死命地觉得曹向阳好得不得了。 真是傻透顶了！ 自从重生以后，刘嘉看清了很多事情，不光是自己对郭晓燕的感情，还能理智地对待郭晓燕跟曹向阳之间发生的那些事。 用一个旁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些，刘嘉只能用一个字形容郭晓燕，那就是傻！ 得到这个消息，刘嘉没说什么，心情却是一阵风的。 自己早就知道曹向阳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住一块儿了！ 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郭晓燕，刘嘉还在犹豫。 赵小潮一直在观察刘嘉脸上的神情，却什么也猜不出来。 自己真的找对人了！ 老一辈的人常说，真正做大事的人不会把情绪表现在脸上。 眼前，刘嘉不正是这个样子吗？ 刚才，刘嘉还问自己打听到了什么，可听到消息以后，竟然平静成这个样子，真是难得！ “刘哥，其实还有一件事儿，要不要说？” “说吧。” “白大群在革委会那一会儿确实风光的不得了，可也得罪了很多人，我们写了几个名字，您看是不是能用得上？” 说着，赵小潮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双手举到刘嘉的跟前。 纸张泛黄，也不知道揉搓了多长时间。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勉强能够看清。 要对付曹向阳，必然跟白大群脱不了关系，这个纸条得留着，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至于曹向阳跟白丽梅…… “有房子的地址吗？” “然后，就在红星胡同，最里边的那一家就是！” 刘嘉记下地址，接着掏出两块钱，“去吧，买包烟。” “不，我可不能接刘哥的钱，如果刘哥真的心疼我，那就让我们哥几个跟着刘哥吧，好歹有口饭吃。” 赵小潮一口气把话说完。 这一次，刘嘉真有些犯难了。 伸手摸了摸额头，刘嘉再次抬头看一下面前的赵小潮。 他要跟着自己，还不是一个人，估计是之前见到的那几个。 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可在刘嘉看来，这可不是一个人混饭吃，是四五个人！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答应可以，可以后的生活却是个问题。 其他的暂且不论，就说吃饭，粮食的问题也能让人头疼一阵子。 但凡是有手有脚的正常人，都能有粮食，要想吃好不可能，但吃饱是没问题的。 城里人只要有正式户口，就能吃商品粮，村子里的人正工分，也饿不着。 可他们…… 刘嘉第一次认真的审视起赵小潮来。 “你是哪的人，有户口吗？” 赵小潮瞬间耷拉下脑袋。 “刘哥，我们不是本地人，是这两年才来这儿，之前犯浑，可也是为了填饱肚子，以后我们跟了刘哥，肯定把以前的烂毛病都改了，我们全听刘哥的。” 刘嘉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可是自己听到的最坏的消息。 不是本地人，弄不好还是偷偷溜到这儿的。 这年头，时不时的就会有人查户口本，查介绍信，像他们这种情况，那个流窜，犯有啥区别？ “被抓进去过吧？”刘嘉挑眉。 “嗯，说我们是二溜子，后来又放出来了。” 赵小潮也算坦诚，刘嘉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这件事情我先考虑考虑，吃饭了没有？” 赵小潮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当着刘嘉的面还捂起了肚子。 “哥，昨天晚上就没吃饭，饿得都不行了。” “走吧，先带你吃点饭去。” 刘嘉说完就要转车把，赵小潮又吱吱呜呜地开口，“哥，我那哥几个也一样，都没吃。” “你这是一条线牵出一块布啊！走吧，走吧，叫上他们去国营饭店吃肉包子去！” 赵小潮听完一下子蹦起来，“谢谢哥，哥，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别吓唬了，我先过去，一会儿你们过来就行！” “好嘞！”赵小潮说完，赶紧转身，还没走远就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刘嘉眉头一皱，“不许吹流氓哨！” “知道了哥！” 赵小潮一口一个哥叫得亲切，刘嘉却在想刚才他说的事情。 赵小潮几个人来到国营饭店，刘嘉坐在大圆桌前等他们了。 圆桌上放着一个大笼屉，笼屉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包子。 老远就能闻到肉味儿。 还没来到刘嘉跟前，几个人已经开始咽口水。 这分量，够足！ 今天终于可以甩开腮帮子吃了！ 赵小潮恭恭敬敬，身边的三个人也有些拘束。 刘嘉指着铁皮凳子，“坐下，洗手了没有？洗手以后吃饭。” 赵小潮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手掌，一把拽住身边的人，“愣着干啥？没听刘哥说洗手啊，快点的！” 想到洗手以后就能吃肉包子，几个人的动作也快了很多。 时间不长，几个人坐在刘嘉的对面，个个眼睛都笑成了一道缝。 “先别笑，这包子不是鲜肉的，是白菜油渣的，白菜猪肉的还没包出来。” 刘嘉话音刚落，张小潮使劲地吸了吸鼻子说道：“哥，能吃上包子就不错了，油渣得更香，那我们就开吃了啊！” 看到刘嘉点头，几个人像得到了命令一样，一手抄起了一个大包子。 看到他们这样子，刘嘉都觉得饿了。 算了，一块吃吧！ 油渣不同于鲜肉，可刘嘉觉得油渣吃起来更香。 现在每家每户分到的油少，不少人买肉的时候喜欢买板油，也有人家会买些肥肉，把肉膘专门切下来熬油。 刘嘉还记得，以前每次家里熬油，自己都会坐在小板凳上等着。 眼看着肥肉丁放到锅里，随着熬出来的油越来越多，肉丁也越来越小。 最后熬成油炸的时候，张桂兰都会在上面撒上些盐。 悄悄地捏一块放到嘴里，又脆又香，还带点盐味，那叫一个好吃！ 只不过，油渣不能一下子吃完，还得留下一些做包子。 白菜油炸的包子跟萝卜丝儿油渣的包子一样好吃！ 刘嘉边吃边愣神，一个包子还没有吃完，对面的几个小伙子已经开始回锅了。 功夫不大，一笼包子就见了底。 “吃饱了没？再要点儿？”刘嘉问赵小潮。 “刘哥，好几天没吃这么撑过了，真吃不下了。” “那就好，都回去吧！” 刘嘉刚站起身，赵小潮赶紧又跟过来。 “刘哥，刚才说的那事，你可别忘了。” “放心吧，忘不了。” “行嘞，那以后我们几个就跟着刘哥打天下了。” 这个时候，赵小潮还不忘记套一句进货。 刘哥赶紧伸出手来阻止。 “我还没决定，可别把话说得太早。” 赵小潮竟然对着刘嘉吐了吐舌头，看到刘嘉又开始挥手，这才带着几个人离开。 刘嘉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么多人，我哪能养得起？” “真丢人，都叫你刘哥了，连饭都管不起。” 嘲笑的声音传来以后，竟然还哼了一声。 刘嘉皱眉。 觉得声音有些耳熟，抬头竟然又看到那个短发的女孩子！ 刘雨柔？ 这次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刚才饭店里的人并不多，自己从进来到现在，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两次相遇，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看什么？不认识了？” 刘雨柔撅着小嘴，斜着眼睛看刘嘉。 “不是，姑娘，你来无影去无踪啊，什么身法？更确切地说，我是不是应该问你是人是鬼？还是大仙？” 刘嘉没有故意埋汰人的意思，但心里确实非常疑惑。 刘雨柔叹了一口气，慢慢悠悠地开口。 “不知道建，国以后，就不允许动物成精了吗，还自己吓自己？” 刘嘉心想，我倒是不想这样，可每次看到你，都是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来，接着就窜出一个大人，让谁谁不多想？ 刘雨柔仿佛看出了刘嘉心里的想法，又甩给他一个大白眼。 “别扯话题，刚才那几个人都要跟着你了，你怎么还端架子？这可不像大哥的做派。” 刘嘉干脆实话实说，直接说出原因。 “不是端架子，是要把事情考虑清楚，我现在的温饱问题刚刚解决，一下子又多出四五个人来，这每天的口粮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就这？” 刘雨柔瞪着眼睛看刘嘉，目光清澈。 “这还不算？你家粮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都是钱！” 第115章 娃娃脸女孩要做交易。 刘嘉毫不留情地甩出一句，突然眼珠子一转，直接反问。 “要不，你把他们给收了？” “你以为我不敢？我只是不想，眼下我要这些人没用。” 刘雨柔说得非常认真，真像有那么回事儿。 圆圆的腮帮子都鼓起来，还别说，肉嘟嘟得挺好看。 刘嘉一下子笑出声音。 本来是没有恶意的，但这笑声还是让刘雨柔把眉毛皱起来。 “怎么，你不信？” “信与不信有什么区别？就算你吹牛，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跟刘雨柔说了几句话，刘嘉再次转身。 自己已经吃饱了，现在骑着车子回去不耽误下午干活。 如果继续耽误，那完全是把时间都浪费了。 如此想着，刘嘉的脚步也跟着加快起来。 身后传来一路小跑的声音，接着刘雨柔一下子挡住了刘嘉，“谁说我吹牛了。” “刚才说的话我收回，你没吹牛，行了吧？” 刘嘉越这样说，刘雨柔越生气，说话的功夫，一张小脸都变得通红。 “我还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在吹牛！” “你把他们收了，让他们跟着你，口粮我来出！” “我非得让你心服口服！” 刘雨柔双手叉腰，挑衅地看着刘嘉。 刘嘉的一只脚刚刚迈出国营饭店，另外一只脚停在半空当中，不动了。 自己收小弟，有冤大头出口粮，这是天上掉馅饼吗？ 不！ 绝对是圈套！ 经过上次的事情，刘嘉已经相信因果有时候会来得太快，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眼前这个女孩子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刘嘉都不想招惹。 这么大的口气，要么就是骗子，要么就是自己惹不起的那种。 眼下事业正在起步阶段，刘嘉可不想分出心神来惹上一些没来由的麻烦。 “多谢你的一番好意，这件事情就不用你费心了。” 刘嘉刚刚拒绝，刘雨柔突然歪起脖子，“你还是不相信我？” 刘嘉无语。 我跟你又不认识，我信你跟不信你有什么关系？ 这时，饭店门口有人进来，刘嘉赶紧转身。 那人匆匆忙忙走进，突然又回过头。 “刘嘉？真的是你？” 说话的是郭建军。 刘嘉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里遇到前大舅子。 再往后看，竟然还看到了郭晓兰跟郭晓燕！ 感情这三兄妹是到这里来吃饭了。 刚才自己来得有些早，现在国营饭店正是热闹的时候，能够遇到他们也很正常。 刘嘉露出笑模样，“你们过来吃饭？” “对，今天中午不回去了，在外面开开荤，你吃了吗，咱们一块吃吧？” 对于刘嘉，郭建军并没有什么恶意。 旁边的郭晓兰也在心里想着，如果刘嘉答应跟他们一块吃饭，会是什么样子？ 只有郭晓燕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刚才隔了老远，自己就看到刘嘉跟一个女孩子说个不停。 现在虽然两个人保持了距离，可郭晓燕还是能够敏感的察觉到，那个女孩子一直在盯着刘嘉看。 感觉到妹妹的神情不对，郭建军干脆也豁了出去，直接拉住刘嘉的胳膊。 “不了，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去吃吧。” 刘嘉话音刚落，刘雨柔冷不防地来了一句，“他吃饱了。” 对面。 三个人同时一愣。 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刘雨柔这边！ 郭晓兰目光当中充满疑惑，郭晓燕脸已经黑下来。 郭建军一脸尴尬，“这是……” 不等刘嘉回答，刘雨柔已经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我是他的朋友，我们正在谈……一些事情。” 后面一句话，刘雨柔在关键时刻停顿了一下。 这不免让人想入非非。 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对面是一个清纯俏丽的女孩子，两个人在一块谈一些事情？ 谈什么事情，谈恋爱吧！ 郭晓燕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努力按耐住内心的情绪，可看向刘嘉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刘嘉，你还真忙！ 前段时间带着周彩霞去供销社，这才过了几天，竟然又带着一个女孩子去国营饭店！ 你还真是……不务正业！ 刘嘉没有朝其他的方面想，现在就想避开他们，所以本能地顺着刘雨柔的话往下说。 “嗯，我们确实要说点事儿。” “那你们忙吧，我们就先进去了。” 郭建军只好松开手。 郭晓燕气呼呼地往前走，经过刘嘉身边特意看了一眼，甚至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无可救药！” 刘嘉没有理会，只是对着后来过来的郭晓兰点点头。 “刘嘉，让我们进去了。” 郭晓兰的声音有些紧张，显然也是尴尬所致。 等到郭家兄妹全都走进去，刘嘉这才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刚才那个女孩子好像生气了，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吧？我可最讨厌负心的男人了！” 刘嘉来到道边，歪着脑袋审视着面前的刘雨柔。 一张娃娃脸，更多的是古灵精怪，尽管故作深沉，可依然难以掩饰身上的俏皮。 短发，清纯，肉嘟嘟的脸颊上还长了一颗痣。 是个眉眼清秀的女孩子。 可说出来的话跟她的长相却一点都不相符。 “咱们素不相识，也无冤无仇，你就别打听那么多了。” 真要说起自己跟郭晓燕的事情，恐怕两天两夜也说不完，重要的是，刘嘉现在不想提。 可刘玉柔偏偏不依不饶。 “至少也见过几次面了，我还想着帮你养小弟，怎么能说素不相识？” “要不你跟我说说你跟那女孩子的事情，你小弟的口粮我就包了，怎么样？” “我觉得，你跟那个穿连衣裙的女孩子肯定有事儿，她看你的眼神就不对，我不可能感觉错！” 说完，刘雨柔咬咬嘴唇，专门朝国营饭店的门口看了一眼。 刘嘉再也绷不住，一下子笑起来。 “小屁孩懂什么呀，别胡说八道，赶紧回家吧，回头家里该着急了。” 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可对面的刘雨柔却神色大变！ “你知道什么！你是谁？” 刘嘉一下子懵了。 这丫头刚才说话的声音当中还奶声奶气，怎么一下子像吃了枪药一样？ 尤其是莫名其妙的问话，弄得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刘雨柔瞪圆眼睛，一脸戒备。 刘嘉觉得莫名其妙。 本来就是吃饭的时候，一个女孩子不回家，家里不得着急吗？ 这么寻常的事情在这丫头看来，怎么会可怕成这个样子？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现在是吃饭的点儿，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家里会着急。” 淡淡地说完，刘嘉转头就走。 “哎，你等等。” 面对刘雨柔的再一次阻止，刘嘉并没有停下脚步。 可刘雨柔却一下子挡住了刘嘉的车把。 “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你让我跟着你走，我给你钱！” 刘嘉再一次蒙圈。 这女孩子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就要跟着自己走？ 还给钱？ 这不是典型的我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数钱吗？ 看着面前的姑娘古灵精怪的，原来脑子有毛病。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我没有家，你让我跟着你回去，我不白吃白住，我掏钱。” 刘嘉怎么也没有想到，两次来城里，竟然被同一块狗皮膏药给粘上了。 …… 郭家兄妹三人坐在一起，桌子上全是郭晓燕跟郭晓兰喜欢吃的菜。 糖醋里脊，小炖排骨，红烧肉，还有刚蒸出来的鸡蛋羹。 尽管郭建军一个劲儿地催她们吃，可郭晓兰跟郭晓燕都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两个人都是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都怎么了，来的时候还不这样呢，菜不合口味？” 郭建军把一块排骨夹到郭晓燕的碗里。 接着，又在郭晓兰的碗里放了一块红烧肉。 “哥，你别管我了，我自己来。”郭晓兰小声地说了一句。 郭晓燕一直面无表情，连道谢的话都没有。 两个人都清楚，郭晓燕是因为刘嘉的事情在闹脾气。 到现在，郭建军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按道理说，刘嘉跟郭晓燕已经离了婚，以后刘嘉过什么样的日子，郭晓燕已经无权干涉。 甚至，郭晓燕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刘嘉的事情生气。 可是事情偏偏没有按照常理发展。 今天见了刘嘉以后，郭晓燕整个人的情绪都不对了。 郭建军看看郭晓燕，只好说道：“燕儿，咱先吃饭，刘嘉的事情以后再说。” 郭晓燕抬头，迅速翻了个白眼。 “提他干什么，他简直就是……无可救药！” “对，咱没必要为无可救药的人生气，你说是不是？” 郭建军的话音刚落，郭晓燕直接扔给他一个犀利的眼神。 “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郭建军一下子懵了。 怎么自己也变成无可救药的了？ “燕儿，哥无可救药，行了吧，可哥还是要跟你说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