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古》 【第一回】仙源古今谈笑痴,禁城皇子求赐婚 东北平原之东,长白山也。群山起伏,水映天空。彩蝶飞舞,鸾凤和鸣,白鸟交唱。传曰非幻仙源于此山天池之上,仙女如云。其仙源有莲荷宫者,集众仙于此。中有四君仙,曰愁梅,忧兰,怅竹,恸菊也;又有十小仙,曰惆蓉,情昙,憎鸢,忆桃,怜杏,恨槐,怀桂,惭萱,惜柳,憾薇也。四君仙居于无偿殿,十小仙居于梨园也。 “我曾私访此仙源,偶遇愁梅仙子。《诗》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见愁梅仙子而后,我竟恨《诗》难解其美。弈于忧兰仙子,赠我一画,愁梅仙子于上,其赋一诗,曰:‘本是仙鸟衔情驻,怎爱天宫侍帝奴?羽落为仙是愁梅,心却交与相思苦。心下深秋识旧缘,仙魂飘散碎仙骨。痴心不改复寻君,终落此生一命苦’。”一儒生名古难全者曰。 “曾一高人大士赠我二画,传曰怅竹仙子赋诗,恸菊仙子作画。”一儒生名金可哀者取二卷,平于台,慎展开。只见一画上有一黄金甲士于梅林卧,手持梅枝,腰金令,曰“天宫护法明日将军”,赋诗曰:“天宫为奴侍帝难,爱卿莲荷无偿殿。仙鸟所衔真情埋,血洒天宫红满天。被贬下凡寻仙缘,遇卿然而无明日。可笑一生再为奴,终结又世苦姻缘。”又见一画,见一男衣月白,左手持樽,右手持扇,扇题曰“窟涟君子”,赋诗曰:“仙源总是寻非幻,难忘莲荷愁梅仙。苦寻仙来两下凡,到头落得泪涟涟。此情无期恨难忘,终获愁梅展笑颜。愁眉苦脸三世缘,梦魂悠悠终不见”。 “《诗》曰:‘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然愁梅苦寻明日多世,一世为仙鸟,二世为仙偷下凡,三世堕仙寻情郎。历经三世,终妻于明日。然明日将军无明日,天宫侍玉帝,转世虽王,却奴于天子,可谓一生为奴,再无明日;愁梅连理于明日,亦奴妻也。窟涟寻愁梅下凡,竟也为王,因万年修行,故欲夺之。天子欲使二王相争,固其天下,用愁梅而牵制。愁梅之寻爱,竟令三神似皮影,天子使也。愁梅难脱于情爱,明日侍帝被疑,竟迁怒于愁梅。愁梅难守孤独,难耐寂寞,然花无百日红,明日又纳妾满府。窟涟殁于权术之间,愁梅离缘于明日,弥留之际,离怨之时,情已离远。实在恨无偿也!”古难全叹曰,“多少痴儿騃女梨园邂逅,离缘又离怨欤?” “呜呼!竟不人不鬼也已矣,何以为仙?为情而堕仙为煞,愁容满面,跌落情坛,憎怨于心,忆桃源三世,怜杏花微雨,恨心怀留恋,怀富贵闲云,惭喧哗车马,惜杨柳依依,憾情难尽微。今痴儿騃女重蹈愁梅之覆辙,其可哀乎!痴心于他人,竟丧失魂性,实属古今之第一笑话也!”金可哀冷笑之,收卷轴,与古难全举杯饮月,话谈古今……然人生有九过,曰等过,爱过,错过,恨过,然却得过且过,一笑而过,终就此别过,何时沉舟侧畔千帆过? 又相传金末元初,在长白山东部布库里山的布尔瑚里湖,曾经有三仙女在其中游玩,芳名分别为恩固伦,正古伦和佛库伦。湖光山色,仙雾缭绕,莺歌燕舞下三仙女嬉戏游玩。瞧那模样: 【云雾缭绕,仙袂飘飖,蒹葭伊人水一方。青丝若缕细流光,羊脂白玉肤如霜。青山似她玉峰起,水光如她眼波纹。莺歌燕舞惹花怜,回眸一笑神鹰驻。】 天上一只神鹰被三仙女舞姿打动,兴奋地扑打着翅膀,口中朱果不慎掉落,恰巧落入佛库伦衣裙上。见朱果色泽红润,佛库伦喜爱不甚,放于唇边,不想那朱果竟直接入其腹。顿时,佛库伦感觉身如千斤坠,忙唤二位姐姐来查看。二位姐姐尝试施法,却无动于衷。恩固伦摇头叹息: “此乃身怀有孕,尔只得留在人间,待临盆生产身轻即可返回天庭。” 二位仙女腾空飞起,但留佛库伦一人与天池边。 数月,佛库伦诞下一子,说也奇怪,这孩子一出生便会说话走路。 “尔乃神鹰之子,我赐你名为布库里雍顺,姓爱新觉罗氏。天生汝,实令汝以定乱国,可往彼处。顺水去即其地也。“将其放入木船,顺流而下,吩咐几句。言讫,忽不见。” 其子乘舟顺流而下,至于人居之处登岸,折柳条为坐具,似椅形,独踞其上。彼时长白山东南鄂谟辉地名鄂多理城,名内有三姓争为雄长,终日互相杀伤,适一人来取水,见其子举止奇异,相貌非常,回至争斗之处,告众曰:“汝等无争,我于取水处遇一奇男子,非凡人也。想天不虚生此人,盍往观之?“三姓人闻言罢战,同众往观。及见,果非常人,异而诘之,答曰:“我乃天女佛古伦所生,姓爱新觉罗,名布库里雍顺,天降我定汝等之乱。“因将母所嘱之言详告之。众皆惊异曰:“此人不可使之徒行。“遂平三姓之乱,众奉为贝勒。 明末,朝野动荡,民不聊生,东北女真内乱。建州部努尔哈赤灭野人、海西,建立大金;其子皇太极继汗位,十年后称帝,改族名为满洲,建国号为清。清军所向披靡,后入主中原。顺治、康熙二帝励精图治,当今圣上雍正皇帝亦兢兢业业。 雍正尚存二子,皇三子弘时雍正五年便离世,唯剩熹妃钮祜禄氏所生皇四子弘历与裕嫔耿氏所生皇五子弘昼。弘历乃智勇双全,雍正皇帝挚爱也。惜那皇五子弘昼,性格顽劣,惹是生非,惹那皇帝头疼也! 话说雍正七年一日,雍正正在批阅奏折,弘昼乃嘻嘻哈哈进入乾清宫,行一不规范礼: “汗阿玛,奴才来给您请安了。” 雍正见这“纨绔”竟如此不守规矩,略有些怒。便言: “你不在尚书房好生读书,跑这里来干何事?” 弘昼亦一副玩世不恭之模样,眼珠子一转,忽又叹气道: “我见四皇兄早已娶妻,妻妾成群,您也当真是偏爱他,同样是您的儿子,怎么不给您的小儿子娶妻呢?您这一阵也是忙忘了,怎么就不考虑一下儿子的终身幸福?再耽搁下去,儿子就娶不到媳妇儿了!” 雍正端起茶杯,看见眼前这个成天惹是生非的皇子,心想也需一个福晋约束管教。忽又想起前些日子为其娶护军参领雄保之女章佳氏,忽觉其子得寸进尺,脸上怒意渐起。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弘昼醉酒戏秀女,潺湲思友寻茑娘 弘昼见雍正皇帝怒意,知晓其心中已经不满。又因为近来自己贪玩荒废学业,于是便投其所好: “汗阿玛体恤,为奴才娶得嫡福晋,奴才一定好生念书,儿子向您保证了!” 听到他这样一说,雍正心里面便好受许多了。看这孩子一脸坚定,道: “今年选秀给你挑一个,你且回去好生读书。待给你挑选嫡福晋后,朕定会考察你功课!若你的功课不过关,就直接在尚书房过日子吧!” “奴才谢汗阿玛恩典!”弘昼道。 话说这选秀已经在各地开始,层层筛选淘汰,能够到紫禁城选秀的女子已是少数。选秀之事,几家欢喜几家愁。一些家族希望女儿进宫,为家族争光;一些家族想方设法阻止女儿被选上,因为一旦选上,便终身囚禁在紫禁城了。 这一次选秀在建福宫静怡轩进行,一群秀女统一着装,不管家世地位,均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站在一起。 “这里是紫禁城,各位小姐格格可要有点儿眼力劲儿。在这里,哪怕是迈个门槛,脚迈错了也会人头落地!”老嬷嬷拿着戒尺对这群秀女中的佼佼者道,“一会儿,你们都脱光衣服进屋。自己不干净的,就先到我这里说,免得一会儿丢人!” 一群秀女回答后,便去脱衣。一些秀女经过多次筛选检查后仍然害羞,硬是不肯检查,反倒挨了耳光。不管愿意与否,均将玉体露在一群嬷嬷太监宫女前。 “张嘴。”一个太监粗鲁喊道。那秀女刚张开樱桃小口,便被太监强行掰扯,弄得秀女一阵吃痛。 “那个牙齿不整齐,那个口齿不清,那个口气熏……”光一个看嘴巴的太监,就淘汰了好几个。 一位秀女自作主张,竟在肩膀上雕刻了一朵青莲,上面还刻着“淤泥不染,清涟不妖”八字。也不知是不是检查的人看不懂,一看到这刺青,那老嬷嬷瞬间怒了: “这是那个妓院跑出来的淫妇,把她拉下去先打三十大板!” 接着便传来秀女凄惨的叫声。 剩下的秀女都心惊胆战,时不时又有几个人被赶走,时不时又有几个人受罚。 这其中有一秀女,生的漂亮不必说,瞧那模样: 【纤腰袅娜,青丝妖娆,柳叶眉下媚眼娇,丹唇未启似闻笑。体态风骚,青葱十指,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酥胸菡萏。满头青丝如光缕,氤氲情韵拭泪干。明眸皓齿,玉体细腻,似柳芽芙蓉出水。】 此乃副都统五什图之女吴扎库氏,名唤乌尔登格,乳名茑娘,来自噶哈里。如今这一间房的秀女都是来自满洲镶红旗,由于自己是副都统的女儿,在这群秀女中算是家世地位很好的,但是在这些宫里人面前,却什么都不是——他们压根儿看不起这些来自下五旗的人。对待上三旗的秀女,他们大多阿谀奉承,不会对她们过于苛刻严格,住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吃的东西也是最好的。茑娘想着自己在一批秀女中已经有很不错的待遇了,她不敢再想想蒙古、汉军旗的下五旗会有多么悲惨。 接下来又让剩下的秀女挨个走到炭灰盆前,用脚夹住盆子。一个宫女拿了一片鸡毛,让秀女打喷嚏。大多数秀女下面的盆子都没有动静,但是有少数几个秀女打了喷嚏后下面的盆子里炭灰飞扬,这几个秀女接着就被拖走。检查完后,老嬷嬷给每个人手臂上都点上守宫砂。 满洲镶红旗的房间里面住了四个秀女,她们都并排睡着,时不时有几个嬷嬷来查看,一旦睡姿不对,就会遭到毒打。好在茑娘使了一点儿银子,才换得一夜安宁。 进宫之前,她和母亲有约定,今夜子时,母亲会来见她。于是她偷偷离开静怡轩,一路上躲避着,若是被发现了就连忙拿出银子。母亲在宫门口已经打点好,母女俩终于得见。 “额涅,我不想进宫。”茑娘见了母亲便哭了,“那些人看不起我们镶红旗的,我们被欺负得很惨。” “把这几天熬过去,只要熬到最后还皇上亲自选秀,只要没有被挑中,会有许多达官贵人争着抢着要你。”说话人正是乌尔登格的母亲完颜氏,名馝雅,是原来十四王爷嫡福晋的三妹,五什图嫡妻。可惜十四嫡福晋早已离世,十四王爷被软禁。完颜氏认定皇上知道自家这个身份后会撂牌子,只要女儿在最后一关落选,不仅不用困在紫禁城,也可以再次之后寻得一个好夫婿。完颜氏拿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沙琪玛和牛乳酥,还冒着热气。完颜氏心疼道:“拿着,趁热吃,我那里还有一份,你拿给你一个房间的秀女,和她们把关系处好。” “多谢额涅。”乌尔登格道,“额涅,女儿很快就出来。” 忽然,只见一个俊俏且醉醺醺的男人,旁边小太监不断搀扶。原来,弘昼去乐善堂与弘历吃酒,却不想吃多了,竟找不到回宫的路。忽然撞见乌尔登格与完颜氏会面,便醉醺醺走过去。 “楚桂儿,你看,哪来的俊俏小娘子啊!” 面对一个忽然出现的“登徒子”,茑娘和完颜氏均害怕起来——因为她们都看到他腰上系着一根黄带子。 “主子,天色晚了,裕嫔小主和老贵人该担心了。”楚桂儿忙拉着弘昼要往另一边走,临走前还不忘道:“打扰到二位了。” “莫急,让我看看。”弘昼推开楚桂儿,打量着乌尔登格,“啧啧啧,这是哪家的格格,怎么跑这里来了?” 听到楚桂儿的称呼,想必这是一位大人物。寻常宗室这个时候早就离了宫门,而这个时候能在宫里头的黄带子,只有皇子了。但是会是哪位皇子,乌尔登格不敢肯定。 “别动,让我好好看看。”弘昼凑过去,却吓得乌尔登格和完颜氏马上跪下。弘昼见两个人都跪下了,又马上拉起乌尔登格,“走,陪我去储秀宫……” “额涅,救我!”乌尔登格叫喊。 “这位爷,我家女儿是这届的秀女,求您开个恩,放过她啊!”完颜氏磕头求着。 恰巧理郡王弘晳今夜与雍正皇帝商讨朝政,正要出宫门,见弘昼纠缠一个秀女,忙上前制止。弘昼一见是理郡王,自然有所收敛。但他向来看不起此人,因为他乃康熙皇帝已废皇太子胤礽之子,偏偏雍正皇帝收其为养子。自己和弘历连个固山贝子都不是,他却封了郡王。 “你又喝酒撒什么酒疯!”弘晳轻斥道,“快回去了,不然汗阿玛知道你醉酒调戏秀女,且不说人家是否保得住性命,这次选秀名义上是选秀充实后宫,实际上是为你准备的。你自己不好好在宫里头待着,整天游手好闲,谁看得起你?” “要你管!”弘昼推开他,“我是皇子,你算是什么?你一个废太子的儿子还敢在我面前嚣张!你信不信以后等我四哥当皇帝以后我让他杀了你!谁不知道正大光明匾后面是我四哥的名字!我四哥对我最好,他对我百依百顺,你阻拦我,我让他杀了你!” “别闹了,所幸没什么人,你说这话是脑袋不想要了吗!”弘晳道,然后又向乌尔登格赔礼,“虽说二位违反宫规见面是不行的,但是毕竟母女情深,加上刚才五阿哥冒犯了格格,作为赔偿,我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但是格格之后还是要注意言行。” “多谢……敢问……如何称呼您?”乌尔登格小心翼翼地问。 “在下弘晳,皇上所封理郡王是也。”弘晳道,“格格和夫人都赶快回各自的地方去吧。” “是。” 可是乌尔登格刚走几步,却遗忘了返回静怡轩的路。正在苦恼之中,被弘晳看穿了心事。弘晳本打算让自己身边太监送她回静怡轩,自己送弘昼回储秀宫。奈何弘昼不喜他,于是只好让贴身太监与楚桂儿送弘昼回储秀宫,自己送乌尔登格回静怡轩。 此夜寒风阵阵,乌尔登格因出门紧,又怕惊醒别的秀女,却遗漏了披风,寒风袭来,竟连打好几个喷嚏。弘晳见她柔弱,不禁起了怜香惜玉之情,将自己斗篷批在她身上。乌尔登格见状,刚想跪下推脱,弘晳却道: “拿着吧,免得受了凉被赶出去。直接被赶出去的话会被人看不起,损害你的清白。今夜之事就不要声张,然别人知道了你我都不得好死。以后不要乱跑了,可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 “多谢理郡王。”乌尔登格感觉到一阵暖流袭来,“不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 “格格只要保守今夜的秘密就行。”弘晳道,“实不相瞒,这次选秀主要是为五阿哥挑选福晋,今夜之事待明日五阿哥清醒过后想起来一定回来找你麻烦的,到时候你就自求多福吧。” 听其一说,乌尔登格连忙跪下: “王爷,求您帮帮我。回头五阿哥想起来,奴才一定不得好死!” “我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凭什么要帮你?”弘晳淡淡道,“格格,你自求多福吧。” “王爷,求求您,等奴才出宫之后,一定会报答您的!”乌尔登格哀求道,“王爷,求您怜我!我家世败落,康熙朝时阿玛靠安布玛(满语:姨父)好不容易得到副都统这职位,如今安布(满语:姨娘)离世,安布玛也……安布玛也……” “他怎么了?”弘晳问,“既然要求人,就没有什么难言之隐了。” “是。”乌尔登格小心翼翼道,“我安布玛因为得罪了皇上被派去守皇陵,前几年又被圈禁。” “你安布玛是……十四皇叔?”弘晳略有些惊讶,“也是,若你真的得罪了弘昼,他告到皇上那里去,再添油加醋,皇上在揪出你的底细,你们家是完了,我也会因为之前帮了你被连累。既然如此,我就帮帮你,免得被你牵连。” “多谢理郡王!”乌尔登格连忙磕头。 回到静怡轩,她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还惊魂未定,几乎一夜无眠。天还没亮便起来,她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和别的秀女一起用早膳。对镶红旗的秀女,嬷嬷不太伤心,早膳只有每人一碗白粥,每人一个馒头和鸡蛋。她听说隔壁镶黄旗的秀女,吃的都是肉包子和饺子,还有面条胡辣汤。 用完膳,又是一群人教规矩。乌尔登格看着静怡轩有一位贵妇,总感觉看着有些熟悉。此时嬷嬷注意到了那位贵妇,连忙赔笑: “富察格格怎么来了?莫不是四阿哥有什么安排?若是四阿哥看上了什么人,您给奴才说一声便是,奴才一定好生照料着。” “嬷嬷,是我来看看我的一位姐妹。”富察氏递过一块足银,“您知道,我也是来自噶哈里部的……” “……是,是,奴才当然记得!”嬷嬷笑了,然后转身一个严肃看着秀女们,“四阿哥富察格格传吴扎库氏。” 乌尔登格看着富察格格,忽然想起,这富察格格就是过去在噶哈里部儿时的玩伴。她记得,她的名字叫潺湲。 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 两个姐妹回到房间,乌尔登格便十分兴奋地与她闲谈起来。 “你我多年未见,听说你要进宫选秀,我可高兴坏了。”潺湲欣喜道,“我多希望四阿哥可以把你选中,那样我们两姐妹就可以一起来。” “可是选秀不是皇上选妃子吗?”乌尔登格问,“我也听到别人传,是给五阿哥选福晋的。” “其实选秀就是一个幌子,或许皇上一个妃子也不要,只是在帮皇子王爷挑女人。像那些王爷大臣,实际上也有机会的。只是嘴上不说罢了。”潺湲道,“茑娘,我看你中选来很有可能,我跟四阿哥说好了,让他留意你的。” “我不想嫁到帝王家来,潺湲姐姐,你怎么跟我素未谋面的人说了啊!”乌尔登格埋怨,“姐姐,你可要帮我想一个办法,我昨天晚上把五阿哥得罪了!” “怎么把他得罪了?”潺湲惊讶,“这个家伙出了名的玩世不恭,偏偏皇上宠着,于是他到处惹是生非。如今你招惹了他,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但不知是何事,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茑娘胆战鸿门宴,弘昼算计守宫砂 原来是弘昼来到静怡轩,口里嚷着要见昨夜的那位格格。嬷嬷疑惑,晚上从未见过五阿哥,五阿哥又是从何处见到一位格格?听到外面吵闹,乌尔登格担心他说出昨夜她私逃出静怡轩的事情,更担心他说出昨夜的调戏,此时头上已是汗珠密布。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潺湲道,“你不出去他肯定要把静怡轩翻个底朝天,到时候事情闹大传到皇上那里就不好了。你且留在这里,我帮你去调停一下。” 潺湲移动莲步,端庄行走过去,弘昼本打算继续闹,见到潺湲,逐渐不耐烦起来: “富察格格到这里来,四福晋和我四哥知道吗?” “四阿哥和嫡福晋都知道,我到这里来是来看看儿时的姐妹。”潺湲道,“五阿哥,您私闯静怡轩是何意?若传出去让皇上知道……” “你算是什么?你只是我四哥的一个小妾,不要以为你生了皇孙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到这里来,莫不是四哥看上了谁,让你来把把关?”弘昼本来心情就不好,听到有人和他唱反调竟火冒三丈,“我刚才看上三旗,镶白旗和正红旗都没有这么麻烦,怎么轮到镶红旗就不行了?所有秀女都在这里了?” “回五阿哥,刚才吴扎库氏在和富察格格叙旧,奴才去把她叫……”老嬷嬷讨好道。 “叫出来,全部叫出来!那些什么卧床不起的,哪怕得了天花也必须叫出来!”弘昼道。 弘昼亲自看着一个个秀女,老嬷嬷又把乌尔登格拉出来。乌尔登格本来在第一排,但是因为害怕弘昼而躲到了最后一排。眼见这弘昼逐渐逼近,乌尔登格早已全身颤抖。当弘昼快要靠近时,弘晳怒气冲冲地冲进来拉住弘昼: “你又在这里胡闹什么?汗阿玛又发现你逃课了!整天不学无术,还跑这里来!” “汗阿玛发现了?”弘昼有些惊慌,“还不快走!” 弘昼慌里慌张要去尚书房,却不想过去的时候恰好撞倒了乌尔登格。弘昼怒火中烧: “哪个不长眼睛的……” 他本来还打算骂几句,忽然看到了她的脸,一瞬间怒气全消,满脸的戏谑,又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忽然放慢了步子,看了看旁边的弘晳,然后在老嬷嬷耳边说了几句话,便不慌不忙地去了尚书房。 弘昼与弘晳刚走,潺湲见出来时间太长,只好叮嘱乌尔登格几句后离开。 “五阿哥说,他要找到人就在你们之间。你们谁冲撞了五阿哥,未时的时候去南三所(即撷芳殿,但雍正时期并无如此叫法,南三所又称“阿哥所”)寻他,过时不候。到时候,他一定会把她整个家族……”老嬷嬷在脖子边做了一个动作,“你们谁冒犯了五阿哥,未时的时候就去给他赔罪,自己犯了错,可不要让整个镶红旗的都为你陪葬!” 听到嬷嬷这样说,乌尔登格背后一阵寒,她知晓自己不去,自己整个家族都会遭殃。弘昼只需要去查她是哪家的秀女,便可把她家翻个底朝天。 用午膳的时候,乌尔登格并没有胃口,她不断思考该如何应对,只要说错一个字,整个家族都要断送在她手中。 用完午膳,所有秀女回去整理内务。乌尔登格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将完颜氏给她的沙琪玛和牛乳酥分给同房的秀女。当那些秀女还在喜悦地分享时,她苦笑一声,刚走出静怡轩,弘昼的贴身太监楚桂儿便在门口等候着。见她来了,楚桂儿淡淡道: “这路上,你好好想想怎样死得好看一些吧。” 去南三所的路是艰难的,路过的宫女太监以及侍卫看到露出一副幸灾乐祸又见怪不鲜的表情,或叹气,或嘲讽。看到这种反应,她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不敢想象自己将会面对什么。 到达南三所,弘昼已经等候多时。他手上端着一个茶杯,打量了一下乌尔登格。 “你晚了一盏茶的时间。楚桂儿,你先出去,备些酒来,三百年陈的。我招待贵客,自然要备些好东西,可不能唐突了。”弘昼道。 楚桂儿备好陈酒,放在桌子上,然后关上了门。弘昼倒了两杯酒,将一杯放在乌尔登格面前: “昨夜醉酒冒犯了格格,不知格格可否受我一杯酒,权当赔罪了。” 乌尔登格现在动也不敢动一下,弘昼发觉到她的紧张,于是沉声道: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然是鸿门宴,奴才无论如何也要奉陪,躲是躲不过。”乌尔登格终于鼓起勇气,“项羽想要借宴席杀了刘邦,但是刘邦最终还是逃脱。我不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但是总要去面对一下。” “好一个鸿门宴!”弘昼一不小心将茶杯摔碎。听到茶杯碎的声音,乌尔登格一惊,但是她的动作被弘昼一览无余。弘昼笑道:“既然是鸿门宴,自然是要放你走的。放心,不会杀了你。” “但是你可以让我缺胳膊少腿。”乌尔登格小声道,但是还是被弘昼听得一清二楚。弘昼对眼前这个女人越发感兴趣了:“快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做到和你额涅见面的?让我学习学习,以后我就可以溜出宫去玩了!” “这……其实打点好就可以了,就是有点儿花银子。”乌尔登格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就开始大方表达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弘昼发现她一口酒也没有喝,又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怎么不喝酒啊?” “我没喝过。”乌尔登格道,“况且……你喝完酒疯疯癫癫的,都说贪杯误事,我担心我失态……” “大胆,谁准你这么指责我的?”弘昼端起酒杯,“喝,今天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由不得你!” 乌尔登格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将就一饮而尽,顿时感觉辛辣,喉咙直冒火。此时也顾不得仪态: “辣,好辣,我要喝水!” “真没喝过?那你以后结婚的时候怎么喝交杯酒啊?”弘昼不慌不忙地给她倒茶。乌尔登格接过茶,开始狼吞虎咽地喝起来。弘昼见他这个样子,顿时感觉饶有趣味:“慢点儿喝,不然一会儿酒还没喝完,茶就喝完了。今天不醉不归,你必须把这壶酒喝了,不然你以后结婚喝不了交杯酒了!” “喝……这一整壶酒?”乌尔登格有些诧异,“喝不了,真的,喝不了。这个酒太辣了,我喝不下去,喉咙火辣辣地疼,再喝下去明天就说不了话了。” “快喝!”弘昼继续给她倒酒,“喝不完就别想走。” 乌尔登格一杯一杯地喝酒,每喝一杯就要再喝一点儿茶水。渐渐的,她感觉舌头有些麻木。特别是茶水特别少,根本不够喝。弘昼还故意倒掉了一些茶,原因是“茶和酒一起和损害心肺肝脏”。也不知喝了多久,乌尔登格却有“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之感。那壶烈酒还剩下许多,便醉倒了。待她醉倒,弘昼拍了拍她没有动静,就吩咐楚桂儿过来。 “一会儿你去太医院给她抓些药,我第一次见喝酒辣得要喝水。我这里只有茶水,二者不可共用,你去抓些药给她调理调理。”弘昼又捞起乌尔登格的衣袖,“楚桂儿,你想办法把这守宫砂刮了。” “主子,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吗?”楚桂儿一脸为难,“据说这守宫砂洗不掉,除非和男人交合,否则颜色永远不会脱落。这格格得罪您,您直接上手不就得了,又何必来一个栽赃陷害?” “你叫她什么?该叫福晋了!”弘昼道,“总之,无论如何,你必须想方设法把这东西弄没了。完璧自然要留在洞房花烛夜享用,你怎么那么没有眼力劲儿?但是她冒犯了爷,爷总要给她一点儿教训不是?说着就来气,她和那富察格格竟然相识,四哥这不是明摆着要庇护她吗?四哥都有嫡福晋了,怎么能委屈她当一个侧福晋呢?反正你记住,以后这就是嫡福晋,恭敬点儿!” “是是是,奴才马上办事!”楚桂儿拿来清水,“奴才听说把朱砂喂给壁虎,待壁虎全身发红打磨成粉就是守宫砂。既然守宫砂里面有朱砂(硫化汞),奴才读书少,爷您可知什么可以洗掉朱砂?这用水也洗不掉,用酒也洗不掉,奴才当真不知用什么洗掉了。” “这还当真洗不掉。”弘昼用水和剩下的酒去洗,“我记得古书记载‘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成丹砂’,但是那样太烫,把她烫伤怎么办?” “烫一下应该没事吧?您在琉璃瓶里面点火,把瓶子烫热,在格格……嫡福晋手上贴一下。”楚桂儿道,“您若是不放心,再去太医院拿一些烫伤药。” 受到楚桂儿的提议,很快便出去了乌尔登格手上守宫砂的印记。 “还好只有一点儿,否则把她弄疼了可如何是好?”弘昼给她的手臂擦上烫伤药,“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晚上的时候送回去。话说过来,我还没问她芳名,没问她是哪家的女儿,一会儿去问清楚。” 天色渐暗,寒月凄光。正月本是团圆之月,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楚桂儿将乌尔登格送回静怡轩,并问出其姓名。方走,闻到她一身酒气,老嬷嬷亦是怀疑,捞开衣袖,发现守宫砂已无。 “看清楚了,这就是得罪五阿哥的下场,死,也不会让你死得好看!”老嬷嬷对一群秀女道,“明日就可以定她失贞之罪,该怎么死,你们也该知道!” 乌尔登格醉了一夜,醒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头脑昏昏沉沉。刚要去用早膳,便被一群宫女太监拉出去。一群宫人秀女围着,她并不知晓发生何事,更不知晓做错何事。醒时还在清醒离开了南三所,但是看到宫人秀女的眼神,或同情,或鄙夷,或恶心。还没开口问其缘故,老嬷嬷便道: “你既已失贞,就该知道下场。杖责五十,鞭三十,逐出宫去,交由家族处理。” 乌尔登格不明所以然,本打算拉开衣袖证明,却发现守宫砂早已消失。她回忆昨日之事,醉酒之后便什么也不记得,她自己都在怀疑自己是否被人轻薄。既然守宫砂已无,无论自己是否清白也辩驳不清。一想到自己清白被毁,她自己亦是万念俱灰。她本想一根绳子吊死,又舍不得阿玛额涅。接着被一群太监按在长板凳上,接着就是重重的笞杖打下来。她不敢叫喊,捂住嘴巴,默默流出眼泪。模糊之间,她忽然又清醒过来,自己的衣物并无被动过的痕迹,且涂守宫砂地地方还有些微疼,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她忽然抬起头: “我是冤枉的!若有半句谎言,我全族性命不保!” 听到这样一说,嬷嬷叫停。乌尔登格慢慢支起身子,擦了擦眼泪: “守宫砂一说本就荒谬,守宫砂不过是壁虎的尸体和朱砂。朱砂并不溶于水,因此不易落色。据说只有男女交合会导致其落色,既然如此,只需要将守宫砂寻一位男子点上,看其是否消失。若是消失,则证明守宫砂作用,反之则为荒谬之谈。而至于奴才手上守宫砂为何消失,古书上说‘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成丹砂’想必这守宫砂是变成了水银……” “朱砂是要煅烧才会有水银,难道你要说你的手臂是被人烫过了的吗?”老嬷嬷正不耐烦要求继续行刑,不想这弘晳又恰好出现。老嬷嬷连忙要行礼,弘晳却不顾,忙道:“看到五阿哥了吗?皇上又说他逃课了。” 接着看到乌尔登格凄惨模样,问起缘由,便许太医诊治。发现手上守宫砂原处之处,实为烫伤,又检查到其并未失贞。老嬷嬷本来受到五阿哥收买,本来只是虚张声势,象征打几下,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弘晳。但老嬷嬷又担心被弘昼怪罪,于是只好将发生之事回禀弘昼。弘昼知发生之事,倒也不怪罪,只是让楚桂儿送药给乌尔登格。又因为乌尔登格想到被弘昼所算计,心神不宁,拒绝用药,反而急火攻心,病倒在床。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弘晳暗诉衷情肠,茑娘智辩选秀意 自从乌尔登格被算计,心中就一直不快,偏偏急火攻心发烧于床上。弘昼送来药直接摔在地上,茶饭不思。被人污蔑贞洁,换谁也不能接受。然而距离选秀更近,嬷嬷见其一蹶不振,便也懒得管,就等她自生自灭。 弘昼一听说乌尔登格一蹶不振,心里头有些愧疚和担忧。自己送过去的药她不用,太医院开的药也不用,这总得让一个人去劝劝。弘昼本来打算去找潺湲,但是他想到之前凶了她,便拉不下脸面去求。反而弘晳听说乌尔登格赌气不肯用药,亲自给她送药。 乌尔登格从挨打之后,便被视为“晦气”,单独住一间房。白天秀女都在学规矩,弘晳无奈,管不了什么男女大防,只好趁着深夜去给她送药。 见到弘晳到来,她略有些吃惊,但是她正一肚子火,弘晳劝她吃药她也不理。弘晳在一旁煎药,乌尔登格满脸不在意的模样,但是却悄悄瞅着药罐子。弘晳将熬好的药呈起来,放到乌尔登格床边: “快喝药,不然你怎么选秀?” “不去就不去!”乌尔登格依然心里来气,“说起这个选秀我就来气,我在家里可是阿玛额涅都宠着的,就连我的阿浑(满语:哥哥)都宠着我,小时候除了受二房的气,就没有受过气。一来到这个紫禁城,这样规矩那样规矩。以前可没有人敢打我,就连那个二房都不敢,凭什么……凭什么到了这里又要诬陷我又要打我?”说着乌尔登格开始委屈地哭起来。 “弘昼也是汗阿玛宠着的。你看他那个嚣张的模样,看他的暴脾气,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弘晳道,“自从弘时被圈禁,弘昼就似乎变了一个人,开始变得贪玩好耍,总是逃课。在外面到处捧着弘历,而对所有人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他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又想方设法去汗阿玛那里索取——只要他无心皇位,他想要什么,汗阿玛都会满足他。他以前可不是那样暴戾恣睢,或许是弘时给了他太大的刺激吧。” “反正我讨厌他!”乌尔登格气呼呼地憋红了脸,“怪不得还娶不到媳妇儿,怪不得四阿哥都妻妾成群了他还没有嫡福晋,哪有人愿意嫁给他?谁嫁给他肯定倒霉一辈子!我真是倒霉,偏偏招惹上了他。我干脆一病不起,选秀也不去,那样直接出宫!来到紫禁城还要注重什么‘仪态’,我在家里我的规矩就是规矩,谁敢说我仪态不对?我简直快受够了!” “别说了,快喝药!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倒霉,偏偏被你缠上了。”弘晳道。 “我又没让你来看我!”乌尔登格道,“王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您还是带着您的要快走吧。” “把药喝了,万一汗阿玛想要留你的牌子呢?若是病了岂不是耽误了。”弘晳道,“对了,本王还没有问过格格芳名呢。” “我叫乌尔登格,额涅说我出生那天清晨的朝霞特别好看,五彩斑斓,就像是仙女的衣袖般。我的名字就是朝阳之光的意思。”乌尔登格道,“我姓吴扎库氏,噶哈里部,镶红旗的。” “格格可有字?”弘晳问。 “我还没有及笄呢!”乌尔登格笑了,“小女是乙未年出生的。” “倒小我二十一岁。”弘晳道,“在这批秀女中,格格算是年龄较小的了。” “这又如何,还是必须来选秀。”乌尔登格叹气,“选中了在紫禁城孤独一生,皇上都那么老了,几个月都不进后宫。皇上勤政爱民,我若是进了后宫,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皇上。我比不上后宫主子的美貌才气,我哪里配进后宫呢?若是被某位宗室看上,我家只是正二品,我根本不配作为正室。宁愿做穷人的妻,我也不愿意委屈做富人的妾。但是若是我喜欢他,我也甘愿做妾。但是如果他对我不好,我会逼着他写一纸休书!等我走后,我会马上改嫁。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一些女子因为丈夫守寡或者殉夫,最后赢得贞节牌坊。那些所谓的‘烈女’,若是有男人摸了一下手,换我说若是真的追求贞节,不是像‘烈女’一样把自己的手臂砍下来,我会用那只手狠狠地将那个登徒子打得遍地求饶!” “那就先喝药吧。”弘晳将药送过去,“无论如何,病着也不是事。你若是铁了心这次选秀落选,皇宫里面的药,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吃了。别人可是想吃都没有机会呢!” “皇宫里面的药难道就不苦了吗?”乌尔登格道,“皇宫里面的药就叫‘御赐’,但是我看除了药好了一点儿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家里面的药难道就没有用了吗?我不喜欢喝药,太苦了!” “爱喝不喝。”弘晳道,“反正我是不会庇护你的,你自求多福吧。” “不喝就不喝,你成心跟着五阿哥一起来欺负我的!”乌尔登格道,“我再坚持几天,离开这个地方,他五阿哥手再长也抓不到我!” “他敢强抢民女,只要他不造反,汗阿玛会包容他的一切。”弘晳道,“汗阿玛最近心情不好,若是弘昼再去他那里告你一状,你们噶哈里部就完了。” “我喝还不行嘛!”乌尔登格捏着鼻子把药一饮而尽,忽然又想起之前被灌醉的事情,忽然警惕地问:“五阿哥请我赴鸿门宴,你那么关心我,莫不是又是一肚子坏水吧?” “格格或许是有误解吧。”弘晳淡淡笑了,“实不相瞒,格格像极了我儿时的玩伴。” “真的吗?”乌尔登格马上来了兴致,支起身子,双眼放光:“快给我讲讲!” “罢了,过去的事情了。”弘晳似乎在回味,“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乌尔登格不再去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有了倦意,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弘晳离开。她不会知道,弘晳离开的时候,轻拢了一下她的青丝。 选秀之日不日便到,上三旗的秀女已经阅完,今日是两红旗和镶白旗选秀之日。随着大太监李德全的叫喊,镶红旗的秀女来到御花园延晖阁,依次走过,按照父亲官职排列。五什图乃镶红旗满洲副都统,而每旗设都统一,宗室为之,副都统二。乌尔登格左边是另一位副都统之女,她们两个站在第一排,其后分别是参领、佐领和骁骑校之女,后面还有许多不上台面官职之女。乌尔登格在镶红旗中是所有秀女都要尊敬的人物,但是在别人面前或许看了都觉得脏了眼睛。 登阁俯视,园中古柏成行,风光绮丽,北望景山,峻挺葱郁。 一群贵妇依次坐好,乌尔登格见其中一位端庄的贵妇,其朝冠薰貂为之,上坠朱纬。顶三层,贯东珠各一,皆乘以金凤,饰东珠各三,珍珠各十七,上衔大东珠一。朱维上周缀金凤七,饰东珠九,猫睛石一,珍珠二十一。后金翟一,饰猫睛石一,珍珠十六。翟尾垂珠,凡珍珠三百有二,五行二就,每行大珍珠一。中间衔青金石结一,饰东珠、珍珠各六,末缀珊瑚。冠后护领垂明黄绦二,末缀宝石,青缎为带。耳饰左右各三,每具金龙衔一等东珠各二。朝褂石青色,绣文前后立龙各二,下通襞积,四层相同,上为正龙各四,下为万福万寿文。此乃当今皇后乌拉那拉氏。 左右依次各妃:齐妃李氏,熹妃钮祜禄氏,安妃安氏,裕嫔耿氏,弘昼乳母老贵人。以上五人,除老贵人外,均后宫之高位者。此三妃朝冠,顶二层,贯东珠各一,皆承以金凤,饰东珠九,珍珠十七,上衔猫睛石。朱纬上周缀金凤五,饰东珠七,珍珠二十一。后金翟一,饰猫睛石一,珍珠十六,翟尾垂珠,凡珍珠一百八十八,三行二就。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一,饰东珠、珍珠各四,末缀珊瑚。冠后护领垂金黄绦二,末缀宝石。青缎为带。吉服冠顶用碧琧?。裕嫔朝冠,顶二层,贯东珠各一,皆承以金翟,饰东珠九,珍珠十七,上衔p子。朱纬。上周缀金翟五,饰东珠五,珍珠十九。后金翟一,饰珍珠十六,翟尾垂珠,凡珍珠一百七十二,三行二就。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一,饰东珠、珍珠各三,末缀珊瑚。冠后护领垂金黄绦二,末缀宝石。青缎为带。此五妇,均石青色朝褂。 雍正坐正中龙椅,乌拉那拉氏为旁。雍正方才下朝,于是朝服未更。其色明黄,披领及裳俱表以紫貂,袖端薰貂。绣文两肩,前、后正龙各一,襞积行龙六。列十二章,俱在衣,间以五色云。朝冠黑狐为之,上缀朱纬。顶三层,贯东珠各一,皆承以金龙四,馀东珠如其数,上衔大珍珠一。上缀朱纬,前缀金佛,饰东珠十五。后缀舍林,饰东珠七。 而此时又见三人来,分别为皇四子弘历,皇五子弘昼和理郡王弘晳。弘晳朝冠,顶金龙二层,饰东珠八,上衔红宝石。后缀金花,饰东珠三。石青色补服,绣五爪行龙四团,两肩前后各一。二位皇子朝冠,分别用薰貂、青狐为之。上缀朱纬。顶金龙二层,饰东珠十,衔红宝石。上缀朱纬。前缀舍林,饰东珠五。后缀金花,饰东珠四。其端罩,紫貂为之,金黄缎里。左右垂带各二,下广而锐,色与里同。龙褂,色用石青。正面绣五爪金龙四团,两肩前后各一,间以五色云。金黄朝服,披领及裳俱表以紫貂。袖端薰貂。绣文两肩前后正龙各一,襞积行龙六,间以五色云。一,披领及袖俱石青,片金缘,冬加海龙缘。绣文两肩前后正龙各一,腰帷行龙四,裳行龙八,披领行龙二,袖端正龙各一。下幅八宝平水。 “怎此时才来?”雍正问之,“此选秀可选否?” “可以了,可以了!”弘昼道。三人依次坐下。 弘历气宇轩昂,隆准颀身。若论相貌,弘历乃诸女所爱慕。但乌尔登格从未见过他,今日一见,竟眼睛放光。但是她所认为,弘晳乃绝配,虽说年龄较长,却实为可靠。 李德全依次念过各位秀女家世。乌尔登格无时无刻不在思索如何被撂牌子。一旁的太监手中端着花、如意和荷包,选入后宫者留牌子,落选者撂牌子赐花,选为嫡福晋者赐如意,侧室妾室为荷包。 “朕问你们一个问题,我大清选秀是何目的?你们依次回答。”雍正问出此问——前几批秀女选秀,他也问过这个问题。 “回皇上,我大清选秀,乃充实后宫,绵延子嗣之用。”另一位副都统之女回答道。 雍正面无表情,不否定这个答案,但是也并不满意。接着,他将眼神投向乌尔登格。乌尔登格心想不知者无罪,便言: “奴才愚昧,不知其缘由。” “想到什么说什么,但说无妨,每个人都必须说,朕恕你无罪。”雍正误以为其胆怯不敢言。 “是。”乌尔登格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选秀充实后宫绵延子嗣自是不会有错,但是最后关头到达紫禁城的秀女大多是高官之女。选秀途中,高官可使银助女入选,若选入后宫,即可光宗耀祖。而皇上恰巧也需高官之女为妃,即可权衡利弊。而不愿自家女儿入选者,大多已经淘汰。奴才从噶哈里部一路来到紫禁城,见过使银贿赂沿途官员者,或助女,或阻女。助女者,或高官维护其权,或低官借此升官;阻女者,或亦知一入宫门深似海,或不舍其女。欲入选者,均有欲望。而选秀之目的,恰巧是帝王利用其欲望,使庙堂之高者相互牵制,使江湖之远者益忧其君,培育新牵制之力……” “放肆!”雍正亦怒也,“小小秀女竟敢妄议朝政!” 皇帝怒也,不知乌尔登格将面临何事,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茑娘入选五福晋,弘昼喜邀品春宫 其实雍正并非真怒,他亦对此秀女感到惊异。此柔弱一女子,为何说出此言?其答案雍正亦是满意,但他更想试其底细。 “皇上恕罪。”乌尔登格虽跪下,但是面不改色。 乌尔登格知晓君无戏言一说,她相信自己不会被治罪,她想借此激怒雍正,以换取落选。 “那你又是否愿意入选?”雍正再问。 “回皇上,奴才不愿意。”乌尔登格道。 “为何?”雍正依旧不依不挠,“直言不讳,若有半点儿隐瞒,朕就治你欺君之罪。” “是。”乌尔登格沉声道,“奴才之所以走到最后一关,是因为最后一关淘汰者,乃秀女之中佼佼者。来到紫禁城的秀女,都是有足够的天资才可进。不管使银或否,自身原因才是来到紫禁城的根本原因。来到紫禁城,可证明自己足够优秀,即使落选,亦会有许多才人佳子争抢,便可择得最好姻缘。荀子曰:‘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选秀只不过是奴才借用来选择好姻缘的。” “好一个‘善假于物也’!”雍正笑了,“善哉!善哉!” 乌尔登格不知其为何不怒反笑,但也意识到不对,感觉自己弄巧成拙。她微微侧目而视,发现弘昼脸上满是笑容。此时心中暗叫:不好。 “汗阿玛,让她落选岂不是可惜了?”弘晳却道。 潺湲曾告诉弘历多多关注乌尔登格,如今弘历见了,心中也觉得她乃一奇女子。 “汗阿玛,此格格言之有理,亦是知书达礼之人。总有人说我满洲人不动诗书礼乐,但是奴才以为若有吴扎库氏入选,即可巩固我满洲统治。”弘历道,“虽她不愿入选,自己并未做过之事所分析不过是道听途说。入选不过后悔一时,落选才会后悔一世。” “二位哥哥此言差矣,人家既然不情不愿,我们也不能不通情达理吧?”弘昼反而推脱起来,“说不定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二位哥哥既然赞赏她,又何必逆着她的心愿来呢?汗阿玛,奴才忽然觉得,吴扎库氏言之有理,多少女子不愿嫁入皇家,那种必须守得住孤独耐得住寂寞的生活谁愿意啊?奴才还是不娶妻了,那样反而耽搁了别人……” “净胡说!”雍正轻斥,“前阵子还嚷着要娶嫡福晋,现在又不要了!刚才吴扎库氏说选秀的意义原因只是从整体上来看,但是并没有从这一次选秀来看!” 乌尔登格当然知道,弘晳对她讲过,实际上是为弘昼选福晋。 弘昼注意到雍正的暗示与态度,兴高采烈地拿起如意,径直走向乌尔登格。 看着弘昼递过来的一柄如意,乌尔登格不知是否该受。受,毁其终身;反之不受,则是抗旨不遵。一想到当初因为守宫砂被弘昼害得那么惨,更不敢想象收下如意之后会面对什么——她害怕遇到的是毒打与算计。 但是她又想到之前弘晳告诉她,弘昼这些行为都是装的。 “弘昼,给你说了这两天别乱跑,得罪了人家,人家可不愿意嫁给你了!”雍正忽然道。 “汗阿玛,您都知道啊!”弘昼假装意外,“真是什么都瞒不了汗阿玛啊!” “吴扎库氏,赶快接下如意谢恩啊。”乌拉那拉氏面带着笑容走向乌尔登格,慢慢将她扶起来,打开她的手,弘昼将如意放过去。 乌尔登格喜欢乌拉那拉氏那样温柔慈祥的女人,因此这一瞬间她愣住了。反应过来时,看到弘昼的笑容中似乎有一丝得逞的骄傲。 乌尔登格被特许住在储秀宫思顺斋(丽景轩),由弘昼生母裕嫔耿氏亲自照料。 这几天弘昼坚决不留在南三所,非要留在储秀宫。耿氏知晓儿子前些日子干的“行径”,为了促使弘昼与乌尔登格在婚前处理好关系,便自觉去景仁宫陪钮祜禄氏打麻将。 弘昼自从得了乌尔登格,心情也好起来,他只等吉日到来就可以正式迎娶她。乌拉那拉氏专门派有经验的宫女嬷嬷教她婚仪规矩,她因为不想驳乌拉那拉氏的面子去学规矩,但是总是心不在焉。她心里面极不好受,想到要嫁给弘昼就极为不爽。就连老贵人都来劝她,说着弘昼的好处。乌尔登格也不好驳她的面子,只能默不作声。 “五阿哥其实心好,体贴。”老贵人道,“是我把他奶大的,我知道这孩子的性子。他虽然天性顽皮,但是他很聪慧。或许你看他傻乎乎的,疯疯癫癫的,其实都是有苦衷装的。” “贵人,可是……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他!结婚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不喜欢他,我嫁过去就是守活寡,他只能把我当菩萨一样供起来。”乌尔登格道。 怎么也劝不好她,弘昼也是苦恼。为了不让乌尔登格烦心,有时候他还是回去南三所待着。 次日,乌尔登格正百无聊赖,此时一位少妇带着两个丫头过来。只见那少妇: 【杏眼传情,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耳上三钗,绛虹唇色,银项翠玉。杏色暖黄裙,脚踏镶玉鞋。正三品家世之贵女,弘昼之当家侧福晋是也。】 又见俩丫鬟,其中一个: 【雪肤花貌,低眉颔首。素颜不以风骚,清水芙蓉之洁净。几素绒花,单钗配耳。位卑胆怯,柔弱是人怜,凤凰羽下倚梧桐。】 有一个: 【花颜月色美娇娘,缭绕青丝似二乔。琵琶筝弦笛箫赋,诗词曲令霓裳舞。终日盼君君不至,梧桐枝下待日出。】 乌尔登格认定来者非富即贵,马上起身要行礼却不想对方先跪: “奴才章佳氏给嫡福晋请安,奴才奉五爷和裕嫔之命见过嫡福晋。” “别跪,先起来。”乌尔登格连忙扶起她。 这章佳氏乃弘昼侧福晋,名杏雨。清初词人纳兰性德有词《浣溪沙》云:“莲漏三声烛半条,杏花微雨湿红绡。那将红豆记无聊。春色已看浓似酒,归期安得信如潮。离魂入夜倩谁招。” 接着杏雨就给乌尔登格介绍两位丫鬟。她且走到一位素净丫鬟面前: “这是崔雪璎,是崔奇哲太医的女儿。”接着杏雨又来到另一位丫鬟面前,“这是江浸月,是五阿哥身边的宫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这两个丫鬟作为您的陪嫁丫鬟,待您出嫁二位即为通房。” 雪璎和浸月分别向乌尔登格问安行礼,乌尔登格也确实喜欢这两位丫头。这时便与杏雨谈起来: “姐姐如今几岁了?” “奴才庚寅年出生,倒长嫡福晋五岁。”杏雨道,“也该奴才唤您姐姐了……” “那不行,你既长我五岁,哪有你反过来唤我姐姐的道理?”乌尔登格道。 “我乃侧室,怎比得上嫡福晋尊贵?理应我唤您一声姐姐。”杏雨道。 “你听过一句话叫作‘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吗?你若是因为地位而唤我姐姐,我就认为你是在谄媚。” 在这“姐姐妹妹”的称谓上纠缠完后,杏雨带着两个通房离开。过不了多久,忽然两个小丫头兴冲冲地跑进来。乌尔登格一见二人,笑逐颜开。这俩丫头,原是从小就伺候乌尔登格的丫鬟琅玕和玲珑。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乌尔登格兴奋地问。 “我们一听说格格入选后,就担心再也见不到格格。好在五阿哥派人说需要有人伺候您,我和玲珑就来了。”琅玕道,“格格,这两天我们都好担心您,夫人都哭了好多次了。” “我额涅还好吗?”乌尔登格担心地问。 “当然好了!”弘昼忽然从外面走进来,“除去朝廷的赏赐之外,我还特地送去三万两白银,一百两黄金,三十匹苏绣锦缎,二十匹蜀绣锦缎,红宝石两颗,东珠五颗,小珍珠三盒,珊瑚树一棵。” “谁稀罕!”乌尔登格也不看他一眼,“这些东西我阿玛额涅才不会喜欢,除了二房喜欢,没有人会喜欢!” “带你去个地方。”弘昼道,“跟上来。” “不去。”乌尔登格转过身子。 “这是婚前流程。”弘昼道,“跟我去了我就许你额涅进宫来看你。” 听到完颜氏可以进宫,即使乌尔登格百般不乐意跟着他去,但是还是去了。她一路上倒也不敢抬头,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那里面有很多宫女和侍卫。而里面还有很多卷起来的画。 “赏画吗?”乌尔登格问。 “算是吧。”弘昼道,“更重要的是学习。” 乌尔登格没有听懂他的话,但是想到能够收藏在皇宫的画一定是极品,于是她打算好好品鉴一下。 “这些应该都是前朝名画吧?这里可以看到《千里江山图》和《清明上河图》吗?”乌尔登格问道,“紫禁城里面应该收藏了很多名画,应该也有西洋画师的话吧?我听说西洋画师的画画出来就像是真的一样,但是平常没有机会看到,想必这里应该可以看到吧?” “那些东西你若是喜欢,随时可以去看。你若是喜欢那些夷人的画,紫禁城里面的宫廷画师就有夷人呢。”弘昼淡淡道,“你还可以找他们为你画画。” 乌尔登格满怀期待地要欣赏画作,心想这五阿哥总算来点儿正经的了,可是打开第一幅画的时候,乌尔登格只看了一眼,就马上尖叫着捂住了眼睛。 “这是明朝的《花营锦阵》。”一旁的宫女介绍道,“五福晋不必害羞,奴才等也是奉皇后主子懿旨来执行。您先看着,稍后奴才为您讲解。” 光是看看已觉脸红,接下来还要听其讲解,乌尔登格怎能不害羞?反而一旁弘昼满脸期待,就等着对方讲解。在严密的“规矩”之下,乌尔登格强行睁着眼睛去看。且不说那些图画,光是画上面的题词就让她感到难堪。 “这是唐朝周昉的《春宵秘戏图》,仇英摹本,上面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宫女继续介绍。 “可以不看了吗?”乌尔登格悄悄问,“这不知道要看到何年何月。” “看不了多久,一会儿还有人来演示呢。”弘昼道,“紫禁城可是收集了历朝历代的名画佳作,自然有很多画,很多人想看也看不到。专门给你看的,你不看不就是抗旨不遵了吗?” 如今乌尔登格脸上已经如同天边的朝霞一般红艳美丽,额头上似乎镶嵌着一颗颗的珍珠与水晶,此时就像是含苞欲放的娇艳鲜花上被露珠亲吻。 “怎么了?”弘昼明知故问,“很热吗?” “不看了!”乌尔登格转过身,“我……我都懂了,不看了……我有点儿不舒服,我先走了……” 乌尔登格也不顾旁人异样又习以为常的眼神离开,弘昼倒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背影。可惜乌尔登格对紫禁城还不是很熟悉,左拐右拐也找不到路。反而在一个拐角与弘昼撞了一个满怀。 “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弘昼调侃道。 “你把我送回储秀宫!”乌尔登格恼羞成怒,“还有,你说过让我额涅进宫的!我还要见我额涅呢!” “已经叫人去请了,而且在我们大婚那一日他们也会来!”弘昼忽然抚摸这她的脸,“这么红,这么烫……求人总要有求人的态度吧?这么快就不懂规矩了?” “你走开!”乌尔登格想要推开他,“我不喜欢你!就算嫁给你又如何,你娶了我,我让你守活寡!” “我守活寡?”弘昼笑起来,“我们拭目以待。” 乌尔登格感觉自己又得罪了弘昼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弘昼会又想到鬼点子来捉弄他。回到储秀宫,竟然发现完颜氏已经在等她。见到完颜氏,乌尔登格满是委屈地扑进她的怀里: “额涅,您带我回家吧,我要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噶哈里。这个地方真是无趣,我想回家和额涅在一起。我才不想嫁人,我要一直陪着额涅。” 可接着完颜氏说出一席话,竟让乌尔登格号啕大哭。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夫妻连理诉情意,纤袅含泪嫁弘昼 话说乌尔登格见母亲前来,本是满心欢喜,却不想完颜氏叹气劝之: “这就是你的命啊!这是皇上赐婚,不管你是否乐意,这非嫁不可啊!被五阿哥选中,至少是一个嫡福晋,他还年轻,前途无量,今后再差也是一个王爷。我听说内管领刘满的女儿就进宫封了答应,与其嫁给老皇帝,还不如嫁个年轻的后生。” “额涅,您怎么也这样说?”乌尔登格已经满脸泪水,“我不喜欢他,他就是一个纨绔,他就是一个地痞流氓!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你若是不嫁,就是悔婚,就是抗旨不遵!你若是想死,现在就可以去死,不要让我们全族为你陪葬!”完颜氏狠下心骂道,眼睛已经红透了。 “额涅,我要回家,我不嫁!别人都可以说我,为什么您也要说我?”乌尔登格号啕大哭,“额涅,我不嫁,我不嫁!” “你这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以后也莫管我叫额涅!”完颜氏的眼泪已经留不住,“你这个不孝女,你不嫁,你是想要害死全族吗?也怪我从前一直娇惯你,你倒任性刁蛮惯了!乌尔登格你听着,你现在就是五阿哥的福晋,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完颜氏丢下几句怨言,便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也不知走了多远,完颜氏终于可以哭出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不愿自家女儿嫁入皇家。可是不愿意又如何,这婚不得不结,这是圣旨。 话说开春了,御花园亦是一片生机。乌尔登格心中烦闷,便来到御花园。倒也不曾关注景物,不知不觉走到钦安殿,见里面一棵古树,似乎由两棵树相拥而生。相传两树自动结伴,心往一处想,坚贞不屈,因而感动了上苍,使之融为一体,人们叫它连理树,象征纯真的爱情。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此时乌尔登格才发现弘晳也在此,听一曲《长恨歌》,不觉倍感凄凉,不禁落泪。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苑(一作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乌尔登格苦笑,“这怕不是我今后的生活吧!都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就连这古树都知晓这个道理,这人怎就反而不知了!我记得我还小的时候,额涅为了我可以出人头地把我送到安布和安布玛那里去,那时候安布玛远征在外,我看见安布时常望着西北默默拭泪。那时候我不明白安布为什么要哭,现在终于知晓了!那是孤独与寂寞,那是闺怨!” “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弘晳叹气,“我理解你的感受。可惜这是汗阿玛赐婚,你再不愿意也必须接受。” “我知道!我知道必须认命,可是我不服气!”乌尔登格苦笑道,“这就是命,我不愿意又如何?安布临死前告诉我,一定不要嫁入帝王家,更不能动情。可是不动情的婚姻是不圆满的,可是我无法对他动情!他就是一纨绔,就是一风流!我不想嫁给他!” “不要过于悲伤,接受他吧。”弘晳转过身,“你若渴望幸福的婚姻,就向这棵连理树许愿吧,据说很灵验的。” “灵验又如何?就算它对天下人灵验,也对我没用。”乌尔登格道,“不过话说理郡王,您又为何到此?” “还是那句话,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弘晳叹气,“我终是争不过他。他想要的,汗阿玛一定会满足他,他的心思,不必说,汗阿玛也会知道。本王告辞了。” 弘晳缓步离开。乌尔登格见这连理树,不禁怀古伤今起来。那唐明皇与杨贵妃可以有比翼连枝的爱情,换作自己或许是希望渺茫了。但仍然忍不住十指合一,虔诚许下心愿: “信女不求嫁得好郎君,只求婚后生活安宁祥和;不求比翼连枝,但求相敬如宾;不求举案齐眉,但求一世无悔;不求情投意合,但求敬慎威仪;不求翡翠华衾,但求丰衣足食;不求鸳鸯共栖,但求心心念念……” “我求比翼连枝,愿举案齐眉;令终身厮守,盼白头偕老;吾生须臾不可哀,凤凰于飞终盼之。不见行宫伤心月色,但见七夕星桥横过;唐明皇之朝朝暮暮情,今所之众人亦如此。自古情乃伤心字,我愿破其悲哀立新意。嫁我一生无悔,我愿不负真心。我愿殷勤期盼,睹你一世芳华。我护红颜不衰,愿汝不吝情意。假令天地合,绝不与卿绝。” 乌尔登格回头一看,竟见弘昼走来。听其言,乌尔登格略诧异,不信其出此言。弘昼便拉起她,来到浮碧亭,亭东西两侧为石雕栏板,南北两面在石栏板中间设两步台阶。方亭内天花正中有双龙戏珠八方藻井,周围为百花图案天花,檐下苏否式彩画。池壁雕有石蟠首出水口,夏天时池中芙蓉出水,游鱼穿泳。 如今初春时节,正是杨柳依依,摇曳婆娑。弘昼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柳树,倒似那仙女的青丝。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弘昼问。 “你连我名字也不知道,怎么娶我?”乌尔登格觉得可笑,“我叫乌尔登格。” “怪不得在延晖阁选秀,延晖二字,即延驻夕阳光辉之意,倒应了你的芳名。”弘昼道,“我知道一首词,是宋朝秦观的《念奴娇?咏柳》。词云:‘纤腰袅袅,东风里、逞尽娉婷态度。应是青皇偏着意,尽把韶华付与。月榭花台,珠帘画槛,几处堆金缕。不胜风韵,陌头又过朝雨。闻说灞水桥边,年年春暮,满地飘香絮。掩映夕阳千万树,不道离情正苦。上苑风和,琐窗昼静,调弄娇莺语。伤春人瘦,倚阑半饷延伫。’选秀也过去了,‘乌尔登格’这个名字也过去了,不如我赐你一名‘纤袅’如何?回头我就去跟汗阿玛说,借他的名义下旨赐名。就这么说定了!” “我都没有听过,想必是不出名吧?”乌尔登格问,“这倒不必了,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如此,名字也是父母取的,怎么能说改就改?” “自古结婚都是要婚礼当天才能问名的,你的名字我提前问了,我就知道了,就不能用了,用了就不吉利,所以要重新换一个名字‘冲喜’。”弘昼道。 “你怕不是嫌我名字难听吧!或者说,你觉得我名字拗口,叫不顺也记不住,干脆改了你好记。”乌尔登格白了他一眼,“我又没答应要嫁给你……” “如意可是你亲手接的,不是我逼你。”弘昼道。 “那是我不想驳了皇后的面子!”乌尔登格道,“你可不可以跟皇上说,随便找一个理由,比如……” 乌尔登格一时间想不到正当的理由,生辰八字都没有冲撞,反而还锦上添花。 “我先送你回储秀宫吧。”弘昼道,“一会儿我就去养心殿。” 过不久,雍正就口头上同意了改名,但是很快也迎来了大婚。前一日,纤袅的所有嫁妆都送去了南三所,纤袅也回到在京城的临时住所等候。次日一大早,纤袅还在甜睡中,忽然就被叫醒。接着,就迷迷糊糊地被折腾起来。她感觉自己睁不开眼睛,天还没有亮,纤袅就被一群女官围着,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一旁南三所的弘昼也穿上了红色的喜袍。弘昼准备好之后,就急忙来到纤袅家中。 吉时届,銮仪卫备采舆,内府大臣率属二十、护军四十诣纤袅第奉迎。内大臣、侍卫随弘昼诣纤袅家行文定礼。五什图采服迎门外,弘昼升堂拜,福五什图答拜,三拜,兴。见完颜氏亦如之。辞出,福五什图送大门外。行纳采礼,所司具仪币,并备赐纤袅父母服饰、鞍马。以内府大臣、宫殿监督领侍充使。采舆陈堂中,女官告“升舆”,纤袅升,父母家人咸送。内校舁行。女官从,出大门乘马。至禁城门外,众步行随舆入,至南三所宫门降,女官导入宫。及门,五什图迎入中堂,谢恩毕,与宴,大臣陪五什图宴中堂,命妇、女官陪女眷宴内室,毕,使者还朝复命。 此途中,纤袅微微拉开花轿帘子,回头一看,竟见弘晳在附近看着花轿。她又朝前看着弘昼喜气洋洋地骑在白马上,重新拉回帘子。差不多花轿停下来,接着听到一阵喧哗,弘昼连射三箭射在花轿上,接着就有女官拉开门帘,搀扶着纤袅下轿。跨火盆,拜堂。 然,纤袅看到婚房,竟感到忧伤。弘昼恰好在外喝酒,纤袅看着案台上摆着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不禁忧从中来。她看到婚房里还有纸笔,便写下一诗: 【青丝渐落胭脂艳,红唇含泪双眸闪。遥望纤纤一柳腰,近察袅袅许风骚。玉峰初雪映朝阳,柳枝妩风流水缠。眉月多情升眼上,春心不复几多愁?喜鹊断桥银河涌,关雎分离情丝断。情丝断,月线残,深院不言空寂寞!花烛光影摇曳舞,春宵流水东风去。媒妁送去红颜老,纤袅能有几何怨?几何怨,是离愁,何处四海凤凰游!】 写好诗,纤袅将诗叠好压在枕头下面,然后坐在床上等候。不久,弘昼在一群女官簇拥之下进入洞房。接着,弘昼拿起喜称,挑开红盖头。 “祝五阿哥五福晋喜结连理,称心如意。”一群女官满脸喜气。 合卺时,弘昼西乡,纤袅东乡,行两拜礼。各就坐,女官酌酒合和以进,皆饮,酒馔三行,起,仍行两拜礼。此时又上子孙饽饽,女官夹起一个子孙饽饽放在纤袅嘴边,纤袅木然地咬了一口。女官问: “生不生?” 其实这子孙饽饽就是饺子,饺子本来就容易熟,况且也一般不会用生饺子去吃,免得吃坏肚子。然纤袅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实话实说会被认为不吉利,而如今自己已经嫁过来了,自然是要追求婚姻幸福。 “生。”纤袅轻声道。 女官和弘昼都很满意,弘昼吃后,不等女官问,弘昼就急不可耐地回答: “生,生的很多很多呢!” 待一切流程结束,一群宫女知趣退下,关上门。此时红烛高照,屋外是一阵热闹。 “按照流程,现在,应该行周公之礼了。”正说着,弘昼便尝试靠近她。 纤袅下意识往后缩,面对这个不熟悉又讨厌的男人,她一刻也不敢相信他成为了她的丈夫。此时纤袅看着“早生贵子”四大件儿,忽然道: “你多少还是去吃了酒的,我还没有用膳,饿得慌。” 弘昼允许她吃点儿东西。新娘一般会在手上捧一个苹果,并且喜娘会特意叮嘱要拿稳,一定不能掉。入洞房的时候苹果就放在案台上,纤袅抱起苹果就啃。弘昼见其似乎当真是饿坏了,就给她剥“早生贵子”,偏偏纤袅就是不想吃。 用完苹果,弘昼便想着与她行周公之礼,偏偏纤袅想到无数借口,一会儿口干,一会儿又要出恭,一会儿又问起紫禁城的构造,一会儿又问起各种称谓和规矩。这让弘昼看清楚——纤袅是成心不愿与他入洞房。 此时他也不禁感到无助与落寞,面对眼前这个美艳的女人,明明是自己的妻子,可她却不愿意和他在一起。面对纤袅的各种借口,他忽然恼羞成怒,忽然将其按在床上。他想着,倒不如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她想不认命也不得不认命。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洞房花烛夜他若是都错过了,这个婚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但不知纤袅行动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花烛夜夫妻互守空床,西二所纤袅会见妻妾 此时他不愿意顾及纤袅的感受,他发了疯似的撕扯她身上的衣服。纤袅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当她反应过来时上身衣服早已褪去一多半。她尝试反抗,奈何力不从心。弘昼不小心将枕头移了位,看到纤袅刚写下的诗。他看了诗,停止了将要做的动作,叹气: “写得很好。罢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就寝吧。” 外头的女官听到这声音,一时慌了神,在外头催促着,纤袅此时才发现外面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似乎监视着他们必须行周公之礼。或许是心中的委屈,弘昼怒喊: “都滚!谁再敢看,我就挖了谁的眼睛!谁再敢多说一句,我就割了谁的舌头!” 外面的人只好撤退,只留下两个通房在外面守着。 弘昼暴怒起来,他把“早生贵子”砸个稀烂,他将屋里面贴的“囍”字全部撕下来,他将房间里面能砸的都砸了,将桌子推翻,将椅子摔断。纤袅见其模样,虽被吓着了,但是也不敢多言。 夫妻二人背对背睡着。 其实两个人都没有睡着。 纤袅默默拭去眼泪,却发现弘昼似乎也在抽泣。她拿出手帕,轻轻为他擦去眼泪。此时弘昼似乎更加委屈,放声痛哭起来。 “别哭了,好吗?”纤袅轻声道,“对不起……” “你不愿意,我不逼你,我等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弘昼转过身,“既然你不愿意让我碰,让我抱一下总可以吧?” 纤袅并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弘昼紧紧抱住她,似乎生怕她跑掉——她也感受到他的委屈,但是她不打算说什么,只是感觉到愧疚。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弘昼低声道,“那是康熙六十年七月十二,我第一次看到了我的汗玛法,那是在圆明园狮子园牡丹台,那一次我和四哥一起见到了他,但是四哥比我机警,比我聪慧,他很快就赢得了汗玛法的赞赏,被汗玛法带到在宫里面亲自抚养。他是大清的下一个天子,谁都知道正大光明匾后面是他的名字!你知道三哥为什么会死吗?他勾结廉亲王,他想杀了四哥,他想当皇太子,但是四哥是有察觉的。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虽然我和四哥只相差两三个月,但是他毕竟是汗玛法亲自抚养过的,他的阅历丰富,三哥不是他的对手。汗阿玛将三哥圈禁,但是并没有杀了他,是四哥……四哥……有一次我们两个一起去看他,虽然他被圈禁,被除宗籍,但是他是皇子是改变不了的。汗阿玛不认他,但是别人不敢不认他这个三阿哥,其实住的吃的和我们也相差无几,只是不能随意进出罢了。四哥他骗我,他告诉我汗阿玛要杀了三哥,让我不要告诉他。我出于手足之情,于心不忍,就悄悄告诉了三哥。没过多久,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哥就……就……汗阿玛从来没有说过要杀他,三哥一定是四哥逼死的!是他……我成了四哥的刀!” “那……皇上会不会杀了我?”纤袅问,“我安布玛就是被皇上圈禁的。” “你安布玛是何人?”弘昼问。 “允禵。”纤袅道,“小时候我在我安布和安布玛府里面长大,后来皇上继位,安布玛担心我被牵连,才把我送回噶哈里。” 此时弘昼更加用力地抱住纤袅,让纤袅有些喘不过气来。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弘昼道。 “你怕吗?”纤袅问道,“你会不会害怕?你怕不怕将来有一天会被……” “我怕死。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亲眼看到我的皇叔们都有如何的下场。但是你放心,我会保护你。”弘昼抚摸着她的脸颊,“无论是汗阿玛还是四哥,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此时纤袅心中竟然有一丝感动,她安静地听着弘昼讲诉心里话。一个平常纨绔暴戾的人,竟然也有如此软弱的地方。 次日夙兴,朝见帝、后,女官引弘昼居左稍前,三跪九拜,纤袅居右稍后,六肃三跪三拜。纤袅朝冠,顶镂金三层,饰东珠十,上衔红宝石。朱纬。上周缀金孔雀五,饰东珠七,小珍珠三十九。后金孔雀一,垂珠三行二就。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一,饰东珠各三,末缀珊瑚。冠后护领垂金黄绦二,末亦缀珊瑚。青缎为带。金约,镂金云九,饰东珠各一,间以青金石,红片金里。后系金衔青金石结,贯珠下垂,三行三就。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二、每具饰东珠珍珠各四,末缀珊瑚。耳饰左右各三,每具金云衔珠各二。石青色朝褂,片金缘。绣文前行龙四,后行龙三。领后垂金黄绦,杂饰惟宜。领约,镂金为之,饰东珠七,间以珊瑚。两端垂金黄绦二,中贯珊瑚,末缀珊瑚各二。采帨月白色,不绣花文,结佩惟宜。绦皆金黄色。朝裙片金缘,冬加海龙缘,上用红缎,下石青行龙妆缎,皆正幅,有襞积。朝服朝珠三盘,珊瑚一,蜜珀二。弘昼装束与选秀日同。 “如今你们喜结连理,我也实在是高兴。”乌拉那拉氏道,“弘历已经有了儿女,你们也要担当起为皇家绵延子嗣的责任。” “是。”夫妻二人道。 “纤袅,一会儿你们去储秀宫见了裕嫔之后到隆禧馆(今体顺堂)来一趟。”乌拉那拉氏道。 隆禧馆,在养心殿东耳房,就是乌拉那拉氏的住处。由于乌拉那拉氏与雍正伉俪情深,加之乌拉那拉氏身体不好,自从皇长子弘晖离世,乌拉那拉氏身体就不行了。雍正为了更好地照顾她,就将她安置在此。纤袅知晓乌拉那拉氏是要兴师问罪了。 接着去了裕嫔宫中,弘昼二跪六拜,纤袅四肃二跪二拜。 “起来,让我好好看看。”耿氏满心欢喜地扶起纤袅,“这朝冠可能还戴着不习惯吧?以后习惯就好。这些衣服特别多,有时候朝冠和吉冠都是有区别的。吉冠和吉服很快就做好给你给你送去,夏天的袍褂也正在赶做。你可得加把劲,给额娘添孙子啊!” “是。”纤袅轻声道,“额娘大可放心。” “之前的事情莫要与弘昼计较,繁育子嗣,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要紧事。”耿氏道。 听到她这样一说,昨夜的事情似乎已经在紫禁城传遍了。纤袅柔声道: “一切听额娘的安排。” 闲谈几句,刚刚离开储秀宫,隆禧馆中的女官便来迎接纤袅。弘昼担忧,也跟着一同去。乌拉那拉氏见弘昼来了,便言: “弘昼,你在外面等着,我和纤袅还有一些话要在里头说。” “汗额涅,有什么外面说就可以了!”弘昼连忙道,“一会儿……还要带纤袅去熟悉一下紫禁城,您知道她还不熟悉,免得以后她走丢了。” “宫里面自然会有人带路,慢慢来,总会熟悉的。”乌拉那拉氏道,“这宫里面有房间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这几天可看不完的。以后日子多的是,慢慢看。” 纤袅跟着乌拉那拉氏进了她的卧房,纤袅本以为乌拉那拉氏要兴师问罪,却不想她道: “你尽管随意坐。你们的事情额涅也知晓,额涅也为你们感到担忧,你们汗阿玛自然也是担忧。正如你所说,选秀是为了绵延子嗣,这是错不了的。不管以前有什么纠葛,如今已经结婚了,把过去忘了。夫妻哪有隔夜仇呢?” “是。”纤袅道。 纤袅算是经历了一次心惊胆战,所幸皇后宽容并没有责怪她。她知道乌拉那拉氏没有子嗣,她也为她深感同情。或许是因为孑然一身,对于庶子竟疼爱得如同亲生一般。 弘昼带着纤袅去了西二所,西二所是弘历的住处。弘历与嫡福晋前来迎接,纤袅见这四福晋: 【温惠端庄,秀外慧中。鹿绒旗装素绒花,不饰珠玉柔眼娇。手捻牡丹蝶恋花,关雎燕尔情意深。恭淑性成,惇宜纯粹。】 “自从这选秀后,五弟都不到重华宫来了。”弘历笑道,“怕是娶了媳妇儿更不会来了。” “四哥最重要。”弘昼马上过去与他勾搭起来,“好久没聚一聚了,就麻烦四嫂帮忙陪陪福晋了!” 这四福晋家世可了不得,她乃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与一品公妻夫人觉罗氏之女,沙济富察氏,名琐玥,满洲镶黄旗人,其祖父米思翰是康熙年间的议政大臣和户部尚书,大伯父马思哈,任内大臣、都统;二伯父马齐,封二等伯,任大学士;三伯父马武任过都统、领侍卫内大臣,官居一品,位极人臣。 琐玥领着纤袅进了内屋,里面竟坐着一群美艳少妇。除潺湲纤袅早已认识,其余的琐玥与她亲自介绍。琐玥走向一位华美娇俏的格格面前介绍: “这位是大学士高斌之女,高氏,吟慧格格。” “见过五福晋。”吟慧与之行礼,“之前听四爷讲过五福晋,今日终于得见,昨日听说五福晋要来,兴奋得一整晚睡不着呢!” “格格说笑了。”纤袅回礼。 “这位是苏召南的女儿,苏氏,兰浠格格。”琐玥道。 兰浠行礼,纤袅回礼。这兰浠朴素清秀,倒有江南风情。 “这位是上驷院卿三保之女,吏部尚书金简之妹,金氏,恬忆格格,族上来自李氏朝鲜。”琐玥介绍。 恬忆行礼,纤袅回礼。这恬忆倒有异域风情之美,却带有淡淡愁绪。 “这位是陈延璋之女,陈氏,芳婉格格。”琐玥介绍,“倒比五福晋还小一岁呢。” 芳婉行礼,纤袅回礼。这芳婉满脸稚嫩,算是西二所最年轻的一位。 “这位是七品圆明园额外副总领戴敏之女黄氏,银珠格格,我们平常都唤她珠儿。”琐玥介绍,“珠儿熟习女史、纺织和刺绣,” 银珠行礼,纤袅回礼。这银珠当真是美艳动人,令纤袅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位是员外郎额尔吉图之女,珂里叶特氏,或称海佳氏,海玉尔拉格格,来自蒙古科尔沁。”琐玥介绍。 海玉尔拉行礼,纤袅回礼。这海玉尔拉满身英气,倒似那草原上的苍鹰。 “这位是柏士彩之女,柏氏,安华格格,安华格格是满洲正黄旗包衣人。”琐玥道。 安华行礼,纤袅回礼。这安华来自苏州,其美艳毫不逊色于吟慧与兰浠。 接着来到潺湲旁边,琐玥微笑: “咱这位庶福晋潺湲格格,五福晋也熟悉了,我就不必介绍了。” 纤袅与西二所的福晋格格熟悉以后,也去见了弘历。这弘历倒是一表人才,但是纤袅看到这九位妻妾,倒不相信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公子是四阿哥。而那吟慧格格倒是喜欢纤袅得很,一见便是眼缘。反在离开路上,问弘昼: “我看四阿哥妻妾九人,你有多少?除了章佳氏外,我还没有见过别的呢。” “我还好,只有三位格格和一位侧福晋。”弘昼道,“一会儿回到南三所就可以见到了。” 跟随弘昼回到南三所,纤袅还未来得及更衣,便跟随弘昼来到正殿。此时侧福晋与诸位格格已经就坐等候,相比起西二所的拥挤,纤袅觉得这南三所倒宽敞许多。见弘昼纤袅进来,杏雨站立弯膝行礼,格格行跪礼。弘昼纤袅入座,弘昼居中,纤袅居右稍后。纤袅见这三位格格: 【三娇娇儿旖旎来,花容玉貌暖香怀。春色满园在邻家,蜂蝶过墙关不住;柔情蜜意美纯色,脆声细语风飘来。】 纤袅见此三朵鲜花,不禁内心忧伤,她们进南三所已早,纤袅担心争不过三位。然侧福晋章佳氏低眉顺目,似乎好相处。进来之前三位格格还笑语嫣然,见纤袅弘昼进来,才肃目整顿,不再嬉戏言语。纤袅因三位格格而感到忧心,不觉眉头皱起。 弘昼察觉其忧,便助其整顿立威,消其忧虑。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纤袅归宁省亲,浸月娇引弘昼 这三位格格,分别名唤雨晴,董鄂氏;淑音,佟佳氏;蕊蝶,徐氏。三位格格分别向纤袅问安行礼,倒使得纤袅心烦意乱。弘昼看出其忧虑,于是道: “你们都知道我的脾气,谁若是得罪了嫡福晋,让她有半点儿不喜,我定教你们不得安生。”弘昼道。 纤袅听着弘昼的语气,不禁感觉有一丝丝的欣慰。忽然,纤袅感觉到肚子一阵绞痛,顿时感觉到一阵不祥的预感。她担心把身上的朝服弄脏,毕竟这种衣服一般都不洗,因为一般都不会穿。此时她脸色苍白,不知道如何结束这场请安会。弘昼见其神色慌张,又脸色苍白,不知其因。此时纤袅拉了拉他的衣袖,弘昼会意,让旁人退下。此时纤袅连忙问琅玕: “我的东西呢?快点儿!” 琅玕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又见纤袅捂着肚子,连忙去翻找月事带。纤袅回房换上月事带,换下朝服,换上宫里面为她量身定做的丁香团花紫宫装。弘昼得知纤袅入月,马上吩咐太医开药。偏偏纤袅怕苦,不管如何腹痛,愣是不喝药。 “喝了就好了,趁热喝效果好。我找崔太医开的药,我保证趁热喝一次就好了!”弘昼舀起一勺药,“张嘴,趁热喝。” “我不喝。”纤袅道。 “主子,快喝吧。”琅玕劝道,“您不喝,夫人若是知道会心疼的。” “福晋若是怕苦,可以在药里面加一点儿甘草,但切不可多加,否则会加重痛经。”雪璎道,“喝完药,福晋可以喝一些热蜂蜜水,味甜,还可以缓解疼痛。而此药里面有当归、益母草、香附、艾叶、附子,都是行气、活血、散寒的,并且都不是很苦。” “雪璎,这两天好好照顾福晋。”弘昼道,“盯着她乖乖把药喝了,让她不要贪凉。” “可以不喝吗?”纤袅问,“就不能做成药丸吗?或者说,像当归那些药,不是可以煲汤吗?煲汤效果应该好啊!” “煲了汤你也不一定会喝。”弘昼笑了,“一顿饭那么多道菜,每一道菜都不一定尝一遍,更别说煲汤治病了。来,乖乖喝药,我喂你。” 见一群人围着,丫鬟太监且不说,关键被两个通房盯着就很不自在。与其说是通房,不如说是监视。更何况弘昼都亲自喂药了,纤袅也只好喝药。奈何一勺一勺喝太苦,她干脆夺过碗一口气喝下去。 “这就对了嘛。”弘昼满意地笑了,“这几天就不要吃生冷的东西了。” 见弘昼如此关心自己,纤袅竟然有一丝小小的感动,自己对他的态度也好多了。但是到了晚上,总有女官来催促二人圆房。然纤袅近期入月,弘昼也不打算强来。但是每天夜里喜欢与她闲聊,他听她将噶哈里的故事,她听他讲宫廷里面的故事。 “你现在还讨厌我吗?”弘昼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我……怎么不讨厌!你是最讨厌的!”纤袅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不再矜持,马上推开他,然后转过身。 “好了,转过来,让我抱一下。”弘昼说着就翻过她的身子,将她抱在怀里。 “你……你……”纤袅不禁脸红起来。 “让我放开也可以,除非你亲我一个。”弘昼笑道,“不然,我就一直抱着你,不松手。” “你就是喜欢欺负我!”纤袅有些恼羞成怒。 “你若不亲,我就来亲你了。”弘昼说着便靠近她的唇。 “你别过来!我……我自己……我自己亲就是。”纤袅羞红着一张脸,朝着弘昼的脸颊亲去。 然而弘昼一个顺势抱住她的脸,瞬间两张唇贴在一起。纤袅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头脑一片空白。 忽然纤袅察觉自己失态,一把推开弘昼,转过身子,缩在被子里面。弘昼也不调侃,只是轻松一笑,顺手搂住其腰,最终安寝。越九日,纤袅归宁省亲。 纤袅还没有到大门,就远远望着一群人在恭候。纤袅还没有下马车,五什图就带领家眷奴才跪了一地。纤袅踩着小太监下了马车,正要扶起父母,浸月便连忙阻止。纤袅本想先说几句话,一旁跟着的女官也阻止。直至进了内屋,偏巧还有人盯着。但此时纤袅已经忍受不住,马上跪下。五什图与完颜氏见纤袅跪下,也连忙跪下。 “福晋莫跪,这有失身份!”完颜氏道。 “额涅,您理应受女儿一拜!”纤袅哭道,“阿玛,额涅,你们要多多保重,女儿不能时常照料着你们,女儿愧疚啊!”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五什图老泪纵横,“最是无情帝王家,你不仅要照顾好自己,更要管好五阿哥,他若是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情,你定会被连累!” “女儿知道!”纤袅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又看向旁边一位俊俏青年。此青年不是别人,恰好是纤袅的兄长瑚成。瑚成与纤袅一母所生,自小感情深厚。 “嫩(满语:妹妹),嫁了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那里由不得你任性,没有人会惯着你!”瑚成忍住眼泪,“若是过得不惯,随时可以回来,我们永远欢迎你。” “今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一趟,但是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常回家看看的!”纤袅道。 “二夫人到——”忽然外面有人喊道。 此时走进来一个珠光满面的妇人,倒也二十岁出头,分外妖娆,娇媚可人,这便是五什图的二房扎库塔氏,名尼楚赫。旁边跟着两个小丫头,一个蹒跚学步,一个牙牙学语,是五什图的两个爱女,稍长些的名珠锦,另一个名舒宜尔哈。那扎库塔氏笑语嫣然地走过来,微笑道: “大格格归宁,我竟忘了时辰。是我这两个孩子过于顽皮,止不住苦恼,还请大格格见谅。” “福晋今日省亲你本是知晓,怎可这样不放心上!”五什图含泪斥责,“你看着茑娘嫁人了你心里面痛快是吗!” “老爷,茑娘是您的女儿,珠锦和舒宜尔哈难道就不是了吗?”扎库塔氏道,“我在照顾你女儿才来迟,你竟然凶我!” “阿玛,也不与额娘吵闹,难得归宁,总该高兴一下。”纤袅极不自然地看了一眼扎库塔氏,“还请额娘宽宏大量,莫要与我额涅置气。现在我嫁人了,不能好好照顾额涅,还请额娘莫与我额涅计较。” “福晋这是什么话!”扎库塔氏不自然地笑了,“我和夫人情同姐妹,哪有什么过节!还请福晋经常归宁,一家人嘛!嫁过去了总要被别人当成外人,自己家才有家的味道呢!珠锦,舒宜尔哈,快来见过额云(满语:姐姐)。” 珠锦拉着扎库塔氏的手,走过去叫一声“额云”,舒宜尔哈咿咿呀呀的,就是不知道如何说话。 纤袅自小就不喜欢扎库塔氏,偏偏五什图宠着她,还给了她一个福七黑(满语:二妻,满洲族可多妻多妾,此处可以理解为平妻,相当于侧福晋)的名分。五什图年轻时还很正经,偶然遇见了完颜氏,不禁心生爱慕,然遇见同属镶红旗的馝雅,二人情投意合,但遭到馝雅父亲右卫副都统罗察的强烈反对,若非十四福晋出面调和,五什图也不可能娶到馝雅。谁曾想,馝雅为了纤袅的未来,含泪将纤袅送到完颜福晋府里抚养,偏偏这期间五什图开始沾花惹草,便遇到这尼楚赫。这尼楚赫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常常将五什图迷得神魂颠倒。而这尼楚赫时常冒犯馝雅,不把她放在眼里,对瑚成纤袅兄妹亦是尖酸刻薄。有时候尼楚赫欺负馝雅,纤袅和瑚成就去尼楚赫门口骂,为完颜氏出头。 “额涅,女儿走后,您可要保重身子。以后您受了气,女儿也不能为您出头了!好在阿浑和阿沙(满语:嫂子)都在,您也有一个安慰!” 然归宁时间不多,纤袅只得哭着离开。完颜氏看着女儿远去的马车,不禁落下泪来。 纤袅回到南三所,此时弘昼不在。她本是厌烦他,如今似乎竟没了这种感受。看着空空荡荡的南三所,偶尔路过几个宫人,竟让纤袅感觉内心空落落的。她守着窗儿,望着乾清宫的方向,希望望到自己想见的人。 雪璎和浸月与弘昼都是老相识。弘昼经常向崔奇哲学习中医,雪璎经常会在太医院协助崔奇哲,于是弘昼与雪璎也逐渐熟悉起来。浸月一直照顾着弘昼,偏偏浸月对弘昼心生爱慕。她想过自己没有机会成为弘昼的福晋,但是她看不惯弘昼喜欢纤袅,而纤袅又总是回避弘昼。如今倒成了她的通房,弘昼偏偏宠爱着她,那还轮得到两个通房的机会?这样想着浸月就心中来气,在那里扯着花草。 “浸月姐姐?”雪璎看到浸月似乎心情不好,便走过去问:“何事如何恼怒?” “雪璎,我们与五爷都是旧相识,凭什么五爷就那么喜欢嫡福晋?这嫡福晋也不识相,咱爷对她那么好,那是她的福气,她偏偏不领情!现在受宠,以后呢?以后五爷看腻了,她就失宠了,五爷半年也不会来一次!”浸月撒气道,“你倒是心平气和,我就是忧心!我伺候五爷这么多年来,连个名分都没有!我和他后院的格格相比,我哪里不如她们了?五爷倒不惯嫡福晋是否情愿,总是歇在那里,又不行事,这怎么行?我不管,我就是不服气!我哪里比不上嫡福晋了?就因为她的家世比我好?就因为我是包衣奴才?我伺候五爷这么多年,我不信五爷不喜欢我!” “姐姐,我们只是如同蝼蚁一般的通房丫鬟,只有嫡福晋可以庇护我们。你这私底下说嫡福晋坏话,爷若是知道了,恐怕也会迁怒于你。”雪璎心平气和地劝说,“只要嫡福晋受宠,我们有的是机会,现在只需要劝嫡福晋与五爷圆房,只要圆房了,我们也有侍寝的机会了。” “你就等着,看看有几次侍寝的机会!”浸月道,“你倒是忠心,一心一意为嫡福晋着想,你可别忘了,五爷才是你我的主子!不跟你说了,五爷要回来了,我烹茶去了。” 雪璎又何尝不是爱慕于弘昼呢?她曾多次看见弘昼跟着自己父亲学习医术,看见他精益求精的样子,她也曾多少次为他感到痴迷!崔奇哲发现了女儿按捺不住的懵懂情愫,这才借给乌拉那拉氏看病时将自己女儿的相思之苦说出,乌拉那拉氏爽快答应。 弘昼回到南三所,倒不急着去见纤袅,反而先去了杏雨房中。杏雨自从嫁给弘昼就不怎么受待见,见弘昼来了欣喜若狂。弘昼也不忘关心叮嘱她几句,更是让他料理南三所大小杂事。今夜他并未去纤袅房中,反而留宿在了杏雨房中。 这纤袅见弘昼一反常态地如期未至,不禁内心伤感。浸月想着数日没有见到弘昼,也常私底下发牢骚。 弘昼尽量减少与纤袅想见的次数,倒弄得纤袅茶饭不思。这浸月越是不耐烦,倒故意跑到弘昼书房里面去。弘昼见她来了,也并不奇怪,或许是过去习惯了的缘故吧。 “浸月,你帮我看看,这两支簪子,哪一个更好?”弘昼拿出两只玉镯。 其中一支乃蓝田玉,李商隐在《锦瑟》中就有“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的诗句。这支簪子倒应了那句“轻烟飘处藏玉颜”。另一只乃纯金簪子,上面是一只凤凰,还有许多牡丹。都说“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想必也是做此簪匠人的所思吧。 “我觉得都挺好。”浸月微笑道,“爷,近来怎么就不去见嫡福晋了?” “不急。”弘昼笑道,“且不急,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反应。你倒是常在她身边伺候,可否与我一说?” 毕竟不知浸月所说,请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浸月宠极南三所,纤袅弘昼成周礼 原来弘昼曾命雪璎与浸月多多关注纤袅,弘昼见之前勾到了纤袅之心,如今倒要放长线钓大鱼,勾住她的魂。他倒不急着见她,前些日子听到雪璎说纤袅似乎已经守着窗儿失魂落魄。 “爷,嫡福晋这些日子的确有些心不在焉,但是我见她倒也自在。”浸月道,“嫡福晋若是不愿意,爷也不必每日去看她。” 弘昼也绝非不知浸月来意,听其一言,瞬间明白浸月有些妒忌。但他也不打算戳破,毕竟浸月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勾到纤袅的魂,总得让她牵挂着。 “浸月,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弘昼搂住她,轻抚她的脸。 “倒跟了爷七八年了。”浸月不禁脸红起来,“爷,奴才去把门关上……” 今夜,弘昼留浸月宿。二人于书房交欢,进鱼水之乐。 纤袅听闻弘昼留浸月侍寝,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头倒不爽起来。这一连几日也不见弘昼,要么让浸月到书房伺候,要么就去雨晴、淑音和蕊蝶三位格格处,甚至连章佳氏那里也会多去。如今,弘昼又打算歇在雪璎房中。雪璎见纤袅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替纤袅去崔奇哲那里开了方子与纤袅调养,自己也拒绝了弘昼。 话说这日纤袅又一个人在窗边,此时天气开始燥热,难得一场雨瓢泼而至。窗外一棵紫丁香树,她似乎看到丁香发出淡紫色的光芒,看到一个满身馥郁清香的姑娘撑着油纸伞,在梦里面飘过,独自彷徨…… “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纤袅叹息,“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那么丁香姑娘,恕在下一问,为何忧伤呢?”弘昼悄悄来到纤袅身后。 “丁香,丁香,总是那样愁。这人儿,本说好凤凰于飞,还不如说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纤袅并未注意弘昼,倒是在那里自怨自艾:“还不都是谎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嘴上说得好听,娶回来反而不闻不问。还真是应了那句‘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定不会教你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弘昼从后面抱住她,“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你倒似那桃花般美艳,嫁过来定然不会让你后悔。” “你还来干什么?”纤袅不觉眼泪涕零,“还说过要对人家好,这小半个月了都没有来见过人家!先是去了章佳氏那里,接着又一连几天召了浸月,然后去了董鄂氏那里,然后去了徐氏那里,然后又召了浸月,然后又去了董鄂氏那里,然后去了佟佳氏那里,然后又召了浸月,我看你心里面压根儿就没有我,你去跟浸月过去!早就不想嫁给你,你还不如一纸休书,把我送回娘家,免得在你这里活受气守活寡!” “你跟浸月计较什么,浸月是你的通房,常规来说主子伺候不了丈夫就是通房来,宠幸通房与宠幸你又有何区别呢?”弘昼故意道,“浸月跟了我这么多年来你也得跟人家好好学学,看看人家多讨人喜欢。” “你……你欺人太甚!”纤袅快要哭出来了,“你跟她们过日子去吧!你爱娶几个福晋是你的事情,爱纳几个格格随便你纳,跟我没有关系。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天下追我的才子佳人排到了欧罗巴!你以为没有你我就过不了了吗?好,我走,你去将那江浸月扶正!你喜欢江浸月,就跟她去过!” “那我走了。”弘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走了就别回来了!”纤袅回头怒骂。 当天夜里,弘昼又召了浸月。浸月穿着一身月白色轻纱睡袍,若隐若现一条玉兔捣药纹肚兜,头上别着鎏金丹桂钗。她知晓弘昼好台郎酒,特意派人去贵州寻来。 “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也该给你一个名分了。待哪日我忙过来,再择一个吉日,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弘昼环抱住浸月,点了点其琼瑶鼻,“跟了我这么多年,也不能委屈你了。” “爷,奴才不求什么名分,只要能够有您的宠爱与照顾,奴才就知足了。”浸月搂住弘昼的脖子,“这些日子您也不去见见嫡福晋,嫡福晋恐怕会不喜奴才。” “谁敢不喜你?”弘昼吻着她的脖子,“我倒要看看谁敢为难我收用的人。你是嫡福晋的通房,我宠爱你与宠爱她又有何异?她也不是那样不识时务的人,你也莫与她计较。” “浸月知道。”浸月捧着弘昼的脸,眼色迷离:“爷,明日您还要早起,我们赶快就寝吧。” “不必了,这两天也累着你了。”弘昼起身为浸月盖好被子,“难得你为我精心打扮,以后给了你名分我就直接去你那里,也不必传召你了。今夜你就在书房睡吧。” “爷,您这是要去哪里?”浸月拉住弘昼的衣袖,“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今夜我与四哥邀约赏月品酒,你快睡吧。”弘昼随便撒了一个谎,轻轻摸着浸月的头:“你快睡吧,若是累着你了,谁来伺候我?” 浸月相信了弘昼的话,虽未与弘昼共寝,但是在弘昼书房就寝已是天大恩赐。谁曾想弘昼径直去了纤袅的房间,纤袅正在沐浴间,她倒把人都打发出去,一个人惆怅地拍打着水面。弘昼见灯火阑珊,灯下美朦胧,香气氤氲,香雾缭绕。水中玫瑰花瓣之艳色,竟不如浴中之美人。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纤袅叹息,“袅袅城边柳,青青陌上桑。提笼忘采叶,昨夜梦渔阳。”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弘昼走过来,抱住她的玉颈,“丁香姑娘这时候怎么又惆怅起来了?” “走开,你不是和浸月在一起吗?”纤袅拾起一片玫瑰花瓣,“玫瑰虽然美丽,但是却是有刺的,扎手,最后倒也不过是扎心。” “那你喜欢什么花?”弘昼问道。 “百合花清香高洁,芙蓉(荷花)出淤泥而不染,丁香忧愁之所向,罂粟渗透血,我甚爱,但是我最喜欢的花,是梅花。你知道明神宗二十三年不视朝政,不仅贪图美色,而且奸臣毒药所蛊,中乌香之毒的事情吗?”纤袅道,“这毒药与乌香,就是罂粟。” “阿芙蓉能够入药,但是切不可多用。”弘昼道,“明朝万历皇帝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你若是喜欢,我就为你寻来。” “你就不怕我像万历皇帝一样?”纤袅问,“罂粟虽美,倒不如梅花之傲雪凌霜……” “那我要看看你这多梅花有多高傲!”忽然,弘昼拿着浴巾一把将纤袅从水中抱起。一片春色暴露无遗,纤袅害怕地尖叫起来。弘昼将她抱到床上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你……你干什么?”纤袅缩在浴巾里面,“你快去找浸月,让她照顾你,我没有这个经验。” “既然如此,那我走了。”弘昼道。 此时,纤袅扯住了他的衣袖满眼恋恋不舍。弘昼见状,忽然一个顺手抱住她坐在床上。弘昼慢慢逼近纤袅,纤袅缩着脖子,眼睛不知该看何处。忽然床帘一拉,里面乃一阵颠鸾倒凤,莺歌燕舞。有词《如梦令》为证: 【娇蕊含苞欲放,此夜红烛娇娘。闻莺歌燕舞,戏见春色留芳。结郎,结郎,三喜剪烛西窗。】 次日纤袅方醒,忽然弘昼一个吻贴过来。弘昼倒早醒,他兴奋得一夜不曾眠。醒来用清茶漱口,见纤袅醒来,便一吻唤情。纤袅平常嗜睡,不愿早起,本来弘昼今早有事,见纤袅睡正香,不忍打扰。便一直睡在旁边,等她醒来。 “今天早上想吃什么?”弘昼问,“我去吩咐厨子给你做。” 纤袅正在思索,弘昼拿起被子里面的白喜帕,上面一点红梅,弘昼打算让下人送去隆禧馆。纤袅看到白喜帕,竟不自觉脸红起来: “昨天晚上……我们……” 她也不知为何自已一阵头脑发热,怎就答应与弘昼圆房了。而床上凌乱不堪,自己身上一丝不挂,偏偏春色撩人。 “琅玕,玲珑,我的衣服呢?”纤袅喊道,“快把我的衣服拿来!” 听到纤袅的叫喊,琅玕和玲珑连忙去拿衣服,拿来衣服弘昼却吩咐她们把衣服按顺序摆好,然后退下,说要自己帮福晋更衣。纤袅本来还有些难为情,但是看到搁在一旁的白喜帕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弘昼为她穿上肚兜,却发现不会系带,捣鼓弄了半天,反而让纤袅感觉到有点儿冷,又感觉弘昼是故意拖延时间窥探春色。回头一看弘昼正在研究怎么个系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毕竟虽然是春天,起来还是有些许凉意。捣鼓了半天,也没有弄出个花样,纤袅只好自己系上,接着弘昼为她穿上剩下的衣服。弘昼的发辫略有些乱了,毕竟昨夜颠鸾倒凤又没有解发。于是纤袅帮弘昼整理发辫。对着镜子,弘昼看见纤袅细心的模样,不禁感到无限喜悦。 “这发辫以后我就不解了,福晋亲手为我扎的,舍不得。”弘昼抚摸着纤袅的纤纤玉手,“这么灵巧的玉手,还会做些什么啊?” “我会的多了去了,你以后就知道了。”纤袅笑道,接着又嗔斥道:“你这头发油腻腻的,倒应该好好洗洗,不然弄脏了我的手,我才不会给你扎辫子呢!” “好,我听你的话,我今天就洗头发,我们今晚来结青丝,可好?”弘昼道,“都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们还没有结发呢!” “你今日不去尚书房吗?”纤袅问道,“平日里这个时候太傅都在授课了。” “我逃课不是经常的事情吗?”弘昼不以为意,“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弘昼为纤袅描眉,描眉途中,纤袅脸颊上泛起淡淡红晕,弘昼马上亲吻了她一下,倒弄得纤袅不好意思。 “芙蓉鸭子一品,清蒸鸭子额尔额羊肉攒盘一品,竹节卷小馒首一品,匙子饽饽红糕一品,蜂糕一品,葵花盒小莱一品,银碟小莱四品,猪肉馅馄饨一品,果子粥一品,鸡汤老米膳一品,冰糖燕窝羹一品,红白鸭子一品,胡辣汤一品。”楚桂儿拿着名册喊道,随即就有小太监送来早膳。 “今日吃得比较简便,以后你若是想吃什么,就提前给厨子说。”弘昼道,“宫里面每日用两餐,卯正用早膳,午未之间用晚膳。但是若是没有吃饱,还可以再加餐。” “这些也足够了。”纤袅微笑,“这可比我选秀时吃得好多了,我选秀时还吃过残羹冷炙,甚至有时候馒头还是隔天剩下的。所幸那时候还较冷,不会发霉,但是又干又硬的,以前我额涅可舍不得我吃这些。” “瞧瞧这些日子,都消瘦了。”弘昼摸着纤袅的脸,“也是我的过错,没能来多陪陪你。多吃点儿,莫拘束,若是有不喜欢的就说,我马上叫人去换你喜欢吃的。” “其实你若是能够经常陪着我,我倒也不曾受苦。”纤袅道,“我只希望你可以多陪陪我。” “好。”弘昼道,“既然你嫁给我了,我就定然不会让你后悔。” “不要骗我。”纤袅道,“你若骗我,我会特别伤心的。” “一定不会的。我许下的承诺,就没有违约的道理。”弘昼道,“你是我抬回来的嫡福晋,我定不会负你。” “好。”纤袅扑进弘昼怀里,“你说话可是要算话的,不然天上的仙女佛库伦会惩罚你的。定然不会饶恕你!” “当然。”弘昼紧紧抱住她,“你是我的一切,我的全部。” 而浸月一早起来伺候纤袅,知晓弘昼竟留此一夜且与纤袅圆房,不由得眼红妒忌。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杏雨笞责江浸月,纤袅表白五阿哥 浸月看到纤袅与弘昼重修就好,知晓纤袅与弘昼圆房,浑身不自在。弘昼欺骗她独守空房,背着她去寻纤袅做伴,换作是谁心中不恨?一连几天弘昼都歇在纤袅房中,她经常会守夜,听着里面夜夜笙歌,心里头满是不爽。白天她经常要伺候着纤袅,如今纤袅受到男人的滋润,竟越发成熟美艳起来。自从那白喜帕交差之后,宫里头的人也对她逐渐尊敬起来,浸月也不敢私底下说着纤袅的坏话——搁谁心里舒服! 后宫里面的主子也时常差人来送东西,一会儿是熹妃的人来了,一会儿是齐妃的人来了,甚至安妃也会来送东西,但是裕嫔和皇后总是隔三差五地来送东西,就连乐善堂也会派人来送东西。好巧不巧,这一次弘历的宠妾高吟慧亲自前来送礼。见吟慧来了,纤袅需要亲自接见。这吟慧年轻活泼,宠极乐善堂,她要什么四阿哥也会依她。 “见过福晋。”吟慧行礼。 “格格免礼,请上座。”纤袅微笑,“玲珑,上茶。” “福晋,听说您与五阿哥圆房了?”吟慧问。 “宫里头传得沸沸扬扬,格格也知晓了?”纤袅问,“倒是最近各宫的主子娘娘都赶来送礼,嫔及以上的主子们都来送礼了。” “安妃也送了?”吟慧问。 “安妃送来了三个银镯子,两个宝石戒指。”纤袅道。 “这安妃也真是抠门,她是皇上非常受宠的妃子,她的父亲是燕京盐运使,家里面特别有钱。这选入宫之后深受宠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我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叫作安春晓。她可以把皇上哄得团团转,皇上翻牌子大多数都是翻的她的牌子。皇后她不敢招惹,但是对同在妃位的熹妃和齐妃就敢招惹,特别是三阿哥失宠之后,那是和她还只是一个嫔位,她就敢顶撞齐妃主子,三阿哥死后她在齐妃主子面前就嚣张得很——这齐妃再不受宠也是为皇上生育了皇子公主的侧福晋,那安妃算是什么?那安妃还时不时往乐善堂给四爷送东西,送来的东西净是值钱的金银珠宝!咱四爷可不想重演当年代善与阿巴亥之祸,便把那金银珠宝悉数送到了熹妃主子和皇后主子那里。反正我看那样子,安妃是把四阿哥和熹妃主子都得罪了。况且,你知道熹妃主子喜欢打麻将,但是一般不喜欢叫上安妃,哪怕三缺一也不行。有时候安妃不请自来,来了就算了,她打麻将还不守规则,欠钱还不还!” “果真如此?这样的女人,留着也是祸害。”纤袅叹气,“皇上可有意思?” “什么事情瞒得过皇上?皇上什么都知道,难保不齐皇上驾崩后就带走了那安妃。”吟慧道,“罢了,这都是后宫的事情,我们关心也无用。倒不如说说福晋您,什么时候生一个小阿哥出来?” “你害不害臊啊!”纤袅脸红,“这生孩子还要讲求缘分,若是有缘,孩子必定会来寻你;若是无缘也不会求得孩子,就算有了,不是小产就是夭折。你看那天池上的仙女佛库伦,她怎就可以生下始祖呢?那还得需要神鹰庇护。” “福晋福气好,麟儿来日可期。”吟慧笑道,“可惜我嫁给四阿哥多年,也未有得子嗣。” “格格受宠,自然会有的。”忆昔道。 也聊了半个多时辰,纤袅送吟慧离开南三所,便邀约福晋格格们来品茶。这浸月见纤袅受宠,好不眼红妒忌,品茶也摆那样的规格。雨晴、淑音和蕊蝶三位格格走过,见浸月在那里扯着花草,雪璎在一旁规劝,也打算去劝说两句。不料那浸月正在气头上,仗着自己受宠,对三位格格更是目中无人。 “浸月,你只是嫡福晋的通房,你无论如何受宠都代表嫡福晋受宠,哪怕生下孩子,孩子也算嫡福晋所生。”雨晴道,“吴扎库氏是爷明媒正娶用花轿抬回来的嫡福晋,你不该……” 忽然,浸月一个巴掌扇在了雨晴的脸上。雨晴一阵眩晕,淑音和蕊蝶连忙扶住她。蕊蝶看不过,道: “我们都是格格,是五爷有名分的妾,你一个通房,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 “地位的高低不是看名分,是要看是否受宠。”浸月高傲地道,“五爷许诺要给我名分,说不定给我的就是一个侧福晋,你们三位连玉牒都上不了的格格,还敢与我较真。你们三位也不受宠,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 “浸月姐姐,她们毕竟是爷的妾,你这样太不合规矩了。”雪璎劝道,接着又马上跪向雨晴:“奴才替浸月姐姐给雨晴格格请罪。”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凭什么跪她!”浸月一把拉起雪璎,“董鄂氏的姐姐雨沁格格,当年是怎么死的?还不是那雨沁背着五爷偷汉子,还怀了身孕!五爷可是把她扔在山野里,放饿狼活生生咬死的!姐姐都那样,妹妹也好不到哪儿去!这董鄂氏就是下贱坯子,你凭什么跪她?” “你……”雨晴指着浸月要冲过去,被蕊蝶和淑音拦住。 “这浸月仗着宠爱胡作非为,会受到惩罚的。就算五爷不罚她,嫡福晋若是知道了,也会除了这看家恶犬。”淑音道。 “那嫡福晋她不敢!”浸月道,“她若是敢处罚我,五爷会把她赶回娘家!” “嫡福晋不处罚你,我就不行了吗?”杏雨一旁听了许久,见五人发现,听到浸月这样说,也感觉怒火中烧:“你欺下媚上,对爷和嫡福晋好话说尽,对下却处处刁难欺凌。雨晴格格是五爷的妾,你不过一个通房,有什么资格打她!同样是通房,你看人家雪璎多老实!” 浸月见杏雨前来,纵然心里头满是火,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但是毕竟仗着自己受宠,道: “侧福晋教训得是,看看雪璎不争也不抢,一辈子都只是个通房。” “浸月,你是五爷身边的老人,无论如何也要顺着爷的心意,若是让爷知道你暗骂嫡福晋,纵使爷多么宠爱你,也定不会放过你。”杏雨道,“现在,你向雨晴格格道歉,然后随我去与嫡福晋请罪。” “侧福晋,这雨晴格格也不怎么受宠,况且她姐姐犯了错,奴才为什么要给她道歉?”浸月满心都不高兴,“况且嫡福晋宽容,也不会为难奴才,为什么非要去请罪?” “既然你不知悔改,来人——”杏雨对身后的小太监道,“杖三十。” 一群太监拿着笞棍赶来,本来顾及这浸月受宠而不敢动刑,奈何章佳氏下令,也只得硬着头皮行刑。浸月发出杀鸡般的叫声,她怒骂: “你们敢打我,回头……回头我告诉五爷!” “随便你去说。”杏雨道,“打完之后,跟我一同去嫡福晋处。” 挨了三十棍,浸月被雪璎搀扶着去了纤袅住处,纤袅见浸月一副狼狈的样子,刚想问缘故,杏雨带着三位格格前来。纤袅问出原因后,心想既然已经惩罚了,就让她去养伤。偏偏杏雨要求浸月道歉,浸月硬着嘴皮不说。 “既然你无悔改之意,那三十棍子是不是不够疼,非要把你的筋骨全部打碎是吗?”杏雨怒问。 “姐姐,浸月这丫头毕竟是爷挂在心上了,况且也挨了打,现在吃痛说不出话也正常,先让她去养伤吧。”纤袅虽不喜浸月,但是见她一副惨样也不忍心。 “嫡福晋,这丫头耀武扬威,仗着有爷宠爱胡作非为,以下犯上,实在该打!”杏雨道,“嫡福晋,这样的丫头,打死都不为过!” 此时弘昼回来,见到浸月一副凄惨模样,不由得心生怜悯。浸月见弘昼来了,便哭着诉苦。弘昼听闻浸月挨打,本来还感觉愤怒,觉得是杏雨自作主张,但是又听杏雨说到缘故,听到浸月私下暗骂纤袅,也感觉不太高兴。 “爷,奴才这打挨得委屈!”浸月哭道,“爷,您要为奴才做主!” “爷,您若是惯着浸月,今日她背后说人闲话,明日就敢巫蛊,再后来就敢害人性命了啊!”杏雨道,“爷,您真的不能惯着她了!” 弘昼看了看满脸泪光的浸月,一把甩开她,狠下心: “拉下去,鞭三十。” “爷,您怎么可以这样!”浸月哭起来,“爷,奴才知错了!” “你若知错,就去挨了这三十鞭!”弘昼也不回头看她一眼,“我记得我说过,谁若是得罪了嫡福晋,让她有半点儿不喜,我定教她不得安生。” 外头传来鞭打的声音与浸月撕心裂肺的哭喊。 自从浸月挨了打,倒收敛了许多。纤袅见浸月可怜,于是给她送药。 “这些药是我从太医院拿的,你多少用点儿。”纤袅道,“我底下的人也不能太狼狈。看看你,今天受苦了吧。” “嫡福晋,奴才冤枉啊!”浸月哭道,“奴才是在帮您立威,您刚嫁过来,难免会有人看您不顺眼,会有人欺负您。那些格格背地里没有说过闲话?奴才挨打不要紧,关键是要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啊!” “好了,别哄我了,你安心养伤,我再去给你寻一些好药来。”纤袅道,“身体好了,才能伺候爷不是吗?若是留疤了,那就不好看了,一定要处理好。无论如何,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多谢主子。”浸月道。 “你呀,也算是爷身边的老人了,不管心里面有什么想法,也该知道,忍住,不说。免得被有心机的人抓住了把柄。”纤袅叹气,“你这丫头啊!” “我让御膳房的人给你准备了补品,你也要记得吃啊。”纤袅关切道,“怎么说你也是我的通房,再怎么说也不能被亏待。就算犯了错,这也打得有些太惨了。” 看望完浸月之后,纤袅见天色已晚,便打算回房就寝,刚打开房门就被抱了一个满怀。原来弘昼一直躲在门后面等待纤袅回来,纤袅一回来就马上抱住她一个转圈。纤袅遮住他的眼睛,然后一个吻贴在他的脸颊上。弘昼心情愉悦,将纤袅放在床上,亲吻着她。忽然他摸着纤袅的小腹,问道: “什么时候这里面也怀一个麟儿,那样这么大一个南三所也不会感到空旷了。” “万一我生不了孩子呢?”纤袅问,“万一我生不了孩子,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当然。”弘昼笑道,“就是我担心,额娘和汗额涅以及汗阿玛会催促你。” “你不是说过会保护我吗?”纤袅问。 “当然,若是他们为难你,我就带你离开这紫禁城,我们去一个世外桃源,过无拘无束的日子。”弘昼畅想道。 “给你说件事,你……可要听好了,你附耳过来。”纤袅红着脸,在弘昼耳畔边悄悄道,“我觉得……我觉得……我好像……我喜欢你。” “把‘觉得’和‘好像’去掉。”弘昼心里面已经乐开花了,“‘喜欢’这个词是不是太过笼统了?能不能换一个词?” “我……我爱你。”纤袅的脸已经红得发烫,“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感觉……情不自禁。” “那你还讨厌我吗?”弘昼问,“之前我用守宫砂算计你的那件事情?” “我记着呢,我特别会记仇,你若是那天让我不高兴了,我会报仇的!”纤袅转过身,害羞地不敢看他一眼。 “怎么,要谋杀亲夫啊?那你就要守寡了!”弘昼调侃,“我想想,我若是死了,每天晚上就飘过来找你,化作鬼魂缠着你!” “别说那种瘆人的东西!”纤袅害怕地捂住他的嘴,“不准乱说,再乱说,我就……” “就干什么?”弘昼连忙用吻封住她的唇,“我的纤袅,我最爱的、我唯一的嫡福晋。过去我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自从我遇见了你,就感觉被你勾走了魂!你这个小狐狸精,就会勾引我!” 二人拉帘就寝,不知多少旖旎,不知春宵苦短…… 纤袅弘昼终成眷属,不知二人今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纤袅怀孕难产,弘昼痛哭爱妻 纤袅与弘昼越发你侬我侬,郎情妾意,惹得众人眼红妒忌。偏巧到了雍正七年,正是夏末秋初,秋的凉意似乎忘了时辰,倒逼得夏继续值班。纤袅偏偏贪凉,就贪那冰窖里面的一口冰镇西瓜,求着弘昼给她取来。弘昼担心她多用,总是推却,但是喜欢在她入月时当着她的面吃,她又吃不了,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使出浑身解数去求他,弘昼才给她尝一小口,这一次弘昼又准备了酥山为她消夏。这酥山,乃是先将“酥”加热到近乎融化、非常柔软的状态,然后,向盘子一类的器皿上滴淋,一边淋一边做出山峦的造型,最后,放到冰窖里冷冻。纤袅看着镶翠金盘上面的酥山,又忍不住想要贪凉。偏偏这两天纤袅身上倦得很,弘昼让她多休息,不准她贪凉,于是又当真她的面馋她。这一次纤袅可有些不乐意,趁弘昼不注意,竟一口咬在那酥山上。 “瞧把你馋的!”弘昼戏谑一笑,“吃一口过瘾就可以了,你这身子不适合吃生冷的东西,不然你又会痛经!” “那么好吃的东西还藏着掖着,你肯定不喜欢我!”纤袅赌气。 “我好吃好喝伺候着你呢!”弘昼道,“这么没有良心,那我不如如你所愿。” “别,我不吃就是!”纤袅道,“酥山尝了一口,还不错,我想想下一次吃什么……唔……” 纤袅忽然开始呕吐,弘昼拍着背,连忙让雪璎去请崔奇哲。 “叫你别贪凉,看看吧。”弘昼嗔斥道,“崔太医,帮她看看,开点儿太医院最好的药,务必把福晋治好。快看看,嫡福晋到底怎么了!” 崔奇哲为纤袅把脉,碰到一瞬间,崔奇哲脸上就满是奇异的表情。随着他的继续把脉,脸上的表情就更加奇异。 “福晋这两天可有呕吐?”崔奇哲问,“月事如何?” “入夏不久就开始呕吐了,月事也足足迟了半月多,至今还未到,想必是中暑了,您开一点儿解暑的药吧!”纤袅忽然又想到什么,“我要吃酥山!” “怕不是你贪凉,可不是什么中暑。”弘昼指了指她的额头,“以后不准贪凉了。崔太医,福晋可有事?” “有事,当然有事!”崔奇哲笑着拉着弘昼走出去,弘昼正纳闷,崔奇哲笑道,“恭喜五爷!嫡福晋有喜,已经一个多月了。” “真的?”弘昼兴奋地摇着崔奇哲,“果真如此?快,去开最好的安胎药!” 崔奇哲告辞去开药,弘昼兴高采烈地走进房间。纤袅见他一脸喜悦的表情,正想问缘故,就被弘昼抱起来转了一个圈。纤袅一脸茫然地看着满脸喜悦的弘昼,轻声问: “是不是我不能贪凉,你心里面高兴?” “当然不能贪凉了。”弘昼将她放在床上,亲吻了一下纤袅的唇,然后摸着她的肚子:“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 “你……在说什么?”纤袅一脸惊愕,“再说一遍。” “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弘昼兴奋地又亲了纤袅一下,“下一辈是‘永’字辈,取什么名字好呢?” “万一是一个格格呢?”纤袅问,“你喜欢阿哥还是格格?说实话,不要骗我。” “我喜欢阿哥。”弘昼道,“说真的,我希望你生下来的全是阿哥。” “为什么?格格不好吗?若是生了格格,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纤袅连忙问。 “那倒不至于,但是我的确不希望你生下格格。”弘昼道,“格格是会受封了,或许是固伦公主,或许是和硕公主,或许是多罗郡主等等,终究逃不掉联姻的结果。若是你生下格格,或许我一辈子都不会认她,免得到时候分别徒增伤心。这一走,或许一辈子都回不来了。我想,分别的时候你会比我更加伤心的。” “但是万一,这就是一个格格呢?”纤袅问。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弘昼道,“这个孩子一定是一个阿哥,无论我以后被封了什么,我都让他世袭我的爵位。” “我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好好长大,然后多少有一些才学。”纤袅摸着自己的肚子,“他出生以后,我一定要给他办一个最好的出生宴。” “那是当然了,他可是我的长子,更是嫡长子。”弘昼笑道,“我去找一个最好的名字给他!” 自从纤袅有喜之后,许多人都来道贺。偏偏纤袅害喜严重,身体慵懒得很,还频频孕吐,搞得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终日躺在床上。弘昼见她这样子,也属实心疼,叫开了药也不见好。怀上孩子之后,纤袅的身体状况就不好,甚至有时候晚上还会高烧不退。也许是因为纤袅还太过于年轻,加上弘昼一直都想要孩子,所以纤袅基本上每月都会侍寝十几回。结果一年多也没有怀上,纤袅也就急了,到处寻找偏方。虽然她怕苦,但是为了怀孕吃了多少药。看着纤袅日渐消瘦,弘昼寻得多少灵丹妙药也没有用。弘昼每夜守在纤袅床边照顾,竟然茶饭不思。 “熬过这几个月就好了。”弘昼握住纤袅的手,“这几个月你都受苦了。” “不辛苦。”纤袅虚弱地笑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一定撑得过去。我就是担心,等我要生孩子的那一天我生不下来,稳婆问你保大保小的时候,你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不准乱说。”弘昼捂住她的嘴,“我听说,生孩子就像是去了一趟鬼门关,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我一定会保住你。” 雍正九年四月十二…… 纤袅终于挺不住了,开始腹痛难耐,弘昼连忙派人找来稳婆。纤袅在里面撕心裂肺地痛叫,他在外面焦虑地等待。他在房间外踱来踱去,自己头上也已经是密密的汗珠。偏偏纤袅就是生不出了,等了好几个时辰也没有生出来。 “我生不动了!”纤袅撕心裂肺地哭喊,“好痛……” “福晋再使把劲啊!”里面稳婆喊道。 忽然纤袅没声了,一群稳婆都在喊她。弘昼一瞬间滑倒在地痛哭,等反应过来时他不顾众人阻拦冲进去,只见昏迷不醒的纤袅。她的脸已经失去了血色,床上满是血。弘昼感觉自己的灵魂瞬间从身体中抽出,他抱住纤袅开始撕心裂肺地痛哭: “纤袅,你醒来啊!你要撑住,你要撑住啊!睁开眼看看我,睁开眼看看我啊!你不要这样睡,快醒来啊!” “我……我快不行了。”纤袅费力地睁开眼睛,苍白一笑:“我不能睡,我不能睡……” “五阿哥,保大还是保小?”稳婆问。 “保住我的纤袅!”弘昼哭道。 “不,保孩子,保孩子!”纤袅又开始费力。 “傻瓜,不要勉强自己!”弘昼紧紧握住她的手。 “就算我死,我也要……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此时又是一阵痛叫。纤袅抓住被子,撕破了被子。弘昼哭着求她不要勉强,纤袅偏是不听,有诗为证: 【血染江山夕阳红,余晖烧云映鸿鹄。初临朝阳静中鸣,梦别余晖火烧云。撕毁白云火痛惜,闭眼有路通生死。忽有甘露唤鸟鸣,昼夜不弃终不离。黄河流水再奔腾,百万雄狮咆哮去。铁扇扇灭火焰山,又是一年春满园。】 忽然伴随着一阵尖叫,一阵婴儿的哭声响起。此时纤袅已经痛晕过去,弘昼也顾不上去查看孩子,只由稳婆抱住孩子,自己狂烈地摇着纤袅。可是纤袅已经昏迷不醒,任凭弘昼怎么呼唤她也不醒。弘昼连忙喊来崔奇哲,崔奇哲连忙把脉,然后马上派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去抓药。此时已经辰时,这几个时辰下来,纤袅已经精疲力尽。纤袅一直昏迷不醒,弘昼日夜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也不知过了多久,纤袅终于醒来。 “你这个傻瓜,谁准你勉强自己的!”弘昼抱住她哭了,“谁准你擅作主张的?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 “我好得很。”纤袅柔弱一笑,“孩子呢?” “都是他把你害惨了!”弘昼道,“我才不喜欢他!待在你肚子里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连额涅的死活也不管!” 弘昼让乳娘将孩子抱过来,纤袅看着这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心里面乐开了花。 “孩子叫什么名字?”纤袅问。 “这两天有乳娘照顾,我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呢。倒是你,情况一直不乐观。”弘昼恨恨地看了看这个孩子,“要不你给他取一个名字?这一辈是要从永从王旁的。” “永瑛。”纤袅道,“瑛,玉的光彩。我希望这个孩子也可以绽放出自己的光彩。” “好,永瑛,永瑛。”弘昼抚摸着孩子的脸,“就叫永瑛。” 纤袅看着永瑛的睡容,不甚欣喜。婴儿本来就贪睡,纤袅也不好叫醒他。纤袅轻轻抚摸着永瑛的小脸,生怕把他弄醒。偏偏永瑛还是醒了,醒了就哭。纤袅连忙拍着永瑛的背,想止住他的哭闹。也许是母子连心,永瑛很快就不哭了,一个劲儿看着纤袅。纤袅喜不自禁,亲吻了一下永瑛的小脸。永瑛身上奶香奶香的,小脸十分柔软。纤袅心里面十分怜爱这个孩子,感觉永瑛就是她幸福的源泉。 “你更喜欢我还是永瑛?”纤袅问。 “我当然更喜欢你了,永瑛差点儿把你的命都给害没了。”弘昼道,“我可一点儿都不喜欢他!” “这可是你儿子,你没有不喜欢的道理。”纤袅笑道,“你还说过,要让他世袭你的爵位呢!” “才不给他,他把你害惨了!”弘昼道,“现在我是知道生孩子有多疼了,我真怕你醒不过来。” “我很好。”纤袅微笑,“等我身子养好了,我还可以再生。都说头胎是最困难的,后来就会好很多了。” “我不想你再生了。”弘昼道,“我怕你下一次挺不住了。” “我不会有事的。只要孩子生下来了,我就会很好。更何况,有一个人会一直陪着我不是吗?就算我挺不住了,你也会一直鼓励我是吗?”纤袅问。 “当然。”弘昼道,“慢慢调养身子最要紧。” 这几天弘昼总是让御膳房准备最好的补品,一会儿是当归老母鸡汤,一会儿是人参鸽子汤,一会儿是清炖元蹄,反而要把纤袅吃吐了。纤袅反而想吃一些味大的,一会儿要吃烧烤,一会儿要吃古董羹(火锅)。这还没有出月子,就缠着弘昼给她准备吃的。弘昼却以“调养为重”,坚决不迁就她。纤袅出了月子之后,想着要把这几个月吃的苦全部补偿,于是开始寻找各地美食。弘昼见她身体状况好了许多,自己心里面也是如此欣慰。不管纤袅想要什么,弘昼都能给她带来。 永瑛在不断长大,纤袅细心料理他的饮食,生怕有一点儿疏漏。永瑛还不会说话时就会向着纤袅,纤袅有时候为他准备小米薏仁羹,永瑛还不忘让纤袅也吃。永瑛特别爱笑,就是胆子小,特别怕黑,每到夜晚就啼哭不已,特别是刮风下雨的时候,更是哭闹不止。纤袅嫌乳娘不会哄孩子,平常的好脾气烟消云散,竟让人打了乳娘二十鞭子,又担心乳娘报复,于是又换了一个乳娘。纤袅时常整夜整夜守着永瑛,永瑛时不时还会惊厥,总是让纤袅心惊胆战。弘昼见福晋与儿子都被如此折磨,心里面也不好受,可惜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他感觉,自从纤袅生了永瑛,对他似乎就淡了些。有时候被孩子闹急了,不管是谁也会骂几句。 “休息一会儿吧,孩子交给我。”弘昼道,“你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 “你不懂。”纤袅怀抱着永瑛,“孩子还小,受不得一点儿疏漏。” “但是你自己的身子也要紧啊。”弘昼道,“即使这个孩子再要紧,也有乳娘照料,你不调养好身体怎么办?” 所幸永瑛并无大碍,不日便病愈,但纤袅始终不放心这孩子。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弘昼活丧慰纤袅,哄妻摘尽御花园 纤袅看着永瑛逐渐康复,不甚欣喜,特别是永瑛学会走路和说话,更是让纤袅感到欣慰。永瑛还是白白胖胖的,在纤袅的照料下十分强壮。只要孩子会走路说话了,生命就有了保障。偏偏处于国丧期间,且不说怡亲王薨,谥和硕怡贤亲王;就连皇后乌拉那拉氏也薨,谥孝敬皇后。纵使纤袅再疼爱永瑛,也不能成日带着他娱乐,弘昼更是要每日去皇后梓宫守孝。而永瑛疏于照料,身体状况又日渐下降,终于在雍正十年六月初七申时,风雨声淹没了打更声,狂风骤雨,电闪雷鸣,永瑛高烧不退,嘴里不停唤着“额涅”“阿玛”,但是最终还是夭折了。 纤袅抱住永瑛余热的、幼小的尸体,悲痛欲绝,整个南三所都回荡着纤袅的哭声。弘昼正要让人将永瑛的尸体带走,纤袅就像失去理智的母兽一样,疯狂反抗着,逼得无人敢接近她。最后还是弘昼强行夺走了永瑛,然后死死抱住纤袅不放,才得以暂时控制住她。 夜里,纤袅一句话也不说,就是一直在哭。弘昼抱住她,给她擦眼泪,她也无动于衷。纤袅整日躺在床上,经血淋漓不尽,面色枯黄憔悴。她时常梦哭,梦到永瑛又哭醒。弘昼见她那样心里头也不好受,永瑛离去他同样也是伤心。但是他看到纤袅憔悴模样,也不好表露悲伤之意。只得安慰纤袅,却不怎管用。 “永瑛走了,你我都还年轻,还可以再生。”弘昼道。 “我不想生了,生孩子太疼了,我生不动了!”纤袅痛哭,“我要我的永瑛!你把我的永瑛还给我!” “不要哭了。”弘昼抱住她,“看见你伤心,我也是如此伤心。你若是无法振作,我怎么办?” “你有那么多女人,她们都可以为你生儿子,我只有一个永瑛!他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我的永瑛多么可爱,多么聪明,他会走路,会说话……他多可爱,我的儿子……”纤袅声音已经哭哑了,“我的孩子……” 弘昼见纤袅郁郁寡欢,调养身子的药也不喝。弘昼担心纤袅继续如此下去,终于想到一种方法。 纤袅本来昏昏沉沉地睡着,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哀乐。她抢撑着身子走出去,忽然看见一个巨大的“奠”字,周围挽着白花,还立着许多白色的花圈,南三所哭倒了一片人。纤袅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忙去问哭倒在一旁的杏雨。 “五爷说,他说……大阿哥阳寿未尽,他……他去找大阿哥了!”杏雨哭道。 其实南三所许多人都哭得不太自然,但是纤袅并未察觉。她走到“奠”字前的棺材前,抱住棺材,撕心裂肺地哭出来。 “你怎么可以留下我就不管了!我的哥哥呀,你怎么可以这样就走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傻啊!” 纤袅痛哭流涕,忽然倒在棺材上昏死过去。弘昼本是装死,察觉到异样,忽然从棺材里翻腾出来,抱住纤袅。这个病美人,自从失了孩子,一听说丈夫也没了,一瞬间就感觉喘不上气,忽然昏厥。弘昼把她放在床上,连夜唤太医来诊治。所幸吊住一口气,见弘昼一直在身边,一下子扑在弘昼怀里抽泣。 “我去问了阎王爷,阎王爷说,他将永瑛送去了美好的天堂。永瑛告诉我,他很好,叫我和额涅不要担心。” 听他这样一说,纤袅舒心了许多,吃了几服药后好了许多,精神状况也好了许多。这几夜她又梦到永瑛,不过是梦到永瑛在对她笑,告诉她,自己在天堂很好。 为使纤袅更快走出丧子之痛,弘昼带她在御花园游玩。此时御花园景观甚美,不愧是人间四月天。又有百花争艳,纤袅抚摸着一朵牡丹,恰巧牡丹开得正艳。弘昼摘下一朵牡丹戴在纤袅头上,纤袅的脸马上就红晕了。纵使二人结婚已有多年,但是始终如新婚夫妻一样,你侬我侬,郎情妾意。 “只可惜,花再美也会凋零,怎比得上这眼前的美人呢?”弘昼道,“眼前的美人可不会说走就走,美人永远都是美人。” “你倒是折煞我也!”纤袅笑道,“花会凋零,人也会老啊!” “那不就是白头偕老了吗?”弘昼横抱起纤袅,“这些花好看吗?” “很好看,我都喜欢!”纤袅道。 “我把御花园给你搬到南三所来如何?”弘昼问。 “搬到南三所?这恐怕是不行吧?”纤袅道,“与其说把御花园搬到南三所,不如说把南三所搬到御花园。御花园始终是如此生机,各地的奇花异草都汇集在这里,一年四季都可以见到百花齐放,哪怕是白雪皑皑的冬天,也有梅香阵阵。” “你喜欢什么,我就可以给你什么。”弘昼轻轻放下纤袅,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一路上其乐融融,好巧不巧遇见弘历与弘晳在讨论政事。 弘历看见弘昼又整天不务正业,又是几句斥责。弘昼倒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只顾每日陪着福晋游山玩水,逍遥自在。 “怡贤亲王、大行皇后先后离去,汗阿玛本来就心烦意乱,你倒好,整日不务正业,成何体统!”弘历斥责,“你是觉得这几日汗阿玛抽不出空来惩罚你?之前还说娶了福晋就好生读书,你这是整日待在南三所不出门了啊!” “四哥,我这不是多陪陪纤袅嘛!您体谅体谅。”弘昼道,“纤袅可是我的嫡福晋,我不好好陪她谁陪她?女人就是要宠着!” “五阿哥倒也没说错。”弘晳默默一笑,“至少夫妻俩情投意合,也算是一段良缘。” “那可不是!理亲王,总算说了一句好话了!”弘昼道,“我和纤袅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是那一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五弟,不是我说你,你我都身为皇子,你不为汗阿玛排忧解难也就算了,到处惹是生非,胡作非为!”弘历训斥,“你要时时记住自己的身份!” “知道了,四哥!”弘昼恹恹地道,“您和理亲王好生谈事,我就不打扰了。改日我上您那里喝酒!” “你这小子,不请自来了啊!”弘历笑着拍着弘昼的肩膀,“你但凡功课认真些,我和汗阿玛也少操多少心了!” “四哥,您知道,我笨!”弘昼道,“我哪有您二位聪明有学识呢?我乃百无一用之人,只希望能穿锦缎华服,吃山珍海味,品琼浆玉露,拥金银珠宝,再有美人相伴,足矣,足矣!” 说着弘昼又抱起纤袅,就像是新婚恋人般,也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径直走去。 话说纤袅见这几日弘昼一直忙碌不已,问他也问不出一个缘由。大约过去两三日,雍正到御花园散心,见御花园一片狼藉,满是枯枝败叶,竟不见一朵花。恰巧遇见熹贵妃、裕妃和安妃,于是三人都侍候在左右,见御花园此景都惊讶不已。安氏最先提出不满: “这是哪个混子干的好事,把这好端端的御花园弄得一片狼藉。真该把这人拉出来,打个八十大板,流放三千里。这坏了主子兴致,怎么担待得起?” “搞出这种事情的,除了弘昼还能有谁?裕妃啊,你也得好好管管这个儿子了!”雍正笑了,“罢了,去南三所看看,这小子又搞什么花样出来了。” 只要弘昼不贪权,不谋求皇位,他要什么,雍正都会满足他。 原来因为纤袅说到花好看,又因为提到“搬御花园”和“搬南三所”的事情,纤袅本来是开玩笑,但是还是一本正经地摘掉了御花园所有的花,全部摆在了南三所,此时南三所花香阵阵,隔老远都可以闻道。纤袅躺在花海中,十分享受。一会儿又是用花瓣沐浴,一会儿又是下花瓣雨,一会儿又泡花茶,一会儿又做香包,一会儿又用来提取香油,一会儿又做出各种花香的胰子(香皂),还说给宫里面的主子和京城里面的诰命都送一些。弘昼又带着纤袅一块玩花瓣雨,让纤袅整日沉浸在愉悦之中。雍正带着三位妃子进到南三所,纤袅与弘昼都并未察觉,都还在继续与花瓣为友。 “皇上驾到——”李德全喊道。 此时弘昼和纤袅才发现了雍正,都惊慌失措,刚才还在欢声笑语,现在两个人都一脸木然地站在那里。 “裕妃,五阿哥天性顽皮,惊扰圣驾,您这个生母怎就不好生管教一下?”安氏问。 “我自己的儿子我看着他高兴就够了,安妃若是觉得我管教得不对,我期待何时可见安妃你也有管教孩子的机会!”裕妃明显被激怒了,“弘昼顽皮又如何?他机灵,聪慧,是我含在嘴里长大的,哪容你指责?” “弘昼啊,怎么把御花园里面的花全部摘完了?”雍正慈祥地问他。 “汗阿玛,那日我与福晋去御花园散心,见花开得正好,可惜花无百日红,总会凋零,偏巧纤袅又喜欢。于是我把花全部摘回来给纤袅看个够,纤袅也打算把这些花做成香囊、香油和百花胰子给您各位送去呢!”弘昼道。 “汗阿玛,您喜欢什么花?过两天我就可以把胰子给您送去了!”纤袅兴奋地道,“对了,这些花还可以交给御膳房呢!” “还可以做一些熏香。”弘昼道,“那样就可以节省宫里面买熏香的钱了。” “随便你们怎么处理这些花,但是以后若是要摘花,记得打声招呼。”雍正笑着摸着弘昼的头,“懂事了!” “汗阿玛,您日理万机也辛苦了,刚才纤袅泡了一些花茶,您进屋品品?”弘昼二话不说拉着雍正进屋品茶。只见茶香浓郁,汤色纯正,唇齿留香,雍正赞不绝口。 “汗阿玛喜欢,我就把这茶的做法给御茶膳房,您每天都可以喝了!”纤袅笑道,“我还做了糕点,现在还在蒸笼里面,您稍等一下。” “福晋不如把这方法告诉我,我也方便每日给主子烹茶。”安氏笑道。 “那不行,这是弘昼的一片孝心,给别人就没有意义了!”纤袅道,“弘昼心疼汗阿玛日理万机,您汗阿玛也要注重龙体,休息一下。” “这堆成山的奏折等着朕,而又总有看不惯我大清统治。就像那前阵子的徐骏,怕是想要造反!像什么‘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此等狂悖之言,这不就是看不起我满洲人吗?” “汗阿玛不必为这些事情忧心。”弘昼道,“那种人杀了就是,您不必自己气坏了身子。” 纤袅做好胰子、香囊等物,连忙给各宫送去。钮祜禄氏用这胰子用着欢喜,还特意又派身边的女官来取,纤袅也忙得不亦乐乎。她还从中嗅到了商机,做好的胰子、香油等物,少送一些给诰命,先馋住她们,然后再出高价卖出去。 纤袅就借此赚了几千两银子,就连弘昼都忍不住啧啧称赞。 弘昼与纤袅如漆似胶,引得无数人称赞,又引得无数人妒忌。这浸月见纤袅总是恩宠不断,心里吃醋,有事没事就骂别的丫鬟,任谁也不敢招惹她。弘昼忽然察觉到多久没有陪过浸月了,就召浸月了几回,最后的结局是浸月得意了,纤袅不理他了,弄得弘昼手足无措。偏偏最近浸月又得意得不得了,对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弘昼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过去对浸月还有些喜欢,如今却逐渐失去那种感觉了。他自己也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曾经会宠爱浸月。如今在他看来,浸月不过是爱慕虚荣、攀附权贵罢了。浸月并未察觉到弘昼对他看法的改变,她想凭他对弘昼的了解与多年的情分,弘昼无论如何也会护着她。她对纤袅是越发不尊重了。 但是毕竟不知浸月又有何心机,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纤袅错喝生子药,雪璎被罚苦抄书 虽说永瑛夭折之后纤袅身体受到很大损伤,但是毕竟根本好,于是弘昼总是忍不住每夜来找纤袅。纤袅嗜睡,弘昼本来也习惯早起,但是自从娶了纤袅之后就似乎被她带坏了,两个人时常一起睡到日上三竿。一来晚上折腾太久,二来春宵一刻值千金,二人如漆似胶,难舍难分。又是艳阳高照的时候,楚桂儿见今日睡得比以前还要久,就有些担忧,于是和琅玕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福晋,该起床了。”琅玕轻唤,纤袅没有理睬她,琅玕又唤了好几句,纤袅不耐烦地用被子捂住耳朵,缩在弘昼怀里。 “爷,该起了,时辰不早了。”楚桂儿道。 “都出去,别打扰!”弘昼迷迷糊糊地抱紧纤袅。 “主子,再不起……” “说不起就不起!”弘昼怒道,“这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耽误我,得赔多少金子啊!” “别吵了,我要睡!”纤袅闭着眼睛抱怨。 “都说了,别吵,别吵!”弘昼道,“你们都把福晋吵着了!” 楚桂儿和琅玕哑口无言,只得灰溜溜走出房间。但是估摸着二位主子也要醒来了,于是让御膳房准备新鲜的膳食来。 弘昼沉醉在纤袅浑身馥郁清香中,抱住就不想松手。其肌肤细腻,吹弹可破,弘昼总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纤袅或许恃宠生娇了,在弘昼面前逐渐开始任性,因为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弘昼都会满足她。 纤袅苏醒,正在伸懒腰,一对玉臂伸在被子外,弘昼又马上搂抱住她。纤袅朦胧着睡眼,道: “亲我。” “你这只狐狸精!”弘昼兴奋地狂吻着她,“睡醒了吗?” “没有!”纤袅笑着又亲了他一下,“昨天晚上你又把人家弄疼了。” “好了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弘昼又是一个吻过去,“我这魂儿都被你勾走了,哪儿把持得住?” “别拿你这甜言蜜语来哄我!”纤袅给弘昼递过一件衣服,“我起来了,给我穿衣服?” “我的好姐姐,我不仅是你的夫君,更是你的主子,理应你伺候我更衣不是?”弘昼笑道。 “我不管,你要上我的榻,我就是你的主子,是你求着我我才嫁给你的,所以该你伺候我!”纤袅不服气。 弘昼笑嘻嘻地为纤袅更衣,纤袅又反过来帮弘昼更衣。两人差不多都梳洗好后,浸月带来了早膳。纤袅肚子也早就饿了,看着丰盛的早膳,忙拉着弘昼来吃。 “你先下去吧。”弘昼对浸月道,“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你若是不放心,叫雪璎过来也行。” “爷,这些平常都是奴才伺候的,别人怕是伺候不了。”浸月笑道。 “又不是喂嘴里面,没什么伺候不了的。难道,你是怀孕福晋伺候不周吗?”弘昼问。 “那……那倒不是。”浸月沉着脸行礼,“那奴才先行告退,您与福晋慢吃。” 浸月发现弘昼对她的态度越发敷衍起来,心里面很不是滋味。看着两个人甜蜜地互相喂饭,浸月感觉收到了侮辱。她回到房里,看到雪璎正在看医书,竟然抱住雪璎就哭了。 “雪璎,你说我哪里比不上嫡福晋?爷为什么要冷落我?我是哪里做得不好吗?现在我从来没有说过嫡福晋坏话,我对嫡福晋恭恭敬敬,嫡福晋都可以帮我作证,为什么爷对我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爷和嫡福晋是夫妻,嫡福晋又为爷生了大阿哥,就算大阿哥夭折了,依旧改变不了嫡福晋受宠的事实啊。”雪璎道,“姐姐,只要嫡福晋高兴了,等她哪天不方便,不就是让您去侍寝吗?” “说得倒容易,就算她不方便,爷不行事也要陪着她……”忽然浸月想起什么,“大阿哥虽然夭折了,但是爷对嫡福晋的情还是不变,反而对她更好,好弥补她的丧子之痛。你说我若是怀上了孩子,不管是男是女,爷再怎么说也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宠爱我吧?雪璎,你帮我开一副可以怀孕的药,至于别的我自己想办法。最好我和爷喝的药都有,爷的药我下在酒里面就行了。等我生了孩子,我就是侧福晋了,到时候你到我身边来,也不用在嫡福晋这里受气了!” “嫡福晋对我挺好的,我没有受气啊。况且……这药也不好开啊!”雪璎推却道。 “哪有什么做不到的,我又不会亏待你。”浸月兴奋道,“你怎么就没有追求啊!就甘心当一个不受待见的通房?爷都不碰你一下!让你去侍寝,你还顾及着嫡福晋拒绝他。嫡福晋自然满意,爷很快就会忘记你啊!雪璎,我们女人过了这几年就人老珠黄了,可耽搁不得啊!” “我先帮你开几副调养身子的药,先喝几副,过几天我再给你开你要的药。但是切记,你要的药必须行房当天喝,否则不但没有用还会损害身体。虽不至于伤了根本,但是这毕竟是虎狼之药。”雪璎无奈。 “谢谢了雪璎!”浸月十分开心。 浸月先喝着调理身子的药,雪璎帮她配好生子药。浸月将药给丫头去煮,自己去了弘昼房间。弘昼见浸月来了有些不耐烦,正要让她出去,浸月端着茶就笑吟吟地走过去。她指尖藏着药粉,沾了沾茶水。弘昼倒没有注意,将茶喝尽。此时浸月就等自己的药熬好。 “爷,外面天气那么好,您不去走走,在这里看书也是闷啊。”浸月道,“爷,今天晚上……” “你出去吧。”弘昼淡淡道。 浸月活生生吃了闭门羹,心里头很不爽,于是打算晚上再试。她回到卧房,药已经端过来了。浸月满肚子气地把药喝了,但是总感觉这药的气味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于是没有放在心上。 偏巧晚上弘昼还是去了纤袅的房中,浸月心里面不平。但令她更难以接受的是,是纤袅又有喜了。她还在郁闷伤心的时候,雪璎却找上了她: “嫡福晋痛失大阿哥之后身体就不好,我阿玛开的调养药中有避孕的成分,嫡福晋是不可能怀孕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我哪里知道啊!你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我哪里会知道……”忽然浸月似乎想起来什么,“上次我喝了你给我的生子药,为什么我感觉和嫡福晋喝的调养的药是一样的?” “一样?不可能啊!”雪璎也疑惑了,“莫不是……药被掉包了?” 原来那天浸月吩咐小药房的荟芸熬药,恰好玲珑也守着纤袅的药。于是玲珑就与荟芸闲谈起来,走的时候却不小心把药端错了。于是纤袅就喝了雪璎给浸月的生子药。 “就算嫡福晋停了调养药也要过一段时日才可以受喜,除非嫡福晋误喝了那生子药。”雪璎急了,“这可如何是好?嫡福晋身子还没有调理好,这到了月份,我担心嫡福晋啊!” “罢了,这次算我倒霉。”浸月遗憾地道,“至少嫡福晋有喜伺候不了爷,我才有机会接近爷。” 纤袅与弘昼都不知道这缘由,只道是这个孩子来得是时候。崔奇哲把完脉后忧心忡忡地回到太医院,雪璎却追上去,悄悄告诉他孩子的由来。崔奇哲一听,既恍然大悟又更加忧心: “我就说这嫡福晋怎么就怀孕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件事还是要坦白说了,我还要继续给福晋开安胎药,把身子养好。你也真是的,帮那浸月开什么药?” “阿玛,嫡福晋吃错了药,可有什么不对劲吗?”雪璎问。 “应该没有,嫡福晋一般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哪怕药被掉包了也想不到,浸月那么机灵不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吗?你抽机会把真相告诉五爷和福晋,让福晋注意身子,更要按时喝我开的安胎药。”崔奇哲道,“所幸福晋根本好,有些人一喝下去说不定命都没了。雪璎啊,你跟着我学医这么多年来,用药还不知道轻重,药多了,药少了都是要害人命的啊!” “阿玛,我错了嘛。可是,您让我去告诉爷和福晋真相,我不敢,要不您帮女儿说。”雪璎拉着崔奇哲的手,“阿玛,求您了!” “行,阿玛答应你!”崔奇哲怜爱地摸着雪璎的头,“但是你回去,把中药十八反十九忌、妊娠禁忌歌都给我抄一百遍,明天交给我!” 雪璎回去抄书,浸月看到有些疑惑。问出原因后,心里面有点儿为雪璎打抱不平了。 “不就是药猛了一点儿吗,为什么崔太医就那样罚你?太不公平了吧!”浸月道。 “我开的是虎狼之药,是会害人性命了,所以阿玛让我抄书,也是我该受的惩罚。”雪璎继续抄书,“要不,我们两个一起去把药的事告诉爷和福晋?” “反正又没有什么事情,说什么说啊!”浸月道,“雪璎,这件事情还是瞒住好,万一被发现了,我们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已经跟我阿玛说了。”雪璎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认个错,福晋和爷不会把我们怎样的。” “你说什么说啊!”浸月有些恼怒,“那你抄书就是活该!” 浸月无聊地走到雪璎旁边,看见她正在抄妊娠禁忌歌,忍不住好奇: “怀孕这么多东西都不能吃啊。” “那是当然了,这药用对了可以救命,用错了可就要了命,千万不可乱用!”雪璎道,“我还是老老实实把这些全部抄完吧。” 崔奇哲去给纤袅请平安脉,纤袅怀这一胎比上一胎好太多了,连弘昼都说这个孩子一定特别懂事,会体贴人。 “福晋还是需要多多注重身子,我开的药一定要按时喝。”崔奇哲道,“五爷,福晋,有一件事,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弘昼道。 “前些日子,福晋房里的浸月找雪璎要生子方,雪璎没轻没重的,开的虎狼之药。那浸月的药不知道是不是被拿错了,奴才担心,会不会是福晋误喝了。” “喝了也正好,说明那方子有用。”弘昼道,“你说是虎狼之药,那对福晋身体可有什么损伤?” “只要怀上孩子,倒也不伤根本。只是这药过猛,不可长期服用。以浸月的性子若是一次不行就会吃第二次,两次不行就会吃第三次,那样走火入魔,迟早会伤了根本。”崔奇哲道,“雪璎打小体弱,于是奴才让她从小学医,她呀,就是分不清轻重!” “罢了,你下去吧。至少嫡福晋有喜,我心情好,毕竟功大于过,将功赎罪了!”弘昼道。 但是引起一切事端的浸月可不是那样好受了,弘昼先是叫来她斥责几句,骂得她满脸泪光,又罚了她半个月银钱,这让浸月始终心里头不高兴。 弘昼仍旧喜欢每日歇在纤袅处,亲吻着她,亲吻着肚子里面的孩子。纤袅心里面也是如此开心,她很喜欢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会不会就是永瑛呢?”纤袅问。 “说不定就是呢。并且,比上一次更加懂事了。”弘昼摸着她的肚子,“这个孩子肯定很文静。我觉得我可以亲自教育他,我要让他跟着我读书,跟着我骑马。” “你怕不是想着以后你去尚书房有人给你做伴了吧?”纤袅笑道,“还是我亲自照顾着,不要给小孩子太大的压力。” “生下这个孩子,争取明年再生一个,下一年再生一个!”弘昼笑道,“那样就儿孙满堂了!” “那我可生不动。”纤袅撒娇道,“难道你帮我生?” “没有我,难道你生得出来?”弘昼忍不住吻了吻纤袅。 然而崔奇哲总是担心纤袅这一胎,又担心弘昼不懂轻重照顾不好纤袅。于是在家里面翻箱倒柜,雪璎都感到好奇。只见崔奇哲拿出一本灰扑扑的书,很是陈旧。但是毕竟不知此书为何物,更不知有何作用,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雪璎巧用《金瓶》谏,弘昼封王搬新府 崔奇哲将灰擦掉,将书交给雪璎。雪璎一看到书名,瞬间脸就红了。这不是别的书,恰好是明朝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 “阿玛,这不是禁书吗?您哪来的啊?您找这书出来干嘛?”雪璎问。 “五阿哥和福晋小两口饥渴难耐,又不懂节制,一见面就分不开,你把这书给五阿哥看看。”崔奇哲道。 “阿玛,给他看这个书……不太好吧?若是被发现了……” “别给他多看,只需要看一看第七十九回。”崔奇哲道,“不管他要看多少,都必须先把第七十九回看了。” “阿玛,为什么?”雪璎十分不解。 “这个你莫多问,关键看五爷有什么感想。你若是不理解,自己先看一遍吧。”弘昼道。 雪璎回去之后,将第七十九回仔细看了一遍,瞬间就明白了崔奇哲的用意。恰好弘昼一个人在书房,雪璎才敢小心翼翼地进去。 “你怎么来了?莫不是福晋有什么不舒服的?”弘昼问。 “福晋很好。”雪璎将书交给弘昼,“这是阿玛让我带给您的,他说……” “崔太医还有这种奇书!我可得好好看看了!”弘昼兴奋地翻阅起来,“怎么买到的啊?我出一千两把这书买了可好?” “爷,请您先看一看第七十九回。”雪璎道,“阿玛说,不管您要看多少,都必须把第七十九回看完。” “得,我现在就看。”弘昼翻到第七十九回,忽然开始皱眉头:“西门庆食欲丧命,吴月娘丧偶生子……啧啧啧,这题目够瘆人!” 弘昼本来还一脸津津有味,看到后面竟然满脸诧异和惊恐,脸色惨败,仿佛自己就是书里面的角色,亲身感受了一番。看完这一回后,弘昼似乎还是惊魂未定,过了许久方才恢复脸色血色。雪璎见他一副吓傻了的模样,不禁想笑,谁曾想弘昼竟道: “还好,我没有宠妾。事实证明,对妾不能太娇惯,不然连自己怎么被弄死的都不知道。” 听到他这样一说,雪璎更加哭笑不得。但是看到弘昼一本正经的模样,似乎又担心他没有看懂,因道: “贪杯自然是不能有,醉了心智就会被有心之人所害。就算对方无心,也难免自己受害。人欲不可过,且不说是否害人,害己是必然。” “我知晓。”弘昼似乎惊魂未定,“死相太惨了!” 弘昼又怎会不知崔氏父女的良苦用心?弘昼也知自己纵欲过多,时常头晕目眩,仗着自己年轻觉得可以为所欲为。崔奇哲送来的《金瓶梅》恰好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浇醒了他,让他也逐渐成长明白事理。于是,他带着这本书去见了纤袅。 “我今天寻来了一本奇书。”弘昼道。 “什么奇书啊?”纤袅很好奇。 “是《金瓶梅》。”弘昼将书拿给她看。 “这不是禁书吗?你哪里来的?” “这个你甭管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一起来看一下。”弘昼道,“方才我看过第七十九回,可把我吓得虚汗都冒出来了。你我也需看看这书,毕竟是夫妻,睡觉是经常的事情。你怀着身子做什么都不舒服,我给你念吧。” 纤袅听着弘昼讲书,喜滋滋的。 雍正十一年二月己未,封皇二十四弟允秘为諴亲王,皇四子弘历为宝亲王,皇五子弘昼为和亲王,贝勒弘春晋封泰郡王。同时给弘昼分府,其府原是九王爷允禟之府邸,而弘历所居西二所也被赐名“乐善堂” 弘昼身着石青色补服,绣五爪金龙四团,前后正龙,两肩行龙。朝冠倒与皇子并无差别。纤袅吉服褂绣五爪金龙四团,前后正龙,两肩行龙。杏雨冠顶等各饰东珠九,服与纤袅同。 弘昼仪卫,吾仗四,立瓜四,卧瓜四,骨朵四。红罗绣五龙曲柄盖一。红罗绣四季花伞二,红罗销金瑞草伞二,红罗绣四季花扇二,青罗绣孔雀扇二。旗枪十,大纛二,条纛二。豹尾枪四,仪刀四。马六。常日在京,用曲柄盖一,红罗伞扇各二。吾仗、立瓜、卧瓜、骨朵全。马四。前引十人,后从六人。销金红伞二,纛二,旗十,立瓜、骨朵各二,吾仗四。 纤袅仪卫,吾仗二,立瓜二,卧瓜二,骨朵二。金黄罗曲柄绣宝相花伞一,红罗绣宝相花伞二,青罗绣宝相花扇二,红罗绣孔雀扇二。黑纛二。红色曲柄伞,道旗二。红仗、吾仗各二。销金红伞一,青扇一。拂子二,金吐盂、金水盆各一。杏雨仪卫与纤袅仪卫差别不大,只是少青罗花扇二。 弘昼仪卫在前,纤袅仪卫在中,杏雨仪卫居后,从紫禁城出发去往新府邸。道路旁是一群羡慕的老百姓,看着华丽的仪卫,只恨自己天生没有这个命。 落轿,弘昼搀扶着纤袅,看着“和亲王府”四个大字很是满意。纤袅看着宽敞的新家,也喜不自禁。 “满意吗?”弘昼问。 “当然满意,这么大的一个府邸,可是王爷送给我的礼物!”纤袅道,“这可比南三所大多了!我在那南三所就活动不了筋骨,现在总算可以找个宽敞的地方了!就是那个仪卫有一点儿晃,我有点儿不舒服。” “那好,我们就去看看我们的新房!”弘昼抱住纤袅往里走,“让我来看看这新房子!” 楚桂儿拿来地图,弘昼点点头,表示对构造很满意。王府门口两个石狮子,栩栩如生,雕刻精美。 “福晋可还满意?”弘昼问。 “那是。”纤袅笑道,“给我挑一件最大的,最舒服的,透光的,通风的房!” “这当然很重要,不过最重要的是,要离我那里近。”弘昼笑道,“我提前给你挑好了。先去我那里看看,然后就去你那里。” 先是去了溢春苑,然后走进弘昼书房,书房里面十分文雅,文房四宝都在,书架上整整齐齐堆放着书,多宝阁上无数奇珍异宝。窗外有青竹,竹影恰好映在帘子上。书房正上面,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稽古斋”三个大字。 “为什么要叫‘稽古斋’?”纤袅问。 “稽古,遵循古制,明辨是非。”弘昼道。 接着参观各个院落,首先来到离稽古斋最近的院落,弘昼给此地取名为韫袭苑。韫袭者,尤珍藏是也。 “既然你有一个稽古斋,我这韫袭苑里面也该设一个书房,就叫‘沁古’如何?”纤袅问。 “‘沁古’二字甚好,渗透古制。”弘昼道,“以后我们肯定儿孙满堂,需要给孩子们读书的地方,书房就叫‘鉴古’,还要给以后的小世子单独留一间书房,就叫‘讽古’。” “稽古,沁古,鉴古,讽古,这不就是和亲王府的‘四古书斋’了吗?”纤袅笑道,“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你怀了孕,我又封了王,你肚子里面的就是世子。”弘昼道,“你肚子里面的小世子,可是很想出来看看额涅的。” “生孩子太疼了,我不知道这个孩子会不会对我好一点儿。”纤袅道,“希望这个孩子可以乖乖听话,不要累着我了。” “一定会的。”弘昼抱住纤袅,“我们的孩子是最懂事的,他一定非常体贴。我去想一想,想一个最好的名字给他。” “当然。”纤袅笑着摸着肚子,“我们去下一间院落吧。” 接着来到一间院落,此处天空晴朗,阳光明媚,倒适合观星。 “不如就叫皓辰苑吧。”纤袅道,“这个地方阳光好,晚上的景色一定也不错,要不杏雨姐姐住这里?” “那我就谢谢妹妹了。”杏雨笑道,“这么大一间皓辰苑,空空荡荡的,冷冷清清的,我都不习惯了。” “姐姐随时可以到我这里来啊!”纤袅道,“我那里更大,更加冷冷清清呢!姐姐来了,不就热闹了?” 紧接着又去了一间较小叫阴暗潮湿的院落,但是里面杂草丛生,还没有打理,弘昼想也不想,道: “给那些格格吧。” 纤袅见这里有些荒废,但是毕竟是弘昼的意思,便道: “静女其姝,三位格格美丽动人,这里就叫静女苑吧。回头我叫人把这里修缮一下。” “只是三位格格,没必要大费周章,节俭一点就好。”弘昼道。 “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女人,你去她们那里的时候不会嫌弃这环境?”纤袅问,“还是得修缮一下,毕竟也是拨的公款。而且再说了,你现在一年有一万两银子,怎么不够用了?” “好,听你的。”弘昼道,“我们再到处去看看。” 接着往后走,后面有一片人工湖,波光粼粼的水面,周围停着几叶乌篷船。湖面上有着雾气,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湖中心的小岛。 “那里有一间院落,但是我见那里阴气太重,怕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于是我让人在这里挖了一个湖,没有桥,只能乘船。这里一切景物,都以‘隐幽’二字命名。” 【隐幽湖上隐幽岛,要去岛上隐幽船。此处没有隐幽桥,鬼神过桥隐幽居。船上定点隐幽灯,隐幽换来隐幽人。中元拜鬼隐幽香,过船必敲隐幽铃。隐幽铃响惊鬼神,过船千万莫低头。若见水中鬼新娘,赶快点上隐幽烛。船上会有隐幽符,一定转赠鬼新娘。白昼登岛莫照镜,子丑照镜碎无影。隐幽岸上隐幽林,生长苍翠隐幽竹。隐幽花林居岛上,一片梅花镇恶灵。湖上不会有孤船,上船必逢鬼新娘。新娘不会为难郎,君走千万莫回头。别摘新娘红盖头,新娘终身把你缠。】 “也不知道那里面死了些什么。”弘昼道,“听说在修缮这府邸的时候,很少有人敢到这里来,隐幽居也没有人敢进去。据说有一个胆大的工匠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出来,最后发现他竟然埋在土里。为了避免有人靠近那里,我才派人在这里挖湖。” “真是够瘆人的。”纤袅道,“也不知道这水里有什么。” “我会派人随时把守。既然我们来了这里,以后每年中元节,我们都过去祭拜一下鬼神。记住,这里没有桥。我听工匠说,有工匠晚上看到有桥,走过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最后在房梁上发现悬挂着他的尸体。如果看到有桥,千万不要走过去,就当是海市蜃楼。白天倒还正常,晚上离这里远些。” “可有请道士来驱鬼?”纤袅问。 “请过,但是那些道士施法途中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全部疯傻,也问不出所以然来,最后竟都吊死在树上。”弘昼道,“而挖湖的工匠也所剩无几,这些事情都是我听说的。据说把隐幽湖上的这些事情传出来的工匠都死了,剩下的工匠要么疯傻,要么什么也不说。想必是这里有着什么诅咒,里面的秘密说不得。我见隐幽船上有些物件,似乎都是通灵的。若是不得不过去,就用船里面的东西。” “这地儿怪瘆人的,我且先走了,毕竟肚子里面的孩子可经不得吓。”纤袅道,“鬼神,鬼神,管他是鬼是神,我偏不信这个邪!怕不是有人在搞什么鬼把戏,亦或者是这里的谣言就是鬼,来到这里的人都是被谣言吓死的,看到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但愿吧。”弘昼牵着纤袅的手,“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一行人离开了这瘆人的地方,倒没注意湖中迷雾遮挡住乌篷船,上面若隐若现着什么…… 王府的后花园倒一点儿不比御花园差,弘昼赐名“芳华园”。又有一处院落种满了梅花,纤袅欣喜,道: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不如这里就叫‘尘香苑’如何?”纤袅道。 “你说好,自然是好。”弘昼笑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希望可以看见白雪红梅交相辉映的景象。”纤袅仿佛看到眼前的白雪红梅,“白雪红梅,秉烛夜游,灯火阑珊。” 纤袅弘昼有了新家,弘昼封王,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弘昼恐见隐幽桥,纤袅喜得一麟儿 弘昼搬新家,于是请来一群兄弟来喝酒。弘历和弘晳都前来了,还有新封的諴亲王允秘,泰郡王弘春。弘昼摆满美酒嘉肴,不醉不归。 “别喝了。”纤袅见弘昼喝得酩酊大醉,“少喝点儿,贪杯误事。” “你怀有身孕不方便,回屋里面歇着就是,我一会儿来找你。”弘昼摸着纤袅的手,“乖,去休息,别累着你自己了。有四哥在,你不必担心我了。” “放心吧,弘昼有我们看着。”弘历道,“五弟妹好生歇着,不必麻烦。” “那好,四哥可要把他看好,不准他多喝,我去让小厨房再上几道小菜。”纤袅行礼方要告退。 “福晋坐下一起来吃几口吧。”弘春道,“我们无论如何也是表亲关系……” “谁跟你表亲关系,我和卖父求荣的人是表亲关系?”纤袅直接打断,“为了不被父兄连累,竟然将自己父兄都举报,踩着自己的父亲上位,也就只有泰郡王您做得出来了!” 弘春是允禵与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的儿子,为了摆脱父亲的连累,竟然向雍正提出告状。弘春的证词成为雍正搬到允禵的最后一根稻草。弘春本是百无一用之人,但是借此却表明了忠心,才得此封了泰郡王。 “这叫大义灭亲,难道我忍心见我阿玛和兄弟们受罪吗?”弘春道,“你也太不明事理了,我阿玛本来就犯了错,迟早都是会被抓的,我不如早些去说,坦白从宽嘛。” “你风光几日就够了,踩着自己父亲上位,自己本来就没用,朽木不可雕也!”纤袅气愤地道,“你说你忠心,我看你不孝不忠!” “你说什么呢!”弘春马上站起来指着她,“我看你也是那种乱臣贼子!” “弘春不忠不孝路人皆知,也没必要说出来让他丢脸了。”弘历拉住弘春,“人家多少也是一个郡王,自然会有皇帝收拾,你出言不逊,快向泰郡王赔罪。” “是。”纤袅十分不情愿地赔罪。 “你们这群小侄子啊,真是不让人省心!”允秘笑道。 “二十四叔,您虽然辈分最高,但是您却是在座最年轻的一位啊。”弘昼道,“在我们面前就不用摆架子了。纤袅,你先回韫袭苑歇息吧。” 纤袅回到韫袭苑,铺好床,静候弘昼。弘昼仍然喝得挺醉,但是坚持要把这些兄弟皇叔送到门口。弘昼醉醺醺地回到王府,一瞬间竟然摸不着方向。楚桂儿本来搀扶着他,竟然也跟丢了。刚刚搬到新王府,很多人都对这里不熟悉。弘昼跌跌撞撞不知道跑到哪里,定睛一看,这不是隐幽湖吗?弘昼想起工匠们说过的话,心里头害怕,连忙就想要离开。结果发现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离不开隐幽湖。弘昼正在纳闷儿,忽然看见湖上面有一座若隐若现的桥,仿佛看见上面有一个人。他仔细一看,是纤袅!他正要把她叫下来,桥忽然断裂,纤袅掉进了水里。 “纤袅!纤袅!”弘昼二话不说就跳到湖里。 他醉酒,朝着似乎是纤袅落下去的地方到处寻找。忽然湖上有一乌篷船,弘昼连忙爬上去喘口气。忽然他似乎听到纤袅在呼救,他想要划船,却发现里面没有船桨。他想洗脸清醒一下,埋头一看水面,里面竟然有着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鬼。他惊恐地叫起来,似乎激怒了眼前的女鬼,竟直接被拖下去。他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他看着眼前的女鬼,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一种熟悉感。他水性好,拉住想要把她往水下拖的女鬼,抓住她的红盖头。 “扯了我的盖头,我就会跟着你哦。”不知道哪里传出俏皮又诡异的声音。 接着传来了笑声。 弘昼松开红盖头,他已经被冷水清醒了,他听出来这声音是纤袅的声音。 忽然他感觉被带到了水中,水下面似乎有东西在把他往下扯。弘昼费力喊道救命,面前的鬼新娘已经不见了,他感觉如释重负,拼命扑腾起身体。又想到纤袅在这里,又到处喊着纤袅。 一群侍卫被弘昼声音唤来,连忙将他从水中救起来。楚桂儿也循声赶来,见弘昼一副狼狈又惊魂未定的样子,十分担心。 “福晋呢?福晋跳水了!”弘昼喊道。 “主子,福晋在韫袭苑里面好好的呢!”楚桂儿道。 “不……我亲眼看到她从桥上跳下去的!”弘昼撕心裂肺地又要返回去找。 “王爷,隐幽湖上面没有桥!”楚桂儿也吓出一身冷汗,“福晋好好在韫袭苑等您呢!” 弘昼却不相信,朝着要去湖里寻纤袅。楚桂儿担心,连忙去韫袭苑请来了纤袅。弘昼一见到纤袅,也不管浑身湿透,就抱住纤袅哭起来。 “怎么了?”纤袅关切地问,“怎么哭了?” “你没事就好!”弘昼紧紧抱住她。 “此地不宜久留,看你身上,都湿了,跟我回韫袭苑吧。”纤袅温柔地道。 纤袅带着弘昼回到韫袭苑,给他擦水,换上干爽的衣服。今天晚上,弘昼抱住纤袅就不敢松手,纤袅小心翼翼地问: “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见……我看见湖上面有桥,我就是看到你从桥上跳下去我就过去了。中途,我上了一个乌篷船,结果我……我看到水面里面有一个女鬼,她……她的声音和你一样,但是……好像是从远方发出来的。然后……就有什么东西把我往水下面拖!”弘昼十分惊恐。 “别怕,我好好的。”纤袅抚摸着弘昼的脸,“你说过,把那里的东西当成海市蜃楼。或许,那只是因为心理原因,你若是不怕,鬼还怕你呢!” “我一直以为你在水里。”弘昼道,“我以为那都是真的。而且,我好像还遇到了鬼打墙。我不知道我怎么就走到那里了,而且怎么也走不开。” “以后别跑那个地方去了。”纤袅道,“那个地方瘆人,不要去。以后就不想那个地方了。” 所幸弘昼并无大碍,数日之后,也恢复如初,之后也无人再提及那隐幽湖。 但是纤袅心事重重,因为她的八字是伪造的,父母刻意把她的生辰后说了一月,倒说得吉利。纤袅本是在康熙五十四年七月十五子时所生,父母觉得不吉利,就对外称她是中秋出生。又取“乌尔登格”其名,好压制住出生当日的阴气。 如今出了隐幽湖这件事,纤袅总是担心得不得了,又总感觉自己与隐幽湖又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只好向弘昼坦明自己伪造八字的事情。 弘昼得知她是中元所生,倒也并未诧异,反倒安慰她: “躲避自然是不敬鬼神的做法,不如把这生辰略调一调,调到七夕。虽然也是大阴重七之日,却靠近你原生辰,又不如七月十五阴气重,不至于激怒了鬼神。” “我本是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但是听到你那晚上的经历,我就觉得瘆得慌。”纤袅叹气,“我担心我哪一天也会被缠住。” “肯定不会。”弘昼拉住纤袅的手,“我会保护你。” 天气逐渐转热,雍正在紫禁城也待着烦闷,就带着一帮皇亲国戚来到圆明园。此时纤袅已经接近临盆,行走不便,但是想到为了孩子的身体,也总让琅玕和玲珑搀扶着走走。 弘昼不仅总是注意着纤袅,也时不时地注意起刘贵人。刘贵人是管领刘满的女儿,生得是千娇百媚,还挺受雍正恩宠,如今也到了临盆之际。但是弘历比弘昼更关心刘贵人那一胎,他恨不得把刘贵人肚子剖开看个究竟。 在六月十一的时候,刘贵人生下圆明园阿哥,雍正老来得子,甚是欣喜,给圆明园阿哥赐名“弘曕”。次日,这刘贵人就晋封谦嫔。 弘昼本来也想去道贺,顺便看看这个刚出生的皇弟。偏偏纤袅宫缩难受,在床上十分痛苦。弘昼担心纤袅像上一次一样,这一次一直守在纤袅旁边。所幸有惊无险,六月十三日子时,纤袅再一次生下一个小阿哥。 “他怎么那么丑?”纤袅喘着粗气,“这还是我生的吗?” “刚出生都这样。”弘昼笑着给纤袅喂水,“辛苦你了。” “幸好这一次有你一直陪着。”纤袅抓住弘昼的手,“给孩子娶什么名字?” “汗阿玛很快就来亲自赐名。”弘昼轻轻吻了吻纤袅的额头,“我一定亲自教育他,让他成才!” “你自己都逃学,还管我儿子。我儿子若是哭一声,我可跟你没完。”纤袅道。 夫妻俩人看着这刚出生的小阿哥,极其欣喜。小阿哥不哭也不闹,恬睡着。 雍正很快也来了,看着襁褓中的皇孙,大喜。 “这孩子张得当真有福气,将来能成大器。朕赐他名为永璧。发源纂胄,叶派枝分,开国承家,珠联璧合。”雍正道。 “谢汗阿玛赐名。”纤袅和弘昼道。 然而雍正政务繁忙,也来不及多看几眼孙子又离开了。 纤袅躺在床上,看着身旁的永璧,不甚欣喜。她轻抚着永璧的小脸,生怕把他弄醒。 “珠联璧合。”纤袅笑道,“是啊,珠联璧合,他就是珍珠美玉,天降人才。” “我们两个,同样是珠联璧合。”弘昼道,“我会带着永璧习武,带他读书。他就是我的世子,光看这面相就知道,他堪当大任!” “可别把孩子累坏了。”纤袅道,“这个孩子我要亲手照顾,必须等六岁的时候才准开始读书。” “不行,三岁就要开蒙,可不能落后!”弘昼道,“你看四嫂对永琏,那么小就教他读书习字,咱们永璧可不能落后。” “我不管,我们永璧会落后吗?小孩子就应该好好宠,那么严厉干什么?”纤袅道,“只要不像你小时候那样宠,他就可以成才。” “我小时候怎么了?比功课,四哥可差我一大截呢!”弘昼道,“就算不比文,武我也甩他一大截呢!不然为什么每次我逃课汗阿玛都不会重罚我?因为我会,没有必要浪费精力在那上面!” “你就吹吧。永璧要睡觉了,你不准吵,不然,就把你送到隐幽岛上面去。”纤袅道,“你去看看上面有什么。” “下个月中元节,我们一起过去。”弘昼道。 纤袅本想好生参观一下圆明园,可是如今坐月子下不了床。嘴上又贪吃,刚生完,又吵着要吃遍大江南北的美食。弘昼又开始了过去的老套路,当着她的面吃,让她馋着求他。然后递给她一碗停奶药,再递给她一碗坐月子的药。看着纤袅的馋样和喝苦药时滑稽的表情,弘昼觉得十分有趣。 纤袅每日都料理永璧,将他抱在怀里,弘昼想抱一下都不可以。纤袅刚能下床,就抱着永璧逛圆明园。可惜天气燥热,纤袅不断给永璧遮阴,又不断给他扇扇子,生怕孩子中暑。弘昼倒不愿意纤袅把永璧带远了,他也担心孩子中暑。可是纤袅就是不听,到处抱着永璧玩。她把永璧放在柔软草地上,给他摘花,让他抚摸花草,带他认识花草树木。弘昼就是担心纤袅不会带孩子,想方设法阻止纤袅出门。纤袅却担心永璧在屋子里面闷得慌,坚持要出门。无奈,弘昼同意,但是坚持要和纤袅一起。 “这孩子整天都在睡,你把他带外面弄兴奋了,打扰他睡觉了。”弘昼道。 “不会的。”纤袅道,“我自有分寸,我知道他什么时候想睡,什么时候不想睡。小孩子刚出生眼睛不怎么看得清,很快他能看到的就越来越多,他对外界就更加好奇。我当然要满足孩子的好奇心,那样他才会见多识广。” “但愿如此吧。”弘昼道,“我还是认为这么小的孩子不要随便带出去。入秋了,差不多该回去了。我先为你办生辰,然后中元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隐幽岛上。我们第一次去要注意一点儿,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禁忌。” 毕竟不知中元节将遇何事,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夫妻中元祭隐幽,杏雨中秋怀麟儿 入秋之后,雍正带着一行人离开了圆明园。紧接着七夕,弘昼忙着为纤袅筹办生辰。弘昼寻来天下美玉,竟发现一块奇玉,任谁也叫不出那玉的名字,弘昼将这玉做成了簪子。这玉像是羊脂玉又像是蓝田玉,簪子上面隐隐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轻烟,若有若无,似雾非雾,还有淡淡荧光。翡翠做成的绿叶镶嵌在玉簪上,其上梅花簇枝,有的含苞欲放,有的争艳斗春。细看,竟然使用无数名贵珠玉制成,还有翠蓝色的点翠勾勒出翙翙其羽的蝴蝶正在采花,每朵花蕊中都凝聚着一颗熠熠生辉的大东珠。簪身通体玉色,若轻轻闻闻会有一种清香,久久不散。这样的玉簪,明朝的琢玉师陆子冈也雕刻不出,明熹宗天启爷不当木匠要改行琢玉师了!这玉,就像没有浸血的和氏璧一样美丽。 “好漂亮的簪子。”纤袅爱不释手,“好华丽,太漂亮了!” “怎么会不漂亮呢?我亲手雕刻的。”弘昼道,“千金都买不到这玉簪一厘,因为这是我用真心做的。你要天天戴着,不准取下来。” “我才舍不得戴呢,戴了就更舍不得取下来了。”纤袅道,“这簪子太漂亮了,多精致,这做工真是巧得天工。” “送给我最爱的嫡福晋,自然要用最好的礼物。”弘昼吻着纤袅的额头,“我的好福晋,让我亲一下。” “行了。”纤袅笑着躲开,“今夜还要乞巧,我就不去了,永璧需要照顾,你让侧福晋组织着就行。你可以去看看,今晚我自己照顾永璧,你就不要添乱了。” “那我睡哪里?”弘昼问。 “你回你书房去睡,要谁侍寝我也批了,反正今夜不准来烦我。”纤袅抱住永璧,“我照顾我的永璧。” “可是今日是你的生辰啊。”弘昼道。 “以往每年生辰都是过的中秋节,从来不会单独过。你给我送礼物,我已经受宠若惊了。”纤袅笑道,“生辰年年有,现在永璧还小,我要照顾他。明年你就好好陪我。” 弘昼不乐意地离开韫袭苑。晚上灯火通明,王府所有的女眷都在一起。杏雨办好乞巧夜宴,今日她也穿着华丽。一身凝夜紫衣,头上坠着两支金步摇,两支鎏金凤钗。 弘昼在楚桂儿的催促之下来赴宴,看着一帮妻妾华美的模样,早把原来的坏心情甩到十万八千里去了。特别见今日的杏雨,他从来没发现杏雨竟然也如此美丽动人。 “今日我才发现,侧福晋也如此动人。”弘昼搂过杏雨来亲个嘴,“这么多年来,冷落你了。” 杏雨也没想到今日被弘昼这样一夸,瞬间脸红。弘昼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春心荡漾。他不断等这夜宴结束,感觉一盏茶就像一柱香那么长。终于结束后,他连忙带着杏雨回到皓辰苑。 “皓辰苑的夜空当真是美啊。皓辰苑位于南方,正是观星的好地方。”弘昼感叹地搂住杏雨,“嫡福晋还年轻,我也不放心把王府大小事情交给她打理。若是交给她,她肯定把王府弄得鸡飞狗跳,把天捅个窟窿出来。这么多年来,我也是冷落你了。你处理王府大大小小的杂事,我却从未留意过你,唉。” “奴才不求可以有像嫡福晋一样的宠爱,也不求王爷随时想起奴才,至少王爷不会忘记奴才。”杏雨依偎在弘昼怀里,“嫡福晋可以为王爷繁衍子嗣,想必王爷也有意很快再与她要一个孩子。到时候王府里面到处都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想着那画面就令人向往。” “咱们也可以生啊。”弘昼道,“嫡福晋可以生,你也可以生。你也是我的福晋,是我用花轿抬进门来的福晋,你也是我的妻子,我当然不能亏待你。” 当夜,弘昼与杏雨就颠鸾倒凤,尽享鱼水之欢。 七月十五,极阴之时。弘昼拉住纤袅的手,两个人一起踏上乌篷船。船上有一个铃铛,几柱香,几张符纸。船上还挂着一盏灯,里面有没有用完的蜡烛。纤袅害怕,用火折子点灯,弘昼划船。纤袅看着船上的符纸和铃铛,若有所失,将铃铛挂在船上,风吹响了铃铛。 “铃铛是可以驱鬼的,这符纸应该是贴在鬼头上的。”纤袅道,“船里面的香,一会儿在隐幽居里面烧。” 此时湖面上有一空船,其构造与弘昼纤袅坐的没什么区别,但是上面却装饰着破旧的“囍”字。弘昼惊讶地认出,这是当初他撞鬼的船,正要上去一探究竟,纤袅拉住了他。弘昼和纤袅继续往岛上去,而那空船似乎有人在划动,一直跟着纤袅和弘昼。纤袅有些担心了,可是并没有看到船上有什么。 “那船上怕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弘昼道,“上一次就是在那里撞鬼的,这一次我吸取教训,无论如何也不上去。” 停岸后,弘昼拉着纤袅进到隐幽居。隐幽居十分华丽,只可惜已经物是人非,似乎荒废许久。纤袅提着灯,弘昼点燃香,两个人对着案台祭拜。这一路上还算是平静,倒也没遇到什么怪事。纤袅看到一面十分精美的铜镜,可惜已经看不清楚,纤袅拿起一旁的破布将镜子擦亮,忽然发现了什么。她看着镜子,叫了出来。弘昼忙问纤袅怎么回事,纤袅指着镜子。此时弘昼一看,镜子竟然照不出人来! 忽然,外面传来树叶窸窸窣窣的声音,窗外似乎有什么漂过。弘昼牵着纤袅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什么都没有看到,弘昼正要松口气,纤袅忽然惊叫——她看到有一个红色嫁衣的女人飘过。 “有鬼!”纤袅缩在弘昼怀里。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弘昼拉住纤袅马上就走。此时岸边找不到乌篷船,弘昼和纤袅都十分害怕。他们寻寻觅觅,在梅花林中找到了桥。 “那里有桥!”纤袅最先发现,“我们走那里回去!” “别过去!”弘昼拉住纤袅,“隐幽岛上不会有桥!” 两个人继续找船,却连影都没看到。弘昼担心,纤袅更是害怕。弘昼提议等天亮再走,于是带着纤袅回到隐幽居。而此时妖风阵阵,空气中传来不知道什么笑声。纤袅在弘昼怀里面哭,弘昼虽然害怕,但是却紧紧抱住纤袅。 “别怕,什么都没有。”弘昼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害怕到极致。耳边不断回荡着笑声,纤袅终于忍无可忍,拿起铜镜放在窗台上,对准外面,笑声瞬间消失了。夫妻俩紧紧抱在一起,心惊胆战地度过了这个不眠之夜。 天亮了,夫妻俩狼狈地爬起来,纤袅起身去查看镜子,却发现镜子已经破碎。此时纤袅感觉后背拔凉,道: “怕不是晚上有什么东西照镜子吧。我们是什么时候登岛的?” “十五日亥时。”弘昼道,“我们找船找了很久,子时的时候外面就有鬼笑声。” “怕不是子时不能照镜子吧。”纤袅道,“说不定外面有什么东西照镜子了。这镜子照不出人影,说不定可以照鬼影呢?天亮了,事不宜迟,我们赶快找船吧。” 弘昼带着纤袅继续找船,还是没有找到什么。正沮丧地回到隐幽居,弘昼惊讶的发现破碎的铜镜竟然修复了,还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这镜子……”纤袅指着镜子说不出话,“我们要马上离开!” “把我抓稳,我带你游过去。”弘昼道。 弘昼搂住纤袅,费力地像对岸游去。此时隐幽湖就像望不到尽头,怎么也无法游过去。弘昼已经筋疲力尽,可是找不到落脚点。纤袅又看到湖上的孤船,担心弘昼累着,至少上了船。纤袅本来想着一起回去,却发现没有船桨,于是打算用手划。触摸到水的一瞬间,天色昏暗,竟然下起了阴雨。紧接着,犹如弘昼上次遇见一样,只见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鬼在面前。 “我上次就遇到了她!”弘昼道,“我上次应该就是在这里叫救命被听到的!我们离岸不远了!” “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有事。”纤袅在船里面四处寻找,找到里面的符纸,二话不说贴在女鬼的头上。 “我们马上走!”弘昼道。 两个人不断用手划船,而后面的鬼新娘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死死地定在那里。 “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吓人啊。”纤袅道,“说不定就是一块木头,被谁玩鬼把戏穿上了衣服,而这木头又与这船相连,船动起来木头就浮起来。” 纤袅什么也不管,干脆将那红盖头摘下来,里面竟然是……一块木头。 “所以说我们一直在怕什么?”弘昼问,“一块木头?” “怕是哪个工匠的孩子搞的恶作剧吧!”纤袅将红盖头收好,“那孩子真是顽皮,到处造谣。” “那我们昨晚上看到的又是什么?还有那天晚上?”弘昼问,“那晚我还听见有人说话呢!” “海市蜃楼呗!你那天晚上醉酒,醉糊涂了吧!”纤袅道。 许久,终于见岸。岸边等了一群人,见弘昼和纤袅回来,连忙呼喊。回到岸上,弘昼气急败坏: “见我们不回来也不知道来接我们!我们若有事,你们都得陪葬!” “我们也怕啊!”侍卫道,“王爷和福晋没事就好。” “把这船,捞上来,烧了!”弘昼道,“把船烧了一切都好!” 隐幽岛上面度过一夜,反而让纤袅和弘昼没有那么害怕。甚至还做了约定——一起去看看那女鬼是什么样子。 “我想那‘女鬼’应该很漂亮,下一次遇见了我就把她娶回来!”弘昼道,“什么时候我们再去一趟?” “谁知道你娶回来一个什么东西。”纤袅道,“你若敢娶,我也不说什么。许仙可以娶蛇妖,你也可以娶女鬼。但是娶回来,哪怕她修行上千年,也必须叫我一声姐姐,逢年过节也必须来给我送礼。” “那是必须的,福晋的地位可不能撼动。”弘昼搂住纤袅,“为了我的纤袅,我才不娶她,她跪着求我我也不娶。” “这不就对了嘛!”纤袅亲吻着弘昼的嘴唇,“真不知道你娶一块木头干什么?或者说,晚上窗边飘的红布?” 中秋团圆,但是因为雍正政务繁忙,很少举行宴会,因此弘昼在王府举行宴会。所有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令弘昼欣喜得喝了好多酒。偏偏杏雨不怎么动筷,纤袅最先注意,忙问起缘故。杏雨倒也不回答,只言受了风寒。偏偏弘昼担心,连夜叫来崔奇哲。 “崔太医医术高明,风寒感冒什么的,崔太医开一剂药就好了。”纤袅道,“姐姐可要按时吃药。”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喝药还要别人追着劝,还要别人哄着喂药。”弘昼道,“杏雨可用不着。” “回禀王爷、嫡福晋,侧福晋是有喜了。”崔奇哲道。 “那不正好!”弘昼喜得一下子就不醉了。 纤袅本来还在说笑,听到崔奇哲这样一说,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黑着脸从乳母手中抱过永璧,强颜欢笑: “永璧很快也有人做伴了,姐姐大喜。就是不知,姐姐是给永璧添的弟弟还是妹妹。” “那肯定是弟弟。”弘昼口无遮拦,并没有注意到纤袅此时很不高兴。 “王爷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纤袅拉住杏雨的手,“姐姐可要好生安胎,若是那里住得不舒服,到我这韫袭苑住尚可,去稽古斋住王爷也不会有意见。这第一胎是最难受的,生了第一胎,以后就好了。” “多谢嫡福晋。”杏雨道,“托您的福,但愿是一个小阿哥。” 中秋夜宴还没有结束,纤袅便借口永璧要睡觉提前离开。她回到韫袭苑,十分生气地关上门,谁也不理,抱住永璧就是哭。永璧似乎知道纤袅很伤心,于是用手为她擦眼泪。 “侧福晋的孩子生下来,阿玛就要把给你的爱分给他。是个格格倒没什么,额涅就担心是个阿哥。”纤袅抱着永璧道,“你是额涅的心头肉,你大哥走了,你就是额涅唯一的孩子。不管侧福晋生下的孩子是什么样的,额涅都不准阿玛因为他而冷落你。你是嫡子,侧福晋生下来的虽不是庶子但是也不是嫡子,侧福晋就是平妻,她也不敢在我面前嚣张。你是实际上的嫡长子,将来王府的一切都是你的。额涅会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纤袅抱着永璧哭诉,弘昼似乎察觉到纤袅异样,也来到韫袭苑。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纤袅吃醋宴杏雨,公主造访和王府 弘昼来到韫袭苑,听见纤袅的哭声,正要进去,却发现纤袅把人都赶出来,还把门锁上了。见窗子没有关上他就趴在窗子上偷听。只见纤袅像抱着一个布娃娃一样抱着永璧然后对着永璧诉苦。 “如果以后侧福晋生了小弟弟,阿玛给你们分吃的,你不准让给他。有吃的带回来给额涅,才不给他吃!咱们母子一条心,你是我生的,有好的不准让给弟弟,要给额涅。同样,额涅也会给你一切好的。你阿玛他要雨露均沾,我才不愿意。不管侧福晋生的是何方神圣,都无法撼动你的地位。”纤袅对永璧道,“你是嫡子,你天生就比他优秀。你说,阿玛会更喜欢你对不对?你说,侧福晋生了小弟弟阿玛是不是就不来韫袭苑了?” 弘昼看着纤袅直想笑,原来她是吃醋了。看着纤袅一本正经的模样,又看着永璧稚嫩似懂非懂的模样,看着他只知道“嗯嗯”地发声,弘昼已经快憋不住笑,从窗子翻进去: “你这都把孩子带坏了。” “他是我儿子,我才不会把他带坏。”纤袅转过身,“你快去陪姐姐,姐姐怀有身孕需要人照顾。” “好酸啊!”弘昼深吸一口气,“谁的醋坛子打翻了啊?” “谁知道呢!”纤袅若无其事地坐在床上,“王爷可要好好照顾姐姐,永璧也恰好缺少一个玩伴呢!” “怪不得说女人的脸比翻书都快,我今日是知道了。”弘昼转身欲走,“既然嫡福晋宽宏大量,我就……” “走了就别进韫袭苑的门!”纤袅抽泣起来,“是啊,姐姐马上就要给你生儿子了,姐姐的儿子一定更加厉害!” “这里太酸了!”弘昼扇着鼻子,“你不是你啊?” “是永璧!”纤袅马上推卸责任,“永璧,是不是阿玛有了小弟弟就会把对你的爱分给小弟弟了?” “别把孩子带坏了,永璧才不会吃醋。”弘昼抱过永璧,“永璧永远是阿玛的掌上明珠!” “你更爱我还是永璧?”纤袅问。 “你跟孩子也要吃醋啊?”弘昼问,“我当然更爱你了。” “那永璧怎么办?你肯定更喜欢姐姐的儿子,不喜欢我们永璧了。”纤袅道。 “怎么会不喜欢?永璧是我独一无二的嫡长子!”弘昼道,“他是我的嫡长子!杏雨再怎么生,生下来的都非嫡非长。倒是你,把王府弄得到处都是醋味儿,还推卸责任!我儿子可不是你用来背锅的!” “他是我儿子,自然向着我!”纤袅夺回永璧,“以后姐姐生了阿哥,你也必须最爱永璧!” “好,我答应你。”弘昼抱住纤袅道,“天色渐暗,我们也该就寝了。我去把永璧交给乳娘。” 弘昼把永璧交给了乳娘,当夜,又是一阵巫山云雨。 在皓辰苑中,杏雨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感到不安。杏雨身边有两个丫鬟,一个叫珷玞,一个叫玦佩。 “主子,为什么您还是不高兴呢?”玦佩问。 “我是侧福晋,又料理王府的大小杂事。我若是生下儿子,这无疑挑战了嫡福晋的权威和地位。嫡福晋受宠,她眼里哪里容得了沙子?”杏雨叹气,“嫡福晋若是乐意,她完全可以怂恿王爷把我这个孩子拿掉。” “那可如何是好?”珷玞问,“主子也不是故意怀孕的,况且我看嫡福晋挺单纯的,又与您交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算计人的样子啊!” “她不必直接对王爷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但凡偶尔抱怨一句,王爷自己就可能会有这种心思。你看她单纯,她若是真的单纯也当不了这嫡福晋。你知道当初她选秀的时候怎么回答出皇上的问题的吗?她的回答让皇上额外满意,她是有心机的。你别看她似乎什么都不懂,她其实什么都懂。我看到她第一眼,就从她那双眼睛里面看出来,她灵光得很!她可以将王爷迷得神魂颠倒,让王爷对她爱不释手寸步不离。如今她或许不会对我动手,因为她必须树立宽宏大量贤惠端庄的人设。我看她为我道贺的表情就不自然!我承宠她不会管,但是我怀孕,就是天理不容!她有了儿子,就有了欲望,做额涅的都想把最好的一切给孩子,她会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择手段!你们都记住,对韫袭苑的人都要谦让,对嫡福晋一定要恭敬。” “可是您有了孩子,就有了地位,嫡福晋也不好针对您啊。”珷玞道,“我们皓辰苑,冷冷清清,王爷也不来,有一个孩子该多好。” “世子永远都是嫡福晋的儿子,我的孩子又哪来的机会?若是得罪了嫡福晋,我的孩儿怎么办?孩子是母亲唯一的羁绊。”杏雨望着天上的星星,“就算世子之位像天上的星星那么多,也轮不到我的孩子。天上的星星那么多,月亮却只有一个。” 纤袅带着永璧去看望杏雨,杏雨害喜难受,这让纤袅看到好受了许多。 “姐姐到我的韫袭苑去安胎如何?我每日准备鸡鸭鱼肉牛羊,姐姐想吃多少吃多少!我那里还有些上好的药膳,姐姐补补身子!”纤袅拉着杏雨的手,“我已经让厨子准备好了,姐姐现在就去?” “多谢妹妹好意。”杏雨只好答应,又看向永璧:“二阿哥真是气宇轩昂,能成大器啊!” “永璧才多大啊。”纤袅笑道,“走吧,我们回韫袭苑。” 杏雨来到韫袭苑,膳食早就摆好,纤袅让琅玕唤菜名: “燕窝鸡丝汤一品、海参烩猪筋一品、鲜蛏萝卜丝羹一品、海带猪肚丝羹一品、鲍鱼烩珍珠菜一品,淡菜虾子汤一品,鱼翅螃蟹羹一品,蘑菇煨鸡一品,辘轳锤一品、鱼肚煨火腿一品,鲨鱼皮鸡汁羹一品,血粉汤一品,芙蓉蛋一品,西施乳一品,文思豆腐一品,绣球乾贝一品,红梅珠香一品,金丝酥雀一品,红白鸭子一品,片皮乳猪一品,糯米凉糕一品,芸豆卷一品,鸽子玻璃糕一品,奶油菠萝冻一品,北京辣菜一品香辣黄瓜条一品,甜辣乾一品,雪里蕻一品。” 眼见着摆了几个小圆桌,杏雨正要推却,纤袅又让玲珑报菜名: “麻婆豆腐一品,东坡肘子一品,冷锅鱼一品,石磨豆花一品,甜皮鸭一品,卤鸭子一品,鱼香肉丝一品,回锅肉一品,辣子鸡一品,酸菜鱼一品,水煮鱼一品,毛血旺一品,酸辣粉一品。” “妹妹,准备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啊。”杏雨道。 “那边的是基础。”纤袅指着宫廷菜,又看了看玲珑报的川菜:“继续,还没有完呢!琅玕,继续。” “山西过油肉一品,酱梅肉荷叶饼一品,老大同什锦火一品,香酥鸡一品,黄芪煨羊肉一品,酸汤羊肉一品,烤羊排一品,糖醋鲤鱼一品。”琅玕道。 “姐姐,不必客气。”纤袅礼貌地递过筷子。 用膳时,纤袅见杏雨不怎么动筷,有些焦急,又把格格通房都叫来。 “姐姐怕不是没有胃口?”纤袅见杏雨迟迟不肯动筷,“玲珑,叫厨子再做几道菜。我想想,就来一品老醋焖鸡和酸汤鱼。” “侧福晋更喜欢辣子鸡还是酸汤羊肉?”浸月问。 “当然是酸汤羊肉了!”纤袅连忙给杏雨舀汤,“酸的开胃,姐姐若是没有胃口就多吃点儿酸的。” “我还是更喜欢辣子鸡。”杏雨夹起一块鸡肉,“酸的吃起来恶心,吃得我想反胃,还是川菜更合我胃口。” “那正好,我那里有几个川菜湘菜厨子,给姐姐送去!”纤袅笑道,“琅玕,叫小厨房再上几道川菜来!我听说四川的古董羹不错,来一个!对了,还有贵州的辣椒炒肉和剁椒鱼头!” 纤袅见杏雨对川菜和湘菜比较感兴趣,就稍微放宽心了。纤袅又给杏雨递过去一碗酸辣粉,杏雨咬咬牙接过,瞬间,她感觉辣得逼人,简直想要吐出来。她再也忍不住,在一旁呕吐。回来之后,珷玞搀扶着她,杏雨回到座位上: “怎么放那么多醋啊?酸死了!” 纤袅本来吩咐厨子在酸辣粉里面多加辣加酸,见杏雨这模样,心里头高兴坏了,连忙给杏雨递水: “这厨子也真是的,当这醋不要钱似的。” 简单一顿膳食,吃的不多,却剩了很多,很多菜基本没动几口甚至根本没动。自从发现杏雨可以吃辣之后纤袅每日都十分舒心,弘昼反而不怎么高兴,有意无意忽视杏雨。而纤袅也很快有喜,弘昼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侧福晋刚刚怀上,你也有了,真是喜上加喜!我去翻翻字典,找一个好名字。”弘昼亲吻着纤袅,“以后就有人陪永璧读书习字了。” 永璧趴在床上,看着弘昼和纤袅满脸喜气,忍不住就往纤袅身上钻。弘昼笑着抱过他,道: “你真有福气,马上就要当哥哥了。我可是当了好多年的老幺。” “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纤袅问,“喜欢弟弟就待在阿玛那里,喜欢妹妹就到额涅这里。” 永璧马上就要往纤袅怀里面钻,却被弘昼死死抱住。永璧挣脱不开,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额涅抱。”纤袅马上抱过永璧哄,“永璧不哭,永璧最乖了。” “你怀着身孕,把孩子交给我吧。”弘昼接过永璧,“额涅马上就要给你生弟弟了,你可不能累着额涅了。现在额涅不能抱你了,你要懂事。” 永璧仍然一直在哭,弘昼又不会哄孩子,最后叫来乳娘才把永璧哄睡着。纤袅正要安心睡一夜,弘昼却道: “侧福晋怀的多半是个格格,你可要再生一个阿哥出来。我看侧福晋对川渝菜倒是挺喜欢的,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跟你抢东西吃。”纤袅道,“你不准我吃的东西我偏要吃!” “你说,给咱儿子取什么名字好呢?”弘昼问,“咱儿子一定冰雪聪明。” “万一是一个格格呢?”纤袅小心翼翼地握住弘昼的手。 “这不可能,一定是一个阿哥。”弘昼捂住纤袅的嘴,“明日我皇姐要来,你帮我好好筹办一下。” “你哪个皇姐?”纤袅疑惑地问,“和硕怀恪公主不是早就离世了吗?” “是二公主,和硕淑慎公主,汗阿玛的养女,理亲王的六妹。”弘昼道,“小时候皇姐最疼我了,我可得好好招待她。她人特别好,对我特别疼爱。只不过,请她来就必须请理亲王。” 次日,纤袅见理亲王与淑慎公主、额驸(满语:驸马)观音保先后来了。淑慎公主并没有乘坐仪卫,而是与弘晳步行前来。纤袅见这淑慎公主,神色温柔,年轻美丽,谈笑举止都是如此动人。不由得对她产生了好感。 “皇姐,路上累不累?”弘昼忙问,“我准备了碧螺春,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当然喜欢了。”淑慎公主笑着走向纤袅,“听说福晋有喜,可惜我今日才知,没准备什么礼物。福晋喜欢什么告诉我就是,我回头就让人送来。” “用不着,皇姐您来了,就是最大的礼物。”纤袅笑道。 “矜和,我记得有一次弘昼为福晋摘光了御花园里面的花,想必福晋应该很喜欢。”弘晳道,“我最近寻得些奇花异草,不如给福晋送来?” “是啊,我想起来了,那次弘昼还给我送来了胰子和香囊呢!”矜和道,“二哥,回头就把花送过来吧!” “这怎么好意思。”纤袅连忙推却,“皇姐和理亲王的花,我可受不起啊!” “怎么受不起?对了,肯定是那花不够上档次!”矜和回头对弘晳道,“二哥,你到底有没有用心挑啊!花还没有送来就知道不好,你怕是舍不得钱吧?我皇弟媳妇要的东西当然要好!” “行,我回头就换更好的花来!”弘晳道。 弘昼、纤袅、弘晳与矜和一起用膳,相谈甚欢。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杏花结子纤袅忧,弘昼见女心不悦 弘晳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外人,自己不怎么插得上话。弘昼绝对不会与弘晳说话,纤袅也不好开口对弘晳说话。矜和忙着聊天,偶尔会问弘晳几个问题。来这里让他感到为难,他本是不愿意来的,他也知道弘昼不是真心请他,矜和也希望弘晳和弘昼能够好起来。观音保更是插不上什么话,他与矜和相见都困难,对这一群宗室也不怎么熟悉。 “皇姐,什么时候再来我这儿聚聚?”弘昼问。 “随时都可以来。”矜和笑道。 “公主,时辰不早了,也该回府了。”观音保拱手行礼。 “本宫还不急着,你若待不下去现在就可以走。”矜和白了一眼观音保,“本宫与你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一回,让你来与本宫见皇弟,你还千百般不乐意。额驸,你若是对本宫不满意,本宫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你对皇弟不满意,本宫可饶不了你!” “请公主恕罪!”观音保马上跪下,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弘昼。 “皇姐,额驸毕竟来自蒙古,不懂我们满人的规矩,您没必要气坏了身子。”弘昼扶起观音保,“额驸从科尔沁大老远来到京城,我们总要招待好。” “皇弟为你求情,我就饶过你,下不为例!”矜和仍然有些不解气。 “矜和,额驸毕竟出自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孝端文皇后、孝庄文皇后和孝惠章皇后的母家人,总不能在你这里受气。”弘晳劝道。 “二哥,我是你亲妹妹,你怎么帮他说话!”矜和嘟起小嘴,很不高兴:“他来自科尔沁又如何,若非我下嫁于他,他也不会有今日荣耀。” 最后是矜和将观音保赶走,才暂时平静起来。观音保觉得自己十分委屈,有着高贵的出生,又幸运娶得和硕公主。当了额驸他才发现,每次见公主都要向她身边的嬷嬷请安,嬷嬷同意才能见面。这还只是见面,两个人就没有怎么同房。他还不能自由纳妾,他曾无数次想向矜和请示,又担心她不答应,每次都咽在肚子里,不敢说。在公主面前,他就像一个奴才,什么都要看公主脸色行事。公主若是不高兴了,他还要当受气桶。 纤袅看到矜和与观音保那样的夫妻关系,不禁有些担心。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隐隐有些担心。她以身体不适回到韫袭苑,连忙让小厨房送来酸辣粉。她忙吃了一口,感觉又酸又辣,眼泪都要流出来,她自己也辨别不出怀的是男是女。酸的吃不下去,辣的也吃不下去,她担心得不得了。她独自倚着门框,看着院子里面的丁香,不断叹气。此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在找什么。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理亲王,你在找什么?” “茅房……在哪里?”弘晳红着脸问。 “茅房?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我让人给你准备官房,等一下。”纤袅连忙吩咐琅玕。 “不用了,来不及了。”弘晳涨红了脸。 “琅玕,你找得到,你带理亲王去。”纤袅吩咐。 解决完后,弘晳的脸色好了许多。纤袅将弘晳请到沁古斋,给他准备好君山银针茶。 “王爷可喜欢这君山银针?” “当然很喜欢。”弘晳笑道,“今日让福晋见笑了。不过我见福晋,怎么如此惆怅呢?” “竟让您也察觉了。”纤袅叹气,“我不知道我肚子里面这个孩子是男是女。” “不管是格格还是阿哥,都是我爱新觉罗氏的血脉。”弘晳道,“阿哥能够畅谈古今,指点江山,格格可以和亲蒙古……” “不要和亲!”纤袅眼角已经是泛起泪花,“能够留在京城的又有多少?若是一个格格,最多就是一个多罗郡主,很难留在京城。” “若是可以获封公主,就可以留在京城。你看,汗阿玛的四位公主,不是都留在京城吗?特别是对和硕和惠公主,怡贤亲王的女儿,可是万般疼爱的。”弘晳劝道,“是弘昼不喜欢格格吗?” “我不知道,他从来就不希望我生一个格格。”纤袅擦擦眼泪,“格格是要送出去和亲的,到时候分别,只会徒增忧伤。我哪晓得我怀的是一个阿哥还是格格,若是一个格格,若是……这可怎么办?万一王爷真的不喜欢她,把她赶出去怎么办?” “这应该不会。”弘晳安慰,“若是他真的干这种事情,我愿意收养她。” “多谢理亲王。”纤袅微笑,“每一次遇到困难,总有您帮助。” 直到日落西山,矜和来寻弘晳,弘晳才十分不舍地离开韫袭苑。弘昼略有些不乐意,他知道弘晳在韫袭苑待了一整天,想着就来气。又不好说她,弘昼将一肚子气憋在心里。 雍正十二年四月二十日,所有人都围在皓辰苑,屏住呼吸,听着杏雨叫喊。弘昼在屋外踱来踱去,纤袅额头上满是汗水。终于皓辰苑的叫喊声消失了,听见轻微的婴儿抽泣。弘昼和纤袅连忙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婴儿被稳婆抱住,杏雨已经痛晕过去。 “回王爷和嫡福晋,侧福晋生下一个小阿哥,但是侧福晋和小阿哥现在都不太好!”稳婆道,“侧福晋怀孕时所食辛辣过度,导致胎儿也上火,侧福晋这是头胎,方才又难产,还需要多多调养。” “还好,还好。”弘昼抱着小阿哥很欣喜,“先给小阿哥下火,等小阿哥身体恢复了,我就去给他找一个好名字。” 纤袅看了看床上的杏雨,又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敢相信杏雨生下来的竟然是一个阿哥,她感觉她被骗了。她略微迟疑了一下,连忙去查看杏雨情况。 “姐姐已经昏倒了,快请太医啊!”纤袅似乎非常焦急,“快让崔太医进来看看姐姐啊!” 弘昼这时才想起杏雨来,连忙去查看杏雨情况。所幸杏雨无恙,弘昼才舒了一口气。 三阿哥的身体不怎么好,据说是上火所致。纤袅越发担忧起来,她只是想知道杏雨怀的是男是女,才给她送去川湘菜厨子。况且杏雨自己也在吃,而且似乎也是无辣不欢的样子。按理说杏雨知道孕妇不能吃过于辛辣,川湘菜适量就够了。可是纤袅发现杏雨几乎每天都要吃川湘菜,起初她并没有在意,如今孩子有了事她才似乎想到什么。她开始担心三阿哥的身体状况,她担心弘昼怪罪她给杏雨送川湘菜厨子导致三阿哥上火。于是纤袅每日跑皓辰苑最勤,总是对杏雨嘘寒问暖。 杏雨并不能吃辣,但是她为了隐藏胎儿的性别而狂吃辣,她辣得流眼泪,辣得喉咙痛,辣得痔疮都找上门来。但是她仍然不断吃辣,她担心自己一旦停辣就会被怀疑,她担心纤袅会对她和孩子动手。可是如今她见纤袅对自己如何如何关心,又感觉自己似乎是错怪她了。或许纤袅只是单纯地想知道胎儿的性别,又不好开口,是她自己想多了吧。 “姐姐自己的身体最要紧,把身子调养好了,以后才可以再生。”纤袅笑着给杏雨喂月子药,“永璧又添了一个弟弟,以后王府就热闹了!” “可惜这孩子体弱多病,还没取名字呢。”杏雨怜爱地看着三阿哥,“若是他也能像二阿哥一样该多好。” “三阿哥当然比永璧好了!”纤袅笑道,“姐姐都聪慧过人,更不要说三阿哥了!我看着三阿哥都感觉欢喜得不得了,姐姐可要经常带三阿哥到韫袭苑来。” “妹妹不也是马上要添一个阿哥了吗?”杏雨笑问,“我也期待王府有越来越多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我也希望。”纤袅笑道,“以后王府热热闹闹的!” “到时候阿哥格格满地跑!”杏雨道。 “王爷不喜欢格格。”纤袅叹气,“我就担心,自己会生一个格格出来。” 听到这样一说,杏雨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原来弘昼不喜欢格格,说不定嫡福晋就是为了让她失宠才给她灌辣椒的? “嫡福晋福气,当然生得是阿哥。”杏雨道。 “但愿如此吧。”纤袅叹气,“若是个格格,王爷不喜欢,我就带着她离开。到时候,请姐姐帮我照顾好永璧。” 听到她这样一说,杏雨又打消了方才的疑惑,拉住纤袅的手: “不会的,一定是一个阿哥。” “我也希望。”纤袅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姐姐要调养好身子,才可以为王爷生阿哥。” 弘昼不喜欢格格,他不喜欢格格。知道这个消息,杏雨心里面很不好受——若是哪位福晋格格生了小格格出来,会不会彻底失宠?小格格会不会也……杏雨不敢想象,她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如果真的发生了,恐怕……她也会带着小格格离开吧。 离开,真的要离开吗?杏雨此时发现,“离开”竟是如此可怕的词语。她忽然发现纤袅竟也是如此可怜——似乎加入皇家的姑娘,都没有幸福的。 六月二十四,纤袅也临盆了。弘昼在韫袭苑里陪着纤袅,他看着纤袅流下来的汗水十分心疼。纤袅想把孩子生下来,但是她不敢,可是此时她已经疼得说不了话了。她拉住弘昼的手,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弘昼似乎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帮她擦汗。 “福晋这是憋住不生啊!”稳婆着急了。 “别耍小脾气,这多疼啊。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弘昼静下心拉住纤袅的手,“乖,别闹。生完了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好不好?” 此时纤袅已经开了十指,她终于忍不住了,开始撕心裂肺地叫起来。永璧在屋外听见纤袅的叫声,忍不住哭出来。杏雨在外等待着,她也急坏了。永璧哭闹不止,任凭谁也哄不住。 终于伴随着纤袅的惊叫,响起的孩童响亮的哭声。稳婆连忙减掉脐带,擦干身上的血水,将孩子装在襁褓中。 “恭喜王爷,嫡福晋生了一个小格格。” 听到这个消息,纤袅瞬间感觉崩溃。弘昼连忙拉开襁褓一看,十分失望地回到纤袅身边。 “明年,就争取明年,我们还能再生一个小阿哥。” “你说过,什么都答应我,什么都满足我,你说话算话吗?”纤袅流着眼泪问。 “你也不看看你生得的是什么。果然,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弘昼并没有回答纤袅的问题,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韫袭苑。 “你骗我!你回来!”纤袅哭喊。 她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可是仍然不能挽留弘昼。杏雨看到弘昼脸色难看,又听到屋内稳婆“报喜”,心里面感觉愤恨不已: “王爷,无论阿哥格格,都是爱新觉罗氏的血脉,是嫡福晋十月怀胎走过鬼门关生下来的。您不能如此偏心!” “让开。”弘昼冷冷道。 “王爷,您对得起嫡福晋吗?”杏雨拦在弘昼面前,“当年嫡福晋生大阿哥的时候,疼痛难产,您对嫡福晋日夜不离。如今生了小格格,您对妻女不管不顾,您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弘昼一把将杏雨推开,然后离开韫袭苑。杏雨没有站稳,若不是雨晴扶着,早就跌倒了。 纤袅抱着小格格,忍不住哭出来。永璧趁乱进去,见纤袅哭了,连忙用手帮她擦眼泪: “额涅,不哭。” “永璧,你当哥哥了。”纤袅苦笑,“你看,这是你妹妹。” “妹妹……我喜欢……”永璧用十分稚嫩的声音道,“妹妹,妹妹,妹妹……” “永璧要当一个好哥哥,照顾好妹妹。”纤袅慈爱地摸着他的头,“永璧会好好照顾妹妹的,是吗?” “我……我是哥哥,要表护……表护……妹妹。”永璧第一次说出这样长的句子。 “是保护。”纤袅笑道,“永璧是哥哥,要保护妹妹。” 纤袅生下小格格,令弘昼十分不爽快。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纤袅投靠平西府,弘晳密谋邀亲信 自从纤袅生下小格格之后,除非来看永璧,否则弘昼绝对不会踏足韫袭苑。最后是永璧哭闹不止,在弘昼看望他时硬拉着他去见纤袅,弘昼才去看看她。 “等你出了月子,我们就抓紧再生一个。”弘昼道。 “要生你自己生。”纤袅哄睡着小格格,“反正那是你的事,你还有侧福晋和格格,实在不行我那两个通房也给你。” “纤袅,别闹了。”弘昼坐在床边,“你也没必要与我置气,我们都还年轻,可以继续生。” “女儿要睡觉了,别吵。”纤袅拍着小格格,“你若是非要说就想个名字。” “你自己想,想好了给我说一声就可以了。”弘昼十分漫不经心,“那我走了,你照顾好你自己。” 看着弘昼远去的背影,纤袅忍不住哭了。 她抱住怀里的小格格,看着她眼角的泪花,感觉心碎了。她忽然在怀疑,弘昼或许并不是爱她,只是想要找一个人为他生儿子。弘昼如今想的是抓紧时间在生一个,完全忽视了纤袅。她还记得她生永瑛的时候,弘昼对她多好,没日没夜地照顾她。她感觉那时候的弘昼,是多么令人温暖,可是现在…… 弘昼对她不闻不问,更别说那个小格格。小格格连名字都还没有,弘昼压根儿就不看她一眼。 她不想待在这个地方,她怕以后又生下一个小格格。弘昼虽然不会抛弃她,因为法律也不允许,但是不理睬是肯定的。她想起一个人,或许他可以帮她——他答应过她。 她也不管有没有出月子,收拾好东西,让乳娘给小格格喂饱奶,就要离开。她想过回娘家,但是弘昼肯定会最先找到那里的。她不敢确定弘晳会不会帮她,她也不知道弘晳在哪里。她抱住小格格,让雪璎准备好马车,千叮咛万嘱咐她不要说出去,就从后门离开了。 马车颠簸,小格格哭闹不止,纤袅也哄不住她。纤袅让车夫加快速度,但是又让车夫平稳一点儿,车夫表示做不到。可是马车太颠簸,小格格就是一直哭。最后车夫提议休息一会儿,纤袅终于将小格格哄睡着。 “到昌平还要多久?”纤袅问。 “至少半个时辰。”车夫道,“再等等吧。” 纤袅有些饿了,她又担心小格格会不会饿了。但是看样子就是饿了,小格格哭闹不止,可惜纤袅没有奶水。以前纤袅生完孩子,就会被灌药,防止有奶水。纵使她贵为福晋,说白了也是伺候王爷的,根本不可能让她哺乳。而她生了小格格仍然喝了药,如今奶水格外稀少,根本不可能将小格格喂饱。 可是纤袅仍然不断挤着,哪怕挤出血来,也必须把小格格喂饱。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孩子,就算没人疼她,她也必须疼她。 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这个小格格更重要。 终于到达昌平,车夫问她要去哪里。此时天色渐暗,不怎么看得清路。纤袅只好在附近的酒楼歇一晚,然后请来一个临时乳娘。此时纤袅不得不停下来用膳——她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此时,她开始向乳娘打听: “您可知平西府在何处?” “平西府?”乳娘有些疑惑。 “那里又叫郑家庄。”纤袅道。 “郑家庄在昌平城东南,离这里很近。”乳娘道,“但是我记得前几年那里好像住进去一位贵人。” “您可以带我去吗?”纤袅连忙拿出银票,“现在我必须去那里。” “到那里去倒容易,但是那里一般不准我们老百姓过去。”乳娘道,“若是娘子需要,明早老身就过去瞧瞧。” 次日天还没亮,乳娘连忙去了平西府,可是被侍卫拦住。无奈,纤袅只好跟着乳娘一块过去。清晨的风特别冷,纵使是夏天,仍然感觉到一丝凉飕飕的。终于,纤袅看到有马车停在门口,很快弘晳就从里面出来准备去上朝。 “理亲王,理亲王!”纤袅在一旁喊。 弘晳注意到纤袅,连忙过去问缘故。纤袅让乳娘先回去,然后将襁褓中还在熟睡的小格格交给他,十分不舍: “请王爷照顾好她。” “这……福晋,现在天还是黑的,您怎会在此?”弘晳略有些惊讶,“况且京城离昌平还是挺远的,您何时来的?在这里多久了?” “我不想在那里待着了,可是我又担心她。”纤袅看了看怀里的小格格,“弘昼不喜欢她,她连个名字都还没有。我若是自己走了,留着她一个人也没人照顾。您说过会照顾她的,请您替我照顾好她。” “那你怎么办?”弘晳问。 “我……大不了,我跑深山老林里面待着去!只要,我可以来看看她……”纤袅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王爷,请您照顾好她,我要走了……” “等等!”弘晳叫住她,“你先在我府里待着吧,我现在要去上朝,我会让我的福晋招待你。你一个人在外面住着也不好,暂时在我这里安居,也可以与小格格长期见面。” 弘晳带着纤袅进入平西府,嫡福晋乌郎罕济尔默氏听说后,连忙来迎接。弘晳告诉她纤袅因为家庭矛盾暂住几日,乌郎罕济尔默氏爽快答应。乌郎罕济尔默氏给纤袅选了一间上好的房间,听说了纤袅的事情,感觉特别同情。乌郎罕济尔默氏特意请来乳娘来照顾小格格,又安慰纤袅的情绪。 “我知道你的感受,咱们女人生孩子要承受巨大痛苦,很多男人不理解就算了,还对我们指手画脚。我来自蒙古科尔沁,来到这里我最初也不满意。我喜欢在草原上骑着马狂奔,可是到了这里之后再也不可能了。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我会帮你照顾好小格格的。”乌郎罕济尔默氏道,“我叫乌兰图娅,就是红霞的意思。不知妹妹可会蒙古语?” “我连满语都不是很了解,小时候我在我安布和安布玛那里,那时候我都听的汉语。小时候顽皮,满语都只会一点儿,更别提蒙古语了。”纤袅有些惭愧,“后来我回到噶哈里之后,阿玛和额涅教我满语,那时候长大了,没有小时候学习能力强了,因此满语也没学多少。那时候因为语言不通,逼得我阿玛和额涅都开始习惯汉语了。况且,我也喜欢汉语,用满语说那些诗词,总感觉怪怪的。有时候我会听到弘昼说满语,可惜我不怎么听得懂。” “慢慢来,听习惯了就会了。”乌兰图娅道,“我小时候蒙古语听习惯了,后来为了选秀才学习汉语和满语,但是只是勉强听得懂,根本不能交流,现在习惯了,就会了。你慢慢习惯,到时候就无师自通了。其实都很简单,蒙古语和满语是互通的。你看宝亲王,不仅会满蒙汉三语,还会维吾尔语和藏语呢。而近支宗室,满蒙汉三语都是滚瓜烂熟的。” “可是平常不是汉语用得多吗?为什么还要学满语和蒙古语?”纤袅不解。 “像我,从小说的是蒙古语,到了这里还要说满语和汉语。我的父母兄弟都会三语,也必须会。”乌兰图娅道,“而满语和蒙古语,在汉语说顺口后很少会说,但是从来不会遗忘。就拿理亲王来说,他需要说满语的时候,大多数是用来骂人的。平常生活中,一般不会说满语。但是你若是让他说,他可以说得非常流畅。若是要写一些秘密书信,他更不会采用汉语。像以前的九王爷,他写秘密书信的时候采用西方夷人那样类似的语言,很多人都看不懂呢。” “这么厉害。”纤袅瞬间感兴趣起来,“不如你教教我满语和蒙古语?” “蒙古语我可以教你,但是满语我不知道怎么教。”乌兰图娅道,“若是王爷有空我就问问他。” 下午的时候,弘晳回来了。他见纤袅情绪还不错,小格格也很不错,放心了许多。乌兰图娅一直陪着纤袅,这让弘晳十分欣慰——乌兰图娅一直是弘晳骄傲的贤妻,从不争风吃醋甚至会帮他纳妾,将王府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知理亲王可有什么好的建议,给她取一个名字?”纤袅问。 “取名字这种事情我无权决定,还是得由父母来决定。”弘晳道,“我记得这一辈的格格名字是从瑶从艹头的。” “理亲王是我与她的恩人,自是可以取名的。”纤袅道。 “嗯……我想想……凤莞移宫,钿衫回袂。帘影动、鹊炉香细。南真宝箓,赐玉京千岁。良会永、莫惜流霞同醉。这是晏殊的《殢人娇》”弘晳道,“莞,莞尔,叫瑶莞如何?” “瑶莞,好,就叫瑶莞。”纤袅十分欣喜地抱住小格格,“你有名字了,你叫瑶莞。” “有名字自然是最好。”乌兰图娅道,“孩子终于有名字了。” “这几日宫里头也没什么大事,我就不必去了。”弘晳对纤袅道,“不过最近弘昼闹得慌,一会儿跑去养心殿,一会儿又跑去乐善堂,最后皇上和宝亲王都干脆称病不出。后来弘昼又去找矜和,矜和也在派人和弘昼一起找你。你一直躲在我这里也不是事,总要找个机会给弘昼说一下,他同意了你再继续住,不然他找到这里来就麻烦大了。” “若是理亲王不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着瑶莞离开。”纤袅起身。 “王爷,让妹妹先在这里住,先观察一下情况吧。”乌兰图娅道,“让她回去了肯定要跟和亲王吵起来,那样事情就更闹了。” “弘昼那小子若是真的要闹起来,恐怕是天翻地覆。”弘晳看着纤袅,“弘昼那坏脾气,若是你回去了,两个人肯定闹得天翻地覆。你就暂且住在这里,我去找人商量商量,同时观察情况。你要做好被弘昼发现的准备。若是被他知道你在我这里,他本来也看不惯我,肯定会有各种怀疑,弄得你我不清不白就更麻烦了。” 弘晳找来了他的亲信。弘晳手下的宗室十分之多,他们都是看不惯雍正登基的;还有一些是因为有求于弘晳,才跟随弘晳,怡贤亲王之子宁郡王弘晈就是弘晳最信任的堂兄弟。同时,像弘晈的长兄弘昌,恒亲王允祺之子弘昇都是弘晳拉拢的对象。他们都被软禁,憎恨于雍正,弘晳便让弘晈联络,承诺帮他们脱离苦海。 “若是可以借此拉拢和亲王,这必然是如虎添翼。”弘晈道,“但是皇上共有三位皇子,弘历继承的可能性最大,弘昼似乎没有夺嫡的心思,弘曕年龄尚小暂时不必考虑。吴扎库氏可以算是弘昼唯一的软肋,若是有她在,拉拢和亲王实在是轻而易举!” “若是能拉拢自然是最好,但是弘昼本来就不喜我,又与弘历走得近,皇上又宠爱他。你看他平常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实际上聪明得很,他能装,特别能装!这一次为了吴扎库氏大闹紫禁城,若是找到这里就不好弄了。”弘晳叹气,“我的想法是,不如拉拢和亲王福晋,从她那里得知弘昼和弘历的计划。弘历与弘昼是无话不谈,而弘昼对吴扎库氏更是毫不隐瞒。这吴扎库氏没有弘昼那样的机灵劲儿,从她那里套话再容易不过。” “昔日的东宫嫡子,如今沦落至此,换谁也不能接受!皇上非嫡非长继承皇位,对兄弟肆意屠杀,任谁看得惯?”弘晈道,“我作为怡贤亲王的嫡次子,实际上的嫡长子,却让弘晓那个家伙夺了怡亲王的爵位,我同样受不了这个气。可惜我没有能力,比不上哥哥您。” “说着就来气!”弘晳愤怒地将茶杯摔碎,“皇上本来是我阿玛的亲信,因为第一次废太子他自己自立集团。所幸他并未过多加害于我阿玛,否则,我定让他不得好死!你我同样都是怀才不遇之人,自己的东西却被别人抢走!既然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就要凭实力抢回来!” 【第二十回】弘晈出谋划策,纤袅苦学满语 弘晳一直不满雍正继位。若非雍正对他有恩且并未加害于废太子,弘晳早就举兵造反。他作为康熙皇帝最宠爱的皇孙,若非康熙皇帝担心重演靖难之役,他必定是当之无愧的皇太孙,坐上龙椅的就不是胤禛了。纵使弘历再受宠爱,但是谁也无法否定,弘晳才是康熙皇帝最宠爱的皇孙。他可以让他的阿玛再一次当上皇太子,他自己也有能力当皇帝。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终究只是混了一个和硕亲王。 “话说过来,为什么那和亲王福晋会来找哥哥呢?”弘晈问。 “那次与矜和去和亲王府,偶然与她闲谈几句。也不知道弘昼怎么想的,就是不喜欢格格。吴扎库氏因为这件事情跟和亲王闹矛盾,加之我之前劝过她几句,她就自己来了。”弘晳道,“她来了也好,这两天可以从她嘴里套些话出来。” “不过哥哥,您还是要防着淑慎公主。”弘晈想到了什么,“您也知道,淑慎公主跟和亲王走得近,若是让她察觉到什么,我们的计划也就落空了。近几年皇上身体不太好,估计离驾崩也不远了。我阿玛和孝敬皇后先后去世,本来就把皇上打垮了。皇上要驾崩之时,就是你我最好时机。” “换作十二年前可以,如今有秘密立储,你我若是篡位,到时候从正大光明匾后面取出来遗诏就说不清了,还会被新帝清算。况且国丧趁乱非君子所为,不如等新第帝登基,他还根基未牢之时我们动手,这几年,我们还有时间部署。我们部署的时间越长,机会就越大。况且你大哥还有弘昇被软禁,新帝登基必然会大赦天下放了他们。我们需要赶快培植亲信,加强我们的势力。”弘晳分析,“你性子还是过于毛燥,我们需要静观其变。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只需要了解朝中风云。皇上机警,在雍正这一朝我们切不可有什么大动作。我侍奉在御前,也了解皇上的性子。至于吴扎库氏,她可以成为很好的一颗棋子。就是看她傻得可怜,倒令我有些于心不忍。” “哥哥,这时候可不能怜香惜玉。”弘晈道,“若是我们有一步差错,被她察觉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对她有一丝怜悯,就是对我们自己残忍。” “罢了,我们先说眼前事。若是弘昼找到这里来,我们怎么办?”弘晳转移话题,“我也赞同你的说法,一定防着矜和。矜和三天两头地到我这里来,若是被她发现了无异于弘昼发现。” “不如让乌郎罕济尔默氏福晋给她在郊外寻一处安置,就算被找到了,她也会为了自己的清白而隐瞒您的收留。”弘晈道,“或者就让她留在这里,假装是一个丫鬟或者格格,一般也不会有人注意。” “那瑶莞格格怎么办?”弘晳问,“平西府可不能无缘无故多出来一个小格格。” “这更简单了,只是……您要承受背后的谣言。”弘晈在弘晳耳边小声道,“吴扎库氏暂且不提,就说这小格格是您在外的私生女,因为她母亲的身份,只能把小格格接回来。” “这怎么能行?”弘晳不乐意,“这根本行不通啊!就算我不管我的清白,这吴扎库氏迟早是要回去的,到时候小格格怎么办?” “谁会去在意这些?”弘晈道,“您放心,一定不会露馅的。” “瞒得了任何人,也瞒不了矜和。”弘晳道,“罢了,这都行不通,我和乌兰图娅商量一下。” 弘晈离开了,但是弘晳仍然在哭闹——他想不到如何处理这件棘手的事。他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弘晳打算先去找纤袅探讨这件事,来到她的房间后,发现她正在看《满汉字清文启蒙》。纤袅见他来了,连忙道: “我知道我不该去你书房拿书,我现在就还回去。” “你先看吧。”弘晳翻了翻书,发现书只翻了几页,有些意外:“你还不会?” “小时候贪玩不学,听了科尔沁福晋的话,我觉得我现在应该开始学学了。”纤袅道,“可惜我没有无师自通的能力,看了好久也不怎么看得懂。” “我教你如何?”弘晳拿来纸笔,“??????,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听你的发音,好像是……沙琪玛?”纤袅问。 “好吧,我们要从最基础的开始,‘??????’是满洲非常出名的美食,就是你说的沙琪玛。看来你连最基础的都不会,只能靠听发音大概猜出意思。但是有很多词汇是你靠听发音听不懂的,你作为满洲贵族,却不会说满语,这是天理不容的。”弘晳深感无奈,“你要学着,必须学会。瑶莞自然会有乳娘照顾,你不必担心,但是这几天我必须给你过一下基础。” 纤袅感觉有些羞愧,自己身为一个正宗满洲人却不会说满语。平常把满语的家庭称谓弄得比谁都清楚,实际上自己就不会说几句。 “你看这些字头,单独有一种写法,在词头、词中和词尾会有各种变形,而且可能不止一种,会根据你的发音出现不同的形式。”弘晳在纸上演示,“你就照着书上的,把这几页上面的每一个抄五遍,先写习惯。先主干,后圈点。至于读音,你先看看书上怎么教的,若是对发音有疑惑可以问我。” “还是大概可以看懂。”纤袅开始抄书,“先主干再圈点对吗?” “先把这些字头写好,才能组合在一起。”弘晳看了看纤袅在纸上照着书画画,有些无奈:“你这可不是写字,是在画画。你平常写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你写几个汉字来看看。” 纤袅写下几个汉字,虽然不是书法,但是一目了然很清晰。但是弘晳看着纤袅对满语的生疏,十分无奈。 “都说了不要画画。”弘晳有些不耐烦了。 “我没有,我就是照着书上写的!”纤袅有些委屈。 弘晳急了,直接抓住纤袅的手就开始示范。纤袅看着弘晳苍劲的笔法,随手一写不管什么文字都是书法,不由得惊叹起来。此时弘晳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连忙松开手: “你自己写吧。” 纤袅模仿着弘晳的书法,逐渐开始写出字样了。弘晳很欣慰,认为“孺子可教”,开始教她后面的内容。纤袅很认真,字也越写越好。 “也不难嘛!”纤袅喜不自禁,“等我把这个学会了,到时候就可以惊艳所有人了!” “学了满语,想必你还不会蒙古语吧?但是满蒙互通,只要会一种,很快就可以学会另一种,甚至不需要系统地学习。”弘晳道,“你且先休息一会儿,我们明日继续。” “所幸我没有生活在辽宋夏金元时期,否则那么多语言怎么学得过来?”纤袅伸了一个懒腰,“五个民族,五种语言,我可学不会。” “我大清若想长远统治下去,必须学习汉人的文化。可是如今汉化有些过度,导致很多满洲人都不会满洲话。若非有《清文启蒙》,更多的满洲人都不会满语。”弘晳叹气,“若是能够改一改这风气该多好!我大清入主中原已久,但是民间仍然有许多反清复明的组织。对于汉人,我们满洲人没有赶尽杀绝,也给了优厚的待遇,可是如今我们满洲人开始汉化,竟然连自己的语言文字都不会。我真担心,到了以后,会满语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导致这种语言的消亡。若是真的有那一刻,恐怕我大清统治已经摇摇欲坠了。” “我觉得这种语言我们应该推广,不应该只有我们满洲人‘汉化’,还必须让汉人‘满化’。”纤袅道,“不如在昌平开一间可以学习满语的学堂。若是理亲王您可以派满洲大臣去教,那样就会有更多人愿意学习了。在学习满语的时候,同时教授四书五经,这样既保证推动科举发展,又可以宣扬满洲语言文化。若是科举考试再加入满文考试,那样想必更有利于‘满化’。” “你的提议非常好,可惜你只是女儿家,不能上朝堂。科举考试这么多年都是定型了的,我只希望大清能够有一个英明的君主采取你的建议。但是我想,暂时不会有了。”弘晳叹气,“我也是多么希望‘满化’,但是若是真的要推行‘满化’措施,这会非常艰难。因为汉人实在是太多了,若是突然这样推行,会引起汉人公愤,极其不利于我大清统治。如果真的要‘满化’,不能从科举开始,若是因为不懂满语而浪费人才,那会有非常大的损失。但是我觉得开设满语学堂很不错,但是从哪里找那么多老师呢?这是十分不现实的。任何政策刚开始要推动都会十分困难,更何况是‘满化’措施呢?更何况,有钱读书的人并不多。” “其实那些科举不能过关的,若是满语过关,可以朝廷派去当老师啊!”纤袅道,“考科举的有很多人,可能他们只是为了拿朝廷稳定的俸禄罢了。” “如今没有这种话题可以讨论,贸然进谏是不行的,只能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弘晳道。 “我相信会有的。”纤袅道。 “对了,刚才我找人商量,可能你不能长期留在我这里。”弘晳道,“如今京城已经找完了,弘昼很快就会找到昌平。我让乌兰图娅帮你在昌平城边找一处安置,你和瑶莞格格去那里住如何?我会给你准备婢女和乳娘的。” “那也甚好,只是这满语我今日才学,就这么断了,岂不是半途而废了?”纤袅问。 “这样,我会抽时间来教你如何?”弘晳问。 纤袅答应了。乌兰图娅连忙在昌平城边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安置纤袅,又给她配置好所需要的一切。 此时弘昼正在到处寻找纤袅,他大概猜到了纤袅离家出走的原因。他好不容易把弘历拖到王府与他一起找人——他自己感觉十分后悔,或许找到她之后,由弘历去说情会更好。 “整个京城我都找过了,还是没有找到,如今只能去邻城找一找。”弘昼十分担心,“我担心她跑了就回不来了。” “你先别急,可有问过吴扎库氏贴身的一些奴才?”弘历问。 “问过,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弘昼道。 “他们或许有所隐瞒,必须要逼问。吴扎库氏若是想要离家出走必须有人帮忙,而她又没有出月不太可能跑远。她肯定不敢回娘家,因为她知道那里会被你想到。既然京城找不到就一定是在邻城了。”弘历分析,“我们瞎找只会打草惊蛇,不如先问问她手下的人。” 弘昼连忙叫来了琅玕、玲珑、雪璎和浸月,可惜她们都表示不知道。琅玕和玲珑都急哭了,毕竟是她们最先发现纤袅不见了。相比其琅玕和玲珑,雪璎和浸月有相当大的自由,不必每日守在纤袅身边,因此对于纤袅始终似乎并不知情。雪璎十分担心,毕竟纤袅是找她帮忙。她只知道纤袅去了昌平,但是并不知道纤袅具体要去哪里。雪璎也十分担心,在弘昼决定放弃逼问她们的时候,雪璎说出来了: “嫡福晋去了昌平。” “她去了昌平哪里?”弘昼连忙问。 “我……我不知道,嫡福晋只让我准备车马,也只说让我寻一个熟悉去昌平的车夫。”雪璎低下头。 “那就好办了,理亲王住在昌平,可以让他帮忙寻找。”弘历道,“只是你与理亲王关系不好,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帮你寻找福晋。平常你看不惯他,他倒没与你怎样,如今有求于他,不知是否行得通。” “我亲自去找他,表明我的诚意!”弘昼道。 弘昼连忙准备厚礼去往昌平求于弘晳。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弘昼造访平西府,宝平二王谈夺嫡 此时纤袅已经在昌平城边,浑然不知弘昼已经找到了昌平。弘昼亲自准备厚礼,纵使心里再不爽弘晳,仍然规规矩矩地来到平西府。弘晳已然猜到弘昼会来,热情地将他请到府里。 “最近我寻得几件宝,寻思着给理亲王送来。”弘昼让随从将礼物搬上来,“南海珊瑚树一棵,南珠一盒,三江交汇之处东珠三颗,红玛瑙手串一对,羊脂玉净瓶一个,金瓜子一盅。一些薄礼,还请理亲王收下。” 弘晳见弘昼送上来的礼物,知道弘昼是精心准备了的。别的不说,光看那金瓜子,那都是御赐之物,金贵得不得了,旁人有一两颗已经不得了,弘昼直接拿出来一盅。还有那东珠,本来就稀少,一颗都价值连城,弘昼直接送上来三颗。 “不知和亲王大驾有何贵干?”弘晳问。 “这不还得麻烦哥哥一件事吗?”弘昼满脸堆笑,“哥哥若是帮到忙了,这些东西我可以再送一次。我听闻拙荆到了昌平,不知哥哥可否放我寻一下拙荆?” “这个嘛……”弘晳假装思考,“当然可以,只不过我怕我也找不到。” “既然她在昌平,哥哥您肯定找得到。”弘昼满脸笑容,拿出一封信:“若是找到她,她仍然不愿意回来,请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她。” “你放心吧,我定然用心去找。”弘晳收下信,“只不过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跑昌平来?” “拙荆还年轻,什么都不懂,脾气自然不懂怎么控制。偶尔吵嘴几句,她竟也耍小孩子脾气离家出走。”弘昼笑道,“希望哥哥能够快一点儿帮我找到她。” “听闻五阿哥新添了一位格格,可喜可贺啊!”弘晳道,“想必吴扎库氏也思念儿女,若是你带着小格格去找她,想必她会愿意回去吧。” “拙荆平日里最疼爱子女,定是舍不得孩子。但是孩子若是出名吹了凉风生病,恐怕拙荆会生气不与我回去。”弘昼道,“总而言之,还需要哥哥鼎力相助啊!” “那是必须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定会尽心尽力去找她。”弘晳道。 弘昼离开过后,弘晳火速骑马去到纤袅的住处。纤袅正在练习满语,专心致志,波澜不惊。弘晳疯狂地敲着门才让纤袅注意,纤袅连忙过去开门: “理亲王怎么这般着急?” “弘昼已经找到昌平,他让我帮他找你。”弘晳喘着气,“他似乎非常肯定你就在昌平,但是我不知他是否知道是我将你藏起来的。” “那这可如何是好?”纤袅有些担心了,“若是被他发现,被他抓回去,指不定他会怎么罚我。若是他要休妻,莞儿和永璧怎么办?” “别担心。”弘晳安慰,“我想他暂时是不会找到这里的,毕竟他是来拜托我来找你的。如今弘历、弘昼还有矜和都在找你,恐怕你藏身很难。若是是在藏不住,不如还是回去吧。” “我不回去!”纤袅道,“回去了他还是不喜欢莞儿。” “或许你应该敞开心扉。”弘晳摸了摸身上,“弘昼说若是找到你,你又不愿意回去,就让我交给你一封信,我好像没有带,下一次我给你吧。” “好。”纤袅点点头,“您这大老远跑过来也累,恰好我对几个发音还有疑惑,您就进来坐坐吧,喝口茶。” 纤袅领着弘晳进房,纤袅给弘晳烹茶,弘晳看见纤袅的字越写越好,不禁感到欣慰。纤袅将茶给弘晳端过去,弘晳指着纤袅的字夸赞: “写得越来越好了,但是还是要多加练习,任何文字都可以成为一种书法。你看……” 弘晳正要拿毛笔,却不小心将茶水碰倒。纤袅见弘晳衣服湿了,连忙用手帕擦拭。弘晳见状连忙阻拦: “不必麻烦了,回去我自己处理就行了。” “这可不行,这样衣服湿的一会儿会受凉的。”纤袅继续擦拭,“这衣服太湿了也没法干,我这里又没有多余的衣服,这可怎么办?” “没事,一点儿小湿,无伤大雅。”弘晳道。 “不如先把这衣服脱下来,我帮您烘干?很快的,我把窗子关上,就不冷了。”纤袅道。 “那……就麻烦了。”弘晳有些不好意思。 弘晳脱下外衣,纤袅关上窗子,然后帮他烘干。弘晳看着纤袅专心致志的样子,不由得出了神。他发现她竟是这般美丽端庄,竟是这般蕙质兰心,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弘昼对她如此痴迷。以前他对自己有乌兰图娅这样的好福晋感到幸福,如今竟然羡慕起了弘昼——弘昼有这样年轻美丽的妻子,如此蕙质兰心的她,怎使他不动心? “好了。”纤袅将衣服拿给弘晳,“刚烤好,还暖烘烘的呢!” 弘晳穿上衣服,暖在身上,更暖在心上。忽然,他闻到衣服里面有一阵花香。或许,这是她手上的气味吧。女子的手,总是那样芳香。 “多谢了。”弘晳笑道,“对了,你还没有出月,你这里的药还够吗?” “够,当然够,差不多也快出了。”纤袅道,“还得多谢理亲王帮助,若是没有您,我和莞儿就找不到归宿。” “举手之劳罢了。”弘晳笑道,“这衣服还有一股香味呢!” “香味?”纤袅有些疑惑了,“没有啊。” 弘晳感觉整个房间都是一种芳香,而房间内也没有焚香——或许美丽的姑娘自身就有一种香味吧。 “或许是哪里的花香吧。”弘晳道,“你可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下次给你带来。” “基本上没有了,就是我这里纸不太够了,希望您可以帮我再带一些。”纤袅道。 “好。”弘晳答应,“你一个人更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光顾着孩子遗漏了自己。若是额涅都倒下来,孩子怎么办?” 纤袅此时感觉十分感动,她以为没有人会照顾她的身体,听到弘晳这样一说,竟然热泪盈眶。 “怎么哭了?”弘晳慌了神。 “没……没什么。”纤袅擦擦眼泪,“只是,很久没有人关心我了。怀莞儿的时候,弘昼一直以为我怀的是一个小阿哥,每次都是关心肚子里面的孩子,很少关心我。而自从莞儿出生后,他对我们母女二人更是漠不关心,似乎还在埋怨我。他想的不是我的身体,却想的是等我出了月子,赶快再给他生一个。这实在是太伤我的心了!莞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怎么说也是我和他的骨肉,他不关心她就罢了,对我也毫不关心。我记得我生永瑛和永璧的时候,他对我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现在换作莞儿,他竟然……竟然……反正我不回去,回去了他也肯定不会对我好!” “也不必这般伤感。”弘晳劝道,“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总会有人爱你。弘昼只是过于小家子气,也许这段时间他想通了呢?他想通了,会发现,其实瑶莞格格也挺好。” “他才想不通!”纤袅已经泣不成声,“反正我不回去,他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回去。我和莞儿在这里好好的,才不允许他插手我们的生活。” “抱歉,我不该提及你的伤心事。”弘晳有些惭愧了。 “反正我就是不回去,若是他找来了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纤袅擦干眼泪,笑了笑:“不过我还是十分感谢王爷。” “明日我再来看你,给你带纸。”弘晳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来?” “那倒不用,我这里有肉有饭有菜有汤,一日两膳都很不错呢!”纤袅微笑,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只是……有点儿想吃冰糖葫芦。” “明天我给你带来。”弘晳道。 此时在乐善堂,弘历正与他的伴读平郡王福彭秘密商讨。弘历估摸也猜到纤袅在何处,但是也不打算告诉弘昼。 “既然吴扎库氏到了昌平,昌平最有实权的莫过于理亲王。而吴扎库氏想要顺利逃到昌平,只能靠他或者知县帮忙。知县没有这个胆量,理亲王与她也算是熟悉。但是我想不明白,既然弘晳与弘昼有隔阂,为什么弘晳要收留他的福晋?”弘历在书房踱来踱去,皱着眉头:“除非,理亲王对吴扎库氏有私情?这也不合常理,选秀的时候他完全有机会与弘昼一争,但是他并没有去争。况且他与吴扎库氏年龄悬殊,就算他爱慕吴扎库氏,吴扎库氏也不太可能倾心于他。” “但若是私情,一切都好办了。”福彭道,“若是有私情,就可以牵制理亲王与和亲王两支。理亲王无疑是您最大的竞争对手,不到万不得已他一个养子不可能继承皇位,但是他有能力搅乱政局。依我看来,理亲王一直都有谋权篡位之心。” “照你这么说,只要理亲王与吴扎库氏真的有私情,就可以挑起理、和二王的矛盾。一旦矛盾激化,弘晳必然会针对弘昼。而弘晳一直自恃为东宫嫡子,我若真的继承皇位,他必定是我最大的政敌。而用吴扎库氏挑起弘昼的仇恨,弘昼必定会对弘晳下手。弘昼尚无夺嫡之心,但是他可以成为我扳倒弘晳的一颗很好的棋子!” “那和亲王,您又打算如何处置?”福彭问。 “跟汗阿玛一样,只要他没有谋反之心,他爱怎样就怎样。”弘历淡淡道,“他毕竟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啊!” “但是和亲王,他真的能与理亲王抗衡吗?”福彭问。 “他若是愿意,皇位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弘历叹气,“若非他妄自菲薄,很早就自暴自弃,恐怕会再演圣祖朝夺嫡之事。若非当年三哥之死给他有巨大打击,或许他早就与我一争了。他聪明得很,你看他‘自废武功’似的吊儿郎当的,一手好牌打的稀烂,但这正是这局棋的妙手。只可惜,妙手既如字面之意,更容易暴露自己的弱点。弘昼这样做,既保全了自己,又换得一身快活。说实话,我也挺羡慕他的。他不用忧国忧民,他快活得不得了。” “照您这样说,和亲王是在……韬光养晦?”福彭惊讶,“看似打得稀烂的好牌,实际上却是出奇的妙!” “可不是嘛,我这个弟弟,他聪慧过人,若非他处处退让,我或许真的比不过他。”弘历道,“妄自菲薄,就是他最大的弱点。而对于弘晳,他也算是深藏不露,不好对付。但是靠吴扎库氏激起弘昼对他的极其仇恨,弘昼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他,到时候,也不需要我们动手了,我们只管坐山观虎斗!” “您这招实在是高啊!”福彭感叹,“奴才提前预祝宝亲王荣登大宝!” “现在还别急着庆祝,若是让汗阿玛知道我们有夺嫡之心,正大光明匾后面名字就要被弘昼捡漏了。”弘历满脸不在意,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这皇位我势在必得,登基之后,我必须尽快除掉理亲王一党。但凡理亲王有一点儿动静,我就有理由处置他。到时候,还需要你多多监视他!” “您放心。”福彭道,“我一定按照您的意思办。” 话说弘昼回到王府,总感觉理亲王怪怪的,又没有想出他到底有哪里不对劲。正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来到乐善堂求助弘历。弘历连忙请弘昼进来,弘昼见福彭也在,干脆就集思广益。 “我今天快马加鞭地去了平西府,理亲王答应帮我找她,但是我总感觉他有什么瞒着我!”弘昼将今日所经历之事一一道来,“我觉得我态度够好了,总感觉他怪怪的。四哥您帮我出个主意,帮我撬开他的嘴!” “莫急。”弘历道,“照你这么说,你是觉得,弟妹是被理亲王藏起来了?” 弘昼本来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听到弘历一“点明”,顿时怒火中烧。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纤袅赠诗与弘晳,杏雨忧思怜子心 弘昼此时对弘晳深感怀疑,担心弘晳想着找他报仇而虐待纤袅。这一瞬间,心里的怒火就被点燃。 “好啊这个弘晳,我诚心诚意去求他,他竟然那样欺瞒我!”弘昼怒道,“他竟然敢这样骗我!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我现在就去昌平把他拖出来!” “别急,我可没说是他把弟妹藏起来,就算是,也没有证据。”弘历道,“就算弟妹真的被藏起来了,量弘晳也没有胆量伤害她。或许弘晳只是无奈收留呢?” “那也难保不会他做出些什么!”弘昼急了,“四哥你帮帮我!” “你别急,我保证不会有事情的!先坐下,喝杯茶。”弘历让身边的丫鬟上茶,“别整天毛毛躁躁的,不会有事情的。” “四哥!你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弘昼十分急切,“帮帮我!” “如果弘晳真的有什么想法,你这不是打草惊蛇了吗?”弘历道,“万一是我们误会他了呢?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这怎么能等着?四哥,我现在心急如焚啊!”弘昼道。 “我那里有几壶好酒,你自己去挑。”弘历道。 “听宝亲王的吧,宝亲王这样做必有目的。”福彭劝道,“我们不能确定理亲王是否藏匿吴扎库氏,若是真的藏匿我们就是打草惊蛇,他刻意藏匿吴扎库氏是否有别的目的?若是没有藏匿,我们就是诬陷,或许他打算去找找,被你这样一闹或许他就不愿意,甚至……换个不好听的词,叫助纣为虐。” “那该怎么办?就等?”弘昼问。 “就等。我们只需要观察一下理亲王有什么反应。”弘历道,“况且汗阿玛也没有下旨让你去找,说明他就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小小的家事。你莫急,否则难免弄巧成拙。” “好吧。”弘昼暂时控制住内心的愤怒,“我就暂时放过他,听四哥的话,先观察观察。” “切不可操之过急。”弘历再次叮嘱,“还有,莫去叨扰汗阿玛,他老人家若是被你叨扰烦了,说不定就下旨让你休妻。” 雍正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对于弘昼的请求一直无动于衷。他的确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家事,毕竟吴扎库氏也没有多大背景。但是雍正偶然发现她与允禵有关系,又命人去查,知道允禵抚养过她,于是更不愿意帮弘昼找纤袅。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吴扎库氏自己赌气出走,还是背后有允禵在作祟。但是他又转念一想,前些年已经将允禵打击得“一贫如洗”,况且允禵被软禁,吴扎库氏也没有去与他交往,他觉得允禵指使的可能性甚小。 弘晳正在为纤袅精心准备冰糖葫芦,他专门去品尝了昌平所有的冰糖葫芦,选出最好吃的一家,然后订做了很多冰糖葫芦。看着那么多冰糖葫芦,弘晳在思索应该怎么包装,忽然看到外面花开得正好,就精心将冰糖葫芦切割成玫瑰花的样子,放在食盒里面。还有一些做成花的冰糖葫芦串在竹签子上,弘晳又把这些冰糖葫芦包成花束。还剩下一些冰糖葫芦,弘晳想不到如何包装了,干脆直接带过去。方要走,看到桌子上摆放着弘昼的信,他开始犹豫了。若是纤袅收到弘昼的信,会不会……他将信封放在强光之下,大概看到了里面的内容。他狠下心来,将信放在了家里。然后,他想到纤袅写字用的纸不够了,又连忙带了一沓龙纹宣纸,然后送到纤袅那里。 “这么多冰糖葫芦,我哪里吃得完?”纤袅很惊叹,“而且好漂亮!” “你喜欢就好。”弘晳将冰糖葫芦花束放在桌子上,然后将纸给她。 “这纸……似乎有些名贵吧?普通的宣纸就够了。”纤袅道。 “没事,你拿着吧。”弘晳笑道,“我不缺这些。” “那就多谢王爷了。”纤袅道。 纤袅喜甜,对于冰糖葫芦是情有独钟。特别是弘晳做成如此精致的模样,让纤袅更加爱不释手。纤袅又去乳娘那里将瑶莞抱过来,瑶莞脸上粉嘟嘟的,十分可爱。可惜瑶莞还太小,不能吃糖,不然纤袅肯定把冰糖葫芦全部留给她了。纤袅一口气吃了三根冰糖葫芦,把剩下的放在梳妆桌上。弘晳看着襁褓中的瑶莞,不由得心生怜爱,逗得她直笑。纤袅也很高兴,抱住瑶莞轻轻摇着。瑶莞“咯咯咯”直笑,纤袅心里也乐开花。 “看来这名字也真的取对了,看她多喜欢笑啊。”弘晳看着她的笑容,“我记得矜和刚出生的时候不怎么喜欢笑,都是到了三四个月才开始笑的。” “这一两个月大的小家伙这么喜欢笑,想必长大了会快快乐乐吧?”纤袅深情地看着瑶莞,“只希望她长大后能够快乐,能够留在我身边。蒙古那种地方可不好,我的莞儿可不能去。” “我想她会一直留在京城,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郡主。”弘晳道,“这孩子一定有福气。” “我的莞儿当然有福气了。”纤袅吻了吻瑶莞红扑扑的小脸。 “若是我也有这么可爱的女儿该多好。”弘晳道,“我虽子女众多,但是感觉,都还比不上瑶莞格格呢。” 瑶莞又笑了,似乎听懂了。 “她似乎很喜欢你,你抱抱她!”纤袅小心翼翼地将瑶莞交给弘晳,“看她多喜欢你,笑得多开心。” “我现在真的恨不得把她抱回去,认作是我自己的女儿了!”弘晳道。 “叔父也算半个爹,更何况你给她取了名字呢!”纤袅道,“对了,您不是说弘昼要给我一封信吗?” “哦,我今天忙着准备这冰糖葫芦,给忙忘了。”弘晳撒谎道,“我下一次一定给你带来。” “那多谢理亲王了。”纤袅笑了笑,“给我吧,莞儿该吃奶了,我去把她给乳娘。” 纤袅将瑶莞交给乳娘,然后回到房间,将写的字交给弘晳: “你看这一次写得怎么样?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呢!也幸亏你带来了纸,否则我怕真不够用。” “现在可以说是入门书法了!”弘晳毫不吝啬地夸赞,“很好。” “我会继续加把劲练习的!”纤袅瞬间来了信心,“以前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曲赋的时候,我也不怎么认真。自从有一次我去看了噶哈里部的一位举人写的文章,我震撼了,又了解到他多少年来的寒窗苦读,于是开始用心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曲赋。以前额涅告诉我,若是这些都不会,就是没有教养,不会有人娶我。现在嫁过来了,发现这些竟没用。这么多年来,我还没有弹过琴、写过一首诗呢。过去熟读唐诗宋词元曲,现在感觉好久没有接触了。” “你会写诗吗?”弘晳问。 “会一点儿皮毛罢了。”纤袅笑着拿起笔,“我就来随手一写吧。” 纤袅拿起毛笔,看了看梳妆台上的镜子,就是一番笔走龙蛇: 【自古牡丹风华满,元亮恋菊千载传。茂叔对莲赞无绝,兰香梅弄竹枝缠。松柏临风不自傲,花月世人皆咏叹。白雪似柳绕笔尖,墨香只留眉眼间。有物身圆雕花妍,微黄泛似嫠妇发。有词“照花前后镜”,又有“对镜贴花黄”。修容齐身正衣冠,直率意真不欺瞒。心伤意悲可诉苦,一人相对应有言。】 “这是……镜子?”弘晳问。 “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纤袅道,“想必这句话,对君子是十分有用的。” “我受益了。”弘晳笑道,“果真,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王爷真君子是也。”纤袅转身将一个匣子交给弘晳,“我想很快我就会被弘昼发现,我不想连累您。您帮我把它转交给弘昼,我十分感谢。” 匣子里面装的,正是弘昼送给她、让她永远不能取下来的玉簪。 “这里面是……” “打开看看吧。”纤袅将匣子打开,“这是他送给我的玉簪,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请您帮我转交给他。” “你放心,我一定交给他。”弘晳道,“这玉簪看起来竟如此精美,想必,这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吧?” “算是吧,这是我嫁给他后,他送给我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礼物。”纤袅似乎又回忆起过去,苦笑道:“也罢,也罢。他想不起来也正常!纵使我每日都戴在头上,他连我都不注意,又怎么会注意一支玉簪呢?” 弘晳看见纤袅伤心,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安慰。他看着纤袅如此伤感,又想起纤袅刚写的诗。或许她经常一个人对着镜子以泪洗面吧?他一瞬间竟然对弘昼感到如此愤怒,明明有那样好的福晋,却这样糟蹋!但是转念一想,弘昼诚心诚意来找他帮忙,况且他似乎真的很着急,或许他是真的知错了呢? 到底他要不要把弘昼的信给她呢?弘晳十分纠结,他并不想纤袅离他而去。他喜欢现在的生活。若是纤袅真的离开了,他也会孤独吧。 “若真的是定情信物,想必他是不会忘记的。”弘晳道,“我先回去了,下一次我给你送一只老母鸡来炖汤。” 弘昼如今整日想着怎么把纤袅找回来,急得团团转。永璧也想额涅了,每天晚上都哭着要额涅,弘昼也没法子。看着一永璧哭成那样,弘昼也感觉到心碎的感觉。 “阿玛,额涅什么时候回来?额涅是不是不要我了?”永璧哭着问。 “额涅很快就回来了。”弘昼安慰,“你去找侧福晋那里的弟弟玩,好吗?” “我不去!我要额涅,我要妹妹!”永璧不断哭闹,“阿玛,你把她们找回来!” “永璧不哭,阿玛很快就把她们找回来。”弘昼也忍不住哭了,“额涅一定会回来的,额涅最喜欢永璧了。” 额涅不在,孩子也是最难熬的啊!弘昼不断后悔,若是当初对小格格好一点儿,也许纤袅就不会走了。纤袅还没有出月子,这身体没有调养好,不知道在外面有没有好好调养。 此时杏雨也在独自伤感,自从纤袅离家出走了,弘昼也不来看看她。她怀里的小阿哥十分虚弱,夜晚总是发烧。她担心这孩子会不会烧糊涂。孩子连名字都没有,想必阿玛也不是那么重视吧。毕竟不是嫡子,谁会在意呢?三阿哥甚至经常惊厥抽搐,为什么弘昼就不来看看他?她给弘昼说过,要找好一点儿的太医,弘昼只是随便应付了事。是啊,嫡福晋生的就是嫡子嫡女,自己生的什么都不是。很快入了冬,三阿哥的情况更加不好了。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雪,白雪纷纷扬扬的,如同柳絮漫天飞舞。倒令人不断感慨“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也真是“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杏雨终于受不了怜子之心,冒着大雪来到稽古斋。而弘昼正带着永璧在窗边赏雪。 “王爷,三阿哥高烧不退,奴才求您请一个好的太医啊!”杏雨哭求。 “不是请了崔奇哲来吗?”弘昼道,“给孩子喝点药就好了。”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喝得下那么苦的药?王爷,求求您去看看三阿哥,他真的已经不行了啊!”杏雨哭得撕心裂肺。 “别哭了,聒噪!”弘昼有些恼怒,“你自己的儿子自己不会照料还跑我这里来撒野,有没有一点儿规矩?” “王爷,三阿哥也是您的儿子,他连名字都还没有,您……您怎么可以这样!”杏雨感到绝望。 “生死在天。若是他活着自然是有上天保佑,若是挺不过去,就是他的命。”弘昼冷冷道。 生死在天! 杏雨已经感到深度的绝望。自己的儿子已经病入膏肓了,丈夫却抱着嫡子赏雪。杏雨心灰意冷,淋着大雪,缓缓离开稽古斋。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杏雨意冷立冰雪,弘晳献爱与纤袅 漫天白雪,冰痕世纪。杏雨独自一人在雪地里徘徊,白雪冻住了她的眼泪,她的青丝被雪染白。一片银装素裹,北风咆哮。珷玞连忙撑着油纸伞跟上,为杏雨挡雪。此时杏雨似乎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寒冷。永璧看不下去了,从弘昼怀里缩下来,从被窝里面将汤婆子拿出来,连忙追上去,一个踉跄不小心摔倒,然后又爬起来,继续去追,拦在杏雨面前: “额娘抱一个汤婆子,外面冷。” 弘昼见永璧跑出去,连忙追过去。特别是永璧摔了一跤,感觉特别心疼。珷玞将汤婆子接过,将汤婆子给杏雨。杏雨别没有接,木然地立在那里。 “奴才谢过二阿哥,福晋心情不好,奴才带福晋先回去。”珷玞道。 “永璧,进屋去,外面冷。”弘昼拉着永璧冻红的小手,“冻坏了额涅会伤心的。” 弘昼拉着永璧回到稽古斋,也不回头看一看杏雨。 “阿玛,三弟不舒服。”永璧小声道。 “你不必担心,你三弟自有侧福晋照顾。”弘昼道,“永璧,你不必担心别人的事。” 永璧不明白为什么阿玛要这样做,但是他认为阿玛不会做错。点点头,跟着弘昼回了稽古斋。 纤袅经常对着窗子发呆,她不知道她在等谁。这么久了,弘晳没有来,弘昼也没有来。下雪了,瑶莞第一次看见美丽的雪花,总是想出去玩,但是又怕冷。纤袅帮瑶莞做了一个小雪人放在屋里,瑶莞纵使怕冷,却总是忍不住去触摸。但是屋内的雪人很快就融化了,瑶莞又哭了。于是,纤袅给她做了好几个小雪人。 弘晳终于来了,哈着白气,手上提了一只老母鸡。纤袅连忙请弘晳进屋,将烤火炉推给弘晳,然后让厨子去处理老母鸡。 “我去炖汤,您先坐一会儿。”纤袅道。 “这怎么能让你亲自下厨?”弘晳问。 “无妨,小时候我贪吃,这些膳食是轻而易举的。”纤袅笑道,“您稍等片刻。” 待厨子宰了鸡,然后切好块,纤袅就开始炖汤。恰好弘晳送来了一些当归、人参和虫草,纤袅就把这些也加入,然后让厨子盯着汤。很快,汤好了,纤袅顺便炒了几个小菜,就给弘晳端上桌。 “都说姑娘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没想到这汤竟如此鲜美。”弘晳赞叹。 “您喜欢就好。”纤袅微笑。 “喝一碗老母鸡汤,身上也不冷了。”弘晳道。 “对了,您说的那封信,带来了吗?”纤袅又想起了弘昼的信。 “我找找……好吧,我又忘了。最近太忙了,上一次来还是深秋,如今已经下雪了。”弘晳继续撒谎,“瞧我这记性,怎么又给忘了!” “没事,下次记住就行。”纤袅继续给弘晳盛汤,“王爷公务繁忙,忘了也没事。” “你有字号吗?”弘晳忽然问,“我竟不知如何称呼。” “那时候还没有及笄,自然没有字号。现在早就过了及笄之年,但是也不会有人给我取字号了。”纤袅有些惋惜。 “我倒想到一个好的字,只是不知……” “说说吧。”纤袅笑道,“那样称呼起来也方便。” “忆昔。‘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的忆昔。”弘晳深情道,“不过我要表达的意思是晚唐诗人韦庄的诗《忆昔》。” “这首诗我还没有听过呢。”纤袅道,“您可以写下来吗?” 纤袅摆好文房四宝,弘晳写下了这首《忆昔》:昔年曾向五陵游,子夜歌清月满楼。银烛树前长似昼,露桃花里不知秋。西园公子名无忌,南国佳人号莫愁。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 “这首诗讲的是什么?”纤袅问。 “这首诗,诗人表面上好像是怀念长安往日的繁华,实际上是讽刺批判豪门贵族沉迷声色、醉生梦死的腐朽生活,抒发了他对社稷倾危的感叹和对国乱家离的深深忧虑。”弘晳道,“既然你送给我一首诗,我不擅长作诗回赠,只能借用古人之诗。这也算是‘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了吧?” “好,那我就字‘忆昔’。”纤袅道,“对了,我让你给弘昼的玉簪……你给了吗?” “我……我给了。”弘晳吞吞吐吐。 “那他是什么反应?”纤袅满脸期待。 “我是派身边的人送过去的,然后和亲王府的人转交给他的,他是什么反应我不清楚。”弘晳道。 其实他压根儿就没有给他。 “那好吧。”纤袅很惋惜,“若是知道就更好了。” “想必他看到会明白你的心意的。”弘晳安慰。 “忆昔太液清波,水光荡浮,笙歌赏宴,陪从宸旒。奏舞鸾之妙曲,乘画鷁之仙舟。君情缱绻,深叙绸缪。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无休。”纤袅叹气,“从小就喜欢唐玄宗梅妃的《楼东赋》,总感觉十分凄婉。如今,算是明白了。” 其实,当弘晳说出“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的时候,纤袅瞬间就想到了梅妃江采萍。开元盛世,的确是盛世,可惜这唐玄宗自从有了杨贵妃,便冷落了梅妃,于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加速开元盛世的消亡,何曾看到了未来的安史之乱?但是纤袅非常鄙视唐玄宗,曾经对梅妃多么好,最后就有多么冷落。她写下《楼东赋》,惹得杨贵妃进言请求赐死,唐玄宗竟沉默不语,竟不为过去的爱妃辩解。梅妃即便得宠时也没有依仗唐玄宗排挤其她妃嫔,没有结党营私、祸国殃民,而是自律、明理和大义;相比之下的杨贵妃,李白写下《清平调词》赞美,白居易写下《长恨歌》惋叹,又有谁记得恰逢安史之乱为保清白之身仍深爱玄宗投井自杀的梅妃呢? 弘晳见纤袅伤心了,感觉十分心疼。纤袅似乎是在强颜欢笑,他已经猜到她一个人时的场景了。 “都说要守得住孤独,耐得住寂寞。我可做不到。”纤袅打破了弘晳的遐思,“我可受不了那种生活,若是回去了,恐怕就会面临吧。” “其实,就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但是若是嫁给一个爱自己的夫君,且他只有一个妻子,想必这是每个女人都希望的事情吧。”弘晳问,“富贵人家都是三妻四妾,有得宠就有失宠。” “我知道,我早该认清楚这个现实。”纤袅叹气,“我的愿望,是永远不会实现了。” 弘晳知道自己帮不了她,所有女人都希望“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而很多男人直接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人,哪里会在意其中的一朵鲜花呢?而纤袅最希望的是,做那凌寒独自开、傲雪凌霜的一朵梅花,就像梅妃一样。但是,她又害怕自己拥有梅妃一样的结局。 “只要是真心的愿望,想必一定会实现的。”弘晳安慰,“我相信可以实现。我妻妾众多,但是也没有称心如意的。纵使乌兰图娅再好,终究也不是我所爱。” “可是科尔沁福晋很好啊!”纤袅问,“那么贤惠的福晋,为何你不喜欢?” “喜欢倒是喜欢,但是谈不上爱。”弘晳唉声叹气,“圣祖朝的时候我年少轻狂,又因为嫡长孙的身份,拥有无数佳人。可惜已经今非昔比,若非有汗阿玛收养,我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现在想来,孑然一身,感觉什么都有了,却失去了许多。我活了四十年,竟不知什么是爱。” “或许我们是同命相连吧。”纤袅也叹气了,“我以为你们都不需要爱,我以为……你们只是需要有人生儿育女,不是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吗?那唐朝的梅妃就是一个可怜人,她的《楼东赋》写下了不知多少女人的心声。我想你们生在帝王家,也会有许多身不由己吧?” “我们的身份是外人所羡慕的。我们爱新觉罗氏,乃天池仙女佛库伦之后代,天生就注定会统治这天下。多少人羡慕我们,爱新觉罗氏的荣光永远是如此耀眼。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的苦?皇室之间明争暗斗,我真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与弘历和弘昼成为敌人。那一刻,似乎越来越近了。”弘晳说出自己的心声,“我要防着所有人,纵使汗阿玛再疼我,我终究是他的养子,是斗不过他的亲生儿子的。更何况,我是他曾经政敌的儿子。你也知道弘昼不喜我,总有一天,他也会对我出手的。” “不会吧?”纤袅有些惊讶,“他有这胆子也没这脑子。” “想必最后,最想杀我的是弘历。弘昼,只不过是他的一把刀罢了。”弘晳叹气,“一山不容二虎,他不会放过我了。” “为什么?”纤袅问。 “因为,我是旧日东宫嫡子。很多人都会针对我。我记得我阿玛当皇太子的时候,那时候多么风光。我甚至能想到未来,我阿玛坐上那个宝座,我当上皇太子的样子。”弘晳憧憬着,“可惜,到最后,我阿玛还是被废了。他在毓庆宫的时候有多么风光,在咸安宫的时候就有多么落魄。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段耻辱的生活!我也多想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对皇叔们夺嫡的经过不是很了解,弘昼也没有具体讲过,我只知道特别惨烈,牵连众多,才会有秘密立储。”纤袅道,“其实王爷你是非常有能力的,若是真的继承大统,想必一定是一位贤明君主。” 听见纤袅说到自己心坎儿上,弘晳十分感动。弘晳感觉,自己似乎真的对她动了情。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更何况,她对自己似乎还无意。 若是他大胆表白,会不会……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可是,会不会太突然了呢? 不管了! “我爱……我爱……我爱新觉罗氏的祖先都是贤明君主,我哪里比得上呢?”弘晳憋红了脸,还是没有说出想说的。 “太祖太宗打江山,世祖入关,圣祖开盛世。如今大清处于盛世,国泰民安,而皇上同样勤政爱民,我大清的君主,都是明君。”纤袅道,“我对朝堂上的东西不是很了解,我不知道每天你们谈论了一些什么,不知道你们有何打算,但是我知道都是为老百姓好。” “那弘昼平常会与你谈起朝堂上的事吗?”弘晳问。 “的确会说几句,但是我不怎么听得懂。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怎么也听不懂,他说的回头就忘了。”纤袅道。 “或许你可以尝试去了解一下,那样你会有更深刻的见解。”弘晳有意无意地道,“更何况,万一皇上有什么事情交给弘昼去办,他不知道怎么办,你还可以帮他排忧解难。” “或许吧。”纤袅笑笑。 “我……我想与你说件事。”弘晳十分庄重地看着纤袅,“你……要做好准备。” “我准备好了,你想说什么?”纤袅有些疑惑弘晳的举动。 “我想……想说……”弘晳咽了一口口水,脸红发烫,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不舒服吗?我去给你倒茶。”纤袅连忙想去倒茶,“若是不舒服可不要拖着,我也不懂医术,回去要好好看看,这可拖不得。” 听到纤袅这样担心的语气,弘晳不知是烧坏了脑子还是被感动,死死地盯着纤袅。纤袅不知他要干什么,见他的样子就像是失了灵魂一般。纤袅以为他真的有事,连忙就要起身找人帮忙。 忽然,弘晳如同被下了药似的,纤袅也没反应过来,忽然嘴就被对方的唇封住。纤袅头脑一片空白,似乎被吓傻了。弘晳见她无太大动静,口舌开始不断攻势。终于纤袅反应过来,不断挣扎,费力推开弘晳,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满头珍珠。 毕竟不知纤袅与弘晳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纤袅婉言拒弘晳,雪夜错点鸳鸯谱 纤袅不知道弘晳怎么回事,只是平常聊聊天,但是她知道,他是动情了。弘晳似乎丧失了理智,面对这个年龄只有自己一半的美人,他怎能不动容?相处了这么久,他忍了那么久,他不想再等了。 “王爷,您冷静一下!”纤袅狠下心将从窗台上抓了一把雪扔在弘晳脸上。 弘晳打了一个寒颤,终于清醒过来。纤袅见雪花在弘晳脸上融化,雪水流进他的脖子里。纤袅担心他受凉,连忙用手帕帮他擦拭。弘晳方才刚清醒,被纤袅这一擦拭,顿时又头脑发热。他紧紧抓住纤袅的手,将她推到床上。 “王爷,《大清律集解》中说过,‘凡和奸,杖八十;有夫者,杖九十。’若是被发现了,我会被打死的!还有‘强奸者绞监候,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王爷应该知晓的!《大清律例集解》从不饶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纤袅喊道。 弘晳知道大清律法的严苛,若定强奸罪,自己虽不至于砍头,但是会被赐死;若定和奸罪,纤袅会被打个半死。 可是,这里又没有别的人,会有谁发现呢?这个寨子里面的都是自己的人,他们不可能会出卖自己。 “抱歉。”弘晳起身背过身,“我不该……操之过急。” “王爷,我非常感谢您的收留,您是有家室的,我不能连累您。”纤袅轻声道,“我早已嫁作人妇,又有一对儿女,我不能做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也罢,也罢。弘晳心里面哭喊,可是现在不抓住机会,以后又怎么办?就要与她保持距离了吗?可是他真的爱她! “我爱你。”弘晳终于说出这三个字,“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发现,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姑娘。你温柔体贴,有才学,刻苦慈爱,真的很吸引我。我看到你伤悲,看到你对瑶莞格格的怜爱,对弘昼的专情,我真的很欣赏你。” “多谢王爷夸赞,我非常感谢您的收留,但是或许,我也要回去了。”纤袅摸了摸将要流下来的眼泪,“对不起。” 若是没有羁绊,或许她真的会选择弘晳。与他相处这么久,她也逐渐欣赏起他。可是永璧还在王府,她也放不下他。虽然她相信弘昼一定会对永璧好,但是如果她真的走了,永璧就不是嫡子了,或许弘昼也会逐渐厌弃他吧? “不会有人知道我们两个的事情,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弘晳道,“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欢你。” “你有妻妾儿女,我也有夫君儿女,我们不合适。”纤袅推却,“或许我真的应该回去了。” “你就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弘晳抓住她的手,“你觉得是我配不上你吗?” “是我配不上您。”纤袅道,“我是正二品的家世,比不上别人从一品的家世。科尔沁福晋很好,我不想对不起她。我知道科尔沁福晋是出了名的好性子,纵使她不会怪罪,但是那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呢?她是一个很好的人,请您珍惜,不要到了失去了再后悔。” “可是我也不想失去你!”弘晳提高了音量。 “你没有拥有过我,又谈何失去呢?”纤袅叹气,“王爷,请您珍惜眼前人,不要因为我而亲手毁掉现有的一切,这并不值得。” “那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弘晳恳切地问。 “我若给你机会,想必是有什么目的。攀附权贵?我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我也是权贵;获取钱财?钱只是身外之物,我也不缺钱。我找不到理由。我只知道,我不能,我更不敢。您知道在民间,若是被抓到和奸,会怎样处置吗?是浸猪笼。浸猪笼就算将人装进竹筐里面,绑上石头,固定好,扔到水里,活活淹死。我虽然不要什么贞节牌坊,但是我不能背叛我的夫君。” “好吧。”弘晳最终还是失望了,“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我只担心,未来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敌人!” 弘晳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纤袅不知为何流下了眼泪。难道她对他也萌生了情愫? 这不可能!她安慰自己,明明两个人年龄如此悬殊,自己怎么可能爱上他?更何况,明明自己严词拒绝了他啊!不会的,不会的。她不断促使自己清醒,弘晳的吻让她竟无比留恋。是她这么久没有人爱了吗?难道她喜欢上他了吗?可是在她心里,明明只有弘昼啊! 当天夜里,她辗转难眠,总是想着白天弘晳的话与吻。她闭上眼睛,似乎看到一层厚厚的雾。她拨开迷雾,走过去,发现是平西府。弘晳在那里等她,手上抱着冰糖葫芦花。她感觉自己与他热吻,最后一起倒在床上。忽然,她睁开眼,原来这只是一场春梦。无奈被窝里面没有什么温度,纤袅感觉手脚冰凉。她记得冬天的时候特别喜欢缩在弘昼怀里,弘昼身上暖烘烘的,她再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不行,太冷了。纤袅披上衣服,想要烧点儿水做个汤婆子。忽然看到屋外几点火光,不断熄灭,又不断点燃。外面大雪纷飞,月不能光。纤袅怀着好奇心走过去,发现弘晳竟然一直在那里。他升起一堆篝火,坐在马车前取暖。 “这外面多冷啊!王爷,您不是回去了吗?快进来,屋里面暖和。”纤袅扶起弘晳。 “大雪封山,我出不去了。”弘晳颤抖着声音,“你怎么还不睡?” “先进来吧。”纤袅扶着弘晳进屋,又顺便把马儿牵到马厩。 房屋里面,竟也如此冷。瑶莞晚上要喝奶,因此和乳娘睡在一起方便。纤袅担心瑶莞那里的木炭不够用,自己就没有点,全给乳娘送去。 “我去拿些木炭来。”纤袅转身又要出去。 “我记得我给你送来了很多啊。”弘晳问。 “莞儿怕冷,我节约一些给她。”纤袅道,“小孩子不能受凉,那样长大了身体不好总是生病。” “那你怎么办?”弘晳问。 “我没事。”纤袅笑笑,“我刚才还说去烧一个汤婆子,您等一下,我拿过来给您暖脚。” “不必麻烦了。”弘晳道。 纤袅点上两支蜡烛,黑暗的房间中终于有了一丝温暖。纤袅平常也不怎么点蜡烛,都是把蜡烛给瑶莞用。如今弘晳来了,她才十分心疼地拿出两支。弘晳见她的手已经冻红了,猜想到她也受凉了。可惜光还是太暗,不怎么看得清。纤袅将蜡烛插在烛台上,那种若隐若现的朦胧感又让弘晳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王爷您将就在这里睡一夜吧。”纤袅转过身,“我去莞儿那里看看还能不能挤挤。” “你睡吧,免得受了凉,没人照顾瑶莞格格。”弘晳道。 “不用,这房子都是您的,我相当于一个租户,主人来了自然给主人睡。”纤袅为弘晳整理床铺。 “你睡吧,我去马车里面睡。”弘晳推却。 “那怎么行?您快睡吧,床铺整理好了。”纤袅连忙道。 借着烛光弘晳看清楚了纤袅冻红的纤纤玉指,感觉十分心疼。终于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你这手这么凉,怎么可以不休息?你想明天早上变成雪人吗?” 弘晳明显感觉到纤袅已经冷得发抖了。他哪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纤袅按到床上,就帮她脱鞋。纤袅并没有缠足,但是一双玉足仍让人勾魂。可是此时纤袅的脚也冻得冰凉,弘晳发现了,连忙将她的脚放进被窝里。可是纤袅却吓坏了——女子玉足只有夫君可以看,更何况刚才弘晳还摸到了。 “你别怕,我给你捂热。”弘晳道,“手脚这般冰凉,若是一夜未寝可是万万不可的。” 纤袅已经面红耳赤,又想到弘晳要守着自己就寝,又想到方才的梦,纤袅已经害羞得不得了。而弘晳发现纤袅似乎就像一个冰块,全身上下都是冰凉的。终于,纤袅打了一个喷嚏,可惜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棉被了,纤袅将棉被都送去给瑶莞了。 “怎么这样冷啊!”弘晳着急了,“你对瑶莞格格那么好,却忽略了你自己。” 纤袅感觉十分感动,又想到这么冷的天,又怕弘晳受凉,终于忍不住道: “王爷……若是不介意,我们可以挤挤。今天实在是太冷了。” “我……可以吗?”弘晳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纤袅不说话,只是挪出来一块儿位置。弘晳连忙钻进被窝,他发现被窝里面十分寒冷。他忍不住抱住纤袅,纤袅本来想要挣脱,可是弘晳就像大火炉一样温暖,纤袅又舍不得挣脱。 纤袅感受到弘晳炽热的呼吸,被弘晳怀抱着似乎融化了自己这块冰。她在与自已不断做着思想斗争,她感觉自己心跳加速。纤袅睡不着,弘晳也睡不着,就这样四目相对。 弘晳也感觉这气氛不太对,他也感觉兴奋又紧张。忽然,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两个人热吻在一起。两个人似乎都失去了理智,最后纠缠在一起。窗外的雪仍然飘飞着,或许是寒冷冻住了里面了莺歌燕舞。雪花狼藉地飘着,屋内一片狼藉。 弘晳抱住纤袅,不想松开。纤袅开始有些焦虑,轻轻道: “王爷,今夜之事务必请您保密。” “我答应你。”弘晳抚摸着纤袅的脸,又忍不住吻了吻她:“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不需要您负责,只是以后,我们还是不要相见了。”纤袅红着眼睛,“若是被弘昼知道我脏了身子,我会……我会被……” “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弘晳温柔道,“忆昔,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纤袅点点头,“只可惜,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终究不是长久的。” “你要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名正言顺的。”弘晳开始畅想未来,“到时候没有人会指责。” “不行,绝对不行!”纤袅快要哭了,“王爷,我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一个错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弘昼。一旦被他发现,我一定会死得很惨的!” “你放心。”弘晳抚摸着她的青丝,“你不要担心,我保证不会有事。现在我只想说,我很爱你。” “谢谢。”纤袅擦了擦眼泪,“王爷,您没有骗我?” “我有什么理由骗你呢?”弘晳笑了,“我要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纤袅不知怎么自己就烧了脑,想到刚才的场景,真不愧是夜有所梦必回响。纤袅感觉十分愧疚,她感觉自己无论如何都对不起弘昼,毕竟弘昼没有虐待过她,给了她极大限度的爱与关心。她与弘昼是那样如漆似胶,可是如今自己却背叛了他。她辜负了他的爱,她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将来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过是圆谎罢了。可是弘晳对她也是那样好啊!不,与弘晳永远不会长久,这不过是偷情,偷偷摸摸的,很久才会有一次,又不是长做夫妻。这样一想,纤袅反而更加愧疚了。她很寂寞,科尔沁福晋何不寂寞呢? 乌兰图娅在平西府等待着,弘晳一直没有回来。雪越下越大,乌兰图娅担心弘晳的衣服够不够厚。她只好连夜给弘晈寄信,弘晈不顾城门被关强行来到昌平。乌兰图娅不知该相信谁,但是弘晈一定可以信任。弘晈得知了这件事的大概,按照乌兰图娅给的地址,想要去找弘晳。无奈大雪封山,弘晈也过不去路。他命令铲雪,终于到了天亮,开出一条路来。乌兰图娅也派人去给弘晳请假,称弘晳偶感风寒。终于,弘晈看到远处的小寨子,那里十分偏僻。院子的门是用木头做的,弘晳从木板的缝隙中打开门栓,然后悄悄走进去。他看到了马车,那是弘晳的。现在,他非常肯定弘晳就在里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弘晈窥破鸳鸯情,弘晳密谋攻弘昼 弘晈踏着冰雪,悄悄地来到某个窗口,恰好是纤袅的房间。他将糊窗纸戳了一个洞,小心翼翼地看着里面。里面的一幕让他惊呆: 【凌乱闺房满地衣,旖旎艳香迷醉人。环抱连理枝,春睡日高起。妾似柔弱倚郎身,郎环妾身叹别离。】 弘晈终于忍不住了,急促地敲着门。弘晳和纤袅醒了,纤袅听见陌生的敲门声暗叫一声“完了”,弘晳倒不怎么急,听见熟悉的敲门声,穿上一件单薄的衣服就去开门。弘晈马上冲进来,对着纤袅就是一巴掌: “你这女人好不知廉耻!理亲王好心收留你,你竟然勾引他!我把你送到和亲王那里,看你怎么狡辩!你这女人,就是一个祸水!” 纤袅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被捉奸在床,她忍不住哭了。弘晳也有些生气了,也不顾身上只有单薄的衣服,一把拉开弘晈,抱住纤袅安慰。纤袅已经泣不成声,无法为自己辩驳。弘晳抚摸着纤袅被扇红的脸,感觉十分心疼。 “你先出去,我一会儿来找你。”弘晳淡淡看着弘晈。 弘晈虽然十分生气,但是还是听他的话暂时出去。终于,纤袅失声痛哭。 “你别哭,我保证,他不会说出去的。”弘晳安慰。 “他是何人?我虽不认识他,但是他腰间有黄带子,他是宗室,他要把我告到弘昼那里去!”纤袅终于忍不住羞耻之心,“我不如在这里一头撞死算了!” “别怕,他是宁郡王,怡贤亲王之子。”弘晳安抚道,“他是我的亲信,我保证他不会说出去的。你可以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纤袅哭着靠在他的怀抱里,“您别骗我。” 弘晳穿好衣服,带着浑身怒火的弘晳来到马厩。弘晈忍无可忍,怒道: “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您护着她干什么?倒不如把她告了,说她勾引您!这样还可以丢了和亲王的面子啊!” “你急什么?她算是公正廉明,若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来讲,抓住了她的小辫子,不就可以让她更好地帮我们办事吗?”弘晳小声道,“我们可以借此要挟她!若是她不听命,我们再告她也不迟。我可是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把她拿下,你这忽然闯进来,伤了她的自尊心,她一时想不过自尽怎么办?对她恭敬一点儿,别凶她!” “您这招高啊!”弘晈忍不住赞叹,“但是科尔沁福晋怎么办?嫂子可是非常担心您,她担心您一夜都没睡,写信让我连夜来找您的!” “回去我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坦白告诉她。但是对于我与吴扎库氏这件事,现在必须保密。”弘晳道,“记住,对她恭敬一点儿。然后,你去给她认错,承认你冒失,给她赔罪。” “好。”弘晈答应,“您这招实在是高啊!放长线钓大鱼,通过吴扎库氏,我们就可以达到我们的目的。” 弘晳肯定了弘晈的说法,但是他心里对纤袅产生了深深的愧疚。毕竟,纤袅只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或许以后事情办成了,请罪还来得及吧。忽然,弘晳敏锐地察觉到外面有人,他快步冲过去,发现竟然是宫里面的人。 “你是什么人派来的!”弘晳怒问,“不老实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奴……奴才是……是乐善堂的秦川儿,是宝亲王派奴才跟着宁郡王来的!”秦川儿吓坏了,连忙跪下:“二位王爷饶命啊!” “若是放他回去,宝亲王就知道了!”弘晈道,“不如现在就杀了!” “你是叫秦川儿是吗?你回去跟你主子复命,告诉他我们就在这小汤山,把具体位置告诉他。至于别的,你若敢透露半个字,我必然回宫去调出你的家属,将他们全部赶尽杀绝!”弘晳道,“记清楚了吗?” “奴才……奴才记住了!多谢王爷不杀之恩!”秦川儿连忙磕头,然后弘晳放他离开。 “为什么您要透露位置?”弘晈问。 “既然被发现了,就发现了。我们若是杀了他,弘历就会肯定他心中的怀疑。倒不如把秦川儿放回去,告诉弘历我们在哪里。弘历来不来我不知道,但是弘昼肯定会来。你先去赔罪,然后马上去调兵把小汤山埋伏起来!”弘晳道。 纤袅也已经穿好了衣服,整理妆容。瑶莞也醒了,纤袅让乳娘将瑶莞抱过来。瑶莞似乎察觉到纤袅的异样,摸着纤袅的眼角。纤袅刚才已经哭红了眼睛,此时连瑶莞都发现了。 “额涅没事,莞儿不必担心。”纤袅苦笑,“莞儿想不想阿玛?” 瑶莞一直觉得“阿玛”这两个字非常陌生,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此时弘晳带着弘晈进来了,纤袅瞬间又面红耳赤。 “今日是我冲撞了福晋,还请福晋恕罪。”弘晈道。 纤袅不敢看他,毕竟是被他“捉奸在床”的。瑶莞看到一个陌生人,直接往纤袅怀里躲。 “放心吧,我已经叮嘱好他了。”弘晳道。 纤袅见弘晳十分肯定的样子,又看到弘晈十分诚意,点点头,答应了。 弘历可注意到弘晳与弘晈的活动。弘晈要出城门,守城门的人也不敢拦一个王爷,更何况是怡贤亲王的儿子。弘晈去找弘晳的途中,被弘历的人跟踪。如今,弘历的人已经将地址报告给弘历,弘历连忙请来弘昼与福彭商讨此事。 “我的人看到宁郡王跑到昌平的平西府,然后去了小汤山。”弘历道,“理亲王是专门挑了地方的。我的人看到,宁郡王去了一处十分偏僻的民居,然后在里面待了很久。而今日理亲王福晋派人告假,说理亲王偶感风寒卧病在床。我猜测,若是现在去平西府,就可以戳穿他的谎言。更何况,看样子,理亲王是一夜未归!而大雪封山,宁郡王恰好去开了一条路。你若现在去找,或许还可以找到。” “好啊这个弘晳,藏得够深啊!”弘昼怒道,“四哥,您陪我一起去找她!” “你先去,我和平郡王稍后就来。”弘历道。 弘昼跨上一批快马,带了一把宝剑就冲去昌平。这秦川儿乃弘历手下办事的人,早就买通了生死,他自是将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弘历。弘历早就料想到弘晳的料想,让秦川儿故意暴露,好引得弘晳与弘晈动手。想必这时候,小汤山已经布满了天罗地网,弘昼过去就是送死。 “我们也去支援弘昼吧。”弘历道。 “王爷,您明知会有危险,为什么还要过去?况且和亲王过去就是送死,他去送死必然会引起皇上关注,到时候查出来理亲王和宁郡王不是可以一箭双雕吗?”福彭提出疑惑。 “弘昼不能死。”弘历淡淡道,“我的目的是,借此机会,救下弘昼,让弘昼对我彻底死心塌地!至于弘晳和弘晈,我们按兵不动。想必他们会让自己的兵伪装,这要查出来可不简单。他们派来的必然是自己的亲信,买通了生死,不敢背叛。能不能揪出弘晳和弘晈不是主要目的,关键是抓住弘昼。” “那……理亲王与吴扎库氏和奸之事怎么处理?是告诉和亲王吗?”福彭问。 “还没有到彻底激化矛盾的时候,咱们先装作不知道。秦川儿说,他们是想让吴扎库氏成为一颗棋子,和奸之事不过是一个把柄。这就很好,只要弘晳通过吴扎库氏知道了机密,我们就可以猜到他的下一步行动。弘晳自作聪明,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弘历笑了,“走吧,我们去帮帮弘昼。” 弘昼倒没有想那么多,知道纤袅在哪里就够了。此时弘晳和弘晈早已经下山了,纤袅浑然不知他们的计划,更不知道自己成为了诱饵。她抱住瑶莞赏雪,又指着远方冒起来的白雾: “你看到了吗?那里有汤泉,等你长大一点儿我就带你去好吗?那边还有汤泉行宫,你的汗玛法可能会到这里来哦!” 瑶莞听懂了纤袅的话,看着远方升起来的水雾,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抓。今天天气好,雪停了,太阳出来了。 “要不要额涅带你出去走走?”纤袅问,“我们去汤泉旁边堆雪人,手冷了就可以在那里洗手好不好?” 纤袅抱着瑶莞去了汤泉池,行宫她不敢靠近,毕竟那里有侍卫把守,只能在附近的野汤泉玩。纤袅拿起一个小雪球,瑶莞好奇地摸了摸,又被冰得马上缩回手。纤袅做了一个可以拿在手里的小雪人,这时候瑶莞不怕冷了,就开始把玩小雪人。此时瑶莞又发现一个游戏——将小雪人扔进汤泉,看雪人融化。纤袅不停地做雪人,瑶莞不停地扔雪人,笑得十分开心。 弘昼按照弘历给的地址一路狂奔,忽然前方拉出一根细绳,直接绊倒了马儿。弘昼吃痛爬起来,忽然无数黑衣人从天而降,有的拿着佩刀,有的拉着弓箭。弘昼咽了一口口水,拿出宝剑,不断后退。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白莲教的,要取你性命!”为首的黑衣人喊道,“杀!” “昌平不应该有白莲教,怕是我那堂兄派你们来的吧!”弘昼开始反击。甭看弘昼平常逃课,但是这剑法一点儿也不赖。哪怕是密集的箭雨,弘昼也可以完美躲避或者反击。弘晈本来没有想过弘昼会有如此武力,以为随便射几箭就可以取他性命,不想浪费,所以没有准备太多箭。箭射完了,弓箭手不知如何是好。弘昼反手从土里面拔出箭来,扔出去,恰好刺到了几个人。没有武器的弓箭手落荒而逃,手持佩刀的黑衣人将弘昼围在一个圈里。忽然一群人厮杀起来,“哐哐当当”的声音吸引了远处的纤袅。纤袅本来以为是周边的居民在打铁,后来发现不对劲。忽然响起落水声,一个浑身是血的尸体漂浮在汤泉池上。汤泉池对岸有茂密的树林,纤袅隐隐约约感觉那里有打斗,带着瑶莞马上就要离开。 此时弘历和福彭赶到,帮弘昼一起抵抗这些人。弘昼方要道谢,忽然被一个黑衣人踢进汤泉池里面。弘昼本来想要爬起来继续战斗,忽然看到汤泉池对面纤袅抱着瑶莞快步离开,十分兴奋地往对岸游。所幸小汤山地热资源丰富,下了一晚上的大雪也逐渐消融,纤袅也方便带着瑶莞快回去。瑶莞还想继续玩,“哼哼唧唧”地叫个不停,纤袅边跑边安慰: “莞儿,这附近太危险了,我们快回去吧。” 纤袅想着马上跑回去,把门锁死。她不知道是不是有土匪在打劫,她担心自己跑慢了发生些什么。自己不要紧,关键是瑶莞啊! 那些黑衣人的实力并不是很强,基本上也没有了。弘历和福彭正打算去找弘昼,看着弘昼在汤泉池中往另一边游。弘历忍不住大喊一声弘昼,弘昼无暇理睬,继续往对岸游。但是弘历呼喊的一声让纤袅听到了,纤袅拼命告诉自己是幻听,加快了步伐。终于看到小院了,纤袅有些欣喜。弘昼终于爬上岸,看着纤袅的背影,不顾身上湿漉漉的就去追。纤袅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跟踪,终于回到小院,她长舒一口气,关上了门。瑶莞不明白纤袅为什么要这样做,纤袅只是十分慌张地带着她进了房间,然后锁上门。 “莞儿,千万别出声。”纤袅小声道,“外面有很多坏人,嘘——” 瑶莞似乎听懂了,乖顺地看着纤袅。弘历和福彭绕道与弘昼会面,弘历搀扶着弘昼,弘昼却一直看着远处的房屋: “我看到她了,她就在那里面!” “你这全身都湿了,这可如何是好?”弘历有些担心,“这冰天雪地的,又没有可以换的衣服,受凉了裕妃会担心的。” “无妨。”纵使弘昼身上的衣服都冻硬了,他也不想纤袅离他而去:“我要去给她道一个歉,若非我,她也不会走。” 弘历忽然对弘昼的执着感到惊叹。身上的汤泉水已经冻住了,弘昼艰难地敲响了门。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纤袅舍身救弘昼,弘晳怒言骂弘晈 纤袅不在的这几个月,是那样煎熬。每次他醒来,都感觉自己身边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人与他抢吃的,再也没有人会关心他。他感觉十分孤独,他感觉在稽古斋待不下去,经常到韫袭苑独自坐着,一坐就是好久。终于见到自己所思所爱之人,她却躲着自己。弘昼用力敲着门,纤袅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声。这熟悉的敲门声,她知道是弘昼来了。她不敢面对他,她只是抱着瑶莞默默流下眼泪。瑶莞见纤袅哭了,用手给她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终于,瑶莞也放声大哭。 “莞儿不哭,额涅不哭了!”纤袅流着眼泪哄着瑶莞,“是额涅错了,额涅不该哭。” 弘昼听到了瑶莞的哭声,更加急促地敲门: “纤袅,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为什么不开门?我知道我错了,没有你我受不了啊!一个人的日子太孤单了,我需要你啊!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回去之后你爱干什么都可以!你是为了我们的女儿才离开的,可是永璧也想额涅啊!永璧每日都要我去找你,你知道我找得有多苦吗?” 纤袅听到弘昼的声音,感觉到心碎了。她缓缓站起身来,抱住正在哭闹的瑶莞,缓缓走向院子的门。透过门上木板的缝隙,她看到弘昼身上已经结冰了。她流着泪打开门栓,弘昼一把就抱住她痛哭。纤袅已经泣不成声,小瑶莞也跟着哭起来。生离死别的场面,就连一向稳重的弘历都有些把持不住了。 “怎么都冻成冰了?”纤袅看着弘昼的衣服,“不行,你赶快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烘干。” “答应我,跟我回去好吗?”弘昼恳切地看着她,“是我错了,我要迎回我用花轿抬进门的福晋,迎回我珍爱的女儿。” “你先进来再说,这多冷啊!”纤袅十分心疼。 见状如此,弘历与福彭便打算下山,毕竟也不想打扰他们。 纤袅帮弘昼脱下衣服,然后用厚厚的棉被将他裹住,然后给他烘衣服。瑶莞坐在床上,十分好奇地看着弘昼。一会儿抹脸,一会儿捏鼻子,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弘昼发现瑶莞竟如此可爱,不由得心生怜爱。她趴在弘昼身上,竟直接将弘昼的脸当成大饼扯起来。 “乖,别闹。”弘昼笑着摸着她的脸,“还记得阿玛吗?” 瑶莞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继续打量着弘昼,触摸着他的脸,似乎在寻找与自己相似的地方。纤袅终于将衣服烘干,然后拿过来给弘昼穿上。弘昼看了看她的发髻,惋惜地抚摸着: “我送你的玉簪,你没有戴着,你真的对我失望了吗?” “我不是……让人给你送去了吗?”纤袅疑惑,“你没有收到?” “我根本没有看到什么玉簪。我给你的信,你看了吗?”弘昼问,“按理说,我早就该猜到那该死的弘晳将你藏起来了。” “我没收到,他说过那封信,但是每一次都忘带了。”纤袅也很惋惜,“我知道我不该任性离家出走,我以为你不在意我了。以前理亲王说我有困难可以找他,他将我安置在这里,还给我送东西,不然我带着瑶莞一定会死的。” “你给她取好名字了?”弘昼问,“‘莞尔一笑’的‘莞’吗?” “对。”纤袅道。 “以后你还是要远离弘晳,他竟那样欺骗你,他是在利用你啊!”弘昼叹气。 “可是……是我给他讲了我的遭遇,或许是他同情我才帮我藏身的啊!”纤袅疑惑不解,“况且没有他,我和莞儿早就没命了。” “还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今天可有看到黑衣人?他们就是理亲王和宁郡王派来的人,故意放消息骗我过来要杀我的啊!”弘昼叹气,“你在这里与世隔绝,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朝廷纷争,你一个妇人家又懂什么?他倒是擅长用花言巧语来哄骗你,你不要被骗了。理亲王是旧日东宫嫡子,无异于是四哥最大的敌人。如今他又与宁郡王勾结,宁郡王是怡贤亲王的儿子,这就不好办了。” “我竟是如此愚昧,竟不知被耍得团团转。”纤袅十分惭愧,忽然跪下:“奴才竟为王爷添了这么多麻烦,倒不如王爷赐奴才一死!” “不准跪,起来。”弘昼拉起纤袅,“也怪不得你,你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要求你辨别也难。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你是两个都没有,我倒宁愿你两个都有。这样,回去之后你也不必每日在王府,多出去走走,要买东西我给你银子,但是你要学着怎么去买,锻炼一下你的脑筋!” “你是说我笨了?”纤袅有些不高兴。 “怎么,你不承认?那你就把聪明的一面给我看看!”弘昼笑道,“乖,我们回去了。我的马还在那边,一会儿你抱紧莞儿。” “我来的时候坐的马车,马厩里面有马车,还有一匹马,那样两匹马拉车也快。”纤袅将瑶莞交给弘昼,“你抱好,我去牵马。” 纤袅收拾好东西,将车马带到院门外,弘昼带着瑶莞上了车,然后弘昼就指路,准备去找马儿。到达汤泉池旁边的小树林里面,那里已经一片狼藉。弘昼将自己的马儿固定在马车上,就准备走。忽然又是一群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围住车马。可是弘昼已经没有武器了,那些黑衣人个个手持大刀。纤袅慌忙从包袱中翻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弘昼接过,就开始与外面的黑衣人打斗,叮嘱纤袅在马车里面不要出来。纤袅紧紧抱住瑶莞,看着车外的情景,十分担心。所幸弘昼以一敌十,场面还很乐观。可是敌不寡众,弘昼还是受了伤。纤袅忍不住哭喊: “王爷!” 那声音吸引了一个黑衣人,他快速冲进马车拽出纤袅,将刀架在纤袅的脖子上。 “放下武器,否则我不知道她们会是什么下场!”黑衣人道。 瑶莞哭闹起来,纤袅只能紧紧护住她。弘昼无奈放下武器,身上已经是遍体鳞伤。此时纤袅似乎已经认清了现实——那不过是甜言蜜语,她只不过是一个诱饵。她早就嫁作人妇,弘晳又怎么可能对她动情?如今是要牺牲她吗?不,她决不允许!忽然,她想到了过去的一件事。 那时候她还很小,在十四王爷府里面。纤袅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而方才与弘暟表哥发生了口角,就哭闹着跑去找允禵。那是康熙五十七年,纤袅才三岁,而允禵即将出征青海,讨伐策妄阿拉布坦,此时正在试穿大将军王的铠甲。 “安布玛,弘暟哥哥装鬼吓我!”乌尔登格哭闹。 “茑娘,安布玛给你说过,不能哭。”允禵慈爱地蹲下来抱住乌尔登格,“安布玛马上就要去青海了,要去打仗,在那里可能会受伤,会流血,但是安布玛不怕,安布玛必须去。” “打仗?好吓人,安布玛不要去!”乌尔登格拉住允禵的手,“那里太危险了,安布玛别去!” “安布玛必须去,那是使命,准噶尔进攻西藏,我们要去支援,否则他们就会打到我们这里来。安布玛此行,是保家卫国,不能怕。”允禵语重心长地道,“安布玛可以征战沙场,茑娘可不可以勇敢起来?” “我要像安布玛一样勇敢!”乌尔登格道。 “茑娘要比安布玛还要勇敢。咱们满洲人,骁勇善战,你是一个格格,可不能害怕。当你面对困难的时候,就想想安布玛在征战沙场,浴血奋战。茑娘也要勇敢起来,不要怕。”允禵道。 “安布玛是英雄,我也要勇敢起来!”乌尔登格道。 现实打破了回忆。纤袅头上有几支素银簪子,而纤袅平常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磨着玩打发时间,因此尾端异常锋利。纤袅忽然拔下头上的素银簪子,猛得向那黑衣人脖子刺去,得以挣脱。弘昼火速一个空翻到纤袅身边,捡起那方才倒下的黑衣人的大刀,将纤袅和瑶莞护在身后。 “你们先走,我拖住他们。”弘昼道。 “我不走,我陪你。”纤袅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们一起。” “那莞儿怎么办?”弘昼问,“乖,听话,快走。” “我不走,我跟你一起!”纤袅道,“我就要和你一起,你不准扔下我一个人!” 此时黑衣人已经靠近,弘昼拿起大刀就开战。纤袅看见大刀划破弘昼的衣服,看到满地的鲜血,感觉心碎不已。弘昼已经快要体力透支,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挽回纤袅。终于,他清除了全场。弘昼不行了,软倒靠在一旁的树旁。 “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来找我?”看着伤痕累累的弘昼,纤袅哭起来:“你就不怕自己会死吗?”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可不可以每个月都来看看我?给我带一壶台郎酒,给我带点儿吃的,陪我聊聊天,可好?”弘昼微笑着抚摸着纤袅的脸,“以后不要乱跑了好不好?让我找得好苦,我舍不得你离开。” “你这个傻瓜!”纤袅痛哭,“不准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带你回去!” “你先走,我恐怕起不来了。”弘昼十分虚弱,“带着莞儿,快走。” “我不走!”纤袅抱住弘昼哭了,“我要带你一起走!我把莞儿放到马车里面就把你扶过去。” 纤袅将瑶莞放到马车里面,就要过去将弘昼扶进去。忽然一个黑衣人醒来,看到地上的箭,马上拔出来就要刺向弘昼。纤袅一辈子也没有跑得那么快,冲过去就挡在弘昼前面,那支箭直接插进了纤袅的胸口。弘昼瞬间暴起,抓住那个黑衣人的脖子一拧,直接毙命。 “你傻啊!挡什么挡!”弘昼痛哭。 “是我惹了那么多麻烦,对不起。”纤袅嘴里已经有很多鲜血了,“王爷,我想回家。” “我带你回家!”弘昼使出全力抱起她,放到马车里面,二话不说驾起马车。此时纤袅已经昏迷,马车又颠簸,瑶莞没有人抱着就直哭。弘昼马上抱过瑶莞,抱着她驾驶马车。弘历和福彭正准备出昌平城门,看见弘昼遍体鳞伤,纤袅昏迷不醒,胸口上还插着箭,瑶莞哭闹不止,连忙在昌平就地找来大夫。大夫拔出纤袅胸口上的箭,鲜血喷涌而出,大夫又马上止血。弘昼不顾自己受伤严重,哭着询问大夫情况。所幸并没有伤到心肌,只是伤口仍然很深,出了很多血。 而此时弘晈和弘晳都在平西府,本来看到弘历和福彭下山就感觉不妙,如今线人又看到纤袅与弘昼重伤下山。派兵是弘晈在负责,弘晳本来打算重伤弘昼,弘晈却告诉自己的人是要杀了弘昼,若是实在不行可以用纤袅要挟。知道弘晈擅作主张之后,弘晳暴怒: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那吴扎库氏又做错了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若是吴扎库氏没事,若是皇上查起来我们还可以推脱给她啊!” “那女人就是一个祸水,留着也没用!”弘晈道,“哥哥,那女人若是活着,她可以告发我们啊!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你听着,任何人都不能动她!”弘晳怒道。 “哥哥,您什么意思?难道您喜欢她?”弘晈也激动起来,“我的线人看到她似乎伤到了心脏,她不可能会活着!” “我就是喜欢她又如何!”弘晳道,“你怎么可以背着我擅自决定?若是弘昼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们必死无疑啊!” “哥哥,您不必担心,我有法子让我们都不会有事!”弘晈急切道,“但是那个女人绝对不能留着,自古红颜多祸水,纵使她有用,也比不上她的害处啊!哥哥,您醒一醒,不要被她迷惑了啊!”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弘晳对他怒目而视。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杏雨恨锁和王府,皇子共议苗疆事 弘昼没日没夜地守在纤袅身边,弘历叮嘱他关心一下自己,毕竟自己也受了重伤。弘昼拒绝了,虽然大夫说纤袅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弘昼还是担心她醒不过来。弘昼气不过,也不管一身的伤,就跑去平西府找茬。弘晳早就料到弘昼会来,还是十分客气地将他请进去。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弘昼怒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弘晳假装疑惑,“听闻和亲王找到了福晋,可喜可贺!” “那你也该听说她身受重伤吧?你很满意?你将她骗得团团转,到底想干什么!”弘昼怒问,“你给我说清楚!” “我与她不熟,她自己逃到昌平,我可怜她给她住处,也劝她早日回家。至于别的,我只是给她提供需要的,哪里知道该说什么?”弘晳笑笑。 “纤袅可是给了你一支玉簪让你交给我,我也给了你一封信让你交给她,你倒是私藏了吧!”弘昼道。 “你不说我也忘了,那玉簪我一直放在书桌上,每次去送东西都说给她带过去,看我这记性!”弘晳拿来玉簪,“现在,物归原主了。” “要给她送东西何必理亲王您亲自大驾,随便派几个人就是。”弘昼道,“我去找纤袅,路上被袭击,理亲王应该知道是何人所为吧?” “我怎会知道?”弘晳笑了,“我家里还有一些药,和亲王去挑一些?” “你还不肯承认吗?”弘昼问,“你的人没有来向你汇报?” “你有什么证据是我的人袭击了你们?就算我要袭击你,为什么要袭击你的福晋?我既然要收留她,又为什么要杀她?”弘晳问,“和亲王,没有证据可不要平白无故污蔑人!我若真的要袭击你们,会用这种明显的方式吗?这不是自己暴露吗?” 对,弘昼是没有证据。这一切都说他或者弘历的猜想,从头到尾他们就没有见过弘晳,根本不能指责他。况且纤袅离开这段时日,弘晳似乎的确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没有证据,他不可能公然指责弘晳。就算弘晳的布局再粗暴简单,可以很容易猜到他的计划,但是弘晳没有留下把柄啊!弘昼很是苦恼,他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是气呼呼地离开。 弘昼继续回到纤袅旁边,纤袅或许已经有些清醒,嘴里含糊着说着话,嚷着要回家。弘昼心疼不已,想要纤袅一醒来就可以到家,于是选了一辆十分平稳的马车回到京城。瑶莞第一次坐这么久的车,竟然晕车了,精神状况不好。而纤袅又一直昏迷,瑶莞只见这么久也没有听到纤袅的声音,这两天总是哭闹。弘昼哄不住她,甚至瑶莞也吃了醋,以为弘昼要跟她抢纤袅,就是不让弘昼靠近纤袅,弘昼一靠近就要推开他,自己总是往纤袅身上缩。终于到了京城,纵使漫天白雪,诸位格格也赶来见纤袅。雪璎见纤袅这样,感觉十分愧疚,就连浸月都有些担心,毕竟自己是她手下的通房丫鬟,若是她出了事,自己哪有出头之日?蕊蝶帮忙熬药,雨晴帮着弘昼照顾纤袅,淑音又帮忙哄着瑶莞,浸月也时常帮着打下手,偏偏杏雨没有来。弘昼十分恼火,但是为了照顾纤袅,也不想浪费时间去皓辰苑找她。三阿哥已经高烧了五天,甚至夜间啼哭抽搐,别人还在筹备腊八的时候,三阿哥就在前一日夭折了。杏雨抱着三阿哥哭了一整日,眼泪都流干了。纤袅失去永瑛的时候至少有弘昼陪着,自己身边只有珷玞和玦佩。弘昼整日顾着纤袅,知道三阿哥夭折的事情也只是淡淡回复“知道了”三个字,拿给杏雨五十两银子让她自己看着办。杏雨已经快要疯了,自己的孩子没了,丈夫不但不问候一句甚至如此冷漠。这一瞬间,杏雨竟是如此恨纤袅。 是啊,若非担心纤袅因为她怀的是阿哥而动手因此疯狂吃辣,导致三阿哥自打出生身体就不好。自从纤袅离家出走,她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可以迎来转机,可是她哪想到弘昼不顾一切地寻找她。她又想三阿哥都重病了,弘昼这个当阿玛的怎么也会来看一看,哪曾想他竟抱着嫡子赏雪。那一刻她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可是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因为他是她的夫君。纤袅回来了,民间大夫和太医都说过她没有性命之忧。杏雨本以为弘昼可以放下手中的事情来看看三阿哥,可是他不仅没有来还埋怨她没有来看望嫡福晋。最后,三阿哥没了,弘昼竟然也是如此毫不在意,她的希望破碎了。从弘昼抱着嫡子赏雪,说出“生死在天”四个字的时候,她对纤袅就开始有了恨意。现在,她唯一的骨肉没了,一个人在空荡荡的皓辰苑里,竟然有了想死的决心。她也想报复纤袅和弘昼,可是她做不到。她只是一个侧福晋,纵使与嫡福晋地位几乎等同,但是终究纤袅是嫡妻,她只是侧福晋。是啊,人家是正二品的家世,自己一个正三品的家世,怎么敢去比?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她好恨,她没有依靠,阿玛也帮不上什么忙,她该怎么办?怜子之心是最苦的,她作为一个可怜的母亲,又有谁会怜惜她? 弘昼每天守在床前,瑶莞每天坐在床上陪着纤袅,永璧也每天在床边。 “阿玛,额涅什么时候才可以醒来?”永璧问,“我想额涅陪我说说话。” “我也想。”弘昼叹气,“太医说她不会有事,可是这么久了还没有醒来。” 纤袅并不想醒来。她在逃避,她不敢面对弘昼。弘晳欺骗了她,那样欺骗她,她感觉彻底绝望。因为自己的任性害得弘昼身受重伤,又挑起了争端,她后悔,她绝望,她自责。她将一切错误都归罪于自己,她不敢醒来啊! 瑶莞忽然哭了,她不想看着自己最最亲爱的额涅一直躺在这里。 “妹妹不哭。”永璧拿起手帕帮她擦眼泪,“额涅一定会醒来的。阿玛说额涅会醒来,就一定会醒来。” “额涅——”瑶莞说出了平生第一句话,接着就号啕大哭起来。 “妹妹会说话了!”永璧很高兴。 纤袅做了一个梦,似乎是在隐幽湖上,她坐在隐幽船上,穿着红色的嫁衣,唢呐声响。忽然她听到瑶莞的声音,她褪去了身上的红嫁衣,忽然就到了韫袭苑,她看见自己躺在床上,弘昼和两个孩子都围着她,瑶莞号啕大哭。她听见自己的女儿会说话了,她的福晋和儿子对她寸步不离——这种生活,挺好。终于,她睁开了眼睛。 “额涅醒了!”永璧开心大喊。 瑶莞瞬间不哭了,弘昼反而哭了,抱住纤袅就是一阵痛哭流涕。伤口还是那么疼,可是心不疼了。 “别哭了,再哭,我就不醒来了。”纤袅十分虚弱地笑了笑,“我好得很。” “以后不准乱跑了好不好?”弘昼哭着道,“你再乱跑,我绑也要把你绑回来!” “我不跑了。”纤袅笑了笑,“我再也不跑了,就在这里再也不跑了。” “额涅,我想你!”这下换永璧哭了,“额涅是不是不要我了!” “额涅怎么会不要永璧呢?”纤袅温柔地抚摸着永璧的头,“永璧长高了,懂事了。” “额涅不要走了好不好?”永璧哭着问,“永璧不要一个人,永璧要额涅和妹妹都在。” “这支玉簪,我拿回来了,以后,不准摘下来了。”弘昼为纤袅戴好玉簪。 “好,我答应你。” 一家四口团聚了,又有谁顾得上皓辰苑的那位佳人呢? 雍正十三年春,苗疆复乱起,雍正派弘历与弘昼协同襄勤伯鄂尔泰办理苗疆之事。弘昼第一次被授命如此重大之事,片刻不敢怠慢。雍正一朝早朝时间可是相当之长,弘昼甚至为了赶时间直接借宿乐善堂。弘昼为了上早朝连早膳也来不及用,有时候上朝讨论的激烈的时候直接到了下午。有时候晚上方要就寝又被雍正喊过去,商讨如何招抚苗疆。看着弘昼难得一次用心办事,纤袅感觉很欣慰,可是看到弘昼完美“继承”雍正的工作精神后又十分担心。她无数次想进宫去看看弘昼,可惜每次都没有见到。 此时朝堂上,诸位大臣均跪着进言。雍正眉头紧锁,看着《新辟苗疆图志》,竟一言不发,似乎是一道棘手的难题。清廷治理苗疆已久,但是仍然没有好的成效。 “皇上,臣等以为,苗疆辟地二三千里,几当贵州全省之半,大清若要长治久安,不如直接攻打。若是采用招抚,苗民中恐有居心叵测之人借疆域之广起兵造反。不如趁苗民暂无强兵之力,一举夺下!”大臣甲道。 “若是直接出兵攻打,反而会适得其反。况且我大清多年来采用招抚政策,忽然起兵攻打,其先前政策何用欤?”弘昼道,“皇上,臣以为,招抚政策不可改,派襄勤伯前去招抚是为最佳,若苗民不肯接受招抚,才可用兵。然巡抚元展成与提督哈元生不合,仓卒调兵五千,尽付副将宋朝相领之赴援,半途亦困于贼。而贼又探知内地防兵半戍苗疆,各城守备空虚,于是乘间大入,多城陷。镇远府治无城,人心忷惧,台拱、清江各营汛亦多为贼诱陷,逆氛四起,省城戒严,应派提督哈元生扼清平之杨老驿。按照前些年襄勤伯的说法,就是计擒为上,兵剿次之;自首为上,勒献次之。臣与宝亲王特意请教襄勤伯,了解多年来苗疆之事。昨夜臣与宝亲王商议,按照雍正六年的策略,以招抚为先导,以大兵为殿后,一旦招抚不成,即勒兵剿之。” 雍正点点头,但是依旧一言不发。这一次他本来就是打算考验弘昼,也很欣慰弘昼可以认真办事,而且办得很是出色。哪曾想弘昼死缠烂打也要拖上弘历,非要说没有弘历帮忙自己做不到。雍正倒也觉得无所谓,毕竟可以看看他们的实力。 “皇上,依照和亲王所言,对于苗疆,需要六大措施,即设官驻兵,建城设署,编户征粮,设立义学,建设集场,准许民苗结亲。具体做法,臣已经上了奏折。”弘历道。 群臣纷争,雍正也十分苦恼。一边是主张雍正六年的政策,一边觉得已经过时不如弃之从新规划武力镇压。弘历与弘昼讨论了几个晚上,几乎彻夜未眠,茶饭不思。一日两餐甚至可以不管,只喝些水。纤袅越发担心起来,自己又不可能去朝堂上,每次去乐善堂都扑了空。她在乐善堂等待着,琐玥也与她有同样的忧心。 “二位王爷每日都在讨论朝堂上的事情,我让人送去膳食,一个时辰后去取,又原封不动地退回来。热了好几次,送了好几次,一口为动。”琐玥叹气,“只有到了深夜的时候,二位王爷才可能会喝一碗小米薏仁羹。” “嫂子也多劝劝二位王爷,不然每次我都挂心。”纤袅道,“二位王爷共同处理朝政,那么专注,为汗阿玛解忧,想必汗阿玛也会欣慰吧。” “弟妹的伤可好?”琐玥问。 “多谢嫂子挂念,倒也无大碍,只是站久了还是疼得厉害,有时候伤口没有处理好还在流脓,晚上才叫疼,非得吃一剂药方才好些。”纤袅道。 “那弟妹还得好些休息才是。”琐玥道,“咱妯娌间也该多多往来,不如弟妹这几日就与五弟先住在乐善堂,等苗疆事平息了再回去?” “嫂子客气了,只是府里还有一对儿女需要照顾,我也不好带过来叨扰您。况且二位王爷政务繁忙,总不能带着孩子让他们分心不是?”纤袅笑笑。 方才说到孩子,就过来三个孩子。毕竟不知为何人,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潺湲重病托永璜,纤袅冷言拒弘晳 书接上回,纤袅见走来三个孩子,想必就是弘历的三个孩子。琐玥见他们来了,也很高兴。这三个孩子中,长子名永璜,今年也七岁,乃潺湲所生;次子名永琏,年方五岁,乃琐玥所生,弘历甚爱之;又有一女名瑶菁,年方四岁,也是琐玥所生,弘历又给其取名耐日勒吐贺其杨贵,即逢时而栖之鹦鹉之意,可见其宠爱之甚。琐玥本来还为弘历生下长女,可惜长女命薄,早早夭折。潺湲也生下次女,许是命中带煞,也早早夭折。因此,弘历十分疼爱瑶菁。 纤袅见到三个孩子,也很欣喜,特别是永璜,竟长这么大。纤袅摸了摸他的个头,挺高,那小脸和潺湲是一个样。 “我的永璧倒可以说很多话,瑶莞刚学会说话,但是也只会叫几个人。如今瑶莞正学着摸着墙走路,等改日二位王爷都有空了,我们带着孩子一块出去走走。”纤袅道。 “永璜,你去把二位侧福晋还有富察格格都叫过来。”琐玥温柔地道。 “好的,额涅。”永璜行了一个礼,然后马上跑出去找人。 “两位侧福晋?”纤袅有些疑惑了,“四哥什么时候又娶了两位福晋?” “只娶了一位,是佐领那尔布之女辉发那拉氏,名惜合。至于另一位,是老熟人了。”琐玥笑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过了没多久,就有三位少妇款款走来。纤袅见这那拉氏,肤白貌美,年轻柔弱。纤袅不认识她,原来是去年弘历新娶的侧福晋。接着又走进来一位贵妇,笑语嫣然,竟是那高吟慧!紧接着,潺湲牵着永璜走进来,潺湲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十分苍白。 “今早上一醒来就感觉心情舒畅,原来是五福晋来了!”吟慧笑道,“您也真是的,自从搬出宫后,就不怎么来这紫禁城了!” “平日里也不怎么离开王府,况且家中一对儿女需要照顾,离开一会儿就要闹了。”纤袅道。 “五福晋身体可好?”吟慧握住纤袅的手,“您可知,自从我从宝亲王那里听说您受了伤,每天都挂念着,想要来探望探望。如今您来了,我这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 “多谢高福晋挂念。”纤袅笑道,“倒也无大碍。” 之后,纤袅又单独与潺湲见面。之前不好说什么,因为潺湲怎么来说只是一个妾,最多算上一个“庶福晋”,但是叫她福晋的不多,大多数还是唤她格格。潺湲身体已经大不如前,眼睁睁看着弘历与琐玥如漆似胶,对吟慧倍加宠爱,对新来的侧福晋也多多关照,她就很落寞。她只有一个永璜,她唯一的儿子。忽然,她对着纤袅跪下。纤袅还没有反应过来,正要扶起她来,潺湲声泪俱下: “我知道我活不久了,还请妹妹看在我们从小的交情上帮我照顾永璜!” “姐姐快起来!”纤袅担心了。 “妹妹答应姐姐,帮姐姐保护好、照顾好永璜!”潺湲拉着永璜跪下,“永璜,快给五婶请安。” “永璜给五婶请安,五婶万安。”永璜乖巧地磕了一个头。 “姐姐,地上凉,您快和大阿哥起来啊!”纤袅急了。 “妹妹若是不答应,我便一直跪在这里!”潺湲道。 “好好好,我答应你。可是……我不知道我如何照顾他啊!”纤袅有些难为情。 “我担心我走之后他会被欺负,自古长子多薄命,我担心嫡福晋会对他下手!”潺湲哭了,“只需要妹妹每个月来看看他!” “好,我答应你。”纤袅扶起这对母子,“姐姐哪里不舒服吗?” “我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潺湲擦擦眼泪道,“妹妹一定要照顾好永璜!” 纤袅很担心潺湲,可惜她也没有办法。最后,她看着潺湲拉着自己最舍不得的儿子,默默消失在西二所的长廊里…… 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纤袅默默回到王府,永璧和瑶莞已经在韫袭苑等她了。见纤袅回来了,永璧马上跑过去,瑶莞拉着雪璎的手也要过去。纤袅抱住两个心爱的孩子,拉着他们两个走进沁古斋。天色渐晚,弘昼还没有回来。纤袅将两个孩子哄睡,然后吩咐丫鬟将孩子带走,独自一个人,倚着门,望着紫禁城的方向…… 望也望不到,盼也盼不到,忘又忘不了。夜风阵阵,吹得她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已经小半个月没有见过弘昼了,虽然她知道弘昼很忙,可是她不敢抱怨。她的弘昼在哪里? “主子,夜深了,该就寝了。”琅玕轻轻道。 “我再等一会儿。”纤袅依旧痴痴地望着紫禁城,“你说他今夜会不会回来?” “主子,您的伤还没有好,休息一会儿吧。”玲珑劝道。 “看样子,今夜,他也不会回来了。”纤袅叹气,关上房门,转身来到梳妆台前:“你们说,我是不是老了?” “主子开什么玩笑?”琅玕帮纤袅取下头饰,“主子那么年轻,怎么会老呢?” “别哄我。”纤袅看着梳妆镜,“这女人生了孩子,就衰老了许多。” “主子才没有呢!”玲珑笑了,“主子年轻依旧。” 纤袅一个人躺在床上,这不知道是第多少个夜晚。她默默流下眼泪,睡不安寝,伤口很疼。忽然门推开了,寒冷的夜风吹醒了纤袅。她睁开眼,看到弘昼来到她的床边。 “想我不想?”弘昼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你怎么才回来?”纤袅缩在他怀里哭了,“我每天去乐善堂找你,怎么也找不到。听四福晋说你不怎么用膳,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福晋有心了。”弘昼回到床上,亲吻着她:“今天晚上我回来看看你,不过明天早上我不能陪你了,一早就要走,你要乖,要听话。” “可是我想你。”纤袅继续哭,“你明天可不可以不去?在家好好陪陪我嘛!” “等我有空了好好补偿你。我给你那些银子,你若是心情不好就去大栅栏逛逛。”弘昼道,“这两天实在是太忙了。” “我的好哥哥,你在前朝辛苦我是知道的,可是……你也不回家来看看我!”纤袅埋怨。 “我的好姐姐啊,你莫忧心,我会抽出时间来见你,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弘昼马上脱衣,“我今晚特意来陪陪你!” “你明天一大早就走了,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区别?”纤袅问。 “那我现在就走了。”弘昼马上又要起身。 “别,我开玩笑的!”纤袅连忙挽住他的手,“你别走。” “好。”弘昼马上压在纤袅身上,“穿这么厚,不热吗?” “那不是给你发挥的余地嘛!”纤袅挽住弘昼的脖子, “至少可以陪着你。”弘昼抚摸着纤袅胸口上的伤痕,“还疼吗?” “你走了就疼了。”纤袅忽然又抽泣起来,“等朝堂上的事情平息了,你多陪陪我嘛!” “好,一天十二个时辰我都陪着你,绝对不离开你半步。”弘昼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要等几个月。” “汗阿玛本来对朝政就热心,几乎……不对,应该是每次上朝都要拖堂,自己不休息还要拉着你们。”纤袅开始埋怨,“你也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我听说上朝都是跪着的,我给你去做一副好一点儿的护膝,保证跪几个时辰都不会疼。” “有些大臣,也不知道科举怎么考上来的,感觉就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只知道说‘臣附议’,只知道磕头下跪。话说这磕头下跪,在该磕头下跪的时候不这样做会没了脑袋,不该磕头下跪的时候这样做也没有错。话说这磕头下跪真是个宝,怎么都没有错。”弘昼冷言嘲讽道,“这些人啊,迟早害了我大清!可皇帝呢,偏偏就需要这样的人,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虚荣心啊!说不定以后我大清出了这样一个皇帝,别人送来什么好东西,却因为对方没有三跪九叩而拒绝了这些好东西,耽误我大清!” “若是真的出了那样的皇帝,千刀万剐都不够!”纤袅道,“王爷,您可有想过当皇帝?” “嘘,别乱说!”弘昼忽然捂住她的嘴,警惕地环顾四周:“你听着,这辈子都不准想!” “我知道了。”纤袅显然被弘昼这一举动吓坏了,“我不会。” “当皇帝太累了,还总担心会被人害,谁乐意谁去。”弘昼道。 “有那么多妃子,你不高兴吗?”纤袅试探。 “那不得酸死!”弘昼笑了,“我记得妃子要侍寝都要皇后批准,皇后一般不会阻止,但是心里头可不舒服。若是遇见昏君专宠某个妃子,妃子就敢挑战皇后的权威,昏君还会颠倒黑白,你说吓不吓人?那时候那妖妃就敢吹枕边风,皇后可能性命都不保更别说后位了。你看现在多好,你看看四哥多少妻妾,看我对你多好,自从你嫁过来后我就没有纳妾,侧福晋也没有再娶,我可有说过想纳妾?” “你这样说,怕不是就是想纳妾吧?”纤袅更加靠近弘昼,“我偏不让!” “不让也得让,你知道阿其那(允禩)的嫡福晋郭络罗氏是什么下场吗?她可就不准纳妾,最后八王爷被迫休妻,而且那郭络罗氏还被汗阿玛赐死了的!”弘昼道,“我若是要纳妾,你可拦不住!看我对你多好,这么多年来专宠你一个!” “反正我不管,就是不准你纳妾!”纤袅道,“难道你还想纳妾?” “我当然想,若是福晋不允许,我不纳便是。”弘昼抱住纤袅,“快睡吧,我抱着你。” 寅时,楚桂儿来唤弘昼起床。弘昼正想起来,发现手臂被纤袅死死抱住。纤袅睡得正沉,弘昼也不忍心打扰。楚桂儿点上蜡烛,见弘昼一直磨蹭,不由得催促起来。借着烛光,弘昼看着纤袅恬静的睡容,实在不忍心打扰。好不容易把手抽开,弘昼连忙塞了一个枕头让纤袅抱住。楚桂儿伺候弘昼更衣,弘昼不断提醒他小声。终于更衣完毕,弘昼漱了口,洗了脸,吹灭了蜡烛,与楚桂儿主仆二人蹑手蹑脚地离开韫袭苑。弘昼坐上马车,又看了看王府,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去了紫禁城。纤袅也逐渐醒了,发现抱的东西手感不对,睁开眼,发现人去枕空,忍不住抹泪。弘昼每日都与弘历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时不时一起去请教鄂尔泰关于苗疆的治理。而弘昼回来的那一晚,恰好让纤袅有喜。纤袅做好护膝,就打算去乐善堂等弘昼,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正好在神武门,纤袅方要将令牌递给侍卫,探出头来,却看见弘晳也在。纤袅懒得理他,刚进入神武门,弘晳就跟上来。纤袅有些恼怒,想到自己当初被他欺骗,心中的怒火就止不住,直接拿出一百两银票递过去: “一百两,王爷可以让一下吗?” “现在没有下朝,你去了也是白去。”弘晳道,“我要给你澄清一件事。” “澄清什么?我和你有关系吗?”纤袅冷言,“一百两不够是吗?还差多少?” “当初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你莫不承认……” “我们能有什么关系?你有证据吗?莫要血口喷人!”纤袅道,“反正你也没有证据,怎么证明我们有关系?理亲王,借过一下。” 反正没有证据,谁知道她与弘晳的关系呢?光凭一面之词,就算弘昼知道了也段然不会相信。弘昼没有必要信他,况且他骗过所有人一次。就算他与弘昼公开挑明,纵使弘昼真的有怀疑,只要纤袅落一滴眼泪,反驳一句,弘昼就会站在她这一边,她才不信弘晳能抓住她的把柄,被利用过一次可不想被利用第二次。纤袅不管弘晳说什么,头也不转地去往西二所乐善堂。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琐玥言传妇才德,弘昼失手伤妻心 纤袅急匆匆去了乐善堂,纵使弘昼还没有回来又如何,她就在这里等,等到晚上。琐玥知道纤袅思念弘昼,却只能多劝劝。纤袅拿着护膝等待着弘昼,她要把护膝亲手交给他,听到他说很好看,戴上很舒服。最重要的是,她要告诉弘昼自己又有孩子了。想必弘昼听到这个消息也会非常开心,说不定就可以抽时间经常回家看看了。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王爷闷毕竟政务为重。”琐玥看了看护膝,忍不住赞美:“好精美,这是你亲手做的?这似乎是苏绣手法啊!我记得弟妹来自噶哈里,怎么也会南方的苏绣啊?” “小时候在京城待过一段时日,京城什么东西都有。那时候寄住在一个亲戚家,因为家里面比较有钱,我也可以锦衣玉食。小时候穿的衣服大多是苏绣的,因为我那个亲戚很喜欢苏绣,自己也会,于是就教我了一些皮毛。后来我自己也感兴趣,回到噶哈里之后也一直学习苏绣。”纤袅道,“王爷每天要跪那么久,膝盖肯定不舒服,以前有时候弘昼上朝回来腿都走不动,我真担心年纪轻轻就落个残疾!他的护膝坏了,我要做一个新的,一定要柔软,好减轻他的负担。” “不如哪日弟妹也教教我?”琐玥来了兴趣,“自己做可省钱太多了,想要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 “要做什么宫里面有绣娘,也不怎么花钱,她们的银子自然有内务府的人结,嫂子为何想着省钱呢?”纤袅提出疑惑。 “咱当嫡福晋的,要懂得勤俭持家。对于夫君,我们不能过多的要求他们,我们要做的就是管理好家里面的事情,妻妾和睦,繁衍子嗣。我们要关心我们的夫君,温柔体贴识大体。生不生孩子不要紧,关心照顾好夫君才是最要紧的。”琐玥道,“要想真正赢得一个男人的心,不要过多去要求他们,我们要尽量去体贴满足他们。” “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孩子再怎么也得生吧?”纤袅问,“嫂子有没有过这样的顾虑,就是对于侧福晋以及格格们生下的孩子,总是感觉心里面横着一根刺?” “这是大可不必的,你是嫡福晋,她们对你必须顺从,无论最后是谁继承王爵,不管是不是自己所生,他依旧会首先尊重和孝顺嫡母。”琐玥道,“对于格格自然是最好办的,侧福晋不是想立就立的,这是要上玉牒的,可是格格就不一样,想要就要,没有限制。若是王爷想要纳妾,我们不同意,妾也进不了家门。但是对于夫君纳妾的愿望我们还是要满足,我们做福晋的要尊他,敬他。所有的男人都需要一个善解人意又贤惠的嫡妻。” “我听说废太子的嫡福晋瓜尔佳氏十分贤惠,将毓庆宫料理得井井有条,圣祖对她也十分认可,可是她也没有赢得废太子的心啊。”纤袅再一次提出疑惑,“而阿其那对于善妒的嫡福晋郭络罗氏仍然十分宠爱,郭络罗氏可不准阿其那纳妾啊。” “废太子妃虽然没有宠爱,但是她是善终,而当年的八福晋却被休,被赐死,她的善妒让圣祖和汗阿玛都十分厌恶,既然如此,光有夫君的爱又有什么用呢?虽说不必在意他人的眼光,但是八福晋却死得如此凄惨,或许这就是妒妇的下场吧。”琐玥叹气,“听闻八福晋美艳动人,也十分能干,非常有满洲女子的气概,可偏偏汉人女子的温婉贤淑才是夫君所需要的。换言之,又有哪个男人希望自己的妻子善妒呢?” “可是我觉得,若是一味地放纵,他最后就不会把我们放在心里了。”纤袅道,“我并不觉得纳妾好。” “和亲王平常惯着你,你也要学会体谅他。”琐玥握住纤袅的手,“和亲王不会是你一个人的,你要认清楚这个事实。但是你若是顺着他的意思办,他自然会时时刻刻将你挂在心上的。你看宝亲王妻妾众多,我若是要吃醋,必然会引得宝亲王不满。侧福晋永远都是皇上赐婚,若是我们对侧福晋不满,那么就是抗旨不遵。对于我们的夫君,一定要学会从他们的角度去思考。” “好吧。”纤袅道,“我额涅虽然是正室,但是阿玛偏偏喜欢二房,二房就敢欺负我额涅,因此小时候我就喜欢和阿浑一起捉弄二房帮额涅报仇。二房叫尼楚赫,就是珍珠的意思,于是有一次我和阿浑以及几个丫鬟就故意在二房苑中打珍珠球。要知道,二房可是十分忌讳这件事的,在我阿玛身边吹枕边风。阿玛不会怪罪我和阿浑,但是就迁怒于我额涅。我额涅那样体贴阿玛,却最终没有赢得他的心。” “就算你阿玛再喜欢二房,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离开后家产什么的都是属于你的额涅,二房是不能动的。”琐玥道,“你家中几位哥哥姐姐?” “我家中只有我阿浑一子,与我都是嫡母所生,二房倒有两个女儿。”纤袅道,“小时候额涅将我送到京城给亲戚抚养,我也逐渐开始喜欢汉人的文化,但是像我阿浑,就野得狠。有一次,他还生擒了一头公鹿回家呢!” “那你与潺湲格格又是什么关系呢?我只知道你们是儿时玩伴,如今你们一同到了京城,又可以时常见面了。”琐玥笑道。 “我和潺湲是儿时玩伴,我们是雍正元年的时候我从京城回到噶哈里认识的。因为我在京城汉语说惯了,回到噶哈里的时候竟然听不懂在说什么。也是与她偶遇,她帮我将满语转变成汉语,就这样我们慢慢熟悉了。”纤袅回忆过去,“回到噶哈里,我对一切都感到陌生,对人不熟悉,语言听不懂,额涅说我是汉化了。满语不会说,把汉语和北京话竟说得那样好。可是偏偏我小时候贪玩就是不学满语,我又总想出去玩,于是就经常和潺湲一起,她可以帮我翻译。就这样,我们成为了很要好的玩伴。” “那你对琴棋书画这些了解多少?”琐玥问。 “还是懂一些,那是我在京城的时候学的,回到噶哈里的时候继续深化。”纤袅忽然想到小时候在京城的时候怎么学习琴棋书画的了。那时候她才六岁,有一次看到弘明弘暟两位表哥要出去玩,自己非要缠着他们,最后经不起她的死缠烂打,两位表哥将她打扮成一个男孩,然后竟然去了一个青楼。那个青楼叫什么名字纤袅不记得了,但是记得第一次去的时候就被老鸨发现是个女的,差点儿误以为是要把她卖给青楼。后来得知是两位阿哥偷跑出来玩,小表妹非要跟着。这小表妹第一次来到青楼,对一切充满好奇,到处乱跑,二位表哥都追不上,最后她竟然跑到花魁的闺房,看见花魁正在弹琵琶,不禁被感染了。二位表哥跟上来,也被打动了。后来纤袅吵着要跟漂亮的花魁姐姐学习琴棋书画,二位表哥不同意。纤袅就要挟他们,若是不花钱让她跟着花魁学习自己就把他们跑去青楼的事情告诉完颜福晋。最后,每次都是二位表哥主动掏钱,纤袅溜到花魁那里学习琴棋书画。花魁也很喜欢纤袅,老鸨也喜欢纤袅——因为纤袅每次过去都会给一些小费,花魁也很高兴可以尽快凑够钱赎身。纤袅跟着花魁,竟然将琴棋书画学得如此精妙。连老鸨都觉得可惜——可惜她是个格格,否则真的可以当下一届花魁。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才德才德,必须要有一个,但是‘才’才是最重要的,可惜又有多少女子有能力去学习琴棋书画呢?所以只能要求她们做到‘德’。但是对于我们,必须德才兼备。”琐玥道,“就算‘才’没有用武之地,但是‘德’永远都是夫君所最需要的。” “原来如此,我还有诸多疑惑,还请四福晋不吝赐教。”纤袅道。 琐玥向纤袅讲了许多为妻的道理,纤袅一一牢记在心。终于弘历与弘昼来了,可是两个人却在乐善堂对着苗疆地域图讨论。一会儿在这里插个旗子,一会儿又在那里插个旗子。纤袅知道不应该去打扰,琐玥又让丫鬟将膳食端进去。过了许久,膳食还是原封不动的退回了。纤袅急了,膳食再一次热好之后,纤袅亲自送进去。她满怀期待地放好膳食,弘昼竟没有注意到他,与弘历聚精会神地讨论。纤袅拿出护膝,轻轻叫了叫弘昼,可是弘昼似乎没有听见。终于弘历发现了她,拉了拉弘昼,弘昼这才发现纤袅。纤袅将护膝交给弘昼: “这是我亲手做的,戴上之后就不会疼了。就算再忙,也要用膳啊。”纤袅道。 “福晋有心了,你先回去吧。”弘昼不耐烦地收好护膝,接着又要与弘历讨论。 “先用膳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讨论啊。”纤袅道,“趁热吃吧。” “别吵了,没事就快回去!”弘昼已经十分不耐烦了,“别打断我思路,膳食放在那里就行了!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对,我们分两路……” “还有一件事,是好消息……”纤袅小心翼翼地道,却不想激怒了弘昼,弘昼一个巴掌重重地扇在纤袅脸上。纤袅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没站稳直接撞到了柜子上。她缓慢地支撑起身体,泪流满面地看着弘昼。 “除非苗疆战事有好转,不然没有什么好消息!”弘昼真的生气了,他第一次对纤袅发那么大的脾气:“别一天到晚就往宫里面跑,回去!” “好,我走!”纤袅含泪离开了乐善堂。 回家的马车上,纤袅捂着自己红肿吃痛的脸,默默流下眼泪。他竟然打她,竟然发那么大的脾气。她知道自己不该打扰他,可是她又有孩子了,这难道不算是好消息吗?她满怀期待地进宫,失魂落魄地哭着出宫。一回到王府,她就将自己锁在韫袭苑里面哭。 谈论到深夜,膳食热了无数次,终于弘历与弘昼打算坐下来用膳。弘昼此时才得以好好看看纤袅送来的护膝,这是她一针一线做的,没有假手于人。为了做这副护膝,她日夜赶做,在昏暗地烛光下她不知道多少次弄伤了自己的手指,弘昼看到护膝上隐隐约约有着血迹,那是纤袅不小心弄伤手指弄脏了,纵使纤袅即使去擦,也总会有痕迹的。 “刚才她想说什么?”弘昼问弘历。 “谁?你是说你福晋?”弘历问,“她似乎想说什么好消息,但是你下手似乎真的太重了。” “下手太重?”弘昼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弘昼压根没有想起自己打了纤袅一巴掌。他当时被苗疆战事搞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有了思绪却被纤袅三番五次地打断,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打了她。 “我当时正在思考怎么出兵,你和她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弘历道,“回去之后你还是得好好管教一下她,刚才就不应该让她进来。先用膳吧,吃完了我们继续讨论下一个议题。上次你跑回家可是浪费了很多宝贵的时间,现在别总想着回家。” “也对,把这一阵子忙完了再回去看看她。”弘昼道,“不想家里的事情了!” 可是弘昼看着纤袅送来的护膝,感觉心头一暖——他明天就要戴上,感受一下纤袅的心意,一定很舒服!要不还是不用吧,这可是纤袅送给他的,他可舍不得用,还是珍藏起来吧。等回去之后,他要好好补偿一下纤袅,想必纤袅现在正在等他吧。他想象着纤袅等他的场景。她会不会站在夜风中不知道加衣服?她会不会在哭?算了,现在不能想这些事情,以后再好好补偿她,苗疆战事要紧。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雪璎出面慰纤袅,瑚成兄妹终相见 话说纤袅被弘昼打了一巴掌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一天天消瘦下去。琅玕和玲珑急了,变着法子哄主子开心,可是纤袅偏偏不动容。弘昼在前朝指点江山,而她却在韫袭苑里默默哭泣。她想不通为什么弘昼会打她,为什么会凶她,她想不明白。她将自己锁在韫袭苑,一锁,不知道是多少个日夜。 “主子,该用膳了。”琅玕十分担忧,“就算您不顾自己,您肚子里面还有孩子啊!” “他都不在意,我在意什么?”纤袅痴痴地看着镜子,“他又好久没有回来了。” “王爷只是太忙了,您不必放在心上,说不定没多久王爷就忘了呢?”玲珑道。 “怎么可能?你们都出去,别烦我。”纤袅道。 琅玕和玲珑知道纤袅的脾气,只好乖乖出去。雪璎有些担心了,也悄悄来到韫袭苑。 “主子,您为难自己,何苦为难肚子里面的孩子呢?说什么也不要跟孩子过不去。”雪璎轻声道。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不准任何人来吗?”纤袅仍然很不高兴。 “您这是与自己置气,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自己气自己。”雪璎柔声道,“主子,方便与我讲讲发生了什么事吗?” 纤袅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雪璎。 “王爷与宝亲王在讨论政事,他们废寝忘食,不想耽搁一点儿时间。您这一过去或许打断了王爷的思路,王爷自然很不高兴。或许王爷只是一时失手,他可能现在都愧疚想要来道歉,只是抽不开身来。王爷怎么会不在意您肚子里面的孩子呢?可能苗疆战事吃紧,王爷也是为国家着想,这是大爱;王爷若是为了您而将朝廷的事情置之度外,那就是小爱了。一个只贪恋儿女情长的人,不值得您拥有。您需要一个拥有大爱,为国效力的夫君。”雪璎道。 “可是我不高兴,你看怎么办?”纤袅问,“王爷不回来就算了,我进宫头一次遇见他,我做了好久的护膝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他还打我!以前没有人可以打我!认识他六年,他打了我两次!第一次就不说了,那是选秀的时候他捉弄陷害我,可是这一次呢?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担心他,我给他报喜,他竟然冲我发脾气!雪璎,他以前也是这么讨厌吗?” “王爷平常对谁都可以发脾气,那时候您还没有出现,若是那天他心情不好,总会有理由惩罚对方。您看楚桂儿在王爷身边那么久了,其实他也经常受罚,可是王爷不准别人罚他啊!您看楚桂儿不是也‘乐在其中’吗?楚桂儿以前经常被王爷捉弄欺负,您看他们主仆二人,平常关系不也是挺好吗?楚桂儿对王爷可有一句怨言?”雪璎笑了,“主子,您这是闹小孩子脾气,王爷怎么会舍得打您呢?有时候王爷心情不好,脸色比锅底都黑,一进韫袭苑就喜笑颜开,以前您可有见过他冲您发脾气?他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早就宣泄到楚桂儿身上了,总是将最好的一面留给您。您也体谅一下王爷,毕竟这一次王爷难道认真办事,以前他可没有那么专注,读书的时候,还往太傅的杯子里面撒尿呢!” “真的?”纤袅也笑了,“快再给我讲讲他小时候的事情!” “王爷小时候的趣事多了去了!有一次下大雪,三阿哥和四阿哥都在读书,结果咱王爷过去抢了他们的书。他们去追,王爷竟然一下子爬上树,摇动树枝,上面的雪砸了下去,恰好将二位阿哥埋住。王爷那时候还很小,看见这样的情景直笑,结果一不小心摔到雪堆里面,最后被三阿哥和四阿哥揍了一顿!”雪璎回忆道,“还有,有一次裕妃主子月经不调,我阿玛给她开了药,而那段时间王爷受了风寒,也要吃药。可王爷怕苦,裕妃主子也无法奈何他,只能给他灌药。好不容易灌下去了,结果不小心吃错药了,王爷吃的是裕妃主子的药。最后裕妃主子打算再次给他喂药,王爷不乐意了,和裕妃主子吵了一架就跑出宫去,结果银子花完了,最后饿得两眼发昏,被路过的怡贤亲王遇见才送回来。” “王爷小时候这般顽皮吗?”纤袅来了兴致,“你们都说他脾气不好,他脾气不好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反正他就是一整天都拉着脸,不进韫袭苑就绝对不会改变表情。但是自从您来了,他乱发脾气的时候少多了。以前他一醒来就想着怎么捉弄人,纤袅他一醒来想着怎么哄您开心呢!”雪璎道。 “真的?那好,给我把膳食端出来,一会儿我们去大栅栏逛逛!”纤袅连忙从首饰盒里面拿出些簪子,然后在雪璎头上比了比:“这些赏你了,你戴上也好看些。你看看你都来多少年了,为了我硬是不愿意伺候王爷就寝。你可有心仪之人?留在这里也是耽误年华,你若是有心仪之人,告诉我,我给你准备嫁妆!” “主子,奴才会一直留在王府。”雪璎道,“奴才放不下王爷,也放不下您。” 纤袅用了膳,打扮了一下,就带着雪璎一个人去了大栅栏。本来纤袅想要叫上琅玕和玲珑,可是她们听说纤袅要去逛街马上就不愿意去了。京城的大栅栏,纤袅好久没有来了。她兴致勃勃地买了好些首饰,也跑路边摊买了吃的,最后又去买了一些衣服。这时候雪璎终于明白为什么琅玕和玲珑不愿意陪着纤袅逛街了——雪璎拿了好多东西,纤袅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继续买东西,然后头也不回地将买到的东西交给雪璎。雪璎刚将东西放在马车上,之间纤袅又来到一家古玩摊,拿了银子就要买一个大花瓶,雪璎连忙跑过去制止: “主子,马车快要装不下了。况且家里面的古玩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 “也对。”纤袅将一张十两的银票交给雪璎,“你拿着,就当是你今日帮我拿东西的费用。琅玕和玲珑真是的,让她们来陪我逛街都不愿意。” 雪璎心想,宁愿不要这十两银票,也再也不陪纤袅逛街了。 “你有没有想要的?光顾着给我自己买东西,把你给忘了。”纤袅问,“珍惜这次机会,也就我和侧福晋可以出王府!” “不用了,您赏赐的那些,奴才可以用好一阵子了!”雪璎笑道,“主子,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们先去找个酒楼用膳吧!我听说这附近有一家酒楼,那里面的烤鸭特别好吃!”纤袅兴奋地拉着雪璎就走。 今日心情不错,纤袅点了这家酒楼的招牌菜,就和雪璎两个人吃。吃着吃着,纤袅发现客人越来越少,也感觉奇怪。此时雪璎正看着纤袅的后面,纤袅转过身,竟然看到弘晳和弘晈两个老熟人,看样子是包场了。可是桌子上还有那么多菜,纤袅不是怕浪费,就是觉得还没有吃够,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吃。皱皱眉,让雪璎去买单然后打包。 “主子,打包就不必了吧,车子里面有那么多东西。况且这么多菜,这得打包多少啊?”雪璎问。 “打包就对了。”纤袅拿了一个银锭子给雪璎,“去买单吧,剩下的你自己拿着,反正用的是王爷的钱。还有,再让厨子做两盘烤鸭!” 弘晳本来只是与弘晈小聚,却不想纤袅正在里面。弘晈也看到了纤袅,然后马上示意店小二将客人请走,自己拿出十两银票。 雪璎本不认识弘晳与弘晈,只是见他们都有黄带子,也不敢招惹,然后就去后厨找厨子做烤鸭。见雪璎走开了,弘晳和弘晈来到纤袅那一桌。纤袅懒得看他们,继续吃着烤鸭。 “这和亲王目前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怎么福晋看起来黯然忧伤呢?”弘晈问。 “我好得很,不劳您挂心了。”纤袅冷冷道。 “福晋这是翻脸不认人了?”弘晈问,“您就不怕和亲王知道……” “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指认我?”纤袅冷笑,“你们觉得他会信你们还是信我?” “那您就不怕这件事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最后传到和亲王耳中?社会舆论氛围,怎么都有影响力吧?”弘晈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您自己琢磨琢磨,看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雪璎,好了吗?”纤袅问里面。 此时纤袅已经心乱如麻,她真的担心会被弘昼知道,但是她不想被利用。 “快了!”雪璎喊道。 “别磨磨蹭蹭的,快点儿!”纤袅有些急促了。 “明日未时,我在这里等你,我们好好谈谈。”弘晳道,“不知你敢不敢来。” “有什么不敢的?”纤袅问,“我来!” “只准你一人前来。”弘晳道,“若非要带人,只能婢女一人。我想,你也不想让这件事给第四个人知道吧?” “好,我答应你。”纤袅道。 回去之后,纤袅心乱如麻。她不想赴约,但是更怕他们把这件事传出去。所幸自从她嫁人之后,娘家人就搬到了京城。纤袅拿起纸笔,就给瑚成写信。 【兄长兄嫂安好乎?多年未见,思兄之切。然妹有一事相求于兄,望兄必助。兄长亦知和亲王朝堂得宠,终日不得归家。今日妹与丫鬟雪璎于福鼎酒楼用膳,竟见理、宁二王,欲用我也,造谣要挟,令我于明日未时去往福鼎酒楼,只许带婢女一人。我欲带雪璎,然我二人手无缚鸡之力,恐被要挟。况我身怀有孕,实属不便。若兄于明日来王府,假扮车夫,与我一同赴约,感激不尽。念兄妹之情,恳请兄必来也!】 纤袅写好日期,连忙让太监送去给瑚成。瑚成收到信之后,竟暴怒,马上来到王府。见纤袅憔悴不堪,更是怒火中烧: “你放心,我陪你去。他们若是敢要挟你,我定然将他们腿打断!” “阿浑,王爷在宫中不得归,我一人于府中,甚是寂寞。难得离府游玩,竟被要挟!”纤袅哭了,“还请您怜我,帮帮我!” “好,我答应你!”瑚成道,“我们一起过去,我就在外面等你。” “阿浑,我好想你!”纤袅抱住他继续哭,“王爷不回来,就我一人,无准许我也不得回娘家,不知阿玛额涅可好?” “阿玛依然身体康健,额涅身体却大不如前。自从你走后,额涅每日念着你的名字,想你。”瑚成叹气,“茑娘乖,不哭了。” “阿浑,你莫哄我,你再怎么哄,也难消我心头之痛!”纤袅道,“我这里还有一些好药,您回头给额涅送去,可惜我不能回去看看她!平日里您与额涅对我最好,可惜我不能回报你们!” “你平安就好,你已经做出了最大的牺牲,平日里和亲王对你可好?”瑚成问。 “王爷对我很好,阿浑不必担心。阿浑可想看看您的伊纳(满语:外甥)和伊纳萨尔干子(满语:外甥女)?”纤袅问。 “早就想见了!”瑚成笑道。 纤袅连忙叫来永璧和瑶莞,瑶莞已经在蹒跚学步了。第一次见到瑚成,永璧和瑶莞都很好奇。瑚成很高兴,一下子抱起两个孩子,一下子把两个孩子都吓哭了,瑚成只好将他们放下,两个孩子马上要纤袅抱。 “乖,这是额涅的兄长,叫那克出(满语:舅舅)。”纤袅道。 “我不叫,他欺负我们!”永璧道。 “那克出骑马射箭特别厉害,你们可以跟着那克出学。”纤袅道,“乖,叫一声那克出。” “那克出。”永璧轻轻叫了一声。瑶莞还只会叫阿玛和额涅,硬是不知道怎么把“那克出”这个音发出来。 “真乖,你叫什么名字啊?”瑚成来了兴致。 “我叫永璧,她是我妹妹瑶莞。”永璧不再害怕。 舅甥相谈甚欢,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纤袅作戏巧脱身,苗女含泪来京城 看着舅甥二人相谈甚欢,纤袅很高兴,让瑶莞也过去。偏偏瑶莞害怕,躲在纤袅怀里就是不出来。瑚成天生一副满洲人的豪爽,生得皮糙肉厚,瑶莞自然不敢靠近。纤袅记得自己刚回到噶哈里的时候,也不认识自家兄长,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她就习惯了——天下谁人比得上对她最好的兄长呢? 次日纤袅要去赴约,带上雪璎和瑚成。瑚成完美地装扮成一个马车夫,纤袅却在后面胆战心惊。雪璎看出了纤袅的担忧,本来自己还在担心又要被纤袅拖过去搬东西,这一次看到纤袅忧心忡忡,也不免担忧起来。 “主子,还要去福鼎酒楼吗?您若是喜欢那里的膳食,叫厨子送过来就是。”雪璎道。 “一会儿你就在车里面等着,如果一柱香后我还没有出来,你们就来找我。”纤袅道。 纤袅孤身一人去了福鼎酒楼,掌柜似乎受到了指示,见纤袅来了就连忙引她到三楼房间。她进去了,没有见到人,只见摆满了一桌子的膳食,恰好是她喜欢吃的。昨日弘晳专门问了一下店小二纤袅点了哪些菜,又问打包的人那些菜动得比较多,大概猜出纤袅喜欢吃什么。纤袅看着一桌子的膳食,特别是那只烤鸭,外皮酥脆,色泽红润。特别是一旁还有几支冰糖葫芦——这可是纤袅最爱的甜食。而未时,恰好是用晚膳的时刻。纤袅并不打算动筷,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被下毒了。直接从头上摘下银簪子,每个菜都试了一下,所幸没有变黑,但是纤袅却开始怀疑这是不是银簪子了。 纤袅还在怀疑银簪子的用料时,弘晳与弘晈进来了。其实他们早就来了,只见到纤袅带了一个丫鬟和一个“马夫”,就放心了。 “你们想谈什么?”纤袅问。 换作是别人给点儿钱就打发了,可是这二位王爷也不缺钱。除非与他们谈判,否则绝对不可能封住他们的嘴。她只希望越快越好,她可不想饿着自己,更不想饿着自己的孩子。既然是自己犯下的错误,弥补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一错再错。只要没有证据,纤袅就不怕。她没有给弘晳送过什么东西,就算有,也绝对不是关于“私情”一类的东西。纤袅已经做好打死不认的决定了。 “你若是肯乖乖帮我们办事,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弘晈道。 “帮你们?凭什么?当初你们合伙来骗我,夺我夫君性命,又要加害与我,我为什么要帮你们?”纤袅问,“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或许我们双方都可以冷静下来好好谈谈。”弘晳倒上酒,“你帮我们办事,我们帮你保守秘密。” “保守秘密?我有什么秘密?”纤袅翻脸不认人,“我倒想听听你们可以编出什么故事来。” “做过的事情不要不承认,我们自然有方法撬开你的嘴。我们还可以充分渲染一下,再来一点儿艺术加工,那时候你的名声可能受不住吧?”弘晈问。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此时纤袅只想快点结束,然后回府用膳:“你们没有证据,无论怎么传,也只是在民间,时间长了自然就会过去,我也有能力保证弘昼不会知道。” “我们不会强迫你做决定,但是我相信你会权衡利弊的。”弘晳给她递过去一串冰糖葫芦,“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外面很甜,但是里面特别酸。你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毫不在意,其实内心却在恐慌。” 被他一说中,纤袅更加慌张了。她故作镇定,接过冰糖葫芦看了看,然后扔在地上。她轻笑一声: “权衡利弊?很抱歉,我才疏学浅,不懂什么意思。我帮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了去了,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的。”弘晈道。 “我若是不帮你们,你们就到处散布谣言污蔑我的名声,若是非要权衡利弊,我宁愿为大局着想。”纤袅已经想不出托词了。 “谣言?你确定是谣言吗?”弘晈问,“你不帮我们,毁了自己的名声,看似为大局着想,可是谁会理解你的作为?该站在哪边,你应该最清楚。” 纤袅已经想不出什么可以反驳她们,但是她知道离一柱香的时间还长,她当初就应该说一盏茶的。眼见纤袅犯了难,弘晳与弘晈得意了。弘晳给她倒上酒,送到她前面: “干了这杯酒,自然不会亏待你。” 纤袅现在才不想喝酒,此时已经饥肠辘辘,她更想好好用膳。孕妇本来就饿得快,况且这是晚膳时间。忽然她感到一阵恶心,是那熟悉又难受的孕吐。即使肚子里面没有货,但是仍然吐出来一肚子酸水。忽然纤袅灵机一闪,打开门,直接呼救。掌柜和店小二听见了,雪璎和瑚成也听见了,都匆忙赶上来,这一举动把弘晳和弘晈搞懵了。纤袅倒在地上,人都上来了,纤袅直接抓住雪璎,指着弘晳和弘晈: “他们下毒!”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先来的,说什么我们下毒?”弘晈高声喊道。 “怎么没有毒?”纤袅假装艰难地爬起来,将银簪子插进一个鸡蛋里面,用身体遮住她试的菜,银簪子瞬间变黑了:“你们看,这有毒!不是你们下的毒,难道是这里的厨子看我不顺眼?” 掌柜恰好在旁边,纤袅悄悄将一个银锭子给他。掌柜会意,笑道: “我们的厨子怎么可能会下毒,更何况我们哪有钱买毒药呢?” “你们是宗室,就可以随便害人吗?”纤袅哭起来。 “我家主子身怀有孕,你们怎么这般狠心?”雪璎误以为真。 都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她感谢肚子里面的孩子给了她灵感,回去之后吃点儿好的好好犒劳他。纤袅捂着肚子又倒下,直喊疼,这一下子将楼下用膳的客人都吸引过来了。掌柜的不敢得罪宗室,只是连忙去叫人请大夫。瑚成可什么都不管,挥起拳头就要与弘晳和弘晈打一架。瑚成从小习武,格外强壮,两个文弱的王爷就算功夫再好也比不过他的力气。掌柜的连忙将看客请走,又连忙劝架。 “阿浑,别打了,我要回府!”纤袅假装十分痛苦,就那样倒在雪璎身上,忽然“昏迷”了。 瑚成见状,连忙放下拳头,抱起纤袅就要回马车。弘晳和弘晈也不急着追,若是出人命了可真的不好,况且有那么多“人证”。弘晳和弘晈没有明白“毒”从何来,弘晳反而开始担心纤袅。 “这哪来的毒?是你提前下的吗?”弘晳问弘晈。 “不如问问厨子?”弘晈也疑惑,“真的中毒了?” “我们下去看看。”弘晳道。 瑚成刚刚将纤袅放到马车上,纤袅马上睁开眼睛,忽然笑了,这一笑把瑚成和雪璎笑懵了。 “我的演技好不好?”纤袅得意急了,“把你们都骗了吧?” “主子,您可吓坏奴才了!”雪璎快要哭了,“您若是出了事,奴才怎么跟王爷交代?” “我好得很呢!”纤袅道,“就是我肚子饿了!阿浑,您帮我去买三只烤鸭来,这里的烤鸭特别好吃!” “好,你等着。”瑚成笑道。 但是这一幕却被弘晳和弘晈尽收眼底。 “她这是装的啊!也就是说,膳食里面根本没有毒!不行,我现在就去找她算账!”弘晈马上就要过去。 “今日就让他们走吧,况且她身怀有孕也不方便。”弘晳指着马车,“看到她身边的那个丫鬟了吗?上一次见她我就觉得有些眼熟,本来没有放在心上,今日我才豁然开朗,她好像就是宫里面神医崔奇哲的女儿。而看她的打扮,似乎不是普通丫鬟,不是贴身的就是通房的。而贴身丫鬟一般都是娘家人,而我看刚才那个人——好像是吴扎库氏的兄长,与她并不是怎么熟悉,还对她十分退让,看样子是一个通房。不如有机会,让她帮帮忙?” “这法子不错,您这招当真是高明啊!”弘晈赞叹,“我不信她不会进宫去看看她的老父亲,实在不行,直接找上崔太医。” “还是那句老话,不准伤害吴扎库氏。”弘晳道。 “我知道。不过那吴扎库氏还是没有乖乖听话,我们不如将她的丢人事告诉那丫鬟,那丫鬟想必是忠心耿耿,必然会将这件事告诉吴扎库氏,这必然可以给她一个很好的提醒。”弘晈道,“就是她那兄长,我看力大无穷,刚才与他一番切磋竟不好对付。” “那也是因为弘昼不在,否则她怎会找上娘家人?”弘晳道,“罢了,一个莽夫罢了。” “哥哥,吴扎库氏翻脸不认人,您手上可有什么物证?”弘晈似乎想到了什么,“小汤山的那个寨子,里面总该有些什么吧?比如说……贴身衣物?既然没有证据,那就可以用伪证,若是有她写的字,不也是可以模仿着写吗?” “其实,为什么我们非要揪住她不放呢?”弘晳忽然陷入了沉思,“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若非我一时冲动,也不会……” “她做错了太多事,这个贱女人她勾引您,罪该万死!只不过,我们给了她弥补的机会,她还不领情!”弘晈说着就来气,“趁弘昼暂时没空关注她,我们必须马上拿捏住她。” “除非为情所伤,她不会被任何事情伤害。”弘晳道,“除非弘昼将她遗弃,否则很难拿捏住她。” “我手下有一个亲信也在处理苗疆的事情,我让他去给弘昼挑一个好看的苗族女子——最好是会下蛊的那种。我听说苗疆有一种蛊叫情蛊,如此,不就是让那吴扎库氏彻底失宠了吗?”弘晈道。 “那你还不赶快去办?”弘晳十分赞同。 是不是纤袅被抛弃之后,就可以回到他身边了?这一招很好,那样纤袅不仅可以帮他做事,事成之后,他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她……对,就这样办! 弘晈命亲信千挑万选,挑出一个色艺双全的苗女。那苗女桀骜不驯,到京城的一路上毒死了好多人,直到最后蛊毒用完了,也没有时间继续制蛊。最后那名亲信假装要攀附弘昼,将那苗女五花大绑送去了和亲王府,纤袅不好拒绝“好意”,只好收下。那亲信一走,纤袅见那苗女也是可怜,连忙让人给她松绑。押送她的人为了消耗她的体力,她已经三日没有用膳,于是纤袅连忙找来湘黔菜厨子为她准备膳食。那苗女闻到熟悉的酸汤鱼的味道,狼吞虎咽起来。 “你从哪里来啊?是贵州还是湖南?”纤袅很担心,“你叫什么名字?听得懂我说话吗?” “你们满洲人害死了我全家!”那苗女哭了起来。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纤袅安慰,“你想回家吗?” “你骗我!你们大清的人,处处欺凌我!”那苗女声泪俱下。 “我不骗你。”纤袅十分好奇地看着苗女,“你好漂亮。对了,你怎么可以将汉语说那么流畅?” “南方汉人多,怎么就不会了?苗族只有语言没有文字,因此还是需要学习汉语。”那苗女终于对纤袅放下紧惕。 “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纤袅问。 “我叫阿幼朵,来自黔东南。你不怕我?”她忽然问。 “我为什么要怕你?你一路上肯定受苦了,在这里休息几日,我就送你回家好吗?”纤袅问。 “你就不怕我下蛊吗?”她冷冷道,“我乃黔东南的帕欺(草鬼婆),平常可没人敢靠近我。” “先用膳吧,然后去沐浴,我给你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我去给你准备银两,然后送你回家。”纤袅道,“我听说你们苗族出嫁,全身都是银子?你结婚了吗?” 阿幼朵本来是带着杀气来的,见纤袅对她的友善,竟有些不知所措。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苗女临别赠情蛊,纤袅殷勤盼弘昼 书接上回,阿幼朵本来以为自己被当作“战利品”送到京城让权贵玩弄,纵使她是黔东南非常着名的帕欺,因为美貌让很多人想要追求。可是她会下蛊,让很多人不敢靠近。从黔东南到京城,她杀了数百个官兵。蛊毒用完之后,她就被百般欺凌。而纤袅提到她的出嫁,她却摇摇头: “帕欺是不能嫁人的,除非用情蛊。” “情蛊是什么?”纤袅的好奇心又来了。 “我旧时住在湘西,清朝官兵害得我不得不颠沛流离,最后我去了黔东南。情蛊是湘中和湘西古梅山苗女特有的蛊术,十年方可得一情蛊。情蛊是蛊毒中最毒的!可以让心爱之人死心塌地。”阿幼朵叹气,“可惜没有人敢接近我,我有情蛊又有何用呢?”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是情蛊换来的情终究是假的,如果对方不爱自己,给他下了情蛊,爱自己也是假的,不过是自欺欺人。别人不敢靠近你,或许他们觉得这是邪术,怕你会伤害他们。”纤袅道。 “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下蛊的!我只是为了保护我自己!”阿幼朵道,“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是多么苦!我当然知道蛊是害人的,但是我必须传承下去!” “无论你去湖南还是贵州,目前都在战乱之中。不如我为你找一个安定的地方,等战乱平息之后我再送你回去?”纤袅好心问。 “回去?我连家都没有了,怎么回去?清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说什么招抚,那都是假的!”阿幼朵十分忧伤,“总有官兵会伤害我们!” “但是朝廷并没有这种打算,朝廷打算招抚,除非招抚无用,否则一定不会出兵的。”纤袅连忙道,“可惜我对朝堂上的事情不了解。” 纤袅自然也不愿意阿幼朵留在王府,毕竟阿幼朵如此美丽,还会下情蛊,必然是纤袅所忌讳的。也不知道哪来的官员,恐怕是脑袋抽筋了才会来攀附弘昼。公然往王府里面送美人,必然是戳到了纤袅的心之痛。无论是出于对阿幼朵的可怜,还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纤袅必须在弘昼回来之前将她送走。 “我马上帮你安排,我给你准备一百两银票,让人把你送回去。目前湘西要平静一些,我把你送过去,等黔东南平息了你再回去……不,我先把你送到湖南汉族人住的地方,那里没有战乱,等苗疆战事平息你再回去如何?”纤袅道,“我不能知道苗疆战事具体会怎样,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怎么你也要保住自己。” 纤袅为阿幼朵准备了丰厚的盘缠,就要将阿幼朵送走。临行前,阿幼朵看着纤袅微微隆起的小腹,又不见这里的男主人,拿出一个似乎很有年代感的香炉交给纤袅,上面还贴着一张符纸。纤袅疑惑地接过香炉,刚想撕开符纸,却被阿幼朵制止: “将这个香炉埋在你苑中的丁香树下,需要的时候再打开,此为情蛊。” 阿幼朵制蛊无数,她本知蛊乃邪术,不常用,制情蛊,请湘西巫师封印其于香炉中。 “用时,将下蛊者鲜血喂之,可将蛊送于膳食之中,可让中蛊者死心塌地。”阿幼朵道,“愿你永远也用不到。若要解蛊,必找我。” 阿幼朵原是以为纤袅被抛弃,在这里几日并未见到男主人。要么男主人跑了,要么就不怎么关注纤袅。她将情蛊留给纤袅,也是报她救命之恩。若是纤袅不帮她离开,想必她会在这里被侮辱。纤袅收下这情蛊,其实并不知何时可用,但是也欣然收下。按照阿幼朵的说法,她将情蛊埋在丁香树下。 阿幼朵被送走,弘晳和弘晈很快也得到这个消息。他们二人有些生气,弘昼没有收到那苗女,反而被纤袅送走了。 “弘昼还在宫里面,一时半会儿也不太可能回去,也不可能将苗女送进宫去。”弘晳道,“还是按照以前的法子,按兵不动。”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动?”弘晈很担心。 “皇上沉迷丹药,龙体欠安,想必也很快归天了吧。”弘晳道。 苗疆战事终于有些平息,纤袅听说弘昼即将回府,兴奋得睡不着觉。又跑到稽古斋亲自打扫了一遍,就连弘昼忽然起兴感兴趣的乐器也反复擦拭。弘昼虽然很喜欢乐器,甚至从传教士那里学会了西方乐谱,可惜不知道是不是不对口,弘昼偏偏喜欢琵琶,就是弹得难听。也是因为弘昼喜欢弹琵琶,浸月也终于能够发挥特长——琵琶是浸月最擅长的乐器。以前还在南三所的时候,弘昼就经常跟着浸月学琵琶,可惜“孺子不可教也”,怎么也学不会。纤袅也会弹琵琶,但是好久没有练有些手生。但是她学会了基础的满语,她要给弘昼说几句。 她靠着门,满怀期待地等着弘昼回家。她摸了摸肚子里面的孩儿——终于可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了。 她看着弘昼穿着朝服急匆匆来到韫袭苑,弘昼看到纤袅在等他忍不住加快了步伐。忽然纤袅又想起之前弘昼平白无故打了她一巴掌的事,忽然转过身,将门锁住。弘昼不明所以然,敲着门: “纤袅,怎么了?我想死你了,让我进来!” “道歉!”纤袅道。 “现在我好好补偿你,我每天都陪你好不好?”弘昼以为纤袅埋怨自己没有陪她,“好福晋,开门啊,心都快想碎了!” “还有呢?”纤袅还是没有得到满意的回复。 “对不起嘛!”弘昼还是没有明白,“还请福晋明示,我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福晋不开心了。” “我好心好意给你送护膝,怕你跪久了疼。你倒好,将人家的好意践踏!人家有好消息告诉你,你还嫌我烦,你打我!”纤袅又哭了,“你不道歉就不准进来!” “我道歉,你就让我进来嘛!”弘昼急促地敲着门。 纤袅却还在哭,弘昼见窗户开着,连忙从窗户翻进去。纤袅还有些措手不及,弘昼一下子保住她,帮她擦擦眼泪,吻了吻她的红唇: “对不起嘛,现在我好好补偿你。想不想我?反正我是要想死你了!”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吗?你不在王府,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去大栅栏逛逛,就被理亲王和宁郡王欺负。再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想要巴结你,送过来一个苗族美人。”纤袅说着就来气,“我把那苗女送走了,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介意呢?”弘昼摸了摸纤袅的脸,“你放心,你受的委屈,我会找弘晳和弘晈算账!趁着我不在,竟敢欺负你。” “我送给你的护膝,舒不舒服?”纤袅满怀期待,“如果舒服,我继续给你做。” “护膝……”弘昼仔细回想,“我舍不得戴,毕竟是你做的,我好好收着呢。” “没事,我给你做,别舍不得!”纤袅笑着道,“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上次给你送护膝的时候就想告诉你,可是你不让我说。你猜一猜,是什么礼物?” “我猜猜,难道是什么稀世珍宝?”弘昼问。 “不对,你又不缺,我送你干什么?”纤袅卖关子。 “那就让我好好疼疼!”弘昼二话不说就把纤袅抱到床上,“今日可还方便?算算日子应该是方便的。” “那可不方便。”纤袅将弘昼的手放在肚子上,“上次你跑回来看我,上天奖励你一个孩子!” “果真?”弘昼兴奋急了,连忙吻了一下纤袅,“我的纤袅怎么这么厉害,又要给我生孩子了!” “你不仅得对我道歉,还得对我肚子里面的孩子道歉,不然,以后他不叫你阿玛!”纤袅笑道,“还有,这次回来之后不要再玩你的琵琶了,太难听了!” “哪里难听了!”弘昼其实也知道自己弹得不好,但是不承认:“你们都听不懂,我真可怜,没有知音啊!” “还有一个好东西。”纤袅在弘昼耳边悄悄道,“那苗女送了我一个东西,说是情蛊,我埋在丁香树下。” “还有这般好东西?这样,不如你把这情蛊交给我保管,我听说保管不当会伤人的。”弘昼道。 “你拿去便是。”纤袅道,“但是,你可不准拿着那东西到处去沾花惹草!被我发现了,我可是要告到宗人府去的!” “一切听福晋安排。”弘昼笑道。 自从弘昼一回来,纤袅就感觉十分滋润。闭眼前看到的是弘昼,睁开眼又看到弘昼。挨着弘昼睡觉,怎么都要安心许多。夫妻二人在床上,总是甜言蜜语不尽。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纤袅道,“这几个月我把把基础的满语说会了,还会写呢!” “真的?那以后回来说话就方便许多了!”弘昼抱住纤袅,“atanggi(什么时候)?” “算了,你还是说汉语吧,我再学几年,现在听不惯。”纤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是更加喜欢汉语。” “你呀!”弘昼叹气,“我看你汉语也没有学到精髓,有本事,你来写一篇八股文?” “四书五经我又没有背完,怎么写?”纤袅问,“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允许你翻书总可以吧?先给你几天时间看看书,理解一下,我给你出题。”弘昼吻了吻纤袅的唇,“平常我都是说满语,每次回家就要转变成汉语,生怕你听不懂,你还是满洲人吗?” “怎么不是?我只是小时候不想学而已。”纤袅缩在弘昼怀里,“我现在学也不迟,但是你要教我。” “求我。”弘昼抬起纤袅的下巴,“你知道吗,这两天你都不能让我好好疼疼,我心里慌得很。你得求我!” “我自己翻书,你书房里面的《满汉字清文启蒙》我借来了!”纤袅理直气壮地道。 “我同意了吗?”弘昼玩味地看着纤袅,“随便拿我的东西,你可有想过生完之后怎么回报我?” “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别那么小气!”纤袅转过身,“还跟我算账,没门儿!” “还有,我不在的时候你花了我四百六十八两银子,怎么还?这差不多你一年的银子了吧?说,以后怎么伺候我?”弘昼问,“想点儿花样出来。” “不理你了,睡觉!”纤袅不乐意了,“说好的我随便花钱,现在还说话不算话。你一年一万两银子,对我这么小气。银子都舍不得给我花,谁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养女人了。” “我若是对你不好,我今夜就不陪你了。”弘昼道,“给你几个月的时间好好想想。” 这几日纤袅忙着看四书五经,很多她都不懂是什么意思,弘昼故意不给她讲。弘昼把纤袅带到稽古斋,整天盯着她。所幸宫里面来人,说是雍正要找纤袅。纤袅不明所以然,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急得团团转,要弘昼陪他一起进宫。但是很快又来了一个太监,说弘历找弘昼。无奈,两个人一同进宫,但是却分道扬镳。跟随着大太监李德全,纤袅来到养心殿。莫不是自己的安布玛又出了什么事情,雍正要借她发挥?雍正正在批阅奏折,直到李德全去通报,雍正放下手中的事情,纤袅才敢走进去。 “奴才请汗阿玛安。”纤袅纵使身子不太方便,但是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qike(满语:平身)。”雍正淡淡道。 纤袅已经紧张到极点——若是让雍正知道自己不会满语,这多丢人!偏偏弘历把弘昼叫过去了,否则她一定把弘昼带上翻译。听到“平身”的口令,纤袅起身,正在想怎么回复雍正,雍正忽然用汉语问: “听弘昼说,你还不怎么会满语。朕查了一下你家的族谱,你家祖先洪尼雅喀以材武豪于所部,归顺建州之后,立下赫赫战功,算是大清开国能臣。你额涅完颜氏,乃金朝卫绍王完颜永济嫡传孙系、侍郎完颜?罗察之女。既都是血统纯正之满洲人,为何你却不习满语?” 雍正似乎是来兴师问罪的,纤袅冷汗直流,不知如何应答。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雍正考验和福晋,纤袅回忆童年事 纤袅的确是血统纯正的满洲人,基本上也没有接触什么汉人。她刚满周岁就被送到京城,小时候也是挑剔,嫌弃满语难,就是不学,当时完颜福晋可是伤透了脑筋。可是完颜福晋没有女儿,所以一直十分疼爱纤袅,所以纤袅的童年十分珍贵。 “奴才儿时在京城长大,虽接触满洲人之多,无奈儿时不懂事,偏偏不愿学。”纤袅只好坦白,“如今我已嫁作人妇,凡事应以夫君之意做,因此如今正在苦学满语。” “你说你儿时曾住在京城,住在何处?你家世居噶哈里,你又是什么时候回去的?”雍正问。 “我是康熙五十四年出生,五十五年来到京城,雍正元年回到噶哈里。在京城的时候寄住在亲戚家。”纤袅故作镇定。 既然雍正都说出来她的外公,自然也该知道她与十四王爷的关系。 “那你居住在哪位亲戚家?”雍正问。 “回汗阿玛,奴才住在安布家中。”纤袅已经冒出了冷汗。 “罗察共有三个女儿,你额涅乃他的第三女。罗察次女并未居住在京城,其长女,想必就是允禵的嫡福晋吧?”雍正冷冷问,“你父母虽非乱党,但是你保不齐与允禵有所勾结!” 雍正其实也不认为有什么勾结,只不过想要试探一下。更何况,若是真的有勾结,他也不放心自己的儿子被一个“妖女”蛊惑。 “回汗阿玛,奴才与安布玛怎会有勾结!”纤袅惊慌跪下,“奴才连安布玛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与他勾结?况且奴才是和亲王福晋,自然对汗阿玛也是忠心耿耿。” “对于我将允禵软禁一事,你有何看法?”雍正问。 “奴才对这些事情不怎了解,但是汗阿玛做的事情一定是明智的。汗阿玛励精图治人人称赞,奴才早有耳闻。奴才自然思念安布玛,安布玛待奴才极好,待奴才就如亲生女儿般。奴才对安布玛要孝,但是对汗阿玛要忠孝。奴才既不能在安布玛身前尽孝,必然更要在汗阿玛身前忠孝了。”纤袅胆战心惊地回答。 “我相信你不会与他勾结。”雍正会心一笑,“过来。” 雍正居然笑了!纤袅很意外,原来冰块儿也会笑啊。只不过……笑得比哭还难看。 纤袅走过去,雍正递给她一个小匣子。纤袅不知为何,只见雍正郑重其事地将那明黄色的小匣子交给她: “回去之后一定藏好。弘昼乃我之爱子,我担心以后他会闯祸。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打开,用对了可以救命,用错了就可以索命。千万藏好,不可让弘昼知晓。若是弘昼知晓,我担心他更加肆无忌惮地闯祸。” “汗阿玛,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纤袅很好奇,“现在可以看吗?” “以后你就知道了。”雍正道,“我一直都知你乃允禵的外甥女,方才一言只是为试你是否忠心可靠。你既是弘昼心爱之人,我自然可以相信你。你与弘昼自幼相识,我也看在眼里。” “自幼相识?”纤袅疑惑,“请汗阿玛明示。” “过去太多年了,想必你们都不怎么记得到了。”雍正回忆起过去,“那年你才六岁,弘昼十岁。你可记得此物?” 雍正拿出来一块玉佩,上面有满文、女真文、汉文和蒙古文的“完颜”二字,乃纤袅生母完颜氏所赠给纤袅,只是数年前纤袅为感谢一位恩人,故将玉佩转送给恩人。因为将那块玉佩送出去,完颜福晋还轻斥了她——那可是完颜家族传下来的,也是馝雅远嫁娘家人给的嫁妆。 “汗阿玛怎么会有此物?”纤袅有些意外,“我记得我好像是送人了。” 那时候还太小,纤袅不怎么记得清发生了什么。那日她又去找了花魁姐姐学琵琶和古筝,花魁又打算教她笛和箫。那时候茑娘还那么小,可是却学得样样精通。那花魁名菀(yu)柳,腰肢纤细如柳枝,浓密青丝似柳枝随风飘动。这青楼名承春楼,那老鸨也刚当上老鸨,也算年轻,四十几岁,承春楼的人都唤她杨姨或者杨妈妈。菀柳才十三,但是已经色艺双全。 “茑娘学得也真好,可比我楼里别的姑娘好多了!”杨姨夸赞,“可惜是一个格格。” “是姐姐教得好!”茑娘很高兴,“姐姐每次表演就有好多人来捧场,文人墨客,宗室王公,富家子弟,他们都喜欢看姐姐呢!我听说宗室不能来这里,否则就是违背祖训,他们可是为了来看姐姐,绞尽脑汁呢!” “菀柳可帮我赚了不少钱呢!弹一次琵琶,至少可以赚一百两银子呢!”杨姨很高兴。 “您谬赞了。”菀柳笑了,“我父母双亡,姨母将我卖到这里,若不是您肯收留,我早就没命了。” “我最喜欢菀柳姐姐了!姐姐那么漂亮,我以后如果能和姐姐一样漂亮就好了!”茑娘道。 “茑娘以后肯定是一个大美人,这胚子好!”杨姨很惋惜,“可惜不是我楼里的姑娘!” “菀柳姐姐回家当我安布玛的格格好不好?那样我就可以每天都见到姐姐了!我安布玛是大将军王,特别威武呢!”茑娘很兴奋。 这大名鼎鼎的大将军王,谁人不知?以前杨姨只知茑娘是一位满洲贵族格格,如今竟知晓她是大将军王的外甥女,自然十分恭敬起来。可是菀柳没有赎身的钱,大将军王又怎么看得上一位烟花女子呢? “这大将军王说不定以后要当皇上呢!皇上可是最宠爱大将军王啊!”杨姨十分兴奋。 “姐姐去了却是进入了金鸟笼,还不如留在这承春楼吟诗作画。”菀柳叹气不已,“况且大将军王又怎么敢纳我?为了自己的仕途,必定不会将我一个青楼女子纳妾的。” “可是我喜欢姐姐!”茑娘道。 “格格若是喜欢菀柳,经常来便是,我永远把门给您留着!”杨姨很高兴。 茑娘将二两银子给了杨姨,又悄悄给了菀柳一两银子,然后离开了承春楼。她以为两个表哥在楼下等她,因为只有他们到这里来自己才有机会跟出来,但是这一次却不见人。她想着自己回去,恰好她知道承春楼附近有一家驿站,她可以从那里坐车回去。偏偏肚子饿了,她就打算在周围买点儿吃的。她看上一家包子铺,买了两个肉包子,吃了后感觉还没有吃饱,就继续掏钱要买一个。刚掏出钱包,就被一个盗贼抢走。茑娘连忙去追,可是人小腿短跑不快,最后反而迷了路。天不遂人愿,竟然还下雨了,路人纷纷离开,她坐在屋檐下哭起来。恰好雍亲王胤禛的马车路过,见茑娘在哭,连忙让她上了马车。 “谢谢你。”茑娘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他,“你是我的恩人,额涅和安布都说过,要知恩图报。” 胤禛接过玉佩,看到的那一瞬间,他不太镇定了。 “雨太大了,我也要回府了,你身上也湿了,跟我回去换身衣服,明日我送你回去。你住在哪里?”胤禛问。 “大将军王府。”茑娘脱口而出,“恩人,您知道在哪里吗?” “当然。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王啊……”胤禛意味深长地道,“你是他女儿?” “他是我安布玛!但是我好久没有见过他了,安布说他去打仗了。”茑娘道,“恩人,您认识他吗?” 胤禛并没有说话,带她回了王府。听说阿玛带回来一个小格格,弘时、弘历和弘昼都十分好奇地来看。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给茑娘换了一身桃红色旗装,侧福晋年氏看到她第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于是胤禛就让她留在年氏房里。三位阿哥都跑到年氏房里,十分好奇地看着她。 “漂亮姐姐,他们看我干什么?”茑娘十分害羞地躲在年氏身后。 “好精致的小格格,是阿玛带回来给我们伴读的吗?”弘时问。 “这么小的格格,怎么给你们当伴读啊?”年氏笑了。 “你们都是哥哥,要让着我这个弟弟,自然是给我当伴读了,况且我们年龄也相差不大!”弘昼道。 “给你当伴读,那我也可以,我们可是同岁。”弘历也不乐意。 “明日就要把小格格送回家了。”年氏莞尔一笑,“你们三个当哥哥的要照顾好小格格,带她出去玩吧。” “她要先跟我玩!”小弘昼拉着茑娘就往外跑,“我带你去观芙蓉(荷花)。” “弘昼,外面还在下雨呢!”年氏很着急。 弘昼哪里管那么多,拉着茑娘就往雨里跑,年氏连忙带着一帮人撑着油纸伞追。弘昼带着茑娘来到荷花池,摘下一片荷叶给她当伞: “这样就不怕雨淋了!” “你把我拉过来,我身上都打湿了,安布会不高兴的!”茑娘哭了。 “我把芙蓉送给你,你不要哭了。”弘昼摘下一朵荷花给茑娘,茑娘马上就不哭了。 “好漂亮!”茑娘很高兴。 “你叫什么名字?”弘昼问。 “我不告诉你。”茑娘卖关子。 “我以后娶你好不好?新娘的闺名要新婚之夜夫君才可以问,以后我再问。”弘昼道。 “我不要你娶!”纤袅不高兴,“我要嫁给一个英俊潇洒又才华横溢的好男儿,你就是纨绔子弟!” “你等我好不好?我要成为你喜欢的人。”弘昼郑重其事地握住她的手,“你别回去,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我不。”茑娘又哭了,“我要回家……” 此时年氏带着弘时和弘历来了,见茑娘又哭了,年氏连忙将她抱起来安慰。最后又重新给她换了一件衣服,才止住了她的哭泣。茑娘对雍亲王府十分好奇,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但是她觉得这个府邸和大将军王府很像。她好奇地游览着,竟然跑到了三位阿哥的书房。三位阿哥正在自习,见茑娘来了纷纷表示欢迎。她故意不去弘昼那里,跑到弘历那里,看了看他的书: “……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四弟你看,她还识字呢!”弘时很惊异,“这是哪家的格格?” “《爱莲说》我方才才背下,这格格如此幼小竟也识得字,来历肯定不一般。回头我们让阿玛把她留下来吧!”弘历也很惊异。 “你懂不懂是什么意思?不懂我教你。”弘昼探过来。 周敦颐的《爱莲说》,菀柳教过她。虽然还不会背,但是她记得菀柳说自己要做一朵莲花。 “我不要你教!”茑娘故意气他,“你一个纨绔子弟肯定不会,你不配教我!你方才欺负我,等我安布玛回来了我要他打你屁股!” “我阿玛可是雍亲王,你安布玛能有什么能耐!”弘昼道。 “我安布玛是大将军王!我管你阿玛是什么,我安布玛最厉害!”纤袅理直气壮地道。 一听到“大将军王”四个字,三位阿哥都愣住了。大将军王可是阿玛整日里嘴里念的人,想必雍亲王很讨厌他。 “看来是不能留下来当伴读了!”弘时叹了一口气,“说不定大将军王等着让她当儿媳妇儿,说不定人家以后是皇后,我们可高攀不起!” “那可不行,我以后要娶她!”弘昼道,“她是我的!” “你小子,现在就开始高攀了!”弘时笑着拍了拍弘昼的肩膀,又看着茑娘:“你说,皇上长什么样?” “我没见过……应该长他那样吧!”茑娘指着弘历,“他会《爱莲说》,好厉害!《爱莲说》写那么好,皇上肯定喜欢!” 三位阿哥和茑娘哪里知道,胤禛已经在书房外面站了很久了。他很赞赏茑娘的才气,可惜啊,她是他最“亲爱”的十四弟的外甥女。 胤禛走进书房,打破这欢乐的气愤。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童子吟唱《西洲曲》,十四年后成连理 只见胤禛走进来,三位阿哥连忙装模作样地开始念书。茑娘见胤禛来了,十分兴奋: “恩人,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 “见你与他们三个也玩得起来,我派人去大将军王府送信,完颜氏让你在这里住几日。”胤禛慈爱地抱起茑娘,“你看我这三个儿子,你觉得怎么样?” “这两个哥哥很好!”茑娘指着弘时和弘历,然后又指向弘昼:“这个哥哥是坏人!” “为什么说他是坏人呢?”胤禛问。 “他喜欢欺负人,而且肯定不喜欢读书。安布玛说,不读书不是好孩子。”接着茑娘又看向弘历,“这个哥哥好厉害,他会《爱莲说》。” 胤禛本来就最看好弘历,听茑娘一说,更加喜爱他了。弘昼也不是不读书,平常十分认真,论才学,在兄弟三人中当属第一。只是平常调皮,总要让胤禛伤脑筋。 “阿玛,您把她留下来当伴读好不好?”弘昼拉着胤禛的袖子。 “你们十四皇叔的外甥女,怎么能委屈当伴读呢?”胤禛道,“认真读你的书!” “这个小格格汉语好流利,不会不会满洲话吧?”弘时忽然问。 “我喜欢汉语!”茑娘连忙从胤禛怀里缩下来,跑到弘时那里:“很多朝代都说的汉语,汉语更好听。就像这《爱莲说》,你喜欢汉语还是满语?” “三哥,别为难她。”弘昼将茑娘拉到身后,然后十分温柔地道:“我教你背书好不好?” 弘昼带着茑娘背《爱莲说》,听着稚嫩的声音,这一屋子的人竟然都感觉十分享受。弘昼一边教纤袅背书,一边给她讲意思,帮她赏析。窗外还在下雨,茑娘却来了兴致,在弘昼耳边悄悄道: “我们去荷塘摸鱼好不好?” 弘昼答应,于是两个人手牵手跑进雨里。胤禛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两个孩子忽然就往外面跑了。弘昼找来乌篷船,两个孩子坐进去划到湖中央。弘昼摘下荷叶给茑娘当伞,然后跳到水里抓鱼。船里面恰好有竹篓,于是弘昼将鱼儿装进去,很快就装满了。两个孩子浑身湿透,又开始互相泼水。弘昼将一片荷叶盖在头上,等雨水接满了又泼向茑娘。终于玩累了,两个孩子躺在乌篷船上。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茑娘唱起了《西洲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弘昼道,“你还会《西洲曲》啊?” “我会的多了去了!”茑娘很得意,“小哥哥,你带我出来玩,你阿玛不会怪你吗?” “他们在那里呢!”弘昼指着远方,“他们早就看到了!” 茑娘每天跟着弘昼野,恰好是夏天,两个人每天都在玩水。完颜福晋担心茑娘在这里受欺负,最后亲自来到雍亲王府。此时弘昼和茑娘正在乌篷船里互相泼水,她着急了,连忙让人把她拉上来。茑娘拿着一朵荷花,交给完颜福晋: “安布,送给您,您看好不好看?” “茑娘,谁准你在这里胡闹的?你是一个格格,是满洲贵族,怎么可以在淤泥里面嬉戏!”完颜福晋拉着茑娘,“回去了!” “安布,我不要回去,我要和小哥哥玩!”茑娘哭闹起来,“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十四婶,您让她留在这里吧!”弘昼哀求。 “我不管你要怎么玩,但是跟你一起玩,会把格格带坏的!”完颜福晋一把推开他。 胤禛也闻声赶来,见完颜福晋拉着茑娘要走,茑娘哭闹着不走,连忙上去劝解。完颜福晋可不吃这一套,怒气冲冲道: “四哥,管好您的儿子!茑娘身上全湿了,受了风寒怎么办?” “今天这么热,怎么可能会受了风寒!”弘昼道。 “弘昼,快给格格以及十四福晋赔罪。”胤禛道,“跪下!” 弘昼即使十分不愿意,还是跪下请罪。完颜福晋正在气头上,也没有理睬他,只是冷哼一声就带着茑娘回到了大将军王府。弘昼天天想着茑娘,于是经常去翻大将军王府的墙去偷看茑娘,直到后来被完颜福晋发现。完颜福晋又气急败坏地去找胤禛,至此之后,胤禛就禁止弘昼离开王府。也是再次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时间长了,茑娘就淡忘了这个陪她玩水的小哥哥。 听到雍正的提醒,纤袅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她想起了那个陪他唱《西洲曲》的小哥哥,陪她摸鱼、摘荷花的小哥哥。此时茑娘已经热泪盈眶,她好像看到一片荷花池,有一位如玉君子送给她荷花。 “你的乳名,是叫茑娘吧?”雍正问。 纤袅点点头,她已经呜咽发不出声音了。她马上跪下,行一个大礼: “谢汗阿玛救命之恩!” “我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多可爱。”雍正十分和蔼地笑了,“我也祝愿你们可以珠联璧合。” 纤袅含泪道谢,带着明黄色的小匣子先回了王府。她想起以前菀柳教过她《西洲曲》的琵琶曲,她抚弄着琵琶,决定重新抱起——她要给他弹《西洲曲》。 弘昼刚出了宫门,见马车不见了,他本来和纤袅一起来的,见纤袅先走了,以为又有什么惹得纤袅不高兴了。又听闻纤袅对北京烤鸭很感兴趣,连忙去买了几只回到王府。他首先去了韫袭苑,见纤袅不在,有些担心,将烤鸭放下之后就整个王府找。后来来到稽古斋,听到悦耳动听的琵琶声,他原本以为是浸月,正打算去问问,走进去竟然发现是纤袅。 “你还会弹琵琶啊!”弘昼很意外,“这调子感觉好熟悉。” “这是《西洲曲》,你还记得吗?”纤袅问。 “南朝乐府诗《西洲曲》对吗?”弘昼问。 弘昼一直没有忘记陪他玩水的那个小格格。他以为再也见不到了,谁曾想选秀期间竟然遇到了。这么多年他都对那个唱《西洲曲》的小格格念念不忘,《西洲曲》魂牵梦萦在他的记忆之中。或许小格格已经忘记他了,但是他永远也忘不了她。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纤袅一边抱着琵琶,一边哼唱着童年的记忆。那曲调悠长缠绵,深深触动着弘昼的心。只不过,过去的童谣声是那么甜美欢乐,现在的曲调……深重,凝断,声歇,忧愁,苦苦期盼,切切思君。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弘昼叹气。 一曲终了,纤袅用拨子划过四弦。这一刻,弘昼似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忽然抱住纤袅就哭。 “过去我以为浸月琵琶弹得一绝,如今听到这《西洲曲》,我竟……竟……” “我们,去荷塘摸鱼,好不好?”纤袅也流泪了,“现在正好是夏天,你送给我荷花,好不好?” “你还记得吗?我以为你都忘记了!”弘昼更是哭得像一个孩子,“我去大将军王府找你,十四婶不准,所以我翻墙来找你。结果没有找到你,被十四婶发现了。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你了!” “安布一直有意让我嫁给我的其中一位表哥,所以不准我和别的男孩子玩。现在我一想,我在那里待了那么久,似乎就是在当童养媳。”纤袅也抱住弘昼,“今日汗阿玛给我说了这件事,否则我一辈子也想不起来。你以前说过要娶我,你没有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弘昼给纤袅擦了擦眼泪,“说过要娶你,你就是我的女人。” 弘昼带着纤袅去了王府刚刚打造好的莲花池,果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纤袅心情极好,深吸一口气。 “我想作一首词,词牌名《浣溪沙》。”纤袅稍微思索,“千碧田田滚露香,夏雨潇潇映斜阳,远临万荷沁尽肠。衾清扶袖拢东墙,明月清风渡天桥,京城美景胜苏杭。” “这池子还没有来得及取名字呢!”弘昼道,“不如就叫西洲池?” “挺好的!”纤袅很快就发现了一旁的乌篷船,“快上来!” 他们上了船,弘昼摇桨,纤袅拨开荷叶,抚摸着娇嫩的荷花。有少数荷花已经凋零了,结成了一个个莲蓬,纤袅摘下一个就剥着吃。 “少吃点儿,莲子吃多了容易拉肚子,可能还会早产呢!”弘昼乖乖地坐在纤袅身边,“喂我吃一点儿。” 纤袅给弘昼剥开莲子,弘昼竟然不去心直接就吃,结果被莲子之心苦得呲牙咧嘴。 “莲子之心最苦,你也不知道挑出来!”纤袅笑了。 “我要尝一尝莲子之心,才知道怜子之心是多么苦。”弘昼又看到里面有鱼,十分兴奋:“你等着,我给你抓一些上来,今晚上我们吃!我想好了,一条烧烤,一条清蒸,一条红烧,剩下的煲汤!” “那你可要多抓一些!”纤袅摘下荷叶,却不慎将手指磨出血来。 “疼不疼?”弘昼连忙将她手上的手指含在嘴里,“我帮你摘就好了,别伤了你的手。” “没事,我们用荷叶把鱼抱起来……对了,我听说江苏有一道菜叫叫花鸡,用荷叶把鸡包起来,然后用泥巴把荷叶包起来,架火烧泥巴,泥烧热了鸡也就熟了,然后把泥敲了,把荷叶打开就可以吃了,据说叫花鸡入口酥烂肥嫩,风味独特,咸鲜味美,朱元璋都赞不绝口呢!据说有些地方还要往鸡肚子里面加五花肉还有虾仁,那样更好吃呢!我们也可以做一道‘叫花鱼’啊!我想想,我要在鱼肚子里面塞海参,鲍鱼,蹄筋,瑶柱,鱼唇,鱼翅,燕窝,鹌鹑蛋,那样一定特别鲜美!”纤袅已经在畅想美味了,“一定很好吃!” “听说你喜欢烤鸭,回家路上我还买了几只烤鸭等你回来吃,在韫袭苑呢!”弘昼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不是说好了要写八股文吗?有灵感了吗?” “八股文?什么八股文?”纤袅假装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八股文?怎么写?什么格式?” “八股文格式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题目一律出自四书五经中的原文。后四个部分每部分有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合起来共八股。为了文章更加通顺,你可以适量地加入一些过渡段。”弘昼道,“这样,我要求你的内容,不要求你的排比对偶如何?” “我不喜欢四书五经,我最讨厌先秦时期的文章了!”纤袅嘟起嘴,“你看我这么大一个肚子,你还让我写文章!” “孩子在肚子里面就要熏陶!”弘昼忽然将水泼向纤袅。 “好啊,你暗算我!”纤袅也给弘昼泼水。这似乎,又回到了十四年前。只不过,不是两个天真的童子,而是凤凰于飞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纤袅费心弊八股,浸月辛酸终为妾 书接上回,夫妻二人相互泼水,全身都湿了。想起十四年前一对童子在雨中荷塘摸鱼泼水,是如此美好的情景。 “好了,我输了!”纤袅全身被淋湿,“你不考虑考虑我,也要考虑考虑你的孩子啊!” “没那么脆弱!”弘昼抱住纤袅,“你都没有什么不适宜的状况,孩子更没有事情了!” 荷塘嬉戏后,按照弘昼的要求,她要开始学习四书五经。弘昼说着“减轻要求”,又给她拿来《女则》一类的书,让她把这些书也读透。纤袅只感觉天昏地乱,头晕目眩,经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她又听说科举考试有作弊的,那一张超级小的纸,然后用老鼠须打小抄。想到这里,纤袅看了看自己的长指甲,心生一计。既然弘昼为她出题,既然如此,只能买通他身边的人了。纤袅特意去了太监庑房,专门准备了几样好菜和银两。 “楚公公在王爷身边也待了许久了吧?”纤袅笑语嫣然地给楚桂儿倒上酒,“这可是五十年陈的女儿红,不知公公可喜欢?” “奴才不知做错了何事,请福晋恕罪!”见到纤袅一反常态地献殷勤,楚桂儿感觉大事不妙连忙跪下。 “公公莫怕,我也是见公公这么多年照顾王爷,心生敬佩!”纤袅拿出五十两银票,“话说要让王爷高兴,您是最知道法子的。您也知道,王爷最近在给我出题,不知可否请公公帮帮忙?” “福晋,哪怕奴才有九条命都不敢啊!”楚桂儿连忙磕头求饶,“您知道王爷的脾气,若是王爷知道奴才帮您作弊非杀了奴才不可!以往科举考试作弊都被查出来了,王爷若是真的要考您,您就认真去考,没考好王爷也不会责怪您啊!” “公公,您帮帮我有何不可?”纤袅又拿出五十两银票,“事成了,少不了您的好处。” “奴才听福晋安排!”楚桂儿收下银票,连忙给纤袅磕头。 纤袅十分满意地离开,楚桂儿却转身进了内房。原来弘昼早就猜想到纤袅会找楚桂儿,特意让楚桂儿演戏。楚桂儿将两张银票交给弘昼,弘昼十分大方地给楚桂儿留了一张。他走到外房,尝了尝这女儿红: “是好酒,没有掺假,看来诚意不错嘛!” “主子,若是福晋知道奴才欺骗她,不会拿奴才开刀吧?”楚桂儿问。 “她要作弊,就算知道你骗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为难你。”弘昼淡淡一笑,“知道考题之后,想必她又会去找一些举人帮她把文章写下来,然后做成小抄藏起来。科举考试想要作弊,那可是死罪。况且,我也会逮住她作弊!一会儿你告诉她做不到,我看看她还有什么法子窃取考题。不好生念书,将聪明劲儿全部浪费在作弊上了。” 于是这楚桂儿就按照弘昼的吩咐去回复了纤袅,纤袅一听楚桂儿办不到事,于是怒火中烧。又因为他是弘昼身边的人,总不能得罪了,还是笑语盈盈道: “可是银票不够?若是不够,我再给公公拿些。” “福晋,奴才真的办不到啊!奴才方才想去瞧瞧,结果被侍卫逮着了,奴才花了五十两银票才封住他的口,奴才可不敢了啊!”楚桂儿连连磕头。 “罢了,早该猜到你没能力!”纤袅也不想装了,“但是我让你帮我作弊的事情你务必保密,不管成功与否,若是我知道你去找王爷告密,我可饶不了你!” 眼见着楚桂儿帮不上忙,接着纤袅又心生一计。她连忙让琅玕把浸月叫来,浸月不知所谓何事,只见纤袅十分亲切地拉住浸月的手: “你伺候王爷这么多年了,也还没个名分,我也是担心。不如帮我一个忙,我让你当上侧福晋?这侧福晋啊,怎么都可以上玉牒的,还要写到史书里面呢!这可是多少人都求不到的福分呢!你看章佳氏,她的排场与我都差不多,什么朝服、仪卫,不仔细看还看不出区别呢!宝亲王都有两个侧福晋,她们的母亲还可以封诰命夫人呢!” “主子让奴才怎么做?”浸月问。 “帮个忙,我把你送到稽古斋,你爱怎样就怎样。你知道王爷要给我出题,你想办法帮我套套王爷要出什么题。别直接问,如果他写好了就直接看,能抄一份就更好,实在不行把内容告诉我就是。你放心,只要办成了,一年之内我让你当上庶福晋,再等半年你就是侧福晋!”纤袅道,“我相信你。” 浸月一直想要一个名分,本来弘昼对她很不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冷落她了。既然纤袅要帮她,她自然也愿意。纤袅特意花巨资让绣娘给浸月赶做了一条苏绣雨荷花样的肚兜,又派人买了上好的青纱,上面绣着荷花。但是首先给浸月准备一件兰色旗装,又给她戴上荷花簪子,直接有了格格的样子。 纤袅会让浸月平白无故得宠吗?她给浸月的服装都在暗示,她要让弘昼对着浸月想到她。人在浸月那里,但是心却在自己手上。夜色渐浓,弘昼来到韫袭苑,纤袅特意让浸月在一旁伺候。 “听说最近苗疆战事平息许多,你也有更多时间来陪陪我。可这长夜漫漫,我肚里这孩子折腾我,你也想折腾,好不苦恼!府里也没几个格格,我想也是时候给你纳妾了。”纤袅拉着浸月的手,“浸月伺候你那么多年,平常伺候我也顺心,总不该委屈了这好好的姑娘。不如先给浸月一个名分,王爷若是满意,再升也不迟啊!” “你不是不想我纳妾吗?”弘昼假装很疑惑,心里却在暗笑——白赚了一个妾。 “你平常想纳妾,那些女子没有什么家世,或者你就看上风月女子,您与她们欢乐,岂不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价?浸月伺候您那么多年,是什么样的人您也清楚。”纤袅将浸月的手放在弘昼手中,“换作平常,我可不准你纳妾。我身子不方便,浸月伺候您我也放心。”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准怪我!”弘昼搂住浸月的腰,“可不准吃醋,不给你反悔的机会!” “等等,浸月干了一天活也累了,先去沐浴吧。”纤袅笑着吩咐玲珑,“玲珑,把我上次做的荷花胰子给浸月格格送过去,还有我方才提取的荷花精油。西洲池的荷韵诱人,浸月格格可不能输了!” 浸月终于翻身了!她终于不是一个丫鬟了!她终于当上妾了,谁也要尊称她一声“格格”。她当通房六年,她以为自己都没有希望往上爬,都快要对一个通房丫鬟的身份认命的时候,却忽然当上了格格!对,她要平步青云。先是格格,然后是庶福晋,接着就是侧福晋!若是自己活得够久,活过了嫡福晋,她还有可能会被扶正!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并不是没有可能!只要她能升,就说明王爷宠爱她,她就可以被扶正!现在沐浴有人伺候了,纤袅还特意让琅玕给浸月在韫袭苑挑了最好的一件偏房。按照纤袅的吩咐,浸月穿上苏绣雨荷花样肚兜,穿上青纱绣荷外套,终于可以以贵妾的身份伺候弘昼。 “浸月,我今日才发现,你竟有如此美貌,是我平常疏忽你了。”弘昼抚摸着浸月的脸,亲吻着她的红唇:“我这几月真是憋得受不了,今儿晚上必须让我好好爽爽!” 弘昼迅速扔掉浸月身上的衣物,抚弄亲吻着浸月雪白雪白的肌肤。惜良宵苦短,二人只得抓紧时间睡去。弘昼紧紧抱住浸月,很快就睡熟。浸月舍不得离开弘昼温暖的怀抱,却不得不按照纤袅的意思去办。她翻看了弘昼的衣物,在荷包中发现了并未完成的考题。她悄悄点亮一根蜡烛,将内容默记于心。最后,吹灭蜡烛,继续依偎在弘昼温暖的怀抱中。 可是她却彻夜未眠。 抱住她的,是她的主子,是她的……可以算是夫君吧。即使她被分配给嫡福晋,但是终究是弘昼的奴才。她喜欢他,一直都是。陪伴了他那么久,小时候他明明很依赖她的。以前那个小皇子不在了。她记得有一次弘昼去御膳房偷点心,御膳房新来的厨子不认识他就打了他,他十分委屈地回到南三所,就抱着浸月哭。她本来是他的贴身丫鬟,况且孝敬皇后和裕妃一直有意让她当弘昼的妾。偏偏如今才对她纳妾,她才终于有了名分。她本来是想要凭自己的本事爬上去,如今却要依附纤袅——她要升位,就是纤袅几句话的事。从丫鬟到妾本来就不容易,有些丫鬟被男主人玩弄,但是还是丫鬟;有些通房永远都是通房。她忽然感到幸运——瞧瞧雪璎,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够受宠,王爷就没有碰过她一次,因此让纤袅十分欢心。 浸月是多么爱弘昼,她为了弘昼宁愿付出一切,可是弘昼不会知道。她只是妾——只是一个小小的妾!未来,或许弘昼会有很多妾,会不会弘昼会遗忘她? “浸月啊,该效忠谁,你该知道。”弘昼忽然发话,原来他是故意装睡,轻轻抚摸着浸月的脸:“嫡福晋才不可能大方给我纳妾,你也是来偷考题的吧?嫡福晋都承诺给你什么了?” “王爷,奴才不敢!”浸月马上起身跪下,“奴才……也是奉嫡福晋之命……” “我知道,找楚桂儿失败了还狠下心来用美人计,她若是将这聪明劲儿一般用在书上该多好!躺下吧。”弘昼淡淡道,“你也没必要害怕,就把那考题告诉她。我倒要看看,她还想耍什么花招!” 浸月回到被窝里面,弘昼抱住她,这一瞬间,浸月感到的不是温暖,却感觉冰冷刺骨,让他不寒而栗。忽然,弘昼十分诡异地笑起来,摸着她的脸: “你觉得,嫡福晋是什么样的人?老实说,不准撒谎。” “回……回王爷,嫡福晋她……平常对奴才等人还算温和,特别是对琅玕和玲珑。但是王爷您在的时候,她……绝对不准我们在一旁伺候。”浸月胆战心惊地道,“王爷,奴才不是有意说嫡福晋的!” “没事,但说无妨。”弘昼忽然叹了一口气,“她的确温柔可人娇俏可爱,可是为什么我总感觉她善妒?她不准我纳妾,又看不惯我去别人那里。我若是不在她身边,她又一个人在那里痴痴地等,一个人在那里哭。她很聪明,但是感觉,总会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平常帮我多盯着她,将她的活动都秘密汇报给我,我会不定时抽查。” “王爷,您喜欢嫡福晋吗?”浸月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喜欢,我爱她到舍不得离开她。小时候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被她深深迷住,那时候她是一位高贵的格格,我高攀不起。我翻墙摔了无数次,就为了去见她。八年后我终于娶到她了,可是她却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若非汗阿玛提醒,她或许永远都想不起来吧。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说过的那个陪我唱《西洲曲》的小格格吗?”弘昼问。 “以前您对奴才讲过。”浸月回应,“那小格格,想必就是嫡福晋吧?没想到王爷与嫡福晋还有这样的故事。” “你伺候我那么多年,你会怪我偏爱她吗?”弘昼问,“浸月姐姐,你能理解我吗?你切不可与她计较,若是挑起她的醋意,恐怕我也救不了你。” “奴才听王爷的话。”浸月含泪点点头,“奴才是陪着王爷长大的,王爷就是奴才的主子,奴才誓死效忠,誓死追随!” “好,很好。”弘昼紧紧抱住浸月,“今夜我给你说的事情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私密话,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晓。明日你就把考题告诉嫡福晋吧。” 浸月点头,次日就去找纤袅汇报考题。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弘昼严肃训作弊,纤袅悔过复写文 书接上回,浸月将题目默写下来交给纤袅,纤袅十分满意,拿出一百两银票就赏给浸月,浸月反而心事重重。纤袅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她所想都被弘昼猜到。纤袅看了看题目,题目很简单,就是《诗经?大雅?民劳》里面的“敬慎威仪,以近有德”。弘昼本来想要出“民亦劳止,汔可小康”,让纤袅论述治国之道,又觉得妇人家最好不要关心政事,况且弘昼还专门让纤袅看来《女则》一类的书,而“敬慎威仪,以近有德”却可以很好考验那些书里面的内容。 纤袅心满意足地打量着考题,既然是考四书五经,就要找京城里面的举人帮忙,考《女则》《女训》《女诫》,举人的妻子应该会吧?于是纤袅就让玲珑帮忙,在京城重金悬赏。一时间,许多人都开始上书,纤袅给写出文章的每个举人家庭五十两银子,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为了弘昼给她量身定制的科举,纤袅可花了好几年的银子。罢了,真正的科举考试想要作弊,花成千上万两白银都是很正常的,这算少了。就算再心疼银子,还是科举考试更重要啊! 纤袅煞费苦心,弘昼自然也要加大难度。又宽限了半个月,但是让王府所有的福晋格格都要写文章。纤袅收到十二个举人家庭的文章,花了那么多银两,忽然又灵机一动,“走私”文章,打算把举人写的文章卖给格格们,可惜纤袅开价太高,她们不敢买。雨晴、淑音、蕊蝶已经约定好,《女则》、《女训》和《女诫》一人默写一篇,反正她们也不愿意去写,而这“三女”,她们也早就烂熟于心。杏雨自从失了三阿哥,就心情不好,如今只好强打起身子念书,总不能被比下去。浸月刚当上格格,还没有高兴几日,也要开始写文章了。 到了日子,弘昼让一群妻妾来到稽古斋前,又特意搭好凉亭,准备冰块,接着叫来一百个侍卫。 “抓到一个作弊的,奖励二两银子。”弘昼道。 纤袅才不想背文章,将文章用老鼠须写在长长的指甲里面。反正不可能搜身,她不信可以被发现。弘昼百无聊赖地转悠着,看着蕊蝶、淑音、雨晴默写“三女”,浸月一会儿写字,一会儿又思索,杏雨还算是一气呵成不怎么停顿,纤袅就是真正体现了一气呵成。弘昼悄悄来到纤袅身后,看着纤袅那长长的指甲里面的小字,忍不住想笑。时间结束,弘昼亲自阅卷。“三女”的书法不错,还算是赏心悦目,弘昼给她们每人赏了二十两银子。纤袅信心十足地等着弘昼改卷,浸月和杏雨也十分期待。 “虽说不是正宗的八股文,但是道理还是通的。”弘昼拿起杏雨的卷子,“文不在长,但言简意赅”。 纤袅凑过去看,只见杏雨字体隽永,虽不长,文章也算是神采飞扬: 【仪容举止乃谨慎矣,亲近贤德自正矣(破题)。 夫规也,德也,不可逾矩也;贤正,举止忌轻浮,不可不以而不以焉(承题)。 尝自古贤妻,本分持家,正规明目,不亦乐乎?守规持谨,易容为次,德惠为主,其果何不亦善欤?无德者,非为人妻,更不可为人母,应为表率,顺夫也(起讲)。 有如长孙皇后之贤德,又有武后之尊,善哉贤且敬矣(入题)。 夫有其敬,而敬必有所尊,非粗而俗之,则所尊者何君也?夫有其慎,而慎必有所安,非胡而漫之,则所安者何物也?夫有其德,而德必有所惠,非傲而娇之,则所惠者何器也(起股)。 亦曰慎德而已矣(过渡)。 何为威仪?有尊而不可怯也,此为威;有容而不狐也,此为仪(中股)。 而惑谓威仪非霸充娇,彼且慈心善淑慎焉。凶神恶煞虽威,但不可近也(后股)。 敬如是也,则必有以代诚而后也,则收人心。夫吾将谨慎,府如日蒸蒸,吾以德侍。不以慎德,何以成嘉贤哉(束股)!】 “当得第一啊!”弘昼赞叹不已,又让楚桂儿赏下一百两银子,自己又细细端详,啧啧称赞。 “我的呢?”纤袅忙问。 “别急,还没看到。”弘昼又拿起浸月的文章,看了许久,点点头:“不错,有可取之处,一会儿送去静女苑令人瞻仰,但是不如侧福晋文章之精辟,但你也算是体悟到为妾之道。” 弘昼赏下七十两银子,浸月马上谢恩。纤袅见都有银子,就连默写“三女”都有银子,自己的文章可是集思广益找了那么多举人写下来的,弘昼岂不是要奖励一千两银子?想到这里,纤袅就急不可耐。嗯,这么久的辛苦也值得,花了这么多银子也不算是太亏!弘昼拿起最后一张卷子,仔细一看字迹清晰,笔锋遒劲,又结合瘦金之风,全文也没有墨团错字,工整干净。弘昼很满意纤袅的卷面,文章的确很好,弘昼也十分满意纤袅的眼光,至少这个举人是真才实学。 “文采斐然,当然是最好的。”弘昼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纤袅:“跟我进去。” 纤袅原来以为是弘昼赏赐真的银子搬不动让她帮忙,于是兴致勃勃地跟进去,哪知道一进去弘昼就关上门,十分严肃: “跪下!” 弘昼突如其来地严肃让纤袅有些懵,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让你跪下,每没听懂吗!”弘昼再一次怒道。 此时纤袅终于跪下,弘昼第一次在有意识地情况下对她发那样大的怒火。此时她已经知道——弘昼全都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为什么他现在才说?为什么刚才还在演戏? “本王给了你多少次机会,先是找了楚桂儿,又找了浸月,还找举人写文章,后来还直接打小抄,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你知道在科举考试中,这种行为可是要砍头的!你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弘昼一把抓起纤袅的手,取下指甲套,“没少下功夫吧!” 弘昼用的力气比较大,竟然生生将纤袅的手腕捏出印子。纤袅忍住痛,可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弘昼松开手,背过身,气得是一句话不说。纤袅擦了擦眼泪,抽泣道: “我知道我不该作弊,可是……我怕我写不出来你会不高兴。别人寒窗苦读那么多年都不一定考上进士,你只给我这一点儿时间,我怎么可能写出完美的八股文呢?这不现实,这不可能。我只能花这些时间找人帮忙,我也知道作弊不好,也知道科举考试抓到作弊会如何处理,可是……可是……八股文实在是太难了,我不会……” “你可以去请教,去询问。况且你看杏雨,写得不长,格式什么的也不是完全完美,但是人家毕竟是认真写的。”弘昼叹气,“并且也有体会,你身为嫡福晋,千不该万不该选择作弊来逃避现实。” “请王爷责罚!”纤袅声泪俱下地磕下头。 “我不想罚你。”弘昼扶起她,“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以后不准干这种事情,我会生气的。下一次,我就不会直接原谅你了。” “我以为我写不出来你会不高兴,以为你知道我作弊……就……就不要我了!”纤袅又哭了,“对不起。” “好了,以后凡事都要靠自己,可不能假手于他人。你太骄傲了,我若是不借此打消一下你的嚣张气焰,我怕你会越走越远。你什么都要最好的,我看这文章也可以看出来,你是精心找了人的。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很聪明,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用。”弘昼擦了擦纤袅的眼泪,“别哭了,我不怪你,况且你也不是很懂八股文。”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要作弊的?”纤袅问。 “你去找楚桂儿的时候我本来就在,你让浸月偷考题的时候我恰好也没有睡着。你又在整个京城重金悬赏,我怎会不知?”弘昼温柔地道,“以后可不准这样了,否则,我会很生气很生气的!你可以告诉我不会,就像雨晴她们一样,直接默写《女则》这些书,我不是也没有责怪吗?不会就是不会,没必要逞能,你也太好强了。这样倒不如看看杏雨,至少人家是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写的。” “我知道了,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自己写一篇,只不过,可能我要翻书,因为我不会背。”纤袅道,“可能写得不好,比不上姐姐。” “问你一个问题,你们平常姐姐妹妹叫得那么亲密,事实上有那么亲密吗?”弘昼忽然问,“不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吧?说实话。” “我知道,你希望妻妾和睦,只不过……怎么说呢,目前还没有什么矛盾,站在我的角度上来说;但是我不知道她们怎么想我。”纤袅道,“可能满意我,也有可能不喜我。” “你有没有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弘昼问。 纤袅细细一想,她嫁进来这么久,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因为起不了床连请早安都免了,平常都不怎么见到那些格格,她做错什么了?生活上该怎样就怎样,月奉也按时发从来没有拖沓,有时候她心情好还要请她们用膳,甚至还会给她们赏东西……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们的事情。 “我不知道。”纤袅摇摇头,“罢了,我要开始念书了。不过我还是不太清楚,你可以将姐姐的文章借给我参考参考吗?” “拿去便是,但是可不准抄袭哦!”弘昼摸了摸纤袅的头,“我再相信你一次,这一次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纤袅苦心钻研,又找来之前帮她写文章的举人询问如何写八股文。终于经过许久的钻研,纤袅写出了一篇令自己满意的八股文。 【诗曰:敬慎威仪,以近有德。仪容举止必谨慎,亲近贤德必自正。(破题) 夫君子之行,必敬也,不可无礼也;必静也,不可险躁也;必俭也,不可淫慢也。(承题) 尝治国应先齐家,齐家者必修身,于其三者,则可平天下。《礼》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敬慎威仪”即为修身,非修身者如何齐家而治国平天下欤?(起讲)】 如商鞅立木之意诚,如卧薪尝胆之身修。(入题) 夫谨者,于言行也,必有规也,不可轻浮而逾矩也,非谨者如何修身欤?慎者,于举止也,必灭欲也,不可贪婪而无厌也,非慎者如何齐家欤?威者,于仪容也,必敬重也,不可以小人之志而损鸿鹄之任重道远,其何不可服天下人乎!(起股) 修身齐家而后,必近德也。(过渡) 近德者,忌妄自菲薄,其损己信也;忌附庸风雅,其损己才也;忌引喻失义,伤他人之心,扬个人之弊。(中股) 谓自省也,省今日可自察乎,完吾乎;省今日待人忠乎,敬人乎;省今日效事完乎,信他乎。(后股) 于吾身也,必以敬仪为己任也,以近德为终身事也。嘉与身也,谨慎并行,常修吾身,以齐家也。是曰“敬慎威仪,以近有德”。(束股)】 纤袅十分满意地看着这张答卷,虽然不长,但是这是她的体悟。纤袅并不打算翻翻“三女”,她认为自己要做的就是修身齐家,这是她到这王府的一生目标。而治国与平天下,就交给前朝上的人吧。她又重新将考卷誊写一遍,将书桌整理,等墨迹干了毕恭毕敬地交给弘昼。弘昼拿着这份考卷,细细品味,每一个字都不打算放过。纤袅满怀期待,希望弘昼可以给她一个满意的分数。她不求文采飞扬,但是这是她的用心体悟,端正态度。 然弘昼看了许久,不怎动容,纤袅感觉烈火焚烧,以为弘昼不怎满意。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雍正临终问善恶,弘历登基帝业昌 书接上回,见弘昼不为动容,纤袅如欲火焚身般难耐。弘昼将考卷放在书桌上,坐下,又继续看。弘昼看起来没有怒意,也没有笑容,让纤袅十分紧张。纤袅本来以为弘昼不满意,只好轻声道: “我再去重新写一篇……” “不,很好,非常好!”弘昼抱住纤袅,“你通过《诗经》想到《礼记》,算是融会贯通。杏雨虽然写得不错,但是也有很多理解误区,比如‘敬慎威仪’的‘敬’字,并不是尊敬、孝敬一类的意思,在这一点你比杏雨有所进步,你看她有两段都提到了‘敬’,说明她认为这个字是重点,而你主要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四个角度来论述,这很好。当然,你若是仔细就不难发现,《诗经》里面除了‘敬慎威仪,以近有德’,还有‘敬慎威仪,维民之则’等句,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读一读。不过我希望你可以继续完善,毕竟这文章最多也只是一个秀才的水平。” “我知道了。”纤袅轻轻一笑,“听你的,以后我一定好好念书。” 八月廿一,雍正染病,却也依旧批阅奏折,为不耽误其事,竟延误就医。雍正召集张廷玉、鄂尔泰等重臣以及弘历与弘昼于圆明园九州清晏,却不曾想雍正忽然病体加重,生命垂危,临终前让弘昼与弘昼进殿。见雍正已经白发苍苍,脸上布满皱纹,眼中红血丝如此刺眼。二位皇子忍不住握住雍正的手,都已经声泪俱下。 “弘昼,我记得你的福晋身怀六甲,让她别跪了,当年年氏就是因为先帝去世一直跪在那里把孩子给跪没了,最后落下病根……阿玛马上就要殡天了,这江山,我放不下,必将托付于新君。待朕去后,张廷玉和鄂尔泰会取下册立新君的圣旨。我膝下只有你们二位长大成人的皇子,弘曕还年幼,我希望你们可以兄友弟恭,保我大清江山之永固……”忽然雍正吐出一口鲜血,慌得二位皇子连忙拿出手帕,雍正摇摇头,躺在床上,但是却紧紧握住两个儿子的手:“我在位十三年,并没有像先帝一样开创盛世,却得到一身骂名,那次亲审曾静,他列我十大罪状,说我谋父,逼母,弑兄,屠弟,贪财,好杀,酗酒,淫色,诛忠,任佞,这怎不是道听途说?说我用人参汤毒杀先帝,说我篡改遗诏,说我逼得皇太后撞柱而死,说我杀兄屠弟……我从来没有做过,为什么世人那样看待我?我算是一个好皇帝吗?” “您为大清鞠躬尽瘁,当得千古一帝啊!”弘昼已经泣不成声,“那些小人就是污蔑您,您勤政爱民,朝乾夕惕,您是最好的皇帝!” “汗阿玛,大清没有您不行啊!”弘历也已经泣不成声,“您龙体康健,不会有事的。” “生死在天……我要去问一问列祖列宗,我到底算不算是……”忽然,雍正的手无力了。 任凭弘历与弘昼如何呼喊,雍正也没有醒来。此时已经是廿三日子时,太医连忙赶到,可惜阳寿已尽,终年五十七岁。 “皇上驾崩了——”李德全哀嚎高喊。 一瞬间,九州清晏前跪着的嫔妃、公主、福晋、命妇、诸王及大臣都哭嚎起来。纤袅本怀有身孕,如今也跪在地上,跪了许久,若非一旁琐玥扶着早就倒下。闻此噩耗,竟都哭起来。琐玥和纤袅互相搀扶着,也泣不成声。此时张廷玉与鄂尔泰拿出圣遗诏交给李德全,李德全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读遗诏: “谕曰:……宝亲王皇四子弘历,秉性仁慈,居心孝友,圣祖皇考于诸孙之中,最为钟爱,抚养宫中,恩逾常格,雍正元年八月朕于乾清宫召诸王、满汉大臣入见,面谕以建储一事,亲书谕旨,加以密封,收藏于乾清宫最高之处,即立弘历为皇太子之旨也。其后仍封亲王者,盖令备位藩封,谙习政事,以增广识见,今既遭大事,着继朕登极,即皇帝位。” 此时弘昼和弘历走出来,弘昼高声呼喊,然后跪下: “奉先帝遗诏,传位于皇四子。新帝登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也都跟着行大礼。 “……弘历仰承列祖积累之厚,受朕教诲之深,与和亲王弘昼同气至亲,实为一体,尤当诚心友爱,休戚相关。亲正人,行正事,闻正言,勿为小人所诱,勿为邪说所惑。祖宗所遗之宗室宜亲,国家所用之贤臣宜保,自然和气致祥,绵祖宗社稷万年之庆也。庄亲王心地醇良,和平谨慎,但遇事少担当,然必不至于错误。果亲王至性忠直,才识俱优,实国家有用之才,但平时气体清弱,不耐劳瘁,倘遇大事,诸王大臣当体之,勿使其伤损其身,若因此而损贤王精神,不能为国家办理政务,则甚为可惜。大学士张廷玉器量纯全,抒诚供职,其纂修《圣祖仁皇帝实录》宣力独多;大学士鄂尔泰志秉忠贞,才优经济,安民察吏,绥靖边疆,洵为不世出之明臣,此二人者,朕可保其始终不渝。将来二臣着配享太庙,以昭恩礼。其应行仪制,悉遵成典。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李德全继续宣读遗诏。 新帝登基,将于九月初三准备登基大典。此前,应准备丧仪。雍正崩,经后三帝累谥,共谥曰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至诚宪皇帝。 【《清史稿?卷九?本纪九?世宗本纪》论曰:圣祖政尚宽仁,世宗以严明继之。论者比于汉之文、景。独孔怀之谊,疑于未笃。然淮南暴伉,有自取之咎,不尽出于文帝之寡恩也。帝研求治道,尤患下吏之疲困。有近臣言州县所入多,宜厘剔。斥之曰:“尔未为州县,恶知州县之难?”至哉言乎,可谓知政要矣!】 届日,帝诣梓宫祭酒,率众三拜,举哀毕,趋立大门东旁。梓宫出,跪,举哀。登大升轝,帝跪左。礼臣祭轝,三叩。灵驾发,帝步随。至泰陵,帝跪迎红门外,举哀。徒步从,抵三洞桥,跪俟。降大升轝登小轝,安奉飨殿,设几筵,列册、宝。三祭酒,三拜,礼成。帝不忍别,群臣以皇太后为言。无已,翌日还跸。王大臣请御门听政,帝以梓宫未永安,命暂缓。固请之,始行。既卜葬,届日晨帝诣景陵奠献,躃踊哀恸,祭酒三拜,趋陵寝门外跪哭以俟。龙輴入地宫,复祭酒三拜,出俟幄次。题主、虞祭如常仪,归奉主升祔太庙。 九月初三,登基大典,改元乾隆,意为“国运昌隆”。畅音阁奏响中和韶乐、海晏河清以及丹陛大乐,两边黄龙旗与八旗。弘历穿上明黄色的龙袍,整个人焕然一新,从太和殿明黄色的帷幕后走出,金鞭三响,金钟玉磬齐鸣,云锣鼍鼓铿锵迭奏,文武百官各按品级长跪叩头。分遣官祭告天地、宗社,帝衰服诣几筵行三跪九叩礼,祗告受命。御侧殿易礼服,诣皇太后宫中,各行三跪九叩礼。遂乘舆出乾清门,御中和殿,内大臣等执事官行礼。复御太和殿,王公百官上表行礼如仪。不宣读,不作乐,不设宴。王公入,赐茶毕,还宫。反丧服,就苫次,颁诏。世宗承大统,惟罢赐茶。 这一次没有琐玥搀扶了,好在乌兰图娅特意换了位置,否则这天天下跪纤袅的身子可吃不消。毕竟身怀六甲,而弘昼又常伴于新君之侧,便顾不上纤袅。 “你这怀着身子,实在不行就告假,皇上不会为难的。”乌兰图娅劝道,“实在不行,不如去找找皇后和皇太后?” “没事,新帝登基,怎么也要走一个流程,我受得了。”纤袅轻轻一笑。 “那怎么行,这里面可是我的侄儿或者侄女呢!”矜和悄悄走到后面,“弘昼说,先帝临终前说过让你莫跪。你若是受不了,可不准逞能!” “公主快到前面去,一会儿被发现可不好!”纤袅忙道,“我和科尔沁福晋毕竟在同一排,先公主,再福晋,这地位尊卑可不能乱。” “没事,新帝登基都会大赦天下,这么一点儿小事怎么可能会计较?我扶你去旁边休息吧。”矜和笑道。 矜和带着纤袅到一旁休息,纤袅跪了许久已经膝盖酸痛,非得矜和扶着。登基大典是多少平民百姓梦寐以求想要见到的,如今自己可以看到,却是苦不堪言。后来,弘昼又带着纤袅去给皇太后与皇太妃请安。由于寿康宫在修缮,于是皇太后钮祜禄氏暂居景仁宫,皇考诸妃以及皇太妃暂居原宫殿。 “一会儿我该怎么称呼呢?”纤袅问。 “皇太后是母后皇太后,是妾,叫额涅当然是不恰当,但是为了讨她老人家欢心未尝不可,你是怎样叫孝敬宪皇后的就怎样叫她吧。”弘昼道,“以后你也多进宫孝顺孝顺皇太后,万一哪日皇上看不惯我们,皇太后至少可以保住我们。” “我知道了。”纤袅笑了笑,和弘昼一起走入宫门。 “给汗额涅请安。” 钮祜禄氏刚刚当上皇太后,还不怎么习惯,见弘昼夫妻来了,也是欢喜。见纤袅挺着一个大肚子,连忙拉她坐下: “你这行动不便,皇上登基你也忙里忙外的,可苦了你了!你也不必进宫请安,养好身子要紧。” “承蒙您的厚爱,奴才和孩子好得很。”纤袅笑道,“额涅,以后我带孩子来您这里坐坐,您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了,皇上正在为我修宫殿,等修好了我搬过去,可不是冷冷清清吗!”钮祜禄氏笑道,“我正需要有人来陪陪我呢!以后一群皇孙围着,多热闹啊!等以后宫殿修好了,不如你就带着孩子们住进来,我一个老太婆也不会寂寞了!” “皇上孝顺,为您修的宫殿奴才可不敢住,那不就是玷污了皇上的一片孝心了吗?”纤袅道。 “你呀,这小嘴真甜!”钮祜禄氏满心欢喜。 “您谬赞了!”纤袅笑道。 “你这孩子啊!”钮祜禄氏乐呵呵地摸着纤袅的头,“也多进宫陪陪额涅啊!” “额涅,儿子都来了这么久了,怎么就不叫我坐着?”弘昼忙问。 “你福晋怀着身孕,身子娇贵,你多站会儿权当强身健体了!”钮祜禄氏道。 “额涅,您这是偏心啊!”弘昼道,“纤袅怀了身孕您就这么疼爱她!” “皇上待你这个兄弟最好,我自然要宠着我这个好儿媳妇儿了!”钮祜禄氏道,“你还跟你福晋吃醋!” “看你平常欺负我,你看,额涅不是帮我讨回公道了吗?”纤袅得意洋洋地看着弘昼。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弘昼百口莫辩。 “随时都在欺负,每天都会让我不高兴!”纤袅连忙告状,“额涅您看他那样子,回去之后就要怪我告状了!” “你可不准欺负我的心肝儿啊!”钮祜禄氏连忙护着纤袅,“纤袅为你生儿育女,可是大功臣啊!你可要一直宠着,让着她!” “听额涅的话。”弘昼此时就想开脱,生怕纤袅又继续告状:“额涅,我们要去看看皇考裕妃了。” 弘昼好不容易带着纤袅开脱,就往储秀宫走去。可惜这是后宫,如今入住了许多新的嫔妃,弘昼可不能随意进出了,在一大群侍卫的目光下,终于到了储秀宫。 “一会儿进去可不要乱讲话,不然回去有你好看!”弘昼点了点纤袅的额头。 “我这是实话实说。”纤袅道,“谁叫你经常欺负我!” “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说,一会儿在额娘面前多给我说些好话,表扬表扬我!”弘昼道。 “那你可不准报复我贬低我!你该知道,自古婆媳关系最难处理了!”纤袅道。 夫妻二人走进储秀宫门,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纤袅送君生辰礼,完颜临终托贤婿 储秀宫依旧如原来一般繁华,储秀宫庭院中,有两棵苍劲的古柏;台基下东西分设一对铜龙和一对铜鹿。储秀宫外檐油饰采用色泽淡雅的“苏式彩画“,题材有花鸟鱼虫、山水人物和神仙故事等;门窗都是以质地优良的楠木雕刻的“万福万寿“和“五福捧寿“花纹。耿氏正在庭院中品茶,茉莉花茶清香,一直令耿氏十分喜爱。见弘昼和纤袅来了,连忙让他们坐下。 “最近这后宫里面的新人可真多,你们也注意些,可不要冲撞了,所幸储秀宫还没有新人入住。皇太后答应,等宫殿修好了就邀我一同去住。”耿氏笑道,“你们也要多多进宫陪陪额娘啊!如今纤袅又要给我添孙子了,我心里头喜得很!” “看看纤袅多厉害,嫁给我才六年,这都是第四胎了。”弘昼笑道,“纤袅功不可没!” “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纤袅面红耳赤,“还是王爷照顾得好。” “行,看着你们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我心里头更高兴!”耿氏道,“弘昼,你那里应该有很多好酒,等纤袅生了我们一起好好喝一个!” 耿氏一直就喜欢喝酒,于是弘昼就像是酒里面酿出来的,简直就是千杯不醉,在酒量这方面被戏称“小李白”。而纤袅偏偏就不会喝酒,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说酒醇香、清甜之类的,总觉得火辣辣的。拜见了钮祜禄氏和耿氏,一日的行程也差不多完了,于是弘昼就带着纤袅回府。路途颠簸,纤袅晕车难受,弘昼只好让车夫时时停车,让纤袅休息一下。刚回到王府,门口竟然站着弘历身边的小太监。弘昼刚刚将纤袅扶下来,就毕恭毕敬地问: “不知何事令公公大驾光临,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这倒不是,奴才奉皇上口谕,请王爷和福晋于十二月十九在菜市口观刑。”小太监道。 “观刑?皇上登基不应该大赦天下吗?况且福晋有孕在身,如此血腥场面怕是见不得。”弘昼道,“等到十二月福晋应该在坐月子,这恐怕不好。请公公转告皇上,可否不让福晋去观刑?” “王爷可还记得曾静此人?”小太监问。 “记得,就是当年创下文字狱诋毁先帝的那个曾静吗?”弘昼问,“先帝不是早就说过任何人不能杀他吗?” “先帝已经殡天,皇上下旨,于十二月十九将曾静、张熙二人凌迟处死。您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福晋也深得先帝喜爱,为表孝敬,是必须得去看看的。曾静、张熙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凌迟已经是最仁慈的死法了。况且一个月的时间,月子也应该坐完了吧。”小太监行了一个礼,“奴才告退。” 所谓凌迟,说简单一点儿就是千刀万剐。曾静因为有反清思想,给雍正列了十大宗罪,即谋父、逼母、弑兄、屠弟、贪财、好杀、酗酒、淫色、诛忠、任佞。曾经曾静派弟子张熙到浙江买了一大批书籍,其中就有明末清初文人吕留良的一本诗稿。曾静想到自己未考中及第,就对吕留良的反清思想大为赞赏。他甚至派弟子张熙到西北投书给川陕总督岳钟琪,称岳钟琪是岳飞的后裔,劝他起兵反清。岳钟琪将此事上边给雍正,曾静张熙被捕,本应凌迟处决并诛三族,但是雍正却放了曾静与张熙。但将吕留良戮尸枭首,将他的弟子严鸿逵斩首,儿子吕毅斩首,而私塾弟子和刊刻、贩卖、私藏其书的人,或被斩首,或被充军,或被杖责,未有一饶恕。也不知弘历是因为替雍正鸣不平,还是想要借此立威,铁了心要处死曾静、张熙。 十一月十一日,纤袅诞下一位小阿哥,取名永瑸。瑸【bin,pián】(pián玉的光彩,bin玉的纹理,读音均符合爱新觉罗氏永字辈取名标准,但是pián字义似乎更完美)。 “就叫永瑸吧,甚好,金榜洞开,道瑸晖于帝幄。”弘昼抱起这个可爱的孩子,不甚欣喜:“又添了一位小阿哥,我心里面当真喜滋滋的!” “生了好久,没力气了,我饿了。”纤袅虚弱地靠在弘昼身上,“我想吃一道美味又清淡的菜。” “好,我让厨子去做。”弘昼抚摸着纤袅满是汗珠的额头。 弘昼让厨子做好糯米八宝鸭,汤汁肥浓,鸭卤酥烂,香气四溢,滋味鲜美,令刚刚生产完的纤袅胃口大开;又准备一道燕窝红枣鸡丝汤,鲜甜可口,口感丝滑。 “等你出了月子,我带你去吃更多好吃的好不好?”弘昼问,“想吃什么,我都答应你。” “倒不劳您费心,您这生辰也要到了,我给您准备一个礼物!”纤袅笑道。 “不行,等出了月子再说,把身子养好了要紧!我知道你喜欢吃燕窝,我每日都让人给你熬,如何?”弘昼问。 “那就多谢王爷厚爱了。”纤袅娇俏一笑。 十一月廿七,乃弘昼二十五岁生辰。纤袅还没有出月子,天还没亮就起床,来到小厨房为弘昼做早膳。她将锅烧热,倒入菜籽油,烧热之后又加入葱姜蒜炒香,下入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煎至色泽金黄,捞出,又快速打了两个整蛋,加盐,色泽金黄外皮酥脆后捞出,加入开水,下面,然后准备好早就做好的卤牛心。因为煎了鸡蛋,汤色奶白。纤袅捞出面,将煎鸡蛋、卤牛心、五花肉摆上,加上几片青菜,加入面汤,撒上葱花,又加入卤汁。一碗热气腾腾地面条就做好了。纤袅又仔细思索,想到一个非常好的名字。昨夜弘昼歇在韫袭苑,也差不多起来了。 弘昼醒来见纤袅不在身边很是担忧,连忙叫人去找她。纤袅端着面条进来了,弘昼嗅到香味,馋了。纤袅笑语嫣然地给弘昼更衣洗漱,发辫还来不及整理,弘昼就迫不及待地坐在餐桌旁。 “好香啊,这是你做的?原来你也会下厨啊!除了你阿玛,是不是我就是第一个吃你亲手做的膳食的男人?”弘昼期待地问。 “不然呢?”纤袅笑道 其实不然,她当初给弘晳炖过鸡汤。 “这面好香啊!”弘昼不断闻着,“令我垂涎三尺,但是我舍不得吃。” “吃吧,若是喜欢,我还可以给你做。我仔细一想,这面里面有卤牛心,不如就叫‘走进你的心里面’如何?”纤袅问。 “好名字!”弘昼开始品尝,“面条劲道,汤汁浓郁,五花肉和煎鸡蛋一口爆油,外焦里嫩,鸡蛋里面还流心,口感很好。而这卤牛心,咸鲜可口,卤味浓郁,口感脆爽。我真是太幸运了,竟然得到仙女眷顾,做下这全天下独有的一份‘走进你的心里面’,真的在我的心里久久不能飘散!现在我就觉得,羡不羡仙无所谓,关键是羡鸳鸯啊!” “您喜欢就好。”纤袅心里乐滋滋的,“也不枉我为了给你生辰礼物被热油溅到手……” “疼不疼?”弘昼连忙握住纤袅的手,纤袅的右手虎口已经红了,柔荑上也有好几处红印子。 “不疼,只要你吃得高兴,一切都好。”纤袅微笑。 “不行,我给你上药。”弘昼连忙让琅玕拿来烫伤药,亲自给纤袅涂抹。冰冰凉凉的药膏涂抹在手上,顿时火热的烧辣感就不见了,像一缕清风,吹去燥热。 “这只手我不洗了,可是你亲自为我上的药!”纤袅脸红了。 “看把你得意的!”弘昼摸了摸纤袅的脸,“以后我不想吃厨子做的膳食了,以后你给我做!” “那我得去翻翻菜谱。”纤袅道,“你喜欢吃,我就给你做!” 弘昼抚摸着纤袅纤细雪白的手,看着她那这几年娇生惯养出来的长指甲,帮她戴上护指。满洲的富贵人家女子都会留长长的指甲,表示自己来自上层社会地主阶级。越是攀比,留的指甲就越长。纤袅自然也不甘落后,留了一寸长,本来想要继续留,一来觉得不美观,二来又觉得不方便,但是更怕指甲断裂。纤袅听说京城有一位一品诰命夫人,欺软怕硬,特别看不起农民,于是指甲留得比脚还长,而那指甲又弯又黑又黄,十分恶心,她却引以为荣,一生最宝贵的就是她的指甲和量身定制的护指。纤袅平常注重美观,指甲雪白雪白又透明,前端修得尖尖的。夏日用的护指用和田玉、翡翠和玳瑁制成,甚至会镶嵌宝石,冬日的时候纤袅就会用纯金打造的护指,里面还必须有柔软的绒毛。弘昼很喜欢纤袅的手,总是喜欢抚摸,就像珍馐宝贝,无奈就寝的时候,弘昼时常被纤袅不小心抓伤,纤袅也十分担心柔荑断裂。 过几日就要去观刑,弘昼尽量抚慰纤袅,让她这几日可以高兴。偏偏王府收到送给纤袅的家书,弘昼提前一步拦截,拆了信,竟然难以置信。他想要将这件事情瞒过去——完颜氏的死,断不可让纤袅知晓!毕竟是自己岳母过世,又不能让女儿知道,弘昼决定尽一次女婿的职责。恰巧纤袅嘴馋,叫雪璎出去买烤鸭,见弘昼要出去,也没多想,就让弘昼捎她一程。 按照纤袅的喜好,弘昼让雪璎在大栅栏下车,然后匆忙赶去了吴扎库府。里面一片惨败,却只听到零星的哭声。弘昼连忙进去,看见完颜氏只剩最后一口气,嚷着要见女儿。自从纤袅嫁人完颜氏就一直思念,前几日受了风寒竟成大病。五什图见她也活不了多久,竟也办起了丧仪,自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弘昼收到信的时候,却被告知完颜氏已死。如今,完颜氏身边只有瑚成已经夫人和几个丫鬟守着。 “茑娘……我的茑娘……”完颜氏已经濒死垂危。 瑚成见弘昼来了,又见身后无人,连忙问: “茑娘呢?她怎么没来?” “她正在坐月子,不宜知道这种事情。”弘昼道,“以后我会告知她,现在我来替她见见额涅。” “额涅已经不行了,她强撑着一口气就为了见她,你倒好,竟不让她知道!”瑚成很生气。 “她不知道也好……”完颜氏挺着最后一口气,握住弘昼的手:“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茑娘,你帮我好好照顾她,务必……照顾好她!她从小心高气傲,养尊处优,喜欢闹小脾气,你莫与她计较。你要宠着她,爱着她,照顾好她,依着她,让着她。她最会体贴人了,你娶了她是你的福分,你若是欺负她,亏待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她是我的心肝儿啊!” “额涅您放心,按您的吩咐,我一定会对她好。”弘昼道。 “我本是不再相信什么爱情,当年我为了追爱放弃了一切,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现在只希望给茑娘寻得一个好夫婿。你既娶了她,就必须对她负责!”完颜氏又叫来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这小丫鬟眉眼之间,竟与纤袅有许多相似。完颜氏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也是老爷出去沾花惹草带回来的,老爷也不认,就搁我这里养。茑娘不在,这孩子也给了我许多陪伴,也算是我半个女儿。这孩子老爷不认,就随她娘姓郑,名香玉,今年十三岁,我怕她留在这里会被扎库塔氏欺负,你就把她给茑娘,就说是给她当个丫鬟,等过几年也给她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吧……茑娘,我的茑娘……” 完颜氏似乎产生了幻觉,对着天笑了。她伸出手想要去摸,她想到过去的一幕幕,不禁流下了辛酸的泪水。触景生情,竟满座重闻皆掩泣。香玉扑在完颜氏旁边痛哭不已,瑚成也忍不住泪水,他的夫人也泣不成声,若是有人不哭,实在是太不和谐。弘昼擦擦眼泪,道: “我一定照顾好她。” 完颜氏带着笑容离开,那是弘昼给她的承诺;可惜眼睛没有闭上,那是没有看到女儿的惋惜。 【第三十九回】弘晳还物雪璎疑,纤袅吃醋郑香玉 书接上回,完颜氏带着笑容却依旧死不瞑目,似乎要看着弘昼完成承诺。众人哭倒一片,都掩面呜咽。 弘昼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纤袅不让他纳妾了。 瑚成只有一个妻子,纤袅坚决反对自己纳妾。听瑚成的述说,又想起纤袅平常的只言片语以及对二房的厌恶,弘昼大概知道完颜氏悲惨结局的原因——摊上一个花心的男人,过去多么狂热地追求她,现在就有多么冷落她。香玉的母亲也是被迷惑,怀孕之后五什图坚决不认,郑氏将她拉扯到十岁,又带着她来与父亲相认,五什图依旧打死不认。幸亏完颜氏怜惜,逼迫五什图纳妾,否则就告他。最后五什图不得不将郑氏收房,哪知扎库塔氏时常欺负这对母女,郑氏不堪凌辱,带着香玉跪拜完颜氏,将香玉托付给她,当夜就上吊自尽了。五什图还是不肯承认香玉的地位,要把她送走,完颜氏为了留住这个孩子,就暂且委屈她在自己身边当一个小丫鬟,将这几年对纤袅的思念与爱全部给了香玉,视如己出。 或许是因为这样一个阿玛,又因为可怜母亲,纤袅才会如此善妒反对自己纳妾的吧。他心想自己也真是太不应该了,还想纳妾,看到完颜氏的遭遇,她瞬间也明白了纤袅的苦衷。他带着香玉方要走,五什图搂抱着扎库塔氏刚从外面游玩回家了。扎库塔氏见到香玉,怒火中烧: “这个贱婢怎么还在这里?” 五什图见弘昼来了,又看到一旁的香玉,似乎想到什么,满脸堆笑: “其实她也是一个格格,只是出身不太光彩,我马上让她认祖归宗,也配得上王爷,王爷若是喜欢,拿去便是。” “认祖归宗就不必了,你不配。”弘昼冷冷道,“纤袅以前在这里,想必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他算是看清楚五什图这个人了。纤袅平常经常提起额涅,但是很少提起阿玛。他带着香玉,就要离开。香玉怯生生地跟在弘昼身后,弘昼走得很快,从小她就被郑氏缠了三寸金莲,根本追不上,弘昼只好等等她。他偶然瞧见那双不到三寸的小脚,竟然心生怜爱,但是想到纤袅,他还是忍下去了。 雪璎买好烤鸭,装在食盒里面,又见路边摊上又很多美食,想到纤袅应该会喜欢,又去买了些酥肉、糯米丸子和烧麦,她提着食盒就要离开,却不想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她兴致冲冲地就要回去,却不想遇见了弘晈。雪璎记得这个刁难她的人,却一直都不知道身份,只知道他是宗室。弘晈并不打算放过她,轻声道: “理亲王有事要见你。” 听到“理亲王”三个字,她知道这个人,就是弘昼经常嘴里骂的雍正的养子。这种人物她还是不敢得罪,跟着弘晈来到一家茶馆包间。弘晳已经等候多时,雪璎刚走进去,弘晈关上门,并不想打扰。雪璎方要行礼,弘晳吩咐她坐下,又打开食盒看了看: “这是你主子让你带的吧?你主子也挺喜欢冰糖葫芦,倒可以给她带些回去。” “理亲王,请您不要再纠缠我家主子了,您让主子很烦心。”雪璎小心翼翼地道,“奴才要回去了,不然主子起疑心了。” “莫急,本王有一件礼物送给你们主仆二人。”弘晳拿出来一条绣着鸳鸯的红肚兜,“你该认得吧?” 当初纤袅离家出走就穿的这条,在小汤山的时候换下来,却不想弘晳却留着她的衣物,这一条是过去纤袅最爱穿的,弘晳也经常看到这条肚兜晾晒在外面。那一次与纤袅办“错事”的时候他也看到她穿,也清楚不是自己送的。雪璎一眼认出来这是自家主子的东西,天下仅此一条,可是弘昼派人为纤袅量身定制的。 “你可不想这东西让弘昼看到吧?”弘晳问,“现在,我物归原主,把这东西还给你家主子吧。” 雪璎马上收下肚兜收好藏起来,弘晳也不慌不忙地给雪璎倒了一杯茶: “坐这么久了也没让你喝口茶,歇一歇再回去。” “奴才告退。”雪璎只想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弘晳也不阻拦,只看着雪璎离去的背影。 雪璎心中忐忑不安,肚兜可是私密之物,为什么会在弘晳手里?难道自家主子与他有染?她不相信,但是她必须要去问一下。她喜欢弘昼,一直将内心的喜欢藏在心里,看到弘昼开心自己更高兴。她的爱不像浸月那样热烈主动,她很含蓄。她只希望默默看着弘昼,看着他高兴,看着他喜悦。看着心爱的人和纤袅一起你侬我侬,纵使心如刀绞,但是她依旧微笑面对。她不配和他在一起,嫡福晋有家世地位,她一个小小的太医之女算什么?若是嫡福晋真的做了对不起王爷的事情,她……又该怎么办?她加快步伐,十分不确定地进了韫袭苑的大门。看着雪璎提着食盒回来了,纤袅很高兴,连忙打开,看到不仅有烤鸭还有别的美食,很高兴: “对我这么好,还买这些!雪璎,你办事我最放心了!” 纤袅打心眼儿里喜欢雪璎,雪璎办事好,平常又可以给她调养身子,也不想着勾引男人,想必浸月,她着实喜欢。 “主子您慢吃,奴才给您烹茶。”雪璎不自然地笑了笑,接着就给纤袅烹茶。 纤袅没有在意,开始大快朵颐。也算不上是大快朵颐吧,纤袅将面皮放在小碗里,烤鸭都是切好的,纤袅用银筷子夹起烤鸭蘸酱,放在面皮上,加入配菜,用筷子裹好,一手拿着手帕挡住嘴,将筷子送入口中,细细品尝。雪璎看着纤袅优雅的动作,不敢相信一个大家闺秀会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她给纤袅倒茶,然后心事重重地将肚兜拿出来: “今日,奴才遇到了理亲王,他将此物交给奴才。奴才记得,这是您贴身之物。” 看到肚兜的一瞬间,纤袅失魂落魄,但是强装镇定,轻松一笑: “我当是什么呢,一件肚兜罢了。当初我在小汤山的时候住的地方是理亲王给的,这件肚兜换下来了,后来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走,他拿到也是正常。话说一个大男人拿咱女人的东西,怕不是像以前那样想着来骚扰我。罢了,一件肚兜而已,扔了吧。” 雪璎将信将疑,但是还是想着相信纤袅,她并不觉得纤袅是那种“不要脸”的女人。她收好肚兜,笑道: “奴才也是知会主子一声,主子知道这件事就好。只不过,奴才有一句话想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纤袅道。 “主子,王爷待您很好,您也爱他,请不要做出伤害他的事情。”雪璎道。 “这道理我懂,谢谢。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你去忙你的吧。”纤袅微笑。 雪璎看不出纤袅有什么端倪,只感觉纤袅毫不在意。也对,除了对弘昼的事情,纤袅似乎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她暂时放下疑心,就要将肚兜处理掉,以免引发误会。 “雪璎!” 雪璎转过头,看见浸月正在向她走来。刚才一直在想肚兜的事情,竟没有发现浸月在自己后面。她马上转过身行礼: “给浸月格格请安。” “我们这么好的姐妹不兴这个。”浸月微笑着拉起雪璎的手,却发现雪璎夹在手臂间的肚兜,皱皱眉:“这似乎是嫡福晋之物,好久没看到了,你拿着干什么?” “这肚兜掉线了,主子让奴才去补补。”雪璎犹豫道。 浸月看出了端倪,况且跟了雪璎好久,感觉她在思考什么太专注才没有注意自己才叫了她。见雪璎支支吾吾,自己也猜到半分。 “雪璎,到我房里坐坐吧,我们许久没聚了。”浸月笑道。 雪璎本想推却,她觉得处理掉这件肚兜最要紧。但是浸月还是拉着雪璎来到偏苑,关上门,问雪璎发生何事。雪璎知道瞒不过她,只好说出自己的疑惑: “这肚兜是理亲王给我的,这很难让我不怀疑他与嫡福晋有关系。之前理亲王就骚扰过主子,那时候我也没有在意。直到今日被理亲王找上,他将这肚兜给了我,我才起了疑心。我去问了一下嫡福晋,可是嫡福晋也没看出什么异样,只说是在小汤山换下。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 “这疑就疑在为什么理亲王要给你这个肚兜,若是没有什么关系,他自然不会注意一件肚兜;若是有关系,或者理亲王有什么目的,他很有可能拿出来。”浸月猜测,“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先不要处理,把这肚兜留着,万一……真的有什么关系呢?” “王爷最讨厌那样的女人了。”雪璎道,“应该……是我们想多了,我看嫡福晋的样子也没什么啊。” “人前看不出,背后才看得出。”浸月道,“不如你现在去看看,如果真的有问题,现在她应该会特别焦虑。” “嫡福晋既然是王爷宠爱的人,必然有宠爱的道理。”雪璎笑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现在就去看看。” 雪璎采了一些花,就要送去给纤袅。方要进去,就见弘昼带着一位陌生女子进入韫袭苑。雪璎见那女子一双金莲,感到十分意外——按理说,缠足女子不可能进入王府啊! 【青丝秀发,杏眼蛾眉,皓齿明眸,红唇俏鼻。步步生莲轻移步,纤纤玉指甚娇俏。乍看其貌三分似,唯有金莲勾断魂。】 纤袅因为肚兜的事情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愁眉苦脸,见弘昼来了马上笑脸相迎,雪璎恰好错过了查看的最好时机。纤袅正打算嘘寒问暖,恰好看到弘昼身后的香玉,特别是那双不到三寸的金莲小脚,醋意顿时上头: “她是谁?” “我方才进宫,皇上赏我一个丫鬟,我看她挺机灵的,寻思着给你送来。”弘昼道。 “皇上送的?丫鬟?宫女不是不准缠足吗?”纤袅提出一个个疑惑,“皇上送的丫鬟,就是宫女,这衣服可不像宫女,就算她换下衣服也穿不起这身。怎么看,也是家境较好的女儿的衣服。皇上赏的,怕不是给你送女人吧!” “怎么可能!”弘昼连忙辩解,“当真是一个丫鬟,若是送女人,我直接留着收用,何必给你送来?” “罢了,给我就给我吧。”纤袅满怀敌意地看了一眼香玉,“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郑香玉。”香玉怯生生地道,“今年十三岁。” “连点儿规矩都没有。”纤袅很不乐意。 此时雪璎进来送花,那是新鲜的蜡梅,今年开得早。纤袅闻到蜡梅香气,心情很好,又看了看香玉: “罢了,你跟着雪璎学习学习规矩。” “纤袅,别的丫鬟要打要骂随你便,但是这个丫鬟可不一般。”弘昼摸着纤袅的手,“刚才是给你开玩笑的!这怎么能是皇上送的呢?皇上送的我可不敢收下,万一是监视我们呢?我今日出宫遇见了你额涅,这丫鬟是你额涅托付给我的。” “我额涅会给我送这样一个狐狸精过来?”纤袅瞬间就怒了,“我不管你从哪个青楼赎回来的,你爱收用就收用,我不拦着你!你怎么能干这种自降身份的事情呢?” “纤袅,我真没有收用她的意思。”弘昼连忙解释,“就是一个丫鬟,你别多想。” “人都带回来了叫我怎么不多想?”纤袅马上哭了,“我额涅这辈子过得苦,你如今也要逼得我像额涅一般苦!” “好了,不哭了。”弘昼连忙哄纤袅,“我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我听你的话,不让她在你眼前好不好?我向你承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纳妾,你就放心好了!” “这还差不多!”纤袅止住哭声,看了看香玉,“罢了,就让她在我这里,当一个扫地的奴才吧。” 纤袅很不满香玉,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菜市口冰雪飘凌迟,韫袭苑纤袅显妒意 书接上回,纤袅收了香玉当手下的丫鬟,却整日使唤她干脏活累活。香玉想着刚过世的完颜氏,也忍下去。 十二月十九,弘历下旨: 【雍正十三年十二月十九,谕刑部。曾静、张熙,悖乱凶顽,大逆不道。我皇考世宗宪皇帝,圣度如天,以其谤议,止及圣躬,贷其殊死。并有“将来子孙,不得追究诛戮”的谕旨。然在皇考当日,或可姑容;而在朕今日,断难曲宥。前后办理虽有不同,而衷诸天理人情之至当,则未尝不一;况亿万臣民所切骨愤恨,欲速正典刑。于今日者,朕又何能拂人心之公恶乎?曾静、张熙着照法司所拟,凌迟处死。】 寒冬腊月,冰天雪地。前几日纤袅还喝着热乎乎、香喷喷的腊八粥,如今裹着裘皮跟着弘昼来到菜市口。弘昼担心纤袅受凉,还专门带了汤婆子。由于外面热水不方便,汤婆子很快就凉了,弘昼又带来了生石灰。一旦汤婆子冷了,就往里面加一点儿生石灰。等水里面生石灰过多,又换新水,于是弘昼又让人挑来几木桶的水并且搅和着以免结冰。又担心纤袅受惊,千叮咛万嘱咐她若是害怕就不要睁眼睛,还给她带来了耳塞。 恶风咆哮,吹断了光秃秃的树枝;寒风刺骨,冻得在场人脸色通红。弘历也亲自来观刑,坐在高台正中,旁边坐着几位王爷: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理亲王弘晳,和亲王弘昼。雍正临终命庄、果二王辅政,自是一左一右就位;弘晳与弘昼作为弘历“亲爱的”兄弟,也是一左一右靠边就位。也不知什么原因,偏偏请来了纤袅,坐在弘昼身边。 菜市口本来是京城最繁华用来买菜的地方,同时也是行刑的地方,因为只要杀了人流了血,第二日就会生意兴隆。因此,许多人挤破头也要到菜市口做生意。 行刑台上跪着两个浑身赤裸的男人,其中一位年近花甲,可是竟然已经白发苍苍像是八九十岁的老人,就是曾静。雍正虽说不杀他,于是他也滋润几年。弘历一登基就要将他凌迟处死,得知这个消息后瞬间衰老,如今老泪纵横,在寒风中泣不成声;另一个年轻的男人,仔细看还有些风度,可惜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又全然没有风度。他们浑身冻得瑟瑟发抖,流出来的眼泪瞬间冻成了冰。 “行刑!”弘历冷库下令。 顿时,曾静和张熙都痛哭起来求饶。曾静挺着一把老骨头,痛斥: “皇上,您不忠不孝啊!先帝说过不会杀我们的,后代子孙一律不得问罪,您怎敢……” “先帝仁慈,让尔等活到今日,尔等本应感恩戴德,却在此处血口喷人。先帝被尔等污蔑誉,以致抱憾而终。先帝能忍,朕不能忍!”弘历依旧冷漠地看着二人,“继续行刑。” 刽子手包了一口水,然后吐在大刀上,接着取下二人身后的牌子,接着就以熟练的刀工切下一片又一片的薄肉。据说凌迟最高有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甚至会分好几天进行。 “一,二,三……”刽子手的徒弟在一旁报数。 纤袅本来也很好奇凌迟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看到第一片肉割下来的时候,竟尖叫起来,她马上缩在弘昼怀里不敢看。 “别怕,别怕,一会儿就完了。怕就闭上眼睛,别怕。”弘昼轻声安慰。 “让她看着,一刀都不可错过。”弘历注意到纤袅害怕的神色,依旧不留情面:“李玉,盯着和亲王福晋,不准她闭眼。” “嗻。”李玉来到纤袅身边,十分恭敬:“福晋,继续观刑吧。” 这是专门请他们来看的!弘历不太相信弘昼会有不臣之心,但是又担心纤袅被坑蒙诈骗,自然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至于允禄和允礼,弘历不太认为他们敢造反;而弘晳,自然是弘历的眼中钉,肉中刺。给他一个震慑,让他提前醒过来也好。 下了圣旨,纤袅只好离开弘昼的怀抱,强行睁大眼睛,好几次刚闭眼,就被李玉提醒。明明是观刑,却像是行刑一样。弘昼不能看她,只能默默观刑,但是死死攥着纤袅的手。冰雪漫天飞舞,曾静、张熙本来就冻僵,也算是减轻一点儿痛苦。刽子手娴熟的刀法,偶尔将某块肉或者某个器官举起来给大众观赏。 【一刀肉谢天,二刀肉谢地。先切左胸膛,叫钱祭天地。三刀鱼鳞割,哭声踏山河。几滴鲜血珠,内是白生肉。三刀空中旋,天地鬼神谢。数刀见明肉,薄膜可透光。五脏腹中荡,心跳甚是狂。冷水浇人头,迅手捏喉头。紫舌吐唇外,斩断刀不抖。割下裆中物,举起皆啼笑。犯人痛哭喊,声音已嘶哑。来生愧为男,座中皆鄙夷。挖去浊双目,血柱倾泻下。白雪开红梅,腥臭血迹斑。野狗觅腥来,饿鹰叼肉飞。模糊一肉身,腹中肠可见。权贵冷言观,平民嬉笑言。菜市口见血,兴隆一整年。千刀万剐后,心脏一刀穿。只因文字狱,一生已走完。警醒世人间,行为必规范。若是君王怒,恐要遭此难。】 看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纤袅已经吓得不知所措。观刑似行刑,行刑结束竟昏迷在坐榻上。眼见着纤袅被吓晕,弘昼急坏了,在座的王爷们和弘历都注意到了,二位皇叔忙问弘历是否请太医治疗,弘晳担心不已却不敢表露,弘昼已经急哭。弘历见纤袅脸色苍白,面无血色,道: “弘昼,你带着她先回去吧,找个太医好好看看,想必是受惊了。” 弘昼连忙带着纤袅回到王府,连忙让崔奇哲诊治,所幸只是受惊,并无大碍。 崔奇哲开了药,弘昼给纤袅喂了一道药,就好了许多了。但是纤袅依旧心有余悸,被噩梦困扰。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弘昼给纤袅喂药,“你要乖,不能怕苦。” “我就是不喜欢吃药。”纤袅很委屈,“为什么要让我去看那凌迟?怕不是故意吓我!” “他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弘昼叹气,“我是他的兄弟,自然是他最防着的,所以才会让我们一起来。以后,他必定会时常来敲打我们,你要有准备。” “我知道了。”纤袅喝了一口药,然后马上皱起眉头:“好苦哦!” “良药苦口。”弘昼安慰,“一会儿我给你吃糖,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我要吃冰糖葫芦,酸酸甜甜,我最喜欢了!”纤袅道。 “好,答应你。”弘昼摸着纤袅的脸,“你今年二十一了,我还没有给你取字呢!” “不必了,都过了六年,没这个必要了。”纤袅又想起上一次取字,“你怕不是又嫌我名字拗口了吧?” “那怎么行?”弘昼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你就像那月宫仙子来到我身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小字‘月袅’如何?” “月袅……你怕不是讽刺我吧?我不干,坚决不干!”纤袅忽然哭了,“你不满意我就直说,为什么要羞辱我?” “羞辱你?我什么时候羞辱你了?”弘昼一脸疑惑,“你不满意就算了,可是我怎么也不明白哪里羞辱你了?” “汉人习惯连名带姓叫人,虽然咱满洲人不兴这一套,你把姓带上,不就是‘吴扎库?月袅’了吗?你怕是用谐音来侮辱我吧?”纤袅哭闹。 “谐音?谐音什么?”弘昼更加疑惑,“好福晋,你就告诉我嘛!” “你还记得上次你拿给我看的那本《金瓶梅》里面有一个人叫吴月娘吗?你把‘扎库’这两个音去掉,不就是和那吴月娘读音相似吗?我哪里算是老奸巨猾了?你希望你身边有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吗?” “原来如此啊!”弘昼哭笑不得,“我原是没这意思的,既然如此,我们就跳过字,取号如何?不如,我叫你‘小袅儿’如何?” “那只能叫爱称,不能叫号。”纤袅看着“沁古斋”三个字,“不如我就号‘沁古居士’如何?” “沁古居士?甚好,甚好。”弘昼笑了,“那我岂不是要号一个稽古居士?” “正好,稽古居士和沁古居士。”纤袅笑了。 正其乐融融的,纤袅忽然看到角落里面香玉正在擦花瓶,心里头不爽,想着什么时候不打算偏偏这个时候过来,怕不是就是想来勾引男人吧。那个花瓶是汝窑瓷,异常珍贵,是以前明朝宫廷里面的,异常珍贵。整个韫袭苑很难有一百两银子以下的物品,就算是一个普通的烛台,都需要寻常百姓几十年辛苦劳作才能买到。韫袭苑格外奢华,香玉刚进来的时候就眼花缭乱,知道这里每一件物品都价值不菲。卧房里面的茶几是百年紫檀木,忽然纤袅看到上面的刮痕,顿时有了文章。 “好端端的桌子怎么坏了?”纤袅走过去抚摸着刮痕。 “我看看。”弘昼走过去,“是挺可惜的。” “香玉,你打扫的时候可有看到?”纤袅问。 “回主子,奴才今日才到这里面打扫,还没有擦到那里。”香玉道。 “那你不就是打扫不周吗?这么厚的灰,倒把我的袖口弄脏了。”纤袅埋怨。 “好了,她也忙不过来,一会儿叫她把衣服洗了将功赎罪吧。”弘昼道,“这桌子坏了,我叫人给你换一个好的。” “这好端端的桌子怎么会坏?琅玕和玲珑是我身边人,自然不会去破坏,怕不是有些人看不惯我故意拿我的桌子出气吧!”纤袅看着香玉,“你说是吧?” “回主子,奴才不敢!”香玉马上跪下。 “不是你还能有谁?”纤袅生气。 “好了,你下去,别惹嫡福晋生气。”弘昼示意香玉出去,又握住纤袅的手:“你这指甲那么长,怕不是不小心刮坏了吧。” “这就开始袒护她了?”纤袅怒道,“看着她我就心烦,你不帮我反而帮她!” “你别无理取闹好吗?”弘昼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我向你保证,我对你绝无二心,不要总是猜忌别人。你这是不信任我吧?” “我哪敢不信任你?我就担心又有哪位妹妹绊住你的脚。”纤袅开始赌气,“你若是有纳妾之意,知会我一声便是,我这个当姐姐的自是不会亏待她。” “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弘昼本来先要和纤袅吵起来,又想到完颜氏的嘱托,还是心平气和下来:“明朝初年的时候,有一位大臣叫常遇春,被封开平王,为明朝立下赫赫战功,然后朱元璋就赐给他几个美人,偏偏他的妻子吃醋,常遇春对几个美人便只受不用。有一次一位美人给常遇春端来补汤,因为常遇春多看了她几眼,于是那夫人就将那美人的手砍下来。很快朱元璋听说了这件事,就把他的夫人召进宫来,次日上朝的时候就赏给大臣们每人一碗浑浊黏糊的汤,并说这是‘妒妇汤’。等常遇春回到家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夫人就是那碗汤的原材料。” 纤袅本来胆子就小,又刚刚看过凌迟,如今还心有余悸,听说了“妒妇汤”的故事,心里面十分害怕,但是仍然强装镇定。弘昼明显看出来纤袅在吃醋赌气,也知道她善妒的原因,也不责怪,又讲了一个故事: “房玄龄听说过吧?他有一个妻子卢氏,房玄龄害怕又敬重。有一次房玄龄请求唐太宗下旨让卢氏不再生气,但是唐太宗却送过去两个美人,又让皇后亲自劝说卢氏。你猜怎么着?卢氏面不改色,毫不动容。唐太宗生气了,一个选择让她不再妒忌,一个选择就是死路一条,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唐太宗让太监端上来一杯毒酒,卢氏一饮而尽,可是里面竟然是醋,于是就有了‘吃醋’这说法。唐太宗感觉很震惊,但是也放过了她。但是你可知道,人家有妒忌的资本。有一次房玄龄生病,觉得自己活不久,就劝卢氏改嫁,可这卢氏不但不改嫁,反而剜了自己的一只眼睛表示绝无二心,并且将家里面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不让房玄龄操心,后来在她的照顾下房玄龄病好了。你若是有这资本,随便你怎么闹。” 【第四十一回】雪夜词梅香,尘香见娇人 听到弘昼讲了这两个故事,纤袅很不爽快。她承认自己善妒,但是她又感觉到弘昼对她有些不满意,于是又迁怒于郑香玉。以前她没有来的时候,纤袅也没有争风吃醋。也许是弘昼将她带过来,令纤袅不得不警惕起来。好在香玉没有在她面前晃,她便握住弘昼的手,靠在他身上,笑道: “听你的便是,你若是要纳妾,我怎敢拦你?” “你怕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弘昼将信将疑。 “你说是一个丫鬟好对付还是一个格格好对付?”纤袅问。 “我向你保证,我绝无纳妾之心。”弘昼抱住纤袅,“马上要过年了,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多了去了。”纤袅吻了吻弘昼,“你给不完。” “我若是给完了,你怎么看?”弘昼一下保证纤袅就往床上去,亲吻着她的眉毛。 他忍不住就来扯纤袅的衣服,纤袅却轻轻一笑推开他: “别那么心急,人家今日不方便。” “你这不是玩我吗?”弘昼瘪了气,坐在床上:“把我挑拨得心急火燎的,最后告诉我不方便。” “怪我了?”纤袅也不顾整理衣物,从后面抱住弘昼,“以后时机多得是,不急这一刻。永璧和莞儿过几年就可以念书了,永瑸尚小,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说话了。我们五个人一起多好,和和美美地过年。你可以陪我堆雪人,堆一个好大好大的雪人!” 外面堆积如山的雪,月不能光,冻得瑟瑟发抖。弘昼在稽古斋处理白天没有完成的事情,纤袅裹着裘皮衣袍,带着抹额,提着宫灯来到稽古斋。微弱地灯光下,弘昼提笔写字,十分专注。纤袅见茶杯里面的茶已经开始结冰,纤袅刚想去换,却被弘昼制止: “就喝冰的,免得一会儿睡着了。” “冰的对身体不好,都亥时了,快睡吧。”纤袅温柔地道,“睡好了明日才有精力做事不是?我来的路上经过尘香苑,那里的梅花开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是啊,雪夜赏梅,多美啊。”弘昼握住纤袅的手,一起去了尘香苑。 梅香阵阵,花瓣被冰霜冻住,瓣瓣欲碎。幽香中带着一丝冰凉,竟闻起来都瑟瑟发抖。纤袅将宫灯挂在树枝上,看着蛾眉月,喃喃细语: “马上就要过年了。” 弘昼摘下一朵红梅,别在纤袅头上。纤袅羞红了脸,轻移莲步,竟躲在梅树后不敢出来。雪夜最是弄人,弘昼来到梅树后一把抱住纤袅。纤袅开始挣扎,竟将一树的雪和着梅花摇落,顿时两个人的头发都雪白了。 “看看你,就像花甲古稀的老爷爷!”纤袅笑了,“头发都白了。” “这叫‘白头偕老’。”弘昼帮纤袅擦去头上的雪,“当心点儿,别受凉了。” “你也一样。”纤袅帮弘昼擦去头上的雪,“白头偕老我不喜欢,为什么不可以‘青丝偕老’?说不定我们老了,还是和现在一样年轻呢!听说只要注意保养,并且每日滋润开心,就不会变老!” “所以你就这么自私,嫁过来这几年越来越娇媚,越来越年轻,我越来越老了!”弘昼吻了吻纤袅的红唇,“还老是跟我耍脾气!” “你看那边的梅花!”纤袅连忙跑去一颗红艳艳的梅树下,“话说用这些梅花做胭脂,会不会就和唐玄宗的梅妃一样漂亮了?” “梅妃只是文学着作,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弘昼笑道,“我的小袅儿怎么都好看。” 尘香苑还是有住房,虽然很少有人住,但是方才楚桂儿见二位主子似乎不愿离开,就马上让人布置起来。进入内房,楚桂儿早就准备好炭火。纤袅见还有书桌和文房四宝,诗兴大发,作《一剪梅》: 【蛾眉月下绕梅景,白雪轻轻,侬意卿卿。暗香疏影碎梅晶,夜似晴晴,又似情情。郎拾梅香为妾配,妾笑盈盈,君亦真真。寒夜暖透佳人心,雪梅勾引,情响清铃。】 “写得好,不过我觉得将‘佳人’改成‘娇人’更映衬这梅花的千姿万态,以及我的小袅儿千娇百媚。”弘昼笑道。 于是改成: 【蛾眉月下绕梅景,白雪轻轻,侬意卿卿。暗香疏影碎梅晶,夜似晴晴,又似情情。郎拾梅香为妾配,妾笑盈盈,君亦真真。寒夜暖透娇人心,雪梅勾引,情响清铃。】 “这得挂在尘香苑裱起来。”弘昼拿起这一幅字,细细端详,又画了几笔。瞬间一树墨梅盛开,树下若隐若现一个美人。 “好好看。”借着微弱的灯光,纤袅赞叹不已:“想必琴棋书画,除了学琴你不会,别的都擅长吧?” “我会的可多了去了,你也要多多观察才会知晓。”弘昼笑道,“小袅儿,当初你是怎么学会琵琶的?” “不告诉你。”纤袅故意卖关子,但是她也并不想说出去——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去过青楼,要么嫌弃怀疑她,要么觉得你都“以身作则”了,那他也要去。 “就告诉我有何不好?”弘昼谄媚道,“好福晋,就告诉嘛!您大人有大量,告诉我又何妨?” “你若想知道,我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会怎么看待我?”纤袅很紧张,“我学琵琶并不是请来琴师,而是……” “而是什么?”弘昼很好奇,“告诉我吧!我保证不会怪你。” 纤袅在弘昼耳边悄悄说出来自己如何学会的琵琶,以及如何初步学习琴棋书画。 “但是自从我回了噶哈里,对于菀柳姐姐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小时候每次我都会悄悄给她一些银子,想必已经赎身了吧。”纤袅道。 “那可未必。”弘昼道,“在青楼里面想要存钱可不容易,除非有人愿意为她赎身,否则可能她一辈子也无法逃离。有些女子会挖空地板砖藏银子,后来被发现了,于是那里面的老鸨后来就回去敲地砖,而青楼女子当真很难找到人为她赎身。就算她是头牌,真正愿意为她赎身的又有多少?权贵舍不得花钱,也觉得买回去不值当还会被家里人说,一些读书人或许倾慕于她们的才华,可惜没有能力为她们赎身。” “你怎么知道?”纤袅十分疑惑,“你去过?” “那倒没有,一切只是听说,总有人去过。”弘昼道,“虽然祖制规定不准去,但是去那里的宗室觉罗多了去了。但是大多数只能抱着看美人的心态去,当真想要春宵一度得至少也是七八十两银子。若是去低级一点儿的妓院倒是便宜许多,但是染病也容易。那种病一般都治不好,要死人的,谁敢冒那种风险去?你当年跑那承春楼去,现在似乎还开着,哪日你换个男装,我带你去看看,若是真的看见菀柳,我尝试一下能不能帮她赎身。她以前是花魁,若是现在还是花魁,没几千两银子是不可能的了。” “几千两银子?这么多!”纤袅显然被吓到了,“见面花几百两银子,赎身又花几千两银子,哪怕皇帝去了也经不得这样花费啊!” “罢了,先不说银子的事。银子这东西提起来就让人头疼,话说我也不缺钱,但是总想着去搞银子,毕竟谁会嫌钱多呢?皇上说要把雍和宫的东西赏赐给我,那我岂不是又赚一笔?”弘昼算着一年的支出,“每年我有一万两,你有五百两,雍和宫的东西,保守估算也有五十万两白银,加之皇上的赏赐,我们也有几百万两银子的收入,算是京城宗室中最富有的。” “也难为你为我破费了。”纤袅有些惭愧,“我以为你会看不起我,更看不起菀柳。” “毕竟是你的老师,我自然也要重金酬谢,她帮我教出来这样一个优秀的福晋。”弘昼笑道,“如此说,你也是琴棋书画诗词曲赋样样精通,可会骑马射箭?” “小时候喜欢,现在手生了。”纤袅笑道,“何时你教教我?” “好啊。”弘昼笑道。 窗外雪越下越大,堆得很深,所幸楚桂儿提前准备了炭火,否则早就冻僵了。楚桂儿在门外守夜,弘昼担心他受凉便分了他一些炭火。尘香苑只有一间房,楚桂儿也不可能歇下。可因为雪实在太大,弘昼才让楚桂儿回去休息。 “等除夕的时候,我们可以来推雪人。”纤袅满是憧憬。 “这尘香苑当真是简陋啊,这床怎么都不如韫袭苑舒适。罢了,外面太冷了,不想过去。”弘昼道。 “还是回去吧,我要去换月事带了。”纤袅红着脸,“晚上睡觉换一个好点儿的,不然漏得满床都是。” “也行,我们回去吧。”弘昼道。 牵着纤袅的手,看着尘香苑各个品种的梅花,嗅着这令人陶醉的梅香,二人都流连忘返。可惜二人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伞,那时候雪不怎么下,如今已是鹅毛大雪。方才也落了宫灯,纤袅怕黑,弘昼就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回头是一深一浅的脚印。 “这雪挺厚,我靴子都湿了。”弘昼道,“一会儿必须弄个汤婆子。” 纤袅穿的是花盆底儿,由于跟高,倒没怎么湿了鞋袜。看着弘昼飘飘欲仙的走姿,纤袅连忙扶住他: “你慢点儿,别摔着。” “怎么能让你扶我,穿花盆底儿本来就要有人扶,本来就容易摔倒,还是别扶我了,不然一会儿……” 刚说着,纤袅就站不稳,两个人都倒在雪地上。所幸雪厚,摔在上面很软。纤袅扶起弘昼,一瘸一拐的,两个人一路摔到韫袭苑。所幸韫袭苑内早就点了炭火,温暖如春。纤袅让琅玕打来洗脚水,然后就跪在地上帮弘昼洗脚。 “若是再晚一点儿,就冻伤了。”纤袅很愧疚,“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没事。”弘昼摸了摸纤袅的头,“若不是你一路扶着我过来,我早就冻成冰块了。快给我看看,你有没有摔伤。” “我没事,摔在雪上软软的,不疼。”纤袅笑道,“这么晚了,就寝吧。你等我一下,我换个月事带。” 纤袅给弘昼擦干水,将洗脚水倒出去,然后转身去柜子里找月事带。别的女子是一生只有一两条月事带,而纤袅用一条扔一条。对纤袅而言,月事带贴肉的地方必须丝绸,冬天还要往里面加棉花,否则不舒服,然后里面才是草木灰。 纤袅拿出一条月事带,正要换上,看见弘昼就坐在床上看着她,似乎在等表演,纤袅瞬间就羞红了脸: “你转过去,不准偷看!” 弘昼笑盈盈地走过去,横抱住她就上床,纤袅还没反应过来,红唇就被封住。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终于可以插话: “都说了,今日不方便。” “我很方便。”弘昼吻了吻她,“陪我。” “等我方便了好不好?”纤袅问。 “是我伺候你还是你伺候我?”弘昼抚摸着纤袅娇嫩的脸,“今夜本来我还有事情要做的,你耽误我这么久,总要好好补偿我吧?” 纤袅也默默答应了,只是拿着手帕不断擦血。直到听见远处若隐若现的打更声,二人才真正就寝。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又是寒冬腊月,谁也不愿醒来。纤袅醒来小腹隐隐发痛,也不太当回事。只是二人又说几句甜言蜜语,然后先后起了床。纤袅每日都要用两膳燕窝,因此皮肤光滑细腻,弘昼便特别喜欢抚摸纤袅的脸。雪又厚了三寸,但是今日却是晴天,阳光额外明媚。纤袅心情额外好,寻思着让弘昼带她出门逛街,顺便去承春楼看看。纤袅连忙来到弘昼的衣柜,左挑右挑,总感觉不太合身,有些大,弘昼只好找出自己十年前的旧衣服给纤袅穿上。纤袅辫了一个大麻花辫,戴上帽子,可在人群中也难以鱼目混珠。无论穿上什么衣服,纤袅匀称的身形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大男人,长得娇俏玲珑,小鸟依人。弘昼这也为难了,怎么看也不像一个男的。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杨姨怒言骂菀柳,弘昼喜见舞弊案 书接上回,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纤袅的衣服。纤袅干脆散开头发,用弘昼送给她的玉簪盘好,然后戴上通草绒花,换下身上的男装,也不看华贵旗装,竟从衣柜里面拿出珍藏已久都不敢穿的民间女子的衣服——那是有一次纤袅去大栅栏,看见有一家成衣店正在打折,样式也不错,管他三七二十一就买下来。一身雪白的民间女子装束,衣服上开满着梨花,纤袅又根据衣服的风格换了一双平底鞋,就跟着弘昼出门去了。 年味加重,街上人来人往,屠夫的生意算是好,过年了也都可以来买肉。冰糖葫芦摊儿也生意兴隆,娃娃们争相恐后地去买,白胡子老爷爷脸笑开了花。纤袅摸出一块碎银子,走过去问那老爷爷: “多少钱一串?” “三文钱。”老爷爷笑呵呵地递给纤袅一串冰糖葫芦。纤袅将碎银子给他,他连忙露出难色:“我这找不开啊。就算把这全部的冰糖葫芦买了,也够不了这银子的零头啊!” “拿着吧,过年了,给家里人买点儿好的。”纤袅笑着离开了。 纤袅欢快地将冰糖葫芦放在弘昼面前晃,放在他嘴边示意他张口。弘昼表示吃冰糖葫芦降低自己的身份,无奈纤袅自己吃,一颗冰糖葫芦进了嘴一半,弘昼马上用嘴抢走: “嗯,不错,酸酸甜甜。” “不是说不吃吗?”纤袅问,“怎么还抢我的了?” “我只是想尝尝银子买的冰糖葫芦好不好吃。这些老百姓平常用铜钱,估计银子都没有怎么见过。我们倒好,铜钱没怎么见过,全用的银子,偶尔还会用金子呢。”弘昼道,“走吧,我们去你想去的地方。” 白天承春楼算是生意清淡,晚上才热闹,但毕竟过年了,街上人来人往也好揽客。隔老远就听见青楼野鸡的吆喝声——那些野鸡,就是青楼里面最底层的女子,相貌不算出众,但是打扮得花枝招展。 “话说我怎么进去呢?以前杨姨会给我留后门,这么多年来想必不会有了吧?”纤袅看着无比繁华的承春楼叹息,“要不你进去?” “你放心我一个人进去吗?”弘昼拉着纤袅的手就要朝里面走,“我就说我来卖人,怎么也见得到杨姨吧?” “你让我脸往哪儿搁?”纤袅白了他一眼,“好吧,回去之后你要好好补偿我。” 弘昼带着纤袅进去,告诉一旁的野鸡说要卖人,那野鸡就给他们找了一个房间,然后就去找杨姨了。弘昼见这房间如此华美,不仅感慨: “这还是第一次来,没想到这些女子也可以住那么好。” “像你看到楼下揽客的,就是几个人挤一间。像这种房间,算是长三的房间。长三只接待贵宾,就像王公权贵就是她们的熟人,卖艺也卖身。而往下走就是幺二,接待平民,地主家的儿子也只能去那里。揽客的野鸡地位最低,你看样貌也算不上好,但是打扮很好,总要吸引客人不是吗?最上层的自然就是书寓,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年轻美貌,气质高雅。而能够脱颖而出的,就是花魁,必定是才貌双全的珍品。”纤袅道,“我小时候接触到的都是书寓,基本不会遇见长三、幺二和野鸡。” “以后等莞儿长大了,我们就在这里买一个书寓教她琴棋书画如何?”弘昼道,“要说世间才女聚集之地,莫过于青楼。” 此时杨姨进来了,她早就不认识纤袅,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杨姨一看到纤袅就赞叹不已。 “我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姑娘啊!万两黄金都不够啊!”杨姨本还在兴奋,忽然又看到纤袅的耳朵,有两个耳洞用银圈暂时戴着,另一个耳洞配的是南珠玛瑙耳环,便道:“我们楼里的规矩,是不收旗人的。且不说我拿不出一万两黄金,就算我有,若是被官府知道我收了旗人,那可是死罪啊!” “好了,不逗你了,我们不是来卖人的,是来买人的。”弘昼道,“你这里可有一位叫‘菀柳’的姑娘?” “有,当然有。”杨姨笑道,“不过菀柳已经二十八岁了,但是她过去是花魁,现在是一个书寓,过去我可疼她了。看您这样子,想必也是个王爷贝勒吧?如果要见她,首先得二百两银子,谈话还要加价五十两银子,听她唱曲儿,与她吟诗作对又要五十两银子,如果要买,我就便宜点儿,毕竟菀柳也快三十了,五千两银子,如何?” “便宜一点儿如何?您就把那见面的零头去了,我给您这儿的姑娘们送点儿东西?”纤袅笑着握住杨姨的手,“您不认识我了?十四年前我可是跟着菀柳学艺呢!” “你是……茑娘!”杨姨兴奋地从头看到脚,“我就说嘛,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人,我这都认不出来了!” “那您总得给我便宜些不是?我给您送些乐器来,您说明宫元宫里面的乐器如何?我那里可多了去了。”纤袅道。 “都是老熟人了,这样,我便宜一点儿,零头去了,再减一点儿,四千五百两,如何?”杨姨笑着又看了看弘昼,“这是嫁得哪位贵人了?谁娶了你,不都得美死了!” “实不相瞒,我竟嫁了个纨绔子弟!”纤袅道。 “我哪里像纨绔子弟了!你看我当初忙苗疆战事,多累啊!无论是先帝还是现在的皇上,不都得器重我?”弘昼道。 “当初你那两个表兄来我这里,出钱可是相当阔绰。”杨姨悄悄在纤袅耳边道,“当初都以为十四王爷当皇帝,你那两个表兄也有意娶你,你这丫头,差点儿当皇后呢!” “好了,今日我们是来为菀柳赎身的。”纤袅打断她,“姐姐现在可有空?” “说着这个我就来气,不知怎么菀柳就爱上一个三十岁的穷秀才!我看那秀才邋里邋遢的,怎么配得上菀柳?会几句唐诗宋词罢了,四书五经都没有读透!考了十几年才考了个秀才,也想娶菀柳,做梦!菀柳至少要嫁一个举人!”杨姨很心急,“这孩子,怎么说她都不听,那穷秀才又翻窗进来了,方才我正要派打手把他赶出去,这不听说你来了吗?罢了,就让他们再说几句吧。” “那秀才是何种人?”弘昼问。 “那秀才本来是一个小商人的儿子,本来还挺富裕,结果跑我这里来把家产败光了。平常嘴里就是些淫词艳曲,上不了台面。读书不认真,还对菀柳说自己要考状元!菀柳这孩子不知怎么就被迷惑了心窍,总是攒钱要为自己赎身,若不是我给她收着她早就跑了!那秀才不是个人,前脚对菀柳信誓旦旦地承诺,后脚就左拥右抱。我和楼里的姑娘都劝过她,她不信。所幸还没把身子给他,还可以救赎。”杨姨叹气,“你们把她买回去可要看好,免得那穷秀才又来了。你若是见了那穷秀才,就知道他真不是个人!” 纤袅听着杨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也知道了她的无奈。杨姨领着二人来到自己的房间,里面竟然还藏着一个密室。里面有很多箱子,箱子上面写着每个姑娘的名字。 “这都是姑娘们藏的钱,我给她们收着,每年只从她们的箱子里面拿出二两银子给自己作为保管费。她们净想着赎身,却不知道赎身后能去哪里。有些人赎身钱够了,我帮她们继续留着,还要留着以后养老的钱。有些姑娘也是眼瞎,就像那菀柳,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啊!我给她攒着,等遇见真的愿意娶她条件又好的,我也不收太多赎身费,这些就当她嫁妆了!这些姑娘都是可怜人,要么无家可归,要么被埋进来。我小时候就被赌鬼叔叔卖进来,成了花魁,也是瞎了眼,爱上一个穷书生,把身子给了他,后来怀孕了,那穷书生承诺攒够钱就娶我,但是他之后就再也没来。我怀着孩子,受人欺辱,最后被迫打胎,我那氏还年轻,之后就再也怀不上孩子了。”杨姨叹气,“我不想这些姑娘和我一样被负心汉抛弃。你们能把菀柳带走再好不过,若是她跟了那个穷秀才,以后得多苦啊!你看这几年,菀柳也攒了一千多两银子,可是依她的性子,一定会把银子给那穷秀才读书,然后又让那穷秀才败光!” 纤袅一位青楼里面的老鸨都是恶人,如今她竟如此感动。这么多年来,杨姨将每一个姑娘都视为己出。杨姨带着他们一起去了菀柳的卧房,发现门锁着,连忙让打手撞开。此时菀柳正与那秀才准备脱衣,杨姨直接冲过去打了菀柳一巴掌: “你这不要脸的东西!我给你说过那个穷鬼给不了你好生活,你偏不听!现在有人要为你赎身,走吧。” “杨姨,我一定会对菀柳好的!”那秀才道,“我张中正保证,一次中贡举人,一次中贡士,一次中进士!” “你秀才都考了好久,最后使了点儿银子才过去的,你没资格娶菀柳!”杨姨握住菀柳的手,“你看,茑娘来了,当年那个小格格,她来帮你赎身了。你跟着她走,总好过和那穷鬼在一起。” “杨姨,您要成全我们,我和张秀才是真心相爱啊!”菀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这辈子就爱他一人,为什么要拆散我们?他的确穷,但是他说过,他要考进士,让我当他的正室夫人啊!” “他一辈子都考不上举人,甭提什么进士了!”杨姨大怒,“你非逼得我把那张中正赶走是吗?上次的教训你们都不记得了吗?” “杨姨,您别操之过急。”纤袅道,“这样,我们先把定金给您,您先拿着。菀柳先留在这里,过些时日我们再带她走如何?” “我们先走吧。”弘昼看看窗外,拿出银票交给杨姨,然后看看纤袅:“我看楼下似乎有一位大人,我怕被认出来。” 此时,张中正连忙看看窗外,满脸紧张。弘昼敏锐地察觉到这神色,道: “这样,让菀柳姑娘先跟我们回去。” 纤袅还在疑惑弘昼的做法,杨姨马上让打手押着菀柳。纤袅跟在弘昼身后,菀柳哭闹着要挣脱,吸引了楼下那位大人。那位大人看着是弘昼,本想追过去又不敢。接着张中正跑下楼,杨姨也跟着弘昼。弘昼带着菀柳绕个圈,又回到楼上,回到菀柳的房间。 “把嘴闭上,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弘昼道。 “蠢货,让你办个事也办不好!”马车里面传来声音。 “马大人,小人不敢啊!马上就要成功了,小的马上就可以把菀柳送到您面前!”张中正连忙跪下。 “当初若不是我帮你,你还考不上秀才。只要你把菀柳给我弄到手,我保你考进士!”一个肥胖的、五十多岁的官员走下马车:“你可知道刚才那人是谁?他是和亲王,是御弟!如今被他带走了,菀柳怎么可能得到?和亲王府守卫森严,你想去偷人,不被打死算幸运了!都说了,骗得那菀柳的心,骗她要娶她,洞房花烛夜喝多了她哪知道新郎官是谁?只要你把菀柳给我弄到手,我许你进士,许你一个如花娘子!我作为一个六品小官,想见书寓难得很!” “好一场科举舞弊案!”弘昼很是兴奋,“把他抓过去给皇上,又得赏我一座金山。” 而菀柳听见张中正的话,心如刀绞。杨姨倒也机灵,连忙让打手把张中正和那官员抓起来,五花大绑。菀柳看见张中正,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你竟敢骗我!” 张中正无话可说,弘昼看着那官员,心情好得很: “你放心,我现在抓住你把你给皇上,不会抄家的。到时候殿试发现作弊,可能九族都没了,快谢我!你要相信,不管是在贡院还是殿试,我一定会监考的!我可巴不得找出作弊的,那样皇上可得好好赏赐我!你们这些害虫,如若我今日不来,害了多少人啊!”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妻妾刁难郑香玉,除夕赴宴惹目光 书接上回,弘昼发现了一场尚未成型的科举舞弊案,喜出望外。纤袅见他一脸得意,满脸不屑: “若非我带你来,怎么给你邀功的机会?还不赶快谢谢我!” “回去再谢你。”弘昼笑道。 付了银子,菀柳也收好东西,杨姨搬过来的一箱银子,恋恋不舍地握住她的手: “这是这么多年来你攒的银子,我方才数了数,一千六百二十八两,也够用了!” 白花花的银子让所有的姑娘都投来羡慕的眼光,杨姨转过身看了看她们: “看什么看,你们能攒这么多吗?还不赶快加把劲儿,我这里都要开垮了!” 姑娘们唏嘘一片,菀柳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她待了十几年的承春楼。跟着弘昼和纤袅,她第一次走出了承春楼。她看到繁华的街市,看着百姓脸上幸福的笑容,与平常她在承春楼里面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刚来到王府门口,她就被朱漆绿瓦给惊叹——她见过多少王公贵族,可惜从来没有见过府邸。这绿得要流动、与阳光相映成趣的琉璃瓦,门口两只威严凶猛的石狮,不动如山的守门侍卫。她想过自己身边的小格格会有很好的生活,但是她没有想过她会成为和亲王最宠爱的嫡福晋。她虽然摆脱了风尘,可是骨子里面的媚态总是让人鄙视。王府的人听闻王爷和嫡福晋带回来一名烟花女子,都想尽办法刁难。纤袅正在为菀柳物色一位好的郎君,她在诸多举人中挑选。她对外宣传菀柳是自己的远房族姐,丝毫未提她出自青楼。 “那一千多两银子是姐姐为自己攒的嫁妆,等有举人上门,我再为姐姐添一份嫁妆。”纤袅道,“明日就是除夕,你可得在这里安心过。一会儿格格们要来给我请安,这也推脱不得,现在你是我的族姐,总得换身衣服。我衣柜里面有很多,有喜欢的自己挑。” 菀柳看见无数华服,都十分喜爱。她羡慕纤袅会有这样的生活,她想要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也是才华横溢,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呢?她住进来几日,看着纤袅和弘昼你侬我侬,十分羡慕。她就像一朵凋零的花,渴望再次盛开。不一会儿,她看见无数美丽的少妇走进来,个个如此端庄,又遮不住那种妩媚动人的姿态。 “明儿就是除夕了,王府的事情还要劳烦侧福晋。”纤袅微微一笑,“姐姐打理王府这么多年,我也轻松了这么多年,一切都辛苦姐姐了。” “为您和王爷做事是奴才的荣幸。”杏雨微微一笑。 “格格们也该穿好点儿,和亲王府的格格可是别的格格都比不上的!羊毛的就不必穿了,我那里有些狐狸皮和貂皮,若是需要就找人报个尺码给宫里头的绣房,过年了总不能穿着旧衣服,今年的东西莫留到明年了。”纤袅道,“过年了,也总得发点儿压岁钱。” 纤袅轻轻一笑,琅玕和玲珑将一个个华美的盒子分发给每个人,打开一看,杏雨的盒子里有满满一盒南珠,格格们都有半盒。纤袅又给她们的贴身丫鬟每人十颗,又悄悄给雪璎留了半盒。所有人无不为纤袅的慷慨而感到幸运欣喜,纤袅却想着过年带着她们去拜访别的福晋,总不能被比下去。等过年了还要进宫去请安,到时候她要穿得花枝招展,只要不超过皇后怎么都可以。菀柳被看得眼花缭乱,她早就被动容了。可是此时菀柳又发现,纤袅似乎已经不是过去的乌尔登格了。天真无邪的笑容,俏皮可爱的脸,如今却被精致的妆容掩盖着。 “对了,你们也都知道,我迎来我的一位族姐,菀柳。她父亲请过道士,说她二十岁钱不可婚嫁,否则就会克夫。二十岁之后将会嫁得好郎君,幸福美满,更会旺夫。菀柳长我一岁,你们得替我好好招待。”纤袅道。 此时座下议论纷纷,浸月小声问一旁的淑音: “不是说都快三十岁了吗?嫡福晋今年不过二十一,难道她和嫡福晋差不多?” “不知道,不是说是从青楼带回来的吗?”淑音小声问,“据说是一位青楼书寓,没准是王爷看上了想要纳妾呢。” “王爷都才二十五,那菀柳比王爷还大。那样一个老姑娘,王爷会看得上?”浸月问。 “好了,我知道你们的疑惑。风言风语也正常,也不知是谁以讹传讹,若让我知晓定拔了她的舌头!”纤袅看了看一旁的香玉,“香玉,茶都凉了,还不赶快换些热的。” 香玉连忙去一旁烹茶,之前无人教,她以为开水将茶叶泡开就行,于是端着一盘的茶壶茶杯就来了。先给纤袅倒茶,纤袅看她笨手笨脚的模样,不免刁难几句,竟让她光手举着滚烫的茶壶。众人也看出纤袅是存心刁难,也不好说些什么。 “连茶都不会煮,端这茶水糊弄谁呢?”纤袅冷冷看了她一眼,“罢了,新来的丫头就是不懂规矩,玲珑,你去教教她。” 整个王府不喜欢她的不只有纤袅一人。刚看见她的时候,还以为纤袅太过于小气,总怀疑一个好好的姑娘会勾引男人。很快发现那双不到三寸的金莲小脚,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宫里面都不准缠足的进入,王府也从来没有缠足女子。忽然进来两只小金莲,谁不看了眼红妒忌?穷人家的女子是不会缠足的,因为要干农活,这香玉缠了足,想必也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在这里当一个奴才? “嫡福晋,您可不要慈悲,奴才做错了事情可不是说几句就完了,那样她还敢继续犯错。”蕊蝶道,“我与她同是汉人,缠足女子不可进宫廷,王府自然也进不了。多漂亮的小脚,怎么能伺候人呢?想必以前没干过这种事情,得好好教教。” “是啊,不打学不会。”雨晴道。 “这可是王爷带回来送给我的丫鬟,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打她?”纤袅冷言看了看香玉,“你说,在我这里如何?” 纤袅的确没有打过她,也没有当着她的面直接骂她,只是时常对她冷言冷语,挑刺儿。香玉也知晓纤袅讨厌她,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嫡姐,纤袅虽然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若不是又完颜氏庇护,自己早就不知道被扎库塔氏如何虐待。纤袅只是让她干活,平常也没闲心搭理她。 “嫡福晋……待奴才很好。”香玉小心翼翼地道。 纤袅自然不会理睬香玉,只要香玉不去勾引弘昼,过些日子纤袅对她态度就会缓和。她也不想打香玉,万一弘昼当真想要纳香玉为妾,她也不想得罪弘昼。不打香玉,可以体现她的贤德!想到这儿,纤袅更加不会打她了。韫袭苑的人都知道纤袅厌恶郑香玉,也私底下欺负辱骂她。 菀柳本来也动了点儿小心思,又看到香玉的遭遇,感觉挺同情的。她在承春楼多少年,看过多少男人。有的男人背着家里的人跑出来,将钱砸光;有的男人仗着财大气粗想出各种方法折磨里面的姑娘;有的男人十分深情可惜无法为心爱的姑娘赎身;有的男人才华横溢饱读诗书……她发现弘昼是多么深情,也知道纤袅在这里是多么滋润。她羡慕这种富贵生活,但是又猜想很难吸引到他。 除夕到了,纤袅给孩子们换上新衣服,带着他们进宫去赴宴。纤袅本来想打扮得花枝招展,可惜今日不得不穿上定制的吉服。吉服褂,绣五爪金龙四团,前后正龙,两肩行龙。顶镂金三层,顶用红宝石,饰东珠十,上衔红宝石。朱纬。上周缀金孔雀五,饰东珠七,小珍珠三十九。后金孔雀一,垂珠三行二就。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一,饰东珠各三,末缀珊瑚。冠后护领垂金黄绦二,末亦缀珊瑚。青缎为带。金约,镂金云九,饰东珠各一,间以青金石,红片金里。后系金衔青金石结,贯珠下垂,三行三就。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二、每具饰东珠珍珠各四,末缀珊瑚。耳饰左右各三,每具金云衔珠各二。领约,镂金为之,饰东珠七,间以珊瑚。两端垂金黄绦二,中贯珊瑚,末缀珊瑚各二。采帨月白色,不绣花文,结佩惟宜。绦皆金黄色。朝裙片金缘,又加海龙缘,上用红缎,下石青行龙妆缎,皆正幅,有襞积。杏雨冠顶等各饰东珠九,服与嫡福晋同。 冠与服都定了,只能在妆容和首饰上费心思了。纤袅特意选了一只血玉手镯,血玉需要几百年的时间才能形成,极为罕见。弘昼花了很多功夫才帮纤袅找到血玉,纤袅二话不说就让人去做了手镯。 “你说是不是我流了血,你送我的玉簪也会变成血玉簪?”纤袅问,“蓝田日暖玉生烟,蓝田血玉?” “心诚则灵,这可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如果你很爱我,说不定真的变成血玉了呢。”弘昼开玩笑道,“这么久都没有变,你是不是虚情假意?” “哪有!”纤袅有些不乐意了。 弘昼只是笑着摸着她的脸,最后带着她赴宴。弘昼和纤袅坐在一个马车上,杏雨和自己的丫鬟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她望着深深的紫禁城,似乎在想什么。等都到齐了,弘历、钮祜禄氏、琐玥都上座,底下王公大臣以及嫔妃、公主、福晋、命妇都行礼。就坐了,先是一些吉祥话和闲话家常。弘昼坐在纤袅左边,弘晳在纤袅右边,再右边就是乌兰图娅,杏雨在最后面和诸位侧福晋坐在一起。和弘晳坐在一起让纤袅很不自在,她想和乌兰图娅说几句,顺便炫耀一下手上的血玉手镯。她像让乌兰图娅坐过来,可是去说又要转头,看着弘晳又感觉很尴尬。孩子们在一旁有专门的嬷嬷看管着,现在纤袅又感觉十分无趣。终于忍无可忍,还是虚荣心超过了尴尬,冷着脸对弘晳道: “理亲王可否与科尔沁福晋换个位置?” “没这规矩,一会儿敬酒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了。”弘晳道。 纤袅没有理睬他,很快开始用膳,场面极其安静。纤袅感觉宫里面的宴会死气沉沉,就悄悄对弘昼道: “过年就应该穿红色,你看都穿石青色的吉服,好沉闷。” “食不言,寝不语。”弘昼小声道,“如果都穿得花花绿绿,皇上、皇后和皇太后又该如何装扮?素了就是连我们都不如,他们脸面何在?艳了就成了我们谄媚,故意称托他们。” “明明就是过年,这么沉闷。更何况,明日就是乾隆元年了啊!”纤袅道,“先帝因为政务繁忙这种宴会草草了事能理解,皇上刚登机就办这么无聊的宴会,还不如不来呢!” 此时弘历已经注意到这边,弘昼转过头没有注意到,纤袅歪着脑袋对弘昼说,弘昼的头恰好挡住弘历。弘历观察了很久,看见别人都安静地埋头用膳,就他们两个在交头接耳。 “你跟皇上提个建议,明日就穿我们自己的衣服吧。”纤袅撅着小嘴,“这身衣服端庄是端庄,高贵是高贵,也不难看,但是我自己的衣服更好看不是?有些我还没穿过呢!” “好了,别说了。”弘昼小声道。 “你说这都过年了,我是不是要回去看看我额涅?我都想她了!”纤袅拉着弘昼的手晃着,“这样,我们初二初三的时候回去?” “省亲的事情我们回家再说好吗?”弘昼已经发现许多人注视这他们,“我们说话太大声了。” “你不想过去我自己去,我要给额涅带些好东西。”纤袅看了看手上的血玉手镯,“要不我把这手镯送给额涅?” 弘晳给弘昼使了一个眼神,弘昼连忙转过头,发现弘历正看着自己,纤袅此时也发现几乎所有人将目光投了过来。一抬头,看见弘历威严的目光。弘昼拉着纤袅就要请罪,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蜡梅飘雪香,除夕叹归宁 弘昼连忙拉着纤袅来到御前,拉着她就跪下。纤袅知道自己的举动给弘昼添了麻烦,此时害怕得不知所措。平日里她与弘历交往不多,现在弘历会不会要拿她开刀? “奴才与贱内惊扰圣驾,请皇上、皇太后、皇后责罚。”弘昼连忙道。 “请皇上、皇太后、皇后责罚。”纤袅也跟着磕头,“奴才不该谈笑嘻戏,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纤袅担心弘昼被怪罪,毕竟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若是可以帮弘昼承担罪责,再好不过了。况且都要过年了,想必也不会有太大的责罚。 “方才你们在谈论何事?”弘历淡淡问。 看样子,弘历也不打算责罚,比毕竟也不是大事,弘历也不想在这样的喜气日子惩罚。纤袅看出了弘历的心事,便言: “回皇上,方才奴才在与和亲王谈论归宁的事情。” “按照民间的规矩,就是要归宁省亲啊!”钮祜禄氏笑道,“难为你一片孝心,便准备些厚礼回家看看父母吧。” 纤袅喜出望外,弘昼面露难色,最后都叩头谢恩。宴席过后,还得在宫中转转,大多数人都会想到御花园。纤袅此时也不顾着轻移莲步的姿态,而是活蹦乱跳地带着永璧和瑶莞走在弘昼面前。弘昼旁边是楚桂儿和一个乳娘,乳娘正抱着永瑸。后面不远处,弘历与皇太后、皇后正看着。纤袅来到一棵蜡梅树旁,看到蜡梅已经被冰冻住,面露难色: “她们是不是也很冷啊?” 弘昼一言不发,思考着如何阻止纤袅省亲。面对纤袅的疑问,他竟直接忽略了。 “蝴蝶!”纤袅看见另一朵蜡梅花上停着一只蓝色的蝴蝶,兴奋不已。蝴蝶竟不怕她,飞到她的指尖。纤袅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来到弘昼身边:“你看,蝴蝶!” “我也要蝴蝶!”瑶莞伸出手要去捉别的蝴蝶。 远处,弘历看到这一景象,竟有些许动容。他看出弘昼在愁思,又不知道为何事哀愁。蝴蝶飞走了,纤袅又连忙去捉蝴蝶: “别跑啊,让我看看!” “瞧瞧,人家多么活泼。”钮祜禄氏心生怜爱,“这人儿啊,水灵灵的,蝴蝶都喜欢。你看那边,多少蝴蝶啊。” “弘昼怎么了?”弘历斜着脑袋问,“看样子他在苦恼什么。” “主子,奴才方才发现,额涅说出让和亲王福晋归宁的时候,和亲王不经意间露出难色。”琐玥道,“或许,和亲王不希望福晋归宁呢?但是按理说,福晋归宁再寻常不过,或许是有什么苦衷呢?” “我记得和亲王福晋是吴扎库氏,本来世居噶哈里,与哲妃同部,后来跟着吴扎库氏搬到了京城。”弘历思索,“一会儿我得去问问弘昼。” 纤袅已经堆起一个雪人,她和两个孩子用蜡梅花给雪人当眼睛和嘴巴,小石头当鼻子,又要准备用两枝蜡梅花枝当手,无奈自己折不动,琅玕和玲珑也无奈。纤袅看看弘昼,走过去拉着他的手: “好哥哥,帮我折两枝蜡梅花枝嘛!” “纤袅,今年,要不就不回娘家了?”弘昼问,“每年都给那边送了东西,你也回去过,今年就不回去了好吗?” “皇太后都允许了,我就要回去!如果你不想去我一个人去也行!”纤袅不高兴了。 “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你走了,他们会想你的。”弘昼面露哀求,“今年就别回去,好吗?” “今年不回去,明年回去,反正明日就是明年!”纤袅拉着永璧和瑶莞的手,“我带他们一起回去,还有永瑸!你一个人在王府,我和孩子们以前回去!永璧,莞儿,你们想跟着额涅去看郭罗玛法(满语:外祖父)、郭罗妈妈(外祖母)和那克出(满语:舅舅)吗?” “我和弟弟妹妹都要和额涅一起回去!”永璧兴奋急了。 “那我可舍不得你们走。”弘昼抱住她,“今年陪我在王府好吗?” “不好!”纤袅转过身,“要么你跟我一起回去,要么你就不走,反正我是要回去的!不理你了,你自己决定。莞儿,你看,那边还有蝴蝶!” 纤袅抓住一只蝴蝶,碰在手心,两个孩子围过来。纤袅卖个关子,走到乳娘身边,张开手,蝴蝶飞走了。永瑸看见蝴蝶从他面前飞走,小脸感受到了蝴蝶的翅膀,笑了。 “额涅,我的蝴蝶!”瑶莞拉着纤袅的手嚷嚷。 “妹妹别急,我给你捉!”永璧跳起来捉蝴蝶,可惜太矮够不到。 “等春天暖和了我带你们放纸鸢!”纤袅马上又捉了一只蝴蝶,放在瑶莞的手心里。瑶莞欣喜地抚摸着小蝴蝶,可惜蝴蝶又飞走了。 “我的蝴蝶!”瑶莞闹道,“额涅,我还要!” “小蝴蝶要回家找额涅了。”纤袅蹲下来温柔地抚摸着瑶莞的脸,然后抱起她:“你看小蝴蝶找额涅去了,多开心啊!” 蝴蝶飞走了,将来瑶莞长大了,会不会飞到蒙古去?她飞去了蒙古,还会不会飞回来? “如果以后莞儿去了很远的地方,会不会像小蝴蝶一样飞回来看额涅?”纤袅问。 “我是最漂亮的小蝴蝶!我要采最美丽的花给额涅!”瑶莞摘下蜡梅树上的蜡梅。 纤袅很开心,怜爱地看着瑶莞。此时弘历和一行人已经过来,弘昼连忙行礼,纤袅还没有注意到,依旧抱着瑶莞摘蜡梅。 “蜡梅花泡茶可香了,花色如蜡黄,故名蜡梅,又因开在腊月,世人又称腊梅。古人咏梅,是发自内心的喜爱。烹茶、制香都是极品,更是古人作画吟诗的对象。”纤袅深吸一口气,“永璧,你还记得前些日子阿玛教你的南宋词人张孝祥的《蜡梅》吗?” “我记得!”永璧道,“满面宫妆淡淡黄,绛纱封蜡贮幽香。遥怜未识春消息,乞与一枝教断肠。” “咱们王府的尘香苑就有很多梅花,不仅有蜡梅,还有红梅,绿梅,白梅,各种梅花。梅花是高洁的,华夏历朝都有无数仁人志士赞美,无论过去或是未来。你们看现在冰天雪地,那些花花草草都冻死了,再看这梅花,树枝上是厚厚的雪,挂着厚厚的冰锥,花都冻成了冰块,但是颜色依旧,并且缕缕幽香。”纤袅怜爱地摸了摸永璧的头,“过几日额涅陪你们去尘香苑好吗?” “好啊!”瑶莞笑道。 “我要采好多的梅花!”永璧跳起来,“给额涅做一个花环,给妹妹做一个花环,给弟弟做一个花环,阿玛喜欢喝酒,给阿玛也摘一些花!” 纤袅转过身,本来还打算抱怨弘昼走太慢,结果发现自己集万千目光于一身,最重要的是弘历、钮祜禄氏和琐玥都在,那岂不是方才都被看完了?话说他们看了多久了? “额涅都这样有才情,孩子长大后一定才华横溢,是我大清的顶梁支柱啊。”琐玥笑道。 “这多可爱的孩子啊!”钮祜禄氏也满心欢喜。 “你们阿玛额涅都教了你们些什么?”弘历问永璧。 “阿玛说,为人臣,要忠君爱国,誓死效忠;为人子,要孝顺父母,分担家务;为人兄,要有长子之范,给弟弟妹妹当榜样!”永璧义气凛然道,“额涅说,要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同时饱读诗书,品味古代贤人志士给我们后人留下的深刻的启示。” “我记得这孩子是叫永璧吧。”琐玥十分喜爱,“若能让他给永琏伴读该多好。” “我已为永琏找了最好的伴读,皇后放心就是。”弘历握住琐玥的手笑道,“永璧跟弘曕年龄相仿,一起读书最好不过。” “是啊,永璧不过比弘曕晚出生一日,二人伴读再好不过。”弘昼附和道。 “这小格格甚是可爱,倒是可以与瑶菁做伴。”弘历走向瑶莞,十分温和:“你叫什么名字?” “额涅我要回家!”瑶莞马上哭了,“我看见又一个浑身鳞片长着角发着金光有八个爪子的怪物绕着他转……就是他衣服上面的那个怪物!” “妹妹不怕,哪里有怪物,我保护你!”永璧连忙护住瑶莞。 全场安静地看着瑶莞,唯独瑶莞一人十分害怕地缩在纤袅怀里哭,瑟瑟发抖,似乎真的看到了什么。所有人都知道,瑶莞口中的“怪物”,就是龙,可惜所有人都没有看到那个“怪物”。 “乖,不哭。”纤袅连忙哄着,“莞儿乖,不怕,额涅带你回家。” “都说小孩子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果真如此啊!”钮祜禄氏意味深长地笑了。 “皇上,小女惊扰您了。”弘昼道,“奴才带她回去了。” “令爱聪敏过人,应经常带着她进宫来。”弘历道,“恰好三公主也需要有人陪伴啊。” “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瑶莞哭闹,“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为了安抚瑶莞的情绪,纤袅带着孩子们回家了。弘昼暂时留在宫中,恰好弘历也有事情要问他。 “令爱芳名何?”弘历问。 “回皇上,小女名瑶莞。”弘昼道,“出自晏殊《殢人娇》‘凤莞移宫,钿衫回袂。帘影动、鹊炉香细。南真宝箓,赐玉京千岁。良会永、莫惜流霞同醉。’” “想必你们很疼爱令爱吧。”弘历问,“你福晋家里面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似乎并不愿意她回娘家吧?” “回皇上,一来是我想要她陪我一起在王府过年,二来……岳母已经过世,当初我瞒着她,她至今还不知。我已为岳母善后,但是若让纤袅知晓我骗了她,我怕她会恨我。”弘昼叹气,“我不想她伤心,才拦截了她的家书。” “家里面的丧事本就应该知会她,你瞒她一时能瞒她一世吗?”钮祜禄氏叹气,“你们还是抽时间多过去看看,早点儿告诉她这个事实,否则她知道了怎不会记恨你?越晚知道她却恨你,不会因为久远了就淡忘了。” “总有一日她会知道,不如早知道。”弘历拍拍弘昼的肩膀,“我知道你疼她,但是欺瞒会换来她的不信任。” 纤袅带着孩子和弘昼一前一后回到王府,纤袅本来打算等等他,但是想着要给完颜氏待过年礼物,纤袅就急切回家,将自己喜欢的宝贝都收好,她要给额涅一个惊喜! 弘昼回来了,看着纤袅在收拾东西,由犹豫许久,走过去: “礼物就不必带了,我陪你一起回娘家。” “你陪我回去当然很好,但是礼物怎么能不带?这是我自己准备的,没有浪费你的钱!”纤袅道。 “不是钱的问题。”弘昼郑重其事地握住纤袅的手,“答应我,不要怪我,不要怨我,不要恨我。” “怪你什么?怨你什么?恨你什么?”纤袅一头雾水,微笑道:“我都答应你,你陪我一起回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说给我额涅带些什么好呢?” “给你阿玛也带些礼物回去吧。”弘昼道。 “他?额涅不喜欢的再给他,挑剩下的再给他。”纤袅道,“本来阿玛是疼我的,自从后来扎库塔氏进府,阿玛就不喜欢额涅了,连带着就冷落了我和阿浑。好在我们家只有阿浑一个男孩,家产最后都在他手上。阿玛整日出去沾花惹草,说不定哪一日我就多了几个弟弟妹妹,那我可不干!他如果敢让我平白无故当了姐姐,我坚决不认多出来的人!” “也不必那样看待你阿玛,毕竟是你阿玛。”弘昼道,“我那里有些茶叶和美酒,一并给他带上吧。” “随便吧。”纤袅道,“我还要给阿浑带东西,阿浑平常喜欢舞刀弄剑,得给他送一把好的弓箭,一副好的马鞍,一把好的宝剑。我想好了,初一初二宫里面有事情,咱们就初三回去!” “你高兴就好。”弘昼道,“可得做好准备。” “那可不是,要不初四再回去?初三之前能不能把礼物准备好呢?”纤袅继续忙活。 弘昼心中十分忧虑,可也无可奈何,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除夕夫妻祭长子,春节纤袅着奢服 今朝雍正年,明日乾隆年。如此除夕,自是不得安宁。纤袅与弘昼又进宫,瑶莞由于害怕见到“怪物”怎么也不去,因此带上永璧。漫天烟花,万紫千红。 “稼轩有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纤袅不禁感叹,“想必就是此情此景吧。” “好漂亮!”永璧伸手就要去抓。 弘昼将永璧抱起来,永璧看到这样的美景,满脸的笑容。 “差不多得让孩子睡了。”纤袅接过永璧,“以前这个时候都睡熟了。” “今儿可是除夕,怎么能睡觉呢?”弘昼又抱过永璧,“今儿咱爷俩儿就守岁!” “阿玛,你还……还没有给我发压岁钱呢!”永璧脸红了,“额涅也没有给!” “你是哥哥,额涅把你的压岁钱分给弟弟妹妹了。”纤袅故意开玩笑。 “那……给妹妹和弟弟买好看的衣服吧。”虽然永璧有些惋惜,但是还是答应了:“弟弟妹妹一定很好看。” 听到这里,纤袅和弘昼不约而同地拿出一个大红包塞到永璧手中,永璧又惊又喜,况且红包又大又厚,不知道塞了多少银票。 “怎么舍得不给你准备红包呢?”弘昼吻了吻永璧的小脸,“永璧可是嫡长子,自然要拿最多的红包!” “谢谢阿玛额涅!”永璧高兴地亲吻了弘昼和纤袅的脸。 “那永璧打算怎么用这压岁钱呢?”纤袅问。 “我要给弟弟妹妹买好看的衣服!”永璧道。 一家三口安详地看着璀璨的烟花,在紫禁城角楼,踏雪观星,烟花绽放。 “话说,永瑛在那边,会不会有红包呢?”纤袅问。 她也无时无刻不想念的永瑛,她的第一个儿子。永瑛在那边会不会收到红包?在那边会不会被欺负?想到这里,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滴到永璧脸上。 “额涅不哭。”永璧马上开始担心了。 “我想永瑛了。”纤袅抽泣不已。 “永瑛在那边很好,阎王爷告诉我的,他让我们不要担心。”弘昼帮纤袅擦擦眼泪,自己心里也特别难受:“永瑛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啊!我记得雍正十年六月初七那天,我听不到打更人的声音,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他还那么小……” 永璧一直都知道,他只是嫡次子,嫡长子永瑛夭折,是阿玛额涅心中的痛。阿玛和额涅都说自己是嫡长子,并不是忘记了永瑛,而是怕想起来又伤心。他知道阿玛和额涅是多么喜爱永瑛,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哥哥,每当他问起阿玛和额涅都不语,额涅还会偷偷抹眼泪。到最后,他不会问任何人。 “我们给永瑛烧一个红包过去吧。”弘昼道,“楚桂儿,你去找些纸钱来。” 很快楚桂儿从内务府领来了纸钱,纤袅和弘昼开始往红包里面装纸钱,永璧也跟着装纸钱。装好了,就开始烧纸钱。纤袅哭着烧,靠着弘昼;弘昼支撑着纤袅,一边烧纸钱,一边帮她擦眼泪。他也想哭,可是他是一个男人,要让心爱的女人不哭,自己更不能哭。 “大哥哥一路平安,二弟永璧祝大哥哥一路顺风。大哥哥不要让额涅哭好吗?”永璧也学着父母的样子烧纸钱,“二弟一定会听阿玛额涅的话,照顾好弟弟妹妹。” 纤袅抱住永璧,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她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哭出来就好了。”弘昼抱住纤袅,“我知道这些年你也有许多痛苦,我承诺不让你受委屈,是我食言了。” “不怪你。”纤袅泪眼婆娑,强颜欢笑:“永瑛在那边一定很好,我好开心。” “小袅儿……”弘昼也忍不住流下眼泪,“你为我生儿育女,贴心照顾我,我已经彻底依赖上你,离不开你。” “我也离不开你。”纤袅紧紧缩在他的怀抱里,“如果有一天,我老了,头发白了,满脸皱纹,你还会爱我吗?” “当然。”弘昼吻了吻纤袅流下来的泪水,“我与你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除夕夜注定是不眠之夜,一个众里寻他千百度的夜,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亥时一过,是更加璀璨的烟花。现在不是雍正朝了,是崭新的乾隆朝。乾隆皇帝是否可以开创盛世呢?大清正是繁荣之际,比以往任何朝代都要繁荣,盛世滋生。 正月初一,谁都不能赖床。小小的永璧和瑶莞也被叫起来,瑶莞满脸不高兴,哭闹着不要起床。大清早,弘昼和纤袅就带着三个孩子进宫。纤袅穿上漂漂亮亮的新衣服,别的福晋命妇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纤袅也终于有机会展示自己的血玉手镯了。 【暗红华旗装,旗鞋金银镶。华美血玉镯,见人先闻香。三钗东珠红玛瑙,旖旎颦颦嫩娇娇。媚眼如丝肌如玉,莲步轻移甚欢俏。】 “和亲王福晋来了!”乌兰图娅最先注意到,“方才我闻到一阵浓香,原来是妹妹来了。” “各位姐妹婶婶请恕我来迟。”纤袅微笑大方地走过来。 “瞧瞧,多美的人啊!”庄亲王嫡福晋郭络罗氏夸赞。 “和亲王的福晋可是千娇百媚的啊!”果亲王侧福晋孟氏赞不绝口。 “谁不知道和亲王最宠嫡福晋呢?”慎郡王嫡福晋祖氏道。 “那可不是,和亲王福晋可是所有福晋命妇中最幸福的。”諴亲王嫡福晋乌雅氏道。 纤袅十分得意,后面杏雨跟在她身后感觉十分渺小。这里只会有嫡福晋和侧福晋,还有一些命妇,都在正月初一这一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纤袅作为皇帝唯一的弟媳,自然十分得意。正月初一的理解是繁琐的,福晋与命妇都得去长春宫给皇后富察氏请安。长春宫门口已经站了许多嫔妃,纤袅和乌兰图娅将福晋和命妇门组织好,就等里面的皇后了。 “福晋以后可得来钟粹宫看看我。”吟慧走过来,拉着纤袅的手:“你可知道,我在钟粹宫好烦闷!每日大清早起床给皇太后、皇后请安,早膳都要之后才能吃,晚上又要给皇后请安,然后等待翻牌子结果。” “听闻贵妃得宠,想必皇上会经常来钟粹宫看望贵妃吧?”纤袅问。 “一般主子不会来嫔妃的宫中,除非有非常重大的事情。像我们侍寝,都是光着身子裹着被子被太监抬到养心殿,主子才不会来我们这里。更何况,除了皇后,我们都不能和皇上过夜。明明以前是侧福晋,是平妻,现在当了贵妃,地位似乎高了,但是却变成了妾,任谁心里也不痛快。”吟慧抱怨道,“哪像你,无忧无虑!你以为我当个贵妃就舒服轻松?除了每年有六百两银子之外,没有一点儿好处!” “你可是皇上唯一的贵妃,那拉氏现在不也只是个妃吗?”纤袅问。 “现在都还没有正式册封,我悄悄问了一下主子,主子说要乾隆二年才会正式册封,可能会改变位分,可能会给封号。”吟慧道,“不知道主子会给我怎样的封号呢?那拉氏和苏氏都有封号,皇上封我为贵妃,连个封号都没有。我记得圣祖仁皇帝就有德、荣、惠、良四妃,多好听!” “淑、敬、静、贤、娴、容、婉、懿、恭……”纤袅在吟慧手上写到,“这几个字皇帝最喜欢用了。” “我不求能有这样的封号,若是谥号能有里面的任何一个字该多好!”吟慧道,“若是我能有一个‘贤’字,贤惠的‘贤’字该多好!想必所有的女人都希望有一个‘贤’字作为谥号。” “我想我是不可能会有谥号了,不过我更喜欢‘颐’字。”纤袅写到,“颐和,颐养天和,我希望以后我老了可以安度晚年。” “胡说什么呢!”吟慧戏谑一笑,“你可老不了!你可知道,紫禁城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是一个……香消玉殒的不能的地方。以后我快要死了,哪怕当上皇贵妃,都必须送出紫禁城在行宫养病,嫔妃可不准死在紫禁城!” “罢了,想些开心的事情,过年嘛,别提这些扫兴的事情!”纤袅道。 很快长春宫的宫门打开了,琐玥笑吟吟地等候着嫔妃、福晋和命妇。纤袅坐得稍微靠前,坐在海常在海玉尔拉对面后面的就是庄、果、理、諴四位亲王的嫡福晋,然后就是铁帽子王的嫡福晋。在后面,是侧福晋,还有多罗郡王的福晋,院子里面站着的是多罗贝勒、固山贝子、辅国公、镇国公等宗室嫡夫人,以及命妇。 “奴才等请皇后主子金安。” 琐玥轻轻一笑,让所有人起身。琐玥让宫女上茶,纤袅见茶汤浓郁,毫无杂质,清香扑鼻。皇后上座,最前面的就是吟慧和惜合。 “这是今年的第一次请安,可惜长春宫坐不下,委屈了各位嫡夫人和命妇。”琐玥轻轻一笑。 纤袅见琐玥,虽然当上了皇后,但并未过于奢华,头上通草绒花,耳上也不过是东珠和猫晶石,一身鹅黄色旗装,只有绸缎原来的花纹,并没有再绣别的花纹。纤袅亦是满头点翠,耳朵上戴着东珠与红玛瑙,手上带着血玉手镯,一身暗红色的华服,妆容精致。护甲是黄金做的,里面厚厚的棉绒,外面还有各色的宝石。花盆底儿镶这金银,鞋底儿是羊脂玉做的。她万万没想到,皇后竟然打扮如此朴素。若非皇后上座,别人定然分不清谁才是皇后。 “皇上刚刚登基,根基还不稳,我们都应该节俭。若是省下我们平日里装扮的银子,可以换民间一个村子好几年的口粮了。”琐玥有意无意地看了看纤袅,继续保持微笑:“各位福晋也应该做好表率。和、理二王是皇上兄弟,二位福晋首先就要以身作则;皇考命庄、果二王辅政,二位福晋也需要内外兼修,勤俭持家。” 和、理、庄、果四王福晋都起身,来到皇后面前叩首: “奴才等谨遵皇后主子懿旨。”四位福晋都接旨。 纤袅此时十分眼红,她一直想着这么比过别的福晋命妇,却没想到自己奢华比过了皇后,这个时候就是谁美谁尴尬。虽说比过皇后的人多了去了,但是都不及纤袅的一半。纤袅只想快点儿离开,这种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愿意多留。她已经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刚才的赞美和羡慕,如今都变成了讥讽。请安过后,纤袅气急败坏地快步离开。乌兰图娅连忙追上她: “用不着这样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皇后明明就在说我!”纤袅很不高兴,“说我狐媚,说我奢侈!我平常就喜欢这么打扮,我爱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我总不能让别人比下去了!如今,和、理、庄果四王都是皇上面前的红人,难道我甘心被比下去?皇后说我奢侈,好啊,我回去就在衣服上面打几个补丁!” “妹妹息怒。”乌兰图娅劝道,“皇后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劝我们节俭,你看,皇后不也是以身作则吗?” “反正我不管!”纤袅满肚子的气,“以后请安我照样这样穿,看她怎么说!” “也犯不着跟皇后过不去啊!”吟慧走过来,“皇后也没有说错,我们这些妃子连步摇流苏都不敢用,皇后主子以身作则,我们自然应该跟着她啊。” “行,都劝我节俭。我房间里面的物品就没有一百两以下的,我随便一颗珠子都是几十两银子,做成首饰就是几百两,让我节俭也做不到啊!”纤袅抱怨不已,“王爷平常宠爱我,我不需要说,他就给我送东西。我有能力用这些,凭什么不准我用?说我奢侈,我想节俭也不可能啊!王爷把什么都给我准备好了,王爷本来就奢侈,我不是就跟着奢侈了?“““”””” 【第四十六回】弘昼为妻摘星月,雪夜浸月苦诉怨 自从弘昼封王,银子就源源不断地送到王府。先帝驾崩,弘历就将雍和宫的财产全部给弘昼,还隔三差五给弘昼送礼物。弘昼富有起来,就跟着纤袅一起奢侈。纤袅沐浴可以用纯的牛乳,不需要一滴水,用刚摘的玫瑰花瓣,用最新的玫瑰精油。她有奢侈的资本,她奢侈惯了。 纤袅和弘昼约好了会面的时间和地点,弘昼已经在御花园等着了,见纤袅满脸不高兴地走来,连忙问: “是谁惹我的心肝儿不高兴了?” “难道你还护我不成?”纤袅将今日之事告诉弘昼,“我爱怎么装扮就怎样装扮,皇后凭什么要管我?” “对皇后要恭敬,以后你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就朴素一点儿,平日里你爱怎样就怎样,好吗?”弘昼抱住纤袅,“今儿我们去哪里玩?” “过年嘛,回家过年,但是也总有人趁过年的时候抓紧做生意,但是应该不多,大栅栏虽然比不上以前的繁华,但是总比得上别的街道平常的样子。但是我觉得嘛,过年应该在公里玩,你看这御花园,多好看!”纤袅转了一个圈,“御花园是宫里面最好看的地方,我想没有什么美景可以比过这里。除非……苏州园林?我一直都想去。圣祖仁皇帝曾经六次南巡,你说皇上会不会去呢?如果当真要去,我一定要跟着去看看那苏州园林。” “苏州园林,我也听闻,自然要去看看。”弘昼道,“南方的景色据说和北方不一样,当初苗疆战乱,先帝就应该派我去领兵打仗,也许我就可以看到了。” “就你还领兵打仗!”纤袅戏谑一笑,“让你在宫中当侍卫都不行!”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弘昼一把抱起纤袅,“我会的可比你知道的都要多呢!你永远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纤袅吻了吻弘昼,“你还藏着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以后再告诉你!”弘昼道,“惊喜可不能一下子就给完了。” 弘晳正在远处,和弘晈一起。看着纤袅和弘昼抱在一起,纤袅今日又格外引人注目,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瞧瞧,多幸福恩爱啊!”弘晈道,“刚死了额涅还可以笑这样开心。” “她额涅死了?”弘晳问。 “我前些日子看到吴扎库府白花花一片,就看到弘昼一人奔丧……会不会吴扎库氏不知道这件事?”弘晈忽然提出疑惑,“弘昼瞒着她?” “也许吧。”弘晳忽然计上心来,“昨日不是提到省亲吗?我看弘昼是百般不乐意。若是她知道他骗她,也许……” 肚兜的事情必定给了她一个提醒吧,弘晳这样想着。但是纤袅就是那样让人“不省心”,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若是我们在她省亲之前告诉她,或许,她会恨他吧。”弘晳道。 弘昼正抱着纤袅转圈圈,纤袅被弘昼宠爱多年,就像是被娇生惯养。弘昼也不嫌累,一直抱着纤袅,怎么也抱不够。出了神武门,上了马车。纤袅十分兴奋,方才的气恼早就忘了,想到弘昼抱了她一路,心情倍儿爽。纵使马车颠簸,也没有自己那颗心热烈。下了马车,回到王府,永璧和瑶莞等急了,缠着阿玛额涅。雪厚厚的,于是一家人就在那里堆雪人。纤袅奇思妙想,弘昼带着儿女堆雪人,纤袅凭借自己的记忆,竟然将王府用雪堆出来了。 “额涅好厉害!”永璧来到雪王府前,“我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呢!” 永璧指着隐幽湖的地方,思虑许久: “额涅,这里是哪里?嬷嬷们从来都不准我过去,还有侍卫围着那里。” “那是隐幽湖。”弘昼道,“这个地方很吓人,小孩子不要过去。不过这几年,隐幽湖上倒没有发生什么怪事,我们中元节也没有再去隐幽岛上的隐幽居了。当年我们去过一次,可吓坏了。” “某些人还想将一块木头纳妾呢!”纤袅笑道。 “一块木头,不足为奇。”弘昼道,“不过,你们还是不能去那里,除非有我和额涅的同意。” 永璧一直想去那里看看,但是他一直懂事,也打消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这里是尘香苑。”纤袅指着一处地方,“那里有很多梅花呢!对了,韫袭苑的后苑还空着,总得种些什么吧?” “我找西方传教士要了一些罂粟种子,等开春了就让人播种。”弘昼道,“听传教士说,西方有一座阿尔卑斯山脉,有一种罂粟就来自那里。但是据说那里的罂粟花特别美丽。这种罂粟花,是传教士强烈推荐的。美艳动人,具有鲜红色的花瓣和黑色花心,但是一旦摘下来就会枯萎。我们本土的罂粟虽然美丽,但是大多是药用,很少见到。我可是拜托了西方的传教士,你该知道,我平常最看不起那些西方夷人了,这一次我为了你,脸都不要了,去求他们的!” “你对我最好了!”纤袅吻了吻弘昼的脸颊。 “等雪化了就种下这些种子,我知晓你喜爱红色,这些花大部分都是红色。”弘昼道,“相信你会喜欢的。” 纤袅很欣慰,她似乎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红罂粟花海,风吹过花海,她躺在花海里面露出甜甜的微笑。风吹起红罂粟,红罂粟摇动着,她沉醉在其中。 这一夜,满天星光。弘昼带着纤袅爬上屋顶,白雪覆盖住琉璃瓦,他们躺在上面。纤袅数着天上的星星,满脸的好奇和向往: “你说,星星上面有什么?为什么星星这么好看?” “或许星星上面是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也有我们,他们正在做和我们一样的事情。”弘昼畅想着,“和我们一样的事情!” “小时候我就在想,那么多漂亮的星星,我准备一个漂亮的琉璃瓶,将星星装进去,好看又明亮,放在床边,给我讲故事。”纤袅道,“我给它们唱歌,它们给我讲故事。” “我可以帮你摘星星,只要你想要。”弘昼道,“我需要一个特别长的梯子,七夕的时候我先顺着梯子爬上鹊桥,然后再在鹊桥上搭梯子,肯定就可以摘到星星了!我要给你摘很多星星,一些放在琉璃瓶里面,一些挂在韫袭苑!还有一些,给我的小袅儿做衣服首饰。” “你对我真好!”纤袅又吻了吻弘昼,“不过我不要你去摘星星,太高太危险了!”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我要修一座高楼,我们爬上去,就可以一起摘星星了!只要有百尺的高楼,或者百尺的梯子,肯定可以摘到星星!”弘昼道,“明儿我就让人修!” “你大约就有五尺多高,你让二十个侍卫躺一起,我不信有天那么高!”纤袅道,“就算一千尺,估计都够不着。” “谁说我不能帮你摘星星?”弘昼瘪了气,跳下屋顶。纤袅不敢跳,忙让弘昼接她下去。弘昼似乎故意这样做,就是不理她,把她一个人留在屋顶上。弘昼可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摘不到星星?不管纤袅想要什么,不管是星星还是月亮,只要纤袅想要,他就会给她。 弘昼端来一个铜盆,往里面加入墨汁,然后让楚桂儿用金银箔磨成金银粉,撒在墨汁里面,然后端庄墨盆就要去找纤袅。纤袅以为自己将弘昼惹怒了,加上自己怕黑,屋顶上很黑,她害怕地哭了。弘昼听见纤袅的哭声,心里急匆匆的,以为自己得罪了纤袅。发现自己竟然将纤袅忘在屋顶上,虽然有梯子,可是纤袅不敢用。他正要去接纤袅,却不想雪位移,纤袅从屋顶上滑下来!弘昼快步冲过去,恰好接住了了纤袅。纤袅躺在弘昼怀里,又委屈地哭了: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去给你摘星星了!”弘昼将纤袅抱下来,将宫灯靠近墨盆:“看。” 墨汁是黑黑的夜空,金银粉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就像是天上的星星。纤袅喜不自禁,弘昼为她做的星空可比天上的星空好看多了。 “好漂亮的星空,怎么没有月亮呢?” “月明星稀。”弘昼道,“你看这么多星星,月亮的光芒会被星星的光辉湮没。若要月亮,十五的时候我送给你!” 直到又开始下雪,纤袅想起前几日带着弘昼雪夜跋涉,连忙带着弘昼进屋。纤袅点上几支红烛,关好门窗,此时隐隐约约听见打更人的声音。纤袅正在整理床铺,弘昼忽然抱住她就亲吻。二人热吻滚在床上,花前月下莺歌燕舞,声声娇喘在冰雪中渐行渐远…… 几间偏房中,浸月本来香香睡着,雪璎和香玉正在做美梦,菀柳也酣然入梦,门口守夜的琅玕和玲珑本来还在打瞌睡,竟都被吵醒。琅玕和玲珑不敢说什么,只是面红耳赤;雪璎和香玉一间房,雪璎侧个身子继续睡,带上棉花捂耳朵,香玉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菀柳从床上做起来,点燃一支蜡烛,玩弄着梳妆台上的首饰;浸月十分恼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门外的守夜丫鬟玫瑰听到屋内主子的声音,连忙进来询问是否有什么需求。 “吵死人了,大晚上也不给个情景,怕是在炫耀吧!”浸月抱怨,“生怕谁听不到一样!换作是我们,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就她那样,什么端庄大气,呵!” “主子,塞点儿棉花吧,忍忍就过去了。”玫瑰拿出两团棉花,“平常不也是经常吵吗?” “是啊,初一和十五王爷都必须去她那里,可王爷一月三十天有二十八九天都在那里,又有二十几夜吵得受不了。我倒巴不得她怀着孕,那样我可以安静睡十个月!”浸月越说越来气,“什么端庄,我看就是狐媚!就因为她是嫡福晋,我们都说不得她,必须让着她!你看她那一双狐狸眼睛,狐媚功夫可厉害着呢!” 回到沁古斋,一曲终了,纤袅有些口渴,嗓子有些哑了,弘昼连忙给她倒茶水。纤袅清清嗓子,靠在弘昼身上,微微喘气: “天天被你这般折腾,我怕是活不长久。等我死后,阎王爷都要笑话我的死因!” “哪有这般!”弘昼笑着摸了摸纤袅的脸。 “别人总是怪我早上起不了床,还不都是你害的!”纤袅有些生气,“你连我月事都不放过,早晚把我累死!” 弘昼呵呵一笑,紧紧抱住心爱的姑娘。他才不管那么多,他就是喜欢她,就是想要多疼疼她。他喜欢她如玉的肌肤,喜欢她嘴里的莺语,喜欢她如瀑的青丝,喜欢她迷离的眼神。春宵苦短日高起,又是失去早膳的一日。床上是缠绵的连理枝,抱在一起,始终不愿分开。直到纤袅闻到午膳的香味,弘昼又尿急,二人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抱住彼此的手。 “熘鸡脯一品,荷包里脊一品,四大抓、四大酱、四大酥各一品,小糖窝头、豌豆黄、芸豆黄各一品,黄葵伴雪梅一品,金鱼戏莲一品,烧鹿筋一品……”楚桂儿报着菜名。 “又吃这些,好没胃口。”弘昼失望地看着满桌子的菜,眼巴巴地望着纤袅,“小袅儿,我想吃你上次给我做的‘走进你的心里面’。” “好,你等着,我下面给你吃。”纤袅微微一笑,来到小厨房,熟练的使用锅铲刀叉,很快就做出一大碗“走进你的心里面”。 弘昼看到纤袅做好的面,忍不住就要吃,纤袅也还没有吃,正饿着,忙道: “你别急,给我分点儿,我还没吃呢!” “这不是有菜吗?这一大碗面还不够我吃呢!”弘昼连忙护住碗。 “馋不死你!”纤袅轻轻一笑,尝着食之无味的菜:“我就帮你解决桌子上的这些,反正这一碗面你必须吃完,吃不完我就给你灌!” 一片欢声笑语,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五什图虚伪哄嫡女,和福晋痛哭完颜氏 浸月越发看不起纤袅。 过去她是她手底下的通房丫鬟,明明自己最早跟着弘昼,最后却成为别人的附属品。好不容易翻了身当上格格,却依旧不怎么受宠。明明以前弘昼十分宠她的,为什么现在弘昼偏偏那样宠爱纤袅呢?她想不明白,就因为她家世好?因为她能生养?若是王爷经常到自己这里,自己何尝生不了?她都二十六岁了,比弘昼还要大一岁,以前弘昼那样依赖她,把她当一个知心姐姐。她记得她是雍正元年进宫,恰好就被分配到弘昼那里,伺候弘昼这么多年,她不甘心!她讨厌纤袅,就是因为她,否则弘昼不可能会遗忘自己!她讨厌纤袅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妒忌她的家世,妒忌她的地位,妒忌她完美的身材和吹弹可破的肌肤,妒忌她有一个争气的肚子,妒忌她无数次生育还不走型的身材,讨厌她娇滴滴的声音,讨厌她晚上的怪叫声,讨厌她动不动就哭,王爷还会马上哄着她…… 她就是讨厌她,妒忌她,恨她! 她想起了那条肚兜。当初她一直拿着,就是在等机会,她就不信抓不到纤袅的私情! 纤袅准备了许多礼物,浩浩荡荡地归宁。她想着赶快回去见见额涅,好久没有在额涅面前撒撒娇了。弘昼特意带上了香玉,纤袅省亲心情好,自然也没有过多注意她。五什图很早就收到弘昼给他的密信,也提前做好了准备。吴扎库府张灯结彩,五什图在门外等候。扎库塔氏本来也想跟上,五什图想着完颜氏已经过世,让扎库塔氏单独出现必然引起怀疑。他还特意嘱咐瑚成,让他闭上嘴巴。 轿子停在府门口,五什图连忙欢笑着迎接。纤袅扫视了一下人群,并不打算下来。弘昼将孩子们抱下来,打算将纤袅扶下来。 “是不是排场不够?”弘昼悄悄问。 “为什么我额涅没有来接我?按理说,她知道这个消息早就等候在此了啊?”纤袅马上提出疑惑。 “想必在屋里,可能是身体不太好,不方便出来。”弘昼将纤袅扶下来,“不是早就想回家了吗?” “我这里带了些礼物,倒也不多,就当是我的一番心意。”纤袅走向五什图,“阿玛,我额涅身子可好?” “还好,还好,只是不大方便出来见人,先进屋吧。”五什图满脸堆笑,“你也好久没有回家看看了!我们平常见一面难得很,你在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纤袅淡淡道,“今儿怎么就阿玛您一个人出来?额涅身子不好可以理解,为什么阿浑和额娘呢?” “他们都在里头候着,我怕人太多堵着进不去。”五什图连忙找借口,“常回家看看,别嫁了人就忘了娘家!娘家才是生你养你的地方啊!你是阿玛的嫡长女,阿玛如今还要仰仗你呢!” “仰仗二字未免过重了。”纤袅道,“阿玛,我额涅是得了什么病不能出来?至少让我去见见吧?我可是专程回来看额涅的!” “我们先去大厅喝茶吧。”五什图敷衍道。 大厅里面,瑚成以及妻子哈达那拉氏和扎库塔氏及其两个女儿都等候多时,两位格格也越发美丽可爱。扎库塔氏坐在五什图旁边,纤袅表情十分不自然,不怀好意道: “那是你坐的地方吗?妾敌不过妻,本来你也是上不了台面,在这坐着,完全就是抬举。什么时候招待客人要妾出来了?我们王府的侍妾格格怎么也比你尊贵,来客的时候还不是不露面。连点儿规矩都没有,坐在那里就是丢人!” 扎库塔氏瞬间怒了,站起来就想要理论,被五什图强行拉着坐着。 “也犯不着跟额娘这样说话,毕竟她一直帮着你额涅料理府中的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也为我添了两个格格,我心里也把她当妻子来看了。”五什图道。 “她是妾,本来就不陪在您身边坐,倒显得您不懂规矩。”纤袅嘲笑道,“哪怕嫡妻不在,也不能让妾抛头露面。虽说咱满洲人称得上真正的三妻四妾,可是另外那所谓的‘两妻’,我想没人会承认吧?” 纤袅打心底儿不喜欢扎库塔氏,若是五什图当年只是简单纳妾,扎库塔氏也与世无争恭恭敬敬,纤袅可能也会对她多一份尊重。可扎库塔氏独宠,害惨了纤袅,因此纤袅对她厌恶至极。如今自己有了地位,扎库塔氏也不敢对自己不敬。瑚成也讨厌扎库塔氏,他还在丧母之痛中,可怜自己亲爱的妹妹还不知道这件事,他今日必须将这件事告诉她。 “我思念额涅得紧,总得让我先去看看额涅吧?”纤袅十分不耐烦,“你们告诉我额涅重病,我总该去看看吧?” 纤袅起身就要去完颜氏的房间,弘昼连忙拉住她: “万一过了病气可不好,马上就到晚膳时间了。” “是啊,该用晚膳了!”五什图连忙道。 纤袅跟着一群人去用膳,她总感觉吃得不自在,特别是看着扎库塔氏和两个庶妹,怎么都不顺眼,冷不丁道: “我记得妾和庶出不得上餐桌吧?” 纤袅平常也善待王府格格,平常还经常请她们用膳。王府有时有重大宴会,弘昼也会出场,纤袅也让格格们一起。弘昼知道纤袅是故意刁难扎库塔氏,也不打算管,反正这是别人家的家事,与自己无关。 “你额娘给你添了两个妹妹,也算是我们家半个女主人了。”五什图道。 纤袅没有回复,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用膳。纤袅让琅玕又拿来两个大碗,开始往其中一个碗里面盛饭夹菜,另一个碗盛汤。弘昼好奇,问: “你这是为何?” “给我额涅准备晚膳啊!想必都把她忘了,最后连剩菜都没了!”纤袅道。 “给你额涅单独准备了的,她病着,我让人给她准备了清淡一点儿的。”五什图继续撒谎。 瑚成终于忍无可忍,哈达那拉氏拉着他,眼神告诉他别冲动。纤袅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柔声问: “阿浑,怎么了?” “瑚成啊,你是家里的长子,凡事都要得体。”五什图语重心长地道,“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以后都得指望你。你额涅将你们兄妹二人拉扯长大也不容易,不管怎样也不能影响到茑娘啊。” “额涅,我要吃肉肉!”瑶莞指着一块东坡肉。 “好,慢点儿吃。”纤袅怜爱地给瑶莞夹了一块东坡肉,“小口吃,别噎着了。” “额涅,我也要吃肉肉!”永璧连忙道。 纤袅忙给永璧也夹了一块东坡肉。看着两个孩子吃得很香,纤袅就想起自己小时候和瑚成。那时候,自己的额涅也是这样温柔地夹菜啊。想到这里,纤袅忍不住想哭: “我去看看额涅。” 她也想额涅给自己夹菜,喂到自己嘴里。她记得额涅将她送到京城,是哭着离开的。 “先用膳吧。”弘昼道,“等用完膳我们再去见你额涅。” 纤袅越发感觉奇怪,这一家人似乎都在阻拦自己。她很生气,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就算所有人瞒着自己,瑚成肯定不会!他是她的兄长,他一定不会瞒着她! 用完膳,纤袅急着要去见完颜氏,弘昼和五什图又找各种借口阻拦,这更是加深了纤袅的怀疑。她终于忍无可忍: “你们到底在阻拦我什么?我就是去见额涅,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去看?” “你额涅出痘(天花),会传染的。”五什图连忙编了一个借口,“我们也是为你好?” “我额涅出痘?”纤袅看着弘昼,“你也阻拦我?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比我先知道啊?出痘怎么了?吴扎库府的人我没有见到一个出痘的,我怕什么?” “额涅根本没有出痘!”瑚成也忍无可忍,“额涅是气血空虚又得不到调养,腊月就病逝了!你们想着怎么瞒住茑娘,打着为她好的旗号不告诉她!阿玛,你根本就没有将额涅放在心上!额涅本来只是风寒感冒,你觉得是小病就不管,最后卧病在床,你也不理不睬,说什么‘生死在天’。若非和亲王拿出银子给额涅搬了丧事,你才不会管!额涅现在还烂在府里!” “你在胡说什么!”五什图连忙给了瑚成一个巴掌。 听到这个消息,纤袅瞬间感到泪崩,呆呆地坐在地上,泪水如柱,倾泻而下。弘昼担心不已,连忙就要去扶她。纤袅一把推开他,起身跑向完颜氏的卧房。纵使脚上踩着花盆底儿,摔了无数次,弘昼连忙追上去,纤袅也不让他扶。她摔碎了翠玉手镯,擦破了衣服,擦伤了皮肤。等到达完颜氏的卧房,头发凌乱,满头的珠翠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扎库塔氏连忙跟着后面捡起来,欣喜地把玩着这些首饰。弘昼和瑚成跟着纤袅,弘昼从来没有见到纤袅如此狼狈。完颜氏的小院已经荒废,满是枯枝败叶,里面的白布白花还是之前弘昼和瑚成让人挂的,现在还没有取下来。灵堂里面一口棺材,已经臭了,完颜氏的遗体躺在里面。棺材很是精美,是弘昼送的,让瑚成将她安葬在吴扎库氏祖坟。五什图坚决不让,只好暂时将棺材放在灵堂。棺材上面有很多金银翠玉,扎库塔氏时常悄悄让人去抠,上面已经千疮百孔了。 “额涅——”纤袅声泪俱下,哭倒在棺材旁边:“我没有额涅了!” 五什图和扎库塔氏赶来,弘昼将孩子暂时交给哈达那拉氏照顾。纤袅就坐在地上,就像是落水凤凰一般,毫无往日的光彩。她多希望自己的额涅醒来,帮她擦擦脸上的灰尘,帮她包扎伤口,问她疼不疼。今日纤袅穿的是桃红色旗装,如今变得黯淡无光。瑚成知道纤袅的悲伤,他也知道,可是此时此刻他压抑在心中的悲痛让自己也默默流下眼泪。 “不哭了,人已经走了,哭也哭不回来。”弘昼安慰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纤袅一把推开他,“为什么你知道而我不知道?” “当初……我怕你伤心。”弘昼也没有怪罪她,“当时永瑸刚刚出生,你又还在坐月子,过几日又要去观刑,我怕你受不住。” “我额涅离世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告诉我,你居心何在!”纤袅怒问,“我每日尽心尽力伺候你,我为你生儿育女,你居然隐瞒这么大的事情!怪不得我说要省亲你千般万般阻挠,原来是这样啊!你就是不想我回家,就是怕事情败露!好啊,真好啊!” 她抱住棺材,将所有人轰出去。她一个人要对着额涅说话,她不信额涅就这么走了。弘昼来过很多次,都被纤袅赶走了。深夜,瑚成带着一碗饺子和一小碗蘸酱走进来: “你都守了一下午了,从未时开始,晚膳也没有吃完,来,吃点儿宵夜。我给你带了饺子,多少吃点儿。” “我没有额涅了。”纤袅默默流下眼泪,“为什么我当时不知道?” 瑚成并不想说,因为是弘昼拦截了家书,瑚成担心会破坏他们夫妻感情。 “先吃饺子吧,你看,你最爱的韭菜猪肉馅儿的饺子。”瑚成帮她蘸酱,“来,我喂你。” 瑚成给她喂饺子,纤袅边哭边吃。她想起小时候完颜氏也给他们兄妹喂饺子,他一个,自己一个。她抱住瑚成,在他怀里委屈地哭了。自己的阿玛让自己不省心,儿女都还小,瑚成也算是与她血浓于水唯一的亲人了。 “不哭了,额涅看见了会伤心的。”瑚成安慰,“额涅嘱托了和亲王,让他好好照顾你,和亲王也发了毒誓。我知道这个家让你伤心,也就额涅值得牵挂。现在额涅走了,你在那边安心,不要耍脾气,若是有什么委屈,就给阿浑写信,阿浑收到信就马上赶过来找你。” 纤袅含着泪默默点头,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那拉氏温柔慰纤袅,完颜氏显灵见祥云 她紧紧缩在瑚成怀里,想要寻求一丝安慰。这是她的兄长,对她那么好的兄长。瑚成虽然喜欢武力解决事情,比较鲁莽,但是他真心疼爱自己。瑚成从来不会欺负她,以前她伤心了,瑚成都是变着花样哄着她。哈达那拉氏也轻轻走进来,拿来烛台,温柔道: “天色晚了,早点儿睡。茑娘,额涅虽然去了,但是她在天上不想看见你哭。再怎么伤心,也得过日子吧?” “阿沙(满语:嫂子),额涅走了那么久我才知道,是不是我不孝?”纤袅泪眼汪汪地问,“我现在才知道,额涅的丧事我没有管过,我……额涅一定怪我。” “额涅怎么会怪你呢?”哈达那拉氏帮她擦了擦眼泪,“你可是额涅最宠爱的小格格啊。” “阿浑,阿沙!”纤袅抱住他们痛哭不已,“我要留在这里为额涅守孝三年!” “这可不必,我们帮你,额涅会知道你的心意的。”哈达那拉氏道,“你现在是和亲王的嫡福晋,你还有孩子啊!娘家虽然不能养你一辈子,但是若是有什么难处,娘家的大门为你敞开!你若是在这里三年,和亲王就会淡忘你,以后你的生活怎么办?” “茑娘,听阿浑的话,和亲王当初也是为你好,莫要与他置气,你们是夫妻,夫妻哪有隔夜仇的?”瑚成劝道,“乖,明日就去与和亲王和好。我帮你收拾了房间,你一个人歇着,今晚我让你阿沙陪你。现在我去跟和亲王谈谈,你们明日就和好,好吗?” “我才不要!”纤袅道,“他骗我,我才不原谅他!” “乖,不要任性。”瑚成抱住她,“听话,去跟他和好,不然以后你的日子会很煎熬。阿浑不会害你,你是阿浑最疼爱的嫩(满语:妹妹)。” 在兄嫂的安慰下,纤袅入睡了。深夜,弘昼一个人睡不着,他早已习惯搂着纤袅睡。如今一个人坐在床边,唉声叹气。瑚成轻轻敲门,弘昼给他打开。 “她还在伤心吗?”弘昼问。 “刚睡下。”瑚成道,“今日她可能情绪过激,我替她向你赔罪。” “怨不得她,也是我没有及时告诉她。”弘昼道。 “也不怪你,你也是出于为她好。”瑚成叹气,“她从小就任性,喜欢耍脾气,以前我们都让着她,就把她惯得有些恃宠而骄。你和她相处了那么久,或许已经比我更了解她了,也应该知道了她的好。就算任性,也总让人忍不住去宠爱她。” “我知道,晚上我一个人,也总感觉寂寞,她不在我身边,每一夜,都是那么漫长。”弘昼叹气,“我理解她,我不怪她。我就担心,她会一直怨我,怨我没有早告诉她这件事情。” 弘昼不断叹气,他后悔没有早点儿告诉她这件噩耗。若是之前纤袅就知道了,会不会就不会怪罪他隐瞒了?他要想办法将她哄开心! “你说怎样能让她开心?”弘昼忙问。 “这很难说。说好哄吧,有时候说几句话、买点儿吃的就红过来了;说不好哄吧,哪怕你把金山银山给她,她都不要。”瑚成叹气,“以前她不高兴,我们全家都哄着她。以前阿玛还比较有耐心,可是在我娶妻那段时日就引发了矛盾。” 纤袅十岁那年,瑚成十四岁,家里也打算为瑚成娶妻。哈达那拉氏名兰蕙,蕙质兰心,年芳十三,多少才子倾慕于她。瑚成虽然鲁莽,但是也是有墨水在肚子里面。兰蕙爱上了这个文武双全的满洲男儿,完颜氏也十分认可她。由于刚开始只是在热恋,还没有确定关系,瑚成又想请兰蕙做客,于是让纤袅帮忙,纤袅也顺手做了了人情,称是自己的姐妹。完颜氏见了兰蕙,发现她比街坊传言更加美丽动人,秀外慧中,打算操办婚事。偏偏扎库塔氏进谗言,想要瑚成娶自己的侄女儿,因为自己没有儿子,总不能让家产被别人拿走。五什图听遍了枕边风,就想否认兰蕙,称她不知廉耻,勾引男人。兰蕙当时羞愧难当差点儿自尽,是纤袅将她劝说,后来又去找五什图理论。那一次过后,虽然五什图认同了这份亲事,但是却不再那么喜爱完颜氏的这一对儿女了。以前十分宠爱这个女儿,认为她去过京城,又觉得她可以攀附权贵。关于纤袅选秀,完颜氏不乐意,五什图却想方设法让她选上。凭借自己副都统的身份,怎么也能让自己的嫡女进入“殿试”阶段。而知道纤袅嫁给弘昼时,那时候弘昼名声不好,臭名昭着,他有些不高兴,但是毕竟弘昼是皇子,皇帝也宠爱,他也抱着侥幸心理,想着或许可以当上“国丈”——当初完颜氏为了纤袅的将来将她送到京城,五什图可是大力支持——他认为这个大姨子肯定有意让自己的女儿当她的儿媳,那时候谁不认为十四王爷可以当皇帝呢?有这样一个女儿,五什图的野心逐渐扩大。他不满足只是一个正二品副都统,他要依靠和亲王这个女婿往上爬。 可惜他还是不太了解弘昼。他曾经向弘昼无数次讨好,弘昼都懒得理他。若非看在纤袅的面子,弘昼早就把他轰走了。弘昼自己都“自毁前程”,怎么会帮别人呢? 天未亮,几乎所有人都起身了。纤袅躺在床上,眼泪沾湿了枕巾。兰蕙抱住她,生怕她没有安全感。 “茑娘,该起身了。”兰蕙轻轻道。 纤袅没有赖床,麻木地从床上坐起,琅玕和玲珑连忙过来帮她更衣。瑚成想来看看妻子和妹妹,忽然撞见了刚刚起身的郑香玉。 “你在那边过得可好?”出于关心,瑚成还是问了一下。 “还行。”香玉小声道。 “现在你在福晋身边当丫鬟,过些时日,我再告诉她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瑚成拿出几张银票,“若是受委屈了就给我写信,毕竟是一家人。福晋可能心情不太好,你多少安慰她一下。” “她讨厌我。”香玉更加小声道。 “那你就别在她跟前晃,过些时日就好了。”瑚成淡淡道,然后就去见了妻子和妹妹。 纤袅还是泪眼婆娑,刚换好衣服,瑚成迎面而来。纤袅来不及整理妆容,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就扑在瑚成怀里哭。纤袅平日里好整洁,每日都会沐浴,没有梳洗打扮绝对不会见人。 “好了,不哭了,咱们该用早膳了。”瑚成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来吧,都在等你哦。” 来到餐桌,因为纤袅没有来,都不敢动筷。瑶莞和永瑸还小,于是都在熟睡。永璧早早地就被弘昼拖起来,眼睛还是酸酸的就开始背书: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和风煦煦自南方,吹在枣树嫩芽上。枣树芽心嫩又壮,母亲养儿辛苦忙。和风煦煦自南方,枣树成柴风吹长。母亲明理又善良,儿子不好不怨娘。寒泉之水透骨凉,源头就在浚邑旁。母亲养育儿七个,儿子长成累坏娘。黄雀婉转在鸣唱,悦耳动听真嘹亮。母亲养育儿七个,难慰母亲不应当。】 永璧清早就在念书,很多字都不认识,都是弘昼给他念,他背住那个字。但是这首诗是什么意思,永璧一点儿也不懂。看着永璧眼圈红红,就知道是不愿意起床被弘昼骂起来的。她心疼不已,连忙将这本《诗经》甩在一边,怒气冲冲地走向弘昼: “永璧多睡会儿有错吗?他还小,在长身体。这么难的诗你让他背,他怎么背?” 纤袅不仅是可怜儿子,更是因为这首《诗经?邶风?凯风》,是儿子歌颂母亲并深感自责的诗。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额涅。眼泪又从脸上滑落,那珍珠一般的眼泪,水晶一般的透亮,让弘昼看着心里面很难过。他希望自己的儿子成才,不要像自己一样窝囊。他也心疼儿子,但是读书要趁年少,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永璧自打记事起,就被弘昼盯着念书。他才两岁,可能因为聪慧过人天资优越,弘昼打算很早就给他启蒙。他两岁生日的那天,本来还在甜甜地睡,在想阿玛和额涅会送给他什么生日礼物,结果却是被弘昼强行拖起来背书。弘昼给他送的礼物,就是一个名叫“讽古斋”的书房,整整齐齐的文房四宝,无数的书籍。没日没夜地被困在里面,被强行拖起来背书。刚开始他赖床不起床,弘昼就拿着戒尺打他的手。因为纤袅有赖床的习惯,几乎不知道弘昼怎么将永璧拖下床的。她只知道天还没亮永璧就在念书,自己也十分心疼。但是由于弘昼的出发点没错,纤袅一直不好说什么。 永璧知道纤袅心情不好,捡起书,拉着她的手: “额涅,是我自己要背的。” 他不想额涅和阿玛吵架。 “天还没亮,永璧再去睡会儿。”纤袅温柔地拿过书,抚摸着他的头:“过年当然要好好睡觉,过年都不放松,多累啊。” “额涅让你睡觉就去睡吧。”弘昼叹气,心想就放过他一次。 见弘昼应允了,永璧才敢去睡觉。餐桌旁,看着热气腾腾的饺子,闻着香甜可口的八宝粥,又大又软的白馒头,掰开就流油的大包子,剥了壳白生生光滑的鸡蛋,滑嫩香甜的豆腐脑,纤袅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她不动筷,所有人都不动筷。珠锦和舒宜尔哈拉着扎库塔氏,舒宜尔哈悄悄拿了一个饺子吃,刚吃了一口就被五什图夺走,现在正在哭。 “看我干什么?要吃自己吃。”纤袅道。 平日里纤袅可很少用早膳,这时候还在睡觉呢。 瑚成给两个小妹妹一人一碗八宝粥,才哄住了两个小妹妹。弘昼知晓纤袅每日都要用燕窝,便吩咐厨子做好。看着单独为自己做的燕窝红枣鸡丝汤,纤袅还是看也不看一眼。最后只有两个小妹妹用了膳,所有人都空着肚子。而那碗燕窝红枣鸡丝汤,留着让永璧和瑶莞起床后喝了。 纤袅还是来到棺材前,伤心欲绝。瑚成和弘昼没有办法,只能在外面默默守着她。雪又下大了,弘昼忽然有了灵感,让瑚成附耳过来听着,瑚成也十分赞同这种做法。一不做二不休,两个人就行动起来。 风雪吹开了门,纤袅担心雪把棺材冻坏了,连忙要去关门。谁曾想,外面是无数美丽的雪人和冰雕。冰做的梅花鹿,冰做的雪松,冰做的雪花图案。纤袅十分好奇地走过去,看到不远处一个冰雕。她快步过去,被那冰雕所震惊!那冰雕的是完颜氏,那和蔼的笑容,膝下是小时候的纤袅和瑚成。 “额涅显灵了!”纤袅欣喜若狂,“我额涅回来了!” 原来是弘昼让瑚成找一张完颜氏的画像,瑚成恰好找到了完颜氏和一对儿女的画像。于是弘昼就花了银子请来冰雕大师,做了很多冰雕,又学着将画像复原。他们在远处看见纤袅欣喜的样子,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还是没有长大啊。”瑚成道,“跟小时候一样。” 此时阳光撒落在母子三人的冰雕上,显得完颜氏的笑容更加慈祥。纤袅欣喜地哭了,弘昼也感叹连连: “这才是真的显灵啊!” 抬头一看,是五色祥云,阳光从云中射下,云呈现出一个慈祥欣慰的微笑。想必完颜氏在天堂,也可以安心了吧。此时纤袅也发现了远处的瑚成和弘昼,快步过去,抱住他们流下激动的眼泪: “谢谢你们!” 瑚成很欣慰纤袅走出了阴影,弘昼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纤袅深深望着五色祥云,就像是望着额涅。额涅的爱,不论生死,都是永恒而最纯粹的。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菀柳求贵折风月,纤袅成全纳妾意 自从出现了五色祥云之后,纤袅心情也好了许多。她相信额涅是真的显灵了,或许冰雕是他人为之,但是那五色祥云,那灿烂的阳光,温暖了纤袅的那颗心。她很高兴,很欣慰,自己有那么好的兄长和夫君。 可惜归宁也就这几日,瑚成本来还想留纤袅在这里过了十五,可惜十五宫里面还有宴会。回到王府,杏雨带着格格们都来迎接。虽然纤袅还是是不是会想到完颜氏而哭泣,但是没有之前那样颓废。毕竟新的一年嘛,总要把去年的坏心情给甩了!一回家,她就听说为菀柳物色的举人、贡士有着落了,连忙去找菀柳,给她说了这些人的情况。菀柳十分心不在焉,看着纤袅眉飞色舞,她也不想打断。 “这个贡士啊,今年二十八岁,虽然娶过妻,但是妻子已经离世,听说那些乡试会试他都是一次过的,他正在准备殿试。家里面条件还不错,每日都有肉吃,还有几亩地,租出去给别人种。我找人描摹了他的画像,你若是觉得合适,我就派人去知会他,他马上就来上门提亲!只可惜你们不能见面,不然你都不知道那贡士有多好!”纤袅兴奋道,“我再送你也嫁妆,让你以一个格格的身份出嫁!那贡士听说了你,了解了你,也愿意娶你。只要你答应,马上就可以送你出嫁!” “科举考试最难了,能考试贡士的一般不甘心止步于此,都会去考进士,可是会试和殿试那么难,他肯定会为了考进士而十分努力,我不喜欢书呆子!”菀柳找借口道。 “就算考不上进士,贡士最差也是一个知县,知县老爷的夫人,有何不好?”纤袅问,“知县老爷会有更多房子和田地,生活也很好。若是考中进士,说不定你还可以封诰命呢!” 她喜欢位高权重的夫君,哪怕为妾!宁为天子妾,不为富人妻。她过去就是看上张中正的“人品”,又认为他前途无量。如今,她不愿意相信一个读书人。她更看重眼前的利益! “我才华横溢,我秀外慧中,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曲赋样样拿手,嫁给一个举贡士,实在委屈自己。只要考中进士,必然会马上娶妻,鳏进士又有多少?过去我被读书人害惨,我不想再嫁给读书人。我倒宁愿在这里弹弹曲儿,作作诗词。”菀柳孤傲地道。 “也罢,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纤袅感到很惋惜,“可是除了贡士,我也实在找不到条件更好的了。” 她盯上了稽古斋的那位!如今她和嫡福晋攀上了亲,就可以继续往上爬!她看上了弘昼空缺的另一位侧福晋,那是她的最低目标。等到最后,她不信她的才华和美貌,不能取代纤袅! 纤袅去尘香苑赏梅了,弘昼寻不到她,恰好看见菀柳。菀柳故意等在那里,她将鸟窝里面的小鸟抓出来,见弘昼来了就连忙爬上树要把小鸟送回去。弘昼好奇走过去,菀柳故意脚一滑,弘昼本能地就去接住她。菀柳早有预判,当弘昼将她放下来的时候她一个“站不稳”摔了过去,弘昼便打算让楚桂儿将她扶到屋里,又让崔奇哲来诊治。菀柳可不甘心,做出痛苦的表情。弘昼想着她是纤袅的老师,将这样一个才华横溢饱读诗书的格格送到自己身边,自然想着要照顾好她,于是亲自扶着她进屋。菀柳以为有戏,便吩咐丫鬟焚香。闻着这香味,弘昼感觉有些迷离,似乎在哪里闻过。他猛然想起菀柳是从青楼出来的,这个味道,他路过长三和幺二的闺房时闻到过。他努力让自己清醒,可是越发觉得菀柳美艳动人,情不自禁。纤袅想要给菀柳一个好的生活,好的归宿,自己也算吧?可是他想到答应过纤袅不纳妾,还是忍忍吧。菀柳脱下鞋子,解开裹脚布,露出白生生香馥馥的金莲,这让弘昼忍不住想要把玩——王府的女人大多来自满蒙,就算是汉人也没有缠足。民间缠足女儿几乎不出门,他很难近距离看到。他努力使自己清醒,可是看着漂亮的金莲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他忍不住抓住。菀柳娇声道: “王爷,这样可不好!” 弘昼再一次惊醒,他不习惯这种媚态的声音。纤袅从来不会这样,那些格格也不会,倒像是故意为之。这小脚也不是他习惯的那样,虽然他觉得好看,但是又感觉看起来很狰狞。他站起来,拿出几张银票摔在桌子上: “抱歉冒犯你了,这些就当作是赔偿。” 菀柳慌了,连忙追上去,鞋子也没来得及穿,那样一双小脚光着根本站不住,竟直接摔倒了。弘昼将她扶起来,抱到床上,菀柳顿时又心生一计。既然间接不行,那就直接一点儿。 “王爷,我新学了一首琵琶曲,您听听如何?” 弘昼默认,菀柳连忙抱住琵琶,轻拢慢捻抹复挑,就是千古佳曲,且听她道来: 【我本江南美才女,诗词曲赋赛大儒。红绡漫天不知数,辗转飘零北方路。坑蒙拐骗江湖道,无知卖入承春楼。年少贱价一百两,从此书寓只卖笑。《霓裳》《六幺》俱称赞,强颜欢笑难诉苦。见得才子琳琅目,苦心踏上花魁步。一舞英雄尽折腰,一笑惹人尽欢呼。错将废材当成宝,不知美色被人掳。真心实意被俘虏,青丝付出却为奴。苦心熬出承春楼,只愿得一如玉君。筝琴琵琶与笛箫,唐诗宋词与元曲。不甘埋没才与颜,愿为贱妾与君随。】 弘昼一听,这不正是菀柳的遭遇吗?菀柳本是江南才女,跟随乐府来到北方,却被卖入京城承春楼。当书寓,甚至达到花魁,过着卖笑的生活。他知晓了菀柳的心思,能纳妾他当然愿意,但是他不想为难纤袅。可惜这焚香有催情效果,他竟然有些神魂颠倒。听到菀柳的琵琶声,他更加迷离。他忍不住抱住菀柳,亲吻起来。一会儿功夫,弘昼累得躺在床上直喘气。算着时辰不多,弘昼又慌忙起身穿衣服,可不敢让纤袅发现什么破绽。菀柳连忙挽住弘昼的手,将床单上的血迹指给他看: “王爷,您现在可得对我负责!” “你要什么?”弘昼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自然是一个名分啊!”菀柳道。 “你自己找嫡福晋,我纳妾必须通过她的应允。”弘昼道,“大不了,我给你寻一处院落,每个月给你一些银两。” “您是王爷,这个家自然您说了算!”菀柳道,“纳妾自然是您说了算!” 弘昼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可偏偏那催情香惹得自己情不自禁。他现在想的就是如何不让纤袅发现纤袅若是发现了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您若是不给我名分,我去求嫡福晋,嫡福晋也会念往日情分答应,可是这样于您不利啊!”菀柳道。 “过几日再说吧。”弘昼慌忙离开。 他赶到稽古斋,在思索怎么跟纤袅解释。纤袅采了梅花来到稽古斋,见弘昼发神,便走过去吓吓他。可是见弘昼不为所动,她也好奇地探过去。 “你身上好香哦!这个味道我好像在哪里闻过呢!”纤袅嗅嗅鼻子,“怎么不理我?” “如果我想纳妾,你会怎样?”弘昼问。 “你想纳妾?想得美,我这里可没法儿过关!”纤袅一下子坐在弘昼腿上,抱住他:“你要纳妾,除非我愿意帮你,或者我有合适人选。除了我手下的通房你要纳妾没必要知会我,别人,你若是敢把她带回来,我肯定好好对待这个妹妹!王府里面的女人,无论比我大还是小,都得叫我一声姐姐。对于章佳氏,她进府早,我便尊她一声姐姐。人若敬我,我必敬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王爷,又要给我添妹妹了?怕不是看上香玉了?也对,都说香玉有几分像我,怪不得您倾慕于她!” 香玉?弘昼愣了一下,他倒差点儿忘了还有这样一个人。若是能将她纳妾,弘昼肯定会高兴得不得了。有一个神似纤袅的人在枕旁,那多好!不过他正在为难菀柳的事情。 “你说,如果是我被勾引了——比方说被下了迷药,要了别的女人的身子,该怎么办?”弘昼问。 “这样的话,纳妾的确是补偿对方的最好方式,不过你给她一个住处一些钱财不更好?我可不喜欢多一个妹妹,有我一个就够了!”纤袅敏感地问,“你不会真要了谁的身子吧?” “有你一个不就够了?”弘昼吻了吻纤袅,“我有这么好的小袅儿,别人可满足不了!天下没有谁可以比过我的小袅儿!” “这就对了嘛!”纤袅被夸得沾沾自喜,脸上泛起红晕。 弘昼最喜欢纤袅不好意思的样子,不敢看对方,垂目含情,脸色红晕,微微娇喘,又不经意间露出害羞的微笑。他忍不住抚摸着她的脸,只感觉微微发烫,她又忍不住缩脖子。阳光明媚,弘昼牵着纤袅的手,来到西洲池,让楚桂儿拿来两双走冰鞋。 “你会冰嬉吗?” “冰嬉?我小时候见过,但是感觉很难。”纤袅道。 “我教你。”弘昼连忙开始换鞋。 纤袅小心翼翼地来到冰上,西洲池已经冻成厚厚的冰,在弘昼的搀扶下纤袅尝试走动,却差点儿没有摔下去。在弘昼的悉心指导下,纤袅差不多可以上手了。如星驰电掣般,又轻灵如仙子。她欣喜地转圈圈,滑到这儿,又滑到那儿,在前面向弘昼招手。 “其实还可以在冰面上舞龙舞狮呢!”弘昼道,“元宵的时候我带你进宫去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冰嬉!” “我听说冰嬉还可以打球,我会珍珠球,什么时候我们一起来玩!”纤袅兴奋地道,“珍珠球可好玩了!” “那改日我就寻来,我们一起在冰面上玩!”弘昼道。 冰嬉过后,弘昼跟着纤袅回到韫袭苑。见那郑香玉在擦桌子,纤袅又一皱眉。香玉知道要在纤袅不在的时候才能来打扫,却经常会碰到她。今日纤袅心情好,也没有刁难香玉。见她欢快的步伐,香玉心里也稍微放宽,想着把这些事情做完了就马上走。哪曾想正好与弘昼撞了一个满怀,弘昼更是不小心踩到她的小脚。弘昼心想今日怎么如何倒霉,与小脚过不去了。香玉却失去平衡身子往前倾,弘昼连忙扶住她,恰好让纤袅看到。香玉脸上泛起红晕,与纤袅如出一辙。弘昼忍不住动心,他越发喜欢这个神似纤袅的丫鬟了。纤袅想到今日弘昼问她的事情,越发怀疑香玉勾引他,便要打发走香玉: “香玉,你去准备梅花酥上来,一会儿交给琅玕就行了。” 她想着等弘昼走了要好生检查检查香玉,但是目前她不想看到她,总感觉她碍眼。等香玉走后,便问: “王爷若是喜欢香玉,收用便是。您今日说要了谁的身子,怕不是就在说香玉吧?您要纳她为妾我怎么敢反对,告诉我,说一声就行了!” “我怎么敢!”弘昼道,“不过你真要帮我纳妾,我也不会推脱。” 听他这样一说,纤袅心凉了一大截,或许弘昼真的有意纳她。君子成人之美,既然如此,不如答应他,倒显得自己大度,让弘昼对她“肃然起敬”。 “王爷不好意思说,我答应便是。”纤袅道,“玲珑啊,在静女苑找一件最好的偏房,让香玉格格住进去!” 弘昼为纤袅的忽然大度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知道纤袅会因为郑香玉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还不如先纳了她,至少可以暂且平息纤袅的醋意。更何况纤袅都答应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可不愿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于是香玉很快就住进了静女苑。菀柳见惹纤袅心烦的香玉都有了名分,急不可耐。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菀柳贪淫害弘昼,妻妾合议罚烟花 菀柳越发急不可耐,可偏偏弘昼故意躲着她。菀柳也不敢直接跟纤袅说这件事,她也大概摸清了纤袅的脾气。她便每日等在韫袭苑门口附近,只要弘昼进来,她就会去追问。而对于这件事,纤袅浑然不知。终于,菀柳将那催情香做成香囊,又与弘昼“偶遇”。 “王爷,过了这么久,您也没给个回复。”菀柳质问,“或许我只能去找福晋了!” “纳妾这件事,不是我能做主的。”弘昼严肃地道。 “王爷何不来我那里坐坐?”菀柳牵起他的手。 随着菀柳的靠近,弘昼闻到那种若有若无的香味,鬼使神差地就跟着菀柳进屋。房间里面早就焚香,弘昼感觉欲火焚身。如此,就背着纤袅与菀柳来往数次,倒也逐渐对菀柳有了好感。所幸纤袅喜欢赖床,弘昼才敢在这时候来找菀柳。纤袅对一切浑然不知,只觉弘昼这几日精神状况不太好。一日见弘昼用膳时心不在焉,她便好奇地凑过去: “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不是。”弘昼愧疚一笑,抚摸着纤袅的手:“我在想朝堂上的事情。” “那也不要累着自己。”纤袅将自己的燕窝薏米羹推给弘昼,“你吃吧,补补身子。” “那怎行,燕窝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弘昼道,“你不是最喜欢燕窝了吗?” “我天天都在吃,你自己却不吃。朝堂上累了,就好好休息,补补身子。”纤袅十分关切,“不如让崔太医开些药来调理调理?” “不用了。”弘昼微微一笑,“让我抱一下,可好?” 弘昼抱住纤袅,他并不想欺瞒她。可是背着她干这种事情,可不是一次两次。他似乎已经对菀柳上瘾,爱不释手。他无数次尝试要与纤袅解释,可是都不敢。若是纤袅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很伤心? “怎么了?”纤袅十分关切地问,“身体不舒服就告诉我,我在家里照顾你。你若是怕我担心而骗我,我可饶不了你。或者说,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告诉我便是。” “小袅儿,你是我最爱的嫡福晋,你也是最懂我的,对不对?”他紧紧抱住纤袅,“我知道你最善解人意了。”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纤袅靠在弘昼身上,“那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吗?” 她又想起了过去与弘晳的种种过往。虽然这么久了,可是她还是难以释怀。她总感觉自己对不起弘昼,于是尽可能地满足他的需求。可是她不知道,弘昼也与她有同样的难题。 “会的。”弘昼道,“你是我最爱的女人,我当然会原谅你。” 虽说相互理解,但是都出于对对方的愧疚。当夜,弘昼留宿韫袭苑。夜晚,二人各揣心事。以往这个时候弘昼都会迫不及待,今日却似乎特别累。纤袅也想着理解他,就缩在他怀里。这个时候,她喜欢听弘昼讲故事。但是弘昼似乎太累了,今日什么也不想说,倒头就睡。纤袅也贴在他身上,很快入睡。 凌晨,弘昼又兴奋起来,他又想去找菀柳。纵使这几日有些萎靡不振,可是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看着熟睡的纤袅,他又不舍离开。他喜欢她的睡容,十分恬静。但他还是轻轻移开纤袅的手,悄悄去找了菀柳。菀柳也急不可耐,二人如饥似渴,如干柴烈火,莺期燕约,一阵巫山云雨,颠鸾倒凤,弄玉偷香,一个倚翠偎红,一个蜂狂蝶乱。菀柳给弘昼喂下一丸,香气渐浓,二人越发不可收拾。终于见得一丝光亮,弘昼马上就要去沁古斋,又被菀柳拉住。 “王爷,您这每日悄悄来,倒不如给我一个名分,也是名正言顺了!”菀柳道。 “你莫急,得让嫡福晋知晓才是。”弘昼道,“我要去叫永璧起床读书了。” “多大的孩子,让他睡会儿,我们也睡会儿。”菀柳挽留道,“王爷,您看我美吗?” “美。”弘昼草草回复,连忙开始穿衣服。 菀柳不乐意,阻止弘昼起身。忽然弘昼一阵气喘,倒在床上,感觉胸痛难耐。菀柳吓坏了,不知所措,只得大喊来人。等人来时,弘昼已经昏迷不醒。 纤袅本来还在睡觉,迷迷糊糊听见说弘昼出事,瞬间醒来,披着单薄的外衣,鞋也来不及穿,就跟着声音来到菀柳房间。菀柳还光着身子,纤袅也来不及管她。见弘昼脸色发白,纤袅抱住就痛哭不止,连忙让人去唤崔奇哲。雪璎也马上赶过来,为弘昼把脉。 “看脉象,王爷倒无性命之忧。”雪璎又触摸弘昼鼻息,“可是呼吸微弱,必须让气息流畅!不如挤按胸肺,加之气息输送。” 主仆二人十分默契,一个按压胸肺,一个疏通气息。直到弘昼脸色恢复血色,雪璎又拿出银针扎针,将弘昼送到沁古斋,最后崔奇哲赶来,连忙写药方子。直到给弘昼喂了药,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倒无大碍。王爷这是精力外泄,可是吃了什么?”崔奇哲问,“这是肾精亏虚啊!按照我的药方子,慢慢调理,不可急于求成。” “王爷平日里和我一起用膳,与寻常膳食并无差别。只是王爷这几日十分疲惫,睡得也早。”纤袅抹着泪道,“倒无别的异常。” “阿玛,刚才我发现了这些。”雪璎从菀柳房间找出催情药和香,又命人将菀柳关起来:“王爷是晕倒在菀柳床上的。” “好,我回到太医院好生研究一下。”崔奇哲接过药丸和香薰,又看向纤袅:“福晋也得好生照料王爷,尽量让王爷克制。” “好。”纤袅道。 纤袅没有闲心管菀柳,只让严加看管,又将她房间里面的东西都搜出来。看着弘昼逐渐恢复血色的脸,纤袅稍稍放宽心。她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现在才察觉到冷,方才光脚踩着雪就过去,脚已经冻红了。纤袅给弘昼盖上被子,放了一个汤婆子,然后自己才换上衣服。此时感觉头晕脑胀,才发现受了风寒发烧了。她不急着喝药,守在弘昼身边。一会儿怪炭火不暖和,一会儿又怪被子不暖和。纤袅忧心忡忡,眼泪簌簌流下。她连忙止住哭声,生怕打扰到弘昼休息。 浸月也是担心,二话不说就要来探望弘昼,纤袅担心人多了未免手忙脚乱,就让她去料理菀柳。她怀着满肚子的怒火闯进菀柳房间,二话不说就扇了几个耳光。无奈自己只是妾,没有权力处置。纤袅在照顾弘昼,无暇顾及菀柳,浸月又连忙带着雪璎和所有格格去找了杏雨。 “侧福晋,那个青楼出来的贱人非杀不可啊!”浸月抹了抹眼泪,“王爷现在还躺着,嫡福晋照顾王爷无暇顾及那贱人,只有您做主啊!” “菀柳姑娘毕竟跟嫡福晋认了亲,处置自然要等嫡福晋和王爷。”杏雨道,“所幸王爷无碍,我们也稍稍宽心。” “福晋,依我看来就该将菀柳按照《大清律集解》(《大清律例》前身)里面说的做。那贱人勾引王爷,本该杖八十,流三千里,又害得王爷躺在床上,至今还未醒来,就应该凌迟!”蕊蝶道,“她怕是还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吧!” “福晋,奴才刚才找阿玛化验了菀柳房间里面的药丸,想必王爷是吃了的。”雪璎将列出来的药单交给杏雨,“母丁香三钱、桂心二钱,香附子、石灰末、胡椒、乌龟骨、鹿茸、金毛狗肾各五钱,蛇床、紫稍花、菟丝子各一钱,麝香三分,又加入过量五石散,碾为细末,炼蜜为丸,用浓茶或烧酒服下。而那熏香,阿玛正在化验其成分。” “实在是胆大包天!这种东西还敢带到王府来,千刀万剐都算轻的了!”杏雨怒言,“这件事情,我会上报给刑部。现在只需要将菀柳关好,你们可以轮流去审问。若是她是受人指使故意来害王爷,我们更不能掉以轻心!” 格格们都应声。 弘昼仍然躺在床上,纤袅几乎就要崩溃,趴在床榻上,握住弘昼的手,自己也无心用膳,就守在弘昼身边。她忍不住又哭了,她感到深深自责——或许自己就不该将菀柳留下,她没想到菀柳会做出这种事情。也或许是因为自己善妒吧,弘昼想要纳妾还要提防着自己,才会偷偷摸摸,却不小心让他人钻了空子险些酿成大祸。如果自己不那么善妒,会不会弘昼就没有事情了。想到这里,纤袅又自责地哭起来: “王爷,是我对不住你!你现在醒来,我再也不争风吃醋了!你若是想要纳妾就纳,我不阻拦!你这样一直躺着,我好担心!你快醒来,我不想你一直这样睡!王爷啊,我的好哥哥啊,你怎就这般模样了啊!” 弘昼感觉十分疲惫,身体空虚,竟有飘飘欲仙之感。忽然听见纤袅哭声,便努力睁开眼,眼看着泪眼婆娑泣不成声的纤袅,他感觉十分愧疚。纤袅见弘昼睁眼了,竟哭得更惨烈,抱住他: “你可算是醒来了!你若是不醒来,我便随你去罢!以后你若要纳妾我也坚决不反对,你要干什么都可以!” “小袅儿,对……不起。”弘昼抚摸着纤袅的脸,“我不该瞒着你,这是我罪有应得……” “都是我的错!是我争风吃醋,你为了我不纳妾,怕我伤心才一直瞒着我,是我害了你啊!”纤袅马上跪下,泪流满面:“倒不如王爷赐奴才一死,否则奴才这一生愧疚啊!” “别动不动就跪,说什么死,大过年的,不吉利。”弘昼强行支撑起身子,“这是我应得的报应,是我对不住你!” “别的不说,你醒来了我心里悬着的这颗心终于落下来了!”纤袅哭泣道,“王爷,你可吓坏我了!以后不要干这种傻事,我真怕……真怕……” “所以,菀柳……你们怎么处置?”弘昼问。 他知道自己是被菀柳害成这样,但是他知道若不是自己,也不会躺在床上。他被菀柳房间里面的熏香迷得神魂颠倒,被菀柳勾得魂不守舍,加上菀柳给自己喂的药丸,他当时意乱情迷,不管是什么就直接吃了,当时只觉畅美不可言,心急火燎,自己也不知所食何物。 纤袅却认为,弘昼或许就是倾心菀柳,不敢对自己说。而菀柳嫁给弘昼,或许也是菀柳最好的归宿,怪不得她看不上举人贡士。 “你若是想要纳她为妾,我也不阻止,但是以后你且不可服用那种药。”纤袅抹去泪水,“想必你也是喜欢她,我总不能棒打鸳鸯。” “不,我不纳妾!”弘昼紧紧抱住纤袅,“有你就够了,我只要你!对于菀柳,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大清律上面有,就照上面说的做。” “可是……你不是喜欢她吗?”纤袅问,“既然你喜欢她,就纳妾吧。纳妾是你的事,我本不该参与。别的王爷都有好多格格,想必他们也会嘲笑你。是我的错……” “不准这样!”弘昼帮纤袅擦去眼泪,“我喜欢我的小袅儿,有一个嫡福晋就够了。” “你快休息一会儿,别累着身子。你现在身子空虚,我去让人准备些药膳,补补身子!”纤袅再一次给弘昼盖上被子,“好好休息。我记得雪璎在韫袭苑种了些草药,我问问雪璎如何搭配给你做药膳。” “好。”弘昼道,“以前你怕苦,每次喂药都要我哄,这次,你可不可以哄我?” “可以。”纤袅道。 纤袅得知格格们都在皓辰苑,而雪璎也过去了。她也匆忙来到皓辰苑,杏雨和格格们马上行礼。纤袅也不顾礼数,让所有人坐下。 “王爷已经醒来,正在休息,我已命御厨准备药膳。至于药膳的搭配,还需要雪璎去指导。”纤袅也来不及喝一口茶,说话也带着喘气:“对于菀柳的处置,王爷的意思是,依大清律,杖八十,流三千里,流放宁古塔最佳。王爷正需要调养,我还需要雪璎和我一起。杖八十过后,若菀柳能挺住,在流放之前,你们可以任意处置。” 所有人都同意,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众妾聚集论酷刑,菀柳含泪唱红娘 自从纤袅下了可以任意处置菀柳的命令之后,格格们翻遍古今刑罚,从夏商周研究到明清,挑选出许多酷刑。既然要流放,自然不能弄死。格格们背着二位福晋,浸月组织开了一场短会。五位格格和雪璎都是参与者,她们将自己找到的酷刑整理成册。 “她要杖八十,不如添些辣椒水、金汁,那样打下来,恐怕当真是苦不堪言吧!”淑音笑道。 “依我之见,不如将她的衣服剥了,送大街上去骑木驴,任人观赏。”蕊蝶道。 香玉不言,毕竟她是刚刚当上格格,弘昼也没有宠幸过她。见她沉默寡言,浸月轻笑: “奴才当久了就是奴才样,连句话也不敢说。郑氏,你不如提提你的想法,若是好,说不定王爷还会时常召你去伺候。” “依我之见,王爷若是有节制,也不会……”香玉小声道。 “你乱说什么!”浸月连忙扇了一个巴掌,“王爷不会错,是那贱人勾引王爷!” 香玉只好噤声,不敢再说什么。雪璎虽然只是通房,甚至与弘昼还没有肌肤之亲,但是崔奇哲在弘昼面前十分被重用,雪璎也经常帮格格们调理身子,因此格格们都十分尊敬雪璎。雪璎轻轻道: “各位格格,这件事情王爷和菀柳都有错,香玉格格也没有说错。前些年我与爹爹也料想到可能会发生类似之事,也时常为王爷调养,如今真的招了此事,也可以挽救。菀柳的确罪该万死,但也不是没有价值。菀柳是青楼出来的,人尽皆知,那些药和香,想必也是那里的秘方。菀柳懂的东西想必很多,药和香的成分已经出来了,只要控制好量,也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至于菀柳,不如交给太医院,什么试药、扎针,想必会让她苦不堪言。活着嘛,总要有作用吧。” “既然如此,比如那些熏香,只需要完善改变一下,我们就可以自用,那样不仅对身体无害,也可以促进感情,王爷就可以经常到我们这里来,是吗?”雨晴十分兴奋地问。 “可以这样说。”雪璎道,“各位格格也要为自己打算。王爷也有过错,倒应减菀柳一半的刑罚。至于到底如何责罚,奴才插不上话,还要各位主子提议。” “我倒是有一法子,还得请各位姐妹听听我的意见。”浸月轻笑,“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她不是喜欢男人吗?我们就给她送男人。” “哦?那姐姐有何妙法儿治那贱人?详细说出来让我们听听。”蕊蝶好奇地问。 “菀柳是青楼书寓,据说还当过花魁,送到青楼去,因为失了身子,花魁和书寓是不太可能的了。但是你们瞧她那狐媚模样,去任何青楼都会受欢迎,倒不如送去下层的妓院,去做暗娼生意。”浸月轻泯了一口茶,“待她挨了那八十杖过后,只要能撑下去,就会流放宁古塔。我们只需要打点一下,在某个环节将她劫下,送去妓院,必然比宁古塔更惨。八十杖不知是否挨得下去,到时候就需要雪璎帮忙了。挨了八十杖,估计没到宁古塔就死了,那可就没意思了。” “姐姐果真冰雪聪明,怪不得格格之中,就姐姐最受宠。”淑音马上就去巴结,“可否请姐姐传授一下,如何才能受到王爷宠爱?” “王爷何尝宠爱过我啊!”浸月深深叹气,“一月不过来我这里一两回,我这肚子也没什么动静。王爷歇在嫡福晋那里就有二十几日,除非嫡福晋月事前几日,担心污了床铺,那时候王爷才会到我这里来。你们不知,我在韫袭苑是多么煎熬!嫡福晋与王爷夜夜笙歌,只是这几日消停消停。本来还在熟睡,便被吵醒。王爷和嫡福晋有雅兴,经常秉烛夜游,很晚才回来。都那么晚了,可以听见打更声,这时候王爷和嫡福晋又闹腾起来。谁都羡慕嫡福晋有一个争气的肚子,若是我们也能与王爷夜夜亲密,怎么怀不上孩子?我们连玉牒都上不了,只有生了孩子才能真正翻身。可是就算生了孩子,嫡福晋生了三个儿子,虽然大阿哥夭折了,可是以后世袭,怎么也轮不到我们的孩儿啊!雪璎和香玉与我一样都在韫袭苑,想必她们与我也有同样的感受吧。在韫袭苑,想要好生睡觉都不行。所幸嫡福晋有赖床的习惯,我们不用早起请安。” 沁古斋中,纤袅与弘昼正在相依相偎。弘昼忽然发现纤袅脸特别红,他慌忙摸了摸纤袅的额头,竟如此烫手。纤袅方才只是低烧,没几日好了,可如今又烧起来,已经烧得满脸通红,感觉头晕脑胀。 “怎么发烧了?” “没事,我晚上休息一会儿就好了。那时候还在熟睡,忽然听见你出事,我便简单披上外衣去找你。可能那时候受了凉吧。”纤袅微微一笑,“你安心休息,我还可以照顾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 “你陪我一起休息吧。”弘昼拉住纤袅的手,“我觉得我都休息够了。” “那不行。”此时琅玕端着药走进来,纤袅接过药:“张嘴,来,吃药。” “这药太苦了。”弘昼道。 “必须吃,良药苦口,这里面可是有鹿茸、山药、淫羊藿、杜仲、肉桂、肉苁蓉、菟丝子、冬虫夏草、芡实、枸杞子、何首乌等药材。而每日为你准备药膳,都是用老乌鸡炖汤,里面加枸杞子、人参、当归、山药;当然,还有牛骨髓,这些可以补肾……身子。还有从蒙古送来的羊肉,炖至汤色雪白,加枸杞子、山药,还可以适量加入海马、海参。早上我会为你熬粥,里面有粟米、海参、山药、淡菜、虾、栗子,但是首先要用牛骨髓、鲈鱼、猪肾、海马和羊骨熬出汤汁来,挑出海马,汤与粟米一起熬,再加入上面的食材,精炖慢熬好几个时辰才可以做好呢!”纤袅细心地将药方拿给弘昼,“你仔细看看可有遗漏?我是找崔太医和雪璎好生研究了的,这可费心了!不说了,先吃药。” “你要哄我。”弘昼笑道。 “我才不哄你,你爱喝不喝,以后连孩子都……”纤袅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马上跪下。 “别动不动就跪。”弘昼道,“我知道你怕伤我自尊,这的确是丢人的事情,我也知道后果,但是我相信,在小袅儿的照顾下一切都可以恢复如初。” 弘昼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其实他并不怕苦,他只是想要纤袅哄他。纤袅才是真的怕苦,每一次都要人哄。 “你这烧那么烫,还不得让崔太医看看。”弘昼连忙关切道,“你可不准操劳了,快给我躺下。” 纤袅也躺下,这时候她感觉格外放松。虽然发着高烧,但是如今她终于可以好好合上眼睛休息。她喜欢弘昼温暖的怀抱,只要捂出汗来,很快就可以好了。她喜欢这种炽热的感觉,那么温暖。 菀柳被锁在房间,她已经心死如灰。富贵的生活再也不可能会有,自己还时常受到以浸月为代表的格格的辱骂欺凌。她倍感绝望,若是当初嫁给那个贡士,会不会比现在更好?她猜想自己性命不保,不禁流下悔恨的泪水。纤袅对她极好,想必如今她恨透了自己吧。她来到王府,也见证到纤袅是多么爱吃醋。如今纤袅没有公开处置自己,想必也是忙不过来,或者对她感到揪心吧。若非自己贪恋富贵生活,也许自己早就嫁得那贡士,那贡士还能高中状元呢。但是很快,杏雨就带着格格们,拿着刑部下的文书。她知道自己会被杖责八十和流三千里的时候,竟失声痛哭起来。 “这是你自己的命,本来嫡福晋为你择了良婿,可惜你看不上,又高攀不起。”杏雨叹气,“你便去那宁古塔,或许六月飘雪会让你清醒一些。你做好准备,明日行刑。这已是最仁慈了,像你这样,怎么也该送到菜市口凌迟。” “我不过是追求更好的生活罢了!王爷自己忍不住要来找我,怎么能怪我呢?他坚决不纳妾,他每次来,我不过是为了留住他!”菀柳苦笑,“我不过是为了自己而打拼,为什么就要这样对我?” “若非看在你与嫡福晋认了亲,你早留不住性命。”杏雨淡淡道,“你便好生忏悔,去宁古塔的路上,想必你会明白错在了哪里吧。” 菀柳生无可恋地坐在墙角,她已经蓬头垢面,看不出昔日的荣光。她摸到自己的琵琶,那个讲述自己身世的琵琶,苦笑地弹出一首严蕊的《卜算子》: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杏雨又和格格们离开。菀柳看着刑部下的文书,仰天大笑。她好不容易摆脱风尘,不过想要追求更好的生活,却落如此下场。她掩面呜咽,又弹出青楼中几乎人人会唱的秦观的《满庭芳》: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樽。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一曲终了,她已经满脸泪痕。她将琵琶摔断。她抚摸着满房间心爱的乐器,抚摸着这些字画诗词,满箱子在承春楼攒的嫁妆,不禁瘫倒在地上痛哭。在承春楼,她是高高在上的书寓,多少才子喜欢她,想要迎娶她!她有优越的条件,被万众瞩目!赎了身,摆脱了风尘,却依然遭人唾弃!她想要好的生活,她想要功名利禄,王权富贵!是她贪恋风尘错了,还是追求生活错了?她为自己磨墨,作《玉楼春》: 【东风凄月声声泪,笔墨风情娇娇媚。霓裳羽衣华宫阙,青砖绮户百梦回。人去楼空吹仙袂,醉欢卖笑何处归?风月依旧铭心烙,玉身许谁不惭愧?】 【我便伤情去罢,不曾见那姹紫嫣红,谁赏这心乐事便谁去罢!怪我留恋风尘,终不可摆脱这风月纠缠!也罢,也罢,便让我随那落花流水东风去!只愿来生不入风尘,也寻一好夫婿!如我一般烟花绽放多少人,何人解脱?不可解脱,谁会高看风月所出!什么书寓,什么风月,天生一场笑话罢!我一生卖笑,取悦无数,何时取悦我这可怜人儿!我天生丽质,才华横溢,不幸入风尘,毁我一世清白!我何尝不愿摆脱,困在《元曲》中的悲剧,哭窦娥的冤屈,叹西厢的眷属!我捧着那《莺莺传》读《西厢记》,看那《娇红记》结下鸳鸯债,在那鸳鸯冢;我何时变成孔雀飞向东南!红娘啊,为什么你不愿眷顾我,是我出身风月戏吗?我是多么妒忌崔莺莺和张生,为什么就不眷顾我啊!红娘啊,我自小将你供在我床头,为什么你不眷顾我啊!为什么你不眷顾我啊!我自小读着《西厢记》,为什么你不眷顾我啊!红娘啊,你在哪里?红娘啊,你在哪里啊!将你的红线交给我,与我埋葬,来世送我一个好夫婿!我不求荣华富贵了,我不求功名利禄了!红娘啊,为什么你不眷顾我啊!你的红线又在哪里啊!】 菀柳看着酒杯,将烈酒一杯杯入肚,便求麻醉自我。红娘没有眷顾她,她将床头的红娘像摔碎,撕破挂着的红娘图,剪断床上的红线。树梢伸进床,上面系着红绳,菀柳又一把扯下来。她看到破碎的琵琶,将琵琶摔进火盆。房间里全是琵琶,她的最爱。每一个琵琶都去弹一弹,弹过一曲,便砸进火盆。 菀柳抱起最后一把琵琶,停住了。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菀柳红绫祭红娘,弘昼怒骂江浸月 她抱起自己最心爱的琵琶,这是当年张中正送给她的。过去她以为红娘终于眷顾她,可谁曾想却被锦衣郎抛弃。忧郁从心起,作《祭红娘》: 【月夜翻书《莺莺传》, 叹惜张崔终走远。 红娘你将我书信送去给他, 张生啊,你我同床共枕似水流年! 无奈我这佳人被说成妖孽无颜面! 红娘你快将我的书信送给我亲爱的人儿, 斜月晶莹,幽辉半床,飘飘然。 愁艳幽邃,恒若不识;喜愠之容,亦罕形见! 离忧之思,绸缪缱绻,暂若寻常;幽会未终,惊魂已断! 红娘啊,我却爱这如此人儿! 我每每将你供在我床头描摹你的容颜, 你让我明白这始乱终弃的凄惨! 我被我的张生抛弃, 你让我明白这始乱终弃的凄寒! 莺莺委身于人,张生另有所娶, 我便羞郎不见!】 或许没有人知道,菀柳就姓崔氏吧。她爱过张中正,可他竟连张生都不如! “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使崔氏子遇合富贵,乘宠娇,不为云,不为雨,为蛟为螭,吾不知其所变化矣。昔殷之辛,周之幽,据百万之国,其势甚厚。然而一女子败之,溃其众,屠其身,至今为天下戮笑。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菀柳苦笑,摔碎了自己最心爱的琵琶:“张中正,我的张生啊,你对我又有过一丝怜爱吗?张生与崔莺莺,张中正与崔菀柳……我身边的红娘何处寻觅!” 门外守着无数侍卫,最外面有两个丫鬟。她听见她们在谈论些什么,心想反正自己马上就要受罚,自己不一定能够挺过那八十杖,于是便隔着门听。 “方才我路过江格格的卧房,发现徐格格、郑格格、雨格格和淑格格都在那里,雪璎姐姐也在那里,她们正在讨论怎么处置菀柳。反正就说,在流放之前格格们可以随意处置菀柳。我听见江格格说,要让菀柳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但是让她回到青楼书寓的位置肯定不行,要把她送去做暗娼生意!那里面接待的都是地痞流氓,听说特别会折磨人,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病呢!” “可是要流放,送去做暗娼生意,不是和刑部对着干吗?”另一个丫鬟问。 “你懂什么,江格格自然有法子将菀柳在流放途中截下来!这个菀柳,真是太不要脸了!光天化日之下勾引王爷,不愧是青楼里面出来的!” 听着两个丫鬟的嬉戏言语,菀柳心灰意冷。她猜想到自己命不久矣,却没想到还要遭此迫害。可是在离开之前,她还想要见见她心爱的张生。死囚犯都会有丰盛的断头饭,她最后一个小小的心愿,如何不能实现?她给丫鬟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丫鬟也想让她在受刑前圆满一下,于是将她的请求转告了弘昼。弘昼知晓后,征得纤袅同意,便找来了张中正。张中正来到菀柳房间,菀柳穿上了一件桃色绣裙,这是他们初见时菀柳穿的。她特意整理好妆容,只为了将自己最美的一面留给心爱的人儿。 “张秀才,你还过得好吗?”菀柳满脸泪光。 纵使他骗了她,可是她还是好爱他。 “行吧。”他淡淡道,“我便继续寒窗苦读,等来日中举。你是青楼书寓,纵使色艺双全,我没能力也不可能娶你当我的正室妻子,你便死了这条心吧。” “张秀才,你告诉我,这么多年来,你可曾喜欢过我?”她满怀期待,拿出锦盒里面的红绫:“这是你对我表白时送给我的,也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你说,希望我穿上这红绫做的嫁衣。” “我……忘了。”他眼神带着躲闪。 “是啊,你不记得了。”菀柳苦笑,“我见过无数秀才,无数举人,无数贡士,甚至见过朝廷命官,我偏偏爱上你。我喜欢你为我写的诗词,我喜欢你为了见我的不懈努力。你偏偏将我抛弃,我便落得如此下场。” “崔菀柳,你的丢脸事我已知晓。”张中正冷哼一声,“你乃天上尤物,不成云雨,成为蛟螭。我德行太浅,恐怕难以抵御妺喜、妲己和褒姒这类的妖孽。” 菀柳含泪一笑,转过身,里面是摔碎的琵琶,但是还有一筝。她抚弄琴弦,弹出一首《霓裳羽衣曲》。都说“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恐怕在座也无心观看。幽怨生,暗情述,声声泣血,字字含泪。周围的丫鬟和太监无不为之流泪,不苟言笑的侍卫也偷偷抹泪。鸟儿停止了歌唱,蝴蝶停在花蕊上。一曲终了,菀柳缓缓走近张中正,取下自己腰上自小佩戴的玉环,含情脉脉地看着张中正: “周而复始,永不断绝。心如玉坚贞,志如环永恒。” “多谢。”张中正收下玉环,也给了菀柳一个红色的匣子:“我将娶韦氏女,这里面是兼惠花胜一合与五寸口脂,算是我将要新婚添喜送你的吧。” 菀柳默默收下这份礼物,娇啼不已,张中正便离去。她抹上心爱之人送给她的兼惠花胜和口脂,泪痕在竹,愁绪萦丝。她抚摸着心爱之人送给她的红绫,悬挂在房梁之上。她将玉颈悬挂在红绫上,泪水打湿了红绫。她踢开那雕花木凳,默默闭上了眼睛…… 纤袅和弘昼正在品读《西厢记》,丫鬟来报张中正刚走,纤袅询问方才之事,丫鬟如实道出。叹惋不已。 “倒也怨不得她,始乱终弃,一个悲惨的结局。”纤袅叹气,“不如去找刑部的人来,给她减刑。” “始乱终弃,张生玩弄崔莺莺的感情,说她是尤物妖孽,不妖其身,必妖于人,后世竟夸赞张生善于补过!”弘昼叹息,“有人说,其实张生就是元稹本人,崔莺莺不过是元稹玩弄过的一个女人罢了。元稹离开崔莺莺三年后,便娶韦丛为妻。” 夫妻二人正在叹息,商量着通知刑部减刑。忽然有侍卫楚匆忙赶来,将事情告诉门外的楚桂儿,楚桂儿马上进来: “王爷,福晋,菀柳上吊自尽了!” 一听闻这个消息,纤袅和弘昼都愣住。他们连忙赶到菀柳房间,见菀柳正挂在红绫上,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纤袅吓得几乎站不稳,全靠弘昼扶着。可怜这绝色尤物,如今却被一条红绫了断! “本来都打算为她减刑,本不会要了性命,为何她还要寻死路?”纤袅叹息,“菀柳她……还是走了。” “罢了,给她寻一处风水宝地葬了吧。”弘昼道。 菀柳自尽一事,很快整个王府都知晓。格格福晋们齐聚一堂,浸月最先提出不满: “是菀柳有错在先,本来就该死。如今她自尽,就应该罪加一等,可惜寻不到她的家人,否则定然让她的家人与她一起去死。” “菀柳的确有错,但是不光是她的错。”纤袅道,“她是我的族姐,我对她也有一定了解。如今她已经离开,我们也不该过于追究。” “韫袭苑西厢房附近正在修一处古亭,那里有着杏花树,是处好景致,会让人将菀柳埋在那里。”弘昼叹气。 在他心里,菀柳多少还是走进去了一点儿。毕竟若是自己突发状况,菀柳也不会香消玉殒。 西厢房,就是菀柳来到王府住的地方。格格们心里面不爽,不知为何纤袅和弘昼会放过菀柳。菀柳做错那么多事情,差点儿害得王爷丧命,为什么还要放过她?可是格格们没有什么话语权,不敢说什么,反倒是浸月心里面实在不爽,站起来: “菀柳自尽,就算要减刑也是死罪,为何还要建亭纪念?” “你们有什么异议吗?”纤袅问,“我不知道为什么菀柳会一条红绫自尽,或许是因为见了张中正吧。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忽然想要见张中正。” “除非是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弘昼敏锐察觉到什么,“杖八十不一定会致命,若是她猜想自己会死在那八十杖下,想必也不会现在自尽。也许是担心宁古塔受辱,也许是……受谁逼迫。似乎在菀柳被关这些日子,你们都去见过她、羞辱过她吧?” 杏雨和格格们马上跪下,浸月想着菀柳已死,倒不如将矛头对准纤袅,便言: “王爷,嫡福晋说,在流放之前,我们可以随意处置菀柳。” 纤袅知道自己的确当着众人的面上说过这种话,如今也是百口莫辩。她当时与格格福晋们“同仇敌忾”,当时也是说气话,想解心头之恨,如今浸月说出来,她马上跪下解释: “王爷,奴才的确说过。可是当时奴才一直在您身边照料,菀柳也必须派人看着,于是就让格格们任意处置。但是至于如何处置,奴才当真不知啊!” “你先起来吧。”弘昼将纤袅扶起来,“我听守门的侍卫怎么说,这不关你的事情。” 见弘昼如此袒护纤袅,浸月怒火中烧,可是也无可奈何。守门的侍卫进来,便言: “回王爷、福晋,奴才只见一回侧福晋和所有格格给菀柳宣布刑部下的结果,之后侧福晋没有再来,而其余几位格格倒是常来辱骂击打。”侍卫看了看浸月,“这位格格最为面熟,想必这位格格来最多吧。” “江氏,你有什么可说的?”弘昼冷冷问,“若是菀柳因你羞辱而自尽,便是你阻碍刑部执行法令。说说吧,你做了些什么?” “王爷,奴才不过和姐妹们一样啊!”浸月抹着眼泪,“您被菀柳害成那样,奴才心里一口恶气出不来啊!” “那你对菀柳又有多少偏见?”弘昼问。 “王爷,奴才怎么也不敢啊!多少她也算是您心里面的人,不过是她害惨了您,奴才才会恨她。至于偏见,在座哪位格格没有?”浸月道。 一听到浸月这样说,格格们也吓破了胆,生怕浸月将自己出卖,直接跪倒一片。蕊蝶连忙将功折罪: “王爷,浸月姐姐强行将我们姐妹几人聚集,讨论如何处置菀柳。我等只是出于对菀柳害人的厌恶,才与浸月姐姐聚集。怎曾想浸月姐姐说,要让雪璎将菀柳杖责八十的命吊着,然后将菀柳在流放途中截下,送去做暗娼生意,将她折磨致死。” 浸月难以置信地看着蕊蝶,满脸恐慌。若是说送去做暗娼生意,弘昼可能只是责骂她恶毒。可是将她从流放途中截下,就是和刑部作对,做这种事情被发现,害了自己不说,还会连累整个王府。 “江浸月!”弘昼怒道,“说你恶毒,我看算是美化,属实是不要脸!你公然对抗刑部,是想害惨整个王府吗?” “王爷,格格们也赞同啊!”浸月十分着急,“王爷,她们存心想杀菀柳,奴才是被她们当刀子使啊!” “浸月啊,我该怎么说你好呢?”弘昼叹气,“也罢,人都已经死了,死者不能复生。浸月啊,你便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出来。” 弘昼虽然没有过多责罚浸月,但是浸月始终心里面横着一根刺。一回到卧房,便怒气冲冲地摔东西。玫瑰连忙来安抚浸月,浸月马上送去一个耳光,怒道: “那些格格就是妒忌我,妒忌我比她们受宠!我一月一两次的受宠她们也不放过,就是想要抢走!我算是认清楚了,和她们联合,简直就是拖累自己,还不如自己靠自己呢!” “主子,王爷也没有怎么惩罚您……”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浸月又送去一个耳光,“我才是你主子,你竟然不向着我!明明处置菀柳是嫡福晋的主意,王爷竟然还那么温柔地原来她!吴扎库氏她凭什么,凭什么获得王爷的宠爱?就因为她出身比我高贵,她是嫡福晋?” 浸月十分恼怒地将人轰出去,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弘昼怒令永璧读书,纤袅妒计香玉争宠 书接上回,浸月赶走了玫瑰,一个人恼怒地关在房间里。会不会菀柳在弘昼心里已经有了地位,弘昼碍于纤袅的颜面和菀柳的出身,才不纳妾反而自己被害?她这样心想着。她不明白,这样一个如同妺喜、妲己、褒姒和西施这样亡国妖妃的女人,弘昼为什么会喜欢? 不对,真正的祸国妖妃还在呢!到底是谁让王爷如此痴迷,就是谁在祸害王爷!一个能够让王爷缠绵于床榻上,能够日上三竿都不起来的人,或许只有她了! “她才是真正的祸水啊!菀柳是她安排进来的,说不定就是派她魅惑王爷!”浸月眼红红的,“贱人!自己背地里勾引男人,还不忘勾搭着王爷!枉费王爷一片真心地爱你!” 夜深深叹气,风冷冷咆哮。纤袅和弘昼正打算就寝,没曾想刚被乳娘哄睡着的瑶莞和永璧手牵手走进来。永璧似乎还有些不愿意,瑶莞便眼巴巴地来到纤袅怀抱里: “额涅,我要和你睡。” 永璧也想和纤袅一起睡,可是他不敢和弘昼一起睡,于是目光躲闪着。纤袅看出了永璧的心思,笑道: “永璧,过来吧。” 永璧也乖乖来到纤袅的怀抱,满脸通红: “额涅,我也要和你一起睡。” “好,额涅陪你们一起睡。”纤袅又看了看弘昼,“王爷,不如今日你回稽古斋?这床似乎不够我们四个人睡呢。” “那不成,凡事得讲求一个先来后到。”弘昼道,“永璧,你是男孩子,怎么也要来让额涅陪你一起睡?” 永璧心灰意冷,马上就要离开,却被纤袅抱住: “别理他,永璧来了就睡。今天什么都不想,额涅也想和永璧和莞儿一起睡呢!” 四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本来弘昼睡在外边,纤袅睡在里边,永璧和莞儿睡在中间。永璧挨着弘昼,感觉有不好的预感。 “永璧,还记得今早刚背的《诗经》吗?”弘昼问,“背给我听听。” “有菀者柳,不尚息焉。上帝甚蹈,无自昵焉。俾予靖之,后予极焉。有菀者柳,不尚愒焉。上帝甚蹈,无自瘵焉。俾予靖之,后予迈焉。有鸟高飞,亦傅于天。彼人之心,于何其臻。曷予靖之,居以凶矜?”永璧思索着这篇《小雅?菀柳》。 “什么意思,来讲一讲。”弘昼问。 “阿玛,您没有教过,我不知道……”永璧小声道。 “不应该读了就知道了吗?”弘昼叹气,“这首诗叫《菀柳》,取自《小雅》,是揭露王者暴虐无常,诸侯皆不敢朝见的诗歌。” 他想起了菀柳。《诗经?小雅?菀柳》,上帝甚蹈,无自昵焉,上帝心思反覆多,不要和他太亲密;上帝甚蹈,无自瘵焉,上帝心思反覆多,不要自己找祸殃;彼人之心,于何其臻,那人心狠不可测,走到何处是极限? 纤袅也猜出了弘昼的心思,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就没有妒忌吃醋,她温柔地道: “佳人已逝,不必感伤。若是有什么不顺心,只管来告诉我。” “好。”弘昼轻轻道,又对永璧道:“永璧,给你两日的时间,重新温习一下风和雅。” “知道了。”永璧道。 “风和雅?给两个月都不够,你才给她两日的时间?”纤袅很惊讶,“王爷,您多少再给些时间吧。永璧才多大,您多少……” “这个你就别管了。”弘昼抚摸着纤袅的头,“孩子从小就要好好培养,你相信我。永璧已经会背风和雅,必须先重新温习,然后才可以背颂。永璧很能干,要从小抓起。” “但是让永璧多睡会儿吧,等六岁开学了,再早点儿起来,给他找好的先生。”纤袅拉着弘昼的手,“总不能累坏孩子吧。” “行吧,明日就好好睡一下。但是,关于对风和雅的考核,永璧,我再给你几日时间,但是具体多久考你,看我心情。”弘昼道,“你要时刻做好准备。六岁后,我会为你找先生。那时候你早上就去给弘曕伴读,下午回来练武,然后再听先生讲课,天黑了才可以就寝。你是嫡长子,必须要最优秀。现在,卯时之前必须起来,然后起来念书,有时候我会来看你读书。晚膳过后,你再学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我可能会考你,之后一下午的时间你可以自己支配。” “阿玛好坏,我要和哥哥一起玩!”瑶莞道,“每次哥哥都在读书。” “等你六岁了,也进宫去念书,回来陪哥哥一起听先生讲课。至于习武,至少你要学会骑马射箭,学透了就不用学了。”弘昼抚摸着瑶莞的小脸,“你是阿玛唯一的女儿,要才貌出众,知书达礼,那样或许不用远嫁蒙古,可以嫁给权贵大臣,就可以留在京城了。” “我要和额涅一起。”瑶莞躲在纤袅怀里,“额涅,我永远都不要离开你。” “当然不会了。”纤袅怜爱地抱住瑶莞,“莞儿永远都会留在额涅身边。” “我要和阿玛额涅,还有哥哥弟弟永远在一起!”瑶莞笑道,“阿玛额涅带我去玩!” “阿玛,我也想去玩……”永璧小声道。 “永璧要念书,等过节和生辰就可以出去玩。”弘昼严肃道,“你听话,认真读书。” “我也要去玩!”永璧哭了,“为什么弟弟妹妹就可以不用念书!我也要玩,我要和妹妹一起玩!我不要当嫡长子了,我要去玩!” 永璧再也忍不了了,他看到弟弟妹妹都可以自由自在,自己因为嫡长子的身份被迫念书。他是多么难受,他也想和别人一样玩啊!他哭闹起来,纤袅连忙抱住永璧。弘昼马上就爆发脾气: “永璧,你是嫡长子的事实永远改变不了!你就应该念书,必须念书!” “王爷,永璧还小,您别凶他。”纤袅安慰着永璧,“永璧不哭,额涅在这里。” “阿玛欺负哥哥!”瑶莞也跟着哭起来,“额涅抱我,我讨厌阿玛!” “王爷,不如今日您就回稽古斋?”纤袅连忙抱住两个孩子,“孩子们哭闹,会吵着您休息的。” “行吧。”弘昼起身,楚桂儿连忙进来帮他更衣。 纤袅不断哄着两个孩子,直到弘昼走出去好远,两个孩子才停止了哭声。永璧拉着纤袅的手,还带着抽泣: “额涅,我讨厌阿玛,我不要读书。” “阿玛也是为你好,只不过急于求成罢了。永璧是阿玛额涅最爱的孩子,因此阿玛希望你成才。念书当然需要,但是永璧也可以适当休息。”纤袅抚摸着永璧的小脸,“今夜就好好休息,额涅陪着你们。” 弘昼百无聊赖地在王府徘徊,他不想回稽古斋,他就想陪着纤袅。无奈两个孩子过来“越俎代庖”,他只好离开。他走到了静女苑,见香玉正在观星。他好奇地走过去,香玉被惊动了,连忙行礼。弘昼十分痴迷地抚摸着她的脸,他喜欢这个酷似纤袅的女人。只不过,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柔情,一丝胆怯,也许是过了这么久寄人篱下的生活所导致的,而纤袅从小养尊处优,满眼高傲。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弘昼十分痴迷,“你时常躲着我,是碍于你姐姐吗?” “王爷,嫡福晋……不可能会认我。”香玉小声道,“对于庶妹她况且不理睬,更何况是对我?嫡福晋一直看不惯我,奴才不敢惹她生气。” 弘昼将香玉从头打量到脚,一头柔顺的青丝,带着几朵青色的绒花,不饰珠玉,淡妆柔美,耳上只有一钗,另外两个耳洞用铁丝圈着。浅青色的旗装,不到三寸的金莲小脚配着一双水青色绣花鞋。香玉穿不了花盆底儿,并且也没必要穿。而穿花盆底儿的一个目的就是因为鞋底精巧而旗装刚好掩过鞋面,看起来就像金莲小脚。香玉每月没有多少银子,但是几乎都用在这双小脚上。她不仅要经常用草药泡脚,为了防止小脚发出腐烂的臭味,她还要用香料泡脚,将小脚晾晒干后又抹上香膏。别的小姐房中就是一种香臭交织的味道,香玉比较注重,因此房间中总是若有若无一种香味。她记得小时候娘亲给她裹脚,她痛哭着,看着自己的脚被生生掰断,娘亲却告诉她这是为她好,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将这双小脚裹好,她讨厌裹脚。她记得小脚刚开始成型的时候,臭气熏天,娘亲就去给她找草药。如今娘亲不在了,她忽然开始怀念娘亲为她裹小脚的时候了。 “你会跳舞吗?”弘昼问。 “会,只是……这里不能奏乐。”香玉道。 “跟我去稽古斋吧。”弘昼道。 弘昼拉着香玉的手,可惜香玉走不快,弘昼欣赏着这优美的步伐,心想若是纤袅这样是否会更美。香玉就像是纤袅另一种风格的化身,更加柔美。稽古斋有很多乐器,弘昼打算来一首《汉宫秋月》,琵琶曲最好,无奈弘昼不善琵琶,于是只好弹古琴。香玉换上梨黄色汉朝宫装,飘飖妩媚,一双金莲柔美动人。腰肢柔弱,盈盈一握。弘昼不禁痴迷起来,若是纤袅也能为他一舞该多好!纤袅虽然体贴,但是嚣张跋扈,恃宠生娇。香玉却是清秀佳人,如同芙蓉出水一般。虽说容颜香玉不比纤袅,可她却有一双人人妒忌的金莲小脚。 他忍不住停下了弹琴的动作,抱住还在翩翩起舞的香玉。香玉一阵担心,连忙道: “王爷,嫡福晋知道了会怪罪奴才的!” “既然都纳妾了,她也没理由怪罪你不是?”弘昼脱下香玉的鞋子,如同剥开花瓣一样取下裹脚布,嗅到芳香的花蕊,无比沉醉。香玉一直不知自己的脚到底美在哪里,她问过娘亲,娘亲只说越小越好看。如此灵巧的小脚,到如今她似乎终于明白了美在何处。春宵苦短,他们缠绵床榻一整夜,她也终于明白娘亲的良苦用心了。果然,一双小脚就可以俘获男人的心。起床时,弘昼还恋恋不舍地亲吻抚摸着这双光洁如玉的小脚。 蕊蝶家中人恰好送来一些家乡美食,蕊蝶连忙带来讨好纤袅。纤袅心情愉悦,便夸赞: “格格真是有心了,有好东西还记得我。蕙质兰心,想必就是说格格吧。” “福晋谬赞。”蕊蝶笑道,“咱静女苑四位格格,可都得仰仗您呢!” “我自然照拂着你们,你与佟佳氏、董鄂氏二位姐姐早我进府,我本来就该多多关照。”纤袅笑着尝了尝糕点,面露喜色:“很好吃,你快写家书给你爹娘,我送些银子过去,让他们再给我送些糕点过来!” “您喜欢就好。”蕊蝶道,“正好,给佟佳氏和董鄂氏都送些,还有郑氏,昨夜王爷带去了稽古斋,想必王爷很喜欢,想必留了一宿,今早才回来呢!” “什么?留了一宿!”纤袅听闻香玉在稽古斋与弘昼缠绵一宿,顿时火冒三丈:“背着我勾引男人,我早就知道她不是善茬!我今儿就搞个请安会,来个鸿门宴!” “福晋您息怒,这罚也总得找理由不是?”蕊蝶道。 “我要罚人还需要理由?她便是惹我不爽,这就是理由!”纤袅怒道。 “您多少需要一个正当理由,免得别人指责您不是?也显得您善于持家。”蕊蝶道,“格格是妾,只能侍奉王爷一个时辰,超时了就必须送回去,否则会使王爷沉迷女色。郑氏却待了一宿,显然不成规矩。您便借此惩罚她,王爷也没有理由阻拦不是?” “好,就这样。”纤袅冷冷一笑,“还得请格格将所有姐妹们请来,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惹我的后果!好一个郑香玉,我就知道她到王府来不简单!说什么我额涅留给我的,怕是扎库塔氏故意培养出来勾引王爷给我争宠的!” 蕊蝶连忙请来杏雨和格格们,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纤袅吃醋辱香玉,恩爱夫妻一决绝 话说纤袅摆了一场鸿门宴,福晋格格们都来赴宴。唯独香玉察觉不妙,称病不出。蕊蝶请不到香玉,便将香玉生病一事告诉纤袅,纤袅便更加认定香玉恃宠而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纤袅心中骂道,“我请客竟敢不来,我便去请太医来看看你是真病假病。若是真病,就说带着病体伺候王爷晦气会过病气;若是假病,就更简单了,直接欺瞒之罪,并且是大不敬之罪。” 纤袅就这样想着,但是面不改色。她先是闲聊几句,蕊蝶有意无意提及到香玉,纤袅便道: “香玉格格既然生病了,就让崔太医来瞧瞧。若是真的病了,过了病气给王爷可不好。” “嫡福晋果真是温婉贤淑。”蕊蝶连忙附和,“只是这崔太医平常不给常人看病,只会给宫中贵人以及王爷福晋看病,怎么轮得上格格?” “香玉可是从我娘家带来的,都说她与我长得像,许是上辈子有缘分。”纤袅笑道,“可不能病坏了,必须诊治!玲珑,你去将格格扶过来,我们这么多人过去挤一间屋子也不好。琅玕,你去请崔太医。” 玲珑连忙去了静女苑,香玉为了装病,一直躺在床上,忧思过重,见玲珑来了,她心惊胆战,强撑起身子: “玲珑姑娘可有什么要紧事?” “嫡福晋让奴才请您去韫袭苑赴宴,顺便请来了崔太医为您治病。”她笑道,“格格,该起身了,奴才伺候您更衣。” 该来的还是来了,怎么也躲不掉。 “多谢玲珑姑娘,我自己就可以。”香玉轻轻一笑。 玲珑在屋外等她,香玉换好衣服,来到镜旁,故意擦了厚厚的白粉,仔细一想,又用胭脂打了腮红,打得很刻意。玲珑以为香玉真的病了,似乎面色不好,脸上的红润都是强打起的,连忙扶着香玉。香玉似弱柳扶风,被玲珑和自己的丫鬟一路搀扶到了韫袭苑。见福晋格格都在等她,她虚弱下跪: “请福晋恕奴才来迟。” 纤袅见香玉的模样,看出强打出来的红润,又见面色苍白,似乎当真病了,便觉得晦气。崔奇哲也来了,见这一次是为格格看病,便十分不情愿地为香玉把脉,最后便说什么气血空虚导致面容憔悴。香玉暗笑,自己忧思过度诊断出一个气血空虚,想必是过于紧张导致的吧。既然自己真的病了,嫡福晋也不会怪罪了吧。 “既然病着,就不怕过了病气给王爷?”纤袅冷冷问,“你怕是成心想害王爷!自己病了就好好待在静女苑,别把晦气带出来了!” “嫡福晋息怒!”香玉连忙道。 “息怒?我怒了吗?”纤袅环顾四周,“你们说,我怒了吗?” “嫡福晋和蔼可亲,怎么可能会怒呢?”蕊蝶连忙道。 同样是汉人,蕊蝶可看不惯香玉。 “你这信口雌黄,我是当真怒了,不过,我不与你计较。”纤袅道。 “您可不能慈悲,什么都不计较,以后别人就更不把您放在眼里了。”蕊蝶道。 “奴才也同意。”浸月连忙接话。 “奴才也同意。”雨晴道。 “奴才也同意。”淑音道。 “侧福晋,你呢?”纤袅问。 “您觉得可以就行。”杏雨道。 “好吧,既然都这么劝我了,看来是不得不罚。我本不想罚你,奈何都求着我罚你,我就勉为其难一下吧。”纤袅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香玉的小脚,心生一计:“更何况你也不守规矩,听说你在王爷那里待了一宿,这可不合规矩。” 听到这样的消息,浸月也生气了。自己况且很难与弘昼成宿待在一起,除非纤袅有什么安排,就算自己为妾,但是依旧住在韫袭苑,还是逃不了通房的命运。虽说同样是汉人,但是浸月是镶黄旗包衣,本来看不起香玉,她要针对的是纤袅,无心搭理香玉,如今这样一听说,也火冒三丈。纤袅也大约看出来激起公愤了,很得意。自己只需要一个眼神,下面就会有人推波助澜。 “琅玕,你去找一块小砖,哪怕是金砖都可以,反正不要超过香玉格格的脚,可能有些难度。”纤袅轻轻一笑推开他,“金砖才符合格格的身份啊!” 琅玕选了金砖工匠剩下来的次品去,纤袅命人解开她的裹脚布,然后让她走上金砖。没过一会儿,香玉便大汗淋漓,站不稳,而那块金砖边缘锋利,使小脚摩擦出血来。香玉十分痛苦,她感到一阵眩晕,而脚上又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忽然,香玉感到下身一阵热,竟失禁了。纤袅用手帕捂住口鼻,嫌弃道: “脏了我的地方,实在该罚!一会儿你倒是给我舔干净!” 弘昼上朝回来,本想去韫袭苑看看纤袅,去之前偏去了静女苑,听打扫的丫鬟说香玉被纤袅身边的人带走,格格们也都在韫袭苑,弘昼便猜到大事不妙。他马上赶往韫袭苑,却见香玉摇摇晃晃地光着脚站在金砖上,他听见里面的嬉笑声。 “福晋,不如将侍卫们都请进来看着,我可听说汉人女子的脚最金贵呢!”雨晴笑道。 “是三寸金莲最金贵!”浸月连忙补充,“有时候连夫君都不能看,更何况别的男人?” “罢了,到时候人家羞愧难当自尽了怎么办?香玉可罪不至死啊!”纤袅淡淡道。 弘昼连忙冲进沁古斋,可把这一众福晋格格吓了一跳。香玉恰好此时倒下,昏迷不醒,被身边的丫鬟扶住。弘昼十分恼怒,让楚桂儿将香玉送去稽古斋休息,又命一旁看热闹的崔奇哲去看病,让人将稽古斋收拾干净,就要入座,纤袅连忙将正座让出来,坐在旁边的副座上。 “是谁想出折磨恶毒的法子折磨郑氏?”弘昼怒问,然后看向浸月:“江浸月,是不是你!” “王爷,奴才没有!”浸月连忙跪下,“奴才一直在面壁思过,是今日嫡福晋请宴奴才推脱不了才来的。” 弘昼已经猜到了,他不敢相信这种事情是纤袅做出来的。这个对他无比温柔体贴的嫡福晋,是否还有另一副面孔?纤袅已经汗珠密布,猜想到自己大难当头。可是弘昼亲口说将香玉送到稽古斋,纤袅无法忍受。她就是看不惯弘昼宠爱别的女人,她讨厌! “你们所有人都先退下吧。”弘昼挥挥手,“来这么齐,难得啊!” 待所有人退下,纤袅小心翼翼靠近弘昼,拉起他的手。弘昼纵使很怜爱她,可是此刻也不得不狠下心来。他抽出手,一个耳光打倒纤袅。纤袅吃痛地倒在地上,眼眶里满是泪水,压抑已久的委屈如流水般倾泻而下: “你为什么要宠爱她?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为你生儿育女,你却喜欢这样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汉人女子!” “是我平常娇惯你,才会把你害成这样!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恶毒,善妒,冷漠,对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阳奉阴违!你还是我最初认识的陪我采莲南塘秋的小格格吗?”弘昼怒道,“你现在是满腹算计,心狠手辣!现在敢公然处罚格格,是不是以后就敢谋杀亲夫了?” “你……你居然这样看待我?我做错什么了?我不过是惩罚一个连旗都没有入的汉人奴才,她是妾,我是妻,我就可以惩罚她!只要不死,我可以任意处置!大清律会保护妾吗?我可以打她,我可以骂她,甚至我可以把她卖了,你都管不着!这是后院的事情,王爷你不需要管,我自己可以处理!”纤袅缓慢从地上爬起来,眼中含泪:“你说我满腹算计,我心狠手辣,会谋杀亲夫,前两者是必备,但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谋杀亲夫!说句不吉利的话,若是王爷您先离开,我便为你殉葬!她一个侍妾格格,你留她一宿,本来就不合规矩,我理应罚她!” “让她跪一会儿掌嘴就是,怎么可以这样惩罚她?”弘昼怒问,“怪我将你宠坏了,变成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你知不知错?” “我没错!”纤袅高喊。 “你这是死性不改啊!”弘昼道,“她是你亲妹妹,你也可以下手!” “她是我妹妹?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纤袅硬气道,“对于我娘家两个妹妹我尚且敌视,若是她真是我妹妹,还敢到这里来与我争宠,我更是饶不了她!” 弘昼听到纤袅说出这样的话,先是惊讶,然后就是愤怒。他不敢相信自己身边这个无比温柔体贴让他沉醉的女人会连至亲都不放在眼里,他似乎是看透她了。 “你便是如此不知悔改,我又何必到这韫袭苑每日面对一具铁石心肠的尸体!”弘昼拂袖打算离去,“你便自己在这韫袭苑,你什么时候悔改我再进来!” “好,那你就别来!”纤袅恼怒道,“你竟这般不知体谅我,倒不如终生不在相见!你为了一个贱妾置我不顾,也怪我猪油蒙了心,当年被你的花言巧语所欺骗!” 弘昼心事重重地离开韫袭苑,他想要冷静一下。乍暖还寒,弘昼让楚桂儿准备一盆冷水沐浴,他要冷静一下。香玉很快醒来,身子虚弱无力,见自己在稽古斋,身上衣服已经被褪去,一旁放着干净的新衣服。弘昼沐浴许久,大概冷静下来,便回到稽古斋。他抚摸着香玉的脸,叹气: “也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了委屈。” 香玉几乎感到绝望,她没想到自己小心翼翼地生存,依旧会令这个嫡姐如此厌恶。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忍,她必须要反击,要采取攻势。她含着泪抱住弘昼的手: “王爷,这也怪不得嫡福晋。奴才本来就出身卑贱,而奴才不守规矩在稽古斋过夜,本来就该受罚。嫡福晋只是按照规矩惩罚奴才,您不要怪罪。” “别管她,我已经对她失望了。”弘昼叹气,“香玉啊,你以后也不必忍气吞声,你是我的爱妾,我会一直宠你,你大可一直抬着头走。” “多谢王爷。”香玉道,“您也不要怪罪嫡福晋,哪个女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宠爱别的女人?奴才只是格格,只能尽心伺候您,别的还得听嫡福晋安排。” “香玉,你就安心搬离静女苑,到我这稽古斋来住。”弘昼道,“嫡福晋素来心高气傲,但愿过些时日可以将她心里的不满磨平吧。” 香玉留在了稽古斋,纤袅知道后更是怒不可遏。浸月看着纤袅失宠,白水都觉得甜。只是稽古斋的香玉,让她有些忧心。蕊蝶自然也生气,香玉反而更加受宠,自己的靠山也倒下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最近的这心情真是好啊!”浸月喝着碧螺春,“想必王爷和嫡福晋也大吵一架,王爷为了那个小贱人和嫡福晋都决裂了,这小贱人还挺厉害!” “主子,可是这嫡福晋失宠,王爷也不来这韫袭苑啊。”玫瑰道。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浸月白了她一眼,“那小贱人正得宠,但是我与她地位相当自然好对付。也不知那小贱人用的什么狐媚术,竟比嫡福晋还厉害。” “格格,郑氏受宠,恐怕也会恃宠而骄,到时候恐怕也不好对付。”玫瑰道。 “你乱说什么?你以为我会把她放在眼里?”浸月轻笑,“不过宠极一时,我自然有法子让她和嫡福晋两败俱伤!先把郑氏拉下水,嫡福晋自然就会复宠,但是我有法子。” 浸月拿出翻箱底儿的肚兜,轻轻一笑: “多好看的肚兜啊,王爷肯定认得。玫瑰,嫡福晋现在肯定不高兴,我们去帮帮她,就说帮她把那小贱人拉下水!我那里有些南珠粉,甭管她现在是否嫌弃,就送去给她当礼物。这么好的南珠粉,平常她可嫌弃了!如今落魄了,恐怕膳食都是馊的吧?” 浸月带着礼物去了沁古斋,纤袅正对着满桌子从稽古斋送过来的剩菜发怒。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浸月攀附嫡福晋,允禵喜见外甥女 纤袅将满桌子的膳食全部推倒在地,琅玕和玲珑连忙劝膳,别的丫鬟太监跪了一地。纤袅冷冷笑道: “稽古斋的剩菜还敢拿过来糊弄我!我听说过皇上将用不完御膳赏赐给嫔妃大臣,那叫恩赐;与侍妾吃剩下来的膳食,那叫侮辱!我宁愿饿死也不吃!小厨房的人呢?全死了吗?那这些狗都不吃的东西来糊弄我,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福晋,这是王爷命令送过来的啊。”小太监惊恐道。 “他的命令是命令,我的命令难道就不是了吗?”纤袅怒道,“在这里受委屈,我还不如回娘家!王爷这般羞辱我,你们就去告诉他,我就等他一纸休书,我看他敢不敢休!我是他八抬大轿求过来的嫡福晋,是先帝赐婚,你们去问他敢不敢?” “福晋您息怒,犯不着就谈起休书了。”浸月笑着走进来,“这些狗奴才没有眼力劲儿,您不如到我那里用膳?虽说是粗茶淡饭,但是也可以饱肚。” “你来干什么?”纤袅稍微平息一下怒气,“我正在训斥这群狗奴才,心情不好,见面一切回绝。” “您这样可是会气坏身子的。”浸月拿出南珠粉,“这南珠粉可是极品,还用了玫瑰纯露去蒸,沐浴的时候加入芦荟汁搅和,用在身子上保证光洁如玉。” “放那里吧。”纤袅道。 琅玕连忙打发那些奴才走,玲珑让人收拾餐桌,玫瑰也连忙让小太监将浸月未用的膳食送过来。格格用的都简单,纤袅看了看,不由得感到辛酸: “你们平日里就吃这些?” “我们地位不如您尊贵,平日里您可以享用山珍海味,剩下来的大多数都是重新摆盘给我们送上来。有时候我们也有些新鲜的膳食,但是很朴素,不过三菜一汤,甚至更少。而地位越低,奴才也越怠慢,甚至送上来一两道菜,还没有什么肉。逢年过节当然最好,王府都会请宴,我们也吃得好些。”浸月叹气,“不过王爷送上来的膳食也的确是些豆腐渣,奴才也觉得王爷这样太过分了。” “你都知道,可是他不知道!”纤袅很委屈,“我真的是气愤,王爷为了一个贱人竟然那样说我!” “一个小贱人,您不必放在心上。”浸月为纤袅盛汤,“这是乌鸡汤,还好庖房做了很多。” “我现在恨不得将郑香玉千刀万剐!”纤袅怒道,“你说怎么办?” “您是嫡福晋,那小贱人不过是一个妾,就算王爷再宠她,总不可能将她扶成侧福晋吧?”浸月道,“只要嫡福晋您还在一日,那郑香玉就翻不了身。” “郑香玉是王爷从我娘家带来的,说是我额涅留给我的,我额涅不可能给我送一个女人来争宠,王爷又提到她是我妹妹……”纤袅思索着,“我只有一个哥哥两个妹妹,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若是我额涅生的,算算年龄她出生的时候我也在,我怎么不知道?我兄长也没有对我提及她,除非……真是我的好阿玛,怎么可能是我额涅留给我的?怕是哪里又生了个女儿,为了自己的名利富贵将她送进来的吧?” “那郑氏……果真是您妹妹?”浸月惊讶。 “王爷这样说的,我还要给娘家写信问个清楚。若真是,我更不会让她好过!我那个好阿玛,真是好啊,怕我寂寞找个娘家人照顾我!”纤袅冷冷道。 纤袅连忙写信给瑚成,瑚成讲述香玉的来历,纤袅略有吃惊,香玉竟然真的是完颜氏抚养的孩子,所幸五什图不认这个女儿,纤袅稍微松了一口气。额涅真是太善良了,竟然尽心尽力抚养一个私生女。纤袅这样心想,既然是额涅都愿意抚养,弘昼也喜欢,或许有什么过人之处。她努力压制内心的怒火,去求和?太丢人了。 香玉喜欢素雅的装扮,弘昼平日里习惯了纤袅的艳丽,如今觉得香玉就是一抹清新。 “额涅,女儿被逼无奈,您莫要怪我与嫡福晋争宠。”香玉心里暗暗道,“无奈过去之事难以忘怀,我心中也恨。若是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我死后再向您请罪。” “香玉,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弘昼摘了一朵花,戴在她头上:“真好看。” “没什么,就是在想……嫡福晋她……” “别管她,这一次必须浇灭她的气焰,看她以后还会不会欺负你。”弘昼拉起她的手,仔细打量:“真漂亮,就像天上的仙女下凡!” “王爷您谬赞了。”香玉害羞道。 弘昼牵着香玉的手游玩,纤袅正在纠结,她担心弘昼当真不再爱她。她还是不愿意去服软,无比郁闷,便要出府散心。见纤袅要出去,浸月连忙追上去: “福晋,您这是要去哪里?如今香玉……” “我暂时不想搭理她,我换个地方住几日。” “您是要回娘家吗?奴才马上为您收拾。”浸月忙道。 “不是,我想一个人了,前不久他才被放出来,我想他了,他对我极好,比我阿玛都好。”纤袅叹气,“如今我落魄也没什么好的礼物,你若有心就帮我准备一些吧。” “玫瑰,你帮我看看我那里有什么好东西,都给嫡福晋送来。”浸月忙道,“您这是要去几日?具体去何处?总该给王爷说一声吧。” “才不给他说。”纤袅道,“王爷若真的问起来,就说我去十四皇叔那里住几日。” 纤袅随即上了马车,便要去找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安布玛。玫瑰趁浸月不注意,悄悄去了庖房,对一个小太监说几句。原来,玫瑰和那庖房小太监都是弘晳与弘晈安排进来,那小太监可以趁着买菜的功夫去通风报信。 浸月连忙准备好礼物,琅玕和玲珑也收拾好盘缠。纤袅带着礼物,十分不自信来到过去的大将军王府。这里重新整修了一下,虽然不再破败,但是也没有了以往的繁华。门口几个正在打瞌睡的侍卫,马车来了也没有发现。琅玕去叫醒侍卫,侍卫连忙挺直身板: “何人到此,报上名来!” “副都统五什图之女吴扎库氏。”纤袅道,“可否让我进去看看十四爷?” 这是新来的侍卫,还不认识人,议论纷纷,还是不让她进去。纤袅有些生气,将礼物交给侍卫: “替我转交给十四爷。” 纤袅很惋惜,转身就要上马车,忽然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 “茑娘!” 纤袅转过头,竟然是弘暟,她万分激动,连忙跑过去: “哥哥这几年过得可好?” “还好,茑娘长大了啊!”弘暟满眼泪水,“多少年没见了,快认不出来了!先进来说,瞧瞧,还带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纤袅没有说话,跟着弘暟进屋,弘明见弘暟领来一个陌生少妇,问: “四弟,你带哪家格格回来了?” “咱们家的格格啊!”弘暟笑道,“怎么,不认识茑娘了?” “这是茑娘?”弘明十分惊讶地打量,“都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哥哥抬举了!”纤袅笑道,“二位哥哥倒是一点儿没变啊!” “说什么,我们都开始变老了!”弘明道,“妹妹现在应该也嫁人了,今日突然造访我们也来不及好生招待,妹妹想必是住在京城吧?妹妹国色天香,嫁哪位贵人了?” “这一次就是和夫君闹矛盾才过来的。一听说皇上释放了安布玛,我就一直想来,奈何事情太多一直抽不出时间来。”纤袅叹气,“不提也罢,除非他来请我回去,否则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谁那么没有眼力劲儿,让妹妹这么不高兴?”弘暟问,“我保证让他跪着来认错!娶了我妹妹就是有福之人,还不知道好好爱惜!他若不爱惜,妹妹不如嫁我好了!” “人家可是攀了高枝儿,怎么可能嫁给你?”弘春走来,“我还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呢!” 弘春因为“忠心耿耿”被雍正封了泰郡王,可以自由行走,结果在雍正十二年被雍正以其“肆囗轻佻,不顾行止“,“且所办该旗事件,种种舛错“为借口,革去郡王爵,连降两级为贝子,弘历继位后连他的贝子都夺了,幽禁在家中。弘春郁闷得很,以前自己自由了父亲兄弟都被幽禁,当时自己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如今自己被幽禁,父亲兄弟却自由了。 “这不是泰郡王吗?对了,我忘了,被削爵了!多忠心的人啊,怎么皇上就不重用呢?”纤袅故意叹气。 “妹妹不必为我担心,我很快就可以重回朝堂!”弘春不服气。 “谁是你妹妹?”纤袅十分不近人情,“我两个哥哥都在这里呢!” “大哥,茑娘难道回来一次,我们要去见阿玛了!你若要去也可以,就是不知道阿玛想不想见你。”弘暟又拉着纤袅的手,“好妹妹,阿玛看到你肯定特别高兴!” 弘明和弘暟带着纤袅去见了允禵,允禵正在练字,弘暟马上跑进去: “阿玛,您看谁来了?” 允禵抬起头,见到纤袅,细细端详: “这是哪家的格格?看着面熟,又感觉陌生。” “咱自家的格格啊!”弘明笑道,“阿玛,您也不认识了?” “我看看。”允禵走近,细细端详,忽然颤抖着声音:“真是自家的格格啊!这不是茑娘吗?都长这么大了!” “安布玛现在才认出来,怕是早就把我这个外甥女忘了吧?”纤袅故作生气。 “让安布玛好好看看!”允禵上下打量,“多漂亮,茑娘长大了,更漂亮了!茑娘也该嫁人了,给安布玛说说,嫁哪位大人了?过去我还有些势力,靠这些残余势力,或许能让他们更加尊敬你!” “安布玛,我便是嫁人受了委屈,还不如到您这里来呢!”纤袅哭了,“您就让我在这里住几日,一想到回去就难受!” “怎么了?安布玛不是给你说过,不能哭吗?”允禵连忙为她擦眼泪,“怎么了?” “安布玛,您也知道,八旗秀女是要选秀的!雍正七年我便去选秀,没曾想……没曾想……”纤袅不断抹泪。 “怎么了?别哭啊!”弘暟着急了。 “当时……我就被指婚给皇五子弘昼,前些年他封了和亲王,本来对我也好,十分怜爱……可是……”纤袅抽泣不已。 “到底怎么了?”弘暟万分着急,“过得不好吗?我之前就听说弘昼脾气坏,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纤袅点点头,不再言语。 “你先在这里住下,我家的格格可不准他外人欺负,更何况是先帝的儿子!”允禵道,“你安心住下,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话说和亲王府的庖房小太监出去买菜,然后去了一家命为安和堂的药房,见了里面的大夫,大夫将小太监的话全部告诉了弘晳和弘晈。弘晳连忙到弘晈府上,就商量对策。 “听说吴扎库氏惩罚了一位格格,结果被弘昼打骂了,便去了十四皇叔那里。她是十四皇叔的亲外甥女,听说十四皇叔对她极其宠爱。”弘晳道,“若是可以和十四皇叔一起,我们的大业就可以更好地完成!” “可是据说先帝就是篡改遗诏,本来就该是十四皇叔继承皇位。若当真如此,十四皇叔会不会趁机谋权篡位?到时候我们的结局难以预料啊!”弘晈道。 “我已经联络好宗室,十四皇叔刚刚被放出来,根基还不稳,他估计也被关怕了,他不敢!”弘晳笑道,“他过去的势力让人多么羡慕,可是如今又剩多少?但是用来帮我,可谓是绰绰有余!就是不知道,他被关了这么久,对于政治还是否感兴趣。”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弘晈道,“哥哥,您应该去好好拜访一下!拉拢十四皇叔,可是很好的一步棋。我正在拉拢十六皇叔,似乎已经有进展了。” 弘晳与弘晈正在大拉势力,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弘晳拉拢十四爷,纤袅诉苦与弘暟 弘晈帮着弘晳准备很多礼物,就要去拜访允禵。纤袅回到生活多年的家,感到十分温馨,这就是她的第二个娘家啊!弘昼知晓纤袅去了允禵那里,不太乐意,但是嘴上也没说什么,依旧与香玉一块儿游玩。弘晳准备无数厚礼,请见允禵。要表示诚意,必须亲自上门拜访。而他又担心纤袅在允禵面前进“谗言”,因此也准备了纤袅的礼物。允禵听闻当年废太子的儿子理亲王要来,自然也是要款待。毕竟别人现在封了王爷,地位比自己要高。因为允禵辈分高,弘晳也十分欣赏,于是也对他行礼,倒把他唬了一大跳。 “理亲王何必行如此大礼!”允禵连忙将他扶起来。 “前几月就听闻十四皇叔被皇上开恩释放,如今才来请安,实属侄儿的过失。”弘晳忙向这个只比他大六岁的皇叔请罪,“我小时候也是受过囚禁,知道这其中的苦,您这一出来啊,我也乐呵着。瞧,我给您带了些补品,您也多补补身子!” “你的好意我收下了。”允禵轻轻一笑,“圣祖爷可是最疼爱你这个皇孙啊!” “侄儿哪比得上您啊,您才是圣祖爷最钟爱的皇子!您这立下的赫赫战功,让侄儿好生敬仰!”弘晳道。 “我那算是最钟爱,比不上你阿玛的十万分之一啊!”允禵叹气,“你阿玛是圣祖爷唯一的嫡子,他一出生,孝诚仁皇后便离世。圣祖爷最疼爱他,自然最疼爱你了!” “您过奖了。”弘晳谦虚道,“您这刚刚出来,先好好养着身子。皇上大度,说不定过些日子就复您王爵。我听说,皇上对先帝推行的很多政策不满,十皇叔还关着,说不定过两年也放出来了。” “你说皇上不满先帝推行的政策?”允禵惊讶。 “您这是不理朝政多年了不清楚,皇上很多事情都与先帝反着干,这样下去,我怕这江山不保啊!”弘晳道。 “先帝的政策我也大约了解,他虽害我至深,但是毕竟与我一母同胞,政策也并无过错。”允禵道,“皇上这样,岂不是乱来?先帝好不容易推行的政策,怎能说废就废?” “我也是这样想,可是皇上的决策是我们能改变的吗?每次上朝,皇上就坐在龙椅上,让王公大臣自己讨论。讨论出来,他给一个肯定,我们便回答‘皇上英明’,若是推行下去不好,就是奸臣误导。”弘晳叹气,“他只需要和自己的亲信配合,便可以按照他的意思做。” “照你这样说,皇上岂不是昏君?”允禵惊讶。 “这个我可不敢说,帝王权术我不甚了解。可是皇上毕竟是汗玛法钟爱,既然汗玛法都看重,想必也坏不到哪里去吧?”弘晳道,“您这远离朝政多年,还不了解这朝中局势啊!以张廷玉为代表的汉臣与以鄂尔泰为首的满臣分庭抗礼,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二位大人都是皇上的亲信,而这两派亲信变成两派朋党,皇上或许需要二者相互抗衡稳定朝局,但是张廷玉、鄂尔泰难保不会变成奸佞小人!张廷玉乃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张英之子,张英乃我大清一代贤相,我听说过一件事,康熙年间,张英的老家人与邻居吴家在宅基的问题上发生了争执,因两家宅地都是祖上基业,时间又久远,对于宅界谁也不肯相让。双方将官司打到县衙,又因双方都是官位显赫、名门望族,县官也不敢轻易了断。于是张家人千里传书到京城求救。张英收书后批诗一首云:‘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张家人豁然开朗,退让了三尺。吴家见状深受感动,也让出三尺,形成了一个六尺宽的巷子。” “张英确实值得夸赞,我听说他的三子张廷璐还考中了榜眼。按理说,次子张廷玉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吧?”允禵问。 “张廷玉的科举考试成绩远不如兄长张廷瓒,三弟张廷璐,以我之见,张廷玉可不会如其父张英一般谦让,必定会与那鄂尔泰斗得你死我活!”弘晳道,“朋党之争,或许是帝王权术,但是朋党之争必定会搅乱朝堂,历朝历代可鉴!” “康熙一朝照样有朋党之争,历朝历代都有。”允禵道。 “您看看过往的朝代,灭亡的朝代,是不是都有朋党之争?”弘晳问。 允禵仔细一想,感觉怪怪的,但是似乎也没有找到什么差错。他心里叹气,自己不问世事这么多年,脑袋不灵光了!老了啊,不灵光了啊! “皇叔,您金戈铁马踏山河,立下赫赫战功,大清之功臣!您才是众望所归啊!”弘晳道。 听他这样一说,允禵也猜到他的心思。但是只猜到一小部分,弘晳的心思到底多深沉?他猜到弘晳似乎想要拥立他,拥立他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弘晳是不是还有什么目的? 弘暟正在院子里陪纤袅,问她有什么烦心事纤袅也不愿意说。弘明也在,但是因为弘晳来了,允禵也马上叫人来唤弘明过去。 “你们好好玩,阿玛说府里来了位贵客,让我前去招待。”弘明道。 弘暟和纤袅没有听见,弘明便悄悄离开。允禵连忙给弘明介绍这位堂兄,弘明马上行礼。 纤袅拿着一柄团扇正在扑蝴蝶,春暖花开,百花齐放。 “哥哥,你们这里好多花啊,引来这么多蝴蝶!”纤袅很兴奋。 “以前可没有这么多蝴蝶,怕是蝴蝶喜欢妹妹跟着妹妹来了!”弘暟笑道,“妹妹喜欢蝴蝶,我就为你捉。” “好!”纤袅笑道,“好哥哥,你对我真好!” “我对你不好对谁好?”弘暟叹气,“本来额涅当初就有意将你许给我或者二哥,家里人都宠着你这个妹妹。如今你嫁人了,和亲王的地位尊荣不知比我好多少,可是这人啊……唉,这里是你的第二个娘家,你随时都要回来啊!” “好。”纤袅道,“哥哥,这么久了和亲王也不给我来信,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不在意我了?” “可以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吗?”弘暟问。 “我不想说。”纤袅蹲下来哭了。 “好吧,不想说就不说,别哭。”弘暟帮她擦了擦眼泪。 “我明明就没有做错,你觉得我错了吗?”纤袅哭着问。 “妹妹不会有错,妹妹永远都是对的。”弘暟安慰道,“不过妹妹总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好吧。”纤袅点点头,“王府里面有一个格格,王爷十分爱惜,留宿她整整一夜,这本来就不妥。规矩是规矩,我想着这一次罚重一点儿,免得有人跟风。那格格是个汉人,甚至缠了足,缠足汉人女子是不准进来的,可是王爷偏偏就是宠爱。那格格进来就不合规矩,留在王爷那里一夜更不合规矩,并且次日派太医来看还生病了,过了病气给王爷那还得了?我一没有打她二没有骂她,不过解了她的裹脚布让她站在金砖上面,她就是矫情,竟然还失禁了,弄脏了我的地方不说,王爷反而还怪罪我,他打我!谁都不会打我,我认识他来就被他打了三次!第一次还是选秀,他污蔑我,把我手臂上的守宫砂弄没了,让别人质疑我的清白,差点儿被打死。第二次我都怀孩子了,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心情烦闷竟打了我一巴掌,这次说我心狠手辣善于妒忌,又大了我一巴掌,现在脸上还生疼生疼的!我为他生了三个阿哥一个格格,他竟然这样对我!他就是宠妾灭妻,他就是欺负我!一个格格而已,我怎么罚她没人管得着,并且她本来就犯了三个错,缠足,留宿,过病,我作为嫡福晋怎么不能惩罚她了?哪怕我把她打成个傻子,我也没有错,只要她不死,我就没有错,大清律不会给我定罪,刑部和宗人府也不会给我定罪!” “你的确没有错,妻要罚妾,夫君也不需要去管,只要不出人命就没错。一个格格而已,一条贱命,我看打死也不为过。”弘暟道,“好了妹妹,别伤心了,你没有错。” 允禵带着儿子和侄儿出来,便听见纤袅与弘暟一番言语,弘晳也总算知晓这矛盾从何而起。他果然没有猜错,只要弘昼有了宠妾,嫡福晋就会微不足道。纤袅依旧在哭,丝毫没有注意三个人正在靠近她。 “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虽然没有做错,但是若是静下心来好好商量,也不会每个人都不痛快。”允禵道,“你作为一个嫡福晋,心眼儿当然要有,但是不要有小心眼儿。茑娘,你小时候安布玛教过你,要懂得谦让,以和为贵。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若是主动谦让,和亲王也会觉得你大度,事情也就和平解决了。” “我才不会奴颜卑骨地去求和,我没错,让和亲王自己来道歉,他不来求我我就不回去!”纤袅转过身正想找安布玛诉苦,却见弘晳也在,忽然又想起种种旧事,正愁心里的气不知找谁发泄,便道:“理亲王,你若是来帮和亲王说情就大可不必,让他自己来求我!” “福晋这是什么话。”弘晳一头雾水,“我连事情原委都不清楚,只是我无意间偷听墙角,实在该罚。” “弘晳知晓我被释放了,也来给我请安。以后啊,身边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允禵笑道。 “你无事献什么殷勤!”纤袅怒道,正想继续说什么,就被允禵喝住: “怎么说话的?连点儿规矩都没有,刚才发脾气的时候规矩说得那么流利,跟理亲王说话怎么就不知道好好说了?” “皇叔,是我得罪了福晋,我也属实不该偷听谈话。”弘晳道,“我还要向福晋请罪呢。” “你看看,理亲王多么懂礼仪,你都嫁了人了,怎么还是不懂事?”允禵有些急切。 “我是您家的格格,是您一手带大的,他再好也是别人家的!”纤袅赌气跑回了房间。 “这丫头,就是脾气不好。”允禵叹气,“贤侄啊,你可莫要挂在心上。” 纤袅回到房间就锁上门,弘暟本来想要去追被允禵眼神制止。弘晳可不想纤袅坏他好事,纤袅可是一直认为是自己当年要暗杀弘昼和自己。若是纤袅说出来,允禵很难保证和自己统一战线。 “皇叔,和福晋想必是心情不好,一时气话。”弘晳道,“弘昼一直对我有偏见,虽然我与和福晋见面甚少,但是估计她也偏见于我。” “这丫头素来心高气傲,她做事全凭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坏的可以说成好的,好的也可以说成坏的。”允禵道,“我送你先出去吧,这丫头,一会儿我去给她谈谈。” “皇叔留步,我自己就可以出去了,怎劳您送?”弘晳推却,“拜托您好生安慰和福晋,免得她对我偏见更深。弘昼若是知道我惹她不快,恐怕提着宝剑来我的平西府了!皇叔也常来平西府坐坐。” “好,那我就不送了。”允禵笑道。 允禵去了纤袅房间,敲了敲她的门,纤袅正在一个人生闷气。琅玕刚要过去开门,就被纤袅制止。 “茑娘,开门,是安布玛。”允禵道。 “安布玛,那理亲王不是什么善类,他今日来找您,恐怕不只是来请安!”纤袅道,“您想想,旧日东宫嫡子,他找您是想干什么。”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那些兄弟接二连三地离世,你十皇叔还被关着,他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子啊!”允禵道。 “您怕是老糊涂了,您看他那副模样,不知道撕开脸皮还有几张脸!”纤袅道,“他想干什么我不敢凭空说,但是他绝非善类!” “你们怕不是之间有什么误会吧。”允禵叹气,“这样,你们什么时候见个面,将矛盾化解了。” 纤袅不愿意,可是在允禵的强制性命令下答应了。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回】弘晳洗脑噶哈里,守窗流泪科尔沁 书接上回,在允禵的言辞命令下,纤袅只好去见弘晳,弘晳约好时间,约定在安和堂见面。 “什么劝我宽容,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路上纤袅一直嘀咕,“有什么值得宽容的?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最后还是得见。” 来到安和堂门口,纤袅不见弘晳,以为地方错了,掉头就要走,却被里面的大夫叫住。她让随行的人留在外面,跟着大夫,纤袅走进一间房,弘晳已经在此等候了。 “我明确给你说明,我并不愿意到这里来。”纤袅直接开门见山,“若非我安布玛非要我来,我是打死也不会来的。我觉得我非常有必要和你好好扯清一下,我与你都有自己的家室,乌郎罕济尔默氏是非常好的人,我不想对不起她,更不想与你纠缠不清。” “都躲了这么久了,你觉得还躲得掉吗?”弘晳问,“首先我要给你声明,当年我确实没有想过要你性命。你还记得当年我给你取的字吗?” 纤袅一愣,思虑许久,道: “昔年曾向五陵游,子夜歌清月满楼。银烛树前长似昼,露桃花里不知秋。西园公子名无忌,南国佳人号莫愁。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沉迷声色,醉生梦死,呵……” 纤袅苦笑,似乎这离自己很近啊。自己的枕边人如今是别人的枕边人了,沉醉在声色犬马中,醉生梦死。想到这里,她不禁流下了眼泪。 “是忆昔,你还记得吗?”弘晳拉着她坐下,“莞儿可还好?” “莞儿可乖了,多么活泼可爱。”纤袅叹气,“莞儿多么幸福,多么无忧无虑,所有人都想去喜欢她。” “你与弘昼的事情我也知晓了,我为你感到惋惜。”弘晳叹气,“你本来就没有错,是他的错。他若是心里一直装着你,就应该包容你的一切,不关善恶。更何况,在我心里,你绝不是一个恶人。” “你都可以理解我,他却不会。”纤袅抹了抹眼泪,“如果他不求我,我就不回去!” “忆昔,你是最善解人意的,可惜弘昼她不理解。这完全,是他配不上你。”弘晳道,“你就一直等他来求你,为何不让他后悔?” “后悔?呵,我让他后悔什么,他心里都没我了,怎么让他后悔?”纤袅冷笑,“他若是心里有我,就只会有我一个人。这么多年来,我算是看透了,他才不喜欢我,不过觉得新奇,看着我能生儿育女,现在被一双三寸金莲迷得神魂颠倒。一个汉人女子,怎么比得上满洲贵族?我虽是下五旗,但是我可以抬旗,只要我愿意,整个家族都可以抬旗。” “他若是心里有你,早就来求你回去了。如此美艳善解人意温婉端庄的枕边人,我真想不通为什么弘昼就不喜欢。”弘晳叹气,“我都为你感到惋惜,我也想不通,为什么弘昼就不懂得珍惜?” “你别说了行吗?”纤袅几乎快要崩溃。 “我不过说一下我的看法,既然你不想听,我们就说说别的。”弘晳轻轻一笑,“满文熟悉了吗?” “一篇文章,大致可以读懂了。”纤袅稍微平复一下心情,“满语虽然会说,但是还是没有汉语说起来舒适。” “好吧,至少学有所成,蒙古语言我就不强求你了。”弘晳道,“皇叔让你来求和,你心里肯定十分不乐意,不过这一次,是我来向你求和。” “向我求和?”纤袅有些意外,“你以前做过的事情,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不管你是否愿意原谅,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弘晳握住她的手,“我可以让弘昼重新爱上你。” “真的吗?”方才她还有些不自在,听到弘晳这样一说,她瞬间又有了希望,不过转念一想,弘晳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帮自己,因问:“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怕不是挑拨离间我和和亲王的感情吧!” 弘晳已经拿捏住纤袅高傲又脆弱的心,只要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屈服,她就可以回到过去,可惜弘昼没有这样做;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她希望,就可以轻松拿捏住她。 “我答应过对你负责。”弘晳忽然抱住她,“那个雪夜,我一个人在别院外。那天风雪很大,特别冷,我冻得似乎可以看清每一朵雪花,都是那样美丽,那样晶莹剔透。大雪封山,我走不了。小汤山满山汤泉,竟然可以堆雪,实在天气反常,也许那日是上天要留我。那一刻,我的眼珠子就如潭水一样被冻住,我的头发结霜,我双腿麻木,我多希望寻一处温暖的地方。就在我几乎变成冰雕的时候,在我以为我快要冻死的时候,你来了。当时被你拒绝我心灰意冷,进屋后我知道必须把握时机。那个雪夜是我见过最美的雪夜,风雪俏佳人。既然小汤山都可以银装素裹,那么我想寒冰也可以融化吧。他不懂得珍惜,便让我来,他配不上你。我真的爱你,我答应过要对你负责。我相信这句话我和弘昼都说过,可是此时我看到你被他这样玩弄抛弃,我是如此心痛。始乱之,终弃之,我答应过对你负责,既然你已经被抛弃,我会对你负责,给你想要的一切,全心全意去爱你。” 被欺骗过一次,她还可以再相信一次吗?弘昼为了一个汉人女子将自己抛弃,对自己不闻不问。弘晳家中虽然妻妾众多,嫡福晋贤惠端庄,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贤妻,他都可以为了自己而置之度外……可转念一想,这样她不就是成了平西府的郑香玉了吗?想必乌兰图娅也会十分伤心吧? “我已经被一个男人伤透了心,不想让乌兰图娅和我一样被另一个男人伤透了心,而我就成了伤透她心的始作俑者!”纤袅尝试将弘晳推开,无奈弘晳如何都不放。 弘晳知道,自己对不起乌兰图娅,但是为了自己的大业,他必须这样做。他与纤袅的事情乌兰图娅一直都知道,乌兰图娅却一直装作不知。等时机成熟,他会告诉乌兰图娅这一切。只要大业既成,他要给乌兰图娅最大的尊荣,那个为了他承受一切的、最贤惠端庄的嫡福晋!想必她会理解的。 乌兰图娅独自守在平西府,她知道自己心爱的夫君在哪里,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猜想,他们一定正在翻云覆雨里。她要做一个贤惠的妻子,就不能妒忌。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有大事要做,他嘴里说着是为了大业,可是她知道,他的心已经被别人霸占,那是别人的妻子! “王爷一直就没有喜欢过我,他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可以持家的妻子,而不是爱人。”乌兰图娅叹气,“虽然妻妾成群,但是他都没有真正去爱过。王爷,你说你是为了大业,我选择相信你。你若是追求心爱的人,我也不阻拦。只是,她是别人的妻子,这是不符合道德伦理的啊!你若大业既成,立她为妃,我不阻拦,可朝臣也会反对。王爷,为什么你会爱她?” “主子,您就应该去劝阻王爷,没必要一个人生闷气。”萍儿安慰道,“难道您劝阻就是不贤惠了吗?您这是在劝王爷回头!就算王爷是为了什么,可是这样不顾及您的感受也不对啊!” “不准乱说,掌嘴!”乌兰图娅命令,“王爷的事情我们怎能插手?王爷志向高远,我不能毁了他的大业。王爷不会错,他不会错。” 萍儿一边自己掌嘴,一边为主子抱不平。乌兰图娅让她一停下,她又连忙道: “主子,别人的妻子怎么能变成王爷的枕边人?我听说顺治爷最宠爱的董鄂妃就是自己的弟媳,我觉得董鄂妃就是一个妖妃,将顺治爷迷得神魂颠倒,王爷可不能成为第二个顺治爷,不能遇到第二个董鄂妃!顺治爷为了董鄂妃差点儿二废皇后,保不齐以后王爷大业既成您的地位不保啊!”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乌兰图娅满眼泪水,“王爷不会错,他不会错。就算……他为了她将我休弃,也一定是我哪里做错了。是我不够贤惠,是我不能为他分忧。你看看妹妹,多年轻漂亮,就是王爷口中时常说的善解人意,王爷做梦都在念她!她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我也找不出她有什么过错。她很容易让人喜欢,如果她没有嫁给和亲王,哪怕王爷让她当侧福晋我都没有意见!王爷喜欢她,做梦都在念着她。” “主子,您难道要将王爷拱手让人吗?”萍儿问,“主子,您要劝劝王爷,这是在害王爷!万一王爷被吹了枕边风,离间了你们的感情怎么办?” “不可能,王爷永远都不会!”乌兰图娅道,“王爷一定大业能成,他是天选之人!我必须要贤惠,我不能妒忌,王爷不会错!” 同时,在安和堂,纤袅已经泣不成声。她尝到了始乱终弃的滋味,她不知是否应该相信眼前这个曾经欺骗过自己一次的男人。不行,现在无法做决定,想什么回去再想。于是纤袅马上就要走,却被弘晳牵住手: “这就要走了吗?一个人在窗边哭泣,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是不是回去了,又要自己一个人哭?” 纤袅停住了脚步,她头脑已经十分混乱,脑子里全是浆糊。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他说过要对自己负责,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来了。 她最后还是选择了他。 “好,我相信你。” 红丝缠绕,或许是红娘的祝愿。二人最终还是亲吻在一起,想要放下心中的一切,容纳彼此。不知是各怀心事,还是真真的心有所属。 “以后我们就可以在安和堂见面。”弘晳将她抱在怀里,亲吻着她:“安和堂是我的地方,里面全是我的人。你来的时候就说自己来抓药,问什么药,你就说当归,如果我在或者很快会来,掌柜的或者药童会说带你去里面抓药,你就上二楼到这里来。如果对方回复没有,你就问什么时候有,那时候就是我的约定见面的日子。这里掌柜的叫刘仁心,以前是毓庆宫的专属太医,后来我阿玛被废他就出宫在这里开了安和堂。” “万一被发现怎么办?”纤袅问出最担心的问题。 “你放心,我们有暗号。”弘晳笑着抚摸着她的脸,“如果我要见你我会让人来给你送药,什么药都有可能。如果真的被发现了,我们又恰好在这里,你敲这床,听这声音,是空心的,我们就躲进来。当然,若是外面有什么东西容易露马脚,我就躲进去,会有人进来,就说是拔火罐。” “若是我们分开,被发现了怎么办?”纤袅又问。 “你就打死不说,我在和亲王府安排了眼线,发生这种事情会有人告诉我。如果能够隐瞒过去更好,若是实在不行,我就带你离开。”弘晳道。 “你在和亲王府安排了眼线?”纤袅很惊讶,“所以说你去安布玛那里不是临时起意,是为了我?” “你说对了一半,只是你若是不去皇叔那里,我也想不到去拜访他。”弘晳点了点她的鼻子,“有了十四皇叔的帮助,接下来就是庄亲王和果亲王,只要得到支持,一切都好办。” “什么支持?”纤袅很疑惑。 “弘昼忌讳我,我若想参政,需要找十四皇叔讨要经验,还要得到十六皇叔和十七皇叔的赏识,这二位皇叔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我若想要立足于朝堂,就要靠他们。”弘晳轻轻一笑,“我可不愿当韩愈口中的千里马,我可不甘自我埋没,我必须在政治上有所作为。” “你有鸿鹄之志,和亲王巴不得离朝堂远远的。我给他说过,让他多做点儿事情,那样皇上看重,我们脸上也有光,就是大功臣,还有赏赐,他却不求上进,整日沉醉在风花雪月中。”纤袅叹气,“要些赏赐也好啊!” 她靠在弘晳的怀抱里,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弘晳为业欺忆昔,弘昼服软见皇叔 书接上回,纤袅再一次委身于弘晳,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比自己大二十一岁的男人,年龄几乎是自己两倍的男人,甚至儿女可能都比自己年长,这样的男人,是她该选择的吗? “王爷,这样对得起姐姐吗?”纤袅问。 “你说乌兰图娅?”他问,“她不会怪我的,回去之后我与她好好谈谈,她会理解的。” “我心里头满是愧疚。”纤袅道,“一来我感觉对不住和亲王,然后对不住姐姐,更对不起自己。” “不要有这么多顾忌。”弘晳抚摸着纤袅左胸口上的伤疤,“虽说上次我没想过害你,但是也是我间接害了你。” “这针脚缝得真难看,所以现在伤疤也没怎么淡化,可能需要很多年。”纤袅叹气,“当年我出于愧疚帮他挡下那一刀,如今却让他愧疚,他以为是他害得我差点儿丧命。我便利用这个伤疤,不断向他索取,用这个伤疤提醒他,或许是我贪得无厌,才会……”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你一开始就没有错。”弘晳道,“忆昔,是当初他不愿喜欢莞儿你才带莞儿离开,你离开本来就没有错,你来找我也没有错。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便被你深深吸引,因此才愿意帮你。当初选秀你被弘昼选上,我心里面很难受。在连理树下,我将我的愿望悄悄送给那棵神树,想必他实现我的愿望了。” “王爷,我们这样经常往来,万一……我怀孕了怎么办?”纤袅问出最担心的一个问题。 “宫里面皇帝让妃子侍寝,妃子要全身赤裸地裹着被子被太监抬上龙床,完事过后,总管太监会问‘留不留’,若是皇帝说‘不留’,总管太监就会在妃子的某个穴位按摩,那样就不会怀孕。百密必有一疏,若是还是怀孕了,皇帝便会赐下一碗打胎药。”弘晳道,“我从小便在毓庆宫长大,这些流程我阿玛当皇太子的时候就是严格按照的,我身边也有当时按摩的太监,技术高明,不会有那一疏,这个你大可放心。” “那我也稍稍安心了。”纤袅长舒一口气,又害羞地问:“王爷,为什么您要……为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有一日嫁给我?”弘晳忽略她的问题。 “这……不可能吧?”纤袅问。 “咱满洲人有一种收继婚,都说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而同样可以继承对方的妻子。”弘晳道。 “我听说过一件事,太祖高皇帝对次子代善说过,就是在他殡天后,代善可以继承他的地位以及妻子,于是太祖高皇帝的大福晋乌拉那拉氏为了在太祖离世后在大金找到靠山,便与代善眉来眼去,甚至私藏金银。不过我记得,后来大福晋被告发,然后似乎囚禁在一个小木屋里面。”纤袅道,“世祖爷痛恨睿亲王,自然就痛恨其生母那拉氏,因此这些事情都是那些看过《实录》的人告诉我的。而能够看到《实录》的人也不多,因此我也不甚了解。” “我在毓庆宫的时候读过很多书,《实录》自然也看过。”弘晳道,“但是没过多久,那拉氏便复位。其实在那之后,太祖的福晋们便由闺房走向了朝堂,乌拉那拉氏便野心膨胀,想要自己的儿子继位,但是四大贝勒抓住时机,太祖尸骨未寒之时便率兵逼宫,逼迫她殉葬。大福晋不从,直到四大贝勒同意恩养多尔衮、多铎二位幼弟,乌拉那拉氏才自缢。再后来多尔衮重兵在握,追封生母乌拉那拉氏为孝烈武皇后,但是四月后多尔衮病逝,世祖爷便废黜了乌拉那拉氏的尊号。再次之后,修史者也再也没有提及乌拉那拉氏。有时候你看到一些笔记,可能是不全面的,可能是作者不敢写,或者被销毁。若是有不清楚的,你可以问我,我小时候在毓庆宫读了很多书,想必不是人人都能读的。” “我知晓了。”纤袅轻轻道,“王爷,这什么时辰了?” “不说我还当真忘了,差不多快两个时辰了。你也该回去了,否则皇叔会担心你的。”弘晳温柔地抚摸着纤袅的青丝,忽然对外喊道:“秦安儿!” 一个叫秦安儿的太监连忙走进来,弘晳给他示意一个眼神,秦安儿马上会意,就要靠近纤袅。纤袅一个紧张,弘晳连忙安慰: “这是我刚才给你说的毓庆宫的按摩公公,你回去也不用担心了。” 纤袅稍微放轻松,秦安儿便按压她的后股穴,深入曰两寸,纤袅疼出眼泪,紧紧抱住弘晳的手臂,说不出话,秦安儿才松手。弘晳连忙用手帕帮她擦掉腿间的遗物,确保擦拭得一干二净后便将手帕扔进火盆中。纤袅面色潮红,弘晳连忙让秦安儿退下,然后将她的衣服递过来。纤袅很快整理好仪容,弘晳也很快穿好衣服。临行前,纤袅见弘晳发辫凌乱,便帮他整理。弘晳一瞬间也是心思蠢动,搂过她便亲一个嘴: “希望我们可以经常见面。” 纤袅先走,底下的早就等急了。直到马车走远,弘晳才下楼,刘仁心连忙来迎接。弘晳看了看药房里面的药材,便道: “我让人给你送些藏红花来,可能需要些时日。之后若是方才那女子再来,你就暂且给她用草红花,但是剂量要大一点儿,但是不准伤她根本。” 马车上,纤袅一直在回忆方才发生之事,不由得面色更加潮红。琅玕察觉道,便问: “主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舒服得很呢!”纤袅不自觉道,忽然察觉失言,便道:“方才骂了理亲王一通,别提有多舒服了!” “主子,您待了那么久,肯定饿了吧?”玲珑拿出几块糕点,“垫垫肚子。” “还是你想得周到!”纤袅夸赞,“你不知道,我骂得有多尽兴,还不想走呢!把对他的怒气、对王爷的怒气全部撒给理亲王,我心里甭提有多开心了!你们回去就告诉安布玛,我已经求和了,但是你们不准说我靠嘴和拳头求和的!” “主子您真风趣!”琅玕笑道,“您瞧瞧,脸都气红了!” “有……吗?”纤袅有些紧张。 “您只要情绪一波动,不管是开心还是愤怒,都会脸红的!”玲珑打趣道。 刚到府门口,弘暟就来迎接。自小弘暟就喜欢纤袅,特别是完颜福晋有意将纤袅许配给自己或者弘明的时候,就更加喜欢她。弘明稍长,自己与纤袅年龄较相仿,想必完颜福晋更有意将她嫁给自己。可惜从小到大,纤袅一直就没有喜欢过他。“哥哥”叫得是多么亲密,但是打死也不愿意嫁给他。如今纤袅嫁人了,弘暟也只能将爱意藏在心里。 “求和了吗?”弘暟问,“阿玛真是的,怎么能让你去求和呢?” “是啊,我还受委屈了呢!”纤袅故意不高兴,“所以骂了一通,心里好受多了!你别来惹我,我还没有骂够,一会儿连你一起骂!” “好妹妹,别那么铁石心肠!”弘暟笑道,“我怎敢惹妹妹生气?” 进去之后,她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允禵复命。 弘晳去了宁郡王府,将今日的行踪与弘晈讲述: “如今差不多已经钳制好吴扎库氏,现在只需要庄亲王和果亲王,十四皇叔我也正在说服,那样我们就可以非常好地联合宗室的力量。” “宗室的力量是强大的,在三位皇叔的协助之下,在加上吴扎库氏的帮助,一定能成。”弘晈道,“待以后成了,又如何处置弘历与弘昼呢?” “弘历很快就会成为所有人口中的‘先帝’,我若是直接剿灭,难服众人之心。将来我们必定会面临一场逼宫,若他死于兵乱,就说天意如此。待我继位,便让他在咸安宫尝尝我当年尝过的滋味。至于弘昼,他虽无夺嫡之心,但是却是弘历身边的能手。那时候,弘昼也必须关起来,否则他一定会紧锣密布地助弘历复辟。或者说,按照先帝的战略,先放着他,让他参政,给他尊荣,最后再让他一落千丈!”弘晳冷冷道,“先帝还有一个小儿子,乳臭未干,随便找个机会让他‘病逝’就行。” “那吴扎库氏怎么办?”弘晈问。 “吴扎库氏……”弘晳犹豫了。 他已经喜欢上她,他好不容易再一次得到她,他不想她再离开自己。 “吴扎库氏的确算是功臣,可惜不会有人知道,她也不敢声张,只需要将她与弘昼一并论罪,或者直接处死,是没有人会非议的。”弘晈道,“您若是念她有功,将她厚葬即可。” 若真的有那样的局面,纤袅的确非杀不可。如果弘晳当真登基,就算当时弘昼不死,也活不了几年。纤袅只会因为和亲王福晋的身份和他一并论罪,不会因为帮了弘晳而受赏。她必死无疑! 弘昼数着日子,看着眼前的老黄历,十分生气。楚桂儿小心翼翼地为他续茶,弘昼竟直接将茶杯扔出去: “想必在那边过得滋润,都过了六天两个时辰了,连封书信也不写。临走前也不招呼一声,怕是故意气我!” “主子,要不……还是您服个软,去请福晋回来?”楚桂儿小心翼翼地问,“福晋本来就高傲,可能她还不服气,就等着您去找她。您稍微放下面子,就像您之前找宫廷画师要花种的时候那样,说不定就和福晋矛盾化解了。” “我像是那种轻易服软的人吗?”弘昼挑眉问,“明明就是她做错了,还赌气离家出走。” “王爷,这不值当,福晋是要和您过一辈子的人,您总该与她和好吧?”楚桂儿劝道,“格格阿哥们还等着要见额涅啊!” “我去求她,这不是把地位尊卑都搞错了吗?”弘昼十分不乐意,“既然她不回来,就别回来,就算想回来了,也要她来求我,我同意了她才准进来!她必须给我好好请罪!” 楚桂儿感到无奈。王爷和福晋都是心高气傲的人,都不肯拉下脸面,必须对方认错。以前觉得王爷和福晋性格相似,如今才发现竟如此致命。弘昼虽然没有完全否认纤袅的做法,她惩罚香玉本来也没有错,就是过于恶毒。可是就算这样又如何,只要纤袅肯跪下来好好认个错,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多弘昼象征性地说她几句,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偏偏纤袅认错态度不好,或者说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弘昼本来想着冷落她几日,让她自发性地想要挽回,或许当真是平日里将她宠爱坏了,她便怎么也不认错,还学着离家出走。 可是万一纤袅真的不回来怎么办?纤袅妒忌心有多强,弘昼是领略到了,但是他仍然爱这个枕边人。要不还是去服个软,求她回去? 弘昼下定决心,还是去服个软。无奈自己就是这要强的性子,却是刀子嘴豆腐心,前一句还说让纤袅来求自己,下一句便问: “楚桂儿,你说我带些什么礼物好呢?总要让皇叔高兴吧?” 弘昼准备了一个马车的礼物,先向弘历请示了自己去拜见允禵,得到默许之后快马加鞭地便去拜访允禵。允禵见弘昼来了,大约知晓其意,便道: “你这礼物我也堆不下,你拿回去就行,别在我这里浪费了。我自家的格格嫁给你,竟然受了委屈,是你的过错!” “当然是我的过错,所以这次就是来恭迎福晋回府的,也不让她在这里给您添麻烦。”弘昼赔笑道。 “添麻烦?你说我自家的格格会添麻烦?”允禵问。 “您这是什么话呀!”弘昼假笑道,“我真的诚心诚意来求福晋回家的,您大人有大量,至少让我见见福晋吧?” “我这身子骨不太好,她帮我出去买药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允禵道,“你在这里等着吧。” 原来允禵腰背酸痛,纤袅便说为他拿药,便去了那安和堂,也不让人跟着。对了暗号,不一会儿见了弘晳,便是一阵浑搞。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弘昼恭迎福晋回府,弘历重华设宴诸王 完事过后,秦安儿又来按压她的后股穴。见时辰不早,刘仁心也帮她抓好给允禵治病的药,便穿衣要走。纤袅见多拿了几包药,本要问缘故,弘晳便知晓其意,道: “这是草红花,回去之后你用来泡水,沐浴的时候也加点儿,效果会更好。上面写了用量,切不可多用。等过几月藏红花送来了,这草红花也用不着了。” 纤袅知道,红花有避孕的效果。 “您确定这些不会伤身?”纤袅问。 “不会,适量服用还可以活血通经,散瘀止痛。”弘晳道,“这里好几包药,一会儿别拿错了。” 纤袅带着药回到府里,见门口多了一辆马车,灯笼上还写着“和”字,她就猜到弘昼也来了,便回到屋中,仔细确认药包,将红花藏在衣柜里面。她提着给允禵的药,便去了允禵书房,果真弘昼也在,纤袅直接无视。如今夕阳在山,允禵便笑着问: “怕是出去还玩了一会儿吧?” “可不是嘛!安布玛,我跟您说,我先是去了一家药房,结果药不齐,又去了另一家,但是感觉那药不好,正要去寻下一家,也不知道走到哪个胡同里面,走了老半天才走出去。”纤袅兴奋地编故事,“您不知道,我好不容易走通了那个胡同,看见一大群人围着一个说书先生,我就听他讲《西游记》了!安布玛,您说西梁女国的子母河里面的水真的有那么神奇吗?正讲着唐僧八戒怀孕,我才想起来,要给您抓药。正好,找到一家药房,名字叫什么我记不清了,这药包上面也没有,反正药挺好的!这药一日两次,饭后煎服,具体用量在药包里面,我把药交给药房去煎了!” “和亲王都来找你了,差不多也可以回去了,你的儿女也想你了。”允禵道。 “安布玛,我才来不到半月,您就赶我走,我还没玩够呢!”纤袅走过去摇着允禵的手,“安布玛,我才不走!” “回家了,这次我服个软,咱回家,好吗?”弘昼问。 “过几日我再回去,让我在玩几日!”纤袅道,“这都廿几了,初一我一定回去!” 弘昼忽然登门拜访,纤袅还措手不及,她还想要再见弘晳一次。 “乖,回去了。”弘昼道,“没玩够下次再来,时间多了去了。” “不嘛不嘛!”纤袅俏皮地走向弘昼跟前,“王爷,我再玩几日,您不介意吧?” “回去再玩,好吗?”弘昼问。 “回去不好玩!又没人陪我,在这里我有两个哥哥陪我呢!”纤袅道,“王爷,我再玩几日!” “明日宫里头有小宴,你不去?”弘昼问,“果亲王、理亲王以及铁帽子王都要去,福晋们都要去,你不去,我怎么办?” 弘晳要去?纤袅这样想着,见个面也好,按理说乌兰图娅也会去,她必须去好好道歉。若是乌兰图娅有一丝一毫不情愿,她便与弘晳断绝关系。而若是弘昼答应自己不再宠爱郑香玉,纤袅也会和弘晳断绝关系。 纤袅答应同弘昼一块儿回去,毕竟自己要说换算话,弘昼都来求自己了,自然要给他脸面。马车上,纤袅不断酝酿怎么向乌兰图娅道歉。 “这几日似乎很开心啊?”弘昼问,“少一个人,是不是你也觉得无所谓?” “多一个人都有事,少一个人怎么会无所谓?”纤袅反问,“王爷,答应我一件事情可以吗?” “说。”弘昼道。 “既然您都来接我回去了,说明是你来找我求和。我仔细一想,可能我们都做错了一点儿,我们暂且不提上次的事情。”纤袅俏皮一笑,“我也不过多为难郑氏,把她晾在静女苑可以吗?” 弘昼哭笑不得,对于纤袅这个请求他很为难,毕竟他已经喜欢上香玉。香玉就是另一种风格的纤袅,弘昼能不喜欢? “我陪你的时日最多,只不过减少两三日,你还不知足?”弘昼问。 “我当然不知足!”纤袅道,“所以说,你还是要宠她!” “你都是嫡福晋,在意这些干什么?哪怕她是侧福晋,当然她也做不到,以后我死了,怎么也是你儿子世袭,就算不是,你嫡母的身份是无法撼动,那时候整个王府就你说了算!”弘昼道,“你看怡贤亲王嫡福晋兆佳氏,现在怡亲王府和宁郡王府都要听她的。” “我怕是没这殊荣!”纤袅泪光闪烁,“若是我先死,你又有一个继福晋,恐怕我都不能与你合葬!你若离去,我绝不苟活!我便三尺白绫自尽,黄泉路上与你做伴!” “好,我答应你就是。”弘昼抱住她,“这一次我来认错,但是以后你就不准任性了!别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这一次还好,至少有人保护你,上一次呢?我就在担心会不会有谁欺负你。” “王爷,如果……我做了非常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愧疚再一次从纤袅心中升起,她下定决心与弘晳断绝关系。 “你指什么事情?”弘昼开始起了疑心,“你不会真做了非常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没有的事!”纤袅连忙找借口道,“只不过……我上次给安布玛带礼物,不小心把稽古斋里面一个特别漂亮的花瓶打碎了!好像……价值不菲。” “我就说那花瓶怎么无缘无故坏了,那可是宋代哥窑瓷,因为是御赐的,我还去进宫请罪!”弘昼轻斥,“行了,以后别这么毛手毛脚的,别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就去摸。稽古斋里面好多东西都是御赐的,坏不得!” “我知道了。”纤袅小声道。 看来她还要面临一个难题,就是怎么弥补愧疚之心。 回家之后,纤袅回到熟悉的韫袭苑。庭院中丁香树依旧茂盛,几个洒扫丫鬟太监在那里清扫落叶,干净的绿琉璃瓦与阳光相映成趣,长亭上深深浅浅的紫藤,沉淀着闪着光的紫色瀑布,流动着,挑逗着阳光,香气四溢。纤袅记得刚走的时候花还未绽放,今年刚栽了紫藤,竟然这么快就开花了。 “我记得我有一间宫装,就是紫藤的花样,明日便穿上。”纤袅道。 “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鲜艳的款式吗?”弘昼问。 “紫藤色虽算不上淡雅,但是并不华丽。紫色虽是尊荣,但是紫藤色浅,便显素雅,但也不失华丽。以素净衬华丽,二者美俱有,更是一种悠然美。”纤袅笑道,“你看这紫丁香也开了,这香味,我当真是沉醉。宫里头除了御花园就不会有树,当时南三所有一棵小丁香树,走的时候便带来,如今也这么高了。瞧这花,特别是阳光明媚的时候,香远益清,花也更美!如今有了这紫藤,这二花也差不多同时开,多美啊!后苑已经种上红罂粟的种子,还有虞姬的化身,等开花了,想必也是美艳动人!” “如你所愿,但是这花哪有小袅儿美艳动人呢?”弘昼抱起她坐在丁香树下的秋千椅上,“明日,我的小袅儿一定是最美的福晋!” 浸月知晓纤袅回来,便连忙要来请安。她成日里盯着弘昼与香玉恩爱,心里面很不好受。弘昼前脚刚走,浸月便来了沁古斋,向纤袅述说了香玉这几日的状况。 “每夜王爷都在看她跳舞,竟还让我过去弹琵琶。我见王爷那眼神,就不想离开那小贱人!我亲眼看到王爷抱起她,抚摸她,亲吻她,心里头为您鸣不平啊!”浸月抱怨,“您才是正室,怎么能让那贱人越俎代庖?” “郑氏若肯安分,我也不为难,若此次我回来,她依旧勾引王爷,我不好过,她也不会好过!”纤袅舒适地靠在贵妃塌上,“浸月,你也不必着急,郑氏也得意不了多久。欸,你这么急干什么,我都不急,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急切?” 纤袅大约猜到是浸月将自己当枪使,纤袅又不是傻子,刚开始恼怒未察觉,平息几日后也好多了。她越发觉得自己什么都处于被动,既然弘昼答应自己了,想必也不会骗她。 “我这是为您鸣不平啊!”浸月连忙道,“万一……” “好了,我暂且不想理睬她,愿息事宁人,她若打算和我一争,我必然奉陪。”纤袅兴奋地规划明日的行程,“明日宫里头有一场宗室的小宴,理亲王、果亲王以及几位铁帽子王都会带着福晋一起参加,我可不能被比下去!” 次日,因弘历一时兴起,在重华宫举行小宴。进入重华门,于最右侧漱芳斋,十三位王爷及其福晋就坐,闲聊几句等待圣驾来临。见纤袅与弘昼出门,瑶莞赖着额涅不准走,无奈,纤袅只好将瑶莞也带出来。 “一会儿你就在一边玩,千万不要像上次一样一惊一乍说看到什么怪物了。”纤袅轻声道,“怪物有什么好怕的,把上面那位得罪了,可比怪物还可怕!” 纤袅打发琅玕去一旁陪着瑶莞玩耍,自己也默默等候弘历到来。除允禄和弘晓外,这几位近支亲王稍靠前,铁帽子王稍靠后,纤袅不熟悉这铁帽子王,弘昼便与她介绍: “你且按作为顺序来看,这第一位是康亲王巴尔涂,是礼亲王代善之后人,礼亲王爵位如今改称康亲王;这第二位你看是空着的,本来该坐原来的简亲王神保住,可惜去年被革职了,简亲王是郑亲王济尔哈朗之后人,但是这一小段时间恐怕难以再封一个简亲王出来;这第三位本该坐睿亲王后人,为什么空着你也知晓;这第四位本该是豫亲王多铎后代,如今也空着,这便不消说了;这第五位乃显亲王衍潢,肃亲王豪格之后人;这第六位你认识,十六皇叔庄亲王允禄,继袭庄亲王硕赛;这第七位你更熟悉了,皇上的伴读,平郡王福彭,克勤郡王岳托之后人;这第八位该是顺承郡王勒克德浑后人,你看,又空着,那锡保都封亲王了,结果又被革职了,你看,又空着!你再看前面几个位置,熟悉多了吧,本来皇上打算让十六皇叔和怡亲王坐前面,放眼一望,哪有‘八大’铁帽子王,后面未免太空了,就让十六皇叔和怡亲王坐后面去了。理亲王和果亲王你应该也熟悉,这后面的怡亲王弘晓可不了的,十三皇叔的儿子,年纪轻轻就世袭,这些铁帽子王中最年轻的王爷。” “原来如此。”纤袅点点头,“后面也真的太空了,八大铁帽子王,如今只剩下一半了。” “所以说,还是寻常王爷好,虽然不是世袭罔替,但是固定,不容易被夺爵。这几个铁帽子王,皇帝们可不喜欢,若非他们先祖为大清打下江山,这些远支宗室,怎么可能坐在这里?你看,最近的这三位铁帽子王,以前皇上与平郡王关系多么要好,如今就赏了个正白旗满洲都统。” “那也比你好,去年十月份,皇上让你管理内务府、御书处的事务,如今也没有给你太大的官职。”纤袅谑笑道。 “怎么,你看别的王爷,皇上都忌惮,想方设法找差错,你瞧皇上对我多好,隔三差五赏赐我,生怕我这个弟弟过得不好!”弘昼得意洋洋道,“皇上对我好得很呢!” 弘昼还想继续炫耀,便被福彭拉着说笑,纤袅又见到乌兰图娅,恰好弘晳不在,纤袅连忙赶过去,拉住她的手,轻轻道: “姐姐,我得向你请罪……” “请什么罪?”乌兰图娅淡淡一笑,“我都知道,王爷既然倾心于你,想必你也有过人之处,才会让王爷对你流连忘返。可惜我年老色衰,入不得王爷的眼。王爷第一次那样爱恋一个人,你也不必因为对我愧疚而故意躲着王爷。我是王爷的嫡福晋,只要王爷高兴,我什么都不在乎。他高兴,我便高兴;他喜欢一个人,我自然也不会去为难。王爷既然喜欢你,必然是你有足够能力吸引他,是我不配,是我高攀了王爷。” 乌兰图娅深深叹气,纤袅品味到一丝微妙的忧伤。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弘昼作诗《金樽吟》,弘历喜收莞格格 那微妙的忧伤,是无奈,是闺怨,甚至一丝丝妒忌。纤袅连忙跪下: “姐姐若是不责罚,我便长跪不起!” “妹妹若是跪在这里,一会儿被王爷们发现了,倒显得是我的不是了。”乌兰图娅连忙将纤袅扶起来,“我如何责罚你?事已至此,你让王爷高兴即可,别被发现了。既然王爷喜欢你,你就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琅玕带着瑶莞,瑶莞贪玩,跑到崇敬殿,琅玕怎么也追不上。 “莞格格,您慢点儿!”琅玕气喘吁吁地喊道,“莞格格!今儿日头大,刚入夏,别跑热了中暑!” 莞格格当真和自家主子小时候一模一样,活泼好动,任谁也叫不住。若是二阿哥也在,就有人陪她玩,琅玕也不用这样去追了。 “姑姑,你追不到我!”瑶莞扭过头笑道。 “护驾——” 见一个小孩子忽然冲过来,李玉连忙喊道,无奈侍卫们也没有反应过来,瑶莞刚扭过头就硬生生撞在弘历身上,琅玕也被吓坏了,连忙跑过去就跪下: “皇上恕罪!” “有怪物!”瑶莞刚抬起头,又似乎看到了上次那只发着金光满身鳞片长着角八个爪子的怪物,一下子扑倒琅玕怀里:“姑姑,我要额涅,有怪物!” “这是和亲王嫡女?”弘历问。 “是。”琅玕胆怯道,“格格年轻,请皇上恕罪!” “你说说看,你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怪物?”弘历慈祥地问。 “会飞,金色的,有角,八个爪子!”瑶莞指着弘历龙袍上的龙,“就长这样,在你头上飞!” “这哪是什么怪物,这是龙!”弘历喜笑颜开,将还在擦眼泪的瑶莞抱起来:“走,我带你去找你阿玛额涅。” 被弘历一抱起来,瑶莞更加害怕,号啕大哭起来。纤袅还正在与乌兰图娅请罪,忽然听到这响亮的哭声,这哭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紧接着,就看着弘历抱着哭闹不止的瑶莞走进来,王爷福晋们也马上回到各自座位上。 “莞儿怎么跑那里去了?”纤袅连忙问尴尬跑来的琅玕,“不是叫你看好她,别让她乱跑吗?” 琅玕还没有作答,弘昼拉了拉纤袅,所有王爷福晋顺势行礼。想必弘历心情大好,一声“免礼”令下,众人谢恩,整个场面瞬间安静,只剩下瑶莞的哭声: “阿玛,额涅!” 纤袅爱女心切,连忙走上去跪下: “请皇上恕罪,瑶莞格格年轻不懂事,冲撞了圣驾,奴才一定严加管教。” “和亲王弘昼嫡女深得朕心,朕将抚养其于宫中,予公主称号。”弘历笑道,“汝教女有方,汝女朕甚喜爱。” “皇上,格格年幼,怎么能离了额涅?”纤袅苦苦哀求,弘昼却马上上前来跪下叩头: “奴才谢主隆恩!” 纤袅难以置信地看着弘昼,她以为弘昼已经不再轻视这个女儿,若是弘昼与她一起挽留,或许瑶莞还可以留下,让皇上收回成命。可是弘昼直接一句“谢主隆恩”,让纤袅几乎崩溃。若只是封一个公主,纤袅倒会喜悦,因为公主有更大的可能性嫁给更好的额驸,甚至很有可能留驻京师。可是将瑶莞于宫中抚养,给谁抚养?会不会以后自己就见不到瑶莞了?会不会以后瑶莞就不跟自己亲密了? 弘晳看到这一幕,心里面是说不清的喜悦,但是同时也感到悲哀。他想起矜和进宫的时候,他也万般不舍这个妹妹。而瑶莞,在她小时候弘晳也抱过,还是他给的名字,当时他就多么希望,她能是自己的女儿。 纤袅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弘昼用眼神喝住。弘昼带着纤袅回到座位上,瑶莞依旧哭闹不止,弘历刚把她放下,瑶莞就哭着跑到纤袅怀里: “额涅抱我!额涅,我要回家!” 弘历第一次见到瑶莞便十分喜爱,特别是瑶莞能够看到所谓的“怪物”,自己的儿女却从未说过。纤袅哄着瑶莞,自己的眼泪也不争气地留下来。她捂住嘴巴不让哭出来,看见她流泪,弘昼心里一紧,却无法安慰。弘晳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是他忍住,因为他知道,纤袅一定会怪弘昼的。 王爷们看着哭泣的这对可怜母女,也不带一丝安慰,反而过来恭喜,弘昼满脸堆笑地回谢。此时有宫女来上酒,此酒正是弘昼之最爱。他玩弄着手上的金樽,轻笑道: “这产自贵州的酱香型台郎酒,酱香突出,幽雅细致,酒体醇厚,柔绵醇厚,回味悠长,清澈透明,色泽微黄,若是以后国宴能品上这酒,便也不羡鸳鸯不羡仙!”弘昼将金樽里面的台郎酒一饮而尽,“也感谢各位王爷的祝贺,我便先干为敬!你们也喝!” “和亲王爱女能让皇上怜爱,我等羡慕不已,可惜我们家中格格无人可与格格……不,与公主相比!”衍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虽然比不上诗仙,但是也熟读唐诗三百首,这喝了酒啊,就诗兴大发!”弘昼拿起酒壶一饮而尽,“世事无常耽金樽,杯杯台郎醉红尘。人生难得一知己,推杯换盏话古今。” 你倒还有心思吟诗!纤袅心里恨恨道,她还不知道怎么安慰瑶莞分别之事,她要面带微笑地安慰她别哭,可是自己都要哭,怎么笑得出来? “和亲王豪爽!”福彭站起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都喝,都喝!”弘昼又拿起纤袅桌子上的酒壶,再一次一饮而尽:“谁要陪我喝?谁把我喝赢了……把我喝赢了……” 一下子喝了两壶酒,弘昼也有些醉醺醺的,换作从前纤袅肯定去搀扶,这一次气在心头,直接将茶水一把就洒在弘昼脸上。弘昼略微清醒,知道纤袅不高兴,知道让她继续留在这里肯定会闹,便醉醺醺地一手搂住纤袅,一手对弘历道: “皇上,我这今日偶感风寒,不胜酒力,请您恩准我回府消酒!既然……莞儿要留在宫里面,家里还有兄弟得去告个别,这都快五月份了,莞儿是六月份的,六月……六月多久来着……小袅儿,六月多久来着?” “你连莞儿多久出生都不知道!”纤袅悲恨交加,终于无法压制心头的委屈:“莞儿是雍正十二年六月廿四出生,你竟不记得!” “对,六月廿四,廿四!”弘昼恍然大悟,“还得让莞儿在王府过了生辰才行!七月份,我保证,七月份就把莞儿送进宫来!” 纤袅再难压制这痛苦,撕心裂肺的哭声如洪水猛兽一般: “当年你就不喜欢莞儿,如今把她送人你心里面高兴得很是吗?你倒是一厢情愿,你问过我吗?莞儿才多大,她能离开额涅吗?当年永瑛走的时候,我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这种生离死别的感受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你逼着永璧大清早起来念书,我忍,如今你还要将我的莞儿送人!我忍不了了!你将她送人,怎么不把我一并送出去?我娘俩也好有个照应。” 纤袅已经顾不得在什么场合,也不管上头坐的是谁,她紧紧抱住瑶莞,生怕有人将孩子抢走。由于纤袅的过激反应,各位王爷便小声指责不是,都认为瑶莞被弘历收养是和亲王一家的福气。弘晳看到这样的局势,不仅窃喜,同时也感到惋惜。而纤袅这样一闹,也把弘昼闹酒醒了,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局势,弘昼只能带着纤袅马上走。无奈纤袅谁也不听,如何也不走。 “找个太医,给你福晋好好看看。”弘历淡淡道,“你们先回去吧。” 弘昼马上谢恩,强行拽着纤袅就离开。马车上,纤袅已经泣不成声。 “额涅不哭!”瑶莞用小手帮纤袅擦眼泪,“额涅不要哭!” “这几月,你便好好陪着莞儿,过些时日,你便带着她去寻养母。”弘昼道,“还有几个月,你们可以好好分别。” “你为什么要答应?”纤袅流着泪问他,“我不想莞儿离开我!” “若是她不进宫,这十几年她还可以留在这里,之后必然会远嫁蒙古,之后便再也见不到。这十几年她进宫,你也可以经常进宫去见她,而以后她有更大的可能性留驻京师。你留她一时,能留她一世吗?我当时就说过,我不喜欢格格,就是因为要和亲。如今她封了公主,不仅是隆恩浩荡,更可以为莞儿以后择得更好的夫婿,甚至可以留驻京师。”弘昼道,“你不要光看眼前,要将目光放长远。” “阿玛,和亲是什么?”瑶莞好奇地问弘昼。 “和亲,是爱新觉罗氏家族的每个格格都会面临的生死抉择。”弘昼温柔地抚摸着瑶莞的头,“莞儿长大了也会面对。莞儿以后长大了,想不想经常都可以见到阿玛额涅?” “想!”瑶莞道,“我要和阿玛额涅哥哥弟弟永远在一起!” “若是以后想永远在一起,现在莞儿必须要离开阿玛额涅一阵子。”弘昼叹气,“莞儿不是格格了,现在莞儿是公主了,皇上要将你接进宫,以后你就在宫里面生活,可以穿更漂亮的衣服,吃更好吃的点心。阿玛和额涅会经常来看你,但是阿玛额涅不能每日陪着你。” “我……我不要进宫!”瑶莞道,“我不当公主,我要和额涅一起!” 弘昼没有再言语,他需要在这几个月安抚好妻女的情绪,同时要教瑶莞规矩。一回到王府,纤袅便抱着瑶莞回到韫袭苑,任谁也不能将她唤出来。无奈,弘昼只好去香玉那里解闷儿。 “王爷,何事如何不快?”香玉体贴地给弘昼倒茶,“您不是与福晋去重华宫赴宴了吗?” “本来就是赴宴,哪曾想皇上看上了莞儿,要留莞儿进宫,封她为和硕公主。”弘昼叹气。 “这不是好事吗?为何王爷还是如此悲伤?”香玉问。 “福晋不愿意,在重华宫大闹一场。福晋不愿意让莞儿进宫,她舍不得莞儿。”弘昼再一次叹气,“如今福晋又与我闹矛盾,想必十分憎恶我。” “莞格格人人喜爱,谁见了都忍不住想去抱抱她,福晋不舍,也是正常。”香玉道,“王爷,您也需要开导一下福晋,若实在不行,您便只好与福晋冷战。在失去女儿和夫君宠爱的双重压迫下,您再告诉她莞格格进宫的好处,或许福晋也暂时放下了莞格格,您与福晋的矛盾也迎刃而解了。” “你和福晋是姐妹,为什么她就如此高傲,你却如此温顺?”弘昼抚摸着香玉的手,“你小时候一定受过不少委屈吧?” 弘昼还是成日的与香玉在一起,同时宫里面送来很多礼物,弘历的圣旨也下来了。经过好几日,瑶莞终于大概明白自己的处境——她要离开阿玛和额涅,她即将有一个更加位高权重的阿玛。 弘昼担心瑶莞在进宫的时候会坏了礼数,每日叫永璧起床读书后,又连忙将瑶莞叫起来。瑶莞苦不堪言,哭闹着不起来,最终结果是纤袅又与弘昼吵一架,直到下午,纤袅才允许让瑶莞学半个时辰的规矩。 “进宫之后,行走坐卧都要守规矩,那时候你也不能顽皮,要听话。”弘昼抚摸着瑶莞的小脸,“莞儿,你是我和硕和亲王弘昼的嫡长女,身份高贵,进宫之后一定要沉稳内敛,不可像平常一样贪玩。阿玛额涅会经常进宫见你,你在宫中也要听话。” “阿玛,为什么我必须要进宫?”瑶莞问。 “因为你额其克(满语:叔叔)喜欢你,以后你就要叫他阿玛了。”弘昼叹气,“进宫后要守规矩,首先不能做有失身份的事情,你是高贵的公主,以后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疯玩,要端庄,温婉,高雅,这才是爱新觉罗氏的公主!” “阿玛,那怎样才能做到‘端庄,温婉,高雅’呢?”瑶莞问,“阿玛,是不是白天我在宫里面,晚上就可以回来了?” 弘昼抱住瑶莞,心里也是十分不舍。纤袅将自己关在韫袭苑不出来,弘昼也急在心里。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一回】弘昼哄女进宫,纤袅慎选养母 他到底是否应该回答这个问题?看着瑶莞期待的眼神,弘昼苦笑道: “莞儿是公主,王府配不上高贵的公主,公主是要住在紫禁城的。” “我不要当公主!”瑶莞拉着弘昼的手,“阿玛,您去跟额其克说,我不要进宫!” “额其克是皇上,那是金口玉言,是圣旨,改变不了。”弘昼叹气,“莞儿乖,进宫以后,阿玛额涅会经常来看你。皇上是不可能收回成命的,如果你不去,皇上就会生气,一旦生气了,皇上就会杀了我们全家!” “皇上好吓人,我不要进宫!”瑶莞号啕大哭。“我不要进宫!” “莞儿乖,不哭!”弘昼连忙安慰,然后命令楚桂儿:“你快去把拨浪鼓拿来,把莞儿的玩具都拿来!” 楚桂儿连忙拿来瑶莞的玩具,弘昼拿着拨浪鼓逗瑶莞,瑶莞刚刚停止哭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拨浪鼓“年久失修”,拨浪鼓的鼓面破了,瑶莞继续哭闹: “阿玛,你赔我的拨浪鼓!” “楚桂儿,福晋平日里都是怎么哄孩子的?”弘昼慌了,“这福晋也不出来,你快去叫浸月!” 楚桂儿连忙将浸月叫来,一见到浸月来了,瑶莞马上就告状: “安布,阿玛欺负我!” “浸月你快帮帮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子,福晋又不出来。”弘昼连忙将瑶莞递给浸月抱着,“怎么一直哭啊!” “这几日在韫袭苑每日都能听见公主的哭声,王爷您是不是吓着公主了?”浸月连忙接过抱住瑶莞。 “谁知道呢!”弘昼很郁闷,“莞儿也是,怎么也不愿意进宫。” 弘昼和浸月哄了好久,一会儿给她拿玩具,一会儿又找来乳娘,甚至楚桂儿去抓了一只小鸟,还是哄不住她。听到瑶莞一直在哭,纤袅心都要碎了,连忙从沁古斋出来,抱过瑶莞,瑶莞才从大哭变成了抽泣: “额涅,我不要进宫!” “好,莞儿不进宫,不进宫。”纤袅抱住抽泣的瑶莞,“额涅带莞儿睡觉觉,莞儿今日学规矩累了。” “我不要睡觉,我要和额涅还有哥哥一起玩!”瑶莞道。 “好,额涅答应你,现在我们去讽古斋找哥哥好不好?”纤袅问。 瑶莞刚刚点头,弘昼便以永璧在读书为由拒绝,惹得瑶莞再一次号啕大哭起来。这一次纤袅也哄不住瑶莞,便怒对弘昼道: “读书读书,一天到晚就知道读书,迂腐!永璧才多大,你就逼着他念书,瑶莞想找哥哥玩都不可以!” “王爷,公主要找二阿哥,您就应允吧。”浸月劝道,“公主马上就要进宫了,之后想再见一面就难了。” “但是永璧的功课不能耽误,若是因为儿女情长而贻误功课,这多不值得?”弘昼道。 纤袅也没有再理睬弘昼,抱着瑶莞进入沁古斋,然后锁上门。弘昼劝她也不听,只听到瑶莞的哭声伴随着纤袅的歌声减弱了: “biya genggiyen, edun toroko,abdaha fa de dalire,gurjen guwereuhan -i gese,nesukemeliyan, yang serengge,duri anahai a,eniyei boobai, amu jihe,hiri amgaha, amgahabi。(满语音译歌词: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歌声结束后,弘昼听到里面均匀的呼吸声,想必是瑶莞已经睡着了。弘昼将糊窗纸戳了一个小洞,看见纤袅正抱着熟睡的瑶莞,瑶莞就像婴儿一样恬静地熟睡。 纤袅要想办法将瑶莞留下来!她趁弘昼不注意,悄悄去了安和堂求助弘晳。弘晳也知晓纤袅的意思,但是面对弘历的圣旨,他暂时也无可奈何: “莞儿可以进宫,被封为公主,无疑是最好的结果,这就意味着她以后有很大的可能可以留驻京师,只要有皇上的宠爱,只要皇上舍不得,额驸就可以从蒙古搬到京城来。假设莞儿十五岁嫁人,她便要住在紫禁城十三年,未来那么长她都可以留在京城。你连她在紫禁城都受不了,那现在留在你身边,未来几十年都在蒙古,你能接受吗?” “我知道这其中利弊,可是我不想莞儿进宫!王爷,您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纤袅苦苦哀求,“莞儿还那么小,怎么可以离开额涅呢?” “我知道你的担忧,但你大可放心,宫里面的人会照顾好莞儿的。”弘晳淡淡道。 “王爷,我求您,一定要帮帮我!”纤袅跪下,“莞儿那么小,她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她!” “既然有求于本王,你总得拿出些诚意来。”弘晳轻轻抚摸着纤袅的脸,“我可以帮你,但是不是现在,你想要莞儿留在你身边,也想要莞儿以后也留驻京师,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只要您愿意帮我,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纤袅道。 “为了莞儿的终生幸福,首先她还是要进宫,总要先在紫禁城当几年的公主,稳固地位。想必你也担心莞儿进宫后会与你不亲,这个你大可放心,短则三年,长则四年,我可以让她回到你身边,同时保留她公主身份,甚至让她以后留驻京师。”弘晳冷冷一笑,“你既然愿意做任何事情,我便帮你。你不需要做太多,你便每日跟着弘昼,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写了什么,将我感兴趣的告诉我。若是我一直都不感兴趣,可能我也不愿意帮你。” “可是,您为什么要知道这些?”纤袅问。 “怀才不遇这种感受你是不会知道的,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我需要知道很多,可惜皇上忌惮我,我竟远离朝堂。”弘晳叹气,“多去弘昼书房走走,那里总会有我感兴趣的。” 政治抱负?男人都是要在朝堂上才能绽放出光芒的,自己的夫君不争气,帮别人也没过错吧?纤袅并没有多想,马上答应。弘晳对于政治可以做出精辟的决断,这么好的人才不放在朝堂太可惜了。之后,纤袅又与弘晳行乐一番,在弘昼即将回府之前仓皇离开。 纤袅的行踪很快引起了浸月的注意,几乎每次纤袅回府脸上都挂着红晕,浸月想起了那条肚兜,不禁产生深深怀疑……无奈自己不能随意离开王府,又没有充足证据,更不敢贸然告发。 乾隆元年六月十三,永璧三岁生辰,永璧难得偷得一日清闲不必念书,每年生辰都是永璧最期待的日子,相反纤袅今年十分为难,十三是永璧的生辰,廿四就是瑶莞的生辰,还有半月,瑶莞就要离开了。 “等几日我过生辰,要比哥哥的生辰还要热闹!”瑶莞道。 “要给妹妹最好的生辰宴会!”永璧道,“额涅,阿玛说过,你做的面最好吃,我也要吃!” “府中材料不够,等妹妹生辰,额涅再做,到时候你们吃个够!”纤袅轻轻一笑,“永璧还可以在王府过生辰,莞儿才过了第一个,马上就要过最后一个了。” “额涅,等我进宫了,逢年过节我还可以回家吗?”瑶莞问。 “当然可惜。”纤袅凄婉一笑,抱住瑶莞:“以后莞儿过生辰,额涅就来陪你。” 纤袅苦苦一笑,她恐怕也留不住这个女儿。到了廿四日,瑶莞生辰,纤袅大清早起来打扮得漂漂亮亮,做了“走进你的心里面”,看着两个孩子吃得高兴,纤袅心里一阵辛酸。小永瑸闻着香喷喷的面条馋得慌,在乳娘怀里挣扎。瑶莞用勺子盛汤,看见弟弟眼馋,无奈身高不够,举起勺子道: “额涅,给弟弟喝!” “弟弟还小,等他像瑶莞这么大了,额涅再做给他吃。”纤袅苦笑道,“平日里照顾你们兄妹,倒将永瑸遗漏了。以后啊,我就守着永璧和永瑸兄弟二人,也不至于那样寂寞了。” 纤袅还是不舍瑶莞。她没有什么心思阻拦瑶莞进宫,今日下午纤袅就要带瑶莞进宫选养母。晚膳过后,未时三刻,纤袅带着瑶莞已经来到长春宫,嫔及以上的主子娘娘们都再次等候。琐玥和兰浠已有子嗣,而这些主子娘娘们无一生子女。 “福晋来看看诸位姐妹谁最合眼,谁最有缘抚养公主?”琐玥轻声道。 “皇后主子,奴才对各位主子还不甚了解,实在不知如何去选。”纤袅淡淡道。 她的眼睛早就哭红了,为了瑶莞的生辰,才盛装打扮,强打起精神。 “贵妃高氏和娴妃那拉氏膝下无子,而纯嫔苏氏生下三阿哥,也可与公主做伴。我膝下有二阿哥和三公主,四公主若留在长春宫,我也十分欣喜。皇上刚刚登基,嫔妃还不多,嫔以上也只有这三位姐妹了。”琐玥柔声道,“贵妃现居钟粹宫,娴妃现居翊坤宫,纯嫔现居景仁宫,景仁宫离乾清宫最近,主子下朝也方便看望公主,翊坤宫和长春宫离养心殿很近,皇上也应允公主可以随意进出养心殿。至于钟粹宫,福晋进宫大多走北面的神武门,钟粹宫离神武门和御花园最近,福晋来看望公主也更加方便。” 这样一想,几乎这四位主子娘娘都很有资格作为瑶莞的养母。若是皇后养女,将来瑶莞可能会获封固伦公主,额驸也会更好,可是皇后膝下有儿有女,纤袅担心琐玥会偏心。可惜潺湲已经离世,因为生育皇长子和二公主被追封为哲妃,纤袅想着就感觉惋惜。可怜皇长子在宫中可怜,纤袅只能让人给他送些礼物,也很难抽出时间去看他。对于娴妃,纤袅感觉十分陌生,毕竟是前几年才娶的侧福晋,平日里也没说上几句话,据说也不怎么得宠,因此纤袅并没有发现娴妃有什么“过人之处”。至于贵妃,平日里与纤袅还算交好,先帝在时,与吟慧的关系仅次于潺湲。贵妃很受宠,可惜没有子女,既然弘历都喜欢,自己也感觉不错,似乎也可以作为瑶莞的养母;对于纯嫔,毕竟人家有儿子,纤袅仍然放心不下。她方想选择贵妃时,忽然心里一阵不安——后宫是什么地方,后宫佳丽三千人,算得上“各抱地势,钩心斗角”。虽然纤袅不曾听闻这大清入关以来后宫争斗,但是前朝争斗纤袅也是清楚。现在很和睦,以后或许就未必了。瑶莞怎么也不是这些主子娘娘亲生,万一以后这些主子娘娘为了争宠利用瑶莞,这是可以不管死活的啊!就算吟慧是一个好的养母,可以照顾瑶莞,可是万一有人要害瑶莞怎么办?有公主在膝下,这位养母就会更加受宠,地位更加巩固,谁不愿抚养公主? “额涅,我可以去皇太妃宫里吗?”瑶莞问,“我要去玛嬷(满语:祖母)那里!” 纤袅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嫔以上的可不止这些主子娘娘,还有太嫔、太妃、贵太妃和皇贵太妃啊!是啊,老一辈的后宫,总不会有什么斗争吧! “公主的意思是,去皇考裕太妃那里?”琐玥问,忽笑道:“是啊,自己的亲孙女,自然是亲祖母最疼爱了。” 纤袅带着瑶莞去往皇太后宫中,此时一众皇太妃均在此。纤袅仔细一看,皇太后钮祜禄氏居正中,旁边是皇祖寿祺皇贵太妃佟佳氏和皇祖温惠贵太妃瓜尔佳氏,此二位乃圣祖抱弘历于宫中抚养时抚养二妃,位高权重;此下依次是皇祖顺懿密太妃王氏,皇祖纯裕勤太妃陈氏,皇考裕太妃耿氏,皇考谦太妃刘氏。 “让我好好看看!”钮祜禄氏一脸喜悦地抱住瑶莞,“多漂亮啊,粉雕玉琢,简直就是大清的福气啊!” “皇上加恩,我还是觉得,将莞儿送到慈宁、宁寿、寿康等宫最为放心。”纤袅道,“王爷自小是额涅抚养长大,看样子,莞儿也亲近您呢!” “我当真是喜爱这孙女!”钮祜禄氏笑道,“裕太妃,你快来看看,咱姐妹俩这孙女,多漂亮啊!” 耿氏笑着走近,瑶莞也张开手要抱。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二回】羞辱沁古,纤袅担忧爱女 耿氏也十分喜爱这个孙女。弘昼虽然是自己所生,却与自己一直不怎么亲密,因为弘昼小时候喜欢找弘历玩耍,钮祜禄氏便经常将弘昼留下过夜。后来弘历被圣祖看上进宫抚养,钮祜禄氏因不舍儿子,弘昼便成了钮祜禄氏的养子。钮祜禄氏对弘昼感情极深,深于弘历,因此对于瑶莞,便十分想要留下。耿氏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钮祜禄氏抢了自己一个儿子,难道还要抢自己一个孙女吗? “瞧这眼镜,这眉毛,和纤袅是一个样啊!”耿氏夸赞,“这眼神,跟弘昼是一个样啊!” “玛嬷,这是什么?”瑶莞指着耿氏手里的佛珠,“好漂亮。” “这是佛珠。”耿氏将佛珠交给瑶莞,“有了佛珠,菩萨会保佑你的。” “菩萨就是天上的神仙吗?”瑶莞问,“是不是神仙可以将怪物打跑?” “当然可以。”耿氏笑道,“平日里你在王府,我偶尔见你一次,便欢喜得不得了。” “玛嬷,阿玛说,我必须要进宫,我可不可以住你这里?”瑶莞问。 “当然可以了。”耿氏笑道。 纤袅心里稍微放松,在耿氏这里,无疑是纤袅最大的期望。还有最后几日,七月份之前,瑶莞必须进宫。 纤袅带着瑶莞回到王府,帮忙收拾东西。弘历的圣旨也下达,只给三日的时间。纤袅不舍瑶莞,无奈还是不得不分别。瑶莞离开前一夜纤袅仍然不断思考是不是漏掉了什么,瑶莞已经熟睡,纤袅担心将她吵醒,便让乳娘将瑶莞抱走。纤袅一次又一次地清点物品,弘昼忽然来到韫袭苑,纤袅本不想理睬,弘昼却问: “你让莞儿住在额娘那里?” “自己亲祖母照顾,我也稍微放心,难道给那些还没有当娘的嫔妃白送一个女儿?”纤袅问,“反正我是不放心。” “我是不放心让额娘照顾她。”弘昼叹气,“她哪懂照顾孩子?我小时候只要他照顾着,总是生病。那时候我还小,比永璧稍微大点儿,额娘担心我受凉,就陪着我睡,给我盖厚厚的棉被,我大汗淋漓,额娘却不以为意,担心我冷,最后是我受热了,又吃了很多药才好。额娘有心照顾,可是她不懂怎么照顾,这迟早是要折腾出问题来的。倒不如让钮祜禄氏养着她,钮祜禄氏体贴,比额娘好多了。” “果真如此?”纤袅惊讶,“你平常也没有对我说过,莞儿不就是进宫去受苦吗?王爷,您去求求皇上,就让皇太后抚养莞儿好吗?” “让皇太后抚养,想必额娘也不会高兴。”弘昼叹气,“寿祺和温惠二位皇太妃自然是最好,毕竟抚养过皇上,可是她们也略有些年老。仔细一想,先帝没有留下什么嫔以上的妃子,只有齐太妃,额娘还有谦太妃,齐太妃终日不出门,自从三哥离世她就郁郁寡欢。安妃因为得罪皇太后,以及家里有人犯错,皇上将她连降两级。可怜啊,新帝登基都要给太妃们升位,她不升就算了,还被降了。你看谦太妃,人家明明就是一个嫔位,现在也升妃位了,额娘却没有变动。若是皇太后喜欢莞儿,你却给了额娘,皇太后若是记恨,这可怎么办?还是得找一位可靠一点儿,懂得照顾孩子的皇太妃才好。我建议,你看看圣祖爷的妃子。抚养的人现在改,应该还来得及,就是让额娘空欢喜一场,恐怕这婆媳关系,你不好处理了。” “王爷,要不您去跟皇上说说?”纤袅问。 “我试试吧。”弘昼道。 “您再去跟皇上说说,让莞儿在留几日,可好?”纤袅问。 “这个嘛,有点难办,你得求我。”弘昼故意道,“求我我就帮你。” 一听到弘昼可以让瑶莞回家,纤袅就额外兴奋。她也不顾过去高傲的性格,连忙跪下。果然啊,只有瑶莞才是纤袅的软肋。弘昼十分得意,他想要磨一磨纤袅这脾气。纤袅平常高傲得很,怎么也不肯求人。如今为了莞儿,她甘愿放下一切。 “让莞儿回来太有难度,或许我可以做到,但是我不想冒这个风险,毕竟她在宫里面会更好。纵使有千万般不舍,也必须将她送走。”弘昼叹气,“除非我冒着被皇上责罚的风险,否则皇上肯定不会同意。我去求他,他很有可能在我的软磨硬泡下答应,可是他会怎么看我?我总不能坏了在他面前的形象吧。” “王爷,求您怜我,就让莞儿留下来吧!”纤袅已经落泪,“我不闹脾气了,我……我也不妒忌了,我以后都听您的!” “别动不动就哭。”弘昼帮纤袅擦去眼泪,“你会跳舞吗?” “跳舞?”纤袅有些诧异,“会是会,以前学过,只是这几年没有舞过,身子僵硬不知是否还能一舞。汉人的歌舞我没有学过,但是满洲的莽式空齐舞我学过,以前在东北噶哈里有庆典的时候阿玛都会让我去跳主舞。在选秀之前,我也学习了宫廷歌舞,但是要搭配中和韶乐或丹陛大乐,否则会缺少灵动感。以前要祭祀的时候,阿玛都会让我去舞。” “稽古斋有很多乐器,你且跟着,我随便挑一件与你伴舞。”弘昼翻着纤袅的衣柜,“你且过去,熟悉一下动作。” 纤袅去了稽古斋,弘昼在衣柜里找着什么,可惜还是没有他心仪的。楚桂儿正想搭把手,被弘昼拒绝: “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福晋平日里注重打扮,追求华丽和端庄,更喜欢出席宴会,怎么就没有我喜欢的那种?” “主子,吴扎库氏是嫡福晋,您想看的,只有格格们房间里才会有啊。”楚桂儿连忙道,“格格们要以色侍君,而福晋们坚决不能。吴扎库氏和章佳氏都是明媒正娶,先帝赐婚,宗人府有登记的,必须时时保持端庄。您让嫡福晋一舞,换作平常,她定会认为是羞辱。这一次她愿意一舞,您也不要为难她了。” “我那里好像还有几件新的,嫡福晋应该穿得上,本来是给香玉的。”弘昼忽然想到什么,“楚桂儿,你别乱说。女人嘛,本来就是伺候人的。我不打压一下她,她都不知道是谁伺候谁!不管是福晋还是格格,都是我的女人!” “主子,嫡福晋是纯正的满洲血统,骨子里可带着野性,奴才并不觉得嫡福晋会有所屈服。”楚桂儿道,“更何况,您这不是在骗她吗?” “骗她怎么了?她能把我怎么了?这荣华富贵都是我给她的,若不是我宠着她,她能有今日?我今夜必须让她看清楚,到底谁才是主子!”弘昼道,“她也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看她上次怎么惩罚香玉的,那可是她亲妹子!我不好好打压打压她,以后她只会变本加厉的傲慢无礼。” 弘昼快步走向稽古斋,选出一条青莲出水肚兜,透光轻纱衣裙。纤袅看着这些衣物,先是吃了一惊: “你哪来的这些?” “你甭管,穿上就是了。”弘昼将衣服递给她。 看着这衣物,纤袅感觉被羞辱,一把将衣物扔在地上,忍住泪水,强忍心中怒火,然后跪下: “王爷若是成心想羞辱奴才就直说。” “羞辱你?你不好好求我,我怎么帮你?”弘昼将衣物捡起来,挑起她的下巴:“穿上一舞,我高兴,就帮你。”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啊!纤袅想到在安和堂的情景,会不会是弘昼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与弘晳的私情被弘昼发现了,弘昼才会来羞辱自己?想到这里,纤袅心中的愧疚之感油然而生,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若是弘昼能让莞儿回来,她也不必去求弘晳。 她按照弘昼的意思做了。柔美的腰肢在弘昼的箫声下越发妩媚,纤袅强忍住眼泪,挥袖折腰。最后,弘昼带着她来到床上,纤袅终于道: “自从将香玉纳妾,王爷待我就与以往不同了。王爷再也不会每日到韫袭苑陪我,再也不会陪我玩耍。自从我惩罚香玉之后,王爷就没有在韫袭苑留宿过,更没有来看过我。” 弘昼一愣,似乎当真与过去不一样了。而不一样的开始,就是从他开始宠爱香玉开始。可是纤袅那样惩罚香玉,弘昼虽然还是低下头给她道歉,但是那时候只不过想要把纤袅请回来,如今想来还很生气。香玉那么温顺,还劝他雨露均沾,劝自己不要与纤袅置气,为什么纤袅就不懂呢?香玉有什么不好?如果纤袅肯接受香玉,弘昼自然会十分宠爱她,比过去还要宠爱她——明明是她自己不识好歹! 纤袅心惊胆战地看着她身上的弘昼,会不会弘昼已经知道了自己与弘晳的私情,故意羞辱?可是她怎么想,也不知道哪里有漏洞。更何况,弘昼也不像是那种会轻易妥协的啊!或者说,是不是郑香玉对弘昼吹枕边风?一定是这样,英雄难过美人关,弘昼一定是被香玉迷惑了!想到这里,纤袅不禁声泪俱下,一定是这样,否则弘昼不会这样羞辱自己!看见纤袅哭了,弘昼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哭声,像针一样刺进心里,像荆棘一样缠绕着自己的心脏,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击穿他的心脏。眼前这个美人,就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蕊上挂着露珠,十分脆弱,只要他愿意,可以将这朵花轻易摧毁!弘昼轻轻抹去她的眼泪,忽然又看见她那光滑如玉的胸脯上那道刺眼的刀疤。她又有什么错呢?当初她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如今也不过是想留住自己。他心里面的愧疚如同潮水一般,一个深深的吻留在纤袅的朱唇上。这是他心爱的嫡福晋,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求过来的嫡福晋,洞房花烛夜他且放过了她,为什么这一次又想要羞辱她?不,这一次不能迁就她,她这高傲的性格迟早会遭罪的,他也不希望自己心爱之人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 “我现在很不高兴,今夜你若让我高兴,我可以考虑去求皇上让莞儿留下。” 听到他这样一说,纤袅更加认定是弘昼在羞辱自己,是郑香玉在吹枕边风。她用力推开弘昼,拿起一旁的衣物就要离开,却被弘昼一个用力压到床上。他轻轻抚摸着纤袅的脸,温热的呼吸在纤袅耳旁响起: “既然来了,是你想走就走的吗?除非你敢穿着这身行头走出去,否则你就别想走!” “我知道我是逃不掉了。”纤袅苦笑着取下头上的玉簪,“王爷你说过,让我不要取下来,现在我还给你,你可以送给别人了。这玉簪就像承诺一样,太重了,我受不了,你就送给受得了的人吧。” “我送给你的东西,岂是说收回就收回的?”弘昼将玉簪放在一旁,冷声道:“好,我告诉你,我就是羞辱你!” 此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次日一早,弘昼和纤袅便带着瑶莞进宫,耿氏已经等候多时。看见瑶莞来了,耿氏喜不自禁,拉着纤袅的手: “莞儿在我这里你们且放心,任谁抚养哪有我这个亲祖母放心?” “额娘,莞儿还小,这冷热自然与我们大人不同,王府的乳娘和嬷嬷我也带过来,他们会贴心照顾莞儿的。”纤袅十分不放心,“莞儿平日里活泼好动,经常出一身汗,现在入夏了,您更要好生看着,别让她在日头下跑,免得中暑,每日给她喝一碗绿豆汤。莞儿怕热,但是也不可受凉,绿豆汤一碗即可,但是冰镇水果和酥山,千万别让她吃,小孩子肠胃不好。还有那些衣服,现在少穿点儿,等入秋了再慢慢加。天太热了我们都受不了,更何况这莞儿?两三件衣服就够了,别穿太多。” “我又不是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你们只管放心!”耿氏笑道,“冷了热了我知道,你们放心!” 纤袅依旧絮絮叨叨,生怕瑶莞受苦。儿行千里,母无一日不忧。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三回】密太妃慈祥慰纤袅,郑香玉强摘罂子粟 耿氏抱住瑶莞,听着纤袅的絮絮叨叨,面上笑着,心里面却不高兴,心想这儿媳妇儿这样不信任自己,平日里在王府不知道怎么欺负自己儿子。她终于止住话头,抱住瑶莞就要进屋,纤袅还想再看看她,却被弘昼死死拉住。压抑在心中的委屈终于喷涌而出,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咱进宫就可以来看,虽是都可以。”弘昼安慰,“她在宫里面也好。” 纤袅懒得理睬他,望着耿氏抱着瑶莞的背影,她越发感觉悲伤。最后在弘昼的强行拖拽下,弘昼将她从寿康宫带到宁寿宫门口,见无人便直接训斥: “你这样成何体统?寿康宫里面若只有额娘一人还好,可是皇太后和诸位太妃都在里面,你惊扰了她们怎么办?要发脾气回去闹,别在这外面把我颜面都丢完了!” “你怪我?”纤袅怒道,“你骗我,羞辱我,还怪我给你丢脸!你心里头没有莞儿,这并不代表我心里没有!” “也是我平日里将你惯的,瞧瞧,你现在这样子我实在感到恶心!原是我过去瞎了眼才会娶你,我现在是不管你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弘昼恼怒,拂袖离去。 “你后悔,我就不后悔了吗?”纤袅怒骂,“你走,我便是一个人守活寡,也绝不见你!” 弘昼放走,纤袅难受地坐在门槛上,她不惯什么礼数了,管他什么“坏四威仪”,她就像门槛一样,或者说自己不如门槛,门槛不会有人去踩,她却任人践踏。 顺懿密太妃王氏瞧了好久,见纤袅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生闷气,周围的丫鬟不知如何去劝,于是走过去。纤袅见是皇太妃,连忙起身就要行礼,王氏连忙将她扶起,慈爱道: “地上寒气重,哪怕是夏天也任不得你胡来。到我屋里去坐着,我那屋里有着凉扇冰块,清爽宜人。” 纤袅跟着王氏进屋,她见屋顶挂着面扇,一旁宫女连忙将冰盆移到面扇下,拉动吊绳,面扇就带着冰块的凉气扑面而来。屋内不焚熏香,摆了许多时令水果,竟清香扑鼻。王氏连忙让宫女送上菊花枸杞茶,拉着纤袅就坐下: “公主去了寿康宫,和宁寿宫也近,我们这烦闷的日子也过去了。康熙二十五年我就进宫,现在一想啊,也过去了五十年了。我这七十岁的人啊,过去也曾受皇祖宠爱,生了三个儿子。我一直都是一个庶妃,直到康熙五十七年才封了嫔位,大儿子和小儿子都走了,所幸允禄争气,我才可以在这里颐养天年。皇祖说过,他的妃子可以去儿子家里居住,当今圣上虽然婉拒,但是逢年过节我也可以出宫去允禄那里。我的小儿子最早离世,那时候他才八岁,圣祖爷是多么宠爱他,他葬在了景陵琉璃门,我也可以去看看他。” 王氏十分惋惜地叹气,三个儿子只剩下一个了,她也倍感孤独。 “圣祖爷说,是自己没有照顾好他,也怪皇太子冷漠不照顾他,他才早早离世。事后,圣祖爷将皇太子废了,可是允祄他再也回不来了。”王氏眼眶里满是泪水,“明明允祄也可以长大成人,现在怎么也该封了一个王爷了吧。我记得允祄离开那日,我从早哭到晚,从晚哭到早。如今我老了,想想过去的日子,满是辛酸。允禄虽孝顺,可是他前朝事务繁忙,我们几月也不曾见一面。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不太可能经常来见公主,一月一两次已是极限。耿氏虽然是公主的亲祖母,但是她规矩极多,凡是也喜欢凭着自己的想法来,说实话,可能她并不懂的如何去照顾公主。” “太妃,我之前以为裕太妃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昨夜和亲王告诉我,裕太妃并不合适照顾公主,我便心里面忐忑,可是如今怎么换人?我与和亲王矛盾重重,和亲王才不会去让皇上改变主意。”纤袅抹泪,“我就担心我那可怜的孩儿受苦!” “福晋若是有心仪的抚养对象,不妨对皇后去说。”王氏笑道,“皇后贤惠,你大可放心。快给我讲讲,你心仪哪位姐妹?我想我对她们也比较了解,可以帮你选择。” “其实,寿祺和温惠二位皇太妃是我最心仪的选择对象,毕竟她们抚养过皇上,但是她们也年老,我不想去叨扰她们。”纤袅叹气,“我想过皇太后,可是又怕因为这件事让裕太妃不喜我。这样一想,还是圣祖爷诸妃最好,可惜……太妃们德高望重,我实在想不出该给谁抚养,我担心麻烦她们了。” “我在宁寿宫也无趣,每日对着花花草草,偶尔和纯裕勤太妃一起,若是有个孩子陪伴该多好!我也希望公主能够在宁寿宫,那时候,我就跟纯裕勤太妃一起照顾她。”王氏憧憬道。 纤袅这样一想,顺懿密太妃和纯裕勤太妃的确是很好的人选,她们虽然年长,但是毕竟可以培育出庄亲王和果亲王那样优秀的儿子,莞儿自然在这里是最好。想到这里,纤袅破涕为笑: “二位太妃若是愿意抚养莞儿,我也放心。我现在去告诉皇后,皇后当真会答应吗?” “皇后是出了名的贤惠,一定可以的。”王氏笑道。 纤袅去寻了琐玥,琐玥马上就答应了,笑道: “当然可以,只是……福晋可能需要去与裕太妃谈谈,我担心太妃会接受不了。你稍等,我这就去告诉皇太后,皇太后应允了我就写懿旨。” 懿旨很快就送去寿康宫,裕太妃瞬间便不高兴起来。再看看哭闹不止要额涅的瑶莞,她一把将茶杯摔碎: “皇后还管到寿康宫来了,皇太后竟然也默许了!我自己的亲孙女我照顾不好,去交给外人抚养?一定是那吴扎库氏从中挑唆,一定是她!” “主子,您也犯不着生气啊。”采菊连忙道,“福晋应该也是再三考虑,担心麻烦到您。” “麻烦,我看她就是一个麻烦!”耿氏冷笑,“罢了,你把公主送去宁寿宫。我这个好儿媳妇儿,胳膊肘往外拐,平日里巴结皇太后,现在又跟顺懿密太妃和纯裕勤太妃好起来了。我那儿子当初是怎么看上她的?” 自从瑶莞进宫,纤袅便忧思过度,没多久就病倒在床上,先是一两个月没有月事,然后又连续半个月的月事,身上总是干净不起来,月经又像水一样。此时她已经面黄肌瘦,整日躺在床上。纤袅也不叫太医,雪璎便十分着急,趁纤袅睡着时为她把脉,知晓是情绪抑郁,气血空虚。雪璎从太医院抓药,纤袅嫌苦不喝。雪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弘昼。稽古斋内,弘昼和香玉正在把酒言欢,只见香玉身上一件青色肚兜,几乎谈得上是一丝不挂。见雪璎来了,弘昼连忙招手: “雪璎啊,前些日子你在宫里面给崔奇哲当帮手,好久不回来了。” “王爷,您还有这性子。”雪璎叹气,“我不在这几月,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回到韫袭苑才知嫡福晋已经病倒,您也不去看看。” “她能病成什么样啊?”弘昼不屑问,抱住香玉:“你给她拿点儿药就行了。” “王爷,您也去看看嫡福晋,二位阿哥若是没了额涅,那可就有事了!”香玉笑道。 “王爷,嫡福晋躺在床上好几月,月事不调,如今经水淋漓不尽,这不知几时可好。一直拖下去,轻则不孕不育,重则丧命啊!”雪璎很是急切,“嫡福晋连药也不肯吃,睡了醒,醒了睡,有时候几日不进食啊!” “她不愿意吃药就不吃,死了算了!”弘昼怒道,“你去给她说,想活着就乖乖吃药,不想活了她一根绳子吊死我都不管!” 听到弘昼这样一说,雪璎感觉十分恼怒,那个坐在弘昼腿上的女人,雪璎向她投去一个敌视的眼神,让香玉捕获正着,便道: “王爷,主子不怎样,奴才也好不到哪去。您看她那眼神,瞪得我好怕。” “雪璎,没事你就别在这里瞎晃,免得香玉看了不舒服。”弘昼淡淡道。 听到弘昼这样一说,雪璎怒火瞬间被点燃,她强忍住怒火离开,来到浸月房间,将刚才的事情倾诉一番。浸月一听也是震惊,没想到香玉竟然变成这样,过去还如此胆怯,如今竟还学着吹枕边风。 “那个小贱人,把王爷迷得神魂颠倒,过去是我轻敌了!公主进宫之后嫡福晋就郁郁寡欢,也不管事,侧福晋也不去争宠,惯得那小贱人更加下贱!雪璎,嫡福晋不肯吃药也不是法子,她若一直消沉下去,我们怎么办?她是咱们的主子,我们只有靠她才能得宠啊!” “我倒不在乎什么得宠,我也是越发看不起那郑香玉了!”雪璎冷冷道,“太医院里面还有很多麝香,改日我去取几分,断了郑香玉的根本!” “麝香很名贵,买一指甲盖那么多,我一年的银子就没了,还是劳烦你了。”浸月道,“这嫡福晋一直病着也不是法子,总得让她吃药啊。” “我今日瞧见,嫡福晋很多时候都在睡觉,还会梦呓,我寻思着让嫡福晋别一直躺着,多出去走动走动也好。”雪璎道,“我问了一下琅玕,琅玕说嫡福晋除了安神汤,就不怎么用药。” “不如将要吃的药加在安神汤里面?”浸月问。 “不行,药物相生相克,一起用会出大问题的。”雪璎叹气,“我去唤唤嫡福晋,带她出去走走。” 香玉一直受宠,逐渐开始胆大妄为了。弘昼上朝的时候,她就在百无聊赖的闲逛,不知不觉来到韫袭苑的后花园,见里面的花儿生得娇艳,十分喜爱,便让花田里面的丫鬟过来: “这花生得娇艳,是什么花?” “这些花是嫡福晋珍爱之物,有各种品种虞美人和罂粟花。”丫鬟回复,“当初王爷寻遍天下找来花种,只为博嫡福晋一笑。” “这花那么娇艳,开在这里岂不是可惜了?”香玉摘下一血色虞美人,那丫鬟见了连忙制止: “格格,这里面的花摘不得啊!” “有什么摘不得的,有没有人看,我爱摘多少就摘多少。”香玉轻笑,“琥珀,你把这一处的花都摘了,我带去王爷那里。” “格格,这花当真摘不得!”丫鬟急了,“且不说嫡福晋喜爱,王爷爱屋及乌也喜爱,但是这只是次要。您瞧,这里面是混摘的,罂粟和虞美人都在,摘到虞美人还好,罂粟可摘不得。罂粟花是有毒性的,这两种花长相极为相似,不仔细区分是根本分辨不出来的。罂粟花入药就叫阿芙蓉,可以安神、安眠、镇痛、止泻、止咳、忘忧,嫡福晋的安神汤里面就有少量阿芙蓉,但是切不可多用。一旦没有控制住量,就会恶心呕吐、头昏、乏力、嗜睡、焦虑等症状,甚至出现幻觉以致死亡。雍正七年下令禁止,只有一些药房才有。王爷位高权重,便寻来许多花种,别人也不敢制止。” “你在这里想必也有很多年了,这罂粟花和虞美人又有多大区别?”香玉问。 “回格格,光看花瓣倒无太多区别,但是看这花茎,虞美人的花茎上有很多绒毛,而罂粟花基本没有,再看这花果,罂粟花就要大很多。”丫鬟道。 香玉抚摸着这些花朵,忽然想到什么,笑道: “你是说,这些花摘不得,是因为别人分不清?现在我是分清了,总得摘一些回去,可不能浪费了。” “格格,这花是嫡福晋和王爷珍爱,我们都是好生爱惜,像伺候主子一样,您若是摘走了,奴才就没命了!”丫鬟苦苦劝道。 “既然王爷喜欢,我就带过去给王爷看,何罪之有?罢了,你忙你的,给我拿一把剪子,我带些给王爷瞧瞧。” 香玉吩咐琥珀帮忙摘花,忽然看到远处几个人影。原来,是浸月和雪璎带着纤袅出来散心。看到这里,香玉将琥珀叫停,轻移莲步走过去。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花海妻妾斗宠爱,韫袭福晋展愁容 纤袅强撑起身子,被浸月和雪璎拥着来到后花园。纤袅轻轻抚摸着每一朵花,唉声叹气。 “主子您瞧,这花多艳啊!”雪璎道,“您也多出来走走,院子里的花都开了,您瞧,还有好多蝴蝶呢!” “走走也好,我这身子倦得慌。”纤袅道,“这一病就是两个月,也快到了就菊花的日子。之前病着,连万寿节和中秋的没过。如今竟有一丝凉意,也不知莞儿好不好。” “公主在顺懿密太妃那里很好,您放心就是。”浸月道。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纤袅叹气,忽笑道:“是啊,人比黄花瘦,这再美丽的花,也会凋零吧。没了观赏的人,开得再艳,不过是哗众取宠!” “哗众取宠的花开着,没有人观赏,自然很快就凋零,倒不如变成花肥,去滋养更娇艳的花。”香玉笑着走过来,“请嫡福晋安,嫡福晋身子可好些?” “后花园是你想来就来的吗?”纤袅强撑着病体,“除了我和我邀请的人,谁也不能踏足。你敢摘我的花,是活腻了吗?” “您这是什么话,王爷宠爱您,自然爱屋及乌,这花王爷珍爱,我自然带过去给王爷观赏,烂在韫袭苑也不是事。”香玉道,“您这病着,就好好躺在沁古斋,免得过了病气给别人。奴才也是为您好,您总不能带头没规矩吧?” “你……你真是放肆!”纤袅正想过去打她,被雪璎和浸月强行拉着。 “您生病了,就好好躺在,还可以多活几日。”香玉笑道,“王爷不会喜欢残花败柳的。” “郑香玉,你觉得你赢得了我吗?”纤袅轻笑,“我是嫡福晋,我有两个儿子呢,他们都可以继承王爵,他们是嫡子,就算你能生,那是庶子,你连抚养的机会都没有!最后是我的儿子世袭王爵,我的儿子会给我尊荣,整个王府只有我有儿子!” “您是嫡福晋,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能抚养公主?”香玉笑道,“王爷每日宠着我,我自然能生,很快就可以升到侧福晋的位置,孩子就不是庶出了。您是嫡福晋又如何,有嫡子又如何,二位阿哥才多大,您也不想想,为什么大阿哥那么早就夭折了!” “你放肆!”纤袅挣脱束缚掐住香玉的脖子,慌得丫鬟们连忙来拉开。纤袅的护指里面都是有毒药的,满洲贵族的女子护指里面都有,或许是麻醉,或许就是致死。掐住脖子的一瞬间,香玉的脖子上出现深深的划痕,瞬间香玉面色发紫: “你……你给我下毒!” “你不是满洲人,自然戴不惯这护指。”纤袅冷冷道,“护指不仅是因为好看,不仅是因为可以保护柔荑,还可以帮助分清佩戴者的地位,更可以用来防身!郑香玉,我今日就让你死!” “主子,闹出人命来可不好啊!”玲珑劝道。 最后在好几个人的帮助下,才将纤袅和香玉分开。最后,香玉面色难看地昏迷在稽古斋,纤袅也被押到了稽古斋。崔奇哲为香玉解了毒,纤袅眼睁睁看着香玉脸色变好,很是难受。纤袅跪在稽古斋的牌匾下,被弘昼狠厉的目光瞪着。纤袅面色苍白,脸已经凹进去了。 “好吧,跟我说说,香玉到底是哪里惹你了,你竟然这样对她!”弘昼怒道,“你那护指也没必要戴了,取下来吧!” “王爷当真要如此对我!”纤袅反驳,“后花园本就不是她该去的,您也说过,除了我没人可以去!” “我问了里面的花匠,大概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不高兴嘴上说几句就是,为什么要伤她?”弘昼问。 “我说她几句,您就要说,为什么你不憋在心里,何苦说出来坏了和气?”纤袅冷笑,“我在韫袭苑一连躺了两个月,您不闻不问,您却对那郑香玉百般怜惜!我是您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求过来的嫡福晋,我是先帝赐婚,她算什么?我可以走正门,她只能走偏门,我可以穿正红色,她只能穿粉红色!王爷,您凭什么……” 忽然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纤袅脸上,纤袅吃痛,一抬头就对上弘昼狠厉的目光。纤袅感觉十分难受,眼前这个过去对自己万般柔情的男人,如今却是如此冰冷。是啊,可谓是世态炎凉。纤袅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况且郑香玉也没事。纤袅觉得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放过了郑香玉。她讨厌那个女人,如此厌恶。 “王爷既然喜欢她,便将我休弃,也无人会理睬您是否会纳妾。王爷,奴才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我的确讨厌她,十分厌恶她,可是我最难以忍受的,就是您为了她不顾一切!过去您对我多好,我要星星月亮您会给我摘,会做很高很高的梯子,您生怕我受到一点儿委屈。我躺了两个月,不断在思索,为什么我们会渐行渐远。郑香玉的存在的确是一个原因,我承认是我高傲,可是……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病了两个月,您连一点儿关怀也没有,没有踏足过韫袭苑,在稽古斋花天酒地!您忘了之前您差点儿被菀柳害死吗?您身子还没有恢复全就和郑香玉在一起,您这身子也吃不消啊!王爷,我嫁给您七年,给您生了三子一女,我是怀了生,生了怀,自己的身子都没有调养好就要伺候您,我大着肚子依旧每日精心照顾您起居饮食。过去您一有不顺心的就来找我,在韫袭苑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为什么现在您就不会对我如同以前那样?您说过不让我受一丝委屈,可是如今我竟委屈得不得了!膳食都是吃剩下的,都是烂的,馊的,我再也没有新衣服了,再也喝不到一口热乎的茶了。韫袭苑再也没有焚香,夜晚也再也不会红烛高照,很黑。夏天电闪雷鸣,我一个人缩在被窝里面,又燥热,又害怕。以往七夕您都会陪我去过,这一次,您连一句慰问都没有!我一个人在韫袭苑,晚上好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什么都看不见。我睡了醒,醒了睡,都说这样可以忘忧,可是……我忘不了!十五的时候月光皎洁,树影好可怕,就像张牙舞爪的怪物。我真的好怕……” 看着纤袅苍白的脸,弘昼也十分心疼。韫袭苑每日都会送药过去,若是纤袅仔细瞧过,会知道里面都是好药。弘昼私底下告诉过崔奇哲,当用最好的药。而纤袅身体不好,因此弘昼便令人送去清汤寡水,但是至少有菜有肉。纤袅骄傲太久了,不让她受点儿苦,她是不知道这险恶。纤袅平日里与格格们关系还算融洽,纤袅还隔三差五请她们来用膳。弘昼却认为这些格格心怀鬼胎,总想巴结纤袅。不让纤袅经历险恶,她是不会学会坚忍。弘昼要磨练她的意志,于是忍痛割爱。弘昼故意宠爱郑香玉,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将她当成一个暖床娘,怀里总要抱一个人才舒心。为什么要选择香玉呢?一来香玉与纤袅长相相似,抱着她就像是纤袅一样;二来纤袅最厌恶她,弘昼恰好可以借此打击纤袅。而对于纤袅伤人一事,他也知道纤袅是一时冲动,毕竟香玉在自己身边也逐渐刁蛮任性起来,弘昼决定放任。如今香玉中毒了,就当是惩罚吧。 “你这恶毒的女人,实在该死!”弘昼怒道,“你自己在韫袭苑反省,我是你主子,我想宠爱谁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听到这里,纤袅已经心灰意冷。她想起了弘晳的话,再加之沁古斋频繁收到许多药材,知道弘晳是催急了。她看到书桌上堆成山的文书,猜想弘昼肯定在花天酒地连上头交代的事情也不做,于是来到书桌前,打开文书,快速瞟一眼,又一连翻了好几本。弘昼连忙抓住她的手制止: “你干什么?这是你能看的吗?” “你为了郑香玉,连皇上交给你的事情也不做!”纤袅苦笑着举起文书,“平日里我是绝不敢打扰你办事,深夜的时候你若是刻苦,我会劝你休息,你若是不休息,我就陪着你不休息!这个郑香玉来了,你连自己本分的事情都不做!” “你不就是嫌我没用吗!你觉得我不去抢,不去争夺,就是自甘埋没?我当然不愿意被埋没,但是我更想保命!这些文书我不一定要处理,要么我不看,要么敷衍了事,绝对不能认真去干!你觉得皇上给我这些文书是为了让我办事吗?我若是真的敢写,皇上就会认为我想造反!”弘昼道,“你自己回你的韫袭苑去!” 纤袅悲愤地转身欲走,数日的消食令纤袅如同弱柳扶风,忽然头一阵眩晕,竟直接晕倒在地。弘昼连忙抱着纤袅回到韫袭苑,叫崔奇哲连忙赶来。崔奇哲把脉过后,摇摇头: “福晋经水淋漓不尽,绝食不肯用膳,靠安神汤助眠,又不肯吃药治病,再好的药也没用,心病还须心药医。您还是经常陪着福晋,多多开导她。我担心,福晋最后会郁结于心想不开。让福晋高兴起来,病也可以很快好起来。”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么说,解开她的心结,就可以治好她?”弘昼问,“可是莞儿也回不来,就算她垂危,皇上也不可能让莞儿回来啊。” “或许福晋的心结并不是公主,公主只是心结的导火索罢了。有了导火索,还要引火的物品,二者缺一不可。但是若是没有可以承载导火索的物品,那么无论如何这个物品也不会燃起来。”崔奇哲道,“王爷,嫡福晋的心结想必只有您才可以解开。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嫡福晋这个病,还可以拖多久?”弘昼问。 “只要心结解开了,一切都会好起来若是解不开,就麻烦了。长则一年,短则三月,若是福晋一时想不开,我也不敢保证。这病最好不要拖,拖久了,就算治得好,也是十分伤身的。福晋经水淋漓不尽,拖久了,连孩子都不可能有了。”崔奇哲叹气。 “先用药吊着吧,之后我再慢慢开导她。”弘昼叹气,“你们都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陪着她。” 弘昼握住纤袅的手,他看到纤袅的睡容,没有了过去的恬静,似乎在挣扎着什么。纤袅那紧缩的眉头,枯瘦如柴的手。他抚摸着纤袅的手,竟感觉硬生生硌得慌。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他轻抚着纤袅的脸,他只是想让纤袅改变一下性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他将一朵娇艳的鲜花变成了一推白骨! 给纤袅疏通药之后,弘昼狠下心,还是回到了稽古斋。香玉也差不多醒来了,除了脸有点儿白之外,并无别的不适。香玉十分委屈地抱住弘昼的手臂,杏花微雨一番: “王爷您要为奴才做主!” “我知道,你就在稽古斋好生养着。”弘昼十分冷静,“让你别去韫袭苑你偏要去,以后不准乱跑了。你再乱跑,我就将你锁起来!” “王爷,奴才知道不该顶撞嫡福晋,也是奴才自作自受,只是嫡福晋是要奴才性命啊!奴才也伺候您几个月,您对奴才恩情重于山,奴才无以回报!”香玉道,“嫡福晋有阿哥,自然气壮,她说以后是她的儿子世袭王爵,她说以后要我好看!王爷,您要救我啊!” “她又没说错,我救你,除非你与我陪葬?”弘昼笑道,“她毕竟是嫡福晋,我总得给她一些面子。嫡福晋可不是说休就能休的,她是明媒正娶,穿正红色嫁衣嫁给我的,也为了生了三子一女。我虽厌弃她,但是她能生,我总不能放过她吧?” 字字诛心,弘昼自己也讨厌自己这个样子。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五回】纤袅会见情人,弘昼欣慰永璧 纤袅独自在韫袭苑,徘徊,惆怅。望着窗外的丁香,不知所措。她看着自己枯瘦如柴的手指,对着铜镜看着自己惨败的面容,不禁流下辛酸的泪水。她决定出去散散心,也该去做她该做的事情。她去了安和堂,要了当归,便在二楼的房间里等候。她感觉逐渐困倦,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终于,门推开了。弘晳本以为纤袅会穿一身光鲜亮丽的富家小姐的衣服,没想到却是素白,就像是被吸走了灵气,不知在为何人祭奠。 “不过两月未见,你怎变成这般模样了!”弘晳十分惊讶。 他虽然知道情报纤袅生病,但是没想到病到这种程度。他快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竟没有一丝肉感,骨头硌得慌。他连忙让刘仁心进来,与她把脉,弘晳也才知道纤袅的情况。弘晳让刘仁心去熬药,自己陪在她身边,叹气: “你在那边受苦,我竟不知如此严重。” “我这一直病着也得不到重视,估计也活不了几月。”纤袅摸出一封信,“这是你想要的,我将我记得的全部告诉你。我信守承诺,还请王爷将来让莞儿回家。或许我等不到那一刻,但是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我不想莞儿在那里。” “你这一直病着也不行,可有吃什么药?”弘晳问。 “药倒是每日送来,就是太苦,我不想喝。”纤袅叹气,“我不喜欢这些苦药。” “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吃药怎么能成?我让刘大夫给你开药了,一会儿你必须喝了。”弘晳道。 “太苦了,我不喝。”纤袅道,“喝再多也没用,我才不要当一个药罐子!” “你不把病治好,我随时可以毁约。”弘晳道,“一会儿药熬好了你必须吃。” 刘仁心将熬好的药端进来,纤袅怎么也不肯吃,恰好楼下有叫卖冰糖葫芦的,弘晳就让秦安儿下去买一串。 “喝了药,就可以吃了。”弘晳端起药碗,“张嘴,我喂你。” 以前弘昼也要给自己喂药,可是现在……想到这里,豆大的泪珠流进药里面。 “这样,剩下的要我让刘大夫炼蜜为丸,那样吃起来就不苦了。”弘晳以为纤袅怕苦,“但是这碗药,必须喝了。” 最后,在弘晳的软磨硬泡下,纤袅终于喝药了。平日里弘昼给纤袅喂药,也是要哄很久。 “好苦……”纤袅道。 “这里有冰糖葫芦,喝完了就可以吃了。”弘晳道。 为了那一串冰糖葫芦,纤袅终于将药喝完了。可是这时候看到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纤袅却没了胃口,眼泪又簌簌流下来。 “怎么又哭了?”弘晳心疼地为她擦眼泪,“别哭啊,否则我会很难受的。” “王爷,我是不是很不堪?”纤袅缩在他怀里,“是不是您也讨厌我?” 是不是自己没了利用价值,弘晳也不会留恋自己? “不会的。”弘晳抱住她,“我爱你,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你始终是我爱的女人。” “真的?”纤袅问。 “不骗你。”弘晳捧住她的脸,留下一个深深的吻:“只恨我当时没有争取到你,若有下辈子,我一定争取到你。” 二人相偎相依,临走前,弘晳将药丸交给她,叮嘱她一定要按时用药。纤袅看着这些药,竟舍不得去吃。回到韫袭苑,还是如此冷清,只有去年冬天剩下的蜡烛,怎么也不明亮。一碗安神汤下肚,她感觉格外舒心,心情也好上许多。安神汤的味道没有什么变化,毕竟还是苦的,但是纤袅感觉喝下去能够暂时忘忧,便又喝下几碗,不知不觉竟也睡不着了。一连喝了好几日,安神汤越喝越多,纤袅感觉十分舒畅。心情正好,便想去后花园走走。雪璎见纤袅能够起身,也很高兴,连忙带着纤袅去散心。看到流动的花海,纤袅也越发开心起来。 “平日里也没有好好看看,这些花的品种都有差异,因此十二个月总有在开的。”纤袅笑道。 “主子气色好多了啊!”雪璎道。 纤袅每日吃着弘晳给的药,同时喝着安神汤。药让自己身体逐渐好起来,安神汤也让自己舒畅起来。 “这安神汤是不是换了配方,只要我一忧心,一碗下肚,什么忧愁都忘却了。”纤袅笑道,“我这心情正好哩!就是这安神汤喝多了,反而不能安神,倒觉得亢奋。” “可是这安神汤并没有换配方啊?”雪璎疑惑,“主子,安神汤不是药,可是也不能一直喝,您也差不多可以停下来,否则也是会伤身的。” “好吧,我尽量控制一下量。”纤袅道,“雪璎啊,平日里王爷待你如何?” “奴才是您的通房丫鬟,因此平日里王爷会看着您的面子上敬我三分。虽然奴才还没有侍寝过,但是王爷待奴才也是极好。”雪璎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相逢,过去却并未相识,想必就是你我缘分。”纤袅笑着握住她的手,“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主子,奴才只想留在王府。”雪璎道,“我祖父当年开错药害得年贵妃病情加重,是王爷求情才保住了他。我家世代为医,若没有王爷我们全家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王爷对我们一家恩重如山,我要留在这里。” “行吧。”纤袅道,“你去备点儿小食,我去给永璧送去。” 永璧正在讽古斋苦读,由于句读没有分清楚被弘昼罚抄书,连罚了两顿膳食。纤袅怜惜,贿赂了门口的太监,提着食盒,轻轻走进讽古斋。永璧抄书抄得手都疼了,一个劲儿地哭,见纤袅来了,连忙扑倒她的怀里: “额涅,我不要学了!阿玛教我句读,让我抄书,抄下来就标句读,错了就要打我!” “咱就先不学了,你看,额涅给你带吃的来了。”纤袅怜爱地打开食盒,“以后你就到额涅那里用膳,额涅那里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是可以饱肚。你瞧,有饺子,有面条。” 永璧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纤袅看到永璧手上还有伤,便心疼不已。永璧刚开始念书时,弘昼将句读给他标注,以为很简单不需要学,有一次学习一篇文章因为没有标句读,永璧就一口气读,还天真地询问弘昼为什么一长篇古文只有一句话,弘昼便暴跳如雷,命永璧三日之内必须学会句读。 “句读也是有技巧的,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纤袅轻声道,“你先用线将句子断开,再看是句还是读。你看这句,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这句话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阿玛说,每日要反省自己,替别人做事有没有尽心尽力,与朋友交往有没有诚信,老师教授的功课有没有按时温习。”永璧道。 “既然你懂得意思,你瞧,我每日要多次反省自己,因此‘身’后面就可以断,你看这些‘乎’字,就是去问,‘乎’字大多数在最后,这个时候就提出疑问,我有没有尽心尽力,有没有诚信,有没有温习功课。古文无非就是之乎者也,句读也不是一两日就可以学会的,慢慢来,总会的。”纤袅又拿来一张纸,“你慢慢吃,额涅给你讲。额涅虽然读书不多,但是也识得字;我学识虽不如你阿玛,但是也擅长诗词曲赋。咱们慢慢来,额涅帮你把句读标上,你就交给你阿玛,但是你要去看,你阿玛会给你讲每个句子的意思,你要根据意思和关键字来断句。阿玛给你的句读功课,你就给额涅送来。你阿玛就是死板,他自以为自己教得很好,他不会承认自己的过错。” “额涅,我不想早起!”永璧十分委屈地哭了,“妹妹进宫了,弟弟有太小,没人陪我玩!额涅,我要和你一起睡!” “晚上你就来额涅这里睡。”纤袅道,“别一整天死读书,我看就是迂腐,四书五经不过是为了禁锢思想,你看那些所谓的士大夫,那个张口闭口不是‘子曰’?永远都是别人的思想,自己没有主见。四书五经自然有许多精华,我们要学习,可是里面依旧有许多糟粕,我们应该辨别并且抛去。我更喜欢唐宋之后的文人文章,诗词曲赋骈散文小说,我觉得最有意义精读。” “可是阿玛就要我读四书五经!”永璧道,“我可以不会吟诗作对,但是必须学会四书五经。” “迂腐!”纤袅啐道,“别听他的,张口闭口就是‘子曰’,你看李白会吗?苏轼会吗?明朝之后,‘子曰’风气越发浓重,治国理政,岂是‘子曰’就可以解决的?快点儿吃,吃完了我带你出去玩,别看书了!中秋刚过,还有桂花呢!” 纤袅带着永璧离开,去静女苑东门摘桂花,瞧那景象: 【儿提竹篮来,娘抱小儿摘。丹桂飘香意,含苞欲放开。信手素摘飘香桂,儿道花不如娘美。娘笑小儿哄娘语,悄悄抹去眼边泪。满地姹紫嫣红开遍,细看萧索断井颓垣。深秋催人不催花,掩面呜咽眼尽瞎。晨起风吹泪满天,弱不胜衣心如麻。佳期误我谁人知我意,锦衣郎儿始乱终弃之!怜我爱子垂髫苦读四书,恨我爱子幼稚累念五经。】 弘昼正要送香玉回静女苑,见纤袅抱着永璧摘桂花,怒不可遏。满满一篮桂花,母子二人浑身清香扑鼻。 “秋天摘桂花,冬天我们去赏雪,冬春交际来踏雪寻梅,春日里百花盛开,自不必说,夏天便去采莲摸鱼。”纤袅笑道,“春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放纸鸢,飞得高高的!” “飞到云上面!”永璧笑道,“额涅,这个是不是叫作‘于我如浮云’?” “原句是什么来着?”纤袅问。 “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永璧道。 “你看天上的浮云,飘渺不定,我们摸不到,这该怎么办呢?”纤袅问,“除非你登上高山,否则永远摸不到云。况且你看,这云儿飞来飞去,你知道会飞到哪里去吗?飘忽不定,云在天上,我们将其看轻。而通过不正确的方式获得的荣华富贵,就应该当作浮云一样,并不能看得太重。你想要去摸云,要爬上最高的山,一览众山小,将云踩在自己脚下!荣华富贵我们也不能看太重,当你想要获得,就要像爬山一样拾级而上当你与荣华富贵并肩时,你要继续爬,将荣华富贵踩在脚下!” “我知道了!”永璧大声道,“以后我也要认真读书,就算现在有了荣华富贵,都是阿玛给我的,我要自己获得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 “永璧说得很对,但是又不对。”纤袅笑道,“当你真正拥有荣华富贵,有的人会为了更好的荣华富贵拾级而上,有的人会止步于此贪图享乐,而前者又会区分。可能你获得了最高荣耀的荣华富贵,回忆过去,想到自己过去的努力,在获得荣华富贵的同时,一定也会失去一些。那些事情,或许是遗憾,并不是荣华富贵可以换来了。那时候再想,荣华富贵也不重要了。” 纤袅深深叹气,永璧不怎么听懂,不断思索着纤袅方才的话。纤袅带着永璧逃学,弘昼固然生气,却听到这一番言语,竟也潸然泪下。 “平日里我虽严厉,但也是为他好。他若知晓读书的真谛,我也放心多了!”弘昼感慨,“他虽年幼,但是绝不可因为年幼而放弃学业。我这一切也是为他好,他现在不懂,将来也会懂的。” “王爷,奴才今日还是不要回静女苑了。”香玉道,“免得嫡福晋见了心烦。” “今儿你还是回去吧。”弘昼道,“他们一会儿就会走。我平日里对永璧严厉,偶尔有福晋看着这孩子,他总会有信心的。” 眼见着采完桂花纤袅牵着永璧的手就要离开,弘昼连忙将香玉拉到一边。看到一高一矮两个背影,弘昼竟然陶醉。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回】寂寞韫袭苑,飘鬼静女苑 纤袅成日守在韫袭苑,偶尔逛逛后花园,以及看看永璧。她不敢进宫去见瑶莞,就算实在想念去见了,便是笑着进宫,哭着出宫。她每日守着窗儿,倚着门框,远远望着,不知在思索什么。重阳也过了,寒冬也悄然而至。落叶满阶红不扫,纤袅又见苑中老嬷嬷的头发又白了许多,却只得叹气。原本停下的安神汤,竟又一碗碗地灌下去。她似乎看到了弘昼带着微笑来看自己,在自己床边,给自己喂药。若非弘晳给的药吊着,纤袅当真也是受不下去。她累了,倦了。她再一次躺在床上,想着一个梦。 “为什么不来看我……”纤袅缩在被窝里面,眉头紧锁,似在挣扎:“我想你……王爷,为什么不来?” “雪璎,你看看这怎么办?”琅玕叹气,“主子嘴里一直这样念叨,每次醒来都问王爷有没有来。主子硬气不去求王爷,王爷也不会来,这可如何是好?” “我怎知呢?”雪璎叹气,“王爷不来,主子就不会好起来。主子的梦呓都是念叨王爷,王爷不来,主子的病也好不起来。” “我和琅玕都是主子的陪嫁丫鬟,主子从小就不服软,不肯吃亏,我亦忧心。”玲珑亦是叹气,“平日里都是我们迁就她,如今没人迁就。过去王爷对主子那么好,主子也是心心念念着王爷。以前王爷早起上朝,主子再贪睡也会爬起来帮王爷更衣,然后才继续睡,每日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王爷。以前偶尔几夜王爷没有在韫袭苑,主子便守着窗儿等,怎么也不睡。” “可是王爷不来,这可如何是好?”雪璎叹气,“我哪有什么法子!” 弘昼每日在稽古斋与香玉玩乐,竟也疲惫起来。过去纤袅也会劝着自己节制,纵使自己要上朝她恋恋不舍,自己也不想离开,纤袅还是会劝自己去上朝。而换作现在,且不说上朝有几日迟到被训斥,甚至经常“旷工”,就连弘历也过问起这个小妾。香玉虽然貌似纤袅,但是终究只是一个替代品。看着香玉优美的舞姿,弘昼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心不在焉地观看着。忽然一个喷嚏,天凉了,没人提醒自己添衣了。纤袅不在,就算准时上朝,有时也会衣冠不整,少了这样错了那样。 “别跳了。”弘昼道,“我今日心情不好,你回去吧。” “王爷,您若有不顺,见了奴才不就高兴了吗?”香玉笑道。 “快下雪了啊,这天真冷,也不知道炭够不够。”弘昼叹气。 “稽古斋四季如春,这炭当然不缺。”香玉笑着走过去,“奴才见浸月姐姐弹一手好琵琶,想去请教,结果浸月姐姐不教我。王爷,奴才也想让您高兴,您就让浸月姐姐……” “不愿意教你就别去吃闭门羹!”弘昼冷冷道,“你那里炭够吗?” “承蒙您厚爱,哪怕一年四季用着也可以用到明年这时候呢!”香玉道。 “你一个格格别用那么多炭,浪费。”弘昼道,“楚桂儿,你去将炭火拿走,别的格格用多少她就用多少。” “王爷,奴才可怕冷啊!”香玉撒娇。 “你怕冷,她更怕冷啊。”弘昼喃喃道。 雪还是来了,整个王府都寂静起来。韫袭苑中的炭火供不应求,就连喝的水也没有一口热乎的,汤婆子也结成了冰。纤袅连衣服都没有换下,裹在被窝里面瑟瑟发抖,眼泪不住往下落: “我最讨厌冬天了,太冷了。以前都不那么冷,为什么今年冬天那么冷?” 弘昼踏着厚厚的雪,最终还是来到韫袭苑。风雪无情,弘昼想着马上进屋去取暖,走到门口,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琅玕和玲珑以为看花了眼,正不知所措,弘昼命她们退下。他推开这尘封已久地们,看到了蜷缩在床上的纤袅。她又睡了,可是却冷得瑟瑟发抖,脸冻得通红。弘昼一看,这窗子正对着床,已经坏了。火盆里面的炭连余温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几天前的。 “你在哪里……”纤袅梦呓,“为什么不来看我?” 弘昼伸出手,抚摸着她的额头,已经发烧了。他心疼不已,再仔细一看这床被子是去年的,今年纤袅还没有新的棉被呢! “我想你了。”弘昼轻轻道,我住纤袅冰冷的手:“我来看你了,我来了。” “好冷……怎么今年不和我一起去赏梅了?梅花开了啊,你怎么不来啊!”纤袅依旧梦呓,“好冷啊,为什么不来看我?我怕冷……好冷,好黑,我怕……” 弘昼命人点上炭火,又给纤袅塞了一个汤婆子。偏偏这高烧不退,纤袅仍然叫着冷。忽然一声尖叫,似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起来,眼睛等得老大: “为什么你要抢我的夫君!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纤袅又倒在床上。弘昼不忍看见她这样,抱住她,亦是默默流泪。忽然纤袅又发出尖叫,接着又是诡异的笑声。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衣柜,取出一张红盖头: “我要嫁得怎样的好郎君呢?我要穿最漂亮的嫁衣,嫁给最英俊的郎君!我要坐最漂亮的花轿,当最幸福的新娘!我的郎君一定风流潇洒,知书达礼,能文能武!” 纤袅小时候也经常这样,她幻想将来的郎君。 “小袅儿。”弘昼轻轻走过去,“你受苦了。” “我要嫁给整个大清最好的男人!”纤袅似乎没有看到弘昼,连忙来到梳妆镜旁:“我要当满清第一美人,配最好的夫君!我的夫君一定对我非常好,一定对我百般疼爱!” “琅玕,你们快进来看看!”弘昼着急了。 琅玕和玲珑连忙进来见到纤袅这样也惊慌不已。玲珑支支吾吾,十分惶恐: “主子这是想到小时候了,这几日主子似乎总产生幻觉,这一次……似乎幻觉更深了!这如何是好?” “怎么会产生幻觉?她吃了什么吗?”弘昼连忙问。 “主子饮食上没什么大变动,只是这安神汤越发喝得频繁。之前雪璎说过要少喝,主子停了一段时日后又开始喝了。”玲珑道。 “那安神汤……会不会有问题?”弘昼敏锐察觉,“不太好啊!” 弘昼正要安抚纤袅,一转身,却不见纤袅,慌得他就冲出去。漫天白雪,弘昼看到浅浅的脚印。他想起纤袅还没有穿鞋,连忙跟着脚印就要去追。纤袅拿着红盖头,那是隐幽湖中带来的。她不感觉冷,戴着红盖头,她不知道方想在何处,竟转到了静女苑。 她的双脚已经麻木,冻得发红发紫,她揭开红盖头,看到了香玉的房间。琥珀怕冷,早躲庑房去睡了。门口无人把守,纤袅推开门,如鬼步般飘逸,一席素衣,青丝凌乱,颜色苍白。她靠近熟睡的香玉,戴上红盖头,低沉的呼吸声将红盖头轻轻浮动,红盖头碰到了香玉的脸。香玉感觉到呼吸声,一睁眼,大惊失色: “有鬼啊!” “门当户对三礼六聘,举案齐眉,洞房花烛。正妻着正红,入正门;妾着粉红,偏门入。妾不可辱妻,门不当户不对,竟妄想嫁入皇家!奴才就是奴才,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你是……”香玉震惊,“你敢伤我,王爷必然会……” “不会呢!”纤袅笑了,“我是明媒正娶,我是正妻,是先帝赐婚!你一个格格,竟然敢跟我抢人。” “来人啊,嫡福晋发疯了!”香玉大喊,“快来人啊!” “你别叫,一会儿王爷来了,我让他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格格是怎么香消玉殒的!你不想自己的惨样让王爷看到吧?”纤袅冷笑道,用长长的护指抚摸着她的脸,这一刻,纤袅的眼光是如此犀利:“我好讨厌你!嘘,小声点儿,别叫,别动,否则我一个不小心,就毁了你这张脸。你说,王爷看了你这张脸,还会不会喜欢你?不,我不会那样恶毒,因为,他喜欢你!我不会杀了你的,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别怕,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王爷经常给我讲故事,可是你来了,他在也不给我讲故事了!西汉建国时,刘邦与吕雉共同经历种种磨难。西汉建立后,吕雉当了皇后,可刘邦天天宠爱戚夫人。后来,吕后成了太后,于是将戚夫人抓起来。挖双目,割其鼻耳舌,哑药入喉,铜丝穿耳,去除毛发病,洒药,让其永不生长,最后砍去四肢装入缸中扔进猪圈,是为人彘。怎么我突然觉得你比戚夫人还漂亮呢?你想让我把你做成人彘吗?或者,浸猪笼?不,幽闭?不,太便宜你了……凌迟?不,王爷会护着你的……骑木驴?这反而是最好的,也是最刺激的,不如,你试试……啊哈哈哈哈……假如我是吕雉,我也会将这些个狐媚子做成人彘!更会让那个宠妾灭妻、薄情寡义的刘邦生不如死!郑香玉,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香玉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你疯了!” “我才没疯呢。”纤袅温柔妩媚一笑,“你看那边,是不是黑白无常?到底要索谁的命?香玉啊,香玉啊,为什么你要出现?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妹妹,为什么要来和我争?额涅为什么要把你送过来?额涅不在了,她不在了,我没有额涅了!我只有一个夫君,为什么你要跟我抢?额涅,你在哪里?” 纤袅声泪俱下,她仿佛看到了完颜氏就在那里慈祥地笑。 “额涅,你来看我了吗?”纤袅望着窗外,痴痴地笑起来:“阿玛不喜欢我,我只有一个兄长了!夫君不爱我,儿女年幼不懂事。” 忽然纤袅转过头来,对着香玉表现出阴森的笑容。她拔出头上的素银簪子,猛地插入香玉的手腕。纤袅惨叫起来,纤袅却仰天大笑,忽然用更加阴沉的声音道: “你听,滴答,滴答……多好听的声音啊!多么美妙,你马上就会血尽而亡!为什么你要抢我的夫君,为什么要抢?他把给我的爱都给你了,为什么你要跟我抢!我讨厌你,我恨你!王爷连我的生死都不管了!我好讨厌你啊,真的好恨你!” 纤袅委屈地蜷缩起身子,痛哭流涕,香玉也被吓傻,她捂着吃痛的手腕,满脸恐慌。 “王爷会不会怪我?他一定是厌恶我至极吧!”纤袅苦笑,“你好讨厌,你真的好讨厌!你好好的,会把王爷抢走。王爷说过不让我受委屈,可是……自从你来了,王爷再也不爱我了!我杀了你,王爷又要怪我。都怪你,都怪你!” 香玉又何尝不痛苦?弘昼人在这里,心却不在这里。更何况,和自己在一起他也是心不在焉,他对自己,与纤袅完全不同。她也是多么妒忌她,为什么纤袅就是嫡福晋,为什么王爷可以那么宠爱她? “你恨我,我何尝不恨你!”香玉苦笑,“我没有娘亲,我没有娘亲!我也是为了能够好好活下去,我没有你的身份地位,你可以不认我这个私生女,我也怪不得你。王爷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他在我这里,可是总是想着你!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比不过你?是因为家世地位吗?” “你懂我的苦吗?”纤袅苦笑,“王爷答应要对我好,答应不让我受一点儿委屈,答应一辈子爱我,都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我活不了几日,你也别想好过!” 纤袅在屋子里踱来踱去,香玉惊恐地看着她。她似乎弱不胜衣,可是面色苍白,行走起来如同鬼飘。她的脸上连血色都没有,就像是刚刚离去的人在阳间弥留。纤袅似乎在寻找什么,寻寻觅觅,她来到门前,似乎镶嵌在门框上。她远远望着,似乎在等待什么。忽然,她莞尔一笑: “你来看我了吗?”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回】弘昼怒查阿芙蓉,弘晳赠送冰飘花 她仿佛看到了弘昼就在她面前,那如同日光一般温暖的微笑。延晖阁中他们的红线相牵,那一抹暖阳,她记得。忽然她又想到什么,抽泣起来,忽然又转过身来,对着香玉冷笑,忽然掐住她的脖子: “若是没有了你,会不会一切都跟过去一样了?” 纤袅死死掐住香玉,香玉感到气急,然而身子愈发软弱无力。她看着纤袅诡异的笑容,她即将要闭上眼睛。忽然弘昼赶来,见纤袅这形同鬼魅的模样,亦是惊呆了。纤袅瞬间也恢复一丝理智,慌乱松开手,与弘昼四目相对。 “你若要责罚,便罚吧!”纤袅声泪俱下,“我伤了你的妻妾,你罚我便是!” “我不罚你。”弘昼不断尝试靠近,纤袅慌忙躲闪: “我知道错了,是我的不是!” “我们先回韫袭苑,你别怕!”弘昼安慰,“别怕,别后退。” “我不要,我不要!”纤袅哭泣道,“我活不久了,我知道,免得回去了晦气!是我不配,是我……”忽然她的声音微弱起来,如同弱柳扶风,竟要跌倒。弘昼连忙抱住她,他看清楚了那张满脸愁绪毫无血色苍白的脸,他悲痛欲绝,只见纤袅就这样躺在自己的怀里,逐渐闭上眼睛…… 他来不及顾及床上的香玉,抱住纤袅就赶往韫袭苑。崔奇哲本来还在翻医术,便被弘昼连夜叫来。雪璎也正好将安神汤的药渣找出来,很快也得出了结论: “人参,石莲肉,莲须,麦冬,远志,芡实,甘草。这些药是原本就有的,又因为嫡福晋实在难以安神,因此也加入了极少量的阿芙蓉。可是我方才去查,发现里面竟然有大量阿芙蓉,是极易令人上瘾,甚至出现幻觉的。” “一般药房都买不到阿芙蓉,以前有少量鸦片烟馆,有少数人吸食,雍正七年就明文规定禁止吸食和开设烟馆,若私开此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监候,为从杖一百,流三千里。阿芙蓉大多是药用,只有皇家钦定的药房中才会有,别的地方鲜有种植,韫袭苑后花园倒有不少……弄到阿芙蓉并非容易,除非是高官显贵,可是哪位贵人会无缘无故害她呢?药里面的阿芙蓉,想必就是来自于韫袭苑后花园。”弘昼冷冷道,“后花园一般不准人进入,除嫡福晋、雪璎、浸月和陪同丫鬟之外,除去花园丫鬟太监以及侍卫,也就只有郑香玉了。” “嫡福晋虽每日都用,但是毕竟服用时日不多,且过去也停过一些时日,如今重新吃些药调理即可。”崔奇哲道,“但是嫡福晋本身的病却不好治,经水淋漓不尽,若不趁早治疗,恐也活不过几月。如今又拖了许久,也不知是否可治好。” “一定可以,您医术高明,行医多年,妙手回春,一定可以治好的!”弘昼道,“用最好的药,一定要最好的药,银子不够我有,一定要把她治好!” “试试吧。”崔奇哲叹气,“这病本就不该拖着,越是拖,越不好医治。嫡福晋不肯吃药,哪怕是王母娘娘的仙丹也救不了啊!” “吃药的事情我会看着,您且放心开药。”弘昼道。 崔奇哲与女儿连忙回太医院开药,弘昼本想将香玉除之后快,因想到完颜氏临终托付,故将香玉冷落禁足。看见纤袅惨白的脸,弘昼是万分后悔。月上高楼,白雪漫天,树影婆娑,美人可否依旧?弘昼十万分苦恼,所幸纤袅没有一直昏迷,次日也照常醒来。弘昼欲抚弄纤袅的脸,纤袅竟万分惊恐地躲开,怯怯道: “我亦将去,也是晦气,王爷不如离开,免得沾染晦气。” “什么晦气,是我害你之深!”弘昼悔恨道,“是我害你啊!” “且不言你我谁错,我亦知我命不久矣,竟得一下红之症,若是月事不调还好,恐怕是别的脏病!”纤袅叹气,“我这嫁进来也差不多七年,生下三子一女,是我无能,没有保住永瑛。我不如别人美好,我亦是众人口中妒妇,落得如此下场。若阎王怜我,我转世投胎,若你与我来世相见,切不可再娶我……” “乱说什么!”弘昼抱住纤袅,眼泪簌簌流下:“是我害你至深,是我贪恋美色,竟将你如此冷落;是我欲望难消,竟不知你之美好;是我自命清高,竟害你如此之深!” “王爷莫哭,实在不值当。”纤袅也忍不住哭起来,“我命不久矣,也不必浪费好药材。只是我心里面实在难受,只想在最后光阴回归过去。待我离去,皇上定会为你重新娶一位美丽知性、温婉端庄、蕙质兰心的福晋。我只希望到那时,王爷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儿。我这心中一直有一桩事放不下,莞儿进宫,深宫似海,我便愿她回家,也避免那些勾心斗角。” “你不会死!”弘昼道,“崔奇哲医术高明,定会治好你病。” “但愿如此。”纤袅苦笑,“也是我对不住王爷,是我过去性情高傲,对王爷诸多不敬,还请谅解。纳妾之事,我本不该阻拦,是我心胸狭隘,生性善妒……” “莫自责,若非汝之管束,我不知今日可在否!”弘昼痛哭道,“今日雪晴,不如我带你去踏雪寻梅?” 纤袅微微点头,裹着裘皮大衣,一手抱着汤婆子,一手让弘昼牵着。方走出韫袭苑,见远处几点红梅,幽香缠绵。忽然,纤袅感到喉咙一阵甜腥,一口鲜血染红白雪,红梅爬上白雪。弘昼慌了神,忙抱着纤袅就要回韫袭苑。一路上,纤袅大口大口吐着鲜血,腥味浓重。崔奇哲又连忙赶来,方才止住咯血之症。 “这病症也添了不少,恐大去之日不远矣!”纤袅叹息,“我这每日守着窗儿,可是独自怎生得黑?我看着梧桐细雨,我望着天边那一抹残阳,亦知我乃一抹残阳!” “你若信我,便按时喝药,如今可不准任性,一滴都不准剩,我保证你可以很快痊愈。”弘昼道,“小袅儿,你定要信我,更是要信自己。” “我信你,却不信自己。”纤袅叹气,“何必浪费这上好药材?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我亦是有那终止。” 纤袅既是认为命不久矣十分悲哀,更是数月冷落的绝望。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她亦是埋怨他,如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亦是认为一切错事归于自己,她是如此伤感。 “我不会信誓旦旦,那样定然会不思其反。”弘昼道,“我便海枯石烂,与你一起。你可信我?” 听到这里,纤袅点头如捣蒜,她已经不敢想象过去的生活,更不敢想象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坐在自己面前。她多少次倚着门似乎看到了心爱的人儿,却马上转过身关上门。她是在逃避什么吗? 她每日靠在心爱的人儿怀中,她不语,只坚信自己命不久矣,想要坚守这最后的美好。又是一岁除夕,宫中如此繁华,似乎是不夜城,处处张灯结彩。雪夜还是雪夜,纤袅却感觉不同了。依旧熟悉的作为,依旧熟悉的人儿。 “烧酒你也不便服下,我命人与你准备参茶,若要敬酒,便以茶代酒。”弘昼道,“可知否?” 纤袅点头,她看见弘历带着心爱的二位公主入座,她是百般心痛。她最心心念念的女儿,数月不见,似乎胖了,白了,自己却瘦了不少,脸变得苍白难看。 瑶莞兴奋地跑下来,来到纤袅座旁,便缩到她怀里。纤袅怜爱地抱住她,她知道这样的时日并不多。可怜的莞儿,见见额涅的时候竟都如此短暂。 “额涅,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瑶莞问,“我想哥哥弟弟了!” “你去跟皇上说,若皇上允许,你自可回家。”纤袅叹息,“除夕到上元,本该一家团圆的。” 听到这里,瑶莞活蹦乱跳地来到弘历身边,张开手就要抱。弘历满脸微笑地将她抱起来,瑶莞悄悄道: “汗阿玛,你是不是对我最好了?” “莞儿是汗阿玛的心肝儿,汗阿玛自然最疼你!”弘历笑道。 “没了心肝儿,是不是就会死啊?”瑶莞问。 “当然了,人若是没有心肝,自然就没命了!”弘历道。 “不,汗阿玛是天子,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无所不能!”瑶莞道,“我也是额涅的心肝儿,额涅可只是一个凡人,没有神龙庇佑,额涅没了心肝儿是不是也会死?” “莞儿是想额涅了吗?”弘历问。 “汗阿玛对我最好,可是额涅对我更好,我不仅是额涅的心肝儿,还是肺、胃、肠……还有什么……反正就是很重要!”瑶莞道,“汗阿玛,你让我回家看看额涅好不好?我弟弟有一岁了,我还没有听过他叫姐姐呢!” “你也回王府几日,但是汗阿玛也舍不得你,一定要在十五之前回来。”弘历十分不舍。 “好!”瑶莞笑道,“我十五之前一定回来,汗阿玛一定要等我,不然我找不到!” “好。”弘历笑道。 瑶莞再一次活蹦乱跳地来到纤袅身边,留恋地在她怀里撒娇。她很高兴可以回家,可以见到她的额涅。宴会开始,瑶莞跟着瑶菁去玩耍,纤袅往右一看,竟见不到乌兰图娅。原是乌兰图娅郁结于心,亦是难以下床。本打算强撑起身子来宴会,却不想弘晳认为她“晦气”竟自己先离开。弘晳想着马上进宫,见见自己心尖儿上的人。他早就准备好礼物,他听闻纤袅病体略有转机,更得知纤袅会来赴宴,提前好久就在准备了。只见纤袅素面朝天,不饰珠玉,因为过年才穿上绛红色的旗装。况且纤袅瘦了许多,他也想到了自家躺在床上的福晋。他心里暗道,同样是重病在床,怎么自家福晋就像一个黄脸婆一样,别人家的福晋却是病态美。如同弱柳扶风,弱不胜衣,行走微微娇喘,眼角泪光闪烁。汤婆子也冷了,弘昼担心纤袅冷,故牵住她的手,让下人去换新的来。膳后,弘历命弘昼陪同随驾,弘昼无奈,不敢抗旨,便给纤袅寻一处温暖的地儿让她等着,一会儿一同出宫。纤袅望着树梢上的白雪,不禁落泪。弘晳亦轻轻悄悄地走进来,纤袅一见,方要行礼,被弘晳制止。弘晳随意坐在旁边,哈着白气: “天也冷起来了,你别光顾着别人忘记了自己。” “也罢,也罢。”纤袅不断叹气,“你何必跟着我呢?怎不见乌郎罕济尔默氏?” “天气寒冷,也不必让她出来跟着我受罪,在家里面暖和有何不好?”弘晳道,“你近日可好?” “不太好。”纤袅叹气,“我便无人怜惜,你看这大雪纷飞,不知道冻死了多少花儿。” “我给你的药也用完了许久,你又不肯出门,别人给你送药我也不放心,定要亲眼看到才稍稍放心。”弘晳叹气,随即从荷包中拿出一只玉镯,为纤袅戴上。纤袅见这玉镯,冰底透亮,温润如水,透光如轻纱,又飘着几点青绿色淡雅的飘花,美不胜收。 “虽不如弘昼送你的血玉手镯珍贵,但是这只手镯是我千挑万选种水最好的。我也看到了南红飘花,本想送给你,可是与你的血玉手镯想必又无比逊色,故送你这种冰飘花手镯,只是不知你是否喜欢。”弘晳道,“倒也衬你肤色,若是如过去一般,那定是更好的烘托出你的美。” “您谬赞了。”纤袅略有些害羞,“也是原本的那块玉石好看,也是我的陪衬罢了。” “你怎就病成这样了?”弘晳叹气,“我看便是他虐待你。换作是我,定不会让你如今日这般。定予你最奢华的生活,最幸福的……” “这种誓言我听惯了。”纤袅苦笑。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六十九回】和亲王断弦裂帛,乾隆帝计除敌党 手腕上的冰飘花,愈发温润起来。弘晳握住她的手,不语,纤袅亦不语。忽然纤袅想起什么,连忙抽开手,然后后退几步,道: “王爷,请您自重!” “怎么,弘昼可以,我便不行了吗?”弘晳叹气,“你心里面还是那么喜欢他啊!” “也许是我自私了吧。”纤袅苦笑,“是我自私了,我担心会坐下许多错事,故不敢再犯错。王爷,我们还是……” “这么快又想撇清关系了吗?”弘晳道,“你忍心看到莞儿困在这深宫中吗?” 想到这里,纤袅又不禁泪如雨下。她当然舍不得心爱的女儿,可是又不知如何是好。她十分纠结,脸上的愁绪又不知不觉添了几分。 “我这心里面实在过意不去。和亲王待我也好,我实在不忍心去做那种事情。去稽古斋我还要去留意一些书信,我见到这些书信,我虽装作不知,但生怕哪日梦呓让有心之人听了去。”纤袅道,“倒不如如今断了干净。” “你若是想断,就断吧。”弘晳叹气,“只可惜莞儿要留在深宫之中,更何况宫里面有嫡公主,说不定就被送去蒙古和亲了。” “不行!”纤袅声泪俱下,“我无法看到这种事情发生,我做不到!王爷,我听你的,你可千万要保住莞儿!” “那是自然。”弘晳握住她的手,“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纤袅点头如捣蒜,随即背对着弘晳,独自赏雪。她感到十万分煎熬,她竟不知所措。弘晳从她身后将她环抱住,纤袅想要挣扎,奈何怎么也松不开: “你放开我!” “和亲王再宠你也不过是一时半会儿,你何必心里面一直装着他!” “我不需要你管!”纤袅不断挣扎,“我相信他!” “他若是知道你与我的事情,你觉得他还会怜惜你吗?”弘晳狠狠道,“木已成舟,你是没有反悔的余地。” “你放开……” 弘昼方要来寻纤袅,听见里面的动静,慌忙就赶过去,越近越发听到纤袅刺耳的挣扎声。弘昼一把将门撞开,眼见着弘晳就那样抱住纤袅。弘晳原本只是想要挑拨关系,却没想到弘昼这么快就来。弘昼瞬间暴怒,一把将纤袅夺回来,怒道: “理亲王竟然是这种小人,光天化日下见我福晋一人竟敢做这种事情,也不怕皇上知道!” 纤袅泪如雨下,缩在弘昼怀里。弘晳略吃惊,但是也定下心来,淡淡道: “自己的福晋没看好,怎能怪得了他人?” “你若再敢做这种事情,别人我不管,但你若敢动我的福晋,我定去你根子!”弘昼一边放下狠话,一边安慰怀中的纤袅。 “你便是担心我欺负她,丢了你的颜面吧。”弘晳笑道,“你对她的贞洁,到底是如此看重。” “她乃我嫡福晋,自是容不得别人作贱!”弘昼怒道。 “果真你看得如此之重。”弘晳淡淡一笑,便要离开。弘昼看不过,正想将他暴打一顿,却看着怀中泪光闪烁的纤袅,便放过弘晳一马。 “我带你回家。”弘昼道,“之后我会找他算账,他再不敢欺负你!” 纤袅点点头,如今她便知道,弘昼是如此在意自己的贞洁。若是弘昼知道自己干的事情,恐怕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去寻了瑶莞,弘昼便带着妻女一块儿出宫。是夜,雪落幽静,弘昼抱住瑟瑟发抖的纤袅,十分心痛。他摸到的似乎是冰冷的白骨,他紧紧将她抱住,生怕她感到冷。 “王爷也不必陪我,除夕是要守岁的。”纤袅轻轻道。 “没那么多规矩,规矩都是人定的,我说是就是。”弘昼紧紧将她抱住,“过去是我对不住你,我想要弥补,但是似乎已经太晚了。” “一切便是我的错,何来你……” “不准乱说!”弘昼道,“我要好好弥补你。” “弥补我?是我做错事,也该我弥补你。”纤袅叹气。 “是我的过错,何必你来承担。”弘昼道,“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想听伯牙绝弦之音,锦帛撕裂之声,古董破碎之声,莫非你会答应?”纤袅冷笑,“我的需求或许都是无理取闹,或许……” “我答应你便是。”弘昼道。 次日,弘昼便命人寻来名琴十把,绫罗绸缎三十匹,唐宋瓷器近百件,全部送到韫袭苑。纤袅不知其意,以为是他给自己送礼为博得一笑。哪曾想弘昼直接走向这些礼物,将名琴摔断,布匹撕碎,又将瓷器摔碎。纤袅方要制止,忽然热泪盈眶,眼见着名琴摔断,锦帛撕裂,瓷器碎裂,她知道她嫁了一个爱自己的夫君。 “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纤袅叹气,“纵使这些我都拥有,如今却觉得是罪过。”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见者,三十六年。”弘昼道,“我知道王府的生活是寂寞枯燥的,但是我定不会让你难过。我会让你有好的生活。” “我相信你。”纤袅热泪盈眶,“只是这些未免太耗费银子了!” “一些银子罢了,我又不差!”弘昼笑道,“你若是喜欢,虽说禁不起每日都这种大规模,但是偶尔来一下还是可以,小规模倒是每日都可以给你听一下。只要你高兴,别的都不消说!” 纤袅泪流满面,虽然心疼那些银子,但是毕竟情比银贵。如此,在弘昼的宽慰下,纤袅也逐渐展开颜来。 纤袅命沐浴,浸月便去吩咐底下的人。蕊蝶恰好来拜访,见浸月也在,也成礼相见。浸月亦是回礼: “福晋与王爷迎刃而解,这几个月福晋面容憔悴,正要沐浴呢。” “我只知福晋每日都会沐浴,福晋沐浴与我们有何不同?”蕊蝶询问。 “嫡福晋花颜月色,你是不知这其中奥妙。每次沐浴,必定用玉泉山水和玫瑰纯露,再加之二十四节气对应之花纯露调和,与牛乳、燕窝、蜂蜜熬制,制成浴汤。而那沐汤,要用侧柏叶,透骨草,首乌,积雪草,海藻,旱莲草,补骨脂,五倍子,女贞子,白术,白茯苓等近百种中草药熬制。而嫡福晋每晨起擦身,至少也是用玉泉山水和玫瑰纯露。浴汤中的二十四节气对应之花纯露,亦可是嫡福晋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花香,恰巧又与时令之花相宜,故王爷珍爱之。”浸月笑道,“且不说侧福晋都没有如此恩典,更何况我们呢?所幸每次浴汤和沐汤有剩,加之过滤,亦可再用。” “原来如此,这般奢靡之风,你我可享受不到。”蕊蝶叹气。 “你没在福晋身边伺候你自然不知,嫡福晋虽过了二十,可是这颜色却无一点儿消逝。嫡福晋本就年轻于你我,家世地位我们也比不上,王爷自然更加宠爱。你瞧,嫡福晋的肌肤如玉般光滑细腻,吹弹可破,你我如何能比?”浸月道。 “姐姐不也是王爷珍爱吗?”蕊蝶笑道,“姐姐可是资历最深啊!” “我本不叫浸月,因姓江,又善弹琵琶,王爷便赐名浸月,便是白香山《琵琶行》中的‘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浸月叹气,“纵使我满腹才华,王爷如今也不曾记得了。” 弘历闻断弦裂帛碎瓷之事,亦是震惊。福彭恰在,也闻此事,便言: “此时乃和亲王府传出,定真实可信。和亲王此举,恐怕……” “和亲王之嫡福晋吴扎库氏,甚妖冶,尤善妒,念其乃四公主生母,朕本不放心上。如今和亲王竟以断弦之音、裂帛之声、碎瓷之声取笑之,何异于烽火戏诸侯博妖妃一笑乎?朕一忍再忍,其祸乱朝纲,私通理亲王,和亲王不知,朕难忍。俟理亲王一党倒,必将吴扎库氏除之。”弘历道。 “和亲王竟丝毫未觉乎?”福彭问,“吴扎库氏与理亲王来往密切,又有肌肤之亲,和亲王竟不知?” “他是不知,一心念福晋贤惠,今又以金银之力取笑之,极其宠爱,何不信之?那日延晖阁中有人来报,和亲王与其妻之信任匪石般难以撼动,理亲王一党倒,招供,和亲王亦信之。如今公开赐死其妻,无凭无据,何服哉?必反之。”弘历道,“你且约见和亲王,试探其意。” 福彭亦是约见弘昼,弘昼屡次拒见,称伴福晋,福彭只好亲自上门。如此,弘昼不得不接见。纤袅奉茶,弘昼与福彭分主宾而入座。见纤袅在此,福彭难言其意。 “平郡王相见,我本该待之,无奈福晋正在病中,诸多不便,敬请见谅。”弘昼笑道。 “福晋可好?”福彭问,“我听闻福晋病重,故将去年皇上御赐的长白山千年人参送来一支。对于和亲王而言,想必不是珍稀之物,但也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平郡王之心意,我自然收下,礼轻情意重。”弘昼笑道,“福晋大病初愈,加之莞儿也在,这病也好得快。” “平郡王莅临,我们也没有什么准备,将就用膳吧。”纤袅笑道,“我们平日里吃得简单,也不知平郡王是否用得惯?” “我素日也食得简单,只是麻烦你们了。”福彭笑道。 上膳,福彭眼见着无数到琳琅满目又精致的菜品,不知弘昼口中“简单”何意,只听见弘昼身边太监总管报菜名: “龙井竹荪一品,凤尾鱼翅一品,红梅珠香一品,宫保野兔一品,豆面饽饽一品,奶汁角一品,祥龙双飞一品,爆炒田鸡一品,芫爆仔鸽一品,八宝野鸡一品,佛手金卷一品,炒墨鱼丝一品,金丝酥雀一品,如意卷一品,绣球乾贝一品,炒珍珠鸡一品,奶汁鱼片一品,干连福海参一品,花菇鸭掌一品,五彩牛柳一品……” “未上之膳且勿再上,赐与王府格格罢!”福彭忙道,“也不必上满汉全席啊!” “贵客到访,自然要盛情款待。”纤袅笑道,“我们平日里用得简单,王爷与我的膳食,大多不劳烦厨子,我便在小厨房制膳,也不过五六道菜。” 福彭见纤袅,果真姿容艳丽,虽有大病初愈之态,却笑语嫣然,温和端庄,不如弘历所言。膳毕,见纤袅去,因问弘昼: “吾闻令正性奢侈,尤善妒,喜断弦之音,裂帛之声,碎瓷之声,果真如此?” 听其言,弘昼怒之,冷声言: “非然也。吾妻尤美,如牡丹之风华,莲之洁净,梅之傲骨。虽尤善妒,于我之细心也。每夜未入寝,更声由彻,妻每侍奉于前,嘘寒问暖,举灯磨墨,恐吾疲,劝寝,余遂寝。天未明,明星几点,妻惺忪侍吾起,送至府门,停数时,不闻宫车过声,方入府。倚门而盼,守窗而思。入庖使膳,虽不及世传之庖丁,亦每日益精,吾食尤爱。偶食庖丁之山珍,竟食之无味。侍我衣食,奉我情欲,非吾妻之人何人能哉?亦非吾所爱也。既吾有山海之财,何不恩于妻乎?汝言吾妻甚爱奢靡,乃一面之词。奢靡之风,乃我赐之,汝何责吾妻乎?” 听其言,福彭亦明白三分,遂将事报与弘历。弘历闻言,道: “吴扎库氏乃先帝赐婚,虽尤聪慧,却时常聪明反被聪明误,大愚也!和亲王乃朕亲兄弟,其性朕知,而那吴扎库氏却深不可测,和亲王切不可毁在一女人手中。如此,朕必除之!时机成熟时,必诛之!”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弘昼锯木唢呐,族长献祭圣女 雪未融,冰未消,王府依旧被厚厚白雪覆盖。稽古斋中,弘昼正对着满是灰尘的乐器叹息。他抱起琵琶,尝试弹奏,其声却如锯木,纤袅和瑶莞都捂住耳朵。 “王爷若是勤加练习,自然也会练成。”纤袅安慰道。 “好难听,还是汗阿玛的乐队好听!”瑶莞连忙道,“阿玛不要弹琵琶,好难听!” “我弹得难听我自己也知晓,每一次弹奏,你瞧,都捂住耳朵了!”弘昼叹气,“我亦是最爱琵琶,因此过去依赖浸月,听她一手琵琶绝技,自己却怎么都学不会。” “琵琶大多是女子弹奏,王爷的古琴声和筝声便婉约动听,还有笛声,箫声,无人能及。”纤袅擦拭着乐器,忽然拿起一把唢呐,“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来往乱如麻,全仗你抬身价。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哪里去辨甚么真共假?眼见的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的水尽鹅飞罢。” “对哦,唢呐的声音明亮,平日里我搞葬礼的时候也时常听到,这唢呐恰巧符合我!”弘昼拿起唢呐,翻看着乐谱,刚吹出一个音,纤袅和瑶莞再一次将耳朵捂住。 “好难听,比御膳房杀鸡还难听!”瑶莞道,“额涅,我去找弟弟了,在这里就是活受罪!” “好,莞儿去找弟弟,但是不要去打扰哥哥。”纤袅温柔道,“去吧。” 弘昼郁闷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吹奏得如此难听,就连妻女都嫌弃。纤袅轻轻走过去,安慰道: “不过一件乐器,要什么乐队我们也有,王爷不必挂在心上。” “琵琶我不会,这唢呐竟也不会!”弘昼叹气不已,“我便是这种无用之人!” 纤袅不断劝慰,恰巧纤袅的家书送来,纤袅连忙将书信交给弘昼。弘昼打开,忽然神色不对: “……于正月十五祭祀天神阿布卡,地神巴纳姆,星辰神卧勒多,长白山神……” “祭祀?从京城回到噶哈里之后,我作为噶哈里圣女,每年都会去参加祭祀。”纤袅道,“每年萨满祭祀,我会穿上传统的祭祀礼服,于祭台献祭歌祭舞。这么多年过去,是让我回去祭祀吗?” “这似乎是吴扎库氏族长所写,定是大祭,故让你回去。”弘昼道,“我便与你一起,祭祀之事重大。” “我因被选为圣女,我阿玛才有资格当上副都统,我的额其克(满语:叔叔)们都眼红妒忌,无奈吴扎库氏只有我一位适龄女子可当圣女。如今的圣女想必是一位额其克的女儿,自从我们这一支来到京城,对于噶哈里那边的事情便不怎么清楚了。我只记得我小时候生病,族长不准我请大夫,每次都来请萨满跳一种舞,摇着铃铛,不知道嘴里在嘀咕着什么。”纤袅道,“若非我嫁到这里,可能我要侍奉穆里罕神到二十五岁,那时候我就是没有人要的老女人了。所幸额涅疼我,选秀的那段时日,额涅一直在帮我打听京城的贵公子。当年额涅将我送到京城,也是担心我在噶哈里接受萨满的‘巫术’。阿玛倒信奉噶哈里的那些什么祭祀萨满,也是因为我被封为圣女才可以加官晋爵。”纤袅回忆,“祭祀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我不得不回去东北一趟。” “我同你一起去吧。”弘昼道,“别的部落我没听说过什么封圣女的,我便与你一同去。噶哈里部是土生土长的满洲人,无奈你不熟悉满语,故听不懂在说什么。我便去听听,你们的族长和那些萨满会说些什么。” “我一直都不知道在说什么,那时候我听不懂,全靠身边的通官。”纤袅笑道,“也正好,你跟着我回去噶哈里部,感受一下满洲族该有的风情!” 五什图亲自跟着纤袅,瑚成本来也想跟着,却被五什图严令留下。一路上,五什图心事重重,而纤袅又因为长途跋涉而疲惫不堪,连夜赶路,到了之后竟都消瘦了。弘昼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心生感叹,连忙就寻来两匹马带着纤袅一起狂奔。 “多少年没有在草原上飞驰了!”纤袅挥舞着马鞭,马蹄溅起草地上未干的水洼,追逐着飞翔的雄鹰:“我可是马背上长大的,在京城多年,满洲旧俗虽摒弃不少,但是骑马射箭我依旧在行!你瞧,草原上多逍遥自在!这里不仅有满洲人,还有蒙古人!这里干冷,但是却会下雪。虽然衰草遍地,但是很容易想象出夏天的时候芳草碧连天的景象!” “我虽有满洲最尊贵最纯正的血统,可惜除了每年的木兰秋狝,我也见不到这成片的草原!”弘昼道。 背后又传来马蹄的声音,五什图骑马追过来,道: “现在要赶紧进城,一会儿天黑了。族长命祭祀,只有茑娘祭祀才可让噶哈里风调雨顺。” “祭祀歌舞我差不多忘干净了,让我去献舞,恐怕惊扰到诸神吧?”纤袅问。 “你是噶哈里部圣女,因为你嫁到京城,多少年没有祭祀,这几年噶哈里部不断衰落,牛羊饿死不少。族长说前阵子下大雪,也是你刚回来,雪才融化。”五什图道,“萨满说过,你在二十五岁之前不可婚嫁,也不知是否惹怒诸神,噶哈里部这几年如此惨淡,这一次是需要你祭天地、穆里罕神等诸位满洲神,便在长白山下。”五什图道,“进城吧,免得一会儿族长又责骂你。” 噶哈里部在东北都有分布,纤袅便住在松花江上游,临近乌拉河。因为纤袅的到来,族长以最隆重的礼仪接待。道路两旁,站着纤袅的叔辈和祖辈。纤袅已经不认识他们,只是在五什图的带领下不断叫着“额其克”之类的。 “阿浑,你这闺女儿这么多年了,还听不懂满语?”头等侍卫雅图道,“你们在京城那么多年,都学着汉人那套风气。我和彻鼐、胡齐、吴赫图、朱灵、朱泰、苏宁阿、穆宁阿、吴世图这些兄弟或者堂兄弟一直在这噶哈里,你倒是托了闺女儿的福,在京城逍遥自在啊!我在宫里面当侍卫,难得空闲,回噶哈里。我在宫里面,你也不慰问我!” “如今我做到了副都统,在京城有很多事情啊!”五什图笑道,“这一次不仅回来了,还把女儿女婿都带来了!” “乌尔登格都出落成大姑娘了!”雅图感慨,“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跟着额其克一起骑马了吗?这一次我就跟着你们一起回京城,过完年,宫里头的事情也多了!” “现在她可不叫乌尔登格了,先帝赐名‘纤袅’。”五什图笑道。 “原来如此。”雅图道,“今日是十四,明日就是十五了。茑娘作为部落圣女,我们也好久没有看她祭舞祭歌了!族长等着见她,随我来吧。” 跟着进了正堂,族长和一群萨满在等着。萨满都带上面具,纤袅感觉到一丝诡异,正要去拜见族长,就听见族长在叽叽咕咕自己听不懂的话。弘昼瞬间警惕起来,抓住纤袅的手: “我们马上走!” “为什么?”纤袅疑惑,“族长说什么了吗?” 回头一看,门已经被封锁,外面是额其克们和五什图的吵闹和疑惑声。忽然萨满们都跳起舞来,围着纤袅转。纤袅感到头疼和害怕,族长走到她面前,又在念什么咒语。弘昼怒骂起来,抱住纤袅,用满语问着族长何意。此时,听见族长说出蹩脚的汉语: “圣女婚嫁,未足龄,怒众神,必成妖孽!圣女祭祀,火祭圣女,方能平息诸神之怒!” 听着萨满们的咒语,纤袅头疼欲裂,弘昼虽然毫无感觉,但是也察觉到纤袅的痛苦。其中一个萨满将碗中液体含在口中,忽然喷在纤袅脸上,纤袅撕心裂肺地叫起来。 “族长,你干什么!”五什图在外面喊。 “族长听不懂汉语,这样子……大事不好!”雅图慌了,“族长是要用茑娘去祭祀!活人祭祀,必遭天谴啊!族长一直与萨满法师走得近,怕是被迷惑了啊!” “爱新觉罗……”族长看了看弘昼,继续用蹩脚生疏的汉语道:“乌尔登格乃噶哈里部圣女,二十五岁之前婚嫁,惹怒众神,唯有火祭才可平息天怒,噶哈里部才会安泰。二十五岁之前婚嫁,必成妖孽,祸害江山,非死不可!噶哈里部与乌拉部乃世仇,受乌拉部压迫,故归顺建州部。噶哈里部誓死效忠爱新觉罗氏,献祭乌尔登格,保大清之江山!我活到了一百三十五岁,见证金、清之建立,一百年前叶赫老女亡女真之天下,兴满洲之天下。若使满洲江山永固,必除妖孽!” “宫里面尚无活人祭祀,尔何认定其必妖孽亡国?”弘昼怒问。 族长没有听懂,依旧回到主座上。纤袅已经晕过去,萨满一拥而上要将纤袅绑起来,弘昼连忙护住。萨满乃天使,弘昼又担心误伤萨满被天谴。可见纤袅脸色苍白,咬紧牙关,十万分心疼。 “她是我的嫡福晋,是先帝赐婚,怎能说祭祀就祭祀!”弘昼怒问。 五什图终于将门踢开,见形式不妙,族长命萨满退下,接着就对五什图骂骂咧咧起来。最后,苏宁阿找来住处,将纤袅暂时安置起来。纤袅昏睡不醒,忽然又强行闯进来几个萨满,就要给纤袅换上祭祀的礼服。雅图带着一帮堂兄弟将萨满赶走,正要去慰问纤袅的情况,却被弘昼制止住。最后,弘昼只留下五什图一人。问: “你们这边的祭祀,到底有多玄乎?” “以前我听说过活人祭祀,但是以为只是道听途说。族长活了一百多岁,德高望重,无人敢违背他。”五什图叹气,“族长规定,在松花江上游的噶哈里部,禁止与那拉氏通婚,因此瑚成当年要娶哈达那拉氏整个噶哈里部反对,因此这一次我也没有带瑚成回来。因为爱新觉罗氏对吴扎库氏有恩,因此我们每年会将噶哈里部的格格送进宫里面,选中者即使年满二十五岁也不准出宫。族长特意将族规写成一本书,一会儿我拿来给你看。” “她脸色不好,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弘昼问。 “不清楚。”五什图叹气,“必须请白萨满才能化解黑萨满的巫术,无奈族长只信奉黑萨满,这里鲜少有白萨满。萨满用的是巫术,巫蛊巫蛊,解巫可用蛊。然蛊乃苗疆女子会有,你我如何获取?” “蛊……”弘昼忽然想起什么,“什么蛊都可以吗?” “这……我不清楚。”五什图叹气,“明儿就是十五了,也不知她可否醒来。她是整个吴扎库氏最尊贵、最受宠爱的格格,从小我们都惯着她,让着她,或许性子就高傲了。她怨我,怨我辜负了她额涅。或许,她是不肯原谅我了。” “她是我最珍视的人。”弘昼叹气,“别人都不知她的好……” 松花江上的夜,将一种柔情笼罩在松嫩平原上。草原湿地,江湖泥林,林海雪原……远处山峰上依稀飘着白雪,松花江的流速也缓慢了。江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采珠人的身影,想要将一颗美丽珍贵的东珠悉心呵护…… “噶哈里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地方,在松花江上,也许……我要采到那一颗东珠。”弘昼抱住纤袅,来到松花江旁:“这里的江水是你而是最爱的吧?我将你囚禁在牢笼中,你一定怀念过去在松花江旁策马奔腾的自由吧?睁开眼,看看你过去最爱的……” 纤袅已经如同死寂一般躺着。 “你最喜爱东珠,想必就是怀念这过去的日子吧。”弘昼叹气,“你一定喜爱,一定喜爱。” 江水是死寂一片,不知她是否也是……将圆的月,倒影在松花江中。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一回】苗医用蛊解巫,弘昼赐名月出 松花江上的夜,是恬静的;怀中的美人,是死寂的。远望看不到尽头的清澈的松花江,再看那一望无际的松嫩平原,不知心向何处……直到东方既白,他才抱着纤袅离开。 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可是她没有睁眼。她喜欢赖床,这一定是赖床吧。弘昼这样安慰着自己。 “还没有醒吗?”雅图走进来,“这脸色还是这么难看,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来。” “那怎么办?”弘昼已经心急如焚,“我今日必须带着她回去,此地不宜久留。松花江很美,可是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行。”雅图道,“你们先收拾,我先去喂马。” 弘昼连忙命身边的人收拾,忽然族长将他叫去。他十分不耐烦,来到口袋房正堂,这次不见萨满,只见族长一人。族长接待他分主宾入座,便告诉弘昼祭祀之事实属不得已,且告诉弘昼让几人在此住上几日,并且告诉他这次绝对不会将纤袅献祭,弘昼才稍稍放心。方回到房间,却不见纤袅。五什图和雅图知晓纤袅不见,也连忙带着一帮堂兄弟去寻找,却杳无音信。傍晚时分,斜阳挂在松花江上,染红了清澈的松花江。弘昼见祭台已经搭好,周围点上火堆,只见一群黑萨满在上面跳着灵异的舞蹈,又有人将牛羊献祭。弘昼看着这诡异的场景,却心急如焚。他本以为纤袅会在,却不见人影。他感到心痛,直到看到斜阳与松花江交汇,他似乎听到了诡异的摇铃声,忽然朝着日落的方向狂奔,五什图、雅图以及一帮堂兄弟也跟上,弘昼隐隐约约听见摇铃声逼近,他似乎看到一个黑点。他看到一个牵着马要回家的蒙古人,他连忙跨上马,给那人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就策马狂奔。他看到一个更大规模的祭台,中间似乎绑着什么,周围一群萨满围着跳舞,摇着铃铛,唱着歌,手上拿着火炬,中间包围着什么,族长也在台下。忽然,萨满高举火炬,喊着什么,就要将火炬扔到中间。顿时,狂风暴雨,乌云密布,松花江竟也咆哮起来,如同当年女真族之豪放。萨满口中大呼不妙,慌了神,弘昼在雨中狂奔,拔出身边的匕首,吓跑了萨满,见纤袅被绑在祭祀的柱子上,弘昼连忙割断了草绳,将纤袅搂住抱上马,族长怒骂,弘昼不顾。纤袅已经昏迷不醒,脸上被带着黑萨满的面具,穿着如同萨满一般的祭服,很难辨认。弘昼将面具劈开,看到纤袅更加苍白的脸,似乎已经丢了灵魂。弘昼怒火中烧,也不顾什么“天使萨满”,拿起匕首就刺杀一通,吓得族长瘫软在地,不省人事。五什图一等人跟上,看到如此场景,皆惊叹。苏宁阿、穆宁阿带着族长离开,弘昼带着纤袅跨上马回到村子,又命随行太医来看,竟无法医治;又请来白萨满,白萨满却言不能完全抵御黑萨满的巫术。弘昼痛哭流涕,悲苦不已。眼看着她的面色不断苍白,也不见醒来,回家的路上弘昼亦矛盾,担心马车快了颠簸让纤袅不舒服,又担心马车慢了耽误回京医治。 “紫禁城里面的萨满可不懂这些巫术。”弘昼道,“为什么这里的萨满会这些?” “关外萨满,都是保留满洲最初的野蛮,没有经过一丝一毫汉化的洗礼。”五什图道,“噶哈里虽美,但是之后茑娘不能再回来了。宫里面想必有人会将她救醒,宫里面的萨满想必也法力高强。噶哈里部分布在东北,其中松花江上是吴扎库氏,在吉林乌拉和辽宁依然有噶哈里部分布,但是并不是以吴扎库氏为主。但是同样的部落,之间依旧有联系,因此我们要赶快离开东北。” 历时半月,快马加鞭,累死了六匹马,跑烂了十只马蹄子,终于回到北京。弘昼请来做法事的和尚道士,又命杏雨带着王府众人念经祷告。忽想到“巫蛊”一词,又听闻京城有一位游历四海的苗医,连忙请来。苗医把脉,念着听不懂的术语。弘昼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苗医抬头,道: “此术可破,蛊为之。” “何蛊?”弘昼问。 “此蛊不易,名情蛊。情蛊锁人情,若真情,情蛊于情欲自无所用处;假情者,蛊作情媒,锁情也,但假不成真。至于情蛊,解蛊还需放蛊人。”苗医道,“我暂且无可用情蛊,亦需苗疆法力高深之帕欺所炼情蛊,才可转赠予人。” “以前有一位苗女留下了情蛊,说要用鲜血解封。”弘昼连忙道,“就在丁香树下。” 弘昼命人挖出情蛊,苗医索要弘昼一滴血,便开始放蛊。约莫半个时辰,苗医带着蛊盅出来,道: “半日可醒,情蛊已解。此情蛊法力高强,噬心也,致命也,非常人可掌控。依旧埋于丁香树下,非必须切莫取出。” “多谢。”弘昼道,“她醒后一切可好?” “定安好。”苗医道,“定安好。” 苗医离去,弘昼看着纤袅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心里面也逐渐放松起来。他轻抚着纤袅的脸,不断叹息。纤袅很快醒来,倒不曾记得噶哈里的事情,只见弘昼脸上的愁容瞬间消失,喜悦代替。 “王爷怎么这么高兴?” “见你醒来,我自然就高兴。”弘昼笑道,“睡了那么久了!” “我能睡多久?”纤袅不知所以然,忽然感觉到饥饿:“我饿了。” 弘昼这才想起纤袅没有怎么用膳,这几日都是给她喂汤和粥,可是也不怎么喂得进去。于是连忙吩咐下人去穿膳。 春去了,夏也接踵而至。纤袅贪凉,弘昼又担心她受凉,像一些冰镇水果,弘昼是坚决不准她碰,弄得纤袅好不自在。当初在西厢房建了西厢亭,纤袅始终觉得不对称,又让人在东厢房建了东厢亭。纤袅心思巧妙,命工匠搭好假山,又求着弘昼去工部借到堆秀山的图纸,打造了类似堆秀山又绝不超过堆秀山的东厢亭,假山上还有喷泉,水流顺着山流下。刚过端午,纤袅感觉到燥热,想着弘昼不准自己吃冰镇水果,又不准自己吃酥山,还喜欢在自己面前炫耀,就是不爽。于是让人在东厢亭上加了又宽又薄的纱扇,下面正对着几个大冰盆,冰块里面加了薄荷以及驱蚊艾草的汁液。又将可拉动纱扇的身子加上小水车,放在喷泉上,水流就自动摇晃起纱扇了。纤袅就躺在贵妃塌上,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被,将下人都遣下山。 弘昼去韫袭苑寻不到纤袅,猜想她又去找凉快地儿了。询问下人,得知纤袅在东厢亭,连忙去寻。正值十五,月色皎洁。弘昼见纤袅躺在贵妃塌上,一旁点着几盏宫灯,薄被半掩着身子,微弱灯光下格外诱人。又感觉到凉风习习,因见冰盆和纱扇,轻斥道: “好话说着不听,一个劲儿贪凉,真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 因凉风,纤袅身体越发如玉,弘昼忍不住便要去亲吻亲密。纤袅本在睡梦中,忽然便被兴奋起来,先是一惊,见是弘昼,埋怨道: “我正睡得香甜,你便来欺负我!” “谁让你勾引我!”弘昼死不认账,“你也不怕万一来个男人?” “哪有什么男人啊!整个王府有几个男人?无非就是几个侍卫,以及几个厨子,几个太医罢了。大晚上的,谁来这里闲逛?更何况,下面有丫鬟们守着呢!”纤袅搂住弘昼脖子就轻吻一下,“再说了,谁敢动你的女人呢?” “高处不胜寒,你上来就算了,本来就风大,又扇风又用冰,到时候月事来了腹疼,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弘昼道。 “多谢王爷关怀。”纤袅笑道,“可这天气实在燥热,我可受不了!为了身子好,王爷也不能贪凉,什么冰镇水果和酥山,王爷也不能碰!” “我是男人,阳气旺盛,不像你们女人,阴气重!”弘昼不屑道,“说你你还不听了!” 纤袅没有反驳,眼见月出,甚是妩媚,十分沉醉,依偎在弘昼怀里,指着那一轮圆月: “你瞧,多美。” “不准指月亮,否则耳朵会被割下来的!”弘昼将她的手拉下来,又一脸宠溺:“月色再美,也不如你美。” 月下伊人,有词《忆秦娥》为证: 【皎月出,堆秀流水南风呼。南风呼,舞殿冷袖,情真似吾。青丝乌,捧月摘星情于夫。情于夫,戏逗青蛾,忽而惹得青蛾哭。】 “你欺负我!”眼见着弘昼将冰盆移开,纤袅又不情愿:“那么热,怕是要把我逼出热症来!” “你也不怕寒气入体!”弘昼嗔道,随即又继续轻吻她:“听话了!” “方才欺负我,如今又不打算放过我,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欠了你什么债!”纤袅苦笑。 “欠我情债!”弘昼笑道,“所以这辈子要偿还我!” “我记得东坡有一句‘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算算七月的时候,在这儿恰巧也能见到北斗七星,总该给东厢亭取个名字吧?”纤袅问,“可不能因为亭子在东厢房就取东厢亭吧?” “月出亭?”弘昼问道。 “何得此名?”纤袅疑惑,“只因我提到‘月出于东山之上’?”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弘昼亲吻着她,“故命月出亭。” “是你折煞我了。”纤袅羞红了脸。 “哪叫什么折煞,我觉得哪怕让诗仙过来,也不一定能把你写出来!”弘昼道。 “诗仙可以写出‘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我可比不上杨贵妃。”纤袅笑道,“杨贵妃是唐朝最着名的美人之一,我哪里比得上呢?” “是她们比不上你。”弘昼道,“我的小袅儿最美,无人能敌。” 二人便是相依相偎,浓情蜜意,此夜无话。 一大早便被蝉鸣吵醒,纤袅十分不耐烦,抢过被子就捂住耳朵。弘昼也醒了,知晓纤袅被蝉鸣吵醒,便命下人将蝉驱走,终于见得纤袅安稳的睡颜。弘昼心想纤袅也受了那么多苦,总不能亏待了她,便尽可能满足她的需求。哪知纤袅越发得寸进尺起来,以前日上三竿至少会起来,如今到了晚膳的时候也不一定会醒来。最后,弘昼让人拿走了冰盆,纤袅被热醒,又是一脸埋怨: “你便又是故意欺负我吧!” “谁要欺负你了!”弘昼不屑,“我是怕你睡太久。” “那么热,随便走动就流汗了!”纤袅道。 “夏日自然想着消暑,让我想想,怎样才可以消暑呢?”弘昼思索,“不如,我们去戏水,做一对‘戏水鸳鸯’?” “你若观察仔细,你看见一对鸳鸯,过一会儿你就会发现,怎么雄鸳鸯身边的雌鸳鸯不是原来那一只了。”纤袅道。 “那我让人再送些冰块儿来,但是,你可不能多用!”弘昼道,“你胆敢多用,我让你以后夏天都用不了!” “你便是折磨我吧!”纤袅道。 二人穿衣下亭,回到韫袭苑,纤袅又伺候弘昼梳洗。弘昼见纤袅一双如白玉一般的手,越看越是喜爱。纤袅正在为他扎辫子,一边又在抱怨: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经常沐浴,瞧这头发,用梳子梳几下,就可以甩到锅里面炒菜了!” “这不等着你帮我洗嘛!”弘昼笑道,“也罢,也罢,毕竟天热了,洗一洗也舒服。” “你这每日赖在我这儿,也不做些正事,每日陪同我玩乐,也不怕上头责怪下来?”纤袅问。 “古人云:食色性也。谁教这里有美人,秀色可餐呢?”弘昼调戏道。 “你又捉弄我,传出去,别人倒说你是好色!”纤袅羞红脸。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七十二回】豪强恶毒收地租,王公珍珠伤幼雏 听纤袅这样一说,弘昼转了转眼珠子,忽而将纤袅搂在怀中,挑逗地抬起她的下巴: “我的确好色,我贪色,我嗜色,可是我偏偏只好你的色,贪你的色,嗜你的色,那自然是你勾引我!你上辈子欠了我的情债,这辈子要用一生来还。” “别说那么难听。”纤袅羞红了脸,“明明是你调戏我,非要说我勾引你!” “还狡辩!”弘昼玩味一笑,“今儿咱出去耍耍,我骗不让你用冰!” “这日头如此毒辣,在王府不用冰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出去?”纤袅抬头望了望日头,“你怕是故意整我吧!” “走了,我们一起出去耍耍,你不是嫌王府太无趣吗?”弘昼拉住纤袅的手,“别人可不能随意进出王府,我可是亲自带你去!” 弘昼携着纤袅离开王府,上了马车,同时带了一帮侍卫。长街上,弘昼刚买了一笼子鸟,忽然发现没有带银子,连忙找侍卫借银子,又担心纤袅笑话。纤袅似乎察觉到了,便言: “我们去京郊走走即可,在湖边寻一长亭,坐在那里,吟诗作对。” 弘昼自以为纤袅笑话自己,忽然想起京郊有许多村落,又想起自己租出去了很多土地,如今租金还没有交够,便让纤袅在长亭坐等,带着一众侍卫来到秀水村。弘昼提着鸟笼,差楚桂儿前去收租。一群农民正弯着腰,汗滴禾下土。烈日炎炎,农民正忙着收割油菜小麦。忽然一片农田中闯进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心里面一紧,猜测到意图。一农民满脸皱纹,皮肤黝黑,似乎五六十岁,身边还有一位大嫂,皮肤粗糙,身边紧跟着一位十几岁的姑娘,想必是他们的女儿。 “这几月正在收割,可否让王爷再等一等,等收割之后,我们一定把银子送上来。”大爷支起打不直的腰,轻轻锤着:“可否宽限一些时日?” “宽限?王爷现在急用银子,我现在就要银子,更何况你们欠了半年的租金。”楚桂儿道,“王爷已经足够仁慈了,只要你们给出一百两银子!” “我们一辈子也没有见过什么银子,更别说一百两银子了。”另一个农民走来,“收割完后,按照最好的打算,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我们每月都按时付租金,怎么就欠着了?” “你们付的那是半年前的定价,现在涨价了!”楚桂儿道,“没有一百两,你们这地就别种了!我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马上给我凑够这一百两银子!” “这还有没有天理,租金怎么能说涨就涨!”那姑娘扔下锄头,不顾众人阻拦走上前去:“地是我们在种,我们将粮食和土地、工具以及牲畜的租金都给了,就算要涨租金,也不应该是现在!我们最多在收割之后拿出二十两银子……” “王爷现在就要!”楚桂儿一个巴掌打在姑娘脸上,“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敢对王爷无礼,你们怕是活腻了!刘老汉,管好这个贱丫头!” 弘昼在日头下大汗淋漓,见楚桂儿一群人还没有回来,又嫌田地肮脏,最后在远处呼喊,楚桂儿将这一群农民带了上来,向弘昼说明了情况。弘昼大怒,道: “本王现在就需要银子,你们拿不出来,这土地是不想要了吗?你们一个村子本王都可以买下来,本王携福晋出游,暂时需要一百两银子,你们便拿不出来,我看土地给你们也是糟蹋了!” 侍卫们猜测到弘昼的意思,各个跃跃欲试,弘昼一声令下,侍卫们便与农民们打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农民岂是这些大内高手的对手,不一会儿就头破血流。 “凤仙,快带着你娘回去!”刘老汉喊道。 “农村里面的姑娘,竟如此不起眼,我如今才看到。”弘昼让人将那姑娘带上来,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果真是土气,怕是城里面都没有去过。我便将这邋里邋遢的丫头赏给我身边忠诚的巴图鲁(满语:英雄),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嫌弃!” “王爷恩典,我等感激不尽!”侍卫首领回复,“主子恩准,奴才等自然感激不尽!” 一群侍卫跃跃欲试,在弘昼的允许下,一个个兽性大发,扯着凤仙的衣服,奸笑起来。刘老汉和大嫂受了伤,只能眼睁睁看着凤仙受辱,哭得撕心裂肺。 “这就是你们不给银子的下场!”弘昼逗着笼子的鸟儿,“再不拿出银子来,我就去你们村子里面坐坐,将村子里面的姑娘都赏给我身边的巴图鲁。” “造孽啊!”刘老汉哭道,“我们哪有那么多银子啊!” “我可不管。”弘昼道,“本王在烈日下面站了那么久,忍耐是有限度的。” 纤袅一直未等到弘昼,炎炎酷暑,纤袅担心弘昼中暑,知晓弘昼去了秀水村,便让琅玕引路前往。方至村口,看见一群姑娘衣衫不整地倒在田间,耳边还时时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弘昼见纤袅来了,一改方才的凶恶模样,转身笑着拉起她的手: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等我吗?你等一会儿,银子一会儿就有了。” “你干什么!就纵容你的人欺负她们?”纤袅怒问,“为了些银子,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你良心过得去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弘昼道,“是他们不肯交地租!更何况,这些丫头个个低贱,我身边的人不嫌弃她们,是她们的福气,是给她们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我身边的巴图鲁们,若是看上她们了,纳了妾,她们就飞黄腾达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纤袅不敢相信弘昼的话。 “她们都是贱命,比不上我们高贵的身份!”弘昼轻笑,“我们走吧,这一百两银子我也不要了。就当是我用这一百两银子,当你看清楚什么叫做高低贵贱!何必为这些人求情?只会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皆是炎黄子孙,都是父母所生,哪来什么高低贵贱之分?”纤袅问。 “爱新觉罗氏乃仙女后代,自然高贵,因此得到江山。”弘昼拉起纤袅的手便要走,“你的怜悯只能对待皇族贵族,这些贱人受不起。他们天生低人一等,我们不能降低自己的身份。” “所以说,是我错了吗?”纤袅产生怀疑,“莫非当真有高低贵贱之分?” “自然。”弘昼笑道,“这就是地位悬殊,你不该施舍自己的怜悯——无论什么情况,我们都不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好。”纤袅犹豫道。 “你不必犹豫。”弘昼猜到纤袅心中所想,“你平日里都在王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我们不能和这些人有太多的交集,我们要时刻保证自己高贵的地位。” 纤袅不再回头观望背后的凄惨,只是跟着弘昼离开。侍卫们也陆续跟上来谢恩,弘昼笑道: “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你们都是大清一等一的巴图鲁,只是这一次实在委屈你们了。” “我们誓死效忠主子!”其中一个侍卫道,“跟着主子我们没有受过苦,我们永远追随主子!” “今日的好心情全被秀水村搞没了,那些土气的丫头,你们若是喜欢,权当路边野花图个新鲜,收用就是。”弘昼道,“秀水村……我看,也是时候将这些穷鬼赶出去了。我给他们出租土地,他们连租金都给不起,村子里也全是土气的丫头,我怎么想都是亏惨了!” “王爷息怒!”楚桂儿道,“依奴才来看,那些土丫头,若侍卫大人们喜欢,就挑去,剩下的卖到窑子里面去;至于那些农民,倒不如杀之后快!把地腾出来,卖给新的农民。” “就按你说的办。今天晚上,小心一点儿,把秀水村解决了。”弘昼冷冷道,“莫惊动了皇上,本王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处理。” “王爷,非要将整个村子都解决了吗?”纤袅问。 “他们得罪了我,冒犯了我,我自然不能放过他们。”弘昼轻笑,“你可莫要对他们怜悯。对他们怜悯,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知道了。”纤袅轻轻道,“只是我在想,毕竟那么多条命……” “可不准怜悯!”弘昼道,“听我一言,必须如此。你在王府,偶尔有的格格对你不满,惹怒了你,你会怎样做?” 纤袅摇头。 “她们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同样是低贱,你也没必要将她们的命看多么重要。”弘昼道,“你果真是太过于善良。” “原是我的过错。”纤袅叹气,“是我天真了。” “如今知晓,也不算太晚。”弘昼道,“今日银子没有拿到,我们也只能回家了。” “无妨。”纤袅轻轻一笑,“只要王爷在,我就感到满足。王爷愿意陪我,我已是感激不尽。” “好。”弘昼会心一笑,“也算我没有白宠爱你,我们回家吧。” 经历秀水村一事后,弘昼敏锐察觉到自己出租出去的土地大部分欠着钱,命身边的侍卫去催债。又担心侍卫不能传达自己的意思,又让楚桂儿去跟着。一日之内,京郊的各个乡村,竟然收到了八十两银子。本来正在收割与播种交织的农忙时节,为了催债,弘昼不惜动用身边的武力,强行收取地租。纤袅本不知其原因,只知弘昼有良田万亩,本以为是玩笑话,怎知是真事?一旦听闻弘昼武力收租,本想去劝说,可是每次都被弘昼以“高低贵贱之分”为理由所拒绝,纤袅也不在过问此时。 “这和亲王可比村头的富商恶霸可恶多了!”秀水村刘老汉唉声叹气,“京郊一代大部分是和亲王的私产,当年闹饥荒,和亲王便借此高价租出肥沃土地,时时涨价,我们苦不堪言!” “可不是嘛!”张老汉同样唉声叹气,“我们秀山村也好不到哪儿去,和亲王不仅强收地租,还纵容手下的恶人调戏我们村子里的姑娘。” “哪家不是呢!”黄大嫂叹气,掩面呜咽:“我们家凤仙就受辱,昨儿晚上……昨儿晚上想不开……投水了!” “和亲王是皇上的兄弟,我们能怎么办!”张老汉叹气,“别的王爷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听闻昌平的土地基本上都是理亲王以及与他交好的富商的,依旧是苦不堪言!他们是地主,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怎么活啊!一旦闹饥荒,我们能免于死亡吗?” “真正的恶人就是这些地主豪强啊!他们无恶不作,唯恐天下不乱!”刘老汉抹了抹泪水,“我快花甲了才生了一个女儿,却被糟蹋了!这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啊!” 弘昼正在埋怨收到的银子太少,又因为进宫被弘历“每日训斥”,心里头极为不爽,又从侍卫口中得知农民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连忙命人将部分农民绞杀。此事闹到弘历面前,弘昼却以农民想要造反为由,轻松解脱。有词为证: 【王不王,狐假虎威取灭亡;恶不恶,灾荒连年虎狼饿;狠不狠,黎明百姓心生恨;盛不盛,繁华锦世夕阳剩。】 而黎明百姓痛苦,烈日炎炎下地,楼上王公把扇摇。又有词为证; 【酷暑难耐何时了?挥汗如雨把禾浇。黝黑皮肤黄汗巾,香车宝马乘高楼。秋收粟麦有多少?山珍海味如柴烧。鼎铛玉石不足惜,金块珠砾金海捞。船夫穷苦难抛锚,王公珍珠游戏抛。】 “你瞧,我这平日里练箭,因此方向感也熟悉。”弘昼拿出一颗珍珠扔在鸟窝上,“我就不信打不下来!” 鸟窝中有几颗鸟蛋,还有几只正在长毛的幼雏,正惊恐地叫着。鸟窝里面已经装了许多珍珠,有些打在蛋上面,蛋液从破碎处流处;小鸟也受了伤,被珍珠打伤。 “你也试试!”弘昼将一盒珍珠交给纤袅,“要快准狠!”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三回】吟慧羡问宫外事,弘昼吃醋王府门 纤袅接过一盒珍珠,捏起一颗细细端详,又不忍见幼雏觳觫,因道: “此珍珠颜色不好,和鸡蛋也一个价,不过一两银子一颗,扔起来自然没有感觉。倒不如给底下的丫鬟做簪花,看起来也精致。” “我竟忽略如此!”弘昼道,“我便让人寻来大东珠,一定可以将鸟窝打下来。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心烦难眠。” “何必跟几只畜生过不去!”纤袅笑道,“随我去听曲儿吧。今儿我点了一出《西厢记》,又点了许多弋阳腔曲目,倒也高亢动听。” “行,我们去听曲儿!”弘昼笑道。 二人相约听曲儿,弘昼方得了一笼子鸟,十分喜爱,也提着去看戏,时不时跟着哼唱几句。高亢的弋阳腔吓得笼子里的鸟乱窜,弘昼感到扫兴,将鸟笼扔得老远,笼中之鸟羽毛折断,哀嚎不已。 “怎么又跟几只鸟过不去了?之前不是还当宝贝一样的吗?”纤袅问。 “扫兴!”弘昼道,“前阵子收租收不到,我心里头不爽!我当初果真大意,亏了那么多!” “何必生气呢?不过一些银子,对您而言不过小数目。您放过他们,显得您大度!”纤袅笑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何必跟他们置气?” “是啊,跟他们置气,降低了我的身份。”弘昼道,“来,听曲儿!”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青山隔送行,疏林不做美,淡烟暮霭相遮蔽。夕阳古道无人语,禾黍秋风听马嘶。我为甚么懒上车儿内,来时甚急,去后何迟……”台上正唱着《西厢记》,听如此,纤袅不禁潸然泪下。 “《西厢记》与《莺莺传》的结局不太一样。《莺莺传》中,张生最终抛弃了崔莺莺;《西厢记》中,有情人终成眷属。”弘昼叹气,“十里长亭送别,总是离人泪。” “明儿我与贵妃有约,你上朝的时候我便跟着。”纤袅道,“你下朝的时候让人来给我捎个信儿,也许我跟你一起离开。” “好。”弘昼道,“你与贵妃如何有约?” “我与贵妃素来交好,你也是知道的。”纤袅笑道,“贵主儿在宫里头烦闷,便让我去陪她。宫里头可不比咱们这儿,哪儿有那么多自由?” 次日一早,纤袅还在熟睡,便被弘昼叫醒。纤袅本来嗜睡,又想到与吟慧有约,便也睡眼惺忪地起床与弘昼一起进宫。进宫时,主子娘娘们也去长春宫向皇后请安,纤袅亦去请皇后安,后又去请皇太后安。请安过后,便跟着吟慧去了钟粹宫。 “难为福晋这么早就进宫了。”吟慧笑道,“也是我闲来无事,才敢叨扰福晋。” “是我叨扰贵妃了。”纤袅笑道。 “快跟我讲讲宫外的事情!”吟慧也十分激动,“前阵子我宫里头有几个奴才出去采购,我就听见他们谈起宫外头,我羡慕得很。” “宫外头可好玩儿了!”纤袅亦十分激动,“那外头有说书的,卖艺的,卖东西的。你去逛胡同,里面有好多小店。不过我还是最爱去大栅栏,那里的冰糖葫芦酸酸甜甜可好吃了!还有周边的小铺子,路边的包子铺卖的包子香飘十里,用料虽不比宫里头,但是别有一般风味。路边杂耍的,那技艺,卖油翁都自愧不如。我最爱去听书,听什么《西游记》,什么《水浒传》,别人讲的可比干看书有意思多了!若是整天在王府,我每天面对着一群丫鬟太监,可无趣了!我在想,什么时候你跟我出宫去玩,我带你去大栅栏逛逛,我出银子,你只管玩!” “出宫岂是那样容易的事?”吟慧苦笑,“若是可以出宫,我就谢天谢地了!” “要不你跟皇上说一声,我带你去?”纤袅问,“咱一块儿去那儿,我请你吃冰糖葫芦!” “若要出宫,先是得去找皇后,且不说皇后是否同意,就算同意了,皇上又不一定同意。你们王府里面的格格,你仔细回忆,她们可有离开过王府?她们若要回家省亲,不应该禀报你吗?” “是这个道理,但是王府的事情有侧福晋打理,故我也没有操心。”纤袅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对这些格格省亲的事情竟一概不知!” “这可不行,若是侧福晋长期掌权,你这个嫡福晋不就徒有虚名了吗?”吟慧摇头,“到最后,格格们只记得侧福晋,哪里还记得你这个真正的女主人呢?” “倒也无所谓了。”纤袅轻轻一笑,“王爷自然会帮着我。更何况,只要王爷宠着我,什么权力也不怎么重要了。” “花开花落会有时,红颜易逝,如今不为自己打算,以后老了,总会有新人承宠,你若不掌握实权,以后会让新人看不起的。”吟慧劝道。 “不会的!”纤袅笑道,“王爷答应我了的,我无需担心新人的事情。” “有一句话叫作‘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又有一句话叫‘信誓旦旦,不思其反’,何必相信那海誓山盟呢?”吟慧叹气,“哪有不变心的男人呢?” 纤袅倒不曾理会吟慧的规劝,虽然不同意吟慧苦口婆心说的每一个字,但誓死扞卫她说话的权力。虽然嘴上不反驳,但是打心底儿不信。下朝之后,弘昼便在乾清宫逗留,又随弘历一起去了养心殿。忽见弘历得了一幅新画,便要去品鉴。 “此画中美人倒看着有些面熟。”弘历细细端详,忽笑道:“倒与你家福晋有几分神似!” “您这一说,倒当真挺神似!”弘昼笑道,“这天下的珍宝都归皇上所有,竟寻得这样一幅美人图!” “虽不知此画何人所作,但确实难得,当与《海棠春睡图》媲美。”弘历拿起书桌上的印章,一连盖了十数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弘昼看到美人图上多了好几个印章,心里头几乎滴血,连忙阻止: “皇上,天下宝物都归您所有,倒不如将此画赠予我?” “何哉?”弘历停下盖章的动作。 “既然这画中美人与拙荆神似,奴才便想着挂在房中,每日观望。”弘昼笑道,“天下财宝归您所有,莫要吝惜此画,赠我可否?” “前儿讨去一方古砚,昨儿又赏你一斛金瓜子,今儿又来讨画,莫要贪得无厌。”弘历沉声道。 “宫里头有郎世宁作画,那画得真是栩栩如生。不如您把宫廷画师郎世宁赏我,每日我就跟着他学画。”弘昼笑道,“或者说,等他以后回国,我就跟了去,等我学有所成,我就回来为您作画。我听说郎世宁来大清之前,还为一个盛产葡萄(葡萄牙,因音类似,弘昼误记)的国家的皇太子画像,来了大清之后,还专门给十七皇叔画了像。您就把郎世宁给我,我让他给我画像,然后跟着他学艺。以后圆明园、行宫的景物画,您就交给我了!” “你还作画,不人不鬼,朽木不可雕也!”弘历轻斥,将美人图推开:“拿走拿走!这画你拿走了,别整天惦记着郎世宁了!宫廷画师岂是说送就送?更何况他是义大利(意大利)传教士,我虽不知义大利在何处,但知其地方偏远。郎世宁远离家乡,想必也是思乡心切。郎世宁带着一大帮传教士来到大清,定是那些蛮夷小国想要依附于我大清。” “那定是想要仰仗您的光辉!”弘昼继续拍马屁,“那些蛮夷小国的人必然不知天时地利,但一定仰仗您!地处偏远的蛮夷小国,难以向我朝进贡,想必也是物稀,拿不出手来,故派遣传教士来此,以将您统治光辉送去那些蛮夷之地。” “万国来朝,亦是朕之所愿。”弘历又将美人图移过来,盖上几个章,慌得弘昼连忙将画卷起来,然后马上叩头谢恩: “奴才谢皇上恩典!” 弘昼连忙携着美人图,生怕弘历再糟蹋上去几个章,告退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养心殿,又让人寻来纤袅。马车上,弘昼打开美人图品鉴,连连叹气: “瞧这美人,画得多好,啧啧啧,就是被这印章腌臜了!” “你也敢说龙印腌臜,也不怕皇上知道治你的罪!”纤袅笑道,又言:“皇上的龙印那么多,开心的时候盖一个,不开心的时候又盖一个,名人字画一旦落到他手中,免不了盖几个章,就贬值了,也幸亏你讨来了。可怜这字画,确实被腌臜了,唉!” “我是生怕皇上得到名人字画,倒不如自己收藏!”弘昼叹气,“可怜这字画遭罪,我又不能去除这龙印!” “战国时期用竹简,字写错了就用木片刮去,只要技术手法好,就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是这卷轴……我是不知道用什么将这颜色去除了!”纤袅仔细思索,“我记得在噶哈里,有的姑娘戴黄色的草帽,有时候想要白色的,就把硫磺和草帽关在柜子里面,过些时日草帽就变白了,可是再过一段时日,草帽又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我就将这美人图挂在你的韫袭苑,反正怎么看,我都觉得神似你。”弘昼笑道,“我的小美人!” “皇上御赐,你还不供起来,烧上三炷香!”纤袅打趣道。 王府到了,踩着小太监下车,纤袅忽见门口几个侍卫玩忽职守,竟在门口吃古董羹。那几个侍卫见王爷福晋回来,连忙就要请罪。纤袅倒十分激动地抢过一双干净的筷子,就在那里烫肉吃。慌得那几个侍卫连连叩头请罪。弘昼脸色极为难看,倒不是埋怨侍卫玩忽职守,而是埋怨纤袅有失身份。纤袅倒没有察觉,反而激动地吆喝弘昼和那些侍卫来一起吃: “这好像是南方的古董羹,你们都来吃。你们几个,也别跪着了!” 纤袅见其中一个侍卫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容貌俊美,方才嘴上还挂着汤汁,一见到王爷福晋吓傻了,呆呆地跪在那里。纤袅也连忙放下筷子,走到那俊美侍面前,用手帕擦了擦他嘴上的汤汁,吓得那侍卫连连磕头,逗得纤袅想笑。回头去寻弘昼,却发现弘昼早不见人影了。 弘昼快步回到稽古斋,怒火中烧,将稽古斋里面的瓷器摔个粉碎。楚桂儿连忙上茶去劝,弘昼将茶杯摔碎,怒道: “刚才守门的那些侍卫,全部杖八十,逐出王府!那个最年轻的侍卫,将他杖毙!” “是是是,可是主子,您也犯不着发这样大的脾气啊!”楚桂儿劝道,“那几个侍卫该死,全部打死都不为过,您别气坏了身子!” “那就全部打死!反正最外头的也不是什么贵族,打死算了!那个最年轻的侍卫,把他的皮给我剥了!剩下的内脏,全部扔到山里头去喂狼!”弘昼怒道,“回头刑部问起来你就那些银子哄过去,反正这几个该死的侍卫,非死不可!” 楚桂儿连忙让稽古斋的八旗侍卫去逮捕守门的那几个侍卫,自己也在那里劝他。纤袅快步来到稽古斋,见弘昼大发雷霆,不明所以,只是轻轻走过去问: “何事如此不顺心?” 弘昼一听纤袅还不知自己做错了事,怒火中烧,拿起美人图就要撕,若非楚桂儿和纤袅提醒起是御赐的,恐怕弘昼当真毁了。 “王爷,您冷静一下!”纤袅高声道,“所为何事如此愤怒?” 听纤袅这样一说,弘昼更是生气,楚桂儿连忙将纤袅请出去,道: “王爷怨您自降身份与那些侍卫一起用膳,更是吃醋了!” 听其言,纤袅依旧不明白。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四回】纤袅讨好弘昼,楚桂出谋划策 书接上回,眼见着纤袅还没有搞明白,楚桂儿更是急了: “好主子,王爷是吃醋了,您那么关心一个侍卫干什么?且不说害了别人,更害了自己!王爷正在生您的气啊!那几个侍卫王爷已经派人去处死了,还要剥了那个最年轻的侍卫的皮。” “果真?”纤袅担忧起来,“那我不是害了他们吗?不行,我要去跟王爷说明白!” “您别去了,否则王爷更生气了!我的小祖宗,您就什么都别管,去跟王爷请罪,王爷就原谅您了。”楚桂儿道,“小祖宗啊,您怎么就不明事理啊!” “我知道错了嘛。”纤袅担忧起来,“那我怎么认错呢?谙达(满语:师傅,朋友,表尊敬)帮我想想办法。” “王爷这脾气您也是知道,自从当年三阿哥被软禁之后,王爷就变了一个人。以前对所有人都谦和有礼,纵使儿时顽皮,但是脾气好。如今王爷动不动就笞责下人,连我也免不了责骂。”楚桂儿叹气,“也就只有您可以平复王爷心情了!以前王爷心情不好,在韫袭苑门口还在大发雷霆,一走进来就笑脸相迎,您也看不出他之前的怒火——王爷依恋您,自然容易吃醋,您也要多体谅体谅王爷不是?王爷在朝堂上被皇上猜忌,有政治抱负又不能实现,本来怀才不遇就郁闷,只希望您能给他安慰。” “谙达,您帮我出出主意!”纤袅连忙拿出一些碎银子,“这些您先拿着,一会儿我让琅玕给您再送些来。” “如今倒不是讨好王爷。”楚桂儿为难,“能讨好王爷当然好,但是以王爷的脾气不太可能。您是要受些委屈,受王爷几句怨言。” “您快说,我听您的。”纤袅连忙道,“事成之后要多少银子您随便说!” “银子我也不缺,您看着给点儿就行。”楚桂儿收下碎银子,“我在王爷手底下办事这么多年了,对王爷是知根知底。具体怎么办,您且听着……” 夜,月色入户,树影婆娑。纤袅提着宫灯,悄悄来到稽古斋,见弘昼正在埋头苦读。灯光微弱,弘昼不断揉眼睛,昏昏欲睡,又强打起精神。这纤袅便轻轻走进去,在弘昼耳边轻语: “夜深了,莫累坏了身子,明儿还要上朝呢。” 弘昼不理睬,纤袅凑近一看,弘昼正在读《资治通鉴》。纤袅知道弘昼喜欢读书,可是如此熬夜,纤袅实在看得心疼。她想起这时候永璧也还未睡,实在心疼。 “反正劝说你也不听,我还不是白忙活。”纤袅叹气,“我早知道我在你心中没有什么地位,你生我的气,我连认错你也不给我机会。” “你哪里错了?”弘昼冷冷问。 “错多了,数不清!”纤袅思索道,“我错怪了王爷的意思,错过了王爷给的机会,错算了王爷的心。” “此言何讲?”弘昼问。 “瞧瞧,我竟这样不明事理!”纤袅来到弘昼身边,“这墨都凝了,我竟没觉察,是我的过错。可是王爷又要用,一直怪我,不让我磨墨,这还怎么写字?” “是你在怪我吧。”弘昼冷笑,“你怪我的时候多了!” “我哪敢啊!”纤袅笑语嫣然,然后走过去就给弘昼按摩肩膀:“我哪敢怪您?整个王府就您一个主子,我算是什么,只不过听您的意思行事罢了。很多事情还需要您指导,您这不理我了,就没人指导了,王府肯定一团糟。我没什么才学,只能仰仗您啊!您可莫怪我了,好主子,没您的指导,我可是事事不顺心啊!” “那你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吗?”弘昼问。 “我哪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还需要请教主子呢!”纤袅道。 “我说你对,你就对;我说你错,哪怕你做对了,也是错了。”弘昼道。 “主子最宽宏大量,我做错了事情,您总要原谅我吧?”纤袅问,“好主子,好王爷,好哥哥,好相公,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嘛!我以后绝对听你话,不犯错了!” “你拿什么证明你会听话?”弘昼轻轻挑起纤袅的下巴,“我可不信!” 弘昼心里头轻蔑一笑,知道纤袅在服软,心里也猜想到是楚桂儿出的主意。他倒要看看纤袅怎么让自己消气,反正自己已经气消了一半,但是他还装作生气,他喜欢看到纤袅服软的样子。他让纤袅跪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一边轻轻抚摸。他喜欢这样看着她,看着她臣服。 “你可知错?”弘昼问。 “当然,我最听您的话了!”纤袅笑道。 弘昼轻轻挑开纤袅的扣子,正值盛夏,天气炎热,纤袅也没穿太多,解开三四件后,露出一条丝绸制绯红牡丹肚兜。只见纤袅酥胸半露,呼之欲出,脸上也满是红晕,气息逐渐微喘起来,眼神躲闪,似乎有无限紧张之态。 “我记得以前你有一条鸳鸯戏水红肚兜,怎么这么久没有见你穿了?我记得以前你最喜欢了。”弘昼疑惑。 “什么鸳鸯戏水红肚兜?”纤袅失魂落魄,但是强装镇定:“肚兜多了去了,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那个花样了,太艳丽了,俗气!” “也罢。”弘昼道。 他看到纤袅如玉一般的肌肤,丰满如珠一般的胸脯,以及珠玉上一道狠厉的伤痕,他又想起了过去她帮自己挨刀子的事情,一把将纤袅抱起来,放到床上,一阵翻云覆雨,此夜无话。 天还未明,楚桂儿悄悄进门将弘昼唤醒,弘昼想起还要上朝,小心翼翼、恋恋不舍地松开纤袅,然后楚桂儿伺候更衣。不一会儿,纤袅感觉不对劲,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发现人去枕空,她慌忙叫来琅玕,得知弘昼刚刚离开稽古斋,快速穿上衣服,头也来不及梳,就来到王府门前,弘昼刚好上了马车,马车刚刚离去,只听见车轮辘辘之声。纤袅失落地倚靠在门上,不知什么时候眼泪落下…… 又一日,纤袅本要进宫去看瑶莞,正要去找弘昼说明,却听见稽古斋内的玩乐声。纤袅悄悄走过去,之间楚桂儿着急地在门口踱来踱去,见纤袅来了,连忙道: “主子,前些日子不知怎的,王爷就看上了两个丫鬟。这两个丫鬟我见着也是面生,当时也没多想,见王爷喜欢,便送到稽古斋。哪成想得了这两个丫鬟之后,王爷便沉醉在声色犬马中无法自拔!” “那两个丫鬟是什么来头?”纤袅问,“若是王爷喜欢,收用便是,但是至少让我瞧上一瞧,且教导一下,免得把王爷带坏了。” “这就怪了,奴才去查了查,并没有查到这两个丫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只知道她们是一对姐妹,一个叫花难留,一个叫花自羞。”楚桂儿道。 “花难留,花自羞,这么妖里妖气的名字,一听就不是省油的灯!”纤袅冷着脸问,“王爷跟这两个小贱人好上多久了?” “也就这两日。”楚桂儿道,“之前因为菀柳的事情王爷一直克制,可是王爷毕竟是个男人,难得看到心仪的丫鬟,于是……” “什么心仪的丫鬟!”纤袅怒道,“我今日就要看看这两个狐狸精是什么货色,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王爷!总该让她们去西厢亭了解了解建亭的初衷!把门打开!” 楚桂儿将门打开,纤袅怒气冲冲地冲进去。弘昼正在与这对姐妹玩乐,花难留在弹琴,花自羞在跳舞,每弹完一曲,二人便褪去一件衣物。花难留坐在弘昼腿上,身上只有一件肚兜,手上抱着琵琶;而花自羞早已玉体横陈了。 “放肆!”纤袅冲进去,怒指两个丫鬟:“把她们带到韫袭苑,先杖三十,稍后我亲自处理!” “别急别急!”弘昼连忙道,“我就是想要纳妾,之前没跟你说。本来打算过两天告诉你,你知道了,就当我知会你了……” “你要纳妾,原则上是要知会我一声,再不济也要知会侧福晋,你名义上可以自由纳妾,但是要纳妾,最后还是得过我这一关!”纤袅道,“这两个丫鬟不是省油的灯,我会亲自审理,之后我会给她们出路。”纤袅道,“这两个丫鬟来历不明,我还要亲自审理。若是背景干净,由我训导之后,自会亲自为你纳妾。” “不行!”弘昼道,“纳妾之事原则上的确是你管,但是纳妾是给我纳妾,纳的是我的人,不需要你干涉!” 听到这里,纤袅心凉了半截,默默走出稽古斋。楚桂儿连忙追上去,纤袅抹了抹泪水,道: “你去找一个你看不顺眼的人,让他去宗人府告发王爷。” “福晋,这可使不得啊!”楚桂儿道。 “怎么使不得?”纤袅道,“有银子就使得。” “可是把王爷告到宗人府,若是真的定罪了,整个王府都要受罪啊!”楚桂儿道。 “我不管。”纤袅道,“你先让人去告,这是缓兵之计,你以为我是当真要告王爷吗?” 纤袅将自己的意思告诉了楚桂儿。楚桂儿老早就看不顺眼敬事房的黄公公,过去楚桂儿就被他羞辱,楚桂儿一直记在心里头。他深知黄公公喜欢邀功,于是便进宫去了敬事房,还带了一堆礼物。 “哟,这不是当年我手底下跑腿的楚桂儿吗?”黄公公轻蔑一笑,“如今是和亲王的贴身总管,可我记得,以前还替我擦鞋呢!” “奴才飞黄腾达了,还要仰仗师傅您过去的调教。”楚桂儿假笑道,“当年也是您将我送到王爷身边,我才有这般好日子。” “你小子,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黄公公道,“若非你进宫前与和亲王有交情,后来生活所迫进宫,而那和亲王又贿赂原来敬事房总管帮你说情,你才留着根儿!老子想到这里就来气!” 楚桂儿想起因为自己没有阉割的事情被自己进宫的师傅黄公公发现,便被他威胁,自己的银子大部分被他夺取,还时常被他凌辱。所幸有一次他被欺负时,弘昼正好进宫参加万寿节,恰好看到,便留他在身边。那时候,还是圣祖爷在朝。他是在弘昼的帮助下才进宫,也是在弘昼的帮助下一直留着根儿。 “您消消气儿,如今我又来投奔您了!”楚桂儿道,“王爷沉迷美色,嫡福晋便要把王爷告到宗人府去,偏要我当人证,说事成之后给我五千两银子。这嫡福晋就想着,把王爷告了,然后自己卷了银子回娘家另嫁。可是自己去告难免良心过不去,便让我去。您帮帮我,事成之后,我分您三千两银子。” 黄公公不语。 “四千两?好师傅,如果事办不成,嫡福晋是要杀了奴才泄愤啊!”楚桂儿叹气,“要不,四千五百两银子?” “四千五百两银子,一厘不少!”黄公公道,“我帮你去告,但是这银子不准少!” “那是当然。”楚桂儿满脸堆笑,“一切听您安排!” “明儿我去和亲王府,就说去发月奉,然后我去宗人府,就说我举报和亲王行为不检。宗人府那帮人自然不肯听我一面之词,到时候你还要请和福晋给我作证。”黄公公道。 “那是自然。嫡福晋早就埋怨王爷,积怨已久,就等把王爷告发了拿银子哩!”楚桂儿笑道,“有劳师傅了!” 这黄公公当真去了宗人府,声称和亲王行为不检。宗人府的一帮人哪相信他一个太监,只认为他在胡言乱语,就要赶走,而那楚桂儿早就为黄公公准备了物证。宗人府的人半信半疑,便禀报给弘历。弘历知晓此时,弘昼自然胆战心惊,这几日根本不敢碰什么女人。为详细知晓事情来龙去脉,弘历将弘昼、纤袅和黄公公都请到宗人府探知。 但是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楚桂狠心除仇敌,纤袅暗访承春楼 话说在宗人府,弘历要求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黄公公便率先道: “回皇上,奴才前阵子去和亲王府发月俸,因为那时人手不足,于是奴才亲自前往,于是便看见奴才方才所说一幕。” “我与你无冤无仇,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为何敢状告我?”弘昼问。 “王爷,黄公公原本是奴才的师傅,之前奴才在他手底下被百般欺凌。他看奴才跟了您,心里头妒忌,便要攀咬您啊!”楚桂儿连忙跪在弘昼面前,“是奴才拖累了王爷,奴才罪该万死啊!” “明明是你来敬事房找我,让我去状告和亲王的!”黄公公道。 “前阵子楚公公受了风寒,跟王爷告了假卧病在床,前两天才刚好,怎么会去敬事房找你?”纤袅冷冷问,“一个小小敬事房总管,竟敢污蔑宗室,谁给你的胆子,或是是谁在背后指使!” “这……这明明是楚桂儿来找我啊!”黄公公大惊失色,“他说是和福晋让他来……” “一派胡言!”弘历揉了揉太阳穴,“和福晋会让你状告和亲王?” “你一个太监诬陷王爷非法纳妾,若是当真有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由我先处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纤袅怒道,“王爷有没有纳妾我心里头最清楚,没我的同意,王爷纳妾就是非法,要状告也是我亲自状告,哪轮得上你来越俎代庖!你说是我指使你,那我问你,我状告王爷,对我有什么好处?状告成功了,王爷进了宗人府,我怎么办;状告失败了,王爷又怪罪我,我怎么走都行不通,为什么要状告王爷?” “我家福晋与王爷最要好,怎么可能指使你来污蔑王爷!”楚桂儿来到黄公公面前跪下,哭道:“师傅,回头是岸啊!您这平白无故污蔑王爷,且不说自己家人的姓名是否保得住,您自己的性命怎么办?以前您受别的奴才们的贿赂帮他们上爬,如今您怎么还干这种事情?您讨厌奴才,可是为什么要污蔑王爷!师傅啊,您怎么这样糊涂啊!” “你……你……”黄公公已经青筋暴怒,忽然一个巴掌打在楚桂儿脸上。 “放肆!”弘历怒道,“来人,把黄才善送去慎刑司,严刑拷打!” “皇上,奴才师傅只是一时糊涂,他记恨奴才才污蔑王爷啊!”楚桂儿连忙求情,“师傅的确罪该万死,污蔑宗室本来就是死罪……” “既如此,不是更该死吗?”纤袅冷冷道,“一个污蔑王爷的狗奴才,留着也没用,留下来也是害群之马。” “把黄才善送去慎刑司,明日午时斩立决。”弘历冷冷留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楚桂儿哭着跟着黄公公来到慎刑司,此时乌云密布,楚桂儿悄悄露出一个冷笑。来到慎刑司,楚桂儿拿出几张银票交给慎刑司张公公: “我来送师傅最后一路。” “你也真是心善,这黄才善平日里那么欺负你,最后你还来为他送终。”张公公道,“只有一柱香,你赶快。” 楚桂儿来到牢房前,见黄才善穿着囚服。黄才善一见到楚桂儿,便破口大骂。楚桂儿打开门,走进去,一把掐住黄才善的脖子,恶狠狠道: “师傅,奴才来为您送终了!当年多谢了您对奴才的磨练,奴才才能走到今日!您妒忌奴才留着根儿,便百般作践奴才!若非王爷体恤,我早就死在你手里了!明日午时,斩立决!不过,奴才怎么想,斩立决都配不上师傅您啊!” “你……想做什么!”黄公公问。 “师傅可知道什么叫畏罪自杀?”楚桂儿冷笑,从袖子里拿出一颗药丸,强行塞到黄公公嘴里:“再等上一个时辰,你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这等待的过程,会如同万箭穿心,万虫噬心,生不如死!我要让你尝到我过去吃的苦,并且加倍偿还给你!” “你……你……” “师傅,别说话,说话会更难受的!”楚桂儿笑道,“我是王爷的恩人,王爷也是我的恩人。让你去状告,是为了提醒王爷不要沉迷女色,你只是一只替罪羔羊!嫡福晋只是想要恐吓王爷,怎么可能要去状告?你就是一个替死鬼,谁让你这么幸运,当年得罪了我呢?” 楚桂儿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死死捂住黄公公的嘴,然后发出哭腔: “师傅啊,您怎么这么糊涂啊!怎么可以干这种傻事啊!” 随着脚步声渐远,楚桂儿又恢复方才凶恶的脸,笑道: “奴才留着根儿,您羡慕。您放心,在‘宝贝房’您的宝贝,奴才会取下来,扔到山上去喂狼,让你下辈子还是一个阉人!我的好师傅,您等着,我说到做到!过去伤害过我的人,我会千倍万倍的偿还!过去我只是敬事房的小太监,如今我是和亲王身边的太监总管,王爷信任,嫡福晋也要尊称我一声‘谙达’。师傅,我感谢你当年给我的磨难,让我磨练了意志!您就等着,享受这最后一个时辰的盛宴。” 楚桂儿默默离开牢房,走到张公公面前,又拿出一袋银子,又是满脸哀容: “多亏了师傅提携我才能走到今日,如今师傅要走了,我实在舍不得。师傅状况不太好,我生怕他会畏罪自杀!” “他若是死了,便是畏罪自杀。”张公公道,“他若是畏罪自杀,不说九族,也要诛杀三族。” “这些银子您拿着买酒喝。我师傅想着明日就要行刑,想一个人静静。”楚桂儿抹泪,“我总要完成师傅生前最后的愿望,给他一个人的时间吧。” “这个好说。”张公公收下银子,“楚桂儿,当年我们一起在黄公公手底下办事,如今我做到了慎刑司副总管,你也飞黄腾达,以后啊,我还要仰仗你呢!” “那是自然,过去,你还是师傅面前的红人啊!”楚桂儿不自然地笑了笑。 外面已经乌云密布,楚桂儿在暴雨里奔波。他歇斯底里地笑起来,他终于看到自己的仇敌生不如死!他想起了过去,也是一个暴雨天,弘昼逃出雍亲王府玩乐,结果身上的银子被偷了,自己又迷路。那时候自己还是一个穷苦的农村娃子,母亲没了,父亲又好赌。他在荷塘里忙碌,忽然看见摘下荷叶避雨的弘昼。弘昼已经昏迷不醒了。他将弘昼领回家,发现他已经发烧了。他用家里仅剩的钱给弘昼买药熬药,弘昼很快就好起来。这时候,楚桂儿的赌鬼父亲回来了,眼见着楚桂儿带回来一个陌生人,便要打弘昼,楚桂儿护住弘昼,挨了不少打。当晚,赌鬼又去赌场了。楚桂儿捂着伤口在哭,弘昼来安慰他,他告诉弘昼,父亲要把他送到宫里头当太监,为家里头赚钱。弘昼很生气,问楚桂儿的意思,楚桂儿倒无所谓进宫,就是害怕阉割,于是弘昼帮他进宫,又贿赂宫里头的人帮他避免了阉割。那时候楚桂儿还不知道弘昼的身份,只觉得自己遇到贵人了。后来被黄公公欺负,恰好遇见弘昼,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遇见的贵人,是雍亲王最宠爱的小儿子。弘昼将楚桂儿调到自己身边,楚桂儿才终于找到了幸福的生活。在此之后,纵使弘昼有了婚配,也丝毫不介意楚桂儿是否阉割。与其说是主仆,很多时候,倒不如说是兄弟、朋友。 本来要回王府了,弘昼在顺贞门一直在等楚桂儿。他已经猜到是纤袅和楚桂儿一起算计自己,一个是自己最爱的人,一个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 “王爷!”楚桂儿从大雨中奔来。 纤袅让琅玕将一把伞递过去,楚桂儿接过伞,跟着纤袅和弘昼上了马车。 “你们两个到底搞什么鬼?”弘昼问。 “所以王爷害怕了?”纤袅笑问。 “我吓得都冒虚汗!”弘昼道。 “王爷不能沉迷女色,况且花氏姐妹来历不明,奴才查不到她们的底细。奴才担心,她们是有人派进来的内奸!”楚桂儿道。 “王爷若是要纳妾,岂需要自己动手?首先还是得告诉我,我又不是不准。”纤袅握住弘昼的手,“不要生气了,就是吓吓你,你看,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我快被你们给吓死!”弘昼道,“你们两个,是非要把我关到宗人府才高兴是吗?” “也差不多。”纤袅微微一笑,“逗你玩!现在,花氏姐妹你远离些,等我摸清她们的底细,你再纳妾也不迟。” 回到王府,弘昼虽然收敛了许多,但是依旧心里头装着花氏姐妹。纤袅心里面难受,便让浸月去分走宠爱。眼见着弘昼沉迷女色,纤袅难受,便悄悄去了承春楼找上杨姨。 “这男人过不去的,无非就是‘美色’二字。”杨姨道,“你提到的那两个人我有些印象,本来是我楼里面的姑娘,前阵子被一个太监买走,说是自己主子要。我看那太监一定跟着高官显贵,而那太监也大概三四十岁,想必与他主子年龄接近。照你这么说,一定是某个达官显贵买了我楼里面的姑娘,训练之后送到了你们王府,也许是要探知什么事情。” “如今王爷沉迷女色,我实在难受。”纤袅抹了抹眼泪,“您可有什么法子,让王爷不再宠爱那两个姑娘?” “我楼里面出去的姑娘都是厉害的,要分走宠爱,除非……你比过她们!”杨姨笑道,“从地位上来讲,你已经赢了。” “那不行,王爷身边跟了两个不省油的灯,我心里面放不下!”纤袅握住杨姨的手,红着脸问:“您可有什么法子,可以绊住男人的心?” “那你可就问对人了!”杨姨笑道,“只需要七日,我便让你脱胎换骨!” 杨姨领着纤袅来到一个房间,垂珠联珑,香雾缭绕,不知不觉沉醉起来。杨姨拉着她来到一个大镜子面前,道: “女为悦己者容,你这颜色算是天下一绝,穿衣妆容自不必我指导。我虽然无法消受上层生活,但是我猜测必定无趣。因此,你要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得满足他的情欲。跟我讲讲,你们平常在床上,都是如何云雨的?” “该怎样,就怎样吧。”纤袅红了脸,“紫禁城里面有一间屋子,里面全是春宫图,也不过照着画上面的。说这些……太害臊了。我是嫡妻,自然不能像妾一样。” “伦理纲常自然要讲,可是若是不能满足他的情欲,你怎么拴住他的心呢?”杨姨拍了拍手,接着走进来几个姑娘。 一个姑娘拿来一个盒子,里面放满了鸡蛋,盒子大约是鸡蛋的一半高。接着,一个姑娘在鸡蛋上面垫上几张纸,另一个姑娘坐上去蹭,不过一会儿,姑娘满脸红晕,草纸已经被蹭碎,而鸡蛋没有任何破损。纤袅震惊,问其缘故,杨姨笑道: “男人最难抗拒的,就是一个美人忽然坐在自己腿上。试问哪个男人可以坐怀不乱?这个倒有些难度,不能轻了,不能重了。” “这样……恐怕我做不了,也不敢做。”纤袅道。 “别急,还有很多法子呢!”杨姨让人退去,笑道:“你也犯不着害羞,每个女人都要经历。你闻这香气,有什么感觉?” “像做梦一样。”纤袅道,“感觉让人沉醉,十分舒心。” “这香可以扰乱人的神志,令人欲罢不能,因此我让将此香点在闺房或者做成香膏。这女人闻了只觉舒心,而男人闻了,就会神魂颠倒!”杨姨道,“这时候,有一个男人为你神魂颠倒了,只需要你的一点儿撩拨。晚上要那事之前,你会如何穿衣?” “不是特别要求,也就平常的衣服。”纤袅道。 “那可不行。”杨姨道,“这里没什么人,你且将外头的衣服褪去。”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六回】京郊纤袅诗哀夏,沁古格格窥私情 按照杨姨的吩咐,纤袅含羞带怯地褪去外衣,只留下一条肚兜。此时杨姨又拿来脂粉,只见纤袅胸口上一道刀疤,忙问原因,纤袅如实回答,杨姨惊叹。接着又为纤袅涂上香膏,道: “这香膏必然让男人欲罢不能。至于这肚兜,用短一点儿的,往下拉,让他看到你的刀疤。接着,再披上一件纱衣,要透,要薄。我且给你找一件。” 杨姨找来一间霞色纱衣让纤袅穿上,又让纤袅走上几步。纤袅高抬起头,手放腹前,稳步前行。杨姨看了看,摇摇头,道: “端庄的确端庄,但是没用。” “那该怎么走?”纤袅问,“当时学规矩的时候,就让这样走的。” “那可不一样。”杨姨做出一个走路姿态,“看着我,头稍微埋一点儿,表示谦卑,目光低垂,偶尔往上看一看,然后再快速垂回去。再接着,走的时候一定要小步,切不可走太快。然后走到王爷面前,坐在他的腿上,埋着头,但是要用眼睛看他。眼神要柔,可以带一点儿躲闪,要含羞带怯。我这人已经不再年轻了,但是你做得出来。” 纤袅照做,杨姨点头: “腰可以轻微扭起来,步子再碎一些。” “好。”纤袅改变起来,“只是这样真的好吗?皇家讲究仪态,如此,我实在担心王爷会乱想。” “男人都希望女人对自己这样,又不是对外人。”杨姨笑道,“听我的没错。接下来,我还要教你最重要的。” “还有更重要的?”纤袅惊讶。 “当然,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杨姨轻笑,“且跟我好好学学。” 杨姨带着纤袅进入帐中,不知何时出来。已而夕阳在山,杨姨才带着纤袅来到后门,叮嘱道: “听我的话,一定可以。但是我只能交给你这些,只有你巩固住自己的地位,才是正道。你有儿有女,别人自不敢拿你怎么样。但是一个女人一生,若是只是为了生儿育女,是不完美的。我们这种人,别人看不起,只能靠讨好别人为生。你要为自己而生,不要为王爷而活。” “好。”纤袅道,“明日您让人到王府来,我给您送几箱银子。” “这倒不必,我们这些姑娘头上戴的都旧了,你把你那些不要的首饰送来就行了。”杨姨道。 “那您还是得让人来搬,我可数不清我有多少首饰,有些花样旧了不用,有些戴过一两次,有些根本没有戴过。”纤袅笑道,“还是要十万分感谢您。若是没有您,我当真没有办法了。” “那时候你还小,我看见你,是多么希望你就是我的女儿。”杨姨叹气,“我们这种人是不可能生儿育女的,对我们而言,成为生儿育女的工具,反而是一种幸福。” 纤袅本是独自来到承春楼,琅玕和玲珑都没有跟上,只带了一个马车夫。纤袅不急着回家,便让车夫带着去郊外逛逛。只听蝉声呕哑,而阳光毒辣,湖光粼粼。忽然马车一阵颤抖,纤袅险些摔出马车。方停下,纤袅正要责骂,那车夫马上跪下: “是奴才失职,福晋饶命!方才不知怎的,这马蹄子受了伤,跑不了了。” “跑不了?难道你还要我自己走回去?”纤袅微怒道,“你说怎么办?这天儿还热着,马车跑着还有风,如今我热急了。若是我中暑了,你该知道是什么罪过!” “福晋饶命啊!”车夫哭道,“十里之外有一个驿站,奴才这就去换马!” “那还不赶快!”纤袅道,“这马伤了蹄子,便没了用处,你送去那驿站看看能不能收留。租一匹马,自然要费钱,你便自己去付,就当是方才罚你的。” 车夫感激涕零,牵着马儿便向外走去。车里面热得慌,纤袅拿起团扇,便坐在树荫下,等待车夫归来。正百无聊赖之际,望着苍翠的树叶飘落,纤袅不禁伤感起来,作诗叹之: “南风吹碎北国泪,东风早逝西风追。青春木叶悬空舞,秋虽未至泪难归。” “古之夫子伤春,才女之悲秋,头一次听闻哀夏。” 纤袅本在悲伤之中,忽听此声,你想是何人?回头一看,却不见人影,正疑惑以为错听,方转过头,眼睛又被捂住。正惊恐与气恼之中,心想是哪个登徒子调戏。 “躲我也半年有余了,今儿让我碰到,可别想轻易逃脱。”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纤袅冷笑道,“我当是哪个登徒子,原是理亲王。明知我心头不爽,偏要来招惹我,好不识好歹!把你的脏手拿开,免得弄脏了我的眼!” “多日不见,脾气见长,是养尊处优惯了,还是事事不顺心发牢骚?”弘晳问,“你不与我说明白,我便不放你走。” “我在马背上长大,想要轻易困住我,倒不似你想象般那般容易。”纤袅冷笑着撇开他的手,“我说过要与你断绝关系,你又何必再来招惹我!” “果真是断绝关系?”弘晳轻笑着抓住她的手臂,雪白的手臂上戴着一只底色纯粹的冰飘花玉手镯:“既要与我断绝关系,何必一直戴着?” “此乃我今日急促出门,随意配之!”纤袅连忙缩回手,红着脸道:“你怎么肯定是你送我的那一只?” “你都如此问了,说明你心虚!”弘晳轻笑,“何必掩饰呢?” 纤袅低下头,不语。的确,弘晳送给自己的手镯自己一直戴着,她舍不得摘下来。弘昼也没有注意过,毕竟纤袅的首饰一大堆,自己都不认识,弘昼又怎么会记得? “说说看吧,一个人跑这种地方来,也不怕遇到什么土匪山贼,莫不是又跟弘昼闹矛盾了?”弘晳问。 “与你何干?”纤袅道,“不过是多出来几朵野花,掐掉便没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弘晳道,“这一次你阻止了,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纤袅沉默了,弘昼背着她沾花惹草也不是一两次的事情了,每次都虚心认错,但是坚决不改。纤袅很是郁闷,她可以阻止弘昼纳妾,但是不能阻止弘昼找女人。想到这里,纤袅不禁潸然泪下。 “何必为了他伤神呢?他没有前途,他永远都会受到皇上的猜忌,他不敢往上爬,他愿意沉醉在声色犬马之中。”弘晳轻笑,“为了这样一个人,不值得。你若继续帮我,我自然会给你很多好处。” “实在不太光明。”纤袅道,“我并不想要什么好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自然。”他道,“何必等我每次提醒你,忆昔,何必如此心软?能看多少是多少,每一封书信笔记,都非常重要。” “和亲王又不待见我,想要去偷看,岂是那么容易?更何况,平日里他也不准我碰。”纤袅叹气,“你以为这事那么容易?” “他倒是时刻保持警惕心。”弘晳拉住纤袅的手,“既然如此,终有一日他也会猜忌你。” “果真如此?”纤袅震惊,“当真如此,可如何是好?” “你别急。”弘晳道,“都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花开的时候他不愿意去折,那就莫怪别人摘走了。自己不知珍惜机会,无花的时候可就不要后悔了。” 弘晳抱住她,轻轻吻上她的额头。纤袅心中早就被弘昼割了一条伤口,如今似乎遇到了灵丹妙药,加上方从承春楼离开,更是如饥似渴起来。 “我们去车里面……”纤袅喘息道。 车虽未行,却颠簸起来。车夫牵着马儿快归,生怕受到福晋责备,老远听见什么声音,刚开始并没放在心上,越走近声音越发熟悉娇媚起来。他心中疑惑,将马牵至车前,轻喊: “福晋,奴才将马牵来了。” 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等到纤袅回复。他疑惑地拉开帘子,赫然看见弘晳正在与纤袅热吻,一旁解下的衣服上还系着黄带子,车夫惊恐叫起来: “你们……你们……我要告诉王爷!” 纤袅此时才察觉到有人,慌忙扯过衣服遮住。见是车夫,大惊失色,又听见他说要“告诉王爷”,纤袅更是惊慌失措。 “你敢多说一个字,此刻你便没了性命,而你家老小,在和亲王府都有登记,若想保全一家性命,就乖乖闭嘴!”弘晳冷冷道,“现在你就驾车回到和亲王府,胆敢多说一个字,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车夫也被吓得惊慌失措,只是点头如捣蒜,驾车离开。纤袅与弘晳都穿上衣服,纤袅担忧问: “那车夫真的会告诉和亲王吗?” “这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种人绝对不会多嘴。”弘晳轻轻抚摸着纤袅的脸,“就是死人!一会儿在路上,让他停下,就杀了他,就地埋了。马房的人找不到他,就说他私逃了,谁让他正巧撞见,私逃可是大罪,就让他的家人与他陪葬!” “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纤袅问。 “怪只怪他运气不好,偏就瞧见了。”弘晳道,“一会儿我就解决了他,永绝后患!” 快要进城时,纤袅便让车夫停下。车夫不知为何,刚停下车,弘晳忽然从车后窜出来,将刀子放在车夫脖子上一抹,鲜血飞溅。事后,弘晳将车夫衣物换下,将车夫埋在土里,处理干净血迹。 “这真的可以吗?”纤袅问。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弘晳笑道,“自然不会被发现,你大可放心。” 纤袅答应,于是弘晳便换上车夫的衣服,驾车来到和亲王府马房后门。帮纤袅安置好车马,便要离开。临行前,他拉住纤袅的手: “待我大事既成,定不会亏待你。” 纤袅不知弘晳口中“大事”为何,只是点头,弘晳又叮嘱她喝藏红花,便要离开。 “等等!”纤袅道,“天都快黑了,您这回了昌平,明日一大早就又要进京,实在不方便,不如我为您安排一间客房,您悄悄住下?” 弘晳答应了,纤袅先将他带到韫袭苑,又给丫鬟太监们放假,随后将西厢房收拾好,就要请弘晳入住。无奈西厢房忽然传来鬼哭狼嚎之声,纤袅看看旁边西厢亭,便担忧起来。浸月和雪璎都住在东厢房,弘晳又不可能住那里去,于是纤袅只好带着弘晳进入沁古斋。 “反正也没人会来,在这里不会被发现,明早我就送您进宫。”纤袅道。 是夜,纤袅与弘晳又一次缠绵,却不想白天浸月丢了绢子,便带着玫瑰去寻。今日又不见什么守卫,浸月便径直来到沁古斋门口,听见里面声声娇喘,便凑近去听。想是王爷来了,浸月正要走开,却听见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屋里面太黑,浸月也看不起到底是谁那么大胆,便转身离开沁古斋,又去找到雪璎: “可算让我逮着了!” “姐姐发现什么了?”雪璎问。 “王爷放在心尖儿上宠的嫡福晋,不知道现在正在和哪个男人偷情呢!”浸月啐道,“玫瑰,你在沁古斋盯着,现在我就去请王爷,把他们捉奸在床!” “果真是偷情?”雪璎听了也火冒三丈,“她真对得起王爷,就这样沉不住气!王爷不过几日没有待见她,便和别人偷情了!” “你跟我一起去!”浸月道。 雪璎和浸月一同去了稽古斋。稽古斋灯火通明,弘昼正在与花氏姐妹玩乐,忽然楚桂儿来报浸月和雪璎求见,弘昼不耐烦地让她们进来: “若是嫡福晋让你们来请我,大可不必。” “王爷若是不去韫袭苑看看,便不知嫡福晋在干什么勾当!”浸月道,“王爷,奴才不过回沁古斋寻绢子,便听见里头嫡福晋的娇喘声,以及一个陌生男人的说话声。” “是她为了让我过去找的把戏吧?”弘昼不信,“这点儿套路,我早吃够了!就是想把我骗过去!告诉她,我偏不去!” 【第七十七回】偷情人忧心偷情意,弹劾者算计被弹劾 眼见着弘昼不相信,浸月更是愤怒。雪璎见弘昼不以为意,便言: “王爷若是不信,去看看便知。若是嫡福晋派我们来骗您,您看了就回来,奴才二人甘愿受罚。” “好,我就跟你们看看,我倒要看看她还要耍什么花样!以前装病骗我过去,现在还编个偷情的玩笑来骗我,看我不拆穿她!”弘昼道。 接着,雪璎和浸月就带着弘昼去往韫袭苑。玫瑰知晓浸月的想法,快步来到沁古斋,只听见里面依旧莺歌燕舞,也听出来是弘晳在里面。她焦急得欲火焚身,想着弘昼马上就要来,只好敲门喊道: “王爷驾到——” 听到这个声音,纤袅惊慌失措,弘晳也大惊失色。纤袅连忙将弘晳藏在大衣箱中,又把弘晳的衣物藏起来。此时她不断回想方才的声音,知是玫瑰,更是担忧浸月也在外面。打开窗户,却只见玫瑰在外面,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纤袅虽不知玫瑰为何帮自己,但是还是很快睡到床上。猜想到方才的动静一定被浸月听全,于是躺在床上,捂住肚子,假装腹痛。弘昼来到沁古斋门口,听见声音,以为浸月雪璎所言是真,勒令纤袅开门。纤袅便捂着肚子,打开门,弘昼闯进来,正好将纤袅撞到,只见纤袅捂着肚子呻吟喘气。弘昼又巡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男人。弘晳躲在闷热的衣箱里,不敢出声。 “我腹痛……”纤袅呻吟道。 弘昼马上将纤袅扶起来,黑夜中看不清纤袅脸色潮红,却摸到纤袅双手发冷,原是纤袅听说弘昼来了吓冷的。 “怎么这么凉啊?”弘昼关切问,“先躺下,我去请崔太医来。” 浸月雪璎见这样一幕,不敢相信。雪璎轻问: “姐姐,莫不是你听错了?” “怎么流这么多汗啊!”弘昼摸了摸纤袅的额头。 “腹痛,冒虚汗。”纤袅道。 “衣服都被汗打湿了。”弘昼叹气,“浸月,帮福晋换一件衣服。” 浸月心里头本来就不高兴,弘昼又让她去给纤袅换衣服。眼见着浸月走近衣箱,纤袅汗如雨下,哑声道: “不用了,我就脱了衣服睡一夜,也就好了。” 浸月忽然对衣箱起疑,是呀,看不到人,就这儿一会儿能逃吗?只能躲起来啊!便笑道: “换件干爽的衣服睡,福晋既然腹痛,脱了衣服睡容易受凉。玫瑰,跟我一起来找几件。” “哪劳您亲自动手,奴才来就好。”玫瑰笑道。 浸月转身便去向弘昼认罪,心里头等着玫瑰发现什么。玫瑰打开箱子,见弘晳正躲在里面,故用身子挡住,若无其事地挑了几件衣服,便关上箱子,将衣服呈上。浸月不敢相信箱子里面没人,悄声询问玫瑰,玫瑰亦回答无人。 “回头我再收拾你们两个!”弘昼狠狠看了一眼浸月和雪璎,然后拉着纤袅上床。纤袅担心衣箱里面的弘晳,外面有冰盆,故不怎么热,衣箱闷热,更何况里面那么多衣服!弘昼将手放在纤袅肚子上,生怕纤袅再腹痛。纤袅很是感动,至少弘昼并没有厌弃自己。 “是不是又乱吃东西了?”弘昼关切问,“早跟你说了,纵使天热,也不准贪凉,肯定是你贪凉了!就你一天到晚不让我省心!明日朝堂上有大事,只要成了,我就可以永享富贵荣华!” “果真?什么大事?”纤袅问。 “弹劾理亲王及其党羽!”弘昼轻笑,“身边多出两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当我是眼瞎吗!我不管是谁安插进来的,我只知道要好好宠爱她们。半夜的时候,这两个丫头总是偷翻我桌子上的东西。她们看到什么,自然会让人告诉她们的主子。可惜我留了一手,我从来不会在桌子上留下有用的东西!我会马上上书,然后让楚桂儿送到宫里头。除非我盯着,否则那些东西不会留在我的书桌上,特别是有外人的时候。皇上早有预见,猜测理亲王会在我这里安插人手。这两个丫头看到的东西,是皇上命我杜撰的。” “果真?”纤袅震惊,“若是那花氏姐妹将那些假消息告诉理亲王,理亲王得到假消息,探知里面的底细,实际上你们也掌握了他的底细,便可以借此弹劾他?” “对,又不完全对!”弘昼抚摸着纤袅的脸,“朝堂上的事情你不懂,我也不过多赘述。反正理亲王得到了假消息,必然会根据里面的内容做出相应行动,我们就可以借此弹劾!理亲王聪明一世,可惜他还是读不透皇上的心思!” 弘晳本来燥热难耐,听到弘昼这样一说,更是怒火中烧。想着自己花了好大的功夫攻入和亲王府,刺探的消息竟然都是假的。明日又要受到弹劾,心里头更是恼火。奈何弘昼在外面,他也无法出去。 “皇上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理亲王,接下来就会是怡亲王和庄亲王。至于我和平郡王,他要与平郡王一起来对付我,又要与我一起来对付平郡王。”弘昼叹气,“理亲王是对皇位最大的威胁,我虽厌恶他,但是也当真可怜他。怡亲王弘晓年幼世袭王爵,皇上又想要架空怡亲王一族的威望权力,必然要对他开刀,更何况他的嫡兄宁郡王呢?然后就是庄亲王,整个宗室中威望最高,皇上不得不提防。平郡王身为皇上伴读,却一直得不到重用,心里头一直苦闷;我也多想在朝堂上发表自己的看法,可是我不能——从血缘上看,我便是他皇位最大的威胁!因此,平日里我对政事不得过问,皇上交代的事情我却要尽力办好。王权富贵纵使重要,但是什么能有性命重要?如今的理亲王,之后的怡亲王、庄亲王,很快就轮到我和平郡王,等到弘曕长大,他也会经历我如今经历的事情——弘曕才多大,跟永璧一样,现在不懂,将来也很快会明白什么叫作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说了,明日还得早起,睡了。” “自己的身子最为要紧,可不要一直费心费神。”纤袅安慰道。 “我知道。”弘昼轻轻抚摸着纤袅的肚子,“还疼吗?跟你说了,以后不准乱吃东西。等这阵子忙完,我就带你出去放松放松!” “倒不怎么疼了。”纤袅道,“你在朝堂上也不要太紧张。每次上朝都是‘跪受笔录’,明儿我给你多做几副护膝,保证跪上大半日也不疼!” “那我可等着了,你要做快点儿!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等着……”弘昼轻轻将手放在纤袅小腹上,一边轻轻问:“这里面好久没有动静了,等这阵子忙完,你再给我添一个,就是喜上加喜了!” “那是当然。”纤袅笑道,在他耳边轻声道:“喜上加喜,还喜不死你!那你可得好好忙你的事情,不要人在朝堂,心还在我这里呢!” “我自然把我的心交给你保管了小袅儿!”弘昼笑道,忽然想起什么就要去更衣:“我现在就进宫。” “宫门早就下钥了,明早再去吧。”纤袅劝道。 “我现在有急事去找皇上。”弘昼道,“暂且不陪你了,我现在就进宫。” “这还没睡呢!”纤袅急了,“整夜不睡,身子怎么受得了?” “喝点儿浓茶就好了。”弘昼道,“按照计划,只需要一次上朝,就可以将理亲王制服!晚上我回来的时候给我加餐,一定要丰盛,这可是庆功宴!” “那是当然。”纤袅笑道,“快去吧,我等你。” 纤袅送弘昼离开韫袭苑,连忙请弘晳从箱子里面出来。弘晳喘着粗气,不知道是热还是生气,回到床上,靠近冰盆想要冷静一下。 “你都听到了?”纤袅问。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这一手!”弘晳怒道,“我便要看看还有什么花招没有使出来!我做了充足的准备,结果一切都是白费心思了!” “你也先别生气。”纤袅坐到他旁边道,“至少现在知道真相了,也不算太晚。” “是啊,所幸我今日来了,否则明日就搬家到宗人府了!”弘晳搂住纤袅,“若没有你,也许我还蒙在鼓里。你放心,我不会出事的。你帮我备马,我现在去宁郡王府。” “好,跟我来。” 纤袅带着弘晳来到马房,浸月本来就怀疑纤袅,故一直跟着。她眼见着纤袅牵着马儿来到一个男人身旁,两个人还恋恋不舍。她虽然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但是纤袅手上一盏宫灯,让她看清楚了那个男人的相貌,更看清楚了他腰上的黄带子。 “竟然还是一位宗室。”浸月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王爷,真的不会出事吗?”纤袅担忧问。 “不会的。”弘晳道,“我方才在箱子里听到一个声音,想必是一位格格。她心里面想必早就看不惯你,一直在找机会害你,你要提防。但是她性格急躁,难成大器。另外一个,声音我听过,我记得你身边有一个叫雪什么的丫鬟。她性格沉稳,我虽不知她平常是怎样的人,但是她必定会是你最大的威胁。我见过她和你一起去一家酒楼,似乎挺忠诚的,但是今日她来了,必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千防万防,也要防你身边那个通房丫鬟!” “好。”纤袅道,“您快去吧,这匹马快。” 弘晳方要上马,又忽然转过身抱住纤袅,吻住她的唇: “我真真舍不得你!等我大事既成,必定不让你吃亏。” “王爷……” 这一幕被浸月尽收眼底,她冷冷一笑,道: “玫瑰,你看到了,嫡福晋跟一个宗室有私情,这是天理不容的事情啊!你说,我现在就叫人来,抓个现行,再禀告给侧福晋,你看如何?” “主子,犯不着如此。”玫瑰道,“说他们有私情,奴才自然相信。这样的确可以抓个现行,嫡福晋肯定有罪,但是我们是在她还是嫡福晋的时候抓了她,就是以下犯上,等料理完嫡福晋的事情后,王爷就会料理我们了。” “也对。”浸月道,“走吧,我们去雪璎那里。” 雪璎还未入寝,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她知道肯定有猫腻。恰巧浸月来了,她连忙将她请进来。 “我看清楚了,方才嫡福晋送她的情人离开,拿着宫灯,我看清楚她的情人是一位宗室。”浸月道,“两个人还恋恋不舍,在那里搂抱吻别,我看着实在是恶心!” “姐姐,那怎么办?”雪璎问。 “接下来嫡福晋自然会找我们算账,我也不知怎么办。”浸月叹气,“你看怎么办?” “姐姐,你听我说……”雪璎在浸月耳畔边悄悄道。 听后,浸月笑应。 纤袅彻夜难眠,一边祝愿弘昼弹劾成功,一边担心弘晳被弹劾成功,一边又担心自己偷情的事情会被发现。如此,纤袅一大早起来,难得开一个请安会。 “那花氏姐妹,虽然还没有被纳妾,但是也是王爷的女人,竟不来请安,怕是恃宠而骄了吧?”纤袅冷冷道,“来历不明,如今又以下犯上,实在该死。以我来看,就该现在提上来!” “嫡福晋所言甚是。”杏雨道,“奴才这就让人将她们提上来。” “王府的事情,果真麻烦姐姐了。”纤袅轻轻一笑,“有劳姐姐。”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远处传来唱戏之声。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雨晴喃喃念道,“这是叶绍翁的《游园不值》。” “叶绍翁自然游园不值,杜丽娘游园是否值我也不知道,我们是一些野花,哪里比得上百花羞呢?”浸月笑道,“若说花园,自然不知我们这些野花当得的,自然要嫡福晋才是,王爷游园惊梦,也是在值得!” 听到这样一说,纤袅冷汗直流。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八回】吟暗诗浸月讽纤袅,弄权术弘昼打讷亲 眼见纤袅神色异常,浸月心里很是得意。难得一首《游园不值》让纤袅如此惊慌,浸月想着继续: “我记得还有一首诗,倒与董鄂氏芳名一样。雨前初见花间蕊,雨后全无叶底花。蜂蝶纷纷过墙去,却疑春色在邻家。” “格格才华横溢,可惜偏偏身在这王府,否则定然与文人墨客成日吟诗作对。”纤袅笑道,“我寻思着去买来一些唐诗宋词,让王府的人都读着,想必一定整个王府都诗情画意。” “浸月,你是王爷身边最早的人,是嫡福晋的通房丫鬟,嫡福晋自然最宠着你,你可不要让嫡福晋失望。”杏雨道,“嫡福晋,这外面的唱戏声未免聒噪,我让人去停了。” 杏雨岂是不知?浸月分明是冲着纤袅来的,又有《游园不值》《雨晴》二诗,自然猜出其意,却假装不知。 “王爷昨日告诉我今日有什么好消息,叫我悉心准备。姐姐平日里料理王府,这点儿小事就交给姐姐了。”纤袅笑道,“我还有事情,花氏姐妹的事情和准备晚宴就交给姐姐了。” 纤袅速速离开韫袭苑,依旧去了承春楼。 “今儿我还有功夫要教你。”杨姨笑道,“你跟我来。” “杨姨,我今日不想学。”纤袅道,“我有一件苦事,还请您要帮我。” “但说无妨,能帮的我一定帮。”杨姨道,“是什么烦心事?” 纤袅犹豫许久,将与弘晳的事情和盘托出,又提及昨日捉奸之事。杨姨虽然震惊,略加思索,道: “这注定是一段孽缘,断了,便是上策;若说下策,的确有,但是毕竟是下策,我还有一计中策。情是断不了的,你对理亲王固然有情,对和亲王更加有情,还有满满愧疚。朝堂之争,我不知今日孰胜,这毕竟不是你我关心之事。我不相信理亲王对你之心完全纯粹,我见过多少男人,你又见过多少男人?他让你帮他做的事情,答应之后你后悔了,可是答应时为情所迷。这世间多少痴儿騃女!但是我肯定一件事,理亲王有夺嫡之心!皇帝是谁我们老百姓不关心,只要他施仁政,百姓就爱戴。但是对于和亲王,这并不好。你看朱棣放过了朱允炆吗?若是理亲王登基,和亲王的命运可想而知。而你呢?纵使他心里有你,也不会因为儿女情长放过你。至于这中策,你和他偶尔见见面还是可以,但是,为了你自己,切莫帮他做事,最好慢慢断了这孽缘!” 眼见着紫禁城的朝霞,天也逐渐明了,弘昼心里头很是开心。待弘历更衣完毕,弘昼便要跟随弘历上朝。弘晳乘着马车,眼见着紫禁城逼近,心里很是忐忑。宫门前,弘晳下车,弘晈也跟着下车。二人一夜未眠,眼圈都微微发黑。 “成败在此一举。”弘晳道,“皇上是想要今日就清算我们,既然如此,我定然不会让他如意。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若是任人宰割,就不配为爱新觉罗氏的子孙!” 鞭响三声,上朝。 “关于昌平县令贪污一事,众爱卿有何看法?”弘历问。 窃讨论,弘晳自知故意针对,便假装讨论。虽与大臣讨论,却心不在焉。 “理亲王住在昌平,对于县令贪污一事,想必最为清楚吧?”弘晓问。 “家住昌平,但对于昌平之事过问甚少。”弘晳道。 “就像是春秋战国分封一样,昌平的土皇帝不就是理亲王你吗?”弘昼冷问,“莫不是理亲王与县令有什么勾结?” 底下热火朝天地讨论,弘历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忽然,弘昼上前一步,跪下: “臣以为,理亲王与昌平县令必有勾结!理亲王居昌平已久,以旧日东宫嫡子自居,臣见其第与宫中相似,似有内务府、敬事房之类,将成气候,必是与县令勾结!” “理亲王乃先帝亲封和硕亲王,平西府也是先帝所赐,尔言平西府内设内务府、敬事房,尔何见也?”弘晈问,“宫中规格岂非吾辈可效之?尔实则诬蔑理亲王也!” “汝言诬告,可有证据?”弘昼冷笑,“尔可言?” 弘晈沉默。 “平西府异常奢华,臣曾见平西府铺设金砖,珍馐美馔,金银珠宝,无所不有!”弘昼道。 “不过当年毓庆宫旧物,皇上曾也住过,皇上住前毓庆宫旧物先帝便赐予我,和亲王此话何意?”弘晳冷笑问,“皇上住进毓庆宫之前之旧物,便归我继承,和亲王莫不是眼红妒忌便要诬告吧?” “我为何诬告汝?”弘昼道,“皇上,去理亲王第中搜查便可得知。旧物可说,金砖如何说起?先帝赐金砖于理亲王乎?” “实属诬蔑也!”弘晳道,“金砖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岂是我可以得到?和亲王也不想想如何说出这种话来!据我所知,和亲王府最是繁华奢侈,伯牙绝弦之音,锦帛撕裂之声,古董破碎之声每日如听戏,珍珠戏鸟,弃掷逦迤,亦不甚惜。和亲王府不知如何美女如云,倒可与皇上后宫一比!财政收入支出,和亲王府独占鲨头,岂是我可相比?且和亲王鱼肉百姓,我曾听闻一日他携福晋出游,不知怎么就跑去几个小村庄搜刮民脂民膏,还命手下凌辱良家少女!再次之后,和亲王到处搜刮民脂民膏,放纵手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是和亲王并未受到责罚,外面便传闻是皇上包庇。依臣所见,定是与宗人府、六部都有勾结,才逃过一劫!” “皇上,和亲王早就记恨理亲王,如今自己作恶多端,您若不惩戒,和亲王就敢造反啊!”礼部尚书讷亲收到弘晈贿赂的银子,故辩。 “臣同意讷大人的说法。”又有一位大臣站出来,“说理亲王勾结昌平县令事大,和亲王勾结宗人府、六部何不大乎?” 弘晈所言此事果真,弘昼是靠着弘历的包庇才逃过一劫,如今又反被诬告勾结。他知晓不能承认包庇,但是勾结事假,包庇是实,他不敢让弘历颜面受辱。弘晳是明摆着冲着弘历而来!如今自己承认勾结,倒保全弘历颜面,但是自己又心有不甘,一时竟想不到如何对答。本来还是跪着,忽然站起来走到讷亲身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敢诬蔑本王,本王与你无冤无仇,怕是与理亲王勾结故意来诬蔑本王!你说的什么声音珍珠,本王一概不知!” 讷亲没想到弘昼会来打他,更何况这是在朝堂上,动不动就拳打脚踢,实在有失身份。福彭、弘晓和允禄连忙拉住弘昼,奈何弘昼年富力强,挣扎一会儿就继续殴打讷亲,嘴里还得意道: “叫你诬蔑本王,知错了吗?你诬蔑本王就算了,还敢诽谤皇上,是不要命了吗!” 众臣劝,弘历坐在龙椅上默然不语。直到弘昼累得大汗淋漓,讷亲不敢反抗弘昼,故被打得鼻青脸肿,这时候弘历才象征性制止: “别打了。朝堂之上,其容尔等嬉戏打闹,成何体统,说出去叫人笑话!至于是否存在勾结,朕派庄亲王、怡亲王以及平郡王前去调查,此事待议。” 若非弘昼忽然殴打讷亲,也许弘历不得不惩罚弘昼。如今弘昼还是紧要关头,弘历弃不得。弘昼本来势在必得,却没想到弘晳挖出自己的事情,又有讷亲添油加醋,气不打一处,故行事冲动。眼睁睁看着弘晳逃脱,心里头实在不甘。退朝后,弘昼依旧跟随着弘历,抱怨: “我那些事情您也知道,这理亲王不知从哪里得知,就想着反咬我一口。莫不是他事先察觉到今日要弹劾,特意去准备?” “莫是你家中有人泄密?”弘历冷冷问,“先前你提到花氏姐妹,如今我看来,倒不止她们。尔第中信任之人,莫非就是内应?” “奴才已让府中二位福晋严查,想必一定可以揪出底细来!”弘昼道,“本来今日是可以成的,一定是理亲王提前得到消息,才会早有准备!假信息的事情也许他已经知道了,若要将他扳倒,还需重新想一策!” “扳倒理亲王的事情,朕就交给你和平郡王。”弘历拍拍弘昼的肩膀,“你们二位是朕的左右手,朕登基之初,必定有许多艰难,只能依靠你们二位。你们一位是朕的亲兄弟,一位是朕的挚友伴读,都是朕最信任的人。帮朕之前,也要保重好自己,千万不要被奸人所害。身边小人,一定防范。知之,或诛或留,你自己做主。你的事情我不多管,但是朕的事情,千万需要你!” “承蒙您的厚爱,奴才万死不辞!”弘昼道。 返回途中,弘昼紧皱眉头,想着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越想越不对劲。 “主子,怎么愁眉苦脸的?”楚桂儿问。 “不对劲儿!”弘昼冷冷道,“理亲王肯定早有准备,而王府的事情他如何知晓?就算我大张旗鼓,天下人皆知,他在朝堂上忽然提起,要么让皇上颜面扫地,要么就把我拉下水。” “好狠的心思!”楚桂儿附和道,“王府里头的内奸,奴才一定协助二位福晋尽快揪出。” “今儿回来得早,嫡福晋怕是还没有醒来吧。”弘昼道,“这促狭鬼儿,花招是越来越多了。之前是装病,这一次直接说什么偷情,等我去‘捉奸’,去了倒好。晚上我在床上跟她谈话,她倒没有表现出肚子疼了,怕是故意引我过去。装偷情是为了吸引我过去,装病是为了获得我的怜惜,越发机灵起来了!我看哪天让她去打入理亲王内部,反而容易了!” “您这玩笑开得,您舍得吗?”楚桂儿笑道。 “我自然舍不得,但是大爱和小爱,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弘昼道,“我虽爱她,但是誓死效忠皇上。若是她和皇上同时遇难,我自会抛弃她。走吧,早些回去,知会一声庆功宴不必了。” 回到王府,弘昼来到韫袭苑,只见琅玕和玲珑都在,却不见纤袅,忙问纤袅所至。 “福晋要去逛街,只带了一个车夫就走了。”玲珑道。 “你们为什么不跟上?你们是她的贴身丫鬟,更应该时时刻刻跟着。是你们懈怠了还是她放纵了?”弘昼问。 “王爷,您又不是不知道福晋有多喜欢买东西,跟着她去逛街我们手就不得空。况且嫡福晋也不想我们跟着。”琅玕道。 “你们不想跟着,她也不想你们跟着,你们就不跟着了?”弘昼问,“万一嫡福晋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 “您别气坏了身子,福晋一会儿就回来了。”楚桂儿道,“咱先去皓辰苑吧。” “不必了,你让人知会一声庆功宴不必办了就行。”弘昼道,“去江氏和崔氏那里,我到要问问她们两个想干什么!我方才仔细一想,江氏执念于衣箱,若是她只是帮嫡福晋把我引过来,大可不必。更何况雪璎也来了,我寻思着她们是不是有什么诡计。也许嫡福晋就是装肚子疼,将要找人来请我,恰好江氏又有什么诡计,就要把我请来,正好撞上了。” 浸月和雪璎本来正在品茶,一听闻弘昼来了,连忙去迎接,没曾想弘昼是来兴师问罪的。浸月顾不上那么多,直接上前便道: “王爷,这并非空穴来风,嫡福晋定与人有私情!昨日您走后,奴才不放心,便又在沁古斋盯梢,不久之后,嫡福晋就带着一个男人离开,还给那男人准备了马车。奴才不认识那人,只看到那人也系着黄带子!” “那可还有人看见?”弘昼问。 “玫瑰和奴才一起看到的。”浸月道,“您若不信,便可直接问她。” “她是你的人,我问她跟问你有什么区别?”弘昼道,“雪璎,你说,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九回】慈杨姨真心慰贵人,苦沁古咏梅得新号 雪璎大约猜到弘昼也有疑心,只是不重。然而弘昼又问起来,雪璎略加思索,回答道: “回王爷,嫡福晋嫁入王府也有七八年了,端庄温惠,贤良淑德,定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格格不过比较谨慎,毕竟凡事留个心眼儿。我们也是为了王爷着想,王爷也可以时常留意嫡福晋。嫡福晋心细,对于您的事情更是细心,您处处留意,自会发现。” “你们知道嫡福晋去何处否?”弘昼问,“平日里这时候她不是还没起来吗?” “今日我们给嫡福晋请了早安,那时候嫡福晋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忙,早安没有结束她便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浸月道。 “一个个都不知道,以后嫡福晋出门,你们两个至少跟着一个。”弘昼道,“这次就不责罚了,我去找她。” 弘昼跟着楚桂儿来到马房,让人拿来账本清查马车,除了纤袅正在用的马车之外,正好少了一辆。弘昼心里有些不安,莫非浸月所言是真? “什么时候少了一辆马车?”弘昼问。 “今日嫡福晋要乘车出去,于是奴才为她准备马车,那时候发现少了一辆。”马房总管道,“昨日跟随嫡福晋一同出去的马车夫富贵儿倒不见了,也许是送嫡福晋回来后带着马车逃了。” “还有此事?”弘昼问,“那富贵儿丢了也就罢了,还留了我一辆马车一匹马,你让人去追,定要把人马车子都追回来!” 弘昼乘着马车徘徊于大栅栏,他知道平日里纤袅最喜欢那里,只要看到挂着“和”字灯笼的马车,纤袅就一定在附近。找了好久,却不见影子。 “跑哪儿去了?”弘昼疑惑,“楚桂儿,你带人四处看看?” “好。”楚桂儿便要带小厮离开。 “等等,你留下。”弘昼道,“今儿心情不好,正好嫡福晋不在,咱去寻点儿乐子!悄悄的,咱去承春楼,别让人给发现了。” 承春楼此时还算清静,天气燥热,来这里的也就只有达官显贵。弘昼担心被认出来,故一直低着头。有几位姑娘来了,弘昼便压着声音道: “叫你们这里管事的过来。” “杨姨正在接待贵客,不如您先看看我们这里别的姑娘?”一位姑娘见弘昼身上戴着黄带子,悄悄递上花名册:“我们这里保密得很,平常也经常看到宗室觉罗,但是从来没有被抓住,您只管放心。” “你们杨姨还会亲自接客?”弘昼疑惑。 “倒也不是,只是最近杨姨要接待一位贵族格格,那格格自小与杨姨相识,杨姨私底下也把她当作半个女儿。说来也巧,那位格格自小就是花容月貌,虽然出身高贵,但是对我们从来都不摆架子。小时候还跟着我们跑,如今大了,想必是有什么烦恼,听闻家中老夫人又没了,有了烦恼故来找杨姨倾述。”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弘昼问。 姑娘们依次介绍,弘昼点点头。他抓住一个叫岫玉的姑娘的手,道: “果真光洁如玉,给我上些好酒好菜,找个好点儿的房间。” 岫玉带着弘昼来到一间名为“芙蓉春”的房间,上了好酒好菜,弘昼先是听岫玉弹琵琶,听得如痴如醉,忽然听到熟悉的说话声,忙让岫玉停住,来到窗前,又侧耳细听。后一问得知,下面那间房正是杨姨的房间。再一听,似乎是纤袅在这里。 “今儿我们不说那些伤心事了。”纤袅道,“说点儿正经事,我总是担心王爷哪一天厌烦了我,我总是害怕他被别的女人抢走。我虽然是妻,我知道我应该大度,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每年总有一段时间王爷宠我,又总有一段时间他冷着我。那段时间——或者说这段时间,我要装作若无其事,还要强颜欢笑,我受不了!” “你受不了,也得受啊!嫁到天下女人都想要嫁的地方,就要守得住寂寞,耐得住孤独。”杨姨叹气,“虽然可以享受富贵荣华,可是实在寂寞。倒比不上我们这里的姑娘,倒可以及时享乐。我给她们准备了一个大的四合院,等她们老了,就带着大半辈子攒下来的银子住进去,也算安度晚年;若是赎了身,那就更好了。” “有时候我也羡慕她们,你看我虽然光彩,心里面却实在是凄苦。”纤袅不断叹气,“我该怨吗?我敢怨吗?我如何去怨?藏在心里头,什么都不敢说。” “您在听什么?”岫玉也好奇凑过去问。 “别说话!”弘昼道,“可得让我好好听听,她们在说些什么。” “主子,是咱家那位?”楚桂儿问。 “你们都先出去,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弘昼一下子来了兴致,“我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听着纤袅与杨姨谈话,刚开始还很有兴致,如今却不断感伤起来。 “最近朝堂上的事情似乎挺复杂的,想必王爷心情也不好。我想着我要体谅他,他本来就应该在朝堂上鹤立鸡群,可是他却要受到猜忌。”纤袅道,“朝堂上的事情我本不该多问,但是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我心里面也难受。我想着我要让他高兴,可是我自己心里面的苦谁来体谅?” “或许你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杨姨道,“与其在朝堂上勾心斗角,不如做一个逍遥王。人生苦短,倒不如及时行乐。” “是啊。”纤袅叹气,“纸醉金迷的生活谁不渴求?可是为了不受到上头那位的猜忌逼迫自己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又有什么值得羡慕呢?我现在只想要和王爷一起,好好的……” 纤袅已经哽咽了,抽泣起来。弘昼听得心碎,不忍再听,便带着楚桂儿离开。弘昼方走,纤袅也随即离开承春楼。她自觉愧对弘昼,她试图挽回什么——她必须知道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于是,她便去了安和堂会见了弘晳。 “你告诉我,今日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纤袅开门见山,“既然你好好的,想必和亲王是败了。” “他是败了,但我也只是险胜。我只恨我太善良,没有狠下心来公布他的死罪!”弘晳冷冷道。 “你若是敢敌对他,我照样敢将你的死罪捅出去!”纤袅怒道。 “你是要威胁我吗?”弘晳问,“今日朝堂上我若是不将他置于死地,就是他将我置于死地!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当我求你,不要对他动手!”纤袅含泪道,“我愧对于他!” “只要他不置我于死地,目前我是不会动他的。”弘晳道,“你又何必袒护他?他不过一个纨绔,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京城四周的民生哀怨。他是看不惯别人比他好!” “无论如何,都请你不要动他。”纤袅道,“我本不该过问朝堂之事,可是如今……” “朝堂之事与你无关,你不需要关注。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与其操心得头发都白了,倒不如寻些乐子。”弘晳用折扇指了指对面,“那家茗贤阁,是我最近开的茶楼,经常里面会有文人墨客,不妨也有那些考取功名的文人,个个都是大文豪。今儿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弘晳带着纤袅进入茗贤阁,园子里恰好竹林掩映,又有曲水流觞,无数文人墨客在此聚集吟诗作对。正中有一四方亭,上面摆放着书籍茶盏。见弘晳与纤袅前来,一文人手持《诗经》和茶盏款款而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怪今日此茶更香,原是有君子淑女前来。敢问阁下、娘子何字何名?” “鄙姓金,名紫宸,字桥松,暂无号。”弘晳连忙拱手,“敢问公子姓甚名甚?” “鄙姓白,单名一个锦字,字附泉,号竹林隐士。”白锦又向纤袅鞠躬,“敢问娘子芳名?” “梅氏,名纤袅,字忆昔,因书斋名沁古斋,故自号沁古居士。”纤袅轻声道。 此时,诸多文人也聚集,依次介绍。 “鄙姓贾,名慧,字青莲。” “鄙姓言,名炜,字多书,号明珠主人。”…… 依次介绍,便来到四方亭。白锦茶盏中有几根竹叶青,轻抿一口道: “这一年也有四季,我们便依次抽签,每人作一首诗词!” 随即便开始写签,弘晳让纤袅抽签,纤袅恰好抽到“冬尽春临”。 “瑞雪梨花落,远山见泼墨。莺啼逢子规,雨烟空寂寞。”贾慧道。 “贾青莲之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王摩诘亦自愧不如。”弘晳道。 “慧自愧也。”贾慧笑道,“夏者何人?” “炜之拙诗,还望各位不吝赐教。”言炜略加思索道,“夏木何时茂比春?蝉声聊透日烦闷。摇扇隐居竹林美,拂去清风夜叩门。” 文人墨客们点点头,纤袅虽然并不看好此诗,但也多加赞赏。 “锦也有一首拙诗,请赐教。”白锦打开折扇,笑道:“谁怨西风催心肝?西窗烛火明闺怨。共剪红窗月正衰,孤灯寒照雨连绵。” “今见竹林隐士,附泉之才华,可不输朝中进士!”弘晳笑道。 “竹林隐士果然名不虚传,我也只能卖弄一下了。”纤袅抚摸着竹子,轻轻一笑:“这里倒符合竹林隐士,梅兰竹菊四君子,梅是排在第一位的。我家中有一个尘香苑,到了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时候,那里梅花也正艳。我便来效仿陆放翁,也作一首《卜算子·咏梅》吧。” 文人墨客安静下来,弘晳摇着折扇,听纤袅发挥。纤袅轻轻一笑,道: “秋心泪凉寒,青灯人未眠。谁闻沁香惹人怜,缥缈忆飞雪。细问唐斛珠,楼东何人怨?难怪人比黄花瘦,永昼不堪言!” “沁古居士才情横溢,虽是咏梅,却不现咏题。本以为咏秋,原是秋者。唐时梅妃之态,尽显当前。”白锦笑道,“小生自愧不如,还请沁古居士不吝赐教!” “看似咏秋,秋心者,心于秋下,愁也;沁香者,梅也;《楼东赋》者,愁也;薄雾浓云愁永昼,却又人比黄花瘦,自是愁也。全此无愁字,然则句句含愁。”弘晳道,“伤春悲秋,是人间常情,我曾听闻你哀夏,今日又听闻你愁冬,定然悲苦难耐。” “何人懂我否?”纤袅苦笑,“一年四季,哪有不愁的?若无哀愁,那也无味了。春天担心乱花渐欲迷人眼,夏天担心百般红紫斗芳菲,秋天担心红颜易逝物是人非,冬天又担心千树万树梨花开。” “我听说过一个故事,小时候家母时常讲给我听。”弘晳道,“话说天上有一个非幻仙源,上面有四位仙子,分别是愁梅、忧兰,怅竹,恸菊。沁古居士眉眼间又有着一丝愁绪,不如就又号愁梅仙子吧!” “这怕是你杜撰吧!我可没听说过什么非幻仙源。”白锦笑道。 “天下杜撰之事多了,你怎知《山海经》不是杜撰?”弘晳道,“据说那非幻仙源就在长白山上面,你若不信,自可去寻。” “汉人可是去不了长白山的,你怕是故意逗我!”白锦道,“真的也好,杜撰也罢。梅娘子恰如天仙下凡,号愁梅仙子再好不过了。我恰好为桥松也想了一个雅号,倒与愁梅仙子相衬!也是那非幻仙源,你瞧那三位仙子都是竖心,偏偏这愁梅一心下凡,原是为了前世的情人。至于那情人是谁我说不清,但是那愁梅前世乃一只仙鸟,与精卫也算得上是亲戚。那只仙鸟爱上了天宫护法明日将军,每日便在树梢上看着他。那明日将军也察觉到,故每日与仙鸟玩乐。很快,互生情愫。可惜造化弄人,仙鸟最后还是离去。明日将军将仙鸟埋在土里,结果……天宫开遍梅花,因此明日将军触怒了玉帝,被驱逐下凡。而那再一世,仙鸟化作愁梅仙子,想要下凡寻找明日将军。可是……” 【第八十回】附泉攀附窟涟君,起疑愁梅仙 “可是什么?”贾慧问道。 “可是……”白锦尴尬一笑,“我不记得了。” “你是编不出来了吧!”弘晳笑问,“愁梅仙子从一只仙鸟变成梅林,最后又怎么变成了愁梅仙子的?一个是仙鸟,一个是仙子,八竿子打不着啊!” “我都说了是忘了。”白锦笑道,“不过你说我编不出来,怕就是你杜撰吧!” 弘晳意识到,也不好意思地笑道: “所以给我取一个什么号,才好与愁梅仙子相衬?”弘晳问。 “既然有仙子,那就要有君子。如此,便号窟涟君子好了。” “窟涟君子又是什么意思?”弘晳问。 “将愁梅仙子的泣涕涟涟藏在心洞里。”白锦道。 纤袅此时发现不对劲,原来这里的人把自己和弘晳凑成一对儿了,自己也玩得开心。但是为了避免尴尬,便寻思着要赶快离开。弘晳也不留她,见天色已晚,便没有刁难。待文人墨客离去后,白锦在此确认无人后,将弘晳请到茶楼密室: “主子,奴才从这些书生口中得知了许多您想要的。多少书生官员聚集在此,有用的东西信手拈来。” “很好。”弘晳轻轻一笑,“这些只会死读书的人,这时候反而还有些用处了。” “主子,今日那名娘子是何人?奴才瞧着也不是福晋,想着可能是家中格格,可那姑娘也独自离开。那种人,信得过吗?”白锦提出疑惑。 “她是和亲王的嫡福晋吴扎库氏,也是本王非常重要的一颗棋子,你们都好生款待,切不可露馅儿。”弘晳吩咐,“把事情做好。” 纤袅回到王府,回到韫袭苑。韫袭苑早已摆好冰块,纤袅竟没有发现。她无比烦闷地坐在凳子上,又让琅玕去准备沐浴。沐浴之后,纤袅坐在冰块旁边,又吵着要喝酸梅汤,却被琅玕拒绝。无奈之下,纤袅把琅玕和玲珑“请出去”晒太阳,自己依旧百无聊赖。今日也累了一天,于是纤袅坐在床上,方要开始脱衣服,忽然被什么抱住。她惊叫一声,随即身子被压住。她看到是弘昼,既欢喜,又害羞,又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弘昼戏谑地抚摸着纤袅的脸,“想我不想?” “当然想了。”纤袅羞红了脸,不敢对视他。 “如何想我?”弘昼戏谑一笑,嘴唇在纤袅脸颊和玉颈上游动:“你是要把我想死了!” “王爷……这天热,暑气重,这样不太好……我去端来酸梅汤和绿豆汤……” “别想溜走!”弘昼挑开纤袅的衣扣,待到玉体横陈,纤袅羞得无地自容。此时弘昼却道: “我抱你去月出亭,我们就在那里快活快活!” “我这样怎么过去啊!”纤袅有些气恼。 “我抱你过去,不准别人看。咱们在月出亭耍耍,这样还可以防止你偷溜了!”弘昼笑道。 “你故意整我!你再这样,我就恼了!”纤袅道,“你偏要惹恼我!这么说,今日心情是好了?” “今日真是淋了梅雨了!”弘昼道,“是倒霉透了!” 纤袅肯定了自己对今日朝堂的猜想,心里面满是愧疚。弘昼虽然不说,但是纤袅也猜想到弘昼的心思。月出亭堆秀在假山上,流水从石缝中流出,亭中又有曲水流觞,水流摇动扇柄,扇柄旋转带动上面的纱扇扇起来。楚桂儿早就准备好冰盆,加上月出亭树木掩映,于是便格外清凉。阵阵凉意,纤袅和弘昼也都感觉到,月出亭如同深秋一般,纤袅慌忙用被子遮住。 “楚桂儿,烧两壶台郎酒来!”弘昼对亭下高喊。 楚桂儿带着台郎酒上来,放在贵妃塌前的小茶桌上,便与纤袅饮酒作乐。弘昼又吩咐搬些乐器上来,此时也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弘昼将酒杯放在纤袅面前,然后喂进去,纤袅喝不惯,辣得嗓子疼。 “乐器也上来了,我为你奏乐,你为我一舞可好?”弘昼问。 纤袅见自己光着身子就被抱过来,也就一床被子可以裹身。她瞬间脸羞得通红,却又不能拒绝,便道: “既要一舞,怎样也要有舞衣不是?” “此处又无人,为我一人舞,有何不好?”弘昼轻轻抚摸着纤袅的脸,温热的呼吸让纤袅更加脸红。纤袅不敢直视,只是点点头,却踌躇着。 “听话,为我一人舞一曲。”弘昼道。 纤袅扭扭捏捏地下了床,依旧裹着被子,光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砖上。弘昼看出了她的犹豫,也不打算强人所难,将她抱在怀中,又抱来一把琵琶: “教我。” 纤袅害羞一笑,接过琵琶,弹出一首《霸王卸甲》,接着又是《月儿高》《春江花月夜》,弘昼听得如痴如醉。当纤袅停下时,弘昼接过琵琶,瞬间传来“铛铛铛”的声音,纤袅忍不住捂住耳朵,道: “王爷,我觉得您还是更适合古琴和吹笛吹箫,别的就算了吧!” “唢呐呢?”弘昼问。 “唢呐好……是挺好,不过,这种乐器不太吉利。”纤袅更害怕弘昼吹出锯木头的声音,“王爷,不是一定要去学琵琶的。” “我就喜欢琵琶。你和浸月都会弹琵琶,就我不会。”弘昼道,“你必须教我。” 一提到浸月,纤袅又想起浸月的告发,心里一紧: “王爷,江氏到底要告我什么啊?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 “没什么,争风吃醋罢了,回头我找她算账。”弘昼道,“给我来唱首曲儿。” “那就来《西洲曲》吧。”纤袅拨动琴弦开唱,“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君愁我亦愁,我却要说妻愁我亦愁。”弘昼叹气,“我竟不知平日里你这么哀愁。” “王爷你说什么?”纤袅有些疑惑,“您待我如此好,我又怎么会愁呢?” “别逗我了。”弘昼轻抚着她的脸,“平日里我是冷落你了!” 纤袅不解为何,但是却热泪盈眶。二人相依相偎,你侬我侬…… 浸月还是记着这两日的事情,打听到纤袅和弘昼正在月出亭,故准备了荷花酥要送来。见楚桂儿站在山下,琅玕和玲珑站在那里快要睡着了。楚桂儿又在指责: “别以为你们是嫡福晋的陪嫁丫鬟,嫡福晋不管你们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公公,平日里嫡福晋也不让我们守夜,您非要让我们在这里守夜,我们能不困吗?”玲珑问。 “你们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楚桂儿训斥道,“整个王府就你们两个丫头最不守规矩!嫡福晋纵容你们,你们就不守王府的规矩了吗?” “我们守嫡福晋的规矩就行了!”琅玕不屑道,“公公,您虽然是王府总管,但是我们是嫡福晋的人,嫡福晋可护着我们!” “你们两个……若是再敢这样玩忽职守,便要用规矩来罚你们了!你们是嫡福晋的贴身丫鬟,更应该以身作则!王爷要寻嫡福晋,你们也不跟着,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嫡福晋被人妒忌,被人说与别人有染,你们又不在场,怎么为嫡福晋作证?” “谁敢诬陷我们主子,我找她算账去!”琅玕义愤填膺道。 “江格格是你敢热的吗?江格格可是王爷最早的女人,我都要敬她三分,你还敢对她不敬?”楚桂儿问。 “江浸月不过是一个丫鬟,凭借着几分姿色就敢从我们主子手上抢王爷,她也配!”玲珑道,“平日里我看看不惯她那作风,一会儿跟一只哈巴狗一样讨好主子,一会儿又算计主子,哪比得上雪璎老实?整天抱着她那琵琶,就跟一个青楼女子一样!” 浸月恰巧听到,心里面是怒火中烧。想着自己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就难受,如今还受到两个奴才奚落。玫瑰看出浸月的心思,于是轻咳一声,楚桂儿三人注意到,浸月也若无其事地笑着走过去道: “楚公公,我听闻王爷和福晋在此,我做了荷花酥,也不算坏了雅兴。麻烦公公替我送进去。” “格格回去吧,别去打扰王爷和福晋。”玲珑料想浸月也听全了,便没好气道:“这荷花酥您自个儿留着吃吧。这种东西,一点儿也不精致,福晋不会喜欢的。” “不知公公可否替我通报,我亲自送过去,也可以为二位主子助兴。”浸月笑道。 “这恐怕不太方便,您细听。”楚桂儿做出听的动作,“这不太方便,您交给奴才,一会儿奴才送上去。” “既然……不太方便,请您一会儿务必送上去,再替我问个安。”浸月失落道,“有劳公公了。” “还不快走,一会儿吵到王爷福晋了!”玲珑道。 “那我告退了,不打扰王爷福晋了。”浸月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离开。 回到东厢房,浸月气得将茶几上的茶壶被子全部砸碎。玫瑰要去劝,忽然浸月哭起来——这是玫瑰第一次看到浸月哭。 “为什么王爷会爱上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一个淫妇,把王爷玩得团团转!你听那声音,丑态毕露啊!我看她就是贪淫,她就是一个淫妇!她背叛王爷,和别的男人亲密,王爷却还把她放在心尖儿上宠,就因为她是明媒正娶先帝赐婚家室显赫的嫡福晋,我就是一个通房丫鬟吗?哪怕我搭上我这条性命,我也决不能让王爷被那个贱人带坏!” “格格,会不会是您多想了?”玫瑰问。 “我多想?”浸月冷笑,“你看清楚谁是你的主子!一天到晚就袒护嫡福晋!我怎么如此倒霉,当初让你分配到我身边的!” 纤袅家中的丫鬟都改名斜玉旁,纤袅嫁过来的时候,弘昼便命令家中所有丫鬟改名斜玉旁,于是老几辈的丫鬟名字中都有“王”或“玉”,新来的丫鬟便没有太大要求。于是,在王府中带有斜玉旁的丫鬟,都被视为德高望重。当初浸月得宠将玫瑰分配来,也是认为玫瑰更有资质。浸月算是特殊的,由于弘昼宠爱,故赐名“浸月”。如今有了嫡福晋,浸月越发感到冷落,倍感伤神。 月出亭上,春光融融。纤袅陶醉地靠在弘昼身上,弘昼又在给她喂酒,竟要将她灌醉。纤袅有些神志不清,就想睡,弘昼在她耳边轻轻道: “什么时候,再为我生一个?” “什么时候都可以……”纤袅痴痴一笑,“那你可要对我好,怀着孩子可累了,生的时候可疼了。” “别怕。”弘昼轻声道,“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醉了,我要睡……”纤袅迷迷糊糊道。 “那可不行,说好的要再为我生一个。”弘昼不依不挠。 “明儿再说吧,今儿又不是没有过。”纤袅翻个身,“您也要注意身子……” “那不行,说好要为我生的,自然要赶快。”弘昼说着便要开始折腾。 “我要睡了,哪有那么快生?我还正喝着,以后再说……”说着说着,纤袅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你喝什么?”弘昼忙问,可是纤袅已经摇不醒了。满腔的热血被泼了冷水,看着纤袅恬静的睡颜,他感觉剪不断理还乱。 “琅玕,上来!”弘昼喊道。 本来还在与楚桂儿争论,听到弘昼呼唤,琅玕连忙上去。只见纤袅已经熟睡,弘昼脸色极为难看,便小心翼翼问道: “王爷有何吩咐?”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一回】浸月重获王爷幸,纤袅又至皇叔府 纤袅酒后乱言,却被弘昼揪住。弘昼心里怀疑又难受,问道: “嫡福晋是不是在避孕?” “奴才不知……” “她是你主子你不知!”弘昼怒道。 “别吵……”纤袅翻了个身继续睡。 “那嫡福晋平日里喝了些什么,用了些什么?”弘昼降低音量。 “嫡福晋平日里为了养颜调经,解郁安神,防止疲劳、衰老,每日都会用藏红花泡茶,平日里还会用红花油养颜,沐浴的时候也要泡藏红花……” “养颜只是借口,她是不愿意为本王再生了。”弘昼脸色更加难看,“嘴上说得好听,背地里却避着孕,欺我也!把那些什么红花、藏红花全部扔了!浪费些银子没事,她竟敢骗我!” “王爷,会不会是您多想了?”琅玕小心翼翼问。 “本王若不多想,我就绝嗣了!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弘昼站起来穿上衣服,“这盆冰用完了就别换新了,免得弄得体寒不好生养!” 弘昼看了看醉酒睡熟的纤袅,叹了口气,披上衣服就下山。楚桂儿见弘昼下来了,连忙搀扶,问道: “王爷,奴才让庖房给您准备了降暑气的绿豆汤,您多少尝点儿。” “不必了。”弘昼道。 “怎么了?”玲珑问琅玕。 “别管了。”琅玕努努嘴,“没看到王爷不高兴吗?你想挨一顿板子吗?” 纤袅醉酒睡熟,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弘昼一边离去,一边生气: “我看她不是受了委屈,是满足不了才抱怨的!” 浸月正要睡,听到弘昼的声音,连忙出来迎接。弘昼见浸月在月下一人,不由得陶醉了。浸月扶着他进入东厢房,弘昼便诉苦道: “浸月姐姐,若非福晋被灌醉了,我竟不知道还有这等恐怖如斯的事!” “什么事情啊?”浸月满心期待。 “嫡福晋是在避孕!”弘昼怒道,“你可发现她在和藏红花!什么东西都跟藏红花、红花脱不了干系!答应好要为我再生一个,结果口是心非!她若是怕疼直说就可以了,何必骗我?” “王爷,奴才要说一件您不愿意听的。”浸月诚恳道,“奴才跟了您那么久,您一定要相信奴才!奴才不敢在直面指责嫡福晋了,但是嫡福晋的心不在您这里!” 听到这样说,弘昼心里面恼火,却忽然看到浸月眼中含泪,又想到与浸月的种种旧事,便抱住她,轻声道: “我听你的,我多观察观察。我虽然不相信她会做那种事情,但是我也不相信你会平白无故诬陷他人。好姐姐,你跟了我那么久,平日里是我委屈你了。” “不怪王爷。”浸月抽泣道,“王爷,奴才现在担心福晋会记恨奴才!” “记恨就让她记恨去,吃醋就让她酸死,我保护你!”弘昼道,“好姐姐,我保护你!凡事讲求一个先来后到,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我可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多谢王爷。”浸月柔声道。 “别谢我,这是天经地义。”弘昼道,“好姐姐,我不疼你,谁疼你?” 浸月羞红了脸,弘昼便拉着浸月就要求欢。纤袅纤袅不愿意,浸月也可以。纤袅半夜被热醒,却发现弘昼不在旁边,唤琅玕玲珑也不回应,原来这两个丫鬟没有楚桂儿管着便都玩忽职守睡觉去了。纤袅有些生气了,无奈衣服都在沁古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纤袅此时想到平常放纵她们了,有些生气。恰好楚桂儿听见了,上来复命,只见纤袅紧紧裹在被窝里,但是头上是密密的汗珠,觉得好笑: “奴才送您回沁古斋吧。” “不用,你把王爷叫来!”纤袅道。 “王爷在江氏那里,不好打扰。”楚桂儿道。 “又是她!”纤袅生气了,“明日我肯定好好教训一下她,非逼着我新仇旧账一起算!还有,把琅玕和玲珑叫过来,平日里是被我惯坏了啊!” “福晋,琅玕和玲珑玩忽职守,奴才提议,先打几十板子。”楚桂儿道。 “这还不至于吧。”纤袅道。 “您若是一直惯着她们,这王府还有没有规矩了?”楚桂儿问,“您可不能仁慈。” “做个样子打就可以了。”纤袅还是不忍心。 “福晋,是您在这里等,还是奴才送您下去?”楚桂儿问。 “送我下去吧,还要给我准备冰盆!”纤袅道。 “可以,但是只有一小盆。”楚桂儿道,“王爷担心您受凉了。” 纤袅将被子再三确认裹好之后,楚桂儿将纤袅扛起来下山。抬回去的路上,纤袅听到东厢房里面的声音,实在难受。回到沁古斋,楚桂儿将她安顿好,正要离去,连忙被纤袅叫住: “公公,我好难过。” “福晋,王爷是一个男人,自然要雨露均沾,更何况江氏是王爷的第一个女人啊。”楚桂儿浅浅安慰道,“您莫生气。” “说好要陪我,却把我灌醉,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纤袅怒道,“这口气我可是受不住!” “您也不想想,您自己做了些什么。”楚桂儿道,“藏红花别喝了,或许很快就好了。王爷想和您生孩子,您不愿意可以不答应,为什么要悄悄避孕呢?” 纤袅心里苦笑,她哪是因为不愿意跟弘昼生孩子,是怕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孩子。 “我不喝便是!”纤袅硬气道,“王爷怎么这样多心?” “这也怪不得王爷。王爷在朝堂失利,您要学着体谅体谅啊!”楚桂儿道。 “公公,王爷是不是生气了?”纤袅问。 “岂止是生气,王爷可是大发雷霆啊!”楚桂儿道。 “那您可得帮帮我!”纤袅道。 “先停着藏红花,过些时日奴才才帮着您。”楚桂儿道。 已经惹恼了弘昼,可不能得罪楚桂儿。虽然是个太监,但是太监的用处多了去了。纤袅也只能先听从安排,毕竟楚桂儿也算是足智多谋,否则弘昼也不会如此任用他。 弘昼又开始冷落纤袅了,纤袅感觉很不是滋味。恰好一日弘历要微服私访,让弘昼跟着。纤袅见过民间,也见过皇帝,但是没有见过皇帝到民间微服私访,吵闹着要去。弘昼经不起纤袅的死缠烂打,便也带着去了。一路上,纤袅都很兴奋。忽然她想起什么,恰巧三个人都在一个车厢里面,便问道: “我听说康熙皇帝共打死了老虎一百三十五只,熊二十只,豹二十五只,猞猁二十只,狼九十六只,野猪一百三十三只,几百只鹿,其他普通的野兽更是数不胜数。皇上,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木兰秋狝啊?” “没规矩,这是你可以问的吗?”弘昼有些生气。 “有什么不能问的。”纤袅道,“净欺负我!” “今年就会去,正在等钦天监择日子。”弘历淡淡道。 “皇上,那要去几天?”纤袅问。 “等钦天监择日子。”弘历道。 “那我们住在哪里?” “内务府和当地官员会准备。” “那我们吃什么?” “……” “那里是不是水很少啊?” “……” “是不是还有什么活动?” “……” “那里……” “你还有完没完?皇上说了让你去吗?”弘昼制止道。 “让她去吧,不然一路上也无趣,听她嘈杂几句,也不至于那么沉闷。”弘历淡淡道。 “那皇上……” “别问了!”弘昼不耐烦道,“有什么回去问我就可以了,别在这里叨扰皇上。” “知道了!”纤袅有些郁闷。 “也别训斥她……”弘历道。 “听到没有,皇上说了,你不准骂我!”纤袅很得意。 “别训斥,按照宗人府的规矩来。”弘历补充道。 “听到没有,皇上可是帮我的!”弘昼沾沾自喜,“皇上,额涅会去吗?这次我打算带着额涅去骑马,额涅闷在宫里头,一定无趣。” “皇太后自然会跟着,至于裕贵太妃……” “我额娘对这些不感兴趣,山高水远,我担心额娘不舒服。”弘昼道。 弘昼是钮祜禄氏亲手带大,而弘历又是别人扶养,因此钮祜禄氏和弘昼感情极为深厚,爱弘昼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弘昼自然也十分孝顺钮祜禄氏。 “那边有冰糖葫芦!”纤袅探出头道,“我要吃!”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吃那种东西。”弘昼皱了皱眉头,“想要吃,自己下去买,一会儿自己走回去。” “酷暑难耐,你让我走回去?”纤袅恼怒了。 “都闭嘴!”弘历制止道,“弘昼,一会儿你让手下人送你福晋回去。” 听到这里,弘昼得意扬扬,纤袅却心灰意冷。弘昼也不帮着自己说话,想到这里,心里就极为难受。回到王府后,她还是心有不甘,便要去找允禵。一见到允禵,心里面的不满和委屈倾泻: “安布玛,您说,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虽然喝着藏红花,可是从来没有想过为他避孕,不过是为了调理身子,他便误会我!他还在皇上面前挖苦我!我心里着实不甘啊!” “你便在我这里住下,他敢这样对你,你又何必对他恭恭敬敬。”允禵冷笑道,“他若是不来请你,你也不必回去!他若是不来道歉,我便让他来求你!” “咱家的格格可不能在他家受委屈!”弘明道。 “我妹妹嫁给他是他的福气,他胆敢委屈我妹妹,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弘暟道。 “小时候二哥哥和四哥哥对我那么好,就他喜欢欺负我!”纤袅赌气道,“我就等着哪天他去找皇上要休书,正好,我解脱了,我就回到噶哈里,再也不到京城来了!” “我陪你去!”弘暟连忙道。 “弘暟。”允禵略微提高声音,“你的功课可有见长?” “阿玛,茑娘都来了,您就暂时对我放松一下吧。”弘暟道,“阿玛,您放心,这几日我一定让妹妹在这里过得开心,让她受不到半点儿委屈。” “最好如你所说!”允禵道,“你妹妹若是流了一滴眼泪,就是你这个当哥哥的不是!” “我一定把妹妹照顾好!”弘暟道。 弘昼倒没有怎么关注纤袅,想着很快纤袅自己就会回来,纤袅却等着弘昼来道歉。百无聊赖之中,纤袅只得不断练字。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纤袅叹气,“人比黄花瘦啊!” “好妹妹!”弘暟敲门道,“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纤袅连忙打开门,只见弘暟提着食盒进来,连忙坐到冰盆面前,打开盒盖: “热死了,这里面倒凉快得很。我这跑过来,生怕这里面的东西化了!瞧,你爱的,冰糖葫芦,绿豆糕,绿豆冰沙,冰雪冷元子,酥山,冰酪,冰镇乌梅汤,还有很多饮子,像香薷饮、紫苏饮、二陈饮、薄荷饮,这些都有。” “平常我在家里面,和亲王可不准我吃这些,有时候冰块都不让我用,生怕受了凉!”纤袅赌气道,“气死我也!现在到了这里,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当然,你爱的,我都给你送来!”弘暟叹气,“本来你就应该嫁给我的,若是当年阿玛当上了皇帝,根本不需要你去选秀,只要你我愿意,可以直接赐婚!” “事情也过去了,想想小时候在这里,无忧无虑。那时候安布还在,就像我的额涅一样。”纤袅叹气,“四哥哥,岁月无情,安布不在了,你我也不再稚气了。你已娶妻生子,我也嫁作人妇,过去是回不去了。” “是啊。”弘暟也叹气,忽而笑道:“快吃吧,一会儿热了就不好吃了。吃完了我带你出去玩!” 弘暟拉着纤袅,去了凉亭下。凉亭上铺满了紫藤,倒与和亲王府相似。在这紫色的柔情中,纤袅陶醉了。忽然弘暟将一串紫藤戴在纤袅头上,不知所说何言,竟让纤袅羞红了脸。 【第八十二回】四哥哥情难强妹妹,安布玛怒骂不孝子 纤袅忽然感觉有人在抚摸自己的青丝,原来是弘暟在为自己插花。纤袅本来就害羞,却不想弘暟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温热的呼吸竟让她面红耳赤: “好妹妹,你可知,我心里一直挂念着你。” “哥哥一直挂念着我,我实在荣幸。”纤袅羞涩一笑。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吗?”弘暟拉起她的手,“好妹妹,小时候你答应过我的。” “我……答应你什么了?”纤袅故作不知。 “好妹妹,你答应过我,要嫁给我的啊!”弘暟泪光闪烁,“本来你就应该嫁给我的,为什么你却要嫁给一个让你受尽委屈的人?你不要回去了,就留在这里,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我还有儿女,不能一直留在这里。”纤袅道。 “妹妹,你就留在这里,我实在舍不得你!之前我被软禁,见不到你实在痛心。我所有无数妻妾,可是始终不得我意。这么多年来我魂牵梦绕的人始终是你!茑娘,上一次你来我们家,我是分外欣喜;听到你嫁人,我便难受痛苦。如今你受了委屈,我实在……实在……心痛!妹妹,上一次你离开,我感觉我的心情又一落千丈!这一次,你不要走了!” “对不起哥哥。”纤袅连忙后退,“儿女情长在皇权面前简直不值一提,我是先帝赐婚,我别无选择。刚开始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嫁给他,嫁给他我也难受,可是之后他对我也很好。天下比他好的男人多了去了,可是……他是我的夫君啊!” “他不配!”弘暟泪光闪烁道,“本来就该是我阿玛坐上那个位置,先帝害得我们多惨!一定是他篡改遗诏,否则我阿玛就是皇帝!我现在最差也是一个和硕亲王!雍正得位不正,我阿玛才是实至名归的天下共主啊!” “无论谁是皇帝,只要天下百姓过得好,就是好皇帝。”纤袅道,“民心定,则国定;民心散,则国散。百姓不会关心是谁当上了皇帝,他们只关心自己是否可以吃饱穿暖,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 “雍正十三年便亡,如何开创太平盛世?”弘暟问,“我阿玛才是实至名归的君王!按理说,我也应该是皇子,可是……天不遂人愿啊!” 纤袅知道自己不能与弘暟这样纠缠下去。本来应该是尊贵的皇子,如今却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闲散宗室,未免心里落差大。她便借暑气难耐,很快回到房间。 “琅玕,我要沐浴!” 琅玕和玲珑连忙准备好沐浴,纤袅舒适地躺进去,之后便让琅玕和玲珑在外面守着,只留下搓澡的太监。然而这里的太监不了解纤袅的习惯,让纤袅一阵恼火。所幸琅玕留了心眼儿,还去指导他们。沐浴之后,琅玕和玲珑为她穿上月白色睡袍,接着就为她梳理青丝。 “主子虽然生过孩子,但是没有一点儿赘肉,跟刚刚嫁人的时候没什么区别!”琅玕笑道,“我看侧福晋生了三阿哥之后,肚子上面的肉怎么也收不回去,听珷玞说,侧福晋的脚趾还肿起来了,肚子上也全是皱纹呢!您也看到了,侧福晋生了孩子之后,一下子就老了十岁,最后得到了什么?三阿哥还不是没了!” “咱主子有福气,一个正三品护军参领的女儿,怎么比得上我们主子呢?”玲珑附和道,“咱主子什么都不管,让侧福晋管家事,主子一旦不满直接驳回。我看侧福晋整日操劳,似乎又老了五岁!咱主子花容月貌,貌美如花,侧福晋地位再高,表面上与主子几乎平起平坐,在众人看来,她不过就是您的奴才。” “侧福晋也真了老了不少,她是王爷第一个有名分的女人,我都要敬她三分,毕竟凡事讲求一个先来后到。如今她这个样子,不过帮我管理一些琐碎事情,王爷又怎么可能会青睐一个老女人?”纤袅冷笑,“她是最接近我的一个人,我要让她老下去,永远得不到宠爱!若非我看着,不知道王爷又有了多少格格、侧福晋!江浸月那丫头,对我从来就没有恭敬过,恨不得把我拖下去。她是王爷的第一个女人,王爷自然宠爱她。我就担心哪一日她怀了孩子,最后成为了和我几乎平起平坐的侧福晋!” “她不配。”玲珑道,“我看她倒是什么都敢说,口无遮拦,想要抓住她的把柄还不简单?” “好了,不想说这些了。”纤袅揉了揉太阳穴,“反正现在又不在王府,不关心这些。你们也早些睡吧,现在又没有楚桂儿管着你们,以后回去了晚上可睡不成了。我看这外面的奴才们也挺累的,留几个会换班的侍卫在大门守着就行,你们告诉那些奴才,让他们也早些休息。” 今晚月色撩人,纤袅望着窗棂外的月光沉醉。她想起了月出亭,那里的月色是最美丽的。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便是那月出亭。若是弘昼没有疑心她,也许此时二人正在赏月吧……纤袅感到意思困倦,解衣欲睡,忽然被敲门声打碎了情思…… “妹妹!”弘暟敲门道。 纤袅慌忙套上睡袍,想着烛火微弱也看不清什么,便开门请弘暟坐下: “哥哥怎么来了?” “我寻思着今夜月色撩人,便带来了美酒与你来品。这是三年陈的桂花酒,香醇浓厚,甜美清香。”弘暟将酒具放到桌上烛台旁,忽然看到上面有一本书。接着微弱的烛光,道:“《西厢记》?你如何也看得这种书?” “今夜月色撩人,《西厢记》又全名《崔莺莺待月西厢记》,见书架上恰好有此书,便拿下来看看。”纤袅羞红脸道,“别人都说这是淫词艳曲,我却喜欢这张君瑞和崔莺莺那纯洁的爱。只是《西厢记》的原型《莺莺传》中,张生最终为了追逐名利却对崔莺莺始乱终弃,实在令人唏嘘!” 想到这里,纤袅也泪流满面。过去她也曾与弘昼共读西厢,如今自己却走到了这番境地! “饿眼望将穿,馋口涎空咽,空得我痛骨髓相思病染,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休道是小生,便是铁石人也意惹情牵。近庭轩,花柳争妍,日午当庭塔影圆。春光在眼前,争奈玉人不见,将一座梵王宫疑是武陵源。”弘暟叹气,“这并不是什么淫词艳曲啊!” “哥哥,天色这么晚了,你若喜欢,明日天亮了我们再一起品读。嫂子还在等你呢。”纤袅道。 “平日里我很少待见她们,不会等我的。”弘暟道。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纤袅轻声道,“你快出去,别让别人发现了。” 借着烛光,弘暟见纤袅身姿轮廓柔美,月白色睡袍反而有些偏大,睡袍也往下落,酥胸微露,呼之欲出,又伴着若有若无的香味。若说是花香,似乎比花香更加甜蜜;若说是酒香,却比美酒更加香醇;若说是青草香,却又比青草香更加清新……说不清楚的香味。 “好香啊,你用了什么胭脂香粉?”弘暟问。 “不过一些时令的鲜花花瓣,吴格格和舒舒觉罗氏福晋送来的。”纤袅道,“还有伊尔根觉罗氏福晋送来的香油。” “不是,这些只是外面的味道。”弘暟不断靠近,“让我在闻闻。” 此时纤袅发现弘暟一直盯着自己,不觉脸红,察觉到睡袍宽松,酥胸半露,慌忙捂住胸口,羞涩道: “哥哥,天色不晚了,您快回去吧!” “好妹妹,你忍心赶我走吗?”弘暟抓住她的手,“你本来就应该嫁给我啊!” “哥哥,你快回去吧!让人看到了不好。”纤袅连忙推辞。 “你本来就应该嫁给我啊!这么多年来我心里一直念着你!被软禁的那些年里我一直在想你,等你!我几度想要自寻死路,可是我想到还有你,我不能抛弃你!你知道那九年我是怎么熬过去的吗?我想着,只要我熬过去了,我就可以娶你。那时候我出来,我希望我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没有看到你,我安慰我自己,或许是你不知道。上一次你来,我是多么舍不得你走!你别走了可好?”弘暟抱住她就要吻,“茑娘,好妹妹,我的好妹妹,我最好的妹妹……今儿你就依了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哥哥,你松开!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纤袅急道。 “这里没有人,你不必害怕!”弘暟抱着她上床就要解衣,“好妹妹,你就依了我吧!” 无论纤袅如何挣扎求情,似乎都没有效果。弘暟已经丧失了理智!纤袅只感觉天昏地乱,全身也动弹不得,头脑一片空白。事后,纤袅痛苦不已,哭闹着就要去寻死,弘暟只好不断哄她。 话说弘暟嫡妻瓜尔佳氏不见弘暟来,心里焦急,到处去寻找。找到纤袅院门口,询问得知弘暟进来了。又因为纤袅在里面,瓜尔佳氏不敢去,只得去找允禵。允禵听说弘暟去了纤袅那里,连忙跟着瓜尔佳氏去,还没走进去就听见纤袅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求死声: “你便让我去死好了!我已没有什么颜面,我无颜面对众人!倒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好妹妹,你别哭,别哭!”弘暟连忙跪倒在地自扇耳光,“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是我禽兽不如!好妹妹,你原谅我!千万别告诉我阿玛!” 听到这里,允禵怒火中烧,直接命令身边的侍卫将门撞开。纤袅正裹着被子泪流满面,弘暟一见到允禵怒气冲冲地来了,慌了神,语无伦次: “阿玛,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你这个逆子!”允禵一巴掌狠狠甩在弘暟脸上,“她是你妹妹,她已经嫁人了,是三个孩子的额涅,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你这个逆子,不可饶恕!” 允禵接着又要打,瓜尔佳氏连忙拦住,却不想瓜尔佳氏被推倒在地,允禵接着又是几个巴掌打在弘暟脸上,然后又扯着他的辫子让他下跪磕头,弘暟头破血流,嘴上依旧道着歉。 弘明听说此事,也连忙赶来,只见弘暟头破血流,允禵脸上青筋暴起,纤袅光着身子蜷缩在被窝中,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连忙连忙扶起弘暟,挡在他面前对允禵道: “阿玛,您冷静一下,四弟只是一时冲动……” “一时冲动!一时冲动,看他干出什么好事!这个畜生,实在该死!你让开,我还要打他!”允禵怒气冲冲道。 “二哥救我,二哥救我……”弘暟拉着弘明的手就哭,“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二哥能救你,当时又有谁能救茑娘!”允禵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你们额涅已经走了,就留下你们两个独苗,我希望把你们教好,可是暟儿……” “阿玛,您消消气,我替您管教四弟!”弘明连忙道,“您放过他,若是额涅看到他这样惨状,会伤心的!” “暟儿,自己待在你那房里,暂时别出来了。”允禵叹气,“明儿,带他出去吧。” 人都出去了,允禵让纤袅穿好衣服,打算单独谈谈。 “本来你是来散心的,却不料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允禵安抚道。 “我要去宗人府告他……” “你和暟儿还年轻,你去宗人府告他,且不说暟儿身败名裂,你颜面何存?就当安布玛求你,不要去告。暟儿跟着我受了很多苦,你安布又走得早,难免心里面有些问题。你多体谅体谅他,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可是……我……我倒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咱满洲人从来不讲什么贞洁,我们不需要和汉人一样。”允禵只好如此安慰,“茑娘,你是安布玛带大的啊!你若不答应,安布玛就跪下来求你!” 【第八十三回】五什图怒骂弘晳,和亲王寻求纤袅 眼见着允禵就要跪下,纤袅连忙去扶,哽咽道: “我不说,我不说……” “听话就好,我信你。”允禵叹气,“这么多年来暟儿一直想着你,是我连累他被关了那么多年。当初我要被关的时候,千方百计把你送出去。这里是你半个娘家,明儿和暟儿就是你的亲哥哥。他们疼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欺负你?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药来,喝了就没事了。今日这事你就忘了,权当没发生过,跟暟儿和解一下。” “好……”纤袅轻声道。 她本想回到瑚成家里,却不想允禵根本不放她离开。允禵称要自己跟弘暟和解,可是她却根本不敢去见他。日思夜想,竟一病不起,以泪洗面。弘明提议让纤袅回去,允禵却担心纤袅不肯原谅弘暟而去宗人府告发。弘晳在这里也留着人,便得知纤袅被关在里面病入膏肓。具体什么原因,倒没有透露,保密性强得很。他自然不能过问,又不能直接去找弘昼。弘昼自然生性多疑,之后自然会猜到两个人的关系。实在无奈,只得尝试与五什图“偶遇”。五什图平常喜欢沾花惹草,但是自小也喜欢练武,弘晳便派人去推销宝剑,果真吸引到五什图。五什图本不认识弘晳,只以为是一个商人。忽然又看到黄带子,便有了些疑心。 “怕不是林教头误入白虎堂吧?”五什图心想,“且去看看。若当真是皇家传下来的宝剑,自然可以好好收藏;但也怕是御赐的,那便是个烫手的山芋。” “副都统大人,请坐。”弘晳做出“请”的动作,“听说你看上了我的宝剑?” “也是听见有人在外面吆喝,才知是爷您的宝剑。也不知爷您是否舍得,我倒是十分喜爱,便开个价吧!”五什图道,“敢问如何称呼爷?” “称呼倒不必了,这把宝剑意思意思,您若愿给,随便给点儿就行。”弘晳道,“我向您打听点儿事,您可了解和亲王嫡福晋?” “正是小女。”五什图道,“雍正七年的时候选秀赐婚给王爷,王爷也算宠爱她。” “前阵子我去拜访一位辅国公,似乎听见什么哭声,我便好奇,得知哭者是和亲王嫡福晋。话说她为何会在十四辅国公那里?”弘晳问。 “他呀,是我亡妻的姐夫,便是小女的亲姨父,想必是与和亲王又闹起来了,便又去那里了。”五什图叹气,“也不知道又因为什么闹起来了,也不知道大度一点儿,怎么就跟王爷闹起来了?她这脾气就是从小给惯的,目中无人,连王爷都不放在眼里。” “我便去问她哭什么,她不说。此时我发现,她面色苍白,似乎生了病。后来我似乎发现,她似乎被关在里面。我去问十四辅国公,他便称是养病。话说这又是怎么回事?”弘晳问。 “从小辅国公就疼爱她,让她留着养病也好。关在里面,想必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养病。她从小贪玩,平常经常着凉,关着也是为她好。”五什图道。 “你对她似乎也不怎么关心吧?”弘晳略吃惊。 “那你为什么关心她?”五什图冷笑,忽然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道:“我虽不认识你,但我想你要么是为了攀附和亲王,要么是为了勾搭我女儿——或者二者都有。” 弘晳心里一紧张,似乎想要从五什图这边救下纤袅,实在不容易。与他周旋是不可能的了,他方要离开却被五什图拦住: “看你跟她挺熟的,替我告诉她,要么她就继续耍小性子,死在那里我都不管;要么就让她去跟王爷认错,她跟王爷闹起来,就是不守妇道!每个月我去赌钱还有王爷支助,她一耍小性子,王爷便一文钱都不给!你告诉她,赶快滚回去!” 弘晳实在气急,没想到五什图竟然是一个爱好吃喝嫖赌的人。纤袅时常独自忧愁,想必与不幸的童年也有关系吧。弘晳只得亲身前往,称前来拜访皇叔。 “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来?”允禵满脸堆笑。 “这不是上次给您送了药酒吗?家里面的庶母时常腰酸背痛,便用药酒擦了,效果很好。我寻思着您用着应该也不错,想着也快用完了,便给您再送些来。”弘晳笑道,“还有很多事情要向皇叔您请教呢。” “怎么当得!”允禵笑道。 允禵带着弘晳在花园中散步谈事,弘晳却心不在焉。想着纤袅在里面关着就难受,倒被允禵看出端倪: “怎么愁眉苦脸的?” “我似乎听见有什么哭声,似乎挺凄婉的。”弘晳指着一个方向,“好像在那边。” “想必是野猫在叫,一会儿我让人赶走就是。”允禵道,“我们往那一边走吧。” 一路上弘晳都心不在焉,答问上连连犯错。弘晳寻找借口想要离开,允禵便让人去送。弘晳给了那人几两银票,便被带到纤袅门前。无奈门外满是侍卫,弘晳只得翻墙进去。直到看到琅玕和玲珑去熬药时,他才敢进去。只见纤袅满脸泪痕,头发凌乱。纤袅本来每日都会沐浴,如今也看出来几日没有,头发也油腻不堪。只见她面色苍白,似乎消瘦了许多。只看见床边写的易安居士的《醉花阴》和《声声慢》,两张纸上也泪痕满满。纤袅听见有脚步声,也没有睁眼,只以为是琅玕她们,便道: “把药拿走,我不喝,太苦了。” “不吃药病怎么会好?”弘晳轻轻坐到旁边道。 纤袅听出这声音是弘晳,连忙睁开眼,泪水如珠。她连忙裹紧被子,往后面缩: “你快走,我不想看见你!你快走!” “我走了,你就要死在这里!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弘晳道。 “你快走,别问了,别再问了!”纤袅摇着头,“你快走,快走!” “我不走!”弘晳握住她的手,“你等着,我会救你出去的。” “我出不去……”纤袅摇摇头,“便让我死在这里好了……活着也没有意义,别管我……” “愁梅仙子和窟涟君子总要在一起。”弘晳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不问你发生了什么,你等着,三日之内我一定带你出去。这几天,你要好好吃药,不准耍脾气!”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纤袅气若游丝,“和亲王……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弘晳道,“你且不急,我送你离开。就三天,等我三天!” 纤袅微微点头,弘晳知道时间不多,但是是必须要找到弘昼的。弘昼压根儿不知纤袅的现状,如今与浸月是难舍难分,哪里会顾及纤袅。他在和亲王府附近徘徊,不知如何是好,恰好看见一个带着黄带子的小男孩出来,身边跟着好几个太监: “二阿哥,您别乱跑,王爷知道了奴才们会没命的!” “我要找额涅,我要找额涅!”永璧闹着,“你们不放我走,阿玛又管着我念书,我想额涅了!” 弘晳喜出望外,这不正愁没法子吗?一群太监就吵着要把永璧带回去,弘晳连忙上前制止。太监不认识弘晳,但是看着黄带子,只是在那里好言相劝。弘晳蹲下来,抱住永璧道: “我可以带你去找额涅。” 永璧看着一个陌生男人,本来害怕,一听到说是要找额涅,马上就要跟着弘晳走。弘晳带走了永璧,太监们急了,连忙去汇报弘昼。 弘晳教永璧该怎么说话,又让自己的人陪着永璧进到允禵府里。允禵见永璧来了,也不好推托,只见一个四岁的小孩子走进来,简直和纤袅小时候一个样,便抱在怀里喜欢得不得了。永璧也很知趣,拉着允禵的手道: “姨姥爷,皇叔公,我阿玛他要打我!他说我不认真读书,可是我很认真了!我想额涅了!让额涅回去跟阿玛说,不然阿玛要打我!” “你阿玛怎么会打你?肯定是你不认真了!回去之后认真读书,跟你阿玛好生认个错。”允禵道。 “没有用,阿玛还是要打我,我要额涅救我!”永璧忽然哭起来,“姨姥爷,我要额涅救我!阿玛说,额涅在您这里,我要找额涅!” 允禵耐不住永璧的哭闹,便只好亲自送永璧去。只见纤袅躺在床上,永璧忽然就哭起来。纤袅醒了,见是永璧,连忙从头摸到底: “你怎么来了?让额涅好好看看。” “额涅怎么生病了!”永璧哭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纤袅本想倾吐委屈,抬头却看见允禵,于是连忙摇头,握住他的手,道: “你听额涅的话,赶快回家,否则阿玛会担心的。” “额涅跟我一起回去,阿玛又要打我!”永璧哭泣道,“额涅不在,妹妹不在,弟弟又小,阿玛对我好凶!” “永璧,你快回去,听额涅和阿玛的话!你不回去,阿玛过来把你找回去,他更会打你啊!” 听到这里,允禵心惊胆战,弘昼马上就要来了?永璧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而弘昼听说永璧被一位宗室抱走,便派人去跟踪,果然跟踪到允禵府,便也正往这里来。果不其然,允禵正在担忧的时候,弘昼已经来了。允禵无暇顾及纤袅母子,连忙来到正殿迎接。 “皇叔,我听说永璧到了您这里来,不知您可看到?”弘昼询问。 “永璧这孩子,机灵,实在机灵!现在正在他额涅那里。先喝茶,一会儿我便带你去找他们。”允禵笑道。 “那甚好。”弘昼冷笑道,“我那福晋平常就喜欢往这里跑,到底是皇叔您和蔼可亲!” “见笑了。”允禵不自然地笑了,“这理亲王刚走了不就,你也来了。我就奇了怪了,我这里莫不是有什么如来佛祖,你们都要来拜一拜!” “理亲王也来过?”弘昼也不自然地笑了笑,“那也真是巧了。我来了,他便走了。” “实在巧了!”允禵笑道。 “我家福晋在这里给您填麻烦了,还请您见谅。”弘昼道,“今儿我顺便把她也带回去,省得给您添乱!” “也不算添乱,我还舍不得这么快她就走了。”允禵道,“还得请你割爱了!” “莫不是有什么隐情?”弘昼问。 “也不是,只是我实在太喜欢着孩子,总让我想起她小时候,便让她再留几天吧。”允禵道。 “那可不行,否则孩子净往这里跑给您添麻烦。还有,我家福晋光在这里,也不好。她时常惹祸,给您添乱子!这烂摊子还是我来收拾吧,不麻烦您。”弘昼道。 允禵早让人传话,纤袅已经整顿衣裳起敛容,只是脸上搽着厚厚的粉。她强颜欢笑,拉着永璧前来。永璧走在前头,纤袅跟在后头都有些吃力。看到弘昼的那一刻,纤袅心里面的愧疚感油然而生,竟有些站不稳了。 “王爷。”纤袅颤抖着行礼,密密的汗珠裹着粉往下滴。 “怎么又生病了?”弘昼急了,连忙扶她坐下:“是不是玩火了?是不是又贪凉了?跟你说了不准贪凉你不听,现在生病了吧!再三叮嘱你也不听,嫌我多嘴干脆离家出走,现在吃亏了吧?一天到晚不让我省心!” “王爷……”纤袅抑制不住泪水,忽然看到允禵狠厉的眼神。她从来没有见过心爱的安布玛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到嘴边的话瞬间就咽下去了。 “别在这里了,在这里麻烦皇叔,还不如回去麻烦我。有没有吃药了对吗?跟你说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弘昼问。 “对不起……”纤袅的泪水流下来,永璧马上就要为她擦拭眼泪,却被弘昼快速擦去。纤袅忽然哭出来了。 一见到纤袅哭了,弘昼忽然发现纤袅头发油腻,又想到纤袅每日都会沐浴,瞬间怀疑是不是在此受了委屈,青筋暴起。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四回】弘昼痛读绝笔书,纤袅梦回愁梅仙 眼见着弘昼生气,允禵猜到大事不妙。他默默地看着纤袅,忽而一笑: “小时候她在我身边,我就把她当成我亲生女儿,在外面也称自家的格格。她从小就体贴,我和她安布还有她两个哥哥可把她捧在手心上。回去了之后,我可就思念了。” “我……我一直记得安布玛的养育之情,也记得两个哥哥对我的好,我……不会忘记。”纤袅轻声道。 弘昼看出如今在这里得不出什么想要的东西,只能向允禵问安后带纤袅和永璧回家。马车上,纤袅一直沉默不语,望着窗外,时不时悄悄抹去留下的泪水。因为马车颠簸,永璧感到乏力,也在弘昼怀里睡着了。 “以后不准乱跑了。”弘昼轻轻拉起她的手,“跟我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纤袅默默摇摇头,依旧看着窗外,泪水如珠。 “你说不说?皇叔不肯透露,自己受了委屈,也不肯说。”弘昼道,“我看琅玕和玲珑倒可以审问一下,若是知道,我就打到她们招为止;若是不知道,你又不说,我便以她们玩忽职守为由,把她们送进慎刑司。反正她们玩忽职守,也不是一两次的事情了。给你思索的时间,回去之后,我就要答案。” 回去之后,弘昼将熟睡的永璧交给楚桂儿,然后跟着纤袅去了韫袭苑。韫袭苑内还是老样子,紫藤铺撒在十里长亭上,格外恬静。丁香的叶子正盛,可是纤袅的心里长满了枯草。弘昼正在等她回复。 纤袅不愿琅玕和玲珑被连累,心里又想着对不起弘昼。如此,苦泪直流。想到平日里指甲套里面的毒药,纤袅拿起纸笔,含泪写下: “妾吴扎库氏请罪:尝往十四辅国公府,因故得辅国公垂怜,儿时又与二位表兄游处相好。几日夜前,四表兄弘暟访,强欲与妾,妾不从,无奈落蕊之力不及弄权之力,终失贞也。因受辅国公养育之情,妾难告之,故隐瞒也。妾作此信时,尚人间失魂之人;汝看此信时,妾已阴间一鬼。琅玕、玲珑二婢,自幼伴妾,皆出身满洲游牧之家族也。妾与其难舍难分,情同姐妹,妾死后,望王爷留二人。永璧、永瑸尚幼,其二人顾之,妾放心也;瑶莞于宫中,妾难忍别,望王爷诸多照顾。嫁与王爷八年,生子三人,生女一人,惜永瑛早夭,妾寻也。梦忽啼哭,念长子也。七出之罪,妾犯数条,曰淫、妒、疾、多言也。虽强与于表兄,实则淫也;禁汝纳妾,实则妒也;今憔悴不已,又数年无子,实则疾也;常失礼数,口无遮拦,何不多言?另附休书一封,待尔阅之。妾将别之,汝莫思念。章佳氏资历丰厚,应扶正也。且其料理家事多年,妾难及之。别君去也,地下亦祝福君也。罪妾吴扎库氏绝笔。” 写毕,泪尽也。打开衣柜,穿上最美的衣服;打开胭脂盒,画上最美的妆容;对着镜子,露出最美的笑容。金护指不知沾了什么,在茶水里面荡漾,最后一饮而尽…… 稽古斋中,弘昼正揉着眉头,等待着纤袅给他回复。终于等不住了,及其不耐烦地来到韫袭苑,却听见里面怪声,慌忙进去,只见纤袅躺在床上,一边捂住心口,一边呕吐,慌得弘昼连忙去传崔奇哲。 “你吃什么了?告诉我,怎么可以如此想不开!”弘昼连忙抱住她。 “砒……砒霜……”纤袅苦笑,“不必去麻烦崔太医了,是我罪该万死……” 忽然,纤袅的头靠在弘昼肩膀上,她昏迷了…… “崔太医呢?怎么还不来!”弘昼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王爷,已经让人去叫了!”楚桂儿道。 琅玕和玲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才被纤袅支出去采花,一回来见纤袅倒在床上,满屋子的呕吐味儿,慌忙扔掉花束,不断摇晃着她,不敢相信会发生如此之事,都到旁边痛哭起来。此时弘昼发现旁边绝笔书和休书,看完之后,竟失声痛哭。 “早说不就好了,我又不怪你!我听你的,你不准去自寻死路!不准吓我,马上起来,马上起来啊!” “主子,是不是我们不听话你不要我们俩了!”琅玕哭起来,“我们再也不乱跑了,您醒来啊!” 崔奇哲连忙赶来,得知是砒霜中毒,连忙把脉,然后连忙让人去熬药。 “防风一钱水调服,生羊血灌服,冷水调石青。”崔奇哲连忙将药送来,趁纤袅还没有完全丧失意志,连忙给她服用。 “琅玕,把她护指里面的药粉全部处理了,只留下曼陀罗粉。”弘昼叹气,“她只有在睡觉时才会摘下,想必也是这时候被小人趁虚而入了!玲珑,把你主子在那边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奴才……奴才不清楚,主子喜欢一个人待,很多时候我们都在跟那里别的……” “若非你们主子保你们,你们早该死了!”弘昼怒道,“她若是有三长两短,你们就去陪葬!” 崔奇哲大约看到了遗书内容,见纤袅情况逐渐好转之后,便去见了雪璎,与雪璎说了所知之事。 “果真如此?”雪璎震惊,“前阵子浸月姐姐还说她与别人偷情,如今嫡福晋要殉节,岂不是浸月姐姐果真诬陷她?” “我可不清楚你们这些事情。”崔奇哲叹气,“我寻思着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嫁了,你非要留在这里。自己喜欢王爷,又不敢去接近。嫡福晋倒喜欢你得不得了,可你自己呢?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爹爹,王爷怎么会留心于我?纵使他与嫡福晋矛盾不断,可是他永远把嫡福晋捧在手心了,含在嘴里。”雪璎叹气。 “你呀!”崔奇哲叹气。 纤袅只感觉自己飘到一处,竟是说不出的世外仙源,只见: 【烟雾缭绕,云霞翠轩。四时之景处处赏,百花齐放时时见。乞巧玲珑五步楼,关雎鸳鸯十步阁。流觞曲水,良辰美景,见诸仙嬉戏流水,闻神鸟清铃之音。山回路转,见百花风骚卖弄;山重水复,寻桃柳风流弄姿;百转千折,觅世间痴儿騃女。情海葬人痴,孽天夺人思。相思相望难相亲,蓦然不见阑珊人。纵横苦泪泉,又见黄泉洞。千百度寻他,终到莲荷宫。】 纤袅尝试踏足这片仙源,忽而飞来三位仙子。原来这便是那非幻仙源,这三位正是忧兰仙子,怅竹仙子和恸菊仙子。 “愁梅妹妹,怎么在凡间贪恋那么久才回来?”怅竹仙子问。 纤袅只感觉懵然,并未听懂此话。忧兰仙子连忙接过话茬,道: “愁梅妹妹倒不认识我们了,便跟我去莲荷宫叙叙旧吧。惆蓉、情昙、憎鸢、忆桃、怜杏、恨槐、怀桂、惭萱、惜柳、憾薇十位仙子正在等你。你为寻那天庭明日将军,一心下凡,窟涟君子寻你也一去不归。” 纤袅不明白在说什么,此时一朵菊花盛开,恸菊仙子摘下一吹,忽然变大,四位仙子踩上去,接着便飞起来。纤袅见彩云流动,满天明媚阳光,很快停在莲荷宫门口。知见上面一幅对联,题曰:莲清玉质情难赦,荷华凡身罪莫思。横批:宫商角徵。 “原来莲荷宫是如此由来。”纤袅喃喃道。 “可不止。”忧兰仙子笑道,“这世间又有多少廉和?” “原来如此。”纤袅道,“我是肉身已殁,灵魂到了这天宫上吗?” “这是非幻仙源,在长白山上,世人皆来寻觅,却无人寻得。而这莲荷宫的主子便是总花神,我们也是莲荷宫的小主子。当年你可是趁着总花神修炼时去天池戏水时,偷跑下凡了一次!”恸菊仙子道。 “一次?你们到底所道何意?”纤袅感觉更加糊涂。 “愁梅仙子回来了!” 忽然一只彩蝶喊道,顿时一群仙子飞来,这便是忧兰仙子所道惆蓉、情昙、憎鸢、忆桃、怜杏、恨槐、怀桂、惭萱、惜柳、憾薇十位仙子。 “你们四君仙今儿又在一块儿了,但我不知什么时候愁梅仙子又要偷跑下凡了。”惜柳仙子笑道。 “愁梅仙子可不止一次想要下凡呢!”怀桂仙子笑道。 “莫取笑她了,她可是三娘娘最重视的。”怅竹仙子道。 “也不知瞒着三娘娘想要几次下凡,又几次被带回来了!”怜杏仙子道,“哪次不是为了天宫的明日将军?” “莫嘲笑她了。”忧兰仙子牵起纤袅的手,“愁梅妹妹,这一次也不知可以留多久,你的仙身还在人间,仙骨和仙魂尚不知何处,也许只有三娘娘知晓了。窟涟君子为寻你也下凡,至今不知去向。只知他打翻孟婆汤,去人间寻你。” “敲碎了仙骨,饮尽了仙血,你看那漫天白雪,何以渡过那情劫?不过愁眉苦脸走一阶,却难将心中困苦写。明日何寻那日光?日光照不到我这贱妾。我仙骨已碎,仙血已尽,我的仙魂颠沛流离凄凄切切!你说我是仙,无骨无血魂不归何为仙?我情幻明灭,我仙性泯灭,你说这是非幻仙源,何以分出这虚幻?我下凡渡劫,却是形同鬼魅。我堕去这仙魂,便去这人间寻我的哥哥儿,永不与君决!……” 天上忽然飘来一支神曲儿,纤袅本想再听,却被忧兰仙子拉进莲荷宫中。这莲荷宫中金碧辉煌,中有喷泉,其下流觞莲花,多色娇媚。又有壁画四幅,是那四君仙也。灯乃绿琉璃而制,烛火永明,挂着无数繁星而坠,繁星上飘下落花,落花满地,地上也似乎落满了繁星。 “总花神恰不在宫中,应邀去天宫做客。若是总花神在,今日定不会放你回去。”忧兰仙子道。 “这壁画……”纤袅走近壁画,抚摸着愁梅仙子的壁画,竟发觉与自己想像。正要问其故,又猜到忧兰仙子定然不会告知她。又想起方才的曲子,故问: “方才那仙曲何意?” “那仙曲乃总花神所作,倒不宜细读,恐泄露了天机。”怅竹仙子道。 纤袅不再询问,只跟着仙子们在莲荷宫闲逛。本来寻思着仔细再看看壁画,可是忧兰仙子连忙拉着她去了别处。正来到莲荷宫花园,忽而天上一道金光,纤袅忙捂住眼睛,睁眼来看,哪里见什么非幻仙源,梦境之事也迷糊了。只见弘昼就在身旁,知晓弘昼也知信内容,醒来便又要寻死。 “小袅儿,你别冲动!”弘昼抱住她,“别冲动,真的,别冲动。听我一言,我不怪你,但是……” “你便让我去死好了!”纤袅哭道,“死了也干净,何必又把我叫醒?” “你若是不醒来,便是违背你我过去誓言!死后我也不放过你!你若是敢自戕,我便把你开棺戮尸!”弘昼忽然哭了,“你不准死,哪怕天下人该死你都不该死!你不准死!”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纤袅摇摇头哭泣道,“我真的不敢了……” “先不说这些。”弘昼冷冷道,“去宗人府告状自然不行,他们也是算准了,这样必然会丢你我颜面,倒不如两败俱伤!既然不能用这件事情去告,那我们就换个方式来。” “可是……他是我哥哥……安布玛对我又有养育之情……” “纵使他再疼爱你,你也比不过他的亲生儿子!他为了他更心爱的儿子,完全可以牺牲心爱的外甥女儿。”弘昼道。 “果真?”纤袅惊讶,“可是安布玛对我……” “你不是他亲生的,他不可能真正对你好!”弘昼道,“你便好好调养身子,此仇不报非君子是也!你要相信我,信我,我一定可以让伤害你的人血债血偿!” 纤袅点点头,在弘昼安抚下睡着了。回到稽古斋,弘昼沉思着,心想一定要为自己心爱的嫡福晋讨回公道!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五回】江浸月喜怀麒麟身,木兰狝愁闻满语调 稽古斋中,有一人愁苦;韫袭苑中,有一人悲苦。弘昼正紧皱着眉头,忽然玫瑰搀扶着浸月来了。弘昼不耐烦,正要把她赶走,崔奇哲也满脸堆笑得进来。 “楚桂儿,不是说了任何人不准进来吗?”弘昼有些恼怒。 “这不得冲冲喜嘛!”楚桂儿笑道。 “王爷,奴才为格格请平安脉,江格格有喜一月了。”崔奇哲笑道。 “啊?”弘昼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这么快……你再说一遍!” “江格格有喜了!”楚桂儿重复道。 “有喜了?”弘昼终于喜悦起来,“好,很好……楚桂儿,你让侧福晋安排一下,务必保障好浸月这剩下九个月的安全。” “奴才先向王爷报喜,一会儿再去向两位福晋报喜,然后再向几位格格报喜。”浸月笑道。 “别去跟嫡福晋说!”弘昼连忙道,“别跟她说。过几日我带她去木兰秋狝,回来之后再让她知道。” “王爷,奴才听闻嫡福晋重病,去木兰秋狝长途跋涉,恐怕舟车劳顿,身子也吃不消。”浸月道。 “嗯……这样侧福晋和雪璎都跟着,只是你要注意身子,崔太医也跟着。别的太医我实在用不惯,还是崔太医最得我心,照顾你们两个我最放心……”弘昼道,“你也收拾一下,很快就要去木兰围场了。” 纤袅梦中忽然惊醒,因不见弘昼,便痛哭起来。因为纤袅服毒一事过后,琅玕和玲珑也不敢懈怠,二人连忙进来,只见纤袅面色苍白,忽然抓住琅玕的手,问: “王爷在哪里?他在哪里?他……他果真是嫌弃我了吗?” “王爷刚刚回稽古斋,方才一直陪着您呢。”琅玕柔声道。 “不……不……我听过董鄂氏姐姐的故事……王爷一定厌恶我……”纤袅痛哭流涕,“王爷肯定不愿意让我痛快地去死,他不会放过我的……” “主子,您怎么可以做傻事呢?”玲珑哭泣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您都不应该做这种傻事。” “你们都知道了……整个王府都会知道的……我又有何颜面见人?”纤袅哭泣道,“章佳氏资历丰厚,雪璎和浸月又年轻貌美,那些格格也是一个比一个如花似玉。王爷不会再怜惜我了……” “我去找王爷来!”玲珑转身就跑开。 “别去……”纤袅劝不住玲珑,只见玲珑离去的背影。 “主子,不要想不开。您是王爷的结发妻子,王爷自然最怜爱您。”琅玕为纤袅擦去眼泪。 “额涅……我要额涅……”纤袅泣不成声,“我要额涅救我!我不想在王府,我想额涅了!额涅对我好,我只要额涅……” “老夫人……不想看到您哭。”琅玕轻轻抹泪。 “额涅不会来救我,额涅已经走了!”纤袅痛哭道,“额涅……额涅……额涅走了,她不会再来了……” “主子,您别哭……”琅玕也哭起来了,“您已经嫁过来了,老夫人也……” 二人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阿玛只顾着找我要银子,他心里头没有我……自从扎库塔氏来了之后,阿玛再也不疼我和阿浑了。阿玛只把王府当成一个典当铺子,把我当过去,换了多少金银珠宝!”纤袅哭泣道,“阿玛不疼我,额涅不要我,王爷厌恶我……” “不准乱说!”弘昼忽然走进来,琅玕知趣离开。 “我才没有乱说!倒不如让我就借此‘病逝’好了!”纤袅哭道,“你放过我吧!” “不准乱说!”弘昼怒道,“你既然嫁给我,我便要对你负责。你都不相信我了,我便不管你生死!嫁我多年,你竟不信我对你的心,我倒不如把这心掏出来给你瞧瞧好了!” 说着弘昼便要寻刀子,纤袅连忙劝住他,摇摇头: “别干傻事,我信你!只是我对不住你,我实在……” “原是我失责才让你受了委屈,左右都是我的错,却让你受了罪,这就是我的报应!你若要死,我便先死!”弘昼说着就起身。 “不要!”纤袅痛哭流涕,“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听着,我只要你把身子养好,至于这仇,我帮你报!”弘昼抱住纤袅,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不是想去木兰秋狝吗?我带你去。我们去骑马,去射箭,我们去吃烤肉好不好?我们大口喝奶茶,大口吃肉,不像在王府这般拘束。” “我要你陪我骑马,陪我射箭!”纤袅渐渐止住哭声。 “好,我都答应你。现在,听我的,安心睡觉,我陪你。”弘昼将纤袅扶躺下,自己也解衣躺下。 本来浸月想着今夜弘昼会陪自己,哪曾想玲珑忽然来把人劫走,心里面就不痛快。次日去皓辰苑给杏雨请安。 “现在怀着身子,也要保重身子。王爷让你跟着去木兰秋狝,想必也是王爷必须带上崔太医给嫡福晋治病,倒也顺带带上你。如今你地位还是很低,王爷倒不会特别特别注重你腹中的这个孩子。过去我也生过,可是王爷又何曾重视过他呢?大阿哥没的时候,王爷和嫡福晋都为他准备很丰厚的葬礼,每年忌日王爷都会陪着嫡福晋追怀他,可我的三阿哥……名字都还没有,出生就体弱,本来他还是可以长大的……可是当时嫡福晋跟王爷闹矛盾离家出走,王爷一心想着她。王爷宁愿抱着嫡子赏雪,也不愿意救我的三阿哥……”杏雨擦去眼泪道,“王爷让你别告诉嫡福晋有喜的事情,或许最重要的是担心她心爱的嫡福晋受不了这个打击,而并非担心你的孩子让嫡福晋知道了会被除去。当年我怀着三阿哥的时候,嫡福晋为了试出我腹中孩儿是男是女,差点儿害死我的性命……” “果真如此?”浸月惊讶。 “我瞧着嫡福晋这身子一时半会儿也好不起来,一会儿我便去瞧瞧她。”杏雨道,“去围场的路上,我会时时关注她的情况。” 帝幸木兰,芳草萋萋,仪仗队浩浩荡荡。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似乎沙化出一条荒漠,细看竟是明黄色一片。 “坐了这么久的车了,今儿也要到了。”杏雨笑道。 浸月和纤袅都面色苍白,一个是害喜难受,一个拖着病体难受。 “这马车颠簸,倒让姐姐和江氏陪我受罪了。”纤袅叹气道,“车子挤,我也不喜欢坐在里面,我们五个人在里面实在闷得难受。我下去骑马,倒自在。” “我跟你一起下去。”弘昼道,“雪璎,看好福晋和格格。” “shanggiyan alin de,gukiong nimanggi be fehume tuwaci,leli abka na de,mini deyere enduri xongkoro bi.weji i hafu yome,abkai mangga beri darambi.mangga beri darara age,e yabuki.xongkoro deyeme,bolgo na be e tuwambi.colkon be dasihime,e iserakv.age sujumpi,boggo gerhen be sihambi.batu katun kiriba mujingga,akda banjiha.shanggiyan alin serengge,musei manjui fulehe da.sahaliyan sarengge,musei manjui fulehe da.shanggiyan alin serengge,musei manjui fulehe da.sahaliyan sarengge,musei manjui fulehe da.shanggiyan alin de,gukiong nimanggi be fehume tuwaci,leli abka na de,mini deyere enduri xongkoro bi.weji i hafu yome,abkai mangga beri darambi.mangga beri darara age,e yabuki.xongkoro deyeme,bolgo na be e tuwambi.colkon be dasihime,e iserakv.age sujumpi,boggo gerhen be sihambi.batu katun kiriba mujingga,akda banjiha.shanggiyan alin serengge,musei manjui fulehe da.sahaliyan sarengge,musei manjui fulehe da.shanggiyan alin serengge,musei manjui fulehe da.sahaliyan sarengge,musei manjui fulehe da.shun mukdeke dergi eregi de,alin hada bira,fawuri niyalma be ujime hvwashabumbi.tese i hethe,shun ni gese eldengge.bi e,imbe manju seme hmbi.shanggiyan alin de,gukiong nimanggi be fehume tuwaci,leli abka na de,mini deyere enduri xongkoro bi.weji i hafu yome,abkai mangga beri darambi.mangga beri darara age,e yabuki.xongkoro deyeme,bolgo na be e tuwambi.colkon be dasihime,e iserakv.age sujumpi,boggo gerhen be sihambi.batu katun kiriba mujingga,akda banjiha。(满语:在长白山顶之上,脚踏洁白雪花, 看到广阔天地之间有我飞翔的鹰神海东青。在深林中穿行,拉开天赐硬弓。拉硬弓的阿哥啊,骄傲地奔走吧。海东青飞翔,傲视洁白大地,搏击风浪,骄傲无畏,阿哥奔走,寻找多彩之光,勇敢、强壮、隐忍、坚定,把信仰铸造。长白山啊,是咱满洲人的根啊,黑龙江啊,是咱满洲人的根啊。长白山啊,是咱满洲人的根啊,黑龙江啊,是咱满洲人的根啊。在长白山顶之上,脚踏洁白雪花,看到广阔天地之间有我飞翔的鹰神海东青。在深林中穿行,拉开天赐硬弓。拉硬弓的阿哥啊,骄傲地奔走吧。 海东青飞翔,傲视洁白大地,搏击风浪,骄傲无畏,阿哥奔走,寻找多彩之光,勇敢、强壮、隐忍、坚定,把信仰铸造。长白山啊,是咱满洲人的根啊,黑龙江啊,是咱满洲人的根啊。长白山啊,是咱满洲人的根啊,黑龙江啊,是咱满洲人的根啊。念白,太阳升起的东方,山川河流,养育了勤劳勇敢的人们,他们的事业,向太阳般光辉,我骄傲地,把他称作:满洲。在长白山顶之上,脚踏洁白雪花,看到广阔天地之间有我飞翔的鹰神海东青。在深林中穿行,拉开天赐硬弓。拉硬弓的阿哥啊,骄傲地奔走吧。海东青飞翔,傲视洁白大地,搏击风浪,骄傲无畏,阿哥奔走,寻找多彩之光,勇敢、强壮、隐忍、坚定,把信仰铸造。用满语唱歌的满族人。” 远处传来歌声,不知何人在唱,纤袅和弘昼也跟着这神鹰的调子唱起来,整个队伍也唱起来。 “我想回家,我的家,在松花江上。”纤袅抹泪,“我好久没有回去过了。那里有一首歌,叫《松花江神》。” “我想听。”弘昼道。 “simbe hairatai onggome muterakv. 深爱你,让我无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