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重生,以她为贵》 第一章 妖妃重生 一代妖妃柳馥妗被绞杀了。 再睁眼时,她回了柳家,一时恍惚以为自己到了地狱,不然怎么重回到她最不敢回想的少时? 直到一连躺了几天后才发现。 她竟重生了。 顾不得惊慌害怕。 她第一时间要去见母亲,结果被小丫鬟给拦住:“大姑娘,大太太病着呢,早吩咐过别叫您过去,怕您过了病气就……” 柳馥妗看向说话的小丫鬟。 这是她的贴身侍婢莺儿。 上一世什么心事她都说给莺儿知道,却没想到莺儿竟是付姨娘的人。 若没有莺儿这个‘忠心’的。 她也不会落得上一世那个下场。 “掌嘴。” 柳馥妗冷冷道。 一屋子伺候的都愣住了。 莺儿一向得宠,大姑娘竟要打她? 柳馥妗冰冷道:“长辈身子不康健,晚辈侍奉汤药是为孝道,你叫我避讳,陷我与不孝是何居心?!” 在她眼里莺儿已经是个死人了。 所有背叛、伤害她的人。 她都不会放过! 不过她暂时还要留着莺儿以备后用。 “大姑娘!” 莺儿尖叫一声跪下:“奴婢断不是这个意思啊,奴婢只是担忧大姑娘的身子!” 柳馥妗根本不看她,锐利眼眸一扫:“嬷嬷若不会掌嘴,我叫管家来执刑也是一样的。” 本在偷看的嬷嬷忙进来,拖住莺儿便出去了,院子里头很快便响起清脆巴掌声,间或还有莺儿的求饶声。 “萍儿。” 柳馥妗面无表情跟没听见似的。 唤了另一个丫鬟陪着自己往正院儿去了,错身而过时连个眼角都没给莺儿。 她是被万人辱骂祸国殃民的妖妃,多年深宫斗争早磨灭掉了她的人性,更遑论怜悯? 她最后一丝的人性也就在母亲和外祖家这几个亲人身上了。 “母亲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因为时间久远,柳馥妗记不清楚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了,只能问萍儿。 萍儿忙道:“不太好,要奴婢说是劳累太过,毕竟三爷记名到大太太名下这事繁琐的很,付姨娘又病了起不来身,一应事务都压在了大太太身上。” 柳馥妗冷笑。 付姨娘不是病了起不来身。 而是故意装病,故意劳累母亲。 自打付姨娘进了柳府,这家中中馈就一向是她暗里执掌着,母亲不过占了个嫡妻的名头。 上一世母亲本就病着,亲自操办了记名的事后彻底垮了身子,缠绵病榻几年后便撒手人寰去了。 付姨娘的儿子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子。 正院。 春韵院儿。 柳馥妗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母亲。 上一世她被绞死的那天,正巧是母亲冥诞,她们母女俩死在了前后七年的一日。 床榻上歪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 她面容枯槁,瘦骨嶙峋。 一举一动都喘吁吁的。 柳馥妗眼圈泛红,心里生出一股胆怯,一股心酸,更有一股难以压制的激动和委屈。 “阿娘。” 她忍不住唤出儿时的称呼。 柳大太太一楞,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娘这身子如今不好,过了病气给你就不好了。” 柳馥妗一头扑进母亲怀里。 眼泪不受控制流了出来。 她有许多话想对娘说。 上一世阿娘走后她就再没有亲人了,后来更是被送去了教坊司受万人践踏的。 哪怕后来做了皇妃,她也是宫中最卑微、最被看不上的那个,及至最后做了人人唾骂的妖妃被绞死。 “阿娘,妗儿好想您,您不要再离开我了。” 她哽咽着死死抓住母亲的衣袖。 生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傻孩子,阿娘这不是就在这儿吗,不过是病了一场,怎么舍得丢下阿娘的乖囡囡呢?” 柳大太太鼻子一酸。 她温柔的摸摸柳馥妗的头。 正要说什么,外头有丫鬟报:“三少爷来了。” 柳馥妗眼底骤然一冷。 下瞬。 门帘子被拉开,一个小小少年迈步进来。 他不过七岁左右年纪,眉目如画生的很是好看,唇角勾着一丝浅浅笑意,叫人观之可亲。 他是付姨娘的儿子,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对内对外都孝顺母亲如亲母。 所以母亲要把他记名到自己名下,给他嫡子的身份,也把自己娘家的一切交给他。 谁能想到。 这样小小年纪的人居然一直在演戏? “给母亲请安,给大姐姐请安,母亲身子可好些了?儿子听说母亲今日咳嗽的又急了些,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 小小少年抿着嘴笑。 殷切的语气好似柳大太太的亲儿子。 “你这孩子也是,何必特地跑过来,过了病气可就不好了,快过来坐着。” 柳大太太笑着招手。 柳三少爷叫柳文勋,日常都叫他勋哥儿。 他挨着柳馥妗坐了下来。 神神秘秘递过来一个小荷包:“大姐姐,我得了个好东西特地给你留着,这里头的香料是西域来的,最能驱虫。” 柳馥妗勾唇冷笑。 上一世她可在这个小荷包上吃了大亏。 谁能想到,这荷包里藏了毒草,她带在身上是无事,可若遇到另外一味药草,那就是剧毒。 她接了小荷包一笑,意味深长道:“你有心了。” 这样的好东西,她可不能浪费了,得好好利用起来给这对母子俩一记重击。 勋哥儿一楞。 是他的错觉吗。 怎么大姐姐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不及他多想,柳馥妗便催促他赶紧回去:“母亲劳累不得,你身子也弱,过了病气就不好了,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孝顺母亲了。” 她语气淡淡的打发他出去。 懒得看他献殷勤。 勋哥儿眨巴眨巴眼睛,本想说不怕的,可对上柳馥妗那双幽深眼眸,他到嘴边儿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了。 只能起身告退出去。 柳馥妗盯着他,幽深的眸子是望不到底的黑。 这一世。 他老老实实做他的庶子去吧。 “勋哥儿是哪儿得罪了你吗?” 柳大太太咳嗽两声。 柳馥妗回过神,笑道:“没有呀,阿娘怎么这么说?” 柳大太太想了想道:“你对他态度不一样了。” “哪有什么不一样,阿娘多想了,不过是我太想念阿娘了,一时没顾及上他。” 母亲性子良善,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会忍不住去做些什么,还是暂时瞒着她的好。 柳馥妗噘嘴拱进柳大太太怀里:“阿娘,您这样关心勋哥儿我都吃醋了,不想叫他记到您名下了。” “可别浑说,叫人听见了不好。” 柳大太太搂住她:“你外公一辈子只我这一个女儿,我没本事给你生个兄弟,他记到我名下也算是我儿子了。叫他跟着你外公,将来接手你外公手里的权利,他就是你一辈子的靠山。” 原来一切竟是为了她? 柳馥妗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难过。 她哽咽道:“阿娘,女儿一定会保护您的,不叫您受半点委屈和伤害!” …… 从春韵院出来。 柳馥妗把玩着腰间的勋哥儿送的荷包。 眼中是冷若寒霜的杀意。 第二章 挑拨庶妹 萍儿含笑道:“这荷包样式真新鲜,上头的花儿跟真的一样,三少爷对大姑娘真好。” “好吗?” 柳馥妗嗤笑:“你觉得勋哥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萍儿是个老实丫头,听不出她的语气。 想了想道:“三少爷乖巧听话很是孝顺,对待咱们下人也和善,最难得是他小小年纪,行事做派却正的很。” “是啊,他不过七岁,怎么行事做派就这么稳当呢?可跟旁人家七岁的孩子不同。” 柳馥妗嘲然。 因为这背后,是一场大阴谋。 先帝曾立过一个太子,后来被废黜圈禁,那位太子以自己的自尽换取庶女出逃。 付姨娘就是这个庶女。 从付姨娘给父亲做妾开始,这个局就已经开始了,整个柳家都是知情、实施者。 被蒙蔽在鼓中的只有母亲和外公。 从柳文勋降生开始,付姨娘就故意对他不亲近,时常把他送到母亲院儿里。 母亲心善便时常照顾他。 柳文勋不愧是皇室血脉,他天生就有皇室的阴险算计,压下自己本性,活脱脱做另外一个人讨母亲欢心。 上一世母亲把他记到名下后,他就跟着外公接触军中的势力。 母亲和外公接连去世。 他成了‘祝家军’的新主子。 想想母亲的惨状。 柳馥妗满心的怨恨几乎堵不住。 一家子蛇蝎,把母亲和外公当做滋养自己权利的鱼肉,她要让他们统统下地狱!! 萍儿:“大姑娘说的还真是,奴婢就没见过哪家孩子像三少爷的。” 柳馥妗眯眼:“萍儿你记住,不管柳文勋怎样亲近我娘,血缘是割不断的,一个人若对旁人比血缘至亲还亲近,那必定是假的。” 萍儿懵懵懂懂点点头。 “你明儿出去帮我办一件事。” 上一世柳文勋终究没有事成,因为裴国公不知怎么发现柳文勋是先太子血脉。 他秘密处置了柳文勋。 外祖父的人也都死了。 当年先太子和皇帝夺嫡之争异常惨烈,裴国公作为皇帝的亲信,是不会允许先太子血脉活着的。 更何况。 还是这么处心积虑想要兵权的先太子血脉。 记名之事已经提上日程,柳家满府都在促成这件事,她阻止不了,唯有利用裴国公多疑的性格让他来阻止。 他的怀疑会给她争取时间。 待她带着母亲脱离柳家,也是他清算柳家的时候。 柳馥妗压下翻涌的恨意,眼神幽冷道:“到城东随便找个小乞丐,教给他一句话,让他到城西‘妙香居’说上一天。” 话落她附耳过去。 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萍儿虽然不懂说的是什么,却牢牢记在了心里。 “可记住了?” “记住了!” “好丫头。” 柳馥妗很满意,萍儿这丫头虽说实诚,但却是个忠心的,上一世她沦落到教坊司后,只有这个丫头跟着她。 可惜她没落个好下场。 两个囫囵尸体都没留下。 这一世,她要护着的人不止阿娘一个,还有外祖一家,还有这个痴心的丫头。 还有那些帮助过她的人。 要报复的人自然也不少。 毕竟她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柳馥妗了,而是一路爬到妃位,人人唾骂的恶女。 柳馥妗身子一松,淡淡笑道:“走吧,咱们去二妹妹的住处转转。” 主仆俩去了秋香水榭。 那里住着柳家的二姑娘柳如烟,她是付姨娘头生的女儿,在柳家很有地位。 路上萍儿有些犹豫:“大姑娘,二姑娘一向和你不对付,咱们过去难免要受奚落。” 柳馥妗嘲然一笑,道:“她与我争执,次次都是为了勋哥儿,我就是冲着这个去的。” “啊?”萍儿不解:“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柳馥妗站定,把玩着手里的荷包:“他们母子送我这样的好东西,我当然要物尽其用。”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付姨娘很快就会知道了。 秋香水榭。 柳如烟听到消息,登时横眉冷竖把茶盏拍到桌上:“柳馥妗来干什么?!” 她的丫鬟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不过看大姑娘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哼!她高兴我就不高兴!” 柳如烟冷哼,不过也只能出去。 “二妹妹。” 柳馥妗见了柳如烟先笑:“好几天没见,二妹妹怎么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啊?” “你才气色不好呢!” 柳如烟气的不行:“你来干什么?又要来显摆什么?!” 柳馥妗眨眼,故意气她:“显摆显摆勋哥儿特意给我寻的荷包如何?你快看看这荷包,天底下可就独这一份儿。” 说着举了荷包给她看。 精致小巧的荷包刺激到了柳如烟。 她肉眼可见的怒了起来,巴掌大的小脸儿怕上一丝绯红,眼睛冒火上前一把抓住荷包抢过来。 “这是勋哥儿给你的?!” 前几天她就见过这个荷包,当时喜欢的不行,想要过来自己用,勋哥儿却不肯给她。 原来是给柳馥妗?! 到底谁才是他的亲姐姐啊!! 柳如烟胸膛起伏,死死攥住荷包不撒手。 柳馥妗眨巴眨巴眼睛,笑道:“可不是嘛,听说是西域圣女做的,只做出了这一个,妹妹喜欢?那便送给妹妹了。” 她故意道。 说完以手为扇扇了扇:“好热,萍儿我们回去吧,勋哥儿前些日子特地给我摘的李子还有没?去取了我来吃。” 一面说一面转身,和萍儿一起走了。 柳如烟没脑子,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娇养出一身无用的傲气,处处跟她攀比,她是对付付姨娘的一把利器。 要是付姨娘知道了她辛辛苦苦准备的局,被她亲闺女亲手毁掉了,还不气死? 柳如烟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浑身颤抖道:“这个贱人是故意的!她是故意来气我的!!” “咔嚓!!” 她摔了一桌子的瓷器茶盏,骂道:“柳文勋这个呆头鹅,他个蠢出生天的东西,到底谁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从小到大勋哥儿都不亲近她。 无论她怎么和他玩,在他心里都是柳馥妗那个贱人排第一位,如今眼看要记在嫡母名下了,他就更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她的丫鬟也气。 “显摆什么,不过就是一个荷包,姑娘咱们别跟她计较,什么东西,咱们不稀罕!给它扔了!” “不!” 柳如烟置气道:“我就要带着,叫勋哥儿那个傻子看看,他巴巴送的东西,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 回了院子。 莺儿顶着个肿脸,第一时间来给柳馥妗磕头。 柳馥妗喝着茶淡淡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罚你?” 莺儿摇头,一脸委屈看她:“求姑娘明示。” “那是因为我看重你。”柳馥妗摆手叫她起来:“你便如同第二个我,你说错了话就是我说错了话,可明白?” 莺儿没想到柳馥妗这么看重自己。 登时感动的不行:“姑娘!是奴婢叫姑娘失望了!” “好了好了,这次便小惩大诫了吧,你这脸伤成这样,就放你几日假,你好好歇着,好了再来伺候。” 柳馥妗摆摆手。 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叫她出去了。 莺儿只能万般不甘心的出去。 柳馥妗冷冷道:“找个人盯住莺儿。” 第三章 记名之日 萍儿吃了一惊,大姑娘要盯住莺儿? 莺儿莫不是有什么不对?她满肚子疑惑,却没多问半个字,忙出去找信的过的小丫头不提,翌日又去办了小乞丐的事。 转眼就到了记名这日。 这不是小事,事物很是琐碎繁细,光是祭祖就很重大麻烦,更别提还有族中人的安排。 这天一早柳府就忙了起来,柳大太太院子里却乱的不行。 “这可怎么办?大太太怎么叫不醒?” 丫鬟和嬷嬷急了:“别是病倒了?” “不必叫母亲起身了。” 柳馥妗撩帘子进来:“这些时日忙的这样,母亲累垮了也是有的,一应事物我来安排。” 这话才落,外头就有人接话:“大姑娘,记名可不是小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办的了?我来看看大太太如何了。” 下瞬,一个粉面桃腮的妇人进来。 她身材丰腴婀娜,行动间风流异常。 柳馥妗眼神骤然一冷,淡淡道:“付姨娘来的可真快。” 付姨娘娇滴滴笑道:“我一贯伺候太太习惯了,这不身子好些就赶忙来了,若太太起不来身,我来料理也是一样的。” 这本就是她的打算。 叫柳大太太操持这事,能叫人看出她看重勋哥儿,祝家的人也更好接纳勋哥儿。 实在不行就还是她来操持,但叫柳馥妗操持算什么? “付姨娘慎言。” 柳馥妗坐下,示意丫鬟给自己上茶,居高临下道:“你在柳家是什么身份?不过一个妾室,事关祭祖大事,怎能叫一个妾室来操持?” “来日难保不是弹劾父亲的理由,叫人说我们柳家嫡庶不明没有规矩。” 她撩起眼皮,毫不客气的撕破付姨娘的脸皮。 “你一个姨娘不顾忌这些,旁人不过说笑你几句,我们整个家族却要被你带累了。” 这一句句,宛如大嘴巴子扇到付姨娘脸上。 虽然是做妾,但付姨娘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向孤高自傲,认为这些屈辱只是一时的。 平时也没人敢对她说这些话。 她脸上的笑僵住,姣好的面容一点点扭曲,好悬没气的直接厥过去。 可却半个字也回怼不过去,只能硬生生受了,最后硬挤出一个笑来:“大姑娘说的是,我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怎能操持这种大事?那便一切都仰仗大姑娘了。” 话落带着人气冲冲的走了。 她倒要看看,这个被养废的小蹄子能怎么操持这事,届时闹了笑话看她怎么收场! 付姨娘冷笑:“咱们这就回去,要是大爷找我,就说我被气的躺在床上起不得身!还有,吩咐那些婆子们,给我好好的‘照应照应’大姑娘!” 妾?她要让那个小蹄子知道知道,这个家究竟是谁做主!她这个妾,比那个病秧子嫡妻尊贵的多!! 她的丫鬟坏笑着去了。 内室里。 萍儿和婆子们都有些忐忑。 记名可不是小事,大姑娘一个姑娘家,又没办过这事,中馈都没主持过呢。 “姑娘,要不去找找老太太?老太太那边的嬷嬷们年长都会办事。” 萍儿想办法。 嬷嬷跟着点头。 柳馥妗颇觉得好笑:“你们就这么不信任本姑娘?瞧着就是了。” 这都是她算计好的,母亲之所以躺在榻上起不得身,是昨儿夜里她给母亲喝了安神汤。 不睡个一天一夜她是不会醒的。 要母亲为了柳文勋那个畜生劳累?他不配。 今日的记名也不会成的。 …… 日上东升。 柳府一应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柳馥妗坐镇理事堂,叫萍儿捧着花名册点名,居然有好几个没有来的。 萍儿慌了,底下的人开始看热闹。 柳馥妗倒是淡定的很,她端起茶盏:“把没到的人都记下名来,报给管事的听,叫他给我个章程来。” 付姨娘这手段,还真是浅显又愚蠢。 说完又道:“缺下的这些空缺,想必其他人都顶不上?去二老太太那儿去借几个婆子来,暂且忙一天吧。” 去跟老太太借人?那必定要被训斥几句,然后叫她把这事还给付姨娘办。 她家老太太一向跟她的妯娌二老太太不对付,她去借人办事,二老太太必定麻溜儿的很,还要挤兑挤兑她家老太太。 这可是打老太太的脸,老太太还不气死? 届时,付姨娘这个幕后黑手被老太太亲自抓出来,她们俩就去扯皮吧,她可不屑多动口舌。 柳馥妗唇角一翘,她觉得自己真是有够缺德的。 可谁叫她是个没良心的恶女呢? 众人再没想到她办事这么利索的,尤其是付姨娘,一听说她留下的坑被柳馥妗轻而易举填了。 整个人从床榻上弹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那个小废物不是跟她娘一样的性子吗?是不是背后有人教导她?!” 丫鬟也头大:“奴婢去偷看了的,大姑娘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就想出了这个办法,而且……” 付姨娘咬牙:“而且什么?” 丫鬟低头:“而且大姑娘安排事物尤其妥帖,那么些人她安排的妥妥当当。她那样安排,咱们嘱咐的那些人都不敢有动作了。” 只要敢有动作,立时就会被找出来。 付姨娘彻底傻眼了,她本来计划的是为找人难柳馥妗那个小蹄子,然后叫她丢了人现了眼再来求自己,最后被大爷训斥一番。 谁知道那个小蹄子竟然能办成? “我……我……” 付姨娘一口气没上来,“嘎”的一声晕了过去。 她的院子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 前院儿。 柳家族亲几乎都到了。 柳馥妗长袖善舞穿梭在女眷中,大家宾至如归,喝茶吃点心果子,连个拌嘴的都没有。 “妗儿,你母亲呢?怎么不见她出来?” 有族亲问柳大太太。 柳馥妗叹口气:“母亲本来就身子不好,为了今天的事累垮了身子,今日还昏睡着呢。” 众人一惊,有人忙问道:“不是还有付姨娘帮衬着?” 柳馥妗愁眉苦脸:“付姨娘病了。” 这下就更奇了。 就有人迷惑:“怎么两个人都病了,是不是勋哥儿冲着她们了啊?” 柳馥妗表面沉默,心底淡笑。 “胡说!” 柳含烟赶过来正巧听见这句,提着裙子大声道:“柳馥妗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柳馥妗眨巴眼:“我说什么了?母亲和付姨娘不是病了麽?” 第四章 瘟神国公 柳含烟正要说话,却被她背后的嬷嬷死死拉住了。 可不能说啊! 要是付姨娘没病,怎么不帮衬着主母? 柳馥妗一挑眉毛:“快扶你家姑娘去坐着吧,吉时就要到了,要是闹出什么事,丢脸的可是勋哥儿。” 饶是柳含烟挣扎着,也还是被硬拉走了。 族亲中就有人撇嘴:“真是不懂规矩,她一个庶女也敢对妗儿大吼大叫!” 柳馥妗但笑不语。 规矩?柳家就没有规矩可言。 柳含烟如此,是柳父和柳老太太纵容的。 柳馥妗又和族亲说了几句话,转身要出去时,正对上七岁的柳文勋。 他面容还是小小少年,那双眼睛却全不似小孩儿,幽深的仿佛一口枯井,里头藏着千万个阴暗的鬼。 他死死盯着柳馥妗,看见她转身,忙换回以往的神色。 “大姐姐,听说今天的事是你安排的,大姐姐你真厉害,辛苦你为勋儿做这些事了。” 柳文勋挤出一抹腼腆的笑。 柳馥妗只觉得恶心,她上前,微微屈膝蹲下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阴冷的声音道: “一点也不辛苦,勋儿你才是最辛苦的呀,难为你厌恶我们母女却还要装作亲近我们的样子,和我们相处。” 柳文勋到底还是个七岁的孩童,生涩的他露出一抹愕然,眼神中的惊慌失措无处可藏。 这不就可爱多了嘛,装什么装。 柳馥妗满意起身,冷嗤一声,丢下柳文勋扬长而去。 她找到萍儿,询问了昨日安排的小乞丐事宜后,转身又回了前厅。 就在大家预备着祭祖时,门房飞奔来报:“裴国公来了!” 众人一惊,裴国公怎么来了?他们家跟裴国公也没有交情啊? 柳父先回过神急急道:“快请进来!” 柳馥妗松了一口气,在人群最后头坐下来,淡定的端起茶盏准备看戏。 她不会叫柳文勋记到她母亲名下的,但也不想着时候打草惊蛇。 如果付姨娘那边的人打算破罐子破摔,柳家跟着倒霉无所谓,却会牵扯到她跟母亲。 所以她只能利用别人。 “裴国公怎么来了?” “谁知道呢,这个瘟神来了,准没好事!” 族亲们嘀嘀咕咕。 柳馥妗垂眸。 裴国公,裴璟。 祖上三代跟着太祖征战,为太祖献下汗马功劳,深受太祖宠信,一直到他仍旧不改。 可惜他家子嗣单薄,如今全家也只剩他一个,父亲死在战场后,国公爵位就叫他承袭了。 人送外号瘟神国公。 无他。 满朝堂他就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只要被他盯上,轻则下狱,重则灭门。 世人只知他性情乖张,却没人知道他是个文武皆通的大能。 上一世若不是他,柳文勋就夺嫡成功登基了,可惜棋差一着输给了裴璟。 就在这时,一阵纷乱脚步声由远及近。 柳馥妗抬头,只见雪白门廊下走进一个身量高挑的男子。 他生的眉目如画,剑眉斜飞入鬓、狭长桃花眼如星耀眼,鼻梁高挺如刀削,浅薄嘴唇如花瓣丰润殷红,端的是丰神俊朗无人能及。 既年轻,却又有气势。 柳馥妗屏息,上一世见到裴璟是几年之后,他亲自带人来绞杀她,那时她只觉裴璟面目可憎。 是的。 柳馥妗死在裴璟手里。 可笑的是,她能利用的人居然只有他。 “这就是裴国公?他长的可真好看!” 族亲中有小姑娘娇羞道。 柳馥妗冷嘲,上一世裴璟一直孤身一身,不娶妻也没有妾室,据说他家里伺候的都是小厮。 外人都说他是断袖。 柳父抬抬手道:“国公请坐,今日家中办事,有些忙乱,怠慢之处还请担待。” 裴璟颔首。 他年纪轻轻,却走在最前头,一身气势把柳家男丁压得死死的。 大家都想恭敬点儿,可他实在年轻,对他恭敬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哪位是贵府三少爷。” 裴璟大喇喇坐下,随意往椅背上一靠。 他是随意了,却叫柳府众人如泰山压顶一般,根本猜不出裴璟来是干什么的。 一般这个裴璟出现都没好事的!不是抄家就是灭族! 柳父只能硬着头皮招招手。 柳文勋上前,做出憨态可掬的模样,拱拱手给裴璟请安:“见过裴国公。” 裴璟撑着脑袋,淡淡看向柳文勋:“长的倒是不错,叫什么名字。” “柳文勋。” “唔。”裴璟忽的坐直身子:“我怎么瞧着,你这么面善呢,似乎很像一个人。” 这话落地,柳文勋瞬间僵直了身子。 别说他,就是柳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乱跳起来。 裴璟可是见过先帝的太子的! “想来是犬子像了下官,所以国公觉得面善。” “是么。” 裴璟又靠回椅背:“我却觉得,这儿子生的并不像你啊。柳大人,不若叫他生母出来我瞧瞧?” 柳父和柳文勋寒毛直竖。 那怎么成?付姨娘是从来不在人前出现的。 因为她实在跟先太子生的像,难保不会被人认出来。 “这……他生母病了。”柳父屏息道。 裴璟“哦”了一声:“记名这样的大事,他的生母却病了,可见是伤心过度,舍不得这个儿子。” 柳父忙摆手:“不不不,国公误会了,是他生母身子差,他们之间母子情分并没有多深厚。” “是么。”裴璟端茶,淡淡道:“连生母之情都可抛弃,一心只想记在嫡母名下,可见是个冷心冷肺不孝的。” 明显是针对柳文勋故意找事的,柳文勋直接被扣了个帽子。 柳父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光,真是怎么说怎么错! 他只能一撩袍子跪下,拱手道:“裴国公有所不知,他生母体弱,所以他生下来多养在正房,与自己生母见的少所以感情淡些,并不是他不孝……” 裴璟打断他:“怎么不见柳夫人?” 柳父:“……病,病了。” 柳文勋:“……” 怎么这话听着这么怪怪的? 裴璟嗤的一声笑了,好整以暇道:“柳大人,看来老天爷也不赞同他记名,你觉得呢?” 第五章 付姨娘脸气歪 柳父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感觉自己怎么说都是错?这个裴国公到底要干什么! “裴国公……” 裴璟起身:“嫡母、生母皆病着,贵府三公子却忙着记名,可真是‘孝顺’啊,这趣闻,少不得说给陛下听。” 如今圣上最重孝道,知道了这事,柳家定会被申斥。 柳父咬牙,起身拦住裴璟:“国公请留步,下官觉着国公说的甚是在理,记名之事……暂且搁置!” 柳文勋死死攥住手心。 裴璟满意了,意味深长看一眼柳文勋后扬长而去,直到出了柳府才叫出自己的暗卫。 “可看清楚了?” “有三分像,只是没找到他生母所在。” “再找。”裴璟上了马车,眼神如刀:“若他真是先太子血脉,柳府就要走到头了。” 他搁下帘子。 那天他接到酒楼线报,说门口一个小乞丐唱了一句词,那词的意思很简单。 柳府有先太子之血脉。 这样惊世骇俗的事,他只能暗暗的查。 …… 那边柳府。 谁都没想到,记名的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柳父整个人都老了几岁一般,柳文勋也根本维系不住自己的人设,整个人阴沉沉的。 一切都在柳馥妗的计划中。 她安排人,特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付姨娘听。 付姨娘本就在生气。 听得记名的事没成,还是因为她装病,一个气儿不顺又晕了过去,再醒过来脸都歪了。 “哎哟姑娘您是没见付姨娘那张脸,叫了郎中来扎了扎才恢复了些。” 萍儿想笑死命憋着。 柳馥妗噗嗤一声,乐出了声。 付姨娘可真沉不住气,还当她多厉害呢,她边剥葡萄,边笑意盈盈地看着萍儿:“这就脸歪了?后边可还有事呢。” 萍儿正要问还有什么事,就听见外头又闹起来:“出事了!!族长的小孙女儿出事了!!” 柳馥妗起身:“走吧,去看看。” 主仆俩人出去到宴厅。 里边正闹着。 因为裴璟来的事,族亲都没走,在宴厅里商量事宜。 谁知道族长的孙女儿忽然就摔到地上,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唬的众人都乱起来。 叫郎中的叫郎中,抬人的抬人。 柳馥妗刚到,后脚请的郎中就到了,伸手一摸脉就直言道:“这是中毒了。” 众人哗然。 “毒?!” “谁给下的毒?!” 郎中拔出银针:“此人应当还在,这是吸入式的毒,并不是要吃进嘴里的,应当就是她接触过的人。” 柳文勋一直盯着柳馥妗。 他给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会意,藏在众人背后摸到族长孙女儿身边,想从她身上把东西偷出来。 这会儿族长孙女儿被放在床上,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郎中身上,一时没人注意。 就在小厮偷偷摸摸伸手时。 “啪!”一只手精准捉住了他。 小厮愕然抬头,正对上一张倩若娇花的脸。 柳馥妗冲小厮一笑,唇角勾出灿烂的弧度,眼神亮如星辰:“你这小厮不跟着伺候人,偷偷摸摸的来干什么?” 小厮登时头皮一麻,看着柳馥妗的眼神犹如看着恶鬼。 众人闻声都转头。 柳文勋腿上一软,手脚都凉了。 柳馥妗甩开了小厮,伸手在族长孙女身上摸了摸,找出了她袖子里藏着的雪松。 “这是什么?” 郎中“咦”了一声:“这是雪松,不过不是普通的,而是入药的雪松,这雪松要是遇到……” 他神色一变。 柳馥妗:“遇到什么?” 郎中脸色难看,他知道自己这是遇到阴私宅邸的事了,说不说都是得罪人。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道:“若是遇到西域奇花曼陀罗,那便是毒药。不过,这花只有西域圣女才有。” “嘶!” 有人倒吸冷气:“方才含烟不是说,她带的荷包是勋哥儿从西域寻来的,还是西域圣女所做?” 柳含烟一把扯下荷包,吓得扔到地上:“不是!不是我!这荷包是勋哥儿送给柳馥妗的!” 话音落地,柳文勋闭上了眼。 他已经猜到了,是这个蠢货把荷包抢了。 就是因为她蠢,所以他们母子俩什么事都不跟她说,结果这一切都毁在了她手上! 柳父气的上前一个大嘴巴扇到她脸上:“你给我闭嘴!胡说八道些什么?!” 众人看了看小厮,又看看地上的香囊,登时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柳父还想挽救什么,强撑着道:“这东西既然是给妗儿的,怎么又到了你手上?是不是她……” “父亲有所不知,二妹妹说她找三弟要这荷包,三弟却万般不肯非要给我,叫我这个不同母的姐姐感动的不轻。” 柳馥妗打断他,毫不留情撕破他的脸面。 “我想着三弟对我这样好,我也不好不替他考虑,便想说和二妹妹与三弟。谁知道被二妹妹骂了一通,她把荷包抢过去,我又不好要过来,只能送她了。” 族亲们神色晦暗起来。 说起来也真是,这柳馥妗跟柳文勋又不是同母所出,他怎么可能对她比对自己亲姐姐还亲? 这其中还是奇怪的很。 再联系到其他的,族亲们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告辞,不再商量记名的事了。 看着瞬间空下来的宴厅,柳父和柳文勋绝望了。 眼看着就要得手,没想到却被毁了。 彻底毁了。 柳馥妗冷眼看着这一切结束,冷眼看着他们父子俩颓然,心里的恨终于散了一些。 她转身向春韵院去。 记名的事只是暂时解决了,付姨娘和她背后的势力既然看上了外祖父的兵力,那他们一定还会有后招。 她现在要做的是带着阿娘回外祖家。 前院发生的事已经传回春韵院了,柳大太太也醒了。 “妗儿!”看见柳馥妗,她激动起身:“她们说的是真的吗?勋哥儿他想陷害你?!” 柳馥妗忙扶住她:“阿娘你别激动,不过是一个外人,为了他不值得。” 柳大太太剧烈咳嗽起来。 “如何是,咳咳咳,外人?我……咳咳,我自问没有对不住……咳咳他,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咳咳咳!” 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 那是她养大一半的孩子啊!虽然比不上疼妗儿的程度,却也是倾注了许多感情的啊! 就在柳馥妗欲说什么时。 门被人“嘭”的一脚踹开,随后有人喝骂:“柳馥妗你给我滚出来!” 第六章 恶人先告状 母女二人齐齐转头,就见柳含烟一脸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她进来就直奔柳馥妗所在,不由分说地甩了她一个巴掌。 “贱人!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害我!” 柳馥妗一时不察,被她重重打了一巴掌,半边脸瞬间就红了。 “妗儿!” 柳大太太闪身扑过来护在女儿面前,转头对着柳含烟怒斥。 “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掌掴嫡姐!” 柳含烟被她一瞪,气势顿时矮了几分。 但一想到自己被父亲训斥,被亲弟弟埋怨,她就又气得红了眼睛。 “她故意诓害我,害得我如今被父亲责骂,我还不能打她了?” 她梗着脖子,一脸不服。 柳大太太被气得又是一阵咳嗽,苍白的脸上竟是生生被逼出三分血色。 柳馥妗连忙帮她顺背,目光一凝。 “你姐弟二人心术不正,故意害我,我没去找你们,你们反倒找上门来了。来人,把二姑娘给我捉起来,掌嘴!咳咳咳!” 话音一落,房里候着的两位婆子立马上前,就准备上前按着柳含烟。 柳含烟惊得杏眼圆睁,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敢!你今日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定让你父亲好生罚你!”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脚步却是不停后退。 柳馥妗冷哼,一字一顿。 “你只管去告父亲,我倒要看看,父亲会不会偏向你!” 许是她身上的气息太冷,柳含烟竟是一时被慑住了。 看着那些嬷嬷一步步逼近,柳含烟眸子里面写满了惊恐,终是崩溃抱头大喊。 “柳馥妗!贱人!你今日若敢动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二姑娘!慎言!” 柳含烟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一声警告。 她转头,就看到柳老太太身边的苏嬷嬷正一脸凝重地看着她,身边还跟着二老太太身边的秦嬷嬷,正一脸兴味地看着她。 柳含烟刚才被柳馥妗唬到了,此刻看到苏嬷嬷,顿时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哭哭啼啼就凑了过来。 “苏嬷嬷,您要为我做主啊,这小贱人竟然欺负我!” “二姑娘!” 苏嬷嬷急地去堵她的嘴,对着柳馥妗说道。 “大姑娘,老太太和二老太太让奴婢等人过来请您呢。” 苏嬷嬷咬重了二老太太几个字,试图让柳含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柳含烟早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压根没有意识到婆子隐晦地提醒。 只以为苏嬷嬷如今也站在柳馥妗这边,顿时更委屈了。 “你竟然为了她训斥我!我要去找祖母告发你!” 婆子急了,顾不得身份,硬着头皮拦着。 “二姑娘,老太太还有正事要做,您的事,不如暂且放一放……” 可是正在气头上的柳含烟怎么可能听得进她说的话?当即推开她就率先走了。 婆子还想追,秦嬷嬷就先笑了起来。 “苏嬷嬷,老太太们还在前厅等着呢。若是耽搁下去,让她们等急了可不好。” 苏嬷嬷狠狠瞪了她一眼,却也不能说什么,转身就走,显然是去追柳含烟了。 柳大太太这会已经被气得喘不过气来了,若不是柳馥妗扶着,只怕已然要软在床上了。 反倒是秦嬷嬷,笑吟吟地走过来冲着柳大太太和柳馥妗行了一礼,一脸的心疼。 “大小姐受苦了,二老太太一定会帮您主持公道的。” 这是明晃晃的拉拢了。 柳家的这两位老太太都是活了几十年的人精,争锋相对了一辈子,如今老了也不消停。 原本有母亲在前面顶着,做得不对,两人的出气筒都是母亲。 如今,可就不一样了。 柳馥妗想着,淡淡地点头。“那就有劳秦嬷嬷帮衬了。” 柳大太太在一旁看得心惊,慌乱地捏着柳馥妗的手。“妗儿……” 柳馥妗拍拍她的手,低声安慰。“娘,别怕,不会有事的。” 说完,还把萍儿留下来陪着她。 一行人入了前厅,苏嬷嬷和柳含烟还没来。 柳馥妗刚要请安,一个长相威严的妇人就狠狠一拍椅子扶手。 “逆女!还不赶紧跪下!” 柳馥妗像是被吓到了,惶恐看着说话的人。 这人正是她的亲祖母,柳老太太。 此刻她正脸色铁青,眼神带怒地看着她。 那样子,似乎站在她面前的不是自己的亲孙女,而是她的仇人。 她话音刚落,就有婆子过来准备按着柳馥妗跪下。 只是不等她靠近,另外一个稍显年轻的老妇人就走了过来,还温柔地出手保住了柳馥妗,用手摸着她的小脸,一脸心疼。 “哎哟,这是怎么了?女子最在意容貌,怎么会伤的这般重?” 她表现得夸张,秦嬷嬷立马回答。 “是二姑娘打的,听底下的丫鬟说,是因为二姑娘抢了三少爷给大姑娘的香囊,却不想惹了祸事。二姑娘气不过,就闯进春韵院打了大姑娘,还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秦嬷嬷也没添油加醋,可正是因为实话实说,反倒是更加让人心寒。 柳二太太早就听到了信,面上却依旧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捂嘴看着柳老太太。 “那香囊不是勋哥儿想要陷害妗儿,如今二姑娘怎么能……而且,她到底是庶女,竟然敢掌掴嫡姐……” 话留三分,反倒更加让人遐想。 柳老太太显然也知道了前院里发生的荒唐事,此刻稍显理亏,但面上依旧不显半分尴尬。 “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东西都护不住,被打了也是活该!” 她只字不提柳含烟僭越,只责备柳馥妗没用。 柳馥妗淡漠地垂下眼睑,内心一片薄凉。 这就是她的嫡亲祖母,这心,还真是偏得没边了。 柳馥妗没有立时回答,一副淡漠的样子让柳老太太有些不满。 “柳馥妗!祖母在同你讲话,这就是你的态度?!” 说着,柳老太太准备让人教训一下柳馥妗。 不想这时外面突然闯进来一道身影,哭哭啼啼地就朝着柳老太太扑了过去。 “祖母!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姐姐今日竟然要让人掌我的嘴,若不是苏嬷嬷来得及时,今日只怕祖母就见不到含烟了!” 第七章 怼偏心祖母 柳含烟哭哭啼啼地喊完,却并没有听到祖母如往常一样的安慰。 疑惑地抬头,就见柳老太太一张脸黑沉沉的,心中一个咯噔,颤颤巍巍地抬头。 “祖母?” 柳老太太还没开口,身后就传来一阵轻笑。 “二姑娘当真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大姑娘遭人暗算尚且没哭,你这哭哭啼啼的,也不怕失了体面。” 柳含烟怒极转头,就看见二老太太拉着柳馥妗的手,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她生气却不敢担上顶撞长辈的坏名声,只能强压着火气说道。 “叔祖母莫要被人给骗了,有些人看似纯良,实际上心里蔫坏呢! 明明坏事做尽,却还要恶人先告状,当真是黑心透了!” 她指桑骂槐,却不想二老太太非但没有被挑拨,反倒是把柳馥妗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二姑娘,我虽然老了,可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儿,这孰是孰非,我有眼睛会看,哪里还用人蒙骗?” 二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嘴上功夫自然是比柳含烟厉害的多,三两句就把她堵的说不出话来。 柳含烟气得小脸通红,只能转头去看柳老太太。 “祖母~” 不想,她屡试不爽的招数今日竟然不管用了。 只见柳老太太直接把她从怀里扯出来,还瞪了她一眼。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赶紧滚回自己的房间,没得让人笑话!” “祖母!” 柳含烟没想到向来疼爱自己的祖母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心中更恼了。 还欲再闹,却被柳老太太一个眼神制住,不甘不愿的退下。 她来的快去的也快,活像是一个笑话。 柳馥妗捏着帕子站在一旁,眼底尽是冷笑。 柳老太太还真是真心疼爱这个孙女,都被二老太太嘲讽到这个份上了,还是坚定地护着她。 看似惩罚,实则维护。 雷声大雨点小,还真以为旁人都看不出来? 她立在原处,不骄不躁的样子登时就引来了柳老太太的不满。 “几日不见,你如今当真是好深的心计,连自己的弟弟妹妹都要算计。香囊的事情就且搁置不提,我且问你,你放着自己院子里的人不用,跑去惊扰你叔祖母做什么?” 总算是来了。 柳馥妗轻移莲步,行了一礼之后缓缓抬头。 “祖母莫怪,实在是因为勋哥儿记名的事情兹事体大,母亲累得病倒在床,付姨娘又一直称病,妗儿人微言轻,无法驱使府中管事,所以这才出此下策。” 说话间,她面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窘态。 柳老太太面色一厉,像是找到了她话中的漏洞一样。 “既如此,那你为何不到我院子里来?” 柳馥妗等着就是她这句话,眉目一抬,不疾不徐地回到。 “孙女自是要先过来请示祖母的,只是派来的人说,苏嬷嬷听闻孙女遇到了难事,直接就把人打发了……” 说着,轻咬贝齿,故作为难。 柳老太太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明显一愣。 恰巧这时苏嬷嬷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听到这句指责,顿时白了脸。 想也不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嚎请罪。 “老太太,大姑娘遣人过来的时候,只说是遇到了难事,希望请您拿个主意。可那时您在休憩,您平日就有头疼的毛病,奴婢实在是不敢让人扰了您的清梦。所以,所以……” 她供认不讳,却又无形中诉说了自己的忠心。 柳老太太接连被自己的人刺伤,心中的燥怒瞬间顶到了顶点,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扔了过去。 “蠢货!谁给你的胆子,竟然连主子都不放在心上!” 苏嬷嬷不闪不避,只顾着磕头。 “老奴知错,还请老太太念在老奴跟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莫要赶老奴走!” 她把头磕的砰砰响,哭得情真意切。 柳馥妗看着她们主仆二人天真无邪的表演,心中冷笑连连。 整个府中谁不知道她和母亲不受宠,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苏嬷嬷一个下人,若不是揣摩了老太太的心思,怎么可能敢逾矩做主? 说白了,还是老太太对她的轻视导致的。 只是这会,她不能撕破脸,面上却是站了出来,淡淡道。 “祖母,苏嬷嬷也是关心您的身体,一时不察才犯了错,只是这事的根源还是在府上的那些管事。他们食君俸禄,却不能为我们调遣,怕不是,奴大欺主啊。” 柳老太太原本也没想真的责罚苏嬷嬷,如今有了台阶,便也就直接下了。 只是依旧冷着脸,对苏嬷嬷啐道。 “既然大姑娘帮你说情,那我就暂且饶了你,只是日后一定要谨记大姑娘的恩情,莫要让人说道了去。” 她哼着,转而又说道。 “去,把那几个玩忽职守的人都给我查清楚。我倒要看看,谁给他们的胆子,竟然敢不把主家放在眼里!” 苏嬷嬷得了恩典,自然忙不跌的前去查看。 只是这么一查,却又查出问题来了。 “老太太,这,这事是付姨娘的主意,说是……” 苏嬷嬷哆哆嗦嗦的把付姨娘之前做的那点事都抖落了出来。 老太太的脸越来越黑,到最后指节一抬手,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蠢货!当真是蠢货!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想着自己的面子!来人!把付姨娘给我带过来!” 苏嬷嬷少见柳老太太这么生气的样子,浑身一个哆嗦,小心翼翼地提醒。 “老太太,付姨娘今日听了前厅的事情,被气的晕了过去,只怕这会儿还没醒呢。” “那就给我用水泼醒,她做的好事,难道还要因为病了就躲过去?” 柳老太太显然是气急,一时间就连付姨娘的身份都忘了。 苏嬷嬷满脸为难,但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柳馥妗看了一眼在一旁看热闹的二老太太,恭顺的低头。 “祖母,既然这里没有孙女的事了,那孙女就先行离开了。” 柳老太太被她提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二老太太面前失了态,脸色越发难看,随意挥了挥手,就把她们全部都赶了出去。 二老太太想要看热闹的心思被扼杀,却也不恼,只是在出了前厅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柳馥妗一眼。 “大姑娘如今当真是不同寻常了呢。” 第八章 带母亲回外祖家 柳馥妗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却并不接话,只是歪头装作懵懂的样子。 “叔祖母说的这是什么话,妗儿如今长大了,自然不是小姑娘了。” 二老太太见她装迷糊,也不生气,依旧是笑吟吟的。 “当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凡是叔祖母能做到的,必不会拒绝。” 说完,她拍了拍柳馥妗的手,转身带着人离开。 等人离开之后,萍儿立马担忧的凑了过来。 “姑娘,二老太太和老太太向来不对付,老太太也经常教导不要与二房过分亲密,咱们日后还是不要和二老太太走太近才好。” 她忧心忡忡,柳馥妗却低低的笑了起来。 “傻丫头,往日我们恭顺听话,可听得祖母念我们一声好了?” 萍儿犹疑,“倒是,没有。” “既如此,那我们又何必照顾她的心情?” 萍儿还想说什么,柳馥妗却已经抬脚朝着春韵院的方向而去。 柳大太太自打她走了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不顾下人的劝阻坐在院子里等着,甚至还派遣了人前去前厅打探消息。 这会儿看见柳馥妗平安归来,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地儿。 她牵过柳馥妗的手,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见她身上没有伤痕,这才松了一口气。 “妗儿,你祖母可为难你了?” 柳馥妗一手覆上她的手,浅浅摇头。 “母亲放心,自然是没有的。” 她说的不是实话,柳大太太自然也知道,但也知道自家女儿向来不会让自己担心。 只是一想到柳文勋和柳含烟做的那些事情,她心头还是担忧。 “妗儿,我始终不信,勋哥儿怎地恁地狠心,你好歹也真心疼了他这么多年,他怎么能……” 柳馥妗见母亲蹙眉,连忙安抚。 “母亲莫要多想,有些人的心思天生就是坏的,我们既然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那就过好自己的日子,莫要管他人的事情。” 她语气淡淡,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心安。 就在这时,杏儿俏生生走了过来,低头在柳馥妗耳边轻言。 “姑娘,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衣服我和翠云姐姐也都收拾了一些,您看可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说着,她又把手上的礼单交给了柳馥妗。 柳馥妗低头在单子上看了一眼,满意点头。 “我和母亲许久未见外公他们,多备些礼总归是不会错的。” 说完,她又交代了几句,抬头就见柳大太太疑惑的看着她。 她露出一抹笑,扑进柳大太太怀里,娇笑道。 “母亲,左右记名的事情也已经告一段落了。女儿想着,母亲许久没有见过外租了,就擅自做主给外祖家递了帖子,说要去住一段时间,母亲不会怪罪女儿吧。” 柳大太太面上依旧带着迟疑,柳馥妗将早就已经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抬头看着她。 “怪罪自是不会,只是怎地如此突然?” “也不算是突然,外祖早就说要接母亲过去小住几日,只是母亲一直事忙,所以多有推辞。前段时间女儿听闻外祖练剑时受了伤,如今正在休养,所以……” “你外祖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的没人告诉我?” 听闻自己的父亲受伤,柳大太太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慌乱,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直接站了起来,急匆匆走了两步。 反应过来之后却又踌躇。“可我们就这么走了,你父亲那里……” 柳馥妗面上依旧挂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母亲莫慌,父亲那里我早就打过招呼了,他自然是不反对的。” 说完,给萍儿使了一个眼神,后者立马点头。 “是的,老爷那里奴婢早就已经告知过了。” 闻言,柳大太太顿时放下心来,只是走了两步,不见柳馥妗跟上来,有些疑惑。 “妗儿?” “母亲先走,女儿还有些事情要做,稍后就到。” 柳馥妗依旧是笑。 柳大太太却痴痴看着她,突然用手摸上她的脸。 “我儿定然是吃了许多苦头。” 不然的话,怎么会有人在一夜之间变得这么懂事,事事做得稳妥? 柳大太太走后,柳馥妗用手摸着自己被母亲抚摸到的地方,眼睛里面多了一丝湿润。 有道是知女莫若母,母亲是最懂她的人了,却不想…… 想起前世的遭遇,柳馥妗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走吧,咱们去二妹妹院子里转转。” 萍儿如今已经不会去质疑自家小姐的决定了,连忙跟在她身后。 二人一块到了柳含烟的院子,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凭什么?柳馥妗那个贱人到底有什么好?凭什么勋哥儿和祖母都偏向她!明明我才跟她们最亲!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 她一边哭一边砸,想来是把屋子里能砸的都砸了。 柳馥妗嘴角勾着一抹冷笑,蠢货就是蠢货,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她推门而入,刚好和面目狰狞的柳含烟对了个正着。 柳含烟眼底还噙着泪,看见她过来,直接就把手中的花瓶砸在了地上。 “贱人!你来做什么?过来看我笑话的吗?”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看见她眼底的怨恨,慢吞吞的把一只做工精美的瓶子放在还算干净的桌子上。 “妹妹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我这不是得了好东西,特地过来给你看看的?” 柳含烟已经上了一当,此刻顿时警惕了起来。 三两步走过来,抓起小瓷瓶就扔到地上摔的粉碎。 “贱人,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吗?” 柳馥妗由着她砸,也不拦着。 只是在看到地上的碎片时,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 “可惜了,这可是上好的金疮药,勋哥儿今日得罪了裴国公,受了罚伤了手背。我原想着把着金疮药给妹妹送来,也好缓和一下你二人的感情,如今看来……” 她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只留下柳含烟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崩溃大喊。 “啊啊啊!贱人!我要杀了你!” 第九章 有靠山了! 柳馥妗脚步不停,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跟在她身后的萍儿眼冒星星,浑身上下泛着兴奋的光。 姑娘好厉害,三两句就把二姑娘气得跳脚! 看来她也要努力了,绝对不能拖姑娘后腿才行。 柳馥妗并不知道小丫鬟有了这样的心思,紧赶几步,总算是在将军府门前追上了柳大太太。 门房在看到两人的时候,有些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随后转身就朝门内跑去。 “老爷,大爷!柳大太太柳大姑娘来了!” 他边跑边喊,语气中满是激动。 柳馥妗转头去看柳大太太的表情,不经意看到她骤然红了眼眶,连忙拍拍她的手。 “阿娘,咱们进去吧。” “嗯。” 柳大太太点头,面上难掩激动,就连脚步都比平时快了些。 两人一同到了院中,还未踏入院子,就听到院里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斥责。 “慌慌张张地做什么?跟你说了多少次,莫要慌张,怎的就记不住?” 柳大太太脚步猛地往前进了两步,却又在门口顿住,再进不了分毫。 只见院中一男子赤膊而立,手中拿着一柄长枪,身上的道道疤痕狰狞无比,每一道都记录着他曾经的荣耀。 虽然鬓间染着白发,可整个人依旧精神十足。 柳馥妗扶着柳大太太的手,隐约能感受到她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父亲,女儿,来迟了。” 她颤颤巍巍地喊出这句话,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柳馥妗转头,就看见院中一个赤裸上身的男子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来,往她们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很快顿住,眼底满是迟疑。 柳馥妗见他如此反应,眼眶也跟着红了,跟着唤道。 “外公。” 那张和柳大太太有三分相似的脸上漫上一层激动,随后三两步走了过来。 “柔儿,妗儿,你们怎么来了?” 走近看到两人通红的眼眶,脸色一沉。 “可是在柳家受了委屈?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找柳瀚文算账去!” 柳瀚文就是柳馥妗那渣爹。 虽然他如今做到了正五品的官,可是在祝老将军眼底,依旧是个渣渣。 眼看着祝老将军红着眼就准备杀到柳府去教训人,柳大太太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拦住他。 “爹,我们没有受委屈,只是想念您,所以过来看看。” “当真?” 祝老将军狐疑地看过来,又看了一眼柳大太太略显苍白的脸,如何都不太相信。 柳大太太笑中带泪,连连点头。 “当真!” 说完,却又立马紧张起来,拉着祝老将军上下打量了一遍。 “爹,听闻您前些日子受了伤,伤的可重?” 她面带焦急,祝老将军却有些疑惑。 对上旁边管家的脸,这才恍然大悟。 “你说那伤啊,无碍无碍,不过就是练武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如今早已康健了。” 祝老将军笑呵呵地说道,丝毫没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柳大太太又是欣慰又是无奈,也跟着笑了起来。 柳馥妗见二人融洽,心中也不免熨帖,左右看了一眼,让下人把带来的礼物都抬进来,这才说道:“阿娘,外公,咱们进屋里说话吧。” 祝老将军一拍额头,这才恍然。 “瞧我,竟是昏了头了,走走走,咱们进去再说,老伙计,快快把我前些日子得来的好茶奉上来。” “哎!” 管家也是高兴的,应了一声之后就直接去沏茶。 原本这些活计是不用他亲自动手的,只是今天小姐和小小姐回来了,他心中高兴,所以自然不会假手于人。 下人们也都知道祝老将军今日高兴,所以一个个面上也都是喜气。 柳馥妗一直在两人身边陪着,看着他们父女二人一团和气,心中也觉得温馨。 只是祝云柔身体到底还没有完全好,只是陪着吃了顿饭,又说了几句话,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祝老将军心疼女儿,连忙让人把人扶进去休息。 等到人离开之后,这才冷了一张脸,转头看向柳馥妗。 “说说吧,柳瀚文又做了些什么蠢事?” 柳馥妗从来没有想着能瞒过自家外公,见他如此问,顿时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柳文勋如今记名不成,又被拆穿了真面目,孙女唯恐他怀恨在心,日后会对母亲不利,所以便想着让母亲在将军府住一段时间,等到她身子好些了,我再带她回去。” 祝老将军在听到柳瀚文准备让祝云柔把柳文勋记在自己名下的时候,面色就隐隐地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会听见柳文勋小小年纪就如此阴毒,想要害了自己的嫡姐,更是怒不可遏。 只听砰的一声,他一巴掌狠狠拍在一旁的桌子上,那矮桌顿时就化作齑粉。 “把一个姨娘的儿子记作嫡子,柳瀚文当真是好算计。还有那柳文勋,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思,若说没人在背后指点,我定然是不信的。妗儿放心,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情,那就绝对不会看着你们母女二人被人欺负!” 他面上满是怒容,声音都带着一股狠劲。 他是上过战场,经历过无数厮杀的将军,一瞪眼,顿时就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了起来。 周围的丫鬟小厮一个个战战兢兢,都狠狠地把头埋了下去。 柳馥妗也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只是他的面色却不见丝毫变化,依旧是冷静如斯。 “不过是一件小事,孙女自己就能处理。” 祝老将军原本还在气头上,听她这话,顿觉有些意外。 他仔细看着柳馥妗,沉吟片刻开口。 “你打算怎么做?” 柳馥妗依旧是面上一片淡然,只是眼底多了一丝冷色。 “父亲和柳文勋如此算计,不过就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只是柳文勋性子高傲,只怕不能忍受自己的生母只是一个姨娘。所以我怀疑,他日后一定会想办法对娘亲不利。” “另外,外公您只有我娘一个女儿,若是您百年之后,手中的权力肯定会落入我娘的子嗣手中。” 第十章 去军营?! 柳馥妗剩下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淡地垂下了睫毛。 她的睫毛又长又密,遮住了那眼睛里面的神采。 祝老爷子是什么人,那可是经历过无数阴谋诡计的人。 他在战场上尚且能活下来,又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柳馥妗的言外之意? 顿时,他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这柳家父子俩,是在打我手中兵权的想法?” 他身上的气势逐渐铺开,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柳馥妗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但她还是缓缓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是。” 这话一出,祝老将军身上气势更甚,竟是生生气笑了。 “好好好,好一个柳瀚文,想当初他不过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若不是仗着有副好看的皮囊,让柔儿死心塌地地跟了他,如今怎么可能会爬到如此高的位置?” “我费尽心思为他铺路,这才让他官至五品。他倒好,发达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纳了一房小妾。” “现在更是想要让我女儿为他儿子铺路,真真是好算计啊!” 祝老将军的眼睛里面孕育着风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把一切都摧毁。 柳馥妗承受着身上的压力,淡然而立。 “外公别生气,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坏事做尽,终究是要受到惩罚的。” 她语气淡淡,但是却给人一种难以忽视的坚定。 祝老将军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外孙女和以前不一样了。 幽深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许久,终是问道。 “今日带着你娘过来,应当不仅仅是想要让她好好休养吧?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你只管说!” 祝老将军粗声粗气地说着,语气不容置喙。 不知为何,柳馥妗脑海中蓦地闪过上一世他的惨状,顿时心中一揪。 上一世,祝云柔被付姨娘和柳文勋害死,她在柳府的处境也变得举步维艰。 祝老将军老年丧女,还没有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中回过神来,就被人告知她出事了。 这个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小老头,竟然直接失了分寸,单枪匹马去了城外。 只是可惜,他到了才发现那只是一个陷阱。 一个针对他而作的陷阱。 而他心心念念的外孙女,早就已经被人送到了那最肮脏的地方,被人羞辱…… 思及前世种种,柳馥妗心中恨意迸发。 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怒气压下,柳馥妗忽而转了个话题。 “外祖明日可是要去军营?不知可否带我一起前去?” 此话一出,祝老将军顿时有些愕然,都已经忘记柳馥妗有多少年没有跟他一起去过军营了。 自从她在众人面前舞枪被柳瀚文训斥之后,那个一直喜欢跟在他身后让他带她骑马的小姑娘,好像就逐渐疏远了他。 想到这,祝老将军也有些感慨。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妗儿,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军营?” 柳馥妗眨眨眼睛,难得俏皮。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外公就别问了嘛。” 她抱着祝老将军的胳膊撒娇,一派天真做派。 祝老将军被她哄得喜笑颜开,最终还是遂了她的愿。 走在回院子的路上,柳馥妗任由黑暗将自己一点点吞没。 她到底还是没有把付姨娘的身世告诉外公。 外公向来刚正不阿,更是有一副忠心赤胆。 若是知道先太子的血脉还流落在外,只怕会一心想要调查清楚。 而事关皇家,哪里就真的能分得清是非黑白? 所以,这种事还是交给裴璟这尊冷面煞神去做吧。 重活一世,她只想好好的守护自己的家人不受伤害! 第二天一大早,柳馥妗就身着一身骑马装,早早地等到了院子里。 祝老将军给祝云柔请了大夫,如今后者正在房间里面休养。 他原本以为柳馥妗只是说说而已,这会见她这副装扮,不免有些诧异。 “你当真要与我一起去军营,如今可不比你小时候,你马上就要议亲了,就不怕别人议论?” 柳馥妗面上一片坦然,昂着脑袋说道。 “自然是不怕的,那些人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吧。想当初,太上皇平定天下的时候,张太后亲率女骑千里送粮,成为一段佳话。如今我承袭张太后之志,以女儿之身激励三军,有何不妥?” 祝老将军看着她意气风发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 “好好好,不愧是我祝家的后代,有志气!” 说着,亲自牵来一匹红色的小马驹,让柳馥妗坐上。 “走,今日就让外祖看看,过了这许久的太平日子,你的骑射功夫可被磨灭了去!” 祝老将军笑得敞亮,柳馥妗也跟着笑。 鞭子一挥,那马儿就跑出去老远。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过,溅起路上的尘土如狼烟滚滚。 到了军营,刚刚落地,就听见营中传来阵阵喊声。 祝老将军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冷,笑容瞬间消失,转头看向一旁的副将。 “何事如此喧哗?” 副将似乎没想到祝老将军今日会来得如此之快,面上的慌乱一闪而过。 “回将军,是,是底下的人在演武场训练,不小心伤了人。” 他支支吾吾地把话说完,祝老将军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自然不是因为伤了人的事情。 而是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训练场上每天都会有人受伤,可是看副将此刻的表情,明显不是简单的比斗这么简单。 祝老将军刚要发火,就被柳馥妗拦住。 “外祖,左右也没有多少距离,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 副将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想拦着。 祝老将军却已经点头,踏着步子走了过去。 柳馥妗隐晦地看了副将一眼,小跑几步跟上。 很快,二人就到了演武场附近。 在看到台上场景时,祝老将军的脸色顿时黑的如同锅炭。 只见训练场上,一个黑黑瘦瘦的士兵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身上挂满了伤口,可是却倔强地看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 “把俺娘给俺的荷包,还回来!” 他的声音沙哑,一字一顿地几乎不成句。 饶是如此,脸上也依旧是写满了不服输。 站在他对面的人见他摇摇晃晃的样子,不屑笑道。 “不过就是一块破布兜子,也值得你这么在意?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你把我打败了,我就把东西还你!” 他说着,从怀里面掏出来一个几乎辨认不出来原本颜色的荷包,在手中抛了两下,随后一脸恶劣地将其踩在脚底,又狠狠碾了两下。 第十一章 救潜力股 瘦弱士兵的眼睛顿时就红得可怕,怒吼一声就冲了过来。 “你怎么敢的!那是俺娘给俺留下来的最后的东西!” 他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野兽,发出绝望而又愤怒的低吼。 那人被他的突然爆发吓了狠狠一跳,只是很快就恢复了淡然。 只见他猛地一侧身子,一伸手就揪住那人的衣领往旁边一摔,瘦弱士兵的身体顿时就被他扔到了一旁。 见他狼狈地躺在地上,那人非但不满意,甚至还直接冲上去踩住他的脑袋。 “手下败将而已,竟然还敢对我不敬?瞧你这副瘦弱的样子,我们军营愿意给你一口饭吃,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有什么可不满的?”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很明显是在故意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祝老将军在台下看着这一幕,眼睛里面满是怒火。 一旁的副将看得心惊胆战,连忙就想呵斥那人。 更要开口,眼角余光就瞥到一抹火红色的身影冲了出去。 在意识到那是谁的时候,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道身影正是柳馥妗。只见她足尖一点,直接冲上台,手中的马鞭就势一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抽在了那人的背上。 那人原本还想继续羞辱一下瘦弱士兵,冷不丁挨了一鞭子,顿时就疼得他倒抽凉气。 他的身子往旁边狠狠地踉跄了两步,等到站定之后,立马冲着身后怒吼。 “是谁?谁敢打我!” 他怒吼着,在看到柳馥妗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睛里面迸发出淫秽的光芒。 “哟,哪里来的小娘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柳馥妗,眼睛里面的光芒让人觉得很是不舒服。 柳馥妗感受着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心头莫名地蒙上一股厌恶,鞭子在空中甩出两道鞭花,冷冷说道。 “当然知道,只是我倒是不知道,这神圣的演武场什么时候变成你们欺凌别人的场地了?” 柳馥妗本就生的明艳,如今冷着一张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莫名地就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那人的面皮一跳,随后咧开一个邪恶的笑容。 “哟,没想到你这小娘子看起来细皮嫩肉的,竟然对军营里面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只不过,军营可不是你这种天真的人应该来的地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活动着自己的手脚,快速地朝着柳馥妗挥了一拳。 柳馥妗对他早有防备,自然不可能被他得逞。 足尖一转,手中的鞭子顺势挥出,又在他的背上画出来一道血痕。 接连挨了两鞭子,那人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五官狰狞,漫上一层恼羞成怒。 “贱人!看来你是打定了主意,敬酒不吃罚酒了,今日我就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你,让你记住以后莫要随便插手别人的事情!” 那人怒吼着,竟是从一边的兵器架上捡了一把长枪,愤怒地朝着柳馥妗的方向冲了过来。 柳馥妗面上依旧是一片淡然,底下的副将却是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面上依旧是一片淡然的祝老将军,小心翼翼地问道。 “将军,刀剑无眼,咱们不阻止吗?这小小姐若是受了伤,那可就不好了。” 祝老将军原本在柳馥妗冲上台的时候也有些意外,但是在看到她那两记漂亮的鞭子时,一颗心却又逐渐放回了实处。 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台上的人。 “先不用插手,这小丫头到底也是你亲自看着长大的,她有多大的本事你心中应当也知道。如今就算是检验一下她的功课,看看她这么多年有没有把功课落下!”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副将心中就算是再着急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又把目光落在了台子上。 只见台子上的气氛已经逐渐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柳馥妗手中的鞭子舞得呼呼作响,每一步都踩在了实处。 反倒是他对面的人,手中的长枪虽然拼命地挥舞着,可是却没有伤到柳馥妗一丝一毫。 二人过了不过十几招,柳馥妗就飞身直接踹在了那人的胸膛,直接把人踹倒在地。 那人整个人狼狈的倒在地上,眼睛里面迸射出愤怒的光芒,还在不停地叫嚣。 “贱人!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等爷爷我休养好了,绝对要撕了你的皮!” 他无能狂怒,柳馥妗却压根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手中的鞭子又在手中挽出一朵漂亮的鞭花。 “我的身份也是你可以问的?不自量力的东西,就算是再来千百回,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她自上而下地看着那人,就像是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蝼蚁。 无视那人愤怒的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她直接走过去把地上的荷包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之后,转头递给那个瘦弱士兵。 “这是你的东西吧?喏,拿着。” 那士兵没有想到会有人愿意为他出头,小心翼翼地伸手把荷包接了过来。 看看不远处的人,又看了一眼柳馥妗,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姑娘!多谢姑娘相助!俺喜牛记住了,日后一定好好报答您的恩情!” 柳馥妗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抬手把人扶了起来。 “不用多礼,也不用谢我,你日后只要记得要多加练习,莫要再被人欺负了就是。” 她笑意吟吟,刚准备转身,突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破空声。 手中的鞭子想也不想地直接挥了出去,当即就看见一个人影飞了出去。 竟是刚才那人! 柳馥妗面若寒霜,眼睛里面满是杀意。 而副将也是一阵后怕,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来。 “大胆!你可知道你伤的人是谁!” 那人被柳馥妗抽了一鞭子,胸口处顿时血淋淋一片,口中还在不断地往外吐着鲜血。 这会看见副将,顿时就像是找到了底气一样。 “陈副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杀了这个贱人!” 第十二章 三言两语掌控全局 “闭嘴!活腻了不成?知不知道你面前站着的是谁!” 陈副将额头青筋直跳,一脸的怒其不争。 柳馥妗幽幽走到他身后,凉凉开口。 “原来这位是陈副将你的人啊,那他如此猖狂,也是你指使的吗?” 她语调温和,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可是陈副将的后背却在一瞬间变得冷汗涔涔,他咕咚咽下一口唾沫,艰难转头,硬着头皮说道。 “小小姐,这是误会。” “哦?误会?那你倒是说说,我误会什么了?” 她冷冷地瞥着他,等待着他的答复。 陈副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躺在地上叫嚣的人看到陈副将对着柳馥妗毕恭毕敬的样子,也意识到不对了。 他身子往后缩了缩,眼底闪过一抹惧怕,悄然躲在了陈副将身后。 眼看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陈副将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祝老将军站在台下,面色越来越沉,蓦地溢出一声怒喝。 “陈副将,到我营帐中来。” 他转身就走,陈副将只觉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人,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柳馥妗余光看到那人竟是要离开,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陈副将,你的同伴,难道不一起带着吗?” 不等他拒绝,又看向喜牛。 “喜牛也一起跟来吧,毕竟这件事情还是当事人来解释的比较好。” 陈副将他们只觉得身子僵硬得更厉害了,看着柳馥妗的背影,最终只能咬牙跟上。 主帅营帐中,祝老将军端坐主位,目光如炬地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 “说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强大的威压之下,陈副将他们压根没有任何招架之力,直接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 “将军,这真的只是一场误会,林峰并非是故意欺压他人,实际上是喜牛先犯了错。” “是啊将军,是这家伙,他违反军令在先——” 林峰点头如捣蒜,颠三倒四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军队之所以称为军队,就是因为有军队的纪律所在。 将士们在军营中训练,同时军队也会负责将士的一日三餐。 因为平日里训练辛苦,每日给予将士的食物基本些干粮,每日分配数量有限。 一般来说,军营内的东西,是不能带到外面去的。 可是喜牛却把自己的那一份食物带去了军队外,且不止一次。 “将军,我也是为了军队着想,咱们的食物本就紧缺,若是人人都如喜牛这般,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林峰说得恳切,直接就把自己塑造成维护军队利益的形象。 祝老将军眯着眼,看向缩在角落里面的喜牛,“是这样吗?” 喜牛身子猛地一缩,牙齿都在打战,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立马低下了头。 “回,回将军,是,是真的——” 他话没说完,一旁的林峰就立即打断他。“将军您看,这小贼都已经承认了!” 林峰一副笃定的样子,喜牛更加慌了。 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低着头,肩膀深深地塌下去。 “将军,小的知错,求您责罚。” 林峰和陈副将见状,同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不等他们彻底放下心来,一道轻柔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外公,我记得,军队虽然严格控制食物发放,可是好像并没有说过,不许把自己的份例给别人吧?” 柳馥妗向前一步,和喜牛并肩。 祝老将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沉声点头。 “嗯,确实是没有这个规矩。” “既如此,喜牛怎的就需要受此惩罚了?” 柳馥妗歪着脑袋,故作不解,目光轻飘飘地在陈副将他们身上划了一遭。 “况且,就算是喜牛犯错,那也应该运用军法处置,可方才我们所见……” 她话未说完,却已经让两人惊出一身冷汗。 祝老将军虽然不知道柳馥妗为什么这么偏帮喜牛,但如今也被这件事闹得不悦。 “到底是怎么回事?喜牛,你自己说!” 喜牛被点名,有些不知所措。 柳馥妗放柔了声音,认真说道。 “你若有苦衷,只管说出来,外公自会为你做主的。” 说着,她还给了喜牛一个鼓励的眼神。 喜牛面上染上感动,鼓足了勇气看向祝老将军。 “将军,小的确实做错了,可,可小的也是没办法了啊!” “小的家境贫寒,父母都染了重病,为了挣钱给父母治病,小的才来从军,可是却没能救得了他们。” “他们走了,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家中幼妹,本来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可不承想,前段时间我妹妹也病了,郎中让抓药,家里的钱都拿去买药了,所以……所以……” 喜牛说着,声音染上哽咽,最后竟是捂着脸直接哭了起来。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祝老将军面上闪过一抹动容。 柳馥妗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跟着感慨。 “刚才我询问了底下的将士,他们有言,军营里的饭食都是各自领取的,不会出现多领的现象。也就是说,喜牛这是把自己应得的那份给妹妹吃了。如此一来,怎的就有违军令了呢?” 她故作疑惑,眼神定格在陈副将他们身上。 “还有,这位将士到底是什么身份,可是负责执法的?” 她语气虽然温和,可是却给人一种不容置喙的感觉。 陈副将竟然从她身上感受到了祝老将军身上的威压。 额头不停地冒出汗珠,神色慌乱,却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状,祝老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沉下脸来。 “陈副将,你好歹也是跟在我身边这么久的人了,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搞特殊。” 这话明明没有任何威胁,可是陈副将却只觉得自己心中最后一根弦断了。 他惶恐抬头,把所有的事情都招了。 “将军!末将知错了,这人,林峰是礼部尚书的远房侄儿,末将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所以才容忍他在军营内胡作非为。末将有罪,还请将军饶了末将这一回吧!” 第十三章 扯出关系网 陈副将说话间不停地在地上磕头。 祝老将军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向来最讨厌这种拉帮结派的行为,一直三令五申,不许底下的人阿谀奉承。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竟然有人在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眼底怒火中烧,眼看着马上就要发怒,柳馥妗突然往前一步,脆声道。 “饶你一命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陈副将,你应该知道,我外祖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如今你若是想要免除刑罚,那就需要将功折罪。” 陈副将看着柳馥妗,只觉得她此刻言笑晏晏的样子格外的让人心惊。 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试探。 “小小姐的意思是……” 柳馥妗缓缓勾起一抹笑,一字一句道。 “这军营里,像林峰这样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你只需要把他们的名字说出来,便可将功折过。” 陈副将蓦地瞪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柳馥妗这哪里是让他把名单交代出来,分明就是让他得罪整个军营里的人啊! 陈副将心中挣扎不已,柳馥妗却又慢悠悠开口。 “陈副将可要想清楚了,我外祖脾气可不好,若是让他不耐烦了……” 陈副将一惊,连忙抬头去看祝老将军。 就见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似是下一刻就会阴出水来。 此刻,他也知道是肯定没有办法糊弄过去了,只能咬牙交代了几个名字出来。 一旁的林峰早就已经被吓傻了,这会看见陈副将闭着眼睛喊出一个名字,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完了,一切都完了。 —— 祝老将军雷厉风行。 陈副将刚刚把这些人的名字说出来,他就直接让人把他们都一一带了上来,又让人打听了这些人的所作所为。 这些人原本就是纨绔子弟,在军营里没少仗势欺人。 祝老将军越是往深处查,就越是心惊。 看着底下人呈上来的厚厚一沓文书,脸都绿了。 “好,好得很呐,我倒是不知道,我这军营什么时候竟然成了老鼠窟了!” 他发了狠,让人直接肃清军营。 柳馥妗是女子,就算是祝老将军是她亲外祖,插手军营之事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对她终究是不利的。 是以,在祝老将军下令彻查军营的时候,她就直接带着丫鬟走了出来。 萍儿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想起刚才自家姑娘的表现,就忍不住热血沸腾。 “姑娘,您刚才真的是太厉害了,没有想到您竟然还会武功!” 她激动的身子颤抖,一张小脸也跟着微微发红。 柳馥妗看着她握紧拳头,一副崇拜的样子,只觉得有些无奈。 忽地,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转头,目光恰巧和蹑手蹑脚走过来的喜牛对了个正着。 她偏头,微微收敛了笑容。 “还有事?” 刚才祝老将军彻查军营的时候,也把喜牛赶出来了。 不仅免了他的刑罚,甚至还直接下令让人把他妹妹接到了军营里面,让军医帮她治疗。 出于感激,他一直跟着柳馥妗,这回被抓包,脸上的表情有些窘迫。 用手抓了一下头发,一张脸逐渐变得黑红。 “刚才,多谢小小姐救命之恩,俺娘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俺也不知道有什么能够回报的,只是想要跟小小姐说一声,日后若是在什么地方能够用到俺,还请小小姐直接吩咐。”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只要是俺能够做到的,哪怕是豁出性命,俺一定不会推辞的!” 他双手握拳,一张憨厚老实的脸上满是坚定。 柳馥妗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半真半假地说道。 “我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觉得,外公一世英名,我觉得不应该被几只老鼠破坏了。你若当真心存感激,那就好好为国效力吧,帮我好好照顾我外公。” 她眼底带着笑意,似乎只是再说一句玩笑话。 可是喜牛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狠狠地点了点头,咬牙道。 “小小姐放心,就算是俺喜牛死了,也绝对不会让将军受伤的!” 说完,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柳馥妗狠狠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一溜烟跑了。 萍儿对他这一番举动看得目瞪口呆,等人跑远了,这才说道。 “这人还真是个傻子,小小姐刚才都说了,不过就是举手之劳,他怎么还当真了?而且,你看他这副瘦弱的样子,只怕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能够保护得了将军?” 她原也只是感慨,却不想柳馥妗嘴角的笑意却在一瞬间变得高深莫测。 “你怎么就知道,他做不到呢?” “什么?” 柳馥妗笑了笑,看着喜牛跑没影了,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外祖那边应该已经收拾好了,咱们回去吧。” 萍儿总觉得刚才柳馥妗不像是什么都没说的样子,挠了挠头,乖乖跟着她离开。 等二人回到营账之后,柳馥妗就看见祝老将军正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斜倚在椅子上。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地问道。 “妗儿,你觉得今天的事情,是偶然吗?” 柳馥妗脚步一顿,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随后走到祝老将军身边,用手轻轻地揉着他的太阳穴。 “外祖管理着这么多人,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如今这些人既然已经被揪出来了,那就按照章程处理就是。” 祝老将军闭着眼睛,唇边溢出一抹冷哼。 “这些人就像是老鼠一样,坏了军中风气,若是将他们一一驱逐出去,又难免会得罪他们身后的人。可若是把他们继续留在军营之中,我又心有不甘。” 他像是在跟柳馥妗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柳馥妗面上稍作踌躇,指尖的力道都小了几分,最终还是开口。 “外祖难道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情上报给圣人,让他来做定夺吗?” 第十四章 她与裴璟 祝老将军豁然睁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她。 柳馥妗感受到他眼睛里面的凌厉,也没有打算继续藏拙,而是一派坦然。 祝老将军打量了她半晌,最终才说道。 “因为这么一点事情就惊动圣人,怕不是太过于小题大做了些?” 柳馥妗利落摇头,并没有因为他的否认就动摇自己的想法。 “这些人背后皆有势力,他们在军营中横行霸道,欺压其他人,背后难免不会有人故意推动。若只是把他们驱逐出军队,会得罪他们不说,同样也是把他们背后的势力得罪了个彻底。” “这些人之中难免会有人与外公政见不合,若是到时候在朝堂之上给外公您使绊子,只怕也颇为麻烦。” 祝老爷子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眼睛里面闪过一抹奇异的色彩,只是面上却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不过是一些毛头小儿,何足为惧?我祝家军为国家立下汗马之劳,若是因为他人一两句谗言,圣人就降罪下来,那只能说明,是我做得不对。” 祝老将军虽然傲气,但是却也压低了声音。 柳馥妗只觉得心头一滞,下意识说道。“外公不可!” “嗯?”祝老将军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 柳馥妗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到后背一阵阵发凉,心中也满是后怕。 上一世,这些人就是利用这个空当,在朝堂之上参了外祖一本。 圣人虽然相信外祖,可是却也更忌惮他手中的权力。 虽然表面上并没有责备于他,但实际上却是暗中让人分了他手中的兵权。 甚至还专门给他下了一道指令,让他无召不得调动军队。 如果不是因为这道指令,外公又如何能够被人算计? 想到这里,柳馥妗的眼眶再一次红了起来,一字一句地对着祝老将军说道。 “外公,我知道您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可是您也应该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们犯下的罪恶,虽然看上去不起眼,可是却也不容忽视。” “如今您功高盖主,圣人舍不得对您有忌惮之心,若是有人借此机会给您使绊子,圣人难免会对您起疑。” 祝老将军见她如此认真,之前的那一点情绪也收了起来。 他认认真真地盯着面前的外孙女,一瞬间净感觉得她有些陌生。 好半晌,他才抬起手来,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两下。 “好孩子,你如今当真是长大了,外祖倒是没有你考虑得周到了。” 他似有感慨,但更多的却是自豪。 柳馥妗只觉得肩头一沉,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祝老将军并没有去探究柳馥妗究竟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变得成熟,只是吩咐人把名单递了上去。 转而对着柳馥妗则又变回了那个慈祥的小老头。 柳馥妗和柳大太太在将军府住了足足七天。 这期间,柳家一个过来询问的人都没有。 柳大太太最初还有些不放心家里,在柳馥妗的劝说之下,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这日,柳馥妗刚刚从外买了糕点回来,刚走到后院就听见后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她脚步一顿,有些疑惑地看向守在院门口的管家。 “今日发生了什么喜事,外公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管家脸上也带着笑,连忙回答。 “是裴国公来了,正在院子里面陪着老爷喝茶。老爷平日里就很是欣赏裴国公,如今二人有机会坐在一起详谈,他虽然是高兴的。” 柳馥妗有些愕然。 裴璟?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柳馥妗总觉得有些不安。 上一世,她就是被裴璟下令绞死的。 虽然说她到底是做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可被绞死的那一瞬间,她心中更多的还是不甘。 重来一世,虽然她成功利用裴璟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 可是听到这个名字,心中还是觉得五味杂陈。 柳馥妗面上闪过一抹复杂,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柳大姑娘留步。” 她顿住脚步,转头就看见裴璟正朝她走来。 看着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她心中莫名一紧,面上却依旧是带着端庄的笑容。 “小女子见过裴国公,不知道裴国公叫住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她脸上带着少女的天真烂漫,实际上眼睛里面却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警惕。 裴璟一眼就看穿她的伪装,却也不戳破,只是从袖子里面掏出来一个香囊递给柳馥妗。 “前段时间我去柳府的时候,在路上捡到过一只香囊,这上面绣着姑娘的小字,便猜测是姑娘的。” “原本是想着让人直接给姑娘送过去的,只是又担心被人发现落人口舌。” “如今在这里刚好碰上,也算是免了我一遭难题。” 裴璟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表情,虽然嘴上说着彬彬有礼的话,可是眼睛里面的冷然却依旧是看得人心中一惊。 柳馥妗倒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想得这么妥帖,伸手把香囊接过来,怔怔道谢。 “多谢裴国公,这香囊确实是我的。” 她拿着香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就在她想着如何找个合适的借口赶紧离开的时候,裴璟突然开口说道。 “今日与祝老将军聊天的时候,听闻柳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竟是帮着老将军解决了一桩心腹大患。心中颇有疑惑,不知道柳大小姐是如何得知这军中有蛀虫的?” 裴璟面上依旧是一片清冷,可是那一双幽深的眸子却射了过来。 柳馥妗冷不丁和他的目光对上,心中暗叫不好,连忙把目光移开,故作镇定。 “裴国公说笑了,我又不是那等未卜先知之人,如何能够提前得知军中的事情。一切不过只是巧合,裴国公未免太过于小心了。” 她脸上带着浅淡的笑,看似平静,实际上捏着帕子的手指已经冷汗淋漓了。 裴璟眯起眼睛,脸上写满不信。 “是吗?如此说来,柳大姑娘这是误打误撞碰上了?” 第十五章 南方水患 柳馥妗捏着帕子的手更紧了,那样子像是要把指甲掐进掌心。 不过很快,她就松开了手,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只是善意不达眼底。 “裴国公这是在审犯人吗?不知我是犯了何罪?” 裴璟一怔,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后眼底闪过一抹懊恼,低头说道。 “大姑娘莫怪,是裴某失态了。” 他道歉说得利索,柳馥妗也没有想要跟他计较,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只是走后依旧能感受到身后的目光灼热不已,莫名让人心惊。 一路进了前厅,就见祝老将军正看着桌子上面的一幅画出神。 听到脚步声,抬头就招呼道 “妗儿过来,看看这幅画。” 柳馥妗听话地走过去,低头就看见桌子上铺着一幅画卷。 那画格外逼真,一笔一触都似真的。 “这是,许大家的画?” “哈哈哈哈,果然是妗儿最懂我!” 祝老将军开怀大笑,脸上的每一个褶皱似乎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喜悦。 柳馥妗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认真打量着画作,许久之后才开口。 “许大家的画作少见,保存如此完好的更是少之又少,这幅画不仅保存完整,就连细节都没有磨损的痕迹,可见收藏它的人定然是将它好生养护起来的。” 她越看越心惊,转头看着祝老将军满意的目光,突然福临心至。 “这画,莫不是裴国公所赠?” “哈哈哈,我儿就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它的来历。没错,这画就是裴璟刚刚送来的,当真是没有想到,这小子平日里看起来跟个闷葫芦似的,私底下讲完还有这么文雅的爱好。” 柳馥妗只觉得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的浓郁了起来,勉强扯出一个笑,试探着问道。 “裴国公平日里和祝家并没有多大的来往,如今突然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请外公帮忙?” 祝老将军点头,小心把画收好,又交给管家收起来,这才说道。 “圣人刚刚给这小子派了一个任务,让他去调查南方水患的事情,恰巧我手底下有个副将就是南方人,如今告假回家,裴璟的意思是,想让他与他一道回去。” “南方水患?” 柳馥妗皱眉,仔细回想着上一世与其有关的事情。 沉思良久,还真让她想到了。 “外公说的,莫不是江南柳镇连日大雨,导致山石落体,堵了河道的事情?” 祝老将军倒是没有想到她知道这个,准备倒茶的动作一顿,挑眉问道:“你知道?” 柳馥妗神色坦然。 “之前父亲提起过这件事情,我隐约听了一些。” 祝老将军没有丝毫怀疑,毕竟柳瀚文虽然只是个五品官,可却是户部的人。 南方水患,不管是安置百姓还是修桥铺路,都需要用到钱,他知道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 “妗儿既然知道这件事情,倒不如说说你的见解。” 柳馥妗抬眼,就见祝老将军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位置上缓缓地饮着。 她知道,祝老将军并没有生气,而是真的想知道她的想法。 所以她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道。 “柳镇几乎每年都会遭遇水患,虽说这与柳镇每年都会降水有关,可是实际上更多的还是与地势有关。” “柳镇靠山靠水,原本应该是人杰地灵,可是因为山上经常会有落石堵住河道,所以那里的百姓实则苦不堪言。” “孙女之前看过一本书,觉得其中的见解不错。” “有道是堵不如疏,每年发生落石,我们总是第一时间想着把落石移走。但实际上这么做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而且因为这么做劳民伤财,可谓是伤人伤己。倒不如直接将容易落石的地方加固,如此虽然麻烦,但却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柳馥妗侃侃而谈,神色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懦。 祝老将军原也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想柳馥妗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复。 当下茶也不喝了,饶有兴趣地追问。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你可曾想过,这加固落石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弄不好,很有可能会死伤更多的人。如此,岂不是弄巧成拙?” “那就拓宽河道,在河道两侧修建水坝,闲时储水,遇到雨天便开闸放水,也是一个解决方法。” 柳馥妗几乎不假思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智慧的小老鼠。 她眨眨眼,眉眼间满是笑意。 “往来官吏都只想着把落石移走,却没有想过,河道狭窄,其实也是问题根本。” 她说得干脆,像是想过无数遍一样。 祝老将军久久不能言语,好半晌才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好!不愧是我的孙女,就是有主意!” 他笑得畅快,却没有提及后话。 柳馥妗识趣地寻了个借口离开,果然刚走出去不久,就见管家匆忙离开。 回去的路上,萍儿有些不解。 “姑娘,您往常不是经常说,后宅之人不可插手前朝的事情吗?可是如今……” 她抿唇停顿,眼底带着浓浓的茫然。 柳馥妗看着管家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却并不回答。 “今天的事情你知我知,不可以告诉第三个人。就是母亲也不能说,听到了?” 萍儿浑身一怔,意识到这件事情只怕非同小可,连忙敛了神色,点头应下。 而两人收拾了一番之后,就直接去了祝云柔所在的院子。 祝云柔之前在柳家劳心费神,落下不少病根。 如今回到祝家,不用去想后宅那些腌臜事情,气色明显好了很多。 柳馥妗看见母亲一天天好起来,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可偏偏,有人不愿意让她如此高兴。 只见她刚到前厅,就看见祝云柔身边的赤霞引着一个婆子进了房间。 那婆子见了祝云柔,就直接开口问道。 “大太太,大爷让老奴过来问问,您如今已经在娘家住了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您好歹也是柳家的正头娘子,整日住在娘家,也不怕外人说闲话!” 第十六章 教训恶奴 说是询问,可那语气可一点都说不上好。 柳馥妗讲那话尽收耳底,眼底登时凝出一片寒光。 不等屋里的人开口,就扶着萍儿的手走了进去,袅袅娜娜。 “赵嬷嬷当真是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柳家的主子。我阿娘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太太,什么时候,她做事也需要你一个下贱的老奴置喙了?”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难言的威严。 赵嬷嬷原本是站着的,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对着柳馥妗冷笑连连。 “大姑娘,不是老奴托大,大姑娘散漫惯了,可不是好事。如今老奴是代表大爷在跟大太太说话,有您插嘴的份吗?” 她昂着下巴,一脸的不屑。 祝云柔在一旁微微凝眉,眼底满是担忧,连忙打圆场。 “赵嬷嬷莫怪,妗儿平日里被我宠坏了,说话没个分寸。劳烦你回去告诉大爷,我父亲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我想留下来帮忙操持一番,所以……” “不行!大太太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祝云柔的话还没说完,赵嬷嬷就拧紧了眉头,声音骤然拔高。 “您如今已经是柳家妇,如何能再帮着娘家做活?说句不好听的,就算祝家没有可以说话的妇人,大太太也不可过分插手娘家事。这若是传出去,旁人不会觉得我柳家不对,只会笑话祝家无人!” 这话说得着实重了,祝云柔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她面色微僵,明显有些不满。 可是对上赵嬷嬷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气势却又矮了半截。 “赵嬷嬷,我知道这事多有不妥,可是……” 话未说完,又再次被赵嬷嬷截断。 “没有可是,大太太快些收拾东西跟老奴回去。若是晚了,惹得大爷生气,可别怪老奴没有提醒您!” 柳馥妗在一旁看着赵嬷嬷像是一个女主人一样对着自家母亲指手画脚,眼底倏尔窜起一簇火苗。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当家主母指手画脚!我祖母还健在,父亲也未离世,你如今是以什么身份指使我母亲?” 她蓦地上前一步,身上的气势几乎要将人压倒在地。 赵嬷嬷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发难,不经意被她惊得往后退了两步。 等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吓到了,登时有些恼羞成怒。 转头对着祝云柔发难。 “大太太,这就是您教养出来的好女儿?我可是大爷的奶嬷嬷,平日就算是大爷见了我,也需给三分薄面……” 柳馥妗可不会任由她指责自己的母亲,直接挡在祝云柔面前,嗤笑道。 “赵嬷嬷这是奴大欺主吗?就算您是我爹的奶嬷嬷,可到底也是个奴婢。我好歹是柳家正儿八经的主子,这事便是告到圣人那里,你也不见得能讨到好处去!” 她一字一句,声音都带着一丝讥讽。 赵嬷嬷满脸震惊,反应过来之后,连胸膛都在不断地起伏。 “你,你……大太太,大姑娘如此,老奴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教唆的?” “赵嬷嬷这是瞧着我母亲好欺负,所以才揪着不放吗?既然您觉得我错了,那咱们就去圣人面前说说理!” 柳馥妗得理不饶人,字字句句都带着压迫。 赵嬷嬷脸色一白,牙齿狠狠地磨了又磨,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当今圣人最是多疑,对权利很是看重,最讨厌的就是奴大欺主。 别说她只是柳瀚文的奶嬷嬷,就算是沾亲带故,只要她是柳家的下人,就绝对不能顶撞主子。 赵嬷嬷自知理亏,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好看得紧。 可是偏偏她又要拿架子,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屈辱,当即又气又恼地看向祝云柔。 “大太太,你,你就这么看着大姑娘如此羞辱我?”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大厅。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集了过来,看到的正是柳馥妗还没有收回去的手,和赵嬷嬷脸上逐渐红肿起来的巴掌印。 就连祝云柔都吓了一跳,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柳馥妗旁边,试图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柳馥妗自岿然不动,依旧是冷冷地看着赵嬷嬷。 “赵嬷嬷若是学不会如何尊重主子,我不介意教教你,只要你能承受得住!” 她一个眼神过去,身后立马有两个人冲过来,一左一右按住赵嬷嬷的肩膀。 赵嬷嬷还没有从被甩耳光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这会被禁锢住,五官都变得狰狞了起来。 “你竟然敢打我!我一定要上报大爷,让他好好地教养你!” 她浑身都在发抖,显然已经气到了极点。 柳馥妗却是冷笑一声,转而把祝云柔拉到身后。 “看来好好说话对赵嬷嬷来说压根没用,既如此,那就劳烦几位嬷嬷教教她规矩了!” 一声令下,不等赵嬷嬷挣扎,那两个嬷嬷就直接拽着人拖了出去。 其中一人还很贴心地捂住了赵嬷嬷的嘴巴,不让她惊到了柳馥妗她们。 不一会,外面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祝云柔听着外面的动静,想要过去查看一下,却被柳馥妗拉住,面上难掩担忧。 “妗儿,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她到底是你父亲那边的人,若是真是传教出去,只怕坏了你的名声。” 柳馥妗依旧冷静,活像是没有情绪一般。 “阿娘不必担心,父亲不会让这等丑事传出去的。毕竟再怎么说,也是这婆子羞辱您在先。我就算是做的再过分些,他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 “更何况,如今动手的人可是外祖家的婆子,跟我们可没有一点关系。父亲若是想得罪外祖,只管来兴师问罪便是。” 她微微昂着下巴,嘴角溢出一抹讥讽,明显是笃定了柳瀚文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与她们撕破脸。 祝云柔被她唬住,面上稍显安定,但心中依旧是惴惴不安。 即便是被柳馥妗拉着坐下,依旧是有些坐立难安。 而像是为了验证她的想法一样,当天晚上,柳瀚文就来了。 第十七章 渣爹上门 他脸上带着怒容,掐准了祝老将军不在家的时间,直接冲到祝云柔所在的院子里。 “祝云柔,你这毒妇,赵嬷嬷如何得罪了你,你竟然让人如此羞辱她?” 柳馥妗正在屋子里面陪着祝云柔用晚膳,听到外面的吵闹声,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不经意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就见祝云柔面上带着不安,下意识就想站起来。 她连忙拦住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在后者欲言又止中站起身,对着踏入房门的人说道。 “父亲好大的火气,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柳瀚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柳馥妗,更没有想到她会主动问起这件事情。 愣了片刻之后,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哼,你还好意思问,柳馥妗,你的教养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赵嬷嬷好歹是我的奶嬷嬷,她好声好气过来寻你们,你们竟然直接让人把她打将出去,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家主放在眼里!” 他的话虽然是对着柳馥妗说的,可是目光却直直地射向祝云柔。 祝云柔平日里受惯了他的冷言冷语,如今见他拉着一张脸,心中便有些慌张。 “大爷,不是……” “父亲说这话,可是提前打听了事情的经过?” 柳馥妗掐了一把祝云柔的手,示意她稍安毋躁,转而又对着旁边的婆子使了一个眼神。 “看父亲这样子,怕不是被奸佞小人给骗了。不如就让外祖家的人帮着评评理,看看今日之事到底是谁对谁错!” 那婆子得了她的示意,利落地站了出来,丝毫不添油加醋的就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不仅如此,后面还补了一句。 “柳大爷,莫要怪老奴多嘴,有些下人就是仗着主人家对他们的信任,平日里没少做一些欺软怕硬的事情。” “我家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自是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相信我家将军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柳大爷说话做事之前,还是要多分辨三分才好。” 那婆子语气温和,好似在与他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柳瀚文明显没有想到半路里会杀出来一个程咬金,面上铁青一片,好半晌才咬牙说道。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不过是一件小事,外面的人自会分辨谁对谁错,不承想柳大爷竟然被人蒙骗。所以,若是柳大爷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不如老奴就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将军,请他上奏圣人,让圣人做个评论吧!” 那婆子依旧是不咸不淡的,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破坏她的心情。 柳瀚文吃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面上的表情越发难看。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圣人事忙,岂能因为这一点后宅小事就去打扰他?” 那婆子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缓缓浮现一丝笑容。 “柳大爷放心,老奴之前曾服侍过太后几年,也曾做过皇上的奶嬷嬷。之前因着将军夫人亡故,太后娘娘怕小姐没人照顾,是以特地调遣老奴过来帮忙照料。如今虽然老奴已经多年没有入宫,可是太后一直关注着小姐的近况。是以,若是大爷想要找皇上评断一下,老奴倒也不是不能说句话。” 婆子冷静非常,柳瀚文的脸色却是铁青到了极点。 他咬牙怒瞪,却不敢多说什么。 转而看到柳馥妗似是在偷笑,顿时怒火中烧。 “就算是赵嬷嬷做错了,可你们也不能太不给她面子。还有,祝云柔,你打算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去!” “我的女儿,想要回家住两天,难道还要看柳大人的脸色?” 身后传来一阵带着隐怒的声音。 柳瀚文面色一僵,眼底快速划过一抹慌乱。 不过他很快就收拾了自己的心情,转头看向祝老将军。 “岳父,您回来了?” 祝老将军对他的笑脸丝毫不理会,溢出一抹冷哼。 “哼,我若是再不回来,还不知道你怎么羞辱我女儿和外孙女呢。刘瀚文,你当初求娶我女儿的时候,曾经承诺过我什么?如今不过才十几年光景,你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祝老将军到底是经历过生死拼杀的,一身的煞气。 柳瀚文一个文弱书生,在他面前压根就不够看的。 他的腰肢不自觉弯了下来,有些气短。 “岳父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如今你因为一个下人的挑拨就如此对待我的女儿,我不得不怀疑,她平日里在府上是不是也被人呼来喝去!” 祝老将军怒而拍桌,双眸喷火地看着柳瀚文。 巨大的威压之下,柳瀚文差点要跪下来了,他抹了一把头上汗水,战战兢兢地说道。 “误会,这都是误会,是我治下不严,误会了柔儿。岳父放心,等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地教训底下的人!” 他觍着脸赔笑,伏低做小的样子甚是滑稽。 而他本人却并没有察觉,转头又对着祝云柔笑。 “今日是我吃多了酒,昏了头。柔儿,你莫要生我的气,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不好。” 祝云柔还没有回答,柳馥妗就率先站了出来。 柳瀚文脸上的笑容一僵,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妗儿,莫要胡闹!”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看到他装出来的慈爱,歪着脑袋,故作单纯地说道。 “父亲,刚才顾嬷嬷说得不够清楚吗?娘亲不是不愿意回去,而是想替外祖过寿。您也知道,我娘自从嫁到咱们柳家,就没怎么回过娘家,如今外祖年事已高,母亲有此孝心也是应该的。” 说着,不等柳瀚文开口又继续说道。 “父亲之前不是说过,把外祖视若亲父,如今让母亲留下帮着操办,就算是传出去,外人也会称赞父亲大义,您觉得,可是这个理?” 柳馥妗摇头晃脑,说得头头是道。 柳瀚文满腔的话堵在胸口,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 看着面前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狠狠吐了两口气,这才松了口。 “你说得对。” 第十八章 渣爹吃憋 柳瀚文吃了憋,心中憋闷不已。 而是碍于祝老将军就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所以他心里面就算是再难受,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柳馥妗看得分明,心中冷笑不止。 柳瀚文原就是想让祝云柔回去,只是这会不能如愿,心中别提有多着急了。 正当屋中气氛诡异的时候,管家突然从外面急匆匆走了进来。 像是没有注意到柳瀚文还在,急切喊道。 “将军,宫里来人了,说是圣人想要问问将军,此次前去处理南方水患的人,将军可有推荐?” 听闻这话,祝老将军还没有开口说话,柳瀚文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急不可耐地开口。 “皇上要派人去南方治理水患?这种事情我怎么没有听人说过?” 没听人说过是假的。 祝老将军看了一眼柳瀚文期待的样子,哼了一声。 “少在这里装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柳瀚文,你如此对我女儿,如今莫不是还想让我举荐你?” 武将说话直白,柳瀚文顿时就被这一番话呛得面色尴尬。 只是他到底是脸皮厚,腆着笑脸又凑了过去。 “岳父,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我在这里给您和柔儿道个歉。只是举荐人选这事,还请岳父多多放在心上。毕竟我在户部待了这么多年,却少有升迁……” 他摆出一副委屈面容,心思昭然若揭。 祝老将军依旧是冷哼,装模作样地看向祝云柔。 “柔儿,你意下如何?” 柳瀚文有些着急,急忙挡在祝云柔面前,含情脉脉。 “柔儿,我如今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咱们家好。若是我能得了圣人青眼,日后妗儿说亲,也能挑一个更好的人家不是?” 他言辞恳切,可是眼睛里面的野心却不加掩饰。 祝云柔看着他,突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勉强扯了一下嘴角,把手抽了回来。 “父亲,朝堂之事,我一个妇人怎好插手?您心中应当是早有定夺,我就不多嘴了。” 她垂下眼睫,同时也遮住了眼睛里面的失望。 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柳瀚文眼睛里面那一闪而过的杀意。 只不过这会他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于着急了,故作懊恼。 “是我思虑不周了,夫人说得对,岳父心中自有定夺。怪我,只是太想建功立业,好给妻女一个更好的未来。却未曾想过,会给岳父大人带来困难。” 他低头,仿佛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祝老将军看着他演戏,恨不得直接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可是见一旁的柳馥妗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却又硬生生压住了。 “哼,行了,既然你也没什么事,那就请回吧,莫要坏了我父女团圆的喜气。” 祝老将军满脸嫌弃,可是语气却缓和了一些。 柳瀚文连连应是,转头又对着祝云柔依依惜别了一番,这才离开。 等到他离开之后,祝老将军这才看向柳馥妗。 “是你安排管家这么做的?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柳馥妗一点都不意外他会看穿自己的小心思,当即歪头俏皮说道。 “外公可听说过捧杀?父亲不是喜欢权利吗?处心积虑也要往上爬。既如此,那我们为何不成全他呢?如此一来,也算是成人之美。” 她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可是祝老将军却听懂了。 祝云柔在一侧听着,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柳馥妗看得分明,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地捏在了一起。 入夜,柳馥妗将身子泡进温热的水中,一头乌黑的头发柔顺的垂下来。 萍儿一边帮她梳理头发,一边担忧地开口。 “姑娘,今日夫人怕不是知道了咱们的计划。若是她阻拦,可如何是好啊。” 柳馥妗眉眼深邃,用手鞠了一些水,并没有直接回答。 “你说,这府上,下人们会听谁的话?” 萍儿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忽然就懂了姑娘说的意思。 整个柳家,虽然表面上祝云柔是正妻。 可是实际上,掌家权一直都是在付姨娘手中的,什么美名都是她的。 而夫人,则是只会被分配一些处理不讨好的事情。 府中所有人都知道,夫人不受宠。 可…… “可夫人到底是正妻,有道是夫妻同心。” 她语带犹豫,柳馥妗却冷哼一声,直接从水中站了起来,随手用巾帕擦了一下身上的水珠,她转头,嘴角的笑容在油灯的照耀之下,莫名地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味道。 “只要是人心,都有变化的一天。在母亲的心目当中,任何人都不会越过我和外祖。如今她之所以没有和父亲撕破脸,不过是因为不想坏了我的名声罢了。” 若是让她知道,柳瀚文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只是在利用她们母女。 只怕就算性子柔软如祝云柔,也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柳馥妗并没有把剩下的话说清楚,而是又偏头凑到萍儿耳边说了几句话。 萍儿的眼睛微微睁大,一脸严肃地点头。 忽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呼一声。 “对了姑娘,底下的人说,莺儿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如今嚷嚷着要回到姑娘身边来伺候呢,姑娘的意思是……” 听到莺儿的名字,柳馥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眼眸深邃,一字一句。 “既然她想回来,那就让她回来吧。另外,我觉得杏儿用着也颇为顺手,就让她们两个一同伺候我吧。” 萍儿意外地挑眉,想到姑娘之前对莺儿的态度。 但是想了想,到底还是吩咐了下去。 杏儿之前不过就是一个三等丫鬟,如今陡然成了柳馥妗身边的贴身侍婢,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可是莺儿就有些不乐意了,直接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接冲着来传消息的萍儿嚷道。 “凭什么?那杏儿笨手笨脚的,之前还打破过姑娘最喜爱的花瓶,如今怎么可以和我们一起贴身照顾姑娘?你是怎么做事的!姑娘糊涂,你怎么也不跟着劝着点?” 第十九章 付姨娘不死心 萍儿不过就是来传话的,如今被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心中也有些不高兴。 直接就把手中的东西往桌子上面一摔,带了些脾气说道。 “姑娘是主子,她做出来的决定,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可以随便置喙?你若是觉得不满意,直接去找姑娘说理,在我这里逞什么威风?” 说罢,她直接转身就走,只留下莺儿在原地瞪圆了眼睛。 等到人走得没影了,莺儿这才微微颤抖着身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没脸没皮的小贱蹄子,不就是在姑娘身边得了几天脸,如今竟然敢骑到我头上来了?你给我等着,等我回到姑娘身边,日后绝对不会有你的好日子过的!” 她气得要死,可是这会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正当她心中郁闷的时候,外面突然间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叩门声。 她的面色一变,连忙左右看了一眼,这才悄悄开了门,朝后院走去。 在通往后院的小园子门口,正站着一个黑影。 莺儿刚凑近,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是付姨娘那边又有什么指示吗?” 那道黑影始终躲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从声音可以听得出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 听到莺儿的声音,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怎么过来得这么迟?我都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了……算了算了,付姨娘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让你放进大姑娘和大太太平日里的吃食中去。” 说着,小丫鬟直接递过来一个油纸包。 那油纸包看起来并不大,甚至还有些精致的过分。 莺儿在手上掂量了两下,就准备动手拆开。 只不过刚刚有所动作,就被那小丫鬟拦住了。 “你干什么?这东西可是剧毒,你怕不是不想要命了?” 莺儿瞪圆了眼睛,差点把油纸包给扔出去,勉强忍下心中的恐惧,颤抖着嗓音说道。 “付姨娘这是打算害死大太太和大姑娘?不行,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做。日后若是查出来,那我岂不是要把小命搭上去?我当初答应替付姨娘做事,可从来没说过要把自己的命搭上。” 她脸上写满了排斥,那小丫鬟却是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威胁。 “你这是不想要你娘的命了吗?别忘了,如今你娘和弟弟的卖身契可都握在付姨娘手中的。若是你不听话,只怕他们可就当真活到头了。” 莺儿一阵咬牙,面上依旧是写满了抗拒。 “可是,可是如果被人查出来我给姑娘和付姨娘下毒,那我家中的人岂不是也会受到牵连?” 小丫鬟鄙夷,依旧是没有从阴影中走出来。 “只要你不去触碰里面的东西,就不会有事。再说了,姨娘只是让你下一点点,没让你把全部的毒药都放进去,只要那一个母女不舒服就够了。” 眼看着莺儿还想说什么,那小丫鬟直接说道。 “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吧,若是不想做的话,旁人也不会逼你,只是后果你可是要自己承担的。” 说完,她就直接离开了那里。 黑暗中,莺儿捏着油纸包,面上的表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变化,最终还是紧紧地捏在了手中,快速回了房间。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黑暗中,有两道身影慢慢地从他们所在的园子旁边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身上穿着翠绿色的衣衫,漂亮的小脸蛋上此刻写满了意味深长。 站在她身边的小姑娘满脸义愤填膺,声音都在打着战儿。 “莺儿怎么可以对您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姑娘,都已经证据确凿了,您为什么不让奴婢去把她们给抓起来?” 萍儿抬头看着柳馥妗,气得连眼眶都红了。 柳馥妗看着莺儿离去的背影,面上的笑容依旧是没有消散。 “这么生气做什么?如今我们竟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阴谋,多加提防着就是。” 萍儿还是不高兴,咬着牙问道。 “可是她们想要害姑娘,我们难道一直要这么防备着吗?奴婢只听说过千日为贼的,可还没有听说过千日防贼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在柳馥妗身边经历的事情不少,萍儿的胆子也大了一些。 柳馥妗被她的言语逗笑,倒是丝毫不介意为她答疑解惑。 “付姨娘是个聪明人,她掌家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手段。就算如今我们真的抓她们一个正着,只怕她也能轻松把自己摘出去。” “到时候她只需要牺牲掉一个莺儿,就能够保全自己。而我们不仅没有得到实质性的好处,甚至还会打草惊蛇,如此倒并不算是一个最妥帖的方法。” 柳馥妗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如今愿意说这么多,也是因为想要让萍儿尽快成长起来。 如今她手底下没有可用的人,终究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微微垂下眼帘,柳馥妗略一沉吟,又转过头来冲着萍儿说了几句话,这才带着人离开。 只是二人刚刚走到侧门,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柳馥妗心中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怒喝。 “谁在那里?!” 她不动声色地捏紧了自己的袖子,没有听到那边的回答,又往前踏了一步。 “少在这里装神弄鬼,还不赶紧滚出来!” 话落,一个清冷的身影便缓缓转了出来。 在看到那人的那一瞬间,柳馥妗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被她藏了起来,冷声道。 “裴国公这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也学他人做成梁上君子了?大半夜的偷听人说话,可不像是您的作风。” 裴璟被她冷嘲热讽,却也不生气,反倒是落落大方地冲他一点头,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澄清。 “裴某奉命过来调查一些事情,不承想惊扰了柳大姑娘,实在是抱歉。” 他只字不提偷听的事情,反倒是让柳馥妗有些不确定他刚才是不是听到那些话了。 只是下一句,裴璟却是反问道。 “听闻祝老将军有意推荐柳大人前去南方治理水患,不知柳大姑娘对此意下如何?” 第二十章 南下名额 他的眸色很是认真,柳馥妗并不喜欢,面上警惕未散,直接回怼。 “后宅之人不参与前朝之事,裴国公是忘了还是故意想与我难堪?” 裴璟皱眉,依旧是认真地解释。 “柳大姑娘当真是误会了,只是先前听祝老将军提过柳大姑娘的深谋远虑,所以觉得姑娘是与其他人不尽相同的。” “若是姑娘觉得冒犯,裴某可以道歉,还请姑娘莫要因为我的唐突坏了心情。” 柳馥妗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 谁能想到平日里在别人面前冷冰冰,就是在皇子面前都不假辞色的裴国公,在她面前竟然是如此彬彬有礼的模样? 只是他越是这样,她心中越是慌张,索性直接甩了脸色,哼了一声。 “裴国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好,还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这么简单的错了。” 说罢,她转身就带着人离开。 那样子与其说是负气而去,倒不如说是有点落荒而逃。 裴璟盯着她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了,这才开口。 “凌风,你觉得,她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空气中荡漾起一阵微妙的波动,紧接着一个人影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之下,缓缓显露了身形。 他浑身上下包裹在黑色之中,声音更像是许久不见天日一般沙哑。 “主子若觉得是真的,那便是真的。若觉得是假的,那便是假的。” 他说得认真,裴璟却是缓缓勾起一抹笑。 “你啊,还是跟以前一样。只不过你这话可说错了,咱们的柳大姑娘,和那些个庸脂俗粉可不一样啊。” 凌风疑惑地抬头,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来他的意思。 裴璟并未想要解释,抬脚就朝着府外的方向走去。 “柳馥妗似乎对最近发生的事情很是了解,好生让人盯着。若是能够从她的口中知道一些东西,倒也算是给我们省了力气。另外,你让人去……” —— 另一边,柳馥妗走出去很久,却依旧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她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可是那一种被人追随的感觉却一直如影随形。 她微微皱眉,转头看向萍儿。 “之前让你找的人怎么样了?可有结果了?” 萍儿有些吃力得跟上她的步子,冷不丁被问及,连忙点头。 “都已经安置稳妥了,名单就放在之前给小姐的那个册子里。” 柳馥妗稍稍安心了些,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够。 “萍儿,你过两天去外祖的军营中挑些好手来。就说,我想培养一批能用的人,有人会知道怎么做的。”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做得隐蔽一些。” 萍儿重重点头,细心把所有的事情记住。 时间逐渐过去,柳瀚文虽然说了尊重祝老将军的决定。 可是自从那日之后,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时不时会来祝家看看。 最开始的时候,他尚且还能保持镇定。 可随着南下的人名单逐渐确定的时候,他却是有些急了。 这日,柳馥妗收拾好准备出门逛逛,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被柳瀚文拉住,急切问道。 “妗儿,你外祖今日心情如何?” 柳馥妗知道他已经等不下去了,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乖巧。 “外公今天不太高兴,好像是因为今日有人在朝堂上参了他一本。”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面上带着些叹息。 “这些人也当真是吃饱了撑的,平日里怎么净是盯着外公,好在前些日子军营里出了几条蛀虫,被外公发觉处理了。不然的话,只怕外公如今只怕不能脱身。” 她语带埋怨,柳瀚文的脸色却有一瞬间的心虚,只是他很快就藏了下去,装作一副感慨的样子。 “这事为父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说你外祖如今是树大招风,他平日性子太执拗,又不知变通,所以才会被人记恨。” 柳瀚文意有所指,说完又装模作样地看向柳馥妗。 “妗儿,其实今天我过来,也是想要就这件事情与你商量一下。如今你住在将军府,也莫要整日只知道玩乐,也要多陪陪你外祖才是。” 柳馥妗心中的冷笑更甚,只是面上依旧乖巧。 “妗儿明白的,只是父亲,之前外公不是还说不愿意提携父亲吗?您好像一点都不记恨外公啊。” “傻丫头,你外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这是在怪我让你娘受委屈了呢。说起来,这件事情也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我之前只是想着,你娘之前生你的时候伤了根本,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所以不想她太操劳,竟是没有想到……” 他叹息一声,语气中满是遗憾。 “不过还好,如今你娘在府上住着,不会遭人打扰,也是一件好事。” 他满脸欣慰,柳馥妗却是快要被他的假惺惺熏吐了。 只是她却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一副感动的样子。 “父亲当真是疼爱母亲,难怪外公之前也说,母亲能遇到父亲,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她语气真诚,柳瀚文的脸色瞬间一喜。 “此话当真?” 柳馥妗眨眨眼,认真回答。 “当然是真的,父亲,您和外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记得,之前外公明明跟我说过,您是一个可塑之才。可是为什么他面对您的时候,会这么生硬?难道是因为,这么多年您对付姨娘更好一些,所以外公生气了?” 她摆出困惑的样子,一双眼睛眨啊眨的。 刘瀚文已经被巨大的惊喜冲昏头脑,完全忘记了祝老将军一开始就对他不待见的事情。 他拼命压制着心中的喜悦,故作埋怨。 “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要是知道你外祖这么看重我,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会……” 他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反倒是催促柳馥妗。 “你外公还说了些什么?你快些告诉我!” 柳馥妗一板一眼,吐字清晰。 “外公说,他有意举荐你南下,只是不知如何下台阶。所以,他最近也是惆怅啊。” 柳瀚文的眼睛已经完全亮了起来,激动地在原地转了两圈,这才勉强压抑住心中的喜悦。 “哈哈哈哈,好,好!如此我就放心了,妗儿,爹的好女儿,爹爹有你在,当真是安心了不少啊!你放心,若你说的是真的,爹爹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第二十一章 甩锅裴璟 “只是——” 柳瀚文的笑还没有舒展开,柳馥妗就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柳瀚文顿时就急了,追问道:“只是什么?莫不是你外祖对我还有什么不满?” 他满脸紧张,情绪明显被柳馥妗带着走了。 柳馥妗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光芒,一脸认真地开口。 “只是之前因为勋弟记名的事情,裴国公好像对父亲有些不满,所以外公在这个节骨眼上举荐您的话,恐怕会遭到裴国公的反驳——” 她说着,面上也多了一丝欲言又止。 柳瀚文则是瞬间回神,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当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难免有些着急。 “这,这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柳馥妗不答,只是很明显,柳瀚文很快就自己想多了。 只见他面色青白变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妗儿放心,这件事情为父会处理好的,绝对不会让你外祖为难的。” 说完,他就匆匆转身离开。 等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柳馥妗的嘴角这才微微扯平。 萍儿心下有些不安,担忧道。 “姑娘,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祝老将军可是从来没有说过要举荐老爷的事情,若是之后有了差池,老爷会不会怪罪下来?” 柳馥妗嘴角溢出一声冷哼:“他心心念念想要南下,我怎么可能会不让他如愿呢?不仅如此,外公也一定会同意的。” 她信誓旦旦,萍儿脸上疑惑更甚。 等了一会,却并没有等到柳馥妗为她解答疑惑,只能生生把好奇心压了下去。 自从那日之后,柳瀚文有几天没有来将军府。 只是他做的事情却一件不落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听说他回去之后,直接就把柳文勋训斥了一顿。 听说若不是老太太拦着,只怕柳瀚文还会揪着柳文勋去给裴璟道歉。 听说柳瀚文不仅教训了柳文勋,就连付姨娘也没有放过。 已教子无方为名,把她关了禁闭。 听说—— 文殊阁内,看着手上不断传来的纸条,柳馥妗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明显,眼睛里面的讽刺几乎要藏不住。 果然,在柳瀚文的眼睛里面,付姨娘和柳文勋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思及此,柳馥妗直接就把自己手中的纸条投进火盆,看着跳动的火焰将其吞噬,这才开口说道。 “既然我父亲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有诚意了,那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不能没有行动才是。萍儿,走吧,咱们去找外公。” 于是乎,将军府的下人就看到柳馥妗进了祝老将军的书房,一直到天色擦黑才回来。 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具体谈了什么,但是当天晚上,祝老将军就递了帖子进了宫。 翌日,圣人就下旨点了裴璟和柳瀚文一同前往南方柳镇处理水患。 柳馥妗姗姗梳洗了之后,这才回了柳家。 刚一进门,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 “和裴国公一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祝家那老头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不是存心害你吗?” 尖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不满刺过来,莫名地让人生理不适。 柳馥妗抿了一下嘴角,脸上的表情平静异常。 不等屋内再次传来不中听的话,就直接走了进去。 “好端端的,祖母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她拎着裙角,整个人看上去端庄无比。 只是一出声,屋内的两个人就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皆是怒火满目。 柳瀚文更是带着满满的埋怨直接开口。 “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这次南下,是要和裴国公一起?” “裴国公?外公不是说,是另外一个人吗?怎么会?” 柳馥妗微微张嘴,满脸的震惊,随后身子猛地往后退了两大步,微微颤抖。 “这,这可如何是好?父亲和裴国公本就不合,万一他为难父亲,那可如何是好呀?不行,我这就回去告诉外公,让他求皇上收回成命!” 柳馥妗说着就准备往回跑,只是还没走出屋子,就被人握住手腕。 “回来!” 柳瀚文被她的举动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把人拦住,压低了声音吼道。 “你这是想让我被圣人厌弃吗?” 柳馥妗像是被吓到了,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看着柳瀚文,嘴巴动了动,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瀚文见她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心中虽然不满,但依旧是强行压下去,咬牙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最开始定下的人不是裴国公,这人选是圣人重新定下来的?” 柳馥妗点头,面上一点凝重。 “父亲,您和裴国公之间有误会,外公就算是再糊涂,也不会把你们硬生生地扯在一起呀。” “毕竟再怎么说,您是柳家的一家之主,我和母亲还要仰仗您照顾。外公如此为难您,对我们母女也没有任何好处不是?” 她认真分析,神色中似乎还带着一些委屈。 柳瀚文的眉头也一点一点地蹙了起来,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怪祝老将军了。 一旁的大老太太见自家儿子面带犹豫,眸色顿时沉了下来,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柳馥妗身上。 “你这丫头,如今倒是能说会道。你如何能知道,那老不死的不是故意坑害我儿?” 她目光阴鸷,眼底更是带着一层锐利,那样子像是要把柳馥妗整个人看穿。 柳馥妗却不闪不避,直接迎上她的目光。“祖母若是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 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中间蔓延,连带着整个屋子都变得压抑了起来。 柳瀚文的目光在二人中间转了一圈,最终沉着声音道。 “好了,事已至此,再起争执有什么用?” 说罢,不动声色地给大老太太递了个眼神,转头又对着柳馥妗说道。 “妗儿,你莫要生你祖母的气,她也是担心为父。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当是能够理解的吧。” 柳馥妗敛下眼睑,遮住眼底的嘲讽,面上却是乖巧。“女儿省的。” 第二十二章 被煞神盯上 柳瀚文点头,试图把这件事情含糊过去。 柳老太太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也知道,柳瀚文以后要是要仰仗祝老将军的,所以如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看柳馥妗却是越发的不顺眼了,那样子哪里像是在看自己的亲孙女?活像是在看仇人。 就在柳瀚文准备让柳馥妗退下的时候,小厮突然急匆匆跑了过来。 “大爷,裴国公来了!” 柳瀚文只觉得身体一僵,下意识脱口而出。“他来做什么?” “怎么,柳大人这是不欢迎我?” 清冷的声音传来,如冬风拂面,莫名地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柳瀚文刚才还挺直的脊背瞬间就被压弯,连忙赔着笑脸。 “裴国公说笑了,您能来是我这小庙蓬荜生辉。来人呐,还不赶紧上茶!” 柳瀚文满脸谄媚,就连柳老太太也没有了刚才的强势,反倒是挤出一抹笑。 “是啊是啊,裴国公快请上座!” 只是裴璟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他们,径自坐在主家下手的位置,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一幅卷轴。 “柳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今日我来,是过来跟柳大人说一些此次出行的注意事项。” 柳瀚文看着那厚厚的卷轴,只觉得眼皮一跳。 “这,这么多?”话音刚落,屋内的气氛就骤然降至冰点。 裴璟清冷的目光射过来,明明是无波无澜,却让柳瀚文后背发凉。 他额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勉强保持冷静。“裴国公误会了,下官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好。”裴璟把视线收回来,把卷轴放进柳瀚文手里。 正当柳瀚文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裴璟的目光却是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状似不经意提起。 “今日怎么不见小公子?不知付姨娘的病可好了一些?” 一句话,让柳瀚文和柳老太太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像是生怕裴璟会随意走动一般,连忙挡在他面前。 “多谢裴国公挂念,只是我那贱妾身子实在虚弱,原本是已经好了,不想昨天骤冷,又染了风寒,只怕不能来给国公爷见礼。” 裴璟笑了,笑得风姿绰约,笑得人心里发麻。 “我不过是随口一问,柳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还怕我命人把付姨娘拉出来?” 柳瀚文心脏狂跳,连笑都撑不出来了。 裴璟只当是没看到,喝了两口茶之后,这才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柳瀚文的肩膀。 “柳大人不必害怕,我又不是吃人的罗刹。更何况,接下来我们可是有一段时间要共同相处。咱们,来日方长。” 最后四个字就像是在舌尖滚了几滚,音调拉的极长。 柳瀚文差点没有被吓得瘫倒在地,连一句客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璟带着人离开。 等人走了,柳瀚文这才瘫软在椅子上,一旁的柳老太太已经快要被吓哭了。 “哎哟,这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尊活阎王?可怜我儿,还要和他朝夕相处,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聒噪不安,柳瀚文被她吵得头疼,无端发了火。 “行了,吵吵嚷嚷得做什么!” 柳老太太被吓得噤了声,坐在一旁不敢说话。 柳馥妗嘴角闪过一抹嘲讽,却又很快被她掩盖。 她装作不解的样子,拧着眉头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试探。 “父亲,你说,裴国公是不是听闻父亲要南下,所以才故意跟过来的?” 柳瀚文身子一震,瞪圆了眼睛。“此话怎讲?” 柳馥妗认真分析。“平日里父亲和裴国公并没有什么交集,可偏偏,当日记名的时候,裴国公不请自来,还坏了勋弟的人生大事。” “如今这注意事项,明明可以让底下的人送来,可他偏偏要自己走一趟,还问到了付姨娘。莫不是,家中有人得罪了裴国公?” 柳馥妗面上漫上交集,眼看着就要说出那个结论,柳瀚文顿时大喝一声。 “闭嘴!谁让你胡乱揣测的!” 柳馥妗顿时噤声,只是面上毫无惧怕之意。 柳瀚文虽然训斥了她一番,但明显已经相信了柳馥妗的猜测,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 “行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先回去吧。” 柳馥妗乖巧应下,走出门之后,就听见柳老太太迫不及待地发问。 “翰文,这丫头说得该不会是真的吧?这好端端的,咱们怎么就被这煞神给盯上了?难不成,是那件事情……” 她心中担忧,柳瀚文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兀自镇定。 “别乱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被人发现?行了,别胡思乱想了赶紧让人给我准备行李!” 他甩袖离开,可是心中已经埋下了一根刺。 而柳馥妗完成了计划,心中顿时舒畅不少。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后院碰到柳含烟。 后者因为之前的事情被罚抄佛经一百遍,如今整个人怨念高得吓人。 尤其是看到柳馥妗这个罪魁祸首,更是恨不得直接将她撕碎!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看到,佯装惊讶。 “二妹妹看起来怎么憔悴了这许多?莫不是和付姨娘一样,也染了风寒?” “你才染了风寒!我和我娘的身体都好着呢,岂容你胡乱诅咒!” 柳含烟顿时就炸了,不顾身后丫鬟的阻挠,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柳馥妗面前。 “你少得意,别以为这次占了上风,就可以把我比过去。我告诉你,爹爹和祖母最喜欢的人就是我了,就算这次罚了我,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反倒是你,就等着被他们厌弃吧!” 柳含烟眼里淬毒,五官都带着狰狞地扭曲。 柳馥妗本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忽而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的一个身影,顿时就笑了。 “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看看妹妹是如何把我踩在脚底的。” 她面上带着挑衅,嘴角更是隐着不屑。 那样子似乎在说:就凭你也配? 柳含烟果然被激怒,理智顿时全失,双眼通红地朝着柳馥妗扑了过来。 “贱人!我要杀了你!” 第二十三章 庶妹装白莲 柳馥妗轻松躲过她的攻击,反手一推,就直接把柳含烟推倒在地,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柳含烟,你这是还想抄佛经?” “啊啊啊啊!” 这一瞬间,柳含烟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她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了起来,尖叫着拿起石块朝着柳馥妗砸过去。 柳馥妗皱眉,转身想要避开,却不想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抬手就将那石块稳稳接住。 她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愕然。 “裴国公?您怎么……” 还没走。 裴璟捏着手中的石头,嘴角掀起一抹讥讽。 “我倒是庆幸自己还没走,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见到如此热闹的一幕?” 他的目光落在柳含烟身上,眼睛微微眯起。 柳馥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柳含烟还保持着刚才疯疯癫癫的样子,只是视线却黏在裴璟身上,带着女儿家的含羞带怯。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连忙收起张牙舞爪的举动,勾了一下鬓角的碎发,这才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臣女见过裴国公,裴国公明察,明明是刚才姐姐先诅咒臣女和臣女的母亲,臣女气不过,所以才……” 她说着,顿时红了眼眶,眼底甚至还包了一层水汽。 裴璟挑眉,露出一个饶有兴致地表情。 “哦?你的意思是,柳大姑娘先欺负你,所以你才反击的?” “正是如此!” 柳含烟连忙点头,面上更加委屈,只是语气却稍显急切。 “不过裴国公也千万不要怪罪姐姐,再怎么说她也是府上嫡女,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如今看我不顺眼也是正常。” “只是我母亲到底是无辜的,我也是太过于着急,所以一时间才失了分寸。” 她表面上是在为柳馥妗说好话,实际上却是在讲述柳馥妗平日里就是横行霸道,仗着自己身份在府上作威作福的人。 一旁的萍儿没想到她会这么无耻,顿时瞪圆了眼睛。 “二姑娘怎么可以如此污蔑我家姑娘,她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明明是你……” 萍儿话没说完,柳含烟就直接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别打我!我知道错了!姐姐饶了我这次吧!” 她语气慌张,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她身后的那些丫鬟也都反应迅速,直接护在她面前。 “大姑娘,求您饶了二姑娘这一回吧,我们日后一定看好她,绝对不会再让她出现在您面前了!” 萍儿满脸震惊,气得不断跺脚。 “你们,你们含血喷人!简直太过分了!” 柳含烟她们依旧是求饶,场面一度混乱异常。 在一众混乱中,柳馥妗反倒是表现得格外冷静。 她嘴角轻扬,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这里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柳瀚文和柳老太太,两个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柳含烟和丫鬟抱头痛哭,而柳馥妗和裴璟两人站在一侧的场景。 柳瀚文原本就烦躁的心思顿时咯噔一声,连忙跑过去。 只是还没走到近前,就听到一丝凉凉的声音传来。 “柳大人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这家教,当真是闻所未闻啊。” 柳瀚心中咯噔一声,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可是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国公爷,这都是误会,让您看笑话了,当真是抱歉!” 说完,目光在柳馥妗和柳含烟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咬牙喊道。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二姑娘带回房间?” 柳含烟原本在看到父亲和祖母过来的时候,心中还一阵雀跃,觉得他们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到时候,柳馥妗嚣张跋扈的名声就再也抹不去了。 却不想柳瀚文非但没有责备柳馥妗,反倒是让人把自己带下去,顿时就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她豁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柳瀚文。“父亲?” 柳瀚文偏头,不想去看她的不满。 反倒是裴璟,抬手拦住了准备动手的下人。 “柳大人,你还不曾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如此妄下结论,怕是有些不太好吧?” 柳含烟见裴璟替自己说话,顿时就甩开下人的手,拎着裙摆跑到他身后。 “对啊父亲,今日就算是父亲生气,女儿也要把真相说出来。姐姐平日里欺负我也就算了,今日竟然当着裴国公的面也这样,她这哪里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分明就是没有把柳家放在心上!” 柳含烟一脸的义正词严,柳瀚文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看看柳馥妗,又看看柳含烟,竟有些分不清他究竟是站在哪边的。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裴璟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柳大人,这就是你作出的回答吗?难怪之前我就觉得不对。柳家三少爷生母和养母都在病中,可是他却只在意记名的事情。原本我只是以为他不孝,却不承想,原是柳家家风如此!” 裴璟一番话说得不紧不慢,但是柳瀚文却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想要反驳,裴璟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一字一句直接砸了下来。 “柳大人如此教子,只怕自身品行也是不端。如今圣人把治理南方水患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我,可如今,我却是有些担心,柳大人能不能担此重任了!” 柳瀚文额头汗珠不断落下来,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柳含烟,战战兢兢解释。 “国公爷,这……这……” “国公爷,我这妹妹平日里也是乖巧听话的,今日却不知怎的,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恐是有人从中教导。她毕竟年纪还小,当是被人挑唆了,与父亲无关。” 柳馥妗上前一步,接过柳瀚文的话继续往下说。 裴璟面色稍霁,只是依旧是不满。 “你的意思是说,她不敬嫡姐,尊姨娘为母,不敬主母,都是被别人教的?” 柳瀚文在听到裴璟罗列的这些罪名时,脸都绿了。 柳馥妗却淡定地点头,言之凿凿。 “确是如此,妹妹之前一直是母亲身边的嬷嬷教导的。只是半年前那嬷嬷家中有人重病,不得已回去照料,妹妹身边换了人……” 第二十四章 柳馥妗那贱人故意害我 柳馥妗一脸真诚,言语间甚至还带着一丝无奈。 一旁的柳瀚文怔愣了片刻之后,立即点头。 “对对对,这孩子之前不是这样的,肯定是有人在旁边嚼舌根子!” 裴璟嘴角依旧是戴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顺着话往下接。 “原来如此,既然是恶奴故意挑拨,那就全部解决了吧。” 话说至此,柳含烟似乎这才意识到事情并没有按照自己想的那般进行,面色也逐渐变得慌张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 她看向柳馥妗,眼睛里面满是惊恐。 “柳馥妗,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这会已经全然不是刚才装的楚楚可怜的样子,面上的惊恐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柳馥妗转头淡淡看着她,眼底透露出一丝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在对上她的目光时,柳含烟几乎是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身体。 正当她想要开口反驳的时候,柳瀚文一个眼神过去,立马就有人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生生把人拖走。 柳含烟被人拖走之前,只听见柳瀚文近乎冷血的声音传来。 “你们几个,把二姑娘身边伺候的人全部都带下去,发卖!尤其是近身照顾的,全部都发卖到庄子上去!” 听见这句话,柳含烟蓦地睁开了眼睛,随后在看到那些奴仆绝望的面容时,一口气没上来,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等到那些人都被处置了,院子这才安静了下来。 柳瀚文看着那尊煞神离开,这才有些卸力的松懈下来。 柳馥妗看着他漏出来的松懈神情,嘴角勾出一模讽刺。 现在就放松的话,恐怕有些为时过早呢! 裴璟看了一场好戏,也没有继续为难的意思,寒暄了几句就带着人离开。 柳馥妗紧随其后,却在离府的时候,看见门房正在驱赶一个小厮,那小厮身上的府徽,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齐”字。 “这是怎么了?” 她随口问道,不想那门房顿时变了脸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柳馥妗脑海中忽地闪过一抹灵光,让人悄悄跟上那小厮。 下午,柳馥妗就收到一封书信,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她面上闪过一抹激动,带着萍儿就出了门。 而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中,二楼靠窗的包厢,一名端庄典雅的女子正焦急而又期待的看着楼下。 而她身后跟着的小厮,赫然就是柳馥妗今日看到的那人。 另一边,柳含烟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房间里面侍奉的人全部都换成了生面孔。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晕倒之前听到的全部都是真的,顿时崩溃的大喊大叫了起来。 “滚!滚出去!没用的东西,我才不要你们伺候!” 尖锐的声音几乎要把整个屋顶掀翻,底下的人全部都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其中一个胆子稍稍大一点的丫鬟颤颤巍巍站出来,哆哆嗦嗦道。 “二姑娘,奴婢等人是大姑娘亲自挑选的,并且也是老爷亲自下令让我等过来服饰姑娘——”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杯子就直接砸在了她的脑门上。 “贱婢!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让你说话了吗?” 那小丫鬟被砸的头破血流,狼狈不堪地匍匐在地,却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柳含烟却不满意,大喊大叫地准备把他们赶走。 “滚呐!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换秋月进来!” 她尖叫连连,可是屋里的人却不敢说话。 就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一道温和却又刺耳的声音响起。 “你们都是聋的吗?二姑娘让你们滚出去,你们听不见?” 众人转头,就看见付姨娘正带着丫鬟站在门口。 听到她吩咐,那些人顿时顾不得其他,慌慌张张的离开。 等他们都走了,柳含烟这才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直接扑进付姨娘怀里。 “娘,您总算来了!柳馥妗那个贱人,她竟然敢,竟然敢……” 她抽抽噎噎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付姨娘把她抱在怀里,面上带着些无奈。 “因为这么一点事,就哭成这副样子,当真是给为娘丢脸,不过就是几个小丫鬟,娘再从院子里面给你拨几个听话的就是。” 她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柳含烟鬓角的碎发。 柳含烟却激动的抓住她的手,声线忽而拔高。 “娘,这根本就不是丫鬟的问题,是柳馥妗那个贱人故意害我!” “含烟!” 付姨娘稍稍提高了声音,面上的那一丝怜爱消失殆尽。 “含烟,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大姑娘到底是嫡女,你守好本分,莫要被人抓了把柄去。”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柳含烟张张嘴,眼眶却红了一圈。 付姨娘看得不忍,但却也知道,若是今日她心软了,只怕柳含烟永远也学不到教训。 当即有些生硬的把人推开,冷冰冰道。 “行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好好休息吧,我会让人送些补品过来。” 说完,不管柳含烟的神色,她转身带着丫鬟匆匆离开。 柳含烟又急又气,最后竟是生生将自己再次气晕了。 柳馥妗在院子里听到底下人的回话,嘴角勾起一抹不太明显的弧度。 蠢货就是蠢货。 如今倒是帮了她不少。 萍儿在一旁看着,等柳馥妗净了手,让人把水盆端下去,这才说道。 “姑娘,莺儿来了,这会正在门外等着呢。” 柳馥妗这会心情正好,伸手扶了一下头上的簪子,悠悠转坐在榻上。 “让她进来吧。” 萍儿应了一声就去请人,很快,莺儿就几步小跑进来,直接跪在了柳馥妗面前,话未尽,泪先流。 “姑娘,奴婢终于又见到姑娘了!” 她眼底带着激动,那样子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柳馥妗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拍着。 “这段时间你受苦了,没有你在身边,我当真是觉得事事不顺,身边的丫鬟都是没用的,唯有你最合我的心思,如今你的身子既然已经全好了,那就回来照顾吧。” 柳馥妗话中满是信任和器重,眼睛更是紧紧盯着莺儿。 自然没有错过,她眼睛里面一闪而过的怨恨。 这是怨恨她只把她当成下人了? 当真是可笑,不过就是一个奴婢,给了她几天好脸色,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柳馥妗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但面上依旧是一片信任。 莺儿也装作激动的样子,眼眶里面续着一汪泪水。 “姑娘放心,莺儿一定会好好照顾姑娘的!” 主仆二人执手相看泪眼,实则两个人都是各怀心思。 莺儿跪在地上,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柳馥妗让她起来,面色不禁有些难看。 正想自己站起来,就听见萍儿诧异的开口。 “莺儿姐姐,姑娘还没有叫你起来呢,你怎么就自己站起来了?这怕不是不合规矩呀!” 第二十五章 英雄救美? 莺儿面色一僵,眼底闪过一抹恼怒,却又不好反驳,只能够干巴巴地找补道: “我只是见姑娘嘴巴有些干了,就想着给她换杯热茶过来……” 柳馥妗顿时装作一脸感动地握住她的手,语气中满是感慨。 “我就说,在这府上最懂我的人就是你了。你不在我身边,我当真是吃了不少苦头呢。” 莺儿扯着嘴角,冲着萍儿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却不想萍儿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一脸担忧地说道。 “莺儿姐姐,我并非是想要说教,只是如今不是在柳家,而是在将军府。将军虽是武将,可是家中规矩森严。就是我和杏儿,刚来的时候也被府上的嬷嬷教训了好几遭,甚至还连累了小姐,我只是想不让莺儿姐姐走了我们的老路啊。” 她苦口婆心,字字句句都是在关心莺儿。 莺儿的脸色有些难看,笑都笑不出来了。 柳馥妗见目的达到,伸手把人扶起来,状似不满地看了一眼萍儿。 “你这个丫头,当真是多嘴。莺儿好不容易回来,自会记住之前的教训,怎会重蹈覆辙?” 她看似是在为莺儿开脱,实际上却是又提醒了她之前被掌嘴的事情。 莺儿被这两人三言两语说的丢尽了脸面,总觉得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柳馥妗却像是没有发觉一样,带着人又去其他人面前过了脸,只说莺儿是自己最得力的丫鬟。 之前柳馥妗在柳家,身边的丫鬟几乎有一半都是付姨娘的人,难得有两个忠心得,也都被发放到了院子里洒扫。 如今回了将军府,她第一时间就是将自己和祝云柔身边有问题的丫鬟都换了一遭。 这些人都是管家亲自挑选的,自然是以柳馥妗为先。 尤其是红鸾,虽然只是个二等丫鬟,负责柳馥妗平日里的生活起居,但却是个沉稳的。 当下见了莺儿,就直接给底下的人提了醒,让她们多多提防着。 是以,不过是在院子里走了一遭,莺儿就瞬间暴露在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然而她却浑然不知,还以为自己是柳馥妗身边最得脸的丫鬟。 当天晚上,就和杏儿起了争执。 “你这个贱蹄子,我让你怎么做,你怎么做就是,顶嘴给谁看?” 走廊下,莺儿单手叉腰,一手指着杏儿托盘里的东西,声音尖锐无比。 “姑娘平时最喜欢喝的就是用竹叶上的露水泡出来的西湖龙井,你怎么能自作主张,换成口感苦涩的红茶?” 她趾高气扬,杏儿却丝毫不慌,甚至据理力争。 “如今是四月,姑娘体虚,龙井虽好,但过于寒凉。红茶虽然口感略次,但温和养身。姑娘最近劳心伤神,当然是要根据她的身体来准备茶水!” 杏儿略通医理,平日里虽然性格憨厚,但却也是个认死理的主。 莺儿被她一番话堵得浑身发抖,竟是不管不顾的抬手把托盘上的茶水打翻。 “贱人!竟然教训起我来了!” 她动作太快,以至于杏儿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滚烫的茶水瞬间就泼在了她的小臂上,烫得她发出一声尖叫。 “啊!好烫!” 杏儿被烫地扔了手中的托盘,一张精致的小脸直接扔在了地上。 周围的丫鬟听到动静,连忙去请了柳馥妗。 柳馥妗赶到的时候就,看到的就是莺儿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杏儿则是满脸痛苦地倒在一个小丫鬟怀里,气若游丝。 “这是怎么一回事?”柳馥妗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可叫了府医?” 莺儿这会已经被吓傻了,看到柳馥妗,第一时间就是恶人先告状。 “姑娘,是这小贱蹄子故意的。奴婢明明跟她说了,您偏爱雨前龙井,可她偏偏要送来红茶,还说了一大堆劳什子废话。奴婢气不过,就跟她拌了几句嘴。不想她竟然直接打翻了托盘,故意陷害奴婢!” 她越说越委屈,一脸煞有介事的样子,最后竟是两行清泪直接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姑娘,您可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伤到的人是她。 柳馥妗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其他人。 一个和杏儿交好的一个小丫鬟顿时就站了出来,大声反驳。 “才不是呢!杏儿是为了姑娘着想,最近姑娘忧思过度,杏儿便想着帮姑娘食补一下,不承想莺儿却要跳出来指手画脚……” “是啊,莺儿仗着是姑娘身边的人,这几天没少训斥我们。大家都是丫鬟,凭什么所有事情都要听她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一下子就把事情从两个丫鬟之间的争执,上升到了莺儿欺压他人的高度。 莺儿面上有一瞬间的慌张,不过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抬起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啜泣开口。 “姑娘,莺儿在您身边照顾了这么长时间,莺儿是什么人,您难道还不清楚吗?” 她低低哭泣,柳馥妗则是配合地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我确实是相信你的为人的,可是这么多人说你的不是。莺儿,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啊?” 莺儿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依旧坚持不承认自己错了。 柳馥妗无奈,只能微微叹了一口气。 恰在这个时候,府医过来了,在看到杏儿小臂上的水泡时,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这么大的水泡,若是处理不好的,可是会留疤的!” 众人的心思顿时又挪到了杏儿身上,一个个地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些许同情。 柳馥妗也没有想到杏儿会伤得这么重,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大夫,你只管好生救治,不管是药材还是银钱,都无须担心!” 府医自然是点头应下。 正当柳馥妗准备让人把杏儿带下去的时候,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却是冷不丁传了过来。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热闹?哟,这美人怎么哭得这般凄惨?可是受到了什么委屈?” 第二十六章 纨绔表哥 这声音听着有些陌生,对于柳馥妗却是分外熟悉的。 没有人注意到,她眼底闪过一丝恨意,身子也不自觉有些僵硬。 不过很快,她就调整了情绪,转头笑着说道。 “表哥今日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了?当真是不巧,今日我这院子里面发生了一些事情,只怕是不能好好招待表哥了。” 众人看向来人,就见他身上穿着一袭紫色长袍,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他面容不是很出众,甚至因为一双眼睛常年眯在一起显得有些猥琐。 偏生他自己尚且不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嫌,哗啦一声展开自己手中的扇子,自以为风流倜傥地笑道。 “无碍无碍,我也是遵了姑奶奶的要求,过来问问你们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他话落,目光又落在了跪在地上哭得不停的莺儿。 “这是……” 柳馥妗明显看懂他眼睛里面一闪而过的惊艳,心中恶寒,面上却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故作为难地说道。 “不过就是一些家务事,表哥看笑话了。萍儿,还不快些带表少爷去偏厅休息。” 说话间,柳馥妗就准备让人把莺儿和杏儿带下去。 却不想,来人像是看不出气氛诡异一样,摇头说道。 “哎~表妹这就外气了不是?我们怎么说也是表兄妹,也算是一家人了,是不是这两个小丫鬟让你为难了?说出来,表哥帮你做做决断。”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的手已经悄悄地搭在了莺儿手上,直接就把人拉了起来。 反倒是几乎被疼得晕过去的杏儿,被忽略了个彻底。 莺儿眼底闪过一抹精光,面上却要装作一副慌乱的样子,推拒着他的触碰。 “表少爷不可!奴婢做错了事情,跪着也是应该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她的眼泪却掉得更加汹涌了。 柳馥妗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也只能咬牙说道。 “表哥,这是我房里的事情,表哥还是莫要横插一手的比较好。” 那人却是有些不高兴了,绷着脸说道。 “你这丫头,我刚才不是说了?你我是表兄妹,不必计较这么多?我看呐,这也不过就是一点小事,没必要兴师问罪。好了好了,今日就算是看在表哥的面子上,就这么算了吧。” 说着,他直接把人护在了身后。 柳馥妗有些急了,刚想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怎么了这是?这位是……” 一连两个问题落下来,柳馥妗只能暂且把刚才的事情搁置,转头对着祝老将军说道。 “外公,这位是我表哥,是大老太太那边的娘家侄孙……” 她介绍的话还没说完,来人眼睛一亮,行了一个不算庄重的礼。 “小子谢长云,乃是长安令之子,如今奉了姑奶奶之命,特地过来看看婶娘和表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他言语间满是自得,就差直接把大老太太说祝家没人,想让他过来在祝老将军面前得个脸,日后好提携一番的话说出来了。 柳馥妗心中冷笑连连,转头看到祝老将军皱在一起的眉头,声音轻柔。 “谢家表哥平日和府上也算是来往密切,今日过来,也是关心我们。” 祝老将军闻言,面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但没有说什么,而是冷着脸说道。 “既如此,那你就好生招待一下吧,莫要失了礼数。” 说完,他就带着人继续往外走。 谢长云看着他前呼后拥的样子,眼睛里面的羡慕都快要溢出来了。 不等祝老将军完全离开,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做武将都是这么威风的吗?当真是好生气派啊!” 他满面憧憬,眼睛里面弥漫着野心。 柳馥妗哪里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依旧温婉。 “表哥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外祖可是三军统帅,那自然是风光无限的!” 话落,谢长云的眼睛迅速就亮了起来。 只是下一句,柳馥妗就跟着说道。 “只可惜,如今我外祖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如往日硬朗,前些日子还说要从亲戚家中过继一个孩子养着,来继承祝家军呢。” 她叹口气,面上染上愁容。 谢长云的眼睛却是越发亮了,脱口而出。“那不是很好?” 柳馥妗狐疑看他,就见他快速找补。“表妹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外祖年纪大了,整日里舞刀弄枪也不太合适。” 柳馥妗不疑有他,点头附和。“确实是这样,只是你也知道,外祖乃是孤儿,祝家在此并无族亲。所以,过继一事,哪里就有这么容易呢?”她又故意叹了一口气。 这次谢长云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眼睛里面的亮光越发的明显了。 柳馥妗只当是没看见,连忙装作一副懊恼的样子,带着人往院子里面走。 “瞧我,只顾着跟表哥闲聊,竟是忘了给表哥上茶。萍儿,你赶紧让人奉茶,顺便派人把我娘请过来,就说是谢家表哥来了。” 柳馥妗作势要带人往院里走,谢长云却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笑着开口。 “表妹不必忙活,我今日过来,原也只是想要询问一番。既然表妹这边没事,那我就先离开了!” 他转身就要走,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看到一旁泪痕未尽的莺儿,面上又染上些许不忍。 “表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能让人一直跪在这里啊。就当是表哥多事,你饶了这丫鬟吧。” 柳馥妗皱眉,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目光在莺儿和其他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松了口。 “既然表哥都这么说了,那表妹自然不会不给你面子。莺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谢表少爷?” 莺儿顿时摆出感激涕零的样子,泪眼婆娑地看着谢长云。“谢谢表少爷,莺儿感激不尽!” 她面若桃花,那眼泪将落未落,颇为勾人。 谢长云一时失了神,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柳馥妗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声音微微发冷。“萍儿,我让你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第二十七章 挑起内讧 萍儿立马绷着脸,严肃回答。 “都做好了。” 柳馥妗点点头,转脸就看见一脸疑惑的莺儿。 她脸上还挂着泪,但听见柳馥妗和萍儿在说她不知情的事情,还是主动凑了过来。 “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交给奴婢去做,也让奴婢帮您排忧解难。” 柳馥妗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眉头一皱。“交给你?” 莺儿心头一紧,以为柳馥妗这是不相信自己,连忙说道。 “姑娘放心,您的事情就是最重要的,奴婢一定会办妥的。” 她一脸真诚,恨不得直接把自己一颗忠心剖出来。 柳馥妗又笑了,拉过她的手。 “不过是一些小事,不需要你动手。反倒是你,今日被吓到了吧?先回去休息吧,今儿啊,准你半天假!” 说着,她又拍了拍莺儿的手背。 一旁的小丫鬟可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当即就开始为杏儿抱不平。 “姑娘,杏儿的手臂可是都被烫伤了,刚才大夫也说了,这伤要是不好好处理的话,可是会留疤的。” 这时代,女子的身体何其重要。 要是留了疤,竟然是会让人厌弃的。 日后就算是找到了婆家,只怕也会因为这个别人看不起。 那人一脸的愤怒,目光却是刺向莺儿。 莺儿有些不悦,又摆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只是不等她开口,柳馥妗就沉了脸。 “好了,不过就是一点小伤,说到底,也是杏儿自己没有拿稳托盘,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杏儿,今日你也休息吧。” 说完,不等其他人再说话,转身就带着萍儿离开。 等到走远了,她这才对着萍儿说道。 “传下去,就说莺儿被表少爷看上了,日后可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让底下的人都让着点。” “是。” 萍儿立马应下,没有丝毫犹豫。 接下来几日,谢长云时不时就要到祝家来帮忙。 说是帮忙,实际上不过就是胡乱指挥几句,便凑到祝云柔身边献殷勤。 祝云柔平日没少被柳老太太磋磨,再加上被柳老太太这边的亲戚看轻,所以对谢长云并没有什么好感。 在他再一次送来贵重礼品的时候,笑着开口。 “难为你这几天都来看我们,只不过,我这里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也没有时间陪你闲聊,你看……” 倒不是她说话直白,而是她深知谢家人多是没脸没皮的。 若是不说点直白的,只怕他会死皮赖脸的要求留下来。 只是她显然是低估了谢长云的脸皮,听到这话,竟依旧没有半分想要离开的意思。 “婶母不用管我,我本来就是姑奶奶叫来帮忙的,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我去做就是。咱们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客气。” 他一脸的笑意,和平日里恨不得把眼睛顶在头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祝云柔对他的厚脸皮有了新的认知,可是碍于情面,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开口拒绝,只能讪讪笑了两声。 “既如此,那就多有麻烦了。” 谢长云并没有看出祝云柔的违心,还以为祝云柔当真认可了他那句一家人的说法,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直接一下子就凑了过来,小心试探。 “婶母,听闻将军准备过继子嗣,不知道可有合适的人选?” 祝云柔原本还在苦恼如何把人赶走,这会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 “过继子嗣?你这话是哪里听来的?” 谢长云见她一脸急切,还以为她是怕自己透露风声,连忙说道。 “婶母放心,我知道这件事情还在筹办之中,我不会告知旁人的。” 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笑得一脸荡漾。 “只是婶母,我好歹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人品您是知晓的。所以,您看……” “表哥这话说的,我们自然是站在表哥这边的。只是,既然是外公想要过继子嗣,自然是要他满意才行。”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小心思,谢长云讪讪地把头收回来,尴尬笑了笑。 “表妹何时来的?我刚才也不过是说句玩笑话,不作真的,不作真。” 他表情有些心虚,可是柳馥妗却看到他眼睛里面一闪而过的不满。 她也不在意,转头又对着祝云柔说道。 “娘,府上刚刚传来消息,说是父亲马上就要跟裴国公一块南下了,让我们回去给父亲送行呢。” 祝云柔还在为不知道如何打发了谢长云担心,这会听到柳馥妗的话,顿时点头。 “此去山高路远,也不知道你父亲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咱们确实应该回去看看。” 说着,她转头又去看谢长云。 谢长云也不知道是终于看懂了她的心思,还是有了别的想法,这次竟是没有推辞,又寒暄了两句就转身走了。 等人走后,祝云柔这才抓住柳馥妗的手,急切问道。 “妗儿,你外祖要过继子嗣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你外祖他……” “娘,外祖没事,只不过如今他年纪到底是大了,想要早做打算也是正常。” 柳馥妗生怕她着急,连忙解释。 只是说话的时候,眼神缓缓看向不远处的阴影。 祝云柔虽然性子软弱,但是却也并不是傻子,当即就明白了过来,只觉得手脚冰凉。 “原是如此,既然这样,妗儿可有合适的人选?” 柳馥妗看着祝云柔有些僵硬的表情,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觉得,谢家表哥就很不错,不仅为人正直,而且又是祖母的亲子侄,自然是放心的。” 她一本正经,满意地看着那一抹身影离开,转身又对着祝云柔说道。 “娘,时间不早了,这件事情有外公操心,我们就不要太过于放在心上了。” 她说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祝云柔虽然还担心,但是这会却也没有继续再说话,跟着柳馥妗就一块回了柳家。 二人刚到门口,就见谢长云已经站在柳老太太身边了。 只是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显然是刚刚起了争执。 柳馥妗只当是没看见,惊讶挑眉。 “表哥怎的这么心急,这事尚且未成,怎可广而宣之?” 第二十八章 老太太吐血晕倒 她声音不小,原本在门口等待的人瞬间就被吸引,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柳瀚文这几日因为要南下的事情颇为忙碌,整个人看着都憔悴了不少。 这会皱着眉头,一脸狐疑地开口。 “什么事情还未成?你们两个,背着我们在打什么哑谜?” 他原本也只是一问,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却不想柳馥妗一脸认真地开口。“自然是过继子嗣的事情啊,外公膝下无子,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如今年事已高,自然是要为以后着想的。” 她一脸的天真,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影响力有多大。 柳瀚文和柳文勋的脸色却是立马变了,急急问道。 “你说什么?你外祖打算过继子嗣?这件事情怎么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柳馥妗不慌不忙,依旧是沉着冷静。 “外祖也是前几天病了一场,觉得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所以才想着从亲戚家里过继一个子侄。怎么,表哥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吗?” 她故作惊讶,随后装作说错了话的模样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是我多嘴了,父亲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吧。” 她轻描淡写,但是柳瀚文他们怎么可能会当作没有听到? 正欲开口询问其中细节,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循声望去,就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哒哒而来。 马车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裴字。 正是裴璟的马车。 见状,柳瀚文等人到嘴边的话瞬间就被他咽了下去,强撑着笑脸迎接裴璟。 裴璟只当是没有看到他们难看的脸色,寒暄了几句,就放下了马车帘子。 柳瀚文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跟在身后。 等他们一走,柳馥妗立马就带着祝云柔回了将军府。 只是柳家,可就不平静了。 菡萏院。 付姨娘伏在美人榻上,正惬意地享受着丫鬟给她捏肩。 柳文勋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眉头瞬间就皱在了一起。 “外面都快要翻天了,母亲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享受!”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却莫名让人觉得不舒服。 付姨娘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欣喜地睁开眼睛,挥退了身边人,这才开口。 “我儿怎么过来了?你父亲可走了?” 柳文勋点点头,转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等付姨娘发问,开门见山地就把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后又补了一句:“听柳馥妗的意思,祝老将军似乎也属意谢长云。若是当真让他被过继到祝老将军名下,只怕咱们的计划就彻底不能成了。” 他面色阴沉,恨恨一巴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 付姨娘也是一脸惊讶,语气中满是怀疑。 “谢长云?那不就是个草包?虽然长得人模狗样,可是实际上就是一个狗屁不通的废物,祝老将军怎么可能会属意他这样的人?” 说完,她又抿了抿嘴唇,犹豫道:“你说,这会不会就是柳馥妗那个死丫头故意在诓骗我们?” 柳文勋这会也平静了一些。 他虽然少年老成,小小年纪就知道隐藏自己的情绪。 可是到底阅历不足,也难免着急了一些。 如今听到付姨娘的话,也稍稍冷静了一些。 “也有这个可能,可是柳馥妗既然敢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这件事情,那就说明祝老将军确实有这个想法。” “说不定,就是祝老将军的身体确实不好了,如今是想过继一个孩子,给柳馥妗她们母女做后盾。” 柳文勋面上闪现一抹烦躁。 “都怪裴璟,若不是他突然横插一脚,我现在就已经是祝云柔的孩子了,哪里还需要担心这些事情?如今裴璟对我多有怀疑,柳含烟那个蠢货又得罪了他,再想记名,只怕难如登天!” 柳文勋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愤怒,丝毫没有因为柳含烟是自己的亲姐姐就有丝毫情面。 付姨娘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含烟是个没脑子的,又被我宠坏了,确实有时候做事不知分寸,日后我会对她多加管教,你就饶了她这次吧。” 柳文勋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付姨娘又开口。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给祝云柔那个贱人下了毒,等日后她倒下了,你再去她身边尽尽孝心。她一介妇人,又没有儿子傍身,只怕早就忘了你之前算计柳馥妗那点小事。到时候再提记名的事情,也不算迟。” 柳文勋的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一些,跟着点头。 “嗯,这件事情要尽早去办,记得让你的人下手干净点,千万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说完,他又长出一口气,语气略带冰冷。 “不过,这次裴璟南下,也并非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好歹他的注意力被分走了。只要我们趁着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把事情办妥,日后便是他真的查到些什么,我们也不用担心。” 说完,母子两个相互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这厢,柳馥妗和祝云柔回了将军府之后不久,萍儿就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柳馥妗嘴角往上翘了翘,眼神却越发冰冷。 “既然他们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们不义了。” 萍儿点点头,又很快走了出去。 祝云柔看到她的小动作,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心头有些不安。 “妗儿,你究竟想做什么?” 柳馥妗回头,握住她的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娘,没什么,不过就是一些小事,不碍事。” 祝云柔凝眉看她良久,最终还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不管你要做什么,娘都支持你,只是你要记住,一定要护住自己的安全。” 对上她关切的眼神,柳馥妗只觉得心头一暖。 “娘放心,女儿知道了。” 接下来几日,似乎一切风平浪静。 可是只有柳馥妗知道,这平静的外表之下,藏着的,可是无数暗黑的涌流。 这日,柳馥妗正陪着祝云柔在院里散步,刚走几步,一个穿着柳家家丁服饰的小厮就急匆匆跑了过来。 “不好了,大太太,老太太吐血晕倒了,这会生死未卜,二老太太让小的来请大太太和大姑娘回去看看呢!” 第二十九章 起贪婪 祝云柔原本就略显苍白的脸瞬间白如纸,瞪圆了眼睛问道。 “老太太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吐血?请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小厮支支吾吾地摇头。 “小的不知,只是听闻大夫说,老太太此行凶险,只怕凶多吉少……” 祝云柔这下彻底坐不住了,急急就准备往外赶。 柳馥妗抬手拦住她,对上她疑惑的目光,轻声道。 “娘,祖母的身体向来很好,如今一朝病重,肯定凶险异常。我记得外公私库里有一支百年人参,不如母亲一起带回去吧。” 祝云柔一愣,下意识反问。“那人参不是早就……” 话未说完,就感觉手指被轻轻地捏了两下。 抬头,就看见柳馥妗正含笑看着她。 不知为何,看到她这副样子,祝云柔只觉得刚才还慌乱的一颗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配合地点头。 “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柳馥妗笑了笑,转而吩咐萍儿去拿东西。 二人耽搁了一段时间,刚跳下马车,就听见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 “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平日里不着急,如今婆母重病,竟然还如此推三阻四。祝云柔,你还有没有一个做媳妇的样子了?” 祝云柔刚下马车,听到这声音身子就忍不住僵硬了一下。 她循声看去,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婆子,正双手叉腰,唾沫横飞地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是老太太的弟媳,谢家如今的当家主母,马氏。 她手指瞬间变得冰冷,下意识嗫嚅。“不,不是的,我……” 话未说完,一道身影就挡在了她面前,急急忙忙开口。 “舅奶奶,我们并非是有意来晚的,实在是因为取人参耽搁了些许时间,所以这才……” 她语气着急,却故意咬重了人参二字。 果然,刚才还一脸不满的妇人脸色顿时就变了,目光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柳馥妗手中捧着的盒子上。“什么人参?你祖母都快要死了,难道还不敌一支人参重要?” 说着,就要抬手去开盖子。 柳馥妗不闪不避,就这么让她打开盒子。 顿时,那有婴孩手臂粗的人参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那人参已经依稀有了五官的痕迹。 马氏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可是一想到这人参的用处,又一脸不舍地把盖子盖上。 “还算你有点良心,还不赶紧给你祖母送过去,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仔细你的皮!” “是,我们这就去。” 柳馥妗连连称是,拉着祝云柔就赶紧往里走。 马氏跟在后面,满脑子还是刚才那支人参,嘴里不断地嘀咕。 “这怎么什么好事都到她头上了?这么好的人参哟,哪怕是一支须须,只怕也得值不少钱吧?”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骨碌碌转着眼珠子。 抬头就看见柳馥妗毫无防备地把人参给了一旁守着的丫鬟,顿时就有了主意。 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云柔啊,我突然觉得肚子有些痛。你们先进去,我去去就来。” 说完,不等柳馥妗他们有所反应,就急匆匆转身离开。 柳馥妗也没在意,转而拉着刚刚从柳老太太房间里面走出来的丫鬟问道。 “祖母怎么样了?” 那丫鬟手中端着一盆水,里面的水都已经被血迹打湿,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丫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被熏到了,小脸惨白不已。 哆哆嗦嗦半天才挤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老太太她,她好像是中毒了,大夫说,只怕是,只怕是凶多吉少……” “中毒?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柳馥妗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失声叫了起来。 她满脸都是不可置信,抬脚就准备往屋里走,一边走,还一边焦急地往里望。 “祖母,祖母你怎么样了?你可千万不要吓我啊!” 说着,两行清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一旁的丫鬟见状,连忙上前拦着。 一时间场面混作一团,没得让人心惊。 就在这时,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吵吵嚷嚷地做什么?大夫正在里面医治,你们这里乱哄哄的,若是扰了大夫医治,你们有几条命够赔的?” 众人一惊,连忙散开。 柳馥妗像是失了魂一样,抬头看向来人。 “二奶奶,我祖母,祖母她……” 二老太太深深看了柳馥妗一眼,抬手把她扶起来,温声道。 “好孩子,快起来吧,你祖母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馥妗点点头,无声落着泪,那样子分明就是一个为了长辈着想的好孩子。 “二奶奶,好端端的,祖母怎么就中毒了呢?可有查出来是谁做的?” 二老太太蹙眉,一脸为难。 “倒是还没有查出来,不过你祖母身边照顾的都是自己的人,相信很快就会查到真凶的。” 柳馥妗泪眼婆娑,哭得越发的不能自已了。 祝云柔在一旁看得心疼,左右看了一眼,却并没有看到付姨娘的身影,不免有些疑惑。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见付姨娘?” 二老太太似乎这才意识到这一点,微微眯着眼睛。 “许是突然听到事情,还没有回过神来。”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她却不动声色地转头给身边的人递了一个眼神。 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越发的诡异。 就在气氛有些焦灼的时候,紧闭的房门总算是被打开了。 府医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神色疲惫地走了出来。 “大老太太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如今身体还很虚弱,当好好地补一补才行。” 话落,柳馥妗顿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口。 “补身体,百年人参可能用?” “百年人参?自然是能用的!” 大夫显然也没有想到柳馥妗一开口就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一时间也有些惊讶,但还是沉稳解释。 “但人参乃是大补之物,药效霸道,需得配合其他东西一起才是最好,不知大姑娘能不能让我看一下那人参?” “自然是可以的。” 柳馥妗抬手,就让人把盒子拿了上来。 然而就在那大夫拿起人参的一瞬间,脸色却是陡然变化。 “这人参,是假的!” 第三十章 栽赃付姨娘 府医的声音不小,瞬间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柳馥妗面上明显愣了一下,瞪圆了眼睛反驳。 “不可能!这人参乃是三年前外公大胜北羌圣人所赐,您这话可要想好了再说!” 她又急又气,语气也重了几分。 府医额头沁出点点汗珠,想要反驳却又不敢,只能擦着额头,颤颤巍巍地开口。 “说不定是我看错了,容我再看看。” 他拿起人参又看了很久,好半晌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而一旁的二老太太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不悦开口。 “不过就是一株人参,值当看这么久都看不出来真假?” 府医额头的汗珠落得更快了,却始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正当气氛胶着之际,一道身影娉婷袅娜地走了过来。 “大姑娘还是莫要为难府医了,我看呐,圣人所赐的东西自然是真的,只是拿到我们府上的,可就说不准了。毕竟,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拿出来的。” 娇媚的声音略显刺耳,引得其他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柳馥妗转头,就看见付姨娘扶着丫鬟的手,正袅袅娜娜地走过来。 她脸上带着丝丝笑意,丝毫没有对柳老太太中毒事情的担忧。 柳馥妗眼底闪过一丝冷芒,面上却是一片冷然。 “付姨娘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舍得把人参拿出来救祖母的性命?当真是笑话!付姨娘说出这种话,可有证据?” 她眼底似乎带着火苗,恨恨地看着付姨娘。 付姨娘却是捂着嘴娇笑了起来。“大姑娘,我可没有说这种话,你自己说出来,怕不是不打自招?” “你……”柳馥妗像是词穷了一般,呼吸一重。 付姨娘看着她吃瘪,顿感舒心,只觉得自己之前被算计的郁闷都一扫而空了。 柳馥妗却是眉头紧锁,满脸的愤怒却又不敢言说。 祝云柔站在一旁,难得硬气了一回。 “付姨娘,这人参一直都是放在府库的,我们既然拿出来,就绝对不可能拿一个假货出来故意讨人笑话。” 付姨娘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 “那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有些人不想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却又想要为自己争面子,所以才拿了假的出来。只是没想到,会立马派上用场,这才穿了帮。” 她言语中尽是讥讽,明摆着就是在说祝云柔她们只会做面子功夫,实际上是个十足的小气鬼。 祝云柔咬牙,被她堵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萍儿却是突然惊叫一声。 “大姑娘,大太太,这,这不是咱们的人参!” 她一声惊呼,彻底打乱了局面。 柳馥妗第一个反应过来,几步走到人参面前,拿起来好生检查,好半晌才白了一张脸。 “这,这确实不是我们的人参,原本我们的人参上面绑着一根红绳,可是现在却没有了!” 她面色慌张,满眼都是无措。 付姨娘却笑得更欢快了,嘴角的讽刺几乎都要压不住了。 “大姑娘,撒谎可不是这么撒的,你今日若是实话实说,直说自己不舍得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给老太太治病,倒也没有人会多嘴。可你何必偏要闹出来这么一出,让人看了笑话去呢?” 柳馥妗抬头看她,却见她眼底的激动和得意几乎快要压不住了。 看来,之前贬低付姨娘只是个妾室的事情对她打击不小。 并且最近这段时间她在自己手上吃的亏,也确实让她心中存了好大的怨气。 不然的话,只怕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这番话。 只是可惜…… “付姨娘,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拿虚假之物过来骗人,可有证据?” 付姨娘见她依旧如此镇定,甚至还有心思反过来质问自己,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但见这丫头不复刚才慌乱模样,倒有几分凌厉,心中不免不悦。 “事实摆在眼前,还要什么证据?你说有人故意偷换了你的人参,又拿得出来证据吗?” 她笃定了柳馥妗没有证据,所以自是气势很足。 然而柳馥妗却深深看了她一眼,悠悠道。 “证据自然是有的,今日我们带着人参进门的时候,刚好与舅奶奶碰到说了几句话。” 她话没说完,目光直直落在付姨娘身上。 付姨娘心中一惊,下意识皱眉。 “你想说什么大可以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平日里,付姨娘可不会这么说话。 毕竟是先太子遗孤,皇家血脉在这摆着,是以她的脑子也是够用的。 只是这段时间她接连吃了几次暗亏,还找不到发泄的地方,难免会有些心浮气躁。 柳馥妗面上却越发镇定,转头看向二老太太。 “二奶奶,这人参是我们拿来给祖母救命的,如今却在柳家被人偷换了,这话若是传出去,只怕丢的可不止是我的脸。所以,还请二奶奶下令,严查此事。” 她面容诚恳,语气更是不卑不亢。 二老太太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容越发的难以捉摸,却是顺着她的话说道。 “确实,如此大事,不查清楚只怕会有损我柳家威严,来人呐,去查查这盒子都经了谁的手!” 柳瀚文不在,柳老太太卧病在床,如今府上便只有二老太太最大。 是以她的命令一下,底下的人很快就动作了起来。 只是他们查了一遭,却始终没能查出来个所以然,只能一个个面带菜色地转了回来。 付姨娘见状,不安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转而冲着柳馥妗挑眉,言语间尽是阴阳怪气。 “大姑娘,如今查也查了,验也验了,怎么好像并没有查出来你那所谓的小贼。这话,咱们该怎么说?” 柳馥妗面上依旧不见为难,只是看向回话的婆子。 “劳烦嬷嬷,当真是所有人都问了吗?” 那婆子顿了一下,为难地看向付姨娘。 “倒是还剩下付姨娘身边的人没有盘问……” 她话音未落,付姨娘就变了脸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在说是我换了那人参?” 那婆子没说话,深深地把头低了下去。 柳馥妗又笑了,善意不达眼底。 “付姨娘这么激动做什么?莫不是,不打自招?” 第三十一章 狗咬狗 这是刚才付姨娘的原话,如今却是又被柳馥妗原原本本地还了回来。 付姨娘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不见,阴沉地看着柳馥妗,幽幽开口:“大姑娘这是要赖上我了啊。” 柳馥妗只是笑。“不敢,只是如今整个柳家的下人都问过了,只差付姨娘院里的人没问了。不过就是问两句话,付姨娘应该不见得这么小气吧。” 她满脸无辜,似乎只是想要求个真相。 付姨娘彻底绷不住了,脸色青青白白,手中的帕子都快要被她给捏碎了。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一旁的萍儿突然打破了平静。 “舅老太太,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身子不爽利啊?” 众人闻言,又是看向马氏。 却见马氏眉头紧锁,似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她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连忙摆手。 “没,没什么,我就是,就是觉得有些头疼。对,头疼。你们忙你们的,莫要管我。” 她说着,就准备装模作样地找个地方坐下。 却不想柳馥妗直接走了过来,扯住她的袖子。 “舅奶奶,你可要为我做证,刚才在门口,我可是打开盒子让您看了,您还用手摸了。那人参上确实有红绳在,对不是对?” 她语气平和,可一双眼睛却是幽深。 马氏被她看着,只觉得心口发颤。 转头去看付姨娘,就见她的脸色也不好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我粗鄙不堪,平时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刚才只顾着激动了,没有看清楚。” 她支支吾吾的,看起来有些怯懦。 付姨娘顿时嗤笑一声,意有所指。 “当真是眼皮子浅的玩意儿,不过是一根人参,当真当成宝贝了。” 她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指责柳馥妗小题大做,非要把事情闹大。 马氏却没有听出来,刚才还躲躲闪闪的面色一变,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付姨娘,你说话莫要太难听。我虽然收了你的银子说要帮你遮掩,可你也不能太过分了吧?” 这话来得突兀,屋子里的人尽数懵了。 付姨娘愣了好半晌,才恼羞成怒地开口。 “你胡说什么?平日里打秋风没数,如今怎的还栽赃陷害到我头上来了?” 她眉头紧锁,把不耐烦都写在了脸上。 马氏却越发恼怒,抬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袋银子。 “好你个付姨娘,今日我总算是看清你的真面目了,平日里对我们客客气气的,如今就准备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好好好,既然你做了初一,那就莫要怪我做十五了!” 说完,她直接转头对着柳馥妗说道。 “侄孙女儿,你的人参就是这个小骚货换的。老婆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东西,所以刚才就多看了两眼。不想这府上的人竟然如此大胆,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就行那偷天换日之术,发现老婆子看见了,就直接塞了一袋银子贿赂。” 马氏理直气壮,说到这里难免气短,心虚地看了一眼柳馥妗,又补充了一句。 “也怪我老婆子眼皮子浅,三两句话就被那贱丫头唬住了。如今你只管去查,肯定能把人参找回来的!” 她说着,伸手一指付姨娘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大声道。 “就是那丫鬟,东西就是被她换下来的,你去查!” 马氏连珠炮样地说完这一番话,把胸脯挺得直直的。 柳馥妗顺势把目光移到她手指的方向,欲言又止。 付姨娘身边的香草顿时慌了,连连摇头。 “不是我,奴婢就算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偷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你可别污蔑好人!” 香草平日里跟在付姨娘身边,没少在府上作威作福。 而且她跟在付姨娘身边久了,把她的性子也学到了一二。 是以她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谢家这一群好打秋风的穷亲戚。 如今说话,虽然慌乱,但依旧是有几分看轻在里面的。 马氏看得分明,眼里不断冒着小火苗。 “是与不是,查了不就知道了?!” 柳馥妗也跟着附和:“既如此,萍儿,你且带着几个人去看看吧。” 话落,付姨娘的脸已经彻底崩了下来。 “大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再怎么说香草也是我的人,你说搜查就搜查,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她眼底燃着怒火,胸脯不断地起伏,显然已经生气到了极点。 柳馥妗却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付姨娘,你只不过是父亲的姨娘,说白了就是妾室,我敬重你是长辈,是我的教养。可你若自持身份想要压我一头,可就是奴大欺主了啊。” 她故意咬重了“妾”和“奴”这两个字,就是要把付姨娘的脸面踩在脚底。 果然,付姨娘眼睛里面的怒意瞬间翻腾,若不是最后的理智还绷着,只怕现在已经冲过来撕她的嘴了。 柳馥妗依旧是不闪不避,和她的眼神对峙。 好半晌,付姨娘才生生挤出来一个笑,语调却是阴毒。 “好好好,大姑娘不愧是夫人教养出来的孩子,当真是有乃母之风。春草,既然大姑娘要查,那就让她好好查查,只要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有些人故意泼脏水!” 她大义凛然,只是眼底盛满了算计。 柳馥妗心里很清楚,今天她要是不能从香草那里搜到人参,只怕日后付姨娘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只是,她怎么可能会给她这个机会呢? “萍儿,搜!” 按住祝云柔担心想要阻拦的手,柳馥妗一字一顿,丝毫不惧的样子让祝云柔心中忐忑。 萍儿利落应声,为了防止付姨娘倒打一耙,说她故意陷害,还特地请了二老太太身边的秦嬷嬷一起。 付姨娘阴鸷的目光一遍遍在柳馥妗身上划过,很明显是在盘算如何对付她。 只是还不等她想到合适的手段,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萍儿故意抬高的声音。 “大姑娘,人参找到了,就在香草床头下面的一个暗格里。还有,奴婢还找到了一包毒药!” 第三十二章 百口莫辩 一语惊起千层浪。 萍儿的声音写满了愤愤不平,脚下更是急匆匆跑过来。 她手中还碰着一个盒子,一脸愤恨地跑到众人面前,啪的一声打开。 “我就说,我们夫人明明是亲自从老将军的私库里面拿的百年人参,怎么到了府上就变成假的了。原来是有人偷梁换柱,故意害人啊!” “府医,您瞧瞧,这人参,可是真的?” 萍儿直接把盒子往府医面前一推,愤怒不言而喻。 府医连忙检查了一番,惊喜道。 “是真的,是真的!老夫人有了这人参,定然会很快好起来的!” 他连连点头,只是笑意还没有完全绽放,就想起了身处的修罗场,于是硬生生地就把笑容收了回去。 萍儿却不给他隐身事外的机会,又把另外一个油纸包推到他面前。 “你再看看这个,我怀疑,老太太中的毒,就是这油纸包里的毒!” 这话针对意味十足,府医脖子都僵了。 硬着头皮打开纸包看了一眼,又捻了一点粉末在手中轻轻地揉搓,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叹气点头。 “这确实是老夫人中的毒。” 一番言论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香草身上。 香草整个人都傻了,一张小脸白如金纸,身子也是摇摇欲坠。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为自己辩解。 “不,不是真的,奴婢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一定是有人陷害,对,一定是……” “这东西是我和萍儿亲眼看着底下的人从你床底下的暗格里面取出来的,你想说,是谁陷害你?” 敦厚的声音蓦地传来,香草转头看见秦嬷嬷,张了张嘴,那几个字硬是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是啊,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辩解呢? 香草急得浑身冒汗,无助地看向付姨娘。 只是她的目光还没落定,付姨娘就愤怒的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好你个香草,我待你不薄,老夫人更是待你仁厚。怎么敢做出来如此恶毒的事情?还不赶紧认罪!说出来是谁指使你的!” 这一巴掌当是付姨娘用了所有的力气挥出来的。 香草只觉得自己的半张脸都要肿起来了,木木地传来疼痛。 可是更疼的,是她的心。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付姨娘,想要说话,却冷不丁对上她那双冷冰冰的眼神,一颗心刹那间沉到了谷底。 “香草,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再说,你的老子娘和幼弟可都在府上做活。若是不识趣,不把背后之人说出来,只怕你的家人也会被牵连。到时候,你可就是家里的罪人了!” 付姨娘装作没有读懂香草眼底的意思,轻柔开口。 话落,香草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身子也是摇摇欲坠。 柳馥妗由着付姨娘说话,只捂嘴轻笑。 “付姨娘,好端端的,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这府上谁不知道,香草最是忠心,你让她说出背后之人,是想让她说什么呀?” 她似笑非笑,眼底尽是嘲弄。 付姨娘不是愚蠢的人,心中明了今日只怕是被柳馥妗摆了一道。 虽然她不明白柳馥妗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聪明,但还是稳着心神说道。 “大姑娘这话说的可就冤枉我了,虽说我是香草的主子,可这种事情,还真不是我指使的。老夫人平时待我如亲女,我有什么理由故意毒害老夫人呢?怕不是有心人故意离间。” 她面色如常,并没有丝毫恼怒,只是眼底的幽深像是要吃人。 柳馥妗和她对视,不见丝毫慌乱。 “人心隔肚皮,付姨娘的心思,谁又能猜得清楚呢?” “你!”付姨娘陡然色变,神色蓦地变得凌厉。 恰在此时,春草的声音哑哑响起。“是我,是我自己的主意,不关付姨娘的事。” 柳馥妗倒是没有想到香草会这么快选择帮付姨娘遮掩,预想中的狗咬狗并没有发生,让她不禁有些失望,但这也并未打乱她的计划。 柳馥妗不疾不徐地偏头看了一眼香草,语气淡淡。 “祖母待人宽厚,似乎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如何能狠下心,如此对待她?” 香草木着一张脸,勾起一抹讽刺。 “待人亲厚?不过只是你们这些做主子的自欺欺人的言论罢了,你们何时把我们当成人看待过?口口声声说着把我们当成亲人,可实际上不还是视我们如蝼蚁?” 她似乎是在说自己的委屈,又像是意有所指。 一番话下来,满屋子的人都齐齐变了脸色,唯有柳馥妗面色如常。 “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不可能把你们当成亲人。毕竟,奴婢就是奴婢,除非有幸翻身,不然的话,自是不可能和我们相提并论。” 重活一世,柳馥妗看得比任何人都通透。 什么一视同仁,看作亲人,不过是有权有势的人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 若是有人当真了,那这人,也就离死不远了。 上一世,她之所以能够爬到皇妃的位置,不就是因为摸透了人心? 只可惜……收回心神,柳馥妗冷冷地看了一眼香草。 “可就算是这样,你也没必要毒害祖母吧?” “怎么没必要?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当初我只不过是不小心打翻了佛堂的油灯,她就直接让人打了我三十个板子,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不过是不小心摔了她样的猫儿,她就让人把我按在地上踩踏,说是让我体会一下猫儿的痛苦!” “我是一个人!她凭什么如此践踏我!” 香草声嘶力竭,眼眶通红。 柳馥妗看着她激动的样子,面色无波无澜。 倒是屋子里面窜出来一个人影,直接一巴掌甩在香草脸上。 “好你个贱蹄子,连老夫人都敢攀扯!不要命了?!” 那人怒目圆睁,像是恨不得吃了香草。 香草一脸麻木,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终是二老太太看不下去这场闹剧,挥挥手道。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那就不要再吵了。” “香草,你毒害主子,乃是重罪,如今又意欲偷盗如此贵重的财物,便是将你打杀了都不为过。” “不过,念在你家中都在府中做活,便留你一命,发卖了吧。” 第三十三章 马氏被过河拆桥? 发卖两个字一出口,香草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瘫软在地。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付姨娘,却见她早就已经把目光转到了一边,不去看她。 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强撑着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二老太太不杀之恩,还请付姨娘看在奴婢为您当牛做马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的家人一马。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的家人是无辜的。” 付姨娘面上的表情很不好看,牙齿咬了又咬,最后才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 “好,我一定会善待他们的。” 寒暄之后,香草就被人拖了出去。 柳馥妗神色淡淡的看着这一幕,转头对着萍儿交代。 “行了,既然小贼已经找到了,你赶紧去把人参煮了,给祖母补补身体。” 萍儿点头应了一声,转身捧着盒子就离开了这里。 付姨娘死死盯着柳馥妗,咬牙切齿地阴阳。 “大姑娘还真是大方,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愿意拿出来。”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听出她的阴阳怪气,转头一脸真诚。 “再珍贵的东西也不过是死物,比不过祖母的身体重要。只要祖母能好起来,就算是让我把所有能拿出来的东西都用上又有何难?” 付姨娘被噎了一下,脸色越发难看,哼了一声,转身直接离开。 柳馥妗也没有继续待下去,扶着祝云柔就准备离开。 二老太太见她没有想要留下来的意思,颇有些意外。 “妗儿这是打算离开?你祖母还没醒来,你不等她醒了再走?” 柳馥妗神色依旧淡然,半分没有想要表现的意思。 “二奶奶,祖母如今重病未愈,最需要休养,有嬷嬷在身边照顾,相信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等祖母大好了,我再来叨扰也不晚。” 说完,她毫不犹豫的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马氏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也跟了上去。 在一个拐角拦住她,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大姑娘!” 柳馥妗顺势止住脚步,偏头看她,就见马氏亲亲热热凑过来,伸手握住她的手。 “妗儿啊!你看,今日舅奶奶做的可还让你满意?”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听到她话中的亲热,疑惑皱眉。 “舅奶奶这是什么意思?今日你难道不是因为想要伸张正义,所以才说了实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故作茫然,马氏登时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面上满是愕然。 怔愣片刻之后,她立马急了。 “不是,妗儿,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今日若不是为了你,我肯定不会站出来的。如今我也算是帮了你,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她急急地往自己身上揽功,柳馥妗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的把手抽了回来,嘴角的笑冰冷一片。 “舅奶奶,就算是没有您,今日的事情我也是可以解决的。虽然舅奶奶出面作证,让我很感激。可是舅奶奶如此揽功,却着实让人有些不喜了。” 她神色淡淡,和在门前时候的热络没有半分相似。 马氏彻底急了,急的几乎连话都说不清了,她指着柳馥妗,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 “柳馥妗,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今日如果没有我,你今天只怕是要让那小贱人给捏死了,如何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我不管,我帮了你,你就必须得帮我孙儿好好的在你外公面前说两句好话!” “不是我说话难听,其实你这么多对你来说也不是件坏事。你仔细想想,你外公想要过继子嗣,那就意味着,将军府的一切以后都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但是如果你如果帮长云说两句好话,等他依旧继承了祝家军所有的一切,你以后岂不是也会受益?” “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表哥,难道还不比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值得信赖?” 马氏一口气说了许多,累得气喘吁吁,反应过来之后却看见柳馥妗依旧是淡淡的看着她。 不知为何,在对上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睛时,她心中竟然涌出一抹不安来。 紧接着,她就看见柳馥妗轻轻的勾起嘴角,慢慢梳理着自己手中的帕子。 “舅奶奶,今日之事,我可从未指使过你,如今你却携恩图报。这事若是传出去,只怕对你,对表哥的名声都不太好吧。” 马氏瞪圆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她抬手,哆哆嗦嗦的指着柳馥妗。 “你,你这个……” “舅奶奶,你有时间在这里要求我做这些,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今你可是得罪了付姨娘,这以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柳馥妗打断她的哆哆嗦嗦,转身拉着祝云柔直接离开。 只余下马氏一个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等到她的身影看不见了,祝云柔这才迟疑着吐露自己的担忧。 “妗儿,你今日可谓是得罪了付姨娘,又和马氏撕破了脸皮,这可不是一个好势头啊。” 柳馥妗伸手拨开祝云柔头上的一片枯叶,声音依旧淡然。 “她们两个如今一个被斩掉了左膀右臂,一个得罪了金库,自顾不暇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时间来找我们的麻烦呢?” “什么?”祝云柔满脸的疑惑,只是柳馥妗却并没有继续解惑。 而是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抚。“娘,你放心吧,今日的事情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不会有事的。” 祝云柔还是担心,可是柳馥妗已经把人送上了马车,让人把她带回了将军府。 而她则是带着萍儿回了自己的赤霞院。 刚一进门,一个人影就直接被人扔到了她脚边。 柳馥妗脚步未停,径自走到椅子前坐下,慢悠悠喝了一杯茶,这才低头看着趴在地上,满脸惧怕的人。 “说说吧,为什么要背叛我?” 她的声音沉稳,语气更是云淡风轻。 似乎面前的并不是背叛她的人,而是自己的好姐妹一样。 然而正是如此风轻云淡的语气,却是让莺儿一张脸变得越发的惨白。 她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顺势挤出一个惧怕的眼神。 “小姐,我是被逼的呀!我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做出如此蠢事,求小姐饶了我这一次吧!” 第三十四章 复盘调换毒药一事 “咔哒” 柳馥妗轻轻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目光幽幽的射过来。 “莺儿,我自认待你不薄,平日里更是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姐妹一样对待,可如今你却要置我于死地,这就是你的迫不得已?” 她直接将一个油纸包扔在地上,看那形状,分明就是之前从春草房间里面搜出来的那个。 在看到油纸包的时候,莺儿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到了这一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柳馥妗,一时间只觉得面前的人像是换了一副模样,陌生的让她压根就认不清。 “姑娘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问我?” 柳馥妗低头,用手捏住她的下巴。 “我只是好奇,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何要帮着付姨娘害我,你明知道这是穿肠毒药,却还要害我和母亲。你的良心,莫不是被狗吃了?” 说话间,她的手指不断用力。 莺儿只觉得一股剧痛从下巴处传来,她似乎都已经听到了骨头错裂的声音。 她想要把下巴上的手拨掉,但是却又不敢,只能咬牙开口。 “姑娘饶命,奴婢实在是被鬼迷了心窍。可是,可是付姨娘拿走了我家里人的卖身契,我们一家为了柳家当牛做马,从无怨言。如今父母好不容易能安享晚年,却要被我连累……” 她哭得凄惨,身子都在颤抖。 柳馥妗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 忽地,她放开自己的手,接过萍儿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指。 “行了,哭的人心烦!” 莺儿骤然止住哭声,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柳馥妗面上似乎闪过一抹挣扎,最终还是瞪了她一眼。 “今日的事情我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你日后断不可以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是再有下次,你应该知道后果的!” 她说完偏过头,似乎不想再理睬她。 莺儿愣了片刻,随后砰砰的在地上磕头。 “多谢姑娘开恩,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柳馥妗挥挥手,她立马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等人走后,萍儿这才不满的凑了过来,一脸的愤愤不平。 “姑娘,你为何要放她离开?这贱蹄子平日里看起来倒是安分,可是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够作出这种事情。继续把她留在身边,咱们岂不是要处处防备着她?” 萍儿只听说过千日做贼的,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千日防贼的。 如今莺儿继续留在她们身边,让她总是会觉得有些不安。 柳馥妗看着她,嘴角溢出一抹轻笑。 “让杏儿看着她就是,杏儿之前被她伤了胳膊,如今有这样的好机会,怎么可能会放过?” 她说着,凑到萍儿耳边多说了几句。 萍儿点头,面上的不满逐渐散去。 “好,奴婢这就去办!” 等屋子里面只剩下柳馥妗一个人的时候,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手指轻轻放在桌子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今日的事情分多繁杂,看似错综复杂,可实际上都是她一手操纵。 如今一朝回想,难免会让人觉得心惊。 说起来,她原是没有打算这么快动手的。 毕竟柳瀚文刚走,家里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多少会引人议论。 只是可惜,付姨娘显然是没有多少耐心了。 柳瀚文刚刚一出城,她就直接让香草找到莺儿,让她给她和祝云柔下毒。 她当然知道付姨娘的心思,不过就是想让祝云柔卧病在床。 到时候让柳文勋到跟前好好的侍奉一番,留个孝子的名声,顺便让祝云柔对他改观。 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顺势把记名的事情重新提出来,就可以继续之前的计划。 只是可惜了,她早早就知道了她们的计划。 不仅如此,还让萍儿早早地把药给调换了,所以才有柳老太太中毒的事情。 至于马氏,她原本没有想要把她牵扯进来的。 要怪也只能怪谢长云太心急了,在她外公面前找存在感也就算了,如今竟是还让马氏来找老太太,想要让她从中帮忙。 老太太自然是有自己的心思。 她也是知道柳文勋和付姨娘真正身份的人之一,所以在马氏找来的时候,并没有正面回答。 于是柳馥妗就觉得帮她一把,让她尽快作出决断。 毕竟,一个是自己的亲侄孙,一个是自己的亲孙子。 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她自然是会觉得孙子更亲。 可是,如果亲孙子想着她去死,那她是否会改变主意,那就是后话了。 而马氏也确实是一颗好用的棋子,脑子摇摆不定,稍稍让人在她耳边挑拨几句,就可以让她作出全然不同的反应。 柳馥妗把所有的事情都仔细回忆了一遍,确定不会让人查到自己身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睁开眼,就看见萍儿已经回来了。 这会手中还捧着一个盒子,竟是和她之前拿来的装人身的盒子一模一样。 见她睁开眼睛,萍儿直接打开盒子,入目赫然就是那百年人参。 “姑娘,人参已经拿回来了,至于老夫人那里用的,则是从库房里面随便找出来的。” 萍儿显然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这会还有些紧张。 “姑娘,咱们这样字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毕竟老夫人如今身体虚弱,若是不能好好调理,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呢。” 说到这里,她脸上又染上一丝懊恼。 “说起来,二老太太进入当真是便宜付姨娘她们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香草不过就是一个奴婢,哪里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来替代人参的东西?可二老太太明知道她背后有人指使,却还要高拿轻放,真是太过分了!” 萍儿还在对今日前厅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可是柳馥妗却已经淡淡笑了起来。 “萍儿,你不懂,这才是二老太太的聪明之处。有时候,放人一马,反倒是会让人得到更重的惩罚呢!” 她话音刚落,不等萍儿理解,就听见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姑娘,老夫人醒了,听说了事情经过,这会让您过去呢!” 第三十五章 收回管家权 柳馥妗豁然睁开眼睛,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 “来了。” 萍儿有些不理解她说的是什么,疑惑的偏头看她,就见柳馥妗已经站起身来,抬脚往外走去。 二人到老太太的松鹤院的时候,就在院子里面已经站了一个人。 不是付姨娘是谁? 听到脚步声,付姨娘转头看的过来,见是她们,眼睛里面迅速染上一抹怒意。 “柳馥妗,今日是我棋差一招,在你手里吃了亏。你给我等着,之后我绝对会从你身上把这次的教训讨回来的!”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能让两个人听见。 柳馥妗这当时没有看见她眼睛里面的威胁,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发髻。 “付姨娘有时间在这里威胁我,倒不如好好的想想,等会儿见了祖母,应该要如何向她解释今日发生的事情。毕竟香草可是你的贴身丫鬟,她做的那些子蠢事,若说你一点都不知情,只怕没有人会相信吧。” 付姨娘脸上闪过一抹难堪,神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她紧紧捏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声音中多了一丝气急败坏。 “你少得意,今日是我着了你的当,不管就算是老太太知道了这件事情又怎么样?她照样也只是会说我几句!” “是吗?” 柳馥妗依旧是在笑,只是眼睛里面却没有一丝笑意,反倒是带着丝丝嘲讽。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副样子,付姨娘心中闪过一抹不安。 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就见柳馥妗轻轻用帕子掩着自己的嘴角,用只能让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付姨娘难道不好奇,今日你为什么会来得这么晚吗?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勋哥儿却始终不见踪影,这是不是有些太不合理了?” 说完,她放下手,面带笑意的看着她。 付姨娘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你把我儿子怎么了?柳馥妗,我警告你,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丫鬟就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这才低声说道。 “老夫人请大姑娘和付姨娘进去,二位跟我来吧。” 付姨娘到嘴边的疑问硬生生被憋了回去,心中不免着急。 而反观旁边的柳馥妗,慢悠悠的跟着人往屋子里面走,面上一点担心都没有。 进了屋子,鼻尖便充斥着浓郁的药香。 柳馥妗在屋中站定,抬眼看去就看到柳老太太并恹恹的靠在床榻上,一张脸上写满了虚弱和苍白,向来浑浊的眼睛此刻越发浑浊了。 看到两人,她虚弱的咳嗽了两声,紧接着抬手对着柳馥妗招了招。 “好孩子,你来了?快些过来让祖母看看。” 柳馥妗从善如流,快走两步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关心。 “祖母感觉可好些了?大夫说了,祖母虽然死里逃生,可那毒药到底烈性,如今祖母被那药伤了根本,应该好好休养才是,祖母刚刚醒来,怎么不再好好的休息一会?” 她的嗓音轻柔,眼睛里面更是写满了孺慕之情。 柳老太太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明显了一些。 “好孩子,祖母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难为你这么关心我,还把那如此珍贵的人参拿出来,不枉祖母平日里没少疼你。” 柳馥妗听着她说的话只觉得好笑。 平日里,对她这个孙女,她可是从来都是挑三拣四的,不训斥就已经算是好的了,何谈对她好? 心里面虽然觉得讽刺,可面上却依旧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将自己的脸轻轻地贴在了柳老太太的手上。 “祖母经常教导我们,人命当先,祖母乃是我们柳家的顶梁柱。如今父亲不在,祖母自然是家里最重要的人。那人参放在我外祖的思库里面也不过是吃灰,倒不如拿出来给祖母调养身体来的有意义。” 柳老太太并不记得自己是不是说过这话,但如今她往自己脸上贴金,自然是没有不应的道理。 拉着柳馥妗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转头看向付姨娘。 只不过是顷刻之间,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她久久没有说话,付姨娘心头不免有些慌乱。 刚往前进了两步,就听柳老太太问询。 “勋哥儿和含烟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见他们过来关心一下我这个祖母?” 付姨娘想起刚才柳馥妗说的话,心越发的不安了起来。 手指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帕子,勉强笑道。 “今日我过来的比较匆忙,尚且还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情,我这就让人去请……” “不用了。”柳老太太打断她,声音越发的冷淡。“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看来应该是比我这个祖母更重要的事情,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他们了。” 付姨娘闻言,只觉得心中的不安越发明显了。 还想开口说什么,就见柳老太太一挥手,一旁的丫鬟顿时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她顺势看去,就看见一个木簪子,心中不免一个咯噔。 只是不等她开口发问,就听柳老太太说道。 “这东西,应该是香草的吧。这丫头也是个可怜的,只是可惜跟错了主子。如今她既然已经不在了,那就劳烦付姨娘把她的东西交给她的母亲吧。” “老夫人,您何出此言?” 付姨娘更慌了,虽然面上故作镇定,却还是能够让人看出来端倪。 柳老太太却没有想要应付她的意思,又让人拿出来一块帕子。 “对了,我的人找到这丫头的时候,这丫头手中还拿着这块帕子。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付姨娘你的吧。既如此,那你就拿回去,莫要再弄丢了。” “老夫人……” “还有,等勋哥儿回去,就让他搬到云柔院子里面去吧。虽说之前记名没有成功,可是他到底是被云柔看着长大的,与她更亲厚一些。” “此外,库房钥匙也一并交给云柔吧,她毕竟是正室,钥匙一直放在你手里算怎么回事。” 第三十六章 突来的请帖 “老夫人!” 付姨娘猛地抬头,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手指紧紧地掐进掌心,勉强保持冷静。 “老夫人莫不是在开玩笑?姐姐身体孱弱,自打我进府之后,管家的事情一直是我在做,如今骤然交给姐姐,怕是会有些不妥……” 她嘴上推脱,面上更是带着恳切。 柳老太太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云柔好歹也是将门嫡女,管家的事情也是自幼学的,有什么不妥?更何况,当初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所以才把管家的事情交给你来做。如今她的身体好多了,自然是要把管家权收回来的。” 说着,她抬头悠悠地看着付姨娘。 “行了,你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就先回去吧。最近这段时间你也经历了不少事,如今也趁着这个空当好好地休息一下。” 这话一出,付姨娘的眼睛都红了。 可是柳老太太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摆明了是不想多与她做纠缠。 付姨娘就算是心有不甘,这会儿也只能硬生生咽下去,急急道了一声告辞,转身就快步走了出去。 柳馥妗紧随其后,在人即将离开院子的时候,开口叫住了她。 “付姨娘留步。” 付姨娘还在因为管家权被收回的事情不悦,这会儿听见她的呼唤,冷着一张脸转过头来。 “大姑娘还有别的事情吗?”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看到她面上的敌意,抬手露出一张素白的小手,故作认真地说道。 “姨娘怕不是忘了把钥匙交出来,左右我刚好在这里,就不劳烦姨娘手底下的人跑一趟了。” 她面上笑盈盈地,看起来无端的乖巧。 然而这笑落进付姨娘的眼睛里面,却是明晃晃的挑衅。 她的手指猛地收紧,捏得手中的帕子都变了形,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大姑娘还真是心急,就算是要交接管家权,那也得等到夫人回来之后。如今管家这么重要的事情,大姑娘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能轻易揽过去?” 柳馥妗却是笑了笑,那笑容越发的刺眼。 “这就不劳姨娘操心了,再怎么说我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女,该学的东西自是没有落下的,再怎么说也比姨娘来得名正言顺。” 她刻意咬中了名正言顺这几个字,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齿。 付姨娘气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再也装不出平日的体面,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抬手把钥匙扔进她手里,便带着人转身离开。 捏着手中沉甸甸的钥匙,柳馥妗嘴角勾着满意的笑容,却是冲着付姨娘的背影喊了一声。 “姨娘路上慢点,记得等下要让人把府中的账本送来才是!” 不远处,付姨娘的身影顿了一下,随后脚下的步子走得更快了。 柳馥妗脸上的笑意蔓延至眼角,就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哼着小曲回到将军府,直接就把得来的钥匙和账本全部都放在了祝云柔面前。 祝云柔这会儿已经从底下的人口中听到了事情的经过,然而心中还是有些不信。 这会儿亲眼看到账本和钥匙,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把东西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忍不住确认。 “这东西,当真是从付姨娘那里得来的?” 她的神色还带着些许恍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柳馥妗把手轻轻地搭在她手背上,声音虽轻,但是却带着无尽的力量。 “娘,别多想,你是柳家的当家主母,管家权自然是要放在你手里的。” 祝云柔先是有些激动,随后面上不觉染上些许担忧。 她看着柳馥妗,欲言又止。 “妗儿,老夫人和付姨娘向来都是站在一边的,如今你使了技巧,把管家权从付姨娘手中夺来,她心中肯定会留有记恨,到时候……” 柳馥妗嘴角的笑容依旧不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娘,这你就别担心了,我可什么都没说,这一切都不过是祖母自己的决定。” 祝云柔一愣,就见柳馥妗凑到了她耳朵,低声耳语了几句话。 顿时,祝云柔面上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神色也放松了不少。 “你这丫头,当真是个古灵精怪的。不过这样也好,管家权在我手中,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会慢待了你去。如今你也到议亲的年纪了,有了这层便利,娘也就可以更好的帮你相看各家公子。” 看着祝云柔一脸关切的模样,柳馥妗眼底闪过一丝恍惚,忽而用力地抱住她,像小孩子一样靠在她的颈间呢喃:“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一辈子陪在娘的身边!” 祝云柔被她突如其来的小孩子气给逗笑了,一边用手圈住她,一边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傻孩子,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呢?娘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出嫁为妇,娘没有太大的抱负,只想看着我的女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 “娘”柳馥妗拖长了尾音,只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了一些。 正所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上一世,母亲柔弱了一辈子,做的最强硬的事情便是阻止父亲把她嫁给底下的商人。 即便是到最后,她心心念念记挂的也是自己那唯一的女儿。 只是可惜,老天爷最爱跟她们开玩笑,一直到最后,母亲的愿望也终是没能实现。 不过还好,重活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这一次,她要把所有欺负过她们母女的人全部都踩在脚底! 柳馥妗眼底忽而孕育着滔天的恨意,心中也暗暗下了决定。 就在母女两个尽情享受温情的时候,萍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 “大姑娘,大太太,方才有人递了帖子过来,说是齐大人家的夫人请您去往明日的赏花宴。” 萍儿说着,拿出一张红底烫金的请帖。 祝云柔面上满是迷茫,看着那请帖,下意识就想拒绝。 却不想柳馥妗先一步把请帖拿了过来,冷声道:“告诉来人,就说我们明日一定到。” 第三十七章 齐家 萍儿应声离开,祝云柔的眉头却轻轻地皱了起来。 “妗儿,我们与这齐夫人向来没有什么交集,如今突然递来请帖,只怕宴无好宴……” 祝云柔性子柔和,却颇有些小家子气。 柳馥妗看出她心中的担忧,安抚一般地拍了拍她的手。 “娘,没事的,齐夫人不是坏人,不会为难我们的。再者说,如今您之所以能够把掌家权拿回来,也有齐夫人从中帮助。咱们还没有当面道谢呢,明日却也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柳馥妗堂而皇之地打着哑谜,就像是没有看到祝云柔眼睛里面的迷茫一样。 祝云柔如今越发的奇怪自家女儿不一样的举动了,纵使心中百般疑惑,面上却也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咱们就过去看看吧,只是明日你记得一定要跟着我。平日里我们母女出席这种宴会的机会甚少,你记得莫要与别人起了冲突才是。” 祝云柔仍然是不放心的谆谆叮嘱,柳馥妗一遍遍地点头,又和她商定了一下明日的章程,这才转身离开。 她们这厢其乐融融,付姨娘的院子里,可就没有这么平静了。 柳含烟刚刚从外面回来,就被人请去了院子。 抬脚刚刚踏进房门,一盏热茶就在她的脚边炸开,吓得她如同猫儿一样跳了起来。 好不容易稳下心神,就听得头顶的付姨娘怒声问道。 “逆女,好端端的不在府上待着,跑到哪里去疯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平日里不要随意外出,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付姨娘在柳馥妗那里吃了亏,甚至就连掌家权都被收走了,心中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这会儿尽数都发在了柳含烟的身上。 柳含烟自幼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什么时候经受过这样的训斥? 眼睛一眨,眼泪瞬间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娘亲……”她委委屈屈地喊着,可面前的人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她。 见状,她只能收回自己的委屈,小声说道:“今日女儿约了齐大人家的嫡女一道逛街,娘亲不是一直说,要让我和贵家嫡女打好关系的吗?” 柳含烟说得很小声,可面上却已经隐隐带了一丝期待,等着付姨娘听到这话夸赞她。 然而付姨娘听到这话,面上却是瞬间染上一抹警惕,微微皱着眉说道:“是你约的她,还是她约的你?” 柳含烟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欢快的样子。 “是齐姑娘约的我,其实之前我就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也曾经试着约她出去一同玩过,只不过她一直推脱没有时间。今日听到她过来邀我的时候,我也有些惊讶呢。不过娘亲,这位齐姑娘和其他的嫡女都不太一样,是个很平易近人的人呢。今日不仅与我一同逛了珍宝阁,还送了我一支簪子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面取出来一支簪子。 只见那簪子乃是青玉所做,簪子浑身通体透亮,乃是不可多得的材料。 那簪子隐约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树枝,上面的栩栩如生地雕刻着一只鸟儿,只有小拇指甲盖这么大,却做得巧夺天工。 付姨娘接过来看了一眼,顿时就直接变了脸色,抬手就把那簪子扔在了地上。 玉石做的簪子本就脆弱无比,如今更是四分五裂,碎了个彻底。 “蠢货!被人当成破玩意儿还沾沾自喜,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 付姨娘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估摸着她这会儿就已经直接一巴掌甩过去了。 柳含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间动怒,看着地上的簪子一脸心疼。 “娘亲,你这是做什么?这簪子可值不少钱呢!” 听到这话,付姨娘更加生气了。 “我平日里短你的银子了?让你多读书,你偏不干,整日就会想着如何装扮自己,你把别人当成朋友,她却是在借机取笑你呢!” 麻雀飞上枝头,可不是取笑? 然而柳含烟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那簪子的意思,只觉得莫大的委屈骤然漫上心头。 她红着一双眼睛,抬头看着付姨娘,声音一字一句都带着怒意。 “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平日里不管我做什么事情你都不喜欢,只会让我自己玩,别人都只说你如何如何宠爱我,可实际上你打心眼儿里就看不上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介庶女丢了你的脸?可那还不是因为你只不过是一个妾室……”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面回荡。 一时间场面莫名的焦灼。 柳含烟有些不可置信地伸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脸,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付姨娘看到她这副样子,心中也有些错愕。 她有些心虚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刚想要去看看柳含烟脸上的伤,就见她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一脸委屈加受伤地吼道。 “我恨死你了!你的心里面只勋弟,你从来都不爱我!” 喊完这句话之后,她就转头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付姨娘想去追,可是往前走了两步,却又生生顿住了脚步。 她神色复杂地坐在椅子上面,看着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面上一时间有些恍惚。 柳文勋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眼神微微一暗,连忙快步走了过来。 “娘,发生什么事了?” 付姨娘被拉回心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刚想要说没事,就见他的手上拿着一个盒子。 神情立马就紧张了起来,身子微微往前探着。 “勋儿,你今天去哪里了?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在家里?” 柳文勋脸上有些愕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我照常跟着夫子学习,今天本应该学骑术的,可是回来的时候马车坏在了路上,所以才耽搁了一些时间。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付姨娘总觉得这一切巧合得有些过分,压低了声音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复述了一遍。 第三十八章 赏花宴 柳文勋面上的表情也不好看,犹豫了许久,这才开口说道:“今日祖母把你的管家权夺回去,也并非是偶然。我回城的时候听到茶楼有议论,听说是议论父亲宠妾灭妻的事情,想来之前记名的事情到底还是传了出去,圣人最是尊重发妻,想来祖母也是听到了风声,所以才会把权力收回去。只是,如此一来,日后我们想要行事就要艰难一些了。” 付姨娘瞳孔紧锁,捏在手中的帕子也被她拧变了形,好半晌才微微拧着眉头。 “勋儿,你说,是不是裴璟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故意弄出来这么多巧合来?为的就是逼我们出面?” 她今天下午的时候在房间里面把得罪过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却始终想不出来究竟是谁会对他们有如此敌意。 若说会有人如此大费周章的对付他们,那她能够想出来的也就只有裴璟了。 可是裴璟如今人在南下的途中,如何能够促成这一切呢? 而且,就算是他对他们的身份有怀疑,那也应该暗中调查,不至于把事情闹得太大才对。 付姨娘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想出来一个所以然,到最后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原本我以为这件事情都是柳馥妗那个小贱人一手促成的,可是如今想来,她只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而已,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把所有的事情串起来。看来最近这段时间,我们行事要小心一些了。” 她面上闪过些许挫败,柳文勋却突然间抬头问她:“娘,你不是说在大姐姐身边安插了人手,下毒的事情也是安排她去做的吗?为何这毒反倒是被种到了祖母身上?” 付姨娘一愣,突然间就意识到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点。 可如今香草已经死了,莺儿又跟着柳馥妗一起回了将军府,他们就算是有心想要把事情调查清楚,估摸着也需要一段时间。 柳文勋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情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可这会儿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就算是想要把事情调查清楚,也得从长计较。 想到这里,他强压下心中的不悦,压低了声音说道:“今日天色已经晚了,娘亲先休息吧,我会让人把这一切都调查清楚的,最近这段时间娘亲就在院子里面好生休养生息。” 付姨娘虽然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够点头应下。 将军府。 第二天一大早,柳馥妗就梳洗装扮了之后去了祝云柔的院子。 在看到已经装扮好的祝云柔时,眉头却是微微地蹙了起来。 “今日夫人的装扮是谁做的?” 话音刚落,一个小丫鬟就怯生生地站了出来。 “是奴婢做的,奴婢是按照平日里夫人的喜爱搭配的,大姑娘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妥?” 柳馥妗并没有想要怪罪的意思,直接伸手指了一下桌子上面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凤头钗,又拣出来几朵精致的珠花。 “重新梳个发髻,把这几只发钗都与母亲装扮上。另外,选一套颜色稍艳丽一些的衣服,脂粉也要重新换了……” 柳馥妗说着,见小丫鬟没有动作,竟是直接上手把祝云柔的发髻拆了,重新梳了一个坠马髻。 她动作利落地把各种珠钗簪进她的发髻,看着镜子里面模样艳丽的妇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祝云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抬手就想把头上的簪子拔下来。 “不行不行,这装扮实在是太过于艳丽了些。我们今日是过去参加宴会的,总不好喧宾夺主,抢了主人家的风头。” 柳馥妗连忙抬手按住她的动作,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这个是女儿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成果,阿娘确定要拆了吗?” 果然,她这话一出,祝云柔的动作顿时就变得犹豫了起来。 柳馥妗趁热打铁,又抱上她的一边胳膊,抬头一脸娇嗔地说道:“阿娘本就生得貌美,只是平日里更喜欢肃静的打扮,所以才生生遮掩了几分颜色。如今既然是赏花宴,那必然是百花争艳。母亲若是不装扮得艳丽一些,只怕会被人低看了去。” “齐家可是云城有名的大家,今日往来的定然是有身份的人,母亲不是想要为女儿相看人家吗?若是不如此装扮,如何能够和那些夫人说到一块去?” 她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面上的表情极其认真。 祝云柔原本在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心思就逐渐动摇了。 如今听到后面一句,顿时就把手拿开了。 只是看着镜子里面花枝招展的自己,难免还是会觉得有些奇怪。 “我这样装扮当真好看吗?我如今年纪也大了,本来就不应该与你们争妍斗艳。若是被旁人看见了,岂不是要说些难听的?” 柳馥妗朝着旁边的丫鬟使了一个眼神,又把一件天碧色的衣衫披在她身上,一脸孺慕地说道。 “母亲生得好看,女儿面子上也有光。好了好了,如今宴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母亲若是再不快点的话,咱们可就要来不及了。” 闻言,祝云柔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跟着她一块上了马车。 一路上,祝云柔只觉得身子僵硬无比,恨不得直接把车子停下来把原本的衣服再换回来。 可柳馥妗早就已经猜透了她的心思,一路上拉着她扯东扯西,就是不往这件事情上扯。 好不容易到了齐府,柳馥妗拉着祝云柔就直接下了马车。 齐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这会看见祝云柔,面上都有些疑惑。 其中一位夫人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这位姐姐是哪家的人?看着好生眼生啊。” 被她问及的人摇摇头,同样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们。 倒是站在她身后的人到抽一口凉气,惊讶道。 “这位,莫不是柳夫人?” “柳夫人?你是说,祝将军的嫡女?可她不是许久没有在人前露面了吗?今日怎得……” “是啊,想当年柳夫人还待字闺中的时候,那可是家喻户晓的才女,可谁想嫁了人之后就深居简出,再不见人影了。” 众人议论纷纷,投来的目光或好奇,或惊讶,但鲜少有人主动过来打招呼。 祝云柔捏着柳馥妗的手,有些紧张。 “妗儿,娘今天是不是不应该过来?” 柳馥妗扶着她下来,落落大方的笑道。 “当然不是,只是娘鲜少出来,大家一时有些生疏了罢了。” 祝云柔半信半疑,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一道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柔?你真的来了呀?我原以为你不会过来的,倒是我多想了呢。” 那声音无比的熟悉,让祝云柔身子微微一僵。 只是还没有等她完全反应过来,一只温暖的手就已经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了。 “说起来,我们已经快有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我都害怕你认不出我来了呢。” 那声音带着一股自来熟,莫名地就让祝云柔湿了眼眶,她转过头来,看着来人,嘴角忍不住上扬。 “阿瑶。” 第三十九章 闺中密友 祝云柔往前走了两步,又定格在原处,面上写满了踌躇。 “你,你不是跟着家里去北方了吗?如今如何……” 沐云瑶嘴角始终挂着大方得体的笑容,亲昵地挽住她的手。 “前些日子我夫君进京,我自然也就跟着回来了。许多年不见,原以为你过得很好,没想到竟是被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却又带着一丝阴狠。 只不过那狠戾不是冲着祝云柔去的,而是冲着欺负她的那些人去的。 祝云柔感受到她手掌的温度,面上的表情有些无措。 “其实没什么,不过就是一些小摩擦,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反倒是你,既然回来了,怎么也不让人给我递个信去?” 沐云瑶一听更生气了,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你啊,当真是被人吃得死死的,你与我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回来了怎么可能会不先与你说?你之所以没有听到消息,不过是因为有人把我给你的信扣下了,不想让你我之间有交集罢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咬牙切齿,面色更是直接冷了下来。 祝云柔还有些茫然,沐云瑶却已经话锋一转,转头看向一旁的柳馥妗。 “这就是你的女儿吧?倒是和你不一样的性子。” 柳馥妗落落大方地上前,毫不畏惧的迎上她带着打量的目光。 “沐姨,我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在我面前提起您。如今一见,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沐云瑶眼睛里面的打量越发的浓厚了,许久才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容。 “你这丫头虽然由你母亲抚养长大,倒是和她的性子截然不同,是个不错的。” 祝云柔的目光在她们两个之间转了一圈,一时间只觉得有些茫然。 沐云瑶却没有想要为她答疑解惑的意思,拉着人就往里面走。 “行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进去吧。今日我本就是主人家,若是让人等得太久,反倒是不美。”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她拉着祝云柔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一直将人带到前厅,这才拉着人在自己身边坐下。 祝云柔虽然贵为柳府主母,可平日里因为身子的缘故,甚少参加这种人多的场合,所以对于周围的人还是有些陌生的。 沐云瑶反倒是对于这些寒暄信手拈来,感受到周围的目光都落在她和祝云柔的身上,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笑着对众人说道:“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闺中密友,也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祝老将军的亲女儿,也是柳家主母。日后大家碰上了,全当是给我一个面子,还请多多照料些。” 她话中带着笑意,可是目光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 这些人里面也有面生的,大多都是随着夫家升迁一点点融进来的。 她们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些惊讶,不过很快就被她们收了起来,一个个地将目光投过来,转而露出和善的笑容。 “原来这位就是柳夫人。之前的时候就听说过柳家主母行事端庄,乃是不可多得的妙人儿。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难怪柳大人把人藏得这么紧,不让我们瞧一瞧。原来柳夫人竟是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便是换做我们,估摸着也不舍得让这么漂亮的人儿抛头露面。” “听说最近柳大人南下为皇上解忧,果然是有如此贤内助,才能在朝堂上一展雄风,柳夫人当真是我辈之楷模……” 那些人只相互对视了一眼,就纷纷上前夸赞起祝云柔来。 祝云柔甚少面对这样的场合,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够勉强应对。 可即便如此,周围的人也没有提出质疑的。 柳馥妗站在不远处看着母亲被人花团锦簇般拥在其中的画面,嘴角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合该是这样的。 她母亲本就是众人追捧的鲜花,而不是被深埋在后院的枯枝。 柳家一直找借口不让母亲出门,不过是想打压她,好方便后续计划的进行。 可如今母亲入了大众的眼,那就决计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寂寥无声。 也只有这样站在人前,那些阴沟里的人老鼠再想下手,都得斟酌两分才是! 正当她看得起劲的时候,肩膀突然间被人碰了一下,紧接着一张柔美的脸便出现在面前。 “柳馥妗,你可真是好样的,我还以为得了你一颗夜明珠,是占了多大的便宜呢。倒是没有想到,反倒是吃了大亏。” 面前的人儿生的和沐云瑶有三分相像,可是五官却又更精致一些,看上去就像是那画中的人儿。 此刻微微拧着鼻头,看上去一副娇俏可人的模样。 虽然说着抱怨的话,可是那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无端地让人觉得讨喜。 柳馥妗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了一些,脸上却装作无辜的样子。“齐小姐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呀?” **珠,也就是沐云瑶的嫡女,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哼,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一点便宜也不让别人占了去。说起来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如此好的脑子,之前怎么就被柳含烟那等蠢货压了一头去?” 提起柳含烟,**珠的眼睛里面是满满的厌恶。 柳馥妗心头微微一动,挑眉看着她。 “怎么?她做了什么事情惹你不喜了?” **珠的面色更加难看了,狠狠地咬了咬银牙,恨不得直接把人抓过来打一顿一般。 “眼皮子短浅的东西,像是长这么大没有见过什么好东西一样,占便宜没个够。我得了你一颗夜明珠,却被她敲了一支簪子。若不是因为你信里面说的那些话,我才不愿意吃这么大的亏呢!” 说着话,她的眼珠子又是咕噜噜一转,身子朝着柳馥妗凑了过来。 “说起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和这柳含烟到底有什么仇怨,竟然舍得下如此本钱让我去戏耍她?” 柳馥妗理着自己手中的帕子,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拢了一些。 “不过是我们姐妹之间有的一些小摩擦,说不上什么恩仇。” **珠见她咬紧了嘴巴,不愿意把事情真相告诉她,心里面虽然不高兴,但是面上却依旧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转头看了一眼,依旧围在一起对着祝云柔夸赞不停地众夫人,饶有兴致地说道:“柳寒烟虽然是个蠢货,可是她身后的人不见得也是蠢的。今日你们既然过来赴宴,那就相当于挑明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摆明了是把把柄放在了他们手上。到时候你想要脱身,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第四十章 若不是妗儿联系我 “谁说我要脱身了?”柳馥妗挑着眉头,狐疑地反问。 **珠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下意识开口说道:“你做了这么多,每一条拎出来都足以让人恨得牙痒痒。若是不想办法脱身,那日后岂不是就会被人给记恨上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脑子里面就突然闪过一丝灵光,紧接着有些惊讶地张着嘴,迟疑着问道:“难不成,你是故意让他们知道是谁做的这一切?” “知道又如何?他们没有证据。就算心中心知肚明,可是也不得不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面吞。”柳馥妗的笑容带了一抹腹黑,缓缓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里面的神色,让人猜不透她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珠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还真是大胆,难道就不怕那些人转过头来报复你吗?” 柳馥妗没有说话,只拿一双黝黑的眼睛看着她。 看着她这副神色,**珠突然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 虽然他们一家一直住在江北,可是对于京城的事情,他们也不是一点都不知情。 再加上近三个月来,他们一直都在京城。 母亲平日里就对柳家的事情都有关注。 尤其是前段时间,柳夫人想要将姨娘所生的哥儿记在自己名下的事情,更是惊动了裴国公。 整个京城的人都对其中的事情略知一二,他们就是想要不知道也难。 虽然她之前的时候并没有和柳馥妗接触过,就连来往书信也只不过是这几日才有的事情。 可是从来往信件的字里行间之间就可以知道,柳馥妗并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 虽然不知道之前为什么一直藏拙,被姨娘生的庶子庶女压在脚下。 可如今既然想出来这么周密的计划,那就绝对不可能会由着别人捏扁揉圆。 想到这里,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亲亲热热地挽上她的手臂,悠悠说道。 “还好最初我在接到你信件的时候,没有选择把送信的人给赶出去。不然的话,我什么时候与你结了敌都还不知道呢。你这样的人太聪明,和你为敌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周围的人只能够看到她们两个离得极近,却听不到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一时间心中虽然也有疑惑,但是心头更多的想法却是。 柳家这母女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巴结上了齐家的人,不管过程如何,最起码巴上她们两个人,日后定不会有人轻视了她们去。 如今祝云柔这母女两个,也算是逐渐走进众人的视线之中了。 这些人心头都有自己的打算,只是面上都没有表现出来,反倒是对祝云柔越发的热闹了。 沐云瑶对面前的这一切很是满意,眼角余光看到祝云柔面上闪过一抹疲惫,连忙开口为她解围。 “时间不早了,大家莫要在前厅消磨时间,这春景可都在后院呢,大家围在这里可看不到什么好景。”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轻轻地掩了一下嘴角,那笑容落落大方,看着就让人心生喜爱。 周围的人也听懂了她的意思,连连点头顺着她的话便直接去了后院。 等到他们都离开之后,祝云柔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有些忐忑地看着沐云瑶。 “阿瑶,我虽然不常出入这些场合,但是对于这些人,却也能够认得出来一二,这些人大多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贵人。如今你如此随意,怕不是会得罪人。” 她说得小心翼翼,目光之中更加增添了几分担忧之色。 沐云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似笑非笑地说道:“说你木头你还真是,这些人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若是从我身上没有什么利益可图,你觉得他们会这么巴巴地来赴我的宴会?”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你到底还是要客气一些……” 祝云柔担忧的话还没有说完,柳馥妗就直接走了过来,笑意盈盈地挽住她的胳膊。 “娘,这你就不要担心了,沐姨如今可不是一般的人,她如今得了***的青眼,身份可不是我们能够比拟的。” “再加上齐大人如今可是正二品国公爷,想要巴结他们的人不计其数,哪里会因为他们说的几句话就生了脾气?” 柳馥妗耐心解释,祝云柔却惊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沐云瑶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也有些无奈。 “我们两个好歹也是多年的朋友,你自从嫁了人之后,就一直缩在府中不愿意出来也就算了,如今怎么对我这个朋友这么不上心?若不是妗儿联系我,就冲你们柳家几次三番地把我的信退回来,说不定再有这么几遭之后,我就要把你丢在后面了呢!” 她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幽怨,顿时就让祝云柔慌了神。 她张了张嘴巴,想要说这件事情自己不知情。 可是一想到柳家的那些事情,却又不得不闭上了嘴。 沐云瑶只看她的神色,就知道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神色逐渐变得冷淡了起来,却又不想引她的伤心事,只能生硬地转开话题,拉着人去了后院。 柳馥妗看着她们两个的背影,捏着帕子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 她心里面其实很清楚,沐姨说这话只不过是推辞。 就算是柳家的人把她的信退回去再多次,只要她们母女陷入危机当中,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替她们母女两个周旋。 上一世就是这样。 沐姨跟随丈夫孩子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要联系娘亲。 可是这么多年来,门房早就已经得了命令,只要是给娘亲的信件,一律都是要被退回去的。 娘亲之所以和外界的联系断得这么彻底,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身子骨弱,确实经不起折腾。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有人在中作梗,不想让她和外界重新获得联系罢了。 只有她们彻底地被众人遗忘,那么对付起来才更加的轻松,哪怕是就此死在后院,也不会有人起疑。 第四十一章 落水 “柳馥妗,你怎么了?” 许是因为她身上突然间蔓延开来的冷气,莫名地让人打了个寒颤,一旁的**珠忍不住问道。 “你的脸色怎么突然间这么难看?莫不是不舒服?” 柳馥妗快速被她拉回心神,勉强笑了笑。 “没什么,只不过是突然间想到的一些不开心的事情罢了。母亲这么多年被困在后院儿,也许之前的时候有人给她写过信,却被人打了回去罢了。” 她状似平淡地说出这一番话,**珠却是蓦地睁大了眼睛,声音都拔高了一些。 “你的意思是说,祝姨之所以没有收到那些信件,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这简直太可恶了!” 她气呼呼地咬牙,那样子就像是一只生气的小猪。 柳馥妗所有的坏心情在一瞬间都被消磨掉了,慢悠悠地说道。 “这谁又说得准呢?说不定只是因为信上的署名太过于陌生,所以才被人退了回去。” 说着,她抬脚就朝着队伍追了过去。 **珠面上带着不解,皱着眉头跟上。 “柳馥妗,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啊!” 柳馥妗不理会身后的叽叽喳喳,三两步就直接跟上了几人的步伐。 正当她跟着其他人一块赏着园子里面的花的时候,一个穿着嫩黄色衣裙的女子小跑着跑了过来。 她手中还拿着一只纸鸢,面上满满的都是献宝之意。 “明珠,你快看,这是我哥哥给我做的纸鸢,可漂亮了呢,等会儿我们两个一起去放好不好?” **珠在看到她的时候,顿时就摆出一副戒备的神态,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反应过来之后,立马走过来抓住了柳馥妗的手臂。 “不好,你没有看到我已经有玩伴了吗?突然冲过来打断别人的交谈,你究竟还有没有一点教养了?” 她说话毫不客气,那女子的眼眶顿时就红了一片。 她死死地盯着**珠抓着柳馥妗手臂的手指,声音里面藏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就把我给丢下了?之前我娘明明交代过你,要你好好地照顾我的。今日你竟然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就如此下了我的面子,难道就不怕我娘来找你算账吗?” **珠听到她说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字字句句带着嫌恶。 “苏淼淼,你究竟长大了没有?三两句话就是你娘你娘,除了你娘,你还会说些什么?再说了,当初你娘虽然交代过我,可是我也没有答应不是?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就揪着我不放呢?” 她的语速很快,压根就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柳馥妗也被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给吓到了,只能够顺从地被她拉着往回走。 等到离那女子有了一些距离,她这才小声问道。 “这女子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怎么这么害怕她?” **珠的脸顿时就白了,狠狠地磨了一下后槽牙,这才低声说道。 “这丫头是端王府的幺女,是端王妃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女儿。你看着她柔柔弱弱的,好似弱不禁风的模样,可实际上心眼多着呢。平时最爱挂在嘴巴上的就是她娘如何如何,我们都不爱跟她一起玩。” **珠好歹也是名门贵女,最基本的修养还是有的。 能让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不喜,可见这端王府的女儿定然是做了什么惹人讨厌的事情。 然而**珠说话颠三倒四的,倒是让人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柳馥妗还想要继续再多问几句,**珠却已经烦躁地打断了她。 “好好的赏花宴本应该是放松心情的时间,我可不想因为一个人就坏了我的心情。你若是还想和我继续做朋友的话,那就把刚才的事情全部都忘掉!” 她凶巴巴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激怒的小兽一样。 柳馥妗原本就想着和她打好关系,听她这么一说,也就歇了继续追问的心思。 只是却在心中默默地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上,准备等回去之后让人好好地再调查一番。 没有了刚才那女子捣乱,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发融洽了一些。 只不过好景不长,**珠很快就被沐云瑶身边的丫鬟叫了去。 柳馥妗看着她们两个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心头有些不安。 就在她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着**珠回来的时候,一个娇俏的身影突然间跳出来拦住她的去路,紧接着一道黑影便朝着她的面门而来。 “好你个贱蹄子,竟然连本郡主的玩伴都敢抢,我看你是活腻了。等本郡主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地禀告母妃,让她惩治一下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明明应该是娇俏可人的声音,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无端地让人蹙眉。 柳馥妗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那人的攻击。 定睛一看,才发现她朝着自己砸过来的竟然是手中的纸鸢。 纸鸢虽然轻飘飘的,可周围却放了不少的羽毛,那羽毛用糨糊粘在一起,光是看着就能够感受到它的锋利。 柳馥妗可以想象得到,若是当真被它砸在了脸上,估摸着她这一张脸怕是要破相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对于这个小郡主的印象也坏了一分。 只是对方身份尊贵,她就算是生气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够强压着火气说道。 “小郡主,你误会了,我和齐姑娘只不过是普通朋友,她大概也只是想要尽一下地主之谊,所以才带着我逛了逛园子……” 她努力想要跟小郡主解释清楚,可是面前的人显然不想听她说这些。 见她竟然躲过自己的攻击,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竟是生生朝着她扑了过来。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本郡主愿意教训你,那是你的福气。竟然还敢躲,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脸!” 说着,她恶狠狠地朝着柳馥妗扑了过来。 柳馥妗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就见小郡主的身子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前栽去。 “郡主小心!” 第四十二章 无端污蔑 “扑通”沉闷的声音响起,溅起一阵水花。 柳馥妗猛地皱起眉头,冲着身边的人喊道:“你们谁会凫水,赶紧下去救人!” 身边陪同的丫鬟得令,一个猛子直接扎了进去。 萍儿也赶忙跑开去叫人,不一会儿,齐家的丫鬟婆子便纷纷赶来,**协力把人救了上来。 小郡主虽然很快就被救了上来,可到底是吃了些苦头。 如今才是四月初,虽然百花盛开,可春风袭来,依旧是料峭壁人。 如今为了赴宴,小郡主身上的衣衫也换了轻便的春装,如今整个人暴露在寒风之中,无端的瑟瑟发抖。 柳馥妗接过让萍儿准备的披风,直接递给小郡主身边的丫鬟。 却不想那丫鬟劈手接过披风,声音却陡然拔高。 “不用你在这里假好心!我刚才都已经看到了,就是你把我们家郡主推下水的!你给我等着,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向王爷秉明你的恶行,让他好好地教训你一番!” 那小丫鬟一边打披风盖在苏淼淼身上,一边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柳馥妗狠狠皱着眉头,声音低得可怕。 “方才的事情,你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如今无端说这些话,也不怕被人扯了舌头!” 苏淼淼到底是端王府的幺女,端王又是当今皇帝最喜爱的弟弟。 不到万不得已,柳馥妗还是不想和她起冲突的。 是以她的话语之中虽然带了些许警告,但也并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 然而那小丫鬟却并没有读懂她的良苦用心,面上的怒意越发浓厚了。 “我倒是不知道,柳家的家教就是这般的,做了错事不承认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想威胁我!” 她伸手把苏淼淼扶进怀里,咬牙切齿地说道。 “今日这件事情我记下了,日后绝对会让王爷王妃来讨一个公道的!” 说着,她抱着几近昏厥的苏淼淼就准备离开。 柳馥妗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不动声色地冲着旁边的萍儿使了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上前,挡在了两人面前。 “这位姐姐,小郡主如今全身湿透,您就这么带她回去,只怕路上会沾染风寒,不如我先带您去给小郡主换身衣服吧?顺便让厨房做碗姜汤过来,也好让小郡主喝了驱驱寒。” 那丫鬟一直陪着苏淼淼,自然认得出来萍儿是柳馥妗带着的丫鬟。 见她过来,顿时警惕地瞪着她。 “你要做什么?我家郡主可是端王的亲生女儿,若是再敢近前一步,小心你的脑袋!” 那丫鬟满眼凌厉,恨不得直接揪着萍儿把她甩到一边。 萍儿依旧是那副担忧的样子,只是身形却没有半分想要移开的意思。 就在两方人马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干脆利落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吵闹?” 几人循着声音看去,就看见沐云瑶带着其他几位夫人纷纷赶了过来。 **珠也在其中。 在看到面前场景的时候,她的眸子顿时瞪成了铜铃,满脸都是惊讶。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走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怎么就这一会儿的工夫……” 她剩下的话没有问出口,但是担忧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柳馥妗身上。 祝云柔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三两步走到柳馥妗面前,小声询问。 “妗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位姑娘怎么……” 柳馥妗知道在现场无数双眼睛正看着自己,轻轻地拍了拍祝云柔的手背,又摇了摇头。 “娘,别担心,我没事。”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到了沐云瑶和**珠的耳朵里。 沐云瑶也同样担忧,但她到底经历过不少的大风大浪,只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转头冲着身边的丫鬟说道。 “绿意,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小郡主下去换套衣服,顺便请大夫过来看看!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要你有什么用?” 她故作严厉,转头对着苏淼淼却又是一派关心的姿容。 “小郡主,先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先让我这丫鬟带您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吧,有什么事情等您收拾好了再说。” 她三两句话就把那丫鬟想要开口的动作堵了回去。 绿意更是几乎用强硬的方式把人给架走。 那丫鬟脸上闪过一抹慌张,不过很快便绷着一张脸,朝着沐云瑶问道。 “齐夫人,今日府上举办宴会,我家郡主那是给足了你们面子,所以才选择参加。可如今你请来的客人却将她伤至此。这件事情,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端王府一个交代?” 那丫鬟是一直陪着苏淼淼的,想来也是有一定的话语权。 沐云瑶不动声色地看了柳馥妗一眼,见她面色虽冷,但是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心中顿时隐隐有了猜测。 再看向那丫鬟的时候,也多了一丝镇定。 “青竹姑娘,我知道小郡主一直都是你照顾的,你和小郡主之间的感情也是深厚无比。可是如今事情真相还没有调查清楚,你可不能随意往别人头上扣帽子呀。” 青竹虽然还没有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刚才在场的人就只有柳馥妗和她们主仆。 再加上她那带有敌意的话语,让人很难不猜测,苏淼淼的落水和柳馥妗有关。 眼看着众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柳馥妗身上,青竹的眉目瞬间凌厉了起来。 “齐夫人这是准备偏袒柳姑娘吗?刚才的事情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我家郡主生性纯良,不过就是和柳姑娘拌了几句嘴,她竟然直接伸手把人推进水里。像这样的人品,齐夫人难道还准备包庇她不成?” 青竹的话直接引起一阵哗然,有几个胆子小的甚至直接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们都没有想到,柳馥妗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竟然能够做出推人入水的事情来。 要知道苏淼淼可是出了名的不识水性,这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只怕她们也会受到牵连呀。 众人这般想着,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第四十三章 自编自演 那样子就像是柳馥妗是什么洪水猛兽,沾染上去就无法摆脱一样。 然而柳馥妗却并没有把众人的反应放在心上,反倒是轻描淡写的勾出一个笑容,目光直直地射向青竹。 “青竹姑娘,刚才我念在你一片护主深切的份上,一直没有反驳你,并不是因为心虚,而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让小郡主难堪。可如今你在众人面前如此往我身上泼脏水,这件事情只怕不能如此草草收场了呀。”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其中并没有紧张慌乱之情,同样地也并没有其他的情绪。 青竹原本成竹在胸,笃定了刚才没有其他人在旁边,所以自己不管说什么,别人都会相信。 并且她们家小郡主才是受害者,其他人就算是隐隐有怀疑,也绝对不会偏袒柳馥妗。 可如今看着她这么一副镇定的模样,青竹却只觉得心头闪过一抹没来由的慌张。 她微微拧着眉头,强行把心头的一抹不安压了下去,声音都拔高了好几个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才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把我们家郡主推进水的,如今你难道还想狡辩?你莫不是觉得没有人在场,就可以随意捏造事实?” 柳馥妗摇头,面上依旧是轻描淡写。 “这话正是我要说的,青竹姑娘一口一个是我把小郡主推入水的,那你不妨说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为什么要如此得罪郡主?我又不是傻子,在得知郡主身份之后,还会做出如此得罪她的事情,那岂不是把自己的前途视若无物?” 她条理清晰,周围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沉思了起来。 青竹看着那些人怀疑的目光,手指不自觉地捏紧,就连指甲掐进手心里,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心头那股慌乱的情绪越发的浓郁,甚至让她差点都有些站不住了。 只是如今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再想想反转是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那是因为你知道我家郡主怕水,所以才故意想要害人。只是连你都没有想到,我家郡主能够平安无事地被救上来!” 说到这里,她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用手指着柳馥妗。 “齐夫人,看来这件事情你是不打算管了,如今竟然任由一个外人如此质问我。既然你不能做主,那我就只能回去告诉我家王爷王妃,让他们请长安令过来做主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不免生出几分躁动。 齐夫人原本只是想要安安静静地当个看戏的,想要亲眼看看柳馥妗究竟有几分本事。 可如今听到这话,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旁若无人地旁观下去了。 当即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笑着和稀泥。 “青竹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并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听你的一面之词。如今柳姑娘也是想要为自己辩驳一番,依我看来,这并没有什么错呀。” 青竹的脸越发的难看了起来,眼看着拖的时间越长,对自己越发不利,眼底不由自主地添上几分急躁。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要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柳馥妗头上的时候,一道虚弱的声音突然间自身后响起。 “咳咳,我可以替青竹做证,刚才就是柳馥妗把我给推下水的!我不过就是说了她几句,她就恼羞成怒地对我下此狠手,这样的人,如何能够出现在宴会之中?齐夫人不相信我丫鬟的话,难道还不相信我这个当事人说的话吗?”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就看到丫鬟扶着满脸苍白的苏淼淼,从后面缓缓走了过来。 苏淼淼虽然换了一身衣服,可是落水之后的虚弱还没有散去。 如今披着一件披风,那宽大的衣裳将她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一张小脸,却莫名地带着一股子阴鸷。 她死死地盯着柳馥妗,话却是对着齐夫人说的。 “齐夫人,我和明珠也算是好友,原本也没有打算把关系闹得这么僵,今日我原是想要约她一起玩儿的,可是没有想到柳大姑娘竟然从中挑拨得明珠与我疏远了。” “我不过是想要警告她几句,让她不要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可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心狠手辣,直接将我推入水中。” “今日若不是我命大,只怕我早就已经死在这湖中了!今日齐府要不给我一个交代,我端王府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捂着胸口娇弱地咳嗽了起来。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多说什么。 沐云瑶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端看柳馥妗的神色和表现,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和她没有关系。 可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蓄意偏袒。 再加上苏淼淼几乎是把整个端王府搬出来给她施压,所以就算是她真的觉得柳馥妗是无辜的,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柳大姑娘,刚才小郡主说的这些事情,你认还是不认?” 柳馥妗知道如今沐云瑶此刻的处境很是两难,所以也并没有任何怨怼之心,而是轻声说道。 “齐夫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刚才小郡主所说的这些言论,都不是真的。” 她一字一句,眼神中满是清明。 苏淼淼的一双眼睛瞬间变得赤红不已,如果不是因为此刻身体虚弱,估摸着她都要扑过来,想要把她给撕碎了。 “贱人!都已经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不承认,难道我堂堂郡主,还要构陷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柳家姑娘不成?” 她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怨毒,若说她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恩怨,只怕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的。 可偏偏柳馥妗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在看到她如此歇斯底里的模样时,唇边隐隐地还露出一丝笑容。 “小郡主,若是我当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自然是要认的,可如今你要往我身上泼脏水,要我如何才能够承认你说的是真的呢?” 第四十四章 好一个柳家姑娘 “你!”苏淼淼长这么大,一直都是被人捧在掌心的存在。 她平日里骄纵惯了,还从来没有人会像柳馥妗一样跟她对着干。 顿时,她被气得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周围的人见状,一时间都有些慌乱。 沐云瑶对面前的场景多有不喜,可是却也不能够看着她在自己家里出事。 所以只能够让身边的丫鬟去请大夫。 就在这里乱作一团的时候,**珠悄悄地走到柳馥妗身边,面上带着浓浓的担忧。 “馥妗,我看她这样子,今天这件事情只怕不能善终了,要不然你还是别跟她对着干了,直接承认下来,到时候让我娘帮着说说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柳馥妗看着她小脸皱成一团,明明满是厌恶,却又不得不妥协的样子,也知道她这是为了自己好。 可是这真的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吗? 她垂下眼睑,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我当真有罪,今日就是把我溺毙在这荷塘,我也没有一字辩解。可今日之事分明是有人故意构陷,让我如何能认?” 柳馥妗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可偏偏没有一个人反驳。 **珠面上染上一抹焦急,伸手去扯她的袖子。 “这么大声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就相当于得罪了苏淼淼,也得罪了端王府。日后他们想要拿捏你,那可就像是拿捏蚂蚁一样!” 柳馥妗看着她着急的样子,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 “说得好!哈哈哈哈,孤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如此坚定不移的发言了,你这女娃,当真是有趣得紧!” 富有威严的男声传来,让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心头一紧。 要知道这可是赏花宴,邀请的都是各家女眷,如何会有男子到场? 然而当众人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瞬间所有人都呼啦啦跪了一地。 柳馥妗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珠拉扯着跪下。 紧接着,就听到苏淼淼带着哭腔的撒娇响起。 “太子哥哥,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竟然要害我性命!今日是我命大,才侥幸逃过一劫。若是再晚一些,估计您就再也见不到我!呜呜呜!” 苏淼淼直接扑进来人的怀中,那一张不施粉黛的小脸上露出点点泪痕,看上去端的是可怜。 来人掐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一番,面上带着一些无奈。 “好好好,孤为你做主,若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孤定然会严惩那人。” 说着,柳馥妗就感觉一道带着浓重侵略性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身子一僵,手指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呼吸都略显急促了起来。 当朝太子苏牧雨,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表面纯良,实际上骨子里面都已经烂透了! 上一世外公的死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若说裴璟是刽子手手中的刀,那他就是彻头彻尾的恶魔。 在他的心目当中,从来没有什么人是重要的。 唯有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才是他唯一在意的。 只要是阻拦他登上高位的人,他都会一一铲除。 而外公,也是他最大的绊脚石之一! 毕竟,若是外公还在的话,他是绝对不敢造反的。 对,造反! 面前这个男人,生了一副面如冠玉的容貌,可实际上却是一个极有野心的人。 就算是坐上了东宫太子的位置也犹然不知足,背地里其实一直想要找机会造反。 上一世外公去世之后,他就一直暗戳戳地开始着手准备。 若不是裴璟提前得知他的阴谋,只怕…… 一旁的**珠发现她的异样,以为她是怕了,也跟着着急了起来,伸手轻轻地拉住她的手。 “你别怕,你先别出头,我爹好歹也是太子之前的老师,我娘在太子面前还是能够说上几句话的,先让她帮你求求情再说。” 感受到指尖的温暖,柳馥妗蓦地回神,就对上**珠那担忧的眼神。 虽然如今她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可这丫头的率真到底还是让她觉得心头温暖了不少。 柳馥妗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不动声色地捏紧了她的手指,淡然地点了点头。 这一世,有家人朋友在侧,她绝对不会再像前一世一样,如此鲁莽地丢了性命。 沐云瑶并不知道两位姑娘之间的想法,此刻她跪在最前面的位置,心中也是叫苦不迭,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问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吩咐算不上,不过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一下老师的意见,不承想看到后院如此热闹,所以就过来看看。” 说话间,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划过,最后又落在了柳馥妗身上,不容置喙的让她抬起头来。 “听说,你把淼淼推进水里了?” 柳馥妗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理智,即便是面对强大的威压,面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回太子殿下,臣女并没有做过此事。” “你说谎,你明明……” 苏淼淼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却被苏牧雨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他面上依旧挂着笑意,饶有兴致地问她。 “哦?既如此,你可有证据?” 柳馥妗像是被问到了一样,柳眉微微蹙起。 她原就生的天姿国色,如今做出这样的姿态来,更是让人心生不忍。 她踌躇了一会儿,无奈摇头。 “人证却是没有的……” 话音未落,苏淼淼就迫不及待地嚷嚷道。 “太子哥哥,你还在等什么呀?她自己都拿不出证据来了,你快点罚她呀!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以后再也不敢惹我才是!” 苏牧雨没有应她,只是等着柳馥妗的后话。 就见柳馥妗缓缓抬起眼皮,一字一句地说道。 “人证虽然没有,但却有物证,太子殿下不如跟我到湖边,一看便知我是否说谎。” 第四十五章 物证 苏淼淼浑身一个激灵,心中莫名涌起一抹不安。 但很快她就咬牙扯住了苏牧雨的袖子,满是敌意地看着柳馥妗。 “你要做什么?故意拖延时间吗?就算是拖延,也改变不了事实!还不如早些认罪,我还能请太子哥哥对你从轻发落!” 说罢,又看向苏牧雨,生生挤出两滴眼泪。“太子哥哥,你可千万不要被这个女人给蛊惑了!淼淼刚才听信了她的妖言,差点丢了性命。如今她又故技重施,我怕……” 她欲言又止,面上挂着不熟练的担忧。 不等苏牧雨说话,柳馥妗就发出一声冷哼,好笑道:“郡主的意思是,我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谋害储君?还是说,在你眼里,太子殿下就这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会被我这个妖女蛊惑?” 她语调凉凉,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苏淼淼就算是再笨,也能听出她的不怀好意,面上迅速划过一抹恼羞成怒。 “你胡说什么?太子哥哥英明神武,才不会被你这种下贱货色骗过去呢!” 她气得小脸涨红,唇色都溢出一抹嫣红,倒是比刚才病恹恹的样子好看太多。 柳馥妗却不顾的欣赏,只依旧是凉凉反问。 “那为何郡主要拼命阻拦?莫不是担心我当真拿出证据来,戳破你的谎言?” “我……我……”苏淼淼气急,竟是差点失了理智,抬手就要来打柳馥妗。 好在青竹反应迅速,连忙拉住了她,这才没有让她当众出丑。 只是闹了这么一遭,苏牧雨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起来,不悦地看着苏淼淼,沉着声音怒斥:“行了,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太子哥哥……”苏淼淼红着眼眶,满脸委屈。 苏牧雨却不再看他,转而朝着柳馥妗走去。 “柳姑娘当清楚,淼淼就算是性子顽劣,那也是皇室中人,不容你诋毁中伤。若是这证据不能证明你清白,那孤可是要重罚你的。” 他语带警告,明显是对刚才柳馥妗和苏淼淼针锋相对的事情不喜。 柳馥妗却也不怕他,只引着他往湖边走。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苏牧雨先是一愣,随后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苏淼淼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看到他的面色变化,心中不免有些七上八下,小心翼翼走过去,刚想要故技重施拉回苏牧雨的注意力,就见他霍然转身,幽深的目光在她身上划过。 薄唇轻言,吐出来的话语却是让她如坠冰窖。 “郡主顽劣,不小心掉进水里,加之身体虚弱,需要静养。这几日就在端王府好好养着吧,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出来了。” “太子哥哥!”苏淼淼杏眸圆睁,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一阵风袭来,她的身子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竟是开始细微地颤抖起来。 苏牧雨没有再看她,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青竹身上。 “至于青竹,服侍不力,竟然让郡主身体有损。拖出去,杖杀。” 轻飘飘地落下这几个字,苏牧雨便不想参与这场闹剧,转身就直接往回走。 青竹原本是想扶着苏淼淼的,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了,整个人瘫软在地,脸色惨白。 好半晌,她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跪在地上哭喊。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构陷柳姑娘!还请殿下看在奴婢伺候郡主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奴婢这回吧!” 青竹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每一下都格外用力,不一会额头上就鼓起一个大包,森森往外渗着鲜血。 然而苏牧雨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她,脚步也未作停留。 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走远,青竹眼底的光也逐渐消散。 转而又匍匐爬到苏淼淼脚边,一把抱住她的裤脚。 “郡主,郡主求求您救救我!奴婢可都是为了您啊!您不能……啊!” 苏淼淼刚刚从苏牧雨离开时看到她那一眼中回过神来。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太子哥哥这么生气过。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 若非她与他有亲缘关系,只怕今日被杖杀的人又会多一个! 意识到这一点,她不自觉地开始浑身发颤,牙齿都发出咯咯的声音。 陡然听到青竹的话,她想也不想一脚踹出去,直接把人踢出去老远。 “你这贱婢,胡乱说些什么呢!都怪你非要说是柳大姑娘推了我,才引得我胡言乱语,拖下去!赶紧给我拖下去!” 说完,不管青竹的震惊,用手捂住自己的太阳穴。 “本郡主的头好疼!来人呐!赶紧送本郡主回府!” 她说着,急匆匆转身离开。 而青竹则是瞪大了眼睛被人捂着嘴拖了出去。 这一切变故来得太快,以至于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祝云柔率先松了一口气,几步跑到柳馥妗身边,抱着她仔细打量。 “妗儿,你没事吧?” 柳馥妗抬手握住她的手,只觉触手一片冰凉。 “娘,我没事,你别担心。” 她敛下眼睫,若有所思。 **珠这会也反应过来了,拍着胸脯走到她们母女身边,夸张地吐了一口气,双眼放光地看着柳馥妗。 “吓死我了,馥妗,你好厉害!那可是太子,我光是跟他待在一处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了,你竟然还能跟他理论!真是太了不起了!” 说完,她又好奇地问道:“馥妗,你刚才让太子看了什么啊?怎么这么快就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都觉得好奇。 要知道苏牧雨可是出了名的严谨,若非真的可以一次性把误会解开,那他肯定是会问的。 可他刚才只是看了什么东西一眼,就判定柳馥妗是无辜的,这确实很难不让人觉得好奇。 柳馥妗面上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只是笑意不深。 “没什么,只是凡是路过皆会有痕迹。春深露重,诸位没事还是少在湖边走的好。”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 众人面面相觑,可柳馥妗已经带着祝云柔离开了。 等她走后,众人才朝着湖边看去。 只见原本平整的湖边草地,上面有一道划痕直至湖中。 其中一位夫人想了想,伸手推了一下旁边的人,顿时那人便站立不稳,摇摆了好几下才停下来。 转而愤怒看着始作俑者。 “你发的什么疯?” 那人并未回答,只是看着地面。 众人循着看去,就看见原本平整的草地此刻上面踩满了凌乱的脚步。 而刚才苏淼淼掉下去的位置,却只有一道痕迹…… 第四十六章 真假账本 回程的马车上,柳馥妗一直没怎么说话。 祝云柔还是止不住地忧心,犹豫着开口。 “妗儿,今日你得罪了郡主,日后她会不会报复你啊?” 柳馥妗从思绪中回神,看到的便是祝云柔一脸忧思的模样,不免有些无奈。 “阿娘,我不是都跟您说了吗?一切有我,您无须担心!” 说着,她又叹了一口气,接过萍儿手中的暖炉放进她手中。 虽然已是四月,可祝云柔自打生了柳馥妗之后就伤了根本,身子骨一天比不上一天,手脚整日都是冰凉的。 祝老将军虽然找了御医帮忙调理,可是一直不怎么见好。 想到御医的嘱托,柳馥妗将她的手拢在怀中。 “御医说了,您的身子弱,多是因为忧思过重,肝气郁结,这才导致一直不见好。如今女儿已经有了可以处理事情的能力,您只管放心交给我就好。” 她说得认真,祝云柔原是想要反驳的,但是抬头看上她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却又怔住。 明明前几日,她还围在自己身边撒娇,为了多吃一块点心跟她耍赖。 可好像转瞬间,她就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 祝云柔张了张嘴,眼眶倏然就红了,抬手抚上柳馥妗的面颊。 “都是娘没用,若是娘能再强势点,估计也不会让你这么辛苦了。” 柳馥妗只觉得面上一暖,心中复杂得厉害,顺势偏头把脸依偎进她手里,轻声道。 “只要阿娘在我身边陪着我,那我就不觉得辛苦。只要我们娘俩好好的,就比什么都重要。” 祝云柔点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将军府。 柳馥妗先是把人扶进院子,又陪着他说了好一阵子话,这才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路上,萍儿忍不住感慨:“多亏了小姐谨慎,提前让我们把那处保护了起来,没有让其他人破坏痕迹。不然的话,姑娘今日只怕是要被那劳什子郡主给诓害了呢!” 她面上带着一丝不忿,很快却又疑惑道:“不过小姐,你怎么知道太子殿下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啊?” 柳馥妗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脚下的步子也没有丝毫停顿。 “因为他是储君,是未来天子,定然是要公平。” 萍儿恍然大悟,看向自家姑娘的眼神越发的崇拜。 只是她没注意到的是,柳馥妗在说到公平二字的时候,眼底闪过的一丝讽刺的光芒。 苏牧雨哪里是向往公平? 他向来是这样的性格,看似大度,实则狭隘,容不得别人骗他,更容不得别人利用他。 如今苏淼淼可是两样都占了,苏牧雨没有杀了她,已经是顾念亲情了。 二人刚回到院子,柳馥妗就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 一挑眉,为首的那位就笑着迎了上来。 “哎哟,大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奴才等候您多时了!”他面上挂着讨好的笑,手中还捧着一摞账本。“这是付姨娘管家时候的账本,奴才都给您送过来了。” 柳馥妗像是看不见他的讨好,慢悠悠扶着萍儿的手坐下,又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这才抬头。“柳管家,你在柳家待了多久了?” 柳管家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面上的笑容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柳馥妗的面色,这才斟酌着回答。 “回大姑娘,奴才到柳家已经有一十九载。姑娘幼时,奴才便已经在了。” 柳馥妗点点头,意有所指。 “柳府建成不过才二十载,算起来,你也算是家中老人了。” 柳管家面上讪笑,等着她的后话。 却不想柳馥妗只是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随手接过他手中的账本翻了几页,便又放了回去。 “柳管家,我虽然未曾真正着手管家,但好歹也跟母亲学了不少管家之术。如今这账本,你糊弄糊弄我也就算了。若是当真拿到母亲面前去,只怕是说不过去的。” 她面上依旧带笑,可柳管家却已经被她这几句话惊出一身汗来。 他蓦地一拍额头,装作恍然地样子。“瞧我这记性,当真是该打!如今拿来的,是还未经过校对的。真正的账本,还在库房里面呢。大姑娘,你看这……” 他面露难色,柳馥妗也不拆穿,随意挥手。“即是拿错了,那就拿了新的再过来吧。” “那奴才是先拿来让姑娘过目,还是……” “父亲在时经常说,柳管家做事最是稳妥,想来同样的错误,您绝对不会犯第二次的,您说对吗?” 她分明是笑着,可是眼底却像是有刀子一样,莫名地让人脊背发凉。 柳管家勉强挤出一抹笑,讪讪应了几句,便带着人匆匆离开。 那背影,竟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等出了将军府,他这才尝尝出了一口气,大口大口地拍着胸口喘息。 陪同的小厮不解,一边帮他顺背一边说道。 “管家,您这是怎么了?不是要去给夫人送账本吗?” 柳管家喘匀了气,冷着脸斥道。 “你胡说些什么?这账本如何能给夫人看?得把库房的账本拿来才是。” 小厮瞪圆了眼,越发不解。 “可,可付姨娘不是说,随便糊弄一下夫人就好,库房的账本……” “你懂什么?如今柳家怕是要快翻天了。付姨娘已经失势,如今大姑娘才是真正可以当家做主的人!” 他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了认真。 小厮讷讷无言,却也意识到他不是在说假话。 柳管家顾不得他的反应,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牌匾。 只觉得那将军府三个大字就像是一把把利剑悬在自己头顶,让他心中惧怕。 “原本只是觉得大姑娘近来做事风格不比从前,如今看来,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今日先把账本拿来给大姑娘看果然是对的。” 他面色变化不定,看得一旁的小厮瑟瑟发抖。 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憋出来一句:“可,可付姨娘那边要怎么回复?” “该怎么回复怎么回复,交接管家权的命令是老夫人下的,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第四十七章 裴国公莫非有窥人隐私的癖好 柳管家心下已然下了决定,当天下午就把新的账本送了过来。 柳馥妗去找祝云柔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拧着眉头看账本的画面。 脚下步子一顿,随即快步上前,撒娇一样地倚在她怀里。 “阿娘,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赤豆糕,先吃了再看吧。” 她这几日一直都是沉稳的,难得露出这样的娇俏表情。 祝云柔心下一松,把账本放在桌子上,揉了揉她的脑袋。“好。” 柳馥妗顺势拉着她走到桌前,萍儿恰好把点心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她先是给祝云柔拿了一块,接着又拿了一块小口小口啃着。 “阿娘刚才愁眉苦脸的,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祝云柔吃着点心,只觉得嘴里心里都甜滋滋的。 可听着她的问题,却又不免有些无奈。 “管家送来的账本,我刚看了几眼,看到好几处不对劲的地方……” 她面有为难,柳馥妗自是贴心安抚。 “阿娘,即是不对劲,那为何不去问问祖母呢?” “这……” “之前虽然说是付姨娘在管家,可她到底是妾室,有些事情是不能做主的,定然是要禀告祖母。如此一来,对府中账目最了解的,莫过于祖母了。阿娘如今接了账本,定然是要问清楚才是的。” 柳馥妗振振有词,祝云柔却有些为难。 “可你祖母到底是长辈,如此贸然前去问,是不是有些不妥?” 柳馥妗板着小脸,一脸不赞同。 “有什么不妥?祖母既然是把掌家权交给您,那就说明对您的能力自是认可的。若是您明知道账目有错却不问清楚,那岂不是坏了您在祖母心中的形象?” 祝云柔心思一动,面上多了几分意动。 柳馥妗趁热打铁,拉着她的胳膊撒娇。 “再者,女儿之前听闻有别家娘子拿自己的嫁妆补贴夫家,里外不讨好的事情,母亲如果理不清楚那糊涂账,日后岂不是也要步了那人后尘?” 祝云柔一惊,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那可不行,娘的嫁妆日后都是要留给你的,如何能动?” 话说及此,祝云柔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就让身边的丫鬟把自己发现的几处不对圈了出来,准备到时一块去见老太太。 柳馥妗见她如此,嘴角不觉露出一丝浅笑,默默带着丫鬟退了出去。 只是刚走出不远,她就顿下脚步,对着萍儿吩咐。 “母亲今日怕是要把账本全部看完才肯休息,你去小厨房,吩咐他们做些滋补的炖品送过去。另外再煮些人参汤,好让母亲补足气力。” 萍儿眨眨眼,连声应下,几步就退出了长廊。 等人不见了踪影,柳馥妗这才沉下脸,定定地看着房梁一角。 “阁下准备藏到什么时候去?莫不是要小女子请你出来?” 她目光灼灼,浑身的气势沉沉,竟是有泰山压顶之势。 只是那处却依旧安静,似乎并没有人存在。 柳馥妗皱眉,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谨慎走过去,手也放在了腰间。 “既然阁下不愿现身,那就别怪小女子不留情面了!” 话落,腰间软件已被她纳入手中,顺势一甩,顿时一条银龙就冲着角落而去。 “咔嚓” 原本应该无人的地方传来一阵清脆的兵刃相交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黑影旋转而下,立在了离她五步远的地方。 那人面上一片平静,不见半分惊讶,只沉沉看她。 “几日不见,柳大姑娘的武艺越发精进了。” 柳馥妗冷着脸,默默注入内里,剑尖瞬间直指来人。 “几日不见,裴国公这窥人隐私的癖好怎么还不见改?这梁上君子,可也不见得就是这么好做的。” 她蓄势待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攻击。 面上虽沉稳,但心中早已百转千回。 裴璟怎得突然回来了? 莫不是南方水患已经快解决了? 这样的话,柳瀚文是不是也要回来了? 柳馥妗心中百转千回,裴璟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主动拱了拱手,颔首道:“今日确实是情非得已,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柳馥妗没有理会,也没有把剑收回来,只是默默等着他的下文。 裴璟眸色深深,知晓她还没有对自己放下警惕心,索性开门见山。 “近日来,我听到一些京中传言,有诸多不解,还想请柳大姑娘解答。” “我好像并没有为你答疑解惑的义务。” 柳馥妗不想理他,总觉得每次和这人搭上关系,就没有好事发生。 然而裴璟却不管这么多,低声问道。 “当初裴某得知柳家可能有前朝余孽之事,可是姑娘遣人告知?” 他一双黑眸紧紧盯着柳馥妗,像是要从她面上看出来一丝蛛丝马迹。 可柳馥妗只是微微蹙眉,眼底尽是迷茫,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是嘴角多了一丝讽刺。 “裴国公究竟是在怀疑什么?先前问我祖父举荐谁去柳镇的事情,如今又怀疑我故意做局引你来查。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在裴国公的心中,竟是成了这等有本事的人。” 裴璟没有在她面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神情也不恼,依旧是询问的语气。 “不是怀疑,而是觉得太过于巧合,如今京中盛传柳大人宠妾灭妻之事,我让人查了一下,是从齐家放出来的。偏生前一天晚上柳姑娘给齐夫人递了信,不知道姑娘可否告知,姑娘与夫人的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他问着,脚步向前一步。 柳馥妗面上有些着恼,冷斥道:“裴国公这话当真可笑,不过就是因为一桩巧合,你就如此怀疑我。既然你疑心我做了什么,那只管拿出证据来。否则,那你倒是说说,我传出这等流言来,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那是我亲父,他品行低劣,我这个做女儿的岂不是也会被牵连?” “我不知裴国公为何揪着我一个小女子不放,莫不是……” 她顿了顿,突然换了一副兴味的表情。 “莫不是裴国公心悦于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才想了这等低劣的法子过来寻我,一解相思之苦?” 她故意放柔了语调,眼神似娇带嗔,嘴角勾出的弧度更是娇媚可人。 裴璟一愣,呼吸错了半瞬。 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罕见地勾出一点笑意。 “若当真如姑娘所言,该当何如?” 第四十八章 瘟神不对劲 这下子,轮到柳馥妗有些发愣了,这还是她记忆当中的裴璟吗? 迅速敛下睫毛,柳馥妗面上依旧是笑,微微低头,似是娇羞。 “那我自是……不信的。” 话落,柳馥妗已然冷了脸,下了逐客令。 “裴国公,而今你应该是在江南处理水患之事,何故出现在京城?今日之事,我可以不告诉任何人,但还请裴国公日后莫要来打扰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动作干脆利落。 身后的裴璟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一点点收拢,最终消于无踪。 蓦地,身后多了一道身影,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身边。 “国公爷,这柳家大姑娘也忒不识抬举,不如属下把她绑来,严加拷问,不信她会不说出前朝余孽的下落!” 话未落,就被裴璟的眼神截断。“凌风,你逾矩了。” 凌风身子一僵,快速低头,却还是有些不甘。 “可是,咱们偷偷回京,本就是为了调查前朝太子的事情,若是……” “凌风!” 裴璟眸光越发凌厉,逼的凌风不得不认错。 “属下知错!” 裴璟收回目光,又看了柳馥妗离开的地方一眼,这才缓缓挪动步子。 “去思过堂领罚吧。” 凌风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艰涩。 “属下,领命。” 另一厢,柳馥妗一面往回走,一面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不经意和迎面走来的萍儿撞了个正着。 萍儿刚想回来复命,就看见柳馥妗面色沉重,薄唇紧抿,顿时警铃大作。 “姑娘,出了何事?您怎地如何慌乱?” 柳馥妗这才回神,张口欲回无事,却发现掌心一片湿滑,竟是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晚风袭来,端的让她直直打了个哆嗦。 她脸色白了白,萍儿见状,立马将人扶进屋里,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姑娘,可是受了惊?要不,奴婢该是请大夫过来给您看看吧。” 柳馥妗喝了水,又休息了一回,这会神色已经好了不少。 闻言缓缓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浊气。 “无碍,不过是被风吹到了,萍儿,那些小乞丐都交代好了?” 萍儿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奴婢都已经细细嘱托过了,而且用的人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定然不会说出去。” 柳馥妗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让大壮最近待在家里莫要外出,尽量不要出现在别人面前。” “姑娘?这是为何?” 大壮是这几次负责给柳馥妗和**珠传递信件的人。 柳馥妗之所以会想到和沐云瑶她们联系,也是因为回府的时候,偶然看到了来送信的小厮。 她记忆力很好,还记得上一世将军府出事,各大世家将他们视若蛇蝎,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波及。 唯有齐国公非但没有主动避嫌,甚至还帮着上奏陈情,最终差点被削了官职。 柳馥妗把这件事记在心上,爬上妃位之后,就立即让人着手去查这件事情。 这才发现,沐云瑶和祝云柔是幼时的玩伴,最好的闺中密友。 只是长大之后,一个嫁给柳瀚文,一心一意做当家主母。 一个嫁到齐家,刚成亲就随夫君一起远离京城。 因为路途遥远,加之家中琐事繁杂,她们之间的往来也逐渐断了。 甚至沐云瑶回京之后,几次给祝云柔递信,都没能送到她手上,这才彻底断了联系。 虽是如此,可是沐云瑶却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好友,是以在听说将军府有难的时候,这才恳求齐国公帮忙。 只是到最后非但没能成功救得了他们,反倒是差点连累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柳馥妗立马着手让人去给沐云瑶送信,顺便让人调查当年的疑虑。 这才发现,母亲并非一开始就闭门不出,只专心做柳家妇的。 而是有人从中作梗,不想让她和外界联系,想要彻底断了她们母女求救的机会。 得知这一点,柳馥妗才会顺势而为,让沐云瑶帮着传出柳瀚文宠妾灭妻的传闻。 再加上之前裴璟直接上门,打断柳文勋记名的事情,更是让柳家陷入谣言之中。 柳瀚文如今不在,柳老太太为了护住自家儿子的名声,就算是心中不情愿也得好生抬举祝云柔。 而拿回管家权,则是柳馥妗想要走的第一步,好在这一切都还算顺利。 只是……想到今日在后院碰见裴璟的事情,柳馥妗的脸色又沉了沉。 “最近我们的动作太过于频繁,已经让人发现了,为了让这些人不查到我们头上,我们必须要安分一些了。” 她揉揉眉心,面上带着一些疲惫。 萍儿虽然有些不解,但她是一个相当合格的丫鬟。 伸手帮着柳馥妗轻轻按压太阳穴,慎重点头。 “奴婢晓得了,底下的人之后奴婢也会全部敲打一番。” “嗯。” 柳馥妗闭着眼,没有让萍儿看清她眼睛里面的担忧。 虽然被裴璟猜到了真相,但是她倒也没有太担忧。 毕竟这些都是她的家事,他就算是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那也插手不得。 只是她在意的说,是裴璟对她的态度。 印象当中,裴璟当是如同煞神一样的存在。 众人眼中的瘟神,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浑身染着肃杀。 可是这几次她看到的裴璟,反倒是知趣识礼,更像是翩翩公子哥。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柳馥妗的眉头越皱越紧,到最后已经深深地拧成了一个川字。 萍儿看得担忧,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更加卖力的帮她按揉穴位。 忽地,柳馥妗猛的睁开眼睛,手指轻点桌子。 “萍儿,这几日,祖母的身体如何了?” “听底下的人说,已经好很多了,只是好像她一直不怎么开心,情绪很是低迷。” 萍儿如实回答,小心构建着措辞。 柳馥妗却是吐出一口气,悠悠道:“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不中用,如今休养了这么久也不见好。你说,这到底是有人不想让她好起来,还是因为忧思过重呢?” 萍儿一愣,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但又有些不确定。“姑娘是说……” 柳馥妗并不答话,而是缓缓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外公前段时间给母亲请了御医调理身体,算算时间,过几天就是复诊的时间了,如今母亲的管家权已经拿到,如此,也该加快些速度了。” 第四十九章 脉相不妥 说完这句话,柳馥妗也没有想要解释清楚,缓缓走到书桌前写了几个字。 萍儿凑过去看了一眼,小脸逐渐变得凝重,点点头,很快就退了下去,只留下柳馥妗和越发旺盛的烛火。 烛火之上,隐隐跳跃着出“参汤”二字…… 日子越发平常,仿佛是为了遮掩底下的波涛汹涌,整个柳家和祝家都和谐的有些过分。 这日,祝云柔终于看完了所有的账本,下午就带着柳馥妗回了柳家。 刚到老太太的松鹤院,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虚弱的咳嗽,和秦嬷嬷担忧的声音。 “老太太,今儿还是有些冷,要不咱还是在房间里面休息一下吧。” 屋内传来一阵躁动,像是有人打翻了什么东西。 随后,柳老太太的声音就带着疲惫传来。 “这几日一直躺着,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躺散了。我看外面阳光不错,你就扶着我到院里转转吧,便是看看园子里的花也行。” 柳老太太边说边咳,那样子倒真有几分行将就木的感觉。 院子里的祝云柔听着屋子里面的谈话,面上忍不住露出些许担忧。 三两步走进去,扶住柳老太太的另外一边手臂。 “母亲,您的身子还没完全好,该是多休息才是。” 柳老太太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过来,转过门看见抱着一摞账本的丫鬟,脸色顿时一沉,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问责,柳馥妗就迎上前去,替代了秦嬷嬷的位置。 “奶奶,您身子怎么样了?阿娘担心您,所以特地让外公从皇宫请了御医过来帮您诊脉呢!” 柳馥妗语调欢快,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小女孩家的娇憨和欢快。 柳老太太愣了一下,似乎这才看到跟他们一起过来,身上穿着朝服的太医。 看了一眼柳馥妗,又看了一眼祝云柔,虽然没有表态,但是面色却缓和了不少。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到底是老了,有些小毛病也是正常。”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却并没有拒绝柳馥妗的搀扶 柳馥妗依旧是微微仰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奶奶,话可不能这么说,阿娘一直记挂着您的身体,之前听说您自从那日之后身子一直不见好转,所以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阿娘时长教导我,祖母乃是家中长辈,是家中最重要的人,要我要好生孝敬祖母,如今祖母身子不适,那自然是头等大事!” 她说得很是认真,就差把“孝顺”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柳老太太虽然对她的说辞将信将疑,但神色还是越发缓和了。 要知道,她一直和这个孙女不亲近,所以平日里她见了自己一直都是畏畏缩缩的。 可今日,她却觉得柳馥妗和以前很是不一样了。 在她身上,竟然久违的感受到了亲近。 “你这孩子,就会油嘴滑舌,不过既然你和你阿娘这么记挂我这个老婆子的身体,那我就承了你们的意就是。”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院中石桌前。 柳馥妗一边扶着柳老太太坐下,一边挥手让太医过来看诊。 而她则是后退一步站在柳老太太一侧。 她的举动落落大方,无端又让老太太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太医先是把帕子放在柳老太太手腕上,道了声得罪,这才把手放了上去。 稍稍一探之后,眉头便一点点攒了起来,连带着柳老太太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这位大人,可是我的脉相有什么不妥?” 太医点头又摇头,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试探着问道:“老太太前些日子可是中了毒?” 柳老太太还没有回答,柳馥妗就已经抢先答道。 “确实如此,前些日子,付姨娘身边的小丫鬟因为一点小事对奶奶积怨在心,所以给她下了毒,不过当是大夫已经帮着拔除了,阿娘还从外公那里取了人参帮奶奶滋补身体,可是有何不妥?” 她一股脑把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柳老太太面上有些不满,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却又不能发作,只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看到,依旧是定定看着那太医。 太医脸上流露出一丝犹豫,好半晌才说道。 “祝将军府上的人参,当是圣人赏赐的,确实是大补之物。可是,这不对啊。” 他一会摇头一会皱眉,看的人心里慌慌的。 柳老太太的那点不满早就烟消云散了,焦急追问。 “这是怎么了?可是人参有什么问题?” 太医这次倒是没有卖关子,直接否认。 “非也,方才我确实感受到了柳老太太体内有一股力量在撑着您的身体,应该就是那人参的效用。可是这力量很弱,加上老太太体内还有新的毒素,不像是余毒未清,倒像是又被人新种了慢性毒药,所以老太太的身子才会每况愈下。” 他越说越顺,可是老太太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到最后,已经逐渐黑成锅底了。 她威严的目光在院子里所有人身上划过,最终落在了秦嬷嬷身上,沉着声音问道:“太医大人是不是诊错了,最近这段时间,我的吃食都格外小心,都是身边人亲力亲为,应该不会出错才是。” 她意有所指,秦嬷嬷抬头,就对上老太太阴鸷的目光,心中一个激灵,顿时直接跪在地上。 “老夫人,您最近所有进口的食物全部都是奴婢一手操办的,从未假手于人,老夫人可以明察,奴婢绝对没有害主之心。” 她跪的端正,声音更是带着决绝。 到底是自己身边的老人,陪着自己这么多年,老夫人也是不想怀疑她的,所以只能把目光落在了那太医身上。 太医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索性又再次帮她把了把脉。 “嘶,那这可就奇了怪了,我所探查出来的脉象确实如此。若不是食物的话,那老夫人身边接触的东西可有什么变化?” 秦嬷嬷再次坚定摇头,面上也带了些许沉重。“老夫人用的所有东西也都是我一手操办的,所有的东西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才敢拿来给老夫人用的。” 第五十章 关系缓和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秦嬷嬷的脸色却也逐渐白了。 她虽然行得正坐得端,但是她也是从栽赃陷害中活下来的。 后宅的那点腌臜事情,没有人比她看的更清楚了。 就算她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害人之心,却也不能够保证没有人想要害她。 老太太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却没有再说话。 柳馥妗感受到她们之间那微妙的情绪,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面上却装作焦急的样子,往前踏了一步。 “奶奶,秦嬷嬷是您从府上带来的陪嫁丫鬟,跟了您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孙女也相信她绝对不可能做出坑害主子的事情。” “可是太医刚才说的事情也是在让人在意,不如这样让太医帮着检查一下,奶奶房间里面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吧。” 她一脸诚恳,柳老太太很轻易就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太医大人了。” 太医摇摇头,转身就跟着两个小丫鬟一起进了房间,没一会儿却又走了出来,面上满是失望。 “老夫人房间里面并没有什么对他身体不易的东西,想来平日里应当是经手的人比较仔细。” 话落,气氛再一次陷入了僵持。 而就在众人都各怀心思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间走了过来,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 “老夫人,厨房里面的参汤熬好了,你要不还是趁热喝了吧。” 那丫鬟看着有一些面生,但是模样看着却是个有福的。 有些圆乎乎的脸上带着一抹笑,露出两个娇俏的小酒窝,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舒服。 老太太在看到她的时候,脸色也不由得缓和了一些,刚要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汤碗,就听见一声急喝。“等一下!” 老太太伸手去接的动作顿住,有些疑惑的朝着太医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他面色凝重的从药箱里面拿出来一根银针探到参汤里。 紧接着,众人就看见那银针缓缓变黑。 参汤,有毒! “啪嗒” 瓷器破碎的声音应声响起,柳老太太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流朱,你虽然来的时间不久,但我好像从来没有亏待你的地方,为何要害我?” 流朱这会已经完全被吓傻了,脸上的笑容消失,再不见刚才那娇俏可人的样子,眼泪顺势而下,倒有几分可怜。 “老夫人,奴婢不敢!您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害您啊!当初是您救了奴婢的命,奴婢当牛做马报答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做出这等忘恩负义的事情?” 她哭得梨花带雨,声音都带着惶恐。 老夫人眼睛里面的怀疑依旧不见消散,只是等着她自证清白。 这时,一旁的秦嬷嬷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迟疑开口。 “确实不关这丫头的事,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这参汤,应该是付姨娘让人熬好了,每日让人送到院子里来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流朱顿时眼睛就亮了,拼命点头。 “对对对,这参汤每天都是彩蝶姐姐给奴婢的,奴婢只是帮着拿过来而已啊。” “原本一开始都是奴婢等人动手的,可后来付姨娘差人过来取走了人参,说是姨娘想为老夫人您做些事情,以表孝心……” 她痛哭流涕,那样子一点都不像是说谎。 老太太的脸于是又黑了。 柳馥妗看得只觉得有趣,面上却又装作无辜的样子,小声嘀咕。 “好奇怪啊,之前是香草,现在是彩蝶,这都是付姨娘的贴身丫鬟,她们能和祖母有什么仇恨,才让她们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情来。” “只是可惜了那人参,如此一来,只怕是要毁了。” 她故作苦恼的摇头,可实际上所有的话都传进了老太太的耳朵里。 老太太的脸色青了又白,红了又黑,就像是开了胭脂铺子一样。 好半晌,她才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 “让人把彩蝶给我绑了!打杀!日后别的院子里送来的食物,一律不许接!” 她气愤不已,激得胸口一阵发闷,又是重重咳嗽了起来。 柳馥妗一边帮着顺背,一边给萍儿使了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会意,转身就跑了出去。 而她则是一脸关切的看着柳老太太,不断催促。 “太医,先不管到底是谁想要给奶奶下毒,您快些帮着解毒吧!奶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太医如梦初醒一般,连忙点头,不一会就开了方子,又从药箱里面拿出来一个小瓷瓶。 “让府上的人按照这方子抓药,这瓷瓶里面的药碗可以帮着养气调血,一日三次服用,七日之后,老夫人便可痊愈。” 柳馥妗顿时惊喜地把药接了过来,给老太太喂下。 说来也是神奇,那药刚刚一入口,老太太就缓和了咳嗽。 柳馥妗面上差点喜极而泣,给太医包了一个大大的荷包,又着人亲自送出去,这才罢休。 柳老太太把这一切尽收眼底,拉着她的手轻拍。“好了,奶奶没事,你也别太担心了。” 柳馥妗顺势伏进她怀里,轻轻点头。“孙女省的,奶奶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可是孙女看着奶奶受苦,就觉得难受,奶奶要快些好起来才好。” 柳老太太脸上的慈爱越发加深,倒是没有再说话。 等秦嬷嬷亲自动手熬了药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几乎是祖孙两个其乐融融,祝云柔在一旁看着满脸新伟的模样。 心思一转,就有了定夺。 把药递给柳馥妗之后,就退了出去。 柳馥妗一边给老太太喂药,一边把准备好的蜜饯塞进她嘴里。 柳老太太含着蜜饯笑得无奈。“我又不是那三岁小娃娃,怎得还拿了这些东西糊弄我?” 柳馥妗依旧我行我素,却也不见柳老太太制止。 等喝了药,柳馥妗又说了几句笑话惹她开心,柳老太太余光一瞥,似乎这才看见丫鬟手中的账本。 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还是看向祝云柔问道:“你过来,可是账本出了什么问题?” 祝云柔正愁不知道如何开口,见她发问,立马低眉顺眼的回答:“回母亲,是的,这账本上每月有一笔两千两的支出,一笔五百两的支出,还有一笔三百两的支出。媳妇翻看许久,也不见去处,所以过来想着过来问一下母亲。” 第五十一章 明着上眼药 柳老太太面色微沉,似乎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淡淡开口。 “这你不用管,只管把其他事情打理好就是。” 祝云柔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是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低头,眼底带着无奈。 柳馥妗见母亲准备妥协,眸色微沉,但面上却是偏着脑袋掰手指。 “奶奶,话可不能这么说,娘亲虽然有心想要管理内宅,可是这数字实在太大,父亲一年俸禄不过才三千两。这么算来的话,柳家铺子里所有的盈利,算是都搭进去了,甚至还入不敷出,这若是管理起来……” 难道还要我娘往里搭银子吗? 柳馥妗后面一句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柳老太太刚刚被她哄高兴了一点,这会脸色又变得难看了起来。 只是柳馥妗一开始就做足了准备,像寻常人家一样,一口一个奶奶叫的亲切,如今又是为了家里担忧。 所以她纵使心中责怪柳馥妗多嘴,却也不能做的太过,只能含糊其辞的说道:“你还小,不知道管家的艰辛。这笔银子乃是给庄子上一些族亲的,你父亲当年欠了人的恩情。如今他们家中困难,我们自然是要帮衬一把的。” 柳馥妗似懂非懂的瞪圆了眼睛,止言又欲。 “可,可就算是接济,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吧?” “娘亲算过,咱们家一个月的开销也不过四千五百两,除去您院子里的一百两,付姨娘和妹妹院子里的各二百两,勋哥儿院子里三百两,我和娘院子里各一百两,加上父亲平日应酬的三百两,府上日常开销才只有二百两……” 她讷讷开口,看似是在震惊,实际上是把事情都摊在桌面上了。 柳老太太一开始还有些不耐烦,当听到付姨娘和柳含烟院子里面的份例竟然比她这个做祖母的还要高的时候,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你说什么?付姨娘和含烟院子里,每个月竟然要二百两的份例?” “账本呢?拿来我看看!” 祝云柔的大丫鬟蒹葭立马就把捧在手里的账本递了过去。 柳老太太接过账本看了几眼,顿时就咬紧了牙关。 柳馥妗打量着她的神色,不动声色地上眼药。 “这还是平时没什么活动的,若是碰上珍宝阁出了新品,妹妹院里的支出就要多出一些,说是二百两,实际上每个月几乎都要超出些的。” 柳老太太的连色阴沉的几乎能够阴出水来。 她可以宠爱柳含烟,也可以因为付姨娘的身份捧着她。 可是她不能接受,付姨娘一个姨娘,吃穿用度竟是比她还要好。 最重要的是,这账本和她平时看到的还有些不太一样。 那也就是说,付姨娘给她的账本也是假的! 她眼底燃着一簇怒火,捏着账本的手指不断用力。 果然,就如同柳馥妗预料那样,柳老太太哼了一声。 “付姨娘之前管家的时候,怕是弄错了府中份例的分配。云娘,你如今既然已经接管了家中管家权,那就重新分配一下。” 她说完,直接就把手中的账本还了回去。 刚准备装出疲惫的样子终止话题,就听柳馥妗伸手拍了一下胸脯。 “原来克扣我们用度的事情不是奶奶的授意的,我还以为真像妹妹说的那样,是因为奶奶不喜欢我们,所以才故意苛待的。” 她说得很小声,若不是屋子太过于安静,只怕柳老太太都听不见。 柳老太太只觉得眼皮狠狠一跳,她转头看着柳馥妗,失声质问。 “你刚才说什么?” 柳馥妗似乎是被她突然出声说话吓到了,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别开眉眼。 “没,没什么,孙女什么都没说啊。” 柳老太太这会已经被接连发生的事情砸的怒火中烧,见她这样,一巴掌拍在床旁的小几上。 “让你说你就说,你是觉得我这个老婆子年纪大了,好糊弄是不是?” 柳馥妗连忙跪在地上,连连摇头。“祖母,孙女哪敢啊?” 柳老太太不为所动,依旧是紧盯着她。“那就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柳馥妗为难咬唇,想要诡辩,却被老太太截断。“你若是敢说谎,那就别怪我家法伺候了!” 柳馥妗面色一僵,终是无奈的把之前的话复述了一遍。 看着老太太黑如锅底的脸,她脸上满是急切和慌张。 “祖母,孙女不是故意要说这些话的,只是平日里每到月终,我和母亲的吃穿用度级别总要降一降,所以孙女才心存疑惑。” “还有,祖母说那三千两银是给帮助过父亲的族亲的,可是账本上写的却是给付姨娘的亲戚用的。” “大家都知道,付姨娘是父亲带回来的孤女,哪里来的劳什子亲戚?可是,付姨娘和妹妹的吃穿用度,可不像是区区二百两银子能支撑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就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样,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满脸都是惶恐。 老太太的脸黑了又黑,胸脯不断的起伏。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柳馥妗,想要斥责,话却说不出口。 毕竟,说到底,她也只是多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她思忖良久,最终还是硬邦邦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 “你身为柳家嫡女,心思应该放在正事上,怎么可以对这些小事斤斤计较?行了,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的,你和你母亲就先回去吧!” 祝云柔在柳馥妗和柳老太太说话的时候,就一直悬着一颗心。 可她始终记得,柳馥妗在来之前一再嘱咐她,让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插手,所以她只能干着急。 这会儿听到老太太让她们离开,顿时如获大赦,拉着柳馥妗就匆匆离开。 等出了老太太的松鹤院,祝云柔这才嗔怪道:“妗儿,你今天实在是太鲁莽了,你祖母平日里就对付姨娘她们母女多有偏颇。若是觉得你故意从中挑拨,当真罚你怎么办?” 柳馥妗却是笑得胸有成竹,意有所指道。 “可是娘,我如今不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反倒是付姨娘,她们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第五十二章 以身入局 祝云柔满脸疑惑,柳馥妗却已经止住了话题,只让她等着好消息。 等到把祝云柔送回自己的院子,柳馥妗这才卸了脸上的笑容,一旁的萍儿忍不住疑惑。 “姑娘,您若是想要把这些事捅出来,直接让奴婢去做便是,何必亲力亲为?” “老夫人对您一直算不上好,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她对您更加不喜,岂不是坏事?” 她眉头轻蹙,小脸上满是困惑。 柳馥妗却是笑了,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今日这是我做的确实不算高明,明着给祖母上眼药,为的就是要让她觉得我是一个蠢笨的人,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啊?这是为何?” 柳馥妗嘴角的笑越发神秘,清浅说道:“那自然是,大智若愚啊。” 最近这段时间,她做的事情不算少。 虽然最初的时候大家都反应不过来是她做的,可若是时间一久,难免不会有人怀疑她。 就像是裴璟,已经对他起疑了。 她深知这种小把戏无法让他对她改观,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把他搁置在一边。 可是对付像柳老太太这种自以为聪明的人来说,却是足够的。 今日闹了这么一遭,老太太肯定会觉得她和母亲是个沉不住气的,管家权刚入手,就忍不住过来攀咬付姨娘她们。 可是今天她说的事情之中还夹杂着自己的利益,所以老太太肯定会让人去核实。 付姨娘当家这么多年,阳奉阴违的事情可没有少做,压根就经不起细查。 老太太这一番探查,究竟能够挖出来多少事情,就看她手底下的人够不够有用了。 她轻笑一声,瞥了一眼依旧还有些迷茫的萍儿说道。 “萍儿,你要记住,置身事外是明智之选。但有时候,也需要以身入局。” 萍儿更迷茫了,但心中对柳馥妗的崇拜也更加深重。 果然,她家姑娘,就是最聪明的人!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看到她这幅傻乎乎的样子,别开话题。 “对了,那人参处理了没有?” 萍儿立即严肃了脸色,点头道:“已经处理了,付姨娘房里的人也没有发现那人参早已不是之前的人参了。” 柳馥妗点头,抬头看了一眼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柳家人如此算计他们,如今还想用百年人参? 做梦吧! 只怕柳老太太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人参不过是柳馥妗自外面买来的普通人参。 那参汤里的毒,也并非是因为人参有毒,而是因为她让人在瓦罐里投了毒。 不过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毁尸灭迹,他们就是想查也查不到了。 至于柳老太太和付姨娘,有了这么一桩事,日后二人就算是想同心都难! 另一边,柳馥妗她们刚走,老太太就直接冷下来脸来。 她挥挥手,把屋子里面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面色沉稳的嬷嬷在身边。 “红鸾,你说,这丫头说的是真是假?” 红鸾是柳老太太出嫁时候带来的陪嫁嬷嬷,也是老太太最信任的人。 只是她平日里多不会表现自己,只默默的陪着她。 这会听到老太太问起这个问题,她眼皮也没抬。 “是真是假,一探便知。但奴婢认为,付姨娘最近却是是有些忘本了。” 红鸾并不知道付姨娘的身份。 应该说,整个柳家,知道这两人身份的就只有柳瀚文和她两个人。 老太太闻言,微微皱眉。“可是,瀚文很喜欢她,若是我做的太过……”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却已经清楚地体现了自己的忌惮。 红鸾到底跟了她这么多年,对她的心思还是能够猜到几分的。 并且,她是个心细的人,平日里老太太和大爷对付姨娘的态度她也看在眼里,所以说话也多了几分斟酌。 “老夫人,这件事情,本来奴婢不应该多嘴的,只是如今外面的流言确实不太好听。” 她说着,捡了几条言辞不太激烈的流言说了一遍,顿时老太太就有些慌了。 “可是,就因为这些说我儿宠妾灭妻的流言,我都已经把管家权从付姨娘手里抢过来了。如今若是再苛责她,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红鸾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心里面已经有了决断,便也不再劝,只是淡声说道。 “老夫人自有决断,又何必来问奴婢?” 老太太一噎,却也没有生气。 犹豫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让人去调查付姨娘和柳含烟院子里面的情况。 自然,她也没有忘记那几笔银子的事情,也一并让人调查了。 只是在看到下人呈上来的东西时,却是硬生生被气笑了。 “付姨娘还真是好手段,她这是笃定了我不会去查她,所以一直在我眼皮的底下搞小动作呢!” 她眼底带火,对付姨娘的最后一次忌惮也彻底消失。 大手一甩,直接把手中的纸甩到一旁,冷声对着门外说道。 “去跟大太太说一声,如今她才是当家做主的人,这以后府中的份例都归她管,无需事事都过来问我!”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很快转身离去。 而当柳馥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底暗藏讥讽,就连萍儿都有些恼了。“老夫人可真会使唤人,明明是她自己查出了真相,对付姨娘多有不满,如今竟然还让夫人做这出头的人,这不是摆明了想让夫人背锅吗?” 柳馥妗笑着抿了一口茶,这才看向面前的人解释道:“祖母说的倒也没错,如今母亲才是当家作主的人,确实不应该大事小情都去打扰祖母。管家说,对吗?” 过来传话的管家伸手擦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汗水,陪着笑脸说道:“大姑娘说的对,大太太本就是柳家主母,管理家中大事小情乃是她的职责,老太太就算是想要插手过问也得有个合适的由头。” 柳馥妗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递了一个眼神过去,萍儿立马会意,将手中的碎银子递了过去。 “既如此,那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管家帮忙了。” 管家接过银子,冷不丁一抬头对上柳馥妗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顿时就感觉后背的冷汗流的更厉害了。“但凭大姑娘吩咐,只要是奴才能够办到的,自然是无有不从!” 柳馥妗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目光平直看向南方。 “算算日子,父亲出门也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如今也快到归期了。他向来对付姨娘疼爱有加,若是知道他心尖尖上的人被人如此欺负,只怕会心生不忍,管家可有什么好办法?”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只是单纯的问询。 可是管家却感觉像是有一只冰凉的手指缓缓爬到了他的脖子上,随时都有可能用力给他致命一击。 他咕咚咽下一口唾沫,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咬牙说道:“这一切都是老夫人下的令,大太太和大姑娘只是奉命行事,大爷就算是不高兴,只怕也只能去找老夫人理论了。” 第五十三章 嫡母虐待庶子庶女了! 柳馥妗差点笑出声来,她站起身,轻轻的拍了一下管家的肩膀,语气中满是赞赏。 “我就知道管家是个聪明人,既然这样的话,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 管家松了一口气,却又把心提了起来。 他深知,柳馥妗这么说并非是真的在夸赞他,而是在等他的投名状。 之前他把真正的账本给祝云柔送过去,算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若是当真想要让柳馥妗信任他,那他就必须得做出点儿让人满意的事情才行。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挤出一个大方的笑容。 “大姑娘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办好的,绝对不会让大姑娘和大太太为难!” 说完,他就直接带着来人回去了。 柳馥妗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又坐了下来。 萍儿原本以为,柳馥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肯定是要继续出面嘲讽付姨娘母女一番的。 却不想她反倒是慢悠悠的坐下来品茗,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要回府的样子。 她等待了片刻,却依旧没有等到她起身,忍不住问道:“姑娘,咱们不回府吗?如今付姨娘应该得知他们的份例被削的事情了。这么好看的戏,咱们不去瞧瞧吗?” “不急。”柳馥妗抿了口茶,语气幽幽。“外公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这几天母亲一直忙得焦头烂额,顾不得柳家的诸多事宜也是正常,咱们且先晾她一晾。等真的回了府,再去看戏也不迟。” 萍儿满肚子疑惑,但是出于对自家小姐的信任,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就到了祝老将军寿辰当日。 祝老将军是习武之人,本就粗糙,对于这些繁文缛节的礼仪并没有什么好感。 加之祝家没有女主人,没人操持相关事宜,所以以往祝老将军寿诞都是草草而过。 可如今祝云柔在府上,自然不可能任由他今年的寿辰再平平过去。 是以,她早早的就已经朝着各家下了帖子,备好了宴席,等待着众人祝贺。 虽然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操持过这么大规模的宴会了,但处理起来依旧是得心应手。 院内挂满了红灯笼,到处都堆满了鲜艳欲滴的花盆。 阖府上下,每一处都洋溢着喜悦,就连那些下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容。 祝老将军到底是开国功臣,如今又是我朝最具盛名的大将军,是以不少人都想和他攀上关系。 如今他过寿,自然是所有能来的人全部都来了。 就连圣人,都差人送来了寿礼。 柳馥妗陪着祝云柔一同接待来往的客人,面上无一丝怯意,行为举止也是落落大方,待人接物更是让人挑不出半点错误来。 来往的人先是惊讶,紧接着一个个面上都露出赞赏的表情来,不少人甚面当众夸赞。 柳馥妗一一收下,面上的笑容始终没有太大的变化。 直到开席,整个宴会都是宾主尽欢,好不欢快。 而就在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的时候,柳家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只不过来人并不是柳老太太或者是付姨娘,而是柳含烟。 只见她手中拎着一个盒子,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一番,顿时不屑的说道。 “我当将军府会有多气派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说着,她直接将自己手中的盒子扔到旁边下人的手里。 “诺,这是柳家备下的寿礼,希望祝老将军会喜欢。” 面上虽然说着恭维的话,可是面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于倨傲,以至于周围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好半晌,才有人疑惑问道:“这是哪家的女娃?怎么这般没有礼貌?既然是过来贺寿的,那就应该有贺寿的样子,可她这样子……” 那人眉头紧皱,看着柳含烟不断的摇头。 他旁边的人也跟着眉头紧锁,嫌恶的说道:“听她刚才说是柳家的,这京城还有几个柳家?难不成是祝大姑娘的夫家?可这作态,也忒看不起人了吧?” 其他的人听到他这么说,也都纷纷惊讶了起来。 将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面色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确实是柳家的二姑娘,我之前见过她一次,犹记得她那时的表现尚且可圈可点,可如今怎么……” “二姑娘?那不就是一个庶女?柳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给人祝寿,竟然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过来?难不成是府上无人了?” “你小点声,如今柳大人去江南治理水患,祝大姑娘又在帮着操持寿宴,就连柳大姑娘也在跟着帮忙,柳家可不是就是没人了?” “可这也太……” 说话的人话没有说完,但话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柳含烟站在门口,把他们的话尽收眼底。 细细的柳叶眉狠狠皱在了一起,冲着众人喊了一声。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呢?这是我们柳家和祝家的恩怨,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她声音不小,在场的人几乎半数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还不等这些人发作,柳馥妗就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 在看到柳含烟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柳含烟,今日是我外公的寿辰,你平日里胡闹些也就算了,今日若是敢破坏了大家的好心情,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的!”她凝眉,抬手就准备让人把柳含烟给带下去。 然而柳含烟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往后退了一大步,面上带着愤恨说道:“你如何不轻饶了我?柳馥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怕我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揭穿你的真面目吗?” 柳馥妗简直要被这个蠢货给气死了,她深呼吸了几次,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 “你有什么怒气冲着我来,不要迁怒到别人身上!” “哼,我偏不,我今天就是要当着大家的面,把你的恶行全部公诸于众!” 柳含烟似乎察觉不到柳馥妗的隐忍,依旧是大声嚷嚷着。 “大家来评评理啊!嫡母虐待庶子庶女了!还请大家来给我主持公道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人群,柳馥妗的手还高高抬着,面上却已经多了浓浓怒气。 “柳含烟,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不要太过分了!” 第五十四章 揭穿柳馥妗的恶行 柳含烟冷不丁得挨了一巴掌,俏脸顿时就转向了一边。 她摸着自己的脸,眼底燃起一簇怒火。 “柳馥妗!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今天我非撕了你不可!” 她狰狞大喊,全然不顾形象的扑过来就和柳馥妗撕打在一起。 柳馥妗躲闪不及,被她抓了几下,身上的衣物瞬间就变得凌乱。 她眼底闪过隐怒,抬手抓住柳含烟的手,将其反剪在她身后,脚尖踹上她的膝窝。 柳含烟“啊”了一声跪倒在地,满脸都是羞愤,疯狂大叫。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柳馥妗皱眉,直接一记手刀劈过去,柳含烟顿时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感受到周围好事的目光,柳馥妗眉头紧锁,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祝云柔也听到动静赶过来了,看到柳含烟,整个人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查看。 “妗儿,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柳馥妗没有回答,只是对着赶来的下人说道:“先把人抬下去,请大夫过来给她看看。” 下人得令,刚想把人抬进去。 不知从哪慌慌张张的窜出来一个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张开双臂挡在柳含烟面前。 “不可以!你们不能动我家姑娘!” 柳馥妗放眼望去,就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不觉皱眉;“你是何人?” 那丫鬟虽然长相普通,但胆量却是不低,见柳馥妗面色不悦,也不见有一丝胆怯,反倒是掷地有声地说道:“奴婢乃是二姑娘的贴身丫鬟欢儿,今日陪着姑娘过来赴宴。一是祝贺祝老将军寿诞,二是也想就此机会,揭穿大太太和大姑娘伪善的嘴脸!” 这话太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周围的看客一时间都没能转过圈来。 感受到他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柳馥妗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难看。 “我看你们并不像是想要过来祝寿的,反倒像是过来找茬的。来人,把这人给我带下去!关起来好好审问!” 话落,她身边几个下人就蠢蠢欲动。 不想那丫鬟不仅仅是胆量过人,就连嘴皮子也很是利索,只见她狠狠地瞪着柳馥妗,高声喊道:“大姑娘这么着急要灭口做什么?难道是因为心虚了?也是,之前大姑娘虽然籍籍无名,但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家的姑娘。若是你做的那些个腌臜事情被人捅出来,往后名声如何,那可就不一定了。” 欢儿大胆发言,面上的笃定更是钓足了周围人的好奇心。 眼看着那些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发的带着探究和怀疑,柳馥妗知道今日这件事情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不仅如此,若是处理不好,只怕她的名声就会就此毁了。 她深吸一口气,反倒是笑了,她幽幽摆弄着自己鲜红的指甲,笑得轻描淡写。 “既然你都已经这么说了,我若是还是执意要把你带下去,反倒是当真坐实了我恶毒的罪名。既如此,那你就好好的说说,我到底都做了什么,才会让你们主仆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来找我对峙!” 她幽幽开口,甚至担心周围人看得不过瘾,把人带到了正院里。 ——毕竟笑话已经被人看了,倒不如就让他们看个明明白白! 欢儿似乎也没有想到柳馥妗竟然会这么大方让别人看自己的缺点,一时间竟然有些怔愣。 不过很快,她就收回心神,大声说道:“大姑娘别以为端出这幅姿态,奴婢就会被你唬住。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就算是姑娘遮掩也无法抹消!” 说完,她挺直了腰杆,把柳馥妗的“恶行”一一说来。 小到她最是见不得柳含烟好,平日就会各种对付她。 大到她抢了柳含烟什么东西,逼她大冬天去湖里帮她捡东西,害的柳含烟落了一身的疾病。 一桩桩一件件,无端让人心惊。 然而柳馥妗面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带了一丝讥讽。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丫鬟从开口说第一个字开始,就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她低敛下眉眼,清丽的面庞闪过一丝清冷。 这人,很明显就是有人故意找来坏她名声的。 可,到底是谁,会跟她有这么大仇怨呢? 先前她第一反应就是付姨娘。 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付姨娘不是蠢货,柳含烟到底是她的亲闺女,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用亲闺女来陷害她。 她百思不得其解,面色也更加冷陈。 而欢儿对她的控诉却没有结束,更加怨毒地看了她一眼,大声喊道:“若是只是这些,我们也犯不着坏了祝老将军的好事。可是前些日子,大太太竟然让人缩减了姨娘和二姑娘院子里的用度。如今马上就要入夏了,可是我们姑娘竟然连身像样的一副都不能置办。这分明就是大姑娘嫉妒我家姑娘受宠,所以才故意刁难!” 她义愤填膺,说的煞有其事,周围的人异样的目光都不由得投了过来。 感受到他们的怀疑,祝云柔有些急了,忍不住怒斥。 “你这刁奴,当真是该死!空口白牙往我女儿身上泼脏水,难道就不怕我拉你去见长安令吗?” 她浑身颤抖,脸色也是铁青。 然而欢儿却一点都没有被她唬住,而是咬牙一脸正义凌然的说道:“奴婢当然知道,像大夫人这样的家世,想要对付我一个小丫鬟实在是太容易了,可是我就是看不惯你们欺人太甚。如今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就算是死了,也有所价值!” 她说着,竟是直接站起身来,快步就朝着一旁的柱子撞去。 那样子,竟是准备直接以死明志! 祝云柔瞪大了眼睛,满是手足无措。 柳馥妗却是早就已经猜到会有这么一遭,一个眼神过去,萍儿立马拉住了她,不满训斥。 “你可不能死,你要是死了,那岂不是坐实了我家姑娘仗势欺人的罪名?我家姑娘向来良善,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如今却是要因为你这条贱命染上污名。你这算盘,还真是打得精明!” 萍儿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就把欢儿的心思戳破。 其他人原本对欢儿拼死护主的行为感动,这会被她一提醒,顿时一个个都清醒了过来。 对啊,若是这丫鬟真死了,那柳家大姑娘岂不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不仅如此,祝老将军好好的宴会却出了人命,岂不是不吉利? 第五十五章 每月竟要用去府上近千两银子? 众人一阵恍然,欢儿却有些慌乱,她恶狠狠瞪了萍儿一眼,咬牙说道:“我只是觉得,我如今拆穿了大姑娘的真面目,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人,她肯定不会这么饶了我的。与其被人折磨,倒不如早早了结了这条烂命,这难道都不行吗?” “自然是不行的。”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柳馥妗,这会总算是站出来了。 她伸手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缓缓走近。 突然抬手,狠狠甩了欢儿一个耳光。 她用了十足的力道,欢儿一时不查,竟是直接被打得头偏向一侧,嘴角也渗出丝丝鲜血。 柳馥妗却只当只没有看见,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冷冷问道。 “说,到底是谁让你来这里故意抹黑我的?” 欢儿被这一巴掌打得头脑发懵,好半天才恢复清明。 冷不丁对上柳馥妗清冷的眼神,眼底快速划过一抹慌乱。 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高声说道。 “大姑娘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绝对不会背叛二姑娘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越发的让人觉得这件事情扑朔迷离。 柳馥妗早就猜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缓缓松开她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真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有骨气。不过你都已经这么要求了,我要是不成全你,那倒是我的不对了。” 说着,在欢儿疑惑的目光之中,柳馥妗忽地抬手,对着身侧的下人说道。 “既然她一心求死,那就成全她,给我打,打死为止!” 一头撞死了之有什么可怕? 疼的求死不能,才能让人吃够厉害。 “妗儿!”祝云柔瞪大眸子,下意识拉住柳馥妗的袖子。“如今是你外祖的寿辰,你如此行为,怕不是有些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好好的寿宴,竟然沾了血迹,无端的会让人觉的不详。 可柳馥妗却只是淡然一笑,轻声安抚。“娘放心,我有分寸的。外公最是疼我,只怕也不会容忍有人这么抹黑我。所以,不会有事的。” 祝云柔还想说些什么,柳馥妗却已经把头转到了一边,顿时就让她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欢儿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人直接按在了长凳上。 将军府的下人大都是退役的将士,虽然已经不在战场了,可是身上的气势和手中的力气一点都没丢。 一板子下去,欢儿顿时就凄惨的叫了起来。 周围的人看着这惨绝人寰的画面,一个个的都有些不忍直视。 有些胆子小的,更是直接把头偏到了一边。 柳馥妗就像是没有看到这些人的反应,扬声吩咐。 “狠狠地打,直到她愿意说真话未知!” 话落,那些打板子的人,手下的力气更大了。 欢儿一开始的时候还有气力叫,后来就变成了小声的哼唧。 而她屁股上的肉也都被打烂了,血迹混着碎肉黏在板子上,不少都滴滴答答的散落在了地上。 有人看不得这样的画面,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而其他人也都忍不住了,纷纷站出来职责柳馥妗的不对。 “柳大姑娘,你这也太过分了吧?这丫鬟就算是揭穿了你的罪行。可到底也是一条人命,你如此残忍,当真不怕惹来祸患吗?” 柳馥妗循着声音看去,就看见站出来的人是一个圆脸小姑娘。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捂着胸口难受的小口呼吸,显然是被这样的场面吓到了。 柳馥妗目光一转,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周,见其他人都带着不忍直视的目光看着她,隐隐带着一丝谴责。 她眨眨眼,忽而露出一个笑容。“罗姑娘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这丫鬟可是故意败坏我的名声。要知道,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甚至不亚于性命。可是她却张口闭口言说我恶毒,我难道不该好好的惩治她一番吗?” 她振振有词,圆脸姑娘顿时就被堵住了。“可,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她啊。而且,而且,你又如何能够证明,她说的就是诬陷你的?” 她语气稍显气弱,她身边的妇人似乎想要捂她的嘴巴,却没有来及,只能把她拉到身后,对着柳馥妗致歉。“柳大姑娘,当真是对不住了,这丫头平时被我骄纵惯了,习惯了口不择言。还望大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妇人面上赔着笑,那模样很是恭谦。 圆脸姑娘急了,忍不住拉着她。 “娘,你在干什么啊?做什么要这么低声下气的?这件事情分明就是柳馥妗做得不对,她草菅人命,难道不许别人指出来吗?” 她一脸的义愤填膺,甚至还看向其他人,想要寻求他们的认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虽然刚才面上也都带着不满,这会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毕竟,柳馥妗的外祖可是祝老将军,如今他们又是在祝家的地盘。 他们是嫌命长了,才会站出来指认她的不对。 圆脸姑娘看了一圈,没有得到其他人的回应,顿时就有些脸红。 她狠狠跺了跺脚,咬牙还想说什么,却被妇人直接捂住嘴,丢给底下的人带走了。 柳馥妗看着这一场闹剧,嘴角勾起的笑容越发嘲讽。 这就是权势! 他们就算是也觉的她的做法不对,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眼看着气氛逐渐变得诡异了起来,柳馥妗豁然收了脸上的笑容,一字一句道。 “今日我既然敢当着大家的面如此对待这丫鬟,那就说明我可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且不说我在柳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丫鬟一次。便是关于她说的这些,我也从来没有做过。” “至于她说的我缩减了妹妹和姨娘的吃穿用度,倒并不是她空口传讹,而是确实有这件事情。只不过这事情的起因可并非是我善妒,而是因为我这姨娘和妹妹一个月竟然要用去府上近千两银子。柳家到底只是普通家族,实在是负担不起呀。” 第五十六章 将门毒女 柳馥妗说话的时候,脸上满是认真,并没有一丁点作假的痕迹。 周围人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近千两银子,那怕不是已经足够普通人家几辈子的开销了。这,这也太多了点吧。” “是啊,我们一家一个月也才一千两的开销,这付姨娘母女也太过于奢侈。不过是妾室和庶女,这用度倒是比大部分嫡女都还要排场啊。” “如此开销,换做是我,估计早就削减了,柳大太太能忍到现在,当真是不容易。” “哎?你不知道吗?传闻柳家的经济大权压根不在柳大太太手上,而是在那侧室手上。”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情有可原啊。” 众人议论纷纷,大多数都对祝云柔和柳馥妗抱以同情。 但也有人开始质疑。“既然是误会,那大姑娘直接说通就是,为何要把人生生打死?如今这两人一个晕一个半死,做不得反驳,自然是大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馥妗看向说话的人,看着却是有些面生。 她也不着恼,而是伸手指着柳含烟身上的衣服说道:“我敢说,自然是敢拿出证据来的。夫人不妨仔细看一眼我妹妹身上的衣服首饰,桩桩件件,哪样不是最好的?” “若我没看错的话,她头上的簪子虽然样式简单,可却是出自珍宝阁。那里的首饰,最低都要二百两银子起呢。” “还有她身上的衣服,用料乃是上好的烟罗锦,一匹布就要五十两银子,更遑论做成衣服。” “如此,夫人还觉得我在说谎吗?” 柳馥妗说得都是事实,那妇人纵使有心反驳,却也只能干瞪眼。 其他人则是瞬间反应过来,上下打量着柳含烟。 却见她虽是昏迷,却面颊红润,压根就不像那丫鬟说的,疾病缠身,且不只是柳馥妗指出来的那些。 就是她腕上带着的手钊,鞋子上绣的珍珠,耳朵上带着的红宝石耳环,随便拿出来一样,都不止五十两。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众人又把目光落在柳馥妗身上。 就见她身上的衣服首饰虽然也是大方得体的,可却并不像是柳含烟这么过分。 顿时,看客们的一颗心全部都偏向柳馥妗。 柳馥妗感受到他们的偏向,也立刻顺杆子说道。 “至于其他的,虽然年事久远,但证据也是有的。诸位若是怀疑,可以派人去打听。” 她落落大方,身子挺直,如同一棵挺拔的竹子。 众人原本在得知柳含烟骄矜奢靡的时候,就已经相信了柳馥妗的清白,这会自然不会说要去求证的话。 唯有刚才那妇人明显还是有些不满,拧着眉头说道。 “可就算是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也不能如此下手狠毒吧?这丫鬟也是一条人命啊。” 她一脸的悲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多么慈悲为怀的人。 柳馥妗面上一直挂着浅淡的笑容,可如今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笑容多含讽刺,看的人有些不爽。 “这位夫人,既然我证明了我的清白。那夫人可否告诉我,这丫头犯了什么错?” 那人微微一愣,倒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岔开话题,却还是如实告知。 “这丫头污蔑主子,确实是犯了重罪,可你也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呀……” 柳馥妗觉得自己当真是讨厌蠢人,她挺直了腰杆,目光凌厉地射向那人。 “她污蔑我,想要借机坏了我的名声。若是今天我没有证明自己的清白,那我日后岂不是就成了人人喊打的恶女?且这件事情是在我外公的寿宴上发生的。别人若是计较起来,岂不是会说上一句将门毒女,从而也连累了我外公的名声?” “这位夫人当真是不懂,还是想要借机表现自己的仁慈。不过我倒是想要借机问一问夫人,若是有底下的向人如此攀咬您的女儿,您该当如何?” 柳馥妗每说一句话,就往前走一步。 那夫人被逼的节节后退,面上不自觉的染上羞恼。 “我女儿乃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性格温和善良,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苛待他人的事情?若是有人敢如此往她身上泼脏水,那自然是拖下去打杀的!”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便不由自主的发出丝丝嘲弄笑声。 那夫人也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一张脸迅速涨的通红,看向柳馥妗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怨恨。 忽而,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大声说道:“就算是这奴婢该死,可如今是祝老将军的寿宴,你若是顾念一点亲情,也不会当场将她打杀。好好的寿宴沾染了血腥,无端的折了祝老将军的寿……” “啪!”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她有些怔愣的看着面前还没有把手放下去的少女,好半晌才尖着嗓子喊道。 “柳馥妗,你,你疯了不成?我可是府上的客人,不是你手底下的丫鬟,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难倒就不怕今日在场的人传出去什么难听的话,坏了你自己的名声吗?” 柳馥妗由着她在这里胡说,面上一点都没有带怕的,反倒是拿起帕子轻轻的擦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那样子就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声音带着丝丝凉意。 “我府上可请不起你这样的贵客,且不说,从一开始你就对我抱有敌意,哪怕是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你也对我的行为颇有不满。” “既是知道自己是过来做客的,那就好好的看戏,如何能对主人家指手画脚?” “另外,我是我外公的亲外孙女,当着我的面说要折他的寿,你哪来的脸?” 她语气铿锵,一字一句都像是裹着冰渣子。 那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的怨恨。 而柳馥妗则是冷冷的解答她的疑惑,吐字清晰的说道;“至于我为什么非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处置这丫鬟,并非仅仅只是因为她坏了我的名声。还因为,她是敌国奸细!” 第五十七章 别国奸细 这话一出,顿时就像是油锅里面崩了一滴水一样,整个现场都变得沸腾了起来。 众人交头接耳,一个个的面上都带着惶恐和凝重。 就连祝云柔都不由自主的上前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妗儿,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若是传到圣人的耳朵里,到时候可是要派人亲自过来调查清楚的!” 祝云柔并非是怀疑自己的女儿,而是她说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太过于匪夷所思。 这好端端的,京城之中怎么可能会出了奸细? 柳馥妗将她的担忧尽收眼底,同时也把其他人的议论通通纳入耳中。 只不过她面上的神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依旧是认真且坚定。 就在众人的讨论声中,一个长相端庄的妇人抬脚走了出来,声音沉沉的问道。 “柳大姑娘,你说这丫鬟乃是别国的奸细,这件事情可有什么证据?” 柳馥妗扫了一眼那人的容貌,登时就认出这人乃是永宁侯侯府的夫人。 当即微微点头冲她行礼,坚定的说道:“自然是有的!” 她说着,直接转头对着下人说道:“把她的袖子剪下来!” 下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她的吩咐照做。 很快,那丫鬟的衣服袖子就被人剪了下来,露出白嫩的肌肤和手腕上的一点红痕。 周围的人仔细看着,忍不住交头接耳。 “这丫鬟的胳膊上怎么有纹身?” “而且这纹身我看着怎么还有些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那些人都忍不住往前靠近一些,想要把那花纹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一般来说,只要是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家在买丫鬟的时候,都是要仔细挑选。 不仅样貌要好,而且身体发肤也要没有任何损伤。 像这样胳膊上面有这么一条明显纹身的,一般人家都不会考虑才是。 难怪刚才柳馥妗说在府上从来没有见过这人。 众人心里面猜测纷纷,却没有看到永宁侯夫人的脸色已经沉如水了。 她死死的捏着自己的帕子,眼睛狠狠盯着面前那一缕纹身,声音幽幽。 “这纹身确实是孤竹国的特殊标志,如今柳大姑娘所作所为,非但没有任何不妥,甚至还立了功。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的告知圣人,相信圣人不日就会给柳姑娘赐下赏赐。” 她的声音沉稳,这话一出,却是直接承认了柳馥妗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众人心头越发的对柳馥妗的应变能力感觉到惊讶,但众人看向她的眼神中,更多的却是赞赏。 周围的人一改刚才的质疑,一个个的都不由自主的围过来说些讨巧的话。 就连刚才那圆脸姑娘的母亲,脸上都挤出一抹笑容,笑意盈盈的说道。 “我就知道柳大姑娘一定是清白的,偏生我家那丫头单纯的有些过分,竟然没有看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平白让柳大姑娘受了委屈。今日我便当着众人的面向柳大姑娘道个歉,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不要和那混丫头一般见识。” 圆脸姑娘虽然是个不通人事的,可是她的母亲却是个识大体的。 柳馥妗原本就没有想要和她计较的意思,当即挂着笑脸说道;“罗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今日这件事情原本就是有心人设计的,罗夫人以及诸位夫人小姐愿意相信我说的话,那已经是对我莫大的帮助了,我怎么还会怪罪你们呢?” 她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尴尬的气氛,使了一个眼神,那些家丁立马会意,准备把昏死过去的丫鬟抬下去。 如今这件事情,永宁侯夫人已经插手,剩下的便不是她一个内阁女子应该管的了。 柳馥妗并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所以如今也懂得如何收敛自己的锋芒。 只是好巧不巧,这些人准备把那丫鬟抬下去的时候,柳含烟突然间睁开了眼睛,不经意间就看到了眼前大片大片的鲜血,顿时就被吓得失声尖叫。 周围的人原本已经打算离开了,这会儿突然间听到她的喊叫声,顿时又被吸引了过来。 柳含烟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坐在地上狼狈的往后退,一边退还一边抓起地上的小石子朝着那丫鬟丢过去。“走开!走开啊!什么肮脏的东西也敢往本姑娘面前抬!” 柳馥妗看着她被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突然间就起了一些坏心思。 只见她莲步轻移,三两步走到那丫鬟面前,冷不丁抓起那丫鬟的头发把她的头抬了起来,看着柳含烟,无辜的问道:“妹妹,她刚才一直说是你的丫鬟,可是我却记得你院子里面从来没有长相如此普通的人,不如你过来认一认。” 柳含烟这会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哪里还能听得懂柳馥妗的话。 这会儿她一心只想要离面前的脏东西远一些,当即也只是扯着嗓子的喊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么丑陋的丫鬟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如何能够在我院子里面伺候?” 她的这一番话让众人越发的觉得迷惑了,从而也不由自主的怀疑,这丫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只是他们到底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即便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如此陷害柳馥妗。 柳馥妗看着柳含烟的样子,也觉得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这丫鬟和柳含烟有什么交集呢,不然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多关于柳府的事情? 不过转念一想,她却又很快释怀了。 今日这事明显就是有人想要故意破坏她外公的寿宴,这人究竟是不是柳家的人,其实并不是太重要的。 她抬手,让人把丫鬟抬下去,又让下人把面前的血迹给清理了。 柳含烟这才冷静了一些,只不过等完全冷静下来之后,她面上却又多了一丝迷茫。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说完,不觉警惕地看向一旁的柳馥妗。“柳……大姐姐,我记得我在屋子里面好生的呆着,怎么会突然间跑到这里来?该不会是你做的什么手脚,故意把我骗过来的吧?” 第五十八章 迷雾重重 她问的虽然是疑问句,可是眼睛里面的戒备却那么的明显。 周围的人只觉得自己的脑瓜子一愣又一愣,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在看些什么。 一个姑娘看着柳含烟迷惑的样子,忍不住上前说道;“柳二姑娘,你在这里装什么傻?你刚才不是特别嚣张的过来,说是要揭穿柳大姑娘和柳大太太的真面目吗?刚才的事情我们大家可都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你如今想要否认,可是如何都赖不掉的。” 那人显然也是看不惯柳含烟的嚣张模样,所以说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给她留情面。 柳含烟却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眼睛瞪的大大的,不断的喘着粗气,急急辩驳。 “你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我分明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面练**红,院子里面的丫鬟小厮都可以为我作证。怎么到了你们的嘴里,反倒是我故意跑过来破坏祝老将军的寿宴了?” 她浑身都在颤抖,脸上满满的都是慌张与迷茫,那样子竟是一点都不像是在作假。 毕竟她只是平日里蠢了一些,可是倒也没有胆子大到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撒泼。 要知道她平日里虽然敢和柳馥妗斗嘴,可到底是因为父亲的偏爱。 可是她也知道,按照自己的身份,在柳馥妗面前,无论如何都是不可以表现的如此胆大妄为的。 圣人虽然是个和善的人,并且在许多时候都不喜欢这么多的繁文缛节。 可是她在尊卑这一面上却是格外的看重。 若是让人知道,她平日里竟然如此不尊嫡姐,估计日后她的名声可就全坏了。 柳含烟越想越着急,到最后竟然像是病急乱投医一样,抓着柳馥妗的袖子说道。 “姐姐你快帮我说说话呀,我平日里虽然骄纵了一些,可是却从来不敢做这些逾矩的事情……”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柳馥妗就轻轻的把自己的袖子抽了回去,目光带着一些复杂看了她一眼。 “妹妹,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刚才的事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便是让我当着大家的面说谎,也要拿出证据来才是……” 她面上带着些许为难,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柳含烟平日里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当即双腿一软,整个人便狼狈地瘫倒在地上。 她的一张小脸儿因为害怕而变得惨白,手指也紧紧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帕子。 周围的人看到她这副样子,也知道这件事情是有蹊跷。 可是这里到底是祝家的地盘,又是柳家的家务事。 柳馥妗和祝云柔还没有说话,他们就算是有满肚子的疑惑,在这个场合也不能畅所欲言的说出来。 柳馥妗却是并没有把这些人的心思放在心上,而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柳含姻的一举一动。 见她面上满是惶恐,那样子竟是怎么也装不出来的,心中也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丝考量。 好半晌,她才装作像是突然间想到什么似的,轻轻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说起来,我之前在外公房间里面研读兵法书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有一本专门记载奇门异事的书,那里面曾经就有写过。有些人善用药材,可以让人短暂的改变人的性情,让其做一些和平日里行为完全不相符的事情,并且等她清醒之后,就会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究竟做了些什么。” “妹妹这样子,和那本书里面记载的症状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她的语气不由自主的急促了一些,可随后却又拧紧了眉头,略显迟疑的说道。 “可是平日里妹妹都是在房间里面好生待着的,如何能够接触到如此奇人?” 她面上满满的都是困惑,可是柳含烟却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她就像是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的扯着柳馥妗的袖子,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声音惶恐的说道。 “姐姐,我知道你向来就是博学的,如今我当真是不记得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模样竟是和你所描述的一模一样,怕不是有人给我下了药。求求姐姐救救我,给我请个大夫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吧!” 她模样恳切,那样子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跪下来恳求一样。 柳馥妗面上闪过一抹为难,可是看着她如此难受的样子,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再怎么说妹妹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和我一起承载着整个府上的荣光,如今我也是不愿意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恰在之前给母亲调理身体的太医,如今还在府上。萍儿,你快先把人请过来,让她给妹妹把把脉。” 柳馥妗一番话下来,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向她投过来赞赏的目光。 毕竟之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可是现在柳馥妗愿意放下芥蒂,让人去给柳馥妗请大夫证明她的清白,就足以证明她的胸怀。 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永宁侯夫人,此刻都赞同的点了点头,转头对着站在一旁胆战心惊的祝云柔说道:“祝老将军这个外孙女确实不同寻常,你养了一个好女儿。”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罕见的柔和了下来,那样子显然是发自内心的称赞。 祝云柔原本捏着帕子站在一旁担忧不已,可是这会儿听到永宁侯夫人的夸赞,却是微微愣了一下。 随后,她舒展眉头,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确实,妗儿虽然是我生出来的,可是脾性却和我大不相同,反倒是和我父亲有几分相像,就连我都觉得有些意外呢。” 永宁侯点头,意有所指。“今日这件事情,这丫头处理的不错,日后便是拿到旁人面前来说,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这丫头,日后前途光明着呢。” 天底下没有哪个做母亲的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女儿会不高兴。 祝云柔也不例外,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眼底也带了些许期许。 “承蒙夫人吉言,日后这丫头若是当真能够飞黄腾达,我定然会让她亲自登门道谢。” 第五十九章 被拖住了脚步 永宁侯夫人嘴角笑意更深,看来这祝云柔虽然是个性格柔弱的,但对自己的女儿还是很上心。 如此,倒也是个可以结交的。 等待的时间一直都是漫长而又煎熬的,柳含烟这次着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所以在太医赶过来的第一时间,她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太医,快,快帮我把脉,我是无辜的,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把自己的手推到太医面前,面上的表情分外急切。 周围的人看着,不觉想要皱眉。 毕竟他们都是出身大家族,书香门第的规矩甚多,自是不可能允许他们做出这等不顾颜面的事情。 可偏偏柳含烟丝毫未觉,满含期待的看着太医。 那太医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抬手在柳含烟手上轻探,面色逐渐凝重。 “这位姑娘体内被人下了扰乱心智的药,如今体内药效虽轻,但只怕还是有些影响的。” 柳馥妗心中一沉,果真如她所想的那样。 周围的人也都一片哗然,一个个的面上都不自觉染上些许震惊。 太医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继续喃喃自语。 “可是如此控制心神的东西,一般出现在北方,市面上不许流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嘴里啧啧称奇,面上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众人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刚才那名塔陀国的细作,一时间面色多有异色。 柳馥妗证实了自己的心中猜测,却半点没有高兴的意思,反倒是只觉得心情沉重得厉害。 她记得,上一世,塔陀国的人是在半年后出现在京城的,如今怎么提前了? 而且,柳含烟一个深闺女子,怎么就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了呢? 而且,那丫鬟的敌意很深,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难道,因为她的重生,所以事情发生了改变吗? 柳馥妗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疼的厉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可是却始终不得明了一样。 她面上的凝重被永宁侯夫人尽收眼底,略一沉吟,就直接走了过来。 “既然已经证明柳二姑娘是被贼人用药物控制,那今天的事情只怕也是一场阴谋。如今,事情已经真相太白,那大家日后也莫要再强加猜测了。” “另外,今日发生的事情,还望大家可以三缄其口。毕竟这件事情兹事体大,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只怕会给家中徒增祸端。” 永宁侯夫人端庄大方,面上始终带着丝丝笑意,可是那眼睛里面却一丝善意也无。 柳含烟听到太医的说辞,还没有从兴奋中缓过神来,就听着这话,顿时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到嘴边的话也被她强硬咽了下去。 周围的人自是比她更要机灵,当下一个个便急切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侯夫人,您放心,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们绝对会全部烂在肚子里,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的。” “是啊是啊,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嘴,不会走漏一丝风声的。” “对对对,今天我们不过就是过来给祝将军贺寿,其他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些人都是人精,很快就若无其事的和身边人攀谈起其他的事情来。 永宁侯夫人对他们的做法很满意,点了点头之后,转头对着柳馥妗说道。 “我知道你心存疑虑,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老将军的寿宴,等过了今日再说。”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难得温和。 柳馥妗从她的面上看到一丝善意,连忙收回心神,嘴角带笑。 “多谢夫人提醒,今日当真是多有招待不周,还望夫人莫要见怪。” 她进退得体,永宁侯夫人对她的感官越发的好,嘴角的笑意不断加深。 “你这孩子是个不错的,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让人过来寻我。凡有我能帮忙的,必不会拒绝。” 说罢,她冲着柳馥妗点了点头,转身扶着丫鬟离开。 柳馥妗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萍儿说道。 “让人把二姑娘送回去,记住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祖母,一个字都不要遗漏!” 她眼底带着冷光,声音也是冷冰冰的。 萍儿打了个寒噤,很快就点头离开。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柳馥妗仔细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 这一想,顿时就想到了不少的异样。 比如说,闹腾了这么久,柳家却一个人都没有来。 按照她祖母的性子,这种事情就算是不亲自来,也绝对不可能会让柳含烟一个庶女过来。 再比如,这后院的动情闹得这么大,可是前厅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就连管家都没有过来看一样,那样子就像是把他们全部都遗忘了一样。 所以说这里是女眷所在地方,可外祖向来在意她们,怎么可能会不遣人过来看一眼? 再比如,柳含烟身上的毒,和她身边的那个婢女。 就算如今已经证实是塔陀国的人,那么把他们放进来的人又是谁呢?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个个谜团,把他们所有人全部都困在了其中。 柳馥妗越想越觉得迷雾重重,她最后已经忍不住用手捏成了拳头,小口小口喘着粗气。 “馥妗!” 忽地,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把柳馥妗从自己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她一抬头,就看到**珠正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她眼睛里面带着一丝担忧,声音虽然压低,可是却始终能够让人感受到其中的关切。 “刚才我们来的时候,街上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多了许多行人,如此才拖住了脚步。进来的时候就发现院子里面的气氛不太对,可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馥妗敏锐的抓到她刚才说的话,心思一动,正想要问些什么,就看到不远处走过来几道人影。 她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等到宴会结束之后,我再跟你详细说。” 说完,便撑着笑脸朝着来人走了过去,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六十章 冲她来的 虽然府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是宴会依旧还在继续。 前来送礼的宾客络绎不绝,不管是主家还是客家全部都洋溢着笑脸。 就连刚才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此刻脸上也都挂着笑容,让人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们的心情。 柳馥妗带着**珠到前厅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祝云柔面上带着一些担忧,用眼神询问她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耽搁这么长时间? 柳馥妗冲她摇了摇头,以作安抚。 随后在面对客人的时候,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在场的人似乎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气氛不对,也再没有人提起刚才在后院发生的事情。 就在众人已经逐渐把刚才的事情淡忘的时候,柳家的人总算是到了。 只见柳管家头上冒着细密的汗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手中还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他刚一过来,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解释:“大姑娘,实在是对不住,路上马儿不小心受了惊,耽搁了一段时间,所以这才来迟了,还请大姑娘和大太太责罚。” 柳馥妗在听到他的这一番说辞的时候,心中那股果然如此的情绪越发的浓厚了。 她面上始终带着笑容,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生气。 “马车受惊那也不是你的过错,既然来了,那就寻个位置坐下吧。” 柳管家受宠若惊,张着嘴巴差点都忘记怎么说话了,好半晌他才用袖子擦了一下自己头上的汗水,点头哈腰的寻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柳家如今并非是故意派个管家过来,而是如今柳家当真无人。 柳老太太卧病在床,柳二老太太与她势同水火,她必定不可能让柳二太太代替自己过来。 付姨娘平日里在府中就算是再怎么受宠,那也只是一个姨娘而已。 柳瀚文如今不在,她们母女两个又在将军府帮忙,算来算去,能够前来送礼的也就只有管家一个人而已。 而这样的情况也并不少见。 毕竟就算是有所往来的人家,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这个时候便会打发自己的心腹过来送礼。 大多都是送了礼之后便回去复命,但也有的是受了主人家的吩咐,留在府上吃一口饭。 柳馥妗目光在那一桌上扫了一圈,就见那些人似有若无的攀谈着,心中变有了定数。 接下来的事情,倒是没有出任何差错。 一直到寿宴顺利结束,都没有再出任何问题。 柳馥妗绷了许久的心,也总算是有了片刻喘息。 然而就在她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紧接着祝老将军的身影便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当中。 “方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让管家前去打听,管家却说你让人把他给请了出来,说后院的事情无需他插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祝老将军这话并非是兴师问罪,而是他了解柳馥妗的性子,就算是平日里再不着调,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日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更何况,最近这段时间柳馥妗变得沉稳了不少,做事情考虑的也比以前更加周到,甚至能够思考到一些他未曾涉及的地方。 如此以来,他心中自然相信柳馥妗的能力。 只是这件事情处处透着诡异,让她不得不放在心上。 果然,柳馥妗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面上快速闪过一抹惊讶,更让他确定了他的想法。 柳馥妗和祝老将军的视线交汇,两个人都像是看透了对方的想法一样,眸色变得深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外祖,府中只怕混入了其他人。” 柳馥妗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甚至着重说了塔陀国的人混进来的事情。 上一世,这种事情发生在半年之后。 同样是塔陀国有人混进了京城,并且成功混入了将军府。 只不过那个时候,将军府已经被柳瀚文他们陷害,早早的被圣人猜疑。 所以当发现塔陀国人的踪迹的时候,圣人大发雷霆,竟是当着众人的面狠狠训斥了外公。 外公戎马一生,不曾想到老了名节不保。 只不过这事情到底是一件小插曲,且离发生之时还早,她一时便没急着抽空布局。 可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却是让她的一颗心再一次紧绷了起来。 毕竟,这一次塔陀国人的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她来的。 可是她向来和这些人没有仇怨,他们是如何这么准确的就锁定她的? 柳馥妗百思不得其解,愁的眉头都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祝老将军看着她这么一副着急的样子,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你也别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刚才不是说了这件事情,永宁侯夫人也知道,她向来是一个直性子,想来这件事请绝对会第一时间汇报给圣人。到时候只要仔细查下来,就能够把剩余的塔陀国人全部都清理出来。” 他说的干脆利落,可是柳馥妗却只觉得自己心头的那一抹不安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祛除。 只是看着外公那沉如水的面容,她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柳馥妗这才转身离开。 她并没有回自己在将军府的院子,而是偷偷从侧门溜了出去。 **珠正在那里等着她。 见她过来,连忙冲着她招了招手。 “馥妗,你猜的果然没错,刚才我听你的话一直在门口暗中吩咐,果然就看到不少人带着下人形色匆匆的离开,看他们离去的方向,显然不是回府的方向。” 柳馥妗对于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永宁侯夫人已经警告了那些人,他们也绝对不可能真的做到三缄其口。 而如今圣人虽然正直壮年,可是他底下的皇子如今已经快要长成人了。 正所谓皇室无情。 那些人从小就被灌输冷漠争斗的思想,自然不可能愿意一直屈于人下,所以明里暗里都纠集了不少的人马。 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些人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的主子才是。 第六十一章 引荐 她眸色沉沉,心下确实一片悲凉。 其实上一世她就已经明白了,将军府如今虽然风光无二。 但实际上,圣人早就已经开始忌惮外公了。 外公手中的军队并非隶属于朝廷,而是只听从外公的命令,只因为这些人都是外公带出来的。 外公曾经带着这些人到处征战,立下赫赫战功。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伤,有的深近见骨,有的斑驳于形。 可不管是怎样的伤痕,都是他们过往的荣耀和勋章。 这些人跟随着外公这么些年,早就已经有了感情。 所以即便是旁人想要接手,也不一定能够获得他们全部的忠心。 圣人虽然是一个明君,但他心中到底还是有所猜忌。 毕竟谁也不喜欢脖子上架把刀的感觉。 那样子就像是自己的命始终把握在别人的手里一样,那种无力感会在无形中把人逼疯。 圣人不是没有想过让外公把手中的兵权交出来。 但他到底是一个谨慎的人,在下这个决定之前,也曾让人去军营中试探一二。 可是得到的结果却是,祝家军只认祝老将军一人。 除非祝老将军死了,不然的话,他们是不会令择他主的。 圣人对这个结果虽然不悦,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祝老将军到底是三朝元老,他也不能做的太过,寒了天下人的心。 上一世圣人直到最后,都只是借刀杀人。 如今,不知道会不会采取措施。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辈子她既然重生了,那就一定要护佑住自己在意的人。 柳馥妗心中悲凉,面上却没有显现出来,而是对着**珠说道:“明珠,今天这件事情我原本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但如今看来,我还是要借助一下你和瑶姨的力量才行。” **珠虽然不明白柳馥妗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但她心里面早就已经把柳馥妗当成自己的好朋友了。 毕竟整个京城,像柳馥妗一样聪明的人可不多,而她最是喜欢和聪明人做朋友了。 “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出差错的。” 柳馥妗点头,单刀直入。“我想让你帮我引荐一下孙小将军。” **珠脸上的表情一顿,随后有些古怪得看着柳馥妗。 她怎么知道自己认识孙小将军,而且还这么笃定她能帮她引荐? 感受到她的疑惑,柳馥妗面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我之前和孙小将军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几天前,我出来采买东西的时候,看见你和他在一起闲逛,姿态娴熟,所以猜测你们关系匪浅。” **珠小脸微红,支支吾吾的开口。 “其实,其实也算不上是关系匪浅,只是之前我出去玩的时候恰巧救了他一命。之后发现我跟他倒是也挺聊得来的,所以就多走动了一些,不过我们两个之间当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她连连否认,反倒是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柳馥妗满腹阴霾在看到她如此可爱的举动时,尽数被驱散,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吗?只怕孙小将军不是这么想的,毕竟他看你的眼神,可一点都说不上清白。” **珠的脸更红了,她嗔怪的瞪了柳馥妗一眼,硬生生憋出来几个字。 “你,你要再拿我打趣!还想不想我帮你引荐了?” 她佯装生气,看上去一点都不吓人。 柳馥妗嘴角笑容更甚,连连说道:“好好好,咱们的明珠小姐生气了,我可不敢再拿你开玩笑了!” 她捂着嘴笑,**珠娇娇跺脚,扑过来就要打她。 两个人在将军府侧门打闹了一会,这才消停。 意识到她们刚才到底做了什么,**珠又不免有些羞涩。 毕竟她们刚才可是在外面,好在这里经过的人不多。 不然的话,她们的举动若是被人传出去,那还要脸不要了? **珠收拾了一下心情,这才伸手挽住柳馥妗的手臂。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等宴会结束了,有事情要跟我说的吗?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提起这个,柳馥妗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 她抿唇,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把人拉进了将军府。 到了自己现在住的院子,屏退所有人,这才开口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珠一张小脸上满满的都是惊讶,到最后忍不住咬牙。 “当真是便宜你那妹妹了,真是又蠢又坏。上次你让我故意同她来往,我都要快忍不住想要打人了!没想到她如今竟然会蠢到被人算计,还差点毁了你!” 她如此义愤填膺,柳馥妗反倒是觉得没什么。 她气定神闲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之后,这才说道。 “正是因为她蠢,今日这事也算是给了我们一个警醒,塔陀国虽然是弹丸之地,但是他们那里的人却多为阴险狡诈之辈。如今京城里出现了敌国奸细,只怕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混入了京城。” 她说的云淡风轻,可是**珠却已经皱起了一张小脸,满脸都是担忧。 “馥妗,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今日之事,看着是冲着你来的。可是我总有感觉,他们得最终目的好像是将军府。” “你想啊,他们利用柳含烟来揭穿你的“罪行”,那也就是在变相的表示,柳家和将军府并不是一体的。你如今是在将军府,不是在柳家,所以你做出来的恶事都是将军府教的。” “祝老将军虽然名声在外,可是一旦被牵扯,谁又能说清会不会被人唾骂?” “到时候,圣人说不定……”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是两人却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说不定圣人会借此机会惩罚将军府。 若真是如此,他们甚至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珠能想到的,柳馥妗自然也能想到。 她捏着手中的杯子,神色染上一丝阴霾。 “是啊,若当真让他们得了手,到最后收获渔翁之利的,不知道是谁呢。” 所以,不可以再坐以待毙了。 第六十二章 打她婚事的主意 两个人虽然都是女子,可是到底也不是那等愚笨之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分析的差不多了。 **珠走的时候,面上隐隐的带着凝重和担忧,脚下步履匆匆,分明就是去找沐云瑶商量对策去了。 柳馥妗也没闲着,让人收拾了府上狼藉之后,就准备去找祝老将军再谈谈。 只是她还没有走出院子,外面就走过来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厮。 “大姑娘,柳家来人了,说是如今老将军的寿宴既然已经结束了,那您和小姐也该回去了。” 那小厮面上带着忧愁,显然是并不想让柳馥妗他们回去。 “不过刚才管家也说了,您和小姐若是不想回去的话,他自会让人打发了那些人,绝对不会让无关的人脏了您的眼睛的。” 柳馥妗虽然早就预料到柳家不会任由她们在将军府待太长时间,可是却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心急,竟是寿宴刚结束就跑来催促。 既如此,那她就好好的回去给他们添添堵好了。 这般想着,柳馥妗顺手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襟,慢条斯理的说道。 “母亲既已是柳家主母,就算是可以在将军府住一时,我们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说着,她转身朝着祝云柔所在的院子走去。 刚一进去,就看到祝云柔已经让身边的人帮着一块收拾东西了。 看到她,祝云柔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反倒像是看穿了她的来意一样。 “柳家来人了?” 柳馥妗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她就把自己的那些情绪全部都收了起来,笑吟吟的说道。 “母亲当真是料事如神,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祝云柔被她逗笑,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你这丫头,惯会惹我开心的,我这次倒并非是能掐会算,只不过是恰巧摸准了罢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可是柳馥妗心中却已经有了猜测。 祝云柔毕竟是在柳家住了这么多年的人,对于朝夕相处的婆母,她自然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又牵扯到了柳含烟。 柳老太太就算并非是想掺合进来,也定然会琢磨一下外公的态度。 毕竟,他们平时就算是再宠爱柳含烟,也绝对不会任由她坏了他们的计划。 柳文勋还想要祝老将军手中的兵权呢,自然不会把人得罪紧了。 果然,她们浩浩荡荡的回府之后,管家立马就把人请到了松鹤院。 老太太经过调养之后,如今气色已经好了很多,看见二人过来立马便坐直了身体,亲亲热热的冲着她们喊道:“云柔,妗儿,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她面上带着慈爱的笑容,一手拉着柳馥妗,一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拍着。 “几日不见,我怎么瞧着你又清减了?” 那慈眉善目的样子,若是不仔细瞧的话,估摸着还真就把人给唬住了。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看到她眼睛里面的敷衍,面上带着娇憨的笑容,仰着头儒慕地看着她。 “那自然是因为许久没有见到奶奶,孙女心里面实在是想念的紧。又思虑奶奶的病情,所以这才瘦了不少。如今孙女既然已经回来了,那日后定然经常到奶奶院子里面来尽孝跟前,绝对不会再发生之前那样的事情了。” 她一脸的认真,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柳老太太。 柳老太太一愣,虽然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但是看着她这么一副关切的面容,到底还是觉得自己心头暖了些。 “好,好啊,妗儿长大了,也懂事了。不过奶奶可不想让你这么辛苦,我们妗儿马上就要议亲了,自然是要出去多参加一些宴会,结交一些青年俊才,整日里守着我这个老婆子算怎么一回事?” 柳老太太语气温柔,那样子就像是在打趣一样。 可是柳馥妗却不自觉的感觉心头一沉。 看来,她最近做的事情到底还是引起付姨娘他们的怀疑了。 这是准备早早的把她嫁出去,怕坏了他们的好事吗? 她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装作一副娇羞的样子。 “奶奶,我才不想和奶奶分开呢。我如今年纪还小,还想多在奶奶面前呆上一段时间呢。” 她故意拖长了声音撒娇,但是声音之中却带着一丝娇俏。 那含羞带怯的样子,让人只以为她是动了春心。 柳老太太看到她的反应,嘴角露出一个松懈的笑容,神情也更加自然。 “果然还是没长大的小孩子,你如今长大了,肯定是要去别人府上做新妇的,怎么可能一直陪着奶奶呢?” 柳馥妗没有说话,只是害羞的把头埋进了她怀里。 如此小女儿家的举动,顿时又惹得柳老太太哈哈大笑了起来。 祝云柔看着她们祖孙两个人如此亲密的画面,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可是这会儿却又不能够直接说出来,只能拧着帕子在一旁干着急。 却不想柳老太太忽然看向她,语气认真道。 “今日我收到瀚文寄来的家书,字里行间对于妗儿的婚事也颇为关心。你作为她的亲生母亲,定然是要好好上心的。我们柳府的大姑娘必然是配得上最好的,你可要擦亮眼睛才行。” 她这话意有所指,没得让祝云柔惊出了一背的冷汗。 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就准备带着柳馥妗离开。 却不想柳老太太突然叫住了她,神色不明的问道:“对了,我听说今天将军府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老婆子也想听听,不知道能否有这个耳福呀?” 柳老太太这会儿已经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打量的目光一直落在祝云柔身上。 祝云柔只觉得那目光就像是针一样刺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笑容更加勉强,嘴唇都有些发白。“母亲,不过就是一些琐碎的事情,不值一谈。母亲觉得无聊的话,待会儿我就让人去请个说书先生过来给母亲解闷。” 她努力斟酌着用词,可柳老太太显然是不满意的。 直接就把自己手中的茶碗往桌子上面一放,发出咔嗒一声脆响。 “我看不是没什么好说的,是你不敢说吧。” 第六十三章 心眼碰撞 碗碟碰撞的声音并不大,可却像是砸在人心头一样。 祝云柔脸色微白,笑容再也把持不住。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确实不过就是一些琐碎……” “祖母,我知道,我道来与祖母听!” 祝云柔的声音骤然被打断,忍不住朝着柳馥妗看去。 就见她面上已经褪去了无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稳。 说来,柳馥妗对柳老太太的态度端的是让人捉摸不透。 柳老太太长得凶,颧骨高高的鼓起,看人的时候喜欢用下三白,时不时还要瞪人一眼。 笑起来的时候勉强还能有几分和善,可是崩起一张脸来的时候,无端端的就会让人觉的心中不舒服。 柳馥妗小时候胆子并不大,但却也知道孝顺二字。 所以这一世重生前,一直都是对柳老太太抱着敬畏之心,一直记得要孝顺祖母。 可是柳老太太不喜欢她,嫌弃她太过于木讷,没有柳含烟嘴甜,会甜甜的叫她奶奶。 所以平时看到柳馥妗,大多都是不苟言笑的,甚至有时候还会露出厌恶的表情来。 小孩子对于别人的情绪感知是最为敏感的,所以在接连几次被柳老太太训斥之后,她也就不敢继续和柳老太太亲近了。 甚至就连大一点,除了必要的请安,她基本不会踏足松鹤院。 如今她回了一趟将军府,改了性子不说,连带着对老太太的态度也变了。 不仅会叫她奶奶,还会抱着她撒娇,甚至给她带一些高帽子。 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说不上特别好,但是终归还是没有太过分。 如今她绷着一张小脸,喊祖母,反倒是让人觉的有些不适应。 就连柳老太太都愣了一下,但还是点头说道:“既如此,那就你来说吧。” 柳馥妗端着一张脸,仔细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她自然是知道柳老太太并非真的关心将军府发生的事情,而是听说了她的宝贝孙女受了委屈,这会正想方设法的想要帮她主持公道呢。 若说之前的那些和颜悦色不过就是逢场作戏,那面对柳含烟时候的疼爱就是真心实意的了。 柳馥妗知道自己这几日的投乖卖巧是绝对比不上柳含烟十数年的亲近,所以叙述的时候,并没有一味的说柳含烟做的事情,而是着重说了那个丫鬟的事情,最后又忧心忡忡的补了一句。 “其实,今日就算是不让人去请,我和娘亲也打算回来。因为这件事情毕竟兹事体大,那塔陀国的人既然能够接近妹妹,那就有可能会接触到咱们家的每一个人。” “我和娘亲担心您的安危,自然是恨不得直接飞回来。” “只是这事却又不敢告诉您,毕竟祖母前段时间刚刚生了一场大病,损了身体根本,如今必然是不适合忧思过重的。” 她这一番话说的情深义重,既把这件事情全部都推到了塔陀国奸细的身上,又表达了一番自己的孝心。 柳老太太之前的时候还有些芥蒂,这会却已经全然不见了。 她看向祝云柔,狐疑问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祝云柔虽然不知道柳馥妗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她自然是站在女儿这边的,当下也跟着点头叹息。 “是这样,我父亲今日刚刚把客人送走,就着急去找人商量对策了。临走的时候还让我们尽快回来,彻查府上,莫要遗留了塔陀国奸细才是。” 她语气真诚,柳老太太彻底打消了自己心头的疑惑。 正当她准备把人退下的时候,一道娇俏的身影竟然直直的闯了进来。 一进来,就直接扑进柳老太太怀里,委屈的大哭。 “奶奶,孙女不活了!您是不知道,外面现在都是怎么传我和姨娘的。说我们两个骄奢淫糜,一点都不知道百姓疾苦。” “还说我们不过依旧是姨娘和庶女,竟然比正室和嫡女的吃穿用度还要好,一点都不合规矩!” “他们还说,还说父亲宠妾灭妻,乃是是非不分之人。” “呜呜呜,他们简直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这样一来,我的名声不就全都被毁了吗?以后我还怎么嫁人啊!” 柳含烟哭得梨花带雨,可比平日里的装委屈真情实意多了。 柳老太太原本对于她没规矩的举动有些不太欢喜,这会听到这么说,顿时也就把规矩抛到了脑后。 她拧着眉头,声音低沉。“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 “当然是去茶楼的时候听到的,这些人竟然当着我的面都不知收敛,简直太不把我们柳家放在眼里了!” 柳含烟并没有觉察到刘老太太的语气变化,依旧还在告状撒娇。 却不想,向来疼爱她的柳老太太这次却是直接被气了个倒仰,指着她的鼻子怒斥。 “我不是让你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家里好好呆着,不要出去乱跑的吗?” 柳含烟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话了,面上有一瞬间的慌乱。 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期期艾艾地说道。 “孙女也不是故意要出去的,只是,只是奶奶您的生辰也快到了。我想着,想着给您准备一个礼物。所以就让人在珍宝阁守着,废了好大的心思才买了这个。” 她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还从袖子里面掏出来一个锦盒。 柳老太太原本阴沉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面上还是训斥。“礼物什么时候都能买,值得你这么上心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她还是伸手把盒子接了过来。 打开,就看见里面躺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玉镯。 那玉镯很是通透,阳光射进来打在镯子上,竟是隐隐泛着光芒。 柳老太太的脸色彻底好了起来,皱纹似乎都在一瞬间被抚平了不少。 “这镯子应该值不少钱吧?你这孩子,存点银子也不容易。留着自己花就是,给我这个老婆子买什么东西?” 说着,她抬手就准备把镯子套在手上。 却不想一旁的柳馥妗突然冲过来,一把夺过镯子,神色慌张。“祖母,这镯子不能戴!” 第六十四章 镯子不妥 她喊的突兀,房间里面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柳老太太的手一抖,那镯子差点掉在地上。 回神,面色带着些许不悦,声音也低了下来。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一点都不稳重。” 她眉心微蹙,显然是对柳馥妗有些不满。 柳馥妗却并未说话,而是从她手中接过那镯子,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良久,她才沉着声音说道:“祖母,这镯子,有问题。” 柳老太太一愣,随后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这好端端的镯子,能有什么问题?” 柳含烟也被吓了一跳,可是回过神来之后,面上却是极快地露出一丝怨忿,嘟着嘴巴阴阳怪气。 “姐姐这是在做什么?该不会是因为我讨了奶奶欢心,奶奶冷落了你,所以心有不甘,这才编出这种谎话来吧?” “这镯子乃是我从珍宝阁买来的,花了我大价钱,怎么可能会有假?” “而且,就算是真的有假,奶奶这么多年见识过这么多宝贝,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姐姐空口白牙就想要污蔑我,分明就是看不得我受偏爱!” 她一顿夹枪带棒的指责,顿时就让柳老太太看向柳馥妗的眼神都不善了。 她冷淡的收回目光,垂着眉眼说道:“你这丫头着实胡闹了些,含烟比你年幼,这做姐姐的自然是要让着她些,何故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再怎么说柳馥妗也是柳家嫡女。 柳含烟一个庶女,是有多大的脸,才能值得她让着? 若是换做从前,听到这种话,柳馥妗估计早就已经被迫羞愤的不能自己,转头跑开了。 可柳馥妗如今已经重活一世,自然不可能会被这件事情打击,当下就直接将锐利的目光射向柳含烟。 “妹妹这镯子,当真是从珍宝阁买来的吗?” 她的语调冰冷,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几分。 那一双眸子如同利剑一样,刺的柳含烟有些胆怯。 她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身子也下意识的往后瑟缩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鼓着腮帮子气愤的说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是怀疑我在撒谎吗?这可是给奶奶的礼物,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撒谎?” 她说着,眼睛迅速盈满了泪眶,转过头去抱着柳老太太的手臂撒娇。 “奶奶,姐姐真的是太过分了,就算是她自己没有给您准备礼物,也不能不让我给您准备啊。” 柳老太太被她三两句挑拨的面色更加难看,刚想要出声训斥,就见一直沉默寡言的祝云柔突然间站了出来。 “母亲,不怪妗儿如此,我也觉得这镯子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祝云柔面上一片担忧,颇为欲言又止。 柳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她,可是却也知道祝云柔的性格,若不是真心觉得有问题,是绝对不会站出来的。 当下态度也变得迟疑了起来,转头看向柳含烟。“烟儿,你这镯子当真是从珍宝阁买来的?” 柳含烟咬了咬嘴唇,眼里包了一汪眼泪。“奶奶,连您都不相信我吗?” 说话间,她的眼泪顺势而下,端的是我见犹怜。 柳馥妗心中冷笑连连,只觉得好笑。 柳含烟这个蠢货,这个时候了还在撒谎。 她是真的以为,柳老太太那双眼睛,看不出来她这回是在撒谎吗? 眼看着柳老太太的眉头微皱起来,柳馥妗直接开口。 “既然妹妹一口咬定,这镯子是在珍宝阁买的,那为了查明真相,就让管家去珍宝阁一查究竟吧,实在不行,把珍宝阁的掌柜的请过来问一问也可以。” “不行!” 柳馥妗的话音未落,柳含烟就尖锐的喊了起来。 柳馥妗故作不明就理的偏头,疑惑问道。 “妹妹,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是我污蔑了你吗?现在有机会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你为何不愿?” 柳含烟心中快要恨死她了,面上却还是在强撑着。 “不过是一点小事,怎能大费周章的把人请过来验证?奶奶,我……” 柳含烟想像平时一样撒娇,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却发现柳老太太的脸色并没有如同往日那般温和。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被柳馥妗带着走了,顿时就有些慌乱。 死命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柳含烟哭着说道。 “奶奶,孙女说谎了,这东西确实不是孙女从珍宝阁买来的,但它确实是珍宝阁的东西,是我的好友,她说如今手头有些困难,所以就把这镯子便宜卖给我了。” 说完,见柳老太太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她越发的慌了,忍不住对柳馥妗怨怼。 “还不都是因为母亲和姐姐,无端端的扣了我和姨娘院子里面的份例,如今我的那点钱连买一件像样的首饰都买不起,如何能够买得起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也是没有办法,所以这才……” 她哭的动容,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对柳馥妗的不满。 柳老太太最是讨厌被别人欺骗,即便是她说的情有可原,可这件事情在她心中到底是存了芥蒂。 她没有理会柳含烟的哭泣,而是转过头来看着柳馥妗。 “这镯子是不是从珍宝阁买来的并不重要,但方才你说这镯子不能带,又是怎么一回事?” 柳馥妗知道柳老太太心中已经种下了不满的种子,也就没有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 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柳含烟,究察她虽然还在哭,可是面上却存了一丝怨毒。 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祖母,这镯子可不是普通的镯子,我怎么看着这么像……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镯子?” 这话他说得吞吐犹疑,却像是一颗巨石投进了湖中,顿时在场的人全部都瞪大了眼睛。 柳含烟更是尖叫一声,差点直接瘫软在地,好半晌才恼羞成怒地冲着柳馥妗大喊。 “柳馥妗,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就算是你嫉妒我在家中受宠,也不该胡乱编造出如此骇人听闻的话来,平白惹人害怕!” 第六十五章 遭人利用 她声音尖锐,模样也颇为狰狞。 那样子就像是恨不得直接把柳馥妗拆皮拨筋一样。 就连柳老太太都被她这话吓得脸色一白,面上闪过一抹恼怒。 “柳馥妗!你可知你在胡说些什么?这种脏话怎可乱说?若是传出去,别人岂不是要说我柳家人不知教养,什么话都敢乱说?” 她心中恼怒,目光看向柳馥妗手中的镯子却没有了之前的热切。 柳馥妗心中明白,她虽然生气,可是心中却也起了疑。 毕竟这样的死人气息的东西,到底是晦气的。 没有几个人能够心无芥蒂的继续戴。 而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柳馥妗垂下眼睫,面上依旧是凝重一片。 她用一块红布把镯子拿了起来,将它对准透进来的阳光,镯子立马就像是吸取了精华一样,变得灵动起来。 不仅如此,那镯子折射出来的光影就像是波纹一样,在地上胡乱的晃着。 柳馥妗指着那影子,煞有其事的说道。 “祖母您看,这镯子的波纹实在是晃眼,和平常的镯子不太一样,我也是刚才见祖母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一点。” 她嗓音沉重,眉头更是紧紧的攒在了一起。 “妹妹性格纯良,又是一心想要为祖母您添礼物,估摸着也是被有心之人给骗了。” 柳老太太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那样子像是受到了惊吓。 柳含烟也被吓到了,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不断的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张家小姐看起来如此面善,怎么可能会故意诓害我?这一定都是假的!” 她嘴里念念有词,可是身子却抖如筛糠。 柳馥妗像是被点醒了一样,猛的瞪大了眼睛。 “你,你说的是不是张家小姐张若华?妹妹,你,你简直糊涂啊!” 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把柳含烟打一顿一样。 柳老太太的脸色也越发难看,隐隐有铁青的迹象。 柳含烟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迷茫的看向她们。 祝云柔看得皱眉,忍不住贴心的为她解惑。 “张家老太太前段时间刚刚去世,听说是因为不小心冲撞了什么东西,张家并非是富庶的人家,怎么可能会拿出这样的好东西?”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那就是这镯子很有可能就是张家老太太碰到的脏东西,张家人没有把镯子和老太太一起葬了,而是找了个冤大头。 很显然,柳含烟就是那个冤大头。 柳含烟这会儿已经彻底瘫痪在地,小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泪鼻涕落了一脸。 “奶奶,奶奶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如此轻易相信别人的,求您,奶奶求求您救救我呀,我还这么小,不能就这么死了呀!” 她抱着柳老太太的大腿,哭的一塌糊涂。 柳馥妗在一旁看着,突然间就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 哦,在将军府中,她也是这么抱着自己的大腿,求着她救她的。 只可惜才刚刚好了伤疤,就忘记了自己如何卑微求人的样子。 还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呢! 柳馥妗眼中含着一丝嘲讽,面上却装作一副担忧的样子。 “奶奶,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如我让人去张家问问吧,说不定这件事情只是一个误会呢。” “不用了!” 柳老太太却已经认定了这东西就是从死人手中拔下来的,冷着脸冲着身边的人说道。 “去,拿我的牌子去城外道观里面请无尘大师过来!就说家中引了不干净的东西,请他速速下山!” 老太太脸上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镇定,不断的催促着身边人前去请人。 见人离开之后,却也没有放松,又让人请了佛堂的香灰过来,在众人身上都撒了一圈。 尤其是那镯子,更是被她用香灰撒了好几层,灰扑扑的,已然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柳馥妗捧着盒子在一旁站着,被那香灰几次甩在脸上也未曾在意,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好笑。 这些人,还真是惜命的紧。 可偏偏他们做出来的事情,却是一件比一件大逆不道,一件比一件更催命。 柳府离道观不远,加之柳老太太的人催得紧,所以当天晚上,无尘大师就已经到了。 还来不及寒暄,柳老太太就把那镯子推到了无尘手中,急切说道。 “道长,您快些帮忙看看,这镯子可有什么不妥?” 无尘在看到那镯子的时候,先是微微一愣,随后面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快速抽出一张符纸,用符纸捏着镯子仔细看了一圈,随后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绷着一张脸大声喊道。 “这镯子阴气不轻,快,快摆祭坛!” 他语调急促,尾音都在颤抖。 整个院子里面的人都被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在柳老太太的催促下,顿时就都动了起来。 院子里面的人来来往往,很快就搭建了一处祭坛。 那祭坛很是简单,不过就是用青石堆积起来的一角,上面摆了一张桌子,供了一只香炉。 香炉里面燃着三根香,正在以异于平常的速度燃烧着。 无尘道长面色几乎要凝出冰来,嘴里面念念有词,动作更是快的让人几乎看不清楚。 众人虽然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却也跟着揪起来了一颗心。 眼看着他用一堆符纸把镯子包起来,随后直接丢进火盆,只听轰的一声响,那纸团迅速就被火焰吞噬,炸开一道绚丽的火花。 那火花升起来的高度足足有一人高,风一吹,火焰轻轻晃动,那样子就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挣扎一样。 众人看得心惊胆战,都不由自主的和身边人贴在一起,即便是穿着厚衣衫,也依旧觉得身体冷如坠入冰窖。 就在众人都差点呼吸不上来的时候,无尘道长突然猛得睁开眼睛,怒喝了一声。 “破!” 话落,那火盆迅速炸开,火花直接散在地上。 柳老太太紧紧盯着大口喘息的无尘道长,小心翼翼问道。 “这是,成了?” 第六十六章 大凶之物 场面一片安静,无尘道长抹了一把头上汗水,满脸疲惫。 “成了。”说完,他缓缓走到柳老太太身边,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老夫人,您也没说府中有这么危险的东西啊。” 他缓缓喘息,手指情绪激烈还在微微颤抖。 柳老太太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紧张。 要知道,无尘道长可是玄清观最有能力的道长,颇受他人敬仰。 如今他都这么说,就只能说明,镯子肯定有问题! 柳老太太心中震撼,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勉强撑着笑容。“道长,这镯子,真的有问题?” 无尘道长横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老太太,您这话莫不是在逗我玩笑?若没问题,您会火急火燎的把我从山上叫下来?” 柳老太太面上讪讪,只能赔笑。 “我这也是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才想着让您过来看看,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哼,老太太若是不信我,也可以找别人过来帮你看看。今日这事,若非我来的及时,你们这一家子,只怕都会遭殃。” 无尘道长依旧是哼笑,只是语气低了几分。“死人的东西都敢往身上带,你们是真嫌命长啊。” 柳老太太这会已经完全撑不住脸上的笑容了,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不已。 嘴唇翕动,却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道长,这,这东西真是凶物?” “不只是凶物,还是大凶!”无尘一边说着,一遍从随身带着的布袋子里面拿出来几张符咒。 只见他手臂一甩,那几张符咒就直接燃起了蓝色的火焰。 不过瞬息的功夫,符咒就化成一团团灰烬。 他把手收回来,又拿出几个小布袋,把符咒的灰放进布袋里,转头对着几人说道。 “把这些分给刚才接触过镯子的人,贴身佩戴三日,中途不可取下,三日之后,统一拿到院子西北角的那棵梨树下烧掉。” 无尘懒洋洋的,顺手打了个呵欠。 柳老太太看他的眼神却越发恭敬了,亲自把那几个布袋收了过来,点头说道。 “道长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办妥的。” 说罢,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问道:“道长,若是中途有人不小心把东西给弄丢了,那……” 无尘笑了,笑得让人脊背发凉:“丢了啊,那就听天由命吧。毕竟该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你们自己都不上心的事情,又何必要来问我?” 说罢,他转身就直接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柳老太太自知说错话了,也不敢惹他生气,只能扶着丫鬟的手快步跟上去。 “今日多谢道长下山,解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就此在府上住下,明日再说回去的事情如何?” 无尘道长笑出声,用眼角斜了她一眼,却也没有拒绝。“老太太,您这算盘,打的可真是够响的呀。行了,既然你也是一片好心,那我今日就暂且住下好了。” 柳老太太被他说的老脸通红,但见他同意留下来,到底还是狠狠松了一口气,连忙吩咐身边的丫鬟。“赶紧让厨房准备一桌上好的饭菜,绝对不可以怠慢了道长。” 她细心交代,三两步跟了上去,喋喋不休的问着一些什么。 祝云柔早就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伸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压低了声音喃喃。 “造孽呀,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含烟平日里也并非是愚蠢的,怎得被人三言两语就哄了去?” 她连连叹息,眉头微微皱在一起,端的是一片苦恼模样。 柳馥妗伸手扶住她,朝着不远处看了一眼,就看见柳含烟被两个丫鬟架着,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 她嘴角微勾,压着声音回答。“那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某些人坏事做多了,所以遭了因果报应呢。” 她的声音很小,后面那句话几乎让人听不见。 祝云柔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被她轻轻地拍了一下手背。 “娘,这件事情本就蹊跷,不过如今既然已经解决了,那我们还是不要多做讨论才好。” 祝云柔想起刚才的事情还觉得心有余悸,点点头附和。 “你说的对,这种晦气的事情,还是不要提及比较好,等明日我让身边的丫鬟寻些艾草过来,好好的把整个院子都熏一熏。” 母女两个相互扶持的往前院走,一直刻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用了晚膳,所有人都各自回房休息,柳馥妗这才送了祝云柔回了春韵院。 院子里,红鸾早早的就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看见柳馥妗,连忙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 祝云柔见柳馥妗脸色变化,会意赶人。 “我这里没有别的事情需要做了,你若是有要紧事,就赶紧去忙吧。” “我这里确实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娘亲若是有事就直接让人去喊我,那我就先走了。” 柳馥妗匆匆说完,就带着丫鬟急忙离开。 刚到院子里,柳馥妗就感受到了不对。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转头对着身边人说道。 “我有些乏了,你们各自回去休息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踏进院子半步。” 底下的人虽然好奇,但也没有说什么,一个个乖巧的走了出去。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柳馥妗这才走到石桌前坐下,压低了声音对着某处喊道:“出来吧。” 话落,一道修长的身影便从院子里面那颗茂密的榕树上跳了下来。 来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光景,身形英姿挺拔。 身上简单的套着一件道袍,头发用一根木簪尽数束了起来。 那模样,不是无尘是谁? 柳馥妗在看到他的时候并不意外,眼底甚至连波动都没有。 反倒是无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用手拍了一下衣襟上的树叶,笑得吊儿郎当。 “素来听闻柳大姑娘性格温和,是不可多得的好脾气。可今日一见,倒是让在下开了眼界了。” 他这话带着一丝阴阳怪气,然而柳馥妗却一点怒气都没有,反倒是笑着说道。 “能得道长如此称赞,乃是小女之福。” 第六十七章 你的目的是什么 她微微抬起眼眸,一双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之下亮的惊人。 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镜里面看到了探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微风袭来,吹的院子里面的树晃动着枝桠,发出沙沙的声音。 无尘的声音也顺着风传来。“柳大姑娘,月余之前,给我传信的人是你吧。” 话虽然是疑惑的,可是语气却是笃定的,他的脚步甚至往前进了一步,眼睛里面承载着莫名的凉意。 柳馥妗把目光收了回来,面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消失,反倒是更加明显了。 “无尘大师是个聪明人,既然已经猜到了,那又何必再问呢?” 她微微歪着脑袋,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无尘身上传来的压力。 无尘的眸色更深了,冷不丁开口。“柳大姑娘,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目的么?”柳馥妗咀嚼了一下这几个字,忽而就笑了起来。 “相比较于这个,我想道长应该更加好奇,我写的那封信里说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意思吧。” 她并未打哑谜,直接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信封。 那信封微微发黄,四角已经有了卷儿,看上去明显是有了不少的年头。 “这里面的东西就是你想要的,道长想看吗?” 她面上坦荡,看不出任何阴谋诡计。 可是无尘面上却多了一抹凝重,好半晌才开口说道。 “柳大姑娘这是早就预料到了,今天会发生这般事情,所以早早的在此等着在下呢?” 柳馥妗哑然失笑。“我又不是那能掐会算的菩萨,怎么可能会早早预料?不过是心有所感,所以一直把这东西放在身边罢了。” 她自顾自的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东西。 直接那里面并非是信纸,而是一块残缺的玉佩。 那玉佩只有半枚,且上面布满了层层裂痕。 玉是好玉,可偏偏那裂痕遍布玉身,在月光的照耀之下,甚至泛着隐隐的红色。 无尘的神情在看到那玉的时候,瞬间就变得激动了起来,往前踏了一大步,又被他生生克制住。 只是他的嗓音比之前更凉了,活像是裹着冰渣子一般。“这玉佩你是哪里来的?” 柳馥妗笑而不答,而是反问道。 “我从哪里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应该是叫你无尘道长呢,还是应该叫你世子爷呢?” 无尘面上彻底绷不住了,凉飕飕的看着柳馥妗。 “你有什么条件就直接说吧,没必要在这里拐弯抹角。” 柳馥妗面上闪过一抹无奈,索性直接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外界皆是传闻,无尘道长不过堪堪弱冠之年,就已经是玄清观最有能力的道长,就连皇室中人,都得给你三分薄面。” “可是却无人得知,这无尘道长的真实身份,并非是馆主从山脚捡来的孤儿,而是平南王谢振之子,谢景之,道长,你说我说的可对?” 柳馥妗面上始终是带着笑容,可是眼睛里面却一丝善意都没有。 她的左手放在石桌上,右手却是不动声色的摸到腰间,按着手底下的那一抹硬挺。 对面的无尘面色已经难堪极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他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声音都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柳馥妗却依旧是笑,歪着脑袋说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我还知道很多事。反倒是你,谢世子,若是我把你的身份捅出去,你说,你会是什么下场呢?” 当年平南王谋反,携三万大军攻破皇城,险些就真成了屠龙者,危机时刻,是祝老将军赶来,亲自射杀平南王,平叛反乱。 而平南王一家,则是无论男女老少在一夜之间尽数被杀,就连宅子都被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可众人翻遍了整个平南王府,却始终没能找到尚在襁褓中的世子。 有人说他早就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化成了灰烬。 也有人说平南王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失败,所以早早的就让身边人把小世子送走了。 可事情到底如何,无人得知。 如今无尘的身份被柳馥妗毫不遮掩的揭开,若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无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逐渐平复下来。 “柳大姑娘这是在威胁我吗?不过可惜了,当年的事情知情者甚少,知道我身份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如今馆长已逝,更无人证明我的身份。仅凭你空口白牙,你觉得又有几人会相信你呢?” “别人信不信的不重要,只要圣人相信,那就足够了。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的圣人,可并非是一个大度的。” 柳馥妗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杀意,身子绷得更紧,手指已经扣上了腰间的软剑。 无尘呼吸又乱了,嘴角溢出来的冷笑如冰。 “看来,柳大姑娘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把我请过来,之后又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到底是为了何种目的?” 他这话隐约有示好的意思,可柳馥妗却依旧是没有软下身子,而是幽幽的说道。 “那自然是想和世子爷合作了,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如今世子爷表面上不问俗事,可是背地里却在培养军队,准备为父报仇吧。” 她毫不畏惧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件件戳露出来,无尘越听越觉得心惊,在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面色更是沉到了极点,阴的几乎能够滴出水来。 柳馥妗最后一个字刚刚落下,他的身子便迎风而动,拳头狠狠砸向柳馥妗的面门,一点都不留情面。 拳头裹杂着劲风,强大的压迫感袭来,柳馥妗却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身子一转,离开了石桌旁,紧接着刷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身子利箭一样的往前射去。 “砰” 兵器相交的声音清脆入耳,柳馥妗狠狠往后退了一步,面上闪过一丝意外。 定睛看去,这才发现无尘的拳头上竟然附着一层银光,而刚才发出声音的东西,也正是它。 这是,金丝软甲拳套? 第六十八章 已经盯上你了 柳馥妗眼睛一亮,顿时就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当年平南王果然是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场,所以这才早早的给谢景之筹谋好了一切。 想到这,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无尘已经再一次攻了上来。 他似乎是不想惊动其他人,所以一直在寻找贴近柳馥妗的机会。 而柳馥妗怎会看不穿他的心思,手中剑挥舞,不断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个急着攻击,一个有意拖延。 很快,无尘就乱了分寸。 只见他抬手蓄力,竟是打算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柳馥妗一直关注着他的动作,知道这是个很好的时机,当下催动手中利剑,身子一晃,那明晃晃的剑就直接架在了无尘脖子上。 无尘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输,面上的表情实在是精彩。 柳馥妗也没有真的想要与他为敌,所以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道长,我无意与你为敌。相反的,我想与你合作,前几次送往山上的信件就足以表明我的心意。” 无尘面色变换,依旧是满满的怀疑。“柳大姑娘可是连自己的亲祖母都会算计,我如何敢相信你?” “可是道长不还是帮了我?”柳馥妗兀得笑了出来,嘴角的弧度看得无尘心中有些不舒服。 他没有回答,只是那一双冰冷的眼睛越发冰冷了。 柳馥妗率先收回手,坦荡荡开口。 “我知道道长想要查清楚当年事情,同样的,我也想为我外祖洗刷恶名,所以道长当真没有必要如此抗拒我。” 无尘抿唇,好半晌没有言语。 就在柳馥妗以为还要浪费一番口舌的时候,他总算是舍得开口。“你是如何得知,那镯子是我母亲之物的?” “自然是看出来的。”柳馥妗也没藏着,直接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盒子。 打开之后,里面赫然就是本应该被摧毁的镯子。 恰在此时,月光穿过乌云射下。 柳馥妗拿起镯子,就见那镯子就像是吸收了月光的精华,缓缓在地上映射出一个光影。 若是柳老太太她们在场,只怕又要被吓一跳。 可无尘的脸色却是微微变化,看着地上的光影有些出神。 那光影在地上微晃,隐约能看到一个“玥”字。 而他母亲的名字,就叫潘玥。 无尘盯着那光影看了许久,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最终归于平静。 他的目光落在柳馥妗身上,不再像之前那般尖锐。“柳馥妗,你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一个月前,她给他传信,说要跟他合作。 当时他只觉得心惊,毕竟,他从小生活在玄清观,跟着观主长大。 对外,观主一直只说他是他从山脚捡来的孤儿,自幼父母双亡。 所以,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把他和应该死在二十年前那场抄家中的谢世子联系在一起。 乍然被人点破身份,说不慌乱是假的。 可他暗中调查了许久,也没能查到他的身份。 反倒是手中的信件越来越多,也让他越来越不安。 直到今天,有人拿着她的书信前来找他,说是手中有他母亲的遗物。 只要他帮她演一场戏,之后就会把东西给他。 他虽然怀疑,但还是照做。 不仅仅是为了镯子,还为了见见调动他情绪的,到底是怎样的人才。 却不想,她竟是个女子。 而且还是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没有一点杀伤力的女子。 说实话,一开始他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可事实证明,他再一次判断错了。 无尘深吸一口气,率先冷静下来。 “好,我答应跟你合作,但是你要告诉我,你究竟打算怎么做?” 柳馥妗一点都不意外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把手中的镯子递过去,笑着道。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道长是准备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就逼宫为自己父亲正名的吧?”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此做,反倒是更加印证了你父亲造反的事实。” “到时候,不仅是你父亲。就连你,也会被永久刻上反贼的罪名。” 无尘眉头轻佻,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那又如何,历史向来是强者改写的。只要我成功坐上那个位置,那我说的,便是真相。” 柳馥妗点头,转瞬却又兜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是这样,不过,你真觉得你会赢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无尘眉头又皱了起来,显然是想起了之前的那几封信。 “柳馥妗,你一直在说我不会成功,你又有什么证据?” “我自然是没有证据的,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圣人虽然能力不足,但手底下却有一只忠心的狗。” 柳馥妗依旧是笑吟吟的,随手倒了一杯茶给自己,润了润唇。 无尘却有些迟疑了,好半晌才开口。 “你是说裴璟?开什么玩笑!他虽然位居护国公,可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文臣,如何能够阻止我?” 柳馥妗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看他。 那笑中多含讽刺,莫名让人不舒服。 对上她的眼神,无尘也有些不确定了。 他皱眉思索着关于裴璟的一切,心惊地发现。 他好像,当真没有正眼看过这个护国公。 冷汗不自觉从额头划过,他呼吸急促。 柳馥妗见状,提醒道:“裴璟其人,就是圣人养的一条疯狗。圣人看谁不顺眼,他就会冲出来咬谁一口。” “做事看似毫无章法,但被他盯上的人,却没有一个逃脱的。” “而你难道没有发觉,他已经盯上你了吗?”柳馥妗说的很慢,尤其是最后一句。 无尘冷不丁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在发凉。 “你的意思是说,圣人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自认平日并未做过什么值得引起怀疑的事情,加之他的长相和父母并不相似,反倒是更加肖似他的祖母。 只是祖母生下他父亲不久就去世了,这事还是他身边的老奴告诉他的。 裴璟又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并且盯上他的呢? 第六十九章 前世过往 无尘百思不得其解。 柳馥妗贴心为他答疑解惑。 “因为你太放松了,你让人去打探当年平南王被抄家的真相。却不想,你底下的人找到的,刚好是裴璟的人。” 无尘:“……你是说,从一开始,我就已经露出了马脚?” 柳馥妗不置可否的点头,瞬间,无尘的脸就绿了。 他扶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柳馥妗也没有想要和他纠缠下去的意思,直接说道。“如今纠结这些已经没有用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打消裴璟对你的怀疑。” 无尘搓了把脸,语气恹恹。“看你这么胸有成竹,应该是已经有主意了?” 话是疑问的,语气却是笃定的。 柳馥妗也没有否认,张口说道:“当初的那次事件当中,存活下来的不仅只有你,还有平南王的副将张炳生。” “张炳生?”无尘又是震惊。 毕竟,他身边的老奴乃是父亲的亲信,当年拼死带着他逃出生天,交给玄清观的观主养着。 自己则是选择去了别的地方,帮着他培养势力。 观主平时也会跟他说一些关于他身份的事情,可老奴却一直都是与他书信联系。 但他却会告诉他很多事情,尤其是关于父亲身边的人际关系,更是交代的清清楚楚。 可是他记得,老奴所言的张炳生,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他呼吸越发急促,沁出来的汗水已经把他身上的衣服打湿。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让他无法预估,脑子更是一片空白。 柳馥妗却没有功夫理会他的震惊,继续往下说道:“张炳生不仅还活着,甚至还改头换面做了东陵城的城主,手底下养了一支军队。而这些军队,都是他以替平南王平反得名义聚集起来的。” 无尘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毕竟,他就算是问柳馥妗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怕她也不会告诉自己。 事实上,柳馥妗也确实没有告诉他,而是直接说道:“你找几个人,去和张炳生扯上关系。若我探听的没错的话,他身边有一少年,长相和你父亲有三四分相像。而他,就是张炳生用来联系平南王旧部和安抚三军的工具。” 暗藏在深处的秘辛被柳馥妗大大咧咧说出来,无尘到现在都觉得自己的脑瓜子不断嗡嗡作响。 他神情复杂的看着柳馥妗,咬牙道:“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可是还没有说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我说了啊,我想为外祖洗刷身上的黑锅。平南王向来忠心,一朝造反,肯定有人会觉得不对。日后你为平南王正名,那我祖父岂不是就成了迫害忠良的刽子手?可实际上,当年的事情,他从未参与,只是替人背了黑锅而已。” “只有这些?”无尘不太相信,毕竟这件事情耗费的心力不少。 柳馥妗是个聪明人,如果真的只是想要保住祝老将军的名声,她完全可以直接把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诉裴璟。 按照她说的那样,裴璟是圣人的狗。 只要闻到一点味道,就会毫不犹豫的咬着不放。 她只需要稍稍放出点消息,裴璟就会扒出他的身份。 到时候,他被拿下,背上叛贼的帽子。 到时候,祝老将军的名声自然而然就保住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绕圈子? 柳馥妗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 平南王和其夫人都不是笨人,玄清观的观主更是一个难得的聪明人。 可是为什么平南王的孩子,玄清观观主亲自抚养长大的人,看起来竟是有些笨笨的? 无尘被她看得心里发麻,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柳馥妗收回视线,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平南王忠心半生,并且还是圣人的表兄,可最后都落了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我祖父虽然是他的恩师,可到底与他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如今又手握兵权。你说,圣人会不会心生忌惮?” 而地广无情,忌惮和猜疑,往往就是悲剧的开始。 无尘恍然,一时间就有些语塞。 一阵微风袭来,院子里面再一次恢复平静。 柳馥妗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毫不客气的赶人。 “时间不早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究不算好听,道长既然已经解决了心中疑惑,那就请吧。” 她站起身准备送客,无尘却是突然拦住她,眨着眼问道。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会知道这镯子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知道其中玄妙?” 要知道,就连他都是老奴告知的。 而且就老奴所言,这镯子是他父王为母妃挑选的。其中奥妙,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可是柳馥妗一个还没有他大的孩子,如何能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柳馥妗顿了一下,依旧是没有选择回答,而是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自然是我的秘密。” 无尘哑然失笑,不再纠结,转身就直接飘出了院子。 柳馥妗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淡了下来。 并非是她故弄玄虚,而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就算是无尘,估计也不会相信天底下竟然还会有重生这回事。 而她的秘密,既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她转身,看着月光把自己的影子拉长,思绪不自觉飘远。 上一世,她作为妖妃,自然是得圣人宠爱的。 在最受宠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流水一样的流进她的宫中。 这镯子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她并不知道这镯子的玄妙,只是觉得好看,所以才日日戴在手上。 却不想有人胆大包天,竟然夜闯皇宫,就为了这么一个镯子。 想到这件事情,柳馥妗嘴角忍不住勾出一抹笑。 虽然上一世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五年之后,可是那个时候的无尘和现在的无尘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依旧是眼神清澈无比,可是脑子却有些不好使。 不过是三五句话,就被她套出了所有关于这镯子的秘密。 而关于这镯子在光影之下可以折射出他母亲名字的事情,她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的。 第七十章 上山求符咒 她当时尚且还没有绝情至此,对于世间万物尚且还抱有一丝希望。 所以在知道这镯子背后故事的时候,不免唏嘘。 更是在明知道不妥的情况下,帮着他做了不少事情。 哪怕事发之后受到了责罚,也依旧不曾后悔。 只是无尘到底不是统领三军的主,虽然早早的就已经有人给他铺好了前进的道路,可到最后还是被人算计,输的一败涂地。 而最终擒住他的人,自然就是裴璟。 这一世,柳馥妗重生归来,并没有忘记自己这个故人。 所以一开始就让人去找到了他的所在,帮着他明里暗里解决了一些小麻烦。 而这镯子,则是她上一世就知道了来历。 一番调查之后,这才得知,当初平南王被抄家,平南王妃身边的婢女早早知道了这件事情,竟是抛下自己的主子,偷跑了她所有的首饰。 而这个镯子,就是其中之一。 那婢女趁着所有人都还没有在意她,在偷走这么多首饰之后,直接找了一家当铺全部当掉,拿了钱美美隐身。 之后更是用银钱堆积出来的美名成功嫁给了张家老太爷做续弦。 前些日子,柳馥妗兜兜转转,总算是知道了这镯子的下落。 原本是想提前赎回来的,却不想被张若华抢了先。 张家如今已经没落了,张若华刚到适婚的年纪,本该议亲,却迟迟没有人上门帮忙说亲。 她心里也是着急了,所以就想着自己走动一下。 买下这镯子也是偶然,却不想被她祖母看到。 她祖母便是那婢女,人年纪大了之后,总是会相信因果报应。 当年她背叛主子,偷了主家的东西去卖,才有了如今的衣食无忧。 却不想往年的时候家道中落,不负之前昌盛。 她原本就疑神疑鬼,在看到那镯子的时候,更是觉得是自己年轻时造下的孽,影响了整个张家。 忧思过度,再加上被这么一吓,竟是生生丢了性命。 张若华并不知道自己的祖母竟然被一个镯子给吓死了。但是柳馥妗又怎么会放过她? 直接找了一个道士,暗戳戳的说她这镯子不祥,长期佩戴会影响她日后的姻缘。 张若华本就恨嫁,如今被人这么一说,更是急了。 而让她妹妹把这镯子买下来就更简单了。 如今柳含烟房间里面的人全部都是她一手安排的,往里面安插几个自己的人就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所以,经过自家丫鬟在耳边不断吹风,柳含烟几乎是拿出了所有的私房钱买下了这镯子。 只是可惜了,这一切都在柳馥妗的计划中罢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想着帮助无尘,不过是为了偿还上辈子他曾经救过自己的恩情罢了。 如此一来,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也应该有个结果了。 况且,这件事情,她也并非是不能从中获得利益,自然是没有不做的道理。 她思绪万千,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因为经历过昨天发生的事情,整个宅子里面的人全都人心惶惶,柳老太太和柳含烟更是直接被吓得脸色苍白。 柳馥妗环顾了一圈,就见这些人眼底都挂着一片青黑,看上去都是无精打采的。 柳含烟更是抱着身边的婢女哭哭啼啼。“祖母,付姨娘什么时候回来?她不是带着勋哥儿帮你办事去了吗?怎么这么久了都不见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除了柳老太太,就是柳含烟接触那镯子的时间最长。 不一样的是,刚刚买到这镯子的时候,她就喜欢的不行,偷偷上手带了一会。 所以她早就被昨天的事情吓得丢了魂,整个人狼狈不堪。 柳老太太经过昨天之后,对这个孙女的情绪也不变了。 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她温和不已,而是多了几分不耐烦。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姨娘和弟弟好好的,容得你在这里胡乱诅咒!” 她声音严厉,吓得柳含烟更是浑身打了个哆嗦。 柳老太太看都不看她一眼,反倒是对着刚刚踏进门来得柳馥妗说道:“妗儿来了,昨天晚上休息的怎么样?可有被吓到?” 柳馥妗昨天晚上自然是睡得无比香甜,只是这件事情她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在脸上敷了厚厚的一层粉,摆出一副疲惫憔悴的模样。 可是在面对柳老太太的的询问时,她面上却是强撑着精神说道。 “多谢奶奶挂怀,孙女昨天晚上睡的不错,只是心中一直挂念奶奶,所以这才着急赶来。” 她说着,看向柳老太太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担忧。 “昨夜我翻看了一些古书籍,上面记载,这大凶的东西很有可能会影响人的寿数。所以孙女想着,今日想去玄清观进香,亲自为奶奶求几道平安符来。” 说着,她却又微微皱着眉头,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来。 柳老太太在听到她因为担心自己,一整晚都没有休息好的时候,一颗心就已经软的一塌糊涂。 这会听到她说要替自己去求平安符,更是拉着她的手不断地夸赞。 “不愧是我的孙女,难得你有这片孝心,只是此去玄清观路途遥远,只怕你一个人多有不妥……” 她假惺惺的话还没说完,无尘就晃晃悠悠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说是修道之人,可是他身上却并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气息,反倒是成天散发着慵懒气息,莫名的让人觉得不靠谱。 “老太太不用担心,既然柳大姑娘有这样的孝心,那我自然是要帮一帮的。左右我今日也该启程回去了,不如就和柳大姑娘一道好了。” 他话说的自然,柳老太太的眉头瞬间就松开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妗儿,你让底下的人收拾东西,今日便和无尘道长一块上山吧。” 她语气急促,如果不是怕得罪无尘,估计她现在就会让人上山。 而一旁的柳含烟也不甘示弱,直接开口说道:“姐姐既然上山,那不如帮我也一道求一道符咒吧,妹妹暂且先谢谢姐姐了!” 第七十一章 是你设计的,对不对? 说完,她还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柳馥妗。 柳馥妗微微挑眉,面上做出为难状。 只是还没开口,柳含烟就红了眼眶。 “是我唐突了,姐姐平日虽然表现的与我关系好,可我们到底嫡庶有别,姐姐看不起我也是应该的。” 这话说的,仿佛只要柳馥妗不给她求平安符就是看不起她似的。 可,她怎么就知道,她会在意呢? 柳馥妗抬眸,轻轻拨掉她放在自己胳膊的手。 “妹妹即是知道你我身份有别,那这种不着调的话,日后还是莫要说了。” 柳含烟蓦地抬头,精致的小脸有一瞬间的扭曲。 不过很快,她就强压住了火气,干笑着说道:“姐姐还真是喜欢开玩笑……” “这可不是玩笑话。”柳馥妗重复,面上一片淡漠。“昨日妹妹还说,我嫉妒你颇得祖母宠爱,所以才会故意抹黑你。若我今日当真答应为你祈福,难保日后你身体不适,会怪在我头上。” 柳馥妗这话说的直白。 若是换做平时,她肯定不会这么说,尤其是当着柳老太太的面。 毕竟,柳老太太虽然偏心,可是面上到底还是要求她们姐妹相互扶持。 柳含烟骄纵,最会背地里对柳老太太诉苦,说柳馥妗欺负她。 柳馥妗为此没少受罚。 可今日,她当着柳老太太的面直接说出拒绝的话来,柳含烟反倒是愣了。 她身子都在发抖,差点压不住自己的脾气,好半晌才咬牙道。 “姐姐,你在说什么呀?你我二人是亲姐妹,我怎么可能会如此编排你?” 柳馥妗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柳老太太。 柳老太太自从柳馥妗说了那句拒绝的话之后就没有再说话,这会感受到她的目光,也只是淡淡道。 “不过是一纸平安符,含烟,你姐姐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奶奶!”柳含烟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她着急上前拉着柳老太太的袖子,哭哭啼啼。 “奶奶,您也说了不过是一纸平安符,姐姐既然已经上山,那多求一道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她……” “够了!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柳老太太砰的一声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拧眉怒斥。 “含烟,你如今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让你在院子里面禁足,你却不管不顾的跑出来胡闹,这是压根没有把我这个老太太放在眼里吗?” 柳含烟哪里被柳老太太这么严厉的训斥过?一张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哆嗦了一下说道:“奶奶,我,我只是……”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缘由,柳老太太看得心烦,不耐得挥了挥手。 “行了,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就回院子里面呆着吧。” 说罢,转头对着身边丫鬟说道:“送二小姐回去,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放她出来。” 柳老太太声音淡淡,柳含烟却如坠冰窟。 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在发冷,身体无力的瘫软下去,由着人把她拖走。 她自然是不敢挣扎的,如今柳瀚文不在,付姨娘和柳文勋都被柳老太太打发走为她办事。 这府中只有柳老太太一个长辈,自然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听她的。 柳老太太并没有理会柳含烟的害怕和绝望,转头对着柳馥妗笑着说道。 “妗儿,你向来是个好孩子,这次是你妹妹做的不对,你年长一些,应当懂得礼让,莫要和她一般见识才对。” 这话明面上是夸赞,可实际上却是在用道德压人。 若是柳馥妗继续揪着不放,那可就是不懂谦让的人了。 柳馥妗当然知道,虽然昨天镯子的事情让老太太心里有了芥蒂,可她的一颗心到底还是偏向付姨娘一家三口的。 一口吃不成胖子,她要做的事情,还是得徐徐图之才行。 想到这里,柳馥妗面上带着大度的笑。“奶奶教训的是,是孙女方才无状了。” 她微低着头,像是在服软。 柳老太太满意点头,又交代了几句,这才让人离开。 出了松鹤院,无尘忍不住多看了柳馥妗一眼,意味深长道。 “看来柳大姑娘在家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就连一个庶女都能骑到你头上来。” 无尘实在是好奇,祝云柔乃是祝老将军唯一的女儿。 而祝老将军又是手握兵权的三朝元老,这柳老太太的眼睛是瞎了不成,放着嫡亲的孙女不疼,反倒是偏宠一个来历不明的妾室生下的庶女。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于明显,柳馥妗抬头望他,面上依旧是一片无辜。 “没什么,可能是妹妹的性格更加讨喜一些,所以奶奶才更疼她吧。” 这话自然是假的。 毕竟柳老太太疼爱柳含烟,一部分是因为付姨娘的身份。 另外一部分则是因为,柳含烟的长相和付姨娘没有半分相像。 反倒是和她这个祖母年轻的时候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到底是庶女,老太太也知道她难成大器。 所以虽然平日放纵她,但实际上对于一些正统的事情,却是一直避着她的。 所以才养成了如今柳含烟骄纵,但是脑子却并不是很灵光的样子。 至于付姨娘,只怕是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柳文勋身上。 对于柳含烟的耐心,也早早的埋在了大业后面。 柳馥妗想了一圈,转头看向无尘。 “这次上山,只怕会有危险,到时候还请无尘道长助我一臂之力才是。” 无尘还没有想清楚柳馥妗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到她如此说,顿觉疑惑。 “不过是半日路程,若是路上走得快,甚至还能赶上晚间的斋饭,有什么危险可言?” 柳馥妗没有说话,只是用帕子轻轻擦了擦手,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离开。 回了院子,祝云柔早已在门口等着。 听说柳馥妗要去玄清观,当即就让人去帮着收拾行李。 趁着下人离开的空档,她转头握着柳馥妗的手,面带担忧,说出来的话却让柳馥妗有些惊讶。 “妗儿,昨日的事情,是你一手设计的,对不对?” 第七十二章 后盾 柳馥妗面上的笑容一僵,有些意外。 要知道外祖母去世的早,外祖家中就只有母亲一个女儿,所以母亲一直都是被外祖护在掌心长大的。 母亲酷似外祖母,性格也是温柔似水,所以外祖从不敢让她沾染一丝脏污。 这也是她明明身后有将军府撑腰,可是却被那对狗男女如此算计的缘由。 即便是重生归来,她算计这些人的时候,也并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讲给她听。 只是会在无人的时候,告诫母亲要多多提防付姨娘他们。 可如今……柳馥妗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挂上一抹无辜的笑容。 “娘,你在说什么呀?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算计这么大一盘棋。” 她说的真心实意,俏皮的话像是想要把这件事情给引过去。 可是祝云柔却并不信她,而是低声说道。 “柳含烟身边的丫鬟,是从你院子里面出去的吧?昨日我分明看见她和萍儿在说话。” 柳馥妗不想让祝云柔手上染上不干净的东西,却不想她揪着不放。 无奈,她只能开口说道:“娘,我没有害人的心思,柳含烟会被人算计,也只是她贪心不足。至于那镯子,不过就是普通的镯子,娘亲放心好了。” 她一再说着放心,可祝云柔又如何能够真的放心下来? 她面上的表现逐渐带上忧愁,抓着她的手也染上了点点汗渍。 “妗儿,你病了一场之后,仿若变了一个人似的。娘知道你主意正,但是你也要记住,娘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们母女两个共同面对,也好过你单枪匹马。” 柳馥妗心中惊讶,忍不住抬头看她,就见祝云柔眼睛里面晃动着明晃晃的坚定。 眼眶不自觉有些湿润,竟是让她看不清面前的一切。 她原本是想自己一个人承担下所有的一切,护着母亲心中的那片净土。 可是如今看来,做母亲的哪有不疼爱自己女儿的? 她的那些小动作看上去做的隐蔽,可实际上却早已被祝云柔看穿。 意识到这一点,柳馥妗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 “好,我记下了,日后若是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定会提前告知阿娘,不让阿娘担忧。” 她意图撒娇蒙混过去,祝云柔却罕见的没有被她迷了心智,而是坚定的摇头说道。 “不只是类似的事情,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是阿娘能够帮得上忙的,你只管开口。阿娘虽然性格软弱,但也绝对不会拖了你的后腿。” “阿娘,你说什么呢,你从来不是我的累赘呢!”柳馥妗娇嗔,趴在她怀里赖了好一会儿。 直到门口的丫鬟传来一声催促,她这才不情不愿的爬出来。 “阿娘,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要减少和祖母的接触,更不要去管柳含烟院子里面的事情,我会尽快回来的。” 想了想,她又嘱咐了一句。 “若是有人假借我的名义给你传消息,你千万不要相信。若我当真有什么事情,定然会派身边亲近之人来送信,阿娘一定要记住了。” 她声音压的很低,带着一股难言的严肃。 祝云柔尚且还没有理清楚这话是从何而起,她就已经转身快步离开,上了门口等着在马车。 马车上,萍儿已经早早的在等着了。 看到柳馥妗过来,连忙将自己查到的东西摆在了小桌上。 “姑娘果然没有在猜错,付姨娘和三少爷并非是被老太太指派去做其他的事情,而是被送到了庄子上好生养着。” “只是奴婢有些不懂的事,那庄子看起来有些奇怪,里面的人并非像是做惯了农活的。更像是,猎户?” 萍儿一边汇报,一边说出自己的疑问。 只是她没有说出来的,她在那些人身上并没有察觉到农人身上的气息。 反正是硬邦邦的,那样子有些像是将军府上的府兵带着的气息。 柳馥妗并不知道她心头所想,在听到她的疑惑之后,也只是淡淡的说道。 “那些人不是你能招惹的,告诉底下的人,若是碰到他们,尽量躲远点。哪怕是查不到什么,也一定不要惊扰了他们。” 别人不知道,柳馥妗心里面却是门清。 这些人压根不是什么庄子上的农户,而是付姨娘和柳瀚文他们养的私兵。 他们名面上是在庄子上做活,可是实际上却是在暗中操训。 之前每次柳瀚文离开京城的时候,就会让人用各种理由把付姨娘他们送到庄子上。 美名其曰是修身养性,实际上不过是害怕他们的存在被人发现,引起不必要的祸端罢了。 之前柳文勋为了获得祝云柔身上的好感,所以大部分的时候是会被留下来的。 可这次,估摸着是京城里的流言越发喧嚣,所以柳老太太心中没了准儿,这才把人全部都送了过去。 只不过就算是把人送走,这些人也依旧不安分。 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怕早就传到了他二人耳朵里,而她之所以选择在府上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也是为她们创造机会。 柳馥妗心下嘲讽,面上却是一目十行的把所有的东西都看了一遍。 等看完了,又拿出火折子,把东西烧得一干二净,这才对着萍儿说道。 “马上就要出城了,告诉外面的人,都打起精神来。” 萍儿应声离去,很快又折了回来。 只不过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面上写着疑惑二字的无尘。 无尘本就是道士,倒也没有太过于计较男女大防。 三两步跳到马车上,开口就问。 “你好像预感要发生什么?怎么,有人要追杀你?” 他的语气依旧是吊儿郎当的,可是柳馥妗却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啊,早在出发之前我就已经提醒过你了,道长莫不是以为我在开玩笑?” 无尘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只觉得一阵阵脊背发麻。 好半晌,才硬着头皮说道:“我以为你是在同我开玩笑,不过你大概是多心了,我们马上就要到山上了,若是有危险,只怕也就在这一段路上……” 第七十三章 莫劝他人善 他话音未落,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巨响。 紧接着身下的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让他差点站立不稳。 他脸色一变,诧异地转头看向柳馥妗,就见她似是早已准备,依旧坐的端正。 就连她身侧的婢女,都站的稳稳的,反倒是衬得自己狼狈异常。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看见他投来的复杂目光,稳稳坐在那里。 萍儿立在她身侧,挑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就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密林窜出一个个黑色身影。 那些人眼神狠厉,飞速朝他们飞跃而来,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姑娘?”萍儿回头看了柳馥妗一眼,语带询问。 柳馥妗抬眸,就见萍儿虽然面色苍白,但眼底却没有丝毫惧意,眼底闪过一抹满意。 她点头,冷声道:“杀。” 简短的一个字出口,整个马车里面的温度似乎都往下降了好几度。 随即,无尘就见队伍中家丁打扮的人瞬间褪去憨厚的模样,利落的抽出兵器和这些人缠斗在一起。 没有预想中的慌乱,也没有人退缩。 只两个呼吸的功夫,场面就变得一片混乱。 无尘发懵的脑袋这才反应过来,低声道:“柳馥妗,你这人,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柳馥妗立即回答,而是一直盯着外面,眸色微冷,好半晌才轻启朱唇。 “不是我让人捉摸不透,而是有些人的心思太好猜。” 就比如她的那位姨娘。 虽然人在庄子,可是眼线却布满了整个柳府。 昨日发生的所有一切,早就已经传到了她耳朵里。 如今得知她要出府,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她。 无尘知道自己猜不透柳馥妗的心思,也不自讨没趣。 索性跟着她一起做一个看客。 这些黑衣人虽然训练有素,可到底不如柳馥妗带来的那些人。 他们甚至没有嘶吼和喊杀,一招一式都带着果断的杀伐。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些黑衣人就尽数被他们拿下。 无尘看得目瞪口呆,摸着下巴点评。“这就是祝家军?果真是不同凡响。” 柳馥妗的目光总算是落在他身上片刻,这人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可是眼力倒还不错。 等到厮杀停止,柳馥妗这才下了马车,罔顾地上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一步步的走向那些黑衣人。 她神情淡淡,并没有被面前的景色吓到,反倒是径自走到一个黑衣人面前。“谁让你们来的?” 那人脸上的面巾已经被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听到问话,恶狠狠地呸了一声。“哼,老子不知道!” 柳馥妗点头,一旁站着的人立马抽出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抹了他的脖子。 直到死的时候,那人还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柳馥妗看了一眼溅到自己裙摆上的血渍,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抬脚又走上另外一个人。 “谁让你来的?” 那人还没有从刚才一幕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这样一句问话,一时愣在了当场。 而他这一愣神,就再也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接下来,柳馥妗不再开口询问,而是走到那些黑衣人面前站定。 只要那人没有回答,就会被人抹了脖子。 几个呼吸的功夫,地上就躺了一排黑衣人。 而剩下的黑衣人,无一不露出惊恐的表情,仿佛朝他们走过来的不是温婉的大小姐,而是来自九幽地狱的女罗刹。 到最后这些人终于受不住了,在柳馥妗还没有到来之前,就已经溃不成军。 “我说!我说!是付姨娘!是付姨娘让我们来的!” 柳馥妗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黑衣人,嘴角勾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偏头看他。 “算你识相,既如此,那就给你个痛快吧。” 话落,又是一阵血色飞溅。 剩下的黑衣人又惊又怒,看着死不瞑目的同伴,一个个愤怒低吼。 “柳馥妗,你莫要太过分!他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柳馥妗挑眉,不理会她们的控诉,而是眨着眼睛无辜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们回答,我就不杀你们了?” 那些人哑然,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毕竟柳馥妗当真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 一时间,他们就像是预见了自己的下场,一个个瑟瑟发抖。 无尘有些看不下去了,摸着自己的鼻子上前,低声道:“那个,柳大姑娘,他们既然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不如,饶他们一命好了。” 话音未落,柳馥妗就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无尘道长这是善心大发,准备替他们求情?” 无尘一时语塞,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柳馥妗却是笑了,只是那笑容中不含一丝笑意。“无尘道长究竟是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自己可以代替我下决定?” 无尘感受到她语气中的寒意,竟是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好半晌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些人固然有错,可你也不应该斩尽杀绝,人生在世,手上沾染太多因果,你难道就不怕折了自己的寿数?” “噗嗤。” 柳馥妗捂着嘴巴笑了起来,眼睛里面含着丝丝嘲弄。 “道长,他们想要杀我,可从来没有避讳过,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今我要杀他们,你反倒是要劝我手下留情,这是何道理?” “道长不妨问问他们,今日若非我早做准备,带了可以与他们抗衡的势力。若跪在这里的人是我,他们可还愿意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无尘也意识到自己到底犯了怎样的错误,一时间羞得无地自容。 可柳馥妗明显没有打算放过他,依旧是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管这些人究竟是为何而来取我性命,我都不会放他们回去。道长若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大可以向世人宣告我做的错事,没得在这里讲这些大道理。” 说完这话,柳馥妗转头就朝着马车而去,只丢下冷冰冰的一句。“都杀了吧。” 话落,那些人甚至连求饶都没有发出,就被人永远闭嘴。 第七十四章 易容之术 处理完这些人,柳馥妗在马车上换了一套衣服。 萍儿伺候着她换了衣服,这才疑惑问道。 “姑娘为何不留一两个活口探探他们的口风,说不定能从他们口中知道写什么呢。” 柳馥妗摇头,淡淡道。 “这些人只怕也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他们不过就是最底层的士兵罢了。” 是的,士兵。 这些人并非是杀手,而是士兵,是付姨娘手底下训练出来的人。 这些人被付姨娘藏在庄子里,表面上是在劳作。 可实际上,却是在整日进行训练。 可今日来的,不过是最底层的而已。 只怕付姨娘也不知道柳馥妗的身手,更没有想到,她会提前做了准备,随身带了一支祝家军。 柳馥妗手指在小几上轻轻的敲了两下,随后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萍儿搞不懂自家小姐的心思,见她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也只能讪讪的闭嘴。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情,入了夜,他们却还没有到玄清观。 是以只能在路上安营扎寨。 自从柳馥妗说完那番话之后,无尘就一直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时不时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她。 那样子,就像是柳馥妗是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柳馥妗也不管他,吩咐仍旧地休息之后,转头对着他说道:“无尘道长现在莫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若是如此的话,你我二人之间的合作也可以再考虑一下。” 无尘静静的看了她良久,到最后缓缓摇了摇头。 “我早该知道的,祝老将军那样的人,教养出来的外孙女怎么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看来柳大姑娘之前一直都是在韬光养晦,倒是我有些目光短浅了。” 他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但柳馥妗却莫名听懂了。 她嘴角溢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缓缓抬起眼睛。 面上虽然带着笑容,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冰冷刺骨。 “无尘道长在道观之中与世隔绝多年,只怕是早就已经忘记了世间之人的尔虞我诈,能够守住本心是一件好事,可若是一直这么单纯下去,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带领手底下的人设险比较好。” 毕竟,有时候天真可是会要人命的。 善良也是。 无尘被观主养的太好了,是非恩怨分明。 可正是因为他把这一些看得太清楚,所以才生出了不必要的善心。 上一世,就是因为他的善心导致的犹豫不决,所以才造就自己最后落得那样一个凄惨下场。 重生一世,柳馥妗虽然有心情要偿还上一世他的恩情,可是却也没有想过改变人的命数。 毕竟人的命运是自己选择而来的,她一个外人,纵使有心也是无力。 思绪微转,柳馥妗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似乎外界的一切都无法扰乱她的心神。 无尘忽地往前进了一步,眼睛里面的神色多了一丝坚定。 “柳大姑娘莫要误会,之前是我目光短浅了,我在此向柳大姑娘道歉,日后定会收起自己自以为是的善心,绝不会再说出类似的话来。” “这种事情你没有必要跟我说,只要你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没有愧对自己的心就可以了。” 柳馥妗心中惊讶,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 无尘还想继续再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就看到一个士兵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他偏头看了过去,随即面上闪过一抹惊讶,用手指着他说道。 “这,这人不是……” 不是刚才给他们俘虏的那些人之一吗? 他记得,刚才他应该已经被杀了才对,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柳馥妗看着他大惊小怪的样子,并没有出言提醒,而是看着那人说道:“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那人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都已经准备妥当了,那些人的尸体已经尽数被销毁。” 柳馥妗点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没有看出丝毫破绽,这才开口说道。 “既如此,那你们就去吧。记住,此去凶险,一定要好生护自己周全。” 那人眼睛里面瞬间莹过一抹感动,紧接着抱拳重重点头,几个跳跃之间就已经消失在密林之中。 无尘看的一头雾水,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人不是刚才刺杀你的人吗?为何对你如此毕恭毕敬?还有,你这是想要让他们做什么?” 柳馥妗看着他如此单纯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有些心情复杂。 “道长好歹也是博览群书,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世上还有易容之术吗?至于我想让他们做什么,那当然是让他们从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 这话说的有些矛盾,但是无尘却听懂了。 一时间只觉得冷汗直流,庆幸自己昨天晚上没有和她彻底撕破脸。 这女子的计划实在是太过于缜密,若非她亲眼所见,只怕一时半会儿都破不了她的局。 难怪刚才队伍启程的时候,她让人留下来处理。 他还以为是要把那些事情全部都处理了,不留痕迹。 原来是让人照着那这些人易容啊。 想到这里他没有继续深究下去,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圆月,往柳馥妗身边凑了凑,无端的换了一个话题。 “柳大姑娘,我一直有个疑问,你和柳老太太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是太好,为什么你还要去替她求平安符?” 柳馥妗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再一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答反问。 “你怎么知道我与祖母之间的关系不好?她就算是做的再不对,那也是我的亲生祖母。血缘关系放在那里,我怎么可能会将她放任不管?” 她说的太过于认真,以至于无尘差一点就相信了。 可是一想到这一路走来她给自己留下来的印象,到底还是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柳大姑娘真会开玩笑,你不愿意告诉我那就直说,为何还要说这些话来诓我?” 柳馥妗偏着脑袋,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既然道长知道我不想说,那为何还要问这些问题?难不成从我口中说出我与祖母关系不好的话,你会高兴?” 第七十五章 又见裴璟 无尘被她问的一愣,下意识开口。“怎么会?” 话一出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多少有些僭越了。 柳馥妗和柳家人的关系如何,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如此堂而皇之地问出来,到底是有些不太合适。 他面上漫过一层窘迫,刚想要开口解释一下,柳馥妗已经把头偏了过去。 “道长,你我二人如今不过只是合作关系,还是把那些小心思收一收的比较好,我可不是你底下的那些信徒。惹毛了我,只怕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得。” 她意味深长的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就直接回了搭建好的帐篷。 无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良久,只觉得心中有些五味掺杂。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和她接触,就越是能够感受到她身上那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孤寂。 可是她身边有父母也有亲人,为什么会有这种让人觉得心疼的情绪呢? 不仅如此,柳馥妗眼睛里面偶尔还会闪过一丝沉痛,让她整个人的行为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 无尘想了很久,也没有想通这个道理,反倒是让他越发的困惑。 而另一边,柳馥妗进了帐篷之后,就感觉到有一丝不对。 帐篷并不大,只有她房间的一半不到。 里面没有点灯,只能借着外面的月光照进来丝丝缕缕的光线。 黑暗当中,她能够感受到,帐篷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不仅如此,鼻尖萦绕着的淡淡血腥味,也让她的心为之紧绷了起来。 手指不由自主的附到了腰间的佩剑之上,脚步一点一点的往帐篷里面挪去。 “谁在那里?” 帐篷本就不大,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她就已经走到了让自己觉得不妥的地方。 那里放置着一个架子,原本是放置她换下的衣服的地方,可如今那架子却成了最好的遮掩物。 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在即将靠近架子的时候,突然拔出腰间的软件,毫不犹豫的朝着架子后面刺了过去。 “叮” 只听得叮咚一声脆响,她的剑仿佛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件,再也没有办法往前进分毫。 不仅如此,甚至还隐隐地顺着剑身传过来一股力道,震得她手臂发麻。 她心中惊骇的同时,也开始警铃大作,握紧了佩剑的匕首,冷声道。 “阁下若是不出来的话,那只怕今日就无法走出这账子了。若是你愿意出来一叙的话,兴许我还可以放你出去。”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她的眼睛里面却充满了杀意。 架子后面依旧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仿若后面的人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柳馥妗眼睛里面闪过一抹恼怒,手中的剑再一次朝着那人的方向刺了过去。 只不过这一次,她顺势将架子踢到一边,手中的剑也以更快的速度刺了过去。 “砰” 金属相撞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面显得格外的明显。 柳馥妗在那人抬手的一瞬间,眼睛里面闪过一抹惊讶。“裴璟?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后她的眸中写着一抹浓浓的怒气,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恼怒的讽刺笑容。“裴国公难不成真的看上我了?就连如此偏僻的地方也要跟着。若是这种事情传出去,只怕裴国公的一世英名便要败坏于此了。” 她的言语中满满的都是嘲讽,可是等了片刻,却并没有等到黑暗里那人的回应。 眉头不自觉的拧成了一个疙瘩,只觉得鼻尖那股血腥味越发的浓重了一些。 她心中突然闪过一抹不祥的预感,猛地往前踏了两步,伸手一探,便碰到了那人的身子。 只不过这手感却是温软一片,指尖传来一阵濡湿。 她下意识的划动手指,却听见一声闷哼,紧接着高大的身影,便朝着自己狠狠砸来。 “嘶!” 沉重的身躯压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让柳馥妗不自觉地倒出了一口凉气。 不仅如此,裴璟倒下的时候,连带着将他身边的物件也勾得倒地,发出一阵巨响。 “姑娘!您没事吧?”外面传来萍儿担忧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 柳馥妗心中一紧,连忙冲着外面喝斥。“别进来!” 就着月光,她看见帐篷外面的那一抹身影猛地顿在了原地,似乎是有些疑惑,但却依旧没有进前。 “姑娘?” 柳馥妗身上还压着一个人,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差点承受不住这过于沉重的力道。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制让自己保持镇定,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准备休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帐篷!” 她的声音虽低,可是语气却是格外的严厉。 萍儿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低声应下。 看到她转身离开,柳馥妗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偏过头来看了一眼身上的人,心中的怒气不断翻涌,一口银牙差点被她咬碎。 当这次冤家路窄,竟然会在这山郊野岭碰到裴璟。 不仅如此,他竟然还受此重伤,昏迷不醒。 看着他紧闭的双眸和苍白的面颊,一抹阴暗的想法在她心头划过…… 他本就身负重伤,如今又只身一人出现在她的帐篷里。 如此荒郊野岭,就算是她把人从山崖上推下去,只怕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柳馥妗快速甩头摇到了一边。 虽然上一世,是这人把她给处死了。 可这一世,她到底还要借他的力量去做一些事情。 深吸一口气,她到底还是将自己心头的念头压了下去。 费力的把人拖到床边,在床头点了一盏小灯。 昏暗的灯光逐渐将整个帐篷照的朦朦胧胧,柳馥妗也顺势看清了裴璟此刻的状况。 在看到他胸前那被血水染湿了一大片的衣服时,就算是早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面前的景色震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与此同时,她心中也闪过一抹惊骇。 在她的印象当中,裴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能够把他伤成这个样子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 可是他不是南下处理水患去了吗,为什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第七十六章 追查刺客 她心中迷雾重重,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只见她利落地将裴璟身上的衣服尽数撕开,小心翼翼的露出伤口来。 等到把所有碍事的衣服全部都除去之后,她这才看清了伤口的原貌。 只见他的胸口插着一根箭矢,箭头已经有大半插进了他的胸膛之中,已经快要看不清楚原貌了。 而箭身则是被人粗鲁的折断,有一半已经和箭头一样插进了胸膛之中。 他的伤口很深,只怕已经伤到了肺腑。 柳馥妗面上闪过一抹犹豫,到底还是将手指探到了他的腕间。 在感受到手底下的脉搏之后,眉头确实稍稍松散了一些。 还好,这人的伤口虽然看着深,可是却并没有伤及重要的器官。 并且裴璟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法子止了血。 所以现在他的伤口虽然只是看上去吓人,可是实际上却还没有到伤及性命的地步。 意识到这一点,柳馥妗犹豫片刻,便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里面拿出来几枚银针,和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之前她手腕轻甩,那几枚银针便稳稳的插在了他伤口的周围。 紧接着她打开小瓷瓶,将里面淡黄色的粉末倒在了他的伤口上。 粉末落下的那一瞬间,裴璟即便是在昏迷之中也不自觉绷紧的身体,牙冠紧咬,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往下落,仿若是正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柳馥妗生怕他喊出声来,拿了一块帕子折叠好塞进他的嘴里,随后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 “裴璟,我现在是在救你性命,这断掉的箭头若是一直留在你的身体内,即便是现在不会流血致死,之后也会伤口化脓至死。” “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你若是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发出一丁点声音!” 说完这句话,她又等了一会儿。 裴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她的声音,总之没有再继续呻吟出声。 柳馥妗年底上过一次惊讶,只不过这个时候也并不是迟疑的时候。 只见她从袖间甩出一把匕首,在灯上烤了烤,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朝着裴璟胸口处的伤口刺去。 “唔!” 裴璟的身子再一次绷得紧紧的,整个人开始不断的颤抖。 身子就像是被人用水洗了一遍,有细细密密的水珠,顺着他身体的纹理留下来。 柳馥妗就像是没有看到这一切一样,手上不断的用力,一点一点的都不一样断掉的箭头拔了出来。 箭头掉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再一次抓起小瓷瓶,把所有的粉末都罩在了伤口上。 裴璟猛然张大眼睛,身子绷的像把弓。 就在柳馥妗心神紧绷的时候,他的身子一松,紧接着又再次陷入了昏迷。 柳馥妗再一次松了一口气,看着躺在自己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 正当她想要帮他把衣服穿起来的时候,看着地上的碎片一时间却又有些犯难。 刚才一时情急,她竟然把他身上的衣服全部都给撕碎了。 这会儿裴璟上半身不着寸缕,就这么赤条条的躺在床上,倒当真是有一种脆弱的感觉。 柳馥妗有些为难的皱紧了眉头,正准备让人去寻一套护卫的衣服给他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擅闯我们的营地?” 护卫的声音严厉的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有人刺杀圣人,如今本官正在奉命追杀刺客,帐篷里面是什么人,还请出来说话!” 那声音浑厚无比,震耳发聩。 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一阵阵头疼,显然是夹杂了内力的。 柳馥妗心中暗道了一声麻烦,罕见的有些慌张。 但同时她心中也有些疑惑,这天下谁人不知道,裴璟乃是圣人身边最忠诚的一条狗,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只要是圣人开口,他绝对会办得开漂亮亮。 可如今外面的人却说他意图谋杀圣人,这可就有意思了。 她没有立即出声,外面的人却有些等不及了,又喊了一声。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奉命来重大刺客,若是你们不配合的话,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到时候,只怕就来你们都要被刺客牵连,说不定还会落在一个诛九族的下场!” 他的这一番话喊完,可是面前的几顶帐篷却依旧是一丝动静都没有。 他面上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恼怒,转过头来冲着刚才喊话的护卫说道:“把帐篷给我掀开!” 柳馥妗今日带来的人除了身边的两个丫鬟和无尘,其他的全部都是祝老将军亲自选择出来的士兵。 如今看到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张脸上满是威严,竟然也没有丝毫的怯场,反倒是淡淡的说道:“我家姑娘已经休息了,这营帐之中并没有刺客的身影。大人若是想要捉拿刺客,还是去别处查查吧,莫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的声音虽然平和,可是身形却挡在了帐篷跟前。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 那人似乎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府兵竟然也敢拦着自己的去路,当下面上漫过一丝恼羞成怒,压着声音怒吼。 “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可是九城兵马司林峰!今日我已经言尽于此,若是你一再阻拦,我定然会把这件事情汇报给圣人,你难道当真不怕死吗?” 他话音落下,身后的士兵全部上前一步,唰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刀。 一时间,两方人马之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火药的味道在其中不断蔓延。 护卫们依旧巍然不动地守在帐篷前,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这些人。 林峰的眼睛里面闪过一抹怒火,气急败坏的吼道。 “一群无知之人,既然你们选择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都去死吧!” 说完,他大手一挥,身后的那些官兵便一个个冲了过来。 护卫们眼神一暗,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就准备迎敌。 只不过他们刚往前踏了一步,身后便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 “既是奉旨行事,那就让他们进来查吧。” 第七十七章 放肆! “姑娘?” 护卫转头,就对上柳馥妗坚定的神色。 目光在林峰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将锋芒收起。 林峰见他们收兵,也有些不甘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柳馥妗。 “若非知道帐子里面的人是柳大姑娘,我还以为这里面的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放肆!” 护卫怒喝一声,手中长刀出鞘,直逼林峰的面门。 “找死!” “赵德,退下!” 柳馥妗低喝,面上未见动怒,眼底却闪过一抹杀意。 “林大人秉公办事,不可干扰。” “姑娘!” 赵德面上带怒,显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柳馥妗不看他,只是眼底的冷光越发浓郁了起来。 “不过林大人,你最好祈祷今日这帐子里面有别人。不然的话,今日之事,还得请林大人给我一个交代才行。” 林峰显然没想到柳馥妗一个女子竟然这个沉得住气,面色阴沉变化,最终还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 “给我搜!” 一声令下,他带来的士兵顿时一拥而上。 不一会,那小小的帐篷就围满了人。 “报告将军!没找到人!” “报告将军,这边也没有!” “报告!没有!” …… 一声声汇报如同催命符,让林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到最后,他顶着一张黑如锅底的脸再也忍不住爆发。 “怎么可能会没有?我明明清楚看到,那贼人就是往这边来的!” “林大人的意思是,我明知道贼人是刺杀圣人的凶手,却还要故意包庇?” 柳馥妗悠悠开口,声音中带着一股凉意。 林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是看着柳馥妗那张娇媚的脸,到底还是说不出来认错的话。 若是换做旁人,只怕她也就低头道歉了。 可偏偏,她是祝家的人…… 林峰的脸色变化莫测,到最后,也没能挤出来一句道歉,只是硬邦邦的说道。 “柳姑娘误会了,约莫只是在下判断失误了。” “林大人当真是会开玩笑,你刚才的话,可不仅仅只是一句失误就能解释的。” 柳馥妗笑了。 她的五官本就美艳,不苟言笑的时候宛若冰山上的高岭之花,美丽却不带一丝温度。 可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却又如同冰雪初消,无端让人失了心神。 她红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后脊背发凉。 “既然我帐篷里面没有人,那咱们就好好算算你我之间的恩怨吧,林大人先是言语侮辱本姑娘,接着又言辞不当故意陷害。这事,林大人不打算给个回应吗?” 林峰没想到柳馥妗竟然这么难缠,脸色极速变化,不断喘着粗气。 他咬牙,目光仇视地看向柳馥妗。 一旁的赵德见状,再也不加任何收敛,手中的长刀直劈林峰面门。 他突然发难,林峰一时不查,竟是差点被他劈个正着。 若不是旁边的人拉了他一把,只怕他现在已经成为赵德刀下亡魂。 看着那深深嵌入泥土之中的大刀,林峰又惊又惧,眼底燃烧着怒火。 “赵德!你疯了不成!本官可是朝廷命官,你贸然行凶,莫不是不要命了?” 赵德并没有停下手中动作,把刀拔起来之后再一次过去。 “哼,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朝廷命官,只知道你如今坏了我家姑娘名声,就要受罚!” “我家姑娘乃千金之躯,自幼没有受过这些屈辱,如今你三言两语如此侮辱于她,便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事也不能这么过去!” 赵德每说一句,手中的刀挥舞的就更加用力一分。 林峰慌乱之中拿起自己随身的配刀抵挡,可是却早早的失了先机,只能狼狈的躲闪。 他带来的那些人原本是想上前帮忙的,可是却被护卫一一拦住,只能够焦急的望着这边的战况。 柳馥妗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白衣胜雪,甚至未染一分尘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峰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肩膀,月光之下,隐隐可以看见有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一滴滴流下来。 他面色发白,浑身因为疼痛而不断颤抖,但还是色厉内荏的喊道。 “你,你怎么敢!” 赵德得了先手,并没有打算收手,而是又一刀划向他的大腿。 林中又响起一道惨叫,听着莫名的让人心惊。 眼看着周围的人都被吓傻了,柳馥妗这才抬手。 “够了,赵叔,林大人终究是朝廷命官,虽然他有错在先,可是我们也不能得理不饶人不是?” 她说的云淡风轻,林峰却是被她气得浑身发抖。 赵德面上依旧带着一些不甘,但却不敢忤逆,只能像是看蝼蚁一样的看了他一眼。 “今日算你命大,还不谢谢我们姑娘仁慈?” 林峰简直要被他们气疯了。 他如今伤的这么重,在他们的眼里竟是还不够给柳馥妗赔罪的? 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他又不能做的太过分,只能咬牙切齿的低头。 “多谢大姑娘不杀之恩。” “林大人不必客气,您身上的伤,还是尽快医治比较好,不然的话,只怕是要留下病根的。” 柳馥妗嘴角依旧是带着笑容,可是那笑却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发冷。 林峰不再言语,带着手底下的人匆匆离开。 不消片刻,地上就只剩下打斗后的狼藉。 柳馥妗看着林峰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一双黝黑的眸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的难以捉摸。 赵德舔舔嘴唇,看着满地狼藉,啐了一口唾沫。 “哼,真是便宜这群王八羔子了,这些人平日里仗着自己有太子做靠山,在朝堂之上没少给将军使绊子,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不把您放在眼里,这事我非得告诉老建军不可!” 他嘟嘟囔囔,手底下却是不断收拾着满地狼藉。 “姑娘,这个地方怕是不能再住了,我们去找个新的驻扎地。” 柳馥妗点头,赵德便带着人转身离去。 等到人全部走远了,萍儿这才凑上来,担忧地问道。 “姑娘,我们会不会做的太过了?” 柳馥妗偏头看她,嘴角的笑又深了一些。 “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武将,也敢在我面前造次?” 第七十八章 一条船上的人 今日之事,原本就是那林峰无礼在先。 便是他嘲讽自己这一点,就已经足以让人把他碎尸万段。 萍儿也想通了这一点,默默地把要说的话全部都咽了下去。 柳馥妗却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拉着她进了一旁还算完好的帐篷。 不等萍儿反应过来,抬手就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萍儿大惊失色,下意识就想抬手去拦,却被柳馥妗制止。 “来不及细说了,你也脱。” 萍儿瞪圆了眼睛,面上有些为难。 这里的帐篷虽然没有完全破损,可到底缺失了一些,门外又没有人守着,若是有人进来了,那岂不是…… 她心中忧虑万千,可是在看到柳馥妗动作的时候,到底还是咬牙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 柳馥妗一边拿过她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一边又对着她催促道。 “赶紧把衣服穿上,待会儿你就躲在这里,任何人让你出来你都别理会,听到了吗?” 萍儿重重点头,眼睁睁看着柳馥妗穿好衣服之后,又把头发梳成丫鬟的发髻,这才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去做什么了,但是萍儿心里莫名闪过一个想法。 那林峰估摸着是没有看错,他们追杀的乱臣贼子,方才就在这里! 意识到这一点,萍儿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但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把身上的衣服穿好之后,想了想又往身上踏了件披风,把发髻梳成柳馥妗今日梳的坠马髻,这才安静的躲在一边。 柳馥妗并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出了营帐之后,就立即朝着和林峰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过片刻,她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抬头,就见无尘扛着一个人从树上跳了下来,揉着肩膀抱怨。 “柳大姑娘还真是会使唤人,这人身受重伤,只怕随时都会死在这里,你还真是放心我呀。” 柳馥妗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脉搏,感受到之间的温热,这才松了一口气。 “生死有命,若是他真的死在这里,那也是他的命数,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至于结果如何,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这话也不知道是跟无尘说的,还是刻意说给裴璟听的。 地上的人似乎是听到了,眼皮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到底还是没有睁开。 柳馥妗只当是什么都没看到,又给他上了一遍药之后,这才又把人扔给无尘。 “林峰疑心病重,他既然认定了刺客就在这里,只怕待会还会过来,如今就只能麻烦你先带着他躲一躲了。” 无尘瞪大了眼睛,咕咚咽下一口唾沫。 “柳大姑娘,你说这些话莫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么大一个活人,我把他藏在哪里?” 她自己也说了,林峰之后很可能会带人再来查一遍。 他就算是把人藏在山洞里,只怕不久之后,也会被人发现。 到时候不紧裴璟危险,他这个从犯,定然也会受到处罚的。 无尘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柳馥妗的胆子也太大了些吧?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看到他的打量,一字一句道。 “道长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如今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裴璟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只怕都会受到牵连。” 柳馥妗可一点都不相信,裴璟这只千年老狐狸会不给自己留后手。 只怕今日他们就算是不出手,裴璟也不会有事。 只是如今他们既然已经横插一脚,那就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无尘听到她这么说,只觉得脑子更疼了。 他不过就是因为想要查清一些真相,如今净是被人忽悠着上了贼船。 若是知道会有这么一番变故,只怕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下山。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心中就算是再不情愿,如今也只能捏着鼻子把苦果咽下。 柳馥妗看着他一副英勇赴死的表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我们本来就是要去玄清观的,那就麻烦道长先行一步吧。” 无尘听着她大言不惭的指挥自己,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但到底还是认命地把人扛上肩头。 无尘带着人离开之后,柳馥妗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好半晌,才抬头看着头顶,对着郁郁葱葱的枝叶喊道。 “阁下准备看到什么时候去?” 一阵风吹过,吹的树叶窸窸窣窣作响。 可却不见一个人影,那样子仿若是她的感知出了问题一样。 柳馥妗也不急,在地上捡了几片叶子,随手捋了一下,便直接朝着一个方向甩了过去。 那叶子里面被她注入内力,顿时化作利剑,穿破虚空,直指刚才她所指的地方。 “噗嗤” 树叶插进树干发出噗嗤一声响,连带着的便是那树枝晃出不似风吹一样的弧度。 须臾,柳馥妗面前就多了一个人。 那人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之中,只露出来一双漆黑的眼睛。 在黑夜之中,就像是一个完美的潜伏者。 柳馥妗虽然之前的时候就感受过他的气息,可如今人骤然出现在面前,到底还是觉得有些新奇。 不过她也没有忘记正事,绕着那人走了一圈,这才开口说道。 “阁下一直跟着我,难道不觉得没有礼貌吗?” 那人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偏头看着她,良久,才用沙哑的嗓音回答。 “我只是奉命行事。” 柳馥妗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那我倒是有些奇怪,阁下听的,到底是圣人的命令,还是裴国公的命令呢?” 这下子,那人总算是有了一些反应。 只见他那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着柳馥妗,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并没有被柳馥妗错过。 她依旧是笑,只是手指已经扣向腰间配件。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毕竟,若你是裴璟的人,凭借你的能力,并不会让他受这么重的伤,可若是圣人的人……” “唰” 柳馥妗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暗器打断。 第七十九章 离间计 她心中暗骂一声,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看来是我猜对了,既如此,那你又为何要听从裴璟的安排,跟在我身边呢?” 是的,这人一直跟着自己。 并且自从上次在将军府和裴璟遇见之后,他就一直跟着自己。 柳馥妗不是没有想过要把人揪出来,只是这人的行踪实在是隐蔽。 平时她也只是能够感受到有人在悄悄的看着她,并不能确定。 今日若非是因为裴璟过来,并且还深受重伤,只怕她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想到这里,柳馥妗面色更冷了。 她目光紧紧锁着那人,一字一顿。 “除了裴璟的命令,圣人应该也在让你观察将军府吧,将军府,究竟有什么东西是他们都想要的呢?” 柳馥妗每多说一句,那人的呼吸就重一分。 到最后,他看向她的眼底已经满满的都是杀意。 “大姑娘不该这么聪明的,若是你什么都没有发觉得话,如今你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是吗?可是我这人实在是做不出来伪装的事情,毕竟,这么多人都想要我外祖的命,我还真是很好奇,他征战多年,怎么就成了朝廷的仇人了?” 柳馥妗声音隐含怒气,到最后已经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绪,刷的一声把腰间佩剑拔了出来。 她实在是不懂,明明外祖戎马一生多年,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至他于死地,这些人的良心难道都被狗吃了吗? 柳馥妗如今不仅仅想要一个答案,还想要个公平。 是以,她不再废话,手中剑挽了个剑花,就直接朝着那人直击而去。 那人眼底微沉,抬手就准备迎敌。 只是他的手刚刚抬起来,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的内力,竟然在一点点消失! 不仅如此,就连他身上的力气也在一点点消失。 “扑通” 黑衣人只来得及用手撑地,随后整个人就不受重负一样的跌倒在地。 柳馥妗的身形已经到了跟前,只是却并没有伤他,而是挑开他脸上的面具,把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月光倾泻而下,在看到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时,柳馥妗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她上一世就已经在圣人面前见到过这人,如今这一遭,只不过是确认一下自己心中的猜测罢了。 “说说吧,圣人让你跟着我,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大姑娘误会了,我不是圣人的属下。” 黑衣人试了几下都没能抬起自己的手指,索性直接放弃。 看着他那张即便是在困境中也依旧没有任何改变的表情,柳馥妗冷笑。 “不用想着拖延时间,我早就在裴璟身上下了毒,这药粉可以让你在两个时辰内无法动用内力,且没有解药,你若是不想死的话,那就回答我的问题。” 说罢,不管黑衣人有没有答应,直接开口问道:“圣人究竟让你在找什么东西?” “我……” “想清楚了再说,若是回答让我不满意的话,只怕你就要吃些苦头了。” 柳馥妗手上用力,剑刃立即就在黑衣人脖子上划出一道红痕。 鲜血不一会就染红了他身上的衣服,浓重的血腥味也逐渐传开。 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黑衣人总算是收起了想要隐瞒的心思。 “大将军征战北羌的时候曾经得过一枚玉佩,当时恰逢大姑娘降生,大将军就给了大姑娘,只是最近圣人才知晓,那并非是普通的玉佩,而是可以调动北羌一支特殊军对的玉佩。” “玉佩?什么玉佩?” 柳馥妗皱眉,几乎是想了个遍,也没能从脑海中找到关于那玉佩的下落。 不过很快,她就收回了心神,拧着眉头问道;“既然这玉佩这么重要,那应当是北羌皇室所有才对,就算是我外祖大胜北羌,可是也没有权利处置北羌皇室的东西。” 黑衣人摇头,声音压的很低。“并不是,这块玉佩不过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兵身上的东西,可最近圣人才查到,这人并不是什么小兵,而是北羌大将军的妻子。” “当初祝老将军一日破五城,北羌将军担心妻子会遇到危险,所以就让人偷偷带着她离开。” “只是没有想到,半路会遇到祝老将军手底下的士兵,军队溃散,玉佩自然也落进了祝老将军手里。” 他说的笃定,可是柳馥妗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冷。 手上猛的一用力,只听“唔”的一声闷哼,黑衣人身上就又多了几道伤口。 “简直是一派胡言,且不说我外祖向来廉明,绝对不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自己收着,便是你说的这些话,就漏洞百出!” 柳馥妗很是愤怒。 这人,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如此她还敬他是条汉子。 可是,他如今竟是为了活命开始胡编乱造,甚至还想坏了她外公的名声,简直该死! 柳馥妗眼眶微红,咬牙切齿。“既然不想活,那就去死吧!” 她冷着脸抬手就准备灭口。 只是手中剑刚刚刺出去,就感觉刺了个空,心下一紧,就见刚才那黑衣人所在的位置如今已经尽数空了。 她面色一沉,连忙去查看,却发现地上染着一滩血渍。 这人竟然利用痛觉生生恢复了气力,如此惊人的事情,竟就这么发生在她的眼前。 生气之余,却又是满满的心惊。 那药粉确实如同她说的那样,没有解药。 按照常理来说,两个时辰之内,他是没有办法运用内力的。 可他却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这人,当真可怕如此! 柳馥妗心中惊骇,手指不由捏紧。 就在她找寻那黑衣人下落的时候,头顶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 “祝老将军曾经对我有恩,大姑娘只管放心,今日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告诉的三个人的。” 柳馥妗心中气急,可是却又毫无办法。 这还是她重生以后,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 心中怒气翻涌,但她也深知,这人既然离开,那她就再也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如今她能做的,就只有坐以待毙! 第八十章 威慑 柳馥妗心下懊恼,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急匆匆往营地走。 刚走两步,她就看到不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火光,心中一惊,连忙停下来伸手将自己的发髻拆开。 果然,她刚往回走了几步,斜刺里就闯过来几个人影,将她团团围住。 黑暗中,林峰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了出来。 模样虽狼狈,但却并不妨碍他锐利的目光在柳馥妗身上扫视。 “柳大姑娘,这么晚了,你不在营帐里面好好休息,怎的换上丫鬟的衣服出来了?莫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柳馥妗面上并无慌张,眼眸微暗。 这人,果然是阴魂不散。 “我想去哪里,只怕是还不用跟林大人汇报吧?” 林峰笑了,只是笑容多有阴冷。“柳大姑娘说笑话了,您的事情,我自然是不敢管的,只是今日实在特殊,所以我才多关注了一下。柳大姑娘,你不打算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吗?” “没什么,不过是林大人毁了我的帐篷,让我无处可去,所以才不得已出来透透气罢了。” 柳馥妗收回视线,语气依旧淡然。 “至于为什么穿了丫鬟的衣服,自然是因为我的衣服脏了,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喽。” “是吗?可是我怎么觉得,不是这样呢?” 林峰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睛里面闪过一抹杀意。“柳大姑娘,念在你是祝老将军亲孙女的份上,不如说实话。如此到了圣人面前,我还能替你说两句好话。” “哦?看来林大人这是笃定了,就是我把那刺客给藏起来了,不过,证据呢?” 柳馥妗也是丝毫不让,虽然还是笑着,可是身上的威压已经逐渐散开,压的周围的人喘不过气来。 林峰黑着脸,和她对视。 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剑拔弩张,似乎下一刻就会撕破脸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峰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既然柳大姑娘如此不配合,那林某就只能用一些特殊手段了。来人,把柳大姑娘拿下,交由大理寺处置!” “你们敢!”柳馥妗面色也冷了下来,眸光如利剑,从容的在周围人身上扫过。“我外祖乃是开国功臣,我父亲乃是国之栋梁!今日林大人若是不拿出证据来就妄想把我拿下,且看看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哼,柳大姑娘与其在这里虚张声势,还不如好好想想,到了牢里,你还怎么嚣张!拿下!生死不论!” 林峰压根就没有把柳馥妗的话放在心上。 一声令下,周围的人迅速上前,腰间佩刀出鞘,一时间场面真是壮观。 柳馥妗嘴角冷笑越发明显,捏着手中的剑也越发用力。 “林大人,看来你是当真打算和将军府为敌了,想要用我来扰乱我外祖心神,当真是好手段!既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柳馥妗高声喊出林枫的心思,果然就见林峰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约莫是以为,柳馥妗不过就是一个闺阁女子,对于朝堂上的事情一窍不通,所以才敢这么明晃晃的假公济私。 可是他失策了,要知道,柳馥妗向来不是一个愚笨的人。 今日林峰追查刺客是真,但想要用她来拿捏外祖也是真。 太子向来有野心,不止一次想要拉拢外祖。 可是每一次都被外祖拒绝。 这人,面上谦和如玉,实际上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只怕早就想要用这些龌龊手段来逼迫外祖同意。 只是平时他要保持如玉公子的形象,必然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抢人。 如今她和林峰偶遇,又有捉拿刺客的幌子在前,林峰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毕竟,林峰生性多疑,觉得不妥回来多看了一眼,不想看见她鬼鬼祟祟的在藏什么东西。 这个理由,当真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只是可惜了,他算对了所有,唯独算错了,她柳馥妗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柳馥妗抬头,眼睛里面闪过一抹冷色,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就算是给林大人一个提醒,日后行事,莫要如此鲁莽,毕竟你也不知道,对面的人到底是娇弱的闺阁姑娘,还是阎罗王!” 她的声音很冷,让林峰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吓到之后,林峰的脸彻底绿了。 他的胸膛不断的起伏,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狂妄小儿!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杀!出了事请本大人一律承担!” 一声令下,周围的士兵也再也没有了顾虑,纷纷举起手中武器,就朝着柳馥妗攻了过来。 柳馥妗站在原处未动,等到他们到了近前,这才抬手挽了一个剑花。 只见手中的软剑如同游龙一样在众人身前滑了一圈。 紧接着,围攻过来的士兵就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手中的兵器无力脱手,不可置信的低头捂住自己的脖子,紧接着脖梗处血花飞溅,身子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地上铺着腐败的落叶,层层叠叠,不过一瞬就将这里的声音吸收殆尽。 柳馥妗稳稳站在那里,除了衣角上沾上的血渍,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刚才一举解决了这么多人。 月光洒下来,照在她的脸上。 看的她脸上的那一点血渍越发的妖艳,也将她那张美艳绝伦的脸映衬得更如吸血的妖精。 林峰瞪大了眼睛,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看见柳馥妗一步步朝他走近。 “林大人,如今你还觉得,我这是在虚张声势吗?” 林峰看着她一步步逼近,竟然感觉被她身上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身子不由得往后退,可是却忘了自己身处担架之上。 只听扑通一声响,他整个人掉落担架,伤口处的纱布被鲜血染红,不断的往外扩大痕迹。 只是他此刻却顾不了这许多,只能勉强稳住心神,色厉内荏的喊道。 “你,你想做什么?本官可是朝廷命官,你若是敢对本官做什么的话,小心会连累你外祖!” 第八十一章 上山 “嗤。” 柳馥妗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欺软怕硬的狗东西,你这样的人竟然也敢算计我外公,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无视林峰面上的恐惧,柳馥妗手中利剑高高举起,随后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啊!” 只听得一声惨叫过后,柳馥妗鼻尖便闻到一股浓浓的尿骚味。 林峰一个大男人,堂堂九城兵马司将领,竟是被他一个女子吓得尿了裤子。 这话若是传出去,那可真真是个笑话! 柳馥妗嘴角讽刺更甚,看了一眼并未伤及他分毫的软剑,红唇轻启,吐出来的话却极为冰冷。 “今日我便留你一条狗命,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若是当真有本事,只管光明正大的使出来,莫要在背后耍阴招,无端让人看不起!” 说完这话,无视林峰那白一阵,红一阵的脸色,转身缓缓朝着营帐的方向走去。 没走出去几步,前面就传来阵阵脚步声。 赵德带着人匆匆赶来,先是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尸体,又看了一眼满脸都是羞怒的林峰,这才看向柳馥妗。 “大姑娘,此人留着就是一个祸害,不如……” “圣人慈悲,向来不喜欢见血腥,虽然今日之事是林大人的过错,可我们向来宽宏大量,便不与他一般见识了,也算是向圣人看齐。” 柳馥妗不紧不慢接过来他递过来的帕子,细细的把每根手指都擦了一遍。 目光不动声色在林峰身上划了一圈,嘴角带着浅浅笑意。 “林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定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对吧?” 林峰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可听着柳馥妗的话,还是不得不僵硬点头,硬邦邦开口。 “柳大姑娘教训的是,今日是我冒犯唐突了,还望姑娘海涵,莫要跟我这种大老粗一般见识。” 他一字一句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柳馥妗只当是没听出他话中的不安,笑了笑,就带着人离开。 回到营帐之后,萍儿立马着急的迎了过来,把柳馥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她没有受伤,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姑娘受累了,奴婢这就去给您打热水洗漱一下。” 柳馥妗折腾了一圈,确实有些累了,抬头看了一眼宛若黑幕的天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今日大家也都辛苦了,赵叔,麻烦你吩咐下去,让大家都休息一下吧。” 柳馥妗说完,就直接进了帐子。 不一会,萍儿就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一边拧着手中帕子,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此行多有凶险,姑娘为何一定要去那玄清观?若是姑娘不放心别人的话,奴婢愿意代为前去。” 柳馥妗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这话也没有睁开眼睛。 “求平安符最是需要心诚,求神拜佛也是。让人代过这种话,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萍儿心有疑惑,可是见柳馥妗并没有想要细说的样子,到底还是把话咽了下去,细细的帮她洗漱。 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无尘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看到柳馥妗出来,连忙迎过来。 “人我已经安置好了,来的时候也帮他换了药,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帖了。” 柳馥妗转头,就见无尘眼巴巴的看着她,那样子就像是在求夸奖。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淡淡点头夸道:“你做的不错,这次当真是辛苦你了。” 无尘顿时笑的眉眼弯弯,整个人就像是被蜜糖浸泡了一样,同时也打开了话匣子。 “你确实应该好好谢谢我,毕竟这次我可是花了不小的力气,我师傅那个人你应该是知道的,他向来料是如神,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撒谎,那可是需要计谋的。” 他夸张地阐述自己的付出,柳馥妗在一旁听得一脸无语。 这人,还是和上一世一样,喜形言表于色,一点小事都足以让他对别人敞开心房。 这样的人,合该一辈子活得无忧无虑。 可惜造化弄人,老天偏生给他安排了一条难走的路。 恍惚间,柳馥妗又问了和上一世一样的问题。 “无尘,你有没有想过,上一辈的恩怨已了,你完全可以把这些事情抛之脑后,从此寄情山水,再不需要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 无尘喋喋不休的动作一顿,缓缓闭上嘴巴,面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消失。 随后,柳馥妗又听到了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回答。 “我爹娘给了我生命,他们付出所有才有了我。我自是知道,可以把上一世的恩怨抛到一边,可是身为子女,怎可看到父母背受骂名而坐视不理?” “柳馥妗,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久,但是我能够感受得到,你我二人其实是同类人,可以不在乎所有的一切,但绝对不会让家里人受委屈。” “若是换做你的话,也会和我做出同样的决定来,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虽然是反问句,可是无尘的语气却格外的笃定。 柳馥妗没有说话,而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抬脚上了马车。 “时间不早了,我们已经在路上耽搁了太久,若是耽误了进程,那就不好了。” 无尘又恢复了一惯嬉皮笑脸的模样,跟着她钻进马车,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咧着嘴笑道:“柳馥妗,你这次上山,应该不是为了求平安符吧?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奔着我师傅去的。” 柳馥妗不答,而是歪头看他。 无尘哼哼笑了两声,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师父闭关多日,刚好这几日出关,偏生这么巧,你闹了这么一出。” 说话间,他不动深色的往柳馥妗身边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别跟我说不是,若你当真只是为了引我下山的话,那些纸条已经完全足够,何必又在镯子上动手脚?” 柳馥妗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偏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这不是在给你找理由?毕竟玄清观的规矩,可是无事不得下山。” 第八十二章 师傅 听到这话,无尘笑得更加放肆了。 “你我都不是守规矩的人,又何必在我这里装腔作势?规矩是定给别人的,可不是给我的,你让人给我送了这么多封信,不可能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这话倒是事实,柳馥妗没有反驳。 只是却也没有和他继续聊下去,靠着车板继续闭目养神。 无尘也并不是一个不识趣的人,见状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转身就出了马车。 山路崎岖难走,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半天,才终于到了玄清观。 柳馥妗一行人拾阶而上,刚走到道观门口,就见两个小道士正在对着上山的人道歉。 “抱歉施主,今日观内有事,暂时不见客人,还请施主改日再来。” 柳馥妗微微眯眼,疑惑的朝着无尘看去。 却见后者面上也是一片迷茫,喃喃自语般。 “怎么突然间闭门不见客了?莫不是道观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话落,其中一个小道士就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连忙跑过来对他行礼。 “无尘师兄,师傅让我转告您,回来之后就去见他,如今他老人家已经在清风苑等着了。” 无尘面上闪过一抹惊讶,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抬脚就准备朝里走。 忽而转头,犹豫的看向柳馥妗。 “柳大姑娘先在这里等一会,等我回去请示一下师傅……” “师兄,师傅也有交代,师兄带来的人便是客人,今日可以见客。” 无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小道士打断。 后者微微弯着眼睛,面上始终带着笑容,让人生不出一点厌恶。 无尘面上的表情越发惊讶了,想了一下,还是带着柳馥妗他们走了过去。 一路上,无尘都拧着眉头,嘴里絮絮叨叨。 “真是奇了怪了,师傅平日里深居浅出,就连我都很少见到他,今日怎么突然提出来要见你们?” 柳馥妗面上有些复杂,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睛里面的神色,淡淡道。 “观主向来能掐会算,想来是因为推算到了什么,所以才提出这样的要求。” 无尘面上反倒是更加惊讶了,伸手挠了挠头,似乎是有些不解。 只是柳馥妗并没有再继续开口解答他的疑惑,而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几人就到了清风苑。 刚一进去,就听得里面传来猎猎生风的声音。 循着声音看去,就看见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正在院中打拳。 他出招缓慢,看上去不疾不徐,可是衣袖翩飞之间却带起呼啸的风声,让人不明觉厉。 似乎是感受到了几人的到来,他缓缓收住攻势,转而笑着对几人点头。 “来了啊。” 无尘最先反应过来,几步走过去,对他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师傅,弟子回来了。” 那道长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此番下山,可有收获?” 无尘点头,偏头看了一眼柳馥妗。 道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笑容更甚。“柳大姑娘,贫道已经等候多时了。” 柳馥妗豁然抬头,手指紧紧的捏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将心头的惊讶压了下去。“道长认识我?” 那道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面生的笑容始终没有消散。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姑娘此番,应该不是为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而来吧。” 柳馥妗定定看了他一会,点头说道:“小女心有困惑,一直无法释怀,听闻道长近日会出关,特地想要过来讨教一二,还请道长赐教。” “既如此,那就进来吧。”道长转身,缓缓前行。 无尘下意识的想要跟上,就听得低沉的声音传来。 “无尘,你这两日落下不少功课,还不快补回来?” 无尘一怔,不自觉看向柳馥妗,只见后者冲着他浅浅点头。 踌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乖乖的退了出去,就连萍儿,也被他带着离开。 很快,院子里面就只剩下那道长和柳馥妗两个人。 院子里面了无人烟,只能听见不知名的鸟儿在啁啾叫着。 柳馥妗觉得自己似乎走了很久,似乎又只走出了一段距离,心中的疑惑一点一点加深,到最后竟让她只觉得周围都是一片白茫茫的。 恍惚间她已经看不清那道长的身影,就连自己身处何方都无法分辨。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没有前路也没有后路。 她想要往前走,可面前骤然浮现万丈深渊。 想要往后退,可后方不知何时竟然出现豺狼虎豹。 前方是悬崖,后方是危险。 不管她想要往什么地方走,都是困难重重。 柳馥妗眉头紧锁,一时间甚至不知该如何思考。 她左右张望,似乎想要寻求出路,可是踟蹰之间,竟是只剩下她脚下的一片土地是安全的。 四周尽是虎豹豺狼,稍微一动,便是万劫不复。 她不觉心中慌乱,下意识抚上腰间。 在触碰到熟悉的冰冷坚硬时,她一颗慌乱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缓缓抬起头看着周围眼冒绿光的野兽。 手中软剑挥出,惊起一地狼烟。 就在她准备不顾一切冲进兽群杀出一条血路,为自己博取一线生机的时候,耳边突然间出现急切的呼唤声。 “妗儿,妗儿……” 她恍然心惊,循着声音看去,就见不远处又惊现一处悬崖,离她不过五步之遥。 悬崖上生着一株大树,树上坠着一人,竟是祝云柔! “娘!”柳馥妗的心又乱了,下意识往前踏去,却一脚悬空,险些跌入万劫不复。 正着急着,却见祝云柔头顶忽现一只猛虎,正顺着枝干一步步朝她走来。 血盆大口张着,口中流涎不断,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将她吞入腹中。 “娘!”柳馥妗更加着急了,不管不顾的催身而去,脚下的危险被她抛之脑后。 脚底用力,抬手把祝云柔救下,手中软剑挥出,直接把猛虎击退。 “娘你没事……吧!”柳馥妗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刺入胸口的匕首,只觉得浑身冰冷。 耳边传来得意的笑,她抬头,就看见付姨娘晃着手中匕首对她笑得得意。“柳馥妗,你再看看我是谁?” 第八十三章 前世今生 柳馥妗牙关紧咬,眼底满是恨意。 “贱人!” “哈哈哈哈,贱人那又怎么样?可是你还不是要死在贱人手里了?” 付姨娘笑得妩媚张扬,眼底精光乍现。 “只要你死了,你那贱人娘就彻底没了倚仗,到时候就只能把我儿记在名下。如此一来,我们的计划就成了大半了!” 柳馥妗一心挂念着祝云柔,看着她小人得意的嘴脸,手指不断收紧。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身子猛的前冲,直接伸手掐住付姨娘的脖子。 “是吗?可是在此之前,死的人,会是你!” 她手指不断用力,付姨娘一张俏丽的脸逐渐涨的通红,眼球凸出,无端让人心生惧意。 柳馥妗只当是没看见,手指不断收拢。 “孽障!她是你的姨娘!你怎么敢的!” 耳畔传来柳瀚文气急败坏地声音,柳馥妗想都没想,转身把自己手中的剑扔了出去。 剑中施加了内力,轻易就穿透了柳瀚文的脖子。 与此同时,柳老太太的脸也出现在面前,被柳馥妗毫不客气的劈开。 柳文勋,柳含烟,柳馥妗一个都没放过。 直到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躺在地上,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报仇了! 上一世害死她娘亲和外公的仇人,如今都被她杀了! 柳馥妗直起身子,嘴角的笑逐渐张扬。 只是还没有等她笑出声来,一道人影就出现在面前,转身,露出那张温润却又冰冷的脸。 “柳大姑娘,何故如此戾气?”他一步步靠近,面上似乎带着些许无奈,那样子和平时并无二致。 可是柳馥妗却浑身冰冷,甚至连身子都开始变得僵硬了起来。 这不是她熟悉的裴璟,不是如今仅仅只是护国公的裴璟。 他是上一世的裴璟,是那个亲手把她送进地狱的裴璟! “你似乎很怕我,那我,到底是应该叫你柳大姑娘,还是应该叫你娘娘呢?” 裴璟似乎是猜透了柳馥妗的心思,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柳馥妗彻底绷不住了,想要抓紧手中的佩剑,可是却发现身上空无一物,根本无法跟他抗衡。 更重要的是,她感觉自己的手隐隐有些无力,竟是一点内力都无法催生。 就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样,怎么都无法挣脱。 眼看着裴璟一步步走近,那一双手即将放在自己的脖颈,柳馥妗不甘地闭上眼睛。 难道,重活一世,她还是改变不了死亡的下场吗? 她不甘心啊! “姑娘!姑娘!你别吓我啊!” 耳畔传来飘渺的呼唤,柳馥妗蹙眉,一点点睁开眼睛。 入目不再是白茫茫一片,而是简陋的卧室。 她应当是躺在床上的,萍儿跪趴在地上,面上满是泪痕。 看见她醒来,顿时破涕为笑,转而冲着另一处大声喊道:“道长,您快来看,我家姑娘她醒了!” 萍儿又哭又笑,看上去好不狼狈。 柳馥妗心下稍稍清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见无尘和之前的道长都站在不远处。 无尘面上带着焦急,见她醒来,夸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我说柳大姑娘,你还真是够会吓人的,这怎么刚刚一上山就晕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道观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呢。” 他话虽然夸张,可是动作却没有一点迟钝的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萍儿扶着柳馥妗坐起来,又喂她喝了几口茶,这才看向无尘身边的人。 就见那道长面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微微笑着,不见着急,也不见轻松。 见她看过来,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姑娘醒了就好。” 柳馥妗低垂眉眼,手指不由得捏紧了身上的被子。 刚才的那一幕,是梦吗,还是幻境? 不管是什么,都过于真实了。 就像是把她所有在意和忌惮的东西全部都糅合了进去,真实的让人心惊。 “道长,您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柳馥妗抬头,一双幽深的眼睛看着道长。 道长依旧是淡淡的样子,听到她的问话,也只是淡淡开口。 “姑娘心中执念未消,以后的路只怕走的会过分艰难,姑娘当真做好准备了吗?要知道,你能回来一趟不容易,何苦有让自己身陷泥沼?” 他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一旁的萍儿和无尘都是一脸迷茫。 可是柳馥妗却听懂了,心脏跳动如擂鼓,手心也开始密密麻麻的沁出汗珠,只是目光却丝毫不让。“道长,若是有人把你在意的东西全部都毁坏了,你能够一笑而过吗?就算是如今他们还没有做出来这样的事,可我未雨绸缪,当真是错?” “可你身上背负孽障,若是不收敛一些,只怕会走火入魔,日后被心魔控制,又该如何面对你珍重之人?”道长反问,声音依旧温和。 柳馥妗却是坚定开口,一字一句像是要刻出自己的决心。 “若用我一个人的性命,可以换取他们一世无忧,那就算是日后下阿鼻地狱那又如何?” 两人目光交汇,似有火花迸溅。 就是心大如无尘,这会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看向道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傅,您,您对柳姑娘用了朔魂?可您不是说,这是禁术,不可以随意用的吗?” 道长没有回答,依旧是看着柳馥妗。 “出去。” “师傅!” “出去!” 道长又重复了一边,无尘虽然还有不甘,但是面色变幻万千,到底还是拉着萍儿走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之后,道长这才对着柳馥妗露出一个悲天悯人的表情。 “柳大姑娘,既然你已经选定了自己未来的路,今日又为何过来找我呢?” 柳馥妗缓缓从床上站起来,目光平视,与道长相对。 “道长算无遗策,难道当真不知道我的来意?若是不知道的话,那为何又要对我用这种禁术?” 道长哑然,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良久,他才无奈摇头,哑然道。 “这都是命数,我欠了你一条命,如今也算是还给你了。只是旁的,只怕我不能答应你。” 第八十四章 对上了 他的这句话一出,柳馥妗只觉得心脏都漏了半拍。 她呼吸略显急促,抬头看着道长。 “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请恕我听不懂。” “柳大姑娘何必忙着否认?你有另外一重记忆,知道的自是比别人更多一些。只是天道自有定数,若是泄露过多天机,怕便是姑娘,也无法承受这后果。” 道长面上的无奈更加浓厚了,似乎想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 柳馥妗见状,只觉得自己所有的疑惑都在一瞬间解开了。 自从她重生一世以来,虽然弥补了以前的诸多遗憾,但是对于这怪力乱神的事情还是有些忌惮。 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到底是临死前为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还是真的。 她一直在找寻真实感。 她记得,上一世,无尘领兵造反,就被裴璟无情镇压。 无尘固然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是作为他的师傅,玄清观的观主,也就是面前的道长,也受到了牵连。 犹记得那时候柳馥妗还算受宠,所以用了一些手段,让圣人饶了他一命。 道长出宫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下落。 柳馥妗一度已经把这个人给忘记了,可是在她临死之前,却又看到了道长的脸。 他依旧是站在人群之中,面上挂着悲天悯人的尊荣,在与她四目相对的时候,无奈叹息摇头。 “念你此生也算纯良,落得如此下场又是被奸人所害,我既欠了你一条性命,如今便还了你吧。” 前世死去的痛苦还依稀能够感受到,可是这一幕却是最近才想起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柳馥妗只以为这是她在警告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落得凄惨下场。 可是接连几次梦到这一幕之后,她却不由得有些不安,所以如今才有了上山求符这一幕。 柳馥妗在上山的时候,尚且还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 毕竟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可是如今,在见到道长的那一瞬间,她就安定下来了。 “道长,既然你也说了,天机不可泄露,可是您为何又要跟我说这些呢?” “毕竟,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最后的因果都是我一人承担。道长完全可以置身之外,何苦横插一脚?” 道长总算是有了不一样的表情,他深深地看了柳馥妗一眼,最终还是说道:“姑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贫道本身是不应该插手的,可是姑娘不该把无尘牵扯进来,他自有他的命数。” 柳馥妗了然:“看来道长也不像是外人所言那般早已看透尘缘,如今不还是为了无尘牵肠挂肚?” 道长被噎了一下,无法反驳。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看见他的表情,又继续说道:“可是道长,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以后的事情该如何发展,又怎么可能真的坐视不管?无尘并不适合掺合进世俗的争夺之中,想必道长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对他多加约束。” 道长面上闪过一丝波动,眼底得悲悯更加明显。 “虽是如此,可是他身上同时也肩负着其他人的命数,我不能过分插手。” “可是我想插手的时候,道长也没有拦着我。如此说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道长也并非是当真能够看着无尘去死而无动于衷?”柳馥妗又是犀利发问。 道长又是一阵哑然,面上竟是有些狼狈。 他偏头,显然是不想继续说这个问题。 柳馥妗却不给他退缩的机会,直接将自己的来意开门见山的说出来。“我今日过来,一方面是想验证自己心中猜测,如今这一点已经被验证了,所以就只剩下另一方面。” “那就是,我想请道长出山,帮我。”她一字一句,语气中满是志在必得。 道长瞪大了眼睛,面上的从容一寸寸皴裂。“柳大姑娘,你可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柳馥妗并没有把他的震惊放在心上。“道长既然知道我重来一遍,那就应该知道,我向来不是一个认命的人。既然承蒙您的恩情能够重来一遍,若是不能改变结局,那我不如不重来。” “同样的,既然我能改变自己的命运,那肯定就能改变别人的命运,因果报应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眼下。”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已经有人在联系道长,准备让无尘出山了。道长就算是手眼通天,可是却始终不能护住自己的徒弟,心中只怕也是不好受的吧?” “但,如今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只要道长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可以替无尘扭转结局,道长意下如何?” 柳馥妗字字清晰,每一句话都说在人的心坎上。 道长面上逐渐闪过一抹纠结,眉头也一点点攒了起来,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完全没有了之前仙风道骨的模样。 柳馥妗也不着急,寻了张凳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等着。 好半晌,道长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疲惫开口。“柳姑娘当真愿意护住那痴儿的性命?” “那是自然。”柳馥妗眼睛微亮,答应的干脆利索。 道长深深看了她一眼,从怀中掏出来一个木头做的方块。 那木头不大,只有婴儿拳头不到。 道长手指在其中轻轻按了一下,空气中就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紧接着,柳馥妗就看见那方块变成了一直灵动的朱雀鸟,活灵活现,就连羽毛都仿若是真的。 “此乃鲁班术机关鸟,若是姑娘遇到紧急的事情,可以让它传信给我。” 柳馥妗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精妙的机关。 下意识伸手接过,下一刻,就感觉一股力道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将她推向门外。 “姑娘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就赶紧下山去吧。今日道观闭门不见客,不仅仅是为了迎接姑娘,还是因为有贵客要来。” 柳馥妗还有满腔疑惑没有问出来,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关在了门外。 无尘和萍儿一脸焦急的迎过来,都是担忧。“姑娘\/柳馥妗,你没事吧?” 第八十五章 恩将仇报 柳馥妗看了一眼手中又恢复成之前大小的方块,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伸手把那木块放进怀里。 “没事,只不过是问了道长几个问题罢了。”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无尘。 “方才我跟道长商量了一下,这几日就麻烦你跟着我了。” 柳馥妗说的很是无辜,可是无尘面上的担忧却逐渐扭曲。 “你刚才,说什么?” “道长这是耳朵不好使了?接下来这几日,就劳烦道长跟在我身边了。” 柳馥妗挑眉,又重复了一句。 无尘这会五官已经完全扭曲的不能看了,转身就要往里冲。 “你到底说了什么?我师傅向来不喜欢道观里面的人下山,你竟然能够让他松口,真是奇怪了。” 他一副一定要去寻个真相的模样,看得人忍俊不禁。 柳馥妗一把把他扯了回来,拉着他就往外走。 “道长刚才还说了,你来的这么快,肯定没有做完功课,让我要看着你做完才行。” 无尘的脸更难看了,挣了几下没有挣开,只能无奈仰天无能狂怒。 “柳馥妗,我当真是不应该被你哄骗,你这个女人,真是精明的紧!”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柳馥妗当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气得无尘又是一阵翻白眼。 鸡飞狗跳的又过了一天,入了夜,柳馥妗坐在厢房里,只觉得浑身疲惫。 萍儿从斋堂端了饭菜过来,又从荷包里面拿出来几张平安符。 “姑娘,平安符已经拿到了,咱们明日要回吗?” 柳馥妗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嗯了一声。 “今日你出去,可曾看到有人进出清风苑?” 萍儿想了一下,若有所思。 “有的,今日我去斋堂端饭的时候,看到有一群陌生人进了清风苑,院子门口有人把手,我没能进去,只是远远看着那人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看起来气度不凡。” 萍儿努力思索着,忽而灵光一现。 “哦对了,那人脚上还穿着一双黄色的靴子,莫不是……” 她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柳馥妗睁开眼睛,眼底一片雾沉沉的。 果然,今日来的人是圣人。 可是他怎么会来这里? 要知道上一世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跟这有关的事情。 难不成是因为这一世她的行踪打破了之前的顺序,所以才让事情变得更加让人难以猜测了? 柳馥妗心中百转千回,忽而抬头看向萍儿。 “萍儿,若是你知道有人想要害你身边的人,并且还会残忍对待你,那你准备怎么办?” “那自然是先下手为强,把他们全部都压在脚底,让他们永远爬不起来,无法伤害我了。” 萍儿下意识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柳馥妗有些意外,毕竟萍儿平时虽然深的她的心,可是骨子里还是善良的。 如今莫不是受了她的影响,所以才做出如此不明智的举动来? 她皱着眉,眼底带着一丝焦躁。 也许是因为她的眼神太明显,萍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抬手握住她的手,声音冷静平和。 “大姑娘,奴婢虽然性子软弱,可是也能分清是非善恶,若奴婢和家里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人,那被人记恨也情有可原,但是出于本能,奴婢还是不愿意坐以待毙。” “可事实上,奴婢一家并不是罪大恶极之人,若是有人想要害我们,那定然是想要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如此,他们便是最恶的恶人,既如此,那奴婢又为何不能反击?” 她这一番话说的很是理直气壮,并且条理清晰。 一时间,柳馥妗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好半晌,她才笑了起来。 只觉得自己眼前的迷雾就像是一瞬间被风吹散了,刹那间消失无踪。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如此浅显的问题,她怎么就被绕进去了呢? 她没错! 若是当真是忤逆天命,那就是天命不公! 老天不能给她一个公道,那她就自己寻一个公道! 想到这里,柳馥妗只觉得豁然开朗。 她心情大好的吃了所有萍儿拿来的食物,这才去找了无尘。 无尘大概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她会过来,早早在房间里面等着。 看见柳馥妗,面上顿时闪过得意。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说完,抓着柳馥妗的手就往里间走。 柳馥妗也没有挣扎,顺着他的力道进去,就看见无尘在书案上摸索了一阵。 随后就听咔咔一阵响,墙壁上的字画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个空荡荡的密道。 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看到的。 要知道道观规矩森严,这小子是怎么在道长眼皮子底下挖出来这么一条密道的? 柳馥妗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一切。 无尘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毛笔,一脸的洋洋自得。 “这可不是我挖的,而是之前就有的。” 说完,他没有说太多,直接拉着柳馥妗就进了密道。 这密道看着并不大,可是却很深。 他们往前走了很久,这才勉强看到一个房间。 走进去,就看见一个房间里面燃烧着蜡烛,看上去格外的明亮。 “人就在里面,之前我一直担心他会被人发现,所以就把他,藏在了这里,如此以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绝对不会找到他的!” 无尘满脸的得意,拉着人又往前走了几步。 只是刚刚走出几步,就直接顿住了脚步。 柳馥妗察觉到不对,连忙往后推,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她身后传来一阵风,紧接着,脖颈处就传来一阵温热。 “柳大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只是好像每一次我们见面,你都会给我一个惊喜啊。” 柳馥妗心中有些懊恼,倒是没有想到裴璟会恢复的这么快,兀自镇定。 “裴国公这是在做什么?就算是你忘记了当初的事情,那你手底下的人应该也告诉你了吧,我们可是救了你的性命,裴国公这是打算恩将仇报吗?” 第八十六章 傀丝术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是脖子上的力道越发的重了一些。 柳馥妗咬牙,脑子飞速转动。 只是还不等她想出来对策,身后就传来破空声。 “放开她!” 是无尘! 柳馥妗不能回头,但是也能猜得到,无尘估摸着是摸清了现在的情况,所以对裴璟动手了。 脖子上的禁锢骤然放松,紧接着便是拳脚相接的声音。 柳馥妗快速避到一边,眼底泛起阵阵寒光。 只是她并没有上前,而是在一边看着二人之间的争斗。 密室空间不大,不能让二人大展拳脚。 再加上裴璟重伤未愈,所以即便是他平日里比无尘的身份高出许多,这会也逐渐落入下风。 眼看着无尘即将把裴璟压在身下,柳馥妗连忙大喊。“别伤了他!” 无尘抽空瞥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缘由,但还是停了手,把裴璟双手反剪绑在了椅子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呼出一口气,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看着手上的一抹嫣红唏嘘。 “嘶,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有这样的实力,不愧是裴国公,当真是了得!” 柳馥妗没有回答,而是看着眼神发直的裴璟蹙眉。 “他这样,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无尘不解的看过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柳馥妗没说话,只是试探的用手在裴璟面前挥了挥。 裴璟依旧是眼神发直,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傀儡一样! 无尘就算是再迟顿,这会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往前走了两步,把手搭在裴璟的脖颈上,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一眼,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傀丝术,这不是皇家禁术吗?怎么会?”无尘大为震惊,甚至开始在原地来回的走动。 柳馥妗却捕捉到了关键词。 皇家禁术?有这样的禁术,上一世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可有解?” 无尘烦躁的扯了一下头发。“有是有,但是我不会。柳馥妗,你这次真的是害惨我了!” 他又焦躁的走了几步,忽而转过头来。“你说,裴璟是不是真的打算刺杀圣人?” “这话怎么说?”柳馥妗更加疑惑了。 印象当中,裴璟上一世直到她死,都没有背叛过圣人。 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柳馥妗百思不得其解,眉头几乎都拧成了一个疙瘩,但面上却依旧是利落摇头。 “不可能!就算是天下人背叛圣人,裴璟也不会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无尘也跟着疑惑了,目光在柳馥妗身上扫了一遍,贱兮兮的凑过来。 “柳馥妗,我一直觉得,你对裴璟过分宽容了。你与他,是不是有什么牵扯?” 柳馥妗拧着的眉头忽然就松了,眼底闪现一抹嘲讽。“牵扯?那大概是不死不休的。” 毕竟上一世裴璟杀了她,如今重活一世,她虽然没有能力立即杀了他,可是却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无尘眼底闪过一丝八卦的气息,不过还没开始显现出来,就被柳馥妗直接打断。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如何把裴璟从这个状态抽离出来。” 虽然林峰已经被她打发走了,可是圣人还在观内呢。 若是裴璟一个不受控制,被圣人发现了。 到时候,不只是裴璟,他们两个人也会被波及。 想到这,柳馥妗也开始变得紧张了起来。 她伸手捏了一下手中的帕子,面上带着严肃。 她出府是为了给柳老太太求平安符,可如今已经过去两日,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回去会招人生疑。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持,无尘面色变化万千,最终还是咬牙说道。 “虽然我不能直接帮他解除禁术,但是帮他清醒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我师傅救人。” 柳馥妗眼睛一亮,但又很快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大概能让他清醒多久?” “两三个时辰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柳馥妗没有理会,而是掐指算了一下。“这会已经入夜,就算是圣人在此,只怕也不会停留太久。无尘,你先帮裴璟恢复神智,我去清风苑看一下。” 无尘点头,着手准备了起来。“那你要小心一点,我这法子只能用一次。若是错失这次机会,那我就没有法子了。” 他两手一摊,面上满是无奈。 柳馥妗再一次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任由这人被林峰捉了去,也省的她在这里被拿捏。 她心中腹诽,面上却没有显现出来,脚步极快的朝着清风苑走去。 只是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两声微不可见得破空声。 紧接着,两道人影就出现在柳馥妗面前。 是圣人身边的黑影卫! 看来这里面的,还真是圣人! 虽然不知道圣人过来是做什么的,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 柳馥妗心中大为惊骇,顺势做出被吓了一跳的模样,细声细气喊了一声。 “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道长院子里?” 她声音颤颤巍巍,那样子就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样。 那两个侍卫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面看到了放松。 其中一个侍卫转头看她,硬邦邦的说道:“这位姑娘,这么晚了,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柳馥妗做出一副慌乱的样子,故意骄纵道:“我,我自然是有我的事情要做!反倒是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你们想要对道长不利?” 她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面上不觉浮现焦急。 那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就在他们愣神的空当,柳馥妗已经急急忙忙转身。 “来人呐!救命啊!有人……唔!” 柳馥妗话还没有喊完,嘴巴就被人重重捂上。 她眸子里面满是惊恐,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竟然没了力道。 眼睁睁的看着面前人不断凑近,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往下掉,面上也是掺杂着悔恨与懊恼。 眼看着那两个侍卫抬起手来,她一脸绝望的闭上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倒是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第八十七章 祝将军有个好外孙女 那两人的动作瞬间停止,随即转过身来毕恭毕敬的冲着来人喊道。 “主上,这位姑娘突然间闯过来,属下等人只是想让她闭嘴。” 那两人的声音明显掺杂着一丝紧张,甚至就连身子都僵硬了起来。 听到他们的回话,来人明显是有些不悦的。 “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孩,你们值得这么粗鲁吗?若是吓到她了怎么办?” 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温和,莫名的让人觉得亲近。 柳馥妗垂在袖子里面的手指霍然攥紧,面上却是一副惶恐的模样,缓缓睁开眼睛。 在看到面前人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只见那人约摸四十岁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温和敦厚,眼底闪烁着慈爱的光芒,那样子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一样。 感受到柳馥妗的目光,他缓缓伸出手来。 柳馥妗却像是被人烫到了一样,身子猛的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整个人莫名的显现出一丝狼狈。 她有些难堪的低下头,一张小脸儿也因为难为情而涨的红彤彤的。 “呵呵,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那人低低的笑了两声,随后把手递到她面前,亲自把人给扶了起来。 “小姑娘,我这两个属下不懂事,冲撞了你,我代他们向你道歉。等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的惩罚他们。” 柳馥妗似乎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善意,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快速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羞涩的点了点头。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是我刚才太过于鲁莽,以为他们是想对道长不利,他们也是一时情急,所以才出了这样的乌龙。” 她依旧是细声细气的,声音落着一丝难为情,微微咬着下嘴唇,看上去就是一副娇憨小女儿模样。 那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你倒是善良,既然你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我就免了对他们的责罚。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就罚他们一人十个板子吧,你觉得这样如何?” 柳馥妗的脸更红了,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那人与她闲聊了几句,这才开始问道。 “你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晚了,不在房里好好休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柳馥妗又露出不好意思的娇态,手指绞着帕子,好半晌才低声说道:“我是柳家的女儿,这次过来是替祖母和家中妹妹求平安符的,今日过来找道长,是想让他帮我解个签。” 说完,她又低下头去,只是这一次那红晕却是从脸上一直扩散到耳尖。 她这副娇态可人的样子,顿时逗得那人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 “原来是为了小女儿家的心事,既如此,那就进来吧。” 说完,他就直接踏步朝着房间内走去。 走了几步却发现身后的人没有动静,转过头来就看见柳馥妗小脸上满是纠结,手中的帕子都快要被她拧成麻花了。 他有些懒散的一扬眉头,笑着调侃。 “不是要求道长解惑的吗?怎么不进来?莫不是觉得我一个外人也在,所以有些不自在?” 柳馥妗踌躇了一下,刚想要说他明日再来,就看见那人眼睛里面的戏谑,顿时就像是被激到了一样,大踏步走了过来。 “我才不是那等娇柔做作的小女儿呢,你莫要拿我与其他人相提并论!” 说完,她抬脚就进了房间。 只是在踏进房门的那一瞬间,脸上又闪过一抹懊恼,似乎觉得自己太过于冲动了。 那人把她脸上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所以后笑得越发放肆了。 柳馥妗被他笑得又气又羞,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将自己手中的签放在桌子上面,对着道长说道。 “道长,这是我今日求的签,不知道道长可否为我答疑解惑。” 道长在看到柳馥妗过来的时候,面上有一瞬间的惊讶。 转过头来看了那人一眼,见他不动声色的冲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才拿起那签看了一眼。 “不知道姑娘今日所来是想问什么事情?” “自,自然是关于姻缘的。” 柳馥妗一张小脸几乎要红透了,说话的声音也几不可闻。 道长大概是见惯了少女怀春的样子,所以这会也是见怪不怪。 仔细看了一眼卦象,一本正经道。 “姑娘要求的姻缘,就在这道观之中。不仅如此,还与姑娘见过面。” 柳馥妗瞪大了眸子,一张脸青一阵,红一阵,最后有些恼怒的拂袖。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我怎么可能……” 她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人,一脸羞愤的跑了出去。 道长手中还拿着签,有些茫然。 他看向中年男人,犹豫道;“圣人,这……” “无妨,不过就是小女儿家闹闹小脾气。行了,今日就到这了,寡人跟道长说的话,还望道长好好的考虑一下,莫要拂了寡人的一番好意啊。” 说完,他就带着人离开了这里,只是临走前,却是看着柳馥妗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灰色莫测。 另一边,柳馥妗跑出一段距离之后,脚步就慢了下来。 隐约听到院子这边的动静,就知道圣人已经离开了。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又绕了一圈这才回去。 刚一进院子,就看见无尘蹲守在门口,嘴里还叼着一根草。“怎么样了?” “我师傅正在里面施术,不过柳馥妗,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圣人主动离开的啊?要知道,以前圣人到道观来,基本上都是要待上一整晚的。”无尘好奇的往柳馥妗身边凑了凑。 柳馥妗却只是淡淡说道:“不过是凑巧而已。” “真的吗?我怎么有点不信?”无尘一脸怀疑,可是柳馥妗已经没有了搭理他的意思。 毕竟,她当然不是凑巧,而是掐准了圣人的心思。 圣人表面温厚,可是和太子一样,实则也是一个多疑的人。 她今日自报家名,又拿了签给道长解签,问的又是姻缘。 圣人难免会对她上山的缘由心生疑惑,自然也就不可能继续在院子里待下去,而是会让人调查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第八十八章 你想嫁给谁? 无尘见柳馥妗没有回答的意思,也不恼。 只是又往她身边凑了一下,小声道。 “刚才我师弟过来跟我说,你在偏殿求了签,那可是姻缘殿,你没事跑那里去做什么?” 无尘眼底的八卦光芒又冒了出来,手里就差拿一把瓜子磕着吃了。 柳馥妗无语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初见他还能保持有一点脑子,可如果真正相处下来,就会发现,他脑子里面装的估计都是浆糊。 整天最喜欢的就是到处找人看八卦,脾性宛若是一个小孩。 这样的人,那些人究竟是怎么愿意让他带领人造反的? 柳馥妗只觉得头疼,见他不断的靠近,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情有这么好奇了,莫不是想要还俗?” 无尘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跳了好几步。“我可没有这样的想法,你不要冤枉我!” 喊完,又往屋里面看了一眼,见里面没有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哀怨的看着柳馥妗。“我以为你我二人都已经是朋友了,自然是有什么都可以直接说出来。可是没有想到,你现在依旧是把我当做外人,有了意中人都不愿意告诉我。” 柳馥妗听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恨不得直接把这人打出去。 这么些年来,他在玄清观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呀! “我没有想要嫁人的心思,若是可以的话,我甘愿一直守着外祖和我母亲。” 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面挤出来这几个字,柳馥妗就直接把头偏了过去,显然是不想和脑子有问题的人过多接触。 无尘还想继续追问,可是见他这副样子到底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只能够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 两人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站了良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紧闭的房间门这才被打开。 柳馥妗第一个冲了过去,一脸焦急的询问。“道长,怎么样了?” 道长面上带着一丝虚弱,身上还沾染着淡淡的血腥味,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点头道。 “没什么大碍,如今那禁术我已经帮他解了,只要好好的修养一段时间,就会没事的。” 说完,他又看向无尘。“无尘,你在这道观待的时间也不短了,是时候出门历练一番了。今日姑娘下山,你便随她一起回去吧。” 无尘刚才还嬉皮笑脸的模样瞬间就变了颜色,急切上前一步。“师傅,你怎么突然说起这话来?您之前不是说,道观就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用去吗?您现在莫不是厌弃了我?” 他声音中满是委屈,更是带着一丝手足无措的茫然。 道长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如今也已经大了,很多事情即便是不用我说,你心里面也应该清楚的。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无尘蓦地红了眼眶,还想要再继续说些什么。 可是道长已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疲惫的闭了闭眼睛。 见状,柳馥妗也只能叹息一声,拉着无尘转身离开。 无尘任由她拉着,整个人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好半晌才迎着刺眼的目光站定。 “柳馥妗,你到底跟我师傅说了些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你。” 他眼神复杂,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到最后却也只能化作沉默。 柳馥妗面上坦坦荡荡,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 “无尘,不管你是玄清观的道长,还是谢小世子。在我眼里都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害你。” 最后几个字,柳馥妗说的很是认真,就像是在宣誓一样。 无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而是低着头说道。 “不管日后别人怎么说,既然这是我师傅要求的,那我就一定会好生跟着你。” 柳馥妗没有说话,而是淡淡的笑了。 两人分开之后,就开始让底下的人收拾东西。 只是柳馥妗这边还没有踏出院子的门,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敢问,柳姑娘可在屋中?” 萍儿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下意识转头去看柳馥妗,却见柳馥妗面上的神色着实不太好看,忍不住开口。“姑娘若是不认识这人,奴婢这就去把人给赶走。” 说着,就准备往外走。 只是刚刚走出两步,就被柳馥妗拦住。“无碍,让他进来吧。” 萍儿虽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柳馥妗垂下眼睑,嘴唇抿的紧紧地。 这人的声音,即便是化作灰她也认得,那是圣人身边的安总管。 上一世,她可是没少聆听圣旨。 也因此,和这位安总管有了不少的接触。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觉得颇有交情的人,实际上,却一直在利用她! 想到这里,柳馥妗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只是转瞬,却又化作云烟。 在安总管进来的那一瞬间,化作一副娇俏的少女模样。“你是……” “见过柳姑娘,姑娘果然是跟圣人说的那般一样,是个钟灵毓秀的美人。”安总管进来就是对柳馥妗一阵吹捧。 捧得柳馥妗眼底迷茫更甚。“你是说,圣人?” 安总管看出她的迷茫,抬手对着自己的嘴巴轻轻拍了一下。“哎呦,瞧我这脑子,杂家乃是圣人身边的小安子。今日过来,是圣人想要见见姑娘,特地让奴才来请的,不知姑娘可有时间?” 柳馥妗瞪圆了眼睛,捏着手帕满是手足无措。“好端端的,圣人怎么会召见我?” 她满脸惶恐,安总管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姑娘别担心,圣人召见,那是好事。圣人还说了,姑娘今日若是没有时间的话,便是推拒了也没事。” 柳馥妗面上惶恐更甚,只是心底却是冷笑连连。 圣人还真是好算计。 这话一出,她若是真的不去,那可就是恃宠而骄,仗着祝老将军是她外祖,所以连圣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真真是好算计啊。 不过…… “公公说的哪里话?圣人召见,小女子怎敢推拒?劳烦公公前面带路吧。” 第八十九章 你要入宫? 她轻车熟路的摆出战战兢兢的表情,柳眉轻蹙,那样子就像是遇到了多大的忧心事一样。 安总管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一丝怜悯。 不过却到底没说什么,转身在前带路。 两人的院子隔得并不远,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安总管就停住了脚步,转头对着柳馥妗说道。 “柳姑娘先在这里等一会吧,奴才这就去通报一声。” 柳馥妗点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周围。 目之所及,院子里面连一个护卫都没有,甚至院子里都透着一股萧条的感觉。 她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心中有些不安。 圣人如此低调,莫不是此番前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可是在她的记忆中,并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 柳馥妗百思不得其解,一颗心也逐渐沉了下去。 就在她心中百转千回的时候,头顶传来安总管带笑的声音。“姑娘久等了,圣人让您进去呢。” 柳馥妗立马收敛心神,冲着安总管笑着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进了房间,柳馥妗便一直低着头,眼观鼻,口观心。“臣女柳馥妗,见过圣人。” 头顶久久没有传来声音,柳馥妗也不着急,就这么跪伏在地上。 就在她的腿都快要跪麻了的时候,头顶的人终于纡尊降贵的开口。“起来吧。” 柳馥妗这才谢恩起身,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头顶的人。 却不想刚看到那人,身子就僵硬在了原地,面上也是一派震惊。 “您,您是……”话没说完,她就急急低下头去,身子细微的抖着,手指也无措地缠着手中的帕子。 似乎是看出她的紧张,圣人的声音温和了一些,还带了一丝笑意。“莫要害怕,寡人没有恶意。” 柳馥妗抬头,怯懦点头,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没说什么。 圣人似乎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了,站起身来从高座上慢慢走过来。 “你可知,今日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柳馥妗面上的茫然更甚,小心摇了摇头,良久,才小声道:“圣人心思,臣女不敢妄猜。” “哈哈哈哈,倒当真是个有趣的。” 圣人哈哈笑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下。 “有什么不好猜的?想到什么就说,寡人必不会怪你。” 柳馥妗这才大胆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道。 “圣人让臣女过来,应该是想告诫臣女,让臣女不要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 她一本正经,说完还期待的看向圣人。 圣人微微一愣,随后又开怀大笑了起来。“不愧是祝老的外孙女,就是深得朕心!” 说着,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口,这才看向柳馥妗。“不过,这只是其中一点。” 柳馥妗配合的偏头看他,露出一个迷茫的眼神。“你父亲前去江南治理水患,你可曾听说你外祖说起过什么?” 柳馥妗眨眨眼,懵懂的摇了摇头。“倒是不曾,外祖和父亲关系向来不太好,外祖他……” 说着,柳馥妗低头咬了咬下唇,做出一副为难纠结的模样。 “什么?” “外祖他好像在生父亲的气,臣女只听说过,父亲好像是和工部的人走的很近,所以被外祖训斥了一顿,打那之后,二人见面大多都是剑拔弩张的。” 柳馥妗说的认真,说完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一双眼睛灵动的看着圣人,似是在说自己说错话了一样。 圣人面上依旧带着笑意,非但没有责罚她,反倒是说道。 “这话跟寡人说一说可以,日后可千万不要告诉旁人才好。” 柳馥妗这才松了一口气,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眼底始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懊恼,说话的时候也变得谨慎了不少。 圣人看出她的变化,也不再为难她。 而是又跟她说了几句话,就让人直接离开。 柳馥妗小鹿一样的逃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回头,怯怯问道:“那,圣人,咱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圣人微微一愣,随后又笑了起来。“当然会。” 柳馥妗于是又红了脸,小跑着走了出去,一直到看不见院子,这才慢下步子。 回到自己所在的院子,萍儿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了。 看到她过来,蓦地松了一口气,三两步跑过来。“姑娘,没事吧?” 她说着,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了一眼,眉宇间满是担忧。 柳馥妗摇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捏了捏她的手,拉着人回到院子里才松了一口气。 萍儿被她的紧张感染,也不由得压低声音。“姑娘,圣人是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萍儿,你记住,我们这次上山,什么也没遇到,懂了吗?” 萍儿心中疑惑,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奴婢记下了。” 柳馥妗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垂下眼睑。“行了,我有点累了,先休息一会,你去收拾东西吧。” 说着,她就直接闭上了眼睛。 萍儿见状,连忙离开。 萍儿刚走没多久,房间里面就传来一阵细微的破空声。 柳馥妗没有睁开眼睛,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动一下。 终是那人按耐不住,咬牙问道:“柳馥妗,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故意引起圣人的注意?为何要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你莫不是,想要入宫?” 无尘的声音带着一些压抑的激动,即便是刻意压低,却依旧能够听出他声音里面的怒意。 柳馥妗听着他饱含情绪的声音,终于掀了掀眼皮。“我为何要入宫?” “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引起圣人的注意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无尘压着怒意,明显是不相信的。 柳馥妗看着他,不解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但还是仔细解释道:“我不想入宫,但是不代表别人不想。若是知道我和圣人之间有所联系,你觉得,他们还坐的住吗?” 她说的云淡风轻,无尘却是瞬间卡壳了。“可,可是……” “无尘,我跟你说过,我没有别的目的,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护住我的家人,不让他们受到危害罢了。” 况且,那吃人的地方,她上一世就已经在那里丢了一条命,如今怎么可能会重蹈覆辙? 第九十章 回府 柳馥妗身上的气息逐渐冷了下来,眼神也冷得可怕。 无尘就像是被她冻住了一样,总算是冷静了一些。 好半晌,才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那,那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有进宫的心思。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不适合那里。” 柳馥妗眨眨眼,心中有些不明的情绪在疯涨。“无尘,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无尘面上闪过一抹狼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丢下一句“反正我不会害你”就直接离开。 柳馥妗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才轻轻的笑了一声。 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爱管闲事。 明明,他心里也清楚,她要做的决定,就算是他说破天去,她也不会改变的。 至于皇宫…… 柳馥妗冷笑。 那种地方,她不想去,可是架不住别人想去。 既如此,那她不如帮一把好了。 要知道,当今圣人可不像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和皇后琴瑟和鸣。 相反的,二人的关系势同水火,所有的一切美好,都不过是他们演给别人看的罢了。 而圣人如今之所以会表现的对柳馥妗感兴趣,一方面是因为柳馥妗一开始就在他面前表现的柔弱懵懂,完全就是一个被人好好保护的娇娇女。 而圣人喜欢的,恰巧就是这样类型。 毕竟,只有没有心机,天真无邪,却又一心一意相信爱情的人,才最好拿捏。 另一方面,因为她是祝老将军唯一的外孙女,所以他才想要利用她。 就像是上一世,她能做上宠妃的位置,也是因为圣人想要利用她安抚祝家军。 想到这里,柳馥妗嘴角的笑越发的冰冷。 上辈子,这些人把她当做鱼肉。 这辈子,她自然是不会重蹈覆辙的。 不仅如此,她还要把害过她的人,全部都踩在脚底。 萍儿的动作很快,加之他们的东西并不多,所以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两人就踏上了归途。 回去的路上远比来的时候要顺利的多。 刚到府上,柳馥妗就直接风尘仆仆地去了松鹤院。 刚一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柳馥妗脚步一顿,立马偏头朝着旁边看去。 就见管家冲她摇了摇头,小声道。 “三少爷回来了,听说还带来了一支灵芝,现如今正逗的老太太开心呢。” 言下之意就是,她得收敛锋芒,莫要坏了老人家兴致才是。 柳馥妗冷嗤,差点笑出声来。 这人,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没有理会管家的挤眉弄眼,直接就进了院子。 刚进屋,就提高声音喊道:“奶奶,孙女来给奶奶请安了!” 她脸上带笑,欢欢喜喜的走了进来。 不等柳老太太开口,目光就落在了柳文勋身上。“呀,勋哥儿也来了呀,你和奶奶还真是祖孙连心,祖母前些日子才觉得不舒服,你这就来了。” 她说的娇憨,面上更是亲昵,手上还伸手捏了一下柳文勋的脸,皱眉说道。 “你这几日,怎么看着清瘦了这么多?莫不是最近吃的不太好?” 她言语间满是关心,柳文勋还没说话,她就已经把话全说了。 柳文勋心中恼怒,面上却只能咬牙说道:“多谢大姐关心,勋儿很好。” “那就好。”柳馥妗也没有过多纠缠,而是直接从荷包里拿出来几个平安符。 “奶奶,孙女这次去玄清观,不仅替您求了平安符,还替勋哥儿求了平安符。今日勋哥儿既然在这,那我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说着,柳馥妗直接把平安符放进柳文勋手里。 柳老太太原本见柳馥妗打断他们祖孙二人培养感情有些不满的,这会面色迅速缓和了不少。 “你倒是个懂事的,既如此,勋哥儿,还不赶紧谢谢你姐姐?” 柳文勋闻言,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柳馥妗庄重行了一礼,乖巧道。 “多谢姐姐挂念,勋儿一定会好生收着的。” 柳馥妗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又补充了一句。 “说来也巧,孙女这次去的时候,馆主也在,我便让馆主帮忙给平安符开了光。” “馆主?你说的可是那位清风道长?” 原来那人叫清风吗? 柳馥妗心中恍然,面上却是乖巧点头。 “是啊,清风道长听闻我是给祖母求平安符的,感念我的孝心,还特地请了香火加持呢!” 她说着,直接就把手中的平安符翻了一个面,露出背面一个小小的符箓图案。 柳老太太更加激动了,甚至连柳文勋都顾不上,直接把平安符拿进自己手中。 “好好好,你这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个乖巧的,如今竟是能够请到清风道长,当真是祖母的福气!” 柳老太太不住的称赞,嘴角都快要咧到了耳朵根。 柳文勋头一次被柳老太太忽视,心中有些不安,仰着小脸问道。 “祖母,这清风道长很厉害吗?” “那是自然,清风道长乃是天下道教第一人,就连圣人都要对他礼待三分。” 柳老太太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给柳文勋一个眼神。 翻来覆去的把平安符看了一遍,这才欣慰的看向柳馥妗。 “妗儿,你这次着实是做了一件大事,你想要什么,只管跟祖母讲!” 柳馥妗顿时一脸欣喜,眼睛微微睁大。 “真的吗?那我要祖母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哈哈哈,你这孩子!” 柳老太太笑得更欢了,直接让人从自己的私库里面取出来一对玉镯,直接扣在了她手上。 看着那水头极好地玉镯,柳馥妗笑得更加真心实意。 这镯子,可是柳含烟之前向柳老太太讨要过好几次都没有得到的东西啊。 柳馥妗又陪着柳老太太说了几句话,这才请身告辞。 柳文勋也和她一起。 二人并排往外走,柳文勋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柳馥妗。 “大姐姐,听闻最近城外匪徒众多,大姐姐去的时候,可曾遇到过?” “倒是不曾。” 柳馥妗看着面前这个虽然只有她胸口这么高,但一张脸上却满是沉稳的小孩,笑吟吟开口。 “勋哥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啊?” 第九十一章 互相试探 “只是突然想起来。”柳文勋稚嫩的脸上不见一丝玩笑,有的只有他这个年纪不存在的沉稳。 “是吗?”柳馥妗忽而粲然一笑,低声道。“忽然想起来,勋哥儿面上和付姨娘并不亲近,可是每次父亲有事出门,你和付姨娘都会一起到庄子上去。这样亲密的举动,可一点都不像是不亲近啊。” 她说的没头没脑,像是当真忽然想起。 可是柳文勋全身却不自觉紧绷了起来,干巴巴笑道。 “姐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之所以会和姨娘一起去庄子上,不过是得了祖母的命令。” “哦。” 柳馥妗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利落地转移话题。 “我现在要到母亲的院子里坐坐,勋哥儿要跟我一起吗?” 柳文勋本想拒绝,可是看到柳馥妗似笑非笑的眼神,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应下。 “我也好久都没有见过母亲了,先前先去了祖母那边请安,确实应该去母亲院子里看看。” 柳馥妗点头,不疾不徐的走在前面,像是在漫步,又像是在等待。 反倒是柳文勋,颇有些坐立难安。 路上的时候,好几次都忍不住看向柳馥妗。 “我脸上有东西吗?”柳馥妗佯装被打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柳文勋连忙收回视线摇头,嘴角带笑。 “自然不是,只是一段时间不见,勋儿只觉得阿姐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是吗?那,勋哥儿觉得,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柳馥妗笑意吟吟,只是那一双眼睛里面却带着不一样的光。 柳文勋咬牙,笑得勉强。“自然是更加漂亮了。” “勋哥儿可真是会说话。” 柳馥妗似是被他逗笑,又像是感慨。 “含烟之前一直在说,勋哥儿不解风情,可如今我倒是觉得,你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不解风情啊。” 她掩唇轻笑,毫不意外看到柳文勋略显僵硬的脸。 只是她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拉着柳文勋继续往前走。 “哎呀,不说了,娘亲等了这么久,该等急了。” 柳文勋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带进了春韵院。 祝云柔正在看账本,看见他们两个相携进来,不禁有些意外。 “勋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祝云柔一边让身边的丫鬟去取小厨房刚做好的点心,一边拿起手中的针线活在柳文勋身上比划了一下。 “你来的刚好,天气马上就要热起来了,我给你做了一件汗衫,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柳文勋看着做工精美的汗衫,面上总算是露出一个略带孩子气的笑容,甜甜道。 “娘亲做的东西,勋儿都是喜欢的。” “好,你既然喜欢,那娘就多做几件。” 祝云柔也被他逗笑,拉着两人一左一右坐下。 虽然之前柳文勋算计柳馥妗的事情在她心头存了一根刺,可是她到底还是不相信,一个不过八岁的小孩子,会有这么深的心机。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多多观察一下。 毕竟她膝下无子,万一她以后当真出了什么意外,柳馥妗到底还是要倚仗他的。 柳馥妗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两人虚伪的母慈子孝。 之前没有仔细观察过,如今仔细看来,就可以看得出来。 柳文勋对待祝云柔的时候,面上虽然恭敬孺慕,可实际上,他眼睛里面却是夹杂着丝丝冷意。 果然,就算是表面再乖顺,也不过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般想着,柳馥妗突然转头插进两人的对话。 “对了,刚才我听祖母院里的嬷嬷说,爹爹马上就要回来了,娘,这是不是真的啊?” 提起柳瀚文,祝云柔嘴角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淡淡点头。 “没错,你父亲确实派人传了信过来,说是傍晚就会到。”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应该求求祖母,让含烟妹妹也出来迎一迎?毕竟父亲走了半月有余,妹妹应该也很想念父亲才是。” 柳馥妗眨着眼,看上去很是无辜。 可是祝云柔却多看了她几眼。“这,好像不太好吧……” 柳馥妗又笑了,嘟着嘴过来扯住她的袖子。“娘,这有什么不妥的?爹爹本就更加宠爱含烟妹妹,这次回来,若是没有看见她,只怕会担心的。” 祝云柔被她晃的头发晕,越发觉得柳馥妗目的不纯。 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故作无奈的说道。 “好了好了,依了你便是,你这孩子,怎么越活越过去了?” 话虽然是斥责的,可是语气却多含宠溺。 柳馥妗娇憨的笑着,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不动声色的朝着一旁的萍儿看了过去。 后者立马会意,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柳文勋看着她的小动作,心头莫名的有些不安。 犹豫许久,最终还是直接站了起来。 “娘,阿姐,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功课没做,父亲马上就要回来了,若是让他知道我懈怠功课,肯定是会生气的。” 祝云柔听到这话,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既如此,那……” “既如此,那等下娘亲就替勋哥儿说说情就是,左右夫子平日总是会夸赞勋哥儿学习好,不过一次功课没有完成,只怕也是无伤大雅的。” 祝云柔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柳馥妗截了去。 柳文勋还想说什么,就被柳馥妗拉着坐下。 “对了,这次我去玄清观,观主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做答。今日既然勋哥儿也在,那不如就趁此机会,也帮我想想。” 说完,也不管柳文勋如何表示,直接让丫鬟拿了纸笔过来,在上面端端正正的写了一个“困”字。 柳文勋看着她的一系列操作,眉头都几乎锁成了一个疙瘩。 “阿姐,这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字,难不成还会有其他的含义?”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今日问了道长一个问题,道长并没有回答。只是说我若是能够解出来这个字的含义,便告诉我。” 柳馥妗用手撑着下巴,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 “可是,我始终想不通,我询问自己的婚事,为何会得到这么一个字?莫不是我若当真准备嫁人,便会将自己一辈子困在后宅之中?” 第九十二章 父子连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柳馥妗面上满满的都是迷茫,看上去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样。 祝云柔心中也有些奇怪,拿起那张纸,仔细的来回看了好几遍。 可是不管她怎么看,都想不出来这问题和这字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反倒是一旁的柳文勋,一张小脸儿慢慢的阴沉了下来。 这字只怕不是重点,柳馥妗刚才说的那话才是。 而这话中人说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祝云柔。 祝云柔自从嫁入柳家之后,就被人斩断了和外界的联系。 如今她看似自由,实际上却早就与外界脱节。 如此算来,怎么不算是困于后宅之中呢? 看来,他的感觉到底还是没错,柳馥妗已经知道了什么。 如此想着,他身上的气息越发的阴沉。 柳馥妗状似苦恼,实际上目光一直注释着柳文勋的一举一动。 这回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一切正如自己预想的那般进行。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在试探,那么现在,柳文勋已经彻彻底底对她生了杀意。 不过,自从他和付姨娘派人追杀她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如今,也不过是把事情提前一些罢了。 柳馥妗心中暗暗想着,面上又恢复了在祝云柔面前的娇憨。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柳文勋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借口。 看着他越发着急的面色,柳馥妗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余光一瞥,就看见萍儿匆匆而来,递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柳馥妗这才装作耐心告罄的样子,直接把手中的毛笔甩到一边。 “算了,不猜了!” 转而在祝云柔疑惑的目光中抱住她的胳膊,嘟着嘴说道。 “这老道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到底灵不灵验,估摸着是见我单纯,故意耍我玩的!” 话音刚落,手背就被人轻轻拍了拍。 抬头就见祝云柔不赞同地看着她。 “你这丫头,可不许胡说!清风道长向来神机妙断,若非他平常多数时间都是在闭关,只怕这请他答疑解惑的人都能把玄清观的门槛踩踏。你如今运气好见了他一面,当是知足,怎可在背后议论他人?” 她言辞肃穆,那样子就像是柳馥妗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 柳馥妗吐吐舌头,复又抱着她撒娇。“女儿知道了。” 柳文勋在一旁看着她们母慈女孝,眼底逐渐浮上一层暗色,心中也更加坚定了要把柳馥妗除掉的想法。 只有让祝云柔的心思全部都扑在自己身上,这样才有可能让计划更加顺利的进行!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去告诉他那个蠢姐姐,不要再做出什么蠢事来才是! 他垂下眼睑,起身就准备告辞,却见一道人影急匆匆跑了进来。 “夫人,大姑娘,三少爷!老爷回来了!” “什么?” “什么?!” 祝云柔和柳文勋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是一个惊喜,一个却是满满的惊讶。 “父亲不是说要到傍晚才会回来吗?” 管家走到几人跟前站定,面上是压抑着的喜气。 “听过来传信的下人说,是因为老爷这次差事办的漂亮,所以国公爷特地准许老爷先行回来报喜!” 闻言,几人神色各异。 柳馥妗更是挑了挑眉头,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一直到早上,裴璟才被解了傀丝术,加之重伤,柳馥妗还以为他要修养几天才好。 看来,这个男人还真是比她想象中还要让人忌惮。 柳馥妗心事重重,柳文勋面上的表情也有些绷不住。 他勉强压抑着自己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对着祝云柔拱手。 “母亲,父亲回来了,还请母亲容孩儿先回房换件衣服,用以迎接父亲。” “哎呀,你没听管家说吗?父亲马上就回来了,勋弟如今的装扮就很好,无需再换!” 柳馥妗眼疾手快地截断祝云柔的话,伸手拉住柳文勋的胳膊。 “走,咱们定要做第一个迎接父亲的人!” 说完,不等柳文勋回答,就拽着人出了门。 祝云柔在后面看着,嘴角也不自觉溢出点点笑意。 “这孩子,平日里看着端庄,这会竟是一点都不想话。” 她叹息摇头,可面上全是宠溺。 管家在一旁赔笑:“大姑娘不过还是个孩子,乍听喜讯,也是难免激动。” 祝云柔笑意更浓,扶着丫鬟的手也跟着走了出去。 柳馥妗他们到门口的时候,南下的队伍已经在门口停下了。 柳瀚文正扶着仆从的手下来,动作迟缓,如同老农。 而他的脸也苍老了不少。 不仅上面多了好几条皱纹,甚至还黑了不少,显然是在这次南下途中没少吃苦头。 “父亲!我和勋弟过来接您了!” 柳馥妗故意喊了一声,走过去扶住他的一边手臂,故作亲昵。 “父亲舟车劳顿,一定累了吧,女儿扶着您进去!” 她一脸娇憨,看上去宛若当真只是一个迎接父亲回家的少女。 柳瀚文鲜少和她如此亲昵,动作忍不住顿了一下。 但大庭广众之下,到底还是没有推开她,而是笑得一脸慈祥。“果然还是我的妗儿最贴心!” 柳馥妗一边扶着他往里走,一边一手指着柳文勋。“不只是我,勋弟也来了呢!” 话落,柳瀚文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失声喊道:“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他反应极大,让周围的人瞬间就愣了。 他此刻却也顾不得这许多,快走几步就准备把柳文勋推进去。 只是他手还没有碰到柳文勋,身后就传来一道玩味的声音。 “柳大人,父亲远行,儿女迎接乃是孝道所在,大人这么慌张做什么?” 柳瀚文的动作顿时僵硬在了原处,转头看向来人,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裴国公有所不知,这孩子染了风寒,今日是大好的日子,我不想让他过了病气给大家。” 说着,他抬头,就对上裴璟似笑非笑的眸子。 “哦?柳大人还真是料事如神,你这几日不在家,竟然也知道令郎染了风寒,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父子连心?” 第九十三章 兴师问罪 柳瀚文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支支吾吾半天却也没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柳馥妗不由得对裴璟高看了两眼,这人,嘴巴还真是毒。 不过,她特地拉了柳文勋出来,可不是为了看他这出戏的,当下贴心的站出来为柳瀚文解围。 “父亲虽然不在家中,但是府上的消息却是每日都要传信给父亲的,加之勋弟面色不好,自然是知道的,是吧父亲?” 柳馥妗说着,看向柳瀚文。 柳瀚文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顺手推了柳文勋一把。 “对对对,正是这样,勋哥儿,还不赶紧回去!” 柳文勋也不是蠢的,早在裴璟刚出声的时候,就急忙把头埋了下去,佯装虚弱的咳了两声,胡乱对着裴璟行了一礼,就急忙转身离开。 等到他彻底走的没影了,柳瀚文这才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 却不想一转头,就对上裴璟冰冷的眸子,顿时双腿一软,差点直接摔倒在地。 柳馥妗感受到手上的力道,再看到柳瀚文被吓得腿软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冷哼。 面上却还是一副贴心女儿的形象,招呼人过来扶着柳瀚文,满眼都是心疼。 “父亲一路奔波,当真是辛苦了。国公爷,您既然是和父亲一路回来的,应当也受累了。不如一同入府,歇歇脚再走?” 听到这话,裴璟总算是舍得给柳馥妗丢了一个眼神。 只是那眼神却带着一丝暧昧不清的含义。 “歇脚就不用了,倒是柳大人,今日当真是需要好好歇歇,毕竟,圣人可还等着你述职呢。” 柳瀚文额头的汗流的更快了,让他忍不住拿出帕子擦了擦。 “是……是,卑职一定会好生向圣人汇报的。” 裴璟没有理会他说得话,转身就直接上了马车。 等他彻底没了影,柳瀚文这才脱了力,被人半是搀扶,半是抬着入了府。 祝云柔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连忙带着愕然走过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 她问询的目光落在柳馥妗身上,后者装作迷茫的摇了摇头。 “女儿也不知道,只是刚才在门口见到了裴国公,二人说了几句话,父亲就变成这样了。” 这回答不如没有。 祝云柔听得云里雾里,转头看向柳瀚文这副样子,只能把所有的疑惑放一边,走过去用帕子轻轻擦着他头上的汗水。 柳瀚文这次被惊得不轻,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抬头对上祝云柔柔情似水的眼睛,眼底淌过一丝动容,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 “柔儿,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祝云柔摇了摇头,面上慢慢爬上一抹红晕。 “只要家中和睦,你在外面能放心,我辛苦些没关系的。” 柳瀚文的面色更加动容了,紧紧拉着祝云柔的手,一个劲儿开口。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祝云柔没有说话,只是羞涩的把头低了下去。 然而,这样温馨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柳瀚文有些不悦地抬头,就看见柳含烟小跑着走了过来。 她身上穿着一件素色衣衫,面上粉黛未施,就连头发也仅仅只是用一支白玉簪子簪着。 她长相本就随了柳老太太,并不是很出众。 如今卸去钗环,整个人便更加不出彩了,与平日里那张扬夺目的样子大相径庭。 柳瀚文被她这幅装扮吓了一跳,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柳含烟朝着他扑了过来。 人未语,泪先流。 “父亲,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呀!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女儿和阿娘都吃尽了苦头!她们,母亲和柳馥妗她们两个联合起来欺负我们!您要是再不回来,女儿可就要被她们逼死了!” 她声泪俱下,哭得实在可怜。 柳瀚文原本对祝云柔的一点柔情瞬间就收了回去,冷冰冰的目光直接射了过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夫人,我把诺大的柳府交给你,可不是让你随意欺负她们母女的,你向来大度,如今怎会做出这等糊涂的事情?” 冰冷的斥责就像是一把利剑,直接插进了祝云柔心头。 她原本还带着红晕的面颊瞬间就失了血色,就连嘴唇都白得吓人。 她眼底闪过一丝震惊,紧接着是失望,最终化作平静。 “夫君尚且没有调查清楚事情真相,就着急往我头上扣帽子,是不是有些太过于鲁莽了?” 她缓缓往后退了一步,身上散发着疏离的气息。 柳瀚文一愣,颇有些不自在。 在他的印象当中,祝云柔向来都是逆来顺受的,如今只怕是她第一次顶嘴。 他刚想上前,怀中的力道就让她顿住了脚步。 低头,就看见柳含烟哭的凄凄惨惨,一颗心又偏了个彻底。 “含烟尚且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会污蔑你?定是你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做了容不下她们母女的事情!” 虽然对他已经失望,可是在听到这些诛心的话时,祝云柔还是觉的心头一阵阵刺痛。 她与柳瀚文夫妻十几载,她扪心自问,自认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可如今就因为柳含烟哭哭啼啼的几句话,就让他如此待她。 说不心痛那是假的。 可更多的,却是看清局面的冷静。 “既然夫君已经认为我做错了,那何不好好的问问她,我就这样做了什么事情,让她竟然穿着一袭素衣来状告自己的嫡母!”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于冷硬,柳含烟身子忍不住僵硬了一下。 抬头看到柳瀚文面上竟闪过一丝犹疑,哭得更加凄惨了。 “爹,我原本是不想说的,可实在是因为母亲做的太过分了,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先是撺掇祖母把我禁足,后来又使计谋夺了母亲的管家权,把母亲调到偏远的庄子……” 她抽抽搭搭的说着,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哭的人心生怜爱,也引得柳瀚文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看向祝云柔,语气中满是不赞同。“云柔,这么多年来,你身子不好,清儿一直帮你管理内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能趁我不在,就夺了她的管家权?” 第九十四章 据理力争 他一脸的指责,刺得祝云柔的身子都忍不住晃了晃。 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怨气,终于忍不住发泄了出来。 “她好心帮我?我才是正室嫡妻,管家权何时需要一个妾室姨娘握在手中了?” 她眼眶微红,面色却是冷冽的可怕。 柳瀚文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说,愣了一下之后,面上愤怒更甚。 “你果然是嫉妒她,祝云柔,我原以为你是个贤惠大方的,可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也如寻常女子一般粗俗!” “粗俗?哼!那又如何!我只不过是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你若是有意见,只管去老太太那里告便是!” 祝云柔也是发了狠,语调如同裹了冰渣子一样。 气氛一时变得僵凝,就连柳含烟都察觉到了不对。 她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面上满是手足无措。 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香云不是说,只要挑拨了父亲和祝云柔之间的关系,她们母女在府中就无法张狂下去的吗? 只要让父亲厌恶祝云柔,娘的管家权,和她近日来受的委屈,都可以一举解决。 可,可如今怎么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柳馥妗在一旁,看着柳含烟惊慌失措的样子,像是能够猜到她心中所想一样,嘴角挑起一抹隐秘的笑。 那笑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不见。 她快步走上前,挡在祝云柔面前,毫不示弱地和柳瀚文对视。“父亲,管家权的事情和母亲无关,您作为朝廷命官,应当也知道凡事要讲证据。您这次,着实是有些过了。” “你说什么?”柳瀚文的眸子瞬间睁大,面上黑云集聚。“反了反了,当真是反了天了,你竟然敢如此顶撞自己的父亲!来人呐!把大姑娘给我带下去!请家法!” “我看谁敢!” 洪亮却又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就看见柳老太太被丫鬟扶着缓缓走了过来。 她前段时间被人下毒,又接连受了惊吓,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可还是坚定的走过来站在柳馥妗她们母女面前。 看到柳瀚文那张怒气横生的脸,板着脸说道。 “柳瀚文,你出去一趟,别的没有学会,这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不分青红皂白,就想着训斥他人,这是谁交你的毛病?”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柳老太太就算是训斥,也是委婉的。 可即便是这样,柳翰文还是惊得目瞪口呆,他伸手指着柳馥妗,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 “娘,你如今这是怎么了?怎么竟然……” 站在她们这一边? 要知道,平时柳老太太可是最不喜欢祝云柔她们母女二人的。 如今竟然亲自站出来为她们撑腰,这件事情怎么想怎么让人觉得怪异。 柳老太太就像是没有看到他面上的惊愕一样,硬邦邦的说道:“我好端端的,一点事情都没有。反倒是你,刚回来就闹出这么大的事端,莫不是想让别人看咱们的笑话?” 柳瀚文被噎了一下,有些不甘的反驳。“是她们母女做错了事情在先,这管家的事情,付姨娘帮忙做的好好的,她们无端端抢了过去,这不是趁着我不在欺负她们母女吗?” 他梗着脖子,一脸的强硬。 柳老太太却恨不得用指头把他的脑子戳破,看看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目光淡淡的在柳含烟身上转了一圈,带了一丝凉意。“这些都是含烟丫头告诉你的?” 感受到她的针对,柳瀚文连忙一个侧身挡在柳含烟面前,忙不跌为她辩白。“娘,这不关含烟的事情,她也是受害者。如果不是因为实在受足了委屈,她也不会想着来找我告状……” “哼,是吗?”柳老太太显然是最清楚柳含烟的德行,直接开口说道。“我倒是觉得,她并非是因为受了委屈,而是因为蠢的可怜!” “娘……” “让付姨娘把管家权还给云柔是我做的决定,你若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有什么气只管冲着我这个老婆子来就是,何苦为难云柔母女?” “娘!”柳瀚文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他急急往前踏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我不过是离府几日,你的态度怎得就生了如此大的变化?莫不是……” 他话没说完,但是怀疑的目光已经落在了祝云柔母女身上。 知子莫若母。 单是他一个动作,柳老太太就知道他心里面到底想了些什么,面上的表情越发冷了。 “你也知道这段时间你不在府上,所有的事情你都不清楚。”她哼了一声,转头对着战战兢兢的柳含烟说道:“你只跟你父亲说,我们是如何欺负你们母女的。那你可曾说,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你娘的管家权收回来?又为什么会关你禁闭?” 柳含烟一张小脸早就已经被吓得惨白,身子摇摇欲坠,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瀚文之前还有些疑惑,可是看着她这副表现,心中却又有些不太确定了。 感受到房间里面几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自己身上,柳含烟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忽而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头,一脸痛苦的喊道:“我的头好疼啊,爹爹,我好难受!” 她身边的丫鬟连忙把她接住,下意识就将人带到了椅子旁边。 柳瀚文也不是个蠢的,看到她如此举动,如何能够猜不出来她的小心思? 当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柳馥妗眼底闪过一丝可惜,倒是没有开口说话。 看来她还是算错了。 就算是这段时间她已经在老夫人面前上了不少眼药,可在她的心目当中,柳含烟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不然的话,这会儿柳含烟做的那些事情,估摸着早就已经被公诸于众了,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喊头疼? 只是她想要把这件事情揭过去,她却是不想的。 当下直接往前站了一步,柔柔开口。 “父亲,您离开后不久,祖母就被人下了毒,并且还是接连两次。这下毒的不是别人,正是付姨娘身边两个受宠的丫鬟。父亲既然要查,那是不是也得把这件事情好好查查?” 第九十五章 拉下水 “不可能!她没必要做这样的事情!”柳瀚文下意识脱口为付姨娘辩驳。 只是话刚出口,就瞥见祝云柔嘴角的嘲讽。 心中刚刚升起来的一丝心虚瞬间被压了下去,绷着脸看向祝云柔。 “你笑什么?清儿心地善良,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下毒残害他人的事情,定然是有人在其中故意陷害!” 他振振有词,祝云柔却是笑得更加讽刺了。 “柳大人还真是对待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标准,柳含烟一个庶女,不过随口几句话,你就认定是我欺负了她们母女。” “可是付姨娘身边的丫鬟害人,人证物证俱在,你却说定然是有人故意陷害,柳大人这评判的标准,难不成是单凭自己喜爱?” 祝云柔向来都是柔弱的,就像是一支柔美的菟丝花。 虽然漂亮,可是却只能依附别人而活。 可是这会,她的脊背挺的笔直,整个人就像是即将上战场的女将军,面上满是据理力争。 柳瀚文难得感到一丝狼狈,涨红着一张脸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柳馥妗在一旁看着,心中不由有些欣慰。 今日之后,只怕母亲就算是对父亲有再深的感情,只怕都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无脑相信了。 她敛去眼睛里的笑意,上前一步和祝云柔站在一起。 “父亲,母亲说得对,既然父亲觉得不公平,那就不能偏袒一个人。如此一来,其他人有样学样,那岂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无条件的维护自己喜欢的人?” “你在胡说些什么?大人说话,那有你们这群小孩子插嘴的份?” 柳瀚文忍无可忍的大喊,袖子甩的虎虎生风。 “我刚回来,就被你们这群人吵得脑子疼!一个个莫不是要反天了?” 说完,他直接摔了桌子上的茶盏,狠狠瞪了柳馥妗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祝云柔被他的动作气得浑身发抖,还想上前理论,却被柳馥妗拉住。 她强压下怒火转头,就见柳馥妗不动声色的对她摇了摇头。 “母亲,算了,父亲在南下途中当是遇到了不少难事,如今回家又遇到这么多烦心事,所以才易怒了一些。” 她伸手在祝云柔手上轻轻拍了拍。 后者听到她这番话,又被提醒,这才冷静了一些。 生生挤出一抹黯然的笑,落寞神伤。 “我也并非是非要跟他论个对错,只是觉得有些心寒,毕竟我在家中日日盼着他回来,却不曾想……” 她嘴角的苦涩像是穿肠毒药,光是看着就让人有些窒息。 柳老太太似乎这才注意到她们母女受了委屈,面色虽有不虞,但还是拉过祝云柔的手安抚。 “行了,身为当家主母,哭哭啼啼的想什么样子,今日是瀚文做得不对。如今你先好好休息,之后我自然会让他跟你赔礼道歉。” 祝云柔的眼眶又红了,低低唤了一声“母亲”。 柳老太太显然没有多少耐心,随意敷衍了几句,就直接挥手赶人。 而柳含烟,她面上装晕,实际上背地里却是在不停打量着几人的神色。 却不想刚一抬头,就和祝云柔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心中一惊,连忙低下头去,却不想头顶传来祝云柔淡淡的声音。 “原本想着今日是老爷回来的日子,含烟就算是犯了再大的错,也可以宽恕一下,可是没想到……既然含烟不想领我这个情,那就在房间里面好好的反省吧。” “母亲,我……唔!” 柳含烟急急就想为自己分辨,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底下的人捂着嘴拖了出去。 她挣扎着去看柳老太太,去见她微微闭着眼睛,压根就没有给她多余的眼神。 她心中顿时就落入了绝望之中,整个人莫名的慌乱了起来。 早知道,她就不听那个蠢丫头的话,不去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了。 可是这个时候就算是说什么都晚了! 另一边,柳瀚文气呼呼离开前厅之后,就直接去了付姨娘的院子。 付姨娘早早的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见他过来,连忙快走几步迎上来。 再看到柳瀚文此刻模样时,顿时一脸心疼的扑进他怀里。 “老爷,您此番南下,当真是受苦了,瞧瞧,您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兰儿,快去把我亲自煮的参汤端过来,给老爷补补身体!” 她柔声细语,脉脉含情的抚摸着柳瀚文的脸颊。 柳瀚文心中的怒火稍稍散去一些,拉着她的手喟叹。 “果然还是你最心疼我,那些人,就只会让我头疼。” 付姨娘眼底微光一闪,面上却依旧是满面柔情。 “老爷,这话可不能胡说,这后宅,唯有我什么事情都没有,最是清闲,那自然是唯有把一颗真心都扑在老爷您身上,这样才能报答老爷对我的恩情。” 付姨娘轻声细语,宛若一只乖巧的小兔子。 柳瀚文看得口干舌燥,心中也越发熨贴。 要知道,付姨娘虽然明面是妾,可到底身份摆在那里。 平日里就算是与他在一起,也鲜少表现的如此乖顺。 如今柔情毕露,自然是勾的他心猿意马。 双手有些不安分的落在付姨娘身上,他亲昵的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当真是勾人的小东西,你若是没用,那阖府上下,哪里还有比你更有用的?” 说完,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脸上的表情微微淡下去几分。 “关于管家权的事情,我已经听含烟说了,母亲这次确实做的有些过了,回头我找个由头,再把权利给你拿回来。” 付姨娘眼底闪过一抹冷意,只不过却并没有让柳瀚文发现,而是淡淡低下头去,小声道。 “妾身如何都可以,只是老爷应该知道,妾身掌管管家权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老爷日后大业。如今母亲也是一时被人蒙骗了,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一心一意为了柳瀚文着想,更是让他一颗心都化了。 伸手覆在她的手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 “今日我听闻母亲中毒的事情,清儿,你……” 第九十六章 嫁出去 他话虽是犹豫,但目光还是带着些许怀疑。 付姨娘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抬头,颤颤巍巍往后退了一步。 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无奈的苦涩一笑。 “老爷这是,不信我?”她面露悲怆,眼眶也红了一圈。 柳瀚文看得心疼,那点怀疑瞬间烟消云散。“清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过来!”付姨娘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微微昂着下巴,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柳大人,我虽然流落风尘,可我骨子里到底是留着皇室血脉,还不至于做这种腌臜的事情!” 说完,她径自转身离开,脊背挺的直直的,那样子倒当真有几分高傲不屈的感觉。 柳瀚文顿时急了,上前两步拉住她的袖子,低声哄道。 “清儿,你知道的,我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付姨娘没有理会他,只是把身子转向了一边。 柳瀚问越发着急了,围着她不停打转,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柳瀚文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语气也越发着急。 付姨娘这才施施看了他一眼,嘟着嘴道。“今日看在你诚心道歉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好了。” 柳瀚文顿时松了一口气,伸手捧着她的手。“我就知道,清儿你是最好的。” 付姨娘重新靠近他怀里,只是眉宇间依旧带着些许忧愁。 “老爷,虽说老夫人的毒不是我下的,可是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事到底不光彩,所以……” 柳瀚文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一点点收拢了起来,揽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这事确实蹊跷,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人调查清楚,还你一个清白的。” “妾身觉得,这事只怕是和夫人与大姑娘有关。调查的事情,要不还是放一放吧。毕竟,若是打草惊蛇,那就不好了。” 付姨娘连忙开口,面带犹豫。“不是妾身多虑,而是之前勋儿记名的事情太过于巧合……” 她话没说完,但是柳瀚文的脸色却已经变得凝重。 之前记名不成功的事情,一直都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他虽然痛恨横插一脚的裴国公,但是对他口中偷偷告密的人更加忌惮。 这人,抓到了他的把柄却迟迟没有动作,当真是让人心慌。 这会听见付姨娘的话,不免怀疑道:“你的意思是,偷偷告密的人可能是她们母女?可是,这怎么可能啊?毕竟这么多年,咱们做得都很隐蔽。” 付姨娘当然不会觉得是柳馥妗她们告的密。 毕竟在她的心目当中,柳馥妗最近虽然有了些小聪明,可还没有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他们的事情若是当真被柳馥妗知道了,她也不敢传出去。 毕竟私藏前朝皇室子嗣,就算是她告密有功,到最后也不会落的什么好下场。 只是最近她的一些行为实在是碍眼,若是不除掉她,日后只怕会遇到更多麻烦。 想到这里,付姨娘微微皱着眉头,故作一副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这事我也不太好说,毕竟兹事体大,大姑娘又是老爷的亲生闺女,就算当真是她……” 话未说完,柳瀚文面上就染上了薄怒。 “这个贱人!我可是她亲生父亲,她竟然做出如此背叛的事情!” 他一把把桌子上的茶盏摔在地上,站起身就准备去找柳馥妗算账。 “难怪她敢对我大呼小叫,原来是自觉攀上了裴国公的高枝,我今天就要好好的教训教训她,非得让她知道,我才是她父亲不可!” 他气势汹汹,却不想还未出院门,就被付姨娘拦住。“清儿,你拦着我做什么?” 付姨娘虽然得意三言两语就挑拨了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但却也不是一个没脑子的,柔柔的靠过去,低声道;“老爷,您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如今咱们师出无名,万一就此惹恼了夫人,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况且,我们也只是猜测而已,并不能确定这是就一定是大姑娘泄露出去的,万一猜错了,那岂不是对大姑娘不公平?” 柳瀚文对于后半段话并不感兴趣,可是在听到前半段,心下就已然犹豫了起来。 付姨娘说得对,如今他就算是心中愤怒,也不能轻举妄动。 毕竟他们现在还指望着把柳文勋记在祝云柔名下,日后好继承祝家军呢。 若是当真因为一点猜忌就与二人离心,确实有些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不免沉了又沉,心中堵着一口气,怎么也发泄不出来。“那难不成咱们就这样忍下来?” 付姨娘见他已经开始顺着自己的话走,眼底得意更甚。“当然不是,这几日我倒是想了一个好主意。如今大姑娘马上就要到出阁的日子了,我听说最近这段时间,夫人也在帮着大姑娘相看。” “你的意思是……”柳瀚文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偏头看向付姨娘。 付姨娘嘴角笑意更浓,一脸无辜道:“妾身的意思是,老爷既然回来了,那何不帮忙先看一下,若是大姑娘成了家,之后再想插手咱们府上的事情,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她说的轻松,柳瀚文却是猛的一拍手掌,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清儿,就是和旁人不一样!如此,那就按照你说的来!” “只是事从紧急,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挑选出来合适的人,只怕还要费一番功夫……” 付姨娘灿然一笑,直接把话揽了过来。“这有什么难的?前段时间我去庄子上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方将军,如今他已经靠着自己的实力在皇上面前露了脸,日后不可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付姨娘意有所指,柳瀚文顿时笑得越发欣喜。“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呀!清儿,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娶了你。等日后我们大权在握,我定要许你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重新将你娶回家!” 他激动的脸颊泛红,面上满是向往。 付姨娘娇羞的埋进他怀里,低低道:“只要能够留在老爷身边,哪怕是一直做个妾室,我也是心满意足的!” “清儿……” “老爷……” 第九十七章 好大的主意 两个人郎情妾意,气氛何其暧昧。 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互诉衷肠的时候,一道瘦弱的身影缓缓从院子的小门走了出去,七摸八拐的进了柳馥妗的菡萏院。 她一进来,就急切的对着柳馥妗说道。 “大姑娘不好了!老爷和付姨娘打算把你嫁出去,您快想想办法吧!” 柳馥妗正在和萍儿说话,这会看见她着急忙慌的闯进来,顿时就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萍儿会意,连忙带着底下的人都走了出去。 好在这院子里面伺候的都是柳馥妗挑选出来的心腹,不然的话,今天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只怕会引起他人怀疑。 等人都离开了,柳馥妗这才伸手把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香云,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大惊小怪的,今日若是你被别人看见了,那岂不是要坏事?” 香云面色一白,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下一刻,柳馥妗的手轻轻覆盖在她手上。 “我已经让萍儿下去处理了,只是之后,你要记住才是。” 香云对上她和善的眼睛,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很快,她就又紧张起来。 “姑娘,这不重要,您刚才没有听见奴婢说什么吗?老爷和付姨娘……” “打算把我嫁给别人。” 柳馥妗淡淡的接过来,香云面上立马闪过一抹怔愣。 “您知道,可是怎么还……” “既然我提前知道了,那就一定会没事,除了他们要把我嫁出去,你可还听到其他的?” 柳馥妗语气冷静,无端让香云也跟着冷静下来。 她歪歪脑袋,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听到的话。 “别的倒是没有听太清楚,只听说老爷安抚姨娘,说是过段时间就会把管家权还给她……” 香云把自己听到的信息全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柳馥妗坐在石凳上,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她对别的都早有猜测,只是…… “你一直跟在付姨娘身边,有没有听说过她说得方将军指的是谁?” 香云迷茫摇头,小声道;“奴婢和香草虽然是留在姨娘身边最久的人,可她向来不信任我们这些丫鬟,交给我们的不过就是一些琐碎事情。” “就连姨娘每次去庄子上,都会把我们留在城郊的庄子上,她则是和三少爷一起去别处。” 柳馥妗眼睛里面的期待散去,了然点头。 估摸了一下香云在这里待的时间,便不准备留她太长时间。 “今日多谢你过来给我报信,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付姨娘担心。” 说罢,她又从袖子里面取出来一个荷包,塞到香云手上。 “你父母和你妹妹我都已经帮你安置好了,之后我会选个时机,把你也送出去的。” 香云原本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只能死死把荷包捏在手里,忍着眼里的泪水道。 “多谢大姑娘,奴婢这辈子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一定会报答姑娘的恩情的。” 柳馥妗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等她离开之后,萍儿这才进来。 先是换了柳馥妗面前已经凉透的茶,这才开口道:“姑娘,都已经处理妥当了。这丫头虽然鲁莽了一些,可是来的时候还是注意了,并没有让人看见。” 柳馥妗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凳子上,思索着刚才香云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萍儿站在她身侧,欲言又止。 “姑娘,香云到底是付姨娘的人。这事,该不会是付姨娘让她透露出来的假消息吧?” 柳馥妗愣了一下,想起之前遇到香云的情景。 那会香草刚刚因为给老夫人投毒的事情被老夫人发卖,付姨娘院子里的下人个个人人自危。 香云作为平时和香草一起伺候付姨娘的人,自然也是担心的。 只是不巧的是,这日她的老子娘生病了,需要银子治病,可是她家中已经没有存银,所以就想着去找付姨娘讨要一些赏银。 可是付姨娘刚刚吃了瘪,这会压根不愿意去管这些事情。 不仅没有给钱,反倒是把人打了一顿。 香云无法,只能躲在假山后面偷偷抹眼泪。 恰巧柳馥妗经过,出于善心,给了她二两银子让她安置家中老母。 打那之后,香云就自发觉得自己是柳馥妗的人,事事为柳馥妗卖命。 柳馥妗也没有亏待她,不仅让人把她家里人安置好了,甚至把她的后路也想好了。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语气笃定。“不会。” “为何?老爷毕竟是姑娘的亲生父亲,虎毒尚且还不食子呢,老爷就算是黑了良心,应该也不至于把自己的亲闺女推进火坑吧?”萍儿小声反驳,底气有些不足。 柳馥妗却笑了,笑容很是薄凉。“萍儿,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柳瀚文这个人向来都是自私自利的。我本就不受他喜欢,他为何会舍不得?” 萍儿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是看着柳馥妗的眼神多了一丝心疼。 “姑娘莫要伤心,就算是全天下的人对姑娘不好,萍儿也会一直留在姑娘身边的。” 柳馥妗下意识抬头,就看见萍儿正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 她脸上满是坚定,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柳馥妗上一世被所有人背叛,被人从背后捅了无数刀。 就连她最信任的莺儿,都为了付姨娘许诺的好处背叛了她。 可是这丫头,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说会一直陪着她。 当真是,天真。 心中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不可抑制的觉的有些温暖。 伸手拍了拍萍儿的手,柔声道:“瞎说什么胡话呢?日后等你长大些,我就给你许一户好人家,你啊,就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就行。” 这原本应该是不少下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萍儿却急了。 “姑娘,您是不是不相信奴婢说的话?” 柳馥妗刚想安抚,院子口就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人影。 “大姑娘,老夫人让您过去呢。” 第九十八章 错了吗? 柳馥妗一愣,眉头一点一点攒了起来。 好端端的,老太太叫她过去做什么? 她心中疑惑,但面上却不敢耽搁,带着萍儿就直奔松鹤院。 刚一进去,她就看见秦嬷嬷捧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对她道。 “大姑娘,老夫人今日回来就嚷嚷着头疼,大夫来看过了,说是遇到了烦心事。” 她的话点到为止,柳馥妗立时心如明镜。 她浅浅点头,对着秦嬷嬷道了谢,这才从她手中接过汤药,转生朝着屋内走去。 房间内,刚一进去,就闻到淡淡的松香。 柳老太太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抬眼,嘴角蔓延出一丝笑意。 “来了啊。”她语调亲昵,就像是当真和柳馥妗祖孙情深。 可是柳馥妗却知晓,她心里面定然是存了算计。 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笑着,端着碗到了榻前,心疼而又孺慕地看着柳老太太。 “奶奶,最近这段时间您的身子当真是越来越差了,自从上次中毒之后,便一直不大见好转,不如,我去求求外祖,让他为您请一位太医过来吧。” 柳馥妗眨着眼,一勺一勺喂着药。 柳老太太的眉头都笑得舒展开了,看向柳馥妗的眼神多了一丝真心实意的疼爱。 “不碍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这把老骨头啊,也算是活够时间了。” “奶奶,不许您说胡话!”柳馥妗故作娇嗔,眼眶也跟着红了一圈。 柳老太太看得心里熨贴,笑道:“你啊,还是小孩子啊。” 柳馥妗没有回应,只是动作轻柔的把所有的汤药都送进了柳老太太的嘴巴里。 喝完汤药,柳馥妗照例往柳老太太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柳老太太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甜食,可是到底没有拒绝。 喝了药,柳老太太便拉着柳馥妗说体己话。 一时间,场面倒也还算的上是温馨。 只是柳老太太偶尔会看柳馥妗的神色,像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一样。 不过她不主动说出来,柳馥妗便也只当做没看见。 眼看着日头逐渐西斜,柳老太太终究还是忍不住试探。 “妗儿,今日你父亲与你母亲起了争执,你可曾怨恨你父亲?” 话虽然说的随意,可是她的目光却死死的盯着柳馥妗,那样子就像是要透过表象看出她的内心一样。 柳馥妗面容一僵,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淡了下去,勉强挤出来一个难看的笑。 “奶奶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问题?再怎么他说也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二人血浓于水,如何谈得上怨恨?”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她却缓缓低下头去,捏着帕子的手指也逐渐收紧。 柳老太太看着她的表现,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可你这模样,分明心里面就是有怨的。” 柳馥妗不答,只是把头埋的更低了。 柳老太太面上闪过一抹怒气,不过很不快又恢复了慈爱。 拉过柳馥妗的手在手心轻轻的拍了几下,温声开口。 “妗儿,你如今还小,尚且不懂得情爱。你父亲之所以这么生气,并非是当真是非不分,而是他心中爱极了你娘,不忍她受累,所以才会恼怒。” 她故作愁容,细细讲述着柳瀚文和祝云柔之前的“爱情故事”。 柳馥妗听着这些话,心里只觉得好笑。 她娘堂堂将军府嫡女,被她外祖捧在掌心的娇娇女。 柳瀚文当时不过就是一个落魄书生,凭借着几句花言巧语,哄得了她娘的芳心。 之后又借着她外祖的势,这才得以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怎么说话到了柳老太太的嘴里,却成了柳瀚文前途无量,是他母亲非要追着赶着要下嫁与他? 当真是可笑至极! 柳老太太讲了一会,见柳馥妗面上并没有什么动容,这才有些讪讪的闭了嘴,但还是苦口婆心的劝道。 “老婆子老了,如今也知道自己惹人厌弃,我也不求你旁的。你啊,有空的时候好好劝劝你娘,这夫妻本是同林鸟,缘何能够闹得这么僵?” 柳老太太唉声叹气,口口声声都是自己半截身子入了土,最想看见的就是家庭和睦。 柳馥妗听得心里冷笑连连,面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而是装作一副疑惑的样子看着她。 “奶奶,孙女有一事不明。” “什么?” “奶奶当真羡慕我娘,羡慕她可以被我爹捧在掌心宠着?” 柳老太太面色一僵,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起这样的话。 但自己撒的谎,自然是要自己圆,于是她也只能够硬着头皮说道:“这,这当然是真的。” “既如此,那奶奶可知,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我娘的?”柳馥妗神色微冷,也带了几分疏离。 柳老太太直觉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什么好听的,张嘴想要打断,可柳馥妗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外面的人都说我娘没用,和我爹成亲不过半载,就让我爹把养在外面的人接了回来。” “说她太过于天真,相信了我爹的话,竟然把管家权这么重要的东西拱手让人。” “说我爹就是贪慕我外租的权利,实际上不过就是把我娘当做跳板,可怜我娘还巴巴的往我爹身边凑……” 柳馥妗每说一条,脸上的神色就冰冷一分。 到最后,眼睛里面的冷意几乎要让柳老太太坐不住。 “胡说!”她大声斥责,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 “你都是从哪里听到得这些胡言乱语?他们,他们说的都是假的!你爹和你娘伉俪情深……” 柳老太太说着,目光在对上柳馥妗的眼睛时,声音却越来越小。 “祖母,我娘从小就教育我。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外界说什么,都应该相信家人。” “我一直以来,也从未把这些风言风语放在心上,对父亲和祖母也是一心一意的敬爱。” “可今天,今天父亲竟然为了付姨娘差点动手打了我娘,这事,我心中实在是过不去!” 她面色一转,不复刚才的冷冽,而是带着一些低落。 “祖母,我娘只是想证明,爹爹是爱我们的,这错了吗?” 第九十九章 选秀 错了吗? 当然是没错的。 柳老太太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 她咽了口唾沫,只能干巴巴的说道:“妗儿,这些,你怎么从来没有跟祖母说过?” 柳馥妗垂下头,声音里面夹杂着的落寞更加让人坐不住。 “祖母向来只看的见妹妹,如何看得见我们?今日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做的事情太过于让人寒心,我原是打算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的。” 她声音艰难,看似轻描淡写,可是却莫名让人觉的心头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 柳老太太神色越发的莫名,有些心虚的转过头去,不敢和她对视,就连反驳也是如此的底气不足。 “你胡说些什么呢?祖母向来都是一视同仁的,怎么可能会有偏爱一说?只是你妹妹比你小上几个月,到底是弱了些……” 她越说越是词穷,到最后干脆闭口不言。 柳馥妗心里不雅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上依旧是故作哀婉。 勉强挤出来一抹笑容,带着无尽的悲凉。 “孙女省得的。” 一句话,就把刚才温馨的气氛瞬间推到了冰点。 柳老太太几次张口欲言,到最后却也只能讪讪闭嘴。 柳馥妗恍惚抬头,轻声道。 “祖母,时间不早了,祖母也该用膳了,那我就不打扰,先行回去了。” 说完,不等柳老太太说话,她就直接戴着丫鬟离开。 转身的那一瞬间,她微微低头,有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留下,瞬间就把柳老太太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直到人走了,屋子里面空荡荡一片,她这才颓然坐在床上,面上青白变化,最终才愤恨锤了一下床板。 “当真是反了天了,这丫头竟然踩到我头上去了,不过就是之前我偏疼含烟多一些?她也值得斤斤计较!” “可这原本就是因为她性格不讨喜,如何怪得了别人?” 秦嬷嬷进来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替她顺背。 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一边低声道:“老夫人莫怪,这次,大姑娘确实有些不识好歹了。” 说完,她仔细打量着柳老太太的脸色,见她面色稍霁,这才又补了一句:“不过奴婢明明记得,她小时候也是活泼可爱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变成这幅木讷性子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柳老太太瞬间就想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有些古怪。 好像,是这样。 最初柳馥妗也是活泼可爱的,甚至比柳含烟还要可爱一些。 可是因着柳含烟更像自己一些,再加上她生母的关系,所以她确实偏爱她一些。 可,可就算是这样,也只能怪她胆子太小,因为她几句冷言冷语,就与她生疏了! 柳老太太面露不忿,犹豫片刻,叹了一口气。“不过今日只怕是没有办法把管家权拿回来了,也不知道瀚文打算怎么办,将军府的那个老东西可不是善茬,他们两个若是因为这件事情生了嫌隙可就不好了。” 她喃喃自语,心中却是有些不安。 刚才柳馥妗说的那些话,到底是她自己悟出来的,还是当真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若是后者,倒是没什么,她只要让人堵住那些人的嘴,再禁锢一下她的活动,这些声音自然也就没了。 可若是前者…… 柳老太太心中一惊,只觉得后脊骨细细密密的爬上凉意,让她连着四肢百骸都软了起来。 另一边,出了院子之后,柳馥妗的步子就缓和了下来。 她伸手擦了一下脸上并不存在的泪痕,转头看向萍儿。“刚才老夫人让人过来寻我的事情穿出去了吗?” 萍儿点头,神色有些愤愤不平。“奴婢本以为,老夫人让您过去,是因为今日老爷做错了,她想着帮忙安抚,没想到竟然是想让您劝慰夫人不要和老爷怄气,当真是太过分了!” 小丫头到底单纯,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过分二字。 柳馥妗轻笑一声,一改刚才的落寞。 “你在我身边跟了这么久,难道还没有看清楚这一家子到底是什么品行?” “我和我娘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一枚棋子罢了,如今棋子不听话,他们当然是要着急的。” 萍儿似懂非懂,但是小脸上的愤怒却更加明显了。 “可是大姑娘也是他们的亲人啊,他们怎么能,怎么能……” 萍儿急的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智能狠狠跺了跺脚。 柳馥妗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声音轻柔,却莫名的带着一股子冰冷。 “急什么?他们啊,就是一滩烂泥,沾到谁身上,谁就臭了!” 萍儿被他安抚,情绪缓和了一些,可是看向柳馥妗的时候,依旧是满满的心疼。 “姑娘,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呀?” 柳馥妗顿了一下,抬手掐了一朵花儿在手中。 微微一用力,那粉色的花儿就成了一滩烂泥,在她指尖留下粉色的痕迹。 “父亲回来了,付姨娘心中有了主心骨,只怕之后会越发张狂。可是啊,她越是猖狂,反噬也就越厉害。” 萍儿一头雾水,柳馥妗却是没有说清楚的意思,只是目光遥遥看向皇宫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在治理水患的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裴璟既然说了柳瀚文处理有功,那接下来大概率是要论功行赏了。 过几天就是国之大典,按照圣人的性格,估摸着会在大典上提起这件事情。 而她之前就听祖父说起过,这次的大典,圣人估计会让五品之上的官员带着家中女眷一起参加。 到时候,她作为柳家嫡女,自然是有资格的,可是柳含烟就不一样了。 她嘴角扬起浅浅的笑,突然间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对着萍儿说道。 “这几天付姨娘应该没有什么时间管柳含烟,你让香云在他耳边吹吹耳旁风,就说圣人准备在大典上进行选秀……” 萍儿一愣,用手捂着小嘴。 “姑娘的意思是……” 柳馥妗没有否认,意有所指的点头。 “柳含烟向来要强,如今接连在我手上受挫,肯定会心有不甘,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弃。” 第一百章 母女谈心 她的语气中满是笃定,萍儿反倒是有些不确信了。 关于付姨娘的身份,柳馥妗虽然没有直白的告诉她,可是她也能够猜出两分。 这位身后定然是有大人物支撑的。 不然的话,当初在去求平安符的时候,她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公然刺杀府上的嫡大小姐。 可偏偏那些人还是训练有素的。 联想到大姑娘之前让自己做的事情,她心中依旧是不安。 “大姑娘,这件事情兹事体大,要不然咱们还是和夫人商量一下吧。” 柳馥妗断然摇头,不动声色的抚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帕子。 “这件事情不必惊动母亲,我自有我的章程。” 说完,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萍儿。 “萍儿,我记得,你有个亲戚,最是擅长做暗器,我有件东西想要拜托他帮我打造一下,还要劳烦你帮帮忙。” 萍儿的思绪立马就被扯了回来,严肃了脸面点头。 “姑娘想做什么只管吩咐,谈不上劳烦。” 柳馥妗点头,附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紧接着萍儿便快步离开。 三日之后,柳馥妗的梳妆台上便多了一个赤红色的枣木盒子,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只手钊。 不起眼,却精致的过分。 这几日,柳瀚文数次被召进宫述职,每次回来,面上皆是春风得意。 他之前瘦下去的那点肉,经过这几日的将养,都逐渐被养了回来。 并且因为同僚们的恭维,和圣人的称赞,更是让他走路都是飘飘然的。 柳馥妗和祝云柔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面上皆是一片嘲讽之色。 自从上次争执之后,柳瀚文就再没有进过祝云柔的院子。 柳馥妗生怕母亲想不开,这几日日日过来陪着。 可她细细观察下来才发现,祝云柔面上一点悲伤都没有,甚至还有心情和她一起做女红。 柳馥妗心下犹豫,面上也多了几丝踌躇。 刺绣的时候难免分神,结果便是被针狠狠的扎了手。 “嘶!” 鲜艳的血珠子染红了锦缎,柳馥妗连忙把受伤的手指放进嘴里,一抬头就见祝云柔已经到了跟前,声音温柔且焦急。 “好好的,怎的就分了神?这做刺绣呀,最是需要全心全意,若是心里头装着别的事情,多半是要吃亏的。” 柳馥妗看着她坦然自若的脸,任由她帮忙处理受伤的伤口,眼底的担忧却越发的浓郁了起来。 不曾想祝云柔忽得一抬头,目光便和她对了个正着,丝毫不避讳的说道。 “你可是在担心我被你父亲伤了心,便会一蹶不振?” 柳馥妗心下惊讶,但面上还是笑的无辜且纯良。 “娘亲怎么会这么想?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亲娘,这么一点小事,若是当真把你给打垮了,那传出去岂不是会让我觉得没脸?” 这话自然是玩笑话,祝云柔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 “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不过这次你的话倒也没错,我的女儿乃是如同你外祖一样的巾帼英雄,我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男人一蹶不振?” 柳馥妗没有答话,只是安静的等着祝云柔的后续。 果然,便见她平静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双潋滟的眸子里面满满的都是温柔。 “若是换做之前,你父亲如此对我,我大概是会觉得伤心,可是这段时间家中出了不少事情,反倒让我觉得,这个家没了你父亲倒也不是不行。” 她说的云淡风轻,可是柳馥妗的心脏却微微疼了一下。 她向来是了解母亲性格的,知道她性格温柔但却偏向怯懦。 倒不是说她如此性格不好,只是这种性格,多少会容易被人掣肘。 可如今不过月余,她的身子便不再像之前那般羸弱,就连性格似乎也比之前更坚定了些,没有那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最起码这次,柳瀚文做出这等宠妾灭妻的事情,便没有让她如同往日那般大受打击。 可,一向依附别人而生的菟丝子,陡然间站起来,只怕也是生生拔除了自己的吸盘,这其中的过程,想必也是辛苦的。 柳馥妗微微咬着下唇,头一次生出了几丝动摇。 “娘亲,我是不是做错了?若我没有选择和付姨娘他们争,你……” “若你没有选择跟他们争,那现在是不是你早已被他们陷害的名声全无,落足了别人的口舌?” 祝云柔打断她的话,声音也染上了些许冷意。 “妗儿,你身上流淌着祝家的血,便是做错了,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但你心里面要有杆秤,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管做什么,娘都会支持你。” “可是你也要记住,若是当真有人想要找你的麻烦,那你必不需要计较许多,直接打回去便是!” 柳馥妗原本还在担心祝云柔会觉得自己太过于恶毒,所以一直束手束脚。 可如今听到这话,却只觉得自己心思狭隘了。 她揪紧了手中的帕子,呼吸有些急促。 “可是……可是娘亲不是一向喜爱和睦……” 她踌躇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已经备祝云柔截断。 “没什么可是,当初柳文勋故意陷害你,想要用那些腌臜东西坏了你的名声,虽然事情解决,可到底是我心中的一根刺。” “我一直试图说服自己,家庭和睦最重要,你是个女儿家,日后身后不可以没有助力,可如今我也想通了,与其身边藏个祸害,倒不如让你自己拼一拼。” “是女儿身又如何?照样可以拼搏出一片天地来!大不了,我便一直养着你!不说柳家,便是娘自己的那些嫁妆,便足以供养你不受别人压制!” 祝云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是里面的坚定也着实敲动了人的心。 柳馥妗看着她满是认真的眸子,心中最后一丝担忧彻底褪去。 毕竟她虽然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才做了这些事情,可是手中到底沾染了因果。 就像是清风大师所说那样,凡事必有报应。 可只要娘亲支持她,那她就不会把外界的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第一百零一章 道歉 想到这里,柳馥妗只觉心头一阵清明。 她抬头看向祝云柔,压低了声音道。 “柳大人最近虽然一直冷着娘亲,可这种日子不会太久,过段时间就是国之大典,娘亲作为柳家嫡母,自然是要出面的,到时候他肯定会过来哄骗娘亲……” 她的话没有说完,可是祝云柔却已经听懂了了。 柳瀚文不过只是一个五品官员,有名无实。 之前像这种重大场合,他是没有资格出席的。 如今好不容易办妥了一件差事,得以在圣人面前露脸,他定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可若是这个时候,娘亲不给他面子,或者是二人之间的生疏关系被人察觉,只怕会在圣人面前落了把柄。 所以,不管他心里面愿不愿意,这几天定然是要放下身段来哄一哄的。 而祝云柔则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讨要一些东西。 左右这个世界上唯有感情最轻贱,满口的甜言蜜语,比不过珍宝阁的首饰来得真实。 之前柳馥妗一直担心祝云柔对柳瀚文还有别样的心思,所以这种话是决计不敢说出来的。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既然已经确定祝云柔对他没有了心思,那便是从他身上脱下一层皮来,又有何妨? 祝云柔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当下嘴角的笑意便真了一分。 “当真是个小财迷,你放心,娘亲讨要过来的好处,日后必定会放进你的嫁妆单子里,我的女儿,不嫁人也是可以的,但若是嫁人,我自不会让她失了体面!” 她说着,骄傲的昂着下巴,那和柳馥妗有四五分相像的面容焕发生机,竟也有了祝老将军的风范。 柳馥妗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果然,虎父无犬女。 她外祖是那样的人物,她的母亲又怎么可能只是会娇滴滴伏在被窝里哭的人? 母女两个言笑晏晏,笑得格外欢快。 冷不丁身侧传来一道脚步声,把二人都惊了一下。 “你们母女两个这是提到什么开心事了?笑得如此开怀,我离的老远都听到的你们的笑声了。” 母女二人齐齐转头,都看到了笑着走过来的柳瀚文。 柳馥妗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丫鬟,那人立马答道。 “方才老爷过来的时候不让奴婢通禀,所以……” 她面露为难,柳馥妗却懂了。 柳瀚文像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自顾自的寻了一张椅子坐下,面上带着些许和煦。 “是我不让她们通告的,便是想着,若是柔儿还在生我的气,少不得会把怒气撒到她们身上,反倒是连累了她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给祝云柔倒了一杯茶,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柳馥妗只觉得一阵阵脊背发凉,眼底也闪过一抹冷笑。 生怕被柳瀚文看出端倪,她连忙低头遮住自己面上的神色。 祝云柔反倒是对此屡见不鲜,轻轻的哼了一声。 “老爷倒是想的周到,对着几个下人都如此体贴,唯独对着我和女儿的时候如此严苛,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将我们都吃了呢。” 她面上带着冷霜,言语中更是带了刺。 轻飘飘的看了柳瀚文一眼,眉目间带着嗔怒。 柳瀚文和她夫妻数十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鲜活的模样,一时间,竟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一般,酥酥麻麻的。 他面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 “夫人果然还在生气,是为夫错了,你莫要动怒伤了身子。” 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当日的场景你也知道,我旅途疲惫,满心欢喜的回到家却遇到如此糟心的事情,含烟那丫头不懂事,哭的我实在是脑子疼,我也是一时说话没过脑子,所以才酿成了大祸。” 说着,他把手轻轻覆盖在祝云柔的手上,低声细语间满是情意。 “柔儿,我知道你最是大度,这么一点小事,又何必如此记挂于心?” 祝云柔的神色原本在听到前面一段话的时候已经柔和了下来,可是在听到后半段话的时候,却是陡然变了颜色。 她直接把手抽了回来,不客气的站起来赶人。 “就是因为担了大度的名声,所以这些年受了委屈我从不在你面前抱怨,甚至于有时候付姨娘踩在我的头上,我也念在她是你心尖尖上的人,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到头来换来了什么?” 祝云柔深深的看了柳瀚文一眼,那眼神格外的复杂,像是掺杂着无穷无尽的哀怨,又像是带着一丝小女儿家的娇娇脾气。 “到头来却换得你指责我善妒,甚至连管家权这等小事都要揪着不放!” 祝云柔说完,像是又想起了那天的伤心事,拉着柳瀚文便要往外推。 “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我倒是不知道,你先前哄我嫁给你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可到头来,我这个正头娘子,倒比不得一个妾室,就是连管家权都要捡人家不要的!” 她字字句句不离之前的事情,每一个字都在控诉着柳瀚文的不公。 柳瀚文从来没有见识过她这副样子,一时间竟有一些招架不住。 他面上虽然有些挂不住,但到底有求于人。 且祝云柔向来都是病恹恹的,如今竟也如此的与他调情。 若说心中不欢喜,那是必然不能的。 只见他一个转身,就把祝云柔抱在了怀中。 “柔儿,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我与你道歉可好?你大人有大量,就莫要与我一般见识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装模作样的作了一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明显是还没有体会到事情的严重性。 祝云柔深知过犹不及,当下哼了一声,倒也没有说继续把他往外赶。 只是却也没有说原谅他的话,而是模棱两可的说道。 “旁人道歉,那都是要负荆请罪的,你的道歉,却连个像样的赔礼都没有,莫不是在你的心目当中,我就只值这几句话?” 她横眉冷竖,故作不满。 柳瀚文这会早就已经被她牵着鼻子走了,连连应到。 “自然是有的,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出来,我只会为你取来!” 第一百零二章 故意攀比 他话音刚落,祝云柔就又嘟起了嘴巴,悠悠看着柳瀚文,那样子就像是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随后不管他如何反应,直接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回来,傲娇道。 “老爷事忙,怕是压根就不清楚我的喜好,这东西我还是不要了,省得有人说我贪慕老爷的钱财。” 说完,她就带着丫鬟直接进了房间,把房间门砰的一声关上。 柳瀚文一头雾水,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人关在门外,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阴沉。 猛的一转头,就看见柳馥妗缩在一角,看上去有些愕然。 想起自己刚才做的那些事情,他面上有些挂不住,忍不住呵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出声音!当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 柳馥妗被呵斥,也不生气,反倒是悠悠的看着柳瀚文。 “我一直就在这里,父亲眼睛里面只有娘亲,哪里还能看得到我?” 她语气哀怨,活像是被人冷落了。 柳瀚文想起刚才过来的时候确实看见柳馥妗也在,只是因为祝云柔的反应有些返场,所以忽略了她。 意识到这一点,他面上有些尴尬,但还是故作淡定。 “你这孩子,当真是越发的不懂事了,既然看见我和你娘在说话,怎么也不知道回避?” 柳馥妗的眼神更幽怨了,哀哀道。 “父亲和娘亲直接把院子门都要堵住了,我该怎么离开?” 柳瀚文越发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她。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看见,突然凑了过来,眨着眼睛看他。 “父亲,你刚才是不是在为如何才能哄娘亲开心犯难?” 柳瀚文皱眉,下意识就想呵斥。 柳馥妗眼疾手快地截断他的话,低声道。 “看在父亲如此诚心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给父亲出出主意。” 柳瀚文到嘴边的话瞬间就被他咽了下去,转而兴致勃勃道。 “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柳馥妗故作神秘的左右看了一眼,凑到他耳边说道。 “听说珍宝阁新出了一批首饰,父亲不如买来,娘亲一定会开心的。” 说完,她一脸期待的看着柳瀚文。 柳瀚文却是直接开口否决。 “不行,珍宝阁的东西太贵重了,一只普普通通的簪子都要几百上千两,你娘大多数时间都在后院,要这么多好东西做什么?” 柳馥妗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么结果,但是听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底发凉。 虽然说掌家权一直在付姨娘手里,可是付姨娘到底是妾,很多事情都没法出面,到最后还是要让她娘来。 她娘好歹也是为了整个柳家操劳半生的人,在他的眼里,竟是连一支簪子都不配拥有,还真是可悲!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随后有些落寞的捏着手中的帕子,抿着嘴唇道。 “父亲若是觉得娘亲不配,那就权当我没说吧。” 她低着头,转头就要走。 只是走了两步,到底还是没忍住扭头。 “父亲,娘亲其实并非是想要什么东西,只不过是想要一个态度,父亲既然是来道歉的,那不是得拿出诚意来嘛?难道您的诚意,竟然连一支簪子都比不上?” 她眼底藏着失望,刺得柳瀚文心中有些不舒服。 他偏头,不自在的咳了两声。 “妗儿,你不懂,我不是说簪子贵重,只是觉得这些都是身外物……” “可是付姨娘为何可以有这么多?” 柳馥妗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红着眼眶质问。 “前些日子父亲询问娘亲关于掌家权的事情,娘亲原本是不想生气的,可是父亲张口便是付姨娘受了委屈,可是母亲的委屈有谁能看到?” 柳瀚文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中有些不耐烦。 “柳馥妗,你小小年纪,怎么学的如此斤斤计较,还喜爱攀比?这分明就是两件事,你怎么能混为一谈?” 柳馥妗咬牙,眼眶里的泪水最终还是不堪重负地落下。 “父亲当真觉得是两件事?那好,我问父亲,您可知道,付姨娘和妹妹院子里的开销几乎是我和娘亲院子里开销的两倍还多?” 她目光直直落在柳瀚文身上,柳瀚文被她看得不自在,狼狈的低头。 “这,这可能是你姨娘算错了,而且,既然你少了这么多,为何不告诉为父?说到底,还是你性子懦弱!” 他僵硬的把问题甩了回来,说到最后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若是能有用些,怎么会吃了这么多年委屈?” 柳馥妗看着他的反应,心中冰冷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她当然知道柳瀚文对于一切都是知情的,可是她还是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身子狠狠往后退了好几步,甚至有些摇摇欲坠。 “所以,底下的人说的都是真的,父亲全部都是知道的!父亲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们!” 她茫然而又艰涩的说出这一番话,面色苍白一片。 柳瀚文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有写头疼的揪着头发,不耐烦的问道。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再说这歇有什么用?柳馥妗,你莫要学你娘这般无理取闹!像你这样,日后还有谁会愿意娶你?” 柳馥妗怆然一笑,眼泪顺势流下。 萍儿心疼的扶着她,低声安慰。 “姑娘……” 柳馥妗抬手拦住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 “父亲信也好,不信也罢,母亲并非是贪慕这些身外物,不过就是太爱父亲了,父亲可以给庶女和姨娘珠宝首饰,可以放任她们随意出入珍宝阁,可是我娘竟然连一件珍宝阁的东西都没有,这莫不是太过不公?” 说完,她像是害怕眼泪在此落下来一样,转身就跑。 柳瀚文被她这一番话刺得心里不舒服,想要抓着她问个究竟,可是一转脸,却又没有了人的踪迹。 他冷着脸站在原处,忽而转头,就朝着柳含烟的院子走了过去。 柳含烟因为挑拨是非,被柳老太太打了手板,又要罚抄女诫,这会看见柳瀚文过来,顿时喜出望外。 只是还不等她撒娇,柳瀚文就沉着脸问道:“听说,你又去珍宝阁买东西了?” 第一百零三章 糊弄过去 柳含烟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心虚压了下去。 她有些别扭的转头,佯装抱怨。 “爹爹,你这是做什么?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女儿的院子,如今非但不关心女儿,反倒是询问这歇无关紧要的事情,难道女儿在您的眼里,竟然还比不过几个物件吗?” 她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回答柳瀚文的问题。 柳瀚文到底浸淫官场多年,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她的这点小心思。 当即一张脸就沉了下来,直接吩咐她身边的丫鬟。 “去把二姑娘所有的首饰都拿出来!” 丫鬟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照做。 柳含烟却是有些慌了,站起身连连阻拦。 “爹爹,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就是您是我的父亲,也不能随意这么翻看女儿的东西吧?” 她急得跳脚,可是还没有来得及阻拦,就被柳瀚文喊人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身边的丫鬟把她这么多年的首饰都那了出来。 柳瀚文看着那一个个箱子,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之前在付姨娘那里也见到过首饰妆奁。 可是就算是付姨娘,也没有这么多首饰。 而祝云柔久更不用说了。 他之前留宿春韵院,偶然看见祝云柔的首饰竟是少的可怜,远远没有柳含烟拥有的十之一二多。 “这些全部都是在珍宝阁买的?” 话虽然是对着柳含烟说的,可是目光却是直直看向她身边的丫鬟。 柳含烟心中一惊,连忙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不过就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大多都是在街边买的,不值钱!” “是吗?” 柳瀚文的目光依旧是直直的落在丫鬟身上。 那丫鬟哪里能承受的住他的怒气,登时就跪了下来。 “回老爷,大多都是,还有一些,是姨娘送来的。” 柳瀚文身上的气压几乎能够把人压死,他浑身裹挟着怒气,眼底风暴翻涌。 柳含烟从小就是被他捧着长大的,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心中害怕的厉害,颤颤巍巍站出来。 “爹,爹爹,之前不是你说的,只要是我喜欢的,不管是多贵的东西都可以买下来的吗?如今你这是要反悔吗?” “我让你买,没有让你在明面上做的这么过分!我不过就是一个五品官,哪里就承担得起你无休止的买这歇好东西?你怕不是你爹我死的还不够快!” 柳瀚文冷汗直流,声音都拔高了好几个度。 柳含烟哪里见识过这样的画面,顿时就傻眼了。 眼泪吧嗒吧嗒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可她依旧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梗着脖子喊道。 “可是我也没有太过分,我只是把姨娘给的俸例全部买了这些东西而已,那柳馥妗应当也是这样的,爹爹为什么只训我不训她!” 柳含烟哭得梨花带雨,却不想这一番话,反倒是让柳瀚文更加生气了。 “你竟然还有脸提你姐姐!她的份例甚至不足你的一半,如何能像你这般挥霍?” 柳瀚文呗气得不轻,目光在房间里面搜寻了一番,竟是直接落在了一旁的鸡毛掸子上。 眼看着他马上就要动手打人,柳含烟终于知道怕了,跪在地上往前爬了两步,抱着他的大腿哭嚎。 “爹爹别打,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现在就把这些东西全部都退回去!” “退?你是嫌我这张老脸丢的还不够彻底吗?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愚蠢的女儿!” 柳瀚文只觉得头晕脑胀,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她给气晕过去! 就在他手中的鸡毛掸子马上就要落在柳含烟身上的时候,付姨娘终于姗姗来迟。 她一进门就看见柳瀚文被几个人拉着,手中的鸡毛掸子高高扬起。 一颗心顿时就揪了起来,连忙跑过来挡在柳含烟身前。 “老爷,好端端的,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柳瀚文早就已经被气的昏了头,这会儿也没有了之前和善,指着跪在地上的柳含烟怒道。 “你养的好女儿,你知不知道她到底闯了多大的货!” 付姨娘转过头来看向柳含烟,心中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烟儿,你都做了些什么?” 柳含烟这会已经被吓傻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体面,哭哭啼啼的把事情都说了一遍。 她越说,付姨娘心头的不安就越发浓郁。 到最后终于是忍不住打断她的话。 “我记得我并没有给你这么多的月银,你这么多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这句话直击要害,柳含烟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最终还是心虚的往旁边挪了挪,甚至连哭都忘记了。 “那个,我就是,挪了一点银子,没有被人发现的。” 付姨娘才不会被她这三两句话敷衍到,严厉的拽着她的手问道。 “挪?你从哪里挪的?” 柳含烟被她捏的手腕生疼,想要求救,却发现柳瀚文同样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她心中慌乱急了,最终还是闭着眼哆哆嗦嗦的说出了真相。 原来,她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多钱去买东西,大多都是攒足了银子再去逛街。 可是后来她发现,自己的那点月银不过只能买一些下品的首饰,好一点的东西压根就买不到。 甚至于一些首饰,等她攒足银子准备去买的时候,早就已经卖给他人了。 她心中不甘心,便偷偷挪了其他院子里面的月银去用。 一开始只有柳馥妗院子里的,后来逐渐是祝云柔院子里的,再到后来,她竟然连老夫人院子里面的月银都挪了来用。 只是这样却依旧不能满足她的虚荣心,最近这段时间,她竟然克扣了送往在祝云柔和柳馥妗院子里面的东西,从中获利! 反正这两人不受宠,就是被欺负了,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面吞。 听到这个消息,付姨娘几乎要晕过去了。 她死死抓着柳含烟的肩膀,面目狰狞,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娴淑和温柔。 “你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不,谁教你这么做的!你怎么能动得了我的账本!” 第一百零四章 牵连甚广 柳含烟被她抓的生疼,也不知道到底是疼的,还是怕的,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我是听娘和秀芝姐姐说话,所以才想出这个主意的。娘不是也说了,若是你房间里面的东西不够,那春韵院就不用送了吗?” 付姨娘瞪大眼睛,身子猛的晃动了两下。 她仔细想了下,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秀芝是她身边最得脸的大丫头,她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会交给她去办。 而她她确实是和秀芝说过这话,只是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难不成,这丫头竟然从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做这种事情了? 付姨娘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快要不够用了,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让她整个人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好半晌,她才稳住心神,看着面前担忧看着她的柳含烟,狠狠一记耳光甩过去。 “蠢货!好的不学光学坏的!这么多年我究竟是少你吃的,还是少你穿的,你要做如此下作的事情!” 付姨娘抚着自己的胸口,不断的大口喘气,那模样哪里还有平日里的优雅,反倒是多了几丝泼妇的歇斯底里。 柳含烟被她又打又骂,迟钝的脑子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慌乱的白了一张脸。 “娘,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她们都说,京中贵女,从来没有买不起珍宝阁的首饰的。我不想被她们看不起,所以,所以这才做了糊涂事……娘,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原谅我这回吧。” 她哭的凄凄惨惨,甚至还在打着哭嗝。 可是付姨娘却并没有心生怜惜,反倒是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就算是你在效仿我的做法,可是秀芝只听我一个人的话,你是如何说服她,让她把这么一大笔银子交给你的?” 柳含烟的脸又白了,手指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衫,那样子像是恨不得直接晕过去一样。 付姨娘心中升起一个荒诞的想法,但还是不确定的问道。 “你,你莫不是让人去仿了我的私章?” 话虽然是疑问的,可是在看到柳含烟那瞬间变得惊慌失措的脸,所有的疑惑都在此刻被证实。 付姨娘怒极反笑,反倒是生生笑出了眼泪。 一旁的柳翰文见状,竟也有些害怕。 他轻轻扶着付姨娘的肩膀,低声劝道:“清儿,这件事情莫要再继续追求下去了,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你就算是把她这些东西全部都拿回去,也是没用的。” “左右现在管家权在祝云柔手里,烟儿这段时间就安分一些,莫要再与别人攀比了……”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柳含烟,心中满是失望。 付姨娘却比他想的更加深远一些,冷不丁问道。 “老爷今天怎么会突然间想起来询问这件事情?” 柳瀚文一愣,下意识开口。 “我今日去了春韵院,原本是想哄一哄祝云柔,却不想……” 他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付姨娘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柳瀚文去哄祝云柔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毕竟她再怎么说也是柳家主母。 柳瀚文要携家眷赴宴,自然是要带她一起前去的。 祝云柔再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如此重要的宴会,她必定会注意自己的言辞。 可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到底还是决定哄哄她。 只是没有想到,不过就是一时起意,竟然会牵扯出来这么多事情。 付姨娘手指紧紧的扣着桌子的边缘,指节都泛白了,可见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柳含烟,你到底瞒着我还做了多少蠢事?柳馥妗为什么会知道你经常去珍宝阁?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柳含烟这会已经恨不得晕死过去了,瑟缩在角落里,就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娘,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我,我……” 她说不出来所以然,可是付姨娘却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了。 难怪,难怪柳老太太分明知道她掌管中馈的主要目的,可还是把管家权给了祝云柔。 原本以为她是因为猜忌自己让人给她下毒,所以心里面膈应。 没想到竟是自己的蠢女儿,这么多年做了这么些蠢事! 难怪祝云柔原本温温柔柔任人拿捏的性格会突然变得这么强硬,只怕任谁得知这么多年受尽了不公平待遇都会失望吧! 本来柳瀚文对他们母子三人就足够偏爱,除了该有的月银,每月还会给他们一些补贴。 这件事情就已经足够让人眼红了。 如今又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不受宠的,心中怎能不记恨? 付姨娘看着柳含烟,之前的怜爱尽数不在,如今竟是恨不得直接把她给掐死。 柳瀚文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冷意,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的忧虑说出来。 毕竟是自己宠了这么多年的女儿,那一点亲情还是有的。 可付姨娘何其敏锐,从之前听闻柳瀚文失了风度跑来柳含烟的院子,她就猜到了一些。 “老爷,可是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 柳瀚文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倒也不是,只是因为南方水患一事牵扯出来不少的贪官污吏,如今圣人大怒,让裴国公彻查京城所有官员,我只是有些担忧,烟儿之前的行事太过于奢靡,不知道会不会引起那个鬼面阎罗的注意。” “毕竟之前的事情你也知道,这尊煞神,怕是注意到我们了。” 柳瀚文唉声叹气,屋子里面的气压越发的凝重了。 好在刚才付姨娘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底下的下人全部都赶了出去,这会屋子里面就剩他们三人,倒也不至于有太多顾忌。 柳含烟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到底捅了多大的篓子,身子抖的跟筛糠似的。 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瑟缩着躲在一角。 却不想付姨娘突然间射过来一记凌厉的眼神,顿时就让她大脑一空,整个人瞬间就晕了过去。 付姨娘看着软绵绵倒在地上的身影,恨铁不成钢的怒道。 “早知道她会惹出如此事端,倒不如在她刚刚出生之时就将她掐死!” 第一百零五章 莺儿的野心 她眼神阴狠,一点都不像之前那样温柔。 若是柳含烟现在没晕,估计也得被她这幅样子吓到。 柳瀚文叹了口气,免得也很是复杂。“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是生气也无济于事,这丫头确实欠缺管教,最近这段时间就让她在院子里面好好呆着吧。” 付姨娘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冰冷的不像话。 另一边,听着香云的回复,柳馥妗嘴角勾起一抹笑。 “付姨娘当真沉不住气,不过就是一点小事,就让她如此生气。那要是让她知道,她的好女儿做的蠢事可不止这么一件,她之后又会如何呢?” 香云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不敢站起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大姑娘的聪慧,但是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付姨娘他们在大姑娘手上吃了如此大的亏。 “大姑娘,付姨娘已经知道是您向老爷透露了关于二姑娘的事情,之后会不会波及到您啊?” 香云一脸担忧,细细的眉头都快要拧成疙瘩了。 柳馥妗挑眉,还没来得及开口,萍儿反倒是率先开口。“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姑娘自有对策,老爷和付姨娘现在估计还得感谢我们姑娘给他们透露了如此重要的消息呢!” 萍儿眼底透着得意,那样子就像是终于理解柳馥妗的意思一样。 柳馥妗看着她昂着小下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萍儿说的没错,这事我早有准备,这段时间你就在付姨娘身边好生待着,若是她那边有什么异动,你要及时过来寻我。” “是!”香草虽然不知道柳馥妗她们在说什么,但是见她们胸有成竹,到底还是放下心来。 等她离开之后,柳馥妗这才收敛了笑容,转头看向萍儿。 “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让莺儿伺候,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提到莺儿,萍儿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厌恶。 “这个小贱蹄子,果然如同姑娘所说那样是个不安分的。上次姑娘宽宏大量,饶了她一条狗命,她不说感激也就算了,竟然又和旁人勾搭,准备给姑娘使绊子呢!” 萍儿脸上满满的都是义愤填膺,手指紧紧的纠结在一起,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此刻就直接冲过去,把莺儿抓过来打一顿一样。 看着她如此生气的样子,柳馥妗倒是有些意外,挑了挑眉示意她从头说来。 萍儿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开口说道:“自从上次被姑娘厌弃了之后,莺儿在后院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她之前故意烫伤了杏儿,又仗着有姑娘撑腰,在院子里面没少作威作福,欺负底下的小丫鬟。” “如今被姑娘训斥,让她好生反省,底下的人必定不会让她安生了去……” 萍儿绘声绘色的把莺儿经历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柳馥妗听着,嘴角也渐渐勾了起来。 原来,莺儿最开始被柳馥妗打发下去,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再加上底下的那些丫鬟抱起团来对她使坏,她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不舒心。 可是某日自从她出府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变了样一样,再不复之前那般小心翼翼。 那些小丫鬟们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一样,原本是还想继续故技重施欺负她,可是反倒是被她抓了把柄威胁了一通,如今反倒是过得舒心了不少。 不仅如此,还有人发现,她最近出府的次数越来越多。 美名其曰是采买东西,可是每次回来的时候都面色潮红,带着一脸春意。 说到这里,萍儿脸上闪过一抹春意。 “这丫头仗着自己生的好看,估摸着是用那些见不得光的狐媚子法子勾引了别人,虽然不知道她的奸夫是谁,但她如今的样子着实可恶!” 柳馥妗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扩大,到最后甚至还轻轻地笑出声来。 “你这丫头,当真是一点风情都不懂,莺儿最大的资本便是她那张脸。如今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然也就不会把底下的人放在心上了。” “况且,她攀附上的人可不是别人,而是谢家的大公子啊。” 萍儿听着她的感慨,一时间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意识到她说了些什么,脸色定时变得飘忽不定了起来。 “姑娘是说,她竟然和谢家表少爷纠缠在了一起?可,可表少爷不是早就已经定亲了吗?那人还是郡守的嫡女,听说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萍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柳馥妗却是点了点头。 “莺儿再怎么说也不过就是一个丫鬟,她所求的不过就是个妾室的位置。那谢长风有没有娶亲,有没有定亲,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即便是这样说,萍儿想到谢长风那双色迷迷的眼睛,还是觉得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莺儿一向眼高于顶,之前府中的护卫想要讨她做正头娘子,她都不屑一顾。 如今竟然甘愿给人做妾? 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柳馥妗见她一张小脸儿皱成了苦瓜,面上满是纠结,忍不住拿起手中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你啊,还是太单纯了,莺儿向往富贵,普通人家的正头娘子哪里会比官宦人家的妾室来的尊贵?莺儿啊,可是比你还要有野心呢。” “可是,表少爷如今不过一个七品官。若非他父亲是长安令,只怕这官职都轮不到他,莺儿就算是要选,也应该选个有出息的,怎么会……”萍儿还是不解,小脸都快要皱巴成一团了。 柳馥妗却是低低的笑了起来,眼睛里面却一丝善意也无。“那自然是因为,他们的目标并没有止步于此,而是想着从我外祖那边下手,把我们这群人都踩在脚底呢。” 萍儿一愣,随后很快想起当初柳馥妗放出话去,说祝老将军要过继子直的事情。 当下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柳馥妗,只觉得手脚发寒。 “他们,他们竟然有此野心?那姑娘……” “嘘,莫要声张,这件事情哪里会有这么容易就办成?咱们呀,只需要静观其变,坐山观虎斗便可。” 第一百零六章 反常的开销 柳馥妗笑得越发讳莫如深,光是看着便让人觉得琢磨不透。 萍儿看着她的笑,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虽然莺儿做的事情为人不耻,但她们到底也算是一同长大的。 不能说感情深厚,但也有几分情意。 如今眼睁睁看着莺儿走上弯路,她到底还是不忍。 柳馥妗看出她面上的挣扎,忽而问道:“虽说莺儿平时对你不好,但她到底与你们有感情,如今她也算是被人骗了,你可有想过劝她及时醒悟,回头是岸?” 柳馥妗轻描淡写,但目光却一直落在萍儿脸上。 这一问,是看她的觉悟,同时也是试探。 萍儿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的手指紧紧纠结在一起,最终还是郑重的摇了摇头。 “奴婢不能这么做!” “为何?” “莺儿向来最有主意,就算是奴婢去劝,大概率也是没有办法劝她回心转意的。” 萍儿一本正经的分析,目光直接对上柳馥妗的疑惑。 “另外,若是奴婢说了,她不管会不会听,都会打草惊蛇,到时候肯定会坏了姑娘的计划,原本就是她背主在先,按照家规,那可是要打板子的,缘何还要因为她犯的错连累了姑娘?” 她说的认真,柳馥妗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用帕子掩着嘴,目光赞赏的在萍儿身上转了一圈。“倒是有长进了。” 萍儿似乎这次意识到柳馥妗这是在试探自己,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不服气的嚷嚷。 “姑娘,您怎么可以怀疑奴婢!”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依旧是笑着:“我有点想吃西街的点心了。” 萍儿瞬间换了一副神色,连忙转身往外走。 “那铺子现在应该还没有关门,奴婢这就去买!” 柳馥妗看着她的背影,又笑了出来。 只是笑着笑着,却又笑不出来了。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吃点心的人,她不免有些无语。 “道长这是无家可归吗?为何整日要来我这里蹭东西吃?” 坐在对面的无尘像是没有注意到她语气中的不满,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般糕点,又喝了一杯水,这才开口说道。 “我是跟着你下山的,又是在帮你做事,就连一盘点心都不舍得给我吃,有你这样的主家吗?” 他翻着白眼,从怀里面掏出来一本册子放在桌子上。 柳馥妗被他一番话砸的莫名其妙的,拿起册子翻看了几眼。“这是什么东西?” 自从上次,无尘跟着她下山,第二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压根无法联系到他。 每次他回来,都像是在外面饿了好几天一样,把她这里的东西吃的精光。 如今却说是在给她办事,当真是让人觉的一头雾水。 无尘吃饱喝足,兴致也好了,邀功一样的让她打开册子。“这里面的,是你爹最近联系的那些人。他们多多少少都收了你爹的贿赂,答应在国之大典上给你爹多多美言几句呢。” 柳馥妗看看册子,又看看无尘,有些狐疑的翻开。 就看见上面不仅记载着柳瀚文什么时候见了什么人,甚至还记录了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柳瀚文又给他们送了什么东西。 柳馥妗接连翻看了几页,眉头逐渐攒了起来。 不对劲,当真是太不对劲了。 柳瀚文不过就是一个五品官员,平时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前梁,哪里有这么多钱打点官员? 之前她发现每月账房支出的那三千两的时候,心里就有所怀疑。 但是一想到府上有庄子,且有好几个受益不错的铺子,所以也就没有过多追查。 可是现在,柳瀚文不过就是三五日,就已经花了三千多两银子贿赂官员,又让她心中的疑惑冒了出来。 柳瀚文俸禄不多,除去每个月和交好的大臣喝酒吃饭,几乎花的不剩多少了。 之前母亲多少会拿嫁妆补贴一些,可到底都是有限的。 如今母亲断然不会再往府中添银子,这一大笔钱,若时光过了库房,母亲肯定不可能不知道。 那他这些钱,又是哪里来的呢? 回想上一世,柳家似乎也没有遇到过特别艰难的时候。 如今想来,怕是她一开始就忽略了件事情。 那就是,豢养军队那是要很多钱的。 军队的开销可不必寻常,若是没有雄厚的家底,只怕是不能支撑。 如今柳瀚文他们直接在庄子上养了好几支军队不说,现在又做出贿赂官员的事情。 按照无尘所说,这种事情只怕她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做。 可这么多钱,就是柳瀚文把铺子和庄子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只怕也要犹豫一下。 她眉头紧锁,脑子飞速转着。 无尘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突然就笑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无所不能的,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你看不明白的事情啊。” 他笑得畅快,甚至还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柳馥妗看得有些没好气,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你若是知道什么就直接说出来,莫要在这里故意吊人胃口。” 无尘摸摸鼻子,有些讪讪:“我说就是了,何必这么凶巴巴的?” 他左右看了一眼,忽而凑近。“最近这段时间我在外游荡,不仅发现了你爹贿赂官员,甚至还有一个重大的发现。那就是——你爹竟然在铸造假币!” “什么?”柳馥妗惊呼出声,猛的站起来,就连碰倒了桌子上的茶水都没有发觉。 茶水顺着她的衣襟往下流,在秀美的衣服上染出道道痕迹,可是她却死死盯着无尘。 “铸造假币需要铜矿,我爹他哪里会有这么多矿石?” 无尘又笑了,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声音也压的更低。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爹名下啊,还真有一个铜矿,不仅有铜矿,还有铁矿!” “这么多年,你爹不仅铸造假币,甚至打造了不少的兵器。柳馥妗,看不出来啊。你爹平时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可是背地里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他这是,要造反啊!” 第一百零七章 扑朔迷离 虽然心里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可是听无尘说出来,柳馥妗还是心中一惊。 她手指微微蜷缩,面上强装镇定,眼皮轻抬,又恢复了临危不乱的样子。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要威胁我吗?” 无尘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扩大,就生生僵硬在脸上。 他狠狠咬牙,身子都在颤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柳馥妗怒道:“柳馥妗,你还有没有点良心,我这可都是在帮你做事,你竟然怀疑我?” 他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气呼呼的嘟着脸。 “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这么多事了,让你事到临头焦头烂额去!” 柳馥妗看见他炸毛的样子,竟然觉得自己心头通畅了不少。 嘴角轻轻扬起,声音也不复之前紧绷:“不过就是开个玩笑,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无尘哼了一声,显然是没有因为她的示好而有所反应。 柳馥妗也不着急,拿帕子轻轻擦了擦身上的水渍,冷静道:“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裴璟手底下尽是精锐,他都没有查出来的事情,你怎么会查的这么仔细?” 无尘还在气头上,闻言身上的气息更冷了。 “他做不到的事情,难不成我也做不到?在你的心目当中,难不成小爷我就比他差这么多?” “自然不是,我只是单纯好奇。” 柳馥妗眨着眼睛做无辜状,看得无尘又是一阵心头火起。 这个女人,肯定是上天派来气他的! 不然的话,为什么每次在她面前,他总是无计可施? 有些挫败的找了张椅子坐下,无尘扒拉了一下袖子,不情不愿的说了实话。 “说起来,我能够发现这件事情也算意外,要怪就怪你那爹喝多了,做事没有遮拦,才让我发现了端倪,顺藤摸瓜摸了过去,才发现这样的惊天大秘密。” “至于裴璟,他现在估计自身都难保,更别提去调查别人了。” “裴璟怎么了?”柳馥妗心下一惊,思绪不觉飘远。 细细想来,自从他们南下治理水患回来,如今已经过去十天有余。 可在这期间内,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关于裴璟的事情,就连一句传言都没有。 甚至于,最开始的那几天,她还一直绷着一根弦,以为他会过来,让他为之前在玄清观内发生的事情保密。 可直到现在,也没有等到人。 按照无尘的说法,这人当是遇到难处了。 柳馥妗眉头紧锁,眼底晦涩不明。 无尘忽的探头过来,笑着打趣。“这是,担心了?” 柳馥妗收拢忧思,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同我开玩笑?” 话落,无尘就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笑得连身子都跟着在抖。 “柳馥妗啊柳馥妗,没想到你平日里对旁的事情挺敏锐,可是在这种事情上,竟然如此迟钝。” “什么?”柳馥妗不明所以,心下有些疑惑。 无尘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天机不可泄露,这种事情呀,还是要你们二人慢慢摸索才是。” 柳馥妗:“……” 无尘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怒气,目光一转,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裴璟啊,胆子也是忒大。听说这次是因为淮阳公主看上他了,想要招他做驸马,可是咱们的裴国公不仅当面拒绝了公主,甚至还扬言便是不娶妻,也绝对不会娶公主。” 无尘说着,又笑了,那笑容看着竟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感觉。 柳馥妗也颇为惊讶,快速在大脑中翻找了好几圈,也没想起来上一世何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淮阳公主乃是圣人和皇后的嫡亲女儿,从小几乎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上一世,淮阳公主对一个穷书生一见钟情,非他不嫁,便是圣人和皇后娘娘磨破了嘴巴,也没能让你松口。 无奈,圣人只能给穷书生指了官,又点名了大好的前途,这才把人嫁了过去。 只可惜,那穷书生虽然空有一张脸,却没半点才能。 天天拿着几首酸腐诗句逛来逛去,不堪重用。 到最后却还要说自己怀才不遇,白白浪费了大好才华。 淮阳公主也是嫁过去之后才发现情郎不堪重用。 只是这家人惯会磋磨人,淮阳公主嫁过去,被他们陷害捏了把柄,为了皇室名声生生忍了下来。 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投河自尽,圣人和皇后娘娘才知道自家女儿到底受了多少苦。 而这书生一家,自然也没有落得好处。 听闻他们落到了裴璟手里,直接被做成了人彘。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淮阳公主还小,不过十四岁的年纪。 就算是当真喜欢裴璟,帝后应当也不会直接赐婚才是。 且裴璟办事向来稳妥,又是圣人最忠心的属下,怎么可能会做出当中推拒公主好意的事情? 不对劲。 这件事情怎么想都不对劲。 无尘端着茶水,坐在一边看着柳馥妗埋头苦想,嘴角嬛嬛展开一抹笑意。 还说不担心。 这一听说裴璟出事,这位可是差点把帕子给拧碎了。 果然师傅说得对,这两人是天生要纠缠在一起的。 “咔嗒” 无尘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瓷器和木桌碰撞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柳馥妗回神,奇怪的看着他,就见无尘凑过来悄悄说道。 “虽然我不是很肯定,但是根据我最近这段时间的观察,圣人很有可能发现了当初的刺客就是裴璟,说是因为公主治罪于他,可是严加拷问之下,问的到底是什么就不从得知了。” 柳馥妗心中一紧,反倒是觉得这样就能说通了。 她微低着头,细细的捻着手中的帕子,久久没有说话。 无尘有些不解,又凑近了些。 “当初帮着他躲过林铮搜寻的人可是你,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怕这件事情会牵扯到你身上来嘛?” 柳馥妗这会已经平复了心情,淡淡开口。“该来的躲不掉,就算是这件事情当真和我没有关系,林铮在我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只怕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一百零八章 你很不一样 无尘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回答,撇撇嘴,只觉得有些没意思。 接触的时间久了,他就越发觉得,柳馥妗和其他的女子当真是不一样。 毕竟一般女子遇到这种事情,估计早就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 但是柳馥妗不一样,她似乎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最好的安排。 那样子,就像是她提前预知了所有的事情一样。 许是感觉到无尘的目光有些太深沉,柳馥妗抬眸对上他的双目。 “你跟我说这么多,是想让我做什么?” 无尘顿时就笑了,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躲开她的视线。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就是见不得你一头雾水,被人牵连了罢了。之前你不是说,你的心愿不过就是让你外公洗脱残害忠良的污点,保护自己家里人吗?” “若是你父亲私自拥有矿山,并且豢养军队的事情被人捅出来。别说是你的家人,只怕就连你外祖都要受到牵连。到时候,你我之间的约定岂不是就成了一句口头玩笑?” 他说的振振有词,可是柳馥妗却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定定看着无尘,好半晌没有移开目光,只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你最好是真心这么想的,我这个人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若是让我知道你在利用我,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无尘身子一僵,僵直地转过头去,就对上柳馥妗冰冷无情的视线。 他轻咳一声,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给了她一个无辜的表情。 虽然无尘只说是给她提醒,可是柳馥妗到底是不能什么都不做。 入夜,万家灯火逐渐亮起属于自己的温暖,柳馥妗却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面发呆。 天空阴沉沉的,乌泱泱一片,似乎是要下雨。 一阵阵风掠过,可以压低了花草的身躯。 柳馥妗抬头望天,任由头顶的珠翠被风吹的叮当作响。 蓦地,肩膀上多了一抹重量,她一回头,就看见萍儿一脸担忧的站在自己身边。 “姑娘,起风了,夜里只怕是要落雨,咱们还是先进屋吧。” 柳馥妗摇摇头,抬手把披风拢紧了一些。 “我还没有困意,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想再继续待一会。” 萍儿张口要劝,可是柳馥妗已经转过头去。 无奈,她只能自己先回了屋。 院子里的风越来越大,树木开始疯狂甩着自己的枝桠,那样子就像是入了魔,发了狂。 柳馥妗坐在原处未动,感受到风刮在身上的力道,眼底一片深沉。 也不知道在原地坐了多久,忽地,周身的狂风似乎小了一些,就连她头顶珠翠晃动的幅度也没有之前那般大了。 她抬头,就看见身后矗立着一道人影,为她挡去了大半的狂风。 “裴国公还真是,我这院子怕不是为国公爷敞开的,竟是让您如此来去自如。” 裴璟面色略显苍白,下巴也比之前更显瘦削,整个人裹在黑色的大氅下,莫名就让人觉得有些单薄。 听到她的打趣,裴璟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怪罪,反倒是一挑眉头,带着些许笑意。 “大姑娘今日特地撤去了院子里面所有伺候的人,又独自一人坐在这里,难道不是在等我?” 柳馥妗简直要被他的自信给气笑了,面上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今日夜里恐怕会下雨,我心疼自己的丫鬟,所以特地让她们早些休息。怎么到了国公爷的眼里,反倒是我在为等你做准备了?” “更何况,古人有人:对酒邀月,带影三人,我如何就不配有此雅兴,可以在这里与风做舞?” 她牙尖嘴利的一翻反击,非但没有让裴璟生气,反倒是让他的笑容越发的明显了起来。 “大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难怪就连柳大人在你手里都落了下风。” 说话间,他像是支撑不住一样,手抵着嘴唇轻轻的咳了两声。 柳馥妗脸上的笑容收了一些,略显担忧的问道。 “外面的传言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当真拒绝了公主的示好?” 裴璟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的如此开门见山,脸上的笑容也收了一些,只是却丝毫不见阴郁。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再怎么说,公主也是我的主子,哪有奴才拒绝主子的份儿?” 柳馥妗心中了然,只是心里面也更加沉重。 “那就是为了之前在玄清观的事情了,裴璟,我知道这不是我该问的,但是看在我救了你一条命的份上,处理好你捅出来的篓子。若是因为你的缘故连累了我,哪怕是做鬼,我也不会就此饶了你的!” 她说的认真,神色更是认真。 裴璟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忍不住偏头,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笑的就连肩膀都在微微耸动。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看见,一直等他笑完了之后才开口。 “裴璟,你应该知道的,我并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裴璟点头,伸手在自己的眼角擦了擦,那样子就像是在擦去笑出来的眼泪一样。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地趴在桌子上,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 “柳馥妗,知道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你吗?” “因为你当真和别人不一样,若是换做旁人,估计就算是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我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你,你好像从来都不怕我,难道就真的不担心,我会对你和将军府下手吗?” 怕吗? 怎么可能会不怕? 柳馥妗敛眸,面上最后一丝笑容也跟着消失。 “我相信国公爷的为人,虽然外界传闻,国公爷杀人如麻,可是在我看来,你并不是那般不讲情理的人。我虽不是行的正做的端,但自问没有影响到国公爷。若是当真因为我的一两句话就为家族招来杀身之祸,那也只能说明是我看走眼了。” “呵,你还真敢说。”裴璟笑得更加灿烂了,和平日里不见人情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今天晚上的裴璟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莫名的让人心慌。 第一百零九章 如同所想 若不是因为天底下就只有一个裴国公,估计柳馥妗都要以为他是被人假扮的。 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的眼睛。 “国公爷今夜过来,该不会就只为了跟我聊天吧?” 她再次单刀直入,不肯让裴璟转移话题。 裴璟收起笑容,漆黑的瞳孔直视着她。 “那柳大姑娘觉得,裴某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呢?” 柳馥妗也不含糊,反唇怼了回去。 “国公爷,这个问题是我先问的,国公爷莫要推给我。” 她眉眼淡淡,一点都没有被裴璟身上的气压影响。 裴璟垂眸看了她许久,终是开口。“柳馥妗,你要不要跟我合作?” “合作?” “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可以保你和将军府无忧。” 这不可谓不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条件,不可否认的,柳馥妗心动了。 可是上一世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外祖虽然不是死于裴璟的手,但也有他一份力。 就连她的死,也是他亲口下令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和裴璟那就是纠缠两世的恩怨…… “你可以不用这么着急回答我,我的提议对你来说一直有效,只是还请姑娘把握时机,莫要等到事情不可挽回。届时,便是裴某也不能保证可以救得了你们。” 说完,他已经站起身来。 “夜深了,马上就要落雨了,姑娘若是不想被雨淋湿,还是早些回去吧。” 柳馥妗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身后似乎传来低低的笑声,却被房门隔绝在外。 柳馥妗莫名就有些恼恨。 凭什么,重活一世,她还是斗不过裴璟! 这家伙,究竟是怎样的妖孽! 她心绪不宁,就连头顶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都没发觉。 直到头顶传来嬉皮笑脸的调笑,她才惊觉房间里面多了一个人。 “稀奇,你今日竟然背人乱了心神,柳馥妗,你道心不稳了……啊!”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让人牙齿一酸,地板的震动惊得睡在隔壁的萍儿都着急起来了啊。 “姑娘,奴婢听到声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尘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一只手却是紧紧捂着自己的眼睛。 柳馥妗轻描淡写的瞥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无事,不过就是有只耗子不小心撞了桌腿罢了。” “耗子?”萍儿惊疑不定,迟迟没有离开。 柳馥妗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嗯了一声就赶了人离开。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无尘这才不顾形象的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呲牙咧嘴。 “柳馥妗,你下手也太重了!我帮你做了这么多事,你如此伤我,难道就不怕伤了我的心吗?” “道长大半夜的不睡觉,趴在我房梁上做梁上君子,我没有拉你去见官已经是给了你体面,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 柳馥妗毫不相让,让无尘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伸手揉着眼眶,嘟嘟囔囔的抱怨:“还不是因为你被人勾了魂,没有发现我来了。” “嗯?”柳馥妗转头,挑眉看他。 无尘顿时打了个哆嗦,心虚地偏过头去。“那什么,今天我又出去打探了一下。这个裴璟,确实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我原以为他是没有发现你爹名下铁矿的事情,现在看来,他是已经发现端倪了。” 柳馥妗没有反驳。 今日裴璟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猜测。 但是因为兹事体大,所以她并没有直接断了自己的后路。 现在听到无尘这么说,也只是淡淡点头。 “我知道。” “你知道?” “因为之前的事情,他一直关注着柳家,你能查到的,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也能查到。如今他面上是在被圣人刁难,可是实际上却是在利用这个机会让人放松警惕,好着手调查自己想知道的。” 柳馥妗淡然开口,似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到底有多震撼。 无尘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耸耸肩,找了张椅子坐下。“是这样没错,但是裴璟虽然查到了你父亲的这些小动作,但是好像并没有打算动手,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待什么。柳馥妗,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裴璟这个人,不是你我能对付的,你要小心行事才是。” 柳馥妗没有回答,而是掀了掀眼皮,凉凉看他。“道长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一下自己。你和我一同下山。你是觉得,裴璟查不到你的存在?” “你说,若是我把你交出去,再和柳瀚文撇清关系。如此一来,能不能换裴璟留我和我娘两条命呢?” 无尘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急赤白脸跳起来。 “你你你,柳馥妗,你过河拆桥!说好了合作,你现在竟然想要卖友求荣!” 柳馥妗没理他,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杯子上。 “所以,你是打算继续留在我这屋里?” 无尘被气狠了,恶狠狠瞪她。 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转身气呼呼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柳馥妗这才缓缓收回视线关了门。 这人,在她面前当真是越来越没有遮拦了。 之前还端着些,现在倒是将自己的本质暴露的一清二楚。 和上一世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稍作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几乎是她放下帘幔得一瞬间,外面就传来阵阵轰鸣声。 紧接着,便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那样子,就像是要洗刷掉这世间所有的不公一样。 伴着雷声和雨声,柳馥妗又梦到了前世种种。 直到第二日清醒,都没有从那种撕心裂肺的恨中回过神来,以至于过来伺候她洗漱的丫鬟进来,都失手打翻了手中的面盆。 “姑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那丫鬟迅速跪下来磕头认错,柳馥妗瞥了她一眼,拿起一支珠花置于发间。 “起来吧,日后莫要如此鲁莽。” 那丫鬟顿时感激涕零,慌慌张张的收拾了残局退下。 萍儿和她擦肩而过,走过来附到柳馥妗耳边说道:“姑娘,就像是你想的那样,老爷当真买来了珍宝阁时兴的首饰,不仅给夫人送了些,就连姑娘您这里,也送了不少呢。” 第一百一十章 簪子 柳馥妗一愣,随后就笑了起来。 “看来他这次为了宴会当真是下了血本啊,就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他买的,还是从旁处得来的呢。” 她意有所指,萍儿却是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当下便准备转身去探查一番。 柳馥妗却是已经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不用这么麻烦,既然是好事,那咱们也去贺一贺娘亲。” 萍儿闻言,立马跟着她身后。 两人刚到春韵院,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那女子的声音柳馥妗识得,是她母亲的。 另一道,自然就是柳瀚文的。 院子里,柳瀚文亲手把一个偏凤簪簪进祝云柔的发髻,面上满是柔情蜜意。 “柔儿,这些年是我亏欠了你,前段时间是我脾气不好,竟是给了你难堪,今日我当真是知错了,所以特地过来与你赔罪。” 他声音低沉,把身段放得很低。 “柔儿,看在我们夫妻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你就饶了我这一次的糊涂吧。” 祝云柔着人拿了铜镜,看着镜子里面粉面桃腮的自己,又看了一眼头顶纯金的簪子,嘴角这才溢出一抹笑意。 “我并非是在意这些身外物,不过老爷之前的作风当真是伤了我的心,我承认付姨娘这些年为了柳家付出了很多,可我难道没有功劳吗?” “没能给老爷生下一个儿子,一直都是我心中的刺,所以纵使我心中不愿,但也还是把勋儿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也是个争气的,所以哪怕是在他身上倾注再多的资源,我也是心甘情愿,可付姨娘她……她……” 祝云柔说到这里,眼神微微暗淡下去,随后摇了摇头,装作一副把苦都咽进自己肚子里的模样。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不愿与她一直争较,只希望这次的事情能给付姨娘一个教训,让她日后莫要如此,以免给柳家引来大祸。”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端的是让人听得一头雾水。 柳瀚文最近当真是被这诸多的变故给闹怕了,见她如此,一颗心都不由自主的揪了起来。 “夫人,可是我不在家里的这段时间,清儿做了什么惹您不快的事情?若是如此,你只管说出来,回头我定然会好好的教训教训她!” 祝云柔闻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却依旧摇头。 “算了,不过就是一件小事,哪里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若是我当真在你面前说了她的不是,日后传出去,岂不是要说我这个做主母的善妒,竟是连妾室几句风言风语都要当真?” 她面上一片大度,把良好的教养淋漓尽致的摆了出来。 可她越是如此,柳瀚文就越发觉得心焦。 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就像是装了一只猫儿,让他急得抓心挠肺,却偏偏不能多说些什么。 祝云柔把他的着急看在眼里,可是心中却一片讽刺。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弧度,端起桌子上面的茶水抿了一口。 这种事情,若是从她的口里说出来,说不得会落人话柄。 可若是柳瀚文自己去查,最后听到的结果,才最是会让他觉得真实。 祝云柔心下淡定,就越发衬得柳瀚文面色难看。 柳馥妗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她第一眼就看到了祝云柔头上戴着的簪子,忍不住用手捂着嘴巴惊呼。 “娘亲头上的簪子真好看,衬得娘亲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呢。” 她态度亲昵地靠了过来,就像是没有看到柳瀚文一样。 柳瀚文知道她还在因为昨日的事情生气,难得没有数落她不知礼数,而是笑盈盈的说道。 “妗儿的眼光和我倒是相似,我也觉得这簪子在柔儿你的头上比在别人头上要好看的多。” 柳馥妗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眼睛里面的情绪却依旧有些疏离。 旋即,她又把目光落在祝云柔头上的簪子上,看着看着又皱起来了眉头。 “可是我怎么觉得,这簪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她语带迟疑,旁边的萍儿也跟着附和。“姑娘说的没错,奴婢也觉得眼熟,之前二姑娘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簪子……夫人这一支,怎么看着成色有些差?莫不是……” 萍儿话说到一半,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柳馥妗和祝云柔脸上的笑容也微微消失,齐齐看向柳瀚文。 柳瀚文额头上浸出豆大的汗珠,颇有些心虚的对着萍儿嚷道。 “你一个下人,哪里懂得了这许多?竟然敢在这里妖言惑众,当真是没有规矩!” 他这话有些重了,萍儿瞬间吓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求饶。 柳馥妗忍不住皱眉,嘟着嘴巴道:“父亲,萍儿不过就是和了我两句话,你怎得生了这么大的怒气?难不成这簪子当真是别人不要的,反倒被父亲拿过来给母亲做人情的?” “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妗儿,你当真是越长大越放肆了,怎么可以胡乱揣测自己的父亲?” 柳瀚文声音瞬间拔高了好几个度,那样子明显是做贼心虚。 柳馥妗心下跟明镜似的,眼底忍不住闪过一抹嘲弄。 眼看着父女两个之间的气氛越发僵硬,祝云柔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你们父女两个许久没见,怎么一见面便又开始斗嘴了?” 她看向柳馥妗,语气带着嗔怪。“不管怎么说,这簪子都是你父亲与我成亲这么多年送予我的第一份礼物。东西不在于贵重,在于心意。你啊,到底是年纪还小,不懂也没关系。” 说着,轻轻的戳了一下柳馥妗的额头,并没有注意到柳瀚文的面色瞬间变得古怪难堪。 柳馥妗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点头应下。 “女儿知道了,方才是女儿错怪父亲了,都是女儿的错,还请父亲莫怪。” 她屈膝行礼,柳瀚文只觉得后背像是被扎了一根刺,刺的他有些不自在。 不等他做出反应,祝云柔又看向他。 “老爷也是,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和小丫头一般见识?当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老太太的算盘 柳瀚文面色越发尴尬,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我也是太着急了,所以才说错了话。妗儿,你原谅爹爹好不好?”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脸涨得通红。 毕竟当老子的,对自己的女儿低头,何尝不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 柳馥妗和祝云柔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嘲讽。 看来,在利益面前,面子也不是最重要的嘛。 柳馥妗很快就收敛了自己脸上的冷意,走过去抱住柳瀚文的胳膊。 “爹爹说的这是什么话?刚才我们不过就是说了几句玩笑话,怎值得爹爹向我们道歉?” 说完,她又一脸愧疚的说道。 “说到底,也是我御下无方,等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丫头,绝对不会再出现像今日这般让爹爹难堪的事情。”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真诚,柳瀚文只觉得一口气梗在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够干巴巴的点头。 “我儿能够意识到这一点是最好的,今日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恰巧你过来,便陪着你母亲说说话吧。” 说完,他便带着无处发泄的怒火和满腔的憋屈快步离去。 等他彻底离开之后,母女二人这才收拢了脸上的笑容。 祝云柔率先拔下簪子,扔进面前的妆奁中。“什么贱人带过的东西,也敢送到我面前来,当真是捏准了我不会拒绝,所以才做出这种恶心人的事情!” 她面上沾染着怒气,心中更是一片凉意。 自从知道了真相之后,她现在只觉得和柳瀚文相处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欺骗和算计。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里面不由的闪过一抹落寞,捏着帕子的手指也不断收紧。 “当年你外祖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他不是良人,可偏偏是我被猪油蒙了心,竟是看不出他温润皮囊下的狼子野心,如今反要连累我儿和我父亲如此被她算计!” 她恨啊。 只要一想到这人明明做错了事情,却还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她就恨不得拿刀直接刺进他的胸膛,剖出里面的心看一看是不是黑的! 感受到她的怒气,柳馥妗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一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娘,你不用担心,他蹦达不了多久的,如今娘亲只管放宽心,看女儿究竟是如何收拾他们的,等处理了这一家人,咱们便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到时候和外公一起,也做一做那不管是事的神仙。” 她话说的俏皮,最后一句话更是拖长了尾音。 祝云柔看着她开朗的样子,眼底是止不住的心疼。 “妗儿,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看穿了你爹的本质,所以才会做出这么多反常的事情来?明明以前,你虽然性子娇软,但却是个不服输的,平日里便是冲我撒娇都少,又怎么会向柳家那母子两个低头?” “我早该发现的,我的女儿定然是吃尽了苦头,所以才不得不做出这种权宜之举。” 祝云柔双眼泛红,晶莹的泪水不断的在眼眶中打转。 柳馥妗感受到她手心传来的温暖,听到她说的这一番话,莫名的感觉心疼了一瞬。 她的娘亲估计如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她是重生一世回来的。 上一世,她原本也是倔强,不肯服输的。 可代价却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护着她的人一个个尽数惨死,甚至就连他们的尸骨都无法收敛。 后来被逼着流落风尘,在一次次折磨之下,她总算是学会了放软了身段。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把圣人的心思琢磨的这么清楚,也无法在那吃人的深宫中,一步步爬到贵妃的位置。 可她到底还是棋差一招,明明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可以为外公和母亲报仇了。 可偏偏杀出了一个程咬金,生生将她拖进了地狱! 一想到临死前的痛苦,柳馥妗身子就忍不住绷得紧紧的,心中也升腾起一股不可忽视的恨意。 不过很快,她就勉强撑起笑容,扑进祝云柔怀里,遮掩自己面上的情绪。 “娘,人总是会变的,女儿如今也算是成长了,娘亲不用担心女儿,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戳破这些人的奸计,让他们自食恶果才对!” 她声音泛着冷意,惹得祝云柔又是一阵心疼。 “你瑶姨前几日传了信过来,说是柳瀚文最近在京中不断发展自己的势力,怕是很快要坐不住了。”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可是语气就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狠厉。 柳馥妗倒是没有想到,沐云瑶竟然已经调查到了这个份上。 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外面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大太太,大姑娘,老太太有事要吩咐,让奴婢过来请您们过去呢。” 母女二人皆是一愣,对这样的开展显然是有些不明。 不过两人也没有耽搁,收拾了一番之后,便直接去了松鹤院。 原本以为只是老太太找他们有事,却不想她们到的时候,付姨娘和柳瀚文都已经在了,旁边还立着一个柳文勋。 柳馥妗挑眉,心中倒是隐隐有些期待。 他们如此模样,大概是要提醒那件事情了吧。 果不其然,两人刚刚行了礼,刘老太太就让人赐了座。 开口夸了几句柳瀚文,紧接着目光就落在了祝云柔身上。 “柔儿啊,过段时间便是国之大典了,如今瀚文立了功,你和妗儿也算是沾了福气,今日把你们叫过来,是有件事情想要跟你们商量。”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在祝云柔脸上转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他的反应。 见祝云柔面上没有露出过多的情绪,这才低声道:“这次的国之大典,我打算让你们带着勋儿一起过去。虽然上次记名被打断,可是咱们心里面都心知肚明,勋儿日后是要继承柳家一切的。如今趁着这个好机会,也好让他在众人面前开开脸。柔儿,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争执 这话看着是在商量,可是语气却写满了不容置喙。 祝云柔面上始终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看了柳瀚文一眼。 “这个提议,是单单只有母亲一人提出,还是老爷也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柳瀚文被点名,明显有些坐立难安。 毕竟他刚刚从祝云柔的院子出来,上一刻还在说有妇如此,夫复何求。 下一刻便要求她带着庶子前去参加宴会,多少是有些难堪的。 只是这难堪也只存在了一瞬,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柔儿,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可能有些不公平。可是你也知道,如今你身子有损,勋儿日后便是要继承整个柳家的人,如今多让他出去见见世面,也是正常的。” 祝云柔随手将手中的茶杯扔在一边,语气难得强硬了几分。 “如今勋儿已经八岁了,有道是男女离席,且不说他只是一个庶子,我便是带了他过去也无处安放。此番前往,我要帮着妗儿相看夫婿,也无暇管他,老爷和母亲如何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她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明摆着就是在说,她精力有限,没办法同时带两个孩子赴宴。 原以为这么说,这家人就算是有再大的脸,如今也该歇了心思。 却不想一旁坐着的付姨娘突然站了起来,用帕子掩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姐姐这话说得,莫不是心中还存着情绪?勋儿虽然说仍旧是庶子,可记在姐姐名下,那身份不就不一样了吗?至于大姑娘,依我看啊,大姑娘如今还是不要参加大典了吧。” “砰” 付姨娘话音刚落,祝云柔就直接变了脸色,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的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么重要的宴会,我不带着我的亲生女儿,反倒是要带着别人的儿子,这话若是传出去,究竟是我将军府教养不当,还是该说柳家没有规矩?” “放肆!”柳瀚文直接怒声吼道,阴沉着脸对着祝云柔训斥。 “柔儿,你我原是夫妻,平日里你耍耍小性子也就算了,我也不是不可以放下身段哄你,可是我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你若是还针锋相对,那就有些没意思了。” 他话说的不明不白,可是祝云柔却听懂了。 原来,他当真以为她喜欢那些东西,只要把那些珠宝首饰摆在她面前,她就可以容忍他做的一切,甚至心甘情愿的成为他手底下的一颗棋子吗? 当真是,哪来的这么大脸? 祝云柔瞥了一眼面色涨得通红的柳瀚文,微微昂着下巴,毫不犹豫的戳破他的心思。 “柳瀚文,你该不会是觉得,用那些破烂玩意儿,就可以轻描淡写的把之前的事情揭过吧?我不过念在与你是夫妻,所以才没有把事情闹大。不然这件事情若是真的拿到御前来说,只怕这宴会,柳家都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吧。” 她说的是柳家。 而不是我们家。 很明显,她这是在提醒柳瀚文,就算不能作为他的妻子去宴会,她还可以作为将军府的女儿去。 柳馥妗是她的孩子,也是将军府的外孙女,所以自然也是可以一并过去的。 至于柳家,他们可不可以去,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此话一出,整个屋子里面的气氛都变了。 柳老太太惊得打翻了自己手中的茶盏,柳瀚文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她。 “你,你这是要毁了我,毁了柳家不成?” 付姨娘也是小脸煞白,浑身僵直不敢动。 柳文勋更是直接将情绪摆在脸上,险些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焦急。 唯有柳馥妗,差点直接笑出声来。 祝云柔理了一下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淡淡道:“并非是我私心如此,而是老爷你没给我选择的机会。且不说,这孩子尚且没有过了明路,不过只是一个庶子,便说他到底非我亲生,如今反倒是要让我的亲生女儿为他让路,这哪怕是说破天去,只怕也没这个道理!” 祝云柔态度强硬,更是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把柳馥妗护在身后。 柳瀚文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却拿她半点办法也没有,这会他也有些恼恨自己的鲁莽。 明明之前的时候都伪装的好好的,如今怎么下了一趟江南回来,反倒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竟然会为了管家权的事情与她争执? 如今已经和她几近撕破脸,便是再想说些软话,只怕也是困难。 柳瀚文这厢进退两难,付姨娘却是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我,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勋儿自小养在姐姐身边,便说是您的亲儿子也不为过,他从未与我这个亲娘亲近过,一心一意侍奉您,如今只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前程打个基础,难道姐姐便连如此的小要求都不愿意成全吗?” 付姨娘哭得凄惨,一边哭还一边用一双眼睛去看祝云柔。 那双眼含泪,梨花带雨的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 只可惜祝云柔现在早就已经清醒了,再不会被她这些低级的手段迷惑,敛下睫毛,故意说道。 “若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倒也无可厚非。”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果然就看到柳瀚文和柳老太太面上的惊喜,就连付姨娘,眼里虽然还含着泪,可嘴角已经缓缓勾了起来,仿若早就已经拿捏了她。 不过下一刻,她便话锋一转,冷冰冰的开口。“只是既然他把我当做亲母,那我的女儿他应该也是当做亲姐来看待的。如今他为了自己的前程,竟然想用他的亲姐做踏脚石,便是我万万不许的!如此狼心狗肺的人儿,我可不敢认他做我的亲儿子!” 此话一出,屋子里几人的脸色却是瞬间大变。 柳瀚文更是直接怒喝:“云柔,你在胡说些什么!这种话怎可赌气说出来?” 柳文勋也是面色苍白,只不过他到底克制一些,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也是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凄楚,说出来的,却是另一重意思。 “是儿子考虑不周了,惹母亲生气。这宴会,儿子不去了便是。”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请旨? “勋儿?”柳瀚文着急的喊了一声,往前一步,却被柳文勋眼神制止。 他上前一步,面上诚恳一片。“今日是我不好,让母亲与父亲起了争执。” 他深深拱手,言语中满是真诚。“儿子是有私心,但却并非是想抢了姐姐的东西,只是实在想成为母亲的儿子,所以才失了分寸。” 他一脸黯然,抿唇低头,怎么看都是一副拳拳赤子之心。 柳瀚文立马就明白了柳文勋的心思,把心中的焦急咽了下去,顺带把付姨娘拉到了一边。 祝云柔面上闪过一抹动容,捏着帕子的手指也不由得收紧了一些。 不过很快,她便直接偏过头去,声音依旧带着些许冷意。“我看未必。” 柳老太太见不得自己的孙子受苦,尤其是在他软下态度之后,祝云柔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更是直接引起了她的不满。 她皱着眉,一脸的不赞同。“祝云柔,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这段时间,因为瀚文不相信你的事情心中多有怨气。可是勋儿到底是你亲眼看着长大的,你难道不相信他吗?” “亏得之前的时候他一口一个母亲叫着,如今你反倒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迁怒他,哪里还有一点身为长辈的大度?” 祝云柔像是被说的有些词穷,面色缓和了一些。“我倒也不是真的怪罪他,只是母亲,经过这段时间,我才知道我的女儿到底受了怎样的苦。我只是有些不能接受,我的女儿,原本应该锦衣玉食,衣食无忧。可不曾想,她活的竟是不如一个庶女。” 祝云柔面上闪过一抹黯然,似乎还在因为首饰的事情介怀。 柳馥妗跟着走到她身边,声音中带着湿润。 “娘,我没关系的,只要娘亲能够过得顺遂,我吃点苦头没什么的。” 母女两个之间的气氛有些伤感,反倒是让柳家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柳瀚文最先反应过来,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大声笑着。 “云柔,我之前不是都已经与你说了,这些事情不过就是个误会,你怎么还当真放在心上了?” “关于月例的事情,我已经问过清儿了,这其实并不是她的错,她也是被人给蒙骗了。” 说话间,他给了付姨娘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会意,几步走过来。 “对啊姐姐,这件事情我一直觉得愧疚,都怪我太信任他们,这才被底下的人糊弄了。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会好好的约束底下的人,绝对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她说的一脸诚恳,柳馥妗和祝云柔却是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面看到了讽刺。 这人,莫不是觉得自己这话很有道理? 还是说,她觉得自己以后还有把管家权拿回来的那一天? 敛眸遮住眼睛里面的神色,祝云柔面上带着犹疑,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是我太小题大做了,竟是差点扰了家中和睦。” 说完,歉意的看了一眼众人,不等他们松一口气,又叹了口气说道。 “只是,让勋儿跟着我一起去参加宴会这件事情,我还是觉的有些不妥。” “为何?”柳瀚文拧眉,心中有些不耐烦。 “老爷,你糊涂了不成?之前勋儿想要记在我名下的时候,裴国公便不请自来。如今你和裴国公一起述职,说不定他看见勋儿之后又要继续为难我们。” “若是只有几人看着,我们还能把事情压下来,可若是闹到圣人面前……” 祝云柔故作为难,柳瀚文面上也多了几分犹豫。 他看了一眼柳文勋,若有所思。“确实是不太稳妥。” 倒不是单单说裴璟会找他们的麻烦,而是先太子的样貌也是有不少人见过的。 到时候,若是因为柳文勋的样貌被有心之人看出来端倪。 到时候,肯定少不得惹祸端。 毕竟,当今圣人虽然表面仁慈,可实际上却不是一个宽容的主。 他今日也是昏了头,才会被付姨娘说动,竟然想出来要让柳文勋跟着他们一起前去赴宴。 柳瀚文心中犹豫,付姨娘却是站了出来。 “姐姐,其实这也不能说得太绝对了,毕竟,裴国公那是什么人物?怎么会揪着咱们家不放?” “虽然勋儿已经八岁了,可是世界上他到底还是不能真的跟着老爷一起和他人周旋,不过就是陪在母亲身边罢了。” “且不说皇家宴会男女不同席,裴国公是不会轻易前往女子一席的,便是宴会大多都是根据官员职位排序。老爷虽然升了官,可是也不过就是从从五品,升到了正五品。” 她话说到这里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可是话中的意思,在场的人却都能听得出来。 柳瀚文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就连柳老太太,眼睛里面都闪动只光芒。 毕竟她虽然自诩清流世家,可是却从来没有参加过国宴。 不仅如此,便是规模稍稍大一点的宴会,她都没有资格参加。 如今听说参加宴会还要分为三六九等,心中不禁感慨皇家就是规矩森严。 可是柳馥妗母女却是微微拧了眉头,奇怪问道。 “付姨娘,你怎么对皇家宴会的事情这么清楚?” 柳馥妗满脸狐疑,锐利的目光就像是要看透付姨娘的内心一样。 付姨娘面上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就被她遮掩了过去。“大姑娘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知道皇家的规矩?不过之前的时候听过相熟的姐妹提起过,感慨皇家规矩森严罢了。” 她面上干巴巴的笑着,柳馥妗装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柳瀚文并不想要在这里提起付姨娘的过去,轻咳了一声说道。 “清儿说的也并非是没有道理,既如此……” “既如此,想让我带着勋儿也可以。之前我还待字闺中的时候,曾经听父亲说过,若是官员有功,也是可以申请带两个子女入宫的。不如老爷便去请一番旨意,让圣人同意我带着妗儿和勋儿一同入宫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御赐植物 柳瀚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祝云柔截了过去。 她面上一片诚恳,像是真心为了两个孩子着想一样。 可是柳瀚文的脸色却在一瞬间僵硬无比。“这,这怎么可以呢?我虽然立了功,可是勋儿到底是庶子,若是被圣人知道,那岂不是要怪罪下来?” 他的眉头紧做一团,低声训斥。 “柔儿,刚才我还觉得愧对于你,可如今你说这话实在是不应该!” 柳瀚文面上带着怒气,显然是对于这个提议很是不满。 祝云柔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一副疑惑的样子。“老爷,你说这话可当真是冤枉我了,我这也是为了勋儿着想呀,你们一开口就说让我带着勋儿入宫,我还以为我这些年没有外出与他人交往,这去皇宫赴宴的规矩什么时候变了呢?如今看来,规矩没变。可,老爷为何一定要我带着一个庶子入宫?” 她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意味深长的说道:“莫不是你们背着我在打什么算盘?” “祝云柔!”柳老太太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色铁青不已。“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怎么可能会背着你密谋?如今你得了管家权,当真是越发放肆了!” 祝云柔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心中越发冷笑连连。 这一家人怕是以为她们压根不清楚他们的计谋吧。 闹了这么一通,不过就是想要她带着柳文勋在众人面前转一圈。 虽然之前记名的事情被人搅和了,可是只要她带着人在众夫人面前转一圈。 回来之后,再悄无声息的把人往名字下面一记。 到时候别管他人认不认,柳文勋都会成她名下嫡子,名正言顺的继承她的一切。 这一家人的算盘打的还真是叮当响呢! 祝云柔强行把自己心中的恨意压了下去,面上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 “母亲,您这说的哪里话?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你怎么就生这么大气?” 莫不是被戳中了内心,所以恼羞成怒了? 虽然后半段话她没有直接说出来,可是众人都自动脑补了其中意思。 柳老太太的脸更黑了,柳瀚文他们也只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大厅里面的气氛逐渐变得僵凝,柳瀚文只得顶着压力,硬着头皮说道。 “其实,妗儿如今也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便是带着她前去宴会,只怕也没什么用,到时候只需要告诉旁人,她前些日子受了风寒,不便出行,所以你才带着勋儿前往。到时候你只需要说,你已经把勋儿记到自己名下,其他人便是觉得不妥,也不会再继续说什么的。”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祝云柔母女两个差点被气笑,柳馥妗差点就直接站出来反驳了。 只是她刚刚往前踏了一步,门外就慌慌张张的闯进来一道身影。“老爷,夫人,安总管来了!” 管家头上带着汗水,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屋子里面的人顿时傻眼了,一个个面面相觑,柳瀚文更是直接从凳子上面跌落下来,瞪着一双眼不可思议道。“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安总管怎么过来了?”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毕竟圣人的心思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琢磨透的。 柳瀚文心中百转千回,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可面上还是让人恭恭敬敬的把人请了进来。 “安总管请上座,这么晚了,安总管大驾光临,可是圣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吩咐?” 柳瀚文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趾高气昂,这会儿他舔着一张笑脸,笑的那叫一个谄媚。 安总管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拒绝,顺着他的意思坐在主位上端起茶润了一下喉咙,这才轻飘飘的说道:“柳大人放心,咱家今天过来呀,是有好事要向柳大人传达。” 安总管笑眯眯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柳瀚文却只觉得浑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安总管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微微看向柳馥妗,心中一惊,连忙上前挡住安总管的视线,上前给他塞了一包碎银子,低声道:“安总管,您啊,就别卖关子了。” 他心跳如擂鼓,心中竟然颇有些庆幸。 刚才已经让付姨娘带着柳文勋从侧门走了,不然的话,估计这会安总管已经认出他们来了! 可他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得安总管笑道:“这喜事啊,不是给柳大人说的,而是给柳姑娘说的。” 安总管目光和善,冲着柳馥妗点了点头。“圣人说了,柳姑娘天姿绝色,特让咱家过来说一声,这次宴会,一定要让大人带着柳姑娘前往。” 说完,他亲自站起来,接过身后小太监手中的红木匣子。 “另外,这是圣人赏赐的东西,柳姑娘可要收好了。” 他笑眯眯的,身后的小太监拍了拍手,顿时就从外面走进来一群人。 他们身上穿着太监的衣服,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个红木匣子。 打开来,每一个盒子里面都放着一件首饰。 大道玉冠头面,小到镯子耳环,甚至连压裙的禁步,都一应俱全。 柳瀚文面上已经从一开始的疑惑变成了现在的震惊,他看了一眼安总管,又看了一眼柳馥妗,迟疑道:“安总管,你们不是送错人了吧?我家女儿向来和圣人没有什么交集,这……这……” 他话没说完,安总管面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柳大人的意思是,我连圣人交代的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是说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连圣人的话都听错了?” 他似笑非笑,柳瀚文顿时冷汗涔涔。“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安总管,您误会了……” “误会?哼!量你也没有这个胆子!”安总管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柳馥妗的时候又是一脸笑容。 “柳姑娘,快接着吧。” 柳馥妗也很是意外,但是她并没有柳瀚文这么蠢,笑着接过东西,给他塞了一个荷包,这才说道:“安总管,圣人的意思是……”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送东西 安总管捏了捏荷包,虽然很是心动,但到底还是把荷包退了回去。 “柳姑娘,您这可是折煞奴才了。这荷包,奴才可不能要。” 柳馥妗面上带笑,很是沉稳。 “公公别误会,这银子是请公公喝茶用的。公公路途奔波,定然是累了,还请千万不要推辞。” 安总管笑得更明显了,声音都带着笑意。 “柳姑娘不愧是圣人认可的人,果真是聪慧,既然姑娘都这么说了,那咱家可就不客气了。” 柳馥妗看着他把荷包塞进怀里,这才期待的看着他。 安总管也不含糊,像是说给她的,又像是说给柳瀚文听得。“过段时间就是皇家狩猎的时候了,圣人把这件事情交给祝老将军全权处理,老将军大概是年纪大了,越发喜欢把子孙挂在心上。” 他话没有说完,只是给了柳馥妗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柳馥妗顿时心下了然,点头道:“原来如此,外公还真是……” 她轻笑着摇头,面上闪过一丝暖意。 安总管看在眼里,也跟着笑。 “柳姑娘莫要多想,祝老将军乃是开国功臣,圣人对他向来恭敬,自会满足他的心愿。”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 “时间也不早了,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咱家也该回去了。柳姑娘,止步吧。” 他客套寒暄,可是却直接把柳瀚文晾在了一边。 偏偏柳瀚文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等他走了之后黑了一张脸。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看见,故意当着他的面把手中的红木盒子打开。 只见一阵流光溢彩之后,里面竟然是一件七彩雨衣! 柳馥妗愣了一下,心中有些不安,但是却被她强行压下,故作惊喜的说道。 “圣人当真是看重外公,不过就是因为外公随口念叨了几句,竟然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来。” 她拿起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喜爱之意溢于言表。 说话间,还偷偷看了一眼柳瀚文,果然就见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他垂眸深思,突然开口。“妗儿,你什么时候和宫里面的人走的这么近了?” 柳馥妗心中一紧,面上一脸无辜。“爹爹在说些什么?女儿怎么听不懂?” 柳瀚文却并没有被她蒙混过去,直接戳穿。“我并没有带你出席过任何宴会,按照道理说,安总管应该不认识你才对。可是,刚才他却能精准的叫出你的称谓……” 说话间,他微微眯着眼睛,声音压的很低。 柳馥妗心里面一凛,捏着衣服的手指也不由得收紧。 但是很快,她就放松了心情,故作苦恼的说道:“是啊,安总管为什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呢?” “柳馥妗,现在是我在问你!”柳瀚文拧眉,看着很不耐烦。 眼看着父女两个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祝云柔连忙打圆场。 “老爷糊涂了不成?安总管那可是胜任身边的人,既然他过来宣旨,那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加之妗儿和我多有相似,安总管能认出,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祝云柔拉过柳馥妗,挡在自己身后。 “自从老爷从江南回来,似乎就变了许多,莫不是当真容不下我们母女?” 祝云柔故意叹气,拉着柳馥妗就准备离开。 柳瀚文看她如此作闹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喜,故作惆怅的说道:“夫人,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容不下你们?实在是这赏赐来的太过于巧合,再加上安总管的反应让我有些惊讶,所以才会多问了几句。你既然不喜欢,那我不问了就是。” 他低声下气,装作一副以祝云柔为先的样子。 祝云柔哼了一声,嗔怪的说了几句,便把这个话题转开。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柳馥妗这才让底下的人把盒子收了起来,带着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去的路上,萍儿心中多有担忧。“姑娘,您说,圣人这是什么意思呢?” 明明安总管刚才说话的时候含糊其辞,直让人觉得,圣人是看在祝老将军的面子,所以才会给予赏赐。 可是他这么谨慎的一个人,为何会做出如此差错的事情?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别的意思? 柳馥妗也猜不透圣人的心思,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圣人并不想要柳家和祝家太过于巧合亲密。 他以外祖做幌子,明面上是在说倚重外祖,不想让人知道在玄清观的事情。 可是实际上,安总管做的事情却又让人遐想连篇。 “萍儿,圣人的心思,不是我等可以胡乱揣测的,日后说话要有分寸。” 萍儿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到柳馥妗略带冷意的话,顿时就绷紧了神经。 “是,姑娘,奴婢知错。” 柳馥妗点头,也没有过分追究,而是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几名丫鬟。 “你看着点,让她们把东西收好,莫要让几个人毁坏了去。” 说完,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顺便,放出消息去给我的好妹妹,就说我现在深得圣人宠爱,今日圣人让人送了东西过来,日后很有可能会入宫为妃!” 萍儿动作一顿,有些惊讶的看着柳馥妗。 不过很快,她就低下头去,认真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柳瀚文胡乱安抚了祝云柔几句,就借口还有公务处理,专门去了书房。 没多久,付姨娘和柳文勋就偷偷摸摸从密道走了进来。 刚一照面,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好端端的,圣人怎么会突然让人过来?还是让安总管亲自来,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付姨娘小脸煞白,声音都带着恐惧。 柳文勋虽然比她淡定一点,但到底还是担忧。 “应该不是为了这件事情,父亲,莫不是裴璟又说了什么,所以圣人才会特地派人来问?” 柳瀚文看着他们二人着急的样子,缓缓摇头。“都不是,安总管,今天是为了柳馥妗来的。” “柳馥妗?那个贱丫头怎么会和圣人有联系?”付姨娘一愣,随即皱眉尖叫。 柳瀚文摇头,坐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眉心。 “我也不知道,但圣人确实是派人给她送了不少好东西。”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印证 付姨娘五官扭曲,眼底盛满了嫉妒的光。 她狠狠喘了两口粗气,咬牙切齿。“好个小贱人,竟然学会偷偷告状了!我就说,今日祝云柔怎得一反常态硬气起来的,原来是有这小贱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打得原是拖延时间的主意!” 她气得浑身发抖,头发丝都往外叫嚣着恨意。 柳瀚文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祝云柔之所以会这么反常,是被柳馥妗挑唆的?” 说完,他又拧着眉头摇了摇头。 “我看着不太像,安总管也说了,是祝老将军在圣人耳边总念叨妗儿的名字,所以……” “这种谎话老爷也信?要不是她,就凭祝云柔那糊涂性格,怎么可能会推脱不让勋儿去参加宴会?” 付姨娘却言之凿凿,眼底满是恨意。 “原以为,这柳馥妗只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所以才给我们惹了麻烦。没想到,她竟然真有本事,能攀上圣人!” 她把帕子攥的紧紧的,恨不得吃人一般。 柳瀚文张了张嘴,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蹙眉又咽了下去。 就在这气氛僵硬之际,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柳文勋却是突然开口。 “我看,这事,到也不一定是柳馥妗的错,她应该是被人当枪使了。” “什么?”柳瀚文和付姨娘同时一愣,惊叫出声。 付姨娘心头狂跳,忍不住追问。“我儿这是什么意思?” 柳文勋面色不变,只是声音多了几分凝重。“人不可能一下子就变了,柳馥妗蠢了十几年,不可能一下子就变聪明。所以,背后一定有人挑拨。” “还有祝云柔,前些日子她还对我很好,拉着我嘘寒问暖,不可能一下子变得这么快。” 柳文勋越说,眼底的凝重就越明显。 到最后,眉头已经紧紧锁成了一个疙瘩。 他如今才不过八岁,可是面上却已经显现出来不同于这个年龄段孩子的深沉。 付姨娘和柳瀚文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面看到了震惊。 付姨娘吞咽了一口口水,手指都快要把手中的帕子搅烂了。 “没,没这么严重吧,好端端的,谁会突然过来管我们家的事情?” 柳瀚文却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而是紧紧盯着柳文勋。“这事可大可小,可不能乱说。” 柳文勋摇头,声音越发的低沉。“父亲,如今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利益相同,且父亲和母亲都是为了我的未来谋划,我又何苦故意说这些话来让你们恐慌?” 柳瀚文沉默了,也跟着眉头紧锁。“那你的意思是,是谁在怀疑我们,且在背后推动这一切呢?” “自然是头顶上的人。”柳文勋抿着唇,低声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整个书房里面的温度也瞬间降到了冰点。 付姨娘第一个反对,直接反驳。“不可能,圣人虽然多疑,可是却并非是什么良善。如果他当真怀疑我们,那他必定不可能会用如此方法,只怕会即刻下令处死我们!” 付姨娘说的笃定,柳瀚文也是同样的想法。 可是柳文勋却摇了摇头,沉重的说道:“若,圣人留着我们还有用呢?” “什么?” “母亲也说了,圣人多疑,并且猜忌有功的大臣。刚才父亲不是说了,安总管刚才过来的时候,特地提到了祝老将军。” 柳文勋声音越发的飘渺,竟是隐隐带着一股子无力感。 “那他的意思便是想要让我们去帮着制衡祝老将军,若我猜的没错的话,估摸着我们所有的计划都已经被圣人知道了。不然,也不会如此举步维艰。” 回想起他们从记名被毁开始,就一直不顺利,之前他们只顾着怀疑柳馥妗。 可是却忘了,一个人就算是改变,那也是有迹可循的。 可是柳馥妗,就像是突然开窍了。 如今想来,与其说是突然开窍,倒不如说是,有人想要利用他们狗咬狗,斗得两败俱伤之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柳文勋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毕竟,裴璟虽然是个活阎王,可是却是圣人最亲近的人。 记名当日,他会出现的如此巧合,便是圣人已经开始盯上他们了。 柳文勋面色不好看,付姨娘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柳瀚文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化作浓浓的担忧。“若真是你说的这样,那我们岂不是早就已经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如此坐以待毙,早晚是要被别人一举歼灭的。” 付姨娘这会已经瘫坐在椅子上了,只觉得自己后备一阵阵发麻,就连牙齿都在微微打颤。 “若当真是圣人在猜忌利用,那我们做的这一切岂不是白忙活了?不行,绝对不行!我绝对不能容忍这一切的努力都白费!” 她紧咬牙关,眼眶猩红。 她是先太子之女,身上留着皇家最高贵的血脉。 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一切都快要走上正轨了,现在告诉她这一切都将化作泡影,她怎么可能甘心? 柳瀚文也是同样的心思,可是他们现在手头的兵力不足,若是当真贸然铤而走险,只怕会被人瓮中捉鳖。 他脑袋昏沉,只能看向柳文勋。“勋儿,你的意思是什么?” “等。”柳文勋沉沉的从牙缝里面挤出来这一个字。 他和付姨娘一样,心里面也是不甘的。 可是不甘又怎么样?他到底还是要把眼光放的长久一些。 “既然圣人把我们当做棋子,那就说明一时半会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爹,你让人好生观察着柳馥妗她们母女,若是发现什么风吹草动,我们也好尽快想出应对之策。” 柳瀚文点头,只觉得心中憋闷不已。 原以为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可以任由他们搓扁揉圆。 却不想竟是差点被人算计! 付姨娘还是不甘心,咬牙说道:“我就说这个柳馥妗一定就是个祸害,现如今果然如此!既然圣人想要利用她们对付我们,那我们也不用手下留情,干脆赶紧把她嫁出去得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边南剿匪 她义愤填膺,柳文勋却是罕见的认可她的做法。 “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说别的,若是当真把她嫁出去,那之后就算是圣人,也无法再阻挠。那到时候,她就是一颗废棋了,我们再想对她做什么,就不用畏手畏脚的了。” 柳瀚文也跟着点头。 “我和你娘之前就已经为她找好了出路,只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国之大典的事情,所以没有提出来,等宴会过后,我就去说。” 柳文勋点头,揉了揉眉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利用这件事情,也可以探一下皇上的想法。若是他出面阻止,那就说明柳馥妗对他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若他不阻止,那我们就按照计划行事。” 总之,不管怎么样,柳馥妗是不能留了。 至于祝云柔…… “只要解决了柳馥妗,祝云柔那个没主见的,只要我过去吹吹耳边风,大概率是没什么问题的,还有……” 柳文勋说到这里,掀起眼皮看了柳瀚文一眼。 “父亲,在我彻底接手祝家军之前,你还是尽量不要跟她起冲突比较好,这两次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他又看了一眼付姨娘,眼底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了。 “母亲若是实在管不住柳含烟,就让她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吧,省得整天给我们惹麻烦。” 他实在是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以捅这么大的篓子。 “说起来,之前因为管家权的事情,我们也曾经派人刺杀柳馥妗,可是到最后却一个人回来都没有。如今看来,估摸着是圣人在柳馥妗身边安插了暗卫。日后我们行事,定要小心一些才行。” 付姨娘也想到了女儿的那些操作,忍不住扶额。 “含烟确实是被我们骄纵的太厉害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约束她的。” “只是送到庄子上,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毕竟含烟一直生活在咱们眼皮底下,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姐姐。” 柳文勋笑了,笑得很是薄凉。 “那娘的意思是,任由她一再破坏我们的计划?娘,因为她,我们已经损失不少了,难道因为血脉亲情这四个字,我们要被她永远束缚吗?” 付姨娘顿时不说话了,良久,才闭眼长长叹息一声。 “既然你心中已经有了决定,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书房里面的气氛逐渐陷入沉寂,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昏暗的烛火微微晃动,时不时发出噼啵一声脆响。 另一边,柳馥妗尚且还不知道有人已经给她这段时间的异样寻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她会到房间之后,便遣散了所有人,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发呆。 虽然如今已经快要入夏了,可是夜里到底还是有些凉的。 柳馥妗坐在桌子前,手边的茶已经冷了,连带着他的指尖也被沾染了些许凉意。 可她却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一样,目光有些空洞的看向前方,心中满是困惑。 “啪嗒” 耳畔突然拂过一缕清风,紧接着,一阵熟悉的檀香味便萦绕在鼻尖。 空洞的眼神恢复一丝清明,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裴国公似乎最近很闲,你难道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整日里探人闺房,若是被人发现了,只怕你清风霁月的名声可就毁了。” 面前的人似乎被她的话说的愣了一下,紧接着散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若说名声,柳姑娘的名声可比我的重要多了,我当真传出去,该担心的人应该是姑娘才对。” “哼,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便是旁人的那些言语,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在他们眼里我清白与否,我根本不在意。” 柳馥妗哼了一声,端起那杯早就已经凉透的茶递到嘴边。 凉了的茶并不好喝,带着一股子极重的苦涩味道。 然而她就像是没有发觉一样,抬手就把一盏茶全部都倒进了自己嘴巴里。 苦涩的味道让她清醒了几分,连带着思绪也清明了。 “裴国公今日前来,是因为圣人御赐之物而来?” 裴璟难得没有与她唇枪舌剑的来回试探,而是直接在她身边坐下,自来熟的说道。 “圣人明显是在挑拨离间,你不在朝堂,只怕是没有听说,边南出现了盗匪,已经祸害了好几个村子。圣人一直在找寻可以出京剿匪的人,可是始终都没有找到。” 他点到即止,不期然看到柳馥妗放在桌子上的手指猛的缩了一下。 “边南盗匪?你的意思是说,圣人很有可能会派我外祖前去剿匪?” 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柳馥妗只觉得心口跳的厉害,那样子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裴璟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偏头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柳馥妗没有得到回答,面上有些不太好看。“裴璟,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玩这些弯弯绕绕的把戏,你快告诉我,圣人是不是打算让我外祖去?” 她面上带着些许焦急,声音也不自觉的拔高。 裴璟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点头。 “是这样,不过,也不全是,因为圣人不仅打算让祝老将军前去,还打算让我跟随。” 柳馥妗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又皱紧了眉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圣人莫不是想让你对我外祖做什么?” 柳馥妗有些慌乱,只觉得一阵阵头晕脑胀。 难道重活一世,她依旧没有办法保住外祖吗? 难道她要像上一辈子一样,亲眼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死去吗? 可是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若只是让她看着悲剧重复发生,那她重生的意义又在什么地方呢? 柳馥妗眉头紧锁,狠狠的咬着自己的牙齿,直到传来一阵阵牙酸,这才恍然惊觉自己用了多大的力道。 可她依旧是没有放松,而是猛然抬头看着面前的裴璟,一字一句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道。 “裴国公向来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你今天既然选择过来告诉我这件事情,那就说明,心中肯定有了应对的方法,你想让我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南方水患的秘密 “哈哈,果然是个聪明人,我最喜欢跟聪明人讲话了。” 裴璟露出一抹笑,声音都温柔了不少。 只是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说道。 “柳馥妗,你知道圣人为什么会让我下江南吗?” 他说话的时候,紧紧盯着柳馥妗的眼神,那样子就像是想要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什么一样。 柳馥妗心中一惊,放在桌子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如此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难道不仅仅是水患,还有旁的缘故?” 她脸上镇定一片,隐隐带着一丝不耐烦。 裴璟深深看了她良久,却并没有从她面上看出来一丝蛛丝马迹。 他倒也不意外,只是点头道。 “确实,圣人此番让我去江南,一方面是想要治理水患,解了百姓燃眉之忧。”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圣人想要让我调查江南水患频发的原因。” 柳馥妗不解。 她自然是早就已经知道其中缘故。 不过是因为当地官员不作为,赈灾的银两经过层层剥削,到最后真正能够用于治理水患的,不过是九牛一毛,压根起不到作用。 这么浅显的事情,圣人根本没有必要派裴璟前去。 哪怕是任何一个忠心的人,都可以调查清楚的。 她柳眉紧锁,声音带着一丝古怪。“江南的事情,莫不是还有其他的人掺合进来?” 柳馥妗只觉得像是隐隐抓到了什么,可是脑子里面却一片空白,没办法和其他的事情联合起来。 上辈子,江南水患的事情爆发出来隐情了吗? 时间久远,加之上辈子她一开始也没有特别关注这些事情,好像,记不得了。 裴璟看着柳馥妗紧皱眉头不断的思索,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光芒。 “赈灾的钱被层层剥削不假,可是这些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呢?前去治理水患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这些钱,也经了不少人的手,想要查清楚,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裴璟敛眸,声音里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而且,我这次出行,还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我国大臣中,竟然有佗塔国的人插了进来。” “什么?”柳馥妗惊得站了起来,声音也不自觉拔高。 佗塔国竟然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把势力渗透到了朝堂之中。 可是,上一次在外祖府上的那个女人她明明已经让人严刑拷问了,到最后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但是外祖告诉她,这人也许是之前佗塔国的后裔,在京中长大,只是近期和佗塔国有了联系,所以才会铤而走险,滋事闹事。 之后她也让人在京中寻找,可却从来没有发现佗塔国人的踪影。 如今裴璟突然说,朝中竟然也有佗塔国的奸细,这让人如何不觉得匪夷所思? 柳馥妗稍稍冷静了一些,抬眸看向裴璟。 这人不会无缘无故把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赈灾的银两,是被佗塔国的人私吞的,并且很有可能,用于豢养军队了。” “聪明。” 裴璟认可的格外痛快,可柳馥妗却一点都没有觉得高兴。 东陵国,还真是内忧外患不断,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这一块土地啊!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柳馥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运转。“如今内忧外患不断,圣人如此看重我,并不仅仅只是这表面上的。同样的,他这是在用我来拿捏外祖。” “他表现出来对我的兴趣,一方面是在挑拨祝家和柳家之间的关系,同样也是在跟外祖说,不管他立下多少功绩,但我和娘亲不过就是一个弱女子。若是不能为他所用,那等待我们两个的下场,绝对不会好了去。” 她眼中闪过一抹讽刺,突然间就有一个想法。 上一世,她明明已经流落风尘,本身就是不洁的女子。 纵使她天姿国色,可是圣人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如何能被她迷惑? 之所以把她召进宫中,并且予以荣宠,是不是也是在用她来掣肘祝家军? 毕竟,当初柳文勋虽然成功接手祝家军,可是他们之中的一些忠心部下,到底还是倾向于找到她的。 圣人此举,是不是也在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归顺朝廷,那么,她就会一直有无上荣宠? 这个念头虽然只是在脑子里面过了一下,可是却在心中扎了根。 原来,原来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偏爱。 她费劲揣摩圣心,妄图为自己增加筹码。 可是实际上她做的这一切,在圣人的眼睛里不过就是跳梁小丑的自取灭亡罢了。 心中逐渐燃起一团火,眼底也写满了恨意。 裴璟没有想到她会联想到这一点,听着她的自说自话,倒是没有反驳。 “若是圣人的话,倒也并非是没有可能。只不过你说的这些,圣人大抵还是不会表现的这么明显的。” 毕竟现在圣人和祝老将军还没有明显闹掰,他还有能够用得着祝老将军的地方呢。 柳馥妗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空气里面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裴璟将自己杯子里面的茶一饮而尽,直接开口说道。 “参加国之大典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受到如此优待的人,难免会在京城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怕会有人猜出这其中的缘由,对你不利,最近这段时间你小心一些。” “另外,若是你无心进宫,还是要早早准备才是,圣人最擅长徐徐图之,若是到最后不能从祝老将军手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也并非没有可能会起了心思把你纳入后宫。” “到那时候,你若是再想做些什么,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他的话每一句都是警醒,可是每说一句,柳馥妗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她如何能够猜不透这其中的意思? 只是之前的时候,她自以为拿捏住了圣人的心思,所以才铤而走险。 如今知道这一切不过只是自己的小聪明,自然不会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能坐以待毙 低头沉思了片刻,柳馥妗突然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嘴角微微往上勾起。 “我自然会小心,只是接下来,我还想请裴国公帮我做一件事。” 看着她的笑,裴璟没来由有些不解,不自觉往后倾了一下身子。“你要做什么?” 柳馥妗笑得越发灿烂。 她本就生的天姿国色,如今这么一笑,还真是容易让人晃了神。 “没什么,不过只是想要让裴国公帮我刺激一下家里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她满脸无辜,裴璟却有些无语。 只是这样?可是他为什么有点不相信呢? 时间总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溜走。 一晃,距离那日安总管过来已经过去三天了。 而距离国之大典,也就只有一晚。 这期间,安总管亲自给柳馥妗送珠宝首饰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就连沐云瑶都听到了风声,拉着**珠就过来打探消息。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问,柳馥妗都三缄其口,最多只说一句不知道。 几日下去,众人也就歇了心思。 而在此期间,裴璟也安然无恙的出了皇宫,说是当初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不过只是一个误会。 原本想要落井下石的人顿时就惊出一身冷汗,同时也对裴璟在圣人心中地位有了新的估量。 柳家后院,柳瀚文刚一下朝,就急匆匆钻进了付姨娘的院子,把帽子往桌子上面一放,气哼哼的冷嘲。 “这个裴璟,还真是有几分手段,竟然能够把圣人哄的团团转。要知道,淮阳公主可是最为受宠的,圣人如今竟然为了裴璟,连公主的声誉都不顾了!” 说着,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力道之大,桌子上面的茶杯都被震的弹跳了起来,发出咔咔的脆响。 付姨娘原是在里间休息,听到动静连忙赶出来,就看到他铁青着一张脸。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柳瀚文最近烦心事缠身,对着她自然也就没了好脸色。 “还能是怎么了,还不是裴璟那尊煞神?” 他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随后有些庆幸又心虚地说道。 “之前我原本联合了武王侯准备趁机参他一本,不过现在还好,折子还没有来得及递上去,只是可惜了,没能将他踩进泥端,日后我们要行事,只怕少不得会被他破坏。” 付姨娘的脸色也不好看,心中还记挂着当初裴璟破坏柳文勋记名的事情。 再加上怀疑圣人已经知道了他们所做的一切,是以对裴璟也越发谨慎。 “看来,我们要尽快把柳馥妗嫁出去了。” 付姨娘捏紧手中的帕子,眼底闪过一抹恶意。 柳瀚文错愕,不解她为什么要扯上柳馥妗。 却听付姨娘低声解释。“如今看来,柳馥妗应该是圣人手中一步影响力不小的棋子,如果我们可以先下手为强,把柳馥妗嫁出去,那就可以打乱圣人的计划。” 柳瀚文还是有些犹豫,低声道。 “可是,若是操之过急,祝老将军那边,恐怕不太好交差。” 不管安总管之前的说辞到底是真是假,祝老将军疼爱外孙女的名声竟然已经落到了圣人的耳朵里,那就说明他是极其看重柳馥妗的。 到时候若是当真闹起来,只怕事情反倒是会对他们不利。 付姨娘确实低低的笑了起来,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发髻,那笑容之中也沾染了些许恶毒。 “儿大不由娘,咱们的大姑娘看起来便是有主见的,若是她主动为自己选了夫婿,并且为了嫁给她选择奉献自己的清白,那到时候,就算是祝老将军心中不满,又能如何呢?” 她笑容张扬,言语中的恶意却丝毫不加掩饰。 柳瀚文仅仅坐在一起的眉头瞬间就舒展开来,直接把人抱进自己怀里。 “还是清儿有法子,既如此,那便说定了,等到国之大典结束之后,便立即张罗这件事情。” 付姨娘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声音低低的。“等到这小贱人嫁了人,祝云柔可就失了底气,就算她到时候不愿意,我们也可以悄悄的请来族人,把勋儿记在她名下,木已成舟,只要让她说不出话来,那还不是由着我们摆布?” 温香软玉在怀,柳瀚文有一时间的失神。 只不过听到她说的话,脑海中闪过的却并不是付姨娘的脸,而是祝云柔低头娇嗔的面容。 难得的,他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我不是为了她说话,而是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只怕对文勋日后的名声也不好……” 付姨娘身子陡然一直,眼神也变得冰冷了起来。 “你觉得我们现在的名声就好听吗?如今圣人已经怀疑我们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若是当真想要温水煮青蛙,很有可能会让我们之间的计划全部破灭。” 这番话果然有用,柳瀚文立即就打消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心软。 看着他依旧有些难看的面容,付姨娘又娇娇软软的附在他怀里。 “之前我们一直在考虑祝云柔的想法,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可到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还连累的我们也染了一身骚,如今若非是别无他路可走,我怎么可能会想出如此的法子?” 她故意流露出一丝娇嗔,柳瀚文立马就被他吸引了所有的心神,大手在她后背轻轻的拍了两下叹息道。 “清儿辛苦了,这些年多亏了你在背后帮我操劳这一切,不过你也不用太过于自责,等到我们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之后,若是那祝云柔乖乖的,我们也不是不能留她一条性命。” “可如果她实在是不听话,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够送她早登极乐了。” 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并没有任何的波动,反倒是带着一丝冷意。 付姨娘窝在他怀里,嘴角往上微微勾着,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得意和挑衅。 将军之女那又怎样?到最后还不是沦为她的手下败将? 做了这么多年当家主母,祝云柔,也是你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第一百二十章 凭什么不公平? 两个人在屋子里面说着悄悄话,却没有发现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身影在房间里面的声音逐渐低下来之后,转生就快速朝着外面跑了过去,不一会儿,就隐匿了身形。 房间里,柳馥妗听完香云汇报的这一切,眼睛里面闪过一抹错愕。 是她漏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吗?为什么有些跟不上付姨娘他们的想法了呢? 圣人已经开始猜忌他们了?并且已经知道了他们在做的事情? 这些他们都是从什么地方推敲出来的? 柳馥妗百思不得其解,眼睛里面的光芒也逐渐变得匪夷所思了起来。 只是她到底没有被这些问题困惑太久,而是低低的问了一声。“除了这些,你可有听到其他的东西?” 香云困惑的摇了摇头。“倒是不曾听说过,只是这段时间三少爷往付姨娘院子里面跑的次数越发的勤了,每当他们母子两个谈心的时候,姨娘都会把我们赶得远远的。” 她便是有心想要探听些什么东西,也终究是有心无力。 柳馥妗点头,淡淡的垂下睫毛,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才微微摆了摆手,香云立马领命退下。 萍儿看了一眼消失的身影,忧心忡忡地走过来。“姑娘,老爷他们,似乎要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咱们真得不要阻止一下吗?” 柳馥妗轻敲桌子,指尖与木桌碰撞,发出哒哒的声音。“原本我也没有想要把事情这么快捅出来的,既然他们咄咄逼人,那我也确实不需要再继续忍让下去了。” 说完,她转头看向萍儿,眼珠子转了转,忽而笑道。 “去,告诉莺儿,让她把圣人赏赐的衣物拿出来,好生检查一下,明日我进宫要穿。” 萍儿一惊,忍不住反驳。 “为什么会是莺儿?这些事情不是一直都是杏儿做的吗?” 不是萍儿偏袒杏儿,而是莺儿做出来的那些事情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况且,这人现如今可是一门心思想要攀高枝,姑娘本就心知肚明,为何还要铤而走险? 萍儿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看穿。 柳馥妗轻轻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付姨娘他们要尽快行动,我们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 “柳含烟如今虽然被关在院子里面禁闭,可是按照她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我们要做的,就是要火上浇油,让她们狗咬狗。” 萍儿跟着柳馥妗学了不少东西,这会隐约也有了猜测。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确定,犹豫着开口问道:“姑娘的意思是,是准备让莺儿把您要进宫参加宴会的事情告诉柳含烟?可是她如何才能听我们的?” “这你就别担心了。”柳馥妗又笑,声音都透着看好戏的期待。 伸手打了个响指,下一刻,一道身影便落在身边。 “主上。” “青云,你待会扮作谢长风的样子……” 柳馥妗低声吩咐了几句,萍儿和青云的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 很快,两个人相继离开院子,转而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偏院,萍儿把手中的盒子放进莺儿手里,身后还跟着一脸不高兴的杏儿。 萍儿只当是没有看见杏儿的不甘,柔声细语道:“莺儿姐姐,姑娘让我把这个送来,这是姑娘明日在宴会上要穿的衣服,乃是御赐之物,你可要检查仔细了,莫要出了纰漏才是。” 莺儿看见那掐着金丝描边的红木箱子,眼睛里面闪过一抹异色,随后捂着嘴皮笑肉不笑。 “萍儿,你这话莫不是说错了吧?姑娘的衣服如今都是杏儿保管的,我不过就是一个边缘人物,怎么敢越矩抢了他人的活计?” 她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暗中却是给了杏儿一个挑衅的眼神。 杏儿顿时就被激得红了眼睛,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却被她硬生生忍住。 萍儿也知道莺儿这是故意在挑拨离间,却并没有直接拆穿,只是面上的笑容更加扩大了几分。 “杏儿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要知道姐姐可是姑娘身边最得力的人,之前姐姐不小心走了歪路,姑娘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所以才会让姐姐冷静一下,如今时机到了,自然是要物归原位的。” 她意有所指,莺儿顿时就被她逗笑了。 她伸手摸了摸红木箱子,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那是自然,我在姑娘身边待了十几载,那可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比拟的。” 她说完,骄傲的抬着下巴。 “告诉姑娘,这事交到我手上,必定不会出什么岔子,就让姑娘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说完,她直接抱着箱子走回了内间,边走还一边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杏儿。 那样子分明就是在说,就算是她平日里做的再好又怎么样? 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姑娘还不是最相信她? 这么贵重的东西都可以交给她做,可见她在姑娘的心目当中绝对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杏儿虽然憨厚,可是却也不是傻子,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意思? 她的眼睛更红了,眼泪再也忍不住,直接落了下来。 萍儿看得心疼,却也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故意装作严厉的样子斥责她。 “哭哭啼啼的想什么样子?姑娘的东西,她想要给谁保管就给谁保管,你不过就是一个丫鬟,记清楚自己的身份。” 杏儿的眼泪更像是掉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的往下掉。 正哭的伤心,突然就感到自己手中多了一个东西,像是,纸条? 她止住哭泣,泪眼朦胧的低头,就见自己手心当中躺着一个小纸团。 惊讶抬眸,就见萍儿不动声色的冲着她摇了摇头。 她连忙低头装作继续抹泪的样子,可是手指却不动声色地打开纸团,看清上面的一行字之后,心中一惊,但还是快速把纸团合上,咬牙道。 “既然姑娘不信任我,刚好,我最近觉得身子有些不爽利,那之后就让莺儿照顾姑娘好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着什么急啊 说完,她就直接跑了出去。 萍儿在后面叫了两声,她非但没有停住脚步,甚至还跑的更快了。 感受到身后打量的目光,萍儿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 “姑娘说的果然不错,杏儿虽然看上去憨厚老实,可是实际上就是个养不熟的,莺儿虽然之前做了错事,可是实际上都是被人蛊惑了,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会好好表现的!哎,果然还是姑娘眼光毒辣啊。” 她装模作样的摇头,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一直到走到院子里的凉亭附近,这才缓下了脚步。 而红鸾早就已经等在了那里,看见萍儿,便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靠近。 表面是在寒暄,实际上却是在打探消息。“萍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刚才杏儿哭着跑回来,就立即让我过来寻你,你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红鸾和杏儿她们一样,都是家生子。 且性情稳重,思绪也极为敏捷,所以虽然表面上她只是二等丫鬟,可是实则背地里已经帮着柳馥妗做了不少事情。 只是她这会,也有些摸不准柳馥妗的意思。 “姑娘若是当真想要让莺儿回来,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何苦要让杏儿遭受这样的侮辱?杏儿那丫头一根筋,若是当当真认定了姑娘不喜欢她,那可就不好了。” 萍儿接过她递过来的时令水果,放进嘴巴里面轻轻一咬,酸甜的汁水立马就溅满了口腔。 她满足的眯了眯眼睛,笑得狡黠。 “姑娘可是说了,一次不忠,终身不用。莺儿之前险些害了姑娘的性命,姑娘没有把她赶出府就已经很是仁慈了,如何还会让她继续留在身边膈应人?” “那姑娘这是……” “莺儿上次没能完成付姨娘的任务,已经被姨娘记恨上了,中间若不是姑娘让人看着她,只怕她早就已经被姨娘派来的人杀了。” 萍儿吃完了果子,神色也变得愉悦。“如今姑娘把背后保护的人撤了,按照莺儿的性格,得了这样好的差事,自然是要好生宣扬一番的,你说,付姨娘的人会不会借此机会盯上她呢?” 红鸾瞪着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那姑娘的意思是,想要把她最后的利用价值榨干?” 话虽然是疑问的,可是语气却是笃定的。 两个小丫头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心照不宣。 红鸾不动声色的和她拉开一定距离,眼底带着一丝敬佩。 “姑娘现如今当真是和以往不一样了,如今的姑娘越发让人觉得安心。” 萍儿也跟着笑,只是转头的时候轻轻叹息。 “杏儿那丫头性格轴,还要劳烦姐姐多多照顾一些,莫要坏了姑娘的大事。” 两个人说说笑笑,似乎只是普通的聊天。 可是谁也想不到的是,这两人竟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差点把莺儿按死。 另一边,莺儿回到房间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打开箱子。 箱子刚一打开,里面就泛出一道金光。 紧接着,一件羽衣就出现在她面前。 莺儿先是微微张大嘴巴,快速拿起衣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眼睛里面暴露喜爱之色。 随后又有些义愤填膺地咬牙,满是嫉恨的开口。 “凭什么这么好的东西不是我的?凭什么同样生而为人,我要做这终日伺候人的丫鬟,她却可以高高在上?” “凭什么!凭什么!” 她不甘的嘶吼着,眼底精光微闪,突然笑了起来。 “这么好的东西,她柳馥妗穿得,我为什么就不能穿得?” 说罢,她直接拿起衣服就套在了自己身上。 只是当她美滋滋的准备把衣服最后一个扣子扣上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僵硬。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腰,眼睛里面逐渐染上怒火。 虽然这衣服她今天是第一次见,可是却也听府上的嬷嬷说了,这衣服是圣人赏赐的,乃是根据柳馥妗的尺寸所做。 柳馥妗穿上自然是刚刚好的,可她穿上,腰上却足足短了一寸! 那就只能说明,她一个丫鬟,生态竟然比正儿八经的大姑娘还要丰腴。 想到柳馥妗那婀娜多姿的身材,莺儿眼底的嫉妒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五官狰狞如恶鬼,看上去格外的可怖。 “贱人!贱人!凭什么所有的好事情都让你占了?凭什么你生了这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身段!不公平!这不公平啊啊啊!” 她愤怒的低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试图将那最后一颗扣子扣上。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依旧是还差那么一点。 她纵使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咬牙切齿的放弃。 看着镜子里面身着华服的自己,她的心中百味陈杂。 既恼怒这样的恩赐凭什么不是自己的,又羡慕柳馥妗有这样的机遇。 就在她脑子里面的想法交织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推开。 莺儿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褪下,那人就已经走了进来。 她心中慌乱,连忙穿着衣服躲进了被子里。 却不想那人进来之后,便直奔床榻,嘴里还嘿嘿地笑着。 “我的乖莺儿,今天怎么休息的这么早呀?莫不是身体不适?要不要相公帮你治治?” 来人一脸的淫邪,那一双细细的眯眯眼里满是急不可耐。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莺儿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伸手拍了一下来人的手背,嗔怪道:“你来之前怎么也不让人跟我说一声?吓了我一跳!”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被窝里面钻出来,柔弱无骨的攀上来人的脖梗。 来人正是谢长风。 感受到她的主动,谢长风咕咚咽了一口口水,急不可耐的就想要把她给扑倒,却被莺儿拦住。 感受到胸前的阻力,他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 “莺儿,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两个都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快活鸳鸯,你如今还要跟我玩欲迎还拒那一套吗?” 莺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娇媚。“你着什么急呀,我今日可是有礼物要送给你。” 莺儿眼珠子咕噜噜转着,明显没什么好心。 谢长风疑惑的看着她,就见她缓缓站了起来,身上的羽衣随着她的动作摇曳,没得晃了人的眼。 “咕咚。” 第一百二十二章 抓尽把柄 “咕咚。” 咽口水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面显得格外的突兀。 莺儿抬头,就看见谢长风紧紧的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眼睛都直了。 她嘴角过去一抹得意的笑容,缓缓走过去,攀附在他身上。 “公子,奴家今天美吗?” 谢长风又咽了一口唾沫,忙不迭点头。 “美,着实是美,莺儿,在我的心目当中,你就是那天上的仙女儿,不,你比那仙女儿还好看,牢牢的把本公子的心攥进手里。” 谢长风痴痴看着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颊。 莺儿看着他痴迷的样子,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趴在谢长风的耳边吐气如兰。 “既然美,那你难道不想拥有我吗?” 谢长风早就已经心痒难耐,如今又哪里能够接受得住她的撩拨? 当下眼睛都亮了,上去就把人按进自己怀里,一个箭步将她甩在床上,整个人便覆了过去。 莺儿眼睛里面的得意越发明显,只是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彻底僵硬在脸上。 “呲啦!” 清脆的裂帛声响彻整个房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莺儿身子瞬间变得僵硬,瞳孔猛缩,一张小脸迅速变得毫无血色。 她猛得把身上的人推开,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在看到身上那被撕裂开来的口子之后,顿时惊的差点要晕过去。 “你,你都做了些什么!” 谢长风正在兴头上,冷不丁被推开,眉头瞬间皱的紧紧的。 “莺儿,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小爷我最近太给你脸了,所以才让你如今这么猖狂?” 他面色黑沉如水,眼睛里面折射出怒气。 若是换做从前,莺儿肯定早就已经上来安抚他了。 可是今日她只是紧张的看着自己的衣服,欲哭无泪。 “你懂什么?这不是我的衣服,这可是圣人赐给大姑娘的衣物,如今只是放在我这里保管,如今你把她给撕毁了,我明日如何向大姑娘交差?” 莺儿抖着手指,试图用手把那个口子给拼接上,可是谢长风的力气实在是太大,那衣服几乎被他撕成了两半,如今想要恢复原样,哪里有这么简单? 莺儿想死的心都有了,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谢长风也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件衣服,竟然也能引起如此风波。 他的脸也白的吓人,慌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这不关我的事。” 说完,他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里还有一缕布条,连忙伸手把布扔到一边,心虚的又往后退了几步。 莺儿本以为他是个有担当的,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想撇下自己。 顿时气不大一处来,恶狠狠的冲着他吼道。 “衣服是你撕的,你这会说跟你没有关系,谢长风,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谢长风被她如此辱骂尊严,脸都绿了。 “莺儿!注意你的身份,你不过就是一个丫鬟,哪来的胆子对我大呼小叫?” 莺儿这会心思都在衣服上,哪里还能管得了尊卑有别? 见他拿身份压自己,当即冷哼。 “刚才你撕我衣服的时候,怎么不嫌弃我是个丫鬟了?谢长风,别忘了,今日可是你先闯进我房间的,若是我这会大喊一声,说你突然闯进来,想要对我意图不轨,你说姑娘是会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谢长风的脸更绿了,绿的发黑。 莺儿只当是没看见,继续压低了声音威胁。 “再者,你我之间每次幽会,你都会留一件贴身之物给我,若是我拿着这些东西去谢家,让谢家老爷子做主给我一个名分,你说,你谢长风可还有脸出门?” 谢长风眼底闪过一丝光芒,转瞬即逝,却还嘴硬。 “不过就是一个丫鬟,就算是你拿着东西上门,不过也就是个同房,顶多是个妾,还不是任人磋磨的玩意儿?” “是吗?” 莺儿的声音更冷,眼底也藏着疯狂。 “那你给我传的信,在信中说的那些话,你难道就不怕别人知道吗?” “信?你,你竟然还留着?!” 谢长风脸色终于变了,不再是愤怒,而是极致的恐慌。 莺儿满意的看着他这幅样子,哈哈笑了起来。 “是啊,虽然你每次都说让我看完就把信烧了,可是我想留个念想,所以就偷偷藏了起来,若是我有事,你那些藏着你狼子野心的信,可就不知道会落进何人之手了。” 谢长风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阴沉的在想些什么。 莺儿也不着急,只是一字一句念着信上的内容。 “公子可还记得,你说过,等你收获了大太太的信任,日后就会被祝老将军记养在名下,等祝老将军百年之后,偌大的将军府就是你的,到时候你就抬我做侧室姨娘。” “你还说,让我好好的在大姑娘身边蛰伏,把重要的消息传递给你,好让你投其所好。” “还有,你对大姑娘还有着不一样的心思,你难道忘了,你可还给过我那种药,让我找机会下到大姑娘水里,到时候你再下手,只要大姑娘成了你的人,日后就只能嫁给你,到时会让你磋磨……” “够了!你说够了没有!” 谢长风崩溃低吼,双眼赤红。 手指紧紧捏成拳,对着莺儿怒目而视。 良久,他才抖着身子,压着怒气问道。 “你说这么多,到底想做什么?” 莺儿眼底带着一丝悲凉,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不想一个人承担这么大的责任罢了。” 她怕死。 撕毁御赐之物这么重的罪名,她可不能一个人背在身上! 谢长风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眼睛都瞪圆了。 “你疯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拉着我,也只是多死一个人,你难道当真这么无情?” “无情?那也是你无情在先,怨不得我!我也并非是非要拉着你去死,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莺儿一脸决绝,很明显是不想听他打感情牌。 谢长风焦躁的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这事要想解决,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要知道,柳家除了柳馥妗,还有一位二姑娘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捧杀 莺儿分明正处于极度的恐慌之中,身子微微颤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长风深吸一口气,像是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那柳含烟如今应当是被禁足期间,她向来和柳馥妗合不来,你说,要是她不小心知道了柳馥妗要去参加皇家宴会,并且穿的还是御赐的衣物,你觉得她会怎么做呢?” 莺儿面上迅速一喜,不过很快就压了下来,犹豫不决的说道。 “二姑娘是个没脑子的,可付姨娘不是,若是知道了我们算计二姑娘,付姨娘肯定不会饶了我们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考虑后果吗?你可想清楚了,御赐的衣服被损坏,一旦圣人怪罪下来,便是给我们十条命,也不够用的!” 莺儿贝齿咬着下唇,柳眉仅仅坐在一起,看上去很是纠结。 “可我到底是柳家的奴婢,你倒是可以全然脱身,可我就不一样了,付姨娘若是当真想要拿我出气,只怕没人能够救得了我!” 谢长风冷哼,眼底闪过讽刺。 “你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竟然还学会威胁我了,如今怎么就跟个软柿子似的?” 他心中憋着火,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不好听。 莺儿没有精神和他呛声,只低着头摸索着衣服上被损坏的痕迹。 好半晌,她才咬牙道。 “我可以答应你这么做,但是你必须先去大姑娘那里求个恩典,就说你要纳我为妾,并且过几日就会迎我过府!” 她抬头,眼睛里面闪过一抹野心。 谢长风气的直咬牙,三两步走过来掐住她的脖子。 “不过是个卑贱的丫鬟,看来当真是我最近这段时间对你过分宽容了,你竟然敢蹬鼻子上脸!” 莺儿却一点都不怕,挺直了腰杆儿,一字一句道。 “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可不是空口诓骗你的,那可都是有证据的,你可以选择拒绝我的要求,但日后这些东西会落进谁的手里,那可就难说了。” 谢长风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阴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要把她冻穿。 “莺儿,你可要想清楚了,若真是入了我的后院,到时候就相当于落到了我手上,我想要怎么对待你,你都得受着!” 莺儿却不以为然,哼了一声。 “你以为我现在就可以轻松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不过就是觉得,只要过了这次危机,我就没有办法继续攀咬你,而我一个丫鬟,留在府上,早晚会被付姨娘磋磨死,到时候你再把我那些东西拿回来,你就可以全身而退。” 可是,她又不傻,怎么可能会任由他决定自己的命运? 可是她如果能进了谢家的后院,那就不一样了。 她今天虽然得罪了谢长风,可是日后,她只要撒撒娇,说几句好话,谢长风就会原谅她,到时候,她不是还会成为那风光的姨娘? 而且柳馥妗之前当着她的面说过,她和大太太都是属意举荐谢长风给祝老将军的。 到时候,谢长风接管了祝家军,那她的身份不也是会水涨船高? 之前那些看不起她的人,日后不还是会被她踩在脚底? 谢长风不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只以为她全然是在威胁自己,眼底的杀意若隐若现,可到底还是低头。 “好,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回头我就去向柳馥妗要了你。” 莺儿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见他妥协,同意,这才得意洋洋了起来。 转身扭着身子蛇一样的走到谢长风身边,手指勾着他的腰带,娇滴滴的喊。 “公子,奴家之所以这么做,那也是身不由己,毕竟,奴婢只是个丫鬟,若是主家不待见,那日后还会有我的好果子吃吗?” 她说的情真意切,似乎刚才威胁他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谢长风的脸色不断的变化,到最后还是被她哄好了。 “我知道,这件事情也怪不得你,好了,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还是要想想应对之策才是。” 两个人之间似乎又变成了之前那亲密无间的样子,可是两个人心里面想的是什么,估计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如今外面的天色还没黑,可是黑暗的罪恶已经在开始不断的滋生了。 另一边,柳含烟正在屋子里面发脾气。 最近这几日,她都只能待在自己那小小的院子里。 一开始的时候,她也尝试过闹过,可是除了自己身边的两个小丫鬟帮着自己,其他人都只是会硬邦邦的说上一句,是姨娘和老爷的吩咐,让她回房间去。 看着院子里面随处可见的嬷嬷丫鬟,柳含烟再次把自己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 “滚!你们都滚出去!” 春花和秋月两个小丫鬟,脸上带着惊恐。 看着瓷器在面前破碎,扑通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姑娘,您还是用些吃食吧,您今天已经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可怎么能受得住啊。” 春花皱着一张小脸,眼底满是心疼。 秋月也连连点头,压着声音说道。 “姑娘,您好歹吃点东西,要不这样,明日,明日老爷他们要出门,我们可以趁机去求一下姨娘,让她放您出来一会,这样可好?” 她温声细语,像是哄孩子一样。 可是柳含烟却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明日爹爹他们会出门?” 她眯着眼睛,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秋月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眨着眼说道。 “是啊,明天是国之大典的日子,老爷要带老太太,大太太和大姑娘去皇宫赴宴,老爷这次立了功,听说圣人有心想要给她升官呢!” 她越说越激动,就连一旁的春花都被她调动了情绪。 “是啊是啊,听说圣人现如今可倚重老爷了呢,前段时间还给大姑娘送了一套特别漂亮的衣服呢。” 两个小丫鬟说着说着,这话就偏了题,无不憧憬的开口。 “听说大姑娘打算穿着这套衣服前去赴宴,这得有多漂亮呀!” 第一百二十四章 把衣服拿过来 两个小家伙眼睛里面满是期待,像是想要等待着看柳馥妗穿上那套衣服的模样。 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柳含烟眼睛里面闪过嫉妒的火焰。 “这个小贱人,凭什么能有这样的殊荣?我才是爹最宠爱的女儿,她不过就是占着一个嫡女的头衔,凭什么比我更耀眼!” 柳含烟气的浑身发抖,五官都扭曲成了狰狞模样。 春花和秋月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闭紧了嘴巴靠在一起当鹌鹑。 柳含烟又摔了几个杯子,看着满地狼藉,这才突然间说道。 “你们两个见过那衣服的模样?” 春花和秋月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间问到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踌躇着点头。 “大姑娘收到衣服之后,就放在了杏儿姐姐那里,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就放在了莺儿姐姐那里,之前我们没有被分到姑娘这边的时候,和莺儿姐姐地关系还不错,所以就大着胆子过去看了一眼。” “莺儿?” 柳含烟的眼神微微闪了一下。 她是知道莺儿的,那是她娘的人。 嘴角微微往上翘了一下,眼神开始不断闪烁。 突然,她浅浅一笑,温和的蹲下身来。 “秋月,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秋月小脸上闪过一抹迷茫,怯生生的开口。 “姑,姑娘对奴婢自然是好的。” “那,我想让你帮我做件事情,应该不难吧?” 柳含烟笑的人畜无害,眼睛里面是明晃晃的算计。 可是秋月却并没有听出来,而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自然是可以的。” 不过说完之后,她又紧接着补了一句。 “不过姑娘,您要是想出去,只怕有些困难……”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柳含烟打断了。 “傻丫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娘亲这是为了我好,我怎么可能会违背她的好意呢?只是你也知道的,我所有的珠宝首饰都被娘亲拿走了,所以心里面实在是有些不舒服,你能不能,让莺儿把衣服拿来,让我试穿一下?” 秋月猛的瞪大眼睛,一脸惶恐。 “二姑娘!这可万万不可啊!这可是御赐之物,万一坏了,咱们如何担待得起?” 春花也是小脸煞白,满脸都是后悔。 早知道,她们刚才就不多嘴,提起这些事情了。 “对啊二姑娘,这衣服是大姑娘明天要穿的,今日咱们若是试穿了,有了褶皱,明日姑娘问罪起来,那可如何是好啊。” 两个丫鬟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柳含烟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就算是再珍贵,也不过就是一件衣服,我就是试穿一下,又不会当真破坏,你们两个这么小心做什么?” 她满脸的不以为意,甚至隐隐有些跃跃欲试。 跪在地上的两个小丫鬟越想越后悔,哭丧着一张脸,眼泪都在眼睛里面打着转转。 “二姑娘,当真是不可呀,这件事情若是让姨娘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们两个的!” 柳含烟见她们两个哭哭啼啼,就是不愿意帮她,心里也有些不乐意了。 “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当真是怕了你们了,我不穿了还不行吗?你去告诉莺儿,我只想远远的看一眼,只看一眼,总归不会弄坏吧?” 两个小丫鬟还准备再继续劝一劝,可是柳含烟已经不耐烦了。 “我已经给过你们两个机会了,若是你们两个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的话,那等我出了禁足区就去告诉我娘,你们两个苛待于我,到时候定然要让她把你们给发卖了!” 这话当真是恶毒,两个小丫鬟难免哆嗦了起来。 好半晌,二人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缓缓点了点头。 “二姑娘,我们可以帮忙传话,但是您也要答应奴婢们,万万不可以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柳含烟压根就没有把她们的警告放在心上,胡乱点了点头,就把人给赶走了。 而春花和秋月两人,刚刚出了院子,就收了在柳含烟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便直接去了莺儿所在的房间。 莺儿心里原本还在担心,担心这件事情会露出破绽。 可是没有想到,柳含烟竟然这么蠢,直接就让人过来,让她把衣服送过去。 她心里面几乎快要笑开花了,可是面上还要装作一副担忧的样子。 战战兢兢地把衣服送到柳含烟面前,便看到对面的人儿盯着那精美的衣服出了神。 她的一双眸子里面满满的都是惊艳,随即便带着扭曲的嫉妒。 “春花,秋月,这里不用你们两个伺候了,先下去吧。” 春花秋月两个人面上还带着一丝迟疑,相互对视了一眼,犹豫着说道。 “姑娘,天色不早了,莺儿姐姐一个人回去只怕会害怕,要不然还是让奴婢等人把她送回去吧。” 柳含烟的视线终于从那衣服上面拔了下来,有些不悦的转头看着面前两个人。 “我让你们先出去,你们难道听不到吗?莺儿比你们两个在府上待的时间还要久一些,难不成还会在自己家里面迷路?”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春花秋月两个人虽然有心想要在周旋一番,可到底还是因为惧怕而缓缓退了出去。 等两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房间之内,柳含烟这才淡淡的开口。 “莺儿,明日你就告诉柳馥妗,这衣服坏了,让她穿别的衣服进宫。” 柳含烟伸手,就准备把衣服接过来。 只是手指刚刚碰到盒子,莺儿就大惊失色的把盒子护在了自己怀中。 “二姑娘,您怕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这可是御赐的东西,我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情呀!” 柳含烟扑了个空,面上染过一抹恼怒。 “莺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别忘了,你可是我娘的人,你竟然敢忤逆我,若是我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娘,你觉得你还有命吗?” 莺儿听得她如此威胁自己,眼睛里面闪过一抹恨意。 可面上还要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二姑娘,您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只怕便是姨娘亲自过来,也不会应允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怕是要完 莺儿虽然是在浑身发抖,可是说出这话的时候却是格外坚决。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抱着盒子站起来就准备往外走。 可是柳含烟既然让她过来了,又怎么可能会让她回去呢? 趁着她转身的那个空档,直接扑过去,将手中的棍子狠狠砸在她的脑袋上。 只听当啷一声,莺儿手中的盒子落地,她也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二姑娘?” 她只来得及不可置信地喊出这句话,紧接着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柳含烟手指都在微微发颤,可是目光在看到一旁的盒子时,眼睛里面的激动却是将所有的恐惧都替代。 “不过就是一件死物而已,圣人又没有说衣服一定是给柳馥妗的,既然是给爹爹的女儿,那我如何就穿不得?” 柳含烟激动地把衣服展开,细细的穿在自己身上。 她嘴角带笑,有些癫狂的走到镜子前,一边为自己脸上敷上胭脂,一边欣赏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这衣服用的料子乃是上好的软罗烟,上面绣着大片大片的刺绣,华贵异常。 柳含烟生的本就不丑,如今穿上这衣服,更是让人觉得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伸手抚着自己鬓角的发丝,眼睛里面都是狂热。 “既然我被禁足,那她柳馥妗也别想着参加宴会!” “凭什么都是柳家的女儿,她可以风风光光的出现在别人面前,可我却要如此憋屈的被困在这一方小院里?” 嫉妒的种子一旦在心中种下,就会随着风迎风招展,不断的舒展枝桠。 如今柳含烟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疯魔,尤其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更是让她心中恨到了极点。 就在她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的时候,外面突然间传来一阵嘈杂声。 紧接着砰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头发已经花白的柳老太太便由人扶着走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柳瀚文和柳馥妗。 在看到柳含烟身上的衣服时,众人齐齐色变,柳老太太更是直接将自己手中的拐杖重重地砸在地上。 “蠢货!这不是你的东西,还不赶紧脱下来!” 柳含烟没有想到他们会一窝蜂的闯进来,顿时就吓得缩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如今听到柳老太太的话,也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讷讷的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柳老太太面色难看,怒吼了一声,指挥着身边的人就要去扒她的衣服。 柳含烟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挣扎,却不想和那丫鬟一手扯住衣服的一边,只听呲啦一声脆响,那衣服竟是被她二人扯成了碎布。 “蠢货!你在做什么?” “来人!还不赶紧把她身上的衣服给我扒下来!” 柳瀚文和柳老太太齐齐喊道,整个房间里面顿时就乱了起来。 等到柳含烟好不容易哆哆嗦嗦的把衣服脱下来,红鸾已经皱巴着一张脸捧着衣服走到几人面前。 “老太太,这,这衣服裂了一道大口子,而且上面的刺绣也被损坏了,如今只怕是不能穿了。” 这话一出,柳老太太和柳瀚文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恨不得直接就晕过去。 柳瀚文面色铁青,冷冷的看着面前的柳含烟。 “逆女!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情!这可是御赐的东西,你怎么敢毁坏?” 柳含烟也没有想到这衣服竟然一撕就坏,顿时就慌了神茫然无措的看着柳瀚文。 “爹爹,不是这样的爹爹,不是我的错,都是这丫鬟突然间冲上来,把我吓了一跳,对,都是她的缘故!” 柳含烟下意识就想把这件事情的过错全部都推给红鸾,说话也是有些语无伦次的。 可是柳瀚文压根不愿意听她解释,直接一巴掌重重的甩了过去。 “贱人!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准备推卸责任?你知不知道你到底闯了多大的祸!” 看着面前皱巴巴的衣服,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忍不住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柳馥妗早早的就已经隐匿在人群中,眼睛里面带着一丝笑意。 果然是个蠢货。 快速将自己嘴角的笑容收敛,柳馥妗急急上前,先是看了一眼衣服,紧接着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莺儿,一脸六神无主。 “怎么会这样?明明我叮嘱过莺儿,让她好好的保管衣服的,如今怎么会……” 她身子狠狠的晃了两下,用力挤出两滴眼泪。 “父亲,现在可怎么办呀?没有衣服,我要如何参加明日的宴会?父亲如今立了功,好不容易在圣人面前得了脸,若是因为一件衣服坏了您在圣人心中的地位,那,那……” 柳馥妗脸色灰白,其他人的面色同样不好看。 柳老太太到底镇定一些,稳着情绪转头看向一旁的秦嬷嬷。 “秦嬷嬷,去把府上的绣娘全部都召集起来,让她们抓紧时间把衣服修补一下,千万不能耽误了明日的宴会!” 秦嬷嬷连忙点头,领命离去。 而柳瀚文也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一样,连声催促。 “对对对,抓紧时间让人修补,只要修补好了,就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他心中还藏着最后一丝期待,可是秦嬷嬷很快就带人回来了,在看过破损的痕迹之后,几个婆子都白着脸摇了摇头。 “老夫人,老爷,衣服损毁的实在是太严重,所以……” 她们的话没有说完,可是剩下的话众人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柳瀚文身子重重的晃动了几下,随后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哈,哈哈,好啊,真好啊!当真是天要绝我!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给我开这么大的玩笑!” 他又哭又笑,明显是受到了刺激。 柳老太太看得心疼,忍不住上前宽慰。 “我儿,你别这样,说不定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呢,实在不行,让妗儿莫要去宴会了,那么多人,圣人哪里就真的能记的起她?” 柳瀚文苦笑一声,放在桌子上面的手指收成了拳。 “娘,这件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你以为圣人仅仅只是送了衣服过来吗?那是在敲打我啊,如今衣服没了,妗儿不能赴宴,日后我柳家,怕是要完了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草草收场 房间里面的气氛有些压抑,柳瀚文和柳老太太面上都是一派着急。 柳馥妗安静的看着这一幕,眼底逐渐浮现一抹冷色,在极致的安静中缓缓开口。 “好端端的,妹妹怎么突然想到要穿我的衣服?” 柳含烟这会似乎清醒了一些,感受到屋子里的气氛,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我,我就是听下人提起来,觉得新奇。所以,所以……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御赐之物……” 她慌乱为自己辩解,可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听信她的话。 毕竟,若是当真不知情的话,一开始她也没有必要表现的如此慌乱了。 只是柳瀚文和老太太这会急需一个发泄的口子,并没有纠正她的这一番说辞,而是怒气冲冲的开口。 “下人?哪个下人敢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他们难道不知道这衣服的重要性吗?” 柳老太太率先发难,柳含烟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瑟缩了一下,怯生生道。 “是,是春花秋月,是她们两个说的,我,我真的不知情啊,祖母,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我是什么样的性格您知道……” 迟来的慌乱让柳含烟开始打感情牌。 可是柳老太太压根不管她,只是冷声让认把这两个丫鬟叫过来。 柳馥妗这时却是微微摇头,压着声音说道。 “祖母且慢,这两个丫鬟就算是知道衣服的事情,可是我明明把衣服放的好好的,为什么会有人动手脚?只怕,这其中还是有缘由的……”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婴儿身上。 她抿着唇,眼神多有复杂。 一旁的平二像是发现了华点一样,猝然瞪大眸子。 “姑娘命我把衣服给莺儿姐姐的时候,分明再三嘱咐过,这衣服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任何人想要触碰都不行,可是莺儿姐姐怎么会……” 她故作惊讶,柳瀚文和柳老太太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们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眼神流转中,却满是猜疑。 柳瀚文更是直接让人端了一盆冷水过来,直接把莺儿泼醒。 莺儿悠悠转型就对上几双含着愤怒的眼睛,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下一刻,目光便落在了绣娘手中的衣服上。 几人看的分明,她的眼底分明是闪过一抹一闪而过的放松。 紧接着她便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喊道:“这,这衣服怎么会……二姑娘!您分明说过,只是想要看看这衣服,如今怎么可以把奴婢打晕,还把衣服给弄坏了?” 她先发制人,直接把自己放到了受害人的位置上。 若是刚才没有柳馥妗的一番发言,估摸着她现在已经赚足了其他人的同情。 可是刚才几人已经被柳馥妗提了醒,这会儿并没有被她带偏思维。 柳含烟虽然冒进,可也并非是真的傻子,思绪流转间,已经恨恨的看向她。 “你胡说些什么?这一切分明就是你设计的!好端端的,你却要让人告知我关于衣服的消息,你明知道我一定会心生嫉妒,却还要把消息走露出去,你,你当真是太过分了!” 柳含烟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柳馥妗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倒是没有想到,生死攸关关头,柳含烟的脑子竟然还能转得如此之快。 只不过,她只猜对了一半,另一半,只怕是她想破脑袋都猜不透的。 莺儿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心思会被戳破,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二姑娘在说些什么呀,奴婢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奴婢原本就是按照您的吩咐过来送衣服的,如今怎么反倒是成了陷害您的人了?” 她委委屈屈,言语间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柳含烟虽然想通了事情的关键,可到底嘴上不如人,生生落了下风,只能够抓狂上前。 “你还在狡辩!明明就是你陷害我!” 她准备上前打人,却听得旁边传来一阵惊呼。 几人寻声看去,就看到那绣娘拿着破碎的衣服满脸惊恐。 柳瀚文对于这场闹剧已经很是不满,如今面对满屋子的咋咋呼呼,更是烦躁到了极点。 他猛的一拍桌子,怒意横生。 “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真当这里是戏台子了?都给我消停点!” 他一声怒吼,柳含烟和那绣娘都讪讪的闭了嘴。 柳馥妗却并没有被他唬住,而是惊讶的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那绣娘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自己手中的布料递上前去,压低了声音说道:“这衣服,先前已经破过一回了,只是被人粗略地用针线缝制了一遭,刚才我们只看到了这衣服损毁的程度,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如今看来……” 她剩余的话没有说完,可是却像是在屋子里面投了一记炸雷。 柳含烟再一次炸了,扑过去一巴掌甩在莺儿脸上。 “果然是你这贱人在害我,我柳家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如此害我们!” 柳瀚文和柳老太太也是满脸震惊愤怒,唯有柳馥妗,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脸的痛心疾首。 “莺儿,你,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如此待我?你明知道明日的宴会对我柳家到底有多重要,你为什么还要毁了这件衣服?我明明这么信任你……” 她白着脸往后退了两步,眼底满是失望。 莺儿一开始还想反驳,可是柳瀚文压根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厌恶冰冷的目光直接落在她身上。 “好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来人呐,把她给我带下去,杖毙!不,把她的肉给我刮下来,喂狗!” 柳瀚文眼底满是嗜血,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握着。 如果不是碍于身份,估摸着他现在都已经亲自上手过去行刑了。 莺儿总算是慌了,她想要开口求饶,可是嘴巴早早的就已经被人堵住了。 她只能绝望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最后眼睛里面还满是不甘。 带走莺儿,可是衣服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柳瀚文和柳老太太都面如死灰,颓然的坐在椅子,喃喃自语。 “难道当真是老天爷要灭我柳家?” 第一百二十七章 鲛人泪 屋子里面在一次被低迷的气氛充斥,压的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柳馥妗低垂着眉眼,并没有出言提议。 好半晌,柳瀚文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妗儿,这次,只怕当真是要委屈一下你了。” 他到底还是说了这话。 毕竟,能拖得了一时是一时。 柳馥妗眼底闪过一抹果然如此的讽刺,但却并没有反驳,只是淡然应下。 “是,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转头对着萍儿说道。 “萍儿,去院子里打盆冷水来。” “是。” 萍儿没有犹豫,转身就走,只是在水打来之后,柳馥妗却是接过水盆毫不犹豫地就要往自己身上泼。 “姑娘!” 萍儿连忙上前拦住她,就连柳瀚文都惊了一下,上前呵斥。 “妗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黑着脸,面色不悦,似乎笃定了柳馥妗是因为不能前去宴会心里不悦,故意膈应他。 柳老太太脸色也很难看,刚想说什么,就见柳馥妗微微红着眼眶。 “父亲,祖母,你们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要为明日缺席宴会寻一个正当的理由罢了。” 两人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是这样的理由,表情微微僵硬了片刻,语气虽然有些缓和,但依旧是带着不满。 “到时候只说你病了,你明日只要不出门便是,为何还要做出如此举动?” 柳馥妗摇头,一脸正色:“父亲此言差矣,若是当真只是口头说说,到时候只怕会有有心人来试探,万一露出马脚,圣人怪罪下来,那柳家上下岂不是都会受到牵连?” “可我若当真染了风寒,父亲再请了外祖的牌子,前去帮我请太医,到时候有太医为证,那么明日便是有人有心为难,父亲也可以全身而退。” 她说的有理有据,反倒是比柳瀚文想得更加稳妥。 柳瀚文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你这孩子,当真是个心思缜密的,是为父错怪你了。” 说罢,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水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带着一丝心疼。 “可,你这样做也忒坏身子了,如今虽然已经开春,可这天气到底还是冷的,你平日里身子便弱一些,若是不小心落了病根……” 柳馥妗嘴角勾起一个凄凄惨惨的笑容,眼眸中满是认真。 “只要能够保护家人,女儿吃点苦没什么的。” 柳瀚文和柳老太太面上皆是一副感动模样,但却没有再继续阻止下去。 毕竟,感动归感动,跟自己的前程相比,他们还是拎得清孰轻孰重的。 柳老太太走过来拉住柳馥妗的手,叹了一口气道。 “妗儿,这次当真是苦了你了,你放心,你这次的付出我和你父亲都看在眼里。日后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但凡是我们能做到的,必定会好生补偿你。” 她说的情深意重,柳馥妗却是微微低下头去,遮住了眼睛里面的嘲讽。 正当萍儿一脸不忍的准备把那盆冰水浇到柳馥妗身上的时候,祝云柔突然带着人急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拦着。 “老爷,母亲,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她像是老母鸡护小鸡一样的把柳馥妗护在身后,看向柳瀚文和柳老太太的眼神满是戒备。 柳瀚文冷着脸,语气有些不悦。“柔儿,你怎么过来了?” 祝云柔哼了一声,把柳馥妗护得更紧。“要是再不来,我女儿只怕是都要被你们给逼死了!” 她把柳馥妗抱进怀里,满脸心疼,转而看向柳瀚文的时候又是一脸的失望。 “老爷,妗儿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她?你明知道,她平日有多仰慕你,你怎么忍心……” 她声音哽咽了一下,似乎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柳瀚文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耐着性子哄道:“柔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 他话还没有说完,祝云柔就抬手打断了他的解释。 “事情我都已经清楚了,不过就是一件衣服。我父亲为东陵立下汗马功劳,就连圣人都要礼让三分,如今若是当真因为一件衣服就将我的女儿逼入绝境,这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让别人笑掉大牙!” 她语调清冷,看也不看一眼柳家母子得脸色。“来人,把东西拿上来!” 她话音刚落,蒹葭立马上前,把一个盒子捧到众人面前。 众人还在疑惑中,她就已经伸手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柳瀚文凑过去,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这是,鲛人泪?” “对,就是鲛人泪。”祝云柔手指在衣服上轻轻的抚摸了两下,眼神飘忽,似是陷入了回忆。 “这是当年我尚且待字闺中时,先皇赐下的衣服,虽然不是最华贵的,但却代表着非凡的意义。” 当年,祝老将军出兵北戎,率领八千军队对阵三万精兵。 这场仗打得很是艰难,足足拉扯了一年多。 到最后,八千人就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 可祝老将军硬是凭借着过人领兵技术和不怕死的决心打赢了这场仗。 可是等他历尽千辛万苦回来才发现,自己的妻子竟是已经病逝,只留下寡女在家中留守。 外面盛传,这场仗何其艰难,祝老将军约莫是回不来了,所以将军府的下人便起了怠慢之心。 祝云柔性子怯懦,没少被下人磋磨,同样也被其他贵女奚落,等到祝老将军回京的时候,竟是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 祝老将军痛失爱妻,如今唯一的女儿又被人虐待,发了好生大的脾气。 那一次,所有曾经欺负过祝云柔的人都被好生教训了一场。 其中不乏有高官的女儿。 那些人联合起来,一纸状书告道御书房,可圣人非但没有训斥祝老将军,甚至还赏赐了祝云柔不少好东西以作安抚,这鲛人泪就是其中之一。 东西只不过是过场,最重要的是圣人对祝家的态度。 如今祝云柔把鲛人泪拿出来,其中的含义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柳瀚文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存着最后一丝期待问道。 “柔儿,你怎么突然想到把这么贵重的衣服拿出来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假难辨 祝云柔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对着柳馥妗说道。 “当初圣人赐下衣服的时候,我也是和你差不多大小,如今仔细看看,你和我那时的身量也是大致相同的,这衣服你来穿,自然是刚刚好的。” 柳瀚文最后一丝期待,破灭了。 他瞪圆了眼睛,腔调都有了破音。 “你,你是打算让妗儿穿这套衣服进宫赴宴?祝云柔,你疯了不成?” “我疯了?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祝云柔一点都没被他的气势吓到,冷冷笑道:“你想要做那欺君之事,莫要拉着我们一起!” 祝云柔不愿意和柳瀚文过多纠缠,拉着柳馥妗就准备离开。 柳瀚文自是不愿意,刚想要上前拦着,就听祝云柔低声道:“圣人不是傻子,若他当真在意,只怕明日就算是妗儿称病不去赴宴,他也是让人调查清楚缘由。圣人若是真心相查,你以为,后宅里的那点事情他查不到吗?” “与其遮遮掩掩,倒不是大大方方的站出来,如此一来,兴许还能让圣人消气。” “不行!”柳瀚文想也没想得拒绝:“若是今天的事情流传出去,那含烟的名声岂不是全毁了?破坏御赐之物,她有几个脑袋可以承担的起这般大的责罚?” 祝云柔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不行,所以你就让我的女儿来承担这一切?柳瀚文,你平日里偏袒柳含烟也就算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打算让我女儿受委屈吗?” “这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怎么不行?” 柳瀚文焦头烂额,祝云柔分毫不让。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一点都不像是夫妻,反倒更像是仇人。 所有人都不错眼的看着这一切,心中紧张万分。 正当柳瀚文绞尽脑汁想要说服祝云柔的时候,柳老太太突然开口。 “我觉得柔儿说的是对的,不管怎么说,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今日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 “母亲!”柳瀚文惊了,忍不住低喊。 柳老太太却是没有理他,只转头看向祝云柔。“圣人御赐衣物,妗儿却在进宫前一天称病,定然会引起他人怀疑。可毁坏御赐之物,到底还是会被人诟病,就算妗儿穿着鲛人泪进宫,也少不得会让人议论,到时若是圣人问起,那柳家不还是要被牵连?”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柳老太太的态度,可是当真到了跟前,祝云柔还是松了一口气。 “母亲,不会有事的。”她坦坦荡荡,似乎胸有成竹。 柳老太太蹙眉,只觉得这二者之间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 祝云柔却只是笃定道:“母亲放心,若是圣人问起,儿媳自有说辞。” 如此,柳老太太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就让她们母女离开。 这事似乎就这么结束了,就连柳含烟要接受什么样的惩罚,二人都没有在意。 天上无月,只有丫鬟手中的引路灯照亮了小小一方土地。 萍儿还有些愤愤不平,低声道:“老爷和老太太还真是宠爱二姑娘,今日她作出如此害人的举动,老爷和老太太虽然动手打了人,可是却并没有作出实质性的处罚,当真是不公平。” 她声音压的很低,可是依旧能够听得出来她语气里的不乐意。 姑娘费尽心思演了这么一出,可是到最后竟然只是死了一个莺儿,那岂不是相当于白费力气? 柳馥妗却是轻轻挽着祝云柔的胳膊,声音轻柔飘渺。“萍儿,不可妄言。” 萍儿有些忿忿不平的闭了嘴,悻悻跟着她们进了春韵院。 打发了所有的下人之后,祝云柔这才有些焦急的开口。 “妗儿,咱们这么做没问题吧?到底是御赐之物,圣人又不是傻子,若是当真怪罪起来……” “娘,不必忧心,圣人不会注意到的。” 柳馥妗说着,附到祝云柔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祝云柔瞳孔微缩,嘴巴也跟着张大。 “你,你不要命了!御赐之物也敢冒充!这事若是传出去,只怕连你外祖也会受到牵连!” 祝云柔急了,声音压的极低,手心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柳馥妗淡淡笑了笑,柔声道:“娘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这衣服是假的呢?” 衣服是假的,可今日柳家人受到的冲击可不是假的。 莺儿虽然已经死了,可是付姨娘可不会就这么放弃追究这件事情。 到时候,她肯定会加快行动。 她想要把自己嫁给别人,那就别怪她算计她的女儿了。 “娘,明日你这样……然后……” “这样,能行吗?” 祝云柔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这事兹事体大,万一没有处理好…… 柳馥妗笑得自信满满,又是好一通安抚才把人安抚好。 等到柳馥妗出了春韵院回了自己的房间,已经过了子时。 萍儿一边帮她卸去头上的钗环,一边低声道:“姑娘,二姑娘那边的事情付姨娘也知道了,现在正在二姑娘院子里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呢。” “让她们说去吧,让底下的人找几个人,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出去,顺便告诉付姨娘的人,就说有人亲眼看见谢长风进了莺儿的房间,许久之后才出来。” “是。” 萍儿领命离去,柳馥妗却没有第一时间熄了蜡烛,而是看着屏风后面开口。 “出来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屏风后面就出现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 目光上移,那人不是谢长风是谁? 只见他走到柳馥妗面前,单膝跪地,随后手指在面上一撕,面容顿时变成了陌生模样。 “姑娘。” 柳馥妗满意的看着她的脸,笑着道:“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不过接下来,我还有件事情要你去办。” 她低语了几句,那人顿时绷直了身子。“是!属下这就去办!” 那人肃然起身,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柳馥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笑出声。 衣服是假的,人是假的,事也是假的。 那,世界上什么是真的呢? 真真假假,世人又如何分辨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进宫 在柳瀚文的干预下,整个柳家的下人都对昨夜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 而且因为有柳馥妗的从中阻拦,付姨娘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 可事情早就已经成了定局,她震怒也无可奈何。 翌日,整个柳家的人都忙忙碌碌,不停的进进出出。 柳馥妗一早就起来洗漱,顺便听着萍儿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 “付姨娘今天一早就知道了二姑娘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如今正在发脾气呢,只不过莺儿昨天晚上就被杖毙了,春花和秋月也受到了相应的惩罚,付姨娘就算是生气,也只能生生忍着。” 萍儿的声音虽然压的很低,可是却依旧是带着难言的兴奋。 柳馥妗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抬手制止红鸾准备给自己带簪子的举动,而是从旁边的盒子里面选了一支不起眼的珍珠簪子递给她。 “今日是皇室的主场,只要不失礼就行,没有必要打扮的太过于华贵。” 红鸾想了想,从善如流的拿过簪子,给柳馥妗换了一个不那么眨眼的流云髻,又把簪子簪了上去。 萍儿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忽然开口。 “姑娘,既然是国之大典,为何咱们要如此低调?” “低调?” 柳馥妗又笑了,嘴角微微往上勾了勾,只是眼底却一点善意都没有。 “不管我今日装扮如何,都不可能低调了去,毕竟咱们的圣人可是亲自给我赏赐了衣物,在这场大典之前,就已经把我变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现在估计整个京城的人都在对她好奇不已,又怎么可能会让她低调了去? 萍儿有些错愕,但是仔细想了想,还是严肃了神情。 “姑娘放心,萍儿今天哪里都不去,会一直陪在姑娘身边的。” “不,你今天要陪在母亲身边,我这边,反倒是不用你看着。” “姑娘?” 萍儿心中不解,但是知道她家姑娘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所以纵使心中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收拾好一切之后,柳馥妗就跟着祝云柔和柳老太太上了马车。 柳瀚文已经去上朝了。 他们并不是一路,所以倒也落得一个轻松。 柳老太太一路上都在不停叮嘱柳馥妗,让她不要胡乱出风头,最好是不要让圣人看到她。 看不到她,自然也就没有人会想起御赐衣物的事情。 柳馥妗嘴上答应,可是心里却嗤之以鼻。 柳老太太,当真还是太天真了。 车轮骨碌碌转了一圈又一圈,很快就晃晃悠悠的到了玄武门门口。 东陵律例,皇宫之内不许车马通行,所以她们自然也就只能是下车步行过去。 他们来的不算早,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了。 一眼望去,所有的夫人小姐都是穿红着绿,看着好不艳丽。 相比之下,柳馥妗他们的打扮就稍显素净一些,看着倒是不怎么起眼。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们一路进了皇宫,倒也没有被多少人注意。 按照惯例,女眷一进宫就被引到皇后的椒兰殿。 柳馥妗一改平日里在家游刃有余的样子,一举一动都像是提前刻画好的,任谁都挑不出半点错误来。 祝云柔站在她身侧,明显感受到不对,忍不住低声询问。 “妗儿,怎么了?莫不是觉得身体不舒服?” 柳馥妗恍然回神,看着她担忧的面容,只觉得浑身的压力舒缓了一些。 勉强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柳馥妗摇头。 “没有,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来皇宫,所以有些拘谨。”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猜透了上一世的一些事情,再加上想到上一世在皇宫中的那些经历,所以心中有些不舒服吧? 祝云柔皱眉,明显是有些不信的。 因为柳馥妗的手冰冷的不像话,那样子真的一点都不像是紧张造成的。 她张口,想要安抚,旁边却传来一道毫不遮掩的讽刺。 “果然是小家子气,只是进了皇宫就紧张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皇宫是要吃人的地方呢。” 那声音尖锐,带着满满的嘲弄,瞬间就引起了大多数人的注意,转头朝着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这一看不打紧,顿时所有人都齐齐行礼,对着出声的那女子喊道。 “参见郡主殿下!” 柳馥妗也跟着行礼,心中却是微微一沉。 苏淼淼。 她竟然把这人给忘了。 上一次在齐家,她虽然利用太子躲过了她的刁难。 可她到底是皇室中人,这种场合,自然是要参加的。 按照**珠之前说的那样,苏淼淼甚是记仇,那就意味着,今日她怕是故意想让自己出丑难堪了。 她低头思索着对策,苏淼淼却是已经扶着丫鬟的手走到她跟前。 “柳馥妗,你之前的时候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竟然诓的太子哥哥罚我,如今怎么唯唯诺诺的,看起来如此小家子气!” 苏淼淼的言语恶意满满,柳馥妗就是想要装傻充愣都不行。 无奈,她只能装作一副无奈的模样,谨小慎微的回答。 “郡主误会了,臣女从小生在闺阁,因为体弱几乎不怎么外出,更不用说参加如此大规模的宴会了,有些畏手畏脚,也是因为景仰圣人和皇后娘娘天威,自然是比不得郡主如此洒脱。” 她斟酌着用词,努力让自己不激怒苏淼淼。 不想苏淼淼压根就不准备跟她客气,直接翻了个白眼。 “还真是长了一张巧嘴,只可惜,本郡主不喜欢你这种油腔滑调的人,你刚才的样子让本郡主瞧得很是不喜,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好好教教规矩!” “郡主!” 柳馥妗心中一惊,手指不由得收紧,心中暗骂这人的不讲武德。 “郡主殿下,不知道臣女哪里得罪了郡主殿下,让殿下如此生气?” 她微微颔首,并不想多惹事端。 毕竟,如今宴会还没开始,出了任何事情,都会成为人群的焦点。 她今日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会被人看着,可是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是能避则避。 第一百三十章 澄清 她心中百转千回,可是却低估了苏淼淼的刁蛮任性。 许是因为被柳馥妗如此询问不悦,她直接双手叉腰,高声道:“我就是看见你就觉得不舒服,怎么,难道你要当众顶撞本郡主吗?” 柳馥妗:“……” 当众顶撞吗? 她自然是不敢的。 可是让她就这么低头,她心中又有些不甘心。 上一世,她虽然困于皇宫,可是大多数都是在自己的宫殿内走动,如非必要,她不会轻易前往别处。 虽然她听说过苏淼淼的刁蛮,可是却从来没有和她正面对上过。 如今当真被她咬住,还真是觉得有写棘手呢。 “臣女不敢。” 柳馥妗微微低头,生生把自己心中的不满压了下去。 “不敢就行,既然不敢,那还不赶紧过来受教!” 苏淼淼叉着腰,面上满是得意。 柳馥妗深吸一口气,缓缓往前踏了一步。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那带着幸灾乐祸的目光,以及旁边母亲担忧的声音。 如果不是因为她早早的就已经吩咐了蒹葭和萍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看好母亲,估计这会祝云柔都要站出来替她说情了吧? 柳馥妗心中叹息,微微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其他人都以为柳馥妗今天肯定要脱一层皮的时候,一道温婉大方的声音柔柔传来。 “淼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胡闹!” 那声音温柔且坚定,语气虽然没有带着任何苛责,可是却让柳馥妗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身子放松,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打湿。 众人也被这声音吸引,循声看过去,就看见淮阳公主正缓缓走过来。 柳馥妗也看了过去,眼神有些怔忪。 淮阳公主今年虽然才只有十四岁,可是却已经有了皇后娘娘的风采。 一举一动落落大方,虽然温柔,却也坚韧。 苏淼淼一看见她,嘴角的笑容就耷拉了下去,嘴巴微微嘟了起来。 “堂姐,你怎么过来了?” 她说着,走过去亲热的挽住淮阳公主得胳膊,嘟嘴撒娇。 淮阳公主被她闹的没脾气,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点了点。 “你啊,少转移话题,刚才离得老远我就听到你在这里欺负人,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今日是重大的日子,不许胡闹,你是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吗?” 她絮絮叨叨,眼底写满了无奈。 虽然她比苏淼淼也大不了多少,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格外的可靠。 听着她喋喋不休的责备,苏淼淼皱眉,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一手指着柳馥妗。 “堂姐,我才没有胡闹,我就是看她觉的不顺眼,畏畏缩缩的,一点都不大气,丑的我眼睛疼!” “不许胡说!” 淮阳公主微微变了脸色,低声呵斥。 警告得把苏淼淼的手拉回来,这才转头看向柳馥妗。 只是一眼,她就微微愣住,随后带着浅笑道。 “这位姑娘,当真是抱歉,淼淼今日大概是心情不好,所以,才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不过姑娘不必担心,我待会会好好教育她的。” 她用的是我,而不是本宫。 可见她到底是平易近人的。 柳馥妗看着面前的面孔,眼底闪过一抹恍惚,只不过很快,她就把自己哪点复杂的情绪全部都收了起来。 “公主莫要说这种话,今日却是是我做的不够好,郡主教训也是应当的。” “姑娘不生气就好。” 淮阳公主也看到了柳馥妗眼睛里面的情绪,心中闪过一抹奇异的感觉。 只是很快,她就把所有的情绪都收了起来,转而对着众人说道。 “时间不早了,母后已经在等着了,大家且随我来吧。” 公主发话,众人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的。 一群人如此便又浩浩荡荡的去了椒兰殿。 她们进去的时候,皇后确实已经在等着了。 等众人行了礼之后,这才看向淮阳公主。 “你倒是赶得巧,竟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可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淮阳公主和皇后的长相极其相似,只是淮阳公主的面庞还带着一些稚嫩,不比皇后的威严。 听到这话,淮阳公主淡淡笑着。 “确实是有些事情耽搁了,今日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裴国公,因为之前的事情对国公多少有些影响,所以就多聊了几句以示歉意。” 淮阳公主落落大方,直接提起之前的谣言。 柳馥妗亲眼看到众人眼睛里面都带着八卦的光芒,都齐刷刷看着她,只是却又不敢追问,只能在心里面急的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后续。 皇后也知道淮阳公主的意思,颇为配合的说道。 “之前的事情确实是个乌龙,不过这也怪你父皇,当初他只是问你对裴国公的看法,却没有问你对他到底有没有男女之间的情谊,所以这才闹了如此一通。” “是啊,父皇大概是觉得我有些烦了,所以这么早就开始张罗着给我找夫婿了,看来日后我说话都要谨言慎行才是,毕竟,若是日后我再说起哪家的公子少爷有治国之才,父皇又要去下旨赐婚了。” 淮阳公主无奈摊手,说笑间,已经把之前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了。 众人虽然觉得事情肯定不是像她们说的这么简单,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多言语,只能跟着干干笑着。 皇后显然也没有打算多做解释,随便说了几句就扯开了话题。 柳馥妗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鲜活的皇后,一时间有些恍惚。 重活一世,皇后和公主还是和上一世一样,如此的体贴善良。 若是这宫中没有她们,只怕这后宫早就已经成了尔虞我诈的战场。 虽然上一世后宫也不见得有多平静。 可是皇后和公主二人,却是难得带给她温暖的人。 “柳姑娘,柳姑娘?”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叫声,柳馥妗回神,就看见殿中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她心中一惊,连忙站起身跪下,抬头就见皇后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柳姑娘看着面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舒服?” 第一百三十一章 游魂之症 柳馥妗心中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只能淡淡颔首。 “回娘娘,臣女无碍,只是瞧着娘娘面善,所以才一时出神,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皇后莞尔一笑,声音轻柔却又略显松了一口气。 “在我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又不是什么大事,何来怪罪?” 她轻柔浅笑,让人只觉得亲近。 众人看向柳馥妗的眼神都带着一丝羡慕,唯有她自己,不自觉掐紧了手指。 皇后娘娘一向都是和蔼的,上一世,即便是世人都说她是祸国妖妃,皇后却也从来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敌意,甚至在这吃人的深宫中,对她多有照拂。 只是,假的终究是假的。 圣人对她的宠爱是假的,一切都是粉饰太平的假象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郁气,三三两两的附和着其他人。 正当殿内气氛正浓时候,一个小黄门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盒子。 “娘娘,这是圣人给您准备的糕点。” 小黄门恭恭敬敬,低头把手中的食盒递到皇后面前。 “圣人记挂着娘娘今日早起,怕是因为事忙,并未进食多少东西,怕娘娘饥饿,所以特地让小厨房做的。” 小黄门还在解释,周围的人已经忍不住开始艳羡,羡慕的眼神齐齐望向皇后。 端王妃更是笑道:“圣人和娘娘当真是伉俪情深,前朝事忙,圣人竟然还记的给娘娘送来爱吃的糕点,当真是羡煞我们呢。” 有她先开口,其他人立马就反应了过来,齐齐说着羡慕的话。 皇后娘娘的脸色似乎微微变化了一下,有些苍白,但很快就恢复如初。 “圣人有心了,回去告诉圣人,就说本宫多谢他的糕点,让圣人也好生照顾自己,莫要太过劳累了” 小黄门应声退下,殿中又出现不少夸赞的声音。 柳馥妗却悄悄吸了一下鼻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的座位离皇后不算近,按理说,应当是闻不见什么的。 可是刚才那小黄门离开的时候,她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桃花香。 如今已经是四月,确实是桃花开的季节。 可是皇后娘娘桃花敏感,殿中向来都是没有桃花的。 那这花香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 柳馥妗的眉头不由得落在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糕点上,心中有些怀疑。 正当她想要试探一番的时候,苏淼淼不知道什么时候蹿了出来,眼馋的看着食盒。 “皇后娘娘,圣人对您真好,日后不知道淼淼能不能找到像圣人对待娘娘一样,对淼淼好的人。” 她一脸的向往,皇后的连色却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不过转瞬,她就轻轻点了一下苏淼淼的鼻子,嗔怪道。 “你啊,当真是不知羞,这么多人呢,怎么好说这种话?不过我看你啊,倒不是当真想要夫郎,而是想吃糕点吧!” 说着,她就直接把食盒放进苏淼淼怀里。 “给给给,你啊,就是个小馋猫,我还能不懂你那点小心思?” 端王和圣人乃是一母同胞,苏淼淼作为端王府唯一的女儿,受到的宠爱,不仅仅是来自端王夫妻的,就连皇后,对她也是宠爱有加。 这也是她养成了骄纵性格的缘由之一。 这会被塞了满怀糕点,苏淼淼一点都没有推辞,而是直接打开。 “谢谢皇后娘娘,哇,竟然是玫瑰酥,圣人当真是喜爱娘娘,就连糕点,做的都是娘娘最喜欢的呢!” 她一边吃,一边亲自拿了一块递到皇后嘴边,那和乐的样子,竟是比一旁的淮阳公主更像母女。 皇后也不生气,笑着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转头又对着身边的宫女说道。 “既然是宴会,那就应该和乐,圣人送来的糕点不少,采荷,你把糕点分给诸位夫人小姐都尝尝吧。” 皇后话音落下,又是一阵谢恩的声音,唯有柳馥妗盯着手中得糕点发呆。 她手心逐渐沁出汗水,手指也变得冰凉。 她好像,知道了一些前世不曾知道的迷题。 为了验证心中的才想,柳馥妗咬了一口玫瑰酥,入口便是浓浓的花香。 味道自然是极好的,可是随着玫瑰的香味在口中蔓延,柳馥妗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竟然从中,吃到了桃花的味道。 柳馥妗并不怀疑自己的味觉和嗅觉,要知道,外祖母在世的时候,是名扬天下的医女。 当初她跟着外祖,不仅学了一身的武艺,对外祖母留下来的那些书籍也是很感兴趣的。 因为家中也有启蒙先生,所以她对于医理也掌握了不少。 从小她就知道,她的嗅觉和味觉都比旁人要灵敏一些。 就连教她的夫子都说,她是天生学医的。 只是越是不怀疑自己的能力,她就觉得心中越发冰凉。 悄悄抬眼看向皇后,就见她脸上已经多了一抹疲态,伸手撑着额头,那样子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一样。 旁人都只以为她是因为太过于劳累所以有些乏了。 可是只有柳馥妗知道,她这是吃了桃花引起游魂之症了。 手中的帕子微微收紧,柳馥妗想起上一世,她虽然没有参加国之大典,可是却也听说,皇后在宴席即将开始的时候身体抱恙,所以未能参加。 之后所有的事宜,都是由乔贵妃一手打点的。 因为乔贵妃打点得当,后来还被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呢。 上一世她还跟着母亲一起感慨皇后体弱,可是现在,她只觉得身体发寒。 她一直知道,帝后伉俪情深不过就是一个谎言。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计谋。 圣人,早就在用皇后给乔贵妃铺路了。 她们所有人,都不过是圣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柳馥妗心中突然闪过一抹怒气,让她整个人都差点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端王妃担忧的声音。 “娘娘看着似乎有些不舒服,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 她循声看去,就见端王妃面上虽然带着担忧,可是眼底却闪动着算计。 忽而脑子里面闪过一抹白光。 ——她记起来了,乔贵妃,和端王妃是表姐妹! 所以,端王妃对这一切也是知情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解药 柳馥妗越想越心惊,脑子飞速运转。 头顶的皇后嘴角轻轻扯起一抹笑,淡淡道。 “可能是今日起的太早,所以有些困乏,你们资管说,不用管我。” 皇后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意,众人面面相觑,却还是起身劝道。 “皇后既然身体不舒服,还是请太医过来看看比较好。” “是啊是啊,皇后凤体欠安,若是强忍着,可不是一件美事。” “今日若是娘娘因为有我们在场才耽搁了就诊,只怕圣人知道了,怕是会怪罪我们,娘娘还是莫要撑着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虽是为皇后娘娘着想,可是却让人莫名的有一种施压的感觉。 柳馥妗循声看去,却也找不出第一个说出这种话的人。 眼看着皇后即将点头应了她们的提议,柳馥妗突然一个踉跄,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茶水,紧接着眉头紧蹙,捂着胸口趴在了小几上,看上去很是痛苦。 瓷器落地,顿时引得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待看到柳馥妗这幅样子,更是心中一惊。 祝云柔就在柳馥妗身侧,也顾不得礼数,连忙走到她跟前,关切问道。 “妗儿,你这是怎么了?” 柳馥妗一脸痛苦,呼吸略显急促,艰难开口。 “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会只觉得难受的厉害……” 说着,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面色却越来越痛苦。 祝云柔更着急了,转头看向皇后。 “娘娘……” 她刚说了两个字,皇后就立马反应了过来,强打起精神说道。 “快,快去请太医!”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请太医的请太医,扶人的扶人,很快就把柳馥妗扶到了里间的贵妃椅上。 好在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先是看了一眼柳馥妗的症状,又问了她几个问题,这才说道。 “回皇后娘娘,柳姑娘应当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引起了游魂之症,索性症状尚浅,所以只需要吃下下官研制的药丸即刻。” 皇后这会面上的疲惫之态已经几乎快要遮掩不住了,却还是撑着精神说道。 “那还不快救人!” 太医连连应是,转头把瓷瓶里的药丸递到柳馥妗口中。 柳馥妗吃了药之后,呼吸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只是却稍显困乏。 祝云柔还是有些不放心,追问道。 “方太医,这药可有什么不妥?怎么妗儿这般没有精神?” 方太医摸摸胡子,有些不确定。 “游魂之症在每个人身上显现出来的症状都不大相同,不过下官的药丸是经过千人实验的,不会出错,柳姑娘会感觉困乏,应该是因为药效在起作用,只要让她休息片刻,应该就没事了。” 他接连说了几个应该,让祝云柔本就有些不放心的心更是提的高高的。 其他人也有些狐疑,满是不信任。 毕竟,他们还没有听说过游魂之症有解的。 气氛一时间陷入胶着,一旁的皇后却是突然坐在了椅子上。 她的动作不轻,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端王妃立马上前扶住她,转头说道。 “皇后也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去外面先坐着,让皇后和柳姑娘在房间里面休息一会,等大典快开始了,我们再来寻她们也不迟。” 她的话多有不妥,可是众人却不敢反驳。 毕竟这里除了皇后,就属公主和端王妃最大。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淮阳公主,试探着说道。 “这,大概有些不合规矩吧,柳姑娘一个外女,如何能够和皇后共处一室?这是不是……” 淮阳公主低眸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 “就听婶母的吧,母后向来不拘于这些小节,柳姑娘身体不舒服,贸然挪动也是不妥,不如我们就在外面等一等吧。” 有她开口,其他人自然是不敢说什么的,只能跟着一起往外走。 不过须臾,内室就只剩下了皇后和柳馥妗两个人,就连萍儿和采荷,都被端王妃带走了。 美名其曰是为了不打扰皇后和柳馥妗的休息,可是真正的目的,却是盘算着让皇后“病”了的之后无人能用。 等到身边的声音都消失,柳馥妗又等了一会,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左右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其他人,这才悄悄走到皇后面前。 果然,这会皇后已经出现呼吸急促,面色潮红的症状,不仅如此,她的眉头也紧紧的锁着,皮肤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疹子。 柳馥妗越看越觉得心中的冷意不可抑制的蔓延到全身。 圣人好深的算计。 竟是能够算计到这种地步。 他知道皇后仁厚,送来的糕点肯定会被她分给别人,所以玫瑰酥里面的桃花只用了一点。 既可以引起皇后的游魂之症,又可以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如今若不是她猜到了这一切,估计皇后又要和前世一样,错过大典了。 如此一来,乔贵妃就可以大放光彩,到时候引起众人的注意。 一想到这一点,柳馥妗就觉得胸口剧烈的疼痛。 向来待人宽厚的皇后,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要让圣人如此算计! “水……渴……” 微弱的声音把柳馥妗的心思拉了回来,她回神,就看见皇后正不适的呓语,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连忙上前,倒了一杯水,又把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药丸,就是刚才方太医给自己的药丸。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萍儿已经和她建立起深厚的默契。 所以当柳馥妗只是悄悄给她使了一个眼神的时候,萍儿就把药悄悄藏进了她手里。 所以等到所有人离开,她这才能帮皇后娘娘缓解痛苦。 眼看着皇后娘娘的眉头一点点松开,柳馥妗这才满意的躺会自己的小塌上,闭着眼睛假装睡去。 正当她思索着之后要如何提醒皇后娘娘警惕圣人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倒是大胆,竟然连圣人的局都敢破,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怕,圣人知道你做的一切,治你的罪?” 第一百三十三章 阴谋?阳谋? 她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就看见裴璟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窗前。 后宫妃嫔众多,外男不得入内。 可是裴璟却神色轻松,嘴角甚至还罕见的噙着一抹笑意。 柳馥妗只觉得自己后背发麻,放在身侧的手指猛的攥紧,身子也猛的坐了起来。 “裴国公好大的胆子,这里可是皇宫,不是你裴家的后花园,你怎么敢到皇后娘娘的宫殿中来撒野!” 她疾言厉色,声音却压得很低。 裴璟嘴角笑意未减,只淡淡的看着她。 今日阳光甚好,透过郁郁葱葱的树木照在他面上的时候,无端的添上一丝破碎感。 可他这个人向来冷硬,这感觉在他身上又颇为维和,让人看的有些不爽。 裴璟自己却一无所觉,反倒是轻轻点着自己的下巴,故作苦恼地说道。 “你不说我竟然还没注意到,原来我不知不觉竟是入了皇后娘娘的宫殿呀,还请柳大姑娘高抬贵手,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不然的话,我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话颇有些俏皮轻挑,若是换做旁人说出来,只怕柳馥妗都会觉得没问题。 可偏偏,面前这人不是旁人,而是整个东陵谈之色变的罗刹。 这样的人,同她开玩笑,她都担心下一刻自己会身首异处。 更别说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好,并非是与他并排相坐,而是一躺一站。 他那居高临下的目光落下来,莫名的带着一股子压迫感,让她心中不安。 许是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破局的方法,柳馥妗索性直接冷了脸色,压低了声音说道。 “裴国公不在前厅陪着圣人,反倒是跑到这后宫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与我斗嘴的吧?”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偶然走到这里,恰巧碰到某人的大胆行径,有些好奇,所以这才过来看看。” 裴璟依旧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样子,柳馥妗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若是换做平常在她的院子里或是在别的地方,她只怕是不会这么紧张。 可这里是椒兰殿,是皇后的寝宫。 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听到动静闯进来,到时候不仅仅是她和裴璟会引起众怒,只怕就连皇后都会被他们牵连。 柳馥妗心中越是着急,面上的神色就越冷,到最后眼睛里面就像是淬了冰一样,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裹着冰渣子。 “裴国公,你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烦请你赶紧离开,若是因为你的不小心连累了皇后娘娘,只要我不死,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裴璟嘴角一直噙着的那抹笑意,在听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后缓缓消失。 “柳馥妗,我当真是看不懂你,若是当真出了差错,明明你我的处境会更加糟糕,可你心中却记挂着皇后娘娘,当真新奇,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和皇后娘娘当是没有任何交集的才对。还是说,是我手底下的人遗漏了什么?” 他问得直白,眼睛里面更是满是狐疑。 柳馥妗却只想冷笑。 谁也不知,裴国公手底下的人都也是一对一的精锐,若是连他的人都查不出来的东西,那只怕是旁人也不曾得晓。 可柳馥妗却坦荡的对上他的眸子,一字一顿。 “国公爷手底下的人都是精锐,自然不会出现差错,而我和娘娘确实也没有任何交集,只不过娘娘心善,天下人皆知,我只是不想让心善的人陪我受罚罢了。” 她说的半真半假,可是裴璟却连半个字都不愿意相信。 他那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锁着面前的人,最终也没能说出半个字来,只是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越发的明显了。 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情绪压了下去。 裴璟伸手抚了一下腰间的玉佩,压低了声音说道:“柳馥妗,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圣人并不像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善良,你今日破了他的局,只怕日后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柳馥妗有些错愕,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跟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提醒,也是劝告。 柳馥妗微微抿了抿唇,没有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显然是不想继续聊天。 裴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走的无声无息,柳馥妗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伸手捏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钊,空气中却冷不丁的传来一阵波动。 “那东西虽然对于一般人是有效的,可是于我而言不过是雕虫小技,你若是当真想要一招制敌,还是要再想想别的办法才是。” 柳馥妗面上闪过一抹恼怒,一转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窗户,心中一惊,便知道那人是用内力在跟自己说话。 面色青白变化,手指也越捏越紧。 她真的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人了,不管是聪明才智还是武功,都胜大多数人一筹。 可这样的人,之前却受了那样重的伤。 他到底在做什么,背地里又究竟掺杂了什么阴谋? 柳馥妗只觉得一阵阵心乱如麻,就连自己什么时候走到了皇后面前,而皇后已经睁开眼睛都不知道。 皇后面上还带着一丝迷茫,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缓缓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柳馥妗皱着眉头站在自己不远处,不觉有些疑惑。 “柳姑娘?你现在可感觉身子好些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皇后温温柔柔的声音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柳馥妗恍然回神,就发现自己今日出神的次数当真是多的有些出奇。 她连忙收敛心神,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臣女已经好多了,反倒是娘娘,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柳馥妗心中敲着算盘,打量着如何让皇后警醒着圣人。 却不想她定定的看了自己几眼,忽而开口笑了。 只是那笑容中多了几丝悲哀,就连声音都有些沉:“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所以才故意装作得了游魂之症?” 话虽然是疑问的,可是语气却是笃定的。 柳馥妗心中一惊,骤然抬头,就看见皇后眼底的悲哀。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什么都知道 柳馥妗只觉得心中像是有什么疑问逐渐明朗。 上一世,皇后早逝,举国同殇。 胜任更是因为思念亡妻,整整三日没有上朝。 那是柳馥妗进宫的第四年,也是那年之后,柳馥妗发现这皇宫远比她想象中的更肮脏。 脑子里面反复回荡着皇后的这句话,嘴中逐渐弥漫苦涩。 “皇后娘娘是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吗?可,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为何……” “为何还要粉饰太平,由着他给我递上帖子,让我继续往下唱一出戏?” 皇后娘娘像是看出了她的惊讶,嘴角又露出那么熟悉而又温暖的笑容。 只不过现在看来,却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她虽然没有回答,可是柳馥妗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圣人不仅仅是国家的天,也是她的天。 柳馥妗记得,皇后娘娘是圣人的糟糠妻。 当初圣人还是皇子的时候并不受宠,是当时还是皇子妃的皇后娘娘举家族之力推举,才把他推上了高位。 后来皇后娘娘的母族败落,父兄全部战死沙场,她就再也没有了倚仗。 柳馥妗忽然想起之前外祖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他说,宋家门庭冷落,不负往日荣光,宋家儿郎尽数战死沙场,是东陵损失的最大的财富。 宋家姑娘原本也是娇纵张扬的,可是一夕之间,宋家男子战败,宋夫人和宋老夫人因为接受不了事实。 宋夫人跟着自己的夫君去了,宋家只剩下她一人。 宋家女从前骄纵张扬,可是一夜之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大病一场之后,整个人在 她恍然惊觉,皇后娘娘就姓宋。 也就是说…… 柳馥妗眼底带着一丝震惊,表情也没能保持住。 皇后又笑了,声音依旧轻柔:“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柳馥妗没有回答,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 她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皇后看出她的异样,缓缓站起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叫,柳馥妗?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不适合皇宫,日后若是再遇到这种事情,还是莫要插手的比较好,毕竟,皇室的恩怨,不是你可是插手的。” 柳馥妗心中涌起浓重的悲哀和无力。 皇后看穿她的心思,面上笑容不减,像是被人刻画好的木偶,拉着她的手向外看了一眼。 “时间不早了,宴会快要开始了,我们该出去了。” “可是……” 可是皇后既然知道圣人在做的事情,现在出去…… “别担心,这么多人看着我,他还不会在这种场合撕破脸。” 皇后面上依旧是温和,柳馥妗却恍恍惚惚不复之前的淡然。 她一直以为,重生归来,她知道了不少事情,也算是抢占了先机,所以不仅想要护住自己的家人,还想拯救身边的人。 可是拯救二字,何其沉重。 如今她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只怕终会有一天让她支撑不住…… “傻丫头,哭什么?我啊,早就从进宫那一日开始,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如今能活这么久,都是老天的恩赐。” 细腻的指腹在自己面上划过,柳馥妗只觉得面前人的面容和上辈子的面容重合,最后却容颜老去。 “娘娘……” “娘娘,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奴婢斗胆进来伺候。”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声音。 是采荷。 柳馥妗连忙把脸上的泪痕擦干。 “娘娘,臣女伺候您整理仪容吧。” 柳馥妗知道,既然皇后娘娘已经清醒了,那让她不去参加宴会是不可能的。 毕竟,皇后娘娘若是当真选择了妥协,只怕从一开始就不会醒来。 现在走到这一步,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既然没有办法阻止,那就只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给予帮助。 皇后对她越发的喜爱了起来,顺从的点了点头,转头扶着她的手,便走到了梳妆台前。 采荷在外面久久没有得到回答,心中有些着急,在门口记得团团转。 端王妃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她身后跟着一群命妇,在看到采荷着急的样子时,眼睛里面闪过一抹得逞的光芒。 只是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装作疑惑的样子问道。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去请皇后娘娘,怎么在这里待着?” 采荷原本是不想告知的,可是看着这么多人疑惑的表情,最终还是咬牙说道。 “娘娘大概是还没有睡醒,没有回应奴婢,所以……” “没有睡醒?” 端王妃故意提高了声音,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这怎么会呢?皇后娘娘向来守时,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该不会是你这个小宫女故意拖延,想要害皇后娘娘出丑吧?” 她三言两语间就给采荷扣了一顶大大的帽子。 采荷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罪名,当即扑通一声就直接跪在了地上,白着一张脸为自己辩驳。 “王妃娘娘,奴婢在皇后娘娘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逾规的事情,娘娘怎么可以如此污蔑于奴婢?” 她着急的额头上面的汗水都落了下来,端王妃却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那你的意思是说,本王妃故意和你一个小宫女过不去了?” “这……” 采荷额头上面的汗水流得更加欢快了。 她左右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任何愿意站出来为她说话的人,眼底顿时一点绝望。 祝云柔也在一群命妇之中。 往年她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聚会的,加之家里并没有在宫中当值的人,所以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有些奇怪。 端王就算是再受宠,也只是一个王爷。 端王妃在这后宫,怎么反倒是比皇后娘娘更像是主子? 她眉头深深锁了起来,手指不自觉收紧。 但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还是忍不住开口。 “要不,咱们进去看看吧,妗儿也在,不知她这会醒了没有。” 她声音柔柔,并不带一丝冲撞之意。 采荷瞬间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对,对啊,王妃娘娘,咱们不如先进去看看,也可能是皇后娘娘没有听见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意外 端王妃没能发落采荷,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但她不是傻子。 祝云柔是祝老将军的亲闺女,如今柳瀚文又是圣人要赏赐的人。 不管是看在哪一方的面子,她都不会蠢到和她对上。 深深看了祝云柔一眼,端王妃的声音里面明显带着不悦。 “既然柳夫人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咱们就进去看看吧。” 说完,她就准备让人去开门。 只是那宫女手刚碰到房门,就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王妃娘娘,各位夫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端王妃看着明显已经恢复正常的柳馥妗,也有些意外。 但她到底也没多想,目光往里探了探。 “马上就要到宴会的时间了,皇后娘娘迟迟没有出来,本王妃喝诸位夫人都有些担心,所以就过来看看。” 她说完,又往里看了一眼,却因为有柳馥妗的遮挡,什么都没看到。 “柳姑娘,你既然醒了,那皇后娘娘醒了吗?” 柳馥妗看着她不甚走心的敷衍,突然觉得有些懊恼。 上一世,她为什么就没有发现端王妃的这些小动作呢? 明明,她表现的这么明显。 可是她竟然不知道皇后娘娘一直都生活在巨大的阴谋中。 只是她到底没有表现出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娇俏的笑容。 “王妃娘娘当真是关心皇后娘娘,娘娘刚刚也醒了,刚刚听到外面的动静,这才让臣女过来开门呢。” 她说着,侧身到一边,准备让几人进去。 端王妃得脸色却是陡然一变,诧异道。 “皇后娘娘醒了?” “对啊。” 柳馥妗眨着无辜的眼睛,看上去一脸茫然。 “王妃好像很惊讶。” 端王妃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干巴巴道。 “哪里,我就是替皇嫂高兴。”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她给人的感觉却一点都不觉得有多高兴。 柳馥妗亲眼看着她沉着脸往里走,眼底闪过一抹寒芒。 虽然她不可能真的救皇后娘娘出苦海,但是她也要尽力护着娘娘。 毕竟不管怎么说,上一世,她都帮了自己很多。 她是一个很好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就此牺牲。 思索间,端王妃已经带着人进了里间。 皇后娘娘坐在椅子上,依旧是有些疲惫的样子,可是比起刚才确实已经好了很多。 看见众人过来,嘴角勾着一抹浅浅的笑容,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既然你们都准备好了,那咱们就出发去宴会吧。” 端王妃亲眼看着皇后娘娘清醒,还是会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谨慎盯着皇后,那样子就像是要从她的面上盯出来什么蛛丝马迹一样。 “皇嫂之前不是说身体有些不舒服?如果真的不爽利的话,那不如还是不要参加了吧。” “我没事,国之大典可不是小事,若是我无故缺席,少不得会惹天下人诟病。” 皇后娘娘嘴角的笑意依旧是没有任何变化,可是端王妃却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像是被她看穿了一样,莫名有些心虚。 她连忙低下头去,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皇嫂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了,既然皇嫂身体无碍,那咱们就走吧,圣人还在等着呢。” 说完,竟是直接转身先行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都被端王妃的这番举动吓得说不出话来。 皇后娘娘鸾驾未行,端王妃究竟是怎么敢走在皇后前面的? 只不过端王再怎么说也是皇室中人。 这事往大了说那叫没规矩,可是如果往小了说,那不过就是一家人之间的事情。 一家人,哪里就够这么多规矩了呢? 说不定人家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呢。 众人想着,偷偷看了一眼皇后娘娘,就见她面色不改,显然是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顿时,就把要说的话全部都咽了下去。 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那他们就更不用说什么了。 柳馥妗站在皇后娘娘身边,几乎是把所有人的面部表情都看了一遍,心中那种陌生而又愤怒的感觉又再次涌了上来。 皇后娘娘鸾驾在前,他们这些命妇浩浩荡荡在后面跟着。 不想刚走出不远,就迎面碰上了贵妃的鸾驾。 贵妃看见皇后,脸色立马一变,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怎么没事?” 她这话没有指名道姓,可是众人却都听懂了。 只是还不等其他人说什么,端王妃就急急站了出来,面色不太好的说道。 “贵妃娘娘,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怎么会有事?还是说,在您心里,就这么盼着我有事?” 端王妃在外一直都是心直口快的,再加上她和乔贵妃原本就是表姐妹。 所以她说这话,众人倒也很快恍然。 乔贵妃也不是个傻的,见端王妃这样,就知道她是在为自己解围。 虽然不明白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面色还是臭臭的说道。 “哼,本宫才没有时间跟你一般见识,不过你说得对,本宫就是不希望你过的痛快。” 她故作不悦,却还是礼数周全得对着皇后行礼。 皇后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两人见面就互掐得事情,所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道。 “既然已经碰到了,那就一同过去吧,想来圣人应该等急了。” 她声音轻缓,乔贵妃的脸色却是更难看了几分。 可是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个贵妃。 所以到底也是咬牙应了下来。 只是目光在掠过端王妃的时候,多少还是带着几分不满。 接下来似乎没有再发现任何不对。 圣人在看到皇后的时候,一点诧异都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一副爱妻的模样。 他脸上一直带着笑容,那样子就像是从来没有计划过伤害皇后。 柳馥妗看着那张脸,只觉得无比厌恶。 强忍着恶心跟着众人行礼,转身就偷偷躲到了人群之中。 可是有些人,不是她想躲避就能躲避掉的。 她刚刚寻了位置坐下,就听得头顶的圣人低声道。 “柳家大姑娘可是不满意孤的赏赐,为何没有穿孤送你的衣服?”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不听话 该来的总归还是会来。 柳馥妗感受到其他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眼底微微一沉。 但还是坦坦荡荡的站了出来。 “回圣人,臣女并非是不喜,只是臣女虽为官家小姐,可却是白身,圣人所赐的衣服上带有东珠,乃是有品阶诰命的女子方能穿戴,臣女惶恐,不敢逾矩。” 柳馥妗口齿清晰,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她原本是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情说的这么清楚的。 毕竟,东西是圣人赏赐的,合不合规制,他心中自有定数。 就算这衣服当真不合规制,圣人既然赏赐了,那就是她今日穿了也没问题。 可是问题是,她没穿,而且还当众把事情说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变了,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这边。 柳馥妗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那样子就像是自己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寻常的话一样。 圣人目光深沉的落在柳馥妗身上,低沉的嗓音让人听不出喜怒。 “既然是孤赏赐给你的,那就算你是白身,也是完全可以穿戴而来,你穿戴的是御赐之物,自然没有人敢说什么。”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加之身上的气息深沉,即便是没有表现出来生气,却还是让人忍不住觉得心中一惊。 柳馥妗却依旧像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微微歪了歪脑袋,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圣人之前不是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所以臣女斗胆,在此提出圣人的疏忽。” 圣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面上闪过一丝错愕,不过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那你难道就不害怕孤因为这件事情而治你的罪?” 柳馥妗于是笑了,笑得张扬明媚,笑的众人都有些不明所意。 可是下一刻,众人就明白了。 只见少女规规矩矩的跪在大殿之中,面上满满的都是泰然自若,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只觉得心头一震。 “圣人不会的,因为圣人不会因为这点事情让臣子心寒,一件衣服和天下人的民心,圣人还是分得清楚的。” “大胆!竟然敢妄议圣人,柳馥妗,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柳馥妗的话音刚刚落下,安总管就怒气冲冲的喊了出来。 他眉眼凌厉,一挥手,几个小太监便站了出来,齐齐把柳馥妗围在中间,只等头顶的人一声令下,就会直接把人给拖出去。 大殿里面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格外的僵凝,柳瀚文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瞬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也来不及去看圣人的反应,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圣上饶命,小女得了失心疯,所以才口不择言,但是她说的这话从来没有任何人教过她,圣人……” 他脸都白了一圈,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的。 可是圣人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一改刚才的冷硬,哼笑出声。 “你们一个个的这么害怕做什么?难不成在你们的眼里,孤就是一个如此好杀成性的人?不过就是一个无知的小姑娘说了几句实话,孤若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的话,那也不配作这天下之主了。” 说完,他率先哈哈大笑了起来。 底下的大臣顿时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一个个的开始不断的恭维。 可是众人心中绷着的那根弦,却始终没有任何放松的迹象,反倒是隐隐有崩溃的趋势。 柳馥妗并不知道这些人心中的所思所想,可是看着他们卑躬屈膝,心中到底还是不可抑制的泛起一丝丝冷笑。 圣人显然也没有把这些人的恭维放在心上,而是仔细的把柳馥妗打断了一遍。 “你身上穿的,是鲛人泪?孤记得,这是当年孤初登基的时候赏赐给你娘的,你既然不愿意穿孤赏赐的衣服,那为何又愿意穿这件衣服?” “因为重视。” 柳馥妗依旧是坦坦荡荡,就连语气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臣女能够进宫来参加宴会,乃是臣女三生修来的福气,圣人所赐衣服不合礼制,但毕竟是恩典,臣女就算是要寻衣服替代,也应该选一件和圣人所赐同级的衣服,不然就是对圣人的轻视,对宴会的轻视。” “哈哈哈哈,好!祝老,您的这个外孙女,当真是得了您的真传,就连这直来直往的性格,也是和你一模一样啊。” 圣人哈哈笑了起来,看起来龙心甚悦。 可是底下的人却一个个的将头埋得低低的,连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柳馥妗眼睛里面的光越发冷了,长长的睫毛低低的敛下来,一点一点遮住了眼睛里面的光芒。 大殿里面落针可闻,几乎没有人敢说话。 就在大殿里面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的时候,一道温柔的声音带着嗔怪传来。 “今日明明是举国同庆大喜的日子,圣人跟一个小姑娘家家计较什么?她如今不过二八年华,还是个孩子呢,这么冷的天,你让她在地上跪了这么长时间,当真是有些过分了。” 是皇后。 柳馥妗原本应该平静的心瞬间就越是被人揪起一块一样,一时间有些五味陈杂。 她几乎不用抬头,就知道皇后面上肯定是带着和平时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 而且面上的表情竟然也是温和无奈的,那样子就不像是对圣人的所作所为很是无奈一样。 若是在没有察觉异样之前,皇后娘娘这么做,她一定会觉得皇后娘娘是这个世界上顶好的人。 可如今她却宁愿皇后娘娘可以自私一些。 也有一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莽撞。 皇后今日替她求情,回去之后不知道要遭受圣人的怎样对待? 她原本是想救人的,可是一天之内却害了她两次。 “圣人,我……” 柳馥妗下意识的抬头,刚想要说什么,就听见圣人又哈哈笑了起来。 “梓潼就是心善,不过,她一个小丫头,孤又怎么可能会跟她一般见识呢?都起来吧,举国同庆的日子,莫要因为一个玩笑坏了气氛。”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只是玩笑 柳馥妗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她甚至有些不清楚,圣人到底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只是想要看一看他们这些人的反应。 浑浑噩噩的站了起来,在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她已经不清楚刚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恍惚间,有人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臂,她转头,就看到祝云柔满脸担心的看着自己。 祝云柔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按照说好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情,只是担心她有没有受到伤害。 柳馥妗只觉得鼻子一酸,心头突然间升腾起一股懦弱来。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明明她最初的本意不是这样的。 她心中酸涩的厉害,可是面上却一丝一毫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够装作一副娇憨的模样。 “娘,我没事的,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她故作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那样子似乎当真成竹在胸。 祝云柔也是个敏锐的,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不是询问的最好时机,所以她心中纵然无奈,可是却也只能暗暗的点了点头。 正所谓宴会,其实不过就是千篇一律的腔调。 无非就是丝竹绕梁,衣袖翩翩。 柳馥妗在里面待了一会儿之后,便觉得憋闷的厉害,寻了一个借口走了出来,不知不觉间,竟是走到了湖边。 湖边阴冷,几乎是没有人会往这边来。 一阵带着湿润的冷风袭来,柳馥妗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看着面前黑漆漆的一片,她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安,连忙转身就想要往回走,就不想一转眼就看到两道身影在假山后面争执不休。 那两人…… 是乔贵妃和端王妃。 虽然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出于好奇柳馥妗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小心地捏着自己的衣角,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刚一靠近,就听到乔贵妃略显烦躁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跟我说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既然准备好了,那为什么那个贱人又会出现在大殿之中?你明知道为了今天这次我究竟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明明只差一步,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圣人身边,接受所有人的跪拜,可就是因为你办事不力,让我所有的努力都成了一个笑话!” 乔贵妃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高贵典雅的样子,整个人状若泼妇。 不过她会变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自从入宫以来,就一直在和皇后娘娘较劲。 明明这次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让她把皇后娘娘踩在脚下的。 可是事到临头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免会让人觉得心里不满。 端王妃似乎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如今被人指着鼻子骂,面上的表情也没有多好看,忍不住呛声道。 “这种事情你怎么可以怪到我一个人身上?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可是到最后皇后娘娘却好端端的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就算是有心想要阻止,可我不过就是一个王妃,如何能够管得了后宫之主?” “那还不是你蠢,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她把玫瑰酥吃进去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乔贵妃的声音依旧是嚣张跋扈的,甚至还带着浓浓的不甘。 她咬牙切齿的骂了一阵贱人,忽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再三确认道。 “你确定那贱人把东西吃了吗?” 端王妃也是被气的不轻,这会儿语气也说不上有多好。 “我当然是确定的,不光是我一个人看到她把玫瑰酥吃了,底下的人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她吃了玫瑰酥饼之后,确实出现了精神不济的症状,只是后来,她睡了一觉醒来便又恢复了精神奕奕的状态。” 端王妃说完,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猜测。 “是不是因为这次你在酥饼里面放的桃花的量少了一些,所以才没有效果?” “不可能!她吃食里面的桃花一直都是我亲自放的,而且因为我了解她的习性,所以绝对不会出现少了的情况。” 乔贵妃斩钉截铁的否认,随后也跟着变得疑惑了起来。 “之前我们明明都已经得手过这么多次了,我也问过方太医,那贱人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打娘胎里面就带来的缘故,没有任何情况可以解决,只要接触桃花,就会出现游魂之症,圣人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让方太医潜心研究了这么些年,从而让她没有任何察觉。” “你是说,方太医?” 端王妃就像是抓住了重点一样,突然间尖叫了起来。 乔贵妃被她吓了一跳,忍不住抱怨。 “你做什么一惊一乍的?难不成是想把人给引过来吗?” 她的声音里面依旧是带着满满的厌恶,可是这次,端王妃却难得没有回呛回去,而是急切的说道。 “我记得今日来看诊的人就是方太医,那柳家姑娘也是得了游魂之证,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方太医偷偷给皇后娘娘喂了药?” “不可能!” 乔贵妃失声反驳:“这次的事情是圣人吩咐我做的,方太医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对不可能会忤逆圣命。” 端王妃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并没有反驳。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讨论出来一个所以然。 到最后端王妃似乎是有些受不住外面的寒冷,叹了一口气说道。 “行了,既然这次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算是你怨我也没有用,如今我们最重要的,不是在这里互相埋怨,而是要想想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做,如今帝后同时参加宴会,外面那些帝后伉俪情深的传言只怕是会越演越烈,我们的计划,估计也要往后推一推了。” 乔贵妃没有说话,可柳馥妗分明是借着月色看到了她面上的狰狞。 明明是那样娇美的一张脸,可这会儿却格外的可怖。 柳馥妗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下的假山,却不想碰到了手底下的石子,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咕噜的滚到了地面上。 这声音并不大,可是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乔贵妃面色猛的一变,大声怒喝。 “谁在那里,赶紧给本宫滚出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皇宫里的秘密 柳馥妗手心满是汗水,心里更是咯噔一声。 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随后快速的钻进一个假山的缝隙里。 而这边的乔贵妃她们没有等到回答,面色越发的阴沉,快走几步赶过来,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花园。 端王妃拧着眉头,不知是在宽慰乔贵妃,还是在宽慰自己。 “没有人,应该是我们太过于紧张了,娘娘,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宴会吧。” 乔贵妃没有回答,目光依旧落在假山一角。 端王妃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见假山旁边的草地上印着一双脚印,明显是有人在这里站了很久。 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询问的目光看向乔贵妃。 乔贵妃的目光落在假山的阴影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明的味道。 “确实,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若是让人发现我们不在席上,只怕会引起有些有心人的揣测。” 她意有所指,端王妃立马会意,转身快步回了宴会。 她们听到动静就过来查看了,却没有看到人的影子,那就只能说明,那人是躲起来了。 从她们刚才看到的脚印来,那小巧的印记分明就是女子的脚印。 如果是宫宴上的人,那她肯定来不及回到这里的位置。 若是宫里的宫女,那她之后只管排查,总归能查到一些端倪。 只是现在最重要的,一定不能让这人把她们刚才说的话传出去。 不然的话…… 端王妃和乔贵妃明显都想到了后果,这会脸上的表情格外的阴沉。 柳馥妗躲在假山的角落里,自然也猜到了她们的心思,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她自然是可以在这里躲着,可乔贵妃在外面看着,如何出去便是一个难题。 不仅如此,就算是她当真能够躲得过乔贵妃的排查,端王妃那边肯定也会发现她不在宴会上。 如此一来,她不管是出去还是不出去,都是必死的局面。 正当她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一只冰凉的大手突然间握住她的手腕,她浑身一僵,刚想挣扎,就被人捂住嘴巴。 “别出声。” 熟悉的雪松味道传来,柳馥妗有一瞬间的晃神。 是裴璟。 他怎么会在这里? 心中百转千回,疑惑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投了过去。 只是裴璟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然而然的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柳馥妗这才惊讶的发现,假山里竟然有一条密道。 而经由这条密道,她竟然只花了半刻钟的时间就回到了宴会。 看着近在咫尺的大殿,柳馥妗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裴国公屡次帮我,究竟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裴璟慢吞吞的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间问到这个问题。 只是面上却没有反应,而是淡淡开口。 “你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斗得过她们的,今天的事情,她们也许不会第一时间发现是你在捣鬼,但是你深陷其中,早晚会被她们怀疑,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要远离。” 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压根没有给柳馥妗反应的机会就直接离开。 柳馥妗心中一紧,淡淡垂下眼睑。 裴璟,究竟在想什么? 她压下心中的不安,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刚刚坐定不久,端王妃就走了过来。 目光像是不经意的在众人身上划过,随后落在了一个空了个位置上。 “这宴会如此热闹,如非娘娘怎么不在?” 她看似漫不经心,可是目光却直直落在一旁的小宫女身上。 那小宫女颤颤巍巍,声音都发着抖。 “回,回王妃娘娘,我家娘娘突然觉得闷得厉害,所以就出门散散心,这会还没有回来。” “是吗?你怎么没有跟着?” “是,是如妃娘娘不让跟着,说怕圣人有什么事情寻她,没有人回话。” 小宫女都快哭了,显然是非常忌惮端王妃的。 柳馥妗心中又生了不少疑惑。 端王妃不过就是一个王妃,为什么会在这宫中如此横行霸道? 当真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乔贵妃的表姐,而端王又是圣人最信任的胞弟吗? 她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进宫是一件头疼的事情,甚至因为她上一世的主要战场就在皇宫,所以觉的会轻松一点。 可是这一次,她当真是觉得自己感觉错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和预想中的不一样了。 也许,她重生一世,也无法把所有的事情都做的尽善尽美。 柳馥妗努力收敛了心神,让自己看起来不这么惹人注意。 接下来似乎当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她注意到,乔贵妃回来之后一张脸都是阴沉的。 看来,她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所以才会这么生气。 明明是宴会,可是柳馥妗却只觉得难捱的紧。 好不容易等到最后,圣人终于开口赏赐了这次下江南治理水患的人。 柳瀚文又升了一级,现在是从四品的官职。 只是担任的职务却没有变化,甚至手里依旧是没有任何实权。 宴会结束之后,柳馥妗看着柳瀚文那张逐渐变成阴沉的脸,嘴角勾着一抹冷笑。 看来,柳瀚文马上就要坐不住了。 宴会之后,一连好几日,柳瀚文都留宿在祝云柔那里,反倒是从来没有去过付姨娘的院子。 对此,柳老太太再不像之前那样,故意敲打,而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拉着祝云柔的手说道。 “柔儿,你现在还年轻,趁着现在有时间,不如好好的养一养身体,若是能够趁着这段时间再生一个儿子,日后也就更有保障了不是?” 柳老太太似乎是太过于高兴,甚至忘了祝云柔已经不能生的事情了。 祝云柔眼睛里面闪过寒芒,就像是没有记起这一点一样,故作娇羞的点了点头。 “母亲说的是,为老爷开枝散叶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随后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皱着眉头说道。 “母亲,之前说要把勋儿记在我名下的事情被裴国公打断,媳妇想着,最近这段时间都是好日子,不如,咱们趁着这段时间好生张罗一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提记名 祝云柔这话说得突兀,柳老太太也愣了一下。 只不过等反应过来之后,却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谨慎的询问。 “你怎么突然间提起这件事?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 也不怪她会突然间这么问。 明明之前的时候,她还因为付姨娘想要让柳文勋跟着一块进宫的事情斥责过他,这会又突然提起记名,前后两相矛盾,多少会让人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祝云柔也是个聪明的,这会已经不再会淫威被质疑而拼命证明自己,只是淡淡的说道。 “之前的事情是我做的有些偏激了,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其勋儿并没有做过什么事情,只是大概是因为我对付姨娘和含烟太过于失望了,所以才会对他生了嫌隙。” 她面上是时闪过一抹愧疚,不过很快又调整了过来。 “不过自从上次参加宴会之后,我和京中其他几位夫人也聊了聊,她们也都在开解我,传授我一些经验,因此我也想明白了。” “勋儿现在还小,从小到大又是跟着我一起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面很清楚,不应该因为他母亲和姐姐做的事情就牵连他才对。” 她一副真心实意的样子,面上看不出来一丝一毫撒谎的迹象。 可是柳老太太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而是犹豫着说道。 “这件事情还不急,马上就要到瀚文的生辰了,他如今升了官儿,理应好生宴请四方才对,你是当家主母,如今又掌着府中中馈,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才行。” 这意思就是先不同意了。 祝云柔面上露出一抹遗憾,但却依旧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乖乖的应了下来。 又和她多说了几句话之后,这才告辞离开。 回到春韵院,柳馥妗已经在等着了。 见她回来,脸上带着笑容去迎了上来。 “娘,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祝云柔接过她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 “妗儿,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明明你父亲他们都已经放弃记名的事情了,如今我们旧事重提,万一他感觉到我们是故意的,之后想办法对付我们怎么办?” 柳馥妗看出这是她最后的牵绊了,故意装作叹了一口气的模样说道。 “娘,其实把勋弟寄到您名下也是可以的,毕竟他现在是府中唯一的儿子,日后不管怎么想,父亲的目光都要落在他身上更多一些。” 她脸上闪过一抹落寞,却又很快恢复如初,只是紧紧皱着的眉头,依旧是带着一些痕迹。 “娘,虽然之前的事情是他们做的不对,可是我们也得为自己的未来着想,如今外祖父老了,他手中的祝家军总归是要有人来继承的。” 她的声音并不小,也没有刻意的压低。 祝云柔眼底闪过一丝动容,但很快又闪过一抹痛苦。 “都怪我不好,如果当年没有出了那样的事情,你如今也不会被我连累……” “娘,你别这么说,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 母女两个人相互拥抱在一起,整个院子里面的气氛都染着一抹哀伤。 柳馥妗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某处,在看到一抹天青色的身影,嘴角很快挑起一抹笑容。 另一边,谢长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到莺儿了。 那天晚上的事情,整个柳府守口如瓶,即便是自己府上的人,都有些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长风多方打听之后,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到底还是有些着急了。 莺儿知道他太多的秘密,如果她真的说了什么事情,那他自然也是会受到牵连的。 心中担忧不止,谢长风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到柳府来打探一下消息。 却不想竟然会听到祝云柔她们母女的对话。 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手中拿着的东西,咬咬牙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表妹,舅母,你们在这里呀,当真是让我好找。” 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像是并没有注意到母女二人之间那有些古怪的气氛。 祝云柔和柳馥妗连忙坐直身子,把脸上的哀愁收起。 “原来是长风啊,你怎么过来了?” 祝云柔心中装的别的事情,对他的态度自然也热络不到哪里去。 谢长风面上的笑容一僵,但很快就被他遮掩了过去。 “但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街口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里面的花生酥格外好吃,今日刚好闲来无事,所以就买了一些给你们送来,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 他面上带着一丝拘谨,那样子就像是知道自己的礼物比较轻,所以有些窘迫。 祝云柔没有多少兴趣,反倒是柳馥妗惊喜的笑了起来。 “表哥当真是心细,前段时间我也听说了这么一家铺子,听说那铺子的生意还是挺好的,尤其是他家的花生酥,需要排好长一段时间的队才能够买得到呢。” 谢长风原本惴惴不安的现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逐渐就放松了下来。 “表妹喜欢就好,如今我手中的事情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表妹若是喜欢,下次我再给你买来。” “多谢表哥!” 柳馥妗顿时喜笑颜开,如同当真是一个怀春的少女一样。 祝云柔见她的表现有些不太对劲,刚想要开口说什么,蒹葭就凑过来对她说了几句话。 祝云柔的脸色立马变了一变,略带着些许歉意说道。 “铺子发生了一些事情,我需要过去看看,长风,若是没有别的事情……” “母亲只管去忙,我今日闲来无事,便由我去送送表哥号了。” 柳馥妗捏着帕子,主动请缨,面上似乎还沾染了一丝羞涩。 祝云柔有些疑惑,刚想仔细看看,蒹葭又催促了两声,无奈,她只能尽快起身说道。 “既如此,那你就去送送吧。” 柳馥妗连忙应了一声,含羞带切的看了一眼谢长风,低着头细声细气道。 “那表哥,我,我送你出府吧。” 第一百四十章 小女儿心思 谢长风原本是想在祝云柔面前多待一会,好博得一些存在感的。 可是,当柳馥妗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他的心思却又变了。 目光落在柳馥妗那张含羞带怯的脸上,他得心思蠢蠢欲动,顾不得祝云柔匆匆离开的背影,装作一副矜持的样子。 “那就麻烦表妹了。” 柳馥妗微微低头,转身在前面走着。 谢长风跟在她身后,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就在他即将出府的时候,突然清醒了过来,手指轻轻的捏着,故意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 “对了表妹,我最近这几次过来怎么没有看到莺儿那丫头,平日里她不是总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吗?” 谢长风说着,目光又在周围转了一圈,却依旧是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心中那股不安越发的明显了起来。 却不想柳馥妗却突然变了脸色,手指捏着自己手中的帕子气呼呼的鼓着脸颊。 “表哥怎么突然间提起来那丫头?” “没什么,不过就是突然间想起来而已,表妹若是不愿意说的话,那就算了。” 谢长风清咳了一声,准备把这个话题给错过去,可是话还没有说完,柳馥妗就冷冷的哼了一声。 “我这院子里面这么多丫鬟,到不曾见表哥对别的丫鬟上心,怎么偏偏就对这丫头这么上心呢?” 她的言语中带着一丝不明的味道,谢长风额头上浸出细密的汗珠,看上去有些紧张。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要找个借口糊弄过去的时候,忽然看见柳馥妗正用眼角余光撇着他的动作,那样子似乎还带着一丝嫉妒。 嫉妒? 难不成…… 谢长风忽而仔细打量起自己这个表妹来了。 之前面前的少女生着一张鹅蛋脸,肤若凝脂,面若桃花,那一双丹凤眼看上去多了一丝凌厉,可是微微蹙眉的时候却又含着几番风情。 不管是从什么角度看过去都是好看的。 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不明的情绪,让他整个心脏都跟着痒痒的,忽然就放入了语气,带着一丝诱哄的味道。 他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下,随后装作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 “表妹,你说这些话岂不是在剜我的心吗?我每次过来的时候心思都放在你身上,怎么可能还会有闲情逸致去瞧别的丫鬟?” “之所以会注意到那个丫鬟,不过就是因为她之前的时候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并且之后的时候她也一直在我面前说你的好话,我以为她是一个中心的,所以才对她刮目相看。” “若是因为这件事情引起表妹不喜的话,那当真是我的错,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不会再跟她有任何交集,如此可好?” 他说得深情款款,尤其是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眉目之中更是带着一股宠溺的感觉。 柳馥妗捏着帕子的手指紧了又紧,恨不得一巴掌直接甩在他脸上,可是面上却依旧还要装作一副娇羞的样子,故作娇蛮。 “难为表哥解释了这么多,我原以为在你的心目当中只有那丫鬟,没有我呢。” 她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声线却没有之前那般紧绷,周身的气势似乎也多了几分骄纵。 谢长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面也有些窃喜。 他的目光在柳馥妗身上转了一圈,心中越发有了不一样的计较。 之前的时候没有发现,如今看着这柳馥妗倒也算是有点姿色的。 而且她似乎对自己有益,若是自己能把她给拿下…… 谢长风心里面打着如意算盘,面对柳馥妗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真心。 他又往前进了一步,声音刻意压低。 “妗儿,我的心里面怎么可能会没有你呢?你应该知道的,我费尽了心思,只为见你一面,你如今竟然这么想我,当真是让我有些失望呀。” 柳馥妗感受到他的靠近,心中越发的厌恶,可是面上却还要装作一副慌乱的模样。 “表哥,我知道错了,我只不过是因为不喜欢你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更多一些,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咬着自己的下嘴唇,那样子看起来要多清纯就有多清纯。 随后,她就像是下了决心一样,跺着脚轻声道。 “其实,其实莺儿那丫头已经被父亲给杖杀了!” “什么?” 谢长风忍不住惊呼,只觉得自己浑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顾不得其他连忙抓着柳馥妗的肩膀质问。 “好端端的柳大人怎么可以随意杀人,就算是一个丫鬟,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表哥!你弄疼我了!” 柳馥妗微微皱了皱眉,头像是被他给弄疼了一样。 谢长风回神连忙松开捏着她肩膀的手,目光却依旧是带着急切的询问。 柳馥妗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褶皱,看着她这么一副着急的样子,心中的不满也跟着噌噌涨了出来。 “表哥,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你也知道她只是一个丫鬟而已,一个丫鬟却对主子不敬,那就是犯了天大的错误!” “别说我爹只是把她给杖杀了,便是将她一家人全部打杀了,那也是没有处说理的!” 柳馥妗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又变成了之前那刁蛮的样子,谢长风皱了皱眉头,到底没有对她说重话,只是干巴巴的笑着。 “你如果这么想的话,那也是对的,不过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身边的人怎么就轮得到柳大人管理了?” “我父亲向来是不管后宅之事的,只不过莺儿这次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她竟然对表哥你有非分之想,不仅如此,她还对妹妹不敬。” “哪怕是有人发现她做的不对,她竟然还说,表哥你马上就要娶她入府了,到时候她就是谢家的主子,而不是柳家的下人,如此吃里扒外的东西,便是将她千刀万剐,那也是她自找的!” 柳馥妗气鼓鼓的开口,忽然把话题直对谢长风。 “表哥,你该不会是当真和莺儿有什么苟且吧?不然她为什么会只攀咬你一个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逐步掉进陷阱 “表妹!” 谢长风脸色一白,下意识提高了音量。 看到柳馥妗微微皱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 连忙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故作无奈。 “表妹,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一个丫鬟,我怎么可能会跟她有关系?我只是觉得,莺儿那丫鬟在你身边跟了这么些年,应该是个忠心的,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是吗?” 柳馥妗面上带着一丝狐疑,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遍。 不过很快,她就收回了视线,微微嘟着嘴巴。 “既然表哥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姑且信你一回好了,不过莺儿这丫头做出来这样的事情,着实让人恼怒,所以表哥日后还是不要再提起这人好了。” “那,那是当然。” 谢长风微微松了一口气,生硬的转移话题。 “表妹,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那点心你要趁热吃,若是冷了,只怕是没有这么好的味道。” “好。” 柳馥妗面上又染上羞涩,似乎一举一动都被谢长风拿捏住了。 只是等谢长风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她嘴角的笑容也跟着淡了下来。 转头看了一眼萍儿手中的糕点盒子,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把糕点扔去喂鱼,当真是倒人胃口。” 她厌恶的拿起帕子擦了一下刚才被谢长风碰到的位置,只觉得心中一阵阵泛着恶心。 萍儿拿了香膏涂在她手上,低声道:“姑娘,咱们刚才说的这些,也不知道谢家公子会不会相信,万一他着人过来询问怎么办?” “那就让他问。”柳馥妗嘴角勾着一抹冷笑,眼底却是闪动着耐人寻味的光芒。 “谢长风最近这段时间可是没有闲着,一直在外打听外祖过继子嗣的事情,这么久了都没有进展,只怕是早就急了。” “他之所以和莺儿在一起,一方面是因为莺儿当真有几分颜色,可是更多的,还是想要从莺儿这里知道我的一些消息。毕竟,在外人眼里,莺儿还是得宠的。” 最起码她做出来的这些事情,都是在这样告诉他们的。 谢长风是外男,就算是想要调查内宅的事情,也要费一番功夫。 再加上,这后宅里面的人早就被她悄悄换了大半,就连付姨娘和柳含烟几人院子里面的人都被她换了,他想要调查,何其困难? 外祖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身体依旧健朗。 他能够慢慢的等下去,可是谢长风却不能。 现在他丢了莺儿这步棋,可是柳馥妗却又给他丢了橄榄枝。 这样的情况下,该怎么做,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会想得到。 柳馥妗笑得胸有成竹,萍儿也跟着猜到了一些。 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下,思索片刻说道。 “姑娘,今日夫人提起要给三少爷记名的事情,这事只怕付姨娘那边也会知道,那咱们……” “当然是让他们都知道啊,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要让他们狗咬狗才好啊。” 柳馥妗眨眨眼,笑得纯良却又无辜。 可是那眼睛里面的狡黠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另一边,谢长风也确实如柳馥妗所说那样,陷入了焦躁之中。 他自从知道祝老将军要过继子侄,就一直在向相关的方向努力。 可是不管他怎么做,却始终没能有一点进步。 现在他感受到柳馥妗对他的情意,难免会有些踌躇。 焦躁不安的回到家,刚一进门,就看到他的母亲孙氏正在教训底下的丫鬟。 “好你个不要脸的小娼货,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勾引老爷,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卑贱的底层人,也敢有这种僭越的心思!” 孙氏死死的拧着那小丫鬟的胳膊,一圈又一圈的拧着上面的软肉。 小丫鬟脸肿的像个馒头,被死死按着也不敢反抗,只能不停求饶。 “老夫人,奴婢知道错了,只是奴婢真的没有想要勾引老爷,是老爷……啊!” 孙氏听到小丫鬟竟然还敢攀咬其他人,脸色顿时就变了,不管不顾的一巴掌甩在小丫鬟的脸上。 “好你个下贱坯子,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敢攀咬老爷?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小贱人!” 说完,孙氏立马让人把那小丫鬟带了下去。 小丫鬟被人堵了嘴,咿咿呜呜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恳求的看着推门而入的谢长风。 谢长风心里面正烦着,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皱眉。 “祖母,好端端的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气?不过就是一个丫鬟而已,又造不成什么威胁,就算是留着又能如何?” 他一脸的不在乎,孙氏却倏忽变了脸色。 “长风,你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以后这种话可不敢在外面说,不能被人拿捏了把柄去。” 孙氏一脸的警惕,谢长风却只觉得她小题大做。 恰巧这个时候马氏过来了,他转头就直接说道。 “我说的又不是家伙,你不信问祖母,她是过来人,肯定比您更有见地。” 果不其然,马氏连连点头,对着孙氏教训道:“长风说得对,孙氏,你确实太过于小心眼了些,一个丫鬟,就算是留在房间里面又如何?不过就是个解闷的玩意儿,只要阿远不跟你和离,你就还是正儿八经的谢夫人。” 孙氏脸都绿了,浑身的肉也跟着颤抖。 “娘,可是,可是这小贱蹄子……” “行了,多大点事,反倒是被你闹的一个家里乌烟瘴气的。” 马氏不耐烦的挥手,转头对着谢长风说道。 “长风,今日你身边的小童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是去哪里了?” 谢长风正愁事情没有人商量,听到马氏的问话,犹豫了一下,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孙氏。 “娘,您刚才这么着急想要把那小丫鬟给收拾了,是为了什么啊?” 孙氏心中还有气,听到这话,语气也算不上多好。 “当然是因为我看她不惯,一个丫鬟,当真是好大的野心!” 孙氏是乡下村女,之前谢家还没发家的时候嫁给了谢家大郎,端的是行为粗鄙。 往日谢长风对自己母亲向来是不喜欢的。 这次却是悠悠道:“若母亲对父亲无意,可还会这么生气?” 第一百四十二章 神女有意 这话说的突然,而且毫无道理,孙氏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年过半百的人,面上就是罕见的浮起一抹红,嗔怪道。 “你这孩子,说什么混话呢,好端端的竟然拿你母亲开玩笑。” 马氏也有些意外,拧着眉头呵斥。 “孙氏,瞧瞧你做的好事,平日里我就告诉你,莫要把外面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带到长风面前来,你这是,你这是要气死我呀!” 马氏同样泼辣,说说这种话来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孙氏委屈了,她揪着自己的衣角,难堪又委屈。 “娘,您说这话可冤枉我了,我怎么可能会在长风面前说这些?” 忽的,她面色一变,恶狠狠的说道。 “肯定是哪些不要脸的贱蹄子,在我儿面前嚼舌根子,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定然不会饶了她们!” 孙氏又急又气,急着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气得是这种无端的祸事竟是落在了她身上。 谢长风看着她这幅样子,皱眉不满。 “娘,没有人在我耳边说这些话,我只是觉得有些好奇,娘亲之所以这么生气,难道不是因为心里面有爹爹吗?” 孙氏一张脸又是一红,扭扭捏捏的斥道。 “我心里面自然是有你爹的,你这孩子,平日里知书达理,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趣你娘?” 马氏也有些疑惑,问询的目光投了过来。 谢长风于是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自己心里面的疑惑都说了出来。 心中的想法刚刚说出来,孙氏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一脸与有荣焉的乐呵。 “傻孩子,她都已经明示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没有看明白呢?柳家那丫头,那分明是喜欢上你了。” 马氏也跟着笑,一脸的欣慰:“你娘说的对,若是一个女子不喜欢你,为何连自己身边的丫鬟都容不下?” “你祖母说得对,说是什么经由她爹的手,依我看啊,那分明就是这丫头自己发现了,心里面吃醋哩。” 两个女人兴奋的捏着帕子,眼底都是自豪。 谢长风心里原本还有些拿捏不定,看到她们这副样子,又稍稍吃了一颗定心丸。 但心里面还是有些担忧。 “可,柳家比我们门第高的多,如今舅舅又升了官,柳馥妗又是柳家嫡女,她当真能够看得上我?”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自信,听得对面坐着的两个女人立马就急了。 “你胡说些什么呢?别说是柳家嫡女,凭借你的才华样貌,便是尚公主也配得上,她柳馥妗就算是再有能耐,不也只是一个闺中女子?我儿这么优秀,她会喜欢你不是正常的吗?” 孙氏满脸的不赞同,话语间恨不得把柳馥妗贬低到脚底。 马氏也跟着冷哼。 “你娘说的对,长风,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谦虚了,不管是多么高尚的女子,到最后都是要嫁人的,她柳馥妗又不是仙女,能够嫁给你那是她的福气!” 两个女人左一句右一句,瞬间就让谢长风的眉头跟着舒展了起来。 他微微昂着下巴,似乎也赞同她们二人说的话。 “既然这样的话,那择日不如撞日,过几天咱们就寻个良道吉日上门提亲吧。” 她一锤定音,马氏反倒是有些犹豫了。 “长风,我之前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对这柳家嫡女有什么好感,如今怎么突然间要求娶她?” 孙氏也着急,凝眉不悦:“对啊,长风,这好端端的,你怎么就看上她了?往年咱们去柳府的时候,我也曾经见过这柳家大姑娘,美则美矣,可是却是个木讷的,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往后若是娶了她,那岂不是府中大小事情都要背到你身上?” 谢长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求娶柳馥妗有什么问题,这会听到孙氏嫌弃柳馥妗,也没有制止,而是得意洋洋的说道。 “娘,这你就不懂了吧,柳馥妗虽然不是做正妻的最好人选,可是她却有另外一重身份。” 谢长风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等到屋里另外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这才开口说道。 “她是祝老将军唯一的外孙女,我们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找机会和祝老将军接触,想要让他将我收做继承人,却一直没有眉目。” “可如果我娶了柳馥妗,作为他唯一的外孙女婿,到时候只要让柳馥妗她们母女到祝老将军面前美言几句,难道还愁不能大权在握?” 他说话的时候,高高的抬着下巴,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胜券在握。 “等到我把祝家军掌握在自己手里,再等那老不死的升天,何愁不能求娶我喜欢的女子为妻?至于柳馥妗,到时候若是我对她还有几分心意,便留在府上做个通房侧室,若是她不得我心,便是直接把她打出府去,那又如何?” 他越说,眼睛里面的光芒越甚。 就连马氏都跟着拍手叫好。 “还是我孙儿聪明,竟然能够想出这样的法子!孙氏,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张罗?” 马氏催促着,也跟着憧憬了起来。 她虽然已经半截身子入了土,可是却也是一个有想法的人。 在外人眼里,谢家是依附柳家为生的。 他们自然也是捧着柳家人的。 她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的世面,可是每每到柳家老太太,都是一副谄媚的样子。 那样子,就像是低她一等一样。 可是等到她孙子娶了柳馥妗,继承了祝家军。 那这情况可是就要反着来了。 到时候,她就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马氏和谢长风沉浸在喜悦中,孙氏却有些踌躇。 “这事,要不要跟老爷说一下啊?他现在毕竟不在家中,万一知道我们擅自做主,会不会……” “你在说什么晦气话?我儿自然是听我的!” 马氏脸色一变,不由出声呵斥。 孙氏不敢说话,只能委屈的低着头。 马氏骂了一顿,低头想了想。 “不过你说的对,这么大的事情,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你们在家里等着,我去探探姑姐的态度。”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上门提亲 马氏说做就做,当即就递了拜贴。 柳老太太原本正在屋里喝茶,听到她过来,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尤其是在听到她打听柳馥妗婚事的时候,更是拧眉呵斥。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来妗儿的婚事?” 马氏点头哈腰,笑得谄媚。 “姐姐,这事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偶然看了妗儿一面,只觉得惊为天人,回去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我是想着啊,原本我两家就是亲戚,若是能够成就一段佳话,也算是亲上加亲,不知道老姐姐是什么意思呢?” 她面上带笑,柳老太太却是明显愣住。 “你,你在胡说什么?你那孙子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肖想我柳家的女儿!” 柳老太太满脸怒气,眼睛里面像是藏了火。 “马氏,你从前来我府上打秋风也就算了,我只当是扶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如今你竟然把主意打到我孙女身上,当真是以为喔柳家无人不成?” 马氏被她骂的一脸懵,心中也来了火气。 “姑姐,你这话说的可就没有道理了,我家长风怎么了?他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妗儿嫁到我家,也不算是委屈了她!” “我是想着让两家亲上加亲,所以才上门知会一声,我告诉你,如今两个孩子两情相悦,你若是当真想要拦着,那就是打鸳鸯的那棒槌!少不得惹得天下人耻笑!” 若是换做平常,马氏也不会如此嚣张。 可如今她已经确定了柳馥妗对谢长风的心思,心中压根就不带怕的。 柳老太太捂着自己的胸口,差点被气的撅过去。 手指抖啊抖的指着面前的人,恨不得直接把她给轰出去。 “你少在这里胡说坏我柳家女儿名声,妗儿乃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与人私定终身?你如此的没脸没皮,难道就不怕坏了我两家的情谊!” 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妹,她虽然看不惯马氏,可是到底还没有打算和谢家撇清关系。 可是马氏却不这么想,不屑的撇了撇嘴巴,意味深长的说道。 “姑姐,我就是顾念这两家的情分,所以才过来知会一声的,不过既然你这么油盐不进,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她一甩手帕,扭着腰肢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柳老太太这次彻底被她气得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柳瀚文一脸担忧的站在她的床旁。 她左右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柳馥妗的身影,心中的火气又上来了,颤颤巍巍的说道。 “柳馥妗呢?把这个贱蹄子给我叫过来!我今天非得好好的问问她,平日里学的那些四书五经,难不成都被她吃进肚子里了?竟然如此不知廉耻,私自与外男私相授受,当真是丢尽了我柳家的脸面!” 柳瀚文并不知道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会听她这么说,心中难免惊讶。 但还是耐着性子问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当听说柳馥妗竟然喜欢谢长风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便是不信。 “娘,你是不是搞错了?柔儿虽然平日里性子软了一些,可是在教养子女这方面还是做的很不错的,妗儿深得她的真传,这几次做事也是进退有度,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谢长风那样一无是处的男子?” 他一脸的震惊,就连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度。 柳老太太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的骂。 “那难不成是我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若是她没有流露出来喜欢的意思,马氏会有那样的胆子过来与我叫板?依我看啊,你这个女儿主意大的很,我们只怕都管不了她呢!” 柳老太太心中有气,说话自然不好听。 可柳瀚文却没有立即相信她说的话,而是让人前去查验。 只是他这厢还没有查出来什么结果,那边孙氏就已经带着媒婆上门了。 看着面前的四个箱子,柳瀚文一张脸都黑成了锅底,声音都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表弟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孙氏到底是个粗人,没有习过相应的礼数,也不知道昨日自家婆婆和柳家闹的有多僵。 昨日马氏回去之后,便让她准备四个箱子做聘礼,她便以为事情成了,今日就屁颠屁颠的带人登门前来提亲。 就像是这会,她也没有注意到柳瀚文的脸色有多难看,而是笑呵呵的说道。 “表哥,我啊,是来替我家小子求亲的,昨日我婆婆应该过来同老夫人商量过了,既然两家孩子情投意合,那咱们就挑过日子把事情给办了吧,喏,这是我家里准备的聘礼,表哥不如过目一下,看有什么欠缺的,我们也好补上。” 她说到这里,又犹豫了一下。 “不过表哥,你也是知道的,府上并不是多么富裕,所以表哥开口的时候可莫要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柳瀚文听着她自顾自的说完这一番话,眼睛里面的火气都已经压不住了。 他直接一脚踹翻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箱子,怒声吼道。 “谢家当真是好大的脸,且不说我柳家从来没有说过要与你们谢家结亲,便只说你们带来的这些聘礼,便是没有把我柳家放在心上!” 他面上满是怒气,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人,像是恨不得把他们给吃掉一样。 孙氏吓了一跳,也没有了刚开始的得意,磕磕绊绊的说道。 “表,表哥,你这是生的什么气?两家孩子既然情投意合,便是让他们两个在一起,也是好事一桩呀,你……” “狗屁的情投意合!狗屁的好事一桩!我柳家女儿就算是嫁不出去,也绝对不会任由你们欺负!滚!都给我滚!” 柳瀚文当真是气急了,也顾不得平日的斯文,直接上手把人往外推去。 孙氏躲闪不及,被他推了个趔趄。 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柳瀚文阴恻恻的说道。 “给我管好你们的嘴,莫要在外败坏我女儿的名声,若是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我定然一直诉状,把你们谢家告到御前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毫无证据 孙氏虽然心中打定了主意,可是这会见柳瀚文这么生气,而且还言之凿凿的说要告御状,一时间也有些踌躇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缓和了语气。 “表哥,你先别生气,要不,你先让妗儿出来吧,咱们当面问个清楚……” 柳瀚文看了一圈周围听到动静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硬生生把心中的怒气压了下去。 “也不是不行,来人呐,去请大姑娘过来。” “不用了,这事,我倒是可以和谢夫人好好的探讨探讨。” 柳瀚文叫去问询的人还没有离开,一道温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几人转身,就看见祝云柔带着两个丫鬟快步走来。 她面上没有了平日里的亲和,反倒是带着一股子冷意。 而在她身后跟着的,可不就是他刚才叫去问话的人? 祝云柔过来之后,先是狠狠的瞪了柳瀚文一眼,紧接着,又转头看向孙氏,目光在她带来的东西上一扫,冷笑出声。 “表弟妹,我之前的时候就听说过你不识礼数,这么多年念在你是亲戚的份上,也从来没有跟你一般见识过。不过今日,你这事做的实在是荒唐了一些。” 孙氏刚才被柳瀚文镇住,这会又被祝云柔训斥,气势一下子就矮了几分,目光也不敢落在祝云柔身上,只干巴巴的笑。“表嫂,你说这话就有些不对了,我这也是顺应两个孩子的心意,我知道你疼爱妗儿,可是她既然与我家长风两情相遇……” “表弟妹,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你可不能往我清清白白的女儿身上泼脏水。” 祝云柔提高了些许声音,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威严模样。“先不说你谢家不打招呼匆匆前来,便是口口声声污了我女儿名声,我就可以到衙门告你谢家一个流氓罪!” 东陵虽然民风开放,可是对于这种耍流氓的事情还是深恶痛绝的。 所以,这流氓罪也是被格外的看重。 孙氏一开始还能勉强稳住内心,可这会被接二连三的训斥威胁,也有些坐不住了。 脸色一变,急急开口:“不,不行!这流氓罪若是当真落到我儿子身上,那他日后还怎么高升?”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一开始,他们只是想要看个热闹,可是没想到,这怎么瞧着有点想试霸王硬上弓呢? 孙氏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找补。 “表嫂,我知道你爱女心切,不过你还是让妗儿出来说话吧。妗儿喜欢长风,她既然想要做我谢家的媳妇,那肯定是要亲口承认的……” 孙氏越说越露骨,柳瀚文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阴恻恻看着孙氏,咬牙切齿:“够了!孙氏,我看你当真是想让我报官!看我今天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柳瀚文当真是被气疯了,说话间就准备让人报官。 孙氏彻底吓懵了。 这,这怎么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祝云柔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多年来的教养支撑,只怕她现在已经扑上去把孙氏的脸抓花了。 她死死捏着手中的帕子,一字一句:“等一下!” 底下的人立马站定,等着她得指示。 柳瀚文也不赞同的看着她,低声呵斥:“柔儿,你拦着我们做什么?明明是这一家人欺人太甚,我这也是在维护妗儿的名声啊!” 祝云柔缓缓把目光移到他脸上,无波无澜,甚至还带着一丝失望。 “你当真是想帮妗儿出气,而不是想要顺水推舟,坏了她的名声吗?” 柳瀚文眼底闪过一丝惊奇和慌张,却被他很快压下,故作恼怒道。 “柔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妗儿也是我的女儿,我坏了她的名声,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是没有什么好处,可如此一来,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只宠爱你的含烟了,不是吗?” 祝云柔声音不大,相比较于柳瀚文的恼羞成怒反倒是更加平静。 柳瀚文心中说不上来是放松还是其他,竟是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好在他们这边的谈话并没有被其他人听到,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祝云柔又把矛头对象孙氏,声音提高。 “表弟妹,我柳家也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两个孩子两情相悦,已经私定终身,那我问你,你手中可有什么信物?” “这,这倒是没有的。” “那可有什么来往信件?” “也,也是没有的。” “那谢长风可曾说过,他与我女儿相处,我女儿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或者是曾经当众说出她心悦他?” 孙氏额头上的汗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了,一张脸也变得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没有。 全部都没有! 不管是证明他二人有私情的证据,还是谢长风转述给他们的那些话。 竟然一句也没有可以证明柳馥妗喜欢他的证据! 这一切不过就是他们的臆想而已。 只因为莺儿和谢长风有私情,柳馥妗却又处理了莺儿,并且说了这么多似是而非的话,所以才导致他们一家人竟然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 孙氏这会儿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当兴奋的情绪散去,最后剩下的便只有惴惴不安。 顶着周围人看热闹的目光,和面前祝云柔的追问,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妗儿是女子,就算是心中有情,那断然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表嫂,你,你未免太过于苛刻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这两个孩子都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若是他们两个当真能够成就一段佳偶,那咱们也算是亲上加亲不是?” 她说话漏洞百出,可周围的谁也不是傻子,瞬间就读懂了她的回答。 “原来是毫无证据的臆测,便想要以此来攀咬人家的姑娘。” “这还是亲戚呢,有这样的亲戚,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这柳家大姑娘也真是可怜,竟然会被自己的亲表哥惦记。” “得亏我们家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然的话,我当真要把人给打出去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打出去 这些人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一句句指责的话直接戳在孙氏的面庞上。 孙氏一张脸臊得通红,忍不住转头斥了一句。 “你们懂什么!我儿子丰神俊逸,那可是难得的少儿郎!比之外面那些登徒子好太多了,她柳馥妗又不是什么多高贵的女子,我儿配她绰绰有余,怎么就是倒霉了?” 每个人对自己的子女都是抱有期待的。 那些人被斥了一通,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面色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一个人忍不住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孙氏,小声道。 “她儿子我知道,平日里就只会招猫逗狗逛花楼,虽然没有通房小妾,可是外面的红颜知己也不知道有多少,前几天还因为当街调戏了别人家的小娘子差点被打了呢。” “对,我也知道,而且当时还有好些人看着,如果不是因为官兵及时赶到制止了那人,只怕那谢家公子都恨不得跪地求饶了呢。” “说是丰神俊逸,不过也就是五官还算端正,可俊朗可是一点都不沾边,虽然着当娘的都觉得自己的儿子举世无双,可是这么厚的期待,我还是头一遭遇见。” 也许是因为刚才孙氏的反应太过于激烈,周围的人议论声逐渐压低,可是那眼神反倒是越发的鄙夷了起来。 孙氏又急又气,恨不得直接封了那些人的嘴。 “你们胡说什么!我儿子自然是天底下顶好的人,哪里就由得你们胡言乱语?” 她压着心中的怒火,却又不敢当众打人,只能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他们。 祝云柔嘴角微微往上扬起一个短暂的笑,却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上前一步发出一声冷哼。 “既然你儿子在你心目当中是顶好的,那就劳烦表弟妹去寻其他人做你的儿媳妇,莫要在我这里找我的女儿接手。毕竟在我心里,我的女儿也是顶好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配得上的。” “你说什么?” 孙氏要疯了,只是不等她彻底爆发,祝云柔又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几个箱子。 “另外,表弟妹的礼数确实应该找人好好的教一下了,毕竟,就算是普通人家,这提亲,需得三媒六聘,你这明晃晃的四个箱子,还真是……” 祝云柔的话没有说完,可是众人都听出了里面的奚落。 是啊。 三媒六聘向来都是礼数。 这四箱子东西,多少有点不对了。 就算是穷苦人家,也知道四与“死”同音,是个不吉利的。 这孙氏抬着这么点东西上门,究竟是看不起柳馥妗,还是看不起柳家呢? 孙氏的脸又白了,目光不知道该落在什么地方。 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只是她像是听不出来祝云柔的奚落一样,硬着头皮说道。 “这次是我做的不对,可是这并不影响咱们的关系,这两个孩子……” “哎呦我的夫人,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看不明白呢?人家啊,压根就没打算应下这门婚事!” 眼看着孙氏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不放,就连一旁的媒婆都看不下去了。 “您呐,要是当真不要面皮,可不要拉上老身我!我啊,做了这么多年媒,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您这样的。先不说这礼数,就是您信誓旦旦的借着一个女子的名声准备上门提亲,就够让人不齿的,也是这位夫人给您脸,才会说让您拿出证据来。” “这要是换做旁人啊,估计早就一扫帚把您丢出去了。” “人留脸面都已经留到这个份上了,您啊,赶紧的收拾收走吧,继续留下来,也不过就是徒增笑料而已。” 媒婆估计也算是个文明人,面上虽然一脸嫌弃,可是到底还是把话说开了揉碎了喂给孙氏。 孙氏捏着帕子,讷讷道;“可是,可是我婆婆和柳家的老太太那可是说了的,我公爹是老太太的亲弟弟,她绝对不会拒绝这门婚事的,而且我儿子日后一定会有出息,所以……” 孙氏翻来覆去,终究还是不愿意就此离去。 媒婆都被气笑了,这人,真的没问题吗? 还是说,谢家主母原本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说也说不通,讲也讲不懂。 媒婆也没了耐心,冷笑一声。 “既然夫人执意如此,那这件事情我就不掺合了,省得到时候惹了一身的腥臊。” 她说完转身就走,一点犹豫都没有。 周围的人一阵叫好,就差直接欢呼出声了。 孙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就差哭出来了。 “可,可我是婆婆叫过来的,若是不能完成任务……” 祝云柔也看清楚了,这人全然就是个没主见的。 “既然表弟妹今日没有别的事情了,管家,送客,记得把表弟妹送的东西抬回去,顺道跟街坊邻居说一声,我柳家女儿名声清白,日后若是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别怪我祝云柔对他们不客气!”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柳馥妗站在角落里,看着祝云柔挺着脊背,生生直面周围闲言碎语的时候,心中一片宽慰。 萍儿站在一旁,看的心里有些不对劲。 她手指轻轻的扯了一下柳馥妗的袖子,小声道。 “姑娘,您明明没事,为何要跟夫人说身体不舒服?” 刚才柳瀚文让人来调查情况的时候柳馥妗刚好是在祝云柔的院子里吃茶。 柳馥妗原本是要和他们对峙的,却不想一站起来就头晕的站不住。 偏生这会又传来孙氏上门提亲的事情,祝云柔又急又气,只能亲自过来。 柳馥妗捏着帕子,嘴角的笑意很是愉悦。“萍儿,你说,一个母亲,最在意的是什么?” “当然是自己的孩子啊。”萍儿想也不想的就开了口,说完之后,脑子里面便闪过一抹灵光。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可是如此一来,夫人和老爷之间的感情岂不是遭了破坏?他二人之间的感情才刚刚有了一些好模样,如今只怕又要破镜难圆了。” 她说的婉转,实际上祝云柔和柳瀚文之间,只怕现在已经是剑拔弩张了。 柳馥妗却突然笑了,笑得恣意。“可是,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背后含义 萍儿眼睛都瞪大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她刚才听错了吗? 哪有孩子希望自家父母离心的? 柳馥妗转头,就看见萍儿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 她也没卖关子,直接开口:“我娘性格优柔寡断,如果不给她一点冲击,只怕日后若当真出了什么事情,她会被气出病来。” 可是,做错事的明明是别人,为什么惩罚反要落到自己身上呢? 重活一世,她心里面其实很清楚。 你越是因为别人所做下的错事生气,那旁人反倒是会看到更加高兴。 除了自己最亲最近的人,旁人所想看到的并非是你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他们想看到的,往往是你狼狈不堪,被人人喊打的时刻。 所以,当你因别人的错误而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时,那些人嘴上劝着别生气,可实际上心里面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甚至,他们会把这件事情张扬出去。 你流露出来的脆弱,反倒是别人刺向你的尖刀。 可是,凭什么呀。 凭什么做错了事情的人逍遥法外,他们却要承受这些无妄之灾? 所以,祝云柔必须强大起来,日后才好作为她最强的后盾。 萍儿虽然不知道柳馥妗为什么会这么说。 但是她心里面也清楚,姑娘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想清楚这一点,她也不再问了,转而从怀里面掏出一个荷包。 “姑娘,咱们当时也没有想到谢家人会这么快就上门,那些人都是临时找来的,咱们要不要多给加些赏钱?” 毕竟临时找来的人能够说出这么犀利的话来,也算是着实不容易了。 柳馥妗满不在乎的点头,点了点萍儿的额头。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有长进了,收买人心的法子被你用得如此通透,日后我也越发愿意把更多的事情交给你去做了。” 这话是真心话,萍儿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两个人嘻嘻笑着离开,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全部都抛之脑后。 祝云柔到底还是没有把在门口发生的事情说给柳馥妗听,甚至交代底下的人,莫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坏了大姑娘的心情。 柳瀚文原本是想找柳馥妗问个究竟的,却也被她拦着。 “老爷是觉得,出了这样的事情,所有的过错都在妗儿身上?” 柳瀚文还在因为之前她在人前不给自己面子的事情着恼,这会儿自然也没有给她面子。 “你养出来的好女儿,给府上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难道问都不能问一句?” “问自然是可以问的,可是要如何问,是不是该有个章程,谢家如此行径,若是追根溯源的话,当真只是因为看上了妗儿?归根究底,难道不是因为他谢家人没有把柳家放在心上?” 祝云柔也不甘示弱,冷冷的哼了一声。 柳瀚文顿时就急了,红着眼嚷嚷。 “他敢!谢家算个什么东西,那谢留卿之所以能当上长安令,还不是因为我在圣人面前为他说尽了好话?他哪里来的胆子,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不过就是猜测一番,老爷这么生气做什么?” 祝云柔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嘴角得冷意一点都没有消散的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他们当真承你的情,如何不会好好得来说?可是他们倒好,一声招呼没有,就直接上门来提亲,还用的是如此侮辱人的法子。” 只怕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觉得他们不是故意的。 祝云柔话说的犀利,柳瀚文冷汗直流。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一直提拔的人竟然会咬自己一口,只梗着脖子嚷嚷。 “那妗儿也不是完全没有错,若非她私自和外男接触,那谢长风如何能打上她的主意?” 祝云柔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面上带怒。 “你的意思是,之前柳含烟不小心和马夫共处一室,也是因为她不检点,那马夫合该直接拿了聘礼上门……” “这怎么能一样?” 柳瀚文急了,直接打断他的话。 祝云柔冷眼瞧着他,眼底尽是失望。 “柳瀚文,这件事情你若是敢私下调解,让我女儿嫁给谢长风那样的草包,那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除非你能直接杀了我,不然的话,咱们不死不休!” 撂了这句狠话,祝云柔直接转身离开。 柳瀚文被她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还是听到消息赶过来的付姨娘连忙拦住他,又是掐人中又是顺背,这才没有让人就此撅过去。 只是…… “老爷,柳馥妗是要赶紧嫁出去,可是绝对不能嫁给谢长风。” 付姨娘眼底深沉,那一双凤眸里含着锋利的杀气。 柳瀚文一口气还没有完全喘匀就听见这话,顿时就被气笑了。 “清儿,你莫不是怕了那贱人?左右现在咱们的计划中有她没她都行,若是她当真敢拦着,直接……” “老爷!” 付姨娘连忙拦住他要说的话,声音都带着些怒意。 “老爷莫不是被气糊涂了不成?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那祝云柔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让勋儿怎么办?” 付姨娘和前朝太子的面容太过于相似,所以绝对不能暴露在人前。 柳瀚文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实在不行,就把祝云柔弄死,或者是给付姨娘搞个平妻当当。 可是不管是继室还是平妻,都不能不和外界人打交道。 所以留着祝云柔,不仅仅是因为想要祝老将军手中得祝家军,还因为付姨娘身份的掣肘。 被付姨娘训斥一通,柳瀚文终于冷静了一些。 只是面上还有些不甘,咬牙问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就生生咽下这口气?” 付姨娘没有说话,而是反问:“老爷觉得,这谢家人为什么会突然说要求娶柳馥妗?” “当然是因为这小贱人不检点,故意招惹了谢长风!” 柳瀚文还在气头上,所以说话自然也没有了忌惮。 可是付姨娘却摇了摇头,声音诡异的压低。 “不,他们只怕,打得也是祝家军的主意。”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自己的打算 柳瀚文这下彻底安静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脖子前伸,活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好半晌,他才不可置信的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 “这怎么可能?那谢长风不过就是一个胸无点墨的窝囊废,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接手祝家军?难不成……” 难不成,是有什么人从中指点? “老爷,你仔细想想,谢长风的想法,您当真一点都不知道吗?” 付姨娘冷笑,声音都压低了几分,带着不同于平日里的狠厉。 柳瀚文还没能想清楚,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之前父亲说要南下的时候,那谢长风不就是已经打了想要接手祝家军的心思了吗?” 柳瀚文迟钝的脑子就像是被卡住了的水车,半天没有运转。 他想起来了。 上次,柳馥妗确实提过一嘴。 祝老将军准备从年轻一辈中过继一个子侄,当时谢长风也在。 所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打这个主意了? 可是,谢长风不是祝家旁支,如何能够被祝老爷子记名?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寻找机会,只是他并非祝家旁支,又没有人举荐,所以才迟迟没有进展。” 可是谢长风自己并没有察觉,甚至还撺掇马氏过来说服柳老太太。 只是柳老太太平时就算是再糊涂,把谢家人看得再重要,可她到底是柳家人,所以这才婉拒。 只是,谢长风显然是不知足的。 既然不能嚷祝老将军把他记在名下,那就想着把柳馥妗娶到手。 柳馥妗是祝云柔唯一的女儿,也是祝老将军唯一的外孙女。 到时候只要他作出些许建树,祝老将军焉能不把他放在心上? 柳瀚文迟钝的大脑开始一点点运转,终于理清楚了事情的原貌。 “这个谢长风,还真是打得好主意,可是他这样的人,如何能够把持的住这么好的事情?” 谢长风不学无术,旁人不知道,他们还是知道的。 “重要的不是谢长风是不是痴人说梦,而是我们绝对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爹,不能再犹豫了,我们该出手了。” 之前他们一直觉得,圣人之所以赏赐给柳馥妗衣物,是在敲打他们,所以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 可是现在别人的手都要伸过来了,那他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付姨娘垂下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晌才开口。 “谢家上门提亲,也不算是完全没有好处,如今虽然祝云柔证明了柳馥妗的清白,可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嗯?” “如果,柳馥妗再作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比如,与人苟合,有了这件事情在先,日后就算是有人说起,只怕他们也会说是柳馥妗不检点,所以才会频频出事。” 付姨娘越说越兴奋,手指也微微捏紧。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柳馥妗哭哭啼啼的盖上红盖头,尽管满是不情愿,但到最后还是不得不嫁给别人。 柳瀚文面上带着一丝犹豫,似乎是存于为人父母最后的感情。 可是话一出口,就让人最后一丝希望也跟着消失。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含烟还未出嫁,若是她的名声坏了,那日后会不会对含烟造成影响?” “哼,能有什么影响?含烟还小,还可以再等一等,等到我儿成就大统,她就是尊贵的***,到时候,谁还会提起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付姨娘满脸都是不在乎,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似乎真的看到了柳文勋荣登大宝的那一刻。 柳瀚文于是最后一丝犹豫也没有了,点头一锤定音。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吧,只是你一定要注意分寸,千万不能让人发现是你做的,反倒是污了你的名声。”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交给我,一定会让她抓不到任何错处的。” 付姨娘笑得得意,伸手揽住柳瀚文的胳膊,青天白日的就贴在了他身上。 三人一起往里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面,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正悄无声息的从侧门往外走。 时间匆匆,眨眼间已经是阳春五月。 柳馥妗看着面前战战兢兢却又一脸愁容的小姑娘,乍然笑了。 “不是早就已经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了吗?怎么还是这么一副一惊一乍的样子?” 香云跪在地上,手指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摆,看这柳馥妗云淡风轻的样子,只觉得心里面很不舒服。 “可是,可是若只是付姨娘也就算了,可老爷那是小姐的亲生父亲啊,怎么可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同意付姨娘的提议?” 香云虽然不知道付姨娘究竟准备做什么,可是从他们的话中也能听得出来。 他们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最起码是不会对柳馥妗有好处的。 柳瀚文好歹也是天下文人之典范。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可以就这么坦然接受了付姨娘对姑娘的算计? 她只是这么想着,就觉得心里面堵的很厉害。 姑娘作为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算计的人,心里面应该更难受吧。 她这么想着,一张小脸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柳馥妗许久没有见过折么鲜活的表情,不管是她还是萍儿,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早就已经失了一颗活泼的心。 如今陡然看见,竟然只觉得心里面欢腾的厉害。 她嘴角溢出一抹浅笑,亲自上前把人扶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那些人本来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哪里敢肖想他们竟然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动容?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香云满脸迷茫的看着她,缓缓眨了眨眼睛。 萍儿也觉得心里面有些古怪,上前说道:“姑娘的意思是,她对老爷早就已经没有期待了,所以就算是知道他们在算计我们,只怕心中也是不会难过的。” “是这样吗?” 可是姑娘看起来,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开心呢? “那姑娘,你打算就这么由着他们算计吗?还是,姑娘有自己的打算?” 第一百四十八章 自会护她周全 香云并不是一个大胆的人。 问出这句话,估摸着都已经是用掉她大部分的勇气了。 柳馥妗只觉得有些好奇,偏头看过去,就见小姑娘面上生出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小声道。 “奴婢虽然是付姨娘身边的人,可是实际上奴婢的心早就已经在姑娘这边了,若是姑娘不想,那奴婢就算是拼死,也绝对不会让付姨娘算计了您去的。” 她说的认真,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诚恳。 柳馥妗只觉得一瞬间心里面鼓涨涨的。 她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突然就有了想要逗弄她的心思。 “哦?那你想要如何帮我?你是能够让付姨娘打消这个心思,还是能够阻止她做这件事情呢?” 这话原本也是带了一丝调侃的味道。 毕竟柳馥妗心里面也很清楚,她虽然之前多次利用她,可是实际上,还并没有当真把她当做自己人。 之所以愿意听她说这么多话,不过就是因为把她当成了一个解闷逗趣的玩意儿罢了。 只是着小玩意儿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想法,她自己是浑然不在意的。 柳馥妗心里面这么想着,面上也是漫不经心的。 可是香云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她的一张圆润小脸绷了起来,声音也像是一瞬间绷起来了一样。 “奴婢不能阻拦付姨娘,可是如果姑娘当真不愿意,那奴婢便是豁出性命去以身代之,也一定会保护姑娘周全的。” 她一词一句,就像是在发誓一样。 柳馥妗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 她错愕的看着面前小小的一团身影,心中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气恼。 好半晌,她才带着一些好笑的意味开口。 “不过是一点小事,我还没有懦弱到需要你一个小丫鬟帮忙,醒了,回去吧,若是之后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去做,我会第一时间让人告诉你的。” 柳馥妗比了一个眼神,萍儿立马从自己的小荷包里面掏出来一颗成色极好的珍珠,不由分说的塞进香云手里。 “这是今年铺子里面孝敬的珍珠,听说整个京城不过才只有百颗,姑娘听闻,你家里那个哥哥马上就要娶亲了,可是还没有像样的聘礼,所以特地给你准备的。” 萍儿三两句话就直接把香云想要推辞的话语全部都堵在了嘴巴里。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反倒是生生憋红了眼眶。 好半晌,她才狠狠的把珍珠捏紧,用力在地上磕头。 萍儿连忙拦住她,低声道。 “姑娘向来不在乎这些虚礼,你莫要让她为难。” 香云心中更加感动,心中默默发誓,日后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好姑娘。 哪怕是豁出自己的性命去,也绝对不能让姑娘受到丁点伤害。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是以后来慢慢成为柳馥妗身边的一员大将,被她予以重任,却也没有人眼红。 自那日之后,柳家似乎又陷入了平静之中。 付姨娘并没有开展行动,仿若之前不过就是她们听到的错觉。 柳馥妗倒也不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觉一样,整日里悠哉悠哉的闲逛。 今日和**珠一块去踏青,明日约了其他的小姐妹出去游湖,姿态闲适,当真是让人羡慕。 相比较之下,柳含烟就没有这么潇洒了。 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柳含烟几乎要把院子里面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贱人!贱人!她怎么不去死!凭什么她可以这么潇洒,我就要被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 柳含烟那个恨呀。 尤其是每一次听到身边的小丫鬟说起柳瀚文又给柳馥妗院子里面赏了什么东西,她就觉得心中的怨气无法排解。 这日,柳馥妗新得了一个镯子,带在手上,衬的肤色都比平时白了一个度。 她看了一眼潋滟的天色,忽而笑了。 “最近这段时间只顾着和小姐妹玩闹,差点忘记了妹妹还在家中受苦,萍儿,你说,我这镯子若是送给她,她会不会开心呀?” 萍儿一眼就看出柳馥妗打的是什么主意,脸上的笑容深刻了一些,却并没有说那些扫兴的话。 “姑娘这桌子可是有心之人赠送,那可是千金难求的好材料,二姑娘最近这段时间被禁足,只怕在家中也憋闷的厉害,若是能得了这镯子,也算是解个闷,想来一定会感谢大姑娘的。” 柳馥妗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脚步一转,便朝着柳含烟的院子而去。 “既如此,那咱们就去瞧瞧吧,说起来,我也确实有段时间没有见过妹妹了呢。” 她的声音不小,足以让身后坠着的尾巴听见。 果不其然,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那人便偷偷摸摸的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柳馥妗只当是没有看见,慢慢悠悠的往前走。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这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只不过她却并没能成功进去,反倒是生生被拦在了外面。 “姑娘,当真是抱歉,我家姑娘最近这段时间身体不爽利,生怕过了病气给大姑娘,所以,还请大姑娘先行回去吧,等我家姑娘解了禁足,到时候再登门造访。” 柳馥妗面上闪过一抹讶然,嘴角的笑容就连弧度都没有变。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生病?莫不是因为在院子里面待的时间太长?妹妹天生性格好动,如今被困在这小小的宅院之中,会觉得心中不爽也是正常。” 她故作叹息,目光却悄悄探到了院子里面。 她看的分明,在她说出这一番话之后,一个粉色的娇俏身影差点直接扑了出来,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按住。 柳馥妗嘴角闪过一抹灵动,抬手就把自己手腕上面的镯子摘了下来。 “说起来,妹妹之所以会被禁足,和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脱不了干净,本来我是打算今日过来好好的劝一劝她,让她跟父亲母亲服个软的,既然她身子不舒服,那我就不打扰了,只是这镯子,是我的一番心意,还请一定要转交给她。” 说完,不管那婢女的神色,转头就往回走。 还没走远,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惊呼。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陈大人 “姑娘,不可以啊!” 原本沉稳的声音多了一丝惊惧,声音虽然刻意压低,可依旧是高出平常不少。 柳馥妗没有抬头,脚步依旧。 身后的柳含烟却是差点气得倒仰。 她伸手指着面前的丫鬟,声音尖锐。 “春杏!你到底是谁的人?竟然由着那贱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今日你若是不让开的话,我定然要去告诉爹爹,让他直接把你赶出府去!” 柳含烟一张漂亮的小脸此刻简直要扭曲成麻花了。 她身子不停的颤抖,眼睛里面得阴毒几乎要溢出来了。 春杏面前挡着好几个丫鬟,手指紧紧的抓着柳馥妗刚才给她的那只镯子,一张脸也跟着苦了起来。 “二姑娘,不是奴婢拦着您,而是这镯子珍贵,实在是不能由着您的性子来。” 她皱着鼻子,心里面叫苦不迭。 她原本是付姨娘身边的人。 之前柳含烟身边的丫鬟多少都犯了些错事,所以被付姨娘发卖了。 加之柳含烟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付姨娘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所以就把她派过来贴身照顾。 原本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二姑娘的禁足就可以被解除了。 可是偏偏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谁在她耳边嚼舌根子,引得她脾气越发的不好。 如果不是因为她在身边苦苦的劝着,估摸着她早就已经罔顾禁足的命令跑出去了。 可即便是她有心拦着,今日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大姑娘出去一趟,手中便多了一个镯子。 这镯子看上去便是名贵的品种,拿在手里都沉甸甸的。 这镯子自然是好镯子,可是过来送镯子的人就不一定安的是好心了。 二姑娘是个受不得刺激的。 刚才打姑娘说的那一番话又是踩着她的心坎儿说的。 所以这会儿她被刺激的一点理智都没有了,只想着赶紧把这镯子毁了,好解一解心中的怒气。 可是,若她当真把镯子给毁了,那这禁足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想到这,她虽然心里面很不乐意,但还是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劝导。 “二姑娘,我知道你心中不平静,你也知道你向来都是一个直来直往的性子,看不惯大姑娘如此笑里藏刀,可是如今是夫人在掌管中馈,咱们也算是寄人篱下,可千万不能太过分了啊。” 她声音刻意压低,甚至还带着一丝语重心长。 柳含烟虽然没脑子,但是也知道她不会骗自己。 只是一转头看见她手中的镯子,心中还是止不住的生出火气。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要任由她这么踩在我的脸上耀武扬威?之前的时候我什么好东西没有,偏偏要她在我面前得瑟?” 柳含烟当真是气急了,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 春杏百般无奈,只能耐着性子哄了一圈又一圈。 柳含烟到底也是被她安抚了下来。 就在她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一旁的小丫鬟突然惊讶的开口。 “春杏姐姐,这镯子,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 春杏心中一惊,连忙就想去堵他的嘴,却不想柳含烟已经听到了这话,一张小脸又绷了起来。 “哦?不过就是一个镯子,还能有什么门道?” 春杏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就想拦着那小丫鬟的话。 不想柳含烟一个眼神过来,竟是把她给唬住了,半天不敢说话。 那小丫鬟却还没有注意到其中得关窍,无辜的眨着眼睛说道。 “奴婢记得,前段时间老爷宴请陈大人,陈大人带来的礼物里面就有这么一只镯子。” “陈大人?哪个陈大人?” 柳含烟被勾起了好奇心,神态也不像刚才那样癫狂。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送来一些小女儿家用的东西?” 小丫鬟的脸不知为何突然浮现一抹俏丽的红,声音也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让人读不懂的憧憬。 “说起来,这个陈大人可了不得呢,听说是去岁的探花郎,原本应该是入职大理寺的,不想却是突然染了风寒,等身子大好的时候,圣人已经忘记了这遭事,所以只封他做了一个七品芝麻小官。” “若是旁人遇到这种事情,只怕早就已经嚷嚷着怀才不遇,整日郁郁不得志了。” “可是陈大人不一样,他稳扎稳打,一点都不畏惧强权,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一点点爬了上来,如今已经是圣人面前的新宠了呢。” 小丫鬟越说越激动,脸颊也越来越红。 “听说,陈大人前段时间做了一首诗,轰动了全城,就连***都夸赞他这诗做的漂亮,传言,他很有可能会成为如裴国公一般的人呢!” 柳含烟眼底精光闪烁,面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 “不过就是一些传言而已,你怎么也当真了?” “才不是呢!陈大人是真的很好,听说,他不止文章做的好,人也是丰神俊逸,整个京城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人为他倾心呢!” 小丫鬟低声嚷嚷,脸上多少带了些不满。 柳含烟饶有兴趣的笑笑,又追问道。 “你说了这么多,还没说他为什么会送一个镯子过来呢?”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陈大人看中了咱们府上的姑娘,所以特地送来镯子用来见礼的啊。” 这话没得有些不知羞,春杏脸色一变,低声呵斥。 “放肆,你怎么可以这么跟主子说话?还不赶紧滚下去!” 那小丫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些什么,脸色一白,仓皇的看向柳含烟。 刚想要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就听见柳含烟慢条斯理的开口。 “她不过就是顺口说了几句话,也没有什么好责怪的,行了,你下去吧。” 春杏隐约觉得柳含烟的情况不太对,等到小丫鬟离开之后,连忙低声说道。 “二姑娘,那丫头都是胡说的,你可千万不能因为她的几句话就乱了分寸……” “春杏,你在娘亲身边,听说过这个陈大人的事情吗?” 柳含烟转头,难得带了一些笑模样。 春杏犹豫片刻,硬着头皮道。 “倒是听说过,只是具体的,倒还真的不清楚。” 第一百五十章 什么来历 柳含烟就像是被人坑了千百遍却依旧倔到不行的犟种,声音里都带了丝丝缕缕的笑意。 “那我娘对这个人的评价是怎么样的呢?如果他只是一般人的话,估计我娘应该不会当真对他有什么心思吧。” 柳含烟一脸的笃定,春杏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开始细细密密的沁出汗珠。 不是,这让她怎么回答? 她一个内宅的小丫鬟,贸然去讨论关于外男的事情? 她究竟是脑子有问题还是不想活了? 干巴巴的挤出一个笑容,春杏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 “二姑娘,您就别问了,这种事情,奴婢也不知道啊,毕竟姨娘做事,向来都有自己的决断,哪里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够过问的?” 柳含烟对于这个回答显然是不满意的。 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哼了一声说道:“好,既然你不能回答我,那我就直接去问我娘好了。” 春杏:…… 这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 所以,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春杏只觉得一阵心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姑娘,我觉得这件事情要不然咱们还是不要放在心上的好,奴婢是觉得,女子之于婚嫁,还是要听父母之命才好,姨娘和老爷都是顶顶在意姑娘你的,所以您的婚事,自然是他们千挑万选的……” 她苦口婆心的劝,可是柳含烟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脚步一点都没停。 不远处,看着她们不断往菡萏院而去的两个人,柳馥妗和萍儿嘴角都噙着一抹笑。 只是萍儿还有些奇怪,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声音压的很低。 “姑娘,那个陈大人是什么来历啊,咱们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人往二姑娘身边推?” 万一那人是个好人,可是却被他们的举动害了呢? 柳馥妗收回目光,脚步轻快的往自己的院子走。 “这人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历,不过能够和我爹混到一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也是今天听管家提起,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 上一次她离家太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是在花楼,就是在后宫。 就算是当真发生过什么事情,她也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而这个陈冬青,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历,可是现在既然碰到了,那就用一用。 说不定会有奇效呢。 萍儿茫然眨眼,心中泛起一股不明的情绪。 果然,她和姑娘是有区别的。 她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姑娘这般灵敏的思绪! 萍儿心中对柳馥妗的敬仰越发的加深,声音也变得仰慕。 “那姑娘,咱们只做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太够?要不,再让二姑娘身边的小丫鬟吹吹耳旁风?” “不用了,过犹不及,现在这个情况,刚刚好。” 她只是想让付姨娘尝一下计算自己亲生女儿的滋味,又没有真正想要把她拉下水的意思。 萍儿黯然点头,把自己那咕噜噜往外冒的坏水硬生生按了下去。 行吧,既然姑娘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就饶过她这回好了。 柳含烟并不知道柳馥妗的算计,更不知道付姨娘最近打算做的事情。 推开面前想要拦着的嬷嬷,柳含烟直接闯进屋子,只是看了一眼,就朝着付姨娘扑了进去,嘟着嘴巴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 “娘,女儿当真知道错了,娘亲什么时候能够解除女儿身上的禁令呀。” 柳含烟生的虽然不是极美,可是却也是娇俏玲珑。 如今做出这么一副无辜的样子,多少有些惹人怜爱。 付姨娘最近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确实没有功夫去管她。 这会儿见她往自己怀里一扑,脸上满满的都是乖巧,神色也逐渐柔和了起来,伸手一点她的额头。 “少在这里装乖卖巧,你是从我肚子里面生出来的,难道我还不了解你的性格?说吧,又是谁在你耳边说什么了?” “娘!” 柳含烟不服气,伸手抱住她的胳膊不断的摇晃。 “我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吗?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被关在院子里,整个人都快要发霉了,而且我已经知道错了,您当真不打算把我给放出来吗?” 她嘟着嘴,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柳瀚文恰巧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听着这软软糯糯的声音,无端的就有些心软。 付姨娘还没有开口,他就忍不住开口和稀泥。 “好了,清儿,含烟说的对,她禁足也有一个月了,到底是个孩子,也没有必要对她这么苛责,让我说呀,小孩子吃点教训就可以了。” 他这话虽然没有说清道明,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经很清楚了。 那就是想要解了柳含烟的禁足。 柳含烟也不全然是个傻子,这会脑子也算是清明。 顺着话就满脸期待的看着付姨娘。 付姨娘最近算账算的头疼,看着面前两个人,一瞬间竟然有一种无奈的感觉。 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随意挥了挥手。 “解除禁足也可以,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你没事不要出门,不要坏了事。” 柳含烟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秘密一样,凑了过去。 “娘,您最近在做什么呀,有没有什么事女儿能够帮得上忙的?” “帮忙?你不给我捣乱就已经不错了,行了,回你自己的院子里面玩去,别在这里给我添乱。” 付姨娘还是清楚自己这个女儿的个性的,自然不敢让她插手自己的事情。 柳含烟被无情拒绝,面上有些难看。 只是还不等她继续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 “老爷,陈大人来了,现在正在前厅等着呢。” 柳瀚文原本就和缓的脸色变得更加和善了,甚至还带了一丝喜色。 “快快有请!” 说完,就急匆匆的跟着人走了。 柳含烟是第二次听到这人的名字了,心中好奇的跟像是猫儿抓了一样。 “娘,这个陈大人,是个什么来历啊,怎么刚才我爹的样子看起来这么高兴?” 第一百五十一章 感情牌? 也许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对自己这个女儿有什么好脸色,所以心中有所亏欠。 付姨娘这次倒是没有含糊其辞,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总归,你最近这段时间只需要好生在自己院子里面呆着就行。” 柳含烟继续撒娇,倒是有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感觉。 “哎呀娘,您就告诉我吧,我这段时间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无趣死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些感兴趣的事情,难道您就不能放任女儿一回?” 柳含烟胡搅蛮缠,付姨娘多少有些烦躁。 索性直接拍开她的手。 “也不是什么有用的人,不过就是和你爹同朝为官的罢了。” “是吗?可是我怎么觉得,爹爹不只是把他当成同僚呢?” 付姨娘当然不能说这人是柳瀚文拉拢的臣子,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 “这人也算是有些本事,对你爹的官途有些助力,所以你爹才会对他更加客气一些。” “哦,原来是这样啊。” 柳含烟眼底精光闪烁,手指也兴奋的捏着自己手中的帕子。 就在她准备多说几句话的时候,付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春桃走了过来。 她似乎很是着急,声音也微微高了起来。 “姨娘,册子已经送给夫人了,只是夫人好像有些不太高兴,说是现在不急着给大姑娘议亲。” 付姨娘看着她手中的册子,嘴角挑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她不愿意?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柳馥妗如今到底是长大了,就算是她祝云柔想要留,又能留多少时间?到最后还不是要嫁出去。” 她伸手把册子接过来,似乎一点都不生气。 柳含烟凑过去想要看清楚册子上写的人名,却被付姨娘拦着。 “别看,别脏了眼睛。” 这里面的,可都是她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人,虽然看上去不错,可是实际上都有各种各样的缺点。 她摩挲着册子的封面,转头对这柳含烟说道。 “今天早上铺子里刚送来一匹烟云纱,我已经让人送到你院子里面去了,你回去看看喜不喜欢,若是觉得不满意的话,就派身边的人过来跟我说一声,我再给你换新的。” 虽然现在府中中馈都掌握在祝云柔手里,可是有些铺子那是付姨娘刚一进府就捏在手里的,所以即便是府上其他东西她动不了,这院子里面的吃食用度却依旧是最好的。 柳含烟刚好也想着找个理由离开,听到这话顿时喜上眉梢,娇娇俏俏的笑着,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付姨娘见她离开,立马就拿着册子带着人去了春韵院。 刚一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骂声。 “这个付姨娘,莫不是当真想要踩到我头上来?我女儿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妾室做主了?” 柳馥妗应该也是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声音似乎带着无奈。 “娘,可是女儿总归是要嫁人的,付姨娘到底是爹爹亲近的人,您这么直接把册子丢回去,岂不是会让爹爹难堪?” “哼,他难堪?那他任由姓付的贱人算计我的女儿,我给他一些难堪,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祝云柔火气未消。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付姨娘的错觉,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中都带着一丝薄凉。 那样子,就像是对待柳瀚文已经没有一丝一毫感情了一样。 她脚步微微一顿,眉头微微皱起。 这不应该啊。 这整个京城的人谁不知道,祝云柔对待柳瀚文的心思那是绝对不会更改的。 当初柳瀚文还不过是个书生的时候,祝云柔就对他一见钟情,非君不嫁。 因为这件事情,她和祝老将军还结结实实的冷战了好几天。 到最后还是祝老将军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受苦,这才妥协。 当初因为这件事情,祝云柔还被其他夫人小姐好生嘲笑了一番。 可祝云柔却并不在意,嫁进来之后就老老实实做柳家妇。 甚至因为祝老将军和柳瀚文之间的关系不好,她本人和祝家来往的次数都少了。 之后十几年更是,就算是受尽了委屈,只要柳瀚文在她耳边说几句软话,她就能自己把那些不好的事情消磨掉。 本就是软弱的性子,再加上一颗心全部都扑在柳瀚文身上,所以这么多年,她才能在这家中过的如鱼得水。 可今日,她怎么感觉,祝云柔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难不成当真是前段时间的事情他们做的太过分了,所以让祝云柔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她心里面正这么想着,耳边就已经传来了祝云柔的声音。 “你在那里鬼鬼祟祟的站着做什么呢?我倒是不知道,这府上的姨娘什么时候清闲到这个地步了,竟然有功夫在我这里听墙角!” 祝云柔身子挺的比直,声音也冷硬的可怕。 付姨娘面色有些难看,但到底还是没有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出来,而是带着一张笑脸上前。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今日过来呀,是来劝劝姐姐的,许是前段时间我做的事情当真伤了姐姐的心,所以姐姐才对我心有芥蒂,这不,我今日特地上门登门道歉来了。” 付姨娘不愧是皇室中人,当真是八面玲珑。 祝云柔看着她袅袅娜娜的走过来,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了起来。 想起来她前段时间做的事情,声音也沾染了不屑。 “若说是姐姐妹妹的,我可当真担待不起,付姨娘八面玲珑,怎么可能会做错事情?只不过我今天乏的很,只怕是没有心思同你在这里闲话。” 她起身准备送客,付姨娘却先一步走到她身边,从丫鬟手里接过之前的那本册子,笑盈盈的递了过去。 “姐姐先别着急啊,你先看看这册子里面的人再说,我虽然不着调,可是却也知道,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啊,我给大姑娘挑选的,全部都是京城当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姐姐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自己去调查!” 她说的笃定,祝云柔一下子也有些犹豫了。 她看看柳馥妗,最终还是把册子接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择选夫婿 柳馥妗看着她们两个周旋,始终微微低着头。 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含羞带怯的小姑娘,不复平日里的犀利。 祝云柔将信将疑地打开册子看了几眼,随后眉头一点点攒了起来。 难不成当真是她错怪付姨娘了? 这里面记录的名册,全部都是京中有名的人物。 里面还附着小册子,上面全部都是这些人的小像。 不管是哪一个,挑出来就是一顶一的俊逸,光从容貌上来看,倒真是让人觉得不俗。 不仅如此,这上面甚至还记载着几个皇家的人物。 之前她参加宴会的时候,也确实见过这册子里面的几个人。 难不成,付姨娘当真改了性子? 她微微眯着眼睛,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但到底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说道。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妗儿年纪还小,我身子又不怎么好,所以便打算让她在我身边多留一段时间。” 付姨娘自然能够听得出来这只是推脱而已。 她也不着急,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只不过是想要给一些建议而已,老爷之前的时候曾经提过一两句,说是大姑娘马上就要到议亲的年纪了,所以我便想着帮着尽一些绵薄之力,若是能够帮到姐姐,那自然是好的。” 说话间,她的目光像是不经意的落在了柳馥妗身上一样。 “说起来,大姑娘的年纪确实不小了,就算是姐姐想留,心中也要有些打算才是,毕竟这府上可不止他一个女儿。” 柳馥妗感受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冷笑连连。 她这话说的还真是有意思。 这若是不知道的人,听到这话,估计还以为她这是故意想要耽误柳含烟呢。 祝云柔的脸色说不上好看,但也没有和她辩驳,只是胡乱说了几句闲话之后,便借口自己身子不爽利让人离开。 等人走后,祝云柔又把册子上面的人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心中有些纳闷。 “这人难不成是当真改了性子?我看这册子上面的人多有耳熟,大多都是京城里面的青年俊才,妗儿,你说是有喜欢的人也可以说出来,你是娘唯一的女儿,只要是你喜欢的,娘就算是豁出去了,也一定会帮着你达成所愿的。” 祝云柔如今当真是被这个地方伤了心。 可是她到底是刘瀚文的妻子,就算是对柳家人心中不满,却也只能生生受着。 可是柳馥妗不一样。 她的女儿只要择选一个好的夫婿,日后还是有可能可以离开这里的。 她眼睛里面含着淡淡的期待,似乎已经看到了柳馥妗飞出牢笼的那一天。 柳馥妗只觉得有些心酸,缓缓低头用手包住她的手掌。 感受着手心里面传来的温暖,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娘,您刚才还说想让我在身边再多留一段时间呢,如今怎么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我给赶出去了?” 祝云柔难得见她对自己撒娇,有些无奈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声音里面却带着满满的宠溺。 “你这丫头,连我说那话的意思都听不出来吗?想要把你留在身边多一些时间,不过只是我的托词而已,你若当真有了好的去处,那我这个做娘的自然是开心还来不及。” 柳馥妗被这直白的话撞的心中一暖,但面上还是要装作一副娇憨的样子,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娘就是在嫌弃我!觉得我在这家中碍眼了,不过就算是你嫌弃,那也没有办法,左右我是要一直留在娘的身边,终身不嫁的!” 她嘟着嘴巴,说话也带了一丝孩子气,祝云柔又拍了一下她的额头,故作恼怒。 “当真是越活越过去了,这种话怎么可以胡乱说。” 母女两个相互依偎在一起,胡乱闹了一通之后,也逐渐说起正事来。 只是看着祝云柔依旧是满怀希望的样子,柳馥妗的眼睛里面却逐渐覆满了冰霜。 虽然早就已经预料过娘会受伤,可是如今看着她真心为自己着想的样子,到底是觉得心中有股郁气难以消解。 柳瀚文,付姨娘,还有一个柳文勋。 这一家人,还真是该死啊! 夜深了,柳馥妗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动声色的把萍儿他们全部都屏退在外。 刚刚坐到凳子上面,就感觉一道细微的风落在了自己身后。 下一刻,一道戏谑的声音便自身后传来。 “柳馥妗,我还真没有看到过你这么恨嫁的时候呢,我原先的时候以为你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可是如今看来你也和普通女子没什么区别。” 无尘这话说的当真是有些没头没脑的,甚至还带着一些阴阳怪气。 柳馥妗本身就有些不痛快,如今听到他这带刺的话,越发的觉得不舒服。 “你今天若是来寻我吵架的,那你可以直接离开了,我可没有时间在这里同你消遣。” 她面色发冷,说出来的话也毫不客气。 无尘微微扁了扁嘴巴,收了自己那副尖酸刻薄的样子,随便找了个椅子让自己坐下,又给自己到了一杯茶。 “柳馥妗,别说你不知道付姨娘他们的心思,他们想要给你选夫婿是假,想要把你嫁出去那才是真的。” “我知道。” 柳馥妗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目光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阴冷的厉害。 “你知道还不揭穿他们的真面目?我今天可是听到了,过几天柳瀚文就打算广设宴席,为你择选夫婿,到时候,你就算是不想嫁,估计也不会如你的愿了。” 无尘似乎有些急了,声音也不自觉拔高。 直到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才有些慌乱的转头看了一眼房门。 还好还好,没有人进来。 一转头,却看见柳馥妗正定定的看着自己,声音有些古怪。 “就算是他们不安好心,跟你有什么关系?无尘,你最近当真是越发的没有边界了,莫不是对我存了什么不一样的心思?”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举办宴会 无尘原本正要喝水的动作猛的顿住,嘴里的茶水差点直接喷了出来。 好不容易咽下去却还是被自己呛的咳嗽了好半天。 勉强把那杯水咽进去,匪夷所思的看着面前的人。 “你一个姑娘家家,究竟是要多厚的脸皮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然柳馥妗经常会给他带来一些意外的感觉,可是这也太让人觉得意外了吧。 这当真是一个女孩子能够说出来的话? 柳馥妗却并不觉得自己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而是淡淡的摸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钊。 “无尘,你说,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呢?明明知道这些人都在处心积虑的算计你,你是会决定和他们硬扛到底,还是会曲折一些,和他们虚以委蛇呢?” 就像是无尘没有回答她的话一样,她也没有想要回答无尘刚才的问题。 房间里面突然间陷入一阵沉默,紧接着便是无尘有些茫然得话。 “柳馥妗,我当真是不懂你,不过现在竟然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那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只是有一点,我也希望你能够记住我们两个是盟友,若是当真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来找我求助的。” 柳馥妗垂下眼睫,并没有给出回答。 毕竟求人不如求己。 上一世她也曾经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可到头来换来的却不也是凄惨的下场吗? 所以这一世,她要把所有的可能都握进自己的手心里。 唯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两个人之间的话题最终还是没能得出一个最后的结论。 无尘不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得莫名的有些怅然若失。 而柳馥妗,显然是没有发现他的情绪。 而她也确实没有功夫顾及这许多,因为,付姨娘开始作妖了。 “宴会?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举办宴会?” 前厅,祝云柔凝着眉头,语气带着一丝不耐。 “老爷,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如今你刚刚升迁,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咱们还是要低调一些比较好。” 柳瀚文淡淡的喝了一口茶,显然是心情很好,即便是被祝云柔拒绝,面上也不见丝毫的生气,反倒是放柔了声音劝道。 “你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如今妗儿年纪也不小了,已经到了择婿的年纪,我之所以想要举办宴会,是想趁机邀请一些有为青年到家里来,到时候你也可以参与,给我们的女儿挑一个好的归宿,你难道不乐意吗?” 柳瀚文呷了一口茶,端的是惬意无比。 可是祝云柔心里面却觉得有些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太过于巧合了一些。 付姨娘昨天才把整理好的册子给她,提到了妗儿的婚事。 今天柳瀚文就主动提出来要举办宴会,邀请有志青年。 这两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巧合,让她就算是不想混为一谈都难。 她掐紧了掌心,努力摆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妗儿还小,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的好。” “小?妗儿如今已经二八年华了,和她一般大的女子有的都已经有孩子了,你竟然还觉得她小?” 一直在一旁没有怎么说话的柳老太太脸色带着一丝不虞。 “柔娘,我知道你心疼自己的女儿,可是你也要为她的未来着想才是,毕竟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总归是要有个倚仗才是,你这个做娘的,又能护着她多久?” “可是……” “没有可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准备一下,让妗儿收拾一下,到时候莫要丢了咱们柳家的脸面。” 柳老太太一锤定音,直接就把祝云柔要说的话全部都堵了回去。 祝云柔手指紧捏帕子,声音都有些发紧:“好,儿媳知道了。” 说完,她也顾不得礼数不礼数,赚得很带着丫鬟就直接离开。 只是在即将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柳老太太略显不满的声音。 “还是将军府的嫡女呢,当真是只知道为自己着想的,她也不想想,如今你刚刚晋升,正事最主要的时候,若是不趁热打铁,拉拢一些人,日后可怎么办。” 柳瀚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以为意,不知道是在安抚还是在同样斥责祝云柔。 “她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子?虽然是当家主母,可是做事还不如清儿稳妥,好了,娘,你身子还没完全好,还是不要因为这点小事伤神才是……” 之后的话变得越发的恍惚,祝云柔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自己的院子的。 蒹葭神色担忧,给她递了一张帕子。 “夫人,要不然咱们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姑娘吧,大姑娘向来聪慧,相信很快就能想到好的办法来的。” 祝云柔面色沉入水,声音也跟着冷硬了起来。 “不用了,既然他们这么想要让妗儿嫁出去,那我就如了他们的意,只是他们若是想要让我的妗儿嫁给那等肮脏的人,我是绝对不愿意的!” 她抿着唇,仔细想了想。 “蒹葭,你去给我递封信去……” 半个时辰之后,祝云柔匆匆出了府,就朝着福满楼而去。 被小二引着上了二楼,刚一进包厢,沐云瑶就迎了过来。 “柔儿,发生什么事了,我看你信里说的着急,可是柳瀚文那个畜牲又欺负你了?” 祝云柔听到这担忧的声音,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声音也带着些许哽咽。 “阿瑶,我当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所以才想着过来寻你出出主意,柳瀚文那个杀千刀的,他竟然想要把我的女儿嫁出去!” 祝云柔抽抽噎噎,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沐云瑶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到最后忍不住咬牙怒骂。 “这个柳瀚文,脑子被驴踢了不成?竟然被一个姨娘左右,他难道就真的不怕有人参他一个宠妾灭妻?” 祝云柔摇头,眼神黯然。 “他如今是圣人面前的红人,只怕现在不会有人愿意跟他作对,阿瑶,我想让你帮我……”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要脸的下贱坯子 她手指紧紧的握着沐云瑶的手,像是担心她不会答应自己一样,又含泪说了一句。 “如今我就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相信了,若是你都不能帮我,那我当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谁能帮我?” 祝云柔生来体弱,加之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只是一蹙眉都会让人觉得心疼不已,更遑论她现在垂着泪,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了。 沐云瑶一下子就心软了,连忙把人揽进自己怀里。 “帮,当然是要帮的人,柔儿你明明知道我最是看不得你掉眼泪,却还要这么对我,当真是……” 沐云瑶拿帕子擦去祝云柔脸上的眼泪,又哄了一会,这才把人的眼泪止住。 只是祝云柔却没有耽搁,而是开口说了一句话。 沐云瑶手指一顿,瞳孔微缩。 “柔儿,可是……” “阿瑶,我知道这样对你家大郎不公平了一些,可是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你放心,只要过了这次,稍等些时间,我就会想办法解除这一桩荒唐事,绝对不会让你和大郎为难的。” 沐云瑶罕见的带着一丝为难,声音都有些无奈。 “我倒不是觉得不行,只是这样,未免太委屈妗儿了,她是个好孩子,别说是配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便是配更好的人都值得,如此一来……” “阿瑶,我知道你心疼我们母女,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啊,只要我女儿可以好好的,就是没有了名声那又如何?大不了我散尽家财,给她寻一门低嫁的婚事,也好过被人算计了去!” 祝云柔眼睛里面又蓄起了眼泪。 沐云瑶虽然觉得这不是最好的法子,可是见她哭的这么难过,到底还是答应了。 虽然祝云柔已经在努力拖延了,可是一个人哪里抵得了三个人的想法? 是以这场宴会,到底还是举办成了。 前院,柳瀚文看着应邀而来的各家公子哥,满面红光,面上一直带着满意的笑容。 不停的在人群中周旋,那样子就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今天是在给自己的女儿选夫一样。 柳馥妗坐在屋子里,听着丫鬟传来的话,眼底眉梢尽是冷意。 萍儿也嘟着嘴,满脸都是怒气。 “姑娘,您到底是不是老爷亲生的?若是亲生的,为何他竟然能够这般狠心,明明有这么多和缓的法子可以选,他却偏偏要坏了您的名声。” 前来传话的小丫鬟也有些气不过,跟着嘟囔道。 “就是啊,我今天去前院送东西的时候,就听到那些人在议论咱们姑娘,说是姑娘肯定是有什么顽疾,或者是品行不端,不然的话,老爷必定不可能作出如此恨嫁的模样。” 不管她们怎么议论,柳馥妗面上都没有太大的表情,反倒是还有闲情逸致喝茶。 只是等到这俩人发泄完了,这才开口。 “如今他步步高升,总归是想给自己找些助力的,我让你们打探的事情怎么样了?” 两个小丫鬟似乎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冷静,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敬佩。 那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压低了声音,咬字却很清晰。 “姑娘猜的没错,那位陈大人也来了,而且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一直和老爷离得很近,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府上的大少爷呢。” 柳馥妗眼睛里面闪过一抹精光,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陈大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可是能够让柳瀚文这么重视,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 既然他们今天想要设计自己,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想办法把这个消息告诉二姑娘,注意一点,千万别露了马脚。” 那小丫鬟应了一声之后,转身就直接离开。 等到那丫鬟离开之后,萍儿才看向柳馥妗。 “姑娘,咱们要去看看吗?” “那是自然。” 柳馥妗缓缓站起身,嘴角勾着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们等了这么长时间,如今总算是步入正轨了,不管怎么说,也和该去看看热闹。” 说完,她便带着萍儿一步一步的走向前厅。 而另一边,柳含烟听者底下人的汇报,脸上都是浓浓的喜色。 “你说的是真的?陈大人真的在这里?” 小丫鬟连连点头,神色里带着些许激动。 “之前那时候奴婢只是远远看见过陈大人的身姿,如今离近了看,才发现陈大人风神俊逸,简直不是一般的男子可以比拟的。” 柳含烟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 半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急切道。 “快,快帮我梳妆,我要去前厅陪爹爹接待贵客!” 她说着,就坐到了梳妆台前。 可身后的小丫鬟却半天没有动静,面上带着些许为难,艰难的说道。 “二姑娘,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呀,前厅是男子所在的地方,后宅女子不得入内,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只怕又要罚姑娘禁足了,而且……” 那小丫鬟咬了咬唇,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柳含烟听到她前半段话的时候,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这会儿听到她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神色越发的冰冷。 “而且什么?” “而且,今日这场宴会,据说是为了给大姑娘选夫婿设的,请的都是官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二姑娘您去,只怕不太合适……” “放肆!” 那丫鬟话还没有说完,头顶就传来一阵厉风,紧接着额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温热的血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柳含烟一张脸彻底扭曲,怒不可遏的看着面前的人。 “上不得台面的贱胚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柳馥妗能够去前厅,我就不能去了?你是不是也想说我不过只是一个庶女,没有资格接待贵客?” 她的声音阴寒,带着丝丝怒意。 小丫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顿时被吓得浑身颤抖,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额头都被磕出血来了。 “奴婢不敢,是奴婢多嘴了,还请二姑娘饶恕!” 柳含烟看着她不断磕头,哼了一声,想起正事,不停催促。 “行了,赶紧过来帮我梳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调虎离山? 小丫鬟颤颤巍巍,每一个动作都在打颤。 几次都扯到了柳含烟的头发,引起后者的不满。 可是现在她刚刚出了禁足,所以也不敢太张扬,只能生生忍着。 在小丫鬟帮她梳完头的那一瞬间,一巴掌直接甩在她的脸上。 “连个头发都梳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说完,她直接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别跟着我,看见你就觉得烦。” 小丫鬟有些傻眼,又有些委屈,声音也跟着弱了下来。 “姑娘不可!姨娘说了,今天外面有贵客,不让您……” “啪” 清脆的巴掌声再一次打断了她要说的话,她瑟缩了一下,用手捂住了自己另外半张被打肿的脸。 柳含烟面色带着些不耐烦,声音都有些拔高。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前面啊?我就是想在院子里面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行吗?” 她昂着头,一点都不承认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小丫鬟一时哽住,却又不能真的和柳含烟争辩,只能鹌鹑一样的缩在角落里。 柳含烟看着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昂着下巴指了一个在院子里面当值的小丫鬟。 “你,看着她,让她跪在这里跪满两个时辰,时间若是不够的话,你就替她跪!” “姑娘!” 小丫鬟急了,不停的在地上磕头。 可是柳含烟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转身就出了院子。 而另一个被指到的小丫鬟满脸同情的看着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另一边,付姨娘看着柳馥妗,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大姑娘当真是节俭,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可是你穿的如此朴素,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亏待了你呢。” 柳馥妗坐在她对面,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姨娘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咱们家中向来节俭,乃是顺应圣人教导,若我当真奢靡那才是不对。” “倒是我的不对了,大姑娘虽然是女子,可智慧不输男子,若你是男儿身,只怕会让不少男子都甘拜下风呢。” 付姨娘也不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好,甚至就连柳馥妗不待见她都没有生气,依旧是淡淡的样子。 柳馥妗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也跟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直到付姨娘身边的丫鬟走过来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付姨娘这才眼睛一亮,嘴角的笑容也跟着上扬。 转而对着柳馥妗说道。 “大姑娘,夫人说前院事忙,她一时间有些忙不过来,所欲特地想要让你过去帮忙呢。” 柳馥妗挑眉,装作一副疑惑的样子。 “是吗?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我娘怎么不自己让人过来请我,反倒是让付姨娘代为通传?” 她一脸狐疑,甚至还带着一丝警惕。 付姨娘却是笑了起来,抚着丫鬟的手站起身来。 “大姑娘,我们是一家人,代为通传也是正常的,若是大姑娘不相信,那就在这里等夫人派人来请吧。” 像是为了验证她说的话没有作假一样,她还没自请告辞,蒹葭就快步走了过来。 “大姑娘,夫人约莫是这几日太忙了,突然觉的心头有些不舒服,特地请您过去呢。” 柳馥妗抬眼,面上的猜忌散去。 蒹葭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也是一直跟着她的,向来都是忠心耿耿的,自然不会有任何不妥。 这般想着,柳馥妗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跟着蒹葭往前院走。 她二人脚步极快,萍儿从房间里面出来就看见二人的背影,抬脚就准备跟上。 却不想刚走到付姨娘跟前,就被她身边的丫鬟捏住了手腕。 “萍儿姐姐,我家姨娘突然觉得有些想吃酸的,麻烦萍儿姐姐去小厨房拿些酸的点心过来吧。” 萍儿拧了两下手腕,没有挣脱,眉头一点点拧了起来,说话虽然规规矩矩,可是却也带了一丝急切。 “不好意思付姨娘,我家姑娘平日里比较喜欢吃甜的,所以小厨房里并没有准备酸的食物,姨娘若是觉得不舒服,可以回自己的院子去吃。” 她低眉顺眼,可是语气到底还是有些着急。 不成想,下一刻,面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就看见付姨娘冷冷地看着她。 还不等她开口,一旁的小丫鬟就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按倒在地上。 “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小贱蹄子,我好好跟你说话,你竟然不当回事,我们姨娘再怎么说也是主子,你就是这么跟主子说话的?” 萍儿自然不是傻子,看她们这幅样子,就知道她们肯定没安好心,定然是起了算计柳馥妗的心思。 心中更加着急了,可是面上却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姨娘恕罪,刚才是奴婢一时间说错话了,还请姨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不要跟奴婢一般见识。” 付姨娘冷冷看着她,缓缓又坐了下来,伸手勾着自己的发丝慢悠悠道。 “想让我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今日就是想要吃口酸的,不知道萍儿姑娘能不能帮我寻来。” 萍儿心中越发的着急,手指也跟着拧在了一起。 她想要开口拒绝,却突然看见不远处杏儿着急的冲着她摆手。 那意思分明就是,姑娘让她不要和付姨娘起冲突,只要保全自己就好。 她心中自然是不愿意的。 可是一想到这是姑娘的计划,到底还是生生忍了下去。 而另一边,蒹葭带着柳馥妗却并没有前往前院,而是七摸八拐的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先是左右看了一眼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指了一下一侧的小门说道。 “姑娘,夫人就在里面等着,您先进去,奴婢在这里帮您看着。” 柳馥妗一路上都是懒懒散散的,直到这会才古怪的看了蒹葭一眼。 “蒹葭,你在我娘身边待了几年了?” 蒹葭愣了一下,有些茫然。 “回姑娘,已经有十一年了。” 柳馥妗点头,笑得越发意味深长。 “十一年了?那还当真是挺久了,在你的心目当中,我娘对你如何?” 第一百五十六章 藏书阁走水 蒹葭显然没有想到柳馥妗竟然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没有了一开始的淡然。 她仔细想了一下,郑重道。 “夫人对奴婢自然是极好的,当初奴婢父母双亡,只身一人在外流浪,如果不是夫人出手相救,估摸着奴婢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柳馥妗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屋子。 反倒是蒹葭,总觉得心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动摇。 房间内,柳馥妗往前走了几步,就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味道并非是平日里她和祝云柔所用的香料的味道,反倒是有些古怪,闻着莫名的能安抚人的心情。 柳馥妗眼底闪过一抹冷芒,敛眉走进去,面上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 “娘,你找我?” 祝云柔一手撑着额头,手肘撑着桌子,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连忙抬头。 “你来了?路上可碰到其他人了?” 柳馥妗乖巧摇头,面露迷茫。 祝云柔却笑了,带着一种放心的笑。 “没有就好,妗儿,接下来娘要说的话,你要仔仔细细都记着。” 她拉着柳馥妗,一字一顿,不像是普通的交代,莫名的就让人不安。 “妗儿,等下你就一直待在这里,除非是有人来寻,不然的话就不要出去。” 她的行为处处透着古怪,可是柳馥妗却知道为何。 这一刻,她只觉得心里面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不停撕咬,酸酸麻麻,却又带着让人触摸不到的瘙痒。 她低下头,在祝云柔准备离开的瞬间,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母亲打算怎么做?” “什么?” “柳瀚文他们为了今天,只怕是做足了准备,母亲今天早上应该给外祖送了信,只是他如今并不在京中,所以,母亲打算怎么做?” 柳馥妗眼神清亮亮得,没有了之前故作的茫然。 祝云柔一时间心脏都慢了半拍,甚至都没有计较柳馥妗竟然直呼柳瀚文大名这一点,而是思虑良久迟疑着开口。 “妗儿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吗?” 柳馥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敛下睫毛。 “他处心积虑想要举办宴会,并且偷偷向外透露,这是在为我好,不就是在说明,他想要对付我?” 她故作轻松,可是祝云柔却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紧缩。 她掌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只能干巴巴的拍着柳馥妗得肩膀。 “妗儿,你别想太多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只需要好好的待着,不要管这么多,知道了吗?” “娘亲打算怎么做?” 柳馥妗却并没有想要安分待着的意思,语气颇有些咄咄逼人得味道。 旋即语气一弱,带着一丝难以辨别的示弱。 “娘,您是不是也打算,让我嫁出去?” 她抬眸,眼睛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续了一汪泪水。 祝云柔明显一愣,似乎又看到了许久之前的柳馥妗。 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逆来顺受。 可是这样的柳馥妗,当真是好的吗? 明明是按照柳瀚文所说的去做,可是到最后,做的好了得不到一句夸赞,做的不好就是一通吃了。 可是她的女儿又做错了什么?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 祝云柔一直摇摆不定的心突然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手指也微微捏了起来。 她低头,伸手抱住柳馥妗,声音轻轻柔柔的。 “瞎说什么呢?你是娘的心头肉,就算是你一直留在娘身边,娘也不会腻的,你在这里安心等着,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 说完,她就带着决绝的气势朝着门外走去。 只是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吵闹声。 疑惑的朝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看去,就看见一群人正在着急的跑来跑去。 她转头看向蒹葭,语带惊讶。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好端端的这么多人吵吵嚷嚷的?” 蒹葭显然是刚刚凑了热闹回来,连色有些不太好看,声音也带着谢咬牙切齿,犹豫了好半天,这才开口说道。 “藏书阁,走水了。” “走水了?” 祝云柔满脸惊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难不成是下人进去打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香烛?” 蒹葭摇摇头,声音越发的艰涩。 “奴婢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刚才奴婢过来的时候,好像是听到了大姑娘的名字,所以……” 祝云柔呼吸一滞,眼神也冷了。 “好啊,真是好样的。” 她带着蒹葭快步朝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刚才柳瀚文特地让她把柳馥妗叫到藏书阁去,说是想让她从中挑选一个中意的夫婿。 只是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所以就让蒹葭把人叫到这里来了。 如果说刚开始只是她的猜测,那现在藏书阁走水,就让她不得不往不好的一面想了。 她连忙走过去,气息还没喘匀,就看见下人们手中还拿着水盆之类的东西站在门口不敢前进。 她眼神一冷,厉声呵斥。 “不是说走水了吗?那还不赶紧救火?!” 一个小厮听出她的怒气,惶恐转过头来,眼神却有些恍惚。 “夫人,这里的火已经浇灭了,只是屋子里面似乎还有人……” 他说的吞吞吐吐,声音都带着一丝飘忽。 祝云柔手指一紧,声音越发提高。 “房间里面是谁?如今外面这么乱,屋子里面的人难道不知道出来?” 她抬脚就准备往里走,却被一个小丫鬟拦住。 冷眼看过去,那小丫鬟也和那小厮一样,吞吞吐吐的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祝云柔恼了,推开她就准备进去,却不想刚刚迈进去一只脚,就听见里面传来古怪的呻吟声。 她面色一顿,身子也顿在了原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这,这是…… “柳夫人,还真是不知道,原来柳府的风气竟然这么开放啊,虽然说这都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们是不应该掺合的,可是这青天白日的,是不是也要注意一下影响?” 第一百五十七章 怎么是你?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带着一丝阴阳怪气,可是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 祝云柔听着有些熟悉,转头就看见一个身穿锦服的妇人正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走过来。 只是那脸上,怎么看都带着看热闹的轻佻。 “徐静雅,你怎么在这里?” 祝云柔皱眉,心中很是不高兴。 徐静雅和她自幼相识。 可是两个人性格合不来,就连幼年时期都要争个高下。 只是后来她嫁给柳瀚文之后,就基本上没有怎么出过门,所以两个人之间的交集也就少了。 之前沐云瑶设宴,徐静雅也是因为有事,所以没有去,两个人就此错过。 现在她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这让祝云柔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只是她现在也没有功夫想这些,只是瞪了她一眼,就直接转过头来。 “我不管你今天是做什么来的,但是今天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只怕是没有功夫在这里跟你斗嘴。” 说着,她就准备推门进去。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可是屋里面的人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声音窸窸窣窣传来,吟哦不断。 祝云柔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脑子也在飞速运转。 只是还不等她彻底把门打开,一道身影就带着疾风而来,随后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祝云柔,你这个贱妇!瞧瞧你干的好事!你养出来的好女儿,青天白日竟然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做这种不要脸的事,你,你们当真是把我的老脸都给丢尽了!” 柳瀚文黑着一张脸走过来,脸上的表情堪称狰狞。 他死死咬牙,看着祝云柔的眼神不像是看自己的夫人,而是在看杀父仇人。 他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 祝云柔虽然是武将之后,可是淫威身体柔弱,所以一直都没有怎么锻炼过。 这会被他打了一巴掌,只觉得半张脸都没有了知觉。 耳朵里面嗡鸣作响,看东西都是天旋地转的。 “夫人!” 蒹葭尖叫一声连忙扶住她,声音急切。 “夫人,你怎么样?没事吧?大夫,快去请大夫!” “我看谁敢动!” 柳瀚文看着祝云柔嘴角的血渍顺势流下,眼睛里面闪过一抹迟疑。 他伸手,似乎想要上前扶住她,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到底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怎么,你这事想要把事情闹得更大吗?祝云柔,你女儿作出这么恬不知耻的事情,你还要叫大夫,是不是还嫌我柳家丢人丢的不够?” 祝云柔这会也清明了一些,眼神逐渐聚焦。 她转头,看着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的人,忽而笑了起来。 她嘴角还带着血渍,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笑反倒是给人一种妖艳的感觉。 “柳瀚文,你尚且还不知道这里面的人是谁,就迫不及待的把脏水往我女儿身上泼,你到底还是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祝云柔不是蠢人。 这会就算是再迟钝,也知道柳瀚文密谋了这么久,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想要坏了柳馥妗的名声。 当真是,好恶毒的计谋。 她不懂。 柳馥妗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究竟是怎么忍心的,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女儿遭遇这样的污浊? 柳瀚文被她带着怒气的眼睛看着,面色有些不自然,但为了自己的计划,到底还是僵硬着神情演了下去。 “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里面不是柳馥妗是谁?这藏书阁,平时只有她会过来,而且刚才有丫鬟看得清清楚楚,这院子里,只有柳馥妗一个人来过!” 柳瀚文有理有据,祝云柔却只觉得荒唐。 周围的人也逐渐聚集了过来,不只是徐静雅,还有过来参加宴会的人。 听到柳瀚文的话,这些人眼睛里面都是满满得鄙夷,一个个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那样子,就像是藏书阁是什么脏污的地方,只要靠近就会沾染上赃物一样。 祝云柔只觉得自己心脏不断传来抽疼。 她深呼吸,手指也紧紧握成了拳。 她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徐静雅就阴阳怪气的叫了起来。 “哎呀,二人别吵嘛,虽然说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是毕竟已经发生了,咱们还是把当事人叫过来好好的问一下好了,来人呐,把门打开,把里面的人带出来。” “我看谁敢!” 祝云柔下意识怒吼,声音里满是威严。 周围的人被下了一跳,就连准备上前把门打开的人都顿了一下。 徐静雅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她就笑了,只是这笑,莫名的让人觉的古怪。 “柳夫人,见你口口声声说,里面的人不是柳家大姑娘,那为何又要让人拦着?怕不是,做贼心虚?” 她故意把语调拖的长长的,让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祝云柔眼睛面的冷意几乎要溢出来了,看着那张满是幸灾乐祸的脸,竟是抬手就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 “徐静雅,我柳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明知道我不待见你,还要不请自来,徐家的家规就是这样教育你的?” 徐静雅冷不丁被打了一巴掌,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涨了起来。 只是下一刻,她就被祝云柔逼着往后退了两步。 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可是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转头看向柳瀚文。 “柳大人,我好心帮你们解决问题,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帮助自己的人的?” 她语调威严,如果不是面上的恼羞成怒,只怕还真让人觉得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帮他们解决问题呢。 柳瀚文连忙拉住准备开口的祝云柔,大声训斥。 “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去,还嫌不够让人笑话吗?赶紧给我滚回去!” 他说着,直接把祝云柔甩到一边,抬脚就直接把房门踹开。 “贱人,我今天就好好的教训教训你,让你不学好,小小年纪竟然……” 勾引男人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直接梗在喉头。 柳瀚文瞪大眼睛,看着在床上颠鸾倒凤的两个人,脑子都不会转了。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