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被曝假世子,我当场就职皇帝》 第一章 特别礼物 “【尘中镜】全网首发!耗时两百六十六小时,揭秘唯一真结局‘六尘归真’!” 顾芳尘按下回车,等待视频上传,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尘中镜》,一款半年前发售的,完全划时代的仙侠题材单机游戏。 拥有几乎无尽的沙盒地图,高智能ai的可互动npc。 除开主线外,还有上千条剧情支线,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玩一辈子也不会腻。 顾芳尘作为一个游戏攻略区大up,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波天降热度。 目前播放量最靠前的几个主线结局视频,都是他打出来的。 《尘中镜》的主线攻略难度极高。 游戏中大量的支线彼此之间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有时候,剧情走完了,都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的错。 就只能一遍一遍推倒重来,观察一切有可能影响结局分叉的细节。 如果是以前遇到这种麻烦的攻略流程,顾芳尘肯定不会用这么笨的办法,而是直接扒游戏底层代码了。 但是《尘中镜》的制作公司“洪炉”十分神秘。 整个游戏的代码都被层层加密,至今没有任何人能够攻破。 所以顾芳尘用了整整半年时间,点灯熬夜。 用最笨的办法一点点尝试,再加上一些运气,才终于打穿了这最后一个结局! 甚至可以说,现在除了游戏制作人,没有人比顾芳尘更加了解《尘中镜》的世界。 “只是总觉得‘六尘归真’这个结局,好像也还是差了一点意思……” 顾芳尘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闭了闭布满血丝的眼睛。 明明游戏主角已经牺牲自己,打败了最大boss,推翻了一个腐朽庞大王朝的统治,开启了一个全新的纪元。 而且最后还给出了彩蛋,女主之一在黄泉彼岸重新等到了主角的转世归来…… 但游戏中经纬交织的无数剧情线,依旧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算了,先休息休息吧。” 顾芳尘摇了摇头,拿起热水喝了一口。 “嘀!”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封邮件。 顾芳尘愣了愣,点开一看。 “顾先生,恭喜您成为首个全成就通关《尘中镜》第六结局的玩家,我司将赠送您一份特别礼物……” “轰!” …… “卧槽——” 顾芳尘猛地睁开眼睛,一脸懵逼。 踏马的,他在三楼啊,怎么会有一辆半挂从落地窗创进来的?! 还有这种死法? 顾芳尘一愣,不对,如果他已经死了。 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立刻感觉到了身体和环境的不对劲。 顾芳尘此刻正跌坐在地上,双手滴答滴答地淌血,染红一地碎瓷片。 周围烛火昏暗,断裂的珠帘纱幔摇曳不停,影影幢幢,铜金兽炉被打翻在地,隐约有如兰似麝的暗香浮动。 房内门窗紧闭。 外面隐约传来混乱的吵嚷声。 “嘶——” 顾芳尘试探着戳了戳手上的伤,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但随即,他瞳孔紧缩,看到抬起的左手,掌心浮现一片猩红杂乱的纹路。 这些纹路,形成了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妖花图案。 顾芳尘目光一凝,立刻拉下衣袖。 果然看到一条如同脉络的竖纹,从掌心一路顺着白皙的手臂延伸。 不会吧…… 他心中一沉,胡乱扯开胸口衣服,看到那根脉络从右臂蔓延到了心脏位置。 但在即将靠近心脏的地方,被一个形似拈花的金色手印死死镇压。 两者互相对抗,无法再前进一寸。 “种心毒?拈花印?” 脑海里轰地一声,顾芳尘只觉得顷刻间头痛欲裂,几乎要爆炸一般。 “我穿成了《尘中镜》里,那个背景板炮灰,镇北王府假世子?!” 镇北王府在游戏里绝对属于一方大势力,但是这位倒霉透顶的假世子,却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因为在剧情开始时,他就已经因为身份暴露,直接惨死了! 玩家视角里,有关于他的文本信息只有寥寥几句。 坊间传闻说他“淫恶无度、罄竹难书”。 最大情报机构头子评价他是“活得糊涂,死得窝囊,被人拿来当了擦屁股的抹布还沾沾自喜”。 真世子顾元道则随口提及“其实我也没有怪他的意思,让他留在王府做些活计赎罪便罢了,谁知他竟然想不开,新年时在马厩里吊死了”。 当然,现在这位真世子还叫做张元道,乃是今年朝廷科举的新科状元,三元及第,风光无限。 不仅被尧山圣人收为嫡传,得了一口浩然正气。 而且即将在文武百官面前与镇北王当庭相认,上演一出父子情深的好戏。 “不……” “是已经相认了!” 顾芳尘用手肘撑着自己,摇摇晃晃爬起来,看着房间里一片狼藉。 顿时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那对真父子相认的消息已经传回了王府,原身直接发了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能看到的东西全砸了。 不仅无能狂怒,还因为摔瓷瓶,把自己手给割破了。 顾芳尘在心里暗骂,这原身真是被养成了个纯纯的废物! 因为王府世子的身份被各方暗害,身上纠缠了至少三种无解剧毒,丹田被毁,连修炼都做不到。 多年来只顾吃喝玩乐,会的事情只有两件。 一是惹事,二是喊爹。 现在爹没了,天塌了。 顾芳尘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了门口,推了推房门。 没推动。 他心里一沉,眯起眼睛,看到了门上一闪而过的灵气波纹。 这房间被人下了禁制! 他预料的没错,王府内的供奉和影卫肯定已经得到消息,打算趁机把他囚禁在自己房间里。 这顾芳尘平日里欺男霸女,路过的狗都要被他踹一脚。 在王府内也是人憎狗嫌,现在他们自然要抓住机会落井下石! 等镇北王和真世子一回来,就是顾芳尘这个鸠占鹊巢的假世子死到临头的时候了。 “卧槽里的洪炉,这特么就是你们公司送全成就首通真结局玩家的特别礼物?” 顾芳尘真是眼前一黑又一黑,脸色十分难看。 不说给个天胡开局,起码也得给他一个正常的新手村开局吧? 这堪比阿飞的地狱开局闹哪样呢?! “我挂呢?我一刀999的外挂呢?” 顾芳尘朝天竖了个中指: “连挂都不给我一个,你妈……” 他动作突然一顿。 就在他的头顶上,竟然漂浮着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皇帝】 顾芳尘竖起的手指,正好强势插入了这两个字中间的缝隙,展开了详细信息。 【职业:皇帝(1天)】 【技能一:奉天承运(被动)】 【技能二:生杀予夺(主动)】 “……你妈妈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二章 穿越就是来当皇帝的 “原来如此,随机职业体验系统,我已经完全了解了。” 顾芳尘十分淡然地扯了一段纱帘,先把自己的手简单包扎了一下。 他扫开床榻上的散落明珠,随意坐下,左腿盘起压在右边膝弯底下,支起手肘摩挲下巴。 ——这是他卡关时,习惯性进行头脑风暴的思考动作。 《尘中镜》作为一个拟真度高达90%的划时代单机游戏。 自然,也有自己的休闲玩法和各种副职业。 不过,这个游戏的副职业并不需要走就职或者转职的流程,而是“在其位、谋其政”。 只需要在游戏内做出相应的事情,就能够获得相应的副职业。 玩家想当【皇帝】,也完全可以。 无论是推翻统治,还是自立一国,当上了就算你的本事。 但在《尘中镜》里,这样的操作难度很大。 因为在这里,“国运”是一个可以被感知的具体事物。 就算你在深山老林里面找了一窝原始人当上了他们的皇帝,也会在下一个瞬间,因为分去国运,被大魏朝廷感应到。 黄袍是上午披的,血衣卫是下午到的。 不过,对于玩家来说,也就是死一个档而已,总会有人乐此不疲地作死。 一些攻略组还整理过,游戏中可以获得的各种职业到底有多少。 到顾芳尘穿越之前,目前统计出来一共是两百七十二种。 这还不是全部! 作为一个专业的攻略up主,顾芳尘当然也深入研究过这套副职业系统。 因为不同的副职业,会额外给玩家两个特殊技能。 而其中一些奇葩技能,在特定的环节,会有出于意料的奇效! 甚至在他成功的那个存档中,有几个职业是流程里一定要获得的。 但不管在他哪一个存档里,【皇帝】这个获取难度过大的职业都不在计划内。 现在反而是开局就随机到了,不得不说,这挂可真得劲。 虽然职业随机,体验时间也随机,可好处是省去了前置流程,一些就职条件极其苛刻的职业就能够直接获得。 “而且……【皇帝】职业给的两个技能,我记得都强得离谱啊。” 顾芳尘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技能。 【技能一:奉天承运(被动)】 【说明:你受命于天,与国运同在。你的运气非同寻常。】 第一个技能,是一个常驻生效的被动。 根据玩家测试的结果,这个被动技能的效果主要是影响“概率事件”和“事件概率”。 简单地说,就是会变得更加幸运,同时让任何事情的结果导向正面。 ——随便找个悬崖跳都大概率会被树枝接住,并且捡到绝世武功。 可以说是“时来天地皆同力”的具象化。 这也是就职皇帝之后,会被朝廷立刻gank的原因。 得到这个被动,就等于强行夺取了一部分国运为己所用,正儿八经在位的大魏皇帝不跟你急眼才怪。 “话说回来,我现在就职,应该也会引起朝廷注意吧?” 顾芳尘不由得陷入沉思。 “不过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他眯起眼睛。 “镇北王府看似风光,背地里可是被血衣卫紧紧盯着,若是被朝廷注意到,反而可以成为我手中的一张牌。” 对于此时此刻的顾芳尘来说,第一个被动技能,只是锦上添花。 真正能够雪中送炭的,是第二个主动技能—— 【技能二:生杀予夺(主动)】 【说明:你执掌皇权,可定乾坤生死。使用该技能后,你每天可以无视条件,指定一个人令其死亡。】 没错,这是一张刀人卡。 真正的阎王点卯,点谁谁死。 因为【皇帝】这个职业的就职难度巨大,大到如果不走邪道,就职的那一天,就差不多就是打出结局的时候。 获得这样一个技能,也不算破坏游戏体验。 但现在,这样一个逆天的技能,被顾芳尘开局就拿到了! “可惜这个职业的体验时间也只有一天……” “也就是说,我只有一次机会。” 顾芳尘点了点下巴,昏暗的烛火倒映在他眼睛里,明灭不定。 当年镇北王妃那一胎只生了一个孩子。 只要顾元道和镇北王的血缘关系确认属实,他的假世子身份便已经是板上钉钉。 而且镇北王聪明就聪明在,选择在朝堂上当庭认亲。 直接让皇帝,或者说……逼皇帝直接承认。 此刻,皇帝应该已经下旨彻查当年之事了。 无论是杀顾元道,还是杀顾于野,事情都不可能发生逆转。 “只杀一人,如何打破必死的困局?” 顾芳尘闭上眼睛。 再睁开,眸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 “那就干脆玩一把大的!” 他堂堂玩家,穿越就是来当皇帝的,何必畏首畏尾? 开局不利,那就把整个局势打碎重组! 顾芳尘跳下床榻,打量了一下门上的灵纹,伸手拂过,细细感受。 虽然他现在这具身体乱七八糟,体内一点灵力都存不了。 但是凭借他的游戏经验,至少有三种办法,可以在无灵力的情况下解开一般禁制。 恰好,以王府中人对于顾芳尘的轻视,是绝对不可能设置高级禁制的。 但顾芳尘并不打算解开禁制。 相反,他准备把禁制加强一波。 现在整个王府的共识,就是先把身份未定的顾芳尘关禁闭,防止他作妖。 等待镇北王回来再行定夺。 他现在就算有办法出去,也得被押回来。 毫无实力,自然只能任人揉捏。 想要出去,必得反其道而行之才行…… 因为现在整个王府里面,能够暂时保他出去的,就只有一个人! 顾芳尘用从床上顺来的明珠为媒介,以针沾血,在上面绘制出了一个并不稳定的“回澜阵”。 ——虽然以肉眼绘制阵法,对一般修行者来说是天方夜谭,但是开玩笑,他以前是用鼠绘的好吗? 这纨绔世子房间里的明珠也不是寻常货色,而是海国进贡的鲛人泪。 本身就可以用来做阵眼。 顾芳尘自己虽然无法修炼,但因为身体已经被三种顶级剧毒腌入味了,血液堪比天材地宝,完全可以用来引导灵气。 由于“回澜阵”的等级要高出这个禁制大概三四层楼。 只要在恰当时机放进禁制灵纹运行的空隙中,覆盖原有灵纹,改变其性质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虽然理论上有概率失败,但是不要忘了他现在身上有【奉天承运】这个被动在。 “成了!” 顾芳尘看着手上散发出淡蓝色如波浪般灵纹的明珠,深吸一口气。 用手扶着门框,等待了几秒。 他立刻将绘制着“回澜阵”的珠子猛地按到了禁制上。 几乎在一瞬间,明珠化作齑粉。 而上面的灵纹刹那融入禁制,彼此交缠。 整个房间四面八方,墙壁、房梁上全都浮起一层模糊的淡蓝灵纹,激烈地向外喷发如潮汐般的灵气。 回澜,意为水波回荡。 这是一个反击阵法。 “砰!” 顾芳尘猛地被灵气击倒在地上,脸色惨白,胸腔震动,扯着嗓子就喊: “娘!我疼!” 喊完,他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第三章 人间一见 顾芳尘从融合的记忆中,可以十分轻易地分析出来。 原身这个假世子,之所以会“淫恶无度”,和他的成长环境以及家庭教育脱不开关系。 因大魏与青蛮连年交战,镇北王镇守边疆,并不常回位于皇天城的王府。 顾芳尘在王府生活整整十九年,和镇北王见面的次数,居然一双手就可以数得过来! 而其中原因,竟然要么是因为顾芳尘被人下毒,要么是因为他闯下大祸需要善后。 在他眼中,自己这个儿子想要见到心中又敬又怕的父亲,得到他的关注,竟然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要么他自我毁灭,要么他毁灭别人。 显而易见,顾芳尘选择了后者。 大魏以武立国,全民崇武。 在丹田被废之后,顾芳尘俨然已经成了皇天城功勋子弟圈子内的最大笑柄。 而人往往越是缺什么,就越是追求什么。 顾芳尘缺失的自尊,就以骄奢暴戾的外在表现代偿了。 更重要的是,镇北王妃宁采庸对他几乎是无限的溺爱和包容。 顾芳尘屡次被害,宁采庸性子温柔,又自觉对他亏欠良多,无论他如何胡闹,都会尽力帮他摆平事端,满足他的要求。 这直接导致顾芳尘被养成了一个巨婴。 内在空虚,便要无止尽地向外索取。 他越是顽劣,从被人那里获取的情绪价值就越多,长此以往,自然变本加厉。 常言道,慈母多败儿。 宁采庸就是那个毫无底线可言的慈母了。 甚至可以评价她为“溺子成痴”! 当然,对于玩家来说,这角色属性完全不是负面标签…… 反而直接让宁采庸坐稳了“这可是能当我妈妈的女人”的人气宝座! 总而言之。 现在整个王府中,唯一还有可能站在顾芳尘这边,无条件相信他的,就只有她了。 顾芳尘被关禁闭她也许还能忍,毕竟兹事体大。 可要是他因此受伤,那宁采庸是绝对忍不了一点的! …… 属于世子的撷芳院外。 一干王府供奉并暗卫,正齐齐阻拦一位衣着华贵、形貌昳丽的美妇人。 这美妇人粉面桃腮,美目含霜,白皙无暇的绝美脸庞柔婉淑丽,一袭织金暗花红裙,透出隐隐的威严与高贵。 翠鬟垂云,金钗横斜,露出的一截柔腻脖颈宛如凝脂。 游戏内公布的胭脂谱上,曾将未出嫁前的宁采庸,评为绝色第一。 有诗云,“碧天遥难梦姮娥,人间一见宁采庸”。 乍一看她外表,甚至仿若二八少女,绝对想象不出这已然是一位生育过三个孩子、年近四旬的妇人。 镇北王妃宁采庸,出身六华道第一大宗——剑阁,乃是阁主之女。 以一剑划陆为舟闻名天下的“剑圣”宁送君,便是她亲弟弟! 宁采庸本身虽无修为在身,只是一个柔弱闺阁女子。 但当初她出嫁时,仍是少年的宁送君一路亲自将她从剑阁背到王府门口。 从六华道到皇天城,十二万里之遥,小剑圣弯腰又屈膝。 此后,世人皆知,镇北王妃的后台有多硬。 便是宁可得罪剑圣,也绝不能得罪这位剑圣亲姐姐! “请王妃息怒。” 为首的一名影卫跪伏在地,口中说着息怒,态度却强硬: “我等也是奉王爷的命令,为防止世子一时冲动做出傻事,这才设下禁制。” 宁采庸抿了抿唇,愠怒道: “终究是我一个妇道人家久在内宅深处,所有人都当我愚昧短浅,竟然连几个影卫供奉也敢随意欺瞒于我!” 她呵地冷笑一声: “王爷又何时如此关心挂怀过我的尘儿?” “他若是当真怕尘儿冲动之下做出傻事,难道堂堂镇北王,还拦不下这一个自己长不出腿儿的消息?” 她本是个足以具现化“温柔乡”的美人,便是生气也不会和人脸红。 但涉及到顾芳尘,就宛如触及到她长在身上的一块逆鳞一般。 说起话来,竟也能辛辣得直戳人脊梁骨。 这番话说得……底下影卫顿时噤声不敢言语。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来搪塞我的?” 宁采庸环视一圈,轻斥道: “若是没话说,便让开。” 她作势欲走,旁边的王府供奉连忙上前两步阻拦。 眼看是劝不住,便眼珠一转,直言不讳地道: “王爷确实是下了命令,叫我们看住世子,请王妃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小卒子了。” 供奉叹了口气,跪拜下来: “王妃见谅,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王爷心意已决,又岂是我等可以违逆的?” “请王妃放一万个心,这禁制只限制世子出入,绝不会损伤世子一根寒毛!” 他语气哀求地道: “还请王妃行行好,回去吧!夜深露重,若是您尊体有恙,王爷又要怪罪我等了!”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他们这些供奉,能在王府讨口饭吃,在修行者里也是人精级别的了。 比起那些只知道一板一眼按命令做事的影卫,更知道如何运用说话的艺术。 王妃心善性子软,吃软不吃硬。 便一定要拿出自己的苦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才能让王妃心软犹豫。 等今晚一过,王爷回来,这恶贯满盈的小畜生身世盖棺定论,便是王妃,恐怕也不能再护着他! 其他人也立即附和,哗啦啦跪倒一片。 “请王妃回去吧!” 宁采庸见此情状,脚步一顿,内心一软,果然不复坚决,反而踌躇起来。 这些人多半确实是奉命行事,而顾于野治下如何狠辣严酷,她一清二楚。 到时候就算她帮忙解释,顾于野也只会责罚他们办事不力。 若是这禁制当真只是限制尘儿行动…… 且眼下尘儿身份存疑…… 那供奉见有转机,连忙上前引路: “王妃,您还是先……” 就在这时,远处的卧房处,四面猛地亮起淡蓝色的灵纹,在黑夜中格外耀眼。 “砰”地一声,连地面都跟着震动。 随即,传来了顾芳尘扯着嗓子的委屈叫喊声。 “娘!我疼!” 宁采庸脸色顿时一变,眼神冰冷地看向那供奉,质问道: “这便是你说的不会伤到尘儿一根寒毛?!” 那供奉傻眼了: “这不可能!这禁制……这禁制分明……” 他设下的绝对是只能限制进出的禁制,为什么会突然具有攻击性? 宁采庸已经不想听了,唤道: “崔婆婆。” 一道老妪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卧房门口,伸手一点,那些淡蓝色的灵纹立刻土崩瓦解。 那身影后退两步,恭敬地低下头,将房门打开。 宁采庸立刻焦急地快步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了倒在地上吐血的顾芳尘。 她吓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血色,双唇颤抖: “尘儿!” 宁采庸蹲下来温柔抱住顾芳尘,见他气若游丝一般,霎时间泪眼朦胧。 顾芳尘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在游戏中,或许是运算ai和沙盒占了太多内存,角色的建模并不算太精细。 如今在现实中见到这位绝色第一,才知道什么叫人间一见。 这让他心里更加微妙。 哪怕口嗨了无数次“这是能当我妈妈的女人”,但真要面对这样一个美到极点的女人喊娘,还是有点古怪…… 顾芳尘恍惚间,感到脸颊上传来几滴温热触感。 他抬起头,见到宁采庸惊慌的眼中,泪水如一颗颗珍珠,不要钱似的掉下来。 “唉……” 微不可查的叹息在风中散去。 顾芳尘直起身子,一把抱住宁采庸。 宁采庸猛然被一个成年男性抱住,下意识心里一惊,便想挣开。 但顾芳尘反倒抱得更紧了,甚至抓得她臂膀发痛,声音闷闷地传来,似在咬牙发狠: “娘,我好痛,他们都要害我,现在是不是连你也要抛弃我了?” 此言一出,宁采庸娇躯一震,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被撕成了一片一片! 为自己得到消息之后有过的片刻迟疑,千刀万剐。 都知道王妃心善,可论苦肉计,谁能比得上他? 第四章 离开王府 宁采庸心疼不已,原本僵硬的娇躯逐渐松懈下来。 她抬起手,轻柔地抚上自己养了十九年的孩子的后背。 自从顾芳尘十二岁丹田被毁以后,性格愈发顽劣暴戾,行事愈发乖张,这些年来她也时常伤神伤心,对他产生无法抑制的失望。 她出身名门正派,性格又温柔良善,对着这样一个糟糕透顶的纨绔儿子,又怎么可能心里真的没有一丁点的芥蒂? 宁采庸也曾尝试劝阻儿子,可得到的只有顾芳尘的厌烦和冷漠。 近两年来,母子之间的关系已经有渐行渐远的趋势。 纵使是心中有愧疚,但也中终究有被这般无休止的恶行消耗完的一天。 得知顾于野和新科状元在朝堂之上相认的那一刻,宁采庸也很难判断,自己心中,是不是有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 然而顾芳尘此刻的示弱、依赖和信任。 又让宁采庸仿佛回到了顾芳尘十二岁那年,她看到这小小的孩子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腹部是一个几乎将他拦腰斩断的巨大血洞。 不断汩汩流淌而出的鲜血,化作此刻排山倒海的加倍愧疚。 她是一个母亲,怎么能抛弃自己的孩子? 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也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这十九年的感情,难道是假的吗? 哪怕有一分一毫这样的念头,都是她的不称职。 宁采庸羞愧地柔声道: “不要怕,尘儿,娘在这呢,娘带你走,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顾芳尘闻言,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一个臭打游戏的,又不是专业演员,在最熟悉原身的人面前演戏,多半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来。 所以才干脆先声夺人。 一是利用拥抱的错位,掩盖表情上的破绽。 二是激发宁采庸的愧疚之情,让她被情绪裹挟,没有办法细想。 不过,顾芳尘方才开口的时候,便感觉到了心头涌现出的复杂感情,鼻头也是跟着一酸。 可以说是八分的真情流露。 仿佛原身的情感也和记忆一起融合了。 这倒是让他安心了不少,毕竟这个世界可是有神魂之说的,如果他是“借尸还魂”,很有可能会留有后遗症。 也有几率被人看破,变成一个隐患。 现在这样的情况,应该是最好的。 …… 顾芳尘在宁采庸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一站起来,他就忍不住又弯腰喷出一口血。 宁采庸脸色一白,连忙道: “尘儿!” 旁边一直看着的老妪上前两步,搭住了顾芳尘的手上心脉。 顾芳尘立刻感到一股十分浑厚的阴寒灵力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镇压住了心口处的灼烧感。 略一感应,那老妪低声道: “小姐不用担心,世子无碍,拈花印未曾松动,只是因外力冲击,气血一时翻涌,带动心脉中毒素有些浮躁。” “调养几天便好了。” 宁采庸丝毫不嫌弃地伸出纤细玉手,替顾芳尘擦去唇边的血迹,喃喃道: “崔婆婆,你要我如何不担心?” 才刚得到消息,王府里这些人竟然就敢阳奉阴违,暗害她的尘儿。 若是以后…… 尘儿在这王府中又如何立足? 顾芳尘却没有崔婆婆那么淡定了,他闻言立刻捂住自己的心口,脸色惨白地干嚎道: “娘,我不想死!我是不是要毒发了?” 宁采庸连忙安慰,但顾芳尘哭丧着脸,更加难过。 “我感觉好难受!心里像有火在烧一样!” “我就知道,顾于野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就要让我给他让位,把我弄死了!” 他捋起自己的袖子,给宁采庸看,言之凿凿: “娘,这根毒线肯定变深了!” 宁采庸看得清清楚楚,既然当年觉慧大师设下的拈花印没有松动,这毒必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顾芳尘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心里明镜似的,有些无奈。 这孩子,肯定是又想闹一闹,证明自己在娘心里的地位没有变了。 以往顾芳尘都是无理取闹,要做的事情那都是伤天害理的恶事,胡闹起来,只会伤了母子感情。 可今晚不一样,他是真的被人害了。 ——至少表面上是真的。 宁采庸便觉得,顾芳尘寻求安全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想了想,柔声道: “既如此,娘带你去兵部尚书府上寻神秀和尚,他是伽蓝寺真传弟子,佛法精深,对岐黄之术也颇有研究。” “听闻他曾为西方一国王解开奇毒,想来或许有想法。” 顾芳尘坚决摇头,道: “不行!娘,那群秃驴只会讲大道理,根本不会治病!” 他眼神闪烁,低声道: “娘,我听说,度母教那位般若公主秘密拜访皇天,如今正在城外白马寺中。” 宁采庸一愣,般若公主已秘密到了皇天?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尘儿会知道? 顾芳尘接着自顾自道: “这世上哪有岐黄之术,比得上度母教希音侍者的神通?” 宁采庸哑然无言。 这确实是事实,只可惜度母教不会为了一个世子出手。 更何况……如今还是假的。 “好。” 宁采庸轻轻摸了摸顾芳尘的鬓发。 “娘带你去。” 先避开风头也好。 …… 宁采庸扶着顾芳尘刚出门,便看向之前设置禁制的供奉,摇了摇头。 她吩咐道: “王府里,容不得阳奉阴违的小人,你领了罚,便自行离去吧。” 那供奉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王妃心善,饶他一命。 可这样形同背主的行为,若是传出去,他又怎么可能还有谋生的余地? 失了王府的庇护,从前仇人,必定如青蝇竞血般叮上来。 自知逃不开一死,却是想破头,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设下的禁制会突然改变! 他一咬牙,猛地朝顾芳尘冲了过去,目光怨毒。 “你该……” 这供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突然闪现的崔婆婆提起了脑袋。 只剩下身体朝前倒了下去。 宁采庸不忍地转过头,轻叹了一口气。 她牵起顾芳尘的手,又吩咐人找来大郡主处理后事,便向王府外走去。 …… 撷芳院里,很快就重归寂静,只剩下仆人有条不紊地清洗血迹。 而在一片狼藉的顾芳尘卧房内。 一位与宁采庸有七分相似,却更加清媚宛然的素衣女子,正轻移莲步,视线缓缓地扫过房内所有的摆设。 她眸中若含清光,神情冰冷厌恶,似乎连身在顾芳尘的卧房内,都是一种莫大的折辱。 正是顾芳尘原本的姐姐,王府大郡主——顾幽人。 她是尧山书院的先生,年纪轻轻,便已经是点雪境的神道宗师,天下闻名。 被圣人赞誉为“千古风流今在此,才情占去三百州”。 顾幽人的目光忽地一顿。 她伸手一招,地上散落的珍珠粉末便全部漂浮起来。 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将珍珠粉都染成了褐色。 顾幽人心念一动,一丝丝淡蓝色的残光一闪而逝,归于黯淡。 粉末簌簌落下。 她眉心一跳,轻声喃喃道: “四品阵法回澜阵……皇天城内,什么时候来了一位阵道宗师?” 第五章 白马寺野渡 旁边的王府大侍女菁儿闻言,顿时皱起眉头: “大小姐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出手,助……世子。” 菁儿顿了顿。 虽然现在王府上下都知道,顾芳尘这家伙百分百是个假货。 但圣上旨意尚未下达,他就仍然还是世子。 菁儿虽然素来看不惯这个只会玩女人的纨绔,但作为王府大侍女,也不会坏了规矩。 顾幽人一挥衣袖,拂散珍珠粉末,嗓音清冷无比: “王府内的供奉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傻事?何况齐荣阵道修为不过七品,根本没有能力布置四品阵法。” 齐荣,便是已经身首异处的那位供奉名字。 大郡主目光幽幽: “再者,若单单是四品阵法,也称不上宗师。” “重要的是,此人对阵法超群的理解和举重若轻的手段。” “不同的禁制和阵法之间,岂是能够简单转换的?能够做到这一点,他本身的阵道修为,就必然在二品以上。” 她喃喃道: “可大魏境内,能排得上号的阵道宗师,总共也只有三人。” “这三人,如今皆不在皇天城中。” 菁儿沉吟道: “那阵法是刻在珍珠上的?王府内不可能被人潜入,这房间当时又完全封闭……” 她心里一惊,顺着逻辑推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结论。 难不成,是世子做的? 顾幽人意识到了菁儿想说的什么,淡淡瞥了她一眼。 菁儿顿时哑然失笑。 也是,这太荒谬了,怎么可能呢? 性格可以伪装,但顾芳尘丹田尽毁,这是做不了假的。 他都无法修炼,又如何藏拙? 再者说,以顾芳尘那不学无术的性格和浆糊似的猪脑子,学阵道?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顾幽人摇了摇头,望向门外的夜空,眯起眼睛: “房间是今晚封的,可里面的东西,却不是今晚才出现的。” “那小坏种没这个脑子,必定是为人所利用,不可让母亲再被他欺骗。” “让跟着母亲的影卫随时回报,看看他们要去哪里。” 菁儿低下头: “是!” 顾幽人以手中书卷敲了敲掌心。 “对了,父亲何时能回来?” “裴国师勘验血脉时,发现此事似乎还跟魔教有关,王爷正在与陛下陈情,不消一个时辰,便能赶回来。” 至于勘验结果,自不必多说。 顾幽人长长吐出一口气,想到自己真正的弟弟乃是新科状元,只觉得心中骄傲又痛快: “那一无是处的恶种辱没王府名声这么多年,如今正本清源,也该还回来了。” …… “咣!扑朔朔——” 夜色中,幽静寺庙传来沉沉撞钟声,惊飞了山林里的群鸟。 山脚下的湖中停泊的一叶小舟晃了晃,空放着的钓竿滚了两圈,荡开一圈圈渔火。 崔婆婆在山道前停下玄驹马车。 顾芳尘先跳下车,习惯性地回头朝着宁采庸伸出了手。 宁采庸微微一愣,看着顾芳尘重新包扎过的手掌,眼神霎时有了一丝变化。 见她没反应,顾芳尘催促道: “娘,你愣着做什么呢?” 他嘟囔着:“我听说那般若公主有天人之姿,出生时地涌金莲,体带异香,美艳不可方物,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宁采庸这才回过神来,轻吐兰芳,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哑然道: “我道你这孩子怎么知道般若公主,原来是惦记她美貌,是不是那帮狐朋狗友又给你出馊主意了?” 她面色沉凝地叮嘱道: “尘儿,你万不可遭这些人利用。” “度母教为佛家两大宗之一,单论其势力,比你外公家还要大。” “般若公主为掌教圣女,地位之高,在教内一呼万应,修为莫测,喜怒无常。” “绝非你可以招惹的女子,记住了吗?” 顾芳尘装作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眼见糊弄过去,才松了口气。 妈的,原身这个出生,平常连下马车都不知道扶一把自己的娘,都是一脸叛逆自顾自走开的。 刚才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背后险些吓出一身冷汗来! 太吓人了,还是要更加谨慎一些才行。 人设可以慢慢改变,但是这种小习惯,现在还是得维持住。 否则要是宁采庸产生怀疑,他就得开启备用的逃亡方案了…… 当前这个开局虽然十分不利,但论身份和资源,已经胜过世上九成九的修行者。 而且这个看似一无是处、死得轻如鸿毛的纨绔身上,有可能牵扯着一桩游戏中隐藏在暗线里的惊天大案。 这对于一个玩家来说,可太有玩头了。 只要能抗住整个王府和皇天城的仇恨,大有可为啊,大有可为! 能保留身份,还是尽量保留。 顾芳尘跟随两人拾级而上,抬头好奇地看了看隐没在山林中的白马寺轮廓。 这白马寺是大魏开国皇帝下令建造,最开始专门用以接待往来游方僧道,给一个歇脚的地方。 但后来渐渐地,随着朝廷和仙宗关系的蜜月期,各方势力往来聚集于此,就变成了一个情报集散地。 在游戏里,这地方则是个知名的支线任务刷新地点,外加最方便的几个和尚入职处之一。 很多玩家前期刷级,就会选择蹲在这里等各种任务随机刷新。 运气好的话,三天就能刷20级出来。 顾芳尘对这地方,那是十分的亲切。 ——废话,每开一个新档,他都要在这里坐牢三到十天不等,连寺里方丈有几个痔疮他都一清二楚。 德高望重的白马寺方丈正在和宁采庸交谈,忽地感觉腚肌一紧。 宁采庸疑惑道: “方丈,怎么了?” “没什么。” 方丈干咳两声,双手合十道:“只是王妃或许听错了,今晚寺内并无度母教道友前来。” “当真?” “当真,出家人不打诳语。” 宁采庸回头看了一眼顾芳尘。 少年一愣,顿时大怒:“怎么可能?!难不成是他们耍我的?” 自然,他本来就不是为了般若公主而来,只是模糊记得这会儿她会到白马寺。 来了,好。 不来,那更好。 宁采庸却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胡诌,她就说,自家儿子怎么可能知道度母教圣女的行踪。 她连忙安慰了几句,顺势道: “既然如此,今晚便住在寺内,王府如今是非之地,不回去的好。” …… 到了深夜,顾芳尘便借口撒尿,一路拨开草丛,持着一根野草,左右挥打,慢悠悠走到了山脚下。 崔婆婆正远远地吊在后方。 四周芦苇飘荡,荒野渡口无人,只有一只小船悠闲地横在水面。 渔火幽幽。 顾芳尘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头顶上的字。 【皇帝(23小时27分钟)】 时间应该来得及。 他两步跳上船,掀开草编的帘子,歪头看向里面正盖着一顶斗笠呼呼大睡,潦倒邋遢的白发老头。 笑嘻嘻地道:“丁老头,送你一场造化怎么样?” 第六章 三件事 “呼……呼……” 小船中歪七扭八躺着的老者一点没有醒来的意思,鼻息间发出细细的鼾声,正在酣眠。 从外表来看,这老者的年纪应该在七八十左右。 一头花白的头发稀疏扎起,一眼就能看到布满老人斑的头皮,身上穿着渔民常见的粗布短打和犊鼻裤,干瘪的身体几乎骨瘦如柴。 裸露出来的两条黝黑胳膊,肌理像风干的肉条,一根根拧在一起。 船舱里,挂着蓑衣、柴刀、鱼干,旁边还摆着一个小火炉,几个散落的破口杯碗。 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打渔为生的糟老头子。 见对方不理人。 顾芳尘也不急,把帘子卷起来,自顾自在船头坐下来。 十分熟稔地摘了一条新晒的鱼干下来,撕下一条当零食嚼了起来。 吧唧吧唧。 丁老头眉毛一抖,似乎传来了牙齿摩擦的声音。 顾芳尘吃得津津有味。 这丁老头晒鱼干的手艺是一绝,在游戏里面,这可是紫色品质的美食,可以拿来贿赂不少npc。 游戏里面的物品品质分为灰、白、绿、蓝、紫、金、橙、红、彩九个等级。 食物类的物品,顶天品质也就是金色。 他一直很好奇,这一条鱼干,要多好吃,才能到紫色? 今天可算是吃到了。 以顾芳尘这个习惯了科技和狠活的现代人味蕾,也能给出一个不差的评价。 顾芳尘咂吧咂吧嘴巴,还是有点咸了。 他叼着鱼干,伸手把小火炉支了起来,从外面折了一些树枝,用破碗舀了点湖水。 又从船里各种杂物里面精准翻出了火折子。 就这么十分自然地煮起了水。 咕嘟咕嘟。 丁老头额头青筋绷起,眼皮狂跳。 这到底是谁的船? 为什么这家伙好像比他还熟悉他家? 那火折子他经常乱扔,隔三差五就找不着,得翻个半天。 这莫名其妙的小子,居然一找一个准! 丁老头的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怀疑,难不成还有人可以躲过他的感知来监视他? 不,不可能。 先不说,修为比他高的人会不会亲自来监视他。 至少面前这个家伙,绝对是一点修为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顾芳尘手忙脚乱地把火灭了,把烧开的水倒进碗里,等着夜风把水吹凉。 这段时间他也不闲着。 捡起一块石头抛了抛,然后丢了出去,玩起了打水漂。 啪啪啪啪…… 丁老头听着水面上石头跳跃的声音,胸膛起伏,鼻息沉重,两只拳头终于握紧了。 一双阴鸷而饱含杀伐煞气的眼睛猛然睁开。 在黑暗中,如寒芒乍现。 他只是老了,不是死了。 竟然有一天,连黄毛小儿也敢骑在他头上肆意拉屎! 镇北王世子又如何? 便是镇北王亲自来了,也得对他毕恭毕敬! 顾芳尘似乎毫无所觉,依旧随意地,一颗颗扔着石子。 啪啪啪啪…… 丁老头已然坐了起来,如一具挂不住肉的骷髅,冷冷地在黑暗中盯着他。 顾芳尘忽然回过头,道: “杀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我不仅没有修为,身上还有三种罕见的无解剧毒,你不用动手,我大概率也活不过二十四。” 丁老头掂了掂手上的柴刀,呵呵一笑,冷漠地道: “这就是你来我这找死的理由?” 顾芳尘摇了摇头: “我不是来找死的,相反,我来求生。” 丁老头的目光依次掠过像被狗啃的鱼干,被熏黑的火炉,以及涟漪未平的湖面,面无表情。 “这就是你的求生手段?” 顾芳尘摊了摊手: “不觉得很巧吗?” 他看向丁老头的眼睛,直视着他: “武圣丁行风平生最讨厌的三件事——” “不问自取,暴殄天物,殃及池鱼。” 丁老头沉默了片刻,缓缓道: “看起来,你们对我很了解,甚至似乎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 顾芳尘并没有否认他这个“你们”的误会。 或者说,他就是故意的。 想要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最好的办法,就是借用游戏中主角所在的隐世仙宗名头。 听见丁行风这句话,他就知道,稳了。 这老头是白马寺的高等级隐藏npc。 也是全游戏,等级最高的几个中立npc之一,来头大得吓人。 正是大魏当世七位二品大能之一,“不败武圣”丁行风! 当然,想要提高这倔老头的好感度来接任务拿奖励,也是极其困难。 几乎所有的玩家,都卡在了第一步。 即如何“触发对话”上。 人人都知道白马寺边上有一个隐藏npc,但是不管怎么对话。 他都只会回复“……”。 要不是有个神人得到了关键情报,谁踏马能知道,想要触发对话的唯一办法,居然是一口气做三件丁行风最讨厌的事情! 你不把他好感度先刷到负数,他连理都不会理你。 简直是反直觉反人类。 而当玩家做出这三件事之后,他又有80%的几率直接杀死玩家,剩下20%的几率开启对话…… 所以一般而言,想要触发对话流程,都得先确保自己能抗住武圣一刀不死。 顾芳尘此刻国运加身,所以才敢大胆这么干。 只要丁行风肯起来说话,那就好办了。 顾芳尘抬头看了看天空,故作玄虚,十分深沉地道: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能够轻易地掌握这片天空底下的命运。” 对面干瘦的老头冷笑一声: “呵呵,就凭你?是你那一滩烂泥般的丹田能叫命,还是你毒入膏肓的身体算是运?” 顾芳尘:“……” 嘴还是那么毒啊这老头。 他假装没听见,把玩着手上的石子: “那我们来赌一把吧。” 丁行风咧嘴一笑,表情多少带点私人恩怨的狰狞,把玩着手上的柴刀: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赌?你说的狗屁造化我不感兴趣,可顺手杀了你,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顾芳尘也笑了: “其实我已经把武圣最讨厌的三件事放进信石里,交给眼天司的人了。” “只要我死了,信石上的禁制就会解封。” 丁行风:“……” “啊,我好像写错了,写成武圣的收徒条件了,还附了地址……” “赌什么?” “就赌下一次打水漂的次数。” 丁行风顿感索然: “这有什么赌头?” 顾芳尘目光平静,把手上的石头递了过去: “你来扔。” 丁行风表情一滞,转过头,看向顾芳尘的眼神霎时间变了。 匪夷所思。 像在看一个绝世大傻子。 顾芳尘接着道: “我说一个数,然后你来扔。” “如果你扔出来的次数,和我说的符合,就算你赢。” 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反之,就是我赢。” 第七章 一国之运vs人力之极 丁行风沉默了一阵,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越笑越大声,到最后,变成了无法抑制的仰天大笑,捧腹大笑。 他笑了半天,才一抽一抽地停下来。 半晌。 这位大魏武圣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顾芳尘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就冲你把我逗笑了,我等下一定给你一个痛快。” 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子,也终于让一生纵横寂寞的武圣大人发现—— 原来人无语到极致的时候,也是会笑出声的…… 顾芳尘被拍得一个趔趄。 嘶—— 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肩膀,感觉多半是被拍肿了,可能离脱臼也差不了多少。 心道你等下最好是痛快一点…… 头顶上的倒计时已经又走过了半个小时。 丁行风不接他的石子,而是自己从地上捡了一颗,上下一抛,眯起眼睛。 “几下。” 他这辈子活了两百岁,都没有见过这么荒谬的事情。 和武圣赌打水漂的次数? 多新鲜呐。 这小子到底以为武圣是什么?路边捡来的名头吗? 便是今天这小子说要打出一万下水漂,他也得让他见识见识,到底何为武圣。 武极为道,道极曰圣。 这是一门技艺的极限,所有武道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境界。 若是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到,那他这武圣的名头也可以不要了,干脆送给这小子得了! 顾芳尘暗笑,他可太了解这老头的臭脾气了。 虽然名义上是隐居,但实际上傲得不得了,根本放不下半点身外名。 一点激将法,就能让他暴跳如雷。 当然,绝对不能太明显,一定要让他自己不知不觉产生“我怎么可能做不到”的想法。 不然这老头也不傻,马上就会反应过来。 这都是用玩家一条条命试出来的啊! 顾芳尘看了一眼湖面,随口道: “三下。” 丁行风侧头: “你确定?” 顾芳尘笑了笑,点头道: “就三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丁行风吐出一口气。 行,看来这小子根本就是看自己活不长了,来主动找死的。 他胳膊一拧,向前一掷,就不去看了。 “好了,你……” 话刚开口,丁行风心中就忽地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猛然转过头去。 “啪!啪!……哗啦!” 水面上,石子弹跳了两下,任何人看到它剩下的势头都知道,第三下过后,这石子就难以为继,必得沉入水底。 然而,就在石子即将落下的瞬间,一条湖中的鱼忽然跃起,就冲着那石子咬了过去。 丁行风脸色一变,立刻朝着那鱼吐出一口口水。 这一口口水似箭离弦,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射向那条鱼的鱼头,瞬间将其洞穿。 眨眼变成尸体的鱼在半空僵直,重新落下。 但丁行风吐出的那一口口水,势头不减,打断了一根卡在两块石头中间摇摇欲坠的树枝。 “啪!” 树枝折断,这两块更大的石头猛然落了下来。 这石头掀起的水波,势必会直接打翻那块小石子! 丁行风瞳孔紧缩,心态在这一瞬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这小子,还真特么有点邪门! 恐怕就算他现在把这两块石头打得粉碎,恐怕也会冒出其他东西,试图再度掀起风浪。 他脸色一沉,重重冷哼一声。 但是那又如何? 区区水波风浪,以力镇压即可! 随后右脚前踏,轻轻往下一跺。 霎时间,“轰隆”一声,在山林间回荡,就连白马寺中,都能有轻微感知。 如果有武道修为在四品以上的宗师在此,就能发现,整座白马寺所在的山峰,都向右下沉了一寸距离。 而山脚下的湖泊,就在这一踏之下,诡异地突然完全平静。 明明前一秒还泛起无数皱纹,此刻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直接捋平了一般。 整个湖面平滑如镜。 连一丝一毫的波浪都不再有。 那两块巨大的石头,在半空中互相一撞,没入水中的瞬间,都不再激起半点波澜。 顾芳尘看的目瞪口呆。 不愧是武圣,牛逼是真特么牛逼…… 任你如何邪门,我一力破万法,你又能如何? 丁行风看到小石子顺利碰到水面,把手一背,云淡风轻。 看,说是三下,就是…… “咕嘟。” 只见那小石子碰到水面之后,并没有再次弹起,而是就那么直直沉了下去。 “?” 丁行风一愣,眼睛都直了。 顾芳尘在旁边很是遗憾地哎呀一声: “怎么是两下啊?” 丁行风猛地一挥手,刚才掉下去的两块石头被他捞了起来。 这两块石头刚才撞在一起,直接撞开了其中一块的表面,露出了底下的真面目。 颜色漆黑,玄沉如墨。 赫然……竟是一块阴阳磁石。 而那块被丁行风扔出去的小石头,就这样被这块石头给牢牢吸住了…… 丁行风此时此刻的表情难以言喻。 他沉默地将那块他亲手捡起来的小石子拿在手中,轻轻一捏。 里头果然也是同样的漆黑颜色。 这……也是一块磁石! 顾芳尘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挑了挑眉毛,把自己手上那块狠狠砸在地上。 “啪嚓”碎成两半,当中普普通通,就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 换而言之,如果刚才丁行风接了顾芳尘这块小石子,是不会被吸引走的。 但丁行风就是用了自己挑的磁石。 他自己的选择,导致了此刻的结果。 这一切兔起鹘落,不过在短短的一息之间。 堂堂武圣拼尽全力,依旧无法阻止石子轨迹的偏移。 丁行风:“……” 他黑着脸,缓缓转头看向了顾芳尘,眼神好像见了鬼。 顾芳尘摊了摊手,眨眨眼睛,表情十分无辜。 你笑我不懂武圣,我笑你不懂国运。 开玩笑,一国之气运的重量,老登,你扛得住吗? 丁行风的神色阴晴不定,表情变幻中,把手上的磁石捏成了粉末。 他自然可以反悔。 就算现在翻脸把顾芳尘杀了,也没人可以置喙。 毕竟他早就已经是世人眼中杀人逾万的残暴魔头。 但不得不说,他现在当真有些好奇了—— 国运,为什么会在镇北王世子身上? 第八章 平视 作为一个位于当世巅峰的修行者,丁行风清楚地知道,这世界上,绝不存在这样离谱的巧合。 刚才短短一息之间,丁行风便见证了三次突然发生的意外。 这三次意外,无一例外,都是在阻止水漂次数吻合。 换而言之,就连老天爷都在帮顾芳尘赢下赌约。 那么顾芳尘,这样一个丹田被毁、剧毒缠身的家伙,凭什么让天意眷顾吗? 如果他天生幸运,就根本不可能会是现在这样的下场。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只有一种可能。 就是他截取了国运! 当一整个国家的气运汇聚于一人之身,自然就能够发生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 丁行风虽然看不上这家伙,但镇北王世子身上出现国运,这可是真正足以震动天下的事情。 他重新审视顾芳尘,把手里的粉末重新捏成了石头,冷笑道: “顾于野是终于疯了吗?” 顾芳尘却叹了口气: “他可没有疯,他聪明得很。” “刚找到自己的亲生状元儿子,就要把我踢出局了。” 丁行风眼神一闪,神色玩味起来。 亲生儿子? 也就是说,眼前这小子,竟然还是个假的世子。 可假世子身上,却有真国运。 这可是国运呐! 想要悄无声息地截取国运,绝非儿戏,而且还是在皇天城的眼皮子底下。 没有几个顶尖神道高手合力,这就是痴人说梦。 而以顾于野的人脉,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倘若此事与顾于野相关,他必定背后谋划良久。 调换亲子,截取国运。 那镇北王如今究竟是要踢人,还是要保人? 顾芳尘这语气听上去也是知情的参与者,不过结合他之前的说法,似乎他背后还另有势力。 这股势力,才是他有底气背着顾于野,找上自己的原因。 顾芳尘看到丁行风手指间转动着那颗石子。 虽然老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已经知道,自己这好感度已经刷上去了。 丁行风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心不在焉地做小动作。 相反,心情差的时候,他就会定住不动。 至于怎么刷的? 很简单。 这位武圣为什么选择隐居在白马寺? 很多人觉得,是他觉得自己造下杀业太多,要求一个彼岸解脱。 但顾芳尘知道,其实是因为…… 他平生最喜欢听八卦。 白马寺作为各个势力修行者往来交际的场所,每天都流通着各种消息。 以丁行风的耳力,整个白马寺范围内,有只蚊子聊天,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谓是每天都行走在八卦的第一线。 不亦乐乎。 顾芳尘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巨大的八卦中心。 他把自己的遭遇加工润色一下,那简直可以水几百条uc浏览器头条啊。 一说出来,丁行风自然就好感+1+1+1…… 丁行风转身背过手去,淡淡道: “所以你来找我,想要一条后路?这就是你所谓的求生?” 他面上不显,实则支起耳朵。 顾芳尘摇了摇头,道: “想要一条后路对我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我要的不是后路,是前路。” “不止是我的前路,还有……你的前路。” 丁行风险些又要被逗笑了。 他发现这小子真的是个人才,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人能让他笑了。 而今天,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是个性格开朗的人。 世人总说他杀人如麻,是个疯子。 他以前也深以为然,但是今天他发现自己错了,那是他们还没有见过真正的疯子长什么样。 但顾芳尘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嘴角僵住了。 顾芳尘一字一顿地说: “你想不想杀了摩诃无量?” 丁行风转过头,面无表情。 “黄毛小儿,你知不知道摩诃无量是谁?” 顾芳尘抬手指了指夜空,笑起来: “我刚才就说过了,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能够轻易地掌握这片天空底下的命运。” 他干咳一声,开始全文背诵丁行风的其中一则红色秘闻。 “永安一二五年,青蛮的大天萨摩诃无量,化名聶许,假扮西域行僧来使大魏。” “他先辩经论道八十八场,全战全胜,在大魏获得了‘佛子圣师’之称,积累下偌大名声,一时风头无两。” “随后,他对永安帝说,说自己可辨识人心,有勘破天魔之能。” “我们的陛下信了。” 顾芳尘看向面前这个头发稀疏、形容邋遢的暴脾气老头,低声道: “第一个要勘验的,就是当时北击青蛮大捷,以武入道的弈州侯,武圣丁行风。” 丁老头忽地自嘲一笑: “是啊,那你一定也知道结果是什么。” 顾芳尘点了点头: “丁行风天生一心无窍,暴虐成性,活坑上万,以杀人为乐,若不遏制,必为残害荼毒一方的魔鬼。” 丁老头盯着他: “既然你知道,为何不怕?” 顾芳尘却是面色一肃,朝丁行风十分郑重地行了一个抱拳礼。 “既然杀的都是在我大魏境内烧杀抢掠,烹食我大魏边境百姓的畜生,我只恨杀得还不够多,不能让他们听到我们大魏人的声音就肝胆俱裂!” 这是他的真情实感,游戏中的大魏背景有华夏历朝历代的缩影。 对他而言,自然也有无限的共情。 丁行风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可笑。” 可笑就连一个黄口小儿都懂的道理,那时衮衮诸公、朱紫衣冠竟没有人懂得。 他禀明边关实情,他们竟说,这些都是不可能发生的无稽之谈! 青蛮虽蛮,同他们也是人族,既然有牛羊吃,何以会吃人呢? 也有人不相信,丁行风一生惩奸除恶,为侠之大者,不可能会说谎。 便叩问端坐尧山的儒圣。 圣人言: “人之初,性本善。” 于是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他恫吓人心、谎报军功的罪证。 丁行风是不怕这些的。 可他后来才明白过来,对方的目的,不仅是要让朝廷忌惮他,还要毁他的道心。 因为摩诃无量说的是真话。 丁行风真的以杀人为乐,暴虐是真,坑杀也是真。 当他失去为人崇敬的好名声,不能用论迹不论心来说服自己拿起屠刀,他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放下屠刀。 但是在他还没有想清楚之前,摩诃无量就在他面前暴露了真面目。 丁行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 然而其他人,只看到他杀了“佛子圣师”聶许。 青蛮大天萨的伪装天衣无缝。 那之后,武圣丁行风成了不容大贤的小人,名声尽毁,世人唾骂。 既然杀坏人不对,难道他应该杀好人? 销声匿迹隐居那么多年,有大半时间,他为心魔所困,半疯半癫。 直到现在,他好像仍在原地走不出来。 思来想去,前面似乎也只有一条路—— 杀了仍藏匿在青蛮的摩诃无量。 顾芳尘神神鬼鬼弄了一通,丁行风原本还以为他最开始所说的“造化”,不过只是随口胡诌。 结果他居然来真的。 丁行风坐下来,端起水碗喝了一口。 他抬起头,第一次平视面前这个原本在他眼中如蝼蚁般的青年。 “摩诃无量为二品神道大圣,看来你想要从我这里拿走的,会很多。” 顾芳尘深吸一口气,心中如释重负。 夜风一吹,他背后湿透的衣衫传来阵阵寒意,但他一刻也不敢放松。 从现在开始,才算是进入正题了。 第九章 镇北王 顾芳尘又是亮明动机,又是展示情报。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两人站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进行谈话。 ——或者说,是让“他背后的某个组织”,和武圣站在平等的地位上。 别看他好像全程牵着丁行风的鼻子走。 实际上,只是因为这位武圣的性格,已经是相对来说比较好说话的了。 只要成功触发对话,后续的任务他基本上不会为难人,只是嘴上毒一点。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属实是个老实人。 有些高等级npc,那真的是十句话里面能有十一句是假的,连游戏官方给出的文本都不能信。 得靠玩家自己去琢磨推敲。 稍不注意,就会被直接玩死…… 而就连丁行风这种比较务实的npc,也是有可能因为心情不好就直接一刀把你杀了的。 顾芳尘熟悉流程,可毕竟现在是真人上阵。 还是有一点点没底。 好在他发挥得还不错……从前他倒没有发现,自己的心理素质也挺强的。 而且,顾芳尘现在的身份,也帮了不少忙。 丁行风肯定知道他是跟着宁采庸来的,即使世子身份是假的,但宁采庸对他的宠溺却不是假的。 虽然兵圣顾于野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可剑圣宁送君还是他舅舅啊! ——众所周知,家里圣人多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不然真的随便过来一个路人,还是有概率直接被砍死的。 船头。 顾芳尘和武圣在火炉两边对坐。 远处的崔婆婆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她原以为世子不过是贪玩性子起来,随意和湖边一个渔翁比起了打水漂,便远远地站在旁边守护。 毕竟她向来知道,世子并不喜欢被他们这些家仆跟得太紧,不然便要大发脾气。 但直到刚才,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没能听清楚两人之间的任何一句对话。 哪怕距离比较远,这也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她刚准备过来,就感到一股恐怖的慑人威压轰然降临,将她直接钉在原地,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崔婆婆张了张嘴,出不了声音,涔涔冷汗顿时就从额头流了下来。 对方的实力,在宗师之上! 而且,恐怕远高于宗师! 世子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还能和对方谈笑自若? …… 顾芳尘抬起头,看到头顶上的倒计时。 【皇帝(22小时12分钟)】 “我有一星宿秘术,无论对方是何修为,只需时机合适,便可令其立刻死亡。” “但必须要靠近对方才能做到。” 顾芳尘面不改色,表情十分严肃地道: “倘若要杀摩诃无量,老丁你得先带着我冲进青蛮中央金帐所在,至少要在对方三十丈内。” 老丁? 丁行风抬眼,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突然得寸进尺套近乎的家伙。 但是转念一想。 这小子一开始的时候,还一点不客气地叫他“丁老头”来着,现在也算是尊重一点了吧。 算了,随他去吧。 顾芳尘顿了顿,接着沉声道: “况且,唯有如此,你才能当众斩杀摩诃无量。” 丁行风皮笑肉不笑,眯起眼睛: “怎么,你要把杀摩诃无量的功劳让给我?难不成,你觉得我是个贪功爱名的虚伪之人?” 武圣的气势猛然具现化,无数尸山血海扑面而来,骇人至极。 若是换一个在这里,肯定以为他心情不悦,要说出恭维的话来。 顾芳尘看到丁行风轻敲碗底的动作,眨了眨眼睛: “难道不是吗?” “不过,好话谁不爱听,喜欢功名,怎么能叫虚伪?相反,是个大大的实诚人才对。” “如果有人说自己不求名利,那恰恰相反,他比谁都想要名利。” 顾芳尘耸了耸肩: “再说了,要杀摩诃无量,我一个人可做不到。” “且我这星宿秘术绝不可外泄,我想要这偌大名声,也要不了啊。” 他做出肉痛又不得不大方的表情,长叹一声: “只好忍痛,让给你了。” 丁行风挑了挑眉,哈哈大笑。 这一次,是真正畅快淋漓地笑。 “世人误我!” “原来,这世上,当真有人知道,我丁行风究竟是个什么人!” 侠之大名武圣者,天生无窍人屠者,都不算是他。 从一百八十年前参军开始,他就只是为了求一个流芳千古而已。 因此摩诃无量以名毁他,才成了他过不去的心魔。 丁行风这一笑毫无阴鸷,甚至可以隐约窥见他曾经的将帅武圣的豪迈气度,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然而他放下手里的碗,却直言道: “可我还是不信你。” “我活了快两百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星宿秘术能够让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杀死一个二品圣人。” 他是个武夫,深知如果在暗地里一直存在这样的手段,那么天下早该大乱了。 何来永安盛世两百年? 顾芳尘挑了挑眉,挪了挪屁股,凑过去揽住丁老头的肩膀,道: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老丁你觉得——这天下间,拥有国运的人多吗?” 自然不多。 何止是不多…… 如今在大魏境内,恐怕也只有两个人有。 一个在皇天城内,一个就在他眼前。 丁行风看着平静的湖面,暗道果然如此。 他在问出这句话之前,其实就已经有这个设想了。 否则顾芳尘又为什么暴露自己拥有国运?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种逆反常理的秘术,那就只有以国运来驱动,才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不过…… 丁行风其实想试探一下,顾芳尘的倚仗到底有多少,他和他背后的那些人,又是怎样的关系。 毕竟,倘若涉及星宿与命运,这世上应当只有一个地方有可能拥有这些莫测的力量。 ——“谭渊”。 每当天下将乱,便会有来自谭渊的传道者降临人世,归正世间的秩序。 这是所有修行者心照不宣的,一则并非传说的传说。 丁行风必须慎重对待。 他好整以暇地保持沉默。 顾芳尘拧了拧眉毛,仿佛下定了决心,退一步道: “秘术发动不易,我可以展示一次,但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再次施展。” “如果你可以接受,那么在此之前,你必须发下心魔誓,确保我这具……这个身份的安全。” …… 镇北王府上空。 两道身影化作长虹,破开云层,以常人肉眼难以看见的速度划过夜幕,落在了王府正门前。 王府通明的灯火,照亮了两人的模样。 一个身着文武袖蟒袍的清癯中年男子,负手而立,只是简简单单地站着,却有不怒自威之感。 旁边一个英俊青年帽插宫花,身着一袭红袍,身形颀长挺拔如竹,长眉入鬓,目如寒星,风度翩翩,好一个风清月朗的读书人。 赫然便是赶回来的镇北王顾于野,与刚刚改名顾元道的圣人弟子、新科状元。 王府内的家仆赶忙前来迎接。 一道红彤彤的娇小身影跟着冲了出来,拉住顾于野的胳膊摇晃,娇嗔道: “爹,你怎么才回来?” 她嘟了嘟嘴巴,鼓起腮帮子: “你不在,那假货都快闹翻天了!” 第十章 一家子 那冲出来的娇小身影,赫然是个俏丽明艳、面若桃李的红衣少女。 从四周连忙低头行礼的仆从不难看出。 这少女,便是王府的小郡主——顾怜纤。 也是此前整个王府中,最厌恶,或者说,毫不掩饰表现出来最厌恶顾芳尘的人。 顾怜纤性格单纯直白,就如一张白纸,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她向来看不惯顾芳尘做出的种种恶行,便处处和后者对着干。 顾芳尘欺凌孤女,她就抄了一壶滚水朝他下身泼,差点把他断子绝孙。 顾芳尘把人打骨折,她就偷偷雇人半夜给顾芳尘套麻袋。 顾芳尘去宁采庸那告状,顾怜纤就去顾于野那告状…… 在原来的那个顾芳尘看来,这个妹妹也是他最最最恶心的存在,真正的平生大敌。 毕竟其他人和他作对,他可以背地里下狠手,事后装一下可怜卖个乖也就是了。 但顾怜纤不行。 她要是向顾于野告状,顾芳尘是要被实打实关禁闭的。 不过离谱的是,以原身的无可求药,他甚至不觉得顾怜纤是出于善良,才做的这些事情。 而是这个性格刁蛮的家伙想踩着自己博关注! “纤纤,慢慢说。” 看到鲜妍明媚的小女儿,顾于野眼神柔和,稍显几分冷硬的面部线条都似乎软化了不少。 除了两个亲传弟子之外,顾怜纤是得他衣钵传承最多的,可以称得上是关门弟子。 大女儿拜在国师“命圣”许负座下,这是她自己的意愿,顾于野也乐见其成。 但这也意味着,她和顾于野的道途走向截然不同。 而顾怜纤,却是天生的武道种子! 年仅十六岁,便已经跻身六品武胆境,这般天赋,哪怕比之当年那位威名赫赫的武圣,也只略逊一筹。 其实如果不是武圣销声匿迹多年,加之当年的事情,实在为陛下所不喜。 让顾怜纤拜武圣为师才是最好的。 毕竟顾于野的武道修为其实只有三品,能被称为“兵圣”,其实靠的是兵法势阵。 而顾怜纤闺阁小儿女,性格单纯跳脱,并非能领兵打仗的将帅之才。 但顾于野相信,假使让那位武圣老前辈见到顾怜纤在武道之上的才情,也必定会愿意收她为徒。 届时,大女儿为国师弟子,小女儿为武圣之徒,而唯一的儿子得圣人真传。 这才是顾于野心中,他顾家一门真正应该有的模样。 而至于某些他刻意制造出来的污点和错误…… 他今天回来,就是为了纠正一切。 让错位的东西回到原本应该待在的地方。 等到今天之后,世人会认识到一个全新的镇北王府。 顾怜纤吐了吐舌头,把顾芳尘把自己关起来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像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末了,她气鼓鼓地道: “娘亲分明已经知道她是养了一个陌生人,何况那顾芳尘如此畜生,为什么还要继续维护他?” 顾怜纤老早就觉得,这个只会吃喝玩乐、一无是处的纨绔和他们不像是一家子了。 如今被证实,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若是没了王府庇护,顾芳尘当年犯下的案子自然要一并清算,起码也能判他几个重刑。 可谓是为人间除一害! 顾于野淡淡一笑,摸了摸小女儿的头: “十几年的感情岂是说弃就弃的,你娘是多情之人,若是可以一夕放下,也就不是你娘了,她只是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 他转头看了一眼顾元道,低声说: “等她见到自己真正的儿子,血脉相连有感,必定会渐渐醒悟过来。” 顾怜纤自然看见了旁边站着的俊秀青年。 不过她一想到顾芳尘跑了就心急如焚,便只顾着告状了。 她想到自己刚才种种作态,顿时脸颊一红,连忙摆出乖巧模样: “二、二哥好。” 天可怜见! 顾怜纤上一次说出这个词,可能还是两三岁的时候,被娘亲哄着叫顾芳尘。 稍微大一些的时候,她就和顾芳尘打得不可开交了。 简直是前世的冤家。 顾元道微微一笑,温和地道: “早听闻小郡主风采,没想到竟然有缘分当兄妹。” 他取出一柄短剑。 “这是我从奇剑林得来的一柄玄品剑,名为‘辟邪’,虽不算什么稀罕物,但名字倒是吉利。” “来得匆忙,这剑就当做是见面礼了,还望小妹不要嫌弃。” 顾怜纤脸上更红,接过来,大声道: “不嫌弃不嫌弃!” 她珍惜地一寸寸看过这柄短剑,将其握在手中,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远远看去,气氛和谐融洽。 这才是一家子的模样。 “父亲。” 顾幽人走了出来,素带当风,在月下如清冷仙子。 她从前就见过顾元道一面,只是抬起眼眸,向后者微微点头示意。 “顾芳尘正在白马寺中。” 顾于野皱起眉,他们去白马寺做什么? 这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仍然在掌控内。 他等待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确保到了这一天,无论顾芳尘逃到哪里,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顾幽人淡淡道: “似乎是顾芳尘胡闹,误以为今日般若公主会来白马寺,硬是求着母亲想去拜访她。” 她眼中闪过厌恶和不屑。 顾芳尘素来好美色,想见般若公主只有一个理由。 没想到这家伙死到临头了,竟然依旧如此肤浅可笑。 简直是无可救药! “呵!” 顾元道也是没忍住轻笑一声: “没想到代替我的这位,也是一个‘妙人’。” 话语中的讥讽之意,不要太明显。 什么妙人,他想说的自然是蠢人! 他摇了摇头:“般若公主何等人物,怎么会见一个酒囊饭袋?” 就连顾元道自己,如今三元及第,圣人真传,在同辈中已经算得上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但若是去求见般若公主,恐怕也只会被拒之门外。 哪怕是当今圣上,欲见般若,都需沐浴焚香,诚心斋戒三日,才得一句箴言。 遑论是他们这些小辈。 这顾芳尘实在是不自量力,连一点脑子都没有。 “既然如此,我与元道去一趟,今晚把事情了结了吧。” 顾于野拍了拍顾元道的肩膀,沉声道: “去见一见你的娘亲,她会听你劝的。” “顾芳尘不过是卑贱马夫之子,当年魔教以因果命术断绝血脉感应,使我们顾家受血肉分离之苦。” “如今,是时候正本清源了!” …… “崔婆婆!尘儿!” 宁采庸提起裙摆,跌跌撞撞扶住了崔婆婆,衣袖被割破了都顾不上,抬起头搜寻顾芳尘的所在。 顾芳尘跳上岸,笑嘻嘻地挥了挥手: “娘,我没事!就是遇到个熟人,多聊了两句!” 宁采庸松了口气,朝顾芳尘伸出手,温柔一笑,清夜生光。 “快过来,真是的,半夜出来乱跑,也不怕遇见坏人。” 顾芳尘正欲走过去扶住宁采庸。 两道流虹落地,拦在了宁采庸前方。 顾于野负手而立,冷冷地看向顾芳尘,后者顿时下意识止步。 光风霁月的状元郎跪倒在宁采庸面前,向下一拜,朗声道: “母亲,我才是您的儿子啊!” 顾元道抬起头,与怔愣地宁采庸对视,摇了摇头: “您不要被这畜生蒙蔽了,当年调包之事,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知晓了!” 第十一章 老丁,看好了,我怎么杀的(二合一) 顾芳尘猝不及防地对上顾于野清癯冰冷的脸孔时,确实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一方面,是顾于野来得突然,他本身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就好像看恐怖片正聚精会神地欣赏女主角的大胸时,猛地遇到一个jumpscare。 很难不被吓得一哆嗦。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是这具身体记忆里的本能反应。 ——顾于野在原身心里,是彻头彻尾的阴影。 顾芳尘尚且还能修炼的时候,也是不甘过,也认真刻苦过的。 就是因为每一次顾芳尘被人暗害,顾于野回府之后不仅从来没有半句安慰的话,还只用冷漠而失望的眼神过来看他一眼,然后处理完事情,离开。 让顾芳尘一次次觉得,是自己不够强,才会让父亲失望。 他一心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可。 虽然收效甚微,尤其是在顾怜纤的对比下,更是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但他也是真的努力过的。 然而,丹田被毁之后,顾芳尘的一切努力,都成了笑话。 被摧毁的不止是他的丹田,还有他的心态。 王府内的禁闭室只为顾芳尘一个人准备,结构很简陋。 四面只有墙壁,完全隔音,没有光。 每当顾芳尘犯错就会被关进去跪着面壁思过。 一关,就是三天。 让现在的顾芳尘来看,这完全就是专门为了毁灭一个人的意志而准备的酷刑。 但是在原身看来,这反而是父亲的宽容。 不打不骂,不是很轻么? 可是不知何时起,他一想到顾于野,就会胆怯发抖,下意识地畏惧。 他以为这是自己的软弱,越来越自我厌弃。 殊不知,这就是顾于野的手段和目的。 …… 顾于野负手站在原地,俯瞰着眼前这个由自己一手打造的蠢货。 察觉到顾芳尘的颤抖时,他心里满意极了。 在战场上,顾于野是兵圣,号称“心魔”,令人闻风丧胆。 众所周知,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对敌人来说,顾于野就是他们逃不开的心魔,总能如鬼魅般轻而易举地把他们耍得团团转,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丢盔弃甲,一泻千里。 而当他将这些攻心手段,一样一样用在这个“儿子”身上时,效果一分不减。 他完美地获得了自己想要打造出来的靶子。 并且确保,当他想要彻底消灭污点的时候,只需要挥挥手,就像“掸去一粒灰尘”。 顾芳尘。 从取下这个名字开始,一个悲剧就已经注定了。 顾于野看着顾芳尘,冷声道: “孽畜,与魔教勾结,鸠占鹊巢,鱼目混珠,你还不知悔改,过来跪下!” 他声音并不大,然而传到顾芳尘耳边时,就宛如惊雷炸响,令他脏腑都跟着震动。 顾于野冷哼一声。 来自一位三品修行者的威压,轰然降下。 顾芳尘霎时感受到无形的立场压在自己的脖子和肩膀上,要将他压至跪地! 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原本之前就因为回澜阵的反击效果受的伤,立刻就被牵动了。 “我就知道,顾于野百分百是想要直接灭口!” 顾芳尘暗自心惊。 虽然游戏里面的假世子开局就已经死了,但是从游戏中种种碎片化的线索,都可以看得出来,他的死和顾于野父子俩绝对脱不了干系。 甚至他可以断定,原身并不是自杀。 从父子相认开始,他这个假货就没有价值了,相反,还因为宁采庸对他的感情,成了一个定时炸弹。 顾于野是走一步算百步的人,霸道专横,专断独行。 平生最恨,就是脱离掌控的不稳定因素。 这一个照面,他就想先用顾芳尘“蓄意欺骗”的信息镇住宁采庸,趁着她没反应过来,直接把顾芳尘杀了。 顾于野是在下死手! 顾芳尘试图对抗那股力量,但他越是想要直起身体,虚空中传来的力量就越大。 “咯吱咯吱——” 他可以清晰地听见,皮肉和骨骼受到庞大的重压,逐渐不堪重负,内里的组织正在断裂。 可以想见,再这样下去,他就会像液压机下装满水的气球一样。 砰地爆开,变成一摊烂肉。 宁采庸看到青年晃了晃,霎时七窍流血的画面,顿时揪心不已,下意识要过去接住他。 “尘儿!” 然而,她刚抬起脚步,就被顾元道拦住了。 顾元道疾言厉色: “母亲!您还不懂吗?三年前,他就已经和魔教的人有过来往,不仅当初的事情他知道,他还很有可能是魔教的内应!” 然而美妇人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我知道。” “什么?” 顾元道愣住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宁采庸看向眼前丰神俊朗的青年。 第一眼,她就知道,这就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孩子。 长相、气度、成就,顾元道才更像是那个王府世子,可以称得上完美无瑕。 但是看到顾芳尘痛苦的样子,想到那时候小小的孩子拉着她的手说自己好痛…… 她不忍心。 宁采庸重复道: “我知道这件事,一直都知道,尘儿也并没有和魔教勾结,我可以作证。” 一生柔弱温驯的镇北王妃冷静地看向顾于野,提起裙摆绕过顾元道,转过身挡在了两人面前。 她一字一顿地道: “如果王爷是为这件事而来,那么,就请回吧。” 顾于野沉默了片刻,冷硬的眉头才微微一松。 “既然王妃开口……” 空气中弥漫着的巨大威压骤然消失。 顾芳尘像是溺水的人刚刚上岸,猛地松了一口气,被喉咙口涌上来的腥甜味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宁采庸连忙转过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娘,我没事……” 顾芳尘咧了咧嘴,抬手摸了摸耳朵和眼睛。 果然摸到了一手的血。 顾芳尘叹了口气。 在见到顾于野之前,他想过自己是不是应该暂避锋芒,同他虚与委蛇。 毕竟这是一个权倾朝野的三品大能。 无论如何,在发育都没有一撇的时候,正面和他对刚,都是不太明智的决定。 但现在,他觉得没有必要了。 顾于野想杀了他,他也想杀了顾于野。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啐!” 顾芳尘朝旁边吐了一口血。 摸上心口,他感受到了另一个灵魂的愤怒和不甘。 世子之位,从来是他留给自己亲生儿子的。 可承世子之名,要经的因果,却全都让他这个外人受了,到头来,还要给正主做嫁衣。 毒入血,毁丹田,没半点反抗之力,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凭什么呢? 顾芳尘看向顾于野,玩味地轻声道: “我猜,你手里已经捏了一个搜魂术,就等着娘注意力一转移,就直接拍我脑门上,直接从我搅烂的脑子里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对吧?” 顾于野的右手猛然僵住,他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 怎么可能? “顾于野,你真的很好猜啊!” 顾芳尘眼中毫无笑意,笑嘻嘻地看向他。 “两面三刀,反复无常,狡诈毒辣,阴险城府,你有哪一点称得上圣呢。” 顾于野还没有说话,顾元道先急了,冷喝道: “住口!像你这种作恶多端的小人,有什么资格倒打一耙?!” “父亲不过是为了国之社稷,确保魔教不会利用一些不忠之人动摇大魏江山,纵使手段粗暴了一些,也是他秉性耿直,护国之心急切。” “反倒是你,若是你当真问心无愧,就该让父亲搜魂查证。” “父亲堂堂三品大圣,一个搜魂术,怎么可能伤你神魂分毫,你分明是心虚了吧?” 神他妈秉性耿直! 这话要是让死在顾于野手上的人听到,怕不是也得笑得活过来…… 该说不说,不愧是状元,嘴皮子真他妈利索,正反话都给他说全了! 不愧是后期主角团里面的话术担当,遇到一些难缠的人物,派他出去游说一番,十之八九都能直接过。 三两下就把锅又甩给了顾芳尘。 可惜顾芳尘并不打算和他讲道理。 顾芳尘摇了摇头,很惊讶地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应该是你们父子二人第一次见面吧?” “怎么我们的大魏状元郎,一口一个父亲好顺口。” “是以前没爹养,所以这么急不可耐地想尽孝了吗?” 开玩笑,每天在贴吧和人对喷练出来的键术。 讲究的就是一击必杀。 顾元道哪里见过这种人身攻击,当下脸色涨红,伸手怒指: “你!” 顾芳尘摇了摇头,转头朝宁采庸笑嘻嘻地道: “娘,你看,他急了。” 宁采庸:“……” 王妃掩嘴咳嗽了两声,拉了拉顾芳尘,示意他不要太过分。 同时,因为顾芳尘的话,她心里也冒出了一个淡淡的问号。 是啊,明明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为什么这父子两人之间,似乎半点隔阂也没有? 用血脉亲情或许也可以解释……但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顾元道胸膛起伏,一甩袖子,眼珠子都在喷火:“我!” 他是真的急了。 那么多年没有和自己的亲生母亲见过面,他心里自然也是渴望自己一朝功名在身,能够让母亲另眼相待。 可结果亲娘偏向这假货不说,自己在她面前被人贬低成这样,他还偏偏没办法反驳。 顾于野抬起手,拦住了顾元道。 他平静地看着眼前满脸是血的“儿子”,目光如同不透光的深渊,叫人捉摸不透。 眼前的顾芳尘无论怎么看,都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可顾于野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让他极度的不舒服。 不应该。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他不害怕? 他看上去不仅不害怕,甚至像是……无所畏惧。 顾于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 “你是谁?” 此言一出,宁采庸和顾元道都一起愣住了。 顾芳尘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仍旧笑嘻嘻: “怎么,王爷不认我这个儿子也就算了,连我的人都不认识了?” “那我重新和你介绍一下,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做顾芳尘。” 没有说谎…… 顾于野的眼神更加深沉。 顾芳尘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发现擦不干净,干脆放弃了。 他往前走到顾家父子两人面前站定。 左右看了看,他捡起地上一根树枝,直直指向了顾于野。 顾芳尘将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直接把话说开: “顾于野,纵使人人都觉得我仗着镇北王府的名头胡作非为,是镇北王府对我有恩,你也应该清楚,我从来不欠你什么。”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根之水,无因之果。” 宁采庸怔怔地看着儿子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但又有一种笃定油然而生。 这还是顾芳尘,并没有变。 甚至,从之前带出顾芳尘之后,就一直隐约存在的违和感,都瞬间消失了。 顾芳尘也感觉到,从穿越而来,心头隐约的一种顿闷感彻底消失。 他若有所感—— 这恐怕就是原身的不甘心。 顾芳尘心里一笑,看来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顾元道还在旁边冷笑道: “你不欠王府还有谁欠?若非是你,父亲一生无暇,何以会被冠以‘教子无方’的污点,整日被人弹劾。” “若非是你……” 顾芳尘并不理会他的bb,自顾自地道: “同样,我向来不喜欢别人欠我东西,你今天险些杀了我两次,那就算两个半次吧。” “所以……” “老丁,看好了,我是怎么杀的。” 顾芳尘话音未落,顾于野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老丁,是谁? 顾芳尘那可笑的树枝像是孩童的任性玩笑,毫无杀伤力,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却感觉到了一种极端的危险预兆! 在场的所有人都冒出了一个疑惑,他要杀谁? 下一秒,他们就知道了。 顾于野瞳孔紧缩,刹那间反应过来,就已经抬起了手。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留手。 只要他出手,顾芳尘必死无疑。 然而毫无预兆,下一秒,他的表情僵硬,眼睛失去了神采。 镇北王高大如山的身形,轰然倒塌,化作齑粉。 飘散在了空中。 顾芳尘手中树枝轻轻一划,【生杀予夺】发动。 …… 白马寺内。 在寺庙后院,一处幽静的院落中。 夜风徐徐,天井中央的水池内,一池幽紫色的莲花悄然开放,散发出阵阵魅人的香气。 一层层飘动的雪白纱帘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白马寺主持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 纱帘之中,传出了一道慵懒的女子嗓音,语气饶有兴趣。 “你是说,在我今日到达之前,就有一个人,提前知道了我要来?” 第十二章 请世子殿下来作客(二合一) 白马寺住持名为“元心”,乃是一名佛家散僧,有七品神道修为。 散僧的意思是,他并未加入佛家两大仙宗任何之一。 这也是他能够成为白马寺住持的原因。 大魏儒释道三家鼎立,可称是势力最为庞大的三门仙宗。 儒家有尧山书院千古一圣,是除开斩出天门的那位上代剑圣之外,唯二抵达了一品境界的大能者。 一千三百年前,便是儒圣出手,一纸盟誓书立下“江山半壁”,才让大魏得以立国。 历代大魏皇帝,即位之时,都需要前往尧山祭拜那一纸盟誓书,代代如此。 而道家如今是“天命道”独大,只因如今的天命道主,便是本朝的女国师——“命圣”许负。 传说她真正意义上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握着大魏上下五百年的国运走向。 一念之间,就是天翻地覆。 至于佛家,伽蓝寺与度母教各称正统,势成水火,矛盾最为激烈。 白马寺是皇天城下辖设立的半官方驿站,当然需要一个成分中立清白的人来担任住持一职。 否则的话,很容易被渗透利用。 不过即使立场不偏不倚,让一个七品散修来直面度母教圣女,想要直起腰杆,也是一件难事。 元心跪伏在地上,咽了口唾沫,如实道: “是的……” “就在公主驾临之前半个时辰,镇北王王妃携世子前来拜访,称要拜访公主。” “我本以为是那世子胡说八道,便将他们安置在了寺内禅房中。” “谁知……您竟真的来了。” 重重帘幕后面的人,赫然便是般若公主。 公主随意地依靠在榻上,如瀑黑发倾泄蜿蜒,柔软的白衫如莲花花瓣绽放,华丽冰冷的璎珞顺着胸前弧度隆起又垂落,曼妙身姿展露无疑。 臂钏、脚环如枷锁套在她纤细的胳膊和小腿上,但再耀眼夺目的宝珠首饰,在她面纱遮盖的绝美面孔之前,也要黯然失色。 朦胧的细纱遮住了她上半张脸,叫人看不透她的眼睛。 然而仅仅是半张脸,也已然足够倾倒众生。 般若公主是称号,因她曾是西域一黄沙古国金枝玉叶的娇贵公主。 在传说之中,古国受沙暴之灾,赤地千里,每年枉死数千人,般若公主心生慈悲,发大宏愿,自挖双目献祭苍天,令天道垂怜,降下甘霖。 古国化作绿洲,四方臣服,繁盛一时。 然而不知为何,没过多久,这强大的古国便忽然在一夜之间又消失在黄沙里,变成了一个传说。 般若公主被度母教接引为圣女,真正的名字,如今也鲜有人知了。 般若公主纤纤玉手支着脑袋,颇有兴致地问道: “听起来,并非王妃找我,而是那个臭名昭著的镇北王世子,那个不能修炼的……纨绔?” “是。” “他来找我做什么?” “听王妃的口吻,似乎是为了世子身上的毒,想请公主出手。” 元心汗如雨下,头抵着地面,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 这天下谁不知道那顾芳尘作恶多端,最喜好美色。 他找般若公主,能有什么正经事情? 解毒多半就是借口。 便是他脑子里想一想,那也是对公主殿下的极大亵渎,公主慈悲,平日里倒也罢了…… 现在不仅是找上门来,居然还提前打探了公主的行踪! 阿弥陀佛,他只希望血不会溅到自己身上了…… 般若公主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有趣。 她的行迹,便是眼天司都拿不到这份情报,更不要说是镇北王府一个假世子。 这绝非凑巧可以解释。 她轻启朱唇,问道: “现下那位世子在何处?” 一旁浑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之中的侍女弯下腰,道: “山脚野渡口。” 般若公主忽地轻笑一声。 “真是一场好戏……你去吧。” 侍女点了点头,掀开纱帘朝门外走去。 元心战战兢兢地开口: “公主这是要……” 公主懒懒地道: “看不出来吗?” “去请我们的世子殿下来作客。” …… 野渡口。 一片鸦雀无声。 只留下呼呼的夜风,带着芦苇微微摇晃。 顾元道满脸呆滞,目光几乎涣散。 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和冲击。 风一吹,那无数由顾于野崩解形成的飞灰,还扑到了他的脸上。 他原本下意识因为震惊张开了嘴,这些飞灰险些进了他的嘴巴里,把他吓得连忙闭上嘴。 顾元道脸色苍白,颤抖地想要伸手去抓,然而这显然是徒劳。 他看向眼前面不改色的顾芳尘,难以置信地颤声道: “你……你杀了父亲?” 顾芳尘挑了挑眉,咧嘴一笑,用手上的树枝接住了一片飞灰: “瞎子应该不能当状元吧?你不会自己看么?” 他吹了一口气,把飞灰吹散,耸了耸肩: “要是你觉得不是我杀的,那我把这个闻名天下的机会让给你,也未尝不可。” “毕竟是我鸠占鹊巢了十九年,唉,确实是对不住你,就当我的赔偿了。” 杀了镇北王,当然是闻名天下的机会。 当年青蛮三大高手围攻,都没能留下顾于野的命,谁能杀得了权倾朝野的兵圣,可不就得立马传遍整个修行界。 顾元道的身躯摇晃了一下,几乎听不清顾芳尘的话语。 他喃喃道:“君子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君子应泰山崩于前……而……而……而面不改色……君子……君子……” 他从来没想过,顾于野会死在自己面前。 这么轻易,这么离奇。 死在这个从来没有纳入他们计划之中的,连修炼都做不到的废物! 顾元道不断喃喃重复着一句话,想要镇住自己的心境,然而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咔嚓!” 这一刻,顾元道的道心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纹。 他原本是五品神道修为,一口浩然之气镇压神魂,念头刚正,妖邪难侵。 然而此刻,他像是生了一场重病般,脸色惨白,整个人不断冒出虚汗,如同虚弱的惊厥病人一般。 顾芳尘心里冷笑。 修儒家一脉的神道修士,讲究的就是“立身”,胸有成竹,胆魄如钟,所以敲打不动。 即内在意志的浑然一体。 想要以最快速度击溃一个儒家修士,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感到恐惧。 顾芳尘说要用这一次刀人的机会打碎局势重组,就是真的要打碎。 他这次的计划一共有三个目的。 其一,是阻止顾于野直接在今晚盖棺定论。 其二,把丁行风绑上自己的贼船,让他想下也下不来。 其三,就是要痛击顾元道的道心,直接斩断他的道途。 现在,这三只雕,都已经被顾芳尘手中的一根小小树枝射成了串串香。 只是可惜了…… 虽然嘴上那么自信,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能杀了顾于野。 顾芳尘看着那些飞灰齑粉在风中消散,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顾于野能被成为“心魔”、“兵圣”,自然是个究极无敌老阴比。 具体阴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说吧,截止到顾芳尘穿越为止,都没有玩家能够真正杀死他! 就是这么离谱! 因为这家伙实在太能活,所以人送外号“耐活王”。 在一般情况下,顾于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百分之两百不是本体,而是他用心血炼制而成的“兵傀”。 目前已知的“兵傀”,就有三个,修为都在三品。 所以也有人猜测,顾于野的修为之所以只有三品,很可能是因为他把修为分给了这些傀儡。 当然,也有更恐怖的想法。 比如……顾于野本体的修为,会不会其实远远高于三品? 不过这都是玩家的阴谋论猜想了,目前都没有证实。 “兵傀”与顾于野共享自身因果,就算是【生杀予夺】这样的因果论技能,也只会定位到“兵傀”身上去。 顾芳尘也不打算这么快就杀了顾于野。 不仅是他自身能力有限,也是因为目前的大魏不能没有顾于野。 顾芳尘没有把握在顾于野死后,自己能够稳定住整个大魏的格局,不让虎视眈眈的青蛮趁机入关。 要是等他发育个两年左右,顾于野不死也得死。 但现在,太早了。 真是……太可惜了! “君……君子……” 顾元道濒临崩溃。 宁采庸终于回过神来,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顾芳尘,又看了看地上那些灰。 好像第一天才认识自己这个儿子。 顾芳尘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乖巧的表情,扔掉手上的树枝: “娘,其实我刚才正要和你说呢。” “我遇见的那个熟人,是他教我的这一招!” “他说,如果不是这样,顾于野肯定不会好好听我说话,所以我只能这样了,娘,你不会怪我吧?” 芦苇丛里目瞪口呆的丁行风:“……” 被迫背上天大一口黑锅的武圣大人黑着脸。 这该死的臭小子,胆子居然大到这个地步……连他也没有料到。 在他想来,就算顾芳尘说的是真的,他的确有能够杀死二品大圣的某种秘术,那也应该要提前准备个起码三个月。 这样才符合他对于那些神神鬼鬼的秘术的认知。 所以他万万没有想到,顾芳尘居然今晚就直接选择对镇北王动手。 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也因此,当顾芳尘喊出“老丁”两个字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顾于野肯定已经听到了! 这世上,姓丁,实力还足以杀死三品兵傀的人,还有别人吗? 丁行风这下是真的服了。 此时此刻,就算他再不爽顾芳尘,可是等下顾于野必定要来兴师问罪,他难道还能说不是自己干的? 这不就等于直接认怂么? 这也是顾芳尘这一招的高明之处了,他把丁行风架起来,以后者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的! 老武圣磨了磨牙,不就是顾于野么? 在他面前,不过也是一个小辈罢了。 宁采庸闻言瞳孔一缩,抿了抿唇道: “尘儿,你是说,你刚才说的‘老丁’?” 顾芳尘点了点头。 他装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模样,看向宁采庸: “娘,你不高兴,是我做得不好吗?你看到了,是顾于野先想杀我的。” 顾芳尘喃喃道: “我真的很痛,但是娘,你看,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会。” ——刚才那不甘消失之后,他感觉自己和另一份记忆完全融洽,不再有需要回忆的生硬。 此刻的演技也是八分真,两分假。 不会再有被识破的风险。 原身就是这种性格,把一些十分离谱的事情当成展现自己能力的方式,借此想要博得关注,从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顾芳尘现在做出来的事情,虽然离谱,但是绝对不算ooc。 宁采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用责怪的眼神看了一眼顾芳尘,道: “下次绝不可如此莽撞,也不可用如此激烈的手段。” 她伸出手摸了摸顾芳尘的头发: “无论如何,娘都会护着你的。” “顾于野想杀你,也要先问过你舅舅的剑再说。” 对面正在恍惚的顾元道听到两人的对话,顿时愣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宁采庸。 无法理解。 顾于野死了!被顾芳尘杀了! 为什么宁采庸竟然是这种反应,那么平静,甚至都没有责怪顾芳尘,而是让他不要用那么激烈的手段…… 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 要么,是他疯了。 顾元道捂住自己的头,隐约听到了一声叹息,脑海中那一丝浩然正气忽然散发出中正平和的光芒。 如同一桶凉水浇在脑门上。 顾元道瞬间清醒过来,抓住了第三种可能性。 “父亲……没有死!” 宁采庸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亲生儿子,连忙转过头,柔声道: “你也不要怕,你父亲哪有那么容易被杀的,刚刚那个只是兵傀而已。” 顾元道踉跄了一下,死死地看向了面不改色的顾芳尘。 “你是故意那么说的,你要毁我道心!” 顾芳尘缓缓地勾起一个笑: “什么是道心?我连修炼都不会,怎么知道道心这种东西?” 顾元道气血翻涌,竟猛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 某处暗室。 正在打坐的顾于野霍然睁开眼睛,双目血红,表情骤然变得无比狰狞。 和他在人前永远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缓缓站起来,四周的石壁和土地一寸寸崩裂,化作虚无。 “顾!芳!尘!” “好好好,好样的,我的废物儿子,竟然骗过了所有人,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顾于野一脚踏进虚无之中。 下一刻,便猛地出现在了那一堆飞灰里,朝着顾芳尘一指点了过去。 第十三章 乖徒儿(二合一) 顾于野是什么人? 是心魔,是兵圣,是威名赫赫、权倾朝野的镇北王。 算无遗策,多智近妖是他的标签,阴狠毒辣、谋而后定是他的性格。 无论是谁,提到顾于野,都会感到背后一寒,和他为敌,必须要步步为营,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人能想到,顾于野被人算计栽跟头会是什么样。 顾于野自己也想不到。 他从来没有想过,被自己亲手,一步步培养成的废物。 一个经脉尽废、一无是处的纨绔,有一天竟然会化作毒蛇,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终日打雁,却没想到被一只待宰的肉猪给拱翻了! 顾于野凭着多年来习惯性的谨慎没有被杀,但也仅仅是没有被杀而已。 兵傀与他感知相通,死亡那一瞬间的惊愕和猝不及防,都是一样的。 这对顾于野而言,远远比单纯的失败更加让他难以接受。 因为顾芳尘是他看着长大的,每一步都应该在他的计划之中才对,可一夕之间,整个棋局都被掀翻了。 为什么? 这才是让顾于野最破防的地方。 他竟然想不出来哪里出了差错! 顾芳尘究竟是在哪一刻,将自己隐藏起来,隐藏得那么深,深到连他都看不破。 顾于野绝不允许一个随手可以掸去的灰尘,居然足以成为杀死他的原因。 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他必须要杀死顾芳尘,就算是武圣,也不能阻止他! 顾于野一步之间踏出,手指已经抵达了顾芳尘的眉心之前。 只需要再前进哪怕一点点,顾芳尘就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但顾于野的脸色却更加难看。 因为在他的计算之中,他破碎虚空一步踏来,就应该直接一指点在顾芳尘的脑袋上,把他整个头颅点碎的。 然而事实上却差了一点。 又一次,事情偏离了他的预期。 不过这一次,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原因。 他下意识以原来白马寺所在的这座山应该有的地形,作为脑海中假想的坐标。 但今天不一样—— 今晚整座山,都向右偏移了一寸距离!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寸距离,再次救了顾芳尘一命。 顾芳尘并不知道这么一个小小的偏差,但如果他知道,他一定能马上明白,这又是【奉天承运】的效果。 就是因为之前丁行风为了平定整个湖面的风浪,导致整座山右偏一寸。 继而,使得顾于野计算失误,又没能杀死顾芳尘。 也就是在这刹那之间。 “啪!” 一只干瘦的手掌,精准地抓住了顾于野的手腕,纹丝不动。 “啧。”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这小子都喊了名字了,你还要杀人,是真当我死了啊!” 顾于野重新找回了表情管理,长出一口气,目光下移,对上了一双浑浊的眼珠子。 那黝黑精瘦的老渔夫平平无奇,可对顾于野来说,这人的样貌再熟悉不过。 当世七位二品之一。 不败武圣,丁行风! 顾于野之前听到顾芳尘喊“老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预感。 可丁行风归隐失踪多年,连眼天司都不知道他的下落,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白马寺,又怎么会和顾芳尘认识? 顾于野心中的那股无名火不知为何愈发旺盛。 他面不改色,淡淡道: “逆子意图弑父,在下想来应当是和武圣前辈并无干系。” 丁行风乜了顾芳尘一眼。 顾芳尘看着自己脑门前的手指,脸色苍白,但还有余力咧嘴露出一个笑容,摊了摊手。 意思很明显,我已经示范给你看过了。 你想要我帮忙的话,之前的承诺你遵不遵守……就看你自己了。 小小年纪,居然比混江湖的滚刀肉还狠…… 丁行风冷哼一声,就直接把顾于野的手腕一点点掰了下去: “你们有血缘关系吗就父子?刚才谁大老远从皇天城赶回来就为了赶紧把这小子踢出王府,好赶紧给你亲儿子让位。” “你这镇北王当得可真威风,说话比圣旨还管用,说风就是雨。” “再者说,是谁先动的念头,你不清楚吗?” 丁老头可没有什么前辈高人的包袱。 这么多年他生活在这野渡口,就是打渔为生,和普通的老渔夫没有什么两样。 若遇到不高兴的事,不爱看的人,就破口大骂,直接把人骂走,然后哈哈大笑。 活得不知道有多自在。 就算要重出江湖,他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假模假样,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顾于野也没有想到,传说中的这位不败武圣,居然是这种地痞无赖般的性格。 他手腕细微地颤抖,两人之间无声地角力。 然而顾于野只觉得对面如渊渟岳峙,深不见底,仰不见高,他无论用多么大的力气,都只能被一寸寸地压倒。 仅凭肉身力量,谁能与武圣相抗衡? 不败,是真不败。 顾于野自然也没有动真格的,可今晚已经不再适合出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顾于野深谙带兵之道,又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 他接连三次想要动手杀顾芳尘,都没能成功,已经是难得的冲动。 再来一次,也不会有结果。 想要在今晚解决一切的计划,已经不可能了…… 不过,武圣出面,倒是让顾于野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因为这证明,顾芳尘能够突然变成一条毒蛇,靠的绝对不是自己,而是武圣的力量。 这样的认知,才符合常理。 顾芳尘依旧是那个废物而已,只是为人利用,有幸变成了别人手上一颗有用的棋子。 想要碾碎他,不过是要多几分力气罢了。 顾于野沉默了几秒,主动放下了手,飘然后退扶住了顾元道,道: “本王也是一时心急,魔教势大,若是有一颗暗子就在身边好几年,想必任谁也会辗转难眠,夜半惊醒。” “况且,如今情况未明,虽无血缘,但陛下亲赐的世子并未收回,尘儿自然依旧是本王的儿子。” 他话锋一转: “只是这么说来,让尘儿对本王动手的人,竟真的是老前辈?” 顾芳尘已经躲到了宁采庸身后,继续装可怜去了。 丁行风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道: “对,就是我,是我让他干的。” 他颇为阴阳怪气地道:“不然还能是谁呢?这小子丹田一滩烂泥,经脉一团乱麻,连修为都没有,怎么杀得了镇北王?” 顾于野问道: “本王和老前辈有仇?” “没有。” “那莫非是本王无意中得罪过老前辈?” “也没有。” 顾于野深吸一口气,感觉今天吃过的瘪,比他这辈子摔过的跟头还要多。 他冷声质问: “那么敢问前辈,无缘无故,对朝廷超品亲王的动手,是对大魏存了叛逆之心?” 丁行风咧嘴: “谁说是无缘无故?” 他指了指顾芳尘: “你得罪了这小子,也就是得罪了我了。” 顾于野又沉默了。 他想了很多原因,唯独没有想过,丁行风真的是为了顾芳尘才出手。 在他看来,丁行风应该是借着顾芳尘这个理由,借机对自己发难。 其中必定有更加深层次的原因。 因为顾芳尘根本没有那个价值让武圣动手啊! 不,一定是丁行风不愿意说。 顾于野目光沉凝,镇定自若,好笑道: “那敢问,老前辈为何要如此维护小儿?个中有什么缘由?具本王所知,他几乎未曾离开过皇天,如何结识的老前辈……” 丁行风嘿嘿一笑: “哪里用得着结识?” 他走过去,大力拍了拍顾芳尘的肩膀,理直气壮地道: “我今晚在这湖边闲逛,无意中看到这小子,吓了一跳,这他妈是万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啊!” “当下我就觉得和他一见如故,就直接收了他当真传弟子。” 顾于野的表情一僵。 宁采庸:“?” 顾元道:“???” 顾芳尘:“……” 丁行风揽住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道: “乖徒儿,来喊声师父来听听。” 妈的,姜还是老的辣啊。 顾芳尘抽了抽嘴角。 他废了半天劲,才把丁行风拉到了一个平等交谈的地位上,增加自己的话语权。 结果这老登几句话,又把顾芳尘按了回去。 而且很难不怀疑,他是在报复之前顾芳尘威胁他,要把他最讨厌的三件事情当成收徒条件放出去。 现在倒好,他自己成了挡箭牌了。 顾芳尘黑着脸,不情不愿地咬牙道: “师父。” “欸~” 丁行风心情愉悦地拉长了语调。 臭小子,坑了他一个大的,怎么也得收点利息回来。 有一个能瞬杀三品兵傀的徒弟,就算这家伙一点修为也没有,怎么也算不上丢脸。 更何况,他堂堂武圣,收徒弟难道还在意天赋吗? 反正再有天赋,也不如他有天赋。 在场其他几个人都已经惊呆了。 练武奇才?顾芳尘? 这两个词不能说是毫不相关,只能说是南辕北辙。 就算是丹田还好好的时候,顾芳尘的天赋都只能算是中等偏下,更何况是现在,他根本就是一个废人。 连普通人都不如啊! 他有什么资格当武圣弟子? 然而就连顾于野,也一时无言以对。 毕竟,那可是武圣。 哪怕其他不在意,他的衣钵传承,也能不在意吗? 这可是真传弟子,不是记名。 就算丁行风当年名声尽毁,可武道之上,他的地位依旧,也不至于自暴自弃到这个地步…… 顾元道咬了咬牙,胸膛又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起来,勉强才咽下了上涌的气血。 凭什么?! 这家伙连修为都没有,就能被武圣看上,收为真传。 最该成为武圣弟子的,难道不是他的小妹顾怜纤吗? 怎么可能…… 顾元道此生最为骄傲的事情,就是成为圣人真传,得了一口浩然正气。 结果一个他最看不起的废物,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武圣弟子?! 那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又算是什么? 而一直被顾芳尘拉着衣袖的宁采庸,恐怕是在场唯一一个感到高兴的人。 她虽未曾见过武圣,但剑阁阁主与武圣有过一面之缘,曾受过指点。 剑阁之中,至今还保留着武圣的画像。 她看不懂瞬息变幻的局势,甚至就算挡在顾芳尘前面,也依旧无法阻止顾于野的杀意。 但是她知道,武圣的认可代表着什么。 “太好了……” 宁采庸怔愣着,胸腔内泛起一阵酸涩之感。 她看着顾芳尘的侧脸,感到骄傲和失落。 一直在她庇护之下的孩子好像突然之间长大了……但是她这个娘,却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有用。 宁采庸垂下眼眸。 明明她说了要从顾于野手中保下尘儿,但结果,竟然还是让尘儿自己去面对一切。 顾芳尘感到他手中拉着的衣袖悄悄地扯啊扯,似乎想把自己扯出去。 他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看到了一个低垂的发顶。 气氛沉闷,好像这个头顶上下起了雨。 顾芳尘面不改色,主动松开了衣袖。 宁采庸顿了顿,身形似乎晃了晃,下意识地想抬起手,但顿了顿之后,还是颓然垂落。 这时,青年才反手迅速抓住了宁采庸冰凉的玉指。 紧紧地抓住。 宁采庸先是一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抿了抿唇。 这孩子…… 但是握着的手,却一点没有放开,反而顺势贴了上去。 “看来,今晚之事是武圣误会了。” 顾于野将手背在身后,率先开口,把事情定调。 “我只不过是奉陛下的命令来调查犬子是否与魔教有勾结,谁成想,竟然引得武圣出手。” “调查之事可以从长计议,至于今晚,不如先请武圣与犬子先到府上一叙。” “那恐怕不能如王爷所愿了。” 一个浑身包裹在漆黑斗篷内的侍女忽然出现在了旁边,淡淡地开口。 这侍女抬起头,竟然整张脸都被绷带缠绕,唯有一双融金色的眼睛,绽放虚空莲花,神圣而庄严。 众人瞳孔紧缩,希音侍者! 度母教三位希音侍者,乃是般若公主的贴身侍从,也是度母教的高层,至少四品起步的修为。 怎么会在这里? 那侍女恭敬地行礼,道: “公主请世子前往白马寺作客。” 第十四章 般若公主(二合一) “世子?”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顾芳尘。 ——今晚顾芳尘之所以突然跑到白马寺,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般若公主在白马寺,想要求希音侍者出手解毒。 然而他们,包括宁采庸,都把这当成了顾芳尘的又一次胡闹。 而且就算般若公主真的在白马寺,她是何等人物,怎么会搭理顾芳尘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家伙? 尤其是顾元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前不久可还说过,“般若公主何等人物,怎么会见一个酒囊饭袋?” 结果现在,希音侍者竟然真的出现了! 别说他们。 顾芳尘自己也愣住了。 不是吧?这么巧? 【奉天承运】连这个都管的? 他只是隐约记得度母教是在这段时间到的皇天城,但是具体是什么时间,他一时之间也没想起来。 毕竟这只是写在背景故事里面的一段介绍。 他一个做攻略的,再牛逼,也不是人形计算机,很多东西都得靠翻笔记,或者有相互关联的事件,他能记得更加清楚一点。 原本顾芳尘的计划就只是借般若公主的名头离开王府。 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丁行风。 她在或者不在,顾芳尘都不打算在这个时间点接触度母教。 因为这段时间里,度母教正好发生了一件大事。 不过相比于镇北王府这边闹得人尽皆知的世子打假事件,度母教的事情虽然更大,但保密措施做得很到位,因此并没有传播开来。 此事在【度母教红色秘闻·二十三】中亦有记载。 这本来和顾芳尘并没有关系。 但是现在的关键在于…… 他先一步到了白马寺,求见般若公主。 而般若公主明显是后脚才到! 这一个时间差,直接让意识到问题所在的顾芳尘冷汗都下来了。 他一开始想的完全没有错,般若公主今晚无论是在,还是不在,都好说。 可偏偏现在的情况,是他问的时候般若公主还不在,问完了她才来…… 整件事情的性质已经完全变了! 顾芳尘硬着头皮装作生气的模样,道: “公主找我?可那老秃驴之前还说她不在,原来是骗我的!” 他偷偷抬起头瞄了一眼自己头顶上的字。 【皇帝(16小时19分钟)】 主动技【生杀予夺】已经用掉了,剩下来的就只有超国家级的幸运被动。 只能靠自己了…… 那名希音侍者看向他,金色莲花瞳如古井无波,声音柔和缥缈: “住持并未撒谎,公主此前有事暂时离开,听闻有人求见,这才吩咐我前来。” 宁采庸闻言一喜,连忙问道: “可是公主一念慈悲,愿救尘儿一命?” 希音侍者淡淡道: “那就要看世子殿下的意思了。” 这话乍一听没头没脑。 她要救人,怎么还得看病人的意思,不过其他人也知道般若公主喜怒难测,许是有其他条件也说不准。 只有顾芳尘知道—— 般若公主肯定是以为他和那则秘闻有关系。 此番相邀,是鸿门宴啊。 前狼后虎,顾芳尘脑子转得飞快,把秘闻和度母教相关的情报过了一边,很快就下了决定。 相比之下,现在回王府肯定更加危险。 他现在一点修为都没有,在顾于野的地盘里,他怕丁行风都保不住自己。 武圣武力值是没话说,可是作为一个老实人,玩心机他一点玩不过别人啊! 否则当年又怎么会被摩诃无量陷害,动摇了道心,直接打出归隐结局。 而现在接触度母教,虽然时机不太合适。 但好处是,如果能得到希音侍者的帮助,他身上的三种剧毒和被废的丹田,可以尽快解决。 修炼的事情可以直接提上日程。 地狱开局不是说说的。 顾芳尘身上的三种剧毒,基本上只有三个办法可以解开,而希音侍者就是其中之一。 也是最简单的一种办法。 度母教信奉的是【度世佛母】,有二十一尊化身,七只眼睛,眉心一只眼睛观十方佛土,其他六眼则看六道众生。 慈悲度世是教众的信条,也是他们的神通。 在游戏里,也是最好的奶妈职业。 度母教的教众可治愈一切伤痛,转移到自己身上,因此信徒通常全身裹得严严实实。 因为修为越高,自身的伤势越重,浑身上下往往皮溃肉烂,如果揭开特制的绷带,就会流出脓水血液,散发难以忍受的恶臭。 在从前,度母教的教众会被误以为是魔教成员,遭到世人厌弃。 不过对度母教的人而言,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的伤痛,都是佛母赐下的考验。 越痛,她们越高兴。 当身体达到极限,最终腐烂崩毁,便可以进入极乐世界。 而希音侍者与一般的教众又有不同。 度母教的教义中,在佛母座下,侍立着一位如来,名为【天鼓音如来】。 当世间降下灾难,天鼓音如来便会以偌大雷声响彻天地之间,预告人间的灾难和痛苦。 大音希声。 常人是难以分辨这偌大雷声的,唯有被天鼓音选中之人,天赋异禀,才能够听见这种预兆。 这样的人,就是希音侍者。 他们能够分辨预兆,提前知晓灾难的降临,指引教众前往灾难发生的地方,救度世人。 不过不要这样就以为这个门派是全员圣母了。 他们可以把别人的灾苦转移到自己身上,当然也就能把自己身上的灾苦,转移给别人…… 其他人可没有度世佛母的肉身赐福,根本扛不住一点。 而且死法往往是痛苦扭曲到极点,非常恐怖。 顾芳尘收回思绪,深吸一口气,看向面前这位希音侍者,露出惊喜又得意的表情,道: “既然是公主邀请我作客,我本来也打算拜访公主,当然是喜不自胜。” “听说连皇帝见般若公主都要沐浴更衣,而我却不用,可见公主是对我青眼有加!” 他转头对宁采庸,轻快地道: “娘,你去寺里等一会儿,我见了般若公主就回来。” 宁采庸有些担忧: “敢问侍者,能否让我与尘儿同去?或者……丁前辈?” 她看了一眼旁边望天的丁行风。 老头假装四处看风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热闹模样,看起来就十分不靠谱。 不过毕竟是亲口说了收尘儿当亲传弟子,总该上点心。 希音侍者摇了摇头: “公主只邀请了世子殿下一人。” 顾元道闻言,真是牙都要咬碎了,眼睛里血丝弥漫。 世子殿下? 明明他才是世子! 他才是顾于野和宁采庸的亲生儿子,是真正的镇北王府血脉。 那个假货,凭什么能在这里继续用这个名头招摇撞骗! 听这家伙的语气,必定甚至在肖想般若公主的青睐,实在是无耻愚蠢至极! 在顾元道看来,顾芳尘这样一个货色,绝对不足以让般若公主开口邀请作客。 般若公主会主动邀请,只有一个原因。 就是顾芳尘“世子”的身份。 “慢着。” 顾于野眯起眼睛,突然开口: “圣女的意思是,邀请的是世子?” 他缓缓道: “圣女久居度世宫中,耳边清净,或许还不知道,本王不久前才发现,顾芳尘并非本王之子,而是被魔教调包的卑贱马夫儿子。” “顾元道,才是本王的儿子。” “待彻查真相之后,这世子之位,终究是要还给元道的。” 宁采庸浑身一震,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旁边负手站着的丈夫。 她没有修为,甚至不知道刚才顾于野三次动了杀心,真的想要杀掉顾芳尘,只以为顾于野是想像从前那样教训儿子。 但现在,她听懂了。 她带着顾芳尘来到白马寺是什么目的,顾于野不可能不知道。 希音侍者能救顾芳尘的命,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如果般若公主是因为顾芳尘的世子身份才邀请他,那么顾于野现在的解释,就是赤裸裸地要将顾芳尘置于死地! 这是她养了十九年的儿子,她坚决表明态度要护住的儿子。 宁采庸本来以为,顾于野至少会顾及自己一点。 却没有想到,顾于野是真的要断了顾芳尘的一切生路…… 宁采庸脸色苍白,说不出自己心里此刻是什么感觉。 顾芳尘闻言心里冷笑。 顾于野还真是想自己死啊。 如果般若公主真的是因为世子身份临时起意,那么还真可能让他成功了。 可惜,无论顾芳尘是不是世子,甚至就算他只是路边一条。 今晚般若公主都一定会见他一面确认情况。 仅仅是因为,他提前预测到了她的行动这件事而已。 那希音侍者闻言,淡淡道: “多谢王爷告知,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请世子跟我来吧。” 她朝着顾芳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就只是这样? 顾于野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 但是出言提醒已经是极限了,再主动阻止的话,就太掉价了。 只好点了点头,看向顾芳尘: “既然公主有请,本王也不便多说什么,不过本王奉旨调查调包之事真相,最多到天亮之时,请将犬子送回王府。” 顾芳尘皮笑肉不笑地磨了磨后槽牙。 真踏马难缠啊这家伙。 希音侍者不置可否: “若是公主兴尽,自然会将世子送回。” 顾芳尘抽了抽嘴角。 这话说得,好像他是上门服务的一样…… 顾芳尘转头看向丁行风: “喂,老丁,别忘了我说的话。” 丁老头打了个哈欠,翻个白眼,捡起了地上的柴刀,猛地朝山上一扔: “你忘了我都忘不了。” “嗖——轰!” 那柴刀的刀身四周,甚至爆开了一圈白色的气浪,瞬间消失不见。 似乎落入了白马寺中。 …… 顾芳尘跟着希音侍者重新回到白马寺中,绕到了一处后院里。 看上去普普通通,但以正常视角是绝对发现不了这里的。 因为这地方有一个五品的迷幻阵。 专门用来遮蔽某些隐藏地点。 顾芳尘对此十分熟悉——这游戏下副本一次,起码得拆掉七八个这样的迷幻阵才能拿全宝箱。 至于白马寺里的这处,里面也有一个金色等级的宝箱。 可以专门挑般若公主不在的时候潜入进来拿走,不过事后极大概率被度母教追杀就是了。 他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这迷幻阵的节点都在哪里。 无他,唯手熟尔。 顾芳尘刚进到院子里,第一眼就被中央的水池吸引了。 倒不是这水池有多好看。 而是那原本种满了莲花的精致池塘……现在四分五裂,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水流四散淌去,莲花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而在坑洞的正中央,正插着一把朴实无华的柴刀,深深地嵌入了池底。 顾芳尘:“……” 老丁啊,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啊?! 正前方,白色的重重纱帘飘动。 希音侍者掀开帘子走入其中,身影逐渐消失,只剩下了顾芳尘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整个院子安静地吓人,只剩下了水和风流动的细微声音。 几盏灯照亮了四周。 顾芳尘也不客气,找了个还算完好的池子边沿石头坐了下来,伸手舀了一点池水洗了一把脸。 之前被顾于野威压震得满脸是血,黏糊糊地贴在脸上十分不舒服,现在总算是能够洗干净了。 顾芳尘对着倒影看了看,这具身体的皮囊倒是不错。 皮肤白皙,眉眼俊秀,有养尊处优贵公子的气派。 就是常年不干好事,眼角眉梢透出一股子肆意邪气,看着就不像好人。 “咳咳……” 他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胸腔里都是毒素沸腾的麻痒感,让人很想去抓。 说起来,理论上般若公主作为度母教一员,也应该像其他人一样,绷带裹身才对。 但实际上,她的颜值却是全游戏数一数二的。 这是因为般若公主的特殊—— 她被视为是度世佛母的在世化身,而并非普通教众那样的肉体凡胎。 换而言之,般若公主已经是无垢之身,无需再经历浊恶之世各种劫难的洗礼,天生就是顶格的修为。 唯有曾经救下一国百姓发下的宏愿,让她失去了一双眼睛。 顾芳尘忽然一阵恍惚。 眼前的水流瞬间化作了流淌的金色沙子,无穷无尽地涌来。 他抬起头,烈日当空,热风扑面。 我擦! 顾芳尘抽了抽嘴角,暗道不妙。 他看得出迷幻阵,可他现在一点修为都没有,防不住迷幻阵啊! 第十五章 黄粱一梦神道成(二合一) 迷幻阵,顾名思义,就是迷人神志,令人陷入幻觉的阵法。 但这其实是一类阵法的总称,底下还有几十种功能各不相同的阵法。 顾芳尘踏进这个院子的时候,就已经判断出来,其中布下是五品阵法“黄粱一梦”。 这阵法的名字虽然文雅好听,效果却很恶心。 陷入幻觉之中的人,会经历无穷岁月变迁,身处沧海桑田,误以为自己真真切切地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岁。 如果阵法主人不解除的话,入阵者信以为真,在幻觉里面经历了多少年,出来就会真的衰老“幻觉中度过时间*0.16754-法抗*0.21765(最终结果不小于0)”岁。 《尘中镜》世界观里,神魂与肉身相连,两者是会真实相互影响的。 假设在幻觉里面度过的时间太长,并且法抗不够,最终就会神魂枯槁,如蜡炬成灰,直接死了。 而对于玩家来说,这是最恶心的一类debuff。 这个世界上减少寿命的手段很多,但增加寿命的办法却很少。 控制的角色寿命不够的话,也是会老死的。 很多任务必须要等上好几年才有反馈,到时候还没等到npc出下一步任务,你先老死,就搞笑了…… “他喵的,现在搞笑的是我了。” 顾芳尘看着天上的大太阳,眼神死了一样。 现在这具破烂肉身,剩下来的寿数不超过五年。 而且法抗可能还是负的…… 别人是蜡烛,他顶多是根蜡烛芯,要是真的陷入这个阵法当中,恐怕瞬间就烧没了。 当然,对他来说,五年和五个月的区别其实并不大。 最要命的是,他不知道这段时间里面,外面被迷幻阵控制的自己,会说出什么胡话来…… “不行,必须立刻破阵。” 顾芳尘看着四周一片黄沙漫漫无边,远处隐约能看见一抹绿色。 仿佛只要走一段路,就能抵达绿洲一般。 但他知道,这些全都是陷阱。 在这迷幻阵中,无论往哪里走,都没有出口。 所有肉眼可见的东西,都是引人逐渐迷失在里面的诱饵,真正的解法只有一个。 “好的,让我回忆一下攻略。” 顾芳尘原地坐下,摆出了思考的姿态,托着下巴沉吟。 “首先,破除这个五品迷幻阵的第一个条件并不高,只需要最基础的神道九品修为……” 哦,神道九品,入定境修为。 相比于五品阵法,这个破阵条件确实是很低了,毕竟这意思就是,只要入门了开始修行就可以。 顾芳尘:“……” 麻蛋,他没有啊! 顾芳尘面无表情。 mmp,第一个条件就不符合,直接等死吧。 修行者最大众的两条修行路线,第一是武道,第二就是神道。 前者修炼肉身,后者修炼神魂。 神道九品,是真的低得不能再低了,就是玩家只要开始修炼,并且是神道路线,那直接就是九品。 但问题是,顾芳尘现在不是玩家。 玩家那体质,在游戏里平平无奇,就是啥路线都能选而已,可放在世界观下,那就是“混元圣体”。 妥妥的顶尖修炼天赋之一。 而顾芳尘现在呢? 他大概可以评个废体之首…… 众所周知,无论是哪个路线,想要修炼,丹田和经脉都是刚需。 没有丹田,无法储存灵气。 没有经脉,无法运转功法。 两者都没有,那就算是神仙也难救! 顾芳尘的丹田被人一掌拍碎,经脉则被三种剧毒完全缠结堵塞,尤其是“种心毒”,直接封锁了他最重要的心脉。 如果不是有伽蓝寺高僧的“拈花印”拦截,他早就毒气攻心,一命呜呼了。 这种情况下,想要修炼,难如登天。 “不……” 顾芳尘忽然一愣,然后跳了起来,看向了眼前的幻境。 “还有一种办法。” 丹田和经脉,也未必是刚需! 他曾经在贴吧看过一个热度不算高的贴子,贴主研发过一种极其小众的修炼路线。 因为在《尘中镜》里,存在一种隐藏机制—— “当修行者活过一定的岁月,就有极小的概率,直接触发一次境界提升”。 这种机制,被玩家称为“化凡顿悟”或者“红尘炼心”。 而且关键在于,这种境界的提升,是无视原本修为的。 就算是凡人,只要活得够久,就能够触发这个隐藏机制,直接跨越境界。 就比如观棋烂柯的那位樵夫,如果有这种机缘,就能直接变成修行者。 不过,前提就是“活得够久”,而且“足够幸运”。 恰好,现在顾芳尘的面前,就正好存在一个以岁月作为迷障的阵法。 先前说过,在阵法之中度过的岁月,对肉身也有影响,便是当初发那个帖子的玩家首先发现的。 因为那个隐藏机制,在幻阵里面,也是同等生效的! 并且现在,顾芳尘身上有【奉天承运】加持! 这天底下,除了永安帝,没有人再比他更加幸运了。 “我现在的寿命大概只剩下五年左右,按照公式计算反推,大概就是能在幻境里面待三十年。” “以【奉天承运】提高事件发生的概率,绰绰有余……” 顾芳尘嘟囔着对旁人来说,极其疯狂的想法。 主动进入岁月幻境,这是连大能者都不敢干出来的事情。 迷不迷失先不说,他们这些修行者,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寿命,肯定不会拿这来赌。 不过顾芳尘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本来就是地狱开局,都在谷底了,之后再怎么走,那也是往上。 而且,他倒并不担心自己真的死了。 因为在外面的般若公主,不管问到了什么,都不会让他在这个时候死掉。 在这一重保证下,他需要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保留理智,记得自己要破阵就行。 “这似乎也不用担心……” 顾芳尘目光闪烁。 这个世界的人会迷失,是因为幻境内外区别不大,没有锚点。 可顾芳尘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而且两个世界之间相同时间接收到的信息密度,差太多了。 现代社会刷一晚上手机,就是古代人穷其一生都接触不到的庞大信息量。 他熟悉的世界,和这里天差地别,就算把他扔在这里一百年,他都不会忘掉自己从哪里来。 只要修为突破,一个念头,他就能重新想起来。 顾芳尘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朝着那无边无际的黄沙走去。 …… 院子里。 眉眼间带着一丝邪肆的青年坐在水池边,双眼无神,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倒影。 一只纤纤玉手撩开了纱帘,随后,身着一袭柔软白衫,璎珞琳琅,以轻纱蒙眼的绝美女子从中步出。 “叮铃叮铃……” 她一双纤秾合度的赤裸玉足虚空轻点地面,走过之处荡开朵朵涟漪,步步生莲。 般若公主的表情饶有兴致,绕着顾芳尘走了一圈,虽然蒙着眼睛,却似正在仔细观察着他的一切。 她伸出手指,隔着一寸距离点在顾芳尘的额头上,缓缓下滑。 从他的眉骨,滑到鼻梁,再到嘴唇。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的确是长得不像。” 既不像宁采庸,也不像顾于野。 可……也不像那个被抓住的卑贱马夫。 般若公主指尖轻挑,屈指一勾,从顾芳尘的身上勾出了一根虚幻的血红色丝线,宛如鲜血凝就。 她再往后一扯,竟从虚空中,扯出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红线编织成的网来。 每一根线,都死死地牵扯着顾芳尘身上这一根,力道之大,连她都无法撼动分毫。 般若公主:“……” 她松开手,那些红线又隐没在了虚空之中,心中却愈发好奇。 魔教用因果命术斩断了真假世子身上的血脉联系,这是皇天城中已经确认的消息。 毕竟如果不是这样,以顾于野的修为,不可能错认自己的亲生血脉。 但是这只是表面一层。 顾芳尘身上的因果,不仅是血脉这一条做了假。 连其他一切……竟然也都是假的。 而且施术的人修为极高,把真实的因果掩盖得严严实实,牢不可破。 那么这位假世子身上的异常,究竟是皇天城中那位没有看出来,还是故意没有说? 般若公主的手指顿了顿,继续往下,点在了顾芳尘的心口上。 这是毒素集聚之处,只要她一念之间,就能瞬间引爆三种剧毒,让顾芳尘变成一具尸体。 不过显然,她对杀人没什么兴趣。 般若公主弯了弯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世子殿下,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问你答,只许说真话,否则的话,我就挖出你的心——” “你知道我今晚会到白马寺?” 顾芳尘抬起头,目光依旧无神,僵硬地点了点头: “知道。” “噗!” 般若公主的纤纤玉指瞬间已经戳进了顾芳尘的胸前肌肤里。 顾芳尘无知无觉,又摇了摇头: “又不算知道,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会到皇天城找度母教丢失的圣物,但是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到。” 般若公主动作刹那一顿,笑容更深: “圣物?” 顾芳尘似乎很乐于解惑: “对,最顶级的洗点道具,【胎中莲藏】。” 般若公主笑容不变,但语气已经冷若冰霜。 “你从何处知道的胎莲?” 五指同时用力,瞬间插进了顾芳尘的胸腔,呈现抓握状,已经虚虚拢住了他的心脏。 他胸口的拈花指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隐约似乎闪烁了几下,仿佛想要抵抗。 但是般若公主背后忽然浮现出一尊端坐于莲台之上的佛母法相。 那佛母法相面露慈悲之色,伸出一只手,点在那拈花印上,就立刻平息了后者的躁动。 “论坛。” 般若公主沉默了片刻:“论坛?” 这听上去像是个宗教,但是她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 大魏难不成还有她不知道的组织存在? 顾芳尘却好像来了性质,开始滔滔不绝地道: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是想要找许负来算出圣物的下落,但是许负这段时间正巧因为真假世子的事情,被皇帝指派协助调查。” ——没错,就是他本人引发的一系列事情。 “你只能无功而返,也因此错过了圣物回归的最好时机。” 他说到这里,又不说了。 般若公主正听得入神,忽然没了下文,伸手戳了戳顾芳尘跳动的心脏。 “然后呢?” 顾芳尘继续道: “其实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圣物其实就在……” 般若公主心中一惊,他竟然知道圣物在哪里?! 她面色沉凝,问道:“在哪?” 顾芳尘张开嘴巴,正要说话,脸色骤然一变。 忽然,般若公主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抬起头,看到顾芳尘眉心忽然亮起一点光芒。 这一点光芒骤然绽放,凝实,就像是一枚种子,悬浮在顾芳尘的额头中间。 而四周亮起的灯笼,瞬间全部熄灭。 以顾芳尘为中心,无数的淡金色灵纹如同波浪一样扩散开,然后“咔嚓”一声,齐齐碎裂! “黄粱一梦”幻阵,破了! 顾芳尘双眼瞬间恢复了神采,额头光芒内敛,而他的身上,则散发出了一丝修行者的气息。 虽然对于般若公主来说,这气息微不足道。 但是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神道九品,入定境! “?” 统御十方佛土、等视六道众生的度母教圣女,见多识广的般若公主,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这么多年,她见过有人在岁月阵法当中迷失,见过有人疯狂,也见过有人坚守道心不为所动。 这些都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不足为奇。 但是,有人在岁月阵法里面,修炼,然后突破?! 她真的没见过。 更何况,这家伙,原本应该是个根本不能修炼的废人! 般若公主都在瞬间产生了疑惑、迷茫、震惊等种种情绪,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顾芳尘。 顾芳尘一醒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心口怎么那么痛? 他恍恍惚惚低头一看,一双如玉似雪的手正插在他的胸口心脏位置。 再一抬头,对上了一张绝美且有点眼熟的脸。 “?” 顾芳尘也打出了一个问号。 不是,姐们,你在对我做什么? 他原本不是很清醒的意识也完全清醒过来了,因痛苦而扭曲的苍白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 “那什么……般若公主,可以拔出去了吗?” —————— ps:刚才从码字软件复制发布的时候出了点差错,有一段重复了,已经修改 第十六章 你得跪下来求我别死(二合一) 要破除“黄粱一梦”的阵法,有正道的路子,也有邪道的路子。 正道,就是以力破巧。 因为“黄粱一梦”虽然是岁月迷阵,很容易着道,但是品级并不高,还不如之前顾芳尘改造禁制布下的回澜阵。 只要神道修为足够高,自然可以轻易破除。 然而对顾芳尘来说,正道的路子肯定是行不通的。 邪道的路子就简单多了。 只有三个要求。 第一,至少神道九品的修为。 第二,找到阵眼。 第三,毁掉阵眼。 而且邪道之所以是邪道,就是因为这办法几乎不用什么技巧,甚至不需要任何阵法上的造诣。 因为“黄粱一梦”的阵眼有两个。 第一个是明面上的固定阵眼,在阵法灵纹之中,需要自己去寻找。 但对于一个迷幻阵来说,这个明面上的阵眼藏在茫茫多的人、事、物中,就算是顾芳尘,也几乎找不到。 毕竟游戏里面至少会给线索提示,再让你解谜。 可现在,这幻觉无定,幻化出什么也不是顾芳尘能够决定的,还要在其中玩几十年的找不同,可谓难如登天。 而第二个,是机制阵眼,实际上就是入阵者自己—— 只要入阵者死亡,神识入灭一霎,阵法不攻自破。 这就是为什么需要神道修为的原因。 神道第一个境界,名为“入定”。 入定者,心神自发镇定,不会轻易被外力震慑,导致神思摇晃萎靡,同样也象征着意志力要远超常人。 如果将人的意识比作烛火,入定之后,就相当于给这盏烛火盖了个罩子。 从此风吹不灭。 当然,除非这风太大了,连罩子也一起吹飞! 就比如顾芳尘之前用顾于野兵傀之死,诈了一下顾元道。 直接就把人道心都诈崩了…… 这一招邪道破法,就是要在幻境中死去的同时,坚信自己并没有死。 实在是邪之又邪。 一般人根本做不出来这种事,毕竟命只有一条,谁也不敢确定在这里死了是不是就真的无了。 也只有玩家,能找到这种路子。 而在游戏里面,玩家使自己死亡之后,需要过一下意志鉴定。 只要神道修为有九品入定境,就肯定能达标。 在迷幻阵当中的第二十二年,顾芳尘终于等到了顿悟的契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陷入幻阵之前想到了关于般若公主的种种传说,他所经历的幻觉,竟然就是那个已经覆灭的黄沙古国—— 迦楼罗。 在游戏当中,有关于迦楼罗古国的情报,全都在度母教的相关秘闻里面,作为背景故事存在。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尘中镜》里并没有迦楼罗古国的地图,也没有玩家触发过相关的支线,关于这个覆灭古国的一切,都是一个未解之谜。 在度母教的大主线【红尘火】的最后,迦楼罗最后一个遗民般若公主,也会死于大火之中,被玩家亲手逼上绝路。 是的—— 虽然般若公主因为颜值在玩家里的人气很高,但她其实是个反派角色。 这也是顾芳尘不想这么早接触她的其中一个原因。 而她的死亡,彻底埋葬了迦楼罗的一切情报。 顾芳尘始终觉得,这游戏里面还有很多内容没有被挖掘出来,而不是游戏公司没有做。 在达成全成就第六结局【六尘归真】之后,顾芳尘心里的这种感觉就达到了巅峰。 他的疑惑,或许能够在下个周目得到答案。 却没想到,游戏公司直接送他真人上阵…… 总而言之。 看到幻境里居然是迦楼罗古国,顾芳尘还是很高兴的。 这个黄沙国度资源匮乏,国民骁勇善战,以征服掠夺周边国家为生,顾芳尘就差不多在里面当了二十二年的兵。 当兵这种事情,那就不在他擅长的范围里面了。 而且他肯定是以保命为先,能跑就跑,能躲就躲。 主打一个怯战。 二十二年,他最后也就当上了个十夫长。 当然,最遗憾的是他进入这个幻境的时机貌似不太好,压根没碰上什么关键人物。 不要说公主了,就算是迦楼罗的祭司、将军,他也没有资格去见。 这幻境可以说是白来了。 但也是因为这样,顾芳尘最后自杀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犹豫遗憾的。 “只是可惜了……” “好不容易玩一次养成,还没把女儿养出个所以然来。” 顾芳尘抬起头,眼中闪过狠厉,一剑捅进对面士兵的喉咙里。 “噗嗤!” 鲜血喷涌而出,泼洒在顾芳尘的脸上。 幻境中岁月变迁,他也年过四十,已经变成了中年人的模样。 风沙将他磨砺得粗糙黝黑,满脸胡茬,气质也沉稳许多,更加接近玩家顾芳尘,而不是那个纨绔顾芳尘。 他没有抽出剑,而是抵着那士兵的咽喉,暴喝一声,将后者的尸体当做盾牌向前推去。 后方的士兵被短暂阻挡在门外,但随后,无数长矛就透过那具尸体,把顾芳尘洞穿! 直到死亡来临的最后一刻,顾芳尘依旧死死地抵着那扇门,屹立不倒。 门外的士兵散去,顾芳尘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 不知过了多久。 整个幻境开始逐渐崩塌。 他拼死守护的房间里,才从地窖里爬出一个十二三岁的黑发小姑娘。 这小姑娘纤细瘦弱,样貌清秀,有一双宛如琉璃宝石般的青色眼睛,通透漂亮到了极点。 她呆呆地走到顾芳尘的尸体旁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 “爹爹……” …… 顾芳尘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心被面前的绝美女子物理拿捏了。 画面十分恐怖且震撼。 “那什么……般若公主,可以拔出去了吗?” 不对,怎么感觉这句话怪怪的? 对面的绝美蒙眼女子似乎呆了呆,然后回过神来,表情骤然冷了下来。 她收拢五指,反而将顾芳尘的心脏捏得更紧。 几乎要捏爆一般。 种心毒在暴走的边缘,其他两种毒也跟着乱窜,顾芳尘痛得几乎要龇牙咧嘴……但是他忍住了。 开玩笑,他好不容易在丁老头那塑造起来的神秘莫测人设,绝对不能崩掉。 头可断,血可流,人设不能崩! 否则之前废了那么大的劲镇住丁行风,就全都白费了。 ——丁行风未必全信了他的话,仍然处于观察考量的阶段,如果他这次不能全身而退,这老头肯定要产生怀疑他背后并没有什么势力。 更何况,如果原本他有八成的把握,般若公主会因为忌惮丁行风不敢真的动手。 那么现在他就十成笃定,般若公主不会杀他。 相反,她现在其实是在因为不能杀了顾芳尘,而恼羞成怒。 这说明,在顾芳尘陷入幻境里面的时候,他一定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情报。 这则情报,可以直接让他反过来拿捏般若公主。 并且,结合现在这个时间节点,还有般若公主之所以找上顾芳尘的原因…… 顾芳尘可以猜得到,他肯定是说了度母教大主线关键道具【胎中莲藏】相关的情报。 但是,他醒来的时刻,应该正好打断了关键情报。 所以般若公主才会这样恼羞成怒。 玩家接到这个任务已经是两年之后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般若公主错过许负帮忙的时机,也就没有后续了。 顾芳尘心里电光石火,已经想到了对策。 他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抬起手,抓住了般若公主白皙光滑的手腕。 般若公主冷声道: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不怕。” 顾芳尘很坦荡,直视度母教圣女传说中没人见过的面容,笑了笑: “一来,我可是武圣最最最心爱的真传弟子,他老人家还在山下等着我呢。” 这话真的不能再真,真传是刚刚收的,人的确在下面等着。 “二来,顾于野还想要名正言顺定我的罪,给他宝贝儿子铺一条青云路。” “我现在要是死在这里,顾于野对朝廷没有交代,他的打算也落空一半,肯定要来兴师问罪。” 这话就是半真半假了。 顾于野本来肯定是要正大光明地把他这个假货驱逐出去,接回自己的亲儿子。 但是从顾芳尘屡屡破局开始,他就已经彻底破防,直接要动手杀人了。 要是顾芳尘真的死在这里,顾于野只会感谢般若公主出手了结逆子。 “三来……” 顾芳尘顿了顿,眨眨眼,这才图穷匕见道: “难道公主不想知道胎中莲藏的下落了吗?” 般若公主仿佛透过轻纱在审视他,良久,才轻声一笑,靠近他的耳朵,呵气如兰: “我已经知道了。” “虽然你能够这么快破阵,确实出乎我的预料,但是你难道忘了,陷入迷幻阵中的人,意识会被操控。” “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当真是和我养过的一条小狗般乖巧呢。” 她一边说,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收紧。 试图攻破顾芳尘的心理防线,让他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但是顾芳尘一点也不带怕的,甚至撇了撇嘴。 说得那么好听,但按照你的人物设定,要是知道答案,现在这么愤怒的情况下,早就已经动手了。 ——般若公主有一个习惯,如果她对某件事情没有把握,就会下意识地利用自己的容貌去蛊惑人心,让对方放松警惕。 她对调动如何调动人的七情六欲,可以说是驾轻就熟。 而当你被分散注意力的时候,也就是被她一击致命的时候。 要不怎么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呢。 现下,为了从顾芳尘嘴里套话,她自然也是双管齐下。 生命威胁,容貌诱惑。 都是想要动摇顾芳尘的意志。 不过不好意思,站在你面前的是全成就通关玩家,boss【般若公主】他已经杀了整整十二次。 已经杀到心冷。 顾芳尘耸了耸肩,道:“那你杀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能够死在般若公主的手下,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不过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用点力,不出五秒,就得跪在地上求我别死。” 他说到这里,突然抬眸,好奇地看向了般若公主脸上蒙着眼睛的轻纱。 说起来,就算是在游戏里面,也没有玩家能够一窥般若公主的真容。 这个神秘的女人,永远只有半张脸。 但是哪怕只有半张脸,也已经足够美丽,可以颠倒众生。 在游戏里面,也有玩家做不到的事情,就比如说般若公主到底长什么样子。 有人猜测,她只有半张脸是美人,实际上另外半张脸是骷髅。 正好对应了佛教的红粉骷髅概念,和度母教的理念也相吻合。 毕竟般若公主也是度母教教众,她若是给人治疗,那身上怎么也会有转移过来的伤势。 身上没有,那就只能是挡住的上半张脸了。 也有人猜测,她当初献祭了自己的眼睛,那么她的模样,就应该是两只眼睛都没有,只剩下空空如也的两个窟窿。 当然,更多的人没有那么猎奇。 顶多是猜,她肯定是闭着眼睛而已,就像是一尊慈悲度世的观音。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说法,都只是玩家的猜测和遐想。 一想到这里,顾芳尘就心里痒痒的。 ——不知道是不是物理上被捏得有点痒。 现在他就有这个机会啊! 他现在可不是玩家,是和般若公主面对面的。 玩家做不到的事情,现在的顾芳尘反而可以做到了。 顾芳尘穿越之后向来大胆,说干就干。 他这一个念头起来,就打不住了,既然如此,反正对面本来就是想杀自己又杀不掉,不如趁着现在,再干一件大事。 顾芳尘又抬起头看了眼。 【皇帝(1小时4分钟)】 很好,虽然在幻阵里面过了这么久时间,但是好歹,运气还在。 希望他能够成功…… 般若公主原本心中正恼,险些被顾芳尘无赖的言论气笑了。 却忽然看见,顾芳尘原本抓着她手腕的手,突然抬起来,朝着自己的脸上袭来。 这一下本来般若公主可以轻易挡住,但好死不死,因为顾芳尘这么大的动作,他薄弱的心脉终于支撑不住。 直接爆开了! 这不仅仅是心脉爆开的问题,他身上原本被封锁住的种心毒,也跟着一起爆开了一团血雾。 般若公主脸色一变。 种心毒连她也不能随意忽视,顿时注意力被转移,顾芳尘目光一闪。 好机会! 他伸手抓住那面纱一掀,下一秒就已经被般若公主一巴掌打翻在地上。 顾芳尘怔了怔。 方才惊鸿一瞥之间,他赫然看见,那面纱之下,一抹极其漂亮的琉璃般的青色。 第十七章 诛心(二合一) 顾芳尘倒下去的瞬间,般若公主脸上的蒙眼轻纱也同时落下复原,又重新变成了朦胧如雾气般的样子。 因为种心毒爆发又受了般若公主一掌,顾芳尘也只支撑那惊鸿一瞥的时间,就直接晕了过去。 ——虽然那一掌算不上致命,不过顾芳尘现在这个小身板,就是被普通人打一拳都可能会晕过去。 般若公主冷着脸,伸手按在自己眼睛的位置上,沉默不语。 旁边的希音侍者走上前来,看了看地上躺着顾芳尘,又看了看自家圣女,恭敬地低声问道: “公主,世子殿下这样恐怕撑不过一炷香。” 言下之意,自然是在问,救还是不救? 般若公主面无表情,胸脯却明显起伏了好几下。 如果可以,她当然不想救这家伙。 早先就听说过,镇北王世子是个整日流连秦楼楚馆的混账纨绔,也就是王妃不允许,否则他能在家里养七八十个侍妾。 但今夜顾芳尘突然预判了她的动向,前来拜访她,让她误以为这个假世子,可能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谁知道,才几句话的时间,这家伙就原形毕露! 这根本就是个得寸进尺、毫无廉耻之心的登徒子! 般若公主倒真的想满足一下顾芳尘的愿望,让他真切体会一下什么叫牡丹花下死。 然而…… 最可恨的是,正如顾芳尘说的那样,她还真的不能让他死。 圣物的下落关系重大,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尤其是顾芳尘,他在意识被控制的情况下,竟然能说出找到圣物的下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这样的话。 这意味着,他确实很有自信,对圣物的下落一清二楚。 要许负出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女国师脾气古怪,无欲无求,此行前来,多半谈不拢。 何况,顾芳尘本身,就是阻碍他们与许负沟通的一环。 “……救。” 般若公主话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是。” 希音侍者低下头,走到了顾芳尘身旁,单膝蹲下,解开自己的斗篷,露出绑满了绷带的玲珑身躯,伸出手拥抱住他。 她低声吟诵着古老的语言,身上包裹的绷带渗出一层几乎呈现腐烂泥土般质感的血色,缓慢地构成了无数深奥晦涩的经文。 希音侍者和顾芳尘衣衫破碎的胸膛紧紧相贴。 顾芳尘血肉模糊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而希音侍者的胸口绷带上,浮现出了一个同样的凹陷,不断涌出鲜血。 但是鲜血触碰到绷带,就立刻被吸收了。 最终,顾芳尘身上的伤势尽数愈合,恢复如初。 而希音侍者则仰起头,喘了口气,眼角微微发红,金色莲花瞳透出的眼神也有些迷离。 顾芳尘醒过来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然后就忍不住感叹。 度母教,这个把酷刑当享受的教派,果然还是那么变态…… 希音侍者垂下头,见他已经醒来,颔首示意,便后退一步,重新穿上了斗篷。 顾芳尘这才意识到。 度母教转移伤口,是得肌肤相贴的。 游戏里,这一点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放到现实里,岂不是意味着,他刚刚和这位希音侍者,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绷带抱在一起? 希音侍者专门侍奉圣女,貌似都是虔诚纯洁的童女…… 对她们来说,自己的皮囊已经献给了度世佛母,灵魂则注定要进入极乐世界。 施救行为完全是佛母赐予的考验。 但是对顾芳尘来说,就有那么一点在意。 顾芳尘干咳一声,连忙爬起来道: “姑娘,多谢。” 希音侍者穿好斗篷,后退两步,冷淡地道:“这是公主的意思。” 顾芳尘笑了笑,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只是道: “要是在意身上的疤痕,玉炼丸配方我这里有。” 如果他没记错,刚才看到这个希音侍者的斗篷内侧绣了一朵桃花,应当是三位希音侍者中,名叫“青翦”的一位。 而青翦的个人支线中,就是想让玩家寻找玉炼丸的失传配方,修复自己身上的疤痕。 许多玩家还十分期待,能见到这个希音侍者长什么样子。 然而最后,青翦随般若公主一起葬身火海之中,玩家的希望也落空了。 莲花金瞳的侍女闻言忽然一愣,看向顾芳尘,瞳孔震动。 般若公主皮笑肉不笑,轻飘飘地开口道: “没想到镇北王世子风流至此,连我的侍女也不放过。” 青翦听到这话,又把头低了下去。 很明显,般若公主并不希望顾芳尘和自己的侍女套上近乎。 顾芳尘:“……” 我不就是不爽中了幻术,怼了你几句,用得着这么冷嘲热讽么?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笑嘻嘻地摊手道: “哎呀,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得求着我别死。” “你瞧,这不就应验了了?” 般若公主冷笑道: “不装了?” 顾芳尘摇了摇头: “我有什么可装的。” 般若公主绕着他踱步,缓缓地道: “装了十九年的纨绔,难不成竟然还装上瘾了,敢对我出言不逊。” “我看,这才是你的本性,桀骜至极,傲慢至极,有恃无恐……” 顾芳尘咧了咧嘴,并没有否认。 实际上,哪个都不是他的性格……只是如果不把虎皮扯起来,想搞定这帮人可就难得多了。 而般若公主现在说了这么多,无非只是因为—— 她发现自己对顾芳尘没辙了。 其实原本应该是顾芳尘来求助度母教,让他们帮忙解决自己的体质问题。 不过那样的话,顾芳尘手上的筹码就根本发挥不出价值。 顾芳尘的地位,在这些人的眼里,实在是太低了。 对他们来说,如果发现他好拿捏,这样的一场交换,就连交易也算不上,完全就是纯纯的压迫。 如此一来,顾芳尘就太被动了。 所以,他得极尽可能地,掩盖掉自己的需求。 把这件事情,变成他其实是拿这个借口当机会,来找般若公主谈事情。 他是另有目的。 比如现在,般若公主突然发现,这个疯子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命,又何况是身上的毒? 再者,他没有丹田,也没有经脉,都特么能凭空变出来神道九品的修为,强行破除幻境。 谁还能觉得他是个废物? 那么进而,她就不会觉得这是可以拿来拿捏顾芳尘的条件。 无论如何,这场博弈,依旧是顾芳尘的胜利。 虽然对于顾芳尘来说,现在开口让度母教给自己祛毒,变得有点尴尬。 但是,从一开始就占据优势,长远发展来看更加重要。 这是顾芳尘无数次通关得出来的经验。 不过,既然都已经掺和进度母教寻找圣物的事情里来了。 那不如干脆……拿下圣物。 胎中莲藏,可是最顶级的洗点道具之一。 不仅是能够洗点,而且可以洗出最好的几个天赋圣体,前期用的话,绝对是事半功倍。 顾芳尘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似乎可行…… 至于身上的毒,正好可以用另外一个办法。 也就是不剥离身上的毒素,而是将它们炼成法器。 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是能成的话,就可以打造出绝对劲爆强无敌的神器。 般若公主还不知道,对面的这个家伙已经打上了自家圣物的主意,淡淡道: “说吧,你,或者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顾芳尘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我的目的你还没有资格知道。” 般若公主的脸色又是一黑。 既然对方觉得他性格桀骜。 那就桀骜给她看。 顾芳尘接着拿起架子,双手抱胸,冷笑道: “你刚才的态度我很不满意,对我使用幻阵,同样是自不量力。” “原本,我到这白马寺来,就是想要直接告诉你圣物的下落,但是现在,我觉得有必要再观察观察。” “在我心情变好之前,你就自己找着吧。” 般若公主的胸脯又是一阵剧烈起伏,从当上圣女以来,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 连皇帝来见她,都要沐浴焚香,郑重其事,尊敬有加。 这家伙居然敢如此傲气! 可是顾芳尘越是如此,般若公主的心里反而越是犹疑,觉得自己的某个猜测或许是对的。 顾芳尘不像是突然被人夺舍,也不像是隐忍多年。 反而更像是转世之身,有什么重要的目的需要完成,因而忽然动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有一个十分合理的解释。 “谭渊”! 自谭渊而来的人,会在乱世入局,然后终结纷争。 这实在是和顾芳尘的表现,太像了…… 倘若如此的话,顾芳尘现在的语气就很正常了。 因为他很可能是某个老怪物的轮回转世。 般若公主心里一沉。 这些老怪物的脾气,的确是桀骜。 而现在,她已经得罪了对方,原本唾手可得的圣物下落,也忽然遥不可及了…… 可恶。 若是没有圣物,她该如何复活那人…… 至于让她对这家伙服软,是绝对不可能的! 般若公主面无表情,忽而想到刚才顾芳尘对自己侍女的态度,深吸了一口气,道: “青翦,送世子下山,好好照顾我们的世子殿下,不要让他有半点损失,知道了吗?” 青翦一愣: “公主……” 般若公主已经转身离开,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只传来她的声音: “从今天起,你就是世子殿下的侍女。” “……是。” 青翦恭敬地目送般若公主离开,转身看向了旁边的青年。 “世子殿下。” 顾芳尘眨了眨眼睛: “叫我公子就行。” “是,公子。” 青翦顿了顿,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顾芳尘破碎的衣服上,道: “公子,换身衣服吧。” …… 天空蒙蒙亮的时候。 丁行风终于等到了顾芳尘下山。 一袭白袍的青年从山路上走下来,衣服上沾了些许露水,身上一尘不染,一张俊美贵公子的面孔波澜不惊。 总体来看,颇有一些潇洒的气度。 丁行风立刻注意到,顾芳尘换了一身衣服。 随后,他的目光转移到了顾芳尘的身后,一个披着漆黑斗篷的侍女正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丁行风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走到自己跟前,终于确定,这踏马不是般若公主身边的希音侍者么? 怎么亦步亦趋地跟在顾芳尘的身后,看样子绝对不是押送犯人,而是……跟着主人的模样。 顾芳尘挥挥手: “走吧,师父,跟我回家,我还得给您敬拜师茶呢。” 丁行风瞅了瞅旁边跟着的金瞳侍女。 顾芳尘大大咧咧地道: “害,般若公主见我如今要被王府赶出去,孤苦伶仃一个人,大发慈悲,把自己的侍女分了一个给我,说好照顾我的起居。” 丁行风:“……” 这小子是真的邪门。 进了白马寺一趟,希音侍者都变成他的侍女了。 “行,那就走吧。” 丁行风冷哼一声: “顾于野估计都等急了。”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顾芳尘的领子,化作一道长虹往皇天城飞去。 青翦紧随其后。 …… 王府中。 宁采庸依旧不敢置信,眼中含泪,质问道: “王爷,你为什么要杀尘儿?!” “尘儿虽然顽劣,却也是我亲手抚养长大,你不喜欢他也就罢了,连我的意愿也不管不顾么?” “他只是一时糊涂……” 顾于野沉下脸,冷喝道: “妇人之见!” “众口铄金,这小畜生三年来,靠着王府的名头,做下多少腌臜事!” “如今看来,他分明是早有预谋,与魔教合谋,毁我镇北王府名声,致使陛下疑心。” “采庸,他既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三年时间,一个非你血缘的男子,心怀不轨,与你如此亲近,你也不怕吗?” 宁采庸先是一愣,随后不敢置信地脸色一白,娇躯一晃。 顾于野这话,是要诛心啊! 她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枕边人般,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能够狠到这个地步。 顾于野这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失态了。 他不该这么说,可也不想看宁采庸执迷不悟,只能狠一些了…… 罢了,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哄一哄就是了。 第十八章 顾公子(二合一) 宁采庸并不是不知道自己丈夫的性格,也常听闻“心魔”的可怖。 她没有修为,除了容貌与家世之外,就只是一个最最普通的闺阁女子。 相夫教子,操持家业,就是她最大的追求。 这么多年,她的所有生活,全都围绕着自己的几个孩子,甚至连自己的手帕交都没有。 丈夫在外的威名,对宁采庸而言,只是一种遥远的概念。 有时候,她会为此有荣与焉,为勇武的丈夫为大魏而战感到骄傲。 但大多数时候,她只能会心一笑,然后落寞地把目光放回王府里的几个孩子身上。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要轮到自己去体会这份恐惧和不安。 宁采庸会成为顾于野的王妃,算是一场多半出于利益的联姻。 彼时剑阁刚刚经历内乱,宁送君提着意欲分裂剑阁的“峥嵘剑”冯流头颅,一剑划陆为舟。 这一剑,将整个剑阁所在的方圆千里范围陆地,都直接割了下来,在惊天的巨响之中漂浮入水,化作洞龙湖中的一座岛屿。 就此成就了“剑圣”之名! 剑阁经过一场大战,自顾不暇,而作为六华道第一大宗,自然也是树敌不少。 内忧外患之际,只有一个不通俗务的剑圣,是无法维持偌大一个仙宗的。 就在此时,镇北王顾于野主动上门求娶宁采庸,称在姑孰偶见一面,倾心佳人。 阁主对自己的大女儿向来疼爱,思虑良久,又询问了宁采庸的意愿,这才同意了这门婚事。 剑阁与镇北王从此算是绑在了一条船上。 有镇北王这么个女婿,剑阁才得以从内乱中休养生息,重新坐稳六华第一大宗的位置。 宁采庸其实不记得自己和顾于野在姑孰哪里见过。 她头一次看见顾于野,就是后者上门求亲,她躲在帘子后面,悄悄地看了一眼。 顾于野虽然眉眼冷淡,卖相却是极佳的,年轻时少年将军,意气风发,年岁渐长后,也是气度沉稳,儒将风采。 但提起宁采庸的时候,眼神也会柔和几分。 宁采庸不难想象,这个人成为自己的丈夫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是她理想中的一个“合适的丈夫”。 可靠,稳定。 之后在王府之中多年,两人从来也是相敬如宾。 不管在外人还是她自己看来,这段婚姻都是无比成功……除了不成器的儿子。 但在宁采庸看来,顾芳尘的乖戾和不成器,都并非天生的劣根。 她见过顾芳尘小时候的认真和努力,也看过那小小孩子的绝望和不甘,才明白顾芳尘如今为什么会走入歧途。 这也是她一直维护顾芳尘的原因。 归根结底,是他们没有保护好这孩子,才让他受了那么多的伤。 ……宁采庸原本以为,顾于野也是这么想的。 她以为,自己的这个丈夫,即使手段再如何残酷,性情再如何冷酷,那也始终是对敌人的手段。 就像当初第一面第一眼,她看到顾于野提到自己的名字时,眼底的一丝柔软和温情。 纵使是错养了别人的孩子,这么多年的相处,难道顾于野竟有这么狠的心,一夜之间就断了一干二净? 宁采庸还奢望着自己能够劝说顾于野将顾芳尘留在王府,收为义子继续抚养。 却没想到,顾于野竟然不仅要直接杀了顾芳尘,而且还说出了这种诛心之言! 宁采庸的最大追求,无非相夫教子,为此,出嫁后这数十年间,她几乎就在王府之中未出一步。 就连弟弟,成婚后都不曾见过几面。 但现在,顾于野却疑心她! 宁采庸脸色苍白地后退了两步,这张人间一见的绝美面容,却没有丝毫黯淡,反而有西子蹙眉捧心的倾世可怜。 就如同水中易碎的纤细月亮,美丽得让人想要捧起,却又会从指间轻易流逝。 无论是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惜。 她颤声道: “王爷,你是在怀疑什么?” 顾于野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他深吸了一口气,仍是冷声道: “你觉得我在怀疑什么,那我就是在怀疑什么。” 宁采庸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错处,他几乎找不到可以利用的点,唯有她对顾芳尘的处处维护……这是唯一的破绽。 说出这些话,会伤了她的心。 可留下顾芳尘,这就是他的破绽。 顾于野不允许自己的身上,自己亲生儿子的青云路上,出现任何的破绽。 所以顾芳尘必须死! 顾于野看向宁采庸,叹了一口气,拉起她的手,沉声道: “采庸,你应该想清楚了,他不是你的孩子,而是魔教留下来的一枚钉子。” “退一万步,他有什么资格当你我的儿子?你想一想,他这么多年干的蠢事坏事还不够多吗?你为此伤神伤心,他可有体谅你半分?” “他就是天生的卑贱坏种,才会如此难以教导,也幸而老天有眼,让我得以和我们的亲生儿子相认。” “我们的亲生儿子,圣人真传,五品神道修为,这才是值得我们骄傲的好儿子。” “他现下差点被那小畜生诈毁道心,你应当去看一看他,他这么多年从未有过母亲的亲近疼爱,你偏偏就熟视无睹?” 顾于野紧握着妻子的手,那双冷硬的眼睛柔软下来,就仿佛充满了情意: “不要再让我失望,好吗?” 宁采庸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顾于野以为她终于想通的时候,宁采庸抽出了自己的手,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 “王爷,究竟是尘儿难以教导,还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将他教好?” 顾于野瞳孔骤然紧缩。 宁采庸看着他,眼神一瞬间无比陌生,轻声哀婉道: “王爷,你一回来,就将神秀和尚请来给元道疗伤,又亲自护法,他的伤能有什么大碍。” “可你忘了吗?当年尘儿丹田被毁之后,你不过是回来匆匆看了一眼,便又回到了边关。” “你留下的剑法,尘儿都翻了无数遍,可因为丹田被毁,他连修炼都做不到,他的伤痛,你从来不知道。” 她顿了顿,道: “王爷,尘儿是我亲手养大的,他可以不是镇北王的儿子,却一辈子都是我宁采庸的儿子。” “你若要怀疑,那便怀疑,我宁采庸问心无愧。” “若是查验之后,尘儿与魔教并无干系,你还是不愿意认他,那么我会带着他回剑阁。” 说完,她便转身推门离开。 惊得门外偷听的顾怜纤“啊”地一声,连忙躲到一边。 顾于野面无表情地走出来,伸手抓住门框,看着妻子离开的背影,脸色阴鸷,下意识地用力,竟然“咔嚓”一声直接把门框给捏碎了。 顾怜纤走出来,喃喃道: “娘怎么就想不通呢?” 她心里其实也有些嫉妒,家里三个孩子,顾芳尘得到的偏爱永远是最多的。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顾芳尘虽然一无是处,可却是宁采庸耗费心力最大的那一个,感情自然深厚。 这道理顾于野又何尝不懂,只是也没有想到往日温柔如水的宁采庸,今天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而且……话语间,似乎对顾于野从前的态度,也有了一些怀疑。 镇北王吐出一口气,望向蒙蒙亮的天际,眯起眼睛。 也罢,只要证实顾芳尘和魔教勾连,宁采庸看清真相,多深厚的感情,也都会破裂。 而为了这个目的,三年前他就已经把局做好了。 武圣? 武圣也抵抗不了皇权。 …… 顾芳尘回到王府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宁采庸提着灯笼站在门口等候。 淡蓝色的天光照在她身上,将一袭红裙衬托得愈发醒目,灯笼摇晃,美妇人担心地四下张望。 看到顾芳尘落地,这才舒展眉眼,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伸手一招: “尘儿,快过来。” 顾芳尘三步并作两步,下意识上去抱住宁采庸,喊道: “娘!” 他喊完才发现,自己喊得比之前可顺溜太多,顿时有些汗颜。 果然有些事情,多做做,也就习惯了…… 宁采庸先是勾起嘴角,理了理顾芳尘的头发丝,然后脑海中忽然闪过顾于野的话…… 她触摸到青年额头的手指顿时一僵,随即心里默念。 问心无愧,怕什么? 顾于野故意拿这个激她,难道她就要如他所愿,因此而疏远尘儿吗? 那么尘儿还能依靠谁? 那老武圣虽说认了尘儿当真传弟子,可尘儿毕竟无法修炼,他又能有几分真心? 况且这不靠谱的性格,一看就不会好好教导尘儿武功。 也就只有自己了。 宁采庸想到这里,顾芳尘忽然转过头,伸手一指,道: “娘,这是青翦姑娘,般若公主虽然暂时解决不了我身上的毒,但是她宅心仁厚,又和我一见如故,特意派了人来照顾我的。” 青翦:“……” 这个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流。 她朝宁采庸行了一礼:“王妃。” 宁采庸恍惚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不是……这不是度母教的那位希音侍者么? 青翦继续淡淡地道: “公主让我来伺候顾公子。” 伺、伺候?! 宁采庸睁大眼睛,顿时被吓了一跳。 先前这位希音侍者来传达般若公主命令的时候,可是连顾于野也不曾放在眼里,虽然表面恭敬,礼节周全,却是分毫不让。 分明一副眼高于顶的冷淡模样! 不过以希音侍者在度母教的崇高地位,也只比般若公主低一些罢了。 虽然修为并不是度母教最顶尖的那一批,但是因为基本可以代表般若公主,所以任何人也不敢看轻。 怎么会居然甘愿伺候尘儿? 以尘儿的名声,般若公主本来应当是能避开就避开才对啊! 将贴身侍女送给一个男人,还让她照顾伺候,这其中可以发挥的余地,太大了。 般若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宁采庸是真的迷茫了。 若是般若公主对尘儿身上的毒感兴趣,所以打算看一眼,那还算可以解释得通。 但是这样的作为,就完全想不通了。 她虽然宠溺顾芳尘,可更加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根本不可能让般若公主这样的人物垂青。 然而,宁采庸看了看左边的武圣,又看了看右边的希音侍者。 最终,她转头看向了西边暗沉的天空。 奇怪,今天太阳也没有从西边出来啊? “母亲,怎么了?还站在门口。”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顾幽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门边,随后就注意到了身穿漆黑斗篷,一双莲花金瞳的青翦,顿时一愣。 她脸色一变:“希音侍者?可是般若公主来访?” 青翦面色不变,依旧淡淡道: “我现在是顾公子的侍女。” 顾幽人先是目光疑惑,随后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地道: “这是般若公主的意思?” 青翦点了点头,嗓音十分冷淡: “般若公主担心顾公子的安危,因而让我来照顾一二。” 顾幽人点了点头,瞥了顾芳尘一眼,冷哼一声,赞同道: “的确,某些卑鄙小人才暴露身份,就迫不及待想要将正主除之而后快,好继续鸠占鹊巢。” “般若公主有这般明见,护君子,防小人,的确是必须之举。” 众人听到这里,顿时全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宁采庸张了张嘴,这才察觉到大女儿的语气为什么会这么不对劲…… 她为什么只是奇怪,而没有惊讶,也没有质疑。 而是甚至表达了自己的赞同。 宁采庸方才乍一听,还以为自己的大女儿转性了,没想到……居然是以为,青翦是般若公主派来,保护顾元道的! 顾芳尘眨了眨眼睛,摊了摊手,然后一本正经地作出咬牙切齿的神情,愤怒地道: “顾幽人!我都已经落魄至此了,你居然还如此嘲讽我!你还是人吗?!” “般若公主就不能是派人来保护我的吗?” 顾幽人轻笑一声: “呵,你?” “顾元道的道心为何受损,你难道不清楚,也只有你这样的卑鄙小人,才会照面就暗害于人。” 顾芳尘面色不变,继续叫嚣道: “谁卑鄙了?还不是那顾元道自己修为不够,被人说了两句就碎了道心,还不如我呢!” 顾幽人眼神更冷: “般若公主防的是谁,谁便是卑鄙小人,你还不认么?” 顾芳尘勾起嘴角: “这可是你说的嗷。” ———— ps:最近从码字软件复制过来复制得急,总是复制错位,已经修改过来了 第十九章 你姐说你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二合一) 要说王府之中众人对顾芳尘的态度,顾怜纤是最厌恶他,那么顾幽人就是最看不起他的那一个。 大郡主顾幽人如今不过二十一岁,便已经是神道四品的宗师修为,大魏立国一千三百余年,能够和她相比的,恐怕也数不出一个手掌。 更何况,她既是命圣弟子,又是尧山书院的先生,清贵无比。 又曾在万里之外的铁荆山前线,种下一株桃花,彻夜之间,改换时节,令凛冬冰雪消融,逆转战局,拯救了数万将士和百姓的性命。 至今在铁荆山山脚下,依旧立着顾幽人的生祠,被当地人视作“春神”供奉。 论修为,论身份,论人品,她都比顾芳尘这个假世子高到不知道哪里去。 自然有看不起顾芳尘的资本。 当然,以原身的负数人品和拟人行为,随便来个正常人都能看不起他。 拿顾幽人和他比较,完全是大炮打蚊子。 但顾芳尘回王府,可不是来替原身认罪的。 哪怕顾幽人的确有理由看不起他,他也绝对不能表现出半分心虚、愧疚和退让。 一方面是保持原身的人设,另一方面,他都已经和顾于野撕破脸了,再怎么和王府的人拉关系也是没有用的。 这些人十九年积累下来的印象,并不是认个错,服个软就可以改变的。 顾芳尘虽然需要拉拢她们来削弱顾于野的力量,但也不急于一时,没必要做这种掉价的事情。 他穿越过来又不是为了受气的。 倒不如先给她们一点小小的玩家震撼。 顾芳尘心里清楚,顾幽人这个角色,最重要的一条标签,就是“正直”。 她性格冷漠,眼高于顶,清高自傲,但做事可以说一丝不苟。 同时,对自身的品行要求也十分严格。 这位命圣弟子,书院的第一女先生,是真正贯彻一生,在奉行君子之道。 而她的结局,也是很多玩家的心头遗憾。 无论是在哪一条结局路线之中,顾幽人都会在玩家无法顾及的时刻,为了保护天下和黎民百姓,死在战场上。 身化千里桃林,泽被众生,成为真正报与桃花一处开的“春神东君”。 六个结局。 好结局,玩家要同时面对青蛮、叛乱和魔教,内忧外患,压力爆炸,敌人的兵线铺天盖地。 而她的死,可以拦腰斩断敌人一支主力,换来其中一条战线的彻底安全。 哪怕救下来了,顾幽人也已经是重伤状态,而玩家这边还会面临兵线崩溃的情况。 玩家再舍不得这个胭脂谱第五的清冷美人,权衡之下,也只能放弃了。 至于坏结局,玩家要么根本发育不起来,要么直接化身二五仔投靠敌人,局势更是一面倒。 基于顾幽人一生贯彻正直,没有污点的履历,她的好感度,有两种办法来刷。 第一种,老老实实走正道。 多做好事,狂刷声望,让顾幽人对你渐渐产生欣赏。 这样的路子需要的时间比较长,不过胜在稳定,而且正道声望本来就是走好结局必刷的。 不过是顺手而已。 第二种,是逆向思维,反其道而行之。 办法也很简单,就是首先让顾幽人产生误判,无论是对你的人品还是做的事情。 让她先以为你在做坏事,再解开误会,让她产生强烈的羞愧之情。 在这种情况下,顾幽人会因为自己犯下错误,产生抵偿心理,加上前后强烈对比,好感度一下子暴增。 当然,也有一定的风险。 首先是在一个四品神道宗师的面前表演,必须先过伪装鉴定。 技能没学到家的话,照面就被识破了,好感度反而暴跌。 其次就是必须要把握好这个“误会”的度,如果演得太过,也是有风险直接当场殒命的…… 毕竟你要在一个嫉恶如仇的人面前做坏事,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被打死了。 而顾芳尘现在的身份,反而处于一个非常好的位置上。 顾幽人对原身的坏印象,让她很容易先入为主。 顾芳尘都不需要特意表演,顾幽人就会下意识觉得他又干坏事了,稍微引导一下,就可以制造误会。 而且顾幽人又不能对他下死手。 因此,顾芳尘才会出言激她一下。 ——引诱她犯错,才是对付一个正直之人最好的办法。 顾幽人听到他的话,果然立刻冷冷道: “自然是我说的,怎么,你又想要和母亲告状不成?” 顾芳尘看了看面前素衣白裳的清冷美人,又转头看向宁采庸,目光十分无辜。 宁采庸欲言又止,看着自己大女儿被顾芳尘戏弄而不自知、言之凿凿的模样,心里又想笑,又无奈。 尘儿这孩子又调皮了…… 可这件事,的确是顾幽人先入为主,错认在先。 从前尘儿有错的时候,宁采庸尚且要偏袒维护一二。 更何况为着这样莫须有的事情,大女儿就将尘儿又加了一桩罪名,仿佛他有多么不可教诲。 宁采庸刚刚和顾于野争执,恰恰就是因为后者从未对顾芳尘上心教导,却当他是天生坏种。 顾幽人同样也犯了这样的错误。 不教而诛,谓之虐。 宁采庸对自己的大女儿,一样产生了失望之情。 之前在白马寺野渡口,一上来就咄咄逼人的,可不是尘儿,而是顾于野父子两个啊。 因而,这一次,宁采庸选择了沉默。 顾芳尘见宁采庸不说话,就知道她默许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心里暗笑。 但表面上,他却像是求助宁采庸撑腰无果,露出了气急败坏的表情。 他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没好气地道: “算你说得对好了,般若公主有慈悲心,能分辨善恶,自然她防的是谁,谁便是卑鄙小人。” 顾幽人虽然有些奇怪他今天为何这么快就服软了,但也只以为他无话可说,将下巴一抬,冷声斥道: “我便知道,果真是小人行径,这么多年了,强夺他人之物的恶习依旧不改分毫!” “如今王府真正的世子回来,你也不知羞愧害怕,反生恶念!” “我本来还想着,你虽愚蠢,却不至于和魔教为伍,现在看来,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 “连般若公主一个外人,都看得真切,否则不会让希音侍者前来保护元道。” “今日,恐怕便是你在王府之中的最后一日,劝你实话实说,还有一线机会。” 顾幽人目光冰冷,此前见到顾元道脸色苍白吐血归来,顾于野言下之意这竟然还是顾芳尘干的。 她心中其实便已经认定顾芳尘和魔教必定有勾结。 否则以顾芳尘一个连修炼都做不到的废人,怎么可能险些毁掉顾元道的道心。 顾芳尘房间里残留下来的阵道宗师痕迹,也恰恰佐证了这一点! 他的背后必定还有人在操纵整件事情,指点他的行动。 眼下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要利用宁采庸对他的慈爱进行最后的负隅顽抗。 顾幽人心头一念而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便飘起一尊半透明的法相。 正是一个与顾幽人一模一样的白衣女仙,手持一枝桃花,眼中绽放清正无比的神光。 “叱!” 女仙张开嘴巴,口中发出震慑心魂之音。 无形的波动在半空中扩散开,神魂威压骤然落下,要震慑恐吓顾芳尘的心神。 对神道修士来说,这样的手段多半是用于审讯、干扰,是最寻常的神通之一。 一般人,乃至是普通武道修行者的神魂,都是十分脆弱的。 只要在出其不意的时刻,利用神魂一吓,马上就能将对方吓破胆,说出真话来。 往日里,顾幽人碍于顾芳尘的身份,宁采庸的维护,再加上前者确实不曾算是犯下滔天大错,并未使用过这种手段。 但是现在,顾芳尘既然和魔教有勾结,又并非她的弟弟。 这样的手段,就算不上是过分了。 顾幽人目光清冷,等着顾芳尘神魂被震慑之后,说出真话。 然而那波动落到顾芳尘身上,却如同水滴进入大海,瞬间消失了…… 顾芳尘的神魂,只是如同虚影一样摇晃了一下,就重新稳定了下来。 顾幽人一愣。 没有效果? 不可能的! 顾幽人脸色一变,凝神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顾芳尘的周身,笼罩着一层只有神道修士才能看见的淡淡护体白光。 这是……入定境?! 顾幽人几乎呆住了。 因为顾芳尘身上的神道气息微弱,而且先入为主,并不觉得他身上会有修为。 顾幽人甚至都没有分出心神去查探顾芳尘的神魂。 以至于现在,才发现,他竟然有了神道九品的修为! 但的确,也唯有入定境,才能抵抗神道修士的神魂威慑之力。 顾幽人一时间,几乎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向来冷淡的脸上也不淡定了。 “你……你为何会有修为?!” 此言一出,在场的其他人,包括丁行风,也愣住了。 等等……修为?! 是在说顾芳尘?! 他他奶奶的不是丹田和经脉都废了吗?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怎么可能突然就能修炼了? 丁老头面皮一抽,然后直接一把抓住了顾芳尘的手腕,探查了一番,傻眼了。 这家伙体内还是那一团乱麻,一滩烂泥。 但是诡异的是,他本该散乱的上丹田,也就是灵台处,居然突兀地凝聚出了一点灵冥。 灵气凝聚不散,凭空生根,稳稳当当。 虽然丁行风是武道修士,但是一法通万法通,他对神道也不是完全无知。 这赫然就是九品入定境的表征啊! 邪门,太邪门了! 宁采庸更是睁大了美目,入堕梦中一般,迷茫地道: “尘儿……你能修炼了?” 顾芳尘耸了耸肩: “我也不知道,只是和般若公主聊了聊天,就突然灵光一闪,就神道九品了,可能我是天才吧。” 他煞有介事地若有所思: “毕竟师父你说过,我就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武道奇才。” “既然武道上是奇才,那么神道上,说不定也是呢!” 丁行风:“……” 我特么瞎说的,结果你来真的? 如果今天之前,有人告诉他,没有丹田和经脉也能修炼,他一定当对方是失心疯了,满嘴放屁。 但是现在……他真是涨了见识了。 活了快两百年,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妖怪。 丁行风忍不住啧啧称奇,心里对于自己之前的猜想愈发笃定了。 这“顾芳尘”的来历非是谭渊不可,否则怎么能有这样超出常理的手段? 顾幽人的脸色则是变了又变: “般若公主……怎么可能?” 这和她的想法就完全相反了,如果是般若公主帮顾芳尘拥有了修为,又怎么还会派人来保护顾元道? 顾芳尘呵呵一笑,揶揄地问旁边的青翦: “青翦,你说我是不是天才?” 希音侍者看了他一眼,表情平静,十分没有原则地道: “是,公子自然是天才。” 她这个称呼一出,顾幽人的身躯顿时晃了晃,瞳孔紧缩,透出一丝不敢置信。 青翦这样指向明确的态度,顾幽人当然不可能再搞错了。 顾公子……竟然是指的顾芳尘! 顾幽人张了张嘴,脸色逐渐变得有些苍白,意识到了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变成了强词夺理的欲加之罪。 顾芳尘咧了咧嘴,却故意转头朝着王府最中央的大堂走了过去。 中气十足地大声喊道: “喂!顾元道,你姐说你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同时,他心里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头顶。 和顾幽人扯皮那么一段时间,也不全是为了搞这姐弟俩心态。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等到了职业刷新的时候! 顾芳尘踏进大堂中的那一刻,他头顶上的【皇帝】,终于走完了一天的倒计时。 随着五彩的特效光芒一闪。 顾芳尘的职业随之一变。 【钓客(7天)】 顾芳尘心中默念: “查看详情!” 职业立刻哗哗展开全部信息。 【钓客(7天)】 【技能一:窝一直打(主动)】 【说明:你坚信鱼不上钩,一定是窝不够多。你可以选择将自身拥有的某件物品扔进水里,有1%几率得到更高品质的物品,33%几率得到更低品质的物品,66%几率一无所获。】 【技能二:真不是买的(主动)】 【说明:这鱼真不是从菜市场买的,你言之凿凿。当你拥有一件赝品时,可以花费一定量的金钱使其变成真货。(金钱量与赝品的认可度以及该物品的实际价值有关)】 ———— ps:上推荐了,求一下追读和月票!拜托了!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第二十章 赝品与小贼(二合一) 顾芳尘看到自己头顶上的新职业,挑了挑眉,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 【钓客】职业,也是他构想当中,可以在当前困局中派上大用场的其中一个职业。 虽然不是上策,但也是中策了。 这个职业在普通玩家当中的风评在中上,在攻略up当中则要更好一些。 因为这个职业的获取难度并不高,不像【皇帝】这种到结局都大概率得不到的稀有职业。 【钓客】的要求十分简单,就是“用鱼竿钓上一条鱼”,就可以立刻就职。 就算是现实当中的空军佬,在游戏将钓鱼简化的情况下,也还是可以比较轻松地达成这个要求。 而且【钓客】的两个技能都是很实用的技能。 一技能【窝一直打】,纯纯的赌狗专属神技。 虽然抽中高品质物品的概率比较小,但之所以说这个技能是神技,它神就神在——它对于可以获得物品的范围和等级,并没有限制。 没错,这就代表着,就算你朝水里扔了一个最低的灰色品质物品,也同样有1%的概率,能够赌出一个最高的彩色品质物品! 所以这个技能的正确用法,实际上是尽可能地拿到多的低品质物品,然后开始……抽卡。 剩下的交给天意。 当然,这是普通玩家更常用的玩法。 像顾芳尘这样的攻略up主,最常用的其实是更加稳定的二技能。 他现在的困局,要用到的是二技能。 只需要足够多的金钱,就可以把一件赝品变成真货,如果一件物品必须获取但正常办法又太麻烦,还有什么比这更加方便稳定的攻略路径么?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条件。 首先,你得有赝品才行。 所以,想要让这个技能的价值发挥到最大,有一个npc是必须去结识刷刷好感的。 这个npc叫做“无名牙匠”,是一个在地图随机刷新的神秘工匠。 虽然名叫牙匠,但是这个npc并不会补牙,而是可以铸造你想要的东西。 你给他完整图纸的话,他可以造出真货,给不出来,就只能收到没用的赝品了。 想要和他做交易,就必须用各种各样的牙齿来换。 不管是人的牙,兽的牙,还是妖的牙,都是可以的。 顾芳尘知道牙匠最可能刷新的地点,但是他现在可没有办法接触到他。 他之所以说二技能有用,是因为…… 【顾芳尘】本身,就是一件赝品。 这并不是异想天开,也不是打算把一个假的概念变成真的。 【钓客】的二技能并没有这样改变概念级别的力量,否则这个职业不会只有中上级别的评价,而是上升到超模等级了。 而是顾芳尘这个人物本身,有种种迹象和线索表明,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被刻意制造出来的工具! 镇北王世子不是他的身份,但和魔教勾结的马夫之子,同样也不是。 如果玩家深入调查镇北王府,在获知关于真假世子的秘闻后,又接触到一个疯癫的乞丐,接取了【月升日没】这个小支线。 跟随线索,就会在乞丐家中的井里发现一具被掩埋了许多年的男婴尸体。 这个没头没尾,还有点恐怖氛围的小支线,才是关于假世子这个人物最大的秘密。 顾芳尘和其他几个做剧情分析的up一起讨论过,一致认为,那个疯癫乞丐,应该就是当年参与调包孩子的马夫。 而这具男婴,才是马夫的孩子。 但后来死在马厩里的假世子到底是谁? 因为那个小支线并没有后续,这个答案,恐怕除了“洪炉”,没有人知道。 这也是顾芳尘之前提到过,这个人物的身上,可能隐藏着一条十分重要的暗线的原因。 但是由于在游戏剧情开始之前,这角色就已经死了,这条暗线也直接断掉。 就算是顾芳尘这样的全成就玩家,也不可能知道背后的真相。 ——现在他自己穿越成了顾芳尘,倒是可以好好地研究了。 言归正传,顾芳尘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尚且没有定论,但是首先,他肯定不是镇北王世子。 当年魔教为了能够调包成功,在顾芳尘和顾元道两人身上施展了因果命术。 不仅是斩断了顾于野的血缘感应,也混淆了两个人身上的因果线。 而“因果线”这个东西,在这个世界,可是实打实存在,并且可以被神道修士抓取、改变、收集的物品。 注意,此处划重点—— 因果线,是“物品”! 因此,存在于顾芳尘身上的因果线,也就是他拥有的物品。 也就意味着,【真不是买的】这个技能,是可以对因果线生效的! 顾芳尘此时身上的因果线,依旧是属于“镇北王世子”的假造因果,铁打的赝品。 顾于野是武道修士,主修势阵,所以之前照面那么久,也没法对顾芳尘身上的因果如何。 所以他必定是要让顾幽人出手,纠正因果。 当着众目睽睽,公开揭露顾芳尘的身份,再从这因果线上留下的修补痕迹,找到他接触过魔教的证据。 这修补痕迹,大概是在三年前产生,而恰好,顾芳尘就是在那时候,和当年的马夫见的面,并且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是的,这件事上,顾于野说的是真的。 顾芳尘的的确确在三年前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当东窗事发之后,他才会那么歇斯底里地恐惧。 原本的剧情里,顾芳尘就是坐实了和魔教接触的事实,彻底无法翻身。 即使被宁采庸保住性命,最后也难逃一死。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顾芳尘脑海中思绪纷飞又转瞬收敛,眨了眨眼睛,看向堂中猛然站起来、难掩怒容的顾元道。 顾元道也换了一身衣服。 他脱掉了那身状元袍,穿上一看就造价不菲的锦绣衣裳,原本风清月朗的书生气,恍然变成了沉稳的世子气度。 如此神清气正的俊朗青年,站在这王府气派的中堂,从容自若,合适无比。 顾芳尘面无表情,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一身崭新的锦衣华服,是前天宁采庸为原身亲手缝制的。 顾于野已经笃定今天他翻不了身,拿来给亲儿子穿倒也没什么,不过顾元道居然穿得这么自然。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本来应该自小清贫度日、孤苦无依的状元郎,怎么会对这种繁复华贵的衣物,表现得十分熟稔。 一个人从小养成的习惯是很难改的。 就算顾元道天生聪明,触类旁通,也绝对不可能自然到这种地步。 顾芳尘笑嘻嘻地走进去,眯起眼睛道: “我说,没想到堂堂状元,在亲姐姐的眼里,居然是个卑鄙小人,真是让人没想到啊。” 顾元道目光冰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一挥衣袖,洒然一笑: “你若是想要挑拨我们姐弟,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当年我在尧山书院求学,就与大郡主有过一面之缘,我如何品行,郡主一清二楚。”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拙劣手段,拿出来摆弄,撒谎都不撒得像样一些,无非是丢人现眼。” 他此前被顾芳尘诈得吐血,自觉丢人,现下自然要找回场子。 一番应对,表现得体。 如果顾芳尘真的是想用拙劣手段挑拨离间,那毫无疑问,就会被衬托得像是跳梁小丑。 但是……事实胜于雄辩。 顾芳尘耸了耸肩,看向后面走进来的顾幽人。 “大郡主,你说我撒谎了吗?” “你刚才的话,难道不就是这个意思?” 这位原本清冷高华的美人,抿了抿唇,脸色僵硬,不敢与顾芳尘对视,显得颇为尴尬。 顾芳尘叹了口气,对走到自己身边站定的青翦道: “哎呀,你家公子我真是惨啊。” “说实话还被人倒打一耙,今天才知道,原来传说中的书院第一女先生行事如此霸道,连自己说出来的话都不敢承认。” “恐怕什么刚正不阿,也只是徒有虚名,空谈罢了。” 顾元道心里嗤笑,这小畜生真是昏了头了。 连大郡主都敢说胡话诋毁,看来是黔驴技穷,垂死挣扎。 他好整以暇,正打算看顾芳尘怎么被顾幽人教训,却见自己的亲姐姐,正直的女先生咬着嘴唇,冷冰冰的脸上一片涨红之色。 她是真的鄙夷顾芳尘,看不起他从前的胡作非为,从内心就有一种清高的优越感。 所以发现自己在顾芳尘面前犯了错,才更加难以接受。 自己都做错了事情,不能以身作则,又怎么能够训诫得了别人? 那以前说的话,不全都成了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了…… 如果现在不承认,不知羞愧的人不就变成她自己了么。 顾幽人深吸一口气,恼羞而煎熬地低声道: “我……是我方才一时情急,说错了话。” “我就知道大郡主定然……什么?” 顾元道一愣,自信的表情瞬间僵住,随后脸上浮现出茫然与惊愕。 他看向顾幽人,后者抿了抿唇,心里羞耻到了极点,话都在嘴边了却说不出来。 难道要她说,她是误以为般若公主专门派希音侍者来保护顾元道,因此将顾芳尘说成卑鄙小人…… 这不仅仅是判断失误,还将自己的傲慢展现得淋漓尽致。 顾幽人心里对旁边得意洋洋的顾芳尘更加恼恨,脸色愈发冰冷。 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几个人能把她的情绪牵扯到这个地步。 从前顾芳尘其实是有些怕她的,哪里敢这么给她下套。 而且重要的是,还套中了! 怎么好像一夜之间,顾芳尘不仅胆子变大了,还变得聪明了好多? 顾幽人思索中的沉默,让顾元道更加难以接受,脸色一瞬间显出阴沉,情急之下质问道: “大郡主原来是这样看待我的吗?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乃新科状元,不日便要入朝为官,你这样说,让旁人如何看我!” 他知道多半是顾芳尘从中捣鬼,但是顾幽人在文官当中的声望太高了。 她说错一句话,若是传出去,对他刚刚塑造的名声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还好只是在王府里,只要把仆人的嘴捂严实就行了。 顾幽人自知理亏,哑口无言。 但同时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顾元道的语气太急切了。 急切得和他从前表现出来的光风霁月,不屑名利,似乎有些不太符合。 但顾元道毕竟年轻,于前途有损的事情,肯定还是在意的…… 顾幽人勉强说服了自己,但是一念既动,那种违和感就如影随形,好像哪里都不太对了一样。 宁采庸刚刚安排好丁行风在客房坐下,回来见状连忙打圆场: “好了好了,一家人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是。” “谁和他是一家人!” 一道娇斥声传来,一袭红衣的顾怜纤气冲冲地跑了出来,瞪着顾芳尘,冷哼道: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等下姐姐一验,你是否和魔教有勾结,一目了然。” 顾芳尘看着眼前熟悉的又一个人物,咧嘴一笑。 那可不一定……有时候,真的可以假,假的也可以真。 当然,现在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需要解决。 顾芳尘看向面前浮现出来的文字。 【假世子因果线:万两黄金】 他现在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 天光微熹之时。 皇天城最中央,是象征着大魏权力巅峰的紫极殿。 而最北边,则矗立着一座远远望去几乎通天彻地的百丈高楼,名为“参寥柱”。 高楼之顶,身着宽大道袍、额头点一枚红痣的绝色女冠,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水镜前。 无数涟漪在这片水天星河中荡漾开一圈圈波纹,它们从不同的地方起始,如同一场天地之间落下的无形大雨,缓慢地向着一个方向靠拢。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些原本杂乱无章的雨点,最终密密麻麻地重叠在了一个点位上。 许负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了涟漪重合的地方。 只差最后一道涟漪合并,锁定范围就足以缩小到某一个人身上。 “抓住你了……小贼!” 她漠然伸出手,点向那位置。 一刹那,整个水天星河都随之微微颤抖。 皇天城上空,当旭日破云的第一缕霞光倾洒漫天,庞大的无形威压随之而来,整个皇城之中四品以上的神道高手纷纷骇然变色,寒毛倒竖。 在这一瞬间,对他们来说,整个天空都好像化作一根巨大的手指,朝下方压了下来。 真正意义上的,天地翻覆! 虽然手指的目标并不是他们,但仅仅只是见到这一幕,就已经让他们为之战栗。 可就在许负的指尖即将落下,与涟漪合于一处的瞬间。 那些急急密密合围而来的涟漪,忽地一停。 然后…… 倏然全部消散! 许负的手指骤然一顿,瞳孔紧缩。 国运,既然已经被窃取,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又不见? 她沉默了一会儿,指尖轻轻落在水幕上,泛开一道涟漪,揭开星天帷幕,露出了隐藏在星河之下的景象。 一座气势凛然的府邸赫然在目。 掌握大魏国运的命圣一字一顿: “镇北王府。” ———— ps:不知道吃了什么,在厕所蹲了好久,出来忍痛坚持把更新写完了,继续去蹲……求票! 第二十一章 太平(二合一) 命圣眯起眼睛,挥了挥手,眼前的水天星河霎那间恢复了平静。 她缓缓踱步,走到了“参寥柱”的边缘,凭栏沉吟,俯瞰整个皇天城。 在皇天城内,没有其他建筑敢高过中央的紫极殿,这是属于皇权的威严。 但唯有这座高楼,不但高过紫极殿,且是整个大魏最高的建筑,真正意义上的俯视众生。 这是对于天命的敬畏。 大魏朝廷和仙宗向来是相辅相成,又相互掣肘制衡,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就连那位尧山中的千古一圣,门下弟子学成之后,多半也是入朝为官,为大魏效力。 但只有命圣许负,以天命道道首的身份,隐约凌驾于皇权之上。 连当今圣上永安帝,也自诩是她的记名弟子,见面执弟子之礼。 这就不得不提天命道的特殊之处。 所谓“天命道”,是一个无比神秘而古老的隐世门派,门下弟子稀薄,有时数百年间都会销声匿迹。 但是关于这个门派道统的传说却一直没有断过,因为这个门派实在是十分离谱。 “天命道”弟子所修行之法,便是找到自己的天命,然后践行它。 这天命,自然是有大有小。 有些弟子,一生的天命,或许只是当一个普通人,隐于世间的柴米油盐,最终平凡地死去。 而有些弟子,一生的天命,就十分离谱了。 或许用一根勺子舀干一条大河里的水,或许是不动刀兵而颠覆一个国家…… 无论多么离谱的天命,天命道的弟子都会花费一生去践行,直到死去。 而许负的天命,无他,便是“天下太平”。 也就意味着,她终其一生,都要背负着令天下太平的使命。 只要这一条天命在,她选择站在大魏这边,那么大魏就站在了最名正言顺的位置上。 天下有识之士,无须招揽,自然会为大魏朝廷卖命。 民心归附! 就连儒圣都做不到这样的事情,而许负甚至只需要坐在这高楼之上,哪怕她一动也不动,都能达成这样的效果。 这就是连永安帝都愿意尊许负为国师,执弟子礼的原因。 他实际上只是在向天下人,表明自己的态度,彰显他是个支持“天下太平”的明君。 更何况,许负本身的修为也足够高,掌握命运神通,完全可以成为大魏的巨大助力。 这种所有人都一起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 许负的目光掠过下方笼罩在晨光之中的皇天城,最终定格在了镇北王府之上。 晨风猎猎,吹起女冠的道袍和黑发,令她仿佛身披羽衣的姑射仙人,餐风饮露,绝尘脱俗。 许负不用看就知道,此刻的王府,必定无比热闹。 毕竟,事关镇北王血脉,真世子身上的因果命术,还是她亲自查看,且溯源发现了施展这因果命术的,正是魔教的“六司星君”。 所谓魔教,其实本称“十上道”。 教众信奉生、死、工、义、灭、揭、情、因果、衡常、丈量十位“道主”,教义极尽扭曲疯癫,所作所为悖逆人伦,因此才被叫做魔教。 而这十位道主行踪不定,一直是大魏心头大患。 这“六司星君”,正是因果道主。 所擅长的,自然就是因果命术,而巧的是,这位因果道主,实际上正是“天命道”数百年前的某一代弟子。 算起来,还是许负的老前辈。 但“六司星君”的天命,显然并非什么正道,才会让他成为魔教道主。 若非是这个“天命道”的老前辈以因果命术干扰许负,她早就能够定位魔教这几个道主的下落,逐个击破了。 至于现在……大家都是一个师父教的,破不了招啊。 因此这么多年来,许负一直在寻找“六司星君”的破绽,想要定位魔教道主的下落。 而现在,真世子身上的因果命术,竟然就是“六司星君”的手笔。 这让许负如何不在意? 皇帝让她亲自协助彻查此事,最主要的目的其实就是抓住背后隐藏着的魔教中人。 否则解开因果命术之后,让血衣卫直接去审问即可。 何必要国师出手。 因此原本,她也是要去一趟王府的。 谁成想,竟然恰在此时,有胆大包天的小贼,窃取了大魏国运! 相比之下,魔教和国运,自然还是国运更加重要。 大魏国祚能延续一千三百多年,长盛不衰的国运起到了最重要的作用。 唯有足够庞大鼎盛的国运,才能引导整个大魏的龙脉,保佑二十八道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被人偷走哪怕一丝一毫,都是不可容忍的。 毕竟这也意味着,居然有人敢在大魏境内,蛊惑民智,自立为帝! 国运错综复杂,许负演算花了一天一夜。 但奇怪的是,往常若是有人试图窃取国运,其实也用不上许负来演算,必定从一开始就有迹可循。 这是自立为帝,又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事情。 运气,运气,运与气本为一体。 国运,乃一国百姓之气的集合体。 想要窃取国运,首先是需要百姓认可的。 在真正到了窃取国运这一步之前,地方上肯定是已经发生了暴动和起义,或者传出一些风声。 许负事先圈定了范围,想要缩小就简单很多。 而现在,地方上太平无事,结果国运竟然被人窃取。 实在是称得上匪夷所思。 许负原本以为,会出现这种情况,很可能是有人找了个深山老林,纠集了一些无知山民,骗取信任之后,让他们把自己当成皇帝。 结果,没想到最后国运不仅凭空消失,结果居然还落在了镇北王府上。 镇北王府…… “兜兜转转竟然回到了这里,可这分明是最不应该出现国运的地方。” 许负将一缕飘散的鬓发捋到了耳后,细长的美眸冷如玉珏,清绝脱俗的面容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为她笼盖上了一层神性的华光。 镇北王顾于野,人人都说他权倾朝野,朋党无数,然而执掌兵权这么多年,他始终安然无恙,没有被皇帝猜忌。 其中原因有二。 一是他实在是太恭谨慎重了。 虽然赐封异姓王,有赞拜不名,剑履及殿的特权,但顾于野一次都没有实际做过。 且镇北王府直接在皇帝允许后,不设在封地,而是设置在了皇天城内,他的妻儿全都住在其中。 顾于野常年北征青蛮,基本不怎么回来。 镇北王府当中的所有人,就等于是留给皇帝的人质。 这样的态度,还有谁能怀疑他的忠心? 光是这一点,镇北王府就不可能出现国运。 就算顾于野是表演出来的忠心,但公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窃取国运,也属于是嫌自己活得太长。 况且,既然都表演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毫无预兆地自爆? 更应该密谋行事,缓缓图之才对。 但许负想到第二个原因,又觉得事情变得十分耐人寻味。 这第二个原因,自然就是他的儿子,镇北王世子顾芳尘。 顾芳尘无法修炼,又性情恶劣,无恶不作,张扬跋扈没脑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镇北王的继承人,竟然是个这样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恐怕是镇北王身上唯一的污点。 但是又何尝不是他的免死金牌? 继承人从一开始就是个废物,镇北王这份家业也算是白攒了,还没传下去就已经到头了,令人唏嘘不已。 这个原因,或许才是皇帝一直对他宽容的理由。 可就在昨天,镇北王在上朝时意外发现,新科状元,竟然和自己有血缘感应。 ——武道修行者将肉身锻炼到了极限,能够控制身体内的任何一寸血肉,对于由自己身体一部分结合诞生的血脉后代,也是能够所有感应的。 当时皇帝的脸色就变了。 但是顾于野面不改色,依旧跪下来请求当朝进行验证。 至于结果,张元道直接改名顾元道,现在皇天城内应该已经传开了。 顾元道和顾芳尘,这两个人之间,可是真正的云泥之别。 后者当世子,只会败光家业。 可若是前者…… 对皇帝来说,镇北王,就真的变成了威胁。 或许短时间内,他会顾念旧情,但是平衡的局面不会持续太久,顾元道这个新科状元、圣人弟子是肯定要上朝为官的。 届时他做得越好,皇帝心里的旧情恐怕就会越来越少了。 “我若是顾于野,在这种情况下,必定会先保持低调,甚至是自请降罪。” 许负抬起手指,叩了叩栏杆。 “国运此刻出现在镇北王府,要么顾于野昏了头,要么是有人故意如此做,想要让我关注到镇北王府……” 顾于野这样谨慎的人,又怎么可能事到临头突然发昏。 所以,国运的突然被窃取,和突然消失,定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呵。” 许负眯起眼睛,俯视着镇北王府所在的位置。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个能耐,又究竟有什么目的。”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异常,极大概率与“六司星君”有关! 如果真的是这样,事情就严重了。 能够随意操纵国运,就意味着,“六司星君”或许晋升到了一品! 若真的是这样,天下或有一场大劫…… 许负面色沉凝,闭上了眼睛。 …… 王府之中,一个正侍立在大堂角落中的侍女动作一顿,眼神便已经完全不同。 她看向堂中众人。 顾家几个人正在对峙,最中央的,自然是顾芳尘和她的弟子顾幽人。 而宁采庸挡在顾芳尘前面,看向顾于野: “我早就已经说过,尘儿当初和那马夫见面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我也早知道他不是我的孩子。” “当初让他们见面,是我的授意,他不可能和魔教有接触!” 虽然她竭力让自己沉着脸,显得有威严。 但是这张已经被温柔浸透的脸,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顾怜纤直觉宁采庸又是在无条件维护顾芳尘,立刻瞪了一眼后者,问道: “娘,你说你知道,那你说一说,顾芳尘和那马夫是什么时候见的?” “那马夫现下已经被血衣卫抓进大牢里去了,只要一审问,立刻就知道对不对。” 顾怜纤还提前预判,指向顾芳尘: “你不许说!” 顾芳尘一脸无辜,看向宁采庸,心里叹了口气。 “这……” 宁采庸咬了咬嘴唇,只能硬着头皮道: “三年前的时候我记不太清了,似乎、似乎是丑时。” 顾怜纤看向顾于野,后者坐在主位上,拍了拍手,立刻有军士进来但系跪下听候吩咐。 顾于野道:“那马夫的口供在吗?” 军士点了点头:“在。” 顾于野看向宁采庸: “那就拿过来,给王妃过目。” 宁采庸听见他的语气,立刻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猜错了。 她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看向顾芳尘。 顾芳尘淡定自若,面上十分严肃地自顾自道: “有一说一,要是我和魔教勾结,武圣前辈怎么会收我为弟子呢?” “你们可以怀疑我,但是不能怀疑武圣的眼光啊。” 小郡主好笑地道: “顾芳尘,你要是吓破胆了就直说,武圣怎么可能收你当弟子,你这样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 当武圣弟子可是她从小的梦想! 这个家伙,又想用这种话来恶心她了! 她转过头去,正想拉着其他人一起嘲讽。 却发现,剩下的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小姑娘茫然地看向父亲: “爹?” 他们为什么都不说话,还一脸好像吃了苍蝇的表情。 顾芳尘笑嘻嘻: “很显然,因为我没有说谎。” 他抬起头,拿起茶杯,翘起二郎腿,态度很嚣张: “要查验我的身份完全可以,可若是你们以这样的理由毁坏我师父的名节,我一定和你们不客气!” 心里则想着,怎么还不来…… 正在隔壁斜斜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丁行风:“……” 得,他成这小子的鸡毛了。 武圣大人冷冷一笑,拿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飘起的热气。 不过他说得倒也没错,他的徒弟,怎么也轮不到其他人来质疑人品。 丁行风从茶里抿出一片茶叶,用力一吸,又一吐。 原本软趴趴的茶叶,瞬间被重新吸干,变硬,再“噗”地一声飞了出去。 这一片茶叶,直接打穿了两层墙壁,又打碎了顾芳尘手里的茶杯,插进了众人之间的地面上,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顾芳尘:“……” 宁采庸道:“武圣老先生,此刻正在隔壁喝茶。” 顾怜纤瞳孔紧缩,表情先是不敢置信,随后变成了无法接受的空白,目光呆滞。 怎、怎么可能?! 武圣怎么会不收她,反而收这个废物当弟子…… 宁采庸叫旁边的侍女过来收拾地上的茶杯残渣。 顾芳尘看着那侍女从旁边经过的身影,忽地闻到了一股子十分独特的清冷幽香,微微一愣,猛地松了一口气。 黄金万两,终于来了! 他回忆了一下原身的做派,邪邪一笑,展臂一拦,抓住那侍女的手,道: “倒是没有发现,原来家里还有这般姿色的侍女。” 顾芳尘目光下移,玩味地道: “就是可惜……太平了。” 第二十二章 黄金万两(二合一) “忘了告诉你,我们已经正式委任赵峥为公司负责人,你就好好的看着我们发展,进军福布斯吧!”陈永得瑟的都晃了起来。 火云邪神飞遁地身子。突然一顿,眼中杀机一闪,抬头看向流波山天空方向。 可是,黑色毒雾依然在冲刷着易峰,易峰夺来的身体外放出的死气防御罩当即破碎,毒雾蔓延到了易峰的身体上。 不出意外,明天继续爆发,如果金牌压住流氓夏了,明天会六更。 本还以为圣墟商会分部会继续龟缩不出,原还想着要继续想办法刺激一下圣墟商会分部,好让这些人就范的翰墨至尊,此刻大喜。他等的就是这个结果,显得无比兴奋。 听得这个,洛丝丝脑子猛的开始转了起来,天材地宝出世,可是个上好的机会,她自然不会轻易的放弃,再说她也自信以她旱魃之身的强悍程度,一般的攻击也伤害不到她。 大黑看到连刚才一直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雄性,对自己的敌意也减轻了。它知道,这个方法用对了。 “敢动我们将军的儿子,给我带走!”这个殴打杨冬的男子挥了一下手臂。 “你指望着天兵天将还不如指望指望你自己。”人到什么时候都要靠自己努力,如果只想着靠别人,那么下场只会是‘温水里的青蛙’,慢慢等死。 哪怕是这些老百姓战斗力几乎为零,但就算是乱开枪,总得有瞎猫碰见了死耗子打中的吧。 帽子变得有些僵硬,原本柔软的帽檐变得和发箍一样,绷得紧紧的,勒的莱斯脑袋疼。 林慕华,谢孤帆等人早早地得到消息就在此等候了,其余两位堂主也悉数到场。 他们很少牵手,从结婚到离婚中间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可能连五次都没有。 周莹看了一眼霍思燕,还是很放心地让孩子跟着她去前台买冰激凌了。 这样的话,江寂尘也不会损坏名声,还能继续坐稳继承人的位置,让江老爷子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而且一直从空间里拿药材是很方便,但也难免会让旁人起疑,正好在后院种一点,也好应付一下。 原本她是想跟上辈子那样走机械操控路线,成为机甲战士回到一线上,同时成为一线上的安导师。但今天恰巧遇到了那样一棵特殊的变异植物,她又有了新的想法。 她要是没办法帮忙也就罢了,可既然能够帮得上,花眠就想着能够帮他解毒,也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而且明明他年少时,总是温润清雅的样子,怎么如今跟个妖孽一样。 如果能够满足要求,而且还能做好,那么官方是不会管到底谁来设计。 有道是人狂自有天收,何况是这个充满凶险的修仙界,自己能有如今的成就来之不易,一定要好好珍惜。 “刘明,你只要治好萨尔多总统,我给你记一等功。”杨老开始扔馅饼。 此刻他们站起身来,看着被万人簇拥的林越,忽然这里一下子冷清了起来。 林越向葬空方向一指,不灭神录运转,一道道金『色』古字神秘莫测,仿佛锁链般排列爆『射』而出,将整个葬空层层缠绕。 此时陆珏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局自己赌赢了。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刚要开口。 “紫辰会长,骷髅狗把墙挖通了”李清雅所在的地方是这一区块的最高处,高处看战场看得清楚一些,李相看一眼就发现李清雅的身影,赶紧跑过去,这么大的一个功劳他不想让给别人。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赵兰兰缓缓放下了照片,随即又从饼干盒里拿出了一张报纸。 骷髅骑兵目入矮人们的目光中,骷髅骑兵?这是墓园族刚刚产生的新兵种吗? 就在周若水与赵言离去后不久,就有一架简易的单架马车停在了得月楼门口。不一会从里面走出两个身披厚重斗篷,就连面容也被帽兜挡得严严实实的人,急匆匆上了马车,与周若水他们同道而行。 救援行动圆满结束!两架大型直升机将所有人都带回到了救援船上,除了高大强和几个受伤骨折较为严重的少年之外,其他人都是自己走下来的……神奇不? 特莱姆看了一眼伊夫力说道“坏事做多了总会有人记得的,你也算是遭报应了。”说完之后特莱姆挥手让侍卫把伊夫力带了下去。 一支支弩箭射中了陆禹的身躯,却又在还差一丁点的地方凌空悬停下来,然后迅速冻结,并且炸裂开来,变成了冰晶一般的奇怪粉末。 第二十三章 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黄金……万两?! 谁赠的? 赠给谁? 来自参寥柱的道童短短一句话,就让在场众人疑惑了三回。 国师、黄金、世子。 这三个词,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一同出现在一句话里。 然而此刻,竟然偏偏就一起出现了! 顾于野的表情瞬间僵住了,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这位向来以心机深沉、算无遗策著称的大魏兵圣,甚至产生了一丝怀疑人生的情绪。 从他带着顾元道从紫极殿回到王府,之后的一切和他计划的就完全脱节了。 一天一夜的时间,顾芳尘身上的意外一个接着一个。 武圣、般若公主、国师……这些原本应该和顾芳尘一点关联都没有的人物,突然之间,全都站了出来,变成了顾芳尘的老相识。 顾于野不由得怀疑,难道过去十九年,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这个纨绔,是假的不成?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问题只能出在昨天晚上,他和顾元道相认,顾芳尘执意前往白马寺的这段时间里。 顾于野仿佛抓到了事情的源头,压下了自己心中浮动的思绪,目中冷光一闪。 越是这样脱离掌控的异常,他越是要将顾芳尘打压到底,不能让他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国师是什么意思都无所谓,除非顾芳尘能把自己从假的变成真的,否则谁来也不管用! 顾元道面无表情,看着那一箱箱在阳光下耀眼夺目的黄金,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令掌心泛出惨白。 为什么? 明明是他高中状元的日子,本该他春风得意,又认回亲生父母,众人的目光自然应该落在他身上才对。 恭喜和艳羡,钦佩与赞叹,他已经预想过很多次。 但结果现在,所有的焦点,竟然还是在顾芳尘这个假货身上! 连那端坐高楼之上,俯瞰众生如蝼蚁的国师,都主动赠送这么一个废物黄金万两! “师父……她老人家怎么会给顾芳尘送黄金?” 另一边的顾幽人,则更是恍惚失态,难以置信到了仿佛白日见鬼的程度。 这天下间,与“命圣”许负关系最近的,应当就是她了。 她十三岁就拜在国师座下,虽非真传,只是记名弟子,但比起永安帝那种自诩的,顾幽人显然更加名正言顺,接触许负的机会也更多。 若要形容国师大人,那定然只能用“人仙”二字。 她不是冷漠无情的神仙,而是心怀苍生的人仙。 但人仙人仙,说到底还是仙。 许负几乎没有任何世俗的欲望,在参寥柱清修枯坐,一坐就是几十年,观天地,观众生,掌中持国运,翻手覆云雨。 所谓“参寥”,高旷廖远,不外如是。 除非能影响到“天下太平”,否则许负不会过问外界的任何事情。 而要能影响到“天下太平”这种事情,至少也要到某个大宗倾覆的程度吧? 顾幽人睁大眼睛看向直奔那十箱黄金而去,正在苍蝇搓手,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兴奋和贪婪的顾芳尘。 这样一个烂人,能影响到天下太平?! 而且,她那一点不在乎世俗名利、在世人仙般的师父,为什么会赠给顾芳尘一万两黄金,这才是顾幽人最无法理解的地方。 师父也送过她不少东西,但都是玉箫、棋盘、团扇、古籍等等风雅女儿之物。 黄金这种东西,对高等级的修行者来说唾手可得,也只有顾芳尘才会喜欢吧? 那、那岂不是说…… 顾幽人突然脸色苍白惊恐,产生了一个十分可怕、甚至一瞬间能动摇她道心的想法。 除非……就是因为顾芳尘喜欢,所以师父她老人家才会送黄金给他! 这一念既起,顾幽人就无法遏制自己的思维了。 因为这逻辑太合理了! 其他一切的猜想都站不住脚跟,就只有这个猜测,通顺到离谱。 那么,师父她老人家,为什么要挑在这个时候,给顾芳尘送他喜欢的东西? 怎么、怎么就那么像是在给他撑腰? 顾幽人想到这里,甚至于,从那出手阔绰的万两黄金里面,品出了一丝“宠溺”来。 顾怜纤正张着小嘴吃惊,扯了扯自己的姐姐,正想诉说自己的疑惑,发现扯不动。 “?” 小姑娘一抬头,才发现向来冰雪明慧、处变不惊的书院第一女先生,已经如石化一样僵在原地,整个人仿佛裂开了。 顾怜纤眨眨眼,更加茫然了。 怎么自家大姐的反应,比她还要大? “不愧是国师大人,就是有钱啊。” 顾芳尘感叹着,拿起一块沉甸甸的金子掂了掂,分量十足。 一万两黄金,在这个时代,是一笔绝对的天价巨款。 就算是对于玩家来说,也是一样的。 黄白之物对高等级修行者用处不大,那也得是在修行者本身就有背景的前提下。 不过【顾芳尘】这个假世子的因果线,估价一万两黄金,已经比他预想的要低很多了。 仔细想了想,应当是消息还没有完全传开的原因。 皇天城之外,应该只有几个顶尖势力收到了消息,底下目前还没有大范围得知真假世子这件事。 所以对于【顾芳尘】这个赝品的认可度,目前还没有下去。 判定的时候,贴心地给他打了个折。 顾芳尘看向旁边的小道童,笑了笑: “多谢国师了。” 小道童面色严肃,又作了一揖。 “我已将东西带到,这些黄金,就由世子自行处置。” 宁采庸回过神来,连忙道: “叫人来先把这些箱子搬到撷芳院……” 顾于野走上前两步,接着淡淡道: “既然是国师所赠,自然不能怠慢,清点完之后放进府库之中……” 顾芳尘将手上的黄金一扔,金属碰撞一声脆响,打断了顾于野的话。 “不必了。” “国师怕我东西被人偷,特意教了我一个小戏法防贼。”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 然后伸出手,打了一个响指。 “啪!” 【假世子因果线:万两黄金(已转换)】 一瞬间,整个院子里的黄金全部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顾于野面无表情,这回倒不吃惊于顾芳尘的手段了,他心中的怒意已经一瞬间被点燃。 贼? 顾芳尘竟然敢骂他是贼! 这王府里的贼,只能有一个人,就是窃取了世子身份的顾芳尘! 而他居然还敢倒打一耙,真是好样的! 顾于野险些被气笑了,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的大女儿: “幽人,还不动手勘验?” 顾幽人咽下心里的惊涛骇浪,重新走到顾芳尘身边。 顾芳尘看向了宁采庸,叹息道: “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宁采庸只以为他也舍不得和自己的血缘心情,一时十分感动,美眸闪过点点泪光,抿了抿唇: “尘儿,你放心,娘说过,不管如何,你都是娘的孩子。” 好吧,希望您真的受得住…… 顾芳尘点点头,一副大义凛然的肃然表情,等着顾幽人动手。 他黯然唏嘘,诚挚地看向顾幽人,轻声道: “既然娘永远待我如亲生,你不要伤了她的心,只需要知道我的生父是谁即可,好么?” 顾幽人隐约感觉哪里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伸出手,点在了顾芳尘的眉心,闭上了眼睛。 她心有所感,眼前浮现出顾芳尘身上缠绕的因果红线。 大郡主纤手拈住这一根红线,去假存真,探知其中走向。 想到那已经被捉住的马夫,她下意识浮现第一个问题。 顾芳尘的父亲是…… 顾幽人手指一动,红线朝着旁边蔓延而去。 她微微一怔,然后猛地睁开眼睛,近乎骇然失色地看向了——身旁站着的镇北王! ———— ps:还有一章 第二十四章 釜底抽薪 顾于野在大女儿转过头来看向自己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她反应的不对劲。 顾幽人的表情明显不是得到了预期结果,而是十分吃惊。 但顾于野心中只以为最多是连顾幽人也被因果命术所干扰,无法得出正确的结论。 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大女儿竟然满脸骇然地看向了自己! 顾幽人惊骇的目光里蕴含的情感十分复杂,但也极其分明。 那是一种,仿佛看到自己十分信赖仰慕的人,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无药可救的绝世人渣,而自己竟然被蒙在鼓里为虎作伥的不可思议和荒谬绝伦。 ——简单来说,就是偶像塌房了。 顾幽人这辈子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在某一天,见证这样一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丑闻。 更可怕的是,她完全想不出来,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根本就是自掘坟墓…… 如果这样的事情传出去,镇北王的名誉几乎能直接毁于一旦。 可顾于野竟然会如此大张旗鼓地把事情闹大,又让自己的女儿来公然确认结果。 不仁不义,不忠不智,这和顾于野过往以镇北王身份展现的一切人设截然相反,简直匪夷所思! 可顾幽人颤动的指尖还拈着那根刺目的因果红线。 线的这一头连着顾芳尘,另外一头,就在顾于野的身上。 因果确实可以作假,但是顾幽人已经剥离了表面上的那一层假象,这一层因果,就应该是真的才对…… 她长久的沉默,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怀疑。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丁行风狐疑地看了看顾于野,又看了看顾幽人,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玩味地道: “小丫头,以你的修为,看个因果要这么麻烦?” 他跟过来就是答应了顾芳尘要保他安全。 就等着顾于野动手,都等得手痒了。 丁行风隐居了那么多年,被顾芳尘一通挑衅,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正郁闷呢。 他之所以答应顾芳尘,也有想试试手的意思在里面。 结果现在马上就要到关键时候了,突然寸止,他当然不乐意了。 甚至催了起来。 顾幽人僵硬地转过头来,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境,沉声道: “我……有些不确定,请前辈再稍等片刻。” 丁行风听她这么说,面上淡淡哦了一声,实际上顿时一个激灵,直接就精神了。 这是真有问题啊? 顾芳尘侧头一看,这丁老头手上直接把茶杯当核桃盘了,速度快出残影! 他暗笑,作为一个八卦爱好者,丁行风现在简直就是老鼠进了米缸。 新闻越劲爆,顾芳尘这个八卦中心,在他心里的好感度越高。 顾幽人这样犹豫而模棱的态度,不对劲地太明显。 宁采庸担忧地问道: “幽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不要逞强。” 顾幽人几乎不敢看自己的母亲,扭过头去,抿了抿唇,语气生硬: “娘,没有,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顾怜纤却等不及了,瞪了一眼顾芳尘,跺了跺脚: “姐,你怎么不快点说,和这种坏得流脓的卑鄙小人在一个屋檐下,多呼吸一次我都难受!” 顾芳尘也点头附和,深以为然: “是啊,和这种坏得流脓的卑鄙小人在一个屋檐下,确实是浑身难受,不如早些离开得好。” 顾怜纤一愣,像看傻子一样看向他。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自己骂自己,还骂得这么狠的?! 看来果然是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让这家伙都快成疯子了。 顾于野深深地皱起眉头。 他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是眼下的局面,他推算不出来究竟还能有什么对他不利的结果出现。 于是顾于野呵斥道: “幽人,我自小如何教你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管是什么结果,你说出来就是了。” 殊不知,他越是这么说,顾幽人心里越是崩溃。 她稳住心神,摒弃一切杂念,再度放出神魂,去捕捉那一条显现出来的因果线。 然而最后的结果,依旧没有变。 顾幽人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手上的因果线,近乎绝望地闭了闭眼。 她抬起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掌抬起。 心念一动,整条虚幻红线,顿时显化在众人的面前。 左边,连着顾芳尘。 右边,连着顾于野。 大郡主艰难地幽幽道: “勘验已毕……顾芳尘,的确是您的血脉。” “他是您的亲生儿子。” 顾怜纤不满地道: “姐你怎么不说重点,这件事不是都知……” 她说到一半,突然呆住了,震惊无比: “你、你说什么?!” 霎时间,整个堂前鸦雀无声。 宁采庸茫然地看了看顾芳尘,又看了看顾于野,目光落在两人之间的因果线上。 她不知所措地捏了捏手上的帕子,睁大了那烟波水月般温柔的眼睛。 幽人在说什么? 尘儿……是顾于野的亲生儿子? 可,当年她只生了一个孩子啊! 也就是说…… “荒谬!一派胡言!” 顾于野脸色极其难看地厉喝一声,猛地一甩袖子,轰然将堂前的地面都直接掀开,砸出了一个坑洞。 尘浪翻涌,那些空箱子瞬间全部爆开。 他终于发现自己踩进了一个深不见底、为他量身打造的陷阱当中! 这一个由他创造的死局,被顾芳尘釜底抽薪,直接翻盘了! 顾芳尘现在所以面对的一切困境,源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并不是顾于野和宁采庸亲生。 但请注意,当下的现在,这件事的证据,还并不是直接证据。 而是因为先确认了顾元道是顾于野亲生,才反向推断出了顾芳尘不是亲生。 顾于野为了能够一锤定音,选择了在朝堂之上,直接先确认顾元道的身份。 却又因为完全没有把顾芳尘放在心上,选择了回到府上,再进行后续的调查和勘验。 对他来说,解决顾芳尘只是顺手,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先确定顾芳尘的身份。 可对于顾芳尘而言,这恰恰是最大的突破口。 如果此时此刻,顾芳尘被证实,真的是他的儿子呢? 所有的形势都将直接逆转!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将呆滞、震惊的目光,投向了顾于野。 丁老头先是愕然,随后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 “原来真正的卑鄙小人,另有其人啊!精彩!精彩!” 真他娘的开了眼了!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能看到号称算无遗策的兵圣挖坑把自己埋了,这场戏是真的值了! 等下顾于野就算是发了疯,他也要保住这小子! ———— ps:第二更,哼哼,求票! 第二十五章 宁采庸的愤怒 舞台上,泰妍频频瞄向舞台下面某个地方那个头戴着粉色taenyeon字母发卡随着音乐节奏连连晃动脑袋的身影,泰妍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不过泰妍能确定的是,她现在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王涛的这份兄弟情,倒也让人感动,但只可惜,他为兄弟报仇的想法,永远只是一个想法,且是一个错的想法。 可不管怎么说,在有了纲手的情况下,君麻吕的自我限定已经可以稍微宽泛一点了。 一想到那些被毒王炼成僵尸的倒霉蛋,众魔门弟子便觉得心中一颤,脸上的神色更是恭敬几分。 以无相玄火之威,尚无法抵御灰液攻击,看上去三只灰蝶道行亦是有限,对于灰液驾驭得并不是如指臂使。 玉龙萧:4星级珍宝,特殊类宝器,可用于施展音系法术神通,为天音界珍惜宝器。 “你不问我消失了那么久,去干嘛了吗?”忽然,叶笑低语轻轻问了一句。 要是在她没受伤之前遇上一头冰霜巨龙,就算打的辛苦一点,可是战胜对方还是基本没问题的。 “定荒鼎,倒是确实与项室先祖有关,当年项室先祖也确实凭借此鼎参与了围剿龙鹿一战,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道友此言倒也经得起推敲。”阴阳跛足怪点头认同地道。 “那我们继续!”泰妍继续看着纸片,“年上还是年下?这个。。。”泰妍欲言又止,这种问题可是很敏感,如果回答年上的话泰妍会有种欺骗sone的负罪感,而且在后台的宁奕估计也不会很开心。 好不容易已经在穆家熬出三年了,可不能轻易的在这里给留下什么遗憾了。看着穆伟民下来后,那梁云倩就算是有再大的怒火,也只能咬着牙不发作。 现在他只想要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上一觉,刚才那一场手术几乎都要压垮掉他的神经了。若不是齐珍珍在关键的时候喊出来,恐怕那时候他也要一起堕落下去了。 如今雪下的渐渐大了起来,通往舒太妃偏殿的道路都是厚厚的积雪,没走多久盛明珠和时宜的裙衫都湿了一些。 “姐姐,看来这次她又要好好感谢你了。”时宜借着倒茶的狗狗富,低声说着。 明夷看了眼招牌,没变,探头望去,是有几桌零星的客人在吃饭,但显得空空荡荡。再仔细瞧,进去的客人径直往二楼去了。 欧阳雪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或许这是让欧阳雪琪很尴尬的一点,她和范炎炎基本没什么共同语言,也是夏侯武组织的出现让他们走到了一起,一旦抛开这个因素,她和范炎炎真的没什么话好说了。 陆长风抿了下嘴唇道,“夫人,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大夫对疗毒在行的。”说着,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很大的错处,好像这家医馆不会疗毒似的。 “从你的脉象来看,你似乎中的是罗刹门独门的毒药?”齐慕白皱眉道。 一来到医院里面,范炎炎和唐的心情都是瞬间紧张了起来,因为不知道老板的仇家现在是否在医院里面,除了仇家,医院里还有杀人藤蔓,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威胁。 在这个动作的同时,信差半蹲着接信,另一只手臂在身侧不着痕迹地递给了盛明珠细长的信笺,卷成了细长的样子,很难让别人察觉。 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滴落,撞击在青石板上,发布嗒嗒声,直击在叶玄的心头。 范先生是父亲,是老师,也是朋友。今生得见范先生,乃是毕生之幸。 第二种就是在战争的时候,那种氛围让艾斯德斯非常享受,同时也证明着她的理念,那就是弱肉强食。 那种在外无论如何坚强,回到家便只有脆弱之感,倾城想不到竟在净心身上得以体验。 他的步伐很缓慢,身姿也非常平静,但本能的,众人的心头多出一股压力。 这合欢铃乃是一件奇宝,攻守兼备,威力无穷,最为主要是这合欢铃存入主人的一丝魂魄,若是主人死亡,便可以依靠着魂魄重新复活,乃是一件保命神器。 梦魇制造的幻境真真假假,可以让人分不清现实还是梦中,从而控制住对方的心神。 即使是主要的长老和其他人也只是观看,明显感动,但却没有采取任何干预行动。事实上,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亲自去看屠宰场。 所以陆山当仁不让的找到司马未织的头上,在付出了两颗生命结晶之后成功的以类似直播的形式在全世界开始上映。 自此以后,厌华之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历史的只言片语之中,大禹接位之后,甚至连厌华之人这个名字都不再提起了。 现在的逊扈人对于逊扈秘境那是唯恐避之不及,哪还敢想着去得里面的修炼资源? 纷乱的声音瞬间止住,帝乙这才开口道:“今日早朝到此结束。”然后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