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军嫂要离婚,冷面军官红了眼》 第1章 丈夫军婚三年不回家 “喂?同志您好,我找顾延卿,请问他出任务回来了吗?” 岑婧怡牵着两岁的女儿,站在电话亭前,三年来第不知道多少次将发黄的白色话筒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通讯员的回应:“顾延卿?他前两天打报告休假,已经走了啊,他没提前联系你吗?” 休假? 岑婧怡微微一愣,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她的情绪,已经被这三年来,所有联系不上顾延卿的电话消耗完了。 现在得知顾延卿要休假回来,她心里只有一个感觉,松快。 回来了就好,茵茵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了,她得尽早带茵茵去大城市的儿童医院求医。 顾延卿作为茵茵的父亲,他若愿意尽作为父亲的责任,给予医疗费的支持最好。 如果不愿意,那她就和他一别两宽,趁早在带茵茵离开前,和他办理完离婚手续。 挂断电话,岑婧怡抱起肉嘟嘟、扎着两根羊角冲天辫的女儿,朝路边的树荫走去。 沿着树荫,走了二十分钟,回到播音室。 来不及擦满头热汗,将趴在肩膀睡着的闺女放在拼在一起的两张凳子上后,就转身去拨弄起了播音设备。 外头的大喇叭滋滋啦啦响了一阵,很快播放起《歌唱祖国》。 歌曲播完,是领导人最近的讲话录音。 趁播放录音的间隙,岑婧怡才有工夫转身照看孩子。 两岁的茵茵在凳子上呼呼大睡,热得汗毛全部黏在额头上,鼻尖也冒着细小的汗珠。 岑婧怡拿起靠着凳子腿的蒲扇,给孩子轻摇扇风。 这两年多以来,她们娘俩的日子天天都是这么过的。 三年前,她和顾延卿经人介绍结婚。 新婚第二天,顾延卿就收拾东西回了部队,从此杳无音讯。 留下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婆家,因为无中生有的谣言,被全家人冷眼、排挤。 在她八个月早产生下闺女茵茵后,婆家人更是以她生的是野种为由,不顾她和孩子还在医院,直接将她的行李全部丢了出来。 幸好给她接生的医生正好是父亲生前教过的学生。 医生联系了些当年的同学,给她凑了笔钱。 靠着那笔钱,她和当时瘦弱得连喝奶都没力气的闺女,艰难活了下来。 出月子后,父亲的另外一位学生就介绍她来镇上做了播音员。 是临时工,一个月只有八块钱工资,但好在有宿舍,也能吃食堂。 就这样,她们母女俩在这间小小的播音室度过了两年。 当年瘦得小猫一样的早产儿,长成了肉嘟嘟的小姑娘。 当年手忙脚乱,连尿布都不会换的新手妈妈,也在无数个崩溃又自愈的夜晚中,锻炼成如今能边轻松工作、边带娃的母亲。 播放完领导人的讲话录音后,岑婧怡又在话筒前,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念了几条时事新闻,这一阶段的工作便结束了。 她单手抱着还没睡醒的孩子,锁好播音室的门,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距离宿舍还有五十多米时,瞧见一个穿着碎花短袖衬衫的身影,正扒着她的宿舍门缝往屋里看。 是顾芳芳,顾延卿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小姑子。 “哎!二嫂,你回来啦!”顾芳芳一撇头瞧见岑婧怡,立马小跑着迎上去。 顾芳芳伸手要将茵茵接抱过去,被岑婧怡不着痕迹侧身避开。 “有什么事吗?”岑婧怡语气如她没有波澜的眉眼那般,清冷、疏离。 顾芳芳背手在身后,看着岑婧怡单手开了门,又跟着岑婧怡走进逼仄但整洁的宿舍。 “二嫂,我要进县城一趟,你能不能……给我三块钱?” 岑婧怡早有意料,将孩子轻轻放在床上,头都没回,“我没钱。” 顾芳芳不死心,晃着肩膀撒娇:“二嫂~你就当是借给我吧?好不好?等我参加工作挣钱了,立马就还你。” 岑婧怡转身面对她,“我真的没钱,茵茵这个月月初发烧,光住院费就花了五块。” 闻言,顾芳芳下意识看向茵茵的眼里闪过一丝嫌恶。 一个野种赔钱货而已,有必要花这么多钱去看病吗? 她很快敛去眼底情绪,继续央求: “二嫂,我这次进县城真的是有正事,你能不能去帮我借几块钱?你在镇上上班,肯定能借到钱的!” “我可是帮你要到了二哥的通信地址,后来又帮你要到了二哥军区的电话呢!” 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个,岑婧怡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自然红润的唇也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没给你钱吗?”岑婧怡压着声音质问。 “我怀茵茵三个月的时候,你说你能帮我要来你二哥的联系地址,又说你考试需要报名费,我就给了你六块钱。” 那是她身上仅剩的六块钱。 她怀揣着希望,以为往那个地址寄信,就能等来顾延卿的回应。 可是她的信一封接着一封,全部石沉大海。 顾芳芳眸光微闪,有些心虚。 “我出月子,你又来找我,说能给我顾延卿军区的联系电话,我是不是又给了你五块钱?”岑婧怡往前逼近她。 顾芳芳无言反驳,被逼得连连退到了门外。 “你走吧。”岑婧怡扶上门板,冷声赶人,“我不欠你,也不欠你们顾家的。” “等你二哥回来后,我会跟他离婚,从此我和茵茵跟你们顾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直接关上了房门,上了门闩。 顾芳芳没想到岑婧怡竟然会直接赶她出来,羞恼得红了脸。 她攥紧拳头,转身就去找等在附近的亲妈。 “妈!这个贱人不知道吃了什么枪药,一分钱都不肯给我就算了,还把我赶了出来!” 蔡金花一听,两条只有半截的眉毛立马高高吊起。 “什么?这个狗娘养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蔡金花颠着身上的肉,气冲冲就朝岑婧怡的宿舍奔去。 ‘砰砰砰!’ 宿舍门板被蔡金花拍得震天响。 床上的茵茵被吓得一个激灵醒过来。 坐在床头的岑婧怡赶紧放下手头的书,将孩子抱进怀里。 “姓岑的小娼妇!你给我出来!”蔡金花嘹亮的嗓门穿透门板。 “我们顾家倒了八辈子霉了,娶了你这么个搞破鞋的臭婊子!” “要不是你生了个野种,丢尽我家老二的脸,我家老二会在部队,三年都不回家吗!” 眼看附近有人出来看热闹,蔡金花嚎得更来劲儿了。 “大家快出来瞧一瞧,看一看啊!这个岑婧怡,是个搞破鞋的!和我儿子相亲前,就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了!” “她怀着野男人的孩子,嫁给我儿子,后来还不要脸地生下了那个野种!” 第2章 市场偶遇顾延卿 岑婧怡捂着怀里茵茵的耳朵,听着门外传来的污言秽语,气得脸上涨起愤怒的红。 她被骂什么都无所谓,但是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受半点欺负! 垂眸对上女儿茵茵那双闪烁着害怕的大眼睛,她松开手,柔声哄: “茵茵,你自己捂着耳朵,妈妈出去把坏人赶走,好不好?” 茵茵重重点头,两颊的婴儿肥轻颤,白白嫩嫩的小手乖乖捂上自己的小耳朵。 岑婧怡将茵茵放在床上,弯腰从铁架床下拿出热水壶。 将满满一壶冒着热气的水倒进脸盆,她端着脸盆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闩,直接往门外泼了小半盆热水。 蔡金花反应还算迅速,‘嗷’的一嗓子往后连退几步。 饶是如此,滚烫的热水还是溅了不少在她身上。 “你…你你个贱人!你敢用开水泼我!” 蔡金花眼珠子瞪得几乎要突出眼眶,气势汹汹就要上前找岑婧怡算账。 岑婧怡做了泼水的动作,吓得她又赶紧往后退。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后退三舍,生怕受到波及。 岑婧怡冷着脸,“再在我门口胡说八道,我这盆开水,泼的就不是地上了!” 岑婧怡从小跟着身为教师的父亲长大,从小受的教育是‘与人为善’。 这辈子她跟人起正面冲突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中半数都是被她这个蛮横不讲理的婆婆给逼的。 上次她跟蔡金花闹得这么凶,是茵茵五个月的时候。 那次蔡金花带着一男一女来到她宿舍,说什么帮茵茵找了对好爸妈,只要她让人把孩子抱走,就能搬回顾家,继续做顾家的媳妇。 蔡金花和那对男女不顾她的反对,强行上手抢她怀里的茵茵。 她被逼得没办法了,奋起取下挂在墙角的菜刀,胡乱挥刀砍着追了出去,这才保护了自己和孩子。 赶走蔡金花后,她抱着吓坏了的孩子虚脱地瘫坐在地上,痛哭了一场。 也就是那次,她彻底对顾延卿失望,决定跟顾延卿离婚。 “妈!妈!”顾芳芳这时候从远处奔来,拉住不信岑婧怡敢动手的蔡金花。 “妈,你忘了她上次发疯拿刀砍人的事了?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顾芳芳的声音从牙缝挤出来,提醒蔡金花。 蔡金花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对上岑婧怡那双清冷带着怒意的眸子,心里瞬间发起了怵。 “二嫂。”顾芳芳瞥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又脆生生地道: “我和妈就是想来看看你和茵茵,你怎么能这样对妈呢?” “算了,既然你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先走了。” 顾芳芳扯了扯蔡金花的手,低声提醒:“妈,别跟她浪费时间了,不然一会儿就赶不上去县里的班车了。” 蔡金花后知后觉,马上顺着顾芳芳的话道:“对!既然你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先走了。” 母女俩拉着手就要走。 岑婧怡看着她们面不改色颠倒黑白的嘴脸,气得将剩下半盆开水全部泼了出去。 蔡金花顾芳芳饶是有提防,赶紧躲开,也还是被泼到了脚后跟。 两人嗷嗷叫唤着,赶紧脱下水晶凉鞋,查看已经发红破皮的脚后跟。 没等两人从疼痛中缓过来,就见岑婧怡放下脸盆,回屋去又拿了个热水瓶出来。 “妈!妈!她又来了!快走!”顾芳芳吓得顾不上穿鞋,拉着同样提着鞋的蔡金花。 两个人赤着脚赶紧跑远。 岑婧怡站在宿舍门口,眼角绯红,胸口微微起伏。 她手里的热水瓶哪里还有热水,是个空瓶。 环视一圈看热闹的众人,她什么都没有解释,捡起脸盆回了屋。 “茵茵,是不是吓坏了?”岑婧怡蹲在床边,双手捧着女儿肉嘟嘟的小脸柔声询问。 茵茵眨巴着大眼睛,摇摇头,然后张开肉嘟嘟的小手搂住了岑婧怡的脖子。 岑婧怡一下就笑了,也哭了,觉得对不起孩子。 不知道是早产的原因,还是小时候受到过惊吓,茵茵直到现在都不会说话。 可是这不影响她的懂事、可爱,不影响她是附近最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蔡金花顾芳芳母女俩乘坐班车,到了县城。 又轻车熟路地去到市场。 母女俩挽着手,一边挑选店家挂出来的衣裳,一边继续不解恨地咒骂岑婧怡。 街的另一头。 一个短袖白衬衫、黑色长西裤,身材高大结实却又不过分壮硕的男人正在挑选女士连衣裙。 他的脚边,放着一个超过他膝盖高的硕大迷彩背包。 中年女老板怀里抱着几件没被挑中的连衣裙,卖力地推荐: “哎呀,你媳妇儿穿这件肯定好看!这个黄色最亮,最衬肤色了!还有这收腰的设计!” 男人轻皱着剑眉,似乎不够满意。 女老板急了,“哎呀,那你有没有照片嘛?我看一眼照片,给你推荐更合适的嘛!” 闻言,男人迟疑片刻,从靠近心脏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掌心大小的双人半身照。 这是三年前,他和岑婧怡去拍结婚照时,偷偷让相馆老板多洗出来的一张。 三年过去,照片旧了,上面略显拘谨青涩的男人褪去了残余的男孩气,已经完全长成了成熟男人的沉稳模样。 就是不知道当年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女孩,是不是也有了变化。 顾延卿指腹轻摸照片上女孩的脸,眼里闪过缱绻温柔,将照片递给了女老板。 “哎哟!兵哥你这不是闹吗,你媳妇长这模样,穿什么不好看啊!” “真的!我敢打包票,你媳妇随便穿哪件连衣裙,你俩站一块儿,都绝对跟画报里走出来的模特儿似的!” “你尽管买吧!要是不合适,回头你俩再拿来换,成不成?哎哟可别在我这耽误工夫了,赶紧回家看媳妇儿去吧!” 最后一句话说到了顾延卿的心窝上。 他耳根不明显地红了红,从长裤口袋里掏出刻印着‘某某部队’的黑色真皮短款钱包。 “就这件黄色的,多少钱。” 女老板刚要报价钱。 “啊!”街的那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喊叫。 紧接着就见顾芳芳从远处奔过来,直接扑进顾延卿怀里,双手环抱住顾延卿的腰。 “哥!你回来了!你啥时候回来的,咋不跟家里说一声啊!” 蔡金花也两眼放光冲上来,抓着顾延卿的胳膊,“哎呀!真是延卿啊!真是你回来了哈哈哈!” 顾芳芳注意力很快转移到那件黄色连衣裙上,拿起来就往身上比划。 “二哥!这是你准备给我买的礼物吗?真好看!” 见到三年不见的母亲妹妹,顾延卿刚毅严肃的脸柔和了几分。 他的目光很快从两人身上挪开,看向两人来的方向。 “婧怡呢?她没跟你们一起来县城吗?” 第3章 夫妻再见,提离婚 蔡金花和顾芳芳瞬间被问得僵住了。 蔡金花拉长了脸,“好好的,提那个贱货做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顾延卿脸上的柔和瞬间被冰封。 声音也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悦:“妈,你说什么?” 蔡金花浑然不觉,一边摆弄顾芳芳比在身上的连衣裙,一边满不在乎重复: “我说,好好的你提那个贱货做什么!” “你放心,那个不要脸的贱货,早就在生下杂种后,就被我赶出来了。” “这次你回来啊,赶紧把她休了!妈再给你介绍个更好的媳妇,或者你们部队有没有什么领导的闺女是单着的,你想办法娶……” 蔡金花终于察觉顾延卿的脸色不对劲了。 她磕磕巴巴:“你怎…怎么了?” 顾延卿身上的肃杀之气让人汗毛倒竖。 顾芳芳和中年女老板都跟着局促紧张了起来。 顾延卿目光阴沉,低哑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冷到了极点: “她现在在哪儿?” 蔡金花脑子还没转过来,嘴就自己回答了:“在镇上,政府职工的宿舍……她不知道从哪儿找的奸夫,给她安排了个播音员的活。” 顾延卿太阳穴猛地跳了跳,弯腰提起腿边的大背包。 他转身朝市场出口的方向大步走。 没走几步,突然就跑了起来,一阵风似的,引起整条街的侧目围观。 “哎哟!糟了!”蔡金花后知后觉拍大腿,“你二哥他不会是才知道这档子事吧?我不是托咱村的二狗子跟他说了吗?” “快走快走!”她拽顾芳芳,“咱们也赶紧回去,不然你二哥气急了,不小心闹出来人命就不好了。” 顾芳芳反过来拽她,丝毫不担心,“哎呀妈,你操这份闲心干啥,我二哥手下有分寸!咱们要是现在回去,来回的车费就白花了!” 蔡金花一听,好像是这么个理,立马不说去追已经跑得没影的顾延卿了。 顾延卿拿出执行任务时奔跑的速度,一路狂奔到汽车站。 刚好碰见一辆发往镇上的班车开出来。 他不顾危险,张开手挡在车前拦停车辆,成功上了车。 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他很快平复呼吸,看着窗外想起母亲蔡金花说的那些话。 生完孩子就被赶出来…… 这几年,她带着孩子在外面,该活得有多辛苦? 中弹后无麻药生取弹片时都没流一滴泪的铁血男儿,这时红了眼眶。 无尽的懊悔、愧疚充斥满他的胸腔,使得他每一口呼吸都能感受到深刻的痛意。 班车摇摇晃晃,驶过平缓的柏油路、驶过颠簸的土路,开了两个半小时,终于在小镇停下。 顾延卿一路打听,很快找到岑婧怡和茵茵住的宿舍。 宿舍门上了锁。 岑婧怡带着茵茵到广播室去了。 正值下班时间,大喇叭里放着旋律激昂的红歌。 红歌播完,女人温柔娴静的嗓音从喇叭里传出:“同志们下午好,现在是1988年7月15日下午5点36分,现在播报今日的失物招领……” 顾延卿一下就认出了岑婧怡的声音。 他在宿舍门口高出地面的路沿坐下,眉心轻拧,静静听着岑婧怡的播报。 听着听着,又失了神。 她要工作,那孩子是谁在看? 孩子是男孩女孩,是像她多一点,还是…… 广播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住在宿舍的职工们陆陆续续从食堂打饭回来,都对坐在地上失神的顾延卿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有些上了年纪的妇女,直接小声议论,通过靠在门口上的迷彩大背包猜出顾延卿的军人身份。 “婧怡,打饭回来啦!” 突然,一声招呼从不远处传来。 顾延卿立马从思绪中回神,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岑婧怡正笑着和人打招呼,露出的侧脸素净、白皙,连接着一截纤细的白颈。 她上身穿着洗得发白、有些宽大不合身的棕色纹短袖衬衫,下身穿着同样灰扑扑的长裤。 明明是二十五六岁正好的年纪,却打扮得简直要比蔡金花还要老气。 相比较起来,她右手牵着的小娃娃穿着一件黄色的、娃娃领泡泡袖连衣裙,很是亮丽。 顾延卿的目光不由在茵茵脸上停留,用目光描绘茵茵的长相。 除了肉嘟嘟的脸蛋,茵茵的五官长得更像岑婧怡,细而黑的眉毛、明亮的大眼睛,还有挺翘的小鼻子,以及轮廓形状刚刚好的唇。 可以看得出来,岑婧怡自己过得朴素,但将孩子养得很好。 一时间,心痛和悔恨无以复加。 他迈开沉重的步子,想朝母女俩迎上去。 岑婧怡这时候感觉到女儿茵茵拽了拽自己的手,正想低头朝女儿看去,结果猝不及防对上了顾延卿的视线。 刹那间,时间好像停止了流动,所有的声音都被屏蔽了。 三年未见的夫妻遥遥相望。 一个眉眼清冷、翦水秋瞳里未见波澜;一个面色刚毅、剑眉星目中满是情绪涌动。 没过几秒,又好像过去了很久,岑婧怡捏了捏女儿茵茵的手,牵着茵茵继续往前走。 从顾延卿身边经过时,她没有停留,直接用钥匙打开了宿舍门。 她牵着茵茵率先进了屋。 回头看到高大的男人驻足在木质门槛外,一副不敢进来的样子,她垂了垂眸。 “进来坐吧。” 顾延卿单手提着包,走进空间狭小,地面还有些潮湿的宿舍。 用不到两眼,就将整个宿舍收入了眼中。 里头靠墙右侧,摆放着一张约有一米五宽的铁艺床,床旁有张断了只腿、用碎砖支着的掉漆书桌。 靠近门口这边,进门右手侧放着些做饭用的简易工具。 中间床尾的位置,则是放着两个大箱子。 岑婧怡将网兜装着的饭盒放在大箱子上。 将孩子抱去门口的洗脸盆洗干净手,然后折回来打开饭盒。 她弯腰将勺子塞进孩子的手里,温声道:“茵茵先吃饭,妈妈有点事要跟……” “你爸爸说。” 爸爸这个词汇对茵茵来说是陌生的,她扭头用明亮的眼睛看着顾延卿,眼里满是对陌生人的好奇和打量。 顾延卿的眼眶一下就热了,忍不住朝孩子靠近。 岑婧怡眼角余光看见他的动作,没作声,直起身走去拉开书桌的抽屉。 “这是茵茵出生时,我和她的住院资料,上面可以证明她是早产出生。”岑婧怡隔着一米远,将厚厚一沓纸张递给顾延卿。 她垂着眸,没有情绪起伏地继续说:“如果这些还不足以让你相信她是你的孩子,我听说沪市那边已经有亲子鉴定技术……” “不用!”顾延卿哑声打断她的话,“我信。” 岑婧怡默了默,收回拿资料的手。 “对了,因为你妈妈不承认茵茵的身份,所以我把茵茵的户口上在了我的名下。” 顿了顿,她又说:“如果你最近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开一张介绍信,我要带茵茵去外地看病。” “我是临时工,单位没法给我开介绍信。” “我的户籍所在地那边,街道办的人说我已经出嫁,介绍信得你们村的村委开。” “我去找你们村里的村委会,他们又说我的户口没迁到你们家,也不能给我开。” “当然,如果你不方便,我们也可以办理离婚手续。” 第4章 他们的女儿不会说话 去外地看病…… 离婚手续…… 接连的信息像熔浆化作的利刃,插进顾延卿的胸膛,疼得他眼角迅速绯红。 他变得苍白的嘴唇翕张,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此刻什么言语都十分苍白。 过了好久,久到小茵茵都察觉出气氛不对。 小家伙仰起沾着几颗米粒的小圆脸,朝岑婧怡和顾延卿看去,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 岑婧怡注意到女儿,对女儿露出温柔的笑容,“茵茵,不要走神,快乖乖吃饭。” “茵茵……”顾延卿声音发哑,像是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 “她叫茵茵?” 岑婧怡笑意稍敛,依旧垂着眸,“嗯……大名叫顾婉茵。” “很好听。”顾延卿给予肯定后,空气又陷入了静默。 岑婧怡在茵茵面前蹲下,接过茵茵手里的勺子,熟练地喂茵茵吃起了饭。 茵茵乖巧地配合张口、咀嚼,时不时看顾延卿一眼。 看着女儿乖巧的模样,顾延卿心头一片柔软,同时愧疚也再次像潮水一样涌来,将他淹没。 “茵茵她…生的什么病?”他声音暗哑问。 岑婧怡用勺子刮饭盒壁的动作顿了顿,“哑症,茵茵她不会说话。” 顾延卿闻言满眼愕然,才察觉从见面到现在,小家伙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们的女儿,这么漂亮可爱的一个孩子,竟然不会说话?! 一时间,他掉进了更深的愧疚漩涡,心痛如绞。 “去医院看过吗?” “去县里的医院看过,医生查不出原因,建议去大城市的医院检查。” 岑婧怡顿了顿,“我还没攒够钱,所以一直没能带她去看。” 顾延卿从她话里捕捉到重要信息,紧蹙起眉头,“我每个月寄回来的津贴,你没有收到吗?” 岑婧怡没有波澜轻轻摇头,“我早产住进医院的第一天,就被你母亲赶出来了。那之前,和那之后,我都没拿过你们顾家任何一分钱。” 她垂了垂眸,继续说:“我不要你的钱,但你作为茵茵父亲,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在茵茵的治疗费上能给予一定支持。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咱们把婚离了,你放弃茵茵的抚养权就行。” 听到岑婧怡这么轻描淡写地述说曾经的遭遇,且再次提及离婚,顾延卿呼吸都带着痛意。 他喉头哽塞,声音喑哑着承诺:“你放心,茵茵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不会逃避我应尽的责任。” 至于离婚,他只字不提。 岑婧怡也没再说什么,继续给茵茵喂饭。 “能让我喂她吗?”顾延卿突然请求的语气说。 岑婧怡喂饭的动作顿了顿,没回答,而是问茵茵:“让爸爸喂你吃饭,可以吗?” 茵茵两腮鼓鼓的,重重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饭盒和勺子到了顾延卿的手里。 顾延卿第一次喂小孩吃饭,动作生疏,显得笨手笨脚。 好在茵茵听话,一顿饭算是顺利吃完。 顾延卿放下饭盒勺子,指腹粗粝的手捏走黏在茵茵脸上的米粒。 眼角余光看见岑婧怡也已经吃完饭,正准备拿着空饭盒站起来。 “我去洗。”他主动请缨。 伸手从岑婧怡手中接过饭盒时,粗粝温热的手触摸到岑婧怡有些冰凉的手指。 只是短暂的接触,他就能感觉出来,那双指如削葱的手变糙了。 他记得,三年前,那双手柔软似无骨,抵在他的胸膛上软绵绵的触感。 她是吃了多少苦,一双纤纤玉手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刷完饭盒回来,顾延卿又主动把空间不大的宿舍收拾、打扫了一遍。 岑婧怡和茵茵并排坐在床沿。 看着屋外天色越来越黑,岑婧怡几次话到嘴边,终于开口: “天快黑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顾延卿将挪开的箱子放回原位,满头是汗直起身。 他身上的白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黏在身上,凸显出轮廓分明却又不过分夸张的胸肌形状。 “好,你们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 顾延卿目光又落到女儿茵茵的脸上,“茵茵,你喜不喜欢吃糖?爸爸明天买糖来给你,好不好?” 茵茵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肉嘟嘟的脸上也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小家伙重重点头,垂在床边的小脚丫不自觉晃了起来。 顾延卿单手拎起自己的迷彩大背包,岑婧怡抱着孩子送他到门外。 顾延卿一转身,就听见后面有关门声传来,紧接着是上门闩的声音。 扭脸看去,他和岑婧怡茵茵之间,果然已经被陈旧厚重的掉漆门板隔住了。 心房好像也被什么隔住,跳动显得不顺畅。 他皱起英眉,迈步走进黄昏中,拖着夕阳朝村里的家走去。 回到村子时,天已经完全黑透,只有星星点点的煤油灯光从各家窗户溢出来。 在这样的黑夜中,钨丝灯泡的光亮就显得格外耀眼。 顾延卿从一栋开着电灯的新房子面前走过,正要继续朝前走。 就听见新房子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蔡金花:“哎呀,都这个点儿了,延卿怎么还没有回来啊?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顾芳芳不以为意:“能出什么事,顶多是被那个贱人缠住了呗。” 顾大军,也就是顾家长子嘿嘿笑了两声,笑得不怀好意。 听他道:“延卿不会被那贱人一吹枕边风,就信了那贱人的话,信那个小哑巴是他的种吧?” “那可说不好!”一道尖锐女声接话。 是顾大军媳妇——李永芹的声音。 李永芹讥诮刻薄道:“那个狐狸精,连自己的大伯哥都敢勾引,还在外头找了那么多姘头,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可别叫延卿染了她身上的脏……啊!” 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高大身影,吓了正说话的李永芹一大跳,凄厉尖叫出声。 家里其他几人也朝门口看去。 只见顾延卿站在门口,脸色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身上更是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刚说完岑婧怡坏话的顾芳芳顾大军没由来地感到心虚,从崭新的木头沙发上起身,像被训的新兵一样缩着肩膀站直。 蔡金花一如既往的没眼色,欢天喜地迎上去。 “哎呀!老二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刚刚还在念叨你呢!你吃过饭了没有?饿不饿?” 蔡金花伸手去接顾延卿手里的包,一拽,没拽动。 顾延卿目光自上而下,痛苦复杂地看着穿着崭新衣服的母亲,脑海中浮现出岑婧怡身上那褪色发白的不合身衬衫。 “家里什么时候盖的新房?”他没头没尾地问。 第5章 你们住新家,把我妻女赶出门? 蔡金花乐呵呵答:“你走后不到一个月,就开始挖地基了!后来干干停停,建了七个月,才建好的!” “咋样,敞亮吧?现在咱家的房子,可是咱村最好的房子,全村就咱家住上了平房!” 顾延卿的眼睛被眉骨投射下的阴影遮住,叫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他又问:“花了多少钱?” 蔡金花还是没察觉什么不对,“这哪里算得过来,都是没钱了就停工,等你寄钱回来了,就开工。” 顾大军这时候听出点不对味来了,赶紧冲上去,拉蔡金花的胳膊。 他笑呵呵对顾延卿说:“延卿,咱们兄弟俩,一个出钱、一个出力,盖了这么好的房子,全村都说咱兄弟俩有本事呢。” 顾延卿锐利的目光落到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哥哥身上,那双深邃的眸子也随着他抬头,暴露在了光线中。 “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他喃喃重复,突然哂笑。 “你们问过我了吗,就拿我寄回来的津贴盖新房。” 他的声音突然变冷,刚毅立体的五官也变得冷肃。 “我走后一个月就开始挖地基,也就是说,那时候婧怡已经怀孕了。” 他突然看向蔡金花,语气质问:“妈,我记得你怀芳芳的时候,我不小心打掉家里一片瓦,你狠狠打了我一顿。” “你说,家里有孕妇,不能动土,会害孕妇流产。” “那为什么,婧怡怀孕了,你们还要动工建房?” 他是个军人,该是个无神论者。 可他一想到岑婧怡是早产生下的孩子,他就忍不住将早产的原因归咎为家里的不注意。 蔡金花嘴巴张了张,想解释辩解几句什么。 顾延卿凌厉的眼神又回到顾大军脸上。 “房子盖了七个月。” “也就是说,婧怡早产的时候,你们欢欢喜喜住进用我的钱盖成的新房。” “然后,把我的妻女赶出了家门!” 这下,全家人都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顾芳芳脑筋转得快,赶紧开口:“二哥!是不是二嫂跟你说什么了?” 蔡金花一听,马上激动了。 “我赶她出去怎么了!老二啊,你可不要听那个贱人的鬼话,她怀的那个杂种不是你的!你走了才八个月,她就生了,肯定……” “她八个月生孩子,那是早产!”顾延卿打断她对岑婧怡的诬蔑,语气不容置喙。 李永芹嘟囔着反驳:“她说早产就是早产?” 顾延卿锐利的眼神立马扫过去,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她说是,就是!” “我信她,也信医院出具的病例证明。” 李永芹有些讪讪,但还是不服,“就算真是你的种,那又怎样?也改不了她是个骚狐狸精的事实!” “她勾搭外面的野男人就算了,还勾搭你亲哥!” “留她到八个月,才把她赶出去,那都是我们有良心!” “要放在几十年前,她这样的,一早就被浸猪笼了!” 看着李永芹言之凿凿的嚣张嘴脸,顾延卿太阳穴的神经突突直跳。 顾大军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心脏咚的一下,慌得不像样。 他赶紧解释:“误会!这就是个误会,延卿啊,你不要听你大嫂胡说。” 李永芹跳起来,声音尖锐高亢:“我怎么胡说了!当初不是你说,那个狐狸精臭不要脸,故意洗澡不关门,勾引你去看吗!” 顾大军急得疯狂给李永芹使眼色。 可是已经晚了。 他被顾延卿一把揪着衣领子薅起来。 李永芹作为媳妇,对顾大军可能不够了解,顾大军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可是顾延卿和顾大军从小一起长大。 这个哥哥是什么品行,顾延卿再清楚不过。 新婚夜和他对视一眼都会脸红的岑婧怡,绝对不会做出洗澡故意不关门的事。 而他的哥哥,切切实实有过偷看女孩子洗澡的前科! 积攒的愤怒在这时再也抑制不住,变成力量汇聚到顾延卿的拳头,狠狠砸向顾大军的嘴角。 “嗷!” “啊!”屋里的三个女人在顾大军惨叫的同时,尖叫出声。 顾延卿额角青筋凸显,又给了顾大军一拳。 平日里只会游手好闲的顾大军哪有能抵挡得住,被打得七荤八素,鼻子里淌出两条血注。 晕乎乎间见到顾延卿又握紧了拳头,他一个激灵,赶紧挣扎着要跑。 蔡金花和顾芳芳这时候冲上来,一个抱住顾延卿的腰,一个抱住顾延卿握拳的胳膊。 李永芹也跟着冲上来,张嘴就咬上顾延卿握着顾大军衣领子的手腕。 李永芹发了狠地咬,口腔里很快感觉到血腥味。 可是顾延卿完全没有松开顾大军的意思,看着顾大军的眼睛也赤红得吓人。 “你个狗杂种,放开我男人!”李永芹又转而劈头盖脸地去打顾延卿,藏着黑泥的指甲很快在顾延卿的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啊——你要死啊!敢打我家老二!”蔡金花又松开顾延卿,去推搡李永芹。 李永芹打急了眼,口不择言道:“什么你家老二,他就是个……” 话没能说完,被蔡金花狠扇了个耳光。 李永芹捂着脸瞪大眼,很快反扑要打回去。 场面一时间变得混乱不堪。 顾延卿咬了咬后槽牙,狠狠松开双手挡脸的顾延军。 他转身拿起自己的迷彩大背包就走。 顾芳芳追出去,“二哥!你去哪儿啊!” 蔡金花也顾不上打架了,跟着追出去,“老二!你要到哪里去啊!” 母女俩一路小跑跟着顾延卿,回到已经上锁,没人住的老宅。 顾延卿抬起穿皮鞋的脚一踹,门上的锁轻而易举被他踹落。 他进门,将蔡金花顾芳芳母女俩关在了门外。 蔡金花咣咣拍门,“老二!老二你这是啥意思啊!” 任凭母女俩怎么拍门,怎么喊,顾延卿就是不开门。 不到十分钟,外面的动静也就没了。 老房子几乎被搬空了。 顾延卿摸黑走进他和岑婧怡的婚房,在黑暗中面对那张只剩下床架子和床板的床,枯站了许久。 到了后半夜,他才在什么都没铺的床板上躺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又起来了。 岑婧怡抱着没睡醒的茵茵,一打开宿舍门,就看见一堵墙似的顾延卿站在门口。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来了,肩头上还有被露水打湿的痕迹。 第6章 三年前的相亲并非初见 岑婧怡赶着去广播室,抿唇思索片刻后,选择侧身让开路。 “你进来吧,在宿舍看着茵茵,我要去开广播了。” 听出她语气里的着急,顾延卿颔首应好,生疏地从她肩上抱过还在沉睡的孩子。 岑婧怡抬脚离开。 七点的时候,广播准时响起。 广播一直放到八点。 岑婧怡结束工作就匆匆赶回宿舍。 小懒猫茵茵还没醒,侧身面对顾延卿睡得正香。 顾延卿靠坐在床头,一条长腿架在床上,正用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茵茵脸上的头发轻轻拨开。 他侧着脸,站在宿舍门口的岑婧怡这才注意到,他脸上有伤。 岑婧怡什么也没说,径直进屋,走到断腿书桌前。 拉开抽屉,从中拿出巴掌大的镜子碎片,以及一瓶碘伏和几根棉签。 她将东西递给顾延卿,“你脸上的伤…” 顾延卿仰头看她。 书桌上方正是一扇窗户,旭日阳光照射进来,在岑婧怡的皮肤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 她身上穿的依旧是不太合身,洗得发白褪色的旧衣服。 顾延卿突然后悔,昨天在县城,怎么不快点将那件连衣裙买下来呢? 她穿起来肯定好看。 正失神,床上传来茵茵翻身的动静。 岑婧怡清冷的眸中立马多了几分光彩。 在茵茵朝她看来的时候,她将手中顾延卿还没来得及接过的东西,随意放在桌面上,对茵茵扬起了温柔的笑容。 “小懒猫醒啦?” 在岑婧怡截然不同的嗓音中,顾延卿自觉起身,让开床头的位置。 他看着岑婧怡将笑得眼睛弯弯的女儿抱起来,有种置身于幸福之中,又被隔绝于幸福之外的奇怪感觉。 岑婧怡抱着茵茵,去打开床尾的柜子,让茵茵自己挑选衣服。 看着茵茵挑选好了衣服,在岑婧怡动手给茵茵换衣服之前,顾延卿在书桌面前背对着母女俩坐下。 看到桌面上的碘伏棉签和镜子碎片,他动手消毒了脸上的抓痕和手腕上的齿痕。 拉开抽屉,打算将碘伏和镜子归置回原位,抽屉里厚厚的英语辞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思绪瞬间飘远。 谁也不知道,三年前的相亲,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岑婧怡。 他第一见岑婧怡,是在高中开学的那天。 林荫大道下,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斜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背带连衣裙随风轻轻飘荡。 当晚他就知道,那个女孩叫做岑婧怡,是校医兼政治老师岑侯明的独生女儿,学习很好,还在英语演讲比赛上获得过名次。 那时候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学好英语这门学科! 可是没等他付诸努力,母亲蔡金花就到学校去给他办理了退学,说家里供不起他,让他回家帮忙种地养家。 他回到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锄头一握就是三年。 那年高考,岑婧怡考上了大城市的高等学府,学的是外语专业。 同年,他不顾蔡金花阻拦,应召入伍。 这一走,就是五年未曾回过家。 谁料回来之后,竟然听到了岑侯明‘性骚扰女学生,畏罪跳河自杀’的消息。 女学生的家长还闹到了岑婧怡就读的大学去。 碍于舆论,学校对岑婧怡采取劝退处理…… 没等他从这些消息中回过神来,他就听说有媒人在给岑婧怡介绍对象。 于是立马就买了两斤猪肉、两提点心,找到媒人的家里去。 他成功娶到了岑婧怡。 可是他还是没能保护好她,让她又承受了三年的苦难。 顾延卿的心再次闷胀得厉害,仿佛那本厚重的字典不是放在抽屉里,而是压在他的心头上。 突然,衣角被人轻轻扯了扯。 他回神看去,对上茵茵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又顺着茵茵挪动的目光,对上岑婧怡的视线。 “我们要去食堂吃早饭了。”岑婧怡开口,“你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 “好。”顾延卿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涩得厉害。 顾延卿有些失魂地起身,忘了关上拉开的抽屉。 岑婧怡看到那本字典,默默伸手将抽屉合上。 这几年,她除了在广播室工作外,还利用空暇时间,接一些简单的翻译工作,以及偶尔书写发表文章。 否则,靠着每个月八块钱的工资,她的小茵茵要跟着她活得很辛苦。 来到职工食堂。 用餐的人都已经走光了。 食堂的工作人员也已经开始打扫卫生。 岑婧怡牵着茵茵,直接走到角落的一个窗口。 窗口里,戴着大白帽、系着白围裙的中年妇女正在用抹布擦拭桌面。 见到岑婧怡过来,中年妇女立马招呼:“婧怡和茵茵来啦?” 她从桌面下,接连端出两大碗稀饭,以及一盘子切好的油条和一个金黄的麻圆。 “喏,快吃早饭去吧!今天大师傅炸的是油条,可香可酥脆了!还有这麻圆,是大师傅炸得最好的那个,大师傅特地交代说要留给茵茵!” 在大娘热情的笑脸中,岑婧怡低头注视茵茵。 只见茵茵冲大娘竖起了右手大拇指,大拇指鞠躬似地往下弯曲了两下。 这是‘谢谢’的意思。 岑婧怡在发现茵茵不会说话后,就开始做起两手准备,一边攒钱,打算带茵茵去大城市治疗。 一边买来手语书,自学并教茵茵手语,方便茵茵和别人交流,也是做着最坏的打算。 大娘天天早上都给岑婧怡茵茵留饭,自然知道茵茵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她的圆盘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响亮的声音对茵茵道:“不用谢!跟奶奶还用客气嘞?快跟妈妈吃饭去吧!” 岑婧怡松开茵茵的手,上前将那盘油条递给茵茵端着,自己则是端起了两碗稀饭。 顾延卿站在距离两人有一米远的地方,后知后觉抬脚上前,从岑婧怡手中接过两碗稀饭。 窗口后的大娘这才发现顾延卿的存在,趴在窗口上,打量起了顾延卿。 顾延卿人长得高大,五官硬朗,身上还有一股军人特有的沉稳内敛气息。 如果是普通的长辈看到他,肯定会露出满意的目光。 可大娘亲眼见过岑婧怡这两年带着孩子过得有多艰难,所以对顾延卿欣赏不了半点。 “婧怡,这就是茵茵她那个便宜爹吧?”大娘故意亮了嗓门。 岑婧怡轻轻颔首,表示肯定。 大娘立马‘哼’了一声,用更不客气的眼神上下打量顾延卿,用更大的嗓门道: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怎么人事一点儿不干呢?还有脸回来找你们娘俩!” “要我说啊,干脆找个坑,尿泡尿给自己淹死算了!” 周围的人被声音吸引,纷纷朝顾延卿投去打量的目光。 第7章 吃她的剩饭 顾延卿下颌线紧绷,眉头轻锁。 多少感到难堪,但更多是对岑婧怡和茵茵的愧疚。 大娘的指责也没错,是他、是他全家对不起婧怡和茵茵。 别说是几句讥讽,就是岑婧怡冲过来给他两个耳光,他也会一动不动地承受。 可岑婧怡不会用暴力发泄情绪。 岑婧怡看了眼顾延卿,什么也没说,一手端着油条,一手牵着茵茵,朝最近的桌子走去。 顾延卿也一言不发,在各色的目光打量中,抬脚跟上去。 一家三口,岑婧怡带着茵茵坐在一侧,顾延卿坐在了母女俩的对面。 “你喝这一碗吧,来得晚,食堂已经没有多余的饭了。”岑婧怡将一碗粥推到顾延卿面前。 又补充:“我和茵茵喝一碗就行。” 顾延卿摇头,将粥推回了岑婧怡面前,“你们吃,一会儿茵茵吃不完了,我再吃。” 茵茵吃不完? 岑婧怡看了眼坐在旁边肉嘟嘟的小闺女,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最后到底什么都没说。 五分钟后…… 茵茵两手捧起比脸还大的海口碗,仰着头,将碗底剩的稀饭全部喝光。 ‘咣当’一声放下碗后,她又伸出自己肉肉的小手,捏起那个金黄的麻圆。 小家伙单手捏着快赶上她半张脸大的麻圆,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开心地晃悠着两只脚丫子。 顾延卿看着她,目光又是惊讶又是宠溺。 他从来没见过哪个两岁的孩子有这么大的食量,而且自己吃得这么干净,一点儿也没往衣服上滴。 可是昨天下午这小家伙的饭量明明也还算正常。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岑婧怡放下勺子解释说: “茵茵从小饭量大,但是晚上那一顿不能吃太多,否则会积食不消化。” 顾延卿点头表示了然。 头一天晚上没能吃饱,再消耗一夜,难怪小家伙食量惊人。 注意到岑婧怡已经掏出手帕,开始擦嘴。 “你不吃了?”顾延卿问。 岑婧怡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顾延卿瞬间微皱起眉头,看向岑婧怡面前的那碗稀饭。 还剩了小半碗。 盘子里,也还剩了四分之一根油条。 这就吃饱了,难怪这么瘦。 他伸手将剩的半碗粥端到面前,就着岑婧怡用过的勺子就吃了起来。 岑婧怡看着他,神色错愕,脸颊迅速发烫。 这辈子除了小时候,父亲吃过她的剩饭,还没有其他人吃过她剩的饭菜。 他该不会以为,这是她故意剩的饭…… 剩的粥和油条不多,顾延卿又在部队养成了吃饭快的习惯,不到一分钟就风卷残云似地解决了剩饭。 不过他吃得快归快,全程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吃相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斯文。 放下碗,抬眸看到岑婧怡有些坨红的脸颊,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越线。 他不自觉挺直背脊,中气十足解释:“浪费可耻!” 洪亮的声音引来侧目。 岑婧怡脸更红了,赶紧低头给茵茵擦干净嘴角,然后将空碗空盘收到后厨,清洗干净放回原位。 通常情况下,来吃饭的职工都是自带餐具。 她因为要去广播站,赶不上正常饭点,所以食堂的张大娘才会用食堂的餐具给她和茵茵留饭。 从后厨出来,茵茵也已经吃完麻圆,小嘴泛着油光,正乖乖地让顾延卿给她擦手。 顾延卿手里捏着张蓝白格的手帕,单膝跪地蹲在茵茵面前,耐心地一根一根擦拭茵茵的手指。 “不用擦了,有油擦不干净,我抱她去后厨洗洗就行。”岑婧怡说着就把茵茵夹在腋下。 单薄纤细的身板,夹着茵茵这么个胖娃娃离开,场面有种说不出来的温馨和滑稽。 从食堂出来后,岑婧怡就牵着茵茵朝宿舍的方向走。 顾延卿照样跟在母女俩身后一步远,看起来不像是一家三口,倒像是岑婧怡和茵茵带了个高大帅气的保镖。 回到宿舍,岑婧怡和顾延卿之间的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尴尬微妙。 顾延卿站在宿舍门口,像是在等待首长指示的兵。 岑婧怡抱着茵茵坐在床上,又像是被监视的嫌疑人。 良久,顾延卿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我可以带茵茵出去逛逛吗?” 岑婧怡暗松口气,低头问茵茵:“你愿意跟爸爸出去玩吗?” 茵茵看看顾延卿,看看岑婧怡,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几秒钟后,她笑着向岑婧怡重重点头,表示愿意。 于是,在叮嘱过顾延卿几句话后,岑婧怡就把茵茵交给了顾延卿。 父女俩走后,岑婧怡也不闲着。 拉开书桌前的凳子,拿出翻译辞典和笔纸,就开始了翻译工作。 顾延卿单手稳健有力地抱着茵茵,直接往镇上的集市走去。 第一次做父亲,顾延卿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爱,只能给茵茵买买买。 别人孩子手里有麦芽糖,他的茵茵得有! 别的孩子抱着玻璃瓶汽水,他的茵茵得有! …… 没一会儿工夫,茵茵就左手一根比脸长的大麻花,右手一个比脸大的糖画。 嘴里还嚼着韧劲十足的橡皮糖。 其余拿不下的,全在顾延卿的另外一只手上。 就这,顾延卿还嫌不够多,笑得星目微弯问闺女:“茵茵,爸爸去给你和妈妈买几件新衣服好不好?” 茵茵眼睛一亮,立马重重点头。 她每次穿新衣服,都很开心,因为周围的阿姨大娘们会夸她好漂亮好可爱。 如果妈妈穿新衣服,妈妈肯定也很开心! 茵茵看着面前的帅爸爸,心中对这个‘爸爸’的喜爱又上升了一些。 一时没忍住,凑过去,在顾延卿的侧脸落下甜甜的‘mua’一声。 顾延卿怔愣在原地。 周围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似乎都被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他的眼里,只能看到茵茵笑得梨涡深深的小脸。 这一刻,别说是钱能买得到的东西,就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只要茵茵想要,他都会想办法摘下来捧给自己的宝贝闺女。 “走!爸爸给你和妈妈买衣服去!” 顾延卿胸膛里的心脏强有力地跳着,抱着茵茵,脚步大而稳地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怕岑婧怡担心,顾延卿没敢和茵茵在市场耽误太久。 在各给茵茵和岑婧怡买了两身衣服后,他就一手提着买来的衣服、零食、水果,一手稳稳托抱着茵茵,顶着烈日往回走。 回到距离职工宿舍还有一百米远的十字路口时,碰到树荫下有卖雪糕的小贩,他又停下来买了两只雪糕。 一只拨开给茵茵拿着吃,另外一只则是拿在手里,准备拿回去给岑婧怡。 担心天气太快,雪糕融化,顾延卿特地加快了脚步。 不曾想,回到宿舍门口,竟然看到岑婧怡坐在书桌前,被男人半圈在怀里的画面。 第8章 小哑巴,让我吃口你的麻花呗 站在岑婧怡旁边的男人是瘦高身材,穿着短袖蓝衬衫,黑西裤,搭配黑皮鞋,很是文质彬彬的气质。 男人一手搭在岑婧怡坐着椅子的靠背上,一手撑着书桌,在顾延卿的眼里看来,岑婧怡半个人都被圈在了他的怀中。 见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亲近。 再想到自己和岑婧怡重逢再见以来,岑婧怡对自己的那些疏离表现,顾延卿的心里一阵酸涩苦闷。 手里拿着的雪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化了。 黏腻的白色奶油顺着包装纸的边角,滴滴答答地往地上落。 顾延卿浑然不觉,看着屋内的景象,生不出抬脚向前的勇气。 他要是此时走进去,他和岑婧怡的婚姻,会不会加快结束的进程? 茵茵坐在顾延卿的小臂上,着急地舔着不停融化的雪糕,也顾不上在意顾延卿的反应。 直到将雪糕棍上的最后一口含进嘴里,整个人被凉得一个激灵,她才想起来蛄蛹着身子,要从顾延卿怀里下来。 顾延卿倏然回神,后知后觉蹲身放她下地。 再看着她吧嗒吧嗒跑进宿舍。 出乎意料的,茵茵进去第一个找的人竟不是岑婧怡,而是扯了扯那个男人的衣角。 并仰着脸,一副等着男人回应的样子,俨然和男人很熟。 许知璋和岑婧怡都沉浸在翻译工作中。 对于茵茵的出现,两人都是十分意外。 许知璋温和笑着蹲下身,和茵茵说话。 岑婧怡则是回头,朝门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顾延卿背着光,叫人看不太清他的神情。 只能看到他的英眉微蹙,薄唇也是抿着,显得整个五官更加坚毅立体。 许知璋接过茵茵递过来的麻花后,将茵茵抱起,也朝着顾延卿看去。 高矮错落的三人在顾延卿眼里,简直像一家人那么和谐。 一阵刀绞似的痛在他的心头蔓延开来。 “你好,你应该就是婧怡的丈夫,顾延卿,顾同志吧?”许知璋率先打破沉默,显得落落大方。 顾延卿站在门外颔了颔首,没说话。 许知璋见状,也点点头,紧接着自我介绍:“我姓许,名知璋,是岑老师的学生,现在在第一中学任教。” 第一中学就在镇上,离这里仅有十分钟左右的脚程。 顾延卿无法控制地想,过去三年里,许知璋来这里找过几次岑婧怡? 想着想着,他的眼眶竟开始发红发热。 不过距离远,谁也没注意到他的这点变化。 许知璋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内敛不善交谈的性格,就没再勉强。 许知璋偏头看岑婧怡,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桌面上的纸张,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得到岑婧怡的回应后,他就将怀里的茵茵放在了地上。 他关节较粗的手指刮了刮茵茵的小鼻子,温声哄道:“在家乖乖听你妈妈的话,过几天再跟你妈妈到许伯伯的学校去玩,好不好?” 茵茵重重点头,看着许知璋递回来的麻花,她伸出小手推了回去。 许知璋笑得满目温柔,揉了揉茵茵的脑袋,“许伯伯谢谢茵茵的好意,不过这根麻花,还是茵茵拿回去吃吧,许伯伯不喜欢吃麻花。” 三言两语,哄住了茵茵。 茵茵又把送出去的大麻花接了回来。 许知璋站起身后,她仰着头,乖乖地向许知璋挥了挥手。 岑婧怡也离开了椅子,跟在许知璋身侧,打算送许知璋出去。 经过门外的顾延卿时,许知璋彬彬有礼地再次对顾延卿颔首示意。 顾延卿点头回应,并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人。 他没从这个姓许的男人身上察觉到敌意,但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抑制不住地敌视对方。 这种感觉很复杂。 明知道对方在这两三年里,应该给了自己的妻女不少照拂,自己应该感激对方。 可是自己又像最原始的野兽一样,迸发出危机意识,忍不住地将对方当作侵入领地的侵略者。 顾延卿像雕塑一样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岑婧怡许知璋远去。 岑婧怡站在路口,对许知璋摆了摆手。 许知璋同样摆摆手回应后,就头也不回地朝着远方走去了。 岑婧怡转身回宿舍。 才注意到顾延卿提了满手的东西,并且一只雪糕已经在他手中融化,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摊奶白色的积液。 “你的雪糕化了。”她好心提醒。 顾延卿后知后觉低头看去,才感到手指黏腻。 “那边有水龙头,你去洗个手吧。”岑婧怡指向不远处空地上。 空地上有个水龙头,还有一个水井,是所有住在宿舍的职工用水取水的地方。 顾延卿不在乎这点黏腻的脏污,更想听到岑婧怡的解释,想知道那个姓许的男人是什么人。 可岑婧怡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 她进屋拿了扫帚出来,到不远处的泥地上扫了点泥土,回来盖在地上的那摊奶白积液上 。 刚将变湿变黏稠的泥土扫干净,屋里就传来闹钟‘叮铃铃’的响声。 茵茵手脚麻利地爬上凳子,将桌面上的断腿闹钟拿到手里,啪嗒啪嗒跑出来递给岑婧怡。 岑婧怡关闭闹钟,抬眼对上顾延卿的视线,道:“我要去开广播了,你要继续陪茵茵吗?如果你没时间,我就直接带茵茵去广播站。” “有。”顾延卿的嗓音竟然有些哑。 岑婧怡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目光闪了闪,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低头叮嘱茵茵:“那妈妈去工作了,你乖乖在家。” 顿了顿,又交代:“马上就要吃午饭了,不能再吃零食,不然小心肚子疼,又要去医院。” 听到去医院,茵茵的眼睛马上就睁大了不少,乖乖地将麻花拿得离自己的脸远了些。 岑婧怡被她的模样逗笑,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便转身抬脚朝着广播站的方向走去。 留下高大的顾延卿,和小萝卜头似的茵茵。 父女俩在门口大眼看小眼。 看着闺女可爱的样子,顾延卿所有不好的心情都在此时消散。 他对闺女露出笑容,“茵茵,你在这里等爸爸,爸爸去洗个手就回来。” 顾延卿将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放进了屋里,然后就朝着不远处空地上的水龙头走去。 他刚走。 “喂,小哑巴。”一个大约五岁的小男孩,从隔壁宿舍走出来。 “小哑巴,这麻花是谁给你买的啊?”小男孩走到茵茵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麻花,馋得咽了口口水。 茵茵警惕地皱起了小眉头,双手紧握住麻花,往旁边侧了侧身子。 这个小哥哥抢过好几次她的零食了! 还总是叫她‘小哑巴’,没有礼貌! 她不喜欢这个小哥哥! “喂!小哑巴,你妈妈没教过你分享吗?你给我分享一下你的麻花呗!” ‘呲溜’一声唆了口水,小男孩再也忍不住,上手抢茵茵的麻花。 “拿来给我吃一口!以后我就再也不叫你小哑巴了。” 第9章 一个大男人跟个孩子计较 “拿来吧你!”小男孩完全靠蛮力,将茵茵手中的麻花掰折成了两半。 茵茵在争夺间被他的蛮力撞倒,握着剩下的小半截麻花,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小嘴一撇,瞬间委屈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平常安安静静、不会说话的小家伙,这一会儿哭声格外嘹亮。 眼泪也飞溅般往外流。 小男孩猛然反应过来自己闯了祸,单手捏紧夺来的麻花,扭脸就要跑。 岂料一扭头,险些撞上了堵肉墙。 抬头看去,正好对上顾延卿有些阴沉的脸。 顾延卿长得高大,身上有股军人特有的冷肃气质。 别说是这么个五岁的小屁孩,就是部队里的兵蛋子,在见到他们的顾团长沉下脸时,都会吓得低头不敢与其直视。 小男孩捏着麻花的手心瞬间汗湿,在心虚恐惧两种情绪的催化下,也‘嗷’一声哭了出来。 顾延卿没有理会小男孩,绕过他,将地上哭得满脸泪的茵茵抱了起来。 “咋啦!虎子!” 这时,一个咋咋呼呼的圆脸女人从隔壁宿舍走了出来。 “谁欺负俺家虎子了!” 圆脸女人将小男孩往自己的身后一扯,瞪着眼就朝着顾延卿看去。 她本想找顾延卿算账,骂人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 结果看到顾延卿那张轮廓过分立体分明的脸,又一口唾沫,把话咽了回去。 “嘿嘿~”她马上挤出了笑脸,一改方才的泼辣架势,有些忸怩地翘着兰花指将头发往耳朵后面捋。 “原来是顾同志啊!你好,我是虎子他妈妈,我叫范佩佩。” 职工宿舍就这么点大的区域,谁家发生点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晚饭后大家的闲谈。 更何况是发生在本身就极具话题争议性的岑婧怡身上的事。 早在昨天顾延卿离开前,所有人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范佩佩笑着向顾延卿伸出右手,想学文化人见面那样,和顾延卿握手。 可是顾延卿看都没看她伸出来的手一眼,一手托抱茵茵,一手轻拍茵茵的后背安慰。 他的目光有些冷峻,“让你的孩子出来,给茵茵道歉。”不容置喙的语气。 “道,道歉?”范佩佩一脸茫然,缩回了被晾在空中的手。 她将虎子从身后拉出来,“咋回事?茵茵妹妹咋哭啦?你欺负茵茵妹妹了?” “没有~”虎子瞥了眼顾延卿,颤着声根本不敢承认。 “我没有欺负茵茵妹妹,我……我我就是和茵茵一起玩…… ” “茵茵…茵茵妹妹要跟我分享她的麻花,我…我刚掰了一点儿,她就哭了。” 闻言,范佩佩立马装模作样地轻拍了虎子一下。 “你这实心眼孩子!人家茵茵叫你掰,你就掰了?” “茵茵还小,正是护食的时候呢,咋可能真的给你分?” “来来来,快还给茵茵!” 范佩佩夺过虎子手里的麻花,递过去给茵茵。 麻花上,都已经有了被汗湿的痕迹。 已经不哭的茵茵看着麻花,瘪瘪嘴,扭脸委屈地对上了顾延卿的目光。 事情根本不是虎子说的那样! 她很着急,可是她说不出话。 爸爸会信虎子的话吗? 还会为她主持公道吗? 对上小家伙盛着担忧的水汪汪眸子,顾延卿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后脑。 下一秒,收起所有面对茵茵时的温柔,面无表情看向虎子。 “是茵茵主动给你分享,还是你叫茵茵‘小哑巴’,还动手抢茵茵的东西?” 他的声音又冷沉了一些:“小小年纪,没有礼貌教养,还谎话连篇。” “你再不说实话,向茵茵道歉,我就报警,让警察来把‘抢劫’还说谎的人抓走。” 一听说会被警察抓走,虎子立马就怕了。 他‘哇’一声又哭了起来,哭着认错:“不要!不要抓我,呜呜呜~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范佩佩的脸瞬间红了又绿,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 自己生的儿子,她当然知道是什么德性。 可这种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向来是几句话就糊弄过去了。 谁能想到看起来仪表堂堂的一个大男人,竟然跟一个孩子计较! “向茵茵道歉。” 顾延卿对虎子的大哭无动于衷,再次重申。 “行了!”范佩佩将孩子一把扯到身后,上上下下扫视起了顾延卿。 “不就一根麻花吗,至于吗!看把我虎子吓的!要是出了什么好歹,你得负全责!” 顾延卿没有理会范佩佩的威胁,再次重复:“道歉。” 他的语气并没有变化,只是平静地重复。 可这对于虎子来说,已经是从来没有承受过的压力。 “对~对不起呜呜呜……” 虎子站在范佩佩的身后,一边用手背抹眼泪,一边道歉求饶。 “我道歉了,不要抓我呜呜呜……” 听到虎子真的给自己道歉了,茵茵还挂着泪痕的小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她开心地搂着顾延卿的脖子,枕靠在顾延卿的宽阔的肩膀上。 有爸爸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以后有爸爸保护她,别的小朋友肯定就不敢欺负她了! 感受到闺女的欢喜,顾延卿也弯了眉眼。 相较之下,范佩佩脸色难看至极,骂骂咧咧地扯着虎子回了隔壁。 她将宿舍门摔得‘砰’一声作响。 难听的话不停地穿透门板传出来。 “妈的什么玩意儿!头上不知道戴多少顶绿帽子,都快成绿毛龟了,还搁这儿把野种当成亲闺女护呢!” “一个大男人,为半根麻花跟一个孩子计较,妈的活不起就问你岔开腿做生意的媳妇要钱花吖!” …… 听着这些诋毁岑婧怡的话,顾延卿腮帮子紧了紧,简直生出了想要动手让对方闭嘴的冲动。 可对方是个妇女,况且茵茵也在,他不可能跟一个妇女动手。 没有宿舍钥匙,他没法带茵茵出门远离这些污言秽语。 只能暂且按下胸口起伏的怒意,抱着茵茵进宿舍,关上门。 又在书桌上拿本故事书,尽量用生动的语调诵读,以转移茵茵的注意力,不让茵茵听见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中午广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 岑婧怡结束了广播就匆匆往宿舍的方向走。 还没走近,就能听见范佩佩的骂街声。 “那骚逼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天都往屋里领不同的男人!” “要不是她和领导有一腿,就这样道德败坏的婊子,早就被赶出我们的职工宿舍了!” “妈逼破锅配烂盖……” 虽然范佩佩没有指名道姓,但岑婧怡知道她在骂的人是自己。 从她搬进职工宿舍到现在,她已经和范佩佩起过好几次冲突了,范佩佩每次来来回回骂的都是这些词。 最开始的一次冲突,是有次大雨天,她和当时仅十个月大的茵茵被困在了食堂。 范佩佩的丈夫——齐大同刚好在食堂,就打着伞捎她们回来。 结果范佩佩一口咬定她勾引齐大同,站在她的门口骂了整整一个小时。 后来几次,都是因为虎子欺负茵茵。 岑婧怡冷着脸回到宿舍门口,敲门。 顾延卿很快开门。 “你回来了。”顾延卿脸色同样不太好看,言简意赅地将事情原委大致说了一遍。 “抱歉,是我……”顾延卿话没说完。 岑婧怡已经转身朝着传出骂声的隔壁走去了。 第10章 不用道歉,我不接受 ‘梆梆梆!’ 岑婧怡拍响隔壁宿舍的房门。 “谁啊!”范佩佩喊了一声。 很快,房门吱呀一声朝里被打开。 见到门口站着的人是岑婧怡,范佩佩怔了两秒。 很快双手环胸,斜倚着门板站立。 “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岔开腿做生意的回来了。” 岑婧怡面无表情看着她,“你说什么?” 范佩佩冷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重复:“装什么聋子!我说你岔开腿……啊!” ‘啪!’ 响亮的耳光声和惨叫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范佩佩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岑婧怡。 “你、你你你…你敢动手打我?!老娘我撕不烂你这张脸!” 范佩佩张牙舞爪朝着岑婧怡扑了出去。 早有防备的岑婧怡往后撤了一步。 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顾延卿单手钳握住范佩佩扬在空中的左手手腕,轻轻一拧转。 范佩佩瞬间‘嗷嗷’叫唤着,不受控制地背过了身去。 就这一会儿工夫,左邻右舍的人都听见动静出来看热闹了。 有从食堂打饭回来的职工,远远看见热闹,也都加快了脚步。 “救命啊!救命啊!打人啦!当兵的打女人啦!” 范佩佩挣脱不开顾延卿的桎梏,稍稍一动,胳膊就传来无法忍受的疼痛。 她只能喊叫着,寄希望于周围看热闹的人中能有人伸出援手。 可是在场的邻居们谁不知道她的品性? 谁没听见先前她长达半个小时的辱骂? 别说伸出援手,看热闹的人中不乏有人觉得顾延卿下手太轻,应该狠狠收拾范佩佩一顿! 这时,岑婧怡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轻轻拍了拍顾延卿的胳膊,示意他松手。 顾延卿诧异偏头看去,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媳妇正面无表情,眉目清冷地看着范佩佩。 想到刚刚那个利落干脆的耳光,顾延卿往前一推范佩佩,松了手。 从岑婧怡的表现来看,岑婧怡要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韧勇敢。 她让他松手,那他就相信她有独自解决眼前问题的能力。 顾延卿往旁边撤了一步,但仍是保持警惕盯着范佩佩。 如果范佩佩再次做出对岑婧怡有威胁的举动,他还是会再次出手。 范佩佩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和胳膊,忌惮地看着岑婧怡和顾延卿。 她知道自己双拳难敌四手,一时半会不敢再有任何举动。 就在这时,齐大同拎着饭盒,脚步匆匆跑回来了。 没来得及问一句话,他就被范佩佩揪到了旁边去。 “你咋才回来啊!再晚回来一会儿,你媳妇儿子就要被这骚逼抠男两口子欺负死了!” “报警!你快去报警!我要告这骚货动手打人!” 范佩佩自觉有了帮手,手指着岑婧怡和顾延卿,态度立马又嚣张了起来。 齐大同听到范佩佩说出口的那些污言秽语,一个头两个大,不用想也知道事情肯定不会是范佩佩说的那样。 “大同!你可别听你媳妇儿胡说啊,分明是你家虎子先欺负人家茵茵,人家婧怡的家属只是要求你家虎子道歉,你媳妇儿就开始骂起人家了!” 周围有人热心描述了事情的原委。 有人附和:“是啊!你回来之前,你媳妇儿都整整骂了人家半个小时了!” “也就是婧怡家属的脾气好!要是换作我呀,我就算不跟你媳妇儿动手,都得把你家的锅碗瓢盆砸个稀巴烂!” 范佩佩一听大家伙都在帮岑婧怡说话,气得脸红脖子粗。 她双手叉腰,冲最后说话那人破口大骂道:“轮得到你这个鳖孙吭气嘛!岑婧怡这个烂货给你睡了几次啊,你这样帮着她说话!” “你!”被骂的男人被气得脸都黑了,“你这个泼妇!不可理喻!” “说谁泼妇!老娘我……” “够了!”齐大同厉喝一声,口水都溅了出来。 他狠狠瞪着自己的妻子范佩佩。 “你还要给我惹多少事?给人婧怡两口子道歉!” “道歉?”范佩佩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让我跟他俩道歉?齐大同!你他娘的脑子糊涂了吧!” “我他娘才是你媳妇儿!你不帮着我,帮着岑婧怡这个狐狸精?” 齐大同脸色更难看了,后槽牙几乎磨出了响声。 岑婧怡看着柔柔弱弱,可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主! 上次她和范佩佩因为两个孩子生了矛盾。 看起来是范佩佩骂骂咧咧,占了上风,可岑婧怡扭脸就去找领导要求调换宿舍。 结果就是领导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把他叫去办公室好一通批评,勒令他管好自己的家属,处好邻里关系。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还被取消了半年的评优评先资格! 他知道是自家理亏,也没有怪岑婧怡。 这半年来,他没敢向范佩佩透露半句自己被取消评优评先资格的事,就是怕范佩佩再找岑婧怡的麻烦。 同时他还没少叮嘱范佩佩要和左右邻里搞好关系。 没想到上半年刚刚过去,范佩佩竟然又和岑婧怡吵起来了! 而且这次的事情还牵扯到了人家岑婧怡当兵的老公! 这要是让领导知道了,他下半年的评优评先资格,岂不是又要泡汤了? 齐大同简直和范佩佩动手的心都有了。 “道歉!”他再次厉声命令! 范佩佩也瞪眼,梗着脖子。 两人的儿子——虎子站在屋里,已经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可是两口子顾着斗气,谁也没有去理会孩子。 “不用了。”岑婧怡清冷的声线在这时响起。 齐大同绷紧的神色立马松动,想向岑婧怡挤出抱歉的笑容。 范佩佩则是双手环胸,认定岑婧怡这是服软了。 岂料,下一秒,岑婧怡道:“不用道歉,我不接受。” “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我动手打你一巴掌,以及你污蔑我的事。” 齐大同和范佩佩瞬间傻眼了。 顾延卿也再次刷新对岑婧怡的认知。 表面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媳妇儿,真的要比他想象中的坚韧勇敢多了! 就像暴雨中的兰花,看起来美丽娇弱,实际上根本不惧风雨的催打! “同志!顾同志!”齐大同的呼唤声让顾延卿回过神。 齐大同走到顾延卿面前,双手握住顾延卿的手,满脸乞求。 “顾同志!顾首长!这件事,确确实实是内人错了!” “我替她向你和婧怡同志道歉!你能不能,劝劝婧怡同志?这件事闹大了,对我们彼此都没有好处啊!” 齐大同拉着顾延卿说话,俨然是把顾延卿当成了可以替岑婧怡做主的‘一家之主’。 周围人的目光也落在顾延卿的身上,等待顾延卿发话做决定。 第11章 他说永远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 顾延卿看了眼岑婧怡,她始终神色淡淡,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的情绪掀起波澜。 收回目光,看向齐大同的眼神已然变得冷峻。 他拂开齐大同拉着他的手,“你们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齐大同一愣,恍然反应过来,马上扭脸面向岑婧怡。 “对不起对不起!婧怡同志,我们向你道歉!” 岑婧怡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整个人冷漠得像是一块在散发着寒气的冰。 “我说了,我不接受道歉。” 她和范佩佩统共起过三次较大的冲突。 第一次,就是茵茵十个月,齐大同帮她们母女俩打伞那一次。 那次她觉得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给好心的齐大同带来了麻烦,就没有和范佩佩起争执,任由范佩佩在她门口骂了一个小时。 第二次,是虎子把刚会走路的茵茵推倒了,她情急奔向茵茵的情况下,把虎子撞倒在地。 虎子手掌擦伤破皮出血,范佩佩抱着虎子又开始了骂骂咧咧。 她和范佩佩解释了几句事情的原委后,就没和范佩佩继续争执,抱着茵茵回了宿舍,任由范佩佩站在外面骂街。 也许是她这两次的表现让范佩佩以为她好欺负。 在今年过年期间,虎子抢了茵茵的糖葫芦,她在屋里听见茵茵哭声,出来查看情况。 结果正好碰见范佩佩夺过虎子手里的糖葫芦,狠狠摔在了地上。 “吃吃吃!什么你都吃!这是野男人给这小野种买的东西,你也敢吃,不怕得脏病?” 范佩佩说话实在难听,岑婧怡就和她争论了几句。 结果便是范佩佩旧计重施,双手一叉腰,又开始骂起那些车轱辘脏话,编排她的是非。 岑婧怡知道和范佩佩这种人争吵是浪费口舌,抱着茵茵扭脸就走了。 她抱着茵茵直接找到了领导,提出更换宿舍的请求。 后来便有了领导把齐大同叫去批评的结果。 那一次,范佩佩在齐大同的极度愤怒下,也不情不愿地向她道歉了。 事实证明,道歉对于这种人来说,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根本没有意义。 她不需要这种没有意义的道歉。 她要的,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没有办法更换宿舍,那她就给范佩佩一次狠狠的教训,让范佩佩知道招惹她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范佩佩还不知道岑婧怡做的是什么打算。 她冷哼一声,环手胸前阴阳怪气道:“呦!男人回来了就是不一样啊,有靠山了!还‘我不接受道歉’,你不接受?老娘我才不给你这个臭婊子道歉呢!” “范佩佩!你给我闭嘴!” 齐大同见识过岑婧怡的厉害,知道岑婧怡说报警肯定不是虚张声势。 瞪着眼暂时吓唬住范佩佩后,齐大同扭脸又换上一副卑微讨好的表情。 “婧怡啊,你嫂子她就是个神经病,你别跟她计较!你……” “你就卖哥一个面子,成不成?这件事闹大了,真的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想想,你家顾同志可是部队里的领导!这事要是传出去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顾延卿冷冷打断齐大同的话,“这件事上,我不认为我和婧怡有什么错,我不怕别人议论。” 顿了顿,他又说:“另外,我永远都会和婧怡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婧怡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你不用几次三番,将事情往我身上扯。” 听到这话,岑婧怡冷漠面具下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说,他永远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那如果面对的是他的母亲和家人呢? 他还会这么坚定地说,永远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吗? 短暂的失神后,岑婧怡就又恢复了眼底的清冷。 这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 她和顾延卿将会在不久的未来离婚。 到时候她会带茵茵前往大城市看病,她和顾延卿的母亲和家人,将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顾延卿明明察觉到了岑婧怡看过来的目光。 可是他朝着岑婧怡看去的时候,岑婧怡却又是一副冷漠的样子,淡淡地看着齐大同和范佩佩。 齐大同见这两口子都不肯松口,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角往下滴落。 他一咬牙,突然扭身给了范佩佩一个响亮的耳光。 事发之突然、力气之大,将范佩佩打得往旁边连连踉跄了好几步,最后直接跌坐在地上。 范佩佩感觉自己眼前发黑,耳朵嗡鸣,脸颊又疼又麻木。 没等她反应过来,又一巴掌打到了她的头上。 她这才听见自己的惨叫,看清面前齐大同愤怒扬着手要打她的样子。 “啊啊啊——” 范佩佩惨叫着,蜷成一团,用手去挡。 可是预料中的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瑟瑟发抖睁眼看去,竟然是顾延卿握住了齐大同的手腕。 “有话说话,不要动手打妇女。”顾延卿冷冷警告齐大同。 顾延卿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看热闹的人中,几乎有一半人认为顾延卿不应该阻拦齐大同,就应该让齐大同狠狠打范佩佩一顿。 也有不少年轻妇女认为顾延卿阻拦齐大同的这一幕很帅。 在岑婧怡看来,惊讶过后,她对顾延卿的行为更多的是欣赏。 顾延卿没有因为个人恩怨,就纵容在齐大同殴打范佩佩,这是理智的表现。 她也不需要齐大同这种暴力发泄式的解决办法,这并不能让她感觉到半点‘报复’的快感。 范佩佩趁着这一会儿工夫,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了。 她跑进宿舍,胡乱收拾了几件衣服行李,拖着被吓得哇哇大哭的虎子就往外走。 经过齐大同的时候,她还不忘指着齐大同放狠话:“齐大同你这个丧良心,只敢跟自己媳妇动手的孬种!老娘不跟你过了!” 说完,她扯着虎子快步穿越人群。 众人看着她们母子俩迅速走远,又扭过头来看看岑婧怡,看看顾延卿,再看看已经被顾延卿松开的齐大同。 齐大同沉着脸,消瘦单薄的脊背微微佝偻,显然没有要去追范佩佩的意思。 “婧怡同志,对不住了。”他哑着嗓子再次道歉,“她跑了,下回,下回她要是再找你的麻烦,我一定不拦着你报警。” 岑婧怡沉默看着他好几秒,才‘嗯’的一声,转身朝隔壁自己的宿舍走去。 小茵茵扶着门框,睁着大眼正朝这边看。 小家伙也不知道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还是从小就心理素质强,脸上没有半点恐惧。 瞧见岑婧怡的走近,她朝岑婧怡伸出了自己的小手,牵着岑婧怡朝宿舍里走去。 握上女儿软软的小手那一刹那,岑婧怡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也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她顺手甩了把房门。 跟在后面的顾延卿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撞了鼻子。 第12章 带她和茵茵去饭店吃饭 听见男人的闷哼声,岑婧怡这才意识到身后还跟着顾延卿。 扭头看去,高大的男人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挡着鼻子,正微微弯着腰。 鲜红的血液在大掌的遮掩下,一滴一滴地往地上滴落。 岑婧怡睁大了眼睛,有些错愕,“对不起——” 她想要上前帮忙处理。 顾延卿冲她摆摆手,连退几步。 “没事,我没事……你陪着茵茵,我去处理一下。” 顾延卿手掌挡着脸站直身,微微仰头,朝着不远处空地上的水龙头走去。 岑婧怡和女儿茵茵对视一眼,尴尬地扯了扯唇角。 她真不是故意的,关门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这样可以让看热闹的群众快点散开。 她是忘了顾延卿的存在,忘了这个男人跟在自己的身后。 足足过去三分钟,顾延卿这才回来。 他的鼻血已经止住了,但高挺的鼻梁上明显有道青色,鼻头也还有些发红。 因为用冷水洗脸的缘故,他的发际线有被打湿的痕迹,浓黑的眉毛和睫毛也透露出水洗后的清爽。 “对不起。”岑婧怡尴尬再次道歉。 顾延卿也有些尴尬,“没事。” 话音落下,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茵茵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帅气的爸爸,看看美丽的妈妈。 她扯了扯岑婧怡的手。 岑婧怡低头看过来之后,她指了指放在箱子上的铝饭盒,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岑婧怡愕然反应过来。 还没去食堂打饭! 通常情况下,她和茵茵会在开始中午的广播前,提前去食堂吃饭或者先打好饭。 今天因为顾延卿带着茵茵出去了,又碰巧许知璋来给她送新的翻译稿件,她和许知璋讨论一个段落的翻译问题时忘了时间,就打乱了原先的习惯。 “抱歉,茵茵,妈妈忘了。”岑婧怡更尴尬了,“妈妈现在就带你去食堂吃饭。” 岑婧怡拿起饭盒,牵着茵茵就要往外走。 顾延卿用身体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我带你们出去吃吧。”他说。 没等岑婧怡回答,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了握,又补充:“已经这个时间了,食堂估计已经不剩什么饭菜。” 岑婧怡迟疑片刻,回头望了眼桌面上的闹钟。 又低头用眼神询问女儿茵茵的意见。 见茵茵重重点点头,闪亮的大眼睛里透露出期待,她露出了笑容。 “好。”她简短地回应顾延卿。 放下手中饭盒,转身去拿了梳子,重新给茵茵扎好有些凌乱的头发,这才带着茵茵和顾延卿出门。 茵茵虽然才两岁,但头发长得极好,乌黑浓密有光泽,披散下来长度已经到肩膀。 附近的奶奶大娘们见到茵茵,总要夸一句她的头发长得和岑婧怡的头发一样好。 然后再劝岑婧怡把茵茵的头发剪短一些,说剪短了好打理。 这个年代,养小孩也确实没那么多讲究,通常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岑婧怡对于那些奶奶大娘们的劝说,向来只是笑笑。 她坚持自己的原则,不会因为嫌麻烦就给茵茵剪短发,也从来没有给茵茵穿过开裆裤。 因为她的坚持,说茵茵是周围最干净漂亮的小姑娘也一点儿不为过。 茵茵右手牵着岑婧怡,走在岑婧怡和顾延卿中间。 没走出多远距离,她仰头看了看顾延卿,默默伸出自己的小手,握住了顾延卿的手指。 顾延卿感受到软软的触感,低头看去。 白白嫩嫩的小闺女对他笑得眼睛弯弯,露出可爱整齐的小米牙。 再看向闺女另一只手牵着的岑婧怡,他的心情再次复杂得找不到准确的形容词来形容。 手上突然一沉,顾延卿下意识用力提手。 只见茵茵抓着他和岑婧怡的手,悬空了双脚。 岑婧怡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的游戏,微笑着配合将她提高。 没走出多远,小家伙就没了力气,双脚落回地上。 歇了几十秒,小家伙再次玩起同样的游戏。 这一次,顾延卿和岑婧怡对视一眼达成了默契,前后轻轻晃起了茵茵。 茵茵被逗得咯咯笑出声。 小孩的笑声感染力十足,岑婧怡和顾延卿的眉眼都跟着染上了笑意。 又一次对视后,两人默契地加快了脚步。 双脚悬空的茵茵在速度的刺激下,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笑声散进风中,留在林荫大道。 一家三口来到一家国营饭店。 已经过了最热闹的饭点,饭店里稀稀疏疏只有几桌客人。 顾延卿和岑婧怡带着茵茵到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下。 服务员过来点菜。 顾延卿将点菜本递给岑婧怡。 饭店里没有纸质菜单,只墙上有块大黑板,黑板上用粉笔写着菜单名录。 需要什么菜,就自己将菜名写在点菜本上。 岑婧怡仰头盯着墙上的菜单看了一会儿,最终在点菜本上写下了白灼菜心、清蒸时鱼两道菜。 她又将点菜本递给顾延卿,方便顾延卿补充。 顾延卿只是看了眼点菜本上隽秀清新的字,什么都没有补充,就又将点菜本递给了服务员。 “看那么久,就要俩菜?” 服务员看清点菜本后尾调上扬,仿佛只点两个菜是件多么不合常理的事。 顾延卿眉心微拧,不满服务员的态度。 岑婧怡先他一步对服务员发出了疑问:“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很平静的语气,很平静的眼神。 服务员却不敢再说什么,拿着点菜本下去了。 菜上得很快,翠绿的白灼菜心、葱丝点缀的清蒸鱼,虽然冒着热气,但看起来清淡爽口,让人在这个炎热的天气里还能提起点食欲。 岑婧怡熟练地给茵茵挑了鱼肚子上的肉,又取了菜心最嫩的部分放进茵茵的碗里。 等到茵茵大口吃了起来,她才端起自己的碗。 与此同时,坐在她对面的顾延卿也跟着拿起筷子。 岑婧怡看到他的动作,才注意到他一直在等自己,并没有先吃。 有些意外,但她什么都没说。 一家三口全程安静沉默地吃饭,与饭店里其他说说笑笑的客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前台的收银员和闲着的服务员都忍不住多看他们几眼,好奇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哎,小翠,我记起来了!那个女的,不就是你同学顾芳芳的嫂子吗?那她对面那个,就是你同学顾芳芳当兵的哥哥了?” 收银员突然记起岑婧怡的脸,拉着名叫‘小翠’,也就是负责给岑婧怡顾延卿点菜的服务员小声说。 小翠瞟了岑婧怡和背对着自己的顾延卿一眼。 “肯定不是!我听芳芳说,他哥因为嫌丢脸,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了!这男的八成是她找的野男人!” 小翠说着眼睛一亮。 她隔着柜台凑近收银员的耳朵,用手挡着嘴悄声对收银员说了什么。 收银员神色为难,“这…这不好吧?” 第13章 算错饭钱? “这有什么好怕的!”小翠不以为然,“那个男的肯定在乎面子,就算咱们给他说的价钱再高,他也不会问的!” 收银员还是迟疑犹豫。 小翠又说:“你放心吧!一会儿让我跟他们说,多出来的钱,咱俩平分!” 听到小翠要跟她平分多收的钱,收银员心动了,跃跃欲试地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顾延卿岑婧怡他们吃完了,去收银台结账。 “您好,请问我们那一桌的多少钱。”顾延卿掏出钱包,站在柜台前。 岑婧怡牵着茵茵,站在他身后距离他有一步远的地方。 收银员额头冒汗,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八块!”小翠脆生生的声音抢着答,还将手指比成了八,“你们的饭菜,一共八块。” 八块钱? 顾延卿眉心微动,倒不是心疼这八块钱,而是觉得这价钱高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岑婧怡就带着孩子站在身后,他不想让岑婧怡觉得他连一顿饭的钱都不舍得出,因此还是打开了钱包。 就在小翠和收银员的眉眼染上激动,以为她们的计划就要成功了的时候。 一只肌肤不算多么细腻,但也素白的手搭上了顾延卿正拿钱的小臂。 岑婧怡轻轻将顾延卿往后面拉了拉,自己站在柜台前。 “同志您好,我想问一下,我们点的白灼菜心多少钱一份?” 收银员瞬间慌了,下意识看向小翠。 小翠早有准备,微微抬着下巴道:“两块!” 岑婧怡轻轻颔首,又问:“那我们点的清蒸时鱼呢?” “鱼贵!要四块五一份!你们要的米饭,一份五毛,三份一块五,加起来统共八块钱。听明白了没有?” 岑婧怡平静地注视着小翠,“听明白了,那麻烦你们给我开一张收据吧,收据上要写明每个菜的价格。” 闻言,小翠和收银员瞬间傻眼了。 小翠眼神飘忽,身上嚣张的气势像破了的皮球一样,霎时间就瘪了下来。 “没、没这个规矩!我们这,没有开收据的规矩!” 顾延卿也在岑婧怡的试探下,看出来面前的服务员和收银员不对劲了。 他表情严肃,沉声道:“我出入过许多饭店,还从来没见过哪家饭店不同意给客人开收据的。到底是你们这没有这个规矩,还是你们不敢给我们开?” 小翠和顾芳芳是初中同学,关系一直很好。 她自己常说自己和顾芳芳情同姐妹,还说顾芳芳的事就是她的事。 因而顾芳芳家里的情况,她一清二楚。 她如今认定顾延卿是岑婧怡找的奸夫,对顾延卿的态度自然是鄙视中带着愤恨。 被一个自己鄙视愤恨的人如此质问,她是又羞又恼,从脖子到脑门,全都涨成了红色。 小翠胸口起伏深吸了一口气,眼看就要和顾延卿岑婧怡起争执。 收银员赶紧拉住她,同时硬着头皮对岑婧怡顾延卿改口:“对不起!两位同志,是我们算错了!你们的饭钱一共是四块五!” “四块五,和八块钱,差了将近一倍的差价。这是算错了哪道菜的价钱?还是全部都算错了?” 岑婧怡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可还是让收银员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我们就是算错了,怎么了?”小翠双手环胸,“现在给你算对了不就行了吗,你还打算揪着不放了?” 岑婧怡坦然点头承认,“没错,我要维护我的权益,要搞清楚这到底是作为一个收银员的失误,还是有人在故意坑骗我的钱。” “你的钱?呦!这还没离婚改嫁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呐?”小翠阴阳怪气。 一句话让顾延卿岑婧怡都听出了症结所在。 原来这又是一个听信谣言,故意针对岑婧怡的人。 顾延卿垂眸看着岑婧怡娴静的侧脸,心情突然变得十分沉重。 短短大半天的时间里,岑婧怡就因为身上的流言蜚语,遭遇了两次恶意中伤和针对。 过去两年的时间里,她的日子该过得多么艰难? “把你们负责人叫出来。”顾延卿握拳在收银台桌面上叩了叩,对收银员说。 从前是他没有尽好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没能保护好岑婧怡和茵茵。 从此以后,他必定竭尽全力,不让岑婧怡和茵茵再受半点委屈! 没等收银员在‘到底要不要去叫人’中纠结出结果,饭店负责人就听见动静,从办公室脚步匆匆赶来了。 向顾延卿岑婧怡简单了解了事情经过后,负责人立马向顾延卿岑婧怡道歉。 “你们俩!还不赶紧向客人道歉!”负责人喝令。 收银员害怕地瑟缩一下,赶紧对顾延卿岑婧怡鞠躬道歉。 小翠则是不情不愿,侧对着顾延卿岑婧怡,硬邦邦地说了声‘对不起’。 “真是不好意思啊,两位同志!”负责人赔笑,“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今日二位的餐费,我们饭店给你们免了!” “出来吃饭,该付的餐费我们一分不会少。”顾延卿不接受这样和稀泥式的处理方案,“我要的是,贵店对工作如此不负责的服务员和收银员做出严肃的处理!” 顾延卿在部队已经升到团长的职位,一路走来,没少训斥手底下的兵。 他肃了脸,再用如此冷硬的语气说话,着实骇人。 茵茵都忍不住悄悄挨岑婧怡近了一些,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让她感到陌生的爸爸看。 更何况作为事件主人公的收银员,直接吓得哭了,无措地向负责人投去求助的眼神。 小翠也有些慌了,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作为‘奸夫’,竟然还敢不依不饶将事闹大。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和别人媳妇搞破鞋的事被传扬出去吗? 负责人也感到头皮发紧,面前的男同志虽然看着面生,但对方身上器宇轩昂的气质,让他不敢小觑。 “那…那这位男同志,您觉得,该怎么处理?” 顾延卿冷笑一声,“问我?你们饭店没有相应的规章制度?还需要顾客指导意见?” “有的有的,当然有的。按照我们饭店的规定,玩忽职守者,视情节轻重,处于警告、或罚薪,或停职停薪处理。” 听到可能会被停职停薪,收银员心弦猛然一颤。 “是小翠,是小翠出的主意!”收银员赶紧指认始作俑者,将小翠的话原原本本地学了一遍。 面对指认,小翠脸上彻底失了血色。 “你…你……”负责人也气得不轻,“你真的荒唐至极!收拾你的东西,马上给我滚出去!我们饭店用不起你这样的人!你的情况我会如实上报,你在家等着辞退通知吧!” 辞退两个字给小翠的耳朵带来了一阵嗡鸣。 这份工作可是她家里托关系才找的。 她要是被辞退了…… 她慌了,眼泪决堤一般往外流。 “都怪你们!都怪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斤斤计较!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 第14章 三年不回家的原因 冲着顾延卿岑婧怡喊完,小翠便哭着跑出了饭店。 负责人沉着脸,紧接着对收银员也做出了停薪停职一个星期的处理。 事情总算落下帷幕。 顾延卿不再说什么,掏出应付的四块五,放在收银台上。 和岑婧怡对视一眼后,抱起茵茵。 一家三口离开饭店。 小翠离开了饭店后,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呜呜大哭了一场。 她不敢回家,心里那股气也咽不下去。 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找顾芳芳,把今天岑婧怡带着‘奸夫’去饭店吃饭,还联合‘奸夫’欺负她的事告诉顾芳芳。 顾家作为岑婧怡的婆家,得知这件事,肯定会出面整治岑婧怡! 岂料,她哭着将事情原委对顾芳芳说了一遍后,顾芳芳皱着眉,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顾芳芳用不确定的语气告知她:“小翠,你可能搞错了,我二哥昨天到的家。你说的那个带岑婧怡去饭店吃饭的男人,应该是我二哥。” “啥?”小翠眼泪蓄在眼眶里,忘了流。 怔愣了整整半分钟,她这才绝望地继续哭了起来。 “那怎么办呀呜呜呜,我以为你嫂子光天化日之下偷人,想为你出气才那样整她的,现在我工作丢了呜呜呜呜~” 顾芳芳的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伸手拍了拍小翠的后背。 “哎呀,你别急别急,等我哥今晚回来,我会跟他说明情况的。我让他明天去饭店,找你们领导说清楚,你们领导肯定就让你们回去上班了。” 闻言,小翠的眼泪这才止住。 小翠又在顾家待了一会儿,下午了才离开。 她一走,顾芳芳立马出门去村口找跟人聊天的蔡金花。 顾芳芳不由分说,将聊得正欢的蔡金花拉回了家。 “妈!我二哥这个月是不是没交钱到家里?” 蔡金花皱眉想了想,把嘴里带皮嚼的南瓜子‘啐’的一声吐到地上。 “是啊,你二哥他不是每个月十五号往家寄钱吗?现在还没到十五号,他就回来了,肯定还没往家里交钱啊。” 顾芳芳表情严肃,将顾延卿今天带着岑婧怡茵茵下饭店,花了四块五吃饭的事,添油加醋地说给了蔡金花听。 “妈!我哥这才回来第二天,岑婧怡那个女人就哄他下饭店了!我哥有多少钱,经得起那个女人骗啊!” 蔡金花一听,心里也是马上警铃大作。 “对!等今晚你哥回来,我就把你哥手上的钱都要过来!” 顾延卿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妹妹正在算计自己的工资。 茵茵在回宿舍的路上,就趴在他的肩头上睡着了。 他和岑婧怡一路无言回到宿舍。 将茵茵放到床上后,宿舍又陷入了尴尬的静谧。 逼仄的宿舍里,高大的顾延卿站在哪里都觉得有些拘谨。 岑婧怡见他满眼都是睡着的茵茵,也不好开口赶他走,就在书桌前坐下,打算拿出稿件来翻译。 结果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心来。 明明身后的男人只是坐在身后的床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她莫名就是感觉男人的呼吸声很大,好像就喷洒在了她的耳畔。 她手中握着笔,迟迟落不下一笔。 房间里只有字典翻动的声音。 “你和茵茵…”男人低沉的嗓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在过去的两年里,经常受到像今天这样的针对吗?” 岑婧怡正在写字的手一顿,笔尖流下的墨珠瞬间晕染了那个写到一半的‘情’字。 “嗯。”她很快回神,抬起笔尖,“小镇地方小,居住人口固定,娱乐活动也有限,人们通常需要一个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议论对象。” “我一个人带着茵茵,成为这个被议论的对象,很正常。” “时间久了,人们就会相信她们议论的内容,然后将他们认定的标签贴在我的身上,用她们的视角看我。” “我已经习惯了。” 岑婧怡语气平缓,完全不像是在述说自己遭遇的不公,好像只是在分析她遇见的一个社会现象。 可她越是平静,顾延卿的心情就越是凝重。 相比起岑婧怡情绪稳定的表现,他更希望岑婧怡和他吵、和他闹,委屈地向他述说一个人带茵茵的种种辛苦。 可是从他回来到现在,她没有向他提过半句自己的不容易。 她平静得像是一汪什么都搅不动的死水。 这让他想起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对不起。”顾延卿坐在床尾的位置,看着岑婧怡的背影再一次开口道歉。 “我不是要求得你的原谅,只是觉得真的对不起你和茵茵。” “是我考虑不周,原以为早点晋升到团职,就能接你去部队随军,不用和你长期分隔两地。” “若早知道你会在家里遭遇这么多委屈,我定不会为了升迁,留在部队三年不回家。” 岑婧怡原本低着的头微微抬了抬。 他在说什么? 他这三年不回家,是为了快点升到团职,好让她可以随军去部队,而非故意不回来? 岑婧怡清冷的眸子闪了闪,压在心底的委屈和不解悄悄开了个口子。 顾延卿看不到她的反应,盯着她的背影继续道:“咱们结婚第一年,我原本想休假回来看你的。” “休假报告已经递了上去,我们连队老班长的母亲突然病逝,而每个部队休假的人数有规定,当年就剩我没走,所以我把休假机会让给那位老班长。” “第二年…”顾延卿说着突然停顿了。 岑婧怡等了等,没等到他继续往下说。 好奇刚想回头看,就听到他用低沉的嗓音继续道:“我执行任务受了点伤,部队医院不肯放我走,加上我也不想让你们知道了担心,就一直留在部队没回来。” “后来伤好了,领导找我约谈,说有意将我培养成团职干部,让我好好干。” “我就为了那个团职,一直没有回家。” 听到顾延卿的述说,岑婧怡惊讶得嘴巴微张。 能被部队医院扣着不让走,那应该伤得很严重吧? 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受了点伤’。 “婧怡,我对你说这些,不是要狡辩什么。”顾延卿英眉拢起了内心的自责和痛苦,“只是觉得你应该知情,我并非外界传言的那样不想回来。” 面对他的解释,岑婧怡倒是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抿了抿不用妆点也自然粉嫩的唇,她‘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平淡简短的反应,像盆冰水,哗啦一声浇在了顾延卿心头那本来就奄奄一息的希望火苗上。 他的心就像被燃烧得火热的石头被浸入冷水里,‘啪’的一声裂了道缝。 他不甘心地又将自己的心从冷水里捞了出来,道:“我每个月都有往家写信寄钱给你,信和钱应该都被我妈她们截留了。可……” “可你为什么不尝试主动联系我?” 第15章 他们一家三口要再次过上分隔两地的日子吗 没有主动尝试他吗? 岑婧怡眼神微怔,声音低低:“尝试了的。” “怀茵茵三个月的时候,我问你妹妹要了你的通信地址。” “然后以两个月一封的频率给你寄信。” 顾延卿愕然,“可我从未收到过你的来信!” 他很快反应过来什么,猜测问:“是不是地址出了错?芳芳她给你的地址是什么?” 岑婧怡毫无迟疑犹豫的,报出了那个自己已经书写过几十次的地址。 “不对,这个地址不对!”顾延卿眉头紧蹙。 “这个地址是我以前服役的连队,我早在和你结婚前,就已经调到现在的连队了。” 说着他心沉了下来。 顾芳芳肯定知道他调连队的事情,也知道能联系到他的通信地址,可她为什么要给一个假地址给岑婧怡? 没等他思索出顾芳芳这样做的动机。 岑婧怡说:“后来我生下茵茵后,你妹妹又来找我,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 顾延卿拧眉察觉不对,“她会那么好心?” 岑婧怡抿了抿唇,说明了自己花钱从顾芳芳手里‘买’通信地址、‘买’电话号码的原委。 听得顾延卿搁在膝上的手都握成了拳头。 他没想到,自己读过书、有一定文化素养的妹妹,竟然会这样算计自己的亲嫂子! “刚拿到电话号码那段时间,我手头不宽裕,就没给你打电话。”岑婧怡继续说。 “后来茵茵三四个月大,用钱的地方没那么多了,我才第一次尝试打电话找你。” 她还记得那一天,天上下着小雪,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她背着用小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茵茵,去到当时还不是电话亭的公共电话前。 交了一元钱的长途电话费,心情忐忑紧张地拨出那串她早就铭记于心的号码…… 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回。 她继续说道:“电话打通了。” “我向接电话的同志打听你的名字,结果对方刚刚回复,电话就突然中断了。” “报亭的阿姨说,应该是故障。” “后来,下了罕见的大雪,出现故障的电话线路一直到天气暖和才维修好。” 她在广播站工作,每天四次固定广播的时间,加上还要照顾茵茵,根本没法跑到更远的地方去找公共电话。 再加上电话费对当时的她来说,是笔不小的开销,她需要省吃俭用才能省出这么一笔钱。 “再后来,我陆续又给你打过几次电话,但每次接电话的同志都说你不在部队。” 顾延卿的回忆也在岑婧怡娓娓道来的声音中被勾起。 他确实收到过几次有电话找他的消息。 可他以为是家里人打电话来问他要钱,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有过,所以他就没有细问。 他想着,如果家里真的有什么急事,肯定会再次打来电话。 谁料造化弄人,那竟然是岑婧怡给他打的电话! 心情再次沉重得心脏跳动都显得吃力。 小小的宿舍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对不起。”顾延卿眼眶微红再次道歉。 他往前倾身,双肘撑在了双膝上,十指作梳插进了浓密黑亮的短发中。 岑婧怡没有说话,垂眸看着桌面上自己翻译出来的文字,注意力却根本不在那些文字上。 这是她的最后一份翻译工作。 等翻译完这份稿件,顾延卿应该帮她开好介绍信了吧? 到时候她就可以带着茵茵去大城市求医了。 身后传来些许动静。 岑婧怡虽然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是顾延卿站起来了。 男人走到她身后。 驻足停留了片刻,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只手到她面前。 手里捏着大大小小,新的旧的,一叠钞票。 “这点钱,你拿着,是我这个月给你和茵茵的生活费。” 岑婧怡没有迟疑,大大方方直接接过。 茵茵是他的孩子,他理应出这笔抚养费。 面对岑婧怡的沉默,顾延卿感到十分压抑。 他仍站在岑婧怡身后,距离岑婧怡后背只有一拳距离的位置。 “你,之后打算带茵茵去哪里看病?” “沪市。”岑婧怡回答说,“听说沪市有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也有专门的儿童医院。” “我想先带茵茵去沪市看看,如果治不好,就再带她去其他的大城市看看。” 闻言,顾延卿的喉间再次弥漫起苦涩的味道。 沪市离他所在部队的驻地很远。 如果岑婧怡真的带茵茵去了沪市,那他们一家三口即将再次过上两地分离的日子。 “京市不行吗?”他有些期待地询问,“京市作为首都,医院的医疗水平应该也不会差。” 他所在部队的驻地虽然不在京市,但距离京市也就三四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要是岑婧怡能带茵茵到京市去看病,那他还可以在周末的时候,坐火车去看她们娘俩。 其实他真正想说出口的,也不是这句话。 他更想问岑婧怡愿不愿意带着茵茵跟他回部队。 可是岑婧怡今天处理问题的表现让他没有开口的勇气。 他觉得自己在岑婧怡的眼里,估计和范佩佩、和饭店里的那个服务员没什么不同。 他犯了错,岑婧怡不会轻易就饶恕了他。 岑婧怡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想法。 针对顾延卿提出的建议,她认真地回答道:“京市也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不过我心中首选还是沪市。如果沪市的医院不行,我再带茵茵去京市。” 只是有了可能性,顾延卿还是感到了窃喜。 突然想到什么,他赶紧说:“至于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茵茵的医药费,还有你和茵茵的生活费,从此以后我都会负责。” 岑婧怡还是淡淡地反应,“好。” 饶是如此,顾延卿也感觉压在心上的大石头变轻了些。 起码岑婧怡没再张口闭口说要跟他离婚。 相信只要他努力弥补自己的错误,岑婧怡肯定能有原谅他的那天! 顾延卿目光灼灼地看着岑婧怡的背影。 那头乌发上的清香若有似无地往他的鼻腔里窜。 痒痒的,一直痒到了心里。 “对了,我今天和茵茵给你买了两件衣服。你要不要试试?老板说,要是不合适,今日之内可以拿去调换尺码。” 顾延卿说着,转身去寻找他给岑婧怡买的衣服。 岑婧怡终于回了头,意外地看着他弯腰拿起地上东西的身影。 顾延卿很快拿着两件用报纸装着的东西走到岑婧怡面前。 他停在距离岑婧怡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单手拿着东西往岑婧怡面前递了递。 “你试试吧,看喜不喜欢。” 岑婧怡秀眉微蹙,心情有些复杂地双手接过被报纸包着的衣服。 打开其中一个包装,白色短袖衬衫和蓝色碎花长裙便映入岑婧怡的眼帘。 顾延卿有些紧张地盯着她的表情,想知道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第16章 让她试裙子,却待在屋里不出去 没见到岑婧怡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顾延卿的心凉了半截。 “这是茵茵给你选的,我没买过女士服装,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所以就让茵茵帮忙了。”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现在拿去调换。” 岑婧怡轻轻摇头,“不是不喜欢,是穿裙子带孩子不太方便。而且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衣着太过亮眼,也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她说的原因,顾延卿再次感到心痛。 这世上哪里会有女孩子不爱美? 他为数不多的高中时期记忆里,岑婧怡天天都是好看的连衣裙,长发或半披在脑后,或被扎成高马尾。 可是现在,她身上穿的是洗得褪色的不合身衬衫,是最朴素的黑色长裤。 “没事,你现在只需要考虑喜不喜欢。”顾延卿郑重地给出诺言,“以后有我在,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让任何人找你的麻烦。” 岑婧怡捧着新衣服的手慢慢收紧,微垂着眸子。 思索片刻,想到这是茵茵给她选的衣服,如果她不要,茵茵知道后肯定会难过。 “那我试试。”她说。 闻言,顾延卿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眼睛微亮。 “好。”他声音里都带了欢喜。 他站着不动,看岑婧怡也迟迟没动,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 岑婧怡脸颊渐渐红了,抬起眸子来看他。 “你不出去吗?” 一句疑问如晴天霹雳,顾延卿猛然反应过来。 他赶紧挪开和岑婧怡的目光,挠头,掩饰性地轻咳,向左转身面对墙,又向右转了二百六十度面对门口,脚步僵硬地朝外面走去。 看着他这副模样,岑婧怡倒是被逗得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顾延卿背对着门站在门口,双腿微微分开,双臂环胸。 他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严肃又冷酷,与刚刚在岑婧怡面前闹笑话的样子判若两人。 独自站了一会儿,他想起来自己这次回来只能待半个月的时间,眉头不自觉间轻轻拧起。 只剩下十几天的时间,他能向外表娇娇柔柔,内里却像钢枪一样硬的岑婧怡讨到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如果他开口邀请岑婧怡带茵茵跟他回驻地,岑婧怡会考虑吗? 正想着,门后的木门传来‘咔嗒’一声,门闩打开的声音。 下意识扭头看去,便看到木门打开,一身短袖白衬衣加蓝色碎花裙的女人慢慢在木门后出现。 正是夕阳初斜的时候,橙黄的阳光投射在顾延卿的背上,又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拉进屋里,一半映在了岑婧怡的肩头上。 阳光的刺激下,岑婧怡不受控制地微微眯起眸子,但那对玻璃珠一样璀璨的眸子还是依旧明亮得叫人无法忽视。 她脸上的肌肤也细腻干净,站在顾延卿的位置,连她脸上的细小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顾延卿不自觉看得呆了,环在胸前的双臂慢慢放松,垂在了身侧。 岑婧怡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乌黑柔顺的长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滑落到了她的胸前。 她伸手将头发挽至耳后,抬眸重新对上顾延卿的深眸,“怎么了?是不好看吗?” “不——”顾延卿马上否认,紧接着肯定地回答:“好看,很好看!” 此时的岑婧怡仿佛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青春而热烈。 只是仔细看她的眉眼,还是能从她的眉眼中看到淡淡的愁绪,和时刻与人保持着距离的清冷。 岑婧怡被顾延卿夸得脸颊微热,这让她的美丽看起来更加生动。 “再试试另一件吧。”顾延卿建议说,“尺码都是一样的,应该合适,但还是试试更稳妥。” “好。”岑婧怡转身,朝放在桌面上的另外一件用报纸包着的衣服走去。 为了不再发生像刚刚那样尴尬的事,顾延卿这次直接留在了门外等候。 岑婧怡拆开报纸包装,露出了鲜艳的橙红色布料。 拆包装的动作瞬间顿了顿。 这样鲜亮的颜色,别说是父亲死后这几年,就是她上高中的时候也没穿过。 想到是茵茵给她选的,她还是将剩余的包装拆了。 拿着衣服轻轻抖落,衣服的全貌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是件连衣裙,衬衫领、收腰的设计,穿起来大约刚刚过她的膝盖,是当下正流行的设计。 岑婧怡拿着衣服刚朝门口的方向转身。 顾延卿就自觉地伸手把门关上了。 站在门外没法上闩,顾延卿只能用手拉着门。 等了将近两分钟,感觉到门内传来拉门的力量,他才松手。 橙红色的连衣裙穿在岑婧怡的身上,衬得她皮肤白皙,整个人的气色都看起来好了不少。 尺寸也是刚刚好,收腰的位置刚好能包裹住岑婧怡纤细的腰肢。 顾延卿满眼都是橙红的颜色以及雪白的肌肤。 “怎么样?这件你喜欢吗?” 岑婧怡心想这是女儿第一次给她挑的衣服,点点头,“嗯,喜欢。” 岂料下一秒,就听顾延卿说:“这件是我选的,你喜欢就好。” 岑婧怡抚平裙子褶皱的手陡然顿住,惊讶的同时又有些尴尬。 对这件裙子的喜爱也直线下降,不满意这件裙子的颜色,不满意这件裙子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有点幼稚的版型设计。 不过先前‘喜欢’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她还能再说什么? 她要关门,“我先把衣服换回来。” 顾延卿伸手抵着门,“别换了!要换,也换回刚刚穿的那一身,茵茵醒来看见,肯定高兴。” 岑婧怡为他一个大男人的心细程度感到意外,最后也是听从他的建议,换回了刚刚那身白衬衫蓝碎花裙。 不得不说,她的闺女眼光是真不错,起码比顾延卿的眼光好多了。 “两件衣服多少钱?”岑婧怡将换下来的橙红色裙子叠好后,问已经进屋的顾延卿。 顾延卿脚步顿在原地,眉心拧起,“我欠你们母女俩的,这辈子还不清。请你不要计较这点细枝末节,给我一个补偿你们的机会,好吗?” 岑婧怡脸上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不会以为自己要把这两件衣服的钱还给他吧? 茵茵将来看病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她没开口问他要更多的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将已经到手的钱再给出去? 没来得及解释,床上的小家伙翻了个身。 肉嘟嘟的小脚将床砸得‘咚’的沉闷一声响。 岑婧怡和顾延卿都朝着小家伙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小家伙睁开惺忪睡眼,一脸萌态。 岑婧怡身上的新衣服吸引了小家伙的注意力。 她很快清醒,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哒哒哒’跑到床边,伸手向岑婧怡伸手索抱。 岑婧怡笑着去将她抱起,竖起拇指头对她弯了弯,然后伸出食指指了指她。 茵茵咯咯笑出了声,小脸因为刚睡醒,红扑扑的。 小家伙又扭脸看向顾延卿,朝着顾延卿伸出手。 顾延卿以为她是要自己抱她,于是走近。 岂料小家伙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搂着岑婧怡的脖子,将他和岑婧怡的距离拉得极近。 近到他都能从岑婧怡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脸,能看到岑婧怡粉红色的唇轻轻抿起。 第17章 他给岑婧怡准备的礼物被偷了 心跳在陡然间加速,顾延卿姿势别扭地弯着腰,挪开和岑婧怡对视的目光。 岑婧怡也感觉到脸颊的温度在上升,柔声对茵茵道:“茵茵松开妈妈,让爸爸抱着你吧?” 茵茵摇摇头,将手搂得更紧了。 她的小脸直接一左一右贴上了岑婧怡和顾延卿的脸。 一家三口在这时进入了一种非常融洽幸福的状态。 隔着茵茵肉嘟嘟的脸,顾延卿侧眸朝着岑婧怡的方向看去。 另外一边,岑婧怡也眸光微闪,朝着顾延卿的方向看。 她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母女连心,她能感受到茵茵和顾延卿相认以来的激动和开心。 可这样的开心又能持续多久? 到时候顾延卿返回部队,她带着茵茵去沪市求医,茵茵和顾延卿仍然要面临分离。 想到茵茵到时候可能会伤心难过,岑婧怡眼里的光就黯了下来。 “茵茵,你跟爸爸去玩好不好?妈妈还有些工作没有完成,想自己在家工作一会儿。” 既然注定要分离,那她就让茵茵和顾延卿在分开之前,多些父女相处的时光。 茵茵从小就是个贴心的小棉袄,自然是马上就乖乖地松开了岑婧怡的脖子,到了顾延卿的怀里。 岑婧怡送他们父女俩出门,叮嘱了一些照顾茵茵要注意的细节。 末了又对顾延卿说:“如果你有事要忙,也可以随时带茵茵回来。” “不忙。”顾延卿星目熠熠,“谢谢你愿意让我陪伴茵茵。” 顾延卿一直带着茵茵在外面玩到下午广播快要结束,这才带着茵茵回宿舍。 一家三口去食堂吃了饭。 又是到了夜幕降临时分,顾延卿这才和茵茵岑婧怡告别,独自走上回村的道路。 回到村里,路过那间灯火通明的平房,他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迈步朝着自己居住的老宅走去。 老宅里没有电灯,他拿出今天带茵茵去集市时买的蜡烛点上。 跳跃烛火中,他一眼就看出自己靠放在床尾的背包被人翻过。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 他包里叠得好好的衣服被塞得乱七八糟。 那几本他特地从部队背回来的英文原版书籍,也被塞得横七竖八。 其中唯一一本有塑封包装的英文小说,更是被人拆了塑封包装,软页的封面也被折了边角。 装着军功章的几个红色丝绒盒子,也明显被人打开过,并且开启者应该是不会打开这个盒子,使用蛮力导致盒子已经无法严丝合缝地盖上。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回来之前特地去给岑婧怡买的金戒指不见了! 他的下颌线逐渐绷紧,深邃的眉目在烛火的映照下浮现出愠怒。 不必想,这肯定是他母亲等人的杰作! 一滴蜡油在这时融化,顺着烛身淌到他的指尖。 可他却像浑然不觉灼热,直接单手提起背包,然后吹灭了蜡烛往外走。 来到那间在村子里显得格格不入的明亮平房。 他推开虚掩的沉重木门,将背包扔到客厅正津津有味听广播的几人中间。 几人被吓了一跳。 顾大军想起来顾延卿昨晚红着眸子的样子,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拘谨地从凳子上起身。 坐在他旁边的李永芹则是满眼警惕跟着站起来。 收音机的另外一边,蔡金花和顾芳芳接着从广播中回过神。 前者像没事人那般,后者则是显得有些心虚。 “老二,你想通啦?”蔡金花把手里的南瓜子放在收音机前,拍拍手站起来。 “想通了就好,妈早把你的屋子收拾好了!” 蔡金花要去捡起顾延卿扔在地上的背包。 “你们谁翻了我的东西?”顾延卿冷漠的声音低低响起。 蔡金花弯腰拿包的动作僵住。 顾芳芳心虚地别过了脸去。 母女俩的表现落入顾延卿的眼中,已然无处遁形。 “哎呀”蔡金花直起身来,双手握在身前打哈哈,“咱们都是一家人,哪分什么你的我的?” “我和芳芳今天,就是想看看你都从部队带回来了什么新鲜玩意。” “谁知道你竟然背了一袋子书!还是洋文书!你这傻孩子,背着这些破烂玩意回来,也不嫌沉!” 蔡金花开着玩笑企图活跃气氛。 可是看到顾延卿的面容始终冷峻,她的笑也逐渐僵在了脸上。 也没人给她递个台阶,羞恼的情绪很快就涌了上来。 “对!老娘我就是翻了你的包了,怎么了?我是你娘!我翻一下你的包还不行了?” “我看你就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一回来就成日往她那儿跑,将钱全花在了那个狐狸精的身上!” “老娘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你带老娘下过几回馆子?” 听到这话,顾延卿很快联想到自己和岑婧怡在饭店的遭遇,明白过来那个故意针对他们的服务员应该和他的家里人认识。 “把钱给我!”蔡金花掌心向上往顾延卿面前一摊,“这个月的生活费!” 顾延卿目光沉沉,视线从她的掌心,挪到她的脸上。 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我包里的戒指呢?” “啥?”蔡金花疑惑,“啥戒指?我可没在你包里见过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她扭脸看向顾芳芳。 声调陡然拔高:“你拿你二哥包里的戒指了?好啊你!在你老娘我的眼皮子底下,你还敢动手脚!交出来!” 在全家人的注视下,顾芳芳难堪地从兜里拿出那枚金戒指。 正要放进蔡金花伸到面前的手掌中。 顾延卿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也摊开在她面前。 动作迟疑了片刻,顾芳芳最终还是将那枚金戒指放进了顾延卿的掌心当中。 “二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偷拿你的金戒指的,我就是见这枚戒指长得好看,想着玩玩就放回你的包里。” 顾延卿目光沉沉看着她,没有说话,将那枚金戒指放进了胸前的衬衫口袋里。 蔡金花放光的视线也跟着转移到了他的口袋上。 “那…那是你给那个狐狸精买的金戒指?” 顾延卿还是不回答,沉声:“户口本拿出来给我。” 他去把岑婧怡和茵茵的户口迁到村里,这样介绍信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你先回答我!那是你给那个狐狸精买的金戒指?” 等不到顾延卿的回答,蔡金花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往后踉跄两步,跌坐在凳子上。 拍着大腿就开始了哭天喊地。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老娘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到这么大,没见你给老娘我买过什么东西,你竟然给那个贱皮子狐狸精买这么大的金戒指!” 一旁的李永芹也看那枚金戒指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酸溜溜地说:“延卿在部队真是挣钱了啊,每个月往家里寄这么多钱,还有余钱买金戒指呐!” 这话提醒了蔡金花。 蔡金花一下又恢复了力气,拍桌子从凳子上起身,手伸到顾延卿面前。 “给我!把你身上剩的钱都给我!” 金戒指她肯定是没法靠蛮力从顾延卿身上抢过来了,她现在能做的,是把顾延卿身上的现钱都给要过来! 第18章 不给钱就闹到部队去 “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顾延卿语气森冷至极。 “我和婧怡结婚前,我每个月发下来的津贴,寄一半回来给你。” “我和婧怡刚结婚那两年,我每个月寄八十块钱回来。” 那时候他还没升为团长,每个月的工资是八十七块六毛九。 若非有时候人情往来也需要花钱,他甚至想把所有的钱都寄回家。 顾延卿眼眶发热,声音低沉地继续说:“近来这一年,我每个月往家里寄的钱是一百。” 这是因为升了团职后,他的工资涨到了一百三十八。 要不是考虑着家属院分给他的房子要装修,要买家具,这一年他往家里寄的钱远不止一百块钱一个月。 “近三年来,我往家里寄的钱,加起来是两千五百多块钱。” “两千五百多块钱!”他掷地有声,压抑的声音里涌动着愤怒,“供全家吃喝开销,绰绰有余!” “可你们,怎么就容不下我的妻子和孩子?” 顾延卿声声质问,眼眶红得仿佛能滴得下血泪。 他不是计较这些钱,是心痛和无法理解,伤害自己妻子和孩子最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家人。 用力闭上眼睛,他喉结滚动,咽下一口郁气。 再睁眼,眼神已经清明。 “我只有赡养父母和养妻女的责任,没有义务负责哥嫂和……” 顾延卿目光落在顾芳芳靓丽的连衣裙上,想起来顾芳芳欺骗岑婧怡的行为,嘴角勾起一个冷嘲的弧度。 他补充:“和妹妹的吃喝。”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给家里一分钱。” 闻言,全家人都慌了。 蔡金花张嘴要说话。 顾延卿冷冷的视线扫向她,“就算按照一个月给你二十块钱的抚养费算,除去前面三年,也还有七年的时间可以抵!” “延卿!账可不是你这么算的啊!”顾大军也急了。 顾大军手背拍着手心,着急道:“这两三年你寄回来的钱,我们可没都花在我们身上啊!盖房子!都用来盖这房子了!” 顾延卿冷笑,“这房子我住过一天?我的妻女可住过一天?” 一句话将顾大军堵得哑口无言。 “二哥!”顾芳芳哭着走到顾延卿身边,拉着顾延卿的衣袖撒娇。 “我又没有工作,你不管我,我怎么办呀?” “而且我没有欺负过二嫂呀,不信你可以去问她,也可以去村里打听……” 她的声音在触及顾延卿的眼神后,戛然而止。 顾延卿居高临下,冷冰冰地凝视着她。 “你没欺负过婧怡,那你给她的地址是怎么回事?你从她手中要走的钱,又是怎么回事?” 顾芳芳张着嘴,说不出话。 该死的岑婧怡,竟然向她二哥告状了! “那那个小娼……”李永芹正要发话,看到顾延卿那要杀人一样的眼神,又讪讪改了口。 “那你媳妇先前还跟我们在老宅住了整整七八个月呢!她大着肚子,啥活都干不了,是我们全家伺候着她!” “你要算,那你倒是说说,这怎么算!” 蔡金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厉声附和:“对!老二你要算是吧,那你可把这笔账算个清楚!” 顾延卿冷笑。 他们能做出把刚生产的岑婧怡赶出家门这种事,会在岑婧怡怀孕的时候伺候岑婧怡? 不过这种事掰扯起来肯定会没完没了,没准还会把岑婧怡扯进来。 为了趁早解决这些麻烦,他说:“好,我给你们按每人每个月二十块钱工资算。” “你们四个人,八个月,统共是六百四十块钱。” “抵扣下来,也还剩四年的抚养费可以抵。” 一个又一个的数字从顾延卿的口中说出。 蔡金花顾芳芳等人没有顾延卿的心算速度,竖起十根手指头都算不过来。 她们只知道顾延卿不给家里交钱的时间从七年,变成了四年。 众人心中一喜,紧接着又觉得四年也太久。 四年不给他们钱,那她们这四年该怎么活? 几人转着眼珠子,绞尽脑汁想着其他的抵扣办法。 顾芳芳心弦一动,弱弱开口:“二哥,其实我们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也能理解你为什么不想给妈妈赡养费。可是……” “可是你这样做要是被人知道了,这会不会对你的事业造成影响啊?” 蔡金花受到了启发,马上就喊叫道:“对!你要是敢不给我生活费,我就闹到你的部队里去!叫你的领导都知道你是个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娘的白眼狼!” 顾延卿丝毫不畏惧她的威胁,冷笑着回应:“好啊,你尽管去闹。” “部队把我给退了,我正好转业回来陪婧怡和茵茵。” 闻言,蔡金花和顾芳芳都乱了方寸。 她们没有想到,顾延卿在意岑婧怡竟然在意到了这种地步,可以为了岑婧怡放弃自己在部队的事业! “是老老实实等四年,还是闹到鱼死网破,你们自己选。” 说完这句话,顾延卿转身捡起自己的背包回了老宅。 在昏黄的烛火下,他仔仔细细地将每一本英文书籍抚平,将折了边角的那本书压在了最底下,期望这样度过一夜就能恢复原样。 辍学多年,他早就已经将中学时学的那点英语忘得干干净净了。 这些书,是他给岑婧怡准备的礼物。 他和岑婧怡结婚匆忙,他在新婚第二天更是直接回了部队,根本不知道岑婧怡都有什么爱好。 唯独记得岑婧怡从前的英语很好,还考上了英语专业的大学。 他想,岑婧怡应该是喜欢英语的,所以就在回来前,特地去了一趟书店,请书店店员帮忙推荐了这几本书。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送给岑婧怡,是因为岑婧怡疏离的态度让他觉得岑婧怡可能会拒绝他的礼物。 不过今天岑婧怡收下了他买的裙子,明天应该也能收下这几本书吧? 还有这枚戒指…… 顾延卿单手捂上心口的位置,掌心感受到了戒指的硬质触感。 这一夜,顾延卿虽然和家里人发生了争吵,但白天和岑婧怡茵茵愉快地相处,让他睡了个好觉。 翌日依旧是天没亮就又醒了。 去村里的水井打来凉水洗漱过后,拿上那几本摞着放了一夜的书就出了门。 来到镇上,在路边的小摊买了几个肉包子、几根油条,这才前往岑婧怡茵茵母女俩住的宿舍。 仍是静静站在门口等待,像是站岗守卫的士兵。 有起得早的邻居,出门打水瞧见他站得笔直的模样,被吓了一跳。 “你咋不进去啊?”有个自来熟的大姐一边抚着自己被吓得乱跳的心脏,一边嗔怪地询问顾延卿。 顾延卿有些歉意地摸摸鼻子,“婧怡她们应该还没睡醒。”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咔嗒‘一声响。 门‘吱呀’一声轻轻被打开。 顾延卿心弦突然有些发紧,婧怡这是被他吵醒了? 他还没见过她刚睡醒的样子呢。 第19章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岑婧怡确实是刚睡醒,昨天白天落下的翻译工作,她在昨晚哄茵茵睡着后补了回来。 不过她昨晚的专注力不是很好,老是走神,一直忙到了将近十一点才躺下。 岑婧怡扶着门,半个身子藏在门后,素白着小脸,蓬松的头发全部捋到了右边的肩头披着。 她抬眸看了眼门外高大的男人,有些尴尬,“你先进来吧。” 都没看清顾延卿手里是否拿了东西,她就赶紧拿了自己的牙刷脸盆等东西,出门去洗漱。 回来的时候,乌黑的头发已经随意地扎在了脑后,眉眼间也没了刚睡醒时的惺忪。 顾延卿坐在床边,看着她的模样,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清水出芙蓉。 愣神了有半秒,他才开口道:“这里有包子油条,你快趁热吃了,再去开广播吧。” 岑婧怡放下洗漱用具,这才注意到放在书桌上的早餐和书。 她的视线落在那一摞书上。 饶是隔了那么远,她也能看到最上面那本书的封面是英文字体。 顾延卿注意到她的视线,开口解释:“这是……部队附近的书店清仓搞活动,我随便买的。” “你看你能不能用得上,要是用不上,我再拿走处理。” 岑婧怡走近,指节纤细的手拿起书。 当发现全都是英文书,且还是市面上的经典热销书,她瞬间明白过来顾延卿说了谎。 这几本英文书在市面上向来供不应求,且售价不低,怎么会沦落到清仓搞活动? 就算真的是清仓搞活动,顾延卿也不应该全买英文书。 显然,这些书是顾延卿故意买来给她的。 只是…… 岑婧怡眼波流转,朝顾延卿看去,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给自己买英文书。 “谢谢,这些书我刚好用得上。” 闻言,顾延卿心中的石头瞬间落到了实处,深眸也闪烁起了喜悦的光芒。 只是藏在心口位置的那枚戒指,他还是没有勇气现在拿出来。 “吃早饭吧。”他说。 “嗯,你也吃。” 岑婧怡拉开凳子,在书桌面前坐下。 她左手拿了一个大包子,右手翻起了一本英文书。 雪白的手腕压在黑色的英文字体上,修长的手指捏着翻开的纸张。 她一看书就入了迷,左手举着的包子大半天也没吃完一半。 顾延卿坐在床边看她,看得肆无忌惮,眼里的深情多得几乎要溢出来。 直到敲门声响起,各自入迷的两人这才恍然回神。 是刚刚和顾延卿搭话的自来熟大姐。 大姐站在门外,好心提醒说:“婧怡,你还不去广播室啊?” 岑婧怡愕然回神,扭脸朝桌面上的闹钟看去。 发现距离广播开始的时间只剩十分钟。 她赶紧从凳子上起身,右手将包子塞进嘴里咬着,左手扯下脑后的皮筋。 紧接着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梳子出来。 咬着包子胡乱梳了几下头发,她就一边扎着头发,一边快步往外走。 出门从自来熟大姐面前经过时,还不忘取下嘴里的包子,对大姐点点头感激地说:“张姐!谢谢你的提醒!” “嗨呀~”自来熟大姐笑着一摆手,正要谦虚两句,岑婧怡已经拿着大包子跑远了。 留下自来熟大姐尴尬地站在原地,摆在空中的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 “张姐。”顾延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 他学着岑婧怡的称呼,将手中的包子油条等早餐递到张姐面前,“吃包子吗?” 自来熟张姐受宠若惊,这次摆起了双手。 “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到食堂去吃,你留着等茵茵起来了,让茵茵吃吧!” “不碍事,买得多,您尝一个,看和食堂做的一不一样。” “真不用真不用!”张姐虚推了顾延卿的手一把,“你不用跟我客气!” 见状,顾延卿也不再坚持,收回了手。 “这两年来,多谢你们照顾婧怡和茵茵。”他突然话锋一转,由衷地说起了感谢的话。 张姐怔愣了几秒,习惯性摆手。 “嗨呀!这有啥啊!婧怡她一个人带着茵茵辛苦,我们都是女人,能理解她,帮帮她也是应该的!” “况且,婧怡她文化高,性子好,去年给我小民辅导,让我家小民成功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我还要感谢她嘞!” 话匣子一打开,张姐就有些收不住了。 她忍不住数落起顾延卿,怪顾延卿不该这么久以来对岑婧怡和茵茵不管不顾。 面对指责,顾延卿连连点头,全盘接受。 张姐见他虚心受教的样子,心里对他的印象分又加了不少,又对他说了不少关于岑婧怡和茵茵的事。 这正是顾延卿拿早餐来向她搭话的目的。 他想更全面地了解岑婧怡和茵茵的过去,想知道在他缺席的日子里,这坚韧乐观的母女俩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在自来熟张姐滔滔不绝地诉说中,广播声准时开启。 这也是食堂开门的信号。 陆续有人拿着饭盒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瞧见张姐和顾延卿站在门口说话,大家都是好奇地频频侧目。 没多久,张姐的饭搭子——另外一个胖胖的大姐就来了。 在胖大姐的招呼下,张姐意犹未尽地向顾延卿道别,表示下次有空了再继续跟顾延卿说岑婧怡和茵茵的事。 顾延卿感激应下。 自来熟张姐和胖大姐结伴离开。 胖大姐好奇问:“你啥时候跟婧怡的对象关系这么好了?” “哪呀!今晨我出来打水,被他吓了一跳!他拿着东西站在婧怡宿舍的门口,像尊雕像似的,也不敲门,怕吵到婧怡睡觉!啧啧,这天底下咋有心这么细的男人?要是我家那口子,不敲门?门板都给你拍下来!” 张姐啧啧感叹,又将顾延卿请自己吃包子油条的事说了一遍。 不过一个上午的工夫,顾延卿因为害怕打搅岑婧怡睡觉,清晨在门口苦守的消息几乎就传了个遍。 紧接着,顾延卿家在哪条村,步行来到镇上需要多久,也被人扒得干干净净。 不过人们对顾延卿的评价还是褒贬不一。 有的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人婧怡自己把孩子拉扯大,他想起来当爹了!早干嘛去了?” 有的说:“人家没准有自己的苦衷,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只要他对婧怡茵茵好,也不枉婧怡这几年来吃了那么多苦。” 当天下午,顾延卿走后,立马就有好几个大姐带着瓜子和糖来了岑婧怡的宿舍。 大姐们用瓜子糖果哄好茵茵,然后拉着岑婧怡就开始了盘问。 岑婧怡被她们弄得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们那些离谱的问题。 “哎,婧怡,那你男人这次回来,是不是就是为了回来带你们娘俩走?” 岑婧怡怔了怔,轻轻摇头,“他没说。” “啥?他没说?那你得说呀!我跟你说,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不在跟前守着,他肯定要拈花惹草!” 第20章 她还是要和他离婚 有人持反对意见,想说男人也并非都会在外面乱搞。 可是转念想到顾延卿高大硬朗的形象,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婧怡啊,我觉得你王姐说的没错,你还是得跟着你男人去部队,看着你男人才行。你男人兴许不会主动拈花惹草,可架不住有女的硬往他跟前凑啊!” “没错!就你家顾延卿那身板、那长相,在部队里还是个干部,这要放出去,不得被那些恨嫁的抢破头?” “是嘞是嘞!今天我去幼儿园接我家小俊下学的时候,就瞧见有姑娘看你家延卿看得脸红!那会儿茵茵可就在你家延卿旁边呢,可见他要是一个人在外头,得有多招人!” 大姐们说得越来越有鼻子有眼,可她们的话并没有激起岑婧怡的担忧。 岑婧怡微微垂着眸,看起来有些失神。 坐在她身边的大姐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 “婧怡,婧怡?你有没有在听我们说?大姐们都是过来人,说这些话都是为你好。” 岑婧怡抬眸对说话的大姐笑笑,“嗯,我知道。” 大姐问:“那你打算咋办?你要是脸皮薄,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明天等他来了,大姐们主动帮你提!” “对!”大姐们齐声附和。 这让岑婧怡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她们今晚开展的不是妇女们用来打发时间的座谈会,而是战争时期的地下聚会。 她们在商量的也不是婚姻上的鸡毛蒜皮小事,而是攸关生死的行动细则。 失神想着,岑婧怡有些想笑。 抿着嘴角忍了忍,她婉拒大姐们的建议:“不用了。留得住的,什么都不用做;留不住的,做什么都没有用。” “什么?”热心大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岑婧怡不想再就着自己和顾延卿的事说下去。 她回头看了眼坐在床边吃糖的茵茵。 茵茵和她对上目光,眨巴眨巴眼。 母女俩在无声中好像完成了什么沟通。 茵茵小脚一晃滑下了床,走到岑婧怡身边。 小脸趴在岑婧怡的大腿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岑婧怡嘴角微勾,摸摸闺女的头,顺势对大家道:“茵茵困了,咱们改天再聊吧?” 闻言,大家只好拿起各自屁股底下的板凳,纷纷向岑婧怡告辞离开。 不过她们的话题还是没有终结,回去一路还在说着,到了门边也不舍得进屋。 “我咋听着婧怡这意思,是不想和茵茵她爸爸过了呀?” “是吧?我也有这种感觉!婧怡对他要是还有感情,会这么淡定?” “啥?你们的意思是,婧怡要跟茵茵他爸爸离婚呐?” 岑婧怡要跟顾延卿离婚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 第二天顾延卿来职工宿舍,都能感觉到大家看他的眼神变了。 自来熟张姐更是远远看到他就摇头,一脸地惋惜。 张姐是住在职工宿舍的职工家属,不用去上班。 她抱了一盆衣服在公共水龙头旁洗,身边也坐着几个洗衣服的妇女。 几个妇女边洗衣服,边聊着天。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岑婧怡和顾延卿的事情。 她们起初还忌讳着岑婧怡在宿舍,不敢大声说。 洗完衣服,到远处的树林里晾衣服时,彻底放开了嗓门。 “哎,你们说,婧怡想和茵茵她爸爸离婚,是不是跟那个姓许的中学老师有关?”帮着张姐晾床单的年轻媳妇儿说。 张姐沉了脸提醒:“你别胡说!” “咦!我咋能是胡说呢?那个许老师老是来找婧怡的事,咱们可都是有目共睹的。要我说吖,那个中学老师还比茵茵她爸爸强呢!人长得虽然没有茵茵她爸爸高大帅气,但也斯文,工作稳定,最重要是离得近啊!” “是。”另一个抖着湿衣服的妇女点头同意,“一个人带着孩子实在是太苦了,婧怡和茵茵她爸爸离婚后,要是能和那个姓许的老师在一起,倒也不错!” “唉~”年轻媳妇儿叹气,“原以为婧怡终于熬出头,等到男人回来了,没想到婧怡竟然想着要离婚——” 她说出口的最后一个字音变了形。 众人觉得奇怪,顺着年轻媳妇儿的目光看去。 只见晾在她们正前方的床单被风高高吹起,露出了一截笔直修长的墨绿裤管,墨绿裤管旁还有个让她们感到熟悉的小身影。 顺着那截裤管往上看,站在那儿的高大男人,可不就是顾延卿吗! 顾延卿面向着她们的方向,手侧牵着乖巧的茵茵。 从那双拧起的眉头来看,他很显然是听见了刚才妇女们的闲聊。 刚才说得最起劲的年轻媳妇儿脸一红,赶紧扭过脸去,躲在了张姐家还滴水的湿床单后。 年轻媳妇儿缩着脖子,一脸的尴尬。 其她人的表现也没好到哪去,毕竟说人闲话还被主角抓了个正着! 最后是自来熟张姐横了她们一眼,从挂满晾衣绳的树林里走出来。 对顾延卿解释道:“小顾啊!你不要听她们胡说,她们就是闲着没事,瞎咧咧嘞!” 顾延卿英眉拢着,薄唇轻抿,眼神中透出一种沉郁的气息。 他知道,妇女们的聊天内容不会是空穴来风。 大概率是岑婧怡向她们表达过想要跟他离婚的意愿。 所以,他还是没有挽回半点岑婧怡的心。 他对‘离婚’二字避之不谈,也改变不了岑婧怡想要跟他离婚的心意。 “张姐。”顾延卿喉咙有些发涩开口,“你能向我说说,那位‘许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张姐神情复杂,这怎么好说? 顾延卿嗓音低沉又说:“如果婧怡真的要跟我离婚,我希望她未来找的对象,能是一个对她和茵茵都好的男人。” 听到这话,张姐更加无法开口了。 可对上顾延卿那真诚的目光,她又无法回绝。 只能硬着头皮道:“许老师吧……” “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人就在镇上的中学做老师,工资稳定,人很斯文,对婧怡和茵茵……也、也还不错。” “那他家里情况怎么样?家庭成员复杂吗?” 顾延卿的语调依旧平淡,仿佛询问的不是关于情敌的事,可他低沉涩哑的嗓音又完全透露了他此刻的内心。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就是见过他几面,具体的也不了解……” 张姐不知道许知璋家里的情况复不复杂,总之她的心情挺复杂。 原本她对顾延卿的印象已经改观了许多,现在见顾延卿还为岑婧怡离婚以后做打算,心里竟然隐隐有点心疼面前这个比她高一个头还要多的年轻男人。 她忍不住安慰:“小顾啊,你也别这么悲观,没准婧怡看到你对她和茵茵的好,就改主意,不和你离婚了!” 顾延卿没作声。 张姐看着他失神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折回去继续晾自己洗的衣服去了。 等她晾好衣服回过头来的时候,只见顾延卿已经牵着茵茵走远。 顾延卿带着茵茵回到宿舍。 岑婧怡见父女俩从外面回来,停下了手中的翻译工作。 扭脸刚弯唇微笑着要对茵茵说什么,就注意到顾延卿神色不对。 第21章 许知璋骗了岑婧怡? 岑婧怡有些迟疑。 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和顾延卿虽然是夫妻,但几近于刚认识几天的陌生人。 远没到可以互相打探心事的程度。 不过想到他对茵茵的耐心表现,她还是出于礼貌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顾延卿眉头动了动,“没事。” 见他不想说,岑婧怡便没再问了,将茵茵抱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没过多久,就到了岑婧怡要去开广播的时间。 顾延卿什么都没有说,留在宿舍陪茵茵。 等到岑婧怡回来,要带他和茵茵去食堂吃饭时,他却说: “你们去吃吧,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岑婧怡感到意外,“这么着急吗?不先吃点东西再走?” “不了。” 闻言,岑婧怡点点头,没有再劝。 顾延卿却是不急着走,目光深深地盯着她看,完全不像有急事要去办的样子。 岑婧怡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耳垂悄然变成了粉色。 “你……下午要是没有空,就不用来了。” “好。”顾延卿还是没有抬脚离开的意思。 眼看门口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吃完饭回来的人经过,岑婧怡一手拿起饭盒,一手牵着茵茵。 “那我就先带茵茵去吃饭了,你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锁上门。” “我跟你们一起走。” “……”岑婧怡更疑惑了,完全不知道顾延卿这是什么意思。 顾延卿一直送岑婧怡茵茵到食堂,看着母女俩进了食堂,身影隐入人群当中,这才转身离开。 正值饭点,路上根本没有什么行人,只有火辣辣的太阳在炙烤着大地。 树影间,知了哇哇叫个不停,时不时用一泡尿伪装细雨。 顾延卿沉默地朝着镇上第一中学走去。 十几分钟的脚程,中午他还进了一趟路边的小卖部。 抵达中学门口时,额头已经出了一层密汗。 时值七月中旬,学生们早就已经放假,只有看门的大爷守在生锈的大铁门处。 “你好,我想找一下许知璋老师,请问您知道他在哪儿吗?” 顾延卿从兜里刚刚从小卖部买的香烟,递了一根给大爷。 本有些犯困的大爷立马来了精神,双手接过香烟。 “你找许老师啊?他在学校的职工宿舍!” “那请问职工宿舍怎么走?” “就在学校后头,你顺着学校往后头走就行了。” 顾延卿颔首感谢:“好的,谢谢大爷。” 顾延卿和大爷告辞后,将香烟揣进裤兜,顶着烈日又继续往大爷指的方向走去。 又走了将近五分钟,这才看见几列瓦房。 兴许老师们也在暑假的时候回家去了,那几列瓦房也格外的安静。 顾延卿不知道许知璋具体住在哪个宿舍,只能先朝着最边上的瓦房走去,打算找到人了再打听。 岂料一连走过去几个宿舍,刷着绿漆的门上竟都挂着锁。 直到走到那一列瓦房的末尾,总算有一间宿舍没有上锁。 顾延卿走上前,刚要抬手敲门,就听见屋里传来许知璋的声音。 “雪松,你走吧。”许知璋在跟什么人说话,声音和那日与顾延卿初见时的斯文温润不同,沙哑的同时多了浓浓的疲意。 顾延卿收回敲门的手,打算退到听不见屋内谈话的距离,等许知璋的客人走了再说。 可他身形刚动,屋内又传来了许知璋的声音。 “我们不能那么自私,不能为了我们这见不得光的感情,不顾亲戚朋友们的脸面。” 什么是‘见不得光的感情’? 顾延卿耳根微动,刚抬起的脚后跟又落下了。 他无意偷听许知璋的隐私,但许知璋的感情生活关系到岑婧怡的未来,他得确保许知璋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屋内传来‘刺啦——’,凳子腿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然后是一个年轻男人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响起:“去他妈的脸面!老子才不管他们的脸面,老子只要你!” “许知璋!你给我一句准话,你到底爱不爱老子!” “只要你点头,不管有什么洪水猛兽阻挡在咱俩面前,老子都会一一给他干碎!” 听着这些话,顾延卿的瞳孔逐渐放大。 紧接着听到屋内传来几声暧昧的含混声响,像是呜咽,又像是低吟。 顾延卿彻底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耳根有些发烫,抬脚就走。 走出一百米远,他这才放缓脚步,双手掐在胯上,回头望了一眼。 许知璋有男性恋人,那他和婧怡是怎么回事? 顾延卿拧着眉头,第一反应是——许知璋骗了岑婧怡。 可是这种事实,他该怎么跟岑婧怡说明? 思来想去,顾延卿突然觉得自己放手岑婧怡的想法简直是愚蠢至极。 自己都没有做到照顾好妻女,他竟然指望别的男人会照顾好他的妻女。 当下他就改变了主意。 不能放手! 哪怕死缠烂打、坑蒙拐骗,他也决不能和岑婧怡离婚! 顾延卿迅速从岑婧怡要跟他离婚的悲伤情绪中抽离,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且锐利。 他没有回政府职工宿舍找岑婧怡,而是回了村里,去了大队支书的家。 大队支书还在午休,打着哈欠就从屋里出来了。 “延卿啊,大中午的,你这是有什么事?” 顾延卿端坐在大队支书家唯一一张罗圈椅上。 他脊背挺直,双脚分开,双手自然地搁在膝上,军人的气质自然弥漫而出。 “我家婧怡之前找你开过介绍信?”顾延卿开门见山。 大队支书心里咯噔一下,瞌睡瞬间醒了。 他挠挠头,“好…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事实上,岑婧怡来找他开介绍信被他拒绝的事,他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顾延卿今天这是,替岑婧怡来找他算账来了? 大队支书的心里有些发怵。 他忍不住主动开口解释道:“延卿啊,我可没有故意为难你媳妇。” “真是你媳妇的情况特殊,我没法开这份介绍信!” 顾延卿仍是没有表情,“也就是说,要想开介绍信,只能让她把户口迁回咱们村。” 大队支书面露为难,“按规矩的话,是这么个理儿,但特事也能……” 顾延卿打断他的话:“那我家里要是不肯交出户口本,我家婧怡和茵茵的户口,是不是只能随我迁到部队大院,然后再由部队大院所在的街道办开具介绍信。” “啊?”大队支书迷茫了,再次挠头。 他不是说可以特事特办了吗? 怎么还扯到将户口迁到部队大院去了?这不麻烦吗? 在顾延卿的注视下,大队支书迟疑地点了点头,“是…这也是个解决的办法,可……” 顾延卿再次打断他的话:“二伯下午有空吗?方不方便跟我去一趟镇上?” 顾延卿的声音明显要比方才愉悦轻松了不少。 可大队支书却被他的这一声‘二伯’喊得后背发凉。 在大队支书的印象里,这当兵的同宗侄子顾家老二可从来都没喊过他一声‘二伯’。 “忙倒是不忙……”大队支书警惕地问,“你想干啥?” 顾延卿唇角上勾,“不干嘛,想请二伯随我去镇上,同我家婧怡说明一下情况。” 第22章 他看她就像是野兽盯着猎物 “啥?” 大队支书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当支书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向领导‘说明过情况’,还从来没有向小辈‘说明过情况’。 可顾延卿不仅是他的小辈,还是部队里的团长。 在他们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眼里,团长已经是很大的‘官’了! 若非不得已,他肯定是不愿意得罪顾延卿的。 以后没准还有能求得上顾延卿的地方呢。 大队支书正思索着,顾延卿突然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包已经拆开的烟。 取出一根,递过去。 “二伯方不方便?” 大队支书双手接过烟,点头,“方便!方便!” “好,那咱们这就出发吧,这烟二伯留着抽。” 顾延卿直接将烟盒放进大队支书的手中。 大队支书的心一下就熨帖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包烟可是要一块多一盒呢! 他平常可舍不得抽这种香烟,都是抽自己卷的烟丝,上次抽香烟还是到镇上开会别人发给他的。 “好好好,你别急!我给自行车打打气,咱俩骑自行车去!” 大队支书家有辆破旧的二八大杠,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 大队支书给轮胎打完气后,原本想着自己骑车,载顾延卿。 谁料没等他拿着打气筒站起身,顾延卿就已经扶上了车把,紧接着用脚蹬开脚撑。 拿人手短,大队支书自然也不好说什么,默默跨坐上了后座,别扭地扶上了顾延卿劲窄的腰。 顾延卿踩下脚蹬,自行车稳稳地在凹凸不平的泥路上行驶了起来,往镇上的方向而去。 抵达职工宿舍时,正好赶上岑婧怡放完起床广播回来。 她抱着趴在肩上没睡醒的茵茵,见到骑自行车而来的顾延卿,怔了怔。 紧接着看到后座上的大队支书,更是疑惑。 顾延卿在岑婧怡的宿舍门前停下自行车,长腿稳稳支在地上。 对于普通人来说座椅太高的二八大杠,在他面前像是缩小了一号。 大队支书从后座上下来后,他长腿一跨,也从车上下来。 “呦,小闺女长这么大了呀。”大队支书笑着主动向岑婧怡打招呼。 岑婧怡眨眨眼,满眼的陌生,“请问您是……” 大队支书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这两口子是怎么回事? 一个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压根儿没把他当成支书。 另一个更是直接把他给忘了! “这是咱们村的大队支书。”顾延卿停稳自行车后,开口向岑婧怡介绍。 岑婧怡点点头,再朝大队支书看去,这才唤醒了记忆。 不能怪她认不出来对方,实在是她之前几次上门去找,对方都是板着一张脸,没说几句话就挥着手赶她走。 哪里有过现在这副热情随和的表现? 岑婧怡性子本来就清冷,面对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的人,更是笑容都不想挤一个,只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转身要去开宿舍门。 顾延卿往前一步,先将她怀里的茵茵接了过来。 进了宿舍,将熟睡的茵茵放到床上后,顾延卿这才开口道: “婧怡,我请支书过来,主要是想让支书向你说明一下开介绍信的问题。” “支书说,像你这种户口和实际居住地不在一个地方的,确实没法由村里开介绍信。” 大队支书瞪了瞪眼睛,他什么时候说过?! 他分明说的是‘特事可以特办’! 顾延卿面不改色,继续说:“不过支书给咱们想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大队支书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延卿。 顾延卿眼角余光都没分给他半点,眼里只有岑婧怡。 “那就是将你和茵茵的户口,随我迁到部队大院去,这样就能由部队大院所在的街道办事处开具介绍信。” 这样的结果让岑婧怡始料未及。 她以为自己开不成介绍信,是因为自己人微言轻,再加上顾家人从中作梗。 没想到顾延卿回来了,竟然也开不成介绍信。 把户口迁到部队大院去吗…… 岑婧怡抿了抿唇,有些迟疑。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她是冲着大队支书问的。 大队支书猛地对上岑婧怡那双澄澈干净的眸子,心虚地先瞟了顾延卿一眼。 “哎、哎…是!是!”大队支书皮笑肉不笑,“就、就只能这样了。” 岑婧怡眉心动了动,又问:“我和茵茵的户口,迁到村里去,不行吗?” “啊?”大队支书懵了,又瞟了顾延卿一眼。 才想起来回答:“可以是可以,可问题是,你俩拿不到户口本啊!迁户口,得有户口本才行的!” 说着说着,大队支书的情绪语气越来越到位。 “你是不知道,延卿一回家就为了你和这小闺女的事,和他妈他哥嫂吵了一架!” “还动起手了呢!这不!给他挠的印都还在呢!” 顺着大队支书手指的方向,岑婧怡朝顾延卿的脸庞看去。 侧脸上的指甲痕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印记。 原来这是他家里人动手打的,而且还是为了她和茵茵。 岑婧怡盯着顾延卿脸上的痕迹看,有些失神。 等回过神来,对上顾延卿那侵略性十足的目光,她眼神闪了闪,立马挪开了视线。 大队支书这会儿也从顾延卿直勾勾看岑婧怡的眼神中,品出了顾延卿撒谎的原因。 这是想将媳妇儿孩子骗到部队去呢! “延卿媳妇儿啊。”大队支书好心地助攻道,“娃儿的病耽误不得,你要是想早点拿到介绍信,就赶紧带着娃跟延卿回部队去吧!” “而且我听说他们当兵的,不是还有专门的部队医院,还是军医医院啥的?没准人家就能治你娃儿这哑病。” 这话说到了岑婧怡的心口上。 她沉默地点点头,似乎已经在做带茵茵跟顾延卿回部队的打算。 顾延卿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下起了逐客令。 “二伯,麻烦您特地跑这一趟了,您不是还要去买东西吗?您去忙吧。” 大队支书:“……” 顾延卿岑婧怡送大队支书到门口,看着大队支书骑着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一扭一扭地离开。 等到大队支书的自行车终于走起直线,岑婧怡收回视线。 她仰脸问站在身旁的顾延卿:“你大概什么时候回部队?” “明天。”顾延卿不假思索地回答。 “啊?” 顾延卿握拳轻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为了茵茵能早点接受治疗,我可以明天就带你和茵茵出发。” 岑婧怡莫名有些脸红。 明明只是一中午没见,可她感觉面前的男人好像变了。 变得侵略性十足,像是野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又像个人贩子,好像要把她拐走。 岑婧怡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将自己的视线落点挪到顾延卿的下巴处,再往下,就是男人凸起的喉结。 “太赶了,我虽然只是个临时工,但也得交接好工作才能走。” 第23章 负责招聘下一位播音员 “好,我等你,你什么时候安排好,咱们就什么时候出发。” 顾延卿眸子熠熠生辉地看着岑婧怡,与上午离开前的失魂模样判若两人。 岑婧怡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狐疑了片刻后,就开始考虑起跟带着茵茵跟顾延卿回部队的事。 首先自然是要去向领导辞职。 广播站每天都要广播四次,一天也离不了人。 当天下午广播前,岑婧怡便去找领导提了辞职的事。 得知岑婧怡是要带着茵茵去随军,领导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他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岑婧怡在走之前,要负责招聘面试下一个播音员,并做好相关的岗前培训。 岑婧怡点头应下,并向领导申请了写招聘大字报要用的宣纸和毛笔。 当天晚上,茵茵睡着后,岑婧怡先用钢笔在自己的翻译草稿纸上写下了‘招聘公告’。 一番措辞删改,定了稿子之后,她便将宣纸平铺在床尾的大箱子上,用毛笔将‘招聘公告’的内容誊抄在宣纸上。 众人只知道她的文化水平不错,如果不是父亲出了那样的事,那就是顶风光的大学生。 可没有几个人知道,岑婧怡还写得好一手毛笔字。 第二天清晨,顾延卿点卯一样准时来到宿舍。 看到摊在箱子上的那张大公告,他瞬间被岑婧怡的毛笔字惊艳了。 “这是你写的?” 他双手抻开足有八十厘米宽的宣纸,默读了上面字迹洒脱的‘招聘公告’,再朝岑婧怡看去。 岑婧怡坐在书桌前梳头,两个手都举在脑后。 面对顾延卿满是惊讶地询问,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嗯,我小时候跟一个退休的爷爷学过书法。” “不过那位爷爷去世后,就没再坚持了。” “许久不写,也就马马虎虎写个招聘公告。” “不马虎!”顾延卿马上称赞说,“很好看,字如其人。” 一句话,把字和人都夸了。 岑婧怡有些耳热,没再接话,偏过头去继续将头发全部干净地扎在脑后。 顾延卿眼角微弯看着岑婧怡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里的字。 其实他的话一点儿也没夸张,岑婧怡的字真的很好看。 如她的人一样,每一撇一捺都如兰叶一样舒展,仿佛有股清气在其中流转。 结束广播工作,和顾延卿带着茵茵去食堂吃过早餐后,岑婧怡本想自己前往告示栏张贴公告。 顾延卿主动请缨说:“我带着茵茵去吧,你在宿舍工作。” 虽然不知道岑婧怡到底在忙什么工作,但他每次带茵茵出去玩回来,总能看见岑婧怡伏案在写着什么。 岑婧怡从下至上,看了眼顾延卿的身高,再想想自己站在公告栏前踮着脚张贴公告的画面,最终点头应好。 于是,顾延卿一手牵着蹦蹦跳跳的茵茵,一手拿着小心卷好的大字报,以及岑婧怡亲手熬的浆糊出门了。 也许是血缘的羁绊,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顾延卿和茵茵之间已经达成了无言的默契。 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顾延卿就知道茵茵在想什么。 茵茵也同样只需要顾延卿一个回头,就能准确地将用小碗装的浆糊举到顾延卿手边。 惹眼的父女俩张贴大字报期间,就惹来了不少人侧目。 大字报贴好后,更是有一拨又一拨的人在大字报面前停留。 不出一个上午的工夫,整个职工宿舍都知道广播站要招人的消息了。 这对住在职工宿舍的女家属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毕竟广播站的工作一天下来,满打满算也就三个小时,还风吹不到雨淋不着。 虽然工资是低了点,一个月只有八块钱,可每个月有额外的食堂饭票补助,以及逢年过节,也有和正式员工同等待遇的节礼。 最重要的一点是,岑婧怡作为播音员都有一间单独的职工宿舍。 那她们之中谁要是应聘上,岂不是也能再给家里挣一间额外的职工宿舍? 一时间,住在职工宿舍的妇女们全都跃跃欲试。 “婧怡回来啦!” 自来熟张姐早就候在了职工宿舍门前的空地上。 见到岑婧怡顾延卿和茵茵一家三口回来,立马笑着扬手招呼。 岑婧怡回以微笑,“张姐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张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用手捏着喉咙清了清嗓子,嘴唇噘着翕动了几下,这才模仿着印象中的播音腔问: “婧怡啊,张姐没啥事,就是想问问你,广播员的应聘,都有什么要求条件?” 张姐的嗓门本来就大,再加上这刻意模仿的播音腔,穿透力十足。 只见张姐身后一整排的职工宿舍,几乎每间宿舍里都探出了一颗脑袋。 岑婧怡被这样的阵仗逗得哭笑不得。 她知道大家伙应该是有意应聘,就特地放大了音量,回答道:“没有什么要求条件,只要普通话标准,咬字清晰,能学得会广播室里的设备操作就行。” “哦……”张姐了然点点头。 又想到什么,问:“那该找谁面试去?” “我,负责招聘播音员的人就是我,只要能过我这关,就能当上播音员。” 闻言,张姐更加激动了。 她们原以为会是领导亲自面试,光是想想就觉得紧张。 现在知道是岑婧怡负责面试,她们莫名就有了自信。 那些探头出来听的妇女们陆续走出门来。 她们或抻抻自己的衣摆,或捋捋自己的头发,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自信的风采。 “既然是这样,那婧怡啊,你现在就给我们面试吧!看我们大家伙,有没有能面试得上的!”张姐爽朗地提议说。 正朝这边走来的妇女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岑婧怡见大家的积极性这么高,就点头应好。 “那大家等我一会儿,我回屋去准备点东西。” 岑婧怡回了宿舍,挑了一本诗歌选集,以及拿了纸笔出来。 趁着她进宿舍找东西的功夫,顾延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套桌椅。 桌椅往空地上一摆,想要应聘的妇女们再自觉站成排,现场瞬间就有了面试现场的氛围。 岑婧怡虽然年轻,但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丝毫没有怯场。 她将那本诗歌选集和纸笔放在桌面上,抿唇思索了片刻。 向众人提议说:“这样吧,我一个人负责面试,多少未免会带上主观色彩。咱们另外再找两位评委,一起打分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为了面试的公平性,岑婧怡分别请来了一位即将退休的老职工,以及一位不打算参加应聘的女同志。 这位老职工和这位女同志平常也与人为善,没和什么人起过口角,所以也没有人对他们担任评委提出意见。 由于多了两位评委,‘评委席’上的桌椅自然又多了两套。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工夫,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在现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第24章 你怀恨在心,故意不让我通过面试! 随着日头西斜,光线逐渐减弱,但大家的热情不减。 顾延卿抱着茵茵坐在岑婧怡斜前方的马扎上,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深邃的眸子满是欣赏地盯着岑婧怡看。 “茵茵,妈妈厉不厉害?”他低声问怀里的茵茵。 茵茵重重点头,随后骄傲地扬起了自己的小下巴。 顾延卿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摸摸她的头,随后继续朝着岑婧怡看去。 原本丝毫不紧张的岑婧怡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莫名变得有些口干舌燥。 她刻意忽略了男人的目光,不与男人有任何目光接触,这才重新稳定了心神。 “好,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岑婧怡站起来宣布规则。 “我手里有一本诗歌选集,一会儿应聘者上来后,可以自己选择一篇诗歌进行朗读。” “每个人朗读的时间最长三分钟,完成朗读后,我和三位评委负责评审。” “评审的结果只有淘汰,和进入二轮面试。” “大家准备好了吗?” 话音落下,应聘者们瞬间窃窃私语了起来。 “二轮面试?啥叫二轮面试?” “傻!那就是第二轮的面试呗,正常!咱们人这么多,一次肯定选不出来!” 说话间,排在第一位的张姐已经迈步上前了。 她拿起岑婧怡面前的诗歌选集,翻了翻,眉头逐渐皱起。 又翻了翻……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开嗓。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开玩笑吆喝:“咋还不开始啊!那里头没有你看得上眼的?” 张姐向来开得起玩笑,不仅不在意催促,还大方地笑着承认:“哎哟!哪上我没看得上眼啊,是好多字我都不认识!” 此话一出,众人哄然大笑。 张姐自己也在人群的中心笑弯了腰。 不过她也没有放弃,最终选定了一篇简短的诗歌,声情并茂地开始了朗诵。 结果没有意外的,她没有通过一轮面试。 张姐自己在发现自己有好多字不认识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了结果,所以也没有表现出难过。 她捂着脸,一边重复说着‘丢脸丢大发了’,一边往围观人群里跑。 众人又是被她乐观的样子逗得大笑。 也有人大声夸她:“不管结果如何,张姐勇气可嘉!” “对!勇气可嘉!” 有了张姐这么一活跃,现场的气氛高涨了不少,众人都等着下一个选手上场。 接下来上场的妇女们也逐渐放平了心态,只当这是在炎炎夏日的傍晚,举行了一个主题为诗朗诵的娱乐活动。 进入了二轮面试的,她们或迈着自信的步伐,或一脸惊喜地退场。 被直接淘汰的,也没有表现出难过或羞怯的情绪。 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昨天晚上才被齐大同从娘家接回来的范佩佩,也排到了队伍的末尾。 别人都有机会竞争,她范佩佩凭啥不能竞争? 范佩佩非但不觉得面对作为评委的岑婧怡有什么不好意思,还自信地认为自己肯定能进入二轮面试。 很快,在夜幕悄然降临的时候,范佩佩最后一个朝岑婧怡走了过去。 现场明显静了下来。 大家伙都没想到,前不久才和岑婧怡发生矛盾的范佩佩,竟然也会参与应聘。 原本轻松的气氛霎时变得有些尴尬。 岑婧怡倒是没有什么波澜,只是看了范佩佩一眼,就把范佩佩当成普通的应聘者来看待。 可在范佩佩的眼里,岑婧怡看她一眼就垂下眸看草稿本的动作,是在故意无视她! 范佩佩心里憋了气,但忍着没表现出来。 她拿着岑婧怡的诗歌选集,站到距离‘评委席’有三米远的距离。 十分自信地随便翻开一页,然后昂首、挺胸,抿着唇清起了嗓子。 “咳咳!徐字(志)摩,《再别康桥》!轻轻滴(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滴(的)来!” “我轻轻滴(的)招‘了招’手……” 岑婧怡听着就皱起了眉头。 范佩佩开头就把作者的姓氏念错了,后面更是出现了添字和错字的情况。 这些低级错误,就已经决定了范佩佩的应聘结果。 偏偏范佩佩没有丝毫自己念错了的自觉,越念越激动,越念越慷慨激昂。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时候,她选择朗诵表演者的样子,张开双手等待掌声。 可众人回应给她的,只有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寂静持续了漫长了几十秒,周围才响起大家伙的窃窃私语的声音。 “她念错了吧?照着读,咋还能叫她读错?” “就是嘞,要是叫她当播音员,可别叫咱这附近的孩子们跟着学错咯。” 在场的众人虽然不一定能全文背下‘再别康桥’这首诗歌,但他们听也听过了几十遍,自然是一下就听出了不对劲。 范佩佩却浑然没有从大家伙的反应中察觉不对,只当大家是被她的朗诵震撼到了。 她迈着无比自信的步伐,走向岑婧怡。 将诗歌选集放在桌面上后,她微昂着下巴道:“快宣布结果吧,我要带我家虎子回家睡觉了。” 岑婧怡和左右两位评委对了个眼神再次确定了答案,然后向范佩佩宣布:“很遗憾,你没有通过选拔。” 范佩佩歘一下变了脸色。 “我哪里念得不好!你凭什么不让我通过选拔!”范佩佩厉声指着岑婧怡质问。 人群中抱着茵茵的顾延卿立马就站了起来。 范佩佩尖锐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肯定是对我怀恨在心,以权谋私,故意不让我通过选拔!” “好啊你!岑婧怡,你拿着鸡毛当令箭是吧!我要到领导那儿告你!” “不用了!”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低沉地呵斥声。 顾延卿朝岑婧怡走去的脚步顿住,看着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后走出来。 从身后人们的低呼声中,顾延卿得知,这位中年男人便是副镇长,姓何。 也就是这位何副镇长负责的播音室,是他安排岑婧怡负责下一位播音员的招聘。 “呦!何副镇长,这大晚上的,您怎么来了!”担任办公室主任的男人从人群中跑出来,迎上去。 何副镇长已经走到了岑婧怡和范佩佩的面前,背着手,沉着脸。 “我听说你们职工宿舍今晚举办了娱乐活动,就想着过来凑凑热闹。” 来到发现是播音员招聘,并且现场的氛围十分不错,他还满意地直点头,觉得岑婧怡的工作做得不错。 没想到临了临了,他都准备走了,竟然还出现有人因为缺乏自知之明而质疑评审这种事。 齐大同这时候就赶紧从人群中跑出来,到何副镇长面前点头哈腰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内子无礼,让何副镇长您失笑了!我这就带她走!” “事情还没有解决,带她去哪里?!”何副镇长不怒自威,上下扫了齐大同和范佩佩一眼。 第25章 夜深了,顾延卿该怎么回家 齐大同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回肯定是躲不掉了,懊悔得简直想狠狠给自己两个大耳光。 他为啥要这么着急去将这个愚蠢的臭婆娘接回来啊! 让这个婆娘在娘家多待两天,不就没这回事了吗? 范佩佩也慌了,手心瞬间冒了一层汗。 两口子都是瑟缩了脖子,一副老老实实等批评的样子。 “做人!得有自知之明!”何副镇长掷地有声地道,“有勇气有自信是好事,可不能盲目地自信!” 何副镇长面向范佩佩,“你是齐大同的家属是吧?你觉得你自己的普通话很标准?” 范佩佩抬眸瞥了眼,迅速又垂了眸。 她不甘心地为自己小声辩解:“我的普通话本来也不算差,上学那会儿……” 后面的声音太小了,何副镇长实在是听不见。 “要说什么就大大方方地说!刚刚不是嗓门挺大的吗,怎么这会儿小声嘟囔起来了!” 被何副镇长这么一喝,范佩佩突然来了气,猛地抬头大声道:“我说!我的普通话就是不错!” 何副镇长没想到她到这个时候还有脸说这种话,直接被气笑了。 “好好好!你说你自己的普通话不错是吧,你说人家婧怡同志以权谋私,故意为难你是吧?” “来!我们现场有这么多群众,咱们让群众来评审!” “觉得这位女同志普通话标准,刚才的表现可以通过面试的,站起来!” 嗖一下,原本几个没凳子坐的男青年立马蹲了下来。 现场除了抱着孩子的顾延卿,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 顾延卿自然是不会选择支持范佩佩,抱着茵茵继续朝着岑婧怡走去。 何副镇长不认得顾延卿,但认得茵茵,也听说了岑婧怡的对象最近回来的事情。 所以他不难猜出顾延卿的身份。 他转过头,对范佩佩道:“看见了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耳朵也是敏锐的!” “全场没有一个人认为你的表现足以通过面试,这就证明,你的自信是极其盲目的!” “你对岑静怡同志道德品质的怀疑,也是极其荒唐的!” 何副镇长的一番话不带半个脏字,可在范佩佩听来,这可比指着她鼻子问候她全家祖宗还要让她感到屈辱。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目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人,突然‘呜——’的一声用手背挡着脸哭了出来。 范佩佩扭脸要跑走。 何副镇长呵斥:“站住!” “向人家婧怡道过歉再走!无理取闹的人是你,人家婧怡同志都没哭,你倒是先哭起来了!” 范佩佩背对着岑婧怡和何副镇长,僵持着,不肯道歉。 让她在众人面前向岑婧怡道歉,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副镇长让你道歉呢!”齐大同焦急地扯扯她的衣摆,“你倒是说话呀!” 齐大同紧接着更凑近范佩佩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了句什么。 范佩佩的哭声瞬间止住,整个人怔了怔。 “对不起!”她快速扭回脸去,快速说完三个字,然后哭得更大声跑走了。 留下齐大同惨白着脸,跟着范佩佩离开不是,继续留下也不是。 何副镇长肃着脸看他,“齐大同同志!我很认可你的工作表现,但是我希望你在完成工作的同时,也能做好家庭管理!” 齐大同冷汗直流,低头应‘是’。 何副镇长没再说什么,沉着脸背着手走了。 留下人群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会儿,这才重新开启了议论。 没有一个人是同情范佩佩的,因为范佩佩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 如果岑婧怡让范佩佩通过了第一轮面试,他们才真是要怀疑岑婧怡是不是私下里收了范佩佩什么好处。 人们的议论声越大,范佩佩的哭声也越大,就跟故意在跟外头的人比赛似的。 岑婧怡有些尴尬,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你没事吧?”顾延卿关心地询问她。 岑婧怡摇摇头,然后愕然反应过来什么。 天已经完全黑了! 通常吃过晚饭没多久,夕阳西斜的时候,顾延卿就会同她们母女俩告别回家。 可是今天她光顾着忙招聘的事情,竟然忘记了时间! 她有些着急地问:“现在几点了?” 顾延卿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经八点四十二了。” 猜到岑婧怡在担心什么。 他主动宽慰道:“没事,我在部队训练的时候,夜间训练是常有的事,一会儿我摸黑走回去也不碍事。” “这怎么能行?”岑婧怡担忧地蹙起了眉头,“你在部队训练的时候,身边有队友。你现在走回去,是孤身一人。” 这是在担心他吗? 顾延卿眼睛亮了亮,感觉心头好似有一股暖流淌过。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岑婧怡问。 岑婧怡抿唇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左右张望了一眼。 “这样吧,我找个单身的男同志,看看能不能拜托对方跟你挤一晚。” 说着话,岑婧怡已经寻找到了目标。 她正要朝不远处的一个单身男同志走去。 顾延卿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算了吧。”顾延卿说,“这不合适。” “没事的,虽然是麻烦了别人,但事出有因,他应该能理解。” 顾延卿有些无奈,“我说的,不是这个不合适。” “嗯?”岑婧怡听不太懂,“那是什么不合适?” 顾延卿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身份不合适。” “我和你是夫妻,我留下不和你……睡在同一个宿舍,却去麻烦别人,和别人挤在一张床,这叫别人怎么想?” 也许是顾延卿的话过于暧昧,又也许是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欠缺考虑,岑婧怡红了脸。 握着她手腕上的大掌,似乎也在这个时候开始了升温,灼得她感觉皮肤发烫。 她轻轻扭动了下手腕,想让顾延卿先松开她。 可是男人似乎没有察觉她的细微动作,依旧紧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 “你带茵茵回去睡觉吧。”顾延卿看着岑婧怡无措的样子,深邃的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现在出发,应该能在十二点之前回到家。” 十二点?! 岑婧怡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明,“有这么远吗?” 顾延卿面不改色,“白天不用这么久,但是夜路嘛,总要谨慎些,不然迷失了方向,走错路了怎么办?” 听到这番解释,岑婧怡点点头的同时,又觉得还是有些过于夸张。 她也没有伸手去抱茵茵,心中仍在纠结。 顾延卿好歹也是因为看茵茵才耽误到了现在,真的要让他摸黑走回去吗? 岑婧怡抬眸看了眼顾延卿,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 顾延卿看着她的嘴唇被咬得殷红,想到新婚夜的某些画面,呼吸霎时间粗重了不少。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要不然……”岑婧怡丝毫没有察觉面前的男人变成了大灰狼,迟疑开口。 第26章 难眠的夜晚 顾延卿紧张得几乎屏住了呼吸。 可是在听到岑婧怡提出‘要不要在宿舍将就一下’的时候,他仍是微皱了眉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他‘思考’了足足半分钟,这才点头。 “那好吧,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岑婧怡说的‘将就’,竟然是将凳子和床尾的两个大箱子拼接起来充当床。 倒不是嫌条件艰苦,就是为岑婧怡坚持和他保持距离而感到些许的失落和惆怅。 洗漱过后,岑婧怡靠坐在床头,轻轻拍在身侧茵茵的后背。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时不时有一股凉风溜进房间,带走几分热意。 夜晚也逐渐安静下来,只有隔壁范佩佩呜呜的哭声还在继续,并且时不时还臭骂几句齐大同。 在这样静谧又吵闹的夜晚中,茵茵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了。 岑婧怡却是没有睡意。 她看着床尾,那一双无处安放,只能曲起来的长腿,再次抿着唇陷入了纠结。 床尾的两个大箱子都是九十厘米乘以六十的尺寸。 她以为两个箱子拼起来已经有一米八长,外加上一张凳子,应该够顾延卿睡了。 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比她想象中还要高。 床是一米五宽的,其实多睡下顾延卿一个也不会有多挤。 可…… 岑婧怡纠结得咬住了下唇内侧。 一会儿想要狠狠心,就让顾延卿这么将就一晚。 一会儿又觉得他们之间连孩子都有了,中间隔着茵茵睡一晚也没什么。 纠结来纠结去,竟然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我影响你休息了吗?”黑暗中,床尾突然响起男人低沉的询问声。 靠坐在床头的岑婧怡怔愣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延卿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又说:“要是有我在睡不着,我就先出去,等你睡着了我再回来。” “不是。”岑婧怡下意识反驳。 心中摇摆的天秤在这时突然有了更倾斜的那方。 她说:“要不然,你到床上来睡吧。” 话音落下,夜变得格外的静谧。 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格外的漫长。 手枕在脑后的顾延卿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可紧接着,心跳就跳出了前所未有的力度。 他喉结滑动了一下,感到嘴里发干。 嘴唇几次翕动。 他多想马上答应下来。 可最终说出口的话却是:“还是算了吧,我这样也能睡。在部队出任务的时候,在野外砂石地上都睡过。” 岑婧怡却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上来吧,我睡里头,你睡外头,让茵茵睡中间。” 说完,她就小心地翻到了床里侧去,面对着墙壁躺下了。 顾延卿听着床上已经没有了声音,这才撑着箱子坐起身来。 他在床尾的位置,借着月光看到床上躺着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目光扫及岑婧怡侧睡的娇小身影时,心中说没有欲望的悸动,那肯定是假的。 可他更多感到的是幸福,拥有了一个家庭的幸福。 为了避免尴尬,顾延卿也没再多说什么,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再静静地挨着床沿躺下。 他躺得笔直,简直比站军姿时还要笔直。 躺了一会儿,身体反而更累了。 岑婧怡也没好到哪去,头一次感觉睡觉是件这么累的事。 她好想翻身成平躺的姿势,可是又担心顾延卿还没有睡着,或者已经睡着,又被她翻身的动作吵醒。 上次她和顾延卿躺在同一张床上…… 岑婧怡的记忆突然回到新婚夜那晚。 她记得,那天顾延卿喝了不少酒,浑身都是酒气,麦色的脸上愣是透出明显的红色。 顾延卿进了房间后,朝她走近了两步。 她害羞又难堪地低了低头。 随后便见顾延卿转身离开了房门。 面对新婚丈夫的突然离开,她当下的情绪是复杂的。 一方面松了口气,一方面又有些失落,忍不住猜测顾延卿是不是反悔了。 可没过多久,顾延卿就又回来了。 他头发湿漉漉的,先前身上的酒气被洗发膏的香味代替。 他凑近她时,她也能闻到专属于薄荷牙膏的冷冽味道。 ‘他是专门去洗漱了吗?’ 岑婧怡正失神想着这个问题,顾延卿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当夜她确实不像今天这样侧躺着半边身子都麻了,但也是累的…… 回想到新婚夜某些羞人的画面,岑婧怡脸颊和耳尖都烫得厉害。 她庆幸现在是深夜,没有人看得到她现在的窘态。 为了将脑海中的少儿不宜画面驱逐,岑婧怡摇了摇头。 等做完摇头的动作,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懊恼得无声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过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响,看起来顾延卿并没有被她突然摇头造成的动静吵醒。 所以,他应该是已经睡着了吧? 这么想着,岑婧怡轻轻翻了个身,终于用平躺的姿势解决了自己僵硬疲惫的半边身体。 逐渐的,她也慢慢有了困意,最终进入了梦乡。 相比之下,顾延卿的入睡就显得困难多了。 几乎是到了凌晨,他才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大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感觉到似乎有人在靠近了他。 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身体就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紧接着响起。 岑婧怡被顾延卿用胳膊横抵着脖子,压在了床上,一只手也被顾延卿紧紧扣在头顶的位置。 她原本是想跨过床尾顾延卿的长腿,轻手轻脚地下床。 谁能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如此敏锐,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岑婧怡余惊未定,心脏狂跳着。 也许是因为后脑勺磕到了床板,又也许是因为受到了惊吓,她的眼里有一层水汽。 原本眼神锐利,带着肃杀之气的顾延卿看到那双潋滟水光的眼睛,意识倏然回笼。 他眼里的杀意顷刻间褪去的同时,他也赶紧松开身下的女人。 “对不起。”他无措地往后连退了几步,和床上的岑婧怡保持着能让人感觉到安全的距离。 看着岑婧怡从床上爬坐起来,他愧疚地再次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没事。”岑婧怡握了握自己还有些疼的手腕,“我能理解。” 顾延卿作为一个经常出任务的军人,也许经历过无数次她根本无法想象的生死挑战。 因此,他有着这样敏锐的察觉力和下意识反应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她也确实是被吓到了。 她还从来没经历过像刚刚那样惊心动魄的瞬间。 顾延卿注意到她握手腕的动作,担心得眉头深锁。 他曾经通过身体的下意识反应,一拳正击毒贩的喉管,导致毒贩当场毙命。 刚刚的行为,莫不是也给岑婧怡造成了什么伤害。 他关切又自责地问:“你没事吧?” 第27章 婧怡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没事。”岑婧怡摇摇头,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我去洗漱了。” 说完,她就用脸盆装着牙刷毛巾等东西出了宿舍。 关上宿舍的时候,她才龇着牙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检查是否有肿胀。 现在正值炎炎夏日,床板上只是铺了一张凉席。 刚刚被按倒在床上那一下,她真是疼得都快眼冒金星了。 不过摸起来倒是还好,应该没有肿。 “哎,婧怡,你也起来啦。” 张姐和几个妇女也在水龙头旁打水洗漱。 见到岑婧怡摸着后脑勺走过来,几人笑着向岑婧怡打招呼。 岑婧怡也向她们微笑点头回应,“嗯,该去开广播了。” “呦,看样子昨夜没怎么睡好啊。”张姐打量着岑婧怡的神色说。 岑婧怡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昨晚长时间侧躺的经历,肩膀僵硬疲惫的感觉好像又重现了。 她无意识地单手揉了揉自己的肩,“嗯,确实没怎么睡好。” 岂料她话音刚落,张姐等人就哈哈笑了起来。 笑得她不明所以,不解地看着众人。 张姐笑弯了腰,指腹一抹眼角的泪,“婧怡啊,你都是当妈的人了,咋还这么单纯呢?” “啊?” 见岑婧怡还没有反应过来,张姐这才忍了笑,凑近她低声说:“昨晚,你家顾延卿不是留下没走吗?” “咋样?人家说小别胜新婚,你们这都快三年没见了,他是不是恨不得把你给吃咯?” 岑婧怡在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只感觉张姐说话的气声越来越热,燎得她的耳朵发起了烫,连带着脸颊也跟着烧了起来。 众人眼看着岑婧怡的脸红成了大虾,笑得更欢了。 这时,范佩佩红肿着一双眼睛也抱着脸盆朝这边走来了。 张姐见状,立马收起了玩笑,扯了岑婧怡到水龙头前接水,然后让岑婧怡到几人的旁边去洗漱,不给范佩佩有任何发疯报复的机会。 范佩佩今天倒是老实,谁也不搭理,排在岑婧怡后面接了水,就远离众人到边缘洗漱去了。 有范佩佩在,大家伙也不开岑婧怡的玩笑了,各自开始了洗漱。 岑婧怡洗漱完回宿舍。 在冷水的降温下,她脸上的热度已经褪去了大半,但还是红得很明显。 端坐在床边的顾延卿一眼就看出她的脸色不对,蹭一下站了起来。 “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伤到哪里,开始发烧了?” 他想伸手去试探岑婧怡的额温,结果岑婧怡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僵在空中的手指蜷了蜷,最终无声落下。 岑婧怡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可也没法向顾延卿解释自己脸红的原因。 她和顾延卿对视了一眼,随后目光落在顾延卿的下巴处解释:“我没事,也没有发烧,你不用担心。” 顾延卿默了默,应了声‘好’,然后侧身让开路给岑婧怡。 岑婧怡今天梳头的速度明显快了些,比往常提前五分钟出了门。 下广播回来的时候茵茵已经醒了。 有了孩子在中间做调节,她和顾延卿早晨的那些尴尬也在无声中消失。 茵茵今天穿的是顾延卿给她买的衣裳,红白条纹的短袖,外加红色的背带裤,虽然不如以往看起来精致可爱,但也机灵活泼。 小家伙不仅换好了衣服,头发也已经被扎成了双马尾。 就是一边马尾高,一边马尾低,皮筋儿也只是堪堪箍住头发,美观度实在欠缺。 岑婧怡看着闺女一脸幽怨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实在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 手里还拿着梳子的顾延卿一脸尴尬解释:“我…怕她疼,没敢用力。” 茵茵听到这话更幽怨了,皱着眉头噘起小嘴回头看去。 ‘哼’的一声,她从顾延卿手里夺过梳子,哒哒哒跑去递给岑婧怡。 顾延卿已经跟茵茵的头发较劲了得有十分钟。 他这辈子也没想过,给一个小娃娃扎头发竟然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面对敌人的枪口他都没眨一下眼的他,竟然被闺女的头发急出了一身汗! 看着岑婧怡动作熟练地取下茵茵头发的皮筋,然后将茵茵的头发梳顺、扎成了双马尾。 又把马尾编成了麻花辫,最后将两根麻花辫分别缠绕成了两个小揪揪。 一个利落俏皮的发型就这么在岑婧怡的手中诞生。 在顾延卿看来,岑婧怡简直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他由衷称赞:“你怎么什么都会,真厉害。” 岑婧怡觉得他的夸赞太夸张了,说:“这没什么,你只是没给小朋友梳过头发,所以手生。” “不,你真的很厉害。又会英文,又会播音,还会写毛笔字,真的很厉害,起码比我厉害。” “你也很厉害。”岑婧怡客气互夸,“在部队保卫国家。” 这还是顾延卿第一次听见岑婧怡夸他,脸上立马露出了不值钱的笑容。 一家三口出门前往食堂吃饭。 路上,岑婧怡问他:“你这几天下午有空吗?” 顾延卿一听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马上点头,“有空,你尽管去忙你自己的事吧,不用担心茵茵。” 岑婧怡也没有多说什么,应了声‘好’。 岑婧怡在招聘公告上标注了播音室的地址,让有意参加应聘者,可以在下午三点至五点之间前往播音室面试。 因此,她下午三点到五点的两个小时里,都要待在播音室。 茵茵已经两岁了,正是对一切事物都新鲜好奇的年纪,肯定不能长时间待在小小的播音室里。 下午两点半,岑婧怡拿上那本诗歌选集,以及翻译工作需要的文件资料出了门。 她想着,如果没有应聘者,就在广播室继续翻译工作。 没想到广播室前竟然早早就有人排起了队。 一整个下午,岑婧怡都没能翻开过自己的翻译资料。 第二天的情况也差不多。 岑婧怡从三点,一直面试到了将近五点。 见时间差不多了,门外却还是排着长队,她不由加快了面试的速度。 下午的广播马上就要开始了,她还得预留时间出来熟悉今日广播要念的稿件。 “下一个。”岑婧怡向门外通知的同时,垂眸在草稿本上写下刚才通过面试的女生名字。 眼角余光能看见一个女孩走进了广播室,却迟迟不见对方开始自我介绍。 岑婧怡抬眸,没想到竟然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第28章 她会手撕了顾延卿 “月华?”岑婧怡惊喜起身。 站在门口的女生也扬起了笑脸,张开怀抱走向岑婧怡。 两个女孩拥抱在了一起,脸上都是重逢的喜悦。 女孩叫作涂月华,父亲也是教师,和岑婧怡住在同一个家属院。 毫不夸张地说,她和岑婧怡从学前班开始就是同桌,一直持续到了高三。 最后,她们甚至考上的大学都在同一座城市。 只是岑婧怡后来因故退学,那座承载了两个女孩梦想的城市只剩下涂月华一个人。 大学毕业后,性格直率、对未来富有激情的涂月华放弃了统一的工作分配,毅然决然前往鹏城进入一家外企工作。 上次两人通信还是大半年前。 涂月华在信里说她决定从外企辞职,和人合伙创业。 再后来,岑婧怡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来信。 “怎么样?我新烫的头发好不好看?”涂月华松开岑婧怡后,两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一只掐在腰上,一只往后撩了撩自己时髦的卷发。 岑婧怡被她臭美的样子逗笑,“好看!涂月华从小就好看。” “好看吧!嘻嘻~”涂月华的高冷美艳持续不到一分钟,就笑嘻嘻地挽上了岑婧怡的胳膊。 她说:“明天我带你也去烫个一样的!” “我?”岑婧怡摆手,“不用了吧,我这样就挺好的。” “好什么好!你现在是正好的年纪,就应该好好打扮自己!听我的!明天跟我去烫个头发,再买几身好看点的衣裳!” “真不用,我有衣服穿。” “你有归你有,我想给你买!不行啊?” 看着涂月华霸道的架势,岑婧怡笑弯了眼睛,素日里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染上了些许动人的光彩。 ‘哆哆哆’ 敲门声的突然响起,打断了姐妹俩的交谈。 门外,敲门的女生怯生生地问:“您好,请问接下来还面试吗?” 岑婧怡愕然反应过来,赶紧回答:“面试的,你进来吧。” 说完,她给涂月华递了个眼神,示意涂月华在旁边坐着等自己。 岑婧怡重新回到工作状态,继续认真面试。 一连淘汰了三个女生后,又有一个熟面孔走进了播音室。 “是你?”饭店服务员小翠难以置信地指着岑婧怡,“怎么会是你?” 自从被饭店辞退后,小翠就成了无业游民。 家里人臭骂了她一顿,去饭店找领导求情无果后,已经开始给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 听说介绍的对象是村里人,她一百个不愿意,就想着赶紧再找份工作,这样以后起码能找到同样在镇上,甚至在县城里工作的对象。 今天在公告栏看到镇政府招播音员,她想都没想就赶紧往这边跑来了。 排了老半天的长队,热得衣服都湿了,她也愣是没想起顾芳芳曾经对她说过岑婧怡在镇政府做播音员的事。 直到现在,看到岑婧怡…… “嗯,就是我。”岑婧怡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 为了方便垫着草稿本写字,她还交叠着宽大裤管包裹的笔直细腿。 一个狼狈地站在门口,一个悠闲地坐在椅子上,两个人的气势在无形间就分出了高低。 “你要参加面试的话,就开始自我介绍吧,然后在你左手边的诗集里选一首诗朗诵。”岑婧怡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小翠难堪地咬着下唇。 继续面试吧,她感觉自己受了屈辱。 可是就这么走吧,又不甘心,毕竟自己已经排了很久的队。 况且她也确实需要这份工作。 纠结了几分钟后,她还是拿起了那本诗集。 “我叫赵小翠……” 好巧不巧,赵小翠选的诗刚好是那晚范佩佩选的《再别康桥》。 和范佩佩的表现相比,赵小翠的表现就好得许多。 按照岑婧怡以往的评判标准,她的表现也足以通过第一轮面试。 可岑婧怡非但没有在草稿本上写下赵小翠的名字,还直接旋上了钢笔笔帽。 她将膝盖上的草稿本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很遗憾地通知你,你没有通过面试。” 赵小翠霎时变了脸色,“为什么!我哪里读错了?!” 作为饭店的服务员,她自诩普通话一直都很不错。 上学的时候,她甚至当过元旦晚会的主持人。 “你没有读错。”岑婧怡目光淡淡看着她,“你的普通话也标准,但在我这里,道德品质也是面试需要考虑的条件。” 听到这句话,赵小翠彻底愤怒了。 “你在耍我!既然你一开始就决定了不会让我通过面试,为什么还要浪费我的时间!” 岑婧怡的眼中依旧没有波澜,“我没有一开始就决定不会让你通过面试,是你做过的事情让我无法忘怀。” 这是实话,在赵小翠朗读的时候,岑婧怡是想让她通过一轮的面试的。 可是赵小翠落下最后一个字音,用居高临下的不屑眼神看她的时候,她蓦然想到了那天在饭店的经历。 “我无法将广播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一个会利用职权戏弄他人的人。” 广播员的工作不仅仅是每天播放音乐、录音,朗读时事新闻,还承担着失物招领广播,以及不定时广播某项通知的任务。 就拿失物招领广播这项任务来说,谁能保证赵小翠会不会因为个人的心情、喜恶,隐瞒某条失物招领的消息? 面对赵小翠愤怒得仿佛要杀人的目光,岑婧怡依旧冷静得不像话。 “如果你认为我的判断有问题,你可以去找我的上级领导反映情况。当然,我也会将我了解到的情况,如实向上级汇报。” 赵小翠当然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无法抹除,就算去找岑婧怡的上级领导闹,也肯定是无用功。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突然兴起的恶作剧,竟然会给自己带来接二连三的麻烦。 “呜呜呜呜……”赵小翠无措地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吧呜呜呜~” 岑婧怡皱起了秀眉,“你不用跟我道歉,就算我今天让你通过,最后一轮的面试结果也需要上级领导亲自审核。” “按照惯例,所有在镇政府工作的职工,都需要经过政治审核,确定没有违法乱纪的记录,才能上岗。” 这是实话。 当初岑婧怡经人介绍来广播站工作,上岗之前,就差点因为她父亲的事情没被录取。 后来是警方那边出具案情认定书,说明‘岑侯明猥亵案’证据不足,不能认定岑侯明具有违法犯罪的事实,镇政府才最终录用了岑婧怡。 闻言,赵小翠彻底绝望了,懊悔地嗷嗷哭着转身离开了广播室。 岑婧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那个小姑娘是谁?她是不是欺负过你?”涂月华向来有着极为敏锐的观察力,马上就看出了不对劲。 岑婧怡收拾着自己带来的各种文件资料,言简意赅地说明了那天在饭店的情况。 “等会儿!等会儿!你说什么?!”涂月华抓住了重点。 “茵茵的爸爸?你说的是那个姓顾的?他回来了?” 岑婧怡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以涂月华的性格,她在见到顾延卿后,肯定能手撕了顾延卿。 第29章 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岑婧怡心虚地避开了涂月华的视线。 眼神闪烁了闪烁,她生硬地转移话题道:“额—开广播的时间到了!” “我要先工作了,你要不要先去忙自己的事?或者……坐在旁边等我。” 涂月华露出杀气满满的表情,两只手在空中慢慢紧握成拳头。 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回了凳子上,双手环在胸前,并跷起了二郎腿。 岑婧怡看着涂月华的模样,便知道涂月华和顾延卿之间必有一场‘恶战’。 当初,她和顾延卿相亲结婚,刚去鹏城一年的涂月华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来信表示反对,甚至在信中让她赶紧和顾延卿离婚。 后来她生下茵茵被赶出家门,涂月华从别人那收到消息,直接撂下工作,买了长途硬座,第一时间赶回来。 涂月华看到她带着茵茵住在职工宿舍,哭得比她这个当事人还凶。 当时涂月华就像是突然间得了躁狂症,说要去把顾家人杀了,要去把顾延卿杀了。 是她借口不舒服,才把气愤的涂月华拦了下来。 后来涂月华在宿舍照顾了她一个多星期。 涂月华就职的公司屡次来信催促,给她最后三天的返岗期限,否则就做辞退处理。 不得已,涂月华只能返回鹏城。 涂月华走了之后,时常寄钱、寄孩子的衣服来给岑婧怡。 孩子的衣服买了没法退,岑婧怡就收下了,但是钱她一分没收。 起初,她是归还给涂月华的父母,后来直接给涂月华写信,说明自己绝对不会收下钱。 这些年,她和涂月华的来往信件中,她鲜少主动提及顾延卿。 倒是涂月华经常问她顾延卿是否回来了,一副如果顾延卿回来了,就立马杀回来替她找顾延卿算账的架势。 岑婧怡一边操作着广播设备,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今天顾延卿不会带着茵茵来广播室接她下班。 这样她就还有时间安抚涂月华的情绪。 可人越怕来什么,就往往会来什么。 在广播结束的前一分钟,顾延卿牵着茵茵来了。 岑婧怡坐在话筒前,正在念最后的结束语,眼角余光就瞧见坐在旁边的涂月华站了起来。 念完最后一个字,她关闭广播设备的同时,回头看去,只见顾延卿牵着茵茵就站在门口。 广播关闭时喇叭‘笃’的一声闷响,像是给了涂月华可以发起攻击的信号。 她问顾延卿:“你就是顾延卿?” 顾延卿不认得涂月华,但瞧见涂月华从广播室里出来,猜测涂月华应该是岑婧怡的朋友,于是点头承认。 “对,我是顾延卿。” ‘啪’! 一个绝对响亮清脆的耳光清晰响起。 “月华!”岑婧怡赶紧跑过去,拉着涂月华往广播室里退。 顾延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平白挨一个陌生女人的耳光。 脸上还有麻麻的感觉传来,他用舌头顶了顶痛意传来的那侧腮帮,黑沉的目光幽幽看向涂月华。 “看什么看!老娘我打的就是你!”涂月华叫嚣着,还要朝顾延卿冲过去。 “你既然娶了我家婧怡,为什么不照顾好她!” “你知不知道,你害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听到这些质问,顾延卿眸色一怔,随后眸中冷沉的怒意在顷刻间散去。 “婧怡。”他声音低沉开口,“你放开她吧。” “她说得对,打得也对。” 他的反应让岑婧怡和涂月华都愣了愣。 不过涂月华可不吃这套,她认定顾延卿是在装模作样,紧接着又要冲破岑婧怡的阻拦。 岑婧怡阻拦涂月华的同时,注意到了被顾延卿牵着的茵茵。 看到茵茵躲在顾延卿的身侧,脸上浮现害怕的神色,她呼吸骤然屏住。 “够了。”她突然呵斥一声,松开了涂月华。 “要打你们就到别处去打,别在这吓坏了我的茵茵。” 一句话瞬间浇灭了涂月华的怒火。 她朝躲在顾延卿身后,怯生生的茵茵看去,弯唇露出自认为最温柔的笑容,伸出了手。 “茵茵?过来,我是你月华姨姨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涂月华在鹏城忙的过年都回不来,去年更是直接把父母都接去了鹏城。 她上次见茵茵,就是在职工宿舍,茵茵怎么可能记得她。 茵茵非但没朝她走近,反倒往顾延卿的身后躲得更厉害了。 岑婧怡见状,对顾延卿说:“你先带茵茵去食堂吃饭吧,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别!”涂月华阻止,“我都回来了,还吃什么食堂。一会儿我带你们娘俩去吃点儿好的补补身体。” 顿了顿,她又神色有些不自在地补充:“看在茵茵的面子上,姐勉强同意他跟着去。” 岑婧怡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她,没接话。 她对顾延卿道:“你还是先带着茵茵到附近玩一会儿吧,我有话要跟月华说。” 顾延卿颔首,“好。” 顾延卿抱着茵茵离开后,岑婧怡就向涂月华说明了顾延卿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以及顾延卿三年没有回来的原因。 “他说你就信?”涂月华耸肩撇嘴,“没准他是在外面玩累了,突然想起来家里有你这么个明媒正娶的媳妇,才回来的。” 岑婧怡抿了抿唇,“我不管他这三年来到底为什么没回来,也不管他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他能充当起父亲的角色,能给茵茵父亲的爱就行。” “岑婧怡!你不能这么想!你不能为了孩子,就没了自己啊!” 听到这句话,岑婧怡怔了怔。 是啊,自从生完孩子,她好像就没了自己。 可是孩子是自己选择生下来的,她既然选择了做一位母亲,就要负起做母亲的责任。 岑婧怡回神,对涂月华笑了笑。 “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但是茵茵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起码……起码等她治好了哑症再说。” 涂月华还要反驳什么。 岑婧怡握住她的手,“月华,顾延卿他对茵茵真的很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茵茵也已经和他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我希望,起码在茵茵面前,你对他客气点,好吗?”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涂月华只能泄气地表示:“好吧,我保证,绝对不当着茵茵的面对他动手。” 岑婧怡:“……” “那咱们先去吃饭吧,茵茵从小就胃口好,这个时间应该已经饿了。” “啊?那赶紧走!” 涂月华就是这样,从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让岑婧怡和顾延卿没想到的是,涂月华竟然开了一辆黑色的丰田皇冠轿车。 涂月华驾驶着拉风的皇冠轿车,原本想带岑婧怡茵茵和顾延卿一家三口去县城。 岑婧怡好说歹说,才总算劝住她。 最终,他们去了镇上最好的一家饭店,并且包了包厢。 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后,涂月华认真地对岑婧怡说: “婧怡,我后天走,到时候你和茵茵跟我一起走吧?” “我已经打听过了,鹏城那边不仅有专门的儿科医院,还有耳鼻喉专科医院!” 第30章 当年声称被岑侯明猥亵的女学生 岑婧怡没想到涂月华会突然提起这样的话题。 她有些愕然地下意识朝和自己隔着茵茵的顾延卿看了一眼,毕竟自己前几天才答应顾延卿,要和茵茵跟他去部队。 结果她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从顾延卿的眼神中看到了担忧。 他在担忧什么? 担心她会带着茵茵跟涂月华离开吗? 不过是呼吸间的工夫,岑婧怡就已经挪开了和顾延卿对视的视线。 涂月华见岑婧怡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先去看顾延卿的神色,瞬间又有些气急。 “婧怡!”涂月华就坐在岑婧怡的身侧。 她直接握住了岑婧怡搁在桌面上的手。 “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到底是治茵茵的病重要,还是其他的事情重要。” 岑婧怡当然会优先选择治茵茵的病。 可是去鹏城从来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月华,我……” 涂月华像是猜到了岑婧怡要说什么,她抬起自己的手,示意岑婧怡先不要说话。 “咱们先不说带茵茵治病的事。你猜,我在鹏城见过谁。” 岑婧怡静静地看着涂月华圆圆的眼睛,等待她的下文。 只见涂月华双指在桌面上用力地点了点,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胡芬芳!” 听到‘胡芬芳’这个名字,岑婧怡的脑子‘嗡’的一下,耳边响起了长鸣。 她脸上的血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坐在一旁的顾延卿也跟着皱了皱眉。 胡芬芳这个名字他好像听过,是…… 是状告岑老师,声称被岑老师猥亵了的那个女生,胡芬芳! “真的?”岑婧怡看着涂月华,试图从涂月华眼中看到半分开玩笑的痕迹。 涂月华眸光澄澈坚定。 她点点头,“真的!我真的看见胡芬芳了,就在上个月!我在鹏城跟人出去谈生意的时候,在一个外资企业开的酒店里,看见了她!” “当时,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和一个能当她爹的老男人在一起!” “我喊了她一声‘胡芬芳’,她当时就回过头来看我了。” “结果我追上去,她又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是胡芬芳,还给我拽了个英文名字,叫‘丽莎’!” 岑婧怡的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眸光也逐渐暗了下来。 她低喃:“你叫她了。” “什么?”涂月华没听清。 “你叫她了。”顾延卿替岑婧怡重复。 并解释道:“这些年,她一直躲在外面,不肯面对婧怡,不肯配合警方的后续调查。” “你认出了她,当场叫了她,她肯定会因此警觉,兴许已经离开当地。” 涂月华的嘴巴张了张,显然是才意识到这点。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我!成天就想着做生意了,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问题都没有考虑到?” “不怪你。”岑婧怡安慰说,“你也是在认出她的当下,太激动了。” 涂月华没有为自己辩解。 她有些着急地道:“可就算她走了,她只要在鹏城生活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你和茵茵跟我去鹏城,我们马上派人顺藤摸瓜去找她,好不好?”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要带岑婧怡和茵茵离开这件事上。 岑婧怡这次很快给出了答案:“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好,我等你的消息!” 几人说完话,包间的门刚好被推开,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这是镇上最好的私营大饭店,服务员穿着统一的服装,端上来的饭菜也是色香味俱全。 小吃货茵茵早就饿得直咽口水了,闻到饭菜香,立马两眼放光。 除了小吃货茵茵外,剩下的三个大人则是都没有什么食欲。 岑婧怡在想关于胡芬芳的事。 顾延卿在担心岑婧怡真的会听涂月华的劝。 涂月华则是在无声观察着顾延卿,想看看顾延卿是否真的像岑婧怡口中的那么好。 事实上,顾延卿对茵茵真的是无可挑剔。 他几乎从一开始就在照顾茵茵,不停地给茵茵夹菜。 并且父女俩明显有着不用言语的默契,只需要茵茵一个眼神,他就能准确地判断茵茵想吃什么菜。 涂月华不得不承认,能做到这个程度的父亲,真的少之又少。 甚至于印象中最宠女儿的岑侯明岑老师,也没对小时候的婧怡这么细心过。 出于习惯,岑婧怡一开始也是不停地给茵茵夹菜。 没一会儿发现茵茵面前的碗快要堆成了小山,她看了眼正在给茵茵剔除鱼刺的顾延卿,这才收回注意力,认真吃饭。 一顿饭几乎沉默吃饭。 顾延卿直到喂饱茵茵,这才开始吃饭。 不过他吃饭的速度本来就快,最后几乎是和岑婧怡涂月华前后脚放下的筷子。 见所有人都吃完了,顾延卿起身打算出去付账。 虽然涂月华说请,但有他这位男士在,自然没有让女士出钱的道理。 “哎?你干嘛去?”涂月华在鹏城打拼,时常出去参加饭局,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顾延卿的打算。 她虽然认可顾延卿这种主动买单的行为,但是她不认可顾延卿这个人。 “显着你了!”她故意刻薄地说,“我说了我请,那就是我请。你要是有钱,就上交给婧怡,用不着你在这里摆阔。” 说完,她白了顾延卿一眼,就起身出去结账了。 顾延卿全程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让她付吧。”岑婧怡怕顾延卿感到尴尬,开口解释说。 “月华她从小就是这样说一不二的性格,今天你就算是跟她打起来,她也是要付这顿饭钱的。” 顾延卿:“……” 活了二十八年,他还真是没见过这样比男子还豪爽的女孩。 “今天她打你那一巴掌……”岑婧怡还想替涂月华解释。 “没事。”顾延卿直接摇头表示,“我没事。” 顿了顿,又给予肯定说:“你这个朋友很好,愿意出头替你维护你的利益,是个值得深交的好朋友。” 闻言,岑婧怡有些意外地愣了愣,随后露出了笑容。 “嗯,月华的爸爸和我爸爸是同事,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比起‘朋友’,我们更像是‘姐妹’。” 听到岑婧怡愿意跟自己说起以前的事,顾延卿有种自己离走进岑婧怡的内心又近了一步的感觉。 他定定看着岑婧怡,期待岑婧怡向自己说更多。 可岑婧怡就此收了声,低头逗起了茵茵。 顾延卿只得又坐下,也和茵茵玩了起来。 没一会儿,涂月华就结完账回来了。 岑婧怡和顾延卿也做好了走的准备。 茵茵被顾延卿抱在怀里。 对上顾延卿暗示的眼神,小家伙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对涂月华竖起大拇指。 随后大拇指像鞠躬那般,对着涂月华弯了两下。 涂月华一脸的不解。 岑婧怡笑着解释:“茵茵这是在跟你说谢谢。” 说完,她含笑的目光看向了抱着茵茵的高大男人。 第31章 开出三百块钱一个月的工资,诱惑她去鹏城 让茵茵向涂月华表示感谢的人,是顾延卿。 岑婧怡在听到顾延卿对茵茵说涂月华好话时,是惊讶的。 在那一瞬间,她也更加深刻地意识到,顾延卿真的是一个品行极好的人。 同时她也觉得很难想象,明明是同一个家庭出来的两兄弟,顾延卿和顾大军怎么会有着天壤之别? 在岑婧怡看着顾延卿的侧脸,有些失神的时候,涂月华正惊喜地捂着嘴。 心花怒放这个字在她的身上展现得尽致淋漓。 涂月华紧接着想要趁热打铁向茵茵讨抱,可是茵茵还是拒绝了她的怀抱。 涂月华开车送岑婧怡她们回到职工宿舍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八点半了。 涂月华说自己晚上还有个跨洋电话要打,也没有下车,只说明天会来找岑婧怡和茵茵,就又开着车走了。 留下一家三口站在宿舍门口。 又是和昨晚差不多晚的时间。 岑婧怡抬眼看了眼顾延卿,有些为难。 昨晚已经留顾延卿下来了,今晚要是不开口留他,他会不会多想? 可抛开张姐等人会不会再次开她的玩笑这点小事不说,最主要的一点是涂月华回来了。 涂月华向来是个激情四射的行动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无法预测涂月华会不会明天一大早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找她和茵茵。 就在岑婧怡再次咬住下唇的时候,顾延卿主动开口了:“天不早了,你快带茵茵回去休息吧。” 岑婧怡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想问一句‘那你呢’。 在想到问出这个问题也不会改变什么后,她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她从顾延卿怀里抱过正在打哈欠的茵茵,“那你走夜路小心。” “嗯。” “明天,要不你就别来了吧。月华脾气急,她可能会再次和你起冲突。” “那茵茵谁看?”顾延卿一针见血地说,“我不认为你的朋友可以看好茵茵。” 岑婧怡嘴巴张了张,无可辩驳,涂月华的性子确实不适合看茵茵。 顾延卿继续又说:“我明天一早来接茵茵吧,我刚好想带茵茵去见一见我以前的同学。” “这样一来,我既可以避免和你的朋友有正面接触;你和你的朋友也有聊天的时间。” 岑婧怡想了想,有些迟疑。 “你要带茵茵去县城吗?” 顾延卿马上否认:“不,就在附近的村子里。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算了,我可以只带茵茵在镇上逛逛。” 他这么说,岑婧怡倒是不好意思拒绝了。 “那好吧,你注意别让茵茵乱跑就行。” 顾延卿眼睛弯了弯,藏起一抹狡黠,“你放心,就算是我丢了,我也不会让茵茵丢了。” 看着岑婧怡抱着茵茵进了宿舍,顾延卿这才转身走进黑夜中。 昨晚他表示要走将近四个小时的路程,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回到了村子。 这一夜,没有了彼此的影响,但岑婧怡和顾延卿还是在不同的地方,同样陷入了失眠。 岑婧怡在认真思考涂月华的提议,也在思考当年父亲的事。 顾延卿则是在思考怎么才能让岑婧怡拒绝涂月华。 他提议带茵茵去见老同学,就是为了提防涂月华突然就带岑婧怡和茵茵走了。 只要茵茵在他这里,岑婧怡就不可能单独和涂月华离开。 他承认自己的行为手段很卑鄙,但他没有办法,他真的不想和岑婧怡茵茵分开。 斗转星移,白昼悄然代替黑夜。 顾延卿起得比以往都早,又是一身霜露来到了镇上。 他也不急着去找岑婧怡,而是在职工宿舍的附近蹲守,确保涂月华不会突然开着小轿车来拐他的媳妇孩子。 等到了和以往差不多的时间,他才从隐蔽身形的草丛中走出来,朝职工宿舍走去。 一直到吃过早饭,涂月华也没有出现。 但顾延卿还是按照昨天的计划,带着茵茵出门了。 岑婧怡在宿舍继续着没有完成的翻译稿件,直到上午十点多,涂月华的轿车才停在她的宿舍门口。 涂月华今天的打扮更加招摇惹眼。 黑底红花的晕染衬衫,搭配红色光面的皮裙,脚下则是踩着看起来都热的靴子。 她的头上还架了个充当发箍作用的墨镜。 再加上她涂着大红色的口红,画着蓝色的眼影,整个人几乎比电视上的电影女演员还要惹眼。 所有住在职工宿舍的人都出来看新鲜了。 他们从来没亲眼见过打扮得这么张扬,还从内而外散发着自信的女生。 那辆黑色的皇冠轿车也同样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不禁讨论起关于‘自己不吃不喝多少年能买得起这样一辆车’的问题。 同时,他们也好奇,平常看起来人淡如菊的岑婧怡,什么时候交的这个朋友? 他们怎么从来没见过? 面对大家伙的围观,平常自诩不在意别人眼光的岑婧怡都有些尴尬了。 她带着涂月华进宿舍,直接将所有打量的目光关在了门外。 “茵茵呢?”涂月华嚼着口香糖就开始在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宿舍找了起来。 岑婧怡如实回答。 涂月华脸上瞬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我还打算今天带你和茵茵去县城逛逛,买两个布娃娃哄她开心呢!” “逛不成。”岑婧怡失笑,“我一会儿要去开广播,午休结束后,也要开半个小时的广播。” “那下午!” “下午也不成,今天是招聘的最后一天,我还是得在三点前就去广播站,一直待到下午广播结束——六点半,才有空余时间。” 六点半从镇上出发,去到县城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哪里还会有商铺开着门? 涂月华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这么忙,你一个月多少工资啊?” “八块。” “八——”涂月华比了个数字八的手势。 她双手扶上岑婧怡的肩膀,认真地开口道:“真的,婧怡,你带着茵茵和我去鹏城吧!” “我干的是外贸,你以前又是学英语的,刚好对口。” “你跟我干,我一个月给你开三百块钱的工资!” “这样你既可以挣钱,也可以带茵茵治病。” 听到三百这个数字的时候,岑婧怡的内心真的动摇了。 她一年所有的工资稿费加起来,最多也才将近四百块钱。 刨除所有开销,也只能攒下来三百多块钱。 现在涂月华说,去鹏城一个月就能挣三百块钱。 “你不能用这种方式,变相地给我钱。”岑婧怡很快怀疑起三百块钱工资的真实性。 “没有!”涂月华否认,“好吧!我承认,三百块钱是我给你开的‘友情价’,但是我们公司员工的平均工资也有两百五十块钱一个月!” “真的!不然你以为我的轿车是拿什么买来的,我还有个大哥大呢,就在车上,要不要拿来给你看看我的实力。” 见岑婧怡抿唇陷入了沉默。 涂月华趁热打铁继续道:“哎呀你别纠结了,现在就收拾行李吧!那个姓顾的,把咱们茵茵带哪去了?咱们开着车直接去找他!” 第32章 社会我涂姐,人狠话不多 “月华,月华。”岑婧怡扶着涂月华的双臂,“你冷静点,我现在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为什么?” “昨天你也看见了,我正在面试新的广播员,就算要走,我也得等新的广播员上岗,完成所有的交接工作才能走。” 涂月华不以为意,“哎呀,就一份八块钱工资的工作,有什么好交接的,大不了赔他们一百块钱算了!这钱我出!” 岑静怡坚定地摇摇头,“不,月华,这不是钱的事。这两年来,要不是这份工作,要不是领导的照顾,我不可能养活得了自己和茵茵。” “我不能做这么不负责任的事。” 闻言,涂月华知道自己再劝岑婧怡也没用了。 她自己虽然脾气火爆,但听劝。 相反,岑婧怡虽然看起来性子柔弱,但很有自己的主意。 一旦决定了做某件事情,就谁也劝不回来。 “那你还得几天嘛?”涂月华走到床边坐下,丝毫不在意形象地脱下了自己的皮靴子。 岑婧怡被她把脚架在凳子上散热的形象逗笑,没好气地说:“你就非得在大热天的穿靴子,也不嫌捂得慌。” “我这叫搭配!皮裙就是要配靴子才好看。” 岑婧怡故意装作敷衍地连‘嗯’了几声,惹得涂月华拿起地上的靴子,作势要砸她。 笑闹间,涂月华再次认真问:“说真的,你还要多久?我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下工作,等你安排好了再带你和茵茵一起走。” 岑婧怡咬唇想了想。 “要不,你还是按照你原先的计划来安排吧,我这边还说不好。最快也还得四五天,慢的话,说不好。” 闻言,涂月华也迟疑了。 她这趟不是特地回的老家,是到隔壁市谈生意,然后专门腾了几天的时间回来找岑婧怡。 如果需要等待的时间太长,那她后续的工作计划都会被打乱。 “那这样吧。”她双手撑在身后,姿态随意地说。 “一会儿我给你我的电话号码,你安排好这边的事情以后,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我派人来接你和茵茵。” 话音刚落,虚掩的门吱呀一声。 “哎哟!”紧接着一声惊呼。 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的蔡金花和顾芳芳跌了进来。 “嘿嘿~”蔡金花干笑了两声,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自己身上沾的尘土。 顾芳芳也跟着爬了起来。 从偷听摔进屋内开始,她的眼神一直偷瞄着打扮得靓丽惹眼的涂月华。 “你们怎么来了。”岑婧怡的语气明显冷了下来。 “瞧你这话说的。”蔡金花朝岑婧怡走近,“你是我们老顾家的媳妇儿,还生了我们老顾家的闺女,我这个做婆婆的,来看看你怎么了。” 听到蔡金花的自我介绍,涂月华的耳朵竖起来了。 她侧身,将挡在自己视线的岑婧怡往旁边轻轻推了推,然后上下打量起了蔡金花。 “原来就是你啊。” 蔡金花面色一喜,“是我是我!你是我们家婧怡的朋友吧?哎哟,长得真俊!” 涂月华冷笑,“你也长得真尖酸刻薄,一副老鳖精的样,难怪能做出赶我家婧怡出门这种天打雷劈的事。” 一长串的问候,直接给蔡金花问懵了。 没等蔡金花反应过来,就见涂月华弯腰拿鞋。 她以为涂月华是要穿鞋,岂料下一秒,那只厚跟的皮靴就变成了投掷的武器,直直朝着她的面门砸来。 “啊!”蔡金花来不及躲闪,皮靴正正砸在她的鼻梁上。 两条鲜红的血注瞬间从她的鼻子底下淌出。 “妈!”顾芳芳后知后觉惊呼,上前来检查蔡金花的情况。 眼角余光瞥见涂月华已经拿起了另一只鞋,也已经做出了投掷的动作。 她眼睛瞪大,下意识躲到蔡金花的身后,将蔡金花推出来当作挡箭牌。 “啊!”蔡金花又是一声惨叫。 这一下,皮靴正好击中了她的脑门。 她感觉自己两眼一黑,都快能看见星星了。 “老娘我没空去找你们算账,你们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涂月华丝毫没有打伤了人的恐慌,光着脚就下了床。 顾芳芳见涂月华有向自己走来的架势,赶紧拉上蔡金花的胳膊。 “妈!妈!她来了,快跑!” 母女俩狼狈地夺门而出。 涂月华冷笑,捡起东一只西一只的皮靴,站着穿好。 “就这俩废物,你也能叫她们欺负了?”她回头恨铁不成钢地看岑婧怡。 “……” 短暂的沉默后,岑婧怡诚恳地承认错误:“以前确实是我傻,不过我早就学会保护自己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蔡金花的叫骂声。 一阵不堪入耳地辱骂后,蔡金花才说人话道:“姓岑的!我告诉你,你和你那个泼妇朋友合计的话,我都已经听到了!” “你想偷偷带我老顾家的种走?没门!” 听到这话,涂月华虚空捋了捋不存在的袖子,阔步朝外走。 岑婧怡真怕涂月华闹出人命来,赶紧跟出去。 门外的蔡金花顾芳芳见涂月华出来了,吓得连连往后退。 她们虽然不认识涂月华,但涂月华一看就有钱,二话不说就动手。 这种有钱脾气又不好的人,通常不好惹!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蔡金花话都说不利索了。 涂月华双手插在自己的皮裙后兜里,斜着一条腿站得懒洋洋的。 “骂呀,怎么不骂了?”她大红色的嘴唇张合着说,“我好久没听见这么地道的脏话了,还有点想念呢。” “神经病!”蔡金花心有余悸地啐,“你是哪来的神经病!” “你别管我哪来的,今儿我把话给你说明白,岑婧怡是我姐们儿,谁要敢欺负她,那就是欺负我。” 涂月华目光扫视一圈,将在场所有人都涵括其中。 “我这个人从小脾气不好,还睚眦必报。谁要欺负我,我牙咬碎也得咬掉她身上一块儿肉!” 岑婧怡听到这话,很感动,同时也感觉怪尴尬的。 “好了好了。”她轻抚涂月华的后背,“别生气,为这种人置气,不值当。” “我没生气啊。”涂月华语调轻松地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要是生气了,直接就上去把那两货给撕了,还用得着跟她废话?” 撕…撕了? 蔡金花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头一次感觉到心肝都颤了是什么感觉。 “你俩滚不滚。”涂月华轻蔑的视线看向蔡金花顾芳芳,“要是不服气,想打回来,尽管上。” “要是没那个胆子,就趁我现在心情好,赶紧滚。” 蔡金花气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尤其是下巴抖动得特别厉害。 随着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感觉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四肢也变得麻木冰凉。 “妈,妈!你怎么了!”顾芳芳最先察觉过来蔡金花不对劲。 她扶上蔡金花的时候,蔡金花已经浑身僵直着,直挺挺地要往后倒,双手还僵硬地蜷成了鸡爪状。 附近的人见状,都被吓了一跳。 岑婧怡和涂月华也是微微变了脸色。 “妈呀,她不会是被我给气死了吧?” 第33章 果不其然,要讹钱 涂月华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吓得有些乱了方寸。 岑婧怡按住她的手,冷静地安慰:“别怕,先把人送医院,看看是什么情况。” “对对对!送医院!” 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蔡金花被抬上涂月华的轿车。 顾芳芳也跟着坐进了后座。 涂月华负责开车,岑婧怡则是坐在了副驾驶,给涂月华指路。 抵达医院,医护人员们一通忙活打算抢救。 结果问明原因后,医生只是给蔡金花戴上一个医护用的棉口罩,不到五分钟,蔡金花就逐渐恢复了正常。 抢救医生摘下自己脸上的白色棉口罩,“气性怪大的呀,差点给自己气死。行了,没什么事,别再生大气,躺着歇会儿就可以走了,家属记得去交一下抢救费。” 医生走了之后,留下躺在病床上虚弱的蔡金花,站在病床上哭得满脸泪的顾芳芳,以及站在床尾不远处的岑婧怡涂月华。 四人面面相觑。 “芳芳啊~”蔡金花虚弱地抬手,“你二哥在哪儿?快去把你二哥找来,就说妈快被他媳妇儿活活气死了。” 顾芳芳余惊未定,刚刚是她头一回坐轿车。 她都没能好好看看轿车里是啥样,被蔡金花浑身抽搐的样子吓得光顾着哭了。 这会儿见蔡金花没事,她心里又有点怨气,“我哪儿知道我二哥在哪儿啊!” “那就回村里把你大哥大嫂叫来。” 顾芳芳逐渐冷静下来,瞥了岑婧怡涂月华一眼,明白过来蔡金花的意思。 “好,妈你在医院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回去找我大哥大嫂来!” 顾芳芳扭脸就跑没影儿了。 见状,岑婧怡和涂月华自然已经反应过来。 涂月华拉着岑婧怡退远了些,背对蔡金花悄声问:“怎么办?这老鳖精好像讹上我了,我要不要直接给她一笔钱?” “别急。”岑婧怡依旧沉着冷静,“先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主动开口提钱,她们只会更加贪得无厌。” “嗯!那就听你的……坏了!”涂月华突然想到什么,“你是不是该去开广播了?” 岑婧怡也愕然反应过来。 刚才的情况着实太紧急了,她根本来不及考虑开广播的事。 病房里的墙上就挂着时钟。 她仰头看去,刚好十一点二十分,距离开广播就剩下十分钟的时间。 “还有十分钟,你现在开车送我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好!那咱们赶紧走!” 涂月华拉着岑婧怡就往外走。 “哎哎——”蔡金花从病床上坐起来,以为涂月华和岑婧怡是不想赔钱直接跑了。 她急得想下床追上去,不过转念想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于是又躺了回去。 没一会儿想到自己偷听到的内容,又开始担心涂月华会不会直接开车带着岑婧怡跑去外地,急得坐卧不安。 片刻工夫就把嘴角急出了一个火泡儿。 岑婧怡最终堪堪赶上开广播的时间,没有耽误工作。 结束了半个小时的广播后,她顾不上正是饭点,又和涂月华赶回了医院。 此时,顾芳芳已经带着顾大军李永芹赶来了。 一家四口凑着脑袋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顾大军最先发现岑婧怡涂月华的到来,蹭一下就站了起来。 “就是你这个臭婊子动手打的我妈?!”顾大军瞪着眼睛,手指着涂月华,做出狠厉的表情。 涂月华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指,冷眼瞪了回去,“别用手指我。” 顾大军见事到如今,涂月华还敢这么横,抬起下巴一副要动手打人的模样。 岑婧怡及时将涂月华扯到了身后,自己面对顾大军。 “你想干嘛!”岑婧怡冷声。 顾大军没见过涂月华打人的样子,却是见过岑婧怡发狠的样子。 那年他晚上偷偷溜进岑婧怡的房间,就是想偷件岑婧怡的内衣,结果被岑婧怡发现了。 岑婧怡拿起床头的剪刀就朝他扎,挺着大肚子一路给他追出了家门。 从那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媳妇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但狠起来是不要命的。 再加上现在顾延卿还回来了。 顾大军有些怵岑婧怡,眼神闪了闪,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李永芹见状,上前一把拧住他的耳朵,将他扯了回来。 “看看看!看什么看!一见到这个骚狐狸,你就软了骨头!” 骂完顾大军,李永芹面对岑婧怡和涂月华。 “我告诉你俩!我妈现在被你们打得震…震……”李永芹说到一半忘了词,回头朝顾芳芳蔡金花看去。 顾芳芳接话:“脑震荡!” “对!人家大夫说了,我妈的头受到了撞击,得了脑、脑什么荡了!要住院观察治疗!还要补充营养,并且一年不能下地干活!” “这住院看病的钱,补充营养的钱,还有不能下地干活少挣的钱,你们一分不少的,全部都得赔给我们!” 果不其然,是要讹钱。 涂月华不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就想开口问多少钱。 岑婧怡按住了她的手,率先开口:“你们想要多少钱。” 李永芹的嘴角差点就压不住了。 她清了清嗓子,“怎么……怎么也得五—五——八百块钱!” “不行,太多了。”岑婧怡想也不想就开口拒绝。 “哎呦~哎呦~”床上的蔡金花捂着头呻吟了起来,“我的头咋这么疼啊,我的头咋这么晕啊~” 顾芳芳配合用哭腔劝:“妈,你没事吧?医生说,你要好好休养,可不能再生气动怒了。” 母女俩拙劣的演技让涂月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情愿出这八百块,也不情愿在这里被恶心。 “婧怡。” “婧怡!”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众人朝着病房门口的方向看去。 高大的顾延卿抱着茵茵走进来,直奔岑婧怡面前。 他单手抱着茵茵,一手扶着岑婧怡的胳膊,上下观察。 “你没事吧?她们有没有伤到你?” 见顾延卿首先关心岑婧怡,顾家人集体眼前一黑。 蔡金花这会儿也不说头疼头晕了,弹簧一样从床上猛坐起来。 她揪起身后的枕头,用力砸到顾延卿的身上。 “顾延卿!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你老娘!” “你不来问问你老娘有事没事,你去问那个贱蹄子?” 顾延卿眉头紧锁,将茵茵递给岑婧怡抱着,然后将岑婧怡茵茵挡在了身后。 “好端端的,你们又去找婧怡的事做什么。” “二哥!”顾芳芳气得跺脚,“你搞清楚,我和妈没有找事!是、是二嫂的那个朋友!” “我和妈什么都没说,她就动手打了咱妈!还给咱妈气晕倒了!” “这事儿好多人都看见了,不信你可以去打听。” 闻言,顾延卿心中瞬间明了。 不用打听,涂月华昨天见面就给他一个耳光,确实能做出直接动手打蔡金花的事情。 顾芳芳继续说:“我们看在你和二嫂的面子上,也没想把她怎么样,就是要她赔点钱给咱妈而已。” 第34章 镇上的医院不够好,去县城 听到顾芳芳说赔钱,顾延卿便也就知道了自家人在打的什么主意。 他眉头微敛,问:“你们想让人家赔多少钱。” 顾芳芳还是有些心虚的,避开顾延卿的视线道:“八百,大嫂说,起码得八百。” 李永芹听到顾芳芳这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的话,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大了眼睛,要反驳。 顾大军扯了她一把,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便又不说话了。 众人没等来顾延卿的表态,有些奇怪地朝顾延卿看去。 顾延卿目光幽深,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跟她们出去商量。” 他这是赞同要赔偿了? 所有人狐疑。 岑婧怡抱着茵茵,也是疑惑地看着顾延卿。 顾延卿什么都没说,从她怀里接过茵茵,低声对她和涂月华道:“走吧,咱们出去商量‘赔偿’的事情。” 闻言,顾家人喜上眉梢。 涂月华则是马上就挂了脸,气冲冲走在了前头。 岑婧怡顾延卿一前一后,也跟出了病房。 只见涂月华已经开始翻起了自己的钱包,显然是想直接拿钱。 顾延卿眸色黯了黯,问:“你是不是明天走?” “什么?”涂月华翻钱包的动作顿住。 顾延卿再次重复自己的问题:“你是不是明天就走。” 涂月华依旧没好气:“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那你明天按照正常计划,直接走吧。” “什么意思?” 听到这儿,岑婧怡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 她回头朝不远处的病房看了一眼,然后仰脸向顾延卿证实自己的猜测:“你是不打算让月华赔钱?” 涂月华听到岑婧怡这么说,才跟着反应过来顾延卿的意思。 “嗯。”顾延卿承认说,“不用赔钱,你直接走吧。” 涂月华不敢置信地和岑婧怡对视一眼,又问顾延卿:“那你家里人,你怎么交代?” “一会儿……”顾延卿更加压低了声音,向涂月华和岑婧怡说了自己的计划。 涂月华岑婧怡都被惊讶得微微张大了嘴巴。 “记住了吗?”顾延卿问。 两人有些愣愣地点点头。 于是,他们几人又返回了病房。 顾延卿对顾家众人说:“我已经严肃批评过她们了,经过沟通,她们也愿意赔偿。” 闻言,顾家众人脸上瞬间露出了喜色。 顾延卿接着说:“我觉得,镇上的医疗条件还是不够好,直接转院到县里的医院,做个系统检查吧。” 顾家众人满脸意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突然的变故。 涂月华怕顾延卿的计策无法正常实施,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双手一环胸,用刻薄的语气道:“不去做个系统的检查,确定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病,回头要再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来讹我?” “想都别想!老娘我情愿现在多花点钱,也不愿摊上一个无底洞。” 听到涂月华这番话,顾家人的情绪立马又激动了。 “谁讹你了!” “你打人还有理了?” “不想赔钱就报警!” “够了!”顾延卿低喝,气势汹汹的顾家人瞬间全部安静下来。 顾延卿敛眉道:“你们自己选吧,是转院到县城医院,做个系统的检查。” “还是留在镇上医院,出院后不管再有什么不舒服,也不能去找人家的麻烦。” “去县城医院!”蔡金花马上就中气十足地做出了选择。 又不花自己的钱,能选更贵更好的服务,她为什么不选? “那我们呢?”顾芳芳眼珠子一转,“二哥,妈住院,肯定得有人在身边照顾吧?那我们跟着去县城,住在哪儿?吃饭咋办?” “我给你们租个房子!”涂月华非常大方地说,“你们在县城的伙食,最后我也统一报销!” 听到这话,顾家人的眼里明显闪过了亮光。 “好!那我们现在就转!现在就转!”蔡金花激动地马上就要从床上下来。 涂月华撇撇嘴,“那我现在先去把医药费给交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点医药费不算什么。 从医院出来后,涂月华就驾车带着顾延卿、蔡金花、顾芳芳前往县城。 顾大军和李永芹则是先回家收拾行李,然后再自行搭乘大巴前往县城和他们汇合。 岑婧怡因为下午还有工作,所以带着茵茵先回了职工宿舍。 一直到下午广播结束,涂月华才开着车带顾延卿从县城回来。 “怎么样?”岑婧怡见到两人,有些紧张地问,“他们,没察觉什么不对吧?” “没有。”涂月华摆了摆手,“为了戏演得像点,我给垫了十块钱的医药费,另外又花五块钱给他们租了个房子。他们肯定信了!” 岑婧怡还是不太放心,下意识咬住了下唇。 她还从来没做过这种坑蒙拐骗的事,总感觉有些心慌。 “没事。”顾延卿安慰,“涂小姐明天就走了,等到他们察觉不对劲,也已经来不及了。” “那他们回头找你的麻烦,怎么办?”岑婧怡还是担心。 顾延卿很想说,以他对他家里人的了解,蔡金花她们肯定会在县城待半个月以上。 等半个月过去,他和岑婧怡茵茵也已经离开。 可是当着涂月华的面,这话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 想了想,他含糊安慰道:“没事,到时候我自会有解决的办法。” “抱歉,我和月华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我家里人给你们添麻烦了。” 看着两个人客气的模样,涂月华皱了皱眉头,莫名觉得有些肉麻。 “行了行了,快找个地方去吃饭吧,我中午就没吃,早就饿死了!” 吃完饭,从饭店出来。 顾延卿突然问涂月华:“涂小姐在哪里住?” 涂月华谨慎地打量他,“你想干嘛?” 顾延卿弯唇笑了笑,看起来没有任何坏心眼。 “没什么,就是想到你和婧怡已经那么久没见了。如果方便,可以让婧怡去跟你说说话,我带茵茵在宿舍睡。” 岑婧怡和涂月华眼睛一亮。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她们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躺在一张床上聊天的机会了。 现在被顾延卿这么一提醒,两个人对视一眼,明显都认可了这个提议。 只是岑婧怡还是有迟疑。 “茵茵,你今晚跟爸爸在宿舍睡,妈妈和月华阿姨去聊聊天,好吗?” 茵茵在顾延卿的怀里,眨巴眨巴眼,明显是在纠结。 顾延卿捏捏她的小手,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只见小家伙眼睛一亮,立马笑着重重点了点头。 于是,在将顾延卿和茵茵送回宿舍后,涂月华就带着岑婧怡走了。 顾延卿动作生疏稍显笨拙,但绝对温柔耐心地给茵茵完成了洗漱后,给茵茵讲了两个故事,茵茵便趴在他的胸口睡着了。 轻轻将茵茵放在床上后,顾延卿用手枕着头,躺在了床边。 月光皎洁塞进屋里,照亮了他嘴角弯起的弧度。 没想到,他正苦恼的两个难题,竟然在一天内全部解决了。 第35章 他就是只狡诈的大狐狸 蔡金花顾芳芳这么一闹,原本有很大概率会多留两天的涂月华直接按照原计划,明天就走了。 只要涂月华一走,顾延卿有信心让岑婧怡和茵茵跟他坐上返回部队的火车。 其次,蔡金花等人全部都去了县城,也给顾延卿解决了另一大顾虑。 以顾延卿对家里人的了解,家里人在知道岑婧怡和茵茵和跟着他返回部队后,肯定会吵着闹着一起走。 如果他不同意,家里人就会顺势提出其他的要求,譬如每个月往家里寄多少钱。 现在家里所有人都去了县城,他们无法掌握家里的动态。 只要赶在他们察觉不对前出发,就不会出现被要挟的情况。 顾延卿心情大好,摸了摸闺女茵茵毛茸茸的头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今晚提出的那个建议,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出现涂月华那个‘人贩子’不死心,再次劝说岑婧怡的情况。 以他对岑婧怡的了解,广播站那边的工作还没有交接好,她大概率不会同意跟涂月华离开。 可奈何涂月华是个性子火爆的行动派,他十分怀疑涂月华真的做得出直接将岑婧怡茵茵强行打包带走的情况。 不得不说,顾延卿看人真的很准。 涂月华确实还没放弃劝说岑婧怡跟她走。 只可惜岑婧怡内心坚定,不论她怎么说,都是面对浅笑摇头。 “你就安心先走吧。”岑婧怡还反过来劝涂月华说,“虽然八百块钱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那也是你辛苦挣来的,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事,多花那冤枉钱。” 说回‘八百块钱’的事,涂月华一个翻身趴在床上。 “哎婧怡,我感觉那个姓顾的好‘贼’啊!他怎么长的脑子?咋能想得出来这么损的招?” 岑婧怡又何尝不疑惑。 涂月华撇撇嘴,又说:“婧怡,我觉得你得和他保持距离,离他远点,真的!他就是个——” “大狐狸!对!诡计多端的大狐狸!” “你别什么时候被他骗去卖了都不知道,还乐呵呵地帮他数钱!” 岑婧怡总是轻易就能被涂月华夸张的话逗笑。 她说:“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虽然在她看来,顾延卿也确实是个很聪明,且平日里还会将自己的聪明隐藏起来的人。 涂月华第二天上午就驾车走了。 走之前,她终于能如愿抱到了茵茵。 结果她走后十几分钟,岑婧怡就从茵茵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卷钱。 钱的外围还裹着一张纸。 纸上是涂月华龙飞凤舞的字:‘这是我给我宝贝干女儿买衣服的钱,以及前两年过年的压岁钱,还有过几天的生日大红包。不许不要!!!’ 岑婧怡看着纸张,哭笑不得。 “茵茵的生日要到了?”顾延卿注意到纸张上‘生日大红包’几个字。 “嗯,就大后天。” “那刚好。” “嗯?” 顾延卿对上岑婧怡疑惑的视线,内心有些忐忑,但还是开了口。 “刚好可以给茵茵过完生日再出发。” 意料之中的,顾延卿看到岑婧怡的眸光闪了闪,随后浮现迟疑。 他装作没察觉,蹲下身来和茵茵平齐视线,笑着问说:“茵茵想不想吃蛋糕?爸爸到时候给茵茵定个大大的蛋糕,好不好?” 茵茵亮着眼睛点点头,直接扑进顾延卿的怀里,搂住了顾延卿的脖子。 “茵茵爱不爱爸爸?”顾延卿笑得满目星光。 茵茵又是重重点头。 岑婧怡看着父女和谐融洽的一幕,再次陷入了两难的纠结。 是带着茵茵去鹏城找涂月华,还是按照原计划,先带着茵茵跟顾延卿回部队? “对了。”顾延卿抱着茵茵站起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打电话回部队问过了,部队说,只要茵茵的户口迁到部队大院,以后她不管去哪里看病,都能享受军人子女相关的优惠政策。” “什么优惠政策?” 顾延卿眸光不明显地闪了闪,“记不太清了,但大概是减免一部分医疗费,和享受提前挂号、取药之类的政策吧。” 岑婧怡了然点点头,看样子明显是听进去了。 顾延卿的心脏紧张地在怦怦跳,但他面上不显。 他顺势又问:“你大概什么时候能交接完手上的工作?我得提前去买火车票。” “就等茵茵过完生日吧。” “好!”顾延卿心中的喜悦多得几乎要溢出来,竭力才能压抑住语气里的激动。 “那我就订茵茵过完生日第二天的票。” “嗯。”岑婧怡轻轻颔首表示同意。 既然迁移户口就能减免部分的生活费,那她可以先带茵茵和顾延卿回部队。 等户口迁移的手续办好了,她再联系涂月华,带茵茵去鹏城。 决定好要跟顾延卿走,岑婧怡当天便做起了相关的准备工作。 首先自然是收拾行李。 在问过顾延卿,得知可能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卧铺后,她微微惊讶了一会儿,随后就确定这趟远门要轻装出行。 带几套换洗衣物,相关证件也就差不多了。 其余的东西,该送人的送人,该托人保管的就托人保管。 除了收拾行李,岑婧怡其次最放在心上的就是广播站的交接工作。 一轮面试已经结束了,通过面试的人统共有三十七个人。 第二轮面试定在了明天下午,在广播站举行。 她打算在这轮面试中选出表现最好的五名面试者,然后再带着这五名面试者去找何副镇长,让何副镇长选出最终的广播员。 当晚,岑婧怡为次日的第二轮面试做准备做到了深夜。 第二轮的面试,她打算将诗歌诵读改为新闻诵读。 诗歌的句子简短,用字用词通常也不会生僻繁琐,不能很好地体现一个人的诵读能力。 而新闻报道用的往往是长句,并且密密麻麻的字体对阅读也会产生一定的干扰,这样她更容易在第二轮面试者中挑选出表现最优异的过关者。 …… 县城,医院。 今晚由顾芳芳负责陪床。 原本蔡金花是不愿意在医院留宿的,她怕医院有鬼,想回涂月华给顾大军他们租的房子住。 可医生们三令五申,严禁病人擅自离院,一旦发现就直接开具出院证明,并且不再二次接收。 为了拿到涂月华的赔偿金,蔡金花只能装病装到底,老老实实住在医院。 不过为了心里能踏实点,她要求顾大军顾芳芳轮流来医院陪床。 今晚正是轮到顾芳芳。 夜已经深了,医院静悄悄的,只有走廊的钨丝灯泡时不时传来‘丝丝拉拉’好像要烧着的声音。 “糟了!”原本坐在床边打瞌睡的顾芳芳突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怕鬼怕得昏昏欲睡又不敢睡的蔡金花吓了一大跳,捂着心脏怒骂:“你一惊一乍的干嘛!要死啊!” “糟了!妈,我错过播音员的面试时间了!” 她们那天去宿舍找岑婧怡,就是为了顾芳芳应聘播音员的事。 蔡金花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负责面试的是你嫂子,最终让谁当播音员,还不是她说了算!你明天回去一趟,直接去找她不就行了。” “嗯!我明天一早就坐车回去!” 第36章 大忽悠上线 顾芳芳坐的一早的大巴,回到镇上的时候是十点多。 她直奔岑婧怡的宿舍。 抵达时,只有岑婧怡一个人在房间。 “二嫂!”顾芳芳火急火燎,连门都没来敲,直接走进了宿舍。 正在伏案写着东西的岑婧怡听见声音,握笔的手轻轻一颤,笔尖在纸上留下了一道突兀的直线。 她放下笔,回头,看见来人只有顾芳芳,但心里难免还是有点紧张。 顾延卿的计划被看穿了? “你不是在县城吗?”她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顾芳芳咧嘴一笑,“二嫂,我是回来面试广播员的,你们不是正在招聘吗?” 闻言,岑婧怡暗暗松了口气。 她垂眸转过身,将桌面上没来得及盖上的钢笔旋好笔帽。 “第一轮面试在前天已经结束了。” “啊?那怎么办啊。”顾芳芳快步走到岑婧怡身后,双手扶上岑婧怡的一侧肩膀,撒娇地摇了摇。 “二嫂,你不就是负责人吗?你给我通融通融呗~” “而且我本来也不用错过面试的,那天我和妈过来找你,就是为了找你说广播员的事。” “谁知道你的那个朋友那么厉害,竟然……哎?” 顾芳芳突然意识到什么,“你那个朋友呢?怎么没见她?” 岑婧怡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 不过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说话的语调也正常无异:“刚刚才走没多久。” “哦,这样啊。”顾芳芳吁了口气,拍拍胸口,“那幸好我没和她撞上。” 说完,顾芳芳就继续摇着岑婧怡的肩膀,撒娇央求着让岑婧怡给她‘通融通融’。 岑婧怡微微皱着眉头,很想直接拒绝她,可又怕她不依不饶,一会儿再牵扯出涂月华的事情。 “顾芳芳。”这时,门口的方向传来男人低沉的喊声。 顾芳芳马上做贼心虚似的浑身一震,扭脸朝门口看去。 “你在做什么?”顾延卿站在门外问,英眉微蹙,哪怕离了这么远,也给顾芳芳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我…我没做什么……”顾芳芳弱弱说了自己来找岑婧怡的原因。 顾延卿没什么表情,命令式的语气:“你出来。” 顾芳芳乖乖抬脚,朝门外走去。 同时,顾延卿也松开了茵茵的手,示意茵茵进屋找岑婧怡。 顾延卿走在前头,一直走到那日张姐她们晾晒衣服床单的小树林才停下。 四下巡视,发现没人,顾延卿才面无表情看着顾芳芳慢吞吞走近。 “你一直待在家里没出门,是怎么知道镇政府在招广播员的?”顾延卿上来就是审问的语气。 顾芳芳瞟了眼顾延卿的表情,不敢隐瞒,老老实实交代道:“我…我有个朋友告诉我的。” “名字。” “小…赵小翠。” 听到这个名字,顾延卿感到有些耳熟。 略一回忆,便记了起来。 他问:“是那个在饭店做服务员的女生?” “是。她现在被饭店开除了,前几天找工作看到招广播员的大字报,就去面试了。结果我嫂子没让她通过,她太伤心了,就去咱家找了我。” 顾芳芳从十六岁初中毕业开始,就没有正儿八经地参加过工作。 刚开始倒是尝试了几份工作,可最后都是嫌太苦太累,没干几天就回了家。 最后,干脆直接待在家里,靠着诸如‘过几年等我嫁个有钱人,我肯定好好孝敬您’之类的话,从蔡金花的手里哄顾延卿寄回来的钱花。 现在顾延卿扬言不再给家里寄钱,让她有了危机感。 加上广播员这个工作看起来光鲜体面,不用遭受风吹雨打,最重要是在镇政府工作,没准还能找个在政府上班的正式职工的男朋友,于是她就动了当广播员的念头。 谁知道那天来找岑婧怡,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岑婧怡的朋友打了出来。 见顾延卿面无表情也不说话,顾芳芳有些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她试探地伸手捏住顾延卿的衣摆,小心翼翼地开始了撒娇,“二哥~我就是想找个工作,替家里分担分担。” “你就帮我跟二嫂说一声,把这个播音员的位置给我呗~” 顾延卿垂眸看着她的手,无情地伸手拂开。 “这个工作不适合你。” “怎么就不适合我了?”顾芳芳有些不忿,“我普通话不够标准吗?” 说实话,顾芳芳的普通话是很标准的。 她时常在家里从早到晚地听广播,在广播上学了不少流行歌曲,时不时还会学着广播里的腔调说话。 可是,要是让她当了广播员,他还能悄无声息地带着婧怡和茵茵离开吗? 顾延卿的眸中闪过常人难以捕捉到的暗芒。 他说:“我是说,这份工作不适合你,并非你不适合这份工作。” “啊?什么意思?”顾芳芳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播音员一个月只有八块钱的工资,每天需要开广播四次,不能在正常饭点吃饭。” 顾延卿面不改色,细数起了这份工作的坏处。 他继续给顾芳芳洗脑道:“如果你做了广播员,你将被这份工作无形捆绑。” “就像你嫂子,每天只能待在宿舍,不能出远门,没法去县城逛街、买衣服。” 最后一句话正中顾芳芳的心口。 她动摇了。 挣钱没地儿花,这份工作再体面光鲜又有什么用? 顾延卿将她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又说:“我觉得,你与其争取这份并不怎么样的工作,不如趁在县城照顾妈,在县城找一份工作。” 顾芳芳眼睛一亮,对呀! 她为什么不直接在县城找工作? “你自己选吧。”顾延卿又适时表现出不会干涉的态度,“如果你还是觉得播音员这份工作好,你可以回去找你嫂子。不过依你嫂子的性子,我觉得你嫂子不会同意。” 顾芳芳扯着嘴角笑了笑,“是呀,我嫂子太有原则了。那…那我还是不让我嫂子为难了,先回县城照顾妈,顺带再看看县城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吧。” “好,依你自己的想法。” 顾延卿的忽悠取得了完全成功,但他仍是神色淡淡,看不出有任何情绪起伏。 为了确保顾芳芳不再生出什么事端,他提出送顾芳芳去车站。 顾芳芳想到由顾延卿送她,车票钱肯定不会由她这个做妹妹的出,自然是欣然答应。 到了车站,她又说自己饿了,成功让顾延卿在车站门口的小摊上给她买了一枚茶叶蛋、一个红糖馒头。 “那我就上车了。”顾芳芳省下车票钱装进自己的口袋,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好了。 顾延卿不在意这点小钱,只要他能顺利带岑婧怡和茵茵离开。 顾芳芳冲顾延卿挥挥手,脚步轻快朝着乘客等候区走去。 突然,她停下脚步,又急急朝顾延卿跑了回来。 “对了!二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说,广播站已经有二嫂这个广播员了,为什么还要再招广播员?” “是不是二嫂要不干了,所以才要招新的广播员?!” “可是我二嫂干得好好的,她为啥要不干?” 第37章 一束花拨动她的心弦 顾延卿的本来就黑的眸色倏然沉了下去。 “你觉得呢?”他试探问。 “我觉得肯定是我嫂子要走!”顾芳芳信誓旦旦,“她要走,所以才辞职不干了!真的!二哥,我没有骗你,这是我和妈亲耳听到的!” 顾芳芳激动地把那天偷听到的对话,添油加醋地复述给顾延卿。 “二哥!二嫂这个朋友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要我二嫂这种良家妇女跟她走!你可要看好我二嫂了!” “我二嫂那个朋友,看打扮就知道不会是什么正经人,你可别让我二嫂跟着学坏了。” 顾延卿看着顾芳芳提及涂月华时,满脸的不屑鄙夷,提起的心悄然落到了实处。 他答应:“嗯,你放心,我会看好她的。”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可信度,他又补充:“茵茵是我的孩子,她休想带走我的孩子。” “嗯!”顾芳芳重重点头,可实际上却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一个小哑巴而已,留着干嘛? 她之所以提醒顾延卿,只是想让顾延卿看好岑婧怡,别让岑婧怡带着孩子跟人跑了。 这样岑婧怡要想走,还得再给他们顾家一笔钱! 心中敲着算盘,顾芳芳再次向顾延卿挥手告别。 这次,她成功上了车。 顾延卿一直看着大巴驶离车站,这才转身离开。 耽误了这么久,回到职工宿舍附近的时候,已经能听到广播声的传来。 于是,顾延卿又改道朝广播室走去。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茵茵已经习惯了顾延卿的陪伴。 这会儿又要跟着岑婧怡来广播室,她显得闷闷不乐,一个人蹲在广播室门口,正在看地上的蚂蚁。 原本岑婧怡是不放心让茵茵离开自己的视线的。 可是看到茵茵无精打采地坐在旁边,连脚丫子都不晃了,她心一软,就趁着播放音乐没开麦克风,对茵茵说: “你要是不想在这里陪妈妈,可以出去玩一会儿,但是不能跑远,也不能跟陌生人走,知不知道?” 茵茵虽然对出去玩也兴致缺缺,但那样也总比待在广播室好,于是就出现了顾延卿看到的那一幕。 顾延卿见到闺女茵茵孤孤单单看蚂蚁的样子,只感觉心疼得紧,马上想要加快脚下的步伐。 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路边开得正好的野花,他心思一动,又改变了原来的主意。 几分钟后,顾延卿手拿一束野花,驻足在茵茵面前。 聚精会神看蚂蚁的茵茵看到面前出现一双皮鞋,抬头望去。 发现面前好高好高的人竟然是爸爸,那张没精神的小脸瞬间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顾延卿跟着笑了起来,单膝在茵茵面前蹲下,将采来的小花束递给茵茵。 茵茵开心地接过花束,张开怀抱要扑进顾延卿的怀里。 顾延卿竖起食指在嘴前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指指门虚掩着的广播室门。 机灵的小家伙立马会意点点头,学着顾延卿的样子,竖起肉肉的小指头在嘴前。 紧接着,顾延卿变戏法似的,从背后又拿出一束更大的野花。 茵茵看得眼睛都亮了。 顾延卿将野花递给茵茵,然后又指了指广播室的门。 茵茵更用力地点点头,双手握着大束的野花朝广播室走去。 此时,正是播放音乐的时间,岑婧怡只需要在麦克风前操作设备。 广播室的门是虚掩着的,大人若是想要进入,必须将门推开。 以茵茵的身形,则是刚好可以从开着的门缝中过去。 小家伙也不知道怎么那么机灵,还特地放轻了脚步。 走到岑婧怡的身边,她才扯了扯岑婧怡的衣角,然后笑嘻嘻地将那束散发着香气的野花举到岑婧怡面前。 岑婧怡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东西吓得下意识眨眼。 待定睛看清面前的东西,她惊讶得嘴巴微张。 刚想问茵茵哪来的这么大一束花,眼角余光就瞧见站在门外的顾延卿。 顾延卿身形高大,几乎将门外的光挡得严严实实。 岑婧怡对上他的视线,看到他眼里温柔缱绻的笑意,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她眼神有些闪烁地收回了视线,双手从茵茵手里接过那一大束野花。 “你先出去跟爸爸玩吧。”她低声对茵茵说,“妈妈结束工作就出去找你们。” 茵茵点点头,欢快地朝顾延卿跑去,扑进了顾延卿的怀里。 顾延卿将她抱起,又顺手将广播室的门关上。 通常情况下,岑婧怡工作的时候都是要关上门的,以防突然有人走进广播室,发出声音造成广播事故。 岑婧怡看着带上了的房门,有些失神。 直到音乐放完,她这才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强迫自己恢复工作状态,打开了麦克风。 她拿起手边的报纸,开始念起了新闻。 随着工作的投入,她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 直到结束工作,关闭广播设备,看到摆在桌面上的那束灿烂野花。 顾延卿的模样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脑海,惹得她一阵耳热脸红。 用手捂着脸长长吁了好几口气,她才拿起那束野花起身。 可是她走出广播室门的时候,手上又不见了野花的影子。 顾延卿带着茵茵就在门口附近。 看到岑婧怡出来,没拿野花,顾延卿心里有些许的失落,但没有表现出来。 “芳芳呢?”岑婧怡首先关心顾芳芳的去向。 “回县城了。” 岑婧怡有些意外,“你跟她说了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顾芳芳可不是个容易打发的人。 俗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顾芳芳就是那种难缠小鬼。 她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实际性的伤害,但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能生出许多心眼。 顾延卿回答:“没什么,就给她分析了广播员这份工作的利弊。” “就这样?”岑婧怡表示怀疑,总感觉顾延卿还用了别的方法。 可顾延卿‘嗯’了一声,明显是不想多说。 岑婧怡也没再追问。 不管顾延卿用了什么方法,总之他把顾芳芳给打发走了。 只希望顾家人在他们离开之前,一直待在县城不要回来。 从顾延卿说出要在茵茵过完生日就走的打算,岑婧怡就反应过来,顾延卿一开始就没想给顾家人‘交代’。 只要他们离开,顾家人就算反应过来,也只能把委屈咽进肚子里,没有他法。 下午,第二轮面试在广播室开始。 岑婧怡坐在椅子上,认真地观察每一位面试者的表现。 那束被她遗留在广播室的野花,已经被插进了缺口的玻璃花盆中,汲取着水分,在阳光下肆意展示各自的鲜艳。 三十七名面试者,从下午两点面试到五点,整整三个小时。 岑婧怡最终选出五名面试者,让她们在明天上午八点来广播室找自己。 次日不到九点,最后的结果便出来了。 被选上的广播员是个才十九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是今年落榜的高考生。 经过交谈,岑婧怡了解到小姑娘打算再考一年。 这份工作刚好有足够的复习时间,而且广播室还是个极好的复习室。 小姑娘也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学习的时候很认真。 中午广播的时候,岑婧怡让她尝试操作,她也完美地完成了首次广播。 岑婧怡结束工作出来,罕见地发现顾延卿茵茵没有来接自己。 回到宿舍发现,顾延卿竟然在屋顶上! 第38章 婧怡你吃的也太好了吧 岑婧怡被眼前一幕惊得双手捂嘴。 忙跑过去,挤进围观的人群中。 这才发现,原来顾延卿是在修屋瓦。 茵茵乖乖地坐在空地的小马扎上,怀里抱着一包比她腰还粗的玉米花,咔嚓吃得正香。 “哎哟婧怡你回来啦!”张姐热情地打招呼。 “瞧瞧你家延卿多能干啊!听你广播天气预报说明天可能有大雨,马上就去借梯子上去补屋顶了,生怕淋着你们娘俩!” “这都忙了一上午了!不行,我不跟你说了,我得找我家老沈去,让他也赶紧把屋顶补了!老沈!” 随着张姐一声吆喝,其她妇女同志们像是回过神来,也跟着喊起了自家男人。 岑婧怡看着屋顶上正忙碌的顾延卿,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她没想到,一个男人竟然能细心到这种程度。 她的宿舍也确实漏雨,每到下雨天,屋里就摆满了接水的锅碗瓢盆,连被子都是潮的。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正失神,屋顶上的顾延卿完成了最后的工作,顺着竹梯下来了。 随着他的行动,竹梯产生了晃动。 岑婧怡赶紧走过去,帮他扶住梯子。 下意识的,在男人快要落地的时候,她伸出手想要搀扶男人一把。 面对她伸出来的手,顾延卿愣了愣。 岑婧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也是愣了愣。 很快红了脸。 顾延卿满是汗的脸上扬起笑脸,声音也透露了他此刻的愉悦:“我手脏。” 不是拒绝她的搀扶,是怕脏了她的手。 岑婧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明显又乱了,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那…你,你赶紧去洗洗吧。” “好。” 顾延卿跳下最后几阶梯子,在岑婧怡面前稳稳落地。 正对着岑婧怡,他没有要转身离开的意思。 岑婧怡疑惑他怎么还不去洗手,抬眸看去,正巧看到他舔嘴唇的动作。 “那个……”顾延卿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怕弄湿衣服,但是手又脏。你——可以帮我解开衬衫扣子吗?” 这个请求在普通的夫妻之间,是最普通不过一件小事。 可是对于岑婧怡来说…… “没事,还是我自己来吧。”顾延卿很‘善解人意’地说。 “让我来吧!”一时激动,岑婧怡就脱口说出了这句话。 话落她才感到头皮发麻。 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她只能硬着头皮朝着顾延卿的领口伸出手。 不知道是出于习惯,还是出于紧张,岑婧怡微微抿着唇。 顾延卿目光幽深地看着面前显得有些严肃的小脸,感受到女人的小手在自己的衬衫上轻巧的动作,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 因为身高的差距,岑婧怡的视线刚好与男人的喉结平齐。 看到那凸起的喉结无声滑动,她的脑海中莫名跳出曾经读过的外国小说片段。 ‘xx吻上他的喉结,轻轻吮……’ 被自己联想出来的画面吓了一跳,手随之一颤,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触碰到了男人结实的胸膛。 胸膛火热,仿佛能灼烧皮肤。 岑婧怡害羞地低垂了头,加快了解衬衫扣子的速度。 随着扣子地解开,男人精壮的胸膛露了出来。 肌理明显却又不会过分夸张的胸肌下,是块块分明的腹肌。 岑婧怡感觉自己的耳朵简直要冒蒸汽了。 终于解开最后一枚扣子。 男人又转过了身去。 岑婧怡会意,捏起衬衫的衣领,帮顾延卿把衬衫脱了下来。 后背的肌肉线条也紧跟着暴露在空气中。 男人宽肩、窄腰,迈开长腿朝空地上的水龙头走去。 打开水龙头,弯腰,先是搓洗干净双手,然后侧身将自己的胳膊也送到水龙头下冲洗。 洗完两条胳膊,又捧水洗脸,洗头…… 岑婧怡看着顾延卿的背影,丝毫没有注意到附近有不少妇女正在偷看顾延卿。 “哎~”张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揶揄地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她。 “婧怡,想不到啊,你家老顾身材这么好!” 岑婧怡羞红了脸。 其实她这也是第一次看到顾延卿裸露的上身。 新婚那天晚上,顾延卿早早就灭了灯。 “就是!婧怡你吃得是真好啊!”旁边有妇女发出感慨。 岑婧怡招架不住妇女们的调侃,留了一句:“我回趟宿舍。”就逃那般转身走了。 手里还握着顾延卿脱下来的,微微有些汗潮的衬衫。 她想了想,用衣架将顾延卿的衬衫晾起来挂在墙上,又顺手取下旁边的毛巾。 拿着毛巾转身出去,正好碰见顾延卿清洗完,发梢滴着水走回来了。 他的上身也不同程度地挂着水珠。 原本聚集在宿舍门口的妇女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只留下茵茵还乖乖地坐在门口吃爆米花。 “擦擦吧。”岑婧怡将毛巾递给顾延卿,避着目光,不敢看顾延卿的眼睛,更不敢看顾延卿赤裸的上身。 手中的毛巾被接走后,她又转身返回了宿舍。 这一次,她拿出水壶,往印着‘优秀员工’的陶瓷茶缸里倒了杯凉白开。 门外,顾延卿拿着岑婧怡给他的毛巾,正在擦拭头发。 擦完头发擦脸的时候,嗅到毛巾上有股淡淡的清香,本来就口渴的他顿时更加口干舌燥。 就在他吞咽口水解渴的时候,岑婧怡端着凉白开出来了。 夫妻俩没什么话,却相处得十分默契的画面落在张姐等人的眼里,真是叫她们羡慕坏了。 再扭脸看自家男人,只觉得自己好像瞎了眼,当初不知道就看上了! “还搁这儿磨叽啥!”张姐冲自己的老公催促,“非要等到下大雨了,你再冒大雨上去修瓦啊!”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不远处也传来另一个妇女的骂声,“少睡一个中午你会死啊?给我上去修瓦去!明儿个下雨,屋里要是漏一滴水,我就扒了你的皮!” 不出五分钟,几乎每一间宿舍的屋顶上都出现了一个男人。 相应的,底下有女人仰着头在指挥着。 提前修补好房顶的顾延卿则是在屋里,正在系衬衫的纽扣。 “你是怎么知道房顶漏水的?”岑婧怡没忍住,问出自己的疑问。 顾延卿目光落在墙角,“你不怎么在宿舍做饭,但有很多盆,我就想这些盆的用处,应该是雨天用来接水。” 闻言,岑婧怡感叹于顾延卿的观察真的是细致入微。 “你在部队,是什么兵种?”岑婧怡没忍住好奇问。 顾延卿笑,“以前是侦察兵。” “难怪。”岑婧怡了然点点头,没有继续再问。 翌日,是茵茵的生日。 天气预报得果然没错,下起了大雨。 岑婧怡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被雨点声吵醒。 起来关上窗,下意识还想去墙角拿用来接水的盆,这才意识到屋顶已经被补好。 重新躺回床上,她却没了睡意。 听着雨声,雨势应该不会小。 顾延卿今天应该不会来了吧? 岑婧怡扭头看躺在身侧的茵茵,担心茵茵没有等到顾延卿答应的蛋糕,会感到失落。 第39章 温热的手扶上男人冰凉的小臂 天像是烂了个窟窿,雨下得越来越大。 随着时间的流逝,岑婧怡渐渐蹙起了眉头。 马上就到该天亮的时间了,可是房间内还是漆黑一片,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 照这样下去,一会儿她估计要冒雨带着茵茵到广播室去。 上一次她冒雨带着茵茵去广播室,结果茵茵当天晚上就发起了烧,差点烧成肺炎。 她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顾延卿的身影,多希望敲门声在此时响起。 ‘笃笃’ 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敲门声显得那么小。 小到岑婧怡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笃笃’ 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岑婧怡这才眼前一亮,意识到那不是自己的幻听。 男人低沉的声音紧接着传进来:“婧怡,是我。” 岑婧怡马上披着薄薄的衬衫外套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墙边,拉下灯绳。 昏黄的灯泡伴随着闪烁,滋啦啦响了几声。 岑婧怡打开门。 和门外头戴斗笠,肩披蓑衣的顾延卿对上了目光。 她嘴巴微张,微微睁大的眼睛十分明亮。 顾延卿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唇角不自觉弯起浅浅弧度。 岑婧怡从分不清是惊喜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中回过神来。 看到顾延卿身上的衣服已经呈现出被雨水打湿的颜色。 她忙扶着门往旁边撤了一步。 “外面水汽大,你快进来。” “好。”顾延卿应好却不急着行动,将还在往下滴水的斗笠蓑衣脱下,靠放在门外,这才迈步走进宿舍。 他从岑婧怡身边经过的时候,岑婧怡简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凉气。 岑婧怡也更清晰地看见,顾延卿除了有蓑衣遮挡的肩头,胸部以下的衣服都湿了。 他走过的地方,更是在地上留下一串湿脚印。 这时,一股冷风裹着雨点吹进来。 岑婧怡怕冻着茵茵,赶紧用力关上门,上了门闩。 “你快擦擦身上的雨水。”岑婧怡将墙上的毛巾取下来递给顾延卿,紧接着又走到床边,弯腰从床底下拿出热水壶。 倒好一杯热水,正要递给顾延卿喝了驱寒。 ‘啪’的一声,墙上的昏黄灯泡失去了亮光。 屋内陷入了黑暗。 失去了视觉,其他的感官瞬间变得更加灵敏。 岑婧怡清晰地听见包括自己在内,屋内三人的呼吸声。 “停电了?”依稀有疑问声从隔壁传来。 “停电了,你是不是就不用去开广播了?”顾延卿突然问。 岑婧怡如实回答:“是,广播室那边的电和宿舍这边的电是同一条线路。只要宿舍没电,广播室那边也不会有电。” “那就好。” “啊?”风声雨声太大,岑婧怡没听清顾延卿刚才说的话。 顾延卿道:“没事。” 顾延卿的视力要比平常人好。 哪怕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中,他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岑婧怡站在床边、手里端着一杯热水的身形。 “那杯热水。”他问,“是倒给我的吗?” “嗯。”岑婧怡有些为难地微皱起了眉头。 这么黑,她根本看不清顾延卿在哪儿,该怎么把手里的热水递给他? “这样吧,我……”她想说把热水放在桌上,让顾延卿自己走过来拿。 这样是最保险,最不容易被烫伤的办法。 “你别动。”顾延卿打断了她的话,“我自己走过去拿。” 他走过来? 岑婧怡有些不放心,但耳边已经传来了男人的脚步声。 也就两个呼吸的工夫,她就依稀能看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 同时,顾延卿身上的那股凉气也扑面而来,几乎将她包裹。 手中一轻,装着热水的茶缸被男人端走了。 两人的手指有了短暂接触,她能感觉到顾延卿的手十分冰凉。 “箱子里有一套我爸爸的衣服,你穿可能有点小,但总比穿着湿衣服强。”岑婧怡对着面前的男人说,“你要是不介意,我……” 顾延卿抢答:“我不介意。” “那我现在去找出来给你。” “好。”顾延卿侧身给岑婧怡让开路。 岑婧怡下意识伸出手,摸黑朝前走。 她忘了脚边还有个热水壶。 热水壶被她踢得晃了晃,撞上一旁的椅子腿。 她整个人也因此失去重心,往前扑去。 就在她瞪大眼睛,以为自己会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 一根结实有力的长臂稳稳地横揽住她的腰。 男人的胳膊也很凉,凉意穿透薄薄的布料,传达到岑婧怡的肌肤上。 岑婧怡被冻得简直快竖起了汗毛。 “没事吧?”顾延卿低沉的声音几乎贴着岑婧怡耳廓响起。 岑婧怡有些慌乱地赶紧站直身子,“没事。” ‘笃’,顾延卿将手中没来得及喝的热水放在桌面上。 紧接着转过身和岑婧怡并肩,竖起自己的右手小臂。 “我能看见,你扶着我的胳膊,我带你走吧。” 这么黑的环境,他竟然能看见? 岑婧怡下意识抬眼朝顾延卿看去,依稀能看到男人的眼睛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熠熠生辉。 她忙又垂下视线,温热的小手扶上男人冰凉的小臂。 顾延卿准确无误地将岑婧怡送到床尾的大箱子前。 经过一番寻找,岑婧怡压在箱子最底下的一套男士衬衫长裤取了出来。 这是学校发给她父亲岑侯明的优秀教职工奖品。 岑侯明舍不得穿,说要等到岑婧怡结婚了再穿。 谁能想到,他没等到那天就出了事。 这套衣服也就成了为数不多,被岑婧怡留下来的遗物之一。 岑婧怡双手捧着衣服递给顾延卿,“你换上试试吧,要是实在穿不了,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说完,岑婧怡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房间就这么点大,没有隔断,顾延卿要去哪里换衣服? 虽然这会儿停电了,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可岑婧怡还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我……我去看看茵茵冷不冷。”岑婧怡想出这个借口,立马扶着床架子离开。 她在床边,背着对顾延卿坐下,有些心不在焉地摸摸茵茵的小手。 昨日顾延卿在她面前赤裸上身的画面,这会儿疯了一样涌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有些懊恼的双手捂脸,想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样的画面。 可身后男人换衣服窸窸窣窣的动静不断传来,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 “啊——!”女人的尖叫声突然在这时从隔壁传来。 紧接着是范佩佩惊慌喊叫的声音:“虎子!虎子!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啊!你别吓妈!” 齐大同也在喊:“儿子!儿子!你醒醒啊!” 夫妻俩的声音很快引来左邻右舍的关心,人们涌进夫妻俩的宿舍。 岑婧怡和顾延卿能听见隔壁的交谈声。 “这是啥玩意儿?你家虎子是不是吃了这玩意儿,才睡不醒的?” “八成是了!你看虎子的嘴边,还有同样的白沫嘞!可这上头写的是英文,咱们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啊!” 突然有人喊:“婧怡!快去找婧怡!婧怡是大学生,她懂英文!” 第40章 朝岑婧怡跪下,哭求 ‘梆梆梆’! ‘梆梆梆’! 岑婧怡的宿舍门被拍得震天响。 “婧怡,婧怡!快开开门,出事了!”张姐急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大同家的虎子不知道吃了什么洋玩意儿,醒不过来了!你快开开门,出来帮帮看看这虎子到底吃了啥东西!” 岑婧怡本来就听了个大概,现在听到张姐这么一说,立马就从床上起身。 黑暗中,顾延卿看见她往门口的方向走,几个阔步迎了上去。 他的大手握住岑婧怡的胳膊,准确无误将岑婧怡带到了门口。 宿舍门打开。 门外乌泱泱全是人影。 ‘咚’的一声,最前面的一个人影朝着岑婧怡跪下了。 ‘咚咚咚’,那个人影朝着岑婧怡连磕了几个响头。 “求求你!求求你了,婧怡,你救救我家虎子吧!”磕头的人竟然是范佩佩。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半点从前的嚣张模样,哭求着向岑婧怡道歉,生怕岑婧怡会因为从前的矛盾对她的儿子见死不救。 岑婧怡也没想到范佩佩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拧着眉头,“东西呢?虎子吃的东西在哪里?” “这儿!这儿!”范佩佩颤抖着手,将手里的一个小玻璃瓶递给岑婧怡。 岑婧怡刚接过,附近立马就有人将手电筒的光打在了她的手上,方便她分辨瓶子上的文字。 岑婧怡喃喃读出瓶子上的英文,脸色变了变。 “这是化学试剂!有剧毒!快送虎子去医院洗胃!” 听到‘剧毒’两个字,在场所有人都是大骇。 短暂的惊诧后,他们也就反应过来,几个男人冲回宿舍抱虎子,两三个妇女将吓得瘫软在地上的范佩佩扶起来。 还有人已经开始了凑钱,一毛两毛…… 很快凑出一小沓乱糟糟的钱,直接塞进同样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齐大同手里。 “快快快!”有人推了一辆自行车过来,“谁骑自行车的技术最好,赶紧送虎子上医院去!” “我来!” 这时候,老天爷似乎感受到了人们的急切,悄然停了雨。 职工宿舍的左邻右舍们也忙中有序,在短短十几秒内,就帮齐大同范佩佩夫妇安排好了一切。 一位男同志骑自行车带着齐大同虎子先走了。 紧接着又有两个男同志推着自行车过来,招呼范佩佩赶紧上车。 范佩佩已经走出去了两步,突然又折返回来。 她双手握住岑婧怡的胳膊,祈求:“你跟我们一起去,好吗?我求求你,你跟我们一起去,只有你知道虎子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岑婧怡毫不迟疑就点了头,“好,你先走,我这就赶上你们。” 说完,范佩佩就被几个妇女送去了自行车旁。 范佩佩扭头看着岑婧怡转身进了屋,挣扎着又不愿意上车,以为岑婧怡会因为记恨她不肯帮忙。 岑婧怡走到床边,摸黑换上了鞋子,紧接着拉开抽屉,从里头拿了一笔钱。 快速完成一系列动作,她脚步匆匆朝外走。 经过顾延卿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你在家里看着茵茵。”岑婧怡无意识抬手扶上了顾延卿的胳膊,“我跟他们去医院,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好,注意安全。” 顾延卿抬手想要回扶她的胳膊,可她抬脚就走了,顾延卿的手扶了个空。 外头乱糟糟一片,不停有踩踏在水上的脚步声传来。 随着自行车的远去,职工宿舍这才逐渐回归安静。 绝大部分人都在帮忙的时候淋了雨、淌了水,这会儿都穿着湿衣服回了各自的宿舍。 不下雨的天很快出现了光亮。 打开宿舍的门窗,宿舍里的可见度便提高了不少。 顾延卿穿着一条完全不合身,长度只到他脚踝的长裤。 上身则是直接打着赤膊。 岑侯明的身材和他的身材差距实在太大了,顾延卿幸亏腰窄,才能勉强穿得上这条长裤。 衬衣则是完全没法穿,刚刚套上去,就有种会把衬衣撑坏的感觉。 为了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没那么滑稽,顾延卿把本来就短的裤腿挽到了小腿肚上方。 然后将自己换下来湿衣服装进盆里,趁着茵茵还没睡醒,去接水涤洗了一遍。 如果上午能出太阳,那他的衣服在下午之前能被晒干。 换好干衣服,出来准备洗漱的张姐瞧见顾延卿光着膀子在洗衣服,立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当即说:“小顾啊,一会儿你把你们的饭盒给我,我捎带给你们爷俩带饭回来就行!” …… 医院。 岑婧怡跑在最前头。 见到医生后,她马上就将手里的玻璃瓶递给医生,向医生说明了瓶子上面写明的试剂名称以及误食后的解决办法。 这让医生迅速做出了判断,从齐大同怀里接过虎子后,直接跑进了急救室。 留下岑婧怡等人在急救室外等候,都是神色严肃。 过了整整半个多小时,急救室里才有医生出来。 “我们已经对误食化学试剂的小患者进行了洗胃,按照目前观察的情况来看,患者应该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你们在这儿再等一会儿吧,护士马上就将人送出来了。” 听到医生这番话,所有人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落了地。 范佩佩终于支撑不住,手脚一软倒下来。 幸好站在他旁边的齐大同手疾眼快,及时搀住了她。 坐着缓了好一会儿,范佩佩这才从后怕脱力的感觉中缓过劲来。 “谢谢~谢谢——”范佩佩抹着眼泪,向岑婧怡等人鞠躬道谢。 一个男同志道:“你最该谢的,是人婧怡!之前你骂人家婧怡骂得那么难听,幸好人婧怡不记仇,不然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家虎子吃了啥东西!” 闻言,范佩佩和齐大同都羞愧地朝岑婧怡看去。 ‘啪——’范佩佩突然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朝着另外一边脸,又来了一巴掌。 她掌掴自己的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包括岑婧怡在内。 “婧怡妹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范佩佩拉着岑婧怡的双手,诚恳地道歉,“以前是我不辨是非,是我混账!谢谢你,婧怡,谢谢你不记我的仇!” 岑婧怡眉心微敛,不动声色抽回了自己的手。 除了家人朋友之外,她不习惯跟别人有肢体接触。 “孩子是无辜的。” 言外之意,她帮忙只是不想看见虎子出事,和范佩佩无关。 范佩佩也不敢乞求岑婧怡的原谅,点头应道:“是,是!回头等我家虎子好了,我一定让我家虎子给你磕头!” 岑婧怡没接她的话茬,道:“既然虎子已经脱离生命危险,那我就先回去了,茵茵还在家里等着我。” 岑婧怡一说要走,其余三个骑自行车的男同志也表示说要走。 虽然停电了,但他们该上班还是得上班。 三个男同志以为岑婧怡会跟他们一起回去。 谁料从医院出来后,岑婧怡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去忙,在医院门口就跟他们分开了。 职工宿舍。 三名男同志骑着自行车回来,立马被人们围着七嘴八舌地问起了虎子的情况。 顾延卿站在宿舍门口,不见岑婧怡的身影,微微蹙起了眉头。 “哎?婧怡呢?”人群中的张姐也反应过来,“婧怡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第41章 岑侯明的忌日 三名男同志说明了岑婧怡在医院门口和他们分别的情况。 “这大雨天的,她上哪儿去?”张姐担心地嘟囔。 回头瞧见顾延卿正皱着眉头朝她们这边看。 张姐立马安慰地喊:“小顾啊,你别担心,一会儿婧怡要是没回来,我们帮你出门找她去。” 顾延卿颔首。 岑婧怡在半个小时后才回来。 她左手拎着鲜活的鱼,用秸秆捆扎的青菜…… 右手拎着一个用报纸包装的小包裹。 担心她的众人才知道她这是买东西去了。 “给,你试试看合不合身。”岑婧怡走进家门,将右手的小包裹递给顾延卿。 顾延卿好奇意外,“这是什么?” “衣服。”岑婧怡借着放左手拎着的菜,转过身避开视线,不好意思看顾延卿赤裸的上半身, 她解释说:“我爸爸的衣服你穿不下,那身湿的衣服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你长时间这样穿……未免有些不太像话。所以我就给你买了身衣裳,你试试吧,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说完,她扭头招呼茵茵:“茵茵,跟妈妈走,帮妈妈择菜去,妈妈今天给你做好吃的。” 母女俩牵着手离开,带上门。 留下顾延卿在宿舍,双手捧着那套用报纸包装的衣服,还沉浸在激动当中。 岑婧怡给他买衣服了! 这是不是代表,岑婧怡心里也有他? 顾延卿激动得拆包装的动作都显得虔诚。 仿佛这报纸里的不是一套衣服,而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令顾延卿没想到的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和裤子中间,竟然还夹着一条男式内裤! 高大的汉子瞬间感到一丝难为情,耳垂都有些发热。 顾延卿很快换上全套衣裳,衬衫和裤子都意外地合身。 他有些不自在地穿着新衣服出去找岑婧怡。 岑婧怡停下洗菜的动作,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嗯,正面看着还不错,你转过去我看看。” 向来指挥别人的顾延卿乖乖听媳妇儿的指挥,转过身去。 听到身后媳妇儿的声音传来:“嗯,合身就行,你带茵茵去玩儿吧。” 顾延卿将今天的小寿星领走。 趁着岑婧怡不注意,顾延卿向职工宿舍的一位男同志借了自行车。 他让茵茵坐在自行车的横杠上,带着茵茵去了街上。 今天是茵茵的生日,他提前两日就在镇上唯一一家蛋糕店里,给茵茵订好了奶油蛋糕。 约好取蛋糕的时间是中午,但顾延卿见岑婧怡买了菜,显然是要亲自下厨,于是打算提前把蛋糕取回来。 到了蛋糕店,发现老板正在做他们的蛋糕,预计还要十几分钟才能完成。 怕茵茵等得太无聊,于是顾延卿又骑着自行车带茵茵在附近逛了起来。 路过一家唯一开着门的时装店。 顾延卿想到什么,在店门口停下了自行车。 老板娘正在店里打着长长的哈欠。 见到有人,她挂着眼角的眼泪就走出来了,“帅哥要……哎?你身上穿的这身衣裳,不是我今早刚卖出去那套吗?” 闻言,顾延卿便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老板娘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继续说:“哎帅哥你是不知道啊,你媳妇儿一早就来敲我的门了!” “哪有人这么早出来买衣服的,我通常都是上午九点多才开的门。” “不过你媳妇儿的眼光是真准啊,瞧瞧你这穿的正正好!” 顾延卿向老板娘颔了颔首,算是回应,然后便骑着自行车带茵茵走了。 掐着时间回到蛋糕店,取到奶油蛋糕,就带着茵茵回了职工宿舍。 岑婧怡正在宿舍门口的空地上用小的煤炉灶煎鱼。 动作看起来…… 不太熟练的样子。 顾延卿看着好好的一条鱼被煎得稀巴烂,皱了皱眉头,直接从岑婧怡手中接过了锅铲。 “还是我来吧。” 岑婧怡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那我帮你烧火。” 她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鼻子被染上了黑灰。 一旁的茵茵看得咯咯直笑,也不提醒她。 经过顾延卿的拯救,那条鲤鱼被做成了红烧的口味,盛在盘子里,被煎得稀巴烂的那一面朝下。 朝上的那一面则是被煎得鱼皮金黄焦脆,看起来也是可口诱人。 另外的两盘青菜,以及过生日要吃的长寿面也是顾延卿动手做的。 做好饭时刚好到了食堂开门的时间。 岑婧怡又去食堂打了饭菜回来。 最后,用箱子充当的桌子上,摆了红烧鲤鱼、炒土豆丝、素炒大头青,以及从食堂打回来的糖醋茄子、五花肉炖大白菜这五样菜。 小寿星茵茵的面前,还摆着一碗卧着荷包蛋的‘长寿面’。 茵茵坐在正对大门口的位置,忽闪着大眼睛,看看坐在左手边的妈妈,又看看坐在右手边的爸爸,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开心的感觉。 她圆圆的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叫谁看了,都忍不住跟着弯起唇角。 “行了,咱们的小寿星快尝尝爸爸给你做的面条吧。”岑婧怡笑着说,“不然一会儿面条坨了,就该不好吃了。” 看着茵茵拿起了筷子,岑婧怡和顾延卿也跟着拿起了筷子。 顾延卿不急着动筷,看着岑婧怡尝了一口红烧鲤鱼,他问:“怎么样?符合你的口味吗?” 岑婧怡咀嚼的动作顿了顿,随后点点头。 “好吃。”她给出内心最真实的评价。 顾延卿的厨艺是真不错,红烧鱼做得色香味俱全,油亮的汤汁裹着焦黄的鱼皮和白嫩的鱼肉,叫人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下一口。 相比之下,自己的厨艺真是没法见人。 岑婧怡有些尴尬,直接转移话题道:“你买好火车票了吗?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按照顾延卿之前的说法,他们在给茵茵过完生日后就要出发。 “没有。”顾延卿给出让人意外的答案。 岑婧怡抬眸和他对上目光,静静等待他的解释。 男人开口问:“岑老师的忌日是不是要到了。” 看着岑婧怡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顾延卿继续说:“还有几天就到岑老师的忌日了,如果你没有意见,我打算等祭奠完岑老师再出发。” 岑婧怡当然不会有意见。 可是…… 她说出心中的顾虑道:“耽误那么久,你家里人发现被骗了怎么办?” “不碍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解决。” 岑婧怡迟疑片刻,最终点头应好。 吃过午饭,顾延卿切分奶油蛋糕,由岑婧怡和茵茵拿去分给了左邻右舍。 茵茵也收获了一众人的祝福。 “茵茵,你爸爸真好!”小男孩吃得满脸奶油,还不忘含糊不清地羡慕说,“要是我爸爸有你爸爸这么好,在我过生日的时候,也给我买奶油蛋糕就好了!” “是啊,茵茵,你爸爸真是天底下第一好的爸爸!要是你爸爸能做我爸爸就好了!” “茵茵,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没爸爸的小孩了!” 茵茵听着小朋友们的羡慕声,骄傲地昂起了自己的小下巴。 …… 岑侯明的忌日和茵茵的生日就错了两天。 忌日那天,顾延卿借了大队书记的那辆自行车,带着岑婧怡茵茵母女俩前往岑婧怡老家乡下的墓地。 到了坟前一看,岑侯明的墓前竟然有新鲜的贡品,还有刚烧完的纸钱堆。 显然是有人刚刚完成过祭拜。 岑婧怡好奇地四处张望,想知道是谁祭拜了父亲。 突然,远远看到一抹靓丽的身影。 “胡芬芳?”她不敢置信地喃喃低语。 第42章 阻止他们祭拜岑侯明 顾延卿听清了岑婧怡低喃的名字。 顺着岑婧怡看的方向看去,也锁定了胡芬芳的身影。 “你跟茵茵在这等,我去追她!”顾延卿一边说,一边将手上提着的贡品放在地上。 他迅速且安静地朝着胡芬芳的背影走去。 可在距离胡芬芳还有几十米远的时候,胡芬芳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胡芬芳回头看去,先是看到正在靠近的顾延卿,而后看到站在远处的岑婧怡,脸色倏然一白。 她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拔腿就跑。 顾延卿见她要跑,也跟着迈开步伐。 这时,身后传来喝骂声:“你还敢回来拜他!你还敢回来拜他!” 扭头看去,只见几个村民打扮,手里肩头拿着农具的妇女男人正在逼近岑婧怡和茵茵。 岑婧怡护着茵茵,警惕地往旁边退。 顾延卿心一凛,瞬间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以他的速度,他肯定能追得上哪怕已经跑出去很远的胡芬芳。 可岑婧怡和茵茵那边会不会有危险? 眼看那些村民离岑婧怡茵茵越来越近。 顾延卿下颌线绷紧,做出了抉择。 他转身,朝岑婧怡和茵茵走去。 “你们想做什么!”他挡在岑婧怡茵茵的面前,厉声喝问。 村民中,站在最中间的是个五六十岁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上下扫视了顾延卿一眼,感受到顾延卿身上散发出来的冷肃气息,不自觉滚动着喉咙,咽了口口水。 “你你、你是谁?” “我是岑婧怡的丈夫,是岑侯明老师的女婿。” 闻言,村民们惊诧得面面相觑。 顾延卿冷冷地扫视他们一眼,回头问岑婧怡:“没事吧?” 岑婧怡摇摇头,低声解释:“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胡芬芳的大伯娘,其余人也都是胡芬芳家的亲戚。” “他们不允许我祭拜我父亲,每次我来,他们都会过来驱赶。” 顾延卿脑海中浮现岑婧怡带着茵茵被人驱赶的画面,眉头立马深深拧起。 他朝村民们走近了两步。 村民们立马往后退。 “你、你你想干嘛!”那中年妇女紧张地问道。 顾延卿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去。 村民们以为顾延卿是要替岑婧怡出气,和他们动手,吓得一边往后退,一边握紧了手中的锄头耙子等农具。 “你你你干嘛!你站那!再过来,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哈!”一个中年男人出声威胁。 顾延卿不予理会,朝着那堆放在地上的供品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中年男人竟突然就扬起了手中的钉耙,朝着顾延卿打去。 “小心!”岑婧怡激动得声音都变了形。 看见顾延卿身手敏捷,一个侧身就躲过了袭击,她紧张而蜷缩的心这才恢复跳动。 打空的钉耙深深锄进了泥地里。 中年男人还想再抡起钉耙。 顾延卿的脚踩在了钉耙上。 “我!”中年男人使劲儿,没法拔出钉耙。 “我——!”又使劲儿,憋得脸都红了。 钉耙也只是在顾延卿的脚下晃了晃而已。 中年男人这才意识到,眼前的高大男人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他对上顾延卿森寒的目光,手一颤,不由松开了钉耙。 顾延卿脚下用力一踩,钉耙的把便彻底从中年男人的手脱离,弹到了顾延卿的手中。 没了武器,中年男人更没底气,一边提防地看着顾延卿,一边往后退。 “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可别乱来啊。” 顾延卿面色森冷,手握着钉耙的木把,抬起脚往木把上狠狠一踩。 ‘咔嚓’一声,看起来结实无比的木把就这么断成了两截。 顾延卿将手中的那截断裂木扔到中年男人的面前,冷漠的目光扫视其他村民。 “还有谁想阻止我祭奠我岳父的,站出来。” 现场鸦雀无声。 静默了一秒 两秒 三秒…… 顾延卿弯腰捡起地上的供品,转身朝候在一旁的妻女走去。 “不行!”中年妇女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不能拜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这个姓岑的禽兽,祸害了我家芬芳,害得我老胡家丢尽了脸!你们不能拜这个禽兽!” “对!”有人附和,“我家芬芳那么好的一个大姑娘,原本有希望能考上大学,成为我们老胡家的第一个大学生!都怪这岑的人渣!” “不能拜!你们不能拜这个人渣,就该让这个人渣在阴间过油锅,永世不能超生!” “对!不能拜,你们不能拜!” 七八个村民振臂齐呼,仿佛只要他们的声音够大,顾延卿和岑婧怡就能被他们阻止。 可顾延卿和岑婧怡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 岑婧怡牵着茵茵站在岑侯明的墓前,看着顾延卿单膝跪地蹲着,有条不紊地往地上摆放供品。 她的心里蓦然淌过一阵暖流。 ‘爸,你看见了吗?这个不惧流言的男人就是我的丈夫,茵茵的爸爸。’岑婧怡在心里对岑侯明的坟墓说。 顾延卿摆放好贡品,点燃蜡烛,又就着蜡烛的火将香点燃。 他将三支香递给岑婧怡,自己的手里也捏着三支香。 众目睽睽之下,他率先朝岑侯明的坟墓跪下,磕了三个头。 “爸,我叫顾延卿,是婧怡的丈夫。对不起,今日才来拜会您。” 岑婧怡惊讶地看着男人的侧脸,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认真地对待一个坟包。 她以为,顾延卿说和她来祭拜父亲,只是简单上一炷香而已。 顾延卿眉目坚毅,一脸严肃地继续说:“先前我让婧怡受了不少委屈,没有照顾好婧怡,我向您深刻检讨我的错误。” “不过您放心,从今日开始,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婧怡,照顾茵茵,绝对不再让她们母女俩再受任何人的委屈!” “如果违约,就让我顾延卿被天打雷劈。” 说完,顾延卿又是三个响头,然后将细长的香插在坟前的泥地里。 岑婧怡看着他,久久不能回神。 手中的细香已经燃了不少,发白的香灰轻轻一颤,掉落在了地上。 见顾延卿朝自己看过来,她才倏然回神,拉着茵茵也在坟前跪下。 “爸爸,我带茵茵……还有茵茵的爸爸来看您了。”岑婧怡只说了这么一句开场白,就对着岑侯明的坟墓磕起了头。 茵茵也学着妈妈的样子磕头,小小的人儿跪成了一团。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村民们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们一窝蜂冲上来。 不敢对人动手,就用他们手里的农具,将摆放在坟前的水果点心等供品打翻在地。 第43章 对方人多势众,拦住他们的去路 对于这样的场面,岑婧怡早已习以为常。 她一手捻着细香,一手护着茵茵退到远处。 过去的每年都是如此,这些自称是胡芬芳亲戚的村民,不会对她和茵茵怎么样,只会阻止破坏她对父亲的祭奠。 “我叫你们拜!我叫你们拜!”中年妇女泄愤似的,用锄头将滚落在地上的苹果砸了个稀巴烂。 其余人也是有样学样,用手里的农具破坏坟前的供品。 顾延卿看着眼前的一幕,握紧了拳。 他想用理智压抑自己的愤怒。 可额角突突直跳的神经在叫嚣着,让他冲上去阻止这一切。 最终,情绪占据了上风。 他不顾对方人多势众,还手握可以用来充当武器的农具,直接阔步上前。 首先踩住那个中年妇女手里的锄头,只需稍微施加力气,锄头的木把就从中年妇女的手中脱落,砸在了泥地上。 紧接着脚一勾,将锄头把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中。 他像武僧手握长棍那样,单手握着锄头。 “所有人把手里的武器放下。”他冷声警告。 村民们停下了破坏的动作,聚集在一起。 “你少在这里装横!”中年妇女叫嚣,“你还敢动手打老娘不成?我告诉你,今天老娘就是不让你拜这个姓岑的!有本事你就用那锄头,往老娘的头上招呼!” 顾延卿冷冷看那个中年妇女一眼,没有理会。 他用脚将已经被破坏的供品踢到一边,再弯腰将尚且完好的供品摆了回去,扶正蜡烛。 完成这一切,他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递给岑婧怡。 “你和茵茵都已经完成了祭拜,接下来就差烧纸钱了。你来烧,我看着他们。” 岑婧怡接过打火机,对顾延卿点点头。 顾延卿转过身去面对村民,就像个守护神一样,用手里的锄头震慑住对方,让对方不敢上前。 中年妇女气得咬牙切齿,眼睁睁看着岑婧怡点燃了纸钱,就要完成祭奠的最后一项。 “好,好好好!你等着!你们给我等着!我这就回去叫人,让你们知道我们胡家人不是好欺负的!” 中年妇人撂下狠话,扭脸就走。 其余人以她马首是瞻,也都跟着转身离去。 岑婧怡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用手中的枯树枝拨弄纸钱堆,想让纸钱堆燃烧得更快。 终于等到最后一张纸钱被烧成灰烬,失去了火光,她立马从地上起身。 “咱们快走吧,我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岑婧怡担心地对顾延卿说。 “别怕,有我在。”顾延卿安慰着,将茵茵抱起。 一家三口离开坟地,朝停放在路边的自行车走去。 就在顾延卿用钥匙开了自行车的锁,打算骑车带岑婧怡和茵茵离开的时候,村口的方向出现黑压压的人影。 岑婧怡心头一紧,不由靠近了顾延卿一些。 “会骑自行车吗?”男人突然低声问。 岑婧怡一愣,随后在男人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那一会儿你骑自行车带着茵茵先走。” “不行,我和茵茵走了,你怎么办?” 虽然见识过男人的身手敏捷,但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 这乌泱泱来了起码几十个村民,顾延卿就算再厉害,又怎么对付得了这么多人? 况且这名叫三条村的村子里,就属这胡氏宗族的人最为抱团霸道。 当初她安葬父亲岑侯明时,这胡氏宗族也是来了这么多人,吵着闹着不肯让她将岑侯明安葬在本就属于岑氏的坟地里。 后来是岑侯明的学生报了警,警察协调无果后,直接放出谁敢闹事就拘留的狠话,才维持住了现场的秩序,让岑侯明得以顺利入葬。 只是从第二年开始,这胡芬芳的亲戚们就阻拦着,不让任何人祭拜岑侯明。 手段大抵和今日的手段差不多,耍横、撒泼、破坏供品。 每一次,岑婧怡都是静静看着他们,不和他们起正面冲突。 直到胡家人离去,她这才默默收拾好供品,完成祭拜。 “就是你,对我妈动手?”一个染着黄毛,衣着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男人远远指着顾延卿问。 “耀祖!少跟他废话,直接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刚才撂狠话的中年妇女站在黄毛男人身边,咬牙切齿地瞪着顾延卿和岑婧怡。 黄毛男人有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没有听从他母亲的建议。 他插着自己破洞牛仔裤的裤兜,耸着肩道:“今天我懒得动手了,这样吧,你过来,给我妈跪下磕个头,道歉。” “然后再保证,以后不会再来祭拜那个姓岑的,我就放过你了,怎么样?” 说着话,黄毛男人的目光又落在了顾延卿身后的岑婧怡脸上。 他眼睛亮了亮,露出猥琐的笑容,“或者,让你媳妇儿来陪我玩两天也行,嘿嘿嘿嘿~” 黄毛男人前面说的话未能激起顾延卿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后面调戏岑婧怡的那一句话,却是让顾延卿身上的气息骤然冷了下来。 岑婧怡站在他身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已经绷紧。 “延卿。”她第一次这么喊顾延卿。 不过处于这种情境下,她和顾延卿都没有察觉什么不对。 她扶着顾延卿绷紧肌肉的胳膊,低声劝说:“别跟这种人计较。” 和几分钟前的担心不同。 她现在担心的,竟然是对面那个黄毛的安危。 莫名的,她觉得顾延卿要是动起手来,那个瘦得跟条竹竿似的黄毛恐怕要性命不保。 为了这种人沾染上鲜血,未免不太值当。 顾延卿大抵能猜到岑婧怡在担心什么。 原本躁动的神经瞬间被安抚。 他向岑婧怡弯了弯嘴角,“放心,我没有那么冲动。” “喂!”黄毛有些等不及了,很是困倦的模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们两口子商量好了没有?到底是男人来磕头道歉,还是女的来给老子跪舔?” 听到污言秽语,顾延卿松开的拳头又紧了紧。 他幽冷的目光朝黄毛看过去,第一次在岑婧怡面前骂了脏话:“少踏马废话,是你自己上,还是你们全部人一起上。” “呦呵!”黄毛瞬间来了精神,往地上啐了口口水,“妈的,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今天你胡哥我就让你想想‘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第44章 胡芬芳是黄毛的同伙? 黄毛一边朝顾延卿走近,一边将自己的拳头捏得嘎嘎作响,脖子也随着扭动发出了声音。 顾延卿居高临下定定凝视着他,丝毫不见半点紧张。 “我艹尼玛的!”黄毛挥拳,朝着顾延卿的面中击打。 顾延卿上身动都未动,抬手准确地握住了黄毛的拳头。 紧接着一扭转,黄毛便‘嗷’的一声惨叫,被顾延卿单手擒拿住了。 “放开我!你放开老子!老子刚刚那是没有准备好,你放——!” 顾延卿又加重了手上的力气,黄毛瞬间疼得声音变形。 顾延卿眼中毫无波澜。 他曾经在一次比武演练中,单人对抗十个人,并且最终获得了胜利。 像黄毛这样的身手,根本就不够他看的。 顾延卿幽幽抬起眼皮,朝着对面的村民们看去。 “你们是想我卸了他的胳膊,再卸了你们的胳膊,还是想现在就接他回去?” 村民们莫名感觉到了胳膊好像传来了痛意。 “你不要嚣……” “啊——”黄毛的惨叫声打断了村民的放话。 “放开他!你给我放开他!”黄毛的母亲,也就是胡芬芳的大伯娘急得又拍大腿又跳脚。 “我就耀祖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伤了我家宝贝耀祖,老娘跟你没完!” 这种威胁人的话,顾延卿已经听腻了。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黄毛的身上,在思考是让岑婧怡带茵茵先走,还是一次性把麻烦都解决了,再带岑婧怡茵茵走。 正思索,黄毛胳膊上的小黑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的瞳孔缩了缩,很快就确认那些黑点是针孔。 结合黄毛的消瘦,以及颓废睡不醒的模样。 “你是瘾君子?”顾延卿疑问的话语,却是阐述的语气。 原本还在嗷嗷叫的黄毛听到这句话,像是受到了封印,瞬间就不作声了。 沉默僵持片刻后,黄毛矢口否认:“什么瘾君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 顾延卿冷哼,“是不是,我带你去见见公安同志就知道了。” 一听到要见公安,黄毛立马就慌了。 “错了错了!兄弟我错了!你放了我吧,只要你放了我,我立马就带我们村的人走!绝对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顾延卿没有理会他的求饶,扭脸去岑婧怡说:“婧怡,你带茵茵先走,去报公安,这个人是个瘾君子。” 交代岑婧怡的同时,顾延卿的眼角余光还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村民们的后面一闪而过。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胡芬芳! “快去。”顾延卿催促岑婧怡,语气严肃了几分。 岑婧怡咬了咬下唇,“那你注意安全,我会尽快带着公安同志过来。” “嗯,去吧,你和茵茵也注意安全。” 岑婧怡点点头,将茵茵放进绑在自行车横杠上的椅子里,扶着自行车车把蹬开了脚撑。 “那女的要跑!”对峙的村民中有人惊呼。 “不能让她跑了!”黄毛着急地大喊,“她要去报公安!” 村民们不解,这和报公安有什么关系? 黄毛见村民们没有人动,只能冲自己的母亲喊:“妈!你们快拦下她啊,要是被他报了公安,你的儿子我就完蛋了!” 闻言,那中年妇女立马就要去追已经骑着自行车离开的岑婧怡。 顾延卿擒着黄毛挡住中年妇女的去路,“你再往前一步,我绝对废了你儿子的一条胳膊。” “妈!”黄毛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胳膊。 要是被抓了,他恐怕要蹲监狱! 可一个做母亲的,又怎么忍心看着自己儿子的胳膊被废掉? 中年妇女急得满头是汗,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在她迟疑间,岑婧怡已经骑车带着茵茵远去。 三条村和顾延卿家不属于一个镇,离镇上也不远,骑自行车只要五六分钟。 岑婧怡一刻也不敢停歇,带着茵茵直奔镇上派出所。 “哎哎哎~你的自行车不能进去!”门卫大爷一边吆喝,一边看着岑婧怡骑着自行车闯进了派出所的院子。 岑婧怡动作利索地下车,停稳车。 她抱着茵茵就往派出所里跑…… 大约三分钟后,就有两名公安同志脚步匆匆跟着岑婧怡走了出来。 岑婧怡骑自行车带着茵茵,又领着两名公安同志赶往三条村。 日头毒辣,这一来一回,岑婧怡热得满头是汗,茵茵也好不到哪儿去。 同样的,在太阳底下和村民们僵持的顾延卿也同样被汗眯了眼睛,微微眯着眸子。 哪怕是常年在田间地头劳作的村民们也有些扛不住了。 有的人已经悄悄溜回了家。 不少人坚持不住,蹲在路边。 “我说!你把我们村的人放了,我们也不跟你计较了,行吧?”一个男人站出来和顾延卿谈判。 顾延卿薄唇自然闭合,没有开口应答的意思。 “不是,你都站那么久了,就不嫌累得慌吗?”那男人左右换着重心,觉得自己的脚后跟都快站麻了。 可顾延卿始终保持着双腿微微岔开的姿势,就像一尊雕像,屹立不动。 喊话的男人彻底崩溃了,打又打不过,求和人家又不同意,他这辈子也没有过这么窝火的时候。 ‘叮铃铃’,这时,自行车铃铛的声音响起。 岑婧怡带着公安同志赶来了。 “顾延卿!”岑婧怡下车还没完全刹住脚步,首先询问顾延卿,“你没事吧?” 顾延卿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微笑对岑婧怡摇摇头,“没事。” 两名公安同志紧接着也停下自行车。 一名同志朝顾延卿走来,一名则是朝着对面的村民走去。 “你好。”公安同志向顾延卿伸手。 顾延卿回握,并开门见山地直接报了自己的身份。 得知眼前的年轻男人是团长,公安同志眼神里多了几分尊敬和佩服。 经过简单的沟通交谈后,顾延卿便将手中的黄毛移交给了公安。 “我怀疑,这个瘾君子还有个同伙,叫胡芬芳,是名女性,身高大概在一米五八到一米六二之间,年龄在二十二岁左右,衣着打扮靓丽。”顾延卿精确地向公安描述。 岑婧怡闻言,诧异地抬眸看向顾延卿。 胡芬芳和这个黄毛瘾君子是同伙? 他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说,他只是想借助公安的力量找到胡芬芳? 第45章 告别,朋友间的拥抱 公安同志向顾延卿了解完情况后,就驱散了村民,用手铐铐着黄毛进村找胡芬芳。 黄毛的母亲见自己的儿子被抓,起初还情绪激动地想要煽动村民帮她抢回儿子。 公安同志肃着脸警告:“谁敢妨碍公务,一样铐起来!” 村民们面面相觑,最终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黄毛的母亲也在哭天抢地中,被人拉回了村里。 顾延卿和岑婧怡茵茵在村口等消息。 岑婧怡没忍住,向顾延卿问出心中的疑惑:“你怎么知道,胡芬芳是那个瘾君子的同伙?” “看衣着。” “衣着?”岑婧怡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村里人的衣服款式多以简单朴素为主,谁要是穿个大红大绿的颜色,就已经是人群中顶亮眼的存在了。 可被公安同志押进村里的那个黄毛胡耀祖,上身穿的是花里胡哨的衬衫,下身穿的是稀奇古怪的破洞裤,脖子上还戴了根金链子,一看就是刚从‘城里’回来的。 同样的,胡芬芳穿的衣服也很时髦,明黄色的紧身短袖上衣,将下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紧身喇叭牛仔裤。 将两个人的衣着打扮联系起来,确实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一同返的乡。 岑婧怡了然点点头,忍不住由衷地夸赞顾延卿:“你真的很厉害,是一个很优秀的‘侦察兵’。” 听到夸奖,顾延卿心情的愉悦完全表现在了脸上。 他笑笑没接话。 其实他当侦察兵也只是当了两年而已,后来被选入特殊部队,就开始接受全方位的训练。 “走吧,咱们也进村。”顾延卿侧了侧身子,用自己的影子给岑婧怡挡太阳说。 饶是如此,岑婧怡还是被强烈的阳光刺激得微眯起眼睛。 “进村做什么?”她问。 “进村讨点水喝,茵茵渴了,你也渴了。” 说到渴,岑婧怡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嘴唇干了似的,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 于是,一家三口也进村。 最终向村口一户岑姓人家要了几杯水喝。 喝完水在村口等待。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那两名进村寻找胡芬芳的公安同志就押着黄毛胡耀祖出来了。 顾延卿抱着茵茵迎上去。 “胡芬芳跑了。”和顾延卿握过手的那名公安同志说,“我们去了她的住所,发现她的行李已经全部不见。” “问过附近的村民,有村民说,看见她提着行李从另外一边出村了。” 顾延卿眉头微蹙。 跟在顾延卿身后的岑婧怡也微微拢了弯眉。 虽然一开始就没抱多大的希望,但听到胡芬芳跑了之后,岑婧怡还是忍不住感到失望。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胡芬芳。 当年的事情,只有胡芬芳知道所有的真相。 她需要找到胡芬芳,让胡芬芳向公安、向民众说出真相,还她父亲一个清白。 她坚信自己的父亲不会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坚信其中肯定有着什么误会。 若非如此,当年胡芬芳为什么会突然躲起来? 今日胡芬芳祭奠父亲的行为,更加证明了父亲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 岑婧怡眉眼间的愁绪越来越浓。 顾延卿侧眸看她的侧颜,为自己内心的‘窃喜’感到卑劣。 他想帮岑婧怡找到胡芬芳,想帮岑婧怡揭示当年的真相,但不是现在。 出发的火车票他已经买好了,就在后天中午。 如果公安同志今天顺利抓到胡芬芳,两天的时间肯定不够解决当年遗留下来的所有问题。 顾延卿只能在心里暗暗地向岑婧怡表示歉疚,并暗暗立誓,一定会帮岑婧怡还岑侯明清白。 从三条村离开后,顾延卿就骑着自行车带岑婧怡茵茵回了隔壁镇上的职工宿舍。 他将口袋里的车票拿出来,以让岑婧怡保管为由,交给了岑婧怡。 岑婧怡看了看车票上的发车时间,更加迅速地收拾起了行李。 与其说是收拾,更不如说‘安置’。 所有无法带走的东西,她都送人了。 做饭用的锅,送给了喜欢做饭的张姐;床尾的两个大木头箱子,送给了…… 眼下最难解决的,就是她那两摞有床那么高的书。 其中一摞,正是顾延卿送给她的外文原着。 最近事情多,她都没有时间坐下来静静地看书。 结果现在这些书还没看完,就成了困扰她的问题。 带走,未免太不方便。 她要背行李、要带茵茵,再带上这些沉甸甸的书,无疑是给自己增加麻烦。 送人,又舍不得。 这些书她都没来得及看。 更何况……这还是顾延卿特地给她买回来的。 正看着两摞书发愁。 ‘哆哆哆’,敲门声响起。 回头看去,许知璋面带微笑站在门外。 “翻译工作完成得怎么样?距离约好交稿的时间还剩五天,我提前过来问问你。”他走进宿舍。 “完成了,我正打算明天拿去给你来着。” 岑婧怡拉开抽屉,从中拿出自己紧赶慢赶,将工作时间压缩了整整三分之一才完成的翻译文稿。 将翻译文稿递给许知璋后,岑婧怡回头看了眼桌子上摞着的两摞书。 她对许知璋道:“许老师,你要不要书?我要走了,这些书没法带,你要是要的话,就带回去吧。” “你要走?”许知璋惊讶挑眉。 随后他低头笑了笑,“怎么这么巧,我还想问你要不要我那些旧书呢。” “嗯?”岑婧怡很快反应过来,“你也要走?” 许知璋点点头,表情变得严肃了些,“我准备辞职去港城。” “港城?和……赵先生吗?” “嗯。”许知璋感到有些难堪,扶了扶眼镜,“这样古朴的小镇,容不下我和雪松这种异类。” “别这么说!”岑婧怡认真安慰,“你和赵先生不是异类,你们只是……刚好爱上了彼此的灵魂。” 听到这句话,许知璋惊诧又感激。 岑婧怡算是第一个对他和赵雪松的感情表示理解的人。 突然得到了理解,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咬紧了牙关想要压下鼻子泛酸的感觉。 岑婧怡看着他,自然而然地张开手,给了他一个朋友之间的拥抱,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时,一个高大的影子从门口投射进来,刚好落在岑婧怡和许知璋的脚边。 第46章 启程 光影的变化让拥抱在一起的岑婧怡许知璋察觉到什么。 两人朝门口看去,看到抱着茵茵的顾延卿,瞬间松开了彼此。 “顾同志,你不要误会!”许知璋着急地想要解释,有些语无伦次,“刚刚的那个拥抱,只是朋友之间,婧怡想要安慰我。” 顾延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落在岑婧怡和许知璋的眼里,他此时看起来十分严肃。 岑婧怡拧了拧眉头,对许知璋说:“许老师,你先走吧,我跟他解释。” 许知璋迟疑,觉得不应该将责任留给岑婧怡独自承担。 可门口的顾延卿侧了身子,明显是给他让出了离开的路。 见状,许知璋只能担心地对岑婧怡说:“那我就先走了,如果需要我出面解释,你尽管找我。或者……”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或者你可以直接向他说明我和雪……” “你不用管了。”岑婧怡打断了他的话:“走吧,他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会听我解释的。” 闻言,许知璋只能抬脚离开。 从顾延卿面前经过的时候,他顿住脚步,满脸歉意地对顾延卿颔首示意。 “抱歉,但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婧怡清清白白,从来只是朋友。” 出乎许知璋意料的,顾延卿低低‘嗯’了一声。 许知璋眉目间的担心散去不少,又回头看了岑婧怡一眼后,他这才抬脚离开。 顾延卿抱着茵茵进屋。 岑婧怡看着他,无意识地咬着下唇,搓了搓手。 “我和许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认真地向顾延卿解释。 “广播站的工资太低,许老师给我介绍了出版社英文翻译的活。” “他今天过来,是来取上次交给我的工作。” 顿了顿,岑婧怡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不想透露许知璋和赵雪松的隐私,这可能会给许知璋赵雪松带来没必要的麻烦。 突然,顾延卿开口:“我明白。” 在岑婧怡有些意外的目光中,他继续说:“你们是朋友,面临告别,来一个朋友间的拥抱很正常。” 顾延卿的这番话着实出乎岑婧怡的意料。 她大抵猜到顾延卿不会在她和许知璋的这个拥抱上深究,但她没想到顾延卿会这么‘明事理’。 心里突然又有种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过既然顾延卿都主动表示不介意了,她自然再继续掰扯的道理。 “这些书,也要带走吗?”顾延卿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书,主动转移话题。 岑婧怡如实回答:“太累赘了,带着恐怕不太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能从部队背回来,一样能再背回部队去。” 岑婧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想说,自己和茵茵办完迁移户口的事之后,还是要走的。 到时候这些书又怎么办? 想了想,到底没开口。 她顺着顾延卿的话点点头,说:“那你帮我把这些书背上吧。这些,我留给新来的广播员,她兴许能用得上。” “嗯,好。” 接下来的时间,都是在忙活收拾行李。 顾延卿第二天一早就背着自己的军旅背包来到职工宿舍。 他将那些书塞进自己的军旅背包里,加上自己的衣服行李,刚刚好塞满整个背包。 岑婧怡和茵茵的衣服行李则是用另外一个手提编织袋装着。 母女俩的衣服都不算多,所以编织袋看起来也不满。 因为火车的发车时间是早上六点,当天从镇上赶去县里坐火车肯定来不及,所以顾延卿在和岑婧怡商议过后,两人决定提前一晚前往县城。 刚过中午,岑婧怡在找领导交过钥匙,和左邻右舍们打过招呼之后,就要和顾延卿带着茵茵走了。 “以后有时间了,记得回来看看!”张姐等人出来相送。 有几个泪点低的妇女,忍不住悄悄抹了眼泪。 “小顾!我们家婧怡可是个好姑娘,从前你对不住我们婧怡就不说了!以后你可是要好好待婧怡,不然我们饶不了你!” 张姐故作凶狠警告顾延卿。 顾延卿没有不当回事,很认真地向张姐保证:“你们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让婧怡和茵茵受欺负。” 一番告别后,顾延卿和岑婧怡便要走了。 顾延卿背上背着硕大的军绿背包,左手提着编织行李袋,右手抱着茵茵。 旁人光看着这架势都费劲儿,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岑婧怡并肩站在他旁边,被衬得更显得娇小了。 一家三口刚走去没多远距离。 “等等!等等!” 身后突然传来喊声。 扭头看去,竟然是范佩佩齐大同一前一后追了上来。 范佩佩手里抱着一包用碎花布兜着的东西,气喘吁吁跑到岑婧怡面前。 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岑婧怡,“给,拿着!刚煮好的茶叶蛋,带上路上吃。” 岑婧怡意外地看着她,没有伸手接。 范佩佩有些急了,“你拿着呀!没有毒!不信我吃一个给你看!” 说着,她从碎花布系口的边缘掏了一个茶叶蛋出来,照着自己的脑门磕了一下,滚了半圈。 没剥干净壳,就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 她嚼着嚼着,突然红着眼落下了泪来。 “你拿着吧,婧怡,让我的心里好受点。”范佩佩泪水涟涟地说,“你说,我从前咋就那么混账呢?” “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家虎子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我原本还说,等我家虎子出院了,让我家虎子给你磕头谢恩来着,结果你们这就要走了。” “你拿着吧,婧怡!”范佩佩几乎是乞求的语气,“我没什么东西可感谢你的,只能给你们煮几个茶叶蛋,你们路上可以带着吃。” “还有这个,也带着!”齐大同也往前一步,将手里的网兜递给岑婧怡。 网兜里,是两瓶玻璃瓶装的黄桃罐头,还有两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面对这夫妻俩突然的好意,岑婧怡有些无所适从。 她抬眸和顾延卿对视了一眼。 接收到顾延卿支持她的目光,她这才伸出手。 “太多了,天气这么热,吃不完就该坏了,我拿几个吧。” 她从碎花布系口处,掏了三枚茶叶蛋出来。 任凭范佩佩再怎么劝,她也不肯收了。 不过齐大同最后把那装着罐头和苹果的网兜塞进了茵茵的怀里。 茵茵一脸懵的时候,齐大同已经拉着范佩佩跑了。 岑婧怡总不能再拿着网兜上演一场追逐战,最后不得已只能将茶叶蛋也放进了网兜当中。 一家三口乘车前往县城。 抵达时,已经是下午。 为了方便第二天早上起来赶车,顾延卿提出在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住宿。 向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出示完结婚证,工作人员自动就给他们开了一间大床房。 岑婧怡想起上次留宿顾延卿的经历,硬着头皮问工作人员:“同志您好,我们能要两间房吗?” 第47章 转身撞进他的怀里 “你们不是两口子吗?两口子要什么两间房,招待所的房间是公共资源,你们多占一间,别人就少一间!” 在工作人员义正言辞的批评声中,走廊上有不少人朝岑婧怡他们看了过来。 岑婧怡有些尴尬地保持沉默。 就在她想‘算了’的时候,身后响起顾延卿问工作人员的声音: “现在已经是下午,请问招待所还有多少空房间。” 工作人员被问得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如果还有很多空房,麻烦你再给我们开一间。我晚上睡觉打呼噜,不想影响孩子休息。” 工作人员要说什么。 顾延卿再次开口:“房间空着不住,同样是浪费。我们出了钱,招待所又有空房,您要是坚持不肯给我多开一间房,那请你拿出相关的规章制度。” 工作人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招待所确实没有这样的明文规定。 她顾延卿不太好惹的样子,就一边拉开抽屉拿房间钥匙,一边嘟嘟囔囔:“我什么时候说不给你们开了。” 就这样,岑婧怡拿到了两个相邻房间的钥匙。 离开招待所的前台,在去房间的路上,岑婧怡频频抬头朝身侧的顾延卿看。 在用钥匙打开房间门后,她突然开口:“谢谢你帮我说话。” 在她的认知里,顾延卿并没有打呼噜的毛病。 他为了帮她说话,却给自己安上了一个莫须有的毛病。 她咬着下唇顿了顿,又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顾延卿怔了半秒,点点头,“我明白。” 住一间房,他和岑婧怡可能都睡不好,还不如多花点钱,让两个人都能在出发前好好休息一晚。 安放好行李,一家三口在招待所附近吃了晚饭。 吃完晚饭,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透,他们又去买了些方便带到火车上吃的食物。 买完东西回招待所,早早就洗漱上床休息。 第二天早上刚过凌晨四点,顾延卿就十分清醒地睁开了眼睛。 他洗漱完出门,步行十分钟到火车站附近,从火车站门口支的小摊上买了早饭。 回到招待所的时候是四点半左右。 他站在岑婧怡茵茵所住房间的门口前,也不敲门,低声唤:“婧怡,你醒了吗?” 只喊了一声,等了几秒没见动静,就转身打算先回隔壁房间。 结果身形刚动,房门就打开了。 岑婧怡披散着头发,眼睛明亮,第一时间注意到顾延卿手里提着的早餐。 “四点半了,去洗漱回来吃早饭吧。咱们五点出发,火车站人多,咱们要赶在五点半前进站。”顾延卿低声对岑婧怡说时间的安排。 岑婧怡点点头,朝身后床上的茵茵看去,“那要把茵茵叫起来吗?” “不用,让她先睡。一会儿到火车站门口,我再另外给她买两个大肉包子。” 岑婧怡眨眨眼,疑惑问:“那为什么不干脆到火车站再买早饭,带到火车上去吃?” “火车上气味不好,胃口浅的人食欲会受到影响。” 这个胃口浅的人,指的当然是岑婧怡。 她的饭量本来就不大,在吃饭的时候要是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或者闻到不好的气味,食欲会直接受到影响。 不过她从来没有跟谁提起过这些。 眼前这个男人,八成又是发挥了‘侦察兵’的技能,从短短几天的相处时间里,观察到了这点。 岑婧怡哑然。 为了不耽误时间,她没再说什么,用手腕上戴着的皮筋将头发扎好,出门去走廊尽头的公共水池洗漱。 回来坐下吃早饭的时候,看着顾延卿里里外外地收拾行李,给睡梦中的茵茵穿衣服…… 她咀嚼的动作都忍不住加快了,两颊塞得满满当当都是厚厚的包子皮,只想赶紧吃完帮忙。 结果噎得差点伸长了脖子,还是顾延卿及时给她递了一杯热水。 “不用太着急,时间够用。”顾延卿还安慰。 岑婧怡羞得脸都要红了。 明明她和顾延卿都是成年人,可每次和顾延卿待在一起时,她都莫名有种自己被当成小孩照顾的感觉,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帮得上忙的机会。 凌晨五点,一家三口准时从招待所离开。 还是昨天出门的配置,顾延卿背着军旅大背包,一手提着编织行李袋,一手托抱着趴在他肩膀上睡觉的茵茵。 唯一不同的是,岑婧怡的手上多了一个袋子,袋子里是带到火车上吃的各种食物。 他们步行前往火车站。 十分钟的路程,顾延卿问了三次岑婧怡累不累。 岑婧怡被问得不好意思。 最后一次被问时,她沉默片刻,突然来了句:“你是暗示我什么吗?” 顾延卿一愣,然后胸腔震颤着,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岑婧怡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这时刚好走到卖包子的小摊附近,她加快脚步,上前买了两个大肉包子。 此时还不到五点半,但天几乎已经大亮。 可以看得见四面八方都有背着行囊的旅客正在朝火车站靠近。 旅客们的脸上多是早起赶路的疲惫,只有少部分年轻人和小孩儿眼里充盈着对未知旅途的期待和兴奋。 在这样的环境中,岑婧怡和顾延卿的脚步不禁加快了几分。 走进火车站里,发现检票口已经排起了好几队长龙。 岑婧怡走在前头,微微踮起脚,朝每个队伍的尽头望去,寻找他们该排的队伍。 顾延卿紧跟在她身后,视线完全落在她的身上,并和她保持着密切的距离,几乎形成了将她护在怀里的姿势。 火车站鱼龙混杂,盗窃甚至抢劫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无数起。 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保护岑婧怡。 突然,踮起脚的女人突然转身回头。 岑婧怡没想到顾延卿会离自己这么近,猛地就撞进了顾延卿的怀里。 她睁着大眼睛,意外错愕地仰脸和顾延卿对上视线。 紧接着手抵着顾延卿的胸膛,推着顾延卿就往火车站外走。 一直到出了火车站,将顾延卿抵到转角的墙边,她这才停下脚步。 顾延卿看着仍和自己贴得极近的女人,沉声问:“怎么了?” “芳芳!你妹妹顾芳芳,她在检票口负责检票!” 第48章 安排车,接媳妇 顾延卿当即蹙起了眉头,“你确定?” 岑婧怡重重点头,“确定!她负责的是进门左手边第一列队伍!” “她看见你了吗?” 岑婧怡摇头,“应该没有,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在给人检票,并没有朝我们这边看。但是我不敢确认咱们往外走的时候,她有没有看到咱们。” 见顾延卿紧蹙着眉头,她不禁也跟着拧起了眉。 “怎么办?我看了,咱们要排的队在最右边靠墙,离她那儿很远。” “可队伍那么长,她有很大的概率在我们进站前就认出咱们。” 如果顾芳芳认出了他们,那他们今天大概率就走不掉了。 今天走不掉,后续要走更麻烦。 首先顾家人肯定会反应过来他们被骗了的事情。 以蔡金花的性格,肯定会将所有的责任推到她的身上,要求她出那八百块钱赔偿。 其次,以她对顾家人的了解,顾家人八成要收拾行囊,要求跟着顾延卿一起回部队。 无论是以上哪种情形,都是岑婧怡不想看到的。 岑婧怡深深拧着眉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手还抵在顾延卿的胸膛上,和顾延卿站得极近。 顾延卿后背的军旅包抵着墙。 注意到过往有不少行人朝他们看来,他低咳了两声,提醒岑婧怡:“婧怡,别急,你先站好。” 岑婧怡后知后觉,臊红了脸,马上拉开和顾延卿的距离。 “咳咳~”顾延卿清了清嗓子,很快恢复沉着冷静。 他说:“通往月台上车,并不只有排队检票这一个方法。” “那还有什么方法?” “军人在执行紧急任务,以及团级以上干部,一般可以走优先通道,提前检票上车。” 闻言,岑婧怡眼睛亮了亮。 她记得,顾延卿说过他现在的职位是团长。 “走吧,咱们先去找工作人员,看能不能走特殊通道。如果不行,咱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好!” 结果出乎意料的顺利。 工作人员在查验过顾延卿的身份证件,以及他和岑婧怡的婚姻证件和车票后,就带着他们从另外一个入口进了月台。 并一直将他们送到车上,领着他们到对应的卧铺席位。 “多谢!”将还在呼呼大睡的茵茵放到下铺的床上后,顾延卿和帮助他们的工作人员握了手,由衷表示感谢。 “不用客气!你们保家卫国,为国家奉献自己的青春,这点权利是你们应享的!行了,我还有工作,就先去忙了。后续的旅途中,你们要是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找乘务员就好。” 工作人员才走,月台上的人就陆续多了起来。 赶在车厢还没变得拥挤前,顾延卿将编织行李袋和军旅大背包都塞进了行李架。 紧接着,陆陆续续有乘客上车。 顾延卿又帮着周围的乘客抬行李。 岑婧怡坐在下铺守着茵茵,目光一直落在那个忙碌的男人身上,唇角抿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细微弧度。 一直到火车发车,顾延卿这才回到席位,在岑婧怡的身边坐下。 岑婧怡默默将自己的手帕递到顾延卿面前。 看到那方干干净净的米黄色帕子,顾延卿怔了怔,最终接过,说了声谢谢。 火车‘咣当咣当’驶出火车站,‘哐哧哐哧’逐渐加快了速度。 岑婧怡望向窗外,看着各色风景飞速地从眼前掠过,心里这时才浮起一丝踏上了旅途的真切感。 随着日头的逐渐猛烈,时间来到八点多。 火车已经行驶了两个小时。 贪睡虫茵茵这时终于在卧铺窄窄的床铺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睁开明亮的大眼睛。 意识到身处于陌生的环境,她首先是寻找岑婧怡和顾延卿的身影。 当看到爸爸妈妈就坐在身边,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她立马一骨碌爬坐起来,然后新奇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顾延卿笑着向她伸出大手。 将闺女抱进怀里后,他说:“马上就要去爸爸工作的地方了,茵茵开不开心?” 茵茵眨巴眨巴眼,重重点头。 小家伙显得很兴奋,一会儿站在顾延卿的腿上,一会儿又爬到岑婧怡的怀里。 她趴在窗户边上看风景,坐在顾延卿腿上吃罐头…… 累了就睡,睡醒了继续看风景、继续吃。 整个车厢就数她最有精力,不像大人们,逐渐露出了搭乘长途火车的疲态。 火车‘哐哧哐哧’,走走停停,期间不停上下乘客。 在岑婧怡看完第二本顾延卿从背包里掏出来的英文原着后,他们在第二天清晨也终于迎到了到站下车。 从南至北,横跨了将近半个祖国,连空气中的冷冽和干燥都在提醒岑婧怡,她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虽然才是早上六点多,但火车站总有种烟火气的热闹。 顾延卿轻车熟路,带岑婧怡和茵茵到一处摆放有桌椅的小摊吃早饭。 吃的是当地特有的羊肉包子和油茶。 看着小摊老板上了菜后,顾延卿对岑婧怡道:“你先在这吃,我去附近找个报亭打一通电话。” 岑婧怡颔首,“好。” 顾延卿步行走了将近八分钟,这才找到一个二十四小时开门的报亭。 拨通电话,他声音难掩愉悦地对着话筒说:“喂,是我,顾延卿。” 接电话的通信员激动招呼:“顾团?你不是休假了吗?怎么想起来往队里打电话了?” “我回来了。” “回来了?!你不是申请了一个月的假吗?” 顾延卿翘起了唇角,“情况有变。具体情况回头再说,你先安排一辆车来火车站接我。” “啥?”通信员怀疑自己听错了内容。 可是顾延卿急着回去找岑婧怡,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通信员挠挠头,只能按照自己听到的内容,去找人安排车。 刚巧碰上早上训练的士兵们,就顺带和士兵们透露了顾延卿提前回来的消息。 “啥?你说顾团突然回来了,还让你安排车去接他?” “不可能!顾团哪次因为私事用过公车?绝对不可能,肯定是你听错了!” “我也觉得是你听错了!” 一群大小伙们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 弄得通信员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可、可我听到的,就是顾团让我安排车去火车站接他啊!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突然,一个中年男人走近。 方才还议论纷纷的大小伙们瞬间站得笔直。 那中年男人笑对通信员道:“你快去安排吧,别耽误了。你们顾团,这回八成是把媳妇儿给接来了。” 一听到这话,在场的小伙子们立马露出了八卦激动的表情,对岑婧怡这个没见过面的嫂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 第49章 严肃的形象面临破灭 火车站。 顾延卿返回去找岑婧怡。 在小摊吃完早饭,不见顾延卿有站起来的意思,岑婧怡几次抬眼看他,欲言又止。 眼看早餐摊上的顾客越来越多。 老板摆放的桌椅快要不够用时,岑婧怡终于坐不住了。 她问顾延卿:“咱们不走吗?” 顾延卿正低头给怀里的闺女捋着贴在脸上的头发。 听岑婧怡这么一问,抬手看了眼腕表。 “快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岑婧怡下意识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辆军绿色吉普车正在朝她们的方向驶来。 不过十几秒的工夫,吉普车就到了早餐摊前。 随着刹车声响起,吉普车稳稳停下。 两个穿着常服的年轻士兵分别从驾驶座和副驾驶跳下,呲着大白牙朝着顾延卿岑婧怡快步走过去。 走到跟前,两人对着岑婧怡整齐并腿,敬礼。 声音洪亮:“嫂子好!” 毫无心理准备的岑婧怡:“……” 她简直能感受到周围齐刷刷投射过来的目光,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逐渐升温。 在找个地缝钻进去之前,她无措地看向顾延卿。 却发现男人弯着唇角。 再定睛一看,又好像是错觉。 因为只一眨眼的工夫,顾延卿的脸上已经没了表情。 面无表情的男人坐在小矮凳上,怀里还抱着熟睡的闺女,但他的气势明显要比站着的两位年轻士兵强上许多。 他微微拧着眉头看面前的两位年轻士兵一眼,两位年轻士兵立马讪讪收起了自己的大白牙。 “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在外面行事要低调?”顾延卿的语调没有起伏,却压迫感十足。 两个小年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同时嘿嘿干笑了起来。 “顾团,您别生气,我们这不是第一次见到嫂子,有点激动嘛!” 顾延卿唇角不明显地又弯了弯,很快又被压制下去。 “搬行李搬行李!”站在左侧的小年轻很有眼力见的,用胳膊肘杵了杵同伴。 两个人立马麻利地提起行李就往吉普车那边走。 顾延卿也面对岑婧怡,神色语气都明显柔和了许多,“走吧。” 这一幕被回头偷看的两人看见。 他们一边往车上装行李,一边偷笑小声议论:“顾团真能装!” “就是,刚刚我明明看见他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还装模作样地训俺俩嘞!” “嘘——来了来了!” 见顾延卿岑婧怡走近,说小话的两人赶紧闭嘴,极其热情地帮忙拉开后排的车门。 岑婧怡尴尬未消地冲两人轻轻颔首示意,率先上了车。 紧接着,顾延卿抱着茵茵也上了车。 最后是那两个年轻小伙钻进前排,‘砰’的关上车门,启动引擎。 吉普车抖动着,很快行驶上路。 车内只有汽车行驶时产生的噪音,所有人一言不发,气氛尴尬得几乎要凝固。 岑婧怡不自在地偏头看向窗外,想用窗外的风景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坐在前排的那两位年轻士兵不停地通过车内后视镜,往后排看。 岑婧怡几次对上他们那写满好奇的、清澈中又带着点愚蠢的目光,觉得好气又好笑。 她低头抿了抿唇,干脆主动开口打破沉默:“你们好,我叫岑婧怡。” 两个年轻士兵再次面面相觑。 没等俩人反应过来,顾延卿不算用力地踢了踢前排椅背,“跟你们说话呢,没听见?” “听见了听见了!”两人齐齐应声。 “嫂子好!我叫李勇军!”坐在副驾驶的士兵呲着大白牙,回头冲岑婧怡挥手招呼。 “嫂子好!我叫赵民生!”坐在驾驶座的士兵也呲着大白牙,回头朝岑婧怡挥手招呼。 岑婧怡被赵民生的举动惊得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身边伸出一只大手,将赵民生傻笑的脸给推了回去。 顾延卿磨着后槽牙,“赵民生!你要是不会安全驾驶,就给我滚下车,自己跑回去!” 赵民生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赶紧双手扶稳方向盘,视线锁定前方,不敢再开小差。 刚被打破的沉默又凝固了。 “怪我……”岑婧怡尴尬开口,想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毕竟要不是她开口发起话题,赵民生也不会做出那样危险的行为。 “不。” “不不不!” 车内三个男人同时否认。 驾驶员赵民生是不敢再走神多说什么了。 坐在副驾驶的李勇军则是赶紧说:“嫂子!您可别这样说,这怎么能怪您呢!是小赵他自己马虎大意,不怪您不怪您!” 顾延卿眉头微拧,很想安慰岑婧怡几句。 可是当着赵民生和李勇军两个大头兵的面,那些安慰的话他又说不出口。 憋了老半天,吉普车都开出去几百米远了,他才来了一句:“不怪你,是他自己的安全意识还不够高,驾驶技术还不够好。” 岑婧怡:“……” 赵民生:“……” 李勇军:“……” 车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尴尬了。 “咳…”顾延卿表面故作镇定,将目光投向窗外。 实际上手指都快把自己膝盖上的布料抠烂了。 他维持了多年的冷酷威严形象,差点就在两个大头兵面前破裂了! 接下来的路程,几人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 过了将近三十分钟,吉普车终于在一个军区大院门口停下。 因为岑婧怡和茵茵是生面孔,所以他们需要全员下车接受检查。 哨兵放行后,他们乘坐的吉普车才能继续往院区深处驶去。 吉普车驶在林荫大道下,远远可以听见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和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岑婧怡不由打量起窗外的环境。 一片片开阔、地面整洁平坦的广场被整齐笔直的白桦树切割开来。 建筑物也大多是统一的高度、统一的外墙颜色。 整个环境洋溢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可等吉普车在家属院门前停下,由围墙隔开的家属院里,又传出截然不同的生活气息。 家属院门口也有哨兵值守,不过这里的值守没有那么严。 不需要出示什么证件,赵民生和李勇军就提着行李率先走了进去。 顾延卿抱着茵茵,和岑婧怡紧随其后。 刚走出几十米的距离。 “延卿?!”一道清脆的女声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第50章 这是我爱人,岑婧怡 几人下意识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明黄色衬衫领、泡泡袖连衣裙,头发被扎成高马尾,大约二十三四岁的女孩怀抱着一摞书,正朝着他们走来。 “蒋记者!”赵民生李勇军同时向那女孩挥手打招呼,麦色的脸上同样露出了大白牙。 蒋雪瑶扬起笑脸,同样挥手回应。 她踩着棕色的小皮鞋,快跑几步,裙摆在风中轻摇,显得整个人青春靓丽,无论在哪儿都会是吸睛的存在。 相比之下,站在顾延卿身侧的岑婧怡就被衬得分外朴素。 宽松的衬衫、宽松的长裤,显得整个人灰扑扑,丝毫没有年轻的活力。 也就那张素白的小脸叫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再看第二眼。 “延卿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青春靓丽的女孩在顾延卿面前停下脚步。 她仰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延卿,说话时眼里仿佛只能看得到顾延卿这一个人。 未等顾延卿回答,她就声音脆生生地又说:“我哥说,你申请了一个月的休假,我还以为要到你休完假,才能见到你呢!” 同为女人,岑婧怡当下就看出了蒋雪瑶眼里对顾延卿的爱慕。 她不自觉微微屏住了呼吸,抬眸看着顾延卿的侧脸,想知道顾延卿对这个女生又是什么样的态度和感情。 只见顾延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双笑起来其实很好看的眼睛里也没有什么温度。 “事情办完,就提前回来了。”他的声音也同样是不咸不淡。 “哦,这样啊。”蒋雪瑶却像是看不出顾延卿的冷淡,依旧热情洋溢。 “哎?”她仿佛才注意到顾延卿怀里的茵茵,笑着伸手就想去摸茵茵的脸。 同时好奇问:“哪里来的小朋友?长得好可爱吖~” 茵茵抗拒陌生人的触碰,往后仰了身子,靠在顾延卿的肩上。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谨慎提防地盯着蒋雪瑶看。 与此同时,顾延卿也护宝贝似的,往岑婧怡的方向侧了侧身子,避开蒋雪瑶的手。 蒋雪瑶的手僵在空中,尴尬地蜷了蜷手指,这才收回。 她脸上的笑容也明显凝固了几分。 “这是我女儿,茵茵。”顾延卿提及闺女名字时,神色明显柔和了下来。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岑婧怡的脸上,“这是我的爱人,岑婧怡。” 他的注意力全在闺女和媳妇儿的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蒋雪瑶瞬间错愕的神色。 岑婧怡和蒋雪瑶正好是面对面。 她目睹了蒋雪瑶脸上失去血色的全过程,也看到了蒋雪瑶眼中迸射出的,对自己的敌意。 “你好。”岑婧怡微笑轻轻颔首,只当什么都没有察觉。 顾延卿这时挪开落在岑婧怡脸上的目光,朝蒋雪瑶看去。 蒋雪瑶赶紧管理自己的表情,对岑婧怡露出笑容。 “你好,我叫蒋雪瑶。” 说完她马上就又笑眼弯弯对上顾延卿的视线,“延卿哥,你们这是刚到吗?那咱们刚好可以一起回去。” 顾延卿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紧接着扭头对岑婧怡温声说:“走吧,先回家。” “好。” 夫妻俩并肩朝着家属院深处走去。 赵民生李勇军依旧提着行李走在前头。 蒋雪瑶则是低着头走在顾延卿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岑婧怡的背影,眼神里写满了鄙夷和不甘。 这么老土的女人,是怎么好意思跟着延卿哥来部队的? 都没有会给延卿哥丢人的自知之明的吗? 要是她啊,早就自觉离婚,不拖累延卿哥了! 蒋雪瑶的目光太过灼热,岑婧怡很难没有察觉。 不过她完全没有要理会的打算,更多地将注意力用来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个家属院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大,一眼望不到头,左右也看不见边界。 家属院里四处可见绿树花草,她们现在就是走在两排梧桐树的树荫下。 越往里走,生活的气息就越浓郁。 小孩儿们欢笑打闹的声音和妇女们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右前方传来。 相比之下,左手边的住宅区就显得十分安静。 岑婧怡忍不住朝着左手边的住宅区多看几眼,只依稀能看到有房子隐在绿树后。 “那边是副师级以上干部的住所,全都是独栋的小楼,有专门的哨兵站岗,闲杂人等不不能随便进入。”蒋雪瑶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乍一听起来,她像是好心在给岑婧怡作介绍。 可仔细分辨,就能听出她的语气中透着隐隐的高傲。 蒋雪瑶继续介绍说:“咱们现在右手边的,住的是副营级以下的干部、干事,以及一些短期探亲的家属。” “再往前走,也就是咱们的右前方。那是分配给副营级以上干部,也就是分配给我哥和延卿哥这样正团级干部的房子!” 此时,刚好走到一处岔路口。 蒋雪瑶停下脚步,斜面向右手边的石板路,又说:“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头后往左拐再往右拐,就是出去的门。” “军属们平常都从那个门,携带出入证出入!” 说完,蒋雪瑶得意地朝岑婧怡瞥去。 她笃定自己介绍了这么多,岑婧怡会露出乡下土包子进城的怯色。 可岑婧怡始终神色淡淡,脸上不见半点慌乱。 “不用着急记路。”顾延卿这时温声对岑婧怡说,“先回家放好行李,稍作休息。回头我再带你出来走走,熟悉熟悉环境。” 岑婧怡微微弯了弯唇角,“好。” 一家人继续往前走。 叭叭说了一大堆的蒋雪瑶瞬间像个小丑,气得紧咬住下唇。 “真没礼貌!”她瞪视着岑婧怡的背影,咬牙低声。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一点礼貌都不懂!我说了那么多,连声‘谢谢’都不会讲!” 兀自生了会儿闷气,蒋雪瑶就又抱着书快步追上去。 这时,岑婧怡她们已经走在长长的下坡路上,并看到了一列列整齐的二层小楼。 “biubiu!别跑!”突然,十几个三岁到八岁不等的小孩从前方的树林里跑出来。 他们手里都拿着报纸糊的,或木头制成的手枪。 他们笑闹疯跑着,直直朝着岑婧怡顾延卿他们冲过来。 “哎呦!”一个长相秀气的小男孩猛地撞在顾延卿的身上。 小男孩揉着头仰脸看去,和顾延卿怀里的茵茵对上视线。 “咦?你是谁家的妹妹?”小男孩丝毫不怯生,“我怎么没见过你?你要不要下来跟我们一起玩?” 第51章 让她自觉和顾延卿离婚 面对邀请,茵茵蠢蠢欲动,想从顾延卿的怀里下来。 顾延卿迟疑看向岑婧怡,不确定岑婧怡是否放心让茵茵去玩。 毕竟茵茵年纪还小,才两岁,最重要她不会说话,没法和其他小朋友沟通。 这时,蒋雪瑶走上前来,“延卿哥,你要是不放心,就陪着茵茵呗。” “反正前面就到了,我和小赵小李他们送嫂子回去就行。” 顾延卿没作声,看着岑婧怡的眼睛,等待岑婧怡的决策。 茵茵也眼巴巴地看着岑婧怡,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岑婧怡略微迟疑两秒,最终点点头,“那你陪着茵茵吧,我先回去收拾行李。” 茵茵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跟着他们赶了两天的路,虽然全程不哭不闹,但肯定早就已经被憋坏了。 反正就那点行李,她自己收拾一会儿也就收拾好了,不如让顾延卿陪着她在附近跑着玩一玩。 于是,顾延卿牵着茵茵,和小男孩一起去追那群疯跑的小孩了。 岑婧怡跟着李勇军赵民生,继续朝前走。 到了地方,岑婧怡才知道,原来蒋雪瑶就住在顾延卿隔壁。 两户中间,只隔了道楼梯。 蒋雪瑶跑在她们前头,先回家放好了书,然后又跑出来。 她从李勇军手里接过钥匙,打开了明显新刷过漆的木门,率先进了屋。 倒显得她像是这房子的女主人,岑婧怡才是客人。 李勇军赵民生最后进的门。 他们才放下手中的行李,蒋雪瑶就道:“小赵小李,你们歇一会儿,然后去打几壶热水回来呗。” 她看了站在旁边的岑婧怡一眼,意有所指道:“人家在这么热的天,挤了那么久的火车,肯定想洗个澡,换身衣服。” “不然一会儿要是有邻居过来打招呼,那就尴尬了。” 又是天热挤火车、又是洗澡换衣服、又是来人会尴尬…… 这不是明摆着说岑婧怡身上有味吗? 连赵民生这么憨的人,都听出了蒋雪瑶话里的意思,尴尬得直挠头。 他们要是听蒋雪瑶的话去打热水,就好像是认同了蒋雪瑶的话,也觉得岑婧怡的身上有味道。 不去打热水,又下了蒋雪瑶的面子。 蒋雪瑶可是炮兵团团长的亲妹子,不是他们这种大头兵能得罪的。 赵民生和李勇军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热水房在哪儿?”岑婧怡突然开口,神色淡然,丝毫不见尴尬, “出门往左走,到头就是水房。”李勇军手指了个方向。 岑婧怡点点头,“那你们坐着休息吧,走了一路应该都渴了,我去打点水回来喝。” 说着,她回头,在空旷的客厅里找起了暖水壶。 “不用不用!”李勇军赶紧摆手,“嫂子您坐着休息吧,我和民生去就行!” 李勇军率先看到摆放在角落的两个大红暖壶,上去拿起暖壶就和赵民生往外走。 大门敞开的屋子里,就剩下岑婧怡和蒋雪瑶。 蒋雪瑶双手环胸,下巴微微抬起,高傲得就像只孔雀。 岑婧怡扫她一眼,懒得理她,转身看起了房子的格局。 她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是客厅,和客厅连接着的是餐厅和厨房。 往里走,和客厅隔着一扇墙的,是个采光极好的大卧室。 和厨房挨着的,则是卫生间和一个同样明亮的小卧室。 房子里只有简单的大件家具,看起来完全没有生活痕迹,桌面上都落了薄薄一层灰。 看完格局回到客厅,见蒋雪瑶还是一副高傲的样子站在原地,岑婧怡拍拍手上的灰。 “蒋小姐是打算帮我打扫卫生吗?” “我帮你打扫卫生?”蒋雪瑶手指着自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冷笑一声,用看脏东西的眼神,上下扫视了岑婧怡一眼。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农村妇女吗?” “我是记者!有正经工作,我的手是用来写稿子的,才不是用来打扫卫生做粗活的!” 岑婧怡没有被她轻蔑的态度搅动半分情绪。 她眸色清冷,“哦。既然如此,那请你离开吧。” 蒋雪瑶没想到岑婧怡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赶人,脸色变了变。 “你以为我多稀罕留下来,和你这种满身穷酸气的人共处一个空间!” 蒋雪瑶的下巴抬得更高了。 “我就是出于好心,想提醒你两句!包办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如果你有自知之明,就应该主动和延卿哥离婚,还延卿哥自由。” 她说得理直气壮,高高在上的语气,就好像她是个能洞穿未来的人生导师。 乜斜了岑婧怡一眼,蒋雪瑶再次环手胸前,继续道:“你这样的身份,对延卿哥来说,只会是累赘,会阻碍延卿哥未来的发展!” 岑婧怡冷冷看着她:“说完了吗?” 蒋雪瑶愣住了。 在她的设想里,岑婧怡要么羞愧难当,要么恼羞成怒。 可怎么会是这么个态度? “说完了就出去。”岑婧怡冷声赶人。 蒋雪瑶尖声:“你什么态度!” 岑婧怡被她吵得头疼,微拧了眉头。 在火车上说话声、呼噜声,什么声音都有,吵得人根本睡不踏实。 今天早上起得又早,这会儿她已经缺觉缺得难受。 她只想赶紧把眼下的麻烦全部解决,好好睡上一觉。 “那你要我什么态度?现在去把顾延卿找回来,让他跟我离婚?” 岑婧怡抬脚往外走,“好,那我现在去找他。” “哎!”蒋雪瑶慌了,追上去,拦在岑婧怡面前。 她刚想说什么。 岑婧怡突然转身折回屋内,‘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蒋雪瑶还保持着张开手拦路的姿势,面对房门站在原地。 她后知后觉,自己被骗了! 气得她抬手将门拍得‘砰砰’作响,想找岑婧怡理论。 “开门!你给我开门!” 吵闹声很快引来左邻右舍的注意。 有人走过来问:“雪瑶啊,你这是在干啥呢?” 蒋雪瑶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从小过的是众星捧月的生活。 她还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现在一有人关心询问她,她立马委屈得簌簌往下掉泪。 “没什么,我好心给顾团长的爱人带路,结果顾团长的爱人把我给赶出来了。”蒋雪瑶手背抹着泪。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关心蒋雪瑶的那个妇女皱起了眉头,上前一步也拍起了门。 不远处,赵民生和李勇军打完热水回来,远远看到这一幕。 李勇军马上拉住赵民生,“快!快拿着暖壶!我找顾团去!” 第52章 我不信我媳妇,信你? 李勇军一跑,剩下赵民生提着两个暖水壶,硬着头皮朝越来越多人的门口走去。 “哎哎哎——”赵民生缩着肩膀挤进女人堆里,挡在紧闭的房门前。 他赔着笑,“嘿嘿~各位嫂子们,这是怎么了?你们堵在我们顾团家的门口干啥啊?” 蒋雪瑶就站在赵民生的正对面,正我见犹怜地掉着眼泪。 除了有两个妇女站在她旁边,正温声哄着她,其余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站得稍远一些。 “我们也想知道咋回事呢!”方才帮着蒋雪瑶拍门的那个妇女大着嗓门说。 “人雪瑶说,她好心送你们顾团的媳妇儿回来,结果你们顾团的媳妇儿把她给赶出来了!” “我一寻思,这其中八成有什么误会,所以就拍门,想叫你们顾团的媳妇儿出来,把这误会解开。” “可是这门咋敲,你们顾团他媳妇儿,就是不开啊。”妇女摊手。 赵民生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心说要换做门内的人是你,你也不会开。 这是敲门吗? 将门拍得梆梆作响,跟来找麻烦似的,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开门。 赵民生再憨,也知道这些话不能说出口,只能顶着满头热汗干笑。 “小李他已经去找我们顾团了,有什么误会,等我们顾团回来再说吧。” 闻言,正在低头哭泣的蒋雪瑶眼里闪过几分慌乱。 方才她光顾着委屈了,根本没想到事情闹大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 一会儿那个村妇要是向顾延卿告状,她该怎么办? 蒋雪瑶急得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没几分钟,挡在门口的赵民生就眼睛一亮,“来了来了!我家顾团来了!”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顾延卿单手抱着福娃一样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沉着脸正大步流星地朝她们这边走来。 看热闹的妇女们不由自觉让开路来,同时悄悄和蒋雪瑶拉开了距离。 “顾团!”赵民生几步迎上去,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顾延卿眉头蹙起,看都没看正眼巴巴看着他的蒋雪瑶一眼,抬脚走到门前。 他敲了敲门,温声:“婧怡?是我,你先开门。” 妇女们听到他这个温柔的声音,都傻眼了。 顾延卿是几个月前才分到这套房子的。 她们和顾延卿并没有什么交集,但她们的男人和顾延卿都相识,所以她们对顾延卿也有着大概的了解。 据说,这是个冷面阎王,不打麻药取弹壳都没哼一声,训起手底下的兵来也是丝毫不留情。 没想到这样的人物跟媳妇儿说话的时候,竟是这样的温声细语! 这屋里的,得是个什么样人物啊? 妇女们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朝门口看,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媳妇儿,能让这平常冷冰冰硬邦邦的顾团长温声细语的说话。 在众人期待好奇的目光中,门闩‘咔嗒’一声,朝里打开了。 岑婧怡素白精致的小脸最先映入众人的眼帘。 妇女们暗暗感叹,还真是个标致的小美人,难怪能生出那小福娃一样的闺女。 随着木门的完全拉开,众人也看清了岑婧怡的衣着。 白衬衫,碎花蓝裙子,衬得她整个人清新素雅,又有股书卷气,看起来就跟刚从大学里走出来的大学生似的。 妇女们心里又道了一声‘难怪’。 别说顾延卿这个糙汉子了,就是她们跟这样的姑娘说话,都忍不住放柔了腔调。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岑婧怡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蒋雪瑶瞪红了眼睛。 “骚货!”蒋雪瑶咬牙低骂。 “什么?”站在她旁边的妇女没听清。 蒋雪瑶眼神一闪,赶紧改口:“没有,我…我说嫂子,嫂子别生我的气了,都是我不好。” 实际上,她心里恨岑婧怡恨得牙痒痒。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还特地换了身衣服再开门,不是骚货是什么? 岑婧怡没理会蒋雪瑶,也不在意众人朝她看来的目光,掏出手帕,给顾延卿怀里的茵茵擦去额头上的汗。 才分开多大一会儿,这小家伙就玩得脸都红了。 “怎么回事?”顾延卿拧着眉头,关心地询问。 “延卿哥!”蒋雪瑶心虚,连忙抢先开口,“都是我不好!” “应该是我让小赵小李去打热水,结果嫂子误会我暗指她身上有汗味。” “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就是……就是想着你和嫂子坐了这么久的火车,肯定都乏了,洗个热水澡能舒服点。” “结果,结果嫂子就生气了,把我给赶了出来。”蒋雪瑶说着说着,又落下两行泪。 众人一听,不由先入为主,信了蒋雪瑶的说辞。 顾延卿却是不为所动,回头温声问岑婧怡:“怎么回事?” 岑婧怡抿了抿唇,朝蒋雪瑶看去,清楚地看见蒋雪瑶眼睛里的慌乱和乞求。 “蒋小姐让我跟你离婚。”岑婧怡声音不大,话里的内容却是让所有人一惊。 “我没有!”蒋雪瑶马上矢口否认,语气着急又委屈,“嫂子!你怎么能这么编排我呢?我就是好意想让你洗个热水澡!” 岑婧怡没有浪费力气和蒋雪瑶辩驳。 她微微仰脸,和顾延卿对上视线。 确定顾延卿眼里没有浮现半点怀疑,她才继续说:“蒋小姐说,我只会阻碍你的事业发展,让我有点自知之明,和你离婚,还你自由。” “我不想和她争执,就把关在门外了。” “我没有!不是!”蒋雪瑶尖声否认,泪眼婆娑望着顾延卿,“延卿哥,你信我!你不要信她胡说!” 顾延卿站在门口高出地面的台阶上,冷沉的目光看向蒋雪瑶,给人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蒋雪瑶瑟缩了一下肩膀,声音都小了,“延卿哥,你信她说的话,不相信我吗?” “我不相信我媳妇,难道信你?”顾延卿声音低沉没有温度,让蒋雪瑶感觉自己好像瞬间坠入了冰窖。 “我没有,真的没有……”蒋雪瑶嘴唇翕动,还想否认。 “蒋记者想指点别人的婚姻,就到街道办去报名,让街道办大娘们下次上门给人做调解时,带上你。” 顾延卿奚落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面。 “我和婧怡的婚姻好得很,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顾延卿真是气坏了。 他费了那么多心机手段才把岑婧怡哄到部队家属院来,这个神经病竟撺掇岑婧怡跟他离婚? 蒋雪瑶完全被顾延卿的样子吓到了。 她嘴唇颤抖着,转身哭着跑开。 前脚跑进家门,将门关得‘砰’声作响。 下一秒,一个穿着军装的汉子就提着几个饭盒出现在路口。 妇女们面面相觑,看看顾延卿,看看那个穿军装的汉子。 那看起来比顾延卿大几岁的男人,正是蒋雪瑶的哥哥,炮兵团的团长——蒋树兵。 第53章 约顾延卿比武场见 蒋树兵远远瞧见顾延卿,先是露出笑容,抬手想和顾延卿打招呼。 话到了嘴边,他听到自家传出的哭声,瞬间紧拧了眉头。 他也顾不上和顾延卿打招呼了,三步并作两步,朝自家跑去。 妇女们见状,又开始偷瞄起顾延卿和岑婧怡来。 在这家属院,谁不知道这炮兵团的蒋团长是个宠妹狂魔? 要不是年纪在那儿摆着,她们都要误会蒋树兵是蒋雪瑶的爹! 顾延卿微微拧着眉头,对岑婧怡道:“你带茵茵先进屋。” 岑婧怡从顾延卿怀里接抱过茵茵,有些担心,“如果需要我和那位蒋记者对峙……” “不用。”顾延卿打断她的话,“你带茵茵进屋休息,所有的事情,有我处理。” 岑婧怡抿了抿唇,点头应好。 她抱着茵茵转身要进屋,目光从门口的一众妇女们身上扫过。 顿了顿,她冲妇女们微微颔首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妇女们不由自主也点头回应。 等到岑婧怡抱着茵茵进了屋,她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岑婧怡抱着茵茵进屋不到两分钟,蒋树兵就从自家出来了。 两家就隔了一道楼梯,十几米远的距离。 蒋树兵几个阔步就走到了顾延卿的面前。 “咋回事?”蒋树兵声音粗犷,身材也格外健硕。 他往顾延卿面前一站,旁边看热闹的妇女们都怕他直接跟顾延卿动手。 顾延卿沉着脸,手背在了身后。 “怎么回事?”顾延卿一开口,气势比蒋树兵更甚,“我媳妇儿到这第一天,你妹妹就撺掇我媳妇跟我离婚。我倒想问问,你妹妹是怎么回事!” 蒋树兵被质问得有些傻眼。 刚刚在家里,蒋雪瑶抽抽噎噎跟他说了事情的大概经过,说她好心想让岑婧怡洗个热水澡解乏,结果岑婧怡把她赶了出来,还说谎诬赖她。 他气坏了,扭脸就出门,想找顾延卿要个说法。 结果被顾延卿这么黑着脸一质问,他突然有些怀疑自我了。 “我……”蒋树兵的气势莫名就弱了下来,“我家雪瑶不是这么说的。” “她撒了谎。”顾延卿语气笃定。 蒋树兵:“……你咋不说是你媳妇儿撒了谎?” 顾延卿冷冷看他一眼,“我媳妇不会撒谎,也没有理由撒谎。” “嘿!难道我家雪瑶有理由撒谎?” 顾延卿冷哼,“有没有理由撒谎,她心里清楚。今日的事,我看在你的份上,不与她计较。” “下次她要是再敢在我媳妇面前胡说八道,破坏我和我媳妇的婚姻,到时候谁的面子也不好使!” 说完,顾延卿转身进屋。 留下蒋树兵睁着迷茫的双眼,迷茫地挠了挠头。 不对啊!哭的明明是他的妹子,明明是他来找顾延卿要说法,怎么他反倒被顾延卿训斥了一顿? 蒋树兵越想越不对,抬脚跟了上去。 他气势汹汹,想再找顾延卿理论。 结果一进门,看见抱着茵茵坐在沙发上的岑婧怡,对上岑婧怡那平静澄澈的目光,瞬间又熄了火。 “咳咳…”蒋树兵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那个……大妹子你好,我、我叫蒋树兵,那什么,你叫我老蒋就行。” 岑婧怡看着他磕磕巴巴把话说完,轻轻颔首,大大方方地回应:“你好,我叫岑婧怡。” “咳…那什么……”蒋树兵指了指外边,“我妹子她年纪小,嘴上可能没把门,爱胡说八道,你别跟她计较。” 岑婧怡有些惊讶。 这就替蒋雪瑶了? 她还以为蒋树兵会因为蒋雪瑶的事,和顾延卿起冲突。 岑婧怡刚想回应蒋树兵,顾延卿的身影突然挡在了她和蒋树兵中间。 蒋树兵往左,顾延卿就往左。 蒋树兵往右,顾延卿就往右。 顾延卿下颌线绷紧,“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请你出去。” “嘿!”蒋树兵手搭在顾延卿的肩上,想将顾延卿推开。 结果顾延卿站着纹丝不动。 蒋树兵两只手一起推,顾延卿还是站着纹丝不动。 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突然开启了力量对抗赛,岑婧怡和茵茵非常疑惑且无语地对视了一眼。 这事情的走向,和岑婧怡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行!行行行!”蒋树兵最终放弃,手点着顾延卿放狠话,“你小子给我等着!下午比武场见!” 顾延卿:“没空。” 蒋树兵噎了噎,没说话了。 他探头向岑婧怡挥手再见,“那什么,大妹子,我就先走了。我回去好好说说我家雪瑶,晚点儿叫她过来跟你道歉。” 说完,他又缩了缩脖子,对着岑婧怡怀里的茵茵龇牙笑着挥挥手。 蒋树兵一走,门口看热闹的妇女们又陆续挤进门,笑吟吟地跟岑婧怡打招呼。 岑婧怡丝毫不见拘谨,大大方方地回答她们的问题,和她们聊天。 顾延卿见状,出门去找了赵民生李勇军。 交代了两人几句什么后,他又转身回屋,径直朝卫生间走去,打算打水收拾屋子。 结果走进卫生间一看,瞧见盆里泡着岑婧怡先前穿的那身衣裳。 他丝毫没有迟疑,蹲下来就开始搓洗起了衣裳。 等到发现盆里有血色,他才反应过来岑婧怡为什么突然换了衣服。 他搓洗衣服的手顿了顿,紧接着又继续洗起了衣裳。 三件夏天的衣服,几分钟就洗好了。 他回卧室拿了衣架,然后单手拿着盆从客厅穿过,走到外面空地上的晾衣架上晾衣服。 岑婧怡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待透过窗户看到他掸开的是自己的衬衫,才倏然红了脸。 邻居大姐们说的什么,她一时间都没能听进耳里。 自从开始发育开始,换下来的贴身衣物她都是自己手洗,从来没让别人碰过。 结果才来到家属院第一天,顾延卿就给她洗了衣裳,还是带血的…… 岑婧怡从再往窗户外看的时候,顾延卿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陶瓷盆放在几件随风飘荡的衣服下。 过了将近五分钟,顾延卿才提着几样东西进屋。 岑婧怡回答着妇女们的问题,眼角余光看着顾延卿进了厨房。 没过多久,厨房就飘来了甜丝丝的味道。 妇女们也闻到了。 有人开口问:“顾团这是在忙活啥呢?” 顾延卿刚好单手端着一个大海碗从厨房出来。 大海碗里是红糖水,红糖水里卧着个荷包蛋。 妇女们陆续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瞬间都沉默了。 都是兵,怎么她们家里的就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岑婧怡家的就这么贴心? 这时,乌泱泱一群人,挤进了顾家。 第54章 报告,顾团是个老婆奴 挤进顾家的全都是身着训练服,拥有麦色皮肤,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的汉子们。 他们有的手里拿着盆,有的肩上搭着毛巾。 一进门来,眼睛就跟扫射雷达似的,在客厅的众多妇女中寻找起岑婧怡的身影。 不用人指挥,这一群十几个大小伙子就咧着嘴,齐齐冲着岑婧怡的方向:“嫂子好!” 声音整齐又响亮,毫不夸张地说,简直半个家属院都能听见。 隔着一道楼梯的隔壁,蒋树兵听见热闹的动静,立马想要起身。 “呜呜呜!”趴在沙发扶手上的蒋雪瑶瞬间哭得更加大声。 蒋树兵没办法,只能又坐回沙发上。 “哎呀~”他无奈地安慰道,“雪瑶你别哭了,就这么点儿小事,人家老顾两口子又没说要计较,过去就过去了。” 他不安慰还好,这么一安慰,蒋雪瑶瞬间气得跳起来。 “小事?你管这叫一点儿小事?我的面子都被丢光了!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没有没有,谁敢看你的笑话?嗯?跟大哥说,大哥去收拾他!” “呜呜呜呜——”蒋雪瑶手背抹着眼泪,“你不是我大哥,你都不相信我,你信那个乡下来的女人,也不相信我呜呜呜——” 听到这话,蒋树兵倏然沉了脸。 蒋雪瑶的眼角余光看到他的脸色变化,当即收敛了些哭声。 蒋树兵语气严肃:“雪瑶!我是你大哥,你对顾延卿那小子是什么心思,我还不清楚?” 闻言,蒋雪瑶彻底收声了。 蒋树兵继续严肃地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顾延卿那小子在老家已经娶了媳妇儿,让你别在他身上下心思,你不肯听。” “现在人家已经把老家的媳妇儿孩子接过来了,我不管你心里甘不甘愿,你都得把你的那些心思收起来!” “像今日这种笑话,你要是再你敢闹一遍,就别怪大哥我心狠,送你回老家!” 蒋雪瑶吓得缩着肩膀,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从小到大,蒋树兵从来没用过这样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话。 第一次,竟然是为了那个来自乡下的女人! 蒋雪瑶看着蒋树兵出了门,气得将茶几上的东西全部拂落在地。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那个乡下来的女人!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蒋雪瑶恨得两眼通红,回房间把自己的枕头当成了岑婧怡,使劲儿地捶打揉捏。 隔壁。 一群大小伙在跟岑婧怡打过招呼后,就自发地开始打扫卫生。 扫地的扫地,擦桌的擦桌…… 一边打扫卫生,还不耽误偷看岑婧怡和茵茵。 弄得岑婧怡如坐针毡,无措地看向顾延卿。 顾延卿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将那碗红糖鸡蛋水放在她面前。 “听说喝这个能减少身体的不适,你趁热喝了吧。” 岑婧怡:“……” 当这么多人的面,单单给她端来一碗红糖鸡蛋水,这不是在明摆着告诉别人她来月事了吗? 岑婧怡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哎哟,婧怡你还不好意思了?”一个姓李的大姐笑着揶揄,“像你们家顾团这种细心体贴的男人,可真是满部队打着灯笼找,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就是!”另一位王大姐笑着接话,“我家那个啊,别说给我煮红糖水了。我就是在屋里上吊,他都以为我在荡秋千呢!” 一句话惹得屋里众人哄然大笑。 岑婧怡也在笑声中减少了些尴尬。 “哎呀,他们给屋里弄得烟尘缭绕的,咱们到外头去坐着吧!” 王大姐开口建议,得到了一众妇女的认可。 于是,女同志们全都转移到了屋外。 剩下男同志们在屋里哼哧哼哧打扫卫生。 不过十几分钟,两室一厅的房子就被打扫得锃亮一新。 别说是床底下的灰,就是衣柜顶上的灰都被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这个时候,听顾延卿吩咐,去打饭的李勇军和赵民生也提着饭盒回来了。 妇女们见状,纷纷向岑婧怡告辞,表示自己也要回家去做饭了。 妇女们一走,那群干活干得满头是汗的小伙子也从顾家出来了。 十几个人拿着打扫完的工具,站成了两排,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岑婧怡牵着茵茵,站在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看着他们。 母女俩都是眨着明亮的大眼睛。 顾延卿和蒋树兵,还有另外一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同志最后从屋里出来。 “老顾,你还没正式给我们做过介绍呢。”文质彬彬的男同志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顾延卿闻言,对上岑婧怡的视线,抬脚朝岑婧怡走了过去。 他一伸手,茵茵就默契地握住他的手指。 一家三口走到那位文质彬彬的男同志面前。 顾延卿温声对岑婧怡道:“婧怡,这位是我们团的政委同志,姓蔡。” “您好,我叫蔡志斌。”文质彬彬的男人笑着,向岑婧怡伸出了手。 “你好。”岑婧怡没有露怯,大大方方想要伸手回握。 结果一只大手抢在她之前,握住了蔡志斌的手。 她错愕地顺着那只大手往上看,看到顾延卿微微拧着眉头的侧脸。 不止岑婧怡,其他人也都是一脸愕然。 “哈哈哈~”蒋树兵最先发出爽朗的笑声,“老蔡,我就说吧,顾延卿这小子,就是个老婆奴!哈哈哈哈——” 蔡志斌也笑了,甩开顾延卿握着他的手。 站在一旁的两排士兵也忍不住,偷笑着开始了交头接耳。 面对众人的哄笑,顾延卿面不改色,“行了,你们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走吧,我闺女要吃饭了。” “呦呦呦——”蒋树兵替蔡志斌等人抱不平,“人老蔡带这么多人,来帮你打扫卫生,水都没喝上一口,你这就赶人走了?” 岑婧怡也觉得不好意思。 抿了抿唇,她感激地开口:“今天谢谢大家来帮我们打扫卫生,家里没有什么可招待你们的。过两天,等两天我请大家来家里吃饺子。” “喔!”站在两排的士兵们立马欢呼。 岑婧怡眼眸染上了几分笑意,看向蔡志斌,伸出了自己的手。 “您好蔡政委,我姓岑,叫岑婧怡。” 蔡志斌愣了愣,很快回神,轻握了下岑婧怡的手后就松开。 蔡志斌对顾延卿半开玩笑,“老顾啊,婧怡同志的思想觉悟,可比你的思想觉悟要高。” 顾延卿眉目舒展,骄傲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我家婧怡是大学生。” 闻言,众人都是眼睛一亮。 第55章 给岑婧怡安排工作 整个家属院,蒋雪瑶的学历算是最高的,高中毕业后上了个大专,学的是中文专业。 毕业之后,靠着和蒋树兵的关系,分配到了这边的报社,做记者。 除了蒋雪瑶以外,居住在家属院的其他女同志,绝大多数都是小学毕业,甚至是小学没毕业的水平。 就比如刚刚和岑婧怡说话聊天的那群妇女。 她们因为文化水平不高,随军来到这边后,通常都是留在家里负责看孩子、保障后勤工作。 还有极小一部分随军家属是中专毕业和高中毕业。 这部分随军家属因为学历的关系,哪怕是随军来到了这边,也由部队跟当地协调,在当地拥有稳定的工作。 这个时间点,她们就算是下班了,也还没回到家属院。 只有蒋雪瑶是记者,工作的性质原因,让她可以不用按时上下班。 现在听到顾延卿说岑婧怡是大学生,所有人都忍不住对岑婧怡高看一眼。 蔡志斌问:“婧怡同志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回头我向组织汇报一下情况,给你安排合适对口的工作。” 岑婧怡有些尴尬,“延卿他是开玩笑的,你们别听他胡说。” 闻言,众人脸上又露出疑惑的神情。 蔡志斌用眼神询问顾延卿,以他对顾延卿的了解,顾延卿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没开玩笑。”顾延卿沉声,看着岑婧怡的眼神中满是心疼。 “婧怡她考上了一等学府,学的是英语专业。只是因为……”他越说,表情愈发凝重,“我丈人被人陷害致死,她才迫不得已办理退学。” 蔡志斌的表情都跟着凝重了起来,“什么叫你丈人被人陷害致死?” 顾延卿看了眼旁边的两排大头兵。 蔡志斌立马会意。 他点点头,拍拍顾延卿的胳膊,道:“那你们先吃饭,休息,其他的事,回头再说。” “嗯。” 蔡志斌背手到身后,对那两排大头兵喊了个口号,带着人走了。 蒋树兵一脸的疑惑八卦,想弄清楚顾延卿的老丈人被陷害致死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以顾延卿肯定不会跟他说,所以一步三回头的,也回了隔壁自己家。 热闹散去,家门口就剩下岑婧怡她们一家三口。 岑婧怡仰着脸看微微眯着眸子的顾延卿,有些不敢确定。 想了想,她还是问出口:“你是故意那么向蔡政委说的?” 先故意说她是大学生,引起注意,然后又说出她被迫退学的原因。 显得那么自然,像是无意间提起,可明明又是刻意为之。 顾延卿迟疑了片刻,低‘嗯’了一声承认。 他解释:“如果组织上能帮忙协调,岑老师的冤案或许能重启调查,早日还岑老师一个清白。” 岑婧怡心里淌过暖流。 这两日来长途跋涉的疲惫,身上来月事的疲惫,都在这瞬间一扫而空。 眼前这个男人心思细腻、缜密之程度,真的是屡屡出乎她的意料。 她完全没想到,都已经离家千里了,顾延卿竟然还想着帮她解决父亲的事。 “谢谢你。”她由衷感谢,“延卿。” 顾延卿却避开了她澄澈的眼神,转移话题:“走吧,先进屋吃饭,不然饭菜该凉了。” 岑婧怡牵挂的事无非就两样,一是带茵茵治疗哑症,二是澄清父亲蒙受的冤屈。 岑婧怡愿意带着茵茵跟他来家属院,就是为了搞定户口,好方便带茵茵去治疗哑症。 现在人已经到家属院了,就算他有意拖延办户口的时间,也不能拖延多久。 所以他只能再用其他的事情将岑婧怡留在部队。 当然,茵茵的哑症还是要治,岑老师的冤屈他也确实想帮忙澄清。 只是面对岑婧怡那干净澄澈的眼神,他难免有骗了她的心虚。 顾延卿抱起茵茵率先进屋,先给茵茵洗了个手,然后打开饭桌上的六个饭盒。 一共两荤一素,还有一个西红柿鸡蛋汤。 剩下的两个饭盒里,装着的是两盒满满的大米饭。 “部队有食堂,想吃食堂可以直接到食堂打饭。”顾延卿一边说,一边将筷子递给岑婧怡,将勺子递给茵茵。 “如果不想吃食堂,家里有厨房,也可以自己做饭。” “家属院北门出去就有菜市场、供销社,等休息好了,我再带你和茵茵出去逛逛。” 岑婧怡点头,“好。” 她将饭盒里的白米饭分了一半到碗里,给茵茵,自己吃剩下的一半。 突然想到什么,她有些尴尬地抬眼看顾延卿。 “咳……你,会包饺子吗?” 顾延卿微愣,很快回忆起岑婧怡唯一一次下厨的经历。 他失笑,“你不会包饺子,就敢请人到家里吃饺子?” 岑婧怡脸一下就红了,底气不是那么足的反驳:“我会包!就是…就是不会调馅,也不会和面而已。” 顾延卿很喜欢看到她情绪鲜活的一面,忍不住逗她:“那你会什么?” “我会擀饺子皮,和包饺子。” “那会下饺子吗?” 岑婧怡:“……” 她从小也没下过几回厨,学校开学,和父亲一起吃学校食堂。 学校放假,就由父亲下厨做饭。 擀饺子皮和包饺子,那都是过年的时候,给父亲打下手时才学会的。 至于包饺子的前期准备工作,还有后期完善工作,她都没有机会参与。 可现在请人来家里吃饺子的话已经放出去了,她该怎么收场? 看着那张素白精致的脸上浮现了愁容,顾延卿再也不忍心,道:“放心吧,我都会。” “你愿意帮我?”岑婧怡眼睛一亮。 “帮你?”顾延卿唇角含笑,眼眸含星,“这不也是我的家吗?” 岑婧怡又闹了个红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毕竟请客是我自己的主意,没事先跟你商量。” “不用商量,你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顾延卿端起饭盒,随意的语气,“我就是你指哪打哪儿的兵。” 不是什么动人的情话,可岑婧怡就是听得心漏了半拍。 “别说了,快吃吧。”顾延卿突然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再说一会儿,咱们俩就抢不过这个小饕餮了。” 岑婧怡闻言低头一看,闷声不吭的茵茵碗里的饭已经快要见底了。 饭盒里的几样菜也都缺了一角。 岑婧怡失笑,没再说话,吃起了饭。 吃过饭,顾延卿不让岑婧怡沾手收拾碗筷,让她带着茵茵去午睡。 她也着实累了,带着茵茵回房,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醒的时候,是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的。 第56章 茵茵成团宠? 岑婧怡起来发现顾延卿不在家,去开门。 结果对上了一群清澈单纯的目光。 五六个小孩站在她家门口,齐齐仰着头看她。 上午主动邀请茵茵去玩的那个小男孩也在其中,正竖着手,俨然正想敲门。 岑婧怡和这些小孩儿们大眼对小眼。 同样是刚刚睡醒,还一脸懵的茵茵从屋里走出来,抱着岑婧怡的腿,从岑婧怡的腿后露出红彤彤的小脸蛋来。 “嘻——”那个小男孩瞬间就笑了,竖着的手对着茵茵挥了挥。 “茵茵!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辉辉哥哥呀,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 听到‘去玩’两个字,茵茵原本还犯困的眼睛立马变得澄澈清明。 “给!这是我给你带的高粱饴!”辉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高粱饴,直接塞进茵茵的手里。 辉辉的行为像是个信号,其余几个小朋友立马也掏起了口袋。 没一会儿,茵茵撩起的衣摆里就装了满满当当的零食。 高粱饴、大白兔奶糖、中华丹、酸梅粉…… 茵茵高兴得脸蛋更加红扑扑,笑着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小米牙。 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从前她在职工别墅虽然也很讨左邻右舍的喜欢,但住在职工宿舍的人们家里都收入有限。 自家孩子都舍不得给买零嘴吃,怎么可能有空的分给她? 部队大院则不同,住在这一片的,全都是营职干部以上的家属,家家户户哪个月月收入没有上百。 所以这一片的孩子平常拿着三五毛钱去买零嘴,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岑婧怡感慨生活环境差距如此之大之余,不忘笑着对面前的小孩们说:“茵茵还不会说话,我替她谢谢你们呀。” “不用谢!”辉辉能说会道得很,“我们是喜欢茵茵妹妹,才跟茵茵妹妹分享零食的。岑阿姨,我们可以带茵茵妹妹一起去玩吗?你放心,我们一定保护好茵茵妹妹!” 岑婧怡有些迟疑,毕竟茵茵年纪确实小,才两岁,就算茵茵会说话,她也是不太放心的,更何况茵茵还不会说话,没有办法和这些小孩儿正常交流。 她抿了抿唇,有些歉疚地扶着膝盖弯下腰,想和面前的小萝卜头们解释原因。 眼角余光突然看见左边邻居家门口站着人。 定睛看去,站在门口的正是早上那位说话幽默的王大姐。 再放眼看去,好几户人家门口都站着人。 王大姐手里拿着一把芹菜,正在择叶子。 她远远冲着岑婧怡吆喝:“婧怡妹子,你放心让茵茵跟他们去玩吧!所有的门都有人看着,外人进不来,孩子们也出不去,丢不了!” “我们也交代过这群皮猴了,他们不敢欺负茵茵!要是敢欺负茵茵,回来我就揍死他!” “对!”更远的一个邻居大姐附和说,“婧怡你就放心吧!有我家静静看着呢!不会叫你们家茵茵被欺负了!” 静静就是岑婧怡面前长得最高,也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女孩子,虽然晒得皮肤麦色,但是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很是讨人喜欢。 十三岁的静静认真地对岑婧怡保证说:“岑阿姨,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茵茵妹妹,把茵茵妹妹当成亲妹妹看待的。” 话音刚落,辉辉和其余几个小孩就扯起了岑婧怡的衣角撒娇。 “岑阿姨~” “岑阿姨~” 在奶声奶气的围攻中,岑婧怡失笑败下阵来。 “好。”她松口答应,“那岑阿姨就拜托你们,帮岑阿姨带茵茵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好!”小屁孩们声音尖的细的,齐齐应声。 茵茵也高兴得原地直跺脚。 岑婧怡笑着将她衣摆里的零食捧起来,“这些零食,你们大家拿着一起吃吧。” 看起来才五岁的辉辉立马摆手,“不不不,岑阿姨,这是我们送给茵茵妹妹的见面礼您就替我们帮茵茵妹妹收着吧!” 说完,他往前跨了一大步,牵住茵茵的手。 “走吧,茵茵妹妹。辉辉哥哥带你去玩!”他手往背后一掏,从裤腰处掏出自己已经盘包浆的木枪,塞进茵茵手里。 岑婧怡都看傻眼了,捧着满手的零食,看着茵茵咯咯笑着,和小伙伴们一起跑远。 岑婧怡收回目光,正要转身回屋,再次和王大姐等人对上视线。 她目露感激,笑着对王大姐几人颔首示意,等到王大姐等人点头回应,这才转身进了屋。 岑婧怡前脚才关上门,王大姐等人后脚就聚在了一起。 “啧啧啧~瞧瞧人家婧怡,咋能模样性子,样样都这么好呢?”王大姐学着岑婧怡微笑点头的样子,学完又觉得自己的样子滑稽好笑。 静静妈附和说:“就是,我每次跟她说话,都不敢大声,老怕吓着她!” 辉辉妈笑:“难怪能将顾团迷得服服帖帖的!” 几个妇女凑着说完几句玩笑话,又唠起了家常,说今天的肉多少钱一斤,什么馅的饺子最好吃…… 岑婧怡将那捧零食放在桌子上后,回了房间。 先是将上午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衣裳,全部转移到衣柜里,再将编织袋也叠得整整齐齐,塞进衣柜最里侧。 收拾完她和茵茵的衣服,迟疑片刻,又去了另外一间房。 果不其然,顾延卿的那个军旅大背包就靠着放在床腿处。 她把那个军旅大背包打开,打算帮顾延卿把衣服也收拾整理好。 整理收拾完最上面的衣服,就看到了大大小小的盒子。 没忍住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是功勋章,她瞬间愣在原地。 这么多,都是功勋章? 那他得流过多少血,吃过多少苦? 岑婧怡心里油然对顾延卿生出敬佩,心情也蓦然变得有些沉重。 她蹲在军旅大背包旁,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功勋章放在地上,紧接着又拿出另外一个盒子,打开…… 按照大小,一个个依次排序摆放整齐。 在放下第九个功勋章的时候,她发现背包里有个格外小的盒子。 盒子四四方方,还没有她的掌心大。 她好奇打开,发现里面装着的,竟然是枚金戒指。 就在这时,外面的门响了。 岑婧怡无措起身回头,身高腿长的顾延卿也已经走到了房门口。 两人对上视线。 顾延卿的目光很快又从岑婧怡那张写着心虚的脸上,转移到她手中那个戒指盒中。 第57章 不好啦,打起来了! “抱歉!”岑婧怡愕然回神,忙合上手中戒指盒。 她有些慌乱地解释:“我不是有意翻开你的隐私的,就是想帮你将衣服收进衣柜里。” 说着,她弯腰打算将地上的功勋章盒子一一合上,捡起来。 站在门口的男人突然迈开腿进屋。 他温热有力的大掌握住岑婧怡的手腕,将岑婧怡拉起身。 紧接着从岑婧怡手中接过那个戒指盒。 单手打开,从中取出戒指,将盒子扔进敞着口的背包中。 握着岑婧怡手腕的大掌微松,滑落到岑婧怡的手掌,将岑婧怡的手抬起。 “不用感到抱歉。”顾延卿垂着眸,声音喑哑低沉,缓缓将戒指套进岑婧怡的无名指中。 “这枚戒指本来就是买给你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送给你。” 岑婧怡完全怔愣在原地,感受着戒指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一直到指根。 金灿灿明晃晃的戒指尺寸大小正合适地套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逐渐和她的体温融合。 她终于回过神来,抬眸对上男人温柔缱绻的含笑目光。 脑子还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脏怦怦跳着,将新鲜的血液输送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增加了她耳垂和脸颊的温度。 红着脸的岑婧怡看起来要比平常少几分清冷,多几分诱人采撷的娇憨。 顾延卿喉结滑动,目光逐渐变得幽暗。 他感到口干舌燥,无意识地舔了舔唇。 拉着岑婧怡的手也不自觉用力,将人拉得往自己的怀里靠近几步。 房间里的温度在攀升。 暧昧的气氛也在持续变浓。 在功勋章形成的包围圈中,顾延卿呼吸炙热地缓慢低头,想靠近那两瓣红彤彤、不妆自艳的唇。 岑婧怡看着男人的逐渐靠近,像是被捕猎者逐渐包围的小白兔,睁着大眼睛怔愣在原地,紧张得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眼看那张帅气逼人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岑婧怡闭上了眼睛。 ‘砰砰砰!’ 敲门声像一盆冷水,将身处于极致暧昧氛围中的两人浇了个彻彻底底。 顾延卿松开捏着岑婧怡手腕的手,极其烦躁不悦地直起身,朝着敲门声传来的门外看去。 岑婧怡则是像从狼口侥幸逃脱一命的兔子,理智陡然回笼,又是羞涩又是后怕地侧了身子。 “岑阿姨!岑阿姨!”静静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岑阿姨你在家吗?不好啦!茵茵她们和人打起来啦!” 什么? 茵茵被人打了? 夫妻俩都是自动改造了听到的信息。 一时间,什么暧昧,什么羞涩,什么被打断后的不爽……统统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顾延卿岑婧怡一前一后,迅速往门外走。 开门,顾延卿眉头紧蹙问:“茵茵在哪儿?” 静静被高大又严肃的顾延卿吓了一跳,很快回过神来,指着南边,“在那边!操场那边!” 闻言,顾延卿二话不说就抬脚往外走。 岑婧怡牵着静静赶紧跟上。 静静的声音清脆,隔壁的王大姐静静妈等人也听见了动静,纷纷从自家跑出来,也跟上岑婧怡她们的步伐。 一行人来到操场,齐齐傻眼。 原本白白净净,活像个福娃的茵茵这会儿头发乱了、衣服脏了,正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大口喘粗气。 五岁的辉辉就坐在她旁边,同样的满头满身都是土。 另外几个小孩子则是站在两个小家伙的身后,正叉着腰,气势汹汹地瞪着站在茵茵辉辉面前大哭的小男孩。 跟狼狈的茵茵辉辉比起来,那看起来和辉辉一样大,约莫五岁的小男孩模样更惨。 衣服肩膀处被撕烂了,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的土和灰随着他用手背揉脸的动作,全部糊在一起,几乎成泥浆。 “这…这这这……”静静妈站出来,“这是咋回事?静静,不是让你看好弟弟妹妹们吗?” 静静着急指着哇哇大哭的小男孩,解释:“是乐乐!乐乐嘴贱,说茵茵是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我们让他不要说了,他非说!” “然后辉辉就上去推了他一把!”站在辉辉身后的男孩学着推搡的样子,帮着讲述起事情的始末缘由。 在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讲述中,大人们捋清了事情的经过。 大抵就是叫乐乐的小男孩因为叫茵茵小哑巴,被辉辉推了一把,他不服气,又推了回去。 然后两个小男孩就在推搡间急了眼,动起手来。 原本两个小家伙打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家属院里的大人们心照不宣,都默认孩子的事让孩子们自己处理。 结果辉辉被乐乐压在身下打的时候,茵茵突然加入了战局。 别看茵茵小,她咬起人来疼得很。 乐乐‘嗷’一声就哭了起来,也疼红了眼,开始无差别攻击。 然后场面就乱了,乐乐逮着谁打谁。 茵茵也跟发了狂的小兽一样,谁拉都不好使,逮着机会就冲上去还手。 后面便是静静赶紧指挥着,让小伙伴们将茵茵、辉辉、乐乐三个人分别控制起来。 小家伙们你一句我一嘴说事情经过的时候,乐乐妈——一个身材丰腴、面相看起来就好相处的妇女也来了。 得知是自家儿子挑的事,她也不顾乐乐还在哇哇大哭,上前将孩子架在自己的腿上,‘啪啪’就是往屁股上招呼两巴掌。 “让你嘴贱!我让你嘴贱!平常我就是这么教你的,让你去欺负小妹妹?” 岑婧怡伸手想拦都没来得及,乐乐妈已经照着乐乐的屁股招呼完了。 乐乐妈松开乐乐后,马上又对岑婧怡顾延卿露出了歉疚的笑容。 “真是不好意思啊,顾团,还有茵茵她妈妈。我家乐乐这孩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他不这样的。” 岑婧怡有些心虚,“没事,都是小孩子,打闹很正常。” 小孩子打架下手能厉害到哪里去,到时候茵茵下嘴咬人,用力的话能把人咬出血。 光是现在,她就看到乐乐的胳膊上有几个清晰可见的牙印了。 “哭哭哭!你还有脸哭!”乐乐妈又斥责起乐乐来,“还不赶紧向人家茵茵妹妹道歉!你能那样说人家茵茵吗?我平常就是这样教你的?啊?” 乐乐哭得更伤心了,抽抽噎噎:“不、不是我说的!” “不是你是谁?人静静那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 王大姐脑筋转得快,提醒道:“乐乐妈,小孩子都没坏心眼,自个儿指定不会乱叫。乐乐的意思,会不会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 乐乐妈一想,觉得有道理,又问儿子:“说!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乐乐哭哭啼啼:“是、是……” 第58章 只有这一个女儿,除了宠只能宠 “是、是蒋阿姨呜呜呜——” 蒋雪瑶? 整个家属院,只有蒋树兵蒋雪瑶兄妹两人姓蒋。 众人脸色稍变,不约而同地朝岑婧怡顾延卿投去目光。 岑婧怡看起来还好,只是表情有些严肃。 顾延卿就不同了,蹙着眉头,那冷峻的模样看起来叫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你这孩子。”乐乐妈生怕再生出什么误会来,轻拍了乐乐的后背。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呀!什么叫‘是蒋阿姨’?” 乐乐哭哭啼啼:“是蒋阿姨说…说茵茵是农村来的小哑巴,不会说话。” “还、还说小朋友要是跟小哑巴玩,就会被传染,一样不会说话。我…我怕辉辉他们被传染,也变成小哑巴呜呜呜呜——”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倘若乐乐是在无意间听到蒋雪瑶说茵茵是小哑巴,那还可以说蒋雪瑶是说者无心。 可是加上这后半段恶意满满的话,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上午蒋雪瑶和岑婧怡发生矛盾的事情,谁人不知? 这不明摆着是在蓄意报复吗? 原先大家对岑婧怡和蒋雪瑶之间的矛盾真相还半信半疑,现在闹了这么一出,她们瞬间觉得岑婧怡的话更有可信度。 众人忍不住悄声议论。 “雪瑶这姑娘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我还当她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原来竟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 “唉,这也太过分了,不管大人们有什么矛盾,也不能牵连到小孩子的身上啊。确实是太小心眼了些!” “回头我可得避着她走,别得罪了她!” 岑婧怡恍若未闻,对乐乐妈道:“既然事情是个误会,乐乐妈妈你也别怪乐乐了。” 又对坐在地上的茵茵喊:“茵茵,快过来跟乐乐哥哥拥抱一下,以后你们还在一起玩。” “哼!”茵茵抱住自己胖胖的胳膊,扭过了脸去。 岑婧怡有些尴尬,小家伙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最后,是辉辉妈让辉辉跟乐乐道了歉。 乐乐也分别向辉辉和茵茵道了歉。 孩子们打闹的小插曲就这么落下帷幕。 各妈领各娃回家洗漱,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晚饭饭点。 趁着岑婧怡给茵茵洗漱,顾延卿去食堂把晚饭打了回来。 饭桌上,茵茵噘着小嘴,不看岑婧怡。 岑婧怡也没有看茵茵,自顾自地吃饭。 母女俩显然是闹了矛盾。 顾延卿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看看媳妇儿,又看看闺女。 “咳……”他主动挑起话题,“茵茵今天表现得真勇敢,和比自己大的哥哥打架也没有哭,值得表扬!” 听到夸奖,茵茵的小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眉眼都生动了。 顾延卿再朝岑婧怡看去,结果发现岑婧怡脸色明显沉了几分。 他马上意识到不对。 “咳咳……但是,打架是不对的。下次要是再遇上问题,要尝试动脑筋解决问题。” ‘扑哧~’,岑婧怡忍不住笑了。 “她才两岁,会动什么脑筋?”岑婧怡没好气地看闺女一眼,“我是气她性子犟,怎么说都说不通。” 小家伙回家的路上就给岑婧怡摆脸色,显然是在气岑婧怡让她主动和乐乐握手言和。 岑婧怡起初还安慰她几句,向她解释。 结果见说不通,干脆就不理这个小家伙了。 小家伙自己把自己架上了高台,结果没有人给她递台阶,可不就只能噘着嘴硬撑。 直到刚刚顾延卿夸赞她几句。 “像我。”顾延卿揽责任说,“我的脾气就倔,认死理,茵茵这脾气像我。” 岑婧怡知道他这是两边都不想得罪,一时间好气又好笑。 “你不要太宠着她,当心给她宠成混世魔王。” 顾延卿语气笃定:“不会,茵茵只是活泼好动了些,比起大部分同龄小孩,已经很早慧懂事。” 顿了顿,他又说:“再说了,我就这么一个闺女,除了宠着也只能宠着。” 父女俩对上目光,都是笑得眼眸弯弯。 岑婧怡看着他们父女默契对视的样子,不由也跟着弯了唇角。 知女莫若母,虽然茵茵和顾延卿才相认不到一个月,但她能感觉到茵茵这段时间以来明显变得更自信更快乐了。 这就是父爱的力量吗? “我下午去找了一趟老蔡。”顾延卿突然说起了正事。 “我把岑老师的情况向他说明了,他说会向组织报告情况,看能不能协调重启调查。” “另外,老蔡想介绍你去出版社工作,我没答应,说回来问问你的意见,你可以先考虑考虑。” 岑婧怡点头,“好。” “还有你和茵茵的户口,已经在办了,如果顺利的话,预计一周能办好。” 顾延卿顿了顿,“户口办下来之前,我想先带茵茵去部队医院试试。” 岑婧怡再次点头,“好。” 和顾延卿在一起,她似乎什么都不用操心,顾延卿总是能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两人对上目光。 某些回忆的片段倏然在他们的脑海中闪现。 气氛瞬间变得暧昧浓稠,叫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过是短短几秒,两个人又各自慌乱地挪开了视线,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埋头吃饭。 翌日,清晨,大喇叭传出的起床号唤醒新的一天。 孩子们的笑闹声像轻快的百灵鸟,很快在家属院响起。 茵茵像是听到了召唤,早饭都来不及吃完,拿着大肉包子就滑下了座位,一溜烟往外跑。 岑婧怡要拦她。 顾延卿道:“让她去吧,在家属院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打算吃完饭,带你们两个出去逛逛,一会儿去找她就好。” 闻言,岑婧怡歇了心思,看着闺女的背影飞快地消失在门口。 吃完早饭,照例是顾延卿收拾碗筷。 岑婧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旧衣裳。 迟疑几秒钟后,回房间换了顾延卿给她买的那件橙红色的连衣裙。 以前生存都是问题,她没有过多的精力在意自己的形象。 三年来,除了涂月华给她买过几身过于时髦的新衣裳,她再也没买过新衣服。 现在跟着顾延卿来了家属院,起码在家属院期间,她或许该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了。 房间里的衣柜是带穿衣镜的。 岑婧怡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视线一下被自己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吸引。 昨天下午发生的事,再次像放电影一样出现在脑海。 那种心跳加速、呼吸紧张的感觉也莫名再次重现。 就在这时,顾延卿敲门,低沉的声音传来:“婧怡,你好了吗?” 第59章 逛街,记住她的喜好 “好了!” 岑婧怡连忙用手给自己的脸扇风,企图让自己脸上的温度散去。 “那我先去找茵茵了,你一会儿出来记得锁门。” “好!” 岑婧怡松了口气。 耳朵贴着门,听见顾延卿出去的动静,这才‘鬼鬼祟祟’地从房间里出来。 去卫生间连洗了三把冷水脸,她这才出门。 在一片草坪找到茵茵和顾延卿。 茵茵正抱着顾延卿的腿,坐在地上耍赖。 顾延卿双手叉腰,看着不肯跟自己走的闺女,哭笑不得。 “顾婉茵!”岑婧怡故意压低了声音,连名带姓地喊。 茵茵回头看了一眼,并不怕,依旧是抱着顾延卿的腿。 顾延卿没办法,只能单膝蹲下,哄她:“咱们先跟妈妈一起出去逛逛,好不好?” 茵茵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外头有很多好吃的,爸爸给你买。到时候多买点,你可以带回来跟小伙伴们一起分享。” 小家伙明显动心了,眨巴着大眼睛。 顾延卿趁热打铁道:“你乖乖的,今晚爸爸也给你做一把枪,行不行?” 茵茵表情认真地思索片刻,最终在岑婧怡走近到跟前的时候,一骨碌站起来,冲顾延卿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顾延卿一愣,反应过来,也伸出了自己骨节分明的位置。 父女大手勾小手,达成了无声的协议。 “嘻嘻~”茵茵马上就笑了,扑进顾延卿的怀里。 顾延卿顺势将她抱起。 一家三口朝家属院通往外头的小门走去。 顾延卿身姿挺拔,衬得身边的岑婧怡娇小又窈窕,光是背影就叫人挪不开视线。 出了家属院,往南走一百多米,就可以看到热闹的场面。 菜市场、供销社、幼儿园……一切应有尽有,是个繁华的小县城。 路边还有公交站牌,据顾延卿介绍说,坐公交可以直达市里。 一家三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除了给茵茵买了几样零食,什么都没买。 顾延卿看着岑婧怡无欲无求,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忍不住开口:“你看看家里还缺点什么,咱们今天顺便买回去。” 闻言,岑婧怡认真想了起来。 家里虽然看着空旷,缺少居住的烟火气,但其实什么都不缺。 毛巾、脸盆、暖水壶……部队统一配备。 “买个钟吧。”岑婧怡突然想到什么,“我看家里好像没有时钟。” 顾延卿想都不想,“好。” 他紧接着就向路人打听哪里有卖挂钟的。 一家三口到了一家卖各式钟表以及收录音机的店铺。 岑婧怡挑挑选选,最终看中一个款式简单的圆形挂钟。 “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用手指比了手势,“二十八元。” 价钱有点太贵了,超出了岑婧怡的预算。 她正打算将挂钟放回去,眼角余光就看到了顾延卿掏钱包的动作。 “你干嘛?” “付钱,你喜欢这个,就买这个。” “不急。”岑婧怡按住他的手腕,“再看看。” 老板见状,主动降价道:“看你们是诚心要,我给你们打个折扣,二十五元吧。” 岑婧怡抿了抿唇,“十六吧,十六要是能卖,我们就买了。” 杀得这么狠,她心里难免心虚。 结果老板马上就点了头:“好,我现在就给你们包起来。” 岑婧怡:“……” 她抬眼对上顾延卿的目光。 顾延卿:“……” 两人虽然没有多少杀价经验,但也知道他们这次应该是买贵了。 顾延卿付了钱,岑婧怡从老板手中接过用牛皮纸包好的圆形挂钟。 一家三口正要离开。 突然有两个十七八岁学生模样的少年走进店来。 “老板,咱们这有没有录音机?可以放磁带,学英语的那种。” “有有有!我拿给你们看!” 老板马上就招呼起新客人,迅速拿出一个有提手,几乎和两块砖头拼在一起那么大的机器出来。 随着他将磁带放进机器里,按下按钮,机器立马就播放出标准的英语单词。 老板得意地介绍:“这是最新上的新品,别看它小,它可是集录音、收音和播放磁带一体的收录音磁带机!” 说着,老板又展示起了收录机的其他功能。 岑婧怡也收回了目光,抬脚朝店外走去。 她没注意到,身旁的顾延卿一直在注意着她的行动,将她盯着收录机看的过程收入了眼中。 正好那两个少年问了价钱。 顾延卿特地听老板说完了收录机的价钱,这才抬脚追出去。 一家三口又在街上闲逛了会儿,便回家属院了。 回到家属院,见到小伙伴们,茵茵立马像条不安分的虫子,在顾延卿的怀里蛄蛹着要下来。 她抱着买来的零食,哒哒哒朝着辉辉等人跑去,和一众小伙伴分享零食。 岑婧怡和顾延卿笑着站在旁边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回家。 岑婧怡回到家就进了房间。 出来的时候,顾延卿已经往客厅的墙面上钉好钉子,正在往上挂挂钟。 岑婧怡站在旁边,等他忙完,这才把手里的钱递过去。 顾延卿看看她手里的钞票,皱了皱眉,“给我钱干什么?” “拿着吧。”岑婧怡直接拉过他手,塞进他手里。 “男人身上没有一点钱,不方便。” 在老家的时候,顾延卿就给她一大笔钱。 后来买车票、出发前在县城住宿的各种开销,也都是顾延卿主动付的钱。 她想,顾延卿身上应该已经没有什么钱了。 顾延卿眉心又拧了拧。 迟疑了几秒钟后,他应了声‘好’,将钱塞进了裤兜。 中午,趁着岑婧怡和茵茵午休的时候,顾延卿又出了趟门。 岑婧怡午休醒来的时候,便看到客厅的桌面上摆着她上午在店里多看了两眼的收录机。 收录机的旁边还整整齐齐叠着几件崭新的连衣裙。 家里不见顾延卿的身影。 她朝收录音走去,这才通过客厅的窗户,看到顾延卿坐在外头的树荫下,正在用工具打磨着什么。 蒋树兵就蹲在他的身边,微眯起眼睛正跟他说话。 这时,顾延卿像是感应到什么,抬眼正好和岑婧怡对上了视线。 岑婧怡眨眨眼,出门朝他走去。 “婧怡妹子!你来得正好!”蒋树兵激动招手,“快来,我正有件事要求你呢!” 第60章 相亲 “求我?”岑婧怡意外地指了指自己。 “对!” 蒋树兵大大咧咧,上前几步,大掌握住岑婧怡的胳膊。 拉着岑婧怡回头正想朝顾延卿的方向走,就瞧见顾延卿冷冰冰的视线正落在他的手上。 像是被火燎了,他赶紧又松开了岑婧怡。 “嘿嘿嘿~”蒋树兵干笑几声,挠挠头。 见顾延卿脸色还是没有好转,他干脆也不理会顾延卿了。 回头对岑婧怡说:“那什么,婧怡妹子,是这样的,我下周末有个相亲,想让你和老顾陪我一块儿去。” “相亲?”岑婧怡讶然。 她潜意识以为蒋树兵已经成家了,毕竟家属院里住着的,全都是有家有室的干部,再加上蒋树兵看起来年纪也已经不小了。 “对!嘿嘿~妹子你别看我比你家老顾还大几岁,现在我还是光棍一条呢。” “他克妻。”一旁的顾延卿幽幽道。 “老顾你别他……他……”蒋树兵咕咚一声,把脏话咽了下去,“胡说!什么克妻!那是封建迷信!” 面对岑婧怡好奇的目光,蒋树兵又笑着解释道:“妹子你别听你家老顾瞎胡说,我以前相的那对象有先天病,还没过门就死了。” “然后我就单到了现在。组织下了死命令,让我在今年内必须解决个人问题。” “之前我陆陆续续,也相了不下十个女同志了,没一个能成的。” “不带你那个妹妹,早就成了。”顾延卿说着话,手里用砂纸打磨的动作也不断。 蒋树兵一噎,想替妹妹反驳几句什么。 转念回想起每次相亲的经历,又觉得顾延卿说的好像没错。 以前每次相亲,蒋雪瑶都以替他参谋为由跟着一起去。 每次见到相亲对象,起初相处得也好好的,有几次他甚至觉得要成了。 结果每次不是直接不欢而散,就是分开后,女方那边托人说不合适。 现在想想,每次不欢而散,是因为蒋雪瑶从见面开始就阴阳怪气地挑人家女方的毛病,任谁也受不了这样的气。 至于那些相亲后托人说不合适的…… 蒋树兵脸色沉了沉,不敢再想下去了。 毕竟蒋雪瑶是他从小宠爱到大的妹妹,他承认蒋雪瑶被惯得有些任性自私,但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妹妹是个会暗中使坏的小人。 “嗨呀~”蒋树兵很快恢复大大咧咧的样子,“所以我这不是来求你们两口子了嘛?到时候你们两口子陪着我一块儿去,帮我打打配合!” 蒋树兵期盼的目光看向岑婧怡。 岑婧怡有些无措,毕竟她和蒋树兵不熟,也没做过陪人相亲这种事。 她下意识想向顾延卿看去,寻求顾延卿的意见。 结果蒋树兵往她面前一站。 “哎呀!婧怡妹子,你不用看你家老顾了!你家老顾是你的兵,你说一,他不会说二!你就帮你蒋大哥这一个忙吧,你看你们家茵茵都满地跑了,我儿子还在阎王爷那儿急得团团转呢!” 岑婧怡被蒋树兵的话逗得忍俊不禁,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蒋树兵激动得两眼发光,“老顾你可看好了,你媳妇儿点头了啊!” “这事儿你们两口子应下了,可不能反悔!你要敢反悔,我就把你那点儿事,全抖搂出来给婧怡听。” 说完,蒋树兵两手一背身后,得意地走了。 岑婧怡眨眨眼,“你有什么把柄在蒋大哥手里?” “咳……”顾延卿眼神有些躲闪,“没有,你别听他胡说。” 见他不想说,岑婧怡没有再追问,走到他身边蹲下。 “这——是你给茵茵做的木枪?”她才看清顾延卿手里的东西。 一把栩栩如生的小巧手枪,已经被打磨得光滑锃亮。 顾延卿见她感兴趣,直接递给她。 岑婧怡接到手里,翻来覆去观看细节。 这时,茵茵打着长长的哈欠从屋里走出来。 小家伙还有些困顿地走到顾延卿面前,像没有骨头一样就想往顾延卿的身上倚。 顾延卿放下粗砂纸,正想抱她。 只见小家伙在挨上他的前一秒,又站直了身体,两眼放光朝着岑婧怡扑去。 小家伙拿过岑婧怡手里的木枪,兴奋地左看右看。 然后眯起一只眼睛,对准远方,小嘴噘起,“biu!biu!” 岑婧怡顾延卿惊呆在原地。 两人缓缓看向对方,彼此的眼中都写了一句话:‘你听见了吗?’ 岑婧怡激动地扶住茵茵的肩膀,“茵茵,刚刚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茵茵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粉嫩的小嘴自然抿着。 顾延卿也凑过去,“茵茵,刚刚你是不是说‘biubiu’了?你能不能再‘biu’一遍给爸爸妈妈听?” 茵茵睁着茫然无辜的眼睛,仿佛不明白爸爸妈妈在说什么。 “茵茵妹妹!快来!这里有只大螳螂!”不远处辉辉在大声召唤。 茵茵听到召唤,立马拿着崭新的木制小手枪转身跑了。 剩下岑婧怡和顾延卿还没缓过神来,愣在原地。 “这是个好兆头。”顾延卿安慰说,“没准咱们茵茵根本就没有问题,只是说话晚了一些而已。” 岑婧怡还是无法放平心态,“咱们什么时候带茵茵去部队医院?” 顾延卿沉吟片刻,“后天吧。” “好。” 商量好带茵茵去看病的事,夫妻俩就无言默契地收拾起眼下的残局。 顾延卿收拾好各种木工工具,拿去还。 岑婧怡拿来扫把簸箕,将地上的木屑清扫干净。 夫妻前后脚回到家。 两个人独处时的氛围总是有些尴尬。 挂在墙上的钟都似乎走得慢了。 “咳~”顾延卿拿起餐桌上的水杯,掩饰性地喝水,放到嘴边才发现水杯空空如也。 他尴尬地又将印着五角星的搪瓷杯放下,侧对着坐在客厅的岑婧怡。 “咳咳…我——中午又出去了一趟,碰见卖衣服的在打折,就随便买了几套,你看看合不合适。” “收录机也打折吗?”岑婧怡坐在布艺沙发上,双手自然地搭扶着膝盖。 她看着桌面上摆放在一块的收录机和衣服,心情有些复杂。 顾延卿似乎总能一眼就看穿她的心事。 她上午才想着要不要稍微也注意下自己的形象,他就一次性给她买了这么多新衣服。 还有这个收录机,她不过盯着多看了两眼。 “这个收录机多少钱?”岑婧怡难得严肃的语气。 第61章 被孤立 “没多少钱。”顾延卿想隐瞒。 岑婧怡澄澈干净的眸子朝他看去。 他瞬间像是被施了只能说真话的术法,老老实实回答:“三百多。” “三百多!”岑婧怡猜到不会便宜,但没想到这么贵。 她马上道:“你拿去退了吧,这太贵了!” “我给你那些钱,是让你留着自己花的,不是让你拿来给我买东西的。” 况且她也只给了顾延卿三十块钱,也不知道顾延卿是哪来的这么多钱。 顾延卿见她好似有些生气,那颗被枪指着时都能保持平静跳动的心,这会儿竟然有些忐忑。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婧怡,咱们结婚这三年,我没给你买过什么好东西,是我委屈了你。” “别说这个收录机才三百多,就是三万块,只要你想要,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买来给你。” 岑婧怡朝他看去,说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 两个人对上目光。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暧昧胶着,好似有什么一触即燃。 岑婧怡长睫微颤,躲闪开了目光。 “我也不是怪你。”她低声,“是这收录机太贵了,茵茵还要去看病……”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顾延卿视作了真正的家人。 因为是家人,所以她才会潜意识把顾延卿手里的钱,也当作是茵茵未来看病的医药费。 她突然间就哑口无言了。 顾延卿这时认真无比地说:“茵茵的医药费你不用担心,我会全部负责。你不要委屈自己,想要什么,尽管买。” 他顿了顿,“不管是好看的衣服鞋子,还是这个收录机,你都值得拥有。” 话音落下,空气似乎都多了几丝甜腻的味道。 顾延卿感觉有些不自在,握拳掩嘴清了清嗓子,“我出去看茵茵。” 说完就大步逃离了他一手铸就的肉麻现场。 剩下岑婧怡坐在客厅,看着桌面上的收录机和衣服,脑海中重复回响着顾延卿最后说的那句话。 掌心大小的磁带就放在收录机的旁边。 她按下收录机的按钮,收录机‘咔嗒’一声便弹出一个盖子。 将磁带放进收录机里,按上盖子,再按下播放键,曲调悠长的英语歌曲便从大喇叭里放了出来。 歌声从岑婧怡身后的窗户溜出去。 顾延卿听到自家传来的歌声,顿住脚步回头。 远远看见窗户后岑婧怡的背影,唇角勾起浅浅的笑容。 “延卿哥!”蒋雪瑶的声音传来。 顾延卿立马敛去了所有的笑容,朝蒋雪瑶看去。 蒋雪瑶脸上扬起笑,“延——” 顾延卿又收回了冷冰冰的视线,抬脚继续朝着孩童笑闹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留下蒋雪瑶尴尬难堪地站在原地,委屈得几乎要红了眼眶。 这时,王大姐等人正好买菜从外面回来。 蒋雪瑶眼角余光发现她们,低下头小声吸起了鼻子。 通常这种情况,王大姐她们都会停下脚步,关心地询问她怎么了。 可是这次王大姐等人像是没有看到她,有说有笑地直接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蒋雪瑶看着几人的背影,突然心生恐慌。 “哎!”蒋雪瑶没忍住追上去。 “王大姐,之前你不是说,喜欢我那件毛衣的款式吗?我突然想起来放哪了,我现在拿给你吧?” “不用了。”王大姐拒绝,“这都快入秋了,我手脚慢,赶不及冬天前织完。” 说完,几人又走了。 蒋雪瑶心里没由来的恐慌稍稍散去。 岂料下一秒,就听见王大姐压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去年冬天就问她借了,她不是说洗了没干,就是说不记得放哪儿了。这马上就一年过去,她倒是突然又想起来了!” 蒋雪瑶的脸上歘一下就失去了血色。 怎么回事? 大家明明都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的,为什么现在都对她爱搭不理的? 这时,又有两个女同志推着自行车朝这边走来。 蒋雪瑶扬起笑脸,要冲她们打招呼。 那两个女同志专注于聊天,压根没看到蒋雪瑶,推着自行车就从蒋雪瑶面前走了过去。 蒋雪瑶扬起的手僵在空中,指尖逐渐麻痹。 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大家突然都不理她了? “biubiubiu!”一群小孩突然朝着蒋雪瑶跑来。 他们围着蒋雪瑶打转,用手里的木枪指着蒋雪瑶。 “biubiubiu!打倒敌特分子!” “biubiubiu!” “敌特分子去死!biubiubiu!” 蒋雪瑶本来就心情烦躁。 被一群小孩这么围着‘biubiubiu’,她感觉自己的肺腔好像有个爆竹被点燃了,怒火冲天而起。 “起开!你们都给我起开!”蒋雪瑶愤怒地冲孩子们跺脚,叫嚷。 小孩儿们一点儿也不怕,依旧围着蒋雪瑶,嘴里大喊‘biubiubiu’‘打倒敌特分子’。 直到蒋雪瑶彻底崩溃,抱着头尖声大叫,他们才一窝蜂地跑开。 左右邻居们出来看了眼热闹,谁都没关心一句,就又都回家去了。 蒋雪瑶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嘴唇颤抖着跑回家,关上房门就哭了起来。 蒋树兵只觉得头疼,但那到底是自己宠大的妹妹,他只能放下报纸起身,进房安慰。 “呜呜呜——哥!那个岑婧怡煽动大家孤立我!”蒋雪瑶指着隔壁顾家的方向。 蒋树兵脸皱在一起,“雪瑶,你想多了,人婧怡妹子不是那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要不是她煽动大家孤立我,大家会突然间都不理我吗?就是!就是她!” “你别老是从别人的身上找原因,想想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蒋树兵并不知道蒋雪瑶说茵茵是小哑巴的事,只是直觉岑婧怡不会是蒋雪瑶说的那种人。 既然如此,那问题就只能出现在蒋雪瑶自己的身上。 可蒋雪瑶怎么会承认是自己有错,她几乎是愤恨地看着蒋树兵,仿佛蒋树兵是个叛徒。 “出去!你出去!既然那个岑婧怡那么好,那你去给那个岑婧怡做哥哥好了!” 蒋树兵看她不讲道理,也不理她了,转身离开。 蒋雪瑶见蒋树兵竟然真的走了,气得又打又砸,好一通闹。 吵闹的声音传出去,人们只当笑话来看,无人在意。 翌日。 顾延卿一早去买了新鲜的猪肉、白菜以及面粉回来,打算履行岑婧怡说要‘请客’的承诺。 岑婧怡属实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尴尬地在旁边递水、擦汗,打下手。 她擀的饺子皮和包的饺子倒是有模有样,煮出来圆滚滚,像金元宝。 等待饺子出锅间隙,蔡志斌突然问她:“婧怡同志,工作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62章 去部队医院看病 岑婧怡和系着围裙站在煤气灶前的顾延卿对视一眼。 她回答蔡志斌的问题道:“我和延卿打算明天先带茵茵去部队医院看看,所以……” 蔡志斌点点头,“理解,那等你们带茵茵看完回来再说。” 说完他本来要走,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头扶着厨房门框。 “哦对了,老顾你的用车申请也下来了,明天是你自己去开,还是让人开来给你?” 正用爪篱捞饺子的顾延卿:“我自己去开就成。” 说完,正好将一盘子冒着热气的饺子递给蔡志斌。 包括蔡志斌蒋树兵在内,一群十几个大老爷们将客厅、餐厅坐得满满当当。 他们边吃边说笑,好不热闹。 岑婧怡除了最开始端过几次饺子出去,就一直躲在厨房,没有露面。 倒不是害羞,实在是每次一露面,那些大头兵就满口‘嫂子’‘嫂子’地叫着,还夸她包的饺子好吃,热情得就算是再开朗的人,也没法应对那样的场面。 岑婧怡倚在橱柜上,正走神。 一碗冒着热气的饺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顺着饺子往上看,对上顾延卿的目光。 顾延卿将饺子又往她面前送了送,“你先吃。” 她回过神,双手接过,“还是端出去,让大家先吃吧。” “你吃,他们一个个都是牛胃,这几个饺子也填不饱他们的肚子。” 满满一碗的饺子,填饱岑婧怡的肚子倒是绰绰有余。 岑婧怡看了眼厨房外头,没再推辞,拿了双筷子小口地吃了起来。 看着顾延卿继续下饺子的忙碌身影,她迟疑问:“你要不要也吃几个,先垫垫肚子?” “好。” 顾延卿出乎岑婧怡意料地一口应下。 他转身,一手拿着爪篱,一手拿着锅盖,俨然没有多余的手接岑婧怡送到面前的筷子和碗。 岑婧怡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神落到了自己的手上,又回到她的眼中。 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要她喂他…… 本来就热的厨房瞬间变得更热了。 热得岑婧怡面红耳赤,硬着头皮夹起一个饺子,送到男人的嘴边。 顾延卿嘴角微弯,眼里极快地闪过得逞的狡黠。 他直勾勾地看着岑婧怡的眼睛,也不吃。 岑婧怡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酸了,微微蹙眉用眼神问:‘你到底吃不吃?’ “烫。” 岑婧怡:“……” 她只能缩手回来,认真吹了好半晌饺子,这才再次送到男人的嘴边。 这次男人一口就将饺子吃进了嘴里,闭着嘴缓慢咀嚼着,眼神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岑婧怡看。 岑婧怡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像他嘴里吃的不是饺子,而是她身上的肉。 “噫嘻~”厨房的玻璃窗上突然传来偷笑声。 “顾团!再盯着嫂子看,饺子就要煮烂啦!” 外头哄然大笑。 岑婧怡抬眼看去,只见磨砂玻璃窗上的透明玻璃那层,整整齐齐排列着三颗偷看的脑袋。 意识到自己喂顾延卿的画面被全程看了,她的脑子里‘轰’一下就炸开了蘑菇云。 耳朵简直都要往外冒热气。 顾延卿一个眼神,先把偷看的三人吓得瑟缩着脖子,离开了窗户。 他又走到厨房门口,“吃的要是堵不住你们的嘴,你们就……” “堵得住!堵得住!”笑得最欢的大头兵们赶紧认怂,纷纷做了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在顾延卿重新回到厨房后,他们又再次无声偷笑。 两个锅同时开火,总共下了八锅饺子,才喂饱了满屋子的大老爷们。 吃完他们很自觉地主动收拾碗筷、洗碗、擦桌、扫地…… 走之前,还把热水壶给灌满了,把垃圾给扔了。 茶几上留的全是他们带来的东西。 有树杈制成的弹弓,有竹子做成的竹节人,还有…… 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都是茵茵这个年纪能玩的各种玩具。 茵茵对那把弹弓格外感兴趣,晚上睡觉的时候拿着,第二天出发去部队医院的时候也拿着。 部队医院在市里。 顾延卿一早先去开了车,将车停在家属院门口,然后再回家接上岑婧怡和茵茵。 家属院恰好有个男孩手臂骨折,需要前往部队医院复查。 顾延卿就让男孩和男孩的母亲——阮大姐一同坐车。 他开的还是那辆吉普车,岑婧怡抱着茵茵坐在副驾驶。 骨折男孩及其母亲阮大姐坐在后排。 许是因为出发太早,又许是汽车摇晃的弧度催眠,刚出发没多久,后排的两人和茵茵都睡着了。 剩下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架在窗户上的顾延卿。 以及时不时侧眸偷看的岑婧怡。 她都不知道,原来顾延卿还会驾驶汽车。 这个男人会做饭,会木工活,会驾驶汽车…… 他还有什么本事,是她不知道的? 早晨的阳光温暖和煦,他们一路向东南,阳光刚好透过挡风玻璃,投射在男人的脸上。 干净麦色的皮肤被照射的多了几分柔和的光彩,显得五官轮廓更加立体深邃。 特别是那比例绝佳的眉眼,简直像雕塑一样好看。 岑婧怡看着看着,就忘了自己是在偷看。 直到发现男人的唇角弯了起来,眼角也多了几分笑意,她的眼睫才快速眨动,陡然扭过头来。 “没事,随便看。”男人依旧目视前方,低低的声音里含了几分笑意。 岑婧怡臊得只能装聋作哑,扭头看向窗外。 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部队医院停车场。 下车后,岑婧怡她们便和骨折男孩他们分开了,约好中午前再在停车场汇合。 顾延卿提前就联系安排好了一切,所以他们也不需要额外挂号,直接就去了专家的诊室。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检查,结果发现和岑婧怡当初带茵茵去做检查的结果差不多。 茵茵的器官发育没有任何问题。 也就是说,茵茵的‘哑症’应该不是生理上的问题。 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年纪的女医生扶了扶眼镜,反反复复看了手里的报告。 她最终暗叹一声,将报告推到岑婧怡面前,“我们这儿暂时检查不出来原因,建议你们还是去一线城市的专科医院,或者儿童医院做检查。” 听到这话,岑婧怡和顾延卿的心不约而同地沉了沉。 部队医院治不了,那就意味着岑婧怡要带茵茵离开家属院,前往外地求医了。 “医生……”顾延卿往前一步。 第63章 我怕她炸厨房 “我女儿她前两天,曾清晰地发出过枪击的拟声词,这是不是能证明,我女儿其实完全具备说话的能力?” 顾延卿眉头紧锁,不愿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什么样的拟声词?”医生问。 顾延卿默了默,一本正经:“biu……biubiubiu……” 诊室里静默了几秒钟。 医生:“咳—确实,小朋友能发出这样的拟声词,更加证明她的发声系统是没问题的。” “那除此之外呢?你们有没有发现,她还发出过什么声音?哪怕是单音节的,类似于‘爸’或者‘妈’这样的音调。” 顾延卿和岑婧怡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那天开始,他们不是没有引导过茵茵。 可是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茵茵就是不张嘴。 “那这样吧。”医生思索后建议说,“你们先带孩子回去,积极引导孩子开口,有的孩子语言方面就是发育得慢一些。另外……” “我可以尝试帮你们联系京市那边的儿童医院。下个月,京市那边刚好有医生要来我们部队医院进行交流。” “如果可以,我看能不能请个相关方面的专家来咱们这走一趟。” 医生的目光落在顾延卿的身上,“毕竟咱们的同志有任务在身,不方便长期在外奔波求医。” 闻言,岑婧怡和顾延卿感激得连连道谢。 给医生留了家属院的电话号码后,顾延卿和岑婧怡便带着茵茵告辞走了。 回到停车场,阮大姐母子俩还没出现。 顾延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扶岑婧怡上车。 岑婧怡抱着茵茵坐好后,他扶着车门,目光深深看着岑婧怡。 “你怎么打算?”顾延卿难得在岑婧怡面前神色凝重,扶着车门的手在无声间收紧。 岑婧怡被他影响,心情莫名也跟着凝重起来。 “我打算,先按照医生的建议,引导茵茵开口,等待京市那边的儿童医院专家过来。” “之后呢?如果专家还是无法诊断出茵茵的毛病,你还是要按照原计划,带着茵茵,去沪市求医吗?” 岑婧怡摇摇头。 顾延卿眼睛微亮。 紧接着,岑婧怡的话就让他眼里的光迅速湮灭:“我不打算去沪市了,如果茵茵的病在这里治不好。我打算带茵茵去鹏城,月华说鹏城的现代医疗发展得也很好。” 顾延卿感觉心口像是被堵上了棉花。 他用力地深呼吸,垂下了目光,“那之后呢?茵茵在鹏城治病,你以后就带着茵茵留在鹏城了吗?” 岑婧怡还没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她嘴巴微张,看着顷刻间被落寞包围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好呢? 万一茵茵的治疗是场持久战,万一茵茵在鹏城也治不好…… 岑婧怡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好某个决定。 “如果……” “哎呀!”阮大姐远远挥手招呼,打断了岑婧怡的话。 岑婧怡都不确定顾延卿是否听见她开了口。 “哎呀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久了吧?”阮大姐牵着孩子匆匆跑近,满脸愧疚。 岑婧怡看了眼男人发茬整齐的后脑,只能暂时把被打断的话放进心里。 她微笑对阮大姐摇摇头,“没有,我们也是刚到,你们快上车吧。” “哎!好!今天幸亏碰上你们也来市里,不然我们娘俩就要去挤公交了!” 回去的路上,阮大姐一路都在热情地和岑婧怡聊天。 顾延卿则是一路沉默。 连阮大姐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好。 她以为顾延卿是为茵茵的事烦心。 下车后,牵着孩子站在路边劝:“顾团你也别太担心了!茵茵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人都说‘贵人语迟’,没准咱们茵茵压根儿就没有问题,就是晚点儿开口而已。” 顾延卿‘嗯’了一声,点点头。 随后便驾驶着吉普车远去了。 阮大姐招呼岑婧怡:“那咱们先回去!顾团他去还车,得一会儿呢!” “好。”岑婧怡牵着茵茵朝家属院的门口走。 中午,顾延卿没回家属院。 李勇军给岑婧怡茵茵送的饭。 “小李同志!”岑婧怡追出门口,扶着门框,“我能问问,你们顾团他,去哪儿了吗?” 李勇军挠挠头,“嫂子,顾团他没跟你说吗?” 岑婧怡摇头。 李勇军面露为难,“那不好意思了,嫂子,部队有规定,我不能随便透露顾团的行踪。” “好,我明白,谢谢你给我和茵茵送饭。” “嫂子不用客气!那我先走了!” 目送李勇军远去,岑婧怡转身回餐厅,打开饭盒让茵茵吃饭。 自己却没有什么胃口。 茵茵像只小仓鼠一样,两腮塞得满满当当,小嘴一动一动地咀嚼着。 圆溜溜的大眼睛却是盯着失神的岑婧怡看。 她还从来没见过妈妈这副模样。 当晚,顾延卿也没有回来。 岑婧怡躺在床上,失眠了。 她辗转反侧,只要听到有脚步声,就会屏住呼吸仔细听。 可是直到后半夜,她昏昏沉沉睡过去,也没听见自家的门被敲响。 第二天起床号照常六点半响起。 激昂的旋律唤醒整个家属院。 才睡了几个小时的岑婧怡也再也没了睡意。 她起床洗漱,打算去家属院外面的菜市场买点食材。 昨天午饭晚饭都是李勇军给她和茵茵送的,也不知道顾延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也不好一直麻烦人家。 岂料没等她准备好出门,李勇军就提着早饭来了。 在表示过感谢后,岑婧怡就向李勇军表示了自己打算买菜做饭的事,让李勇军别再给她和茵茵送饭。 李勇军只是个负责干活的,只能点头表示了解。 回到军营后,再去找顾延卿,向顾延卿说明情况。 “她说要自己买菜做饭?”一身作战服的顾延卿紧蹙眉头,站在会议室外的走廊。 李勇军点点头,“嫂子太客气了,她说我这样一天三顿给她送饭,太麻烦了,菜市场离得不远,以后她自己做就行。” “不行。” “啊?”李勇军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延卿没再理他,转身推门返回会议室。 “今天的会要开到几点?”顾延卿直接走向蔡志斌。 站在黑板前的蔡志斌一脸茫然,“怎么了?” “我中午要回去做饭。” “什么?” 顾延卿捏了捏眉心,压低声音:“婧怡不会做饭,应该也没用过煤气灶,我怕她炸厨房。” 第64章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蔡志斌傻眼了,“婧怡她…她不会做饭?” 说实话,他从来没听说过,家属院里有哪位女同志不会做饭。 就连蒋树兵那娇滴滴的妹妹,也会炒几个家常菜。 顾延卿替岑婧怡解释说:“婧怡她爸爸是教师,她从小跟着吃食堂,她估计也就……” 也就是岑老师出事后,退学回来,才开始学做饭。 顾延卿不想和别人说太多关于岑婧怡的事,话锋一转:“总之她也不是不会做,只是做得不太好。” “尽快把会开完吧,要是结束得早,我直接从食堂打饭回去。要是结束得晚,我就赶回去给她们娘俩做饭。” 蔡志斌笑他:“人家都是把媳妇孩子带来部队后,解决了后方问题,可以更安心地在部队工作。你倒好,工作的时候,还得惦记着家里的孩子媳妇。” “婧怡她只是做饭手艺不太好。”顾延卿认真地替岑婧怡辩驳,“她会播音,会外语,其他方面的能力一点儿也不差。” “好好好,谁敢说你媳妇儿半句不好?对了,回去记得替我问问你家婧怡,工作的事情她考虑得怎么样了,人出版社那边还等着回复呢。” 顾延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默了默才点头应好。 紧赶慢赶,他们终于在中午开饭之前,将关于秋季演练的会议开完。 顾延卿水都来不及多喝一口,和同僚们打过招呼后,就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留下一群人边喝着茶,边笑话他是老婆奴。 岑婧怡牵着茵茵,从外面买菜回来。 刚进家属院,茵茵就挣脱她的手,朝着正在灌水抓蛐蛐儿的小朋友们跑去。 岑婧怡想着做完饭再出来找她,就随了她去。 提着菜朝家走去。 远远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双手自然扶在胯上,穿着迷彩作训服的高大男人。 作训服上衣衣摆掖进裤子的设计,让男人宽肩窄腰的身材特点更加突出。 再加上腰间黑色的皮带,以及脚上的黑色作战靴,衬得男人怎一个‘帅’字了得。 人都是视觉动物,岑婧怡也不例外。 看到如此高大帅气的顾延卿,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别说岑婧怡,就是从附近路过的大嫂子小媳妇们看到顾延卿,都忍不住偏头多看两眼。 不得不说,身穿军装的顾延卿真的要比常服打扮时更帅,比平时的斯文沉稳,多了几分野性的张力。 岑婧怡正站在原地失神,男人忽然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了。 短暂对视了两秒后,顾延卿抬腿朝岑婧怡走去,自然而然接过岑婧怡手里的菜和钥匙。 进了家门后,他直奔厨房,系上围裙就开始择菜做饭。 岑婧怡慢吞吞走到厨房门口,倚着厨房门框看他。 “我还以为你最近都不会回家。” 听到‘家’这个字眼,顾延卿择菜的手顿了顿,随即唇角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昨天我还完车,就被老蔡叫去开会了。开完会太晚,怕你和茵茵都睡了,就在宿舍睡了一晚。” “以后我要是不能回来,会提前跟你说一声。” 岑婧怡点头,“好。” 听到青菜被择断的清脆声,她猛然意识到什么,走进狭小的厨房。 “还是让我来吧,你应该忙了一上午了,去坐着歇歇。” 顾延卿择菜的动作不断,骨节分明的大手干起这种细碎的家务活来,又快又好看。 他没让岑婧怡接手,而是说:“等吃完饭,我带你去一趟食堂。以后我要是太忙回不来,你就带着茵茵到食堂去打饭,不用这么费劲。” “好。” 岑婧怡走到顾延卿的身边,和他一起择菜篮子里的青菜。 菜篮子就那么大,抓放青菜时,两个人的手难免产生接触。 顾延卿的大掌温热,岑婧怡的小手冰润。 哪怕只是简短的接触摩擦,他们也能准确地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厨房里的气氛在无形间又变得缱绻、胶着。 满满一筐的菜,很快被择完。 岑婧怡没有再留在厨房的理由,低头打算出去。 突然,温热的大手钳握上她的手腕。 “婧怡,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男人声音低沉富含磁性。 岑婧怡的脑海中立马浮现,昨日顾延卿扶着车门,眼中满是期待紧张看着她的模样。 她挪了挪脚步,正面对着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头的男人。 “你呢?你怎么想?”她干净澄澈的杏眼里盛着星光。 顾延卿轻抿了抿唇,英眉在不自觉间微微蹙起。 “我当然希望你和茵茵能留在家属院。” 顿了顿,又直直看进岑婧怡的眼里,“留在我的身边。” 岑婧怡呼吸微窒,心跳加快。 她暗暗咬着下唇。 几次提起勇气,终于开口:“茵茵很喜欢你,也很喜欢这里。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带着茵茵离开,毕竟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和家庭氛围对孩子的成长很重要。” “如果实在要离开……在给茵茵治好病之后,我——也会再带着茵茵回来。” 说完这番话,她转身要走。 顾延卿却抓着她的手不松。 轻轻一使劲,便给她拽了回来。 “那你呢?”男人的声音更加低沉喑哑了几分。 “你只站在茵茵的角度考虑,那你是怎么想的,如果没有那么多附加条件和原因,你愿意留下,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岑婧怡垂着眸,根本不敢看顾延卿的眼睛。 哪怕是这样,她也能感觉到男人那犹如灰狼盯着猎物般的灼灼目光。 顾延卿也没有催促,只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两个人都有些粗重的呼吸在厨房里起伏、交缠。 厨房里明明没有开火,可汗水还是从顺着两人的脖颈,滑进了衣领。 等了良久,久到顾延卿心中的紧张忐忑都消散了大半。 他不忍再看岑婧怡为难的样子,松开了岑婧怡的手。 他想放岑婧怡离开,哪怕是永远地离开。 可就在他想要转身的前一秒,他的衣服被抓住了。 肌肤不算细腻,但也十分白皙的小手紧紧揪住他腰间的衣服。 他顺着那双手往上看,对上了岑婧怡长睫微颤的眸子。 第65章 开学了,上不上幼儿园? 岑婧怡声音有些颤:“从前我以为你是后悔娶了我,不愿意承认茵茵的身份,所以想着,在联系上你之后,就和你离婚。” 哪怕已经将人拐骗来了家属院,顾延卿在听到‘离婚’这两个字时,心脏还是骤然缩紧。 岑婧怡暗暗调整了呼吸,声音逐渐恢复了正常:“在联系上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咱们之间存在着这么多的误会。” “你让我抛开所有的外在因素,从自身的角度出发思考,要不要留在你的身边。” “我刚刚尝试了,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因为茵茵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无法做那样的假设。” 她松开了顾延卿的衣服。 顾延卿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空了一块。 岑婧怡双手自然握在身前,对他弯唇露出了笑容。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认,那就是我希望医院请来的京市专家,能治好茵茵的病。” “这样,我就不用带着茵茵离开了。” 顾延卿看着面前的女人。 在仔细品味过这番话的意味后,眉眼倏然舒展。 他突然单手将岑婧怡拥入怀里。 “谢谢你。”他收紧了胳膊,“谢谢你,婧怡,谢谢你愿意给我补偿你和茵茵的机会。”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抱得太紧了,岑婧怡感觉自己有些上不来气。 她微微踮着脚,仰了头,才能将下巴垫在男人的肩膀上,让自己的呼吸变得顺畅。 两个人的心脏隔着胸膛,同样用力地跳动着。 岑婧怡僵在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松,松了又握。 终于有了抬起的力气,想要回抱顾延卿。 “老顾!”门外传来蔡志斌的唤声。 厨房内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浇灭。 顾延卿手一松,岑婧怡就立马推开了他。 也不知道她突然间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将顾延卿推得往后退了一步,撞得锅碗咣当作响。 蔡志斌循着声音就朝着厨房走来了。 “做饭呐?”蔡志斌没看出什么异样,笑着打趣,“怎么样?回来得及时,婧怡还没开始炸厨房呢吧?” 炸厨房? 什么炸厨房? 岑婧怡很快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羞赧地朝顾延卿看去。 顾延卿心虚摸摸鼻子,朝蔡志斌看去,脸上瞬间又染上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 “我正好有事,来家属院一趟,就想着顺带过来问问婧怡关于工作的想法,也省得你再转告了。” 闻言,岑婧怡暂且按下找顾延卿‘算账’的想法,跟蔡志斌到外面去聊。 岑婧怡如实向蔡志斌说明了带茵茵去部队医院检查的结果。 她道:“蔡政委,我很感激组织帮我协调的这份工作,也很珍惜这次的工作机会。但是茵茵的病说不好要去哪里治,所以我恐怕不能接受这份稳定的工作了。” 蔡志斌点头表示了然,“你的担心,我都了解!这样吧,你还是去出版社报道!先干着这份工作,回头要是因为茵茵的事要辞职,就再向出版社提出辞职。” “这不太好吧。”毕竟不管是求职者,还是用人单位,都希望能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 蔡志斌:“婧怡同志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出版社那边听说你是英语专业的大学生,还有着丰富的英语翻译经验,巴不得招你这样的人才过去呢!” “真的?”岑婧怡还是有些怀疑,担心蔡志斌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才这么说。 “当然是真的!不怕再告诉你,其实报社那边听说咱们家属院有个会专业外语的家属需要找工作,也想招你呢!就是我先联系的是出版社,所以就把报社给拒了。” 闻言,岑婧怡彻底放下心理负担,接受了这份工作。 茵茵到时候治病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多赚些钱,总归是好的。 当天下午,顾延卿就带着岑婧怡去出版社报到了。 岑婧怡不放心将茵茵留在家属院,在去出版社和回家属院的路上都惴惴不安。 结果回到家属院一看,小家伙坐在两个大哥哥用胳膊搭成的‘轿子’里,笑得咯咯声不断,八成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父母出去了一趟。 第二天,岑婧怡便正式上班了。 她将茵茵托付给静静妈,拜托静静妈帮忙看顾一下茵茵。 静静妈满口答应,让她安心去上班,不用担心孩子。 中午下了班,她再坐公交车,然后步行一段路回到家属院。 她走出了一头的热汗,回到家就喝了两大杯水。 “买辆自行车吧。”顾延卿往她喝空的水杯里续水,“这样你上下班能节省掉许多时间。” 唇畔还有水渍的岑婧怡睁大了眼睛,随即立马摇头摆手。 “不用了,离得又不是很远,而且还有公交车。” 买一辆自行车少说也要两百元。 她情愿每天多花费点时间在路上,把这两百元省下来为茵茵未来的治疗做准备。 顾延卿看着她脖子上的汗珠,微微拧眉,但没再说话。 岑婧怡上了两天班之后,对留茵茵在家属院的担心也逐渐变少了。 每天中午下班回来,茵茵已经被顾延卿收拾干净,乖乖地坐在饭桌旁等开饭。 下午下班回来,则是去静静家里领孩子,因为顾延卿下班的时候比她还要晚一些。 周五这天下午,她下班回来,特地在路上买了一兜橘子。 到静静家接茵茵的时候,把橘子作为感谢礼递给静静妈。 “哎哟!你真是的,跟我还客气啥啊,拿回去!”静静妈自然是不肯要。 一番推让,在岑婧怡的坚持下,静静妈才收下了那兜橘子。 岑婧怡牵着茵茵正想告辞回家。 “哎,对了!”静静妈突然想到什么,“婧怡啊,现在孩子们都放假,在一块儿有的玩。可下星期孩子们就陆续开学了,到时候茵茵去不去上幼儿园?” 说完她生怕岑婧怡误会,赶紧又说:“我不是不愿意帮你带茵茵啊!你应该也知道的,孩子们在一块玩的时候,茵茵可能想不起来找爸妈。没人玩了,恐怕就待不住了!” 岑婧怡有些恍然,竟然忘了学校马上开学,家属院的孩子们马上就要回学校上课这件事。 她对静静妈点点头,“我回去跟延卿商量商量。” “哎!好!你们商量商量,要上幼儿园的话,还得趁这两天去报名呢!” 岑婧怡牵着茵茵回家。 刚进家门没多久,顾延卿就回来了。 紧接着,蒋树兵也来了。 “哎!明天可是我相亲的大日子,你们可别忘了哈!” 第66章 蒋雪瑶吵着要一起去相亲 “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出发!到时候我来找你们!” 蒋树兵站在门口说完,没等顾延卿岑婧怡回应,转身就走。 还不到三秒钟,又见他折了回来。 “对了!你们俩记得穿得正式点!” 他瞥了眼脊背挺直的顾延卿,挠挠头。 “也…也不能太正式了,反正……哎呀反正你们看着办吧!婧怡妹子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说完,他急匆匆又走了。 岑婧怡顾延卿沉默对视几秒。 前者牵着茵茵去洗手,后者打开饭盒,去厨房拿碗筷。 吃饭席间,岑婧怡和顾延卿说了家属院里的孩子们即将开学一事。 “咱们要不要送茵茵去上幼儿园?”她询问顾延卿的意见道。 如果不送茵茵去幼儿园,那她就得辞了出版社的工作,在家看茵茵。 可要是送茵茵上幼儿园,茵茵的年纪又未免太小了,才两岁,且还不会说话。 顾延卿沉默思忖片刻,看茵茵:“茵茵自己怎么想?是想继续留在家里玩,还是去上幼儿园?” “幼儿园就是之前咱们路过,有滑滑梯、有秋千的那个地方。” “里面有很多小朋友,会有老师带着你们一起玩、一起上课、一起吃饭睡觉。” 听着描述,茵茵脸上出现了向往的表情。 “但是有一点。”顾延卿又道,“上幼儿园后,你白天都要待在幼儿园里,爸爸和妈妈要工作。得等下午,也就是大约现在这个时间点,爸爸或妈妈才能去幼儿园接你回来。” “你自己考虑考虑,过两天告诉爸爸妈妈你的想法,好不好?” 顾延卿语气温柔。 在他面前,茵茵不是寻常人家要听父母话的小孩,而是个能拥有自己的想法,能自己做主的独立人。 茵茵听得似懂非懂,对着顾延卿重重点了点头。 岑婧怡微笑着,给茵茵夹了一块红烧肉。 一家三口继续吃晚饭。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 岑婧怡和顾延卿刚换好一会儿出门的衣裳。 隔壁蒋树兵的家里就传来了打砸吵闹声。 蒋雪瑶尖锐的质问声清楚地传进岑婧怡的耳中。 “相亲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带我去,要带那个从乡下来的女人去!哥!你是不是疯了!” 蒋雪瑶今天明显精心打扮过,烫过的乌黑头发半扎在脑后。 她上身穿了件橙色的花领衬衫,下身搭配了一件黑色的及膝长裙。 脚踩的皮鞋也是锃亮泛光,昨夜才新打的鞋油。 蒋树兵紧拧着眉头,忍受着蒋雪瑶的尖声质问。 直到蒋雪瑶停下来,他才道:“我让老顾婧怡两口子陪我去,自有我的考量,你趁周末在家休息两天吧。” “我不!相亲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必须陪你去!” “就是重要!才不能让你陪着我去!”蒋树兵突然拔高了嗓音。 加上他本来就长得五大三粗,这么肃着脸训起人来,还真有几分骇人。 蒋雪瑶被吓得瑟缩肩膀,颤着睫毛看着蒋树兵,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蒋树兵重重呼吸了两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他径直朝着隔壁走去。 到了门口,又站定调整了一会儿情绪和表情,这才抬手敲门。 岑婧怡出来开的门。 相比起蒋雪瑶的精心打扮,她的打扮就朴素多了。 娃娃领的白色波点连衣裙,显得正式又不会过于出挑显眼。 站在岑婧怡身后,顾延卿穿的也是最普通的白衬衫、黑西裤。 不过他的身材比例实在是太好了,光是往那儿一站,什么都不做,就能帅得迅速抓住人的眼球。 蒋树兵看到顾延卿,心里犯起了嘀咕。 真的要让老顾这个家伙陪着他去相亲吗? “蒋大哥,咱们现在就出发吗?”岑婧怡清润的嗓音将蒋树兵唤回了神。 蒋树兵连连点头,“对对,咱们现在就走吧,提前点出发,省得让人家女同志等我。” 岑婧怡和顾延卿都很默契的没有问蒋树兵关于方才争吵声的事。 锁了门,岑婧怡和顾延卿便并肩走在蒋树兵的身后,三人一同朝着家属院的门口走去。 茵茵还是托付给静静妈帮忙照看。 早上顾延卿也问过了茵茵的意见,跟出门见陌生阿姨比起来,茵茵更愿意留在家属院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玩。 岑婧怡顾延卿他们一行三人乘坐公交。 下车后又步行了将近两百米的距离,最终抵达蒋树兵手中纸条上的西餐厅。 许是因为还不到饭点,所以西餐厅里并没有什么人。 岑婧怡她们一走进餐厅,就看到了有名戴着眼镜的女士独自坐在角落。 “蒋大哥,是那位女同志吗?”岑婧怡问。 一路都侃侃而谈的蒋树兵突然磕巴起来了。 他轻咳了几声,“我…我也不知道啊,这上面就写了地址,什么也没写。” 岑婧怡傻眼,“那你总该知道你的相亲对象叫什么吧?” “叫——”蒋树兵正在回忆。 “你们好!这边!” 那边,戴眼镜的女士站了起来,对着门口岑婧怡她们的方向挥手招呼。 顾延卿神色淡淡,只是下意识地扫视对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本来就紧张的蒋树兵瞬间绷紧了脊背,捏着纸条的手都有些汗湿了。 只有岑婧怡表现最自然,向那位主动和她们打招呼的女士点头示意。 也是岑婧怡最先抬脚,朝着那位女士走去。 四人在红色的皮革沙发椅坐下。 经过对方的自我介绍,岑婧怡她们才知道,今天这位和蒋树兵相亲的女同志姓周,叫周珊。 周珊是名中学女老师,和岑婧怡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身上都有股书卷气。 “我中专毕业后,工作了五年,才又参加的高考。”周珊扶了扶眼镜,落落大方地向蒋树兵介绍自己的情况。 “今年是我大学毕业的第二年,也是我重新参加工作的第二年,我已经二十九岁了。” “大学生?”蒋树兵眼睛一亮,汗湿的手心在大腿上擦了擦,“你也是大学生啊?” 周珊点点头,“嗯,但是我已经二十九了,你不介意吗?要是介意的话,可以直说,没关系的。” “不介意不介意!”蒋树兵连连摆手,“我都三十三了,怎么会介意你二十九,而且国家现在不是倡导晚婚晚育嘛!” “既然你不介意,那咱们就商量一下结婚的时间吧。” 第67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结婚?! 除了顾延卿神色不变,岑婧怡和蒋树兵都震惊得几乎傻眼。 这进展得未免也太快了。 哪有相亲当天就商量结婚事宜的? “你不愿意吗?”周珊问蒋树兵。 蒋树兵点点头,又猛地摇摇头。 他摆着双手,“不…不是,我不是不愿意,我……我是……” “既然愿意,那咱们就定个时间,先把结婚证给领了。婚礼宴席的事,后头再细细商量。” 这未免有点太雷厉风行了。 蒋树兵感觉自己快要招架不住。 他求助地朝顾延卿看去。 发现顾延卿眼里只有岑婧怡。 又赶紧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岑婧怡。 岑婧怡只得硬着头皮道:“周老师,现在就谈结婚,是不是太快了?毕竟你们才第一天认识,对彼此的人生经历、家庭,都不够了解。” 说着说着她想起自己和顾延卿也差不多是这样的进度,语气又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当初,奶奶深受父亲离世的打击,一病不起。 她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岑婧怡的人生大事,拖着病体也要去找媒人,托媒人帮岑婧怡相看合适的对象。 可那时关于岑侯明的丑闻几乎是传遍了整个县城的大小村镇,根本没有人敢在那个时候出面表示想娶岑婧怡。 只有顾延卿主动找到媒人,让媒人替他们两个牵桥搭线。 仔细说来,她和顾延卿也是只见了两面,前后不过五天的时间,就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结婚第二天,顾延卿就结束休假匆匆归队。 顾延卿走后刚刚一个星期,岑婧怡的奶奶也撒手人寰…… “对对对!”蒋树兵连连点头附和岑婧怡的话,“那个周…周老师,我们是不是再接触接触?” 周珊抬手看了眼腕表,“好,那咱们就再互相介绍一下自己的具体情况,然后步行去电影院看场电影。看完电影,差不多刚过午饭饭点,咱们再去吃个饭。可以吗?” 蒋树兵莫名有种回到了新兵连,正在被班长支配的感觉,不由自主就点了点头。 接下来,周珊就开始介绍起了自己家里的情况。 周珊说完,蒋树兵不由也开始叙述起自家有几口人,现在都在什么地方工作,只有一个妹妹跟他同住云云。 “对了!”蒋树兵突然想起来,“我妹妹年纪还小,工作又在这边,她恐怕要跟我同住到出嫁。这个……你介意吗?” 岑婧怡也朝周珊看去,欲言又止。 作为蒋树兵的朋友,她不该提醒周珊关于蒋雪瑶的性格问题。 可同样作为女性,她不想看到周珊稀里糊涂嫁给蒋树兵后,才发现自己有个难缠的小姑子。 周珊似乎是读懂了岑婧怡的眼神。 在抿唇沉默片刻后,她对蒋树兵说:“毕竟是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这样吧,吃完午饭后,我跟你回去,和你妹妹见一面,可以吗?” 蒋树兵鬼使神差又点了头。 没再在西餐厅待多久,他们一行四人就从西餐厅离开了。 到电影院门口,一直沉默充当隐形人的顾延卿突然主动提出他去买票。 进了电影院,岑婧怡才知道他的用意。 她们和蒋树兵周珊的席位不在一起! 前后隔了三排! “分开坐,可以给老蒋他们提供单独相处的空间。”顾延卿扶着岑婧怡通过狭窄的座椅通道时,低声理直气壮地同岑婧怡解释说。 黑暗的环境里,岑婧怡看了眼顾延卿那漆黑明亮的眸子,没有说话。 电影很快开映。 放的是感人的爱情片。 情节发展到高潮部分时,几乎电影院的每个角落都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 放眼看去,随处可见男同志给身边女同志递手帕,并低声安慰的画面。 有些大胆的,直接伸手将身边的女伴搂进怀里,两个人头靠着头。 顾延卿几次侧目看岑婧怡,手帕捏在手里,随时准备递出去。 可岑婧怡情绪稳定得像一潭死水,别说啜泣,就是哽咽都未曾。 “哎,你看。”岑婧怡突然回头。 两人猝不及防对上了视线。 顾延卿捏着手帕的手紧了紧。 岑婧怡眨眨眼,很快回神。 她凑近顾延卿,朝着前排蒋树兵周珊的方向示意。 “你看,周老师也哭了,蒋大哥正在给她递手帕呢。” 顾延卿下意识朝着蒋树兵的方向看去,只见蒋树兵手忙脚乱,正在安慰肩膀轻轻抽动的周珊。 只一眼,他就又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在离自己极近的女人身上。 岑婧怡离他真的很近,头发几乎要蹭到他脸颊。 洗发精的香味也似有若无地往他的鼻腔里窜。 接下来的电影剧情,顾延卿根本无心留意。 他满脑子都是岑婧怡突然回头看他,眼睛亮晶晶,和他低声说话的俏皮灵动模样。 他知道,那才是岑婧怡最真实的样子。 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温婉、清冷,那都是她为了强大自己而做的伪装。 日后,他定要加倍努力,让她可以无忧无虑地做最真实的自己! 从电影院出来,周珊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不过她和蒋树兵的关系明显要比看电影之前少了几分疏离。 在电影院附近找了家饭店吃过饭,他们便回了家属院。 蒋树兵发现蒋雪瑶不在家,就让岑婧怡顾延卿陪着周珊在家里暂坐,自己出去打听蒋雪瑶的去向。 蒋树兵刚走不到一分钟,顾延卿就以找茵茵回家睡午觉为由,也离开了。 留下岑婧怡和周珊,坐在蒋树兵家的沙发上。 “你叫婧怡?”周珊主动打破沉默。 岑婧怡点头,“嗯,我姓岑,全名岑婧怡。” “你丈夫对你真不错。”周珊毫无铺垫地开口说,“我就是看见你丈夫对你的样子,想着近朱者赤,才会提出结婚。” “啊?”岑婧怡有些跟不上周珊的脑回路。 她们这才认识多久,周珊就看出顾延卿对她不错了? 周珊话锋又倏然一转:“对了,关于树兵的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岑婧怡摇摇头,“一会儿蒋大哥应该就带他妹妹回来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蒋树兵低声交代蒋雪瑶的声音:“一会儿你对人家周老师,礼貌客气点。” 周珊对岑婧怡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我明白了。” 岑婧怡脑海中莫名闪出一行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莫名有种直觉,这位周老师或许能将蒋雪瑶拿捏得死死的。 第68章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蒋树兵和蒋雪瑶前后脚进门。 蒋树兵催促慢吞吞跟在后面的蒋雪瑶:“雪瑶,快进来,这位就是周珊,周老师。” 岑婧怡和周珊同时站起了身。 对上蒋雪瑶几乎可以用愤恨形容的目光,岑婧怡目无波澜。 “蒋大哥,周老师,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婧怡。”周珊突然拉上她的手,“如果你方便的话,再陪我一会儿呗。” 在蒋树兵和蒋雪瑶看不见的角度,周珊还对岑婧怡眨了眨眼睛。 岑婧怡莫名就读懂了周珊眼神的意思。 蒋树兵也劝:“婧怡,再坐一会儿吧!刚刚我瞧见,老顾已经找到茵茵了。” 岑婧怡再次和周珊对上目光,面带微笑应好,又坐了回去。 “雪瑶,你先替哥招待招待周老师,哥去给你们倒水。”蒋树兵朝着放在墙角的热水壶走去。 提起水壶手感轻飘飘。 他马上解释了一句,然后提着水壶出门去水房打水。 剩下三个女人在家。 蒋雪瑶松开环在胸前的手,居高临下地扫视了坐得极近的周珊和岑婧怡一眼。 “你们以前认识?” “不认识。”周珊笑着大方回答,“就是觉得一见如故,以后能成朋友。” 一听周珊要和岑婧怡做朋友,蒋雪瑶立马咬紧了后槽牙。 “岑婧怡!你是不是跟她说我的坏话了!” 面对无端地质问,岑婧怡连表情都懒得给她一个。 蒋雪瑶却步步紧逼:“岑婧怡!你敢做不敢承认吗?” 岑婧怡目光凉薄看她,“不要用你的作风习惯,去撺掇别人的行为。” “你什么意思!” 周珊这时好整以暇单手托腮,“雪瑶妹妹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吗?” 蒋雪瑶脸色一变,“关你什么事!谁是你妹妹!” 她再次环手胸前,用鼻孔看人。 “看你年纪,应该已经不小了吧?这么大年纪还没结婚,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周珊非但没有被她的话激怒,唇角的笑反而更加灿烂了。 “看你年纪,应该也已经过了说话不经大脑的阶段,说话还是没这么教养,你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啊?” 蒋雪瑶还从来没被人这样怼过。 从前她陪蒋树兵去相亲,那些相亲对象顶多是黑着脸直接离开。 现在被周珊这么笑吟吟的一怼,她只觉脑子一片空白。 过了好几秒,脑子才重新开始转动。 “你!你敢骂我脑子有毛病?!我告诉你,你休想嫁给我哥!” 周珊还是笑,“嫁不嫁,你说了不算,你哥说了也不算,我说了才算。” “我哥才不会娶你!” “那咱们可以等着瞧。” 话音落下,周珊耳朵轻动,听见外面有人打趣地问蒋树兵是不是带对象回家了。 她眉毛一扬,对蒋雪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紧接着,拉上旁边岑婧怡的手。 “婧怡,你送我出去吧。” 岑婧怡对上面前女人狡黠的目光,眨眼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好。” 两人起身,从蒋雪瑶身边经过,朝外走。 蒋雪瑶像只打赢了的斗鸡,趾高气扬的仰着下巴。 岂料周珊走到门口就一改方才笑吟吟的模样,低头用手捂脸。 打水回来的蒋树兵见状,脸色大变,快步迎上去。 “怎么出来了?” 周珊委屈地回头朝蒋雪瑶的方向看了眼。 “蒋树兵同志。”她声音哽咽听不出假,“咱们还是算了吧,你妹妹嫌我年纪太大,配不上你。” 说完,她扯着岑婧怡就快步朝家属院大门的方向走。 蒋树兵拎着暖水壶追上去,挡在二人面前。 “周、周老师!你别听我妹瞎胡说,我比你还大上四岁呢!怎么可能嫌弃你年纪大。我妹她就是被宠坏了,没规矩。” “哥!”蒋雪瑶也追了出来,慌张又愤怒地大喊。 “你别听她胡说!明明是她骂我没有脑子!” “你闭嘴!”蒋树兵第一次如此严厉地呵斥蒋雪瑶。 蒋雪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周珊这时候趴在岑婧怡的肩头上,在蒋树兵的面前假装哭泣。 实际上是面对蒋雪瑶,露出了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笑容。 蒋雪瑶当即就炸了,朝着周珊就冲上来。 “你想干什么!”蒋树兵挡住蒋雪瑶的去路。 蒋雪瑶气得直掉眼泪,指着岑婧怡和周珊。 “她,她们俩!是她们俩合起伙来欺负我!” “荒唐!人家婧怡和周老师都是知书达理的大学生,怎么可能欺负你!” “那是她们装出来的!上次岑婧怡就骗了我!她们根本就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 蒋树兵只觉额间青筋暴跳。 “蒋树兵同志。”周珊在蒋树兵的身后说,“你先安抚你妹妹的情绪吧,我就先走了,让婧怡送我出去就行。” “周老师!”蒋树兵着急转身。 周珊对上他的视线,“下个周末前,我等你的答复。” 说完,拉着岑婧怡就朝家属院门口的方向走。 刚出家属院大门,岑婧怡就从周珊那儿抽回了自己的手,并驻足。 周珊也停下脚步,笑眼微弯看着她,哪里还有半点刚才伤心的样子。 “周老师认识我吗?”岑婧怡问出盘旋在心中已久的疑问。 从在西餐厅开始,她就发现周珊总是有意无意朝她看过来。 回到家属院后,周珊自然地喊她‘婧怡’。 在她和蒋雪瑶起口角的时候,周珊又不惜得罪‘未来小姑子’,帮着她说话。 她很难不产生怀疑。 周珊倏然就笑了,镜框后的眼睛弯得风情万种。 她和岑婧怡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也有着截然不同的美丽。 一个明媚张扬,像带刺的玫瑰;一个清冷素雅,宛如香气四溢的兰花。 “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周珊摘下黑框眼镜。 岑婧怡看着面前明艳大气的脸,眼中依旧茫然,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周珊撇撇嘴,“真没良心,亏我还真信了你的鼓励,没日没夜地学习。” “什么鼓励……”岑婧怡喃喃。 某些被遗忘在角落的记忆被吹起表面的尘土,逐渐浮现原本的模样。 面前的笑脸逐渐清晰,和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在一起。 岑婧怡惊讶错愕地微张了嘴巴。 第69章 我还搞不定她? “想起来了?”周珊的笑容再次变得明媚。 岑婧怡长睫轻颤,还是不敢置信,“你…是‘春阳泽’?” 听到已经停用多年的笔名,周珊有种黑历史被扒的尴尬。 她左右看了眼,确定没被人听去,才挽上岑婧怡的手道:“走吧,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聊。” 岑婧怡被她拉着走,看着她的侧脸,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和周珊,准确来说,是和‘春阳泽’这个笔友的交集也在脑海中如放电影那般闪过。 她上大学之后,出于兴趣爱好,也是为了赚取稿费,在好几个刊物发表过文章。 有时候会在文章末尾署上笔名和地址,但从来没收到过来自读者的信。 直到大一上学期末的某个下午,她终于收到一封陌生的来信。 信的详细内容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依稀记得写信的女孩是个被迫放弃大学梦的农村教师,说很羡慕她的大学校园生活,也很喜欢她写的文章。 面对第一封读者来信,岑婧怡很认真地写了回信。 后来,她便和这个署名为‘春阳泽’的读者成了笔友。 最频繁的时候,她们几乎每个星期都会通信。 两个相隔千里的女孩,通过信件成了好朋友,在信里无话不谈。 岑婧怡在报纸上看到中专生工作后考取大学的新闻,在信里鼓励当时还在农村做老师的周珊,说什么时候开始努力都不晚。 在周珊决定参加高考后,还给周珊寄过复习资料、书籍。 周珊就是靠着岑婧怡在信中的鼓励,每日上完课后,打着手电在满是蚊虫的宿舍自习。 在成为笔友两年后,周珊成功考取大学。 刚上大学的那一年寒假,周珊还特地坐火车去了岑婧怡所在的城市。 两个人在校园里逛了一天,完全没有初次见面的尴尬,仍是从诗歌聊到未来…… “我还想着下次放假了,再去找你,结果突然就联系不上你了。” 河边,柳树下,周珊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抱歉……”岑婧怡回忆起当年发生的种种事情,好看清冷的眉眼间染上愁绪。 当年胡芬芳的家属闹到学校来,学校先是给她停课处理。 后来父亲的死讯传来,她急匆匆办理了退学手续,赶回老家,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告知周珊。 周珊扬起笑脸扭头看她,“不用抱歉!后来我去你们学校找过你,也知道了你突然消失的原因。” 周珊的笑脸好似暖融融的太阳,能驱散寒雾,也能清扫岑婧怡眉眼间的愁绪。 “咱们这不是又重逢了嘛!这说明,咱们之间有缘分!没准前世是姐妹!” 岑婧怡脸上也出现了笑意,“你变了很多,我真的没能认出你来。” “嗐,就我刚上大学那会儿,又黑又自卑。别说是你了,就是我自己看到我那会儿的照片,都要恍惚几秒。” 周珊笑容滞了滞,看岑婧怡的眼神里染上了几分心疼。 “你也变了,要不是模样没变,加上我看过你学生证,知道你的真名,我估计也不敢认你。” 岑婧怡停留在她记忆中最后的样子,是青春阳光、鲜活明媚的。 毫不夸张地说,她的性格能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完全是受到了岑婧怡的影响。 可是五年过去,那个青春阳光、鲜活明媚的妹妹,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冒着孤寒气息的纱。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岑婧怡突然想到什么。 “前几天。” “前几天?” 周珊点头,“不然你以为我能和蒋树兵见第一面,就提出和他结婚吗?早在得知要和蒋树兵相亲后,我就去打听他人了。” 岑婧怡心中了然,“所以你是那时候认出我,也知晓了我和蒋雪瑶发生矛盾的事?” “嗯!”周珊满脸骄傲。 岑婧怡心中浮现一个猜想。 她眉毛微蹙,“那你提出和蒋大哥结婚……” “放心!不是因为你!”周珊笑道,“蒋树兵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没有你家老顾长得帅。” 蓦然提到了顾延卿。 岑婧怡有些脸红。 周珊继续道:“他也算五官端正,身材高大了。无论是外形长相,还是工作、性格,他都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而且,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见他。”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含含糊糊。 岑婧怡没听清,正想问。 周珊又说:“至于他那个妹妹,不足为惧!” “我当了这么多年老师,什么样恶劣的学生没见过?还怕她?等着吧,等我成了她的嫂子后,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你真的决定要和蒋大哥结婚了?” “嗯!多好啊,还能和你做邻居!想想我都开心!不过你先别透露出去哈,让我掌握节奏!”周珊做了个掌握的手势。 岑婧怡和周珊又在河边聊了十几分钟,这才分手告别。 回到家属院。 岑婧怡还没能进家门,就被蒋树兵拦住了去路。 “婧怡妹子,周老师她是不是生气了?” 岑婧怡想起来分别前,周珊交代她的那些话,有些心虚。 “也…没有生气,就是有点难过,哭了一会儿。” “哭了?”蒋树兵懊恼拍脑门,“都怪我,好好的,去打什么水呢。” 岑婧怡眸光微闪,正想怎么脱身。 就瞧见顾延卿的身影出现在自家门口。 顾延卿朝她走来,将手帕递给她,“天气热,回去洗洗脸吧。” “好。”岑婧怡接过手帕就想走。 蒋树兵伸手挡在她面前,“婧怡妹子!周老师她,还有没有说别的?” 岑婧怡笑笑,“没说什么了。” 她顿了顿,“不过,下星期一就开学了,周老师到时候恐怕就没空了。蒋大哥你要是对周老师有那方面的意思,最好是尽快联系周老师。” “对对对!你说得对!我明天就去找她!” 蒋树兵还保持着伸手拦岑婧怡的姿势。 顾延卿直接按下他的手,手搭在他的肩上,将他推到了旁边。 岑婧怡对蒋树兵微笑点点头,一边用顾延卿的手帕擦汗,一边抬脚朝家走。 回家刚倒一杯水,就见顾延卿也回来了。 在顾延卿面前对蒋树兵说了谎,她多少有些心虚,喝着水默默转过身去。 顾延卿却是走到她身边,在她面前摊开了大掌。 第70章 自理能力超强的小朋友 岑婧怡看看面前的大掌,又看看大掌的主人,眼里写满了不解。 “手帕还给我。”顾延卿眉目含笑,唇角微扬。 “哦。” 岑婧怡后知后觉,将还握在手心的手帕放在了男人的大掌上。 刚要松手,突然又想到什么。 “我还是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吧。”毕竟她用这方手帕擦了汗。 刚要收回手帕。 男人的大掌突然合拢,像捕蝇草捕捉到了猎物,将岑婧怡素白的手禁锢在掌心。 岑婧怡诧异抬眸,结果倏然闯进了男人满是柔情的深眸。 “不用洗。”顾延卿手微松,将手帕从岑婧怡的手中抽离。 当着岑婧怡的面,他直接将那方手帕塞进了裤兜,手也顺势抄在兜里,整个人多了几分闲散慵懒。 岑婧怡长睫微颤,掩饰性地转身喝水。 顾延卿还是站在旁边,盯着她的侧脸看,目光炯炯毫不加以掩饰。 她被看得耳根发烫,轻咳着放下水杯:“我去陪茵茵睡午觉了。” 回到房间,关上门,她也没有午休。 摸摸茵茵的小手后,就坐在书桌前看起了英文原版书。 她现在是出版社里唯一一个英文出身的职工。 哪怕未能完成大学学业,英文水平也总比其他中文系的职工要好得多。 因此,出版社里所有和英文有关的校对出版工作,全部落在了她的肩上。 工作压力要比之前通过许知璋接翻译私活强得多。 为了更快适应这份工作,她得抓紧时间增加阅读训练,保持语感。 下午,茵茵睡醒出去玩了,她也继续伏案阅读。 直到敲门声响起。 顾延卿站在房门口,提醒她该吃饭了,她这才恍然意识到已经黄昏。 岑婧怡洗手上桌。 早就坐在饭桌旁的茵茵立马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勺子。 小茵茵正要朝着面前的红烧肉发起进攻。 顾延卿问她:“茵茵,上幼儿园的事,你考虑好了没有?” 幼儿园? 茵茵歪了歪脑袋。 那茫然懵懂的模样,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忘了这回事。 就在顾延卿打算重复上幼儿园的利弊时。 茵茵突然重重点了点头。 岑婧怡不太确定地询问:“茵茵,你的意思是,你想去上幼儿园吗?” 茵茵对着岑婧怡,又点了点头。 回答完岑婧怡的问题,她的勺子再也按捺不住,挖起一块儿油润红亮的红烧肉。 软糯香甜的红烧肉塞进嘴里。 咬下的第一口,小家伙就高兴得眼睛弯弯,晃起了脑袋,晃起了桌子下悬空的脚丫子。 岑婧怡顾延卿看着她满足的样子,都是无奈又宠溺地露出了笑容。 她们真怀疑,茵茵是为了尽快吃到红烧肉,才点头答应去上幼儿园。 “上幼儿园还要面试。”顾延卿一边说,一边赶紧抢了一块瘦肉居多的红烧肉,放在岑婧怡的碗里。 “明天咱们先去找幼儿园面试,也让茵茵接触一下幼儿园。” “到时候如果幼儿园愿意接收茵茵,茵茵也还愿意上幼儿园,咱们再正式给她报名。” 岑婧怡惊讶,“幼儿园还要面试?” 顾延卿颔首,“三岁以后的孩子不用,三岁以前的孩子,幼儿园的老师需要通过面试,了解孩子的发育水平,然后决定是否接收孩子入园。” 岑婧怡狐疑。 他怎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 顾延卿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又给她‘抢’了块红烧肉,同时解释: “你说要送茵茵去上幼儿园,我就向住在咱们后面的李哥打听了,他爱人就在幼儿园里做老师。” 岑婧怡恍然,顾延卿的细心程度也再次在她心里刷新。 第二天,周日。 因为马上就要开学,就在家属院门口不远的幼儿园里有老师在里里外外地忙活、打扫卫生。 岑婧怡和顾延卿一左一右牵着茵茵,步行到幼儿园大门。 向里面的老师表明身份和说明来意后,立马就有专门的老师负责接待面试。 这所幼儿园就是干部机关幼儿园,专门为部队家属院,以及县城上的其他机关干部的家属服务。 不过因为占地面积大,开设的班级也多,所以幼儿园也向普通民众开放了少量的招生名额。 岑婧怡顾延卿牵着茵茵,跟着领路的老师进入一间装扮充满童趣的教室。 “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了呀?”温柔的女老师坐在茵茵面前的小凳子上,牵过茵茵的手。 岑婧怡眼里闪过痛色,刚想开口向老师解释茵茵不会说话。 茵茵突然对女老师竖起了两根手指。 她的这个举动让在场的三个大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特别是岑婧怡和顾延卿,疑惑地对视了一眼,想知道是不是对方教的茵茵。 可从对方的神色就能看出,他们都没有教过茵茵用手指来表示数值。 “哇~原来你已经两岁了呀?”女老师声音温柔,“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老师的问题啊?” 岑婧怡骤然回神,开口解释:“老师您好,茵茵她…还不会说话。” 老师面上浮现明显的惊讶。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哦,这样啊——我看茵茵能听得懂指令,理解能力应该没问题。那茵茵想要上厕所时,会有自己的表达方式吗?” “她会自己脱裤子上厕所,也会自己提裤子。”岑婧怡担心幼儿园会因为茵茵不会说话,就拒绝录取茵茵。 她竭力展示茵茵其他方面的优点:“她还会自己穿鞋脱鞋,袜子和裤子也能自己穿脱,就是速度慢了点。” “吃饭她也不用人喂,自己就能吃。” “睡觉也不需要哄,躺着一会儿就睡着了。” 女老师听得眼睛一亮又一亮。 从业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见过自理能力这么强的小孩。 她再看面前的茵茵,白白胖胖的小姑娘落落大方地对上她的视线,丝毫不怯生。 “好!那我现在就带你们去登记吧!” 听到老师这句话,岑婧怡和顾延卿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顾延卿单膝在茵茵身边蹲下,柔声问:“茵茵,现在老师要带你去登记了,你确定你真的要上幼儿园吗?” 老师看到顾延卿那突然靠近的帅脸,呼吸一窒,脸都有些红了。 直到眼角余光注意到茵茵点头,她这才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 做完登记,一家三口便回了家属院。 还没走进家门,远远就看见蒋树兵家门前围了一圈人。 第71章 坠入爱河 围观的人注意到岑婧怡和顾延卿的走近,自动让出一个可以直观看热闹的位置。 只见蒋雪瑶提着一个藤条箱子站在门口,在几位好心大姐的安慰下,正抽抽噎噎。 衣着整齐、踩着皮鞋的蒋树兵就站在蒋雪瑶旁边不远处,但他的注意力并没在蒋雪瑶的身上。 他频频抬手看表,眉宇间染上了几分焦灼,显然是急着要出门。 “雪瑶,你平时任性一点儿也算了,这次你哥他好不容易才遇上心仪的对象,你咋能还这么不懂事?”好心的大姐劝蒋雪瑶。 蒋雪瑶哭腔:“他找的那个对象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第一次见我,就和那个岑婧怡合伙欺负我,骂我不长脑子!” 听到这话,看热闹的人下意识朝岑婧怡投去目光。 蒋树兵这时候也注意到了顾延卿和岑婧怡的身影。 他看到岑婧怡,就想到了岑婧怡说的关于周珊的那番话。 眉宇间的急切更浓了。 蒋雪瑶在这时看着他,威胁说:“你今天要是敢去找那个女人,我就搬出去!” “那你搬吧。”蒋树兵出乎所有人意料,对蒋雪瑶身边的几位大姐挥挥手。 “你们不用劝她了,她已经是个成年人,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既然她想搬出去,那就让她搬出去。” 那几位大姐本来也不是真心劝蒋雪瑶。 自从蒋雪瑶私下骂茵茵是‘哑巴’后,她们就开始有意和蒋雪瑶保持距离。 今天出面相劝,完全是看在大家都是邻居的份上。 现在蒋树兵发话了,她们默默从蒋雪瑶的身边退开。 蒋雪瑶的眼泪凝在了眼眶里,一时间成了被赶上架的鸭子。 没有人劝她了,那她剩下的路只有真的搬出去。 这不是她的设想结果。 她以为就算蒋树兵不受她威胁,那些邻居大姐们也会帮着她劝蒋树兵。 结果…… 蒋雪瑶泪眼婆娑看向蒋树兵。 等蒋树兵的开口挽留。 蒋树兵表情冷肃,显然没有主动低头的意思。 “好!”蒋雪瑶失望至极地点头,“你宁愿亲妹妹搬出去,也要去找那个女人,那我走!” 蒋雪瑶拎着皮箱哭着跑开。 看热闹的人们自觉迅速让开路来。 没有一个人伸手拦她,都是看着她的背影,唏嘘感叹她的任性。 蒋树兵额间的神经跳了跳,最开始生出了将蒋雪瑶追回来的冲动。 可是眼角余光注意到站在顾延卿旁边的岑婧怡,又陡然冷静了下来。 他转身关上家门,又看了眼腕表。 然后不顾众人的目光,抬脚朝着家属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闹剧散场,观众们也散场。 留下家就在隔壁的岑婧怡和顾延卿还站在原地。 “你说。”岑婧怡抬眼看顾延卿,“蒋大哥他是去追人,还是去找周老师?” 顾延卿垂眸看她,“你觉得呢?” “我先问的你。” 顾延卿眼角染上笑意,“我觉得,他应该是去找那位老师了。” “‘那位老师’?她叫周珊,你还不记得她的名字吗?” “嗯,没怎么注意。”他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媳妇身上,哪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别的女人? 要不是岑婧怡答应了蒋树兵的拜托,他压根就不会陪蒋树兵去参加无聊没意义的相亲。 当天下午,蒋树兵独自一人回来。 他见人就笑,和早上出门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晚饭的时候,他还打了饭凑到隔壁顾家。 不顾顾延卿嫌弃的眼神,打开饭盒就在顾延卿的身边坐下。 “我和珊珊准备打结婚报告了。”蒋树兵是北方人,举着馒头挡在嘴前,笑着微缩肩膀,眼角皱起褶子的模样让人简直目瞪口呆。 主要他平常都是高大威猛的糙汉形象,突然变得如此娇羞,前后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岑婧怡张开的嘴都忘了闭上。 顾延卿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 “你们这是什么反应?”蒋树兵坐直了身子,终于恢复平常的威猛中带着点憨厚的形象。 岑婧怡也收回了下巴,有些心虚,“主要是太意外了。” 实际上才不意外。 那天和周珊分开前,周珊就跟她说,会在一个星期内‘拿下’蒋树兵。 现在看来,周珊说的还是太保守了。 蒋树兵嘻嘻傻笑,“快是快了点,不过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岑婧怡看着蒋树兵完全沉溺进了爱河的样子,要不是因为自己认识周珊,真想劝他理智。 岑婧怡垂眸开始吃饭。 顾延卿也重新拿起了筷子。 只有蒋树兵滔滔不绝,不停地畅想着自己和周珊的未来。 最后听到勺子刮铁盒的声音,蒋树兵才愕然发现面前的一家三口已经吃完饭了。 并且还没给他留! “老顾!”蒋树兵拿着手里的馒头蹭一下站起来,“你、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我还没吃呢!” 顾延卿抬起眼皮看他,“我以为你不饿。” “我怎么就不饿了!” “现在去食堂,还来得及。” 蒋树兵用眼神骂骂咧咧顾延卿,起身大步离开。 岑婧怡扭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很是不好意思,毕竟蒋树兵是带着饭菜来了。 顾延卿一眼看穿了岑婧怡的内心,安慰解释:“不这样,他能赖在咱们家一晚上不走。” 想想那样的画面,岑婧怡心中的不好意思瞬间少了大半。 顾延卿刷完饭盒就从里锁上了自家大门。 不出他所料,还没过半个小时,蒋树兵就来敲门了。 顾延卿不开,站在客厅的窗户旁看出去,“茵茵要睡觉,婧怡要学习。” 蒋树兵要求他开门的话瞬间说不出口了。 分享欲再怎么旺盛,也不能打扰人休息和学习啊。 “得!那我找老蔡去!”蒋树兵嘻嘻一笑,揣着自己藏不住的嘚瑟走了。 不过一个晚上的工夫,整个院都知道蒋树兵要结婚的消息了。 翌日送孩子去学校报到的路上,大嫂子小媳妇们都忍不住就此说笑两句。 “哎,婧怡,听说老蒋相亲,是你和你家小顾陪着去的?咋样啊?那位中学老师,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辉辉也还在上幼儿园。 辉辉妈将孩子交给老师后,立马挤到了岑婧怡的身边。 岑婧怡此时正望着栅栏内,跟着老师朝着幼儿园内部走去的茵茵。 开学第一天,幼儿园开学现场哭声一片。 特别是入园新生们,一个个哭嚎得仿佛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 茵茵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非但没有苦恼,还有闲心左右打量幼儿园的环境。 “婧怡,婧怡?”辉辉妈见岑婧怡没有反应,用胳膊肘抵了抵岑婧怡的胳膊。 第72章 发现被骗了 岑婧怡恍然回神。 辉辉妈眼睛亮晶晶,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打探关于周珊和蒋树兵的事情。 岑婧怡实在不习惯在背后议论评判别人。 含糊回应了辉辉妈两句后,她就以还要去赶公交车上班为由,脚步匆匆从幼儿园门口离开。 一整天,岑婧怡都在担心茵茵。 在出版社也几次失神,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专注于工作。 幼儿园。 茵茵双手托着肉嘟嘟的脸,双肘支在膝盖上,显得老气横秋。 特别是跟一屋子哇哇大哭,满脸鼻涕眼泪的小孩比起来,她淡定得格格不入。 皱起来的小眉头间,甚至还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早知道上幼儿园这么吵,她就不上幼儿园了。 在家属院多好啊,可以抓蛐蛐、逮蝈蝈,还有去喂吴奶奶家养的小兔子…… 茵茵托着脸开始了神游。 直到老师组织小朋友们到户外活动。 一听说能出去,茵茵立马就像脱缰的野马,冲在最前头。 到了室外,她玩秋千、滑滑梯、爬索桥…… 总算是体会到了上幼儿园的乐趣。 只可惜没能再玩多久,老师就又带着她们回教室了。 大部分小朋友在玩闹间已经稳定了情绪,只有少数几个小朋友在回到教室后,又哇哇哭了起来。 “别哭了!”茵茵单手托腮,不耐烦地对旁边抽抽噎噎的小男孩说。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开口说话了。 小男孩被斥得愣住,只有嘴随着抽泣跟着一抽一抽。 在茵茵的皱眉怒视下,小男孩嘴一瘪,还想哭。 “不许哭!”茵茵霸道命令。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果然不敢哭了。 这时,老师拿着热水壶和小杯子出来,给小朋友们倒水喝。 老师的目光找寻了一圈,最终落在茵茵的身上。 “茵茵,来!来喝点水!”老师对茵茵招招手。 老师知道茵茵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加上茵茵今天是唯一一个没哭的孩子,所以她忍不住更偏爱关心茵茵一些。 茵茵从老师手里接过水,然后对着老师竖起大拇指,弯了弯。 老师愣了愣,才回过神来。 “老师想起来了,这是谢谢的意思对不对?” 老师学着也弯了弯大拇指,然后伸手摸了摸茵茵的脑袋。 “不用谢,咱们茵茵可真是个聪明有礼貌的好孩子。”老师看着茵茵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心疼。 可惜不会说话,不然这肯定是个嘴甜讨人爱的小姑娘。 茵茵也忘了自己开口说话的事情,端着水回了自己的座位。 接下来她也没有开口说话。 准确来说,是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老师知道她不会说话,不管是吃饭还是午休,都格外关心她。 她只需要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老师的问题。 和小朋友们她更没有说话的机会,因为小朋友们不是哭喊着找妈妈找奶奶,就是拿着玩具各玩各的。 她也是自己玩自己的。 期间有个小朋友想要来抢她的玩具。 她抱紧自己的玩具,用威慑力十足的眼神盯着对方看,硬生生给对方看得灰溜溜转身走了。 下午。 岑婧怡下班回来。 下了公交车后,立马快步朝着幼儿园的方向赶。 几乎是一路小跑,可仍是没能在放学前赶到幼儿园。 看到许多孩子被家长抱着外走时,还哭得抽抽噎噎,她心猛地一揪,赶紧逆行挤进人流。 结果到了班级门口,发现茵茵正安安静静坐在图书角,捧着一本连环画小人书在看。 老师叫了她两声,她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抬眼对上岑婧怡带笑的目光。 茵茵眼睛一亮,立马放下书,哒哒哒朝着岑婧怡跑去。 “茵茵妈妈。”老师笑吟吟地对岑婧怡说,“茵茵表现可好了,是我们班表现最好的小朋友。” 老师的夸赞里满是喜爱,可以看得出来是真的喜欢茵茵。 岑婧怡牵住了茵茵的手,“没给老师添麻烦就好。” “怎么会呢!茵茵自己吃饭,自己睡觉,一整天都没有哭闹。尤其是吃饭,吃完了一碗还有一碗,我都怕她撑着!” 岑婧怡尴尬笑笑,“茵茵她饭量确实比较大。” “能吃好!能吃是福,就是晚上她已经在幼儿园吃过了,回去之后记得别再让她吃太多。” 岑婧怡感激应好。 这时有别的家长来接孩子,老师摸摸茵茵肉嘟嘟的小脸,跟茵茵说了声‘明天见’之后,紧接着就去跟其他家长说明孩子的情况。 岑婧怡牵着茵茵离开。 母女俩晃着手,笑着走在回家属院的路上。 夕阳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拉得长长。 此时,顾延卿也在回家属院的路上。 他正大步流星走着,身后突然有人喊。 “顾团!顾团!有找你的电话!” 顾延卿循声回头看。 他敛眉思索片刻,问:“对方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吗?” “有!说是你哥!” 顾延卿的唇角立即抿了抿,随后沉声道:“说我不在部队,出任务了。以后再有自称是我家里人的电话找我,一律说我不在。” 传递消息的士兵虽然不解,但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他马上应‘是’,然后转身跑走。 回到电话旁,士兵按照顾延卿的叮嘱,告知电话那头的顾大军,顾延卿不在部队。 “不在?怎么会不在呢?他不是回去了吗?”顾大军双手握着电话话筒,急切地连问了几个问题。 他没能听到答案。 电话直接被挂断。 蔡金花李永芹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 见他拿着话筒,神色不对,着急地压低声音询问: “什么情况?老二他接电话了没有?” “你弟弟他怎么说?” 顾大军面如土色,手微颤地把电话话筒放了回去。 “没、没接,人家说延卿他不在部队。” “啥?”蔡金花急得直拍大腿,“咋会不在部队呢?不是说他已经带着姓岑的那个小贱人回去了吗?” 李永芹也恼红了眼睛,巴掌直接落在顾大军的胳膊上,“那怎么办!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说这钱不该我们出,我不该我们出!你非要充这个大头,现在好了!全部都打水漂了!” 听到这话,蔡金花不乐意了,瞪着李永芹就骂了起来:“什么叫打水漂了!让你们两口子给我交那点住院费,你还有意见了?” 现场剑拔弩张,婆媳两人看着随时都会动起手来。 第73章 掉进了连环套 顾大军缩着脖子站在两人中间,往后退一步,贴着小卖部的墙边就想溜。 “哎!”小卖部的窗口里伸出一只手来,紧紧薅住他的后衣领。 “打电话的钱你还没给呢!打完电话想赖账?” 小卖部老板娘的话暂时吸引了蔡金花李永芹婆媳俩的注意力。 婆媳俩骂骂咧咧。 “赖什么账!谁要赖账了!” “不就两毛钱电话费吗,谁还出不起了!” 老板娘在窗口后哼声,“打的是长途,收费一块五!” “什么?!”婆媳俩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这什么破电话,要一块五那么多!” “黑心的玩意,我要去举报你!” 老板娘冷笑,“哟嚯,我好怕呦!” 下一秒扭头朝屋里喊:“老陈!快出来!有人要赖电话费!” 只听屋里咣一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了出来。 蔡金花李永芹见状,赶紧浑身上下摸起了钱。 三个人掏完全身上下的兜,也只凑到了一块二毛钱。 最后老板娘骂骂咧咧收了那一块二毛钱,又狠狠地奚落了三人一顿。 顾大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逃那般快步离开现场。 蔡金花和李永芹的脸色也难看至极。 她们想和老板娘对骂,可是又惧于站在老板娘身后的高大男人,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一家三口回到出租屋。 出租屋的气压瞬间沉得犹如乌云压境。 ‘啪’,蔡金花狠拍了一下桌子,质问顾大军: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老二他回部队去了吗!” “是呀!”顾大军急得辩解,“我回村里看过,老宅已经上了锁!我又去了岑婧怡的单位宿舍,那些人都说亲眼看见老二带着她走了啊!” 蔡金花是昨天才从医院出院的。 大前天,医院给她们下了缴费的最后通牒。 蔡金花看了眼账单,觉得给涂月华的‘教训’已经差不多了,就差顾大军回去找顾延卿岑婧怡,让顾延卿岑婧怡带着涂月华来付医药费。 再把其他的补偿也给要到手。 结果顾大军回到家一看,老宅已经上了锁,村里人说顾延卿早就已经走了。 他不敢信,慌慌张张跑到镇上,岑婧怡从前的单位宿舍。 结果便是得知了顾延卿带着岑婧怡茵茵母女回了部队的消息。 毫不夸张地说,他在得知消息的当下,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顾大军当天愣是没敢回县城医院找蔡金花和李永芹。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才带着家里所有的钱去了县城。 蔡金花知道消息后,差点气得晕厥在病床上。 恰逢医院再次来人催促她们缴费。 李永芹像是预料到顾大军身上带了钱,当场拉着顾大军就想溜。 是蔡金花沉着脸喊住了顾大军,让顾大军‘先把医药费垫上’。 出院后,一家人回了出租屋。 当晚,全家人都气得辗转难眠,饭都吃不下。 幸好顾芳芳随身带着的记事本里,记的有顾延卿部队的电话。 这不,三人拿着号码去打了电话。 没承想,竟然联系不上人! ‘咚咚咚’!出租屋的门这时被拍响。 “谁啊!”李永芹心浮气躁地喊。 “房东!快开门,我来收租!” 收租? 什么收租? 蔡金花和顾大军李永芹面面相觑。 顾大军去开门,“房东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收什么租,我们这房子租下来的时候,不是已经付了一个月的房租吗?” “什么一个月房租,那时候说好的是先租一个星期!如果一个星期后,你们没走,就是续租!现在我妹妹两口子要从外地回来了,这房子我不租给你们了!快交钱,然后今天搬走!” 听到这话,蔡金花她们才真正意识到,她们这是一开始就掉进了一套连一套的连环套里! 三个人的脸色都白得可怕。 因为顾延卿每个月都会准时寄钱回来,所以她们根本没有存钱的概念,都是有多少花多少。 昨天交的住院费、医药费,已经花光顾大军手中所有的积蓄了。 他们现在哪里还有钱交房租? 顾大军磕磕巴巴:“多、多少钱房租?” “十块!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五块钱一个星期,不够七天的,也按一个星期算!” 要不是当初涂月华开的价钱高,房东才不会同意将房子短租。 顾大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能…能过两天……” “过什么两天过两天!我说我妹妹两口子要回来了,你听不见是吗?不行!今天必须搬走!我妹妹她们就到了!” “那明天!明天一早我们就把房租交上,然后把房子给你收拾干净!” 房东狐疑地看了顾大军和蔡金花李永芹一眼,然后指着顾大军的鼻子警告: “别动什么花花肠子啊我警告你,我就在隔壁住着,要是叫我发现你们想偷溜,我就送你们蹲大狱去!” “大哥你放心!不会!我们绝对不会溜!” 顾大军说尽好话,这才将房东送走。 回到出租屋,屋里的气氛变得更加低迷了。 李永芹收拾起了自己的衣服,“我突然想起来我娘家有点事,我回去一趟。” 蔡金花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心思,马上沉着脸道:“着什么急,反正咱们一家子都是要回去的。你和老大先去把房租交了,等芳芳下班回来,咱们跟芳芳说一声,再一起回去。” 李永芹把衣服摔在床上,“凭什么是我和老大交房租!” “这房子不是你们两口子住的?” “你闺女没住?再说了,我们住着还不是为了照顾你?!” 婆媳一言不合就大吵了起来。 顾大军眸光闪烁,悄悄躲了出去,蹲在墙角。 听到屋里的动静像是打起来了,他捂着耳朵,躲得更远。 下午,顾芳芳下了班回来,结果发现自己的母亲和大嫂都是一脸伤。 又得知没联系上顾延卿,并且还要额外多交十块钱的房租,她的注意力立马不在蔡金花和李永芹的伤上。 “我没有钱的!”她着急摆手,“我这才上班还不到一个月呢,要上够一个月才发工资的!” “那怎么办!”蔡金花急得拍桌,“那全家一起蹲大狱去吧!” 最后,是顾大军好说歹说,李永芹这才用自己的私房钱交了房租,并买了三人回家的车票。 至于顾芳芳,她搬到了宿舍去,死活不肯跟着回村里。 回到村里的当晚,蔡金花还是气得吃不下睡不着。 她半夜把顾大军叫起来,“不行!明天你就去火车站买票!老娘要到部队找那小白眼狼去!” 第74章 她的病可能会传染 “哎哟我的个娘哎!”顾大军拍大腿,“买火车票?” “妈!咱们下个月的米钱还没有着落呢!你让我上哪儿弄钱,给你买几十块钱一张的火车票去啊?” 顾家两三年前就开始不种地了,靠着顾延卿寄回来的钱,直接向村里人买米吃。 那时候村里人还开玩笑,说他们顾家在农村也吃上了商品粮。 蔡金花为此还骄傲了许久,后面连菜都不种了,也是直接花钱买。 哪曾想,当初村里人人羡慕的他们家,有一天竟然过上了没钱买米下锅的日子。 蔡金花从顾大军的话中回过神来。 朝顾大军身后的房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想办法从你媳妇手里要点!你放心,等要到钱了,妈双倍还她!” 话音刚落,李永芹的身影就如鬼魅一般,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蔡金花被吓得心脏‘突’地一跳。 “不用打我的主意。”李永芹幽幽看了母子俩一眼,拢了拢肩膀上的衣服,“我没钱!” 蔡金花抓着手嘟囔,“又不是不还你,再说了,我买火车票去要钱,不也是为了咱们一家子吗?当初老二寄钱回来,你们两口子没吃?没用?那以后老二寄回来的钱,你们两口子也不吃不用?” 李永芹哼声,不客气地直接白了蔡金花一眼。 “你不用说得那么好听,那老二的钱,是你想要就能要到手的?” 顾延卿当初都说了,几年内不会再给家里一分钱。 就算给,也不会像之前给的那么多,顶多是够蔡金花一个人开销的。 她才没那么傻呢! 蔡金花给儿子顾大军使眼色。 顾大军硬着头皮,想要说话。 李永芹率先横了他一眼,“一张车票少说也得三十!是你妈自个儿去,还是你陪你妈一块儿去?” “要两个人去,那就是两张车票,六十!我上哪儿给你弄这六十块钱!” “再说了!”李永芹语气一改,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我的钱,还要养我的宝贝儿子呢!” “啥?”顾大军眼睛一亮,“你…你你说的是真的?” 李永芹哼声,“这还能有假!” 说完,她拢着肩上的衣服就出门上厕所去了。 顾大军龇着牙追了上去。 蔡金花见状,知道自己是从李永芹手里要不到车票钱了。 她不甘心,守在顾大军李永芹两口子的房门前。 等到李永芹上完厕所回来,她用眼神示意顾大军留下。 顾大军有些不耐烦,“妈!永芹说的有道理,你就算是去找延卿,也不一定能要得到钱,不如先把这车费钱省下来。” “再说了,您最远也就去过县城,能一个人坐那么久的火车去找延卿?路上丢了怎么办?” 蔡金花:“你……” 顾大军竖起双手,“你不用指望我,永芹现在怀孕了,我得在家照顾永芹,想办法挣点钱,不然回头我儿子出生了咋办?吃啥?喝啥?” 话音刚落,李永芹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你闺女不是在车站上班吗,找你闺女想办法去呗!大军,来帮我揉揉腰,腰酸死了。” “哎!来了!” 顾大军转身就进了门,关上房门。 留下蔡金花站在门口气得简直想要呕血。 先前顾延卿按月寄钱回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把她当成老佛爷供着,只为了从她手里要点钱。 现在好了! 看样子她是离被赶出去不远了! 蔡金花恨得简直要咬碎后槽牙。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去找顾延卿,后半辈子也得靠顾延卿养活。 现在没法去部队找人,那就等几个月,或者过完年,又或者等李永芹生完孩子…… 总之,她不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月黑风高,乌云蔽日。 顾延卿单手枕在脑后,想着那通家里打来找他,他没接的那通电话。 他确定,家里人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可奇怪的是,现在已经两天过去了,也没见家里再来电话找他。 马上就要进行演习,到时候他起码有半个月不能回来。 他得在开始演习之前,了解清楚家里的情况。 绝对不能让家里人坐火车来找他! 第二天,顾延卿便去公共电话亭,打了个长途电话,联系上了大队支书。 “呀!你咋给我打电话了呢!我听说你妈和你大哥,正满世界地找你呢!” 顾延卿沉着脸,“我妈出院回来了?” 大队支书:“是!昨天回来的,你妈到处借钱,听说是想去部队找你呢!” 果然! 顾延卿默了默,面不改色地说:“那支书你们注意点吧,我妈的病可能会传染,你们跟她说话的时候,最好是保持点距离。” “啥?!会传染?”大队支书的声音都颤了颤,显然也已经和蔡金花有过接触。 顾延卿淡定地继续套话。 最终将家里的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也知晓李永芹怀孕,李永芹和顾大军两口子并不同意蔡金花出门找他。 挂断电话之前,他又以蔡金花生病后情绪不稳定,容易激动伤人为由,交代大队支书不要透露两人通过电话。 大队支书深信不疑,连连点头。 当日,蔡金花在县城住了那么多天院,是因为得了传染病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全村人见到蔡金花顾大军李永芹一家,都跟见到病毒一样,恨不得直接抬腿跑得远远的。 蔡金花一家三口起初觉得奇怪,很快将原因归咎为,是村民们不想借钱给他们家,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气得蔡金花又叉腰在门口大骂了一个下午,说先前村里人占了他们家多少便宜,现在却一点钱都不肯借云云。 大队支书家离顾家不远。 听见蔡金花的破口大骂声,他对顾延卿的说法更加深信不疑,叮嘱自家人千万要远离蔡金花。 也不敢随便向外说,顾延卿给他打过电话一事。 就怕消息传到蔡金花的耳朵里,蔡金花会来找他,让他帮忙联系顾延卿。 打完这通电话,顾延卿的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这天上午他是请休了半天假。 趁着还有时间,他去了一趟市场。 下午,岑婧怡下班接茵茵回到家,就发现自家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奶白色车漆的女式自行车。 第75章 搬回来了 岑婧怡好奇地左右张望一眼,想知道是谁将自行车停在了她们家门口。 “婧怡茵茵回来啦!”买菜回来的王姐从母女俩身后经过,停下脚步招呼打趣。 “瞧你们家小顾眼光多好,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个颜色的自行车呢!” 岑婧怡眉眼间闪过惊讶。 这是顾延卿买的车? 她才想起来,顾延卿之前确实说过要给她买一辆自行车,方便她上下班来着。 当时她拒绝了,顾延卿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还以为这件事已经翻篇了,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将自行车买回来了。 茵茵已经听懂了,知道这辆车是爸爸买给妈妈的。 她松开岑婧怡的手,兴奋地朝着自行车跑去。 摸摸车筐、摸摸车架、摸摸车后座。 这时,去借工具的顾延卿回来了。 夫妻俩对上视线。 顾延卿眉目染上笑意,“你先试试高低,看需不需要调整座位,然后我再把藤椅装上。” 岑婧怡微微皱了眉,“不是说好了,不买吗?” “不贵,有了自行车,你就不用跑着去接茵茵了。” 岑婧怡惊讶。 他怎么知道她每天下了公交车之后,是跑着去幼儿园接茵茵的? “试试吧。”顾延卿放下工具,将自行车抬下台阶,推到岑婧怡面前。 岑婧怡看了看他,到底还是将手里的布包放进车筐,扶上了车把。 和男士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不同,这辆女式自行车轻便易骑,坐上座椅轻轻一踩,车就平稳地骑了出去。 她骑到尽头,又拐弯骑了回来。 来来往往的大嫂子小媳妇们见了,都忍不住驻足多看两眼。 “呀,婧怡你这辆自行车款式真好看,多少钱买的啊?” “这个颜色好!我最近也正跟我家那口子商量,给我家小丽买辆自行车,方便上下学。这个好!穿裙子都能骑!婧怡,这多少钱,在哪里买的?” 岑婧怡稳稳停下自行车,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是茵茵爸爸买的。” 闻言,关心价格的女同志们立马朝一旁的顾延卿看去。 顾延卿如实报了价格和购买地址。 “那也不贵!我今晚就跟我家那口子商量商量去!” “要我说,顾团长是真体贴啊!想着婧怡每天要来回上下班,一声都不吭就给婧怡买了辆自行车。” “是嘞!”挎着菜篮子的妇女很是赞同,“咱们家属院要是进行‘好男人’评比啊,顾团肯定能排得上第一名!” 面对调侃和夸赞,顾延卿无动于衷,目光落在岑婧怡的侧脸上。 他让自己的妻女受了三年的苦,哪里算得上什么好男人。 现在做的这些,远远不够弥补他心中对妻女的亏欠。 往后的日子,他要加倍对妻女好。 别人有的,他的妻女会有。 别人没有的,他的妻女也会有。 正是饭点,大嫂子小媳妇们唠了几句,也就各自回家做饭去了。 顾延卿也开始动手往自行车后座装藤椅。 茵茵还小,要坐在藤椅里才足够安全。 还装了挡板,以防茵茵的脚卷进车后轮。 顾延卿一言不发,迅速就做好了安装改装。 茵茵兴冲冲地要坐进藤椅里试试。 岑婧怡只好笑着带她在家属院里骑了一圈。 骑完回来,顾延卿也已经还好了工具,并把饭菜碗筷准备好了。 吃完晚饭,顾延卿看着岑婧怡,开口说了自己要指挥演习,可能会半个月回不来一事。 他看着岑婧怡的眼睛,细心叮嘱:“我不在家期间,要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自己做主处理。” “吃饭的问题,你带着茵茵去食堂解决就行。” “要是不想吃食堂,就到外面去吃,附近也有很多饭馆,不用麻烦自己做。” 岑婧怡总感觉他是在影射自己的厨艺差。 有些不忿小声辩驳:“家常菜我也是会炒的。” 顾延卿忍笑,“嗯,但是上了一天班,你应该也挺累了,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说着话,大门被‘砰砰砰’拍响。 不等顾延卿岑婧怡回应,蒋树兵就推着门走进来了。 他大剌剌就在岑婧怡身边的椅子坐下,丝毫不顾忌顾延卿沉下来的目光。 “婧怡啊,我马上就要参加演习了,可能半个月回不来。大哥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岑婧怡:“什么忙?” 蒋树兵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就是我和珊珊的结婚申请应该快下来了,其间珊珊要是来找我,你能不能帮我安慰她两句。” 岑婧怡满脸疑惑,“你不提前跟周老师说你要演习不在家的事吗?” “说呀!肯定要说,这不是……” 顾延卿幽幽接话:“他是担心自己半个月不回来,到手的媳妇儿跑了。” 心事被拆穿,蒋树兵有些尴尬,麦色的脸都红了。 “你们成双成对的两口子,当然不懂我这个单身汉的担心了!”他为自己辩解,“珊珊长得那么好看,性格那么好,还有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 “万一我半个月不回来,她被人截和了怎么办?” 岑婧怡抿了抿唇,“周老师不是那种人。” 蒋树兵有点急,“我当然知道珊珊不会是那种人,但万一,万一要是有人对我家珊珊图谋不轨呢?” 岑婧怡沉默,心道能对周珊‘图谋不轨’的,应该只有蒋雪瑶了。 她到底是答应了蒋树兵的请求,答应如果碰见周珊来找他,就帮着他‘稳住’周珊。 当周周五,顾延卿蒋树兵他们便整装出发了。 第二天周六,一大早,蒋雪瑶就拎着那个藤条箱搬了回来。 左右邻居住着,岑婧怡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蒋雪瑶搬回来的事情。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蒋雪瑶迟早都会搬回来的,而这次蒋树兵半个月不回家,就是她搬回来的最好机会。 岑婧怡没有理会蒋雪瑶,在客厅用收录音机听英文广播,同时织着毛衣。 马上就入秋了,这边地势偏北,冷得快。 她得赶在天气彻底冷之前,给茵茵织一件毛衣。 毛线筐里,也还有两坨藏蓝色的毛线。 织了一上午,墙上的时针快指到‘11’时,她关停了广播。 起身回屋翻找了涂月华在离开前给她写的电话纸条。 打算去电话亭给涂月华打个电话,告知涂月华自己和茵茵已经跟着顾延卿来了部队一事。 好巧不巧,来到电话亭,竟然正好撞见蒋雪瑶在打电话。 “哎呀!大哥,你们别等了,快来吧!再不来,我二哥就真的要娶那个女人回家了!” 第76章 百发百中神枪手 蒋雪瑶冲着电话一通撒娇,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有人。 等挂了电话转过身来,她立马瞪大了眼睛。 “你偷听我讲电话!” 岑婧怡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一眼,没有给予理会,直接绕过她,朝电话亭走去。 “喂!”蒋雪瑶抓住她的胳膊,“你都听见什么了?” “放手。” “我不!你先说,你都偷听到我说什么了!” 岑婧怡冷冷看她一眼,突然扬起巴掌。 蒋雪瑶吓得眨眼缩了脖子,手也下意识松开。 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有落下。 她睁眼一看,岑婧怡扬起的手正在拍被她抓过的衣服。 “你!”蒋雪瑶气得握紧双拳,“我警告你,不管你偷听到了什么,你不要多管闲事!” 岑婧怡冷冷淡淡,“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的意思是,你要去找那个姓周的老女人告状?” 岑婧怡不打算再理会她,朝电话亭走去。 “喂!”蒋雪瑶一时气急,伸手推搡了岑婧怡的肩头一把。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岑婧怡也迅速推了蒋雪瑶一把。 两个人的力气立马分出了高下。 蒋雪瑶从小娇生惯养,手上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她推岑婧怡的那一下,只是让岑婧怡的肩头晃了晃。 岑婧怡推她的那一下,却是让她往后连退了几步,还险些没有保持平衡摔坐在地上。 “你敢动手推我?!”蒋雪瑶恼羞成怒,扬起巴掌就要朝岑婧怡扑过来。 ‘啪’! 岑婧怡的巴掌比脑子快,率先扇在了蒋雪瑶的脸上。 蒋雪瑶不敢置信地捂脸看着岑婧怡,登时气红了眼睛。 “你、你……竟敢动手打我!” 岑婧怡垂下还有些疼的巴掌,神色淡淡,“是你先动的手。” “我又没有打到你!” 岑婧怡:“……”跟蒋雪瑶这种人讲道理,无疑是对牛弹琴。 她无语地深深看了蒋雪瑶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了电话卡,不打算再和蒋雪瑶浪费时间。 蒋雪瑶见岑婧怡还敢无视她,更加气愤了。 可是她清楚动起手来,自己八成不是岑婧怡的对手。 胸口上下起伏着,她撂下狠话:“姓岑的!你给我等着!” 反正她大哥大嫂,还有三哥三嫂马上就要来给她主持公道了。 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个姓岑的,还有那个姓周的,她都不会让她们有好果子吃! 蒋雪瑶捂着脸跑走。 岑婧怡看都没看她一眼,按照纸条上的地址,给涂月华打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你好。”涂月华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和她平常里咋咋呼呼、活力四射的样子有着很大的区别。 “喂,月华,是我。” “婧怡?”涂月华的声音明显高亢了几分,“你要带茵茵来鹏城了?!什么时候到,我去火车站接你们!” 岑婧怡手指绕着电话线。 有些心虚地将自己已经带着茵茵跟顾延卿回部队的事情说给涂月华听。 又将自己的通信地址告诉涂月华。 她以为涂月华肯定会暴跳如雷。 岂料电话那头的涂月华却像是提不起什么精神,喃喃道:“那也好……” 岑婧怡听出不对劲,“月华,你怎么了?” “没……”涂月华刚否认。 电话那边就传来了画外音。 岑婧怡依稀听见有人喊了声‘涂总’,什么订单被退了云云。 等到电话那边的喊声停了,岑婧怡立马正色问:“月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生意上的一点儿小问题而已!既然你和茵茵已经跟那个家伙走了,那你们就先在那边好好待着吧!回头他要是再敢辜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帮你出气,或者直接带着茵茵来鹏城找我,我去火车站接你们。” 没等岑婧怡说话,涂月华又说:“好了好了,我还有工作要忙,就不跟你说那么多了,挂吧!” ‘咔哒’ 电话被挂断。 岑婧怡眉头微拧,知道涂月华那边肯定是遇到什么麻烦。 否则涂月华不会这么慌慌张张挂断电话。 她也知道,自己就算是再给涂月华打去电话,涂月华也肯定不会再接。 山高路远,她完全不知道涂月华那边的情况,更不懂生意上的事。 只能祈祷涂月华顺利解决这次的麻烦。 打完电话回家属院。 刚好到了该去食堂打饭的时间。 岑婧怡在家属院里循着孩子们玩闹的声音去找茵茵。 最终在一个小树林里找到了皮猴子般的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 茵茵站在人群最中间,手里拿着弹弓。 一群孩子正仰着头,朝树上看。 有几个大孩子用弹弓,正在朝树上打着什么。 岑婧怡走近一看,这才发现树杈上卡了个毽子。 孩子们这是打算用手里的弹弓将毽子打下来。 “婧怡阿姨!”静静最先发现岑婧怡,和岑婧怡打了声招呼。 孩子们紧接着也朝着岑婧怡看过来。 茵茵踩着松软的土和落叶,走到岑婧怡面前,将手里的弹弓塞进了岑婧怡的手里。 然后又弯腰给岑婧怡捡了颗石子。 岑婧怡顿时明白她的意思。 “那妈妈试试,要是不成功,咱们回家找根竹竿来够,够下来就回家洗手,陪妈妈去食堂打饭,好不好?” 茵茵点头同意。 于是,岑婧怡在一群孩子的注视下,用弹弓包裹住石子,对准了树杈上的毽子。 随着‘咻’的一声。 石子打在毽子的底部,发出‘哒’的一声。 毽子顺着树杈的另外一边落了下来。 孩子们瞬间惊呼出声。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全给岑婧怡鼓起了掌。 岑婧怡笑得眉眼弯弯,乍一看她也就像个孩子王,根本不像是已经当妈的人。 说实话她也没想到自己能打中,只是为了满足茵茵的愿望才尝试。 “阿姨!你好厉害啊!” “阿姨!你是神枪手吗?” “姐姐!你能不能打一片红色的树叶试试?” “姐姐!你能不能教教我!” 一群大孩子朝岑婧怡围上来,先是‘阿姨’‘阿姨’地叫,后来不知道谁先改的口,又全都嘴甜地叫起了‘姐姐’。 岑婧怡被他们逗得哭笑不得。 接过他们递来的弹弓和石子,又试了两次。 一次正中树梢那片红色的树叶。 一次正中孩子们摆在大石头上的小石头。 第77章 都到她家来吃饭 孩子们惊呼了一声又一声,简直是两眼发光地看着岑婧怡。 “茵茵!你妈妈好厉害啊!你妈妈是神枪手!” “老大!我宣布,茵茵的妈妈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老大!” “老大!”孩子们齐声高喊。 从小就是乖乖女的岑婧怡陡然成了孩子王,被这一声又一声的‘老大’喊得脸都红了。 说实话,她的童年过得挺无聊的。 父亲批改作业备课的时候,她就坐在自己的小书桌上看书、写作业。 平常顶多就是被涂月华拉着去巷子口,和小姑娘们跳跳皮筋。 像爬树打弹弓这样会被列为‘屁孩子’行列的活动,她统统没有参与过。 没想到已经到了当妈的年纪,竟然又靠着打弹弓成为孩子王。 “好了好了,快到吃饭的时间了,你们快回家去洗手,准备吃饭吧。”岑婧怡牵上茵茵的手,对围在面前的孩子们说。 “遵命!老大!” 孩子们乌泱泱护送岑婧怡茵茵回家,然后纷纷向茵茵岑婧怡挥手再见,约好下午再来找茵茵玩。 一群孩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各家的大嫂子小媳妇儿们还纳闷,孩子怎么这么早就乖乖就回来了。 平日里,她们通常都是要在家门口大喊几声。 有时候还得拿上擀面杖出门,才能把皮孩子轰回家吃饭。 “老大让我们回来洗手吃饭的!”辉辉蹲在自家卫生间,一边打着肥皂,一边洗手。 “老大?”辉辉妈搓着面条剂子,疑惑问,“谁是老大啊?” “茵茵的妈妈!” “茵茵的妈妈?”辉辉妈笑得前仰后合,“茵茵的妈妈怎么成你们的老大了?” 闻言,辉辉立马站起来,眉飞色舞地讲起了岑婧怡打弹弓百发百中的故事。 他还扬言下午要去找岑婧怡,让岑婧怡教他打弹弓。 辉辉妈无语地说:“打弹弓那都是靠天生的准头,教不会的。” 辉辉哼声,“教不教得会,我老大说的算,你说了不算!” “行行行,我说了不算!一会儿花卷蒸好了,你给茵茵和你老大送几个去哈!” “好嘞!” 岑婧怡带着茵茵刚从食堂打完饭就回来,辉辉就端着藤条编织好的馍筐来给她们送香葱花卷了。 茵茵被葱香味香得两眼放光,晃悠着腿就捧着赶上半边脸上的花卷啃了起来。 岑婧怡受宠若惊地感谢辉辉,让辉辉坐下来一起吃饭。 辉辉应好,刚接过筷子坐下。 静静端着自家烙的馅饼也来了。 紧接着,葱花饼、肉包子、煮红薯…… 岑婧怡招呼着孩子们通通坐下,将自家的饭桌坐得满满当当。 没一会儿,辉辉妈来寻人,瞧见这一幕,在门口笑得直不起腰来。 “哎哟!婧怡,你这都成幼儿园了!” 其她等不到自家孩子的妇女也出来寻人。 瞧见自家孩子在岑婧怡的饭桌上吃得喷香,也是失笑又欣慰。 她们不约而同地,回家拿了更多的食物送来,让孩子们分着吃。 孩子们围着饭桌满满当当,岑婧怡和妇女们则是坐到了客厅去。 茶几上同样摆满了各家带来的食物。 “哎哟,我家这皮猴吃饭向来是难题。”辉辉妈看着辉辉的背影,十分感慨,“说真的!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吃饭这么香呢!” “我家乐乐也是啊!难怪人家都说自家的饭不香,别人家的饭才香!” “就是打扰婧怡了!这么多孩子,看着就糟心!” 岑婧怡马上否认道:“不打扰,孩子们又不用喂,只是坐在一起吃饭而已。我还趁机沾光,尝到了嫂子们的好手艺呢。” 妇女们被岑婧怡的这一句‘好手艺’哄得开心。 纷纷表示下次要拿出真正的好手艺叫岑婧怡尝一尝。 辉辉妈甚至直接说:“婧怡啊,那些臭男人们回来之前,你和茵茵干脆到我家来吃算了!你们娘俩,也吃不了几口东西,省得走那么远去食堂了!” 吃不了几口东西? 岑婧怡瞥了眼小饕餮一样的自家闺女,心虚尴尬笑笑,“还是不了吧,这多麻烦。” “不麻烦!” “哎呀!这多好办啊!”静静妈出建议说,“只要婧怡不介意,咱们让孩子们饭点带着饭来婧怡家集合不就好了!就像今天这样!每家都多带点!叫孩子们混着吃!” “咦!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这太麻烦婧怡了,婧怡你不介意吧?” 岑婧怡才咬了一口葱花花卷,鼓着腮帮子摇头,“不介意。” 辉辉妈扶上岑婧怡的膝盖,认真地问:“你可要说实话呀!真的不介意吧?你要是介意,说出来呀!可不能不好意思!” 岑婧怡哭笑不得再次强调:“不介意,真的不介意。” 仔细说来,还是她和茵茵占便宜了,一顿饭能免费品尝到这么多食物。 她何乐而不为? “那咱们可就这样说好了啊!”辉辉妈认真说,“我不管其他人,这几天我就让我家辉辉带着饭来你家吃饭了!看看他这吃饭不好的毛病,到底能不能改过来。” 岑婧怡笑着点头,“好。” 孩子们没有不喜欢凑热闹的。 一听说每顿饭都能来岑婧怡家吃,他们自然是满口答应。 于是,当天下午,又出现了大小孩子捧着自家饭菜,欢欢喜喜往岑婧怡家送的场面。 相比之下,隔壁的蒋家冷冷清清。 蒋雪瑶自己一个人坐在饭桌旁,听着隔壁传来的吵闹声,满腔烦躁。 “吵吵吵!吵死了!” 她‘啪’一声拍了筷子在桌面上,起身去重重摔上了大门。 只可惜根本没人注意到她的行为。 孩子们在岑婧怡家吃完晚饭,又在岑婧怡家玩到了天黑。 岑婧怡顺嘴教了他们一首英文儿歌。 当晚,孩子们回家后还哼唱着英文儿歌。 家长们虽然听不懂,但也不影响惊喜和意外,顿时更喜欢岑婧怡这个新邻居了。 特别是静静,她今年刚好升中学,正好是开始上英语课的年纪。 她眼睛亮晶晶地对自己的亲妈说:“要是岑阿姨能天天都教我英语就好了,这样我肯定是我们班英语学得最好的那一个!” 静静妈:“这怎么能行,人家岑阿姨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你要是有不懂的功课,去问问就算了,平常不能去打扰岑阿姨。” “嗯,我知道。对了!妈,明天我们班班主任要来家访,你可别忘了!” “放心,忘不了!哎对了,你们班班主任叫什么来着?” “周珊!” 第78章 通风报信? “周珊?这个名字好耳熟,我在哪儿听过?”静静妈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是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第二天,静静妈早早出门去买了水果点心回来,等候老师的上门家访。 上午九点多,便等到岗哨那边来人通知。 说是有名女同志自称是干部子弟学校的中学老师,来家访,需要静静妈出去确认身份,然后把人领进来。 静静妈马上带着静静去家属院门口接人。 见到周珊的那一刹那,静静妈的记忆霎时回笼。 难怪她觉得名字耳熟,这不就是蒋树兵的相亲对象嘛! 静静妈倍感亲切,忙招呼着周珊进家属院。 从岑婧怡家门口经过的时候,她又拉闺女静静到一边,同闺女静静悄声耳语了几句什么。 静静点点头,立马朝着岑婧怡家跑去。 岑婧怡正在客厅听广播、织毛衣。 静静敲门走了进来,“岑阿姨,我的班主任周珊周老师来家访了,我妈妈让我来问你有没有空,能不能去我家帮忙招待一下。” 周珊是静静的班主任? 岑婧怡惊讶,没想到会这么巧。 她马上应好,放下毛线针,关停广播。 搭着静静的肩膀,跟着静静去了静静家。 两家的房子就在同一列,中间只隔了五户人家。 静静家的房子和顾家一样,也是东户,所以两家的房屋格局一模一样。 只是静静家里的东西更多,看起来更有烟火气息。 岑婧怡跟着静静进门时,周珊正坐在客厅,静静妈在厨房倒水。 对于岑婧怡的到来,周珊丝毫没有意外,笑着对岑婧怡眨了眨眼睛。 “婧怡来啦?”静静妈听见动静,从厨房探了半边身子出来招呼。 “快坐快坐,快去和周老师坐一块说说话!我想着你们先前就见过,所以就让静静叫你过来,帮我招待招待周老师呵呵呵……” “静静你来帮我端茶水!” “哎!”静静立马朝厨房走去。 母女俩在厨房忙。 岑婧怡走到了周珊的身边坐下。 周珊笑嘻嘻凑近她,“怎么样,没想到吧,我是静静的班主任。” 岑婧怡看着周珊的笑脸,脑海中全是蒋雪瑶打的那通电话。 趁着静静她们还没从厨房里出来,她扶上周珊的胳膊,压低声音道:“昨天我碰见蒋雪瑶给她大哥打电话,她好像要把她家里人都叫来,阻止你和蒋大哥的婚事。” 闻言,周珊高高扬起了一侧眉尾。 这时,静静和静静妈端着茶杯出来。 岑婧怡周珊默契暂停了刚才的话题。 “静静说她们班班主任叫周珊,我还想着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静静妈将两杯茶放在岑婧怡和周珊的面前,笑着道,“原来这么巧!” 周珊笑着接话:“是挺巧的。” “巧点好,巧点好呀!以后咱们就都是邻居了,在同一个大院里住着……”静静妈试探地说,“是吧,周老师,您和蒋团长他……” 周珊装作娇羞低头捋了捋头发,“已经提交结婚报告了,结果应该就快下来了。” “呀!那就是好事将近了呀!我们等着喝你和蒋团长的喜酒!”静静妈很是高兴。 周珊嫁给了蒋树兵,以后住在家属院里,那静静的学习还用操心吗? 静静妈看周珊是越来越满意,巴不得周珊和蒋树兵尽快结婚。 家属院里上中学的孩子不止静静一个。 周珊负责的是整个家属院的家访。 因此她没在静静家待多久,就起身和静静妈告辞,要前往下一个学生的家里。 走到门口,周珊就对静静妈道:“您不用送了,我让婧怡带我过去就行。” “哎,好!那你慢走!”静静妈也能猜到,周珊大概率是有话要和岑婧怡说。 走出一段距离,岑婧怡就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一会儿你给我一个能联系上你的电话,等蒋雪瑶的家里人来了之后,我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你。” “好。”周珊的语气轻快。 岑婧怡好奇看她,“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周珊理直气壮,“她家里人来就来呗,反正迟早都是要见面的。” “可是蒋大哥现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就不怕他们趁机欺负你?” 周珊笑得狡黠,“这你就不懂了,他们要是欺负我,那蒋树兵就会觉得亏欠我,从而对我好,对我百依百顺!” 岑婧怡理解不了周珊的脑回路,但她已经能想象出周珊在蒋树兵面前哭得嘤嘤嘤、我见犹怜,然后蒋树兵急得手足无措的模样了。 “那你自己看着办。”她说,“有什么事,就第一时间来找我。” “嗯~婧怡你也太好了,我何其有幸啊,能交到你这么个朋友。” 周珊亲昵地挽上岑婧怡的胳膊,将头枕靠在岑婧怡的肩膀上。 哪怕她比岑婧怡还要高出小半个头,骨架看起来也比岑婧怡大了一圈。 两人关系如此亲近的一幕,正好落在准备出门的蒋雪瑶的眼里。 蒋雪瑶笃定岑婧怡肯定和周珊告了状,气得牙痒痒,但也没有办法。 只能趁着周珊和岑婧怡走远后,脚步匆匆去打电话,催促家里人尽快赶来。 “雪瑶你别急。”蒋家大嫂在电话里安慰她,“你大哥他们已经在向单位请假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下个星期五就能到。” 蒋雪瑶激动地说:“好!那我到时候去火车站接你们!” 星期五下午三点多。 蒋家大哥大嫂、蒋家三哥三嫂,两家还各带了孩子,一行六人。 他们跟着蒋雪瑶,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进家属院。 家属院的人们看见他们一大家子人,都是下意识认为蒋树兵周珊好事将近,这是来喝喜酒来了。 只有岑婧怡知道这行人八成是来者不善。 吃过晚饭,她就向公共电话亭走去,打算打个电话知会周珊。 虽然周珊表现出毫不担心的样子,但她觉得这种事还是有准备比没准备强。 她当初就受尽了婆家的磋磨,现在她不愿意看见周珊也受到婆家的磋磨。 “站住!”蒋雪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等在去往电话亭的必经之路上。 她环手胸前,一看到岑婧怡就迎了上去,趾高气扬。 “你要干什么去?给那个姓周的老女人通风报信?” 第79章 部队医院来的电话 岑婧怡冷冷看蒋雪瑶一眼。 不予理会,打算绕开她。 蒋雪瑶却是跟着她的脚步,时刻挡在她面前。 岑婧怡抬眼看她,“好狗不挡道,你不懂吗?” “你说谁是狗!” “你呀。”岑婧怡声音淡淡,就像是在回答一个正常的问题,而不是在和人吵架。 她越是这种态度,蒋雪瑶越是觉得恼火。 蒋雪瑶往前两步,胸口起伏说:“我不跟你吵!你不就是要打电话给周珊告状吗,去打吧!” “你告诉她,让她明天来我家一趟,我大哥三哥要见她!” 岑婧怡没有理会她,直接朝着电话亭走去。 蒋雪瑶哼了一声,抬脚气冲冲地走了。 岑婧怡按照周珊给的号码,拨出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跟接起电话的大娘表明要找周珊。 等了将近一分钟,才等到周珊的声音在电话里出现。 她没有废话,直接将蒋家人大包小包来了家属院的事,说给周珊听。 顿了顿,又跟周珊说了蒋雪瑶方才拦她,让她转告周珊,让周珊明天来家属院的事。 “明天你要来吗?”她问。 电话那头,周珊不假思索:“当然不去啊!他们要见我,是他们的事,我为什么要巴巴上赶着去见他们?” 岑婧怡赞同点头,“我也建议你暂时不要和他们有接触,左右蒋大哥还有一个星期左右就回来了。” “哎哟~你这是掐着时间过日子,盼着谁回来呐?” 岑婧怡被她揶揄得耳根一热,“……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挂了。” 周珊忙在电话里喊:“别呀!我正想找你,约你带茵茵出来玩呢!听说崇安公园的桂花开了,咱们明天去崇安公园赏花呗!” 桂花? 岑婧怡脑海中出现金桂飘香的画面。 思忖几秒后,答应了周珊的邀约。 于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岑婧怡就骑自行车带着茵茵出门了。 车筐里还放了些水果点心,以及一块用来充当野餐垫的碎花布。 母女俩到子弟学校门口和周珊汇合,然后三人再前往崇安公园。 家属院。 蒋雪瑶一早就做着等周珊来的准备。 她环手胸前,几次站在自家门口、家属院门口张望。 从上午等到中午。 又从中午等到下午。 等到心浮气躁,想去隔壁找岑婧怡质问,结果发现隔壁的大门是锁着的。 “雪瑶?”蒋家大嫂出门来寻蒋雪瑶,“你二哥的女朋友,今天到底来不来啊?” 蒋雪瑶撇嘴,“谁知道啊!反正我是联系过她了,她也答应得好好的,谁知道她到底来不来。” 蒋家大嫂信以为真,微皱了眉头,“答应了又不来,还不给个说法,真是没有礼貌。对方真是个教师?” 闻言,蒋雪瑶暗喜,心中的郁闷烦躁都消散了大半。 她趁机撒娇道:“大嫂,你看,不是我无理取闹吧?真是那个女人粗鄙无礼,一点儿也配不上我二哥!你们要是不劝劝我二哥,让我二哥真娶了那个女人,那就糟了!” 蒋家大嫂点点头,“我和你大哥他们会替你二哥把好关的。走吧,既然她不来,那你跟我出门买个菜去。” “好!” 姑嫂俩又回家叫上蒋家三嫂。 蒋雪瑶左手挽着一个嫂子,右手挽着一个嫂子,欢欢喜喜要出门。 路过家属院报刊亭时,报刊亭的座机电话突然响起。 这部座机通常只负责接听电话。 因为家属院内人来人往,大家为了隐私,真正要往外打电话时,通常都是去家属院外的公共电话亭。 这会儿报刊亭附近没别人,蒋雪瑶就松开了两个嫂子,上前将电话接起。 “喂?您好,请问是xx部队家属院吗?”话筒里传来女音。 蒋雪瑶应:“是,你找谁?” “你好,我是xx部队医院的,我找顾延卿、岑婧怡两位同志,麻烦您帮我叫他们来接个电话。” 部队医院的人,找顾延卿岑婧怡? 蒋雪瑶握着话筒的手收紧。 她有些紧张地道:“她们不在家,不过我就是她们的邻居,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我会转告她们的。” 打电话联系不上本人,让接电话的人转告事情是常有的事。 因此医院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多想,直接道:“好,那麻烦你告诉他们,京市的儿科专家会在月底25号抵达我院。” “到时候专家只在我院交流学习三天,所以他们要是想带孩子来做检查的话,就安排好时间,别错过了这次的机会。” 原来是为了给那个小哑巴治病! 蒋雪瑶心中明白过来,对着话筒应了好。 挂断电话,她眼神有些躲闪地朝自己两个嫂子走去。 蒋家两个嫂子随口问起是找谁的电话。 她含糊应:“打错了。” 三人刚从家属院离开。 岑婧怡就骑着自行车,带茵茵回来了。 茵茵坐在自行车后座藤椅里,耳朵上挂着两串金色的桂花,脖子上和两个手腕也都戴着桂花串。 逢人她就昂首挺胸,左右晃着自己耳边的桂花串。 家属院的大嫂子小媳妇儿们都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忍不住夸她,摸摸她的小脸。 辉辉妈刚好买菜回来,就和推着自行车的岑婧怡并肩朝家走。 她问:“你们娘俩今天这是上哪儿去玩了?嗯~桂花真香,要是能弄点回来做桂花糕就好了。” 岑婧怡答:“不远,就在崇安公园,那公园里种了好多桂花树。” “闻出来了!你们娘俩都香得很,还甜滋滋的!跟刚从蜜罐里跑出来似的!” 回到家,岑婧怡耐心地用针线将剩的桂花串成串。 挂在客厅一串、房间一串。 还剩两串。 她想了想,推开顾延卿住的房间门,走到顾延卿的床头,在床头上挂了一串。 还剩的一串,则放在了卫生间。 整个房子登时都充斥着桂花的香味。 毫不夸张地说,只是从门口走过,都能闻到空气中有股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 夜晚,万籁俱寂。 本该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的顾延卿披着夜色,穿着作训服、戴着作训帽出现在自家门口。 第80章 搓背 岑婧怡还没睡,靠坐在床头看书。 陡然听见敲门声,她还以为是左右隔壁邻居家。 直到男人低沉的嗓音隐隐约约传来:“婧怡,是我。” 她赶紧放下书,出去开门。 夜色下,男人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门口,给人带来极强的视觉冲击。 岑婧怡扶着门,眼睛明亮地看着男人分明的五官轮廓。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半个月吗?” 顾延卿弯了弯唇,单手取下作训帽,“有份文件要回来取,明天一早就要走。” “哦,那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话说着说着又没了底气。 她平常不做饭,家里根本没有食材。 顾延卿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笑着主动开口:“吃过了。” 两人皆再无话。 岑婧怡披散着头发,半扶半倚着门。 橙黄的灯光下,她的肌肤呈现出柔和的光泽感。 整个人要比白日里的模样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让人心痒的乖巧。 顾延卿定定地看着她,也没有抬脚进门的意思。 就这么僵持对峙了好一会儿,岑婧怡这才率先反应过来,又往旁边撤了两步。 顾延卿挠挠后脑,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尴尬,“你先回去睡吧,我去打点水回来洗洗。” 演习期间根本没有洗澡的条件。 他自己都嫌弃自己的身上有味,否则他也不会一直站在门外,和岑婧怡保持着这么远的距离。 岑婧怡恍然,没说什么,转身回了房。 看见房门关上,顾延卿这才抬脚进屋,走到客厅角落,提起两个热水壶,出门去水房打水。 房间里,岑婧怡重新靠坐回床头,拿起了没看完的书。 她的视线落在书页上,却一个字都未能看进眼里。 外面的脚步声、开关门声、水声……皆牵动着她的注意力。 ‘哆哆’,房门突然被敲响。 她起身开门。 只见男人赤裸着上身站在门口,下身依旧裹着迷彩长裤。 水珠凝在男人的碎发,以及麦色的肌肤上。 男性的荷尔蒙几乎是扑面而来。 岑婧怡呼吸微滞,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我……”顾延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够不着后背,你能帮我搓搓吗?” 搓背? 岑婧怡浓密的长睫迅速眨了眨。 “不方便的话算了。”顾延卿往后退了一步,语气沾染了浓浓的失落。 “方便!”岑婧怡鬼使神差就说出了口。 两人对上视线。 瞧见顾延卿眼角微弯,麦色脸颊似乎浮现潮红,岑婧怡的脸也更红了。 “那就麻烦你了。”顾延卿率先返回了浴室,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小马扎上。 岑婧怡慢吞吞也挪到了浴室,耳根燥热地拿起浸泡在清水里的毛巾。 将毛巾稍稍拧干,拿在手里。 面对着男人宽阔的、肌肉线条明显却又不过分突兀的脊背,她只感觉自己整个人热得都要烧起来了。 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顾延卿看着地上自己和女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微抿着唇,静静等待。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身上的水珠似乎都要干涸。 他终于有了动作,往后微微偏头。 岑婧怡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立马上了手。 有些手忙脚乱地,用毛巾在男人的肩膀轻搓。 真正动起手来,那种尴尬的感觉倒是消散了不少,就好像只是在做一件普通的家务。 顾延卿是标准的宽肩窄腰的身材。 岑婧怡从头至下,一寸一寸给他擦过后背的肌肤。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手劲不够,其实并没有擦下什么脏污。 两人靠得那么近,她也没有闻到顾延卿的身上有什么异味。 就在她擦完裤腰上方,迟疑是不是可以结束了时。 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嗓音低沉开口:“好香。” “啊?” “桂花香。” 岑婧怡恍然回神,看向挂在墙上的那串金黄的桂花。 她开口解释:“今天我带茵茵,和周珊老师去崇安公园了,那里有很多桂花树,我捡了一些回来。” 顾延卿突然站了起来。 转过身面对岑婧怡,从岑婧怡手中接过了毛巾。 两人指尖接触,都是微凉。 “谢谢。”他幽深的眸子盯着娇小的女人,喉结滑动。 岑婧怡再次生出被猛兽盯上的感觉,脚步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她眸光闪烁,转身要逃。 男人的大掌突然钳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心脏也像是被握住,骤然缩紧。 惊慌抬眼看去,顾延卿面色依旧正常,薄唇轻启:“脏,洗洗。” 说着,顾延卿松开了岑婧怡,单手倒了那盆已经放凉的水。 重新往盆里倒入热水,再添凉水到合适的温度,然后端到岑婧怡的面前。 岑婧怡低垂着眉眼,视线根本没有落脚之处。 快速在盆里洗完了手,就赶紧逃那般离开浴室,回了房间。 顾延卿伫立在浴室,看着斜对面对上的房门,眉眼唇角都缀上了笑意。 房间里,岑婧怡笔直躺在床上,两颊红得像火晶柿子。 满脑子都是男人宽阔的脊背,与肩膀相连的锁骨,以及盯着她看时的幽深瞳色…… “疯了疯了,岑婧怡,你肯定是疯了。”她拉着薄被盖过头,侧身将自己裹了起来。 没几秒,又老老实实坐起来,把自己抢来的薄被,盖在躺在床里侧的女儿身上。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让岑婧怡根本无法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昏昏沉沉睡着。 第二天被起床号吵醒。 她躺在床上满脸迷茫,有些分不清昨晚的事到底是真实发生过,还是错觉。 出房门一看,家里安安静静,根本没有顾延卿的身影。 直到推开顾延卿住的那间房,一眼看到挂在床头的那串桂花不见了,她才确定顾延卿昨晚真的回来过。 此时,顾延卿已经回到了演习基地。 “嗯?什么玩意儿这么香?”蔡志斌耸着鼻子,到处寻找着香味来源。 最终凑到了顾延卿的身边。 迷彩营帐里的其他人也朝顾延卿凑了过来。 一群大老爷们围在顾延卿身边,在顾延卿的身上嗅着。 “对啊,老顾你身上啥味,这么香!” “好像是桂花!” “妈耶,老顾你争着抢着回去拿文件,就是为了回去洗个澡?不过你这用的什么肥皂,咋这么香?” 顾延卿眉眼轻扬染着得意,从前胸口袋掏出那串桂花,“不是肥皂香,是我媳妇采的桂花香。” 第81章 心虚不敢面对她 整个营帐的大老爷们都沉默了。 他们像吃了苍蝇一样,无语地盯着顾延卿看。 顾延卿摊着手里的桂花串,在面前众人面前扫过,“借你们闻闻。” “闻闻?!”一个男人磨着后槽牙,撸起袖子,“兄弟们,动手抢过来!看他还在不在咱们面前嘚瑟!” 一群男人蜂拥而上。 顾延卿动作迅速将那串桂花塞回了胸前口袋,双手紧紧捂着。 任凭身边的大老爷们怎么掰他的手,挠他的痒痒肉,就是不松手。 部队家属院。 岑婧怡和茵茵洗漱好,出门准备去食堂打早饭。 这才看见顾延卿昨晚换下的作训服已经洗干净,晾在门口的晾衣绳上。 “呦!婧怡,你们家顾团昨晚回来了呀?”旁边栋的王姐也正要出门,瞧见随风飘荡的迷彩作训服,笑着跟岑婧怡打招呼。 岑婧怡想到昨晚一直在脑海盘旋的画面,有些脸红。 她回应:“嗯,他回来拿个文件,天没亮就又走了。” 岑婧怡牵着茵茵,和王姐同行,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从隔壁蒋家门口路过时,蒋家的大门也被打开。 身穿一件白色长袖连衣裙的蒋雪瑶提着饭盒走了出来。 几人下意识对上视线。 蒋雪瑶眸光闪烁,很快掩饰性地转过头去,动作慢吞吞地关上了自家大门。 等到岑婧怡她们走远,她这才长吁一口气。 昨天那通电话……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岑婧怡。 现在是计划生育年代,一对夫妻只能养育一个孩子。 如果那个小哑巴的病治不好,那顾大哥这辈子就只能有这么一个残疾的孩子。 除非他和岑婧怡离婚,让岑婧怡把那个小哑巴带走。 这样他就能在再婚后,拥有新的生育指标。 顾大哥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肯定不会甘心自己只能有一个不会说话的残疾闺女吧? 如果那个小哑巴的病治不好,顾大哥会不会因此和岑婧怡离婚? 蒋雪瑶心乱得很,一时间都没有精力去想对付周珊的事。 她也不敢面对岑婧怡,去食堂打饭的时候都是低垂着眉眼,和平日里骄傲张扬的模样判若两人。 岑婧怡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奇怪,但一时半会儿根本联想不到是什么原因。 一连几天,蒋雪瑶都是躲着岑婧怡走。 岑婧怡下意识想到周珊,怀疑是不是和周珊有关。 可联系了周珊,周珊又说蒋家人根本没来找她。 据岑婧怡所知,蒋家大哥和蒋家三哥在家属院待了一个周末之后,就又坐火车回去上班了。 留下蒋家大嫂、蒋家三嫂,以及她们两家的孩子,在家属院陪着蒋雪瑶。 一晃眼,又是一个星期过去。 部队演习终于结束。 顾延卿和蒋树兵也终于回了家。 当天晚上,岑婧怡就能在自家听见隔壁传来的说话声。 大抵内容是蒋家大嫂三嫂妯娌俩数落周珊没有礼数,答应上门却又爽约。 蒋树兵不停地为周珊说着话,还做保证,说周珊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没多久,蒋树兵就来敲顾家的门了。 他身后还跟着蒋雪瑶,以及蒋家两妯娌。 “婧怡妹子,雪瑶说,她让你帮忙联系珊珊,让珊珊到我家来做客了?”蒋树兵有些急躁,一脑门都是汗。 岑婧怡正坐在客厅织毛衣。 她朝盯着顾延卿看的蒋雪瑶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否认:“没有啊。” 蒋雪瑶赫然挪开落在顾延卿身上的目光,“你骗人!那天晚上,我明明跟你说了,让你联系那个老……那个女老师!” 岑婧怡依旧神色淡淡,“哪个晚上,我没有印象。” “就那天晚上!我大哥大嫂他们刚到的那个晚上,我在家属院外面的电话亭拦下了你!” 岑婧怡幽幽抬眼看她,“你的意思是,你要邀请人家周老师上门做客,不亲自联系,让我这个外人代为联系?” 此话一出,蒋雪瑶立马不占理了。 邀请未来嫂子上门做客这么重要的事,不自己亲自去办,还假手于人? 蒋雪瑶支支吾吾老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道:“那我不是想着你们俩关系好嘛!” “关系再好,我们也没有替你传达消息的义务。”顾延卿没有温度的目光也落在了蒋雪瑶的身上。 “顾大哥……”蒋雪瑶眉头蹙起,做出了楚楚可怜的表情。 蒋树兵眉头一皱,侧身面对自家大嫂和弟妹,同时也是用身形挡住蒋雪瑶看顾延卿的目光。 蒋树兵对自家大嫂弟妹解释:“看吧!我就说珊珊不会是那样没有礼数的人,这一切都是误会!” 蒋家大嫂:“我们也没想到,原来是雪瑶没有联系上人家。” 蒋家三嫂对岑婧怡顾延卿道歉:“不好意思哈,打扰你们了!” 岑婧怡只微微颔首回应。 蒋树兵也向岑婧怡顾延卿表示了抱歉,然后带着自己一家子人回去了。 第二天,蒋树兵一大早出了门。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他和周珊一起回来。 整个家属院都被激起了八卦心,在蒋家门口来来回回地路过。 快到中午的时候,蒋雪瑶来了隔壁顾家。 “顾大哥,我哥让我来请你……”她顿了顿,有些不情愿地又看了坐在一旁的岑婧怡一眼,“你们过去一起吃午饭。” 顾延卿眉头微敛,下意识就想拒绝。 “好。”岑婧怡却是出乎他意料的,开口答应了下来。 紧接着,岑婧怡又毫不客气地对蒋雪瑶说:“你先回去吧,我们这就过去。” 蒋雪瑶咬了咬下唇,依依不舍地看向顾延卿,“那我先回去了,顾大哥。” 蒋雪瑶一走,岑婧怡走到顾延卿身边。 她仰脸看着顾延卿,在心中措辞片刻后,开口:“其实我和周老师以前就认识,做过几年笔友。” 这让顾延卿着实没有想到。 岑婧怡继续又说:“我感觉蒋雪瑶最近有点怪怪的,她好像很心虚,不敢面对我。我怀疑她是不是要对周老师做什么,所以我想过去陪着周老师。” 她顿了顿,“如果你不愿意过去的话,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 据她对顾延卿的了解,顾延卿应该不是喜欢凑这种热闹的人。 刚才是她没有征询顾延卿的意见,直接就答应了蒋雪瑶。 “没事。”顾延卿不假思索地说,“我们一起。” 夫妻俩找到茵茵,给茵茵洗干净手脚脸颊,去到隔壁蒋家的时候,蒋家两妯娌已经端菜上桌了。 蒋树兵拥着自家两侄子,正陪着周珊坐在客厅。 蒋雪瑶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周老师,您能进来一下吗,我有样礼物要送给你。” 第82章 项链不见了 蒋雪瑶要送礼物给周珊? 刚进蒋家门的岑婧怡和周珊对视一眼。 两人眼中都明晃晃浮现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珊扬着明艳的笑容站起身,“好,这就来。” “我陪你。”岑婧怡朝着周珊走了过去。 两人前后脚进了蒋雪瑶的房间。 蒋雪瑶正站在床边。 她像是没想到岑婧怡会和周珊一同进来,脸上闪过诧异的神色。 并且在对上岑婧怡的视线时,眸光明显闪了闪。 岑婧怡心底再次生出疑惑。 蒋雪瑶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心虚不敢看她的样子。 不等岑婧怡继续深入思索,蒋雪瑶双手将一个装着钢笔的盒子递给周珊。 “周老师,之前是我不懂事,希望您不要生我的气。”蒋雪瑶的声音脆生生的。 房子就这么大,房门还是敞开着,外面的人肯定能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岑婧怡周珊对视一眼,几乎都能想到蒋树兵和蒋家两位妯娌听到蒋雪瑶的话时,脸上露出的欣慰神色。 事实也正如她们想象的那般。 蒋家两妯娌在餐桌旁摆放碗筷,对视着露出了笑容。 拥着两个侄子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蒋树兵也是舒展了眉头,笑得满面红光。 “周老师,您是嫌弃我给您准备的礼物不够好吗?”蒋雪瑶面对周珊,眼里是狡黠的光。 语气却是柔柔弱弱:“这可是我花半个月工资买的钢笔呢,我想着你是老师,无论是平常批改卷子,还是写教案,应该都能用得上。” 她说话的时候,蒋树兵已经起身,来到了房门口。 “珊珊,雪瑶一份心意,你就收下吧。” 周珊嫣然一笑,接过蒋雪瑶手里的笔,“好,那我就收下了,谢谢雪瑶妹妹。” “周老师不用客气,反正咱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走吧,大嫂她们应该已经做好饭了,咱们去吃饭!” 蒋雪瑶突然又将周珊手中的钢笔盒子拿了过去,转身放在书桌上。 “钢笔就先放这,一会儿周老师您要走了,再来拿!” 这时,外头也传来了蒋家大嫂招呼吃饭的声音。 一行人去到蒋家饭厅,围着四方桌落座。 岑婧怡顾延卿中间坐着茵茵。 顾延卿左手边坐着蒋树兵。 周珊则是坐在了岑婧怡的右手边。 “树兵说,你们的结婚报告已经批下来了。”蒋家大嫂坐在了岑婧怡的对面。 她对周珊说:“周老师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和树兵他大哥,去一趟你家里,见见你家里的长辈?” 蒋家三嫂紧接着解释:“公婆走得早,这种事情,也只能让大哥大嫂出面了。” 周珊本来就不是忸怩的性格,大大方方地回应、接话。 饭桌上的气氛很快变得融洽。 蒋家两妯娌看周珊的目光也越来越友好、满意。 岑婧怡和顾延卿作为陪客,从始至终垂眸吃饭,没有主动作声。 向来争做人群焦点的蒋雪瑶倒也安静得让人意外。 她甚至都没有偷看顾延卿。 茵茵和蒋家的两个孩子很快吃完饭,拿着玻璃瓶装的汽水下了桌。 大人们继续边吃边聊,他们就坐在客厅喝汽水。 喝完汽水,蒋家的两个男孩子就坐不住了,带着茵茵在房子里追逐打闹。 他们一会儿跑进蒋树兵住的房间。 一会儿又跑进蒋雪瑶的房间。 岑婧怡始终留意着女儿茵茵的动向。 看见茵茵进入房间,她就会喊茵茵出来。 蒋树兵大大咧咧,“没事,孩子哪有坐得住的,让他们玩吧!” 蒋家大嫂也说:“让他们玩吧,我们家这两个皮猴儿,就是闲不住的!吃菜,吃菜!” 岑婧怡在蒋树兵他们的劝说声中,慢慢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没再过分关注茵茵的动向。 没一会儿,三个孩子玩起了捉迷藏,倒也安静了下来。 午饭一直吃到了将近两点。 蒋树兵和顾延卿小酌了几杯,都露出几分醉意。 蒋树兵喝酒上脸,整个脖子和脸都涨得通红。 顾延卿的外表倒是看不出什么区别,就是变得愈发沉默。 特别是他微垂着眼眸,扶着自己的膝盖,仿佛已经进入了自己的另外一方世界。 “周老师不如留下来休息,等到树兵酒醒了,再让树兵送你回去吧?”蒋家大嫂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提议。 周珊婉拒:“不用麻烦,离得不远,我一会儿自己就回去了。” 蒋家大嫂刚想说‘这怎么行’。 一直以来没说话的蒋雪瑶突然说:“你别忘了进屋拿上那支钢笔!”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突兀。 蒋雪瑶眼神闪了闪,又补充说:“我的意思是,我的手上有油,周老师你自己进屋去拿吧。” “好,我这就去拿。”周珊欣然答应,起身离席,朝着蒋雪瑶的房间走去。 她倒想看看,那支钢笔到底有什么古怪! 周珊走到蒋雪瑶房门口时,几个孩子刚好从房间里冲出来。 茵茵年纪小,躲闪不及,直直撞在了她的身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儿。 小家伙也不哭,爬起来又跟蒋家两个小男孩跑走了。 大人们看着失笑。 周珊眉眼间也染上笑意,进屋拿上钢笔就走了出来。 蒋家大嫂这会儿已经擦干净了手上的油污,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周珊。 “来,拿着。这本该是长辈给你的,今天我托回大,代替我们蒋家的长辈给你。” 周珊有些受宠若惊。 说实话,她以为今天会是场鸿门宴。 没想到一顿饭吃下来这么顺利。 最后还能拿到代表着对她满意的红包。 她大大方方道了谢,接过红包,和手中的钢笔盒一起拿在手中。 又坐在客厅喝了会儿茶后,起身告辞。 岑婧怡和蒋家三嫂一起送她出门。 蒋树兵不胜酒力,已经被顾延卿扶回了房间。 “大哥他们已经在请假了,过几天就能到。”蒋家三嫂一边和周珊往家属院门口的方向走,一边说,“到时候,我们两家就约着吃个饭,彻底定下你和二哥的婚事。” “等等!”蒋雪瑶的声音突然从她们身后的方向传来。 几人驻足回头看。 蒋雪瑶气喘吁吁朝她们跑来。 “周老师!你、你看见我抽屉里的项链了吗?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对我很重要!” 第83章 到底谁才是贼 “妈留给你的项链?”蒋家三嫂皱眉,“那么重要的东西,你自己不收好,周老师怎么会知道你的项链放在哪里?” 蒋雪瑶语气坚定:“我收好了的,就放在抽屉里!今天早上我才拿出来看过。” “你的意思是,我拿了你的项链?”周珊扬起一侧眉尾。 蒋雪瑶马上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周老师你不要误会。我就是想问问,您有没有见过……” 周珊掀唇露出讽刺的笑,将从始至终握在手里的钢笔递给蒋雪瑶。 “你查吧,没准在这个钢笔盒子里。” 她说蒋雪瑶怎么会这么好心,给她送钢笔。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这样烂的诬陷手段,也亏蒋雪瑶想得出来。 她班里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都能想得出比这更完美的诬陷计谋。 蒋雪瑶却是蹙着眉头,没有接过钢笔盒。 “周老师,你真的误会我了。”她委屈地看着周珊,“我真的不是怀疑你。” “那你是什么意思?”周珊问她,“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追出来,问我见没见过你的项链,这不就是在怀疑我吗?” “不是……”蒋雪瑶看起来都要哭了。 岑婧怡这时突然拿过周珊手里的钢笔盒。 直接拆开包装。 她和周珊是同样的想法,以为蒋雪瑶将项链放在钢笔盒子里,诬赖周珊。 可是包装盒拆成了一块纸片,也未见半点关于项链的影子。 岑婧怡和周珊狐疑对视一眼,一时间有些捋不清当前的状况。 既然项链没在钢笔盒里,蒋雪瑶为什么要特地送钢笔给周珊,还在这个时候追出来? 蒋雪瑶这时候已经哗哗掉起了眼泪,“周老师,婧怡,你们真的误会我了,我真的没有怀疑周老师拿我的项链。我只是太着急了……” 蒋家三嫂见状,忙劝:“好了好了,哭什么,东西不见了,回去找找就是了。是不是飞飞他们进去玩的时候,拿来玩了?” 这种情况下,周珊也没办法走了。 她和岑婧怡一起,跟着蒋家三嫂蒋雪瑶,又回了蒋家。 本来已经睡下的蒋树兵也被叫了起来,几捧凉水洗了脸,醒了大半的酒。 蒋雪瑶坐在客厅哭个不停。 蒋家大嫂进她房间,帮她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蒋家三嫂则是严厉地询问自家两个孩子:“你们有没有碰过姑姑抽屉里的东西?” 两个分别为八岁、六岁的男孩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岑婧怡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按照眼下这情形,今天这个屋子里的人,似乎必须有一个人会成为拿了蒋雪瑶项链的‘贼’! 这个‘贼’不是周珊,那就是她,亦或是…… 岑婧怡的目光骤然闺女茵茵的身上。 茵茵正站在顾延卿的怀里,倚着顾延卿站。 小家伙一脸茫然,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无辜。 “茵茵。”岑婧怡在顾延卿面前蹲下,牵上女儿的温热的小手。 “你刚才和两个哥哥玩的时候,有没有在那个房间拿过什么东西?” 茵茵眨巴眨巴眼,摇了摇头。 岑婧怡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她不知道该不该信茵茵说的话,毕竟茵茵只是一个两岁的小孩。 这么大的孩子,还没有清晰的认知概念。 万一真是茵茵顺手拿来玩…… 岑婧怡松开茵茵的手,想摸茵茵的口袋。 “婧怡。”顾延卿突然嗓音低沉喊了她一声。 男人坐在椅子上,比她高。 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蹙着眉头,看起来有些严肃。 哪怕没有过多言语,岑婧怡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是不赞同她搜茵茵的身,不赞同她怀疑茵茵。 岑婧怡一瞬间感到有些羞愧。 她当然不愿意怀疑茵茵,但她更不愿意茵茵承担任何被诬赖成‘贼’的风险。 心一横,她还是检查了茵茵衣服的小口袋。 摸遍茵茵全身,确定茵茵身上不会有项链后,她这才彻底放心。 这时,满头大汗的蒋家大嫂也从蒋雪瑶的房间里出来了。 “没有啊,雪瑶,你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我真的没有记错。”蒋雪瑶哭得梨花带雨,“我就放在抽屉里了,今早我才拿出来看过。今天也就这么几个人,进过我的房间。” 说着话,她的目光落到了周珊背着的小挎包上。 那是一个灰色的方形皮包,是当下最时兴的女包款式。 周珊和岑婧怡的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 她们都将注意力放在蒋雪瑶送的那支钢笔上,全然没有留意过这个单肩包。 如果项链在这个皮包里被翻出,周珊简直是百口莫辩。 刚刚主动交出钢笔盒的行为,都会沾染上欲盖弥彰的味道。 “周老师,我能看看你的包吗?”蒋雪瑶哽咽开口,“会不会是你拿钢笔的时候,不小心顺手拿错了?” “蒋雪瑶!”蒋树兵本来就头晕得厉害。 突然猛地站起来,整个人都晃了晃。 他扶着饭桌,稳定身形,“蒋雪瑶,你不要胡闹了!自己的东西,自己不收好,闹得所有人都跟着不得安生!” 整个房间安静了一瞬。 蒋树兵又对站在客厅的周珊说:“珊珊,你先回去吧。婧怡妹子,你替我送送她。” 周珊没动,取下了自己肩上的灰色方形皮包。 松手,任由皮包落在地上。 “搜吧。”她语气淡淡,眉眼间没有温度。 蒋雪瑶迫不及待从沙发上起身,捡起地上的皮包。 拉开拉链,一股脑地将包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她蹲在地上,用手扒拉着地上的东西。 钥匙、钢笔、手绢…… 没有项链的影子。 怎么会? 怎么会没有? 蒋雪瑶忘了流泪,在地上那堆小小的东西里,反反复复来回地扒拉。 她明明趁着周珊去厨房帮忙的时候,将项链塞进了皮包里! 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她还特地将自己都不舍得用的钢笔作为礼物,送给周珊。 可是现在项链怎么会不在包里? “咯咯咯~”茵茵这个时候突然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 孩子清脆的笑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蒋雪瑶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茵茵看去。 她脑海中倏然浮现出,自己往周珊包里放项链,一抬头看见茵茵站在窗户外看着她的画面。 心中的弦倏然绷紧。 不过下一秒,她就又松懈下来。 一个小哑巴而已,连话都不会说,有什么好怕的? 第84章 我滋道! 蒋雪瑶在地上那堆东西里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捡起扔在一旁的灰色皮包,恨不得把头钻进皮包里翻找。 现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蒋雪瑶!”蒋树兵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你闹够了没有?找你也找了,现在找不到,你还想怎么样!” 蒋雪瑶红着眼眶,看向站在一旁,双手环胸的周珊。 东西肯定藏在周珊的身上! 肯定是周珊发现自己包里有项链,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所以干脆藏到了身上! 对!肯定是这样! 只要她从周珊的身上找出那条项链,那周珊就会被打上小偷的标签。 小偷小摸的人是不可能通过政审,和她哥哥蒋树兵结婚的! “周老师!”蒋雪瑶逼近到周珊面前,“你能让我搜你的身吗?” 虽然是客气询问的语气,但这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报警吧。”岑婧怡突然开口,“既然是这么贵重的东西,直接报警,让警察来调查处理。” 蒋雪瑶下意识横了岑婧怡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关你什么事’。 岑婧怡眉目清冷,“怎么?不报警,一会儿你搜完周老师的身,还要搜我们一家三口的身吗?” 顾延卿眸色冷冽看着蒋雪瑶。 蒋雪瑶感觉心脏‘突’的一下,漏了半拍。 整个人的气势都弱了不少,“顾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怀疑你……” “雪瑶!”蒋家大嫂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找不到就算了,回头我让你大哥再买一条给你,别再折腾了!” “可是……” 周珊打断蒋雪瑶的话:“可不能算了。” “我承担不起这‘做贼’的罪名。还是按照婧怡的建议,直接报警吧,查他个水落石出。” “周老师~”蒋雪瑶泫然欲泣,“你真的误会我了,我不是怀疑你,就想快点找到项链而已。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物,真的很重要。” 周珊忍着没翻白眼,直接命令语气:“蒋树兵,还不快点去报警。” “是!”蒋树兵下意识并腿,像极了听到上级吩咐的大头兵。 眼看蒋树兵就要转身出门。 蒋雪瑶赶紧喊:“哥!” 蒋树兵顿足看她。 “哥……还是算了吧,找不到就算了,我自认倒霉。” 这话说的委屈,显得她好像多么宽宏大量,为顾大局息事宁人。 周珊哼声,“我不认这个倒霉,污水泼到了我的身上,我就得洗干净。报警!你们不报,我就自己去报!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警察来查!” 蒋雪瑶委屈:“周老师,我知道你肯定是生我的气了,我向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 事已至此,她的计划看样子是不能按照原计划进行了。 与其报警将事情闹大,不如早点了结,省得生出什么没必要的麻烦。 周珊没有理会蒋雪瑶的惺惺作态,“蒋树兵!” “在!”蒋树兵就要抬脚离开。 “嘻嘻嘻~”茵茵突然双手捂脸,缩着脖子又笑了起来。 顾延卿食指刮了刮她肉嘟嘟的脸颊,眉眼含笑,“你笑什么?” “我滋道!”小家伙突然骄傲非常地大声说。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刚刚…… 他们听见了什么? 谁说话了? 岑婧怡心脏骤停一拍后,紧接着开始了狂跳。 她蹲在顾延卿的面前,牵上茵茵的手,眼睛一眨不敢眨。 “茵茵~”她的声音都在颤,“刚刚……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给妈妈听?” “我滋道!”茵茵脆生生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脸上自豪神情不减。 岑婧怡鼻头发酸,眼眶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蓄满了水汽。 她突然笑了一声,豆大晶莹的眼泪自白皙的脸颊上滚落。 顾延卿无意识伸手去接她的泪。 冰凉滴在掌心,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有些尴尬,手指微蜷,又收回了手。 他很快垂眸,将茵茵抱坐到自己的腿上,温声问:“茵茵,你知道什么?” 对! 茵茵知道什么? 众人从茵茵会说话的震惊回过神来,纷纷被顾延卿的问题吸引了注意力。 没人留意,蒋雪瑶的脸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 怎么会…… 这个小哑巴不是哑巴吗? 她、她怎么会说话? 蒋雪瑶感到手脚发软。 脑海中定格着她塞完项链,一抬眼对上茵茵目光的画面。 蒋家客厅的窗户外是片空地,时常有孩子在那里跳皮筋、打弹珠。 她塞项链时,特地往窗户外看了一眼,确定外面没有人。 可是塞完项链后,就瞧见茵茵站在一个树桩上,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她…… 她想着,不过是一个两岁的孩子,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就算被看到了,也不会怎么样。 这个小哑巴还能站出来指认她不成? 现在看来…… 好像真的有这个可能! “茵茵会说话啦。”蒋雪瑶强颜欢笑,企图转移话题。 “这是好事啊,要不要……顾大哥你要不要,带茵茵去医院做个检查?” 顾延卿没有理会蒋雪瑶,耐心地低头问腿上的闺女:“茵茵,你知道什么?” “项‘念’!”茵茵吐字不太清,但大家都听清楚了,她说的是‘项链’! “在哪儿?”周珊激动地说,“你快告诉姨姨,那根项链到底在哪儿,找到了,姨姨给你买雪糕吃!” 茵茵眼睛一亮,小腿一翘就从顾延卿的腿上蹦了下来。 她哒哒哒跑到客厅的沙发旁,小手伸进布艺沙发的缝隙里。 掏啊掏。 过了将近一分钟,终于拔萝卜那般拔出自己的莲藕结般的肉胳膊。 “在这!”她兴奋地举着自己的小手。 缠绕在她小手上,可不就是一条金色的项链! 小家伙献宝似的,拿着项链哒哒哒跑到周珊面前,笑眯眯等着换雪糕。 周珊蹲下捡起自己的手帕,用手帕从茵茵手里接过项链,忍不住抱了抱可爱的小家伙。 “等着,一会儿姨姨就带你去买雪糕!买最好的!” 说完,她起身,向蒋雪瑶摊手。 “怎么样,这是不是你丢的项链。” 蒋雪瑶面如菜色,慢吞吞挪上前接过项链,“原来掉沙发缝里了。” “掉里的?”周珊轻哼,“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在了抽屉里吗?” 她突然想到什么,眉尾轻扬。 又蹲下问茵茵:“茵茵小宝贝,你告诉姨姨,你是怎么知道这东西在沙发缝里的?” 第85章 小顾婧怡两口子的电话,是你接了? 蒋雪瑶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茵茵看她一眼,语气骄傲:“我看见!” “看见?”周珊循循善诱,“宝贝你的意思是,你看见项链掉进沙发里了?” 茵茵摇头。 蒋雪瑶霎时松了口气。 茵茵皱起了小眉头,粉嫩的樱桃小嘴动了动。 她着急想要解释,项链不是掉进沙发里的,是那个阿姨放进去的。 可是关键时候,嘴巴突然不听使唤了。 眼看她粉嫩的嘴唇翕动着。 又憋了一会儿,她才终于伸出藕节一样的小手,指向蒋雪瑶。 “放!她放!” 现场的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茵茵手指的方向,锁定蒋雪瑶。 蒋雪瑶喉咙僵硬地咽了口唾沫。 “胡说!”她眼神闪烁,后退了两步。 “你们不要听她胡说!” “她就是个两岁的孩子,她知道什么!” 蒋雪瑶语无伦次:“她、她原本都不会说话!胡说!这都是她胡说的!” “我的女儿不会胡说。”岑婧怡声音冷淡,“她从前是不会说话,但只要她开口,我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 周珊宝贝一样拥着茵茵,爱不释手,“两岁的孩子会胡说什么?她只会说自己亲眼看到的画面!” “哥……”蒋雪瑶无措地朝蒋树兵看去。 蒋树兵阴沉着脸,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大嫂…” “三嫂……” 蒋家两妯娌都是蹙着眉头,也已经明白过来。 她们看蒋雪瑶的眼神,是浓浓的不满和责怪。 “我没有……”蒋雪瑶急得真要哭出来了,“我真的没有那样做。” “婧怡!”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呼唤,“电话!” 岑婧怡马上转身往外走,小跑至电话亭。 “喂,您好。”她从一个大姐手中接过电话。 “你好,是岑婧怡同志吗?我是咱们部队医院的,是这样,之前通知的信息有误。京市那边的专家明天就抵达我院,你们要是有时间,这几天尽快来带孩子来看吧。” 岑婧怡又惊又喜。 虽然茵茵现在已经开口说话,但她觉得还是带茵茵去做个全面的检查比较好。 她扶着话筒,“好!我们这两天就带着孩子过去,谢谢!” “不客气,应该做的,之前是我们通知错了消息。” “之前?”岑婧怡敏锐抓住话里的重点。 “对啊,上周六,下午四点多,我不是给你们打过一次电话吗?哦,是一个女孩子接的,那个女孩子说是你们的邻居,会转告你们啊。怎么?她没跟你们说吗?” 岑婧怡神色凝重,回想起上周六下午四点时,她和茵茵正在回家属院的路上。 是谁接了电话? 为什么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将部队医院来过电话的消息告知她,或者顾延卿? 岑婧怡挂断电话,回到蒋家。 顾延卿一眼看出她脸色不对劲,“怎么了?” 岑婧怡秀眉紧锁,“部队医院来的电话,说京市的专家提前来了,让我们尽快带茵茵过去检查。” 顾延卿眉头敛了敛,不太理解。 这不是好事吗? 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他直觉岑婧怡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岑婧怡深吸一口气后,继续又说:“部队医院的人说,她们在上个星期六下午四点多,往家属院打过一通电话,是一个自称是我们邻居的女孩接的。” “部队医院的人告知了那个女孩,京市专家抵达的时间。” “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没有任何人告诉我,部队医院来过电话找我们。” 如果今天不是部队医院的人又打来电话,他们可能就这么错过了带茵茵去找京市专家看病的机会! 那个接电话的女孩要是故意隐瞒不说,那真是其心可诛! 夫妻二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严肃。 “上个星期六下午四点多?”一旁的蒋家大嫂突然喃喃出声。 她疑惑地朝蒋雪瑶看去,“雪瑶,你……” 蒋家三嫂也蓦然反应过来。 那天蒋雪瑶和大嫂叫她一起去买菜,她特地看了眼墙上的钟,还嫌四点多买菜太早来着。 路过电话亭的时候,蒋雪瑶接了个电话,对她们说是打错了。 蒋家三嫂满脸愕然,看蒋雪瑶的眼神满是陌生。 她不敢置信直接问:“雪瑶!找小顾婧怡两口子的电话,是你接了?” 岑婧怡顾延卿锐利的目光落在蒋雪瑶的脸上。 “没有,我没有……”蒋雪瑶慌忙摆手,想否认。 可在顾延卿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下,她感觉自己根本无处遁形。 “我不是故意不说的!我忘了,只是忘了!” 到底是忘了,还是故意不说,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了定数。 蒋雪瑶也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众人的目光如审判的烈日,将她心底的那张肮脏照得无处可藏。 她环视一圈众人,突然抬脚往外跑。 众人看着她跑出家门,都没有要追出去的意思。 “啊——” 外面突然传来蒋雪瑶的惨叫声。 “哎哟!哎哟!你怎么突然跑出来啊!”紧接着有乐乐妈焦急的声音也传来,“这是我刚打的热水!哎呦!你没事吧!” 屋内的众人意识到出了事,纷纷往外走。 只见蒋雪瑶在地上跺着脚,她的脚边是两个已经烂了的热水壶。 地上的水还在冒着热气。 乐乐妈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见到蒋树兵出来,她赶紧解释:“蒋团长!我不是故意的呀,你们家雪瑶突然就跑了出来,直直撞翻了我这两瓶热水!” “你走路不长眼吗!”蒋雪瑶疼得大喊,眼泪哗哗往外流。 她裸露的两条小腿已经被烫得变了颜色。 疼得她完全失去了理智,连灌满了热水的皮鞋都想不起脱下。 “啊!啊——”她疼得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号啕大哭。 蒋家两妯娌终于反应过来,上前搀扶她。 可她疼得根本站不起来。 周珊将茵茵的脑袋按在自己的颈窝,不让小家伙看蒋雪瑶被烫伤的恐怖画面。 她自己紧皱着眉头,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终于忍不住,想向前一步给出建议。 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腕。 抬眼看去,对上岑婧怡清冷的眸子。 岑婧怡对她轻轻摇头。 第86章 要做家属院的两大恶人! 周珊会意,立马按下了提醒蒋家人送蒋雪瑶去冲冷水的心思。 不过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左邻右舍中,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吆喝招呼着,让蒋树兵赶紧带蒋雪瑶去冲冷水、送医。 现场一阵兵荒马乱。 蒋树兵最后也没来得及带蒋雪瑶冲冷水,借了辆自行车就带着蒋雪瑶去医院了。 蒋家两妯娌跟在自行车旁,一左一右搀扶着疼得坐立难安的蒋雪瑶。 留下两个孩子在家,怯生生地站在家门口,一看就是被吓坏了。 “你们去玩吧。”岑婧怡走向两个孩子,柔声安慰,“你们的叔叔、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两个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站在门口不敢动。 岑婧怡抿唇思索片刻。 回头问顾延卿:“蒋大哥他们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我想先带他们回家去等。” 顾延卿颔首,表示同意。 于是,岑婧怡一手牵着一个小男孩,回了家。 周珊抱着茵茵,自来熟的也跟着进了家门。 “茵茵,去拿你的玩具出来,跟两个哥哥玩呀。”岑婧怡一边对茵茵说,一边到厨房去拿杯子。 茵茵重重点点头,麻利地从周珊怀里下来,哒哒哒跑回了房间。 她像只小仓鼠一样,用自己短短的胳膊,一趟一趟地往外搬自己的玩具。 没一会儿工夫,蒋家兄弟俩面前的桌子上,就堆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 弹弓、鸡毛毽子、皮筋儿、石头、枣核…… 周珊都看傻眼了,翘着兰花指,从一堆玩意儿中捏起那枚灰褐色的枣核。 “婧怡!你你你……我真的要说说你了,你平常怎么也不收拾收拾家?” 岑婧怡尴尬,“没有不收拾,是茵茵不肯扔。” 不肯扔? 周珊表示怀疑地看向茵茵。 只见茵茵气鼓鼓的,突然哼了一声,将枣核从她的手里夺了过来。 岑婧怡解释:“这枣核是她自己啃的,其实也不脏,我拿刷子刷过了。” 周珊表情更加复杂,“你的意思是,她啃剩下这枚枣核,不肯扔,然后你还帮她刷干净,方便她保存?” “嗯,茵茵平常就喜欢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岑婧怡欲言又止。 她想说,茵茵昨天还想把啃剩的鸡骨头也留下来。 她好说歹说都不管用,差点都要发脾气了。 最后是顾延卿哄着茵茵,说给她买一只小狗,以后可以把骨头都喂给小狗,她才愿意松开那根鸡腿骨。 看周珊的样子,应该无法接受这种事情,所以还是别跟她说了。 岑婧怡把凉白开放在周珊面前,在茵茵旁边蹲下。 “茵茵。”她牵上茵茵的小手,眼神希冀中带着点紧张,“你,能叫一声妈妈吗?” 到现在她还有种不真实感。 她好怕刚刚在蒋家发生的一切是做梦。 梦醒来,她的茵茵还是不会说话。 周珊的目光也落在茵茵的脸上。 “茵茵!快叫,叫完姨姨就带你们去买雪糕!” 雪糕两个字点亮了茵茵眼里的光。 她眨巴眨巴眼,看着周珊,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蓄力。 岑婧怡和周珊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就连蒋家两个小孩都是眼睛一眨不眨,张着嘴,一副恨不得替茵茵开口说话的模样。 “妈妈!”茵茵终于喊出了口,但却是对着周珊的。 周珊一愣,然后大笑,“错了错了!你得对着岑婧怡同志喊妈妈!” 茵茵也怔了怔,然后咯咯咯笑了起来。 她扑进岑婧怡的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奶声奶气又喊了一声:“妈妈~” 岑婧怡眼眶马上就热了,紧紧抱住闺女。 茵茵懵懵懂懂,感知到岑婧怡的情绪,用自己的小手拍了拍岑婧怡的后背。 就像她伤心难过时,岑婧怡温柔哄她一样。 母女相拥的画面,看得周珊都想跟着掉眼泪。 岑婧怡很快收敛自己激动的情绪,松开茵茵,让茵茵和蒋家两兄弟一起玩。 “你和蒋大哥的事,怎么打算?”她坐在周珊身边。 周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理所当然:“什么怎么打算?结婚报告都已经批下来了,当然是结婚啊。” “可是蒋雪瑶今天闹成了这样。”在岑婧怡看来,以周珊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家庭条件氛围比蒋树兵更好的人。 没必要非嫁给蒋树兵,忍受蒋雪瑶这样的小姑子。 “闹就闹呗。”周珊那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和我结婚过日子的人是蒋树兵,又不是蒋雪瑶。以后她要是还能再闹得起来,我就当是为平淡的生活添加点调味剂了。” 岑婧怡看着她,突然觉得她的脸和涂月华的脸重合了。 这两个人的性格还真像,都是那么的乐观、开朗,带着股能干好所有事情的冲劲儿。 她和她们的性格明明差了这么多,可她和她们却成了好朋友。 “再说了!”周珊突然笑脸对她,“这不是还有你吗?虽然未来可能要和讨人厌的小姑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啊!” 岑婧怡失笑,“嗯,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我也会跟你站在同一条阵线。” 周珊突然想到了什么,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岑婧怡。 她眯起大眼睛,“我发现,你变坏了,蔫坏!刚刚我本来想提醒她们,让她们送蒋雪瑶去冲洗伤口的,是你拦了我。” 岑婧怡眼神微闪,“咳咳~” 掩饰性地挠挠鼻尖后,她坦然承认说:“没错,我是故意拦你的。蒋雪瑶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隐藏部队医院来过电话的事。” 她知晓真相的当下,气得手都在微微发颤。 别说拦着周珊了,要是蒋雪瑶没跑出去,她可能都气不过上去动手。 “你拦得好呀!”周珊突然夸赞,“我确实要改改自己心软的这个毛病了,蒋雪瑶的所作所为,不配拥有我的善意!” 岑婧怡有些诧异,“你不会觉得我太冷漠吗?” “冷漠?当然不会!人善被人欺,与其太善良被人欺负,还不如坏一点呢!特别是你这性子,从小生活在满是爱的环境里,太温柔了,还是蔫坏一点比较好。” 岑婧怡弯唇笑笑,“好,那我以后更‘坏’一点。” 周珊握住她的手,“嗯!咱们俩,以后就做这家属院人见人怕的‘恶人’!” 顾延卿刚进门,就瞧见这一幕,听见这句话。 第87章 伤得不轻,可能要留疤 自己那如兰花般带着香气的媳妇,被另外一个女人牵着手,两人还扬言要做‘恶人’。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诡异。 顾延卿脚步顿在门口。 岑婧怡:“……” 周珊:“……” 两人尴尬地松开握在一起的手。 莫名有种被当场捉奸的错觉。 可她们明明都是女孩子! 周珊刚找回一点儿底气,眼角余光扫到顾延卿轮廓分明的脸后,那股底气立马又成了泄气的皮球。 “谁想吃雪糕?”她将目光落在几个孩子身上,试图转移注意力。 雪糕对孩子的诱惑是无敌的。 三个孩子立马齐刷刷朝周珊看来。 周珊又问:“说话,想不想?” 蒋家两兄弟:“想!” 茵茵重重点头。 周珊蹙了蹙眉,“点头不算!老师提问,要回答!说,想不想?” 茵茵嘴唇动了动,憋得脸颊很快红了。 “想!”她的声音又脆又亮,用力得小拳头都握紧了。 周珊立马笑了,摸摸她肉嘟嘟的小脸,“想吃那就走,周老师请客!吃最好的雪糕!” 周珊左手牵上茵茵,两人又分别牵着蒋家两兄弟。 四个人就这么高矮不齐,脚步不一地出了家门。 顾延卿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眉头微蹙,显然是不放心。 他觉得蒋树兵的这个相亲对象不太靠谱。 “家属院门口就有小卖部。”岑婧怡看出他的担心,安慰说,“她们应该就近买完就回来了。” 顾延卿回神看她,想到什么,“我申请了用车,咱们明天带茵茵去部队医院。” 闻言,岑婧怡恍然反应过来,顾延卿刚刚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去准备出行用车的事了。 这个男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面面俱到。 周珊带着孩子们很快买完雪糕回来。 三个孩子排排坐在客厅,专心致志地吃雪糕。 明明是茵茵最小,可吃相最好,最干净的却是她。 蒋家两兄弟已经滴得手上、衣服上、地上都是奶白色的液体。 而茵茵只是嘴唇上挂了一圈奶油胡子。 “你快拿去给顾团呀。”周珊催促岑婧怡,“这么热的天气,再放就要化了!” 岑婧怡拿着雪糕,慢吞吞起身,朝顾延卿的房间走去。 房门虚掩,她抬手轻敲,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房间里,顾延卿坐在书桌前,用刻刀刻着什么。 岑婧怡扫了一眼,只依稀辨认出那是个人偶的雏形。 “周老师买的雪糕。”她走进房间,将雪糕递给顾延卿。 顾延卿放下刻刀玩偶,道谢接过,她就转身要走。 “等等。”顾延卿突然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方蓝白格的手帕。 他眉眼温柔,动作细致地给岑婧怡擦拭了一下唇角。 手帕上赫然留下奶油的痕迹。 岑婧怡的脸瞬间涨红,热得手里雪糕融化的速度都似乎变快了,冰凉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虎口。 顾延卿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将她手中的雪糕接过,用那方手帕包住了木柄,这才递回给她。 “我…回头洗干净了还你。”岑婧怡拿着雪糕赶紧逃离。 周珊一直在顾家待到了黄昏时分,快到饭点时才离开。 岑婧怡劝她留下吃完饭再走,她以太晚回去不安全为由拒绝了。 蒋家两兄弟倒是留在顾家吃了晚饭,因为蒋树兵他们一直没有回来。 直到墙上时针指到了‘7’,蒋家两妯娌这才出现在顾家门口。 “真是谢谢你和顾团了,帮我们照看这俩孩子一下午。”蒋家大嫂看岑婧怡的眼神是又感激又歉疚。 蒋家三嫂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岑婧怡嘴角微弯着礼貌的弧度,“他们很听话,而且周老师也留下帮忙,待到了快五点才走。” 闻言,蒋家两妯娌都是露出意外的神色,紧接着更惭愧了。 “你和周老师都是好心人。”蒋家大嫂叹气说,“这次是雪瑶对不起你们,是我们蒋家对不起你们。” 蒋家三嫂:“雪瑶这次也受到了报应,伤得不轻。医生说,她的两只脚八成要留疤。” 热水灌在蒋雪瑶的皮鞋里,她没有及时脱下来。 到医院的时候,袜子已经和她的皮肉全部粘在了一起。 蒋家两妯娌想到医生给蒋雪瑶剪开袜子时的场景,都还能感同身受。 县城的医院给蒋雪瑶做了初步的处理之后,就说蒋雪瑶伤得有点重,如果想不留下疤痕,建议转去市里医院。 于是,蒋树兵和蒋家两妯娌就又送蒋雪瑶去了市里的部队医院。 也是因此,蒋家两妯娌现在才回到家属院。 “婧怡妹子,我有个不情之请。”蒋家大嫂面露为难。 “明天,我们还要去一趟医院,给他们送饭、送换洗的衣裳,这两个孩子能不能……” 岑婧怡直接婉拒:“我们明天也要带茵茵去部队医院看病。” 蒋家大嫂恍然反应过来,“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这茬呢,带孩子看病重要!” 岑婧怡对蒋家这两妯娌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这两个妇女都是温柔随和的性格,目前看起来也是没有什么心眼的老实人。 她抿了抿唇,安慰道:“其实孩子留在家属院不会有事的,门口有岗哨,孩子跑不出去。你们送完东西及时回来,别让孩子饿着就行。” 蒋家大嫂连连点头,“是是是,” 蒋家两妯娌再次向岑婧怡顾延卿道谢,然后才带着自家的两个孩子回了家。 翌日清晨,蒋家大嫂就拎着大包小包出了门,乘坐最早的车次前往市区部队医院。 蒋家三嫂则是留在家里,负责照看两个孩子。 快八点多的时候,顾延卿和岑婧怡带着茵茵准备出门。 正好碰见蒋家三嫂提着一个包裹,脚步匆匆往外走。 她瞧见岑婧怡她们一家三口,眼睛亮了亮,“哎?婧怡,顾团,你们是不是也要去部队医院?” 岑婧怡点头承认。 蒋家三嫂马上道:“那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把这包衣服一趟捎去?我大嫂她今早走得太急了,忘记带了,我也是才看见!” “好。”岑婧怡才从蒋家三嫂手里接过包袱,下一秒又被顾延卿接了过去。 一家三口朝家属院门口走去。 军绿色的吉普车就停在了家属院门口。 顾延卿拉开车门,正要扶岑婧怡上车,一阵自行车铃铛声从不远处响起。 “等等!” 第88章 当然是来看你的笑话 周珊在吉普车前急刹住自行车。 站在车门旁的岑婧怡好奇看她,“周老师?” “等我停好车,我跟你们一起去市区部队医院!” 周珊匆匆忙忙将自行车停进家属院里,随后也不管顾延卿和岑婧怡的目光,兀自进吉普车的后排坐好。 吉普车上路后。 坐在副驾驶的岑婧怡才回头问她:“你为什么也要去部队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去恶心蒋雪瑶啊!”周珊说的理直气壮,“她别以为自己受了伤,故意诬赖我这事儿就能过去了。” “我小心眼得很,不报复回来,就难受的睡不着觉。” 岑婧怡:“……”悄悄瞥了眼顾延卿的侧脸。 发现顾延卿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放心。 有了周珊同行,一路都显得热闹。 周珊一会儿和岑婧怡说话,一会儿逗茵茵,精力多得好像用不完。 就连茵茵都有些累了,只想靠在岑婧怡的怀里,静静地待一会儿。 抵达部队医院。 停好车。 周珊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然后抢在了顾延卿之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抱茵茵下车、搀扶岑婧怡。 顾延卿冷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行动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车门关得‘砰’一声作响。 “咱们先送东西去给蒋大哥他们吧?”岑婧怡询问顾延卿的意见说,“顺便把周老师也送过去。” 顾延卿眉眼瞬间变得温柔,“好。” 于是,一行人朝着烧伤科住院部走去。 按照蒋家三嫂给的病房地址,一间一间找过去。 到病房门口时,刚好碰见蒋树兵开门出来。 蒋树兵拎着个保温饭盒,看起来像是要出门。 “哎?老顾?你们怎么来了!”他满脸惊讶看着岑婧怡等人。 很快又反应过来,“哦哦!你们带茵茵来看病是不是?” 岑婧怡低‘嗯’了一声,解释说:“飞飞妈妈让我们帮忙带东西来给你们。” 她说着话,顾延卿就配合将手里的包袱递给了蒋树兵。 蒋树兵连忙接过,“真是太感谢了!我还以为下午得来回多跑一趟呢!” “举手之劳而已,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我们就先走了。”岑婧怡完全没有走进病房探望蒋雪瑶的打算。 蒋雪瑶的所作所为实在恶劣,她连表面的客气都不想维持。 蒋树兵也没脸让岑婧怡顾延卿探望蒋雪瑶,只迭声应好。 岑婧怡和顾延卿牵着茵茵走后,蒋树兵立马压低了声音问周珊:“珊珊,你怎么也来了?” “来看雪瑶妹妹啊。”周珊眼神无辜纯良,“听说雪瑶妹妹伤得很重,我实在担心,所以就趁今天周末来看看。不然明天开始上班了,就没时间了。” 闻言,蒋树兵心里那叫一个感动了得。 “珊珊,谢谢你!你真是太善良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会生雪瑶的气,生我的气。” “怎么会!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走吧,进去再说。” “哎哎哎,进去再说。” 蒋树兵一手保温桶,一手衣服包裹,转身又用肩膀推开了病房门。 三人间的病房,只住了蒋雪瑶一个烫伤病人。 房门一开,周珊就看到蒋雪瑶用胳膊支起上身,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看的画面。 见到只有周珊和蒋树兵进来,蒋雪瑶脸上难掩失落。 “哥,顾大哥他,走了吗?” 蒋树兵前一秒还温和的表情,瞬间变得冷肃。 “他不走,还进来打你一顿,以出你故意隐瞒消息不报的气?” 蒋雪瑶脸色煞白,无力地倒回了床上。 她呜呜低声辩驳:“没有,我真的没有故意隐瞒不报。” 蒋树兵哼了声,没有接话。 扭脸面对周珊,又瞬间恢复温和,“珊珊,你坐着歇一会儿,我出去买点棒冰。医生说,要买冰来给她冰敷。” “好。”周珊在病床边坐下。 病床另一边的蒋家大嫂马上起身,要给周珊倒水。 结果发现暖壶已经空了,于是她在蒋树兵离开的后脚,也拿着暖水壶出了门。 病房里就剩下周珊和蒋雪瑶。 周珊脸上的温柔笑意立马含了淡淡的讥讽。 她吊梢着眉眼,交叠二郎腿,居高临下打量病床上还在流泪的蒋雪瑶。 “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蒋雪瑶立马止住眼泪,愤恨地瞪着周珊,“你来干什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当然!不然我还是来好心探望你的?蒋雪瑶,别傻了,你不是世界的中心,世界上不管是谁都不会围着你转。” 听到奚落,蒋雪瑶气得简直想从床上挣扎起来打周珊。 周珊脸上依旧挂着欠揍的笑容,目光落在蒋雪瑶裹满纱布的腿上。 “啧啧~真惨啊,这以后要是留疤了可怎么办啊?我次次见你,你都是穿着连衣裙,你应该很喜欢穿裙子吧?以后为了遮住疤痕,恐怕只能穿长裤咯。” 这句话精准地戳到了蒋雪瑶的痛点。 她拿起身后的枕头就朝周珊砸去,“滚!你给我滚!滚出去!” 外面打水回来的蒋家大嫂听到动静,连忙快走几步。 推开病房门时,刚好看见蒋雪瑶疯了一样,用东西砸打周珊的画面。 “蒋雪瑶!”蒋家大嫂生气怒喝,用身体挡在了周珊面前。 “你太过分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人家周老师不计较你做的那些荒唐事,好心来看你,你还不领情,在这里胡闹!” “蒋雪瑶!你……你真的太让人失望了!等你大哥他们到了,我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大哥他们的!” 蒋雪瑶一动就牵扯到了两条腿上的伤口,疼得她情绪更加崩溃。 “滚!都滚!你们都给我滚!我不要你们,不要你们呜呜呜呜……” 蒋家大嫂肃着脸,回头对周珊说:“走!咱们走,不用理她!” 她果真就带着周珊出了病房,走到走廊尽头这才找木栅栏似的长板凳坐下,歉疚地向周珊道歉。 蒋雪瑶在病房里依旧呜呜哭个不停。 直到蒋树兵买完棒冰回来,哭声也还没有停止。 蒋树兵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得加快脚步。 蒋家大嫂赶在他进病房之前,快步迎了上去,然后三言两语地说明了自己刚才目睹的一幕。 “雪瑶真是被咱们宠得太过了!”蒋家大嫂恨铁不成钢。 第89章 懒得说话 蒋树兵看着周珊,满脸歉疚。 “没事。”周珊反过来安慰蒋树兵和蒋家大嫂,“我又没受伤,雪瑶她应该就是太疼了,所以心情烦躁,再加上她本来也不太喜欢我……早知道我的出现会让她情绪这么激动,我就不来了。” “不不不!”蒋树兵和蒋家大嫂马上否认。 “你来是好心!这怎么能怪你呢?都是我们把她宠得太过了!” 蒋雪瑶在屋里听见门外传来的对话,气得简直要呕血,哭的更大声了。 此时,岑婧怡顾延卿已经带着茵茵,见到了京市来的儿科专家。 岑婧怡有些急切,却又不失条理地向儿科专家说明了茵茵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昨日却突然能口齿清晰表达自己需求。 医生还是先检查了茵茵的喉部肌肉,查看了茵茵上次来医院做的检查报告。 “来,你引导孩子叫声妈妈我听听。” 岑婧怡闻言,立马面对茵茵,眼神鼓励。 茵茵嘴唇动了动,然后弯着眼眸,清脆地叫了声:“妈妈!” “让她再叫声爸爸。”医生又说。 于是,岑婧怡又让怀里的茵茵面对了顾延卿。 茵茵的小嘴依旧是蓄力般动了起来。 等了几秒,没等到她开口。 岑婧怡和顾延卿忧心的目光就落到了医生的脸上。 “昨晚我们试过了。”顾延卿解释说,“她说不出来。” 医生仍是定定看着茵茵,鼓励:“叫。” 茵茵的脸颊逐渐通红,两个小拳头也因为用力而握在身前。 又过了几秒。 “爸爸!”她终于喊出声。 岑婧怡和顾延卿都是难以置信。 特别是顾延卿,简直像被雷击中了一般。 他看着茵茵可爱的小圆脸,心中流淌暖流,久久不能回神。 医生这时又引导茵茵:“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了,说对了,爷爷有奖励。” 茵茵竖起两根手指头。 医生摇摇头,“不行,得‘说’,‘说’对了才有奖励。” 闻言,茵茵舔了舔嘴唇,很快憋出答案:“‘嬢’!” 医生赞许点点头,“很好,那我现在表扬你,你是不是该说谢谢?” 茵茵眨眨眼,“蟹蟹~” 医生完成了测验,没再说话,将桌面的报告全部摞在了一起,递给顾延卿。 顾延卿接过,面色还是紧张,像是在等待医生的审判。 只见医生十指交握架在桌子上,说:“孩子没问题,一点儿事都没有。” “那她为什么一直不开口说话?”岑婧怡还是有些担心,“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过段时间,又不会说话了?” “没问题!孩子发育得很好,也很聪明机灵,就是太懒了,懒得说话。” 懒得……说话? 岑婧怡顾延卿傻眼,万万没想到医生会给出这样的诊断。 医生继续又说:“也是你们做家长的,太宠着孩子了,事事都赶在孩子提出要求前,就给孩子准备好。” “就像刚才,人孩子还在努力呢,你们俩就生怕累着孩子,不让孩子说了!” 岑婧怡顾延卿像受训的小学生,乖乖听训。 仔细想来,事实好像真的如医生说的那般。 他们总是能提前就预判到茵茵需要什么。 再加上先入为主认为茵茵有哑症,所以也没有刻意引导过茵茵开口。 “从今天开始,你们做父母的,就要引导孩子多多开口说话。不开口,就逼到她开口为止!小姑娘机灵得很,你们要是狠不下心来,她还是懒得开口。” 岑婧怡顾延卿乖乖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从诊室出来后,夫妻俩还是有些不在状态。 两人并肩站在一块。 茵茵站在他们的对面,仰着小脸,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岑婧怡这才彻底缓过神来,哭笑不得。 她想笑,又想哭。 知道茵茵没有问题,她彻底放了心,同时也满怀愧疚。 没想到,竟是她耽误了茵茵开口说话。 是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没能好好引导茵茵开口…… 眼泪蓄满,很快化作晶莹的泪珠滚落而下。 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又是哭,又是笑。 下一秒,她被顾延卿抱进了怀里,额头抵着顾延卿宽阔的肩。 顾延卿一边拥抱着岑婧怡,一边不耽误给茵茵使眼色。 茵茵会意,张开双手分别抱住了顾延卿和岑婧怡的大腿。 “快安慰妈妈,让妈妈别哭了。”顾延卿温声。 茵茵立马松开岑婧怡,小手举到最高,拍了拍岑婧怡的腰。 这是又犯懒不开口说话了。 顾延卿无奈轻叹,“茵茵,你得说出来。” 茵茵抿了抿小嘴,像是在思考。 “妈妈~”她软软糯糯开口,“憋突~憋突……” 岑婧怡一下就被她的口音逗笑,蹲下来抱她,“你这是什么口音?” 顾延卿:“八成是跟辉辉学的,辉辉和他爸一样,满口大碴子音。” 岑婧怡仔细一回想,发现好像真的是这样,再次被逗笑。 “不管什么口音,会说话就行。”她摸摸茵茵白里透红的小脸,“以后茵茵要多多开口说话,好不好?” 茵茵重重点点头。 “嗯?”岑婧怡故意皱起了眉头。 茵茵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嘻嘻笑出声。 她再次点头,这次还开了口:“好!” 见岑婧怡露出了笑容,她也跟着咧嘴笑。 还伸出自己的小手,笨拙地给岑婧怡擦拭去脸上的泪痕。 顾延卿站在岑婧怡身后,默默给闺女递上手帕。 茵茵接过手帕,继续涂墙一样给岑婧怡擦起了眼泪。 小家伙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手劲儿。 岑婧怡只感觉自己的脸被擦得生疼。 实在没法享受小棉袄的体贴,她赶紧从小家伙的手里接过了手帕。 “那咱们现在,去找周老师吧?”岑婧怡询问父女俩的意见。 茵茵点点头,停顿两秒,又补了声‘好’。 顾延卿说:“嗯,老蒋应该也要跟咱们一起回去,明天该归队了。” 一家三口从诊室门口离开。 顾延卿岑婧怡牵着茵茵,时不时充当茵茵的人形秋千。 去到烧伤科住院病房。 顾延卿岑婧怡正要提着茵茵继续往前走。 茵茵突然松开了两人的手,面色痛苦往下坠着身子。 “茵茵?”岑婧怡最先察觉她的不对,“你怎么了?” 茵茵捂着肚子,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第90章 加更:腌入味了 岑婧怡顾延卿脸色骤变 刚刚还好好的孩子,这是怎么了? 夫妻俩一左一右蹲在女儿茵茵身边。 “茵茵,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岑婧怡着急询问。 “肚肚……痛……”茵茵含糊吐出几个字眼。 顾延卿听清楚之后,立马将她抱起,飞快地朝着儿科的方向跑去。 岑婧怡也赶紧跑着跟上。 跑得飞快的夫妻俩吸引了不少路人侧目。 以至于儿科的护士医生远远看到他们,都跟着紧张起来。 急诊医生一番触摸按压检查。 岑婧怡和顾延卿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站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突然,躺在病床上的小人放了个又长又响的屁。 “嘟~~~” 声音可谓是婉转悠长。 气味瞬间充斥满急诊大厅。 医生哪怕戴着口罩,都忍不住用手在面前扇了扇。 医生一脸无奈,问岑婧怡顾延卿:“孩子几天没拉臭了?” 岑婧怡想了想,点点头,“三天了。” “那孩子这几天是不是没怎么喝水?” 岑婧怡又想了想,再次点头,“幼儿园老师说,她在幼儿园不太喜欢喝水。” 其实幼儿园老师的原话是:“茵茵妈妈,回去你得说说茵茵,让茵茵多喝水才行。每次老师给她倒水,她都悄悄倒给其他小朋友。” “已经好几个小朋友因为帮她喝水,尿了裤子!” “今天要不是被她倒水的小朋友喝不完杯子里的水,急哭了,我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天知道岑婧怡在听到幼儿园老师这番话的时候,有多么尴尬。 医生听了岑婧怡的话,了然点点头。 “那就对了!孩子没事,是屎太多太干,堵得肠子疼。你快带她去上厕所吧,上完厕所就好了。” 闻言,岑婧怡和顾延卿再次傻眼在原地。 他们急成那个模样,恨不得跑出百米飞人的速度,结果茵茵只是因为屎太多了,堵得肠子疼? 一时间,两人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从急诊室离开,岑婧怡马上带着茵茵去了厕所。 小家伙自己蹲在蹲坑上,两手握着岑婧怡的手保持平衡。 用力的小脸涨红、扭曲,发出‘嗯嗯’的加油助威声。 历经十分钟的战斗,她这才一脸轻松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岑婧怡跟在她的身后,感觉自己都被腌入味了,忍不住低头闻自己的身上是否有臭味。 顾延卿就守在卫生间门口。 见到妻女出来,他立马迎上去。 先是单膝蹲下,问茵茵:“肚子还疼不疼了?” 茵茵摇摇头。 顾延卿耐心道:“要说话回答。” 茵茵抿了抿小嘴,又摇摇头,“不疼。” 岑婧怡这时候走近到茵茵身后,还在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 对上顾延卿从下往上看来的目光,她有些尴尬,“在厕所待太久了,身上好像有点臭。” 顾延卿马上否认:“不臭。” “不臭吗?好像有点臭。” 顾延卿没再说话。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起身说:“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说完转身大步流星离开,最后还小跑了几步。 不过三分钟,他就又回来了,双手做捧状。 等他走近,岑婧怡就看到了他手里捧着的东西。 是桂花! 金黄色的桂花! 顾延卿将花捧到岑婧怡面前,“装点进口袋里,一会儿身上就只有桂花的味道了。” 岑婧怡亮着眼看他,“你怎么知道这附近有桂花?” “刚刚等你们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孩手里拿了一串花枝。” 岑婧怡没再说话,从顾延卿掌心捏起一小把桂花,放到鼻尖闻了闻,然后装进了口袋里。 两人中间,茵茵仰头眼巴巴看着。 伸手扯了扯顾延卿的裤腿。 顾延卿垂眸看她,张口就想说:“等妈妈挑完了,剩下的都给你。” 突然想到医生的嘱咐,于是引诱:“说话。” 茵茵有些急,“要!茵茵要!要花花!” 顾延卿笑眼逗她:“问谁要?” “爸爸!” 顾延卿的脸上立马漾开了笑意,显得整个人都和平常不同了。 平时的他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严肃冷硬。 可一笑起来,微弯的深邃眼眸里似乎盛满了碎芒,看起来温润和煦的不像话。 岑婧怡都看得有些愣了。 赶在顾延卿看过来之后,才心虚地垂下眸子,假意整理塞了桂花的口袋。 等顾延卿往茵茵的口袋里装满了桂花,一家三口这才朝着烧伤科住院部走去。 抵达病房时,正好赶上蒋雪瑶的换药时间。 周珊站在病房外面,听着蒋雪瑶的哭喊惨叫声,感同身受那般龇牙咧嘴。 “你怎么站在外头?”岑婧怡走近问她。 周珊这才发现一家三口。 她用手掩嘴,压低声音凑近岑婧怡道:“我进去,怕把蒋雪瑶给气厥过去。” 岑婧怡挑眉,“你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啊,就是实话实说了几句而已。” 对周珊的这个回答,岑婧怡表示十分怀疑。 “你们怎么来了?”周珊摸摸茵茵的小脸,“对了,茵茵看完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 岑婧怡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医生说茵茵没事,就是…懒得说话。” “啊?”周珊拔高了嗓门。 这时,医生也给蒋雪瑶换好药了,推门出来。 屋里的蒋树兵等人刚好看见站在门外的岑婧怡几人。 蒋树兵和蒋家大嫂立马出门,跟岑婧怡顾延卿打招呼。 少不了要问一句茵茵的检查情况。 得知医生给出的诊断是‘懒得说话’时,叔嫂俩的反应和周珊一样,都是‘啊?’出声。 面对大人们难以置信的目光,茵茵好像有了点小情绪。 她挣开顾延卿牵她的手。 从兜里掏出一把桂花,噘着嘴低头玩起了桂花。 大人们失笑,也不敢笑出声,生怕再惹了小家伙不开心。 几人愣是站在病房门口就聊了起来,谁也没说进病房看看蒋雪瑶。 偏偏病房门还没关,还流着眼泪的蒋雪瑶可以将门口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她多希望顾延卿能朝她的方向看一眼,能进来关心问候她一句。 可是顾延卿的目光不是落在岑婧怡的脸上,就是落在茵茵的脸上,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她半点! “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蒋家大嫂开口说,“明天你们都还得上班呢。” 于是,一行四个大人两个小孩就这么离开了,只剩下蒋家大嫂留下陪护蒋雪瑶。 顾延卿驾车回去的路上,刚出市区,原本晴朗的天突然就阴了起来。 紧接着,瓢泼大雨落了下来。 道路变得泥泞难走,视野也变得极不清晰。 顾延卿只能降低车速。 雨色朦胧中,车前方五十米左右的距离,突然出现几个朦胧的人影。 “前面是什么玩意儿?有人拦车?” 第91章 拦路劫匪 汽车驶近,车里的几人才看清楚。 挡在路上的,是几个穿着雨衣,抱着竹竿拦路的男人。 顾延卿踩下刹车,吉普车在距离竹竿还有五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蒋树兵从后排伸着脖子,眯起眼睛想看清车前的状况,“前面的路走不了了?”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顾延卿的声音陡然冷沉下来。 这时,抱着竹竿拦住的几个男人中,有两个朝着他们的车走了过来。 ‘咣咣咣’! 一个男人走到驾驶座旁,用手里的镰刀敲响了车窗玻璃,示意顾延卿打开车门下车。 蒋树兵才看清他们的手里拿着可以充当武器的镰刀,立马低骂了一声‘草’。 “老子还以为前面路不能走了,他们冒雨好心在这儿给咱提醒,妈的结果竟然是拦路抢劫!这几个鳖崽子踏马疯了吧?拦军车?” 蒋树兵又气又笑,都忘了车上还有女同志和小孩。 一通输出完,才意识到什么,闭上嘴巴尴尬地看了眼岑婧怡和周珊。 此时岑婧怡和周珊哪里还有精力去管这种小事。 她们都是第一次亲身经历拦路抢劫,这会儿已经紧张得浑身紧绷。 岑婧怡抱紧了怀里的茵茵,将茵茵的头按在怀里。 ‘咣咣咣!’ 岑婧怡这边的车窗也被拍响了。 突然的巨大声响使得她浑身一个激灵,不由抱着茵茵往顾延卿的方向躲了躲。 顾延卿也是下意识伸手护住她。 “下车!”站在驾驶位外的男人已经不耐烦了,“都给我下车!老子看在你们车上有女人孩子的份上,不想动手哈!” 蒋树兵又低啐了一声,伸手就想去拉车门。 周珊扯住他,“你干嘛?” “下车啊,不下车怎么解决这几个杂碎?” “他们手上有刀!” 蒋树兵脸上不见半点担心。 甚至还咧嘴笑了,“没事,看我们的!两个回合,我和老顾就把他们给解决了!” 周珊还是扯着他不放手,看向了顾延卿,“顾团长!咱们直接开车走,不行吗?” 顾延卿侧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蒋树兵解释道:“这种拦路抢劫的,大概率还在前头的路上铺了钉,直接走是肯定走不掉的。” “那撞上去!撞死他们!” 蒋树兵张着嘴,傻眼。 这还是那个知书达礼的周老师吗? 他很快回过神来,又是咧嘴一笑,“那不成,真撞死人了,我和老顾要摊上大麻烦的,挨处分那都是轻的。” ‘咣咣咣’! 外头的劫匪已经不耐烦了,又是拍车窗玻璃,又是试图拉开车门。 “走吧,老顾。”蒋树兵对顾延卿说。 “快下去把这几个杂碎解决了,别叫他们砸烂了车窗玻璃,一会儿回去路上,刮风再冻着孩子。” 蒋树兵说这话的时候,站在驾驶位外的劫匪已经扬起了手中的镰刀,显然是企图砸碎车窗玻璃。 顾延卿眸色一沉,用脚猛地踹开车门。 ‘咣’! 车门狠狠打在劫匪的身上。 “你们在车上待着,千万别下来!”蒋树兵叮嘱一句,立马拉开车门,跳下了车。 顾延卿跟岑婧怡说一句:“坐好。” 紧接着也下了车,淋着雨站在泥水地中。 “草泥马的!”被车门打中的那个劫匪回过神,扬起镰刀就朝顾延卿砍了过去。 岑婧怡坐在车内目睹这一幕,心瞬间高高悬起。 坐在后排的周珊更是直接捂嘴,惊呼出声。 只见顾延卿站在原地不躲也不闪。 等到劫匪逼近到面前的时候,才冷漠抬起长腿,稳准狠地踹在劫匪的心口处。 劫匪‘喔!’一声痛呼,整个人重重摔进了泥水里。 站在几米外,还抱着竹竿的几个劫匪同伙见状,立马扔了竹竿,拿着家伙淌着水就朝顾延卿蒋树兵冲了过来。 顾延卿和蒋树兵还是临危不乱,十分淡定的模样。 蒋树兵甚至还一手叉腰,一手遮在眼前挡雨。 等到那两个劫匪跑近,他们这才不紧不慢抬脚,将人踹飞出去。 三个被踹飞的劫匪狼狈地从泥水里爬站起来,站成一排在顾延卿的面前。 顾延卿往前一步,他们就后退一步。 一时半会儿根本不敢贸然发起袭击。 “老六!你踏马愣着干嘛!把车上那俩女的给拽下来,当人质啊!” 最先被顾延卿踹翻的男人,突然冲着副驾驶的方向大喊。 车外的顾延卿蒋树兵,还有车内的岑婧怡周珊这才愕然意识到,副驾驶的车门外还站着一个劫匪! 被称作‘老六’的劫匪也是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猛地拉起了车门。 拉不开,他扬起手中的镰刀就想砸车窗。 岑婧怡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动作比脑子快,学着顾延卿刚刚的样子,迅速打开车门锁,用全部的力气踹开车门。 车门‘咣’一声砸在那个劫匪身上,又反弹回来。 劫匪被砸得七荤八素,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趁这个时间,岑婧怡赶紧又将车门关上。 此时,顾延卿也已经和蒋树兵达成了共识。 蒋树兵留在原地,解决面前的三个劫匪。 顾延卿绕到车的副驾驶那边去,解决那个叫作‘老六’的隐患。 豆大的雨滴滴在顾延卿的肩头上,又弹开。 雨势好像在他身上描摹了一个圈。 只见他很随意那般就躲开了劫匪的拦路攻击,绕过了车头。 又是抬起一脚,将那个叫‘老六’的劫匪踹飞。 不等那个‘老六’爬起来,他就走了上去,先是一脚踩在‘老六’的手上。 “啊——”劫匪疼得惨叫,下意识就松开了手里的镰刀。 顾延卿将那把脱手的镰刀踢远,面无表情地单手擒拿了‘老六’。 另一只手摸到‘老六’的裤腰处,很快扯出一条掉皮的皮带,将‘老六’的手结结实实地绑在了身后。 解决完这边的隐患,他又转身去支援蒋树兵。 蒋树兵一对三,又是赤手空拳,虽然没有落入下风,但一时会儿还真没法解决眼前的麻烦。 有了顾延卿的帮助,战局立马就分了高下。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岑婧怡和周珊坐在车里,几乎看不清车窗外的景象。 只依稀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轮廓在打斗,以及听见惨叫声和重物砸在水里的声音。 大约过去三分钟。 车外头站着的身影轮廓,便只剩下两人。 第92章 到手的媳妇要飞了 “错了错了!两位大哥,我们知道错了!” 四个被反绑双手的劫匪跪成一排,对着顾延卿蒋树兵痛哭流涕。 “两位大哥行行好,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我们家里还有八十岁的母亲,三岁的孩子……” “对不起!两位大哥,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只要两位大哥愿意放过我们,我们以后就是两位大哥的狗!两位大哥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蒋树兵被他们气笑了,双手抹了一把被雨水冲刷着的脸。 “你们还真踏马是不长眼,看清楚这是什么车了吗?就敢拦?”蒋树兵手指着吉普车的车牌。 几个绑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脸茫然。 蒋树兵回头看,这才发现车牌早就已经被泥浆糊得严严实实。 “我说呢!”他阔步朝着车头走去,弯腰用地上的泥水清洗掉车牌上的泥浆。 几个绑匪逐渐看清车牌,本来就难看的脸色,瞬间面如死灰。 军…军车! 他们好死不死,竟然劫了军车! 难怪这两个男人身手这么好,他们的身手在他们看来就跟慢动作似的。 四个绑匪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都变凉了,忍不住地开始颤抖。 “老顾。”蒋树兵想问顾延卿接下来怎么处理这几个不长眼的倒霉蛋。 一扭头,发现顾延卿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几个小瘪三的身上,而是扭头正盯着车里的方向看。 在蒋树兵想再喊他一声时,他这才回头,“扔车上,送去公安。” “成!我也是这么想的!没准还能捞到个表彰,嘿嘿~” 蒋树兵马上行动。 他一手一个,拎小鸡仔一样,将失去了裤腰带,只能夹着腿走路的绑匪带去吉普车后备厢。 顾延卿则是朝着路前方走去。 清理了拦路长竹竿。 又继续往前走一段距离,将绑匪铺设的第二道拦路防线清理干净。 这才往回走。 顾延卿蒋树兵一前一后上了车。 两人都是浑身湿透,将寒气带进了车里。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岑婧怡担心地扶住顾延卿结实的胳膊,简直像摸到了一块儿雪糕那么冰凉。 后排,周珊也是同样紧张地检查蒋树兵的情况。 “嘿嘿,我没事!”蒋树兵面对周珊的关心,有些受宠若惊。 “就这几个家伙,根本不够我和老顾打的!就是今天的雨太大了,所以看起来会有点狼狈而已。” 岑婧怡听不进去蒋树兵的安慰,还是定定看着顾延卿。 “没事。”直到顾延卿低声回答,对她微弯了眉眼,她的心这才彻底落到了实处。 “那快走吧。”岑婧怡迅速恢复了冷静,“你们的身上都湿透了,这样长时间下去,会生病的。” “前面路口左拐,大约十分钟能抵达一个小镇。” “镇上有卖衣服的,你们先去买身干衣服换上。” 蒋树兵十分诧异,“婧怡妹子,你怎么知道前面左拐是有个镇?” “之前看过地图。” “看过地图,这就记住了?” 蒋树兵还在好奇的时候,顾延卿已经重新将车打着火。 吉普车在大雨中,按照岑婧怡指的路,很快抵达了岑婧怡所说的小镇。 虽然大雨天街上根本没有人,但他们还是找到了市场。 顾延卿蒋树兵一致不同意岑婧怡周珊跟着下车,怕她们也被雨淋湿。 “等等!”岑婧怡在顾延卿拉开车门的时候,喊了一声,将只有她掌心大小的手工荷包递了过去。 “把钱带上!” 顾延卿还没反应。 她就直接倾身,将荷包塞进了顾延卿的手里。 顾延卿没说什么,捏着荷包和蒋树兵下了车,迅速穿过大雨,跑进了市场当中。 “呼~吓死我了。”周珊往后靠坐在后排,捂着自己的胸口,“我还以为咱们要交代在那了。” 岑婧怡安慰她:“不会的,这些人拦车,也只是为了抢劫,大不了把身上的钱都给他们。” 说到钱,周珊突然转移了注意力。 她好奇问:“哎,你们家顾团长,是把所有工资都上交吗?” 岑婧怡怔了怔,“没有。” “啊?他没有把工资上交给你,你还给他钱买衣服?” “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岑婧怡抿了抿唇,三言两语,交代了一下自己和顾延卿之间的情况。 结果便是顾延卿蒋树兵穿着干衣服,打着伞回到车上时,周珊看着他们两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在他们俩回来之前,周珊气愤说:“我还以为顾延卿是个什么好东西,想着近墨者黑,蒋树兵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呢!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跟蒋树兵相亲了!结婚报告批下来,还能不能反悔?” 蒋树兵还不知道自己快到手的媳妇要飞了,还咧着嘴,将喷香的松软鸡蛋糕递给周珊。 “人家刚出炉的,快趁热吃。” 周珊看他一眼,还是觉得哪哪都不顺眼。 再看向顾延卿,那眼神已经不是‘不顺眼’可以形容的了。 顾延卿丝毫没有察觉,或者说丝毫不在意。 他也给岑婧怡茵茵带了东西。 准确来说,是他先去给岑婧怡茵茵买东西,蒋树兵才跟着他买的。 鸡蛋糕、煮玉米、茶叶蛋…… 他买了好几样。 原本安静得有些过分的茵茵看到食物,眼里立马有了光。 几人在车里简单吃了些东西,顾延卿这才重新驾驶车辆上路。 快回到县城时,雨势才逐渐变小。 顾延卿先是将车开去公安局,和蒋树兵将那几个劫匪移交给公安同志,向公安同志说明情况。 等送完周珊回学校宿舍,回到家属院时,已经是六点多。 岑婧怡到家就进了厨房,翻箱倒柜找东西。 顾延卿站在门口看她,“找什么?” 蹲在地上的岑婧怡仰脸看他,“找姜,煮个姜汤。” “我来。” “不行,淋雨的是你,怎么能让你来煮姜汤?” 岑婧怡说完继续埋头找姜。 找了一会儿无果,她有些尴尬地起身,“姜在哪儿?” 顾延卿眼角弯了弯,似是在忍笑。 他也没说话,手指了一个方向。 岑婧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还是没有看到。 正想回头问清楚,就看到顾延卿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侵略性十足的男性气息几乎瞬间将她包裹。 第93章 煮姜汤 顾延卿的长臂直接从岑婧怡的身前伸过。 上身微微前倾,形成了将岑婧怡圈在怀里的姿势。 岑婧怡不由缩了肩膀,以避免和他的身体挨在一起。 顾延卿居高临下的视线悄悄瞥了怀中的女人一眼,无声叹息。 长手够到了生姜,递到岑婧怡面前。 岑婧怡有些愣,生姜就放在桌面的角落里,她竟然没看见! 接过生姜,她默默又找起了小刀,想给生姜削皮。 在厨房转了一圈。 顾延卿递了个勺子给她,“用勺子把去皮,更安全。” “哦,好。”岑婧怡接过勺子,开始给生姜去皮。 去完皮,在水龙头下将生姜清洗干净。 正想找刀和砧板,准备切片。 一回头,发现顾延卿已经将刀和砧板准备好了。 她尴尬拿起刀。 感到顾延卿在盯着她看,莫名有种调皮捣蛋学生正在接受老师考察的紧张。 她举着刀,“要不,你还是出去坐着休息吧,我一会儿煮好了,叫你。” 顾延卿笑着点点头,“好,你小心点,有事叫我。” 等到顾延卿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岑婧怡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儿。 开始切姜! 虽然薄厚不一,但起码切好了!也没有伤到手! 她又开始找锅,在蒸锅和汤锅中选择了汤锅。 接水时,先是接了大约两碗的量。 感觉太少,怕煳锅,突然又想到曾经看过的书籍中好像提起过,熬药水会越熬越少。 于是最后接了整整半锅水。 再把生姜片加进锅里,端上灶台,准备点火。 这煤气灶,怎么用来着? 岑婧怡弯着腰看看锅底,摸摸煤气罐。 绞尽脑汁回忆起关于顾延卿做饭的记忆。 可人越迫切想要记起来什么,就越是想不起来什么。 一番心理挣扎之后,她硬着头皮走出了厨房。 “哪个……你能不能教我怎么生火。” 坐在客厅陪茵茵玩的顾延卿马上起身。 他直接进入厨房,站在灶前。 点火之前,下意识打开锅盖看了一眼。 见到半锅水里漂浮着几片孤零零的姜,他拿着锅盖的手僵在空中。 这是熬姜汤,还是给姜片洗澡? “怎么了?”岑婧怡站在他身后,满眼清澈的无辜。 “没、没事。”顾延卿委婉地说,“锅有点大,换个小锅比较好。” “可是这已经是最小的锅了。” “还有一个。” 顾延卿说着,拉开橱柜的门,从里面拿了个几乎只有他巴掌大的小锅出来。 将汤锅里大半的水倒掉,再把剩下的水和姜片倒进小锅中。 岑婧怡在一旁看着,心情已经不是用尴尬能形容了。 看着顾延卿将小锅重新放回灶台,动手就要点火。 “等等!”岑婧怡阻止,“你教教我,这个煤气灶,该怎么用。” 顾延卿点火的动作顿住,回头看她,目光认真,“你不用学,下厨有我。” 岑婧怡摇头,“不,要学,你在家的时候,可以是你下厨。可你也不是总在家里的,学会了总比不会强。” 顾延卿看到她认真的神情,就知道她这是不服输的精神被激发了,忍着笑开始了自己的教学。 岑婧怡虽然缺乏下厨经验,从前也没用过煤气灶,但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 尝试了两次之后,就能熟练地用煤气灶点火。 像是闯过了什么难关,她的脸上不自觉扬起得意的笑容。 顾延卿眼睫微垂定定注视着她眉眼灵动的样子,恍若看到了上高中时的她。 他心里一半喜一半愁。 喜的是终于看到她卸下伪装的样子。 愁的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更快地卸下,这些年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而树立起的外表武装,做不需要防备的、最真实的自己。 “你出去陪茵茵玩吧,这里有我看着火就行。”岑婧怡眼眸微弯看他,丝毫没有察觉他眼底喜忧参半的情绪。 “好。” 岑婧怡站在灶前看火,几乎是半分钟就揭开锅盖看一眼水开了没有。 终于等到水开,她又耐心等水滚了两分钟,这才关火。 将姜汤盛出来,刚好是满满一碗的量。 用抹布垫着手端到外面餐桌上,还是烫得直摸耳朵。 “熬好了!趁热喝吧!” 顾延卿还没动,茵茵的耳朵就跟安装了雷达一样竖起来。 她哒哒哒跑向餐桌,麻利地爬上了座椅。 上身趴在餐桌上,看看碗里冒着热气的姜汤,又用鼻子仔细闻了闻。 闻着闻着,突然察觉不对劲。 只有一碗? 只有爸爸的那一碗? 没有她的? 小家伙眉毛立马就皱了起来,几乎是控诉的眼神看向岑婧怡。 知女莫若母,岑婧怡自然是立马就会意了她的眼神表情是什么意思。 “茵茵。”岑婧怡好笑又无奈,“这是姜汤,防风祛寒用的,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哼。”茵茵表示不信,肯定是大人为了吃独食,故意这么说了骗她! 小家伙坐回椅子,幽怨的眼神又看向顾延卿。 顾延卿也是被她的眼神看得哭笑不得,直接进厨房拿了碗出来,给她匀了半碗。 小家伙马上就笑了,伸手就想去捧碗。 顾延卿却是将碗挪走,“要说话。” “爸爸!” “嗯?” 茵茵抿着嘴憋了几秒,“喝!茵茵喝!” “好,小心烫,先晾一晾。” 父女坐在餐桌旁等着喝姜汤。 大约五分钟后,顾延卿端起自己的那半碗,尝了一口。 茵茵见状,立马迫不及待也端起自己的那半碗。 ‘咕咚’! 一大口。 下一秒,小家伙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哕——”她赶紧把碗放回餐桌,伸着舌头,企图用手擦去舌头上的辛辣味。 等着看好戏的岑婧怡顾延卿见状,被逗得笑出了声。 茵茵也没空跟他们计较,一蹦下了餐桌,直奔客厅茶几。 抱起一颗梨就开始啃。 用清甜的梨汁漱没了嘴里的辛辣味,她这才愤愤回头看还在笑话她的顾延卿岑婧怡一眼。 岑婧怡笑得肚子都疼了,“茵茵,这个怪不得我们,是你自己非要喝的。” “哼!”茵茵扭过脸,继续愤愤啃梨。 第94章 宣传报道 茵茵生了好久的气。 不要抱,也拒绝和岑婧怡顾延卿交流。 最后是岑婧怡给顾延卿递了个眼神,示意顾延卿不要理她。 果然过了没五分钟,小家伙就拿着自己的玩具,悄无声息挪到了顾延卿的身边。 手里的小汽车跑着跑着,就跑到了顾延卿的膝盖上。 她装作若无其事和顾延卿对上视线。 见顾延卿正笑眼对着她,立马嘻嘻一笑,站进顾延卿的怀里。 没一会儿,玩具小汽车又跑到了正在织毛衣的岑婧怡身边。 茵茵抬眼看看岑婧怡。 对上岑婧怡那无奈又宠溺的目光,又是略显尴尬地嘻嘻一笑。 岑婧怡被她的模样逗笑,故作严肃:“明天上幼儿园,可要乖乖喝水,不能再把自己的水倒给其他小朋友了,知不知道?” 茵茵重重点头,顿了顿,补充:“滋道!” “还有,以后在幼儿园,要多和老师小朋友们说话,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说出来。” “好!” 第二天送茵茵去幼儿园的路上,岑婧怡措辞了一路。 等见到茵茵的老师,话到嘴边还是卡壳。 末了老师要牵着茵茵回教室了,她才赶紧开口解释茵茵会说话的问题。 如她意料的那般,老师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茵茵真的会说话!” “嗯?”岑婧怡茫然,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老师表情复杂,“上星期,班里有个小男孩哭着找我,说茵茵骂他是‘笨蛋’,我还以为他胡说……” 这下换岑婧怡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在家话都不说,在幼儿园开口骂人? 岑婧怡尴尬不已,“老师,真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也没添麻烦,茵茵大部分时候还是挺乖的。茵茵妈妈你也放心,我们会多引导茵茵开口说话的。” 岑婧怡连声道谢。 看着老师牵着茵茵进屋,她也赶紧骑着自行车前往出版社。 骑着自行车走近路,大约需要十五分钟的车程。 若乘公交车,因为线路问题,就得二十分钟往上,这还不包括步行的时间。 抵达出版社,岑婧怡刚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还没来得及坐下。 一个人称‘红姐’的校刊编辑就拿着一包桃酥来了。 “婧怡,吃桃酥,这是市里那家陶记卖的,我爱人昨天去市里出差,带回来的。” 岑婧怡一眼看出对方找她有事,笑着婉拒道:“谢谢红姐,我早饭吃多了,这会儿真吃不下了。一会儿我要是饿了,再去找你。” “好,那一会儿可一定要来找我尝尝啊。”红姐说完也不走。 岑婧怡坐下,笑眼看她,“红姐,您是有什么事吗?” “哎哟~你看,跟你们这种聪明人交流就是省事儿。我呀,确实有点儿小事想麻烦你。” 红姐神神秘秘左右看了一眼。 还早,办公室里还没来几个人。 她拉了张靠背椅,在岑婧怡身边坐下。 压低了声音道:“婧怡,我听说你和你爱人昨天也去了趟市里,然后回来的时候,遇到拦路抢劫的了?” 岑婧怡轻扬起一侧眉尾,没作声,等待她的下文。 “是这样!我呀,有个妹妹,在报社那边工作。对于你爱人英勇擒拿抢劫犯,为民除害这种正面事迹很感兴趣,想做个专题宣传。但是吧……” 红姐一副遇到了难事的样子,“婧怡你应该知道吧,你们家属院里,也有一个记者,姓蒋。” 岑婧怡当然知道,到家属院的第一天,她就听那两个小战士叫蒋雪瑶作‘蒋记者’。 红姐观察着岑婧怡的神色,继续说:“通常情况下,跟你们家属院沾边的报道,都是那位蒋记者包揽了的。” “现在那位蒋记者好像是受伤住院了,所以我妹妹就想着,能不能先把这篇报道做下来,毕竟新闻嘛,都是具有时效性的,等不及那位蒋记者出院再做报道。” 岑婧怡听到这,自然已经知道了红姐的目的。 她明面上装傻,“这是她们报社内部的事情,不是应该由她们报社内部来协调吗?” 红姐尴尬笑了笑,“是,自然是由他们内部自己协调。”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报社已经明确,和你们家属院相关的报道,暂时不专属于那位蒋记者,谁先到先得。嘿嘿……” “所以,我就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先问问你的意思嘛。” 岑婧怡弯唇笑笑,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那我回去问问我爱人的意见。” “哎!好,姐等你的好消息哈!” 红姐马上起身,回自己的工位,提来了一条没拆封的、用油纸包装好的桃酥。 “我爱人昨天买多了,你带回去给孩子吃!” “昨天下了大雨,不经放的!你不收,我拿回家放潮了,也是要坏掉的!” “拿着拿着!哎呀!姐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叫你带回去给孩子尝尝,你快拿着呀!” 红姐态度强硬。 岑婧怡最后也没能推拒成功。 不过她当天也没有将桃酥带回去,而是放进了办公桌的抽屉里。 这种带着利益交换意味的东西,不是能随便收下的。 明天她要是婉拒红姐,还得把东西还给人家。 岑婧怡到自行车车棚的时候,车棚里已经没有几辆车了。 她掏出钥匙,弯腰正准备开自行车的锁。 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远处墙角好像有个人影。 回头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她狐疑环视了一圈,确定真的没有人,这才继续弯腰解开自行车锁。 将自行车推出车棚。 照例按照来时的小路往家属院的方向骑。 越骑,她越觉得不对劲。 身后有个男人好像一直在跟着她! 她回头确认了两次 第一次那个男人避开了她的目光。 第二次,她和坐在男人后座的中年妇女对上了视线! 那个头发花白、略显富态的中年妇女坐在自行车后座,只露了半张脸、一只眼出来。 可就是那一只眼,岑婧怡也感受到了对方阴鸷的视线。 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要将她拖入地狱! 岑婧怡只是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握着车把的双手不自觉收紧,脚下踩踏的速度加快。 身后,那辆黑色的二八大杠好像也在加速。 第95章 送她上下班 长长的小巷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两辆自行车在石板路上行驶的响动声。 岑婧怡手心冒汗,只想快点穿过这条小巷,快点回到大路上。 眼看距离出口只剩十来米的距离。 一个身影突然从前方的交叉路口蹿了出来。 岑婧怡连忙急刹车,就差一厘米就要撞上对方。 “周珊?”岑婧怡余惊未定。 周珊也刹车在原地,手抚胸口,“婧怡?你怎么骑这么快啊?赶时间吗?” “不是……”岑婧怡回头看。 之前跟在她身后的那辆自行车已经不见了影子。 “你看什么?”周珊好奇问。 “刚刚有两个人,一直跟着我。” “啊?!” 岑婧怡无意识吞咽唾沫,问周珊:“你看见他们往哪儿去了吗?” “那边拐弯了。”周珊指着岑婧怡身后。 那边有个左拐的通道。 刚刚刹停自行车时,她眼角余光确实看见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带着一个女人往那个巷子里拐了。 不过两个人的样貌她都没看清。 “怎么回事?”周珊关切地问说,“你认识他们吗?你确定那两个人是跟着你?” 岑婧怡摇摇头,“不认识,也不确定,但我从出版社离开后,他们就好像跟在我的身后,一直跟着我到这条小路。” “以后你不要走这种小路了!不安全!” 岑婧怡突然想到什么,“不说了,我得去接茵茵。” “走吧,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前面出去就是大路,人来人往,就算真有人跟着我,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周珊已经调转了自行车头,“别说废话,走吧!我送你到公交站牌,反正我要回我妈家,从那边也能走。” 闻言,岑婧怡没再客气。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巷。 回到大马路上,自行车铃铛声、公交车的喇叭声,路边小贩的叫卖声…… 各种吵闹的动静给人一种切实的安全感。 岑婧怡又回头看了几次。 没再见那一男一女的身影,但那个妇女阴鸷的眼神还是印刻在她的脑海中,无法挥去。 到底是她想多了,还是真的有人跟踪她? 如果是后者,那两个人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跟踪她? 为了安全起见,岑婧怡去幼儿园接到茵茵后,赶紧就带茵茵回了家属院。 顾延卿回来后,一眼看出岑婧怡的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他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饭盒就问。 岑婧怡微皱眉头,和他对上视线,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她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说了自己回来路上疑似被跟踪的事。 “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她道,“或许人家只是刚好跟我顺路。” 顾延卿神情严肃,“不能掉以轻心,明天开始,我送你上下班。” “这怎么行?”岑婧怡直接摇头拒绝,“不用这么麻烦,我以后不走小路就行了。” 顾延卿沉默,在想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接送岑婧怡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早上他如果要送岑婧怡,他们一家三口就务必要提前半个小时左右出门。 茵茵本来就是个爱睡懒觉的,现在天气越来越冷,要让她再提前半个小时起床,估计每天早上都要来一场拉锯战。 且那么早,小朋友们估计都还没到园。 要让茵茵一个人在幼儿园孤零零地等小朋友来,光是想想那样的画面就让人觉得可怜。 下午去接岑婧怡更不可行。 他下班的时间本来就比岑婧怡晚。 去幼儿园接上茵茵,再去出版社接岑婧怡回来,到家时估计天都已经黑了。 “我先接送你两天。”顾延卿折中选择说,“如果没有什么异常,你再走大路上下班。” 岑婧怡点点头,这样也好。 顾延卿是军人,侦察意识敏锐。 如果接下来两天还有人跟踪她,他肯定能第一时间察觉。 商定好对策,岑婧怡带茵茵去卫生间洗手。 顾延卿去厨房洗完手后,一样一样地打开饭盒。 “哇~”茵茵在卫生间里就闻到了肉香味。 手都没擦干就急着往外走。 岑婧怡一边追着给她擦手,一边给她泼冷水:“你不能吃,刚刚老师特地交代了,说你在幼儿园吃了三碗肉臊子面,让你回家后别再吃了。” 茵茵的肉嘟嘟的小脸立马变得幽怨。 “你看我也没用,吃太多,回头又该积食了。” “不会!”茵茵辩解。 岑婧怡顾延卿惊讶对视一眼,都是意外又好笑。 为了吃饭,这小家伙倒是主动开口了。 岑婧怡没作声,定定看着她。 只见小家伙用自己肉嘟嘟的指头比画着什么,“幼、园、小!碗、小!” 岑婧怡听懂了,小家伙这是在说幼儿园的碗小,三碗也没吃多少。 岑婧怡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个家伙的话。 小孩儿一天一个样,这个小家伙自从来到家属院,‘调皮捣蛋’的程度直线上升。 特别是从幼儿园老师口中知道她在幼儿园的那些‘事迹’,她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自己的闺女。 “少吃一点吧。”顾延卿这个时候发话。 茵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立马乐颠颠跑到顾延卿身旁,一把抱住顾延卿的大腿。 “爸爸!爱爸爸!茵茵爱爸爸!” 猝不及防的马屁,拍得顾延卿都愣住了。 他笑着将茵茵抱坐在自己的腿上,执筷夹了一块儿油滋滋的红烧肉,就要喂她。 茵茵摇头,“不要!要大!” 顾延卿哭笑不得,又给她换了一块儿更大的红烧肉。 小家伙的嘴被塞得满满当当,吃得嘴唇都在冒油光。 她开心地摇头晃脑,晃着脚丫。 吃完一块,又是一块。 顾延卿放下了筷子。 茵茵读懂了这个行为代表的信号,微微噘起嘴。 眨巴眨巴眼后,她突然笑眼看顾延卿。 她招手,“爸爸,来!” 顾延卿不明所以,配合凑近她。 “mua!” 小家伙在他干净的侧脸上留下了一个泛着油光的吻。 “嘻嘻~”小家伙咧着嘴缩了缩肩膀,从顾延卿的腿上滑下来,就往客厅跑。 早猜到茵茵会这么做的岑婧怡忍着笑,赶紧追上去,用打湿的手帕给她擦干净嘴巴。 返回餐厅,看到顾延卿脸上的油光,她将手帕递过去。 顾延卿却没接,眼睛亮灼灼看她,“你帮我,我不知道哪儿脏。” 第96章 自行车气门芯被拔 “啊?”岑婧怡睁大眼睛。 递手帕的手僵在空中,收回不是,继续僵着也不是。 顾延卿十分坦然,微微侧仰起自己被茵茵亲过的那半张脸。 ‘咕咚’,岑婧怡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 纠结两秒钟后,她慢吞吞挪动脚步上前,动作轻缓地给顾延卿擦起了脸颊上的油光。 脑海中莫名出现那夜,给他擦背的画面。 耳根悄然热了起来。 “对了!”她突然想到今天在出版社,红姐拜托她的事。 她停了擦拭的动作,言简意赅地向顾延卿说明了情况。 顾延卿没言语,突然握住她拿手帕的手,带到自己的脸颊边。 手掌包裹着岑婧怡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又擦拭了几下。 他的手掌很热,还有着粗糙的茧子。 以至于他松手后,岑婧怡似乎还能感觉到被他握住手时的触感。 岑婧怡才散去温度的耳根,悄无声息又热了起来。 她暗暗吁气,赶紧回到顾延卿的对面,自己的位置坐下。 端起碗就是埋头吃饭。 都忘了关于红姐的事,顾延卿还没有给出答复。 饭吃到一半,才赫然又想起来,抬眼朝顾延卿看去。 顾延卿就像她肚里的蛔虫,不用她开口,就道:“明天我送你去上班,到地方会直接跟她说。” “你……要拒绝?” “嗯。”顾延卿顿了顿。 “如果你……” “不。”岑婧怡连连摆手,“我尊重你自己的选择,你也不用考虑我的因素。” 当晚,顾延卿去借了辆自行车。 第二天,一家三口提前半个小时出门。 食堂都还没开门,是快到幼儿园门口,顾延卿这才在路边三轮车包子摊上,买了几个肉包子。 吃完肉包子,将茵茵送进幼儿园,两人这才并排骑着自行车,往出版社的方向而去。 清晨的大路有种别样的宁静。 晨风徐徐,清新中夹杂了几分初秋的冷冽。 岑婧怡没一会儿就被冻得红了鼻头,两颊和眼皮也染上了粉红。 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干净透亮。 顾延卿频频侧目看她。 几次被岑婧怡当场抓包,他也坦坦荡荡,完全没有偷看被抓现行的尴尬。 岑婧怡这个被偷看的倒是先感到不自在。 终于抵达出版社。 在车棚锁车时,岑婧怡迟疑提醒:“这么早,红姐可能还没来,不如你回去吧,我跟她说就行。” “没事,我送你上去。”顾延卿抬手看了眼腕表,“到时间,如果她没来,我就先走。” 岑婧怡闻言没再说什么,走在前头带路。 走进办公室,出乎意料的,红姐竟然到了。 她显然是特地提前来等岑婧怡的。 一看到岑婧怡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就亮着眼睛迎上去。 紧接着,就被跟在岑婧怡身后进来的顾延卿吸引了目光。 跟身材高大、肌肉紧实又不夸张的顾延卿比起来,在出版社里工作的男同志简直像白条鸡一样瘦弱。 红姐看得眼睛是亮了又亮,“这位同志,你是……” “红姐。”岑婧怡莫名感到有些尴尬,作介绍道,“这就是我的……爱人,顾延卿。” “哦!原来是顾团长!您好您好!”红姐马上就近放下保温杯,向顾延卿伸出手。 顾延卿身上穿的是常服。 他没什么表情,时间极短地和红姐握了握手。 “你好,我听婧怡说了关于宣传报道的事,趁今天送婧怡来上班,顺带来给出答复。” “您说,您说!” “我不接受采访,如果报社那边想要宣传报道,可以去找蒋树兵蒋团长,他当时也在场。” 不带任何感情说完,顾延卿抬手看了眼腕表,对岑婧怡语气明显柔和下来:“婧怡,我该走了。” “噢,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嗯,下午我看情况,会尽量早来接你。”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没给任何人多余的眼神。 他一走,办公室的空气似乎凝固住了。 过了十几秒,这才恢复流通。 红姐看看岑婧怡,看看顾延卿消失的方向。 一时间不知道是先苦恼顾延卿拒绝宣传报道,还是先找岑婧怡惊叹顾延卿的高大帅气。 岑婧怡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位置。 她拉开抽屉,从中拿出那卷桃酥,要还给红姐。 红姐赶在她开口之前,直接按下她的手。 “给你,是让你带回去给孩子……和爱人尝尝的!你怎么还没拿回去呢?” 岑婧怡要说话。 “哎呀!”红姐再次开口,“跟姐还客气吗?拿回去吧拿回去吧!” 岑婧怡根本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等到红姐停下,她这才拿出自己装钱的小荷包,“这样吧,红姐,这桃酥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哎呀——这、这这……那你给我一块钱吧!你拿回去,要是觉得好吃了,我下次让我爱人还帮你带。” 岑婧怡笑着应好,从小荷包掏了张印着女拖拉机手的一元钱,和印着长江大桥的贰角钱出来。 不由分说,直接将一块二毛钱,塞进了红姐的手里。 红姐推拒几句,最后也收下了。 “婧怡!你对象,原来长得这么高大帅气呀!”红姐再也忍不住八卦之心。 “你俩是咋认识的?老乡?同学?” 岑婧怡不愿多说,只淡淡说了两个字:“相亲。” 好在同事们陆续来了,领导也来了。 在领导的眼皮子底下,红姐不敢再缠着岑婧怡八卦,只好回到自己的办公位置。 沉浸进工作当中,岑婧怡都忘了下午顾延卿会来接她一事。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五分钟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众人齐齐循声抬头看去。 只见高大的男人立在门口,几乎要和门框一样高。 办公室的男同志们有眼镜的,扶了扶眼镜;没有眼镜的,摸了摸的确良衬衫的衣领。 女同志们则是在悄悄感叹顾延卿高大帅气的同时,朝着岑婧怡看去。 岑婧怡正在加急旋转钢笔笔帽的动作。 一阵匆忙收拾完办公桌,赶紧顶着同事们的好奇的目光,拉上顾延卿的胳膊离开。 从出版社出来,岑婧怡松开顾延卿的胳膊,一边朝着自行车棚走去,一边说:“明天你不用接送我了,我自己上下班就行。” 今天一天,已经有五个女同事来八卦她和顾延卿的感情史。 她不想天天都成为同事们关注的焦点。 “恐怕不行。” “啊?为什么?”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自行车棚。 岑婧怡一眼看到,自己那辆自行车前后门的气门芯都被拔了。 她愕然抬头看顾延卿,明白过来他的那句‘恐怕不行’是什么意思。 第97章 银色口哨 “我到这儿就发现,你的自行车车胎气被人放了。” 顾延卿神色有些凝重,“我检查过了,车棚里其他车都是好的,只有你的车胎气被放。” 岑婧怡的脑海中一下浮现出昨天那两个人的身影。 这种被人盯上、针对的感觉,让她脸色不免有些发白。 如果今天顾延卿没有接送她上下班,那她是不是要自己推着自行车去修车摊等待修车,然后错过下班高峰期人流最多的时间点回家? 那她的茵茵在幼儿园…… 她猛然想到孩子,抓住顾延卿的胳膊,“茵茵!你快去接茵茵,她快该放学了。” “别担心。”顾延卿反手托住她的手肘,“我上去找你之前,已经打过电话回家属院,叫老蒋去帮忙接孩子了。” 岑婧怡点点头,放下心来。 顾延卿这时环视一圈,确定附近没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 他扶着岑婧怡手肘的手紧了紧,压低了些声音:“婧怡,你听我说。” 低沉的声音似乎有着让人冷静下来的魔力。 岑婧怡不由自主深吸一口气,对上顾延卿黝黑的眸子。 顾延卿认真道:“如果拔你气门芯的人,是昨天下午跟踪你的人,那他们肯定蹲守在附近。” “你独自上路,或许能引他们出来。” 他顿了顿,眉头微敛,“你相信我吗?” 岑婧怡不假思索点头,她见识过顾延卿的身手。 顾延卿一打二肯定不是问题。 除此之外,她也相信,顾延卿肯定会竭尽所能保护她,不让她受伤。 岑婧怡的信任让顾延卿感到欣喜。 他松开岑婧怡的手,“好。那你先走,我会跟着你。只要你说的人一出现,我立马行动。” 岑婧怡点点头,用钥匙开了自己的自行车锁。 推着前后轮都已经没气的自行车从车棚离开,她随机找了个路人打听了附近的修车摊位置,推着自行车朝修车摊走去。 正是下班,路上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的时候。 岑婧怡一边走路,一边忍不住留意附近的情况。 希望能提前锁定那昨天那一男一女的身影。 直走到修车摊前,也没发现有疑似的对象。 等着修车师傅修车间隙,她还装作不经意那般,偏头朝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 也没有找到顾延卿在哪儿。 就这么等到自行车重新被打满气,她给过钱,骑着自行车从修车摊前离开。 她沿着大路,往家属院的方向而去。 上路没多久,路上的行人、车辆就逐渐变少了。 她不由有些紧张,担心那一男一女会像拦路抢劫的劫匪一样,突然跳出来,挡住她的去路。 可是一直回到家属院门口,都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她在家属院门口等了将近二分钟,就见顾延卿也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两人对上视线。 “走,回去再说。”顾延卿像是安慰那般,大掌扶上她瘦削的肩头,轻轻握了握。 夫妻俩脸色凝重,一前一后推着自行车进入家属院。 快到蒋树兵家门口时,两人又不约而同舒展了眉宇,弯唇露出让人看不出端倪的微笑来。 到蒋家一看,茵茵正和蒋树兵他们一起吃饭,左手拿着个大馒头,右手拿着个大鸡腿。 “顾婉茵!”岑婧怡加快脚步朝她走去,“你在幼儿园吃过了,又吃这么多!” “吃过了?”蒋树兵挠挠头,“我问她吃过晚饭没,她摇头,我还以为她没吃。” 茵茵把嘴里的鸡腿上嚼吧嚼吧,咽进去。 一脸认真开口:“吃垛!没吃饱~” 听到她这话,大人们都是哭笑不得。 蒋树兵乐的最开心,“你这小家伙,故意坑你蒋伯伯呢是不是?明明会说话,你不说,让蒋伯伯误会你没吃过晚饭。” 茵茵选择性听不见,张开嘴又咬下一块鸡腿肉。 岑婧怡没好气轻晃她肩膀,“蒋伯伯跟你说话呢。” “嗯?”茵茵一脸迷茫样。 蒋树兵哭笑不得,“行了行了,让她吃吧,真是个小人精。” 蒋树兵和蒋家三嫂都留岑婧怡顾延卿吃饭。 岑婧怡顾延卿说什么都不愿意,带着茵茵回家去了。 家里的餐桌上也放着几个装满饭菜的铝制饭盒。 这是顾延卿提前交代手底下人,让手底下人帮忙去食堂打回来的。 他想着接岑婧怡茵茵回到家,就可以直接吃上热饭菜。 没想到出了自行车气门芯被拔这种事。 这会儿饭菜也全都凉了。 顾延卿进厨房,生火、起火,将饭菜全部都热了一遍。 当着茵茵的面,两人心照不宣,什么都没说。 直等到夜里,茵茵睡下,顾延卿敲响房门。 岑婧怡给茵茵掖了掖被子,起身轻手轻脚离开。 两人来到客厅。 “明天怎么办?”岑婧怡拿起毛线筐放在腿上,一边蹙着眉头忧心忡忡,一边熟稔地拿起了已经完成一半的紫色毛衣。 “我还送你去上班。” 岑婧怡沉默,她觉得这不是长久可行之策。 今天那一男一女没有现身,大抵就是因为发现了顾延卿。 明天顾延卿还送她去上班,那两人估计仍是会躲在暗处。 可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岑婧怡织毛衣的动作停下,抿着唇皱着眉思索了片刻。 她对顾延卿认真道:“早上你别送我了,下午你看情况,埋伏在附近吧。你也不用现身找我,远远跟着我就好。” 既然要‘钓’那两个人出来,那就演得像一点! 顾延卿同样眉头紧锁。 他没说话,突然起身往房间走去。 没多久走了出来,递了个口哨到岑婧怡面前。 “这是新的,没用过。”他说,“你随身带在身上,如果有什么事,就立马吹响口哨。” “我听见了,会第一时间赶到你的身边。” 岑婧怡接过银色的口哨,点点头。 这是个好办法,口哨的声音穿透力极强,远比呼救声更容易让人听见。 翌日,岑婧怡按照往常那般,送茵茵上学后,自己骑着自行车前往出版社。 如她预料的那般,一路都没有异样。 到出版社后,她特地将自行车停在了车棚最靠外的位置。 这样要是再有人拔她自行车的气门芯,没准会有过往的行人看见是谁动的手。 惦记着下午‘钓鱼’的事情,她一整天都不怎么能集中精力。 实在心神不宁时,握着挂在胸前的银色口哨这才感觉好些。 终于到了下午下班时间。 岑婧怡不如往常那般第一个下班,故意磨蹭到最后。 第98章 打击报复 岑婧怡在早上送茵茵上学时,已经以可能要加班为由,拜托过辉辉妈妈,让辉辉妈妈在接辉辉时,帮忙把茵茵也接回家属院。 岑婧怡整理完自己的办公桌,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帆布包。 打开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放的螺丝刀就在里面,她这才背上帆布包往外走。 今天自行车的气门芯没被拔。 她解开车锁后,就沿着以前经常走的近路,也就是那天被跟踪的小巷往家属院的方向骑。 紧张担心了整整两天,这会儿她心里莫名生出了勇气。 一种干脆和暗中跟踪她、针对她的人‘拼了’的勇气! 结果还是一路平安回到家属院,没有任何异常。 这在岑婧怡的意料之中。 打草惊蛇,那两个人短时间内大抵不会出现了。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拔她自行车气门芯的人,和那天她看到的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伙人。 拔气门芯可能是一场单纯的恶作剧;那条小巷里的一男一女,也可能真的只是单纯顺路。 具体是什么情况,岑婧怡不得而知,她只能保持警惕。 锁好自行车,去辉辉家接茵茵回家。 原以为顾延卿应该也快回来了,谁料在家一直等了五分钟,都不见顾延卿的人影。 岑婧怡几次站在家门口,往家属院门口的方向望。 又过去三分钟,还是不见顾延卿回来。 她就对坐在客厅玩玩具的茵茵道:“茵茵,你在家玩,我去隔壁找你蒋伯伯,问问你爸爸怎么还没有回来。” 茵茵点点头,继续玩玩具。 岑婧怡出门去了隔壁。 “老顾?我不知道啊,你别急,我打个电话帮你问问!”蒋树兵直接去电话亭。 岑婧怡跟着他,又适当的和他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 蒋树兵很快问清楚情况,挂断电话后对岑婧怡说:“老蔡说,老顾他下午请了假,早就走了。怎么?他没提前跟你说吗?” 岑婧怡拧着眉头。 迟疑片刻后,将自己这两天的遭遇,以及自己和顾延卿的计划说给了蒋树兵听。 “啥?”蒋树兵惊诧不已,“呀!这么大的事,你们两口子咋也不早说呀。” “你回家去陪孩子,我现在找人寻老顾去!” 蒋树兵说着就要转身去打电话。 这时,顾延卿推着自行车,从家属院门口的方向过来。 蒋树兵眼角余光刚看到顾延卿,他身后的岑婧怡就已经朝着顾延卿跑了过去。 “你去哪儿了?”岑婧怡担心地上上下下看顾延卿,“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去了趟公安局。” “公安局?”蒋树兵也走了过来,“你小子,没事跑公安局去干嘛?也不跟婧怡妹子说一声,害婧怡妹子担心你!” 顾延卿看着岑婧怡依旧微微蹙着眉头的样子,心中好似有根弦动了动。 他没搭理蒋树兵,而是温声问岑婧怡:“吃过饭了吗?” 岑婧怡摇头。 久久等不到顾延卿回来,她担心顾延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哪里有心情吃饭? 顾延卿抬头看了眼腕表,“食堂还没关门,你先回去等我,我去食堂打饭回来。” “还打什么饭!去我家吃!我家刚做好!” 蒋树兵不由分说,扯上顾延卿的胳膊就走,“赶紧回去交代清楚,你没事跑公安局去干嘛!” 最终,岑婧怡和顾延卿还是带着茵茵到了蒋家。 蒋家三嫂见蒋树兵他们好像有正事要商量的样子,就另外盛了饭菜,带着三个孩子到客厅去吃。 “到底咋回事!你好端端的,跑到公安局去干嘛?还有婧怡被跟踪、被拔气门芯的事。”蒋树兵端着碗问。 顾延卿不慌不忙,给岑婧怡夹了几筷子菜,这才道:“我怀疑,跟踪婧怡的那两个人,是那几个劫匪的亲属。” “啥?”蒋树兵眼睛睁了睁。 岑婧怡也是一脸意外和愕然。 顾延卿继续说:“我去公安局,向公安同志了解了关于那几个劫匪的情况。” “得知那几个劫匪不是咱们本地人,已经在咱们这一片流窜作案有一段时间。” “据那几个劫匪交代,他们的亲属,确实租住在咱们县城。” “我按照他们交代的地址去找,已经人去楼空。” 顾延卿顿了顿,继续说:“我向居住在周围的人打听,发现搬走的那几个人中,其中两个很有可能就是跟踪婧怡的人。” 听到这,岑婧怡感觉后背有些发寒。 蒋树兵的脸色也变得冷肃。 好半晌,他低骂了一句,“妈的,还敢打击报复到军属身上来了?!” 突然又想到什么,他猛地起身,跑出家门。 岑婧怡也反应过来,周珊! 如果真的是打击报复,那周珊也同样有被打击报复的风险! 她和顾延卿对视一眼,两人双双起身,朝外走。 来到电话亭旁的时候,就看到蒋树兵握着话筒,正在对话筒那边交代:“那你这两天千万注意安全!没事不要出去,真要出去,就找个人陪着你!” 岑婧怡松了口气。 又等了将近五分钟,蒋树兵这才对着电话那头絮叨完,挂断电话。 岑婧怡走近问他:“怎么样?周老师那边,没有异常情况吧?” 蒋树兵摇头,“她说没有,但是我觉得还是要谨慎小心一点。” 三人又返回蒋家。 顾延卿给岑婧怡倒了杯热水,“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岑婧怡双手握着杯子,感觉到暖意传达到手心,那股后背发寒的被驱散不少。 “别怕。”顾延卿安慰她说,“我已经向公安同志说明情况,他们会加强治安巡逻,也会尽快抓捕那些人归案的。” 他顿了顿,“最近,你请假在家吧,先别上班了。” 蒋树兵点头表示同意,“对对,安全重要,先请几天假!明天让老顾陪你去单位,向你们单位领导说明情况,你们单位领导肯定能理解的!” 岑婧怡想了想,最终点头同意。 如果真的是打击报复,那性质就恶劣了。 对方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第二天,岑婧怡送完茵茵去幼儿园后,先是打电话到出版社去请假。 等顾延卿请好了上午的假,她和顾延卿这才前往出版社,打算向出版社的领导说明具体情况。 第99章 约会 事出有因,又是顾延卿亲自陪着岑婧怡去的出版社,出版社领导自然是二话不说就给岑婧怡批了假。 不过岑婧怡也没有就此撒手,主动提出不能上班期间,把工作带回家里做。 从出版社出来。 “去哪儿?”顾延卿突然问。 岑婧怡茫然抬头看他,眼神里明晃晃写着:‘能去哪儿?不回家吗?’ 顾延卿笑了笑,深眸星目在上午的阳光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 “崇安公园就在附近,要不要过去逛逛。” 岑婧怡眼睛眨了眨,脸颊悄然浮上不明显的红晕。 这还是她们俩第一次单独外出。 她的脑海中莫名浮现一个词——‘约会’。 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就有女孩子和本校的男同学偷偷谈恋爱。 每到周末,那个女孩就会将自己的衣服铺满一床,然后请全宿舍帮她参谋挑选、搭配。 换好衣服,又对着镜子,将自己的头发梳成整整齐齐的麻花辫。 再抹上既能让皮肤看起来滋润有光泽,又有着香气的雪花膏。 那个女孩通常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直到下午才回来。 每次她一回来,少不了要被舍友们盘问都去哪儿,做了什么。 岑婧怡也属于八卦大军里的一员。 正是青春向往美好爱情的年纪,她也想知道现实中的恋爱,和各种文学小说里的恋爱是不是同一回事。 她记得,那个下午,夕阳余晖透过宿舍的窗,洒在那个沉浸在恋爱中的少女脸上,映得少女的脸红扑扑,又满是金色的光芒。 少女娇羞地说,她们去了公园,在公园里牵手散步,在公园里野餐读诗。 最后,那个男孩在一棵开满花的白玉兰树下,趁四下无人时,飞快而轻地吻了她…… 岑婧怡很快从回忆中抽离,眼神闪了闪,脸颊更红了。 “好。”她轻轻应了一声,同时在心中懊恼自己思维太跳脱、想象力太丰富。 总是能在各种时候,想起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 去自行车棚取了车,顾延卿将岑婧怡怀中抱着的资料放进车筐,率先迈开长腿跨坐上车。 他一条腿支在地上,一只脚自然地踏在脚踏板上。 岑婧怡等他坐稳,这才一手扶着他的肩,斜坐上后座。 手从他的肩挪开,捏上他腰侧的衣料,顾延卿便收到了她已经坐稳的讯息,稳稳踩下自行车脚踏板。 秋风徐徐,阳光正好。 自行车以不快不慢地速度往前走,岑婧怡只觉得这一刻的感觉让她很舒服,忍不住闭眼仰头感受阳光。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悠哉闲适的感觉了。 退学后,她忙着处理父亲的事、奶奶的病。 结婚后,她忙着处理应付和陌生婆家的关系。 生育后,她忙着照顾养育孩子、努力工作。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自己,没有停下来像现在这般,享受片刻的宁静。 时隔半个月,崇安公园的桂花开得更好了。 几乎是刚进入和崇安公园毗邻的大街,就能闻到浓郁的桂花香味。 更别说进入崇安公园后,整个人更像是浸入了装满了桂花的密封罐子里。 因为是工作日、工作时间,崇安公园里的人不算多。 只有一些奶奶边带着没到上学年纪的孙辈,边唠着东家长西家短,同时还不耽误用手做扫把,扫起树下的金黄色的桂花。 也有的人想直接从枝条上将花全部撸下来,但左右张望着,瞥见公园管理员的身影,赶紧收手作罢。 被抓到,是要被罚款的。 岑婧怡顾延卿并肩走在路上。 岑婧怡看花,顾延卿看她。 没走出多远,岑婧怡突然抬头问顾延卿:“现在几点了?” 顾延卿抬手看腕表,明显怔了怔,这才回答:“刚过十点。” “那还早,要是带着袋子就好了,可以多捡点桂花回去。静姐说她会做桂花糕,我可以把桂花给她,跟她学学怎么做。” ‘静姐’就是辉辉的妈妈,全名叫王晓静。 大院里,比她大的,就管她叫小静;比她小的,比如岑婧怡,就管她叫静姐。 岑婧怡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感慨这么一句。 岂料顾延卿竟然从口袋里掏了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塑料袋出来。 岑婧怡惊讶看他。 这男人,是一早就做好了和她来崇安公园看桂花的准备吧? 不然怎么会提前准备好塑料袋在口袋里? 顾延卿将塑料袋往她面前又递了递。 她这才从惊讶中回神,接过塑料袋,抖开。 不等她行动,顾延卿就先朝一边的桂花树走去。 他提了提裤腿,单膝在树旁蹲下,一手作斗,一手作扫把,将桂花扫进手里。 扫满整整一捧,他这才起身,走到岑婧怡面前,将桂花倒进袋子里。 然后又重新寻找落花多的地方,继续重复拾花的动作。 岑婧怡很快也行动起来。 两口子就这么在崇安公园捡桂花。 捡了整整一上午。 蹲的时间太久,岑婧怡感觉有些腰酸背痛,但是看着大半兜金的黄的桂花,她心里满满都是成就感。 成就感都体现在了脸上,笑得眉眼弯弯,明眸皓齿。 “辛苦你跟我一起捡花了,顾延卿同志。”她难得主动和顾延卿开玩笑。 顾延卿眉毛轻扬,“不客气,岑婧怡同志。” “等我做好桂花糕,我会第一个请你品尝的!” 顾延卿笑容僵了僵,“倒也不用恩将仇报。” 岑婧怡一噎,羞赧瞋瞪他。 “我厨艺不好,只是因为我没机会学,我只要想学,肯定能学得会的。” 顾延卿忍笑,也怕真惹恼了她,哄道:“嗯,你从小聪明,肯定能学得会。” “什么叫我从小聪明,说得好像我小时候你就认识我似的。” 顾延卿嘴角噙着笑意,没有继续往下说。 事实证明,岑婧怡真的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 当天回去之后,她就拿着那半袋子桂花去找了辉辉妈。 辉辉妈得知她想跟自己学做桂花糕,立马二话不说带她去市场买了材料。 马蹄粉不好买,两人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到。 回到家,岑婧怡立马就在辉辉妈的指导下,进行了桂花糕的制作。 第100章 分不清你我他 忙活了一下午,虽然有些手忙脚乱,厨房也被造得一团糟,但最终出来的桂花糕成品看起来很是精致。 岑婧怡和辉辉妈也来不及品尝自己的劳动成果,因为到了接孩子的时间。 两人忙洗了把手,脱下围裙,匆匆忙忙就往外走。 路上岑婧怡还在辉辉妈的提醒下,用手背擦去脸颊上的也不知道是马蹄粉,还是什么粉。 接到茵茵辉辉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一听说家里有马蹄糕,立马牵着手跑在前头。 回到家,看到由花做成的糕点,两个小朋友都是十分捧场地‘哇~’了一声。 岑婧怡感受到满满的成就感,笑着马上从厨房里拿出刀,动手将桂花糕切成小方块。 先分给两个小朋友一人一块。 然后单独切了两大块出来。 “静姐,一会儿你把这块带回去,留着和辉辉还有辉辉爸爸一起吃。” “哎呀不用不用。”辉辉妈拒绝,“你们留着吃,东西材料都是你备的,我就动动嘴。” 岑婧怡已经转身进厨房,拿了个盘子出来,将那一大块桂花糕做好了。 她道:“要的,这些制作的材料有价,你提供的制作方法无价。你要是不要,下回我都不敢向你请教了。” 辉辉妈笑着,这才应好。 岑婧怡将剩下的桂花糕全部切成了小片,整齐地码放在盘子里。 “辉辉、茵茵,你们端这些出去,和小朋友们一起吃。” “好!” 两个小家伙立马端了桂花糕出门。 辉辉妈搬了张小板凳跟出去,将小板凳放在两个小家伙面前,充当桌子盛放桂花糕。 不然以她对这两个小家伙的了解,这两个小家伙一会儿累了,估计要把盘子直接放在地上。 “吃桂花糕!吃桂花糕!谁吃桂花糕!”辉辉卖力地吆喝起来。 “茵茵妈妈做的桂花糕!可香!可甜啦!” “都快来尝尝!用花做的呦!” 茵茵站在辉辉哥哥的旁边,下巴微扬,白白胖胖的小脸上写满了骄傲。 附近的小孩们很快闻声跑过来。 也顾不上洗没洗手,争先恐后拿了桂花糕品尝。 “哇!好甜!” “真好吃!” “谢谢老大!” “好香呀!” 孩子们七嘴八舌,冲着还在屋子里切桂花糕的岑婧怡扬手感谢。 岑婧怡被他们哄得眉眼都笑弯了。 顾延卿一进门,就是看见她拿着刀傻笑的样子。 紧接着,注意到桌面上的桂花糕,惊讶地微挑起了一侧眉头。 “你做的?”他将手中饭盒放在桌上问。 “嗯!”岑婧怡尾调上扬,语气里满是自豪。 她捏起一块桂花糕,递给顾延卿,“你尝尝!小朋友们都说好吃呢!” 让她没想到的是,顾延卿竟然直接低头,就着她的手,就咬下了一块桂花糕。 甜而不腻,香气馥郁,确实不错。 顾延卿很快给出自己的评价:“嗯,大朋友也觉得好吃。” 岑婧怡耳朵发热,下意识朝着门外看去,担心刚刚她喂……不对,是顾延卿就着她手吃东西的一幕被人看了去。 所幸外头的小孩都在吃桂花糕,大人们都在逗茵茵。 自从知道茵茵会说话,只是懒得说话后,家属院里的人见到茵茵,总喜欢逗她几句。 谁要是逗得她开口说话了,那简直像比教会了鹦鹉说话还要有成就感。 “茵茵,这桂花糕谁做的呀?”蒋树兵也在凑热闹,双手撑着膝盖,问茵茵。 茵茵嚼吧嚼吧,把桂花糕咽下去。 歪着脑袋想了想,“你妈!” 蒋树兵整个人僵在原地。 其他人也僵在原地。 毫不夸张地说,小孩们吃东西的动作都暂停了,瞪大眼睛看茵茵。 “你这…茵茵……”蒋树兵感到委屈,“你怎么骂人呢?蒋伯伯又没得罪你。” 突然,站在一旁的王大姐拍着大腿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蒋树兵被她笑得更加莫名。 王大姐笑出了眼泪,这才解释道:“蒋团长,你误会了!茵茵她这不是骂你,她是还小,分不清你我他呢!” “啊?还有这种事?” “那当然!”王大姐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弯腰凑近茵茵。 她扶着茵茵的肩膀,问:“茵茵,你告诉大娘,岑婧怡是谁的妈妈啊?” 茵茵不假思索:“你妈妈!” 王大姐一噎,证明是证明了,可莫名给自己挖了个坑怎么回事。 蒋树兵倒是乐了。 这时,岑婧怡和顾延卿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岑婧怡尴尬地快步走出来。 顾延卿捏着刚刚他咬过的那块桂花糕,跟在岑婧怡后面。 “不好意思哈。”岑婧怡对蒋树兵王大姐道歉,“茵茵她还小,说话不利索。” 蒋树兵摆手,“嗐,我一个大老爷们,咋可能跟个孩子计较,再说了,茵茵又不是故意的。” 王大姐说:“茵茵她也不是说话不利索,就是还小!真的!我儿子小时候也这样,老是分不清你我他,成天闹笑话!长大点就好了!” 很快,大家的话题又转移到岑婧怡做的桂花糕上,夸赞岑婧怡手艺好。 岑婧怡谦虚说:“是静姐指挥得好,静姐的方子好。” 说着说着,也不知道谁起了个建议,说等周末带着孩子们去崇安公园玩,到时候再捡些桂花回来。 不管大人们答不答应,孩子们是立马欢呼着叫好。 看着孩子们兴致高涨的样子,任谁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泼冷水。 于是,周六秋游去崇安公园的事,就这么在大家的心中定下了。 岑婧怡又回屋端了盘桂花糕出来,请大家分着吃完,这才各回各家。 在岑婧怡给大家分桂花糕的时候,顾延卿已经回家收拾战场了。 岑婧怡一手端着空盘,一手牵着茵茵回到家,就发现厨房和餐厅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盛满饭菜的饭盒也已经被打开。 “吃饭吧。”顾延卿拿着筷子从厨房出来,又补充了一句:“小厨神。” 岑婧怡被他这句‘小厨神’揶揄得有些羞恼,好想呛他一句什么,又无话可说。 顾延卿看她有些气鼓鼓的样子,总算知道茵茵生气的样子像谁。 一家三口坐下正准备吃饭。 蒋树兵突然急吼吼从隔壁过来了。 第101章 秋游 蒋树兵拉了把椅子就在顾延卿的身边坐下,全然不在意一家三口正准备吃饭。 他搓搓手,咧着嘴笑:“我哥和我弟这周五就到了,到时候我想请珊珊再来家里吃一顿饭,你俩能不能……” “不能。”顾延卿想都不想就拒绝。 蒋树兵倏然垮了脸,将唇抿成一条直线,无语地看着顾延卿。 “还是不是兄弟!” “不是。”顾延卿眼角余光都没分给他一点,淡定夹菜吃饭,“差辈了。” “差辈儿?什么就差辈……”蒋树兵的声音戛然而止。 反应过来顾延卿是在拿方才茵茵冲他说‘你妈’的事取笑他。 当即就龇牙撸袖子,起身锁住了顾延卿的脖子。 顾延卿淡定拍拍他的手肘,“别吓着我家小朋友。” 蒋树兵狰狞的表情霎时间凝固在脸上。 他看看岑婧怡,又看看茵茵。 发现母女俩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正盯着他看。 “嘿嘿~玩笑,开个玩笑。”蒋树兵只能坐了回去。 他换了个态度,急躁又央求:“反正是周末,你俩闲着就闲着,就陪着吃顿饭呗。你去不去都行,我主要是想让婧怡妹子陪着珊珊。” “不行。”顾延卿再次冷漠拒绝。 “为啥不行!” “我们一家三口,要到崇安公园赏桂花。” 顾延卿话音刚落,茵茵就认真地对蒋树兵点点头。 蒋树兵什么话都霎时卡在了喉咙里。 是了,刚刚在门口,各家的小孩儿都已经商量好,要在周末去崇安公园赏花、野餐。 可赏花能有他的终身大事重要吗? 蒋树兵还是不死心,将目标转移到了岑婧怡的身上。 “婧怡妹子,你……” 岑婧怡这次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蒋大哥,其实周老师她没有你想的那么…那么柔弱不能自理。她是个老师,应对能力比你想象中的要好。” “再好,一个女孩子来到我家里,面对我家里那么多人,肯定也会不自在,会害羞啊!” 顾延卿闻言凉凉看过去,“那我家婧怡去你家,面对你哥嫂弟妹,就不会不自在,不会害羞?” 蒋树兵被他质问得一噎,想说岑婧怡又不是他对象。 话到嘴边赶紧刹住车,否则他定要被顾延卿赶出来。 好说歹说都无果,蒋树兵最后只能失望离开。 周六,一大早,岑婧怡就准备起了去公园野餐吃的用的。 整个家属院也闹哄哄、乱糟糟的。 小孩儿们兴奋地大喊,各家跑来跑去,看你家准备好了没有,她家走了没有。 时间才到八点半,外面就响起了辉辉的喊声:“走了!走了茵茵!他们都走了!咱们晚点就要追不上他们了!” 茵茵坐在顾延卿的腿上,本来就没有心情玩玩具了。 听到辉辉这么一喊,立马蹦下来。 哒哒哒就往外跑。 跑到门口,想到什么,又刹了车。 扭头跑到顾延卿身边,牵住顾延卿的食指。 将顾延卿扯起来,又带着顾延卿往房间跑。 岑婧怡正好要从房间里出来,一家三口差点撞了个满怀。 岑婧怡刚换好的衣服,长袖的阔领蕾丝边连衣裙,显露出精致匀称的锁骨。 她的头发半扎在脑后。 脸上没化妆,但涂了滋润皮肤的雪花膏,此时的皮肤看起来干净透亮有光泽。 她对上顾延卿那有些灼灼的视线,有些脸红。 “走!妈妈走!”茵茵见两人不急不忙,还在对视,急得牵上岑婧怡的手,开口催促。 岑婧怡回神,害羞又好笑,哄道:“好好好,别急,辉辉哥哥他们肯定会等我们的。” 一家三口牵着手往外走。 路过餐厅的时候,顾延卿随手提上藤筐装着的,岑婧怡准备的野餐用的东西和食物。 出门一看,除了辉辉已经牵着父母站在原地等,其他人家压根还没出门。 各家小孩着急催促父母的声音此起彼伏,从各个方向传来。 不过五分钟,大家也就在路口聚集了,热热闹闹往外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咱们家属院,第一次这么多人集体行动呢。”辉辉妈走在岑婧怡身边说。 走在辉辉妈另一边的王大姐接话:“是!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瞧这些皮猴子多开心。我觉着以后可以多组织组织这样的活动,既能让孩子们开心,也能联络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感情!” “没错!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次多亏了婧怡。” 说着说着,大家都笑着回头和岑婧怡半开玩笑。 “婧怡!你读书多,见识广。回头可要多组织组织这种活动,我们肯定参加!” “啊……”岑婧怡有些懵,这次的活动怎么就成她组织的了? 她只是做了个桂花糕,请大家尝了尝而已。 具体是谁提出去崇安公园的建议,她也不清楚。 不过现在大家都这么说,要是开口解释,就显得她是在刻意拒绝‘组织活动’的任务了。 抿唇想了想,她笑得眼角微弯应声:“好,下次我要是发现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就跟大家说。” 说着话,到了家属院门口。 “哎?这咋有辆卡车?”前方传来疑问声。 岑婧怡她们也顺着声音往前看去。 家属院门口果然停着一辆军绿色的,带着篷布的卡车。 只见驾驶门打开,驾驶员跳了下来。 “各位嫂子们好!”驾驶员嘴甜地咧着嘴招呼,“这车是送你们去崇安公园的!大家快上车吧!” 闻言,众人皆是惊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好奇是谁安排的车。 驾驶员咧嘴笑出一口大白牙,解释道:“是常政委安排的车!他说这种利于家庭和谐、军属团结的活动值得鼓励,所以特地安排车送大家去崇安公园。” 他清了清嗓子,用更严肃些的语气,又说:“还有!常政委说了,各位男同志平常忙于工作,都做了甩手掌柜。今天好不容易有个陪伴家庭的机会,要好好珍惜!” 说完,他马上跑到卡车后,放下后挡板,方便妇女儿童们上车。 他原本还想在旁边帮忙搀扶,结果发现根本用不着他。 家家都是男同志先把孩子抱上车,然后再一把把自己的爱人抱上车。 女同志们都是又害羞,又欢喜。 岑婧怡也不例外,被顾延卿掐着腰就举上了车。 第102章 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突然的失重,让岑婧怡下意识双手按住顾延卿的肩膀。 顾延卿稳稳将她送上了车,看他的表现,似乎抱她和抱茵茵没有什么区别。 所有妇女孩子上了车,男同志们这才一个一个,利索地跳上车。 引擎轰鸣,卡车驶动。 没走出多远,孩子们就在一个年轻爸爸的指挥下,唱起了国歌。 童声清脆、整齐动听。 只有茵茵急得跟不上调子。 “来——们!——肉!——城!”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也只能拖着长调,跟上每句歌词的最后一个字眼。 唱完国歌唱军歌。 因为车上的孩子大多是很小就在家属院生活,耳濡目染,所以唱起军歌来都有模有样。 就连辉辉这么大的孩子,也是扯着嗓子,一脸认真且光荣地大声歌唱。 只有茵茵调子跟不上,歌词更跟不上。 所幸崇安公园不远,很快就到了,小家伙这才免于被自己气成小金鱼。 男同志们先跳下车,然后各自把自己的媳妇孩子抱下车。 孩子们下车就跟出了栏的野马一样,根本喊不停、叫不住,撒欢就往崇安公园里跑。 做父母的赶紧追上去。 最后驾驶员一句谢谢都没能捞着,收回满是艳羡的目光,开车走人。 他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这样有老婆孩子的热闹日子啊! 正逢周六,崇安公园里人本来就不少。 突然乌泱泱涌进来这么一大波人,公园管理员都看傻了。 不过从顾延卿等人的举手投足,看出这是一群军人和军属后,他悬起的心立马又落到了实处。 崇安公园成了孩子们的天堂。 孩子们一会儿蹲在树下捡桂花,一会儿跑着把扑棱蛾子当成蝴蝶追…… 整个公园都充斥着孩子们显得有些尖锐又高亢的笑闹声。 虽然很热闹,也充满了活力,但着实有点吵。 岑婧怡没一会儿就觉得耳朵有些嗡嗡作响。 她还是更喜欢安静些的环境。 “走吧。”顾延卿突然说。 “嗯?”她抬眼看他,“去哪儿?” “逛街。” “啊?这不好吧,大家都在这儿玩。” “不碍事,走吧。”这次,顾延卿直接握上了她的手腕,牵着她往崇安公园的出口方向走。 岑婧怡的另一手则是牵着茵茵。 一家三口出了崇安公园,吵闹声立马减弱了许多。 顾延卿握着岑婧怡的手一直没松,牵着她就要过马路。 岑婧怡注意到周围人朝他们看过来的目光,稍微挣了挣。 顾延卿回头看她。 “你松开我吧,我自己走。”岑婧怡耳根有些热。 顾延卿深邃的眸子立马敛了敛,眉头微蹙。 他正要松手,就听见岑婧怡又说:“影响不太好。” 那双黯下来的眸子立马又恢复了光彩。 他低‘嗯’一声,心甘情愿地松了手,转而抱起了茵茵。 岑婧怡也不问顾延卿要去哪儿,跟着他往前走。 很快到了百货大楼。 到了卖腕表的柜台,顾延卿问服务员:“有没有女士手表?” 岑婧怡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扶上他的胳膊,“你是要给我买手表?” 顾延卿回头看她,点头承认。 “不用买。”岑婧怡马上说,“家里又有时钟,单位也有时钟,不用买手表的。” “那出来呢?出来你怎么看时间?” “我可以问带了表的路人啊。” “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顾延卿说得极其认真。 两人说话间,售货员已经很有眼力见的,将手表拿出来了。 “同志你看看,哪个款式更适合你的爱人?” 顾延卿闻声回头,目光在一排女士腕表上扫过。 最终选择了一个表盘和他军服上肩章差不多大小,棕色皮质表带的腕表。 他拿起腕表,回头看岑婧怡,“手伸出来,试试。” 岑婧怡迟疑两秒,还是抬起了手。 顾延卿双手给她戴上腕表,扣扣子的时候还问她松紧合不合适。 腕表戴好,小巧的表盘、棕色的皮质表带在岑婧怡的手腕上,衬得岑婧怡的腕骨更加纤细,皮肤也更加白皙。 “真好看!”售货员毫不吝啬地夸赞,“你爱人的眼光真不错!这款表真的很适合你。” 岑婧怡不由也欣赏了几眼。 确实好看。 “你再看看其他的。”顾延卿说,“选个你自己最喜欢的。” 岑婧怡闻言下意识看向其他款式的表。 说实话都没有顾延卿挑的这个好看。 这男人挑衣服的眼光不行,挑腕表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顾延卿见岑婧怡迟迟没有做出其他选择,就问售货员:“这款腕表多少钱?” “这款腕表是海鸥牌,今年的新款!货不多!我敢说,这支绝对是咱们县城最后一支。” 售货员说了一大堆,最后才说:“八十五元。” 一听要八十多,岑婧怡立马动手解表带。 实在太贵了,她现在在出版社,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二十七块八而已。 “不便宜点吗?”顾延卿问售货员。 售货员笑笑,“同志,便宜不了,咱们这都是国营……” 顾延卿打断她的话:“据我所知,这个商场里,大半摊位都是租出去的。” 言外之意,这个摊位也并非国营摊位。 售货员没想到顾延卿了解得这么清楚,尴尬笑了笑,“那、那便宜点嘛。” 顾延卿岑婧怡齐刷刷盯着她。 有了上次买钟的经验,夫妻俩这会儿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让售货员率先开口降价。 这样就能避免自己开价,售货员不假思索就点头答应的情况。 售货员只觉得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买个东西而已,这两口子怎么跟看犯人一样? 她硬着头皮,“看在你对你爱人这么体贴的份上,这表……你七十五块钱拿去嘛。” 七十五! 竟然直接降了十块! 岑婧怡心里叫嚣,面上平静。 说实话,她以为顶多能讲个三五块钱的价。 她没说话,抬眼看向顾延卿。 原本是不打算买表的,可是现在莫名有种非常强烈的,想知道这表最终能以多少钱拿下的好奇心。 只见顾延卿摸了摸鼻子。 岑婧怡知道,他是心里也没底了。 心里不由觉得好笑,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顾延卿这么‘没把握’的样子。 第103章 没有上交工资 “咳—”顾延卿清了清嗓子,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依旧是给人一种比较严肃的感觉。 他修长的手指在玻璃柜面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抬眼看售货员,“六十五。” 给出价钱的时候,他敲击手指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岑婧怡也看向售货员,呼吸有一秒钟的停滞。 只见售货员露出为难的表情。 随后不到两秒,一口答应:“好吧!看在你们夫妻二人这么恩爱的份上,我就亏本卖给你们。” 顾延卿和岑婧怡对视一眼,知道糟了,这次讲价又以失败告终! 不对! 岑婧怡突然反应过来,忙摆手,“不,我不要的。” “哎呀。”售货员已经拿出手表的包装盒子,“你爱人一片心意,怎么能拒绝呢?” “妹子,听我的,男人给你买东西,你大大方方收下,说两句好听话就好了。” 售货员瞥了眼顾延卿,用手挡着嘴凑近岑婧怡说悄悄话:“这男人啊,今天对你好,明天就不一定对你好了!趁着他还愿意给你花钱,咱也不说使劲儿花,起码大大方方花!” “有什么啊?咱们女人给他们臭男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硬生生将自己从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熬成黄脸婆——” “额,妹子我当然不是说你哈,你还是很年轻漂亮的!” “反正就是说,咱们配花这些钱!配穿漂亮衣服,配戴漂亮首饰!什么要求女人勤俭持家,那都是穷鬼挣不到钱才那么说的!” “你看那些有本事的男人,有哪个是让自己的媳妇儿勤俭持家不花钱的?” 岑婧怡听售货大姐说了那么一大堆,突然觉得售货大姐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对啊,她嫁给顾延卿,在顾家受了那么多委屈欺负,本来就是顾延卿欠她的,该补偿她才对。 这些钱顾延卿不花在她身上,或许就寄回去给他的母亲和哥哥妹妹了。 岑婧怡思索间,顾延卿已经掏出皮夹子,付了钱。 售货员笑眯眯将岑婧怡放回桌面上的腕表拿起来,要往包装盒里放。 “不用了。”顾延卿沉声说。 他从售货员手中接过手表,捞起岑婧怡的左手,直接将手表戴回岑婧怡的手腕。 岑婧怡抬眼看他认真给自己戴表的样子,心里在想另外一件事。 她和茵茵来部队大院已经一个多月了。 顾延卿先前说她和茵茵的户口大约一周就能办好,现在过了这么久,也没见他再提起过关于户口的事。 还有就是他的工资。 他先前是给了她一笔钱没错,但那应该是他之前的存款。 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他肯定已经发了新一个月的工资。 可他并没有‘上交工资’。 岑婧怡先是为自己想要顾延卿交工资的想法吓了一跳,很快又稳下心神。 她现在是顾延卿的合法妻子,要顾延卿的工资没什么不对的,不需要心虚。 与其让顾延卿将钱寄回去贴补他的兄妹,还不如要过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为茵茵的以后做打算。 转念间,岑婧怡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在想什么?”顾延卿察觉到她的失神,低声问道。 岑婧怡眨眨眼,“没事。” 她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精致小巧的手表,对顾延卿弯了弯唇,“谢谢,我很喜欢。” 顾延卿怔了怔,随后展开笑颜,“喜欢就好,走吧,去其他地方逛逛。天气该冷了,给茵茵和你都买几身衣裳。” 这次岑婧怡没有客气拒绝,直接应了好。 从卖手表的柜台离开,一家三口牵着手前往专门卖服装的二楼。 童装区、女装区、男装区、中老年区,各种衣服琳琅满目。 人流量也比一楼大多了。 放眼望去,各个摊位的老板几乎都是同样的打扮。 红黑格子的长袖套,腰间戴着黑色的、鼓鼓的腰包。 左手胳膊上搭着顾客试过没要的衣服,右手拿着已经被盘得油光滑亮的、树杈子做成的撑衣杆。 “来来来!美女快来试试,我们这里有最新的,鹏城那边来的时髦货!”一个大姐直接拉上岑婧怡的胳膊,热情邀请岑婧怡进摊位试衣服。 这样的热情让岑婧怡有些无所适从。 她连连摆手拒绝,加快脚步和茵茵顾延卿离开女装区。 来到童装区,她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小孩子长得快,茵茵去年的衣服根本就穿不下了,她也根本没带来。 现在茵茵穿的衣服,有几身还是家属院里几位大姐给的家里的旧衣裳。 虽然是旧衣裳,但大姐们都洗得干干净净。 拿来给她的时候,大姐们还怕她嫌弃不要,说让她挑挑看有没有合适的,没有合适的就等着过年拿回老家,看老家的亲戚有没有要的。 岑婧怡又怎么会嫌弃。 只要是干净的、合适的衣服,她都愿意让茵茵穿。 于是,茵茵穿上了家属院里姐姐们穿过的花裙子、长裤子。 岑婧怡近期本来也没打算给茵茵买新衣服。 想着等天气再冷一些,该买袄了,再给茵茵买件新袄,穿起来暖和。 可顾延卿应该是心疼闺女穿别人旧衣服了,所以想着来给闺女买衣服。 岑婧怡朝正在认真给茵茵挑选衣服的顾延卿看去,脑海中浮现出顾延卿下班回到家,看到沙发上的旧衣服时,下意识皱眉的样子。 当时她就知道,顾延卿不愿意让茵茵穿别人的旧衣服。 她没有挑明了问他,是因为接受大姐们的好意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不可能再把衣服给大姐们还回去。 “要不……”岑婧怡看到顾延卿拿起一件浅粉色的长袖衫,“还是换个颜色吧。” 顾延卿回头看她,“换什么颜色?” 岑婧怡扯了扯嘴角,“耐脏点的颜色。” 顾延卿顿了顿,“没事,以后衣服我洗。” 旁边的老板娘听到这话,跟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上上下下打量顾延卿,又上上下下打量岑婧怡。 “这位男同志真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啊!”老板娘表情夸张地称赞道,“知道心疼媳妇儿,也宠闺女!” “孩子的脏衣服是真难洗!特别是冬天,手都洗白了也搓不干净!你别看我是卖衣服的,我都想给孩子穿一身黑!” 第104章 户口是不是已经办好了? 顾延卿最终给闺女挑了三身衣服。 无一例外,都是女孩子会喜欢的鲜艳颜色,也都是不耐脏的颜色。 从童装区离开,岑婧怡问顾延卿:“你要不要买几身衣服?” 顾延卿不假思索摇头,“不用,穿不上。” 确实,他在部队都是穿军装,只在周末偶尔出门才会穿自己的衣服。 岑婧怡以为买衣服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 岂料没往前走出几步,顾延卿突然开口:“婧怡,你给我织件毛衣吧。” “啊?”岑婧怡惊讶回头看他。 顾延卿神色是有些不自在的,只是不太明显。 他眉毛往下压了压,“你要是没时间的话,就算……” “我动作比较慢。”岑婧怡打断他的话说,“起码要再花三天的时间,织好茵茵的那件毛衣,才能开始给你织。等完工,可能都要下雪了,你确定要吗?” 顾延卿浓黑的剑眉立马舒展开来,深邃的眼眸含满笑意,“要。” “嗯。”岑婧怡明亮的眼睛闪了闪,偏过了头看向其他地方。 没往前面走出几步,正好碰到有卖毛线团的。 顾延卿停在摊位前,问岑婧怡:“要不要今天顺便就把毛线买了。” 岑婧怡耳垂变得有些粉红,“已经买过了。” 什么? 顾延卿不敢置信地朝岑婧怡看去。 触及岑婧怡那有些害羞躲闪的目光,他的心里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滋味,像惊喜,也像感动。 岑婧怡清了清嗓子,有些欲盖弥彰地解释说:“王大姐她们有门路,能找毛线厂的工人买特价毛线,她们问我要不要,我就顺带买了些。” “嗯,我期待看到你的成品。” “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岑婧怡不自在地抬手捋了捋头发,“我的手艺很一般的。” “没事,只要是你织的,我都喜欢。” 站在两人中间的茵茵看看左边,看看右边。 她挣开岑婧怡的手,去扯了扯顾延卿的手,仰着脖子提醒:“糖~芦!糖~芦!” 声音多少带了几分急切。 顾延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答应了闺女,等买完衣服,给闺女买糖葫芦来着。 他蹲身将茵茵抱起,“好,爸爸这就带茵茵去买糖葫芦。” 茵茵闻言,小脸立马出现了笑意。 终于能去买糖葫芦了! 终于不用听爸爸妈妈说话了! 一家三口回到崇安公园的时候,都已经是大中午了。 “你们一家三口跑哪儿去了?”辉辉妈用手帕着擦苹果,定睛看到岑婧怡身后顾延卿手里提着的东西,“呦!这是抛下我们,逛街去了啊!嘿你们两口子,真不地道啊嘿!” 岑婧怡笑着解释:“天气该冷了,茵茵没什么厚衣服,延卿趁今天出来,顺便带她去买了几件衣服。” 闻言,坐在草地上啃玉米的辉辉立马冲着辉辉妈喊:“妈!我也要买新衣服!茵茵妹妹都买新衣服了,我也要买新衣服!” 辉辉妈嗔瞪他一眼,“你看我像不像新衣服!今年都给你做几身新衣服了,还嫌不够呢!” “我不要你做的!我要买的!要买的!” 辉辉妈没再理会吵闹的儿子,注意力被岑婧怡手腕上的表转移。 “呦,这也是刚买的吧?”她拉着岑婧怡的手,看看表,又抬眼看向顾延卿,笑着打趣:“要不都说,顾团是咱们家属院的三好男人呢!” 坐在辉辉旁的辉辉爸不乐意了,“买!我也给你买一个!” 辉辉:“爸!我也要!” 辉辉要来个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识字吗你,要什么你就要!” 辉辉也不恼,退而求其次:“那我不要表了,我要新衣服!” “你妈不是才给你做了新衣服!” “那不是买的!我要买的!” “我看你是要挨打!”辉辉爸作势要抬起巴掌。 辉辉率先爬起来,躲到岑婧怡身后去。 “那我不要新衣服了!我要足球!你们给我买个足球!” 周围听父子俩讨价还价的人都笑了。 乐乐的爸爸笑着调侃:“辉辉,你这要足球才是最终目的吧?” 辉辉心虚眨眨眼,不吭声。 辉辉爸辉辉妈两口子也是哭笑不得。 “行行行!”辉辉爸没好气笑说,“服了你了,屁大点东西,还跟老子耍起心眼了。” 这话像是开了个口子。 家属院的其他小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机灵明亮的眼珠子陆续转了起来。 “爸,我想要个新书包!” “爸!能不能让我妈再给我买个铁皮青蛙。” “爸——” 回去路上,顾延卿和岑婧怡被大家开玩笑‘批评’。 “你看看你看看!都是你们两口子,擅自脱离队伍去消费,弄得这群小人精都跟着要东西。” “就是!特别要严肃批评老顾!以后要给你媳妇儿买东西了,先跟我们说一声,让我们有个准备!看你把我们都衬成什么样子了!” 顾延卿面不改色,“挣钱不给媳妇儿孩子花,留着干什么?” 岑婧怡抬眸看他一眼,但笑不语。 回到家属院。 顾延卿第一件事先把给茵茵买的新衣服洗了,拿到门外晾衣绳去晒。 端着洗衣盆返回家,瞧见岑婧怡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一副俨然在等他的样子。 他眉头压了压,不动声色,先进卫生间放好洗衣盆。 一从卫生间里出来,就听见岑婧怡开口:“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顾延卿的心不由一紧,走向沙发的脚步莫名显得有些沉重。 他在岑婧怡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脊背挺直,双手自然扶在大腿上。 “什么事?” 岑婧怡微抿了抿,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我和茵茵的户口,是不是已经办好了?” 顾延卿瞳仁微颤,看岑婧怡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审视和打量。 他浑身肌肉也紧绷得厉害,下颌线都明显绷紧了几分。 抿唇沉默了良久,他才沉沉呼吸,低‘嗯’了一声。 紧接着,声音中夹杂着明显的紧张询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茵茵她,不是已经没事,不需要去看病了吗?” 第105章 你惹婧怡妹子生气啦? 岑婧怡一脸理所当然,“户口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肯定要关心啊。户口办下来了,我不得去换张身份证?” 顾延卿神色微怔,剑眉逐渐舒展,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只是…为了换身份证?”他迫切又紧张地想要求证。 “嗯?不然呢?” 岑婧怡眨眨眼,突然反应过来刚刚顾延卿表现得那么紧张,不会是以为她要带着茵茵离开吧? 正这么想着,就见顾延卿垂眸,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地长吁了口气。 看来还真是怕她带着茵茵离开。 岑婧怡的心里一时间说不清是种什么滋味。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顾延卿就是因为怕她带着茵茵离开,所以才刻意没跟她提迁移户口的事? 还有顾延卿那些对她和茵茵好的表现,会不会也是为了让她和茵茵留下,才可以表现得那么好。 那如果她和茵茵确定留下不走了,他对她和茵茵的态度,会不会随之又产生变化? 岑婧怡正在垂眸思索,眼角余光突然看见顾延卿站了起来。 这个男人真的很高大,高大到站起来就在无形中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 岑婧怡微微抬头看他,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顾延卿走到了岑婧怡身边,轻提了提裤腿,在岑婧怡身边坐下。 他微岔着腿,往前倾身,双肘支在双膝上。 男人身上独特的气息瞬间将岑婧怡包围。 岑婧怡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迅速发热。 她有股想起身逃离的冲动。 顾延卿偏头看她,漆黑的瞳仁幽深似井。 “婧怡,别带茵茵走,留下来,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好吗?”说到最后,他的眉头微微靠在一起。 祈求的目光落在岑婧怡的脸上。 整个人完全没了平日里冷肃硬汉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大狼狗。 岑婧怡心跳得厉害。 总感觉,这个男人是故意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可她好像真的偏偏就吃这一套。 说实话,顾延卿的外形真的挺符合她在青春悸动的年纪看小说时,幻想出的男主角形象。 他高大、帅气,平日里虽然是沉默寡言、不好相处的样子,但每每只要跟她和茵茵说话,就总是眉眼带笑,温声低语。 岑婧怡不由有些失神,视线转移到了顾延卿的自然抿起的薄唇上。 继而往下,看到他凸起的喉结,分明的锁骨…… 这时,温热的大掌包裹她放在腿上的双手。 她眼里刚闪过几分惊讶,就见那张轮廓立体分明的脸在自己的面前放大,再放大…… 岑婧怡无意识屏住呼吸,整个人都变得僵硬。 就在男人高挺的鼻子几乎要挨到她的鼻子时,男人低哑着声音哄:“婧怡,闭上眼睛。” 岑婧怡长睫轻颤,不由自主就配合着垂下视线,闭上那双明亮的杏眼。 闭上眼睛后,身体的其他感官似乎都变得敏锐了。 她感受到顾延卿的手掌很热,还微微有些潮意。 能感受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并在逐渐向自己靠近。 很快,温热柔软的触感就落在了她的唇畔。 大脑‘轰’的一下,像是世界上最大的蒸汽机在大脑中开始了工作。 “老顾!婧怡!”蒋树兵粗犷的声音这时从天而降,一盆冷水般浇了顾延卿岑婧怡满头满脸。 岑婧怡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挣开顾延卿的手,并用力地推了顾延卿的胸膛一把。 突然间爆发的力气,推得顾延卿整个人往后仰去,靠在了椅背上。 蒋树兵的脚步声已经到门口了。 岑婧怡涨红着脸,慌乱无措的视线寻不到落脚点。 就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下意识在寻找躲避藏身的去处。 蒋树兵迈步进门的刹那,岑婧怡蹭一下站起来,快步朝着房间走去。 “哎?”蒋树兵只看到了岑婧怡的背影,疑惑岑婧怡怎么也不跟他打声招呼,直接就走了。 他不解看向顾延卿。 顾延卿长手长脚地靠坐在木质沙发上,脸黑得可怕。 “咋啦?”蒋树兵关心问,“你惹婧怡妹子生气啦?” 顾延卿磨了磨后槽牙,声音低低威胁:“蒋树兵,你给我等着!” 蒋树兵挠头,“我咋啦?我怎么就得罪你了?为啥要我等着?你想干啥?”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嘿——”蒋树兵觉得委屈,拉了把椅子在餐桌旁坐下。 “我是来给你们通知好消息的!你咋这个态度?老子把你当兄弟,第一时间就来通知你!” 顾延卿被他絮叨得头疼,皱眉,“说!” 蒋树兵顿了顿,又咧嘴笑了起来,“明天我们就要去见珊珊的家里人了!顺利的话,婚事明天就能定下来!等着喝我跟珊珊的喜酒吧!” 说着他就站起来,要走。 就这? 顾延卿拳头都硬了。 蒋树兵摆摆手,“我走了,你好好哄哄人家婧怡,婧怡脾气那么好,要是生气了,肯定是你的错!你少犟!也别给人家婧怡摆脸色!” 说教完,脚步欢快离开。 还不到一分钟,外面就传来蒋树兵和别人说话的声音:“是是是!明天就去见家长!快了快了!等着喝喜酒吧!哈哈哈哈——” 顾延卿下颌线绷紧,起身去关门。 上门闩的动作,多少带了点情绪。 锁完门就想去找岑婧怡。 刚走出两步,突然又想起来什么。 转身开门,出去找还在外面玩的茵茵。 茵茵正凑在一堆小孩中间,观察铁皮青蛙的速度比赛。 她蹲着看得正入迷。 突然就双脚悬空了。 扭头看去,顾延卿已经将她稳稳抱在怀里。 “走,该回家睡觉了。” “不!”茵茵双掌双膝抵在顾延卿的胸膛上,挣扎,“不洗!茵茵不碎觉!不碎觉!” 顾延卿托着她的后背,确保她不会摔跤。 他柔声耐心哄:“茵茵乖,你该睡午觉了。” “顾叔叔~”旁边的孩子们抬头看顾延卿,迷茫得直挠头,“现在不是下午吗?” 顾延卿:“……” 怀里的闺女还在挣扎,简直比过年的猪还要难控制,显然是不可能乖乖跟他回家睡觉的。 第106章 你的工资呢? 顾延卿只能放弃带茵茵回头的念头,将茵茵重新放回她原本蹲的位置。 他一肚子无名火,无处发泄。 双手掐在胯上,微微黑着脸,迈开长腿回家。 路过蒋家门口的时候,一股风突然吹来。 晾衣绳上的,蒋树兵的迷彩服被吹掉在地上。 顾延卿冷冷看了眼,径直从旁边走过,回自己家。 岑婧怡还躲在房间里。 顾延卿去敲门。 “干嘛?”岑婧怡的声音从里头传出。 “婧怡,你先开门。” 屋里没了声音。 良久,岑婧怡才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能听得见。” 顾延卿:“……” 他长叹一口气,头抵着门。 声音有些发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问题? 什么问题? 坐在书桌前的岑婧怡眨眨眼,这才想到顾延卿指的问题是什么。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还有个问题没问顾延卿。 思忖片刻,她最终旋上钢笔帽,合起刚刚摊开还没来得及开展的翻译工作。 她走路很轻,以至于拉开门的刹那,头抵着门的顾延卿毫无防备,往前踉跄了一步才站稳身形。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目光灼灼,一个害羞尴尬,快速挪开视线。 岑婧怡手扶着门把手没松,身子也微微倚在门上。 她低声说:“我没说过要带茵茵走。” 声音很小,但顾延卿清晰地听见了。 他眼睛一亮,上前一步想要将岑婧怡抱进怀里。 岑婧怡突然抬手,软软的手掌抵在他的胸膛上。 岑婧怡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抬眸与他对视,“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顾延卿耐心点点头,“你说。” “你的工资呢?”问出口,岑婧怡的脸就红了。 问男人要钱这种行为,她还是有些放不开。 不过为了茵茵,她什么都能鼓足勇气去做。 顾延卿有些错愕,没想到岑婧怡的问题竟和他的工作有关。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没能立即回答。 在岑婧怡的眼里,他这样的表现就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岑婧怡脸上的热度瞬间褪去了不少,神色认真地说:“你要给你妈妈寄抚养费,这点我管不着,但是你的工资中,得有一部分是留给茵茵的!” 她难得用这么强势的语气说话,几乎是不容顾延卿反驳。 就在她等着顾延卿和自己争论的时候。 顾延卿突然握住了她抵在他胸前的手。 往旁边挪了挪,立马能感觉到强有力的心跳震动。 “我没有给我妈寄钱。”顾延卿解释说,“以后我都不会给她寄钱,我的工资都是你和茵茵的。” 岑婧怡目光审视,“那你的工资呢?” 顾延卿神色有些尴尬,“还给老蒋了。” 什么?岑婧怡面露疑惑。 顾延卿食指挠挠鼻尖,继续解释说:“买完录音机,我就没什么钱了。买自行车的钱……咳咳,我找老蒋借了点。” “工资发下来,我就把欠老蒋的钱给还了,剩下的钱,本来想给你,但你又缺一块手表。” 听到他的解释,岑婧怡先是惊讶,然后是尴尬。 她气势汹汹地质问顾延卿的工资哪里去了,结果顾延卿的钱全花在了她的身上。 尴尬地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抱…抱歉。”岑婧怡想缩回自己的手。 顾延卿却是握得更紧。 也是这一瞬间,顾延卿的眼神明显变了,变得极具侵略性。 只见他喉结滑动,往前一步,双手扶住她的腰。 他微微弯腰,低着头,用脚关上房门。 “可以吗?”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诱哄的意味。 岑婧怡脑筋转不动了,磕磕巴巴:“什…可…可以什么?” “我可以亲你吗?” “啊—啊——?”岑婧怡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脑子一片发白的同时,脑海角落里又有个声音在骂:‘真没出息!’ 顾延卿看着媳妇儿脸红成大虾,此刻逗她的欲望其实盖过了情欲。 他故意低声说:“你不拒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我…我……” 岑婧怡没能‘我’出个所以然来,唇畔就被封上了。 蒸汽机再次在她脑海里高速运转。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两条腿像不是自己的,软得竟然几乎要站不住! 幸好顾延卿的大掌始终扶在她的腰上,给予她力量的支撑。 顾延卿也察觉到她的绵软无力,带着她走到墙边,让她背靠着墙。 顾延卿一手撑在她的耳边,一手继续扶着她的腰,同时掠夺着她的空气。 “爸爸!”茵茵清脆响亮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 炮弹似的,直击顾延卿和岑婧怡的心灵。 两人同时睁开眼睛,清楚地看到对方眼底迷离情欲地散去。 “爸爸!”又是一声。 岑婧怡瞬间恢复所有力气,并再次爆发力量,要推开顾延卿。 不过这次顾延卿早有防备,握住了她的手。 顾延卿眉眼含笑看着她,松开她一只手,另一只手则是牵在手里不松。 他牵着岑婧怡去开房门。 幽怨又无奈地看向站在客厅的茵茵:“怎么了?” “水!茵茵要喝水!” 顾延卿无奈轻叹,“好,爸爸这就给你倒。” 顾延卿要牵着岑婧怡出去。 岑婧怡反抗,摇头拒绝。 顾延卿和她对视几秒,拗不过她,只好松手。 刚走出房间。 房门就被关上了。 并且‘咔嗒’上门闩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出。 顾延卿再次长长叹气,知道自己近期再想引诱媳妇儿,难度恐怕要增加了。 他认命地去给茵茵倒水。 满满一搪瓷杯的温开水。 茵茵双手捧起,‘吨吨吨’就喝了起来。 顾延卿单膝蹲地在她面前,“茵茵,百货大楼好像有带绳的保温杯,下次爸爸给你买个带绳的保温杯,你挎着水去玩,好不好?” 茵茵喝完一整杯水,畅快地‘哈’了一声。 面对顾延卿的提议,她也不知道到底听懂了没有,用力地点点头。 将搪瓷杯往桌子上一放,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水渍,转身就又炮弹似的跑走了。 顾延卿无奈苦笑。 放好热水壶,再去敲房门,岑婧怡果然不肯开了。 岑婧怡在房间里一直工作到饭点,茵茵去敲门,奶声奶气地通知她‘次饭’,她才开门出门。 第107章 一天天哪来的那么多牛劲 岑婧怡全程埋头吃饭,不敢看顾延卿半眼。 吃完饭,趁着顾延卿收拾碗筷厨房,她赶紧和茵茵一起洗了澡。 然后赶紧回房,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洗。 顾延卿就坐在客厅,看到岑婧怡小碎步牵着茵茵回房的身影,无奈失笑。 他怕吓着岑婧怡,当天也没敢再逗她。 在这样昼夜温差大的秋天洗完冷水澡,就把一家人换下来的衣服都洗了。 他和岑婧怡茵茵的衣服平日里都是分开洗的。 岑婧怡除了刚到家属院那天,无意间让他帮忙洗过一次她换下来的脏衣服,就再没给他留过洗她衣服的机会。 她会在每天洗完澡后,坐在卫生间的小马扎上,把她和茵茵当天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 顾延卿最后一个洗澡,也是顺手就把自己的衣服给洗了。 各洗各的衣服,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事实上,顾延卿是很乐意给岑婧怡茵茵洗衣服的,他不想岑婧怡和自己太客气。 这种客气,让他感觉自己和岑婧怡之间有道明晃晃的分界线。 就好像他们只是住在一起的室友,而非夫妻。 翌日,星期天。 隔壁蒋树兵家一大早就忙活起来了。 一家人忙里忙外,收拾得利利索索、板板正正。 在家属院左右邻居们的关心祝贺声中,出了门。 家属院谁都知道,蒋树兵今天这是要去见家长。 岑婧怡也不着家。 吃完早饭就跟茵茵一起出了门。 到辉辉家里去,跟辉辉妈讨教菜谱。 见辉辉妈好像要用缝纫机做衣服,她不好继续打扰,又告辞从辉辉家离开。 她不敢回家,不敢单独和顾延卿待在同一个空间。 在家属院转了转,最终在王大姐的招呼下,走进了树荫下。 大姐嫂子们正在一边织毛衣,一边聊天。 “婧怡,你别干站着啊!”王大姐招呼,“我记得你不是也要给茵茵和你家老顾织毛衣吗?回家拿毛线,搬个凳子来,大家一起坐着说说话呗!” 岑婧怡想了想,点点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可她该叫谁陪自己回家呢? 总感觉自己要是独自踏进房门,就会被顾延卿拉回房间,吃干抹净…… 她又在家属院转了一圈,连哄带骗,牵着不情愿的茵茵回了家。 回到家发现客厅没人,松了口气,在沙发角落端起自己的毛线筐就要往外跑。 茵茵拽住她的衣角,皱着小眉头。 “水!” 不是让她回家喝水吗? 不是说,不喝水还拉不出来臭臭,还要肚子疼吗?! 怎么拿起自己的东西就跑了?! 哼!妈妈骗人! 顾延卿这时从房间里出来,眸光深邃朝她看来。 岑婧怡瞬间有种自己做贼被抓当场的尴尬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这不是马上要去给你倒嘛…”岑婧怡心虚低头对茵茵小声辩解,“别着急。” 她要去拿热水壶,被顾延卿抢了先。 顾延卿兑了杯温开水,递给茵茵。 茵茵双手捧杯,‘吨吨吨’开喝。 喝完畅快地‘哈——’一声,又打了个饱嗝儿~ 将水杯递还给顾延卿后,抬脚就走。 岑婧怡赶紧跟着也走。 到了树荫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带小马扎。 不过刚好有个大姐坐的是长条凳,她也就在大姐的招呼下,和大姐坐在了一起。 她垂眸织起了毛衣,对大家谈论的话题不怎么感兴趣,脑子里在想的,是什么时候给顾延卿量个尺寸,确定毛衣的大小。 “我真是服了,你说这些臭男人,一天天的,哪来的那么多牛劲儿?他们不是要训练的吗?训练完还不够累的?” “哎哟呦——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自家男人有劲儿还不好?等回头软趴趴提不起劲儿来,你又该愁眉苦脸,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了!” 众人一阵哄笑。 岑婧怡在哄笑声中回过神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们在讨论的是什么话题。 头脑一阵发懵,紧接着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王大姐的笑脸就对准了她。 王大姐笑嘻嘻,眼神暧昧,“婧怡啊,你去领过那玩意儿没有?” “你们家老顾的身板儿啊,在咱们家属院应该算得上是头一份的了!” “你们两口子先前又分居三年,你们可得做好措施,别搞出人命来啊!” 岑婧怡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周围人都知道她是年轻害羞,可还是忍不住逗她。 “婧怡啊,王大姐说的没错!你和顾团真要注意措施,特别是你,要坚持原则,没有措施就不能办!现在不比以前,怀了就能生,打胎可是很伤身体的!” 周围人深以为然点点头,又有人顺着话题,说起老家谁谁谁就是因为打胎,从此落了病根。 岑婧怡暗暗长松了口气,庆幸大家的注意力又转移走了,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大姐嫂子们说着说着,竟又说回了那方面! “婧怡,我们下午一趟去领那玩意儿,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去?”一位姓袁的嫂子热情邀请。 岑婧怡:“啊?” 王大姐大大咧咧:“去吧去吧!领点回家备着,总比半夜突然要开战了,临了临了发现没有弹药强!” 这话又引得大家哄然大笑。 岑婧怡红着脸笑不出来,扯了扯嘴角,最终应了声‘好’。 她原想着,自己下午躲在房间里工作,不出来。 大姐们不见她,应该就不会叫上她了。 谁料大姐们出门前,竟然特地来家里拍门找她。 “婧怡!婧怡!该走了!” 顾延卿就在小房间里,岑婧怡生怕大姐们又开起那方面的玩笑,让顾延卿听见。 连忙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应了声‘来了’,旋起钢笔帽就赶紧出门。 岑婧怡跟着大姐嫂子们,去了计生办,红透耳根排在最后面。 负责发放计生用品的工作人员得知一行人是家属院来的,直接将装计生用品的盒子往桌子上一放,让她们自己拿。 岑婧怡一脸懵地跟着排到桌子前,双手攥住衣角,不知道该拿几个。 正迟疑,排在她前面的袁大姐替她出了手,抓了一大半塞进她的怀里。 袁大姐还对工作人员解释说:“他们两口子正年轻!又刚刚结束三年的分居。” 第108章 为什么躲着我? 工作人员回以一个‘了解,我懂得’的眼神,又给岑婧怡弯唇露出微笑。 岑婧怡只感觉怀里的计生用品烫手,赶紧塞进自己的背的帆布袋子里。 从计生办出来,岑婧怡又和大姐们在县城逛了逛。 到了该做饭的时间,才跟着大姐们去了菜市场,买菜回家。 她不会做饭,自然是不买菜的。 可大家手里都提着东西,她感觉自己两手空空有些奇怪,于是在路边的小摊买了一小网兜红薯,又买了几颗苹果。 回到家属院,正巧碰见蒋树兵站在家门口,脸颊坨红地向大家宣布好消息:“下个星期六!大家中午记得别做饭,来我家里喝我的喜酒哈!” “好!” “等着喝你和周老师的喜酒!” “恭喜恭喜!” 岑婧怡在人们的一阵恭喜声中走近热闹的人群。 她有些意外于蒋树兵和周珊的喜事定得这么快,又觉得这在情理之中。 毕竟蒋树兵和周珊的结婚申请报告已经批下来了,就差去领结婚证,和办喜酒向大家宣布好消息。 岑婧怡站在人群外看了会儿热闹,就要回家。 蒋树兵看见她,连‘哎’了几声,挤出人群来到她面前。 “婧怡妹子,你这两天有空吗?” 岑婧怡点头,“有的,怎么了?” 蒋树兵嘿嘿笑着,挠挠头,“是这样的,结婚不是要买衣服嘛,珊珊她让我问问你有没有空,想让你陪她一起去买。” “好,什么时间?” “你等等!”蒋树兵说着,摸起了自己的口袋。 裤子前后口袋都摸了摸,最终在自己的衬衣前胸口袋里找到了一张小纸条。 “星期一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星期二上午九点到下午一点半,星期三下午三点以后,你看看什么时间合适?” 岑婧怡看着蒋树兵认真对着纸条念时间的样子,有些想笑。 “我都可以,这样吧,我晚点直接给周老师打个电话,和周老师商量。” “好好好!那就谢谢你了,嘿嘿~” 话音刚落,蒋家大嫂就在屋里喊,让蒋树兵回去喝点醒酒汤。 蒋树兵回家后,大家也就散了。 岑婧怡也往家走去。 依稀听见有低低交谈声从身后传来。 “下个星期六就办喜酒,那蒋雪瑶能回来吗?不是说她躺得很严重,得一阵子住院?我见今日她三嫂都没现身,八成还在医院照顾她呢!” “谁知道呢!要我说呀,还不如不回来,省得大家难堪。” “难堪?为啥要难堪?” “这你都不知道?那天……” 嘀嘀咕咕的声音被岑婧怡抛到了脑后。 吃完晚饭她去给周珊打了电话,最终约好星期一就去买衣服,这样能预留出足够充分的时间。 打完电话回来,远远就发现顾延卿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家门口,望着她的方向。 她心脏‘砰砰’乱跳了两下,竭力装作自然走过去。 又装作自然地开口招呼:“你站在这里干嘛?” “等你。” “等我?等我干嘛?” 顾延卿背着家里透出来的灯光,五官看不真切,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十分明亮。 他道:“天黑了,不安全,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电话亭就在家属院外头,岗位能看到的地方,能有什么危险?” 顾延卿语气认真,显得有些严肃:“不能大意。” 他顿了顿,“你陪老蒋的爱人去买衣服,也要注意安全,两人结伴,不要走偏僻的小路,不要轻易和路上的陌生人说话,也不要随便吃外面的东西。” 听他叮嘱一大堆,岑婧怡感觉自己被当成了没出过远门的孩子,而顾延卿则是正在担心叮嘱的老父亲。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又让人感觉心里暖融融的。 她没有嫌顾延卿啰唆,同样认真地点点头,“嗯,我会注意的。走吧,回去再说,外面该有露水了。” 说完要朝家走。 从顾延卿身边经过的时候,顾延卿握住了她的手腕。 秋夜微凉,男人的大掌宽厚带着粗茧,像刚灌了热水的热水袋,暖洋洋地包裹住她的手腕。 岑婧怡心头一颤,下意识先是左右张望,害怕被人看见。 “你干嘛?”她压低声音问。 顾延卿不答反问:“为什么要躲着我?” 岑婧怡脸红,小声否认:“我没有躲着你。” “真没有?” “……” 短暂的沉默。 顾延卿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口吻:“婧怡,你不用怕我的。” “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你不愿意,我都会尊重你。” 岑婧怡脸更红了,微微低着头小声嘟囔:“没有怕你,也没有……” 后面的顾延卿没听清,“什么?” “咳……没,没什么。走吧,快回家吧。茵茵一个人在家里,反应过来我们不在家,该害怕了。” “嗯。”顾延卿却是没有松开岑婧怡的手腕,往下滑落,变成牵住岑婧怡的手。 距离家门就这么两步路,周围也没人,岑婧怡也就随他去了。 同时心里又在嘟嘟囔囔:刚才还说会尊重她,现在问都没问,就又牵她的手了? 当晚,哄茵茵睡着后,岑婧怡做贼似的轻手轻脚起身。 将还放在袋子里的计生用品倒到书桌上。 忍不住数了数,竟然有十一个! 她将那十一个计生用品放进抽屉里,锁好。 一会儿觉得不妥当,又拿出来,塞进衣柜里。 还是觉得不妥当,在房间里来回转圈。 最终找了茵茵吃剩的饼干铁皮盒子,将东西放进铁皮盒子里,然后踩着凳子,将盒子放在了衣柜顶上。 她仰头看着‘消失’了的小盒子,满意地拍拍手上的灰。 这下好了,谁也看不见。 茵茵还够不着,避免了被茵茵扒出来问她是什么。 第二天中午,岑婧怡没在家吃饭,提前就出门找周珊去了。 顾延卿在食堂吃了点,回家午休。 经过房间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衣柜顶上的铁皮盒子一角。 他扬起一侧眉尾。 不必想,家里就他们三口,茵茵爬不了这么高,只能是他媳妇儿藏的东西。 藏的什么? 顾延卿很难不好奇。 与此同时,百货大楼。 岑婧怡和周珊挽着手,正在挑选‘喜服’。 周珊挑挑拣拣,都不太满意。 她皱着眉头问岑婧怡:“你和顾团长结婚的时候,穿的什么?” 第109章 一把年纪还穿尿素袋子 岑婧怡陷入回忆,失神了两秒。 她敛了敛眸,回答周珊的问题说:“我们那时候来不及大操大办,穿一件红衬衣就结婚了。” “你们结婚的时候,是几月?” “十一月。” “十一月?”周珊惊讶,“那不就是下个月了吗?这应该是——你们三周年的结婚纪念日吧?” 听到‘结婚纪念日’这个词,岑婧怡怔了怔。 过去三年,和顾延卿分居两地,疲于生活,哪里有什么结婚纪念日的概念。 现在想来,只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她竟然已经结婚快满三年了。 周珊继续挑选结婚当天要穿的衣服。 岑婧怡站在旁边,思绪有些飘远。 那年她和顾延卿结婚,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只宴请了顾家在村里的同宗亲戚,统共才摆了三桌酒席。 至于她家的亲戚,在她父亲出事后,全都对她避之不及。 奶奶生病要住院花钱,她跑遍全部亲戚,都借不到一分钱。 因此结婚也没有通知他们的必要。 她记得结婚当天穿的那件红衬衣,还是顾延卿托媒人带她去买的。 媒人陪她去买衣服的时候还感慨,说她运气好,碰到了顾延卿这么心细的男人,说她以后肯定能跟着顾延卿过上好日子。 这些话,在过去的日子里,她未曾想起来过。 现在成了她陪周珊买衣服,倒是将这些琐碎记起来了。 “这件怎么样?”周珊兴冲冲的声音让岑婧怡从回忆中抽身。 抬眼看去,周珊拿着一件大红色的垫肩微泡泡袖西装外套比在身前,脸上洋溢着对婚姻和幸福的憧憬。 岑婧怡弯唇,“可以试试看。” “那我试试!”周珊立马试穿。 红色的垫肩微泡泡袖西装穿上身,衬得本来就热情开朗的周珊更加引人瞩目。 有行人驻足在摊位前,忍不住多看两眼。 “姑娘你这是要结婚啊?” 周珊大方承认,“是啊,现在挑的,就是结婚那天穿的衣裳。怎么样?大姐,你觉得好看吗?” 挎着藤编菜篮子的大姐咧咧嘴,不甚满意的样子,“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实用,你买这么艳的颜色,这么夸张的款式,也就只能在结婚那天穿一回!” “回头就该收衣柜里积灰了!现在天也还不是很凉,你还不如买件红衬衣呢,回头还能搭着别的衣服穿。” 大姐的话音落下,旁边的几个人都是同意地点点头。 岑婧怡不免担心地看了眼周珊,怕她被激恼,和人呛起来。 只见周珊低头正往身上比着和外套配套的短裙。 她说:“只穿一次咋啦?那我还就只结这一次婚呢,我不要什么实用,我就要漂漂亮亮的!” 说完又反过来教育大姐:“结婚前都不舍得给自己花钱,回头有了丈夫和孩子,还能有几分钱是花在自己身上的?” “遇上体贴的男人还好,能体谅你为这个家付出的辛苦,主动想着给你添置新衣服新首饰。” 周珊说着,意有所指地往岑婧怡身上看了眼。 紧接着,目光又落回大姐的身上,“要是遇上不体贴的男人,只会把你当成老妈子,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累死累活地付出,连你给自己买条裤衩都浪费钱,恨不得让你一把年纪还穿尿素袋子。”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大姐的心窝。 只见大姐眼眶瞬间红了。 她手背一挡脸,赶在眼泪落下来之前,埋头快步离开。 岑婧怡看看大姐离开的背影,又看看周珊,“……” 周珊同样一脸意外,对岑婧怡无奈地耸了耸肩。 周珊也不在意这点小插曲,很快回归正题,问摊位的老板娘说:“老板,这裙子,能试吗?” “能!来这儿,来!”老板娘走到角落,‘歘’一声拉了布帘子。 周珊进去试裙子,很快就穿着一整套红色的西装套裙出来。 老板娘笑眯了眼睛,夸赞道:“还是你有眼光啊,这套衣服在港城那边时兴得很,人家结婚敬酒都穿这个!喜庆!也就咱们这边的姑娘放不开,又想要漂亮,又怕被人看,还不敢多花钱!” 周珊显然也很满意自己穿这套套裙的效果,低着头左看右看。 又问岑婧怡:“好看吗?” 岑婧怡点头,“好看的,我觉得那天,你和蒋大哥可以多拍几张照片作为留念。” “我也是这样想的!人生就这一次,我可得记录下来!”周珊话锋一转,问老板娘:“多少钱?” 老板娘搓搓手,“这套衣服是从鹏城那边进来的,路费就要不少了,看你穿得漂亮,就问你要三百吧!” 三百! 岑婧怡震惊得睁大了眼睛。 她看向周珊。 周珊面不改色,“你当我不识货呢?这料子这款式都不是最新的了,哪要得了三百?给个实价!” “哎呀——那、那就冲你新婚的份上,给你要个吉利价吧,两百八十八!” 一下降了十二块钱,岑婧怡感觉便宜了不少,但有着上次和顾延卿买表的经验,她觉得应该还能往下讲价。 暗暗深吸一口气,她帮周珊讲价的心蠢蠢欲动。 周珊赶在她盘算出合适的价钱前,先开了口:“八十!” 岑婧怡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八……八十?! 这个价钱,还能这么讲吗? 她看向老板娘,怕老板娘恼怒将她们轰出去。 却见老板娘只是面露难色,“八十实在太低了!我都要亏本了!妹子你再给点吧,一百二!一百二你就拿走!” “八十!行了我就付钱,不行我就再到别的地看看,反正我还有时间。” “哎呀——行吧行吧!看你穿得好看的份上。” 周珊换完衣服出来,和老板娘完成交易后,岑婧怡还处于震惊的状态。 周珊发现她的异常,挽上她的胳膊,带着她往外走,笑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没想到,你这么会讲价。” “嗐~都是练出来的。国家放开经济之后啊,买衣服不要票,东西款式也多了,是方便了没错,但物价也涨得吓人!那些不会讲价的愣头青啊,得被这些个体户坑死!因为价钱她们都是随意定的!” 不会讲价的愣头青岑婧怡:“……” 周珊又拉着岑婧怡去买鞋,她说得穿高跟鞋,才能配得上那套垫肩的西装套裙。 没想到,竟然在鞋摊上,碰见了先前那位大姐。 第110章 改嫁吗? 大姐在试新鞋,菜篮子放在腿的左边,换下来的、已经磨损得不像样的布鞋在腿的右边。 她俨然没想到会再次碰见周珊和岑婧怡,面露尴尬。 周珊倒是主动跟她打招呼:“大姐!这鞋衬你啊,好看!” 大姐尴尬攥紧了衣角,有些无所适从。 周珊已经拉着岑婧怡,往鞋摊的另一边走去了。 让周珊和岑婧怡没想到的是,大姐在买完鞋后,倒是穿着新鞋又找上了她们。 “妹子,我觉得你说的没错!咱们女人啊,就是要对自己好点。”大姐已经没有方才的尴尬。 大姐由衷地说:“我省吃俭用,他们也不念我的好,我还不如对自己好点!不说了!我买裤衩子去!他娘的再不穿尿素袋子了!” 大姐挎着菜篮子,挺着胸脯,脚步欢快地踩着新鞋离开。 留下岑婧怡和周珊愣在原地,然后相视而笑出声。 周珊捂嘴笑得前仰后合,“妈呀!还真叫我说中了!” 周珊最终也没买到合心意的鞋子。 鞋摊上的鞋绝大多数都是布鞋、水晶拖鞋,稍微好点的,就是女士方根皮鞋。 至于周珊想要的细跟高跟鞋,她和岑婧怡找遍了整个百货大楼也没找着。 因为下午还有课,周珊也没敢耽误。 和岑婧怡约好明天再出来后,她就送岑婧怡上了公交车,自己骑着自行车回学校了。 坐公交车回去的路上,岑婧怡望着窗外,满脑子都是周珊刚才讲价时的自信样子。 她暗暗心想,等下回讲价,她也要拿出那样的气势来! “你知道周老师今天买的那套衣服,老板开价多少吗?”吃晚饭的时候,岑婧怡忍不住向顾延卿分享今天的事。 顾延卿定定看她,“多少?” “三百!”岑婧怡以为顾延卿会和自己一样,露出震惊神色,毕竟三百块钱都够普通人家开销一年了。 结果顾延卿还是定定看着她,神色淡淡,像是知道她还有下文。 她继续说:“那你猜猜,周老师讲价,最后花多少钱买的?” 顾延卿认真思考片刻,并不敷衍。 他最终给出自己的答案:“两百八?” 岑婧怡沉默了。 怎么这么巧,她那会儿跃跃欲试想帮周珊讲价,心里盘算的也是这个价钱。 心情突然间有些凝重。 她和顾延卿都这么不会讲价,以后买东西,得多花多少钱啊? “怎么了?”顾延卿察觉她的神色变化,“我猜错了?” 岑婧怡暂且收起那些顾虑,认真点点头,“错了,距离正确答案还有两条街那么远。” 突然的冷笑话让顾延卿怔了怔,然后低头失笑。 他声音低低,胸腔都在震颤。 岑婧怡被他笑得莫名,自己的比喻有这么好笑吗? 等顾延卿止了笑,她才继续说:“你绝对想不到,八十块钱!周老师只花了八十块钱,就将那套开价三百的衣服拿下了!” 这次,岑婧怡如愿在顾延卿脸上看到了惊讶的神情。 她心满意足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顾延卿却继续话题问她:“好看吗?” 岑婧怡眨眨眼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周珊买的那套衣服,点点头,“好看的。” “那你明天也去买一套。” 岑婧怡怔住,随后摇摇头,“那是结婚穿的衣服,大红色,我买来干嘛?” 想起顾延卿被自己逗笑,她自信地又补了句:“又不改嫁。” 顾延卿:“……” 岑婧怡:“……” 不好笑吗?怎么不笑了? 原本融洽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且凝重。 快吃完饭,岑婧怡才大概猜到,顾延卿应该是很在意她开‘改嫁’的玩笑。 突然就有种说错话了的自责。 顾延卿洗碗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在客厅玩的茵茵,脚步迟疑地挪进厨房。 扯了扯顾延卿挽起到小臂处的衣袖。 “你……生气了?” 顾延卿没说话,洗完最后一个饭盒,倒扣在台子上沥水。 岑婧怡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她只会哄茵茵,不会哄别人。 迟疑两秒,抬脚准备走人。 顾延卿却是用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 没等岑婧怡抬眼对上他的眼睛。 男人迈步逼近她。 她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后腰抵上灶台。 顾延卿两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微微俯身和她平齐视线。 黑眸幽深,像能将人卷进去的漩涡。 岑婧怡心脏咚咚跳,腿再次不争气地软了。 她靠着灶台,不受控制往下滑。 顾延卿看着她,又气又笑,双手掐着她的腰,扶她站稳。 “你怕我?” 岑婧怡羞赧否认:“我又不是你手底下的兵,为什么要怕你?” “那你腿软什么?” “没软!” “嘘—”顾延卿竖指在她唇前,几乎要碰到她的唇畔。 他松开岑婧怡的腰,再次撑在岑婧怡的腰侧,后退一步弯腰和她平齐视线。 他压着音量,显得声音更加低沉:“那么大声,你是想把茵茵引来吗?” 岑婧怡抿了抿唇,咕咚一声咽了唾沫。 “你让开。”她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弱弱,“我要出去。” “出去干什么?去改嫁吗?” 岑婧怡:“……”她就知道!真是个小气的男人,连个玩笑都开不得。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好吗?”顾延卿突然目光炯炯,神色极其认真。 “如果我做错什么,或者哪里做得不够好,你跟我说,我会改,一定改。” “不要说‘离婚’,也不要说‘改嫁’。” 岑婧怡看着顾延卿蹙起的眉头,意识到他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她抿了抿唇,同样认真点点头。 下一秒,她再次看到那张帅脸在面前放大,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久久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吻。 睁开眼,发现顾延卿拿了块抹布站在她面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的脸‘轰’一下就红了个透。 羞赧抬脚要走。 顾延卿再次用身体挡住她的去路。 面对岑婧怡又羞又怒的目光,他嘴角噙着笑意,声音低低解释:“茵茵还在外面,我不想她突然又大喊‘爸爸’,你先哄茵茵睡觉,我收拾厨房完再去找你,好不好?” 第111章 妈妈在家睡懒觉 岑婧怡羞得一个字都没说,埋头逃出了厨房。 顾延卿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无声失笑。 趁着顾延卿打扫厨房的卫生,岑婧怡赶紧带茵茵去洗了澡,躲回房间。 她靠躺在床边,手掌轻轻拍着茵茵的后背,哄茵茵睡觉。 脑海中却是不停地回响起顾延卿低低问她的声音:“等茵茵睡着,再去找你,好不好……” “好不好……” 岑婧怡心跳得厉害,心情也是复杂得很,说不清是紧张、害怕,亦或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总感觉下一秒顾延卿就会来敲响房门。 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是装睡? 还是拒绝开门? 亦是直接去开门…… 岑婧怡心乱如麻。 不知不觉间,她竟阖上眼皮,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几点,迷迷糊糊下床去上厕所。 拖着脚步从卫生间出来,准备回房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小房间的门口倚门站着一个高大身影。 她吓得困意陡消,缩着肩膀后退了两步。 定睛看去,这才发现站在那儿的,是双手环胸的顾延卿。 她拍拍自己受惊的心脏,长吁一口气,“大半夜你不睡觉,站在那儿干嘛?” “等你。”男人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等……”话说一半,跟着沉睡的记忆瞬间苏醒。 岑婧怡心脏漏跳半拍。 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反应,那抹高大的、给人带来极强压迫感的身影就朝她走了过来。 她紧张得不由屏住了呼吸,以至于在带着牙膏香气的吻落下来之前,就已经给自己憋得短暂缺氧。 身子软得不像话。 简直成了布娃娃,被人扶着腰,被人牵着双手,送到对方的肩头。 在卫生间门口被剥夺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岑婧怡这才被打横抱起。 从靠在顾延卿的胸膛,到躺在那张带着男人独特气息的床上。 两颗有力跳动的心脏靠近。 岑婧怡自然摊在身侧的手,被男人粗砺有茧的大掌摸寻捕捉。 十指相扣…… 翌日清晨。 茵茵摊成大字形,斜躺在床上。 一个翻身,又裹着被子侧躺,形成了一个小山包。 紧接着,连续几个翻身,来到了床边。 又是一个翻身,她双脚先着地,从床上滑落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半梦半醒间,小家伙一脸懵。 左右张望一眼,没见到人影。 用肉嘟嘟的小手扒拉开脸前自己睡乱的头发,再次左右张望。 还是找不到人影,她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先是将随着自己一起滑落在地上的被子抱起来,哼哧哼哧往床上推。 然后坐在地上,费劲儿地将鞋子往自己的脚上穿。 成功将鞋子反着穿好之后,她出房门去找岑婧怡。 客厅、厨房、卫生间…… 最后只剩下爸爸的房间。 小家伙没有敲门的意识,直接推开了虚掩的门。 顾延卿在闺女满屋子找人的时候已经醒了,此时正赤裸着上身,靠躺在床头。 看到闺女进来,他拉了拉被子,遮住胸部以下位置,只让肩膀和结实的长臂裸露在空气当中。 “爸爸~”茵茵走到床边,双手自然而然架在床上,倚着床站。 小家伙担心地皱着眉头,声音有些委屈,“妈妈丢了~” 岑婧怡在这时醒了。 她背对着顾延卿和茵茵,浑身僵住。 只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反应,被顾延卿敏锐捕捉。 顾延卿唇角噙笑,用大掌摸了摸茵茵的头,温声哄道:“妈妈没丢。” 没丢? 茵茵一脸茫然,“妈妈在哪儿?” 顾延卿用眼神给茵茵示意岑婧怡的位置。 茵茵眨巴眨巴眼,很快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往床上爬。 当看到岑婧怡露在被子外的半个脑袋,她立马激动大声喊:“妈妈!” 岑婧怡无法继续装睡,只能紧紧地裹着被子,肢体僵硬地翻过身来。 “呵呵~”她干笑两声,“茵茵你醒啦。” 茵茵点头,“嗯!茵茵要上幼~园!妈妈起,妈妈快起来~” 小家伙伸手就想拽岑婧怡身上的被子。 在岑婧怡赶紧将被子掖得更严实时,顾延卿也伸手阻止了小家伙。 “今天爸爸送你去上幼儿园,好不好?” 茵茵眨巴眨巴眼,不过几秒钟的工夫,就欣然点头。 “那你先去找梳子和皮筋儿,一会儿爸爸出去给你扎头发。” “嗯!”茵茵沉浸在爸爸送她上幼儿园的新鲜劲儿中,立马手脚麻利地爬下床,哒哒哒往外跑。 紧接着,顾延卿掀被下床。 岑婧怡赶紧将头埋进被子里,非礼勿视。 隔着被子,她好像听到了一声低笑。 没多久,窸窸窣窣穿衣的动静就结束了。 紧接着是关门的声音传来。 岑婧怡终于能把头露出被子外,长吁了口气。 外面,顾延卿有条不紊地给茵茵换衣服,穿好鞋袜,带茵茵刷牙洗脸…… 唯独给茵茵扎头发的时候,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忙活一通,最终只给茵茵扎了两个勉勉强强的马尾在脑后。 也来不及去食堂打饭了。 父女俩牵着手出了门。 到幼儿园附近,顾延卿才给茵茵买了两个肉包子。 “咦?顾团?今天怎么是你送茵茵啊?”辉辉妈牵着辉辉也到幼儿园门口。 顾延卿清了清嗓子,正要回答。 双手举着肉包子的茵茵就抢先道:“妈妈在家睡懒觉!” 辉辉妈一愣,然后恍然大悟看向顾延卿,露出促狭暧昧的笑容。 顾延卿:“……” 没等他解释两句,辉辉妈就牵着辉辉从父女俩面前走过去了。 顾延卿食指挠挠鬓角,单膝在茵茵身边蹲下。 “茵茵,以后不能跟别人说,妈妈在家睡懒觉。” 茵茵嘴里正嚼着肉包子,含糊地问:“为神馍?” “因为……妈妈会觉得丢脸,她会不开心的。” 茵茵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一知半解点点头。 顾延卿耐心等着茵茵吃完肉包子,用手帕给茵茵擦干净手和嘴,这才将茵茵送进幼儿园。 然后新买了热的包子和油条回家属院。 家里静悄悄的,房门关着。 顾延卿走去敲门,“婧怡,早饭在桌上,你记得起来吃。” 屋里没有回应。 他等了片刻,不太放心,扶上门把手。 第112章 蒋雪瑶也要参加婚礼 “别进来!”岑婧怡赶在房门被推开前,裹紧被子低喊。 已经被推开一角的房门定住。 岑婧怡看着门缝,磕磕绊绊道:“你…你去工作吧,我、我现在就起了。” 门外的男人沉默两秒,声音含笑:“好,早餐在桌子上,记得吃。” 房门重新关上。 岑婧怡这才长松了口气,浑身都放松下来。 又在床上瘫了一会儿,这才拖着酸痛的身体起床。 等吃完早饭,已经是八点多。 连忙收拾了东西,出门去和约好的周珊汇合。 周珊今天从上午九点到下午一点都没课,她们约好,要趁今天把缺的东西都买齐。 岑婧怡想过今天可能会很累,可是没想到会这么累! “不行了不行了,咱们找个地方坐着歇会儿吧。”快中午的时候,岑婧怡拉住仍兴致满满的周珊。 周珊拉着岑婧怡的手,看了眼她腕表上的时间。 “这才刚刚十二点!咱们是九点多才到这儿的,逛了还不到三个小时呢。你昨晚干啥去了,这么累?从见面我想问你了,你脸色一看就知道昨晚没休息好。” 岑婧怡眼神闪了闪,“我……三个小时还不够久吗?” “也就还好啊,我有时候课多,一站就是一上午。” “……人民教师伟大光荣,但是周老师,我真的累了,也饿了。咱们找个地方,先吃午饭吧,你下午一点也还有课呢。” 岑婧怡忍不住带了点央求的语气,晃了晃周珊的胳膊。 周珊歪头看她,眼神探究地上下看她一眼。 “你…在看什么?”岑婧怡疑惑,忍不住也跟着低头看了眼自己。 周珊嘻嘻一笑,“没什么,就是在想,你要是用刚刚那种语气跟你们家顾团说话,你们家顾团是不是连心都愿意挖出来给你。” 岑婧怡被她取笑得脸一红,轻推了她一把。 “哈哈哈~走吧,咱们去吃饭,我请!” 周珊挽上岑婧怡的胳膊,两人去了一家将桌椅摆到路边的馄饨摊。 没想到这么巧,她们刚坐下没多久,蒋家大嫂和蒋家三嫂两妯娌竟然也来了。 “哎?”蒋家大嫂率先看见岑婧怡,紧接着看到被人挡住的周珊。 两妯娌提着手里的大包小包,和岑婧怡周珊同桌坐下。 周珊给她们倒白开水,目光落在蒋家三嫂脸上,“淑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雪瑶她也回来了?” 蒋家三嫂叫做刘淑梅。 蒋树兵排行老二,周珊和蒋树兵结婚后,就是刘淑梅的二嫂了。 刘淑梅伸手扶了扶杯子,“没有,我自个儿回来的,回来帮大嫂买你们结婚那天要用的东西。这不,今天出来就是买喜糖,和瓜子点心的。” 趁刘淑梅说话的工夫,蒋家大嫂从系着的塑料袋里,抠了一把喜糖和瓜子花生出来,放在岑婧怡和周珊面前。 “你们尝尝,看味道行不行。” 周珊笑着应好,捏起一枚花生。 ‘啵’一声捏开花生的同时,周珊笑问:“那雪瑶现在是自己在医院?医院那边没说,她什么时候能出院吗?” 蒋家两妯娌有些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先前蒋雪瑶做出那样的事,周珊虽然没有计较,但大家的心里都还留着这么一丝痕迹。 前些天双方家里人见面,周珊和蒋家都是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关于蒋雪瑶的事情。 现在周珊当面问起,蒋家两妯娌自然不能再避之不谈。 刘淑梅双手捧着杯子,回答说:“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呢,这两天,是她三哥在医院陪着她。” “那我和树兵结婚怎么办呀?”周珊仍是笑容满面,仿佛真的只是在关心蒋雪瑶,“那天她岂不是来不了?家里还得有个人,在医院陪着她?” “不不不……”刘淑梅连忙摆手否认,“家里都商量好了,你和二哥的婚事要紧,那天就让她自己在医院待一天,有事她喊护士好了。” 蒋家大嫂附和:“对,让她自己在医院待着吧!有这一天,也都是她自己不懂事,作出来的!” 闻言,周珊悄悄和岑婧怡对视一眼,没再追问关于蒋雪瑶的事。 四人吃完热腾腾的馄饨。 周珊将岑婧怡‘托付’给未来的两妯娌,自己回学校去了。 岑婧怡看着蒋家两妯娌大包小包,还以为她们已经结束了今天的采买,没想到她们竟然还要去买东西! 哪怕蒋家两妯娌回头等蒋树兵周珊结完婚就会走,但现在也是邻里邻居住着。 岑婧怡没法扔下大包小包的她们先走,只能又跟着她们去买剪红双喜用的纸,买结婚当天宴请宾客用的酒…… 与此同时,市里部队医院。 蒋雪瑶正在病房里向蒋三哥哭个不停。 “你们向着个外人,也不向着自己的亲妹子!” “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在医院,你们欢天喜地留在家给他们两口子庆祝,这种事你们也做得出来!” “呜呜呜呜~这么嫌弃我,把我当成累赘,那我干脆不活了呜呜呜,去找爸妈团聚算了呜呜呜呜————” 蒋雪瑶已经哭了将近一个小时。 从蒋三哥皱着眉头告知她,周六——也就是蒋树兵周珊结婚那天,家里忙不过来,得让她一个人待在医院就开始哭。 蒋三哥被她哭得眉头紧锁,沉默不言坐在一旁。 等到蒋雪瑶不再说话,只呜呜呜哭泣,他才开口试图讲道理:“不是我们把你扔在医院不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你二哥二嫂结婚,咱们家人本来就不多,忙不过来,总不能再缺席一两个。” “顶多也就是一个白天的工夫,等婚礼结束,我们肯定天黑前就来人到医院陪你。” 蒋雪瑶又拔高了声音喊:“说来说去,你们就是嫌我累赘!不想管我的死活了!” 蒋三哥无奈,“你这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蒋雪瑶梗着脖子,“我不管!那天你们要是留我一个人在医院,我保证你们周六办喜事,周天就要办丧事!” “要么,你们留一个人在医院陪我!要么!你们把我接回去,让我也参加婚礼!” 第113章 失去工作 听到蒋雪瑶的威胁,兄弟三人中脾气最好的蒋三哥也怒了。 他蹭一下站起来,瞪圆了眼睛,手指蒋雪瑶。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蒋雪瑶被他的反应吓到,怔了几秒。 随后别过脸,明显一副不服气,又不敢再继续叫板的样子。 她愤愤嘟囔:“还不是你们逼我的,要不是你们要把我自己扔在医院,我用得着说这种话吗?” “我们逼你?”蒋三哥怒气未减,胸口的起伏都加剧了,“蒋雪瑶,你是不是以为,我和大哥不在这里,就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原本我和大哥想着,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人家周老师不计较,那我们就不再提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 “现在我想问问你,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二哥他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你为啥百般阻拦,不让他娶妻成家?” “你非得把他拖成一个老光棍,才满意?!” 蒋雪瑶的情绪又被激起,崩溃哭喊:“什么叫我安的什么心,我阻拦他成家?!我只是想让他娶一个好媳妇,像大嫂三嫂那样好的媳妇,我有什么错!” 蒋三哥也拔高了嗓门:“人家周老师有什么不好!人家模样长得好,有稳定工作,性格还好,连你做出那种荒唐事,都没跟你计较!” “那是她装的!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根本就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好!她就是个骗子,是个破坏咱们兄妹感情的贱——” 蒋雪瑶看到蒋三哥扬起的巴掌,声音戛然而止。 蒋三哥扬起的巴掌最终没落下,这到底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从小到大都没舍得动过手。 “你打我……你竟然要动手打我!”蒋雪瑶像已经挨了打那般委屈。 坐在床上,双手捧脸呜呜哭了起来。 蒋三哥腮帮子紧了又紧,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看蒋雪瑶哭了一会儿,他摔门而去。 在医院楼下寻了个公共电话,打电话回去找蒋大哥,向蒋大哥说明了情况。 挂完电话,他重新回到楼上病房。 此时,恰好碰见有一个烧伤病人正往病房里搬。 蒋雪瑶已经不哭了,偏着头躺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蒋三哥深吸一口气,拉了圆凳子在病床边坐下。 他压低些声音:“刚刚我给大哥打了个电话,大哥说只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他现在就买火车票,先带你回老家,然后他再坐火车来参加你二哥二嫂的婚礼。” “要么,你就安安生生在病房里住着,再休养几日。等你二哥二嫂的婚礼结束了,你再跟我们回去。” 蒋雪瑶猛地转头过来看蒋三哥,一脸的不敢置信。 “你、你们要带我走?” “不然呢?二哥二嫂双职工,你留在这里,谁有空照顾你?”蒋三哥双手撑着膝盖。 顿了顿,他沉着脸继续说:“就算你没有住院,你也不能再留在这里,不能再和二哥二嫂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蒋雪瑶红着眼,“是那个女人要求的,对不对?是不是她威胁你们,让你们赶我走!” “是二哥说的!二哥说,你住在家属院,跟邻居处不好关系,以后大概率跟嫂子也处不好关系,不能再留你继续住在家属院,让家属院的人看咱们老蒋家的笑话!” “二哥的意思是,让你住到单位宿舍去,或者给你在外头租间房子。但是咱大哥拍了板,说要带你回老家。” 说着,蒋三哥态度缓和了些,“雪瑶,你知道大哥的性子,说一不二。他说要带你回老家,就必定是要带你回老家的,你再怎么闹也没用。” 蒋雪瑶又哭了起来,如注的泪水流向鬓角,“那我的工作怎么办,我的户口怎么办,你们为了一个外人,要让自己的亲妹妹做盲流吗!” “户口不用担心,到时候以亲戚投靠的名义,可以迁回大哥或者我的户头底下,至于工作……”蒋三哥沉默了。 工作一时半会儿确实没法解决。 蒋雪瑶现在这份工作,是毕业后直接分配的,户口也是随着工作迁到了这边。 她要是辞了这份工,回去之后肯定找不到一样体面稳定的工作。 可这能怎么办呢? 谁让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整出那么多损人不利己的糟心事来。 蒋三哥陷入了沉默。 蒋雪瑶也没再说话,只呜呜哭。 她知道自己跟蒋三哥闹也没用,事情是大哥决定的,就说明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蒋雪瑶哭个不停,直到天黑还在哭。 “哭哭哭!家里人死了啊在这里号丧!”隔壁床的家属实在无法忍耐,蹭一下站起来瞪着蒋雪瑶骂,“要哭死外面哭去,你不用睡,我们的要睡呢!” 蒋三哥忙站起来道歉。 蒋雪瑶更委屈了,哭得更停不下来。 那家属看她哭得更起劲儿,心里的火也噌噌噌往上冒。 捋起袖子照着蒋雪瑶的头脸就打下去,“哭!我让你哭!哭什么哭!你踏马就伤了两条腿,有什么好哭的!我男人命都快没了,我还哭呢!呜呜呜呜——” 家属也嚎了起来。 蒋三哥站在病床的另一边,拦得不及时,让蒋雪瑶结结实实挨了几巴掌。 也没来得及跟对方理论,对方就哭得比蒋雪瑶更狠。 他作为一个男同志,也不好跟一个情绪崩溃的女同志计较。 蒋雪瑶见他只是站在旁边,没给自己讨回公道,委屈又哭。 “不许哭!”暴躁家属指着她,哭嚎着警告:“再让我听见你的哭声,老娘我大嘴巴扇你!” 最后还是护士听见动静,过来查看情况,将双方都训斥了一顿,病房这才彻底安静下来。 家属院。 岑婧怡跟着蒋家两妯娌又逛了一下午,累得小腿都酸了。 吃完晚饭坐在客厅,双手交叠在肚子上,往后靠着椅背,没有力气说话,也没有力气带茵茵去洗澡。 刷完碗筷的顾延卿从厨房出来,挽起的袖子还在小臂处,没放下来。 看到岑婧怡精神萎靡的样子,他弯唇笑了笑,转身去卫生间拿了个脸盆出来。 又提了个热水壶,走到岑婧怡面前。 岑婧怡一下来了精神,警惕地看面前的高大男人,“你,要干嘛?” 第114章 请假去计生办? 顾延卿在她面前单膝蹲下,往脸盆里倒热水。 用手试了温度后,这才一手托起岑婧怡的小腿,一手给她脱鞋。 同时解释说:“泡泡脚,能解乏。” “我也要泡!”原本在玩竹节人的茵茵立马扔了玩具,过来凑热闹。 顾延卿笑着应好,将岑婧怡的另外一只脚放进热水后,去给茵茵搬了张小马扎来。 他又蹲在茵茵的身边,给茵茵脱去鞋袜。 岑婧怡看着他的侧脸,疲惫的感觉似乎真的被热水带走了不少。 茵茵嫩白胖胖的小脚丫踩在岑婧怡的脚背上,滑落下去,踩在空隙里。 又抬起脚,重新踩在岑婧怡的脚背,再滑落…… 如此反复,不停地溅起小小的水花。 “嘻嘻嘻~”她被自己逗得嘻嘻笑,露出整齐的小米牙。 玩得差不多了,她又想起来顾延卿,向顾延卿招招小手,“爸爸来~” 顾延卿配合走近。 “爸爸泡!” 顾延卿笑,“爸爸脚太大,放不下,你和妈妈泡吧。” 茵茵闻言,低头把手伸进盆里玩水。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舒服点?”顾延卿突然问岑婧怡。 倏然对上视线,岑婧怡还是有些尴尬,挪开视线,‘嗯’了一声。 男人又说:“等晚上我帮你揉揉。” “不用!”岑婧怡赶紧摆手拒绝,“不用揉,我睡一觉就好了。” 她可不敢再信这个男人的话。 昨晚他说只是抱着她,没做到。 还说真的是最后一次,也没做到。 她不信他说的揉揉,真的只是揉揉。 让她没想到的是,拒绝是没用的。 晚上茵茵刚睡着,她面对茵茵侧躺在床上,也昏昏欲睡。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男人在床边坐下。 她惊醒的瞬间,温热的大掌落在她的小腿处,力道正好地给她揉捏起来。 实在舒服,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愣是没能说出口。 就这么静静享受好像也不合适,于是她主动开口寻找话题:“现在几点了?” 顾延卿揉捏的动作不停,“刚过九点。” 房间内又陷入沉默,只有一家三口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岑婧怡双手叠着枕在脸下,微抿着唇。 她有个问题想问,可是话几次到了嘴边,都说不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顾延卿给她换了条腿揉捏。 又过了一会儿,揉捏的动作突然停下。 没等她反应过来,顾延卿在她身后躺下,伸手想要环抱她的腰。 她转过身,手掌轻抵在顾延卿的胸膛,使得两人间保持着一掌的距离。 没敢抬头看顾延卿的眼睛,只是看着男人凸显的喉结。 “你…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口。 “什么?” “就、就是那种东西。”她有些急,微皱眉抬眼对上顾延卿黝黑的眸子,“昨天晚上用的那种东西。” 昨晚意乱情迷时,她也没忘记大姐们‘不要搞出人命’的叮嘱。 可正想让顾延卿去拿柜子上的饼干盒子,顾延卿就起身下床,去拉开了书桌的抽屉。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种东西,戴上…… 昨晚她就好奇,他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可是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直到刚刚回到房间,才突然又想起来这个问题。 按理说,顾延卿和她分居三年,用不上那种东西才对。 可他的抽屉里备着,这是不是说明,过去三年他有用过? 岑婧怡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顾延卿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过了几秒,微微下压的剑眉才舒展开来。 “问别人借的。”他嗓音低低如实回答说。 “借的?” “嗯,在你不抗拒我之后,去问老蔡借的。” “老……”岑婧怡脸一下涨红。 顾延卿去问蔡志斌借这种东西,那人家不是知道…… 岑婧怡羞赧,“你怎么能向别人借这种东西呢?” “借都借了,回头我请个假,去一趟计生办,到时候再还给他就行。” “你还要为去计生办请假?” “嗯?不然呢?你去?”顾延卿低笑,“你脸皮那么薄,还是我去吧。” 他的大掌还是搭上了岑婧怡的腰,顺着腰肢,游走到后背,哄孩子睡觉那般轻抚了抚。 “不是累了吗,睡吧。” 岑婧怡哪里睡得着。 “你不许请假去计生办。”她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顾延卿眉尾微扬,“嗯,那等周末了我再去。” “别、别去。” 顾延卿沉默了。 良久,他才认真问:“什么意思?你……讨厌我碰你?” 说到后面,男人的声音都沉了下来。 岑婧怡也感觉到他原本放松的身体变得僵硬。 似乎只要她点头承认,他立马退避三舍,和她保持不会让她感到厌恶的距离。 岑婧怡有些无措,“不是。” 她害羞,但鼓足了勇气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延卿不急不躁,定定看着她的眼睛,等待她的下文。 岑婧怡深吸一口气,“我…前几天和袁大姐她们去过计生办了,就、袁大姐她们来叫的我那天下午。” 顾延卿脸上出现意外的表情。 紧接着,欣喜浮现在他的眼眸中。 他准备计生用品,是明摆着存了那样的心思。 可岑婧怡主动去计生办,那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做好了接纳他的准备? 也就是说,昨晚她并非半推半就。 顾延卿心头激荡。 他半箍半搂着岑婧怡的手倏然间收紧,将两人间的距离压缩。 低头,亲吻。 十指相扣…… 翌日,幼儿园门口。 “茵茵,你妈妈今天又睡懒觉啊!”辉辉妈笑得促狭。 茵茵重重点头,“嗯!” 顾延卿耳垂微热,解释:“婧怡她昨天帮蒋团长家里人买东西,累着了。” “哎呀,懂~我懂!”辉辉妈给顾延卿递了个‘我是过来人’的眼神。 顾延卿:“……” 他状若无事将茵茵交到幼儿园老师手里,离开的脚步是越来越快。 岑婧怡其实早就起了,真是顾延卿觉得她昨天走了一天的路,让她在家休息。 “婧怡!在家忙吗?走哇,到蒋团长家里去,帮他布置新房啊!”外头有大姐喊。 岑婧怡应了声,放下毛线筐出门。 到蒋家,发现已经聚了好多人。 “哎?婧怡来啦?”蒋家大嫂招呼,“来来来,快来坐,吃瓜子!” 几个大姐伸手,将岑婧怡拉去坐下。 岑婧怡看清桌子上的剪刀、红纸,开口询问:“这是在剪红双喜呢?” “是啊是啊,你会不会?” 第115章 流鼻血 “我试试。”岑婧怡拿起桌子上的红纸和剪刀。 咔嚓咔嚓剪了起来。 没一会儿,她把剪刀放下,将剪完的红纸轻轻展开。 结构对称的红双喜呈现在众人眼前。 “哎哟~婧怡你手原来这么巧啊!真好看哎!” “对对对,可比我剪的好看多了。” “婧怡你还会不会剪其它的样式?” 在众人的夸赞声中,岑婧怡抿唇微笑,又拿起了一张红纸,对折。 也没有在红纸上画图样,拿起剪刀就开始剪。 大家都看不出来她剪的是什么。 直到岑婧怡放下剪刀,将轻薄的剪纸摊开在桌面。 “是鸳鸯!鸳鸯戏水!” “我的天爷哎,婧怡你上哪儿学的这手艺?我看都能出去摆摊挣钱了!” 岑婧怡笑着回答:“我小时候有个邻居婆婆剪纸很厉害,她教我的。” 大家伙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张鸳鸯戏水的剪纸,传阅欣赏,啧啧称赞。 鸳鸯戏水的剪纸最终传到了蒋家大嫂的手中。 蒋家大嫂捧着看了又看,几次朝坐在身旁的岑婧怡瞥去。 终于忍不住,硬着头皮开口:“婧怡啊,我能不能厚着脸皮,请你帮忙多剪几张?” “你的手艺真的太好了,对比之下,我们剪的,就跟小孩儿闹着玩儿似的。” 周围的大嫂子小媳妇们纷纷点头附和,期待的目光落在岑婧怡的脸上。 虽然办喜事的是蒋家,但她们在旁边看着,没准能从岑婧怡的手中学到点剪纸的皮毛呢? 哪怕学到个简单的图样也好啊! “那我就再剪几对。”岑婧怡直接答应。 岑婧怡再拿起红纸,想学剪纸的妇女们,立马凑过来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她们发现岑婧怡的动作明显慢了许多,心中都了然岑婧怡这是故意放慢动作让她们学习。 岑婧怡又剪了一张鸳鸯戏水。 两张剪纸像是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放在一起,肉眼根本看不出来差别。 紧接着,岑婧怡又剪了好几对其它图样的剪纸。 红彤彤的剪纸铺在桌面上,衬得整个屋子都喜气洋洋。 蒋家大嫂和蒋家三嫂跟岑婧怡道过谢后,就拿着剪纸到门窗、墙壁上比画,询问大家的意见,确定剪纸粘贴的位置。 确定完剪纸粘贴的位置,蒋家大嫂和蒋家三嫂就开始缝喜被。 大家边聊天边帮忙,时间过得飞快。 到了星期五那天,家属院的大嫂子小媳妇们都是自发来帮忙。 一个上午的工夫,就将蒋家里外装扮得喜气洋洋。 特别是岑婧怡剪的剪纸,成双成对地粘贴在门窗、墙壁上,叫路过的男同志们都忍不住驻足多看两眼,感慨这剪纸剪得细致。 蒋三哥是当天下午黄昏时分,才从市区部队医院回来的。 岑婧怡刚好接茵茵回来,和他在家属院门口偶遇。 两人相互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岑婧怡看出他的脸色不太好,大抵猜到原因和蒋雪瑶有关,不过什么都没问。 翌日,起床号一响,整个家属院就忙活热闹起来了。 家属院难得办回喜事,大家伙都跟着欢喜。 无论是大人小孩,几乎都穿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服。 岑婧怡也想起来给茵茵洗漱换衣裳,可是身旁的男人像八爪鱼一样,长手长脚箍在她的身上,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挣了几下,没挣动。 伸手推,也推不开。 只能无奈出声提醒:“你松开我,该起来了。起床号都响了,你没听见吗?” 顾延卿眼睛都没睁,将她搂得更紧。 用刚睡醒的独特喑哑嗓音道:“今天是周六。” “你也知道今天是周六啊,今天是蒋大哥和周老师结婚的日子,你忘了吗?” 顾延卿睁开惺忪睡眼,眼睛似乎还不适应光亮,微微眯在一起。 他突然翻身而上,结实有力的胳膊支撑在岑婧怡的两侧。 “他俩结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平常不能睡懒觉,周末还不让人睡个懒觉了?” 岑婧怡有些羞涩,眼神躲闪,不敢直视顾延卿赤裸的胸膛。 晚上都是关着灯的,哪有过这种视野清晰的体验啊。 “咳——你、以前周末不也是起床号一响就起来吗?” 顾延卿突然抬手,长指轻轻勾开铺在岑婧怡脖子上的黑发。 岑婧怡只感觉没了头发遮挡的皮肤猛的一凉,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男人嘴角噙笑,“以前的周末是自己睡,孤枕难眠,不如早点起来,还能看到你。” 说完,埋首到岑婧怡的颈间。 被窝里气温倏然升高。 一夜冒头的胡茬将岑婧怡蜇得缩脖子,浑身轻颤。 “别闹,别闹~”她压着声音,双手抵在男人轮廓分明的胸膛,“茵茵可能已经醒了。” “嘘——”男人没动了,说话的热气喷洒在岑婧怡的耳廓,“别叫,你一叫,真的要忍不住了。” 岑婧怡羞得红脸,小声嘟囔为自己辩驳:“我什么时候…叫了。” 顾延卿没说话,依旧是静静埋首在她颈间。 能感受得到,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炙热了不少。 过了好几分钟,顾延卿这才支起上身,一边给岑婧怡掖好被子,一边下床。 他站在床边穿裤,背对着岑婧怡,窸窸窣窣的动静和皮带碰撞的声音传进岑婧怡的耳朵里。 穿衬衣时,他回头边系扣子,边问岑婧怡:“今早想吃什么?我带茵茵去买。” 岑婧怡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看着他从下往上,将扣子一枚一枚系好。 有些心不在焉:“随便,去食堂打点早饭就行了。” 顾延卿注意到她的视线,眼角眉梢染上了笑意。 双手系到最后一枚扣子时,微微仰头,凸显的喉结显得更加清晰。 岑婧怡眨眨眼,鼻腔突然一热。 伸手去摸,指尖上竟是殷红的血迹。 流鼻血了! 她立马往床边趴去,避免鼻血流到床上。 顾延卿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怎么了。 单膝蹲下弯腰一看,才发现她是流鼻血了。 忙拿来手帕,给她捂住鼻子。 “先自己捂好,我去打盆冷水来。”顾延卿温声叮嘱,等岑婧怡自己接过手帕捂好鼻子,立马起身出去打凉水。 第116章 新婚 顾延卿刚拉开房门,就和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闺女茵茵对上了视线。 小家伙用手将头发往脑后捋,满脸愤懑。 “骗人!” “爸爸骗人!” 顾延卿的心思都在流鼻血的岑婧怡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茵茵指的骗人是什么意思。 “茵茵你等一会儿。”他直接侧身绕过茵茵,去卫生间打凉水。 茵茵跟在他屁股后面,继续控诉:“哼!骗人!爸爸骗人!” “妈妈没搂茵茵!” “妈妈又搂爸爸!” 正在用盆打水的顾延卿:“……” 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闺女生气时的嘴皮子利索程度,还是试图解释岑婧怡晚上该‘搂’着谁睡的问题。 “咳咳……”顾延卿清了清嗓子,此时水也接满了。 他一手关了水龙头,一手端起水盆。 “茵茵,爸爸现在要去照顾妈妈,等会儿再跟你解释。” 顾延卿端着水盆,又绕过了闺女。 这次茵茵倒是没跟在他屁股后面。 等到岑婧怡止住鼻血,他端着浸泡着手帕的水盆出来,这才看见小家伙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生气。 父女俩对上视线的瞬间,小家伙‘哼’的一声,扭过脸去,同时也用胖胖的胳膊将自己抱得更紧。 顾延卿食指挠挠额头,也顾不上洗手帕了,将水盆放在卫生间,朝闺女走去。 “茵茵。”他在茵茵面前单膝蹲下,试图哄小家伙。 “哼!”茵茵又扭了扭身子,“骗人!爸爸骗人!妈妈也骗人!” 岑婧怡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顾延卿蹲在茵茵面前,柔声哄茵茵的样子。 岑婧怡心虚收回目光,想躲进卫生间刷牙洗脸。 “妈妈!”茵茵一眼就看见她,从沙发上下来,哒哒哒跑到她面前。 仰着小脸,委屈又愤怒:“骗人!” “妈妈你骗人!” “妈妈没在屋里。” “妈妈不搂茵茵,搂爸爸!” 小家伙的声音又脆又亮。 岑婧怡头皮发麻,忙蹲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食言了,妈妈今晚绝对搂着茵茵睡,好不好?” 今天大院里这么热闹,要是叫人听见这小家伙的声音,那她和顾延卿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岑婧怡扶着闺女的胳膊,柔声哄:“妈妈今晚绝对陪着茵茵睡,要是做不到,妈妈就是小狗,汪汪叫的小狗,好不好?” “哼!” “茵茵今天早上想吃什么?肉包子?还是素包子?” 茵茵瘪着嘴,没有被美食诱惑。 岑婧怡继续转移她的注意力道:“今天蒋伯伯和周阿姨要结婚,咱们快点洗漱,出去看热闹,好不好?一会儿还撒糖果呢。” 听到撒糖果,茵茵眼睛亮了亮,嘴还是瘪着。 顾延卿走过来,蹲在茵茵的另一侧,“中午还吃酒席呢,茵茵吃过酒席吗?酒席上有大肘子、烧鸡、糖醋鱼……” 茵茵咽口水,嘴角向下的弧度慢慢消失了。 顾延卿岑婧怡对视一眼。 岑婧怡继续哄:“走,咱们先刷牙,然后妈妈给茵茵扎漂漂亮亮的头发。” 小家伙虽然还是不说话,但任由岑婧怡牵着她的手,带她进卫生间刷牙洗脸。 一家人洗漱完,吃过早饭,外头已经闹哄哄的。 岑婧怡牵着茵茵到门口去看,原来是蒋树兵要带着接亲团,准备出发了。 接亲团里全是高高大大的帅小伙,人手一辆系着红绸的二八大杠。 蒋树兵胯下的自行车则是在车头绑了朵大红花。 今天蒋树兵穿的是秋季常服,搭配皮鞋,整个人显得板正又精神。 “准备好了吗!”蒋树兵扶着自行车车把,扭头问身后的接亲团。 “准备好了!”帅小伙们声音又齐又亮。 “准备好了,就陪我接我媳妇儿去!”蒋树兵打了打自行车铃,率先自行车走在前头。 帅小伙们跟着打响自行车铃,洋溢着阳光又帅气的笑容跟在后头。 岑婧怡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不由跟着露出开心的笑容。 “蒋团长为啥不申请用车?开汽车去接亲,那多气派啊。”一个疑问声传来。 岑婧怡循声看去,是一个大姐在问另外一个大姐。 知道答案的她,笑而不语。 其实一开始,蒋树兵是打算开汽车去接亲的。 周珊不同意。 周珊原话说的是:“我买了这么好看的喜服,坐汽车里,谁看得见啊?” “不用汽车,就骑自行车接亲!我要斜坐在自行车后座,让路过的人都能看到我这个新娘子。” 于是,开汽车去接亲的计划取消,变成了骑自行车接亲。 蒋树兵带着接亲团离开后,家属院里安静了些许,没有一大早那么闹哄哄了。 到了十点多,才有孩子吆喝着从家属院门口跑进来。 “回来啦!回来啦!新娘接着新郎子回来啦!”辉辉跑在最前头。 大家伙被他的嘴瓢逗笑。 “什么新娘接新郎子回来了,是新娘,啊呸!是新郎接着新娘子回来了!”辉辉妈上前笑着纠正他。 “嘿嘿~”辉辉笑着挠挠头,随后转身寻找起什么。 发现站在门口的茵茵,他立马朝着茵茵跑去。 “走!咱们看新娘子去!”辉辉不由分说,牵上茵茵的手就走。 家属院的小孩们几乎都朝着家属院门口跑去了。 妇女们也跟着去凑热闹,只是没有孩子们站得那么近。 孩子们乌泱泱堵在进门的路上。 一见到蒋树兵,立马高声喊:“糖!发糖!” “不发糖不让过!” “发糖发糖!” “蒋伯伯发糖!” 孩子们又跳又喊,现场的气氛一下被孩子们起哄的声音点燃。 蒋树兵乐呵呵,捏住自行车闸,双腿稳稳地支撑在地上。 “要糖可以,那你们不得说点好听话呀!” 孩子堆里有年纪稍微大点的孩子,立马反应过来,高声喊:“祝蒋伯伯和周老师新婚快乐!” “我祝早生贵子!” “百年好合!” “笑口常开!” “长命百岁!” 场面越来越混乱。 孩子们为了喜糖,把毕生所学都使了出来。 茵茵急得挠头。 生怕喜糖没有自己的份,憋半天来了句:“生日快乐!” 第117章 全家福 大家伙都被可爱的孩子们逗笑。 早就准备好喜糖的接亲团撒了几大把喜糖,孩子们立马弯腰去捡喜糖。 茵茵哪里抢得过哥哥姐姐们,忙活老半天,只一手捏了一个。 好不容易又看见一个,走过去刚要捡。 站在她面前的静静弯腰,一屁股就给她撞得坐在地上。 “哎呀!茵茵,不小心撞倒你啦,对不起。”静静连忙顾不上捡糖,先把茵茵给搀扶起来。 茵茵有点委屈,微微瘪着嘴。 静静看到她手里只有两颗糖,立马道:“别哭别哭,姐姐给你剥糖吃。” 她剥了一颗糖塞进茵茵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立马冲散了茵茵的不开心,重新笑得眉眼弯弯,小脸圆圆。 这时,接亲团又撒起了糖果。 不过这次糖果是往路两边撒的。 孩子们欢呼中,冲去捡糖果,进家属院的路就这么让了开来。 蒋树兵赶紧踩下自行车脚踏板,带着新娘子周珊朝家赶去。 新娘子周珊一身大红色的西装垫肩套裙,搭配同样大红色的高跟皮鞋,光是衣着就洋气得像电视机里的港星。 她乌黑的头发盘在了脑后,用红色羽毛一样的饰品点缀着,头顶上还有星星亮片。 两边耳垂上都挂着两颗明亮的珍珠耳钉。 脸上的妆容更不用说,弯细而黑的眉毛,正红色的口红,两颊还铺着腮红,叫人分辨不出她是真的脸红,还是化妆的效果。 “新娘子真好看!” “跟我家挂历上的那个模特似的!” “蒋团长有福气呀!” “咱们也有福气,以后多了名人民教师做邻居。” “谁说不是呢!走走走!咱们跟着凑热闹去!” 笑容满面的妇女们拥上前去。 岑婧怡还站在自家门口,只是笑眼弯弯地望着今天的主角。 她向来不怎么喜欢凑热闹,对她来说,这样远远看着,已经是参与其中了。 顾延卿站在她的身后,一会儿垂眸看她,一会儿微眯眸子朝着人群中的新人看去。 人们正在‘闹洞房’。 一个小伙子站在凳子上,用棍子悬着一枚苹果。 蒋树兵和周珊在起哄声张嘴去咬苹果,小伙子就钓鱼那般把苹果抽起来。 蒋树兵和周珊几次差点撞在一起,惹得人们哄然大笑,起哄声也越来越大。 在哄笑声中,互相搀扶着的蒋树兵和周珊也是笑着,同时红了脸。 终于成功咬住苹果,人们又起哄,让蒋树兵周珊互相给对方喂一块高粱饴,寓意未来的生活甜甜蜜蜜。 喂完糖,又有人想出新的花样…… 整个家属院沸反盈天。 人们不管站得远近,都是弯着笑眼一起看热闹。 孩子们则是揣着糖到处瞎跑,一会儿我跟你换颗糖,一会儿又把糖摊在地上数,比谁的糖多。 茵茵统共只捡了五颗糖,今天穿的衣服没有口袋,只能将两只手捏得满满当当。 有哥哥姐姐问她捡了几颗糖,看她捡的少,想给她几枚。 她左右手来回倒腾,也拿不完那么多糖果。 最后是突然灵光一闪,将衣服掀了起来,用衣服兜着糖果。 她笑嘻嘻兜着糖果,没一会儿糖果就越来越多。 从她面前跑过去的哥哥姐姐们瞧见她,都忍不住往她的怀里扔一两颗糖。 目睹了一切的两位妇女笑着感叹。 “茵茵真讨人喜欢。” “是,这么听话懂事,不哭闹的孩子,可不讨人喜欢吗?” “就是这模样,咋跟乞……”妇女说到一半不合适,笑着捂嘴。 她扭脸就喊岑婧怡:“婧怡啊!给茵茵挎个小包装糖吧,你看孩子撩着衣裳,肚皮都露出来了!” 岑婧怡闻声,视线立马搜寻茵茵的身影。 刚好看见茵茵双手提起衣摆,两个大点的小孩儿从她面前走过,往她怀里放糖果的一幕。 岑婧怡:“……” 这看起来,怎么怪怪的? 就好像茵茵怀里的不是衣摆,是一个破碗…… 岑婧怡赶紧转身想回屋给茵茵找装糖的小包。 没察觉顾延卿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差点直接撞进顾延卿的怀里。 是顾延卿反应快,率先扶住了她的双肩,稳住她的身形。 “你站在这儿干嘛?”岑婧怡问了一句,也没等到答案,就进了屋。 翻来覆去,没找到茵茵能背来装糖果的小包,翻了个饼干铁盒子出来。 茵茵把所有糖果装进饼干铁盒子里,盖上盖子。 抱着盒子跑起来的时候,糖果在盒子里叮叮咣咣,给现场更添了几分热闹。 新人那边,已经结束‘闹洞房’,在喝交杯酒了。 一旁有人在用胶卷相机记录下两人喝交杯酒的画面。 蒋树兵周珊喝完交杯酒,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人就指挥着,让两人靠近,要给两人拍一张正面合照。 岑婧怡正远远看着,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捏住。 扭头看去,对上顾延卿的目光。 “我们也拍一张全家福吧。”他说。 岑婧怡意外扬了扬眉,“你是说现在?” “嗯,咱们结婚的时候,太过匆忙,只有一张结婚登记照。趁今天有相机,咱们也拍一张全家福。” 岑婧怡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万一胶卷不够用。” “我一会儿去问问,如果胶卷充裕,我们就拍。” “好。” 顾延卿一直等到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人没再用相机对准蒋树兵周珊,这才走过去。 岑婧怡远远看着顾延卿和对方进行了交谈,现场太吵,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只能看见对方对顾延卿点了点头,随后顾延卿走了回来。 “你去找茵茵,我换身衣服。”顾延卿捏了捏岑婧怡的手心。 岑婧怡有些疑惑看他。 拍个全家福而已,她都没说要换衣服,他还换起衣服来了? 不过她没说什么,找茵茵去了。 找到茵茵回来,顾延卿也换好衣服出来了。 笔挺的秋季常服,锃亮的皮鞋,威严的军帽,将他衬得比平常多了几分冷酷的气质。 岑婧怡看得有些愣神。 帅,真的帅,比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帅。 这种帅,不是五官上的帅,是高大挺拔的身材穿上制服后,给人的一种感觉。 顾延卿从岑婧怡怀里接过茵茵,和岑婧怡站在自家门口,面对摄影师。 “来!看镜头,准备,1…2……3!” ‘咔嚓’一声,闪光灯闪烁,将一家三口的合照记录在了小小的胶卷里。 第118章 喝醉 岑婧怡以为拍张合照就结束了。 没想到顾延卿把茵茵放到了几步外,又走回来单手搂上她的腰。 两人面对摄影师。 又是‘咔嚓’一声,他们二人的合照被记录下。 拍完照片,顾延卿就回屋把常服换下了,又穿回之前普通白衬衫和黑西裤。 此时也快该开席了。 人们乌泱泱,三五结伴,前往食堂。 到了食堂,政委登台为蒋树兵周珊送上祝福。 蒋树兵周珊作为新人,也发表了新婚感言。 随后所有人落座。 正式开席! 作为新郎官,蒋树兵少不了被灌酒。 顾延卿几次回头朝着蒋树兵的方向看去。 和顾延卿隔着茵茵的岑婧怡说:“你不去和蒋大哥喝一杯?” “不急。” 岑婧怡以为顾延卿说的‘不急’是等一会儿。 没想到他的不急是到了晚上,和另外几个男人拉着蒋树兵喝酒,不让蒋树兵走。 蒋树兵起初还乐呵呵,想着兄弟们是在替自己庆祝。 可眼看天越来越暗,顾延卿也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不是!老顾,你哥们儿我,今天新婚啊!”蒋树兵手背拍手心提醒,咬牙低声,“老子还要去洞房呢!” 顾延卿挑眉,手肘支在桌上,三根手指捏着小小的酒杯。 “急什么。”他沉声说,“这才几点,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 蒋树兵急得脸红,“洞房花烛夜,你说我急什么!” 顾延卿不为所动,“喝,把我们几个中,任意喝趴下一个,你就可以走了。” “对!”桌上其他人附和道,“大好的日子,你不陪兄弟们多喝几杯,光想着回去搂媳妇儿?” “你的思想觉悟有问题!见色忘义!” “喝喝喝!快喝!” 蒋树兵被他们拉着,一直喝到了晚上将近十点钟。 除了全程玩赖的蒋树兵,满桌的男人都有了醉意。 蒋树兵咧着嘴站起来,双手叉腰喊:“老顾、老王老赵……家的!出来领你们男人了啊!天气冷,可别叫他们在外头睡着了!” 说完就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家门。 上锁! 不给任何人再来打扰的机会! 蒋家大哥大嫂她们下午就出了门,说是去部队医院看看蒋雪瑶,实际上是给蒋树兵周珊腾空间。 在家织毛衣的岑婧怡听见喊声,放下毛衣出门。 蒋家门前的空地上,几个大男人已经醉得不像样。 一个趴在桌子上已经开始呼呼大睡,两个搭着肩大舌头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有一个用手作枪,半跪在一旁,对着空气突突突…… 相比之下,顾延卿的酒品很好。 他坐在小马扎上,微垂着头,双肘架在双膝上,骨节分明指节修长的大手自然垂落。 “延卿,回家了。”岑婧怡扶上他的胳膊。 顾延卿像是从梦中醒来,抬眼迷茫对上岑婧怡的视线。 “婧怡?”他反手托扶住岑婧怡的手臂,另一手撑着桌面站起来。 岑婧怡想搀他,他突然松手,搭上了她的肩。 想着这样也稳当,岑婧怡就随了他的意,一手拉住肩膀上他的手,一手圈抱住他的窄腰。 回到家,将他扶向他的房间。 到床边的时候,男人突然间失去了力气那般,往床上倒。 岑婧怡哪里撑得住这个一米八八成年男性的重量。 被带得也往床上倒。 不过她没有倒在床上,而是倒在了顾延卿的怀里。 顾延卿像抱布偶娃娃那般,将岑婧怡圈抱住。 “婧怡,你恨不恨我?”他声音低低忽然问。 岑婧怡想抬头看他,判断他这是醉话,还是清醒的询问。 顾延卿却收紧了胳膊,使得她只能脸贴着他炙热的胸膛,根本无法抬头。 “对不起。”顾延卿又说,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对不起,婧怡,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对不起,婧怡,是我的错,我该死……”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婚,不要改嫁……” 听到这,岑婧怡知道顾延卿这是在说醉话,但仍是心头微颤。 这个男人是多怕她跟他离婚? 喝醉了还在念叨这件事。 岑婧怡听着他发瓮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呼吸也逐渐变得均匀。 想从他怀里离开。 他的手脚却像铁打的笼子那般,根本掰不动。 “延卿……”她只能低声喊,“顾延卿,你松开我。明天茵茵起来发现我没陪着她,又该生气了。” “嗯?”男人含糊应了一声,“茵……?嗯,好。” 他终于松了手。 岑婧怡微喘着气起来,给他盖上被子,转身离开。 岑婧怡没照顾过喝醉的男人,她的父亲岑侯明从来滴酒不沾。 在为数不多的,关于醉酒的经验里,她以为醉酒的人第二天会起得很晚。 没想到第二天顾延卿起得比她早。 顾延卿如往常那般,赶在岑婧怡和茵茵洗漱好之前,就去食堂打了早饭回来。 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半分醉意。 一家三口正吃着早饭,隔壁就传来孩子们拍门起哄的声音。 “起床了起床了!新郎官新娘子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门被拍得砰砰作响。 孩子们呜哇乱叫。 没一会儿,蒋树兵眯着惺忪睡眼出来了,故作作出一副凶相。 孩子们喊叫着四散开。 “去去去!”蒋树兵挥手,“到别地儿玩去,别来这里叫唤!谁再叫唤,我给他抓去吊单杠上啊!” “你敢!”一个小男孩远远放狠话,“你敢把我们吊单杠上,回头我们就不带你儿子玩!” “对!不带你儿子玩!略略略略~” 蒋树兵又气又笑,双手叉腰,“谁给你们出的馊主意,叫你们来拍门,嗯?” 几个小男孩面面相觑,不回答。 刚刚放狠话那男孩道:“你不用管!给我们发点喜糖,我们就不吵你搂新媳妇儿睡觉了!” 蒋树兵拿他们没办法,转身回屋去拿糖。 隔壁,茵茵听到有喜糖,捏着大包子就要下桌。 岑婧怡拦她,“你干什么去?” 茵茵含糊不清:“捡糖!” “捡什么糖,回来吃饭!”岑婧怡没好气说她,“昨天都捡了一盒子的糖了,还捡,你也不怕坏牙。”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喊声:“婧怡——!电话!” 第119章 加更:去鹏城? 电话? 谁会在这么早打电话找她。 岑婧怡又交代了一声茵茵,让茵茵在家好好吃饭,就起身去接电话了。 话筒放到耳边,只‘喂’了一声,对面就传来哭腔。 “婧怡,是婧怡吗?” 岑婧怡愣了愣。 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迟疑回应:“周阿姨?您是周阿姨?” 涂月华的母亲姓周。 “哎!是我,是我,婧怡。”周阿姨的情绪更激动了。 岑婧怡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敛眉,深吸一口气安慰道:“周阿姨,您别激动,有什么事慢慢说,我听着。” “婧怡——呜呜呜,婧怡你爱人是军官对不对?我之前听月华说过,你爱人是军官对不对?” “能不能让你爱人帮帮月华,月华被抓了,月华被抓了呜呜呜呜……” 岑婧怡心头猛地颤动了一下,两手捏紧话筒。 “周阿姨,怎么回事?您别着急,慢慢说,说清楚点。” 涂月华的母亲哭哭啼啼,想到哪句说哪句,看样子是被吓坏了。 不过岑婧怡还是从她给出的信息里,了解到大概。 三天前,周阿姨两口子在家左等右等,等不到女儿涂月华下班回来。 涂月华的父亲就打电话到公司去问。 结果电话里得知涂月华在上午被警方带走了,说是涉及什么犯罪。 接电话的人还在电话对涂父说,让涂父最好找找人,疏通疏通关系,不然涂月华有坐牢的风险。 涂父还没挂断电话,手就开始抖了起来。 等将电话扣回去,整个人立马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周阿姨吓坏了,呼唤左邻右舍,将涂父送医。 幸好抢救及时,涂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脑溢血导致偏瘫,半边身子都不利索了。 说话也不利索,以至于周阿姨根本不知道涂月华被抓的事。 又过了一天,周阿姨循着纸条上的地址,找到涂月华的公司去,这才得知涂月华被抓了的消息。 丈夫住院,女儿被抓,周阿姨在鹏城成了无头苍蝇。 她回家翻遍了电话簿,想找个能帮得上忙的人。 在电话簿上看到岑婧怡的号码,又想起来涂月华对她说过,岑婧怡的爱人是个军官,在部队里已经升到了团长的职位。 她不知道团长是多大的官,但她知道那大小是个官,总比平头百姓强。 于是她今天一大早就照着电话簿上的号码,打来找岑婧怡。 “婧怡啊——婧怡呜呜呜呜,阿姨真的没办法了,真的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呜呜呜——” “你和月华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月华把你当成亲妹子一样对待,你能不能帮帮月华,帮帮月华呜呜呜呜——” 岑婧怡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哭声,眼睛又酸又热。 “周阿姨,您别着急,我会帮忙想办法的。” “哎哎哎!麻烦你帮忙想想办法,阿姨求你!求求你!” 岑婧怡再三安慰,答应会帮忙想办法,周阿姨这才挂断电话。 从电话亭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就发现顾延卿站在自家门口,正眺望着她的方向。 女儿茵茵已经混在了蒋家门口的孩子堆里,也捣着乱让蒋树兵发糖果。 蒋树兵存心逗她:“嘿,你个小家伙,也学这些猴崽子来捣乱。” 旁边的男孩子用胳膊推茵茵:“茵茵!快说!说‘不给糖,以后就不带他儿子玩’!” 茵茵歪了歪脑袋,脆生生喊:“不给糖,不带你儿子玩!” “哈哈哈哈!给给给!你个小机灵鬼,等以后蒋伯伯生儿子了,你可要带着小弟弟玩哈!” 蒋树兵抓了把糖塞进茵茵的口袋里,茵茵今天穿的裤子有两个口袋,两个口袋都塞得鼓鼓囊囊。 其他孩子也都分了糖。 孩子们兴奋地叫着,咧着笑脸又冲蒋树兵说起了不要钱的好听话。 蒋树兵开心得满面红光,仿佛儿子已经揣进了周珊的肚子里。 他左右两侧门板上的红双喜也还红彤彤映着喜气。 岑婧怡的心却是沉重到了谷底,丝毫不能被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影响。 顾延卿远远看出她有心事,阔步迎上来。 “怎么了?谁的电话?” 岑婧怡定定看着顾延卿担心的眼睛,摇摇头。 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涂月华是她的朋友,不是顾延卿的朋友,并且之前还动手打过顾延卿。 在顾延卿的心里,他对涂月华应该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吧? 除此之外,按照周阿姨的说法,涂月华是触犯了什么法律才被抓。 如果涂月华真的犯了法,就算告诉顾延卿也没用。 顾延卿是军官没错,可这根本不是一个系统里的事。 岑婧怡越想,眉心蹙得越深。 “到底出了什么事?”顾延卿的神色跟着凝重。 岑婧怡轻咬下唇,看他,“先回家,回家我再跟你说。” 夫妻俩回家,在餐厅面对面坐下。 岑婧怡没吃完的半个包子还放在桌面的饭盒里,但她已经没了食欲。 顾延卿也不催她,只定定地注视着她,等她主动开口。 良久,岑婧怡这才深吸一口气,说出自己组织好的语言。 说明了大概情况,她的秀眉已经拧起,“我不确定月华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但现在涂老师中风住院,周阿姨一个人在鹏城孤立无援。” “之前我爸爸出事的时候,涂老师周阿姨帮了很多忙,还有月华也帮了我很多。我……” 顾延卿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搁在腿上的大掌也蜷缩成拳。 他知道岑婧怡接下来要说什么。 赶在岑婧怡开口之前,主动挑明:“你想去鹏城?” 岑婧怡紧抿了唇,和顾延卿对视的杏眸里微闪着迟疑的光芒。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管涂月华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她可以先到鹏城,帮涂月华安顿好父母。 同时她也清楚,顾延卿心里肯定不愿她离开。 昨晚他喝醉时还呢喃着,让她别走…… 顾延卿搁在腿上的拳头越握越紧,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双方沉默良久。 顾延卿沉沉呼出一口气,定定看她:“一定要去不可吗?如果要去,你带不带茵茵?又要去多久?” 第120章 一起去 岑婧怡暗咬下唇,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她对顾延卿点点头,“嗯,我要去鹏城,月华他们家帮了我这么多,现在他们需要我的帮助,我不能坐视不理。” “茵茵……我打算不带她去,让她在家上幼儿园吧。” “至于要去多久。”岑婧怡顿了顿,很认真地思考、回答顾延卿的每一个问题。 她微微蹙眉,垂落在腿上的双手绞握在一起,“这个我不能确定,得去到鹏城才知道月华具体是什么情况。” 话音落,家里陷入沉默。 岑婧怡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确定顾延卿是否会支持她做的选择。 良久,顾延卿突然站起身,要往外走。 “你去哪儿?”岑婧怡跟着站起来。 顾延卿回头看她,“我去打休假报告。” 岑婧怡惊讶睁大眼睛,走到他面前拦他,“你要跟我一起去鹏城?” 顾延卿颔首。 “这怎么能行!你才刚结束休假三个多月……” “没事,我的假期本来就没有休够,这才是提前回来的。” 顾延卿又要往外走。 岑婧怡握住他的胳膊,“不行。” 对上顾延卿黝黑的眸子,岑婧怡长睫微颤,半劝半哄道:“你陪我去鹏城的话,茵茵怎么办?” “咱们一家三口都去。” “不行,路太远了,坐车遭罪。而且去到鹏城之后,各种麻烦事肯定少不了,顾不上茵茵。” 顾延卿薄唇轻抿,微微垂眸注视着岑婧怡,眸色变得更加幽深。 岑婧怡走近他一步,仰着脸看他,“你听我的,和茵茵在家,等我回来,好不好?” 软软的声线。 加上她轻晃了顾延卿胳膊的动作。 顾延卿的心立马就软得一塌糊涂。 他根本无法开口拒绝岑婧怡。 可是他同样不放心岑婧怡独自出远门。 听说南方的治安远不比北方,各地都有宗族势力、地方黑恶势力团伙,抢劫拐卖的恶劣事件层出不穷。 要是岑婧怡在鹏城遭遇了什么危险,他该怎么办? 除此之外,他也担心岑婧怡会为了涂月华留在鹏城。 顾延卿心乱如麻。 理智告诉他,不该阻止岑婧怡向涂家伸以援手。 可私心又在叫嚣着,怕岑婧怡在外遭遇危险,怕岑婧怡一去不回。 “延卿。”岑婧怡又走近顾延卿一步,还是握着顾延卿的胳膊没放手。 她干净澄澈的杏眼注视着顾延卿的眼睛,“就听我的,好不好?你和茵茵在家,等我回来。” 顾延卿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 什么都没说,将岑婧怡拥入了怀里,紧紧拥抱。 明明还没有真正分离,他已经开始感到想念。 那种听到岑婧怡说‘离婚’时的心痛,再次蔓延。 岑婧怡也回拥住他,脸贴在他健硕的胸膛上。 “我一定会回来的。”她承诺般低喃,“你和茵茵都在这儿,家在这儿,我一定会回来的。” 顾延卿将她拥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当中。 “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顾延卿低低的叮嘱声在岑婧怡头顶响起。 “不要随意和陌生人说话。” “不要走没有人的小路,更不要走夜路。”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要省。” “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顾延卿声音低沉,叮嘱了一大堆。 当天下午,顾延卿就带岑婧怡去火车站买了直达鹏城的卧铺火车票。 买完火车票回家属院,岑婧怡给涂月华的母亲周阿姨打电话,说明自己大概抵达鹏城的时间,也问清了他们在鹏城的详细住址。 趁岑婧怡打电话的工夫,顾延卿在家给岑婧怡收拾行李。 岑婧怡回到家的时候,就瞧见自己的衣服堆了满床,只有那几身从老家带来的衣服被叠好放在一边。 “你在干嘛?”她不解问。 站在床边的顾延卿双手扶胯,皱起眉头,“明天早点出门,去市场买几套衣服再走吧。” 岑婧怡更加不解。 顾延卿:“出门在外,穿着朴素点,不容易引起注意。” “……”岑婧怡怔了怔,倏然失笑。 她走过去,拿起那两身老家带来的旧衣服。 “不用买,就带这两身,有得替换就行。鹏城那边还热着,跟夏天一样。” 顾延卿要说什么。 岑婧怡扶上他的胳膊,“你太焦虑了,没事的,我不是第一次出远门,能照顾好自己。” 闻言,顾延卿皱起的眉头微微松动,随后舒展。 是啊,岑婧怡十八九岁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能独自坐火车前往大城市读书了。 “别收拾了。”岑婧怡说,“你去找茵茵吧,我先去找静姐,跟静姐商量帮忙接送茵茵的事。” “等回来,咱们再跟茵茵说明去鹏城的事。” 顾延卿颔首,‘嗯’了一声。 岑婧怡拉开书桌抽屉,从里数了十块钱出来,出门去辉辉家。 她走后,顾延卿也不急着出门去寻茵茵,先把满床的衣服叠好放进衣柜里。 岑婧怡去到辉辉家。 辉辉妈挽着袖子,正在和面。 瞧见岑婧怡,她立马搓了手上的面粉,要洗手招待岑婧怡。 岑婧怡忙阻止她,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 辉辉妈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马上就答应下来:“哎呀你放心去吧,我送一个是送,接两个也是接!” “还有星期六星期天,如果茵茵她爸爸忙……” “哎呀放心放心!”辉辉妈直接打断她的话,“我就是叫辉辉饿着,也不会叫茵茵渴着饿着。” 这时,在客厅看报纸的辉辉爸也走到了厨房门口。 辉辉爸安慰道:“婧怡你放心,她早就想要个女儿了,你把茵茵交给我们家照顾,刚好让她过了女儿瘾!” 辉辉妈哈哈笑,“没错,要是你家老顾愿意,直接让茵茵住我家都成。” “那老顾肯定不会愿意。”辉辉爸说,“老顾看茵茵,那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你等着看吧,早上他都用不着你送,顶多下午赶不上,让你帮忙接回来。” “是,我也这么觉得,前些天那都是他送茵茵去的幼儿园。” 岑婧怡知道辉辉爸妈两口子是在故意轻松气氛,让她减轻心理负担。 她感激地向两口子道谢,然后将兜里的十块钱拿了出来,放在厨房的柜台上。 “静姐,这十块钱……” 第121章 不舍,分离 “哎呀!你这是弄啥!拿回去拿回去!” 辉辉妈连手上的面粉都没来得及拍掉,抓起钱就往岑婧怡的怀里塞。 岑婧怡推让,“不行,不行,静姐,这钱你一定要收下。茵茵能吃,你拿去买点水果零食,让茵茵和辉辉一块儿吃。” “这钱又不多,您真的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您要是不收,我就不麻烦您,找别人去了。” 好说歹说。 辉辉爸终于发话:“收吧收吧,那就收下吧,留着给茵茵买吃的!茵茵这丫头是能吃,昨天老蒋结婚,我扭脸,瞧见茵茵在啃鸡腿,再扭脸,就见她啃起了肘子,可比辉辉这小子强多了。” 辉辉妈闻言,停了和岑婧怡推让的动作。 她说:“那……我就收下了,拿来给茵茵买个零嘴。” 岑婧怡感激笑着点头。 告辞从辉辉家出来。 茵茵已经被顾延卿找回家,洗干净手脸,趴在收音机前,听儿童故事。 岑婧怡和顾延卿对视一眼。 两人走过去,分别在孩子的左右坐下。 “茵茵,妈妈要是要跟你说,一会儿再听故事好不好?” 茵茵趴着没动,“不!听完!” 岑婧怡耐心,“好,那就听完再说。” 乌鸦喝水的故事讲完,茵茵自己伸手关了收音机,然后坐直身子扭脸看岑婧怡。 “妈妈,说吧!”小家伙表情认真,一副小大人模样。 岑婧怡拉上她的小手,“茵茵,你还记得涂阿姨吗?” “她遇到了麻烦,妈妈要去帮她。” “你和爸爸乖乖在家,等妈妈回来,好不好?” 茵茵眨巴眨巴眼,反应了两秒,摇头。 “不!茵茵去,茵茵也去!”小家伙依偎进岑婧怡的怀里。 岑婧怡早料到会是这个场面,耐心地继续哄劝。 顾延卿坐在旁边,时不时也说几句。 可两人说什么都没用。 茵茵像是怕岑婧怡现在就扔下自己走了,爬到她身上,紧紧搂着她的脖子。 任凭岑婧怡顾延卿怎么说、怎么哄,小家伙一声不吭,埋头扎在岑婧怡颈间。 直到晚上,茵茵都挂在岑婧怡的身上,不肯下来。 就连洗完澡出来,也跟个小跟屁虫一样,拽着岑婧怡的衣服后摆,亦步亦趋。 顾延卿不由担心,这样下去,岑婧怡真能走得掉? 背着孩子,悄悄离开的方式他是不赞同的。 顾延卿坐在客厅皱眉陷入思绪。 就在他正想该怎么办的时候,岑婧怡从房间里出来了,站在房门口看他。 洗过澡的岑婧怡披散着半干的头发,穿着衬衫睡衣睡裤。 顾延卿喉结滑动,立马起身朝她走过去。 “茵茵睡着了?”他问。 岑婧怡点头,“嗯,我也跟她说好了,回来给她带礼物,她乖乖和你在家。” 顾延卿惊讶挑眉,“就这么简单?” “嗯,她还是很讲道理的,只是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而已。” 说完,岑婧怡背靠在墙上,后背冰冰凉凉,降了些身体里的燥热。 她两眼澄澈又包含羞怯看顾延卿,无意识舔舔干燥的唇,“你…还不洗澡吗?” 顾延卿怔住,很快喉结再次滑动。 身上的血液都变得沸腾起来。 “洗,我现在洗。” 岑婧怡已经羞得两颊发热了,没再接话,转身朝小房间走去。 顾延卿洗了个战斗澡。 凉水都压不下他身体里的火热。 这是岑婧怡第一次主动。 也是他们分离前的最后一夜。 岑婧怡这一走,说不好半个月还是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放在衣柜顶上的铁盒子被拿了下来。 打开盖子放在床头。 顾延卿伸手拿了一次又一次…… 半夜。 床板‘咔嚓’一声。 顾延卿登时不敢再动。 岑婧怡也身形一僵。 顾延卿声音微喘,“可能是,床板断了。” “啊?那、那怎么办。” “下来。” “啊、啊?” “站着。” …… 茵茵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爸爸妈妈的中间。 开心得左边看看爸爸,右边看看妈妈。 她翻身趴在床上,亲亲顾延卿的脸颊,又亲亲岑婧怡的脸颊。 两个疲惫的人先后被小家伙亲醒。 对上视线,某些画面立马涌入岑婧怡的脑海中,腿软。 顾延卿眉眼含笑,伸手帮茵茵捋了捋头发,“爸爸送茵茵上学好不好?” 茵茵摇头,“不,我跟辉辉哥哥去。” 顾延卿意外扬了扬眉,心想应该是岑婧怡给她做的思想工作。 他应声:“好,那爸爸给穿衣服洗漱,吃完早饭,你和辉辉哥哥一起去幼儿园。” “嗯嗯!” 父女俩起来忙碌。 岑婧怡本来也想起。 顾延卿站在床边眸色深深看着她,让她再睡会儿。 岑婧怡买的车票是上午九点多发车。 顾延卿让她在家等他,说会送她去火车站。 八点半的时候,他果然一身军装回来了。 也没来得及换下军装,拿上她的行李,就牵着她的手出门。 顾延卿开车送岑婧怡去的火车站。 下车前,他从裤兜里掏出三百块钱,递给岑婧怡。 岑婧怡惊讶看他,“你哪来的钱?不是还没到发工资的时间吗?” “你不用管。”顾延卿直接拉过她的手,将钱塞进她手里,“穷家富路,有钱好办事,不用省。到鹏城后,要是不够钱花了,就打电话回来,我给你汇。” 说完,他扭身,从后座拿过岑婧怡的行李袋。 “走吧,我送你上车。”他开车门跳下车后,绕过车头,给岑婧怡拉开车门,扶她下车。 一路进火车站,都紧紧牵着岑婧怡的手。 直到护送岑婧怡穿越拥挤的人群,寻到岑婧怡的位置。 车厢外月台上,工作人员已经在吹口哨,吆喝着让买月台票的人快下车,说火车快开了。 “你回去吧。”岑婧怡轻轻推了推顾延卿的胳膊。 顾延卿注视着她,眉头微敛,“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也要给我打电话,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一身军装本来就引人瞩目。 他这样事无巨细地交代岑婧怡,更是引得周围人忍不住看过来。 岑婧怡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快下车吧,火车真的要发车了。” 顾延卿没说话,突然凑近她,扣着她的后脑,在她额头吻了下。 “我和闺女在家等你回来。” 第122章 鹏城 顾延卿赶在发车前的最后一秒跳下了火车。 他沿着车厢往后走,找到岑婧怡的卧铺位置。 岑婧怡也正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两人相互挥手。 火车逐渐将他们间的距离拉远,拉远…… 独属于北方的秋季金色浪漫在车窗外不停掠过。 火车哐哧哐哧开了一天一夜,窗外的景色逐渐变绿,有山,有水。 哐哧哐哧又开了一天,不仅窗外的景色有了变化,车厢里的空气也变得闷热潮湿。 许是因为潮湿,许是因为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车厢里的人们变得兴奋起来,掺杂着各种口音的聊天声在车厢中不绝于耳。 岑婧怡坐在卧铺席位上,看着窗外的山水,没有和别人交谈的欲望。 她在想茵茵哭没哭,在想顾延卿能不能哄好茵茵,在想涂月华是不是还在拘留所里,在想涂父的病情有没有好转…… 绿皮火车终于进站,和铁轨摩擦发出刺耳的刹车滑行声时,夕阳已经在天边铺开金黄的色彩。 人们争先恐后、大包小包地往车下挤。 各种汗味、烟味、狐臭味在人们的涌动间,更加紧密地融合在一起。 岑婧怡抱着自己的行李袋,站在原位。 一直等到车厢里的队伍末尾出现在面前,这才抬脚跟上去。 下车,呼吸到新鲜的、温暖又湿润的空气,岑婧怡这才有种真切来到异乡的感觉。 也来不及打量观察周围的环境,出火车站后,第一件事是寻找电话亭。 火车站附近的电话亭全部都大排长龙。 岑婧怡选了个人相对较少的队伍,排了整整半个小时,这才拿到还带着上一个人手汗和体温的话筒。 看了眼腕表,已经是下午六点。 正常情况下,顾延卿和茵茵这个时间点已经回家属院。 ‘嘟——嘟——’ 在第三声响起之前,电话被接起。 “喂?您好,家属院,请问您找谁?” 竟是周珊接起的电话。 “周珊,是我。”岑婧怡回应。 正想让周珊帮忙叫顾延卿。 周珊激动的声音就在话筒里响起:“婧怡!婧怡你到鹏城了?你真是的!我刚嫁过来,你就出远门了!还不跟我说一声!我星期一下班回来去你家找你,才知道你走了!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你!” 一通抱怨。 岑婧怡无奈解释:“事出突然,加上你和蒋大哥新婚宴尔,我去打扰你们做什么?” “那——” “好了好了,你快帮我把茵茵他们叫来吧。” 不赶紧说正事,周珊怕是要拿着话筒,继续跟她说一大堆也停不下来。 周珊轻哼了声,“你眼里只有老公孩子,等着!我现在去叫他们。” 话音也就刚落,话筒里就传来周珊扯开嗓门喊的声音:“顾团长!婧怡来电话了!” 不过是几秒,话筒被人拿起。 顾延卿呼吸明显不匀的声音传来:“婧怡?你到了?” 岑婧怡听着他的呼吸,脑海中浮现他从家里跑出来接电话的场景,低头有些想笑。 “嗯,刚到,给你打个电话报平安,不用担心。茵茵呢?茵茵这两天乖不乖?有没有哭?” “白天还好,晚上有些想你,总是要哭一会儿才能睡着。” 岑婧怡闻言心揪了揪。 这也是她第一次离开茵茵这么长的时间,茵茵出生以来,她们母女俩未曾分别过。 顾延卿的呼吸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从岑婧怡短暂的沉默中,猜出了岑婧怡的心情。 沉声安慰道:“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之前答应给她弄一只小狗,这两天刚好打听到附近有户人家要卖小狗崽,我准备明天请假带她去看看。” “再有两天就周末了,干嘛不等到周末?” “趁早买回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她或许就不哭了。” “你也不要太娇惯她。” “放心,我有数。”顾延卿陡然转了话题,“身边有纸笔吗?” 岑婧怡怔了怔,“包里带了有,怎么了?” “我给你一个地址和联系方式,是我一个老家在鹏城的战友。我提前联系过他了,你这两天有空了联系他,不管是带老人看病,还是处理你朋友的事,有个本地人带路更方便。” 岑婧怡有些意外,“会不会太麻烦人家。” “没事,他欠过我人情,而且战友间互帮互助是常有的事。” 岑婧怡迟疑片刻,心想现在也不是客气的时候,就没再说什么。 她从行李包里翻出来纸笔,记下了顾延卿报给她的地址和联系电话。 刚刚记好,电话那边就传来茵茵软软糯糯喊‘妈妈’的声音。 岑婧怡几乎是瞬间喉头哽塞,鼻尖发酸。 深呼吸忍了又忍,这才按下汹涌的情绪,应声和茵茵说话。 没能说多久,对面就传来顾延卿哄茵茵的声音:“茵茵,时间不早了,我们挂电话,让妈妈赶紧去找地方休息吧,不然一会儿该天黑了。” 茵茵那边沉默一会儿,然后软糯道:“妈妈,注意安全,茵茵想你,快点肥来。” “好,妈妈忙完就回去。” 挂断电话,回头,身后依旧是等待打电话的长长队伍。 天边的夕阳又沉了些,夜幕也有了降临的趋势。 岑婧怡翻开本子上记载的涂月华父母的住址,想找路人询问。 突然又想到顾延卿对她的交代,于是又环视一圈,最终找了个在路口执勤的警察同志问路。 刚好赶上末班公交车。 坐在公交车上,她才有空打量这座陌生的城市。 有高耸入云的大楼,也有普普通通的瓦房。 路很宽,人和车也非常多。 路边随处可见闪亮的霓虹灯,‘小美发廊’、‘玉姐按摩’…… 几乎一条街过去都是类似的店铺。 岑婧怡纳闷,鹏城人的头发长的格外快吗? 还是鹏城的人口真的格外多,多到能养活这么多发廊。 公交车一转弯,没了发廊和按摩店,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座无虚席的‘大排档’。 香味远远飘来,岑婧怡闻着还真有点饿了。 坐了十几站公交车,夜幕彻底降临的时候,岑婧怡才终于下车。 天虽然黑了,道路却没黑。 整座城市被高高的路灯和各种霓虹灯照亮,呈现出岑婧怡从未见识过的夜景。 “咦?靓女,这是要到哪里去呀?要不要跟哥哥去吃个宵夜先?”轻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第123章 事情比想象中的严重 几个勾肩搭背,穿着花衬衫、喇叭牛仔裤的年轻男人笑嘻嘻朝岑婧怡走近。 他们脚步虚浮踉跄,明显是已经喝醉了。 岑婧怡紧抿住唇,皱眉警惕地看着他们。 “哎呀~靓女不要紧张嘛,是不是从老家来鹏城打工的啊?跟哥哥去吃夜宵,哥哥知道哪里有招工。” “是呀是呀,走嘛靓女,请你吃炒河粉啊!” 眼看几个年轻男人越走越近,岑婧怡冷着脸转身,试图绕过他们。 “哎哎哎~别走啊,靓女~” 那几个男人又朝岑婧怡围上去。 “让开!”岑婧怡冷呵,同时眼角余光瞥见了脚边的半块砖头。 几个男人显然不把岑婧怡这个孤身女子放在眼里,仍是笑嘻嘻地靠近岑婧怡,叫岑婧怡跟他们去吃宵夜。 岑婧怡正想捡起脚边的砖头。 “都给我滚开!你们这些瘪犊子玩意儿!”涂月华的母亲——周阿姨的声音突然在小巷那边传来。 岑婧怡眼睛一亮,循声看去。 只见周阿姨双手举着把扫把,正朝她这边跑过来。 几个醉酒年轻人见状,立马清醒了不少,想跑。 周阿姨已经到了跟前,扫把朝着几人身上招呼。 “滚开!撒酒疯回你妈被窝里撒去,敢在大马路上调戏姑娘,老娘打不死你!” 几个年轻人被打得四散逃开。 岑婧怡找准机会,也打了其中一人几巴掌,踹了另外一人几脚。 周阿姨拿着扫把追出去一段距离,实在追不上了,这才气喘吁吁走回来。 “婧怡,婧怡你没事吧?”周阿姨担心地扶着岑婧怡的胳膊,上下打量。 岑婧怡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唉,这鹏城外来人口多,像这种小混混也多,喝了两口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还敢在大街上调戏小姑娘!迟早有一天被抓进去,判流氓罪枪毙!” 岑婧怡搀扶着周阿姨的胳膊,转移话题:“涂老师呢?” “在家,在家呢!我想着你应该快到了,就出来迎迎你,怕你找不着地方,也怕你遇上刚刚那种情况。你涂老师身边又离不开人,我只能出来等一会儿,回去陪他一会儿。” “那咱们赶快回去吧,回去再说。” “哎!回去再说!对了,你应该还没吃饭呢吧!快走快走,阿姨回去给你做饭去!” 周阿姨雷厉风行,带着岑婧怡回了涂月华租的房子——位于二楼的三室一厅套间。 她带着岑婧怡进屋,招呼着让岑婧怡坐,用印着红花的玻璃杯子给岑婧怡倒了杯热水,立马就去厨房忙活了起来。 岑婧怡环视一眼。 客厅里有台索尼彩电,电视机上铺着白色蕾丝花防尘巾。 电视机旁,是一台米黄色的电话机。 往厨房那边看,厨房门口有台双开门的电冰箱。 厨房里,周阿姨系着围裙热火朝天已经下起了面条。 单从背影,就能看得出来周阿姨苍老憔悴了不少。 “嗬—嗬——”一间虚掩着房门的房间里传来风箱响动般的声音。 岑婧怡立马回神,起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推开门,房间里的床上,躺着她印象中意气风发、见人总是笑得一脸和煦的涂老师。 口水从他无法闭拢的嘴角淌下。 尿骚味充斥整个房间。 “嗬——额!额——”涂老师用力仰头看岑婧怡,明显是想和岑婧怡打招呼,但是又发不出准确的音节。 “涂老师!”岑婧怡从短暂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大步走进房间。 拿起床头的毛巾,给偏瘫在床的老人擦口水。 “哎呦哎呦,婧怡你快出去坐着,让我来!”周阿姨听见声音,快步走进来拉岑婧怡。 她不由分说将岑婧怡推出房间,关上房门之前,冲岑婧怡挥手,“你帮阿姨去厨房看着火,快去快去,阿姨马上收拾好出来。” 岑婧怡看着房门关上,心情变得十分沉重。 岑婧怡去厨房看火,面条已经在锅里翻滚,一旁的餐盘上,盛着两枚煎得金黄的鸡蛋。 煎鸡蛋的香气还萦绕在厨房,但岑婧怡的鼻尖似乎始终有股淡淡的尿骚味没有散去。 她设想过涂老师的病情,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原先那么一个阳光和煦、温和儒雅的教师,竟然瘫在了床上,脸歪嘴斜、大小便失禁。 很难想象如果她不来鹏城帮忙,周阿姨该怎么继续支撑下去。 周阿姨很快从房间里出来。 岑婧怡看到她把换下来的脏裤子拿进卫生间,然后用肥皂里里外外洗了手。 “我来我来,你去坐着歇会儿吧!”周阿姨神色憔悴,眼袋浮肿,声音有些嘶哑但还是充满着活力。 她用筷子夹断面条判断生熟,然后往里加了盐和鸡蛋。 趁着面条继续在锅里咕嘟,她拿出三个大面碗,往里添了香油和酱油。 紧接着关火,将下好的面条分盛进碗里,再添上汤。 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条做好了。 周阿姨用筷子搅了搅其中一碗,然后端着其他两碗就出了厨房。 “坐下吃坐下吃!你肯定饿了!” 岑婧怡看着她热情忙碌的样子,眼眶有些发热。 在周阿姨面前坐下,岑婧怡一边用筷子搅拌面条,一边问:“阿姨,月华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你有了解吗?” 上一秒还活力满满的周阿姨,瞬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那般,低着头吸了吸鼻子。 “没、没有。”周阿姨竭力掩饰,但还是可以听得出来声音哽咽,“你也看到了,你涂老师这边根本离不开人,我腾不出空来打听月华的情况。” 岑婧怡搅拌面条的动作停下,看着对面强装坚强的女人。 安慰道:“没事,我来了,明天我就去问问,看看月华到底是什么情况,您在家照顾好涂老师就行。” 周阿姨的眼泪再憋不住,“哎!多亏你来,不然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月华何德何能,有你这么个好朋友啊。” 吃完饭,周阿姨坚决不让岑婧怡洗碗,说自己喂完涂老师再洗。 她带岑婧怡去房间休息。 可以看得出来,房间里的床褥都是新换过的。 “月华先前还说,你带茵茵来了,就让你和茵茵住这间房。”周阿姨说着又抹泪,“我和老涂在家帮你带茵茵,你和月华出去干事业。谁想到……” 岑婧怡正想安慰她。 “不说了不说了,你快歇吧!我去喂你涂老师吃饭了!”她一抹脸,风风火火转身离开,带上房门。 岑婧怡几乎一夜无眠,各种事情像春天的杂草一样在心里疯长。 翌日,终于等到九点,她和周阿姨打过招呼,拿着顾延卿给她的联系方式,出门去找电话亭。 第124章 当年的老班长 岑婧怡按照顾延卿给她的号码,用公共电话亭的电话拨出去。 很快被接通。 接起电话的男人没什么南方口音,一听岑婧怡表明身份,立马热情爽朗地问岑婧怡的位置,要来接岑婧怡见面再说。 出于警惕,岑婧怡没有报涂家附近的地址,而是报了从周阿姨那儿要的,涂月华公司的地址。 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岑婧怡按照周阿姨说的路线图,搭乘公交车前往涂月华的公司。 白天视野好,岑婧怡在公交车上,更加直观地看到了鹏城的繁华。 路人全都是衣着时髦,打扮前卫的年轻男女。 烫着卷发的女孩穿着无袖的衬衫,衬衫下摆扎成蝴蝶结露出肚脐,下身搭配紧身喇叭牛仔裤,再踩着高跟鞋。 这种放在北方县城回头率百分百的装扮,在鹏城的大街上随处可见。 黑色的蛤蟆镜卡在女孩们蓬松的头发上,挂在男人们衬衫领口,俨然成了人手一个的装饰品。 岑婧怡还在路上看到许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她上一次见到外国人,还是退学前在学校见到的外教。 正感慨祖国的飞速发展,她要下车的站点到了。 站在树荫下环望一圈,很快看到最高的那栋楼——国辉大厦。 周阿姨说,涂月华的公司就在国辉大厦里的五楼。 她和顾延卿的战友——陈向国约好在国辉大厦门口见面。 也不知道陈大哥到了没有,岑婧怡只能先朝国辉大厦走过去。 “婧怡同志?”一道声音从斜前方传来。 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国字脸,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精壮男人扬着笑脸,正走过来。 岑婧怡有些迟疑,被太阳照射得微微眯了眼睛,“您好,您是陈大哥?” “哈哈哈,是我!你好!”陈向国向岑婧怡伸出手。 岑婧怡和他浅握了手。 岑婧怡正好奇他怎么会认得自己,陈向国就笑呵呵地解释道:“延卿描述得还真是精准啊,他小子在电话里跟我描述你皮肤白、眼睛大,恨不得将你夸成了仙女,我还寻思他小子吹牛呢!” “今日一见,弟妹你还真是放在人群里,一眼就能叫人认得出来!啊对了,我比延卿要大上七八岁,从前做过他班长,厚脸皮叫你一声弟妹,你不在意吧?” 岑婧怡被他的热情感染,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当然不在意,您年纪比我和延卿大,我和延卿本来就要叫您一声大哥。” 闻言陈向国又是哈哈笑了起来,紧接着挥手招呼:“走走走,咱们找个地方坐着再说!鹏城的日头毒得很,一会儿就把人给晒黑了!” 陈向国走在了前头。 岑婧怡跟着他,走进了一家名为‘陈记茶楼’的餐厅。 陈向国用方言跟服务员点了菜,岑婧怡也听不懂,只能静静坐着。 等服务员走后,陈向国拎茶壶倒水,涮了两个杯子,再倒茶水递给岑婧怡。 “弟妹你先跟我说说,你那个朋友是什么情况?” 岑婧怡立马言简意赅,说明了自己也了解不多的情况。 说完顿了顿,她又补充:“我猜,可能是和经济有关。昨晚和今早,我朋友家里都收到了‘要债电话’,对方说我朋友卷走了他们的钱,让我们把钱还给他们,否则就让我朋友坐牢。” 陈向国皱了皱眉,问:“对方有没有说具体金额?” “一百万。” 昨晚的‘要债电话’是周阿姨起来接的。 因为对方的口音很重,周阿姨没听清,以为是打错了,没听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结果电话半夜又响了几回,气得周阿姨直接把电话线给拔了。 第二天早上,周阿姨把电话线插了回去,‘要债电话’又打了过来。 周阿姨接起电话,对方明显气急败坏,在电话里骂骂咧咧。 岑婧怡听见声音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周阿姨生气挂电话的画面。 岑婧怡问她怎么回事,她只说是打错了。 直到又一通电话打过来,岑婧怡接起,这才从对方的南方口音中,辨认出大概内容。 她不了解具体情况,什么都没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为了不让周阿姨担心,她也没向周阿姨透露具体情况。 只大概透露电话和涂月华有关,然后劝周阿姨暂时把电话线拔了,以免再受到电话骚扰。 也是因此,她联系陈向国的时候,出门找了电话亭,没敢用家里的电话。 陈向国拧眉思索了一会儿,没再问什么。 他笑着招呼:“吃东西!先吃东西,你尝尝鹏城这边的早茶点心,等吃饱了,我带你去见你朋友。” 岑婧怡惊喜又意外,“陈大哥您有法子?” “哈哈哈,这不是碰巧了吗?我前年转业回来,刚好把我分到了派出所!只要你朋友犯的不是命案,见一面还是好安排的。” 闻言,岑婧怡感激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那我今日联系您,不是影响您工作了?” 陈向国摆摆手,“没,延卿给我打过电话后,我就提前安排好了,今天休假,不影响。” “真是太麻烦您了。” “嗐呀,都是自己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那年我妈突然重病,要不是延卿把休假的机会让给我,我连我妈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对了,那年应该还是你和延卿结婚后,延卿的第一次休假。” 岑婧怡闻言怔住,想起顾延卿给她解释过的话。 原来顾延卿说的,将休假的机会让给了老班长,就是眼前这位陈大哥。 陈向国继续说:“那年给我妈办完后事,见家里剩老头一个人了,突然就没了心思继续待在部队,回去后就申请了转业。” 他话锋一转,又笑呵呵:“延卿那小子也真是的,回家的车票都买好了,听说我家里的事,非要把休假的机会让给我!” “我让他回去看媳妇,他说你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说哪有他这么傻的?” “那时候我还担心影响你们夫妻感情,现在看到你们和和美美的,就放心了。” “所以弟妹你也不用跟大哥客气,你和延卿的事,那就是大哥的事,大哥肯定尽力帮你忙。” 第125章 保释 茶楼服务员很快上菜,用蒸笼装着的各色精致餐点被摆上桌。 陈向国一边热情招呼岑婧怡尝尝本地特色,一边向岑婧怡了解顾延卿的近况。 得知岑婧怡和顾延卿有了个闺女,陈向国眼睛一亮。 他激动又惋惜道:“你和延卿都长得这么好,生出来的闺女肯定好看!哎呀,就是走不开,不然我真想随你一趟回去看看!” 吃完早茶,陈向国和岑婧怡就去了涂月华的公司。 公司拉了卷帘门,一个人都没有。 陈向国安慰岑婧怡别担心,说:“一般情况下,派出所都是按片区来管辖的。咱们先去这一片的派出所问问,看看你朋友在不在那儿。” 陈向国有辆摩托车,骑摩托车带着岑婧怡去了最近的派出所。 没想到涂月华还真在那儿! 陈向国进行沟通之后,直接带着岑婧怡去会面室,等待见涂月华。 “婧怡?!你怎么在这儿!”涂月华被两位警察同志带着走进会面室,一眼认出岑婧怡,激动瞪大眼睛,想朝岑婧怡走去。 奈何她现在行动受限。 最终被控制着,走到岑婧怡和陈向国的对面坐下。 涂月华仍是激动,“婧怡你怎么在这儿?茵茵呢?你不是和那个姓顾的去部队了吗?” 岑婧怡心疼又无奈轻叹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的事没摆平,还操着她的心。 她解释回答道:“茵茵上幼儿园了,有她爸爸看着。我接到周阿姨的电话,就赶过来了。” 涂月华:“我妈真是的,就一点儿小事儿,还打电话给你。” “小事?你这搞不好是要坐牢的。” 涂月华撇撇嘴,“坐什么牢,钱又不是我卷走的,情况我已经向警察同志交代清楚了。等卷钱走的那王八蛋被找到,我就没事了。” 岑婧怡忧心蹙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我瞎了眼,看错人了……” 经过涂月华讲述,岑婧怡和陈向国终于了解具体情况。 原来公司不是涂月华自己开的,她还有两个合伙人,但担任法人和负责对外贸易的是她。 这次涂月华被抓,是负责公司财务的合伙人把公司所有的钱卷走了。 交了订金的客户到时候没拿到货,得知了涂月华合伙人卷钱跑路的事,担心钱追不回来,就报警把涂月华这个公司法人给抓了。 另外一个合伙人在涂月华被抓的当天下午,怕自己也摊上麻烦,赶紧溜之大吉。 “那人要是找不回来,你岂不是就出不来了?”岑婧怡担心问。 涂月华倒是一脸轻松,“怎么可能找不回来,要相信咱们的警察同志好吗?对了,你见我爸妈了吗?他们怎么样?没被吓坏吧?” 岑婧怡抿唇沉默。 片刻钟后,还是将涂老师脑出血偏瘫的情况说了出来。 原本还一脸乐观的涂月华听到这个消息,眼眶立马红了。 她低着头,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别着急。”一直没开口的陈向国突然出声,“我问过了,你的情况是可以保释的,我让婧怡一会儿去给你交保释金。” “我可以出去?”涂月华哽咽。 看到陈向国点头,她立马抹去脸上眼泪,催岑婧怡赶紧去交保释金。 十五分钟后,涂月华就和岑婧怡陈向国从派出所里出来。 虽然着急回家看父母,但涂月华还是没忘感激陈向国,问陈向国的身份。 当得知陈向国是顾延卿的战友,她怔愣在原地。 她打过顾延卿,怂恿岑婧怡和顾延卿离婚,顾延卿竟然还愿意联系自己的战友帮她? 涂月华心情一时间复杂不已。 “摩托车带俩人不太安全,你们坐公交车回去吧。”陈向国对岑婧怡涂月华说。 岑婧怡点头,感激道:“今天真是多亏了陈大哥您。” “嗐~都是自家人,说的什么两家话。你们放心,我会跟进这件事的,有什么最新情况,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陈向国又面对涂月华,“对了,涂…月华同志对吧?案件未结之前,你可不能离开鹏城啊,否则婧怡同志可是要受到牵连的。” 涂月华连连点头,“陈大哥您放心,我指定不会做那种坑害婧怡的事情。” 陈向国放心点点头,“那我送你们去公交车站。” 看着岑婧怡涂月华上了公交车,陈向国又返回了派出所。 转了两趟车,又步行几百米的距离,岑婧怡和涂月华这才回到家。 涂月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奔到涂父面前,跪坐在床前愧疚痛哭。 周阿姨也坐在床边哭。 一家三口呜呜哭个不停,岑婧怡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跟着抹泪。 周阿姨哭完一场,拉着岑婧怡又哭第二场,说要是没有岑婧怡,涂月华肯定不能这么快出来云云。 案件上的事,岑婧怡和涂月华左右不了进展。 收拾好情绪后,两人就开始合计起带涂父看病的事。 “我在医院的时候,倒是听那些病友说,有个叫唐仕华的中医治偏瘫很厉害,就是没记住地方在哪儿。”周阿姨哭肿了眼睛,声音也哑了。 “阿姨您别急。”岑婧怡安慰,“既然是很厉害的中医,那名声肯定很大,我们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涂月华点头附和,“对!我这就打电话打听!” 涂月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插上电话线,拿着电话簿就开始打起了电话。 没想到在天黑之前,还真叫她问到了那个中医的地址。 就是地址离得有点远,她们三个女人要想将涂父送过去,是个难题。 涂月华拿起话筒又是打电话,被拒了一次又一次,才终于借到一辆车。 她之前开的那辆车是公司的,也被那个卷款逃跑的王八蛋开走了。 翌日,涂月华天没亮就出门,先是去把借的车开回来。 然后在岑婧怡和周阿姨的帮助下,把涂父从二楼背下来,送到车上。 这种情况,涂月华还有心情开玩笑,扶着车门对坐在后排的涂父说:“看吧!你闺女不比小子差!” “你还有心思贫!”周阿姨拍她一巴掌,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岑婧怡上副驾驶,自己则是和涂父坐在后排。 涂月华开了将近半小时的车,几乎到了鹏城的边界,这才在村子里找到那位有名的中医。 求医的人特别多,屋里屋外都是人。 “婧怡!你看那儿!我眼花了?那是顾延卿?!” 第126章 养儿才防老 岑婧怡顺着涂月华的视线看去。 大约五十米外,一个高大的男人靠坐在黑色轿车的引擎盖上,一手抄兜,一手吸烟。 烟雾缭绕间,男人的侧影轮廓和顾延卿几乎有八分相似。 唯一明显不同的是,那个男人留的是时兴的二八分碎发。 岑婧怡正处于震惊中,只见那个男人站了起来,将烟蒂扔到地上,低头用皮鞋踩灭。 紧接着绕过车头,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他走了!他要走了!”涂月华激动的声音将岑婧怡唤回神,“那到底是不是你家顾延卿?” 岑婧怡坚定摇头,“不是。” “不是?那长得也太像了吧?该不会……是你婆家流落在外的孩子吧?!” 眼看那个和顾延卿长得很像的男人单手打着方向盘,要驱车离开。 涂月华赶紧也启动才熄火的汽车。 “你干嘛?”岑婧怡问她。 “追上去问个清楚啊!不然你晚上睡得着吗?” 涂月华踩下油门,朝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可是村里的路实在太窄,来求医的人又多,她们一时半会儿根本追不上。 好不容易上了柏油路。 涂月华刚想加速。 “停车。”岑婧怡突然说。 涂月华偏头看她,没停,“怎么了?” “再往前开,就要出鹏城了!” ‘刺啦——’ 涂月华立马踩下了刹车。 抬头看去,路牌果然显示是两市交界处。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们追的那辆车也已经开出去很远。 “算了。”岑婧怡说,“先回去给涂老师看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也是去求医的,没准咱们能从医生那儿打听到他的消息。” 涂月华点头同意,“好。” 涂月华观察路况,打满方向盘,掉头。 回到村里,老中医家附近。 涂月华找个宽敞的地方停车,让岑婧怡陪着自己的母亲在车上等待,她自己去排队。 从上午排到大中午,日头愈发火辣辣,晒得大地简直要冒烟。 涂月华的后背都有了汗湿的痕迹,额角也不停地有汗珠滴落。 岑婧怡再一次下车去找她,“我来排,你去车上歇一会儿。” “不用,前面就剩几个人,马上就到咱们了,你回车上去吧。” 岑婧怡这次态度坚决握住她的手腕,“听我的!你去车上,我来排。太阳这么毒辣,你再晒下去,就该中暑了。” “哎哟,哪有那么娇贵哦。”排在涂月华后面的中年妇女忍不住开口,“我们不也是站了一上午,怎么没见我们中暑?” 岑婧怡看那中年妇女一眼。 妇女皮肤黑里透红,挡阳光的手骨节粗大,指甲缝黑黢黢,一看就是常年在田间地头劳作的妇女。 涂月华小时候读书,长大了上班,从来没干过一天农活,身板怎么跟人家比? 岑婧怡没反驳那位妇女什么,皱了皱眉对涂月华说:“你要是中暑了,我和阿姨要照顾的,可就是两位病人了。” 闻言,涂月华迟疑几秒后,还是听了岑婧怡的话,回了正好被树荫遮蔽的车里休息。 岑婧怡又排了半个多小时,这才终于轮到她们。 老中医的瓦房里逼仄拥挤,除了病人家属,就是各式各样的药架。 头发花白,留着白色长胡子,上身只穿了件白色背心汗衫的老中医坐在一张四方凳上,身旁是张四方桌。 涂月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涂父背到老中医面前。 岑婧怡和周阿姨在旁帮忙协助,将涂父扶坐好。 老中医也惊讶地扫了涂月华岑婧怡她们一眼,但什么都没说,直接搭上涂父的脉搏。 诊脉期间,远远近近有低低交谈声传来。 “啧啧啧,还是养儿才防老,不然老了病了,连个带自己看病的人都没有。” “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丫头片子总归是赔钱货。” 岑婧怡和涂月华同时回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说话的正是几个中年男人。 涂月华胸口起伏,她的炮仗脾气显然是被点燃了。 岑婧怡握了握她的手腕,朝那几个中年男人走去。 “几位大爷没有儿子?”她随口交谈的语气。 几个男人被问得一愣。 正面岑婧怡的大爷抬起下巴,骄傲无比:“谁说我没有儿子?我有三个孩子,全是儿子!” 岑婧怡扯了扯唇角,“有三个儿子,怎么没见有一个陪你来看病?” 大爷懵了,嘴唇翕动想要反驳。 岑婧怡上下扫视了大爷一眼,又说:“大爷应该是走过来看病的吧?怎么你三个儿子,没一个买得起自行车吗?现在可是汽车摩托车都满大街跑了。” “谁、谁谁谁说我儿子没有自行车了,我、我我家……”大爷被讥讽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岑婧怡的视线又挪向另外几个说闲话的大爷。 几个大爷眼神闪了闪。 “我儿子忙,我才没让他来的。” “我儿子也是忙,再说了,我又没病到要人陪。” 几人的底气都不足。 岑婧怡无声讽笑,没再和他们废话,转身回到涂月华身边。 涂月华明显已经气消了,笑着用肩膀撞了撞岑婧怡,低声说:“行啊,你嘴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利索了?从前你不都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吗?” 岑婧怡神色微怔,是啊,她怎么替涂月华出头去了? 这时,老中医完成诊脉了,让她们把涂父转移到房间去,说是要扎针。 涂月华立马蹲在涂父面前,咬牙又将涂父背了起来,跟着老中医朝房间走去。 她弯着腰,额角都是用力的痕迹。 这次,不再有人发表‘养儿才防老’的言论。 方才接岑婧怡话,说不会中暑的中年妇女赞叹说:“这小妹子厉害!要能生这么个女儿,可比生三个儿子都强啊。人家还开小汽车来的呢!肯定有本事,能挣钱!” 紧接着有其她妇女附和。 “伟人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还有人在那发表封建言论呢,放早二十年,该抓去批斗关猪圈!” “就是!满大街的标语都写着‘养育一孩好,国家来养老’!说什么养儿才防老,这是和国家对着干呢?” 第127章 像到你也会认错的程度吗? 妇女同志们一声更比一声高,那几个大爷铁青着脸,却不敢反驳什么。 声音传进房间里,岑婧怡和涂月华都是低头忍笑。 老中医像是听不见任何热闹,认真地给涂父扎针。 将涂父扎成刺猬后,老中医交代一声:“别动他。” 随后又起身出去包药。 岑婧怡看看躺在竹床上的涂父,跟着追了出去。 “唐大夫您好,我能向您打听个人吗?” 老中医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没说话,继续用小杆秤量药。 岑婧怡见他没反对,就用手比画道:“今天上午有个高高大大,开着黑色轿车来的男同志找您看病,您有印象吗?” “您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或者知不知道他大概什么时候会再来?” 老中医量药的手顿了顿,摇头。 见状,岑婧怡哪怕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也还是无法控制地感到失望。 涂月华这时从房间里出来,给岑婧怡递了个眼神,示意岑婧怡进屋。 她自己则是小跑出了门。 没一会儿,拿着一张纸回来。 “唐大夫!如果那个靓仔下次来了,麻烦您把这个纸条递给他,可以吗?我们有重要的事找他!”涂月华潜意识里以为老中医听力不好,放大了音量。 老中医被她吵得皱眉,看了她两眼,这才深吸一口气把写明电话号码和姓名的纸条接过去。 老中医将纸条夹进一本中医古籍里,继续包药。 整整九大包药,用细绳绑起来,串成了三串。 老中医将药递给涂月华,“一天三服药,回去用瓦煲煎,三碗水煎成一碗,趁热喝。想要快点好,三天来扎一次针,不方便就一星期来扎一次。所有医药费,一百五十块钱。” 一百五十块! 这是涂月华属实没想到的。 幸好今早出门前,她妈给她塞了五百块。 涂月华麻利付了医药费。 老中医面无表情,进屋给涂父拔了针,就又出来接诊下一位病人了。 涂月华将涂父背回车上,驱车,返家。 回到家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所有人都是又渴又饿。 周阿姨差遣涂月华喝完水后去买菜,自己则是给涂父收拾失禁尿湿的裤子。 “月华,我跟你一起去。”岑婧怡放下水杯说。 涂月华猜到什么,没有拒绝。 去到附近菜市场,岑婧怡看到电话亭,果然说要打电话。 “你打吧,我去买菜,买完回来找你。”涂月华说。 岑婧怡颔首,朝电话亭走去。 打回家属院,很快被接通。 “喂?你找谁?” 岑婧怡辨认出声音的主人,“袁大姐?我是婧怡。” “啊!婧怡啊!你找茵茵爸爸吧?哎哟,这个点儿,他们恐怕还没回来呦!不然你晚点再打吧?再过大概五分钟,估计就差不多了。” 岑婧怡应好。 电话挂断。 岑婧怡站在电话亭旁等待。 几次抬手看腕表。 终于过去五分钟。 她再次拿起话筒,拨号。 电话被接通,话筒里传来熟悉的低沉男声:“喂?” 岑婧怡意外愣住,没想到会是顾延卿接起电话。 “喂?婧怡?”顾延卿声音低低问。 他刚回来,就碰见袁大姐,得知岑婧怡给他来过电话。 于是他家都没回,直接等到电话旁。 “是我。”岑婧怡舔了舔唇,言简意赅向顾延卿说明了涂月华已经被保释出来,以及涂父生病的情况。 顾延卿:“嗯,陈大哥也给我来电话说了。” “延卿,是这样,今天我们带涂老师去看病……”岑婧怡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延卿一下就听出她的语气,担心地皱起了眉头,“怎么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没事,没发生什么事,是……我和月华都看到,有位男同志,和你长得很像。” 话筒里沉默。 岑婧怡舔了舔唇,继续说:“那个人跟你长得真的很像,月华第一眼都认成你了。我就想打个电话跟你说一声。” “月华说,你是不是有兄弟流落在外?或者……”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接下来的猜测太残忍了。 可她觉得,那才是最大的可能。 毕竟顾延卿和顾大军蔡金花一家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无论是外形还是性格。 从前她还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可是今天看到那个男人,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之前的疑惑有了答案。 顾延卿和顾大军身上为什么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因为这两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亲兄弟! 可如果是这样,这又牵扯到顾延卿为什么会从亲生父母的身边离开。 是被亲生父母遗弃? 还是被人贩子拐卖? “延卿?”岑婧怡有些担心,“你还好吗?” “嗯,我在听,你说。”顾延卿的声音倒是没听出来有什么情绪起伏。 岑婧怡顿了顿,安慰说:“也有可能是巧合,你别太放在心上。” “有多像?”顾延卿突然问,声音明显发哑,“你也会认错的程度吗?” “……嗯,说实话我第一眼也恍惚了。” “像到这种程度,那可能不是巧合了。” 岑婧怡听到他的话,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又将涂月华给老中医留了电话的事告诉他。 顾延卿那边沉默了几秒,说:“你不用管了,别去找,你的安全最重要。” 岑婧怡想到自己抵达鹏城第一天遇到的事,点点头,“我知道,除了解决月华的事和给涂老师看病外,我会尽量减少外出的。” “嗯,万事注意安全。” 这时,岑婧怡眼角余光瞧见涂月华买完菜走过来了。 她又问了几句顾延卿他们父女俩的情况,就和顾延卿再见,挂了电话。 “怎么样?问出来了吗?”涂月华走近问说,“他家是不是有兄弟流落在外?” 岑婧怡摇摇头,并未多说。 家属院。 顾延卿挂断电话后,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他紧蹙着眉头,儿时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过。 难道,母亲的偏心,并非因为他是家中老二,而是因为他并非亲生? 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打电话回老家,问清楚一切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 第128章 梦魇 “爸爸!”茵茵放学回来,远远看见顾延卿,立马挣开辉辉的手,炮弹一样向顾延卿冲去。 顾延卿心中所有的疑惑不解,愤懑怒气在顷刻间消散不见。 他将话筒放了回去,单膝蹲下,向女儿茵茵张开怀抱。 茵茵扑进他的怀里,“爸爸,是妈妈打电话了吗?” “嗯。” “妈妈,啥时候,回来?” “还说不好。”顾延卿抱着茵茵站起来,“但我相信妈妈只要忙完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回来。” “嗯嗯!” 茵茵三分钟热度,立马又要从顾延卿怀里下来。 “小黑!回家喂小黑!” 顾延卿笑着抱紧她,“好,你别着急,爸爸抱你回家喂小黑。” 小黑就是顾延卿带着茵茵去当地老乡家里买的小奶狗,通体黑色,就连舌头都是黑红黑红的。 茵茵欢天喜地将小奶狗抱回家后,将整个家属院的孩子都吸引了过来。 孩子们围着小奶狗七嘴八舌,最终给小奶狗取了个名字,叫小黑。 茵茵很喜欢这只黑色的小奶狗,出门玩的时间都少了。 就算要出门和哥哥姐姐们玩,她也是圈抱着小奶狗,将小奶狗也一起带出门。 要不是顾延卿拦着,茵茵还想让小奶狗一起上桌吃饭,一起上床睡觉。 父女俩回到家。 才一开门,小黑就摇着尾巴,伸着舌头跑到茵茵脚边,四条腿在地上来回踢踏着,时不时还抬起前脚碰碰茵茵的腿。 茵茵被逗得咯咯笑。 趁着顾延卿进厨房洗手的工夫,她把小黑的前腿抓起来,牵着小黑一边唱着儿歌串烧,一边蹦跳。 顾延卿拿着碗筷出来,看到一人一狗,好笑又无奈的双手叉腰。 “别玩了,茵茵,该洗手吃饭了。” 茵茵没理顾延卿,松开一只狗爪子,仍抓着一只。 “走!小黑,洗手!次饭!”茵茵牵着狗往厨房走。 可怜的小黑三条腿蹦跶着,简直是被拖着走的。 顾延卿朝两小只走去,拯救小狗道:“快松开小黑,你这样拽着它,它不舒服。” 茵茵眨巴眼,“我带它洗手!妈妈说,讲卫生!要洗手!” “小狗不用洗手。” “嗯?”圆圆的小脸上满是不解。 顾延卿耐心解释:“狗吃饭用不到手,所以不用洗手。” 狗吃饭用不到手? 茵茵还是不理解,但人已经被顾延卿夹在腋下了。 她被带去厨房洗了手,安排在凳子坐下。 拿起勺子,正准备朝肥瘦相间的梅菜扣肉进攻,突然又想起来顾延卿的话。 扭头朝乖乖坐在身旁的小黑看去。 这时,顾延卿也往狗碗里盛好了食物,将狗碗放在小黑面前。 小黑立马低头,享用起食物。 茵茵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扶着桌子在凳子上站起来。 弯腰,学着小狗把脸埋进碗里吃东西。 顾延卿手疾眼快,掐握住茵茵的后颈,“茵茵,你干嘛?” 茵茵一本正经,“次饭啊。” 顾延卿和听到动静抬头的小黑对上视线,很快反应过来。 他再次被女儿气笑,“你是人,不是狗,要坐着用餐具吃饭。” “不!我要像,小黑一样!” “茵茵。”顾延卿正色,虽然没有训斥的语气,但足以震慑茵茵了。 茵茵和他僵持了一会儿,哼声坐了回去,拿起勺子。 一边挖肉,一边嘟嘟囔囔。 顾延卿垂眸看着她,认真仔细听,这才听见大概。 闺女说要告诉老师,让老师批评他。 顾延卿失笑,坐回自己的位置,吃饭。 岑婧怡去鹏城以来,茵茵晚上都是和顾延卿睡的。 茵茵总要缠着顾延卿给她讲故事,每次顾延卿说‘讲完这最后一个就要睡觉’,她答应得好好的。 可等故事一讲完,她就哼哼唧唧耍赖,让顾延卿给她再讲一个。 顾延卿装睡。 她就趴在顾延卿耳边,“爸爸,茵茵屙臭臭。” 顾延卿马上抱她去厕所,她蹲上两分钟,又说不屙了。 回到房间,兴冲冲又让顾延卿给她讲故事。 连着两晚都是这种情况,顾延卿便知道闺女这是在故意骗他,‘屙臭臭’只是逼他从装睡中醒来的手段。 顾延卿惊讶于茵茵聪慧的同时,又想了新的哄睡办法: “茵茵,唱首儿歌给爸爸听听吧。” “好!”茵茵躺在床上,表情认真开了嗓:“小兔子,上灯台,偷油次,下不来!猫来了,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爱次,萝卜,和青菜!好!唱完!” 顾延卿不管第几次听到闺女唱的歌都想笑。 忍着笑意听完,又配合鼓掌,给予正面的鼓励。 以至于茵茵现在对唱歌的兴趣大幅提升,想起来就唱几句,只是她想到哪句唱哪句,谁都猜不到她的下一句歌词是什么。 “茵茵,爸爸教你背古诗吧。”顾延卿接着耗茵茵的精力。 “好!” …… 一番折腾,顾延卿将近九点才把茵茵哄睡着,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来到餐厅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 也没开灯,他就这么枯坐在漆黑当中。 下午的那通电话,儿时的经历,岑婧怡过去几年遭受的苦难…… 种种被他刻意忽略的回忆,此时疯狂涌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真相到底是什么,他定要查个清楚,只是什么时候查、怎么查,还要仔细做过打算。 直接打电话回去,肯定问不出真相。 顾延卿单手捏着搪瓷杯杯口,无意识转圈。 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岑婧怡的身影,怎么也挥不去。 一整杯放凉的水灌进喉间,无用。 最终还是去卫生间,洗了个冷水澡,这才湿着头发、一身寒气回房间睡觉。 这一夜,顾延卿难得做了让他陷入混沌的梦。 梦里,他一会儿回到小时候过年,蔡金花将一只鸡腿夹给顾大军,另一只鸡腿夹给顾芳芳,分到他碗里的,是鸡脖子和恐怖的鸡头。 一会儿又梦到一个和自己身形轮廓很像,但怎么也看不清脸的男人。 那个男人站在距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他走过去想看清对方的模样,但对方始终和他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梦境不停切换,顾延卿逐渐陷入梦魇的恐慌。 直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窜进他的鼻腔。 他扭头看去,岑婧怡站在他身侧。 岑婧怡看着他,表情是刚重逢时的冷漠疏离。 她说:“顾延卿,我恨你,咱们离婚吧,我要留在鹏城。” 第129章 年轻男人 顾延卿猛地从梦境中惊醒。 起床号的声音逐渐抚平他激烈的心跳。 不过刚才梦到的那一幕实在是太真实了,岑婧怡的声音都仿佛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直到身边的茵茵翻了个身,他心里那种恐慌的感觉才逐渐散去。 鹏城。 岑婧怡也醒了个大早。 虽然已经没有了起床号,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家属院里的生活作息。 身边的涂月华还在沉睡,外面隐约有动静传来。 岑婧怡轻手轻脚下床出房间,发现周阿姨已经在做早饭、熬药。 “哎哟,婧怡你怎么醒这么早啊?”周阿姨倒了杯温水递给岑婧怡,“怎么不多睡会儿?” 岑婧怡双手接过水,微笑:“习惯了。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没有没有,你歇着吧。”周阿姨转身又进了厨房。 她拿勺子慢搅锅里的稠米粥,动作越来越慢。 突然停下动作,在锅边轻敲了几下勺子,将勺子放进碗里,转身又出来找岑婧怡。 她在岑婧怡身边坐下,神色紧张,“婧怡啊,你老实跟阿姨说,月华她的情况严不严重?会不会再被抓回去?” 岑婧怡目光澄澈,“阿姨,我和月华没骗您,月华真的没犯法,只是被人坑害了。只要犯法的人被抓住,月华就没事了。” “那要是抓不住那个瘪三呢?” 岑婧怡沉默,这她暂时也不太清楚。 过了几秒,她道:“这样,等月华起来,我带月华去派出所问问。” “哎,好!这事儿一天不解决啊,我这心里就一天不踏实。还有你,你长时间留在鹏城陪着我们也不是办法,还有男人孩子等着你回去呢。” 说着,周老师拉过岑婧怡的手握着,又是一番由衷地感激。 吃过早饭,岑婧怡将家里的电话插好电话线,给陈向国打了电话。 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岑婧怡和涂月华就出了门。 两人直奔之前拘留涂月华的派出所。 陈向国让她们在那等他,他会尽快赶过去。 “婧怡,咱们这样,会不会对陈警官的工作造成影响啊?”涂月华左顾右盼不见人,扭脸问岑婧怡说。 岑婧怡也刚抬手看了眼腕表,安慰道:“别担心,陈大哥既然让我们来这里等他,私下里应该安排好了自己的工作。一会儿咱们把要了解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以后别再频繁打扰他就好。” “这回陈警官算是帮了我大忙了,回头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话音刚落,派出所的大门那边传来摩托车声响。 很快,身穿制服,骑着摩托车而来的陈向国出现在两人面前。 陈向国一眼看到等在树下的两人,冲两人颔首示意。 陈向国很快将摩托车停在车棚,下车抻了抻衣摆,朝岑婧怡涂月华走去。 “陈警官,没耽误您的工作吧?”涂月华挽着岑婧怡的手,迎上去。 陈向国摆摆手,举手投足间颇有领导的风范,和岑婧怡涂月华上次见他时的随性热情有着明显的区别。 “不耽误,我刚好在附近开会,开完会才过来的。走,咱们进去了解了解情况。” 陈向国领路走在前头。 很快瞧见派出所里的人对陈向国敬礼,冲陈向国打招呼:“陈所!” 岑婧怡涂月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陈向国不是普通的警官! 陈向国带岑婧怡涂月华去见负责人,了解案件调查进展。 得知已经锁定嫌疑人所在城市,正在联系当地兄弟单位配合抓捕后,岑婧怡和涂月华都是长松了口气。 岑婧怡涂月华紧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确保涂月华不会受到牵连,不会被再次拘留。 从派出所出来后,涂月华几步追上陈向国,想请陈向国去吃饭。 陈向国笑,“下次吧,我这样跟你们出去吃饭,影响不好。” 说罢,侧了侧身看落在后面的岑婧怡。 “这样吧,弟妹,既然涂月华同志的问题已经解决,那你应该也快要回去了。你走之前,给我打电话,大哥请你们两位女同志吃顿便饭。” 岑婧怡应好,但心里想的是,这顿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陈向国请。 陈向国说自己还有工作,骑着摩托车就先行离开了。 岑婧怡和涂月华不放心家里的两位长辈,也坐公交车回了家。 “你怎么在这儿?”回到楼下,涂月华松开挽着岑婧怡的手,往前面正仰头往楼上望的年轻男人走去。 年轻男人回头,看到涂月华明显眼睛一亮。 “月华?”男人激动扶上涂月华双肩,“月华你没事吧?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有联系我?” 涂月华拍落他的手,“叫姐!没大没小,你一个学生,跟你说有什么用?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 男人刚要说话。 两人的头顶上方传来轻微响动。 “小心!”岑婧怡看到屋檐碎裂的水泥块掉落,冲涂月华她们惊呼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那个比涂月华高出一个头,长相清爽的男生侧身一步,将涂月华护进了怀里。 “嗯——”一声闷哼,水泥块砸在了男生的肩头,碎裂炸开又落在地上。 岑婧怡从余惊中回神,连忙跑上前,“怎么样?你们俩没事吧?” 男生已经松开了涂月华,皱眉活动着被砸的肩膀。 “我没事,他,他可能有事。”涂月华有些紧张,“怎么样?你没事吧?” 面对关心,男生咧嘴一笑,不算大的眼睛弯起来,“我没事。” “没事什么没事!走,跟我上楼,给你检查检查去!”涂月华拉着男生就朝楼梯的方向走。 被落下的岑婧怡看着两人的背影:“……”默默跟上。 上了楼才知道,原来这个男生叫万黎阳,今年二十二岁,在鹏城读大学。 他明年毕业,之前在涂月华的公司实习过一段时间。 短暂的相处中,岑婧怡就看出,这位叫万黎阳的小弟弟看涂月华的眼神不简单。 周阿姨也看出来了。 趁岑婧怡进厨房帮忙打下手的工夫,她压低声音问:“哎,婧怡,这小伙子怎么回事?咋老是傻呵呵地盯着月华看?” 岑婧怡:“……我…阿姨,我也才来鹏城啊。” 周阿姨一愣,尴尬呵呵笑出声,“我这不是想着,你和月华感情好,没准私下联系的时候说过嘛。” 第130章 回家前的买买买 岑婧怡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关于万世康的事,周阿姨便没再问,只是时不时回头瞥一眼坐在客厅的涂月华和万世康。 万世康被砸得不厉害,只是肩膀有些瘀青。 涂月华拿来跌打药酒,动手帮他揉了揉。 眼看着,小伙子的耳朵红成了煮熟的大虾,连带着脖子都红了起来。 作为局外人的岑婧怡和周阿姨看得一清二楚,涂月华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现那般。 留小万在家里吃过午饭,涂月华就送小万下楼。 送完人回来才进家门,周阿姨就迫不及待拉她到客厅坐下。 “刚刚那小伙子咋回事?看着像是还没毕业的,你可不要祸害人家啊!” 涂月华被气笑,“妈!我才是你闺女!” “你是我闺女也没用!刚刚那个小伙子看起来才二十岁出头。” “我也二十岁出头。” “你都二十七了,快奔三十了!反正你要找对象,就好好找,别老牛吃人家嫩草。” 涂月华撇撇嘴,捏了片九制陈皮放进嘴里,“老牛吃嫩草怎么了?就许那些男的找年轻漂亮小姑娘,还不允许我找年轻有劲儿小帅哥了?” 周阿姨倒吸一口冷气,“你,你真看上那个小伙子了?” “没有!没影儿的事,别瞎琢磨。” 周阿姨松了口气,拍拍胸口。 一直没说话的岑婧怡突然幽幽开口:“可我看着,那个小孩儿好像是喜欢你的。” “咳!咳咳咳……”涂月华突然被呛到,忙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放下水杯后,她朝岑婧怡看去,“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开始操起闲心了?他喜欢我,那是他的事,证明姐有魅力。咋的,他喜欢我,我就必须喜欢他了啊?” 涂月华站起来,“不跟你们啰唆,睡觉!下午陪你看车票,逛逛鹏城最大的步行街去。” 涂月华径直回了房间,关上房门。 周阿姨听到‘车票’这个关键词,问岑婧怡:“婧怡,你要回去了?对了,今天你们去派出所,人家咋说的?” 方才碍于小万在,周阿姨强忍着,也没问岑婧怡涂月华去派出所了解到的情况。 岑婧怡言简意赅,将情况向周阿姨说明。 周阿姨松了口气那般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既然这边没事了,那你确实该回去了,省得孩子想你。” 下午出门前,周阿姨把涂月华叫进房间里。 母女俩在房间里拉拉扯扯。 岑婧怡依稀听到,应该是周阿姨要给钱涂月华,涂月华说自己有,不肯收。 涂月华从房间出来后,就和岑婧怡出了门。 坐了两趟公交车,终于到了涂月华说的目的地——鹏城步行街。 在步行街,岑婧怡再一次深刻见识到了鹏城的繁荣和热闹。 “这里头小偷多,钱你放好了。另外你跟紧我,不然我怕走丢了,找不着你。” 涂月华偏头交代了岑婧怡一声,随后挽上岑婧怡的胳膊,带着岑婧怡走进了充满全国各地口音的步行街当中。 涂月华直奔卖小孩衣服的摊位,不要钱似的开始挑拣,时不时问岑婧怡一句:“这个茵茵能不能穿?” “那边冷了,穿不了裙子。” “啊对,我都忘了,那走!咱们给茵茵买羽绒服去,羽绒服穿着暖和!” 涂月华不由分说,拉着岑婧怡就走。 岑婧怡无奈地道:“不用给茵茵买衣服,我坐火车不好拿。” “有什么不好拿的,鹏城到处都有行李箱卖,方便!到时候我给你买个行李箱,把东西都放进行李箱里就行了。” 岑婧怡还要拒绝。 涂月华停下脚步看她,“行了!我是给我干闺女买的,又不是给你买的。再说了,你千里迢迢来鹏城帮我,我还能让你空着手回去?这让你的左邻右舍怎么看我?让那个姓顾的,怎么看我?” 岑婧怡抿唇沉默了片刻。 “那你给我推荐几样鹏城的特产,我买点特产回去分给大家,你就不用买了。现在涂老师生病,正是用钱的时候。” “操闲心!”涂月华手指戳了下岑婧怡的额头,将岑婧怡戳得头往后仰。 涂月华没好气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放心吧,我再穷也比你有钱。有我在,用不着你出钱。” 涂月华花起钱来根本不知道心疼,给茵茵买了许多东西。 冬天的毛衣、马甲、羽绒服、棉服,来年春天的裙子、裤子…… 要不是岑婧怡拦着,她想把明年夏天的衣服都给茵茵买齐。 除了衣服,涂月华还给茵茵买了一大堆玩具,大中小号的洋娃娃,电动绿皮火车,可以装子弹的玩具枪…… 好多玩具岑婧怡连见都没见过。 岑婧怡再次忍不住感慨时代的发展竟如此快速,连小孩子的玩具都有了这么多的新花样。 买完茵茵的东西,涂月华又带岑婧怡直奔卖箱包的店铺。 选了个最大号的行李箱,当场付完钱,就把东西都装进行李箱里。 “老板,那个棕色的皮包拿来看看。”涂月华手指老板身后柜子上的棕色皮包。 老板将皮包取下来递给涂月华。 涂月华左看右看,然后递给岑婧怡,“你背上看看。” “我?”岑婧怡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意外。 她还以为涂月华是要买包,没想到涂月华是打算给她买。 “不……”她摆手要拒绝。 涂月华趁机就将包挂在了她的胳膊上。 “嗯!好看!就要这个。”涂月华就这么决定了。 老板笑嘻嘻:“靓女好眼光,这可是进口货!真牛皮!今天我们店里搞活动,买两个打八折,靓女要不要再买个一样的,当姊妹款背啊。” 涂月华哼笑,睨老板一眼,“进口货?我就是搞进出口外贸,你这是进口货,还是贴牌货,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谎言被拆穿,老板愣了一下,也不尴尬,嘿嘿笑了起来。 “那个!”涂月华又指另一面墙上挂着的包,“那个拿下来我看看。” “好嘞!”老板将那个比岑婧怡手中稍大的包取下来。 涂月华左看右看,露出满意的目光。 岑婧怡要说话。 涂月华按下她的手,对老板说:“我买两个,你打七折,另外门口挂着的书包给我送一个。” 第131章 小样,迷不死你家顾团长 岑婧怡根本就找不到插话的空间,涂月华就和老板把价钱讲好了。 从‘李记皮具箱包’店铺出来。 涂月华赶在岑婧怡开口前说:“行了,买都买了,再说什么那都是废话。走吧,去看车票。” 岑婧怡拉住她,“等等,我打算等过两天再走。” 涂月华立马意会,“你想再去一趟老中医那儿?” “嗯。” 这次回去,往后估计就没有多少机会来鹏城了。 左右也就再在鹏城多待两天。 她想去碰碰运气,没准能再次偶遇那个和顾延卿长得极像的男人。 虽然顾延卿让她不用管,别去追,但她能从电话里顾延卿的语气中辨认出来,顾延卿应该还是很在意这回事。 涂月华迟疑几秒后,点头同意,“那就辛苦岑婧怡同志再多陪我两日了!” 她伸手勾上岑婧怡的肩膀,另一手拉着行李箱,笑着往前走。 岑婧怡脸上也露出笑容。 仔细算来,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单独和涂月华出来逛街了。 涂月华像是和她有心灵感应,知道她在想什么。 涂月华说:“明天咱们再出来一趟!这次只做自己,不做谁的妈妈,也不做谁的媳妇!姐带你做美容,烫头发去!” “啊?还是算……” “拒绝无效!” 涂月华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第二天果然带岑婧怡去了门口亮着红白蓝三色转灯的‘发廊’。 发廊人很多,岑婧怡和涂月华坐在沙发上排队,手里拿着店里的发型册子。 “为什么不去火车站那边?”岑婧怡突然随口问涂月华,“我之前从火车站出来,见那边一整条街都是发廊,人也不是很多的样子。” 话音还没落下,几乎整个店的人都朝着岑婧怡看了过来。 坐在岑婧怡旁边的涂月华:“……呵呵~” 干笑两声,她赶紧拉近岑婧怡,耳语。 岑婧怡的眼睛倏然放大,单手捂嘴,不敢置信地看着涂月华。 涂月华说,火车站那边的‘发廊’都不是真正的发廊,实际做的是皮肉生意…… “靓女,到你们了。”一个当地口音的理发师招呼岑婧怡涂月华。 涂月华拉了把还没回过神的岑婧怡。 两人分别坐在镜子前的椅子上。 涂月华对理发师说:“她的头发烫卷,要大卷啊,不要爆炸头。我的打薄!剪短!像港剧《无名火》里那个姓周的港星那样,别给我剪成老太婆啊。” “好的靓女!你们两位长得这么靓,我肯定用全部功力帮你们做!” 涂月华只是剪短发,前后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短发的她显得干练飒爽,加上她本来就长得英气,乍一看脸还以为她是个长相清秀的男生。 岑婧怡烫头发要花的时间就长了,一坐就是一上午。 她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僵得快要不能动了。 可是最后效果呈现出来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失神。 这还是她吗? “嘻嘻~”涂月华凑到她身边,“小样,回去迷不死你那顾团长。” 岑婧怡脸一红,娇嗔:“别胡说。” “胡说?哼,你等着看吧,回去之后他肯定看你看得眼睛都直了!” 岑婧怡烫头的效果确实好,理发店的老板都想给岑婧怡拍张照片做模特,但是被岑婧怡涂月华拒绝了。 两人从理发店离开。 涂月华生拉硬拽,又带岑婧怡去了百货大楼,给岑婧怡买了全套化妆品,以及正时兴的风衣,还有一双带跟的皮靴。 她们一个飒爽短发,一个风情大波浪,在百货大楼拉拉扯扯,售货员看她们的眼神都变了。 在外头逛一天回到家,岑婧怡累得洗漱完倒床就睡。 家属院。 顾延卿站在自家门口,手里拿着杯凉透的开水,望着电话亭的方向。 闺女已经被他哄睡着了。 他睡不着。 岑婧怡今天又没给他打电话。 出门前,他明明再三交代过她,要每天给他打个电话报平安。 她在鹏城那么忙吗? 忙得让他听听她声音的时间都没有。 可他联系老班长陈大哥,陈大哥明明说涂月华的事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隔壁,新婚夫妻蒋树兵周珊说笑玩闹的声音时不时传来,让这个秋风瑟瑟的夜更加寒冷了。 到了涂老师回诊那天,涂月华照旧提前借了车。 有上次的经验,这次她们早早就到了老中医家门口,省去了排队的时间。 等老中医给涂老师扎完针,岑婧怡立马向其打听关于那个男人的事。 老中医依旧高冷,只摇头,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涂老师针灸完。 涂月华驱车带岑婧怡她们从乡下离开。 按照原定计划,直接前往火车站,给岑婧怡买第二天的火车票。 买完车票,给陈向国打电话,约陈向国吃晚饭。 最后给顾延卿打的电话。 因为刚好是中午,顾延卿顺利接到了电话。 “喂?”只一声,顾延卿浓浓的思念就透露了出来。 岑婧怡都听得愣了愣,“延卿,吃午饭了吗?” “还没。”怎么好像有点委屈幽怨?岑婧怡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岑婧怡清了清嗓子,“那你快去吃吧,我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明天回去的火车。” “明天?你明天回来?”顾延卿惊喜、雀跃,还带着点不敢置信。 耳朵贴着话筒偷听的涂月华撇嘴。 岑婧怡脸红将她推开,继续对顾延卿说:“嗯,明天中午的火车,不晚点的情况下,应该是晚上到了。” “好,到时候我去接你。” 挂断电话,顾延卿眉眼舒展,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精神了。 路过的嫂子见到他,都忍不住问一句:“顾团这么开心,家里有喜事啊?” 顾延卿稍微收敛了收敛嘴角,“没有,婧怡该回来了。” 嫂子一愣,心道不就媳妇儿回来了而已,还开心得像升了官? 啧啧,年轻小两口就是不一样,小别胜新婚啊! 当天晚上,顾延卿没有再出门看月亮,但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终于等到岑婧怡火车抵达那天。 他早早就和茵茵吃完晚饭,开车出门。 去火车站接媳妇儿! 第132章 有些恍惚,不太敢认媳妇 火车晚上八点到站,顾延卿带着茵茵七点就到了。 已经入秋,天黑得快。 父女俩在火车站门口没等多久,夜幕就笼罩了整个县城。 车站门口摆摊的小贩都走了大半,只有小部分人还在坚持。 “红薯!香喷喷的烤红薯!” “鸡蛋!茶叶蛋!要收摊了,只要两毛钱一个啊!两毛两毛!” “烤玉蜀黍,玉蜀黍!” 茵茵搂着顾延卿的脖子,趴在顾延卿肩膀上,视线在那些小贩上来回扫视,时不时咽一口口水。 好香,想吃。 可是她在幼儿园和家都吃过晚饭了,爸爸肯定不会让她再吃。 小摊贩们像是感受到了茵茵的目光,叫卖得更来劲儿了,甚至还拿起锅里热腾腾的东西,往茵茵的方向递了递。 茵茵吸吸鼻子,眨巴眨巴眼。 她松开顾延卿的脖子,在顾延卿怀里直起身来。 “爸爸~” “嗯?”顾延卿收回望向出站口的视线,看茵茵。 茵茵一脸单纯,“妈妈次饭了嘛?” 顾延卿沉默两秒,“爸爸不清楚,但我猜应该吃过点东西了。” “买红薯,给妈妈次吧。”茵茵手指烤红薯摊。 顾延卿顺着茵茵手指的方向看去。 眼角余光注意到茵茵舔嘴角的动作,立马明白茵茵这个小醉翁的真正意图在哪。 “好,咱们买个红薯给妈妈。” 顾延卿抱着茵茵到烤红薯摊前,挑个最小的付钱。 香喷喷的烤红薯用旧报纸包着,被顾延卿拿在手里。 茵茵咽了咽唾沫,看看烤红薯,看看顾延卿。 “爸爸~”小家伙双手捧住顾延卿的脸,“茵茵,帮妈妈尝尝,甜不甜吧!” 顾延卿差点忍不住笑,“好,那就让茵茵帮妈妈尝尝甜不甜。” 顾延卿抱着茵茵找了个角落,铺了手帕在地上让茵茵坐。 他揭开红薯皮,黄澄澄、流着糖油的烤红薯出现在茵茵面前。 茵茵激动得眼睛都亮了,小脚也不安分地来回跺着。 等从顾延卿手里接过烤红薯,她笑眯眯说了声‘谢谢爸爸’,然后就认真享受地品尝起甜丝丝、暖融融的烤红薯。 顾延卿单膝蹲在茵茵面前,手横在膝盖上,眉眼间满是笑意。 没多大一会儿,有不少人从火车站出来了。 顾延卿抬手看表,已经八点十五分。 不出意外,应该是岑婧怡坐的那列车抵达了。 顾延卿直接将小仓鼠一样两腮鼓鼓的茵茵抱起,拿起手帕,往车站里迎。 出站口有铁栅栏,他就站在铁栅栏外往里看。 灯光昏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背着大包小包从里头走出来。 脚步声、混着乡音的说话声。 突然,一个格外特别的脚步声从里头传出。 ‘咔嗒、咔嗒’,完全不像是普通布鞋、解放鞋的脚步声,像电视剧里女演员穿高跟鞋走路的声音。 同时响起的,还有轮子在地上滚动的轰隆声。 顾延卿下意识朝着声音传来的更深处看去。 只见一个裹着卡其色长风衣,披散着黑色长卷发的身影在拐角出现,拖着一个大红色的箱子正朝他们走来。 ‘咔嗒、咔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个身影也在顾延卿的眼中越来越清晰。 是婧怡? 顾延卿有些恍惚,不太敢认。 媳妇儿是他亲自送上车的,那时候岑婧怡是黑色的直发,穿的是老家带来的老气衬衫和黑色长裤,脚上穿的也是最普通的黑色布鞋。 现在的岑婧怡? 一头随着走路轻轻弹动的卷发,长到小腿处的风衣,腰间用腰带系着,脚上穿的是和风衣同颜色的高跟皮靴。 这样的打扮他只在港城电影里看过。 不止顾延卿看呆了,走在岑婧怡身边的行人也控制不住的,频频侧目朝岑婧怡张望打量。 “哎,同志你好。”两个看起来和岑婧怡差不多年纪的女孩鼓足勇气,碎步跑到岑婧怡面前。 岑婧怡驻足看她们。 “同志你好,请问,你身上穿的这件外套,是在哪里买的啊?”女孩眼神期待又紧张。 岑婧怡弯了弯唇,在柔和的昏黄灯光衬托下,整个人显得温柔又美丽。 “这是在鹏城买的。”她回答说。 “啊?鹏城,那太远了……”女孩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重新扬起笑容,“你穿这衣服真好看,回头你一定要多穿着出来走走,没准这边的服装店老板看见,也进货回来卖!” “那你穿的鞋子呐?”另一个女孩盯着岑婧怡脚上的高跟皮靴,“也是从鹏城买的嘛?” 岑婧怡笑着点头。 两个女孩相视一眼,明明已经有所意料,但还是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 其实这两个女孩穿得已经很时髦了,两人都穿着健美裤,脚踩双星牌运动鞋,上身是白色衬衫和红色西装款的收腰外套。 在普遍还是黑蓝白灰底色的县城,这样的打扮已经顶惹眼。 可奈何岑婧怡这一身装扮搭配起来,让她有种港城女明星的气质,实在好看。 两个女孩挽着手离开后,岑婧怡也拉着行李箱朝出口走去。 顾延卿已经从最开始的恍惚中回神,眼里满是惊艳。 他直勾勾盯着岑婧怡看。 岑婧怡被他看得不自在,忍不住捋了捋自己也才看顺眼的卷发。 “怎么了?这样很奇怪吗?”她有些忐忑,在顾延卿面前停下脚步。 “不奇怪。”顾延卿神色认真,语气真诚,“好看,很好看。” 岑婧怡不知道怎么接话,视线落在正在啃红薯的茵茵,“茵茵,妈妈回来了,你不激动嘛?” 茵茵嚼吧嚼吧,将嘴里的红薯咽进肚里。 剩下的半根红薯递给岑婧怡,“妈妈次!茵茵尝过了,甜!” 岑婧怡失笑,“你吃吧。” 顾延卿笑着解释了这根红薯的由来,然后声音低沉问岑婧怡:“你饿不饿?” “不饿,在火车上吃过盒饭了。回家吧,我还得打个电话给月华,给她们报个平安呢。” “好。” 顾延卿一手抱着茵茵,一手接过岑婧怡手里的行李箱。 一家三口上车。 回去路上茵茵就睡着了。 回到家属院后,顾延卿抱着茵茵,拉着行李回家,岑婧怡直接前往电话亭打电话报平安。 打完电话转身,顾延卿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注视着她的眼眸在黑夜中格外明亮。 岑婧怡被他吓得心脏一紧,看见他的喉结在昏暗的光影中上下滑动。 第133章 床修好了,媳妇你试试结不结实 岑婧怡单手捂着自己的心口,没好气嗔怪道:“你无声无息站在我背后干嘛?” “好久没见你了,与其在家干坐着,不如出来看看你。”顾延卿说得极其认真,仿佛是在回答什么严肃的问题。 可他的话又跟情话那般,叫人耳红。 岑婧怡作贼心虚那般左右看了几眼,确定周围没有旁人。 她朝家的方向走去,“走吧,回家。” 没能从顾延卿身边经过,被他揽进了怀里。 秋风瑟瑟,顾延卿的怀抱宽大而温暖,替岑婧怡挡去了所有的风。 岑婧怡贪恋这种温暖,情不自禁依偎在他怀中。 “怎么了?”她的耳朵贴着顾延卿的胸膛,能听见心脏强有力地跳动声。 顾延卿将她箍得更紧了。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喃喃响起:“想你。” 热气喷洒进她的耳廓,又湿又痒,像是带起了一股电流。 才平复的心跳,再度乱了频次。 岑婧怡面红耳热,声若蚊喃:“回家吧,我在火车上,已经两天没洗澡了,想回去洗个澡。” “好。”顾延卿答应得利索,抱着岑婧怡的胳膊却是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他牵着岑婧怡回家,直接将岑婧怡送进卫生间。 岑婧怡看着他转身出去,没多时拿进来她的换洗衣物。 又转身出去,拿回来两个灌得满满的热水壶。 顾延卿将热水全部倒进铁桶里,卫生间里瞬间充斥了许多白色的水雾。 他拧开水龙头往铁桶里兑凉水,同时对呆站在一边的岑婧怡说:“你先洗,我再去打几壶热水回来。” “不用了,我冲一冲,明天再去澡堂仔细洗洗。” 顾延卿的眸光似乎变得幽深了些,“既然要洗,不如一次洗个干净,我多打几壶热水回来,不会冷的。” 说完,关闭水龙头,用手搅匀桶里的水温,提壶转身离开。 留下岑婧怡眨巴眨巴眼,一时间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等顾延卿打水回来了再洗。 想了想,她还是关上卫生间门,脱了衣服洗澡。 她可以等顾延卿回来,兑好的水等不了,一会儿就该凉了。 热水浇上身,岑婧怡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坐长途火车的疲惫也被扫去不少。 她正往身上打肥皂,敲门声响了。 “婧怡,开门,接热水。” 岑婧怡手一滑,肥皂飞了出去。 没来得及捡,她忙道:“好。” 她躲在门后,打开门闩,本意是将门开道小缝,让顾延卿将热水递进来。 可是从门缝里进来的并不是热水壶,而是顾延卿抵门的脚。 顾延卿用极慢的速度将门推开,人走了进来。 岑婧怡瞪大了眼睛看他,身子还躲在门口,“你、干嘛?” “帮你搓背。” “不,我不用。” “没事,别客气,你帮过我,我帮帮你,礼尚往来。” 岑婧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礼尚往来是这么用的吗? “开着门,热气一会儿就跑完了。”顾延卿放下统共四个热水壶,大掌伸向门板。 岑婧怡不禁收紧手上的力气,不肯松手。 结果顾延卿稍一用力,她就脚滑往前扑,正好扑进顾延卿的怀里。 顾延卿身上火热,抱着她,闻到她松散挽着的头发间散发的香气,身上肥皂散发的香气。 岑婧怡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想拉开彼此的距离,结果是被抱得更紧。 “你…你不是要帮我搓背吗?”她声音微颤,有种自己今晚‘难逃一劫’的直觉。 “嗯,搓背。”顾延卿松开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去解领口处的纽扣。 岑婧怡睁大眼睛,“你干嘛?” “脱衣服?” “你脱衣服干嘛?” “帮你搓背,难免会被打湿,脱了方便。” “别!会冷的,你…你还是出去吧,我自己洗就好了。” 顾延卿嘴角噙着浓浓的笑意,声音透着愉悦:“我不怕冷,你不在家这些天,我天天晚上都是洗冷水澡。” 说着话,他已经速度极快解完了衬衫扣子。 衬衫剥开,精壮的肌肉暴露在卫生间又闷又潮的空气中。 大手紧接着去解皮带。 岑婧怡再也撑不下去了,捂眼背过了身去。 身后脱衣服的窸窸窣窣声很快结束。 “婧怡,你冷不冷?”男人低哑的声音传来。 岑婧怡咬紧后槽牙,怎么不冷!冷得牙齿都要打颤! 下一秒,温热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岑婧怡感觉自己像是瞬间被热水包裹,暖和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乖,我帮你搓背。”顾延卿将怀中的人翻了个面,开始了‘搓背服务’。 四壶热水用完,已经是一个小时的事了。 岑婧怡像是在澡堂的浴池里泡了一个小时,从头到脚都透着潮红。 特别是脸颊红得厉害,配上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简直叫人生出想咬她一口的冲动。 顾延卿赤裸着上身,将她抱出卫生间。 径直朝小房间走去。 岑婧怡搂着他的脖子,挣了挣,声音娇软:“别,我今晚陪茵茵睡吧,不然她明天醒来恐怕要闹脾气。” 顾延卿眼眸微弯看她,“床我修好了,你不试试看结不结实?” “啊?不用了吧?” “要的,你不检验,怎么知道效果好不好?” 顾延卿抱岑婧怡回房,检验床的结实程度。 事实证明,床修得很结实,但人要散架了。 岑婧怡感觉自己最后简直是直接昏睡过去。 第二天起床号她都没听见! 顾延卿什么时候送茵茵去上的学,她也不清楚。 一觉直接睡到中午,顾延卿打饭回来,坐在床边用她的头发轻抚她的鼻子。 她被痒醒,一睁眼就看到靠坐在床头,身穿作战训练服的顾延卿。 “几点了?”她茫然发问,嗓音有些嘶哑。 “中午十二点,是起来吃饭,还是先吃我?” 岑婧怡脸红推他。 顾延卿胸腔震颤,发出促狭爽朗的低笑,“怎么?嫌我不可口?” 他在岑婧怡身边侧躺下,单手支头。 眼里的笑意愈浓,故意凑近岑婧怡耳边,用气声:“那还是换我吃你吧。” 岑婧怡红着脸,瞋瞪他,“你现在的样子,真像个流氓。” 第134章 你把整个鹏城带回来了? 顾延卿轻笑,手指刮了刮岑婧怡的鼻尖。 “我只在你面前流氓。” 这时,外头传来疑惑的声音:“咦?茵茵今早不是说她妈妈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人?” “应该是回来了的,昨天顾团不是带着茵茵去火车站接人了嘛?” “是不是在房间里?婧怡?婧怡?” 岑婧怡忙轻推躺在旁边的顾延卿,压低声音:“你快出去招呼,我马上穿衣服出来。” “不用着急,我将她们打发走。” 顾延卿下床,走出房间。 外面立马传来大嫂子小媳妇们和顾延卿打招呼的声音。 岑婧怡从床上坐起来,一边留意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赶紧往身上套衣服。 没等她穿好衣服,外面就没动静了。 是顾延卿向她们解释,说岑婧怡坐了长途火车,又是半夜才到家,所以累得还在休息。 他又打开放在餐桌上的饭盒,留她们在家吃午饭。 大嫂子小媳妇儿们怎么可能留下来吃饭,所以纷纷告辞走了。 岑婧怡松了口气,解除了尴尬危机。 她从房门出来的时候,还忍不住往外探了探头。 确定外头没有外人了,这才迅速转移到卫生间里,用最快的速度洗脸刷牙。 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她悬起的心这才真正落到了实处,安心坐下吃饭。 今天的菜是酸辣土豆丝,青红椒炒回锅肉,还有一个白菜炖豆腐。 岑婧怡真饿了,一手筷子一手馒头,安安静静认真吃饭。 她两腮微鼓,沾了汤汁的嘴唇随着咀嚼一动一动。 茵茵吃东西的模样和她比起来,简直就是同个模板刻印出来的。 顾延卿坐在她对面,笑眼定定看着她,心道这才是真正的岑婧怡。 半个馒头下肚,垫了饥,岑婧怡这才注意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她抬眸和顾延卿对上视线,满脸疑惑,“你不吃饭,盯着我看干嘛?” “看你好像瘦了。” “瘦了吗?可能吧,鹏城那边的饭菜不怎么合我的胃口。精致是精致,有点太清淡了。而且分量还小,一个这么大的蒸笼,里面就放四个饺子……” 岑婧怡一边说,一边给顾延卿比画。 顾延卿认认真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给予回应。 说着说着,岑婧怡就说到了带涂老师去看老中医,偶遇那位和顾延卿长得很像的男同志的事。 岑婧怡顿了顿,有些紧张地观察着顾延卿的神情。 顾延卿还是唇角微弯,眉眼都缀着笑意,情绪似乎并未被掀起任何波澜。 岑婧怡抿了抿唇,故作轻松直接转移话题:“你知道鹏城那边的理发店叫什么吗?叫发廊。而且,有的发廊做的还不是剪头发的生意。你猜猜,是做的什么生意?” 顾延卿看着岑婧怡几乎要忍不住公布答案的表情,扬起一侧眉尾,“皮肉生意?” 岑婧怡倏然睁大眼睛,满脸意外震惊。 “你,你怎么会知道?” 想起来顾延卿昨晚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她的脸又红又白,“你…你去过?!” “咳咳——”原本靠在椅背上的顾延卿坐直身子,食指抠抠额角。 “别胡思乱想,我又没去过鹏城,怎么可能去过?” 岑婧怡的表情已经变得严肃了,“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肯定不止鹏城有。只是在鹏城被叫作发廊,在其他地方,又有着其他的‘名字’。” 顾延卿见她认真了,舔了舔唇,老实交代道:“我真没去过那种地方。” 顿了顿,轻咳一声,继续说:“每年都会来很多从全国各地来的新兵,那些新兵除了训练没什么事,就喜欢闲聊。” “我是听那些新兵说的。” 听到合理的解释,岑婧怡严肃的表情有所松动,逐渐恢复平和。 顾延卿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忍笑道:“放心,我顾延卿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辈子、乃至下辈子,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他说得认真,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凝着深情,仿佛是在给岑婧怡做出什么诺言。 吃完午饭,顾延卿收拾碗筷。 岑婧怡在客厅费劲地放倒那个大红色的行李箱,然后回小房间,从那件风衣的口袋里找到小钥匙。 行李箱的拉链上锁了个精致的小锁头,这是周阿姨想出来的防盗好主意。 周阿姨说有了小锁头,火车上就不怕小偷拉开拉链偷东西了。 行李箱又是涂月华特地挑选的大红色,实在显眼,寻常的小偷就算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成功将行李箱弄下火车。 靠着显眼的颜色和小锁头,岑婧怡一路平安坐火车回来。 同个车厢有个大姐就被偷了行李袋,在车厢里急得又是跺脚,又是拍大腿。 岑婧怡用小钥匙打开小锁头,拉开行李箱拉链。 行李箱立马像吐了一样,往外漏东西。 洗完碗从厨房出来的顾延卿都傻眼了,“你把整个鹏城装里带回来了?” 岑婧怡被他气笑,“大多都是月华和陈大哥给茵茵买的东西。” 离开鹏城前的那一个晚上,岑婧怡和涂月华请陈向国吃饭。 到了地方,才发现陈向国的脚边大包小包,竟都是给茵茵买的东西。 陈向国还想给茵茵包个红包,是岑婧怡说什么都不肯要,他这才作罢。 当天晚上吃完饭回去,岑婧怡和涂月华又奋战了好久,这才把陈向国买给茵茵的东西,也塞进了行李箱里。 行李箱是粗布材质的,被撑得鼓鼓囊囊。 周阿姨还开玩笑说:“这制造行李箱的厂家就得换种材料,用健美裤的材质,有弹性!” 岑婧怡把行李箱摊开,开始收拾东西。 顾延卿蹲在旁边,时不时搭把手,更多的是观察行李箱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食指勾起一件黑色蕾丝文胸,好奇询问岑婧怡。 正低头收拾洋娃娃的岑婧怡抬头定睛看去,脸色倏然涨红,劈手夺了过去,藏进怀里。 顾延卿好奇心更重了,满脸疑惑探身盯着岑婧怡,“到底是什么?看着……像件衣服?” 第135章 穿上我看看 岑婧怡两颊通红,支支吾吾,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别说顾延卿了,就是她第一眼看到这样式的内衣时,都不知道这是干嘛用的。 那天在鹏城最大的百货大楼,她远远看到挂在货架上的内衣,被内衣上精致的蕾丝边吸引。 她拉着涂月华就走了过去,问涂月华:“这是干什么用的?这么小,也罩不住啥啊。” 没等涂月华回答,售货员就走了出来,掩嘴笑道:“罩得住的,有尺码。” 岑婧怡手里还托着蕾丝内衣,一脸新奇,“还有尺码?鹏城这么先进,防尘罩都有尺寸。不过这是罩啥的?电话?这也盖不住啊。” 涂月华和售货员当场笑弯了腰。 涂月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才双手搭着她的肩,表情特别认真地道:“婧怡,这是罩东西的没错,但不是电冰箱电视机上的防尘罩,是罩咪咪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毫不夸张地说,那天半层楼的人都听到了涂月华猖狂的笑声。 岑婧怡起初还莫名其妙,后来将内衣的形状和身体部位的形状对应起来,这才后知后觉闹了个大红脸。 她当下就想找个地缝,拉着涂月华一起钻进去。 笑够了的涂月华却把她拉进了内衣店。 最终在涂月华和售货员的联合‘洗脑’下,岑婧怡试了她最开始看到的那件内衣,也就是她此时藏在怀里的那件。 别说,她还真感受到了售货员说的承托性。 售货员还说:“同志你信我,以后这种内衣,肯定会流行遍祖国的大江南北的!” 涂月华二话不说就问了价钱,付了款,“回去抛弃那些旧的小背心吧,冬天都还好,夏天穿背心再穿衣服,你不嫌热啊?我妈都穿文胸了!” 于是,崭新的三件内衣就被塞进了回家的行李箱。 对!行李箱里还有两件! 岑婧怡眼睛睁大,连忙朝行李箱伸手。 岂料顾延卿动作比她更快,食指又勾起了一件文胸。 这件是纯棉材质的,鹅黄色。 细细的肩带挂在顾延卿的食指上,看起来长长一条。 岑婧怡伸手要夺。 早有防备的顾延卿站起身,举起手。 “快给我!”岑婧怡一边蹦起来够,一边心虚地往外看去,“一会儿被人看见了!” 顾延卿挑眉,怕被人看见? 那就是事关隐私。 事关隐私,还能让岑婧怡这么害羞…… 顾延卿的目光自上而下,扫视岑婧怡的身体,很快锁定隆起的曲线。 他抬头看一眼自己手里的东西,又看看岑婧怡,顿时笃定了心中的猜想。 “快给我呀!”岑婧怡压着声音,几乎挨着他,还在蹦。 顾延卿咽了口唾沫,突然转身去关门,上闩。 紧接着握上岑婧怡的手腕,拉她进屋。 房门关上,他单手将岑婧怡禁锢在门板和自己的方圆之间。 另一手将那件鹅黄色内衣摊在岑婧怡面前。 “穿给我看看。”声音低低,像诱哄。 岑婧怡震惊睁大眼睛,无比确定顾延卿已经知道了他手中内衣的用处。 她小猫抢东西般的速度,将内衣从男人的大掌中夺过,藏到背后。 顾延卿微微倾身,轮廓分明的脸逼近她,从她身后又将内衣抢了过去。 是最开始黑色的那件。 他弯唇,眼里是促狭的笑意,“这件也行。” 岑婧怡还想抢,被顾延卿极快地抓住了柔软的小手。 “就看看。”顾延卿无意识舔了舔嘴唇,单手撑着门板往后退一步,和岑婧怡平齐视线。 “我保证,真的只是看看。” 岑婧怡感觉他的语气像是:“小红帽,我是外婆,真的是外婆。” 可看着他的眼睛,岑婧怡还是动摇了。 “那,你转过身去。” “好。”某人欣然答应,立马背过身去。 三分钟后。 顾延卿等的有些着急了,微微偏头,“还没好吗?” 岑婧怡垂下早就已经酸了手,叹气,“我扣不上,你帮帮我吧。” 说完认命地转身。 房间内响起吞咽的声响。 顾延卿回头,入目看到洁白无瑕的后背,呼吸一下发紧。 岑婧怡瀑布般的长卷发,全部拢到了右肩。 细细的肩带挂在她的肩膀上。 以顾延卿的身高视角,可以看得到她凸显的锁骨。 “有两个扣子,你看见了吗?”岑婧怡被那两个扣子折磨得,已经没了脾气,都忘了害羞。 顾延卿稍稍回神,寻找岑婧怡说的扣子,“嗯,看见了。” “把它扣上就好。” “好。”顾延卿抬手,捏起两头,稍稍用力拉动弹力带,扣上了扣子。 他的手掌火热。 岑婧怡的脊背因为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凉。 “转过来,我看看。”顾延卿声音喑哑。 羞耻心陡然回笼。 岑婧怡耳尖发烫,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没必要再矫情。 她深吸一口气,缓慢转身。 黑和白的对比冲击着顾延卿的视觉,他当时就停滞了呼吸。 他定定盯着看,但深邃的眉眼中不带任何情欲,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欣赏。 仿佛在欣赏艺术品。 “好看。”片刻钟后,他哑着嗓子给出评价,抬眸对上岑婧怡蒙着水光般的杏眼。 岑婧怡莫名松了口气。 “快穿上衣服吧。”顾延卿拿起她脱下来的衣服,“别冻着了。” “你,背过身去,我得把这个换下来。” “不用换了,穿着吧。” “这怎么行?还没洗。” “穿都已经穿了。”顾延卿深呼吸,克制着自己的目光,“快穿衣服,天气冷。” 岑婧怡接过衣服,“我还是脱……啊——” 她短促惊呼,双脚腾空的同时,赶紧搂紧顾延卿的脖子。 顾延卿抱她到床上,目光幽深,“我原本想信守承诺的。” 岑婧怡脑袋一片空白,啊?承诺?什么承诺? 做完饭后运动,她才想起来,顾延卿说的承诺是指:“我保证,真的只是看看。” 睡完午觉起来。 顾延卿不在家,岑婧怡一个人忙活了半个小时,这才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收拾完。 她从沙发上拿起叠得整整齐齐、桃红色的纱状围巾,以及一提豆奶粉,出了门。 第136章 大嫂子小媳妇齐聚顾家 岑婧怡提着东西去到辉辉家。 辉辉妈正在家里搞卫生。 见到一头卷发的岑婧怡,辉辉妈眼睛一亮,“哎!婧怡,你烫头发啦?真好看!在鹏城烫的?哎呀,那的理发师手艺咋这么好啊?” 辉辉妈绕着岑婧怡,整整转了两圈。 岑婧怡笑着拉她去客厅坐下,将豆奶放在桌子上,围巾递给辉辉妈。 “咦!你这是干啥!”辉辉妈立马推拒。 “静姐,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就收下吧。”岑婧怡早有料想,笑着劝道,“你帮我接送茵茵那么多天,我不感激感激你,那能行吗?” “感激什么感激!大家都是邻里邻居,一个家属院里住着。再说了,我接送茵茵那是顺带,又不添什么麻烦。” 岑婧怡将手中的围巾抖开,站起身,直接往辉辉妈脖子上挂。 “静姐,这围巾你戴上去肯定好看,就是薄,估计只能戴这俩月,再冷就不顶用,你别嫌弃才好。” 辉辉妈本想拒绝的,可看到纱网一样透的围巾,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 岑婧怡将围巾在辉辉妈的脖子上绕了一圈,然后斜着打了个她特地跟摆摊老板娘学的‘花结’。 “走,静姐你照照镜子去,看我买的合不合你的心意。”岑婧怡牵着辉辉妈起身,朝门口走去。 进门处放着一个洗脸盆架,架子上有一面椭圆的镜子。 镜子照出来的影像有些变形,但照清楚辉辉妈脖子上的围巾绰绰有余。 辉辉妈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左看看右看看,脸上最终露出笑容。 她双手捧着两颊,冲岑婧怡笑得不好意思,“哎哟,婧怡你的眼光真好,挑的这围巾真好看!我喜欢!不过我不能白要你东西,你说多少钱,我拿钱给你。” “不贵,才一块五。” 辉辉妈震惊,“一块五?!这么软,这么好的料子,才一块五?” “嗯,鹏城那边别的我不知道,衣服和家电是真便宜。到处都是地摊,我买了两条,加上我朋友帮我讲了价,就三块钱拿下了两条。” 辉辉妈听着岑婧怡的描述,满脸向往,拉着岑婧怡就开始问起了岑婧怡的鹏城之行。 到最后岑婧怡起身要走,她也没能把钱塞给岑婧怡。 那提豆奶粉,她提着追出去,也是没能还给岑婧怡。 辉辉妈提着豆奶粉,摸着脖子上的桃红色纱网围巾,脚步轻快哼着歌回了家。 岑婧怡回家。 沙发上,还有一条黄色的纱网围巾。 这是她买来送给周珊的。 周珊还没下班回来,得等到下午才能送。 围巾旁,是两大袋子这边不常见的巧克力糖,还有夹心糖。 真正的鹏城特产不好带,她只能买点糖果回来叫大家尝尝鲜。 下午。 辉辉妈系着桃红色的围巾,笑得跟花一样,来找岑婧怡一起去接孩子。 两人挽着手出门。 碰上几个邻居嫂子。 嫂子们不约而同,都问辉辉妈围巾哪买的。 “哎哟!不是我买的,是婧怡!婧怡去鹏城期间,我不是帮忙接送茵茵嘛!婧怡瞎客气,给我带了这条围巾!” 邻居嫂子摸着辉辉妈脖子上的围巾,开玩笑:“婧怡!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下回要再去鹏城,碰上什么好东西了,可要打个电话回来问我们要不要啊!” 辉辉妈帮岑婧怡说话:“那隔着电话,你又看不见摸不着,万一买回来你不喜欢,不肯给钱咋办?” “小静你这话说的,我能是那样的人?你这围巾我是真喜欢,不然你忍痛割爱,卖给我吧!” 辉辉妈立马后退一步,“你想得美!” “嘻嘻~你不肯卖,那借我戴戴!” “去去去!一边玩儿去,你家孩子大了不用接,我和婧怡还得去接孩子呢!” 岑婧怡笑着看她们开玩笑。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袁大姐。”她有些迟疑开口,“你要是喜欢,其实我可以让我朋友帮买,然后邮寄过来。就是这个邮费……” 话没说完,另外一个嫂子就小学生回答问题那般举手,“我!婧怡,也给我带一件!有旁的颜色没有?” 袁大姐眼睛亮了,猛地拍手,“对啊!咱们可以问问还有没有旁的人要不要,要的人多了,这个邮费均摊到每个人的头上,也就不多了!” “对对对!”辉辉妈也是两眼放光,“婧怡,你不是说鹏城东西可多来着?回头你跟我们说说,都有啥东西,叫我们选选!” 几人越说越激动,没一会儿就约好今晚要到岑婧怡家里去,找岑婧怡‘买东西’。 岑婧怡哭笑不得。 她也就那么灵光一闪,怎么大家都这么感兴趣? 当晚,家属院大嫂子小媳妇儿们几乎都到了顾家,站着坐着,满满当当都是人。 “周老师戴着这条黄色的也好看,显年轻!我要是年轻个十岁,也要这个颜色!现在还是要小静脖子上那颜色的吧,喜庆!” “婧怡你朋友给茵茵买这棉袄真软和,叫啥来着?羽……羽绒服?能暖和吗?穿起来倒是不架胳膊,算了!给我家栋梁买一件吧!” “婧怡……” 大嫂子小媳妇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岑婧怡往纸上写得手都酸了。 “还有啥?还有啥好东西?婧怡你快想想。” 岑婧怡抿唇,脑海中倏然蹦现自己穿在身上的内衣。 只是…… 她迟疑片刻,还是起身去关了门,回屋去拿了那两件没来得及洗的内衣出来。 顾延卿不在家,早就借口有事出门去了。 “咳咳~”岑婧怡将两件内衣摊在茶几上,故作镇定向嫂子们介绍内衣的穿法。 嫂子们齐齐瞪眼。 “这?这玩意?往身上穿的?” “这咋穿啊?” 周珊是所有人中最坦然的,拿起那件鹅黄色的内衣看了看,马上道:“我要!给我带三件,不!要五件吧!省得回头穿旧了再买不到。” “周老师,你要?” 周珊点头,“要啊,这种内衣夏天穿起来凉快,听说还防下垂,具体防不防不知道,但看起来肯定是挺拔的。” 防下垂? 嫂子们面面相觑。 “我!婧怡我要,给我记上三件!” “咳咳,婧怡,给我也记上三件吧。” “那什么,既然你们都要,那我也要。” 第137章 挣差价 在场的大嫂子小媳妇们或羞涩、或坦然,都要了内衣。 要得最多的,是周珊,一口气要了五件。 很多人只要了一件,说是先买回来试试看好不好。 岑婧怡看着满满两页纸的文字,放下笔。 “咳——”她等待大家安静,朝自己看过来。 “嫂子们,有几句话,我要说在前头。” 众人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岑婧怡抿了抿唇,继续道:“首先,是咱们这个内衣的问题。内衣是有尺码的,得买合适自己的尺码才能穿。谁家有软尺吗?我回头教教大家怎么量尺码。” “我家有!”辉辉妈马上举着手站起来,“我这就回去拿去!” “哎—静姐你别急,等我把话说完先。” 听到岑婧怡这么说,坐在辉辉妈身边的王大姐一把又把辉辉妈拽了回去。 岑婧怡继续说:“还有就是,咱们大家伙要买的东西不少。说实话,买起来还挺费时间的。” “我想,咱们能不能让我朋友挣个差价?” “就是咱们买东西按照老板报的价钱买,具体能砍下来多少价,看我朋友自己的本事。其中的差价,就当是付给我朋友的辛苦费了。” 岑婧怡有些不太确定地扫视众人。 见众人不说话,她敛了敛眸,道:“大家要是不愿……” “同意!”周珊开腔,“我同意,反正鹏城那边的物价不是很贵,按照原价也是蛮划算的嘛。” “对对对,我也同意!”袁大姐附和,“给你朋友付点辛苦钱也是应该的,这道理我们都懂!” “没错,就按照你说的办吧,婧怡。” 嫂子们纷纷附和。 气氛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其乐融融。 隔壁,顾延卿和蒋树兵已经喝了三杯茶了。 蒋树兵手撑在桌子上,满脸幽怨,“你媳妇儿开什么大会呢,还没散会。” 顾延卿睨他一眼,“你不会探探口风去?” “不是?你以为我傻?你自己想回家,不出面,拿我当枪使!顾延卿你咋这么多心眼呢?” 顾延卿面不改色心不跳,“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 外面传来了大嫂子小媳妇们和岑婧怡告别的声音。 蒋树兵眼睛一亮,立马撇下顾延卿,出门去接媳妇。 顾延卿也跟着起身,回家。 “媳妇儿,你们聊啥啊,聊了这么久。”蒋树兵眼里只有周珊,顾延卿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看都没看一眼。 周珊故弄玄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底是啥啊,你透露点消息,让我猜猜呗。”蒋树兵用肩膀蹭了蹭周珊,腻歪的样子和以前的大老粗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没走远的嫂子们看见,都是心生羡慕。 她们已经结婚多年,和丈夫都快处成兄弟了,早就没有了这种新婚夫妻间的腻歪。 翌日。 岑婧怡送完茵茵回来,就给涂月华打了电话。 她将自己这边的情况向涂月华说明。 “哈哈哈——”电话里响起了涂月华的笑声,“行啊,婧怡!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经商头脑呢!” “你这刚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正发愁最近这段时间没事干,天天窝在家里不是办法呢!” 闻言,岑婧怡松了口气,“你没生气就好,我怕你生气。” “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这可是挣钱的生意哎!你知道在鹏城批发东西有多便宜吗?照你说的量,我估计能挣个大几百。” 涂月华说话间,已经在心里确定了初步计划。 她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些,“这样,你先把所有的衣服尺码确定下来,然后按照类型分类。回头你再找个可以传真的地方,把名录传真来给我。” “我呢,这两天就先打听打听邮局那边寄包裹的价钱,看看怎么样能把邮费压低一些。” 岑婧怡颔首应好。 当天,岑婧怡就把大嫂子小媳妇们的尺寸都要来了,并按照涂月华的要求,将所有东西按照类型尺码进行了归类。 第二天她出门去找可以传真的地方。 找来找去,实在找不到,最后想到了出版社。 出版社有传真机。 于是她去了出版社。 将材料传真给涂月华后,她又顺带收拾了一些可以带回家做的工作。 “婧怡你还不能回来上班啊?”红姐捧着茶杯来跟岑婧怡搭话。 岑婧怡笑笑,“还不确定,我得回去问问情况。” “你这么久不回来,我们都想你了。”红姐说完还是站在办公桌旁。 岑婧怡看出她有话要说,停下手中工作,定睛看她。 “红姐你是有什么事吗?” “哈哈~没,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儿,想问问你。”红姐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婧怡啊,之前住在你们家属院的,那位蒋记者,是不是真的回老家不干了?” 岑婧怡微怔,摇头,“我不清楚。前些天我有事去了趟鹏城,也是才回来。” “这样啊,哎呀你这头发就是在鹏城烫的吧?还有你这衣服,我就说,怎么没在咱们这边见过呢。”红姐没打探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也不觉得尴尬,很自然地又转移了话题。 关于蒋雪瑶的去向,岑婧怡确实不清楚。 蒋树兵周珊结婚的第二天,她就坐上了去鹏城的火车。 现在回来也有几天了,但她没从任何人那儿听过蒋雪瑶的消息。 现在被红姐这么一问,她倒是也产生了好奇心。 下午,岑婧怡去幼儿园接茵茵放学,刚好碰到周珊下班骑着自行车回来。 她想了想,向周珊问了蒋雪瑶的事。 “回老家了。”周珊说,“就你去鹏城的第二,还是第三天来着?大嫂和淑梅就给她办理了出院,带她回老家了。直接在市里上的火车,我和树兵都没去送。” 周珊顿了顿,“不过我感觉她还要回来。” 岑婧怡惊讶,“为什么?” “因为她办理的是因伤停薪留职。我估计,等她的腿好了,她还要想办法再回来。” 岑婧怡了然点点头,理解了红姐为什么会那么问。 周珊扶着自行车,一脸不在意,“她要敢回来,我保准给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让她清楚谁才是大小王!” 还说着话,周珊就被站在家属院门口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第138章 后天是什么日子? “快走!”周珊欢喜催促,“是摄影师来给咱们送相片来了!” 摄影师也看到了周珊和岑婧怡,冲两人挥挥手,迎了上去。 “周老师您好,我今天来给你送相片来了。”说着话,摄影师从自己的军绿色挎包当中,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 “这是您的结婚照片,按照您的要求,制作成相册了。” 周珊忙踩下自行车脚撑,伸手去接相册。 沉甸甸的相册落入她的手中,她迫不及待就翻看起来。 “还有这些。”摄影师拿出一沓散的相片,递给岑婧怡,“同志,您和您爱人的合照就在这里头。还有其他人的照片,能不能麻烦您帮忙派发一下。” “好,辛苦你跑这一趟了。”岑婧怡接过那沓相片。 “不辛苦不辛苦,回头你们要是再有照相的需求,记得找我就好。” 岑婧怡笑着颔首,“一定。” 摄影师说自己还要前往其他地方送相片,和岑婧怡周珊挥手告别。 周珊小心翼翼将相册放进自行车的车篮里,眉眼含笑地踢开自行车脚撑,脚步轻快推自行车走进家属院。 岑婧怡一手牵着茵茵,一手拿着相片走在后头。 茵茵拽着岑婧怡的手,伸长了脖子,“看看!叫茵茵看看!” 岑婧怡笑着哄:“好,先回家,咱们回到家再看。” 正是下午下班下学时间,家属院十分热闹。 周珊和岑婧怡没等回到家,就被大嫂子小媳妇们围了起来。 自家有相片的,就从岑婧怡手中接过相片,自己查找。 没有相片可领的,就凑在周珊身边,起哄着让周珊翻开相册叫大家看看。 “咦!真好看,当初我们要是有那条件就好了,多拍两张照片还能当作留念。” “你还感慨呐!你那会儿,起码能去照相馆拍个双人照了。我们那时候才是真的一张相片都没有。” “现在拍也不迟,你们看婧怡一家三口拍得多好看。” 岑婧怡一家三口的合照被大家传阅。 “啧啧,这一家三口是真好看,拍出来就跟挂历上的模特儿似的!” “哎?咋就两张啊?你们两口也真是的,光顾着给你们自个儿拍合照,也不说给茵茵拍张单人照!” “就是!我们茵茵比动画片里的葫芦娃还要可爱,咋也不给咱们茵茵拍张单人照。” 众人开着玩笑。 茵茵也不知道是认真了,还是在故意配合逗大家,小手一抱,重重哼了一声。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照片最终传回岑婧怡手中。 这时顾延卿刚好打完饭回来,远远和岑婧怡对上视线,扬了扬手里的饭盒,示意岑婧怡带茵茵回家吃饭。 一家三口进家门。 岑婧怡将照片放在餐桌上,带茵茵去洗手。 小黑疯狂晃着尾巴撵在岑婧怡脚边,岑婧怡生怕踩着它,几次差点被绊倒。 外面传来顾延卿‘嘬嘬嘬’的开饭信号,小黑这才一溜烟往外跑。 洗完手出来,顾延卿已经将饭盒都打开,也准备好了碗筷,正拿着合照在看。 岑婧怡将茵茵放在座位上,自己在顾延卿对面坐下。 “公安同志那边的调查进展得怎么样了?”岑婧怡展开话题,“如果没有危险的话,我是不是该回去上班了?天天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 顾延卿放下照片,看她,“再等几天吧,后天我请个假。” “嗯?”岑婧怡不解。 顾延卿眉头好像动了动,“你忘了后天是什么日子?” 后天? 岑婧怡认真想了想,恍然大悟。 是三年前,她和顾延卿举办酒席的日子。 她和顾延卿的婚事办得匆忙,只在顾家摆了几桌。 结婚证都是先拍了照片,顾延卿回到部队后,才将材料寄回来让别人帮办的。 她连婚姻登记处的大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就从大队支书的手里领到了她和顾延卿的结婚证。 不过…… “你请假干嘛?”她疑惑问,不明白这两者中存在什么关联。 顾延卿拿起筷子,给岑婧怡夹菜,“带你去一趟市里,听说市里的照相馆还有背景墙。到时候给你买一套衣服,咱们再拍一张合照。” “那……”岑婧怡迟疑地朝茵茵看去。 顾延卿轻咳两声,“该上学还是得上学,学业要紧。” 岑婧怡:“……”良心好像有点不安。 她还没见过父母进城玩,把孩子丢在家的。 刚要开口说话。 茵茵突然‘咣’一声把勺子拍在桌上,将饭碗推开。 “哼!”她气愤看向顾延卿,“茵茵也去!” 顾延卿:“……” 他摸摸鼻子,和岑婧怡开玩笑:“看来咱们以后不能当着她的面,讲别人坏话了。” 这个小家伙的理解能力远比他们以为的要强。 岑婧怡没好气,“我什么时候说过别人坏话了。” 被两口子忽略的茵茵,更生气了! 她扶着桌子,在凳子上站了起来,双手叉腰。 郑重一字一顿宣布:“茵~茵!也!要!去!” “好好好,茵茵也去,快坐下来吃饭吧,这样不安全。”岑婧怡拉茵茵。 茵茵晃着胳膊,扭了屁股,躲开。 她看顾延卿,显然是让顾延卿表态。 顾延卿无奈抠抠额角,“好,茵茵也去,坐下吃饭吧。” “哼!”茵茵也不用人扶,麻溜又坐好,将推开的碗拉回来,拍在桌子上的勺子捡起来。 第二天下午茵茵放学,岑婧怡接到茵茵后,就向老师给茵茵请了第二天的假。 请完假正准备回家。 岑婧怡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幼儿园里有个眼熟的身影一闪而过。 也不算多么眼熟,就是冥冥中有股直觉让她停下了脚步。 她牵着茵茵面向幼儿园,通过铁栏杆往那个身影消失的地方看。 没一会儿,果然有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 中年妇女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一番左右张望后,和岑婧怡对上了视线。 只一秒,中年妇女迅速又挪开了视线,转身拿笤帚打扫起了卫生。 岑婧怡呼吸微滞,盯着那个中年妇女的背影,不敢眨眼。 “婧怡?”辉辉妈牵着辉辉,在岑婧怡身后停下,好奇地顺着岑婧怡的目光往里看,“你在看啥?” 第139章 噩梦 岑婧怡下意识握紧了茵茵的手,回头看辉辉妈。 “没看什么,是突然想起来茵茵有东西落在幼儿园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带茵茵去找一趟老师。” 辉辉妈没有怀疑,应好后牵着辉辉先走了。 岑婧怡的视线再次越过铁栏杆,往刚刚那个中年妇女的方向看去。 人已经不见了,只有笤帚和簸箕靠放在墙边。 岑婧怡深吸一口气,牵着茵茵往回走。 学生们已经被接得差不多了,老师的身边就剩两个小朋友,一左一右抱着老师的腿。 岑婧怡等了一会儿,待剩下的两个小朋友也被接走,这才带着茵茵上前。 老师早就察觉了去而复返的岑婧怡,主动迎上去,“茵茵妈妈?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嗯,我刚刚看见咱们幼儿园里头,有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同志?她在咱们幼儿园里,是做什么的?” 老师回忆了几秒,“哦,你说的应该是刘大妈!刘大妈是我们新请的做饭阿姨,之前的那个阿姨不小心摔断了腿,回家休养去了。” 岑婧怡听到老师说是‘新请’的,眉头微蹙。 她又问:“我能问问,这位‘刘大妈’,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咱们幼儿园工作的吗?” “嗯……好像是二十多天前吧。怎么了?” 岑婧怡对老师弯弯唇角,“没事,有个嫂子想在附近找份工作来着。老师您下班吧,不打扰您了。” “哎,好,您带茵茵回去路上也慢点。” 岑婧怡牵着茵茵往家属院的方向走。 经过方才发现那个刘姓中年妇女的位置时,又偏头往幼儿园里看了一眼。 没有看见那个中年妇女,但她更加认定心中的猜测,一路都微蹙着眉头。 回到家没多久,顾延卿就回来了。 顾延卿一眼看出岑婧怡的魂不守舍。 他放下饭盒,走到客厅岑婧怡面前,单膝蹲下。 “怎么了?” 岑婧怡眼神聚焦在顾延卿的脸上,双手下意识握住顾延卿的手。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我下班回来的路上,骑自行车走小路,后面好像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跟踪我吗?” 顾延卿的眼神倏然间变得深邃。 他点头,耐心等待岑婧怡的下文。 “今天我去接茵茵,好像在幼儿园看见那个女的了!但我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 岑婧怡说着,没了底气。 毕竟那天在小巷,她只看清楚了骑自行车那男的长什么模样。 坐在自行车后座,阴涔涔盯着她看的那个妇女,她只看到了对方的半张脸。 脑海中,记忆中的那半张脸,和今天她看到的那个妇女的脸逐渐重合。 两张脸好像能完美地重合在一起,又好像不能。 岑婧怡心情愈发凝重,握着顾延卿小臂的手不自觉收紧。 “别着急。”顾延卿沉声安慰。 岑婧怡定睛看向他的眼睛,压在心头的沉重才被逐渐清扫。 “延卿,虽然我不能确定,但我直觉那个女的,就是那天跟踪我的人。” “我也去问了茵茵的老师,茵茵的老师说,那个女的是二十多天前,才应聘到幼儿园工作的,时间差不多能对得上。” “咱们是不是想想办法,确定一下那个人的身份?万一她真是那些抢劫犯的亲属,那她到幼儿园去工作,恐怕是为了报复。” 顾延卿捏了捏岑婧怡的小臂,“嗯,我去安排,你先带茵茵去洗手,准备吃饭。” 顾延卿起身,将岑婧怡牵起来。 送岑婧怡和茵茵到了卫生间门口,顾延卿这才转身出门。 岑婧怡猜测顾延卿应该是打电话去了。 给茵茵洗完手,打开饭盒让茵茵先坐着吃饭后,她走到门外往外看。 顾延卿果然站在电话亭前。 顾延卿一开始是背对着岑婧怡的。 没一会儿,像是感受到身后有目光,回头刚好和岑婧怡对上视线。 顾延卿就这么看着岑婧怡,又进行了将近三分钟的通话,这才将电话挂断回家。 “怎么样?”岑婧怡有些急切,事关茵茵的安危,她不敢大意。 “放心,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公安那边的兄弟会去幼儿园调查,如果确定是同伙,会直接捉捕归案。” 闻言,岑婧怡松了口气。 同时她也觉得后怕,幸好茵茵吵着要一起去市里,否则她今天要是不向老师请假,可能就不会发现那个可疑的中年妇女。 真是不敢想象,如果她和顾延卿从市里回来,发现茵茵已经被人抱走…… 岑婧怡当晚就做了噩梦。 梦里茵茵被那个中年妇女抱走了,她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 她是满脸泪水被顾延卿叫醒的。 醒来一脸茫然,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这才在顾延卿温暖的怀抱中散去心底的恐慌。 她想坐起来。 顾延卿下意识收紧胳膊,“干什么去?” “我去给茵茵盖盖被子。” “躺着,我去。”顾延卿给岑婧怡掖了掖被子,自己起身下床。 没一会儿工夫他便回来了,钻进被窝,重新将岑婧怡搂进怀中。 “茵茵睡相虽然不好,但她向来不会亏待自己,自己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顾延卿半开玩笑,“你也就是跟我睡,要是去陪着她睡,估计抢被子抢不过她。” 岑婧怡被逗笑,“她抢被子确实厉害,老是把自己裹成个蚕蛹。等到翻不了身了,又哼哼唧唧醒过来生气。” 顾延卿见她从噩梦的情绪中走出来了,心情也跟着变得轻松。 “还睡不睡?”他哑着嗓子突然问。 “几点了?” 顾延卿抬眼看了眼玻璃窗,“应该是五点左右。” “那再睡一会儿吧,距离起床号还有一段时间呢。” “好,你睡。” 顾延卿突然凑近,亲了亲岑婧怡还有些湿润的眼睛。 紧接着转移到耳垂,将她的耳垂衔进嘴里。 再沿着耳垂往下,亲吻她纤细的脖颈。 湿热的吻激起了岑婧怡的汗毛,她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发出嘤咛声,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顾延卿整个人逐渐没入被子当中。 被子里的温度随之变得更加炙热。 第140章 报复 起床号响。 顾延卿精神抖擞起床,洗漱,再把闺女茵茵叫起来。 “爸爸帮你穿吧。”顾延卿站在床边,看着茵茵正拿着只袜子努力往脚上套,目光无奈又宠溺。 “不!”茵茵拒绝,“茵茵寄几会!” “好,茵茵会,茵茵自己穿。”顾延卿看着她。 只见她两只小手捏着袜子口,努力地想要对齐自己的脚丫。 可不是小脚趾露在外头,就是大脚趾露在外头,她的脚就是套不进袜子里。 她也不急不恼,套不准了,就重新再试。 在试了第不知道多少回之后,她终于成功将袜子套上脚。 拽着袜子口,伸直腿用力往上拽袜子。 一个不留神,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后仰倒,躺在被她卷成一团的被子上。 穿好一只袜子,又扭头找起另外一只袜子。 顾延卿看她无头苍蝇一样在床上翻找,好笑地提醒她:“你不是自己放床头了吗?” 茵茵朝床头看去,果然看到袜子,‘噢’了一声,走过去拿起袜子开始新一轮的奋战。 终于穿好两只袜子,该换裤子了。 顾延卿想帮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抢先道:“茵茵会,茵茵寄几穿!” “好,茵茵自己穿。”顾延卿将裤子递给她。 茵茵接过裤子后,语出惊人:“爸爸别看,羞羞!” 顾延卿愣了愣,失笑转身,“好,爸爸不看,茵茵换吧。” 茵茵拿着裤子走到床里侧,先是把睡裤脱了。 脱裤子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难度。 她紧接着拿起要穿的裤子,靠着墙站立,弯腰两手撑着裤腰,抬起一只脚往裤腰里伸。 又是一通哼哧努力,终于将裤子提好了。 “好了!茵茵穿好了!” 顾延卿闻声转身,看见茵茵的裤子穿上是穿上了,就是裤腰一边高一边低,有只裤脚还被脚后跟踩着。 不过这在顾延卿眼里看来,已经很棒了。 他眉眼微弯向茵茵招手,“来,爸爸帮你整理整理。” 茵茵乖乖走到顾延卿面前,让顾延卿帮她提好裤子。 接下来换衣服和穿鞋,她也是要自己来。 岑婧怡回笼觉都睡醒了,顾延卿还在耐心地等茵茵穿鞋。 岑婧怡站在房门口,表情震惊,“我不在家期间,你们每天早上都要花这么长时间收拾?” 父女俩齐齐抬头朝岑婧怡看去。 茵茵很兴奋,“妈妈!茵茵寄几穿衣服,茵茵棒!” “嗯,茵茵很棒。”岑婧怡夸完茵茵,看向顾延卿。 顾延卿站起身解释:“没有,我和她说好了,上学期间,我帮她穿。星期六星期天,她可以自己穿。” 岑婧怡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这父女俩天天都这么磨蹭,还不得天天迟到? “穿好了,跟妈妈刷牙洗脸去吧,爸爸去打饭。”顾延卿牵着坐在地上穿鞋的茵茵站起来,还不忘给茵茵拍拍屁股上的灰。 茵茵是名副其实的小人精,吃完早饭就乖乖坐在客厅沙发上玩芭比娃娃,时不时偏头看一眼顾延卿和岑婧怡,显然是在等着出门。 若是往常,她早就在吃完饭后,抱着自己的玩具,带着小黑出门玩了。 顾延卿岑婧怡察觉到她的目光,默契不作声。 等收拾好,准备要出门了,两人对视一眼,故意没有提前喊茵茵。 结果不出他们所料,茵茵自己就放下了玩具,哒哒哒跑到两人中间。 “粗发!”小家伙一左一右牵上两人的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汽车站距离家属院十来分钟脚程。 一家三口手牵手,往汽车站的方向走。 秋风扫落叶,金黄的树叶飘飘扬扬,不停从树上落下。 环卫工人拿着硕大无比的扫把,沿着路,将落叶扫到路边。 茵茵走着走着,就被树叶吸引了注意力。 一会儿捡一片橙黄色的送给岑婧怡;一会儿捡一片焦褐色的送给顾延卿。 她自己手里另外捏着两片,说要带一片回去送给小黑。 继续往前走,看到树枝,又把树叶忘在了脑后,把树枝捡了起来…… 她一路走一路玩,倒是没吵着要抱,自己就走到了汽车站。 顾延卿去窗口排队买票,买完票,一家人上车。 火车站。 “同志,今天都有往哪儿开的火车啊?”用围巾包裹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妇女弯腰趴在售票窗口处,问窗口里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抬眸看了她一眼,“你要去哪?” “我……有没有中午开的火车?去哪儿的都行!” 工作人员更加感到奇怪,但还是回答了妇女的问题。 刚好有一辆将近中午一点出发的火车,妇女直接掏钱买了张硬座票。 工作人员收钱开票,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妇女买完车票从车站离开,走出好远这才将头上的围巾取下。 露出来的那张脸,正是岑婧怡昨天在幼儿园看到的那张脸。 妇女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车票,心脏怦怦直跳,随后将车票塞进了缝在裤腰上的小口袋里。 她脚步匆匆,往幼儿园的方向赶回去。 昨天她已经和那个军官的媳妇打过照面了,也不确定对方是否已经认出来她。 保险起见,她不能再继续等下去,得趁早行动! 她儿子这几年来都没出事,这回被抓,都怪那两个军官! 她没办法找那两个军官报仇,还能抱不走一个小娃娃吗? 买家她都已经找好了,对方愿意出三千块钱! 她今天先把那个小胖妞抱走,带到别的地方去。 回头等约定的时间到了,她再把那个小胖妞送去给人家! 女人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越想越觉得完美可行,脚步变得轻快,脸上也浮现了笑容。 中午,幼儿园开饭。 每个班都会有一名老师到厨房去领自己班里的饭菜。 给孩子们分完饭菜,一位老师先去幼儿园的小食堂吃饭。 先吃饭的老师吃完饭,就赶紧回去替换另一位老师吃饭。 忙碌的中午一直得等到孩子们全部睡下,才能消停。 茵茵班里的老师刚松口气,想在小床躺下休息,肚子一阵咕噜难受。 她忙爬起来,想出门去找老师来替自己看着孩子,自己去上个厕所。 “哎?刘大姐,你在这儿刚好!帮我看一会儿孩子吧,我去解个手!” “哎!好!你尽管去!” 被称为‘刘大姐’的妇女眼里闪过寒光,按捺住内心激动,走进教室。 第141章 火车站截住人贩子 幼儿园教室里,孩子们睡在整齐铺列的小床上,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轻微的鼾声。 因为拉了窗帘,又没有开灯,教室里的光线并不算很好。 刘银芝微眯起眼睛,紧张又激动地扫视着熟睡的孩子们,想寻找自己的目标。 可她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看到茵茵的身影。 “哪里去了?”刘银芝嘟囔,沿着睡着的孩子们,一排排挨个仔细查找。 等看清了全部孩子的脸,她这才确定茵茵不在教室。 “怎么会这样!”刘银芝急得头上都出了层密汗,“那个小胖妞怎么会不在教室?难道她今天没来吗?” 可是她火车票都买好了,错失今天这次机会,往后再想下手就难了! 刘银芝看了眼虚掩的门,光从门缝透进来,显露出外面阳光的猛烈。 刘银芝的心脏咚咚跳着,想到和孩子买家的约定,想到被抓的儿子,想到裤腰处的车票…… 她一咬牙,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姑娘抱了起来。 脚步匆匆往外走,径直沿着幼儿园的后门而去。 中午的幼儿园安安静静,只有风吹落叶的声音。 刘银芝一路走,一路左右张望,最终抱着孩子有惊无险地从后门离开。 与此同时,拉肚子的老师从卫生间里出来。 看到幼儿园门口有两位公安同志,立马跑过去开门。 “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位叫作刘银芝,年纪在五十至六十岁之间的女同志?” 老师点头,“对,是我们幼儿园的做饭阿姨。” “她现在人在哪儿?” “就在我们班的教室呢,我刚刚闹肚子,刚巧碰上她在教室门口,就拜托她帮我看一会儿孩子。” 闻言,两位公安同志对视一眼。 “糟了!快!快带我们去教室!” 老师愣了愣,赶紧带路。 三人跑回教室。 发现教室门是大开着的,刘银芝不在教室里。 老师打眼一扫,就发现有个孩子不见了。 结合刚刚公安同志的表现,她登时吓得一身冷汗。 “公…公安同志。”她转过身面对公安同志,手指那张空了的小床。 “孩、孩子,好像有个孩子不见了!” 公安同志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看去,神色紧绷。 “你快去把你们园长叫来!另外叫醒所有老师,检查其他班级有没有异样!” 老师眼里噙着泪,忙不迭点头,“哎!好!” “等等!”另一位公安拦住要走的她,“你们幼儿园的电话在哪儿?我要打个电话,让人封锁火车站和汽车站!” “在园长室!我带你去!” 老师乱中强撑镇定,带着公安同志去了园长室。 原本安静的幼儿园一下就乱起来了。 老师们检查确保各班孩子安全的同时,两位公安同志迅速锁定了幼儿园的后门,猜测刘银芝是从后门离开的。 他们在向园长询问确定幼儿园里其他孩子都安全后,立马从后门离开,沿路打听排查。 刘银芝抱着孩子脚步匆匆走出没多远,怀里的孩子就被颠醒了。 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闹起床气,孩子哇哇大哭。 刘银芝连忙带着孩子找到一家小卖部,进去给孩子买了糖果、汽水。 哄好了孩子后,带着孩子继续往火车站的方向赶。 她完全不知,此时已经有公安同志火速前往火车站。 刘银芝抱着孩子到了火车站,从裤腰处的袋子里掏出火车票,在人群中往检票口挤。 正是火车发车前夕,检票口乌泱泱全是人。 刘银芝压根没看到守在检票口的公安同志。 发现公安同志时,她抱着孩子距离公安同志只剩两米的距离。 做贼心虚的她心脏一哆嗦,立马将怀里的孩子往上掂了掂,企图用孩子挡住自己的脸。 岂料她这个行为让公安同志更快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那位抱孩子的女同志!请抱着孩子到这边来,配合检查!” 刘银芝心脏又一哆嗦,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说的不是她。 “就是说你呢!快抱着孩子出来!”公安同志的声音倏然严厉。 刘银芝直觉出事了,抱着孩子转身就想跑。 公安同志见状,立马挤进人群中,实施抓捕。 检票口的人实在太多了。 刘银芝抱着孩子寸步难行。 眼看着公安同志就要拨开人群,来到身后,刘银芝连忙随手把孩子递给了身边的人,让自己更方便逃跑。 孩子的情绪本来就靠糖果维持稳定。 现在突然被塞给陌生人,立马哇哇大哭。 为了保障孩子的安全,一名公安同志只能先将孩子抱过来。 另一位公安同志则是继续抓捕刘银芝。 刘银芝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怎么可能跑得过身强体壮的公安同志。 她还没跑出五百米,就被公安同志按倒在地上。 “哎哟~哎哟!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呀!”刘银芝叫唤着,“大家快来看呀!公安同志打人啦!我一没犯事,二没犯法,公安同志打人啦!” 吆喝的声音立马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抱着孩子的公安同志赶来了。 “大家不要听她胡说!她是偷孩子的人贩子,这就是她从幼儿园偷走的小孩儿!要不是我们来得及时,她就要带着孩子上火车了!” 一听到‘人贩子’三个字,围观群众立马激动了。 “我呸!天杀的人贩子,你还敢污蔑公安同志!” “你这个老虔婆,偷人家孩子,这辈子肯定进无间地狱!” “我替孩子母亲,跺你一脚!” 一个妇女上前,狠狠跺了刘银芝的大腿一脚。 刘银芝高声痛呼。 一声还没停,又被另一脚跺得惨叫。 公安同志拦都拦不住群情激愤的围观群众。 没一会儿,刘银芝的身上全是脚印。 不远处的火车站里,刘银芝错过的火车‘呜呜’响着,发车了。 火车呼啸着,开往下一站。 “爸爸!火车!”茵茵趴在饭店的窗户上,看着远处呼啸而过的绿皮火车,惊喜大喊。 顾延卿抱她坐下:“别看火车了,吃完饭,咱们该去照相馆了。” 第142章 免费拍照 在饭店吃过午饭,一家三口就去了上午看好的照相馆。 照相馆叫作‘非凡影楼’,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占据一整栋三层小楼。 这家‘影楼’不仅占地面积比普通的照相馆大,里外的装潢还和普通的照相馆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 门口两边的玻璃窗上,一边展示着各种全家福、百日照、双人照等样片;一边则是张贴着红底黑色的硕大广告。 广告上写着:‘本店有各式时髦新款男女服装、婚纱,欢迎广大顾客朋友进店挑选试穿拍照’。 这条广告吸引了岑婧怡。 照相馆里有衣服可以试穿,那就不用特地为了拍照买新衣服了。 于是,一家三口走进‘非凡影楼’参观、咨询。 因为那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影楼里没有什么人,摄影师都去吃饭了。 工作人员就建议他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回来挑选衣服拍摄。 “先生、女士,你们吃完饭回来了。”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一见到顾延卿岑婧怡牵着茵茵,立马笑脸迎上去,“来,快这边请,咱们坐下说。” 这样的称呼让岑婧怡有半秒钟的愣神。 在过去二十几年的成长经历中,她印象中人们都是互相称呼‘同志’。 前些天在鹏城,她发现鹏城喜欢管年轻男同志叫‘靓仔’,管年轻女同志叫‘靓女’。 现在在这里,照相馆的工作人员的称呼又是‘先生’、‘女士’。 一家三口被工作人员引去圆桌坐下。 工作人员问:“两位怎么称呼?” 顾延卿:“我姓顾。” 工作人员的目光又落在岑婧怡脸上。 岑婧怡礼貌性地弯了弯唇,“我姓岑。” 话音刚落,坐在两人中间的茵茵就认真地开口:“我也姓顾,我叫顾——婉——茵!” 工作人员被她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弄得一愣,然后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他忍不住逗茵茵:“顾婉茵小朋友你好,请问你几岁了?” “两岁!”茵茵自信竖起两根手指头。 “那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叫什么呀?” 茵茵歪头想了想,“嗯——叫顾团长!” 工作人员又是一愣,再看向顾延卿的眼神就变得多了几分敬畏。 岑婧怡摸摸茵茵的头发,转移话题:“你好,咱们还是聊拍照的话题吧,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午还得坐车回家。” “哎好好好……那、咱们先说说,今天咱们想拍的是什么主题吧?是全家福合照?还是顾婉茵小朋友拍少儿写真照?还是你们两位拍夫妻合照?” 拍个照还有这么多名头? 岑婧怡下意识和顾延卿对视一眼。 顾延卿开口:“都拍,既要全家福,也要孩子单人照。不过最主要的,是拍我和我爱人的双人合照,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日子。” 工作人员眼睛一亮,立马会意,“哦,那就是拍组合照。那咱们现在就去挑衣服吧!我们影楼刚好到了一批婚纱,都是鹏城、沪市那边正流行的。” 婚纱? 岑婧怡听说过,还没亲眼见过。 像周珊那样,结婚时能穿一身崭新的红色喜服,就已经算是很光鲜体面了。 岑婧怡很快在另外一位女性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看到挂了满满一排的婚纱。 洁白的蓬松纱裙、点缀的珍珠、精致的刺绣…… 岑婧怡看花了眼。 与此同时,顾延卿也被带去男士试衣区。 各种黑的蓝的条纹的西装…… 起初两口子还不放心留茵茵被工作人员看着。 没一会儿听见外面传来茵茵将工作人员逗笑的声音,这才稍稍放心。 “小朋友,叔叔给你拍几张照片,好不好?”摄影师抱着相机,蹲在茵茵身边问。 茵茵微微歪头思考了一会儿,语出惊人:“多少钱?” 围在她身边的人都被逗笑。 “这小姑娘真聪明,这么大点,还知道问价钱了。” “真是鬼精鬼精的!” 摄影师也失笑,说:“不要钱,因为你长得可爱,叔叔免费给你拍。” “真的嘛?” “当然是真的!” “拉狗!”小家伙突然竖起自己的小尾指,一本正经,“骗人是小黑!” 摄影师一愣,随后哈哈笑着配合拉了钩。 摄影师怕小家伙一会儿反悔,马上让人给茵茵换衣服、描眉毛、涂口红、打腮红,再在眉间点一点红。 本来就白白胖胖的茵茵被这么一打扮,活像是观音像上的童女下了凡。 摄影师赞不绝口:“好看!真好看!来,顾婉茵小朋友,能不能给叔叔换个姿势?” 换姿势? 茵茵鼓起一边腮帮子想了想,突然间就打开了任督二脉那般,不同样的姿势换着摆。 摄影师惊喜坏了,手里的相机不停地响起快门声。 顾延卿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摄影师都已经用完了一整卷胶卷。 顾延卿在试衣间就隐约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是出来看到女儿茵茵已经开始拍照,还是意外地扬了扬眉尾。 摄影师忙一边换胶卷,一边朝顾延卿走去。 他解释商量:“顾先生,您女儿太可爱了,我没忍住就先给她拍了。” 顾延卿没给什么反应,视线落在茵茵的身上,表情上看不出喜怒。 摄影师继续道:“顾先生,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就是我们影楼给您女儿免费拍照,相片你们也免费拿走,然后我们用您女儿的相片做个照片集。” “您女儿实在太聪明,太有表现力了!我从业这么多年来,还没见过像您女儿这么会在镜头面前表现的!” 顾延卿还是波澜不惊,看了摄影师一眼,“我说了不算。” 摄影师怔了怔,恍然大悟:“哦!我明白我明白!一会儿等您的爱人出来,我再问您爱人的意见!” 顿了顿,摄影师开始大夸特夸:“先生您和您爱人真是登对啊!真真是应了‘天生一对’‘郎才女貌’这两个成语,难怪你们能生出这么聪明可爱的小宝贝。” 好听话谁都爱听。 顾延卿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唇角微弯,显然很满意摄影师夸他和岑婧怡是‘天生一对’。 这时,女士试衣间的门开了。 本来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朝着一身洁白婚纱的岑婧怡看去。 第143章 听你的,你同意,我就同意 岑婧怡穿在身上的,是一件抹胸婚纱,露出单薄的肩膀、精致的锁骨以及纤细的脖颈。 她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轻提着硕大的裙摆,看起来就像童话书里画的公主插画。 “哇~~~~”茵茵发出的赞叹声最先打破沉默,“妈妈!你好漂酿啊!” 看呆了的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女同志们目光艳羡,男同志们有些不舍地挪开视线。 顾延卿朝岑婧怡走去,向岑婧怡伸出手,眼里全是岑婧怡的倒影。 岑婧怡握上他温热的大掌,另一手捂着胸口,有些害羞地问:“是不是不好看?” 顾延卿不假思索回答:“好看。” 岑婧怡松了口气。 原本她选中的是一件泡泡袖的婚纱,只是露出锁骨,脖子上还搭配了白色丝巾。 是陪同的工作人员强烈推荐她试一试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她这才试了这件大胆的抹胸上衣。 她又不是分不出美丑,当然知道身上这件婚纱更好看,但这对于她来说未免太裸露了。 可工作人员根本不给她换下来的机会,直接将她按在化妆镜前,给她化妆、盘头发、戴头纱。 刚刚她也是在试衣间里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才在工作人员的鼓励下走出来。 “岑女士,您好,我是给你们拍照的摄影师。”摄影师抱着换过胶卷的相机走到岑婧怡面前,大大方方和岑婧怡对上视线,目光一点儿也没有往岑婧怡脖子以下瞟。 岑婧怡回以微笑。 摄影师立马将刚刚和顾延卿商量的内容,再向岑婧怡说一遍。 “岑女士,只要您愿意,我们再赠送一个高档相册!另外给您女儿拍摄的照片,我们全部多洗一份,交由你们带回去。” 岑婧怡有点动心。 她迟疑问:“如果我不同意的话,那您刚刚给我女儿拍摄的照片,我们是不是花钱买下来?” “不不不,怎么会呢?刚刚的拍摄没经过你们的同意,是我个人的行为,我当然不能强迫你们消费,但是……刚刚那卷胶卷,恐怕只能销毁了。” 闻言,岑婧怡朝茵茵看去。 茵茵披着一件大人的外套,正坐在背景墙前的小藤椅上。 周围有几位年轻的女同志在逗她玩,喂她吃炸的撒子。 小家伙两颊红红,嘴巴红红,眉间也红红,看起来十分喜人。 岑婧怡心中霎时摇摆得更厉害了。 她抬眸朝顾延卿看去,想听顾延卿的意见。 顾延卿说:“我听你的,你同意,我就同意。” 岑婧怡心中的摇摆有了结果。 她回答摄影师道:“好,但是我有个要求。” 摄影师眼睛一亮,“哎!您说!” “茵茵的照片,只能在这家店里做宣传使用,你们不能擅自拿到店外去做其他用途。” 摄影师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时间已经不早了,商量好给茵茵免费拍照的事情后,摄影师立马叫来另外一个摄影师给岑婧怡顾延卿拍照。 他则是继续给茵茵拍完单人照。 等到岑婧怡顾延卿那边的‘婚纱照’拍完,他这才亲自给一家三口拍全家福。 一家三口,整整用了五卷胶卷,光是茵茵自己就用了三卷。 岑婧怡和顾延卿去换回衣服间隙,给他们二人拍照的年轻摄影师找到给茵茵拍照的摄影师,咬耳朵窃窃私语。 “拉倒吧!”给茵茵拍照的摄影师给了年轻摄影师一肘击,“你看人家像是缺钱的样子吗?人家能同意我们用孩子的相片做宣传样片,那是不想照片被销毁!” 年轻摄影师:“师傅,提一嘴试试嘛!万一他们要是答应,咱们影楼的生意没准能翻倍!” “闭嘴!你知道那男的是什么身份不?”摄影师压低了声音,“团长!人家是团长!人家咋可能同意把合照给咱们作宣传样片?你长点脑子!” “唉,那真是可惜了,这两口子随便站那一拍都好看,都不用指导摆姿势。我感觉出来的效果,肯定要比港城那边的明星还要好。” 师徒俩说话间,顾延卿和岑婧怡先后换好自己的衣服出来了。 摄影师迎上去,“顾先生、岑女士,你们给留个地址吧?到时候等照片洗好了,我给你们送去。” “啊?可是我们在县城。” “没事没事!县城也一样送。” 闻言,岑婧怡没再推辞,留了家属院的地址。 一家三口从非凡影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 不敢再有任何耽误,直接前往汽车站。 刚好赶上一辆要发车的客车。 客车还没开出市区,茵茵就在顾延卿的怀里睡着了。 客车开出市区后没多久,岑婧怡在颠簸中,也靠着顾延卿睡着了。 顾延卿怀里抱着一个,肩膀上靠着一个。 车上的单身男同志看见了,都是忍不住多看两眼,心生艳羡。 一家三口手牵手回到家属院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食堂早就已经关门。 顾延卿去隔壁蒋树兵家借了两枚鸡蛋,一把挂面。 回来挽着袖子在厨房忙活没多久,三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就做好了。 三口围着桌子,正吃面条。 门被敲响。 离门口最近的岑婧怡起身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袁大姐,“我看家里灯亮了,就猜是你们三口回来了!” 岑婧怡侧身招呼,“袁姐进来坐。” “不了不了,我家那皮猴的裤子还没补呢,家里没那颜色的线了,刚到小静家借了线,正要回去!我来,是想对你说,下午有个电话打来找你,那姑娘姓涂。” 袁大姐说着,眼睛亮了,“那姑娘是不是就是帮咱们买东西的姑娘啊?” 岑婧怡笑着点头,“是,她叫月华,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哎哟!我猜就是!”袁大姐也笑了,“她让你明天给她回电话,你明天记得回啊!” “好嘞。” “成成成,你们一家三口还没吃完饭呢,快回去吃吧,我回去给孩子补裤子了!男孩就是皮,废裤子!没有一条裤子的膝盖是好的!走了走了!你快回去吃饭吧!” 岑婧怡站在门口,看着袁大姐走远,这才转身回家。 坐下拿起筷子,她突然想到什么,问顾延卿:“也不知道幼儿园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咱们明天要不要送茵茵去上学?” 第144章 防拐教育 顾延卿看了眼手表,“我一会儿去打个电话问问。” “都这么晚了。” “没事,有值班的。” 顾延卿三下五除二吃完一碗面条,交代岑婧怡吃完放着不用收拾,就出了门。 虽然已是夜晚,但家属院还没有安静下来。 部队那边传来士兵们夜间训练喊口号的声音。 家属院里时不时响起孩子被吵吵,催着上床睡觉的声音。 家里孩子皮的,顶嘴,又要挨两巴掌,哭嚎两声这才上床睡觉。 顾延卿打电话的声音被这些声音掩盖。 岑婧怡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在家里吃饭都没了胃口。 等到顾延卿回来,她碗里的面条还剩小半碗。 “怎么样?” 顾延卿在岑婧怡对面坐下,“解决了,公安那边的同志说……” 他一字不漏,将电话里公安同志说明的情况,转述给岑婧怡。 岑婧怡先是长长松了口气,随后又紧张地问:“那那个被抱走的孩子,没事吧?” “放心吧,没事。” “那就好。”岑婧怡算是彻底放心。 仔细算来,今天被抱走的那个小姑娘也是被她们连累。 要是茵茵去了幼儿园,被抱走的人恐怕就是茵茵了。 岑婧怡看向正吸溜面条的茵茵,想到了什么。 吃完饭,岑婧怡拉着茵茵在客厅坐下。 “茵茵,妈妈问你,如果有陌生人说‘小朋友,跟我走吧’,你跟不跟人家走?” 茵茵摇头,“不走!” 岑婧怡欣慰,又问:“那如果陌生人说‘小朋友,我带你去买糖吧’,你去不去?” “不去!” “对!我们茵茵真棒!” 这时,顾延卿洗完碗从厨房出来。 他幽幽问茵茵:“那如果有人对你说‘走,叔叔带你买雪糕去’,你去不去?” 茵茵抿着小嘴迟疑了一秒,“去!” 岑婧怡睁大眼睛。 茵茵立马‘咯咯’笑了起来。 “不能去!”岑婧怡着急地交代,“不管陌生人说给你买什么东西,你都不能跟陌生人走!要吃什么就跟爸爸妈妈说,爸爸妈妈会给你买。” “那茵茵要吃雪糕!” 岑婧怡:“……” 她没好气,“妈妈跟你说正经事,你跟妈妈在这儿耍心眼呢?嗯?” 岑婧怡作出凶狠的表情,咯吱茵茵的痒痒肉。 茵茵立马笑倒在沙发上,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顾延卿笑着走近母女俩,坐在岑婧怡的身边。 等母女俩闹够了,他才认真地对茵茵道:“茵茵,你听爸爸说,如果你跟陌生人走,就会被陌生人卖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再也见不到爸爸和妈妈。” “也见不到辉辉哥哥?” “嗯!”岑婧怡点头,“所以你要记住爸爸妈妈说的话,不能跟陌生人走。” 说完又想到今天被抓的人贩子已经在幼儿园蛰伏了二十多天,对于孩子们来说可能已经不算是陌生人。 她又改口:“是不能跟任何人走,以后除了爸爸妈妈去接你,你都要不要跟人家走,听见没有?” “辉辉妈妈呢?” 岑婧怡被问得一噎。 这小家伙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她耐心回答:“如果妈妈没有空去接你,会提前对你说。就像上次妈妈去鹏城,是不是就提前跟你说,辉辉妈妈会接你回家?” 茵茵点点头,葡萄般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十分认真,也不知道具体听懂了没有。 顾延卿清了清嗓子,又问她:“陌生人说带你去买糖,你去不去?” “不去!” “那陌生人说带你去找爸爸妈妈,你去不去?” 茵茵思考两秒,“不去!” 顾延卿扬了扬眉尾,“那陌生人说,带你去买雪糕和糖葫芦,还有大肉包子呢?” “嗯——去!” 岑婧怡顾延卿齐齐拍脑门。 茵茵又捂嘴‘咯咯’笑了起来,刚才的回答显然是在故意逗岑婧怡顾延卿。 这次顾延卿也加入了挠她痒痒的队伍。 小家伙在沙发上扭成了一条虫,整个屋子都是她的笑声。 笑声传到隔壁。 靠坐在床头的蒋树兵放下报纸,拉起被子就想盖过自己和周珊。 “干嘛?!”周珊娇嗔,推开他。 “生孩子啊!”蒋树兵着急,“你看老顾和婧怡家的茵茵的可爱,我也要生个闺女。” 周珊还是推他,“别闹,身上来了。” “……”蒋树兵一下熄了火,生无可恋地仰躺在床上,“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闺女啊。” 周珊没好气轻踹他一脚,“你娶我,就是为了生孩子的?” 蒋树兵连忙一骨碌爬起来,“嘿嘿,当然不是。” “哎呀~都说身上来了,你干嘛!” “摸摸,摸摸又不碍事。” 星月当空,寒风骤起。 不过一夜的工夫,天就冷了不少。 岑婧怡给茵茵穿上涂月华给她买的羽绒服,送她去上幼儿园。 在门口被老师拉着说了好一会儿话,全都是关于昨天惊心动魄的经历。 “幸好您提前发现了端倪,还让茵茵爸爸报了警,不然这后果真是不敢想象!”老师现在说起来还感到后怕,“要是小福月救不回来,我真是死都无法向小福月的家长交代!” 岑婧怡安慰她:“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事的责任也不在你。” “怪我,还是怪我的。我没有按幼儿园的规定办事,让那个人贩子帮我看着班里了,不然那个人贩子不会这么轻易就得手。” “昨天被抱走的孩子叫福月?”岑婧怡转移话题。 “是,全名叫作孙福月。” “那福月的家长有没有生气?” “这倒没有。”老师压低了些声音,“小福月的爸妈都是干部,思想觉悟高,没有怪罪我们幼儿园,也没有怪罪我。” “那就好。”岑婧怡见老师的情绪好转些了,就借口还有事,和老师告辞离开。 她也没有撒谎,回到家属院就给涂月华打去电话。 电话是周阿姨接起的,周阿姨说涂月华早早出去了,等涂月华回来再让涂月华回电话。 岑婧怡应‘好’,又问了问涂老师的情况。 得知涂老师已经能自如控制大小便,也不流口水了,她由衷为涂家感到高兴。 天冷了,岑婧怡挂断电话回家,拿出毛线筐就开织毛衣。 到中午太阳猛烈,屋里也变得暖和、不冻手时,她给茵茵织的毛衣终于收了尾。 也就刚放下毛线针,外头就传来吆喝:“婧怡!电话!” 岑婧怡小跑出去接电话。 “喂?婧怡,你们要的东西我都已经买齐了,但是我问了,去邮局邮寄的价钱有点高,所以我想了另外一个法子,你听听看行不行。” 第145章 先斩后奏 岑婧怡回应涂月华:“你说,我在听。” “是这样,我去邮局问了,人家说寄包裹是按照重量和体积来收费。咱们买的东西足有三大蛇皮袋,用邮局寄的话,费用都顶得上一个人坐火车来回了。” 涂月华继续道:“然后我就去火车站问了,看人家能不能帮我带包裹,车站一开始不同意,说火车上扒手多,怕东西丢了。” 岑婧怡见她故意卖关子,笑着接话:“那你又找到了什么好办法?” “嘿嘿~人车站家大业大,看不上咱们这有风险的小买卖,但是个人看得上啊!” “我找了一个列车乘务员,答应先给她十块,等你拿到东西了,再给她十块,统共二十块钱,让她帮我们运东西!” 不用干什么,光是看着货物就能赚到二十块钱,这对一个乘务员来说绝对是超值的买卖。 可是…… 岑婧怡问出心中疑惑:“那你怎么把包裹弄上车?” “这好办,在火车站外头拦两个行李少的乘客,一人给他们五块钱,我再买张月台票,和他们一起把包裹弄上车不就行了。” 岑婧怡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所有开销。 乘务员的二十块,乘客的十块,还有涂月华买月台票的一块,加起来统共三十一块钱。 均摊到每个嫂子头上,一个人还不到一块钱。 这可比她们之前预算的价钱要便宜得多。 “月华,你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岑婧怡由衷夸赞。 涂月华在电话里开怀大笑。 岑婧怡:“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办吧,到时候你通知我火车到达的时间,我带人去火车站取东西就行。” “货昨天就上火车了。” “啊?”岑婧怡惊讶,敢情涂月华这是先斩后奏。 “昨天上午,也就是之前你回去坐的那一趟车。不晚点的话,明天晚上就到了。你明天去车站,记得多带两个人。” “和你接头的乘务员姓朱,三十五岁左右的年纪,短发,微胖。你跟她说我的名字,再把剩下的十块钱给她,她就会把货交给你了。” 岑婧怡认真听着,应好。 突然想到什么,赶紧问:“对了,这次你统共花了多少钱,不……准确来说,是我们该给你多少钱?我下午就去邮局给你汇款。” 涂月华道:“不急,等你拿到东西,收到货款了,再汇给我。要是有人突然反悔不要了,也不要紧,你随便拿到大街上去卖,肯定也能卖得出去的。” “不会的。”岑婧怡自信地说,“买东西的都是家属院里的大姐嫂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们不会突然反悔不要的。” “反正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你随时打电话跟我说。” “好。”岑婧怡又问了涂月华关于案件的事。 涂月华说前几天去派出所问过一次,派出所那边说还没抓到人。 近来这些天她忙着帮岑婧怡她们买东西,还没来得及去派出所了解最新的情况。 说着说着,涂月华又将话题引到了岑婧怡的身上。 她揶揄笑问:“上次你还没回答我呢,快说说你家顾团长,有没有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是不是眼睛都看直了?” 岑婧怡:“……”脑子里突然浮现顾延卿将她圈在门板前,哄她换内衣,最后直勾勾盯着她看的画面。 耳朵一下就热了。 电话里传来周阿姨拍打涂月华的声音。 周阿姨嗔骂涂月华:“你这张嘴!一个女孩子,成天说昏话。人婧怡生了孩子的,都没你这个结婚困难户脸皮厚!” “什么叫结婚困难户?我那是不想结婚好吗,我要是想谈恋爱想结婚,追我的男人,那能从鹏城排到老家去!” “哼!那国家得给你抓起来,判个流氓罪!” “怎么就判流氓罪了,他们追我,我也不一定要都跟他们谈!” 母女俩在电话那头斗着嘴。 岑婧怡从小没有母亲,更没有过这种和母亲拌嘴的经历。 她微垂着眸,嘴角噙笑,听着电话里的你一言我一语的交锋。 “懒得跟你说话!”周阿姨以这句话结束母女间的拌嘴。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 岑婧怡听涂月华说话的同时,也听见周阿姨问了声:“谁啊?” 没一会儿,周阿姨惊讶:“呦?小万?你咋来了?” “万世康?”涂月华也纳闷,紧接着对电话里的岑婧怡说:“不跟你说了,万世康突然来了,回头你取到货了,记得打电话跟我说一声。” 挂断电话。 岑婧怡将话筒放回去,脑海中浮现万世康满心满眼盯着涂月华看的画面。 她笃定,这个大学生,对月华八成有那方面的心思。 略微失着神,岑婧怡都没注意到几个大姐正结伴快步朝她走来。 “婧怡,刚刚那是不是你朋友的电话?” “咱们买的东西,是不是要运回来了?” 大姐们难掩激动。 岑婧怡笑着点头,“是,明天晚上八点左右就到火车站了。” “明天?!这么快!” “东西应该不少吧?要不要我们都跟你去?” 岑婧怡轻轻摇头,“那倒不用,说是有三蛇皮袋的东西,到时候我让延卿借辆自行车,和我一起去火车站取回来就行。” “那怎么成?不能光让你和顾团跑腿啊,我回去跟我家那口子说说,让他明天跟你们一趟去。” “让我家老赵也去。” “干脆让他们臭男人去算了,大晚上的骑自行车出去,手都要冻僵了!” “没错没错,他们男的不怕冻。” 嫂子大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岑婧怡根本插不上话。 等到大姐们停下,她才笑道:“我还是得去一趟,不然那个乘务员可能不会把货交给延卿他们。” “这样啊……那你明天把我新织的手套戴上,还没戴过的,你别嫌弃!” 岑婧怡:“怎么会嫌弃?家属院里谁不知道,就属嫂子您的毛线织得最好。” 被夸的妇女开心大笑。 当天中午,顾家的餐桌上多了几盘嫂子们送来的自己做的美食。 切成片的卤牛肉,刚出炉的热包子…… 第二天晚上,七点出头。 岑婧怡带茵茵到辉辉家去,让辉辉妈帮忙照看。 她和顾延卿,以及另外两位大哥骑着两辆自行车、一辆三轮车出了门。 第146章 这两口子说话,一个比一个噎人 寒风凛冽,昏黄的路灯却显得暖融融。 岑婧怡坐在顾延卿骑的自行车后座上,有顾延卿给她挡着风,倒也感觉不到有多冷。 七点半抵达车站。 岑婧怡给他们一行四人都买了月台票,提前进入月台等候。 月台空旷,风更大。 站着等了没多久,岑婧怡就被冻得鼻尖红红,直哈冷气。 顾延卿几次看她原地小幅度跺脚,终于忍不住,背着风将她抱进了怀里。 岑婧怡睁大眼睛,推他。 “你干嘛?赵大哥和李大哥他们还在呢!”岑婧怡压低声音。 顾延卿将她抱得更紧,“在便在,你看你都冷成什么样子了。” “也没有多冷,你快放开我,影响不好。” 岑婧怡继续扭动挣扎。 顾延卿箍着她的手松了松,但还是没有放开她。 “别动了。”他声音低低,颇有提醒警告的意味。 岑婧怡对上他黝黑的瞳仁,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抿唇低下头,装死。 不过有顾延卿这么个大火炉抱着,确实暖和了许多。 在寒冷的环境中,动物朝着热源靠近是本能。 岑婧怡也忍不住缩缩脖子,往顾延卿的怀里又蹭了蹭。 好在没等多久,火车进站前的鸣笛声就传来了。 ‘呜————’ ‘哐哧哐哧——’ 绿皮火车逐渐减慢速度,最终在月台停下。 顾延卿松开了岑婧怡。 岑婧怡骤然间感觉到了寒风,但没来得及体会寒冷,就朝着火车头小跑而去。 身后几个男人大步跟上。 涂月华说,乘务员会在第一节车厢门口等她。 跑近一看,果然有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短发、微胖,穿着藏蓝色制服的女乘务员在张望等候。 “你好,请问您是朱姐吗?”岑婧怡主动开口询问。 乘务员上下打量了眼岑婧怡,“你是岑婧怡?” “是,我就是。”岑婧怡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十块钱。 “那你说接头暗号吧。” “啊?”岑婧怡傻眼,“什么……接头暗号?” 电话里,涂月华也没提过这茬啊。 岑婧怡的脑子开始飞快地转动。 火车其他车厢上下着乘客,吵吵闹闹的动静让岑婧怡不由绷紧了神经。 “什么接头暗号,能否请您给点提醒?”顾延卿往前一步,站在岑婧怡的身后。 乘务员朱姐上下打量了顾延卿一眼,“你是谁?” “我是她的爱人。” “行,那没事了,你们上来搬货吧,确定没有问题后,就把剩下的十块钱给我。” 这就又没事了? 搞的什么名堂。 岑婧怡和顾延卿他们都是面露不解。 “还愣着干嘛?”朱姐催促,“一会儿就该发车前往下一站了。” 闻言,顾延卿他们不敢再耽误时间,上车将三大包东西搬了下来。 检查确定过蛇皮袋外围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岑婧怡就付了剩下的十块钱。 “弟妹啊,你们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幸好弄了辆三轮车来,不然大晚上的,人家见到三大坨黑乎乎的东西在路上挪动,还以为闹鬼了呢!”赵大哥双手叉腰,看着面前小坟包一样的三个大包裹,表情复杂。 岑婧怡尴尬扯了扯嘴角,她属实也没想到涂月华口中的‘蛇皮袋’是这种灰绿色的大型编织袋。 她在鹏城见过这种编织袋,那都是摆摊老板用来装货物的。 一个衣服摊,估计也就三大包货物而已。 “婧怡没买东西。”顾延卿突然开口替岑婧怡说话,“这些都是婧怡帮各位嫂子,拜托朋友帮买的。” 赵大哥:“……” 李大哥:“……” 赵大哥被气笑,“好小子,我就感慨一句,这就开始护上媳妇儿了!” 顾延卿面不改色,“婧怡脸皮薄,胆子小。” 岑婧怡忙开口:“赵大哥、李大哥,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先将东西弄回去吧,真是麻烦你们了。” “嗐!说什么麻烦不麻烦。”赵大哥说着话,已经弯腰去捏编织袋的两角,“昨天你败家嫂子跟我说,让我跟你们一趟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里头的东西,肯定就属她买得最多了。” 岑婧怡笑笑,“嫂子是买得多,但都是买给老人孩子的,给大哥你也买了几样,她自己倒是没买什么。” 赵大哥一下没话说了,这两口子说话,真是一个比一个噎人。 回到家属院的时候,都快九点了。 往常这个时间,绝大多数人家都熄了灯。 今天家属院却是灯火通明。 大嫂子小媳妇儿们披着厚外套,打着手电筒来顾家看热闹。 要不是实在太晚了,她们简直想当晚就分了东西。 这种感觉很奇怪,虽然明知道自己买的是什么,但还是有股想要拆开包裹看看的冲动。 往常去逛街买东西,好像都没有这么开心和期待。 茵茵已经在辉辉家睡着了。 顾延卿去抱她的时候,她迷迷糊糊醒来,然后就开始了哼唧:“我不走!我跟辉辉哥哥睡!我跟哥哥睡!” 她在顾延卿怀里东倒西歪,扭得像条虫。 辉辉妈忍不住劝:“不然就留她在这儿睡吧,明天我一趟给他俩叫起来就行。” 顾延卿婉拒:“茵茵蹬被子厉害。” “哎呀!没事!就让她在这儿睡吧!”辉辉妈直接伸手从顾延卿怀里抱过茵茵。 她将茵茵放回床上。 茵茵立马躺下,蛄蛹蛄蛹,钻进了被窝,自己盖好被子。 辉辉妈看着心都要化了,多好的闺女啊! 辉辉妈挥手赶顾延卿,“行了行了,回去睡吧,明儿个还得早起呢。” 顾延卿迟疑。 看向女儿,女儿已经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睡着了。 岑婧怡在家久久等不到父女俩回来,找了过来。 结果便是和顾延卿一起,一并被辉辉妈赶走了。 翌日,起床号响。 辉辉妈起来先收拾了自己,然后去小房间叫两个孩子起床。 一推开门,发现床上只有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蛹的茵茵。 她睁大了眼睛,儿子呢?她的儿子呢?儿子跑哪儿去了? “他爸!你快来,是不是我眼坏了?我咋看不见咱家辉辉?”辉辉妈扶着门,回头冲辉辉爸喊。 辉辉爸系着皮带赶来,也是瞪大了眼睛。 两口子赶紧进屋找孩子。 最终趴在地上,在床底看到蜷缩成一团睡在角落的辉辉。 辉辉这时被冻醒,一脸茫然无辜,“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把我装盒子里?” 辉辉妈哭笑不得,“你这孩子,被冻傻了吧?快爬出来穿衣服!” 第147章 啥洋货 辉辉从床底下爬出来,半边身子都沾上了床底的灰。 辉辉妈连忙指挥辉辉爸去卫生间拿毛巾来。 床底没什么空气流动,还没那么冷。 从床底爬出来,站在床边上,辉辉瞬间冷得上下牙‘嘚嘚嘚嘚嘚嘚’跑起了马。 辉辉妈和辉辉爸是又心疼又好笑,忙三下五除二给他擦去身上、脸上的灰,给他穿上衣服。 “哈秋!” “哈秋!!” 辉辉还是打起了鼻涕。 “快快,快去给孩子熬碗姜汤,驱驱寒。”辉辉爸赶紧对辉辉妈说。 “哎,我这就去,你先带他去刷牙洗脸。” “还刷什么牙洗什么脸,今天就别去学校了,省得在学校要是发烧了都不知道。” “也是!那就让他在家待一天吧!” 辉辉妈去厨房熬煮姜汤。 辉辉爸抱着辉辉去客厅,先给他倒了杯热水。 罪魁祸首——茵茵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突然从被窝里伸了只小手出手,凭空捏了把空气,塞进嘴里。 嘴巴咀嚼着,又把藕节般的胳膊缩回了被窝里。 姜汤的味道从厨房散出来时,岑婧怡来了。 一进门就听见辉辉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再加上姜汤的味道,岑婧怡立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尴尬看向辉辉:“辉辉,婧怡阿姨替茵茵向你对不起哈,茵茵睡觉太不老实了,她抢你被子了对不对?” 辉辉摇头。 岑婧怡意外,难道不怪小家伙? 心还没能落下,就听见辉辉说:“茵茵把我踢下了床了—哈秋!” 岑婧怡:“……啊,这样啊。那我现在就去把茵茵叫起来,让她向你道歉。” 岑婧怡给辉辉爸点头颔首示意,朝辉辉住的小房间走去。 进门一看,小家伙将被子卷得严严实实,她就忍不住叹气。 “茵茵,快起来了,你看你把辉辉哥哥踢下床,都害辉辉哥哥生病了。”岑婧怡把茵茵拽起来。 母女俩从小房间出来的时候,辉辉妈已经熬好姜汤,正一勺一勺地喂辉辉喝。 姜汤辛辣,辉辉喝得表情扭曲,时不时搭配一声干呕。 岑婧怡轻推了茵茵一把,低声:“快去跟辉辉哥哥道歉。” 茵茵的头发还没梳,乱糟糟地顶在头上。 小家伙抬头看了眼岑婧怡,慢吞吞朝辉辉走过去。 没来得及开口,辉辉妈就笑道:“哎呀,道什么歉,不用道歉。你辉辉哥比你大那么多,还被你踢下床,那是他自己没本事,不怪茵茵。” 辉辉不服,“下次我就能把茵茵踢下床了!” 辉辉妈立马斜睨他一眼,“喝你的姜汤吧!” 辉辉妈把碗塞进儿子手里,儿子的手还是冰冰凉。 她扭脸笑吟吟面对茵茵,摸摸茵茵小手,嗬,还真热乎。 “茵茵快跟妈妈回去洗漱吧,今天辉辉哥哥生病了,就不能跟你一块去上学了。” 辉辉妈说完,又安慰岑婧怡说辉辉没事,催岑婧怡赶紧带茵茵回去洗漱,别耽误了孩子上学。 岑婧怡带着茵茵回家。 大约五分钟后,梳洗一新的茵茵又哒哒哒跑来了辉辉家。 小家伙抓着两手满满的糖果,手指缝里都夹着好几颗。 “辉辉哥哥,给你!吃了糖果,就不苦了!” 茵茵一股脑将手里的糖果都塞给辉辉,紧接着掏起口袋。 外套两个口袋,裤子两个口袋,她轮番掏了个遍。 给完糖果,她哒哒哒又跑走了。 辉辉抱着满怀的糖果,乐得直咧嘴。 被茵茵踢下床还挺好的,有糖果吃! 没能开心几秒,辉辉妈就过来把糖果全部收缴了,只给他留一颗。 “上床躺着去,发汗,发完汗就好了。”辉辉妈带辉辉回屋躺着,给他盖被子。 一床被子,又一床被子,再一床被子…… 辉辉:“妈妈,你要压死我吗?” “少废话,不捂怎么发汗?”辉辉妈给辉辉掖好被子,转身就要走。 “妈妈,你去哪儿?” “大人的事情,小孩儿少打听。” 辉辉妈出门,直奔顾家。 顾家门口已经等着好几个嫂子了。 岑婧怡送完茵茵回来,就看见自家门口站着好多人。 “婧怡!婧怡送茵茵回来啦!”袁大姐热情地冲岑婧怡挥手。 岑婧怡笑着加快了些脚步,“嫂子们怎么不进屋坐?门没锁。” “咦~那不合规矩。” 岑婧怡开门领大家进屋,要给大家倒水。 嫂子们忙阻止:“哎呀婧怡你别忙,客气啥,咱又不是客人!” “直接进入主题吧!”一个性格爽朗的大姐说。 众人哈哈一笑,跟着附和。 “好。”岑婧怡也笑,“那大家稍等我一会儿,我去拿把剪刀。” 岑婧怡回房间,很快从房间里拿了把大剪刀,以及之前给大家登记物品信息的簿子出来。 她用剪刀将客厅里三个大包裹的束口打开。 其中一个包裹里有几张白底黑字的清单。 岑婧怡拿起来一看,正是‘售价单’,上面标明了每一样物品应收的价钱。 嫂子们凑过来看。 “咦!这可比我想的要便宜!咱们这回真是买对了!” “婧怡,你朋友没有搞错吧?这么便宜,她能挣得到辛苦钱嘛?这是不是她进货的价钱啊?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清楚。” “没错,你打个电话问问吧。你朋友辛辛苦苦帮咱们买这么多东西,可不能让她吃亏了。” 岑婧怡:“嫂子们放心,这就是价格没错,大家放心按照上面的价格付好了。” 闻言,嫂子们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东西太多,乱糟糟堆放在袋子里不好找。 岑婧怡就在嫂子们的帮助下,将东西全部倒了出来,然后按照大概分类。 完成这些,她就开始给嫂子们分东西了。 嫂子们不争不抢,自觉一个一个来,付钱的时候也是利利索索。 拿到了东西的,就开开心心回家去,给其她还没拿到东西的大嫂子小媳妇儿腾位置。 岑婧怡忙活了整整一个小时,这才将嫂子们要的东西分完。 最后发现地上还剩了好多东西。 “这是什么?你朋友买岔了?”有嫂子们去而复返,凑热闹。 辉辉妈蹲下,捡起一个有塑封的四方盒子,左右翻开,“这是啥啊?咋写的都是外国话,婧怡你看看。” 岑婧怡接过,嘴唇翕动,默读。 眼睛倏然睁大,耳垂也跟着红了起来。 “啥啊?这是啥洋货啊?”嫂子们一脸好奇。 第148章 你们两口子也用不完,我帮你分担一盒 岑婧怡支支吾吾,脸红得愈发厉害。 嫂子们等得着急了。 “到底是啥啊?拆一盒来看看吧!”一个嫂子捡起一个盒子就要拆包装。 “别!”岑婧怡连忙抢过去。 对上嫂子们好奇的目光,她硬着头皮小声回答道:“是…是计生用品。” “啥?”嫂子们起初没听清。 后来反应过来,都不在乎地摆手。 “嗨呀,计生用品就计生用品呗,谁家没备几个啊。不过你朋友咋连这个都买了?这和咱们这边免费发的,有什么区别?” 岑婧怡回答:“我也不清楚,上面写着进口、超薄。” “拆开一盒来看看呗!看看这洋人用的,和咱们用的,有什么区别!” “对,婧怡,拆一盒来看看吧。” 在嫂子们怂恿下,岑婧怡拆了一盒。 一盒里统共有十个,都是独立不透明的包装。 “这也看不见长啥样啊?” “干脆拆一个看看好了。” 这次岑婧怡没再行动,把手里的避孕套递给了建议拆一个来看看的大嫂。 那大嫂大大方方接过,扯下来一个,撕开包装。 众人立马凑近研究。 “咦,这么透,这么薄?不结实吧?” “咋看着还是湿的?坏了?进水了?” 岑婧怡轻咳两声,“应该本来就是那样。”因为包装上还有一个词——水润。 “本来就这样?”嫂子们表示不解,她们用的从来都是干的。 “哦!我明白了!”一个嫂子突然眼睛一亮,手挡嘴跟身边人说悄悄话。 “哎呀!”辉辉妈嗔怪,“屋里就咱们这些人,咋还咬起耳朵了?有啥大大方方说出来!” “就是。” 说悄悄话的嫂子是个年轻嫂子,有些害羞,“咳~我……主要是我也摸不准,怕猜错了。” “你倒是说呀,说错了又不罚款。” “咳——我觉得,这可能是为了更方便使用设计的吧,毕竟、毕竟也不是每一次都是湿的。” 嫂子们一愣,然后不知谁开了个头,都是娇笑开来。 互相撞着肩膀开起了玩笑。 手里拿着计生用品的那嫂子胆子大,直接将东西从包装袋里拿了出来。 “别说,还真是薄!就跟没有似的!” 嫂子们继续研究着计生用品。 岑婧怡收拾起了地上的东西。 总共有十五盒计生用品,她全部归拢到了一起。 还有二十几包塑料包装的东西。 她拿起来看,上面写着‘安乐高级妇女卫生巾’。 “婧怡,这又是啥?”嫂子们注意到岑婧怡,又转移目光到岑婧怡身上。 岑婧怡回答:“卫生巾。” “卫生巾?这个我知道!我在电视上看过广告,听说是比月事带好用上百倍的东西,不容易漏到裤子上,还用完就扔,不用洗。” “这个咱这边百货大楼不是也有卖的吗?我见过,就是贵,没舍得买。” “婧怡你朋友有没有说,她买的这卫生巾,卖多少钱?” 嫂子们都是眼巴巴看着,显然都感兴趣。 岑婧怡摇头,“她没说,让我看看清单上有没有价格吧。” 岑婧怡找到那几张价格清单。 还真叫她在反面看到了涂月华用铅笔写的几行字。 涂月华写明了避孕套和卫生巾以及其他几样东西的价格,还交代岑婧怡别全卖完了,留点自用。 岑婧怡按照涂月华说的价格,回答嫂子们:“这个卫生巾,十二块钱一包,一包里有十六片。” 有嫂子心算快,马上道:“那就是七毛多一片,能比百货大楼的便宜点。” “是比百货大楼里的便宜,但跟卫生纸比起来,还是不划算。卫生纸便宜的三四毛钱一斤,贵的顶天七八毛一斤,一斤都够用几个月了。” “这不能比,人家卖这么贵,肯定有人家的理由。” “婧怡啊,那……你朋友有没有说,这个、这个咋卖啊?”手里拿捏着计生用品的大姐难得露出害羞表情。 岑婧怡看了眼手里的清单,“七块五一盒。” “吓?一盒才十只,要卖七块五一盒?” “我要!”一个嫂子举手。 众人朝她看去。 她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欲盖弥彰地解释:“咳咳~婧怡这还有这么多呢,咱们不帮买点,她们得用到猴年马月去。婧怡,你等着,我这就回家拿钱去!” 留下来的嫂子们面面相觑,心思几乎写在了脸上。 她们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那堆计生用品上。 统共十五盒,拆了一盒,卖出去一盒,就剩下十三盒了。 这就意味着,后来者就没有了。 “咳咳~婧怡,我也帮你分担一盒,你等我拿钱去!” “我也帮你分担!” “那我也……” 剩下的十三盒计生用品,很快被嫂子们‘分担’完了。 卫生巾倒是没人说要买。 除了计生用品和卫生巾外,涂月华买的计划外物品还有护手霜、擦脸油、唇膏。 数量都不多,每样十件。 岑婧怡想着如果卖不出去,也是自己留着用,就都拆开了一样。 护手霜和擦脸油都让嫂子们试了试,唇膏则是自己试涂给嫂子们看。 护手霜和擦脸油得到嫂子们的一致好评,滋润不黏腻,最主要是香气特别好闻。 正逢天气转冷干燥,大家也正是准备买这个的时候,所以东西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没抢到的嫂子们拉着岑婧怡,让岑婧怡打电话给‘在鹏城的朋友’,拜托再买一些寄回来。 她们这么一说,岑婧怡才想起来,还没给涂月华打电话呢! 岑婧怡于是答应嫂子们会给涂月华说,但是不能保证涂月华还愿不愿意帮忙购买。 送走嫂子们,岑婧怡收拾完家里一片狼藉,将剩下那盒拆开的计生用品和那二十几包卫生巾都抱回了房间。 距离顾延卿下班回来就剩二十几分钟了,她趁这个时间去给涂月华打电话。 电话里,岑婧怡向涂月华说明今天的情况,然后把嫂子们的请求转达涂月华。 “这就是我原本的打算啊。”涂月华在电话里说,“上回你来,鹏城这边还没冷,我想不起来你们那边已经冷了。” “前些天给你们买东西的时候,我看到电视里的天气预报,就想到擦脸油和护手霜这些东西肯定好卖。鹏城这边日化工厂多,进货价也便宜。” 岑婧怡打着电话,完全没有注意到顾延卿提前拎着饭盒回来了。 顾延卿看着她的背影,见她没察觉,也没有去打扰,继续朝家走。 回到家放下饭盒,回房间去换鞋。 一眼就看见堆放在地上的东西。 第149章 今晚熄灯特别早 顾延卿在那堆东西旁蹲下。 一眼锁定在一堆卫生巾之间,已经打开包装盒的计生用品。 包装盒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看不懂,他就把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左右翻看,用手指捏了捏,很快捏到一个圆形轮廓。 他右侧眉尾一扬,捏着一长串的计生用品起身。 岑婧怡打完电话回来时,顾延卿已经换好鞋,洗过手,将饭盒全部都打开准备好了。 “东西都分完了?”顾延卿一边摆放碗筷,一边问。 岑婧怡绕进厨房洗手,“嗯,都分完了。” 洗完手出来后,她看着顾延卿欲言又止。 顾延卿将筷子递给她,“怎么了?” “没事。”岑婧怡轻轻摇头,有些心虚地避开了顾延卿的视线。 刚刚和涂月华通电话,她问涂月华那个叫朱姐的乘务员说的‘暗号’是怎么回事。 涂月华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那是她故意的,为了看顾延卿有没有陪着岑婧怡一起去火车站取东西,有没有帮岑婧怡出头说话。 岑婧怡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跟顾延卿说这点小事了。 被人试探总归是件不那么令人开心的事。 “别走神,快吃。”顾延卿给岑婧怡夹菜。 岑婧怡疑惑,“快吃?这么着急做什么?” “睡觉。” “你要是累了,快吃完去睡吧,碗留着我洗就行。” 顾延卿似笑非笑看着她,“不是我睡,是我和你一起睡。” 一起…… 岑婧怡倏然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低头掩饰性扒饭。 她声若蚊喃:“大白天的,你别胡闹,指不定有嫂子过来找我呢。” “大中午的,谁家不午休?” “万一呢?” “那等到晚上?” 岑婧怡装聋,作哑。 “嗯?”顾延卿双手支在桌面上,倾身凑近她。 “嗯。”岑婧怡声音极低回应了声。 顾延卿得到满意的答案,眉眼间立马缀上了笑意。 下午的时间好像过得格外漫长。 夜幕终于笼罩家属院。 独属于夜晚的吵闹很快上演。 东边传来母子对话: “都几点了,快洗漱上床睡觉!” “才七点半!说好了的,八点才睡!你们大人说话不算话!” “明天周末,今天早点睡!” 孩子气得嗓子都劈了:“周末还要早点睡!洪晓珍你不是人!你是周扒皮!” “周扒皮?我是洪扒皮,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 孩子爸也加入战争:“怎么跟你妈说话呐?看我不收拾你!” “啊!救命啊!这两口子杀人啦,啊!呜呜呜呜——” 西边紧接着也传来河东狮吼。 岑婧怡在家听着今日这格外热闹的动静,疑惑地抬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她疑惑喃喃:“对啊,才七点半,怎么都这么早就赶孩子上床睡觉了。” 在陪茵茵玩芭比娃娃的顾延卿幽幽看她一眼,“我也想哄孩子上床睡觉。” 岑婧怡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耳朵瞬间红透。 不是因为顾延卿意有所指的话,是脑子里浮现了嫂子们白天从她这里拿走内衣和计生用品的画面…… 茵茵八点半才上床睡觉。 等她睡觉,已经将近九点。 岑婧怡给她掖好被子,披着一头波浪卷发,轻手轻脚去了小房间。 顾延卿见她开门进来,立马往旁边挪,将暖好的被窝让给她。 房间没开灯,只有月光从没被窗帘挡住的窗户上方投射进来。 朦胧光线中,岑婧怡感觉顾延卿的眼睛好像在发光。 像狩猎的狼一样盯着她看…… 她磨磨蹭蹭才在床边坐下,就被一双大手揽住腰,整个拖进了被窝里。 被窝里暖融融的,像是烘了炭火。 男人炽热的身躯贴上来,岑婧怡感觉自己要是冰块,都能被融化了。 正这么想着,一股什么液体往外流。 她倏然睁眼,伸手推开正埋首在她颈间的顾延卿。 慌慌张张掀开被子下床。 回到房间拿了换洗的内外裤,再拿一包她整齐摞在墙角的卫生巾,奔向卫生间。 到卫生间一看,果不其然,月事来了。 岑婧怡在卫生间里收拾。 没一会儿,卫生间的门被敲响。 顾延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婧怡,出来趁热喝姜糖水。” 这是他新学的知识,红糖水里的加姜,更能驱寒。 岑婧怡正在接水泡换下来的脏衣服。 她道:“你放着,先去睡吧,我洗完衣服就出来。” 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敲门声显得急切了些。 “快出来。衣服我洗,你不要碰冷水。” 岑婧怡想说没事,她过去三年都是这么过的。 话到嘴边,想起上次她这么说,顾延卿对她说的话。 顾延卿说:“从前三年是我失职,你得给我机会,让我在往后的岁月里补回来。” 岑婧怡嘴角弯起一抹笑,关上水龙头,开门走出卫生间。 候在卫生间门口的顾延卿扯下身上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到岑婧怡的肩上。 他挽起袖子,“姜糖水在餐桌上,你快去喝,喝完了上床躺好。” 说完进卫生间,拿肥皂洗起了脏衣服。 顾延卿洗完衣服,单手端着盆拿出门晾,才发现这一片除了他们家,全都黑漆漆的。 他掸了掸裤子,撑上衣架子,正要往晾衣绳上挂。 隔壁蒋家隐隐约约传出‘吱呀吱呀’的动静。 顾延卿挂衣服的动作顿了顿,紧接着加快了晾衣服的动作, 在寒夜中晾完衣服,他倒掉盆里的水,回家,关门。 岑婧怡已经回床上躺好了,背对着房门,如瀑的头发披散在枕头上,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 顾延卿深吸一口气,关灯,上床。 才躺下,岑婧怡就凑了上来。 顾延卿往旁边躲了躲,“我身上凉。” “没事,一会儿就暖和了。”岑婧怡垂着眸,手搭在顾延卿的腰上。 几番做心理建树,终于鼓足勇气,探手往下。 顾延卿整个人浑身一僵,惊喜又意外垂眸看向岑婧怡。 岑婧怡对上他的视线,有些难为情,下意识要缩手,“你…你要是不喜欢……” “喜欢。”顾延卿已经恢复温度的手迅速握住她要逃的手。 他低头吻她,轻轻一吻就离开,“很喜欢。”说完再次覆上她的唇。 同时也将岑婧怡柔软的手,带向她逃离的位置。 第150章 熊孩子们去告状 第二天,周六。 起床号按时响起,按时起的大人没几个。 孩子们倒是起得一个比一个早。 十来岁的孩子们结伴去食堂打饭。 男孩走在一块儿,女孩走在一块。 男孩们聊: “你爸妈也睡懒觉啊?” “可不是吗!太过分了,昨天七点半就催我上床!我今早天没亮就醒了!我说她们怎么这么早叫我上床睡觉呢,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想让我早起去打饭!”男孩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想合理。 “原来是这样!”另一个男孩恍然大悟,“这群大人!真是坏透了,残害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 “不行!咱们不能被他们这样奴役,咱们得找人告状去!” “可是找谁?” “废话!找肩上星星多的啊!走!” “走!” 一群七八个九岁到十三四岁不等的男孩拔腿就跑了起来。 女孩子们被落了下来。 女孩子们聊: “我偷偷用了我妈新从婧怡阿姨那里买的擦脸油,可香了!” “我妈说有专门小孩儿用的,今天就去找婧怡阿姨,让婧怡阿姨的朋友帮我带一瓶盒。” “真哒?那我回去也要跟我妈说,我也要一盒,不然上学路上被风吹得脸都疼死了。” “婧怡阿姨的头发好漂亮啊,什么时候我的头发能长那么长,那就好了。”静静一脸艳羡。 旁边女孩泼凉水:“长那么长也没用,你爸妈不让你去烫,你也没法。” “为啥不愿意?”静静反驳,“我妈说了,等我高考完,就带我去烫!我妈说了,女孩子就要像婧怡阿姨那样,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你妈怎么那么好!回头叫你妈去跟我妈说说,让我妈妈改改她那老古董思想才行!” 女孩子们说着话走到食堂时,男孩子们已经找到他们认为的‘大官’,已经开始告起自家大人的状了。 男孩子们被围得里三圈外三圈。 他们告状告得唾沫四射,眉飞色舞,详细控诉自家父母是怎么早早把自己赶上床,逼自己睡觉。 听他们告状的男人们听得时不时哄笑出声。 顾延卿也是这时到的饭堂。 他一边打饭,一边留意听着人群那边的动静。 人群哄笑,他也忍不住摇头失笑。 打完饭回到家属院,从蔡志斌家路口,正巧碰见蔡志斌在往晾衣绳上挂毛巾。 顾延卿眉尾一扬,“老蔡,还有心思在这儿晾毛巾,你儿子都快把你底裤揭了。” “啥?” “那几个小子,在食堂找师长告状呢,说你们两口子逼他早睡,严重影响了他这株祖国花朵的身心健康。” 蔡志斌两眼一黑,差点原地一个踉跄。 “这个坑爹的玩意儿!”蔡志斌赶紧把披在肩上的衣服穿好,朝食堂的方向跑去。 顾延卿唇角微扬,继续朝家走。 没走几步,就听见几扇铁门先后被大力推开。 几个男人小声骂骂咧咧,一边穿着外套往食堂的方向跑。 那天陪着一起火车站的老赵也在其中。 老赵从顾延卿经过时,停下脚步,“老顾!我家那小子没胡说八道吧?” 顾延卿食指挠挠额角,“没胡说。” 老赵松了口气。 顾延卿:“应该就是照实说了而已。” “哎呀!”老赵一跺脚,骂骂咧咧跑走。 顾延卿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 顾延卿回到家没多久,去打饭的女孩子们结伴回来了。 男孩子们一个没见回来。 去寻男孩子的也没见回来。 “刚刚我看见,赵大哥他们慌慌张张朝食堂跑去,是出什么事了吗?”岑婧怡吃着早饭,好奇问顾延卿。 顾延卿笑着,将那群皮猴在食堂找领导告状的事情说给岑婧怡听。 这件事也成了今日家属院的笑谈。 上午太阳暖和,岑婧怡抱着毛线筐,出门去和嫂子们一起织毛衣时,嫂子们正在说这件事。 “哎哟!你们可别说了,我们两口子的老脸都被我们家那臭小子丢尽了!”蔡志斌的媳妇儿叹气。 王大姐笑得开怀,“哎呀~早些年都说生儿子好,现在我瞧着,还是我们生女儿的好吖!省心!” “哎?这都快晌午了,咋还不见他们回来?” 蔡志斌媳妇儿没好气,“回来干啥?看着闹心!都被抓到训练场去了!” “哎哟~孩子还小,可别把孩子累着!” “累点好呀!累了,今晚就睡得早,不用赶上床睡觉,不会耽误老蔡两口子好事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众人笑出声。 岑婧怡也低头忍笑。 蔡志斌媳妇儿没好气嗔瞪,“你说什么风凉话,我就不信昨晚你们两口子没摇床!” 被瞋瞪的妇女噎了噎,然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晃着脑袋,“我们摇了,但是我家没人去告状啊哈哈哈~” 妇女们笑声一阵又一阵。 岑婧怡好几次忍不住被逗笑出声,毛衣都织错了几针。 她自己改来改去,改不好。 袁大姐见了,搬着板凳到她身边坐下,从她手里接过毛衣开始改。 “谢谢袁大姐。”岑婧怡感激。 “谢什么呀!”袁大姐嘴快,“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说完她反应过来什么,忙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改口:“咳咳~我的意思是,那围巾和擦脸油都怪好用的。” 辉辉妈促狭看她,“就擦脸油好用?那进口的洋货不好用?” 王大姐跟着斜眼看去,笑得暧昧,“看来咱们袁姐昨晚也早早哄孩子上床睡觉了啊!” 袁大姐先是被揶揄得脸红,耳热,而后干脆破罐子破摔。 “咋啦?我就不信你们没穿上那新式内衣给你家老头看!” 辉辉妈和王大姐不约而同轻咳两声,无言反驳。 尴尬不过两秒,大家很快展开新话题,笑声时不时响起。 中午吃饭的时候,那几个早上去告状的小子才满脸通红,头顶脖领冒烟地被带回来。 岑婧怡通过自家窗户看见,是又好笑,又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歉疚。 毕竟事情的起因可以说是嫂子们从她这买了内衣和计生用品。 “婧怡,顾团,正吃饭呐?我来给你们送两个饼子。”袁大姐端着一个竹筐进来,竹筐上还盖着笼布。 顾延卿立马起身接过,进厨房找盘子腾竹筐。 趁这个机会,袁大姐拉着岑婧怡走得离厨房远些。 说悄悄话:“婧怡,你那个朋友,还能帮买东西不?” 第151章 分红 岑婧怡先是点点头。 想到涂月华在电话里交代她的话,又补充:“能买,但是东西少了不划算。东西多了,才能要到批发价。对了,袁大姐你是要买啥?” 袁大姐有些难为情。 可没等她继续忸怩,眼看厨房里的顾延卿要转身出来了。 她赶紧拉着岑婧怡,用手挡嘴在岑婧怡耳边说了什么。 岑婧怡耳朵微热,对上袁大姐的视线,点点头。 恰好这时,顾延卿腾好装饼子的竹筐出来了。 袁大姐笑着上去接过竹筐,“那你们一家三口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袁大姐前脚刚走。 顾延卿和岑婧怡凳子还没坐热。 又一个大姐端着肉包子来了。 顾延卿去厨房腾盘子。 大姐拉着岑婧怡到旁边去说话。 送走大姐,两口子坐下。 又一个嫂子来送蒸菜。 顾延卿去厨房腾盘子。 嫂子拉着岑婧怡…… 桌面上从原本三个菜,变成了满满一桌。 岑婧怡尴尬对上顾延卿的视线,知道以顾延卿的敏锐,肯定已经猜到了什么。 “你什么时候去邮局汇钱?”顾延卿突然问。 岑婧怡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邮局汇钱?” “这两天你都在算账。” 岑婧怡哑然。 没错,她这几天都在算账。 已经将账算过一遍,并核对了一遍。 那些钱也被她整整齐齐叠好,按照币值的不同摞好了。 所有钱零零碎碎加起来,竟然有九百多块钱。 岑婧怡不知道涂月华具体能从中挣多少,也没打算问。 她本来打算今天下午就去汇钱的,但是今天嫂子们陆陆续续来找她回购东西。 “明天再去。”岑婧怡回答,“我下午先给月华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声。” “嗯,明天我陪你去。” 下午。 岑婧怡给涂月华打电话。 先是说了嫂子们找她回购东西的事。 涂月华也不问要买的是什么,直接道:“行啊,老样子,你把清单传真给我就行。” 岑婧怡在电话里也说不出来‘计生用品’这四个字。 她很快转移话题:“对了,这一次的钱我已经全部收齐了,一共九百三十六块五毛三,明天我就去邮局汇给你。” “怎么这么多?你不是说,卫生巾一包都没卖出去吗?” “没卖出去,我自己留着用啊。” 涂月华惊讶:“你把这笔钱也算进去了?你是不是傻!岑婧怡!我能挣你这份钱吗?真是的,你把我当什么了?” 岑婧怡:“你帮我和嫂子们买了这么多东西,忙前忙后,总要让你挣点辛苦钱,不能让你亏本。” “谁跟你说我亏本了?明天你给我汇六百块钱就行了,那些卫生巾你留着用,就当是这次给你的分红了。” “不行。”岑婧怡拒绝道,“一包卫生巾十二块,二十五包,一共三百块钱呢,这不是小数目。” 涂月华被她气笑,“三百块钱对我来说不是小数目,对你来说就是小数目了?” “哎呀少说废话,你给我汇六百,我也还能挣七十呢。别跟我在这儿客气,叽叽歪歪的。” 岑婧怡惊讶,“七十?你还能挣七十?” 涂月华语气骄傲:“哼~不然你以为呢。那些卫生巾我是批发价拿的,实际是九块五一包,二十五包本钱合计还不到两百四。” “就算刨除那两百四和运货的钱,我也还能净挣七十!” 听着涂月华的话,岑婧怡快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她再次惊叹:“倒买倒卖这么挣钱吗?六百块左右的本钱,就能挣三百多?” “不然你以为这几年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下海做生意,这挣的就是个信息差。在你们那儿稀奇又贵的东西,在鹏城遍地都是。” “实话告诉你吧,那些避孕套就是我们公司进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派销售出去推销,公司就出事了!” 岑婧怡沉默,担心涂月华是在忽悠她。 涂月华也从她的沉默中,猜到了她的心理活动。 涂月华安慰道:“真的,我干的就是进出口贸易,骗你干嘛?” “我不是说你骗我,是这样分红不合理。你出钱又出力,怎么能只挣七十?” “嗐,这有啥啊?你心里要是过意不去,就当那些卫生巾是我提前把下次的分红也预支给你了。下次的钱,你直接全汇给我,我就不跟你分了。” 这个建议还不错,岑婧怡想了想,最终答应。 岑婧怡挂了电话,正想朝家走,碰见乐乐妈买菜回来。 乐乐妈脚快上前几步,“婧怡,你下次准备啥时候叫你那个朋友再帮咱们买点东西?那擦脸油挺好用的,有没有孩子用的?我想给我家乐乐也买一盒,我家乐乐一到冬天就皴脸。” “应该有的,我正准备这两天就统计清单,周一去上班就给我朋友传真过去呢。” “这样啊!”乐乐妈眼睛一亮,“成,那我今晚回去再想想还要点啥,明天一早去找你嗷!” “好嘞。” 不出岑婧怡所料。 她这么向乐乐妈说后,家属院里的其她嫂子大姐们都收到了她这两天要统计清单的消息,都是自觉上门来报名。 第二天她在顾延卿的陪同下出门去邮局汇款时,大家伙要的东西就已经写了满满一页。 填写完汇款单、交钱给工作人员清点清楚,从邮局出来后,岑婧怡在阳光下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顾延卿眼睛微眯看她,“如果太累,我可以帮你拒绝她们。” “啊?”岑婧怡伸懒腰的动作卡住,收回空中的手。 她知道顾延卿这是误会了,解释道:“不累,就动动笔头的事,能有多累?而且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是纯义务劳动,也挣钱的。” 顾延卿表示不信,“不累你这两晚沾床就睡着?” 岑婧怡:“……”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嘟囔道:“我以前也是沾床就睡着。” 顾延卿疑惑皱眉,“没有,之前你明明……” 岑婧怡连忙伸手捂他嘴,左右看了两眼。 幸好周围没人。 她没好气皱眉看他,咬牙低声:“以前那是因为你睡觉不老实,所以我才睡不着。” 顾延卿瞬间了然,尴尬握拳掩嘴,清了清嗓子。 是了,这两天岑婧怡不方便,他为了不折磨自己,睡觉时都和岑婧怡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哪里像以前,睡着都要握着点什么。 第152章 那么多人要,肯定是好东西 周一,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岑婧怡也去出版社了。 她已经半停职在家一个多月。 现在对她造成人身威胁的抢劫犯同伙伏法,她没有理由再待在家里不上班。 到出版社,岑婧怡先是去和领导打了声招呼,顺带和领导说自己想借用单位的传真机。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她用单位的电话机给涂月华打了电话,约定传真的号码和时间。 涂月华人在家里,出门寻找可以传真的店铺需要一点儿时间。 岑婧怡就先回了自己的工位。 那张购物清单被她随手放在桌面上。 红姐捧着保温杯走到岑婧怡身边,想和岑婧怡搭话。 还没开口,就先注意到那张清单。 “婧怡,这是啥啊?咋五花八门,啥东西都有,你要开杂货铺啊?” 岑婧怡笑着解释:“没有,这是我和我们家属院嫂子们想买的东西,传真给我在鹏城的朋友,让她帮买。” “还能这样?”红姐眼睛一亮,将那张清单拿起来,仔细阅览。 没一会儿,她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对岑婧怡笑笑,“婧怡,那能不能请你朋友,帮我也买一盒这个擦脸油啊。我在电视上看过这个擦脸油的广告,老早就想买了,可咱们这边都没有买。” “好。”挣钱的生意,岑婧怡没有理由不答应。 “哎?这个是啥?” 红姐手指那一串英文,不解地问岑婧怡。 岑婧怡笑容微微僵在脸上。 那串英文就是计生用品,她没好意思直接写汉字,就是避免被人看到。 红姐没等岑婧怡回答,“68盒?要的人这么多,应该是好东西,给我也来两盒吧。” 岑婧怡表情有点复杂,起身附耳和红姐解释了那串英文的意思。 红姐先是惊讶,然后笑着改口:“那我要三盒!你们家属院的嫂子们能买这么多,那肯定是好用的呀!” “要啥?”另一位女同事正好路过,见她们说话,好奇地凑了过来。 又一位女同事在岑婧怡的办公桌旁驻足。 没有人不爱看热闹。 以至于驻足在岑婧怡办公桌前的人越来越多。 女同志们七嘴八舌地低声议论着清单上的东西。 为了能看清楚清单,她们的脑袋几乎全部挨在了一起。 “咳咳~”岑婧怡从红姐手里将清单抽走。 大家看她。 她道:“距离我约定传真给我朋友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不如大家先回自己的工位,然后再传阅这份清单吧?” “如果大家有想要的东西,就写一张纸条,署上姓名给我。” “现在这样都围在这里,影响不好。” 红姐点头,“对对对!婧怡说得对,大家都快先回去工作吧,一会儿被老范瞧见,他该批评咱们工作态度不认真了!” 说完,红姐将清单从岑婧怡手中抽走,笑吟吟:“那从我开始!我写完纸条了,再传给你们!” “哎!红姐,我的位置离你最近,一会儿你先给我哈!” 位置离得远的有些不乐意了,“那你们都快点,就十五分钟!” 人们散去。 岑婧怡看了眼她们,重新投入工作,审核一篇简短的外国故事翻译。 随着清单的传阅,大家的纸条像雪花一样落到岑婧怡的桌面上。 十五分钟过去,清单回到岑婧怡的手上。 岑婧怡快速做了统计,刚好赶在涂月华的电话打过来之前,完成对清单的修改。 岑婧怡完成传真后,红姐作为大家的代表,过来问:“婧怡啊,刚刚时间太急了,没来得及问你。这钱……我们怎么给你?” “不着急,等东西到了之后,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红姐欲言又止,扭头左右看了两眼。 确定身边没有其她人后,红姐用手挡着嘴低声说:“可是你不怕回头有人反悔,不想要了吗?当然!我肯定不会做这种事!就是想提醒你留个心眼!” 岑婧怡笑笑,“没事,我朋友帮买的都是好东西,就算有人反悔不想要,我也能留着自己用,或者转给其她有需要的人。” 红姐见岑婧怡这么自信,悬着心悄无声息落了下来。 刚刚时间紧张,她没时间想那么多。 看着岑婧怡传真,才冷静下来,脑海中连着浮现好几个猜测。 她选了那么多样东西,也没问价钱,回头会不会每样都是远超出正常物价的天价? 这些东西她一样也没见着,到时候买回来会不会都是次品? 她甚至忍不住想,岑婧怡会不会是故意弄这么一张假的清单,来吸引她们花钱消费的。 现在看到岑婧怡如此自信,完全没有半点心虚,她这才停止了心中的猜测。 接下来几天,红姐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问岑婧怡:“婧怡,你那个在鹏城的朋友买好东西了没有?咱们啥时候能拿到东西啊?” 其余也买了东西的女同事原本都不着急。 被红姐这么一影响,她们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她们没有直接问岑婧怡,但时不时朝着岑婧怡看去,眼神明明白白,想让岑婧怡主动向她们说事情的进度。 岑婧怡自然能看得出来,但她没有予以理会。 东西是同事们自己要买的,钱也没付,她和她们只是有个口头上的协议,没必要时时刻刻向她们交代清楚。 当然,如果有人主动来问,她会如实回答。 一晃眼,到了星期五。 岑婧怡终于接到了涂月华打来的电话。 不过她是在下班回到家属院后,在家属院接到的电话。 涂月华通知她,这次的货已经上火车了,给了她去车站取货的时间。 星期天下午,顾延卿和岑婧怡,以及蔡志斌和另外两位大哥,一起前往火车站取货。 这次的东西比上次还多。 除了满满的三个大编织袋以外,还有一个一米见方的纸箱子。 岑婧怡一看到那个纸箱子,就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回到家属院拆开一看,果不其然,全是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计生用品。 “咱先分这个吧!”袁大姐建议说,“不然一会儿孩子们跑来凑热闹,问起来,就该解释不清了。” 这个建议得到大家一致同意。 于是,岑婧怡拿出来清单,先给大家分计生用品。 第153章 小蔡分气球 嫂子们都跟做贼似的。 她们付完钱,将东西往怀里一塞,用外套包裹好后,脚步匆匆往家赶。 将东西藏好,她们这才慢悠悠又回到顾家。 顾延卿早就被嫂子们赶到蒋家去了。 蒋树兵这次没有任何不满。 因为他的媳妇儿——周珊此时也在隔壁顾家。 周珊说了,拿到了东西,今晚就和他试试。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喉咙发紧。 “哎,老顾。”蒋树兵用胳膊撞了撞顾延卿,“听说那进口洋货用起来就是不太一样,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顾延卿冷冰冰睨他一眼。 “你这么看我干啥?”蒋树兵不解挠头,“我不是想打探你的隐私!是上次我媳妇儿上班没回来,没赶上买那玩意儿。” 顾延卿冷哼,又像是被气笑了。 蒋树兵不理解他的情绪,但也没继续再问了,只嘟囔道:“你丫真小心眼,说一下使用体验都不肯。” “你们新婚宴尔,还用得上那东西?”顾延卿突然问。 “用得上啊,为啥用不上?” 说完,蒋树兵反应过来。 他又补充解释:“下一年是蛇年,算命的说蛇这个属相和我们两口子相冲,所以我们打算先避孕一段时间,回头生个马闺女。” 顾延卿嗤,“封建迷信。” 蒋树兵也不恼,“也不全是封建迷信,主要是我俩还想过一段二人时光~” 他展开双手,神情向往,仿佛在念诗。 收起向往的表情,又洋洋得意地睨顾延卿,“不像你们,周末想搂着媳妇儿睡个懒觉都不成,得起来收拾孩子。” “睡个早觉也不成,得提防被孩子告状。” 顾延卿:“……” 顾延卿正在想该怎么回怼蒋树兵,突然看见茵茵手里拿着个白色的‘气球’,正蹦蹦跳跳跟着几个同样手里拿‘气球’的小孩。 气球棒槌状,顶部还有个凸起…… 顾延卿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蹭一下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哎?你干啥去?”蒋树兵跟着起身,拉他,“开个玩笑,你看你,咋还上头了呢?” 顾延卿没理他,冲茵茵的背影喊:“茵茵!” 蹦蹦跳跳的茵茵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手里的‘气球’还在随风晃悠。 顾延卿快步上前,在她面前蹲下,“茵茵,这东西,哪里来的?” 跟上来的蒋树兵也察觉不对劲了,表情震惊。 随后拍着大腿大笑了起来。 笑声传到顾家。 蔡志斌的媳妇儿就站在顾家客厅。 她循着声音往外看,瞧见孩子们手中的‘气球’,瞪大眼睛趴在窗户上。 “哎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快瞧!”她笑着拍手,招呼身边人一起看。 听见那边蒋树兵忍笑,大着嗓门问:“乖乖!你们咋还人手一个啊?谁给你们的?” 辉辉大声回答:“小蔡哥哥!小蔡哥哥说,他家有可多气球了!给我们一人发了一个!” “气球!小蔡哥哥给的,气球!”茵茵兴奋将手中气球举高。 笑容僵在蔡志斌媳妇儿的脸上。 她两眼一黑。 “哎哟你咋啦!”辉辉妈手疾眼快搀住她。 蔡志斌的媳妇儿气得哆嗦,挣扎站稳。 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蔡——天——奇!老娘今天,剥了你的皮!” 蔡志斌媳妇儿捋起袖子往外挤。 蔡志斌两口子很快抵达战场。 撞见儿子带着几个同龄孩子正在往‘气球’里灌水,两口子差点双双仰倒。 “蔡天奇!谁让你乱翻东西的!”蔡志斌一声暴喝。 十一岁的蔡天奇被吓得一哆嗦。 手里的水球‘趴’一声摔在地上。 蔡天奇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慢悠悠弯腰将水球捡起来。 “咋啦?!这气球本来就是小孩儿玩的,你俩藏起来干啥?真是小气!” 跟着来看热闹的大人们爆笑出声。 有人上来劝:“算了算了,孩子不懂事,拆了就拆了。” “就是,回头你们两口子找个稳当地方,别叫孩子寻到就是。” 蔡志斌媳妇儿气得简直想呕血。 她都已经藏到衣柜最上头了,这都不行,还要往哪儿藏? 往菜篮子放,每天出门买菜都带着吗? “蔡天奇!”蔡志斌媳妇儿气不过,磨牙上前想收拾孩子。 辉辉妈和王大姐赶紧一左一右拦她。 蔡天奇算得上是家属院里最皮的孩子,见到亲妈作势要打他,拿着水球一溜烟就跑。 其他几个孩子瞧局势不对,眼珠一转,也四散跑开。 “你还敢跑!”蔡志斌接棒追上去。 “老蔡!老蔡!” “别激动!老蔡!你可是政委,要讲道理!” 被拦住的蔡志斌脸红脖子粗,“老子一世英名,被他这个浑小子丢尽了!” 拦他的蒋树兵用尽全部力气忍笑,“不至于不至于,孩子嘛,哪有不淘气的?这证明你家小蔡聪明!你看哪个聪明孩子不淘气的?” 蔡志斌瞪他,“那我祝你两口子,回头也生这么个淘气的儿子。” “嘿——”蒋树兵不乐意松开他,“老蔡你这就不厚道了,咋还咒我呢?我要生的是闺女!像茵茵那样的,闺女!” “滚犊子!”蔡志斌一挥手,没心情和蒋树兵磨嘴皮子。 蔡志斌是真气着了,也不去追逃跑的儿子,挣开另一个人,背着手回家去了。 蔡志斌媳妇儿也回了家。 两口子关上门,从里头上了锁,一副不要儿子了的架势。 门外众人见状,暂且搁下这两口子不理,去解决孩子们人手一个的气球。 孩子们不知道手里的气球到底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好玩。 现在大人们平白无故要抢走,他们当然不肯给,不是哭闹,就是撒开脚丫子就跑。 最后是岑婧怡跟顾延卿说了什么。 顾延卿跑到家属院外不远的小卖部里,买回来一包真正的气球,再加上每人一颗糖果,这才将假气球全部换回来,进行销毁。 蔡家。 谁也没想到,蔡志斌两口子在检查剩余的计生用品。 “幸好这浑小子拿的都是之前去计生所领的!” “吁~多亏我分开放了。” 当晚,蔡天奇没回家,被辉辉妈收留了。 这小子不见半点伤心难过,在辉辉家干了两大碗饭,吃饱喝足和辉辉玩到了大半夜才呼呼睡去。 顾家。 岑婧怡算完账,扶着腰坐直身。 顾延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的身侧,大掌搭在她的肩给她揉捏。 “忙完了?” “嗯。” “那洗洗睡吧?” 第154章 媳妇儿你真有先见之明 岑婧怡一下就听出顾延卿的言外之意。 她回头,眨着眼睛看他。 男人揉捏肩膀的动作还没停,眼角微弯的眸子里盛着浅浅笑意。 “睡不睡?”他低声问的同时,手上加重了力道。 说不上是疼还是酸的感觉让岑婧怡笑着缩了脖子,往后想要躲开他对自己肩膀的蹂躏。 肩膀是躲开了,可腰又被人揽了去。 “睡不睡?”顾延卿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几乎是额头抵着额头。 岑婧怡咽了口空气,“我……我还没洗漱,得……” 话没说完,被吻堵住。 只是蜻蜓点水地触碰了一下,男人就松开她站了起来,“我去给你兑水。” 卫生间那边很快传来水声。 没多久,顾延卿的声音传来:“好了,来洗吧。” 岑婧怡慢吞吞,磨磨蹭蹭走去卫生间。 顾延卿还站在卫生间里,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面对岑婧怡的大眼睛,他笑:“我帮你?” “天气那么冷,你想冻死我?” “我只是想帮你洗个澡,怎么会冻着你?”顿了顿,顾延卿恍然大悟那般挑了挑眉。 他意味深长拖长了调子:“哦~原来你想像上次那样,让我……” 岑婧怡冲进去,捂住他嘴,推他出卫生间,动作一气呵成。 顾延卿低低笑出声,抵着卫生间门,“那我先回去给你暖被窝。” 天气寒冷,岑婧怡洗了个战斗澡。 从卫生间出来时,牙齿还是不免有些微微打颤。 以至于往房间走的速度都不免加快了些。 她刚一推开房间门,就闻到房间里有股淡淡的香味。 关上房门后,这股香味更浓。 “你喷香水了?”岑婧怡惊讶问躺在床上暖被窝的顾延卿说。 顾延卿侧躺着,单手支头,“嗯,我看放在床头,喷了几喷试试。” 岑婧怡看一眼床头旁的小柜子,玻璃瓶装的香水旁,正放着那盒已经拆开的计生用品。 她很快收回视线,掀开被子躲进被窝。 香水是涂月华这次买的,还在盒子里塞了纸条,注明这是送给她的东西,让她别卖给了别人。 白天岑婧怡拆开盒子读纸条的时候,嫂子们都在场。 嫂子们还感慨,说涂月华这个朋友对岑婧怡真好、真大方。 嫂子们看起来对香水很好奇。 岑婧怡就对着空中喷了几下,让大家都闻了闻这香水的味道。 当时就有几个年轻小媳妇儿对香水感兴趣,问香水的价格。 可惜纸条和价格清单上都没有价格。 她就答应那几位年轻小媳妇儿,给涂月华打电话的时候,帮忙问问价格。 耳垂猛然传来湿热的感觉。 岑婧怡下意识瑟缩脖子躲开,从回忆中抽离。 还没来得及反应,暖融融的人形火炉就翻身而上。 “灯…唔~” 呼吸交融间,顾延卿腾出一只长臂,拉了床头的灯绳。 房间陷入黑暗。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变得敏锐。 挂在客厅的时钟‘哒哒哒’走着秒针,每走一圈带动分针走一下。 在分针走了第十下时,男人的胳膊再次从被窝里伸出来,稳准摸到床头柜上的纸盒子。 ‘刺啦’,锯齿被撕开的声音。 顾延卿一手撑着床,一手将东西塞进岑婧怡的手里,“你帮我。” 岑婧怡声若蚊喃:“我不会。” “我教你。” 顾延卿手把手,教岑婧怡使用了进口的洋货。 秒针不知疲倦继续走动。 屋外树影被风吹得簌簌摇晃。 圆月高悬,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坐在空地上,都能看清小学课本上的大字。 静寂的时针终于也动了一下。 粗重的喘息声将秒针走动的声音完全覆盖。 秒针又走了好几圈,走动的声音这才隐隐约约传入小房间。 “东西你都卖完了?”顾延卿一手被岑婧怡枕在颈下,一手玩着岑婧怡落在锁骨上的头发。 岑婧怡轻轻摇头,“没有,出版社的同事们也买了些东西,明天上班我给她们去。” 顾延卿顿了顿,“我指的不是这个。” 岑婧怡一下反应过来,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没,应该会剩余两三盒。” “媳妇儿你真有先见之明。”顾延卿的声音里染着明显的笑意。 岑婧怡装聋,翻身背对他。 下一秒,男人更紧密地贴上她,从背后将她圈抱住。 沉沉一觉,睡得人神清气爽。 顾延卿的体温实在是高。 岑婧怡感觉自己挨着火炉睡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脸颊都被熏得白里透着红。 隔壁大房间,茵茵是个小火炉,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同样是将自己熏得两颊通红。 顾延卿看着母女俩都顶着同款红苹果,没忍住分别捏了捏两人的脸。 结果就是受到了母女俩同款的不满瞪视。 岑婧怡骑自行车送茵茵上幼儿园,自己上班。 同事们要的东西加起来有点多,顾延卿帮她用绳子将东西固定在车篮子里,她还往自己的包里塞了几样,这才勉强带齐。 到出版社,时间还早,没到上班时间。 她就趁着这个时间,将东西按照同事们的纸条分好。 还没分好,同事们就陆续来了。 “哎?婧怡,东西到了啊?”一个姓陶的女同事惊喜朝岑婧怡走去。 “嗯,昨天刚到,今天就给你们带来了。”岑婧怡打眼一扫,找到桌角那份东西。 她拿起东西上的纸条,递给女同事,“陶姐,这是你要的东西,你看看够不够。” 紧接着递上价格清单,“这是价钱。” “哎!好嘞!”陶姐接过两张纸条,对比过东西和价钱后,痛快付了钱。 同事们陆陆续续来到。 买了东西的,都是在确定过东西和价格后,二话不说付了钱。 有几个忘了带钱出门,或者身上钱没带够的,也都向同事借了钱付给岑婧怡。 最后只剩下红姐那一份的东西,也是数量最多的那份,还堆放在岑婧怡的办公桌上。 一直等到上班前一分钟,红姐这才裹着件大红的棉袄,脚步匆匆走进办公室。 好几个女同事正在涂新买的护手霜,交流使用感受和香味。 红姐一眼看到她们,然后眼睛一亮,快步朝着岑婧怡走去。 岑婧怡不想影响上班,直接将纸条和清单递给她,想让她尽早付钱回去工作。 可红姐拿着价格清单在她旁边站了许久,也不说话。 “红姐。”岑婧怡直接问她,“是有什么问题吗?” 第155章 过年回不回老家? “额……”红姐挪开面前的价格清单,和岑婧怡对上视线,露出尴尬为难的表情。 岑婧怡瞬间猜出她的心理,微笑着将她手里的价格清单接过。 “红姐,东西你要是不想要了,可以直接说,没事的。” 红姐要的是三盒计生用品,两罐大人擦脸油,一罐小孩擦脸霜,两支护手霜,还有另外几样零零碎碎的东西。 所有同事中,就她要的东西最多。 “呵呵~婧怡,你误会了,我不会要反悔,是……哎呀!我就直说了吧,是这几样东西。” 红姐将那三盒计生用品从东西中分出来,压低声音:“真不巧,我爱人单位发福利,刚发过不少,实在是用不完。你说,这要是放过期了,不就浪费了吗?浪费可耻啊!” 这些进口计生用品的有效期都是两年,岑婧怡特地帮家属院的嫂子们翻译过。 可她这会儿不打算和红姐解释,因为她知道所谓‘用不完’‘怕浪费’都是借口,真正原因应该是觉得价格太贵。 岑婧怡二话不说,拉开抽屉,将那三盒东西放进了抽屉里。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唇角依旧微弯。 红姐打量着她,心头的紧张慢慢散去。 “还有这个擦脸油,我原本是打算送一盒给我姑姐的,结果她前几天受调到外地去了,你说说,这不是……” 岑婧怡再次拉开抽屉。 这次她把所有东西都扫进了抽屉里。 红姐见状,忙道:“哎呀,婧怡你这是……” 岑婧怡依旧微笑看她,“红姐,范主任在那边站着呢,咱们还是先工作吧。” 红姐回头看去,主管她们这个办公室的范主任,可不就站在不远处跟人说话呢吗。 她忙道:“对对对,那咱们先工作,中午休息的时候再说!” 结果没能等到中午,范主任就来点了几个人,让跟着他一起去市里出差。 红姐就在其中。 直到下午下班,他们也没回来。 岑婧怡把抽屉里的东西全都装进包里,带回了家。 趁吃完晚饭,出门去和大家烤火的空档,她将自己手上还余有几样东西的消息说给嫂子们听。 “哎呀正好!”周珊激动说,“我们学校刚好有个老师下个月结婚!今天才对我们说,我正愁送她点什么新婚礼物呢!给她送一罐擦脸油,一支护手霜,还有一盒进口计生用品,刚刚好!” 家属院东西各支了两个火堆。 男人们围着一堆烤火。 女人们围着一堆烤火。 所以大家说起话来也不怎么忌讳。 周珊和岑婧怡约定,一会儿跟岑婧怡回去拿东西。 辉辉妈紧接着就周珊同事结婚的话题说了下去:“咋选这么冷的天结婚?过几天八成就要下雪了,下个月肯定要上冻!到时候自行车接亲都容易打滑嘞!” 周珊:“不怕!人家谈的是个私营木材厂的厂长,年轻有为,有小汽车!” “有小汽车那也冷啊,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她不得像你结婚时那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要想打扮,肯定冷;要想暖和,只能不打扮。” “哎呀,你操人家那份闲心,还是想想过年该咋过吧。” “能咋过,带孩子回老家呗!我是真不想回去,他老家各种亲戚一大堆,等认过来了,也就该坐火车回来了!” “我们今年是回不去了,轮不到他休假。” “哎?婧怡,你和顾团呢?到时候你和顾团是带茵茵回老家去过年,还是将顾团他家里人接来这边一起过年?” 话题突然引到岑婧怡的身上。 岑婧怡正在织毛衣呢。 她答应给顾延卿织毛衣,结果马上就该下雪了,还没能织好。 面对嫂子们的关心,她暂且停下手里的动作。 抿唇思索片刻后,如实道:“还不知道,没能和延卿商量过。” 晚上,岑婧怡就和顾延卿说了过年的事。 顾延卿一手枕在脑后,平躺着望向天花板,“我们过我们的年,不用管他们。” “真不管?” 顾延卿侧头看她,微微蹙眉,“你想管?” 他不想岑婧怡太善良,哪怕那些是他的家人,他也不想岑婧怡原谅他们。 岂料岑婧怡摇摇头,“我不是想管,我是担心他们会找到这边来,闹事。” “不怕。”顾延卿翻身抱住她,“我会处理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岑婧怡轻‘嗯’了声,脑海中又浮现在鹏城见到的那个身影。 她抬眸看向顾延卿。 顾延卿不知在想着什么,有些失神。 于是,她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关于那个和顾延卿长得很像的人,岑婧怡有让涂月华帮忙留意,但是一直都没有消息。 顾延卿从来没有主动跟她提起这件事,她也不知道顾延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查,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是后者,那她向顾延卿提起这件事,只会让顾延卿心生困扰。 这一夜,顾延卿难得安分,岑婧怡睡了个早觉。 翌日,岑婧怡把没织完的毛衣带去出版社了。 她打算趁中午休息的时候织一会儿。 眼下就差两只袖子没织好,她努努力,已经能赶在下雪前完工。 出差的范主任红姐他们,是下午回来的。 红姐一通抱怨昨晚住的招待所环境差。 她说了好久,注意到隔壁工位的小陶在擦护手霜,这才突然想到什么,朝着岑婧怡的方向看去。 岑婧怡在伏案工作,并没有朝她们这边看来。 红姐眼神闪了闪,故意等到快下班前,这才走到岑婧怡的办公桌旁。 “嘿嘿,婧怡啊。你看我,一忙起来都忘了,东西还没拿呢。咱们就照昨天说的,那三盒东西,还有那罐擦脸油不要了。其他的东西,你给我算算价钱吧。” 岑婧怡惊讶看她,“啊?红姐你还要啊,我以为你不要了。昨天我带回去,已经被我们家属院的嫂子们买走了。” 红姐一下变了脸色,“哎呀!你,你怎么能这样呢?!”她的声音有点大。 周围好几个人看了过来。 “怎么了?”离得最近的一位女同事好奇问。 第156章 笑面虎 红姐刚要诉苦。 岑婧怡赶在她之前开了口:“没什么,就是我托我朋友帮买的那些东西,昨天红姐挑挑拣拣,不要了好几样。” “后来红姐就跟范主任他们出差去了,剩下那几样,我也不知道红姐到底还要不要,就把东西带回了家属院。” 红姐着急抢话:“那我也没说不要啊,你咋能随便就把东西转卖给别人了呢?” 岑婧怡回过头来看她,淡定:“那你也没说要啊。” 红姐:“……”这个岑婧怡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这么难说话了? 她以前还以为这是个和和气气的姑娘呢! 没想到竟然是个笑面虎!只是表面看起来和气! 红姐一口气哽在喉咙,咽不下、吐不出。 注意到周围不少同事朝着她和岑婧怡看了过来,红姐只能生硬地扯了扯嘴角。 “嗐,怪我没在出差前跟你说清楚。没事,婧怡我不怪你,东西卖了就卖了,我去百货大楼买,也是一样的。没事,你忙吧,我也还有点收尾工作没做好,先回去干活了。” 红姐拍了拍岑婧怡的肩,转身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同事见没事了,也都陆续收回了目光。 和岑婧怡的桌子只隔了一块挡板的同事叫作刘润秋,和岑婧怡年纪相仿,还没结婚,毕业就进入出版社,已经在出版社干了五六年。 刘润秋趴在挡板上,眼看着红姐的方向,低声喊岑婧怡:“婧怡。” 岑婧怡偏头看她,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微笑。 “婧怡,你别跟她置气,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刚来没几个月,还不了解,回头你就知道了。” 岑婧怡笑笑,“我没生气。” 刘润秋也咧嘴笑,“没生气就好,你托你朋友帮买的这护手霜还真蛮好用的,希望今年能保护我的手,不再长冻疮!嘻嘻~下回你要是再托你朋友帮忙买东西,记得跟我说一声哈!我绝对不会赖账!” 话说到后面,刘润秋有些激动,‘赖账’两个字说得大声了些。 岑婧怡这边还没来得及答应呢,就听见红姐那边用文件重重摔了桌子。 刘润秋撇撇嘴,用口型对岑婧怡说‘不用理她’,然后就转身继续工作了。 岑婧怡本来也不打算搭理红姐。 下班。 岑婧怡因为临时去了趟洗手间,走得有点晚。 到自行车棚的时候,正好碰见红姐在弯腰开自行车锁。 她嘴角弯起礼貌自然的弧度。 原想着如果对上视线,就和对方打个招呼。 谁曾想对方瞥了她一眼之后,就收回视线,还置气般将自行车重重推了出来,昂首挺胸上车走了。 岑婧怡失笑摇头,完全没往心里去。 让岑婧怡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上班,当着同事们的面,红姐又如往常那般和她打招呼,笑吟吟的。 恍惚间,岑婧怡还以为昨天在自行车棚遇到的是另外一个人。 她就愣神这么两秒。 红姐一副担忧的样子走近她,“哎呀,婧怡你咋不理我呀?你不会是生了吧?你别生气,昨天的事,是红姐的错,红姐给你赔礼道歉。” 岑婧怡差点被她这两副面孔的样子气笑。 “我没生气。” “没生气就好!我就知道,婧怡你不是小心眼的人。” 岑婧怡笑笑,反击:“我还以为红姐你生气了呢,昨天在自行车棚遇见你,跟你打招呼,你也没理我。” 红姐脸上的笑容一僵,没想到岑婧怡竟然当众撒谎。 昨天在自行车棚,岑婧怡什么时候跟她打招呼了! 她自然不能在到底打没打招呼这种事情上跟岑婧怡掰扯,毕竟昨天下午那会儿她确实存了出气甩脸色的心思。 只能顺着岑婧怡的话,尴尬笑笑:“没有不理你!我那会儿是着急回家呢,八成是没听见!” 岑婧怡依旧淡定浅笑,“这样啊,红姐你没生气就好,我还以为红姐你生气了呢。” 红姐被噎住,再次忍不住在心里嘟囔:笑面虎!这真是个笑面虎! 岑婧怡笑笑,回了自己的工位。 开始工作没多久,隔壁的刘润秋就又凑了过来:“pisi~pisi~” 岑婧怡看她。 她用手做喇叭状:“忘了提醒你了,红姐就是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营造出她是好人,别人是坏人的形象。我就吃过这样的亏!” “不过你真厉害,没掉进她的坑里!” 刘润秋对岑婧怡竖起了大拇指。 岑婧怡笑笑没说话。 经过这两天岑婧怡和红姐之间的暗流涌动,整个办公室对岑婧怡的印象都有所改观。 从前岑婧怡见人就笑,加上长得白净清纯,说话也温温柔柔,所以大家下意识都认为她是个好说话的。 这次见识到岑婧怡三言两语将曹映红怼得说不出话,他们这才知道岑婧怡是朵带刺的娇花。 岑婧怡明显能感觉到,同事们对她的态度多了几分客气。 不属于她的工作也随之少了许多。 她负责的是英文板块的业务,工作量不算多。 平常会有同事拿着别的工作来找她,说几句好话‘请’她帮忙。 最开始她想着自己初来乍到,闲着的时候帮帮同事也没关系,还有利于快速融入这个新集体。 结果就是大家都认为她‘好说话’,纷纷‘请’她帮忙。 有时候其他工作的任务量,几乎要比她本职工作还要多。 不过现在好了,她怼了红姐一个,其他人也跟着收敛了不少。 这早,岑婧怡送完茵茵,在来出版社的路上爆了胎。 修自行车花了点时间,刚刚好掐着时间到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就瞧见红姐曹映红和一群四五个人站在她的办公桌旁。 红姐手里拿着两张稿子,正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岑婧怡。 人群轰然散开。 曹映红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连忙将手里的稿纸压回皮面记事本下。 岑婧怡注意到她的动作,脸色沉了沉。 那两张稿纸,是她没写完的文章。 曹映红这样私下翻找出她的文章,还叫来那么多人围观,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岑婧怡头一次在出版社生气,平常总是挂着笑意的脸上,这会儿似是凝了冰霜。 那几个刚刚凑在曹映红身边,跟着偷看文章的人,都在自己的办公位上心虚地低下了头去。 曹映红也心虚,干笑:“婧怡,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今天要请假不来了呢。” 第157章 忤逆领导 “我不来,好让你光明正大地翻找我的隐私吗?”岑婧怡唇角又弯了起来,只是这次笑意并不达眼底。 曹映红知道自己这次不占理,慌忙解释:“婧怡,你误会了!姐不是故意翻你的东西,就是想来你这里找份资料。” “然后不小心翻找到我的隐私?” “对对!就是这样!” 岑婧怡冷笑,“那你怎么不第一时间放回去,还叫来那么多人一起围观?” 曹映红瞬间无话了,她吵不过岑婧怡! 这个岑婧怡总是话里给她挖坑,她不知不觉就掉进了坑里! 可是她也不能认下这个‘翻看隐私’的帽子啊! 曹映红着急辩解:“婧怡,你说得有点太过了,这怎么能算得上是隐私呢?你写文章,不就是为了发表的嘛?我们只是提前看了看!” “而且我和你孙哥他们,那都是老编辑了,没准还能给你提提建议呢!” 被点名的‘孙哥’头皮一紧,在心里暗骂曹映红不讲道义,想将他们也拉下水。 他当然不能遂曹映红的意,低头继续装聋作哑。 “红姐!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刘润秋没忍住替岑婧怡开口,“什么叫写了就要发表,你写在日记本上的日记也算是文章吧?那是不是也要发表,也能拿出来叫我们看看?” 曹映红恼火,“刘润秋,这关你什么事,你少在这里拱火!人家婧怡是个讲道理的知识分子,肯定能理解我的行为!” “你不用在这里戴高帽。”岑婧怡声音清清冷冷,“我理解不了你的行为,你的行为已经深深侵犯了我的隐私。我希望你当着大家伙的面,向我道个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翻开我的私人物品。” 曹映红睁大眼睛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 好半晌,她突然气笑了那般,“私人物品?婧怡,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是单位,不是你家。” “你用的稿纸,那是单位的公共财产,我只是来找资料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而已。” “再说了,谁知道你会在上班时间,做这种私人的事情啊?你要是在下班时间,在家里写文章,不就没人能看见了吗?” 曹映红摊着手,左右看了一眼,寻求大家的附和。 可是没有人附和她。 谁都知道今天的事情是她不占理,也知道她这是打算转移矛盾,撇清自己身上的问题。 如果岑婧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问题就变成了岑婧怡是否利用工作时间、单位财产做自己的私事。 已经吃过很多次这种亏的刘润秋气得站起来,想替岑婧怡说话,担心岑婧怡会被曹映红带着走。 岑婧怡先开了口,冷冷质问曹映红:“你为什么要看我的隐私?在看到开头,确定那不是你要找的文件后,你完全可以将东西放回原位。你为什么要看我的隐私?” 曹映红支支吾吾,憋了好半晌,故技重施:“你为啥要在单位,用单位的稿纸写文章?” “你为什么,要看我的隐私?!”岑婧怡加重了语气,微蹙的眉头下,圆圆的杏眼平白添了几分压迫感。 “你!是你先用单位的稿纸写文章在先,要不是你用单位的稿纸写文章,我也不会弄错!” “一大早上,吵吵嚷嚷什么呢!”范主任的声音突然从主任办公室门口的方向传来。 曹映红眼睛一亮,立马转过身快步朝着范主任走过去。 刘润秋见状,急得跺脚,压低声音道:“婧怡,你快去呀!她这个人最会恶人先告状了!” 岑婧怡脸上丝毫不见着急。 她非但没有追上曹映红的脚步,还径直回了自己的办公位。 那边,曹映红已经到了范主任的面前,利用春秋笔法一通说明。 事情就变了岑婧怡利用工作时间、单位公共财产写自己的文章,而她,只是‘不小心’看到了那篇文章,结果被岑婧怡揪着不放,非要她道歉。 经她这么一说,岑婧怡倒成了该负最大责任的罪魁祸首。 包括刘润秋在内,不少人都留意着范主任的表情,想知道范主任会不会信了曹映红的话,真的怪罪岑婧怡。 作为主人公,岑婧怡倒是面不改色,淡定地整理着自己被弄乱的桌面,将那两张稿子放进抽屉里,上锁。 范主任看到岑婧怡的态度,有些不悦。 不管事情到底是不是曹映红说的那样,怎么能不主动来找他说明情况? 范主任背着手,微沉着脸朝岑婧怡走去。 曹映红乐颠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 ‘咚咚’,范主任手指敲了敲岑婧怡的桌面,“小岑,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想听你说说。” 岑婧怡坐在位置上,并未起身,“事情就像曹映红同志说的那样,我利用工作之余,在单位的稿子上写了我自己的文章。然后曹映红同志私自将我的文章翻找出来,大肆传阅,并拒不道歉。” “我哪有——”曹映红想反驳,说自己没有大肆传阅。 范主任回头横了她一眼,她立马讪讪闭了嘴。 范主任重新背手身后,咳嗽了两声,“这件事,你们两个都有错……” “我错在哪儿?”岑婧怡反问。 这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在单位,哪有人敢这样忤逆上级领导啊! 岑婧怡依旧是神色淡淡的模样,直视范主任同样震惊的目光,“请问范主任,我是错在,用了单位的稿纸,在完成工作之余,做了自己的事情吗?” “如果是这样,我要求将这两点写进单位的规章守则里,并彻查,看到底有多少人跟我一样,用了单位的公共财产,在工作时间做了工作以外的事情。” 岑婧怡声音不算大,但每个字眼都掷地有声。 办公室更加安静了。 要真像岑婧怡说的这样彻查,有几个人能经得住查啊? 别的不说,就单位稿纸这点,谁没在稿子上随手写过点什么和工作不相关的事? 家里有孩子在上学的,还经常一摞一摞地带回来给孩子当草稿纸用呢! 更别说在工作时间干别的事,谁没开过小差? 众人瞬间在心里埋怨起曹映红来,觉得曹映红为自己的破事,把大家都给拉下水了。 范主任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现在被架了起来,只能给今天的事情分出个对错,不能再和稀泥。 第158章 道歉 “你们俩!都跟我来办公室!”范主任拉着脸撂下这句话,背手转身离开。 曹映红咬牙低声埋怨岑婧怡:“你看你,本来就是件小事而已,非咬着不放!现在事情闹大了吧?” 一旁的刘润秋:“那你早道歉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本来就是你偷看人隐私在先,还去找范主任告状,这下好了,全单位的人都要被你拖下水了!” 曹映红脖子一梗,要反驳。 注意到周围同事看过来的埋怨目光,一时间愣住。 “哎——你们这么看我干嘛,关我什么事啊!” 岑婧怡没有搭理她,起身跟上范主任的脚步。 见状,曹映红生怕自己落了先机,连忙也跟上去。 曹映红最后一个进入办公室,动作稍显谄媚地关上办公室的门,又拎起暖水壶,倒了一杯冒着气的热水。 “范主任,您喝口水润润嗓子,别上火。今天的事,是我的错,是我这个老职工没有协调好同事间的关系,让您看笑话了。” 岑婧怡站在红棕色的办公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曹映红向范主任献殷勤。 范主任显然是受用的,脸上的沟壑都浅了不少。 “婧怡!”曹映红给范主任奉完热水,又绕过办公桌,站在岑婧怡身边,用胳膊杵了杵岑婧怡。 “行了,别犟了,今天这就是一点儿小事,咱们私下解决就算了,犯不着让范主任为咱们这点小事费心。” “来,咱俩一起给范主任道个歉,然后就赶紧出去工作吧,别耽误范主任日理万机!” 曹映红拉着岑婧怡,想向办公桌后的范主任鞠躬道歉。 岑婧怡挣开她,显然是不接受她这种解决方式。 “你——”曹映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了口气,看向范主任。 范主任鼻翼两边的沟壑果然又变深了不少。 他手指敲了敲桌子,“岑婧怡,既然你不接受私下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那你说说,想怎么办!” 这种语气,俨然已经是在发怒的边缘。 曹映红撇撇嘴,暗中幸灾乐祸,觉得岑婧怡这次肯定难逃处分。 岑婧怡仍是不卑不亢、不气不恼:“范主任,我并非不接受私下解决,只是不接受这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决方案。” “曹映红同志看了我的隐私,并大肆宣扬,这是事实,我要求她当众向我道歉。” 曹映红一口气涌上喉咙,“那你用……” “够了!”范主任低喝一声,凌厉的眼神也朝她扫了过去。 曹映红那口子憋在嘴里,憋得脖子都要红了。 精明如她,自然明白范主任这是不想提单位财产被私用,利用工作时间干私事的问题。 若真要查起来,她择不干净,范主任怕是也经不起查。 在范主任的瞪视下,曹映红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挣扎的余地了。 现在服软,她还能在领导的面前留下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印象。 继续僵持,非但领导同事两头不落好,恐怕工作都要调离现在这个岗位。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曹映红就做好了抉择。 “成成成,都是我的错,婧怡我给你道歉,给你道歉,行了吧?” 曹映红又向范主任赔笑:“那范主任您忙,我们就先出去了,” 曹映红说完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拉岑婧怡。 岑婧怡不着痕迹避开,向范主任颔首示意后,就转身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曹映红不知道在后面磨蹭什么,愣是过了两分钟,这才从主任办公室出来。 彼时岑婧怡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曹映红远远看了眼她,垂着头就想回自己的位置。 “曹映红同志。”岑婧怡坐在位置上朗声叫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曹映红咬了咬后槽牙,知道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当所有人的面道: “岑婧怡同志,对不起,是我看了你的隐私,我应该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岑婧怡淡然点点头,“嗯,我接受你的道歉,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是晚辈面对长辈道歉该有的态度? 曹映红气得胸口像是憋了团浊气。 她活了这三十多年来,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特别是同事们看过来的目光,更让她觉得憋屈! 曹映红涨红着脸,脚下生生拐了个弯,朝着办公室大门的方向跑走。 “婧怡,你真勇敢。”刘润秋吃过几次来自曹映红的哑巴亏,现在看到曹映红吃瘪,她心里也像出了口恶气。 岑婧怡只是对刘润秋笑笑,没说什么。 如果今天看她文章的是别人,她或许不会这么强势地要求对方道歉。 可看她文章的是曹映红,而曹映红今日的行为绝对是出于报复。 她要是不给曹映红点颜色看看,只会让曹映红变本加厉地报复她、针对她。 父亲从小教导她要与人为善,但事实证明,一味地善良和忍让,只会让坏人得寸进尺,让自己的利益受到侵犯。 至于她今天的强势会不会得罪上级领导范主任,这点她也考虑过了。 如果范主任是个明辨是非的公正领导,那他今天就算有怒气,等气消后也会清楚到底是谁对谁错。 如果范主任是个只喜欢听下属阿谀奉承的领导,那她今天更要态度强势。 否则以后她被同事领导联起手来针对欺负,有解决不完的麻烦。 同事们见识到岑婧怡强势的一面,对岑婧怡不由又客气了几分。 那几个早上和曹映红一起看文章的同事,趁着中午休息时间,也陆续来和岑婧怡道了歉。 对于他们的道歉,岑婧怡面带微笑,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温柔娴静模样。 “小岑,说实话你写的那篇文章挺好的,很有灵性。”孙哥扶了扶鼻梁上的黑色镜框,“你准备投哪个刊物?我整理了各大刊物的投稿地址,要不要我拿来给你誊抄一份。” 岑婧怡欣然接受,“好,那就谢谢孙哥了。” “嗐,都是同事,互帮互助应该的。回头你的文章发表,要是火了,我说出去还能沾点你的荣光呢!” 曹映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背对着岑婧怡,注意力却全在岑婧怡那边。 听到大家陆续去跟岑婧怡道歉,她心里生出一种被背叛了的愤怒。 第159章 谁欺负你了? 岑婧怡其实并不热衷于‘搞同事关系’。 她现在只想快点把手头这件毛衣织好。 她中午在单位织,晚上在家织。 甚至还想早上提前起床织。 顾延卿心疼她大冷天的还要干这种手工活,几次劝她说算了,留着明年再织也一样。 她说不行,这是她答应给他织的毛衣,不能半途而废。 这在她眼里俨然已经不止是一件毛衣,更是一项任务,一个承诺。 顾延卿知道劝不动她,就托人帮忙买了热水袋,每天晚上灌好热水袋给她捂手。 岑婧怡织到几点,他就在旁边陪着坐到几点。 但凡岑婧怡停下来,他都会第一时间拉过岑婧怡冻得通红的手,捂在掌心当中。 今天这么被同事们来来回回搭话,岑婧怡也没能把毛衣拿出来赶工,下午原样带回了家。 顾延卿天天陪着她,自然对毛衣的进度了如指掌。 他一眼就发现毛衣还是原样,将灌好的热水袋放在岑婧怡的腿上,随口问说:“今天没‘利用’中午休息时间?” 这话也是岑婧怡说的。 顾延卿发现她带着半成品的毛衣去上班,劝她不用着急,中午好好休息。 她说中午休息时间长,要‘利用’起来。 岑婧怡手中毛线针上下交错不停,没多想就回答道:“今天跟同事吵了一架,中午的时间就被耽误了。” 坐在旁边的顾延卿立马拧了眉头,大掌按在她的小臂上,打断她织毛衣的动作。 “怎么回事?”顾延卿表情严肃,“谁欺负你?” 岑婧怡对上他的眼神,失笑道:“没有人欺负我,也不算吵架,就是起了点小摩擦而已,已经解决了。” 顾延卿还是看着她。 她只能垂下手,言简意赅说明了事情的始末缘由。 “真的没事。”岑婧怡故作轻松安慰,“人和人相处,肯定会产生摩擦矛盾的。我已经把事情都解决了,而且也没有吃亏。” 顾延卿还是下颌线紧绷,“以后再有这种事,第一时间联系我。” 岑婧怡失笑,“联系你干嘛?让你到单位去帮我一起吵架啊?” “嗯。”顾延卿表情认真。 岑婧怡半是惊诧半是怀疑看他,“顾延卿同志,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 顾延卿要是到单位去帮她吵架,回来轻则要被叫去训话做检讨,重则受处分。 见到顾延卿眉眼舒展,岑婧怡知道他这是在开玩笑,这才没好气收回目光。 她继续飞快地织起了毛衣。 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顾延卿又冷了表情,眼神渐渐变得晦暗深沉。 ‘吵架’是和岑婧怡开玩笑,可谁也没规定,帮忙的方式只有吵架这一种。 翌日是周末,不用上班。 岑婧怡越织越上头,大有一口气织完的架势。 顾延卿陪着她,从客厅沙发,转移到床上。 一直熬到凌晨两点,岑婧怡这才织完收尾最后一针。 “好了!”岑婧怡兴奋地捏着藏蓝色毛衣的两肩,将毛衣举起来展示。 她自己怎么看怎么满意,成就感也在她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快,你快穿上试试。”岑婧怡将毛衣塞给坐在旁边的顾延卿,“看合不合身。” 顾延卿幽怨看她,“穿了,一会儿还得脱。” “你什么时候试穿都要脱啊,刚织完,肯定要过水洗洗。” 见媳妇儿没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顾延卿无声轻叹,拿着毛衣跪立在床上。 面对着岑婧怡,他将毛衣套上身,穿好。 岑婧怡满眼只有自己织的毛衣。 拍拍肩头、摸摸袖口,抻抻衣摆,唇角微微上翘。 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逐渐幽深的眼神。 “好了吗?”顾延卿沉声问。 岑婧怡这才看他的眼睛,“你自己觉得怎么样?紧不紧?松不松?” “刚好。” “那就脱下来吧,明天洗洗,天气好的话,后天就能穿了。” “好。” 顾延卿双手交叉身前,脱衣服。 岑婧怡见他把打底的衣服也拽了起来,贴心地帮他扯了下来。 顾延卿差点被她气笑,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把毛衣脱下,叠好,放在床头。 “累不累?”顾延卿坐回被窝里问她。 “还好。” “肯定累,趴着吧,我帮你揉揉。” 岑婧怡看了眼被窗帘挡住的窗户,“算了吧,肯定已经不早了,早点睡。” “不耽误,揉揉放松睡得更香。” 顾延卿扶着岑婧怡躺下。 岑婧怡配合趴下,将头发全部撩到了一边。 温热的大掌很快按上她的肩膀,力度恰好地揉捏,确实舒服。 只是没多久。揉捏的位置就往下转移。 她从昏昏欲睡中清醒。 要起身。 被按着趴了回去。 男人一本正经:“肩膀颈椎是一体,光揉肩没用,腰部也得放松。” 说的好像有道理,岑婧怡趴着继续享受按摩。 等到男人的手从衣摆探进去时,她这才意识到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沉沉睡去才三个多小时,起床号就按时响起。 岑婧怡困倦地将被子盖过头,没等起床号吹完,就窝在顾延卿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再有意识,外头已经满是小孩们追逐打闹的声音。 火炉般的男人还躺在身侧。 她一个激灵赶紧坐起来。 顾延卿被她的动作惊醒,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她,“怎么了?” “几点了?茵茵呢?茵茵起了没有?” 顾延卿伸手拉她躺回去,抱紧,“放心,我已经给她收拾好,送她出门了。” 这一觉,是顾延卿睡的回笼觉。 岑婧怡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果然听见孩子们的吵闹声中,夹杂着茵茵的声音,这才放松下来。 还没能完全放松,就听见自家闺女被喊全名。 “顾婉茵!我生气了!快跟我道歉!”乐乐气鼓鼓,双手叉腰,瞪视茵茵。 茵茵手里拿着两截被掰断的小树枝,圆圆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就是想看看这根树枝来着,谁知道这根树枝一掰就断。 想了想,她将手里的树枝扔在地上。 乐乐一下就炸了,“顾婉茵!你掰坏我的树枝,还扔了!你必须向我道歉!” 茵茵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淡定得完全不像闯了祸。 面对乐乐的咆哮,她眼睛不受控地眨了眨,然后慢吞吞说:“对不起。” 乐乐的怒火有所平息。 茵茵摇头晃脑,继续念叨:“没关系,放个屁,臭臭你。” 第160章 顺口溜 乐乐愣了两秒,抬头望天,“呜哇——茵茵你欺负人!我再也不跟你玩了,呜呜呜呜——” 哭声震天。 岑婧怡完全没了睡意,平躺在床上,纠结要不要从温暖的被窝出来,去看看小朋友之间到底闹了什么矛盾。 顾延卿显然是猜到了她的意图,长臂一横,搭在她的腰上。 头蹭到岑婧怡的颈间,没睡醒那般瓮声:“小孩之间的矛盾,就让小孩们自己去解决吧。” 说话的热气喷洒在颈间的皮肤上,岑婧怡感觉有些痒痒的。 与此同时,窗户外不远处的空地上。 乐乐妈正趁着天气好,往晾衣绳上晒被子。 邻居嫂子也在晒被子,听见乐乐哭声,就道:“是不是乐乐哭了呀?你去瞧瞧吧,被子搁这儿,一会儿我晒完了帮你摊开!” 乐乐妈继续抻被子,腾出个手来摆了摆,“不管他!他哭就让他哭吧,一个小子,成天哭哭啼啼。他爸都说是我给他惯坏了,打今天起,我就不惯了!” 邻居嫂子笑,“那哪成啊,这大冬天的,哭着迎风吹一会儿,脸就该皴了。” “皴就皴吧,我从婧怡那给他买了孩子用的擦脸油,等他不哭了,再叫他回来洗把脸,把脸抹抹算了。” “那也成……哎?好像不哭了?” 两人停下晒被子的动作,侧耳去听。 果然没再听见哭声。 东边,土坡上。 乐乐抽抽噎噎,正在向出来主持公道的‘法官’——蔡天奇控诉茵茵。 “小蔡哥哥!都是茵茵,茵茵掰断了我的棍子!还气我!” 蔡天奇双手叉腰,左边看看四岁的乐乐,右边看看两岁多的茵茵。 他问乐乐:“茵茵怎么气你的?” 乐乐想起来就愤怒,“我让她跟我道歉!她说,对不起!” “这不是挺好的吗?” 乐乐气得原地蹦,“还有!她后面还说了!” “说什么?” “说‘没关系,放个屁,臭臭你’!呜呜呜呜!她还要放个屁臭我!”乐乐扯着嗓子又薅了起来,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好了好了!”蔡天奇弯腰拍拍乐乐的肩膀,忍着笑。 蔡天奇已经十一岁了,在他眼里一根棍子被弄坏没什么大不了的,茵茵说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是弟弟妹妹们信服的大哥哥,所以他得有个做大哥哥的样子。 安抚好乐乐后,蔡天奇在茵茵面前单膝蹲下。 他伸手摸摸茵茵的脸,哄劝的语气:“茵茵,这件事是你错在先,你再跟乐乐道个歉好不好?” 茵茵从始至终都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淡定。 她对蔡天奇点点头,然后朝乐乐看去,“对不起。” 乐乐噘着嘴,双手环胸,刚要‘哼’一声发泄情绪。 茵茵又补充:“没关系,放个屁,臭臭你。” 所有人都是一愣。 “呜哇!”乐乐再次被气炸,指着茵茵,气不过,又高高扬起小拳头。 “哎——”蔡天奇眼疾手快推开他,“不能打人。” 乐乐被推得往后踉跄了两步,更气了。 “呜哇!”他一蹦,坐在了地上,两条腿不停地胡乱蹬着。 蔡天奇给旁边几个男孩使了个眼色。 旁边几个男孩立马上去哄乐乐。 好说歹说,终于把挂着鼻涕泡的乐乐哄起来。 蔡天奇扶着茵茵的两边胳膊,忍笑再次哄劝:“茵茵,你再给乐乐道一次歉。这回,要认认真真的,不能气乐乐了,听见没有?” 茵茵眨巴眨巴眼,点头。 于是,乐乐被身后的哥哥们推了一把,再次走到茵茵面前。 茵茵微微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乐乐,认认真真将小手握在身前,“对不起。” 乐乐还在抽噎,嘴巴都跟着一抽一抽的。 他心想,茵茵这么气人,他才不要原谅茵茵。 只见茵茵张嘴,又要说话。 乐乐瞬间瞪大了眼睛。 旁边的人也都瞪大了眼睛。 站在茵茵旁边的辉辉下意识伸手,一个手捂住茵茵的嘴,一个手扣住茵茵的后脑。 虽然茵茵没能开口,但乐乐好像已经听到了茵茵要说的话。 他愤怒又委屈地看着茵茵,满是泪痕的脸上竟因为他撇嘴,现出两条法令纹来。 “快快快。”蔡天奇指挥,“快带他回家,找他妈妈去,再待在这儿,一会儿他就要被茵茵气死了。” 两个八岁左右的男孩立马拽着乐乐的胳膊,把乐乐拽走了。 送乐乐回到家,两个男孩免不了要向乐乐妈说明事情的经过。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到激动的时候还要上演情景剧。 几个凑热闹的邻居听得时不时笑出声。 乐乐妈也是又好气又好笑,没忍住嗔瞪了自家没出息的儿子一眼。 乐乐见自家亲妈都没站在自己这边,嘴一撇,又想哭。 邻居嫂子赶紧说:“哎呀,这回赖茵茵,茵茵确实是气人!” 乐乐朝替自己说话的邻居大娘看去,两只眼睛泪汪汪的,露出终于有人理解他的委屈表情。 邻居嫂子将嘴唇全部抿起来,忍了忍笑,这才招呼:“好了好了,乐乐妈你快领乐乐回家去洗把脸,抹抹吧,不然一会儿真的该皴了!” 乐乐妈看儿子,“走吧!回家洗你的花脸去!” 母子俩一回家,那两个送乐乐的小男孩也就一溜烟跑了。 回到小土坡上。 刚好听见茵茵在摇头晃脑地背顺口溜:“对不起,没关系,放个屁,臭臭你!买个雪糕,哄哄你!” 围在旁边的哥哥姐姐们大笑。 “茵茵!你真逗!你这都搁哪儿学的啊?” 辉辉举手:“我知道!在我们幼儿园!我们幼儿园的,都会说!” “你们幼儿园还有啥顺口溜?” 辉辉眼睛向上想了想,很快大声道:“你的头,像皮球!一脚踢到了百货大楼!” “嗐,这个我们也会!还有没有别的?” 辉辉又想了想,眼睛一亮,竖起食指说:“哦!还有一个!你打我,我不怕!我是北京找老大!老大给我一把枪,按你屁股打三枪!” “切!你们幼儿园的不行,叫我跟你说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双手一叉腰,摆足了架势开始唱:“风在吼,马在叫!你妈在咆哮!你妈在咆哮!” “哈哈哈哈哈……” 孩子们笑得东倒西歪。 茵茵被挤在哥哥姐姐们之间,也咯咯咯笑得分外开心。 第161章 被穿小鞋? “我也有我也有!听我说!”又一个小男孩激动开口。 孩子们安静下来,看他。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黄鼠狼的屁!震天地!透过蜘蛛网来到意大利!意大利的国王在看戏!闻到这个屁很不满意,原来是个秘密武器!” 孩子们又是笑得东倒西歪。 又一个孩子喊:“听我说听我说!我想起来一个!在我心中,老师对我最凶,总是把我留到七八点钟;回到家中,老爸对我最凶,总是把我打得鼻青脸肿!” “哈哈哈哈……” 孩子们的笑声一阵又一阵。 莫名其妙就开起了顺口溜大赛。 大家绞尽脑汁搜刮着顺口溜,都想成为让大家笑得最大声的那一个。 洗完脸、擦过擦脸油的乐乐在家里听见笑声,趴在自家窗户上眼巴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想去凑热闹。 乐乐妈看着他,没好气地道:“想去就去,趴这儿瞅啥!” 乐乐眨眨眼,有点迟疑。 “你看你这点出息!人家茵茵没准早就不放在心里了,就你小心眼。咋的,你还打算永远不跟茵茵玩了?” 乐乐想了想,噘着嘴认真地说:“我要跟她绝交三天!” 乐乐妈嫌弃撇嘴,“我看你以后难讨到媳妇儿。” 乐乐对讨媳妇不感兴趣,从窗户边的凳子上爬下来。 自言自语那般:“我就去看看,我才不跟茵茵说话呢!” 说完,他跑出了家门,直直往笑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到了人堆,他费劲儿挤进去,和茵茵间刚好隔着辉辉。 他偷偷看茵茵一眼,茵茵正笑得眼睛弯弯,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 “哼!”乐乐又哼了一声。 刚哼完,蔡天奇也念了个顺口溜。 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 乐乐也大笑起来,忘了还要和茵茵生气这回事。 光是比赛念顺口溜,孩子们就在土坡上念了一上午。 中午被各家各妈扯着嗓子喊回家吃饭时,他们还意犹未尽。 回家的一路上都还在念顺口溜。 茵茵是喊不回家的,每次都是顾延卿或者岑婧怡出来找她。 否则她就随机跟着哪位哥哥姐姐,溜达到别人家里去。 再在叔伯婶娘的热情招呼下,留在别人家里吃饭。 她可爱不怕生,大家也都乐意留她在家吃饭。 今天顾延卿和岑婧怡一起出门接的她。 她牵着二人的手,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念叨:“你的头,大皮球!意大利!放个屁!百货大楼!” 她想到哪句念哪句,顾延卿和岑婧怡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大概能猜到是在说顺口溜。 乐乐回到家也沉浸在顺口溜当中。 他坐在餐桌旁,摇头晃脑地唱:“风在吼,马在叫,我妈在咆哮,我妈在咆哮~” ‘啪’! 乐乐爸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你说啥?” 乐乐眨眨眼,“我唱错了!是‘你妈在咆哮,你妈在咆哮’!” 乐乐爸的后槽牙明显咬紧了。 “行了,快吃饭吧你。”乐乐妈连忙打圆场,“一天天不挨点揍,哭个三两回,你都皮痒。” 顺口溜在家属院的孩子们中流行了一个多星期。 星期六这天凌晨,下了场大雪。 太阳最猛烈的时候,刚好雪停。 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先被放出来,然后各家的孩子都吵着要出来打雪仗、堆雪人。 有了新乐趣,孩子们就把顺口溜的事忘在了脑海。 孩子们三五成群,像蔡天奇他们这些年纪大点的,就分成两个帮派打雪仗。 像辉辉茵茵他们这些年纪小的,就一团一团蹲在地上,堆雪人。 茵茵头上戴着红色的毛线帽,脖子上系着红色的围巾,身上裹着红色的羽绒服,就连手上戴的毛线手套都是红白相间的。 雪地里,就属她一团红色最明显亮眼。 “你出去看着茵茵吧。”岑婧怡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戴着毛线手套握着笔,另一只手压在热水袋和腿之间。 顾延卿站在她旁边,脸色如外面的积雪一样,透着寒意。 “去吧。”岑婧怡放下笔,轻推了他一把,“就一点儿工作,我马上就做完了。你不去看着茵茵,一会儿她要把手套去了,手该冻伤了。” 顾延卿:“下周一你请个假。” “好好的,我请假干嘛?再说了,我们主任说这些资料急要,周一我还得把东西送去呢。” “我送。” 岑婧怡反应过来,忙劝:“你不用管,这些工作本来就是我的,迟点做和早点做而已。” “不管?”顾延卿脸色更加难看,“我看着你被针对欺负,不管我还是个男人?” 岑婧怡拿他没办法,只能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这你不用管,到时候你请假就行了。算了,假也不用请,星期一直接在家里休息。” 岑婧怡还想说什么。 顾延卿说:“我去看茵茵,你要是冷,就别写了。” 说完走了,不给岑婧怡继续讨论这个问题的机会。 不到十分钟,顾延卿又回来了。 他端着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回来,放在岑婧怡脚边。 “操心别烫着,窗户留条缝,别关严。”交代完,他又转身出去了。 盆里的炭火噼里啪啦响着,热意往上涌。 岑婧怡立马感觉脸颊被烘得有些热,握着笔的手好像也没有那么僵了。 她盯着火红的炭看了会儿,唇角微扬继续工作。 这些翻译资料到底是真的急要,还是范主任故意为难她,其实她不能确定。 昨天她抱着一怀沉甸甸的资料回来,顾延卿立马问她怎么回事。 当得知全单位只有她在下班前被安排了工作任务,顾延卿的脸立马沉了下来,笃定地说范主任这是在故意给她穿小鞋。 昨晚顾延卿就劝她不要理会这些工作,什么样带回来,周一再什么样带回去。 她没同意,今早起来吃过早饭就开始工作。 顾延卿给她灌了热水袋,陪在她身边,倒是比她这种当事人还要气愤。 星期六的晚上,又下了一夜的雪。 整个家属院都是白茫茫一片。 掉光了叶子的树杈上都堆积了厚厚的白雪。 茵茵全副武装后之后要出去玩,结果一出门就陷进了有她小腿那么深的积雪里,爬都爬不起来。 第162章 真生病了 顾延卿单手把趴在积雪里的茵茵提起来,将她放在台阶上,交代她好好站着别乱跑,然后就拿工具开始除起了雪。 周围左右邻居也很快行动起来。 没多久,各家门前的雪就被清扫干净,大路也被铲出一条小路来。 “这么大的雪,明天公交该停运了吧?”蒋树兵戴手套的双手撑在铲子的木板上,说话时嘴里不停地冒着白气。 离他有五六步远的顾延卿还在铲雪,没有接他的话。 蒋树兵也不觉得有什么,转头就回家去找媳妇儿。 正好碰见周珊搓着手从家里出来。 他问:“珊珊,这么大的雪,路上肯定结冰了。自行车骑不了,公交车也有可能停运,要不你跟学校请两天假,别去了。” 周珊无语白他一眼,“我是老师,我不去,学生们怎么办?别说下雪,就是下刀子,只要学校里有学生,我就得回到我的工作岗位。” “那我明天送你。” “不用,马路上肯定有环卫工人除雪,公交车不会停运的。我明天坐公交去,晚上要是还下雪,我就住宿舍,不回来了。” 蒋树兵:“那怎么行!我去接你,别住宿舍。” “行了。”周珊轻轻推他一把,语气软了下来,“有点出息,叫人家看见了笑话。” “谁会笑话?!” 蒋树兵煞有介事左右张望一眼。 离他们最近的只有顾延卿。 可是顾延卿眼皮都没抬一下,还在拓宽自家门前的道路。 蒋树兵想到什么,大声问:“老顾,雪这么大,明天婧怡咋去上班啊?你送她?出版社比珊珊她们学校还远呢。” 顾延卿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不去。” “不去?是请假?” “嗯。” 蒋树兵像是得到了支持,立马回头看周珊。 周珊没好气挽上他的胳膊,“那能一样吗?我是老师,老师!学生们都能顶着风雪去学校,我这个老师缺席,那不是叫人笑死了?” “那你明天回来,不住宿舍。” “好嘛,回来就回来,我等你接我。” 蒋树兵立马咧嘴笑了,“成,我尽早去接你。” 夫妻俩腻腻歪歪。 ‘邦’! 顾延卿一铲子拍在积雪上,转身朝家走。 经过茵茵的时候,一手就把茵茵夹在了腋下。 腻歪的夫妻俩发现不对劲。 “咋回事?”蒋树兵一脸好奇,“咋感觉老顾心里有事,我刚才说话他都跟没听见似的。” “不知道,也没见婧怡出来。” 夫妻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吵架了?” 周珊:“我看看去!” 周珊说干就干,抬脚就朝顾家走。 推开门一看,客厅没人。 往里走两步,这才听见岑婧怡的咳嗽声从房间里传出来。 “婧怡?”周珊叫了一声,朝咳嗽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小房间的门开着。 她一眼就看到岑婧怡盖着被子靠坐在床头,茵茵趴在床边上,顾延卿坐在床尾,小黑轻晃着尾巴站在地上。 “咳咳……”岑婧怡又咳了两声。 周珊注意到她脸红得有些不正常,“怎么回事?生病了?” “嗯,你别进来。”岑婧怡声音嘶哑地说,“别传染给你了。” 周珊不在意,“茵茵都不怕传染,我还怕传染?发烧了吗?烧多少度?有没有吃过药?我家里有药,我回去给你拿。” 岑婧怡又低咳两声,“吃过了,也不严重,就是低烧,估计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为了不影响岑婧怡休息,周珊没待一会儿就走了。 岑婧怡脑子昏昏沉沉,也很快缩进被窝里,迷迷糊糊睡着。 太阳越发猛烈,将早晨的寒气驱散不少。 孩子们一被放出来,家属院里立马变得热闹。 茵茵也带着小黑出去撒欢。 一红一黑两小只,走到哪儿都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岑婧怡到中午该吃饭的时候,才被顾延卿叫起来。 顾延卿竟然端了饭菜进房间来。 “不用,我起来吃就行。”岑婧怡不喜欢在床上吃东西,总感觉食物会掉在床上。 “外面冷,坐着吧,我喂你。”顾延卿眉头微拧,看起来有些严肃。 岑婧怡看看他,听听外面的动静,问:“茵茵呢?” “她自己在外面吃。” “你出去陪着她一起吃吧,我自己来就行。”岑婧怡伸手要接饭盒。 顾延卿手往旁边躲了躲。 紧接着用勺子舀了勺菜,喂到岑婧怡嘴边。 岑婧怡抿了抿唇,只得冲外面大声道:“茵茵!自己好好吃饭,不能喂小黑!” 用筷子夹着菜,正准备喂小黑的茵茵:“……” 摇着尾巴正等着小主人投喂的小黑:“……” 岑婧怡还是不放心,又喊:“茵茵你要是敢用筷子勺子喂小黑,我就打扁你们两个!” 这句威胁有用。 小黑最先低下头,吃起了狗碗里的饭。 茵茵也默默缩回还没来得及喂小黑的筷子,抱着碗,晃着脚丫子吃起了饭。 房间里,岑婧怡隐约听见小黑吃饭的动静,这才张嘴把顾延卿喂到嘴边的饭吃了。 感觉到几分饱意后,岑婧怡放慢了咀嚼的动作。 咽下口中食物,她按住顾延卿的小臂,睁着明亮的眼睛看他,“你生气了?” 她生病大概率是因为昨晚工作到了十一点多。 上床的时候胳膊和腿都是冰凉的,顾延卿抱着她捂了好久才捂暖和。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她就开始发热。 顾延卿起来忙前忙后,给她倒热水、拿药、添被子。 虽然顾延卿什么都没说,但她能感觉到顾延卿好像有情绪。 “没有。”顾延卿否认。 “你不生气,为什么绷着脸?”岑婧怡晃晃他的小臂,“笑一笑嘛,你严肃的样子,我看起来有些害怕。” 岑婧怡这完全是哄茵茵时的语气。 顾延卿无奈,将饭盒放到床头柜上。 他握住岑婧怡的双手,神情认真:“婧怡,工作要是不顺心,就别干了,我养得起你和茵茵。” 岑婧怡也认真:“你太小看我了,这点问题,还不足以让我不顺心。” 听到这句话,顾延卿心里更加难受。 没错,跟岑婧怡在老家那三年的经历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 第163章 把单位当她家了? 岑婧怡的话也提醒了顾延卿,他再一次让岑婧怡受了委屈。 顾延卿松开岑婧怡的手,再次拿起饭盒,“好,你想工作,就继续工作。” 他继续喂岑婧怡。 岑婧怡不吃,问他:“你明天真要去我们单位?” “嗯。”顾延卿坦然承认,若不是今天周日出版社没人,他今天都得杀到出版社去。 岑婧怡担心他意气用事,劝道:“你不要胡来,别忘了你的身份。” “放心,我有分寸。” 顾延卿继续喂岑婧怡吃饭,但岑婧怡没吃几口就说自己饱了,催顾延卿赶紧也去吃饭。 天气冷,饭菜早就已经凉透。 茵茵也已经吃完饭,自己把碗筷放进了洗碗槽里,并用手帕擦了手和嘴。 顾延卿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左边脸颊上还挂着一颗米粒,右边嘴角有凝固的汤汁,正趴在茶几上鼓捣收音机。 顾延卿放下饭盒后,先是倒热水打湿了手帕,给茵茵擦干净脸和手,又给茵茵打开收音机,调到讲故事的频道,这才回到餐桌旁,吃已经冷掉的饭菜。 晚饭的时候,岑婧怡感觉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坚持下床出来吃饭。 顾延卿依着她,但把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还给她灌了个热水袋,生怕她再着凉。 岑婧怡小时候生病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翌日周一,是个大晴天。 顾延卿送完茵茵回来,换上军装,这才带着岑婧怡抱回来的工作材料准备出门。 岑婧怡追着他到门口,看着他身上的军装,“你要这样去啊?” 平日里顾延卿注意影响,私下里出行的时候几乎没穿过军装。 穿军装时的他也比平时要严肃,特别是那双锐利的眸子,叫人看一眼都忍不住紧张。 顾延卿扭动脖子,单手整了整领口,“嗯,在家好好休息,我送完东西就回来。” “你不要冲动。”岑婧怡不放心再次叮嘱,“其实他们真的没做什么。” 顾延卿没接她的话,单手扶着她的肩,将她推回了家,“外面有风,快回去。” 他关上门后,就单手拎着用绳子打包成捆的资料踩进了雪地中。 黑的锃亮的皮鞋踩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走到家属院门口,门口已经有辆军车在等他。 驾驶员见他出来,立马跳下车向他行礼。 他脚步未停,抬手敬礼,直接走到车门旁拉开车门下车。 驾驶员上车后,他直接吩咐:“先去一趟出版社。” “是!” 军车呼啸离开,在出版社门口停下。 顾延卿交代驾驶员:“不用挪车,我五分钟就下来。” “是!” 顾延卿将车门关得‘砰’一声响,提着那摞起码有二十斤重的资料,走进出版社。 岑婧怡的办公室在三楼。 “这个岑婧怡怎么回事?不来上班,也不打个电话来请个假!把单位当成她家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顾延卿才走到二楼到三楼之间的楼梯拐角,就听见批评声从楼上传来。 他脸色阴沉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严肃冷峻。 再加上他本来就长得高,往那一站本来就给人带来压迫感,这会儿阴沉着脸,那简直就是风雨欲来前的乌云压境。 “她留了电话没有?给她打电话!我按倒要亲自问问她,是出了啥事,连个请假电话都打不了!”范主任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虚空用力指了指。 他站在曹映红的办公桌前,背对着大门。 曹映红‘哎’的一声,双手撑着桌子就要起身。 刚刚撅起臀,就瞧见办公室的大门开了。 一个身穿军装的高大男人从门口进来。 曹映红先是眼睛一亮, 当定睛看清男人寒着的脸,她唇角的笑意瞬间凝固。 撅起的臀也僵在半空中。 “还愣着干嘛!”范主任低喝,“你也打算和岑婧怡学,不服从上级领导安排了?” 曹映红没来得及说话。 顾延卿已经迈着长腿来到了范主任的背后。 他手一抬,将那摞厚重的资料沉沉放在桌面上。 范主任被身后突然伸出来的长臂吓了一跳。 回头看去,在记忆中找到顾延卿的脸,表情瞬间变得五彩缤纷。 “顾…顾团长?”范主任的声音有些颤抖,“您,您怎么来了?” 顾延卿居高临下睨着范主任,大掌在那摞资料上拍了拍。 “我爱人因为熬夜工作到晚上十一点,生病了,我替她来送这些紧急的资料!” 范主任看了眼那些资料,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哎呀,小岑也真是的,生病了打个电话来说一声就是了,我派人去取,还麻烦顾团长您特地跑一趟。” “不麻烦,我和她是夫妻。夫妻一体,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呵呵……”范主任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又不傻,当然听得出来顾延卿话里警告的意思。 在给岑婧怡‘安排’这些工作之前,他也掂量过岑婧怡的军属身份,没敢太过分。 这样既不会留人话柄抓他错处,也能给岑婧怡一个警告,让岑婧怡以后更加服从安排。 没想到就额外安排了这么点工作,岑婧怡就累病了! 不对!应该不至于累病,就是岑婧怡向身为团长的丈夫告状了! 范主任在心里如此笃定地想,面上还是赔着笑。 顾延卿居高临下凝视着他,眼角染上了几分讥诮,仿佛已经看穿了范主任内心的想法。 范主任本来就存着‘敲打’岑婧怡的心思,面对顾延卿审视般的目光,自然心虚得眼神闪烁。 “还要不要我爱人亲自给你打个电话,向你说明一下病情?”顾延卿双手插兜。 他就是要面前这位范主任知道,他把对方说的话全都听见了。 范主任更加尴尬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不…不用,那个,既然岑婧怡同志生病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吧,等病好了再来,没事。” 顾延卿阴阳怪气:“那怎么行,贵单位连周末都安排了工作,想必事务十分繁忙。我爱人要是等病好了再来上班,岂不是要耽误很多工作?” 话音刚落,‘咣’一声,大门被人推开。 一个中年男人脚步匆匆走进来。 第164章 要么调岗,要么停薪留职 范主任看到进来的中年男人,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大步迎上去。 “周书记!” 岂料被叫周书记的男人看都没看他,径直从他身边越过,朝着顾延卿走去。 “顾团长。”周卓群向顾延卿伸手。 顾延卿睨了对方伸出来的手一眼,伸手回握。 双方松手后,周卓群立马伸手做请,“顾团长,咱们去坐着喝杯茶。” 顾延卿没领情,抬手看腕表,“茶就不喝了,一会儿还有公务。” 周卓群笑了两声,“这样啊,那顾团长要忙公务,尽早去忙吧。” 顾延卿扫了眼跟在周卓群后,已经温顺得像鹌鹑的范主任,对周卓群颔首点头,随后阔步流星离开。 周卓群跟着送到了楼下,看着军车离开。 直到军车卷起的尘烟在拐角消散,周卓群这才肃着脸回头。 “周书记……”范主任弱弱喊了声,想解释几句什么。 “到我办公室来!” 周卓群撂下这句话,背着手率先离开。 范主任知道自己肯定是惹麻烦了,进入办公室后,就主动交代了事情的始末缘由。 他最后为自己辩解:“我这样做其实不算过分吧?不给她安排点工作,让她树立要服从上级安排的意识,这以后的工作要怎么展开?” “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娇气,就这么点工作,还回去跟男人告状,叫男人来单位给她立威风。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管她,让她边缘化算了。” “你还打算把人家边缘化?”周卓群都要被他气笑了。 范主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辩解:“不,不是,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早知道她这么小肚鸡……不是,我……” 他越说越乱。 周卓群的头也越来越大。 “够了!”周卓群低斥,“小范啊小范,你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就坐上了编辑室主任的位置,我还以为你的思想觉悟不会低到哪里去。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愚蠢!愚蠢至极!” 范主任将头埋了下去。 周卓群继续说:“你看人家年轻,就不把人家当领导?人家是团级!正团级!这么年轻升到团级,那都是用血肉换来的!” “县长见到他,都得客客气气的,你知不知道?!” “你算哪根葱,还敢边缘化人家的爱人,给人家的爱人穿小鞋!” “我看你是要害死咱们出版社,让咱们出版社都跟着你遭殃!” 周卓群越说越激动,在办公桌后站起来,将桌子拍得梆梆作响。 范主任缩着脖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额头上冒出一层层冷汗。 是啊,人家可是团级干部,他竟然想给团级干部的爱人穿小鞋? 他像是喝醉的人被泼了盆冰水,彻底清醒过来。 “对不起,周书记,是我昏了头!”范主任表面认错,心里把曹映红骂了个狗血淋头。 都是曹映红成天在他耳边说岑婧怡的坏话,他才忽略了那个年轻团长的身份,做出这样的错事。 周卓群深呼吸沉默片刻,再开口情绪平复了不少,“人家是为祖国、为人民流血流汗的军人,他的家属虽然大学没毕业,但据我所知,那也是业务水平过硬的年轻人。你这么做,真是让人家寒心啊!” “书记,我错了!我已经深刻认识到我的错误!我明……我下午就买几样礼品,以慰问的名义到她家里去,给她道个歉。” 周卓群沉默片刻,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范主任松了口气,转身想走。 “等等!这次的事件也反映了,你的思想已经初步出现了偏移!我希望你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把自己当成‘领导’来看,你只是坐在了统筹工作的位置而已!” “是!我回去就做深刻检讨,明天把检讨书拿来给您!” 范主任总算离开办公室。 回到编辑部,他沉着脸,还没来得及找曹映红出气。 曹映红就自己撞了上来,“范主任!刚刚那个是岑婧怡的爱人吧?呦~真是的,这点工作都胜任不了,还出来上什么班啊,在家做做饭、带带孩子不就行了。” 范主任脸色铁青。 曹映红的嘴还在叭叭叭:“范主任您的工作也是难做,严厉点吧,她们心理承受能力差!和蔼点吧,她们又不把您当回事,不服从您的工作安排!她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就……” “闭嘴!你既然这么能说,就别留在编辑部屈才了!到销售部跑业务去吧!” “啊,啊?”曹映红傻眼。 她连忙追上范主任的脚步,“范主任,范主任,我哪里做错了,您说,我改。您别生气啊!我一个正儿八经的校刊编辑,怎么能让我去跟那些临时工一起跑业务呢?” ‘砰’! 范主任将将曹映红关在了门外。 曹映红拍门,又喊了好几声‘范主任’。 范主任气得够呛,脑仁都一阵一阵抽着疼。 要不是怕再被抓去批评做检讨,他都想把曹映红叫进来臭骂一顿。 曹映红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不到回应,就讪讪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销售部她是肯定不会去的,这么冷的天还要在外面跑业务,不得手脚都长冻疮,脸上也皴得裂开? 到时候工资还不够买擦脸油和润唇膏的呢! 曹映红只当范主任只是一时气话,并未放在心上。 岂料上午快下班的时候,范主任从办公室里出来,见到她还在办公室,立马就道:“曹映红!不是让你去销售部报道吗?你还赖在这里干嘛?” 突然的一声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曹映红也不例外。 “主任……”她弱弱站起来,“您、您真让我去销售部?” “不然呢?!你当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可是——” “你不用跟我可是!销售部的活别人干得了,你怎么就干不了?要么,你就给我服从安排,到销售部去!要么,你就给我停薪留职回家去!” 曹映红瞪大眼睛,“停薪留职?你凭什么让我停薪留职啊!我违反哪项纪律了?你让我停薪留职?!” 范主任见她还敢跟自己叫板,更加来气。 第165章 上门慰问 范主任手指着曹映红,很快狠狠斥骂曹映红一顿。 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怕造成不好的影响。 接下来他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没时间再把曹映红叫到办公室去,和曹映红扯皮。 气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道:“曹映红!等我下午回来,我再处理你!” 范主任腮帮子紧了紧,双手一背身后,气冲冲走了。 他去车棚取了自行车,戴着雷锋帽、毛线手套,呼着白气从出版社离开。 先是去百货大楼,在一楼的点心铺子买了两提点心,再去杂货铺子买了两罐罐头、两罐麦乳精。 将东西挂在车把上,看了看觉得有些寒酸,又到路边摊上买了一大兜苹果。 两个车把都挂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他这才慢悠悠一边问路,一边前往家属院的方向。 他倒不是故意这么慢,实在是因为路边结冰太滑,只能沿着别人留下来的车轱辘痕迹谨慎前进。 这边范主任买了东西要去家属院‘慰问’岑婧怡。 那边出版社里,曹映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通抹眼泪,哭诉范主任耍官威、欺负她是个女人、拿她当作出气筒。 起初坐在她周围的同事都还好心劝她两句。 见她哭个不停,慢慢的也就没人理她了。 今天顾延卿寒着脸来替岑婧怡送东西的样子,大家都看见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得出来顾延卿来这一趟的用意。 绝大多数人都是幸灾乐祸,心道范主任这回是踢到了铁板。 家属院。 岑婧怡刚刚接到顾延卿打回来的电话,说在外面开会回不来,一会儿会有人来给她送饭。 她踩着嘎吱嘎吱的雪刚刚回到家,就听见外头有人喊:“婧怡!门口有个男的找你,说是你们单位的领导,来慰问你啥的,你去看看吧!” 单位的领导来慰问? “哎!好嘞!”岑婧怡来不及多想,应了一声,将刚刚挂上衣帽架的围巾取下来。 围好围巾,再次出门,嘎吱嘎吱朝家属院门口的方向走。 没一会儿就冻得鼻尖耳朵通红,不停地吸起了鼻子。 到家属院门口一看,范主任提着两手满满当当的东西,冷得在原地直跺脚。 “范主任?”岑婧怡疑惑喊了一声。 范主任循声对上岑婧怡的视线,立马想要迎上去。 在门口被两位站岗的士兵伸手拦了下来。 他只能往后退一步,举了举手里的东西示意。 “小……岑婧怡同志,听说你因为工作生病了,我代表单位过来关心关心、慰问慰问你。” 闻言,岑婧怡便知道肯定是顾延卿已经去过出版社。 不然自从她和曹映红争吵后,就对她没有过什么好脸色的范主任才不会对她这么客气。 “范主任您太客气了。”她反应淡淡,站在门内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我没什么事,明天就能回去上班了。” 看了眼范主任手里的东西,她继续说:“东西我不能要,家里没人也不方便请你进去坐坐,你快回去吧。” 范主任一听,立马急了,“不不不!身体要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在家养好身体,等痊愈了再来上班也不迟。” “还有这……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你带回去吧,听说你和顾团长有个孩子,让孩子吃!” 范主任提着东西又要往里走,还是被站岗的士兵拦下来。 岑婧怡没有要走过来接的意思,礼貌而疏离:“您带回去吧。” “不不不!你留着吃,我带回去就放坏了!” 范主任又抬头,和两个站岗的士兵商量:“我不进去,就把东西放下!放下我就走!” 士兵不为所动。 范主任只能弯着腰,姿势别扭地将东西放进家属院的门内。 见岑婧怡走过来,他逃那般挥手往后退,“岑婧怡同志,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他手扶着自行车,脚踢开自行车脚蹬,连忙上车离开。 路面太滑,只见车后轮歪了歪。 “哎——”岑婧怡话音还没落。 范主任连人带车在路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没事,我没事!哎哟这天,就是路滑……”范主任手忙脚乱爬起来,扶正自行车,再次上路。 这次他小心翼翼,倒是没再摔跤。 岑婧怡起初还忍着笑,最终还是弯了眉眼。 她朝门口那堆东西走去,从兜里掏了两个大苹果出来,递给站岗士兵。 两个年轻士兵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敢要。 “拿着!你们辛苦了,留着等换岗了再吃。”岑婧怡不顾他们摇头拒绝,直接将苹果塞进了他们的大口袋里。 一人塞了两个,两个小士兵的大口袋都是被塞得鼓起来。 岑婧怡提着剩下的东西回家。 两个站岗小士兵不受控地瞄了眼岑婧怡的背影,然后互相抓到彼此偷看的眼神,同时笑得露出了大白牙。 不过两秒,他们很快又收敛了笑容,恢复严肃冷峻的模样。 只是他们本来就被冻得发红的脸颊和耳朵,变得更加鲜艳。 岑婧怡回到家没多久,给她送饭的士兵也来了。 她又给送饭的士兵塞了两个苹果。 士兵抛着两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得意洋洋地回到宿舍。 “看!这是嫂子给我的!我不要,嫂子还非往我怀里塞!说我要是不拿,她就生气了!” 这得意炫耀的模样,引来一众白眼。 “叫他嘚瑟!给我上!”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 满宿舍的大小伙立马扑上去。 两个比他们拳头还要大的苹果,很快被分啃得就剩个苹果核。 “操!你们这群牲口!”给岑婧怡送饭的士兵嘴里含着艰难啃到的一大口苹果,含糊大骂,“那是嫂子给我的!” “嫂子给你的咋啦?要不是你这个龟孙走狗屎运,刚好接到顾团打回来的电话,给嫂子送饭的机会也轮不到你!” “就是!我还想去给嫂子送饭呢!有没有苹果无所谓,听嫂子说句谢谢我都开心。” “我去!你小子是嫌命长了吧?叫顾团听见你这话,他肯定要往死里练你!” “哎哎哎!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可千万别往外乱说啊!” “不过我发现,家属院里那么多嫂子,应该还是顾团的爱人长得最好看。” “是吧?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们不知道,嫂子头发是卷的,跟苏联电影里的女演员一样!” 一群大小伙激动地凑在一起,开始了议论。 ‘咣’,虚掩着的宿舍门突然被踢开。 第166章 管住你们的嘴 踢门声像是平地起炸雷,吓得凑在一起正说话的大小伙子们立马双手贴裤缝,一排站好。 先走进来的人是他们的排长,叫李延民。 跟在李延民身后的,是双手背在身后的蔡志斌。 “昨天是谁负责喂的猪?!”李延民中气十足地大吼。 部队举行了全军养殖比赛,每个排都负责喂养一头猪,到年末看哪个排养的猪最肥最壮。 现在眼看就要到年尾,马上就要全军进行评比,他们排养的猪竟然拉稀了! “都哑巴了?说话!”李延民是真生气,身侧的拳头握紧不算,脖子上的青筋都凸显起来了。 在李延民的怒目逡巡下,一个寸头大眼士兵弱弱举手,“排、排长,昨天是我负责喂的猪。” 李延民几个阔步上前,揪住士兵的衣领子,“你给猪喂啥了?猪从昨晚就开始拉稀,现在拉得都已经站不起来了!” “我…我喂猪的时候,看见一只癞蛤蟆,就、就想看看猪吃不吃,把癞蛤蟆剁剁,扔猪食里了。” 听到这话,连蔡志斌在内,全体瞪大了眼睛。 李延民的拳头更是握得嘎嘣作响,后槽牙也磨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错了错了!排长我错了!” 李延民松开士兵的衣领,改成掐着士兵的后脖颈。 钳制小鸡一样,将人钳着往外走。 蔡志斌让开路来,叮嘱:“记得以思想教育为主。” 蔡志斌是刚好听到有猪拉肚子的消息,到猪圈那边查看。 顺带陪着李延民一起过来了解情况。 现在得知猪拉肚子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被喂了癞蛤蟆,他失笑摇头,准备转身离开。 眼角余光突然瞥到地板上的苹果核,他的视线从下往上,挪到了还站成一排的士兵们脸上。 他眯了眯眼睛,“我和你们排长进来之前,你们在聊什么?” 士兵们立马像是被杀了回马枪,刚刚才放松下来的神经,立马绷紧。 “回、回政委,没聊什么!” 蔡志斌狐疑扫射几人,那双微眯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 沉默了几秒后,他冷不丁突然问:“苹果哪来的?” 给岑婧怡送饭的士兵只能硬着头皮如实作答。 蔡志斌垂眸思索了几秒,思索出了答案那般,又扫视几人一眼。 “有个词叫‘祸从口出’,什么该聊,什么不该聊,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当心哪天因为自己的嘴遭了殃。” 说完,蔡志斌转身从宿舍离开。 站成一排的士兵们立马松懈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政委的眼睛咋这么神啊,看一眼就知道咱们刚刚在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傻,他那是在诈我们呢。” “吁~咱们也没说啥啊,夸两句还不让夸了?” “嘘嘘嘘,没看出来政委那是在帮咱们呢?就顾团那老婆奴,要是真被他听到咱们在议论嫂子,咱们肯定要比小钱还惨。” 小钱就是刚刚被李延民拎出去的那一个。 说到小钱,大家伙的注意力全被小钱吸引,一窝蜂跑了出去。 站在宿舍门口,远远就看见李延民双手叉腰站在操场旁,小钱全身背着目测有五十斤重的装备,已经开始了跑圈。 那边,蔡志斌回到家属院。 有人看见他,好奇地问:“哎?老蔡你们在这儿?今天你们不是开会去了吗?” 蔡志斌:“老顾替我去了。” “哎?稀奇,老顾平常不是最烦参加这种会议的么?而且现在他还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他会舍得替你去开会?” 蔡志斌笑而不语,挥挥手,朝家走去。 顾延卿直到下午三点多才回来。 他先是把会议纪要丢给蔡志斌,又问蔡志斌今天团里有没有出啥事。 蔡志斌把底下有个兵给猪喂癞蛤蟆,导致猪拉稀的事当成笑话,说给了顾延卿听。 顾延卿又把这个笑话带回去,说给了岑婧怡听。 “啊?给猪喂癞蛤蟆?”岑婧怡失笑,“他怎么想的啊?不知道癞蛤蟆的皮肤上有毒吗?而且这大冷天的,癞蛤蟆不应该都冬眠了吗?他上哪儿弄的癞蛤蟆?” 顾延卿喝水的动作一顿,对啊,冰天雪地的,哪来的癞蛤蟆? 他很快按下心头疑惑,仰头将杯里的温水一饮而尽。 放下搪瓷杯的时候,注意到茶几上的罐头点心。 岑婧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主动说了范主任今天登门‘慰问’的事情。 “你到我们单位去,说什么了?”她疑惑问。 “没做什么。”顾延卿对上岑婧怡感兴趣的目光,抿了抿唇,又将自己到出版社后的经历复述了一遍。 “你的直属领导不懂欺负军属的后果,自然有人比他懂。” 岑婧怡点点头,“他能带东西来‘慰问’,就说明比他懂的人,已经批评过他了。” 说着话,她注意到顾延卿还是蹙着眉头。 “你怎么了?事情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 顾延卿对上她的视线,牵过她的手,拇指指腹在她的手背上来回轻抚。 “抱歉,我做的很有限,没让他得到更深刻的教训。” 岑婧怡眨眨眼,温柔笑着安慰:“这就已经够了,他又没对我造成什么实际伤害,只是让我在周末完成一些工作而已。” “现在他作为领导,带着礼物来‘慰问’我,向我这个小职工低头,已经对他进行了人格自尊上的处罚。” 顾延卿的神色并没有变好多少。 岑婧怡暗暗咬了咬下唇,走近他。 第一次忐忑又害羞地主动伸出手,环住他的腰抱着他。 “我真的不觉得委屈,你能因为这点小事为我出头,我已经很开心了。” 这是发自内心的实话,毕竟顾延卿是个军人,还是个干部。 他要是仗着身份就替她打击报复单位领导,消息传回纪律严明的部队,他恐怕也要受到教育处分。 顾延卿现在的脑子里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歉疚了,满眼都是媳妇儿软软靠在自己怀里,主动抱着自己的模样。 喉结滑动,他单手捧着岑婧怡的脸,弯腰低头吻了上去。 他们就站在大门进来,餐桌旁的位置。 岑婧怡怕被人撞见,下意识往后躲。 第167章 正式被调离岗位 顾延卿另一只手扣住岑婧怡的后脑,斩断她躲闪的路。 闭眸,浅尝辗碾。 呼吸在交融间变得炙热、短促、凌乱。 小黑不明所以,仰头歪着圆圆的黑脑袋,坐在两人的旁边。 看了一会儿,摇着尾巴站起来,在两人的脚边蹦跶。 他抬脚碰碰岑婧怡的腿,又碰碰顾延卿的腿。 在两人的脚边蹿来蹿去。 得不到回应,又咬住顾延卿的裤腿,假装凶狠地摇头晃脑。 好好的气氛被破坏殆尽。 顾延卿松开岑婧怡,手将岑婧怡扣在自己的胸膛上,用力闭目,深呼吸。 短暂缺氧的岑婧怡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也能听见吞咽空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没一会儿,男人的胸腔轻微震颤,低沉的声音响起:“有没有狗狗幼儿园,把小黑也送去。” 小黑听到自己的名字,松开顾延卿的裤脚,抬头吐着黑红的舌头看着顾延卿。 一双狗眼闪亮得很。 顾延卿拧眉,用脚轻轻推开它,“去去去,一边儿玩去。” 小黑听不懂,只当主人是在陪它玩。 摇着尾巴又扑到顾延卿的脚面上。 顾延卿把它推开,它再扑上来。 乐此不疲。 岑婧怡恢复了呼吸,笑道:“都说狗随主人,小黑在某些地方和茵茵确实挺像的。” 顾延卿哼哼两声,“都是能捣乱得很。” “马上也该接茵茵了。”岑婧怡想从顾延卿怀里离开。 被他扣着抱紧。 顾延卿不理会把他的鞋当成假想敌的小黑,将头埋在岑婧怡的颈间,用力深呼吸了几口气。 “你病刚好,在家休息,我去接。” 顾延卿回房间换了件普通的外套,出门去接茵茵。 小黑摇着尾巴要追出去。 岑婧怡把它拦下来,“外面太冷了,一会儿又冻得你顺拐,在家好好待着吧你!” 小黑‘汪汪’叫了两声,不见顾延卿回头,‘呜呜’了两声,趴在岑婧怡的鞋面上。 岑婧怡又在家休息了一天,星期三就开始了正常上班。 连着两天气温上升,积雪开始消融,天气变得湿冷湿冷的。 不管穿多少衣服,冷气都能顺着领口钻进去似的。 地面也变得湿漉漉的,泥泞不堪。 为了不让茵茵的鞋被打湿,她从出门开始就没下过地,一直被送到幼儿园。 岑婧怡也特地穿了从鹏城带回来的那双有跟皮鞋,以减少和雪水泥泞的接触。 “哎?婧怡你病好啦?”刘润秋捧着冒热气的茶缸暖手,“我还以为你要下星期才能来上班呢。” 岑婧怡取下毛线手套,笑笑:“没那么严重,就是感冒发烧了而已,吃两顿药就好了。” 她拿起桌上的杯子,也去倒热水。 回来的路上经过曹映红的桌面,发现桌面上干干净净的,像是已经没有人使用。 “红姐被调岗了。”刘润秋主动压低声音对岑婧怡解释说,“范主任要她去销售部,她不同意,非让范主任拿出理由来。” “范主任列举了几项她从前的工作错误,她也不接受。” “昨天她带她家里人来闹了一通,她婆婆真厉害啊!给范主任挠得脸都花了!” “最后把上头的领头也招来了,全部带去楼上办公室了解情况。” “据说,范主任受了个小处分。” “红姐也没好到哪儿去,被正式调到销售部做小组长了,虽然是升组长了,但明显是明升暗贬呢。” “听说,红姐嚷嚷着不会去销售部,宁愿停薪留职,也不肯去销售部,也不知道她今天到底来上班了没有。” 旁边的另一个女同事也凑过来,“等中午去食堂吃饭,不就知道了嘛。”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大门打开。 提着黑色公文包的范主任阴沉着脸走进来,“地面那么脏,你们没看见吗?不打扫打扫,等着我说?” 靠近门口的几个人立马起身去拿放在门后角落的打扫工具。 和岑婧怡说话的刘润秋和另外那位女同志也立马放下手中杯子,要帮忙。 岑婧怡也要行动。 范主任的视线看了过来。 范主任眼神闪了闪,下意识想阻止岑婧怡动手干活。 话到嘴边,想到什么,又闭嘴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了。 岑婧怡能感受到他那一瞬间的谄媚。 见他没出声,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她借顾延卿的‘势’出了头,但她并不想继续狐假虎威下去,也不想在单位搞特殊。 像现在这样,事情翻篇,一切恢复如常最好。 人多力量大,办公室的地板很快恢复干净。 大家回到各自岗位开始工作。 到了中午,刘润秋迫不及待叫上岑婧怡一起去食堂。 她们几乎是最早一批到的食堂,待到几乎最后才走。 “看来红姐是真没来上班啊。”刘润秋感慨说,“没想到她这么硬气,上头的命令都不服从。” 坐在岑婧怡另一边的女同事:“她怕啥啊?她老公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听说每个月外快都不少挣。就算她不干了,人家的生活也比咱们滋润。” “要不说嫁人是二次投胎呢,咱们办公室结了婚的女同志,应当就婧怡红姐嫁的最好。” “还是婧怡嫁得更好些!婧怡的爱人长得多高大帅气啊,我见过红姐的对象,还没咱范主任高呢!” “哎,润秋,你不是还没对象呢吗?让婧怡给你介绍介绍呗,也嫁到家属院去,这多好啊。” 刘润秋害羞看岑婧怡一眼。 旁边的人起哄,让岑婧怡帮刘润秋介绍。 岑婧怡笑着回应:“好,我回去留意留意,如果有合适的,跟润秋说。” 刘润秋脸羞得通红,但一想到顾延卿那天一身军装来出版社的模样,就忍不住幻想自己也嫁这么个帅气的军官。 “那就拜托你了,婧怡。” 一行人去洗了饭盒碗筷,有说有笑往楼上办公室走。 “岑婧怡!你给我站住!”曹映红的喝声突然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岑婧怡一行人在楼梯上驻足,回头看去。 只见曹映红不顾地上泥泞,直接淌过积水朝她们奔来。 “岑婧怡!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背后下的黑手!” 第168章 被举报丢了工作 刘润秋等人见曹映红来势汹汹,下意识挡在岑婧怡面前。 “红姐,你说啥呢?什么黑手?婧怡今天才刚来上班。” “是啊,红姐你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曹映红见和自己共事多年的同事都帮着岑婧怡这个新来的说话,心中的火被浇了油那般,蹭一下往上冒。 她指着被保护在人群后的岑婧怡,气愤质问:“岑婧怡!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举报的我家老赵!至于么你,啊?” “我看你两页纸,都已经跟你道过歉了,你还要置我们家于死地!你怎么这么狠毒啊!” 什么举报,岑婧怡全然不知。 她拧着眉头,等到曹映红的质问声停下,这才冷声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少给我装蒜!除了你还有谁?我家老赵这么多年都没事,就我得罪了你之后,他才被举报!” 不止岑婧怡,刘润秋她们也是听得云里雾里。 有人问:“红姐,到底出了啥事啊?你原原本本说清楚呗,你爱人被举报?你爱人不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吗?他为啥被举报?” 曹映红嘴唇翕动,回答不上来。 岑婧怡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一语中的道:“清者自清,要是你爱人没有任何错处,谁去举报都没用。你爱人能被举报成功,那说明你爱人确实违反了律法条规。” 众人一听,是啊,是这么个道理。 可曹映红的爱人到底被人用啥理由举报了? 大家心中的好奇更甚,用八卦的目光看着曹映红。 曹映红是憋着一肚气赶来出版社的,路上她根本没想那么多。 现在被岑婧怡这么一说,她要是继续闹下去,势必会被同事们看笑话。 不闹,心里那股火又憋着烧不完。 曹映红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都深深陷进了掌心里。 就在这时,范主任背着手从楼上下来了。 他越过岑婧怡一众人,站在楼梯口,和曹映红只有四五步远的距离。 “曹映红!你现在已经被调到销售部去了,要不是三天内不到销售部去报道,就视你无故旷工!别怪我这个老领导没有提醒你,旷工五日,取消全年评优评先,记处分一次!旷工七日及以上,直接停薪停职!” 今日之前,曹映红本来还很有底气。 因为她家老赵不仅在工厂领一份工资,节假日出去挣外快,还能领比工资要多得多的报酬。 她有没有出版社这份工作,对家庭开支影响不大。 可是现在不同了,她家老赵被人举报出卖工厂机密资料,已经被工厂停职了不说,未来可能还要面临巨额罚款,甚至牢狱之灾。 到时候她的孩子怎么办? 家里老人养老怎么办? 曹映红突然就委屈得红了眼,“你们欺负我,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她哭得泪水涟涟,“成!你们厉害,我斗不过你们!我认输,认输还不成吗!” “可是你们别忘了!风水轮流转,没准哪天就轮到你们遭殃!”曹映红的眼神在范主任和岑婧怡的脸上依次扫过,咬牙恨恨,“我等着!等着你们遭报应的那天!” 曹映红气愤转身离开,前往就在一楼,只能容纳三张办公桌的销售科。 闹剧主人公离场。 看客们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意犹未尽。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终于有人打听到了事情原委。 “食堂三窗口的打菜大娘是我姥姥家隔壁二闺女的婆家三姑姐,她儿子的媳妇儿娘家兄弟同学和红姐的爱人就在一个厂!虽然他们不在一个车间,但听说红姐爱人犯的事都已经传开了!” 刘润秋急性子,“到底咋回事,你拣重点说呀!搁几十年前要让你去做卧底,电报机都按冒烟了,你还交待不出个丑寅卯来!” “啧!你听不听?!” 刘润秋:“听听听!快拣重点说!” 说八卦那人一脸故弄玄虚,总算是开始了正题:“说是举报的事前好几天就传开了,今天是厂里已经给这件事定了性,确定红姐的爱人非法出售厂里的机密资料。” 有人低呼:“啊?出售机密资料?他胆子咋这么大啊?这不能挨枪子吧?” “应该没到这么严重,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红姐她爱人已经被开除了,具体的处理方案说是这两天就会下来,罚没非法所得应该是没跑了!” “啧啧~”刘润秋感慨,“自己有错在先,不检讨自己,还来单位找婧怡算账呢。她爱人要不是真做了这种事,能被举报成功?” 一句话成功将众人的视线引向岑婧怡。 很显然,她们已经下意识认为,举报红姐爱人的那个人就是岑婧怡。 岑婧怡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手里还捏着钢笔没松。 面对同事们的探究的目光,她抿了抿唇,道:“我真不知道红姐爱人被举报的事,我连她爱人的单位在哪儿都不知道。” “会不会你家属啊?”刘润秋亮着眼睛,“我看你家属把你当成眼珠子似的宝贝,没准是他替你出的这口恶气。” 岑婧怡捏笔的手紧了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上次她跟顾延卿说自己和曹映红起了争执,顾延卿就表现得很生气。 可是后来她和顾延卿都没再提起曹映红,在她心里,这件事已经翻篇了。 直到上星期五,范主任突然单独给她安排了额外的工作…… 会是顾延卿? 岑婧怡正微微垂眸,有些失神。 范主任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聚在一起说八卦的同事们倏然散去,也就没人再纠结到底是不是顾延卿举报了曹映红的爱人。 只有岑婧怡心里还存着这件事。 她想着今天下班回去,直接问问顾延卿。 不料想,回到家左等右等,等不到顾延卿回来。 岑婧怡牵着茵茵去隔壁蒋家,发现蒋树兵也没有回来。 “是不是出啥事了?”周珊有些紧张。 岑婧怡拧了拧眉,“别急,我到其她嫂子家看看去。” “好,你把茵茵留这儿吧,路滑别摔着她!” 岑婧怡让茵茵留在蒋家,自己出门前往王大姐家。 结果发现,不止顾延卿和蒋树兵,王大姐的爱人也没回来。 第169章 宣誓主权 岑婧怡和王大姐一起出门,到别家去看,最终发现她们这一排楼房,哪家的男人都没回来。 大家聚到岑婧怡家里去,个个都是忧心忡忡。 “这咋回事啊?不回来,也不捎个信。要不是你们来找,我还以为就我家老孙有啥事耽误了呢!” “不能是哪里打起来了吧?” “呸呸呸!这不兴胡说!” “许是突然有啥任务,紧急开会啥的。” 岑婧怡听嫂子们七嘴八舌的猜测,眉头从始至终都未能舒展。 “婧怡,茵茵,你们娘俩吃饭了没有?”辉辉妈突然问。 岑婧怡回过神,摇摇头。 他们家向来都是顾延卿打饭回来。 就算顾延卿临时有事,也会派人打饭送回来,顺带给她捎个口信。 今天她在家左等右等,等不见人,就带着茵茵去了隔壁蒋家。 后来去其她嫂子家里了解情况,吃饭的事情就被她忘在了脑后。 “哎呦,没吃饭可不行。大人能饿,孩子不能饿。”辉辉妈说着就挽起了袖子,“你家里都有啥,我给你们娘俩做点。” 岑婧怡不会做饭这点,在家属院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不用!”岑婧怡拉住已经起身,准备朝厨房走去的辉辉妈。 “你们在家帮我看着茵茵吧。”她对嫂子们说,“这个点食堂肯定还没关门,我去食堂打点饭菜,顺带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众人一听,都觉得这个主意好。 岑婧怡去厨房翻找出两个空饭盒,用冰冷的水洗了洗,就装进网兜里提着出了门。 茵茵虽然想跟着一起去,但也听话乖乖待在家,和婶婶大娘们待在一块。 “茵茵,你饿不饿?婶婶家里有肉包子,你吃不吃?”王大姐摸摸茵茵红彤彤的小脸。 茵茵眼睛一亮,点点头,“谢谢王大娘。” “哎!”王大姐立马笑得弯了眼睛,对丈夫的担心都瞬间被抛到了脑后。 她摸摸茵茵的脑袋,“那你乖乖在家等着,大娘回去给你拿!” 王大姐刚抬脚,袁大姐也跟着站起身,“我家今天炖了鸡子,也不知道我家那两个家伙吃得咋样了。我回去看看,给茵茵盛点来,先给孩子垫垫肚子。” “那我也回去瞧瞧。” 好几个嫂子从顾家离开,揣着袖子快步朝自家方向走。 另一边,岑婧怡去到食堂。 跟以往的热闹不同,食堂里静悄悄的。 就连窗口后都没几个人。 她走到有人守着的窗口前,将饭盒递进去,“大哥,麻烦您帮我打份饭菜。” “好嘞!” 岑婧怡看着对方打菜的动作,抿了抿唇,试探问:“大哥,今天食堂里怎么没有人啊?我爱人他们也不见回来,出了啥事?” 打菜大哥笑笑,将盛好的饭菜从窗口里推出来,“你是顾团的家属吧?” 岑婧怡意外对方认得自己,盖好饭盒盖子的同时,点点头承认自己的身份。 听大哥继续说:“我没法说,你还是回去,等顾团回去了再跟你说吧。” “那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话没能问完。 窗口后的大哥突然眼睛一亮,用手里的大饭勺指着食堂门口的方向,“咦,那不是顾团吗?” 岑婧怡闻言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一身作训服的顾延卿。 顾延卿一手拿着帽子,一手提着用网兜装着的饭盒。 他显然没想到会在食堂撞见岑婧怡,脸上闪过几分意外。 很快加快了脚步,小跑朝岑婧怡而来。 “饿了吧?” “你没事吧?” 两个人同时开口。 岑婧怡抿了抿唇,率先开口解释:“我和茵茵在家不见你回来,我就自己来打饭了。” “嗯,回去我再跟你解释。” 顾延卿看了眼窗口后大盆里的白菜炖粉条,皱了皱眉,将饭盒从窗口递进去给打菜大哥。 “老郑,给我打几个肉菜吧,我闺女喜欢吃肉。” “好嘞!”被称呼为‘老郑’的炊事班老班长拿起饭盒,前往其他窗口。 很快打了满满三大盒的饭菜回来。 顾延卿将饭盒装进网兜的时候,食堂门口那边传来吵闹声。 紧接着,就见乌泱泱的士兵涌了进来。 顾延卿斜睨了一眼门口方向,弯腰从岑婧怡手中接过饭盒,提在自己手中。 “走吧,回家吃饭。” 岑婧怡点点头,跟着他身后,朝食堂门口的方向走去。 “嫂子好!” “嫂子!” “嫂子好!” “嫂……” 一路过去,士兵们纷纷向岑婧怡打招呼。 就算不出声打招呼,也会在岑婧怡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对岑婧怡颔首示意。 离得远的,也对岑婧怡行注目礼。 岑婧怡甚至能感受到身后朝她看来的目光。 她不由自主挨得离顾延卿更近,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手也下意识抬起来,想挽住顾延卿的肘弯。 抬到一半想起来影响不好,她又把手垂了下去。 下一秒,顾延卿将所有东西都归拢到了左手,右手包裹住岑婧怡的手。 有些粗粝的大掌温热,将热意源源不断地传到岑婧怡有些凉的手中。 岑婧怡惊讶抬头看他。 在她眼里,顾延卿是个内敛的人,在家属院、在人前向来不会和她有什么亲密举动。 在家属院住了这么久,她也知道顾延卿作为团长,平常行为处事肯定要注意影响。 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竟然牵上了她的手? 不怕影响不好了吗? 岑婧怡一脸疑惑被牵着带出了食堂。 只有食堂里的男人们才知道,顾延卿的行为是在宣誓主权。 其实他们也不想盯着岑婧怡看啊! 实在是部队就跟个和尚庙一样,突然出现一个年轻漂亮的异性,眼睛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以后你别来食堂打饭。”顾延卿牵着岑婧怡走到回家属院的路上,突然语气有些严肃地说。 岑婧怡奇怪看他,“你要是突然有事回不来,我又不会做饭,不来食堂打饭,我和茵茵吃什么?” “今天是个意外,以后我要是有事回不去,会让人给你送饭。总之,你不要来食堂打饭。” 第170章 狗嘴夺食 “为什么?”岑婧怡不理解,“食堂又不远,我自己能过来打饭,就不必麻烦别人了。” 顾延卿深深叹气一声,侧眸看她,“你到部队里来,就像是唐僧进了妖精洞。” 岑婧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红着脸嘟囔:“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心眼小。”顾延卿理直气壮说,“反正你不要来打饭,除非我突然死了,来不及安排人给你送饭,否则我绝不会饿着你和茵茵。” “呸呸呸,胡说八道。”岑婧怡轻捶他的胳膊一下,“你也快‘呸’三声。” 顾延卿低低笑了两声,配合地连‘呸’了三声。 回到家属院,岑婧怡立马挣开了顾延卿的手。 顾延卿疑惑看她,再把她的手牵过来握紧。 岑婧怡再次想要挣开,可是这次顾延卿握得很紧。 “嫂子们在家帮我看着茵茵呢,一会儿让她们看见,该笑话我了。” “还有一段路,到家门口了再松。” 岑婧怡左右看了两眼,确定周围没人,这才任由顾延卿牵着她的手。 两人朝家走去。 远远就听见嫂子们逗茵茵的声音。 “茵茵,大娘炖的蹄子好不好吃啊?到大娘家里去住,管大娘叫妈妈吧?” “不要!”茵茵的声音清脆响亮,“茵茵有妈妈,你也有天天哥哥!” “可是你妈妈不会做饭呀,大娘会做饭,大娘做饭可好吃了。” “不要!我爸爸会打饭!” 嫂子们被逗得哄笑出声。 紧接着又听见茵茵说:“大娘,你是不是,不想要天天哥哥了啊?” 被问话的大娘一愣,然后一边乐,一边感慨茵茵真是人小鬼大。 岑婧怡挣开顾延卿的手,快顾延卿一步,朝家走去。 众人见到她回来,立马张嘴想问她是否打听到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瞧见顾延卿的身影跟在岑婧怡后面回来。 “顾团回来啦?”辉辉妈招呼问,“那我们家……” 顾延卿:“他们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闻言,大家都松了口气。 辉辉妈看顾延卿手里的饭盒一眼,“那你们吃饭,我先回去了。” “我也该走了!” “走了!” 原本满满当当的客厅,很快只剩下岑婧怡她们一家三口,以及小黑。 岑婧怡和顾延卿站在门口进来的位置。 茵茵坐在茶几旁的小板凳上,抱着自己的碗,正吃得满嘴油光。 小黑站在她的脚边,也在自己的狗碗里吃得正欢。 茶几上,有一个剩了三分之一的包子,有一个啃得就剩骨头的猪蹄,还有…… 显然是嫂子们已经投喂过这两个小家伙。 茵茵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岑婧怡顾延卿,看看自己面前的碗,伸手从碗里拿了个快啃光的大鸡腿起来。 递向岑婧怡,“妈妈,吃!” 岑婧怡扯了扯嘴角,摆手,“妈妈不吃,你吃吧。” 茵茵手里的鸡腿稍稍换了个方向,“爸爸,吃!” 顾延卿:“爸爸不吃,你吃吧。” 话音刚落,站在茵茵脚边的小黑突然一个起跳,稳准狠地咬住了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鸡腿肉。 茵茵手里的鸡腿顿时只剩下一个骨架子。 茵茵愣了愣,“啊!小黑!” 她扔了骨架,两只油手抓住小黑后颈的毛发。 双手往上一举,就把小黑给提了起来。 她一手继续提着小黑,另一手就要去狗口夺食。 事情发生得太快。 岑婧怡顾延卿瞪着眼,赶忙上去拉架。 一个将茵茵拉走,一个将小黑抱开。 小黑赶紧趁机将嘴里的鸡腿肉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茵茵气得跺脚,“小黑!你坏!你…你你你……你是大笨狗!我再也不跟你玩了!哼!” 岑婧怡失笑哄她:“好了好了,快跟妈妈洗手去,看你的脸和手脏的,跟大花猫一样。” “我不是猫!” “我没说你是猫。” “妈妈骗人!妈妈你说了!” 岑婧怡:“……走,洗手。” 岑婧怡带茵茵去洗手。 顾延卿把茶几上的残局全部打扫到狗碗里。 小黑开心得直晃尾巴,绕着顾延卿的腿转了三圈,然后继续大快朵颐。 岑婧怡牵着洗干净的茵茵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顾延卿已经将饭盒全打开,也准备好了碗筷。 只有两人份。 茵茵到餐桌边,两手扒着桌沿,踮脚费力往上看。 当发现没自己的碗筷后,她转身哒哒哒就朝厨房跑去。 在她的手距离碗还有一厘米时,顾延卿迅速揪住了她棉袄上的帽子。 茵茵被突然的力气揪得往后仰身,倒退了两步。 “爸爸!你干啥!”小家伙看清是顾延卿,立马奶凶奶凶质问。 顾延卿:“你已经吃过饭了,不能再吃了。” 小家伙立马垂眸,噘嘴,抱住自己短短的胳膊。 “哼!” 茵茵朝客厅的方向走。 路过还在大快朵颐的小黑,抬脚踢了小黑的屁股一下。 小黑埋头在狗碗当中,以为是自己挡住了小主人的路,默默倒腾着后腿往旁边让了让,连头都没抬。 岑婧怡给茵茵打开收音机,调到故事频道,这才去餐桌旁坐下。 “今天怎么回事?”她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亮着眼睛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顾延卿抬眸看她,“嗯,因为你,我们在粪坑附近发现了一个疑似间谍挖的地道。” 要素太多,岑婧怡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抓住哪个。 顾延卿看着她有几分呆愣的模样,失笑解释:“你还记得那头因为吃了癞蛤蟆而拉稀的猪吗?” 岑婧怡点点头。 “那天你说,‘癞蛤蟆不应该都冬眠了吗’,这句话提醒了我。我去审了那个导致猪拉稀的兵,从哪里看见的癞蛤蟆。” “他说喂猪前去了趟茅厕,在茅厕附近看到的癞蛤蟆,就顺手逮去猪圈了。” 岑婧怡眨眨眼,接话:“所以你们就在茅厕附近,发现了地洞?那蛤蟆,是在‘间谍’打地洞的时候,被刨出来的?” 顾延卿颔首,“准确来说,是在粪坑附近。粪坑附近巡逻的人少,加上挖地洞的间谍很有反侦察意识,做了掩护,所以要不是你那句话提醒了我,可能这个地洞还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被发现。” 第171章 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 顾延卿继续说:“从地洞里的痕迹来看,应该是最近才被打通不久。可一旦有人已经潜入了部队,并将部队的情况记录外泄,后果不可估量。” “所以今天全军地毯式搜索,以确保没有整个军区没有第二个地洞。” 岑婧怡了然点点头,花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她突然想到什么,“那人抓到了吗?” “还没,所以你要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不要对外说。只要打洞间谍不知道地洞已经被发现,大概率会再次尝试从地洞进入军区,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 岑婧怡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嘴巴也抿了起来,以示自己绝对不会对外说。 顾延卿失笑看她,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快吃饭吧,再不吃就要凉透了。” “好。”岑婧怡拿起筷子,脑海中却浮现‘间谍’在粪坑旁打地洞的场景。 一会儿又浮现猪拉稀的场景…… 胃口瞬间就没了,还隐隐有股作呕的冲动。 对面的顾延卿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并且因为饿了,吃得比以往更香。 岑婧怡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末茄子,对上他的视线,“对了,我还有个事情要问你。” “嗯?” 岑婧怡舔了舔唇,一边在心中措辞,一边道:“我们单位那个‘红姐’,你还有印象吗?” 顾延卿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同时轻扬一侧眉尾,点点头。 “听说她的爱人因为被举报非法出售单位的机密,已经被开除了。她今天找来单位,说是我举报的她爱人。因为我和她之前起过争执,同事们也都这样猜测。” “是我。”顾延卿面不改色承认,“我让人举报的。” 饶是心里早有猜测,岑婧怡还是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她爱人在哪个单位?怎么知道她爱人有这种违法乱纪的行为?” “婧怡,我已经调来这个军区整六年了。” 言外之意,他已经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六年,在当地多少有着自己的人脉网。 岑婧怡自然听得出来他话外的意思,可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可你最近不是也没有请假外出吗?” 顾延卿:“有电话。” “意思是,你只是打了几个电话,就让人举报了曹映红的‘爱人’,让对方下岗了?” 顾延卿颔首承认,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这在他的眼里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 岑婧怡沉默了,垂眸小口小口吃起了饭。 看着她前后的反应变化,顾延卿眉心微蹙,有些担心地问:“你生气了?” 岑婧怡马上摇头否认,“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以为,你不满意我背着你做这些事。” “没有。”岑婧怡弯唇安慰般对顾延卿笑笑,但可以看得出来还是情绪不高。 吃过晚饭,已经是八点多。 岑婧怡带茵茵去洗漱,哄茵茵睡觉。 等她洗漱完回到小房间时,已经将近十点。 在床边拉了灯绳,上床在温暖的被窝躺下。 顾延卿的长臂立马在被窝中探了过来。 岑婧怡按住腰上那只手,对上黑夜中顾延卿明亮的眸子,她眼神微闪。 “我有点累,睡觉吧。” 说着,她想推开顾延卿的胳膊。 顾延卿却是收了力气,轻而易举将她捞进了怀里,紧紧抱着。 “你怎么了?”男人低低的声音在她脑后响起。 她刚要开口。 男人又语气有些强势道:“不许撒谎。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我猜不出来,也不想让你继续不开心下去。” 岑婧怡抿唇,沉默。 顾延卿也没出声追问。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顾延卿低低的声音再次在岑婧怡脑后响起:“如果是我让人举报你同事爱人的事让你不开心,我向你保证,以后……” “不是。”岑婧怡开口否认,“不是这件事,你这么做是为了我,我怎么会不开心。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曹映红她爱人违法乱纪在先,你只是让他的行径快点暴露而已。” 顾延卿沉默了几秒,突然掰了一下岑婧怡的肩膀,并翻身而上。 从在背后搂抱着岑婧怡,变成双手撑着床,和岑婧怡面对面。 “那到底是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他在黑夜中扫视岑婧怡的脸,似是要从岑婧怡的微表情中看出端倪。 岑婧怡见他如此执拗,暂时将心中的疙瘩抛到了一边。 她失笑扯了扯被子,“你快躺好,这样风都灌进来了。” “不,你先说。” “你躺好,躺好了我再说。” 顾延卿僵持了两秒,躺倒在她身边。 岑婧怡翻身,两人面对面。 岑婧怡的视线落在顾延卿的下巴处,眉头微锁。 被窝里,顾延卿握住了她的双手,握在掌心暖着。 也没有催促她开口,只是静静等着。 过了大概一分钟,岑婧怡抬眸对上顾延卿的视线。 虽然是在黑夜中,根本看不见什么,但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在看着自己。 “延卿,我没有不开心,只是突然想到了我爸爸的事。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从前她不知道顾延卿有这么大的‘能耐’,只需要打几个电话,就能调查到一个人的把柄错处,并利用对方的把柄错处让对方下岗。 现在了解了顾延卿的本事,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想到如果顾延卿如果想帮她解决父亲的冤案,是不是早就解决了。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顾延卿没有这样的义务。 她爸爸涉嫌猥亵女学生的案件,也早就以证据不足为由结案。 如果不是她坚持,不是顾延卿从中调和,老家那边的公安压根就不会将警力浪费在‘还一个人清白’上。 可……人的欲望是无限的。 她看到了希望,就想让希望早点变成现实。 她贪心地想,顾延卿为什么不能用自己的权力,助她父亲早日洗清冤屈。 “婧怡。”顾延卿握紧了岑婧怡的手,脊背有些僵直。 第172章 补更:婧怡你怎么这么好 “对不起。”顾延卿将岑婧怡的手握得很紧,紧到像是害怕岑婧怡挣脱,像是害怕岑婧怡从他身边逃走。 “为什么突然对我说‘对不起’?”岑婧怡不解,她心里虽然有个疙瘩,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弯而已。 顾延卿在父亲岑侯明的事情上,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诬陷岑侯明的女学生跟顾延卿无关,岑侯明选择跳河自尽以证清白,更与顾延卿无关。 顾延卿因为在意她的感受,愿意利用自己的身份,通过部队联系老家那边的公安重启案件调查,她已经很感激顾延卿。 “我当初休假回去,其实有充分的时间联系当地的公安同志,和他们沟通重启案件调查的事。”顾延卿声音低沉开始坦白。 “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但我因为怕你跟我离婚,所以连尝试都没有尝试,就谎称休假快要结束,哄你带着茵茵陪我回了部队。” 岑婧怡讶然,睫毛颤了颤,“你谎称休假结束的事,到家属院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顾延卿愣住,很快反应过来。 是了,那天一进家属院就碰见了蒋雪瑶。 蒋雪瑶小嘴叭叭叭,张口就说他申请了一个月休假的事。 不过那时候岑婧怡没什么反应,所以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岑婧怡声音轻轻的又说:“你刚刚说,就算你和老家那边的公安同志沟通协调,也不一定能重启案件调查?” 顾延卿英眉蹙了蹙,结合曹映红爱人被举报下岗的事略微一思索,很快反应过来岑婧怡不开心的真正原因。 他僵直的脊背放松下来,握着岑婧怡手的大掌也松了松。 松了口气那般,他道:“婧怡,你应该知道一句话,叫做‘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岑婧怡当然知道,也马上就反应过来顾延卿这话的意思。 顾延卿在这边生活了六年,在这边有了自己的人脉网。 可在千里之外的老家,已经参军离家近十年的顾延卿就和个外乡人无异。 岑婧怡心里的疙瘩一下就解开了。 此刻的她有些尴尬,也有些歉疚。 她竟然怀疑顾延卿明明有能力帮她解决的父亲的事,却不积极调动自己的人脉关系去解决。 她往顾延卿的怀里拱了拱,抱住顾延卿紧窄的腰。 “对不起,是我胡思乱想了。”她瓮声承认自己的错误,“但我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心里拧巴。” 顾延卿抱着她,大掌在她的后背摩挲两下,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以后不管为什么不开心,都直接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 “嗯。” “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不能令你满意,你也可以直接说出来。” 岑婧怡被男人的体温烘得两颊微热,“没有不满意,你做得挺好的,嫂子们都羡慕我。” 顾延卿箍紧了她一些,语气有些沉重,“可是我之前让你受了三年的委屈。” “都过去了,如果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是过不好未来的。咱们应该展望未来,而不是总回首过去。” “婧怡。” “嗯?”岑婧怡等待他的下文。 久久等不到,好奇从他怀里抬头,想看他是不是说着话睡着了。 男人的吻突然就覆盖下来。 她仰着头,很快被吻得缺氧。 在她浑身都软下来的时候。 顾延卿说出了下文:“你怎么这么好?” 岑婧怡有些懵,“哪里好?” “哪里都好。”顾延卿托着她的后颈,扶着她的腰侧,翻身而上。 声音是独属于某个时刻的暗哑,富有磁性,还掺杂着欲望贲张时的压抑。 他说:“身子特别好。” 话音还没落下,吻就先落到了岑婧怡的颈侧。 吸吮,轻轻啃咬。 “别~”岑婧怡推他宽阔的肩膀,“明天该留痕迹了。” “没事,天冷,你戴着围巾。” 男人继续埋首,在女人每一条敏感的神经上试探。 被窝里温度像是生了火那般炙热。 凌乱的衣服被扔到被面上。 又滑落到地上。 十几分钟后,床头柜的抽屉被拉开。 一只大手在里面摸来摸去。 摸到一个空盒子。 大手将空盒子拿出来,随手扔到地上。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床上下来,走向书桌。 在黑夜中摸寻着钥匙,打开了书桌的带锁抽屉。 岑婧怡猫在被窝里,听见包装被撕开的熟悉声音,耳朵热得厉害。 这是被拆开的第几盒来着? 照这样下去,抽屉恐怕等不到过年就要空了。 正失神,被窝被掀开一角。 肌肤上覆盖了一层凉意的男人进来了。 气温升高,积雪消融。 几乎每个出门的人都要埋怨两声,从泥泞的地方走到干燥的地方后,狠狠地用脚底板和地面摩擦。 雪化到星期五那天,气温又骤然降了下来。 当天晚上下起了小雪。 老家,鹅毛大雪。 蔡金花裹着去年买的厚棉袄,站在窗户旁看落雪,嘴里骂骂咧咧。 “下下下!下那么多雪,是想冻死老娘?” 话音刚落,房间里传出大儿子的声音:“妈!你是不是又开窗户了?快关上!冷风灌进来了!” 蔡金花回头,狠狠瞪了大儿子大儿媳的房门一眼,嘴唇动着不知道在骂什么。 她不出声回应,也没有关窗户的意思。 ‘咔’,房门突然被人拉开。 披着棉袄的李永芹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走出来,“你啥意思!让你关窗,你没听见?” 蔡金花憋屈坏了,“我觉得闷得慌,开开窗透会儿气,咋啦!” 李永芹:“冻住我了!咋啦!想透气,到外头,想咋透咋透,一晚上不回来也没人管你!” 蔡金花:“这是我家!要走你走,你还想赶我走?!” “大军!”李永芹立马扭头朝躲在屋里的男人喊。 顾大军磨磨蹭蹭从屋里出来,数落蔡金花:“妈,你真是的,永芹怀着你大胖孙子呢,你跟永芹计较个啥?谁大半夜的不睡觉,开窗透气啊?你快安生关上窗户,回去睡觉吧。” 蔡金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感觉手脚开始麻痹。 第173章 干啥啥不顺 顾大军瞧见她的样子,生怕她再撅过去。 过去几个月里,蔡金花已经因为和李永芹吵架生气,翻白眼浑身僵硬晕过去几回了。 现在村里人都说蔡金花得了什么传染病绝症,见到他们家的人都躲得远远的。 被村里人嫌弃还不要紧,要紧的是去一趟医院就得花一次钱啊! 顾大军赶忙道:“行了,你跟永芹这么个孕妇置什么气啊!永芹生下来的,那不是你的大孙子吗?” “你快回去歇着吧,马上就要过年了,再闹出点什么动静,叫人看笑话。”顾大军上前搀扶蔡金花。 蔡金花抬手避开,“你也知道马上就要过年了!马上就整半年了,老二一次电话都没有打回来过!” 顾大军烦躁,“那他不打电话回来,我能有啥办法!” “找他去啊!”蔡金花理直气壮向顾大军伸手,“给钱!我买火车票找他去!我走了,你们两口子也不用嫌我碍眼了。” “哎呦——我的娘哎!谁嫌你碍眼了,而且哪有闲钱给你买火车票啊。你不知道……” “成!”李永琴突然出乎母子俩意料道,“火车票的钱,我们出!” 母子俩都是难以置信看着她。 见她张嘴继续道:“不过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只能出一半,另一半让芳芳出!” “另外,你要找老二,随便你自己去,或者让芳芳陪你一块儿去。反正大军没空跟你去,他要在家挣钱养活我们娘俩!” “永芹!”顾大军不赞同地朝李永芹走去。 没能开口说什么,就被李永芹一个眼神瞪得把所有话都咽了下去。 蔡金花生怕李永芹反悔,马上道:“成!明天我就打电话给芳芳,让芳芳问一问火车票多少钱,你们一人出一半!” 说完就回了房间。 窗户还开着,有雪被风吹进来。 李永芹杵了顾大军腰窝一把,用下巴示意他上去把窗户关好。 两口子也回了房间,钻进热意还没消的被窝,把灯拉灭。 顾大军辗转反侧睡不着,翻身面向媳妇儿的后背,“永芹,你咋能答应给我妈出一半的车票钱呢?她大字都不识一个,自己坐那么远火车,要被人拐了咋办?” 李永芹也还没睡着,冷声冷气道:“你妈一把年纪了,谁稀得拐她?是图她好吃懒做嘴还叼,还是图她疯狗一样逮人咬?” “你……你咋说话这么难听呢?” “难听?更难听的在后面呢!不想听就睡觉,睡不着就滚你妈被窝里,听你妈说好听话去!” 顾大军登时哑巴了。 李永芹没怀孕的时候,他就拿李永芹没办法。 现在李永芹大着肚子,他更是像只鹌鹑一样,骂了缩脖,打了就再缩了一缩。 李永芹呼吸发沉,良久才恢复平静。 她虽然嘴上说蔡金花年纪大了不会有人拐,但心里巴不得蔡金花丢在半道上。 这样她就不用伺候婆婆,也不会担上什么骂名。 反正火车是蔡金花自己要坐的,人也是在去找顾延卿的路上丢的,怎么算也跟她们两口子扯不上什么关系。 翌日,蔡金花天才蒙蒙亮就爬起来了。 她难得勤快一回,生火做了顿早饭。 吃饭时李永芹阴阳怪气几句,她也没放在心上。 反正马上就能去找老二,和老二过上好日子了,还置这份气干啥。 吃过早饭,蔡金花筷子一撂就出门去了。 村里有个电话摊,是大队支书的嫡亲侄子扯的电话线。 平时村里人要接打电话,都是到他家去,收费和镇上的价钱一样。 蔡金花拍门的时候,人一家子正在吃早饭,还没开门。 大门旁,专门用来放电话的小房子也落着锁。 “谁呀!”和蔡金花同辈,还要管蔡金花叫声‘嫂’的妇女咬着馍就去开门。 一见到门外站着的蔡金花。 “哎呦我滴娘哎!”妇女赶紧又把大铁门给关上了。 蔡金花原本咧着嘴笑。 见到门打开又关上,她马上变了脸,将门拍得邦邦响。 “开门!你啥意思啊!我来你家用你们电话,是照顾你家生意!你还敢把我关在门外!” 门内传来喊声:“电话坏了!你到镇上去打吧!” “啥时候坏的!昨天我还见有人来你家打电话!” “刚刚坏的!” 蔡金花又不傻,当然知道电话坏了只是个借口。 她气得骂骂咧咧,往人家的朱红色铁门上啐了好几口浓痰,这才转身离开。 到村口去想坐拖拉机前往镇上。 结果还没走近,原先不满员绝不出发拖拉车‘噔噔蹬蹬’就跑了起来。 “哎!哎!”蔡金花追着跑出百米远,实在追不上,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又是一阵骂骂咧咧。 不得已,她只能顶着寒风暴雪,步行前往镇上。 她终于拿起话筒时,睫毛眉毛都挂了白霜,两颊和嘴唇也冻得发紫。 哆哆嗦嗦拨出电话。 电话倒是被人接起了,但不是顾芳芳。 对方说了句‘你等着’,就挂了电话。 蔡金花揣着袖子在电话摊旁跺脚取暖,等了足有五分钟,这才接到顾芳芳打回来的电话。 “干啥呀?我正上班呢,给我打电话干啥呀!”顾芳芳开口就是不耐烦地质问。 已经受了一早上气的蔡金花想骂人,但想到自己是有求于人,还是耐着性子把车票钱的事情说了。 “我哪有钱呀!”顾芳芳在电话那边尖着声音,“我干的是临时工!工资低,还要自己管吃喝!没问你们要钱就算了,你们还想着来算计我的钱!” 蔡金花心头的火再也压不住。 “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干活呢!要把这份工作丢了,就等着我回去和你们一起喝西北风吧!” ‘啪’! 顾芳芳没等蔡金花发作,率先挂了电话。 蔡金花一口气哽在喉头,眼前发黑,往后踉跄了两步。 “哎!你咋啦!”电话摊老板见她这模样,吓得赶紧把话筒夺回来。 蔡金花软软瘫坐在电话摊旁,两行热泪汩汩而下。 电话摊老板急得大叫:“你干啥呀!电话费我不要了,你到别地儿哭去!走!走!快走!” “呜哇——!”蔡金花拍着大腿哭嚎开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细数起自己三个儿女的‘不孝’。 声音很快吸引来围观群众。 围观群众不明所以,提建议道:“要找你当兵的儿子,那去武装部啊!” 第174章 老家来的电话 武装部? 蔡金花抹了把脸上的泪。 对啊! 她怎么把这茬忘了呢? 先前每到过年,就有人到她家里去送米面粮油。 那些人连顾延卿娶媳妇了都知道。 前几年到家里,不见岑婧怡,还问岑婧怡的去向,都是顾芳芳以‘回娘家’了为由给搪塞过去。 蔡金花好像找回了希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朝提建议的那人走去。 “小伙子,武装部在哪儿啊?你能不能带大娘去一趟啊?你不帮帮大娘,大娘就要活活饿死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了啊!” 小伙子面露为难。 且不说他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忙,就是没有事情,他也不想掺和人家的家事啊。 蔡金花见他不吱声,又要哭惨。 旁人有个妇女看不下去,拆穿道:“你身上穿的这件袄,我记得是去年县里卖的最时兴的款式,一件就要将近五十块钱呢。能穿得起这么贵的衣裳,过得能有你自己说的那么惨?” 众人一听,全部恍然大悟。 是啊,刚刚光顾着听她说自己过得有多惨有多惨,儿女有多不孝顺。 可是仔细一看,就能看得出来她身上的袄是这两年时兴的款式,裤子没有补丁,就连脚上穿着的都是皮鞋! 两颊和嘴唇虽然被冻得有些发紫,但也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是不常在地里干农活的,否则肯定要被晒得皮肤焦黄。 不知是谁说了声:“散了吧散了吧,没准是个光会折腾儿女的,咱们就别凑这个热闹了。” “唉,我娘家村里就有个这样的老太太,天天好吃好喝供着还不行,非得磋磨儿女。” 人群突然就散开了。 蔡金花懵在原地。 怎么就都走了? 那个提议说让她去武装部的小伙子也走了。 她‘哎’了两声,想追上去。 电话摊老板抓住她,“给钱!你打电话还没给钱呢!” 蔡金花一脸着急,“武装部咋走?我得找那人问问,武装部咋走去!” “那也得给钱!付完钱,我回答你!” 蔡金花连忙解起裤腰带,在裤腰小兜里掏钱出来付了电话费。 她问:“武装部咋走?” 电话摊老板:“不知道!” 蔡金花气得表情扭曲,又无可奈何。 她只能一路走一路打听。 终于在中午的时候,找到武装部门口。 下午。 顾延卿正挽着袖子,只穿衬衫加岑婧怡给他织的那件毛衣,在卫生间里刷鞋。 他的一双,岑婧怡的两双,还有茵茵的三双,从大到小摆在他面前。 ‘唰唰唰’,正唰得起劲儿。 大门突然被敲响。 “老顾!”蒋树兵在门口探了探头,听见卫生间有动静。 他立马大步朝卫生间走去,“快别刷了!有你电话,说是从你老家武装部打来的!你快去接吧,是不是你家里出了啥事?” 顾延卿刷鞋的动作立马停下,同时拧起了眉头。 “还愣着干嘛?快走呀!电话撂着等你,没挂呢!”蒋树兵催促。 顾延卿回神,放下手中和自己巴掌差不多大小的鞋,起身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手。 他手也没擦,通红的手指滴着水就往外走。 蒋树兵连忙拦下他,“你不穿个袄?” 顾延卿眉心又蹙了蹙,转身回房随手拿了件军大衣出来。 二人出门,往部队的方向走。 在一起烤火的嫂子们注意到二人身影。 有人提醒岑婧怡:“婧怡,那不是顾团吗?怎么瞧着脸色不好啊,你要不要跟上去瞧瞧?” 岑婧怡回过头的时候,只能看到顾延卿穿着军大衣的背影,露出一截小腿和皮鞋的背影。 瞧见他们去往的方向是部队。 岑婧怡抿抿唇,收回视线道:“应该是有什么公务吧。” 众人心照不宣对了个视线,显然是都想到了关于‘间谍打地洞’的事。 顾延卿去到办公室。 一个士兵正站在电话机旁,见到顾延卿蒋树兵进来,立马向二人敬礼。 顾延卿英眉微微下压,下颌线绷紧,整个人显得严肃又低气压。 他拿起桌面上的话筒,没有立即放到耳边,而是对蒋树兵和旁边的士兵说:“你们先出去。” 等到办公室的门关上,他这才将话筒贴到耳边,声音低沉:“喂?我是顾延卿。” 电话那边激动对身边人说:“接了接了!接电话了!” 紧接着,电话似乎被另一个人抢了过去。 蔡金花哭嚎的声音传了过来:“延卿啊?老二啊?呜呜呜呜——你快回来接妈吧,妈活不下去了啊!” 有人在旁边劝:“大娘您别激动,电话已经打通了,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 一阵喧闹。 电话又换了个接。 是个听起来在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喂?是顾延卿顾团长吗?” 顾延卿声音沉沉,听不出喜怒:“我是。” “你好,我是咱们重沙镇武装部的干事,我姓刘。” 刘干事顿了顿,等顾延卿说一句‘刘干事你好。’ 结果电话里静悄悄的,安静得像是被挂断了电话。 他疑惑:“喂?” 顾延卿:“说,我在听。” 刘干事:“……哦,是这样,您母亲今天找到我们单位,说她在家里受到了你大哥大嫂的虐待。” “她身上有伤?” 刘干事瞥了蔡金花一眼,“没有。” 顾延卿又问:“她被饿得面黄肌瘦?” 刘干事又瞥了蔡金花一眼,“没有。” 顾延卿:“那你怎么证明,她受到了虐待。” 短短几句对话,刘干事感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感觉自己的额头上都要冒汗了。 “咳咳,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了解。反正您母亲的诉求是,让我们打电话联系您,让您回来接她。” “接不了。”顾延卿不容商量的语气。 刘干事再次沉默,“不是……你……她……她是你妈啊。” 顾延卿:“你让她接电话。” 刘干事立马将电话递给了蔡金花。 蔡金花已经止住了哭嚎。 看到刘干事的脸色,蔡金花两手握住话筒,声音其实明显弱了下来,“喂?延卿?” 顾延卿:“你闹到武装部去,是想让我被部队开除?” 第175章 你是要逼死我呀! “不不不!”蔡金花忙不迭否认,“延卿你不要误会,妈可没跟人家说一句你的坏话啊!” 她要的是能按月给她钱的儿子,不是丢了工作回家陪她耕地种田的儿子。 就算顾延卿现在不肯给她钱,那也只是暂时的。 等四年,不对,已经过了半年! 等三年半的时间一过,她就可以每个月领到顾延卿寄回来的钱了! 她要是现在跟顾延卿闹僵,把顾延卿的工作搞没了,那之前吃的半年苦不就白吃了? “延卿啊!”蔡金花捧着话筒,语气卑微祈求,“妈知道错了,妈以前不该那样对你媳妇儿。你给妈一个机会,把妈接去,让妈照顾你们一家三口,好不好?” 顾延卿不假思索:“不可能。” 蔡金花急得跺脚,“延卿!你你你…你别急着拒绝妈啊!妈没别的意思,妈不要你的钱,一分钱都不要!” “妈就是知道错了、后悔了,想去给你们一家三口做做饭、洗洗衣裳,给你们带带孩子。” “你就给妈这个机会吧!啊?好不好?妈想你啊,想妈的大孙女啊!” 顾延卿毫无波澜,再次冷冷拒绝:“不可能。” “哎呀!”蔡金花跳起来拍大腿,“这不行,那也不行,你是要逼死我呀!你是想回来给我收尸呀!” 旁边的刘干事等人不明事情真相。 在他们看来,蔡金花就是个没有儿子愿意给养老的可怜老人。 刘干事气愤地一把抢过话筒。 “顾延卿同志!你太过分了!你母亲都这样求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顾延卿眸色冷沉了几分,“你要是看不下去,可以把她接到你家去养。”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孝顺是中华儿女的传统美德,别以为你当了干部,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你顶上也有领导,我找你领导去!” 蔡金花一听,急了,连忙将话筒又夺了回去。 她对着话筒解释:“延卿!你别听他瞎胡说,妈不会告你的!你安心做你的团长!” 顾延卿丝毫不担心。 要是没有把握,他当初就不会提出‘四年’的期限了。 他闭目捏了捏眉心,警告:“你要是敢私自来找我,我就带着婧怡和茵茵躲到南方去,这辈子你都别想再从我手里拿走一分钱。” 这样的威胁对蔡金花来说很有用。 蔡金花忙不迭保证:“不找!不找!延卿你放心,我不会私自坐火车去找你的。” 她还想说什么。 电话被挂断了。 刘干事见蔡金花把话筒扣回电话机上,立马上前安慰:“大娘!你放心,我们会帮你讨个公道的!” 蔡金花瞪眼看他,“讨什么公道!我不用你们给我讨公道!” 刘干事傻眼。 蔡金花眼珠子一转,立马又换了个表情。 她拽着刘干事的胳膊,笑得几近谄媚,“领导,咱们以往过年,不是都发米面粮油嘛?” 刘干事感觉胳膊上的手跟钳子似的,紧紧箍着他,这让他非常不适。 他硬着头皮点头,“是,我们下乡慰问的工作已经开始了,只是暂时还没到你们村。” 蔡金花将人抓得更紧,两眼放光,“我不要米面粮油!你们折成钱给我吧!” “啥?”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 工作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刘干事想把蔡金花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拂下。 结果蔡金花抓得更紧。 “大娘!”刘干事十分无奈,“我们没有这样的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你们今天把规矩改改不就好了嘛?” 刘干事:“可是……” “别可是了!你们就折成现钱给我吧,现在就给我,省得你们回头还得再跑一趟,麻烦!” 几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敢答应。 刘干事耐住性子,“大娘,您是不是经济上有什么困难?” “对对对,我经济上有困难,你们是好心人,帮帮我吧。” 刘干事:“那我帮您联系您的儿子,让他从部队给你汇点钱回来给你。” “不!不用!不用麻烦我儿子,你们帮帮我就行!这样吧,要是不能直接折成钱的话,我把那些东西卖给你们吧!反正你们都是要买商品粮吃,直接买我的!” 刘干事:“啊?这这…这不合规矩。” “哎呀,规矩规矩!又是规矩,哪有那么多规矩啊,你们文化人就是瞎讲究!我不管,反正我不要东西,要钱!你们得把钱给我!” 今天刘干事的上级领导刚好都不在单位。 刘干事自己不敢做主,也没地方请示去。 为了送走蔡金花这尊大佛,他灵光一闪,招呼同事们筹款献爱心。 最终包括自己出的五块钱在内,一共给了蔡金花十二块七毛三。 送走了蔡金花,刘干事这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好像成了冤大头。 人家当妈的和做儿子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在中间充什么好人啊?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出的那五块钱太亏了。 不行!他得搜集顾延卿对蔡金花不管不问的证据去,不能助长这种不孝的邪风! 同时也是为了彻底解决蔡金花的问题。 否则日后蔡金花要是再缺钱了,还来找他怎么办? 刘干事连忙推了自行车下乡…… 挂断电话的另一边。 顾延卿转身离开办公室。 “咋回事?家里没事吧?”候在门口不远处的蒋树兵见他出来,立马关心问。 顾延卿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我一听是你老家武装部的打电话来给你,还以为出啥事了呢!” 两人回家属院。 岑婧怡时不时留意家属院侧门的方向。 见到顾延卿和蒋树兵从那边走来,她从火堆旁起身,先行回了家。 顾延卿注意到她的背影,略微垂眸。 身旁蒋树兵还在说着话,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 回到家。 他才关上家门。 岑婧怡将捧在手心中的热水递给他,压低声音问:“是间谍抓住了吗?” 顾延卿看着她睁大眼睛,满脸好奇的样子,心中的阴郁倏然散开。 他一手接过热水,一手没忍住揉了揉岑婧怡的发顶。 “不是。” 岑婧怡理顺被揉乱的头发,“那是什么事,这么紧急?” 第176章 在外头闹了多少笑话 顾延卿微垂黑而密的睫毛。 呷了口热水后,他将蔡金花闹到武装部,要求来随军的事情说给岑婧怡听。 岑婧怡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严肃。 “放心。”顾延卿安慰,“已经解决好了,她不会来。” “如果她阳奉阴违,偷偷来呢?” 顾延卿早就做过这种设想,马上给出答案:“让她回去。” “如果她不回去,咱们就走。总之,我不会让她和咱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不会让你和茵茵再受半点来自她们的委屈。” 说完,他将杯中的热水一饮而尽,将搪瓷杯放在餐桌上。 然后脱起了身上的军大衣。 厚而沉的衣服被他塞进岑婧怡的怀里。 “帮我拿回屋,我去刷鞋。”顾延卿说着,捋起袖子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岑婧怡抱着还带着温度,几乎要拖地的衣服,跟在他后面。 他进入卫生间,她继续朝着小房间走去。 卫生间里很快传来‘唰唰唰’的动静。 岑婧怡把军大衣挂回衣柜中。 挂完衣服出来,她倚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顾延卿瞬间被冷水冻得通红的两个大手。 她于心不忍说:“我还是打点热水回来,你用热水洗吧?” 顾延卿想了想,“好,当心路滑。” 岑婧怡打了两暖壶热水回来。 见茵茵的袖口黢黑的棉袄被放在盆中,她才知道顾延卿答应用热水的真正原因。 他不是答应用热水刷鞋,而是想着用热水泡泡茵茵的脏衣服,更好刷。 果不其然,顾延卿从她手中接过热水壶后,将热水浇在了茵茵的换下来的脏棉袄上。 岑婧怡看着那根本看不出衣服本来颜色的袖口,一边捋袖子,一边说:“静姐说百货大楼有小孩穿的罩衣卖,明天我就去看看,给茵茵买几件。棉袄外面穿着罩衣,这样脏了就换洗罩衣,不用老是给她刷棉袄了。” 顾延卿浇完一壶热水,注意到岑婧怡捋起袖子的动作。 他将空壶递给岑婧怡,“你去烤火吧,让衣服先泡一会儿,我刷完鞋再刷。” 岑婧怡:“你刷鞋,我刷衣服,两人分头干比较快。” “卫生间小,蹲不下我们两个。你去烤火吧,我力气大,一会儿就刷干净了,用不着你。” 岑婧怡还想说什么。 顾延卿眼神促狭看她,“你要是心疼我,晚上好好犒劳犒劳我就行。” 岑婧怡脸一红,立马转身走了。 回到火堆旁,坐在小矮凳上,和嫂子们一起烤火。 顾延卿的动作也确实快,还不到半个小时,就见他端着盆出来晾晒衣服鞋子。 嫂子们见了,满脸的艳羡,忍不住感慨。 “婧怡,你家老顾,是真勤快啊。” “啥时候,我家老赵能有你家老顾一半眼力见就好了。” “唉,你可别说了,你家老赵起码还听你使唤。我家那个?哼!没眼力见就算了,还不听使唤。” “你们都省省吧,你们家的不干活也就算了,我家那个不干还要说废话。嫌我给孩子洗衣服洗得勤,说袄洗多了不暖和!” 抱怨的嫂子越说越气愤,“嘿!说得我乐意干活一样!也不想想他儿子大了,知道好面儿,人家压根不肯穿脏衣服了!” 辉辉妈支招:“叫他戴上袖套。” “人家哪能愿意戴袖套啊,说那是女人干活时戴的,他宁愿冻着不穿袄,都不肯戴。” 辉辉妈:“谁说袖套是女人干活时才戴的啊?那工厂里,不论男女,干活都得戴!” “嗐!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屁孩儿,哪会知道工厂长啥样。” 乐乐妈突然发出疑问:“不对啊,你家伟康的袄不大多是深色的吗?也看不出来多脏吧?” “嗬!咋看不出来啊,你袖口领口都黑得发明!赶上灯泡亮!” 众人哄然大笑。 说着说着,众人又感慨还是生闺女好,说闺女爱干净。 “看静静穿的那件粉袄,一星期也不见脏。还有丽丽,珍珍……”说话的王大姐细数起家属院里的小姑娘。 视线在落到岑婧怡身上时,顿了顿,直接跳过。 岑婧怡的耳根瞬间就热了。 众人又是轰然笑开,然后纷纷安慰: “没事,茵茵还小,回头长大点就好了。人家都说,三岁以下还不分男女。” “咋不分啊!别看茵茵小,人家清楚得很!”辉辉妈摆手反对,讲起了故事。 “上回我去找辉辉,撞见她自己站在路边,就问她知不知道辉辉在哪。你们猜,她咋说?” 辉辉妈故弄玄虚顿了顿。 她自己想到什么,差点没忍住笑。 赶紧继续说:“她说辉辉他们几个到小树林里撒尿去了。” “我就想着,去小树林里找找。结果她扯住我,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去。” “说什么辉辉他们是男孩,不能看男孩撒尿。” “我那时候急着找辉辉,就哄她说,我也是男孩,没事。” “谁知道……”辉辉妈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笑得直拍大腿。 好一会儿笑得泪花都出来了,才抹去眼角的泪,继续道:“谁知道她扯着我的裤子,说‘阿姨骗人!’” “我说我没骗人,她就是不肯撒手。又说……”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茵茵的腔调,“‘阿姨你脱裤,叫我看看你有没有唧唧!’” 辉辉妈学的活灵活现,大家伙脑海中现出茵茵说这番话时的模样,都是被逗得大笑。 “哎呦——你说这个,我想起来有一回。”袁大姐笑着也开了腔,“我买菜回来,撞见茵茵,就逗她,问她该叫我个啥。你们猜她咋说?” “她说,‘我不叫’!” 众人又是笑。 笑声没停,王大姐接着开腔:“你说这个,我也想起来上次。一群小孩玩跑步抓人的游戏,茵茵站旁边干看着。” “我就想着哄哄她,叫她跟着一起跑跑,跑起来也暖和。” “我就说‘茵茵你看哥哥们跑多快’。” “她脸一扬,气哼哼地说‘我不看’!” “哎呦~茵茵这丫头真是,机灵得很。大人拿她根本没法!” 在大家伙的笑声中,岑婧怡耳垂的热蔓延到了脸颊。 茵茵这家伙,到底在外头闹了多少笑话啊! 第177章 全家进医院 大雪纷飞,寒风料峭。 重沙镇武装部刘干事推着自行车,哈着白气走在回单位的路上。 他想着刚刚在村里打听到的消息,完全没看路。 脚下突然踩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低头看去,竟然是一泡被雪覆盖的牛屎! 刘干事的表情瞬间扭曲,呲牙咧嘴挪到一边去,在路边田埂上蹭着自己鞋上的牛屎。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他兀自抱怨。 想到从村民口中打听到的那些话,心中的烦躁更像是藤蔓一样,疯长出来将他整个人包裹。 他原是想着到村里来打听打听顾延卿的为人,想拿到第一手关于顾延卿不孝顺老人的证据。 结果村里人都怎么说? “嗨呀!顾家老二最出息了,你看他家的房子就知道,我们全村谁家的房子有他家房子气派啊?那都是他从部队寄钱回来盖的!” “他一大家子都靠着他寄回来的钱过好日子嘞,地都荒了好几年了,人家农村人都吃上了商品粮!” “他妈成天穿的比年轻媳妇儿还洋气,我家婆媳几个一年买的新衣服,都没他一个人买的多!” 刘干事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直接傻眼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蔡金花怎么会哭哭啼啼闹到武装部去? 电话里的顾延卿又怎么会那么冷漠? 而且蔡金花还自称有经济困难。 刘干事觉得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又问村民:“顾延卿对他家里人一直都那么好吗?最近怎么样?” 有人说:“最近不行啦!听说都已经半年多,没往家里寄过钱了!” 刘干事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拿起笔和本就想记录下村民的‘证词’。 在他殷切地注视下,围着火堆而坐的村民们揣着袖子,继续闲话。 “哎呀,这能怪谁啊?要怪,只能怪他们一家不做人事!好好的儿媳妇儿,非要赶出家门去。” “谁说不是呢!人家刚生完孩子,就给人家撵走了,那时候我就说,回头这顾老二要是知道的,肯定要不依他们。看看!果真如此吧!” “这顾老二的媳妇儿也是受了大委屈了,男人不在身边,自己大着个肚子被婆婆一家人欺负。” “也就是她在镇上找了份工作,不然啊,早就带着早产的孩子冻死饿死在外头了。” “唉,要说啊,这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连……”说话的人被杵了一肘,连忙闭上了嘴巴。 刘干事却是已经听见了,追问:“啥?啥叫不是亲生的?顾延卿不是顾家亲生的孩子?” 任凭他怎么问,几个老人就是三缄其口,不肯多说半个字。 刘干事变着法,问顾延卿小时候受到的待遇如何、顾延卿的爱人受到什么磋磨,这才从村里老人的口中撬到了些许消息。 只是这些消息和他一开始想要的消息截然相反。 他的内心也因为这些消息而彻底凌乱了。 最后,听到村民们说蔡金花身上有传染病,他更是掉进了冰河里那般,浑身都凉透了。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多管的什么闲事啊! 现在又踩到了牛屎! 刘干事愤愤剐蹭干净鞋上的屎,踩着自行车脚踏往前蹬几步,跨坐上车。 骑到大路上的时候,远远瞧见一个人影。 不正是蔡金花吗! 蔡金花也看到了刘干事。 她马上咧嘴一笑,露出牙面上的葱花。 这一看,就是在镇上吃饱喝足了,才朝家走的呢! 蔡金花招手,“哎!小伙子,真巧啊小伙子,在这里碰见你了!你骑着自行车刚好,捎我一段,把我捎家去吧!我走了一路,腿都要走麻了!” 刘干事愤愤瞪她一眼,将自行车骑得飞快,从她身边经过。 “哎!”蔡金花急得在原地跳脚,“跟你说话呢,你咋不停车也不吭声啊!是我呀!你不认得我啦!” 刘干事将心中的气全部发泄到自行车脚蹬上,恨不得站起来蹬。 结果路边结冰打滑。 自行车‘嗖’一下就栽沟里了。 蔡金花被吓一跳,左右看看没有人,赶紧转身就跑了。 每年冬天都有不少人摔断胳膊腿的,她可不能上去沾嫌,不然回头讹上了她了咋办? 刘干事从沟里爬出来,发现蔡金花已经跑得没影,气得后槽牙都要磨碎了! 他就是鬼迷了眼,才会觉得这是个可怜老太太,才会想着学雷锋送好心,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帮她解决经济困难! 刘干事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上火上的,当天就病倒了。 发烧、头疼、流鼻涕,去医院打屁股针又花了一笔钱。 请了两天病假,症状好不容易减轻一点,回到单位又得知要去顾延卿家里慰问。 他差点当场就又发起烧来。 到底还是为了工作,强撑着跟领导下乡去了。 到顾家,正好碰见蔡金花和李永芹在吵架。 婆媳俩一声更比一声高。 李永芹一手托着大肚子,一手指着蔡金花骂:“你个老不死的!敢骗我们钱,把钱还我!顾芳芳压根就没给钱你,你从头到尾就不是想买车票去找老二,是特地诓我的钱!” 蔡金花双手环胸,一副‘钱已经在我手里,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嚣张气焰。 受夹板气的顾大军抱头蹲在两个女人中间,生无可恋。 李永芹气坏了,也顾不上自己还大着肚子,上前就想薅蔡金花衣领子。 蔡金花岂能示弱,瞪着眼就想迎战。 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刘干事等人提着米面粮油进门来。 她立马又收了气焰,虚挡了来到面前的李永芹一把,想朝刘干事等人奔去,让刘干事等人替她‘做主’。 “啊!” 没料想,李永芹竟然被她挡一下,没站稳,狠狠跌坐在了地上。 李永芹的肚子当时就一阵绞痛,还见红了。 现场立马就乱成了一锅粥。 好好的慰问,变成抢救孕妇现场。 刘干事等人紧急将李永芹送去镇上医院。 李永芹娘家人收到消息,赶到医院后听卧床输液保胎的李永芹哭哭啼啼说明原委。 一家人在医院当着刘干事等人的面,就把蔡金花和顾大军痛揍了一顿。 第178章 幼儿园放假啦 结果就是一家三口都住院了。 动手的李永芹娘家人,因为刘干事一行人报了警,被公安拘留。 在县城工作的顾芳芳,接到紧急电话,不得不请假回家照顾家人。 让人意外的是,她是坐着小轿车回来的,还打扮得光鲜亮丽。 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皮都秃了一块的蔡金花看到顾芳芳,眼睛都亮了。 “你不是在县城火车站做检票员吗?哪来的这么多钱?” 顾芳芳烫卷发,戴珍珠,眉毛描得乌黑,嘴唇涂得通红。 上身裹着大红棉袄,下身是灯芯绒阔腿裤加皮鞋。 这一身行头在普遍还是灰扑扑大棉袄二棉裤的镇上,那简直就是野鸡扎进了家禽堆里。 顾芳芳涂着亮红指甲油的手挽了挽头发,“我谈了个对象,本来是想过些天放假了,领回家来给你们看看的。” 说着她露出怒容,“你们是真能折腾,打进医院,闹进局子!这不是叫人看我笑话吗!” 蔡金花怕耽误了顾芳芳的‘好姻缘’,后悔不迭,骂起了李永芹。 骂完赶紧打听:“你谈那对象叫啥?今年多大?家在哪儿?几口人?吃自种粮还是商品粮?” 顾芳芳下巴微扬,“人家是做生意的,有小轿车,今天就是他开车送我回来的。” 蔡金花立马来了精神,“多大?” 顾芳芳有些不自在,“咳~他比我成熟,但是他长得年轻,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 “谁问你这个!我是问他生意做得有多大!” …… 话说家属院那边。 顾延卿又接到了来自老家武装部打来的电话。 电话是刘干事打的。 刘干事的语气明显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向顾延卿说明了蔡金花和李永芹起冲突的事情全经过。 末了解释:“当时我们就在场,我们领导觉得,这事有必要向你打电话说明一下情况。” “你不用担心,都没什么大碍,动手的也全被拘留了。”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说了废话,顾延卿估计本来就不担心。 事实也正如他料想的那般。 顾延卿全程漠然听着电话,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问:“还有事吗?” 刘干事:“没,没事了。” 顾延卿正要挂电话。 “不!你等等,我……我想向你道个歉。”刘干事硬着头皮道,“上次,是我没有调查真相,偏颇地看待问题,对你态度不好。” “我要是知道你因为不是亲生的,就被这样对待,肯定不会指责你的!” 顾延卿倏然捏紧了话筒,眉心微蹙。 他压低声音:“你怎么会知道?” “啊?”刘干事愣了愣,“哦,我上次到村里,向你们村里人了解过情况了。” 顾延卿深吸一口气,“你都知道些什么?” 刘干事一五一十,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都向顾延卿说了。 包括村里老人无意间说漏嘴的那句话。 说完他才意识到什么,“你…你不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啪’! 电话被挂断了。 刘干事有些气恼。 可想到是自己误会顾延卿在先,现在又揭破了人家的身世伤疤,又觉得自己理亏。 他拧眉思忖片刻,又把电话打了回去。 电话是顾延卿接起的。 “说。” 刘干事:“……” “顾延卿同志,是这样。你想不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嗯,我想,你人在部队,肯定不方便调查。那个,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暗中帮你调查线索。” 顾延卿都要被气笑了。 他从未见过这么爱多管闲事的人。 上次指责他不孝敬老人,这次又主动提出要帮他寻亲。 不过有一点被这个姓刘的说中了。 那就是他人在部队,确实鞭长莫及。 打电话回去问,问不问得出什么来两说,就怕打草惊蛇,让后续的调查更难进行。 这也就是他一直没采取行动的原因。 顾延卿单手揉了揉太阳穴,沉声对电话里的刘干事道:“不用你管,你不要打草惊蛇。” “这个你放心,我……” ‘啪’! 电话又被挂断了。 经过这几次的电话联系,顾延卿觉得刘干事这个人就是一根筋。 他不想和这种一根筋的人浪费时间。 临近年关,各种工作会议多得很,他忙都忙不过来。 一根筋刘干事被挂了电话,也不气馁。 他握拳给自己打气,暗暗下定决心,要帮顾延卿寻找到亲生父母。 顾延卿挂了电话,拿起手边的军帽戴好,带上皮面笔记本和钢笔就开会去了。 会议一开就是一下午。 临近开饭时间,他不由频频翻腕看手表。 台上的领导还在说话:“全军养猪大赛后天正式进行评比,我们要确保公平公正……” 终于布置好最后一项工作,宣布散会。 顾延卿立马旋好钢笔笔帽,脚步匆匆第一个离开会议室。 还没走的领导们看着他的背影。 蔡志斌赶紧上前替他解释一句:“幼儿园放假了,他媳妇要上班,两岁的闺女一个人在家,全靠家属院的女同志们帮忙照应。” 领导们颔首,表示理解。 “小顾是位好同志,事业家庭两不误。” “他闺女我记得,先前说是有哑症,后来又能说会道得很。” …… 顾延卿脚步匆匆去食堂打了饭。 回到家属院,先是把饭菜拎回家,然后挨家挨户找茵茵。 茵茵已经放假四天了。 第一天,顾延卿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家属院,带着她去办公室。 结果他们那一层楼的人都没法正常工作。 不是大人们来逗逗茵茵,就是茵茵趁他不注意,跑到其他办公室去逗大人。 第二天,左邻右舍嫂子们再三向他保证,说会帮忙照顾好茵茵,他这才放心让茵茵留在家属院。 结果就开始了一天两顿饭,饭前先挨家挨户找人。 小家伙今天在辉辉家,明天在乐乐家…… 每次他找到人时,小家伙的腮帮子准一动一动,小仓鼠一样吃着东西。 顾延卿找了一排房子,不见人。 正要朝前面走去。 听见有小孩哭声传来。 他停下脚步仔细听,马上判断出不是闺女茵茵的哭声。 正准备继续朝前走。 又听见一个嫂子的斥声:“你瞧你这点出息!茵茵是妹妹,不懂事,就跟你开个玩笑,还值当哭?” 第179章 你妈不要你了 顾延卿连忙循着哭声找过去。 传出哭声的杨家虚掩着门。 顾延卿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只见客厅里,七岁的天天仰头大声哭嚎着。 茵茵坐在沙发上,左手拿着削过皮的苹果,右手拿着油炸糕。 没见大人,但能听见天天妈的声音从卫生间那边传来。 “我就跟茵茵开个玩笑,茵茵还小,当真了就算了,你马上就八岁的人了,还不知道这是玩笑嘛?” 天天妈捧着一条冒热气的毛巾从卫生间出来。 见到刚刚推开门的顾延卿,她先是一愣。 随后马上打招呼:“回来啦,顾团。” 顾延卿颔首,“我……” 他抿抿唇,话锋一转:“茵茵又做什么坏事了?” “没!茵茵才两岁多的小孩,能做什么坏事。” 顾延卿才不信,别看小家伙才两岁多,但人小鬼大,主意多得很。 他朝坐在沙发上,见到亲爹也不动弹的茵茵走去。 在茵茵面前蹲下,皱眉问:“你是不是欺负天天哥哥了?” 茵茵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没有哇~” “那天天哥哥为什么哭了?” 茵茵还是眨巴眨巴眼,懵懂天真的模样。 天天妈干笑两声解释:“不怪茵茵,赖我!那回,就那天大家都没回来那回。我们几个不是帮婧怡看着茵茵,叫茵茵去打饭嘛。” “我就逗茵茵,说我做饭好吃,问她跟我回家好不好。” “她说我有天天了,不跟我回来。” “刚刚我又逗她来着……” 十分钟前,天天妈做饭空档从厨房出来,瞧见茵茵乖乖坐在沙发上啃苹果。 自己的儿子却趴在地上够沙发缝里的弹珠。 心中对女儿的渴望瞬间达到了巅峰。 可是现在计划生育抓得严,只能生一个。 她就坐在茵茵身边,过嘴瘾逗茵茵:“茵茵,来给阿姨做闺女好不好?阿姨可会做饭了,你想吃啥,阿姨就给你做啥。” 茵茵那时候嘴里包着一块苹果,说不出话。 没等茵茵把苹果咽下,厨房那边传来水开的声音,天天妈赶紧又起身回厨房去了。 趴在地上的天天够到了弹珠,凑到茵茵身边,坐在他妈妈刚刚坐过的位置。 七岁的小家伙也想要个可爱的妹妹。 有了妹妹,他妈管他都管得没那么严了。 于是他就学着他妈妈的语气,对茵茵说:“茵茵,你来我家,给我做妹妹吧,我保证做好哥哥,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茵茵歪着头看他,语出惊人:“你妈妈,不要你了嘛?” 天天一愣,然后笑道:“我妈妈就我一个儿子,咋可能不要我。” 茵茵眨眨眼,一本正经:“不对!辉辉哥哥妈妈说,一家只能有一个孩子。你妈妈要了我,就不能要你了呀!” 天天再次愣住。 他已经上一年级了,对计划生育的事情有着一定的了解。 也曾听大人们说过,谁谁家为了生孩子,把大的孩子送到乡下去养。 他心慌了一瞬。 刚稳住心神。 天天妈从厨房出来,笑眯眯问茵茵:“茵茵,你考虑好了吗?要不要来阿姨家啊?” 茵茵问:“那天天哥哥咋办呀?” 天天妈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的脸色已经不对劲,开玩笑道:“不要他了!他成天调皮捣蛋不听话!” 其实类似于这种话,天天妈经常说。 天天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可是今天不同,今天他妈已经看中茵茵,要把茵茵领回家了。 所以,他妈这回是真的不要他了! 天天的小脑瓜转着,脸色越来越白。 天天妈还是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摸摸茵茵的小脸又回厨房去了。 茵茵看着天天,“天天哥哥,你以后去哪里呀?” 是啊! 他以后去哪里啊? 要像三毛连环画里的三毛,在街上流浪了吗? 天天想到自己睡在路边,身上盖着报纸的画面,悲从心来,鼻头瞬间就酸了。 他原本还能忍着不哭。 茵茵伸着头去看他,“天天哥哥,你哭啦?” 委屈的人最怕有人关心。 天天再也遏制不住情绪,瘪着嘴‘呜——’就哭开了。 茵茵学着大人哄她的样子,拍拍天天的后背。 天天哭得更伤心了,“哇——” 天天妈听见哭声从厨房出来,吓了一跳,还以为天天是哪里不舒服。 她左问右问,从哭得正伤心的天天嘴里问不出一句话来。 于是问茵茵:“茵茵,你天天哥哥这是咋的啦?好端端的,怎么哭成这样?” 茵茵眨眼思考状,“赖你。” “赖我?”天天妈被逗笑,“咋会赖上我了呢。” 茵茵:“你不要天天哥哥了,天天哥哥伤心。” “我……我啥时候……我……”天天妈想到自己刚才随口说的玩笑话,瞬间没了脾气。 是了,茵茵说的没错,确实是赖她。 她忙跟天天解释,说自己只是开个玩笑。 天天用手背来回抹着泪,哭得呜呜呜~ “你骗人!”天天一边嗷嗷哭,一边委屈控诉,“国家规定了!一家只能要一个小孩儿!你要了茵茵,就不能要我了!” 天天妈又好气又好笑,“你还知道国家规定了?” 天天:“茵茵说的!” 天天妈简直要被气晕。 后来,就有了顾延卿最开始听到的那句话。 “行了行了。”天天妈来到儿子身边,用手上热气还没消的毛巾给儿子胡乱擦了把脸。 “还哭!也不怕叫你顾叔叔看笑话!妈就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你也不想想,妈就是要茵茵,你顾叔叔和婧怡阿姨也不会给啊!” 天天止住哭,吸吸鼻子看顾延卿。 “顾叔~叔,你额!愿意,额!”天天抽抽噎噎,打着哭嗝,“愿意把茵茵,送给我妈妈吗?” 顾延卿:“……” 心头突然浮起几分恶趣味。 小孩哭得发红的鼻头眼皮唤起了他的良心。 “咳咳~当然不愿意,茵茵是你婧怡阿姨很辛苦才生下来的,她是我和你婧怡阿姨的宝贝。” 天天愣了愣,更大的悲伤要在他心里蔓延。 顾延卿赶紧补充道:“你也是你妈妈怀胎十月,很辛苦才生下来的,你也是你妈妈的宝贝。所以,你妈妈肯定不会不要你的。” 天天心里的悲伤被化解了不少。 他求证地朝自己亲妈看去。 第180章 抢小黑 天天妈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从来没说过煽情的话。 现在面对儿子的目光,她有些不自在。 轻咳了两声,这才硬邦邦应道:“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我不要谁,也不能不要你啊。” 天天:“真的?” “你这孩子……真的!” 天天这才抽噎着长吁一口气,算是彻底把情绪压了下去。 顾延卿开口:“嫂子,那我和茵茵……” “回去吧回去吧!”天天妈赶紧道,“不然一会儿婧怡回来,找不到你们爷俩,又要出来找你们了。” 顾延卿牵着茵茵从沙发上下来,提醒茵茵道:“快谢谢阿姨照顾你。” 茵茵乖乖向天天妈鞠躬,“谢谢阿姨~” “哎呦~跟阿姨还客气啥?回头想吃阿姨做的饭了,记得来找阿姨哈!” 天天妈送父女出了门还不够,站在门口看着父女俩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这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天天爸回来正巧看见,打趣道:“要不是老顾牵着他闺女,我还以为你盯着老顾的背影舍不得挪眼呢。” “去你的!”天天妈拍他胳膊一巴掌,张嘴就想感慨自己想要个闺女。 话已经到了嘴边,回头看到自己的儿子还红着眼眶,立马又讪讪将话憋了回去。 天天爸心直口快:“咋了这是?还哭了?” 刚止住哭的天天立马撇嘴,指着亲妈开始控诉。 天天爸听得一知半解。 天天妈已经躲回厨房去了。 另外一边,顾延卿牵着茵茵回家。 刚想叮嘱几句茵茵什么,突然意识到,狗呢?! 他刚刚拿饭菜回家,见家里安安静静,还以为茵茵带着小黑一起串门去了。 刚刚被天天的哭声吸引了注意力,也没想起来小黑的存在。 顾延卿顿住脚步,垂眸看脚边的女儿。 茵茵疑惑抬头。 父女俩大眼瞪大眼。 “爸爸!”茵茵晃顾延卿的手,“你被冻住了嘛?” “茵茵,小黑呢?” “嗯?” 父女俩又开始寻狗路。 好一通找,这才在乐乐家里找到小黑。 茵茵走进乐乐家里,抓起小黑的右前爪,就往外走。 乐乐下意识抓住小黑的左后腿,不肯松。 小黑被拽得‘嘤嘤嘤’,剩两条腿着地,几乎保持不住平衡。 顾延卿和乐乐妈赶紧上前,让两个孩子松手。 “小黑不回家!”乐乐急得想挣开乐乐妈的控制。 茵茵跺脚,“小黑!回家!” 小黑摇摇尾巴,绕着茵茵转一圈,又去扑乐乐的鞋。 乐乐赶紧趁机蹲下来抱住小黑,“小黑不回家!小黑跟我说了,它不想回家!” 茵茵不急不恼,看看狗,看看人。 她突然抬手指着乐乐,“它说你傻……” 话没说完,被顾延卿捂住了嘴。 顾延卿严肃警告:“不许骂人!” 也不知道茵茵从哪儿学的,生气的时候竟然会骂人了。 并且骂人的词汇还不少,什么‘龟孙’‘傻*’‘二蛋’…… 岑婧怡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就很严厉地跟她说过不许骂人。 可小孩儿要是能听话,能自如地控制自己,那就不是小孩儿了。 茵茵因为顾延卿捂她嘴的力量惯性,往后倒了一步。 她皱眉仰头看顾延卿,将脸上顾延卿的大掌推开。 “我没骂!”她义正言辞,“是小黑骂的!” 顾延卿被她气笑,“你还能听懂狗说话?” 茵茵:“乐乐都说!” 乐乐妈赶紧打圆场:“行了乐乐,小黑是茵茵的,现在茵茵要带小黑回家了,你快松开小黑。” “我不!”乐乐抱着小黑赖坐在地上。 “邢!天!乐!” 乐乐立马撇了嘴,“不嘛,我要跟小黑玩。” 乐乐妈双手叉腰,“你又不讲道理是不是?” 茵茵双手叉腰:“不讲道理!” 顾延卿连忙扒拉一下茵茵的肩膀,想提示茵茵别学大人说话。 乐乐妈丝毫不在意,继续批评儿子:“这是茵茵的小狗,你要想跟小狗玩,明天再让茵茵带小狗来找你。你这样不讲道理,闹脾气,一会儿你爸爸回来,还得让你爸爸揍你!” 茵茵一手叉腰,一手指乐乐,跺脚,“揍你!” “顾婉茵!”顾延卿低斥。 茵茵一点儿也不怕,抬头看了顾延卿一眼,‘哼’的一声。 她直接上前从乐乐怀里抢小黑。 乐乐抱着不肯松。 她硬抢。 乐乐妈帮忙把乐乐的手掰开。 茵茵抱起小黑就往外走,完全不顾身后已经‘哇’一声哭开的乐乐。 顾延卿尴尬想对乐乐妈说两句什么。 乐乐妈摆手,“你带茵茵回去吧,没事,这小子就是不讲理,他哭一会儿就好了。” 说话间,茵茵抱着小黑已经哼哧哼哧下台阶了。 碰上乐乐爸回来。 小家伙停在原地,对乐乐爸弯腰,“伯伯好~” “哎!茵茵真乖!”乐乐爸忍不住摸摸茵茵的头。 再抬眸朝家里正坐在地上蹬着腿哭的儿子,眼里的温柔立马减少了几分。 顾延卿从乐乐家出来,和乐乐爸打照面的时候,低声交代:“别打孩子。” 乐乐爸瞪眼,“我啥时候打过他?!他就是个赖哭包,说两句就扯着嗓门哭破天,我要是动手打他,他不得哭得背过气去?” 顾延卿:“……” 印象中,乐乐爸好像确实没打过乐乐。 实在是乐乐哭得太多了,加上两家的房子就隔着一片空地,每次他嗷嗷哭,哭声都能清晰无比地传到顾家。 他和岑婧怡都是下意识以为,乐乐又挨打了…… 茵茵已经抱着小黑继续往前走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成长,小黑已经从小奶狗,长成一只有茵茵膝盖高,足有十斤重的狗。 茵茵自己还不到三十斤,用了全身力气,挺着肚子才勉勉强强将小黑抱起来。 顾延卿怕她摔倒,忙大步追上去,弯腰连人带狗都抱了起来。 两人一狗回到家。 发现岑婧怡已经回来了。 “今天去谁家玩了?”岑婧怡一边往餐桌上放筷子,一边问顾延卿怀里的茵茵。 顾延卿叹气,将闺女和狗放下来后,对媳妇儿大吐苦水。 “明天我还是把她带去办公室吧,不然她要把家属院里的孩子都得罪个遍。” 第181章 环境对人的重要性 岑婧怡有些担心,“会不会影响你工作?不是说最近比较忙吗?” “没事,明天做养猪大赛评比的准备工作,后天正式开始拼比,不算忙。” 说到养猪大赛,岑婧怡又想起了那头拉稀的猪。 忍不住问:“上次那头被喂癞蛤蟆的猪怎么样了?长回来了吗?” 顾延卿想了想,没想到关于那头猪的信息,“没留意。” 他手下管着三个营,统共十五个连队。 十五个连队养了十五头猪,他没那么多精力去管每个连队养的猪好不好。 他又补充:“明天我带茵茵去看看,回来跟你说。” 岑婧怡失笑,“我也就随口一问,不用特地跑一趟。” “不算特地,评比前夕,我也要去巡视一圈。” “那就辛苦你了,顾延卿同志。再坚持几天,过几天我放假了,就可以在家看茵茵了。” 顾延卿:“最辛苦的两年,你都一个人坚持过来了,我这算什么。” 岑婧怡摇头,“这不能同日而语,两岁以前的顾婉茵小朋友,和两岁以后的顾婉茵小朋友,压根就不是一个人。” 夫妻对视一眼。 突然异口同声:“足见环境对人的重要性。” 说完二人齐齐笑开。 “次饭!次饭!”茵茵拽着岑婧怡的衣摆,“妈妈,快洗手!” 岑婧怡垂眸看她,故作严肃牵着她去洗手,“今天你又骂人了?” “没有!” “没有那是谁骂的?” “小黑!” 岑婧怡气笑,“小黑?小黑什么时候会说话了,我怎么不知道?” 茵茵不作声,把小手浸在热水盆里,拿出来,再浸进去。 “顾婉茵,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岑婧怡抓住她的小手,给她搓洗。 茵茵抬头,一脸茫然,“啊?” “我说!以后不能再骂人了,听见没有?” “听见!” “真听见假听见了?” “假!” 岑婧怡哭笑不得。 有时候这小家伙语出惊人,让人惊艳她的逻辑语言能力。 有时候她又‘狗屁不通’,问她‘真假’,永远只会回答‘假’。 翌日,岑婧怡正常去上班。 顾延卿单手抱着趴在他肩头上睡觉的茵茵,往家属院的另一个门走。 有嫂子撞见父女俩,“呀,顾团!你这是要带着茵茵去工作呀?这多不方便啊,你把茵茵给我吧!留她在家属院,我们帮忙看着就行了。” 顾延卿婉拒:“没事,让她跟着我就行。” “哎呦,行不通的呀!你要工作,哪有时间看她?小孩子也坐不住,不可能乖乖坐在你身边的呀!你一转眼、不留神,她跑到哪里去,你都不知道的呀!” 嫂子说着话,就要上来抱茵茵。 顾延卿侧身,再次拒绝:“我今天不忙,有空看她。回头要是忙了,我再把她送回来。” 闻言,嫂子只能放弃,“那你可要看好茵茵,别叫她乱跑出去呀。现在天冷,比不得天气暖和的时候,她一个人跑出去,冻着感冒了就不好啦。” 顾延卿:“……好。” 顾延卿抱着茵茵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沙发,他将军大衣铺在沙发上,把熟睡的茵茵放在军大衣里,再把军大衣的扣子扣好。 乍一看,只看得见有件军大衣放在沙发上。 再一看,才看得见军大衣上还有颗小小的脑袋。 茵茵睡得两颊白里通红,微微打着鼾。 “老顾啊!上次比武大赛的那个名单,是放在你这里,还是放在我那里来着?”蔡志斌直接推开顾延卿的办公室门,走进来。 顾延卿竖指在嘴边,示意他小点声。 他没反应过来,继续用正常的音量道:“应该是放在你这里了吧?我那边找了几遍都没找着。到底放哪儿去了呢?真是出了邪!” 话音还没落下,沙发那边的茵茵就哼哼起来了。 “别吵,别吵!”她哼哼着嘟囔两声,在军大衣打造成的襁褓里翻了个身,头朝里继续呼呼大睡。 蔡志斌这才发现,原来顾延卿把孩子带来办公室了。 他的注意力瞬间从劳什子名单上转移,走到沙发边上。 弯腰,手指轻拨开军大衣,看到茵茵脸颊肉嘟嘟,眼睛闭起来,睫毛又长又卷翘的侧脸。 “这小家伙真能睡,回头肯定是个大高个。”蔡志斌帮茵茵把军大衣掖好,让她的口鼻露在外面。 他又扭脸问顾延卿:“你怎么又带着她来了?前两天不是留她在家属院玩吗?” 顾延卿言简意赅,说明了茵茵先后气哭天天和乐乐的事。 蔡志斌听得哈哈大笑,又怕吵醒茵茵,忙用手掩嘴,压低了声音。 “这也不能怪茵茵,又不是茵茵自己挑的事。就说那狗,本来就是她的狗,她闹着抢回去也合情合理。要不然,叫她受委屈,把自己的狗让给人家?” 顾延卿抬起眼皮看他,“有我在。” “有你在咋啦?俗话说得好,靠天靠地都靠不住,最好靠自己。茵茵这是从小独立自主,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总比那些有点啥事都哼哼唧唧找父母大人的强。” 门‘吱呀’一声,乐乐的爸爸站在门口。 蔡志斌一愣,然后哈哈笑开,“老邢,你别误会,我刚刚只是随口做个类比,没有影射任何人的意思。” 乐乐爸翻他一个白眼,“你刚开始可能没有,但是刚刚有了。” “哈哈哈~女大十八变,儿大也十八变,你家乐乐没准过几年长大点就好了。” 乐乐爸哼声,“我看他就是托生反了,和茵茵换换刚好。” 顾延卿摇头拒绝,“我不换。” 闺女虽然有时候是皮了点,但跟一天哭三顿起步的乐乐比起来,不哭不闹的闺女简直跟天使一样。 蔡志斌正兀自偷乐。 乐乐爸的眼刀扫到了他身上,“跟你家小蔡比起来,我还是更情愿听我儿子嗷嗷哭。咋样?听说你家小蔡又把学校的玻璃打烂了?这是这半年来,打烂的第六块玻璃了吧?” 乐乐爸搭上蔡志斌的肩膀,幸灾乐祸的语气:“我记得上次,嫂子说,她再不去学校给你家小蔡‘擦屁股’了’。” “咋的,这次是你去的?也没见你请假啊。不会还没去学校,还没把玻璃给人装上吧?” 第182章 小话痨 说到自家藤上的那根苦瓜,蔡志斌耸肩把乐乐爸的胳膊推开。 “去去去!我正烦着呢,我这一天天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去学校装玻璃?而且我一个专门搞思想工作的政委,被叫到学校去,接受老师的批评,让老师给我做思想工作。这传出去,我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蔡志斌很是气愤,“这老娘们也真是的,天天在家也没个正经事,也不去学校给她儿子处理问题,等着我去!” “话不能这么说。”办公桌后的顾延卿把一个黑色皮面的记事本拿出来,放在桌面上,“你吃的热乎饭,穿的干净衣裳,不是嫂子亲手操劳的?” 蔡志斌:“……我能不明白这种道理嘛?就是看只咱们几个在场,才发两句牢骚,又传不出去。” 顾延卿哼笑,下巴朝着沙发的方向扬了扬。 蔡志斌回头看去,只见茵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坐起来了。 小家伙睡眼朦胧,正张大嘴巴打着哈欠,一只肉手揉眼,一只肉手拨着脸上凌乱的头发。 蔡志斌本想说一个两岁多的孩子,怕什么。 可是转念一想,茵茵这小家伙的脑袋瓜灵光得很,没准真能记住他说的话,回头说给他媳妇儿听。 头一次,蔡志斌在一个孩子面前感到‘心虚’。 “咳咳~茵茵睡醒啦?” 茵茵还有点懵,看看蔡志斌,看看乐乐爸,最后看看自己的亲爹。 没给蔡志斌回应。 蔡志斌不放心,走到茵茵身边坐下,低着头弯着腰问:“茵茵,你刚刚听见蔡伯伯说啥了没有?” 茵茵挠挠脸,摇头。 见状,蔡志斌立马露出了笑容,“没听见就行,没听见就行。” 蔡志斌站起来,打算去拿了顾延卿找到的笔记本就离开。 突然听见身后的茵茵嘟囔:“老娘们?” 蔡志斌瞬间僵在原地,用眼神向顾延卿求助。 顾延卿看他一眼,对茵茵道:“茵茵,那是骂人的话,小朋友不能说。” “哦。”茵茵乖乖应声,看着蔡志斌的背影。 蔡伯伯不乖,骂人‘老娘们’。 蔡志斌和乐乐爸离开后,顾延卿开始投入工作。 他时不时分心看茵茵一眼。 茵茵因为刚睡醒,懒洋洋的缩在沙发上的军大衣里。 她双眼不聚焦,看着就像是在失神思考什么。 过了大概十分钟,小家伙开始有了动作。 她手脚并用,从军大衣里爬出来,下地。 走到顾延卿身边,扯扯顾延卿的衣摆,“爸爸,我要喝水。” 顾延卿立马旋起钢笔帽,起身给她倒水。 倒完水,刚回位置上坐好,拿起钢笔。 咕咚咕咚喝完一杯水的茵茵将杯子放下,扭头看他,“爸爸,我要尿尿。” 顾延卿只得把还没来得及旋开的钢笔帽再旋回去,带她去上卫生间。 上完卫生间回办公室。 “爸爸~”茵茵往顾延卿的腿上爬,“抱着我。” 顾延卿抱她坐在腿上。 坐了不到一分钟,小屁股又扭着,想站起来。 “爸爸,我看不见。” 顾延卿无奈,“茵茵,这些都是字,你看见了也看不懂。” “哦~” 安静三秒。 茵茵又提出新需求:“爸爸,让我摸摸那个吧。” 她手指桌面上的笔筒。 顾延卿马上将笔筒拿来给她。 小家伙抱着笔筒。 玩了大概三分钟,将笔筒里的东西掉得满地都是。 又从顾延卿的腿上滑下来,钻到桌底下去捡东西。 她一样一样,全部捡起来放回笔筒里。 最后小心翼翼猫着腰,从桌子底下挪出来,将笔筒放回桌面。 无聊的茵茵开始了新的探索。 来到衣帽架旁,“爸爸,这是啥?” 顾延卿掀起眼皮看一眼,“衣帽架。” “哦~” 一分钟后,“爸爸,这是啥?” 顾延卿掀起眼皮看一眼,“烟灰缸。” “哦~” 又一分钟后,“爸爸,这是啥?” “爸爸……” “爸……” 茵茵把办公室里东西都问了个遍。 顾延卿一一回答。 终于在茵茵第二次问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是啥时,他无奈地揉起了太阳穴。 “茵茵,别说话了,让你的嘴巴歇歇吧。” “为啥?” 顾延卿:“……” 茵茵走到他身边,又往他怀里爬,“爸爸,为啥?” 顾延卿无奈苦笑,“茵茵,你自己玩一会儿,让爸爸把这点工作忙完,然后带你去看猪,好不好?” “好!” 顾延卿原本没抱什么希望,想着茵茵哪怕能安分两分钟都好。 没想到茵茵竟然真的乖乖坐在他的腿上,没再闹腾。 虽然她时不时左右张望,时不时抠抠手指上的倒刺,时不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在桌面下晃来晃去。 可她坚持到顾延卿完成了手上的工作。 见顾延卿放下旋好笔帽的钢笔,茵茵兴奋地要从顾延卿腿上往下蹦,“走!” 顾延卿失笑牵着她从办公室离开。 前往养猪场。 一路上,茵茵几乎每隔一分钟就问一次:“爸爸,猪在哪儿?” “爸爸,猪在哪儿?” 顾延卿每次不厌其烦地回答:“就在前面,马上到。” “马上就到。” 虽然顾延卿没有任何不耐烦,但他不得不承认,闺女的话真的是越来越多了。 简直就是个小话痨。 跟谁都能说得上话。 抱着小黑,都能叽里咕噜和小黑说一大堆。 终于快走到养猪场。 茵茵眉头紧皱,左手依旧揽着顾延卿的脖子,右手捏住自己的鼻子。 “爸爸,这是啥味?” 顾延卿:“猪屎味。” “咦~”茵茵做出嫌弃的小表情,又‘哕’的一声,假装呕吐。 顾延卿失笑,“越往里走越臭,你还要不要去看?” “去!” 于是,顾延卿抱着茵茵继续往养猪场走。 虽然养猪场每天都会被冲洗,但整个军区养的猪有两百多头,难免有些气味。 这也就是冬天气温低,夏天热的时候气味更大。 所以夏天要是有士兵违反了军规军纪,不出意外都是被罚来洗猪圈。 一洗就是一个月起步。 毫不夸张地说,一个月过去,身上都腌入味了! 两百多头猪哼哼的声音传出来。 茵茵听见,眼睛都亮了。 一激动,她忘记捏鼻子。 臭味瞬间袭击她的嗅觉。 “哕~!”她瞬间干呕,眼泪也随着干呕,唰一下就蕴在眼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