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战警穿成寡妇太子让我当侍女》 第1章 初来乍到 子时,攀龙山,东峰。 “主上,除了对面山上的南吾人,还有一批人马在接近这里。” 萧暮廷挥手让属下退去,勾起了唇角。 还有第三批人吗,八成是隐雾城的城主来了。 看来,这算天机、观星象的能人,不止他北昀有啊。 “独眼!”萧暮廷看向他身后的一位黑衣老人。 “你确定那个会影响天下大势的天外来客便是在今夜现身吗?” 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老人并未动弹,他只是抬头确认了下星象,随即肯定的点点头。 “那就等着吧,孤也实在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 夜风微凉,月明星稀。 大约一刻钟后,漆黑的夜空忽被一阵强光点亮。 萧暮廷放下手中品酒的夜光杯,有些兴奋的抬眼看去。 “弥独,你还要负隅顽抗吗?”一个清冷的女声响彻峡谷。 “哈,我看到了谁啊!”一个低沉的男声紧随其后。 “大名鼎鼎的墨队长这次居然亲自出马了!”男人嘲笑着,声线里透出一丝悲凉。 “跟我回去受审,是非黑白自会给你一个公道。”清冷的嗓音依旧沉稳。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我没错!”男人吼道。 “那就别怪我了。” 语罢,星空乍然闪烁,墨焰积蓄能量一拳挥出,霎时五颜六色的流光向胡乱飞舞的流矢一样攻个同一个方向。 男人想逃,可移动的身形终究比不上光速。 “砰!” 地上的人们都被这声巨响震的心神恍惚。 萧暮廷也不例外,他强忍着胸口的不适,紧紧盯着空中。 蓦地,一个白衣男子闪现眼帘,他以雷霆之势一路下落,直到狠狠砸到地上。 紧接着,一个全身黑衣的长发女子站在了他的不远处。 “我再问你一次,是否随我回去受审!”墨焰紧盯着他,这是最后的机会。 “呵…”口中涌出鲜血的弥独自嘲一笑,他不紧不慢的抬头,像和老友聊天那般闲适的道:“墨焰,你爱过吗?” 墨焰没有回答。 他再问:“你有为谁不求回报的做过什么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墨焰有些不耐烦了。 “你这种人不会懂的。”弥独失望的摇头。 在墨迹准备再次出手时,他的身体突的膨胀数倍,像个突然吹大的气球,随时都会爆开。 还差一步就抓到她的墨焰气愤的咬牙切齿。 他居然要自爆! 眼看远离已经来不及,墨焰大喝一声,往旁侧一挪,用流光包覆全身。 萧暮廷让这一暮惊到了,他关切的看着墨焰,使出浑身解数将轻功提到极限。 另一侧,无国新帝何无愁也飞驰而来。 暗处,等着看好戏的隐雾城城主步惊鸿勾起了嘴角。 自爆能量毁天灭地,哪怕有护身屏障,墨焰依旧喷出一口心头血,像一叶浮萍一样坠落。 本以为这次得摔个粉身碎骨了,蓦地,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抓到她了,萧暮廷低头望着怀中的女子,心口怦怦直跳。 “放开她!”何无愁晚了一步,他聚指成爪一手攻向萧暮廷面门,一手抓向墨焰。 萧慕廷神情一肃,闪身避开后就这么抱着墨焰和何无愁打起来。 这当,双方带来的人马也都赶了过来,开始激烈拼杀。 墨焰现在使不上劲只能暂时待在这人怀里。 她密切注视着弥独坠落的地方,以她对那人的了解,这一切还未结束。 果然,夜空中,八道红光飞速散落四方,伴随而来的是弥独越发低沉的嗓音。 “墨焰,你不要拯救这天下苍生吗,今夜,我就散了我的脑电波,换这天下永无安宁!哈哈哈…” 墨焰心头一紧,用尽最后的能量腾空而起。 “姑娘!”萧何二人异口同声并停下打斗。 见她身子投向远方,二人同时起身追了过去。 墨焰将能量分成八股,想阻止弥独的脑电波找替身。 也不知是他死前怨气太深还是墨焰身受重伤的缘故,她终究是晚了一步。 看着七零八落渐渐隐去的红光,墨焰气的咒骂一句。 虚弱到极限的她,脑电波和身体霎时分离,一缕五彩霞光消失在山谷间的破庙里。 萧何二人一直追着墨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一刻钟前,山间破庙里,几个身强体健的男子正围着一口棺材睡觉。 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抱着一个老嬷嬷都靠在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身边,三个人都睡着。 此刻,妇人睡的并不安稳,她秀眉紧蹙,面颊发黑,额上还冒着虚汗。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老嬷嬷被妇人的哼哼声惊醒,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嬷嬷,我的肚子好疼,是不是要生了?”晴娘有气无力道。 “要生了?这如何可能,你怀孕才五个多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啊。” “姐姐,你没事吧,你别吓明儿。”小沈明握着姐姐的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夫人可是身子出了问题!”负责护送棺材的领队周远听到这边的动静上前询问。 “周队长,我家夫人不知何故,突然腹痛如绞,你能派人去找个大夫来吗?”柳嬷嬷请求。 “这…深更半夜的,又是在荒山野地,一来一回,恐怕要两个时辰啊,夫人能等吗?” “那要如何办,总不能放着夫人不管啊。”柳嬷嬷哭诉。 周言沉思片刻有了决定。 “沈海,你往东边去…” 周言想的是他们四人,兵分四路往四个方向,哪怕有一个人能提前请来大夫,夫人也多一份生机。 沈晴娘越来越疼,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直到破庙上空彩光熄灭,她忽地不疼了。 “夫人,你可好些了?”见她也不叫疼了,反而有些呆愣,柳嬷嬷赶紧询问。 晴娘没答她,她的心中正在与逐渐占据她身体的另一人对话。 “对不起,我只是暂时休息一下,很快就会离开。”墨焰也没想占她身子,只是受伤的脑电波本能就会去其他人身上休养,特别是孕妇。 “不…你等等!”晴娘听到这人能与自己对话,还能听到她心里的话,惊讶过后只想留下她。 毕竟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我愿意把身体给你!”她决定了! “你说什么?”墨焰闭眼一探,这才发觉这具身体中了剧毒,毒血很快便会走到心脏,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你应该能感受到吧,我就快死了,姑娘,请你行行好,救救我的孩子!” 墨焰有些犹豫,她眼下是需要一具普通人的身体来尽快复原,只是…她终究是要离开的。 她把顾虑说了,晴娘却笑着让她无需愧疚。 “我本来就要死了,只是有些心愿尚未达成,姑娘只要完成我的心愿,我…虽死足矣。” 晴娘不知自己哪来的感应,总觉得这位姑娘能做到她无法做到的。 眼看自己的能量已经接近于零,还有那没找到的八片碎片,墨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应下了。 “姐姐,你身子还疼吗?”小明儿见姐姐脸色不再发黑,身体也不再颤抖,小心翼翼的问。 “无事了,姐姐现下舒服多了,小明儿你去端点水给姐姐喝好吗?”送走了沈晴娘,墨焰用最后的能量净化了她的身体,毒,自然是解了。 “好好,我这就去。”沈明高兴极了,立马跑去佛堂前的井水旁。 柳嬷嬷也喜极而泣,赶紧去帮着他打水。 水刚打好,两个形貌贵气的男子便一前一后的冲进破庙。 “你可看到一个全身黑衣,黑靴,长发卷曲的女子?”萧暮廷怀疑的盯住沈晴娘,明明是掉在这里了,怎的会没人。 “未曾看到。”墨焰没想到这人居然找来了,她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些人在周围偷看,只是对这些凡人她无所谓。 何无愁在两人对话时已将破庙走了一圈,能躲人的地方都找了,确实没有。 他最终把目光投向钉死的棺材。 “这里躺着何人?” “这里躺着的是我家老爷,我家老爷是明威将军的副将。”柳嬷嬷怕这些人开棺打扰,故而赶紧自报家门。 “北昀?你家老爷是陈清远!”萧暮廷道。 “是的,请问您是?”柳嬷嬷见这人直呼老爷名讳,应是在北昀朝中有官职,赶紧行了个礼。 萧暮廷邪笑了下,没做回答。 低眉时,他瞧见这妇人一旁铺着的干草里好似有个小人偶。 他看到时,何无愁也立刻注意到了,萧暮廷快他一步将人偶拿到手里端详。 黑皮衣、黑皮裤外加一头卷曲及腰长发,这分明就是那个神秘女子。 “这是我的人偶!”墨焰看到自己的“躯体”居然被他人夺走,顿时有些急了。 “你的?这种材质的人偶世所罕有,岂是你一个副将夫人可以拥有的。” 说到这里萧暮廷神情一冷,质问道:“还说你没见过她,没见过你怎会说这人偶是你的,她在哪儿?” 墨焰愣了下,一时竟有些答不出来,眼下她能量殆尽,不是能硬碰硬的时候。 她故作吓了一跳,随即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人偶,这才松了口气,道:“是妾身看错了,这不是我的人偶,嬷嬷你看看人偶是不是还在包袱里。” “我去看。”小明儿将碗里的水递给姐姐,这才打开放在地上的包袱。 果然,一个黑色的、与萧暮廷手中差不多大小的人偶跃然眼前。 只是这尊一看就知道是个男人,还是个穿着盔甲的男人。 何无愁余光一直没离开过人偶,趁萧暮廷看包袱时,突然出手抓向它。 这一抓竟然拉掉了人偶的一只手臂。 萧暮廷气急,两人一时又交起手来。 何无愁边打边退出破庙与自己的属下汇合。 萧暮廷为了夺回他手中的残臂一直穷追不舍。 “主上,不能再追了,前面已经进入无国边境,恐有埋伏!”属下提醒。 “吁…”萧暮廷不甘的拉紧缰绳,暴怒的脸上风雨欲来。 平息了片刻,他把手中的人偶小心放进怀中,下令折返。 破庙里,天还未大亮,去找大夫的四人也未回返。 沈晴娘的包袱里带有通知使用的发焰筒,墨焰让柳嬷嬷释放了一个,若是四人能看到就能即刻回返。 “夫人,您当真已经大好了吗?”柳嬷嬷是沈氏奶嬷嬷,一直将她视如己出。 “无事了,方才大概是赶了一天的路,有些动了胎气,好在到底是挺过来了,要看大夫也等回了御都再说吧。”墨焰安慰老人,中毒的事暂且没提。 “哎,回去后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呢,老爷…死的并不光彩,在家中又没什么地位,夫人若是回去了,还不知道怎么被他们磋磨呢。”柳嬷嬷说着便抹起了泪。 墨焰既成了沈晴娘,自然也接受了她的所有记忆,她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家,也无惧。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抚了抚弟弟小明儿的脑袋,从此后这两人就是她的责任了。 三人闭目假寐等待周言他们,又过了一个时辰,庙门外隐隐传来纷乱的马蹄声。 墨焰没想到这位锦衣公子还会回来,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原主记忆里,没有这位公子的印象。 “你们不是要护送陈志远的尸身回御都,正好可以和孤同路。” 一个“孤”字惊了三人,主仆连忙跪地行礼。 从进庙开始,萧暮廷便一直在打量沈氏,他总觉得这女人知道些什么,或者说她和那个神秘的女子有渊源。 否则,何以解释人偶会在她的身边出现。 所以,他做了个决定,就近观察! “你一直在天裕关陪伴你夫君?”陈志远是驻守边关的副将,朝中规定,参将以上离御都超过三年者,可将妻妾带至距关口较近的关城居住,但也仅限于此,父母亲族等不可,若是有了子女,也需得送归。 “是的。”墨焰点头。 “你可知你夫君为何会死?” 墨焰再次点头。 萧暮廷笑了笑,接着道:“既然如此,你还敢带着他的棺材回来。” “他是冤枉的!”在没确定此人无害前,她不会拿出沈氏留给她的证据,但必须否认,若是一国太子都给陈志远定了罪,那她也回不去了。 “谁是谁非的确还需查证,你可想参与此事?”萧暮廷抛出第一个诱饵。 “妾身能参与?”妇人有如此大的权利? “孤同意你便可以。”言毕,萧暮廷故意拿出那尊人偶。 第2章 侍女 见墨焰无动于衷,暗赞她十分沉的住气,接着抛出第二个诱饵。 “你当真没见过这尊人偶。” 墨焰还是摇头,她才不承认方才她差点没忍住劈手去夺。 “孤一直在找这位姑娘,这尊人偶又出现在你的身边,你说,是不是上天注定你和这位姑娘有些缘分呢。” 萧暮廷摸摸下巴,状似随意的又道:“不如你来帮孤照看这人偶吧。” 墨焰狂喜,但脸还是绷着,她答:“如何照看?” “倒也不难,你若是成了孤的贴身侍女,便整日呆在孤的身边,每日端茶递水,清理擦拭孤房内的饰品物件,自然…也得照看她了。”萧暮廷指指人偶。 墨焰暗吸一口气,看来不论是帮陈志远翻案也好,还是趁机拿回自己的躯体也罢,都必须答应了。 “既然太子不嫌弃妾身粗笨,那妾身多谢太子了。”语罢,深深一福。 “既如此,天马上便要亮了,出发吧!” 墨焰赶紧将周言四人的事告知他。 “无妨,你方才不是放出信号了,你倒还真舍得,这种东西在民间要价可不低啊,孤会留下一人,等四人回来后自会说明。” 至此,沈氏一行人再次踏上回御都之路。 原先顾虑丈夫死的不光彩,才弃大路走山路。 山路难行,轿夫无法赶路,故而,沈氏一孕妇也得全靠两条腿才走到这里。 如今有太子在侧,墨焰可是舒服多了,萧暮廷先用马背驮着她,等出了山还坐上了华丽舒适的轿辇。 小明儿从未坐过这么好看的轿子,东摸摸西看看,很是兴奋。 柳嬷嬷也笑容满面,她本来还很担忧夫人回御都后的处境,现下有当朝太子当靠山,一切却都迎刃而解了。 “嗯…”萧暮廷见墨焰望着窗外发愣,哼哼了一声。 这一路,墨焰都在萧暮廷的轿辇上,柳嬷嬷他们在另一辆,萧暮廷的理由很充分,贴身丫鬟自然得离他近点。 这一声拉回了墨焰的思绪,她刚回过头来,眼前便伸来一只大掌。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 “怕什么,你一个孕妇,孤还会吃了你不成!”萧暮廷邪笑,看的墨焰暗自叹气。 这几日相处下来,觉得这男人表面瞧着一本正经,实则很是邪魅。 “既是孤的侍女,自然得时刻注意孤的需求了,总看着窗外做什么,外面有什么吸引你?” “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殿下有何需求?” “嗯?”萧暮廷虚虚应了声便再次伸出一只手,又朝茶水桌努努嘴。 墨焰明白了,立马给他斟了杯不冷不热的茶。 “孺子可教。” 见她又不说话了,萧暮廷接着道:“回去后,你准备如何处理你夫君的尸体。” 墨焰搜寻了下原主的记忆,陈志远生前带了话,说是想回家。 “自然是葬入陈家祖坟。”她会尊重本人意愿。 “嗯,这事我不会过问,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日后来东宫报到。” 墨焰应下。 时光飞逝,轿辇走的再慢,三日后也到达了御都。 陈志远的父亲位居当朝户部右侍郎,也算位高权重,住的地方在内城,离皇宫并不远。 故而,太子一行将陈志远的棺材抬到大门口后,便回了东宫。 “柳嬷嬷,上前敲门。”墨焰挺着肚子站在门前。 “我去!”小明儿迈着小短腿上前敲门。 过了好一阵,一侧的角门才露出个脑袋。 “哪家的孩子这么没规矩,去去去,一边玩去!”门房刘大力见是个五岁左右的孩童,立刻就不耐烦了。 言罢,便把脑袋缩回去,准备回去接着瞌睡。 “去告诉陈昊天,他儿子回来了!”墨焰突然出声吓了刘大力一跳。 他定睛一看,这才看到大少夫人居然带着大少爷的棺材回来了。 他连滚带爬的跑去通知已经下朝的自家老爷。 陈昊天听到那个孽障回来了,怒气冲冲的走出来。 主院的当家主母温氏得到消息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从他因为饮酒延误军机,死在军营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我的儿子,不是陈家人了,我已已经连夜开了祠堂将他除族,他!不能葬入我陈家祖坟!” 墨焰嗤笑:“这件事,皇上已经交由太子殿下严查,殿下都还未说什么,你怎么就如此着急的和自己儿子撇清关系了,你不觉得可笑吗?” “可笑?消息早已从边关传回来了,现在整个御都传的沸沸扬扬,你还想替这个孽障掩饰!” “这么说你是想让你儿子当个孤魂野鬼了?”墨焰懒得再跟这个薄情寡义的老匹夫多啰嗦,干脆开门见山。 “我说过了,我陈家没有这个儿子!”陈昊天见这个他从来也没承认过的儿媳妇,竟然如此趾高气扬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气的胸口呼呼直喘。 不愧是沈家人,全都一样目中无人! “老爷…老爷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温氏忙着给陈昊天拍背,还让丫鬟端来热茶给他灌了下去。 陈昊天这才觉得气儿顺了些。 “多亏有夫人在侧。”他温和的看了温氏一眼。 “老爷这说的什么话,这些都是妾身应该做的。”温若娴含情脉脉的回了个眼神,这才看向墨焰。 “我说晴娘啊,就算你不想认这个公公,但它好歹是你的长辈,这基本的礼貌总该有的吧,怎么能连名带姓的喊呢。” 方才刘大力来禀报时,她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不喊名字喊什么,连亲儿子都不认识的东西,我还能指望他认我这个儿媳妇吗?”墨焰反问。 “你…混账,沈家怎的教出了你怎么个不孝女!” 呵…一面不认她,一面又说她不孝,反正错的都是她呗。 墨焰冷笑,看着这父亲母亲的嘴脸,真想把隔夜饭都呕出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将尸体抬到东宫去吧,反正也是殿下的人抬回来的,就请他好人做到底,把人葬了吧。”墨焰嘀咕了一句,吩咐周言等人抬起棺材,转身就往皇宫方向走。 “等等,你说清楚,什么殿下?”陈昊天胡乱听了一耳朵,一听殿下二字吓了一跳。 见墨焰居然还在往前走当没听到一样,陈昊天慌得干脆跑下去,直接挡在她面前。 “你口中的殿下,该不会是太子吧?”其实心中已然确定,只是理智让他不想相信。 “东宫还有其他殿下吗?”墨焰觉得他明知故问。 “这个孽障和殿下从无交集,殿下怎会送他回来?”陈昊天百思不得其解。 “你都不认这个儿子了,还问那么多作甚,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墨焰眼神凌厉起来,原主本就是武将家的孩子,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更何况现在是她墨焰。 “大力!开正门!”陈昊天一声令下,刘大力立刻召集下人开门。 温氏脸色一阵扭曲后恢复正常,随即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棺材进了前厅。 “说说吧,殿下到底是怎么说的?”陈昊天在上位坐下,温氏在另一侧。 柳嬷嬷扶着墨焰慢慢走入,坐在了左手边的位置上,小明儿紧挨着姐姐。 墨焰看了一眼迅速退出的下人,有些不满的问:“好歹我也是个孕妇,怎的连杯热茶都没有,这便是陈家的规矩吗?” 陈昊天脸色一僵,埋怨的瞧了温氏一眼。 这些难道还要他这个家主来操心吗! 温氏讪笑了下,赶紧吩咐身边的丫头上茶点。 茶端上来后,墨焰拿起茶碗轻嗅,很快便发现不对劲,她常年负责罪案,对分辨药品有研究,这杯子里放了少量的天花粉,一次饮用效果不明显,次数多了便会滑胎。 她瞥了眼一脸温柔贤惠的温氏,果然歹毒。 墨焰象征性的挨了挨唇,实则并未喝下,放下茶杯后,余光看到温氏翘了翘嘴角。 胃口也吊够了,墨焰开始回答陈昊天的问题。 “也没说什么,只是举棺回来的路上遇到回程的太子殿下,便顺便把夫君的冤屈和殿下提了一嘴,殿下仁厚,允了我发丧过后去他身边做个侍女,也能随时知晓明威将军此案的进度。” “啪!”温氏手里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墨焰见她有些失态的样子,眯了眯眼。 “你是怎么回事,连个杯子都端不稳当!”陈昊天刚想说话便被人打断,语气有些不悦。 “是妾身手滑了,我这便遣人收拾。”温氏低眉顺眼。 “既然殿下让你参与,你便好生出力,若是真能为我儿洗清污名,于我陈家也是好事。”陈昊天思考片刻后道。 这是又承认这个儿子了,墨焰撇了撇嘴,不论如何完成原主的心愿便好。 “你大着肚子,又一路辛劳,先下去休息吧。”陈昊天说完便向温氏使了个眼色。 温氏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她快步过去握住墨焰的手,被墨迹挣开后也不恼,笑着道:“远哥儿虽离家多年,但他的院子老爷一直都叫人收拾着,就等着他有朝一日回来住的,我这便让下人带你们去。” “我夫君死了,你很高兴?”墨焰看着她这张笑脸就来气,故意刺她。 温氏笑脸一僵,随即否认道:“哪有,远哥儿也是我的儿子,哪有儿子死了,母亲不伤心的,我只是怕自己若是哭哭啼啼的,反倒勾起你的伤心事,动了胎气便不好了,我…我这就去找人再布置布置。” 见陈昊天也有些埋怨的盯着她,温若娴语无伦次起来,赶紧找个理由离开了。 陈昊天答应墨焰府中立刻发丧,停尸三日,而后择吉时下葬陈家祖坟。 然而,将陈志远除族的事,却始终没有松口。 墨焰也不急,棺材下葬要趁早,至于这陈家,她迟早会让这些人求着陈志远“回家”。 “户部侍郎的俸禄很多吗?”墨焰带着柳嬷嬷和小明儿回房,看着这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有些好奇。 原主自成婚起便没进过陈家大门,只因二人的婚姻并不为两家人认可。 柳嬷嬷倒是知道一些。 “夫人有所不知,这陈府可不靠俸禄吃饭,咱们这位当家主母的娘家可是北昀国第一皇商呢!” 原来如此,第一皇商搭上户部侍郎,这可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哟,这就是我那位没见过面的嫂嫂吧!”一位穿着华丽的少女信步而来,少女长的还算清秀,却被刁蛮任性的气质损了三分颜色。 “你是陈玉娇?”墨焰从记忆里搜索到陈志远提过的这个嫡妹,刀子嘴,豆渣脑说的便是她。 “是又如何,想来我这位大哥也没说我什么好话吧。”陈玉娇在墨焰面前站定,一脸高傲。 “那得看你做过什么了,若是没干什么好事,想来也不会有人说你好吧。”墨焰不是沈晴娘,也不会给任何人面子。 “你!”陈玉娇气急,原本被突然通知说要给她那便宜哥哥披麻戴孝,她就已经很不服气了,没想到这个便宜嫂嫂居然还敢气她。 墨焰懒得再跟这个颐指气使的小姑娘废话,挺着个肚子站着都累,正准备转身走人时,余光瞥到面前偷偷伸出的一只脚。 这点小把戏在墨迹这个星际战警里,不外乎小孩过家家。 她装作没看到,一脚便踩了上去,踩到后还故作没站稳似的,趁机撵了下,疼的陈玉娇噢的一下就抽了回去。 “哟,这二妹妹的脚放的不是地方啊,下次可得长长眼色了,不然倒霉的可是自己。” “沈晴娘,你给我等着!”陈玉娇大喊大叫,这下连前厅也不去了,哭着跑回了房。 “刚回来就鸡飞狗跳的,真是片刻都不得安宁。”这当儿,墨焰总算在陈志远的屋里坐了下来。 “夫人若都像今日这般,老奴就放心了。”柳嬷嬷一进屋便开始帮墨焰揉按肩颈。 “嗯?”墨焰不懂她意思。 “老奴今日总算又见到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了。” 以前的沈晴娘就是这般性子,只是嫁人后,不得婆家欢心,又与母家决裂,脾气收敛了许多。 柳嬷嬷原本还担忧她会被欺负来着,这下倒是放心了。 墨焰一愣,她倒是没考虑这么多,等她的脑电波恢复,做完答应沈晴娘的事,再找回躯体后,迟早是要离开的。 所以,她没想把自己扮成沈晴娘,也无所谓柳嬷嬷等人知道真相。 只是…看柳嬷嬷为自己欣慰的模样,再看看还稚嫩的小明儿… 罢了,反正离开的时日遥遥无期,柳嬷嬷又自圆其说没有怀疑了,她又何必多这个嘴,就安心做这个沈晴娘吧。 第3章 不太平的灵堂 皇城,玉清宫。 “廷儿,总算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北昀帝正和自己的独子一起用晚膳,席间不停的给他布菜。 “父皇,您吃您的,我自己来。”萧暮廷咀嚼完口中的食物,这才娓娓道来这次的行程。 “哼,他只是拿走一只手臂想来也无用,廷儿的做法父皇没意见,天外之人不可以常理推测,你将沈晴娘扣在身边没错,不过父皇还是要提醒你,不可操之过急!” “自然是不能急,我得以情结之才行。”萧暮廷邪笑。 哺食过后,灵堂已布置完毕,整个陈府亦一片缟素。 墨焰休息过后,正带着小明儿两人给陈志远烧纸钱。 陈家大公子设灵一事下午便公开出去,然而前来吊唁的,目前还无一人。 只有大房庶出的三少爷陈志勇以及三小姐陈玉婉,灵堂刚起便来帮忙烧纸钱。 不远处,陈家二老爷,陈昊天的庶弟带着妻儿姗姗来迟。 看着面容沉静却如空谷幽兰的沈晴娘,陈昊宇摸了摸下巴,一双小眼睛全是算计。 陈二夫人一见他这动作,便知道她没安好心,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下。 “哎呦!你这娘们儿疯了不成!”陈昊宇没好气的道。 “她就算失了靠山也是沈家的女儿,你要是有什么坏心思趁早收起来。若是哪天沈家想起她来,你吃不了兜着走!”二夫人乔贵银娘家也是武将,一向泼辣直接。 “爹娘别吵了,都看着呢。”二房唯一的孩子陈志宣提醒。 墨焰远远看到来人便大概猜到其身份了,行了礼后也没多说话,反正这个二叔也从未帮陈志远说过一句。 二夫人有些尴尬,主动上前说了些节哀顺变的话。 “二婶放心就算为了孩子我也会保重身体的。”墨焰说完后多看了陈昊宇一眼,总觉得他浑身充满黑暗能量,不怀好意。 陈昊宇只觉背脊一阵发凉,这侄媳的眼神好冷。 “大少夫人”,一个穿红着绿的丫鬟缓步走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汤。 这丫头墨焰见过,是温氏身边的大丫鬟碧荷。 碧荷先娉娉婷婷的行了礼,这才将汤碗送上。 “夫人说,少夫人操持灵堂事宜辛苦了,晚上还要守夜,便吩咐奴婢给夫人炖了一碗补汤,还请夫人趁热饮下。” 这是不看她喝下去不罢休了,墨焰弯了弯唇角,示意柳嬷嬷接过来。 她也不矫情,见温度合适,一口气便灌了下去。 乔贵银张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是闭上了。 新来的三人挨个给灵位上香后,很快就找借口离开。 “自己的儿子死了,竟然连灵堂都不来,这是连面子都不做了吗!”柳嬷嬷为自家老爷不值,亏老爷死了都想回家。 墨焰冷笑了下,什么都没说,大房两个庶出的弟妹还在,她还不知道这二人的心思。 “嫂嫂,我娘不是不想来,她只是一心向佛,很久都没出过屋子了,这才让我与三妹前来。”陈志勇解释。 “我明白,姨娘有心了。”墨焰还不至于去迁怒一个如同透明的姨娘。 “柳嬷嬷,夜深了,你带小明儿去睡吧,你们也是…” 墨焰看向兄妹两人。 “要烧纸明日早些来便是。” 陈志勇是男子,一直跟寡嫂呆在一起确实不妥,倒是陈玉婉见墨焰挺着大肚子,很想留下陪她,柳嬷嬷也是。 最终,全让墨焰几句话劝退。 她就是要单独留在这,不然,某些人岂不是没机会。 丑时一刻,微风浮动,墨焰眨眨眼,她要等的人来了。 她不紧不慢的从火盆前站起来,坐在椅子上假寐。 不多时,风吹起那人的袍角,从墨焰脚面一闪而过。 近了,那人的手正慢慢接近她的面颊,墨焰甚至能听到他逐渐粗重的呼吸与砰砰砰的心跳。 指尖碰到面皮的刹那,墨焰猛的睁开眼,那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墨焰趁势抓住他的一只手反剪,另一只手被她直接卸了臂膀。 “啊…”那人本想惊叫,叫到一半自己吞了,随即惊恐看向周围,生怕叫来了人。 “原来二叔也知道怕啊,我还以为你早就不要老脸了呢!” 墨焰很是镇定,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你身手竟如此矫健!”陈昊宇觉得自己真是草率了,早知道应该了解清楚再来的。 “你最好从了我,否则事情闹大了,我就说是你勾引的我,届时,我最多是没脸面,而你…怕是要浸猪笼!”陈昊宇眼珠子一转,立刻开始威胁,。 “呵!”墨焰笑了,自己还是砧板上的肉,竟还敢威胁她。 “我原本只想教训你一下,好让你知晓,好色也得有个度,然而…” “然而什么…”陈昊宇紧张起来,总觉得她后头没有好话。 “然而,你竟敢拿死来威胁我,那我就不能放过你了。” 这样的人,哪怕身处弱势还想着霸占她,甚至想让她不得好死,如此歹毒,她若是还手下留情,那蠢的就是她了! 语罢,她反手便是一掌,直接将人敲晕。 与此同时,一个小瓶子从陈昊宇袖中滚落出来,墨焰不用打开便嗅到了瓶口散发出来的微末气味。 她神情一厉,看着地上睡的跟死猪一样的老色鬼,计上心来。 忙乎了一夜,墨焰在天光微亮时,才在灵堂眯了会儿。 卯时末,府中的丫头小厮们开始忙活,一声惊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事发在柴房,府中主子、下人很快便聚集在这里。 柳嬷嬷本是一大早便过来伺候墨焰用膳,顺便让她回去休息的,谁知刚走到灵堂就被叫声吸引。 “这大清早的,哪房的丫头如此没规矩。” “嬷嬷可以去看看热闹。”墨焰已经拿起肉粥灌下一口,当个孕妇还真不容易,腰酸腿疼不说,饿的还快。 “那好,夫人您先吃着,小明儿还在睡,奴婢去那边看看是怎么回事。”柳嬷嬷也很好奇,知晓发生了何事也好回来说给她家主子听。 主院,柴房。 闻讯而来的陈昊天早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双拳握的死紧,太阳穴青筋暴起。 “这…这不可能,大伯父,父亲定是神志不清了!”陈志勇见自己的父亲居然大清早的便和大伯娘房里的大丫头纠缠在一起。 两人哪怕被人发现也像着了魔似的,完全不管他人。 他不可置信的摇头,父亲就算再好色也决不敢招惹大伯娘的人啊,他疯了不成。 正要上前去拉扯,晚一步来的乔贵银嗷的一声叫起来,冲上前对着碧荷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你这个贱人,整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原来是想爬上主子的床当姨娘!” 碧荷头发被扯,这才从药效中清醒过来,见自己光天化日下被人围观,强烈的刺激下,直接晕了过去。 陈志宣见事情已经越发不可收拾了,也顾不得自己爹了,半拖半抱的把乔贵银带回了二房。 “来人,将这个贱人关进偏院,再将陈昊宇用冰水泼醒!”陈昊天连名带姓的喊,这是连弟弟也不准备认了。 很快,温氏闻信过来了,陈家二姥爷也清醒过来。 “大哥,是那个贱妇,是沈氏那个贱妇给我下了药。”正院前厅,陈昊天上坐,下面跪着狼狈不堪,瑟瑟发抖的陈昊宇。 听了他的话,陈昊天表情未变,倒是门外的柳嬷嬷激动起来。 “你胡说!我家夫人和你无冤无仇,作甚一回来便要害你?” 一句话让看热闹的下人们窃窃私语,也让陈昊宇一口气哽在喉头。 “是啊,大少夫人才刚回来,怎可能就和二老爷结上梁子了,他们都没见过几回吧。” “是啊,谁不知道二老爷历来便好色,碧荷定是被强迫的。” “二老爷太过分了,这是看大少爷死了,就想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吗。” 陈昊宇知道不说实话恐怕是脱不了干系了,反正都这样了,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他眼一闭,心一横,道:“是我先起了意,想打沈氏的主意,这才夜里独自前去,可她把我打晕后的事,便不是我自愿的了。” “嘶…”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二老爷也太不是东西了,侄媳的便宜都想占,这还是人吗! 听到这,温氏也坐不住了,她义正言辞的起身道:“老爷,您都听到了吧,若是没有这事,二叔又何必自揭其短,可怜我的大丫头,整日给她送汤,还要被她如此利用。” 陈昊天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陈昊宇,判断他的话应是有三分可信,正要让下人去将沈晴娘叫来时,一声通报打断了他。 “报,太子殿下前来吊唁!” “什么!”陈昊天噌的一下起身,差点连椅子都带倒了。 他径直往灵堂去,下人们也散了个干净。 萧暮廷一到便打量了一圈墨焰,随后接过属下递来的三支香。 “怎么一日不见便瘦了,气色也不怎么好。” 墨焰朝他回礼后,答:“许是守夜的缘故吧。” “是臣不好,没照顾好大儿媳妇儿。”陈昊天上前见礼。 “的确是你不好,她一个孕妇,你就让她一个人在灵堂守着,其他人呢?陈爱卿家里是没人了吗?” 陈昊天心头一紧,这点确实是他放任了,自己不愿来,温氏和玉娇也说身体不适,自己便放任了。 他连忙承认错误,让下人将府中大大小小主子全叫来守灵。 萧暮廷干脆找了个位置坐下,没有要走的意思了。 陈昊天想到家中方才发生的事,只觉心烦意乱。 不多时,脸色难看的二房母子,大房主母以及庶出的子女,就连很少出屋的莲姨娘都到了,唯独陈昊宇和陈玉娇不见踪影。 “陈爱卿的弟弟和女儿谱儿够大的啊,这亲人死了连个面儿都不露。”萧暮廷的语气看似随意,可陈昊天知道,这位主子生气了。 他在脑中组织了下语言,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见他吃瘪墨焰就高兴,她抢在陈昊天之前开了口:“想是家中有什么事情吧,方才妾身还听到一声惊叫呢?” “哦?这么有趣啊,大白天的见鬼了不成?”萧暮廷看向陈昊天。 陈昊天瞪了墨焰一眼,这才回答:“家中是出了点事,不过都是内宅琐事,就不污了殿下的耳朵了。” “是吗,那倒是孤多管闲事了。”萧暮廷邪笑。 “不敢,殿下言重了。”陈昊天惶恐。 “爹,你将碧荷关起来作甚,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陈玉娇醒来便听闻这件事,碧荷是娘的得力助手,平日里对她也恭敬有加,颇为照顾,这个沈氏一回来就搞风搞雨,想死不成! “混账!谁教的你如此放肆!” 见她居然带着哭哭啼啼的碧荷过来了,陈昊天气的一巴掌将陈玉娇打翻在地。 正愁怎么把事情混过去呢,这个该死的蠢货居然还敢把贱婢放出来,真是被惯的无法无天了。 陈玉娇从未被父亲打过,一下子愣住了。 “哟,看来这里还有故事啊,陈爱卿,你今儿还非得把事情说清楚不可了。”萧暮廷收了笑容,这一肃脸倒有三分骇人了。 陈昊天知道瞒不住了,只好跪下将事情经过竹筒倒豆子。 “这内宅的烂事,孤没兴趣,不过你弟弟说这事跟沈氏有关,那孤就得过问一二了,毕竟她是孤选中的贴身侍女嘛,将陈昊宇带过来。”萧暮廷直接指挥自己手下,根本不管陈昊天的脸色已经难看的滴血了。 陈昊天只觉这辈子的脸都在今日丢尽了,看着被压过来的那人,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太子殿下一插手,明日御都恐怕就会传遍了! “听说,你夜里去找沈晴娘,想对她图谋不轨?”萧暮廷问的很温和。 陈昊宇并不知沈氏与太子之间的关系,见太子语气平和,还以为自己时运来了,刚好让太子遇到这事,能为他做主,洗清冤枉。 他平稳了一下心跳,把自己对陈昊天说的那套重复了一遍。 第4章 入狱 “是我的错,我不该把心思动到她身上,可她也不是善茬,居然设局陷害我与大嫂身边的丫头,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啊。”陈昊宇一面磕头一面喊冤。 “爹,您听听,明明是沈氏搞的鬼,你还冤枉好人!”陈玉娇一听底气更足了。 “你给我闭嘴!”陈昊天真是被这个女人气死了。 “老爷,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醒来就在柴房了。”碧荷哽咽。 “想我也没什么对不起大少奶奶的地方,还每顿都给她送汤,不知道她为何如此陷害我。” 碧荷一面说一面看了温氏一眼,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帮帮她。 温氏心头一紧,这死丫头是在威胁她吗! 她稍作思考,开口道:“老爷,其实这事说大也不大,要是二老爷同意,将碧荷给他做姨娘便是了。” 碧荷心里一喜,不自觉的翘了翘嘴角。 “大嫂这是什么处理方法!若是府里的丫头都有样学样,岂不是乱了套了!”乔贵银坚决不同意。 “昊宇,你怎么说?”陈昊天问。 碧荷娇羞的瞄了一眼陈昊宇,整个人明显放松下来。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会以二老爷把碧荷收房结尾时,陈昊宇却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 “不,我从来没想过要纳妾,这也是我当年答应贵银的。” “老爷…”乔贵银顿时就很感动。 “既如此,那便发卖了吧,我陈府不留这样的奴婢!”陈昊天压根儿就没提是否是沈氏陷害的这茬,太子的人,没必要为了个丫鬟出头。 “老爷,老爷饶命啊!”碧荷脸色灰白了,这样被卖出去,能有什么好下场! 见陈昊天根本不看她,她又去求温氏。 温氏捏紧了手帕,她实在不敢得罪太子又违逆自家老爷,最终她牺牲了碧荷。 “夫人,奴婢为您做了多少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当真见死不救?”碧荷满脸决绝,像是要豁出去了。 温氏一见就慌了。 “你这个贱婢,自己做错事还敢威胁主子,来人啊,给我直接捂了嘴拉出府去!” “大少夫人,您每次喝的补汤里,全都放了滑胎药!”碧荷咬了伸过手来的下人,大声吼道。 现场突然安静了,气氛在这一刻彻底凝结。 “元彻,你去将太医院院史刘宗叫来!” 萧暮廷挥挥手。 陈昊天立刻看向温氏,见她脸上的冷汗,大滴大滴滑落,连站都有些站不直了。 他反手便是一巴掌,这个毒妇,就算他不想认这个儿媳,沈氏肚子里的也终究是陈家血脉,她竟然如此赶尽杀绝! “来人!将这个毒妇关进偏院,等太医看过之后,再行处置!” “爹,您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别人说你就信,这分明是碧荷怪娘亲救不了她,这才出言污蔑!”陈玉娇又急了,她不知道今儿个到底是伤了什么阴骘,怎么一桩接着一桩没完了。 “把二小姐也一并关了!”陈昊天揉按额头,一个二个没一个省心的。 柳嬷嬷在碧荷说完那句话后,便赶紧让墨焰坐下,还不时问她有没有不舒服。 莲姨娘和陈玉婉也跟着在一旁伺候。 太医来的很快,把过脉后得出结论,这副身体确实有用过天花粉的痕迹,只是剂量不大,尚未伤到孩子。 “要不是碧荷说出来,我们夫人就着了温氏的道了,夫人才刚回来,对主母也一直恭敬,就这样容不下他们母子吗!”柳嬷嬷立刻大哭起来,刚来不久的小明儿也跟着一起哭,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陈爱卿,北昀律法有文,谋害已经成型的胎儿也算杀人,你夫人怕是得去趟衙门了。” 看了一上午的闹剧,萧暮廷也烦了,他撂下这话,又跟墨焰交代了几句后,便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了。 陈昊天没办法,只能主动报案,硬着头皮将温氏主仆二人送进了御都府衙。 墨焰摸着肚子冷眼旁观,觉得总算是给原主出了口气。 自从太子来后,来吊唁陈志远的便络绎不绝了,墨焰也将该有的礼节尽数做全,丝毫也没给原主丢人。 转眼便到了第三天,陈昊天已经择了十日后的吉时下葬,而墨焰也终于可以稍作休息,第二日便动身前往东宫。 翌日清晨,柳嬷嬷正在给墨焰梳妆打扮,又是一声尖叫打破了宁静。 墨焰皱眉,这小小的陈府居然如此不太平。 她放下梳子,让柳嬷嬷去看看。 谁知柳嬷嬷刚把房门打开,乔贵银就提了把菜刀冲了进来。 “沈氏,我要杀了你!” 墨焰并未慌张,直挺挺的坐在那,等着乔氏过来。 哐当一声,菜刀掉了地,乔氏也被墨焰一只手推倒在床。 “大清早的,发什么疯!” “你还敢说我发疯,你杀了我相公,我要你偿命!”乔氏开始哭嚎,又扑过来想掐墨焰脖子。 墨焰烦透了,直接点了她的哑穴让她定在原地。 “闹什么!事情还未弄清楚你就发疯,成何体统!”陈昊天从房门跨了进来,后头跟着陈志宣。 “娘,您别闹了,大伯已经报官了,是非曲直自有官府去查。”陈志宣脸色也不好,眼睛红红一看便哭过。 “到底出了何事?”墨焰总算逮到机会问了。 “昊宇死了。”陈昊天盯着墨焰,似乎想看她反应。 墨焰的确有一瞬的惊讶,随即又想不通,陈昊宇死了关她何事,乔氏为何会找上她。 “我爹死前写了血字,是个大字!”墨焰问出疑惑后,陈志宣回答了她。 墨焰笑了,“一个大字就怀疑到我头上,这是哪国的律法。” 她还以为写的是沈字呢! 乔贵银此时已解开穴道,她冷笑道:“你们有旧怨,大嫂又被关起来,整个府里只有你一个大少奶奶,不是你还能是谁!” “如此分析也算有些道理,我能去案发现场看看吗?”墨焰要求。 “等府尹和仵作来了再说吧。”陈昊天没给她这个面子。 墨焰安静下来,谁叫她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呢。 府尹王若没让他们等多久,一刻钟后,府里的主子们又都集中在了陈昊宇院中。 墨焰这是第一次见到案发的地方,仵作只是大概看了一下尸身,断定是他杀且推断了大概的死亡时辰后,便将尸体带回了府衙。 王若还在挨个询问众人昨夜陈昊宇遇害时都在做什么,问完主子问奴才。 而墨焰则趁机观察房中情形。 桌子倒了,茶壶、杯子撒了一地。 床上没动过的样子,房门也毫无强行进入的痕迹。 尸体运走后,那个原本在尸体左手旁的血字更清晰了。 墨焰趁众人没注意时,偷拿了几张陈昊宇的墨宝。 地上除了血就是血,什么都没了。 墨焰甚至把尸体正面所对的床下都去瞄了一眼。 “暂时唯一的嫌疑人便是大少夫人,毕竟昨日你们之间有矛盾,而大少夫人也会武,地上还有个血字。”王若做了大致结论。 “大少夫人,按照规矩,你得和我们去趟府衙才行。”王若又朝墨焰道。 “大人方才没听清楚吗,昨夜案发时我们夫人已经睡下了。”柳嬷嬷重复。 “大少夫人入睡时,你可有陪在身边?”王若再问。 柳嬷嬷摇头。 “那便是了,既是一个人独处,柳嬷嬷又如何知晓大少夫人是否出过门呢。” “我与小明儿的厢房就在夫人隔壁,如若夫人出去过,没道理我们都听不到响动啊。” 柳嬷嬷直接让小明儿作证,昨夜有否醒来。 “没有,小明儿没听到任何声音哦。”沈明能觉察到姐姐有危险,小手紧紧抓着墨焰。 “哼,你们是一伙的,当然是互相帮忙啊,他们的证词做不得数!”陈玉娇总算逮到机会落井下石了,就是因为这个贱人,母亲才会遭此横祸,她简直就是个扫把星! “大少夫人也不必忧心,只是暂时呆在衙门罢了,若你真的没杀人,等案子破了定会还你一个清白!”府尹不卑不亢。 事已至此,墨焰只能暂时去府衙了,临走前她交代柳嬷嬷直接去东宫。 一是将此事告知殿下,二是柳嬷嬷两人若是留在陈府,她也不放心。 东宫 今儿是墨焰来身边当差的日子,萧暮廷心情很好,上完早朝后便回来等着,还特意让人收拾了间屋子出来给他们主仆三人住。 谁知等了半天,等来的竟是墨迹入狱的消息。 “这陈府还真是有趣,昨日当家主母进去了,今日大少夫人也进去了,陈昊天是准备把所有亲人都送进去吗!” 这话柳嬷嬷可不敢搭腔,只能端正的站着听太子抱怨。 萧暮廷嘀咕了几句便叫来元彻,很快的,太子的马车停在御都府衙。 墨焰此刻正在牢房里发呆,研究着怎么才能说服府尹,让她参与验尸。 案发现场找不到东西就只能寄希望尸体本身了。 “想什么呢?不会在思考怎么越狱吧。”萧暮廷潇潇洒洒从牢门进来。 元彻还给他搬来了一套桌椅,上了茶水。 墨焰见他如此,郁闷的叹了口气,地位高就是好啊,逛个牢房都跟去自己家后院一样,想她一个孕妇身子这么重,都只能坐干草堆呢,要不是她的脑电波够强,就陈府这个折腾法,孩子都不一定能保住。 她老实的摇头,并未打算隐瞒这位以后的主子。 “我只是想怎么才能去查看尸体,他们现下应是正在验尸吧。” “你想去找证据?” “是,毕竟求人不如求己,与其等着人家结案,不如自己自救。” “行,孤便应了你!” 墨焰愣了下,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 直到跟着萧暮廷走到了停尸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殿下…让嫌疑人过来跟着验尸,不太合规矩啊。”王若有些为难。 “有何不可,你们这么多双眼睛在这看着呢,还怕她会作弊不成。”萧暮廷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哪怕面前躺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也能让人觉得云淡风轻。 仵作反正都是听令行事,府尹没意见,他就继续验尸了。 北昀律法有规定,凡是死于谋杀者,其家属皆不能拒绝验尸,这也是最让墨焰放心的地方。 一个时辰后,仵作得出的结论和验尸前差不多,陈昊宇的确是被人杀的,那人从他正面的出重拳将他打死,死亡时间是昨夜子时。 墨焰对此没有异议,她只是在仵作汇报时,仔细检查了死者的衣物和指甲等。 “你这是做什么?”见她从陈昊宇右手拇指指甲里刮下来一点膏状物,萧暮廷好奇。 “我想带回去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墨焰将这不明物质拿牛皮袋子装了起来。 “仵作,你也去看看!”王若瞪了仵作一眼,一个妇人都注意到了,他居然没发现! 仵作赶快过去,也学墨焰那样沾下一点。 他直接放置鼻端轻嗅,好像有股淡淡的兰花香。 “属下判断不了是何物,闻着倒是像女人用的东西。” 女人?这不是再次指向了她,墨焰苦笑。 萧暮廷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靠近了她,他脑袋伸到离墨焰脖颈很近的地方嗅了下,摇摇头。 “没有任何花香!” 墨焰心里更苦了,能量不足果然连灵敏度都下降了,有人靠近她都没发觉。 “殿下,嫌疑人今日没用,也不能代表昨晚没用。”王若说的有道理,萧暮廷也反驳不了。 墨焰郁闷了,本想找点物证洗脱自己嫌疑的,这下反而更麻烦了。 她没想让萧暮廷再给她什么特权,只能自己想法子。 是夜,万籁俱寂。 黑暗中,牢房里的墨焰睁开了眼。 片刻后,她又陷入了沉睡,只是一串电流一样的东西从她的身体里飞出。 牢房外墙下,正在打瞌睡的元彻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眼前一花,好像有个人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一惊,连忙跟了上去。 墨焰因为能量限制打开不了随身背包,只能凭经验大致判断陈昊宇指甲里的东西。 确实应是女人用的面霜或香膏。 一般这种东西都有很强的个人喜好,一旦选中便会长期使用。 陈昊宇虽然在外人眼里并无传出什么风流韵事,然而他肯定是好色的,不然也不会初次见面就打上了沈氏的主意。 第5章 线索 墨焰决定先从那些比较隐秘的秦楼楚馆着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相好”。 元彻一直紧跟着墨焰,他是暗卫出身,武术轻功皆是顶尖,而墨焰因为能量低之故,着实感觉不到他。 元彻就看着这个全身黑色的人影,把御都所有大大小小比较私密的青楼都跑遍了,连小倌馆都没放过。 跑了一夜,墨焰什么也没找到,天亮前只能回牢里睡觉。 翌日,元彻回来向萧暮廷报告。 “你说,你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 元彻点头,那衣裳在月光下反射出来的材质和当初见到那个天外之人的穿着一模一样。 “看得清长相吗?” 元彻摇头。 “你确定沈氏昨夜一直呆在牢里?” 元彻点头,牢里有他们的人,沈氏就算有功夫在身也不可能逃过他们的探查。 “这个人影身上还有什么特征吗?” 元彻想了想,不太确定的道:“她的左臂好像有些虚。” 他不知道这样形容是否精准,反正那影子所呈现的就是这样。 萧暮廷激动的站了起来,他进里屋拿起摆放在床头的人偶,失去的正是左臂! “是她,一定是她!” “难道她是来帮沈氏的?”一定是这样,沈氏没了自由,只能由她去帮忙查。 如此,沈晴娘这个人必须得时刻留在他身边,这样他总有一天能见到她! “你去一趟府衙,将陈昊宇尸体上的蛛丝马迹好好调查一下,好让沈氏能尽快出狱。” 萧暮廷原本也不信沈氏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杀了陈昊宇,这事多半还是陈府有人想冤枉她。 他没直接出面保她,一是一切需得按照律法来,二是他也想看看这女人的本事,有没有资格当他的丫鬟。 元彻领命退下后,萧暮廷忍不住抚摸着手中人偶喃喃自语。 “为何不寻求孤的帮助呢,孤会让你知道,孤才是你唯一值得信赖的对象!” 狱中的日子十分无聊,府尹是个正直的,既没有优待墨焰也没有虐待她。 墨焰目前已经断了线索,不知从何查起了,之前能知晓这些寻欢场所的位置还是请陈志勇帮忙的缘故。 陈志勇在京城最大的青山书院念书,消息还算灵通。 他和陈玉娇在墨焰刚进来时就来看过她,还给她送了不少东西,生怕她这个孕妇吃苦。 柳嬷嬷也带着小明儿来过,两人已经顺利住进了东宫,吃住都不成问题。 府尹调查案件的进度也没什么突破。 是日,墨焰百无聊赖的在牢房里坐着,送饭的牢头提着中饭远远走来。 因为太子的面子和墨焰的背景,她被允许单独一间,每日还有专门的伙食。 牢头是个老大爷,人不错,他把食物放下后叮嘱墨焰趁热食用后便离开了。 墨焰慢吞吞的享用她的午餐,余光落在食盒上时,一点膏状的物质吸引了她。 她放下手中食物,拿起来仔细端详,甚至还闻了闻。 这不是那种兰花味的香膏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墨焰赶紧吃完,拉响铃铛,门外的牢头听见声响很快就开门进来。 “许大叔,这食盒是从哪来的啊,雕花还挺精致的。” 墨焰有时也会和牢头闲聊几句,每每有人来探视墨焰,许大叔总会得到不少好处,故而,他对待墨焰的态度也特别好。 “哦,这个食盒啊,是府衙负责做饭的伙头娘子赵大嫂子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她从哪来的。” 这食盒是黄花梨的,照理,牢房里的器皿不可能用这么好的。 墨焰心里有数了,决定晚上再去一探究竟。 更深夜阑,明月高悬,墨焰直接去了厨下所在的后院。 元彻自从有了那个重大发现后,萧暮廷便不让他跟踪了,而是让他分管查案。 墨焰没想到,她有了发现时,元彻也查到了赵大嫂子这里,一个黑影一个黑衣人分别潜伏在屋顶和后窗偷听,并未相遇。 “这回有何新鲜货吗?我可是很久没吃到好东西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并无特别。 “有有有,这次来了不少新货,你瞧瞧。”赵嫂子从袖口里拿出本小册子,里面全是精细的工笔人像。 墨焰在她拿出册子之前就一指捅破了窗户纸。 黑衣人更是早就拿掉了一块砖瓦。 两人的角度都看的不太清楚,只看出画像里全是女人。 男人摸摸下巴,点了其中一个,还约好了时间地点。 墨焰趁他出屋之前及时离开了。 男人约好的时间就在第二天下午,大白天的出来可不比晚上好隐藏。 墨焰现在能量不足,整个人只能化作黑影,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到了指定地点。 看着头顶的牌匾,墨焰有些发愣,这不是一处民宅吗?来这干嘛? 没多久,墨焰发现有辆倒夜香的马车故意从大门经过,然后绕去了后院。 墨焰躲在门后,发现赶车的在运后院的夜香桶时,昨晚那个男人鬼头鬼脑的从车上下来,左右瞧瞧后,噌的一下上了院里的二楼。 墨焰跟着上去,发现和这人有约的是个妇人。 她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翻找下妇人的衣柜和梳妆台后,便离去了。 后面一连几天,每晚这男人都来找赵嫂子,而第二天便去和不同的妇人幽会。 这些妇人有个共同特点,相公都是御都一些比较大的生意人。 墨焰每天都溜出去找线索,依旧是一无所获。 变故发生在第六日,这次来找赵嫂子的换了个人,墨焰不认识,但看他相貌气质倒像个当官的。 她来了兴致,跟着男人到了幽会的地方。 前几次都是选的妇人家里,这次倒是来了个小客栈。 客栈地方较偏僻,房内布置却干净雅致。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包头包脸的妇人敲了敲房门。 男人兴奋的打开门后,迫不及待的拿下妇人遮面的帷帽。 墨焰觉得这女人好像在哪见过,细想了下,这不是在陈志远葬礼上来祭拜过的某位官员的夫人吗! 她趁二人意乱情迷之际,捡起了掉在角落里的帷帽。 帷帽有股兰花的香气,跟陈昊宇指甲沾染的一样! 墨焰将帷帽放回原处,默默离开。 她将现有证据串联,目光放在了赵大嫂子身上。 她不信一个做饭的伙头娘子,竟能掌控这些官员商户的夫人。 盯着赵氏的这些天,陈志勇兄妹还给她带来一个消息,温氏的案子判了。 因着谋害未遂,陈家二少爷又带了大量银钱作保,温氏只被判了二十大板便放了人。 只是回到陈府后,温氏再不复往日荣光,陈昊天嫌她丢人现眼,撸了她的管家权,暂时交给了莲姨娘。 “二少爷回来了?”对这个陈府现存的唯一嫡子,墨焰倒有些兴趣。 “是的,他一直在外游学,今年回来便是要准备下场的。”陈玉婉很喜欢这位大嫂,经常找机会来看她,还把家中之事尽数告知她。 “二哥这人,平日里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不过大嫂还是小心些为好。”陈志勇叮嘱。 墨焰谢过二人,独来独往惯了的她对有亲人这事还是不习惯,不过这份心意她是领了。 翌日,墨焰照例在夜里盯着赵氏,赵氏是个寡妇也无一子半女,平日里都在府衙呆着,还真是哪也没去过。 就在墨迹快要按耐不住想着要不要直接逼问她时,一个负责给县衙供应菜肉的中年男子进入了她的视野。 后院,赵氏房中。 这男人一来,墨焰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内力,她能量不足还断了一臂,未免被发现,只能远远的躲在一棵树上,从微微敞开的窗户缝里,看个大概。 男人似是怕隔山有耳,两人都是文字交流,墨焰就看着两人写一张烧一张,急的她心烦气躁。 两人像是练过,交流的十分迅速,末了,男人给了她一本册子,说了句:“这是新上的供应,你看看。” 随后,他打开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墨焰咬咬唇,这册子她一定要拿到! 说做便做,男子的气息一消失,墨焰就潜进了屋中,册子还在桌上,赵氏进了里屋。 墨焰的手指刚伸过去,一道罡气径直打了过来。 墨焰抬头一看,房梁上居然倒吊着一个黑衣人。 这人应是从高处的气窗进来的,不然她不可能现在才察觉。 墨焰趁着地理优势,率先去夺册子。 高处那人虽离的远些,但也不甘示弱,两人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就在堂屋里打了起来。 拳脚相加,罡气相撞,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赵氏跑出来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反正都暴露了,墨焰也豁出去了,她积蓄能量猛的击出一掌,终于将册子拿到手中。 墨焰以为对方会躲,毕竟这一掌对凡人来说甚是强悍,只要是高手便都能感觉到危险。 然而她算错了对方死都要拿到东西的决心,竟然拼死用胸口硬生生的接了她这一掌。 “噗...”一口鲜血霎时喷出,黑衣人直接撕下一半册子后又扔出了一粒烟雾弹。 在墨焰闪身飞出烟雾范围之际,黑衣人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许是这里的动静太大了,负责巡夜的衙役,此时已经闻声赶来。 看着不远处浮动的火把、灯笼,墨焰只能咬牙离开。 她没回牢房,她得等着衙役走后控制住赵氏才行,不然对方一定会改变计划。 “发生了何事?方才谁在这里打斗?”壮班班头看着坏掉的木窗以及倒地的桌椅看向赵氏。 “是两个黑衣人,有两个黑衣人潜入我房间,还打起来了!”赵氏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隐去了册子的事。 班头脸上的表情顿时变的古怪,其他人也如此,还有两人甚至笑出了声。 “两个黑衣人?还为你打了起来?”班头这一问所有人都憋不住了,全体哈哈大笑。 “我说赵大嫂子,您又不是天仙美人,潜入你房,还打架,不至于吧。”这些衙役平日里都吃赵氏做的饭菜,跟她还挺熟的。 “这...”赵氏这才发现这种说法的确有歧义,可实话实说又不行。 “我也不清楚啊,真就是跑进我屋里打起来了,可能都想行偷窃之事,又刚好撞上了吧。”嗯,这样说总没人怀疑了吧,赵氏腹诽。 “大晚上的,你们都在这里站着作甚?”府尹王若就住在后衙,他夜里出恭见这边还火光闪烁便过来看看。 赵氏有些紧张起来,这位大人可比这些衙役难糊弄多了。 果然,王若听了班头复述后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屋子,一挥手道:“哪有如此无聊的黑衣人,还专门跑你屋子里打一架,怕是想找什么东西吧?” “你们进屋仔细查一查,看是不是有人放进去什么东西了!” 看着鱼贯而入的衙役,赵氏紧张起来,一双小眼紧紧盯着进里屋的衙役。 见她藏在墙角的包袱果真被搜出来了,吓得差点瘫软在地。 “府尹,只发现了这个!”班头走近后打开包袱。 里头是一些大额银票还有一本小册子。 王若一见这些银票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伙头娘子的月例他清楚,怎么也不可能存下这么多银子。 他又把手伸向册子,一旁的赵氏再也绷不住了,她疯了一样冲过去,拿起册子就往火上点。 “拦住她!”王若没想到她动作如此快,看着快速燃烧起来的册子,只能冲上去狂踩。 废了半天劲,他也只抢救下来一小半,还被踩的不成样子。 “把她拉下去关起来!” 这么明显的问题还视而不见,那就是他傻了。 一大群人又乌乌泱泱离开了。 墨焰见事情发展成这样,倒是不用她亲自动手了,她得赶紧结案才行,省得夜长梦多。 回到牢房后,墨焰就着月光翻阅册子,里头也是些画像,全是之前没见过的新人。 在其中墨焰不出意外的又看到一个来过葬礼的熟面孔,看来得请太子殿下帮个忙才行。 第6章 戏如人生 翌日,东宫。 墨焰拿到一半册子,另一半则落入了萧暮廷手中。 “你和她打起来了?”萧暮廷一早便在听属下的汇报,昨夜去的不是元彻而是另一个叫元宝的。 “是的,属下不知她是殿下的人,为了抢到册子只好动手了。”元宝有些惶恐,殿下怎么会派两人前去呢。 “我倒希望她是孤的人呢!”萧暮廷翻了翻册子,有了决定。 “以后这件案子你们不用管了,孤亲自上阵。” “殿下,这种小事属下们解决就是了,不必殿下亲自出马!”元宝觉得主子万金之躯在后方坐镇就行了。 一旁的元彻拉了他一下,对他摇摇头。 主子这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元宝愣了下,这才明白过来,他赶紧闭嘴退到一旁。 萧暮廷正想着用什么身份和黑影一起查案时,门外下人来报,说是御都府尹王若求见。 墨焰一大早便请牢头通知府尹,说是有关于案件的证据呈上。 王若看了后便疑惑证据的由来,墨焰并未解释,只是提出要见太子。 鉴于墨焰和太子的“特殊关系”,王若思考很久,还是决定亲自来一趟。 “她要见我?”萧暮廷听了这话有些隐秘的高兴,不论是黑影要找他,还是沈氏,终归是开始想到有他这个人了。 “是的,她不肯说自己是如何得到这半本册子的,臣以为见了殿下或许就有答案了。” “如此,孤便在百忙之中去一趟吧。”话落,萧暮廷起身,当着属下和臣子的面,他整理发髻修理胡渣,甚至还进内室换了身白衣飘飘的长衫。 在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迤迤然走出房间。 这当儿,墨焰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牢头送完早膳后很快又折回来了,说是有人申请探视,问她见不见。 墨焰以为是柳嬷嬷或者陈氏兄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然而,看着远处被牢头带进来的青年男子,她顿住了,这是哪位? 来人穿着一袭青衫,温文儒雅。 “大嫂。”短短两个字,已经道明身份。 原主一直就没见过这个常年在外的陈府二公子,当然没印象。 “二公子有何贵干?”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墨焰腹诽。 “大嫂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们是一家人嘛。”陈志杰微微一笑,倒真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意境。 墨焰从来不喜虚与委蛇,凭他母亲对沈氏做的那些事,怎么也不可能和平相处,那又为何要装。 “你母亲做了何事,你很清楚吧,如果有人想害你,你母亲会答应吗?”都是当母亲的,这副身体虽是沈氏的,然这些日子,墨焰是清清楚楚感受到一个孩子在她身体里慢慢长大的,只凭这份奇妙的感觉,她开始有些明白沈氏为何宁死也要保住自己的孩子了。 “那不过是碧荷那丫头攀高枝儿不成蓄意诬陷罢了,大嫂若是肯替家母澄清,那我们就还是一家人,大哥的灵位也能进陈家的祠堂供奉,你肚子里的孩子亦是陈家长子嫡孙。” 一段话说的轻柔温和如春风拂面,只是话中的意思,暗藏威胁冷意十足! 墨焰岂会被他三言两语威胁,陈志远是还未下葬,怎么!这是想改变陈昊天的承诺? 就算他做得到她也无惧!正想开口拒绝时,门外响起一个慵懒的声调。 “陈二少爷这是想替家母翻案?”萧暮廷摇着折扇走进来,端的是风流倜傥。 墨焰看看窗外的天气,现下不是已经入秋了,外面还很热吗。 “不敢,但如有新的证词想必殿下也不会让母亲蒙冤。”陈志杰一派镇定,完全没有他父亲面对太子时的战战兢兢。 萧暮廷饶有兴致的眯了眯眼,好胆识! 他翘着二郎腿落座紫檀木椅,又呷了口香茶,这才不紧不慢的反驳陈志杰。 “新证词?你是指威胁她即将得到的证词吗?”萧暮廷指指沈氏。 “殿下言重了,草民并未威胁,只是在陈述事实。” “事实?事实不是人证物证俱在吗。”萧暮廷示意元彻将王若拿到的证据一一陈述。 因着这事涉及他的“贴身侍女”,故而,元彻全程都旁观了。 “陈府厨房的林大娘亲眼看到碧荷下药,主院负责洒扫的粗使丫头环儿曾见到温氏将同色同材质的纸包给了碧荷...” 总之,药从哪里买的,怎么放下去的,谁放的,全都一清二楚,连包药的牛皮纸都在主院的卧房内发现了。 “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萧暮廷刮了刮茶水表面的浮沫,挑挑眉毛。 陈志杰脸都涨红了,他来赎人的时候,案件已经宣判了,他并不知晓府尹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还以为只有碧荷这个人证而已。 现在听着元彻罗列的这一大堆,分明就是把他的脸皮放在地上踩! 心里气的快要吐血,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他拱手鞠躬,表示是自己太无知了,自己的母亲也一点不冤枉。 萧暮廷满意的点点头,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陈志杰立刻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没人看到的角度,他双眼冷漠,猩红怨毒。 “找我作甚?”萧暮廷终于有机会进入正题了。 墨焰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关注温氏的案子,说不感激是假的,她真诚道谢。 “无需如此,你既顶着我侍女的身份,你的事情我自然不会不管,还是说说你的意图吧。”萧暮廷还是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我想请你帮忙演场戏!” “哦?”萧暮廷来了兴致,墨焰把她的计划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第二日一早,赵氏出门采买后厨所用调料,去了一家御都知名的香椒铺。 掌柜热情接待了她,即刻便让小二给她打包各种佐料。 等待的时间里,赵氏被引进了后院。 一间幽静的内室中,户部郎中郑微的夫人胡氏已经等候多时了。 “看到你的传信我便马上出来了,怎么,这次主子有何指示?”胡氏给赵氏斟了杯茶。 赵嫂子牛嚼牡丹的喝了下去,引得胡氏一阵娇笑。 “这里就你我二人不用再装了吧。” “习惯了。”赵氏摆摆手。 “主子不是说了吗,装一个人便要把她的生活习惯融入骨血,如此才不会露了底。” 陈氏又是一声轻笑,随后两人聊起正事。 “这是新货,你瞧瞧。”赵氏拿出那本完整的册子。 胡氏翻了翻,当看到最后那个女人时,她很惊讶。 “这可是左相夫人徐文青?” “正是!” “这不可能,徐文青孤高自傲,从不参与诗酒茶会且和我也毫无交情,怎么可能请的动她!”刘氏觉得主子胃口越发大了,当真谁的主意都想打了。 赵氏清清喉咙,毫不客气的拿起面前的一块糕点塞进口中。 “主子的意思向来无人敢违逆,你若是有何不满意自己跟他说去,我只是传话的,你可别为难我!” 第7章 东宫 听了这话,胡氏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了下又很快恢复。 她揪了几下手帕,叹了口气后道:“我会想法子,只是做不做的到,看天意吧。” 赵氏翘了翘嘴角,用茶杯挡住了。 自从墨焰拿出册子后,王若便把她放了,一则是她与萧暮廷的计划正在进行,二则这段时日虽未查到其他嫌疑人,但也没查到任何证据指向沈氏。 一切都只停留在沈氏与陈昊宇有矛盾罢了,一个大字也只能说有嫌疑。 故而,墨焰在按照律法规定的被拘禁十日后,终于走出了府衙。 “沈侍女,殿下吩咐我们来接你去东宫。”元彻指着一旁的马车。 墨焰点头,要不是突发案子,她也早该去了。 府衙门口的过路人不少,许多人都在议论太子对这位新收侍女的特别。 “殿下怎会收一位寡妇当侍女,不觉得不吉利吗!” “别胡说八道了,人家好歹也是副将的家眷,可能殿下另有用意吧。” “还能有何用意,总不能是看上她了吧,话说这沈氏虽早已嫁人,但相貌还是很好的。” “贵人的事还是别议论了。” 人群里一辆贵气的马车格外引人注目。 “小姐,这里人多口杂,咱们还是离开吧。”一个穿绿衣的小丫头对掀开车帘子的自家小姐劝道。 “慌什么,我只是想看看这寡妇到底有什么魅力,竟能让殿下对她另眼相看。”粉衣小姐杏眼桃腮,袅袅娉娉,只是眉宇间一派骄纵任性。 “可是...”绿舞不知该怎么劝了,老爷明明说让小姐对太子死了那份心啊。 “也不过如此嘛,真不知道殿下怎么想的,这女人的命这般不好,去了殿下身边难道不会妨碍到殿下吗!”澹台芙哼了一声,唰的一下放下车帘。 这些小插曲,墨焰是不会知道的,她现在只想赶快到地方,好好梳洗一番,再看看小明儿和柳嬷嬷。 马车停下了,东宫总管太监冯海已经在门口等她,墨焰有些受宠若惊,自己一个普通侍女罢了,萧暮廷大概是看在她是孕妇的面子上。 见礼后,她跟着冯海去往太子的起居殿。 “殿下交代了,夫人有孕在身,粗使的活计可以交给别人,您只需做些照顾殿下日常的事便可。”冯海很客气,甚至不像是对待一个职位比他低的侍女。 墨焰是个懒得想太多的人,人家对她客气她也同等回报。 快到地方时,远处的抄手游廊绕过来一行年轻女子,为首的昂首挺胸,走路带风,身后还跟着三个。 “冯总管,这便是新来的沈氏吧。”站在第一位的女子说话冷冷的,有些高傲。 冯海点头正想开口说什么便被这位抢了先。 “刘掌筵,你带她下去细心教导,等符合要求后再去伺候殿下吧。”司闺上官菲对身后的刘安道。 刘安恭敬应是,冯海却笑眯眯的挡在了墨焰身前。 “沈氏的事就不用麻烦司闺了,殿下有令,沈夫人不用受任何人的管辖,只需跟殿下一人交代便可。” 墨焰惊了,上官菲的脸色更是难看的不行。 冯海没再看任何人,带着墨焰直接离开了。 “沈夫人,你日后便住在这偏殿里,殿下的主殿就在旁边,你可以先稍作休息,等殿下上朝回来后再过去便好。”冯海恭敬退下,只余墨焰在风中独自凌乱。 萧暮廷这是什么意思,别说陈志远和他毫无交集,就算是沈氏娘家也攀不上这位爷,他干嘛对她这么好。 “姐姐!”早就等她等的心焦的小明儿飞奔而来。 墨焰开心的接住他,还把他举起来转了个圈圈。 “夫人,您小心肚子啊!”柳嬷嬷赶过来接住小明儿,三人开心的进了房。 东宫,彩霞院。 “冯海是这么说的?那上官菲的表情一定很好看吧。”孔韵评价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主子不去会会这位史上第一位东宫寡妇侍女吗?”心腹嬷嬷提醒。 孔韵止住笑,优雅的摇摇头。 “枪打出头鸟,我去讨那个嫌作甚,咱们的那位爷可是正在兴头上呢。” “主子的意思是?” 孔韵冷笑,“咱们的上官司闺不是最喜欢摆架子吗,就让她去好了,你我只管看戏就行。” 墨焰和柳嬷嬷、小明儿相聚片刻后便直接去了萧暮廷寝室。 她认为,既然上司都对她这般好了,她当然也不能拿乔,得在萧暮廷回宫之前把他的房间收拾干净,如此才算尽了自己本分。 更何况,墨焰也有自己的私心,她本不是个愿意伺候他人的角色,如若不是她的本体在这儿又有对沈氏的承诺,她是断断不会委屈自己的。 “夫人直接进去便是,殿下早已吩咐过了。”守门的小太监客客气气。 墨焰先在外室打量了一圈儿,见外头摆放整齐,一尘不染便直接去了内室。 她眼神犀利,很快就在床头发现了自己的躯体。 拿起人偶的那刻,墨焰真的很想直接进入,只是想到自己目前的能量值只能郁闷的轻叹一声。 “你在做什么?”背后的声音突兀响起,惊了沉思中的墨焰。 她不慌不忙的转身,福身后答:“妾身在擦拭人偶啊,当初殿下不是告诉我要打理好人偶吗。” 萧暮廷一进来便看见墨焰拿着人偶,他嘴角一翘,再次证明了沈氏与黑影的联系。 他故意突然出声,是想看沈氏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这女人倒是镇定,他现在很好奇,沈氏与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那人又为何会选中她。 萧暮廷从墨焰手中接过人偶,轻轻抚摸了一下人偶的脸颊,而后珍宝般放回枕边。 “殿下为何会对这人偶如此看重?”墨焰见他这样,忍不住问。 “哦,她是孤的心上人!”萧暮廷毫不避讳。 墨焰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一口口水没咽下去,直接呛咳起来。 萧暮廷淡定的让小太监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夫人很惊讶?” 墨焰点头,“这人偶看着甚是奇怪,殿下怎会喜欢一个假人!” 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萧暮廷腹诽。 “哦,孤是说这人偶是照着孤的心上人做的,那晚她也在破庙附近,你可曾见过?” “不曾。”墨焰答的平静又干脆。 萧暮廷就知道她不会承认,反正终有一日,他会让黑影信任她,继而出来见他的。 第8章 花宴 墨焰一直是匹孤狼,她觉得感情这件事不但帮不了她反而还会影响她完成任务,看看她追捕的弥独,不就是栽在情之一事吗。 她觉得自己一定得捂好马甲,否则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事。 她眨了眨眼,立刻转移话题。 “殿下当初曾答应我要帮忙查夫君的案子,这些时日可有进展吗?”这的确也是墨焰当下最关心的。 萧暮廷见墨焰一直傻站着,也不知道来服侍他,这是还不习惯自己的身份吗。 他决定提醒她一下。 墨焰就见萧暮廷抬起双手,直愣愣的看着她,甚至还挑了挑眉。 墨焰一开始还真不知道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 直到从记忆深处调出沈氏和陈志远相处的日常时才明白过来。 她赶紧上前笨手笨脚的给萧慕廷脱下朝服换上日常装扮,而后又从小太监手中接过热茶,最后还从厨下端来了他喜欢的糕点,这才跟着他到了书房。 “以后只要孤在宫里,除了出恭和就寝,你都形影不离的跟着孤便是。” 形影不离,难道他和大臣商量国事时,她也能听? 墨焰直接问出疑惑。 “自然可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此凡是有关明威将军一案的消息,你也可以第一时间知晓,甚至还能提出你的看法。” 墨焰点头,如此甚好,除了陈志远,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便是找齐弥独分散的脑电波进而消灭他。 弥独死前怨气极重,这天下必定不会太平,而这世上还有何处比皇宫消息更灵通呢。 见墨焰又在沉思,萧暮廷清清嗓子,问了个让她茫然的问题。 “孤一直有个疑问,你整日在牢里关着,是怎么拿到那半本画册的?” 墨焰语塞,她平日便很少说谎,一时还真的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她看着萧暮廷,这个人对她颇为照顾,就算让她当侍女也仍然让她得到基本的尊重,甚至连人与人之间最宝贵信任都给了她。 她实在不想骗他,却又不能暴露身份,斟酌片刻,墨焰回答。 “我不想骗你,只是有些事确实是不能让你知道,不过我可以保证,任何隐瞒你的事都不会伤害到你,或者影响你的利益,这样的回答你可接受?” 看她如此认真的样子,萧暮廷笑了,这沈氏还真是单纯的可爱,不知道黑影是否也是这般心思澄澈呢? 萧暮廷觉得她一定也是! “孤接受!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孤说了,相信你,陈志远的事边关有消息传来了,说是事情确有蹊跷。” 萧暮廷故意提起画册来历,不过是想套套沈氏的话罢了,既然她都如此回答了,他也不会勉强,很快说起正事。 “明威将军林猛一向治军严谨,自己亦不是嗜酒之人,之前确实从未听说他有在军中饮酒的传言。” “陈志远孤不了解,他平日可喜饮酒?”萧暮廷看向墨焰。 墨焰连忙调出原主记忆,陈志远几乎只有在饮宴时才会喝酒,平常根本滴酒不沾的。 “这便是了,主帅副将皆不爱酒又怎会在营中因喝酒误事且还是众人皆醉,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的!” “那可有查出嫌疑人?” 萧暮廷摇头,“问题就出在这,其实孤一开始便察觉此事有很大疑点,一直就没相信你夫君的罪行,只是此事人证、物证太多了,且都是对刘猛和陈志远不利的,想要翻案恐怕会有很多人被牵连其中,边关目前还不能乱,故而此案只能暂时尘封,不过孤答应你,不会让你等太久,等到适当时机,孤会带你亲去一趟天裕关。” 有了当朝太子的承诺,墨焰的心暂时定了,无论如何答应别人的事她是一定会做到的,其实不只是萧暮廷觉得时机不成熟,她自身也是,待她能量满级且回到躯体时,那才是洗雪沉冤的最佳时机! “殿下,司闺求见。”门外小太监通报。 “让她进来吧。” 墨焰以为他们有宫务要谈正想离开时,萧暮廷一把抓住,用口型提醒:“形影不离!” 墨焰无奈,只好顿住。 手收回去的那刻,正巧被进来的上官菲看到,她心底一怒,方才想的理由直接抛到九霄云外,脑子也有些混沌。 两人就听她道:“沈氏!你也太没规矩了,怎能离殿下如此近,殿下是主你是仆,不知道尊卑有别吗?” 墨焰的思想里人人平等,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教训过,她直接回怼。 “我没想离这么近啊,是他拉着我不让走!” “你!” “殿下您听听,她眼里哪有半点尊卑,一个奴婢居然自称我,对殿下也不用敬语,这以后如何了得!” “够了!”萧暮廷看着上官菲嘴巴一张一合的怒气就上来了,这女人给几分颜色便开染坊了! “孤的话,冯海没跟你说吗,以后沈氏的事你少管,她也不是奴婢!” 看上官菲还傻愣着,萧暮廷直接提醒。 “还有事吗?没事就滚吧!” 上官菲被他这疾言厉色吓了一跳,眼一红嘴一捂,直接夺门而逃。 这不是也没行礼就走了吗,还敢说她没规矩,墨焰腹诽。 萧暮廷无视这段小插曲,和墨焰二人一起就后日的赏花宴商议起来。 金秋九月,桂子飘香。 由右相夫人胡氏举办的赏花宴在御都郊外一所庄园悄然开幕。 这宴会既不请男子也不请尚未成亲的妙龄少女,只有与胡氏和其妹妹交好的官眷以及大商户夫人才能接到请帖。 是日,隅中,一辆低调的马车准时停在庄子大门外。 一位中年姑姑小心的搀扶着自家主子下车。 “夫人,真的要进去吗?”姑姑问。 徐氏盯着大门口冷淡道:“来都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的,我倒要看看这大小胡氏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跨过大门进了游廊,一路都有下人带路,徐文青二人很快便到了赏花处。 秋日的阳光暖而不燥,秋风送爽,徐氏看着满园花开倒的确是有几分意境。 这种时候若是能泡上一壶好茶,凉亭独坐,定是一桩美事,可是有人偏不让她如愿。 “哟,这不是文青姐姐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第9章 突变 右相夫人风情万种的走来,面上笑靥如花。 “容妹妹相邀我敢不来吗!”徐氏依旧冷冷淡淡。 胡香容最讨厌就是徐文青这副清高的样子,好像世间一切俗人俗事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玷污一样。 她故意介绍了几个知名商户的夫人给她认识,好让她多接接“地气”,最好因为受不了而爆发一下。 然而徐氏对每个人都应对得体并无轻视,这让如意算盘打不响的胡氏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在场的夫人们也并未像她想象中那般,因为徐氏从不出席这类活动就排挤她、孤立她,反而上赶着结识她、巴结她,这让本想打击徐氏的胡香容恨不得给自己那个蠢妹妹一巴掌。 小胡氏哪会看不出自家姐姐的心思,她赶紧过去安抚,生怕姐姐提早结束宴会毁了她的计划。 徐文青是不喜欢这种以赏花为幌子,实则背后说人是非,甚至是整人的场合,只是良好的家教让她做不出让人热脸贴冷屁股的做派。 大胡氏在妹妹的安抚下的确平静了些,然而看着众星捧月的徐氏,她还是不甘心自己的风头被她抢走。 眼珠子一转,她召集众人去了后院,这里有他家老爷重金移植来的稀有桂花,有的品种甚至是皇宫里才有的。 “哇,不愧是右丞相府,宫里才有的九龙桂都有呢。” “这就是九龙桂啊,听说原产西南那边,今年新岁时那边的巡抚才进献给陛下的,如今右相府中就有了,右相大人果然位高权重。” “是啊,不只是九龙桂呢,你们瞧这种桂花,枝繁叶茂,花朵稠密是我娘家东洲才有的,御都居然也能看到!” 听着这些夸奖,隐藏在人群中的墨焰皱了皱眉,官儿再大也不过是臣子罢了,把内廷才有的东西移栽在个人府上,真的不会僭越吗。 很明显,右相夫人胡香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光看她此刻得意的神情以及快要翘上天的嘴角便知晓她内心的喜悦之情了。 徐文青从头至尾没做任何品评,反而对这些夫人的恭维偶尔皱眉。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小胡氏领着众人落座花厅。这里有一面墙镶嵌了几扇巨大的窗户,用膳赏花两不耽误。 膳食品种多样,还有不少珍馐美馔。 快要吃完时,小胡氏让下人上了一种解腻茶,名曰:青梅。 墨焰盯着丫鬟们呈上来的热茶,心道:主菜终于上桌了。 “恩...好香哦,我从来没闻过这么特别的茶,是从哪里来的啊?”一位商户夫人赞叹道。 “这是异域来的茶哦,里面除了茶以外还有几味特别的香料,不但好闻还养颜呢。” 众人一听养颜都一股脑的喝下,只有假扮一位商户胖夫人的墨焰偷偷的倒进了袖口。 徐文青全程都没怎么用膳,酒更是一滴未沾,大概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吧,这茶倒是全喝了。 小胡氏满意的看着众位夫人品茶,自己也端过一杯。 墨焰余光一直注意着她,发现她也是装喝,喉咙压根儿没动过。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一刻钟后所有人都陷入昏迷,墨焰当然也不例外。 很快,厅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墨焰凭经验判断,大概有十余人。 “这次我是彻底豁出去了,你们可千万把此事捂严实了,否则我只能死无葬身之地了。”小胡氏有些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心头总有些七上八下。 “你放心,我的生意还得继续做下去,自然不会连累了你,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呢。”上次出现在赵嫂子房中的男人显然是这些人里带头的,他的身后还站着十位彪形大汉,赵氏亦在旁边。 他一面跟小胡氏搭话,一面还轻佻的摸着她下巴。 他把手一挥,身后的男人便开始将厅内的所有妇人一个个往外背,见墨焰这么“胖”,嫌弃的踢了一脚骂道:“老大,这女人如此身形,真的会有人光顾吗?” 老大班涌捏着墨焰的脸瞧了个遍,也有些嫌弃,他问小胡氏。 “这女人什么背景?” 小胡氏瞄了一眼,如实答道:“她的丈夫是南边最大的调料商,与我娘家有生意来往。” 原来只是个开香椒铺的,怪不得吃这么胖,既然作用不大,可有可无,那他们也无需多费体力了。 墨焰差点没气死,本来不用自己走的,这下还得费腿脚了。 “这是我姐姐,她不是这次的目标!”见有人扶起大胡氏,小胡氏慌了,连忙过去阻止。 男子看向班涌,这才是他们老大,这女人说了不算。 班涌直接推开小胡氏,冷笑道:“上了这条船一切便由不得你了,你姐姐可比你有价值多了,有她加入,你也能多一重保障,有何不可!” 说完也不顾小胡氏的哭喊,所有人迅速退出花厅,从后门离开。 大胡氏本想整整徐氏,让她出丑,这才答应自家妹子举办这次的饮宴,因为不想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她听了小胡氏的建议,特意没让她夫君知晓,还早早就将庄子里的下人们清了场,故而,一切都方便了这些人从容进出,如入无人之境! 最后一个人走出花厅后,墨焰这才“醒来”,以超强的追踪能力跟紧了这帮人。 蓦地,身后一名墨焰没见过的黑衣人将轻功提到极致,紧紧靠了过来,墨焰知道,这是萧暮廷跟她说的,给她配的副手。 她盯着这人的平凡长相打量一番,总觉得有些奇怪,人没见过,可这人的气息是她熟悉的。 有这种直觉,应是这人没用本来面目的缘故,若是她能量恢复到五成便能从气息判断是何人,当下还不行。 “王大人那边都安排好了吗?”墨焰小声询问。 这人点头,“他们会跟着赵氏沿途留下的痕迹跟上来的。” 眼看数辆马车顺利入了城门去往热闹的西市,黑衣人眯了眯眼。 “看来这里也有他们的人。” 两人慢下来,城墙很高,目标也明显,萧暮廷早就给了墨焰在御都畅通无阻的令牌,两人根本无需掩饰,直接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第10章 捉拿 入城后,马车并未走太久,一座普通的院子跃然眼前。 院子像是存放各种货物的,能看到不少来来回回的下人们正在劳作,没有过高的围墙也没人看守大门。 “大隐隐于市,这人有些头脑。”墨焰评价。 “不仅如此,胆色亦不错。”黑衣人又舔了一句。 两人暂时没动,等待王府尹到达。 不多时,快班班头黄立在树上找到二人,说是根据赵氏留下的记号,府衙衙役和官兵已经包围了整座宅院,现下是否要进行抓捕。 两人点头,由墨焰带一队人去找那些女人,黑衣人元一则去抓带头的班涌。 墨焰这一队全都换了普通人打扮,进了院子后劳作的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无视了。 一间还算宽敞的地窖里,徐文青幽幽醒转,一醒来就觉得头痛欲裂、浑身无力。 再看看黑暗的环境和被绑缚的手脚,立刻便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迷晕后绑架了。 不止是她,好似除了小胡氏外,其余来饮宴的妇人们也都在场,连宴会的主人都在。 “徐姐姐,你醒了,我们被绑架了!”旁边一位妇人见徐文青醒来了,顿时觉得找到了主心骨,嘤嘤哭泣起来。 其他人闻到哭声有的跟着哭,有的战战兢兢,瑟瑟发抖。 “大家冷静一下,此番遭遇一定跟小胡氏有关,她故意办赏花宴,为的就是引我们前来,你们还记得最后上来的那杯香茶吗,现下想来,那茶虽然奇香,味道却有些古怪,定是放了蒙汗药了。”徐文青平日处事便从容不迫,一旦冷静下来,很快就能发现问题,找出线索。 “可是,我们与她无冤无仇的,她为何要如此呢?况且她姐姐也在啊!”方才那位夫人问。 “是啊是啊,抓了我们对她有何好处,难道是想勒索?”一位商户夫人能想到的便是为了钱财。 “抓你们是为钱财,那抓我们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想逼迫我们的夫君造反不成!”有官员夫人提出假设。 现场的哭泣声更大了,若是真有人造反,那事情就太大了,她们很可能没有善终,甚至连累家族。 众人吵闹不休,终是惊醒了胡香容。 她刚醒来便被那位觉得她要被勒索钱财的商户夫人一脚踹翻。 “还右相夫人呢,还不是俗不可耐,见钱眼开,说!你妹妹究竟想对我们做什么?你是不是和她串通好的?” 胡香容原本还有些懵,肩膀上一痛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第一反应便是反了反了,她不但被绑了,连这些商户夫人都敢踢她了,这还有没有王法! 刚想不管形象的破口大骂时,她又发现一个事实,怎的只有她在这?胡香椽呢,那个贱人在哪! “怎么?说不出理由了吧!”身边又有人质问。 “不是我!是那个贱人,是胡香椽那个贱人陷害我!” 她若是还反应不过来谁是罪魁祸首,那她就是蠢货! “你还想否认吗!这次是在你澹台家的庄子出的事!青梅茶里下的蒙汗药也是经了你亲妹妹的手,就连我也是被你逼来的,你还有何好解释的!” 徐文青总算知道对方为何要制造舆论说她恃才傲物,瞧不起比自己文采差的夫人们,就连皇上都在朝堂上问了她夫君一句,这才逼的她不得不来参加这次饮宴,原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不!不是我!我也是被那个贱人骗了,她连我都不放过,还有什么做不出来,我…我是听了她的话想整整你,谁叫你从小到大都压我一头,但我绝没有想绑架你,就算你们不信我,也该信我夫君吧,他堂堂当朝右相,怎么可能允许我这么做!” “啪啪啪...”一阵嘹亮的掌声传进来,班涌从楼梯一步步走下来,就像踏在众人心坎上。 “不愧是左右两位丞相的夫人,一位分析的有理有据,一位反驳的让人信服。” “你是何人?和小胡氏是何关系?你如此为非作歹不怕官府判你斩刑吗!”徐文青是最冷静的那一个,其他夫人们见一个陌生男人进来了全都脸色发白。 “斩刑?有各位夫人为我做掩护,官府何以会抓我!”班涌自信的很。 徐文青有不好的猜测,难道对方有何把柄来要挟她们,可她自己没什么其身不正的地方啊。 “别想了,你是没什么把柄被我抓到,可是把柄这东西不是随时可以制造的吗!” 班涌一看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故意挨个慢慢看过去,在满意的看到她们惧怕的表情时,他接着道:“你说我若是叫几个壮汉来陪你们,再把那场面让画师画下来,你们的夫君会喜欢吗?” 现场安静了,落针可闻,徐文青没想到这人居然想出如此恶毒的方法来逼她们就范,这是有多大的图谋与靠山才敢如此。 “胡香椽呢,你叫她给我滚过来!”胡香容炸了,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的亲妹妹为何这样对她! “这事儿就是她策划的,你不会以为她还能来救你吧。”班涌再次打击她。 胡香容绝望了,她一直摇头,一直后退,直到瘫软在地。 “啪啪!”又是两声击掌。 很快的,方才那群把她们带过来的大汉鱼贯而入。 这当儿,这群人脸上全都带上了猥琐的神情,打量她们的眼神放肆又轻佻。 夫人们都害怕极了,连徐文青都忍不住往后退。 队伍最后,一个头发花白眼神空洞的老画师,开始布置画笔颜料。 “今日你们的表现越好,他日老子的赏赐越多!” 班涌一声令下,整个地窖立刻传出尖叫与狂笑! “夫人,就在这里!”赵氏领着墨焰快速赶来。 墨焰看着从下面漫步走上来的那个中年男子,并未出手抓他,就留给已经在住处等他的元一吧。 班涌心情好得很,想到等他的人,他加快脚步。 墨焰越接近地窖,女子的尖叫声越凄厉,等不得了,她影子一般“飞”向地窖。 跟着她的衙役见此,纷纷感叹她的好功夫。 进入地窖的那一刻,墨焰怒了,她也是女子,最恨欺负女人的男人,她一点也没客气,现下能量虽然低迷,然而打起这些凡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及时叫住身后跟来的衙役,只让他们在外等待。 众位夫人就见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跟从天而降的天神一样,一拳便打晕一个,一脚便踢飞一双。 她们互相给对方整理衣衫,搀扶起身,发现自己顿时安全了也没遭到羞辱后,一时百感交集、喜极而泣! 第11章 中毒 墨焰这边很顺利的将所有妇人全部解救,又给她们饮下了甘草汤,彻底解了药。 王府尹需要她们的证人证言,墨焰正在动议所有妇人去一趟府衙。 夫人们一听事情要闹大,纷纷拒绝去衙门。 徐文青这时候站了出来,她一位左相夫人都不怕丢人了,其余人就算还有顾虑也不敢再推辞了。 墨焰觉得很欣慰,当初在画册中认出这位来祭奠过陈志远的左相夫人后。她就想到了作证这回事,这人当真没让她失望。 班涌讨厌那些女人的声音,从不在这种场合长呆,反正怎样安抚那些女人,让她们听话的事,赵氏稍后自然会去做。 他一路哼着小曲回到屋子,里头有两个庄子里的清秀少年正在等他,陪他饮酒。 房门是紧闭的,班涌以为是二人想跟他逗趣儿,邪笑着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的确坐着位男子,只是不是他想象中的两人,而是一个长相平凡,气势却摄人的黑衣男子。 “你是何人,竟然跑到我的房里来,谁给你的胆子?” 元一微微一笑,道:“我给我的胆子!” 话落,房门砰的一下关上,一队官兵从四面现身将班涌包围。 “哼!想抓我,门儿都没有!”班涌竟然丝毫不怕。 蓦地,一阵黑雾从他周身涌出并迅速扩大,但凡被这东西沾到一点便立刻全身流脓,直至化成血水。 周围的官兵无一不中招。 见状,元一用踏上的被褥将自己“全副武装”只留下一双眼睛视物,想直接杀了班涌。 他看不清黑雾中的情形,只能按照方才的记忆朝班涌站立之处一掌击出。 轰的一声,班涌身后的隔扇被击了个粉碎,他却邪笑着从书架后一闪而出,趁机逃跑。 元一自然不会让他跑了,正想跟着追出,那团黑雾却像生了灵智一样,浩浩荡荡向他涌去。 他只好将内功逼出,深厚的内力如狂风卷落叶,一下便将黑雾吹散。 只是让元一意想不到的是,只一眨眼的功夫这些雾气又像磁石般聚在一起,伸手不见五指了。 这样拖下去,多少内力也不够消耗的! 元一心一横,干脆只以内力护体,闭着眼睛硬是冲了出去,赶来增援的黄立等人一把火将这屋子烧了个干净。 墨焰来时就看到元一眼皮发黑,眼角还有淡红色的眼泪溢出。 “快将他送回东宫!”墨焰吼道。 班涌早就不知跑到何处去了,她自己可以用追踪术找线索,但元一不能等了,宫里有太医,救人要紧。 东宫,太子寝室。 “主子,您忍着点,属下已经让人去请刘院使了。”元彻急的团团转,当初殿下非要扮成暗卫接近沈氏他就觉得不妥,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哪是好相与的,主子这样太危险了。 “无妨,只是有些肿痛而已,你给孤拿点清水来洗洗。”萧暮廷已经拿下人皮面具,眼睛黑的更厉害了。 在一旁同样着急的元宝赶紧给主子拧了条毛巾,萧暮廷敷在眼睛上只是缓解了一下灼热感,疼痛还是未减轻。 “太医到!”门外小太监通报,二人跟找到救星似的,架起刘院使就飞奔床前。 刘宗查看过后,迅速以金针过穴,但也只是暂时止住毒素继续入侵罢了,没有解药殿下的双目依旧保不住! 他把真实情况一讲,元宝元彻都快哭了,这可如何是好。 “微臣这便回太医院去翻翻古籍,再和其他太医研讨一下,看看能不能制出解毒的方子。” 萧暮廷摆手让他去,顺便叮嘱他,先不要让父皇知晓,免得他担心。 “主子,属下现在便去全力缉拿班涌,务必逼他交出解药!”元宝交代完后便立刻退下。 萧暮廷也没拦他,这人犯了如此大的案子,是要付出代价才可。 元彻想了下,提出了另一种方案。 “主子,何不让沈氏试试?”沈氏虽不懂医术,可她身边有黑影,那人是天外来客,说不定有办法呢! 萧暮廷知道他说的是谁,想也不想便否决了。 “不可,如此她二人便知道孤假扮元一了,日后孤还怎么用此身份接近黑影,减轻她的防备心。” 他能领会到黑影为何让沈晴娘帮她办事而不是自己出面。 一则她受了重伤失去一条手臂,确实做任何事都不方便。 二则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当然也不会轻易相信这里的人,选中沈氏定有她的理由。 他不知道黑影是来做什么的,也不管她是不是独眼口中的能影响天下大势的人,他只是在意这个人,希望她能相信他。 “主子...”元彻还想劝,被萧暮廷拦下了。 “若是我如此快便暴露了身份,日后想再换身份接近她就更难了。” 墨焰这边,元一被送回东宫后,她让王若也带着人马回去了,追踪无需人多,她一人就好。 然而,班涌并不是在她眼前跑掉的,她也不是万能的,找了一天一夜也没发现什么可用的线索。 等她回到东宫时已经是第二天夜里了。 柳嬷嬷担心她的很,一见她就嘘寒问暖。 “我的夫人哎,要查案也让殿下的人去吧,您一个孕妇跑东跑西的,嬷嬷我看着都害怕。” 柳嬷嬷哪里知道人还是那个人,芯子早就不是了。 她知道自家夫人功夫是不错,可架不住大腹便便啊,要折腾也生完再说嘛。 墨焰倒是完全没这方面的担忧,有她强大的脑电波保护,这副身体出不了事。 不过柳嬷嬷的好意她还是领的,对她好生安抚了一番。 “对了,元一怎样了,可有好转?”柳嬷嬷放心后就轮到她关心自己的“战友”了。 “听说不怎么好,刘院使来过了,走时愁眉苦脸的,后头又有其他太医来过,也都说没好转。” 柳嬷嬷不知道中毒的是太子,只听下人们在传,说是抬回来的暗卫眼睛好像出问题了。 “什么!”墨焰顾不上休息了,她也不知道人现在何处,只好去找萧暮廷。 元彻已经快急疯了,主子的双目已经完全看不到了,且毒素开始向其他部位蔓延了。 元宝还在外找人,皇上那里又封锁了消息。 整个东宫都以为只是个普通暗卫出任务时受伤了,只因殿下一向厚待自己人,这才请了多位太医会诊。 沈氏的出现终于让他看到一丝希望,他也顾不上殿下的嘱咐了,一股脑的全说了。 主子说黑影跟沈氏联系紧密,那沈氏知晓了,黑影也一定会知晓吧,谁能来救救他家主子啊! 第12章 定罪 墨焰沉思片刻,让元彻把萧暮廷屋子里的人都清出去,除非她喊否则不得进入。 元彻就等她这句话,赶紧退了出去,还亲自守在院外,保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墨焰看着双目黑紫,满脸虚汗的那人,不再耽误半点时辰,她先坐于室中,让沈晴娘的身体休眠,再调集脑电波直接离体。 冥冥中,萧暮廷好似知觉到了什么,明明什么都看不清的他硬是睁开了眼睛。 晃动的烛火中,一个修长的身影迤逦而来,她抬起双掌,源源不断的流光从这人手中倾泻而出,像一股涓涓细流,温暖了他的双眸也酸软了他的心房。 也没过多久,墨焰便用自身能量净化了萧暮廷体内所有的毒素。 这毒素好生霸道,竟把她这些时日积攒起来的能量尽数消耗。 墨焰身子一歪,泄了口气,想要积累到五成能量的时间,又得遥遥无期了。 墨焰解完毒便离开了,萧暮廷看着离去的背影一时竟分不清是沈氏还是黑影,他极力的伸出手想起身抓住她,终究是脱力睡去。 翌日,萧暮廷眼珠子动了动睁了开来,起先适应不了晨起的阳光,等到适应后,眼前又恢复了清明。 “爷!您醒了!眼睛可还疼?刘院史又来看您了,说是让您醒来后饮下此药,可帮助双目的复原。”元彻将一碗熬的浓浓的汤药端至他眼前。 “昨夜谁来过?是不是黑影?是她替孤解的毒吗?”萧暮廷顾不上喝药,想先问个究竟。 元彻支支吾吾,最后还是败于萧暮廷噬人的目光。 “是属下自作主张告诉了沈氏,属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医治的,沈氏将所有人都关在了门外,属下也不知屋内发生了何事。” 元彻说的是实话,反正只要主子好了,管她谁治的呢。 “自己去刑堂领十鞭子!”萧暮廷冷冷道。 “是!”元彻毫无怨言,甘愿受罚。 萧暮廷茫然的靠在床头,一时五味杂陈。 她来救自己了!不管是借沈氏的手亦或是她亲自来的,他应当高兴的! 至少知道了,黑影是在意他的,不会让他死! 可是如此一来,自己扮成暗卫的事也彻底暴露了,她会对自己有何看法呢? 萧暮廷就这个问题想了一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傍晚时,元宝回来了,他虽未找到班涌,然而王府尹连夜审讯了早就被替换的赵氏、当日城门口放班涌马车进入的差役、宅院里的下人以及那十余个参与绑架的男子,就连小胡氏亦被关进监牢,多少还是得到了些有用的消息。 “回主子,胡香椽全招了,自从赵氏撞破她与其他男子的奸情后,以此作为要挟,逼迫她发展更多的官员夫人以及商户夫人加入,那些人里少部分是见钱眼开自愿的,大部分却是被画下了不堪入目的丹青,为了不让自己夫君知晓,只能听班涌的摆布,替他去取悦男子探听官场情报,班涌的生意越做越大,竟是把心思动到了左相身上,这次若不是沈氏去的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元宝当时听完也惊了,这个小小的生意人竟有如此大的能耐,祸害了这么多府邸。 “那个身上有兰花香膏的女人,怎么回事?”萧暮廷根据之前掌握的讯息大概也猜到这个班涌在做些什么了,现下最重要的是彻底洗清沈氏的嫌疑。 “回主子,那妇人是户部一员外郎之妻,本就与陈昊天有染,以此来换取对其夫君的提携,只是陈昊宇喜好有夫之妇,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找上了赵氏,由此接触到了这妇人,还无意中撞破了她与其兄长之事,据那妇人说,陈昊宇当时并没有任何不快,反而还很高兴。” “哦?竟有此事!”萧暮廷笑了,看来那个大字是何意思呼之欲出了。 “你去告诉王若,就算是正三品的大官儿,该怎么查便怎么查,该如何抓就如何抓!” 王若本就是个刚正不阿的,现下有了太子的话,更是放开了手脚,他直接将陈昊天收押,且搜查了整个陈府。 在陈昊天的院子里,衙役搜出了多张大额银票以及一件染血的衣衫,据下人回忆,那晚陈昊天的确是穿的这件衣衫且深夜未眠,还让下人送了壶酒,故而下人印象深刻。 染血的地方很不起眼,衣衫又是深色,不仔细压根儿注意不到。 王若还询问了乔氏与陈志宣,两人都证明这陈昊宇是左撇子,所以,血字压在左手下不足为奇。 陈昊天被收押后,王若循着那些银票的出处往下查,这才知晓陈昊天不仅杀了亲弟弟,且还收受贿赂以此来提携下属,滥竽充数。 北昀国对官员受贿本就处罚严格,陈昊天还是数罪并罚,故而,被判了斩刑,家产充公,其家人也要罚做奴役,且三代之内无法科举。 如此一来,陈志杰、陈志勇的科举之路,算是彻底断了。 朝堂上,凡是陈昊天提携过的官员都遭到严查,尸位素餐的统统拿下,连户部尚书都被皇上下旨治了个督下不严。 墨焰知晓后,心情并未因自己洗脱嫌疑而开怀,别人她不同情,只是莲姨娘三人对她甚好,如此遭到连累实在让人唏嘘。 她之前对这里的律法确实不甚清楚,原主记忆也没多少了解,没想到会有株连蔓引。 墨焰沉思一番,只能来找萧暮廷想想办法。 萧暮廷听了她的话并未答应,只说律法面前一视同仁,若是都徇私枉法,那国也将不国了。 他这观点墨焰实则是支持的,她作为一个战警怎么可能罔顾律法呢,她只是想看看莲姨娘三人是否有可以戴罪立功的机会,以此来抵消或者减轻其罪。 看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没办法操之过急了。 “班涌可有线索?”墨焰总觉得此案不会到此就结束了,这人的毒物也好生厉害,必须得抓到才行。 萧暮廷摇头,“那人当时出了宅院后亦是用同样的方法逃出包围的,此后便怎么也找不到了,不过那赵氏为活命倒是说起一桩事。” 墨焰静候下文。 萧暮廷表情严肃了起来,“她说,她曾偷听到班涌和一个男子密谈,两人说的是南吾国某地方言,她的一个姐妹的家乡便在那,她能听懂,两人说元旦佳节,禁宫好戏!” 第13章 梅园 “赵氏为何要帮班涌做事,只是为了银子?” 赵嫂子虽是寡妇,可在衙门上工有吃有住还有工钱,整个府衙上下都对她很好,普通人如此过日子也满足了,不会铤而走险。 萧暮廷扯了扯嘴角,道:“说起来倒像是命中注定,赵氏的男人外表窝囊骨子里却是个阴狠的,经常关起门来打老婆,赵氏受不了了,便起了杀夫之心,他丈夫给班涌当过厨子,这事让班涌撞了个正着,就这么着又给抓住把柄了。” 墨焰无语了,看来赵氏也是个可怜人,只是这样一来,她杀夫的案子等于也发了,为这么一个家暴男抵命确实太冤了。 “她这次给了我们一条很有用的讯息,能抵消一些罪孽吗?”墨焰想帮这个可怜的女人说几句。 萧暮廷点头,“如若证明这消息是真实的,她的确算戴罪立功了,且她杀人算是自保,还有当时的邻居为她作证,说她身上经常带伤,她参与班涌的事又是被威迫,王若说了,暂时先关着,待供词证实后再行宣判。” 墨焰松了口气,对这里的律法和王若这个人的印象都更好了。 陈昊天的案子结束后,墨焰一时也没什么好忙的了,整日除了伺候萧暮廷起居,便是在屋子里养胎,陪陪小明儿和柳嬷嬷,日子过的波澜不惊。 她还去看过两次莲姨娘三人,他们现在都在官府下设的作坊做工,做满三年才能自由。 墨焰若不是死了夫君且夫君又早已被除族,她恐怕也逃不过被株连的命运。 惬意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一回头,时间便来到了葭月。 是日,窗外大雪纷飞,银装素裹,在屋子里烤了几天火的墨焰被小明儿拉着出去堆雪人。 “夫人出去走走也好,孕妇总这么待着,将来生产的时候会不好生。”柳嬷嬷跟着劝。 行吧,墨焰披上萧暮廷送的狐狸皮大氅牵着小明儿出门。 随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天气也越来越冷,萧暮廷连每日的伺候茶水笔墨都免了,反而是他自己,每日下朝都来看墨焰,两人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墨焰发觉这个人还挺有趣儿的,胸有沟壑,很多观点竟然还和她不谋而合。 两人的相处日渐融洽,却不知这一幕落到东宫的有心人眼里,早已掀起了轩然大波。 东宫,梅园,八角亭中。 萧暮廷下朝后没在墨焰住处找到她,问了下人才知晓她去了梅园散步。 他立马找了过去,还让元彻去准备火炉糕点等物。 “天气严寒,怎的不在屋子里。”墨焰其实挺懒的,平日里除了去寝殿伺候他起居,连屋子都不出。 “小孩子呆不住,想出来堆雪人。”看着不远处玩闹的孩童,墨焰嘴角也挂着笑。 不知是否替沈氏怀了这个孩子两个多月的缘故,墨焰觉得她现在的心境可比之前柔软许多,特别是对孩童,要知道她以前可是见了小孩就头疼的人。 元彻回来的很快,不但上了茶点,萧暮廷为防墨焰冻着,竟还让下人将云暖纱给挂了起来。 “这是?”这种料子墨焰还真没见过,明明很清透,能将外头的景致瞧的一清二楚,然而却特别挡风,原本冷风肆虐的亭子里竟然霎时温暖起来。 “这叫云暖纱,隐雾城特有的,三年才能织一匹,一匹价值千金。”萧暮廷说的平常,好似这只是一件微末小事。 墨焰却怔了怔,这么值钱,那何必拿来糟蹋,做成衣裳不是更好。 她怎么想的便也怎么说了,萧暮廷却不以为意。 “再值钱也不过是死物而已,能够为你挡挡风也算物尽其用了。” 闻言,墨焰的心好像被一只手轻轻推了推,随即便恢复平静。 两人在亭子里谈笑风生,梅林深处,一个红色的身影却双拳紧握,朱唇轻咬。 “主子,我们还是回去吧,殿下此时应是不喜有人打扰。”明姑姑看着自家主子的神情,有些担忧。 “哼!走?明明是我先来的,凭何要给他们腾地方!”孔韵觉得自己自从嫁入东宫后过的便是尼姑的日子,殿下不但从未碰过她,甚至连见面都少的可怜。 今日她好不容易看到殿下了,就算那个贱人碍眼,她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殿下,今日怎的得空出来赏梅了?”孔韵直接掀帘而入,还一屁股坐在了萧暮廷身边,正好隔开萧墨二人。 萧暮廷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开口道:“想来便来了呗,总不能整日都在书房里闷着吧。” 见他语气冷冰冰的,孔韵心头一股火气很快窜了上来,她见墨焰正在给自己斟茶,很自然的拿起一只茶杯放在了她面前。 墨焰不知她是何意思,倒完便放下了茶壶。 “怪不得上官菲说你没规矩,殿下是主子,我是殿下的女人,自然也是你的主子,你在主子面前只给自己倒茶,不管别人的吗?” 墨焰还真没这方面的想法,她不是只伺候萧暮廷的吗? 见她疑惑的看了过来,萧暮廷顿时便怒了。 “司闺说她没规矩,你就有规矩吗,孤有没有说过,没孤的允许不得靠近孤!”萧暮廷一向讨厌女子亲近,只沈氏例外,他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把她看作黑影。 “殿下,我是您的良媛,哪有做妾的不能接近自己夫君的。”孔韵觉得萧暮廷这一规矩简直荒谬。 萧暮廷笑了,“孤的地方自然是孤来做主,你若是觉得不平可以自请离宫,孤不介意给你求一道圣旨。” 原也不是他想纳的,管她是走还是留。 末了,他不想再让这女人打扰他和沈氏闲聊,直接起身让柳嬷嬷将小明儿一起带走。 墨焰也站了起来,远处,小明儿朝她跑来,不小心被雪地滑了一下,差点摔倒。 墨焰的心思全在小明儿那,一时没注意脚下。 等萧暮廷转头看向她时,墨焰已经身子一歪,向石阶下滚去。 “晴娘!” “夫人!” “姐姐!” 所有人的声音都融合在一起。 墨焰滚落在雪地里,痛苦的捂住了肚子,遭了,这是要早产了! 第14章 生产 “来人,宣刘院史!”萧暮廷直接抱起墨焰,急急吼道。 临走前,他冰冷的看着面无血色的孔韵,声线像掺了冰碴子。 “将这个贱人关进地牢,若是沈氏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给我活活饿死她!” “不!殿下我不是有意的,您不能这么对我!”孔韵不知道方才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当着萧暮廷的面伸出左脚。 沈氏不是武将之后吗!不是功夫甚好吗!她为何不躲! 她定是故意的!故意在殿下面前摔倒,故意博取同情,还一脚将她踢进了地狱! 孔韵大喊大叫,形同疯妇! 她爹爹是兵部左侍郎,她还有太后做靠山,她就不信殿下敢真的饿死她! 元彻可不管她是谁的人,见她这副样子,干脆一手打晕了扔进牢里。 墨焰痛的汗如雨下,她觉得以前出任务时受伤都没这么疼。 稳婆是早就找好的,这当已经在屋子里等她了。 墨焰闭着眼感受着肚子里孩子的胎位,开始积蓄能量。 萧暮廷刚把她放下就见她闭上了双眼,吓得他手一抖,开始大声的叫她的名字。 墨焰叹了口气,只能睁眼看她以示自己无事。 “殿下先出去吧,你们这儿的人不是嫌产房污秽吗?”墨焰提醒。 “无妨,孤不在意,这些可以多陪陪你。”萧暮廷答完话便是一愣。 你们这儿的人?她是? 墨焰方才是疼糊涂了,精力也不够集中,这才一口脱出不该说的话。 她暗自懊恼,只能继续装傻。 “不是吗?你们这些身份尊贵的人难道不在意?” 是这个意思吗?萧暮廷腹诽。 见他有些不信,墨焰又开始叫疼,两个稳婆赶紧过来,催促萧暮廷先出去。 不多时,刘院史也到了,萧暮廷让他去给沈氏把脉,直到刘院史判断暂无大碍,他才终于一步三回首的去了隔壁的屋子。 墨焰近日累积的能量几乎都给萧暮廷解毒时用掉了,若不是如此,生个孩子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这下可好,要慢慢来,慢慢疼了,好在她终究不是普通人,哪怕是撞击导致的早产,五个时辰后她也快要完成任务了。 “夫人,快了,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用力,用力啊!”稳婆在一旁欣喜的道。 墨焰此刻已经有些力竭,古人真不容易,全靠自己硬生。 她猛的一个吸气后,啪啪两声,那是稳婆的巴掌拍在了孩子的小屁股上。 “呜哇...”,嘹亮的哭声响彻整个产房。 终于完成对沈氏的承诺之一了,墨焰放松下来,准备休眠一下来补充能量,陷入黑暗前她闻到一股幽香,幽香好似有安眠作用,很快的,她进入沉睡。 翌日巳时,萧暮廷下朝后照例来看沈氏。 “她还未醒来?” 看着沈氏安睡的面庞,萧暮廷觉得朝堂上那些恼人的大臣好似也没那么烦人了。 “回殿下,照理说沈氏睡到现下早该醒了,可能还是生产太累的缘故,臣已经替她把过脉了,脉象平稳。” 沈氏生完便睡着了,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来的及看上一眼,萧暮廷不放心,这才一直没让刘院史离开。 听他这样讲,他让刘宗继续守着,等人醒了再来报。 今日,刑部报上来几桩案子,既怪异又有相同之处,他正准备把王若找来商议一下,通过上次陈昊天案件的治理,他对此人印象很不错。 其实他希望沈氏也能跟着一起商议,他总觉得黑影查案有一手。 东宫,太子书房。 “全都是孕妇?”元彻将案件的卷宗都搬给了王若,他大略看完后也觉得事有蹊跷。 “不但如此,死前毫无征兆,就跟睡着了一样,脸色微微泛红,尸身还带有梅花香气。” 萧暮廷说话时剑眉微蹙。 最近还真是多事之秋,昨日礼部尚书说南吾国新皇已呈递国书,说是想跟北昀联姻,且还要在新岁时亲自来恭贺他父皇的六旬寿辰。 萧暮廷内心是不乐意的,且不说这个何无愁是篡位上去的,名不正言不顺,就说他只那一个亲妹子他也不愿意让他远嫁。 这事正让他和父皇头疼不已,现今御都又接连发生奇案,简直是没一刻消停。 “尸身上也没任何发现?”王若翻看验尸单后质疑,一下子死了好几个,死相还一模一样,难道不是中毒? 萧暮廷摇头,若不是一筹莫展,刑部也不会将此事上报。 如今御都街市上还流传起一首歌谣,歌词大意是说谋天潢贵胄与一将军之妻勾搭成奸,还致其有孕,而后两人为了双宿双栖,这天潢贵胄使手段害死了武将,还将别人的妻子安置在自己身侧,日日相伴。 他总觉得这分明说的就是他和沈氏的情形,是有人在暗处想陷害他二人。 “殿下,只看卷宗臣确实也找不出任何破绽来,可否容许臣再去验尸且到案发之地再次查看?” 王若躬身。 萧暮廷也是这个意思,挥手让他放心去做。 再次听到这些案件的细节,他越听心中越惶惶不安,长睡不醒,脉象平稳,这状况不是和刘宗方才所说不谋而同! 他匆忙的赶往墨焰处,催促刘宗再次把脉。 “殿下多虑了,沈氏真的只是睡着了,并没有其他不适之处。”刘宗觉得殿下对这侍女真的有些关心过头了。 萧暮廷不这样认为,他看着内室的沈氏深思片刻,决定叫醒她。 “殿下,这样不好吧,夫人休息好了自己会醒来,这样强行唤醒会不会对身子有害?”柳嬷嬷也一直陪着自家夫人,左右孩子有殿下请的乳母照料,她也不费事。 “孤之前在她床前与刘宗说话,而后刘宗又两次给她把脉,如此她还未醒过来,你们不觉奇怪?” 萧暮廷不再犹豫,他大步走至床前,开始喊沈氏的名字。 这一喊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因为,不论他怎么喊叫,沈氏始终没睁眼。 “刘宗!这还叫脉象平稳,毫无异常吗?”萧暮廷快气疯了。 刘宗冷汗直冒,直接拿出金针刺向人中穴! 竟然毫无反应! 刘宗吓到了,明明还在呼吸啊,为何会跟活死人一般不省人事了! 第15章 巫蛊 怔愣中的刘宗被暴怒的太子拉回思绪,拿针的手抖了起来。 “孤先出去,你立刻给孤找出原因来,否则你这院史便换人做吧!” 萧暮廷看他吓成这样,为防他把沈氏扎成筛子,他兀自先离开了。 刘宗的金针还是有效的,只是并未让沈氏好起来,倒是让休眠的墨焰清醒了。 她想睁眼起床,却发现眼皮似有千斤重一样,完全无法动弹,解毒加早产,她已经没有能量再驱虫了! 因为她在发现异常后立刻检视了整副身子,发现有个淡粉如梅花的小虫正在她经脉中游走。 墨焰观察了一下去的方向,没判断错的话应该是心脏。 虫子一旦啃食了那里,不是死定了。 她回想起睡前闻到的那股香气,再结合这虫子,两个字窜进她脑门儿,巫蛊! 眼下这副身体是没法用了,唯一的法子是再找一具,或者拿回自己的。 她还未完成沈氏想做的所有事,自然不可能放弃她,更不可能让她的身体被只小虫子占据。 看着眼前用尽所有方法救他的老头儿,墨焰试着控制沈氏的手。 “动了,她动了!”刘宗先是一惊,后又一喜,再发现沈氏并非真醒后,他跑出去将太子叫进来。 “殿下,老夫真的尽力了,沈氏可能只有这会儿能短暂惊醒了,您快去看看吧。”其实,刘宗想说的是回光返照,想到自己的脑袋又生生给憋了回去。 “晴娘,沈晴娘,你快醒醒啊,你的孩子你都还未见过呢,你当娘亲了!”萧暮廷大声呼唤。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沈氏一把抓住了萧暮廷的手。 萧暮廷定住了,立时挥退所有人。 他小心翼翼捧起对方的手,放置掌心。 “你想跟孤说什么,沈氏,孤命令你快醒过来!”萧暮廷声音有些嘶哑,他是真的担心害怕了。 墨焰控制着沈氏右手,开始慢慢在萧暮廷掌中写字,这里的字体和她原本的世界差别不大,只是繁复一些,她相信萧暮廷能看懂。 萧暮廷在会意到她要写字后,逼自己冷静下来,耐心等待。 “人偶?你要人偶!”萧暮廷猛的抬头,那是不是表示... 沈氏没再动了,这就说明他理解的没错,他没假手于人,亲自去寝殿拿来了人偶,放在了沈氏枕边。 他不知道沈氏要这个是何意,是黑影的意思吗?难道这样可以救她? 手心又痒了,沈氏再次开始写字。 “出去?你让孤出去!” 萧暮廷太想直接见黑影了,可沈氏的话他不敢不听,因为她的意思想来便是黑影的意思,他不想给黑影留下丝毫坏印象,更不想吓到她! 他回头看了床头一眼,潇洒的出了屋子,还把房门都关上了。 墨焰通过两月跟萧暮廷的相处,对他已经有基本的信任了,她不是不敢在他面前直接出来,只是怕吓到他而已。 门阖上的那刻,一道电流自沈氏眉心飞出,渐渐没入人偶。 墨焰看看铜镜里的自己,哎…这回比上次还模糊了,就连断臂都维持不了了,上次还能模糊的看到点。 萧暮廷在前厅来回走动,一直竖着耳朵听内室的动静,等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他进去试着敲门。 他有想过沈氏可能醒来了,就像他上次忽然解了眼毒一样。 可是再怎么穷思极想,他也想不到等待他的竟是那个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声音。 “进来吧。”墨焰转身看向门口。 萧暮廷一顿,伸出去的手竟然迟迟不敢推开木门。 他这是近乡情怯了吗! 门,轻轻打开,这一刻四目相对。 “你...”萧暮廷觉得自己的口齿从未如此笨拙过。 “我叫墨焰!”她当然得自我介绍,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萧暮廷的心砰砰直跳,他反手关上房门,强迫自己冷静。 “你发生了何事,为何与孤初次见你不同?” 墨焰知道那晚在攀龙山有三批人马,他早就见过她了。 “我身受重伤,能量不足,你看不清我是正常的。” “那晚...是你救的我吧。”萧暮廷虽是问句却心中笃定,沈氏他派人调查过,就是名普通女子,不会有解毒的能耐。 “是的,你帮我不少,我给你解毒就当做回报了,你无需有负担。” “那你怎么又肯见孤了?”这是萧暮廷最想问的,她不是一直都不愿意露面吗,这是终于肯相信他了? “不是不肯见,没到时候吧,我必须休养好身体,这次也是没法子了。”墨焰看向沈晴娘。 萧暮廷也跟着看去,“她到底怎么了?” “她中了蛊!”一句话惊了萧暮廷,他原本以为是中毒的。 “我看到她身体里有只小虫子,我现在的能量无法驱除或杀死它,只能去找放蛊之人了。”墨焰解释。 “你是想查案?”萧暮廷敏感捕捉其意。 墨焰点头。 “好,孤和你一起!”终于能接近自己的心上人,萧暮廷有隐秘的兴奋。 墨焰自然答应,之前他便扮成暗卫元一,想来也是个喜欢查案的。 萧暮廷想到刑部报上来的连环案件,一股脑的说给了她听。 “孤已经让王若再次验尸了,不过你能看到沈氏身体里的虫,想来其他尸身里也会有。” 墨焰沉思片刻,突的想到一件事。 “遭了,赶紧阻止他!”说完墨焰直接拉住萧暮廷往外疾走。 萧暮廷觉得自己的全部心神大概都在这只胳膊上了,她的掌心,好暖! 直到看见院子里站着这么多人,他才想起自己没清场啊,墨墨一定不喜欢她现在的样子被太多人看到。 眼看来不及了,他大喝一声让元彻清场的同时,一个转身将墨焰揽在怀里直接施展轻功从众人头顶掠了过去。 墨焰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本能的挣了一下。 “孤只能这样,你应当不喜被人看到吧。” 墨焰一怔,他还挺细心,自己现在这副怪模样跟打了马赛克似的,她也确实不想多见人。 东宫大门外,元彻元宝不用嘱咐便准备好了舒适的马车,萧暮廷带着墨焰钻进车内,只觉这段路怎的如此短,让他都不想放手! 第16章 以虫克虫 再不想放终是要放,总不能唐突了天外来客。 墨焰倒是没想那么多,人家只是猜到她的心意,帮了她一把而已。 看看自己的断臂,墨焰轻叹一声,这恐怕还得残废好一阵子了。 说起这个她问起了抢她手臂的那个人,那人在沈氏那里也是个陌生人。 萧暮廷自上车便一直看着她,哪里看不出她在担忧胳膊的事。 正巧她问,他便答了。 “他叫何无愁,乃南吾国新皇,当夜应是也得到消息,知晓你会到来,这才去了攀龙山等你。” “南吾?”墨焰念道。 从沈氏记忆里,她知道这世界分四块,北昀、南吾、异邦,还有个三不管的隐雾城。 “还有呢?”最后一批人马来自哪里。 萧暮廷当然不会瞒她,答:“隐雾城,他们没露面,不知是否城主亲自来的。” 那城主总是藏头藏尾戴着面具,他派了不少人去探,竟都没看过她的真面目,只知道是个女人。 墨焰摸了摸空荡荡的左臂,正想着这两个地方恐怕都得去一趟时,萧暮廷却给了她一个消息。 “新岁父皇寿辰时,何无愁会来…”他并不知墨焰就是沈氏,把那两句赵氏听来的话又跟她重复了一遍。 墨焰看他十分想替她找回手臂的样子,不禁安慰了一句。 “无需着急,等我恢复了,区区一个何无愁,拦不住我。”这点自信她墨队长还是有的。 “那要如何才能更快恢复?”他只是想帮她,为她做点事。 墨焰看着他,这人以后也算她的合作伙伴了,只要不是她与沈氏身体的事,其他事告诉他也无妨。 “就这样靠积累时日的话,恢复便慢,除非…” “找到他的脑电波碎片。” “他?你是指你要抓的那个男人?”萧暮廷一点就透。 “你很聪明,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只是他不想让我好过,给我留下了些麻烦。” 冷不丁被夸,萧暮廷难得红了脸,想他平日里一位玩世不恭,冷峻邪魅的俏郎君,不知怎的,到了她面前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一般,坐立难安! 随着外头元彻一声通报,两人不再多说,萧暮廷照例用轻功直接带着墨焰到了王若的书房。 “你们府尹呢?”墨焰问。 黄立正好在收拾卷宗,听到问话纳闷儿的回头看来,这一看便吓得他一个趔趄。 “你你你,什么东西?”黄立舌头打结。 “放肆!”萧暮廷厉声道。 黄立这才把目光移向一旁的太子,吓得又膝盖一软,直接磕了一个。 “殿下恕罪,小的不知她是殿下的友人。” “日后对她要像对孤一样尊敬!” “是是,小的绝不再犯。” “你们府尹做什么去了,可是查孕妇案去了?”墨焰怕王若先去验尸,再次追问。 这次黄立听清了,他答:“府尹先去了一户孕妇家,方才又去停尸房了。” 墨焰一惊,问了方位急掠而去。 萧暮廷紧紧跟随。 “啊...!你不要过来啊!” 惊叫声远远传了过来,墨焰就知道他们来晚了。 上天像是要呼应她的想法一样,墨焰就见前方的院子里,数个衙役夺门而出,门口,上次那个仵作全身僵硬的扑过来。 他脸色红润,两颊微粉,竟是比女人还娇艳三分。 此刻他一脸傻笑,见人就咬。 别看他手脚形态怪异,速度却着实不慢,眼看就又要抓住一个衙役。 墨焰大喝一声,“闪开!” 那衙役鬼使神差听了,脑袋一偏,正好露出后头的仵作。 仵作看着迎面而上的黑影,嘿嘿一个傻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小心!” 萧暮廷怕仵作咬着墨焰正要伸手去挡,墨焰扔出一根银针,扎晕了仵作,幸好她皮衣口袋里还放着几根麻醉针。 “元彻,去找几只蚜虫来。” 墨焰让人将仵作绑起来,自己则去查看已经被咬晕的王若。 王若的脖颈处有个肉眼可见的牙印,还冒着血珠子。 萧暮廷让衙役将他先抬回房。 “是孤大意了,不该让他再去验尸的。”萧暮廷有些自责。 “不是你的错,若不是我能看到沈氏体内的虫子,很难想到她们是中了蛊毒。” 墨焰瞧了萧暮廷一眼,他如此在意人命,以后应该会是个好皇帝。 “你准备怎么做?”萧暮廷问,他方才好似听她说要虫子。 墨焰实则也不确定,只是以前在史料中看到过,蛊毒需以毒攻毒,她见这虫子形似花瓣,又有梅香,想着梅花不是怕蚜虫吗,只能试试看了。 “主子,蚜虫找来了。”元彻端着一个小碗进来,冬天这东西不好找,他和元宝刨了好几个土缝才有。 “把仵作的嘴巴和耳朵都塞住。”墨焰道。 元彻立刻照办。 墨焰用竹签挑起一只,放在了仵作鼻孔处。 “你这是?”萧暮廷看不明白。 “世上的物种不是一物降一物吗,梅花怕蚜虫,我估计那虫子在他脑子里,稍后若真有虫子出来,我们便抓住它。” 她这么一说,四人都屏住呼吸,紧紧盯着。 只见那蚜虫也不知是冷还是怎的,还真就钻进了鼻孔。 元彻觉得有点冷,哆嗦了一下。 片刻后,仵作动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元宝元彻立马站到萧暮廷身前,呈防备状态。 萧暮廷则走到了墨焰身边。 “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元彻见仵作如此痛苦,觉得受酷刑也不过这般了,若不是嘴里有东西,估计都得咬舌自尽。 “有可能!”墨焰也没办法,中了蛊毒本来也没救了。 又等了片刻,仵作突地冷静下来。 不多时,一只花瓣状的小虫子快速从鼻腔冲出来,身上还趴着蚜虫。 元宝眼疾手快立刻用开口的小木盒堵住了它。 “抓到了!”盖子盖上后,几人都松了口气。 墨焰试了试仵作的脉搏,还好,还有一口气。 “接下来你想如何做?”萧暮廷看向墨焰。 “先饿它几天,而后让这虫子带我们去找它主子!” “好!”萧暮廷应了,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王若昏迷,萧暮廷让少尹暂代处理府衙事务。 为防止其他几具孕妇的尸体里也有虫子爬出来伤人,萧暮廷让他召集家属,画押火葬尸身。 “你这几日会呆在东宫吗?”回去的路上,萧暮廷就迫不及待想知晓。 第17章 流言 “沈氏醒来前,我会一直在。”没了寄生体,她也只能如此,还好如今比之前弥独自爆时,是要好的多了,只是在沈氏体内恢复更快罢了。 闻言,萧暮廷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甚至还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脑海,若是沈氏永远不醒那该多好。 不过,这个想法甫一出现便被他彻底打消,用用一条人命换他喜欢的人在身边的事,他不会做,也不屑做。 他会自己去打动眼前之人,让她心甘情愿的留下。 两人各怀心事的到了东宫,马车刚停下,等在门口的冯海便小跑着过来通报。 “殿下,陛下急招。” “知道了,孤立刻去。” 再急,萧暮廷也先送墨焰回了沈氏的院子,又吩咐下人,在院子里再收拾一间房。 院外一条小路的尽头处,看着萧暮廷又带回一个黑衣姑娘的上官菲捏紧了手帕。 玉清宫内,北昀帝烦躁的来回踱步,连一旁的首领太监苏胜端来的香茶也被他挥手退下。 “太子到!” 随着一声长喝,萧暮廷大步走进殿内。 “父皇,何事急召儿臣!” “你总算来了,你知道此刻皇城门口发生了何事?” 萧暮廷摇头,他才刚回宫,什么也没看到啊。 北昀帝看他这茫然的表情便知他是错过了,赶紧跟他说个明白。 原来,萧暮廷前脚让御都府少尹将孕妇尸身火葬,后脚御史大夫秦方便带着一部分孕妇家属来跪宫门,说太子无德,天降横祸,现下还想毁尸灭迹,刑部查不出原因不说,连御都府尹王若都昏迷不醒了。 “什么,简直是无稽之谈,我烧尸身是有原因的!” 他把和墨焰一起发现的蛛丝马迹竹筒倒豆子跟北昀帝说了一遍。 “天外来客出现了!”北昀帝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语气有些惊讶。 “是啊,这不是好事吗,父皇你怎么好像不高兴?” 北昀帝确实有些不笃定了,当初独眼说的是,这位会影响天下大势,可并未说对他们北昀是好还是坏啊,这怎的刚出现他儿就陷入了流言蜚语,不会命格相克吧。 两父子一向有话直说,北昀帝也就把内心的担忧说了。 “父皇,您也太多虑了,这怎么是克儿臣呢,这流言已经传出好几日了,若不是她,儿臣还找不出那些孕妇死去的原因呢,这件事分明就是冲着儿臣和沈氏来的,定是有人操纵!” 北昀帝也是气糊涂了,经太子这么一分析也品出味儿来了,差点便上了奸人的当。 “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这是北昀帝现下最关心的,这事若是处理不好是会影响他儿子声誉的。 萧暮廷思忖片刻,邪笑了一下道:“儿臣这便如了背后之人的心愿,去城门口看戏。” 语罢,他带着侍卫离开。 北昀帝一见自家孩子这副模样便知晓他是有成数的,终于邪笑着接过茶盏。 萧暮廷听说秦方等人跪的是春和门,直接乐了,这是特意选了百姓最多的一个方位,好把这场戏的利益最大化吗! “求陛下做主啊,此案还未查清楚,怎的如此草率的便把尸体全都烧了,百姓就这般命如草芥吗,这些孕妇做错了何事,为何要遭此横祸一尸两命啊!” 秦方老泪纵横,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他闺女。 “我等不服,我等要见陛下!” “太子失德,强占臣妻,苍天降罪!” “妖妇沈氏,蛊惑储君,罪该万死!” 眼看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这些人吼的更大声,叫的更悲愤了。 而百姓亦开始如他们所愿纷纷议论起来。 “近日,街市里的孩童四处传唱的那首歌谣,你们听闻了吗?” “你是说,讲天潢贵胄那个?” “是啊,我朝有几位殿下啊,除了尚未及笄的公主,不就太子一个吗,还刚好找了寡妇当侍女,说起来这可真是千古奇闻了。” “是啊,说两人清白恐怕没人会信吧。” “听说就是因着两人勾搭成奸,陈将军才会借酒消愁,这才延误了军机,造成关口失守。” “真是造孽啊!” 秦方听着百姓的众说纷纭,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他嘴角一阴,回头看向领头的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会意立刻起身不要命的往城门冲。 一面冲一面喊:“草民今日便撞死在城门,求陛下明鉴!” 午门的侍卫慌了,纷纷放下长枪跑来阻止。 这男人看着瘦弱,实则力气甚大,好似还会些武,四个侍卫居然都拦不住他。 眼看这人就要一脑门儿撞上城门,一枚玉佩打在了他身上,顿时这人便似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彻底安静了。 “功夫不错啊,城门口的侍卫都拦不住你!” “据孤所知,此次的死者皆是农家妇,这整日深耕易耨的农夫何时也能与皇宫禁军相媲美了。” 这话说的便有深意了,在场的百姓这才仔细去看这位自称是孕妇相公的男子。 这一看还真看出些问题来。 细皮嫩肉、手指白皙,农夫要都是这般模样,那他们也想去种田。 “这该不是秦大人故意找来诬陷殿下的吧。” “我看像!” 秦方听到这些话,脸色阴了一瞬,马上又抛出第二个障碍。 “殿下,你怎能烧了那些妇人,我朝历来都是实行土葬,只有大奸大恶之人才会一把火烧了了事,她们已经死的够无辜了,为何死后还不得安生啊。” 这段又是话中有话,言下之意萧暮廷自己惹怒了上天,却要百姓来背黑锅,还要被他羞辱尸身。 萧暮廷看着这位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老人,戏不错! “孤才刚下令召集家属画押,你便来跪了,这是早知道孤会这么做吗?” 秦方差点语塞,但还是表示是有家属不愿画押,便跑到他的府门前求他为民做主。 “既然有家属不愿意,那孤相信彭少尹绝不敢强行处置尸身。” “元彻!”萧暮廷喊道。 “让彭起元将那些还没被焚烧的尸身通通抬到这里来!” 这一声令下,差点让秦方坐到地上,这太子的作为怎的完全出乎那位的意料啊! 第18章 见招拆招 一盏茶后,两具盖着白布的尸身已经直挺挺的摆在了秦方面前。 秦方一个激灵,稍稍往后挪了几步。 此处热闹如此大,还牵扯上皇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聚集的更多了。 这也正是秦方一早便想达到的目的,可现下事情正往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他心理已然开始打鼓了。 萧暮廷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道:“不是要领回去吗,孤便成全你们,不过将尸体要回的,官府可不管抚恤。”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一般死于瘟疫或生前患有奇怪的恶疾的,官府会将尸身统一焚化,还会给死者家属予以适当补助,毕竟人家也配合了官府行事,没有非要坚持土葬。 可对于不配合的,非要将尸身领回的,官府也不会强逼,但是不能葬在离人畜近的地方,万一有瘟毒泄露出来,这家人还得连坐。 故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违反这一规矩。 听了太子这一说法,秦方身后的几人有些动摇了,这几人长的都有些挂相,明显是一家子。 一个中年妇人拉了下面前男子的衣角,让他拿个章程出来。 男子皱了皱眉,斟酌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敢问殿下,草民的妻子是死于天谴又不是死于瘟疫或恶疾,为何要焚烧,草民将她领回去葬入家中山地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是啊,是啊,怎么听殿下言下之意这些妇人是死于恶疾呢,不是听说仵作都找不出死因来吗…” 一旁百姓又开始议论不休。 秦方勾了勾嘴角,当初看这汉子便是个胆子大的,果然没让他失望,太子想把脏水往死人身上泼,也得看人家家属答不答应。 “谁说她们是死于天谴,你如何确定?”萧暮廷没有自视甚高,不理百姓,相反还闲聊般的和这汉子说起话来。 男子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秦方,可秦方却压根儿没看他。 他知晓秦大人这是避嫌,只能自己解释。 他抬起头看了一圈周围的百姓,言之凿凿道:“近日,御都流言不断,且草民之妻死前并无任何不适,身子亦强健,死后容颜未改也没有一般中毒迹象,草民全家亦没有任何不适,不是天谴还能是何缘故!” 可以啊,一个普通农户能有如此胆识,话也说的有理有据,倒是个有脑子的。 萧暮廷不禁多看了这汉子一眼,男子却赶紧低下头,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心虚。 萧暮廷不再多说,让元彻将两具尸身一同掀开。 秦方得意了,这便是最好的佐证。 百姓也觉得这汉子果真没说谎,这尸体确实看不出有任何恶疾的迹象,脸颊桃粉,神情安详,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尸身放在府衙是有冰块来降温的,保存完好实属正常,不过这不也恰好从侧面证明了这些孕妇死时的真实面貌吗。 男子见了尸身,腰板儿挺的更直了,他还害怕太子为了给自己正名,故意破坏尸身呢。 还好,太子和秦大人说的一样,不屑来阴的。 “秦大人,你来瞧瞧吧。”萧暮廷温和道。 “什么?”秦方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们不是觉得她们都是因着孤失德,才替孤背的祸吗,那就请秦御史亲自检查一下她们的嘴吧。” “为何要验嘴?”秦方不解的问。 这也是百姓的疑惑之处。 “刑部的仵作的确没找到她们的死因,可御都府衙的仵作找到了,还因此而受累…”萧暮廷把王若等人的遭遇如实说了,在场百姓无不唏嘘哀叹,他们的父母官还真是尽责。 “秦大人若不信,自己去扳开她们的嘴一看便知。” 验尸时,在场不少衙役都目睹了全程,那虫子先一溜烟儿钻进仵作鼻子里,后又使仵作发癫咬人。 “这...这...”秦方害怕了,若真如太子所说,他不是遭殃了,可不去看他今日没弄清事实便来弹劾一朝储君,想来就算是那人也保不住他呀! 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那汉子又挺身而出了,今日之事眼看不能善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帮秦大人一把,如此一来,秦大人或许还能保住他的家人。 他真的后悔了,不该为了前程趟这趟浑水。 “殿下,让草民来吧,草民做梦都想知晓妻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说的情真意切,周围的百姓亦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这汉子倒是个重情义的!” “遇上这种事,哪家不是拿了抚恤银走人,哪会去管婆娘的尸身!” 秦方总算松了口气,见男子走上前时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立刻会意,微微点头。 男人蹲下的那刻,萧暮廷指了指那个还定着身的瘦弱男子,道:“都是当夫君的,让他也来看看自己媳妇儿。” 谁知元彻刚一给他解开穴道,这男人撒腿就跑,侍卫们立刻去追捕。 百姓哪里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分明就是心虚逃逸了,这样看来方才说要撞死也不过是做戏罢了。 再看眼前这汉子,他已经蹲下了,眼圈儿也红了,看来的确是个痴情的。 男子深吸了口气,用双手的拇指撑开了嘴唇。 “啊!”现场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众人就见一只淡粉色小虫,当真从嘴里飞出,直接停在了男人的鼻尖上。 男子霎时冷汗直冒,一动不敢动。 他僵硬着身体,想慢慢抬起手臂抓住它,谁知一个晃眼,虫子便钻进了耳朵。 仵作的情形再次上演,萧暮廷早有准备,在他准备出宫应付秦方时,便让元宝回了东宫一趟。 中了蛊虫之人轻易近不了身也打不晕,还是墨焰的麻醉针好使。 人同样被抬回了府衙,其余跟着跪城门的诸人亦被带回府衙收押。 “秦大人对今日之事可有解释?”戏演到这里也该散场了。 “今日是臣失职了,明日臣会当面向陛下请罪!”秦方只能自己咽下这苦果,把那人说出来,他不敢。 萧暮廷依旧邪笑了下,转身离去。 第19章 挑衅 萧暮廷这边进行的如火如荼,墨焰那边也不清静。 墨焰回来后便在屋子里静坐,她原先所在的世界分两种人,一种是血肉之躯,也就是普通人,和这里的人没什么两样,同样的生老病死。 还有一种便是她这样的进化人了,身体已经不是只有血与肉的质地,而是可以使用特殊能量,也能通过日月精华来提升能量的变异人。 当下没有沈氏的肉身帮忙,她只能用打坐这种笨办法了。 她是想的挺好,补充多少算多少,毕竟这巫蛊之事还等着她去解决呢,可理想很饱满,现实却很残忍,有人就等着萧暮廷不在,好来找她的麻烦。 砰的一声,她屋子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了。 上官菲带着掌正木真真脸色不善的走了进来。 墨焰还在入定,并不知晓自己房里来了外人。 见她不动也不理自己,甚至连眼都未睁,上官菲怒了,真是一个两个仗着殿下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今日她便好生立立规矩。 如此想着,她朝后头使了个眼色。 木真真会意,正好她也看不惯这个奇怪的女子,总觉得她跟她们格格不入,像是落入凡间的仙子,从头到脚都透着股清高劲儿,让人恨不得打断她的脊梁骨。 有司闺压着,她一点也没客气,扬手便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将墨焰打了个激灵,在对方还想打第二个时,墨焰一把抓住了木真真的手腕还将她推了个趔趄,直接让她摔坐在地。 “啊...我的手,我的手。”木真真看着已经变形的手腕,豆大的泪珠说掉便掉。 “好大的狗胆,你不过是殿下带回来的一个见不得人的怪物,竟敢打伤东宫掌正!” 上官菲见此人不好对付,当然不会傻傻上前让自己吃亏。 她一声令下,门外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便走了进来。 “将她给本司闺拿下!”婆子都是她从太后宫中带来的,这东宫又未立太子妃,自然以她为尊。 墨焰觉得烦透了,她不过就想恢复一下能量,顺便再给沈氏也输些体力,怎么就这么难,她现下真的好困,既然这些人非要来找她的麻烦,那她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墨焰一点也未手下留情,几招过去便打的几人满地找牙,哀嚎不断。 “你到底知不知晓自己是何身份,我乃东宫司闺,专司东宫宫人名簿,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难道无需向本司闺报备吗!” “她乃东宫掌正,监管宫中女官及宫人的责罚纠察,她教训你亦是天经地义!” 上官菲见此女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认为她定是不知道规矩,等她把尊卑有别跟她讲个明白后,想来她便不敢再如此放肆! “什么闺啊掌啊的,我听不明白,不想死的就麻利儿给姐滚出去。”墨焰是个讨厌繁文缛节的,若不是萧暮廷对沈氏客气,也从未真的将沈氏看成侍女,她早就不伺候了。 上官菲气急了,殿下只是把这个女人带回来了,却并未像对沈氏那般早早便安排妥当,还让冯海照顾她。 她早就深思过了,既然殿下只是把她扔在沈氏的院子里而不是另立门户,那便充分说明了一点,她在萧暮廷的心里,不重! 那她凭何还给她脸面,就冲她今日对自己的不敬,她便有充分的理由要了这蹄子的命! 上官菲诡异一笑,拍了拍手掌。 院子里,一队士兵自房门口衔尾相随的进来,他们个个身强体壮还举着长刀,整齐划一的对准了墨焰。 “既然你油盐不进,那便别怪我了。” “给我拿下她!” 她就不信,这个女人再能打,还能打的赢武艺高强的侍卫! 上官菲此刻的想法还真没什么错处,因为墨焰属实是累了,能量低迷还被众人围攻,这是要耗死她啊。 眼看她越打越手软,甚至已经开始有些许挂彩时,上官菲觉得爽快极了,近日所受的怨气,总算有可以发泄的地方了。 “尔等不用顾忌她的身份,给我往死里打!”上官菲眼里现出一丝狠辣,殿下居然还抱着她飞进来,她也配! 这当儿,墨焰实在坚持不住,眼看便要被一刀斩下时,萧暮廷终于回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都给孤住手!”萧暮廷赶着回来看墨焰,又怕打扰她休息,便没让人通报。 然而,他都看到了什么,他心爱的姑娘,居然在他的地界差点被杀! “元彻!将这些大逆不道的侍卫统统关入死牢!”萧暮廷眼珠子都红了,脸色沉的吓人。 “殿下饶命!”侍卫们惶恐而跪。 上官菲也有些发怵,但她相信殿下还不敢明目张胆的不给太后娘娘面子。 “启禀殿下,这些侍卫皆是太后宫中的,太后也是为了保护奴婢,这才让他们跟着来东宫的。” 看着这个女人,萧暮廷直接气笑了,看来,是他以往太给那老妇面子了,以至于她以为自己真的怕了她。 “拿太后来压孤,上官菲,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他不再多说一句,元彻见此,不但将侍卫全体拿下,连上官菲都一并给关了进去。 墨焰看完这场闹剧后,再也支持不住,直接倒在了床上。 “墨墨!” 萧暮廷飞奔过去接住了她,将她轻轻放置枕上。 刘院史又被宣来了,好在他就在隔壁院子里,太子说了,沈氏没好,他哪也不许去。 刘院史切了好一会儿脉,眉头却愈发紧蹙。 又等了片刻,刘院史突的便给萧暮廷跪下了。 “启禀殿下,臣这次是真的无能为力了,这位姑娘的脉搏好生奇特,跟常人完全不同啊!” “什么!”萧暮廷觉得心瞬间空了,切不了脉就意味着寻不着原因,如此便也无法救治,难道他就只能看着墨焰一直睡着吗! 两人的对话终是吵醒了墨焰,她喊了一声殿下,萧暮廷一喜,立刻让所有人退下。 “你如何了,可有哪里不适?”萧暮廷将墨焰扶坐起来。 “无妨,我什么病都没有,只是太累了。”墨焰声音都透出深深的疲惫。 听了这话,萧暮廷心疼极了,再三保证今日的事日后再不会发生。 墨焰不置可否,只说自己的伤无需太医多管,很快会自己痊愈后,便沉沉睡了去。 第20章 要人 地牢里,已经在里面待了两日的孔韵麻木的坐在干草上,半天眼珠子才动那么一下。 身边的明姑姑见主子如此,伤心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当儿,地牢入口处又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孔韵一个瑟缩和明姑姑抱在了一起。 “姑姑,你说不会是那女人真死了,殿下要来找我们麻烦吧。” 明姑姑咽了口唾沫,又开始后悔没拦着主子去招惹沈氏,可是她也很纳闷儿,主子平日都是喜欢躲在幕后看热闹的,这次就跟猪油蒙了心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前冲。 来人的确是宫中侍卫,然而却是押着上官菲和同样穿着一众侍卫服的男子,且与孔韵二人不同的是,这些人关的不是普通监牢,而是最左边的水牢,那可是死囚才有的待遇啊。 见有人比自己狼狈,还是那个惯会装腔作势还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上官菲,孔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贱人,你笑什么?”上官菲现在是豁出去了,这个孔韵她早就看不顺眼了,仗着她爹是靠山王的心腹,这才死赖着太子收了她! “笑你蠢啊,没想到平日自持聪慧伶俐的上官司闺也有今日啊。” 孔韵忽然觉得气儿顺了,殿下只是暂时将她关了起来,只要那个女人没事,殿下便也没了理由继续关着她,她还能东山再起。 再说了,这都过去这么久了,要出事也早就出了,估计那女人是平安生产了。 想来也不奇怪,与家中断亲又长年呆在边关的乡村野妇,生命力旺盛的很,哪有那么容易死。 倒是那个孩子...想起前些日子明姑姑打听回来的流言蜚语,孔韵眯了眯眼,生的出不是本事,养的大才算,殿下的孩子,只能从她肚皮里出来! “姓孔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不是最擅长在后头挑唆吗?怎么?这回憋不住了,亲自上场了!” 满脸狰狞的上官菲完全没了女官的端庄,倒是更像个市井泼妇。 “你尽管骂好了,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咯。”孔韵得意洋洋,有太后撑腰又如何,那老妇又不是殿下的亲祖母,摆的哪门子谱儿。 “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奴才,太后娘娘不会放过你们的!” 元彻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根本不理她,直接将所有人沉入水中。 这水也不知多久没换过了,腥臭不堪,在这寒冬腊月里,冷入骨髓。 上官菲觉得哪怕只泡一夜,她怕是也要受不住了。 慈云宫外,一个长相平凡的小丫头鬼鬼祟祟的跑了进去。 刘太后正在礼佛,每日晡食后,她都要做完晚课才休息。 听到身边的老嬷嬷来报,说是表外甥女派人来了。 刘太后眉头微蹙,这丫头不是后晌才来过吗,怎的又有事了。 “起来吧,那丫头找哀家何事?”小丫头行完礼,她便直接问了。 “回太后,上官司闺被殿下关进死牢了。”来的是木真真心腹,木真真没有被关,只是被撸了掌正的位置罚做普通宫女。 “什么!”刘太后惊的站了起来,难道是为了那些侍卫的事。 不论如何,这丫头是她娘家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能不管。 刘太后立刻让王嬷嬷替她更衣,一盏茶后她已经站在了东宫大门口。 冯海前去通报,得到的回复只有两个字,不见! 听见这话,刘太后脸色一阵扭曲,好歹她也是太子的长辈,这是连孝道都不顾了吗! 她倒要看看,自己就这么进去了,萧暮廷敢不敢将她哄出来! 萧暮廷自墨焰睡着后便一直陪着她,哪怕只能直挺挺的在床边坐着,他也舍不得离去。 “太子架子挺大啊,这是连哀家的面子都不给了。” 萧暮廷没让人守在门外,倒是让刘太后钻了空子。 “孤怎么能跟太后相提并论呢,连慈云宫的侍卫都给派到孤的眼皮子底下了,这是想监视孤吗?”萧暮廷冷笑。 “哀家只是怕有人会欺负菲儿,这才派人来保护她,太子若是不喜,将他们遣送回来便是,有何必要关入死牢呢?” “欺负?既然太后觉得她在孤这里有危险,那为何还让她来,当初可是太后说她办事稳妥,知书达理,硬是把她塞到东宫的!” “咳咳咳...”这句话直接把太后堵了个严严实实,咳嗽不止。 当初是她将菲儿放到东宫的,她是想着菲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太子妃的,不是让她死在这! 可如今菲儿弄成这样,有了生命危险,她只能暂时将她带回去了。 短短几息,刘太后便已经做好了打算。 “既然太子如此容不下她,那哀家将她带回便是,也省得碍了太子的眼!”她已经退了一步,相信萧暮廷也不会多说什么。 终归她还是当朝太后,太子也不可能做的太难看。 “哼!孤这东宫岂是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萧暮廷眼中冷意十足。 “你...你想做什么?”刘太后终于开始没把握了。 “做什么太后不是都看到了吗?”萧暮廷见墨焰的手指头动了一下,瞬间压低了声线。 该死的老妇,把他的墨墨都吵醒了。 “出来说,别打扰了孤的贵客!” 萧暮廷直接将刘太后往外拽,直把对方拉了个趔趄,差点跌倒。 “殿下,您快松手啊,娘娘如何经得起您拉扯。”王嬷嬷急忙去搀。 萧暮廷可不管这么多,一直把人拉到院子里,他才放手。 “孤便明说了,想救上官菲,不可能!她是孤宫里的人,犯了错孤想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太后就别枉费心机了!” 言毕,萧暮廷叫来侍卫送客,自己则是又回了原地。 刘太后是让侍卫“护送”回来的,若不是天已经黑了,她还不晓得要把这张老脸丢到何处去。 “反了!反了!这个小畜生到底还知不知晓何为孝道!”刘太后砸了一屋子的摆件还不解气,她沉思片刻,将王嬷嬷召到近前。 耳语一阵后,王嬷嬷快步出了慈云宫,阴影中,刘太后诡异的勾起了唇角。 第21章 吸血 将那老妇赶走后,萧暮廷心情好了一些,连忙回到屋中看墨焰醒来没有,是否要用些吃食。 结果,墨焰也只是翻了个身便再次沉沉睡去。 看样子真是太累了,萧暮廷默念。 他不禁凑近了些看,还好,那些外伤确实如她所说在慢慢愈合,果然和他们这些肉体凡胎不同呢。 见她睡的香甜,他也索性在一旁的椅子上撑头小憩。 鸡鸣之时,墨焰突的惊醒,一个猛子从床上翻身而起。 “怎么了?”萧暮廷听见木头的嘎吱声也一下子清醒过来。 墨焰停了片刻,随即肯定道:“沈氏出事了!” 她休息了几个时辰体力回来了些,萧暮廷得用轻功才能追的上。 “你是何人?”一直守在沈氏身侧的柳嬷嬷见一个看不清模样还断了只手臂的姑娘冲到床前,吓得她牙齿打颤冷汗直冒,却仍然坚定的挡在主子床前。 “救你家主子的人!”墨焰轻轻将她推开,一只手探上了沈晴娘的额头。 “柳嬷嬷你先出去,她不是坏人。”晚一步的萧暮廷让门外侍卫将她带走,柳嬷嬷虽然很不放心,但殿下是不会害主子的,她只能听话。 “到底出了何事?”萧暮廷见沈氏睡的安好,只是脸色有些发白,不过她本就中了蛊,墨焰说蛊毒未到方寸,蚜虫也引不出。 墨焰亦不知沈氏怎么了,只是先前留在她体内的一丝能量告诉她,沈氏的身体正处于极度缺血中,可她不是大夫,找不出门道。 “传太医吧。”她尽力了,若是她能量能涨至两成打开随身背包就好了,武器用不了起码能有药! 刘宗又被传来了,还是凌晨!他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迟早得被殿下给折腾散架了。 “这怎么又缺血了呢,真是奇了怪了!”蛊虫也不吸血啊。 刘宗即刻开了个补血的方子,还亲自去熬药,好在东宫里药材不少,不然还得劳师动众的回太医院取。 药温热后,柳嬷嬷紧着给沈氏喂下,她如今也知晓自家夫人怎么回事了。 萧暮廷舒了口气,补了血,想必沈氏很快便能好起来吧。 他实在不想墨焰担忧,她才睡了没几个时辰呢。 墨焰感应到沈氏体内的血确实补充了,稍稍放了点心,可依旧没有离开。 “孤会让刘宗在这里守着的,你还是去休息吧。”萧暮廷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本想让她能信任自己进而依赖自己,可是她才刚来到他身边便受了伤。 “再等等。”墨焰还是不放心,这次沈氏失血失的蹊跷,她还是多观察一下。 “孤陪你!”说来萧暮廷不过跟墨焰相处了不到一日,可他就是觉得她应当是个固执的性子,他想,也许这便叫一见如故吧。 事实证明墨焰的直觉没错,一个时辰过后,沈氏连嘴唇都发紫了。 “这...这不可能啊,沈氏之前有血虚的恶疾吗?”刘宗看向柳嬷嬷。 “没有的事儿,我们夫人身子一向康健,生产时也并未失血过多。”柳嬷嬷很肯定。 “这太不寻常了,一定不是患疾或者中蛊这么简单!”墨焰下了结论。 话落,她让屋子里的男人全都出去,自己和柳嬷嬷一起检查沈氏的内衫以及被褥。 “啊…这是何物?”柳嬷嬷摸到褥子一侧时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刺了她一下。 她赶紧将手拿开,手心里立刻红了一块。 墨焰眸子一厉,一只手便撕开了床褥。 当那黄豆大小,多脚软壳的虫子跌落满地时,饶是见多识广的墨焰都觉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沈氏早已被抬到了一旁的榻上,墨焰连同棉被也撕开了,为了方便吸血,整个被褥里靠近手脚和脖颈等裸露的地方密密麻麻。 “这是造的何孽啊,我们夫人历来与人为善,从未得罪过谁,谁如此狠毒,用这种方式要我们夫人的命啊。”柳嬷嬷嘶吼。 萧暮廷等人得到墨焰的允许统统进到了屋内。 “这是何物?”萧暮廷一瞧也惊了。 刘宗倒是镇定,他取来竹镊夹起一只细细查看,确定这是狗豆子。 “启禀殿下,这东西靠吸食人亦或牲畜的血液为生,唾液中有麻醉成分,所以不易被察觉,微臣曾经在家畜的圈舍里看到过。”作为一名大夫他自然知晓这东西。 萧暮廷可不管这恶心的玩意儿在哪栖息,他只是十分挫败,为何在他自己的宫殿里,他总是让自己想保护的人受伤。 看来他这东宫真的要好生彻查一番才可! 发现问题在哪就好办了,刘宗立马去熬清热解毒的汤药,柳嬷嬷给沈氏已经有些红肿的地方消毒上药。 墨焰则开始查问门外的侍卫,此事并不难探,因为沈氏在昏睡中出了一身汗,柳嬷嬷让萧暮廷派来照顾沈氏的丫鬟去拿新的被褥。 被褥是掌筵刘安亲自拿来并换上的,当时柳嬷嬷还特别谢过了她。 怎么处罚墨焰是管不着了,时间紧迫,她得赶紧再去休息一下,方才她去摇动了装蛊虫的木盒,小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的,怕是饿极了。 看来,明日便可以实行她的计划了。 墨焰进入梦乡时,刘安则被萧暮廷绑在了刑房的架子上。 他这次没假手于人而是亲自烧红了一支烙铁。 “孤没那个耐心陪你慢慢耗,说吧,谁叫你做的?”如若墨焰在这,她会看到,此时的萧暮廷完全没有在面对她或者沈氏时的那种和蔼可亲。 他笑容冰冷,眼含戾气,一身强大的威压让人不寒而栗。 刘安看着这个俊俏伟岸的男子,凄凉的笑了,她说:“没有人指使,是奴婢自己要做的!” “哦,那你为何如此?”萧暮廷笑的魅惑。 刘安晃了一下神,随即答:“因为奴婢恨她!” 这句话后,刘安像是泄了闸的洪水,再也关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她恨沈氏明明只是个侍女却能近身伺候殿下,她恨沈氏明明只是个寡妇却能得到殿下的特别关照,她更恨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说她与殿下之间早已珠胎暗结,且两人已然双栖双宿。 第22章 追踪 眼看这刘安已经有些疯魔了,萧暮廷也懒得再听,扔下烙铁出了地牢。 “主子可相信她说的?”元彻反正是半信半疑。 “真的没人来找过她?”之前木真真身边那个小丫头通风报信的事,他的暗卫已经查清了,但这事并不是木真真指使的,而是那丫头自己想讨好慈云宫,取木真真而代之,他已经处死了那丫头。 “没有。”元彻很肯定,自从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后,主子派暗卫加强了东宫的巡查,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先关着她,暂时观望。”萧暮廷做了决定。 墨焰这回总算是睡了个好觉,一觉便睡到日上三竿,萧暮廷上朝都回来一个多时辰了,她才幽幽醒转。 “醒了?可要用中饭?”萧暮雨见那双模模糊糊的大眼睁开了,笑着道。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那夜初见她那双眸子时的心动,神采飞扬,流光溢彩。 他一出声,墨焰才发现屋里居然还坐着个大活人! 哎,能量低下,连警觉性也都跟着下降不少,她这些日子常常如此都快麻木了。 “你在这多久了?”听到他说中饭,又瞧了瞧窗外的日头,是睡的久了些。 “也没多久,下朝便来了。”萧暮廷放下手中的折子。 还不久,这是连办公桌都搬来了吧,墨焰腹诽。 “其实你不必守着我,我能自保。”墨焰估计他是因着沈氏的事,怕她也会有相同的遭遇,这才亲自看着。 “我知你有本事,不过你现下身体虚弱,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语罢,萧暮廷也不问她意见了,直接让人在厅中摆膳。 席间,他一个劲儿的给墨焰布菜。 “我不知你吃不吃的惯我们这里的膳食,就算吃不惯也勉强用些吧,想来身子也会恢复的快一些。” 萧暮廷其实才用过朝食不久,腹中并不饥饿,然而,他很想有机会能和墨焰一起,做些寻常亲朋间才有的琐事,这些看似平凡的瞬间,往往才是让人顿觉温馨的源泉。 “多谢,这些食物很好吃。”她虽是变异人也始终是人,普通人的食物她当然吃得。 “你准备几日后行动?”当初说要饿那虫子几日的。 “你后晌有事吗?”墨焰放下玉箸,她已经被他填饱了。 见她不再用了,萧暮廷转手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墨焰看着眼前的汤,虽然很饱但还是领情的喝了,难得他这天潢贵胄如此会照顾人。 “无事,那些国事左右也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处理完的。” “那午后稍事歇息,便行动吧。” “这么快?”这才一日。 “那虫子不禁饿,一晚便已经按耐不住了。”墨焰把试探的事儿告知了他。 “好,就我们两人吗?”萧暮廷私心里不想别人跟着。 “你看着安排吧,我没意见。”跟踪这事人多也没什么用。 未时三刻,阳光明媚,自打沈氏生产后,天便放晴了,暖阳融化了积雪,让人心旷神怡。 墨焰跟萧暮廷对视一眼,慢慢打开了盒盖。 呼的一下,粉色小虫迅速朝着两人展翅飞来,两人早有准备,除了一双招子,其余五窍都遮了起来。 萧暮廷一面躲避蛊虫,一面摸了摸墨焰给他的玄色面衣,这可是墨墨给他的呢,想到两人戴着同一种面衣、耳塞,他心里便美滋滋的。 这些都是墨焰上衣口袋里塞的,她庆幸没全放背包里。 蛊虫见在两人这里讨不着食物,开始变换方位,如此正中墨焰下怀。 两人紧紧跟随着,墨焰虽擅长奔跑跳跃,可终究比不过萧暮廷的古早轻功,萧暮廷也乐的能再次揽着她。 他把元彻他们都支去做别的了,追踪一只小虫子,有他陪着墨墨足够了。 墨焰对这轻功亦十分感兴趣,她所在的时代这些瑰宝早已失传,在能量不足的前提下,她是真的没萧暮廷快。 半盏茶后,两人一同惊呼:“不可能吧!” 本以为这蛊虫会往宫外飞,谁知这小东西并未走远,而它的终点竟是东宫梅林! 这地方沈氏前几日才带小明儿来玩过,还弄的早产。 难道放蛊之人就在东宫? 想到这个可能性,萧暮廷脸都绿了,过去他真是太疏忽大意了,这才让那些牛鬼蛇神钻了空子! 墨焰一个手势,两人各找了块石头藏起来。 小虫子左飞飞右绕绕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两人也不急都耐心等待着。 大约一炷香后,它才找到地方。 这是靠近梅林边缘的一颗梅树,这颗树离其他的稍稍有些距离,且特别瘦小,甚至有些蔫巴。 蛊虫此刻正不停的挥动虫脚在树根处刨坑。 墨焰很纳闷儿,这么小一个玩意儿能有多大力气,刨的动吗! 她正准备悄悄挪过去看个究竟时,奇迹发生了,小虫子呲溜一下钻进土里,眨眼便不见了。 萧暮廷也注意到了不对劲,可等他靠过去时,同样已经晚了。 墨焰去一旁折了根梅枝,就着虫子钻进去的地方,开挖! 一挖才知道,这方土质居然恁的松软! 有猫腻儿! 萧暮廷索性找了块就手的石头开刨。 土里没有虫,倒是砸到了梅树的根。 根茎暴露的越多,梅树也愈发站不稳。 墨焰干脆直接将这棵梅树拔了起来。 蓦地,一块石板跃然眼前。 等萧暮廷掀起石板后,一个黑漆漆,只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暴露出来。 萧暮廷想在墨焰之前先下去,后者拉住了他。 “回去准备一下再去,谁知道里头有没有机关毒气什么的。” “也好,还是你想的周到。”萧暮廷暗怪自己有些鲁莽,他倒无妨,墨墨可还虚弱着呢。 “你宫中谁有这实力能在梅林挖地道?”回去的路上墨焰想到这一点。 “不可能有这样一个人,孤的侍卫可不是傻的。”萧暮廷冷笑,接着给出另一个结论。 “除非,这地道早就存在!” “你的意思是?”墨焰似乎猜到一点。 “前朝!”萧暮廷眯了眯眼,没想到这次查蛊虫案居然还有意外收获,可谓是拔出了萝卜带出了泥。 墨焰对皇权之事不予置评,不过从沈氏的记忆里她知晓本朝皇帝是个勤政为民的,前朝却是民不聊生。 故而,她不介意在救沈氏的同时顺带铲除这些妄图让江山动荡的不安份子。 两人找刘院史要了些清热解毒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刘宗知道他们要进地道后,还附赠了他们一颗测毒丸。 第23章 探路 墨焰对这药丸十分满意,她本以为背包打不开,拿不出防毒面具,只能另想他法,没想到刘院史给了她一个惊喜。 “多谢刘大人!”墨焰拱手。 “不敢,老夫也是闲来无事时,个人的兴致爱好罢了。” 医毒不分家,墨焰觉得这老头指不定更爱好毒理呢。 重新回到梅林,萧暮廷让侍卫在入口处守着,自己则朝地道里扔了颗测毒丸。 药丸没变色也没融化,他又掷了颗金属球入内,球体中空,经内力推送在地道里弹跳了数下才停下来。 “安全,进去吧。”墨焰跳了下去,萧暮廷紧随其后。 见地道放眼望去没有任何可照明的东西,萧暮廷抬手想让手下燃个火把进来。 墨焰阻止了他,拿出两个手指大小的电筒。 萧暮廷惊奇的接了过来,学着墨焰打开开关。 “哇,上头的侍卫见到也不禁发出惊呼!” “这东西小而精巧,竟能发出如此强光。”萧慕廷往前照了过去,一下子便能亮到很远。 “嗯,先用着这个吧。”墨焰回了一句,背包里的夜视镜她拿不出。 萧暮廷开心的走到墨焰前面,他是男人,怎能让女子挡在他身前。 墨焰笑笑也不跟他抢,男人的自尊心她还是懂的。 地道空空如也,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什么也没有。 又走了一阵,一条岔路出现了。 萧暮廷走上前去照了照,两条路并无任何记号或差别。 “如何?”他回头。 墨焰也在两边的石墙上以及墙根处都细细检查过了,确实什么都没有。 她起身道:“只能随便选一边了。” 萧暮廷不放心,依旧拿出珠子一边掷出一粒。 无奈没任何可疑之处,两人选了来时的方向继续向前。 正当两人有些放松警惕时,意外发生了。 “小心!”墨焰眼角余光忽地瞥到右侧空中有光点折射。 她毕竟不是凡人,夜视能力远超萧暮廷。 果然,她猛的将萧暮廷扯到左侧的同时,一道箭矢从右侧急射而来。 不待两人喘口气,数道弩箭与弹丸雨又倾洒而来。 墨焰飞檐走壁,弹跳奔跑,萧暮廷也疾走转身,丝毫不慢。 只是越往前跑,珠子越多,两人一落地便要被滑倒。 “嗯哼!”墨焰便率先中招了,她左脚一滑,直接甩了个屁股墩。 “墨墨!”眼看一道箭矢要擦过她的脸颊,萧暮廷竟生生用手拽停了。 只是,强大的穿透力让他的右手直接刮掉一块皮肉。 墨焰看到了,但眼下的情形由不得两人有丝毫的停顿。 两人极速起身,继续咬牙向前推进。 终于在三百丈后,看到了那个发射弩箭与弹丸的大型弩机群。 墨焰一咬牙,将手探入了腿上的袴兜。 一直分心注意她的萧暮廷立刻靠过来为她清理箭矢。 墨焰麻利拿出仅剩的那枚小型激光弹,一个甩手便砸中弩机群中央。 “闭眼!”墨焰喊了一句,同一时间,轰隆一声伴随着光芒万丈。 几息后,地道归于黑暗,墨焰这才睁开双眼。 “没事吧?”她碰了碰一旁的男子。 “无事!你呢?”说着便就着电筒的光,看向墨焰,还想伸手将她揽过来。 墨焰后退一步,叹了口气,这人是有些关心过头了,方才危急时那声墨墨她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不过,这种事墨焰一向自动忽略,故而,脸上还是面无表情。 萧暮廷感受到她的抗拒,暗恼自己有些放肆了,赶紧收回情绪,装作平常。 “往回走吧。”这条路就是死路。 萧暮廷点头,扯下深衣下摆简单包扎手掌。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墨焰在思考剩下的那条路又会是怎么个场景。 萧暮廷则在偷偷观察墨焰对他方才动作的态度,他那当儿是一时着急有些情不自禁了。 不过,他绝对没有轻薄她的意思! 见墨焰低着头不知想什么,他思忖片刻还是悄悄的靠了过去。 “你在想什么?” “你说那边不会也是条死路吧!” 两人异口同声。 萧暮廷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根本没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不知怎的,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望,他发现墨焰对待男女之情好似完全没开窍一般。 哎,看来他的追妻之路还真是长路漫漫,遍满荆棘。 说话间,两人来到岔路口。 “这次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了。”两人之前都累的不清还都多少挂了彩,这次必定要更加小心谨慎才好。 墨焰提醒后,两人再次走入黑暗之中。 地道口,被萧暮廷支去御都府衙的元彻以及派去慈云宫调查的元宝都先后回来了。 此刻,他们都聚精会神的守在入口,望眼欲穿。 “你说主子他们怎的去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不会有什么事吧?”元宝问。 “主子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他这不是想与天外来客多些时间单独相处吗,我等可别不长眼色的去打搅了。”元彻觉得元宝在情之一字上就是个呆子。 元宝无言以对,他这不也是担心主子吗,那天外来客再厉害也断了只手臂,他也是以防万一嘛。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只淡粉色的小虫倏地从地道冲出。 “散开!掩住七窍!”元彻二人对这玩意儿再了解不过。 侍卫们皆飞身后退,接着用掌风、暗器等轮番攻击。 还好,知晓这虫子想做甚,众侍卫又皆是武功高手,还围住了四面八方,这只蛊虫到底是没能逃出去,死的透透的。 “不行,不能再等了,尔等守住入口,我与元宝这便下去找主子!”元彻口头交代完便闪身进入,元宝赶紧跟上。 “这条路倒是比那条长。”萧暮廷感叹,两人紧盯四周,可惜半点发现没有。 “前面没路了!”萧暮廷先停了下来。 “你看这边!”墨焰示意他看向两侧。 两侧有几间空旷的石室,两人分头进去查看,地面落灰不多,还有东西拖动的痕迹。 “难道有人曾经在这里放过什么?”萧暮廷喃喃。 “是粮食!”墨焰自墙角捡起一粒大米。 “这应当是个储藏粮食的地道,那虫子进这里作甚?”萧暮廷疑惑。 “这里有道小门。”墨焰又有发现。 萧暮廷走过去,这木门比平常的门框矮小,还隐藏在角落里,不细看很容易被忽略。 第24章 梅花瓢虫 “打开吗?”萧暮廷蹲下。 墨焰知他武功高绝,只是叮嘱他击出一个手掌大的小洞再戴上手套轻轻拉开便好。 萧暮廷看着墨焰递给他的超薄手套,稀奇的戴上了。 木门已经有些腐朽,萧暮廷几乎没怎么用力。 只是打开后看到的情景让二人都有些意想不到。 “这是谁家孩子,怎会出现在这?”萧暮廷表示这孩子他在宫中绝没有见过,然而看穿着打扮应当还是个富家子。 他刚想将这副“小尸体”搬出来,墨焰即刻阻止了他。 “拿颗测毒丸试试!”墨焰看整个尸体颜色不正常,这才提出测毒。 墨焰说的,萧暮廷一向照办。 见测毒丸一靠近尸体便融化成一滩黑水,萧暮廷看看自己的左手,幸好听了墨焰的,否则这只没戴手套的可得遭殃了。 墨焰默默再拿出一只,由萧暮廷双掌托着孩子的小身体,两人快步出了地道。 走到一半时,遇到了来接应的元彻等人。 二人看到一具栩栩如生的孩提尸体也是惊了一下。 到达地道出口时,冯海来报,说是沈氏病情有变。 萧暮廷看墨迹着急,索性连尸体都没放,直接拿着过去了。 “殿下,你们可回来了,沈氏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刘宗快步迎上来,一脸愁苦。 哎,已经死了这么多孕妇了,这沈氏才刚生产完,连自己的孩子都未见过呢。 墨焰走至床前,直接调用沈氏体内那一丝能量给她检查身子。 果然,蛊虫又往前走了不少,估计再有两天便到心脏了。 “臣给沈氏切脉,发现她的脉象又虚弱了不少,且你们瞧她的面容,愈发娇艳了。” 刘宗说的没错,脸上的气色越好,表示蛊毒中的越深,那些孕妇便是例子。 “没办法延缓她的蛊毒发作吗?”萧暮廷也很无奈,今日他与墨焰并未发现蛊虫线索,事情不像他们原先想的那般顺利。 刘宗摇头,他又不可能拿刀破开沈氏经脉将蛊虫取出,如何能延缓。 这当儿,注意力终于从沈氏那挪开的刘宗发现了萧暮廷放在一旁的“孩提”。 “殿下,这是?” “是我们在地道发现的,你小心些,有毒!” 刘宗已经拿出竹捏快步走了过去,他先是观察了一下尸体皮肤的色泽,而后用捏子取了一根保存完好的头发。 “老夫这便回去检验,看看能否知晓是何种毒物。” “那我们夫人?”一旁一直守着自家主子的柳嬷嬷急道。 “除非找到下蛊之人,否则天下恐怕无人能救了。”刘宗摇摇头,拿着头发离开。 “殿下,墨姑娘,求你们一定救救我家夫人,她还未见过小主子呢,可不能就这么没了啊!”柳嬷嬷伤心欲绝。 墨焰赶紧扶起她,让她坐到椅子上。 “柳嬷嬷,你先别哭,据我估计,她还能撑两日,我这便去寻救她的方法。” 墨焰不忍再看柳嬷嬷伤心,干脆又回了梅林,萧暮廷见此,也带着尸体离去。 柳嬷嬷看着那一身黑衣的姑娘,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奇妙的亲切感。 那日,夫人中蛊,这位姑娘却莫名从夫人的屋中出来,她当时便觉得奇怪,可是见殿下对她十分客气的模样,她也不好问些什么。 况且,这位姑娘好似一直在帮着殿下查案,既如此那就是来帮自家主子的,不管她是何人,只要能救夫人,那便是她的恩人! 萧暮廷把尸体给了元彻让他好生保存,自己则跟着墨焰前后脚去了梅林。 侍卫们还守在那,元宝也将蛊虫又飞出来的事说了一遍。 “什么?那虫子出来了?”萧暮廷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儿。 “尸体呢?”墨焰问。 “化成了血水。”元宝指着一个地方,说来也奇怪,那虫子死后不久居然像雪一般融化了。 “我再下去看看。”墨焰觉得蛊虫不可能无缘无故钻进地道。 萧暮廷也跟着再次进入。 这次两人没着急往里头走,而是蹲下身仔细查看脚下的砖块以及两侧的石壁。 “有发现!”墨焰指着地面的一片梅花瓣。 “这是我们带进来的,还是有人留下的?” 梅林的土里有不少掉落的花瓣,这里靠近入口萧暮廷觉得可能是沾在他们靴上的。 墨焰却不以为然,她敲了敲地面与墙面,发现有花瓣的这一侧是中空。 “有岔道。”她可以肯定。 “要直接炸开吗?”上头的元宝也听到了。 萧暮廷看了下墙面的接缝处,直接否定:“不可,这地道建成的时日有些长了,一炸可能全塌了。” 墨焰没说话,她一直在地面、墙面摸索。 一侧没发现,她又转到另一侧。 她摸的很慢,几乎是一寸一寸的摸过去。 “有了。” 听她如此说,萧暮廷赶紧把电筒照过去。 只见,墙根处,两束光交汇的地方,一朵梅花形状的图案,悄然绽放。 “这暗道设计的很妙。”墨焰觉得这个设计者一定很懂人性,普通人首次进来这里一定想着先往前头走,如何会在入口处多做停留。 只是这开关要如何开启呢? “孤好似在哪里见过这朵梅花!”萧暮廷陷入回忆。 虽是梅花,但花的中心有个瓢虫形的印记。 墨焰也不打扰他,让他慢慢想,横竖她也没有好办法。 “孤想起来了,在上官菲的手帕上!” 终于有了突破口,萧暮廷带着墨焰去了上官菲的住处。 “殿下,这便是上官菲的屋子。”除了木真真和刘安,上官菲手下还有个掌书容静儿。 “搜!”萧暮廷一声令下,元彻等人立刻领命。 不多时,果然找出了三条不同颜色相同样式的手帕,手帕一角皆锈有梅花瓢虫。 萧暮廷又把容静儿叫过来,问她可否知晓这帕子的由来。 上官菲被关后,萧暮廷顺带也查了这个容静儿,她算是上官菲手下里最中规中矩的一个,没有木真真的跋扈,也没有刘安的谄媚。 上官菲接过手帕后,摇摇头:“奴婢见过上官氏使用却不知是何来历,不过,奴婢倒是见她描绘过跟这类似的。” “描绘过?图呢?在哪?”墨焰直觉有门道。 第25章 树屋 谁知容静儿又摇了头,她说:“她描完便烧了。” 那更是有问题,当初赵氏和班涌哪怕面对面都用书写对话,还烧了个干净,不就是怕他人听到或看到吗。 “你可还有印象,能否描摹出来?”墨焰还是不死心,实在是沈氏不能在再等了。 容静儿低头沉思片刻,道:“奴婢只能尽力一试。” 笔墨纸砚上官菲房中便有,立等可用。 容静儿画的并不快,墨焰有过目不忘之能,她将这一笔一划按照先后次序,深深印在脑海中。 容静儿的记忆力也还是不错的,虽然画一笔想片刻,但还是将此图完整的描绘了出来。 “图案很相似却缺少一部分,这不伦不类的要来何用?”萧暮廷觉得上官菲大概就是闲的! 墨焰拿起纸张,说了句:“去试试!” 地道中。 “不行孤去审问上官菲,她若想活命,不敢不说!”上官菲在水牢泡了一夜后,什么骨气骄傲的统统全飞了,一个劲儿的祈求萧暮廷饶了她,甚至连当初太后叫她到东宫的目的都招了。 墨焰阻止了他。 “她若是真想说,为何不直接倒个干净,这就说明她还是有所保留的,况且…” “况且什么?” 墨焰没说尽,萧暮廷还着急了,他迫切的想知晓墨焰的所有想法。 墨焰叹了口气,见他这副充满求知欲的模样,本想咽下去的话还是讲了。 “况且,谁知道你这东宫还有没有奸细呢,万一消息泄露了,对方转移了阵地,我们就算开启了机关也于事无补啊,时间可不等人了。” 萧暮廷有些脸红,哎,终究还是给她留下治宫不严的印象了。 “那你说该如何?”一直打不开不也浪费时间吗! “先试试我想到的,实在不行你在大刑伺候上官氏吧。”墨焰作为战警队长,也是冷情冷心的,她可不会怜香惜玉。 闻言,趴在洞口倾听的元彻元宝不禁抽了抽嘴角。 墨焰拿出容静儿画的图纸,对比了地道里的图案后,开始按照记忆中的次序,一笔一划在“梅花”上画起来。 当她画完中心那只瓢虫的最后一笔时,对面的墙板震动起来。 “叩!” 清脆的声响后,墙面果然往里陷进去一块。 墨焰与萧暮廷对视一眼,萧暮廷猛的一下推开墙板。 随即,拉着墨焰退到不远处。 二人观察了片刻,什么动静都没有。 “下来吧。”萧暮廷这次不敢再二人世界,决定带着两个侍卫去。 这个暗道比原先的地道可窄多了,三个大男人甚至不能抬头挺胸。 走了好久好久,走的墨焰空间幽闭症都快发作时,终于到了尽头。 尽头是道石梯,走上去推开头顶的石板,外头是个天然镂空的巨石内部。 出了巨石拨开重重掩映的藤蔓杂草,外面已经是漫天星空了。 “这是走了多久啊?”元彻感叹。 墨焰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扣形表,回答了他:“快要亥正了。” “居然用了两个多时辰!”元宝觉得这都出城了吧。 “咕咕...”他不好意思的捂住空空如也的肚子。 几人皆是晌午后便一直忙着寻找出路,大伙儿连哺食都没用。 “先生个火堆找些野味吧,孤也饿了。” 两个属下听到立刻分散开来,一个去拾柴一个去捕猎。 “咱们也别闲着,在附近找找吧。”墨焰不想浪费时间,沈氏还等着呢,这眼看便又要过一天了。 萧暮廷看着马不停蹄的墨焰,竟是有些羡慕沈晴娘了,若是墨墨对他能有对沈氏的一半,他便死而无憾了。 这一找,还真有发现,两人走了没多远便看到一栋树屋。 这屋子建在四棵靠在一起的参天大树上,每棵树都有几人合抱那么宽。 “这树也太会长了,又大又挨得近,好似生来便是为了建屋子而生的!”萧暮廷感叹,他怎么从未见过这种既高耸又粗壮的树木。 “这树有古怪,你瞧周围同种类的,颜色完全不同,且树与树之间为了不相互影响也不会靠的如此近。”墨焰越走近越觉怪异,看树的品种像是冷杉,可树皮发黑不说,她用小刀划了一下,里头居然还有黑色的汁液渗出。 “注意别碰到皮肤了,这树可能变异了,有毒!”墨焰觉得这里应当就是目标所在了,研究蛊毒的人弄些怪异的毒树出来也属不正常中的正常了。 萧暮廷也看到那些黑汁了,立马裹紧自己的衣衫。 “我们上去吧。”一道蜿蜒木梯直达上面的木屋。 木梯没什么机关,两人走的很是顺当。 屋子不多,一大两小总共三间,左面那间门还是敞开的。 “你这贱货,怎的打个水都去了一炷香,你想渴死我啊!”天色昏暗,月黑风高,萧暮廷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树叶,惊了房中未睡之人。 听到人声,墨焰立刻将电筒调转过去,照向那人。 见对方没反应也没进屋,那人这才觉察到不对劲。 “何人?”他抓紧了手边的枯木拐杖。 “这话该我们问你才对,你是何人?近来御都孕妇所中蛊毒可是你下的?”萧暮廷开门见山,他看出来了,这老丈是个瞎子,看不见来人。 “哈哈哈哈哈,是老夫又如何,你们是官府之人?” “正是,你最好乖乖跟我们回去否则别怪孤废了你!” “你是萧家人?”瞎子老头整个人兴奋起来。 “是又如何!”萧暮廷皱眉。 “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是便留下你的身子吧!” 语罢,他将拐杖顶端的一颗珠子形的东西拨弄开。 顿时,一股奇香扑面而来。 “闭气!”墨焰叫道,连忙拽着萧暮廷后退。 两人这一退后便正好站在了堂屋门前。 这当儿,堂屋大门突的向两旁大敞,里头大大小小各种毒虫倾巢而出,全部涌向萧墨两人。 “主子快走,属下断后!”元彻元宝快烤好猎物了却不见主子回返,这才寻了过来。 “孤不会独自离开,全力击杀!”萧暮廷不是那种抛弃属下的人,墨焰亦不会。 第26章 苏醒 在发现这香气只能控制蛊虫攻击而不会伤人后,萧墨二人也完全放开来。 听着刀剑挥舞的声音,瞎子老头又开始疯狂大笑。 墨焰见这虫子怎么都杀不完,在萧暮廷的掩护下,她靠近堂屋大门看向靠里的那一侧。 只一眼,墨焰便被这四不像的东西惊呆了,瓢虫的身形,虎头蜂的颜色,斑蝥的触角,以及蜈蚣的多脚。 这东西就这么趴满整面墙,啃食着悬于梁顶的一大袋梅花瓣,另有无数粉白色瓢虫正叮在它身上吸食汁液。 墨焰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又看向屋内的其余两面墙,发现许多凌乱而奇特的图腾。 图腾从墙面延展到地面,又从屋内延伸到屋外。 有图腾的地方,便有来回不断攻击他们的蛊虫。 “阵眼在那!我去烧了它。”墨焰肯定她找到了关窍。 “休想!” 墨焰声音很小,非习武之人不可能听到。 然而,这老头竟然听到了,他似是有些怕了,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想烧我蛊母,你做梦!”语罢,他诡异的笑了笑,眼神往四周飘了飘。 “梨儿,回来了还想躲!” “动手!” 打斗中的四人不明所以,周围哪有半个人影。 墨焰最先反应过来,她抻着脖子往树下看了一圈。 此时,月光早已从乌云中悄悄露了脸,这挥洒而下的清冷让她十足的看了个究竟。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趴在栏杆下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眼神呆滞,嘴唇墨黑。 老头儿一声长啸过后,少女嘴角咧开,径直向上爬来。 “你去烧蛊母,这女人我来对付!”萧暮廷早已抽出腰间软剑,一剑斩向少女。 少女的脖颈弯出个可怕的弧度,随后双掌成爪,抓向三人的裸露处。 墨焰袖中有银鞭,此刻让她舞的虎虎生风。 所有靠近她的蛊虫,无不断成数截,如下虫雨般落向地面。 堂屋里没火,只在老头那屋燃着。 墨焰趁瞎老头放松得意之际,一鞭将他卷至门外,又将他身后的烛火卷入堂屋。 灯烛落到蛊母上,打翻了灯油,蛊母身上立刻撩起熊熊大火。 “啊,我的蛊母!我的蛊母!”老头狰狞起来,疯了一样撕开身上的腰襦。 墨焰还在将屋内胡乱飞舞的蛊虫往火里赶,并未注意到老头儿。 屋外三人倒是抽空瞄了一眼,元宝见他如此,甚至还骂了声:“老不正经!” 这句刚骂完,他便瞪大了眼,这当儿,他居然看到一条小臂长的粗短黑蛇从这老头肚脐里破肉而出,刹那间,黑血蜿蜒而下。 “姓萧的!去死吧!” “殿下小心!”元彻元宝异口同声。 那条蛇也不知怎么的,竟像是听的懂人话般,直直的冲向萧暮廷。 两个侍卫冲上前抵挡,均被蛇尾大力抽了出去。 黑蛇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萧暮廷身前。 萧暮廷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墨焰身上,生怕她被蛊虫伤到,这正好给了黑蛇攻击他的机会。 墨焰见不停蠕动的蛊母慢慢没了动静,蛊虫也烧的差不多了,这才信步走出。 原以为外面应该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毕竟那老头是个瞎子,少女也不过比普通习武之人攻击力强一些罢了,对上三个武林高手没什么胜算。 可她看到了什么!那黑蛇仅剩三寸便要咬在萧暮廷的脖颈上了! 电光火石间,她这条断臂不可能将他拉过来或者击出去。 这一刻,她脑子有些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能猛的撞向他,那蛇就这么咬住了她的肩膀! “墨墨!”被撞飞出去的萧暮廷,转身后,目眦欲裂! 墨焰一口黑血喷洒而出,跪在了地上。 “杀了他们!”萧暮廷暴怒,竟也跟着吐了口血。 他也不管黑蛇表皮是否带毒,一手便抓住蛇头,生生拧下了它的脑袋。 元彻二人红了眼,一人斩了少女的头颅,一人给仿佛已经断气的老头心口补上了一刀。 “殿下,火势蔓延凶猛,必须马上撤离!” 元彻见萧暮廷抱着墨焰,想过来帮忙。 萧暮廷一掌挥开,自己抱起墨焰用轻功下了树屋。 “轰隆隆...”漆黑的夜空中闪电如游龙。 元彻一喜,原本还担忧树屋引起山火,这下好了,连老天爷都在冥冥之中帮着他们。 这栋树屋本就独立于山林中,其他树木花草都似害怕般,生长的远远的,再加上这场深冬的大雨,他彻底放心了。 与此同时,东宫,侧殿,沈氏房中。 柳嬷嬷一直守在床边,沧桑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这几日,自家主子昏迷不醒,她也几乎不眠不休。 正想着给沈氏擦擦身子,刚转身,便听到身后有动静。 墨焰的身体是变异过的,她动用自身能量化解了黑蛇的蛊毒后,脑电波便又不受控制的离体了。 她在沈氏体内留有一丝能量,萧暮廷又抱着她在地道里狂奔,就这样,她顺利的回到了沈氏体内。 树屋里的蛊母一死,所有在外的蛊虫瞬间化为血水,这口黑血也让沈氏一口吐出。 “夫人,夫人您可醒了,你怎的吐血了,老奴这便着人去请刘院史,您等着!”柳嬷嬷迅速出了内室,独留墨焰轻叹了口气。 她这突然回来,也不知萧暮廷会如何想。 后者的确惊呆了,傻傻的捧着手中的人偶,半天回不过神。 还是元彻元宝跟着追来后,这才唤醒了他。 “主子,天外来客应当只是暂时离开了,上回不也是如此吗!”元彻看着主子这副心灰意冷,生无可恋的模样,想破脑袋也只能想到这几句安慰的话。 “你说她还会回来?”萧暮廷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期待的看向元彻。 “当然会回来,天外来客怎能以常理推之!”其实那人会不会再回来,何时回来,元彻心中全然没底,只是看着殿下这般失魂落魄,他实在不忍心打击他。 “对对,你说的没错,她一定会再回来的,这尊人偶就是她的身子啊,她怎会不要自个儿的身子,也不会不管沈氏!” 自圆其说后,萧暮廷一下子便有了精神,想起墨焰说的沈氏时日不多的话,他又开始后悔。 方才一时激愤,他让侍卫杀了瞎子与少女,当下对于怎么解蛊毒他全无主意,墨墨又不知去了何处,若是沈氏真有个三长两短,墨墨回来他要如何交代。 “速速回返!”话落,三人如鬼魅般从地道闪过。 第27章 谈心 “这是好了?真是奇了,经脉畅通,气血充盈,夫人这是大好了啊!”刘宗缕着花白的胡须,很是为沈氏高兴。 柳嬷嬷和刚跑来看沈氏的小明儿也都兴奋不已,特别是小明儿,这些日子沈氏虽然昏迷着,然而他日日来探,就算担心姐姐也只能自己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他不想让柳嬷嬷再为他分心。 “瞧我们小明儿,这些日子都瘦了,姐姐日后每日盯着你用膳,非得让你壮回来不可。”墨焰揉揉弟弟的小脑袋,不过几日未见,她还真的挺想的。 小明儿点点头,道:“小明儿一定好好用膳,快点长高长大,保护姐姐。” 小明儿扑倒墨焰怀里,依恋的蹭了蹭。 “刘院史,我们夫人还用作何调理吗?”柳嬷嬷还是不太放心,殿下与墨姑娘还未回来,这蛊虫说没就没,也不知除干净没有。 刘宗想了想,还是再给沈氏配一副排毒健脾胃的药吧,沈氏昏迷时几乎没怎么进食,蛊虫又是剧毒,总归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嘛。 他交代了一句,拿着药箱快步去了厨下。 “柳嬷嬷,我昏睡这几日都发生了何事,你仔细说与我听。”为了不引起柳嬷嬷的怀疑,墨焰只能从她嘴里再听一遍。 这边主仆三人温馨和美,那边萧暮廷拼了命的往回赶,人偶被他贴着胸口收了起来,他决定日后天天贴身收藏,这样一旦墨焰回来了,他也能即刻觉察到。 柳嬷嬷大致讲完后,墨焰总算看到了刚让乳母喂完奶的小嘉和,那日生产完,墨焰只是粗略瞄了一眼便睡了过去。 孩子的名字还是她翻了沈氏的记忆后,孩子他爹亲自取的,说是男孩便是嘉字辈,女孩则为云字辈,而和字则取和和美美之意。 萧暮廷进殿时正好遇到了来送汤药的小太监,他已然知晓沈氏清醒了。 其实从出地道开始,他便知沈氏不会有危险了,放火烧屋,天降大雨,蛊虫化水,墨焰早已算好了每一步。 萧暮廷的步子迈的更大了,他正想问问沈氏知不知晓墨焰去了何处呢。 “太子殿下到!”门外响起小太监的通报声,柳嬷嬷起身行礼,识趣的带着小明儿和小嘉和退出内室。 墨焰看到他眉宇间的焦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是附身的事非同小可,在她彻底恢复之前,她并不想讲。 “这是大好了?”萧暮廷坐在了太监搬来的椅子上。 “是,方才一口黑血吐出来,身子便轻快了。” 果然如此,萧暮廷腹诽。 “你没什么要告诉孤的吗?”萧暮廷有些期待的看着她。 墨焰挑眉,如今蛊毒已解,剩下的去问上官菲便是了,她还有何好说的。 见她这神情,萧暮廷便知她根本就没任何感应。 失望的同时他只能明说:“墨焰消失了,还是像上回那般只留下一尊人偶。” 语罢,他紧紧盯着沈氏的反应,在破庙里她还说认错人偶来着,这次却是借她之手才取来人偶,继而让墨焰出现,他倒要看看沈氏能给个什么样的解释。 墨焰的确有些无言以对,她不可能再昧着良心否认她和沈晴娘的关系了,以往还可以装一装,这次沈氏中蛊一事将两人之间的关联彻底摆在了明面上。 她深吸口气,道:“殿下想我怎么回答?” “孤只想听实话!”听她唤殿下,他否认了心中那个可能的猜测,墨焰对他是友人般的平等,沈氏却是尊敬,两者之间是完全不同的。 “我与墨焰的确认识,她答应保护我,我帮她找脑电波碎片!”墨焰思考了下,只能如此说。 “碎片我来找,你让她来见孤!”从未得到过也罢了,得到再失去,他心痛如绞! “她自攀龙山那次便一直重伤未愈,能量不足无法现身。”这么说总明白了吧。 “你的意思是,她是为了救孤才不得不离开?”萧暮廷激愤的站起身,连椅子都带倒了。 守在门外的两侍卫听到声响立时跑了进来。 见主子眼眶泛红,双拳紧握,又赶紧退了出去。 想到是因着自己大意才让她再次消失的,萧暮廷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努力平复情绪,嗓音哽咽的说了一句:“好好休养”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元彻元宝见主子这般隐忍的神情,亦是十分懊悔。 若不是他们救不了主子,主子又岂会和墨姑娘分离。 两人上前一步,双膝下跪。 “请主子责罚!” 闻言,萧暮廷苦笑,如若他们该罚,那他是不是得以死谢罪呢。 内室的墨焰听着门外的动静,有些心烦的闭上了眼。 “殿下,孔良媛狱中吐血昏迷。”这当儿,有侍卫来报。 萧暮廷抬头,掩去了眸中的苦涩,恢复了清冷模样。 东宫,地牢。 “来人啊,快请太医啊,我们良媛可是殿下的女人,殿下一日没废良媛,你们便不得怠慢她!”明姑姑抱着孔韵,声泪俱下。 “别喊了,殿下素来便忽视她,如今又怎可能来看她,省省吧!”水中奄奄一息的上官菲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幸灾乐祸。 “你这贱蹄子胡说八道什么,殿下一向对我们良媛甚好,从来都是锦衣玉食的娇养着,又怎会弃她于不顾。”明姑姑觉得这女人真是命硬,泡了这么久还能说话。 “萧家人哪个不是铁石心肠,你还在这做梦呢!”不知想到什么,上官菲笑的癫狂。 萧暮廷确实来地牢了,不过不是为了孔韵而是有些疑惑要解,顺带处理上官菲。 “将牢门打开!”清冷的嗓音惊动了狱中众人,上官菲见萧暮廷真的来了,惊讶后,眼里全是嫉恨,其余人则趁机求饶。 “殿下,求您救救主子,主子不知怎的了,突然便吐了血。”明姑姑总算见到救命稻草,将孔韵小心放在干草上,这才一个劲儿的磕头。 萧暮廷没动,用眼神示意元彻过去查看。 元彻试了试孔韵的鼻息,又看了下一旁的黑血,恍然大悟。 “主子,她的症状和沈氏一样!” 明姑姑不明所以,萧暮廷却眯了眯眼,他看向那边沉默的上官菲,下令侍女将孔韵二人送回彩霞院。 这话让装死的上官菲彻底绷不住了,为何!为何殿下连那个害沈氏的贱人都放了,却独独如此折磨她! 第28章 南吾新皇 看着向她走来的男子,上官菲有些恍惚。 曾经她也为这个气势非凡,风华绝代的男子深深倾倒过,然而,自从她接二连三带回两个不清不楚的女人后,这份思慕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只剩下恨了! “殿下不是说,但凡沈侍女有个三长两短,便让孔良媛陪葬吗!看样子沈侍女是好了?” 她语气嘲讽。 “孤知晓你想当太子妃,孤也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萧暮廷慢悠悠的品了口茶,随即慢腾腾的开口。 淡定悠闲的语气反而让上官菲愈发紧张,没来东宫前,太后便搜集了不少关于太子性情的密报,她很清楚,这人越是云淡风轻,越是生气。 上官菲抿了抿干燥的唇,道:“殿下知道又如何,殿下又何曾把我们放在眼里。” 一个我们便包含了东宫所有女子。 “宫里这个地方,不论男人女人,老的亦或少的,没有哪个不想往上爬,不想得到权势的。” “不过…” 他的断句让上官菲不由得皮肉一紧。 “不过,聪明人应当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见过渡的差不多了,对方已经冷汗涔涔,他终于给了上官菲一个痛快。 “你用何手段接近孤,讨好孤,孤不管,可你为何偏要伤害孤在意之人呢!” 上官菲心跳如擂鼓,可面上依旧维持平静,她答:“奴婢不知殿下在说些什么,害沈氏的是孔良媛与奴婢何干!” “王若中了蛊毒,府尹事务暂由彭少尹处理,这事儿你晓得吧。”萧暮廷话风一转,不知怎的又说到了御都府衙上。 上官菲竖着耳朵,等待他的下一句。 “要说这上官是个从不逼供的,下属应当也是吧,可这彭起文偏偏不如此,就好用个刑罚!” 见上官菲身子一抖,萧暮廷接着说。 “什么钻指甲、滚针板、敲踝骨的,听闻他使得可熟练呢。” “菲儿可想去试试?”萧暮廷忽地蹲下,俊脸凑到她面前。 他叫的如此亲密,上官菲差点又被蛊惑了。 不!都是假象! 她告诫自己,随即敛去眸中情思。 要说以往她觉得这张如高山明月的脸有多吸引人,那今日再看便成了地狱罗刹! “不…不…娘娘不会不管我的…”她坚定的摇起头来。 “孤没什么耐性,这盏茶饮完前你若还执迷不悟,孤只能派人送你去府衙了。” 言毕,萧暮廷再不看她,回到椅子上品起茶来。 慈云宫,太后寝室。 “娘娘,暗甲密信。”王嬷嬷快步走至床前。 当前不过卯时初,冬月里天亮的晚,还不到太后起身的时候。 然而,娘娘特地嘱咐过,只要是东宫的密信,无论何时都得即刻交于她。 刘芷还未睡够便被叫醒,神情有些不耐。 但听到是暗甲送来的,她还是起身接过了。 信很短,几息便已看完,她将手中的纸条置于烛火上,直到烧成灰烬后才看向王嬷嬷。 “将密室里的免死金牌取来!” “什么,娘娘三思啊,那可是您最后一道护身符,如何能轻易用掉啊!”王嬷嬷苦口婆心,皇帝和太子早就对娘娘虎视眈眈,一旦没了顾忌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哀家自然明白那东西的重要性,当年哀家为了自保,母家出事都未曾舍得将它用掉,白白牺牲了全族的性命,哀家悔啊,如今便当作哀家还他们的吧。” 往事不堪回首,她本以为只要她还是太后,权势在手,怎么都能找到机会将流放的族人接回,再续辉煌的,谁知他们竟在流放的路上死于匪患,这一切定是一场阴谋! “去吧,回来后伺候哀家洗漱。” 刘芷神情恹恹不想再说,王嬷嬷也只能应诺照办。 地牢里,看着依旧泡在水中已经麻木的双腿,上官菲咬了咬唇,表姨为何还不来救她,这是要放弃她了吗。 眼看萧暮廷放下茶盏准备叫侍卫时,她终于慌了,连忙叫住了他。 “想通了?”他问。 上官菲深吸口气,答:“想通了!” “那便从实招来吧。”萧暮廷重新坐下。 偏殿,墨焰折腾了一晚,这次直接睡到了入夜才起身。 柳嬷嬷给她带来消息,说是殿下将上官菲送官查办了,又被太后以免死金牌赦免,这事仅一日便在御都传的沸沸扬扬,百姓们都说刘太后包庇死囚,罔顾律法。 至于掌筵刘安则以不作为罪判了杖刑与流放,水牢里关着的那十余慈云宫侍卫,亦全都被殿下治了以下犯上之罪,砍了脑袋。 王若自从蛊母被烧死后,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还有那位尽职尽责的仵作。 他很快把现有证人证物整合,将孕妇被杀的全案查清并公告世人。 现今,大街小巷已然无人再唱那首天潢贵胄的歌谣了,取而代之的是当今太后的表外甥女因觊觎太子妃之位,勾结前朝余孽以蛊虫杀害多名孕妇,为的便是将祸端引至沈晴娘身上,污蔑她与太子有首尾,继而连累百姓遭了天谴。 墨焰晓得后,总算是放心了,沈氏说到底已经死了,她不想在人死后还惹的一身腥。 沈氏如今仍在坐月子中,她也只能将这场戏进行到底,一旬都未出门。 时间很快来到了腊月,再过十日便是元旦,也是北昀帝的万寿节。 是日,南吾国新皇带着国礼进了御都,百姓们纷纷跑上街观看,一时水泄不通。 在东宫憋了许久的墨焰也去了,对于这个人她印象很是深刻,只因他拿走了她的左臂。 自从知晓墨焰与沈氏的关联后,萧暮廷对沈氏更为照顾了,不但允她出宫游玩,还承诺末晌带她进宫赴宴。 一临街酒楼的雅座中,墨焰正在捧杯品茗。 “你们看,那南吾国新皇长的还真是俊朗,听说他还未立正宫呢!” “那又如何?难不成妹妹还想当人家的皇后吗!” “去去去!叫你胡说八道!” 听着隔壁少女们的打闹,墨焰也不禁勾起了唇角,哪个少女不怀春啊,只是,这些姑娘怕是要失望了,萧暮廷早便跟她讲过,这人此次是冲着他亲妹荣宝公主来的。 第29章 互相诉讼 墨焰选的这间雅座,正好能瞧到华丽的御辇从她眼前经过。 正对着他时,何无愁不知感应到了什么,竟是掀开了鲛绡帘望向了墨焰的窗口。 一时间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墨焰怔愣是因着,如此近的距离她都未感应到自己左臂的存在,看样子是未带在身上了。 何无愁则是若有所思,这个女人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人偶在她身侧发现,萧暮廷还破例让她做了贴身侍女。 一个罪臣之妇,还是怀着身孕的,却站在一朝太子身边,这可真是千古奇闻了。 他这两旬派了无数探子潜入御都,为了便是打探那个天外来客的下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就让他探听到了,听闻那人在东宫短暂出现过,而后又消失了。 何无愁放下车帘阴沉了脸,难道是人偶的大部分都在萧暮廷手中,她才选择了北昀而不是南吾吗。 他捏了捏指尖,想到后头车上放着的那幅古画,笑出了声。 墨焰看完热闹后,便叫来小二结账,随即出了雅间。 隔壁那桌也正巧出来,两拨人来了个头碰头。 墨焰抬头瞧了一看,共有三位姑娘,领头的那人两颊粉粉,亭亭玉立。 她只瞄了一眼,便要侧身走过。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沈侍女吗,怎么,今日没陪着殿下?” 墨焰一怔,回头看向说话之人,正是那位领头的粉衣小姐。 一旁的绿衣姑娘见芙姐姐神情不善,忙扯了她一下衣袖,示意她不要自找麻烦。 可澹台芙并不领情,她知晓为何今日殿下不在,日沉时皇上要在宫中设宴为南吾皇帝接风洗尘,自然不会再带着她。 “不知这位小姐贵姓?我好像不认识你吧。”墨焰笑的疏离又不失礼节。 “你这般身份是不可能识得本小姐的,不过本小姐倒是认识你,毕竟你可是北昀史上第一位以寡妇之身伺候当朝储君的。” 这话就很不客气了,还带着一丝嘲讽与暧昧。 剩下的那位黄衣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位绿衣服的也抿了抿唇,显然忍得很辛苦。 闻言,墨焰并未恼,反而神情自若,她说:“小姐可有隐身术?” 三人皆是一愣,不知她这样问到底何意。 墨焰也不指望她能答,自顾自接着说:“小姐既不会隐身术,如何知晓殿下与我是怎样相处的,如果污蔑当朝储君能让小姐那颗泡在醋里的心好过一点的话,那便一直活在幻想里吧。” 语罢,她旁若无人的继续往前走,路过黄衣女子身边时,墨焰余光清楚瞧见她悄悄伸出了左脚,并且恶劣的勾起了唇角。 墨焰还她一笑,毫不留情的,一脚便踩在了她的绣鞋上。 “啊,我的足!”黄衣女子痛的脸都变形了,她想拔出自己的鞋,墨焰则顺势抬起脚,她反而因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 “文妹妹,你怎样了?” “文姐姐,要不要紧啊,咱们去看大夫吧。”见阮文玉捂着脚又一脸痛苦的模样,方又清有些担心。 “站住,伤了人还想走吗!”澹台芙见墨焰又想离去立刻大声呼救,将三人留在楼下大堂的护卫丫鬟全体喊了上来。 不止如此,其余四个雅间的客人也同时走了出来。 其中一位玄衣男子气势迫人,冷若冰霜。 “主子,是沈晴娘!”一旁的随从小声提醒。 男子波澜不惊的目光起了一丝涟漪。 “小姐可要请大夫来看诊?”阮文玉的护卫示意丫鬟一左一右将她架起。 “自然要请大夫,非但如此,本小姐还要报官!”阮文玉只是想小小的教训一下沈氏,谁知这个女人竟如此大胆。 护卫闻言,立刻分出一人去了府衙,他们没保护好小姐回去必定受到责罚,然而事情一旦闹大,且还将矛头引到她人身上的话,他们反而解脱了。 墨焰见一时半刻走不了了,干脆又回了方才的雅间,重新叫了茶点。 看她这副无所谓的模样,澹台芙与阮文玉气的脸都红了,方又清则是无奈。 “有趣,本王许久没见到如此有趣的女人了。”玄衣男子原本也准备走了,这下又返回雅间。 随从小北给他斟了盏茶,道:“这沈晴娘还真不好惹,这是仗着太子的宠爱吧。” 虽说两人的事近来已经无人再传了,但他还是觉得一男一女之间不会那般单纯。 隋清扬摸摸右手的白玉扳指,瞥了他一眼,拿起玉盏。 “你何时也喜欢人云亦云了?”他呷了口茶。 闻言,小北皮子一紧,连忙低头改口。 “是属下妄言了,请王爷恕罪。” “未经证实之事,便不可轻易下论断,依本王看,这个沈氏不卑不亢,有勇有谋,绝非池中之物。” “这样一个人岂会以美色侍人。” 其他雅间的插曲墨焰当然不会知道,她也不介意这人路人留下来看热闹,人嘛,总是好奇的。 酒楼离府衙不远,王若来的很快,此事原本无需他亲自来前,只是听闻牵扯到沈晴娘,这才亲自走一趟。 他在来的路上便已然知晓了事情的原委,暗叹这广威将军之女真会找事儿。 “沈夫人!”他一来便向墨焰抱拳一礼。 澹台芙与阮文玉脸色一僵,显然是没料到这两人居然像是很熟的样子。 隋清扬则挑了挑眉,愈发觉得有趣了。 “王府尹,我要诉沈氏故意伤害罪。”语罢,阮文玉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却只字未提她故意拌人一事。 王若面色平静的听完后,看向沈氏。 通过上次查案的接触,他相信这位夫人有自保的能力。 果然,在场之人便听到她说:“王府尹,我也有状告,我要诉这位小姐诽谤罪。”她手指澹台芙。 “嘶…”所有人都惊了,沈夫人这手段高明啊,反手便是一告。 随后,墨焰也把她所要陈述的事件,一一讲了出来。 “我明明从未见过这位小姐,她却在首次见面时便指鹿为马,言之凿凿的污蔑我与太子殿下,这事儿还望王府尹为妾身做主。” 墨焰说的真挚恳切,相较之下,阮文玉的一番为难,简直成了小儿嬉戏。 第30章 接风宴 王若是个公正廉明之人,也不会因着这边是右相之女而有何优待,他捋了下胡须斟酌片刻后道。 “既然双方都有诉状,那便去府衙吧,一切按照程序来,是非对错自有分明。” 澹台芙一听便懵了,她堂堂右相嫡女生不入公堂死不入地狱,这一去且不说沈氏到底能否告的了她,然而这事一旦牵扯到太子,恐怕没罪都成有罪了,她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她不动声色的看向还在喊疼的阮文玉,都是这个贱人害她被牵连,聪明的就知晓该如何做。 还在做戏的阮文玉的确接收到澹台芙的眼神了,她明白澹台芙是让她放过沈晴娘,只有如此沈氏才可能不再追究她。 只是…她若是放弃这次打沈氏脸面的机会,不但讨好不了她在意之人,这一脚不也是白挨了。 她咬了咬唇很想不看眼前之人,跟随自己心意来,可是理智又告诉她不能得罪澹台芙。 一番挣扎后,她深吸口气终是抬头对王若道:“王大人,我想了想,这些不过都是我们女子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实在不值得上公堂,浪费官府人力,此次的事是我一时气急小题大做了,还请王大人原谅则个。” 王若摆摆手,道了句“无妨”后,又看向沈氏。 人家都算了,墨焰自然也不会咬着不放,王若来的快去的也快,几乎只是片刻间,走廊里便只剩下看热闹的雅间客人了。 澹台芙脸色不善的离去了,阮文玉狠狠瞪了墨焰一眼,也不甘的跟着走了。 墨焰正想回雅间结账,一旁有个小二跑过来说她的账已经结了,仙鹤居的贵客还有请。 “仙鹤居?”墨焰念道,小二忙给她带路。 地方很近,就在廊道尽头。 “夫人请!”门内,隋清扬起身相迎。 墨焰虽不认识他,但人家替她给了银子,又盛情相邀,礼貌上总得过过话。 她落落大方的走到男子对面坐下,小北立刻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墨焰没喝他斟好的茶,多年办案的经验,让她的警觉性比旁人强上不少。 隋清扬也注意到了,他微微一笑,对这个女人又添了几分兴致。 他答:“在下姓隋,方才见夫人处事不惊,不畏强权,很是欣赏,不知能否与夫人交个朋友?” 墨焰在原主记忆里找了一圈,实在想不起哪家的公子姓隋,想来是个平常富家子,但仔细打量,这人风度翩翩,沉如深渊,这份气质又着实不像个普通百姓。 她如今算是太子的人,再跟任何人牵扯仿佛都不是好事,就如同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是别去惹事生非的好。 想到这,她拱手一礼,实话实说。 “承蒙公子看得起,照理说妾身应当接受公子的好意,只是,方才外头的事想必公子也听到了,妾身如今在太子殿下那里当差,实在不方便再和其他人有所牵扯,况且,妾身自认为没什么做的出格的地方,然即便如此,外头的风言风语都已是不绝于耳,妾身见公子的年岁应是早已婚配吧,殿下尚未娶妻都已被妾身这般连累了,公子还是离妾身远一些的好,告辞!” 语罢,墨焰放下了隋清扬刚刚垫付的银子,径直离开了。 “主子。”见沈晴娘下了楼,小北走到主子身侧。 “有趣!萧暮廷果然好眼光!”隋清扬走至临街的窗口,见墨焰直接用走的,而不是坐轿,愈发觉得她特别,竟是期待起了酉时的接风宴。 听闻太子十分宠爱她,到哪里都不忘带着,想必今日的宴席她也会去的吧。 墨焰回东宫后便被萧暮廷叫去书房伺候笔墨,顺便关心了下她玩的可尽兴。 墨焰也不瞒着,把遇到三位姑娘的事告诉了他。 “岂有此理,可知是哪家千金?”萧暮廷很不高兴,这些长舌妇除了嚼舌根子还会做什么。 墨焰摇头,原主不是在御都长大的,后来跟着父母回京后也是深居简出,融不进女眷的圈子,再后来嫁了人更是离的远了。 “无妨,若真是哪家的官眷,说不定今晚还会碰面。”此次接风宴乃是国宴,在御都正三品以上官员的正妻与嫡子嫡女皆要入宫作陪。 墨焰是没把这支小插曲放在心上的,她在意的是今晚会见到原主的亲人,北昀国国泾阳侯沈崇光。 申时末,墨焰跟着萧暮廷抵达今次举办宴会的地点,太波殿。 此刻,殿内已有不少女眷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墨焰寻着记忆去找,很快便找到了泾阳侯夫人,也就是原主的娘亲,卫氏。 卫氏也看到了她,墨焰瞧见她眼圈一红,却很快低下头不敢再看。 “要过去见见你母亲吗?”萧暮廷显然全都纳入眼底。 “不了。”墨焰知晓卫氏的为难,当初晴娘离家时,她便哭的肝肠寸断,在边关时原主也时常收到母亲偷偷托人送来的银子,只是卫氏到底只是个以夫为天的妇人,怎么也不敢忤逆自己的夫君。 “那便随孤去中波殿吧。”萧暮廷在决定用沈氏当侍女时便细细调查过她,她与父母的矛盾他很清楚。 国宴前,所有王公大臣皆要在中波殿朝拜皇帝,今日是为给南吾帝接风,故而,何无愁也在。 此刻,北昀帝萧景元正与何无愁相谈甚欢,左右相在一旁陪同。 萧暮廷带着墨焰过去给两位皇帝见礼,墨焰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定国侯,也就是原主的父亲。 沈崇光自然也看到了她,此刻他眼神复杂的瞧了墨焰一眼,便转过了头。 墨焰暗叹一口气,原主的心愿之一便是与亲人和好,从今日的情景看,任重道远啊。 “女眷不是都在太波殿吗,殿下怎的把侍女也带来了?”右相澹台野状似不明所以。 这话有歧义,如若太子把沈氏当女眷,那自然不能在场,且今日是国宴,除非沈氏位居太子妃,否则也没资格参宴。 若她只是个普通侍女,那就只配端茶递水后退出此等场合,省得丢人现眼。 第31章 庆币 右相此话一出,一时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墨焰身上。 墨焰苦笑,她好似没得罪过这位大人吧。 “右相,今日有贵客在,说话注意场合!”萧景元知道自家儿子为何将沈氏带进带出,那是给天外来客面子。 “是,是臣多言了!”澹台野即刻起身行拜礼。 “右相大人还真是考虑周全啊,今儿是为迎接南吾帝才举办的宴会,你不把心思放在客人身上,倒是关心起孤身边站着什么人了,不会是替谁出头吧?” 萧暮廷一向脸皮厚,既然对方想让他下不了台,那也别怨他嘴上不饶人,恰逢方才沈氏说了出游之事,他忽地灵光一闪,这澹台野不会是在为自家女儿出气吧。 果然,澹台野脸色一僵,不敢再搭腔了。 不过,有人却不放过他。 “若说起这出气,今日还真有桩事。”开口的是左相云去归。 他一说话,澹台野便肃了脸。 “哦,何事?有何新鲜事说来与朕和南吾帝都听听,朕整日关在这宫里也是无趣的紧。” 北昀帝都开口问了,云去归自然不会再藏着,将从自家夫人那里听来的趣事一股脑的说了,原来今日徐文青恰好也在酒楼。 “是替自家女儿出气啊,右相这就不对了,人家都放你闺女一马没让她上公堂了,你一把年岁了何必揪着一个妇人不放。”何无愁听完笑着揶揄澹台野,其他王公大臣也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澹台野那个臊啊,此事牵扯到太子清誉,的确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口无遮拦,这才让他这张老脸无处安放。 “是是,南吾帝说的甚是,臣也是一时口误,回去定当好生教训小女。”澹台野只好再次起身赔礼。 “是该好好管教,太子殿下的清誉岂容他人诋毁!”连一直喜爱隔岸观火的靠山王隋清扬都帮着说了一句。 墨焰一怔,抬头瞥了一眼说话之人,果真是他! “靠山王说的是,那便让右相嫡女抄写个百八十遍的教女、女宪吧,无事就别出来抛头露面了。”萧暮廷直接说了惩罚方式。 “这...是!”此刻的澹台野拢在袖中的老拳捏了又放,放了又捏,许久才把心中那股子戾气平复下来。 眼看元宵过后便是花朝节,恰逢此时皇后便会召集王公大臣家的子女一同游春赏花,这种宴会说白了就是相亲宴,若是有当场看对眼的,回去便会提亲婚嫁,结成百年之好。 皇后虽已崩逝,然北昀帝的亲妹宝珍长公主还是每年都办的。 如今,因着太子一句话,他女儿岂不是没机会参加了!该死的云去归!老夫跟他没完! “陛下,吉时已到,可以移步太波殿了。”苏胜在一旁弯腰提醒。 “如此,南吾帝,请!”萧景元率先起身。 墨焰跟在萧暮廷身后,这才知晓原来她惹到的是右相之女。 酉时,金乌西沉,玉兔东起,太波殿内,烛火明亮,欢声笑语。 “今日,是朕为南吾新皇所设的接风宴,尔等不必太过拘束,需得尽兴而归!”北昀帝举起龙纹高足杯遥敬何无愁,何无愁亦回以敬意满饮一杯。 搁下酒盏后他拍了拍手,身旁立刻有使臣走到大殿中央。 “吾闻听今岁元旦时恰逢北昀帝寿辰,故而,吾便借花献佛当成庆币。” 瞧着使臣手中的锦盒,不只是萧景元,在场众人无不好奇起来。 “你说会是何物,听说那南吾国的先皇因着憎恨何无愁夺他天下,死前一把火烧了国库与私库,许多价值连城的宝贝都付之一炬了。” “是啊,也不知这东西从哪里来的,想来不会是什么贵重物品吧。” “就不许人家从旁的地方得到吗!” 女眷们皆在窃窃私语,何无愁也不卖关子,直接让使臣展开来示众。 “这是吾从一个异域商人那里得到的,南吾国一本古书里有记载,说是此画蕴含天地浩渺之气,常观之能够益寿延年,龙精虎壮。” “哇!”两个使臣将画卷展开后,一道柔和的亮光自画中喷发。 北昀帝也十分好奇,他直接走下御座来到画前。 “陛下,那画中的金乌好似在发光啊?”云去归座位离的近,看的也比旁人清楚。 “爱卿说的是,尔等都凑近了观赏一番。”皇帝一挥手,众人皆好奇的围过来,墨焰亦跟着萧暮廷到了近前。 “这些亭台楼阁怎的还漂浮在空中啊,是仙人住的屋子吗!” “中间还有尊菩萨呢,这光便是菩萨显灵,佛光普照吧。” “我还从未见过会发光的画呢,太神奇了!” “这画会发光,是用了何特殊的颜料吗?”北昀帝还动手碰了碰。 “吾也不知,问那商人,商人说是一个商家的抵债物资里发现的,不知具体来处,吾见这画与古书中形容的颇为相似,便带来了。”何无愁说的极其诚恳。 这些雕虫小技对墨焰来说都能找到科学的解释,故而,并不算稀奇,只是直觉告诉她这幅画恐怕有古怪,但具体怪在何处,她又暂时说不出来。 赏完画儿后便是歌舞助兴了,墨焰没兴趣,跟萧暮廷打了招呼后,一个人到殿外透气。 太波殿一侧便是御花园,墨焰以往在古书中看到过,见天上明月高悬,晴空万里,想着去那里走走应是神清气爽。 走了不远,墨焰便闻到了腊梅的香气,不止如此,几株遒劲的梅树旁,还有数盆冬菊、石蒜等,独立寒风,竞相绽放。 墨焰蹲下身欣赏了会儿,继续往远处的假山林走去,她望见不远处有片湖泊,过了假山便是。 假山在月光下静瑟而神秘,但仔细看去又有些张牙舞爪,仿佛蕴藏了无数的魁魅魍魉。 蓦地,墨焰见某个假山洞中好似有微光闪过,出于好奇,她走了过去。 又闪了几下,墨焰正想蹲下身细看时,噗通一声,不远处的湖里像是有什么重物落了下去。 墨焰只犹豫了瞬间便改了主意,准备先去湖边看看。 倏地,一个黑影像只张开翅膀的大蝙蝠一般,从高处俯冲下来,正对墨焰。 墨焰一个旋身躲过,“大蝙蝠”立刻调转方向追了过来。 第32章 落水 墨焰觉得这人定是来者不善,是的,她看清了这只“大蝙蝠”,是个穿着黑色广袖长衫的男子,男子并未蒙面,看着墨焰的眼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你是何人?为何攻击我?”墨焰对这人完全没印象。 随即,一阵轻笑如泉水叮咚,男人开口:“你无需知道我是何人,只需知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儿即可。” 语罢,这人又开始了对墨焰新一轮的攻击,墨焰也不是吃素的,两人飞上飞下的打斗起来。 墨焰的武力值似乎超出了男子的估计,他眉头一皱,袍袖霎时鼓胀,顷刻,一股强烈的幽香对着墨焰当头罩下。 墨焰警觉的立刻闭气,趁男子放松之际一脚踢向了他的面门。 男子自高处落下,恰巧砸上了假山一角。 撞击声惊动了巡逻的禁卫军,很快的,一队巡逻侍卫小跑过来将墨焰与男子包围其中。 “何人在宫中打斗?”领头那人站出来询问。 “我乃兵部左侍郎嫡子,这女人勾引我不成便对我下药!” “我勾引你?我认识你谁啊?”墨焰都快惊呆了,这男人张口就来,说谎都不打草稿的! “救命啊,公主落水啦,快来救人啊!”这当儿,湖边传来呼救声。 甲队队长唐丛留下几人在这里看着墨焰二人,其余的跟他赶往湖边。 墨焰也想跟着去,几个侍卫却抽出了御刀对着她。 无奈,墨焰只能举起双手以示自己不想伤人。 御湖边,云西公主的贴身侍女春兰正急得团团转,脸蛋上亦哭的梨花带雨。 一见有人过来了,当即也顾不得公主方才初落水时不让男子救的命令,只说公主被人推入水中,已经沉了下去。 唐丛一听是公主落水了,一面分出去两人去通报陛下并找来女暗卫,一面吩咐擅长凫水的侍卫下去营救。 “你速去取厚实的披风来!”他一句话惊醒了怔愣的春兰。 天气严寒,又逢入夜,公主若是此刻被救起必然需要取暖,况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公主一个姑娘家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湿身示人。 看着两个下潜的侍卫还未露头,唐丛捏紧了手掌,这个时辰御花园是他当值,若是公主在此时出事,他以及他的家族恐怕都吃不了兜着走。 “皇上到,太子到。”不远处,浩浩荡荡的人群一窝蜂的涌过来。 饮宴本已接近尾声,萧景元正准备宣布结束时,苏胜紧急来报说他的女儿竟然落进了御湖里。 他立刻罢宴,其余人闻听此事也一并过来了,包括何无愁。 此刻,他面上的焦急一点不比萧家父子少,许多听到风声的人这下子更笃定了,看来南吾帝此次来就是为了和公主的婚事。 “西儿怎会落湖的!快说?”萧景元双眼猩红,猛兽般盯住抱着斗篷的春兰。 这当儿,宫中的女暗卫也次第入了水,寻找公主。 春兰跪在地上,唇哆嗦着,说出来的话都断断续续。 “回陛下,是公主说想出来透气赏花,奴婢这才陪着主子来了御花园,谁知主子在湖边散步时有个女人从空中掠了过来,还将公主一下子推入水中。” 此话一出,现场一时静寂无声,随后众人心中皆闪过一句话,这是谁活的不耐烦了,哪个不知公主是陛下与太子的掌上明珠啊。 假山处的墨焰,看那么多的人跳入湖中,立刻明白过来是有人落水了,顾忌着尽量不发生冲突给萧暮廷添麻烦,她决定见机行事。 萧景元一时没说话了,所有人都紧盯着湖面。 突的,一个女暗卫托着公主破水而出。 “公主!”春兰与后赶来的春熙宫宫女都跑向了自家主子。 “刘宗,快给云西看看!”萧暮廷早已宣来院史。 刘宗赶紧让暗卫将公主就地平放,再让她们把空间让出保持空气流通。 一通诊治下来,他跪地禀告:“启禀陛下,公主在水里时间太长,已经没了脉搏和呼吸!” “什么!”萧景元一惊,人也有些站不稳当了。 “父皇!”萧暮廷脸色发白,不过他顾不得自己,紧紧扶着北昀帝。 “来人,去给朕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叫来,刘宗,朕命令你继续替云西医治,不准放弃!”萧景元像头发了狂的狮子,有些失去理智了。 这当儿,假山这有个侍卫返回,将湖边的情形说了个大概,让这边的人先将墨焰两人带离。 墨焰见状,再顾不得其他,她开始加速往湖边奔跑,侍卫们出来拦截,一时又交起手来。 “不想让你们公主死就赶紧让开,我有法子可以一试!” “呸!一个贱婢而已,你能有什么法子,你们可别被她给骗了。”坐在地上的裴风嘲讽。 他一开口,原本已经有些动摇的侍卫又围了过来。 他们自是不愿公主出事,今夜是他们巡逻,就算不是直接保护公主的,然而一旦陛下盛怒,他们恐也难辞其咎。 墨焰急了,她看看那边躺着的姑娘,真的不能再等了。 见太子等人都在,她大声呼喊起来。 “殿下,我在这里,快让我过去,或许能救人!” 萧暮廷惊讶回头,所有人这才发觉原来那边还有几个侍卫。 “晴娘,出了何事,尔等不许拦她!” 有了萧暮廷的命令,侍卫们立时便收了刀。 墨焰来不及解释,迅疾跑到云西身边。 她忙蹲下身,开放气道并开始做心肺复苏以及人工呼吸。 她的一番操作惊呆了所有人,他们不明白,一个女人是如何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去亲吻另外一个女人的。 于是,女眷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她这是疯了吗,亲嘴巴就能有用?” “谁知道呢,听说这个沈氏做事一向大胆,还跟着官府查过案呢。” “若是治不好公主,还害得公主丢了清誉,恐怕殿下都不会帮她了。” 一时之间众人情绪各异,有看好戏的,有不屑的,更有担忧的! 便在这时,“噗...”的一声云西呛出一口水来,紧接着便撕心裂肺的咳起来。 萧暮廷立刻扶着北昀帝过去。 “西儿,西儿你怎样了?”萧景元一个叱咤风云的上位者此刻也只是个害怕失去女儿的老父亲。 第33章 污蔑 “刘宗,西儿为何咳个不停?”萧暮廷抱起妹妹要亲自将她送回春熙宫。 “风温犯肺!快将公主送回寝室!”刘宗诊断后道。 “让吾的随行御医也同去看看吧,若是有需要也可以帮忙!”何无愁抬手让使臣去叫。 “多谢!”萧暮廷说完便抱着云西快步离去,突的想起沈氏方才似是被侍卫围着,还有一个男子坐在地上。 他下令将那男人先带去天牢,并让沈氏跟着他走。 裴风没想到自己要被抓走,沈氏那个贱妇反而因为太子一句话没事了。 他一时恼羞成怒,居然和要拿他的侍卫动起手来。 “放肆!何人扰乱宫禁?” 女儿已然清醒过来,暂时放下心的北昀帝见居然有人胆敢反抗抓捕,方才所有的担忧都一股脑发泄在这了。 “回陛下,是臣的长子,臣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兵部左侍郎裴瑟这才看清跟侍卫动手的竟是自家儿子。 “爹,快救我,我被沈氏那个贱妇下了媚药!” “嘶……”,准备离宫的众人再次惊呆了,今夜宫里的戏这般精彩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不是出来出恭的吗?”裴瑟快被这个儿子气死了,如厕都能跟女人扯上关系,还是刚刚立了大功救了公主的女人。 “我没胡说,我出完恭回来时遇到她,她说有事同我讲,我好奇她的来意,这才跟着她来了假山处,她勾引我不成便朝我抛出春药。” 答完,裴风适时的踉跄了下,片刻后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风儿,风儿,你如何了?”裴瑟奔了过去。 他探了下裴风的鼻息,这才放下心来跪倒在地。 “求陛下恩准,查清此事,还我儿清白!”他就这么一个嫡子,是不可以出事的。 北昀帝叹了口气,让侍卫先将人抬到憩息室,又下令大理寺彻查,这才着人送何无愁回驿馆。 春熙宫,公主寝室。 “西儿如何了?”萧景元处理完裴风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回陛下,公主这是受了凉又呛了水,只需服药调理便可痊愈。”刘宗正准备去亲自看着煎药,何无愁的御医诊断过后也得出相同结论。 北昀帝挥手让闲杂人等都退下,这才坐到床边“责怪”起自家女儿来。 他嗔怪的点点云西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道:“不是说风寒不宜出门吗,你夜里还出来做什么?” 按理今日宴席,云西也该列席的,因着这个女儿打小身子便不好,三天两头犯点小疾,这才没让她去,谁知她倒自己跑出来了。 云西羞愧的低下头,许久才回答。 “对不起父皇,是西儿又让父皇与兄长担心了,西儿只是一个人待着太无趣,这才想着去瞧瞧热闹。” 云西身体确实单薄,墨焰看着她孱弱的肩膀,心生同情,难怪萧暮廷不想将她嫁去南吾,何无愁虽然没有皇后,但后宫女人可不少,这么一朵娇弱的花,如何去得! “你是想去瞧瞧何无愁长的是何模样吧!”萧暮廷拆穿她。 云西也不瞒着,羞怯的点了点头。 “不对啊,你既是去看他的,怎的会走到湖边去?那是两个方向啊!”萧暮廷疑惑。 “我原本是往太波殿走的,远远看到御湖边有两个人影,我一时好奇便跟了过去,到了湖边后那两个人影却消失了,我就站在湖边四处张望,后来…后来就有人推了我一下,我便跌进了湖里。”云西说起来还有些后怕,单薄的身子抖了一下。 “别怕,兄长在这,没人能伤害你了。”萧暮廷心疼的抱住妹妹,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什么人会如此大胆敢谋害公主。 闻言,北昀帝下意识的看了墨焰一眼,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收回视线。 余光略过在一旁候着的春兰时,见她面色苍白,双腿抖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这个丫头是怎么了,病了不成?”萧景元有些怒色,这次云西落了湖,他本就想换掉这个侍女了,这看着居然还像生了大病的面色,可别过了病气给云西。 “回陛下,奴...奴婢没病!”春兰骇的跪了下去。 “没病你抖什么?”萧景元再问。 “奴...奴婢看到了推公主落水之人,所以心生恐惧。”春兰瞄了墨焰一眼又吓得赶紧低头。 萧暮廷敏感的发现了春兰的不寻常,他厉声质问:“你看孤的侍女作甚?她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一副怕沈氏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萧景元倒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示意儿子稍安勿躁,自己再次开口。 “你有什么话便实话实说,朕与太子都在这里,没什么不能讲的!” “是啊,春兰你有话便说吧,本宫也不会不管你的。”云西看不下去了。 “回禀陛下,奴婢方才说的那个行凶之人便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女!”春兰总算不抖了,相反还说的很清楚。 “你胡说!”墨焰还未说话,萧暮廷先怒了。 “谁指使你来污蔑孤的侍女的,说!”他指着地上的春兰,疾言厉色。 “奴婢不敢,无人指使,奴婢真的看见了,那人的衣着打扮与她十分相似,是从假山那边飞过来的!”春兰头摇的像拨浪鼓,泪水都急出来了。 见状,萧景元思忖片刻,把方才裴瑟儿子的话说了一遍。 “不可能,晴娘与云西素不相识,她害云西作甚,毫无利益!” “再者,那裴风的说辞孤一个字都不信,孤的侍女会勾引他?还是在如此重要的场合,这纯属一派胡言!” 墨焰面无表情,她想说的萧暮廷都替她说了,至于信不信就看北昀帝的了。 她只是觉得今夜之事蹊跷,不知是故意有人引她入局还是真的碰巧遇到了。 “晴娘,你说!”萧暮廷看向墨焰,眼中全是信赖。 墨焰心中一暖,行了一礼后道:“启禀陛下、殿下,妾身只是随意在花园里走走,后见到假山洞里有亮光闪烁,这才走了过去…” 她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连听到噗通声都没漏掉。 萧氏父子还在思量细节,云西却突的帮墨焰说了一句话。 她说:“我觉得沈姐姐不会害我,她若是想害我何必费功夫救我!” 兄长抱她回寝室时,便说了是谁救的她,那一刻,她对这个救命恩人就产生了一种特别的依赖。 第34章 火焰 云西一语惊醒梦中人,萧氏父子同时抬起头来。 萧暮廷本就从未怀疑过沈氏,他只是在推敲细节,看能否找出人为因素的破绽。 萧景元虽然没与沈氏正面接触过,然而她帮着王若查案也好,洗清了太子与她在民间的污名也罢,他都听太子讲过数次。 这次正式照面,他也觉得此人一身正气,知书达理,确实不像那种会引诱男子的轻浮之妇。 “朕已经下令大理寺去查了,我儿还有何补充的吗?”萧景元知晓他很紧张沈氏,准确的说是紧张墨焰。 “调王若来吧,他查案有一手。” 闻言,北昀帝立刻让苏胜去下旨。 萧暮廷这时看向云西,“西儿先休息吧,哥哥明日会带你喜欢吃的软香斋的果子进来给你佐药,要好生听话用药啊。” “我知道了,哥哥!”云西乖巧点头。 “父皇,夜深了,您也忙了一晚,儿臣送您回宫就寝。” “嗯,你是否要去假山看看?”萧景元虽是问句,但语气肯定,作为父亲,他是了解孩子的。 “对,不去看看我放心不下,她说过很多证据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质,早一时是一时。” 闻言,墨焰的心不禁紧了一下,原来自己无意中讲过的话,他竟是如此放在心上。 两人到达假山处时,王若已经被传进宫来,正在带人采集证据。 “你拿到了何物?”萧暮廷问他带来的仵作。 “回殿下,微臣在假山上以及一旁的土壤里找到了药粉,空气里也残存着媚药的味道,此药具体的药性有多强还要请太医院帮忙验证。”仵作恭敬的呈上了两包东西。 在宫灯的照耀下,能够很清楚的看到一包是少量的白色粉末,另一包是粉末混杂在黑色的土里。 “还有其他发现吗?”萧暮廷再问王若。 “这里的脚印很混乱,已经分不清是何人的,湖边也是一样。”王若如实作答。 这些萧暮廷也料到了,当时现场混乱,又打斗又救人的,肯定是不剩什么了。 他招来禁卫军甲队队长唐丛,询问裴风可关进了天牢。 “回殿下,因抓他时对方反抗,后又昏倒,裴大人替子求情,陛下网开一面,允他在憩息室休息。” 萧暮廷眯了眯眼,带着墨焰去了憩息室。 两人还未走到,便看到那里灯火明亮,还有太监进进出出,好不繁忙。 “裴风出了何事?”萧暮廷叫住一个太监询问。 小太监一看是太子,吓了一跳,立马跪下回禀。 “禀殿下,太医来看过裴公子了,说是裴公子吸食了剧烈的媚药,现正药发呢!” 好似要佐证小太监的话一样,他甫一说完,裴风便在屋内媚叫呻吟。 萧暮廷眉头皱的死紧,提步走了进去。 “孟太医,你倒是替小儿减轻些痛苦啊!”裴瑟看着儿子面色潮红,躁动不已,生怕他伤了身子,日后与子嗣有碍。 “裴大人,不是在下不用药,实在是这药性太过霸道,除非及时发泄出去,否则无药可医啊。” 裴风的身份自然是配不上刘宗来看诊的,今夜当值的正是孟鲁,他本以为传他是为有大臣或女眷醉酒,毕竟以往遇到这种大型国宴,预备醒酒汤也是常事。 谁知竟是有人中了媚药,且还是由多种奇花奇草配成的,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下药啊。 “那要如何是好?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小儿伤了身体吧!”裴瑟急的在屋内来回踱步,这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萧暮廷二人。 他一个激灵,赶紧跪下叩头。 他们说的话,萧暮廷早就听到了。 他勾着嘴角踱至榻前,看着自作自受的裴风,恨不得现在就要了他的命。 晴娘说了,这药就是他自己放出来的,他想行不轨之事未成,这才倒打一耙,反推到晴娘身上。 只要一想到,这人在心里是如何轻薄晴娘的,他便恶心的不行,他这不只是在打沈氏的主意更是玷污了墨焰。 通过之前的种种迹象,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墨焰定是随时能知晓沈氏的一举一动,甚至能与沈氏用心意交流,不然,沈氏如何会用那种奇特的急救方法救了云西。 “若要救你家公子也不是没法子。”萧暮廷缓缓开口。 裴瑟猛的抬头,以为太子是有什么宫廷秘药。 萧暮廷看他这样就觉好笑,他故意等了一会儿,让裴风多受片刻折磨后才接着道:“方才孟鲁不是已经将法子告知裴大人了吗,便是回去找个女人啊。” “来人!”萧暮廷叫来侍卫,即刻将衣衫凌乱,哀嚎不绝的裴风抬出了皇宫。 “裴大人这便赶紧归家吧,禁宫夜里可是不留宿外男的,能让太医看诊又没送去内务府,已经是父皇仁慈了。” 萧暮廷见裴瑟还傻愣着,“好心”提醒。 裴瑟就算再不想外人看到自家儿子的丑相也不得不谢恩领命。 此时,外头已是月华如水,万籁俱寂了。 “回宫吗?”萧墨两人走在寒风里,心境在一刻得到了舒缓。 “夜深了,殿下先回东宫歇息吧,若是可以,妾身想再多留一会儿。”墨焰还在想那微弱的光亮到底是什么,正适合夜里查看一番。 萧暮廷微微一笑,他就知道!想必是墨墨想去查探,这才指使沈氏留下。 “你想去弄清那会发光的是何物吧?”沈氏陈述经过时,他也特别注意到这点,若非如此,她不会现在过去。 “是,白天可能就看不到了。” “行,孤陪你!”萧暮廷转头往御花园。 墨焰当然不反对,有太子在,遇到巡夜侍卫也好说。 “便是这里吗?”萧暮廷指着一处假山洞。 “对,殿下先别过去,我先去探探路。”墨焰一面壁说一壁钻进洞里。 倒是萧暮廷听见这话一时愣住了。 只因,墨焰之前说过一样的! 难道,此刻身边的这人不是沈氏,而是墨焰? 想到这种可能,他急忙跟了过去,想看看沈氏的正脸。 墨焰这边蹲在洞里,提着灯笼,将石壁与地面都检查了一遍,洞口只有一边能进,其余三边是封住的,且还特别保暖,暖到墨焰甫一进来就觉得热。 萧暮廷因着心急走路带风,几步便挤进山洞里,墨焰抬眼看向他,这一刻,几处蓝绿色的火焰在他身侧迅疾燃起。 第35章 婴尸 萧暮廷一心都在沈氏面上,完全没注意到周围。 直到墨焰指给他看,他方才发现一闪而过的火焰。 “有火?快离开!”他心下一急,拽起墨焰就跑。 墨焰心下好笑,及时拉住了他。 “你看清楚,是磷火。”她这次可算近距离看清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磷火?”萧暮廷没听过。 “就是鬼火,一般在夏季的坟头或者乱葬岗有。” “鬼火?”萧暮廷在民间听到过此种说法,说是有人夜里路过坟墓多的山岗时,看到过这种颜色各异的火焰,有跟此处相同的,也有闪烁白光的,甚至还有赤色的,还能跟着人追。 “这不是惊扰了鬼魂导致了吗?”鬼神之事他虽未亲身经历,但从不妄言。 “有死人的地方便有可能出现磷火...”墨焰把原理跟他大概说了下。 “自燃,需得达到一定高度的温度才会发生,冬季是不太可能的,不过,方才你应当也感受到了吧,山洞里很热。”她穿得厚实,一进去便有些冒汗。 萧暮廷对墨焰说的一些词汇很陌生,但前后语境一结合倒是也能明白过来。 她看着沈氏毫无变化的脸,笑的意味深长。 当墨焰准备再次进洞找温度上升的源头时,就听到他说。 “此刻,你是沈晴娘还是墨焰?” 墨焰一怔,遭了,一查案就忘了她如今顶着的是别人的壳子。 “她中有我,我中有她!”说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慢慢猜去吧。 萧暮廷嘴角咧的更大了,这是跟他打哑谜呢,无妨,横竖他已经见过她一回了,还相处了两日,总有那么一天,他能留下她的。 抛开这些思绪,萧暮廷决定日后都当个“傻子”! 不再追问她身份之事了! “你的意思是,假山地下有尸体?”他走过来蹲在洞口,接过墨焰手中的灯笼替她照明。 “对,不过不一定是人,也可能是牲畜,尸体可以明日白天再来掘,我当下只是想找找这个发热的东西在哪。” 明面上肯定是没有了,墨焰只能用手一寸寸的去摸假山的缝隙。 “有了!”她眼睛一亮,右手微微用劲,那东西便被带了出来。 “挺烫手啊,是块玉!”墨焰拿在手上观察,烛火下,这玉呈食指长,三指宽,通体火红,晶莹剔透。 “殿下之前见过吗?”墨焰直觉这是个宝贝。 半天没听到萧暮廷回答,她疑惑的抬头去看,这才发现他居然流泪了。 “你这是?”这玉也不辣眼睛啊。 萧暮廷没答,而是从她手中稳稳的接过玉佩,放在掌心细细摩挲。 半晌,他才哑着嗓子告诉她:“这是孤母后的遗物!”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反应这么大,墨焰翻翻原主的记忆,是有这么回事,还是在沈氏与夫君去往边关的那年,算起来也有五年了。 “这块玉当初可有陪葬?”虽不想提起他的伤心事,可案子还是得查,她相信萧暮廷也想弄明白。 萧暮廷猛然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是啊,这玉不该出现在这里啊,总不会有两块一模一样的吧。 “这玉名曰火玉,顾名思义便是能像火焰般发热,平常配在身上可在冬日里保暖,母后自生下孤后便有些畏寒,这是父皇有一年送她的生辰礼。” 萧暮廷像陷入回忆般娓娓道来,墨焰总结起来便是,这玉佩戴在身上时温度适宜还可自行调节,一旦离开人体且还处于密闭或透气不良好的地方时,会致使周围温度高的吓人!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东西应当在北昀帝手中,不可能出现在这! “明日孤会找父皇问个究竟,眼下只能先回宫了。” 总算找到了线索,两人也算是了了心事。 翌日,墨焰难得早早便从东宫出来,去了御花园。 萧暮廷已经和她讲好了,王若一早便会带人进宫,他自己亦会在早朝后来御花园和他们汇合。 墨焰到时,王若已经带着仵作等着她了。 “王府尹!”墨焰先见礼,她对这个王若真是越看越顺眼,真真儿是兢兢业业,不遗余力。 “夫人客气了,咱们这便开始吧。” 两人话不多说,王若直接让来帮忙的东宫侍卫开挖。 不多时,随着那一具具婴儿的尸体暴露人前,气氛越来越沉重压抑。 “这...这简直令人发指!”王若抖着手,指着面前躺着的这些襁褓婴儿,一双炯炯之目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墨焰没讲话,她也不好受。 如今已经挖到第五具婴孩尸身了,且看情况还不止这些,她让几人放心挖,即使破坏假山也由她担责。 早朝后,萧暮廷在书房与北昀帝密谈。 “父皇,当初母后留下的那块火玉,您放在了何处?” 萧景元一愣,儿子神神秘秘的只是问这个? 他呷了口清茶道:“在朕的私库里放着呢,你好端端怎的提起这个了,是不是想你母后了。” 语罢,萧景元叹了口气,不止是孩子,他又何尝不想呢,他这一生也就这一个女人啊。 “带我去看看!”萧暮廷没说玉在他手里,他要亲自证实一下,世上是不是有两块火玉。 “你今日是怎么了,出了何事?”萧景元觉得这孩子今日神色不虞,有些反常。 “看了再说!”萧暮廷拉起自家老爹便走。 北昀帝的私库就建在玉清宫内殿,父子二人谁也没叫,直接进去查看。 推开门的那一瞬,两人皆惊呆了,饶是一个经历了朝堂的血雨腥风,一个带兵上过战场,现今也抑制不住的口干舌燥。 空! 空的一眼到底,空的寥若晨星。 肉眼可见的只有开启的箱子以及空置的架子。 “这不可能!”北昀帝昨日才被云西的昏迷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今日还有更严重的。 他震惊的同时猛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儿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为何突然来此。 萧暮廷默默从胸口摸出那块玉佩,递给他。 “这是在御花园假山洞里发现的!” 接着,把他昨夜与沈氏推断出的结论,又跟萧景元说了一遍。 “这沈氏竟有如此本事?”聪慧的都不像此间人。 “父皇,对于沈氏,您何不睁只眼闭只眼。”言毕,萧暮廷神秘一笑。 第36章 私库 萧景元立刻会意,是啊,何需深究呢,谁叫沈氏身边跟着那个天外来客,如此一想,日后沈氏做出再匪夷所思的事来,他都不觉惊讶了。 回过神来,看着空无一物的屋子,他一阵咬牙切齿,连他的私库都敢搬,此人定不是普通货色。 “稍后你要和沈氏去掘尸吗?”父子俩一向没有秘密,御花园的事北昀帝已然知晓。 萧暮廷颔首。 “父皇和你一起,只要一想到朕住的宫里又是埋尸又是被窃的,朕这心里便不踏实。” 随后,北昀帝带着首领太监苏胜一同前往,萧暮廷也派人去东宫叫来了元彻元宝。 两人刚走过御湖,远远便看到了地上躺着的数具小尸体。 北昀帝脚步一顿,随即气的加快了步伐。 “朕办公、安歇的地方,居然由的宵小为所欲为,犯上作乱,朕真是失败透顶了!”萧景元大发雷霆,众人皆惶恐跪拜,齐呼陛下息怒! 萧暮廷也跪下了,父皇如此信任他,将禁宫的安危全权交于他负责,是他让父皇失望了。 “此事全是儿臣一人之错,还请父皇责罚!”他叩首请罪。 北昀帝看着这些未满周岁的赤子,一脸痛心疾首,然而,他又怎能只怪罪太子呢,他不也半点未察觉吗? 他开始怀疑自己身边的亲军里有奸细,甚至连日夜保护他的暗卫里都有。 他扶起太子,指挥众人起身,继续挖! 此时已然挖的差不多了,一具具尸身皆摆在假山前的空地上,直到最后一具婴尸放下后,众人打眼一看,整整有十具! “陛下,臣等要开始验尸了,陛下可要回避?”王若躬身询问。 北昀帝摆摆手,示意他该做何事便做何事。 仵作得令,即刻净手验尸。 墨焰见他只是戴上面衣和围裙,便过去给了他一副薄如蝉翼的手套,这是她从自己身体的上衣口袋里特地留下来的。 “戴上这个吧,可避免手部污染或损伤。” 仵作哪里用过如此精贵又巧夺天工的物件,惊的立刻婉言推拒。 “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是一次性用品而已,我那里还有很多。” 仵作为难的看向顶头上司,想让他拿个主意, 王若哪敢擅专,只能请示皇帝。 北昀帝倒是十分欣赏沈氏的做法,仵作这个工种古来便不受人尊重,那些王公贵族甚至还觉得晦气,她还是头一个关心仵作,让他们保护好自己的人。 “既是沈夫人给你的,你便用上吧,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的为朕分忧。” 仵作哪里受过这种优待,他眼眶泛红的给北昀帝磕了个头,这才小心的接过手套。 萧暮廷在墨焰那里是见过这东西的,此刻他看着沈氏,眼光却好似透过她看到了墨焰。 王若却像第一次认识了沈氏那般,眼中满是钦佩,怪不得殿下如此看重她,一个不鄙视又不矫揉造作的女子,的确出类拔萃。 手套有伸缩性且光滑柔韧,仵作觉得戴上后得心应手,丝毫不影响他做事。 “禀陛下,这些尸体并非全是同时死的,有些已经只剩一副白骨了,有些还带着些许皮肉,还有的骨骼已然风化变脆,这是死了十年以上的,只有这具不同。”仵作指着有火玉的山洞里挖出的那具,接着道。 “这具尸僵还未消失,角膜浑浊且表面与晶珠相连,但瞳子并非完全不能透视,故而小人判断死于三日之内。” “还有一点,这十具尸体从骨骼判断正好为五男五女,最新的这具是女婴。” 仵作说话的这当儿,王若和墨焰又去翻看其他完好的假山洞里的土壤。 “现在是冬季且假山洞内空气不流通,这些都会延缓腐败细菌的繁殖,尸体腐烂会变慢,只是昨日后晌刚下过雨,增加了土壤的潮湿度又有这块火玉升高了洞内温度,这才加速了这具尸体的腐化,从而形成了磷火。”墨焰捻起一块土后补充。 “何为腐败细菌?”萧暮廷问。 “就是…一种导致尸体腐烂的微生物,肉眼不可见。”墨焰只能这么解释了。 “唉…这具新尸何以没有尸斑?”王若提出疑问。 仵作也注意到了,不仅如此,皮肤还特别苍白。 墨焰瞧过以后,道:“应是死前被放干了血。” 仵作听完也表示赞同,又查验一番后初步断定就是死于失血。 “难道御都有何习俗是需要婴儿血的?”不怪墨焰如此想,实在是有些偏方或者法子残忍又闻所未闻。 “拒孤所知是没有。”用这种法子不是修炼邪术吗。 “陛下,微臣以为能将尸体埋在御花园者,想来就是这宫里人吧。”王若有了推测。 北昀帝父子皆觉有理。 “敢问陛下、太子殿下,可曾在宫中见过这个孩子?”王若再道。 尸体的腐烂程度不高,依稀还能看出长相,两人踱步过去细看,都表示不认得。 “照理宫中不会有孩子,这婴儿想来是宫外来的,如今这宫中也不是铜墙铁壁了。”话罢,萧暮廷让侍卫将婴尸抬走封存,这才带着王若和一干心腹去了北昀帝书房,并将私库被搬空一事道了出来。 在场之人皆倒抽一口凉气! “陛下,为安全起见,要不要先搬离玉清宫?”苏胜听了觉得后脊发冷,这宫里好似处处危机啊。 北昀帝思忖片刻拒绝了这个提议,他笑的微妙。 “朕若是此刻忽然换了宫殿,不是正好告诉那人朕已然知晓了此事吗?那不是打草惊蛇了。” “父皇的意思是?”萧暮廷觉得自家老爹已经有了打算。 “守株待兔!”北昀帝说完,几人皆会意一笑。 慈云宫,某处厢房。 刚从郊外庄子回来的上官菲脸色苍白,身体轻颤,照顾她的丫鬟小蛮见状,以为是小姐又发病的缘故,立刻去厨下煮了一碗姜汤来。 “小姐,喝碗姜汤驱驱寒气吧。”上官菲自从呆了几日水牢后寒气入体,哪怕太后找了民间最好的大夫还是未能彻底治愈,冬日里双腿特别畏寒。 第37章 肉铺 “你先放着吧,我现在不想喝。”上官菲神情恍惚,有些紧张害怕的样子。 “小姐发生了何事?需要奴婢去禀告太后吗?”太后自从救出上官菲后,民间风评一直很差,皇帝让她无事便留在慈云宫礼佛,就连此次的接风宴都未邀请她。 “不...不需要,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上官菲听她这么说脸色更白了,她窝在榻上紧紧的抱住自己以此来增加安全感。 小蛮虽心有疑惑,然而主子都这么说了,她只能心有担忧的离开。 上官菲此刻的心乱急了,她犯了一个错,这个错她不知该不该告诉表姨母,她怕,怕表姨母对她彻底的失望。 思忖了许久,她决定还是找那个人想想法子。 此刻已近午时,太后用过中食后会午休,她暂时离开也不会有人发现。 越想越坐不住的上官菲起身换了套普通衣裳,又披了件斗篷,这才出了屋子。 她一路躲避着慈云宫里的宫女、太监,神不知鬼不觉到了西北角的小花园。 这里有口枯井,直通宫外。 午时刚过,御都最大的肉铺里,裴风正左拥右抱的搂着两个妇人,寻欢作乐。 此刻的他春风得意,浅斟低酌,哪还有昨夜丁点儿的狼狈之态。 两名妇人皆穿着清凉,一个给他揉肩,一个给他喂食肉糜。 这当儿,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主子,上官姑娘来访。” 如果墨焰在这,必会认出这便是官府公布的海捕文书上的逃犯:班涌! 裴风嘲讽一笑,开口让他将人带进来。 不多时,上官菲推门而入。 她甫一入内便看向了两个妇人,一双妙目即刻隐含怒火。 “出去!”她下令。 两人皆委屈的看向裴风,等他示意。 裴风与她对峙一会儿,终是挥手让二人退下了。 看着二人关好房门后,上官菲才走到一旁的榻前落坐。 裴风知晓她为何不坐过来,她是自恃高贵,嫌弃那些妇人脏。 还真把自己当个公主了,裴风腹诽。 “昨夜不才见过吗?小姐这是又发骚了?”他就见不得她这副清高样儿,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打断一个人的脊梁骨,让对方堕入泥潭。 上官菲一下子便怒了,这人看着风度翩翩,识礼知书的,怎的嘴上完全没个把门儿的! “裴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胡话,有你这样羞辱人的吗?”上官菲柳眉倒竖。 闻言,裴风嗤笑一声,道:“小姐如今倒是面皮薄了,也不知当初是谁先勾引在下的!” “你!”上官菲猛的起身,立刻便要走,她觉得自己今日就不该来,这人是把昨夜在沈氏那吃的闷亏发泄到她这来了。 “来都来了,何苦这么快便走呢!”上官菲路过裴风身侧时被他一下子拉入怀中,手指也立刻抚上她的面颊。 “你心气儿不顺,我可不想挨骂!”上官菲小脸一皱,倒真有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态。 裴风缓缓一笑,玉白细长的手指将她眉间皱褶轻轻抚平,这才笑着安慰。 “我哪儿敢骂你啊,不怕慈云宫那位活剥了我的皮吗?” “说吧,来找我何事?总不能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上官菲被他这番突如其来的柔情蜜意晃花了眼,怔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 见她如此吃这套,裴风嘴角不禁闪过一抹嘲讽。 “我是有事请你帮忙。”上官菲这才想起今日来意,立时正色起来。 “小生洗耳恭听!”裴风依旧不以为意,一个深宫女子,还能有何大事,不过是些鸡零狗碎的算计。 “昨夜,我出宫见你时,丢了一件东西!”上官菲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 “哦,何物?不会是你的肚兜儿吧!”裴风嬉笑着看向她的胸口处。 “是火玉!皇后娘娘的火玉!”上官菲急忙道出,这人还有心思开玩笑! “什么?你怎会有那东西?”裴风收了笑脸。 上官菲一咬唇,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原来,当初和前朝余孽勾结的并不是她,而是太后,她不过是个替太后办事的卒子,只是她不能将最后的靠山供出来,这才说是自己被对方以蛊毒威胁,不得不就犯,将所有事都一肩承担了,这东西是她替太后运财物出宫时,在那些东西里发现的,她一见便喜欢上了,想到自己冬日里畏寒,把此玉偷偷佩在身上再合适不过,左右这里有这么多宝贝,也不差这一件了。 “你丢在何处了?”裴风觉得这东西会带来风险。 上官菲摇头,“我也不能肯定,只知是昨日丢失的,昨夜我在见你之前只去过御膳房替太后取过佛手酥,其余便没再出去过了。”她现在身份尴尬,无事也极少出门。 见裴风一时没讲话,她又急着补充了一句:“我昨夜回去后并没注意到玉佩,今早整理荷包时才发觉里头开了线,我去御膳房的必经之路找过了,后又去了湖边与假山处,都没找到,最重要的是...” 上官菲欲言又止。 “是什么?”裴风追问。 “我瞧见王大人和那个沈氏正在假山处挖东西,我怕他们发现我,不敢走的太近,不知他们在挖什么,过后也打听不出来。” 她其实不认为那两人挖的东西与火玉有关,真要是掉在那了,没道理还埋进土里了吧,且他们挖掘的面积很大,并不是只局限在山洞里。 她把自己的猜测也告诉了裴风。 说到假山,她有个疑惑藏于心中,想对方替自己解惑。 她有些忐忑的看着身边的男子,小心翼翼问:“你昨夜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让你去除掉沈氏,将她做成走夜路不小心撞上假山的样子吗,为何沈氏没事不说,我今早还听宫里的太监说你中了媚毒惹的皇上和太子都不高兴,是被太子令人强行抬出宫的。” “贱人,你还敢问!”裴风脸色霎时一变,一把将上官菲推至地上。 上官菲被摔的钻心的疼,她顿时也恼了,大声吼道:“我只是问一问你便恼羞成怒,怎么?是让我说中了吗?你分明就是做贼心虚对沈氏起了歹心!”她越说越觉得就是如此,想那裴风平日便偏好成了亲的妇人,沈氏不是正合他心意吗! 第38章 游于肆 闻言,裴风冷哼一声:“我对她起了心思又如何,反正都要死,伺候完本公子再死也来的及,倒是你!你在东宫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沈氏有功夫吗,我看你是故意的,就是想看我出丑!” 这事儿本就让裴风气儿不顺,天知道他爹为了此事跟他发了多大的脾气,差一点就把他禁足了,若不是祖母求情,他今日都出不来! 如今整个御都都在谣传他看上了太子身边的寡妇侍女,强来不成便下药!全拜这女人所赐! 上官菲见他就知道把罪过推到她身上,气的脸都红了,她是恨沈氏,可裴风跟她就没仇吗,别以为她不清楚班涌是怎么成了逃犯的。 “既然你不帮我,算我瞎了眼,日后我也不会再找你了。”她从地上爬起来,决绝的转身。 “等等,如今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我不过是说说气话而已,怎么会不管你呢,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帮?” 裴风这当儿也冷静下来了,这女人必须拉拢,她背后站着太后! 上官菲揪揪手中的帕子,回头道:“我想请你帮我找回火玉,表姨母现在几乎不让我出宫,我一个人实在办不到。” “可以,我会利用宫中人脉打听这件事,只是,有一样东西,你需得给我拿来。” “是何东西?” “地图!”裴风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上官菲懂了,他是听闻太后数次运财物出宫知晓皇宫里定是有暗道了。 皇宫里是有暗道可走,然而,完整的图纸在太后那里,轻易拿不到,且那是表姨母最后的倚仗了,前次因着蛊虫的事都未完全暴露,她岂会拱手他人。 见她犹豫,裴风也不催,左右着急的不是他。 一盏茶后,上官菲也提了一个条件。 “你要我为你得罪太后,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听闻你家已经给你定亲了,你准备拿我怎么办?” 裴风笑了:“你想做我的正妻?” “是!不然等你利用完我,难保不会将我一脚踢开。”她早就没有退路了,与其在太后身边活的小心谨慎,不如勉力一搏。 裴风眼珠子一转衡量了片刻,他之前的确有门娃娃亲,只因女方守孝这才耽搁了,这次他出了这么大一桩丑事,对方却没来退婚,想必是舍不得他父亲的官位,如此,不如他想个法子主动解决了,毕竟对方跟上官菲比起来不但帮不了他,反而会拖累他。 “行,我应了你,我会在近期解决这件事并向太后提亲,届时,你可别让我失望!” 上官菲达到目的,整个人也轻松了,她冁然一笑,道:“一言为定!” 萧暮廷跟北昀帝定好计策后,墨焰便独自回了东宫,今日她还有桩私事要办便是带着小明儿出去采买读书用的行头。 小明儿已经五岁了,之前在关城时已经去过了蒙馆。 自从回到御都后,一桩接一桩的事情层出不穷找学堂的事情便耽搁下来了。 如今,墨焰已经在东宫站稳脚跟,此事需得提上日程。 墨焰跟萧暮廷打听过了,御都最好的学堂便是菁山书院,如今宫里头并未开设学堂,不少贵族官宦的后代都是去那儿。 墨焰倒不是嫌贫爱富,只是御都最好的夫子皆出自此处,她当然要给小明儿最好的。 小明儿今日晨起便十分雀跃,哪怕墨焰说要先去御花园一趟,他也一直耐心等待。 姐姐平素里都特别忙,大部分的时间不是陪着太子便是忙着查案,和在边关比起来,陪伴他的时间少了许多。 不过,他还是很喜爱姐姐,甚至比在边关时更喜爱。 “小明儿,姐姐回来了!”一进院子便看到搬了个杌凳坐在前厅门口等他的孩子,墨焰心头一暖。 “姐姐,你们验完尸了?”墨焰去做什么往往都不会瞒着小明儿,她觉得孩子虽然小但已经懂事了,多知晓一些总没坏处。 墨焰笑着点首,随即牵起了孩子的小肉手。 “对,现在咱们出去买读书要用的文房四宝等,后晌玩够了再回来。” 她初见这孩子时,他还有些体弱,想来是边关日子清苦的缘故,墨焰来了后,对小明儿的饮食颇为上心,孩子这些日子壮实了不少。 “好,太好了,姐姐今日一整天都会陪着我吗?”小明儿抬起头,眼神儿亮晶晶的。 “没错,今日殿下要陪南吾国皇帝,我就有时间了。” 语罢,两人已走到东宫正门,冯海已经给二人备好了马车。 “殿下交代了,今日沈夫人可以和小明儿随意玩耍,不必急着回宫。” 言毕,冯海还笑眯眯的送上一袋银子。 “这是殿下给的,给夫人在外头花用。” 墨焰当值是有俸禄的,不过萧暮廷的好意她自然受的心安理得。 “多谢!”墨焰接过银子抱着小明儿上了车。 外头,车夫轻喝一声,马车便缓缓驶离宫门。 一路上,墨焰陪着小明儿吃点心,玩翻花绳,说说笑笑间,马车停了下来。 “沈夫人,文芳阁到了。”车夫提醒。 “有劳石大叔了。”墨焰道了声谢,让车夫自由活动,三个时辰之后再来街尾处等她便是。 “姐姐,这里好大、好漂亮啊!”小明儿看着店铺的厅堂感叹。 “走吧,咱们进去选购小明儿上学堂要用的东西。” 文芳阁是御都乃至整个北昀最大的书铺,里头不仅有各色文房四宝,还有书籍、印谱、碑帖以及连环画等。 店铺共有三层,小明儿一进入便有些兴奋的左顾右盼,墨焰由着他随意挑选。 不多时,两人便买好了大部分需要的物件,等到了三楼时,小明儿看上了一个彩色石头做的小算盘。 “姐姐,我能看看这个吗?”小明儿十分有规矩,哪怕墨焰让他随意挑选,他仍旧习惯先问过大人。 “当然可以啊。”这个算盘放在第三层的架子上,墨焰见他够着费劲,索性将他抱了起来。 小明儿嬉笑着拿到了这个算盘,这当儿,另一只小手也伸了过来,一把揪住算盘。 第39章 儿童戏园 “这个算盘本小爷要了,你给我放手!”一个五岁左右鼻孔朝天的华服男童傲慢的看着小明儿。 “不给,这是我先拿到的,你这是抢!”小明儿也不甘示弱,姐姐跟他说过,不欺人也不惧事,只要自己是有理的那方便什么都不用怕。 “你先拿到的又如何,只要是本小爷想要的东西,就算你已经给银子了也得给我交出来。”华服男孩不但不放手还和小明儿拉扯起来。 片刻后,华服男孩败落,一下子跌倒在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哇...娘亲,姐姐有人欺负宝儿!”男孩嗓门儿极大的哭嚎起来,三层的其他客人纷纷看过来。 很快,一位打扮华丽的妇人与一位粉衣少女奔了过来。 “宝儿,宝儿你怎么坐在地上,快给娘亲看看,摔坏了没有?”妇人面色焦急的抱起男孩,少女则是面色不善的瞪向墨焰。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沈夫人啊,这是你弟弟吗,还真是没有家教,果然,死了夫君的女人就是没人管!” 墨焰转头看去,乐了,居然还是熟人,冤家路窄大抵便是如此吧。 闻言,她并未像对方那样立刻变脸,反而笑眯眯的道:“我还当是哪国的公主殿下驾到了呢,好大的口气,原来是右相府的嫡小姐啊,怎么,太子殿下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今儿没在家抄写女诫啊!” “你!你这贱人!若不是你,我怎会被殿下罚抄,都是你个害人精害我的!” 墨焰嘲讽冷哼,还真是倒打一耙不知悔改啊。 “我害你?若非你胡乱造谣殿下与我有染,引了殿下不喜,恐怕也无人害的了你吧,我劝小姐日后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否则下次恐怕就不是罚抄这么简单了。” 澹台芙气的脸颊涨红,为何?为何每次遇到沈氏她总是有理说不清,这个贱人天生便是她的克星吗! 她气不过,见弟弟还坐在地上大哭,娘亲也顾不上她,索性一把抢过小明儿的算盘,还想顺手推倒他。 墨焰眼疾手快的接住小明儿,随即快速出手,轻轻的在澹台芙腕间的穴位处一点,她手中的算盘便稳稳落在了自己手中。 “你是姓土匪的吗?垂髫小儿的东西都抢?”墨焰有些怒了。 “够了,不过是一个普通物件而已,犯不着跟她一个下人抢!”澹台野的夫人胡香容瞥了墨焰一眼,拉起小儿子,替他擦了擦泪。 “娘亲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何为大人不计小人过,何为尊卑有别,他一个下人家的孩子懂什么礼数,你还跟他抢,没得失了身份!” 胡氏看似不屑搭理墨焰,实则句句都在讽刺她。 “小明儿,殿下平日里教你读书时有没有说过何为宰相肚里能撑船?” 小明儿点头,虽然不知姐姐为何突然问他这个,但还是乖乖回答:“殿下说过,是形容一个人宽容大度,大人有大量的意思。” “嗯。”墨焰满意点头,接着再问。 “那殿下是否说过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句话呢?” 小明儿懵懂摇头。 墨焰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告诉他:“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只要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哪怕只是毫不起眼的守卫或仆从,也仍旧是有其尊严或重要性的,可惜啊,看来右相大人是没把我们太子殿下放在眼里了。” 言毕,她拉着小明儿去一旁找掌柜结账去了,留下脸色难看的胡氏母女在原地骑虎难下。 两人满载而归的从书铺出来后,墨焰便带小明儿去酒楼用膳,这当儿正是食中饭的时间,酒楼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墨焰早已定好了雅间,直接带着小明儿上了二楼。 路过走廊时,一扇雅间的门忽地打开了,墨焰瞧见一个中年男人自门里走出,男子看到墨焰时明显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走向楼梯口。 墨焰疑惑回头,她适才明明感觉到对方瞪了自己一眼,可那男子长相陌生,她根本不认得。 回头的一瞬,墨焰从尚未关严实的门缝里瞄到一个妇人,这人正是好久不见的陈志远继母温若娴。 温若娴显然也看到了她,脸色霎时阴沉,目光淬毒。 墨焰自然不会怕她,带着小明儿去了另一雅间。 “姐姐,方才那个不是大夫人吗?”菜已经上全了,小明儿见墨焰不知在沉思什么,一直没动筷子,不由开口提醒她。 墨焰回神,给他夹了一块烧肉,夸奖道:“小明儿眼力不错,就是她。” “姐姐是在担忧何事吗?要不然用完中饭后,我们早些回东宫吧。” 瞧见小明儿这懂事的模样,墨焰忍不住再次摸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道:“不用,姐姐只是觉得方才那个从门内出来的男人眼神有些不善,这才猜测是否是温氏和那人有所图谋,不过,这只是姐姐的感应而已,不必太过在意,咱们一会儿还是继续去街上游玩,难得姐姐今日清闲,日后小明儿上了学堂,怕是也没这么多时间玩耍了,今日咱们便玩个够!” 墨焰是不会被任何人所影响的,况且,那温氏如今早已没入官奴,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一大一小开心的品尝完美食后,便开始上街闲逛。 文芳阁所处的街道是御都最繁华的中心地带,街道两侧商铺林立,各式商品应有尽有。 墨焰带着小明儿一路买了不少好吃好玩的,最后去了街尾的一家儿童戏园。 这家儿童戏园名曰:两小无猜,寓意孩童们在这里能够结伴玩耍,没有猜疑。 墨焰还是从萧暮廷那里打听来的,说是这戏园原本是一富商为他的老来子独建的,然而家中却没有适龄孩童与他一道玩耍,这才开放出来,让更多的孩童有个可以交友的地方。 参观券并不贵,普通百姓也交的起,只是未免孩子们拥挤堵塞,一回进入的人数有限且成人禁止。 一进去便是一条深深的廊道,两侧是修剪齐整的灌木丛。 第40章 迷宫 “小明儿,这里姐姐不能进去,不过里头有许多与你一般大小的孩童,你可以和他们一同玩耍,也可以独自去玩自己喜爱的东西,总之,一个时辰后姐姐会在这里等你,知道了吗?”墨焰指着入口处耐心告知他。 “知道了,那我进去了。”小明儿到底是个小孩子,这家戏园名声在外,哪怕是平日里比一般孩童沉稳的小明儿,此刻也像只出了笼的小鸟。 廊道尽头有扇雕花木门,一旁有位老叟,负责检查参观券。 “老伯伯,这是我的。”小明儿踮起脚递过去。 老叟慈祥一笑,对他道:“好孩子,你是这个时辰入场的最后一个孩子,快去玩耍吧,后头闭园时会有鼓声提示。” 小明儿点首,欢快的穿过大门,向里跑去。 随着他对园子的深入,越来越多的景致与建筑映入眼帘。 这里有成荫的绿树,有盛开的鲜花,还有小桥流水、迷宫、小亭子等专供孩童的“小型”建筑,不远处甚至还有一大片绿茵。 绿茵上,有两队八九岁左右的小哥哥们正在玩蹴鞠。 小明儿欢呼一声,也加入了玩闹的行列。 墨焰送完小明儿后便出了这里,戏园有专门为成人准备的茶水室,还有戏班子在内演出,然而,墨焰惦记着温氏的事,转身便回了酒楼。 她没走酒楼的正门,而是绕到了后院。 正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翻墙进入时,后院的木门打开了,一个丰腴的妇人左右审视片刻,向与墨焰相反的方向走去。 躲在一棵树上的墨焰轻飘飘跃下,紧紧的跟上了她。 这些陈府的人自陈昊天一案后便土崩瓦解,墨焰只关心了一下莲姨娘三人的近况,其余皆一无所知。 温氏走的并不快,且看起来心事重重,墨焰一路跟着她来到了一所慈幼局。 这所慈幼局墨焰听萧暮廷说起过,是官办性质的,主要由朝廷拨款也接受民间捐赠。 看样子,温氏是被发配到这里来照顾孤儿了。 跟到这里,墨焰没再往里走,人家既然已经在赎罪,她也没必要疑神疑鬼。 儿童戏园里,小明儿跟几个新认识的朋友一起玩了会儿捉迷藏,又津津有味的看了场蹴鞠比赛后便对滑滑梯生出了兴趣,他和小伙伴们一讲,几人却显得一脸为难。 “我劝你还是别去了,你瞧,那四人每次来这里都会霸占滑梯,不让别人去玩。” “是啊,听说那个领头的是个大官儿的幼子,我看你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 几个小伙伴轮番劝小明儿。 小明儿看着造型精巧的大滑梯,揪了揪手指,还是想去试试。 他对小伙伴们说:“我过去试试看,万一他们愿意让给我们玩一会儿呢,那大家不就可以轮流玩了。” 说完,他径直朝那四人走了过去,这边的小伙伴们担心他会被欺负,犹豫了片刻也一并跟了过去。 “这滑梯我们能一起玩吗?”小明儿对着小伙伴们说的那个领头的小孩道。 那孩子正跟同伴炫耀万寿节要和母亲进宫赴宴一事,听到身后传来问话,这才傲慢的转过头来。 “是你!” “居然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神情讶异。 “哼,你一个下人家的孩子居然也配到儿童戏园来玩儿,交的起参观券吗?”澹台康仍是那副鼻孔朝天的嘴脸。 小明儿也不羞赧,姐姐之前说给他听的那句谚语他记住了,故而,当下正好再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我姐姐说了,她靠自己的劳动与头脑挣银子,给我花银子花的光明正大又心安理得,倒是你,仗势欺人,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在场的都是跟小明儿差不多大的孩子,有些甚至还未读书开蒙,故而,小明儿这段有理有据的“长篇大论”一说出来,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就连自诩高人一等的澹台康都一时语塞,无言以对了。 片刻后,他见自己这边的“跟班儿”全都对小明儿露出了钦佩的眼神,一时间气冲天灵盖。 “你牛什么,不就是多读了几本书吗,有本事跟小爷我比试一番,你若是赢了,小爷以后都把滑梯让给你玩,如若输了,那你就得跪下给小爷磕头并且永远不准再来两小无猜!” 小明儿捏紧拳头,想到姐姐平日教他的话,要不卑不亢学以致用,还要为民除害伸张正义,他认为他现在便是在践行这些话。 “比就比,你说吧,比什么?”他以为对方会找他比学识。 谁知澹台康狡狯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头迷宫道:“那迷宫是这里最有难度的玩法,我虽然来过数次却从未进去试过,你可敢跟我比试,我们分别从两个入口一同进入,谁先从唯一的出口出来,谁便胜了,如何?” 小明儿踮起脚尖瞧了一眼,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不敢了?”澹台康嘲讽。 “小明儿,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了,那里从未有人进去玩过。” “是啊,我听娘亲说过,那个迷宫自建成后因着路径太过复杂,并不适合我们小孩玩。” “你瞧,那些大孩子都没过去呢。” 小伙伴们都开口劝说,儿童戏园里的孩子都是四岁以上,十岁以下的,然而即便有较为年长的,迷宫附近也确实无人问津。 “不敢比吗?那便直接认输吧!”澹台康又补了一句,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想用激将法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小明儿原本是想拒绝的,他想起姐姐说过,不能被他人牵着鼻子走,他觉得就算要比试,也得是一人提出一种比试方法,而不是只让对方一个人说了算。 然而,看着对方如此傲慢无礼的模样,再想到姐姐今日被其家人指责时的情景,小明儿握紧拳头,大声的回答:“我应了这比试!” 此话一出,在场的小伙伴们皆张大嘴巴惊诧不已,反观澹台野,却煞白了脸色,有些后悔了。 但是,他堂堂右相家的小少爷怎么可能缩手缩脚,当即便鼓起勇气走上前。 第41章 消失 见对方进了左侧的入口,小明儿跟着走入了右侧。 “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去告诉守门的老伯伯?”跟着小明儿的几个孩子犹豫不决。 “哼!这可是他自己答应的,你们若是敢去告诉大人破坏了澹台少爷的比试,当心我们对你们不客气!”澹台康的“小跟班儿”们扬扬拳头。 这边的孩子一见,只是恹恹的歇了心思。 迷宫的石墙很高,哪怕是成人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致。 门内的通道荒芜而狭窄,只能让两个孩童并排着通过。 小明儿一进来便有些后悔了,距离出园的时间不多了,他能顺利找到出去的路吗。 看着前方四通八达的岔路,小明儿不禁向后看去,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往前走了好大一段,如今就算往回走,他也记不清路径了。 他咬了咬牙开始在通道里找线索,姐姐说过我们所处的环境里有许多不易被人察觉的破绽,一旦找到就可以勘破,他目前要做的,便是找到破绽赢得比试。 蓦地,小明儿瞧见石墙靠近泥地的角落里有不同颜色的方形标记。 他所处的位置有四条岔路,每条岔路的标记分别是赤、橘、黄、绿。 小明儿摸摸脑袋,随机选了橘色。 再往前没有岔路了,可走了半盏茶后他回到了原地,地上还是那四个方形图案。 这次,他选了赤色。 走了一会儿,岔路又出现了,这次只有三个方向,图案变成了一片树叶。 树叶没了赤色,只剩橘、黄、绿。 小明儿不明所以,他觉得树叶夏为绿,秋变黄,绿在黄之前,那就选绿色吧。 然而,这次却又辗转到了原点。 别无他法,小明儿索性黄绿都不选,走向了橘。 又走了片刻,新的图案再次出现,岔路也只剩两个方向了。 看着面前的黄色眼睛与绿色眼睛,小明儿痛快的选了黄,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规律。 果然,他这次走的很顺利,直到新的路口再次出现。 这次的分叉与前几次都不同,不是普通的路径。 左侧地面下陷,上空有吊环,显然是要人吊在空中慢慢挪动过去。 看起来虽不难,然而一旦走错了再次回返就得不断重来,十分耗费体力。 中间是一个小水塘,一根粗壮的浮木搁在中央,浮木两端由麻绳吊着,水塘不深亦不长,但踩空了也得弄湿鞋袜。 最右侧的是架普通秋千,前方有片沙地,小明儿只打量片刻就知道玩法,便是利用秋千荡起的力量越过沙地,否则就得摔进沙地里,吃一嘴土。 若是放在平素,小明儿会觉得很有挑战,然而当下,他只想赢得比试后,赶紧出去找姐姐。 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他还是有点害怕的。 想要平平顺顺的离开这里,唯一的法子便是找规律,于是小明儿又开始蹲在地上寻找蛛丝马迹。 另一边,澹台康一进来就悔大了,高高的石墙不见天光,通道又深又长,好似有什么怪物藏在不远处,就等着他走过去一口吞掉他! “呜...娘亲,宝儿好害怕!”空荡荡的迷宫无人回应,只有他一个人的哭声。 澹台康想回头往原路返回,却已经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无奈,他只能战战兢兢的往前走,想着实在坚持不住就大声叫喊,想来墙外有人路过也许能听到。 再不济,等到鼓声响起时,娘亲见他没出去,也定会来寻他。 这一刻,他早已把与小明儿的比试抛在脑后,只想尽早离开这幽阴之所。 墨焰离开慈幼局后,见太阳已至西南方地平线,知道此时快要接近她接小明儿的时刻了,便快速往回赶。 这当儿,小明儿在经过仔细观察后,终于确定了三条岔路中的一条。 这回的标记没在墙根处,而是就在分叉口的地面上。 这里刻着三个图形,左一横,右两竖,中间是条似流水一样弯曲的线。 小明儿断定图形指示的就是中间的流水浮木。 姐姐平日里和他一起走过东宫花园里花坛的边沿。 姐姐说这种玩法叫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看谁先掉下来,谁便输了。 他学着姐姐的样子,平举双手保持平衡,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的走了过去。 岔路尽头是个拐角,经过拐角,他一转头便看到了前方的出口二字。 小明儿欢呼雀跃的跑过去,他终于成功了! 突的,他脚下一紧,身体前倾,有人抓住了他的脚腕将他拖倒。 小明儿回头去看,身后的泥地里居然凭空冒出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眼神冰冷,面无表情,手上微微一个使劲便将他生生拉入了地下。 “姐姐,救...”小明儿惊恐大叫,话音未落便被敲晕了过去。 申时到,猴子叫,墨焰准时在申时末赶到戏园。 这当儿,戏园正好刚响过鼓声,不少妇人在入口处等待自家孩子。 墨焰远远便看到站在最前头的胡氏母女,想来是那个自称小爷的孩子也来这里玩耍了。 “孩子们排好队一个一个出来,切勿拥挤。”守门老叟耐心慈祥。 墨焰站在人群外等待,视线一刻未离大门。 眼看所有孩子都接连出来了,现场只剩下她和胡氏母女三人。 胡氏往园内张望片刻,问道:“里面没人了吗?我家宝儿还未出来呢,是否在哪里玩的睡着了?” 以往也有其他孩子发生过这样的事。 “那请夫人稍等,老朽进去看看。”老叟说完便要入园。 “还有我家小明儿也麻烦老丈找找看。”墨焰在后发声。 胡氏母女这才看到墨焰,不过她们只是各自瞪了一眼便无视了她,并未再多说一句。 墨焰可不认为小明儿是睡着了,想着也许是这孩子头一次来,有些流连忘返了。 一炷香后,老叟还未回来,墨焰有些急了,直接入园找人。 一旁的胡氏二人见沈氏进去了,索性也跟着去了。 大步而入的墨焰正好迎上脸色灰败的老叟。 “发生何事了?”她心里咯噔一下。 第42章 搜寻 “这位夫人,老朽找遍了所有地方,那两个孩子就像凭空消失了般!”佟老头急的满头冷汗,若是真有孩子在园子里丢了,他可负不了责啊。 不行!他得赶紧通知主家。 他打了声招呼,便快步出去找小厮。 墨焰没管他,她皱眉看着夕阳下安静温馨的园子,试图找出小明儿的行踪。 她记得小明儿最喜爱在梅园里荡秋千,她往不远处的秋千走去。 胡氏母女早就吓瘫了,一面四处喊叫,一面让跟来的下人回去禀报老爷顺道报官。 秋千下有不少孩子的脚印,大大小小,凌乱不堪,其他的地方亦差不多。 唯一脚印少些的地方便是滑梯处,这是小明儿以往没玩过的,墨焰断定他一定会来。 滑梯一侧脚步明显分为两部分,一面有四个人的,另一面更多些。 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墨焰心内烦躁,此刻她已经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关心则乱。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检查过每一个玩耍的设施。 走到迷宫外围时,她皱起眉头,这个地方怎的几乎没有脚印。 不对!有两个长短差不多脚印分别进了迷宫的两个入口。 这当儿,佟老头再次返回,他叫了园子里的小厮和茶水丫头一起进来找人。 墨焰看了看日头,叫了个小厮去通知街尾的石大叔,让他自个儿赶车先回东宫,再告知冯海一声。 她则准备趁着太阳还未彻底落下前先去迷宫走一趟。 “这里为何没什么人过来玩?”墨焰叫来佟老头询问。 “是这样的,这个迷宫初初建成时是有孩子进去玩过,后来这些孩子反馈说太难玩,走不出去,还有孩子在里头摔倒受伤或者害怕的哭出来的,久而久之这里便荒废了,我们主家还准备开春后把这里拆掉改成其他东西呢。” “他们进了这里!”墨焰笃定。 “什么?你说我的宝儿也进去了?”胡氏一直注意着墨焰的一举一动,听到两人的谈话,匆匆跑了过来,澹台芙也跟着来到迷宫入口。 “对,两侧的入口处有孩童的鞋印,看着就是五岁左右的脚长。”墨焰指给她们看。 语罢,她见两侧脚印的纹路不同,又开始回忆小明儿鞋底的花纹。 不多时,墨焰锁定了右侧。 “我进去找人,你们不用跟着!”墨焰见迷宫通道逼仄,示意佟老头等人在外面等。 胡氏学着墨焰看了好一会儿脚印也不能确定是否是她家宝儿的。 “宝儿,宝儿,你在里面吗?在就回答娘亲!”胡氏抻着脖子朝里头喊,身后的丫鬟护卫见状也跟着一起喊。 “芙儿,你在这等着,娘带着护卫们进去找找。”喊了好一会儿也无人应答,胡氏稳不住了。 澹台芙却拉住了胡氏,她看着阴森冷清的迷宫,觉得后脊发凉。 “娘,让护卫们进去找就行了,您看看这路径,太狭窄了,您去了也是添乱,反而耽误功夫。”她私心里是不想让自己母亲去冒险的,但又不想让下人们觉得她自私,影响她平日里经营的形象,故而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林氏觉得女儿说的有理,她哪有护卫们身手利落,她点了四人,道:“你们两人进去找找看宝儿在不在,你们两人去出口处等着!” 言毕,四人立刻行动起来。 墨焰在迷宫里行走的速度极快,那些色彩图形她也看到了,这对小孩子来讲是有难度,但对大人来说就十分小儿科了。 然而,她要做的并非破解路径,而是跟着小明儿的选择重走一遭。 她很快到了独木桥处,在此之前,所有的路面都是泥地的,一路都有脚印,有些地方还有重复覆盖的,可以看出小明儿也曾选错路又倒回来。 墨焰一眼瞧过去便看到木桥上的残余土渣,而左右两侧没有任何走过的痕迹。 “小明儿很聪明!”她欣慰于自家孩子的分析能力,一下便选中正途。 不再多停留,她极速略过独木桥,几息之内已然看到了出口。 这段路明明不长,途中亦什么都没有,却是整个迷宫最怪异的地方! 只因,小明儿的脚印下了桥便没有了! 墨焰站在出口处愣了半晌,再次往回走。 她来来回回在这段路走了数次,仍旧没有任何发现。 迷宫外,黄立已经带着衙役跟着报案小厮到了,路上还巧遇急急赶来的澹台野以及戏园的老板卫清芜。 澹台野先是将林氏母女怪责了一顿,这才对黄立道:“护卫们还未出来,想来是找不到出口,你们这便进去吧。” 黄立一来便听说澹台家的护卫已经进去了,沈夫人也进去了,沈夫人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怕一下子太多人涌入反而坏事,这才稍等片刻。 当下,右相发话,他也不好再等,只能先带着人进去。 “卫老爷,这迷宫建造时是有图纸的吧,这图纸如今还在吗?”他想到此事问出口。 “有,就在戏园的待客室内,老佟速去取来。”卫清芜想起来了,暗道还是府衙的人细心。 澹台野瞪他一眼,卫清芜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这次事儿大了,若是右相家的小公子在他家的戏园里出点什么事,别说此次竞争皇商的名额了,就算是他自己怕都自身难保。 图纸很快取来,黄立接过后将衙役分成单人一组,保证里头的每条通道都有衙役走上一遍。 他自己则进了沈氏选择的入口。 东宫,闲德殿,太子书房。 萧暮廷今儿个陪着何无愁一整天,直到用完暮食才回到东宫。 他一回来便叫来冯海,让他去通知沈氏来一趟。 “回殿下,沈夫人午时前出去后如今还未回宫,倒是赶车的石勇先回来了。” “什么!怎会到这个时辰还未归来,叫石勇速来见孤!” 石勇来后,萧暮廷自然知晓了沈氏为何未归。 “备马!”他也担忧小明儿是否出了什么事,连马车都不坐了,直接带着元彻元宝骑马赶去。 第43章 黄土 黄立等人进迷宫的时候,澹台府的几个护卫还在里头打转,甚至从左侧穿插到了右侧的岔路口。 “何人?”护卫们并未分散,几人竖着卡在通道里。 “我是御都府衙快班班头黄立,你们是困在里头了吧,跟我走。”他扬扬手中的地图,硬是从侧面挤到了最前头。 他瞥了一眼护卫们,见他们皆满头大汗,忍不住心内好笑,几个大男人居然连孩童的游戏都破解不了,图纸上有标明玩法,但他觉得就算没有指示他也能顺利通过。 黄立快到出口时便看到沈夫人在一寸寸的敲击地面,并侧耳倾听。 “沈夫人,可有发现?”他快步上前,在此之前,其余分散在迷宫的衙役皆未传来任何讯息,想必是没发现孩子的踪迹。 墨焰见到他并不讶异,肯定是林氏她们先报官了。 她摇摇头,反问:“左侧甬道可有发现澹台家的小公子?” “并无!我们先是在左侧转悠的,没发现才想着往尽量往右侧方向走。”抢先回答她的是澹台府的护卫。 他们虽未成功走出这里,但也不是完全不辨方位。 这当儿,后头分散的衙役也陆陆续续的汇集到了出口。 墨焰见所有人都在这里挤着,索性先出了迷宫。 出口还有两个澹台家的护卫守在那,见到她一个人出来,皆是一愣。 两个孩子当真消失了! 不远处,繁杂的脚步声传来,墨焰一看,是卫清芜和澹台野他们过来了。 “夫人准备下一步如何做?”黄立恭敬问她意见。 见状,澹台野眯了眯眼,卫清芜一脸惊诧。 早便听闻这个外甥女得了太子青眼,还助御都府尹王若破了两桩案子,今日一见恐怕确有其事。 “只能掘地了!”墨焰思来想去,只有地下能隐藏。 “什么?”卫清芜惊道。 他是准备改造这里,但是就这么全铲了,对一个商人来说损失还是有些大。 “晴娘,你确定地下能有发现?”卫清芜面露难色,最近生意上有不少亏损,他需得谨慎。 墨焰看他一眼,她当然知道这位是谁,原主还在御都时和舅舅一家也算亲近,与家族决裂后才没了往来。 “我的宝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负全部责任!”澹台野狠厉的瞪了卫清芜一眼,不等墨焰开口,澹台野就已经指挥护卫去拿器具,林氏母女也一脸菜色哭哭啼啼。 “舅舅还有何其他办法吗?如若找不到两个孩子,你的戏园是否还能再开下去?”墨焰提醒。 卫清芜霎时颓丧,终是无言以对。 衙役和护卫同时动手,从出口处往里挖。 墨焰将之前的发现跟黄立说了,她也曾往右侧的路径查看过,因着已经被护卫破坏了地面的脚印,她看不出澹台康失踪于何处。 故而,澹台野也同意从唯一的出口下手。 一盏茶后,萧暮廷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府尹王若。 “小明儿怎样了?找到了吗?”他抬手叫起行礼的众人。 墨焰摇头,“我怀疑这土里有暗道,目前还未挖到,凭空消失不是从天上走便是从地下离开,若是在空中,园子里的孩子不会看不到。” 看过图纸和现场环境的王若表示赞同。 “能用这种方式偷走两个孩子的,想来不是普通人,请恕下官冒昧一问,澹台丞相近来可有与人结怨?”王若看向澹台野。 “王府尹这话是何意,老夫从来都是与人为善的,要说结怨…”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沈晴娘一眼,及时住了口。 墨焰知道这老匹夫是顾忌太子在场,也罢,他不敢说的她替他。 “澹台丞相是想说我与令千金有旧怨吧,我家小明儿也丢了,我难道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谁知道你是不是演戏!”澹台芙终于找到机会开腔。 “我抓个孩子回去做什么,我自己生不出来吗!”墨焰觉得这女人简直无理取闹。 澹台芙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见萧暮廷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发现!”黄立在距离出口的一个拐角处叫道。 众人立刻过去查看,这个时辰天已经全黑了,火把下,两种颜色的泥土泾渭分明。 一种是戏园内土地的颜色,深褐色或棕色。 一种是土黄色。 “这种不是戏园里有的!”卫清芜笃定。 “嗯,黄土一般是用来烧陶或者制作砖块、瓦片的,这里的确不该出现。”王若蹲下身去细看。 墨焰抓起一把来搓了搓,否定道:“这种黄土既疏松又无层理,不适合承受高温或重压,不适宜用于建筑,烧制陶器也容易碎裂。” “岂不是完全无用?”萧暮廷接口。 “那倒也不是,天地万物自有其妙用,这种土可以用于净化含油污水,通过自然吸附和生物降解帮助受污染的水体,还可用于填矿。” 墨焰已经认出了这种土质,大致讲了一下。 她如今说话完全不去考虑会不会暴露什么了。 反正萧暮廷都睁只眼闭只眼了,其他人即便怀疑什么又能怎样,她本来也不可能顶着这副皮囊一辈子。 听了这番分析,王若又一次庆幸太子把他叫来了,每每和沈夫人一查案,他总能获得新的学识。 “填矿?难道这些是从矿区运过来的?”萧暮廷抓住重点。 “这就得靠王府尹去查了,看看御都或者周边哪里有这种土,要想短时间内把土运过来填地道,太远的地方来不及。”墨焰摊手。 她对御都的了解全是沈氏记忆里挖的,原主还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孩子,知道的太有限了。 “臣立刻派人去查!”王若拱手。 “殿下,还要再继续挖吗?”澹台野怕太子挖到此处便放弃了,他听着众人的判断,愈发觉得掳走他儿子的人势力可怕,此刻的他心灰意冷,一瞬便老了不少。 “当然要挖!”萧暮廷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孤就不信,这个毛贼真能手眼通天,将所有地道均填的满满当当!” 一国之都,天子脚下,他绝不允许这种人的存在! 第44章 兵分三路 夜已深,在萧暮廷的劝说下,墨焰答应先回东宫歇息,她与小明儿出来一日未归,柳嬷嬷还不知有多着急。 至于澹台野等人,早就熬不住回府了。 墨焰一路心事重重的回到偏殿,果然,柳嬷嬷早就面带焦色的等着他们了。 “小明儿呢,怎的没与夫人一道回来?”柳嬷嬷不明所以。 “丢了!”墨焰扔下两个字,便快步回了内室,她无颜面对柳嬷嬷。 萧暮廷并未跟进院子,他站在阴影里,心下懊恼是自己将这个戏园推荐给了沈氏。 “元彻,你去将卫清芜这个人从头到脚好生查一遍,不可遗漏!” 一整夜,墨焰辗转难眠,生怕一醒来便得到小明儿不幸的消息。 想到御花园里那些经年累积的婴尸,她总担心两者有所关联。 挨到寅时末,墨焰早早起了身,府衙再过半个时辰便要点卯,她得赶去戏园和王大人汇合。 “朝食都不用便走了吗?” 墨焰刚出院子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转身行礼。 “今日朝堂休沐,殿下怎不多睡一会儿?” “小明儿在东宫也住了一段日子了,他聪慧可爱,孤亦十分喜爱他,如今他下落不明,孤又不是铁石心肠,如何能不忧心他,走吧,孤和你一起去戏园瞧瞧。” 墨焰一愣,心内滑过一丝暖意,她转身跟上,直到掀开车帘才发觉他竟然连吃食都替她备好了。 “孤料到你夜不能寐,今晨必定极早便要出行,快吃吧,孤陪你一起用。” 他主动夹起一颗蒸饺,放置她面前的小碗中。 墨焰看着这些还冒着热气的吃食,第一次感受到被一个人关心的滋味,明明她与他也并未一起用过几回膳,可他竟然将她喜爱吃的几样东西都牢牢记住。 “殿下万金之体,还是不要给奴婢布菜了,奴婢自己来便好。”她低头拿起玉箸塞了一个饺子进口中,掩饰心中的不自在。 “孤以为,比起主仆,我们之间更像是友人,不是吗?”萧暮廷看出了她的异样,不禁微微一笑。 墨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管低头用膳,她私心里不想有人扰乱她的思绪,情之一字太过沉重,她下意识只想回避。 萧暮廷也没再追问,他眼里看到的虽是沈晴娘,但这话他是对墨焰讲的,尽管很多时候,他已经分不清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马车行的平稳又迅疾,一转眼,他们已经站在迷宫处。 戏园门口昨夜便已挂起了歇业的牌子,直到案件水落石出为止。 王大人比他们到的还早,墨焰看着这个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男子,由衷敬佩! “殿下,昨夜子时后便已挖到了迷宫右侧,凭此,便可以断定迷宫两侧皆有暗道,澹台家的小公子应是在右侧被掳走的。”王若见萧暮廷到了,过来汇报情况。 “做的好,今日定要挖到源头!”萧暮廷点首。 墨焰目光炯炯的看着不断挖出的稀疏黄土,索性也拿把锹过去帮忙。 萧暮廷见状,连忙上前阻拦。 “你不必去,有衙役们用不着你。” 墨焰知他是不想让自己受累,但她真不是弱女子,也真的等不及了。 她把心里话一讲,萧暮廷也只好由着她了,甚至也想去取农具。 “殿下,不可,属下们去就是了。”元彻二人怎会让主子动手,赶紧冲上前帮忙。 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个时辰后,果真挖空了黄土,露出了暗道。 墨焰第一个跳下去,她摸了摸周围的土墙,发现这里的土质和用来填充的黄土又不同。 萧暮廷、王若以及仵作宋亚接连下来,墨焰请仵作勘验,她是今日特地问了王大人,才知晓这位博学的仵作姓甚名谁。 “殿下,府尹,这里的土墙涂抹了蚰蜒捣碎后与石灰的混合物,具有防水的效果,如此大的工程,想来建好不是一日两日了。”宋亚检查完拱手道。 墨焰也同意他的说法,她补充道:“不止如此,墙壁的土质使用的是三合土,这种土质由石灰、黄土以及河沙混合而成,有时还会加入羊桃藤汁和糯米汁,用来提高其耐水性与强度,如此费尽心力,花费亦不少。” “看来后头是才挖不久的,这里才是老巢!”萧暮廷神情玩味,敢在御都挖地道,图谋不小啊。 “以微臣之见,此次两个孩子失踪恐是有预谋的,只是不知道是针对的哪一人,还是两人都是目标。”王若觉得这案子怕是牵连甚广。 “不论如何,地道的尽头想必就有答案了,元彻!” 萧暮廷让元彻在前开路,元宝断后,就这般带着墨焰和府衙之人举着火把走入了黑暗。 食时末,慈幼局,伙房。 温若娴刚洗净了一大盆碗筷,这才起身捶捶早已酸痛不已的腰。 她低头看着自己生了数个冻疮的手,心里顿时涌出一股强烈的戾气。 “沈晴娘,你害我至此,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嘀咕完这句话,她转身放好碗筷,这才步履蹒跚的回了自己屋子。 关好门窗,她一把掀起自己的床褥,在床头处的凸起按了一下。 一声轻响后,床板开启,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 她拿起烛台,走下倾斜的梯子。 萧暮廷等人走了一段后便发现有三条岔路,随后,一行人兵分三路。 萧暮廷自然和墨焰一队,还带着一个元彻。 元宝被他派去保护王若和宋亚。 黄立和两个衙役走了最后一个方向。 “不知后头还会不会有其他岔道。”元彻怕岔路太多众人会分散,导致主子有危险。 “应当不会了,岔路多出口便会多,被发现的风险便会增大。”墨焰分析。 “孤真是太好奇了,也不知这路的尽头会通向哪里?” “不必猜测了,上去看看便知道了。”墨焰夜视能力强,她已然看到了尽头。 这次在地道并未发现任何机关,出口也只用一块木板挡着略显简陋。 木板是一个衣柜的背板,这当儿,元彻推开了木板,率先跨出了衣柜。 第45章 出口 “殿下,是间空屋子。”元彻迅速查看一圈后去了外间。 萧墨两人出来后则直接出了屋子。 “这里怎的有些眼熟?”墨焰望着周遭环境道。 萧暮廷也有同感,二人对视一眼后,分头行动。 一盏茶后,三人在一处废墟前汇合。 这处废墟,俨然便是当初捉拿班涌,后又被他逃脱的地方。 当日,因着他放出的不明毒雾,不得已烧了这里。 “犹记这里应当是放了很多货物的,怎的这次来全都没了?”元彻摸摸脑袋。 “这里查封后可有派人守着?”墨焰问了一句。 萧暮廷点头,“那班涌虽则还未抓到,但早已是个逃犯,他名下的所有生意都停了,落脚处也皆被封,而后便一直有官兵驻守。” “想来他是偷偷摸摸将货物通过地道全都转移了,还真是一点都不靡费。”那些东西当下便被官兵检查过,都是些普通的酱料、食材,那班涌做的营生便有此类,有这些东西不奇怪。 “看来这次小明儿失踪的事也和他有关,想来他是蓄意报复我吧!”墨焰有些自责,原来是她的缘故。 “未必,那班涌的背景之前查出只是普通富商之子,父母双亡亦没有妻妾,然而近来却有新发现。”萧暮廷下意识不想让沈氏怪责自己,立刻说了王若得到的新证据。 墨焰看向他,等他下文。 见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萧暮廷勾起了唇角。 “还记得那胡香椽吗?她夫君郑微因着她提供的官员隐私威胁他人诈取钱财,事发后便被判了坐赃罪,北昀律载,满四十贯便是斩刑,胡香椽也被没入官奴,她事后恨透了班涌,这次的证言便是她想将功补过骤然提出来的。” 萧暮廷把胡氏说的大致讲了一下,无非是班涌和她厮混时,有一次酒后吐真言,说他其实是隐雾城人士,儿时便被人调换过来。 “儿时便被调换?这话是真是假可不好判断,且上回赵氏说他和神秘男子讲的是南吾方言,这回又来个自报家门,他到底是哪国人士?”墨焰觉得这件案子愈发复杂了,原以为不过是商人借由女色获取官商两途的隐私,以达到敛财的目的,如今却扯上了他国人,看来事情远远不止是银两而已了。 “元旦佳节,禁宫好戏,这事殿下了可做好准备了?” 今日已是腊月二十,再过两日官府便要封印了,眼看北昀帝的万寿节一过,紧接着就是元宵。 萧暮廷自信一笑,答:“自然,从那日发现父皇的私库被人搬空后,孤便寻了个轮值的借口,将父皇身边的暗卫、亲卫全都轮换到了东宫,就放在孤的眼皮子底下,总能将有异心之人揪出来。” “沈夫人放宽心,如今陛下身边全是殿下亲信保护着,保证万无一失!”元彻也跟着道。 墨焰点首,萧暮廷对禁宫的掌控她是信服的,且看这次在宫中大白天挖婴尸的事尚且没有泄露出去半点风声她便心中有数了。 “这边还是让守卫们仔细些,以防班涌再灯下黑。”她提了句。 萧暮廷也正有此意,立时吩咐元彻去办。 两人也不再耽搁时辰,直接去了分道扬镳前约定好的地方。 “王府尹,前方有出口。”地道里,元宝举着火把照向一道阶梯。 “在下先上去看看,你们等我消息。”为防不测,元宝将火把递给王若。 “好,元侍卫当心!”王若有些忐忑。 元宝身手敏捷,几下便跳跃到石梯尽头。 他向上一瞧,这里居然是一口枯井的井底。 身侧,一根粗长的绳索悬吊着。 他朝梯下二人打了个通俗易懂的表示安全的手势,这才运起轻功借助绳索出了井口。 “大人,卑职在这附近找找,看是否有机关!”宋亚闲不下来。 “好,你小心,我替你照明。”王若开始顺着他的脚步挪动火把。 元宝上去后便发现这是个荒僻的后院,后院大树歪倒,杂草丛生,一看便知已经长久无人打扫了。 他放轻脚步走至院子门口,透过门缝,他清楚的瞧见门上挂着的锈锁。 元宝不想引人注意,一个纵跃便借着旁侧的围墙翻过木门。 木门外是数间厢房,元宝用指头戳破了一扇窗户纸,屋子里头虽陈设简单,但打扫的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住的。 继续往前走,两个女子的对话传入耳中,他心念一动,即刻跳上了一旁的屋顶。 “住持真是偏心眼儿,脏活儿累活儿都留给我们做,云香师弟就捡些轻省的!” “你不知道吗,云香师弟出家前家里是做官的,这次送她来给咱们庵里捐赠不少香火钱呢,住持当然要供着这位财神娘娘了。” “出家人难道不该四大皆空吗?怎的还那么看重那黄白之物!” “谁说不是呢,唉,若不是爹娘走的早,族里又想算计我,我才不出家呢!” “别说了,快把地扫了吧,等下还有别的事要做呢!” 看着两个穿着灰色淄衣的女子拿着笤帚从他面前经过,元宝才知晓自己来的竟是座尼姑庵。 他跳下树,一路潜到了正门,这才看到了尼姑庵的名字,清心庵。 这是御都东郊的一所尼姑庵,在众多尼姑庵中并不出名。 他见庵里没什么特别之处,想到王府尹两人还等在地道,连忙原路返回。 等到了井下才发现,两人已经不见了! “王府尹!宋仵作!”元宝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难道是等不及爬出去了?还是往回走了?”元宝喃喃自语。 想来若是出去了,火把应当也会留在这里,可是地上空空如也,元宝判断他们是临时有什么急事,往回走了。 见火把也被两人带走了,他索性又出了井口,准备找匹马骑回城里。 这当儿,黄立三人也总算到了出口。 “头儿,咱们这走了得有两个时辰了吧,想是都已经出城了,不知道另外两条路是否也这么远。”一个衙役累的气喘吁吁。 “别抱怨了,有这力气不如去把出口打开。”黄立昀了口气,摆摆手。 第46章 怪异农庄 周新和另一衙役费凌一道用劲推开了头顶的石板。 “头儿,是个菜园子!”两人发现无危险后接连爬出。 “这儿还有个小庖屋。”费凌是个饕餮之徒,一下便看到了不远处开着门的东厨。 这当儿已至午时,三人早已饥肠辘辘,只是黄立不主张在未经主人允许之下,随意取用吃食。 故而,三人只是检查了一下庖屋有无异状。 “头儿,这里应当是养着很多幼童吧,你瞧,做的吃食都是些米汤、菜粥什么的,这些不是给孩子吃的吗。”费凌本想看看主家今日的中饭是什么,一看只有这些,顿觉疑惑。 “你说什么?”黄立急行过去,立时警惕起来。 宫里发现婴尸之事,他虽未亲眼所见,但府尹都跟他说过了,这个案件目前还在查证之中,眼下这里的发现不知是否与宫中之事相关。 “有人来了!”黄立还在思忖,周新注意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黄立手势一打,三人皆迅速隐蔽起来。 “你可轻松了,只需喂饱那些不会说话的婴儿就成,你不知道那些垂髫有多麻烦,从昨夜到现在就没一刻消停的,不是哭就是闹,这不,又把中饭砸了!” “砸了?那便饿着他们好了,孩子嘛,你越是顺着他们便越是不把你放在眼里,照我说,饿两顿就好了。” “管用吗?会不会饿坏了,夫人说不能让他们死了,后头还有大用呢!” “只是两顿而已,饿不死!” “行,那我索性把他们的吃食自己用了,我还饿着呢。” 三人眼看着两个丫鬟打扮的妙龄少女出现在面前。 一人用食盒装了不少米汤菜粥,一人在冒着热气的笼屉里拿了两个包子。 两人出去后,完全没注意到后头跟着三条尾巴。 两个丫鬟走到一条岔路后便各自去往两个方向。 黄立又是一个手势,他跟上了提餐盒的那个,另两个则跟上了边走边吃包子的丫头。 温若娴到达农庄时里头的下人们正在用饭,她跟着吃了两口后便去了西院,还未走至房门口就听到里头传出稚嫩的骂声。 “该死的,竟敢绑架小爷,若是让我爹爹知道了,一定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聪明的就赶紧将小爷送归右丞相府,不然等我爹爹找来了,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一个都逃不掉!” 声嘶力竭!义愤填膺!温若娴都快笑岔气了!想不到这澹台野家的小公子竟是个能说会道的! 未几,她眯了眯眼,沈明那个小畜生倒是很沉得住气,跟他那个便宜姐姐一样腹黑,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 她整理了一下鬓角,开锁,伸手推开了房门。 看着屋子里的一地狼藉,她笑着道:“看来澹台小公子是还没认清状况啊,你爹没教过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小明儿看到她惊惧的后退一步,澹台康倒是雄赳赳气昂昂指着来人问。 “你是何人?你可知我爹爹是谁?” 温若娴不慌不忙的关上房门,这才答道:“我自然知晓,不过不论你爹是谁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到了这儿你就得听我的,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她看向一旁没说话的小明儿,厉色尽显。 “数日不见,你倒是胖了,想来在太子身边过的甚好吧。” 说到这,温若娴神情霎时悲戚起来,她哽咽道:“可我的杰儿却被没入官奴,在矿场做苦工,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鞭子,这些,全拜你姐姐所赐。” 她望向小明儿双目猩红。 “我纵然一时对付不了你姐姐,却绝不会放过你,你若是出了事,想必你姐姐亦不会好过,还有那个孽种!他很快便会来陪你!” 温若娴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哈哈大笑起来,陷入癫狂的样子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澹台康都吓的呆住了。 冷静下来后,温若娴不再搭理他们,果断转身离去,临出门前她不屑的对两个孩子说:“不想吃东西便饿着吧,这儿可没人会惯着你们!” 语罢,房门再次上锁。 小明儿双膝一软,跌坐在榻上。 原来抓他的人竟然是大夫人,且言下之意,连小嘉和都要遭到连累吗? 想到这,小明儿的眼中不禁蓄满泪水。 翠喜一早便看到夫人来了,她怕夫人怪她没照顾好两个孩子,立马找了个角落躲起来,观察情况。 在听到温氏临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时,她彻底放宽心,原来夫人也支持饿着这两个小鬼头啊,那她也不必再回屋子里看着了。 这一切全落在了跟着翠喜的两个衙役眼里。 “怎么办,是将两个孩子直接带走还是去通知头儿?”费凌小声道。 两人都参与过陈昊宇案件,自然识得温若娴。 “莫要冲动,温氏的背后定有其他人,别忘了沈夫人和宋仵作都说过那地道的由来。” 周新片刻便做了决定,他让费凌去通知头儿,自己则守在这里,保护两个孩子。 黄立跟着红衣丫鬟来到了一间十分宽敞的堂屋。 此时,房门大开着,不少婆子进进出出。 “红芙,你怎的做事一点也不麻利,这不,有几个孩子都饿哭了。”一个中年妇女没好气的接过食盒,肥短的手指还不忘在红芙脸上戳一戳。 “对不住,刘妈妈,膳房今日的吃食做的晚了些。”红芙低眉顺眼的道歉,额上被戳红了也不敢去揉。 “说那么多废话作甚,还不赶快进来帮忙。”刘妈妈没好气。 两人入内后,黄立才在对面一棵还算茂盛的大树上寻到一个好的视角向内望去。 只见,一张大土炕占满整间屋子。 炕上,十余个幼童横七竖八,有的睡着了,有的正被婆子喂食粥水,还有的被乳母抱在怀里哺乳!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据他所知,御都能让如此多的幼童聚集在一起的地方,只有官办的慈幼局! 这里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农庄罢了,哪有资质收养这么多孩子! 黄立心内震惊,他觉得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处理的状况了,必须回去禀报殿下与府尹才成。 第47章 坠崖 黄立与费凌走了个头顶头,两人正想互相倾诉所见所闻时,费凌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 路过的护院听到动静回头查看,正巧看到他四肢朝天。 “来人啊,有贼人闯入,快来人啊!”一声大喊惊飞了树上停留的雀鸟。 一时间,四面八方的护院接踵而来,他们拿着各种农具和黄立两人立时对打起来。 听到动静的周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一咬牙也冲过去暂时加入战局。 “住手!我等不是盗贼,而是官府衙役!”黄立一声大喝。 “胡说,大伙儿别听他狡辩,哪有衙役偷偷摸摸进庄子的,即刻拿下他们!”刘妈妈听到打斗声从屋里冲出来喊道。 这些护院一个两个的虽膀大腰圆但终究不能跟训练有素的衙役相比,很快,战局便呈现一边倒的状况。 “拿下他们救出孩子!” 黄立霎时下令,这些人下手狠辣又不问青红皂白,肯定不是善类。 眼看护院们一个个倒地哀嚎,刘妈妈咽了口唾沫有些慌了。 她想回头通知屋内的众人抱着孩子转移时,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翩跹而来。 此人气质温润,书生模样,不是那裴风又是谁! “主子,有贼人擅闯山庄!”刘妈妈像是看到了救星般。 “裴公子!”黄立认得他,登时大惊! 周新二人听到这个称呼也十分诧异,纷纷回头去看。 裴风见有人认出了他,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镇定。 此刻他笑的诡异,须臾之间,他的样子愈发模糊,一阵黑雾自他周身涌出,直逼黄立三人。 黄立惊慌失色,突然便想起这种动辄要人命的黑雾在哪里见过,不正是抓捕班涌时他使的那招脱逃之术吗,那日,听说太子殿下身边的一个暗卫也中招了。 “他跟班涌是一伙儿的,快跑!”黄立深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他们不是裴风的对手,先找机会出逃出去再说。 只要有一人能逃出,就能搬来救兵将这伙人一网打尽! 看着三人自动分散往三个方位,裴风一点儿也不慌,他用轻功跟上领头那人,剩下两个自有他人去招呼。 周新这边是往澹台康和小明儿方向的,他想趁机带走两个孩子。 随着他离门口越来越近,一个身穿红衣,丫鬟打扮的少女立于门前。 见周新冲过来,她二话不说,一根极细的皮鞭自袖筒滑出。 鞭鞘在空中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直奔周新面门而来。 周新一惊,立刻低头去躲,谁知这一挥只是个虚晃,下一刻鞭子竟然霎时走低,直接缠到了他的脖颈上。 “啊…”周新呼吸受制,想喊又喊不出来,双掌顾不上其他,拼命的去拉扯皮鞭,以减轻胸膛处的痛苦,粗犷的脸早已憋的通红。 红衣女子轻蔑一笑,手上一个巧劲便将周新拽向一旁的树干。 砰的一声,头颅与树干亲密接触,周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红衣女子这才解除了对他的桎梏。 另一边,费凌跑的方向显然是来时的路,他想再通过地道逃离此地。 “等你很久了!”班涌站在离庖房不远的地方,嘴里还叼着一根枯草。 费凌眼睛一亮,一下子就认出他便是府衙正在缉捕的逃犯,班涌! 顿时,他也顾不上自身安危了,即刻提刀飞身砍去,两人立时难舍难分的打斗起来。 火力全开的费凌身姿轻盈,灵活多变,竟是比普通衙役厉害上许多,愣是有几分江湖侠客的影子。 在差一寸便被刀气所伤后,班涌终于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正色对待起来。 然而,即便使出全力,在对方数次出其不意的攻击下,班涌终于开始显现力不从心之态。 他紧紧蹙了下眉,不得不使出最后的绝招,毒雾! 这些毒雾的释放不但需要对应的药粉,甚至还得加上十足的内力,不到万不得已他原本是不想用的。 看着来不及逃走已经不甘倒地的男子,班涌狠狠踹了对方一脚,该死的衙役,功夫还真不错! 今日豁出去的一切,他日都得从这人身上讨回来才不算亏本儿。 黄立是胡乱跑的! 他不敢返回菜地,怕裴风会因此发现他们已经找到地道出口,从而给其他两路人带来危险。 他此刻也无力救助任何一个孩子,如此,倒不如将这个农庄多看看多做了解,要是今日有幸大难不死,回去也能告知殿下与府尹这边的情况。 “你是想在我这里逛园子吗?”裴风一直跟着他,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裴公子为何如此行事?听闻你在菁山书院念书,又师从文渊山长,眼看惊蛰后便要下场科举了吧,又何苦断了前程?” 这当儿,黄立已被裴风逼到了庄子后的一处断崖前,往前是死,往后也一样! 既然都要死了,他自然想在死前问出自己的疑惑。 “你死了,谁又会知晓我做了什么,我照样可以走仕途啊。”裴风答的云淡风轻。 “我们三人既然能找到这里,你觉得你还能瞒上多久呢?纸总是包不住火的!”黄立又往后退了一步。 说话的间隙,他往下瞥了一眼,还好,不算太高,崖下是片林子,若是呢个挂在树枝上便有生还的可能。 裴风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不等他回过神来便使出杀招,攻将过来。 黄立奋力抵挡,左突右闪,却越打越乏力,腿脚也渐渐不听使唤起来。 要是如此他还不知自己早已中了迷药,那他这么多年的差也白当了。 料到一旦被抓住,他定是无好果子吃,与其到时被动,甚至被拿去威胁殿下与王府尹,倒不如此刻听天由命了。 几息之间他已想通关窍,在晕过去的那刻他直挺挺的倒向断崖。 “想搏个万一,没门儿!”裴风一把抓住他的窄袖。 清脆的裂帛声响起,他终究只得到了一只袖子! 气急的裴风一掌将袖子打飞,走至崖边往下看。 见那人已经不见踪影后,他眯了眯眼快步返回农庄。 第48章 又丢一个 “主子,这两人如何处置?” 农庄的一间地窖里,周新与费凌都被随意扔在地上。 费凌身体暴露在外的地方全都大面积溃烂,周新则是一道深邃的暗红悬于脖颈处。 “绑起来,每日让丫鬟给他们送些食水,留着性命即可。” “当下还有比这要紧的,你带几个护院去庄子后面的断崖下将掉落的衙役找出来,若是没死便结果了他!”裴风看向班涌让他立刻前去。 临走时,班涌想起一件事,他说:“小的堵到费凌时,他跑的方向正是庖房后的菜园子,小的怀疑...” 他言语未尽,然话中隐忧明显。 裴风明白他的意思,他示意班涌去做他的事,转而吩咐水月前去查看。 半盏茶后,水月在厅中禀报。 “主子,菜地里的地道入口是完好的,不像被人动过,但水月却在菜园旁的庖房里发现类似男子的脚印。” “什么?”裴风惊了一下,立刻便要出屋去看。 水月拦住了他,劝道:“主子,不可!青天白日的,又正值午时,有许多丫鬟会去那里取食,还是夜里去安全。” 裴风叹了口气,这才冷静下来。 随即想起什么似的问:“林家可来退亲了!” 他近日都住庄子上,府中之事都是下人来回禀。 水月摇头:“未曾。” 闻言,裴风冷笑,道:“这林老头儿还真是面皮厚啊,你尽快将林秋云之事放出风去,看他还有何面目赖着本公子不放!” “诺!”水月应道。 未时,御都府衙,议事厅。 “我们这中饭都用完好久了,府尹他们怎的还未归来。”元彻站在房门口百无聊赖。 “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元宝也觉得奇怪,他都快马回来好一阵子了,其他人还不见踪影。 “再等等吧,若是一个时辰之后还未回来,便派人去寻。”正在饮茶的萧暮廷道。 “殿下,妾身以为,几旬前我们在地道里发现的孩提样方以及御花园的婴儿尸体,还有昨日小明儿他们失踪一事,或许都有关联。”墨焰一直没说话,一开口便是惊人之语。 “哦?你为何会这般以为?”不止萧暮廷好奇,元彻两人也围拢过来。 “一则,地道里那具尸体经过仵作和太医一同验看后确定是生前先放干血再灌入水银做的防腐,这和御花园那些婴尸死因相同,二则便是年岁,婴儿尸体未满周岁,孩童样方不到三岁,小明儿与澹台康同年都是未及六岁,年龄差相当。” 这也是方才墨焰坐那发呆时琢磨出来的,小明儿与澹台康一同失踪后,她便问过萧暮廷澹台家小公子的芳龄,后又以之前的办案经验来看,有不少罪犯在犯案时都会遵循某种规律。 萧暮廷听完她的分析后,脸色凝重。 “若果真如你所说,那小明儿与澹台康便危险了,不知哪一日就会被那人放干血,需得尽快找到他们才行!”萧暮廷握紧拳头,元彻两人听到这番话也具都露出不忍之色。 那么可爱的孩子,每每在东宫遇到都会笑嘻嘻的叫他们大哥哥,到底是什么样的歹人竟如此狠心,专跟手无寸铁的孩子过不去! “妾身估摸着这几日应当还会有孩子失踪!”说起规律,墨焰又想到一事。 “何以如此推测?”三人都专注的看着墨焰。 “那些婴尸的性别恰好是五男五女,然而孩提样方却只有一个男孩,小明儿两人也都是男孩。” “故而,我推测宫里应当还有地道,按照方位,应是与东宫相对才是,那里也许还有一个密室,密室里同样放着一具孩提女尸!” “而与小明儿他们配对的女孩儿,想必很快便会被抓走!” 元宝二人皆倒抽一口凉气,萧暮廷则是接着她的话往下说。 “自打父皇私库失窃一事后,孤便开始怀疑宫中不止上回发现的那处地道,必定还有其他的,只是父皇的守株待兔之计还未上演,孤这才按兵不动,看样子,与上官菲勾结的前朝余孽恐怕还未彻底根除!”萧暮廷冷笑。 “非但如此,上官菲的背后也可能还有人,只她一人不像有如此大的能耐!”墨焰觉得宫里这些人一个两个的果然都不简单,她上次只是把蛊虫的案子当普通案件一般破了,没想到后头还牵扯到皇权争夺! “孤让你派人盯着上官菲,这段日子可有发现?”萧暮廷看向元彻。 他不仅是萧暮廷的亲军侍卫统领更是管着他培养的所有暗卫,诸如此类的事情,皆是由他安排。 “回主子,我们在慈云宫的眼线一直都盯着她,返回的消息说,自从那次差点丧命后,上官菲便消沉了不少,整日在自己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加上太后管她颇严,除了偶尔去个膳房取用吃食,的确是没有出过宫。” “那也不可大意,她既然能知晓那一段暗道,说不准就还知晓其他的,吩咐我们的人,定要盯紧才成,就算是如厕亦不可掉以轻心!” “诺!” 这当儿,门外响起敲门声。 元宝起身开门,发现来的是少尹彭起文。 “启禀殿下,府衙接到左相告发,说是其府上的孙女丢失了。” “这么快!”萧暮廷蹙眉,右相的幺儿搭配左相的孙女,还真是“相得益彰”啊。 彭起文一愣,不知殿下此话是何意。 他本意是想来问上官王若何时回来,如今看来殿下是还有其他安排? 萧暮廷看了下圭表,心里已然开始怀疑王若几人是否出了事。 他让彭起文将云去归直接带进来,又让他自今日起加强城中衙役巡逻的力度,确保百姓家的孩子不再丢失。 云去归在见到太子前都是懵的,一则是孙女丢失他心内烦乱,二则是他来报官,见他的不该是王若吗,怎的殿下会在这里? “卿是说,你孙女是在玩具铺子里挑选玩具的时候丢失的?”萧暮廷一见他便直奔主题。 “回殿下,当时拙荆与臣的儿媳正在一旁饮茶闲聊,只是几息的功夫没注意,那孩子便消失了...” 第49章 藏宝库 云去归把整个经过事无巨细的复述了一遍,大意便是当时并未发生任何特别之事,但孩子就是凭空不见了。 “孤知道了,这件事与王若近来正在盘查的一件宫中的案子有关,孤可以告知你的是,丢了孩子的不止你一家,晴娘也是受害者。” 语罢,云去归惊讶的看向墨焰,墨焰沉重的点点头。 “你先回府吧,王若此刻去办的事就是和孩童失踪案有关,估计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这件事先不要声张,以免引起民众恐慌,也影响查案。”萧暮廷起身,他已经准备亲自去找人了。 “臣领旨!”云去归拱手告退,有太子插手,他就算心头再急也算有了着落。 “殿下要亲自去?”元彻一见主子如此就知晓他想做什么。 “晴娘定是要去的吧?”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墨焰的性子他已经了解个大概了,沈氏与墨焰不分彼此,墨焰要去,沈氏便会去。 墨焰点首。 “那孤怎可能不去,何况如今这个案子越闹越大,孤不管也不行了。” “回去如何走,还是分成两路吗?”元宝问。 萧暮廷沉吟片刻,道:“这回还是一道走的好,这样有个什么意外也能互相支援。” 其余三人都没意见,只是犹豫该走哪条。 “走尼姑庵那条吧,黄班头那条未必是出了事,可能只是路途遥远,故而还未赶回,王府尹和宋仵作无故失踪,二人又不会武,那才是最危险的。” 这是墨迹深思熟虑的结果,她直觉认为那里可能有机关。 “孤也同意,咱们也不用再走地道,直接快马去尼姑庵,偷偷潜入即可。” 话不多说,四人立刻从府衙牵了快马,直奔城外清心庵。 迷宫入口当下已由府衙官兵驻守,一旦有生人从里头出来,都会被当成案犯抓捕。 “嘶,好痛!” 一间广阔的石室里,王若抚着自己的前额幽幽醒转,眼前伸手不见五指。 他摸索着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这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以及躺在一旁的宋亚。 “宋仵作!宋仵作!”他一面小声叫喊一面摇晃他,终于唤醒了宋亚。 “发生了何事,咱们怎的昏过去了?”他记得两人在合力推一面土墙,土墙却一下子翻转了过来。 两人重心不稳,这才纷纷跌倒,摔倒后的记忆戛然而止,直到当下。 “卑职也不知晓,这里是何处?”宋亚同样摸不着头脑,随即开始借着微光打量四周。 “这里好多箱子啊!”宋亚感叹,王若也惊奇不已,他走向最近的一口,直接掀开了箱盖。 “哇…”宋亚惊呼,这亮的晃人眼眉的是金子吗! 他拿起一块咬了咬,确定是真的! 王若比他矜持一些,就着火光,他将金块翻转,发现后头刻有一排小字。 “北冥三十五年铸!” “这…这不是前朝国号吗!”宋亚惊叫出声。 “看来这里便是前朝余孽的藏宝库了,而外面那条暗道也是他们建成的!”这也解释了谁有如此大的能耐在御都建暗道,想来是前朝时就有了。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宋亚觉得这里危机重重,需得立刻离开才行。 “找出口,我等方才应是在打开机关时中了迷药一类的东西,相信不会等太久便有人来这里查看,多等一刻便多一分危险!”王若在短时间内已经判断出了对方的用意。 对方必是每日会来这里查看,若是有人擅自闯入,便会昏迷不醒,等对方进来后,正好来个瓮中捉鳖。 幸好,他们在进入地道前都服下了刘院史提前配好的解毒良药,有毒解毒,无毒强身。 这迷药说白了也是“毒”的一种,且还十分厉害,他二人能提前醒来,已是托天之幸了。 两人不再耽搁,再次用之前的办法一起推石门。 王若记得进来时他们推的是左面,他见这面推不动,让宋亚换到右面。 “不行啊,难道这门是单向的?”宋亚觉得他吃奶得劲儿都使出来了,一副老腰都快断了。 “你先停下,我再瞧瞧。”王若让他拿着火,自己在门上仔细摸索查看。 半晌,他道:“这面的确和那面不同,那面是黄土色的,这面则只有石头,那面的左下角有个手掌样的凸起,你定是摸索间无意中碰到了那处,这才开启了石门。” “这可如何是好?”宋亚想到他和府尹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是元宝在就好了。 “元宝?对了,元宝侍卫发现我们不见了,总会找我们吧,说不定还在外头呢。”宋亚兴奋起来,他们大声叫嚷一下,元宝若是在外听到了,不就能开启机关放他们出去了。 他把这办法一讲,王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这门一看便十分厚实隔音,再者,我们也不知昏睡多久了,元宝侍卫就算在找我们也没可能一直留在原地吧。” 宋亚一时哑了,王若心下好笑,想不到这人验尸如此厉害,遇事倒是个天真的。 “去其他的地方瞧瞧吧,出口肯定有的,不然对方怎么出去。” 两人急切的寻找出口,墨焰那边说话便到了清心庵。 这里是城郊距离御都最近的一个尼姑庵,快马只需半个时辰便到了。 尼姑庵的比丘尼休息的都早,天一黑下来,庵里便无人走动了。 四人找地方换上了马背上挂着的夜行衣,潜入了庵中。 “就是这里了!”元宝带着三人来到荒凉的后院。 “这里是故意荒废的吧。”墨焰看着此处与外头泾渭分明的对比,直觉强烈。 一路过来,整个尼姑庵皆清爽整洁,就这里似被狂风扫落叶般,显得十分刻意。 “欲盖弥彰,这些尼姑庵恐怕也不干净!”萧暮廷同样发觉了异样。 “元彻,回去后将这清心庵也好生查一查!” “诺!” 四人拿出火折子,鱼贯跳入井中。 火光昏暗,身侧除了土墙实在看不出任何异状。 “会不会他们发现了别的出口?”元宝觉得这地道一路走来就是条普通的甬道,又没有陷阱,怎的会不见呢,也正是如此他才放心自己回去的。 第50章 庵里风波 “不会!由地道走比我等快马还要省路程,不可能还未回去。”他们离开时有跟萧暮廷的暗卫嘱咐过,一旦王若两人回来了,放信鸽报信。 信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能寻着萧暮廷身上的气味找过来。 墨焰这边还在蹲地摸索。 一墙之隔的王若总算找到了出去的机关。 “有了,外面墙角凸起的是手,你瞧这里,有个很不起眼的小脚印。” 宋亚顺着王若的手指往下看,是有个脚印,不过,这确定不是他人踩出来的? 他看看周围,石室里的地面本就是泥地,他们自己都踩出不少脚印呢。 王若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解释道:“我等踩出来的比哪有这个清晰规则,这个脚印虽极易和踩出来的脚印混淆,然一摸便能摸出究竟。” 言毕,他示意宋亚也来感受一下。 “设置此机关的人还真擅长隐藏,那边的机关是在墙角,一般人在昏暗的环境下寻找机关时都首选在墙面摸索,摸索便会留下掌印,因此,很容易便忽略其他掌印,脚印亦然。” “开吗?”根据上一回开门的经验,宋亚跃跃欲试。 “机关开启后,千万别出声!”,王若担心墙后有人,连忙细声提醒。 而后暂时灭了火光咬咬牙,道“开吧!” 宋亚早已准备好,把覆盖在地面那个脚印上的足狠狠往下踩。 不多时,只听空气中传来“叩”的一声轻响,面前的石墙慢慢开启了能过一人的空隙。 王若咽了口唾沫,见面前无光无动静,再次拿出火折子。 眼前是道石梯,宋亚紧随其后。 顺着石梯上去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扇木门,木门并未上锁,王若一推就开。 “什么东西,这般臭气熏天!!”宋亚猛的捂住口鼻。 “噤声!”王若见前方有微弱的光线透出,怕遇到生人,再次提醒宋亚。 观察了片刻,二人轻手轻脚的转过一道屏风,这才就着室内的烛火看清房中的一切。 这是一间厕房,地上放着一个没盖上的恭桶。 两人轻蹙眉头,赶紧捂着鼻子出了轩厕。 厕房一侧便是一间内室,还未靠近就听到里头传出一个妩媚的声调。 “你这冤家,怎的好久都不来,奴家都想死你了!”娇媚入骨,是个女人。 “想我?让我瞧瞧是哪里想了,是这儿还是那儿啊?”一个男人的调笑声,随后便不堪入耳了。 两人一惊,他们弄不清楚到底来了何处,本着非礼勿听之故,还是先离开在告知殿下来抓人的好。 王若给宋亚打了个手势,转身的瞬间,王若余光瞥到了一点男人的侧脸,他心中恍然,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 可是,一时半刻的他又想不起来。 许是分神的缘故,他一个不留神,一脚踢倒了外间的一张杌凳。 “谁!”屋里的男人大喝,随后便见一个人影“飞”了出来。 王若大惊,拉上宋亚便没命的逃窜出屋。 男人似是不想惊动旁人,一个飞踢给了宋亚后,再用双手狠狠的掐住了王若的脖颈,阻止他出声。 这是要杀人灭口啊,摔在地上的宋亚顾不得其他了。 他见这院子外头还坐落着不少厢房,当即就呼救起来。 “杀人啦!来人啊!” 男人猛的转头去瞪他,气的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见周围的厢房一个个烛火大亮,他不甘的扔下手中的王若,再次返回屋中。 “怎么回事?住持院子怎会有男子的声音?”不少女子出了屋,举着烛火来到院中,诧异的看着王若两人坐在地上。 王若还捂着自己的脖颈呛咳的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 倒是宋亚看清这些女子的穿着后恍然大悟,他们所在的地方竟是一座尼姑庵。 见这些女子像望着登徒子一般的看着他们,他喉间一紧便要开口解释。 “明明自己是贼人,竟还贼喊捉贼!”住持净空见自己暴露了,吓得脸色发白。 她在焦急中计上心头,掩着刚穿好的衣裳从屋里冲出,颤着手,指着王若两人怒斥:“好个不要脸的登徒子,深夜闯进我房中图谋不轨,若不是我对他们撒了脱力的药粉,又及时出手反抗,这清白便保不住了!” 说完,她立刻伤心的哀嚎起来,其余尼姑见状,抄家伙的抄家伙,拿绳索的拿绳索,竟是想合力治住两个男子。 甚至有胆小的被这一幕吓得哭了出来。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嘈杂如菜市。 墨焰刚发现有机关,心中一喜,正想开启时,守在上头井口的元宝跳下来告知他们,庵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远处的厢房处突发混乱。 话音刚落,上头过去查探的元彻急急叫道:“不好了,王府尹和宋仵作被当成登徒子抓起来了,他们还说天亮要送官!” “什么!”萧暮廷拉起墨焰,一个飞檐走壁便立在了井边。 “元彻,你去最近的军营调些兵过来,不许放这里的一只苍蝇出去。” 元彻接住主子扔过来的虎符,领命离去。 “咱们也过去看看。”萧暮廷肃着脸,他倒要看看,这帮子尼姑到底有何古怪! “都给孤住手!” 萧暮廷带着墨焰、元宝,一进住持院子便看到王若和宋亚狼狈的跌在地上。 一个正被众尼姑拳打脚踢着,一个已经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帕子,看到太子便呜呜叫唤起来,激动的眼眶带泪。 萧暮廷的震慑显然还是管用的,场面一时间凝固下来,尼姑们都愣愣看着他,谁都没讲话。 须臾,净空终于反应过来,她看着三人夜行衣的打扮,毫无惧意的指着萧暮廷道。 “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当朝太子,殿下怎可能深夜来访,还穿着夜行衣,分明便是采花大盗,想对庵中的比丘尼图谋不轨。” 闻言,萧暮廷没再解释,而是平静的看了净空一会儿,看的净空汗毛直竖,冷汗都流下来了,他才慢条斯理的从胸口处摸出一块令牌。 令牌只有巴掌大,却在月光和烛火的照耀下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微光。 第51章 炸毁 天下传闻,北昀太子有块御赐的金牌,上镶各色奇珍异宝,夜晚观来,流光溢彩,神秘难言,见令牌如见帝王。 在场不少尼姑都是御都人,更遑论还有官家小姐,今日刚入庵的林秋云带头跪拜后,其他人也跟着跪下了。 净空骇的退了一步,觉得今夜是踢到铁板了。 她噗通一声跪下,颤着声线道:“太子殿下恕罪,是净空有眼无珠了,只因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净空这才过于紧张了些。” 萧暮廷没搭理她也没叫众人起,他示意元宝过去给宋亚松绑。 “发生了何事?你二人为何会在这?”他问王若,若不是他们及时赶来,明日御都府尹大概就要被当成登徒子抓进府衙了! 王若用衣袖擦了擦面上的土,拱手道:“回殿下,臣等在庵中有惊人发现,且还撞到这住持与男子厮混!” “什么!”众尼姑都惊呆了,她们不知晓什么惊人发现,只关注住持的清誉。 “你这做官的胡说,住持向来清静自持,对待庵中师兄师弟亦是平易近人,怎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可不能污蔑!” “对对,你拿出证据来!” “不能因为你是当官的就可以诬陷好人!” 一个尼姑讲完,接二连三有人接话。 “下官既然敢说,自然是有证据,还请众人进来一观!”王若丝毫不慌,理直气壮! 萧暮廷挥手让众人跟上。 见人都进了内室,净空惊慌失措,只因,那冤家走的急,他的衣衫还搁在床上呢! 她脚步虚浮的跟着进去,果然看到王若提起了白色的内衫。 “敢问住持,你一个女人,如何会在床上放置男子衣衫,还弄得如此凌乱?” 净空脸都白了,然她依旧强装镇定,答:“贫尼夜半惊醒便用放置枕边的药粉攻击了来人,而后就一直在院子里没进来过,实在是不知晓这件衣衫从何而来。” 她说的惊诧又委屈,还不时的擦一下猫尿,确实让人易生同情之意。 墨焰是不信的,以她数次与王若的接触,只会是这个看起来已然心虚的住持睁眼说瞎话。 萧暮廷也不信,他直接说:“这是御都府尹王若,他大半夜的不在府中休息,跑来荒郊野外冤枉你,你倒是说出一个理由来给孤听听!” 此话一出,方才还有些怨言的尼姑们也都不发一语了,发生的一切她们都亲眼瞧见了,以往亦从未在庵中见过御都府尹,对方确实没有理由跑这么远来找“女人”! 净空却不可能如此轻易便承认自己破了色戒,她狡辩道:“俗话说,抓贼抓赃,抓奸抓双,总不能仅凭这件衣衫便断定贫尼破戒吧。” 萧暮廷定定的看了净空一眼,总觉得这尼姑城府颇深。 净空被萧暮廷盯得头皮发麻,却不得不将脊背挺的笔直,只要没有人证,她便有一线生机。 气氛此刻变的凝滞了,就算王若办案经验再丰富,当场也找不出那个男人来,更何况夜间昏暗,方才那个男人出手又极快,他连对方的面目都没看清。 正当净空悄悄松了口气时,没人注意到的宋亚在外叫道:“殿下,您过来看看!” 众人随即挪步外间,宋亚指着地上的脚印说:“这里明显有个男子的脚印进了厕屋。” 他一路指引着,萧暮廷顺着脚印走到了屏风后。 “殿下,卑职和府尹就是从这里的暗道上来的,密室里头有前朝铸造的金银。” “嘶...”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这下所有人看净空的眼神儿都不正常了。 净空腿脚一软,彻底瘫坐在地上,她完了!彻底完了! “府尹可是从井底进入密室,又打这里出来的?”墨焰原本就已经摸到机关了,若不是这里突然出事,他们早已经进去了。 “沈夫人说的正是!只是这里怎么进入恐怕还得净空住持告知我等了!”他们一出来,石门就自动合上了。 净空被点名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猛的起身抓住一名尼姑挡在身前,用袖中滑出的匕首抵住了她的下颚。 “退后,否则我立刻要了她的命!” 在众尼姑的惊叫声中,萧暮廷悄悄给元宝打个手势。 元宝会意,在净空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时,矮身靠着墙壁潜到厕屋门口。 这当儿,净空已经挟持着人质退至门边了。 她一直仰着头,一不当心便被门框绊了一下。 元宝抓住时机出手,隔空一掌劈在了她的后颈。 墨焰见人质被救下,明白此刻是不可能从净空口中得到机关答案了,便索性自己在屋子里找。 走到石门一侧时,她突的嗅到一阵特殊气味。 刚反应过来是何味道后,她猛的朝前奔出且大喝提醒道:“快跑!” 未等任何一人反应过来,只听轰隆一声,强劲的气流掀翻石门,厕屋在一瞬间,塌了! 墨焰回头去看,居然只她一人逃了出来! 她长腿一迈狂奔回去,很快就搜寻到了塌陷的薄弱处开挖。 萧暮廷武功高绝,再是没料到也比常人强,元宝更是就站在轩侧入口,先把他们找出来才行。 手刨的太慢,墨焰回头折下一根院子里的梧桐树枝,疯狂挖掘。 蓦地,她看到一点夜行衣的布料。 心中一喜,又怕伤到人,墨焰索性用手去清理布料周围的土块。 一只手臂出现了,她再接再厉,又一只手臂也露出来了。 在看清这人应是面朝下趴着的后,墨焰小心翼翼的刨出他被沙土掩埋的头颅。 看着后脑的鲜血,墨焰眼眶一红,从来有泪不轻弹的她霎时哽咽了。 看这发冠的式样,分明是元宝的。 这次不再停下,墨焰一口气将他整个人刨了出来。 元宝已经昏迷了,然而,以墨焰现今的能量根本不足以救的了他。 这一刻,一种深深的挫败感狠狠袭击着她,让她心口似压着一块巨石。 这次抓捕弥独带给她的损伤太大了,那人固然付出了所有,然她也没好到哪去,来到这个世界几旬了,连一成能量都没恢复到。 弥独的脑电波碎片也迟迟没有出现。 她将颤抖的手伸到元宝脉搏处,很怕得到的是他遇难的结果。 幸而,搏动虽然微弱,万幸还在! 第52章 炼制 墨焰将元宝放置在梧桐树下,转身去找萧暮廷。 眼下距离元彻出庵已经好一会儿了,想来他应当很快便会带兵回来,不然这深更半夜的她又该如何将两人带回。 又找了片刻,这次她却没那么好运了,墨焰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聚精会神的观察废墟缝隙里隐约可见的衣衫颜色。 她不知道的是,她想找的人实则离她并不远,甚至还能清楚的窥见她。 此时,萧暮廷的一条腿正被压在一根粗壮的横梁下,万幸的是,横梁的一端刚好搭在厕房里倒下的屏风上,并未彻底碾到他的腿。 但仅仅压到一段,已经使他的右腿失血过多,意识逐渐有些不清晰了。 他想呼唤她,喉咙却像塞了一团棉花似的,使不上劲。 迟迟找不到他的墨焰急了,她顾不得是否会有人看到她的脑电波从沈氏体内飞出了。 如果一直困在沈氏体内,她连这不到一成的本事都无法尽用。 今夜的月光似乎特别皎洁明亮,陷入昏睡前的萧暮廷自缝隙中深深看着沈氏,想通过那人看到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只见,沈氏慢慢的滑坐在地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萧暮廷一惊,正想拼了命的爬起时,一道闪电状的不明事物突地从沈氏额上窜出。 紧接着,一个虚幻的,白色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端的是飒爽英姿! 人影手脚齐全,长发微曲,正是他一见倾心的墨焰。 萧暮廷震惊的同时,墨焰身上却蓦地爆发出绚丽多彩的流光,流光直冲他而来,眨眼的功夫便将他身上的阻碍全部清除,托着他的身体来到树下。 看着他与元宝躺在了一起,墨焰舒心一笑,能量尽失后,她再也支持不住的倒下。 脑电波再次听话的回到了沈氏的体内,陷入沉睡。 萧暮廷很想爬过去,抱住她,将将伸出的右手却被脑中袭来的晕眩彻底击垮。 “主子!”不远处,元彻带着兵,踏着夜色,飞驰而来。 此刻,御都近郊一农庄的某间上房里,裴风正在看着上官菲如何炼制傀儡。 他入夜后已经去菜园的地道检查过了,没有任何被人踏足的痕迹。 木制的浴桶里,上官菲的前下属木真真正面目狰狞的坐在里头。 她双目紧闭,头顶冒气,面上时不时的有黑色丝状物滑过。 “还要多久才能看到成效?”裴风看这女人痛苦的样子,恐怕熬不了太久。 “再有半个时辰便成了!”上官菲很有自信。 “最好不要出任何纰漏,法阵的启动已经不能再等了,明日这个时辰,我便要看到那孩子出现在此处。” “蒯老炼制时,我偷偷看过步骤,那些药材我都记全了,蛊毒也是我偷拿的,不会有问题。” 上官菲一说到这事便有些得意,那老头想用蛊毒控制她,她怎可能轻易让他拿捏! 她早就暗中偷到了解药,还把他的秘术也偷学了来。 今日,她把这傻女人骗来,就是要表现给这男人看,娶她,他不亏! 两人正盯着木真真时,敲门声轻轻传来。 裴风即刻出了内室,在前厅见人。 “公子,班涌求见!”下人上前禀报。 “让他进来!”裴风心下疑惑,这个时辰班涌不睡觉跑他这里来作甚,难道是出事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正襟危坐起来。 推门而入的班涌衣衫不整,神色仓皇,且一进来便跪下了。 “何事惶惶?”裴风愈发紧张了。 “回主子,小的将清心庵的藏宝库...炸了!” “什么?”裴风大惊,想不到竟是这么大的事,那里的金银珠宝可是他累积了五年的! 盛怒之下他一巴掌扇倒班涌,气急道:“天塌了不成,你竟敢自作主张!” 班涌一个大男人,这当儿被打的泣不成声,他断断续续的将实情禀告。 “地道居然暴露了!”裴风脱力般瘫在椅子上,上官菲还未将宫中地道交给他,他便先失了后盾。 “主子说过,如若情况紧急,宁可舍财也不可暴露大计,小的想,藏宝库不止那一处,且金银乃身外之物,他日总还能收集到,然而一旦让萧家人利用地道坏了主子的计策,那才是彻底失败了!” 班涌当时一直蹲在石门后,石门有缝隙,他将轩厕里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既然地道已经暴露,未免萧暮廷得到宝库,不如就地销毁,说不准还能要这些人的命,一了百了,这才当机立断点燃了埋好的炸药。 “你确定萧暮廷也在里头!”裴风心疼完金银后追问。 “小的确定!”正因如此他才敢来。 裴风忽然有些兴奋,若是那人真的死了,萧景元必然大受打击,到那时,也许可以利用太后和来访的南吾帝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他让班涌暂时在庄子住下,并让下属留意御都动静后又回到了内室。 若想成事,炼成傀儡也至关重要。 萧暮廷与元宝都身受重伤,沈氏也昏迷不醒。 元彻令士兵连夜挖掘剩余之人,自己则快马加鞭架着找来的马车往皇宫里赶。 这事太大了,大到必须让陛下知晓才行。 于是早已就寝的北昀帝便被深夜唤醒,当他得知独子竟成了这副模样,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连夜宣来整个太医院,下旨务必让太子恢复如初。 宫外,中央客馆。 “陛下,臣有事禀报!” 何无愁暂居的门外,使臣宇文碧恭敬道。 “何事?”虽已夜深人静,他却仍旧燃着烛火,未有睡意。 “回陛下,臣方才收到线报,说是北昀太子的贴身侍卫深夜驾着马车回城,一路疾驰进了宫门。”宇文碧进屋后,小声禀道。 “哦?”何无愁来了兴致,他抚摸了下左手拇指的血玉扳指饶有兴趣的问:“可知车内坐的是何人?” 太子的人带着的,却未必是太子。 宇文碧摇头,“不知,不过,宫中传来消息,有不少太医连夜被宣进宫。” “朕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片刻后,何无愁摆手。 使臣离开后,何无愁走至窗边望向漫天星斗,喃喃自语。 “萧暮廷,若是你,朕便送你份大礼,若不是,你也休想留住你妹子。” 第53章 卫府公子 “如何?” 北昀帝在外间来回踱步,刘宗一出来,连忙询问。 刘宗脸色很不好,寒冬腊月都出了一脑门子汗。 “回陛下,臣等尽力了,殿下最重的伤势在右腿,眼下为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臣已经给殿下配好补血的汤药了,其余伤口不过是皮外伤,看着严重实则不打紧,只是…” 刘宗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北昀帝脸色更难看了。 刘宗窥了一下陛下的脸色,还是艰难的说了。 “只是,殿下的右腿伤到了筋骨,就算愈合了,恐怕也会落下残疾。” 话一出口,北昀帝身子便晃了晃,吓得苏胜与刘宗立刻上前搀扶。 他有些脱力的坐下,撑着额头艰难的说“尔等需得拼尽全力。” 叮嘱完,他又看向自己的太监总管。 “苏胜,让太子的侍卫统领来见朕。”苏胜躬身领命。 “刘宗,太子身边的那两个侍卫侍女如何了?”他的儿子他知道,若是醒来后得知任何一个出了事,恐怕都不能安心养病了。 “回陛下,元宝侍卫伤到了后脑,臣无法断定他几时能醒,就算醒了也可能认不得人!” “什么!那沈氏呢?”沈氏若是有个闪失,那个墨焰是否会现身。 北昀帝想起上次他的皇儿中了奇毒便是那天外来客治好的,若是她肯出手… “带朕去瞧瞧她!” 刘宗正准备汇报情况,见陛下起身了,赶紧追上去。 “卿是说,她的问题在脑部?”北昀帝听完刘宗的诊断后问。 “回陛下,沈氏的病症十分奇特,她的脉搏跟常人无异,也无任何外伤,但老臣跟其他太医研讨了半晌也无法让她醒转。” 刘宗甚至觉得沈氏就是太累睡着了,但这话太过儿戏他不敢讲。 “朕知道了,找人好生伺候着她便是。”北昀帝并未担忧,这沈氏可是天选之人,死生自有高人护着。 他又回到了太子的屋子,这当儿,元彻已经在厅中等候。 北昀帝传他来就是要知晓今日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元彻跪下回禀,北昀帝越听脸越黑,居然是一群尼姑害了他儿,还发现了神秘地道。 “那卫家有何不妥?”北昀帝知道那是沈崇光他夫人的娘家。 “回陛下,儿童戏园原本是两年前卫清芜给他的老来子建的,后又开放成了一门生意,迷宫下那段地道臣请工部的人去看过了,应是一旬之内才挖成的,故,卫家在孩童失踪一案上,暂时没有嫌疑。” “不过,卫清芜的长子卫留火自打季夏起便迷上了逛赌坊且还赢下不少产业,御都近郊的一所农庄便是其中之一,还有御都辖下宛宁县境内的一所朱砂矿,以及城内的一家肉铺,运气好的似是神灵眷顾,而这些却曾经都属府衙通缉犯班涌名下的买卖。” 元彻得到消息后觉得里头大有文章,本想说给主子听的,谁知主子竟然伤成这样! 墨焰的本事他亦知晓,说是能起死回生也不为过,可如今连沈氏都倒了,他真的很担心殿下与元宝的伤势! 他离开时,王府尹和宋仵作还未从危屋中救出,也不知现今状况如何了。 此刻,元彻忽地想到沈氏说过的,迷宫下头可以用来临时填矿的黄土。 她后来说过,这种土也能够用于填补矿道的缝隙,难道这些土是来自那所朱砂矿。 他将想法一股脑的告知了陛下,北昀帝眯了眯眼。 “如此看来,这卫留火恐是被人当了挡箭牌了。”北昀帝判断。 他将元彻招至近前对他耳语了一番,后又叫来了自己的侍卫亲军统领,也是萧暮廷新给他换来的元春,交代了他的私库要守株待兔一事,他儿重伤未愈,这事得换人来带头。 做好了一切,他才回到萧暮廷身侧,看着下人给他喂药。 萧暮廷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墨焰为了救他耗尽了自身,导致她被困沈氏体内一直无法苏醒。 而他明知找到她说过的脑电波碎片便可以唤醒她,却用尽全力也找不到一片。 那种看着心爱的人在你面前受苦却完全无能为力的感受,几乎快将他逼疯了。 偏偏这时异邦的大王又带兵挑衅,何无愁便趁机威胁他,如若想让他帮忙,需得交出墨焰的人偶。 他被各方势力压的喘不过气来,这才满头大汗的惊醒过来。 “皇儿,皇儿你如何了,我是父皇啊!” 听到耳边殷切的呼唤,萧暮廷慢慢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他看向萧景元,虚弱的唤了声:“父皇!” 萧景元老泪纵横,一叠声的叫:“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皇儿这次可把为父吓坏了,日后再不可如此冒险行事了,父皇不能失去你,北昀更不能,否则,父皇百年之后都没脸去见你母后了。” 见到自己的父亲憔悴苍老的模样,萧暮廷也哽咽了。 “是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忧了,父皇放心,儿臣身体无妨,不需多时便可好转。” “皇儿的右腿...”萧景元欲言又止。 萧暮廷试着挪动了下,心中有了数。 “父皇无需太过忧心,只要墨焰好起来,儿臣相信这腿必能痊愈,她如何了?”他问的自是沈氏,如今他已经彻底知晓两人的渊源了。 难怪他每次和沈氏相处时总有种恍惚感,恍惚两人是同一人,恍惚那种只有在面对墨焰时才有的那种心悸感。 萧景元就知道他会问沈氏,索性将她与元宝的状况都讲了。 “是那个净空的姘头炸毁了地道,他不是前朝余孽便是和他们有所勾结...”元彻还不知道藏宝库的事,因此并未说这段。 听罢,萧景元感叹:“是你祖父当年太过仁慈了。”近来的人与事都似安排好的一样,纷纷指向前朝皇室那些人。 他随即提起昔年旧事。 原来,萧暮廷的祖父萧忘之,也就是北昀开国圣祖曾在幼年时受过前朝末帝的一饭之恩。 前朝末帝跟他的父皇一样,纵情声乐,骄奢淫逸,这才导致北冥民不聊生,渐渐为官宦所掌控,还差点国破于南吾之手。 第54章 父子忆往事 萧忘之平定天下后,为了报当年的恩情,不顾众大臣反对,硬是封了前朝末帝为逍遥王,让他在御都过衣食无忧的日子。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萧忘之的一厢情愿,末帝不但丝毫没把这份心意放在眼里,反而一直纠结反北昀的势力,暗中作梗,弄出不少为一己之私残害百姓之事。 萧忘之忍无可忍,这才下令诛灭了他。 不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竟然还有后人留存于世! 原来如此,萧暮廷这才清楚原委,以往也有不少打着复辟前朝幌子的反叛之人,都被他带兵镇压下去了。 他对祖父当年留下末帝的做法一直耿耿于怀无法理解,原来其中还有这段过往。 “这次想必是真的后人出现了,那地道以及前朝铸造的金银皆不能作伪,看来他们这次是要孤注一掷了。”萧暮廷断定。 “难道上次制造蛊毒的那个瞎子不是末帝后人?”萧景元疑惑,上官菲那丫头说的都是假话不成。 “父皇可还记得独眼说过的话?”萧暮廷也是这次发现了藏宝库后才想起来这回事的。 “何话?”独眼这个钦天监监正几乎就是个摆设,整日云游四海不见人影,这次若不是测算到有影响天下大势的天外之人来访,赶着回来露上一面,他都快忘记自个儿还有这么个臣子了。 “他说他的师祖有个师弟,那师弟便是前朝国师,国师收了个徒弟是前朝镇国将军府上的,那镇国将军可是末帝的死忠啊。”独眼除了擅长占卜测算外,也懂巫蛊。 “皇儿的意思是,瞎子老头便是那个徒弟?” “不是他,也是跟他有关之人,独眼那一派不就是以占星和蛊毒独步江湖吗!” “只是独眼偏爱占星,这才费心钻研。” “那徒弟想必偏好蛊毒吧。” 结合那日瞎子老头一听他是萧家人时的那股兴奋又带有恶意的劲头,他几乎可以肯定。 “是便好,省得活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不知哪一日便要为祸世间。”萧景元觉这些人暴露的越彻底越好,事隔多年,是该拉出来清算了。 “眼下王若还不知是死是活,即便活着,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继续追查此案了,儿臣真的很担心沈明。”萧暮廷皱眉,墨焰还在沉睡,若是小明儿在这期间出了何事,以那人的担当,醒来后还不知有多自责。 “不行,儿臣不能只是躺着了。”萧暮廷越想越心急,说话的功夫便掀开了被子。 萧景元立刻制止他,恼怒道:“你是准备废了这条腿吗?” 他若是无法痊愈,不说其他人,单是何无愁便得笑死他,哪国储君是残废的! “皇儿可有想过,你若是真的残废了,前朝那些小人不就更是出师有名了,父皇还有其他的储君人选吗?” “还是...你想便宜隋清扬!” 顿了一顿,萧景元说出了一个让萧暮廷意想不到的名字。 “靠山王一直老实本分,虽在军中有一定的号召力,但也不至于吧。” 萧景元冷笑,“他祖父的确是忠君爱国的,他父亲却是庸庸碌碌,唯独这一代的靠山王,朕有些看不透!” “还记得那个被朕贬到不毛之地去做主簿的秦方吧!” “朕从你皇姑那得到消息,说是曾在一私密的茶楼看到过秦方与隋清扬进过同一间雅室。” 萧暮廷恍然大悟,他当然记得那个在宫门外当众弹劾他与沈氏有染惹怒上天的秦御史,原来竟是受了靠山王的指使吗! “看来对父皇的皇位虎视眈眈之人还真不少啊,方才是儿臣冲动了,父皇明日将少尹彭起文宣进宫来吧,他对于近期御都的几起案件都有涉猎,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嗯,皇儿能想明白便好,你是一国储君,只需将合适的人放在适合的位置上便好,用不着事事亲力亲为。”萧景元这才满意了。 翌日,何无愁打着探病云西的旗号进宫,实则是想打听昨夜有疾的是否是萧暮廷。 云西一早便去看过兄长了,自然也知晓发生了何事,她在南吾帝到达时主动来到殿中,并一直陪同他在花园里游玩,去御湖里钓鱼,弄的何无愁完全没机会问太子去哪了。 太后刘芷带着上官菲去找皇帝时,正好看到坐在湖边言笑晏晏的两人。 她笑眯眯的走过去,道:“西儿这是大好了,兴致这么浓?” “谢太后关怀,西儿早已经痊愈了,今儿个哥哥染了风寒要在宫中休养,我便自告奋勇带着何哥哥出来玩儿了。” 闻言,刘芷挑了下眉,这么快便称哥哥了,看来这何无愁对付女子颇有两下子。 她知道南吾帝这次来访的主要目的为何,除了商讨两国边境贸易与增加书院的文化交流外,最重要的是在两国靠近异邦的边境布置兵力,共同抵御日渐强大,野心勃勃的异族入侵事宜。 然而,这一切要顺利的实现的根本便是云西。 只有北昀南吾两国的皇室联姻,双方才能放心共谋军事结盟。 故而,刘芷并不想看到两人并肩而行。 上官菲就更不想了,此刻她虽面容平静,然手中扯的快要抽丝的帕子,却深深出卖了她。 凭何!凭何她出生便能拥有一切,她却连嫁人都得步步为营,拼尽全力。 看着南吾帝俊朗的面庞,她不晓得怎么了,一脚没踩稳便要向他倒去。 何无愁何等人物,登基前便是摄政王的他,对于这些想引诱他的女子把戏见的多了。 既然对云西公主势在必得,他又怎可能当着她的面搀扶其他女子。 不出所料的,上官菲在最冷的时日里掉进了御湖。 “来人,快下去救人!”太后急道。 几个太监纷纷入水,刘芷气的浑身发抖。 上官菲那点小伎俩如何逃的过她的厉目,今日原本是去找皇帝商量一下菲儿的婚事的,她却又打上了何无愁的主意! 云西明媚的面色霎时冷了下来。 第55章 嘉和被掳 云西再纯真也是在宫里长大的,虽然父皇现今的后宫都是空的,但以前也是有过妃子的。 那些女人都或多或少试图和母后争宠,甚至还害过她与兄长,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如何不懂。 云西的教养使她并未羞辱出口,只是淡漠的转身离去了,何无愁自然是跟着自己的“未来皇后”。 刘芷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分化一下两人,这下子也被这个蠢货的给打断了。 上官菲求生欲很强,一直在水中扑腾,几个小太监没怎么费劲便把她托到了岸边。 刘芷挥手让宫人退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你知晓自己现今的身份吗?” 看她哭唧唧的呆坐在哪,也不答话,刘芷接着道:“本就是罪臣之女,自己还进过牢狱,那裴风愿以正妻之礼迎你,已经是他好拿捏了,哀家本想去皇帝那里,舍出这张老脸替你求些封赏,好让你风光出嫁,他日到了裴府也能有些底气,如今看来,是哀家想的简单了,你若想攀上南吾帝,那便自己折腾吧。” 话罢,太后也离去了,徒留上官菲一人在原地接受宫女太监们的指指点点。 宛宁县,宛西丹砂矿场。 “啪!”随着一阵鞭子雨落下,跟着来的是工头的喝骂声。 “动作快些,别想着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偷懒,今儿这些石头运不完,午时就别想用饭了!” 陈志杰阴沉着脸,揉了揉自己被抽疼的脊背,在工头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的对面,陈志勇正老老实实的往竹筐里装石头。 他是有武功底子在身的,再加上干活儿也勤快,工头几乎不去找他的麻烦。 “官爷,什么风把您又给吹来了!”看到远远走过来的官差,工头儿连忙迎上去,露出谄媚的嘴脸。 “今儿又来了个,你看看安排他做点什么!”官差说完便推着身后的人上前,并顺手为他解下扣手。 新来的长了一副络腮胡,是个身形强壮的中年男人。 “这点事哪需要您亲自过来,小的过去府衙就行了。”工头赔笑脸。 “行了,你去忙你的,我这便回府衙了。”官差懒得跟他多废话。 临走前,他将工头拉到一旁,小声道:“多照拂下。” 说完,塞了一锭银子给他。 工头乐的见牙不见眼,恭恭敬敬的将他送走了。 伪装的元彻,都无需人来催促,自觉的上前拿了个空竹筐,开始往里装石头。 工头在见他做事麻利,力气也颇大,别人抬半筐,他能拿一整篓后,满意的点点头。 元彻是北昀帝派来收集证据的,除他以外,彭少尹还分别派了人前往卫留火赢下的肉铺与云去归孙女消失的玩具铺子内调查。 东宫里,柳嬷嬷因着太子和沈氏一直未归,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直到玉清宫传来旨意,说太子和沈氏都得了风寒不易挪动,需得就地休养后,她仍旧放不下心。 她抱着睡的香甜的小嘉和,思忖片刻,还是将他小心的交给乳娘。 “你看着嘉和,我去瞧瞧殿下与夫人。”不去看看总归心里不安。 元彻元宝都不知去哪了,他只能去求冯海。 冯海一向对沈氏的人照顾有加,柳嬷嬷提出请求后,他便亲自带着人去了陛下那。 北昀帝知晓后,索性让柳嬷嬷留下照顾沈氏。 柳嬷嬷出了东宫的大门后不久,一个不速之客幽幽来到了沈氏院中。 离远了看,她脚步虚浮,肢体僵硬,手也白的不似活人。 “柚娘,柳嬷嬷让陛下留在玉清宫照顾沈夫人了,她不放心小嘉和,特地央求陛下将孩子也一并带去。”说完她便去抱乳娘手里的幼童。 乳娘被她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见这人面相有些生,及时躲过了她的手。 “柳嬷嬷走时并未说让我也去。”她一向只听夫人与嬷嬷的。 “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冯总管。”冯海已经回来了,她就是偷听到冯海跟其他太监的对话,这才知晓的。 柚娘沉思片刻,她学着夫人平日里常说的,通过观察对方的神情来判断话中真假。 她见木真真神色平稳,眼神也不闪烁,这才放下心跟着她走。 “柳嬷嬷说了,柚娘你就不必去了,沈夫人他们都在陛下的起居宫中,闲杂人等不方便进入,你只需将嘉和交给我便好,玉清宫中有乳母。”说完又要去抱孩子。 乳娘心中犹疑,正好两人已经走到院子外,冯海带着小太监从转角处露出头来。 柚娘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行礼后道:“敢问冯总管,柳嬷嬷是被陛下留在玉清宫了吗?” 她正想自己确认一下。 “是的。”冯海以为她是见柳嬷嬷久久未归,有些担忧,这才问的。 “多谢总管告知。” 目送冯海离开后,柚娘这回也不疑有他了,她主动将怀里的孩子塞进木真真怀中,自己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沈氏院中。 自从落水后,太后便不让上官菲在跟前伺候了,这倒正好方便了她进出皇宫。 她今日答应了裴风,要在入夜前将沈氏的儿子送到庄子上。 木真真一路小心翼翼又避人耳目的到了慈云宫,守门的宫人知晓她从前是上官菲的下属,尽管疑惑她怎的抱着个熟睡的孩子,却是没有拦她。 她按照脑中上官菲告诉她的路径,很快便找到了后花园。 “把孩子给我吧,你回东宫继续做你的宫女。”上官菲早在这里等着了。 木真真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一句没说,转身就走。 上官菲将孩子放在一个透气的包袱里,又给他喂了些准备好的安神水后,这才背着他走入地道。 路过前往玉清宫的岔路时,她停下脚步,转而走进岔路。 她如今只有裴风这个男人可以依靠了,之前只是一时想岔了才会去招惹南吾帝。 她不知裴风到底想做什么,只是隐约悟到,一旦这个男人事成,她的地位亦会水涨船高。 到时候,不也一样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吗! 第56章 礼品 既然只有这个男人可以选择了,她决定送他份大礼。 表姨母近来已经好一阵子没运金银细软出宫了,她现在便去萧景元的私库看一看,万一有新的宝物入库,正好挑一些。 想到来访的南吾帝,她脚步不禁轻快起来,何无愁来北昀做客,总不会空手而来吧,听闻接风宴当天还当着王公大臣的面送过一幅珍品画作呢,指不定这私库里便放的有南吾送来的国礼。 放下包袱,踏上石梯,上官菲贴着入口处的石板听了好一会儿,确定外头没人,这才开启机关。 她之前帮表姨母来运东西时,也都是选的白日。 表姨母说,白日萧景元政务繁忙,几乎不会来这,反倒是夜里,他身边的一些暗卫会在宫内四处巡逻,那时若弄出点什么响声来,便危险了。 机关只能从地道开启,外头的人想进来,除了炸毁机关外别无他法。 一声轻响后,外面的壁柜和石板自动挪开,上官菲探出头来。 这当儿,房梁上的元春眯了眯眼,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 陛下所料不错,果真有人来了。 萧景元之所以不声张私库被盗一事也不做调查,是因为怀疑出卖他的人就在身边。 他平日里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是让身边的小太监亦或暗卫直接将东西入库。 赏人也是一样,都是让这些人来取,他自己几乎没进来过。 这次若不是火玉突然出现在假山里,他也不可能临时起意。 这个细作敢胆大包天的将他的地盘偷个底儿掉,就是仗着对他的了解。 这几日,他不但将私库又填满了,还把南吾帝带来的礼品也一股脑的搬了进来,为的便是引诱贼人上钩,进而直捣贼人老巢。 看到如此多金银珠宝,上官菲眼睛都亮了,她知道自己拿不了所有,不如就选个最特别的吧,剩下的改日让裴风派人来运。 她已经决定今日便将宫中地道的图纸交与他,虽然他那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还未正式提退亲,不过今日她已派人出去打听了,那女子的长姐身败名裂不说还被家人送去了尼姑庵。 家族中一旦出现这样的女子,整个家族都会跟着蒙羞,同族的女子或多或少都会受到连累。 哪怕这女人的脸皮再厚,以裴风的性子,也是断然不可能再娶她了。 她兴奋的在里头随意挑选,最终选中了一块羊脂双鱼玉佩。 玉佩温和润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再加上深蓝色的佩绳,悬于腰间显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提升了。 上官菲满意的盖上锦盒,抱在怀中回了地道。 柜子合上的瞬间,元春朝门外打了个手势。 一时间,皇宫的上空,数只训练有素的鸽子飞入蓝天。 它们绕着宫墙开始盘旋,一旦哪个方位出现熟悉的气味,便会紧追不舍成为“使者”’。 上官菲并不知晓裴风那边的地道,她出宫后便去车马行雇了辆马车出城。 北昀国出城并不需要凭证,只在进城时才会验看是否为跨州过府的情况,如是那类则需要路引。 上官菲去见木真真前就做了妇人打扮,此刻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孩子,车夫还以为是哪家妇人去庄子见夫君的。 她到达庄子时,正好遇到悻悻然归来的班涌。 上官菲随便找了个奶娘将孩子塞给她后,将班涌叫到一旁。 “你知晓裴风最大的藏宝库在哪吧,能告知我吗?”她想将玉佩偷偷的放进去,等他下回进宝库时便会有所惊喜。 班涌一惊,下意识就要拒绝,他这回并未找到那个衙役的尸体,正不知怎么交代呢,再透露宝库的位置,这不是茅房里打灯笼吗。 上官菲及时打断了他,并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对方。 原来是想给主子惊喜,班涌思想斗争没多久便答应了。 这女人可是未来的裴少夫人,他提早讨好一番,好像…也没什么错。 那个地方在野外,离农庄并不远,上官菲赞赏的瞧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去了。 被班涌诅咒有狗屎运的黄立被人救了,断崖附近有个着名的鲜肉村,这里的农户家家养羊,户户有牛,近年来还跟风养起了猪。 总而言之,方圆百里之内的肉铺几乎都会来这里订货。 黄立掉下去那日,在空中挣扎了片刻,命大的挂在了树上。 此后,班涌虽找了他一宿,但夜里山间昏暗,天亮后出来寻找的下人们早已疲累,他又正好卡在树枝茂盛的阴影中,与深色带血的衣裳彻底融为一体。 今日前晌,正巧赶上鲜肉村的村民给御都最大的肉铺送货,一位农女救下了他。 队伍中有人粗通医术,见他都是皮外伤,队伍又赶着送货,农女便直接将他放在了装整猪的板车里。 黄立在颠簸中醒了过来,打量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在一辆车上。 他掀开搭在身上的厚袄,道:“敢问这位姑娘,可是你救了在下?” 农女就走在车边,听到声响看了过来。 “你醒了!你挂在树上,是我和爹爹将你救下的,你是失足掉落断崖了吗?” 农女有些惊喜,还以为他不会如此快醒呢。 黄立张张嘴,最终答了个,“对”! 农女羞涩一笑,安慰他:“你不必忧心,二叔说了,你的伤都是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你家住在何处,等稍后我们交完货后,可以送你归家。” 黄立这才发现自己身侧还躺着一只猪。 看来是要去往肉铺,瞧这方向去的,正好是御都。 “我家就是御都的,你们是要去肉铺吧,等到了肉铺,你们将我放下,我自己走回去便好。”想到裴风,他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告知殿下与府尹。 农女看看他俊朗清瘦的面庞,有些失落的点点头。 上官菲按照班涌的指点,在一座隐藏在藤蔓的山洞中找到了入口。 看着琳琅满目的珍宝,上官菲确认她没有找错人,裴风不但能让她富贵,日后定还能给她荣耀。 她也没多待,将玉佩放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后,便出了山洞。 第57章 各个击破 一个时辰后,元春带着暗卫找到了这里,他们来这里前还去了农庄一趟,毕竟上官菲先去的是那。 “头儿,这里只有个普通的机关,小的已经破解了。”一个暗卫向元春汇报。 “陛下有令,清空这里,切勿破坏洞口!”元春一声令下,众人便鬼魅般开始行动。 他留下调查农庄的两个暗卫也没闲着,直接敲晕两个护院易容成了他们,光明正大的在庄内走动探查。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澹台康有气无力的在屋子里叫着,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了。 两个暗卫路过这里时觉得诧异,见房门挂着锁,四周又暂时无人走动,眼神一对,一个在一旁放哨,一个快速贴近了钉死的窗框。 “你叫有何用?他们不会放我们出去的,还是省省力气吧,我都快饿死了。”小明儿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短短几日,他便瘦了不少。 “这些胆大包天的下人,等我爹爹来了,我要让爹爹砍他们的头再扒他们的皮!”澹台康也饿,但不骂他咽不下这口气,从来没人敢这么对他。 看到新来的云潇潇还在抽泣,他小脸一皱,气呼呼的骂:“云潇潇你除了会哭,还会做什么!” 昨日后晌,他们正后悔没吃中饭时,门忽地从外面打开,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子被粗暴的扔了进来。 澹台康与云潇潇是认得的,两人常常在宫宴中遇到。 虽则左右丞相不合之事,朝野皆知,然对年龄相仿的孩童来说却没有如此复杂,打打闹闹的都在一块玩耍过。 “我只是想娘亲和爹爹了!”云潇潇还在哭泣,说话也含糊不清。 窗口的暗卫一惊,云潇潇?这不是左相的孙女吗?还是同名同姓? 御都府衙的案件都是保密的,因此云去归孙女丢失一事,除了萧暮廷几人和府衙中人,暂时无人知晓。 像是为了确认给暗卫听他们的身份一样,听了云潇潇的哭诉后,澹台康恨铁不成钢的道:“就晓得哭,就晓得哭,之前在南吾皇帝的接风宴上你就哭过两回了,你就那么爱哭吗?” 接风宴?那次宴会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才能入宫,看样子,真是左相孙女无疑了,暗卫确认。 “澹台康,人家都说了人家不是爱哭,上次是因被别人撞倒了,伤口好痛才哭的,这次是想爹娘!”云潇潇也顾不上哭了,气鼓鼓的辩驳。 “反正你们女孩子总是有理!”澹台康就是看不惯她爱哭。 澹台?暗卫惊讶极了,这孩子不会是右相家的吧,这农庄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能把这些有身份背景的孩子全都掳来。 又听了片刻,确认后头只是童言童语后,两名暗卫迅速将整个庄子查探了一遍。 他们发现了逃犯班涌,以及一间堂屋里养着的数名婴孩,捉拿罪犯是官府的事,他们不会越俎代庖,而是完成任务后赶去与元春汇合。 “什么!左右相家的孩子都在那所农庄里!”元春听完后,考量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将宝库的东西送回宫中。 他们暗卫历来皆是唯主子之命是从,陛下每提的事都得靠后。 更何况,陛下身边一向消息灵通,他怎的没听说过两家孩子失踪的事。 就算是真的,问过陛下后再确定如何也不迟。 “除了班涌,上官菲还去见过何人?”元春更关心这个。 “并无,听下人们回禀上官菲说,他们主子一大早便出去了,故而,我等并未瞧见。” 班涌的海捕令四处皆有,他们都认得出,其余便没甚发觉了。 说话的功夫,山洞里的所有物件都已装箱放置在数辆马车上,元春挥手让暗卫们湮灭所有痕迹,这才满意的驾车离去。 这当儿,天光已过午时,宛西丹砂矿场里,元彻将将做完自己的活儿,终于有空闲坐下来享用中食。 工头其实有特别允许他早些休息,然他为了多了解矿场运作并有机会四处走动,找理由拒绝了。 “三弟,你便帮为兄一回吧,我实在没力气了。”陈志杰喘着粗气,央求正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用饭的陈志勇。 这个他从前从未放在眼里的庶子,如今也比他讨工头喜爱。 陈志勇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摇头拒绝。 这个所谓的二哥,一直就瞧不起他们母子三人,平日里装的人模狗样,背地里联合温若娴不知给他们使过多少绊子。 在他心里,只有陈志远才是他的亲哥哥。 想起那个为国尽忠还受世人唾骂的英伟男儿,他又一次红了眼眶。 为何好人总是蒙冤,坏人却过的油光水滑,他不怨大嫂将父亲的丑事都揭露出来,杀人偿命,贪赃枉法,他是该受到惩罚。 他也不同情二叔,背着二婶乱来不说,连自己亲大哥都能勒索,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他如今只想听大嫂嘱咐过他的话,好好做活,戴罪立功,争取早日光明正大的离开这里,再照顾好娘亲与妹妹便是了。 陈志杰阴着眼睛盯着陈志勇,希望他能有所回应,直到用饭回来的工头又一鞭子打下来,这才极不甘愿的低头搬石头。 他看着自己曾经只拿纸笔,现今却伤痕累累的手,心里对沈晴娘的恨又深了一分。 如若不是她,他今日还是那个陈府最有前途的二少爷,怎可能沦落到罪臣之子,三代无法入仕的绝境。 憎恨之余,他又想到了夜里的事情,心中的怨气霎时一收,诡异的勾起了唇角。 等那人的举事成功了,他便可翻手为云,彻底改变现状,到那时,沈氏也好,陈志勇也罢, 统统都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元彻一直坐在一旁偷偷观察二人的互动,看样子,两人的兄弟关系却是如沈氏说的,势同水火。 不过,这不是他的任务之一,来之前沈夫人便告诉过他,这两兄弟一个与她水火不容,一个却视她如亲,他若是想以最短的时日了解此处是否有异常状况,可以考虑询问后者。 元彻的床铺工头还未安排,他决定晚上跟工头行个方便,他选择睡在陈志勇身侧。 第58章 竹篓里的孩子 御都,卫家肉铺。 黄立看了眼招牌后,与王氏父女一起推着车绕进后院。 这一路他已经和父女俩相熟了,彼此也交换了姓名。 “黄大哥,你要回去了,我日后再来御都可以去府衙找你吗?”王莹扯扯自己的衣袖,有些羞涩。 “当然,若不是遇到你们,再挂在树上两日,我大概也活不成了。”黄立是真心感激。 “那好,日后我去找你,你可不能嫌我烦哦!”说话的功夫,整猪都已经下完货,村民都随身带着干粮和水壶,用些便要回去了。 黄立再次向父女俩道谢,临走前突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立刻转过身去装作整理衣衫的样子,直到余光看到那人离去,这才直起身子。 稍作停顿,他忽地扯住肉铺里路过的伙计。 “这位小哥,我急着如厕,请问贵铺的厕房在哪?” 小哥人很朴实,索性亲自带着他去了。 他装着进去了,实则余光瞥到小哥一离去,立马便闪身跟去了那人离开的方向。 黄立速度极快,拐过一个转角后,他及时刹住脚步,等了一阵后才偏头偷看。 那人左右探看,确认无人后才推门进房。 黄立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这不是逼他跳崖的裴风又是谁! 那裴风功夫不错,黄立不敢离的太近,只能躲在周围看看都有何人进出屋子。 不多时,一个贼头贼脑的年轻男子背着个竹编背篓进了屋子。 背篓是带盖子的,外头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黄立心下着急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抓耳挠腮的耐心等待。 瞧这男人的样子,也知晓他背篓里定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终于,两人前后脚的出了屋子,而男人的背篓也不见了。 等两人走的看不见人影后,黄立才立马靠近门框倾听。 门内落针可闻,他轻轻一推,没上锁的门便开了。 见屋内没任何异样,只有那个大竹篓放在靠窗的地板上。 黄立走过去,试着摇晃了一下,东西挺重但没动静。 看来是死物了!黄立腹诽。 盖子一掀便开,黄立都有些惊讶这东西到底值得那人偷偷摸摸的背进来吗,不会是陷阱吧。 这想法一闪而过,事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原来不是这东西不精贵,而是对方不敢封的太死。 只因,竹篓里睡着的竟然又是个孩童! 黄立真的猜不到这裴风抓这么多孩子作甚!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直接救走这孩子。 把孩子抱出来的刹那,身后的门推开了。 “你是何人?竟敢偷我家孩子,识相的便赶紧将孩子放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话的就是那个年轻男子,他不知怎的竟又倒了回来。 “不客气,那便试试你如何个不客气法,这孩子是你的吗?”反正黄立是不信的,谁家能将自己的孩子装在篓子里,且他们讲话如此大声这孩子都没醒,还不是中了迷药吗! 话音未落,对方便一拳挥了过来,黄立放下孩子适时躲避,双方很快你来我往的打起来。 “公子,有人偷孩子!”男子余光瞄到门外小径上的熟悉身影,突然大喊起来。 黄立一惊,他不用看便知道那位公子是谁,这人他还能对付,若是再加上个裴风,今日就得栽在这了。 趁着对面分神的功夫,他一个翻身推开后窗,霎时便打窗口逃了出去。 黄立完全不敢回头,好在裴风不知出于何故,并未追过来。 他不敢多留,立刻回了府衙,他得向府尹汇报案情,还有随他前去的两名衙役也不知逃回来没有。 府衙,议事厅,少尹彭起文刚刚又接到了一起孩童丢失案。 看着和左相孙女完全相同的失踪方式,失踪地点,他眉头皱的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派去两个铺子查探的衙役都回到府衙了,卫家肉铺的经营没任何异常,只是里头的伙计都是新来的,对以前的东家一无所知。 玩具铺子的东家亦是身家清白,没什么可指摘的。 据东家所说,那日没有任何特别的事发生,事发时他正在柜台和掌柜的说进货的事,根本没去注意客人在做什么。 衙役也去了左相府询问当时在场的徐夫人与徐少夫人,以及伺候茶水的丫头,都表示只是一眨眼没留意,再去看便没了身影。 她们以为孩子是绕去了放置玩具的架子的另一侧,结果丫鬟转了几排架子依旧没瞧见,而当天出去游市的全是女人,未带家丁。 “少尹,黄班头回来了!” 门外,一个衙役着急忙慌的跑进来。 “什么!快让他来见我!”黄立三人几日未归,今日一早,他也曾遣了衙役前往三人走的那条地道寻找。 衙役却带回了那条路被黄土填充的消息,黄土质地和迷宫地下发现的相同。 “少尹!”黄立见到他就跟看到亲人似的,他这一日一夜过的也是惊心动魄。 再加上回来后,听到衙役说王府尹头颅被压昏迷不醒,宋仵作也伤了手臂,宫中正派了太医来救治后,他整个人更难受了。 “你怎的如此狼狈,到底出了何事?”此刻的黄立衣衫破裂、脸上带伤,看起来憔悴极了。 黄立这才娓娓道来,听到他在卫家肉铺看到一个女童时赶紧让他描述清楚孩子的容貌穿着。 “是明威将军家的孩子,本少尹这便让人去追!”彭起文一拍大腿。 安排好后,在知晓一切都是裴风主使时,他又询问可有其他人证、物证。 他不是不信黄立,而是现今指证裴风的仅有他一人,如若裴风否认,那便是两造各执一词,根本无法将裴风定罪。 再者,裴风不仅是兵部左侍郎裴瑟的唯一嫡子,还是菁山书院山长徐州同的得意门生。 徐州同是北昀知名大儒,左相云去归的夫人便是他的长女。 故而,除非有确凿证据,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轻易还拿不得。 听了少尹的解释,黄立苦了脸,他已然知晓周新、费凌二人都未归来,想来已是凶多吉少了。 如此,他上哪去找其他人证啊。 彭起文见他失望的样子,安慰道:“你也不必这般灰心丧气,他既然已经暴露了,相信过不了太久,狐狸终会露出尾巴的。” 第59章 锁定背后人 他思忖片刻,先让黄立下去好好休息,后又遣了两个身手好的衙役去裴府盯着,裴风若是回来便监视着他。 自己则是换上官服准备请旨进宫,陛下亲自督办的案子,交代他要随时汇报。 玉清宫内,墨焰睡了好久终于清醒了,一醒来便看到床前坐着闭目养神的太子殿下。 “殿下!”她惦记着其余人,昨夜,她实在没能力再救他们了。 萧暮廷对她有恩,她定是要优先考虑的。 “醒了!”萧暮廷一早便过来了,宁可在这休息也要早一刻看到她。 “殿下的右腿怎样了?”她若是恢复两成能量就能治愈他,如今却只能先看御医的。 “无妨,先养着就是了,等你能量恢复后,相信孤这点小伤不是什么大事吧。”萧暮廷一点都不担心,还笑眯眯的,盯着墨焰的两眼都泛着微光。 墨焰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但又猜不出。 她以为对方对她有信心是因着她上次出手解毒之故。 她没说话就等于默认了,转而问起其他人和案子。 得知所有人都活下来了,只是受伤程度不同,结果还算不赖,毕竟人活着就是希望,伤势是可以治疗的。 “小明儿还是没消息吗?”萧暮廷谁都说了,就是没说两个孩子。 萧暮廷摇头,墨焰失望的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一个曾经救了沈氏的女子托付给她的,还让孩子直接跟了她姓,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真的对不起原主。 见墨焰一时不说话了,萧暮廷正想开口安慰,门外的小太监通报,说父皇让他过去一趟。 嘱咐墨焰无需想太多他会抓紧追查后,萧暮廷直接去了北昀帝的书房。 甫一进门,就见彭起文已经在等着他了,他因着腿伤之故,是宫人推着轮椅过来的。 “皇儿来了,沈氏如何了?”萧暮廷已经偷偷告知他了,沈氏便是墨焰,皇儿猜是因能量不足之故,墨焰必须暂住在沈氏体内,而沈氏不知何故,应当是在破庙时便已过世了。 萧景元刚听到那刻,也是惊讶不已的,世上竟真有附身之事。 然而转念想到墨焰的身份,又很快释怀了,天外来客的做法自然异于常人。 “她已经醒了,案件查到了什么?”萧暮廷示意彭起文免礼。 彭起文赶紧说起黄立的发现以及府衙新接到的告发。 当听到失踪的女童竟是明威将军家的孩子时,萧暮廷笑了,这裴风是连自己未来的岳父家都不放过吗?还是想借此来洗脱罪名? 想起近日御都的市井流言,他觉得裴风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眼下证据不足,皇儿何以断定就是他?”萧暮廷说了他的推测后,萧景元就问了。 “一则,裴风还记恨上回宫宴之事,这才抓了沈明泄愤,二则,他原本可以不抓澹台康的,我猜测他是想加深澹台家与沈氏的矛盾,又恰好因着我们还不知晓的原因需要数名孩童,这才顺水推舟,三则,儿童戏园是卫家的,而卫家又是沈氏外家,他这又是在迷宫挖地道,又是将所有事都推给自以为财运好的卫留火,这是想赶尽杀绝啊!” 虽则还未有证据证明肉铺这些产业是裴风指使人故意输给卫留火的,但答案已是呼之欲出了。 闻言,北昀帝点头表示认同,彭起文也觉得殿下分析的甚是可信。 气氛一时安静,各自都在思考着还有何遗漏的地方。 倏地,一声太监的通报声,唤回三人思绪。 原来,是负责盯着北昀帝私库的元春回来了,不仅如此,他身后还跟着数名暗卫,每两人抬着一口红木箱子。 “陛下,有发现!”元春跪下禀报。 北昀帝示意他起身,直接说下文。 元春见陛下没避讳彭少尹想必是允许他听的,他即刻将跟踪上官菲的全程完整讲了一遍。 看着外头数口大箱子,萧景元眯了眯眼,他之前小看裴风了,以为他抓孩子是行什么阴毒的秘术。 如今看来,岂止,这是有大图谋啊,想当皇帝不成,不知他做的这种种,裴瑟可知晓? 他与萧暮廷皆沉思片刻,之后两人眼神一对,有了计策。 “既然已经查到了肉铺与农庄有问题,便先将这两处的所有人拿下!”清心庵自从出了事故后便被官府暂时封闭,所有庵中之人也都由太医院集中治疗变相软禁了。 “玩具铺子里的客官无故丢失两次,主家自然也得带走配合调查。” “那卫留火...”彭起文还有疑惑,他不信陛下与殿下看不出卫家是被人陷害了。 “裴风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朕便成全他!”彭起文见陛下如一只假寐的狮子,终于福至心灵的点点头。 “在抓捕卫留火之前,元春先将孩子们换回来…”萧暮廷招手让他靠近,细细交代了一番。 片刻后,两人分头行事。 “看来父皇和儿臣一样,都想看看这裴家子到底想做什么?” “正好瞧瞧裴家其他人是否全牵扯进去了。” 萧暮廷去了北昀帝那后,柳嬷嬷便端了温着的药进来给墨焰。 “刘院史说了,这药是提神醒脑的,让夫人醒来后立刻服下。” 墨焰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刘院史的断症并没错,她确实是用脑过度太疲累了。 一口喝下汤药后,他问起小嘉和。 “老奴本想过来瞧瞧殿下与主子就回去的,谁知陛下让老奴留下来照顾夫人,老奴想这样也好,东宫有柚娘在,想必会将小主子照看好。” 墨焰听了心里却咯噔一下,她即刻掀开棉被,这便要起身亲自去看。 “我的夫人哎,刘院史说了,您还得多休息才行,您要是想小主子了,老奴去把他抱来便是了。” 墨焰一顿,想着自己衣衫不整,打理好自己还需花费时间,确实不如柳嬷嬷直接去来的快。 玉清宫总管太监苏胜闻听柳嬷嬷要去接孩子,索性给她安排了一顶软轿,速度快不说还不会冻着。 第60章 明威将军府 墨焰坐立不安的在屋中等候,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柳嬷嬷一进来便脸色苍白,身后跟着哭哭啼啼的乳娘。 “出了何事?”直觉成真,墨焰反倒镇定下来。 柚娘将事情叙述一遍,墨焰脸色沉的可怕,她立刻找来苏胜,请他去通知萧暮廷,自己穿戴好便带着两人回了东宫。 木真真,没记错的话就是那个曾经跟着上官菲来找过她茬的东宫前掌正! 萧暮廷得到消息后,立刻让侍卫在宫中寻找,自己则急急回了东宫。 墨焰看到木真真时,她依旧平静的做着她的份内事,丝毫没有胆寒更没有逃走。 墨焰也不跟她多做周旋,直接将她绑在床架子上,对她使了她很少用在普通人身上的迷心眼。 在她原本的世界,像她这样的变异人都有一种甚至多种特异功能,而她最耀眼本事的便是迷心眼。 在她那里,迷心眼等于给他人上迷魂药,是违法的,故而,除非对付穷凶极恶的变异人罪犯,她轻易不使用。 “你把嘉和抱去哪了?” 木真真人如其名,木讷的摇摇头,答:“不知!” “谁叫你带走孩子的?” 木真真依旧答:“不知!” “孩子还在宫中吗?” “不知。” “夫人,她根本不肯说!”柳嬷嬷看不出墨焰使了什么招数,只以为她是在威吓木真真。 墨焰却看出了不对劲,她抬手在木真真眼前摇晃,发现她就跟个傀儡一样,完全没有焦距。 她又近距离查看对方的嘴唇,并无黑色沉着。 “孤以为她是将孩子送给了上官菲!”这当儿,萧暮廷背着手大步而入。 墨焰一直注视着木真真,见对方在听到上官菲这个名字时,表情确有一丝波动。 甚至,她还下意识的藏起自己的双手。 墨焰硬是将那手抓过来查看,这才证明了她方才的猜测。 “殿下说的没错,木真真的指甲表层有黑丝生长,应是与那蛊毒老头身边的少女一样!” 当初那个手脚僵硬,嘴唇墨黑的叫梨儿的姑娘跟她症状十分相似,只是一个黑的是唇,一个黑的是指甲。 “她已经是个傀儡了,只是炼制的还不到位,武力不够高强罢了。”萧暮廷补充。 “孤已经让人在宫中寻找,只是那上官菲之前已然离宫,若小明儿在她手里,恐怕已经被带出宫门了。” 墨焰一掌劈晕木真真,烦躁的挠挠头。 “你也无需忧心,元春一直跟着上官菲,已经知晓小明儿他们的落脚点了,且元春找到上官菲时,发现她身后背着个包袱。” 闻言,墨焰眼睛一亮,立刻有了神采,萧暮廷见她这样,不由得在脑中勾勒起墨焰原本的那张脸、那双眼。 天知道,在知晓沈氏就是他魂牵梦萦的那人后,他有多欢喜! “包袱里十有八九就是嘉和,元春何时再去?”她也想去。 萧暮廷安抚的拍拍她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 又将他与北昀帝的计划告知了她。 “元春去暗卫营调人了,孤这便让人给他带信,多找两个婴儿带去!” 墨焰总算松了口气,他们的计划很周全,既能诈出裴风的谋议又能保全孩子。 暗卫营就设在东宫的后山处,这里的孩子以往都是萧景元在慈幼局挑选出来的孤儿,自襁褓起便养在这里,有夫子教他们读书明理,有武师傅训他们习武强身,还有乳娘、丫鬟照顾他们生活起居。 他对这里的孩子和蔼可亲,赏罚分明,元春、元彻等人都是在这里长大的,萧暮廷成人后,暗卫的培养便交给了他。 元春刚到暗卫营时便接到萧暮廷的指示,他随即挑选了几名与沈明、陈嘉和等一般大的孩童,准备将这几日被掳走的孩子全数换回来,至于庄子里那些由乳娘照顾的数名婴儿,因不知其背景,如若有机会带走,则送去慈幼局,再慢慢替他们找寻亲人。 在元春等暗卫抄小路护送着一架马车接近农庄时,农庄真正的主人裴风正在明威将军府里退亲。 外头对于将军府大小姐的传言已经越演越烈,可这府中的当家主母硬是厚着脸皮未来退亲。 裴瑟之妻李氏忍无可忍,索性今日带着儿子亲自上门了。 “林老夫人,我今日的来意想必您也猜到几分了,贵府接二连三的出事,按照以往两家的情分,我们卫家本是不想在此时提出这种请求的,可是…我家风儿也老大不小了,他祖母的意思也是希望他尽快成婚!”李氏还有话没说完,不止是长辈要求,她还怕林家这名声影响她儿科举呢。 林老夫人杵着拐杖,两鬓如霜,然精神仍是十分矍铄的,依稀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与气度。 此时的她面色平静,毫无怒意,倒是显得有些焦急的李氏小家子气了。 李氏显然也觉察到了,有些讪讪的拿起茶盏,啜了口。 “此事,是老身考虑不周了,老身这便让下人将当年拟好的婚书取来,稍后连同那些聘礼,裴夫人便一同带回去吧。” 语罢,林老夫人就挥手让身侧的老嬷嬷去办。 “您看,这倒显得我们卫家无情了,林府如今也不容易,那些聘礼我们就不要了。”李氏表情一松,随即装模作样的推辞。 只要能顺利将这门不般配的婚事退了,她也不在乎施舍对方些钱财,这样日后说起来也好听。 “不必了,我们林府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不过,不该我们得的东西,我们林府不要!” 话音落下,门外数名家丁鱼贯而入,一台台挂着绸布的箱子依次放下。 绸布已经落了灰,明显是放了多年的。 李氏原本就是个贪财的,她已经说了要给,然对方若是清高,那她自然也不会勉强。 她正想指挥自己带来的下人搬箱子时,一道纤细的身影忽然自门外冲了进来。 “裴郎,裴郎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林二小姐林冬雨哭哭啼啼的抓着裴风的衣袖。 第61章 退亲 裴风心内一阵厌恶,用了个巧劲将袖摆抽了出来。 林老夫人看在眼里,不禁暗自摇头,这裴风外表看着温文尔雅,实则势力又精于算计,这样一个人,就算冬雨如愿嫁过去了,也不会好过。 只是这个孙女眼不够明,心不够亮,这才被皮囊所惑,情根深种。 当初,她得知儿子在边关阵亡,还被传是饮酒误事时,她便想趁机将这门亲给退了。 可这丫头好不容易挨过三年守孝,竟是以死相逼也不愿退亲,她疼爱孙女,这才由着她的。 今日人家都找上门了,她居然还执迷不悟! “将二小姐带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屋!” 令下,丫鬟婆子们一拥而上,不管林冬雨如何挣扎,依旧于事无补。 “老身有些累了,恕不远送了。”老夫人下了逐客令。 李氏被林冬雨这模样吓的不轻,生怕她赖上自家孩子,老夫人此话正合她意。 她立刻指挥下人抬上东西,一阵风般的离去了。 林老夫人看着她这番做派,失望中又松了口气。 这当儿,卫家农庄里,澹台康正在大骂给他们送饭的丫鬟。 “该死的翠喜,小爷有机会定要让爹爹宰了她!” “你不吃吗,你不吃可不可以让给我啊,我还没吃饱。”躺在榻上的小明儿见澹台康一直未吃翠喜送来的饭,这才如此请求,而一旁的云潇潇早已饿的睡着了。 虽然那饭是馊的,也总比饿肚子好吧,姐姐跟他说过,人在环境允许时才有资格挑选,一旦危及到性命,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沈明,你怎的这般没出息!”澹台康气的大骂。 “我要是饿死在这,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姐姐一定会来救我的!”比起姐姐,他觉得没出息一点也不重要。 两人争执之时,屋顶的瓦片忽地传来轻微的声响。 孩子们不明所以,纷纷抬头去看。 在看到进来的黑衣人时,两人吓得立刻便想大叫。 元春看出两个小祖宗的意图,及时隔空点穴,阻止了他们。 他拿出沈氏随身携带的荷包在小明儿眼前晃了晃。 “这个认得吧,别怕,我是你姐姐派来救你的,现在哥哥给你解开穴道,你知道怎么做吧。” 小明儿看到那个荷包时,眼睛就亮了,此时,他已经完全信任了元春。 元春笑笑,又在他身上轻点了下。 “姐姐也来了吗?她在何处?”小明儿急急在暗卫中搜寻。 元春揉揉他的脑袋,回答:“你姐姐生了小疾,所以未来,不过你很快便可以见到她了。” 言毕,他示意三个孩子安静,开始告知他们筹划的内容。 孩子们很聪慧,也知晓这是自己逃出这里的唯一机会,就连一直不可一世的澹台康在解开穴道后都安静如鸡,不敢出声。 一切都进展的相当顺利,当元春找到在另一间屋子里的小嘉和时,他的身边还睡着一个女婴。 两个孩子都在沉睡,显然被喂食了药物。 他挥手让跟着来的两位乳母立刻将手中的孩子替换他们。 元春此次前来分别带着男女童各两名,另有两个乳母,怀中皆抱着一个襁褓。 这是萧暮廷与墨焰商议过的,目前接到的报官虽只丢了两个五岁多的女童,然结合嘉和也丢了来看,再多带个女婴才万无一失。 眼前的事实也证实了这一推测。 两个被替换的婴儿也在睡觉,不过他们是正常入睡,而不是用的手段。 “统领放心,我们会好生照顾两个孩子的,绝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不是他们狠心用其他孩子来代替嘉和二人,而是两名乳母照顾惯了这些孩子。 她们也会替换这里负责照顾孩子的奶娘,方才在隔壁睡觉的两人已经让暗卫提前解决了。 元春点首,随即带着两个襁褓闪身离去。 卫留火被捉拿时,正在御都最大的赌坊内赌钱。 他近来运气都不好,输回去不少银两,然他偏不信邪,越输越赌,越赌越输,非要将银子赢回来不可。 “卫留火,我们是御都府衙的人,你的事发了,这是拘票!” 为首的衙役出示完府衙签发的凭据后,一拥而上将怔愣的卫留火拿下。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都觉得卫家这次是要倒大霉了。 卫清芜晓得后,吓得立刻去府衙了解情况,当他知晓自己的儿子竟然卷入了孩童失踪案后,惊的立刻去了泾阳侯府。 “小芜怎的今日有空来看长姐了。”侯夫人卫氏在花厅接待了自家弟弟。 “可是想让你姐夫,帮忙疏通一下中标的事。”不久后便是三年一回的皇商买扑会。 卫清芜满头大汗,欲言又止,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来麻烦姐姐,姐夫向来独善其身,最是不喜这些结党营私之事。 他犹豫许久,看得卫氏都莫名其妙后,才缓缓开口,道:“姐姐,留火他今日被御都府衙抓走了,罪名是持质!” “什么!”卫氏惊的起了身。 直到未清芜将事情的始末道来,她才腿脚一软重新跌坐在椅子上。 “留火何时开始做肉铺生意了,还有那庄子我怎的不记得是属于卫家的?”卫氏震惊过后开始质疑细节。 “我去探监时问过了,他说是近日在赌坊赢回来的!”卫清芜气的五脏六腑都挤在一起,想他这儿子以往根本不逛赌坊,书念的也不错。 他还指望今次下场能考个功名呢,这下好了,别说做官,不坐牢都不错了,指不定还得连累家里。 “留火这是被人陷害了!”卫氏分析片刻后有了答案。 “谁说不是呢,留火已经跟彭少尹说了诓他去逛赌坊的那人,就是他同窗,府尹也说了会去调查,断然不会冤枉了好人,然我这心里还是没底。”卫清芜皱着一张苦瓜脸。 “只要留火当真未参与,府衙定会还他清白,你到底在担忧何事?”他们御都府衙出了名的清正廉明,断案如神,她不明白卫清芜怎会如此不安。 第62章 卫府求助 “咱们普通人都能想明白的事,王府尹与彭少尹能想不明白,我是怕这里头水太深,牵涉朝堂之事,那留火的小命可就危险了。”这才是他今日来的目的。 “你想让长姐如何帮你,直说便是!”卫氏觉得他此次特别会绕弯子。 卫清芜又沉默了,半晌,艰难开口:“听说这次案件情节严重,连太子殿下都十分关注,姐姐能否...去跟晴娘打声招呼,请她多多关照!” 见卫氏脸色瞬间难看,他又连忙补充:“不是让她徇私枉法,只是查清事实,别冤枉了留火便好。” 在北昀谁不知晓太子一向重视律法的推行,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太子殿下要特赦。 卫氏安静了,她难道不想去看看女儿过的如何吗! 只是,她的夫君她最了解,死要面子,嘴又硬,说出来的话更是一个唾沫一个丁,轻易不能更改。 当初,晴娘说白了也不过是喜爱上一个他厌恶之人的儿子,他便硬要将女儿赶出家门,还放出日后不是沈家女的话。 若不是她暗中接济,女儿在边关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可怜她闺女在家中时也是千娇万宠,嫁人却连个像样的婚宴都没有,她每当想起便觉剜心。 见长姐迟迟不应他,卫清芜开始晓以大义。 “姐姐,若是放在从前,我定是不敢说这话,可如今陈昊天都死了,陈家也没落了,就连…就连外甥女婿都不在了,姐夫这又是何苦呢!” “记得晴娘幼年时,姐夫最是疼爱她,读书、习武、骑马,哪一样不是姐夫亲自教的,甚至比对朗逸都要用心,我不是只为了留火,为了卫家,我只是觉得何不趁此机会父女和好,一家团圆呢!” 卫氏越听越难受,不消片刻,泪水便蓄满眼眶,她哽咽道:“你以为我不想吗,你说的这些我何尝没讲过,可他这人就是固执,他说那陈志远死的不明不白,他怕这人和他爹一样,不是个好物!” 这话连卫清芜都听不下去了。 “姐夫真是迂腐,外甥女婿咱们又不是没见过,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品,姐夫阅人无数难道还看不出吗,至于明威将军一案,刑部都说还在查证,尚未定论,姐夫怎的就先给志远判罪了。” 默默流泪的卫氏停下来了,等彻底平复后,她下定决心道:“你先回府去,这事我会对你姐夫讲,至于他想不想的通,看天意吧。” 卫清芜叹了声,又安慰了她几句,即刻离开了。 有心人见卫清芜从侯府后门出来,纷纷猜测是否是为了儿子上门求姐夫,此事传出后,不少的人开始猜测沈崇光会不会趁此机会认回女儿,毕竟沈氏现今可是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有这么个女儿但凡有远见的都会紧抓不放。 这话传进沈崇光耳中后,气的他又发了好几日的脾气,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卫留火案件爆发后,彭起文便带着官兵与衙役浩浩荡荡去了卫家农庄。 裴风一直未归,上官菲只能无所事事在庄子里散步,她知道这庄子实则已经是卫留火的了。 然那人性格不拘小节,初时得到这里便只来视察过一次,见农户们具都有条不紊的在劳作后就再也没来过,就连原本管事的庄头都未想着置换。 殊不知,那人根本就是裴风的忠仆。 路过关着沈明三个孩子的屋子时,她心念一动,找翠喜开了门锁。 她对沈明有很深的仇恨,谁叫他的姐姐是那个女人呢,然裴风说了这孩子留着有大用,不准她有任何其他想法。 此话的确打消了她伤害的念头,但折磨他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看着似三只“鹌鹑”般奄奄一息的孩子,上官菲乐的不行,听说右相家的孩子最能说,小嘴叭叭的,翠喜时常让他骂的体无完肤,如今怎的老实了。 她慢悠悠的晃过去,把窝在榻上昏睡的三个孩子都挨个儿踢醒了。 方才三人全都躺着,她看不大清,眼下全坐起来了,她总觉得沈明的模样和以往好似有些差别,可仔细去看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另两个孩子她本就没见过,也就无从比较。 又看了会儿,觉得定是自己这些日子精神太忐忑了,眼花了! 她一屁股坐在榻上,一抬手便拧在“沈明”的小脸上。 “咿呀,好痛!你这坏女人快放手!”小明儿一面捶打上官菲,一面使劲扒拉脸上那只手。 “痛!你能有我痛,若不是你姐姐突然冒出来,殿下迟早是我的,本司闺会是未来的太子妃,甚至是北昀的皇后,我恨沈氏,更恨你!”上官菲越说越生气,一张芙蓉面都变得狰狞起来。 见状,一旁的两个孩子立刻扑上来帮忙。 上官菲没想到他们竟会互相帮忙,一时间愣住了,小明儿趁此机会赶紧逃离她的“魔爪”! 另两人一同使劲,将上官菲直接推倒在地。 “反了!反了!你们三个小兔子崽子真是胆大包天了!”被摔疼的上官菲终于反应过来,爬起来就想对三个孩子拳打脚踢。 三个孩童虽只有垂髫之年,却都是从暗卫营出来的,元春哥哥说了,他们可不是普通孩子,而是可以保护他人,执行任务的侍卫。 三人小眼神儿一对,分工合作,开始从不同方位攻击上官菲。 “云潇潇”负责拉头发,“沈明”负责伸脚绊倒,至于“澹台康”则一拳击向敌人的肚子。 “啊!”上官菲狼狈倒地,此刻的她,妆也花了,手也淤青了,就连衣裳都快被这群小鬼给扒了。 她终于害怕了,顾不得形象的大声呼救起来。 外头,班涌接到主子的信号,正急急忙忙的走进来,身后还数名带着护院。 “夫人原来在这,难怪下人们找不到您,赶紧和我等离去,官府来抓人了!” 语罢,他立刻示意身后的护院将三个孩子打晕扛走。 再厉害也是孩童,很快便被几个护院制服了。 第63章 相见 上官菲惊讶于班涌话中之意,这个庄子终于也要放弃了吗! “那些慈幼局的孩子呢?不要了!”她出了屋子只看到几名护院带着三个孩子已经那两个死活不知的衙役。 班涌得意冷笑,“自然不要了,这里的事全是卫家与温家做的,与主子无关!” 他们之所以拉温氏一府加入为的便是今日。 跟随他们的护院训练有素,驾车的驾车,警戒的警戒,此时看起来,竟不像是平日里在农庄里巡逻的那些。 彭起文到达庄子时,官兵便以最快的速度包围了这里。 护院、奶娘皆被缉捕,连翠喜与红芙两个丫头也没放过。 “你们凭何抓我们,我们犯了哪条律法?”翠喜不服气,她好好的来庄子做工,这些人突的便冲进来了。 “哪条律法,持质还是略卖,府衙自会给你个说法,全部带走!”彭起文不再听这些人的喊冤,吩咐衙役们小心将十余个婴孩抱走。 安置好孩子后,衙役开始在庄内搜检。 半晌后,众衙役回报,这里并未有任何发现。 彭起文并不意外,今日原本就是做做样子欺骗裴风的,否则他也不会这般高调了。 他下令封锁这里,随即带队回返。 墨焰一直在东宫大门等待小明儿,短短几日,她便十分想念。 看到视野里远远飞驰过来的马车时,她直接飞奔过去。 “姐姐,我回来了!”小明儿从车窗里伸出小脑袋。 马车甫一停稳,他就乳燕投林似的从车里冲出来,冲向墨焰。 赶上来接过暗卫手里的嘉和的柳嬷嬷,在看到这一幕后,感动的湿了眼眶。 主子和小明儿的感情真是愈发亲近了,亲姐弟也不过如此了。 “可有吃苦?”摸着身前的小脑袋,墨焰有些哽咽。 小明儿摇头,“未曾,我很聪慧哦,没让坏人欺负,也没受委屈。” 明明瘦了好多,他却仍旧笑嘻嘻的说着让人宽心的话。 不止是萧暮廷,将这些看在眼里的宫人和暗卫们,无不暗自感叹这孩子的懂事与贴心。 墨焰也不拆穿他,他不想让自己难受,她便装作不知吧,日后,她再也不让他轻易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墨焰又去查看了一下仍旧还在熟睡的小嘉和,这才牵着小明儿回了自己院中,太医已经在等着他们了,孟鲁擅长儿科,这才提前传了他过来。 “小明儿身子无事,只是有些气血虚弱,用些饭食便无妨了,最好先用些汤水之类的,再逐渐增量。” “小嘉和则是服了安神的丸药,好在用量不多,并未伤到头脑,醒来后便无事了。” 诊断后,孟鲁依次得出结论。 墨焰谢过了他,柳嬷嬷听完太医的话后,便与乳母一起将小嘉和抱回他的屋子,顺便给小明儿张罗吃食。 “小明儿,从那日在迷宫开始,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说给姐姐听。” 澹台康等孩子皆由暗中送回了家,只有那个不知来处的女婴暂时放在了慈幼局,故而,墨焰只能从小明儿这里得到答案。 此刻房中就只剩下她与萧暮廷两人了。 小明儿依偎着姐姐,喝了口温水后,这才慢慢说起。 这几日对他来讲很是漫长,然讲起来却并不复杂。 当听到温若娴有参与时,墨焰不禁冷笑。 “那日在酒楼遇见她,我便觉得她眼神不善,想不到她转眼便将手伸到了小明儿身上。”见这孩子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墨焰让伺候他的丫头带他去休息。 而后墨焰将酒楼的事说给萧暮廷听。 “如此说来,庄子里那数名身份不明的婴孩,应当都是她从慈幼局里带出来的。”萧暮廷分析,这也解释了为何有如此多幼儿失踪,却无一人前去报官。 “不知元统领在矿场如何了,温氏之子也在那所矿场!”墨焰想到陈氏两兄弟,以往她还分别去看过陈志勇与莲姨娘母女。 “陈志杰想必也参与了,否则怎会如此巧,这矿场也刚好被卫留火赢来!” 闻言,墨焰点首,彭起文已经提审了卫留火,元彻也在按计划行动,至于裴风,他该备的都已备好,替死鬼也都踢出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也会开始他想做的事了。 入夜后,小嘉和醒了,墨焰陪着小明儿和柳嬷嬷吃了一顿团圆饭,一家子其乐融融。 食讫,墨焰正在品茶解腻,门外一个小太监跑进来通报,说是有人给她带了封信。 墨焰谢过后接了来,一看封面上的字迹,她便知写信的是谁。 拆开后,果真如她所料,甚至连信中的内容,也跟她猜想的八九不离十。 信是晴娘的母亲卫氏写来的,大致是说她舅舅担忧留火的案子,他父亲却仍旧固执的不肯替他求情,无奈之下,只能她这个做母亲的厚着脸皮给她送信,望她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多多关注此案,莫要冤枉了他便好。 墨焰松了口气,当初要缉捕卫留火时,她便想过这种可能,虽则那卫留火到底有罪没罪她心里清楚的很,也知道这不过是北昀帝二人的障眼法罢了,无罪之人终究是会放出来的。 然而,她还真怕卫氏因着关心则乱,想让她劝说殿下行个方便立刻放人。 还好,她这个便宜母亲还算知情识趣。 至于沈崇光,本就是块硬骨头,轻易不会跟女儿妥协,不然也不会因这么点小事就不认闺女了。 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在墨焰这,沈氏和其丈夫只不过是两情相悦而已,男的尚未婚娶女的待字闺中,凑在一块再正常不过,何必为了长辈那点子不合,失了儿女的一生幸福呢。 墨焰沉思片刻,拿出纸笔仿着沈氏的字迹回了封信,信中让他们不要担心,隐晦的说了殿下自有打算,请他们耐心等待,切勿擅自走捷径,好人断不会被冤枉。 将信交给小太监后,她便准备回内室休息了,这几日担忧两个孩子,着实让她身心俱疲。 在墨焰睡的香甜时,慈云宫内却愁云惨雾。 “主子又头疼不止了,用不用通知那人,让他再送个婴孩进来。”王嬷嬷看着太后青筋暴涨,一脸冷汗的模样,适时提议。 第64章 矿场 刘芷痛苦中摆手,“不必了,这么多年哀家早就习惯了,距离那最后一次治疗也没几天了,挺挺就过去了。” 那人带信来说过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王嬷嬷叹了口气,塞了一杯安神茶进太后手中。 “菲儿小姐真是太过分了,娘娘如此待她,她却总是让娘娘担忧。”想到太后今日是因找不到上官菲才气的发病,她真的有些意难平。 “不提她了,那丫头心思一日比一日重,连哀家也不在她眼中了。”刘芷声含疲惫,好似又苍老了一些。 “好在老奴今日黄昏时得到消息,裴公子的婚事总算是解决了,等他正式向娘娘提亲后,娘娘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了。”王嬷嬷刚刚才想起来这茬,赶紧说出来宽主子的心。 “她自己选的路,希望她不会后悔吧。”刘芷的神情并未有太大的波澜,等她的身子痊愈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至于那上官菲,送她出嫁后以后她也不会再多管了。 被人念叨的上官菲此刻正在八十里外宛宁县的一个山寨里,她跟着班涌等人转移后便一路到了这里。 “你怎的带着我跑到这里来了,我一夜不归,表姨母会担心的 !”她对着一旁正在用膳的班涌就是一通抱怨。 早知道会遇到这事儿,她才不在庄子里多待。 班涌可没她这般多愁善感,几个时辰都光顾着跑了,他早饿的不行了。 “为保万全,夫人还是等主子来了之后再做定夺的好。”班涌认为上官菲既然要嫁给他主子,自然该以夫君为尊。 “那裴风何时才来?”她边说边看向门外。 “应当要子时过后了,主子说他今日要去退亲的。”班涌如实回答。 一听退亲二字,上官菲心中顿时大定,罢了,裴风已经为她做到这个份上了,她就算几日不回宫也没什么,过后再跟表姨母解释一番便是了。 与此同时,离此处不远的宛西丹砂矿场里,一日的劳作才将将结束。 矿工们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工棚里休息。 元彻已经提前跟工头儿打好招呼,自今夜起,他的床铺便在陈志勇身边。 他一路跟着陈氏兄弟进了一处工棚,他的床位正好靠边。 看着大通铺另一侧的陈志杰,元彻眯了眯眼。 他下午去上茅房时,收到了主子的飞鸽传书,信中除了近日查到的重要线索外,最后还有划了重点的五个字。 注意陈志杰! 看来他不用问陈志勇也能找到突破口了。 有了切入点后,疲惫不堪的元彻直接闭目养神了,一旁的陈志勇有些惊讶这新来的居然也睡大通铺,白日见工头对他甚是照顾,还以为他能住的更好房舍呢。 不过,他人的事情他并不想多管多听,很快便没了动静。 夜色逐渐深沉,工棚里的鼾声早已此起彼伏。 躺在另一端的陈志杰皱着眉头极力忍耐着这里的噪音与汗臭。 再忍忍!就快了!他一次次跟自己说。 不知过了多久,只有一条破布帘子的窗外夜色深浓,一个人影在昏暗中偷偷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向门口。 不是陈志杰又是何人! 元彻正想起身,谁知身旁陈志勇先动了。 他立刻俯下身子装睡。 眼看这人跟着他二哥的脚步走出了工棚,元彻疑惑,难道这两人是一伙儿的,白日之事只是在他人面前做样子不成。 他从大通铺上一跃而下,身轻如燕的跟上了两人。 陈志杰轻车熟路,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处密林,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元彻见陈志勇躲在一块大石后偷看,他仗着轻功好索性直接了落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冠上。 今夜月色明亮,能将下头的事物看个一清二楚。 只见,陈志杰走到了一处四周稍显空旷的地方便停了下来,随即将手放置唇边学了声鸟叫。 又等了一会儿,不远处的树上跳下一人,看身形竟还是个女人。 “今日有多少货?”黑衣女子一来便问。 陈志杰没讲话,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 “这么多,主子的眼光果然不错,看样子再有个一回也就差不多了。”来人貌似很惊喜,声调都拔高了些。 交流完毕后,两人也不再啰嗦,陈志杰直接带着来人往矿场的方向走。 这当儿,方才那女子出现的地方,数个黑影陆陆续续从周围的大树上跳下,一并跟着他们。 陈志勇吓了一跳,赶紧将迈出一步的脚缩了回去。 还好!他准备等那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后再跟上去,若是早一步,他正巧就会碰上这伙人。 元彻就淡定多了,将他的行为完全看在眼里,看样子这位三少爷也是发觉了陈志杰的异常,这才跟着出来看的。 等这帮身材壮硕的男人从自己这棵树下经过后,他才悄悄跟上。 密林本就离矿场不远,走了不多时他们就进入了矿场的范围。 元彻正疑惑这些人来这作甚时,又见陈志杰领着他们直奔放置密封成品水银的恒温地窖区。 他心头一跳,这帮人要的是水银? 据他所知,水银这种东西主要是用于医药、镀金或者防腐,也能用于制作首饰,还有些道士炼丹也会需要,不知道这帮人是属于哪种。 不过,矿区的贮藏地夜晚都会有人值勤,他们是想明抢吗。 很快,眼前的一幕便给了他答案,负责守夜的两人此刻正在敞开的帐篷里呼呼大睡,一人手里还抱着一坛酒。 “你们进去吧,我在入口处守着!”陈志杰对那帮人道。 后头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一坛坛用水密封的水银被这些男子两人一坛的抬出来,放在入口旁的空地上,元彻数了,足足有二十坛。 听说矿场的水银日产四十斤左右,看这坛子的大小,想来这便是五日所有的出产了吧。 暗处的陈志勇真是惊呆了,老二胆子也太大了,一旦被发现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然而,一转眼他又想到了戴罪立功四个字,若是他举报了陈志杰,不知能不能算将功折罪。 看着这些人开始往远处搬运水银了,陈志勇一咬牙,决定跟去看看。 若是水银最终还是丢了,那他即便举报了也没有具体物证,若是能找回所有赃物,那才算是捉贼捉赃了。 第65章 偷盗 夜里的矿场静悄悄的,而这帮人即便抬着重物,脚下也愣是没弄出什么声响来,想来都是练家子。 这一点,跟在他们身后的元彻与陈志勇都能判断的出。 等到将所有水银都抬出矿场后,陈志杰才若无其事的回了工棚睡觉。 上炕前,他习惯性的朝陈志勇那头儿瞧了一眼,当看到那里空无一人时,他心中一个咯噔。 大半夜的不睡觉是去了哪里?上茅房了? 他心中有些不得劲儿,决定去茅房看看。 茅房有两个,他转了个圈也没看到半个人影。 陈志杰眼神阴鸷了下来,心里有些不安,难不成这小子发现了他的秘密! 想到这,他决定再走一趟去密林的路。 这头儿,这帮子膀大腰圆之人转眼间已将这些坛子抬到了林子的另一端。 这边,数辆马车早已停在那里等待。 黑衣女子指挥众人将水银放置好后自己也上了其中一辆。 躲在树后的陈志勇急的不行,他两条腿哪里跟的上人家四条腿的。 想到这儿,他把心一横,趁着当下乌云掩月看不大清时,疾步蹭到最后的那辆马车旁,方才车帘掀起时他看到了,马车只用来放坛子,无人。 这帮人当完脚夫后便成了车夫,陈志勇在车夫一鞭子挥下时,及时跳上了上去。 元彻也用了同样的方式,上了其中一辆,就躺在坛子与车壁的缝隙里闭目养神。 陈志杰默默的把这条走了数次的路又重新走了一遍,还走的小心翼翼,东躲西藏,生怕惊动了暗处的什么人。 结果,任何发现也没有,看着地上数道马车的车轮印,他抬头望了望天。 那人还是这般谨慎,总是选择快要下雨的夜晚。 他转身急急往回赶,方才他忽地想通了,找不到也好,不管那人去做什么了,若是明日清晨还不见踪影,正好告他一个逃奴,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轰隆隆…”元彻听着窗外传来的雷声,睁开了眼,幸好他今夜跟来了,若是天亮后叫了人再来,恐怕痕迹早已被大雨洗净。 马车并未颠簸多久,元彻估摸着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停了下来。 悄悄掀开后头的车帘查看,发现他们貌似停在了一个山寨里。 赶在这帮人卸货前,他迅速锁定了附近的一个藏身处,一骨碌翻下了车。 这些马车说是马车,实则跟平日里大街上达官贵人用的那种有很大的不同,这车只有左右两面车壁以及顶棚,前后仅用布帘作为遮挡,而车内里亦没有任何可以坐人的地方,比起载人,更像是专门拉货的。 元彻蹲在空地上一侧的柴火堆里,陈志勇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这辆的前后左右都很空旷,实在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眼看这些人准备开始卸货了,他趁着车夫转身的空档索性滚到了车厢下头,双手双脚攀在了车抽与伏兔上。 这一切都落在了元彻眼里,他一挑眉,觉得这人是个可造之材,这种辛苦的方式都挺的住,日后有机会倒可以让沈氏劝说他从军。 “主子还未到吗?”黑衣女子正站在地窖一侧粮仓的屋檐下,看到打着油纸伞走过来的男人一边指挥着将水银入窖一边同他说话。 看着越走越近的那人,元彻恨的牙痒痒,又是他! “主子只说要来,却没说何时,你完事后便去休息吧,我等主子就是了。”班涌摇头否定。 黑衣女点头,等到最后一坛子水银也抬进去后,她才往对面的方向走去。 元彻没再跟着她,转而跟上了班涌。 班涌就是过来瞧瞧今夜有多少东西送来,距离主子的法阵启动不过几日了,他得多关注着才成。 “是裴风到了吗?”路过上官菲的屋子时,她听到动静出来询问。 “是水月来了,她替主子带了一批货来。”班涌如实回答。 “她?”上官菲一听这个名字下意识就变了脸色。 “她今日怎的没跟在他身边?”口气也变得冷漠起来。 闻言,班涌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说的是主子后,他赶紧道:“我们也不是时刻跟着主子的,主子总有事情吩咐我们去办。” 他觉得未来夫人莫名其妙的,好似忽然就生气了,他也没说错什么啊。 还没等他疑惑完,就听到一声冷哼,随后是房门被大力摔打的声响。 他摸摸鼻子,一脸莫名的回了自己屋子。 拐角处,元彻盯了关上的房门一眼,上官菲带走小嘉和还拿了陛下私库宝物一事,他已经在飞鸽传书中知晓了,如今看来这女人恐怕还对裴风有情啊。 他没在这里多待,先把山寨的营造格局以及守卫排布弄清楚才是正事,至于这两个女人的矛盾,或许稍后也可以利用一下。 当元彻鬼魅般在寨子里东躲西藏查探时,陈志杰就没那么顺利了。 好不容易这帮人下完货,他才跟着马车来到了前院的车马停放处。 “累死老子了,老子得下山去找个女人泄泄火!” “淋的跟落汤鸡似的,你不回去洗洗啊!” “洗个屁,反正还要出去,要洗也去窑子洗鸳鸯浴算了。” “哈哈哈…你这蛮子!” 声音渐渐远去了,陈志勇这才脱力的任由身体摔在地上,一双手抖个不停。 喘了半晌粗气,他软手软脚的爬起来,身上旧袄也早已湿透了。 打了个冷颤,他开始观察周遭环境。 这里地势颇高,四周山林环绕,竟是贴着山势修建而成的。 “难道是土匪的山寨?”陈志勇喃喃自语。 就在他准备先回到放置水银的地点时,元彻已经看到了一个超出他预料的地方。 这是一个荒僻的院子,院门上着锁但并不锈蚀,显然有人常常开启。 院内一栋房屋都没有,也未种植花草树木,只在中央的空地上有数个用金属制成的图形。 图形以线槽连接,组成了一幅北斗七星图。 每颗星辰上都有一个凹槽,元彻先走到了中心点的玉衡星查看了一下,空空的没放任何东西。 他索性站在此处,左顾右盼的挨个望过去。 第66章 北斗七星 这当儿,原本的雷雨彻底停了,玉轮又在夜空中悄悄露了头,让元彻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 最左侧的摇光星引起了他的注意,只因,那里的长方形凹槽已然盖上了盖子。 他慢慢挪过去,掏出了墨焰给他的一次性手衣。 墨焰跟他嘱咐过,当遇到不确定的东西时,戴上手衣再去碰。 他将双手覆盖后,慢慢拿开了严丝合缝的金属盖子。 只打开一半,他便愣住了,饶是他这些日子跟着殿下与墨焰查案,见多识广,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深吸一口气,他才把盖子彻底移开。 凹槽里,一个睁眼的女童以一种扭曲又诡异的姿势仰卧在内。 眼珠子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是两颗血色的宝石。 为何说是宝石呢,实在是这东西在玉轮的照耀下还散发着微光。 这一刻,元彻福至心灵,倏然明白了这个看起来五岁左右的孩子到底是谁。 信中说,孩子们几乎都被解救了,除了明威将军家那个与小明儿一般大的小姑娘不见踪影。 主子他们都觉奇怪,这孩子既没在肉铺里找到,伙计们也都说没瞧见,更是没和小明儿他们关在一起,照理说,被掳走的孩子多半都是会放在一处的。 原来,没关在一起的原因,竟是这样! 看着孩子凝固在面容上的惊恐表情,元彻心中发酸,捏紧了手指。 裴风!你好狠的心!有朝一日若是落在他手中,定叫他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为全陛下与主子的谋划,他将盖子再次盖了回去。 这孩子皮肤所呈现的颜色与当初在东宫地道发现的几乎一样,可以断定这孩子也是被灌了水银。 难道裴风要水银是为了用在这些孩子身上? 想到这,元彻摇摇头,自己就否定了这个答案,听那黑衣女子的话中之意,她来运水银不是第一回了,且还要再去一回才够。 如若只是为了这“北斗七星”,远远用不着如此数量。 罢了,反正他一时半刻也不会离开这,日后总会揭晓的。 元彻继续在寨子里游走起来。 雨已经停了一会儿了,地上泥泞不堪,陈志杰通过清晰的车辙印慢慢的往地窖走。 拐过一个转角时,他远远看到了山寨大门,一侧的简易木房里有火光微微透出,他悄悄摸过去,看到两个年轻男子正在里头喝酒吃肉。 矮着身子挪过去,陈志勇蹲在了房子后头,听两人对话。 “哎,听说了嘛,今夜公子要来呢,公子可是有段日子没来了。” “你说,今日班涌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何人,不会是他的姘头儿吧。” “我看不像,那女人跟他说话的口气就跟主子似的。” “哦?难不成还是公子的女人?” “管她是谁的,你小子问那么多干啥,是不是又痒痒了?” “嘿嘿,整日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冷不丁看到个天仙,有想法不也正常,你敢说你没有。” 随后,一连串的荤话连番砸下来,听的陈志勇直皱眉头。 不过,他也没白听,从这些话里,他得到了公子这个信息,以他的判断,这人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子。 陈志勇决定暂时先不离开,他得知道,盗窃的主谋到底是何人。 至于矿场那边,等看到这位公子后,他再去马棚里弄匹马,还是能在天亮前赶回的。 做好打算后,陈志勇继续往地窖走,那里阴冷潮湿,想来轻易不会有人去,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这当儿,山寨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除了大门口,他一路过来都没碰到半个巡逻的,夜深人静,想来这里的人都休息了。 陈志勇将将放松下来,挺直了脊背时,一阵小声的谈话声冷不丁的冒出来,吓得他登时一个激灵。 躲到一旁,驻足倾听,这声音就是从地窖入口不远处的粮仓传出来的。 他挨着墙根儿猫腰走到一扇露了缝隙的纸牎处,轻轻将那缝隙又开的更大了些。 “那些人想必都回去睡了,咱们现在便出去好生查探一番,元春哥哥说了,弄清这里的人到底想做何事,再将他们的好事搅黄就成了!” 陈志勇一愣,殿下,是他认为的那位吗? “方才那边还有声音传出来,万一他们又返回来如何办?” “无妨,沈姐姐说过,随机应变!” 里头的人不再说话,倒是有割绳索的声音响起。 陈志勇被那句沈姐姐弄的脑中百转千回,片刻,他做了决定,打开窗翻了进去。 “谁!”三个孩子警惕的望向他。 陈志勇食指抵唇,转身关好窗后,这才走向他们。 “别怕,我是沈晴娘的叔郎。”他主动解释。 “你是沈朗逸?”扮做云潇潇的小暗卫仲萧嘴快的问出了口。 话音刚落,一旁扮成沈明的仲夏便扯了她一下。 仲萧赶紧闭嘴低头。 陈志勇见这孩子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笑道:“你能知道沈朗逸,看来真是殿下与嫂嫂派你们来的了,这么小就能执行任务了,真了不起。” 见几个孩子还是怀疑的神色,他自胸口处摸出一个与沈氏身上佩戴的荷包同样材质花样的,只是颜色不同。 “这是嫂嫂,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沈姐姐亲手送我的,她说不只是我,我娘与妹妹也都有。” 陈志勇以为这是沈氏将他们当做家人看待才一人赠了一个,实则这东西有报信的功能,一旦染血,墨焰就知他们有危险。 “我认得,沈姐姐那个也是这样的!”仲萧没管住嘴,又抢了先。 一直没讲话的仲夜朝陈志勇伸出小手,“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他将荷包递过去。 查验完毕,三个孩子彻底相信了。 “勇哥哥,你为何会在这?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吗?” 一大三小一番交流后,已经互换了姓名,陈志勇也知晓了,三人皆是太子殿下培养的小暗卫。 闻言,他摇头,把缘故简单说了一下。 “他们可不只是偷东西,坏事做的可多了,勇哥哥,我们一起将坏人绳之以法吧。”最活跃的仲萧挥舞着小拳头。 第67章 江山如画 看着孩子们如此勇敢,陈志勇也下定决心伸出右手和孩子们的小手握在了一起。 他三下五除二的帮他们松了绑,又问起他们是否就三人前来。 “当然不是啦,元春哥哥一直派人隐在暗处跟着我们,一旦这里事了或者我们遇险,只要放出信号,就会有人来救我们,殿下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保命要紧。”仲夜得意道,殿下对他们可好呢。 “走吧,方才你们不是想出去查探吗,正好今夜这里的主人要来,咱们可以趁机瞧瞧。”三个小脑袋点点头。 随即动作利落的将绳子藏到角落里,又搬起一旁的几袋粮食将这块地方稍作遮挡,使得外头看进来也看不真切后,这才两个紧戒,一个开门先闪身出了仓库。 走在最后的陈志勇看着这一切,暗自佩服不愧是暗卫营出来的。 这一片区域,几乎都是储藏食物的地方,唯一的地窖除了数坛密封的水银外再无其它。 一大三小边走边记下山寨里的营造布局,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后门。 后门前有一处空地,上面用金属薄片圈出了数块大小不一的图形。 四人走上去打量,正巧遇到从另一侧走来的元彻。 陈志勇呼吸一紧,下意识便将孩子们护在身后。 仲夜几人却霎时开心了,他们还记得自己在执行任务,不可闹出声响,只是运起已经有些雏形的轻功,飞奔到了元彻身边。 “元彻哥,你是混进来帮我们的吗?”仲夏问。 元彻一直和萧暮廷有联系,只是还不知道他们也被带到这里来了,他咧咧嘴挨个揉了揉三个高矮不一的小脑袋。 脸贴着脸回答他们,他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交换完两边的情报后,他抬头看向一直注视着他们的陈志勇。 看他傻愣住没反应,他主动牵着三个孩子来到他身边。 “你是沈夫人的叔郎吧,我是太子殿下的侍卫统领元彻。”他自我介绍。 陈志勇恍然大悟,他就说这人怎的越看越眼熟,这不是今日刚来矿场的新“官奴”吗! 原来人家是乔装改扮来执行任务的,只是… “元统领是为了陈志杰?” 元彻点首,“之前不是,当下是了!” 原来如此,他还以为就他发现了陈志杰的异常呢。 那…,“我可以加入你们吗?”陈志勇有些难以启齿,怕人家嫌他是官奴。 见他一副惶然的表情,元彻笑道:“自然可以!” 其他在矿场做工的官奴,哪个不是各扫门前雪,他此番做法虽说也是为了自身戴罪立功,然也算有勇气了。 “如此,我们便过去瞧瞧这些图形吧。”元彻带着一大三小走过去。 “哇,这里看起来好像后山的蜿蜒的小河啊!” “这里像山川!” “这是日轮和银盘吧!咦!为何他们同时悬挂于天上?” 三个孩子小声议论不休,两个大人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等到各自从相反方向转完一大圈后,二人才凑在一起讨论。 “你看出什么?”元彻先问。 陈志勇视线依旧放在那靠在一起的日与月上。 闻言,他答:“我曾在一本游记上看到过,此书的作者为佚名,书中说作者曾经误入过隐雾城,还进过城主府,说城主府的标志便是同时悬空的金乌与玉兔。” 元彻没讲话,这隐雾城四面皆有瘴气弥漫,除了城中之人,别国人根本无法入内。 主子常年破解不了瘴气的解法,故而,他对隐雾城可说一无所知。 陈志杰知道他对这块地方大概也是不得其法,便自顾自的接着道:“你瞧下面这些图形,加起来便是山山水水,私以为代表的是江山如画。” “你的意思是?”元彻终于开口。 “隐雾城城主或许想当皇帝吧。”陈志勇直话直说。 皇帝!主子说那城主貌似是个女人,居然也在做皇帝的梦吗?元彻腹诽。 “只是不知为何每个线条都做成细细的凹槽。”陈志勇又嘀咕了一句。 元彻把他在相反方向发现的星图告诉了他。 “如今已经有一个受害的孩子了,算上仲夜他们与乳母们照顾的仲飞仲扬,还差一个!”他已经在一个小院里发现了安稳入睡的乳母四人。 夜空放晴,宝石般的星辰们一下子全钻了出来,陈志勇扳着手指计算又盯着空中看了一会儿。 “如若我的推算无误的话,元旦那日的后晌,会有罕见的七星连诛!” “元旦!”元彻心中一窒,那不就是赵氏听来的,元旦佳节,禁宫好戏吗! “我得即刻送信给殿下,陈公子不妨先回矿场,省得明日清晨有人会找你麻烦!”他倒是不怕,工头若是上官府去举报,那里自然有人会将此事压下。 “可是,我偷听到门房说,今夜他们的主子,那位公子要来!”他本想看看是谁的。 “你放心,我们早便知道那位公子是谁,你只需继续盯着陈志杰,记录下他的日常便好。” 见元彻心中有数,陈志勇也不多耽搁了,他们没去马棚偷马。 山寨外围有暗卫营的人,通知他们将陈志勇送回便可。 “折腾了一晚,你们先回粮仓休息。”陈志勇离开后,元彻准备将孩子们送回去。 “元彻哥哥,我不累,我还想看看那位公子长什么样呢。”仲萧一边揉着红彤彤的眼睛,一边还捂着差点脱口而出的呵欠,看的元彻直想笑。 “今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以后时日还长,总能看到的,不是听到陈哥哥的分析了吗,指不定元旦前那位公子就得来找你们麻烦,咱们得早做预备才好。” 几个孩子都很懂事,知道元彻还有其他事要做,一个个乖乖的回了粮仓,还互相帮忙自个儿把自个儿又给绑了起来。 元彻出去找了几条厚毯,边给孩子们裹严实边暗道这帮带他们来的人没有人性,把他们扔在这里便不管了,好在粮仓保暖性尚好,不然这么冷的天,又在地上坐着,可要冻坏了。 做好这一切,他直接弄晕了一个护院,将他从后院的狗洞拖了出去 这个护院他方才查探时正巧看到他去了茅房,月光下,这人的身形和他差不多,脸部轮廓也相似。 易容是他们从小的必修课,想长久的留下还方便行事,找个寨子里的人并且取代他才是正途。 至于这人嘛,他本想出手弄死他,可一想到沈氏常说的要找人证物证,便索性将他交给了暗卫。 第68章 风雨欲来 光明正大的回到宿舍里,元彻一屁股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子时过半,整个山寨都已经静悄悄了,只余客房中一盏烛火还在默默燃烧着。 这当儿,趴在门房里打瞌睡的二人被一阵马蹄声惊醒。 刚一抬头,马车就已到了近前,两人赶紧擦擦嘴角流出的哈喇子去给主子开门。 “公子,您可到了,上半宿下过雨,路不好走吧。” 马车里的裴风掀开窗帘瞧了他们一眼,见二人睡眼惺忪的模样,嘱咐他们好生看守门户后便径直去了自己的院落。 经过上官菲的住处时,看到那里还亮着灯。 正当他疑惑时,那人也听到了马蹄的声响,开门来看。 “怎么是你?” “你总算到了!” 二人异口同声。 “你这话是何意,难道我不能来吗?”听他如此问,上官菲有些生气。 裴风没讲话,等下人牵着马车离开后,他才信步进了上官菲的屋子。 “这里偏僻又寒冷,你不回你表姨母那来这遭什么罪!”裴风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听出他语中的关切,上官菲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她主动坐在他身侧道:“人家这不是想见你,才跟着班涌他们来的吗。” 裴风细想便知她是正好遇到彭起文去农庄搜查了,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孩子的事。 “沈氏的孩子抱来了吧。”他来得晚还未见过班涌。 上官菲得意的点头,“我办事,何时让你失望过。” 裴风笑笑没讲话。心里却在嘲讽上回上官菲办的蛊虫那事,不但没成功,反而还将蒯老头坑了进去,不然,他说不准还能利用一下那人。 见他一时无话,上官菲猜不透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能自己去问今日退亲的事。 裴风心道,果然,怪不得今夜如此殷勤,原来是怕自己不娶她。 “亲都退了如何会不娶你,万寿节那天太后得出席吧,我会亲向太后求娶你。” 闻言,上官菲这才满意了,主动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他的大掌上。 “裴朗既对我有情有义,我也不能薄待了你。”言毕,她凑近裴风在他耳边说了太后数次将北昀帝私库里的东西运出宫的事。 “当真?”裴风已然动了心,没人会嫌银子多。 “是真是假,你万寿节时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上官菲也不怪他会质疑,就连她刚开始知晓时也觉不可思议,试问哪个皇帝会像当今这般连自己的库房都懒得过问的。 “看来,我这个媳妇儿还真是没白娶,还没过门儿呢,嫁妆都提前送给本公子了。” 远处的屋檐下,元彻从耳边拿下了一个手指粗细的金属小丸,转身没入黑暗。 这是他出去与暗卫接头时,暗卫给他的,说是沈夫人送给他的“顺风耳”,还教了他如何用。 他原本还将信将疑,此番试过之后,顿觉名副其实。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萧暮廷收到暗卫的飞鸽传书后,连夜叫醒了墨焰与刘宗。 此刻,三人正站在东宫后山的暗卫营里,商量孩童尸体一事,他们必须尽快制作出五具与小明儿等人一模一样的“假尸”,以供元彻将孩子们陆续换出来。 “殿下,老臣的确能用药物将人皮面具的颜色弄的像灌了水银,不过,这种材质太过轻薄里头要是塞东西的话,老夫可无法保证它看起来的样子了。”刘宗认为不可能两全其美。 “可不这么弄,如何让皮子鼓起来呢,哪有孩子这么扁的?”一个白胡子老叟烦躁的挠挠头。 暗卫营里也算人才济济,各种能人异士都有。 墨焰拿起做人皮面具的材质瞧了瞧,随口提了个建议。 “套在孩子们玩的瓷娃娃身上呢,透出来的也是白色。”她觉得现在时日紧手段又有限,只能做的糙一些了,稍后怎样让对方不去细瞧就看元彻的本事了。 没成想她随意一句话倒是让营里负责烧制琉璃的匠人醍醐灌顶。 他猛的一拍脑门儿,道:“小的有主意了,请刘院史将那个样方孩童拿给小的看一眼,小的即刻很快便能烧制出相同的颜色,到时再把外皮一套,保管看不出来。” 萧暮廷听了也觉不错,几人立刻自去忙碌了。 “墨墨那里遇到这种事都是怎么弄的?”他忽地一问,差点就让墨焰脱口而出直接回答我们那里。 好在及时反应过来,回了句:“有机会我问问她。” 说完便紧接着道累了,回去接着睡了。 萧暮廷见她有些懊恼的神情,不禁轻咳一声,等对方出了屋子才忍不住笑出了声。 哎...没睡醒反应还如此快,他还想看看能否把她逼的直接承认了呢。 陈志杰回去后美美的睡了一觉,就想着晨起时那人还未回来,他好告他一状。 谁知睁眼后,居然正巧看到他从炕上起身。 他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气愤的朝着陈志勇走了过去。 “三弟怎的眼下淤青这么重,昨夜梦游去了吗?” 陈志勇心底有些微慌乱,然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边整理被褥边翻了陈志杰一眼,漫不经心答:“就算是又如何,二哥未免管的太多了!” 语罢,他便不再理睬任何人,急忙赶往放饭的帐篷,矿场用饭是有时辰限制的,去晚了便没得吃了。 身后,陈志杰阴沉着脸一直注视着他,直到瞧不见才算罢了。 时日一晃便来到腊月二十四,是日清晨的宛宁县某山寨中,班涌正带着两个护院与一个脸上生满烂疮的男子来到了关着仲夜等孩子的粮仓中。 三个孩子看着慢慢走近的“恐怖”男人,本能的瑟缩了下。 “毒老,您看先从哪一个开始?”班涌对此人甚是恭敬。 被称为毒老的男人眼皮一撩,停在了沈明也就是仲夜头上。 两个护院会意,立刻过去将他提起。 “放手,你们快放手,姐姐救我...”,沈明哇哇大哭,把个惊恐过度的五岁孩童演绎的淋漓尽致。 其余两人也不禁瑟瑟发抖,却无一人敢去管这“闲事”! 第69章 将计就计 护院之一的元彻看的心中发笑,觉得这几个孩子还真是用心的记住了要装扮之人的性情,连三个孩子不合这事儿都细心的装出来了。 另一个护院嫌仲夜太过聒噪,正想一掌打晕他时,正巧便被元彻一个错位躲了过去,他直接用手捂住了仲夜的小嘴,这下倒是安静了。 那个护院看着还举在空中的巴掌,以为是自己刚好晚了一步,悻悻的放下了。 几人带着仲夜来到距离布置北斗七星那个院子最近的一间屋子。 “毒老您先忙着,我还有其他事便先行一步了,这二人会留下供您差遣。”班涌说完便拱拱手,得到毒老的许可后,他才默默退了出去。 “我还要准备做法的事,这祭品你们便按照上回我演示的那样,将他先放血再灌水银就是。” 元彻没什么好惊讶的,他早料到了,倒是另一护院,一脸为难的道:“毒老,上回您演示时只我一人在,他是今日新派来的,您还是再做一遍吧,小的怕学不好。” 这话听的元彻心头一紧,恨不得一掌劈死这人,若是毒老非要亲手去弄,他便不好做手脚了,只能直接杀了这两人,只是如此一来,殿下想一探究竟的想法便实现不了了。 毒老神色轻蔑的瞪了那护院一眼,语带不耐的说:“如此简易的事你都无法按部就班,要你何用,将上回帮忙的那人找来,老夫没那么多时辰浪费在蠢人身上!” 话音刚落他便径直去了堂屋一侧的耳室,还将门也关了起来,竟是一副不管了的做派。 眼见自己骑虎难下,护院神色变幻莫测,双拳握的死紧,看着像要暴发了。 元彻赶紧安抚他,还好言好语的让他把经过原原本本讲一遍,他来操作。 “你确定要自己来,若是出了纰漏,公子定是不会放过你。”护院总算压住了心头的怒火,这明明就是那老头儿该做之事,却偏偏推到他们这些外行手上,根本就是故意为难人。 闻言,元彻无所谓的笑笑,“兄弟放心,我本就无依无靠的,不怕死,倒是你,应当还有家眷吧,这事儿你别管了,做不好我来扛!” 说完,他直接将护院推出门去,还将门反锁起来。 那护院愣了半晌,在外头抱拳扬声谢过,显然是被他的意气感动了。 仲夜自打进屋后便坐在地上不哭不闹,直到外头那人走远了,他才和元彻相视而笑。 “元彻哥,你是如何取得那位公子信任的啊?”元彻找机会偷偷去看过他们,三个孩子早知道他扮成了护院。 “这个嘛,还得从那两个争风吃醋的女人说起了...” 元彻拉起仲夜坐在屋内的椅子上,说起了此事的经过。 上官菲因忌惮水月的缘故,自那日后索性便留在了山寨里陪伴她未来的夫君,只是托裴风找人去告知了太后一声。 俗话说三个姑娘一台戏,元彻觉得两个也不遑多让。 水月与班涌本就是裴风的左右手,平日里除了执行指令外,几乎都在主子身侧。 班涌便算了,那水月面容姣好,身形匀称,这便让上官菲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有事没事就会找她的麻烦,让裴风很是烦躁。 上官菲以往还会避其锋芒不敢与水月正面冲突,怕惹的裴风不高兴。 然这种情形在裴风正式退亲后她便再也收敛不住了,元彻一直观察着二人,想着从她们身上找到突破口取得裴风的信任,进而接触七星法阵。 这一日并未让他等太久,来山寨的第二日便等到了。 裴风一直都很忙碌,哪怕来了山寨也忙着准备毒老做法要用的一应物品,连带着还要处理下属带来的各种消息。 陪在他身边给他端茶递水的上官菲见裴风不但不理自己反而还和水月各种交流时,她的脸色便愈发差了。 直到撞见一个护院将外出买来的点心一脸羞涩的送给水月时,她觉得自己找到了机会。 她冒充水月写了张条子放在那护院的屋中,说有要事相告,约他夜里在后院相见。 又以那护院的口吻说发现后门处的法阵有所损坏,唯恐负责修建的她被公子怪罪,因此,他会在夜里带着工具过来修整一番,请她过来指点。 在买通打扫的婆子将两张纸条分别放好后,上官菲阴险的笑了。 她趁机寨子的人都在忙碌时偷偷跑到后门处,用石头砸凹了线槽一角,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自己屋子。 元彻整天都盯着她,这人的诡计他一清二楚。 入夜后,山寨渐渐静了下来,上官菲先是亲自做了吃食与裴风一道用了,后又说她有些积食,自己要出去消消食。 裴风不疑有他,自在屋中读书习字,眼看元宵过后,会试便不远了,他还得下场考试呢。 半个时辰过后,上官菲忽然着急忙慌的跑回来,说是看到有两个可疑人物在后门破坏法阵。 这还得了,裴风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闻言立马起身随上官菲去了后门。 裴风武功不错,五感比一般人好的多,故而,他人还未到,便远远听到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仔细去听,那女子不是水月又是谁,离近了瞧,两人居然正在拉拉扯扯。 期间,那护院有些恼羞成怒,伸手去抓水月时被她一掌推开,他便一脚踩在了凹槽上。 “把你的脏足挪开!”裴风从阴影里走出来大叫。 护院一听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湖泊”上,将法阵损害的更厉害了。 裴风气的面部都扭曲了,一个掌风打过去,那人便直直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红木制的后门上,一口血喷出后就再没了动静。 见状,水月立刻跪下请罪,顺带替自己辩解。 裴风此刻已经气急,眼看距元旦没剩几天了,这些人竟敢破坏他的法阵。 他气的将水月也扔了出去,装作巡逻实则躲在不远处的元彻一跃而起,正好接住了她。 他顶着裴风的怒气劝说他以大局为重,水月有其重要作用等等,又说自己以前做过金银匠,知道如何修理法阵,且还当着裴风的面当真还原了法阵凹槽。 第70章 作法 比预料之中的顺利,元彻的孤注一掷成功了,他取代了摔死那人的位置,今日理所应当的出现在了班涌身侧。 不仅如此,就连水月都对他好感倍生,这几日虽被裴风关了禁闭,却还不忘让班涌多照顾他些。 “哇!元彻哥哥真是厉害,难怪殿下总是夸你!”经此一事,仲夜对他更崇拜了。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先离开这里,外头有人会接应你,你此次的任务完成了!”元彻揉揉仲夜的脑袋。 “那萧萧和夏夏他们几时能出去?”仲夜还不忘关心“队友”。 “元旦之前吧。”想到赵氏那句话,元彻几乎肯定。 一个时辰后,毒老敲响了堂屋大门。 元彻装作有些疲倦的样子,恭敬的将他请进屋内。 “那小子呢?”见只有他一人,毒老脸色很不好。 “那位去处理突发事件了。”元彻点头哈腰的,也没趁机说人坏话,倒是让毒老高看了他一眼。 “上回没你,知道如何做吗?”毒老眼睛转了一圈,没找到那祭品有些诧异。 “那位大哥离开前都跟小的说明白了,小的已经做好了,请毒老查检。”元彻边说边打开了一个木盒。 这种盒子就是用来装样方的。 毒老更讶异了,他这才正眼打量了这个年轻人片刻,随后提步过去查看。 元彻表面谦逊,实则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就怕他看出什么,随时准备出手击杀对方。 毒老并未动手,只是围绕着样方转了一圈,而后满意的点点头,问:“你叫什么?”浑浊的老眼里竟然有了丝光亮。 “小的元彻。”低头的瞬间,元彻悄悄松了口气。 “只凭转述便能做得这般成品,日后你就跟着老夫,我会向公子要人。”言简意赅的说完,他径直出了屋子。 元彻低着头恭送他,等那人彻底看不到后,他抬起头,弯起了唇角。 被毒老看重的元彻可是轻松了,既不用在寨子里巡逻也不用做些家丁才需做的粗重活计,只需一直跟着毒老,学习他的古怪手段。 入夜后,他才将将在庖厨找了些食物填饱肚子,那边就有护院过来通知他,说是毒老找他。 他连忙灌下一口水,将口中的吃食咽下,再用袖口囫囵的擦了擦嘴角后,这才连忙赶往北斗七星的法阵处。 那里,毒老已经指挥班涌等人将四周摆满了洋金花底座的纸灯。 这纸灯黑瓣黄蕊,看起来就阴森森的。 就连院子的四角也插上了四面血红的方形旗帜。 元彻好奇的走过去细瞧,发现上头全是用朱砂绘制的密密麻麻的咒语。 “净手,将花灯全部引燃。”毒老挥退众人,只将元彻留下。 元彻动作十分迅速,领悟能力也强,毒老吩咐不过半炷香后,他便按照要求做好了准备工作。 毒老满意的点首,让元彻和他一起焚香礼拜,静默片刻。 后头的事情便不是初学的元彻能驾驭的了,他只能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毒老念咒,看似毫无章法却又自成一派的挥舞着盘绕了蛇身的黑木锥。 舞完的那一刻,他忽地瞧见毒老的百会穴处冒出了一丝细细的黑雾。 还不等他看个究竟,又听到对方大喊一声:“献祭!” 元彻脑中霎时清明,赶紧戴上手衣,小心的打开北斗七星中开阳星的顶盖,将做好的“沈明”样方小心的嵌入,卡紧,而后立刻退开。 见状,毒老口中又咿咿呀呀振振有词一番,只听他大喝一声:“去!” 那萦绕在他头顶的黑气便像生了灵智一般,自觉自发的缠在了剑身处。 在围着剑身有节奏的转了七圈后,又直奔那开阳星而去。 元彻就听“嗤...”的一声,黑气化作数根细针瞬间刺入样方体内。 毒老踉跄了一下,这才一脸疲累的指挥他将盖子重新扣好。 “扶我回去休息!”毒老看上去像老了十岁,身上那些肉眼可见的脓疮也流出了脓液。 元彻哪敢嫌弃他啊,只能恭谨的将他扶回住处,好在他手上仍旧带着手衣,这才使他心底稍微舒服一点,不至于恶心的立刻吐出来。 随后的日子里,元彻每日都要制作一具孩童样方,直到所有孩子一个不剩,而时日也不知不觉的来到了腊月二十九。 昨夜子时,毒老让他将最后一具女童尸体放入天璇星的位置后,做法便暂时告一段落了。 事后,毒老特地叮嘱他告知班涌,自翌日起山寨里的所有人皆要斋戒,元彻更是要每日焚香沐浴,直至元日。 孩子们接二连三的死去后,那两个乳娘也无用了,元彻一大早便得到毒老的命令,让他将那两个给“小嘉和”等孩子哺乳的奶娘带出山寨处理了,省得脏了他的地方。 元彻原本也准备将二人送回了,此举正合他意。 “裴风可有离开?”元春在萧暮廷的授意下,于腊月二十九这日到达宛宁县。 “走了,今日一早走的,还带走了水月与上官菲。” 他的到来,正好和元彻彼此交换消息。 “法阵如何了,可是元日启动?”元春将宫中情形仔细和元彻说了一遍。 据暗卫这几日的探查,宫中也有法阵,地点就在慈云宫的地下。 只是,萧暮廷留在刘芷那的眼线无法进入地宫,只能从外围的观察判断出那里要做什么。 闻言,元彻点首,“这边也定在元日,只是我不知最后那颗天枢星是要把谁放进去!” 这桩事,他已经思索了好几日,北斗七星的其中六星都已填满,只剩最后那个盒子了。 “那个盒子的大小可跟其余六个相同?”元春觉得也许能从这里联想到什么。 “是一样的,不过从前面几个看,毒老也并未因孩童的身量长短不同而量身定制那盒子,毕竟襁褓婴孩与垂髫之年差别还是很大的。” 两人一时无话皆在思忖,就连一旁的乳娘二人与其余暗卫也是不得其法。 “罢了,反正到了那一日,一切自会揭晓,若是无辜幼童,你便救下来,若是他们自相残杀,那就不必理会了。”接着,元春将钦天监推算出来的七星连珠的具体时辰告知了元彻。 第71章 万寿节 “一切当心,殿下说了,保护自身才是最要紧的。”临了,元春郑重嘱咐,这也是每回他们出任务时,主子必不可少要说的话。 元彻心中一暖,感动的应下。 天气越来越冷,墨焰这几日都在东宫陪伴小明儿和小嘉和,萧暮廷原本在玉清宫养腿,因着墨焰要回来,他也跟着回来了。 衙门已经封了印,东宫里热闹又温馨,每个人都在享受难得的平静与闲暇。 岁除之夜,除了萧暮廷与云西外,北昀帝特地将墨焰几人与皇妹一家全都叫到玉清宫冬暖阁,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守岁、放烟火。 墨焰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萧暮廷的皇姑宝珍长公主,和传闻里说的任性高傲相比,她觉得恣意潇洒更准确。 此刻,她正领着云西与小明儿在屋檐前的空地上放烟火,北昀帝则和驸马楚雄在檐下温酒吃肉,谈天说地。 “明日你和宝珍不要在宫中乱走,尽量在朕的身边待着,就算太后那个老妇让你们过去,也得找理由推掉。”萧景元趁机嘱咐他。 楚雄喝酒的动作一顿,随即便应了下来。 想想还是不放心,又问萧景元是否需要他的帮忙。 楚雄深得萧景元的信任,又是他妹婿,掌管着整个御都九门的守卫。 萧景元摇头,道“你若有变动,有些人便会龟缩起来不动了,那朕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抓住他了,放心,廷儿暗中早有准备。” 楚雄听了这才放宽心,将眼光重新投向了院中的小明儿身上。 “若是小迪还活着,也该像他这般大了吧。”他与宝珍成婚多年,却只得一子,与他们的缘分还特别短暂。 萧景元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也无需太过悲观,一日没找到小迪,你怎知道他已经不在了,他许是好端端的活在某个地方,等着与你们重逢的那一天呢。” 闻言,楚雄苦笑:“陛下又在安慰臣了,那么小的孩子,又丢在那种荒凉的地方,就算没遇到有心之人,那些野兽想必也不会放过他,怪只怪臣的命不好,注定无子吧,只是连累了宝珍常常自苦。” “说你是多想了,你还愈发想偏了,什么命不命的,那些江湖术士的话你也信,他若是不将你的命说的差一些,你岂会给他银两赚,你若是真不信朕说的,等这次独眼回来,你去问问他,看看你真是无子之命,还是那人妖言惑众。”萧景元看他这样就觉得无奈又生气,索性给他个盼头也好。 果然,楚雄有些醉意的眼睛霎时一亮,追问起国师的归期。 “放心吧,天外之人如今就在吾国,有这个异数在,他这次不会迟迟不归的。” 听到这,楚雄总算得到了些许安慰,竟放下了夜光杯,和小明儿他们一同玩乐去了。 “明日好戏便要上演了,这些日子恢复的可好?”萧暮廷看着星辰闪烁的夜空,心情不错。 “甚好,不但能够自保,还有一战之力。”墨焰今夜有些兴奋,她有种预感,弥独脑电波碎片的能量,近了! 美好舒心的时光总是如流水匆匆。 翌日一早,墨焰便早早起身了。 与萧暮廷一同用过朝食后,她便带着小明儿、小嘉和、柳嬷嬷与柚娘四人去了玉清宫。 北昀帝的前侍卫亲军们如今都在东宫守卫,太后也有眼线在这里,故而,她早与萧暮廷商议好,将自己的所有软肋都带到了最安全的地方。 元旦,又称元日,是北昀国通元一十八年新的开端。 这一日又恰逢北昀帝萧景元的逢旬五十寿辰,宫中也好,民间也罢,俱都张灯结彩,欢声笑语。 墨焰带着两大两小到达玉清宫时,太波殿还在举行大朝会。 萧景元先要接受诸王、文武百官以及南吾使臣的朝贺,然后再移驾玉清宫接受太子殿下与云西公主的内朝贺礼。 恭贺之际,所有人都得献上寿礼,而后便是乐舞杂技表演,直到未正才开始午宴。 主办此次双节同庆的除了相关机构外,萧暮廷也参与了,他设计了午宴后的玩乐项目,还询问了墨焰的意见。 总而言之,不管宫内还是宫外,王公亦或百姓,所有人都沉浸在新鲜趣味的热闹中,没人会去注意其他。 然而,总有些人是例外,就比如,此刻的慈云宫内室中。 “如何?可有找到?”午宴时,上官菲约了裴风在慈云宫见面,此次宴会太后也被请去赴宴了,这里除了留守的宫人外再无他人。 “找到了!”裴风面上带着自得的神情,上官菲一直托他找那晚丢失的火玉,他总算不负所望。 “在何处?你没有拿回来吗?”上官菲近日总有些心神不宁,且越是靠近做法这一日越是强烈,她把这种感应归咎于还未找到火玉的缘故。 等不及裴风回答,她便动手扯下他腰间悬着的锦囊,想看看是否藏在里面。 裴风好笑的抢了回去,点点她额头,道:“慌什么,那东西在云西公主身边的侍女手里。” “什么!”上官菲惊讶极了,那可是云西母后的贴身之物,她怎么敢! 她如何想的便也如何问了。 “她自然不会蠢到将它戴在显眼之处,那蹄子看上了本公子放在萧景元身旁的棋子,两人见面时不小心被他瞧见了。” “那你还不让他赶紧给我拿回来,这东西连太后都以为送出去了,若是让宫中任何一人瞧见了,我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上官菲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裴风平日如此聪慧,怎的这时候却不知轻重了。 “他是在皇后崩逝后才入宫的,根本没见过那玩意儿,听我说起后也只是留了个心眼儿,如今既然确定了,我自然告知他要拿回来,只是他目前正在东宫当差,要见那蹄子一面没那么容易,故而,此事不能着急。” 说起这个他就心烦,陈留的侍卫副统领当的好好的,突然便被全体换去了东宫,虽说在太子身边也不算无用,然而终究没有在萧景元身边时探听消息那么便当了。 事已至此,上官菲只得叹了一声,而后再三叮嘱裴风动作要加快,省得夜长梦多。 第72章 微服出游 午宴过后,萧景元带着已经换了常服的王公大臣与家眷,邀请何无愁一起去春和门外游玩。 此次游于肆是萧暮廷策划的,目的是深入民间,与民同乐。 墨焰走在落后萧暮廷一步的地方,看着前方城门洞开,还有进进出出的宫人,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稳。 萧暮廷余光就没有离开过她,见她低垂着眉眼,特地走慢了些,与她并行。 这使得一直注意着二人的何无愁与靠山王隋清扬皆挑了挑眉。 沈氏一个侍女竟能到了与主子同行的地步,看来这太子殿下是愈发看重她了。 “你怎的了,孤看你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他面带关切。 墨焰回神,并未抬头,只是小声的不答反问。 “今日百姓众多,鱼龙混杂,陛下的安全可能保证?”随着城门越来越近,外头的喧闹声也愈发清晰,虽则今日所有人皆是微服出行,外头的街市设置也与城门处有些距离,但难免还是会有消息泄露。 闻言,萧景廷浅笑,她关心他最亲近的家人,他很开心。 “放心,禁卫军早便混在了御都百姓中,还有神机营在暗处随时待命,孤还调了五营的兵悄悄布置在了内城九门,不论今日那裴风出什么幺蛾子,他都不要妄想得逞!” 若不是好奇他到底想做何事,又想将所有奸人尽皆暴露出来,父皇和他不会设计的如此冗繁。 “你故意让陛下出来的?”墨焰一心都在婴尸案上,萧景廷并未将这些事告知她。 “不如此,有些人如何放手一搏呢!”此事他未在宫中保密,为了就是让有心人有机可乘。 见他成竹于胸,墨焰也不再多说,此刻,北昀帝已经出了春和门,身后的众人都自觉的分散开,各家玩各家的。 又走了片刻后,就见路边搭建了数座戏台,上头有名伶正在如火如荼的吟唱着。 台下百姓们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看到皇帝一行人过来后也只是瞩目了一小会儿后便接着看戏了。 道路两旁,不少小贩摆了各式各样的吃食出来贩卖,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嬉笑跑跳,好不热闹。 此时萧景元身边只剩他一家子、墨焰与南吾帝一行人了。 “话说这北昀的市井吾还真的没逛过,小吃也未好好品尝过,这便先失陪了。”何无愁打了个招呼后就带着他身后的两名臣子、两个贴身侍卫融入了人群。 “爹,咱们也去买点好吃的,等等小明儿他们吧。”萧暮廷带着几人往街边的一个馄饨摊走去,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墨焰已经和回来的元春讲好了,后晌出来游街时,将小明儿带出宫与她汇合,她也好带孩子玩耍一番。 此次的万寿节特别活动是由光禄寺、教坊司、钟鼓司等机构一同主办的,自春和门出来一直至成天门外,不但有民间的小吃摊子,还有宫中伶人匠人演绎的戏曲、杂技供百姓观赏。 不仅如此,墨焰还看到每隔一段路便有无偿的万寿粥发放,更有尚膳监制作的精致糕点售卖。 这些点心平日里普通百姓是吃不到的,都在今日以极为便宜的价格出售给民众,半卖半送,让穷苦人家也可以尝个新鲜。 玩的东西,则是宫中组织的射柳、捶丸等运动,皆是人人无偿参与,胜者还有宫中给出的奖励。 宝珍长公主与驸马已经逛到前头去了,云西与侍女春兰也跑去看人抖空竹,还不时的鼓掌叫好。 “三位客官久等了,香喷喷的大馄饨来喽!”小二哥一脸笑意的上了吃食。 “爹,午宴时见您用的不多,尝尝这路边小吃吧,别有一番滋味。”萧暮廷递上汤匙,此刻他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儿,亲自伺候着自家老爹。 萧景元看看墨焰又瞧瞧自家乐呵呵的“傻儿子”,总觉得只要这天外来客在身侧,他便心情良好。 难不成,这小子是动了春心了! 萧景元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姐姐!姐姐!” 不远处,元春抱着小明儿快步往这边挤,今日市街上的百姓特别多,大家都出来享受难得的双节同庆。 好不容易顺着人流到了小摊子,萧暮廷直接给元春又叫了一碗馄饨。 墨焰谢过他后,便开始投喂小明儿。 小明儿吃着姐姐吹凉后喂过来的吃食,晃着两只小短腿,笑眯了眼。 “这馄饨里怎的没放荤腥?”萧景元舀起一颗吃了一口。 “爹,您忘了,每年万寿节前后三日民间与宫中皆不得食荤杀生吗。”萧暮廷小声回应。 “对啊,吾怎的忘了,还真是老了哦。” “您正当壮年,一点都不老。”在墨焰看来,北昀帝不过五十,身体又康健,离老这个字还远着呢。 好话谁不爱听,即便贵为皇帝也不能免俗,且这话还是墨焰说的,一时间萧景元也笑弯了眼。 四人惬意的用完馄饨后,便暂时分开了,墨焰带着小明儿去玩些适合他这个年岁的游戏,元春则跟着萧暮廷父子。 期间,墨焰除了看着小明儿外,余光也一直在人群中逡巡、感应。 今日情况特殊,她也是卯足了精神。 对于有恶意之人,墨焰觉得以她敏感的直觉,应当还是能够感觉到一些的。 倏地,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 那人虽一晃而过,然对于擅长缉拿案犯的墨焰来说,还是将他和记忆中的一人对应了起来。 “嘘...”一声轻微的口哨声响起,很快便淹没于嘈杂的人群中。 然而,有心之人依旧极快的挪动身形朝着墨焰靠拢了过来。 “沈夫人有何吩咐?”来者是个隐在人群中的禁卫军。 墨焰只来的及示意他照顾好玩的正开心的小明儿,而后便向着锁定的那人追去。 那人正是数旬不见的逃犯,班涌! 街上人流实在太多,班涌块头又不够纤细,故而,挪动的有些艰难。 墨焰一直盯着他,见他走的方向正是与人群相反的方向,想着等到了无人之处再将他拿下。 第73章 符纸 为了让更多的百姓吃到、玩到宫中提供的所有设施,御都府衙今日也派了衙役在这条路段维持秩序且控制人流进出。 每个人在此路段停留的时辰都有所限制,如此才不至让百姓发生踩踏等伤及性命之事。 墨焰一面将一丝能量偷偷放在班涌身上,一面又装作漫不经心游玩的样子,她并不想因着自己缉捕逃犯而打扰了百姓的兴致。 此刻,她有一点十分好奇,便是一个上了海捕令的逃犯是如何敢明目张胆不做任何伪装的行走在数名衙役的眼皮子底下的。 直到她手中释放的那丝能量成功沾染在对方身上时,她才恍然大悟。 只见,那人仅仅一个转头的瞬间,墨焰便清楚的瞧见他的面容如风吹湖面一般细微的波动了一下。 她原本还不明白这究竟是哪门子高深的术法。 直到那人故意在一名衙役的正面,洋洋自得的看着他一笑而过时,她才猛然间想起了自己曾在受训时听过一位老教官说起的一个邪门外道。 他说他曾在一本孤本古籍上看过一段话,说是有个门派能用浊气暂时覆盖在人的面容上,通过气流轻微的涌动而达到让人瞧不清真面目的目的。 她当时便出口反驳这是无稽之谈,若是真有这种秘术流传于世,还要人皮面具做什么。 那老教官本也是当个故事说与众人一乐,听了她的话只是笑了笑便没再说话。 如今在这方天地间当真遇到了类似事件,她才意识到当年的自己确实太过狭隘了,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思绪间,她已经离那人群拥挤的街巷越来越远了。 远处的班涌脚步闲适,双手背后,看起来甚是舒心。 然他越是如此墨焰越觉可疑。 路过一个无人的深巷时,班涌下意识的瞧了瞧周围,墨焰立刻蹲身躲避他的视线。 等他放心的进入巷子后,她才起身跟着。 巷子是条死胡同,巷内空无一人,只得零星几处破烂在人家的后门处胡乱堆放着。 班涌却径直绕过这几家的后门,一直走到巷底的矮墙处。 墨焰此刻就躲在最近的一堆破烂后头,想看看这人到底有何图谋,她绝不相信他只是进来看看就走。 果然,班涌背对着墨焰,将右手前襟的胸口处摸索了一阵。 正当墨焰苦恼看不到东西的全貌时,他忽地转了过来。 墨焰一阵错愕,这拿的是何物?一张破纸条? 等到班涌紧接着又从袖袋里抽出火折子并点燃了纸条时,她才从那纸张上密密麻麻的鬼画符中看出这是张符咒。 看到这,墨焰有些紧张起来,她想到了宛宁县山寨里的两处法阵以及慈云宫地宫里即将发生的事。 因着元彻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她和萧暮廷推断那个被称毒老的男子做法都是在入夜之后。 虽则时辰没有定数,但肯定是在太阴升起之后,故而,他们皆会在黄昏前回到宫中。 然而眼前的一切已经让墨焰淡定不起来了,班涌忽然烧符纸,肯定不会无的放矢,不论他的目的是何,她都不能让其得逞。 心思电转,不过几息之后,墨焰便已做了决定,她猛的发力掠起,双掌聚光同时向两个目标攻击。 一个是班涌的头颅,一个是他手中的尚未燃尽的符咒。 这人是主要案犯,她得活捉! 班涌唇角带笑的看着手中快要烧成灰烬的黑纸,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兴奋。 即便空中朝他飞扑过来一个人, 他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一束强光晃花了他的老鼠眼,他才下意识的抬头去看。 这一看可将他惊的三魂不见了七魄,他忙将脖颈使劲往后仰,想在千钧一发时生生躲过光束对他脑袋的重击。 是的,那股力量还未挨着他,他便已经感到了山峦罩顶般的压迫感与毛发都快燎燃的灼热。 近了,墨焰根本不惧这点火焰的燃烧, 她想直接用手将符咒掐灭。 “啊…”强光直袭面门,班涌只觉一阵剧痛袭上全身,痛的他仿佛身处炼狱。 他觉得自己这次大概是死定了,这寡妇竟然如此可怕。 生死关头他神情一厉,眼中全是同归于尽的孤注一掷。 说时迟那时快,墨焰掌心一痛,这才发现她整个人都被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包围了。 “该死的!”她低声咒骂一句。 她的脑电波虽不惧这毒雾,然沈晴娘的身子可是肉体凡胎,如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 墨焰只得收了流光,调出自身能量净化毒雾,修复身躯。 看不到的一侧墙角,那墨焰以为早已湮灭的黄纸居然还在坚强的燃烧着。 倒在地上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班涌艰难的看着那个角落,在看到最后一星火苗抚尽仅剩的那角符咒后, 他满足的闭上了双眼。 蓦地,班涌的尸体上,一阵滋滋的电流窜过,随即便窜进沈氏的身体,恢复了沉寂。 墨焰睁大眸子,终是得到了弥独的第一缕脑电波。 她连忙盘膝而坐,一面修补着身体,一面将这股与她自身不同的能量转化吸收。 一时间,她封闭五感,在自己临时筑起的小空间中,与世隔绝。 墨焰不知道的是,当那张小小的黑底符纸化作一撮灰烬时,春和门外至此处,这段班涌曾经走过的路程,那些曾经与他擦肩地过的路人,忽地全都停了下来,一脸呆滞。 萧暮廷正陪着萧景元在路旁观看百姓射鸭,那手里还拿着藤圈,准备投掷出去的年轻男子就这么将手臂停在了半空。 “发生了何事?这些人怎么定住了?”萧景元问出了很多百姓想问的问题。 萧暮廷也十分疑惑,他身侧便有一个中年男人定在原地,上一瞬还在鼓掌叫好,一眨眼便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了。 萧暮廷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乱,直接拉过一旁糖水摊子上的木凳,站上去居高临下的望向四周。 差不多有一半的路人都定在了原地,剩下的皆惊讶不已的看着这些人。 原本热闹非凡的市街,竟然就这样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第74章 暴乱 “爹爹,你怎的不动了,我要这个小糖人,你快买给我啊。”一个垂髫孩童一壁厢摇着身边的男子。 这一声如同沸水落入油汤,下一刻,所有人都叫起了身边定住的亲朋好友。 萧暮廷则是一直站在长凳上看着这样的情景,心跳的越来越快。 太不对劲了,一定有什么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主子,这些人好似中邪了,为防不测还是先行回宫的好。”抱着小明儿挤过来的元春适时进言。 还不等萧暮廷有反应,那些一动不动的人遽然动了起来。 “啊,大姐你疯了,你咬我作甚,快快松口!”不远处,一个和姐姐出来游玩的姑娘正叫着傻愣住的阿姊,谁知转脸便被她咬住不放。 不仅是她,所有之前定住的人全在同一时刻行动起来,攻击身旁的活物。 有人的咬人,没人猫狗亦不放过。 被咬之人一开始还想着劝解、脱离,咬着咬着这些正常人也开始不对劲了,纷纷加入了咬人的行列。 “主子,属下护着您与陛下一同回宫!”这当儿,所有人都看出不对劲了。 人群中,还保持清醒的暗卫尽皆向萧暮廷父子靠拢,一面护着他们往宫门涌去,一面还要注意自己不要被咬到。 小明儿被这样的乱象吓呆了,但反应过来后又开始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姐姐。 “尔等速速护父皇回宫,不必管孤!”萧暮廷看到小明儿却没见到墨焰便想先去找她。 “皇儿万万不可冲动,她不会有事,倒是你去了反而会拖累她,一旦你出事可有想过后果?”萧景元大声质问。 萧暮廷被自家老爹一吼,脑中的焦急霎时清明了一分。 父皇说得对,一个找一个不是明智之举,控制暴乱不越演越烈才是一国储君最该做的! 想到这,他就着脚下长凳直接站上了桌。 运起内力,萧暮廷扬声宣布:“孤乃当朝太子萧暮廷,所有暗卫、衙役听令,不到万不得已不得随意杀人,凡帮助官府制服咬人者,事后按人数多寡,重重有赏!” “若是有人趁机闹事,杀无赦!” 洪亮的声音霎时传遍周围各处,冷厉的眼神暂时让周遭得到片刻的安宁。 那些歪着脖颈,眼神呆滞的攻击者在听完这段话后,不知是接收到了何种指令,竟然向着皇宫的方向开始聚集、靠拢。 场面又一度混乱起来,见状,萧暮廷召来身旁的两名暗卫耳语,让他们分别去通知彭少尹与神机营。 当萧暮廷护着萧景元边动手边艰难的往回走时。 皇城中一处废弃的冷宫与宛宁县的那处山寨里,早已在午时后便布置起了坛场。 而一直帮着毒老布置法事现场并参与其中的元彻也终于知晓了最后那个盒子是用来装何物的。 他先是和一群护院一起全副武装,掩住口鼻的将一坛坛水银倒进后门前的那幅江山如画图里,让水银顺着金属凹槽缓缓流动起来。 作法期间,里头的水银需得保持一定的“水位”,若是有所挥发,旁边就得有人及时补充。 且围绕在山水图周围的莲灯亦不能熄灭,故而,这处的状况皆有护院在后门法阵外的屋子里观察着,以便随时处置。 元彻作为毒老新收的“副手”,当然是得跟着他。 这次作法依旧是在北斗七星阵这边,毒老认为元彻已经看过一次经过了,索性就让他担任护法。 元彻不明所以,再加上心中并不相信毒老的法阵有何作用。 因此,当他被要求与水月二人,一边一个盘膝坐在法阵中时,他也没多问什么。 洋金花灯、朱砂幡、黑木锥、念念有词的咒语以及元彻看不懂的步伐挪动,这些他上次就已经见识过了,不觉有何意外。 他与水月一起,皆被毒老要求全程静坐禁言便可,只是元彻不是真的想为法阵护法,当然不会全听毒老的。 在安静了一阵子后,元彻悄悄的睁开了一只眼。 此时香烛已经快要燃尽,法事应当已经接近尾声。 而那仅剩的天枢星空盒中,毒老居然同时划破了双腕,正往盒子里放血。 眼看他脸色苍白,奄奄一息,俨然就快归天了。 元彻真是傻眼了,这最后一个位置,竟是他留给自个儿的! 他牢记元春带来的话,既然是这个本就罪该万死之人自己要去死,那还管他作甚,他只管坐着看戏就好。 想到这,他放心的闭上了眼,等到这人死的透透的了,外面的暗卫们估计也将这个山寨里的护院清理的差不多了。 届时,他只需将身旁的那个水月活捉便算完成指令了。 血尽那一刻很快到来,然在元彻闭目养神之际,一道微弱却深浓的血光却自天枢星处逐渐聚集。 等汇聚到一指粗细时,游蛇一般的红光开始顺着北斗七星的凹槽来回流转。 直到七颗星辰同时爆出强光后,那红光才霎时消弭于凹槽。 “灯灭了!” 元彻方才觉得脑中一阵晕眩袭来,正当他扶着额等待这种不适散去时,耳边便响起了水月的声音。 心中一惊,他连忙睁眼去瞧了一眼周围的莲花灯,竟是同时熄灭了。 他又走到毒老身前探他鼻息,的确已经气绝身亡。 “你还好吗?”水月来到元彻身旁,眼神平和而关切。 元彻知晓打从自己为水月求情后,她就对自己印象大改。 然此时水月看着他的眼神,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还夹杂着一丝…慈爱? 他被自己这种想法惊到了,为了驱逐此种天方夜谭的想象,他即刻对身边这人出手,准备她抓回去见主子。 他在山寨里是见过水月的身手的,几乎与他不相上下。 可他如今看到了什么,她居然像是被吓到般毫无章法的后退了几步,便被她反剪双手顺利拿下了。 “元彻,你这是做什么?”水月只做出疑惑的样子却丝毫不去反抗。 元彻!这人不是自那日起便叫他元大哥了吗?怎的如今功夫退步不说,连称呼都变了? 第75章 宫中法事 想不明白便懒得再想,元彻索性当个哑巴,只捆了这人和已经控制了整个山寨的暗卫们汇合,是时候回宫见主子了。 此时的禁宫中,太后刘芷正带着上官菲与王嬷嬷站在慈云宫后头的一个荒废的宫苑里看着万里晴空目不转睛。 “时辰都过了一盏茶了,怎的还不见那红光出现?”刘芷有些急切,她的身体如今已病入膏肓,成与不成皆在此次了。 “表姨母不必担忧,打这个时辰开始便正式进入几十载才有一次的七星连珠了,整个历程将持续三日,即便稍稍耽搁一会儿亦无伤大雅。” 裴风边回答边替换掉已经快燃尽的高香。 他今日已经正式跟太后提亲了,今后就是一家人,他也顺带改口跟着菲儿喊了。 “毒老真有把握替哀家逆天改命吗?”刘芷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可真的快等到了,她又有些忐忑不安。 “表姨母宽心,当今世上除了毒老与国师独眼外恐是没有第三人会行此种术法了。” 裴风走到刘芷身边安抚她。 “只要将法事顺利完成,表姨母的身体便会一日日好起来。” 裴风本就是个谦谦君子的形象,当他柔了眉眼诚恳的对着他人讲话时,那人轻易便会相信了他。 即便刘芷在宫中浸淫多年也依旧不能免俗,她果真放松了些,但仍旧直直的盯着西北方位的天空,半点不敢移开视线。 这当儿,整个皇宫最大的主子们都不在,气氛安静的像进了坟墓。 春和门外,随着感染的百姓越来越多,萧暮廷一行很艰难才移动到宫门外。 宫门处,守门的侍卫以及布置在暗处的五营兵士早已杀红了眼。 “殿下!”神机营坐营官柳为在人群中看到萧暮廷后,直接使轻功落在他身旁。 他之前一直在春和门一侧的阙楼上张望,没得到殿下应允,他不敢轻易对着百姓开枪! 可眼下宫门处已经快抵挡不住了,这些癫人就快挤进宫了。 萧暮廷是不想伤害无辜百姓的,这些人明显是中了邪失了本性才至如此,他原本是下令让暗卫将人击晕,之后在集中于某处治疗。 然眼下这情形已经不容他再妇人之仁了,否则将会有更多人受到连累。 想到这,他艰难下令:“见到擅闯宫门且攻击性特别强的感染者,杀!” 坐营官得令,即刻“飞回”阙楼,并向对面的东阙楼上打出手势。 并未等太久,当一个膀大腰圆,高壮如牛的男子击倒两名侍卫还想对着第三人的脖颈一口咬下时。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所有人都被吓住了,连那些感染者也停在原地,面带疑惑的向着出声的地方张望。 见状,萧暮廷以为这招有用,正想打手势让神机营朝空中多放几枪时,有人叫了起来。 “啊,太子殿下杀人了,大家快逃命啊!” 这一嗓子下去,人群又乱了起来。 萧暮廷此刻是真的想杀人了,他猛的转头去看发声的地方,那人却早已经离开,人挤人之间,他也分不清楚谁是谁。 转头的瞬间他余光瞥到一个有些面熟的男子。 那男人原本是背对着他的,感受到视线后偷偷转头朝萧暮廷这边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瞬的四目相对,让萧暮廷咬牙切齿,也让这男子面色苍白。 “暗卫听令,抓住那个妖言惑众的男子!” 他一声令下,那人身侧就有两个离的近的暗卫直接使轻功过去,将其劈晕后便直接往宫门处拖。 又是几声鸟铳响,几个抓住侍卫想咬的感染者霎时被击毙。 还清醒着的百姓无人敢喧哗,一个个皆抱头矮身,尽量远离宫门。 他们有的蹲在小吃摊的桌子底下,有的则被到角落里寸步难行。 一名老妪被挤倒后,眼看便要被感染者踩踏,这一幕落到萧暮廷眼里,他正下令暗卫营救之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正准备攻击她的感染者看着倒地的“猎物”’呆愣片刻,而后忽地转换目标。 “趴下!”萧暮廷发觉后,立刻大声提醒百姓。 如此一来,站着的就剩感染者,这些人不会相互攻击,只是继续往宫门处聚集,想强攻进去。 这当儿,彭起文带着官兵与衙役逐渐靠拢过来。 他们一路走一路清理,不断有官兵将被打晕的感染者往御都空置的院落里就近安置,门口更是重重把守防止他们醒来后逃脱。 不用顾及尚未感染的百姓后,事情便好办多了。 萧景元此刻也不急着回宫了,他乃一国之君,危急时刻留在此处主持大局,反而更能安定民心,左右解决这些人也用不了太长时间了。 萧暮廷就更不着急了,墨焰还未归来,也不知她到底是被何事拖住了脚步,他正好在宫门处等等她。 宫外混乱不堪,宫内亦心急如焚。 “来了!”刘芷身边的王嬷嬷兴奋的指着天空中极速流转的红光。 刘芷确认后转过头看向裴风,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裴风净手后不慌不忙的掀开一个竹篮,手中一沉,他直接将一个沉睡的女婴粗暴的提出来。 手起刀落,鲜血淋漓,他眉头都未蹙一下就将这婴儿置于死地。 一旁的长桌上,以朱砂绘出了一幅横向的北斗七星图。 裴风取了女婴的一撮胎发置于天枢星,割耳置于天璇星,随后是心、脘、肠、髌、足。 皆是各取一点,依次摆放在了后头的五星上。 刘芷与上官菲皆被这血腥的场面骇住了,急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唯独王嬷嬷要将篮中的残骸及时带走处理,故而,不得不看。 然从她那微微颤抖的双腿上,可以窥见她此刻心底的战栗。 就连经历了家破人亡自诩心性镇定的上官菲,都开始怀疑自己,她真的要选择这样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吗! 摆好祭品,裴风在早早预备好的水盆中重新净手,而后才拿起高香,跪拜方才红光出现的地方。 最后,他烧掉毒老早便交给他的符纸,整场法事就算大功告成了。 第76章 内幕 “逆子,你在做什么?”裴瑟气急败坏的走过来,身后跟着脸色惨白的李氏。 原因无他,光是看着长案上那些鲜血淋漓的东西,她都快要吓死了。 她有些失语的望着自己捧在手心的儿子,好似今天才认识他。 “裴大人,你是不是忘了哀家还在这里!”裴风还未答话,刘芷倒先质问了。 裴风没想到父亲竟会找到这里来,外头的混乱结束了?那萧暮廷他们不会也回宫了吧! “回太后,臣不敢!臣只是没想到这逆子会将殿下带来此处,还做下此种惊世骇俗之事!”裴瑟立马表态,余光瞥到竹篮里的孩子时,他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王嬷嬷一见篮子上盖着的红布不知什么时候掀了开来,吓得赶紧又盖上,还想直接提起走人。 她本该早些拿走的,然方才裴公子在放置祭品时将血撒了一地,她也是想用帕子清理了血迹后再一并拿走的,谁知这一等就等来了裴大人。 “你给我住手!”不可置信的情绪过去后,裴瑟猛的回过神来,他疯了一般一把抢过王嬷嬷手上的竹篮,哆嗦着手将巾布再次掀开。 “啊...畜生!你果然就是个没人性的畜生!天啊!我这是养了个什么东西啊!”裴瑟腿一软跌坐在地,他将不成人形的女婴抱在怀里,老泪纵横,伤心欲绝。 “裴风,你爹这是唱的哪一出儿?”刘芷是真的瞧不明白了,不就是做个法事吗,就算场面血腥了些,这老匹夫这不至如此吧。 裴风今日在宫外的计划她还是知晓的,眼下需得立刻清理现场,绝不能让萧氏父子发现。 她给王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将尸体先带走。 “你给老夫滚开!”裴瑟一脚踢开过来抢夺女婴的王嬷嬷。 他满脸愤恨的指着刘芷,大声辱骂:“你个心肠歹毒的老虔婆,是不是你蛊惑风儿将他的亲妹妹拿来祭祀的?” 此刻的裴瑟哪里还有半点长幼尊卑,有的只是一个老父亲失去亲生女儿的痛彻心扉。 “老爷,你疯了吗?不就是一个庶出的女儿吗?你怎能为了她对太后不敬!” 李氏一直没说话,当她看到这个婴孩的面孔时也是惊呆了,实在不明白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如何恨的下这个心肠的。 不是她怜惜庶出的孩子,而是这孩子不是风儿的女儿,她的亲孙女吗? 还不等她从疑惑中回过神来,又被她家老爷的话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一面劝解一面去拉扯裴瑟的袴脚,想让他和自己一样赶紧给太后娘娘跪下请罪。 “你这臭婆娘,别以为我不知你平日里的所做所为,若不是你善妒,这么多年我又怎会只得了风儿一个嫡子,如今我好不容易才又得了这一个女儿,你竟然还说她不重要,你也是她的嫡母啊,对她就没有半点的怜惜之情吗!” 当下的裴瑟是彻底豁出去了,若不是李氏养出的好儿子,他不会中年丧女,还让女儿死的如此凄惨! 想到这,他怒极攻心,先是一巴掌将李氏掀翻,后将女儿小心放回竹篮后,裴瑟猩红着双眼直直冲向裴风,竟是想活活掐死他! 李氏见他要杀自己的独子,连忙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拼了命的上前阻止,一时间三人打做一团。 一旁的香烛、花灯也尽皆打翻在地。 “疯了,疯了,这是全都疯了啊!”刘芷气的不能自已,她指着王嬷嬷让她快速清理这里。 接着,让早已呆愣的上官菲即刻去慈云宫调集侍卫拿下这裴氏夫妇。 先冲出苑子的上官菲一抬头便直直撞进了数双眸子里,她看着眼前的众人,脑中一片空白。 不等她惊吓的叫出声来,萧暮廷一个手势便有侍卫快速将她捂嘴拖走。 晚了一步出来的王嬷嬷也是一个下场,当王嬷嬷也被侍卫拖走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她完了,太后,刘氏全族最后的希望彻底完了! 这当儿,慈云宫通往此处宫苑的另一条小径上,一个头戴珠翠、衣衫凌乱的青娥女子正满头大汗的跑向这里。 在一旁的侍卫想上前抓住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时,被萧景元抬手阻止了。 他倒要看看,今日这裴府到底还能给他多少“惊喜”! “裴风,你把琳儿带到何处去了?”女子一看到地上的男子便脱口而出。 而她的忽然出现,也成功让躺在地上打的难分难舍的三人立时停了下来。 “你怎的进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裴风脸色难看的从地上爬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脏兮兮的衣裳,抬脚便想离开此地。 “你站住,你到底将琳儿抱进宫里来作甚,你将她抱出来,我即刻就走!”女子神情严肃不依不饶,甚至连地上的其余二人也顾不上多瞧。 “琳儿...,明蓝啊,我们的琳儿已经不在了,她死的好惨啊...”一听到女儿的名字,裴瑟再也坚持不住,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坐在地上嚎啕起来。 闻言,这个叫明蓝的女子似乎不肯相信裴瑟所说的事实,她不停的退后,在踩到地上的狼藉后,她往旁侧倒去,一掌正好放在了北斗七星图上。 “啊!”她扔掉手中不小心握住的髌骨,惊恐的弹跳开来。 倏地,她双眼呆滞的看向桌上那个小小的耳朵,双脚不听使唤的走过去,轻轻拿了起来。 “不...”在看到耳后那颗熟悉的红痣时,女子崩溃了。 她泪如雨下,双手颤抖,随即直直的盯向了裴风。 “是你,是你杀了琳儿!是不是你?”猩红的眼睛,煞白的脸,与裴瑟方才如出一辙,竟像恶鬼一般! 裴风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事情到底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明蓝怎么会到宫里来?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明蓝疯了,她将地上有的,桌上倒的,凡是肉眼可见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往裴风头上砸! “你是个畜生,你猪狗不如,虎毒尚且不食子啊,你却连亲女都不放过,我要杀了你,我要替琳儿报仇!” 第77章 揭露 这一嗓子嚎出来不止是裴瑟夫妇停了下来,就连苑门一侧看热闹的王公大臣也俱都出现了石化的神情。 他们从春和门逃回来后便聚集在太波殿外,想等着陛下回来后拿出个章程,只要一回想起外头那些发了癫的百姓,谁也不敢再离开宫禁。 等了半晌,萧景元父子皆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连带着靠山王与剩下的臣子家眷。 萧暮廷甫一入宫,之前被他派去监视裴风的暗卫便悄悄来报,将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尽皆复述了一遍。 午宴后,裴风并未跟着众人出宫,那时萧暮廷便觉得他不会做什么好事。 想着他可能是要去私会上官菲,倒也见怪不怪。 毕竟之前的宴会上,他已经当众跟太后求娶,彻底坐实了两人的关系。 只是,在听闻了裴风疑似在慈云宫后头的废弃宫苑里布置坛场时,他有些按耐不住了。 眼珠子一转,萧暮廷索性给裴风来个众目睽睽,百口莫辩,转头便带着众人前去一观。 没想到的是,一回宫便四处寻找儿子的裴氏夫妇居然还快了他一步,不然,他们也瞧不见如此精彩的表演。 “你这个贱人,居然和名义上的儿子搞在一起,亏我还心疼死去的女儿,如今看来,这是天意,你们自己造的孽,刚好报在了自己的骨肉头上!”裴瑟震惊片刻,气极而笑。 只是那笑嵌在一张狰狞的老脸上,怎么看怎么觉得惊悚。 “不,老爷你听妾身说...”明蓝惊觉自己情急之下居然把实话讲出来了,连忙想上前解释。 裴瑟一把打掉她攥住自己袖口的小手,嫌弃道:“别叫我老爷,自今日起你路明蓝与我裴家再无干系!” “至于你...”裴瑟虽痛心疾首,然依旧决绝道:“日后你是你,裴家是裴家,你与老夫也再无父子之情!” 言罢,裴瑟便想转身离去,方才还对女儿依依不舍的他,此刻也不再去管那消失的尸骸。 “老爷,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怎能为了一个小娼妇舍去自己唯一的儿子!” 此刻,裴风对自己老子的话无动于衷,只是黑着脸,陆明蓝除了哭哭啼啼,也不知还能再找补什么。 但他们不放声,李氏可不干了,在她看来,儿子只是被这贱人勾引才一时意乱情迷。 而那孩子,定也是太后逼着他才做下如此决定的,横竖都是个孽种,死便死了,省得将来长的越来越像儿子,还不是遭人白眼的份儿。 裴瑟转过头来看着发妻,忽地自嘲一笑,此刻的他好似将什么事彻底想通了,竟是浑身透着一股子轻松愉悦。 众人就听他说:“有件事我隐瞒了你快二十年,如今便全都告知你吧,我们的风儿早在一岁那年便撒手人寰,你眼前的这个裴风,是我与欢儿的孩子。” 平静的说完,也不去看李氏与裴风等人的神情,甩手离开。 还不等他走出几步,就见萧景元父子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迎面而来。 众人面上神色各异,他们觉得今日的“惊吓”实在太多,若不是跟在陛下身后,这种后宅秘辛,他们还真不敢明目张胆的听。 裴瑟眼下是真的腿软了,噗通一声便跪在了萧景元的面前,如果说方才还算是累的,现在就真是吓的。 萧景元却顾不上他,他直直看向一直在焦急等待侍卫前来清场,顺带看裴家好戏的太后刘芷。 “太后能否跟朕解释一下,这是做的何种法事?”他问的很轻柔,甚至是面带笑容,可刘芷就是觉得汗毛直竖。 她强自镇定,看着萧景元道:“皇帝日理万机,哪里知晓哀家的身体早已病入膏肓,相比一个无关紧要的婴孩,哀家的身子难道不是更重要吗,皇帝总不会看着哀家见死不救吧,毕竟,哀家总算救过皇帝的命啊。” 她并不想将当年事说出来威胁萧景元,她知晓对方最是厌恶有人狭恩图报,只是她如今已然没什么可以让对方手下留情的了,因此,不得不出此下策。 萧景元了然一笑,却并不想给刘芷这个颜面,看着地上那些女婴身上的“物件”,他要深吸口气才能将将压制住自己胸口横冲直撞的怒火。 刘芷见萧景元根本不搭理她,反倒一直盯着地上残留的东西出神,紧蹙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 这是连基本的尊重都不给了吗?好歹她也是长辈。 刘芷想不到的是,她今日弄的这一出儿,在这些王公大臣眼里实在是太过的惊世骇俗了,以至于没人再会将她当个人看! 就连以往与她交好的大臣,在看到方才那个孩子的悲惨经历后,求情的话也全然说不出口了。 等萧景元终于抬起头来时,他一个眼神都不想再给刘芷这个歹毒的女人,转而看向明显有些惊慌的裴风,他直接质问了一句对方打死都想不到的话。 “你今日露的这一手是与宛宁县千花山山寨那场法事遥相呼应吗?” 闻言,裴风如晴天霹雳般后退了一步,亏他以为所有事都在按照他的早先设想顺利进行着,却原来全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他早便是这两父子眼里的跳梁小丑了。 发现这个事实后,他忽地恼羞成怒,这些人是把他当猴儿耍吗?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客气了,哪怕拼个两败俱伤,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墨焰赶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裴风和班涌一样浑身冒黑雾的样子。 除了萧氏父子外,其余人皆在黑雾包围过来时惊慌失措,尖声高叫。 侍卫们护着萧氏父子后退,眼看着大家都对裴风这招毫无招架之力,萧暮廷恨的紧紧攥起拳头。 就在裴风得意的以为自己能够全身而退时,一阵耀眼的流光直直向他飞来。 五光十色的流光在触碰到那些黑雾后便迅速膨胀,直到完全包覆在其上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雾便被彻底净化,弭患无形。 看着这些熟悉的光线,萧暮廷猛的回头,紧绷了许久的面颊在见到等待的那人时,终是露出会心一笑。 第78章 风吹土起 “又是你!”裴风看着信步走来的墨焰捏紧了手指。 “宫外那场混乱是你制造的吧,因你一己之私死了如此多百姓,你觉得你一条命够赔吗?”墨焰吸收完弥独的一缕脑电泼后,顿觉神清气爽功力大涨。 然当她准备返回去寻找小明儿他们时,却看到许多百姓神色惊慌的自春和门的方向朝这边涌来。 她心中一紧,直接跳上了一处民宅的屋顶。 从高处走没有阻碍,墨焰很快便到达宫门。 看着门口广场上堆在一侧的数具尸体与依旧惶惑不安的百姓,墨焰问了守门的侍卫才知晓缘故。 她凭着萧暮廷给她的令牌,先是去了太波殿。 问了宫人后才知,陛下与太子早便回宫了,当下正带着逃回来的王公大臣们去了慈云宫方向。 墨焰怕裴风亦或太后又出什么幺蛾子,这才急忙赶了过来。 “宫外?什么混乱?我一直与太后在一处,根本没出过宫。” 墨焰没想到这人到现在还死鸭子嘴硬。 她从袖口处掏出一块黑色的小木牌掷到他眼前,道:“你那心腹班涌身上找到的,他的尸体就在距成天门不远的一处深巷里,你还不肯承认吗?” 裴风见了此物终于咬牙切齿的变了神色。 他忽地用一种很玩味的表情很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了一遍墨焰,看的萧景廷都差点忍不住出手时,他才幽幽开口。 “你还真是特别呢,去了一趟边关回来竟能使出如此怪异的武功,沈侯爷,你女儿以往便是这般吗?”裴风准确找出人群中的沈崇光,想看看他怎么说。 一旁的沈朗逸如何看不出这人是在挑拨离间,立时出言反驳。 “打不赢就是打不赢,你哪里来那么多废话!”好不容易见到姐姐,他绝不允许有人诋毁她。 沈崇光没讲话,甚至没去看自己的女儿一眼,就连等着他回答的裴风他也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多加理会,好似对方只是个脏东西。 “你想知道我是什么人还不简单,你先回答我你是谁后,我便告诉你,你说我奇怪,那你自己呢,据我所知,你不是个在书院念书的学子吗,这些有毒的黑雾,你又是打哪学来的?” “沈氏说的没错,裴瑟,看来这儿子的来历,你今日非得交代清楚不可了?”萧景元结合暗卫得到的消息,对裴风的背景好奇极了,隐忍了数日总算等到了算账的时候。 “陛下说的是,今日宫外暴乱不但祸遗百姓,还险些伤及陛下与太子殿下,臣以为与谋反无异,裴大人还是去大理寺讲清楚的好!”有平日和裴瑟政见不合的大臣这时便跳出来落井下石了。 再看那些大臣的家眷,一个个都在诉说着方才自己受到的惊吓,顺带贬低一下裴氏父子。 裴风看着这些人的嘴脸,只觉讽刺不已,哼!不过都是他胯下玩物,装什么清高。 他清清嗓子,将内力灌入丹田的同时,放声诉说起来。 “话说刘大人家的妻室还真是细皮嫩肉,屁股上的小红痣艳如桃李,小子还真是想再捏一次。”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顿时让所有人闭嘴,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时,方才开腔的刘大人臊的一张老脸都无处安放了。 他一巴掌将身边的妇人掀翻在地,那狰狞的面孔吓得近前的少女都抽泣起来。 事情还未完,随着裴风那张嘴一开一合,更多的风流韵事皆被他一桩桩的暴露出来。 一下子,在场的近半数大臣无异于后院失火,巴掌声、怒骂声、嚎啕声此起彼伏。 那些没被叫到的呢,就跟围观戏园子一样站在一旁看好戏。 那位刘大人的夫人张氏后悔极了,方才她也是羞辱裴风的多嘴妇人之一。 她之所以敢于开口,为的便是出了当时被班涌设计受辱的那口恶气,横竖那人已经死了,没人能再用那事儿威胁她。 谁知裴风居然也知晓这些不堪之事,但这如何可能呢! 张氏一面被自己夫君殴打一面回想那些她早已逼自己忘记之事。 突地,她灵光一闪,是了,那班涌回回行那床笫之事时都喜吹熄灯烛,难道,那黑暗之中的人根本不是班涌而是裴风! 想通关窍后,她躲避起自家夫君的拳打脚踢,并急急向他解释事情的缘由。 然而让张氏意想不到的是,听了这些细节的刘大人非但不理解反而更加气愤了,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你这个娼妇,吾今日便要休妻,决不妥协!”刘大人怒发冲冠的喊完后,人也撅了过去。 场面愈发混乱了,哪怕萧景元让侍卫拉架,依旧控制不了这些已经失心疯的大臣们。 这当儿,裴风抓紧时机旋身而起,借着风力,竟是生生松动了脚下的一大块泥土。 土块被风卷的越来越高,风沙迷人眼,墨焰只得用光团包裹自己,并在风沙中着力寻找裴风的身影。 “墨墨!”萧暮廷着实想不到会有此变故,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萧景元倒是比他冷静一些,他让侍卫立刻疏散并包围这座宫苑,这里以前只是一处供皇室游玩的皇家园林,只因宫里人少,慢慢的没人来了才有些荒废。 他见裴风这招似乎得借助泥土,而附近大面积有土的地方只得这里。 故而,他让侍卫们着重守在园林通往宫外的有土的路径两旁,只待裴风一冒头,即刻将他捉拿! 此刻,墨焰已经在风沙间隙里找到了裴风。 裴风也想不到沈氏居然有这般能耐,就像被鬼魅附身了样,诡异的让他心惊。 本打算往宫外逃窜的他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了,甩不掉这寡妇,他逃出去也没用。 无奈之下,他只能原地打转,想将沈氏转晕了再趁机脱身。 萧暮廷护着萧景元掩住口鼻退到旁侧,因着找不着墨焰,他只能跟没头苍蝇似的踱来踱去。 墨焰一直观察着裴风的破绽,终于,在看到他一个回首时,露出的左腰部位无遮无拦。 她一记重拳随风而至,等裴风发现时,为了躲避这拳,只能往旁边躲去,霎时便钻出了风沙。 第79章 父女 重新出现在众人眼中的裴风,顺着这股气流直直冲出去好长一段才堪堪降下。 这一落下,他所在的位置正好处在萧景元身后的不远处。 裴风早在下降到一半时就发现了这个黄金方位。 他心念极快,只要抓住了北昀帝做人质,还怕不能顺利出宫吗。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都在发生在几息内。 等萧暮廷发觉裴风的意图时,他已经朝着父皇伸出了利爪。 来不及阻止他,萧暮廷只能用背后去挡。 比裴风晚一瞬出来的墨焰看到萧暮廷的动作哪能不知晓他的想法,她仗着光一般的速度,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硬生生的插在了裴风与萧暮廷之间。 那一刻,墨焰的想法是,她不是肉体凡胎,死不了,但萧暮廷会。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墨焰看到眼前的裴风诡异的停住了,那利爪状的手指只差一寸便会伤及她。 “老爷!” “爹!” 耳熟的声音传来,那是卫氏与沈朗逸。 墨焰愣了一瞬,直到裴风胸前的外衫被鲜血染红,她才后知后觉的看向他身后。 后头,一个年过半百,两鬓霜白的男人双掌直接洞穿了裴风的胸膛。 这是他的看家本领,也曾经在两军交战时让其所向披靡。 “爹...”墨焰轻轻的唤出了这个字,与其说是她不如讲是这副身体的本能,那是沈氏对父亲的呼唤。 “不好,闪开!” 墨焰被这声音喊的一个激灵!当她回过神判断出来自何人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最先看到裴风神色,知晓危险快要到来的是北昀帝。 可他的功夫只是普通,就算看穿一切也不可能救的了所有人。 第二个就是裴风身后的沈崇光,他双手还在这人身体里,若不是听到女儿久违的叫他,他也跟着失神了片刻,最先发觉不妥的应当是他才对。 裴风周遭气流涌动,身体内部也像吹了气儿似的极速膨胀。 眼看他脸都撑的变形了,墨焰只能使用她的绝技,光爆。 “闭目!”她出声,除了裴风外,其余三人皆听话的闭上眼。 最先弹出去的是正在将萧暮廷往外带的北昀帝,接着是萧暮廷,沈崇光多了一向拔掌,所以是最晚的。 几乎是被流光弹出不过片刻,裴风便涨的爆开了。 这股力量和墨焰的流光猛烈撞击在一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裴风死了,死的尸骨无存! 墨焰也没好到哪里去,虽则肉体被流光包覆并未伤及什么。 然脑电波受到的震荡却不小,一下子又陷入昏迷了。 “墨墨!”这是萧暮廷今日第二次不管不顾的真情流露了。 不远处,躲在一棵大树后的靠山王隋清扬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如果说第一次是他没留心听错了,那这一回他绝不会听错,太子叫的可不是沈晴娘。 他眯了眯眼,在随从的提醒下,先行离开了此地。 这边,萧暮廷连滚带爬的奔过去,连轻功都忘了使。 当他抱起沈氏的身体时,一阵电流样的事物自裴风最大的一块尸体残骸中飞出,自觉找到了墨焰,逐渐融入。 悲催的萧暮廷又一次被弹开了,当他想再次爬过去时,萧景元拦住了他。 “别去打扰她,你没发觉这东西似乎对她有益吗?” 自家老爹的话让萧暮廷一怔,忽地福至心灵。 是了,是那个叫弥独消失的脑电波,这是…终于找到了! 他顷刻静止下来,看着这东西进了墨焰身体后,她周身就自然而然的生起一道透明的屏障,有流光不时的从她身上流转而过,而墨焰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 放下心后,萧暮廷开始指挥宫人清理现场,安排官兵护送王公大臣归家。 沈崇光也昏迷了,北昀帝虽则清醒着却是吐了血,早有宫人去请了御医,此刻已经候在了玉清宫。 宫外,萧暮廷派遣了数名太医分别前往安置感染者的空置宅院与御都府衙。 府衙中,凡是在此次暴乱中受伤的民众皆可在这里无偿医治。 将父皇亲自送回寝室后,萧暮廷便回来守着墨焰,要不是她,他与父皇恐都难逃此劫。 这已经不是墨焰第一次救他了,这种原本想拼尽全力护着一个人,实则却是那人救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体会真的很无力。 萧暮廷以往对自己的功夫挺自信的,然事实却给了他一记窝心脚。 他还是低估了裴风! 想到已经被打入天牢的裴氏夫妇与上官菲等人,他决定亲自鞫狱。 萧暮廷等待的同时,慈云宫已经被禁卫军团团围住。 刘芷被暂时软禁在此,她知晓萧氏父子这是一时倒不出手来收拾她,等到何时空闲了,她的性命也就到头了。 好不容易完成了法事,续了命,没道理还是要她死在宫里吧。 捏紧秀帕,刘芷行到暖阁雕窗处取下了放置在窗前花几上的一个鸟笼子。 想到送她这鸟的那人,刘芷霎时便柔了眉眼。 抚摸了一下鎏金鸟笼,她快步去了慈云宫的后院墙角处,打开了笼门。 天色渐渐暗下来,萧暮廷怕墨焰在园子里睡着冷,还让宫人在她附近燃放了几个碳盆。 今日此苑中发生的事皆被他下了封口令,那些负责打扫这里的宫女太监们连瞧都不敢瞧一眼沈氏。 墨焰这当儿正陷在梦境里。 梦里的沈崇光平日里虽不苟言笑,在对待女儿时却是和蔼可亲,事必躬亲。 直到晴娘说要嫁给自边境归来探亲的陈志远时,感情深厚的父女才产生了隔阂。 原来,沈崇光也曾是位驰骋疆场的英武大将军,只因一次粮草出了问题导致将士们上吐下泻,这才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那一战,沈崇光差点身死才勉强保住了城池,却是损失惨重,死了许多原本不该死的兵士,就算他自己也是身受重伤废了手臂,日后无法上战场了。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陈昊天有关。 沈晴娘不知其中到底有何私隐,沈崇光也没揭发,只是在心中记上了一笔,从此便恨上了陈府中人。 打小就有主意的沈晴娘说句离经叛道也不为过,她铁了心要嫁之人绝不会因着两家人的反对而有所更改。 第80章 独眼 故而,在给家里留了封信后,她跟着陈志远去了边关,在那,由明威将军主婚,将士参与,他们完成了简单而热闹的昏礼。 数月后,得到消息的沈崇光气愤不已,从此宣布沈晴娘再不为沈家人。 梦中,墨焰完全能感受到沈晴娘被爹爹逐出家族时的那种伤痛。 在巨大的悲伤中,她流着泪醒了过来。 “墨墨,你如何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一直注意着墨焰一举一动的萧暮廷又喜又忧。 喜的是墨焰没过多久便醒了,忧的是心爱之人居然哭了! 墨焰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又获得了一缕脑电波,这脑电波不用细想便知道来自何处。 看样子这主仆二人皆去了当日的攀龙山,只是到底是南吾人还是隐雾城的,当下还不能完全确定。 见萧暮廷还傻傻的看着她,墨焰收起了屏障。 “无妨,只是吸收到裴风身上的能量,耗费了一些时间罢了,我现在好得很,元气充沛!”言罢,她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姿,就连呼啸而过的寒风也觉似春风拂面。 闻言,萧暮廷不知从哪里抽出了条手帕给她沾了沾挂在眼角的泪水,而后便痴痴的盯着她不动了。 墨焰在对方给自己擦泪时就吓了一跳,见他如今又出现了这种眼神,实在不明白萧暮廷是何意。 萧暮廷见她还浑然不觉说漏嘴,只得提醒道:“相处了数旬,你总算不装了?” 懂了他话中之意,再配上其此刻有些得意的样子,墨焰终于明白他方才的眼神了。 忽地,她想起刚醒来时萧暮廷唤她的那句:“墨墨”,以及后来自己的回答。 罢了,马甲早就掉的半点不剩了, 她还装个什么劲儿啊,麻溜承认得了。 “你既已知晓还问我作甚,去瞧瞧那些受伤的人吧!”话落,径直往玉清宫的方向走去。 见她这般潇洒,萧暮廷反倒让其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晌,他好笑的摇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寝室内,刘院史已经给北昀帝看诊完毕。 “陛下只是被风劲击伤了,只需服些活血化瘀的药便无碍了。” 其实不止是北昀帝,当时在场的大臣、侍卫们有不少被风力打伤的,还有些被沙土迷了眼正在清洗的,不过他们可配不上刘宗亲自看诊,他已经让其他太医去了。 “殿下可否让刘院史给我爹瞧瞧?”墨焰落后萧暮廷一步刚跨进外间,刘宗的话自然听到了。 “当然没问题,孤这便去告诉他。” 刘宗告退后,因着还有事与众人商议,北昀帝由自家儿子搀扶着踱步来了外间落座。 这当儿,元春处理好宫外之事已经等着了,元彻也从宛宁县风尘仆仆的归来。 “山寨情况如何了?”萧景元问。 “回陛下,卑职已将山寨里囤积的所有物品带回,所有人此刻也在天牢里了。” 元彻办事很细致,离开前山寨前便将暴露在外的水银用提前备好的硫磺粉覆盖,防止毒性继续挥发后全数收集,粮仓里的粮食、库房里的财宝等也尽皆归入国库。 “那个叫毒老的如何了?可有一并带回?”萧景元觉得这人就跟前些日子那个会造蛊虫的老头儿一样,皆是祸害,决不能再让其逍遥法外。 元彻摇头,回禀:“他死了!” 接着,将死去的经过简略的说了一下。 “如此说来,你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萧暮廷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眼下裴风死了,毒老也死了,就剩下裴风身边的三个女人刘芷、上官菲以及水月,这刘芷和上官菲大部分时间都在内宫,不可能知道的太多。 .那个水月知不知晓法事的所有内情尚不确定,但就元彻了解到的,她只负责外围琐事,作法之事极少参与。 那他们费了这么久的事不是白做了吗! 萧暮廷将想法告知萧景元后,他也认为此事可能会成个谜团了。 正当几人一筹莫展时,门外苏胜来报,说是国师求见。 “独眼回来了,快让他来见朕!”萧景元觉得这人回来的还真是时候,像此种法事星象的事可不就得问他吗。 墨焰也对此人很感兴趣,曾听萧暮廷说过,他那日之所以会去攀龙山就是这位神出鬼没的国师提早测算出的。 不多时,一位中年美髯公步入厅中,行礼参拜。 “起来吧,卿忽然回来,可是国运有变?”独眼每回来都是同一种说法,故而,北昀帝是既盼着他回来了,又忧心他回来。 “陛下,臣夜观星象发现权星有异动,这才赶回来禀告。”他原本想去靠近隐雾城的边境瞧瞧,看是否能混进去。 “权星?那不是众妃之主吗?有何不妥吗?”普天之下能称后宫主人的,他们北昀国也就是他媳妇儿、儿媳以及刘芷。 前两者不是已逝便是还未置,只剩太后了。 “太后宫中近日可有不同寻常之事发生?”独眼呷了口茶润润喉后才接着说。 萧景元见他一脸疲色,已经让人给他上了茶、赐了座。 听了他的话,众人心中皆道了句,果然是她。 随即,元春将这几日裴风与太后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 毒老的眉头却越听蹙的越紧,好一阵才听他开口。 “不对,那个毒老臣虽从未听说过,然这个北斗七星转移大法臣却是知晓的,据说那是一个叫黑水门的独门密法,这黑水门曾在几国开花结果,作恶多端,尽使些伤天害理的手段,因此被世人所不容,早在前朝时官府便剿灭过数次,想不到还有密法传出,不过…” 独眼抚了抚髯须,接着道:“听元春统领的意思,殿下曾在东宫发现地道且还在里头找到童子?” 萧暮廷点首。 “只发现了那一处地道?”虽是问句,然语气却是不信。 “国师的看法可是认为宫中还有地道,且那里还放着一具童女样方。”一直聆听的墨焰直接道出独眼的言外之意。 闻言,独眼双眸一亮看向墨焰。 方才,他甫一进门便觉得此间有股十分强势的气息,不同于习武之人的稳健之气也不是陛下的真龙之气,而是一种飘渺的,却让人无法忽视的流光溢彩。 第81章 公开 “这位可是沈夫人?”当日在攀龙山,他并未和太子一同前往破庙,故而并不知晓殿下带回了沈晴娘,然他回御都的这一路,百姓议论最多的便是这位当今太子身边的红人。 “今日之前妾身会给国师一个肯定的回答,不过自方才的一个契机开始,我觉得不需要了,在下墨焰,只是暂住在沈氏体内。” 说到这墨焰立刻起身,按照这里的规矩给北昀帝行了四拜礼,算是以她本人的身份正式拜见。 墨焰的想法虽是人人平等,但到了人家的地界她也不介意入乡随俗。 今日的事情已然发生了,这里的几人又都是萧氏父子的心腹,故而,她决定公开身份。 萧暮廷在墨焰转向他时便即刻阻止了她,无论是沈氏还是墨焰,他都从未将二人看做侍女。 北昀帝瞧着自家儿子这做派,便知晓他平日里对人家有多宠爱了。 “天外来客无需多礼,日后相见也做平常便好,其实,自你那次在清心庵救了吾儿后,朕与皇儿对你的身份就有所猜测了,只是你不想说,朕也不会过问。” 墨焰诧异抬头,他们是如何猜到的,在瞧见萧暮廷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后,她才后知后觉,难道她救他时,他尚未昏迷? 无论如何,左右早晚要挑明,如今不过是提前一些罢了。 她与萧暮廷早已有了战友般的情分,相信他们知晓了也不会对她心有芥蒂。 元彻跟沈氏相处的时候多,心中亦是早有猜测。 倒是元春十分惊讶,他知道殿下去攀龙山是因着国师,却着实想不到,沈氏居然只是个替身吗! 不过,幼时受过严格训练让他将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的极好。 神情最夸张的要数独眼了,他知道有天外来客到了此间,但也就仅此而已了,附身之事他可没那个本事推演的出。 “难怪...难怪...”,他盯着沈氏的脸啧啧称奇。 “有话直说,别打哑谜!”北昀帝不乐意了。 独眼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回禀:“陛下容禀,臣之所以这般讶异主要是适才甫一见到沈氏的面相时就看出了她乃是短命之相,然这人又属实好端端的站在老臣面前了,故而,老臣还以为自己的相面功夫退步了,这才有此疑问。” “原来是这样,那真的沈氏去哪了?”萧景元的问题,几人都好奇。 只有萧暮廷早便猜到那人应是不在了,不然以墨墨的品性断不会因一己之私行那夺舍之事,想到还放在他胸口处的人偶,他不禁抬起手碰了碰。 墨焰当然不会藏着掖着,当即便给了他们答案。 “她死了,死因乃是中毒。”接着,她将为何会暂时附身的事也尽数说了一遍。 “墨墨的意思是,你今日便一连找到了两道脑电波!”虽是问句,然萧暮廷心中却已了然。 “是,脑电波虽然可以分散,却需要相应载体,且也不可能散的太远,只当夜在攀龙山出现过的人才有可能。” “只是不知这两人到底是南吾的还是隐雾城的。”同一地方相处过一段时日之人彼此气息或多或少会有所交融,她当时属于全盛时期,感知不会错。 “从赵氏听到的来看应是南吾,然陈志勇又说那山寨里的水银图代表的是隐雾城主。”萧暮廷综合了各方带回的消息。 “还有那句元旦佳节,禁宫好戏!这算是应了吗?”北昀帝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云西呢?方才裴风打闹时怎的没瞧见她?”今日事情层出不穷,萧景元这才注意到女儿。 “许是和姑父姑母在一处吧。”萧暮廷倒不担心,以姑父的本事保护两个女子绰绰有余了。 “陛下、殿下还是先去找找西边的地道吧。”墨焰看国师抓耳挠腮的,想必是着急弄清密法之事。 果然,此言一出,他眼睛又亮了。 北昀帝见他这般也觉好笑,他看向自家儿子,以眼神知会他等在此处。 萧暮廷自右腿受伤后便是坐四轮车居多,要去地下却是不便。 然而,萧暮廷是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和墨焰相处的机会的,他拿过在宫外一直拄着的手杖,站到了墨焰身侧。 萧景元瞧见他这狗腿的模样还有何不明白的,那一句“墨墨”就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如今更是彻底看透了。 只是...皇儿心悦这人可不同寻常,她真的愿意长长久久的留在此间吗。 墨焰回身看到萧暮廷的腿,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能量让其痊愈了,她废话不说抬手就将一阵流光打入他的腿伤处。 萧暮廷只觉一股热流窜进四肢百骸,怔愣的功夫腿就能站直了。 “真是神奇啊!”独眼感叹。 “你们那里的人都这般厉害吗?”他追问。 墨焰弯了弯唇角,道:“那到没有,我们那里分两种人,一种是普通人,一种就是我这般的,我这般的是少数。” 解惑间,几人来到了岔路口。 “陛下,是从私库的入口进入还是直接去慈云宫。”元春请示。 “直接去慈云宫吧,那上官菲想必就是从那处过来的。”横竖都已经撕破脸了,北昀帝也不想在做戏了。 慈云宫中,刘芷让北昀帝限制在自己的寝室中,而地道的入口则在后院。 萧景元让其余侍卫守在入口处,自己则带着原本的几人进了地道。 墨焰现在恢复到了两成能量以上,可以开启随身背包了。 她给五人各发了一个防毒面罩、一个无限电筒,还有一副轻薄手衣。 北昀帝拿到这些东西后赞赏有加。 走了一小段路后,眼前出现了三条岔路。 几人商议后只得再次兵分三路,由于上回如此做来后有人遇到了危险,墨焰又将无限耳塞分给几人。 “塞进耳朵里便好,只需正常的音量讲话,其余人便能及时听到。”她将用法告知大家。 “这个可真是太好使了,若是能用在战场上,那消息传达会十分有效。”萧暮廷带过兵,一眼就发现了这东西的好处。 墨焰轻笑,“殿下尽管用,我那里有的是。” 第82章 左辅右弼 六人准备完毕后便是分组了。 这根本无需讨论,墨焰名义上还是萧暮廷的侍女呢,二人当然一组。 元春是萧景元的侍卫统领,自然负责其安危。 独眼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元彻保护他刚刚好。 话不多说,三组人马即刻行动,他们今日打算只在内宫范围活动,若是任何一组有发现,其余两组皆会及时返回汇合。 这里的地道和东宫那段完全不同,三组人马怎么找也没任何发现机关、陷阱,于是,其中有两组很顺利便达到了终点。 西面是封死的,且看的出是后来才封的,墙面凹凸不平的,看得出当时情况紧急。 选择这条岔路的是独眼二人,他们准备回返时得到了太子的消息,说是有发现,于是两人加快了步伐。 北昀帝在听说皇儿找到石室后,看着前方黑乎乎好似没有尽头的甬道,也直接打道回府了。 “这里的布局跟东宫那里差不多,只是之前存放的不是粮食而已。”墨焰看着这遍地的空箱子、空盒子推测是装金银珠宝的。 “你估摸的没错,你瞧这里,还有放过元宝的痕迹呢。”萧暮廷拿起一个木盒打开,里头铺着青色的绸布,布的表面还依稀可以看见椭圆的印子且印子间相隔的距离一致。 “找找暗室吧。”话落,墨焰便开始摸索墙壁,这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 “在这里!”萧暮廷先摸到了暗门。 他像上回那样将仅有半人高的矮门一掌击穿,而墨焰则配合他拿出一个探照灯。 这灯不但将整个石室照的亮如白昼,还能无风悬浮于空中。 萧暮廷一面拿出找到的女童一面对这灯表达惊叹。 “你原先所处的到底是个如何神奇的世界,孤可真想去看看!” “你若真想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如今还办不到。”墨焰点到即止。 萧暮廷正想追问时,外头隐隐传来说话声。 不多时,两组人马一起到了。 “找到了!”毒老凑上前来检查地上放置的童女样方。 “这么小的孩子,他们是如何下的去手的。”萧景元也见过上回发现的男童,知晓他们死前死后均遭遇了什么。 “有了这双童男童女,这个法阵才算是齐全了。”毒老看完后确定。 “别卖关子了,仔细跟朕说一遍。”北昀帝发话。 “禀陛下,这个所谓的北斗七星阵实际应是九星,还有两颗在暗处,代表洞明星与隐元星才对,否则这法阵成不了。”独眼概括的倒是简单明了。 “如若,其中有一处被取走了呢?”萧暮廷关心的是这个。 “那这个法阵便有了缺失,据臣所知要行此法,这两颗隐星至少要在对应的方位放置三年以上,敢问殿下,那童男取走多久了?” “大约两旬吧。”墨焰记得是冬月时。 闻言,独眼沉思片刻。 “那传闻中说是放置童子童女之处,一季之内气息皆不散,不过自今日发生的诸事来看,法阵成不成都不会影响结果。” “结果会如何?”萧景元最担忧的便是这个。 “果真是为了给那老妇治病的?”他认为定是在胡说八道。 独眼边摇头边笑了,“裴风欺骗了太后,这个法阵是用来掠夺那些孩童的气运的,谁跪拜谁得利,至于结果,裴风已死,说明法阵根本无用,不然就算有所缺失也不至于形成反效果。” 原来只是一场笑话吗,为了这儿戏一样的传闻,竟然害死这么多可怜的孩子,简直愚昧! 墨焰如何想的便如何说了,而她的话也得到了其余几人的认同。 “国师说谁跪拜谁得利,可山寨那头儿跪的是毒老啊?”元彻可是亲眼看到的, 独眼又笑了,笑的比方才更开心,好不容易止住他才告诉大家:“那毒老也欺骗了裴风,这三人简直是一个诓一个,你不是说那人全身长满烂疮吗,估计他是离死不远了,这才想孤注一掷,看看能不能有这个运气遇到奇迹。” “还真是物以类聚!”萧景元摇头。 “这法阵是谁得利就得用谁的血吗?那裴风为何用他亲女的?”墨焰觉得这里还有疑点。 “传言是用自己或者至亲的,毒老想必是没有亲人,至于那裴风,老夫猜测他是舍不得用自己的,毕竟一个不小心便会血流成河,直接去死啊。” “啊!”元彻嘴都张圆了,“原来那毒老是没控制好放血的时辰这才自我了断了啊!” “噗...”元春没忍住,霎时笑开了,怕在两位主子面前失仪,他赶紧退至一旁,捂嘴偷笑。 其余人亦是哭笑不得。 “这件事情总算是水落石出了,至于这两个无名孩童,孤会再让人去调查他们的身份,好好审一审刘芷身边的人,相信答案便能呼之欲出了。”有墨焰在,萧暮廷相信在清心庵中受伤的那些人,都会一一好起来。 届时?,整个婴尸案都会彻底的水落石出,包括在御花园假山处掘出的那些,若说和刘芷无关,他无论如何都不信! 六人出了地道后,萧景元便派侍卫继续在地道中搜索,据慈云宫的探子报,刘芷的起居殿中还有一处地宫,从她偷摸的带下去一些香烛元宝便能推测出。 若是地道中没找到女童样方他们就打算去那里瞧瞧了,然眼下已经了结此事且方位也对应的上,便自然不用再操心那处了。 折腾了半晌,六人出地道后,天都已经入夜了,墨焰陪着萧暮廷将北昀帝送回起居殿后,两人便打算回东宫去。 这当儿,苏胜突地从宫门外急急走入,身后还跟着神色仓皇的一名侍女。 见状,萧暮廷忽然感到心神不宁,故而,他拉住墨焰,索性瞧瞧他们到底有何事。? “陛下,宝珍长公主的侍女说有要事禀告!” 萧景元见苏胜都把人带到他面前了,想来是出了天大的事,他挥手让那侍女不必行礼,速速道来。 “陛下,长公主与驸马还有云西公主及其侍女都不见了!”灵香边说边啜泣。 “什么!”萧景元惊的从坐榻上站了起来,还失手打翻了案上的茶汤。 第83章 坏消息 “情况到底如何,你一五一十讲清楚!”萧暮廷一个呵斥。 萧景元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他赶紧过去搀扶,苏胜则指挥侍女迅速擦干水渍再重新上茶。 灵香瑟缩了下,开始断断续续的讲述来龙去脉。 大致意思就是云西与长公主和驸马本就离着不远,混乱爆发后,长公主二人就想往云西那边靠拢。 然人群突然拥挤,他们即便想过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楚雄是有些功夫傍身的,却独独不会使轻功,再加上身边的妻子也需要他照看。 故而,这种情景下除了拼命带着宝珍往那处使劲外也别无他法。 眼看着云西被越挤越远,身边的两个做百姓打扮的侍卫也被人群淹没。 好在她的侍女春兰一直紧紧跟着自己的主子,这才让宝珍两人稍感安慰。 混乱并未持续太久,等人群疏散一些后,驸马便带着宝珍主仆一路往云西的方向找去。 楚雄以前做过巡捕,比起普通百姓自然有头脑的多。 他硬是凭云西身上的熏香与她偶尔留下的小物件在御都一处空宅院里找到了她。 空宅院大门虚掩,门锁遭到破坏,一切的一切都显示有人不请自入。 “驸马自己进入院中查探,我与殿下在门外等待,可驸马出来时,我们亲眼看着他就这样原地消失了,长公主过去寻找也是同样的遭遇,奴婢不敢轻举妄动了,也不敢弄出任何响动,驸马进去前说,是有贼人劫持了云西公主。” “所以你就回来报信了?”墨焰问了一句,她觉得这侍女话中有漏洞。 灵香瞧了她一眼,怯生生的点头。 墨焰观察了她一会儿,当即请求北昀帝自己想加入寻人的队伍。 “朕也是这个意思,皇儿可要再多带些侍卫去?” 自己的亲妹丢了,萧暮廷亦不可能坐视不理。 “不必,此事不好声张,我带着元彻他们去便好,父皇安心等待,别让儿臣担忧。”嘱咐完,他又让苏胜去将刘宗叫来再给萧景元瞧瞧。 元彻回去东宫调人,灵香在前头带路,等三人到达春和门时,元彻已带着人牵着马侯在那了,一旁,一辆朴素的紫檀木马车岿然不动。 赶车的依旧是老石,墨焰和灵香坐进马车内,萧暮廷与侍卫们骑马跑在前头。 墨焰从上车便一直暗中观察灵香,对方只是低着头,手指不安的绞来绞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才在玉清宫,有些事情我没听明白,灵香妹妹可否趁当下再跟我讲讲。”墨焰突然出声吓了对方一个激灵。 怕自己太严肃使得她更加心神不定,墨焰还扯起嘴角轻笑了下。 “姐姐想听什么?”纯净的双眼还真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墨焰将声调放的更柔了些,“是这样的,驸马是如何确定云西公主就在那处宅院里的?” 这个地方灵香说的有些模糊,今日风有些大,真的是一路都有熏香留下吗? “是脚印,越往后头追人越稀少,云西公主的革靴是宫中尚衣监做的,鞋底的纹路民间不得,还是长公主看出的。”灵香解释的不慌不忙。 墨焰暗中点头,觉得有理。 “还有一个疑问,你说驸马让你与长公主在院子外等候,他进去查看,可他是在返回的路上出的事,当时又不能高声喧哗,否则会让歹人知晓,那他如何会事先告知你们公主是被劫持的,他没可能未卜先知啊,当时可还有其他状况?” 墨焰觉得这点是最大的漏洞。 这次灵香沉默的时间就有些长了,墨焰以为她可能因着紧张有些细节忘记了,便给她时间慢慢想也不催促她。 谁知她再次抬起头时,对着墨焰诡异一笑,就在墨焰觉得莫名其妙时,她袖子一扬,一道细微的粉末便钻入墨焰鼻腔中。 墨焰即刻屏住呼吸,用流光讲鼻腔里的细小颗粒清出去的同时,一掌劈向对方。 灵香就近在咫尺,又无武功傍身,一息的功夫便被墨焰打的动弹不得。 她惊讶的看着墨焰,就跟见了鬼一般。 外头,萧暮廷注意到了车里的动静,下令暂停。 掀开帷幔的那刻,灵香后槽牙一咬,墨焰只是个转头的功夫,她已然没气儿了。 “出了何事?”灵香的动作快的只得一瞬,连萧暮廷都未反应过来。 墨焰摊手,“我只是问了下方才她话中的漏洞,她便自尽了。” 闻言,萧暮廷眯眼,这个灵香可是皇姑的贴身侍女,跟随她多年了,竟然还是个细作不成。 他们此次是想钓出宫中有异心之人,可灵香还是让人觉得太意外了。 “殿下,这还没到地方呢,前方不远便是灵香说的那个岔路口了,后头该怎么办?”老石请示,之前一直是灵香在指路,这明显还未到终点。 “元彻,你去前方探探路,看看附近哪里有空宅。” “我跟他一起去吧,殿下得做好白跑一趟的打算,既然灵香有问题,那她指的路也可能是误导。” 自打离开玉清宫起,萧暮廷的神情便有些压抑,墨焰也跟着他一段时日了,知晓他是在压抑自己对云西的担忧。 墨焰懊恼自己找脑电波还是找的太慢了,若是早些恢复至五成能量,她也能凭着气息锁定寻到云西。 墨焰与元彻各上了一匹马,萧暮廷本以为她不会骑马的,很是意外了一下。 “我若不是恢复了些能量也不敢骑马。”她“居高临下”的给萧暮廷解惑。 这一句倒是惹来对方了然的挑了下眉。 话不多说,墨焰分了一丝能量到马身上,让它暂时与自己心灵相通。 元彻就见身旁的这匹马儿,连缰绳都不必牵,自己就会乖乖的与他的坐骑并肩而行,不论他疾走还是慢下来,它总是会紧紧跟随在侧。 “就是这里了。”元彻对御都的大街小巷都很熟悉。 两人翻身下马,墨焰便开始在周围观察起来。 地上的脚印、马蹄印皆乱的一层覆盖一层,没什么观察的意义了,树干上,草丛里,人家的围墙上,也没什么可疑之处。 第84章 重查故地 “沈夫人,这附近并未有空置宅院。” 墨焰观察期间,元彻让身后跟来的侍卫将三条岔路都高来高去的查看过了。 为了暂时对外保密身份,萧暮廷还是让大家叫她沈夫人。 “元统领,你觉不觉得这周围的景致有些眼熟,好似前几旬来过?” 墨焰以前是战警,记忆力非比寻常。 “前几旬?”元彻思忖片刻,道:“是来过,不过只是路过,班涌有个封禁的宅子在附近,之前是放酱油、布匹等杂物的。” “就是他!”墨焰也想起来了。 今日之事接踵而至,虽则裴风已死却并未传出消息,指不定他手下的人还在搅风搅雨。 “眼下已经没路可走了,就去那碰碰运气吧。”墨焰提议。 元彻觉得有理,当即派人去请太子,殿下早已嘱咐过,让他们不要擅自行动,要及时回禀。 萧暮廷带队来的很快,石大叔已经将马车驾回去处理尸体了,没了灵香,众人骑马更快。 “你推测还是裴风那帮人干的?”萧暮廷问。 “是的,国师既说那法阵无用,那班涌烧的符纸有何作用呢,殿下不觉得时间上有些巧合吗?” “我听元春他们讲了突发暴乱的时辰,就是在符纸烧毁前后,我从隔离屏障出来后才发现墙角有符纸燃烧后的灰烬,当时以为掐灭了,实则还是大意了。”从跟萧氏父子摊牌那一刻起,墨焰在这些“自己人”面前就彻底觉醒自我了,连讲话的用字遣词都随意了许多,天知道她以往有多不习惯。 “你的意思是?”萧暮廷还没想到其他可能。 “结合班涌善毒来看,我估计他烧纸便是在放毒,那毒随着今日的风向往春和门飘,不知他之前对经过他身边的百姓做了什么,也可能是种下了另一种毒,两相结合便突然发作了。” 听了她分析,在场的侍卫都不禁点首。 “晴娘的分析确实是最大的可能了,左右事实已经证明那法阵毫无效果,黑水门就是一群愚弄世人的黑心之徒。” “走吧,大家去瞧瞧,记得提高警惕便好。” “诺!” 班涌的这处宅院处在热闹的西市,越是接近越是行人匆匆。 北昀国宵禁都在子时起,遇到重大节庆时还会暂时撤销。 今夜便是,哪怕春和门处发生了感染者胡乱攻击人的事件,也是封锁在小范围内的,大部分御都子民并不知晓,他们仍旧在欢庆元旦,庆祝他们陛下一年一度的万寿节。 “不好,出事了!”本该轮值守在宅院门口的官兵不见踪影,走在最前头开路的元彻提醒众人。 能跟着萧暮廷做近身侍卫的身手自然不会差了,元彻这话落地后,侍卫们自然而然的分成两队,一队沿着院墙往后门查看,一队直接翻墙进院。 院墙低矮,一眼便能看到院内的死气沉沉。 进入院中的侍卫自觉开始搜查院子与屋子,所有人都在安静的做自己的份内之事。 不多时,自后门进来的侍卫也将后院尽皆搜查过来。 萧暮廷静立在院中,看着次第亮起的灯笼,眉头深锁。 墨焰也没闲着,她自随身背包内取出探照灯,从大门口起一直检查到堂屋门口。 “殿下,有发现!”她招手让萧暮廷过来看,还提醒他别破坏了痕迹。 “殿下瞧从门口到堂屋有拖拽的痕迹,也有脚印。” 大门至堂屋石阶前都是泥地,痕迹还是很清晰的。 堂屋门口铺着青砖,上头有不少泥土。 “像是拖着什么东西进屋了,脚印也是直达屋内。”萧暮廷一路跟着痕迹行至门口。 大门已经被推开了,侍卫们如今正在屋内搜查。 这宅院只有两进,院中又空旷的很,侍卫们动作迅速有序,很快便搜寻完毕了。 “怎的屋内这般干净,像是有人刻意打扫过。” 痕迹到门口便没了,侍卫们都会武,脚步轻盈的几乎不会留下泥印,更不会破坏现场。 墨焰和萧暮廷想到一块儿去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可以肯定这里有人来过,还做了些什么,但是否真是驸马他们,还得再看看。 “殿下,屋内屋外都无任何发现,原本应在前后门处守卫的官兵也都不在。”元彻禀报。 “是不是万寿节之故,他们都放假了。”墨焰觉得这样也正常,衙门都休沐了,没道理不给官兵放假吧。 萧暮廷却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节庆日还是要上工的,俸禄加倍,他们都是事先分配好的,一人一日只值守三个时辰。” “那这些人都去哪了,总不会全被打晕带走了吧,那些人要官兵作甚?”一个侍卫提出疑问。 眼下侍卫们皆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众人都集中在堂屋内。 墨焰也给这里放了一盏灯。 “门口有拖拽痕迹,该是把人藏在屋里了吧。”另一个侍卫也说了自己的看法。 “可咱们把所有地方都找遍了,除了柜子、箱子哪里还有其他。” “还有地道没找呢!” “地道前些日子都让工部填的差不多了,仅剩的一些出口也有官兵守着,那些人又不是傻子。” 自清心庵坍塌事件后,萧暮廷一边命人掘出了被掩埋的前朝财宝,一边让人将御都地道全部填充,衙门封印前,工程都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还是再仔细找找,特别是那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墨焰认为不能草率,涉及到人命的事都必须严谨。 萧暮廷一挥手,侍卫们又散开了,只是这次众人都有意慢了下来,细心观察起来。 萧暮廷和墨焰一组,墨焰一面在屋中挪动,一面将无限电筒送给侍卫们。 “你说这些都是从随身背包里取出的,孤怎的从来没见过这个背包在何处。”萧暮廷好奇的很。 墨焰心觉好笑,能憋到现在才问也是不容易,也罢,云西失踪他心情抑郁,能说说别的事也能稍微轻松一会儿。 “殿下何不猜猜看?”她故意卖了个关子。 第85章 隐身的人 “难道是有个什么肉眼看不到的空间?”萧暮廷试着猜测。 墨焰不由得给他竖起大拇指,“聪明,那是用我自身的能量之光聚合而成,大小还可以收缩。” 萧暮廷总算有了点笑模样,他说“你们那像你这般的不同寻常之人都得担任要职吧,否则不是浪费了。” 墨焰点首,“的确如此,还会根据不同的能力派往相应的位置,只是一旦遇上有异心的,损失也会特别惨重。” “你是指那个叫弥独的?” “是的,所有我必须找回他所有遗落此间的脑电波,否则便会为祸世间,殿下瞧瞧裴风主仆干的可都是好事?” “孤明白了,看来不止是你,就算是孤也有责任帮你找到。” 一路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了第二进院子。 检查了几间屋子,他们停留在了一间内室中。 “你有没有觉得这间屋子有些奇怪,但具体哪里怪,孤又说不出。” 墨焰也有同样的感觉,要说这屋子与其他的有何不一样,那便是有些乱,几件像是工坊里的工人穿着的那种墨色短打凌乱的搁在榻上,旁边还堆了几床被褥。 乍一看,像是主人走得急,所以东西来不及收拾。 然仔细一对比便发现前一进院子的那几间供工人、管事住宿的屋子却并未如此凌乱。 墨焰踱步走至一个衣柜前,慢慢拉开了柜门。 “空的,想来以往就是放置被褥衣裳的,孤想起上回从地道上来时,这些东西也是这样,有些是放在柜子里的,有些散落在各处。” 墨焰没讲话,她对此也有印象,可是那种怪异的知觉又是从何处来的呢。 “再回前院瞧瞧。”她提议。 萧暮廷自然无不可。 “这里的几间,衣柜里的东西倒是都放的好好的。”萧暮廷看完以后总结,但那种寻常中的不对劲,两人仍旧未找到。 墨焰觉得定是她与萧暮廷有些当局者迷了,随即将元彻叫来。 元彻两边都对比了下,回来后摸摸脑袋说:“属下实在看不出有何不同,只是这边的柜子里灰尘大些。” 随意一句话正如醍醐灌顶,萧墨二人对视一眼快步往后头赶去,生怕去晚了让什么东西跑了似的。 这次墨焰将衣柜打开后可不局限于只用眼睛看了,她直接上手向柜子的隔层摸去,想看看是否真的一尘不染。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了,她才将将把手伸过去还离着有一指的距离时,一只略显粗糙的大掌凭空出现,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墨焰的手。 萧暮廷心中一紧,也不管这“东西”为何只现出一只手,双掌运起罡气便向这只手打去。 “啊!”一阵急促的叫喊后,手没缩回,却凭空喷出一口血。 墨焰这边则是动用能量,和这个死都不放手还企图将她拉过去的大掌拔起河来。 她与萧暮廷眼下都已确定这团看不见的东西就是人。 就在萧暮廷瞅准了那手伸出来的方位,准备再给他一掌时,墨焰的指尖肉眼可见的变黑了。 “墨墨!”萧暮廷吓坏了,运功的手霎时便错打到了一旁。 “啊!”另一个男子的叫声又响了起来,这下两人都确定在看不到的地方,至少藏着两人。 见萧暮廷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来拉自己的手,墨焰赶紧躲过去。 她这分明便是中了剧毒的症状,怎么都不可能让他给碰到。 墨焰索性一个巧劲儿使出去,手臂自肘部断开。 她这招突如其来的“壮士断腕”可是吓坏了屋子里的所有人,那两个男子又叫喊起来。 墨焰却在手臂脱离那人的掌控掉落地面的瞬间,将它镇定收入随身背包。 原来,身上的部位一旦脱离她的主体就会变成人偶材质。 虽则墨焰不痛不痒,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却依旧把萧景廷心疼坏了。 墨焰刚收好手臂,就感觉到屋子里的空气有一阵细微的波动。 她还未反应过来时,身侧的萧暮廷已经出手了,他内劲极致爆发,将屋中除了他和墨焰外的其余物体皆打了个粉碎。 “砰砰”两声,像是气囊破裂爆出的声响。 下一刻,距离墨焰不远处的空中,血肉四溅,人形显露。 两个只看得到腰腹的男子躺在地下,肚脐处皆破了个大洞。 “你的手臂如何了!”将两人击杀后,萧暮廷小心翼翼的捧起墨焰剩下的右臂。 “无妨,待稍后解了毒,我在装回去。” 见他还是一副担心不已的模样,墨焰笑道:“殿下宽心,我的躯体不是还一分为二,一部分在你那,一部分在何无愁那吗,若是断个手臂都痛不欲生的话,那我还能坚持到如今吗!” “殿下瞧,晴娘的手臂可是完好的!”她瞬间转换了身躯,方才特地留了个心眼儿,是用她本体的手臂伸过去的,不然,她也不可能这般鲁莽去做。 萧暮廷怔愣了片刻,连忙伸手将珍藏于胸口的人偶取了出来,果然又少了一截。 “幸亏殿下随身携带,若是放的远,我也拿不到了。”墨焰继续安慰。 萧暮廷沉默了,正当墨焰以为他还在介意她又断了小臂时,对方才抬起头,将人偶递给她,道:“你将人偶拿回去吧,原本就是你的,放在你的背包里也会更安全。” 话中的不舍之情都快溢出来了。 墨焰心头一跳,鬼使神猜便来了句:“你留着吧!” 说完她才惊了一下,正想收回这句话时,瞥到对方那惊喜的眼神,刚至嘴边的话顿时又吞了回去。 “墨墨放心,孤定将他看作孤的性命般爱护!” 看着表情严肃认真的他,墨焰暗叹一声,罢了,左右她与萧暮廷几乎形影不离,放哪都一样啦。 得到肯定答案后,萧暮廷明显有些雀跃,看着一旁如孩童般开怀的太子殿下,墨焰没发现自己也早已露出了微笑。 温馨的时光总是短暂,有了方才惊人的发现后,两人带着侍卫们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寻了个遍。 结果是,找出了七个看不到的“人形”,人形皆是昏迷的,是墨焰几人分别用手一一触摸来断定的。 从衣裳来判断,七人分别为五男两女。 第86章 进退两难 侍卫们只能将这些人先带回太医院再做打算。 清心庵坍塌事件后,元宝他们都被安排在太医院养伤,净空则是被打入了天牢,尽管如此,还是有太医定期去给她医治,只是她当时离爆的地方太近,到目前还未清醒,不过这一切在恢复了两成能量的墨焰眼中,通通都不是问题。 “如何了,找到云西他们了吗?”萧景元听说他们回来后,急急赶来了太医院。 “从穿着来判断应当是!”萧暮廷见自家老爹一副慌乱的模样,赶紧搀扶他入座,又亲自递上茶水。 “应当?”萧景元不知这句是何意,直到听了儿子的解释才明白过来,彼时这七人已经按照男女分别安置在两张榻上了。 人就直挺挺的躺在他面前,只是摸得到看不得。 “竟有这种奇事!”萧景元今日也是开了眼了! 当了皇帝近二十年,还没见过这样的。 墨焰也没见过,他们发觉此种情况后,都是她先“过手”,由足上套的靴履样式先断出男女,而后在让同性去分辨他们所穿服饰,最后得出身份结论。 墨焰今日本就看到了长公主与云西公主的穿着打扮,自然能分辨出。 刘宗这段时日都住在太医院坐镇,他不仅要为皇室中人瞧病,还要安排坍塌案的治疗,今日更是多了宫外暴乱中的感染者与被挤压踩踏的无辜百姓。 此刻他正凭空抓着墨焰指出的地方,在云西公主的手腕处脉诊。 “公主只是中了蒙汗药,时辰到了自会醒来。” 他又转而给长公主与驸马号脉,也得出同样的结论。 “陛下,太子殿下,臣这里的四人也是一样。”说话的是孟鲁,自从上次负责给农庄被解救出的孩童治疗后,他的医术与仁心都让他得到了刘宗的重用。 孩子们在农庄时,因着那些乳娘疏于照顾,或多或少都有些小疾。 如今,所有幼童都已痊愈,彭起文对于孩子们的来处也有了明确的定论。 除了山寨中换回的用来祭祀的女婴以及北斗七星阵里取出的那具女童尸体还未找到人认领外,剩下的皆是温若娴从慈幼局里偷偷抱走的。 温氏眼下已被秘密抓入天牢,慈幼局负责管理的官员也被暂时停职协助调查,至于温氏的儿子陈志杰与庶子陈志勇则是不知所踪,通通上了官府的海捕文书。 “有法子让他们现身吗?”萧暮廷问。 两人皆摇头否定。 “回殿下,他们并非中毒也不是害病,臣等实在无能为力啊。”刘宗无奈答道,若是关于医药方面的他们太医院还能召集众人研究研究,甚至寻访民间郎中,然眼下这摊子事儿却是彻底难住了他。 闻言,萧氏父子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一时半刻竟是没辙了。 墨焰也没办法,总不能给他们喷上些显影剂吧,有副作用不说也不是这般用的。 “陛下何不召国师来瞧瞧,说不定还能有法子。”孟鲁方才进宫时便知晓国师回来了,故而有此提议,那可是位踏遍大江南北的高人,说不准就行了。 “只能如此了。”萧景元摆手让苏胜去宣。 独眼此刻就在宫中的星象楼内,听闻陛下有急事找,一路小跑着来了。 墨焰将众人的状况又跟他说了一遍,他还真就说出个所以然来了。 “臣听闻隐雾城有一种药粉,喷洒到任何东西上都能至其隐藏,包括肌肤,只是散在物件上不会有什么,接触到皮肤后时日长了便会中毒,这是隐雾城独有的,除了城主家族,无人能制解药。” “时限有多长?”萧景元急问,大不了他发国书求药,价钱随城主开。 “这臣也不知!不过臣听闻有一中药之人,是在七日后身亡的,只是那人还有其他恶疾,也不知到底是不是隐身粉起的作用。” 独眼只在一个客栈听其他客人讨论了几句,听的也不甚详尽。 毕竟那隐雾城多年来还能在两国间保持独立且不被异族入侵,已经能说明入城的难度了,能有几句闲言碎语传出来属实不易。 “那云西与宝珍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了。”萧景元又快站不稳了,从御都到隐雾城驿站,千里马也得马不停蹄的跑十余日,更何况还需往返,且是在城主同意赠药的情况下。 “父皇别考虑了,咱们速速将皇妹送往隐雾城边境,儿臣亲自去求药!这是最省时的办法了。 “若是那城主不肯亦或开出何不可行的条件呢?你又当如何?”萧景元没萧暮廷那么乐观,既然药粉隐雾城独有的,谁知道下毒的是否就是城主家族,那宛宁县山寨里的日月悬空山川图不就是代表着城主府吗! 这一刻,北昀帝将隐雾城主导此次婴尸祭祀案的可能性提到最高,他甚至动了消灭隐雾城的念头。 “父皇不可,隐雾城地势易守难攻,又有毒瘴护城,如此一来皇妹与皇姑一家如何等得!” 知父莫若子,萧暮廷一看萧景元的神情就已得知他的想法。 这当儿,墨焰又想到一点疑惑之处,她看向独眼,问:“方才宅子里的两名陌生男子有曾经露出一只手来,而后又消失,死后腹部也显露出来,国师可听过此种状况?” 闻言,独眼愣了一下,而后才试着推敲,答:“应当是脖颈以下只涂抹在了外衫与鞋袜上,袖口可遮住双手,肚腹上的衣料破开后,皮肉便暴露出来。” “不知长公主他们是否也如此,如若是,醒来褪尽衣衫后,身躯方可显露。” 此话一出,众人皆沉默,就算真是如此,头脸呢,双手呢,不管了吗,此方法还是治标不治本啊。 正当一屋子人都在绞尽脑汁的斟酌最优方法时,门外又传来苏胜的通传声。 “陛下,南吾帝请见!” “他回来了?”萧景元不禁回忆起后晌之事,大臣们都回来了,就是没见他。 不过,人家有侍卫,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何无愁自己也武功高强,谁出事他都不会。 估计是躲在哪里看热闹呢。 “南吾帝怎的来太医院了,可是有哪里偶感微恙?” 苏胜将人迎进来后,萧景元也没有托大不站起来。 “吾在宫门外游玩时是遇到些许混乱,受了点轻伤,不过太子殿下治下有方很快便将局面稳住,故而,没甚大碍。” 何无愁背着手走进来落座,身后还跟着两名使臣、两名侍卫。 “刘宗,快去给南吾帝瞧瞧。”萧景元让院史亲自去看,给足了他面子。 “陛下,无碍,只是右足有些红肿罢了,头三日用几贴膏药便能好转。”刘宗回禀后就带着孟鲁退下了,他还得回去研究那些感染者的病症。 待两个侍卫伺候何无愁穿好靴后,他才看逐一看向屋中之人,看到独眼时,他目中闪过好奇。 “这位便是国师吧,早闻北昀国师有神鬼莫测之能,今日一见果真好风采!”何无愁赞道。 第87章 代价 “南吾皇谬赞,老夫只是喜好观星罢了。”独眼不卑不亢。 何无愁笑了笑,复又看向墨焰。 “方才行至门外时无意中听到沈夫人与国师的对话,敢问北昀皇,可是有人中了那隐雾城的奇毒?” 两人讨论并未避着外头,听到也不奇怪,萧景元不知他打的是何主意,一时没说话。 萧暮廷打量了一眼何无愁,见他目中关切之意不似作伪,索性便将实情告知了他。 “太子殿下不必去寻解药了,吾这里有!”何无愁听后道。 平常一句话却一石激起千层浪,首先出声的便是萧景元。 “你是如何得到的?”他面带疑色,恨不得直接看穿对方。 萧暮廷听自家老爹口气不善,猜到他是又开始怀疑何无愁了,赶紧出面打圆场,毕竟解药可还在他那呢。 “南吾皇海涵,父皇不是怀疑你,而是此事关系到妹妹与皇姑的身家性命,他这是关心则乱。” 何无愁倒是丝毫也未着恼,他先摆手表示无妨,而后便让随行侍卫即刻回驿馆取解药,最后将如何得到药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原来,他早年还是摄政王时,有一次外出狩猎,在一只大虫口中救下了一个重伤的小娘子,姑娘得到他的细心照料后痊愈,离开时给了他一个锦囊,叮嘱他过后才能打开。 那锦囊里有一尺牍与一瓶药丸,尺牍上书女子是隐雾城主的幺侄女,药丸是她闲来无事时所制隐身粉的解药。 这是小娘子为报答何无愁救命之恩所赠的礼物,他一直带在身上。 解释完缘由后,侍卫也取来了药品。 萧景元兴奋的正要去拿时,何无愁却提出了要求。 “北昀皇知晓吾此次来访的意图吧,除了两国之间的合作外,吾最大的心愿便是迎娶云西。” “嘶…”这目的一出口,在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他神情这般担忧,对待解药又如此大方,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你这是要挟朕?”萧景元微眯双眸,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 “不敢,如果说见到云西之前,吾只是为南吾的利益考量,见到她之后,吾便是真心想娶她为妻了,吾可以向北昀皇保证,会终其一生爱护云西,尊重云西,绝不会辜负她!” 墨焰听他说的着实诚恳,面上神情也足以打动人心,但对于她这个很难给予他人信任的人来说,却是一点也无用,就看萧氏父子怎么说了。 “哼!说的好听,你不惜用云西的身体为代价,逼迫我与父皇就范,你若真是心悦云西,那便等她解毒后自行取得她的芳心,而不是用这种方法!”萧暮廷觉得他口是心非,当面便拆穿了他,半点颜面也不留! “呵...”何无愁笑了,笑声低沉蛊惑人心。 笑罢,他依旧脸不红心不跳,镇定的像是方才萧暮廷口中说的那人不是他! “对于国而言,吾的情义自然得排第二位,娶云西有利于吾国,也有益于你国,吾虽喜爱她,却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今日吾若是救了云西,他日她却嫁去了隐雾城,甚至异族,那对于南吾来说岂不是有害无益,此种意气用事的做法,萧兄,你会做吗?”何无愁反过来质问萧暮廷。 打从入了这北昀的地界开始,何无愁便将自身的姿态放的极低。 他在萧景元面前从来都自称吾,而不是朕,两国自北昀伊始往前数百年,从来都是各自称帝,谁也不服谁的。 照理说,他虽是半路才坐上了南吾皇帝的宝座,但坐了便是坐了,两国兵力相差无几,他根本不用给萧景元任何多余的颜面。 然他还是如此做了,为的便是能顺利当上北昀国的乘龙快婿,两国能结秦晋之好。 可这萧氏父子若是不领情,那他也不会再低声下气。 至于萧景元的威胁,何无愁更是丝毫也未放在眼里,他既然敢来便能完好无损的回去! 萧暮廷张了张嘴很想反驳,可对方如此直白的话语却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不得不承认,何无愁真的没讲错,换做是他,也不会将北昀的利益放在后头。 萧景元也无言以对了,如若何无愁假惺惺的说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还能与其辩上一辩,但对方是将心底的真心话说出来了,他反倒不知拿他怎么办了。 半晌,他颓丧的叹了口气,终是道:“这门婚事朕答应了,你回去准备大婚的一应所需,待云西及笄时,你亲来迎娶!” 萧暮廷不甘心的瞪了何无愁一眼,索性起身离开了屋子。 墨焰是他侍女,自然要及时跟上主子。 尚未踏出房门时,她听到何无愁说了一句,“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殿下不看着云西解毒了?”墨焰一路跟着萧暮廷来到了御湖边。 初春的风依旧带着冬日的凛冽,刮的人心底生寒。 “有父皇在,云西他们吃不了亏!”萧暮廷看着湖面平复心情。 “殿下在忧心何事?”墨焰觉得他不喜欢何无愁总该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何无愁为人自私自利,他还是摄政王时,府中妾室便多如牛毛,且还都是官宦商贾之家的女子。” 墨焰怔愣片刻才想明白话中含义。 “你是想说他根本没有真心,只看那人是否对他有利?” 萧暮廷点首。 “就算云西嫁给别人,殿下就能保证那人的人品吗?”墨焰觉得杞人忧天没什么用,先将毒解了再说。 “你的意思是?”萧暮廷觉得墨焰不会无的放矢。 “距离云西及笄还有将近一年呢,殿下大可以找些事儿来考验一下这位未来的妹夫,若是让殿下满意便罢,若是不满或者云西不愿意,那就取消婚约。” 这一席话放在此间可真有些惊世骇俗了。 不过,从墨焰的嘴里说出来又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你们那里对待成婚这件事都是如此儿戏的吗?” 萧暮廷忽然有些忧心眼前这人会不会也是这般。 “不,不是儿戏而是自由,喜欢便在一处,不爱了就各自安好,重新再寻找自己的幸福,不过这是指还未成婚时,成婚后便多了对家庭的责任,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我的意思是,别轻易将两人绑在一起,还得看看云西的心意。” 听了墨焰的观点,萧暮廷起初有些惊讶,后又很快释然。 “你说的对,顺其自然便好,想得太多反而显得庸人自扰了。” 言罢,他瞧了墨焰一眼,在心中对她道:墨墨,孤会让你对孤有信心的,会让你知晓什么才是一生一世,什么才是情之所钟。 第88章 问询 萧暮廷与墨焰回到太医院时,七人的毒都已经解了,只等蒙汗药的药效过去便好。 云西与宝珍的衣裳全都湿透了,这种情形下,何无愁便不方便留下来陪伴云西了,只能在回国前再来见她一面。 “怎的还要沐浴?”见侍女抬了浴桶进房伺候,萧暮廷还以为皇妹已经醒了。 “还不是那解药的用法太过奇特,是在水盆里化开了从头至脚的浇下去。”萧景元听完都差点忍不住翻白眼。 这边折腾了半宿的萧氏父子终于放下心回去休息了,那边的何无愁已经乘坐皇室专用马车回到了中央客馆。 “恭贺陛下如愿以偿!”宇文碧带头行礼。 “起来吧,传令下去,三日后启程回国。”何无愁挥挥手,待大臣都退下后他才问起自己的侍卫统领韩江。 “你确定接触那两人时无人看到吧?” “陛下放心,绝无任何人窥见,更何况卑职已经查验过了,那二人都死的透透的了。” “痕迹可有清理干净?” “回陛下,只来得及将一进院子屋中的痕迹扫除,二进院子中只有那两个死人去过,就算有什么,也已经死无对证,查不到我等头上。” 何无愁点首,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严厉了起来。 “今日之事,你可知罪?”此话一出,韩江即刻跪下了。 陛下进来时看着心情甚好,他还以为达到目的后陛下便不再计较今日的过失了,看样子还是他想的简单了。 “卑职有罪,判断失误,请陛下责罚!”韩江叩首,没何无愁的命令,他头都不敢抬。 “这事儿你罪在何处,可想明白了?”何无愁拿起手边的清茶,呷了一口。 韩江这才敢抬头,他点点首,道:“想明白了,卑职不该想着将此事嫁祸给裴风,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如此轻易便寻到公主等人。” “你与裴风有过节?” 闻言,韩江心中一惊,后背霎时冒出一层冷汗,陛下太厉害了,竟然能联想至此。 天人交战片刻,他深吸口气,最终还是不敢说谎。 “卑职的母亲与裴公子的生母有些过节,故而,卑职就想着给他找点麻烦。”韩江越说底气越不足。 “你该庆幸朕今日终究是达成所愿了,否则你和你的母族也不必留存于世了。”话落,韩江直接瘫在了地上。 “自去领三十鞭子的罚,再敢自作主张,死罪难逃!” “谢陛下!”韩江松了口气,立刻起身退了出去。 一夜无话,今日乃大年初二,墨焰陪着小明儿与柳嬷嬷用完朝食后便赶去了太医院给众人医治伤体。 元宝、王若、宋亚等人皆在清心庵受了或多或少的内伤, 特别是元宝,他当时奋不顾身的挡在了主子身前,头部受创,一直昏迷不醒。 经过一夜的休养生息,云西与长公主夫妇也相继醒来。 “昨日发生了何事?你们怎会全中招了?” 玉清宫暖阁内,萧氏一家子皆坐在里头取暖饮茶,墨焰作为唯一的外人,此刻也坐在萧暮廷身旁,她的真实身份萧景元在问话前已经跟云西三人说过了。 “是春兰!”云西此刻想起来仍旧后怕,声调都打着颤儿。 “你慢慢讲,有父皇和哥哥在,谁也欺负不了你。”萧暮廷心疼的给云西倒了杯桂圆红枣茶,让她暖手。 云西定了定神,说起春兰这个名字时便恨恨不已。 暴乱发生后,身边两名侍卫便护着她与春兰往回走,想跟长公主夫妇一起回宫。 可春兰却一直拉着她不放,看似是在搀扶她以防被人群挤倒,实则是暗中抓着她顺着人流越行越远。 等云西回过神来时,她们竟然已经到了一处宅院的门口, “你怎会走了这么久才发觉自己走的路线不是回宫呢?”萧暮廷觉得这也太奇怪了。 “当时我觉得头有些晕晕的,等脑中清明时,已经回不去了。”云西过后也反思过。 “想必那两个侍卫也是这般,不然不会如此轻易便被甩掉,班涌既善毒,有这种药品也不稀奇。”这是楚雄的推断,那两个侍卫可是到当下还未现身,估计已然遇害了。 “到了宅子呢?”萧暮廷再问。 “我那时虽觉事情蹊跷,但也没怀疑春兰是故意的,她告诉我外头太乱,这才拉着我去进去躲一躲,她说那是她一个亲戚的宅子,目前空置着。” “直到后来,我在堂屋中坐着休息时,听到门外有说话声,而后才断定那春兰有鬼。” 当时,门是虚掩着的,云西无聊中乍然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子声音,她以为是父皇派人来带她回宫的,急急起身来到门后。 这一听才听出了不对劲,原来,春兰和那男子是约定好的,故意将她骗来的。 他们好似产生了争执,春兰说不回宫了要男子带她走,男子却不愿意。 云西知晓自己被骗后,当即便想逃走,转身时因着心中慌乱踢到了门框。 后来的事即便她不说,萧暮廷等人也能猜个大概了。 “你瞧见那男子的模样了?”萧景元气的咬牙切齿。 云西点头,“是父皇的前侍卫副统领,陈留!” “他?他不是称病请假了吗?原来是为了方便出宫!”这人早在北昀帝怀疑身边有细作时,便被换到东宫当值,萧暮廷叫来外头守着的元彻耳语了一番。 “那灵香又是怎么回事,总不会也是她将你们夫妇一并骗去的吧?”萧景元转而问向自己的姑母。 宝珍想起这个跟她多年的丫头,一阵痛心疾首。 “就是她骗我二人过去的,人群疏散一些后,我们便想去找云西,是她说看到云宫往哪边去了,这才一路跟着她走,后来她又拿出一条云西身上的秀帕,说是在路边捡的,我们就更是深信不疑了。”后头的事情也是呼之欲出了,两人毫无防备之下便中了迷药。 “灵香与春兰有勾结!” “至于两人有何渊源,我会派人查清!”萧暮廷说完后便先行离开,带着墨焰去了天牢。 事情的始末,总得从这些罪犯的口中撬出来! 第89章 过往 天牢里是没有白昼与黑夜的,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与哀嚎。 上官菲这是第二次入狱了,上一次在东宫时她便跟自己保证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没想着到事与愿违,这么快就再次失去自由。 比她还绝望的是一旁的王嬷嬷,已经是半截儿身子都入土的年纪了,还得被人绑在柱子上,没吃没喝。 “也不知主子现在如何了,身子可有好些?”王嬷嬷如今想到的还是刘芷。 “哼,什么好不好的,若不是为了她,裴风也不会在宫中行此险棋,今日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便是表姨母亲手破坏了我的终生大事!” 上官菲气急,以前她就是听太后的话才去接近太子,一点好处没捞到不说,反而把名声搞的更臭了。 如今她自己找到能托付终身的人了,又是因着她! “没良心啊,真是太没良心了,主子为了救你连保命的免死金牌都拿出来了,你居然还不领情!”王嬷嬷没想到太后为了她倾尽了全部,换来的居然只有怨怼。 “免死金牌!她若是真想救,当初为何不救家族,不救我全家,我若不是成了宫女谁稀罕去东宫伺候人,谁又稀罕嫁给裴风,我明明应当是位金尊玉贵的侯府千金,在最好的年华里嫁给最优秀的夫君!”上官菲越说越委屈,好似她的所有不幸皆是太后造成的。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伴随着萧暮廷高大的身影从石梯处逐渐显现。 他的身后,墨焰、元宝元彻伴随左右。 元宝已经大好,身体健壮如牛。 “好一番慷慨陈词,孤从前还真是小觑你了,你若是将这份心气儿放在宫事上,恐怕就不只是个司闺了。”萧暮廷一脸夸赞。 看着他这副表情,上官菲气不打一处来,她眼下是豁出去了,对待萧暮廷也不再有敬畏之心。 “殿下从未将菲儿放在眼里,何来的小看,今日之事是太后让裴公子做的,殿下想追责就找她吧!”说完,她把头一扭不再理会任何人。 见状,萧暮廷也懒得再问她,而是转向王嬷嬷。 此刻的王嬷嬷闭着眼,明显不想有交流的样子。 萧暮廷轻笑,他知道这种在宫中做了半生的老人嘴都是很硬的,轻易不会吐口,问她也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对付这样的人唯一的方法便是抓住她的软肋,而这个软肋多半不是主子便是家人。 “啪啪啪!”萧暮廷又拍了三声,他身后的元彻走出去了,离开之前盯了王嬷嬷一眼。 王嬷嬷有所感应的皱皱眉,而后依旧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 “哇,奶奶,这里好黑,周儿好害怕!”元彻抱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童进来,那孩子一见到熟悉的面孔便哭闹起来。 萧暮廷回头给元彻一个眼色。元彻在男童身上一点,孩子便像睡着了一般趴在他肩上不放声了。 “你们怎么会抓他?你们在哪找到的?你都对他做了些什么!”王嬷嬷听到哭声开始便绷不住了,小孙子的突然安静更使得她心尖都颤抖了。 “孤不想听你说毫无意义之言,直接进入正题吧!” “御花园假山下那些婴尸可与你家主子有关?” “殿下对一个无辜幼童下此毒手,不怕遭报应吗!”王嬷嬷眼眶通红的盯着元彻手中的孩子,一双老手都捏的爆出了青筋。 “哈哈哈哈哈...”萧暮廷一个没人忍住便大笑起来,笑的王嬷嬷心底发怵,笑的上官菲都紧张起来。 笑罢,他霎时严肃,盯着王嬷嬷一字一句的问:“王嬷嬷也知道自己的孙儿无辜吗,那些被无端杀掉不得好死的孩子无不无辜,莫非在你眼里,只有你家的孩子才是血肉之躯,才有爹疼有娘爱,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草木不成?” 萧暮廷越说越快,越问越严厉,到最后,他话中的恨劲儿更是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孤不杀无辜之人,不过,你若是负隅顽抗死硬到底,那孤也不在乎做一次刽子手!” “说到底,你的孙子一人可不足以给这么多人抵命,你全族倒是勉强够了。” 话落,王嬷嬷只觉全身发软,头脑晕眩,若不是被绑着,非得瘫在地上不可。 “老奴说,老奴什么都说,请殿下高抬贵手,切勿牵连我的族人,他们从未享受过我带去的好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说前一刻的王嬷嬷还是只骄傲的斗鸡的话,那现在她便成了霜打的茄子,奄奄一息。 萧暮廷示意元宝备好纸墨记录下来,这才边饮茶边听王嬷嬷回忆过往。 御花园里的十具小尸体的确是太后造成的。 十年前,太后突发怪病,这种病每次发作都会觉得口渴难耐,喝多少水都无法缓解。 她出宫去看望家人时从他们那里得知一位老游医曾经看过这种病。 她自作主张将这个江湖郎中领进慈云宫,从此太后便开始“饮鸩止渴”! 这个鸩毒就是婴儿的鲜血,还一定要新鲜的! 开始时一年喝一次便可,后来鲜血也有些压不住了,喝的频率更勤了不说,效果也没起初这么好了。 “所以就有了裴风这一出!”萧暮廷听的手都攥紧了,墨焰几人脸色也不好看。 “既是十年前便发病的,太医院为何没有传出风声?”照理当朝太后患病,都该让太医先瞧过的。 闻言,王嬷嬷苦笑:“太医院皆在陛下的掌控之中,太后哪敢让太医治,若是传出去太后大概也活不成了。”怪病不说,还要饮血,不是怪物吗! “十年前裴风才十余岁,他上哪弄孩子?”墨焰找出漏洞,她不信一个少年郎能谋划这样的事。 王嬷嬷看了她一眼,道:“那时不是他与我交接,都是那个游医,两年前游医带了他来,说自己无能,唯有靠裴公子才能弄来孩子了,还保证干净没有残疾。” “游医呢?如今在何处?”太子又问。 “一年前急症死了,太后的病也愈发严重。” 墨焰还在回忆细节有没有可以补充的,萧暮廷也不知在思忖什么,牢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第90章 鞫狱 上官菲在王嬷嬷开口时便流露出嘲讽的表情。 平日里装作忠心耿耿,方才还义正言辞的指责她,如今还不是一威胁便背叛了主子,都是下贱坯子而已,好在她没指望太后。 萧暮廷一见她的神情便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出言打破她的幻想。 “你不会还在指望裴风能把你救出去吧?” 上官菲没答话,萧暮廷也没指望她答,自顾自的往下说。 “你的裴公子此刻已经不在人世了。”他说的平淡而凉薄,却使得上官菲整个人都瑟缩了下。 “不,你骗我,你骗我,他不会死的,他这么厉害怎么会死!”她不住摇头的,还紧紧盯着萧暮廷面上的神情,似乎迫切的想从中找出一丝破绽,以此来勉励自己。 萧暮廷可不惯着她,他就由着她看,甚至还间或与其对视,人的确死的不能再死了,尸体都收不齐整。 见恐吓的差不多了,墨焰将最重大的消息和盘托出,彻底击垮上官菲的心房。 “裴风的几处藏宝库都已经归入国库,宛宁县山寨也彻底捣毁,班涌死在了我手里,就算裴风还有同伙,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这一剂猛药下去,上官菲都有些懵了,原来,他们早便暴露了,萧景元之所以一时没动他们,只不过是在玩猫捉老鼠。 “说起来,能如此顺利的找到裴风最大的藏宝库,还得多亏了你,若不是你给他带去了一份礼物,我们还不知去哪找。” 一想起这件事,萧暮廷就觉得舒坦,父皇的私库失窃,损失惨重,然一个裴风便什么都回来了。 虽则在裴风那里得到的财宝不是私库原本储藏的那些,但其价值算算也差不多了。 上官菲此刻已然有些面如死灰了,亏她还以为裴风能做成人所不能的大事,没想到她还是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我若将太后的私隐告知你们,殿下可能饶我一命?”她只能对萧暮廷低头了。 索性连跟表姨母最久的王嬷嬷都变节了, 她这个一表三千里的侄女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那要看看你说出来的东西有多大价值了,够不够你将功补过的!” 闻言,上官菲深吸一口气,道:“陛下私库里的财宝,是太后运走了,宫中地道的图纸就是她给我的,起初我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后来表姨母经常犯病,王嬷嬷毕竟不是主子不够分量,这才让我替她送东西出宫。” 她将出宫后东西送往何处,都见过什么人,如何接头这些事全讲了。 “另外,我还曾偷看到她和宫中的三名细作见面…”随即,她又曝出了三个代号分别为暗甲、暗乙、暗丙的细作如今分散在哪个宫中,担任着什么职务。 “就这些?”萧暮廷敲敲桌面,明显还不满意。 上官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这回的话头到底让萧暮廷很感兴趣。 “我还在曾经在表姨母的寝室里看到过几封信,信纸已经陈旧,上面的内容大致说的是...” “住口!”一旁一直看着孙子出神的王嬷嬷突然出声,吓了众人一跳。 “菲儿小姐,你可别为了乞命胡编乱造!”王嬷嬷神情霎时阴狠,跟换了个人似的。 “我胡编乱造?到底有没有殿下去慈云宫的密室里一看便知!”回过神来的上官菲大声反驳王嬷嬷,随即将密室的位置与进入的方法也说了。 王嬷嬷这次是真的恨上上官菲了,看她的眼神都恨不得吃了她。 然而,嘴长在别人身上,她就算想阻止也无能为力。 萧暮廷挥手让元宝去办,自己则带着墨焰去了另一间牢房,那里头关着温若娴。 这几日抓进来的人皆是分别关押的,如此也能防止他们串供。 黑暗中的甬道又深又长,好似装载着无尽罪恶的深渊。 牢头打开牢房的铁链时,温若娴还眯着眼,一时不能适应烛火的光亮。 等看清来者何人时,她双目立刻爆发出滔天的恨意,一个箭步便上前朝着墨镜焰攻去。 被萧暮廷一脚踢开时,她依旧平举着双手,好似这样就能将沈氏狠狠的掐死,以平息她的恨意一般。 牢门外,办完事的元彻元宝及时赶来,直接将温若娴绑缚起来。 “沈晴娘,你就是个灾星,谁靠你近就得倒霉,陈家已经被你害的家破人亡,老娘倒要看看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谁!”话落,她饶有深意的看了萧暮廷一眼,那眼神儿要多直白有多直白。 萧暮廷直接回给他一个白眼儿,别说墨墨根本不是沈晴娘,即便是,他看上的人他便会护着,谁挑唆都无用! “再敢胡言乱语的撒泼,孤便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这句话出口,温若娴果真老实了些。 “谁助你从慈幼局偷孩子的,偷出来又是如何交给裴风的,说明白了孤还能给你个痛快,否则不止是你,你的儿子、女儿,还有整个温家,一个都跑不掉!” 萧暮廷是真的有些心烦了,大半夜的无法入眠,还得面对这些糟心的人、糟心的事儿,明明错的全是他们,一个个却装的跟个受害人似的。 闻言,温若娴却丝毫也未表现出惧意,她笑的癫狂,道:“温家如何与我何干,横竖我都活不成了,黄泉路上有家人作伴,我也没什么可怨的!” 萧暮廷气笑了,这女人够狠啊,与她那个杀亲弟的夫君还真是天造地设。 “那你的亲子女呢,也都不要了?”这两个总该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吧。 温若娴恶劣的笑笑,轻声答了一句:“抓的到你便杀!” 萧暮廷摇摇头,知晓在温氏这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索性目前的证据也没任何能证明她涉案过深的。 既然人家一心求死,他又何苦去阻拦,这样一个对幼童毫无怜悯之心的恶毒妇人,确实该死! 随后,他又派人连夜审讯了裴瑟夫妇,妾室路明蓝以及清心庵住持净空等等,这些人的嘴可比王嬷嬷和上官菲好撬多了,快刀斩乱麻的便将事实真相弄清了。 回到东宫时,已是月上中天,将将才坐下喝杯热茶,元宝又给萧暮廷送来了上官菲口中的那些陈旧的密信。 第91章 悔恨 萧暮廷随手拿起一封抽出来瞧了一眼,发现写信的年份正是刘芷还未入宫时。 那时,刘芷的母家与当时皇后的家族交好,刘芷算是萧暮廷祖母喜欢的一个小辈,常常奉旨入宫来陪伴她。 忆起往事,萧暮廷便一阵厌恶,当年怎么就未看出刘芷恭顺的外表下隐藏的全是别有用心呢。 随意的通读一遍书信后,里头记录的不过是些少女怀春的相思之言,想来那时刘芷是有倾慕的男子的。 男子也有回信,里头所书之意和刘芷的差不多。 又翻了两封后,他便没甚兴致的丢开了。 翌日,大臣们的府邸中兴起了一阵休妻的风潮,休妻的理由众位大臣们虽未明说,但从各府中传出的风言风语里也能窥见端倪。 墨焰知晓后叹了一声,这事儿当初在班涌案曝出后,她和萧暮廷便选择就此揭过了。 原因是据他们所查,大部分大臣的家眷都是被胁迫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给人家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也好。 谁知裴风却将这层遮羞布彻底撕开,这下不知又会闹出何事了,毕竟那些大臣的家眷还有母家,人家里也未必会善罢甘休。 太后此次犯了谋杀数名婴孩以及盗窃宫中财物的重罪,保命符已然用掉,新仇旧恨一起算,哪怕衙门还在封印,萧景元也将她的罪行公示天下,还判她二月初二在御都最热闹的市集口行斩首之刑。 此令一出,百姓中对刘芷的不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前一回她便滥用私权将蛊虫案里的上官菲硬是从死牢里拖了出来,不想她自己更是不遑多让。 想那上官菲用财物养着制造蛊毒的罪魁祸首,给蛊母提供大量供其食用的梅花花瓣不说,她还利用太后的关系私自出宫给孕妇种下蛊毒,这才闹的御都百姓人心惶惶,更使得数名无辜妇人死于非命。 而她做尽这一切的缘由不过是为了陷害太子殿下与沈氏的清誉! 上官菲曾辩解称是那老头儿给自己也种下了蛊毒,她才不得不听从他的吩咐办事。 然那罪魁祸首死后,上官菲却并未因没有解药而蛊毒发作,这更使得她的辩解黯然失色,极度令人生疑。 现如今,太后与其表侄女的名声在民间百姓中早已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此次北昀帝亲下的谕旨,更是让人觉得大快人心,人人称好! 慈云宫中,得知北昀帝旨意的刘芷气的摔碎了茶盏,一口黑血吐出后便撅了过去。 守门的侍卫不敢擅自做主,立刻派人去禀告了北昀帝。 “如何?”萧景元看向刚给刘芷看完诊的刘宗。 不是他对这个女人还有任何怜悯,而是好奇她到底害了什么病。 “她是中了毒!具体是何种毒老臣看不出。”刘芷的太后之位已经被废除,她现在是庶民了。 闻言,萧景元挑眉,“中毒!可能诊出何时中的?” “大概也得有十年八年了,此毒进展缓慢但此时也已经毒入五脏,她命不久矣。” 萧景元的推测得到证实后,即刻带着刘宗离开了慈云宫,不做丝毫停留。 本想吊着她的命等着行刑的,然眼下太医院之首刘宗都无能为力的话,一切的就顺应天意吧。 萧景元的脚步声远去后,床上脸色灰白的刘芷忽然睁开了双目。 刘宗的话她听到了,联想着过去的种种与自己首次发病的时间,她哪里想不到自己这是被人陷害了。 只是,何人能在十年前便布局给她下毒,还能下的这般无声无息呢!那裴风又是出于何种目的骗她? 这些年,除了给当初那个游医与裴风一些钱财买婴孩外,并未有其他人跳出来威胁她什么,给她下毒的目的又是为何呢。 越想越无解,越想头越撕裂般的疼痛,刘芷不禁抱着头颅呻吟起来,同时流下悔恨的泪水。 王若等人皆已病愈回府,萧景元也将裴风全案全权交给了御都府衙。 陈昊天案件中的赵大嫂子因着“元旦佳节,禁宫好戏”这段对话举报有功,且当初杀夫也是情有可原,故而,王若判了她服刑三年,三年刑满后便可归家重新开始。 墨焰这几日总算是闲下来了,每日除了逗逗小嘉和外就是陪着小明儿读书,假期后,菁山书院便要开始蒙学的入学考试,只有通过考试的孩子才有资格进入书院读书。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朗朗的读书声自屋内传出,这是墨焰在她住的院子里特地辟出的书房,专门给小明儿读书用的。 萧暮廷来找墨焰时听到的就是小明儿这稚嫩却清脆的诵读声。 他抬手示意房门外的小丫头不要通传,而后才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 屋内,小明儿背诵的摇头晃脑,墨焰在一旁举着百家姓听的认真。 画面温馨而和谐,让人不忍打扰。 直到小明儿将百家姓背完一遍,萧暮廷才轻轻的敲响了房门。 “殿下怎么来了?”今日何无愁进宫辞行,萧暮廷作为当朝太子不能不在。 “已经将他送出宫门了。”萧暮廷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墨焰旁边的椅子上,入座前还揉了揉小明儿的脑袋。 “小明儿温习的如何了,元宵过后便要考试了。”打小明儿住进东宫开始萧暮廷就对他甚好,两人亲近的好似家人。 “殿下放心,小明儿有信心,定会通过考试的,绝不会给殿下和姐姐丢人。”小明儿笑嘻嘻的答。 闻言,墨焰也揉揉他的小脑袋,道:“姐姐不怕丢人,小明儿尽力便好,无需过于在意别人的看法,今日读了一个时辰了,出去用些点心再休息片刻可好?” “嗯,姐姐和殿下说话吧,小明儿去瞧瞧嘉和睡醒了没?”话落,小明儿给萧暮廷行了个标准的拱手礼后,便端正的走出了屋子。 “这孩子极有礼数,学业上也踏实勤勉,将来必成大器啊。”看着小明儿的背影,萧暮廷微笑感叹。 “是啊,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晴娘这是捡到宝了。” “殿下找我有事?” 墨焰总是直来直往,萧暮廷极喜爱她这性子。 他笑道:“丁点儿小事儿,昨夜元宝送来了上官菲说的那些密信,孤见时辰太晚了便没叫你,当下可要瞧瞧?” 第92章 旧怨 两人来到萧暮廷书房,里头又是炭火又是点心,墨焰看着这些总觉得殿下把她当孩子。 信有不少厚厚一摞,墨焰翻了翻,按照纸张的新旧分门别类。 拆开一封最新的,她认真阅读起来。 见状,萧暮听挑了挑眉,也从墨焰那堆里抽出一封。 看着看着两人的眉头都蹙了起来。 “这写的都是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萧暮廷抱怨了一句。 墨焰也是一头雾水,这通信的两人又不是目不识丁,怎么会写这样的“天书”,好玩儿不成。 她又翻了几封,每封都是这样,她索性按年份往前去找,一直到十年以前,信里头的内容才是常人能看懂的。 这下两人没空说话了,先把那些看的明白的通读一遍,再将看不懂的归拢在一起。 “这两人居然联系了快三十年!”萧暮廷鄙夷道,当年装的深明大义,私底下还是在暗度陈仓。 这个女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 “刘芷既然有中意的男子为何还会嫁给殿下的祖父呢?”墨焰一直想问来着,又觉得这是人家的私事,不便询问,今日谈起这个,她才顺势提起。 想起这事萧暮廷就一阵气闷,若是其他人问他不会再提,但对象换成墨焰,他倒是有了倾诉的欲望。 “那是祖母哀求祖父,祖父万不得已才答应的!” 这还真是出乎墨焰的意料了,这其中定然有天大的隐情。 而从萧暮廷的口述中也证明了她并未猜错,之所有这样的结果,全在于当年定国寺高僧的一句批语。 “要保萧氏男丁的延续,刘芷须母仪天下!”萧暮廷嘲讽道。 “高僧?这样的人基本都是不出世的世外高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管起皇家私事来了!”墨焰疑惑。 “呵!”萧暮廷苦笑,“墨墨说的没错,后来的事证明那老秃驴根本就是个假货,真正护国有功的住持大师已经被他害死,是他扮成了住持的样子欺骗世人,欺骗祖父祖母,若非如此,凭那阴毒的女人想当皇后,做梦!” 他听父皇说起过当年事,那时,萧景元与妻子大婚后好多年都不曾有孕,但两人夫妻情深,任凭那些大臣们如何上书,萧景元始终不曾松口另娶更不选妃。 当时的太子妃,也就是萧暮廷的母亲为此服了许多的药,求了数年的医,这才终于有了个萧暮廷。 然幼时的萧暮廷身体并不康健,自出生起便一直小疾不断,好在萧景元夫妇精心养护着,他又跟随武师傅练了内功,这才日渐好转。 “既是如此,那还去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作甚?”不是墨焰对已逝之人不敬,而是对这种做法实在难以理解。 “当时祖母已经病入膏肓,确实有些糊涂了,她年轻时曾跟随祖父上战场,留下了不少隐疾,是那老秃驴用了秘药吊着,这才多得了几年的阳寿。” “有一日,我父皇突发恶疾,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皇祖父派人去民间寻访,却始终未找到能令我父皇痊愈的方法。” 后面的事萧暮廷不讲墨焰也能猜到,定是他父皇还未好他又病了,这才逼的他祖父答应了这个荒唐的请求。 “这是祖母临死前最后的心愿,祖父就算再不情愿也还是答应了。” “后来呢,陛下与殿下的病真的好了?”墨焰认为这其中恐怕是人为之祸。 萧暮廷点头,“是好了,立后的旨意颁了不久,孤与父皇便奇迹般的痊愈了。” “所有人都没怀疑过这也太过巧合了吗?”墨焰就觉得很假。 萧暮廷叹息一声,“当然怀疑过,但没有凭证,查又查不出,最终就这么年复一年的过来了。” “那又是何时发现不妥的?”墨焰看得出父子二人早便和前太后势同水火了。 “母后崩逝前!”说到这里萧暮廷不由得有些哽咽。 墨焰示意他先停下喝口热茶,缓缓情绪再说。 看出她目中的关心,萧暮廷果然好了些,他拿了块墨焰喜爱的点心递给她,见她吃了他才继续往下讲。 “母后生云西时已经算高龄了,生下她后原本只是有些畏寒,御医看过后说是有些体虚,但只需好好调理便不会影响寿元。” “刘芷虽然辈分高,但年纪实则比母后还小上几岁,孤与父皇政务繁忙,有段时间孤还在外带兵打仗,陪伴母后的时日少之又少。” “刘芷就在这时候见缝插针,她时常去母后宫中作伴,两人听听戏、种种花,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然而母后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到最后竟然虚弱的连床都下不了,那症状和当年的皇祖母十分相似。” “刘宗没诊出什么吗?”墨焰眼里,刘院史的医术还是相当不错的,对毒物也有广泛涉猎。 “他只说是病的蹊跷,但又不像有用外力的迹象。”萧暮廷又悲伤起来,可以看出他与其母的感情极深。 “就在孤与父皇都陷入绝望时,刘芷建议找住持大师!” “当下,孤仍旧没有怀疑过她什么。” 萧氏父子出于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召见了住持,那人却说皇后没病,只是她所住的宫殿近年与流年凶星形成刑克相位,只需搬去护国寺住上一载便可躲过此天象。 萧景元半信半疑的照做了,萧暮廷无论事务再繁忙,也坚持三日一探望。 见自家娘亲的精气神儿愈发好转,萧氏父子高兴的重赏了住持,还给护国寺的佛像重塑了金身。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萧氏父子甚至觉得这些年对刘芷有些太过冷淡了。 人家当年为了他二人的身体,为了萧氏的江山,宁可放弃自己的心悦之人嫁给一个完全可以做自己祖父的人。 且萧忘之那时已经年逾六十,心中又只有亡妻,这刘芷虽为继后,却也不过是个摆设,没两年还直接守了寡。 他父子二人若还要继续怠慢她,那也的确是太过分了。 因此,哪怕当初刘芷的母家被查出贪污民脂民膏,弄的当地百姓怨声载道,萧景元也网开一面只判了她全族流放。 第93章 野心 不然,就凭她母家做那些事,诛族都不为过! 只是,那些人不知怎的,还未到达流放之地就在路上遭遇了异族。 那些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除了一个上官菲,谁也没活下来。 刘芷悲痛欲绝,趁机请求萧景元改判上官菲进宫做宫婢赎罪。 萧景元看在自己发妻的面上应下了,就当做为皇后积福了。 此事发生后不久,有一日,萧暮廷临时取消了某个行程,他走捷径偷偷前往护国寺看望娘亲,本想给她一个惊喜的,谁知却撞破了一场惊天阴谋。 住持大师居然正在给昏睡中的皇后拓印“脸模”! 这分明便是想找个假的代替真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萧暮廷即刻将护国寺众僧,连同当日的香客全体扣下,着令严审。 住持死不认账,他身边的两名侍奉的小沙弥可没他那么嘴硬,稍加逼问便全招了。 眼前这位住持根本就是假的,精巧的人皮面具下是一张略带熟悉的脸。 王若翻查卷宗,发现这人便是多年前一个一直都未抓到的采花大盗! 直到当下,官府发布的海捕文书上还有他的身影! 当年,他为了逃避追捕,想着大隐隐于市,索性就在风声鹤唳的御都附近出家为僧,就近躲藏。 原本的住持渺缘大师实则早已认出了他,他压下没说,是觉得这人与他有些缘分,想着能感化他,让他主动投案的。 然而这人并不领情,在发现渺缘大师早便知晓他的底细后,狠心将他灭了口。 与此同时,正巧去庙里上香的刘芷无意中撞见了,在冒牌货的威逼利诱下,两人达成合作协议。 “威逼利诱?刘芷有何把柄攥在那人手里吗?”否则,就算当时生命受到威胁迫不得已,过后也会揭发他。 这个问题不禁让萧暮廷冷笑。 “她说那人侮辱了她,还将她身上的胎记画下来,以此要挟!” “殿下信了?”采花大盗做出这种事可信度倒是很高。 “孤与父皇一开始是信了,毕竟那女人一直对母后极好,没理由帮着那人,且那年住持算出刘芷应当入主中宫的事距离当下已然过去快二十年,而采花大盗的事是发生在六年前,时间也对不上,直到母后醒来时,才将真相彻底揭露。” “他们大概是没算出母后会醒,只因母后中的那毒天下罕见,若不是独眼见星象有异动,及时返回宫中用药让母后回光返照的清醒片刻,真相将会被永远埋葬。” 后头的事情都是皇后口述的,她醒来前已经昏迷了三日光景,一来,制作人皮面具需要时间,二来,如若皇后突然暴毙理由上的也说不过去,他们用的毒是能使人在三日内慢慢耗尽精气神,从而死去。 刘芷与那人密谋时以为皇后必死,故而,根本没避着她说话。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那采花大盗自当上住持后便在寺中排除异己,残害了许多寺中良善的小和尚。 其中,首当其冲就是渺缘的两个亲传弟子也是平日里负责照顾他起居的。 这两人是最先发现他不对劲的,一个人再如何装也无法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很多生活的习性都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采花大盗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以他们坏了戒律为由,通通赶出了护国寺。 这两人一个被刘芷派人追杀致死,一个被萧暮廷找到。 “刘芷杀他?不该是采花大盗杀他吗,刘芷为何帮他,那时二人还未勾结在一起吧。” 闻言,萧暮廷赞许的点点头,不愧是战警,一听便知其中的不同寻常。 “只因那个和尚知道前任住持的秘密!” “前任住持也有秘密?”这护国寺还真是一波三折,好好的一块净土却总有人行龌龊事。 “那逃犯以为他是神不知鬼不觉,实则早在他之前住持就已经被换过一次了,不过替换真正渺缘大师的是他双生子的亲弟!” “他贪图渺缘的身份地位,自己只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寻常百姓,若是取而代之不是何事都解决了。” “那渺缘身边两个弟子也丝毫未看出?”还是那句话,墨焰觉得再像也很难瞒过身边人。 萧暮廷笑笑,答:“当然看出了,不过那个弟弟很聪明,他告诉两人自己是真心出家的,绝不会坏了他兄长的名声,且他若是不当这个住持,那便还得选其他人来当,届时,这两人可就当不成住持大弟子了。” “那他后来又是怎么与刘芷凑到一块儿的?”话说这女人本事还真不小,前后两任住持都在为她办事。 “墨墨以为他为何穷困,一个好赌成性之人就跟个无底洞一般,欲壑难填。” 萧暮廷还问过寺中的大和尚,得知渺缘大师也曾帮助过自己的弟弟,只是扶不起的阿斗任谁也感化不了,试问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去感化一个采花大盗,估计也是另有目的罢了,只是目的没实现反倒把命给丢了。 “一个有财,一个有地位,两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那句批语!” 萧氏父子得知这一隐情后,当年事却是不必再调查,他们身体同时出问题的事,断然是离不开这个女人的手笔。 刘芷当初以陪伴之名常常出入宫禁,下手的机会简直多如牛毛。 真相大白了,萧暮廷的母亲便撒手人寰,萧景元永失挚爱,本欲直接诛杀罪魁祸首,萧暮廷却在此时拦住了他。 “因着那块免死金牌?”刘芷以金牌救表侄女的事满城皆闻,墨焰又怎会不知。 “这是祖母生前央着祖父赐下的,不将这金牌用掉,无论如何也除不掉她,且当年事只是那小和尚的一面之词,母后又不在了,时隔多年上哪去找证据来让百官信服,百姓明了呢。”刘芷在朝中有些势力,即便萧氏父子蚕食多年,如今仍旧有人帮她说话。 “所以殿下故意纵着她将上官菲安排进东宫,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这个她唯一的亲人在殿下的眼皮子底下犯下滔天大罪,以此来逼她用掉这唯一一次保命的机会。”后头的事墨焰替他说了。 萧景廷点首。 “这女人几十载来步步为营,不像是个儿女情长之人,她既能与同一人联络数十年,还写了些似是而非你我看不懂之言,其目的想必不会简单。”以上是墨焰了解到往事后做出的总结。 第94章 重逢 “墨墨的意思是,信中有玄机?”萧暮廷索性将数张信纸全部摆在圆桌上,看看能找出什么。 两人横摆、竖摆,跳字看,几张对比的着看都没发现任何规律。 “罢了,这玄机恐怕你我是看不出的,可能还有其他辅助工具。”萧暮廷泄了口气,给自己和墨焰各倒了杯茶。 墨焰也失望的将纸张重新打乱,但还是不舍得就此放弃。 这当儿,元彻进来禀报说,天牢里传信出来说是那个裴风的左右手水月求见太子殿下。 “她不是什么都不肯说吗,这是想通了?”萧暮廷嘀咕一句。 之前他与墨焰也提审过她,可她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偷偷观察自己,弄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无法形容那是何种知觉,只是一看那人的眼神就有些不忍心逼迫她,无关情爱,就只是单纯的严厉不起来。 唯恐墨焰误解什么,萧暮廷索性带着她离开那间牢房。 横竖其他人都倒的差不多了,那女人说不说也无关紧要。 “殿下可是有所顾虑?”墨焰见他紧锁眉头久久不发一语,不禁提醒一句。 昨夜她便看出来了,萧暮廷好像不愿意与水月对上眼,不仅是他,元彻两人也同样。 “我陪殿下去瞧瞧吧,看她想如何?”墨焰有些好奇了,明明之前见都未见过,何来三人皆“着了道”,那女子有何秘术不成? “行,那墨墨便陪着孤去一趟吧。”萧暮廷本不想理会的,然拒绝的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这种领悟让他莫名烦躁。 元彻元宝自发跟着,看着走在前头一语不发的三人组,墨焰觉得有些好笑,这怎么整的像上法场一样。 “孤很忙,你最好真的有重要的事!”萧暮廷自打进入这间牢房起便板着脸,看得人心中发怵。 水月看了看元宝二人,到墨焰这时她明显的犹豫。 “无需避讳她,有话但说无妨!”见她对墨焰不信任,萧暮廷有些生气的吼了一句,这女人是故意试探他对墨焰的信任有多牢固吗! 水月骇然,然一对上萧暮廷的眼神时,脸色又刹那柔和。 又等了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对在场四人说了一句打死他们都想不到的话。 她说:“廷儿,我是你母后!” 此话一出,萧暮廷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狰狞,还是元宝二人死死拉住他,他才未做出伤害水月的事。 半晌,他额爆青筋,双拳紧握,很费劲的从口中挤出一句话:“再敢胡说,孤杀了你!” 墨焰见萧暮廷跟只受伤的小牛犊似的,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方怔愣了一会儿,竟然真的渐渐冷静下来。 见状,水月惊讶的望向墨焰,仿佛重新认识了她一般。 随后,她眼中含泪的慢慢从干草堆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萧暮廷面前。 她将右手轻轻抬起,犹豫了片刻后再轻轻放到萧暮廷头上。 元宝二人罕见的没阻拦,萧暮廷更是没躲。 “廷儿,你四岁那年刚开始习武,武师傅让你扎半盏茶的马步,你想快快练成武艺,说要保护父皇,保护母后,硬是挺了一炷香,起身时一时不稳,跌下去磕到了头,留了半指长的一道疤。” 水月此时的眼神平和而沧桑,确实不是一个妙龄少女能有的。 闻言,元宝他们倒是无感,萧暮廷四岁时,他们不过两岁,哪能晓得这些。 萧暮廷便不同了,莫说这事儿他印象深刻,哪怕不记得,脑袋上的疤也骗不了人。 “你骗孤,你定是在骗我!”他还是不敢相信。 墨焰却在此时想起独眼刚回宫时讲的那句话,他说权星有异动,那颗星辰是主后妃之主的。 难道这异动指的不是刘芷的自寻死路,而是指代真正的皇后! 不对啊,普通人死后如灯灭,怎么可能再回来呢,还附在另一人身上。 那日的法事已经证明是场笑话了,这水月又是怎么回事。 附身...脑电波! “殿下先别急,可否让我给她检查一下?”墨焰说这话时目光一直没离开水月,对方听到她要检查时也没显露半点惊慌,神情依旧镇定。 “如何检查?”萧暮廷觉得墨焰的方法应是不同寻常。 墨焰轻笑,刚想解释一下便被水月开口打断。 “你查吧,廷儿信任之人本宫亦相信。” 元彻一直没讲话,他是在此之前唯一和这女人接触过的。 这人此刻的表现,无论是说话的节奏还是散发出的气场,的确和以往有极大变化。 他附在萧暮廷耳边低语一句,萧暮廷便后退一步把地方让给了墨焰。 墨焰将手放置水月头顶,盖住了百会穴。 闭目感应,她放出一缕脑电波进入水月的身体。 半盏茶后,她睁眼看向萧暮廷,道:“殿下,她的确是你的母亲。” 萧暮廷睁大眼,哪怕早有猜想仍然震惊的有些无法接受。 “你如何肯定的?”他急着追问,不止是他,身边其余人包括水月都想知道。 水月也就是萧暮廷的母亲任婉茹原本还在思考如何才能让自己的儿子与夫君相信自己。 这也是她昨晚没有贸然和萧暮廷相认的顾虑,没想到这么困难的事居然如此轻易便解决了。 “我在她脑中感受到了与我相同的脑电波,也读取了她的记忆,她脑子里除了水月原本的记忆外,全是陛下与殿下平日里的点点滴滴。” “母后!”墨焰的话音将将落下,萧暮廷便跪倒在任婉茹的面前。 “孩子,娘亲的廷儿!”母子俩抱头痛哭,这一幕也让墨焰三人红了眼眶。 待两人的情绪皆平复些许,萧暮廷即刻将任婉茹带回东宫,又让冯海将萧景元速速请来。 “什么?你是婉茹?”萧景元蹭的一下便站了起来,连手边的茶水都带倒了,在门口处候着的苏胜连忙招呼侍女进来收拾。 任婉茹原本还有些近乡情怯,见自己的夫君双手颤抖,激动的语无伦次,她再也矜持不住了,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直接扑进萧景元怀里大声哭泣。 第95章 皇后的过去 五年未见的恩爱夫妇有无尽的思念需要用泪水倾泻,萧暮廷等人都耐心的等着,直到两人逐渐平静下来。 “天外来客的意思是,朕的妻子与你很有可能是来自同一世界?”萧景元一进门便听到了妻子回来的消息,他当时便无法自控的激动起来,故而,对后头墨焰对皇后来历的猜测并未听的太清。 而之前对墨焰身份还有些一知半解的任婉茹也惊讶于她的真实身份。 倒是墨焰听了北昀帝对他的称呼微微挑眉,天外来客?原来这里的人是这样叫她的吗! “陛下唤我名字便好,无需客气,据我所知除了我原本的地方,其余的小世界不会有这样的变异人,娘娘应当是头部遭到重创,所以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母后会不会也是来这里执行任务的?”萧暮廷又问。 墨焰摊摊手,答:“这就没人知晓了,除非有一日娘娘自己想起来,娘娘的记忆里这一段是空白的。” “可是,我为何没有任何特殊能力?”任婉茹从未觉得自己与常人有何不同,墨焰都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了。 墨焰思忖片刻,答:“要么是娘娘忘记如何使用了,要么是有人拿走了她的能力,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伤她之人。” “能力还是能被取走?”萧暮廷觉得这实在太神奇了。 “当然,首先那人需得同是变异人,二则,那人能量超出娘娘,且他的能力很有可能便是与窃取有关,比如我,我独有的能力是迷心眼,有迷惑的作用。”? “若是朕的妻子一直都未恢复记忆于她的身子可有妨碍?”萧景元倒无所谓发妻是否多了或者少了一段记忆,只要康健便好。 “照常规看是没有,况且现在娘娘已经换了副身体了。”这点墨焰可以肯定,身体若是有问题必定逃不过她的检查。 “这一点也是孤最想知道的,那法阵不是无用吗,怎会将母后的脑电波召唤来?”难不成还是有用,只是起的作用不是裴风他们预料的。 “这事我也说不好,殿下能否把国师请来,若是让我与国师讨论一二或许能有结果。”法阵的事墨焰以为还是得独眼才能说得清。 找独眼很容易,要说以前他还喜爱四处寻访,如今墨焰在此处,还赠送了他全套最先进的天文望远镜,这人索性待在星象楼里闭门不出了。 除了萧氏父子,谁都叫不动。 “墨姑娘的望远镜太强大了,老夫真是开了眼了,有生之年能有如此际遇也算不枉此生了。” 独眼行完礼后便拉着墨焰一股脑的致谢,连皇后突然换了个人回来他都顾不上惊讶了。 直到萧景元咳嗽两声提醒他,他才想起陛下传他来是让他做什么。 墨焰看的心内好笑,直接问国师弄懂如何使用那些仪器了吗?这可是跨越数千年的鸿沟了。 独眼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答:“只一点点便已博大精深,受用匪浅了,其余的还望墨姑娘空闲时多多指点。” “国师无需请求,墨焰一定知无不言。” “好了,还是先说母后的事,国师对这事儿如何看待?”萧暮廷打断二人。 “回殿下,若是只从法阵来看,确实是无用,不然照那传说来看,回来的应当是毒老而不会是皇后娘娘,毕竟,山寨那边用的可是毒老的血啊。” 萧氏父子同时点首都觉有理,用谁的东西谁得利,这话独眼之前便说过。 且法阵进行时,元彻可是一直看着的,不会有其他可能。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便是真的巧了,虽说这世上不是人为的巧合极少,但也不是没有,娘娘的脑电波巧合的出现在附近,这水月的体质又正适合,且她当时应当是虚弱的快死了,亦或已经气绝,这种种的巧合加起来才造就了如今的结果,若硬要说出个所以然来,那便只能称之为天意了。” 这是墨焰能想到的最通俗易懂的说法。 “陛下忘了,皇后娘娘的陵寝不就在宛宁县吗。”独眼提醒道,这巧合还是有迹可循的。 “?苍天有眼啊,还是我夫妇二人缘分未尽,这才得来今日的团圆。”萧景元抬头望向窗外的蓝天。 他其实是不信天意的,比起来他更相信事在人为。 故而,每当萧景元节庆日代领百官祭天时,他心里都是不信的。 不过,自今日起,他决定不管有无天意,他都会诚心的感激,感激他在有生之年还能一家团圆。 他会将这份福报更多的用于民生,让他的子民也能够和他一样拥有幸运。 看着紧紧靠坐在一起的父皇母后,萧暮廷觉的此刻的他是普天之下最幸福的“孩子”。 “父皇,母后的事太过匪夷所思,此事要如何对外公布?”萧暮廷又开始担心名分的问题,总不能委屈他的亲娘。 这可把兴奋中的北昀帝问住了。 任婉茹不想他为难,立刻表示名分不重要。 “那如何使得,小茹本就是皇后,以前是,将来也只有你一人。”萧景元可不答应。 “先让母后住回她的奇香宫,至于身份问题,儿臣以为日后可以和墨墨的身份一道公布。”萧暮廷建议。 墨焰一旦恢复五成能量,再拿回自己的身体后她便不再是沈家女,萧暮廷认为,既然母后和她来自一处,那一起昭告天下时众臣与百姓也能更顺利的接受。 “先这样定下来吧。”萧景元也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 任婉茹倒是不在意这些,只要能和夫君与孩子在一处,别人说什么她不在乎。 她眼下最在意的是自家儿子口中的那句,自然而然的:墨墨! 她以前可是从未见他对任何女子有这般亲密的称呼,就连那东宫的一良媛一承徽都非他自己想要。 母后回来了,萧暮廷却没太多时间陪伴她,刘芷的密信还等着他去破解,御都府衙的人全被墨焰神奇的治愈了,包括元彻他们从山寨里抬回来的两名快班衙役。 因此,萧景元带着爱妻刚一离去,他便想着招王若来东宫一起商议一下。 数日未见,这位御都府尹清瘦了些,然精神却极好,与太子见完礼后,他便朝着墨焰深鞠一躬。 第96章 暗号 “多谢墨姑娘救命之恩!” 墨焰怔愣一下,没想到他会行此大礼,她连忙上前搀扶,道:“王府尹快请起,您是长辈太折煞晚辈了。” 王若可比萧景元还年长几岁呢。 论起年纪,墨焰实则已经虚度一个多世纪了,可她那里的年龄计算方式与此处不同,在她心里不管北昀帝亦或王若都是值得她尊敬的长辈。 “应当应份的,救命之恩不分年纪,日后若有用的到老夫的地方,姑娘单说无妨。” 见他一派诚恳,墨焰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了,只能点点头先应承下来。 萧暮廷看在眼里一语不发,这些人感激墨墨是应该的,他巴不得全世界都把墨焰当个宝呢。 待王若说完感激之语后,他直接给其赐座,并将召他的来意大致说了一遍。 “孤和墨墨都毫无头绪,王卿断案无数,也许能看出个什么。” 自墨焰给众人疗伤开始,她的身份便不可能在这些人面前隐瞒了,故而,萧暮廷也不想再叫她晴娘。 王若拿起信纸翻看了几张便用笃定的口吻道:“启禀殿下,这分明就是需要暗号才能破解的密信,臣曾经在其他案件中遇到过,除非找到那本专门用来对照的蓝本,否则不可能看明白。” “殿下、墨姑娘看这里,这个数字便是指的蓝本的编码,每回的可能相同也可能不同,是随机的。” 闻言,两人皆看向纸张的左下角,果然有个小小的二字。 萧暮廷随手拿起几张,确实如王若说的那般,数字随机。 “蓝本可是指的一本册子?”这样他也好派人去慈云宫找找看。 王若点首,答:“臣遇到过的那件案子是这样的,但也不能说这回的还是。” “还是我们亲自去看看吧。”墨焰觉得一人计短,三个人三双眼肯定不一样,光靠侍卫是不行的,他们有时只会执行上头的命令。在变通方面会有所欠缺。 “也好。”萧暮廷对墨焰可谓言听计从。 “主子,就是这个密室了。”元彻在一个香炉上左右扭扭又按了一下,佛龛便缓缓开启。 萧暮廷带着墨焰与王若进入,元彻等人守在门口,这屋子地方不大,他们之前已经检查过了,屋中没有机关。 三人分头翻找,里头有几口大木箱,箱中大部分是些少见的金银玉器,还有几本古籍与数幅名家字画。 王若直奔这种有字的东西瞧,毕竟以往有过经验。 萧暮廷则扯出一匹布料火烤水浸看看是否有字显现。 墨焰就比较随意了,边走边思忖她若是刘芷这种东西放在哪才能既容易获取又不被人察觉。 她踱步到这间房的中央,面前的架子上放着一个小山状的盆景,小山黑黢黢又光秃秃的,看起来并没什么欣赏的价值。 “这是何物?”墨焰问一旁的萧暮廷,这玩意儿看起来倒像是水晶做的。 萧暮廷瞧了一眼,并未当回事儿。 “黑水玉,原产地就在我国,还有一种白水玉,南吾产的较多,这东西说是有辟邪的功效,不过在孤看来,除了一定的药用价值外其余也没什么了。” 既是唾手可得刘芷放这么大一块在这做甚,要观赏也得放在外头才对。 墨焰心想,拿出无限电筒一寸寸照着看,瞧瞧有何值得收藏的地方。 “大概是觉得造型奇特吧,这么大一块还给雕成了崇山峻岭的形状。” 听到两人的对话,王若也走过来看,这东西在太子眼里自然平平无奇,然而,对普通百姓来说,这么大一座,雕工精美不说,色泽还纯净通透的却是不多见。 “?墨姑娘手中这会发亮的小物件着实?不错,在暗室中可比烛台好使多了。”王若没见过电筒,当下便夸赞起来。 这种寻常之物墨焰的背包里多的是,萧暮廷的近身侍卫她人手给了一个。 “那这两个便送给王府尹了,您可以和宋仵作一人一个。” 墨焰又凭空实则是从背包里掏出两个。 “这个不会很珍贵吗,姑娘还是留着自己用吧。”王若连连摆手拒绝。 门外的元彻元宝听到都笑了,帮着墨焰解释道:“府尹拿着吧,吾等都有呢。” “啊!”王若惊了,如此精贵的东西竟然遍地开花了吗。 墨焰看的好笑,她将两个崭新的盒子塞到王若手里,告诉他:“这东西我有一库房呢,府尹尽管使,黄班头他们若是想要,也可随时问我拿。” 话落,她简略的给王若展示了一遍如何开关,如何调整光源强度。 电筒的光束掠过水玉山时,三面白生生的墙面上有黑字一闪即逝。 “尔等看到了吗?”萧暮廷有些不确定的问。 方才墨焰和王若的注意力都在电筒上,还真的没注意周围。 萧暮廷索性接过她手中的电筒,往墙面照去,却什么都没再出现。 “难不成是孤生出妄想了吗?”他都觉得是不是眼睛出问题了。 “殿下看到什么了?”王若一头雾水。 “孤明明看到墙上有字的!”萧暮廷还不死心,还在不停找。 墨焰想了想,又拿过电筒将方才给王若讲解时的那些动作重做一次。 “有了!”看着墙上闪过的字迹,萧王两人异口同声。 墨焰发现了的玄机,将光束对准了黑水玉。 这间屋子是没有窗的,除了进来的那扇门外,全是墙。 此刻墙上密密麻麻全是字,四面分别在角落里注明一、二、三、四。 正好对应上了信纸里的数字。 剩下的事就是破译了,元彻立刻叫人将信纸取来,王若因着经历过,很快便找到方法,他对照着念,元宝则书写记录。 “这真的只是水晶吗?怎的会吸收光线,还能将字迹照成玄色?”墨焰已将水玉在她那里也称水晶告知了萧暮廷。 此刻二人正坐在外间品茗,顺便等着王若。 闻言,萧暮廷一时无法回答,他也有些拿不准了。 “奇怪的是这东西在日光下照不出,月光却可以!” 墨焰的电筒有两档强度,一档模拟月光,二档模拟日光。 她后来又用不同强度一一试过,只有一档可以。 第97章 团圆日 自言自语半天也没听见回应,墨焰莫明看向身旁。 “殿下怎么了?”怎么一下子怔愣住了。 萧暮廷瞬间回神,道:“孤在想,为何烛火和日光无法让黑水玉显像。” 这一点莫说萧暮廷了,墨焰又何尝不是不得其法。 不过这世上的事未解之谜何其多,就算是超出此间千年的地方,尚未弄懂和解释不清的地方也比比皆是。 萧暮廷闻听墨焰那里也有此种情况,内心倒是释然了,是啊,哪能尽如人意呢,留些悬念吧,说不准哪一日答案就自己出现了呢。 刘芷与那人的通信越往后数,数量越少,到了近几年,一年就基本只有一次了。 话虽如此,王若与元彻也还是破译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将所有密信都整理出来。 两人在记录时就已知晓信中的秘密了,因此,越接近终点,脸色越是凝重。 等元彻将记录呈到萧暮廷面前时,一见两人的神情他便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了。 “?直说吧,信里说了何事?”王若欲言又止,元彻唉声叹气。 “与刘芷三十年前相恋那人一直通过她盗取宫中财物,还劝她找时机谋害陛下,伺机谋反!”王若叹了口气,直接拱手相告。 萧暮廷眯眼,问:“那刘芷为何一直未下手?信中可有详述?” 王若点首,答:“一则陛下身边防范严密,成事的机率太低,二则,两人的条件迟迟未谈妥,刘芷要求下手后那人派人来接,但那人却觉风险太高,要求她老实待在宫里。” “既然两人有分歧,刘芷为何还继续给他财物?”墨焰以为这刘芷莫不是一把年纪了还有情饮水饱。 王若的声音带上了嘲讽,“这人很懂得利用女人为情所困的心思,知晓刘芷一直都没忘了他,便循循善诱的劝她,谋反的心思也是最近的一封信才显露出来的。” “那倒是对上了,上官菲上回去陛下私库也不是为了她,而是裴风。”墨焰对这点质疑过,除非刘芷已经知道萧氏父子的计策,否则没道理以前做的事,如今却突然不做了。 “只是...信中没提那男子的身份,我与王府尹找遍了,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元宝遗憾的不行。 听了这话,萧暮廷笑的诡异。 “尔等不知道,孤却知道,刘芷还未入主中宫时,有一回孤到宫外游玩,曾经在一处僻静的书斋里见过两人幽会,说起来那人前几旬才刚立过战功打退过异族,收复了明威将军失去的两城,还升了官儿。” “嘶...,”在场的除了墨焰皆倒吸一口凉气。 沈晴娘的记忆里没有这段,墨焰也不关心朝中事,自然不知萧暮廷说的是谁。 只是这明威将军,不就是陈志远的上级吗?还是后来新授的? “这位明威将军可是跟陈志远有关的那位?”她要确认。 萧暮廷点头,道:“看样子,孤得带着你尽快去边关一趟了。” 他曾经答应过墨焰,等时机到了会亲自带她去查陈志远的案子,如今怕是非去不可了。 墨焰求之不得,昨日沈崇光不惜耗尽内力也要救她,她便已经明了,晴娘的父亲心里是有她的,她会尽快与其和好,了了沈氏这桩心愿。 剩下的,就是她夫君的冤屈了,待这事水落石出后,她便彻底完成了对沈氏的承诺。 “还有一事,信中提到刘芷若是想传递消息可去柳树胡同找一位姓牛的老头儿,这是早年的信中便约定好的,殿下可要顺藤摸瓜?”王若做出一个砍杀的手势。 见此,萧暮廷笑了,他说:“王卿这个提议甚合孤的心意。” 衙门这几日尚在休沐,与陈志远有关的事墨焰又义不容辞,故而,这次萧暮廷索性自己带着侍卫去做,无需府衙插手。 等计划准备就绪后,时辰也不早了,光顾着做事了,中饭萧暮廷便没好好用,此时好不容易闲下来,索性带着墨焰前往玉清宫,与母后一道用个团圆饭。 暖阁里,除了萧景元和云西外,宝珍与驸马楚雄竟然也在,看着几人亲近的说着闲话,萧暮廷知晓,父皇这是把母后的新身份告知他们了。 “廷儿与墨墨来啦,快进来暖和暖和!”任婉茹最先看到两人,萧暮廷为了不打扰父皇三人说话,没让小太监通报。 墨焰倒是被皇后话中的墨墨两个字给弄得怔愣片刻,今日才初次见面,如何就跟着萧暮廷叫上了。 不过,她也并未多想,只当两人大约都觉得这样喊着方便罢了。 任婉茹却不是随意叫的,而是另有目的,她今日观察到了不少东西。 比如,儿子对她绝不像是对普通侍女,更像是对待平辈的友人。 其二,从儿子看对方的眼神,以及说话时的语气来看,他绝对是喜欢对方的,虽然他表现的并不是太明显,应当是还未挑破那层窗户纸,但她这个当娘的又岂会看不出自家孩子的心意呢,且墨焰身份特殊,为了能让她留在北昀,她需得帮廷儿一把。 还有一点便是,她对这孩子有种特别的亲切感,既然墨墨说她俩应是来自同一地方,没准她们以前还真就认识呢。 她方才已经单独和夫君确认过了,墨焰不会一直是妇人身份,迟早会恢复真身,如此,她心里便已然将墨焰当成未来的儿媳妇儿了。 她将一杯热茶塞进墨焰手中,碰到她的手觉得有些凉,还用自己的给她捂了一会儿。 墨焰吓了一跳,受宠若惊的便想收回。 任婉茹却拉住不方,还笑着道:“墨墨不必客气,若不是你本宫哪能这般顺利便和他们父子俩一家团聚,日后有任何需求都跟本宫直说就好。” 墨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这皇后娘娘还真是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 见状,萧暮廷早便翘起了唇角,心道:还是自家娘亲靠谱,这才刚回来,立刻便帮他讨好起了未来的媳妇儿。 第98章 黑水玉 云西今日才真正知晓了墨焰的真实身份,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好奇。 墨焰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由着她盯着自己,甚至还俏皮的跟她眨眨眼,惹的对方小脸微红。 宝珍夫妇就镇定多了,起码没有盯着不放,只是善意的多瞧一眼后,便收回目光。 萧景元今日十分开怀,面上的笑容几乎就没断过。 “用膳吧,日后相聚的时日多的是,我们一家人总算再次团圆了。”话落,他挥手示意门外候着的苏胜传膳。 七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墨焰的本想独自用膳的,她在明面上的身份还是太子的侍女。 萧景元阻止了她,说是不知道也便罢了,知道还如此就是怠慢的客人了。 墨焰也没坚持,她所在的世界人人平等,在这里能得到同等尊重的话,自然不会多礼。 萧暮廷就坐在墨焰身边,在舀起一勺火腿煨燕窝送入口中时,突然口吐黑血。 “廷儿!汤盅有毒!”萧景元大喝一声,门外的侍卫即刻鱼贯而入。 “陛下,用不用老奴宣御医?”苏胜也急急跑进来。 萧家人不重规矩,用膳不用下人布菜,故而,这些人都是侯在外头的。 萧景元正想开口应承苏胜时,墨焰抬手制止了他。 “这炖盅大家都喝了没道理就殿下中招了!” 话落,她从背包取出个测毒木签将有试纸那断插入汤盅里。 片刻后取出,试纸却并未变色。 “汤盅并未被下毒,这种试纸目前还没有测不出的毒药。”墨焰给在场众人吃了颗定心丸。 “可廷儿为何还是不适,脸色也不好。”宝珍接过侍女呈上的清水,给萧暮廷漱口。 嘴里没了炖盅的味道后,萧暮廷确实舒服了些。 墨焰也发现了,她将手掌置于对方头顶像给任婉茹查看那样再次检查起来。 不过这次她不是去窥探对方的记忆,而是看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萧家人都明白她如此做的原因,没一个出声的,耐心等着墨焰的检查结果。 “殿下体内真的有中毒迹象,只是毒性较轻微,但若是长年累月的堆积,最后也会死。” “什么!”众人都惊了,萧家人脸色都难看至极,特别是萧景元,双目淬毒的想杀人,他即刻下令让元春彻查御膳房和茶水间。 一句毒性轻微,毒就是在玉清宫里刚刚才服下的,不是炖盅也是别的东西,亦或是茶水。 苏胜还是去找刘宗了,最近宫里事多,刘院史一直都是住在太医院的。 刘宗给每个人都脉诊后,得出了结论。 “只有太子殿下和沈夫人有中毒的迹象,此毒阴寒,燕窝又属温补,再遇上殿下的燥热体质,两相冲撞,这才反应特别强烈。” “沈夫人体质虚寒,对此药性的适应比殿下好一些,故而,她还远远没到有反应的时候,然以后毒性渐渐深入,那便不好说了。” 刘宗断完症后,又一一查验了他们用的膳食与茶水,连之前用过的点心都试过了,皆是干净无毒的。 “这倒是奇了,大家吃喝都是一样,为何只他们二人!”任婉茹百思不得其解。 “有句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刘宗不知皇后身份,只觉这姑娘脸生,怕是长公主或是公主请来的客人,怕有些话说的太多引陛下不喜。 萧景元见刘宗隐晦的瞧了眼任婉茹便已知晓他的顾虑,摆手让他放心大胆的说。 得到示意的刘宗松了口气,又斟酌片刻后道:“因着殿下与沈夫人中毒时日尚浅,老夫有些不敢断定,但从他们脉象来看与刘芷颇为相似。” “什么!”萧景元惊了,连脸色还有些发白的萧暮廷都瞠目结舌。 “你们今日不是去了慈云宫,可有在那里用了什么吃食或者摸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宝珍面露担忧。 墨焰摇头,萧暮廷则忽然想到一事,若是在那里中的毒,那元彻元宝与王若岂不是也跑不掉。 他立刻将守在门外的两人叫进来,让刘宗给他俩也瞧瞧。 结果既在萧暮廷的意料之中,又在其想象之外,元宝确实中毒了,元彻却没事。 “这可怎么办?这毒刘院史能解吗?”云西都快急哭了,原本对母后失而复得的快乐也让此事弄的荡然无存。 刘宗羞愧摇头,这毒他连名字都说不出,谈何解毒。 墨焰轻轻碰了一下萧暮廷的手臂,又以点首示意。 萧暮廷明白了她的意思,让刘宗先退下了。 不是墨焰不信这位老御医,而是她身份还没到天下大白的时候,她要为沈晴娘做的事,还未做完。 “墨墨能解?”萧暮廷问。 “可以,但不是解,而是用能量直接将毒逼出。” “那岂不是又要耗费你的能量,好不容易才涨了两成!”萧暮廷心烦。 墨焰笑笑,“无妨,消耗不了多少,且我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也能慢慢恢复的,只是远没有吸收别人的脑电波那样快罢了。” “有脑电波就能补充吗,那本宫的能给你吗?”任婉茹不忍看自家孩子担心。 墨焰都惊了,这也太大方了,她不禁向几人释疑。 “那可不成,娘娘若是缺失了脑电波轻则痴呆重则丧命,这可不是轻易给人的。”任婉茹这才恍然大悟,想起她吸收的也确实是那个叫弥独的已故逃犯的。 “吾等还是先将毒解了再说后头的事吧。”墨焰看萧暮廷休息了好一会儿还未复原,决定先给他解。 解毒?的经过快速而安静,期间,萧景元将其余人都清出了屋子。 在墨焰给自己和元彻两人逼毒时,萧暮廷一直在思考到底是因何中的毒。 等他的视线落在元彻记录的密信内容上时,忽然福至心灵。 等几人再次聚在暖阁时,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是说那块怪异的黑水玉盆景!”萧景元听完确认。 “儿臣觉得八成就是!除了吾等三人进了密室外,元宝也进去了,元彻只在门口打转。”这就解释的清两人为何一个中招一个却没有。 第99章 柳树胡同 闻言,萧景元眯眼,“那盆景可不是从朕这里来的,朕也从未见过,估计是她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想无声无息的杀掉她,这才把此种少见的毒物当作礼物赠予了她。”言辞间充满幸灾乐祸。 “送她礼物的人应当就是父皇前些日子刚提的定远将军,吴奔!”萧暮廷十分顺口的接道。 见萧景元瞪着俩眼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萧暮廷笑着将他们破解的密信内容讲给几人听。 “这人心思真的太深了,害了皇嫂不够还想谋反!”宝珍气的七窍生烟,楚雄握了握她的柔荑,示意她冷静。 萧景元倒没动怒,索性也活不了几日了,何必为个将死之人多费唇舌。 他在意的是自家孩子要亲自去接头反贼! “父皇直接派兵去剿就是了,无需你冒险。” “陛下说的是,姑父带人去抓,殿下等信儿便好。”楚雄也觉得萧暮廷去不妥。 萧暮廷此刻觉得心里暖暖的,这就是他的家人,不因生在皇家而凉薄,一家人劲儿往一处使,心往一处凑。 他转过头看了眼身边的墨焰,告诉大家:“父皇和姑父忘记墨墨是来这里做什么的了。” 见两人好似反应过来什么后,他接着道。 “她是留在这里找脑电波的,从之前的情况来看,身上有脑电波的无一例外全是罪犯,且或多或少都会和墨墨扯上些关系,故而,吾决定日后凡是墨墨周遭遇到的案件,吾都会陪着她一起去查。” 听完这段话,墨焰沉默了,她没想到身边这个人竟然将事情看的如此透彻,对她说的话还这般上心。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她仍然以理智控制自己不要想的太多,小世界何其多,她始终属于自己原来的地方,对这里的人来说,好听些叫客人,不好听的也可以称她为妖孽。 萧暮廷的余光从来都在墨焰身上,见她陷入沉思后眼神又逐渐清明起来,与她相处的这段日子,他也自认为算了解墨焰了。 他知道这个人性子有些冷,对人的信任更是有限,说不失望是假的,不过这点小小的挫折还不足以打击到他。 越是难得到的越是珍贵,他会耐心等待,所幸,那脑电波还有六个人未有踪迹呢,他还有时间。 任婉茹是早已看出儿子的目的了,不论他如何做来她都会推上一把。 墨焰这姑娘可不同那些一心想嫁进皇家的高门贵女,她们看重的是身份地位,而能让墨焰意动的只能是一颗真心。 当年她与萧景元的结合不也是如此吗,若非两人彼此真心相待,萧景元又能为她做到六宫粉黛当摆设,就算是皇后之位她也不稀罕。 “就让廷儿去吧,孩子已经长大了,相信他自有分寸,吾等做父母的只需做孩子们坚强的后盾便好。” 萧景元有什么不答应的,自然是依了媳妇儿与儿子的。 天色渐晚,既然知晓那黑水玉有问题,萧暮廷便准备让元彻带人去将那东西埋入地下,省得哪一日谁再着了道,至于已经中招的人,有墨墨在就没什么不能解。 临行前,墨焰给了元彻数套防护服,此衣能隔挡辐射、隔挡毒气,是个护身的好东西。 宝珍夫妇则求了萧景元的旨意径直去了星象楼,这独眼如今非圣旨不接待,要想去让他卜上一卦只能以皇兄的名义。 只有云西依旧赖在玉清宫,说是要母后陪着入睡。 萧墨二人则回到东宫早早的回自己的寝室休息去了,他们已经定好明日一早便装扮一下去见那个牛老头儿。 眼下刘芷被囚,过一阵还要杀头,二人以刘芷亲信的名义去求救再合适不过。 虽然萧暮廷等人已经知晓刘芷的老相好是谁,但时日毕竟已经过去快二十年,谁知道中途是否有变化,亦或萧暮廷看到的根本不是她的意中人呢。 两人既然敢相约在公共场所而不是避人耳目的暗室,想来也算光明正大,这也是萧暮廷当年没有揭发她的原因。 故而,明日之行若是能放长线钓大鱼,找出刘芷真正的“情郎”以及他在御都的爪牙那是再好不过的。 一夜无话,晨起用过朝食后,萧墨两人便凑在一起开始伪装。 这次他们不打算用人皮面具,而是使用墨焰背包里的东西。 两人专心打扮时,小明儿好奇的在一旁观看。 “姐姐这是何物?”小手拿起一个逼真的假胡子举到墨焰眼前。 墨焰此刻正在给自己黏上喉结。 瞧了一眼后,道:“这是假胡子,能将少年郎装成中年美髯公。” 闻言,萧暮廷轻笑,“墨墨真会逗孤开心,孤都逾弱冠之年了,哪里还能称少年郎啊。” “殿下这就不知了吧,只要看着年轻,心境亦乐观豁达,谁晓得你到底几岁。”墨焰觉得自己若是说出真实年龄估计得吓死萧暮廷。 话落,萧暮廷笑的更大声了,心想,只要能和你一起,孤确实永远似少年般热血沸腾。 好一番倒腾后,一个中年美髯公带着一个长随的形象便出现了。 “哇,殿下和姐姐完全不同往日了!”小明儿讶然拍手。 “如此,那些疑犯们便看不出了。”墨焰照照自己拿出的镜子又瞧瞧身边人,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东宫大门外,石大叔已经等在那里了。 嘱咐完小明儿别忘了温书后,萧墨两人便正式出发了。 柳树胡同在御都城南,这里大多是普通百姓,鱼龙混杂。 柳树胡同里住着好几家,两人不知具体是哪一户,只得在胡同口询问几个追逐玩耍的孩童。 孩子们见他二人身上穿的衣料还算富贵,有些怯怯不敢言。 墨焰直接摸出一粒碎银子给了其中那个年纪最大的男孩,男孩眼睛一亮,接过银子便指向了他们想找的那家。 密信里没写什么接头暗号,两人只得直接敲门。 门响三声后,里头有个苍老的声音,问了声:“谁啊!” 萧暮廷清清嗓子回了句,“牛大叔可在?” 里头安静了片刻,随即两人便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近。 第100章 又见清心庵 那人走到门后便停下了,没有开门的意思,从脚步声来判断,缓慢又蹒跚,应当是个老者。 两人等了一会儿这人也不出声,无奈墨焰这个长随只能再次询问。 “我家老爷是来找牛大叔的,门内可是?”她说话时放低了声音,听起来还就是个青年人该有的声线。 “你们是头一回来?”老者明显有些意外。 他这一说话,两人更能确定这人应当就是个老叟了。 “可是牛大叔?吾等是宫里来的。”后一句萧暮廷也特意放低了声音。 这话明显管用了,紧接便是开门闩的声响。 门缝里一个胡子拉碴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自缝隙中细细打量他二人。 “二德子为何没来?”这一问还真把两人问住了。 墨焰正想着对方是不是故意说出个假名来试探他们时就听身边人答,“他家里人全被那位控制了,出不来!” 言罢,萧暮廷指指皇城方向。 老头儿又看了他们片刻,这才开门让他俩进屋。 石大叔自觉等在胡同口,并未跟着进来。 院子就一进,走过一个简陋的马厩,再路过一口陈旧的水井后便进了堂屋。 “你们是她什么人?”老头儿一点也不客气,水也不倒,坐也不让,直接问话。 “实不相瞒,吾乃朝中官员,她好不容易才从慈云宫传出的消息,让尔等法场相救。” “难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原来是个官老爷。”老头儿一双小眼从两人进门时便一直赤裸裸的不住打量着,这当儿才终于恍然大悟。 “看样子她是真的折腾不出水花儿了,连当官儿的都放出来报信儿了。” 这句话,萧暮廷便没再接了,多说多错,少说不错,反正他就是个报信儿的,爱救不救! 墨焰是萧暮廷长随,主子都没讲话,她只管低着脑袋别乱撒目就是了。 “没别的交代了?”老头儿嘲讽完又等了会儿,见官老爷竟然没别的表示了,忍不住开口询问。 萧暮廷一愣,演的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摇摇头道“没了。” 老头儿嗤笑一声,道:“劳烦官老爷回去跟你主子说,命可是要银子买的!” 说完也不管萧暮廷是个什么反应,直接倒在一旁的躺椅上闭目养神了。 墨焰知晓这是在送客了,扯扯萧暮廷袖子,二人出了院子,回到马车里。 “殿下知晓方才那人说的二德子是谁?”墨焰一上来便问了。 萧暮廷点首,“是王嬷嬷的长孙,元彻将这王嬷嬷祖宗八代都盘查了。” “看样子以前都是王嬷嬷得家人出来替刘芷办事的,好在殿下准备充分,否则还真就露馅儿了。” “估计是她这些时日没给对方财物,那人心有不悦了。”墨焰觉得这人对刘芷也不是真感情,明摆利用居多。 “做戏做全套,孤便答应他的要求,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能在阎王爷手中抢人。” 话落,两人对视一眼,看样子二月初二那天,要有一场恶斗了。 天色尚早,两人并未回宫,而是再次去了御都近郊的清?心庵。 这里自从那晚的事儿后,庵里的尼姑都暂时未归,元旦那日又遇暴乱,索性被官府用来暂时安置当日的感染者,以便集中救治。 因着治了两日都未见起色,萧景元便将刘院史派去了,还征集民间郎中,共同出力。 墨焰早想去瞧瞧了,只是她毕竟不是医者,这几日杂事又繁多,这才生生拖了两日。 “拜见太子殿下!”萧暮廷一步入庵里的天王殿,刘宗便带着众人过来行礼。 萧暮廷叫起众人询问病人的情况。 刘宗摇头叹息,回禀:“臣等全然没有头绪,说是中毒吧,病患又没有中毒的症状,硬要说像什么,倒像是得了失心疯。” 他亲自看诊了几个,又跟众位医者商议许久,依旧是毫无头绪,可以说是根本无从下手。 眼下御都所有稍有名望的坐堂大夫以及游医几乎都在此地了。 他们有的为扬名,有的为朝廷许下的利,还有的单纯只是想为民出一份力,总而言之,所有人都尽力了。 墨焰没讲话,治病的事她一窍不通,不过自当了战警以来,平行宇宙的小世界也去了不少,歪门邪道倒是见的多了,她得亲自去看看才能提出建议。 医者集中在前殿讨论,而病患都在后头的厢房里关着。 几人一间,门口皆有官兵看守。 墨焰也不进去,只是在一间间厢房的窗前走过观察里头的感染者。 他们男女分开在两侧的厢房,有的在互相撕打,有的坐在榻上一动不动,还有的往嘴里不停的塞东西,确实像发了癔症。 干什么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便是神情呆滞,肢体僵硬。 墨焰喃喃这两句,突然想到一个人,还关押在东宫地牢的前掌正木真真! 她自从将小嘉和偷走被抓到后,既不喊冤,也不辩解,整个人就是这般呆呆傻傻的,给饭就吃给水便喝,身体也未有其他不适。 “墨墨可是看出什么来了?”沉思之际,萧暮廷轻轻走到了墨焰身后,和她一起观察屋中的感染者。 墨焰已经很习惯有他在身边了,即便突然出现也丝毫吓不到她。 “殿下有没有觉得这些人的动作神情有些眼熟?” 萧暮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着重观察了一个姑娘,倒是看出几分门道。 “有些像木真真,你是说此次事件与上官菲有关?”农庄里的下人抓回来不少,其中曾有人说瞧见上官菲与公子在一间内室中待了许久,期间还有下人送了浴桶与热水进去。 萧暮廷听到下属汇报这些说辞时并不以为然,两人本就有奸情,关在房里无非就是行那云雨之事,故而,他是听过就算,全然没放在心上。 然如今细想一下,还有负责清洗的婆子说那浴桶有一股怪味儿,婆子觉得奇怪所以印象深刻。 这两厢一叠加,倒让他有些明悟了。 “上官菲与那蛊毒老头儿相识已久,这点从容静儿看到那梅花瓢虫图案的时间起便可以证实,起码一年以上,她跟着那人这么久,心眼儿又多,恐怕早已学会了吧!” 第101章 泾阳侯府 “看样子这应当就是真相了,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除了她恐怕没人能有这个本事了,但上官菲既然敢做想必也不会给这些人解蛊。”墨焰分析,那人若是愿意认罪,审讯那日便说了,何以用的着提刘芷的事来给自己减刑。 “孤这次一定不会放过她!”萧暮廷冷笑,说出的话也像掺了冰碴子。 从清心庵出来后,两人便打算回宫了,自打春和门暴乱事件传出去后,御都百姓都骇的有些不敢出门,以至于明明该热闹的时段,大街上愣是没几个行人。 墨焰从敞开的窗口看出去,路过泾阳侯府所在的胡同时,神色出现了一丝犹豫。 萧暮廷当即便看出了,开口让老石停在了路边。 墨焰不解看向他,“殿下还有其他行程安排吗?” 萧暮廷点首,“有的,孤临时决定陪你去泾阳侯府瞧瞧。” 他说的云淡风轻,墨焰却猛的一愣。 须臾,她叹了口气,告诉萧暮廷自己犹豫的原因:“沈侯爷性子倔强,我怕他还未彻底想通,就想着是不是过一段时日再去。” 萧暮廷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这是你答应沈氏要替她完成的心愿吧。” “凡事尽力而为便好,在沈崇光眼里你就是沈晴娘,如若你都做不到让他放下心结重拾父女之情的话,那就算是沈氏本人来也 一样做不到。” “无需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墨焰又叹了口气,心里的确好过了些。 “要进去吗,孤可以陪你,或者你想自己去也成,孤便在这里等你。” 萧暮廷的话颇有种让人安心的意味,墨焰做了个深呼吸,决定还是去一趟,若是有机会,她还想看看能否帮沈崇光恢复一下内力。 那日,沈崇光舍身救人后便陷入了昏迷,他与那些受到波及的大臣们一样,全被临时送入了太医院。 墨焰本想替他疗伤的,可事情一桩接一桩,实在分身乏术。 等她终于空下来去往太医院时,却被告知人已经被沈朗逸接回府中休养了。 “择日不如撞日,我这便去了。”躲避不是墨焰的风格,想想也没什么可怕的。 萧暮廷最终决定还是在马车内等着,只因墨焰认为这是晴娘的家务事,父女俩关起门解决便好。 就在墨焰走入胡同的那刻,侯府内也正在上演着一出闹剧。 “贵府的提议请恕吾等不能答应,您还是请回吧!”侯府的花厅中,卫氏正式拒绝了阮家结亲的要求。 “哼!侯府这是仗着御赐的爵位不把我将军府放在眼里了!”卫氏下首,一个浓眉大眼却浑身透着市侩的妇人眼带怒色的瞪着她,正是广威将军府的当家主母红金玉。 话虽带着明显的压迫,然卫氏却丝毫不怵,腰背依旧挺的笔直的道:“你说我儿坏了你家姑娘的清白,请问你家孩子是跟我儿睡到一张床上了,还是扒了衣裳让他全都看光光了?” 这一席话顶的红金玉脸红脖子粗,连一旁哭哭啼啼的阮文玉都恨不得找个地道立时钻进去。 “好好好,想不到泾阳侯府的主母竟是如此蛮不讲理、言辞轻浮,你既然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我今儿便是豁出去这张脸面不要,也的让旁人都知晓你家沈朗逸是个什么样的家教!” 言罢,就见那红金玉一把推开了想要上前来搀扶她的下人,看准大门口的方向便往外冲。 卫氏不知她到底要出什么幺蛾子,只得紧跟着她往外走。 阮文玉更是懵住了,反应了片刻才醒过神儿来,以为母亲是气急了要回府,她颇不甘心的跺了一下脚,随即也跟着跑出了侯府。 大门外,墨焰刚远远的望见了侯府的大门,就见那门吱呀一声开条了缝。 紧接着,一个穿着枣红色夹袄的中年妇人从缝隙里挤了出来,坐在门前的石狮旁便开始嚎啕大哭。 哭的十分有节奏不说,还穿插着各式各样的谩骂,要不是看她穿的人模狗样的,像个富贵人家,墨焰都要以为是那家秦楼楚馆的老鸨子来到现场了。 她下意识抬头瞧瞧上头挂着的牌匾,没错啊,是写着泾阳侯府啊。 好似为了印证她的结论,不多时,卫氏也跟着从门内出来了,一时间,朱红木门大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红衣妇人也开始往石狮子上撞,竟是准备自尽! “你是哪家的,在我家门口闹什么!”墨焰才不管这当儿有多少左邻右舍正开着门缝偷看呢,凡事都得讲个理字。 只要没理的不是沈家人,她必然会让此种泼皮无赖付出代价。 正被自家下人死命拦着的红金玉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墨焰时倒是判若两人的冷静了下来。 前几日的宫宴她与子女都去了,裴家大公子的事她也亲眼见到了,这位可是太子面前的红人。 也正是因着这层关系,她才厚着脸皮非要将自家闺女赖给沈朗逸! “是沈侍女回来啦,今儿倒是得空了,不用跟着殿下办事吗?”红金玉笑的颇有些谄媚,变脸的速度可谓登峰造极。 这一手倒是让墨焰结结实实的愣住了,她原以为对方会对她疾言厉色,这一刻天上一刻地下的,她反倒不知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还有就是这一声“沈侍女”,虽说她在身份上确实是萧暮廷的侍女,但打从她入东宫那刻起,所有人都尊敬她一句夫人,突然冷不丁的改了称呼,只会让墨焰觉得对方别有用心。 这是在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吗,再怎么得宠也终究是个下人,不该没礼数的对个正四品武将夫人这般用字遣词。 从对面这妇人谄媚中隐见不屑的眼神,墨焰觉得她已然猜到真相了。 但是,猜到又如何,别说在她这根本没有等级之分了,若不是真心的敬佩一个人,她墨焰就算是皇帝也照样不会放在眼里! “这位夫人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个侍女,可那又如何呢,你在我家门前放肆,今儿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公堂上辩一辩!” “至于我是否跟着太子殿下,是也好不是也罢,这是你一个妇人能置喙的吗?难不成你日日都在窥探殿下行踪?” “你!”红金玉很想反驳,然吭哧半天也说不出只言片语来,久闻这沈晴娘在待字闺中时嘴上便不是个饶人的主儿,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第102章 家事 后头的阮文玉是见识过沈氏这张嘴的,那日在酒楼澹台芙想找她麻烦,可不就是被这张利嘴给说的差点上了公堂。 她怕自己母亲吃亏,忙从后头走上前去拉扯红金玉的衣袖。 红金玉气的脸都红了,她何时受过这种气,只是想起今日来的目的,以及闺女日后的处境,还是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晴娘这说的是哪的话,我一个深闺妇人,哪敢去窥探殿下的行程呢,我也没那么大本事啊,这不是忽然在这撞见你,这才顺嘴问了一句吗,毕竟晴娘你是见天儿跟着太子的嘛。” 又来了,下马威不成还套上近乎了,老实说墨焰是顶烦这样的,原主性子也直,在这点上,两人还真是极为相似的。 “我不喜欢绕弯子,你还是直接回答我问题的好,若是不想回答也成,请立刻离开此地,别耽误我回家看望生病的老父亲。” 这是在提醒对方不要闹得太过分了,家中还有个病人呢,而她则是回来尽孝的! 墨焰不知晓这位有没有进宫赴宴的资格,只是阮文玉她是见过的,能跟澹台家的嫡小姐做朋友,官宦之后是肯定的。 哪怕没资格进宫,沈崇光救女重伤之事早已经传出宫禁,她不信这位夫人不知道。 果然,她一搬出孝道对方便不再拐弯抹角了。 红金玉抓起手帕装模作样的擦擦眼角,有些委屈道:“我乃广威将军的夫人,这是小女文玉,你弟弟坏了我闺女的清白,我是来请贵府上门提亲的。” 闻言,墨焰瞧了一眼一直站在门口的卫氏,卫氏大约是被那句看望父亲给感动了,此刻眼眶红红的,见女儿望过来这才急忙摇头,示意红金玉讲的并非事实。 “朗逸并没有像红夫人说的那样,他那日只是路过,根本没看到什么不该入目的。”卫氏随即将元旦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中途,红金玉数次想打断都被墨焰清冷的眼神给瞪了回去,阮文玉则是继续哭哭啼啼,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与头一回墨焰见她时那咄咄逼人的模样迥然不同。 “这事儿不难办啊,谁说的是真谁是假,一探便知!”卫氏说完后红金玉便终于憋不住想要反驳了,墨焰抬手打断她,直接撂了这话。 “查?这又不是刑案,如何查?”怔愣片刻后,金口难开的阮文玉总算问了一句。 “如何不是案件呢,我弟弟若坏你清白这是犯罪,你若是故意诬陷他这也是犯罪,有犯罪的嫌疑就有案件可查,查清了也好还人清白啊,走吧直接去案发现场。” 墨焰问了卫氏沈朗逸的行踪得知他去了同窗家后便遣了侯府小厮去通知,随即带着卫氏一道前往她口中的那个出事的地方,御都知名书肆文渊阁。 卫氏原本是想和女儿乘同一辆马车的,但远远瞧见太子竟然在另一辆马车里掀帘等着晴娘,也就暂时歇了这心思。 她并不气馁,所幸父女俩的心结正在化解,不愁日后没有跟女儿相处的机会。 红金玉母女的脸色就精彩多了,看到太子的车马后活像见了鬼! 但如今是骑虎难下,若是临时不去不是显得她们心虚了。 母女俩一上了马车红金玉便拉住女儿贴在她耳边小声问:“玉儿,你跟娘亲说句实话,沈公子当真撞见你脱衣了?” 阮文玉揉着手中的丝帕,同样小声的答:“其实,我也不确定他看到没有,当时榻前竖着一道屏风,他只是将将走到了屏风边儿上便及时退了回去。” 闻言,红氏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只要真有其事,不怕那沈家不认账!”话落,眼神儿里透着一股坚定。 阮文玉低了头没再说话,然捏的泛白的手指还是充分说明了她此刻的忐忑不安。 “出了何事?怎么这么快便出来了还带着卫氏?”这边厢萧暮廷面带关切的询问,还以为墨焰是否又和侯府闹了矛盾。 至于那跟在后头出来的红氏母女,他只是略微觉得有些面熟,连姓甚名谁都说不出,压根儿不关心。 墨焰就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事有蹊跷,只能劳烦殿下跟着走一趟了,不然那位夫人定是要在侯府门口唱大戏了。” 晴娘的老子还在养病,这要是闹到他面前,以沈侯爷的性子,气坏了不说沈朗逸还指不定还真被那娘俩给赖上了。 “孤已经说过了,日后会陪着你一同查案,你尽管去查,我陪着你便是。”青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墨焰忽然就觉得有些坐立难安。 萧暮廷见她透出些不自然,心内暗笑,点到即止的移开目光。 没办法,心上人太冷情,他若是再不主动些,猴年马月也等不来结果了。 书肆就在上回墨焰带小明儿买算盘的那条街上,只是一个头一个尾,一个热闹一个清净。 众人接连下了马车,萧暮廷带着墨焰率先跨入门脸。 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笑的恰到好处的迎上前来,拱手道:“不知这位公子是来喝茶看书还是寻人?” 神情既不谄媚也不敷衍,即便萧暮廷气宇轩昂周身贵气,对方也没流露出半点惶恐。 萧暮廷打量了一下大堂,而后才对这人道:“两者都不是,孤是带着人来查一桩事儿的。” 他没准备隐瞒身份,若不是墨焰说暂时先不报官,他都得把王若给找来。 墨焰倒不是刻意帮着谁,而是自己就能解决的事犯不着占用官府资源,王府尹作为御都的父母官忙着呢。 果然,一个孤字便惊的掌柜的立刻跪下了,虽说御都遍地权贵,但太子殿下也不是普通人能轻易见到的。 “草民叩见太子殿下,还请殿下示下,小店究竟犯了何事?”掌柜的以为是自己的铺子冲撞了哪条律法。 这种小事就无需当朝太子去跟人解释了,墨焰这个当人侍女的主动上前又将经过讲了一遍。 “原是这件事,草民这便带殿下去那日的那间休憩室。”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他既为掌柜怎会不知。 只是此事关系着一个姑娘的清誉,人家都没找他铺子的麻烦了,他自然也不会再提。 不止是他,就连他铺子里的丫鬟小厮也都被他勒令不许外传。 第103章 书肆 众人都跟着掌柜的进了内院,这书肆跟一般卖书的铺子建的全然不同,大堂一侧拐进一道敞开的雕花木门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个大花园。 花园里添置了许多石桌石椅上头还有遮阳遮雨的棚子。 喜好在户外读书的可以在园子里择一处幽静的所在,安静的品茗阅读。 这当儿还不近午时,园子里有不少做书生打扮的男子正捧着书本细细研读。 见掌柜带的人又是大姑娘又是中年妇人的,皆好奇的看过来。 有的相熟之人还凑在一起小声谈论。 “那个年轻姑娘我倒是有些印象,不正是五日前在后头的莲园哭闹说是被一位菁山书院的学子看光身子的那位吗!” “你如此说我就想起来了,一般姑娘家遇到这种事都会避人耳目,这位倒是胆儿大。”这人说完还笑了笑。 阮文玉拿帕子盖着侧脸,头都臊的快低到胸口上了。 红金玉可不惯这两人的毛病,直接顺着出声的方向找过去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人都说妇人才嘴碎,她就不明白了俩男子怎么也这般长舌。 几人很快到了两人口中的莲园,这里是个四方的格局,三面皆是藏书楼,里头也有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每人手中都捧着一本书,有的面前的桌上还放着一碟子点心。 掌柜的先停在了入口处的一排厢房前,他再次对着萧暮廷拱手道:“殿下容禀,咱们这里阅览的地方分为室内与室外,上回这位小姐在对面的二层饮茶时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弄湿了衣裳,草民得知后便派了丫鬟伺候她进了这间厢房更衣。” 话落,他指了指身后的一间厢房,这是五间厢房中的一间,如果屋子里有人正在使用,门口便会挂上赤色的木牌,上书一个“使”字。 此刻屋内明显无人,门都是敞开的。 等萧暮廷带着墨焰等人在屋中站定时,掌柜的才再次解释道:“殿下请看,屋子只用一扇屏风将内间与外厅隔开,里头若是有人更衣或休息,只要走至厅中便透过屏风看个大略。” “这便是了,那小子要走到另一侧需得从厅中路过,他定是看到那边的人影儿在做什么了,却不及时离开而是非要进去一探究竟,不是图谋不轨还能是什么!”红金玉气的替自家女儿辩白。 卫氏是不相信自己儿子会做出这种事的,可对方一口咬定,他儿子看到人家姑娘光裸着的背,非逼着他们侯府将人迎娶进门。 墨焰方才一进门便将房间的格局观察明白了,见卫氏一时没说话,她便问掌柜。 “那日之后,这屋子可有打扫过或者有其他人进来使用过?” 掌柜的摇头,也没因着她的穿着只是个侍女就怠慢她,仍旧恭敬的答话。 “未曾,这些屋子都是请了外面的婆子每十日来打扫一回,如今还没到时日。” “这边一排厢房都是供客人临时使用的,共有五间,陈设都是一样的,这间自那日的事后还没人进来过。” 墨焰点首,如此甚好,案发现场保存的特别完整! 肯定完后,她开始细细检查起这间还算宽敞的休憩室来,从门口的脏污到厅中的氍毹,最后才是那日阮文玉换衣的一张贵妃榻。 她自顾检查自己的,不去看任何一人的神情或动作,省得先入为主影响判断。 直到转完一圈儿后,她才开始一问一答。 头一个便是当事人阮文玉。 “阮小姐那日来书肆看书可是一人前来?”话落,她瞧了一眼阮文玉身后站着的那个穿着婢女服饰的妙龄少女。 在她看过来时,那姑娘明显瑟缩了一下,并不敢与墨焰清冷冷的眼神对视,反倒是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姐,随即低下头。 阮文玉看着倒还坦然,很快便答:“自然不是,平日里外出都是萍儿跟着我的。”说完还转了下身,意思就是身后这个丫头。 墨焰表示肯定,半?点多余的表情都无,只是接着问:“小姐换衣时,萍儿可在屋中?” 这回阮文玉摇头了,语气有些愤愤:“ 就是因为她不在,那个登徒子才有机会进来,不然萍儿定是会守在外头的。” 墨焰再点首,“萍儿去哪里了呢?”她看向丫鬟。 “奴婢…奴婢去如厕了。”她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像是被吓到了。 墨焰也不管,接着说。 “那你去了多久,回来后房门是开着还是关着,你可有进屋?” 这回她答的就顺多了,“奴婢约莫去了半盏茶的时间,回来后房门是关上的,还从里头插上了门闩。” 这屋子只能从里头上闩,故而,平常不使用时都是打开的。 “门口有挂木牌吗?”这话一出口,萍儿还未作答红金玉便先不干了。 “沈侍女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小女换衣不挂牌子,故意让人误会里头没人好进来观赏吗?” 墨焰根本没搭理她,只是盯着萍儿示意她回答。 萍儿小声答:“挂了的,还是小姐进来后,奴婢亲自去挂的。” “也就是说,你在阮小姐进入这间屋子后并未伺候她更衣,而是紧接着离开屋子去方便了,还将木牌顺手挂在了门外,半盏茶后,你回来了,见门上了闩,故而,便一直守在了门外,是这样吧?”墨焰总结了下。 萍儿稍稍思忖片刻,觉得没问题才点了头。 “阮小姐呢,那登徒子何时入内的?”墨焰又开始问主子。 为避免两人串供,原本应当分开问询的,但事情已经过去五日,墨焰觉得她们若真想将白的说成黑的,想必也早便计划好了。 如此,还不如当场问询,一旦有何细节对不上的也能即刻指出,且似此种当面锣对面鼓的方式,墨焰以为用在两个常待深闺的少女身上,更能考验其心理承受力。 阮文玉此刻早已冷静下来了,说话的声音有条不紊,还是有几分说服力的。 她几乎在墨焰问完便开口答了,“就在萍儿出去后,想那沈家郎君定是一直跟着我二人的。” 墨焰也懒得去纠正她话中的“沈家郎君”,索性事实查清后,总能堵住她们的嘴,沈朗逸的人品墨焰是有信心的,不可能做出这种有违礼教的事。 第104章 问话 墨焰轻笑一下,继续发问:“登徒子进来欲行不轨之事时,小姐可有让其碰到?” “你胡说,沈侍女可别胡乱猜测坏了我儿清白,这事玉儿都跟我学过了,老娘来替她答!” “萍儿出去后,因着她很快便会回返,故而小女没去将门闩放下,谁知门刚合上不久,便被人轻轻的推了开来,还将门闩放下了。” “我儿纳闷儿婢女怎的如此快便回来了,还开口问了声。” “谁知那人不但没出声,反而一下子窜进了屏风后。” “我儿回头去看见是沈朗逸那厮,惊恐之下大声呼救起来,那沈朗逸还想去捂住我儿的嘴,我儿挣扎之下被他捉住了手腕儿,你们瞧这里还有五根手指印呢。” 言罢,她直接将阮文玉拉过来,挽起她右手的一小截袖子。 北昀民风还算开放,夏日里领口开的大的姑娘比比皆是,露个手腕不算失礼。 “若不是我儿拼命呼救,又及时避过了对方捂她嘴的手,她如今便清白全失了!”红金玉补充完还瞪了卫氏一眼,那意思明晃晃,你养的好儿子! “就是这样,奴婢回来时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小姐呼救的声音,下意识的大力拍门,那登徒子才不得不罢手!”萍儿急急说完还点点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你方才不是说你回来后便守在了门外吗,怎的没提呼救的事?” 墨焰立刻便抓出了她话中的漏洞。 萍儿脸色一白,急急辩解道:“是奴婢记错了,是一回来就听到小姐叫救命的!” “掌柜的,那日您是何时知晓这件事的?”墨焰不再针对她,转脸又看向掌柜。 掌柜都不用回想便答了,这样的事从未在他的书肆里发生过,印象深刻的很。 “草民一直在前堂,什么都没听到,还是这位萍儿姑娘来叫,老夫才知晓的。” “她叫你过去作甚?” “说是有歹人冲撞了她家小姐,请老夫帮忙捉住他。” “那你抓住了吗?”墨焰明知故问,有时快速发问一些看似废话的问题能使得被讯问者未加思索,脱口而出,从而窥得一丝真相,她得看看这掌柜的是否有同阮家母女合谋的嫌疑。 掌柜摇头,“老夫过去时,阮小姐抓着沈公子不放,但沈公子只是一直训斥她让其放手,并未有任何过激行为,后来还是阮小姐始终不放手,这位婢女也上前帮着拉扯,他大概是嫌烦了,这才使大力挣脱了。” “掌柜的为何没帮忙去抓沈朗逸?” 掌柜再次摇头,“沈公子老夫认得,也是这里的常客了,在尚未弄清事实之前,如何能随意对着客人动手,事后,老夫询问过阮小姐是否需要报官,是她说无需,老夫才离开的,不久后,阮小姐主仆二人也离开了。” “哼,我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还想着给令公子留脸面,若不是我瞧见她腕上的痕迹追问,还不知晓我儿竟然遭遇了这些。”掌柜的刚说完,红金玉又忍不住开口了。 墨焰依旧没理她,再次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过来时,这里可还有其他人?” “有的,只有一位公子,名唤鲁白,今日他正巧也在。”说着,他叫了个小厮将那位公子请来。 来人进屋时已经从小厮那里知晓了掌柜的叫他来所为何事。 有萧暮廷镇场子,这人不用多问就将那日的事再次复述了一遍。 大意便是他在院子里的石桌前看书饮茶,原本是背对这边厢房的,听到呼救后才回头去看,后头的事就跟萍儿说的那样,因着不知厢房里发生了何事,又听到是姑娘家的声音,不敢轻易上前查看。 “你如何知晓阮小姐拉着的是何人?”墨焰问他。 “学生鲁白亦在菁山书院读书,与朗逸兄乃同窗。”鲁白答的恭恭敬敬。 闻言,墨焰不再问他,转头专攻阮文玉主仆,方才,两人话中漏洞可不少呢。 “门是谁打开的?”不是说歹人落了门闩吗。 两人一愣,随即又互相看了一眼。 “是沈公子打开的,他听到敲门声后,见事情败露,这才急急过去开门想就此离开。”萍儿没讲话,回答的是阮文玉。 墨焰再次笑了,她看着阮文玉,道:“哪家歹人会蠢成这样,放着便捷的窗户不走,非要让外头的人瞧瞧他到底长什么样?” 说完,指指后头紧闭的轩窗。 “掌柜的,这窗不是个摆设吧?”墨焰移至窗边。 “自然不是,屋内休息的客人若是需要,可以开窗透气的。”话落,掌柜的便将叉竿撑起,让外头的天光立时钻了进来。 “看来那歹人还是没那么愚笨,这不,留下个脚印在此呢!” 其实用不着墨焰提醒,在场的人也都注意到了。 此刻,下头的窗框上,清晰的横着一个土色的脚印。 这种黑土的颜色和厢房外院子的土色完全一致,印在红木上可谓一目了然。 阮文玉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了,然她还是及时收起,强撑着道:“这就不能是书肆里的其他人留下的吗,这里的厢房在无人使用时都是不上锁的!” 墨焰点头,道:“是有这种可能,掌柜的可否将铺子里的小厮召集起来一一对比一下?” 从脚印的大小以及印出的纹路来看,都是属于男子的。 有太子在,掌柜的哪敢说不,即刻叫齐了小厮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挨个上去在一旁踩出个脚印比对。 结果倒是让阮文玉松了口气,竟刚好有一人匹配。 “冤枉啊,小人那日闹肚子根本没来上工,后晌时还去了医馆看大夫呢,掌柜的可以替小人作证!”这小厮慌忙解释。 “不错,小安子那日的确请假了。”掌柜说完,其余小厮也跟着作证。 且小安子说出了去医馆的大致时辰,正巧就是事情发生的时间。 “贵人们若是不信,还可以去问医馆的人。”说完又补充了医馆的名称以及是哪位大夫看的诊。 萧暮廷挥手让他退下了,这人不可能说谎,但为了堵红氏母女的口,他还是令老石赶着马车去将大夫接来当人证。 墨焰在小厮解释这当儿绕去了窗的另一侧,在那里她发现了一根翘起的木刺,上头还挂着一丝布料。 她拿着布料回到屋中,问掌柜的事发那日,可有人着类似的衣衫来这里读书。 掌柜的接过一看,眼光霎时便落在一直站在门口看热闹的那位学子鲁白身上。 “老夫怎么觉得这料子和鲁公子身上的相似。”说着,他径直走过去,两厢一对比,何止是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第105章 牛头不对马嘴 鲁白登时一惊,两只手都摇出残影了。 “不是我,不是我,那日学生一直坐在院子里来着!” “你也无需慌张,是与不是一试便知,不会仅凭这点子布料就给你定罪的,这种统一制式的深衣是你们书院里的学子都有的吧。” 鲁白连忙点首。 见状,墨焰走到阮文玉面前指指她的手腕,道:“小姐伤的是右腕,想必那人是用左手攥住你的吧,只需让这位公子以同样的手法试一下,便能基本断定了。” 人的手掌大小,指骨长短,指尖粗细皆有不同,除非是巧合,否则目前这个鲁白就有嫌疑了。 “那如何使得,她一个大男人去抓我闺女的手腕,我闺女还要不要活了!”红金玉一副墨焰故意的样子。 这话听的萧暮廷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你闺女那手不是早便让人抓过了,怎么没见她去死?”太子问话,还问的蛇打七寸,红氏两母女顿时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了。 红金玉倒是很想回一句,那不是正好让抓她闺女手的沈朗逸娶了她吗,但对方是太子,她着实不敢。 阮文玉思忖片刻,大方的伸出右手,道:“你抓便是!” 鲁白还有些犹豫,她这一抓不会也赖上他吧。 墨焰见他磨磨蹭蹭直接让外头的小丫头找了条白纱质地的手帕来。 “把手腕包上,如此就跟大夫出诊一样了。”男大夫给女病患脉诊多半都是如此,除了个别不讲究的。 这下子没人有话讲了,阮文玉也不再忸怩。 结果显示,的确合不上。 见状,鲁白和阮文玉都松了口气,两人虽表现的十分隐晦却仍旧被墨焰尽收眼底。 鲁白有这种表现是正常的,这阮家小姐就发人深思了。 墨焰暂时隐而不宣,再次问起掌柜的。 “掌柜的可还记得,那日沈朗逸穿的可是这种质地?” 掌柜答的快又笃定,“不是,是宝蓝镶银边的长袄。” 话落,卫氏也肯定的点点头,儿子的衣衫都是她在张罗,她记得最清楚。 “阮小姐带着婢女进入这间房时鲁公子可有看到?” 鲁白点头便是看到。 “鲁公子是何时听到呼救声的?”这个问题前面萍儿描述过,但那时鲁白还未被叫过来,他没听到。 “约莫一盏茶后,甚至更长。”鲁白思忖了一会儿才肯定道。 “你胡说!明明我儿说是进屋不久那人便跟着进来了,你定是记错了!”红金玉第一个提出质疑。 这下子不止是墨焰,萧暮廷、卫氏甚至是卫氏带来的老嬷嬷与掌柜的表情皆古怪起来。 只有婢女萍儿表情有些愣愣的,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卫氏笑罢后,道:“红夫人与这丫头的话咱们可是都听到了,我虽不会断案但记性还是可以的。” “红夫人说的是萍儿一来便去方便了,那人就是趁此机会进屋欲行不轨,阮小姐即刻便呼救了。” “这丫头说的是她去了半盏茶的时间,回来后听到呼救,这才大力拍门。” “这位公子却说,他是在主仆二人进屋一盏茶甚至更长时间才听到的,你们到底谁在说谎?” “还不止这点,若是阮小姐当真呼救到她的婢女回来,哪怕真是只得半盏茶也有好一会儿了,我想这位公子就算一时弄不清状况不敢盲目出手,这会儿也不可能不出手相救了吧,你说是吧,鲁公子?” 鲁白回答的更坚定了,“是的,在下读圣贤书,小姐若是有难,岂有闻之不管的道理。” “所以到底是谁在说谎,还是,三个人都在说谎?”墨焰紧接着发问。 此话一出,被质疑的红氏与萍儿以及自认正直的鲁白脸色都霎时难看起来,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亦或自证清白。 阮文玉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半晌,红氏装作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一拍大腿道:“是我记差了,玉儿说的是半盏茶后,不是刚进房时。” “那敢问阮小姐,你和那登徒子关在房里这半盏茶都做了什么?”墨焰犀利的看着阮文玉。 “我…我就是让他离开!” “小声的让他离开?生怕惊动了外头的人,怕他们来救你或者帮你抓住歹人?” “噗…哈哈…”房门外,刚刚赶来的沈朗逸听到自家姐姐的这句话,一个没控制便喷笑出来。 “我是大声呼救的,嗓子都快喊哑了!”阮文玉气急否认。 “那就是鲁公子耳背了,小姐叫声之大,这里到石桌这点子距离都听不到!”墨焰说着指指外头,这要是都听不见,那只能是个聋的。 阮文玉一时又找不到话讲了,只能绞尽脑汁的再想。 见状,沈朗逸突然向她发问了。 “阮小姐平日里来书院门前给我送个荷包,在大街上与我屡次偶遇这些都算了,这次竟然不惜自毁声誉来污蔑我,你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至于用这种方式来嫁人吗?” 此话一讲,在场众人几乎都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只红金玉瞬间扭曲了面容,那鲁白却丝毫未显惊讶。 墨焰不着痕迹的瞧他一眼,觉得此人心思颇深,像是不想得罪阮府。 然而,当下一刻萧暮廷问起鲁白是否在书院大门看到过阮氏主仆时,他就算再不想开口也只能老实的点头确认,否则太子一旦彻查,看到的又不指他一位学子,届时反而还给殿下落了个不诚实的印象。 “够了,当日之事,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尔等若还想胡搅蛮缠冤枉无辜之人,孤不介意让御都府尹治你二人一个攀污之罪。”萧暮廷看够了闹剧,直接定性了。 “殿下,那窗外的脚印与玉儿腕上的指印沈朗逸还未比对过呢!”红金玉还是不甘心。 “那便比吧!”沈朗逸不知红氏口中的话具体何意,但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怎么比对都可以! 墨焰也不墨迹,拉着沈朗逸两厢对比完,其实从红金玉的转述来看,窗边脚印是不用看的,但墨焰不想再跟对方有牵扯,索性照红氏意思全看了,结果统统都证明了不是他! “好了,好了,我儿到底是清白了!”这下子谁都没话讲了。 沈朗逸看着墨焰手中的那丝衣料,惊讶道:“姐姐这是何处得来的,这不是我书院发下的学子服吗?” 掌柜的醍醐灌顶,拍拍自己的脑门儿道:“草民想起来了,那日的确有一人穿着与鲁公子同样衣料的学子服,且那位公子应当和两位公子都认得,乃是菁山书院的文清文公子。” 墨焰一直用余光打量着众人,文清这个名字出来后,阮文玉便有些站不住了。 “玉儿,玉儿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阮文玉往一旁歪倒,正好靠在她母亲身上。 萧暮廷见阮文玉如此,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日定是这个叫文清的与其幽会,后来不知怎的文清走了,阮文玉又想赖在碰巧路过门口的沈朗逸身上,这才故意呼救引他破门而入,不仅如此,只一个鲁白作证尤嫌不够,这婢女还去拉来的掌柜的,力求将事情闹大。 他深深盯了这红氏母女一眼,直看的二人心内发虚,这才带着墨焰立时走人。 第106章 事了 卫氏带着贴身嬷嬷和沈朗逸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墨焰后头。 折腾了许久,眼看午时都快过了,萧暮廷索性邀了母子二人去酒楼用膳。 等主子们都坐定,菜也上来后,墨焰才问起沈朗逸。 “那日到底出了何事,你是怎么搅和进去的,娘说的也不清楚。”那红金玉说的侧重点全在她闺女身上,沈朗逸这几乎一笔带过了。 沈朗逸想起那日的事便来气,他原本是行侠仗义来着,结果还被反咬一口,若早些听出是那个女人,他说什么也不会管。 他先倒了杯茶水润润喉,这才娓娓道来。 “那日我只是路过厢房想去池塘边看书的,远远便瞧见那婢女在拍门了但声音并不大,反而有些畏首畏尾,我并未多加理会,又走了片刻后,那婢女才追过来拉扯我,求我救救她们家小姐,我走到门边听到里头的确有男子低声威胁与女子哀求的声音,这才帮着侍女大力拍门,还将门三两下撞开了,谁知刚走到屏风处,那女人就哭着走出来一把拉住我,说我轻薄她。” “你敲门时没出声?”墨焰觉得不可能,常人若遇此事当然是要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以达到吓唬歹人的目的。 何况那里本就是公共场所,外头除了沈朗逸还有个鲁白呢。 “当然出了,我重重呵斥里头的人立刻放开姑娘切勿乱来。” 闻言,墨焰似笑非笑,问了个与此无关的问题。 “你是否得罪过那个鲁白?” 沈朗逸一愣,随即回想了片刻,喃喃道:“没有吧,我与他只是点头之交。” 墨焰还未说什么,卫氏先一巴掌呼在自家儿子头上。 “定是得罪了,你弄出这么大的声响,他却只是坐在后头看戏,今日也完全没提起这档子事儿,你说说他这安的是什么心?” 沈朗逸恍然大悟,“娘的意思是,他故意整我,想让我名誉有损!” “你个傻憨憨,姐姐早就告诉过你,平日里凡事多留个心眼儿,别一根肠子通到底,当心人家整治了你,你还觉得人家是好兄弟!”这个姐姐自然是沈晴娘。 沈朗逸摸摸脑袋,爽朗一笑道:“知道了,姐姐。” 随即,又将脑袋故意伸到墨焰眼前,贱贱的问:“小厮都跟我说了,姐姐今日回家了,可是去看爹爹的?” 话落,就连卫氏也一脸期待的看向她。 墨焰在侯府大门便说过了,自然承认。 “那便好,那便好,两父女都跟倔驴似的,如今总算是松快了,你爹要是知道了,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卫氏由衷高兴。 “爹的身体如何了,可有舒坦些?”墨焰虽不是习武之人,沈氏却是,内力一旦耗损过多,对身体伤害极大。 说起这个母子俩皆叹了口气,还是卫氏犹豫片刻才讲了实话。 “娘虽不想你忧心,但也不忍诓骗你,太医说你爹元气耗损过重,性命是保得住,但要在床上躺多久,这便说不好了。” 墨焰点点头,她料到了,沈侯爷近年来远离战场不说,还与爱女决裂,心情好是不可能的,一个武将疏于锻炼且还上了年纪,又在顷刻间使出了多年未使的看家本领,有这个结果算好的了。 她从荷包里实则是随身背包里拿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递了过去。 “将这个给爹用温水送服,他会很快好起来的。”墨焰想想还是暂时不去了,省得沈侯爷情绪太过,再伤上加伤。 “那姐姐还回家吗?”沈朗逸握住药丸,也不细问,姐姐总不会害爹爹。 “自然,只是不是当下!”墨焰答,等陈志远的事解决了,晴娘总得回家的。 “好,我与母亲在家等姐姐。”卫氏还想劝,沈朗逸拉住了她,就再给她与爹爹一些时间吧。 一顿饭吃的不欢乐也不压抑,用完后,萧暮廷先将卫氏二人送回,而后才和墨焰回宫。 马车上,萧暮廷谈起今日之事。 “墨墨明知那阮文玉在房中幽会云清,事后却在听到沈朗逸的声音后,便想转而诬到他身上,这样水性杨花反复无常的女子,你为何不索性将事情点明?” 广威将军曾在靠山王帐下效力,算是他的拥趸,但萧暮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那人份内事做的好,他也不会故意给人穿小鞋。 只是,这阮家小姐既然人品堪忧,与其纵她继续祸祸那些书生,不如将真面目暴露出来,也好让那些涉世未深的呆子离她远一些。 “毕竟是个姑娘,年少无知的,我就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日后若是再纠缠朗逸,这也算个把柄了。” “你今日给沈崇光治好了身子,他日他还是得承受女儿已死的事实。”萧暮廷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 “与沈侯爷和好是晴娘的心愿,无论如何我都会替她完成,至于她身后之事,只能顺其自然了。” 谈话间,石大叔驾着马车已慢慢驶入宫门。 给牛老头儿银子的事儿萧暮廷不用动用北昀帝的私库,从自己的私账上取用便是。 正好刘芷入狱,若是再运财物出宫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反倒是给对方些银票,事成之后才能支取,如此才显得真实。 萧暮廷没再亲自出面,让元彻随便派个暗卫就给办了,那老头儿也爽快应下了劫法场的事。 “看来对方势力不小啊,如此困难的事都敢随意应下。”萧暮廷安排好后跟北昀帝说起这件事。 “届时总能抓到一个半个的,墨墨有迷心的本事,不怕那些人不说实话。” “要保证万无一失,让你姑父多调些兵隐在各大城门,万一你的暗卫没留住人,还有一重保障。”萧景元提醒。 明日便是元宵节,往年的这时候各地官吏会进奉灯饰,宫中都是要设宴挂灯的。 大臣们不但会在宫中置办民间集市,太监们也会充当货郎吆喝叫卖,以供皇亲国戚与大臣家眷们玩乐。 然今年民间发生了感染者胡乱攻击百姓的不幸之事,故而,萧景元早早下令,元宵这段时日,宫内宫外停止饮酒欢歌。 第107章 斗嘴 这个元宵节大约是北昀开国以来最安静的一个了。 是日,墨焰哪都不想去,只想和小明儿几人凑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任婉茹刚回归没几日,萧暮廷恨不得日日往她宫中跑,今日墨焰要陪伴沈氏的家人,他便独自前去了。 回来时,他怒火中烧,忿然作色,似乎连身边的风都带着热气。 “殿下怎么了?”此时已经入夜,墨焰正在看一本游记,她在自己的书房里布置的无限照明灯眼下正悬浮于空中。 萧暮廷倒了杯茶灌入口中,这才将满肚子气消下去些。 “父皇今日不知是撞了什么邪,竟然打了云西?” 墨焰一惊,北昀帝不是最疼这个身体孱弱的女儿吗,听说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那种,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吧。 她怎么想的也就怎么问了。 萧暮廷嗤笑,“哪有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不过是跟她的侍卫长多说了几句话,就被认为是不检点,还说她都已经是订了亲的人了,说话做事都得恪守妇德!” 墨焰更惊了,她虽然跟这位皇帝接触不多,但也不认为他是个迂腐的人,怎的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母后没管管?”萧景元如今也是有媳妇儿的人了。 “怎么没管,他倒好,连母后一块儿骂了,若不是我拦着,他还差点动手!”萧暮廷喘着粗气,可见是真的气急。 “人的年岁渐长,性格上也许是会有所改变,但只要本性良善,总是不会改的太离谱,殿下是不可能将你父皇的一言一行全都约束的合你心意的。” 闻言,萧暮廷长舒口气,觉得墨焰说的也对,舌头尚且会被牙齿咬到,他们父子俩以往也不是没争执过,过几日也便好了。 墨焰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亲近如血亲、爱人,斗个嘴再正常不过。 两人都没想到,此事日后的发展不仅是萧暮廷父子,就连墨焰与萧暮廷也差点恩断义绝。 翌日乃正月望后,是菁山书院开学的日子,墨焰一大早便送小明儿去书院参加考试。 考试的内容主要是千字文、三字经等孩童蒙学读物,成绩优异者无论是否官宦之后,皆可入读菁山书院。 “呦吼,你也来啦!”墨焰带着小明儿刚走到考场外头,就听到一句阴阳怪气的稚嫩童声。 墨焰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低头去看竟然还是个小熟人,那个和小明儿在儿童戏园比试走迷宫的右相小儿子,澹台康。 裴风案明朗后,被御都府衙带走的卫留火及时放了回去,那家儿童戏园也重新开放。 “我有何不能来,我不但要来,我还要留下来读书。”小明儿才不怕他,姐姐说了不论对方是什么样的身份背景,他只要不卑不亢就好。 “哼,你个乡下泥腿子能读过多少书,三日后书院会张贴考试成绩,你可敢跟我比比。” 看着这孩子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墨焰摇头失笑,上回就是这两人说要比试才牵出了一桩孩童失踪案,如今再来一次又不知会闹出些什么了。 不过,她也不会去阻止,比还是不比,端看小明儿的决定。 正当小明儿想再次应下挑战时,胡香容母女俩带着下人快步走来。 “宝儿啊,你怎的不懂得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呢,还想再被人抓走一次吗,这次恐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胡香容阴阳怪气,澹台芙依旧乌眼儿鸡似的瞅着墨焰,把她当宿敌。 “运气?你将太子殿下、府衙衙役,甚至是官兵侍卫辛苦寻人的功劳都归功于你儿的运气?但愿你家自此以后都风调雨顺用不上官府,可千万别再麻烦别人了!”墨焰才不惯她那臭毛病。 胡香容气的吭哧半天,又不敢说墨焰讲的不对,索性拉着澹台康走远了些。 “日后他人提出的要求不必全都应下,特别是激将法,斟酌以后随心便好。”墨焰摸摸小明儿的脑袋,哪能人家说比试就一定得奉陪的。 小明儿想了想,认真的点点头。 不多时,考试便开始了,有夫子出来带领孩子们有序的进入考场,墨焰和小明儿挥挥手后,转身回马车上等待。 她今日带了本游记来,这本游记就是陈志勇说的那本记录隐雾城人情风俗的,弥独自爆那夜,隐雾城的人也在攀龙山出现过,墨焰认为她迟早是要去一趟的。 沉浸在书中的时光如白驹过隙,等一阵铜锣声响起,孩子们也陆续从考场中走出,各自寻找自己的亲人。 墨焰也看到小明儿了,他走在前几个。小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哇!夫子流血啦!好可怕啊!”有孩童的声音从考场中传出。 “啊!”紧接着是另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 孩子们都吓坏了,纷纷躲入亲人的怀里。 剩下一些尚未出考场的孩子,这当儿全都一窝蜂的冲出来,最后出来的是一名面色发白的中年男子,应当就是方才惊叫出声的那个。 墨焰小声让送他们来的的石大叔先去府衙报官,这才牵着小明儿避开屋外的人走进考场。 “小明儿可是害怕,若是怕就站在门口等姐姐。”这样既不会离开墨焰的视线也不会被吓到。 小明儿摇摇头,绷得紧紧的小脸很认真的说不怕。 墨焰轻笑,这孩子自打跟了她便对查案的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胆子都变肥了。 考场里此刻已经没人了,只剩一个趴在桌上安静如死人的夫子。 墨焰记得很清楚,这人便是之前负责带着孩子们进考场的那位,而方才跑出去的那个,是隔壁考场的,应是听到孩子的叫声,这才跑进来查看的。 她让小明儿站在一旁,随即拿出一次性手衣,将这人轻轻的翻了过来。 “哇…”有些因着好奇聚集在门外的家长们不禁失声惊叫。 只见这人满脸是血,一只衣袖也被鲜血染尽。 墨焰将两指放在脖颈一侧感受他的脉搏,却是已经无声无息了。 她没再碰别的地方,而是走出去对众人道:“御都府尹很快便会前来,今日在场之人都有嫌疑,还请诸位先不要离去。” 第108章 山长来了 “这怎么行呢,都有人死了还不让吾等离开,万一再有人死又当如何?” “是啊,这场面太血腥了,吓着我儿你负责吗?” “我才不在这等呢,这什么学院啊,走!跟娘回家去,娘再给你找间书院。” 一名妇人抱怨完便拉着自己的孩子往院子外走,一面走还一面叫车夫赶紧将马车驾过来。 墨焰无法,只得将小明儿扛在肩头,几个纵跃便拦在院子门口。 有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仅凭几个妇人和她们带来的丫鬟小厮,还真没人出的去,来一个便被她推回去一个。 “沈晴娘,你只是太子身边的一个侍女凭何让吾等都听你指挥,你把自己当太子妃了吧!”胡香容走上前来指着墨焰鼻子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妇人有不少都窃笑起来,有的以鄙视的眼光注视着她,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墨焰连表情都没变换一下,依旧拦住大家。 她才懒得管那些人怎么看,直接一把打下胡香容举在她面前的手指,冷声道。 “上一个污蔑我与殿下有染的女子如今正在天牢里呆着,半旬过后便要斩首,你若是不惧律法,尽管胡说!” 墨焰撂下这句话后,这些妇人们一下子便安静了,一个个捂着嘴脸颊涨的通红。 胡香容再次吃瘪,瞪着墨焰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 倏地,她脸色煞白,浑身微颤还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墨焰见她神色不正常,不禁顺着她的视线转头。 院子外头小径旁的一颗粗壮的树木后,一个穿着长袄的男子靠坐在树身上,歪向一侧的脖颈正好朝向院门处。 此刻,他舌尖轻微外露,怒目圆睁,一双手还死死的卡在自己的脖颈上,像是自己将自己给掐死了。 “啊!”原本没注意那边的人这下子也跟着墨焰一起全瞧见了。 这些妇人们平日里哪见过这个阵仗,一回便罢了,在接二连三的的刺激下,有人禁不住晕了过去。 “发生了何事?”三位身着斓衫的男子带着数位夫子疾步走来。 墨焰瞧见这些人里跟着方才监考的那名夫子,即刻明白过来定是这人去通知了书院的三位山长。 她刚想将死人的事跟三人大致陈述一下,不远处,御都府尹王若终于带着已然痊愈的仵作宋亚等人姗姗来迟。 “沈夫人见谅,我等不会骑马只能乘车,故而来晚了些。”王若对墨焰总是亲切而客气。 “无妨,我估计凶手可能就藏在院子里的人中间,因此让大家都暂时留下了。” 她这话也等于回答了中间那位白胡子老者的问话,墨焰之前虽未见过此人,却听萧暮廷提起过菁山书院有位德高望重的山长,从气势判断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想必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徐州同了。 果然,听了墨焰的解释后,老者没再问什么,而是跟着王若等人一起,先去查看了考场中的那名死者。 墨焰没进去,她轻声叫住了路过她身前的快班班头黄立,示意他看向路旁的大树后。 黄立这个角度看不到那人的脸还以为有人靠在树前晕倒了呢。 “喂,这位兄台醒醒。”他走近了拍拍那人的肩。 这一拍也顺手拉着肩膀将他转了过来。 “哇!”黄立短促的喊了一声,和墨焰打了声招呼后急忙跑去考场告知府尹与仵作。 “姐姐,殿下来了。”一直拉着墨焰的小明儿指指不远处。 “孤本想来接你二人回宫的,这是又死人了?”萧暮廷带着侍卫走过来,也看到了地上的尸体。 墨焰无奈的摊摊手,有她在的地方就有停不了的罪案。 “他怎的双手握在自己的脖颈上是想将什么吐出来吗?”萧暮廷注意到这人死状诡异。 “我没猜错的话,他应是自己把自己掐死了!”墨焰是从这人的面部特征与头颈角度判断的,应当是颈椎骨断了,具体的等宋仵作看完就明了了。 说曹操曹操到,二人议论之时,府尹以及山长等人已匆匆走至近前。 “见过太子殿下!”见礼后,萧暮廷先是亲自扶起了徐州同而后挥手叫起其他人。 “老师怎的亲自来了,不是天冷时腿脚便不舒坦吗?”徐州同已年近古稀有老寒腿的毛病。 “老夫自担任山长以来书院从未发生过此种恶劣之事,死的还都是年轻的夫子,可惜了啊!”徐州同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徐老切莫太过悲恸,人死不能复生,当心伤了身子,如今殿下与王府尹都到了,相信很快便能查清真相,还他二人公道的。”另一位而立之年的斓衫男子连忙轻声开解。 只剩最后一位穿着青色斓衫的中年男人抚抚自己的美髯并未搭话。 墨焰送小明儿来这间书院时,对院里时任的三位山长都有大致了解。 从年纪判断,她已经确定了这三人姓甚名谁。 众人说话时,宋亚这边已然完成了初步的检验。 “殿下,府尹,此人皮肤湿冷,灵根稍稍外吐,眼珠外凸,瞳孔散大,面色发绀且结膜还有出血点,这是窒息而亡的表现。” 话落,他又按压了死者的面部,搬开了死者交替的双掌,重点查看颈部,而后接着道:“尸体还未出现尸僵,脖颈有扼痕,颜色呈现深红,有血荫,这是死前造成的,且这人应是有功夫在身,如此才能轻易折断自己的颈骨,以致短时间内呼吸麻痹窒息,初步判定死了不到半个时辰且是死于自戕。” “这是书院里的夫子?”萧暮廷看他穿着像是。 “禀殿下,这人叫王羽,里头那个叫乌奇,二人皆是去年的新晋夫子。”山长中最年轻的吴东磊拱手道。 “里头还有一个?”萧暮廷有些惊讶,书院算是相对平静的地方了,同一时间竟然死了两个。 “禀殿下里头那个死于自身病发。”王若答了这个问题,宋亚已经看过了。 “何病发作的如此及时?”萧暮廷觉得这两人是否约定好了。 此病宋仵作曾经见过,还请教过大夫,故而由他来向众人解说。 大致的意思就是,这位乌夫子死亡的症状特别像患了急劳血症之人。 除了一侧鼻腔出血外,他的皮肤上也有明显的出血点以及瘀斑,口腔内还有血疱,因此,他初步断定此人死于病发。 第109章 自尽与病发 “一个死于自尽,一个死于病发,若不是过于巧合便是有人为之祸,王卿可得好生查查。” 太子都如此说了,府衙众人纷纷行礼应下。 “你在瞧什么?”萧暮廷见墨焰拿起死者的靴履,在鞋底用小刀刮下了一些官黄色的粘稠液体,装进了一个拇指大的透明带塞的容器里。 “我方才在乌夫子的指甲里也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她边说边将瓶子交给宋亚。 “宋仵作可以回去验看一下,说不定是条线索。” “沈夫人细致周到,老朽汗颜!”宋亚拱手道谢,墨焰给他们治病时留下了不少实用又出乎意料的帮助查案的物件给府衙。如今再多个材质成谜的小瓶子他也见怪不怪了。 墨焰却谦虚的摇头,“尸体运回后宋叔肯定还要仔细检查的,我只是习惯先找找共同点罢了。” 剩下的,分别问询在场众人的事就是衙役去办了,在案件了结前这个考场暂且封闭。 萧暮廷便带着墨焰姐弟乘车回宫。 车上,萧暮廷又和墨焰聊起此事。 “你的判断还真没半点错处,有你在的地方这案件就没断过,这次的事儿你怎么看,会是巧合吗?” 墨焰立刻否定,“必然是人为,且最后查出的结果不是殿下当初带去攀龙山的那些人之一,便是南吾或隐雾城的人。” “孤那日只带了随身侍卫以及暗卫去,应当不会有细作。”萧暮廷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死,刘芷就在东宫安插了一个叫暗甲的眼线。 若不是上官菲招出来,他的人到现在还未发觉,虽然不是他近身的人,但终究是被人安插了钉子。 还不止是东宫,玉清宫中亦不是铁板一块,他父皇的侍卫副统领以及云西的大宫女春兰,御都府衙目前都还在追捕中。 小明儿安静依偎着姐姐,一边吃点心一边好奇的听着二人对案情的分析。 墨焰回想着今日考场的布置、以及考场周围的环境等,一点不同寻常的事物都没有。 这件案子恐怕不好查啊,就看宋亚是否还能在两具尸体上找到更多了。 她捏捏小明儿鼓鼓的腮帮子,随意的问起考试时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小明儿认真的思索了片刻才回答。 “没什么特别的,有个人不小心碰掉了墨锭这算吗?” 蒙学班考试跟科举差不多,也是要答题书写的。 “然后呢,他自己捡起来了吗?”墨焰也是顺着这话随口一问罢了,都是五到七岁的孩子毛手毛脚在再正常不过。 “没有哦,是夫子走过来帮他捡起来的!” 墨焰点头,那也很正常,若是她也会是如此,省得让孩子弄脏了手再沾到纸张上。 “一屋子孩子应当没能力杀人吧,许是早便有了行动,只是恰好都在今日发作而已。”萧暮廷摸摸小明儿的脑袋。 墨焰也认同他说的,考试那屋子门窗都是掩上的,这边的家属进不去,另一侧又没有门窗,难道是有人从空中做了什么。 她想着不如今夜潜进书院到那屋顶找找看看。 马车刚驶进东宫大门,总管冯海已经等在一旁了。 墨焰见他来回踱步,眉间焦躁,很明显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殿下,您可回来了,方才苏总管过来求见殿下,说是玉清宫里出事了,请殿下过去一趟。” “出事了?出了何事?”萧暮廷语气严肃起来。 冯海摇头,“苏总管不肯说,想来是有关于陛下的。” 冯海心内以为此事八成跟那个能从天牢出来还能不声不响住进凤栖宫的女子有关。 可是陛下并未公布此女身份,连殿下都当没看见般默认了此事,他一个做奴婢的哪敢多嘴。 萧暮廷皱皱眉头,交代墨焰先回宫休息后,便独自一人坐轿去了萧景元那儿。 还未走进殿门,萧暮廷便远远看到苏胜领着几个小太监在门口苦着脸缩的跟几只鹌鹑似的。 萧景元的怒吼声含糊不清的从殿中传出来,可以断定的是当下他是真的怒发冲冠。 萧暮廷快步走至殿门,阻止了苏胜的通禀,挥手让他们全都退下。 苏胜几人如蒙大赦,即刻便低着脑袋跑开了。 看着一路的狼藉,萧暮廷的眉头越皱越深。 父皇从来就不是急躁易怒的性子,为何短短两日变化如此之大。 书房中,萧景元正将博古架上最后一个花瓶狠狠砸下,看着满屋子都已经快无从下脚了,他才满意的坐下来喘着粗气。 “谁有这么大本事能将父皇气成这样,可是异族人又叩关了?”天气还未回暖,异族人缺衣少食,南下打草谷是历年常事。 “哼,异族人有何惧,不是有定远将军看着呢吗!”萧景元翻了个白眼儿,对自己儿子说话也没个好脸色,和以往和蔼可亲的态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亲眼所见的震撼可比听人转述直观多了,萧暮廷径直走上前去细细观察萧景元的面颊,甚至还伸手去检查了下发际线。 “没大没小!”萧景元打掉他的手。 “你真是父皇?”萧暮廷想起裴风那场莫名其妙的法事。 萧景元气的不行,抖着手指向他,道:“你四岁时一场高热三天三夜,我与你母后不眠不休的守着你,最后你是退热了,我与你母后却全体病倒了!” 闻言,萧暮廷总算松了口气,方才他是急糊涂了,墨墨和国师都说了那场法事纯属瞎忙活,母后的回归还是因着她与墨墨来自同一地方且与一般人不同。 “既然是我父皇,您看看您如今这做派,和以前能一样吗?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还不是你母后,朕只是顺应那些老臣的意愿,想往后宫添几个人罢了,她就横八竖挡的!” “你说什么?”萧暮廷惊的连敬语都不用了。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也想忤逆朕?”萧景元刚平息下去的火苗又开始熊熊燃烧。 “我看你是疯了!”萧暮廷气的都口不择言了,但更多的却是伤心,他的父皇不会这么做,母后离开五年之久他尚且未如此,没道理母后回来了,他反倒要去伤她的心。 第110章 判若两人 “小没良心的,你也给朕滚出去!朕真是白疼你了。”萧景元指着他鼻子骂。 萧暮廷愤怒转身,那一刻他瞧见了墙上挂着的那副何无愁送来的会发光的宝图。 他没做多余的停留而是在心里咒骂,既然一屋子物件都毁的差不多了,怎么不把这幅破图也给撕了! 萧暮廷急着去凤栖宫,父皇性情大变母后又刚回来不久,经此一事,指不定心里多难受呢。 果然,伺候任婉茹的嬷嬷侍女们都被打发到外间站着,内室里静的落针可闻。 陈嬷嬷是以前伺候皇后娘娘的老人儿了,皇后薨逝后她便离宫荣养去了,这回任婉茹回来萧暮廷怕她在宫中无心腹伺候不适应,专程将她找回来的。 “母后把自己关在房中多久了?”萧暮廷悄声问陈嬷嬷,一旁的侍女早便被严厉告诫过,只管伺候好自己的主子,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绝不多嘴。 而陈嬷嬷对任婉茹的身份已经知晓了,萧暮廷也没准备瞒她。 “午时前回来的,到目前还未用过膳呢。”陈嬷嬷叹气,想当年帝后琴瑟和弦,婚前婚后的从未红过脸,如今皇后还是皇后,陛下却大为不同了。 “嬷嬷去给母后弄点好克化的东西来,孤这便进去瞧瞧。”话落,他轻轻推开隔扇,走到了任婉莹的榻前。 任婉茹抱着一件大氅朝里躺着,等她感受到有人坐在了她身后,且回头看到是自己儿子时,一双妙目忍不住又红了。 萧暮廷赶紧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心疼的为她拭去泪水。 “母后答应了?”他的问题让任婉茹浑身一震。 沉默片刻,她答:“我是不会答应的,若是你父皇执意如此,母后只好离开了。” 左右她现在顶着水月的样子到哪都是自由的。 “那如何使得,您舍得不要儿子不要云西吗?” 这话还真的打在了任婉茹的心坎上,那人都已经舍得对云西动手了,要是再没她护着,会不会过的更不好。 “那就等云西出嫁吧,也等不了两年了。”为了女儿她可以再忍忍。 萧暮廷看着她如此伤怀的模样,突然就问了个他自己都没想过的问题。 “母后认为这世上有中邪一事吗?” 任婉茹一愣,随即反问:“廷儿以为你父皇是身不由己?” 她的声音有些急切,暗含她自己都没发觉得希冀。 萧暮廷摇头,“儿子无法肯定,唯一确认的是没人假扮父皇,只是他短短时日转变巨大,我才这样联想了一下,实则我自己也不信有人会有这种本事。” 一番话说的任婉茹又泄气了,母子俩一时沉默不语,各自思量。 不多时,陈嬷嬷带着两个小丫头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先用膳吧,不论实情如何,身子才是最首要的,母后若是当真不愿住在这里,不如先去儿子那住几日。”萧暮廷一面帮着布菜,一面劝解她。 任婉茹眼睛一亮,即刻开始狼吞虎咽的用饭。 儿子的提议让她想到一个人,既然墨焰说自己与她是一国的,说不定她能带自己离开此间呢,萧景元不是想另觅新欢吗,她就远离他的世界,让他再也见不到自己! 萧暮廷听了她的想法稍一思忖后也就答应了,虽然认为母后不应当逃避,估计坚持一下父皇便会妥协,毕竟是数十年的情分了,罢了,且当让母后换个宫室散散心吧。 后晌,墨焰在自己的院子见到了主动上门的皇后娘娘。 “墨墨,上回你说我和你很大可能是来自同一地方,我虽已无记忆但对那边的事还是挺好奇的,眼下我就在儿子这住着,你能抽空跟我讲讲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吗?”问完,任婉茹便睁着一双充满求知欲的大眼,期待的盯视着墨焰。 墨焰瞥了眼一旁的萧暮廷见他微微点头,就知晓他是希望自己能分散分散他娘亲的注意力的,看来帝后二人是闹矛盾了。 她了然一笑,吩咐伺候她的小丫头上了几叠点心茶水,这才挑了些与此间不同的人事物来讲。 她名义上虽是侍女,然萧暮廷却专门安排了训练得当的丫鬟伺候她,包括她带来的小明儿等人也都有专人打理。 而墨焰自己也从简单伺候萧暮廷的起居琐事开始,上升到如今啥事也不做的地步。 “那里是个比这里更便捷的世界,出门有飞行器,生活琐事有管家机器人,电器几乎都是万能充电的,比如太阳,太阴,风,雷电等,多种方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还有吃食,这里的食材在那里算是原始食物,纯粹是满足口腹之欲的,若只是想维持身体机能,服食各种营养喷雾便好。” “啊!那样能吃饱吗?”那不等于喝西北风一样。 不止是任婉茹,萧暮廷也瞪大了眸子觉得不可思议。 但从其弯起的嘴角与颇为认真的神情来看,他亦是听的津津有味。 “会让人有饱腹感,营养补充也尽够了,不过对喜爱舌尖美味的那部分人来说,的确是失了人生乐趣的。”墨焰实话实说。 “你便是属于那部分吧!”萧暮廷一副我知你的表情。 墨墨一愣,毫不避讳的点点头,惹的任婉茹开怀大笑。 萧暮廷见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相谈甚欢,之前被萧景元惹恼的愤怒,一时间烟消云散。 三人相谈了好一阵,后头读好书的小明儿也加入了进来。 小明儿活泼可爱,能唱能跳,墨焰平日里除了让他读书外还教他吟唱儿歌,跳跳适合小孩子的舞蹈培养他多方面的兴趣以及强身健体。 任婉茹如今虽然外表年轻但骨子里还是个上了些年纪的母亲,见到这样不怕生人的孩子,短短时间便疼到了心坎里。 四人一道用了暮食后,任婉茹带着小明儿去花园里散步消食,萧墨二人则准备去夜探菁山书院了。 “这是何物?”萧暮廷拿起墨焰从背包里取出的新鲜物件,好奇的问。 第111章 故意 “隐身衣。”墨焰言简意赅。 “隐身,言下之意是能够彻底隐藏身形吗?”萧暮廷有些兴奋。 “是的,不过夜里比白日效果更好,这是利用光的折射使其绕过物体以达到欺骗肉眼的目的,白日光线条件过于复杂,效果就大打折扣了。”这些查案装备都是墨焰外出办案必备的。 “太神奇了!”萧暮廷由衷感叹,不知道自己的国何时才能赶上墨焰那里。 从墨焰的口中他得知了如若她能量恢复到全盛时期,是可以携带母后回归来处的,他听后心中已然有了危机感,他想大力发展北昀,就算一时赶不上,若是有朝一日能跟着去,总归不会太失礼。 衣裳是斗篷式的,还带有兜帽、面衣与手衣,整个人包的只剩两只眼了。 装扮好后,依旧由萧暮廷用轻功带着墨焰“飞”。 “殿下知道吗,古武曾是书中我最向往的一项技能。”墨焰看着两旁迅速后退的风景,不禁夸了一句。 萧暮廷咧嘴一笑,“能得到墨墨的夸奖,孤真是太荣幸了。” 话落,他运起内力,一时间两人“飞”的更高了。 有武功加持的两人没用多久便抵达书院,此时已经入夜,宿在书院的夫子与学生有的已经吹灯拔蜡,有的还在挑灯夜读,今年的科举转眼便临近,临时抱佛脚也得抱。 “先去屋顶瞧瞧吧。”屋前屋后墨焰白日便检查过了没什么疑点。 这间考场平日里也做蒙学班教学使用,位于整间书院最西侧,距离东边的寝室与北面数间的进士班与研究班讲堂皆有一定距离。 跳上屋顶后,墨焰刻意寻了一处有大树掩映的地方,这才拿出漂浮探照灯。 “这从远处瞧还是能发现此处特别亮吧。”萧暮廷觉得大树虽然挡住了灯,对光却无用。 墨焰摊手,“没办法了,左右看不到人就行了,再说了,谁大半夜的跑出来看房顶啊,且还要在高处才能瞧的清晰。” 言罢,她便开始在层层瓦片上找线索,萧暮廷在另一侧。 “有了!”墨焰很快发现了几对脚印。 脚印自靠近屋后那侧的屋檐起始,断在屋顶中央靠西的位置。 “这里的瓦片有动过的痕迹。”明显有人揭起又盖了回去,估计因着粗心,并未严丝合缝的还原。 这若是其他世界,墨焰肯定还要看看能否提取指纹的,然这个步骤在这里却形同鸡肋了,仅靠肉眼对比指纹实在是有些差强人意了,她的背包里没有法医使得东西。 “这不就是那个乌奇所在的位置吗!”墨焰揭起瓦片后,萧暮廷探头往下看。 然而,乌奇身上却没有任何外伤亦或多余的东西,甚至连块脏污都没有。 “殿下是否觉得这些脚印有些奇怪?”墨焰放回瓦片,开始观察黄泥巴脚印。 “脚印清晰又对称,不像用足踩出来的,倒像是有人的刻意印上去的!”萧暮廷边说边上前比划了几下,确认若是照着脚印走路步伐也太怪异了,一不小心还会摔倒。 “跟着脚印往后头去看看吧。”墨焰顺着屋脊往下看,脚印一直往后山延伸而去。 “会不会有何陷阱?”这明摆着是故意引人前去。 “殿下武功高绝,我亦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无妨啦!”墨焰一点也不怕。 见她打头往前去了,萧暮廷几步赶上前,状似不经意的牵住了她的手。 墨焰一愣,不解的看向对方。 始作俑者轻咳几声,一脸认真的道:“灌木密集,草丛又杂乱,夜里你的飞檐走壁也不好施展,还是孤牵着你,这样若是有危险也能及时以轻功避开。” 墨焰怔了片刻,无声默认了。 她看不见的角度,萧暮廷得逞的弯起了唇角。 越是深入山林脚印便愈发稀疏了,好在这几日并未下雨下雪,仔细找找还是能断续瞧见。 “传闻后山有食人的妖怪,故书院这两年都将这里列为禁地。”走了好一会儿,萧暮廷突然幽幽来了一句。 墨焰不但没被吓倒反而颇觉好笑,这是故意用这种语气来制造恐怖气氛吗,她又不是单纯小女孩。 这一刻,一向冷清的她竟也起了几分玩心。 “殿下怎的现在才说,万一一会儿碰上可怎么好?” 萧暮廷暗笑,然面上还是答的一本正经。 “无妨,墨墨若是害怕,躲在孤的怀里便好,这次可是为了查案而来,就算林子有危险孤也顾不上了,只要能让你将真凶揪出,能顺藤摸瓜找到脑电波便好。”他说的大义凛然又冠冕堂皇,墨焰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玩下去了。 灵机一动,她忽然惊叫一声跳向一旁,萧暮廷见她竟然不小心松开了他的手,慌张的想立刻过去抓住她。 墨焰微微一笑,猛的闪过身形,萧暮廷一时刹不住手,居然抓在了停在后头灌木上的一只傻呆呆的松鼠身上。 “什么东西!”这次轮到他惊声尖叫了。 他随手将这个毛茸茸的东西摔了出去,惹的松鼠也“骂骂咧咧”起来。 “哈哈...”墨焰笑的弯了腰,她的夜视能力极强,只一瞬便判断清楚了那只松鼠的位置。 萧暮廷若还不知自己上了当,那他这二十几年便是白活了。 两人在林子里一前一后的追逐起来,直到见到眼前的庞然大物才紧急刹住了脚步。 “怎的会有如此大的花,都能装下数人了吧!”两人此刻已经跑出了林子,前面乃一处空地,除了这朵巨大的花,其余植物都离的远远的。 萧暮廷想走近一些看,墨焰连忙拉住了他。 “先别过去,脚印在此处断了!”她方才虽然领着萧暮廷往前跑,但眼角余光还是在寻找脚印,一路顺着走的,黄泥色的印记哪怕在夜里依旧很明显。 “那人将你我引来此处是想做什么,让吾等将那二人的死归咎于一朵花?”萧暮廷觉得干这件事的人着实天真,山里的花草就算长的大些也吃不了人,何况是跑这么远吃人,要知道此处距离考场已经很远了。 “这花我从前见过,但比这朵小多了,这应当是已经变异了!” 此刻的墨焰愈发觉得定是有自己那里的人与任婉茹一起来过这方世界,甚至比任婉茹还要更早。 第112章 巨花 她将猜测和萧暮廷大致描述后,对方的神色便逐渐凝重。 看样子不止要找到消失的脑电波,还得将母后失忆之谜解开才可。至此,萧暮廷心中又多了一桩事。 墨焰也同意他的看法,她对白日在两名死者身上发现的黄色液体有所猜测,准备等宋仵作那里得出结果后再和他们一起过来验证。 在靠近这朵大花之前,还得让王若他们也跟着一起看看才成。 两人原本已经准备回去了,这当儿,一阵大风刮过,风中夹杂着黑色的粉末,这粉末急速覆盖在两人的斗篷上,竟然让身形全然暴露。 墨焰立刻用手去拍这脏东西,却怎么也无法清理干净。 不多时,萧暮廷作为习武之人对呼吸强烈的感知以及墨焰强大的夜视能力都让两人同时发现了有人在偷窥。 等萧暮廷拉着墨焰向视线那处极速掠去时,那人也知晓自己已经被发现的事实,开始向后方的杂草丛中没命的奔跑。 然而,再快的速度在绝顶的轻功面前,一切的努力皆是徒劳。 等墨焰已经快彻底看清这个娇小的影子时,一阵清香淡雅的气味将她二人完全包围。 还未等她考虑清楚这是哪种花香时,墨焰的脑子开始混沌起来。 她下意识去掐自己的人中,想以刺激穴道来让脑袋清醒。 香味愈发浓郁起来,墨焰觉得脑中所有的清明都已抽离自己的肉体。 “杀了他!” “谁!谁在说话?”有个很好听的声音在对她循循善诱,近的好似就在耳边呢喃。 “杀了他!杀了身边的那个男人!” “你住口!”墨焰瞧了一眼离她越来越远的萧暮廷,他不知在经历怎样的痛苦,看着的她的眼神意味不明,又不时痛苦甩头,整个人矛盾的时而前进时而后退。 脑中仅存的一丝潜意识告诉她,他们定是中了谁的圈套了,必须赶紧结束现在的状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墨焰即刻原地盘坐想动用自身的能量对抗神思的混乱。 鼻尖的香气浓的有如实质,那恼人的声音也在她耳边不停的盘旋重复。 大滴大滴的汗水随着脸颊两侧蜿蜒流下,倏地,墨焰脑中一阵钝痛,好像有根弦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断了。 抬头的一瞬,对面的萧暮廷也正巧做了同一个动作。 当下,若是有人在场便会惊讶的发现两人对视的目光皆凶狠而暴怒。 片刻后,他们直冲向对方,喘息的功夫便打成一团,难舍难分。 墨焰练的虽不是古武,然猛烈的拳风招招皆攻向人体最薄弱的关节,再加上她与生俱来的特殊能量,哪怕是萧暮廷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她。 眼看两人越打越激烈,眼神也愈加残忍,仿佛不将对方置于死地绝不罢休。 “主子!” “沈夫人!” 不远处,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形不断的靠近两人。 被焦急呼唤的两人眼神清明了一息,而后同时停手。 等元宝与元彻奔到近前时,见到的是萧暮廷与墨焰一同倒地。 两名侍卫吓坏了,默契的一人接住一个。 距离此处十丈的左右的一丛灌木后,一个矮小的身影不甘的快速离去。 萧暮廷又做梦了,梦里墨焰成了他不共戴天的仇敌,他既恨她又爱她,爱恨交加间有一个声音始终在指引他杀了眼前的挡路者。 他不知道他在和谁交手,视野里充满了血的颜色。 直到一个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的声音将他唤醒。 “墨墨!”他大叫一声醒来,守在一旁的任婉茹立刻上前查看。 “儿啊,你可把娘亲吓坏了,头还疼吗,认得我了吗?”萧暮廷刚回来时醒了片刻,那茫然的眼神看的人心惊。 “母后宽心儿子觉得好多了!” 闻言,任婉茹舒了口气,赶紧让侍女将方才刘院史配好的安神汤端来,亲自喂萧暮廷喝下。 刘院史的汤药立竿见影,萧暮廷的头疼减轻了不少,这才有精力开始回想书院后山发生的一切。 这一想,霎时又惊出一身的冷汗。 他急忙抓住任婉茹的手,追问墨焰如何了。 “放心,放心,她跟你一样只是睡着了而已,刘御医说了,醒来便无事了。”任婉茹赶紧告诉他。 萧暮廷这才放下心来,重新脱力的倒在床上。 他见任婉茹明显想问个究竟又担忧他身体,索性把来龙去脉全说了。 “刘御医说你二人有中了迷药的症状,看来是那个黑影干的!”任婉茹真是替萧暮廷两人捏了把汗,若不是元宝他们不放心主子偷偷的守在考场附近,后又寻着脚印跟去了后山,她都不敢去想如今会是个怎样的光景! 萧暮廷却在回忆那迷雾的味道,看看能不能找到克制之法。 也不知他二人遭遇的是否就是引他们进林子里的那人。 直到冯海在门外通传说沈夫人醒了,萧暮廷才回过神来由任婉茹陪着去了墨焰那。 两人跨进内室时,墨焰刚由柳嬷嬷服侍着喝完药。 今日她躺着回来,把柳嬷嬷也吓个够呛。 柳嬷嬷收了药碗退下后,萧暮廷问墨焰那隐身衣上的粉末她过去是否见过。 墨焰否定,“从来没人用这招来锁定过我,隐身衣材质特殊,一般的粘合物根本无用,我怀疑对方根本就知道我有这东西!” 此话一出,萧暮廷母子二人都惊诧不已。 “看样子日后我们得特别谨慎才行,这次是我大意了,忘了脚下的路,那人应是特别擅长脚下追踪,这点倒是与留下泥脚印这点相吻合了。”人都喜好用自己擅长的方法做事,因此,墨焰偏向是同一人做的,那人恐是一直等在林子里只等着鱼儿上钩。 亏她还自以为有了隐身衣就可以不露行踪,结果却是顾头不顾尾。 “我看还是明儿个再说吧,府衙不是还未出验尸结果吗,也许还有其他发现呢!”任婉茹见两人一时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还是劝他们先休息。 翌日,萧暮廷与墨焰用过朝食后便去了府衙,今日乃正月十七,衙门照例还未开衙,只是昨日命案墨焰也在场,这才让王若等人提前开工了。 不知不觉间,墨焰顶着沈氏的皮囊在北昀御都有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特权。 而这一切,都是萧暮廷暗中为她做的。 “宋仵作验尸有结果了吗?”议事厅内,王若、宋亚、黄立等人都在。 “回殿下,两人的死因和初步断定相吻合,只是那种官黄色的液体,卑职实在是无从解释。”话落,宋亚呈上验尸记录,黄立也将两人的背景与人际往来的调查结果呈上。 “乌奇平日里喝的汤药中发现了砒霜?”萧暮廷翻看了记录后问。 第113章 孟德仁 “正是,但卑职已经找到了替乌奇看诊的坐堂大夫,那大夫说药是他开的,砒霜也是他下的,这味药对乌奇的血症是有治疗作用的,卑职也询问了其他大夫,证实这人的确没说谎。”宋亚的办事效率极高。 “会不会是这味砒霜导致的乌奇病发?”墨焰不懂医理然砒霜是味毒药她是知道的。 宋亚却摇头,“是对身体有些害处,但还不足以到要命的地步,且这乌奇死前三日便没再服药了。” “为何断药,也是那个大夫叫他如此做的?” 宋亚再次否认,“并不是,大夫说他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还不按时服药的话更是时日无多了。” “既然原本就快死了,这凶手何苦不多等几日?”萧暮廷这话也是在场之人的心声。 众人思忖片刻,还是墨焰按照以往了解到的犯罪心理,先说了个猜测。 “等不及只能说明凶手想亲自报仇。”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黄班头可有查到乌奇是否曾经与人结怨?”昨日到今晨时间太紧,就连王若也还未看过调查结果。 “乌奇的人际交往相对简单,他与王羽交好,平日里喜欢去书斋阅览或者去茶楼听说书,两人都是菁山书院山长之一孟德仁的入室弟子。” “孟德仁?”墨焰想起了昨日唯一没说过话的那个知天命之年的黑面男子。 说黑面不是指他面色不愉,而是实指皮肤黝黑。 在一众白面书生里,简直“鹤立鸡群”! 这人墨焰没听过,萧暮廷却很清楚,他告诉墨焰这人是他祖父在位时最后一次科考的殿试传胪,然他却放弃了进翰林院观政而是主动要求去书院当了一名普通的夫子。 十年前,他被尊为山长。 “孟德仁此人独来独往两袖清风,除了接触他的学生以外,没有其他的亲朋好友了,也未曾娶妻。”黄立将打听来的事告知众人。 “他的两名弟子突然死了,情绪上可有变化?”墨焰问。 有些人情绪内敛,轻易不现于人前,只能暗中查访。 这次答话的是费凌,“小的去问他关于两名死者的日常交往时,他是将自己关在房内的,开门时神情上有些忧郁。” 墨焰不置可否,转而说起了后山见到得那朵“巨花”! “你的意思是,那种不知名的粘液可能是那花的花粉!”萧暮廷听完确认。 “是与不是,去瞧瞧不就清楚了,只是在这之前,吾等得先做好防护。” 接着,墨焰拿出几个透明面罩几人。 “这个是防毒面具,一般的毒药经过这些细小的滤网都会被过滤掉。”那种花原本是无毒的,只是会发出腐臭,然这是指的普通的,变异过的就不好说了,更别提他们昨夜还中了迷药! 过去墨焰能量不够,只能凭借自己来解决事情,如今既然能使用背包了,自然得全都用上。 萧暮廷等人如获至宝,准备到了书院后山在用上。 元宝等侍卫已经在那了,昨夜萧暮廷出事后,他们便已拿着太子令牌通知去御都府衙调官兵包围了后山的各处入口,以防那黑影跑出来作怪。 “府尹,府衙接到报案,菁山书院又有人死了!”一个衙役小跑着前来通知。 几人登时一愣,只得先去瞧这边。 马车行的飞快,尸体就在书院东边的师生住宿处。 “是他!”看到尸体的几人异口同声。 死者便是那位“鹤立鸡群”的山长之一,孟德仁! 此刻的他正面孔朝下的趴在桌上,额头抵着自己的右臂,口鼻部分悬空,满屋子的酒味哪怕站在门外都能闻到。 去府衙报案的是负责打扫屋舍的一个青年小厮,他见房门怎么都叫不开,来到窗口探看时见状以为孟山长晕过去了,好在窗并未关严,这才让他得以翻身进来查看。 由于怎么都叫不醒,小厮鬼使神差的蹲下,将手从侧面放置其鼻孔下,这才发现孟德仁已经没气儿了。 小厮说完发觉尸体的具体经过后,宋亚即刻戴上墨焰赠予他的一次性面衣、手衣上前查看尸身。 墨焰则开始观察屋中的陈设,看看是否有迹可循。 屋子不大堂屋套着一间内室,屋中的家具也只得几件,还真是如传言那般一穷二白。 “有何可疑之处吗?”萧暮廷走到她身边问。 “没有,一切都正常的很,就如昨日那两人周边的环境一样,但太过正常有时也意味着不正常。”墨焰道。 “你的意思?” “我估计这位孟山长也是死于意外或者自戕。”墨焰严肃的看着萧暮廷。 萧暮廷深吸一口气,已然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 “殿下、沈夫人,有结果了。”王若在外间道。 两人出来时,宋仵作正好拿下了手衣。 他拱手道:“禀殿下,此人死于窒息,应是饮酒过量所致。” 黄立等人已经问了一圈儿站在院中围观的众位学子,有人说自昨日发现两名夫子死亡后,孟山长便将自己关在房中,中途,只有吴山长来看望过。 正说着话时,周新负责去请的吴山长吴东磊也到了。 “吴山长能否陈述一下昨日见到孟山长的大致时间与情形!” “自然,我昨日是酉时过来的,是在回宿舍的路上偶然听到有学生说老孟一直在饮酒,我怕他不用膳仅喝酒伤了身子,这才想过来劝解一番。” 吴东磊话中的那两名学子也在现场,证明他们确实在路过孟德仁厢房时在半敞的纸窗中看到了独自坐于桌前饮酒的孟山长。 “我敲门进屋后,老孟便让我陪他一道饮酒,我将自己带来的菜肉放下后陪他喝了三杯,因着不胜酒力,我在嘱咐他不要再喝后便即刻离开了,回去后就直接就寝了。” 桌上除了酒壶与两只酒盏外,确实还有一些残羹冷炙。 “他可有跟你说过什么?”王若再问。 “除了让我陪他喝酒那句,他还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下一个不知是谁。” “没说人名?呢喃都没有吗?”王若觉得喝醉的人最容易在无意中说出真相。 “没有,他只是不时的重复这一句,我以为他就是喝醉了在胡言乱语罢了。” 第114章 受益者 “学生可以为吴山长作证,我当时正在井边打水,那是回宿舍的必经之路。” “学生也看到吴山长了,确是那个时辰,我正在院子里晾晒衣衫。” “尸体目前仅是面部肌肉僵硬,下颌关节固定,身体还未出现明显尸僵,但死者是个身强体壮的成年人,再结合屋中的冷热与死者的穿着厚度,尸僵会出现的稍慢一些,且死者身体的最低部位已经形成了片状尸斑,故而,死者死亡时间还是有好几个时辰了,卑职推测应当是在今日的寅时。”目下正是巳中,宋亚的口中死亡时间正是三个时辰前。 那个时候吴东磊早已经与周公相会了。 他若是要再次出门也得经过方才那些学生说过的地方,若是有人早起晨读亦或起床方便,很容易就会看到他。 毕竟,学生与师长们的住处都是集中在一起的,连厕屋都是公用的。 再者,若是吴东磊都有嫌疑的话那其余任何人也都有了 众人议论纷纷,几乎都在为吴东磊叫屈,听了这些话,王若等人不置可否,墨焰则是将宋仵作再次叫到了孟德仁的尸体旁。 为了方便检验,他早已被衙役放置在了堂屋靠墙的软榻上。 酒精中毒死亡的人面色会呈现苍白或紫绀,那是因毒素影响血液循环系统导致的血液供应不足以及酒精对中枢神经系统的抑制进而出现的缺氧与窒息。 但还有一个方面,便是死者在严重的醉酒状态时所伴有恶心与呕吐,如若呕吐物被误吸入气管,呼吸道肌肉又同时松弛的话,这些都会进一步加重呼吸困难。 “沈夫人的意思是,死者还可能有未消化的食物堵住了呼吸道!”宋亚听完墨焰对饮酒窒息引起死亡的多种可能出现的症状描述后,眼睛都亮了,他方才确实没去检查死者的口腔。 “墨墨是对吴东磊还有怀疑吗?”萧暮廷见宋亚又戴上了验尸的手衣,走过来询问。 那边,王若已经让吴东磊回去了,那些看热闹的学生们也被他带去重新安排上课了。 现在正是读书时间,那些学子之所以有空来看验尸,就是因为他们的夫子死了,这才导致今日无人给他们授课。 三个山长里,孟德仁死了,最德高望重的徐州同因着得意门生裴风的死以及昨日两名夫子接连惨死的打击,已然病倒了。 因此,书院里能管事的,暂时就只有吴东磊了。 而墨焰在得到宋亚肯定的点头后,这才张口回答萧暮廷的提问。 “我确实对他有怀疑,首先,三位山长同时去了其二,他是最大的受益者,二则,他是唯一在死者死前接近过他的,三则,若是他熟知醉酒而死之人会出现的症状故意哄着他多食菜肉呢!”虽然呕吐物不是唯一致死的原因,但终归有关。 “孤会派人在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的。”萧暮廷赞同墨焰的想法。 这段插曲总算初步揭过了,尸首运回府衙,众人就准备直接前往考场那边了。 谁知萧暮廷带着墨焰刚走至宿舍外头的院门处,又有一名学子着急忙慌朝着他们跑过来。 墨焰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等人跑近了一瞧,不就是前两日才见过的那位曾经替阮文玉作证的书生鲁白吗! “殿下、王府尹,院里有位学兄想自尽,吴山长派我来通知各位。”他站定后施礼道。 “方才吴东磊才讲了孟德仁唯一说过的那句话,这便应验了?”王若有些惊讶。 “无论如何,去瞧瞧便知晓了。”萧暮廷即刻带着众人跟着前去。 这个鲁白才在书肆见过,他也认出来了。 此刻,书院正北方最大的广场后方,一个身穿学子服的男子正站在课室的屋檐上来回踱步,一面走口中还一面念叨。 “为何要这般对待我,明明是你招惹我的,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科举对我太重要了,不能如此对我!” “我只是想娶你罢了,为何要毁我声誉!” 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广场上大大小小的学子连课都无法专心上了,全都跑出来看热闹,连身子抱恙的徐州同都被伺候他的长随扶了出来。 从围观众人的口中,墨焰得知他就是那个和阮文玉私会的书生,云清。 “有话好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先下来再说啊!”徐州同在下头苦口婆心的劝说,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老师切莫激动,身体为重,要为我北昀多多保重才可!”萧暮廷一见到徐州同便过去劝慰他。 昨日见过后,萧暮廷就告诉了墨焰这位曾经是他的老师,自翰林院致仕后,萧景元原本是想让他去当国子监祭酒的。 可他拒绝了,原因是想来御都除了国子监外最大的书院菁山书院任教,如此才能让更多的平民学子与商贾之后得到更好的教育与机遇。 墨焰觉得他初心很棒,挺伟大的! 今日再次见面,这位老山长给她的观感依旧是老骥伏枥,一身正气。 “哎,也不知书院最近是不是风水不太好,这祸事真是一桩接一桩,老夫都快招架不住了。”徐州同硬是被萧暮廷带往一旁的休憩室,还亲自给他斟了杯茶。 “何来的风水问题,孤看就是人为之祸,老师自今日起便别管这些琐事了,有孤在,还有王府尹,相信事情会很快解决的。” 闻言,徐州同捧着茶水叹了口气,道:“罢了,我这把老骨头就不给你们年轻人添乱了,等真相查明了,给老夫个答案便是,毕竟要培养一位德才兼备的好师长,着实不易啊,可惜了!” “好,孤应下了,老师宽心。” 萧暮廷出来时,原本准备偷偷从房后上去将云清带下来的几名衙役因着再次被其发现只得灰溜溜的下来了。 之前也有与他交好的学子用过此种方法,结果都是一样的。 “去将阮文玉叫来吧。”墨焰完整的听完了云清的自言自语。 话中的意思若是没有上回沈朗逸那事她还无法顺利猜出所指何人,如今倒是笃定了。 第115章 云清 “只能试试了,孤以为凭着阮家母女那自私自利的德行,恐是躲都来不及。”萧暮廷只一回就已明了了二人的脾性。 “那就这么办...”墨焰放低了声音告知黄立等人,若是阮家小姐不来,沈朗逸的事她便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等待的时间,云清依旧徘徊屋檐上,有好几次都差点滑倒。 屋檐下头,王若已经让衙役借了院里学子的被褥,层层叠叠的平铺在地上,若是云清真的摔下来也能做个缓冲之用,剩下的,便是看他的运气了,三层说高不算太高但也绝对不矮。 阮家小姐来的很快,后头跟着面色不虞的红氏。 她恨恨的瞪了墨焰好几眼,又在萧暮廷严厉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云清,你这是做什么,不嫌丢人啊,还不赶快下来。”阮文玉是被人威胁着才来的,口气自然不善。 一直喃喃自语的云清像是突然听到让他特别憎恶的声音,霎时便闭了嘴,只见他猛的回过头来,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贱人,你还敢出现,是不是又想颠倒黑白来利用我,上回你就是这般借机赖上沈朗逸!” “嘶...”,众人惊呼,在场的学子不少,书院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在这了,云清口中的当事人也在。 “真看不出这阮家小姐竟然是这种人,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那是,云清只是靠自己的穷小子,人家沈朗逸可是侯府世子呢,不可同日而语啊。” “也不知这云清口中所说的借机指的是哪个机,沈朗逸是否就顺水推舟了呢。” “嘘,不要命了人家姐姐在这呢,那可是太子面前的红人!” 议论声源源不断的?传进阮家母女耳中,使得她们两人一个揪紧了帕子,一个早已经黑透了脸。 站在人群后的沈朗逸听不下去了,他是从头至尾不喜欢阮文玉,但也不想听到这些平日里读圣贤书的学子们当着一个未婚女子的面对其评头论足,像个市井长舌妇一般。 “各位还请听在下一句。”他果断绕开人群走上前去分辨。 “我不知云学兄与阮小姐到底有何恩怨,但尔等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当着人家面儿议论他人的是非真的好吗,书中便是如此教导我们的吗?” 此话一出,人群里的嗡嗡声倒是停下了,但屋顶上的云清却不干了。 他眼带厉色的瞅着沈朗逸,以嘲讽的语气道:“沈学兄永远都是这样,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抨击他人,自己则暗中行事偷偷的勾引姑娘。” 嗡一下,方才安静下来的场面,又开始响起嘈杂的议论声,甚至比原先的更大。 “你胡说,我何时何地勾引了姑娘,你给我说清楚!”沈朗逸气的脸都红了。 萧暮廷轻轻撞了一下墨焰,以眼神询问她是否要出手帮忙。 墨焰摇头,沈朗逸的性子端方清高,很多事情不屑去解释,不然也不会将阮文玉的事弄的复杂起来。 今日就是要让他自己去辩解,让他知晓不是所有事都能不去解决,只凭问心无愧就可以过去的。 沈朗逸的质问非但没让云清有一丝收敛,反而笑的更狂了。 众人就听他说:“你日日都在勾引姑娘,以往有个诗会、辩论会的,你哪次不是打扮的风流倜傥且表现的对她们不屑一顾,你此举不就是想凸显你的与众不同,将其余人都衬托的庸俗不堪吗!” “这云清还真是不想活了,连平日里的谨小慎微都丢掉了。”一旁的吴东磊边说边看着他摇头。 听了云清的话,众学子不禁低头思忖起来,越想越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沈朗逸还就是这样的,对姑娘冷淡对同窗也不热情,在书院待了三年,交好的极少。 “看来他还真就是这种人。” “人家是侯府公子看不上吾等也属常事。” “如此清高何必在这里和我们抢资源,去国子监呗,那里都是皇亲国戚官宦之后。” 沈朗逸气的直喘粗气,他指着云清一字一句反驳:“我只是性情不喜交际就被你说成是故作清高相,不喜和小姐们多说话在你眼里便被解读成欲擒故纵,故意吊她们胃口博她们关注,横竖别人如何做在你眼里都是有问题的,都是挡了你的路,你自己自卑又懦弱与他人何干!” “瞧瞧你今日做出的事,为了个女子要死要活,你这样的人就算中了举他日入朝也成不了个为国为民有担当的官儿!” “啪啪啪!”一阵洪亮的掌声自萧暮廷那处传出。 等吸引的众人的目光后,他才慢慢踱到沈朗逸身侧,指着他道:“沈世子说的没错,自己的眼睛里糊了粪那便看谁都脏,哪怕所有人都为你让路,扶不起的阿斗也始终出息不起来,还有你…” 他指向高处的云清,“命是你自己的,要死要生悉听尊便,左右北昀的学子也不差你一人,就不要在这里引人注目浪费光阴了。” 话落,他转身便走,其余人见状也跟着他一道走了,太子殿下说的没错,有这个时间看云清在这里做戏,不如回去多温几本书。 “殿下,真不管了?”王若落后萧暮廷半步小声询问。 “不管了,他的人生他自己做主,若是人人遇到不如意都如此做来,府衙岂不是忙死了,不能开这个先例也不惯他这个毛病。” 墨焰边后退边靠着超于常人的视力观察云清的面部表情。 萧暮廷这番“激将法”很明显是起作用了,对方脸上挣扎的表情是那么明显,那里头有不甘,还有对阮文玉的不舍。 阮家母女此刻也正准备离去,阮文玉转身的那一瞬间,墨焰看到云清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叫住她。 见她越走越远,他终是挪动了脚步开始往屋顶后头的围墙处走,那里可以找到攀爬的地方回到地面。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了,墨焰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他,她清楚的观察到云清的脚步倏地的停住了,紧接着便是眼神呆滞起来,就在墨焰发觉不对劲,想奔过去时,他已经从屋檐一侧一处没有铺被褥的地方,纵身一跃! 第116章 入林 “啊…”有不时回头看的学子刚好瞅到这一幕。 墨焰过去了,萧暮廷自然也跟上,他本来就是用漠视的方法逼其想通了自己下来,谁知这人还真就是个懦夫! 王若等人终归不比萧墨二人,落后不少时间才跟过来。 到了近前一瞧,这人已经摔破头没气儿了! “这是下了必死的决心啊,竟然大头朝下!”宋亚都不必再去探脉搏便知这人没救了。 “他并非自愿而是中了迷药!”墨焰想起那一瞬云清的眼神,她与萧暮廷昨夜才亲身经历过。 她说与王若等人听后,众人都惊诧不已。 “世上竟真有能控制人心神的药物!”王若办案多年,这种事都只是个传说。 “别再耽搁时辰了,咱们直接去后山老林!”萧暮廷让衙役先将云清尸体暂时存放在书院的冰窖,墨焰说寒冷的地方更易保存尸体。 沈朗逸一直等在不远处想和姐姐说说话,墨焰看出来了,但她眼下实在事忙,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希望他谅解。 沈朗逸当即便明白了,虽不知姐姐为何自回到御都后便开始参与府衙查案,但姐姐自然有她的道理,他只需要等待与支持就好。 后山入口处,元宝元彻已经等候多时。 当二人知晓又死了两人时,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主子,属下们一直都守在此处,周围还不时有官兵来回走动巡逻,除非那个黑影能翻过这座山再走城门进入御都,而后再到书院里杀人,否则不可能出的来!” “不排除此人有同伙,还是进去搜过再说。”萧暮廷下令。 元彻挥手让太子亲卫们跟上,元宝则依旧留守此处。 寻着昨夜的记忆,萧暮廷与墨焰带着府衙的人来到了那朵巨花周围。 “嚯!这书院后山的传言竟然是真的,这花真能吃下人啊!”王若眼睛都瞪大了,若不是他们来人众多,看到这东西他定是转身便跑。 “墨墨说你知道此花,眼下能跟孤详细说说吗?”昨夜太混乱,今晨也不遑多让,也就这时才算稍微空下来。 “这花在我们那叫大王花,是比一般花草要大得多,但也远远不如眼前这朵,正常的最多坐下一个襁褓婴儿,这里的明显异于常态。” “会吃人吗?”王若追问。 “不会,此花乃寄生花卉,原本应当长在其他植物的根部,吸收营养的器官退化为菌丝体状侵入宿主内部,无根无叶无枝条,只有这么一朵花。” “可你们瞧瞧它附近,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怀疑它周围的地下应当有汲取养分的东西。” 话落,王若不禁又后退了一步,就算墨焰说了不吃人,他还是忐忑难安。 “好像有股腐臭的味道,你们可否闻到?”黄立揉揉鼻子问身侧的其他衙役。 这些人有的点头,有的深吸了几口气后摇头。 萧暮廷仔细嗅闻片刻,给予了肯定。 “是有些味道,但不浓郁,要有风吹来时才会带过来。” “腐臭?难道是哪里又有尸体?”说起这种味道没人会比当仵作的宋亚更清楚。 墨焰否定,“是大王花散发出的味道,这花先香后臭,最后?臭不可闻,目的是吸引以腐肉为食的昆虫前来授粉。” “光说无意,具体变异成何种样子还得过去瞧瞧才知道。” “属下愿前往!”元彻安排其余侍卫去林子各处搜寻了,自己则找来了萧暮廷身边,主子这不能无人保护。 “小的们也愿前往!”以黄立为首的衙役们也纷纷表态。 萧暮廷欣然的看着这些人,明知有危险却丝毫不畏惧,正是因着有了这样的人,百姓们才能安居乐业,国家的律法才能得到维护。 “尔等的勇气,孤深深敬佩,不过这里身手最好的还是吾与墨焰,这回需得我二人亲自前去。” 见众人还想说什么,萧暮廷抬手阻止。 “孤意已决,你们在外围随时支援便是!” 墨焰点首,她也未想到萧暮廷居然会自己去,这一刻,面前的男子在她心里的形象又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两人这回没什么好准备的,因为这花本就无毒,墨焰也摸不准会遭遇什么样的状况,只能随机应变。 于是,在众人有些忐忑的目光中,两人开始缓慢向空地中央进发。 一直提心吊胆的走到近前,仍旧未发生任何不妥。 “难道只是长的大些,以及不再寄生了吗?”墨焰喃喃。 “殿下,我等可以过去了吗?”见状,后头的都跃跃欲试的想过来。 “能过来了吗?”萧暮廷还是先问问墨焰。 “过来吧,有危险想来如今也该出现了。”跟其余人交代完,墨焰开始围着大王花转圈儿。 “太大了,除非踏在花瓣上借力,用轻功上去,否则完全看不到花蕊啊!”萧暮廷道。 这花高出普通成人大约三人高,宽得有数丈了。 等众人跑过来时,墨焰两人还未绕回原地。 “主子,要不要属下上去看看。”汇合后,元彻自荐。 “还是先别碰它了,我取个升降梯出来。”墨焰一挥手一个带着金属光泽的“没盖的方盒子”便放置眼前。 盒子能容纳他们所有人,因此,大家可以一同去看个究竟。 等众人都站定后,墨焰按下了一个与梯子同色的白色按钮,盒子开始缓缓上升。 “有墨姑娘在好似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了。”王若感叹,他们都知晓墨焰的身份,只是不知她是如何装扮成沈氏的样子还能扮得丝毫不差的,叹服的同时带着深深的好奇。 若不是太子说在不知真相的人面前暂且还是称呼她沈夫人,这里每个人都恨不得告知所有人,他们可是和天外来客一块儿办案的。 “咔!”,一声轻响后,盒子停在了恰到好处的高度,正好能让他们看清花蕊的全貌。 只见,五片血红带白色斑点的花瓣包裹着一个大而空洞的蕊盘,蕊盘底部竖立着许多刺毛,看着像野兽的尖牙! “好臭!”众人还未感叹完此花的奇异便已迫不及待的捂住口鼻,防毒面罩只能针对毒气却隔绝不了臭气。 不仅如此,被这恶心的味道一熏,人人胃里霎时翻江倒海,眼看便忍不住要呕出来了。 墨?焰心有所感,总觉得她所有的防身工具好似都被人看透了一般,短短两日样样都变得形同鸡肋。 “不行,快下去!”萧暮廷捂着鼻子含糊不清道。 墨焰也正有此意。 第117章 意料之外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梯子正往下降时,有人没忍住,直接扒开面罩,一口吐在了眼前的花瓣上。 这人正顾着以袖擦嘴时,腰部倏地被一根“触手”状的东西卷起。 “这是何物?”被卷住的是除黄立、周新、费凌等三人外唯一一个初次与墨焰一起办案的衙役高深。 他一面不住的拍打这触手,一面死死的抓住升降梯的围栏想脱离这东西不断收紧的禁锢。 墨焰往这触手的源头看去,正是来自花蕊中心的那些尖刺。 “砍断它!”墨焰当即提醒众人,一旦被拉进蕊盘的空槽中,后果不堪设想! 这当儿,有刀的抽刀,有匕首的掏匕首,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王若与宋亚都以掌不停的击打触手,想着没刀子砍让它疼一疼也好。 墨焰则迅速拿出两把锋利的小刀分给他二人自卫。 当刀身狠狠插进触手的内部时,萧暮廷觉得质感竟像是插入人肉那般,一时间恰似人类鲜血的液体喷溅而出。 随着几人纷纷割裂触手,数股力道极强的血柱子,倒了众人一头一脸。 “这花成精了!”王若喊的声音都劈叉了,他办案多年,这绝对是最为稀奇古怪的一回。 “不好,注意头顶!”萧暮廷望着空中大喊。 不知是否因这根触手被断,上头突然又冒出了无数根。 这下众人没空说话了,一人数根的全力对付起触手。 升降梯仍旧在缓缓下降,可上头剩下的人却已经不多了。 有的被触手卷起扯到空中,有的被击打的直接掉落下去。 “殿下,我等来帮忙!”空地外头,萧暮廷的侍卫们正好完成各自的任务回返。 见状,这队侍卫毫不犹豫的往空地中心赶来。 变故再次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就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泥地里,密密麻麻的菌丝状“绳索”霎时间破土而出,见人就缠绕其上,直到将其包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子为止! “救我!救我啊!”闷闷的声音自茧子中传出,那是被关在里头的侍卫发出的。 一时间,空地上混乱的犹如末日来临。 墨焰刚斩断一只靠近她的触手,鲜血的颜色染红了她的视野。 不行,触手能砍完,菌丝状的东西却多得她头皮发麻,再这样下去多少体力都不够消耗的,他们全得死在这! 她当机立断,以流光调出萧暮廷胸口处的属于她的那尊人偶,即刻便脱离沈氏的身体并将这肉身一个巧劲大力扔出“菌丝”的包围圈,使其轻飘飘的落入草丛中。 她当初被毒黑的那只右手已然逼出毒物恢复如初,依然还是那个没了左臂的黑衣墨焰。 萧暮廷不知她想做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想去到她身边。 一阵耀眼的流光过后,他被光刺的流出眼泪,不得不闭上双目,停在原地。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数道流光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皆包覆起来轻柔的送往沈晴娘那处的草丛中。 还不等萧暮廷睁眼,强烈的爆炸声又一次响了起来,这个声音他很是耳熟,只是那回是在清心庵被炸的时候,这回又是哪里来的火药。 他猛的睁眼,顾不得流光还未散去了。 入目的是满地狼藉,方才还充满活力的大王花以及它伸出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全被烧成了焦炭。 而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儿,再一次倒在了他的眼前。 “墨墨!”萧暮廷叫的撕心裂肺,把那些还处在茫然与恐惧中的人们都震得一个激灵。 等他们看到太子殿下跪在一个黑衣断臂女子身前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神情痛苦时,一个个的又同时打个了激灵,赶紧背转身去。 没看到,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只是,那女子好生怪异,怎的连长相都让人看不清,记不住。 萧暮廷可顾不上旁人如何想,他做了他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但不是这样,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知该如何唤醒墨焰的萧暮廷索性运起内功,将精纯的内力源源不断的温暖着怀中的身体。 “噗…”墨焰睡梦中只觉一阵气血翻涌,一个忍不住便一口喷了出来,又溅了萧暮廷一头一脸。 萧暮廷本就一身脏污没个人样儿了,如今更是被血染的只剩俩眼珠子了。 “噗…哈哈…”墨焰一睁眼就瞧见如此狼狈的太子殿下,立时便笑的她前俯后仰,无法自抑。 “殿下这是刚刚浴血奋战完吗?要不要找条小河沟子先洗洗?”墨焰私以为如此应当会有损他上位者的高大形象,一点儿都未发觉自己便是那个把人毁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你…没事了…”萧暮廷呆呆的瞅着墨焰不知她是好了还是回光返照。 只一双紧紧抱着墨焰的手泄露了他此刻依旧惧怕的心境。 “无妨,我只是一时消耗的有些多,休息片刻便无事了,殿下忘了,我才得到两道脑电波,储备的能量可比以往刚受伤时强多了,方才是你在给我输内力吗,下回可别了,我非习古武之人,内功非但对我无用反而会导致气血逆流。” 言罢,墨焰拍拍萧暮廷的手臂,示意他可以放开了,自己不至于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 听了她的解释,萧暮廷先是一喜,后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让他放手时又是一阵失落。 她定是以为自己是怕她身体有恙这般扶着她吧,虽说他的确有这层意思,但更多的却是顺从自己的内心而为啊。 哎…看着墨焰没事人一样起身去查看其他人是否有受伤的,萧暮廷连叹了两口气,这才勉强把内心的哀怨稍作缓解。 “太可怕了,这玩意儿不会再长出来吧?”王若拍拍胸口,依然心有余悸。 “不会了,我已经断了它的生机,断然不会再次复生。”方才能量的动用,让墨焰肯定了一回事,那就是这花中含有一种与她相近的能量,这种突变的能量只能来自一种人,盗窃者! “盗窃者?”墨焰将此结论说给了萧暮廷听。 这当儿,墨焰正好已经换回了沈氏的身体,她早已暴露就没避着谁了,萧暮廷则及时下令让在场之人暂时不得外传。 其实他就算不打招呼这些人也不会往外说,且不说墨焰身份特别,做出何事都不会让人太过意外,就说今日之事,她也算大伙儿的救命恩人了。 第118章 另有发现 “就是平常人用残忍的方法盗取变异人的特殊能力,但毕竟是偷来的,体质有差,因此这能力可能会退化也可能会突变。”墨焰跟萧暮廷详细解释了一下。 “这花是自然生长只是被人为变异了,还是原本就不该长在这?” “原本就不会生长在此处,这花都是长在热带地区的,御都却地处这片大陆的北边。” 萧暮廷了然的点头,接着问。 “以墨墨的分析,这花若是长在这片大陆,最有可能长在哪片地域?”两国的领土分布有南亦有北,热的地方也不少,若是太过笼统了实在不好判断。 墨焰想了想,道:“有没有那种全年气候温暖湿润,四季如春,冷热温差较小,毒花毒草遍地的地方,若是有,那就很有可能出现大王花!” 她对这片大陆气候的分布了解的并不多,墨焰以往生活的地方气候都已经达到可以人为控制的地步了。 墨焰与萧暮廷的对话并未避着大家,因此,当她得出这个推论时,好几个人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怎么,真有这么个地方且还不在北昀吗?”不然何以是这个神情。 萧暮廷肯定了她的话,随即看向王若。 “王卿是否也想到了那里?” 王若是官员,对自己国家以及周边的地域都有足够的了解。 “是那个传言何其多的隐雾城!”元彻替王若说了出来,萧暮廷一直未曾放弃过派探子进入那里,作为他的侍卫统领以及暗卫营首领,若说对隐雾城最了解的除了萧暮廷,非他莫属。 “如此看来裴风那事估计也是隐雾城的手笔,如若那回是为了让御都陷入混乱,那这回又是为了什么呢,菁山书院后山有吃人的妖怪这一传言传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来源已不可考,不知这城主弄出这些怪物是要做什么?”萧暮廷真是猜不透这个神秘女人的心思了。 “隐雾城我是迟早要去的,那里定是有与我来自同一世界之人,我不能让此人在这里祸遗百姓。”墨焰道。 “届时,殿下自然能弄清楚这些疑团,如今当务之急的还是得在林子里再找找看,这种大王花雌雄异株,若是有人刻意种在此处,不可能只有雄没有雌!”她得把所有变异的花草赶尽杀绝。 闻言,众人神色都不禁变了变,还有!一朵都差点要了他们的小命了! 只有其中一名墨焰不知道名字的侍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位大哥可是有何发现?”墨焰问向他。 “元可,你是不是瞧见了什么?”萧暮廷抬手示意他放心讲。 “属下的确在东边的林子里见过与这花极为相似的,与此处距离并不远,只是花瓣的数量有所不同。” “那便是了,被烧毁这朵是雄花,花瓣五片,花瓣又大又厚,雌花的花瓣为四到八片,花蕊也有不同之处。”接着,墨焰大致说了一下不同的地方在何处,萧暮廷回想一下的确如此。 “发现便发现了,稍后去消灭它就是,这有何难以启齿的?”萧暮廷不知他在为难什么。 “难不成是还有其他发现?”墨焰觉得他话好像只说了一半。 元可点首,“是,还有一朵较大的花,是黑色,属下不敢靠近,远远看着像是洋金花!” “嘶…”王若惊呼,他是真的有些怕了,他本就对这些奇怪的植物有些惧怕,墨焰又说那是变异过的,他有问过什么叫变异,墨焰答他就是异于常态的意思,他心里就更是发毛了。 “王卿还是带着府衙的人先回去吧,这些花草的事也不知跟死人的事有无关联,就算有,这么个环境也找不出什么证据了,出于安全考虑,尔等离开才是上策。”萧暮廷倒不是看出他害怕了,而是府衙的人在武力上都只是寻常,王若和宋亚就更别提了,他不想稍后墨焰为了搭救他们再消耗过多的能量。 王若瞬间便明白了萧暮廷的意思,一来,殿下是在保护他们,二则,也不必相互拖累。 他也不磨叽,即刻带着府衙众人快步撤离。 “走吧,咱们先去毁了那雌花再去会会那株洋金巨花。”话落,萧暮廷让元可带队,径直往东边去了。 这边的学院广场上,云清脑浆迸裂的尸体都已经远的看不见踪影了,愣在当地的阮文玉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玉儿,你想什么呢,该不是还舍不得他吧,哎呀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别为了个死人折磨自己了。”红金玉方才便不想让她过来的,明知道摔死的人不好看,她还执意要过来。 阮文玉的确是被吓到了,然而更让她恐惧的并不是云清的尸身,而是想起了那个教唆她接近云清以及利用云清的人。 如今,一个迫切想飞黄腾达还特别怕死的人突然就这么死了,她怎么想都认为事实不简单。 她觉得自己已然卷入了一个黑色的漩涡,怎么游也游不出那人的手掌心了。 阮文玉被她母亲扯上马车时,萧暮廷等人已经看到了那朵雌花。 这次墨焰没让其余人踏进这花的菌状体范围,直接用流光烧毁了它。 用光比用火强多了,起码不用考虑引起火灾,只是墨焰又得消耗一些能量罢了,差点又晕了过去。 萧暮廷心疼的不行,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默默下决心要早点为她找到剩余的脑电波。 “就在前头!”元可停住了脚步,拨开了面前人高的杂草。 众人跟随他的目光从缝隙中望过去,不禁屏住呼吸。 草丛掩映间,片片墨黑的花瓣紧紧的靠在一起衬托着中心的黄色花蕊,虽只有一株,却紧紧挨挨的开了好几朵。 “又是变异的吗?”萧暮廷小声问墨焰。 “是的,这花虽没大王花大的如那么夸张,但也比原本的大上了不少,更何况开花的时间也不对。”如今还在正月,墨焰来这后才知晓这里的历法用的是古书中记载的阴历,然而即便如此,洋金花的花期也该在五到九月。 这点也和前面的大王花对应了,两者花期都是乱的。 她将这些说给萧暮廷等人听了,且判断这花也是同一人种在此处。 第119章 洋金花 “那边的会吃人,不知道这边的又有何惊人的表现!”萧暮廷眯眼。 那大王花虽然被墨焰及时烧了,让他没机会瞧见一旦有人真被那些触角拉进花蕊里,亦或被困在“茧子”里出不来会有何后果,但死是肯定的! “主子,需要属下们靠近了看看吗?”元彻询问,尽管听了墨焰的话又经历了方才的惊险众人都有些发怵,但主子的安危才是首要,该去还是得去。 “大家一起过去,戴好防毒面罩,千万不要随意触碰!”墨焰嘱咐。 萧暮廷一挥手,元彻元可便抽出佩刀将人高的杂草砍断,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这里怎的连草都长这么高,就像是故意将这花隐藏起来似的!”萧暮廷瞧着这些“巨草”发现草的边缘竟然锋利如刀,得亏墨焰发给侍卫们的手套十分坚韧,不然割伤了手又不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他心内一阵烦躁,觉得自己特别的无用,明明该是他来护着墨焰的,如今却处处反过来。 他抬手让侍卫们先停下,随即从腰间抽出自己的软剑,说是剑实则薄如蝉翼并无剑柄,只是在手握处用红线缠了那么一小截。 他抬手舞出个剑花,那剑便如生了灵智般斜斜的飞出去,所过之处所有碍眼的杂草全被拦腰斩断。 墨焰看的好奇,随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萧暮廷轻笑,自己这一身武艺还是没白习的,至少可以取悦他的心上人。 胡思乱想的功夫,他们已经走到能伸手摸到花叶的距离了。 墨焰以眼神示意萧暮廷等人留在原地,还是她过去试探的好,这花本就有毒,更别说还变异了。 她走到脑袋那么大的花朵前时,慢慢的将手伸到上方挥动了一下。 花朵突然动了,萧暮廷吓得立刻用软剑圈住墨焰的细腰将她拽回身侧。 侍卫们也举起了刀,随时准备出手。 不过他们全然预料错了,这花并未伸出什么攻击墨焰,而是开始像人类的嘴唇那般一张一吸的吞吐起来。 黑色的花瓣神秘而妖娆,阵阵浓郁的花香随着微风传递到了众人的鼻尖。 “好香啊!”一名不知情的侍卫不由感叹。 “这是迷药!”萧暮廷提醒他。 这人听了一口口水没咽下,差点呛死自己。 “主子昨夜可是中的此药?”元彻元宝赶来时气味已经消散了。 “是的,孤记得很清楚,只是这会儿耳边没那恼人的声音了。” 元彻等人懂了,这是同时还有人在教唆! “殿下说书院死的那四人会不会也是昨夜那个黑影做的?”墨焰突然福至心灵。 习武之人较常人心志要坚定的多,更不谈她还压根儿不是寻常之人了。 然即便是这样他们在不戴面罩的情形下都能互相砍杀了,那些夫子山长等“孱弱”书生自然只能坐以待毙。 “可他是如何出山的呢,周围全是咱们的人,今早还搜了山。”他们都会轻功,搜查速度极快,除非那人不在外围直接钻进了深山里,但那样也没办法出去做案了。 “捉到他便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从上回那人只顾着跑以及用迷药看来,孤判断他不善武艺,只要掌握了其行踪应当能顺利捉拿。”目前面罩能防这种香气的迷药已经得到证实,萧暮廷迫不及待的想见见这个“小人儿”。 “诱捕吧!”墨焰看着眼前已然吞吐完毕又渐渐归于平静的花朵,就似一盏酒杯倾倒完了自己所盛的芬芳。 闻言,侍卫们眼睛一亮,萧暮廷也眼带笑意的看着她,眼神中全是赞赏。 “只是这诱饵?” “只得殿下与我了,黑影没弄死你我二人岂会善罢甘休。” 有了初步的想法,剩下的便是完善这个想法进而实施了,众人装作没发现这东西,将周围被割断的杂草做出被野兽打仗压断的样子后即刻离去了。 迷药与洋金花同气味,那黑色的粉末也与花瓣同质地,那人的取材一定来自这株变异的花。 回去的路上,墨焰与萧暮廷二人互不理睬,路过书院大门口时,甚至还吵了一架。 “沈氏,你给孤站住,当下人的就得有当下人的样子,得随时注意主子的需求,哪个像你这样不管不顾的,孤以往真是太纵容你了!” 闻言,走在萧暮廷前头的墨焰回头嗤笑一声,道:“我原本便是这样,不就是今日没为殿下挡灾害殿下挂了彩吗,我只是个弱女子,请恕妾身无能为力。” 言罢,她故意曲身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福礼,而后依旧我行我素的快步走出山门。 萧暮廷在后头气的浑身发抖,抖着手指着前头越行越远的倔强背影跟身后的元彻元宝抱怨道。 “真是不像样子,孤真是白疼她了,早便听闻沈家女粗鲁没甚教养,今日一瞧诚不欺我!” 侍卫们哪敢多说一句,只得任由主子发泄。 后头路过的学子们瞧见,皆神情微妙的窃窃私语。 “沈氏这是失宠了,这么快!” “原本便是个寡妇,太子新鲜劲儿过了吧。” “这寡妇胆子还真大,竟敢跟太子甩脸子,不怕丢命吗?” 一些平日里看不惯沈朗逸的学子眼下可逮到机会攻击他姐姐了,只短短一日御都的流言便满天飞了。 随着这条流言传出的是菁山书院后山发现巨大花草攻击人的事,一时间所有书院的夫子学子包括打杂的小厮婆子等皆是闻之色变,能躲多远躲多远。 墨焰没理外头的风风雨雨,老实在屋中待了两日,在正月二十日这天陪着小明儿再次来到书院看蒙学班的考试放榜。 “姐姐,我的名字排第一,我考上了!”小明儿挤到前头去看,笑嘻嘻的跟墨焰分享他的喜悦,那嘚瑟的小表情,看的墨焰心口暖暖的。 “哼!第一又怎样,没了太子殿下罩着,看你今后如何在书院立足!”一旁,一向鼻孔朝天的那个孩子澹台康也来了,身后跟着他的小厮与书童。 他这么聪明才考了第五,这泥腿子何德何能竟还排在他前头! 第120章 诱敌 墨焰看着这孩子摇摇头,能考上这里的蒙学班,说明学识还是不错的,就是这咄咄逼人的性子,若是不好生掰正了,他日长大了也得是个讨人厌的纨绔。 她一个成年人是不会跟个孩子一般见识的,倒是小明儿气鼓鼓的为自己正名。 “殿下说过,要想在书院念下去唯一能指望的便是自己的勤学苦读,不是靠关系,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说完,他拉着墨焰的手挤出了人群。 徒留一脸懵懂的澹台康站在原地抠抠脑袋。 墨焰看的好笑,他定是没听明白小明儿是在讽刺他。 走回自己的马车前时,远远便瞧见了等在那里的沈朗逸。 墨焰知道他想问什么,将小明儿送上马车交给照顾他的丫鬟后,告诉石大叔先将他二人送回东宫,看着马车离去后,她才拉着沈朗逸沿着小路找了一处幽静的所在。 此处位于书院靠近后山的一座小花园,花园里有亭台有假山,哪怕是在白雪皑皑的冬日,也有不少诗情画意的儒生过来赏雪煮酒。 但那是几日前,自从后山大王花的事传的人尽皆知后,这里似乎也成了书院禁地之一了。 “吃了它!”两姐弟在凉亭找了处地方坐下后,墨焰找到个隐蔽的角度将一粒药丸偷偷塞进沈朗逸掌心。 沈朗逸依旧什么也不问,一个晃眼的功夫便将药丸吞了。 上回姐姐给父亲的药可管用的很,吃下去气色便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我知你想问什么,姐姐今日只能告诉你事实并非是你想象的那般,今日你只需做一件事,那便是演戏!” 墨焰的话听的沈朗逸一愣,但他反应极快,表情管理的也极好,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墨焰微点了下头,便开始和她聊起沈崇光的身体。 墨焰的整个注意力都放在花园的东北一角,那里,有她今日想吸引的人。 这人自她今日进入书院起便一直暗中跟着她,若她所料不错,这人就是黑影。 黑影似乎对他们聊的家常很感兴趣,不断的靠近着两人。 “跟着我学!”墨焰握了一下沈朗逸的手腕,突兀的来了一句。 一阵微风带来了清淡幽雅的香气,墨焰眼珠子一滞,沈朗逸赶紧跟着学。 不多时,耳边传来了一个十分好听的声音。 “杀了他!杀了沈朗逸!”墨焰猛的睁眼,一掌击向身边人的胸口。 沈朗逸适时“晕死”过去,墨焰已经起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她是在按照耳边的指示行动。 今日,墨焰就是要请君入瓮,她早已将防毒面罩换成了轻如无物的升级款“面膜”,这东西她只有一张且只有自己才能使用,故而并未给萧暮廷他们。 至于沈朗逸,他还不知自己的姐姐早已换了个芯子,墨焰现在还无法告知他,因此,只能从刘院史那讨了一颗清心解毒丸,用来暂解迷药的毒性了。 上回墨焰与萧暮廷中招时刘宗就给了他们此药,但这药只能解此强烈致幻药的十之一二,剩下的要靠自己闭气。 关于这点,墨焰在方才抓沈朗逸的手腕时,已经偷偷的写在了他的掌心。 看着姐姐慢慢走远了,沈朗逸才立刻弹跳起来冲到远一些的地方拼命的吐纳,方才快憋死他了。 那当儿,他只吸入一点点香气便觉得脑中有些晕眩,故而,一直死死的闭住气,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本是听到了流言蜚语担忧姐姐这才趁着今日姐姐来看放榜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的,若是姐姐在太子身边不开心,他只希望姐姐回家。 可如今看来,这应当是太子与姐姐的计策,如此他就彻底放心了。 今日乃新岁后衙门开衙的首日,墨焰先去了趟太医院,而后才回到东宫,回去时萧暮廷上朝还未归来。 她一个人谁也不理会的径直去了庖厨,连路上遇到小嘉和的乳娘柚娘主动与她打招呼她也没开腔。 柚娘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沈夫人,正想委屈的上前与她问问清楚时,柳嬷嬷及时将其拽走了。 “今日莫去打扰夫人,她做什么都不要觉得惊讶。”柳嬷嬷叮嘱柚娘。 墨焰与萧暮廷在外做的事她从来不多过问,自己与柚娘只需要照顾好两位小主子就算给夫人分忧了。 眼下不是主子们用膳的时间,庖房里只有几个打杂的婆子在,几人瞧见沈夫人来了此处都觉得十分讶异。 东宫里谁不知晓沈夫人就是除了太子外的第二位主子,连太子那些名分上的妾室都得退一射之地。 她今日来难道是想亲自给殿下做些吃的喝的,用来求和的? 毕竟自打前日起两人都已经几日不见了。 “沈夫人,您若是想做什么,支个嘴儿便好,奴婢们来做。”一个像是管事的婆子笑眯眯的走上前询问。 她可不敢因着这位暂时的“失宠”便怠慢了她,谁知道哪日太子就又想起她了呢。 墨焰没搭理她,只因耳边那个声音说了不必理会。 那声音还叫她定是要亲自做些吃食给太子送去,如此两人之间的隔阂必定迎刃而解。 这婆子见墨焰无视自己,讪讪的笑了笑,又见她找碗又找盘的已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索性帮她把其余人全都叫出了庖房,还她个清静。 墨焰不管这些,有人没人她都一样做,只是,她一个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应当给萧暮廷做些什么才好呢。 她想起记忆中她的母亲曾为她做过的动物小饼干,虽然烤的又干又硬却是她幼时最美好的回忆。 哎,这次出来了这么久也不知父母有没有担心她。 她从庖房里找到放置面粉的地方,又从中挑选出了适合做饼干的低筋面粉。 软化的黄油加糖霜,打的顺滑后加入面粉和盐拌匀,手捏成团后就是等待时间了。 如今天气还冷,有天然的冰箱倒是不用冷藏了。 等待的时间里,墨焰想好了将饼干做成何种形状。 想到她的随身背包里还剩得有各种颜色的巧克力,平日里在外执行任务,无聊时墨焰也会食用些小零嘴。 这里没有烤箱,她只能下面铁板上头再吊个铁锅,?利用热对流不断调整温度与高度。 得亏她有能量可用,不然以当下的条件轻易还办不到。 万事俱备后就是烤制了,墨焰没什么经验,做好的成品有不少烤糊的。 她将融化的巧克力用来涂涂画画,最终满意的点点头。 第121章 点心 等萧暮廷回来时,墨焰已经在书房坐着等他了。 看到墨焰给他使得隐晦的眼色,萧暮廷知晓他们要等的人如今就在离二人不远的地方。 “今日怎的主动上门了,知错了?”他依旧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墨焰依照耳边指示,看着他讨好一笑。 “妾身知错了,以往是妾身太任性了,还望殿下原谅则个!” 从未见过这样的墨焰的萧暮廷眼中浸出点点笑意,但表情还是绷得死死的,道:“能等到晴娘一句道歉还真是不易啊,不是有什么事求孤帮你做吧。” “没有没有!”墨焰连忙摇手。 接着笑眯眯的补充,“妾身是奴,殿下是主,妾身为殿下做何事都是应当应分的,妾身今日的一切皆是殿下给的,日后但凡有能为殿下挡灾的地方,必定万死不辞!” 言罢,她双手奉上点心匣子,恭敬的低头。 萧暮廷一愣,没想到墨焰竟然会给他做吃食,他有些兴奋的打开食盒,一股香甜的味道迎面扑来。 “这是…孤吗?”他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像个得到奖赏的孩子。 “这是妾身照殿下做的人相烤饼,做的不好,殿下将就吃。”墨焰头一次觉得难为情。 人物刻画的并不好,她在这方面完全没有天赋,笨手笨脚的,长相、身形都弄的不像,只能从衣裳的颜色勉强判断出。 “孤很喜欢,这是孤有记忆以来收到的最有意义的礼物!”话落,萧暮廷放下食盒,将墨焰拥进怀里轻轻的抱了片刻。 墨焰一怔,还未想好该做何反应时,对方便收回了双臂。 呃…演戏而已不用这么认真吧! 萧暮廷可不管她如何想,好不容易找到个墨焰无法拒绝的机会,当然要亲近一下,唯一遗憾的是这还不是墨焰的本体,故而,他只是轻轻将她圈住了而已。 他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饼干,先放至鼻尖轻嗅了片刻,而后才小心翼翼的咬上一块。 墨焰见他一只手吃另一只手细心的接着掉下去的碎屑,这是一点都舍不得浪费啊。 “好次,太美味了,孤从未次过如此香脆的饼干,新鲜又特别,你都把孤的御厨比下去了!”萧暮廷含混不清的夸赞,夸的墨焰天上有地下无。 墨焰哭笑不得,知道这定是夸大其词,她初次做饼,能吃都不错了,怎么可能好吃成这样。 萧暮廷一块入口正要去拿第二块时,他突然捂住胸口脸上欢喜的神情也被痛苦取代。 拿食盒的手松开了,他双手握住自己的脖颈,脸颊憋的通红。 倒地、挣扎、闭眼、无声无息。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墨焰都看在眼里,并且露出得逞的笑容。 她走过去狠狠踢了萧暮廷一脚,居高临下的道:“到底还是我赢了!” 随后,她头也不回的出门、关门一气呵成的回了自己院子,开始默默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墨焰一直将五感放大,注意着四周的角角落落,这当儿,一个黑影极快的自微敞的窗口处闪过。 她扔下财物,悄悄的跟了上去。 这边,萧暮廷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他跟墨焰都认为,来人一定特别憎恨他二人,这才想让两人自相残杀而后悔恨交加。 在这种情形下,那人想必会亲自来验证真假,看看萧暮廷是否真的已经断气了。 就算他们真的估量错了,墨焰还跟在后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萧暮廷觉得眼前一暗,明显是有人站在他面前挡住了窗外的天光。 当这人慢慢将手伸至他鼻下时,萧暮廷猛的睁开眼,一把将其擒住。 “孤等你很久了!” 眼前之人只有小明儿那般高,整个人都掩藏在黑色的斗篷里,从露出的半截儿相貌来看,应当是个男孩。 小人儿吓坏了,在他正想用另一只手去摸腰间挂着的小荷包时,萧暮廷一掌劈晕了他。 门外,墨焰与侍卫们鱼贯而入。 “竟然是个孩子吗!”元彻将小人儿提起来,揭开了他的兜帽。 “你可别小瞧他,指不定杀了好几个成人呢!”元宝已经听主子说过推测了。 “问问便清楚了,将他带去天牢!”萧暮廷下令。 说完,他便蹲下身去捡起了食盒。 “还好没弄脏!”他将饼干一块一块拿出来,珍惜的放入一张牛皮纸内包裹起来。 “别要了,都摔碎了!”墨焰瞄了一眼,有的都摔成两半了。 “那可不成,这是墨墨头一次给孤做点心,一块都不能浪费。”萧暮廷讲的有理有据。 墨焰失笑,孩子气的太子殿下还挺可爱! 天牢,黑影被囚在一间单独的密室中,五花大绑在木架上。 等萧暮廷坐定后,元彻一瓢冷水浇过去,那孩童般的小身板儿登时冻的一个激灵。 “你骗我!”当他认清眼前的这几个人时,直接怒视墨焰。 “你认得我?”墨焰不答反问。 “哼,你们休想从我口中问出什么,我若想死,你们谁也无可奈何!”稚嫩的声音如同他的长相一般足以迷惑人心。 闻言,负责搜身的元宝凑近萧暮廷耳边,说是除了那个随身荷包里有许多不明药粉外,他的嘴里并未藏有任何毒药。 黑影似乎猜到了主仆二人在说什么,得意的扬起了下巴。 “给我和晴娘下毒的就是你,在吾等耳边传声的也是你!不过,孤很好奇,那个声音明明是个女子的声音,和你本来的声线完全不同,你是如何办到的?” 此话一出,黑影愈发得意了,他依旧不正面回答两人所问的任何问题,而是转而拆穿了墨焰的身份。 “当日你被那个男人自爆重伤,我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居然李代桃僵抢了别人的身体,你不是个战警吗,怎的也如江洋大盗那般无耻!”黑影耻笑。 “你住口!你知道什么?无知小儿!”萧暮廷气死了,没人能在他面前如此侮辱墨墨。 墨焰却半点也未动怒,她的问题黑影已经给了她最佳答案。 “你的主子既然认得我,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有项旁人都没有的特异功能?”墨焰似笑非笑。 黑影一愣,方才洋洋得意的情绪霎时收的一干二净。 第122章 旧识 “你有何特异功能?”他觉得有些不妙。 墨焰轻笑,一步步的走向黑影,明明她也没做什么可怕的表情,却让黑影控制不住的瑟缩了一下。 迷心眼,迷电波! 这是墨焰的同事们曾经给她起的外号。 意思便是,有脑电波的变异人尚且抵御不了她,遑论平常人。 诸如此种顽固又有自杀倾向的犯罪分子,墨焰不会给他机会将秘密带入棺材,她对他人隐私的尊重只限于未定罪的以及配合调查的。 像黑影这样不知悔改且还擅长使用迷药的,她是不会客气的。 黑影就是个连功夫都不会,只擅长使毒的平凡人,墨焰稍一逼问,他便倒了个干干净净! “想不到那个城主居然还是墨墨的旧相识!”萧暮廷想除掉那人的心思前所未有的强烈。 只因,那城主原就是星际逃犯之一,自爆重伤的案犯弥独也是来此间找她的,为了不让其暴露,不惜以死抗争。 “日后,咱们一定得小心行事了,盈愿善毒,她的血液可提炼出各种毒药、迷药,对我有些什么手段与装备也十分了解,以后若是想对抗她,需得出其不意才行。”墨焰表情凝重,只有两成能量的她有多种能力不能用,很多武器也不能使,要想保这方世界安宁,她需得不断加快步伐。 “这人如何处置?”元宝看向主子,问出了该问的,黑影也交代了他是如何杀死那几人的,剩下的就是问罪判刑了。 “墨墨的意思呢?”萧暮廷转头问墨焰。 “他体内有弥独的脑电波,我方才对他使用能量时已经探到了,不过我也不准备动用私刑,还是让律法有理有据的制裁他吧!”凭黑影犯下的那几条故意杀人罪,结局只有一个死。 “那便将人交给王若,让他尽快结案判刑吧。”萧暮廷挥手让侍卫将陷入昏睡的人带走,每回墨焰使用迷心术,那人都会沉睡一阵子,非但如此,墨焰还对其使用了定身术。以防他未判刑,先自尽。 “可是,若要公开宣判,这件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就得公告天下,如此等于是跟隐雾城正式宣战了。”元彻请示上意。 萧暮廷眯眼,“你跟王若说,让他放心大胆的去做,从隐雾城做的这些事来看,那个叫盈愿的女人早便与我北昀为敌了,她指使裴风迷惑刘芷那个毒妇兴风作浪,又派他的卒子班涌威胁官商后宅妇人,以此乱我朝堂,收集情报。” “如今又收买书院夫子为她所用,想将我北昀未来的栋梁也提前笼络要挟,事败便杀人灭口,这桩桩件件无一不是与北昀宣战,孤便将她的目的大白于天下,有本事就与孤明刀明枪的战!” 萧暮廷捏紧双掌,眼下虽有异族虎视眈眈,然自两国要结亲的消息传出后,南吾暂且还算盟友,异族想来暂时也只得按兵不动,待他将明威将军的案子查清了稳定边境后,他不介意先与何无愁结盟,直接瓜分了小小的隐雾城! 正月二十一,王若当众宣读了黑影木十一的罪状与从他身上搜得的证据,并判了斩刑,而行刑的日期就定在了前太后刘芷与其表外甥女斩首的同一日。 御都府尹审案时,百姓是可以旁听的,此案原就被一众当时在考场亲眼目睹的妇人们传说的人人都能讲上几句,就连茶楼说书的都连夜编纂了话本子日日讲演的如火如荼。 没想到短短五日这起充满诡异的连环杀人案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彻底告破了。 一时间,满御都的百姓们都在议论此事。 “隐雾城那个城主真是坏到骨子里了,在我们北昀可谓作恶多端,咱们又没招她没惹她的。” “那个裴家嫡子为了讨好刘氏,害死慈幼局多少可怜的孩子啊,那真是死都不能瞑目!” “谁说不是呢,害完孩子又打那些书生的主意,亏我还以为那个孟德仁人如其名,真是有仁有德呢,实则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细作!” “难怪他不入仕呢,原来人家有更远大的目标,在菁山书院蛰伏十年,为的便是当上山长以此来扬名好收取入室弟子,过后再威逼他们,让其成为自己泄欲的工具,还派他二人继续勾引年轻的学子,以名誉来控制他人,那云清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孟贼的如意算盘打的还真好,那些学子可都是未来科举入仕的栋梁之材,掌控了他们还怕他日掌控不了我北昀朝堂。” “那我北昀岂不是成了隐雾城的附属国了!” “可惜啊,那两个夫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想反过来要挟孟贼在朝堂中给他们谋一席之地,孟贼没办法控制了才告知了自家主子,反而让其派人全给杀了,连自己都没跑掉!” “你没听王府尹说吗,隐雾城那女人善毒,什么迷幻药,迷情药的手到擒来,书院那几个全是中了厉害的迷幻药,这才人家说啥是啥,全死在自己手里了。” “岂止啊,你没瞧见那个被城主派来灭口的杀人凶手吗,模样就跟个五岁孩童似的,实则都已经三十岁了,说是收买了书院一家做杂役的,充当人家的儿子,整日躲在书院里近水楼台,还通过了院里的初选,以此顺利进入蒙学班考场,为的就是方便杀人!” “真是太可怕了!” “还有还有,书院后山的那些大的吓死人的花草,得亏太子殿下派人全都烧死了,不然啊,那也是杀人的东西,不知还有多少书生要死在那里呢。” “那城主真是太狠了,顺她者昌逆她者亡啊,隐雾城的百姓真是太惨了!” “就是,还是我们北昀好!” 此案了结后,萧暮廷以屡次协助破案有功为由,想为墨焰请封县主,好为她日后恢复真身时晋封郡主铺路。 谁知萧景元却以沈氏是寡妇为由直接驳回了太子的请求,弄的两父子差点彻底翻脸,连带在朝堂上亦开始唇枪舌剑,谁也不依谁了。 皇帝父子和不和对百姓来说并没什么妨碍,总归他们北昀只这一位皇子殿下,储君之位非他莫属。 他们如此想大臣们可就不一定了,见太子忽然失宠,北昀帝又对充实后宫一事有所动摇,明面上没什么,暗地里心思都活络起来。 这其中的暗流涌动,无一不让太子的一众死忠担忧不已。 是日,左相云去归来到了东宫书房。 “卿的意思是让孤去求父皇将此次科举监考以及阅卷的事宜全权交给孤来主管?” “回殿下,臣正有此意,如此一来此次出仕的考生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殿下的门生。” 云去归希望将来的朝堂上能有更多的年轻臣子支持萧暮廷,省得那些心思深沉之人野心逐渐膨胀,再弄出这许多乱子来。 第123章 隐雾城主 闻言,萧暮廷垂眸思忖片刻,道:“卿是否想的太多了,孤就算与父皇暂时有些矛盾,父皇也不至于默许那些有异心之人骑到孤的头上。” 再如何那也是一向对他疼爱有加的亲爹爹,萧暮廷心底始终认为萧景元也就是年纪大了一时糊涂罢了,他日总能思虑明白。 云去归却没他那么乐观,大约是旁观者清吧,他眼看着北昀帝性情大变,不似寻常那般只是年长了任性了。 他将顾虑与萧暮廷明讲后,萧暮廷听的眉头紧蹙,思绪万千。 到底是从何时起,父皇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呢,以前的他平和、豁达,也愿意纳谏,如今却找各种理由恨不得将朝堂变成自己的一言堂,这压根儿就不正常嘛! “卿的担忧,孤都已经明了了,孤会跟父皇说这件事的,也会将父皇身上的变化查个一清二楚!” 闻言,云去归放心了,太子果然明慧,一点就透,这样一个人若是不坐在金銮殿的那把宝座上,他云去归头一个不答应! 菁山书院案迅速告破后,山长徐州同的心情好了不少,为了让北昀帝将科举之事心甘情愿的交给太子,云去归亲自来找了自己的岳父,劝他出山为太子助阵。 “你的意思老夫明白了,我自会去跟陛下请命,以锻炼太子为由助他此次阅卷。”萧暮廷敏而好学,能征善战又有仁君之风,他日继位只会是北昀之福,甚至是天下之福,他就算再厌倦朝堂之事,此次也不得不出面了。 萧暮廷翌日上朝提起此事时,萧景元原本还有些犹豫,甚至有大臣跳出来反对,说是历届进士只能是天子门生,太子终究只是储君不能越俎代庖。 萧暮廷听完心中有数,这人看似在维护皇权,实则暗中映射靠山王自卸了兵权后便成日在御都无所事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时候为陛下分忧了。 他正想反驳时,就见礼部尚书方庸出列提议请原翰林学士徐州同出来协助太子主理此次科考。 “徐山长因着此次菁山书院一案心情郁郁,此案又使得广大学子们人心惶惶,对于我朝科举的信任亦大打折扣,故而,若能请得徐山长出面,必能使得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孟德仁一案牵连到了不少曾经被他胁迫过的学子,虽则萧暮廷与王若都没有选择公开此事,然也正因为如此,不论有此事还是无此事的,无一不一视同仁的被流言所中伤猜疑,眼看今年会试在即,许多考生甚至都萌生出了退意。 这里头,不乏心思狡诈之人想借着这筏子攻击那些学问好又有名望的考生,以达到影响其心情,击垮其信念的目的! 徐州同乃文学泰斗,又是根正苗红的状元出身,其为官数十载,人品官声皆非同一般,太子更是北昀国的未来,这两人如若联合,书院一案对科举的影响将会降至最低。 萧景元略一思忖也就同意了,表示只要徐山长同意,那他自然无异议。 此事正中徐州同下怀,因此,当他第二日被萧景元宣进御书房时,很痛快便应下了此事。 当此事公告天下,菁山书院一案也过了热度渐渐归于历史的长河时,二月初二到了。 刘芷与上官菲一直被囚禁在层层看守的慈云宫与天牢中,目的便是防止劫囚。 从皇宫到热闹的法场,哪怕是车马也得跑上半个时辰。 死囚是没资格乘车的,只能带着枷锁游街示众。 等两人到达法场时,早已被沿途百姓的臭鸡蛋、烂菜叶给砸的看不出人样儿了。 今日要杀好几个,北昀的规矩是除了正月、五月、九月以及每旬的十直日外,没什么日子是不能杀人的。 负责监斩的依然是王若,萧暮廷已经给他透过底,他知晓今日的法场不会平静。 几个其他案件死囚行刑完毕后,便是菁山书院案的那个小大人了,王若问过墨焰,对方告诉他这是侏儒症,有些患者除了长不高外,其他与常人无异。 扔出令牌时,他有些紧张的四处打量,就怕那个浑身是毒的隐雾城主又派了什么出其不意的人前来扰乱刑场,危害百姓。 这当儿,正对刑场的一处茶楼上,靠山王隋清扬正在一间布置清雅的雅间内品茗观刑。 他的对面,一位披着白狐大氅的清秀公子饶有兴致的盯着他。 “王爷的计划失败了,但您好似并不在意?”此人的嗓音如春风拂面,婉转娇柔,一听便知这位原是个女扮男装的美丽佳人。 隋清扬放下茶盏微微一笑,启唇道:“本王为何要在意,一次不成便两次,两次不成再来两次,总有一回能达到目的不是!” “王爷说的倒容易,这回我可是背了好大一口黑锅呢!”女子的口气变得有些不善起来。 “传言而已,你管那些贱民如何编排呢,总归你也不会少块肉不是?” “哼!”女子一声娇嗔,“这王爷说了可不算,若是那萧暮廷一怒之下发兵我的老巢,那我可就无家可归了。” 话落,她撅撅嘴,配上那此刻雌雄莫辨的面容,端得是光芒四射。 然对面之人却并未有任何痴迷之态,甚至连眉毛都没多动一下。 他似乎是真的认真思忖了片刻女子的话中之意,而后才开始回答她的问题。 “他不会,异族虎视眈眈,南吾又与我国势均力敌,万一两者趁机联合起来,吃亏的便是他了。” “何无愁可是要成为他的妹婿了,如何会与异族有瓜葛?”女子仍不退让。 “嘁…别人不知本王岂会不知,那何无愁真的会把当萧家人当回事吗?你会答应吗?” 女子似是被他说中什么,姣好的面容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羞赧。 不过,对面的男人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他直接问对方此次来意。 “瞧你也不像是舍不得下面那个卒子,总不会是来御都看望本王的吧?” 女子沉吟片刻,答:“自然不是,我也不瞒你了,我是为她而来。” 话落,她指指混迹在观斩人群中,做了伪装的墨焰。 第124章 劫囚 隋清扬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随即皱了皱眉。 若非她提醒,他不会识破伪装后的沈氏,不,应当是那位天外来客,墨焰! 那回萧暮廷的攀龙山之行,他虽未亲自进山,却也一直在外围打转。 从沿途打听到的只字片语以及他辗转从国师的星象楼中打听出来的内幕两厢结合下,他一早便怀疑沈氏的身份恐是不简单。 直至那回裴风与沈氏在宫中交手,他才大胆的推测出,沈氏也许就是那位天外来客假扮的。 而隐雾城城主的亲自到访,他才彻底知晓了那人竟是用了附身之术,名唤墨焰。 “她的伪装如此到位,你是如何识破的,难道你与她来自同一地方?”隋清扬看盈愿的眼神都不同了,忌惮的同时满是猜疑。 盈愿哪里不知他在顾忌什么,风情万种的笑了下后,解释道。 “王爷莫怕,小女子的确与她同出一地,只是我只擅长制药罢了,没有墨焰那般神鬼莫测之能,伤不到您。” 闻言,隋清扬虽未全信,但也稍稍松了口气,也对,她若是有那本事,何必还找他合作,那隐雾城也不会一直偏安一隅了。 “她到底是何人?你为何如此忌惮她?”甚至为她而来,这句隋清扬没讲。 “哼!她的名头可大了,墨焰,人称墨队长,是我们那管理国家安全负责重大刑案部门的第一战警,不仅如此,她的父亲乃知名将军,母亲也身负异能,就连我们那最高的执政官,都得叫她一声外甥女!” 盈愿一说起往事,面上便控制不住的扭曲,明明都是人,她却众星捧月,一路顺遂。 再看自己,明明都是同学,却只能活在她的阴影下无人问津,就连喜欢的男人,钟情的都是她! 这些未尽之言,隋清扬哪怕没听见其说出口,也从她扭曲的面容上看出两个字,嫉妒! 他不禁在心里深深的鄙视了一下眼前的女人,还以为有何深仇大恨呢,原来只是她自己的不甘而已。 “她既然来头如此大,那你还不躲着她?”隋清扬不知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闻言,盈愿双眸微眯。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就是想来亲自见识一下,更何况...”她及时打住了话头。 隋清扬下意识觉得她这未尽之言或许对此人特别重要! 他没再多问,盈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下面的人群蓦地安静下来。 木十一早已人头落地,若是知晓他的主子看着他问斩而见死不救,估计得喷出一口心头老血。 此刻的行刑台上,上一个人的鲜血还喷洒的到处都是尚未风干,下一组将死之人便被官兵压了上来。 看着昔日北昀最有权力的女人与原本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尽皆跪在众人眼前时,杂乱不堪的人群霎时便静了下来。 王若不疑有他,以为是百姓们想安安静静看这两个罪恶滔天之人如何死而已。 直到刽子手高高举起的大刀也突兀的停在半空时,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何故刀子迟迟不落下?”他大声质问。 然刽子手眼神呆滞如定住一般,竟然像完全听不到似的! “来人,将此人给本官拿下!”王若指挥守在刑台旁看守的官兵。 “不好!”墨焰在刽子手突然停手时便警觉起来,如今再看官兵也不听使唤了,一个手势示意给隐藏的暗卫们,随即便率先冲向了行刑台。 她决定直接了结这两姨侄。 “你干的!”隋清扬见此异状不由得想起盈愿那些奇奇怪怪的迷药。 盈愿没答话,然眸中流露出的兴奋与得意,却已然给了他回答。 这当儿,数名百姓打扮的武林高手从四处高高跃起,目标正是台上的刘芷与上官菲。 刑台后方,元彻元宝看到指示后也带着数名暗卫加入战团。 萧暮廷落到墨焰身旁,与她一道对抗起将他二人团团围住的杀手。 “她在能量不足情形下还竟然能保住这些人不中我的迷药!”盈愿的口气又是一股酸腐。 隋清扬却在听了她的话后顿觉心中一紧,她能量不足吗,会不会有危险。 隋清扬不露声色的站起身,表面看着他是想走到窗边看的更清楚,实则真相只有他自己知道。 眼看着杀手自四面八方不断的涌来,萧暮廷惊讶于对方的实力。 就在他看准时机找着空档对准刘芷一刀砍下想先结果她时,一直注意着战局的刘芷竟然生生将被五花大绑的身体猛的发力滚向一侧,硬是躲过了这一击。 上官菲便没她这般好运了,她没想到表姨母会突然间撞过来,猝不及防的被撞向远处时,正好落在了杀手的?长剑之下! 将她一剑劈断脖子那人都懵了,这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噗...哈哈...”萧暮廷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 其他人的注意力皆被他吸引过来,待看到这一幕时,神情各异。 此时,在众人没注意的接近行刑台边缘的地方,一个与刘芷穿着打扮相同,甚至连头顶的脏污都一模一样的,一名年纪与她相仿的妇人被人悄悄放置在了刑台上,替换了躺在旁侧蜷缩成一团的前任太后娘娘。 在这一段没人发觉的小插曲发生之后,原本静止的人们开始陆续骚动。 刽子手的大刀还是落下了,却差一点砍在他身旁打斗的侍卫官兵身上。 那些原本还避开百姓对抗的武林高手,如今则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把矛头对准了人群。 眼看被波及的无辜百姓越来越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墨焰给萧暮廷使了个眼色,由他来掩护,她退至行刑台后方的无人角落。 “哇!”众人就觉得天光突然乍亮,抬头去看时,那光却晃得他们睁不开眼。 在茶楼看热闹的隋清扬等人也没能幸免,哪怕他们再想看清发生了何事,也不得不闭上双眼。 “砰!”一声整齐的闷响后,方才还无比混乱的局面,宣告了结束。 等人们能看清周围的事物时,那些半路杀出来劫囚的杀手们,已经精准的倒地死亡了。 第125章 逃离 他们的左胸处,也无一不是挂着一个硕大的血洞! 就连倒在地上头朝下的“刘芷”也一道归西了! 这惊人的场面,又让人群很是恐慌了一阵,直到王若出面安抚百姓,官兵衙役们也连忙上面维持局面并协助将受伤的群众送去最近的医馆,已经死亡的只能帮着运尸,稍后官府再发放抚恤金了。 经此一事,刘芷与上官菲的名声在她们死后很多年里,依旧被百姓们唾骂攻讦。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她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本事!”目睹了全程的盈愿颓丧的软在了椅子上,再不复方才了意气风发。 隋清扬眼神就复杂多了,他还在回想方才自己对那个女子的忐忑情绪。 是的,他没有用错形容词,在看到墨焰会有危险时,他居然担心了。 这种陌生又悸动的反应让他既有些蠢蠢欲动又感到心慌,从未有一个人让他如此过。 他强行压下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什么也没说的转身离开了。 盈愿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并未挽留,她来此的初衷一则是亲眼确定墨焰的身份,二则是想再次与靠山王合作,看看能不能让隋清扬找到机会笼络住墨焰,在她放松警惕时得到她的特殊能力与能量。 她的身体已经接近大限,眼下北昀是一时间乱不了了,再不找到变异人的能量占为己有,等待她的就是油尽灯枯。 这是她当年夺取他人能力的反噬,但是,她不后悔,与其被他人踩在脚下一辈子,不如用短暂的生命搏上一搏! 只是,眼下她需得从长计议了,只因墨焰比想象中的实力还要强劲。 盈愿心神大乱时,刘芷已经被人从行刑台下的地道带往别处了。 此刻的她让人像死狗一般大头朝下的扛在肩头,颠的她骨头都快散架了,胃里头也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 这些日子在天牢,牢头一日就给她送一顿饭,还都是馊的,她为了活下去只能勉强吃下去,苟延残喘着。 眼看活命有望了,她可不想被这人无意中弄死了。 “这位壮士,老身如此姿势着实难受,可否改为背着?” “牛老头儿只管让我救人,可没多给银子让我背着你!”这人一副公鸭嗓,说话一点不客气。 听到果真是那人的手笔,刘芷心中划过一道暖流,当下也不再计较自己难受的事了。 地道并不长,尽头是一个荒僻的院子。 院子里只有一间房,里头坐着等候多时的牛长发。 待他拿出一张面额巨大的银票打发了救出刘芷的江湖人士后,这才悠闲的往凳子上一坐,看向了一旁狼狈不堪的正主。 “好久不见啊,太后娘娘!”虽口称太后,然他语气略带轻蔑,一丝敬意也无。 刘芷深吸一口气,明白如今的自己只是名阶下囚,并无半点骄傲的资本,故而,没资格生气! 她缓了缓心神,口气和缓的开口。 “我早已不是那个刘芷了,牛大哥叫我名字便是了,此次可是他让你来救我的?”话落,刘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期盼。 牛长发本就是个粗俗之人,自然也不会去玩那套故意吊人胃口的弯弯绕,直接了当便点了头,两人都没提是何人送信给他的。 牛老头儿是想不到已经有人出卖了刘芷,后者则是原本就希冀那人会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前来救她,如今只是愿望实现了而已。 这样“美丽的误会”让两人皆错失了知晓真相的机会。 “我就知道,她不会不管我!”刘芷在猜想得到证实后,高兴的有些热泪盈眶。 见状,牛长发的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嘲讽。 他登时打破她的幻想,直接道:“主子说了,如今风声紧,若是想将一个死囚从御都平安的带出去,他可是要动用不少暗桩的,就连这处宅子,日后怕是也不能用了,您看,是否再给些银子花用花用?” 言罢,他搓了搓手指,那意思简单明了。 刘芷下意识的蹙了蹙眉,正想说她这些年给了多少银子时,看到对面这人的贪婪相,一个大胆的想法及时钻入脑海。 那人不可能在此时还与她讨价还价,若是仅仅只为了金银,他已经拿走了那许多,大可不必再来管她,定是眼前这老东西“假传圣旨”,自作主张的想讹钱! 可眼下自己的性命还握在这人手中,她不能在还未见到那人一面的情况下便功亏一篑。 至于这个姓牛的,来日方长,只要逃出去了,还怕没机会除掉他吗! 可自己已是实在没银子了,又去哪里满足这老不死的私欲呢。 牛长发见刘芷低个脑袋一副在思虑的样子,也不催促她,横竖要死的不是他,孰轻孰重自己掂量。 刘芷则是在绞尽脑汁的想哪里还能找到银子出来解决目前的困境。 她不知晓牛老头儿等人是如何安排的,等王若发现自己失踪后会不会全城戒严,四处搜捕她呢。 越想心越凉,刘芷觉得她需得立刻离开御都! 大约被逼到绝境的人都能激发出平日里所没有的潜能。 刘芷突然回忆起在天牢时,曾经听到过一个叫净空的尼姑被狱卒审讯时的口述。 那人的牢房应是离她不远,这才使得她能在寂静的夜里断断续续的听到其与裴风那个下属班涌的关系,以及她为了戴罪立功主动上报的裴风一个藏宝库的具体位置。 那个尼姑说,这是她与班涌厮混时,后者告诉她的。 她试着将宝库所在的山头说给了牛长发听。 对方眼睛一亮,当即承诺她,若是此去能找到她所说的宝库,他定当亲自护送刘芷去往主子所在的边境。 事不宜迟,牛长发打来井水让刘芷梳洗了一番,又让她换上了一身不打眼的粗布衣裳后,带着她走小路去了一家规模不算大的妓院。 牛长发出来时便已经做了伪装,刘芷又被认为是已死之人,故而,两人很顺利便到达了目的地。 这家妓院今日会有老鸨带着楼里的姑娘们出城去给一家富户在城郊的庄子里载歌载舞,而刘芷要替代的就是这个老鸨子。 第126章 洞中偶遇 今日福星高照,看守城门的官兵哪知道眼前之人竟是当初的太后,因此,刘芷又很顺利的出了城。 等离城门有段距离了,牛长发才牵出早已藏在路边林子里的马车,由他赶车,两人一同前往刘芷所说的那个放满金银珠宝的山洞。 刘芷在路上奔波时,墨焰这边早已经回到了东宫,两人眼下正在讨论今日劫囚之事。 “今日没留活口,也不知这些人还有没有同伙!”墨焰眼下回忆起来觉得当下还是太冲动了,应当留个人问话的。 萧暮廷却不以为意。 “你做的没有错,那些人就是故意攻击平民想激化官与民的矛盾,从而分散吾等的注意力,你若是还手下留情那便正中对方下怀,百姓们伤亡也会更重!”杀手什么穿着打扮的都有,一开始是百姓的样子,后来又加进来些官兵、衙役打扮的混入其中。 “再说了,要想得知他们还有无漏网之鱼,抓来牛老头儿便真相大白了。”当初他二人去过柳树胡同后,萧暮廷便派人日夜盯着那人的动静。 他找过谁,去过何地方都会如实被记录下来,若不是留着他还有些用,早便不会让他在外头逍遥了。 如今刘芷已死,萧暮廷回宫前便派暗卫亲自去将他带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书房外,冯海通报太医院史刘宗求见。 “他今日不是去了清心庵查看感染者去了吗,难道那边有事?”猜到些什么的萧暮廷,连忙将人叫了进来。 刘宗见完礼后进来便将看到的奇事竹筒倒豆子的说了。 “眼看着那些感染者同时倒下后,不多时,一口黑血喷洒而出,臣等还未反应过来,那些人便奇迹般的复原了。” 听完后,萧墨二人对视一眼,虽则心中早有猜测,但还是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大约是在什么时辰?”墨焰问。 还处于激动中的刘宗一愣,回想了片刻后道:“大约午时上下!”他还真没去注意这个。 只知道他们这些医者刚好用完中饭。 宫中膳房有派专人去料理那里所有人的伙食,照顾周到。 “这便是了。”随后,萧暮廷便将那些人应是中了上官菲这个半吊子蛊毒制造者的推测告知了刘宗。 “原来是这样,那就说的通了。”难怪他们这些大夫绞尽脑汁也发现不了问题所在原来还是这些旁门左道导致的,现在“蛊母”死了,那些人也不药而愈了。 他想起殿下口中那个有类似症状的,还关在东宫地牢里的木真真,强烈要求去瞧瞧看,将来若再遇到这样的,也好有个依照。 毕竟,那蛊毒老头儿到底还有没有传人遗漏世间,谁也不敢保证! 萧暮廷自然无不可,他也正想去看看呢。 三人到了地牢,出乎意料的,木真真居然已经断气了。 为防止她身体里爬出什么不好的东西,萧暮廷命医婆封住了她的七窍,连隐私部位与肛门也没放过后,这才敢近身查看。 外表看不出有何异样,只是特别的瘦,像是风干了一样。 萧暮廷召来牢头,询问是否有给她送饭。 “回殿下,一日送三顿饭,且她每每用完还不停的喊饿!”太子没说不给她饭吃,牢头也不会刻意苛待。 “殿下请看。”刘宗正戴着墨焰给的手衣按压她脖颈处的皮肤,这当儿,喉管处的皮肤突然上下鼓动起来。 “不好。即刻将她拖去无人处烧掉!”这尸体里明显有活物! 看着女尸被严密的包裹后抬走,刘宗还有些惋惜。 “本想将此人带回太医院研究一番的,看来她中的蛊虫与那些感染者还是不同的。”虽是同一人为之,然一个用了药浴浸泡,那些感染者却没有,看来同样是蛊,用虫还是用毒烟,结果还是大为不同的。 那日,班涌顺风燃烧玄色的符咒时,墨焰是亲眼看到了的。 咒语是假,毒药却是真! “说到毒,老夫却是又想起了隐雾城那个女人,也不知这次的暴乱事件与她是否有所关联?”刘宗听完墨焰说的毒烟释放的经过后嘀咕。 “哼,是与不是,孤他日总会跟她算一算账!”想起这盈愿搞出来的风风雨雨,萧暮廷便气的咬牙切齿。 话分两头,刘芷只是说出了个大概,并不知晓去往藏宝地的具体路线,好在牛长发对御都附近的地形熟悉,兜兜转转的,还真让他给找着了。 “你来开门!”牛长发错开身,让刘芷上前。 这个地方原本还有萧暮廷的人在暗中监视着,直到后来裴风已死,人才全部撤走了。 刘芷再次回忆了那个净空的话,小心翼翼操作起来。 其实,她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净空既已招出来,萧暮廷又如何不会派人来取呢。 她只是在跟命运赌博,赌萧暮廷事务繁忙,尚且还顾不上这头儿,不然她也实在是没法子可想了,没银子她便活不成了,更见不到那个思念了数十载的老冤家! 况且,她的身子原就油尽灯枯了,她还指望那人能找到法子救她一救呢! 门顺利开启后,她狠狠的松了口气。 最兴奋的还要属牛长发,这座山看着地方就大,山体里若是被掏空了,那得是多少金银财宝啊。 故而,门才刚开启到仅供一人通过时,他便迫不及待的挤了进去。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等待他的不是晃人眼睛的黄白之物,而是一把朝着他头颅砍下来的长刀! “啊!”惊恐的叫声戛然而止,吓得刘芷转头便跑。 “太后?”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刘芷下意识回头去看,叫住她的竟然是云西那丫头身边的大宫女,春兰! 而春兰身后,赫然便是萧景元身边的原侍卫副统领,后又被调至东宫当差的陈留。 眼下,他正拖着染血的长刀走上前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 刘芷有些欲言又止,后在春兰的劝说下,她暂时回到了洞中。 这里果然已经没了任何财宝,只有一些生活用品,显然这两人这些时日一直躲在此处。 刘芷的事儿二人在山里并不知情,春兰出卖了自家主子后便央求陈留带她离开,对方原本是想些先将她带至某处敷衍一二的。 谁知后来在外出找吃的时,听闻路人闲聊才知裴风案发,陈留哪还敢回东宫,那不是送死吗! 第127章 乱葬岗 “如今,老牛被尔等误杀了,老身要如何是好?”原来这两人也是逃犯,只不过不是明面上的而已。 闻言,陈留与春兰对视一眼,他们起初也是想着此处有财宝,只要躲过了这一时,只要有银子,何处去不得! 陈留也算裴风心腹了,这才有机会闻听了这处藏宝地。 谁知来了后大失所望,此处早已是空无一物了! 陈留自然不会知晓究竟是谁运走了这里的东西,只得和春兰暂时躲在此处,今日突然有人闯入,还是个不认识的老头儿,谁知道后头还跟着多少人马,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陈留知道自家主子跟这位前太后的一些事宜,主子当初机缘巧合得知了给太后治病的那位郎中之事,这才想方设法弄死了那郎中,将此事顺理成章的揽了过来,无非是想给自己找个靠山罢了。 没成想靠山没用上,反而还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说起来此人如今权势尽失,已然是个无用的废人了,若是因此暴露了他二人的行踪… 刘芷正懊恼自己以后的路该如何走呢,冷不丁的抬头看到陈留眼中未及收敛的杀气,惊的后退了一步。 “你想做什么?”她声调都打颤了。 春兰也有些不解其意。 陈留哼笑,“做什么,如今主子已死,我只想从此事中抽身,好好的活下去,对我而言,死人的嘴才是最可靠的!” 闻言,刘芷哪还能不明白对方想做什么,赶紧逃命要紧。 然而,她一个年近五旬的妇人,又哪里跑的过一名正值壮年且还会武的侍卫呢。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山间隐隐传来的脚步声暂时止住了陈留对着刘芷还未砍下的屠刀。 来人只有两个,却在大白天的一身黑衣还戴着兜帽,直将整个面部都遮住了大半。 还不等陈留弄清两人是何身份时,三人已经打做一团。 “在下并未得罪过阁下,缘何一来便想要在下的性命?”陈留抵挡之际不禁质问。 然而他注定是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只因他根本不是这两人的对手,很快便死在了二人手中。 从山洞中跟出来的春兰腿都软了,甚至忘了要逃跑。 她哆嗦着摸出身上仅剩的碎银以及那块火玉,双手奉上并哀求道:“求两位大侠饶小女子一命,这些财物都给你们,全都给你们!” 这是把来人当山贼了! 其中一人也不与她多费唇舌,一剑解决了春兰后,银子没要,只是捡起了那枚看起来异常精致的血玉。 入手升温,更是让他惊诧不已,随即便将这东西宝贝的收入了怀中。 而另一人则一掌劈晕了一直处在惊恐之中的刘芷,将她扛在肩头后,两人也不管地上的尸体,即刻便施展轻功离去了。 这一切发生时,萧暮廷等来了派去抓牛老头儿的暗卫。 “什么?他不见了,负责监视他的暗卫也死了?” 萧暮廷十分震惊,他的暗卫他清楚,等闲之辈不可能随意将其诛杀,甚至连发现踪迹都做不到! “可有派人追踪?”他反应过来后,连忙询问,东宫后山暗卫营有精于此道者。 来人点首,后又补充道:“那暗卫身上用于记录牛老头儿日常的册子也不见了!” 这是暗卫们日常执行此种盯梢任务时的规矩,都随身带有小本子与炭笔以便记录琐事,只因萧暮廷说过,任何在他们看来不起眼的小事,背后都有可能隐藏着某种目的。 听了这话,萧暮廷的脸色更难看了,墨焰见来人尴尬,索性自作主张让其先退下了。 墨焰身份特殊,暗卫们自然不会不听她的话,即刻行礼离去了。 “?殿下也无需太过失望,毕竟那牛老头儿背后还站着一个主人呢,那人能在御都留有如此数量的人手,又能找来为其卖命的江湖人士,就算真实身份不是那定远将军,也不会是等闲之辈,若是发现有人监视自己的下属,再将其救走,对方确实是有这种实力的。”墨焰将道理摆出来安慰萧暮廷。 萧暮廷如何没想到这些呢,他只怪自己还是大意了而已。 两人一时没再说话,都觉得好似遗漏了什么。 片刻后,两人同时站起对视一眼后,同时快步离开书房,再次去往御都府衙。 这当儿,王若才刚指挥衙役们收拾完市集法场那边的烂摊子,回到府衙稍作休息。 刘芷与裴风都已正法,宫中的两具孩童样方的身份也已找到来处,就连山寨里那名被毒老用来祭祀的五岁女童与被换回来的无名女婴也都寻到了家人。 等处理了为班涌敛财的清心庵住持净空,温氏温若娴,刘芷的心腹以及那处农庄与山寨里抓来的那些护院与仆役后,此案就算彻底终结了。 至于,那唯二失踪的陈氏兄弟,只能将画像发往各州各县,慢慢寻找了。 “府尹,太子殿下驾到!”门外有衙役小跑过来通传。 “什么!”王若一惊,连忙站起来接驾,不是才分开不久吗,这是又出了何事! 他刚整理好微皱的衣衫,不远处,萧暮廷带着墨焰快步而来。 见礼,谈话,一番步骤下来,饶是王若办案见多识广都不由得变了声调。 “殿下的意思是,刘芷可能没死?”这如何可能,他可是看着义庄的人来收尸的。 似刘芷与上官菲这般犯了重罪的就算尚有家人在世也是不允许收尸的,甭管她们以往是个什么地位,死后都是验明正身后由义庄的守尸人拉去乱葬岗直接丢弃的。 “是与不是,孤得亲自瞧过才放心!” 太子都发话了,王若自然不敢有何异议,故而,他带着府衙一行人,跟着萧暮廷即刻便出发去了义庄。 话说这地方,王若也不是没来过,宋亚前半辈子更是这里的常客,只因他从前便是义庄的守尸人。 幸得府尹看重,这才有机会做了官府之人,还做着自己擅长且感兴趣的活计。 一行人到达时,收尸的老头儿已经回返,得知大人物们要看,又领着众人去了弃尸的地方。 第128章 落水真相 “禀贵人,那边两具便是了!”收尸人局促的拱手答完话便等待上头进一步的指示。 宋亚见对方有些惶恐的神情,知晓这是冷不丁的见到了大人物所呈现出的正常反应,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毕竟如守尸人这般卑贱的职业,别说太子了,寻常百姓都嫌晦气。 他不忍对方为难,自己主动请缨去检查尸体。 若是其他人估计就让他独自去了,自己则是在一旁离的远远的等待结果。 然萧暮廷却不是这般嫌东嫌西之人,墨焰更是生生死死的见的多了。 在应下了宋亚的请求后,两人与王若都毫不避讳的跟了过去。 而那个守尸人,人家已经尽到了该尽的责任,刘芷的事情又不方便多人知晓,故而,王若发话,直接让他回去了。 “如何?”宋亚先检查人是否已经断气,确定之后看了看尸体的手,见十根手指处皆布满老茧,这才开口道“确有蹊跷!” 刘芷可是太后,哪怕与北昀帝父子有隙,那也是养尊处优多年,她的手必然是保养得宜,不会像眼前这双,一看就便是做惯粗活的。 他又沿着发际线去仔细摸索,可是并未发现有戴人皮面具的痕迹。 “奇了,明明不是同一人,可为何会生的一模一样?”王若觉得匪夷所思,难不成刘芷有孪生姐妹吗,不然如何连年纪都看起来差不多少。 答案当然是没有,这一点对刘氏家族了如指掌的萧暮廷就可以给王若解惑。 正当几人都在沉思对方是如何做到这一步时,奇迹发生了,在场之人眼睁睁的看着地上的这具尸体卡白的面容瞬息间就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一个身形、年龄,乃至于肤色都与刘芷相差无几,长相却截然不同的面孔跃然眼前。 “世上竟有如此神异之事!”王若不禁感慨,他甚至怕自己看花了眼,特意的揉了揉。 墨焰却心中有数了。 “是她!只有她那身毒血能做出这些稀奇古怪的药物了。”这明显是事先服用了什么,眼下药效过了,真容才显露出来,对方大约也想不到有人会找来乱葬岗,故而,药效时间有限。 一般尸体丢弃在这,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蛇虫鼠蚁亦或野狗啃食了。 “不是说那盈愿一身的异能是从其他变异人那处偷来的吗?怎会如此厉害?”萧暮廷觉得这都能算障眼法了。 “原本有这能力的那人是位名医,她的一根头发,一块皮屑,甚至只是经她手抚摸过的东西都有一定的治疗效果,这大概是她祖上有药剂师的这个身份所带来的。” “那这个盈愿怎的就反过来了?”王若不解,毒可不是救人的。 这个萧暮廷倒是听墨焰说起过。 “是因着能力突变吧,偷的就是偷的,总归不能与之相融!” 墨焰肯定了他的说法,“非但如此,她自己恐怕也会遭到反噬,只是不知这副作用是什么。” “说不定跟她致力于搅乱北昀有一定关系。”北昀在南吾有探子在关外也有,没听说南吾或者异族那边有如此多的奇案频发。 “不论如何,这回刘芷想必是正在去往隐雾城的路上了。”弄清楚刘芷没死后,萧暮廷即刻带着人马回返,同一时间,元彻领命带着数名暗卫分别从御都前往隐雾城的几条官道与小径上开始了追缉。 回去的路上,王若趁机汇报了裴风案中四个孩童的来历。 “宫中地道里的男女童分别为朝中两位五品官员家的,皆是在同一年的宫宴中走失的,只因牵扯到宫里,那两家都选择了隐而不报!” 闻言,萧暮廷不禁回想,五品官员并非每次宫宴都有资格入宫,三年前确实有那么一次,这也与当初国师对孩童样方放置时间的推测相吻合了。 “那山寨里的两名女童呢?”那俩孩子一大一小,一死一生,说起来就让人唏嘘。 听太子问,王若接着回禀。 “是两名六品官员家的,因着是女孩儿又是庶出,那两家同样选择了不声张,此次若不是府衙密查,且重点查官宦之家,那些人还不准备认尸呢!” 之所以将重点放在官员家里,还是因着墨焰的提醒,在小明儿与澹台家的小公子失踪,紧接着云相又至府衙报案后,墨焰便推断对方是专找官宦之后,不然百姓家的孩子照理还更好掳走,何以对方并未如此做来呢。 这想来应当还是那莫名其妙的法事里要求的必要条件。 “哼,不管男童女童,嫡出还是庶出,总归都是自己的血脉,且孩子们又不能选择自己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居然狠心至此!”萧暮廷冷笑,说来说去都是那些人自己造的孽! 听了这番话,墨焰倒是对眼前之人有了新的理解,难得一个长于三妻四妾皆是寻常时代的掌权者能说出这样的见解来。 墨焰每每觉得已经足够了解萧暮廷时,他往往又会给她带来新的惊喜。 如此,裴风一案牵连的一系列受害者,总算是全都找到答案了,只是那人财物中的好些前朝金银从何而来,恐怕要成为难解的谜团了。 今日又折腾了一天,本以为事情终于是告一段落了,谁知到了城门口,又有暗卫自另一条岔路上飞奔而来,在认出太子的车驾后,即刻求见禀报。 “主子,练素在裴风曾经藏财物的山洞前发现了陛下前侍卫副统领陈留与公主殿下大宫女春兰的尸体!在洞中还发现了牛老头儿的!” 练素乃暗卫营最擅长追踪的暗卫,此次牛老头儿失踪,就是派她去寻找的。 “我们去!”话落,萧暮廷一挥手,车夫石勇便掉头跟上那暗卫的马匹。 御都郊外发现死尸,王若等人职责之内也是要跟着去的。 这山洞萧暮廷早前便来过,众人紧赶慢赶总算在日落之前瞧见了一看就是被当场斩杀的两具尸体。 练素极少现于人前,一直保持生面孔对于一个“猎人”来说有很多好处,故而,她完成任务后便已提前离开。 草丛中,宋亚当先蹲下身去查验。 “禀殿下、府尹,两人皆是被一剑穿心,干脆利落,应是职业杀手所为。” 第129章 潇湘楼 当初,云西公主宫宴时在御湖落水,萧景元原本是交给大理寺去查的,而后,因着又同时发现了数具婴儿尸体,故而萧暮廷推举了王若来办此案。 如今,婴尸案是破了,落水案却迟迟未发现其他佐证。 之前,王若曾与太子以及墨焰推论过,认为当时那种环境,若是周遭有其他人,云西不可能视而不见。 因此,她身边的宫女春兰反而是最具嫌疑的。 得出这个推论后,萧暮廷跟北昀帝商议,两人决定拿出任婉茹的火玉来试探春兰。 这才有了后来春兰无意中捡到火玉,并偷偷藏起,暗中佩戴的事。 春兰跟在云西身边多年,不可能不知晓这东西原本属于谁,然她拾到后非但不报反而据为己有,后又发生了宝珍夫妇与云西被绑之事,这一切都已经可以断定她与裴风一党的渊源。 “那夜,应当就是她将云西推入湖中,原因便是她不想让云西撞见在假山石旁与上官菲幽会的裴风!”萧暮廷看着春兰的尸身面露嘲讽。 奸夫的主子便是自己的主子,哪怕她并未看清上官菲,只要确认有裴风在其中就足够她做这一切了,落入湖中一时半刻的淹不死人,却可以阻止裴风被发现。 至于,如何肯定那与裴风私会的就是上官菲... “火玉不在刘芷手中便在上官菲手中,若是流出宫外的话也不会在假山洞中发现了,难不成还是刘芷要嫁给裴风吗,人家也不会娶吧!”听萧暮廷分析完,墨焰笑着帮他补充了一句。 话落,不止太子殿下,就连王若、宋亚等不苟言笑的都不禁笑了起来。 见公主落水案告一段落后,几人又去瞧了牛老头儿尸首,受的却不是剑伤而是刀伤,伤在左侧头颅,一刀便断了生机。 “陈留刀上有血,伤口与刀锋吻合!”宋亚验完后道。 “奇了怪了,他杀牛老头儿作甚?一边是刘芷姘头的人,一边是裴风的钉子,有何关联吗?”王若疑惑。 来报信的暗卫适时提出练素发现的脚印,以及追踪到的马车车辙印。 山洞里的脚印杂乱,对比下来应当属于两个人。 里头有燃烧殆尽的柴火堆,以及食物、水囊、被褥等,说明曾有两人在这里隐藏了挺长一段时日。 王若断定这里住的就是失踪了半旬多的春兰与陈留。 剩下的就是洞口这段了,脚印杂乱一层盖着一层已经看不清谁是谁了,自官道上来的山路上也有不少印子,来来回回的也已无法判断。 山路旁的树干偶尔会出现一只脚印,看泥巴的新鲜程度像是今日才踩踏上的,此种单只的脚印由大小来分属于两人,萧暮廷这种会武功的都知道,这一看就是轻功水上漂的踏痕。 “两名杀手,杀完二人后乘坐马车离开了。”几人一直跟着脚印来到了山下的官道上。 “练素已经追踪上去了!”暗卫再禀。 “牛老头儿与陈留二人到底有何冤仇,大约是无从追究了,也可能纯粹是不想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地,这才杀人灭口的。”墨?焰大胆猜测了下。 “可是牛老头儿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呢,他又不是裴风的人?”王若又抓住了一个关键。 “事情的真相眼下是不可能得知了,就比如那刘芷在被带走后是否曾与牛老头儿会面,吾等也未可知,只能是等待元彻与练素的消息了。”萧暮廷看着远方道。 王若让跟来的衙役将春兰二人的尸体先带回府衙看看还能找到些什么,方才宋亚检查时并未在两人身上以及山洞里找到皇后的那块火玉。 更何况,这里也不是没有农人上山砍柴打猎的,不可能让尸体就这么大喇喇的摆在这,还得带回去按照规矩验尸结案才成。 翌日,今儿乃小明儿正式入学的日子,墨焰与萧暮廷一道亲自送他去往菁山书院。 太子殿下之所以忙里偷闲和墨焰结伴出现在众人眼前,除了想鼓励小明儿努力读书外,另一个目的便是以实际行动告诉诸人,他与沈氏从无隔阂,以此来让那些听风就是雨的小人们,彻底闭上嘴。 回来的路上,萧暮廷顺道将墨焰送去了御都最大的茶楼,潇湘楼! 这里不仅可以饮茶谈天,享受美食,最有特色的便是能够看一场大戏。 戏不是平常的唱腔,而是像墨焰原本的世界中那种类似于话剧的演绎,且还是一日一场的演法,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自一旬前上市以来,茶楼里早已是人满为患,一位难求。 “母后与云西她们到了吗?”萧暮廷问前来接应的元宝。 任婉茹最近因着萧景元的反常闷闷不乐,就连宝珍都看不下去进而跟自己的皇兄大吵一架。 生气之余,几人索性相约出来散散心逛个市集啥的,顺便看看这近来风靡整个御都的戏本子,美人怨。 “到了,主子们如今已在雅间里饮茶用点心了。”女眷出来萧暮廷不放心,又因想低调处理不能派大批侍卫保护,于是这差事便落在了元宝头上。 “殿下放心,我会护着她们的,还是让元宝跟着你吧!”墨焰昨日又吸收了木十一的那道脑电波,如今已经恢复三成能量的她已非昨日能比拟。 元彻出任务去了,萧暮廷的左右手只剩元宝了。 闻言,萧暮廷思忖片刻后也就答应了,皇姑有功夫傍身,几人又是微服出巡,想来不能有什么事,元宝一个男子,让他陪在几个女人身边也的确是难为他了。 更何况?,自云西身边的大宫女春兰逃离后,为防再有下一次,萧暮廷还特地从暗卫营挑了个与云西年纪相仿的女暗卫给她,名唤离青。 “廷儿来啦!”说话的功夫,元宝已经敲开了掩住的门扉,任婉茹直接起身迎上前来。 开门的正是那个叫离青的丫头,墨焰瞧了她一眼,长的倒是个可爱的娃娃脸。 “哥哥可要和我们一同看戏?”墨焰最近几日见云西来东宫找任婉茹时总是愁眉不展,今日出来散心总算有了点笑模样。 第130章 入戏 萧暮廷笑着揉揉她的脑袋,道:“那可不行,科举在即,哥哥还要和礼部与徐山长商议事情呢。” 这次的科考事宜既然交给了萧暮廷,他便想着手改革一下,临时增设了农业、水利、律法以及边疆防御这四项。 今儿个将那些个大臣们召至东宫,就是来讨论具体试题的。 与亲人们寒暄完,萧暮廷便带着元宝离去了。 任婉茹亲热的拉着墨焰坐在身边,云西还及时递上了自己爱吃的点心。 这些日子,任婉茹日日与墨焰相见,云西也跟着凑热闹,三人的感情已经十分亲近。 宝珍看着这一幕,打心眼里替侄儿高兴,没什么比自己心悦之人得到家人的认同更让人高兴的了,想当初自己与驸马的结合都还历经了好一番波折呢。 猝不及防的,茶楼里的灯火倏地暗了下来,恍如白昼直接切换成了黑夜。 一楼中央的戏台上,几盏零星的灯笼次第点亮,将所有看官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幽幽走出的一袭白衣美人儿身上。 墨焰看着台上的扶风女子眨了眨眼,总觉得她的气质分外勾人。 戏的内容在墨焰看来实属平常,无非就是美人儿与书生青梅竹马,书生上京赶考,美人儿倾尽家财助其一臂之力,而后日日在家乡翘首以盼,谁知等了三年又三年,书生却再也没回来过。 美人儿的父母因此事郁郁而终,族中却不顾美人儿正为其父母守孝而要将她嫁与一位鳏夫做填房。 美人儿无计可施之际,儿时的玩伴衣锦还乡前来探望,并在知晓了她的遭遇后愿意鼎力相助。 因此,美人儿假意答应了族中长辈为她定下的婚约,不再激烈的以死相逼。 趁着族人对她放松看管时,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美人儿终于等来了儿时的玩伴,少时的闺中密友。 “太好了,晚晚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云西看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今日虽然只看了这个故事的其中一段,然茶楼每每开演前都会给前来观看的茶客们发一本带着馥郁花香的小册子,小册子上记载的便是前头已经上演过的戏码。 如今墨焰手中就正好捧着一本,因此,哪怕是头一次来,看的也不是首场,还是依旧能即刻知晓今次故事的前因。 “是啊,也不知那名书生到底去了何处,照理说不论考中还是落第都不会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家乡的。”宝珍边看边感叹,还不时用帕子沾沾泪湿的眼角。 “墨墨,你在想什么?”任婉茹注意到墨焰根本没看戏台上的精彩表演,而是一直捧着这本小册子在发呆。 甚至她开口叫她,都没能将她的神思唤回来。 “墨墨!”任婉茹拍拍她的肩,还将手放到她额间,看看她是否发热了。 墨焰回过神来后,哭笑不得的解释:“娘娘,我无事,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生病的,您从前身体一直不好,也都是人为之故!” 三人听的同时一愣,接着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刘芷那个毒妇,若不是她给任婉茹下毒,她又如何会吃这么多的苦。 “娘,你放心,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哥哥也定会将她抓到,给娘亲报仇的!”云西握住任婉茹的手。 任婉茹不禁伸手捏了捏女儿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心里暖融融的。 过去已然成为历史,能够有幸回到亲人身边,她已经别无他求了,只是...那个曾经的良人... 宝珍是在场唯一一个过来人,她一瞧见皇嫂脸上的踟蹰立刻便知晓她是想到了皇兄。 她不禁安抚的说:“皇嫂宽心,我与皇兄相处的时日比你还要长多了,他定是一时想不透亦或有何难言之隐,他绝不是此种心猿意马,忘恩负义之人!” 就算她同样对如今的北昀帝很是失望,也依然坚定的相信着。 墨焰也觉得萧景元奇怪,只是平日里若是无事,她一般很少有机会与其见面,不然,若是他愿意让她动用能量替他检查一下,即刻便能知晓萧景元的变化是否乃人为。 一楼大厅中的故事还在上演,场景、灯火的亮度,都在不停变换着。 四人不再说话,大家都专心的看起戏来。 戏中姊妹的救人方法竟然是李代桃僵,硬是弄了一具女尸装作上吊的样子让美人儿假死脱身了。 当茶客们瞧见美人儿的族人将女尸转过来查看时,有不少人都吓得惊叫起来。 “天啊,这尸体好吓人,这装扮的也太像了吧。”任婉茹曾经在宫中见到过自缢的宫女,对吊死的人并不陌生。 云西却吓得早已花容失色,靠在了任婉茹的怀里。 墨焰倒是不怕,出任务在外,各种死法的人了甚至是异类她都见得多了,心境上已是无波无澜,只是这尸体扮的也未免太过逼真了。 这出戏演到此处就算落幕了,戏台两侧的高台上即刻有小厮出来拉上幕布。 茶楼里的灯火再次亮起,还沉浸在戏中的人们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墨焰掏出背包里的计时器瞧了一眼,时候已经不早了。 她拍拍云西的肩膀,提醒几人是时候回宫了。 这当儿,门口那边的光线变换了一下,这是有人将门打开又关上的缘故。 墨焰顺着光线看去,是那个娃娃脸的暗卫离青。 “你出去过?”墨焰随口一问。 方才几人都沉浸在戏中的爱恨情仇里,就连墨焰都没注意到她是何时出去的。 离青面不改色,答:“是的,我适才出去方便了一下。” 墨焰点头,心中对暗卫营训练出来的暗卫身手佩服不已。 这般轻盈如狸猫,想来功夫十分了得。 茶楼每日的大戏后便是休憩的时间,墨焰四人在离青的陪同下顺利的回到了东宫。 这戏是连贯的,一旦入了迷便会日日前去,任婉茹三人也不例外。 小明儿要去书院,萧暮廷近来又事务繁忙,怕墨焰在东宫无趣,索性让她与云西三人每日出宫看戏。 墨焰无可无不可,故而,翌日,三人再次相约来到了潇湘楼。 第131章 春晚居 “今日的左右雅间好似都坐满了人呢!”宝珍吩咐离青将面向戏台的这处轩窗打开,自己则走至窗边左右观望了片刻。 “是吗,看来这出戏当真是火了呢!”云西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也踱步至宝珍身侧左顾右盼。 墨焰站在一旁将两侧的雅间窗口全都打量了一圈儿。 她们的雅间位置位于二楼正中央,左右两边分别还有四间。 昨日几人看戏时二楼还只得她们一间有人。 “这层可是有银子就能上来?”雅间不是墨焰定的,故而她想问问。 这事儿任婉茹却知道,元宝来回复萧暮廷时她正好在旁侧。 “那可不是有银子就成的,还得有脸面才成呢。”任婉茹边说边摸摸脸颊,墨焰就明白了。 午时三刻,好戏又正式开演了。 这回的剧情大大出乎了墨焰的意料,她想的是,既然戏名称为美人怨,想来无非就是那名书生拜高踩低亦或见钱眼开,发达后抛弃了为他付出了一切的姑娘罢了,野史杂记中,此种桥段不说司空见惯吧,那也是实属稀松平常了。 然而今日剧情却是姊妹瞒天过海将美人儿晚云救出后,原本是说要带着她上京寻找情郎的。 晚云觉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那人真的做了负心汉,她也要见其一面,当面说清楚。 谁知一路与姊妹以及其带来的家丁星夜赶到目的地后,她确实见到了情郎,情郎既没落第也未娶妻而是成了京城中最大的青楼中一名寻常的管事。 此次闺中密友突然回家乡探亲,也并非天时地利,而是他亲自授意! 剧情到这里又结束了,这下子别说任婉茹三人了,就连墨焰的胃口都给出这戏彻底吊出来了。 戏一日只演两个时辰,就算是皇帝老子来了,规矩也不能更改。 墨焰好奇这茶楼哪来如此强硬的底气,云西闻言后偷偷告诉了她,原来茶楼背后最大的主子,正是靠山王隋清扬! 靠山王战功彪炳与太子萧暮廷在民间的威望不相上下,若非只是个异姓王,只怕都能与其争一争储君之位了。 不过,这位王爷平日里行事低调,也从未听闻他亦或他的手下有何欺压百姓的事出现,故而,在御都百姓的口中极少被人提及。 又是一日平静度过,到了二月初五这日,墨焰照常与三人组按时前往潇湘楼。 眼看着再拐过一个路口便到了茶楼所在的那条大街时,经过的一家书肆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因着路被挡住了大半,马车不得不慢下来一些,墨焰在马车上掀帘望去,却见有不少御都府衙的衙役正在维持秩序。 黄立等快班的捕快则在挨个询问在场百姓,以及书肆里的打杂小厮。 墨焰知觉这是有事发生了,她示意石大叔将其余人先送至茶楼,自己则下车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王府尹,这是发生了什么案子吗?”她走至王若身侧。 闻言,正在询问掌柜的王若转过头来,见是老熟人来了,当即毫无隐瞒的将实情一并告知了她。 “今日有学子至府衙报案,此处发现了无名女尸!” “我能看看吗?”墨焰顿了片刻后道。 “自然,殿下早有明示,府衙的任何案件与卷宗皆能无条件向夫人公开。”见墨焰思忖了片刻才开口,王若以为她不好开口提呢,故而特地将萧暮廷的叮嘱复述了一遍。 墨焰一愣,随即不再客套的与他去了发现尸体的地方。 她方才的确有片刻的犹豫,但不是因顾忌王若会不让她看尸体,而是严格说来此案并非发生在她身边,想来与弥独的脑电波没多大关系。 她虽为战警,然此处却并不是她的部门、她的世界,查案的事自有御都府衙,甚至是刑部以及大理寺,她没那必要事事干涉,越俎代庖。 不过,自前日去过潇湘楼后,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这在以前也往往是有事发生的前兆,故而,犹豫片刻后,她还是与王若提出了请求。 书肆占地颇广,想来幕后的主人实力不容小觑,原本这个时辰应当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如今却几乎空闲了下来,除了肆中原本的小厮丫头外,竟无一位客官了。 途中,王若告诉墨焰,这家名曰无为楼的书肆实则也是隋清扬的产业,是他母亲当年的陪嫁,老靠山王妃死后,这里自然就归了他。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在拐过一个抄手游廊又途经一座人工湖后,这才到了发现尸体的地方。 一座提名“春晚”的二层小楼。 楼内此刻门户大开,有数名衙役在上下搜查。 王若则领着墨焰径直去了二楼。 那里,宋亚正在查验尸身。 “尸体是在这屋子的衣柜中发现的,据那名书生说,他一打开柜门便看到这个女子低着头靠坐在柜中,正面朝向他。” “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人躲在里头睡着了。” “怎么叫都没反应的情况下,他才不得不抬起了她的脸。” 那书生其实在触碰到女尸的皮肤时便发现了异样,哪怕如今还在早春,天气依旧寒冷,也不至于让身体冷的跟冰块儿似的。 宋亚此刻已经完成了初步检查,等他错开身露出女尸的真容时,看完衣柜结构转过身的来墨焰登时一顿。 这穿着,这打扮,不正是前日潇湘楼戏台上的那名假扮女主尸体的“道具人”吗! 只是,那个道具面庞惨白,舌头整根外吐,一看就是故意做效果吓人的,因为不管是勒死还是扼死,舌头都未必会伸出口腔,就算有也只是轻微吐出罢了。 不过自缢而死的的确是会没什么血色,反之若是给人勒死,则会面部青紫。 见墨焰若有所思的样子,王若连忙询问她是否认得死者。 墨焰将那日初次见此人的大致情形以及自己当时的反应都讲了一遍。 “我当时也是远远望去的,面容看错了也未可知,不过她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只因她扮吊死鬼扮的确实太过神似了。” “尸体可是自缢而亡?死亡时间大约在何时?”王若看向宋亚。 宋亚也正好想禀报,“尸体并非自缢而是他杀,且在放置到柜中前还被冷冻过,因此,无法判断具体死亡在何时。” 第132章 堆房 总结完后,宋亚又将尸体上的疑点一一指给两人看。 “脖颈处有两处痕迹,一处往后的乃是致命伤,伤痕深浅一致受力均匀,久等变为黑色,这是勒沟” “一处略微倾斜向上,这是死后再被人做成上吊的样子,受力点索沟深,对侧索沟浅,缢沟呈现褐色。” “还有她的面部,缢死的面色发白,没有血色,被勒死的则呈紫红,且伴有眼睛出血点。” 一口气说完,宋亚又示意两人去看尸体靠墙以及下肢被压住的衣裳,都还是潮湿未干的。 “尸体应当是不久前才搬到这里的,且曾经置于寒冷潮湿的冰窖中。” “被人冒充上吊这一点倒是正好和沈夫人说的对应上了,只是面部死亡特征与沈夫人瞧见的不同,看来老夫得带人去潇湘楼走一趟了。”王若综合了墨焰与宋亚所提供的证据证言。 “这间屋子看起来不像是用于读书的地方,那名发现尸体的书生进来做什么?”临走前,墨焰问出心中疑惑。 她方才一踏进来便觉得怪异,这小楼只在一层有书柜,二层仿佛都是用于住宿的,她又去隔壁几间房走了一圈儿,却也印证了这一想法。 “那书生是今日才来此投宿的,是外地上御都赶考的举人。” “这无为楼除了能借阅书籍外,也为举人提供食宿。” “原来如此!”墨焰明白了。 三人步出春晚居时,黄立等人也问完了他们该问的。 目前并未发现书肆中有可疑人物亦或物品。 “沈夫人可要与吾等一道去潇湘楼?”书肆前堂,王若开口邀请墨焰。 “自然,正好长公主与云西公主这几日也在那里看戏。”任婉茹的身份对外还是个谜,故而,墨焰并未提起她。 王若巴不得墨焰能去呢,这无为楼与潇湘楼背后都站着同一人,少不得凶手就是冲着靠山王来的,万一府衙查案遇到阻碍,有墨焰在便能畅通无阻。 因着茶楼大厅此刻正如火如荼的演着戏,此案又还未证实是茶楼中人做的。 故而,王若本着不冲撞贵人,不影响茶楼生意的前提下,直接带着衙役去了后门。 看门的老叟得知来意后,连忙放了府衙众人进院,并去通知了掌柜的。 与书肆不同的是,掌柜的是名中年美妇,看起来知书达理,她自我介绍时,称自己为魏娘子。 “看着像尸体?王府尹不知,那根本就不是真人扮的,而是个用猪皮做的道具,用完后就放在一间堆房中呢!”王若没跟魏娘子说实情,只道是有人去府衙举报茶楼用真人尸体演戏。 因此,乍一听闻王府尹来意,魏娘子吓得立刻否认,连连摆手。 “口说无凭,掌柜的还是带我等去看过才行。”此种回答皆在王若意料之中,有几个罪犯会自己承认的,太少了! 魏娘子自然不敢推拒,二话不说便亲自带着来人去了位于一层角落里的堆房。 路上,她好奇的打量了片刻做妇人打扮的墨焰,直白问道。 “不知这位妹妹乃是何人?也是府衙的捕快?”这意思是,若不是府衙中人,怕是没资格入内查看。 王若瞥了她一眼,暗道这掌柜的做的还真不够称职,在御都这种权贵扎堆儿的地方做生意,除了八面玲珑巧舌如簧外,最重要的便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若是连太子跟前的红人都不知,那这掌柜的位置恐怕也做不长久。 他回答魏娘子的问题:“这位乃沈晴娘沈夫人,太子殿下的侍女,平日里也会协助府衙办案。” 闻言,魏娘子尴尬的停顿片刻,随即舌灿如莲的开始赞扬她听说过的,沈氏所经办的菁山书院一案。 说话的功夫,茶楼戏班子的堆房已经近在眼前。 “这便是洪家班的堆房了,自打班主带着戏班子来到我们茶楼,平日里所用的道具皆存放在这了。”魏娘子给来人开了门。 王若见门上有锁便随口问了一句,堆房钥匙都在何人手里把着。 “洪班主、我以及分管道具的小路子!” 这当儿,前头快步过来一名伺候茶水的小厮,说是二楼有贵人说茶水不干净,请掌柜的过去问话。 闻言,魏娘子脸色一僵,随即便跟王若告了声对不住。 “如此大的茶楼茶水也会不干净吗,别不是故意找茬吧。”那小厮虽然是跟魏娘子耳语的,然还是有耳尖的听清了,其中之一便是此刻正嘀咕的黄班头。 “别人的事少管,黄立,你先带人进去搜一搜,而后再找个由头逮个楼里的小厮问问,看看这里有没有冰窖!”王若即刻将任务分派下去。 话落,黄立等人便立刻行动起来,墨焰与王若、宋亚则径直走向了正面朝里的“人偶道具”。 这东西穿着一身白,还披头散发的,哪怕是在昏暗又杂乱的小屋中亦格外的显眼。 “这玩意儿确实是猪皮做的,质地又硬又粗糙,近看远没有人皮那般细腻!”宋亚早已戴好墨焰给他的手衣,检查起了人偶。 等他将与真人等高的人偶翻过来时,墨焰不禁双眸微眯! 不对!那日她看到的绝不是这东西,先不说这白无常般吐出的红舌头有多么假。 只是单看这身形起伏的线条便能看出这具人偶的内里都是用棉絮等物填充出来的,哪有那日的尸体那般僵硬、瘦削。 “不仅如此,为了省事,除了露在外头的皮肤外,里头看不到的索性连猪皮都不用了,直接用的粗布,皮与发的拼接处做工也不精细。”宋亚边说边将人偶耳边的碎发掀开,露出缝合粗糙的发际线给墨焰二人看。 时下是流行用猪皮来做人皮面具,墨焰知道暗卫营便是用的此种方法,不过那里有如阴九那种制作面具的高人在,哪怕是猪皮做出来的面具也足可以乱真。 这平常戏班子自然是没有此种人才的! “沈夫人那日所见可是这具?”王若又在屋中走动片刻,这里的几口大箱子都被衙役们翻开了,除了戏服、头套、以及折扇等道具,还真是没任何可疑,就连地上也没有多余的线索。 这一点和在春晚居时一样,如同被人刻意打扫过似的,一尘不染的! “可有冰窖?”黄立跨进房门后,王若眼含希冀的看向他。 “有的,小的已经跟一个小厮问出来了,说是想买些冻梨冻柿子的回去吃,那人便给我指了条道。” 御都冬日里想吃新鲜的瓜果很是困难,只有权贵时常出入的酒楼茶楼什么的才能储备一些,不然,就算有银子都没处花去。 第133章 冰窖 见堆房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王若便借口跟门外的小厮说这里没甚发现,这便要带着衙役回去了。 直到小厮将衙门里的人恭敬的送到后院时,周新突然捂着肚子直喊憋不住了。 王若对他翻了个白眼儿,十分嫌弃的训斥道:“吃的多拉的多,平日里查案怎的没见你跑的快些,赶紧去茅房解决,吾等可不等你了。” 话落,他直接拂袖而去,其余衙役见状也跟着快步走出了后门。 宋亚与墨焰跟在后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徒留周新一人孤零零的弯着腰站在原地。 他见上司已然走远了,这才艰难的挪动脚步走上前去请小厮带路方便。 官爷“求救”,小厮哪敢拒绝,只得极力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喷笑,带周新到了离后院最近的一处茅房前。 “官爷便在此处方便吧,前厅繁忙,小的这就先过去帮忙了。”言罢,他拱拱手,即刻转身离去了。 等他走的没影儿了后,周新立马直起身子,面上一派轻松平静,哪还有方才的半点焦急之态。 “府尹,班头儿!”他顺着来时路小跑至后院门口,探着脑袋找自己的弟兄。 “这儿呢!”左侧巷道尽头的拐角处,黄立同样探出脑袋来回应他。 随后,只见黄立身后陆续走出王若等人,竟是原封不动的又倒回来了。 “周新,费凌,你俩各守着前头通往后院的两条路,有人前来即刻回报!”王若吩咐完便带着剩下的人直奔后院角落的冰窖入口。 北昀的冰窖各家都建的差不多,全是在寒冷潮湿的地下,只不过民办的是土坑,官办的为砖石砌筑。 熟门熟路的顺着梯子往下,入目皆是整齐摆放的,大块大块的冰砖。 这些都是附近的河流结冰后派人凿开拉回来的,如此等到了夏日,茶楼里才有冰镇的时令瓜果以及降温的冰桶可用。 众人接连下去后便各自分散开来,墨焰在路过角落里摆放的冻梨冻柿子时,瞥到了夹在两个竹筐之间的一抹湖蓝。 她狐疑的走过去,蹲身从夹缝间将这个东西拖了出来。 精巧的刺绣、顺滑的料子,入目的是一个有些陈旧的麒麟状香包。 不知是否浸了水的缘故,墨焰凑近鼻端觉得这香包非但不香反而还带着一丝不明显的腥臭。 一时弄不清楚也无妨,这东西应是有人不当心遗落此处,她还是先收起来的好,说不准未来就是一条线索。 “沈夫人、老宋,快过来瞧瞧!”那边王若正对着墨焰与宋亚招手。 两人眼睛一亮,这是有发现了! “你们瞧这块冰!”王若指着一处凹痕道。 这是一块足有一丈的长形冰块,其中一侧靠近边缘的地方有一处梅花状的刻痕。 “这个地方像不像那具女尸发饰上的那朵鎏金的梅花。”王若边说还边比划,似乎是在丈量那具女尸若是头在此处,腿脚的部分大概会在哪。 “有了,有相同的脏污!”墨焰与宋亚还在仔细看凹痕,王若在另一头又有了发现。 墨焰走过去看,宋亚同一时间从随身的金属手提箱内取出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 这些装备都是墨焰无偿提供的,他觉得好使极了。 “是不是一样!”王若指着证物袋里的粉状物质。 他指的这块地方应是紧挨着鞋底的,眼下有与袋子里相同颜色的东西糊在上头,很浅很淡非仔细瞧看不出。 墨焰到达春晚居陈尸的那间屋子时,宋亚已经完成了取证,故而,她并未发现女尸的鞋底上有这东西。 “看着像女人用的胭脂!”她推断道。 殷红色,粉状细腻,听宋亚说他当时自鞋底刮下时,窗外一阵微风吹来,他隐约还嗅到了淡淡的梅花香气。 因此,两人也都同意了墨焰的说法。 “只是,这冰上的痕迹未来可能会融化,这胭脂也会被雪水不断稀释,要用来作为呈堂证供的话,恐怕会保留不住!”宋亚对这种证据最是无能为力。 “这有何难!”墨焰得意一笑。 随即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掏出一个小巧的只有巴掌大的自动留像机。 她先将这两处证据照下来,将立刻打印出来的照片递给已经呆滞住的宋亚,再开启摄影功能统统录制下来,将来直接在空中投影播放。 在拍摄到发现梅花凹痕的那处的一个侧面时,银幕中突然了出现一点黑色的“细丝”。 “这是何物?”墨焰单手指着那处。 闻言,宋亚立刻又拿出一个证物袋与镊子,小心翼翼的将这截儿只得指甲盖那么长的细线夹起,塞进袋中。 “府尹、沈夫人,快些出来,前头来人了!”入口处,黄立急急从梯子上下来。 见证据收集的差不多了,三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冰窖。 等所有人都撤出后院时,周新才一脸轻松的自通往茅房的那条小径上慢步而来。 “官爷这才方便完啊!”来者还是那名小厮。 周新朝他笑笑,而后才踱出后门,往府衙方向去了。 回到热闹的大街上后,王若等人回府衙,墨焰则绕回前门去找云西三人。 途经一楼大厅时,余光瞧见云西的侍女离青自对面的走廊拐上楼梯。 去往二层的楼梯两侧各有一处,墨焰走的是另一侧,故而,她看见了对方,对方却没注意到她。 估计她又是上茅房去了吧,墨焰并未多想。 “墨墨回来了,快过来看戏,这都快演了一半儿了。”任婉茹听到关门声忙招手让墨焰坐到她身边去。 “墨姐姐,前面你没看到的剧情可精彩了,你知道晚云那个密友做了什么吗?她竟然不是想救晚云而是想害她!”云西见墨焰坐下连忙与她分享自己的小兴奋。 在她滔滔不绝的描述下,墨焰也补全之前错过的剧情。 原来,那个飞黄腾达的手帕交杏黄之所以能衣锦还乡,是因着她做了一名大官儿的外室。 而她此次归来看晚云亦是有所图谋的,目的便是为了晚云生母所在的部落里,一种传说中能长生不老的灵药! 第134章 四间雅室 灵药的事晚云当年只与自己的青梅竹马无意间说起过,故而,就算杏黄不明讲,晚云也能猜到是谁让其回来故意接近她的。 云西讲到这里便不必再说了,墨焰已经了解了前因,可以跟着台上的剧情接着看下去了。 “亏我为了你倾尽家财,你竟然为了些许琐事便退出科考,还做了如此令人不齿的行业,你真是的我当年认识的那个林运卿吗?” 晚云站在自己曾经的情郎面前嘶吼,发泄她十年等待的怨气,也质问曾经傻极了的自己。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双亲已死,她又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可以依靠。 族人只想踢开她这个让族中蒙羞的累赘,连发现她死了,都只是想着掩盖此事,迅速将她埋葬了而已,没人愿意去深究她到底是谁! 戏中人的声音还回荡在茶楼的大厅中,看的还算有兴致的墨焰倏地听到两旁雅间陆续传来的细微的关窗声。 她转头一瞧,这四间的客人怎会如此巧合,统统都提前离开了。 第一日来此时,墨焰听常常出来听戏的宝珍长公主说过,像这种茶楼最佳位置的雅座,只在内里有客人时窗口才会开启,一旦客人离去,茶楼小二便会入内关闭轩窗,及时清理,以等待下一位客人的光临。 她突然很好奇,这四间的客人是否是相约好的,这些人可她曾经见过的“熟人”。 如此想来时,墨焰坐不住了,跟云西耳语了一声她要如厕后,便闪身出了房门。 一路跟着收拾雅间的小厮下楼,她正好瞧见走廊尽头有些眼熟的两个背影。 急急跟上前去,一直等到这两人上马车时,她才从一个侧影看清了其中的那位妇人到底是谁。 她没猜错,的确是熟人,这两母女每回见了她都没好脸色,不是那右相澹台家的夫人与小姐又是何人。 墨焰只站着看了一会儿便回去了,官宦人家的后宅妇人来茶楼雅间看戏,再正常不过。 翌日一早,墨焰刚送了小明儿上学回来,便在东宫门口遇到了府衙快班班头黄立。 黄立还站的远远的便对她拱手,见状,墨焰主动过去询问。 “沈夫人,府尹派小的来告知一声,今晨,府衙接到四起报案,死者全是缢死的,府尹觉得可能与昨日之事有关,故而,让小的过来询问夫人一句,可要一同前去案发现场?” 墨焰一怔,不知怎的,冲进脑海中的第一件事便是昨日那提前离场的四个雅间里的客人! 事不宜迟,她随意叫了一个东宫的侍女,让她跟冯总管交代一声自己的去向后,便和黄立一道,直接骑马去了报案的第一个府邸,明威将军府。 将军府此刻已然挂上了挽联丧幡,整个府邸一片镐素。 远远的,还未到达停灵的厅堂时,墨焰便听到了随风传来的阵阵哭声。 “啊,二姐,我要二姐!”一个瞧着只得两三岁的男童死死的扒在棺材旁不肯离去,伺候他的嬷嬷只能用力去掰他的小手想将人强行抱离。 一旁,一位气质卓然的老夫人傻呆呆的坐着,一语不发。 厅堂中央的蒲团上,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青娥姑娘正在往面前的火盆里扔黄纸。 王若与宋亚都没在这,想来是已经完成了对尸首的查验,一时去了别的地方。 墨焰对验尸并不专业,知晓的也只是皮毛而已,她之所以来灵堂,只是想亲自看一眼尸体,以及…看望一下晴娘的夫婿,陈志远顶头上司明威将军的老娘,明老太君。 “老太君,逝者已逝,还请节哀!”她停在了这位老夫人的面前。 听到她的声音,明老太君缓缓抬起头,在看清眼前之人后,她顿时泪盈于睫,抖着唇瓣握住了墨焰的双手。 “晴娘来啦,许久不见了,没想到再见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真是苍天不饶人啊,让我这个白发人屡次的看着小辈们一个个的离我而去!”话未说完,老太君已是泣不成声。 墨焰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反手握住她已经枯瘦如柴的双手,掏出帕子为她细细的擦拭脸庞。 “王府尹来过了吧,他是如何说的?”不想去问也不得不问,人既然已死,活着的人便不能让其白死,家属去府衙报案,想必也是怀疑其死因的。 “晴娘姐,还是我来说吧。”一旁烧纸的长孙女林秋云起身走至墨焰身侧。 晴娘的母亲卫氏与明老夫人有些交情,晴娘嫁给陈志远之前,逢年过节的小辈们也常常见到,不过也只限于点头之交罢了,彼此并不算多亲近。 “府衙的仵作看过以后说,二妹妹虽然被人装作上吊自缢的样子但实则是被人给勒死的,他还将两者的区别跟我等大致描述了一下,如今府衙中人还在二妹妹的房中采集证据呢。” 林秋云看着虽柔柔弱弱的,话说的倒简洁明了,几句便将事情概括清楚了。 墨焰听后点头,当即表示自己也想去她口中的林冬雨闺房中瞧一瞧。 林冬雨立刻便指了一个丫头给墨焰带路,墨焰助府衙断案的大名,就算是常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小姐们,也早便如雷贯耳了。 临出门前,墨焰突然想起一件事。 “林大小姐可是曾去清心庵小住?”在那晚庵中被炸时,她好似曾经在人群中看到过她。 不过那日情形杂乱,萧暮廷等人还受了重伤,她自己也消耗过度,故而墨焰所用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林秋云一愣,随即毫不隐瞒的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是的,我曾被家中送往那处修行,谁知没几日庵中便出了事,那日我站的远,只是受了些轻伤,伤好便又回到了家中。” 这回墨焰没再继续问下去了,人家的私事她无意打听,很快的出了灵堂与等在外头的黄立汇合,两人一同前往林冬雨生前所居住的院子。 内室中,王若与宋亚正蹲在一起研究一块玄色的丝状手帕,而手帕一角则歪歪扭扭的刺着一个金色的小字,唯! 第135章 方府 “王府尹,我又来叨扰了!”墨焰入乡随俗的给二位分别见礼。 “不敢,不敢,墨姑娘言重了!”王若连连摆手,宋亚更是及时避让开来,此处无其他外人在,王若便唤她真名了。 “墨姑娘是我们北昀最尊贵的客人,这段时日以来更是帮了老夫不少,日后,姑娘若不嫌弃的话,大家平辈相称便好。”王若道完,宋亚也一个劲儿的在旁侧点首。 这是将她当成忘年交了!墨焰笑着应下。 “墨姑娘快来看,这是衙役在林冬雨的一只存放旧物的红木箱子中找到的,当时是压在箱子的最底部。”宋亚连忙将新找到的怀疑是证物的东西递给墨焰看,言辞中有些许兴奋。 墨焰知道他为何如此,那是宋亚身为一名仵作对其职业的热爱! 她接过一瞧,不由得想起了在冰窖中找到的那缕黑色的细线。 这料子的手感与那丝线有些相似。 “有查出这线出自何处吗?”墨焰看着这稚嫩的绣工,想来这应当是林冬雨闲时亲自所绣。 绣的不好说明原本就不擅长,可不擅长还愿意绣,足以说明其情谊深厚。 “查不出,黄立带着人跑遍了各大绣庄,掌柜的都说从未见过这种绣线。”王若道。 御都府衙办事一向快刀斩乱麻,效率特别高。 “会不会是送给裴风的?”衙役费凌进屋后听到墨焰等人的对话后在一旁推测。 他问过林家大小姐了,这林二小姐曾与原兵部左侍郎裴家大公子指腹为婚,不过后来男方来退亲了。 这裴家还能是谁,裴瑟夫妇二人已经查清与其子裴风的所做所为无关,日前已经放出了天牢。 然而,出了这么大的事,裴风一案又牵扯到前太后,就算北昀帝不明着撤他的官职,日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故而,想通这一点的裴瑟在出狱后便自觉辞掉了官职,卖了产业,带着家眷回乡去了。 “有这个可能,不过她死在裴风后头,也并非自尽,此案应当和裴家没什么干系!”王若道。 “那这张手帕岂不是无用了?”宋亚失望的准备将手帕放回去。 墨焰阻止了他。 “宋叔且慢,这裴风的字中可有个唯?”墨焰听萧暮廷说起过,这里的男子及冠后由长辈赐字,萧暮廷的字便是徐州同想的,字望缘,说是取自古诗,表达霸气又谦卑的意思。 这女子送绣品也喜欢刺上对方的名或字。 “这个老夫还真不知道,黄立你回头带人去打听一下。”王若直接交代了下去。 “如此,老朽便还是将它留着吧。”宋亚取出一个证物袋。 “还有别的线索吗?”王若看向身后,此刻衙役们陆续进屋,应当是已经完成了外围的搜证了。 闻言,众人皆摇头。 “林二小姐平日里活动的地方都找过了,除了这块帕子,其余没什么特别之处了,凶手十分小心,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尸体上能看出的也就是死因,再详细点的就没有了,家属不愿让吾等将尸体带回府衙详验。” 墨焰叹了口气,这里的人还是相对保守了,官宦之家的姑娘死了,家属能去府衙报案已属不易,要让其同意将尸身给仵作随意查验,想来就算是她亲自去跟明老太君交涉,对方也不会应允。 “罢了,这才只是今日的第一家,咱们还是再去别家瞧瞧吧,也许还能找到什么有用的呢。”王若下令衙役们撤离。 出府前,墨焰特意去跟老太君说了一声。 “晴娘,冬雨的命苦啊,先是给她母亲守孝,而后又是父亲,连指腹为婚的夫君都嫌弃她,好不容易平复了些许,又被人给杀了…” 墨焰见她又哽咽的说不出话了,只得一个劲儿的承诺定会尽快找出凶手,绝不会让二小姐白死! “哎,这明威将军府还真是多事之秋啊。”看着这一幕,连王若都忍不住感叹。 明威将军林猛死的不明不白,外头关于他的流言也极其难听,也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得知真相了。 离开领军府后,墨焰仍旧骑马,众人迅速赶往了报案的下一家,礼部尚书府方庸府邸。 这家的氛围可要比林家要压抑多了,灵堂也未设在堂屋而是在一处偏僻的空地上临时搭了个灵棚。 棚子里除了基本的灵位外,空空如也,连个火盆都没有,灵前也无人进香供奉。 “报案的丫鬟不是说死的是方家嫡女吗,怎的看着比庶女还寒酸?”宋亚问后头接待报案人的衙役。 “那方庸出了名的老顽固,本就已经重男轻女了,还是这么个死法,想来觉得有损颜面吧。”那衙役只是点点首,表示来报案的确是这么说的,还未赶得及开口解释,王若便先替宋亚解惑了。 王若可不管方家如何看待死去的方又清,灵棚没人正好,他直接摆手让宋亚赶紧去检查尸身。 宋亚也正有此意,见状便抬起死者的脖颈查看。 来报案那人说了,方家大小姐是自缢而亡,但她家夫人死活不信,这才偷偷命她前来府衙。 墨焰与王若在一旁等待结果,黄立等人则不敢轻举妄动,省得被哪个下人发现了报上去。 “死因完全一致,死亡时间也和林冬雨一般,皆是在昨夜寅时左右。” “咦!这是何物?” 宋亚拿起死者的右手时,发现其手掌紧握成拳,拳头的缝隙处,有个类似于帕子的物件仅仅露出了一个小小尖角。 “死者有隐藏的意思,说不得便是什么重要的物证,能取出来吗?”王若瞧瞧周围,见方才进门时说要去通禀的小厮还未将一家之主请来,此时不拿更待何时。 “我试试!”死者已经死去超过三个时辰,尸僵让手掌很难打开。 好在,丝绸材质的帕子又滑又软,宋亚使使劲儿应当是能拔出来的。 这当儿,黄立靠过来偷偷禀报,说是方尚书正从不远处快步行来。 “老伙计,快些拔!”王若小声急道。 墨焰后退几步伸头往棚外看去,没想到正巧与方庸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见对方面色黑沉,明显来者不善! 墨焰面不改色,只是将右手偷偷背到身后,在众人都没注意的地方快速释放一缕流光! 第136章 相同的字 于是,这边方庸气势汹汹的走进灵棚,那边宋亚猛的拔出帕子,还被王若在背后扶了一把才堪堪站稳! “尔等在做什么?”方庸看也不看其他人,直盯盯的看向王若。 “王府尹怎的突然造访老夫府邸了,老夫这里好似没发生任何偷鸡摸狗的案件吧!” 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这是明指御都府衙每日不过就是个处理邻里纷争,解决鸡毛蒜皮的地方,而他方庸的地盘则不需要! 此话一出,周遭霎时便冷却了一大截,在这原本就还未回暖的早春二月,凭白又给在场之人增添了几分寒意。 宋亚即刻肃了神情,黄立等人则尽皆将右手握在了刀鞘上,只等上司一声令下,便要“拔刀相助”了。 就连墨焰的脸色也不好看,这老头儿真真儿是太不知好歹,怪不得那报案的丫鬟要说偷偷二字了。 想来方府大门那里应是方夫人提前打好招呼的,不然他们可能根本就进不来! 王若深吸口气,一脸郑重的道:“府衙接到群众举报,说是贵府的嫡女方又清之死有疑点,本府这才带着人过来,难道方尚书身为父亲,忍心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死的不明不白吗!” 王若选择刻意隐瞒了报案人,否则他们今日一旦离去,那丫鬟恐怕下一刻便会被当做替罪羊责罚亦或发卖了。 然而他想一笔带过,方庸这老狐狸却断不应允,他稍一细想便确定了报案者究竟何人,毫不避讳的咒骂了几句自己的妻子后,他再次转向王若。 “清儿乃是自尽身亡,她生前曾在妆台上留下亲笔所写的遗书,前因后果早已交代的清清楚楚,王府尹公事繁忙,似发丧落葬这等小事便不必劳烦府尹了,老夫自会为自己的嫡女办好这些身后事,请吧!” 话落,方庸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王若难不成还厚着脸皮去管人家的姑娘葬在何处吗,他也没这个权力。 再次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他毫不留恋的带着众人从哪来回哪去了! 而身后的方庸,则瞧着王若的背影,带着恶意的眯了眯眼。 “快瞧瞧帕子上有什么!”方府的大门将将关上,王若便迫不及待的让宋亚拿出他塞进袖口的丝帕。 丝帕是纯白的,质地摸起来与之前在林冬雨寝室发现的那块毫无差别,且展开后都在帕子的左上角处绣了一个小小的“唯”字! 还不止这些,将帕子翻过来时,中心有一个用血写出的,歪歪扭扭的“玖”字。 “玖,这又是谁的名或字吗?”王若开始回想是否曾经听说过哪个公子哥儿的名字中有这个字的。 “这应当是方又清在求救吧!”墨焰一语点醒梦中人。 方才她离开灵棚前去棺木前瞧了一眼尸体,虽则面部已然紫红,但她还是一眼便认出,这位姑娘就是当初与澹台芙一道在酒楼里找她麻烦的其中一位。 不过,方又清是唯一没用言语为难过她的,全程做壁上观。 一个性情相对平静内敛的姑娘,在生死一刻还能冷静的留下证据,这倒是很有可能的。 哪怕她知晓今日难逃一死,但只要让人发觉她曾经求救过,这便足够了。 “对啊,玖的谐音不就是救吗!可惜啊,没办法看看死者的右手是否有伤了,哎…”宋亚听了墨焰的猜测后可惜的直叹气,若是有伤口,不就可以说明就是死者写下的吗,毕竟他们若是想取得方又清的墨笔用来比对,恐怕是难如登天吧! “宋叔不必如此,死者的手掌岂是这么容易打开的,有了这个推测起码也是多了条查出真相的路。”墨焰安慰道。 王若则是一直沉默着,他还在想名字的事儿,有了这张帕子,已经足可以证实目前这两名死者应当都是丧命于同一人手中亦或与其相关,不然那方又清为何独独选择这条帕子写血字呢。 “王府尹可想到什么了吗?”墨焰是弄不清楚这些名啊字的,在她看来名字就是名字,一个代号而已,没那么复杂。 片刻后,王若失望的摇摇头,他听过的真的没有用这个做名字的。 “罢了,还是先把后头两家跑完了再集中探讨吧。”他说。 墨焰举双手同意,一时没思路不要紧,做案多了凶手的疏忽就会多,暴露的也会更快。 第三家到的很快,只因这家也是大官儿且比方庸官位更高,故而两家住的极近。 当她骑在马上看到右相府这三个烫金大字时,心中的想法得到证实,果然,在看到方又清的尸体再结合那时酒楼的“三人组”,她猜到了下一个受害的会是谁。 “沈夫人好似猜到吾等会来此处?”站在相府大门前,不知详情的衙役们皆露出惊讶的神情,唯独墨焰稳如泰山,面不改色。 闻言,墨焰不答反问,“敢问府尹,最后剩的那家可是广威将军府?” 这下子轮到王若怔愣了,片刻后,他有些不可思议的再次提问。 “沈夫人何出此言?” 见对方是这样反应,墨焰知道这回恐怕是猜错了,可三个好友一夜之间去了其二,阮文玉难道还能幸免吗,那死的到底是谁? 她如何想的便也如何问了,还顺带将几人的渊源解释了清楚。 “原来如此,不瞒夫人,最后一位死者乃李将军府上的当家主母,袁氏。” “主母?”墨焰实在讶异,怎的最后那位竟是位已婚妇人吗。 见王若说起这位时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即便对方极力压制也依旧让墨焰窥见了一丝端倪,正想追问时,面前的朱红大门,缓缓开启了。 墨焰只得按耐下自己想要窥探的心思,先专心应付眼前之事,澹台家一向与她不对付,大胡氏恐怕不会轻易让她进门。 事实也证明她预测的一点没错,门后的大胡氏一见她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一般,直指墨焰害死了她的亲亲女儿。 “王府尹还不抓她更待何时,我的芙儿乃天之骄女,想要什么没有,就是因着这个寡妇霸占太子,使得我儿终日郁郁寡欢,这才选择了自尽!” 第137章 玉狐仙 听了这番胡话,墨焰本想立刻反唇相讥来着,但看到一位母亲因着爱女突然离世而伤痛欲绝的样子,她终究还是将快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王府尹,你们进去吧,我去路口的小馆子里坐坐,正好我也饿了。” 王若点首,府衙众人都对胡氏的胡搅蛮缠十分反感,但也尊重墨焰的决定。 相府的大门重新关上了,墨焰骑马出了这条高官府邸云集的巷子,就近找了家面店。 这间店铺有些小,她找了一圈儿也未瞧见一个小二。 回头想让老板下碗素面时却撞上他已经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饼过来,上面码着厚厚一层羊肉。 “您这是?”墨焰不解。 老板是个中年胖子,长相憨厚老实,将汤碗搁在墨焰面前后,他有些难为情的摸摸脑袋道。 “这是无偿款待沈夫人的,小店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还请夫人莫要嫌弃。” 墨焰顿了片刻,随即开始回忆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他。 见墨焰看着汤碗发呆,老板主动释疑。 “吾姓云,乃菁山书院学生云清的兄长,若非夫人明察秋毫,吾弟弟恐怕到死都不能瞑目!”说起往事,中年男子仍旧不可避免的红了眼眶。 “吾没什么可以报答夫人的,日后夫人若是想吃羊肉汤饼了,欢迎随时光临鄙店。” 言罢,老板便快步去了庖厨,似乎还是有些难为情,也似乎是怕墨焰拒绝他的谢礼。 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墨焰轻笑一声,方才心中的郁气好似都一扫而空了,随即她端起了面前冒着热气的羊肉汤饼。 王若并未去太久,墨焰刚吃好,他便带着府衙众人找到了她。 眼下正值午时,墨焰索性请大伙儿一道吃汤饼。 老板原本说要请客,却被墨焰一句再也不来所制止,只得妥协的收了碎银。 “这位嫡小姐是真正的自尽身亡!”王若是真有些饿了,在吃下小半碗堪堪填饱些肚子后,这才边吃边说出此行的一点收获。 “胡氏一个劲儿的说自己女儿是因着得不到太子殿下的青睐,这才为情而死。”说到这里时王若摇头叹气,若是得不到便要如此,那御都的官家小姐不知道有多少要去死的,太子那是谁人都能肖想的吗,这怎能怪到墨焰头上呢。 “澹台小姐是今日头一个上吊致死的,但老朽却在初进她屋中时闻到了一丝残留的香气!”宋亚补充。 他说年轻时在义庄当守尸人,曾经见识过不少江湖仇杀的手段。 其中有种下三滥的方法便是一种类似雪松气味的迷烟。 “这种迷烟甚是厉害,只需一炷香的时间便可让人熟睡,任人宰割,而雪松香气与一般人家供奉的神佛亦或家中祠堂里沾染的檀香味道有些相近,故而,很容易便被忽略了。” 言罢,宋亚又拿出一个证物袋递给墨焰瞧。 “夫人请看,这是老朽在澹台小姐寝室的外间香炉里找到的。” 墨焰拿起袋子,发现里头是一截燃尽的香竹签。 “这就是那迷香?”竹签和普通的祭祀香一模一样,应当是将这支香混在其中,让不知情的澹台芙自己点燃的。 “她怎么会在屋里上香?”在墨焰眼中,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会如此做来,小姑娘极少。 说起这个一旁唏哩呼噜吃的香喷喷的费凌来劲了,闻言他即刻将嘴里的汤饼嚼吧嚼吧咽下去。 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这位嫡小姐到底拜的是哪路神仙。 王若自然是巴不得,只因,他对这事儿还真是不如这个下属知道的清楚。 当时他原本没对这个供奉的神像有什么特别的观感,只以为是小姑娘闹着玩儿的。 说是神像,实则这个形容并不准确,反而用磨喝乐的说法更为精准。 他认不出,宋亚认不出,所有衙役皆认不出。 唯独费凌从前有个相好的是青楼女子,他曾在这个女子的房中见过这东西。 “这个狐狸脸女儿身的叫玉狐仙,听我那相好的说,她们楼里的姑娘都拜这个,说是能让男人丢了魂儿!”费凌说话直,无论什么荤话张口就来,听得王若狠狠瞪了他一眼。 费凌一愣,这才发觉他们这里可不只是一群大老爷们儿,还有一位尊贵的客人呢。 意识到后,他吐吐舌头不敢再讲一句青楼中事。 墨焰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出任务在外,三教九流都见识过,她早已百毒不侵。 费凌得到肯定,即刻来了兴致,连说带比划的又开始了。 “今日看到的这尊玉狐仙和以往看到的一样,只是少了一股特别的香气!” “那种香气好闻的紧,香气幽微却留香持久,我那相好的说,这是玉狐仙赐予的,只要诚心拜拜便会一直拥有。” “她身上也的确一直都有这个味道,每次都让我欲罢不能!” “哼!”王若又被他这一句给惹毛了,连忙出声提醒他。 费凌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表示他如今早就不去那种地方了,那都是年少轻狂时所做的错事。 “有香气?”墨焰不知怎的,又想到了盈愿的那些奇药。 “费大哥那个相好的,可有提到过这个玉狐仙源自何人何处?”她追问。 费凌很是思忖了一会儿,这才答道:“没有,只说这是御都的销金窟所独有的,不止是欢场,赌场也有,不过赌场供奉的不是玉狐仙,而称青蛤蟆!” “那蛤蟆可有气味?”王若也意识到墨焰可能是担忧此事可能与隐雾城有关。 费凌摇头,“这小的可就不知了,府尹知道的,我从不去博坊。” “这样吧,费凌今晚去找你那个老相好的再套套话,看看她是否还在供奉,若是有,你想法子将这玉狐仙弄来,咱们找个郎中瞧一瞧,看看那香气是否有异。” “黄立,你找几个新来的脸生的衙役装扮一下,找个有青蛤蟆的赌场探探底!” 安排好后,大伙儿也吃的差不多了,众人即刻出发,前往今日报案的最后一家,邑门亭侯府。 第138章 邑门亭侯府 邑门亭侯原是萧暮廷打仗时麾下的一名副将,因着在邑门围战中既救了太子又保住了邑城,因此,虽然他自己最后战死了,却是为家里人谋了福祉,死后追封了忠勇将军并侯爵,其后代可降爵承袭,无论男女。 墨焰对这些爵位并不感冒,在她眼里,不论是权贵亦或平民,她只关心受害人死于谁人手中,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直到在侯府门前遇到了前来吊唁的太子承徽李灵,她才知晓方才王若在提到这个袁氏时为何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原来东宫里除了住在彩霞院的那位太子良媛孔韵外,还有这么一个人吗,她在萧暮廷身边这么久,居然一次都没听他提起过,也从未见到过,就连在宫女与宦官的口中都没听说过。 “下官见过李承徽!”王若看到从轿中走出的清秀女子,快走几步上前见礼。 在墨焰还摸不着头脑时,一旁的宋亚连忙提醒她。 她只是萧暮廷的侍女,故而墨焰在知晓对方的身份后,只是惊讶了一瞬便依着这里的规矩见了礼。 “沈夫人不必多礼,您在太子面前都不必守什么规矩,更何况是我,以平常待之即可。”李灵及时避开了墨焰那一礼,还亲自上前扶了一把。 墨焰心中更是惊讶了,想那仅仅只见过一面的孔良媛是何等的傲慢,这位承徽还真是大大的不一样。 “王府尹与沈夫人怎的一道前来了,是否是我这位继母的死因有疑?”李灵就算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听说了这两人时常协作查案。 “还无法确定,是府上的大公子来府衙报案,说其母死的蹊跷。”王若答她。 “原来如此,那便一道进去吧!”话落,她让跟着前来的小丫头上前去敲门。 “是大小姐回来啦,快请进!”蒙着一只眼的阍者在看到李灵时眼睛一亮,看向她的眼神霎时变得慈爱。 “李叔,多日不见了,近来身体可还康泰?”李灵亲近的走上前,显然对这位老者也甚为关怀。 “好好,大小姐不必担心,就算为了老爷,老朽也会好好保重的!”老者听到这些暖心的话,竟然激动的一时间红了眼眶。 李灵正想问问府中到底出了何事继母怎会突然死了并将王若等人迎进来时,一个有些尖锐的嗓音打破了眼下的一抹温情。 “长姐回来啦,怎的在门口堵着不进去,是到死都不想见到母亲吗?” 府门开的不算大,墨焰只在一侧的门缝里瞧见了一个穿着素衣的洁白身影。 “妹妹何出此言,我不过是许久未见到故人多说了几句而已。”言罢,她侧开身子,让老李将府门大敞,露出身后的府衙中人。 见状,王若及时上前说明来意。 “王府尹可算到了,快去瞧瞧我母亲吧,我与哥哥都怀疑母亲是被歹人杀害了。”素衣女子生的与李灵有几分相似,只是个头儿略微矮了些。 “那便请二小姐带路吧。”王若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当儿,府门两侧的夹道上突然同时出现了两队人马,且一看就只知道这都朝着邑门亭侯府而来的。 左侧马车越行越近,墨焰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元宝元可等人。 同一时间,右侧的马车也一并到达了,停稳后,一只骨节分明的带着白玉扳指的大掌轻轻掀开厚重的棉帘。 像事先说好了似的,右边的也如此,两个男人倏地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了。 片刻后,还是白衣的那人率先向玄衣的拱手见礼。 “今日可真是巧了,竟会在此处遇到太子殿下。”说话正是靠山王隋清扬。 萧暮廷抬手叫起他,紧接着步下马车来到墨焰身侧。 “清扬可是与侯府主母相熟?”他问。 隋清扬微微一笑,也径直走到了离墨焰不远的地方,答:“殿下所言极是,在下与袁氏有些交情,今日前晌惊闻此噩耗,故而特地前来瞧瞧。” “既如此那还等什么,一同进去瞧瞧吧。”萧暮廷原本的口气还算正常,然当他看到这人居然走到了墨墨另一侧时,胸中突然便涌起了一股戾气。 他拉住墨焰的胳膊“宣示主权”般走进大门。 隋清扬落后了他二人几步,藏在袖口里的右手紧紧的攥了下拳头。 “殿下!”李灵向走进前院的萧暮廷福了福身,态度既恭敬又疏离。 萧暮廷只是看着她平静的点了点头,而后便拉着墨焰跟着引路的小厮进了袁氏的寝室,并未在李灵面前有片刻的停留。 袁氏的子女都对母亲的死存有极大的怀疑,故而,这是今日头一个在死后没被移动尸体也没急着设灵的死者。 王若等人低头匆匆跟上,并未多看任何人一眼,不论是太子与靠山王的机锋还是太子与后院女眷的关系,他们都不想知道。 隋清扬见萧暮廷对待李灵的态度后,微微的皱了下眉,随即便紧紧的跟了上去。 走在最后头的二小姐李秀看到这一幕可是乐坏了,看来她这位长姐在太子眼里也不过如此嘛。 外室中,李家大公子李文在听到下人的通报后,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 母亲还未正式发丧,不是说只通知了李灵一人回来吗,怎的后头还跟着太子与靠山王。 “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王爷!” 李文诚惶诚恐的揖拜。 萧暮廷连个余光都懒得给他,直接挥手让宋亚上前查看。 还是隋清扬路过李文身侧叫起后,他才敢直起身子,顺带摸摸额上浸出的冷汗。 “如何?”等了片刻,见宋亚拿下了手衣,萧暮廷才问他。 这期间,墨焰也一直在旁侧观看。 李灵与李秀皆对她此番举动感到惊讶。 李灵想的是,这女子胆量还真是非比寻常,还以为她只是助王府尹推理案情罢了,没想到连验尸都敢面不改色的观看,难怪太子对她另眼相看。 李秀就与她完全不同了,她认为沈氏十分粗鲁,哪家的闺秀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看来这泾阳侯府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她是被人直接折断颈骨导致窒息身亡的,且来人竟然没在死者的脖颈上留下任何痕迹,说明此人武功甚是高绝,非寻常毛贼可比!” 墨焰也看到了袁氏“软塌”的脖子,对宋亚的话表示赞同。 第139章 找茬 “你母亲平日里可曾与人结怨?”王若问,今日走了四个府邸,这家是最为配合也是最想找到凶手的,其余的不是太过伤怀不便询问就是压根儿不想让他们上门的,故而,王若才会如此直接。 李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可见平日对其母并不关心。 倒是李秀心中有了些眉目。 “母亲近日迷上了看戏,自从潇湘楼上了美人怨这出戏后,她几乎天天去听,我也陪着她去过一次。” “就是那一回,母亲在观戏的途中说想如厕,这一去便去了许久,回来时脸色极其难看,我问了一句,母亲只说是与人争执了几句便不再多说,她平日里与人为善,就连对待下人们都是和蔼可亲的,只这一次不同寻常。” “潇湘楼!”萧暮廷与隋清扬异口同声。 看着对方突然皱起的眉头,萧暮廷邪邪一笑,道:“看清扬惊讶的样子是对此事毫不知情吗?就连孤都听闻了,那出名为美人怨的大戏如今可是风靡整个御都呢,就连皇姑与皇妹都对此戏赞不绝口!” 他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让隋清扬眉间的皱纹一时间更深了。 “就算袁氏在茶楼里与人有所争执,那也可能只是凑巧了而已,王府尹不会以此来推测我母亲的茶楼里有何猫腻吧?”隋清扬不可能对萧暮廷明着顶撞,再不满也只能忍着,谁叫人家是储君,自己只是臣呢。 不过,想到近来萧家父子俩的明争暗讽,他有些压抑的怒气霎时便消散许多。 而他的话也让李家兄妹顺利的变了脸色。 李英暗恼妹妹口无遮拦,这样说话不是将怀疑的对象引到了王爷身上吗,御都权贵谁不知晓那茶楼是谁的! 李秀则是瞬间便惨白了脸颊,在隋清扬说完后,她立刻跟对方道歉,表示自己只是对那件事印象有些深刻罢了,没有其他意思。 隋清扬表现的很大方,摆摆手表示自己只是跟王府尹正常交流,并不介意,她只需实话实说便好。 两人你来我往了片刻,王若才找到机会开口解释。 “王爷言重了,这至多只是增加了一条线索而已,何以就能给人定罪了,王爷放心,若是真有人在潇湘楼中行凶,王某定当会将此人揪出,还茶楼一片清静!” 王若话中有话,他是打着试探隋清扬的目的,谁叫如今他已有足够证据证实无为楼春晚居里的那具女尸曾在他名下的茶楼中放置过呢,甚至还上了戏台! 只是这两家都属他一人的,若说是他茶楼里的人故意弃尸书肆陷害隋清扬,那也实在说不过去,除非此事他并不知情,是他下头的人在生事,更有可能的就是有人混进了他名下的产业,想借机陷害他! 不论是哪种,总之这次的案子是和靠山王脱不了干系了。 王若说完后便不着痕迹的关注着隋清扬,只见他先是微微点头,而后又是一愣,显然是对他的后半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墨焰这个“当事人”自然知晓王若的言外之意,她也在默默的观察着隋清扬。 见他这第一反应,基本可以排除他指使的可能了。 “王爷和袁氏是如何认得的,可否简单说说?”墨焰突然想到方才在府门口听到的对话。 隋清扬表现的落落大方,“袁氏母家是南边酿酒世家的翘楚,我名下有家酒楼的酒水进货都是通过她,一来二去的彼此就熟悉了。” 这事儿李氏兄妹都知晓,闻言都连连点首,外公家在御都的生意都是交给娘亲处理的,他们也是因着这层关系才见过几次靠山王。 只有李灵一语不发的听着,她乃丧母长女,父亲死后,她与继母和弟妹的关系都很冷漠。 “既然熟悉,清扬可知这袁氏常与何人来往啊?”萧暮廷故意这么问,不是和这寡妇走的近吗,那彼此应当无话不谈吧。 隋清扬若是答出来了,正中他下怀,与寡妇交好,谁知道这人是否有什么特殊癖好,如今墨墨可是还顶着一副寡妇的身体呢,定会对他反感。 闻言,隋清扬暗中叹了口气,他算是看出来了,萧暮廷今日的目的之一便是抹黑他,他隐晦了瞥了墨焰一眼,见她表情平和并未露出任何厌恶之色,这才不禁松了口气。 “殿下说笑了,只不过是生意伙伴而已,离密友二字还差的远呢,这种妇人家的私事,殿下还是让王府尹去调查一二的好。”他也回答的与墨焰的神情一样平静。 “王若自然是要去查问其他人的,不是你自己说了与死者的关系才先问问你这眼前现成的伙伴吗!”萧暮廷语气着重了伙伴二字。 隋清扬摇头失笑,这位太子殿下今日想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他索性跟主家提出先行离开了,等袁氏正式发丧后,他再来府中吊唁。 墨焰一向不关注这些人情往来的事,先在内室中转了一圈儿,找不到什么后又踱去的外间。 最后,她索性连后窗与屋顶都没放过。 “还是没线索吗?”见她在屋顶蹲着沉思,萧暮廷也跟着跳了上来。 这几日他忙着布置会试的事,已经好些日子没陪着墨焰出来查案了,更何况他不认为这次的案件与脑电波有关。 “虽然不是身边人出事,但也算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我还是得帮着管管的。”墨焰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呀!这是否就是你口中说的那种…职业病?”萧暮廷只是听过这个新鲜的用词一回便将它记住了。 墨焰轻笑,道:“知我者殿下也。” 萧暮廷正享受难得的与墨焰独处的时刻时,下头的院子中忽然传来了刺耳的争执声。 他皱着眉头暗叹一声,见墨焰已然准备下去瞧瞧了,自己也只得不情不愿的跟了下去。 “长姐这是什么意思,她好歹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你留下来给她磕个头守个夜难道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吵架的是李氏三兄妹,此刻,李秀与李英正堵在袁氏的院子门口,不让李灵离去。 第140章 家务事 “我能回来看看她已属仁至义尽了,你二人可别欺人太甚!”见这两人执意不肯放她离去甚至还惊动了太子等人,饶是李灵是个好脾气德此刻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大家来评评理,看看我们这位李大小姐说的可是人话,你为人子女的便是如此对父母尽孝的吗。” “你可是东宫的承徽啊,那可是天下女子的表率,你如此行径可能担当的起?” 李秀可一点儿都不惧她,方才她看的最是清楚,笃定太子不会偏帮李灵,她若是将一个不孝的名头压下,说不准太子便直接弃了她,只要她敢回到家中,那还不是搓圆捏扁任她拿捏。 这当儿,院子里已经陆陆续续站满了围观者了,王若他们翻箱倒柜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想离去吧又被这几人挡住了去路,想劝解又插不上嘴,只能干巴巴的在一旁“观战”。 “殿下不去管管?”墨焰从旁提醒了一句,她不知萧暮廷对这位承徽是否曾经宠爱过,但好歹名义上也是他的女人,总得护着点。 萧暮廷却果断摇头,道:“若是连这点家务事都处理不了,他日如何顶立门庭,墨墨且看着就是。” 顶立门庭?墨焰不知这句用在一个女人身上是何意,然还不等她问问清楚,那边却又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说灵儿啊,你妹妹说的没错啊,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袁氏好歹也是你父亲明媒正娶大红花轿抬进来的,就算看在你死去父亲的面儿上,你也好歹将这三日挨过去嘛,总不会连做做样子都不肯了吧,这是翅膀硬了不将我等家里人放在眼里了啊!”来者是个中年人,墨焰看着他与李灵姐妹都有些挂像,想来是她父亲这边的亲戚。 李灵原本还算平静,就算这兄妹俩胡搅蛮缠,她也只是声音拔高了一些,显然并未动肝火。 只是这一切都被这个刚刚赶来的男子打破了,墨焰很明显的看到在这人说完话后,李灵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你还好意思提父亲,不过就是年轻时借给过他五十两银子罢了,你便挟恩图报,硬是逼着他认了你为异姓兄弟,好吃懒做的养着你这么多年,便是养条狗还知晓给父亲摇摇尾巴呢!” “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竟还想着给他戴绿帽子,你到底知不知道无耻二字怎么写。” “嚯,这是有故事啊,府尹咱们能这般听别人的家务事吗?”黄立在王若身边小声嘀咕。 王若则不以为然,是他想听吗,明明是这家人堵着门不放他们走啊。 更何况,他在袁氏这里什么连个毛都没找到,若是能从这些近亲的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蛛丝马迹,他也不介意临时当个喜欢听人壁角儿的长舌之妇。 萧暮廷依旧一语不发,墨焰则是疑惑的在一家子脸上来回打量。 奇了怪了,这个李灵口中的无赖下巴上的那道凹痕怎的跟那袁氏所生的两兄妹一模一样,而一旁据理力争的李灵却没有呢。 袁氏的尸体还躺在里面,她也没有这一特征。 “殿下,那位李将军下巴处可有这个颏裂?”墨焰边问身边人,边用手比划了一下。 萧暮廷先愣了片刻,后才明白过来墨焰指的是下巴上的那条沟,“没有,此种下巴还算特别,孤目前只在这兄妹二人身上看到过。” “那李家的祖辈呢,殿下可曾见过?”也可能是隔辈遗传。 “孤是没见过,有些年老荣养的将军或许见过,那李勇的爹爹与祖父都曾在军中担任官职,你若是想知道倒是可以去李家祠堂看看,听说那里供奉有历代先祖的画像!”李家这个传统,萧暮廷是听说过的。 “墨墨可是对他们的身世有所怀疑?”他敏感的猜到了。 “是的!”墨焰将美人沟遗传的事跟萧暮廷大致讲了一下。 “难怪…”听完后,萧暮廷眯眼。 不等墨焰询问,他便主动解惑。 “当初李勇死前不图名不图利,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这个大女儿,孤以为他应当是早已知晓了些什么,这才将李灵托付给孤……” 听了萧暮廷对往事的追忆,墨焰总算明白了,他与李灵之间这种奇怪的气场从何而来。 原来东宫不过是李灵的避难所,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更像上下级。 这边二人还未说完旧事,那边李灵和李秀争执不下后已经动起手来。 “袁氏何时将我当成女儿过,她不害我都不错了,今日我能回来这一趟就已经是给她天大的脸面了,要我说的话,死了活该!这是报应!报应!” 不愧是武将之女,这李灵竟然是有些功夫在身的,那李秀就不行了,几次攻击都没碰到李灵的衣角,反而被对方一脚踹翻在地。 这当儿,一直在旁侧看似劝解实则在火上浇油的李英终于绷不住了,见妹妹不是李灵对手,撸起衣袖就准备上前帮忙。 “哎呦,都是一家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那个李勇的假兄弟汤成忙去拉架,只是他所谓的阻止却是不让李灵的丫鬟过去帮忙。 事情越演越烈,萧暮廷给一旁的元可使了个眼色。 当灰头土脸的李秀从地上爬起来时,一个麒麟状的湖蓝色香包不慎从袖中划出。 无意中瞥到的墨焰顿觉眼熟! 这不是那日在潇湘楼冰窖中找到的那个“臭包”吗,怎的突兀的出现在此? 不对,那东西因着出自曾经放置尸体的地方,早被府衙拿回去存证了,不可能是这一个,唯一的可能是,根本就还有一个! 墨焰下意识去看府衙中人,此刻王若与宋亚都紧紧的盯着香包,很明显是与她一样,认出来了。 在墨焰看过去时,两人也感应到了,同时回头与她确认眼神。 元可已经动手将李英等人隔开了,由于用了些内力,他身形滑动时脚下还带着霸道的罡气,那气体凝的如有实质,居然一脚踏在了李秀还未来得及捡回的香包上。 “啊,我的香包!”李秀看着碎成齑粉的爱物,登时便呜咽出来。 跑至半路的墨焰伸出的手臂停在了半空,王若心疼的苦了一张老脸,宋亚则直接“哎呀”出口。 第141章 麒麟香包 “那个香包有何蹊跷吗?”萧暮廷走到墨焰身边耳语。 墨焰以眼神肯定了他的话,依旧不死心的走到了香包处,蹲下身捡了根旁侧的断枝挑起了一点地上的粉末置于鼻下。 “属下不是有意的。”见状,元可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脚,他不是破坏了什么重要证据吧。 “无妨!”萧暮廷摆手,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又不是故意的。 “如何?”王若、宋亚都接连走到墨焰身边。 墨焰对他们摇摇头,直接问还在心疼香包的李秀。 “不知李二小姐这个香包来自何处?”香包就是普通的花香味与前次的腥臭截然不同。 想到那个香包许是浸了水的缘故,墨焰又跟黄立借了水囊,她曾经瞧见他用过,知道他有这个习惯。 浇了水在那摊齑粉上,对破案执着的宋亚,不管形象的直接趴在地上嗅闻。 “如何?”王若问。 “就是寻常小娘子用的香包,并无特别。” 墨焰余光一直放在李秀身上,方才她问出那个问题时瞥见她明显紧张了片刻,等到宋亚的结果出来时,她揪在衣襟上的双手才瞬间放松下来。 见多了案犯的墨焰如何看不出她心中有鬼呢,见她企图将自己方才的问题借机蒙混过关,墨焰即刻又重复了一遍。 “我…”李秀吞吞吐吐,李英就不乐意了。 “沈侍女这是何意,不过是女儿家的小玩意儿罢了,答与不答有何干系吗?” “自然有干系,吾等今日除了侯府外,还几乎在同一时辰接到了另外三桩案子,沈夫人一直协助府衙查案,她的每一句问话都不会是无的放矢,故而,还请李二小姐想清楚了再回答。”用不着墨焰答他,王若还不爱听这话呢。 府尹就是来问案的,李英再不乐意也只得按耐。 倒是那位干叔叔汤成见太子面色不好看,还跟着催促李秀好生回答。 李秀眼珠子乱转,片刻后便给出了答案。 “是我在御都西市一家绣庄买的,已经买了好几年了,具体是哪家我忘记了。” 方才磕磕巴巴,如今却快速应答,墨焰一看她就没说实话。 但她没立刻拆穿李秀,这样不配合调查的王府尹定是见的多了,由他来质问更具说服力。 “不记得了,那可得请李二小姐跟我等去府衙走一趟了,此事事关一条人命,小姐若是想不起来的话,只能被当成嫌犯在牢房里先待着了,等到此案查清楚不关小姐的事了,才能放出来!” “这如何使得,如此我妹妹的清白毁了不说,我侯府的名声又何在?”李英大声反驳。 墨焰不禁白了他一眼,此刻到底是你妹妹重要还是你的名声重要,明眼人都看的出。 “如何使不得,都像世子这般罔顾律法那咱们北昀境内不是乱了套了,不必再多说,王若,你直接拿人吧!”说来说去的萧暮廷早就烦了,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去牢里清醒清醒吧。 太子令下,无有不从! 两名衙役即刻便要上前带人。 “别抓我,别抓我,我说!我说!”李秀挣开衙役的桎梏,急急道。 王若叫停了衙役,但这二人仍旧跟门神一样站在李秀两侧,随时准备逮捕她。 李秀缩了缩身子,尽量离他们远些,而后,她咽了口唾沫,怯怯道:“我是在一家叫神绣庄的店铺买的,我房中有不少衣裳、帕子、团扇等皆是在那里买的!” “今日小姐说的话府衙自会去调查,若是证实小姐说的是真话,那我等自然不会再来打扰,若是诓我们的,下回可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话落,王若带着府衙众人向太子告辞,随即便往府门而去。 至于墨焰,今日的四家案发现场已然都去过了,剩下的就看府衙的调查结果了,她就不跟着去了。 “至于孤的承徽,你爱留便留,想走就走,既然出了这邑门亭侯府入了东宫,那便再非李家人,而是我萧家妇。”言罢,他拉着墨焰也离开了,他今日本就是为寻墨焰而来,谁知道刚好遇到那个袁氏死了,真是晦气! 回去的路上,萧暮廷让墨焰与他一同乘马车,墨焰的马则交给了侍卫。 而紧跟着他二人出门的李灵继续坐她来时的马车便是。 “殿下,今日忙完了?”墨焰随口一问。 “正是,没几日便是会试了,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今日除了来瞧瞧你在忙什么案子外,还有一事要说给墨墨听。” “何事?”墨焰想难道和案子有关,朝堂上的事萧暮廷是不会说出来让她烦恼的。 “还记得菁山书院的那个吴东磊吗?”萧暮廷问。 墨焰点头,“之前书院案未了结之前殿下不是还派人盯着他呢吗。” “是啊,原本查明与他无关后孤便应当将人给撤回来了,只是后来事务繁忙孤便将此事忘了,故而,那吴东磊便阴差阳错的一直被盯着。” 墨焰来了兴致,言下之意是有什么意外发现吗! 萧暮廷轻笑,道:“暗卫回来报,说是这位吴山长平日里最喜欢去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隋清扬的无为楼,一个是楚馆醉香居!” “醉香居?巧了,今日在右相府中发现死去的澹台芙在自己屋中供奉了一座玉狐仙,听在府衙当差的费凌说,他曾经有个相好的青楼女子也一直在供奉这东西,他言语中提过这个相好所在的地方,就是这个醉香居!” “哦?原本孤是想着此人可能与书肆有什么渊源,书肆不是隋清扬的吗,他又刚好与死去的袁氏相熟,这才将此事说与你听,没想到竟还有这一层关系。” 萧暮廷语气有些幸灾乐祸,以墨墨战警的身份与平日里的行事作风,若是此次的凶杀案真的查出与隋清扬有关,就算不是主谋,他在墨焰这里的形象恐怕也大打折扣了。 不怪他对待这些想要靠近墨焰的男子特别敏锐,谁叫他如今也是一个陷入情爱的男人呢。 时光过得飞快,是夜,费凌应府尹要求要去醉香居找相好的打探消息。 第142章 醉香居 墨焰想着,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她也亲自去瞧瞧算了,正好可以暗中跟着吴东磊。 不止那处,赌坊的事她与王若在去侯府的途中便商议过了,与其光明正大的派衙役上门去问,不如她乔装改扮自己去查,到底人家供奉什么神像是人家的事,并不犯法。 萧暮廷本想和她一道去,然墨焰考虑到他明日要早起上朝,好说歹说让他留在了宫里。 萧暮廷到底不放心,派了心腹之一的元宝跟着她。 去青楼赌坊那种地方,妇人打扮肯定是不行的,墨焰索性女扮男装,而元宝则扮成她的长随。 北昀宵禁比南吾要晚,时辰定在夜晚与凌晨的交界处,子时。 这也使得北昀的夜市文化空前发达,不论是酒肆还是小吃,哪怕一晚上不停的吃过去,都得好几日才能将这些美食轮流尝上一遍。 御都的格局是东贵西富南贫北贱,故而,诸如此类主要消费人群乃达官贵人的买卖,大多集中在繁华的东市。 墨焰将一头乌黑的秀发半束起,又着了一身宝蓝色的广袖长衫外加一件狐皮大氅,端的是风流倜傥,俊俏非常。 沈晴娘的样貌比起一般女子来要英气一些,故而,男子打扮非但不会显得过于阴柔,反而还为她增色不少,比起粗犷型的男子来说,她这种面白柔和的英俊小生更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 “夫人扮起男子来,真是潘安宋玉亦要黯然失色了。”元宝由衷夸赞。 墨焰笑笑,只当他是今晚喝了蜜糖。 “哎呦,这位公子可是生面孔啊,这是头一回来我们醉香居吧。”大门处,一个老鸨打扮的胖女人携着一股艳俗的香风扑面而来。 墨焰与元宝皆不自觉的扇了几下,这才回答她。 “公子我窑子逛的多了,你这一间嘛倒的确是第一次来,怎么着,你们楼中可有什么别人没有的吗?”墨焰一副油滑的嘴脸。 “自然是有,我们醉香居啊,除了姑娘个儿顶个儿的水灵外,还有快活似神仙的香体舞哦!”后半句老鸨故意压低了声线显得神秘兮兮特别吊人胃口。 闻言,墨焰莞尔一笑,当即决定就去这一间了。 这可乐坏了老鸨,这位公子不仅相貌出挑,身上披的狐皮亦是价值千金,这样一位贵客若是服侍好了,可抵的上十个八个公子哥儿了。 其余青楼的迎宾小二见状无一不是唉声叹气,暗叹运气不佳。 醉香居是个三层小楼,一层是表演寻常歌舞的地方,二层才会在每日的子时后演一场香体舞。 墨焰长的俊还年轻,一进入大堂便有好几个莺莺燕燕的主动贴上来。 “公子没来过吧,可要红儿带公子在咱们楼里转转。” “公子可有找人服侍,若是没有的话,您看青儿如何?” “公子这身狐皮大氅可真贵气,雨儿好想摸摸看啊。” 墨焰让身旁这些脂粉的味道熏得只打喷嚏,元宝见状连忙做凶恶脸隔开几人,跟着小二护着墨焰去了二层的包房,那里既能看到一楼的歌舞又相对清静。 “公子可要叫姑娘来房中伺候?”墨焰丢了一锭银子给小二,乐的他见牙不见眼。 “你们这里有何当红过的老姑娘吗?”她思忖片刻,觉得年纪越大的,资格越老的,知道这个玉狐仙的可能性越大。 “啊!”小厮惊讶的眼睛都瞪圆了,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很快收敛起来。 “有是有啦,不过那些人早就不接客了,除了自赎自身已经离开的外,其余的都在后院里做做浆洗的活路。” “无妨,你先给公本子叫一个年纪最大的过来,若是不满意,我再换!”墨焰无视小二的越瞪越圆的双目,直接吩咐。 “是…是,小的这便给贵人去叫,可要她们装扮一下亦或带着乐器过来吗?”他尽职尽责的问。 “无需,人来便好。” 并未让墨焰二人等太久,等到楼里的茶水丫头放下茶水、点心时,这位“老姑娘”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说是老,实则看起来也不过三四十岁,若是放在墨焰那里,哪怕只是普通人也只能算个青涩少女呢。 来者穿着粗布衣裳,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生活的磨砺早已让其失去了该有的自信。 墨焰尽量将声音放的柔一些,直到对方依言坐下了,她才开始问话。 “姑娘不必紧张,我并非有何特殊癖好,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不论你答的是多是少,是离奇还是寻常,只要是真实的,这个就是你的!”她示意元宝将一个真正的金元宝推到她面前,又倒了杯热茶。 原本还有些拘束的女子在看到那锭金子时眼睛都亮了,有了这金子她便可以赎身了,不用再过这种寄人篱下,饔飧不济的日子了。 可一瞬后她又开始慌张,到底是何事值得贵人出到这个价,她不禁抬头看了对面的墨焰一眼。 衣着不凡,气势逼人,不会牵扯到什么大人物的私事吧。 墨焰看出了她的顾虑,直言问话绝不会牵扯到任何权贵隐私。 女子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你可曾供奉过玉狐仙?”墨焰开始发问。 女子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问起这个。 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她随即便将知道的一股脑的告知了墨焰。 “奴家没有供奉过,却看到楼里的其他姐妹有供奉…” 女子的意思那东西是在三年前风靡御都风月场所的,当时由于她年岁已经偏大了,又一直都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故而并未跟风供奉。 听说那玉狐仙要去一个专门的地方“请仙”,还要付出大量的银子才能得到这么一尊,她那时因着被一男子骗光了积蓄,就算是想请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东西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墨焰再问。 女子回想了片刻,继续道:“外表就是一尊黄玉做的塑像,穿着雪色的绸缎衣裳,其余的便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那些供奉了玉狐仙的姑娘,当真生意好起来了吗?”墨焰想知道这东西管不管用。 第143章 再见方庸 “管用的,当时楼中像我一样不信之人大有人在,可是在看到了那些客人只要一进了那些供奉者的房门便时常光顾,还说这些姑娘让他们欲仙欲死就是比别的姑娘有滋味等等,打那之后,就算跟外头放债的借银子,那些没去请仙像的也都赶紧请了一尊。” 女子说完还重重的点了下头,以此来表示这东西当真是管用。 怕墨焰不信,她举例说明在后院与她一同做粗活的三人中,有一个便是因着家中有重病的亲人,实在是凑不出银子请不上狐仙,这才导致她年纪明明不大却沦落到无人问津最终只能被老鸨赶到后厨做工的血泪教训。 “那还有一位呢,她又是如何在前头混不下去的?”墨焰问的是三人中的最后一人。 “听说是在请狐仙时不慎冒犯了仙人,不但没请回仙像,反而还被狐仙惩罚变成了哑巴!” 楼里的姑娘就算不会琴棋书画也得会吹拉弹唱,一个哑子当然就变成了老鸨的弃子。 女子还说,那姑娘明明还年轻美貌的,就是因着此事突发钱也没赚够,等于这一辈子都毁了,与她同时期进楼里的姑娘不是正当红便是早已当了富贾的如夫人,只得她一个每日有做不完的粗活不说,昔日的姐妹还不时的跑开嘲笑她,当真是可怜的很! 话说到这里,该了解的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墨焰觉得自己今日的运气真是不错,一来便找到个知道“内情”的。 女子也高兴坏了,只要能让贵人满意,她自今夜起也算是脱离苦海了,金子赎身后还有剩余,她甚至可以自己做点小买卖维持生计。 故而,当这锭金子真真实实的放在她手中时,女子真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临出门前,她特意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曾经打听到的关于玉狐仙的秘辛悄悄的告知墨焰。 “公子,奴家曾偷听到那些光顾过供奉玉狐仙的姐妹的客官有一次交谈时说起过,说他们在做起那事儿时每回都能闻到一阵淡淡的冷香,那香气好似有助兴的功效,让他们回回都勇猛无比,时日一长不来光顾,便会特别想念。” 墨焰一顿,片刻后将女子送出房门,关门前,她又趁机问了请玉狐仙的详细地点,然女子却说那个地方时常变换,就连楼中供奉仙像的姑娘们都不知其具体方位。 若是要去,得去找如今楼中最当红的姑娘,洪九娘。 “公子,可要小的去将那头牌叫来?”元宝是个行动派,既然有线索了就得去查。 墨焰思忖了片刻,未免打草惊蛇,她还是决定找个姑娘以请仙的名义一次性一网打尽的好。 不过,去打听一下这个洪九娘的背景倒是可以的。 元宝奉命出去了,墨焰拿出计时器看了一眼,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便是子时,根据萧暮廷暗卫透露的资料,那个菁山书院仅剩的山长吴东磊很有可能就要出现了。 楼下的歌舞还在继续,脑满肠肥的男子还在搂着穿着清凉的姑娘们寻欢作乐。 墨焰正准备转身时,一个自大门处快步走来的男子及时制止了她离开的动作。 这男子俨乎其然,颧骨高长,正是白日里才见过的礼部尚书,方又清之父,方庸。 墨焰眼光跟着他的步伐上了二楼,眼见看不到了,她又及时打开雅间的房门,找到对方的背影,直接跟上去来到了醉香居的最高层。 元宝离开前,墨焰曾与他约定好,若是她有事先行离开,他只需自行返回东宫便好。 醉香居的三楼全是客房,墨焰一上来便听到了不少不可描述的声音。 她不动声色的紧盯着方庸,直到他去了右侧走廊最尽头的客房。 她见四下空无一人,即刻便闪身到了方庸进入的那间屋子的大门处。 门上挂着一朵鲜红的牡丹,小二介绍过,这是楼中的规矩,证明在方庸进入前,里头已经有人了。 听了片刻,墨焰发现里头的人就没开过腔,不然,以墨焰带着的“顺风耳”耳塞以及此处差劲的隔音,不可能什么声儿都听不见。 门外不行就只能去窗口亦或空中了,这里的结构窗口是临街的,寻常人想偷听自然不会做这个选择,然而对于有隐身衣的墨焰来说,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眼看时间快要逼近子时了,墨焰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从方庸这里入手,谁叫他乃死者的父亲呢,至于那个吴东磊,谁知道他今夜会不会前来,暗卫说了,他只是常来却并非日日都来。 说做便做,墨焰直接找到一间空置的客房,换好装备后就顺着这屋子的窗户像只灵活的“壁虎”那般来到了方庸所在的窗外。 窗子不过是纸糊的,只需一根沾了唾沫的手指就能轻易捅开。 窗的下面有一道凸起的木条,正好方便她借力稳住身形。 墨焰将一只眼睛凑到洞口,里头果然有两人。 另一人也不是陌生人,依然是今日报案的死者家属之一,右相澹台野。 两人你抓着我的手,我捧着你的掌,竟然在用手心写字的方式交流。 墨焰暗中叹了口气,若是写在纸上她还有个“千里眼”可以使用一下,这种要靠自己分辨感应的,她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正当她气馁时,房门再次被敲响了,与方庸直接推门进来不同,这人敲了三声就不动了,直到方庸起身去开门,墨焰才看清来者竟是她原本就在等的山长吴东磊。 “终于等到两位大人了,东西可到手了?”吴东磊显得有些兴奋,他可没那两个老狐狸那么谨慎,张口便问了。 墨焰就见澹台野果然皱了皱眉,但还是将袖中的东西抽出递给了方庸。 方庸没有马上给吴东磊,而是说了一些墨焰不明所以的话。 “从前都是老孟的事,你可懂规矩?” 吴东磊点首,暂时先收回了手,答:“只得三人,拜入门下!” 方庸瞧了澹台野一眼,见他表示满意后,这才将这个卷成桶状的油纸袋子交给了吴东磊。 吴东磊并未多留,也不敢打开来验货,连连谢过这两人后,即刻躬身出了客房。 第144章 花酒 墨焰思忖片刻,转而决定先跟着吴东磊。 吴东磊出来后将纸袋同样的塞进了袖袋,下到二层后,他也进了个雅间,随后便有老鸨带着两名拿着胡琴与琵琶的姑娘跟了进去。 “公子,你怎的出来了,是有事情发生吗?”墨焰想着如何才能瞧瞧那纸袋到底是何物时,元宝正好回来了。 二人索性又回到雅间,交换一下情报。 墨焰先将方庸等人的事跟元宝说了,两人决定混到吴东磊身边趁他酒醉时看看那是何物。 “洪九娘是三年前玉狐仙刚兴起时进入醉香居的,且楼中也是她头一个开始供奉,小的灌醉了一个红牌姑娘,跟她抱怨了几句那洪九娘故作清高不好亲近,她也跟着附和了几句后便跟我聊起了洪九娘的往事。” 元宝是刻意打听过才锁定这个女子的,她正好与洪九娘同年入了青楼,还都是自卖自身被醉香居的老板从边境带回来的。 “边境?是靠近哪里的边境?”墨焰听完问。 北昀除了一面是海以外,其他三面分别与南吾、异族以及隐雾城接壤。 “是南吾!” “那女子说他们是南吾内乱时从边境翻山越岭逃到北昀的,若是不卖身,等待她们的不是被歹人抓去也是被饿死的份儿,与其如此不如主动些,还能有个相对好一些的结果。” 这话墨焰也是赞同的,一群弱女子不如此还能怎样,都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这么说来,她与洪九娘老早便相识了,为何她没接触到玉狐仙还要通过别人来请。”墨焰跟着问。 元宝说了,这女人也有供奉狐仙,两人同人不同命,洪九娘多才多艺相貌又可人,再加上狐仙的事,让她在醉香居里如鱼得水可谓人人追捧。 这个叫芸娘的待遇可就差多了,不但吃穿住行不如她,洪九娘红了后便对她有些颐指气使,这种种的不如意都让芸娘心态愈发不平衡,偏偏她表面还得吹捧着她,只因这狐仙像每隔一旬就得送回原处加持! “芸娘说不知晓洪九娘是如何得到狐仙的青睐成为仙使的,好似进了这里没多久突然就冠上了这个名号,她先是推荐给了老鸨,老鸨用上后食髓知味这才推荐给了楼里的姑娘们。” “那芸娘知道这些仙像到底在何处加持吗?”墨焰越听越觉得这东西一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每次加持都要收银子,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闻言,元宝叹了口气,道:“还是不知道,她曾经跟踪过几回,但回回都被洪九娘甩掉了,次数多了她也就死心了。” 墨焰见元宝有些失望于打听到的消息有限,笑着安慰他。 “你这趟可没白走啊,不就是没打听到具体地点吗,自今日起我们便派人盯着洪九娘,等她下回去时我们及时跟上不就完了,她能轻易甩掉芸娘难道还能轻易甩掉我们吗?” “公子说的是!是小的着急了!”元宝也跟着释然一笑。 “行了,别唉声叹气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我去做,我总觉得那两个老东西凑在一起没干什么好事!” 墨焰指的是那个油纸袋子,两人商议了片刻,最后决定由墨焰扮回女子,待吴东磊喝的差不多时,再趁机混到他身边将东西顺出来。 如此,看完后她还可以及时放回去,以免衍生祸患。 至于元宝则扮成醉汉找姑娘,而后随机应变的绊住他就好。 二人百无聊赖的又欣赏了片刻的歌舞,期间,墨焰一直坐在窗口没离去,亲眼见到澹台野与方庸两人相隔了一盏茶的功夫才低着脑袋分别离去。 其中,澹台野尤为藏头藏脑,带兜帽的披风掩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若不是墨焰牢牢记住了他下巴上的美髯,险些都要认不出他了。 墨焰与元宝对视一眼,这人越是如此越说明那油纸袋子有蹊跷。 又等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吴东磊应当也喝下去不少酒了,是时候行动了。 为了方便查案,墨焰在随身背包里放了一些这个时代的东西,其中就包含各式男女衣物。 换好衣裳后,她又在装扮上改换一新,让自己看起来更像风尘女子。 “叩叩叩!”墨焰轻轻敲响了吴冬磊的房门。 也不等对方允她进入,她直接推开房门,扭着水蛇腰,径直走到了吴东磊身边。 待对方抬起有些朦胧的醉眼瞧了她一眼并被吸引住后,她才故作惊讶的将纤纤玉手猛的掩住了口鼻。 “对不住,这位公子,奴家走错屋子了,打扰了公子还请见谅,奴家这便离开!” 墨焰睁着朦胧的大眼,有些羞怯的瞧了一眼吴东磊后,一刻不停的起身离去。 转身之时,墨焰觉察到自己的手臂一紧,这是有人扯住了她的衣袖。 “既然来了,便不要走了,你叫什么名儿,爷今晚包了你!”吴东磊紧紧盯着墨焰,眸子里满是惊艳。 这楼中虽则环肥燕瘦各色皆有,然似墨焰这般气质绝佳,拘谨中又透着清纯的女子却几乎没有。 见惯了刺玫花的吴东磊突然看到一朵出水芙蓉,还是在醉意朦胧之时,不出意外的,他被深深的吸引了。 “公子,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房中可不止吴东磊一人,他是来喝花酒的,不可能只是独自饮酒,故而,他左侧有个姑娘在伺候他倒酒喂食,怀里还坐着一个,正是方才老鸨带进来那二人。 墨焰进来时坐的是唯一空着的右侧。 “爷我爱留谁便留谁,哪有尔等置喙的余地,你还有你!”他将怀里的姑娘一把推倒在地,指着她们毫不留情的道。 “即刻给爷滚出去!”那冷漠的嘴脸,那通红的脸颊,哪里还有初次见面时身着斓衫的那种风度翩翩, 文质彬彬。 姑娘们不敢多言,在吴东磊的疾言厉色下,连连道歉后便慌忙离开了。 “美人儿,坐!”吴东磊拉着墨焰坐至他身侧,还亲自给她斟了杯酒。 墨焰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这个好色之徒没急着一上来便动手动脚,不然,她估计只能动粗了。 第145章 香体舞 “姑娘是新来的吧,吴某以往怎的从未见过你?”他一边喝酒一边盯着墨焰打量,声音也不知不觉的柔了下来。 “公子说的是,奴家的确是日前才来的,今日还是奴家头一晚出场呢。”墨焰索性顺着对方说,省得他问起以前为何没出来过,她还得再编谎话。 “哦?那今夜是谁点了你,爷出双倍价钱?”话落,他扔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在桌上。 楼中姑娘头一回营业都是需要出价拍下的,对新来的姑娘有兴趣的客官,老鸨便会将人带置雅间让其挑选。 “这…这奴家也做不了主,不如奴家去帮公子问问看,若是那位客官应允了,奴家再过来,公子看可好?”既然是走错了,墨焰当然不可能直接坐下不走了,不然定会引起吴东磊的怀疑。 “哎…急什么,先陪爷我喝几杯,稍后爷陪着你去一趟便是,放心,若是客人为难,爷定会亲自给你们妈妈好生解释,绝不会让你难做的!”吴东磊再次将起身的墨焰拉回身侧,还将酒盏塞进了她手中。 墨焰将杯子换至左手,将被他揩油的右手嫌恶的藏到桌下用前襟狠狠的蹭了蹭这才舒服了。 墨焰自然是不会喝,所有酒都被她用流光扫到了角落里。 吴东磊本就喝多了,又是一壶酒下去后,他已经眼神迷离的趴在桌上了。 “砰!”的一声,墨焰手中的酒盏不慎滑落,摔在铺氍毹了的地板上,声音并不大。 然而对门外守了一阵子的元宝来说,这个提示却足够了。 他狠狠的推开房门,有些跌跌撞撞的走到墨焰身边,指着她鼻子道:“原来你在这儿啊,你知不知道老子找了你多久?” 口中的酒气熏得人昏昏欲睡,墨焰怀疑他在来之前灌了好几壶。 “兄弟,何必对着女人动粗呢,你开个价,外头姑娘多的是,拿着银子还怕找不到可心儿的吗!”吴东磊不慌不忙的将银票推过去。 见元宝只是瞄了一眼银票的面额并不以为然的样子,他轻扯嘴角默默的从袖袋里又抽出了一千两。 这次元宝有动作了,他猛的靠近吴东磊并抓住他的衣襟,将他从椅子上一把提了起来。 吴东磊这才知道事儿大了,他呆滞的眼神清醒了一瞬,紧接着大声嚷嚷了起来。 “看你也不似个粗莽武夫,怎的一言不合便动起手呢,若是闹上官府对你我二人有何好处,一切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正是此刻,墨焰装作惶恐的上前去拉架,实则是趁着吴东磊的注意力全在元宝身上时,抓住时机将油纸袋子迅速抽出扔进了自己的随身背包。 元宝见事成也不跟他多啰嗦了,他早已抓住了吴东磊的软肋,知晓对方不欲也不敢将事情闹大,省得真的惊动了官府,那他这个书院山长的“秘密”也就彻底保不住了。 甚至,他都比元宝害怕将其他客官亦或醉香居里的人招惹过来,人多口杂,看到他的人越多,事情暴露的就越快。 “你到底想如何,实在不行我将这姑娘还你便是,我只是和她喝了几杯酒水罢了,连头发丝都还没碰到过!”见元宝软硬不吃,吴东磊只能放弃姑娘了。 “银子老子有的是,兄台若是想赔罪的话,罢了,陪老子喝酒去,等老子喝爽快了,银子是你的,女人也还是你的!”言罢,元宝拖着软脚虾一样的吴东磊去了他们原先的雅间灌酒,留下墨焰一人在原地慢慢翻看纸袋。 “怎么是些文章?”纸袋打开是几张纸,墨焰大致看了一下,都是些关于民生的文章。 难不成是她误会了,人家只是大臣与山长的正常学术交流吗? 可若是光明正大,何苦做此种行径,大可以选择更合适的地点嘛。 想不清楚便不想,既然事关民生想必也属于国家大事了,墨焰觉得还是拿回去给萧暮廷瞧瞧为好。 正常的文字交流不犯法,墨焰也不愿让那三人知晓她曾经偷看过,故而,她用自动留像机将文章一一拍下后,原封不动的将纸袋又折了回去。 等她去那边的雅间叫元宝时,吴东磊早就被灌的人事不省了。 “他不会醉死吧?”喝花酒在这个时代不犯法,交换文章也是,墨焰怕元宝下手太重把人弄死了。 “公子放心,睡到明日也就差不多了!”墨焰是换好来时那身衣裳来的,她将元宝放在她背包里的衣衫递给他,让他赶紧复原,眼看子时马上就快过了,他们还得去观赏老鸨强烈推荐的香体舞呢。 两人各自行动,元宝去屏风后换衣衫,墨焰将油皮纸袋重新塞进吴东磊的袖口里。 刚做好这一切,外头突然便响起了轻柔的乐曲声。 “还挺准时!”墨焰掏出计时器看了一眼。 她与元宝一起替吴山长关好房门,让他能在不被打扰的情况下好生睡个够。 二层的正北面有个小型的乐舞台,台前摆放了几张桌椅。 此刻许多人都已经找好姑娘风流快活去了,再加上看香体舞银子还得另付,不便宜不说还是按人头来算的,故而,看的人并不多。 墨焰大方的交了两个人的,还选的是头一排正中央的位置,这种黄金位置价格就更高了,带路的小二毕恭毕敬不说还免费送上了秘制酒水。 墨焰见元宝饶有兴致的拿起了酒壶打开来嗅闻,提醒他千万别因着好奇喝下什么不该喝的。 “欢迎各位贵宾莅临醉香居,常来我们楼中的客官都晓得,每隔五日,我们楼中都会由最当红的姑娘表演她最拿手的歌舞,特别是我们九娘独有的香体舞,更是一经推出后便深受各位客官的喜爱,话不多说,九娘和她的姐妹们都已经准备好了,稍后便为大家送上醉香居的镇楼歌舞,香体舞!”出来介绍的不是老鸨,而是个看起来挺精明的中年男子,元宝说这是楼中的龟公。 说话的功夫,周围的烛火暗了下来,墨焰望去,是小厮将灯笼用黑布同时遮掩起来了。 第146章 内情 紧接着,方才便一直演奏着的轻柔乐曲突然急转直下竟然直接过渡成了流水的叮咚声。 “不错!”墨焰由衷的夸了一句,能想着用水来奏乐,已经算是有新意了。 这当儿,一队拿着五颜六色的灯笼的薄纱女子扭着杨柳腰自幕布后翩然而来,每一步都准确的踏在了流水的声响上。 墨焰点头,这出舞的确是用了心思了,与时下的其他舞蹈大为不同。 舞姬们利用灯笼明暗不同的光影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图案,时而是牡丹,时而是画中走出的仕女,当真是称的上美轮美奂。 当一排排舞姬陆续经过乐舞台的边缘时,轻轻的一挥衣袖,一股提神醒脑的薄荷香气随风而来,让原本已经有些醉意的客官们霎时清醒了不少。 看样子是重头戏要来了,墨焰腹诽。 她猜的没错,下一刻,一个着白衣簪梅花的妙目女子,薄纱轻遮面,她踩着莲步犹如出水芙蓉般款款而来。 “不错,不愧是头牌!”下头有观众叫好。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洪九娘了,看起来也就双十年华的模样,她身姿曼妙,手势轻柔却富有节奏,一看就是常年练习舞蹈的。 “你说她原本只是平民,不得已才卖身的?”墨焰扭头与元宝耳语。 “是的,芸娘与她是一同自南吾逃出来的,她说这个洪九娘就是他们隔壁村子的!”元宝答。 “看来她的出身极有可疑,哪个农家出身的姑娘舞跳的这般好的,这可不是三年五载便能练成的!”这般的身段柔中有韧,举头投足欲中藏纯,墨焰判断她可能出身大家。 “公子说的是!”元宝恍然大悟。 暗卫营有专司各国背景调查的,不得不说,墨焰初来此境便遇到了萧暮廷,真乃她人生一大幸事,否则光凭她自己猴年马月才能找全脑电波了,那样弥独对她的报复也算成功了。 “嗯,好香啊!”有前排的客人发出迷醉的感叹,与此同时,墨焰两人也闻到了这股类似陈年佳酿的醇香。 “九娘这是用陈酿沐浴吗,浑身都是酒味儿!”有轻佻一些的客人对着台上的美人儿调侃。 洪九娘也不恼,反而用小碎步挪到这位客人近前,撩起了面纱的一侧,对着他冁然一笑,片刻后又放下了。 “美人儿别走!”这位客官完全经不起挑逗,直接起身跟着洪九娘的步伐便追了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曲香体舞也接近尾声,可那股醇厚的酒香不但没有半点消散的迹象反而愈发浓郁,有如走进了地底的酒窖。 舞姬手里的灯笼此刻熄了一盏又一盏,眼看着就只剩四盏分别放置在了厅中的四角。 不知何时,洪九娘竟已领着这帮舞姬从台上走了下来,而追着她跑的那个男子则已经抓着另一名舞姬死不放手了。 就在墨焰以为这场舞就算演完了时,她突然觉得呼吸不畅,心跳加快,伴随而来的还有浑身的燥热难耐。 她与元宝迅速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对劲。 趁着场面开始混乱之际,两人即刻矮了身子从昏暗的过道上挤了出去。 吴东磊还在他们包的雅间里,两人索性去了他的那间。 将房门反锁后,墨焰从背包里拿出两粒刘院史配置的清心丸,而后便开始各自“逼毒”。 元宝用内劲,墨焰用流光,足足用掉半个时辰的功夫,两人才逐渐清醒过来。 “酒香只是这香气的外壳,其实质应是一种强劲的媚药!”墨焰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掉的茶水润喉,即便及时排出了,她仍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元宝也一样,若不是他内力还算深厚,今日恐怕就要在墨姑娘面前出丑了。 他尚且如此,方才乐舞台下的那些寻常之人不知会疯成何样。 他甚至无法想象如今的二层大厅该是何种靡靡之象。 “原来这就是香体舞,那些人若是多来光顾几回,时日一长应当也会垮了身体吧。”元宝心有余悸。 “是不是的,过段时日寻访一下御都的大小医馆想必就有答案了。”墨焰认为,若果真如此,这个醉香居肯定是不能留了。 “这个洪九娘需得重点盘查,又是媚药又是狐仙,道行着实不浅呢。”她决定明日便去跟王府尹说一声。 今夜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见到了方庸等人甚至还算意外收获。 雅间的账早已结清,墨焰二人在凌晨回到了东宫。 墨焰有太子给的令牌,因此,无论何时何地想去哪里,北昀境内无人敢阻! 翌日,墨焰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醒了,洗漱完后正好用中饭。”墨焰刚走出内室便见到了难得休息的太子殿下,朝中并非每日有朝会,事忙时皇城日日钟楼鸣响,无事时每五日才去一回。 见到萧暮廷来了,墨焰随手将昨夜得到的油纸袋子交给他。 “昨夜意外见到澹台野与方庸在醉香居客房中密谈,不多时,吴东磊居然也来了,还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澹台野将这个袋子也给了他。” “竟有此事!”萧暮廷听罢语气嘲讽,方庸平日里属于中立,向来不偏帮哪一派的,想不到竟跟澹台老贼过从甚密。 “这是…”他一面说一面抽出袋中的纸张,原本以为是与上吊案有关的,只是话说到一半便卡住了,墨焰疑惑的看向他,发现萧暮廷脸色黑了大半,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出了何事?”墨焰第一反应是难道这些文章具有反萧家天下的意味,否则无法解释萧暮廷的反应。 “孤稍后在和你解释!”只留下这句话,墨焰便看到萧暮廷头也不回的步出房门。 只留下好奇的抓心挠肝的墨焰,昨夜她也将这东西给元宝瞧了一眼,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啊,有何事是主子知晓而贴身侍卫不知晓且还这般重要的吗? 墨焰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她也没过多的时间用来猜测,后晌时,她还要和元宝一起前往御都最大的销金窟,百胜赌坊。 用完中饭又逗了一会儿小嘉和后,元宝便应约来找,依旧是先装扮一番,与前次不同的是,这回墨焰与元宝皆扮成好赌成性兄弟赌徒。 第147章 自来熟 既然是友人,那便不能像昨夜那样一人赶车一人乘了,故而,两人选择了骑马。 “你觉不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行至一半时,墨焰将这种奇怪的感应告知了元宝。 方才她自东宫出来时便觉察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然东宫怎么可能有人会跟着她与元宝呢,且他二人骑马速度可不慢,又有谁能跟的上呢,除非…… “除非跟着我们的是暗卫营的人,可他们怎可能自作主张?”元宝说他没感受到,但暗卫中有潜行功夫高过他的,比如,元可、离青等等。 “离青,这姑娘不止潜行,武功也很高强吧。”墨焰想起那两回看美人怨时见到的那个圆圆脸的姑娘。 “是的,离青是女暗卫里资质最高的!”元宝说起暗卫营便与有荣焉。 最终,墨焰将自己的感觉归结为神经过敏。 百盛赌坊不愧是御都最大最豪华的,不但占地颇广,里头更是装潢的金碧辉煌,贵而不俗。 门口无人吆喝,进门后也安静雅致。 “我的印象中,赌坊这种地方都是喧哗而杂乱的,想不到还有如此典雅的!”墨焰二人此刻正在入口处换取竹签做筹码。 “二位公子是头一回来吧,我们主家可是个文人,一生除了做文章外唯一的喜好便是赌,然主家又不喜欢庸俗而嘈杂的环境,故而,本店的装潢便雅了些!”掌柜的看谈吐也是个彬彬有礼的,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 “这家店居然是用竹签而不是真金白银,店家难道不怕他人仿制吗?” 墨焰二人已经换好筹码往里走了,经过其他客人身边时听到了这句评语。 她不禁拿起这竹签细瞧,发现顶端的雕刻特别精巧,用一句巧夺天工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些人可真是咸吃罗卜淡操心了,这上头的雕刻是驸马家族所独有的,现如今除了驸马外,就只有他大哥以及身边的一个老仆掌握这门技艺了!”元宝在一旁适时给墨焰解惑。 “意思是这赌坊背后的老板是楚雄的哥哥了?”墨焰听明白了弦外之音。 “是的,便是陛下亲封的久乐侯,听殿下说,他生意遍布天下,是陛下的钱袋子呢。”元宝放低了声音。 原来如此,看来这百胜赌坊来头还真大! “两位客官想玩些什么,咱们赌坊各种赌法都有,可要小的帮二位贵客介绍一下?”墨焰二人正在一层大厅东张西望不知先往哪一层时,立刻有小二跑过来殷勤介绍。 “我兄弟俩是头一回来,想先在赌坊随意转转,等看到了感兴趣的,清楚了玩法后,再决定不迟。”墨焰还真的没赌过,她那个时代这种东西几乎绝迹了。 再说,她也不是来玩的,找到供奉的青蛤蟆,找机会近距离检查,而后再将其拍下来留证才是要紧事。 “行行,全凭客人的心意便好,本店主打一个尽兴随意,客人若是不喜人多,本店还有雅间可供客人玩耍。”小二接着道。 那种一对一的玩法墨焰曾经在影像里见过,她连忙表示用不着,她就爱人多热闹。 打发了小二后,两人便在楼中随意的逛了起来。 由于地方实在太大,片刻后,墨焰与元宝索性分头行事了,约定依旧与昨夜一样,如若等不到人,不必一个找一个,直接回东宫等待便是。 “赌天赌地,大小第一,欢迎各位贵客来到我们百胜赌坊买大小赌桌,此玩法简单不费脑,全凭运气好,来来来,大伙儿赶紧下注,买定离手了啊。” 墨焰是往东边走的,一路闲逛到了买大小的赌桌前。 听到摇骰子的骰手大声吆喝买定离手,她随手便将一只竹签放在了大字上。 “恭喜公子,满载而归!”随着骰盅开启,墨焰居然还赢了。 她看着骰手推过来的竹签,有些哭笑不得的收了起来。 “哎呀,我原本是想买大的,都是听了你的才买了小,真是悔死了,悔死了!” 旁边,一位穿着华贵的青年男子跟身边的另一男子抱怨。 “我只是随口一说嘛,你也可以不听我的啊,再说了我不也输了吗!”另一男子穿的也不差,他抱怨完后随即看向不远处的墨焰,紧靠过来小声道。 “这位兄台看着眼生啊,可是头一回来?”他有些自来熟。 “自然,听说这百胜赌坊不但赌法公开透明不藏猫腻,还对待百姓一视同仁绝不仗势欺人,这才过来瞧瞧的。”墨焰也是有提前做功课的。 “那是,我等也是冲着这点来的,这赌银子啊就是得全凭运气才好玩,不然可就全然无趣了,怪不得兄台你运气好,这老话说的好赌钱旺新丁,兄弟你下回买大还是买小,哥今日就跟着你混了!”蓝衣男子边说边将手里的竹签抛的高高的,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身后的白衣男子闻言,也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随时准备跟着墨焰下注。 “想跟着我玩,那我可得事先声明了,输了可别赖我啊。”适才的抱怨还历历在目,她可得先将丑话说了。 “那是自然,输赢都是我等各自的造化!”蓝衣男子拍拍胸脯。 话落,墨焰满意的点头,随手又将一只竹签落在了小字上。 “各位客官抓紧下注了,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啊!”骰手一声吆喝后,骰盅再次开启,众目睽睽之下,墨焰又一次赢了。 “哇,兄台果然鸿运当头啊,我果然是慧眼识珠啊!”蓝衣男子一面拾起签子,一面兴奋的大喊大叫。 旁边那穿白衣的同样乐的见牙不见眼。 “哎,兄台去哪,咱们继续买大小啊?”蓝衣男子见墨焰要走,急的一把拉住了她。 墨焰瞧了这只大掌一眼,随即不动声色的挣脱开来。 蓝衣男子见状有些讪讪的笑了声,立刻说了声抱歉。 “只玩这一项太无趣了,我得去别处瞧瞧才成!”说完也不再理睬两人,径直往别桌走去了。 她觉得这二人有些太过殷勤了,且虽穿着贵气,然呈现出来的气质却更为偏向市井小民,看久了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假。 第148章 被盗 本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原则,墨焰虽说无惧,但仍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是有任务在身的,没时间荒废。 故而,她暂时不再赌钱,反而楼上楼下的乱窜,试图甩掉这两人。 眼看着时间如流水般滑过,很明显的,她低估了这两人臭不要脸的功夫。 她已然对两人没了好脸色,甚至还言语上有所讥讽,然二人就是打定主意跟定了她,如苍蝇盯上了臭肉似的赶都赶不走! 若不是赌坊中明文规定不得打斗闹事,她都忍不住要动拳脚了。 说来也真是奇了,接下来无论墨焰去哪一层哪一桌,亦或是换多少种玩法,只要她出手,总是能得到财神爷的青睐。 如此一来,这两只苍蝇就更是赶不走了,不仅如此,还有越来越多的赌徒见墨焰手气极佳,也开始跟着她换桌了。 眼看着自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墨焰索性站在一间休憩室外不走了。 “怎么,尔等还想跟着我一同进去休息吗?”看着堵在门口的男人们,墨焰语气嘲讽。 众人大眼瞪小眼,这才失望的慢慢散去了。 让墨焰有些意外的是,那蓝白两名青年这回竟然也不留了,径直跟着众人离开了。 她挑了挑眉,索性真的推门进屋休息去了。 屋中有香茶、点心,屏风还有更衣间,墨焰觉得这里的生意好除了背景强大外,最大的优势便是贴心! 找了张舒服的躺椅坐下,墨焰准备数数自己今日到底赢了多少银子。 兑换时掌柜的说的很明白,这一根签子可就是一吊钱呢。 “哎!我荷包怎么没了?”墨焰在腰间摸了又摸,还顺着氍毹走至门口,又在门外找了一圈儿,愣是没找到自己用来装竹签的荷包。 有不好预感的她,随即摸向自己的袖袋,不出意料的那里原本放着的钱袋子如今也不翼而飞了。 电光石火间,墨焰倏地想起了那一蓝一白足足跟了她快一个时辰的两名男子。 “一定是他们!”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墨焰即刻奔向大厅处的竹签兑换处。 “客官,您来晚了一步,方才的确是有两名着蓝白衣裳的男子兑换了银子,可咱们赌坊的规矩是认签不认人,小人也不敢不换给他们啊。”掌柜的也很无奈,客人刚进门时,这规矩可都是提前交代清楚的,为防纠纷,柜台后墙还贴着一张白纸黑字呢。 “可看到他二人出门往哪个方向去了?”墨焰不想再耽误时间,这回是她自己大意了,原也没有怪罪赌坊的意思。 “这小的知道,适才那二人出门时,正巧小人将几位熟客送出大门,看到那两人脚步匆匆的往西边去了。” 话不多说,墨焰即刻便往西面飞奔而去。 这当儿,在赌坊里东游西逛了一半天的元宝正在一扇木门前踟蹰。 片刻前,他路过此处时无意中听到了两名小厮的对话。 而那对话中的意思正巧与他今日所行的目的有关。 一个小厮说他去给仙像上香时,发现高香用完了,不仅如此,就连像前的供果也都有些蔫吧了,但他实在走不开,于是拜托了路过的另一小厮出去采买,而后便回了屋子。 此处乃一走廊的最尽头,人烟稀少,正好方便元宝进去一探,唯一麻烦的便是里头那个小厮,若是将他打晕过后定会惊动赌坊里的人。 正当他进退两难之际,门后传来有些匆忙的脚步声,元宝一个闪身便隐匿在了拐角的一个人高的花瓶后。 只见方才那小厮捂着肚子弯着腰,明显是急着要去茅房的样子。 因着有些手忙脚乱,小厮连门尚且来不及锁,只是虚虚的将其掩上了。 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元宝进屋后反手将门闩插上了,只要他动作够快,等那人回来时,他已经将仙像带走了。 没错,他这回可不只是看看而已了,他要将东西带回去慢慢研究。 屋子不大,四四方方,左侧的墙上镶着神龛,上头放着一尊成人巴掌大小,绿油油的玉质蛤蟆。 蛤蟆套着玄色的小披风,若不是身前还放着香烛与供果,看起来竟然还有些憨态可掬。 除此之外,屋中的四角各放了一箱金银珠宝,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流光溢彩。 靠近门口的位置放了畚箕、扫帚等物,显然那小厮走不开是在打扫屋子。 元宝将青蛤蟆拿起塞进袖袋,摸到它身上的玄色布料时,他顿了一下,这料子好生特别,又轻又软还触手生温,这些信徒还真舍得用好东西。 不再过多停留,他先行至门后倾听外头的声音,确定无人后才打开房门出了屋子。 将门轻轻掩上还原,元宝直接瞬移出了这条走廊,等看到其余赌客后,他才大摇大摆,若无其事的融入其中,并向着一层大厅处慢慢走去。 一路上,他还不忘随意择了赌桌跟着赌上几把。 一直到兑换了竹签走出了赌坊大门且一直行到了一处幽静巷子时,他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谁!”感受到身后有轻微的气流波动,元宝警觉的大声呵斥并回头查看。 谁知他回头的那一瞬,那气流竟又从前头侵袭过来了,还比上一回更加强烈。 元宝下意识出手去挡,与对方过了几招后,都被这人在关键时刻给溜走了。 元宝气急,他能察觉到这人功夫不如他,但身形却明摆着快过他,在不正面交手的情形下,他居然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武者对抗时最忌心绪不宁,心思急躁,如此等于将自己的软肋完全的暴露在敌方面前任人宰割了。 元宝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对方似乎对他的脾气秉性尤为了解,处处都将他往崩溃的边缘逼迫。 终于,在一次回首的瞬间,他将自己脆弱的脖颈暴露人前。 看着倒地昏迷了的元宝,来人将他袖袋中的青蛤蟆取走后便站在他身边不动了,似乎在思忖该如何处置他。 片刻后,来人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放置在元宝的鼻下来回晃了两下。 元宝肉眼可见的蹙了蹙眉,随即便脑袋一歪彻底撅过去了。 第149章 意外发现 话分两头,墨焰的追踪能力可不是盖的,那两个小蟊贼偷东西是祖师爷,功夫可就是三脚猫了。 同样是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小巷深处,二人已经被墨焰教训的鼻青脸肿求爹爹告奶奶! “大侠,爷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真的知错了,小的保证日后再不敢偷盗了,求大侠爷爷放过我二人吧,求求你了!”蓝衣男子原本风流倜傥的外表此刻早已看不出原形,另一白衣男子更是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再也不偷盗了,你二人这手法也得是惯犯了吧,我若是大发慈悲放了你们,不是助长歪风邪气,让你们再去偷其他人吗,赌坊里的或许还有些银钱,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偷盗了百姓的救命钱,你们是舒服了,等待他人可能就是家破人亡!” “爷爷,都是他带坏我的,偷盗的技巧也是他教我的,我也是被迫的啊!”白衣男子不说话则已,一说便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同伴头上,墨焰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你胡说,明明是你说来赌坊的都是人傻银子多,我这才重出江湖的,大侠你信我,我真是许久没做过这种事了!”蓝衣男子一面说一面扑向对面,两人这便你来我往的扭打起来。 墨焰啧了一声,两个手刀下去,一手提着一个直接去了御都府衙。 她原本以为今日算是白白浪费了一日,只能看看元宝那边可有收获了。 谁知黄立等人不但从两人身上搜出了墨焰的荷包以及钱袋子,还找到了一尊用绒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青蛤蟆!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一旁的王若感叹。 “也不知这两人是顺手而为还是专门为此前去!”宋亚已经拿起那尊蛤蟆查看了。 墨焰想想,道:“恐怕偷青蛤蟆才是他二人的主要目的!” 这两人听着便油腔滑调的,此种人不会轻易吐露实情。 且东西明显没有放在明处,墨焰可是将偌大的地方全都转遍了都未瞧见个影儿,说是临时起意不大可能。 “肉眼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也没有异味!”宋亚将塑像递给墨焰。 “布料有问题,宋叔可还记得冰窖里发现的那根小小的玄色线头?”墨焰也左右瞧了一番,发现了布料质感有些眼熟。 “稍等片刻!”宋亚又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衣料,跟大伙儿说了一声后便去了证物室。 两厢对比之下,的确是一模一样。 “用凉水将这二人泼醒!”王若从不用刑逼供,但也不会同情心太过泛滥。 “啊!草民知错了,悔过了,求官老爷亲判啊!”蓝衣男子王达最先清醒,一看到穿着官服的王若吓的声音都劈岔了。 慢半拍的白衣男子李三儿则是浑身发抖,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磕头,看不出到底是吓的还是冻的。 “好叫尔等知晓,因着你二人身上搜出的银票数额巨大,且从银票的出处以及百胜赌坊的兑换记录来看,都能证实你们的钱财确都出自于墨公子。”王若指指墨焰,他此刻特意摆起了官威,再加上说话条理清晰,用词精炼,几句话便叫下面跪着的小蟊贼瑟瑟发抖起来。 “大牢是蹲定了,看在你们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本官就给你二人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便要看你们的了!” “多谢官老爷,多谢官老爷,有何要求您尽管提,我等一定好生配合!”两人一听有门儿,连忙就坡下驴。 “是谁指使尔等去百胜赌坊偷青蛤蟆的?”王若发问。 闻言,两人眉头登时一蹙,有些欲言又止起来。 见状,王若再次开腔,“想好了再回答,本官能如此问便是已经掌握了实质的证据了,如若让本官发现有人试图说谎,不但没得减刑,反而罪加一等!” 这段话骇的两人顿时一个激灵,对视一眼后,李三儿苦着脸开口了。 “此事与王大哥无关,是我唆使他去偷青蛤蟆的。”李三儿一说完,他口中的王大哥也就是王达便霎时暴怒起来,口口声声道他不够朋友,害人不浅。 “你还不赶紧将你那雇主给抖落出来,这青蛤蟆肯定干系甚广!”王达最后撂出一句。 “王达可比你清醒多了,李三儿还不从实招来!”王若紧盯李三儿。 “是金银赌坊的老板刘四让我盗的,我欠了他的银子,他说只要将青蛤蟆盗来交给他,我的账便一笔勾销了。” “那你为何偏偏去偷百胜赌坊的,这东西也在御都赌坊中盛行好一阵子了,你怎么不去别的赌坊碰运气,再说了,那刘四若是想要大可自己去请一尊,何必非要用偷的?”墨焰不解,她之所以选择百胜还是因着费凌,他曾听那相好的说过,说是她在请狐仙时正巧遇到自称百胜赌坊掌柜的也去请,墨焰这才决定选择百胜的。 “也许是请一尊仙像太贵了吧,草民只是欠那刘四百两银子,但草民听他人说起过,说是请一尊仙像要整整一千两呢!” “至于为何偏偏要百胜赌坊的,这个草民便不知了,也许是百胜赌坊最有名气吧,这个是刘四自己要求的,不是草民做主的。” 话到此处,有用的信息都已经提炼出来了,王若让衙役将王达、李三儿带去大牢,稍后证实他们所言为真后自然会酌情轻判。 “墨姑娘如何看?”王若看向墨焰。 又过了一日了,王若已经派人叫来了费凌,几人准备交换一下各自查到的东西。 “那个刘四指使人偷盗,王府尹不若将计就计,让他以请仙像的名义替我们打通这条路!”从费凌那相好的透露的消息来看,请玉狐仙与请青蛤蟆都在同一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人弄出来的。 那索性便让两人同时行动,一个走玉狐仙这条路,一个走青蛤蟆,这样不论是同一人还是有其他同伙,最终都能殊途同归一网打尽。 如此,倒是比墨焰先前想的,只派人盯着洪九娘伺机而动要快的多了。 “蓉儿说她请的玉狐仙三日后便要加持,届时,她愿意带我等一同前往。”加持的地点不会提前通知,都是洪九娘带着楼中的姑娘亲自去。 这是费凌昨夜得到的最有用的消息了. 第150章 深山老林 “这个蓉儿怎会乐意帮官府的忙,不会还有何其他要求吧。”王若是过来人,他可不想为了查案将自己下属的一辈子都搭进去。 “府尹放心,小的和她早已没甚干系了,她确实提了一个要求,便是期望事成之后府衙能奖励她一笔银子,让她可以顺利赎身。”费凌实话实说。 “那倒是可以,官府本就对提供案件线索的百姓有一定奖励,本官做主,应了她了!”王若也不矫情。 事情安排好后,王若便让衙役去传金银赌坊的刘四,他则转而跟墨焰说起了另一桩事。 “刘芷是如何被偷天换日的事,府衙已经查出眉目了,有官兵在打扫邢台四周时,在三面皆发现了地道,其中一面的入口处有明显移动过的痕迹,本官去看过了,正是刘芷那日躺倒的那处!” “还有那日劫囚的刁民,除了个别户籍在御都外,其余皆是花钱就能请的江湖人士,有一些甚至都在府衙留过名。” “有户籍的都是些上无父母下无子女的孤家寡人,但是在御都也都留籍五年往上了,看样子救走刘芷这人此次还是将老底儿都给掏出来了!” 闻言,墨焰沉吟了片刻,“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刘芷虽然未死,但引出了对方留在御都的暗桩,倒也是好事一桩,只不过,若救刘芷之人真是殿下看到的那个定远将军的话,边境恐怕很快就要不安宁了。”这明显是做破釜沉舟的打算了,只是那刘芷当真有这么大的价值吗,墨焰又一次好奇起来。 墨焰此话一出口,在场之人都沉默了,他们身在御都自然是安全稳定的,只是苦了边境百姓刚迎来新岁也许又要面临战乱了。 这当儿,王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说:“此前,殿下着工部将整个皇城以及御都的地下皆做了勘探,确保所有的地道都被填实了,此事朝野皆知,然而,短短时日之内竟然又出现了地道,对方拥有如此神鬼莫测之人助力,对我北昀来说实在是莫大的威胁啊。” 那地道看似有三条实则也就是为了在行刑台的三面都开个出口罢了,下头真正的暗道只有一条,通往御都北城中的一处荒废的民宅。 那宅子所属乃是御都的一个寻常百姓,百姓是个老鳏夫,自三年前开了路引去外地寻亲后便再也没露过面。 王若甚至行文了那鳏夫当时要去的那处府城,那边的知府说城中户籍查无此人! “这些倒不甚要紧,要紧的是这些人竟然在短时间内有移山填海之能!” 王若此话虽然夸张了些,但也还算形容的贴切! “由此可见这回劫囚之人应当与隐雾城有关!”墨焰说起了前面的案子。 宫中的地道乃前朝挖掘的,这点王嬷嬷与上官菲都已经交代过了,他们皆是从刘芷那听来的。 只是刘芷是从何得知的便不清楚了,刘芷后期一直被单独囚禁在慈云宫中,身体又油尽灯枯,墨焰不敢对她使用迷心眼,一则是能量不多,不想浪费,二则也是怕她禁不住异能加持直接一命呜呼了,那还如何光明正大的伏法。 否则,她这些年到底与谁联系,那些财物又都给了谁也就不必猜测了,直接问刘芷就好。 还有一层便是萧暮廷始终认为刘芷的背后或许站着的不止一股势力,有些势力甚至连刘芷本人可能都不甚清楚,若是只将她相好的铲除了,那其余藏在暗处想在御都甚至是整个北昀搅风搅雨之人不是永远都不得而知了。 故而,北昀帝也好,萧暮廷也罢,大家皆选择了以刘芷为诱饵,让她在生命的尽头能够发挥最大的效用,尽可能的将那些牛鬼蛇神钓出一个是一个。 如今刘芷被劫也算是又一次的将隐雾城这个名字再次推到了众人眼前。 “裴风明摆着有瞬间操控风与土的能力,从宫中法事到卫家的儿童戏园,那里填充地道所用的黄土已经证实是来自御都附近的宛宁县宛西矿场,那矿场也是裴风的手下班涌故意输给卫留火想用来祸水东引的,实则却还在其掌控之下,包括那间曾经藏过失踪孩童的鲜肉铺也一样。” “甚至我都怀疑刑部是否也有人被裴风买通了,不然怎的如此之巧,陈家兄弟刚好都被发配到了同一地方,且还在被清算前同时失踪了。”裴风一案中,陈志杰是唯一的漏网之鱼,至于陈志勇,他倒算是戴罪立功了,至于为何跟着不见了,原因目前不得而知。 案件是御都府衙查明的,犯法的陈昊天却是官员,他的家人因其连累而获罪,具体如何执行却是刑部的职责了。 “墨姑娘说的对,目前已经可以确定裴风是谁的卒子了,也就是说,只有隐雾城的人才有短时间内建成地道的能力,有一个裴风便有第二个,这回刘芷的事也定是隐雾城的手笔,最少也是横插了一脚!”王若总结道。 闻言,在场之人皆表示认同。 “回去我会将这次调查的结果呈报太子殿下,元彻他们正兵分几路奉命追查,练素也追踪了过去,今日过后想来只盯着隐雾城靠近北昀的入口以及那位定远将军的动向便是了。” 墨焰又与王若商议了一阵子三日后同时请仙像与加持仙像的具体事宜后便返回了东宫。 元宝那边还不知如何了,王若也得去见已经传唤来府衙的金银赌坊坊主刘四。 金乌西沉,夜幕降临,此刻,距离隐雾城一百里外的一处密林中,有三个脚步蹒跚的人影还在继续赶路。 “两位壮士,可否容老身歇息片刻再走,老身实在是迈不动步子了!”说话的正是刘芷,她看起来比行刑那日又苍老了许多,原本只是两鬓有些灰白的头发短短几日便完全雪白了,若是头一回见她,定然以为她乃七老八十的人了。 “哼,你还敢提休息,若不是那帮人对着你穷追不舍,咱们兄弟哪用这般辛苦,弃马弃车又改走深山老林的,咱们都没抱怨呢,你倒是精贵的很!” “若不是那娘们儿抓住了我兄弟二人的把柄以此要挟,再多的银两也别指望老子趟你这趟浑水!” 第151章 元宝昏迷 “老二,别再说了,言多必失!”另一个男子言语中有些不悦。 “再坚持一阵子,追你的人中有特别擅长追踪的,你瞧今夜的星空,据我以往的经验,明日清晨应当有雨水,雨水能冲刷掉所有痕迹,故而,我们今夜趁黑走的越远,明日越不会被人赶上,用不了多久,我们便能进入隐雾城境内了,届时你便安全了,想怎么休息都可以!” “老大,你还跟她解释那么多作甚,有本事就留在此处别走了!这样那娘们儿问起来我们也有话讲!”叫老二的那个骂骂咧咧。 大概是林子里太昏暗了,此刻,两兄弟都没注意到刘芷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无比震惊的神色。 走了好一会儿,发现她真的没跟上来后,两人才疑惑的停下脚步。 几步倒了回来,老二气急败坏的道:“怎么,你真想留在此处等死?是便给句痛快话,我等掉头便走,绝不再回头!” 老大扯扯自己兄弟的衣袖,以眼神示意他冷静,而后才好声好气的道。 “道理我方才都说的明明白白了,不是我等故意折磨你不让你休息,而是真的不能停下,否则等待我们的很可能就是前功尽弃,眼看就要成功了,你真的甘心再被他们抓回去砍头?” 刘芷被这一问,总算回过神来,她看着这个沉稳些的老大,道:“你们方才说我们要去的是隐雾城?” 从她听到两人说使唤他们前来的是个娘们儿起,她心中便是一个咯噔,再听到隐雾城时,她彻底绷不住了。 不对!派人来救她的不是如今的定远将军吗,那老牛就是他的人啊! 多年以来,她要与对方联系也都是通过牛老头儿,怎么可能一朝换成了隐雾城,她根本就没见过什么隐雾城的人! 想到老牛已死,刘芷的心在这一瞬间彻底凉透了,难不成事实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又被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再劫走了一回? “你们的主子是谁?到底是谁让你们来找我的?”她决定破釜沉舟问个清楚,若不是那人,她宁可死了算了。 闻言,老二轻哼一声眉毛一竖便想过去直接敲晕了她,与其听她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他宁可辛苦点扛着她走,反正这老妇看着也没二两肉。 刘芷看出了老二的意图,警惕的后退了一步并及时拔出了头上的簪子对准了自己的咽喉处。 “且慢!”老大即刻拽住了老二,且将双手举过头顶,以此来证明自己绝不会随意动手,让其能暂时放下戒备。 见状,刘芷的确是悄悄松了口气,只是双眼仍旧坚定的盯着两人,似乎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 见她能好生听自己说话了,老大才开口道:“我知你想问什么?派我兄弟二人前来的既是隐雾城主盈愿,也是北昀的定远将军吴奔!” 刘芷既惊且喜,惊的是吴奔何时与隐雾城有了关联,喜的是,那人终究还是来救她了。 接下来,老大又将两人有合作的事也告知了刘芷,没办法,这女人可不好唬弄,今日若是不将此事讲明白了,没准她还真就打死不跟了,届时,任务失败,他二人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既然是他让那城主找人来救我的,为何不直接去边境反而要去隐雾城?”刘芷还是不想去个陌生的地方。 老二听了扔给她一个白眼儿,不耐烦道:“边境难道不属于北昀吗?你觉得以你如今尴尬的身份还能待在北昀吗?萧家人甚至是被你祸害过的那些百姓能放过你吗?我虽不知你那相好的为何让你躲去隐雾城,但我前面说的那种种,难道你自己想不到吗?当然是离开北昀才更安全啊!” 这个叫老二的态度虽然轻慢,然话却说的十分明白,特别是当刘芷听到相好的那三个字时,哪怕已经年近半百经历过无数风雨,还是忍不住有些脸热了。 看来那人丝毫没有隐瞒身边人自己与她的关系,想来让她去隐雾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吧。 想到这,刘芷叹了口气,终于回了句:“走吧!” 老大、老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勾了勾嘴角。 墨焰回到东宫时,萧暮廷早已经回来了,只剩元宝依旧不见踪影。 “他还未回来?可有传讯?”墨焰有些不好的预感。 “没有,也没得到任何消息。”回答她的是元可,元彻外出后,他与元宝暂时总领东宫守卫与暗卫营事务。 “元宝办事一向妥帖虽没有元彻那般老成持重,却也不会故意让人担忧,应当是有什么事绊住他了,这样,孤派人去那百胜赌坊瞧一瞧,总能找到人的!”萧暮廷拍拍墨焰的肩,将她重新按在了座椅上。 元可领命下去后,墨焰向他说起了王若今日告诉她的事。 “她还真是挖土挖不腻啊!”萧暮廷冷笑,“既然她这么喜欢走地下,稍后孤便送她一份大礼!” 萧暮廷与墨焰耳语了片刻后,墨焰轻笑着点点首。 两人说完正事后都饿了,索性叫了小明儿来一道用膳,墨焰每日最放松的时刻便是听小明儿说起学堂里的趣事,哪怕是和那盯着小明儿不放的澹台康斗智斗勇,她也觉得有趣的紧。 饭后,元可带回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什么,昏迷不醒?带我去看看!”墨焰原本就担忧元宝,如今感应再一次得到了验证,她只觉得内疚。 萧暮廷紧随其后并即刻着人去传刘宗。 “是在哪里发现的,周围可有何异样?”墨焰用流光扫了一遍,只能看出是被人打晕了,具体的还要刘院史瞧过以后才能清楚。 “是在距离百胜赌坊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找到的,周围有杂乱的脚印,应是元宝与人打斗时留下的,巷口的一家住户也能证实,说是听到过一些声响,但没敢开门去看,其余就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身上呢,可有留下什么?”这回问话的是萧暮廷。 “没有,除了钱袋子,什么都没找到!” 第152章 久乐候 “把钱袋子给我瞧瞧!”墨焰知道元宝的钱袋里有多少银票与碎银,她想看看是否有少,会不会是有人见财起意。 正巧刘宗也来了,墨迹焰索性一边在旁数银子一边等待刘院史的结论。 “银票没少,与我一样,他还多了些碎银,应当是还赢了些钱!”墨焰抬头对萧暮廷道。 “殿下,有结果了!”另一边刘宗起身拱手。 “如何?”萧暮廷去到元宝榻前。 “老夫能诊断出的就只是晕过去了,奇了怪了,照理只是被人打晕的话不可能连针灸都无法醒来啊,想是被人用了什么超出老夫认知的秘药了!”刘宗话语中藏着深深的挫败感,他觉得近几旬遇到的病患简直有不少都让人匪夷所思。 “不是你的医术不精,是敌人实在太阴毒了,元宝想是又着了谁的道了!”萧暮廷拍拍老人家的肩安抚他,接着又问他,就算一时治不好元宝,可否能暂时先保住他的命。 “这倒是可以,老朽这儿有吊命丸,先每日含服一粒试试吧,不过总这么躺着也不是事儿啊。”刘宗叹息,可惜这个年轻人了。 “孤会每日派人给元宝按摩肢体与关节再带他出门晒晒太阳的,直到找到方法救他!”他的下属他会管到底。 “只能先如此了,哎…”,刘宗起身去取药。 “我不该放他独自去行动的!”墨焰的内疚在此刻被放至最大。 “不怨你,没人能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也不可能一整天都守着他,若是有人想对他不利,总能找到机会!”萧暮廷坚定的道。 “殿下可知元宝是否曾与人结怨?”墨焰希冀的问,如此便有个方向即刻追查下去。 然而,答案注定令她失望。 “据孤所知并无,似元宝这样的侍卫平日里都是听命行事,就算是有仇家,也该冲着孤来,而不会去为难他。”萧暮廷虽则也痛惜元宝的遭遇,但越是如此他反而越是能冷静分析。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他可能是无意中得知了百胜赌坊的隐秘亦或是被里头的人发现他偷了东西,这才引来了祸事,东西也被人拿走了!”说起来还是因着自己查案连累了他,墨焰叹息。 “若真是赌坊干的,这还不好说,赌坊老板是楚英,皇姑此刻就在宫中,事出紧急,咱们便漏夜前去拜访吧!” 话落,萧暮廷拉着墨焰径直去了他母后的院落。 因着三人每日相约看戏的缘故,宝珍长公主日日跑到东宫来,甚至有时还直接住下了。 “廷儿和墨墨来啦,今日怎的有空来看娘亲了,快进来喝杯茶暖暖手。”任婉茹笑着对两人招手。 屋中,宝珍与云西都在,桌上还放着果盘点心,可见方才三人是在开茶话会来着。 “母后,今日有桩事需得请皇姑帮个忙?”都是自己人,萧暮廷一来便开门见山。 “哦?廷儿有事直说便是,姑姑义不容辞!”宝珍讲完还朝萧暮廷拱拱手,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大戏看的多了,竟学了些江湖人的做派,惹的任婉茹与云西捂嘴轻笑。 “是楚英的事,今日墨墨与元宝去百胜赌坊查案,墨墨抓住了两个小蟊贼便顺道拐去了府衙一趟,两人只能分道扬镳各自回来,墨墨回来时仍不见元宝,侄儿便叫人去寻,找到时人已经昏迷了!”萧暮廷换了种说法,若是直说两人是去偷看东西的,那反而好说不好听了,他一向护犊子,还是先讲人昏迷的好。 “什么?廷儿的意思是,元宝昏迷是楚英派人做的?”宝珍有些惊到了,原本还带着玩笑的神情也霎时冷却下来。 “皇姑莫要惊慌!”萧暮廷赶紧安抚她。 “是谁做的侄儿还不得而知,只是人是在赌坊附近的巷子里找到的,元宝又是从赌坊里出来才遭此横祸,既是一家人,孤自然不想瞒着姑姑与姑父单独行事,不如直接去问问楚英,由他去过问赌坊之事岂不是更好。” 闻言,宝珍这才冷静了少许,可一想到墨焰他们是为查案而去,她顿时又忐忑起来,要知道,墨焰至今经手过的案子可都不是小事儿,有些甚至严重到动摇国本,这楚英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还卷进了要案中。 她一着急就直接问了,墨焰看在眼里不得不道一句,这一家子倒都是个直脾气,这样的人实则是最好相处的,彼此间有事说事,及时解决了才不容易有隔阂。 “没有的事儿,此事并未牵扯到楚英什么,他手下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若是下人背着他做了什么,又与他有何干系,侄儿只是想问问,看他是否知晓这赌坊中事。”萧暮廷哭笑不得的解释,他看得出,皇姑是真怕驸马的亲戚一不当心便做出一些伤了彼此间情义的事。 于是,为防误会,他只得将玉狐仙与青蛤蟆一事言简意赅的描述了一番。 “既如此,姑姑便陪你走这一趟!”宝珍说做便做,立马就出去让下人安排车马了。 久乐侯性情洒脱不羁,不爱住在人多的地方,而是长年居住在御都近郊的逍遥山庄。 任婉茹母女闲着也是闲着,在听闻如此玄妙的“请仙”事宜后,索性也跟着一道去了,正好天色已晚,他们几人今日便打算宿在庄子里了。 萧暮廷提前安排了侍卫快马去通知楚英,不然,就算身份如太子,漏夜前去又还不提前知会一声的话未免也太过失礼了。 “楚英恭迎太子殿下、长公主!” 此刻,逍遥山庄正门大敞,久乐侯楚英见萧暮廷从马车上下来后,立刻躬身行礼。 墨焰跟在后头默默的打量了这位侯爷片刻,长的倒是跟英气勃勃的驸马爷全然不似。 “无需多礼,今夜是孤打扰了!”萧暮廷亲自扶起楚英。 “殿下言重了,请!”楚英引着几人步入山庄。 天色早已黑透,山庄的建筑隐藏在黑暗中只能模糊的瞧见一些个轮廓罢了。 走在最后的墨焰无意中瞄了一眼前头跟在萧暮廷身侧的两名侍卫,发现这回来的是两个有些眼生的,而近日常在太子身边出没的元可却是没来。 第153章 晚了一步 进入花厅前,墨焰叫住了其中一名侍卫,她对这人的名字有些印象,知道他也是元字辈的。 “元真,今夜怎么是你当值,元可呢?” “回沈夫人,元可的旧伤有些痒痛,故而叫了小的来。”元真生性腼腆,与墨焰说话还有些不敢直视其双目。 病了吗?明明来之前还好好的啊,墨焰微微点首表示明白,想着明日得跟萧暮廷说一声,看看能否让刘院史给瞧个病。 说话的功夫,楚英已然领着众人落座,萧暮廷则被他请到了上座。 “殿下请用茶!”丫鬟将茶水送上后,楚英亲自给他斟了茶。 “姑丈兄不必多礼,请坐吧。”萧暮廷伸手让其落座。 “谢殿下!” 比起楚雄,墨焰觉得这位要客气生疏的多。 “此次夤夜打搅是有件事想问问姑丈兄,为了不耽误大家的就寝时间,孤便直说了,姑丈兄可曾闻听过青蛤蟆?” 语罢,墨焰就见楚英一愣,一团和气的面上登时便怔住了。 接着,墨焰又见他眼睛往左上方瞟了一眼,这表明他的确是不知萧暮廷事先要问什么,并未做好准备,是在当下才开始回忆往事的。 “回殿下,老夫之前从未听过此物,倒是各种材质做成的貔貅摆件见过不少。”楚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答一个他觉得类似金蟾外观的东西。 “噗嗤!”宝珍实在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她看向萧暮廷,道:“姑姑之前说过什么,楚英这人一向心思澄澈,压根儿不会喜爱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萧暮廷也觉得有些好笑,任婉茹母女就更是笑做一团了。 只剩一个楚英让几人笑的既疑惑又无奈。 他不禁摸摸脑袋看向萧暮廷,等待其下文。 “姑丈兄莫急,孤这便将其中的隐情告知你…”接着他将近几年御都各大销金窟流行的请仙事宜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依旧隐下了“偷”这个字。 其实,严格说起来墨焰的确是只想看一看,只是元宝身上发生的事让萧暮廷觉得他可能不止是想看看罢了。 然而,在元宝重伤昏迷后,这个问题已经不再重要了。 “原来如此,殿下说起的这个事我还真的不知晓,那御都百胜赌坊的掌柜新岁时才来庄子上送过前一年的账目,我也没听他有提到过。” “不过既然殿下说这个青蛤蟆许是能帮助御都府衙破案的话,那有何难,将掌柜的叫来问问不就得了!” 语罢,楚英便立刻从椅子上起身,眼看就要将人连夜叫来。 “姑丈兄莫急,如今都快子时了,那赌坊又在城中,这一来一回的费时费力不说,那城门也进出不得啊。”萧暮廷一行是特权阶级当然另当别论。 “行了,就听廷儿的吧,你呀也是个急性子,今儿个我们可就住这儿了啊,你还是先将我等安排好才是第一要紧的!”宝珍笑道。 “你瞧我这脑子,弟妹说的是!”话落,楚英便招呼管家安排住宿去了。 墨焰在一旁瞧着这个面带福相,性情耿直的久乐侯,觉得他涉案的可能性应是不大。 夜色暗涌,听说庄子有开凿的天然温泉,墨焰与云西几人分别去泡了一阵子,顿觉通体舒畅。 与此同时,百胜赌坊也结束一日的营业,盘算完今日营收后,掌柜的刘仁疲惫的前往供奉仙像的暗室,开始今日的叩拜。 进屋前,他特地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且净了手。 吱呀一声,他推开了暗室的门,这样的暗室共有两间,分别布置在赌坊的一东一西。 自从请了青蛤蟆的仙像后,刘仁觉得自己的精力一日胜过一日,身子舒坦了,自然有更多的精力来服侍客人,筹谋新的玩法,如此一来,赌坊生意想不蒸蒸日上都难啊,这不,上一回一年一度去逍遥山庄汇报生意时,自己的赌坊可是所有分号里营收最多的! 想到侯爷对自己的夸赞与奖赏,刘仁再次得意的弯起了唇角。 直到他点燃了烛火,燃起了清香,准备虔诚的拜拜“财神爷”的仙像时,他才发觉了空空如也的神龛。 这一变故太过惊悚,以至于他当场愣了好一阵子都没反应过来。 等手中的香已经烧到他的皮肉时,他才痛的霎时清醒过来。 原来,方才他一时情急,竟然将手指捏在了香的顶端。 回过神来后,他将檀香狠狠的掷在地上,随后便冲出了屋子,径直往另一头的暗室跑去。 这里的仙像倒是在,却是没了那件玄色的顺滑小披风。 “怎么回事,披风呢?”刘仁原地找了找,正想叫负责打扫的小厮过来来问话时,蓦地,他喉间一痛。 愣愣的低下头,刘仁只来得及看到喷洒在靴面上的鲜血,他想转身看看是谁杀了自己,然而,没有机会了,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 翌日,楚英陪着萧暮廷一行用完朝食后,他派去知会刘掌柜的下人也回来了。 见来回禀的下人面色古怪的样子,墨焰又有不好的感应。 “出了何事,你怎的是这副德行,刘仁呢,来了吗?”楚英倒没墨焰想的那么多。 “侯爷,刘仁来不了了,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可是得了急症?”楚英追问。 “不是,是被人杀的,小的近身看过了,喉咙上好深的一道血口子!” “赌坊那些人不敢擅自做主,让小的回来请示,看是否要报官?” 闻言,楚英并未马上做主,而是转头看向了萧暮廷。 “官要报,孤也得亲自去一趟才行!”今日不用上朝,萧暮廷有空闲。 杀人现场不宜女眷同行,他让侍卫先送任婉茹母女回宫,只一个宝珍因为担忧大伯子被连累,坚持跟了去。 等他们回到城中时,王若已经带着宋亚等人等在赌坊了。 负责报官的小厮快马加鞭,比萧暮廷一行的马车快多了。 宋亚跟萧暮廷汇报对尸体的查验结果时,王若将墨焰单独叫到了一侧。 “墨姑娘,咱们昨日才怀疑青蛤蟆或许与无为楼发现的尸体有所关联,怎的今日这赌坊掌柜的就死了?姑娘可否知道些什么?” 第154章 内鬼 “东宫或者是逍遥山庄有内鬼,掌柜的是被灭口了!”墨焰直言不讳。 东宫好说,除了皇后三人,知道他们去逍遥山庄的就那么几个。 难的是庄子上,月黑风高的,谁知道藏在暗处盯着他们的到底有多少。 这边厢还未说完,那边萧暮廷已经在叫两人了。 “现场没什么有价值的证物,只有地上摔碎的青玉蛤蟆!”萧暮廷指着刘仁尸体手边碎了一角的仙像。 “可有人知晓仙像是谁请的?何时请的?”王若看向暗室门外围观的众人。 大伙儿面面相觑,最终指了一人出来回话。 “回府尹,仙像的事大伙儿都是知晓的,刘掌柜请仙像时并未回避我们,小的是平日里负责打扫暗室的,此事就由小的来说吧。” 王若点首,摆手示意他但说无妨。 “仙像是一年前便请来了,而后每隔一旬便要送回去加持,具体怎样加持小的从未跟着去过,每回都是刘掌柜自己去的。” “这仙像当初是如何请回来的,刘仁又是从何处得知这东西的?”这回问话的是楚英,在场之人都能听出他语气中浓浓的不悦。 不过,他为何会如此外人或许不明白,赌坊中的这些个雇员却再清楚不过,只因刘仁请的这个青蛤蟆明显属于自作主张,真正的主人并不知晓。 负责答话的小厮哪敢隐瞒,赶着便说了出来。 “刘掌柜是从金银赌坊的掌柜刘四那里知晓的,去请仙像时也是他陪着去的,去了足足三日才回来,具体事宜咱们便没看到了,据刘四说自打请了仙像后,原本快要倒闭的场子都奇迹般的支撑了下来,不仅如此,生意还蒸蒸日上了,不过,我们却并未觉得赌坊生意有太大的不同。”小厮说完便回头去看其他人,得到了众人的点头认同。 “是啊,小的就是三年前来的赌坊,这里原本生意就好,小的不认为有何差别!” “婢子也未觉得客人特别多,倒是刘掌柜每日都特别高兴。” “小的觉得就算是没请那个蛤蟆,咱赌坊的生意也会蒸蒸日上的。”说这话的一个小厮自觉将音量放的小了些,生怕有人说他亵渎神灵。 “你既负责打扫暗室,两边的青蛤蟆定然都是见过的,另一个暗室里的蛤蟆可是与这个一模一样?”王若再问,另一个暗室是空的,他在太子到达前便去瞧过了。 之所以这样问,是想确认他拿到的那个有玄色小披风而这里的这尊却没有。 “回府尹,丢失的那个与碎裂的这个原本都是披着玄色小披风的,只是如今地上这个为何没有小的便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一点小的当初看的很清楚,这青蛤蟆请回来时只是一尊玉雕罢了,小披风是后来刘掌柜自己加上去的。” “小生哥说的没错,小的在金银赌坊也看到过这个青蛤蟆,刘四并未将其放在什么暗室中而是直接放在大堂里供奉着,进去赌坊的人都能瞧见,那只蛤蟆就没穿什么玄色小披风!”另一名小厮接口证实。 眼看着众人又议论起来金银赌坊的布置了,王若抬手让大伙儿安静下来。 “有谁知晓那披风的来处?”他扬声询问。 墨焰眼神过到之处无一不是摇头称不知。 眼看毫无结果,王若又问昨夜子时前后可有人瞧见了可疑之人亦或可疑之处。 宋亚已由尸体推测出死者大致的遇害时间,便是昨夜的子时。 结果依然是一问三不知。 失望之余,王若只得让大伙儿先行退下了。 楚英是个生意人,为免赌坊营业受到影响,他将所有人都集中到大堂里开会去了,新不如旧,与其从其他赌坊调人,不如尽快在这些人中选出一位新掌柜。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光有披风是没用的,那线头至今也未找到出处。 萧暮廷手中也有生意,之前听墨焰说起此事后他便下令让北昀境内的下属四处打听去了,只是时日尚且短暂,到目前还未有回音。 宝珍一语不发的目睹了全程,见所有人都愁眉不展的样子,倏地,她想起了一事。 “以前总听人说老靠山王妃娘家的绸缎庄中有一种祖传的秘法,要数十名绣娘绣半年才得一匹,一匹便价值连城,因着数量极其稀少,几乎不用来做衣裳,只做成小小的手帕少量贩卖,就连宫中都不得一条。” “手帕!”墨焰与王若异口同声。 宝珍随意一席话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二人几乎在同一时刻皆想起了方又清与林冬雨处找到的那两方同材质不同颜色的手帕。 “怎么,你们见过吗?”宝珍见他二人的神色好奇的问。 “长公主可否去府衙坐坐?”王若盛情相邀,想到墨焰说的有内鬼,他没敢言明。 “有何不可!”宝珍也是个爽快人,她算是知道墨焰为何整日不辞辛劳的四处跟着查案了,这破案的过程还真是刺激又有趣。 萧暮廷自然是跟着,元真等侍卫本来也该跟着保护主子的,临行前,墨焰给萧暮廷使了个眼色。 两人如今是愈发有默契了,墨焰一个眼神儿后者就知道她想作甚。 将侍卫都遣回东宫后,跟着去府衙的便没剩几人了。 驾车的石大叔昨夜便没跟着来,侍卫将所有车马都送回了东宫,王若索性将自己的马车让给了萧暮廷与长公主。 路上,墨焰将内鬼之事说与了二人听。 “这倒是奇了,若说逍遥山庄里有人和刘仁勾结在密谋何事,为防事发及时将他灭口还事有可能,东宫里怎会有人管一个赌坊掌柜的死活。”宝珍听完后道。 萧暮廷则是先叹了口气才说话。 “我总觉得御都的天上似是有张无形的大网在渐渐收拢,想将我与在意之人尽皆困在其中!”萧暮廷已将墨焰当成家人,家人面前不必在称孤道寡了。 “殿下莫要忧虑,既是有人想只手遮天,我们便将天捅个窟窿吧!”墨焰专注的看向他。 “是啊,不论你想做何事,我们这些亲人都是你坚实的后盾,这其中也包括你的父亲,姑姑相信他只是一时昏了头才处处和你过不去,给他些时间吧,会醒悟的!”宝珍始终坚信自己的兄长。 第155章 素女庙 听了二人的话,萧暮廷对墨焰露出会心一笑,对皇姑则点头应允。 父皇的事他已经调查出了些眉目,如今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去做罢了,届时谁是人谁是鬼,总能瞧个真真切切。 府衙离的不远,三人没说几句便到了地方,萧暮廷正掀帘扶着宝珍下车时,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也同时下来了一人。 “阮夫人?您来府衙有何贵干?”王若也看到她了,诧异的同时口气中还蕴含了一丝不快。 近日死的几家女子中,除了袁氏与林冬雨外,方又清与澹台芙皆与阮文玉交好。 这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御都有头有脸的官家小姐几乎都看到过她们三人凑在一起过。 姑娘家的心事有时并不会对父母说,却会对闺中密友讲,故而,王若与墨焰都想着能找阮文玉出来谈谈,或许能够找出些线索。 谁知两人以官府查案的名义找上门后,阮家主母红金玉非但不让他们见正主,反而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污蔑两人公报私仇,故意上门让阮文玉牵连上凶案,坏她名声。 将墨焰两人说的居心叵测又小肚鸡肠,弄的二人被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不说,想从原本就不配合调查的方庸与澹台野那里拿到死者遗书的路也变得更加艰难了。 因此,王若如今是看到这位夫人就头疼,自然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了。 红金玉听了王若的话后,面上有一瞬的尴尬甚至还想转身就走。 只是,片刻的迟疑后,她还是硬着头皮面对着早已下车的墨焰等人,一字一句的说明了来意。 “王府尹,我是来报案的,我的女儿文玉于昨日午时出门后便不见踪影,我遣了府中所有的下人出去寻找,依旧不得其法,我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想着请府衙出面。”红金玉说的诚恳又哀泣,整个人完全没了墨焰前几回见她时的那种嚣张跋扈的气势。 见状,王若叹息一声,将红氏让进府衙的大门,他是官她是民,人家正儿八经的来报官,再大的恩怨都得暂时放下了。 议事厅中,几名衙役分别给落座的众人上了热茶,红金玉这才忐忑的应王若的要求将昨日之事与阮文玉近日来的不同寻常尽皆讲了一遍。 日前的凶案目前看来涉及广泛,萧暮廷与宝珍身边重视的人或多或少都被牵扯了进来,故而,他们也在一边旁听。 “自从那个云清死了后,小玉便一直忐忑难安,总说会有人来报复她,我问她谁会来找她麻烦,她又讷讷不敢言,整日疑神疑鬼的都快魔怔了,我瞧她这样子也不是个事儿,索性就劝她去寺庙里住一段时日,有佛祖保佑着,那些妖魔鬼怪的也不敢近身不是!” “她昨日便是听了你的话,这才离家前往寺庙的吗?”王若照例问询,一旁,府衙的主簿正在记录证言。 “是,我派了一名大丫鬟跟着她,再加上她自己的贴身侍女,共两人,另外还有一个车夫与两个家丁护送她们。” “去的是哪个寺庙啊?” “城郊静临山的金乌寺!” 金乌寺乃北昀国寺,传说在高祖萧忘之登基大典时,曾有人见到浑身冒着金光的乌鸦在寺内最粗壮最古老的那棵树上昂首鸣叫,这才将原本的临山寺更名为金乌。 墨焰之所以知道,还是上回去城郊的清心庵时路过山脚,萧暮廷特地告诉她的。 “你去金乌寺找过了吗?沿途可有人瞧见什么?你为何没亲自送阮小姐前去?”王若有一连串疑问。 “臣妇确实进了金乌寺,沿途也无人瞧见,只因小玉她半路便拐去了别的地方,压根儿就没去!” 说起这段可真是触动了红金玉的心弦了,她开始边说边抽噎。 她原本是想送女儿去的,可阮文玉的兄长在御都外的军营操练时不甚跌伤了腿,上峰准它回来休养且恰巧便是昨日归家,她既要安排女儿出门事宜又要请大夫过来给儿子看腿,这才分身乏术没办法抽身送孩子。 半路拐去别的地方也是阮文玉自己的主意,据回来的车夫以及两名家丁供述,在去往金乌寺的路上有一条少有人行的岔路,他们在离岔路不远处的地方停下来休憩时,阮文玉突然提出想去岔路的尽头瞧瞧。 那尽头倒是也有一座庙宇,只是与金乌寺比起来,名头远远不如后者。 非但如此,庙宇里供奉的也不是佛祖亦或神像,而是一位不知是出自哪个朝代的女神像。 “女神像?有什么说头吗?”王若在回忆中搜寻一番发现查无此人。 “这是在民间的姑娘小姐们中流传的一则传说,说是若想求得如意郎,需拜御都素女像!?” 这则传言红金玉也是听说过的,不过她可不是小丫头了,不会去信这些无稽之言, 在她的认知里,姑娘们要嫁人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的到她们自己挑的,不成体统! “然后呢?”以王若的办案经验来看,问题多半都出在这。 事实也证明他猜的不错,因为红金玉接下来的话就证实了这个推测。 “因着那间庙宇距离不远且禁止男子以及无缘之人进入的缘故,小女便要求车夫与家丁在原地等候,由她带着两个丫头入内朝拜。” “嗤…!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竟也值得活人去拜,还立下了诸多莫名其妙的规矩,也就是些无知妇孺才会吃这一套!”萧暮廷嗤之以鼻。 红金玉无言以对,若是她在场,她也不会让阮文玉去的。 “车夫三人左等不回,右等不归,终是按耐不住前去寻找,可是庙里的看门人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还一口咬定根本没这么几个姑娘来过!” 说到这红金玉立时止住了眼泪,变得愤愤不平起来。 “可是我女儿明明说她要去庙里拜拜的,这条小路又没有其他岔路,若是半途改变主意没去成,也该原路返回,又怎可能凭空消失了呢!” “他人说你就听了,人都失踪了,难道你没有硬是闯进去找人吗?”王若认为凭着红金玉这般泼妇骂街的性子不可能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除非迫不得已。 第156章 冰肌缎 “臣妇自然进去了,车夫与家丁不敢强行闯入怕真的中了庙中的诅咒只得回来报与我知,但臣妇不怕,为了小玉,即便真有诅咒,我这做母亲的也得进去闯一闯!” 这话一出口,在场之人对红金玉的印象倒是好上了一些,要知道,在这些官宦的后宅之中,有时就算是亲生的,也依旧逃不过互相猜忌、尔虞我诈! “你的意思是,你强行闯进去找了,但没有找到!”王若必须确认这一点。 红金玉却摇摇头,否认了这一说法。 “没进的了,臣妇与家丁一进入庙门便觉头昏眼花,呕吐不止,那种情形下别说找人了,根本就是寸步难行,哪里还顾得上找小玉。” “你的意思是,真有诅咒?”王若问的有些迟疑,横竖他是不信的! 红金玉怯怯的点点头,答:“如若没有诅咒,我等又怎会有这般反应,臣妇记得很清楚,当时就是这么凭空的、突然的,人就开始不舒服了。” “去金乌寺的路上了可找了,可有行人见到过阮小姐主仆?”王若需将所有可能都问上一遍。 闻言,红金玉再次给予了肯定,“臣妇进不去素女庙,只好带着人将附近全找遍了,又沿途打探,一直到金乌寺的山门口,都未有一人见过她们,臣妇没法子只能在寺中找人询问,里头的知客僧还觉得奇怪呢,明明说好小女后晌要来寺中小住的,却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也没任何传信。” “那你如何昨日不来报案?”北昀国的官府未免让百姓求告无门,延宕生变,只要真有急事,再晚衙门都有人值夜,且报案人也不必受宵禁的限制。 “一则,天太晚了,二则,臣妇怕小女只是一时贪玩,这才耽搁了时辰不能及时回家,以前小女也曾经如此过。” 事已至此,王若让红金玉先回府,自己则准备亲自带人去那素女庙走上一遭。 此案关乎阮文玉,阮文玉又与澹台芙等人关系密切,故而,这素女庙墨焰是指定要跟去的。 萧暮廷难得有闲暇,当初也打定主意要陪着墨焰一同查案,因此,墨焰去哪,他自然跟去哪。 况且,御都竟然有如此“特别”的庙宇,做为北昀的太子,他有责任帮御都的百姓把把关,省得这些让尚未婚嫁的姑娘们信错了神灵。 在此之前,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先做,那便是让一同前来的宝珍长公主替他们认一认手帕。 “长公主请看,您口中所说的那种秘法织就的手帕,可是这两方?”王若已经让宋亚去证物屋取来了手帕。 帕子一黑一白,分别属于林冬雨与方又清,同料不同色,却都在左上角绣了一个精致又小巧的唯字。 宋亚将手帕与冰窖里发现的玄色线头都拿去绣庄辨认过了,掌柜说两者并非属于同一种材质。 手帕的质地虽与线头相似,但在料子的丝滑与柔软上却仍旧不能与之相比。 如今,他们又得到了比线头更为直观的玄色小披风,这种质感上的差别便更是明显了。 “不对,不是这种手感,我曾经摸过一次那种手帕,印象特别深刻,比这两张手帕还想要柔,还要滑,还有这刺绣…”宝珍边说边指给几人看。 “那种手帕的刺绣虽然也跟眼前的一样,是隐藏在料子里的,但帕子两面的图案却是不同。” 墨焰顺着宝珍的指点将帕子拿到阳光下比对,确实如她所说,两面的图案都是一样的。 这当儿,她突然想到了那件小披风。 “宋叔,小披风可还在你那里!”所有证物都由仵作归总登记最后放入证物屋。 “在这!”他从金属手提箱里拿出一个证物袋。 “这是什么?这布料看着倒是与当年那张帕子极为神似了!”宝珍眼前一亮。 “这我可以动吗?”宝珍并未着急拿,而是先礼貌询问王若,常入东宫的这段时日里,她与墨焰接触多了,知晓案发现场的证物旁人是不能随便乱碰的。 “自然可以,长公主请!”王若将东西递给了宝珍。 这东西拿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更何况他还需要人协助破案。 宝珍为了不负所托辨认的极其认真,不但拿到阳光下反复查看,还仔细的来回抚摸,甚至,她还滴了一滴水上去,直到看着水滴从缎面上匆匆滑落。 “就是它,就是冰肌缎!”她确认了材质,给出了名字。 “水落无痕,触手凉滑!因着这两句形容其特质的话十分传神,故而,我记得也十分的清楚!”宝珍言语中的缱绻清晰可见。 见墨焰不解,萧暮廷及时在她耳边解释了原委。 “听说皇姑与姑父初相识时好似源于一方手帕,孤猜想应是跟这个冰肌缎有关!” “原来如此!”墨焰想,那就难怪她记得这么清楚了,不然,仅凭宝珍这尊贵的身份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算这缎子再少见,也不至于留下这般深刻的印象。 “看来,这回是非得去靠山王府走一趟了!”王若叹息。 不是他不想去,而是这位地位超然权势太大,他怕对方不肯配合调查,不然,上回在无为楼里找到尸体那回他就想去了,要知道,那具女尸到如今都还查不出身份呢! “你们按律上门去问询,相信靠山王会接待的,若是实在有困难,来告知孤一声,孤与尔等同去。”萧暮廷看出了王若的苦恼。 “多谢太子殿下!”王若听了,高兴的像个孩子。 宝珍的到来让这件已经陷入困局的案子瞬间便有了新的突破,恭送长公主后,王若便与萧墨二人一道,带着衙役浩浩荡荡的前往了城郊素女庙。 “墨墨怎么看庙里有诅咒一事?”马车中萧暮廷与墨焰聊起此事。 王若不好与太子同乘,此刻正在后一辆马车上。 “我是不信的,诅咒说白了就是一种心理暗示,自己吓唬自己罢了,信则有不信则无,这样的事至多便是折磨人的精神,绝不会直接作用于肉体,定是有人在暗中用了什么无色无味的东西才致使红氏等人有此反应。” 第157章 老婆婆 “如此说来,墨墨是已有克制之法了?”萧女廷把脸凑过来询问。 墨焰轻笑着将其推开,直接附在他耳边这样那样了一番。 等到了地方,素女庙的看门人在打开大门时,看到的就是一群包头包脸只露出两只眼的“怪物”! “鬼啊!”一个独眼老太太吓得差点夺门而逃! 王若见状一挥手,两个“全副武装”的衙役立刻上前制止了她。 “你们…是人是鬼?”老婆子被“鬼差”抓住,吓得腿都软了,若不是衙役半抓半扶着,都快坐地上了。 “大白天的哪来的鬼,我看你是做了何亏心事,这才怕鬼来拿。”语罢,王若郑重其事的对这老婆子道,且出示了官府开具的搜查令。 “府衙接获群众举报,说是素女庙牵涉进了一桩少女失踪案,如今本府亲自来查,还不速速将门打开!” 话落,两名衙役便放开了老婆子,退回至王若身后。 老婆子反应了片刻才明白了来者何人,她倒是没说不让进,而是面色担忧的对这来人劝道。 “不是老婆子不让各位贵人进,而是这庙里啊,有诅咒,若是男子或者无缘人进去了,诅咒立马便会灵验的!” “如何才算有缘人?”墨焰是里头唯一一位女子,她此刻上前再合适不过。 “这好办,夫人只需朝着门内诚心诚意的三叩首,若是头不晕眼不花,就表示有缘了!”老婆婆说起这事儿时倒是一点儿不害怕了,还依稀有了点儿笑模样。 “可我听说这素女庙不是只有尚未婚配的小姑娘才会来拜拜吗,我一个已婚妇人也会有缘吗?”墨焰觉得这庙实在是有些看人下菜碟。 “嗐…那都是误传,是那些小姑娘想来求女神赐下好姻缘,又怕那些已经成婚的妇人占了她们的地儿,这才越传越偏的,夫人若是不信,尽管来试上一试,只要过了叩首这一关,老婆子保证夫人进庙后不会有任何的不适!”老妇边说边拍着胸口作保。 “倒是有趣,行,我便姑且一试!”墨焰明知这老婆子在玩花样,但还是决定陪她玩。 “晴娘!”萧暮廷拉住准备叩首的墨焰,外人面前他依旧称呼这两个字。 “无妨,殿下难道不想看看我与女神到底有缘还是无缘吗?”墨焰故意将萧暮廷的身份道破,这是她在见到这老婆婆对她的态度后临时决定的。 “是啊,这位夫人气宇超脱,一瞧便不是俗世之人,老婆子相信您一定与女神有缘!” 老妇在听到殿下二字时,浑浊的目中精光一闪,随即便劝说的更加卖力了。 瞥见这一幕的墨焰心中有了数,她拍拍萧暮廷的手示意他安心,随后便干脆利落的叩首三回。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神灵”的示下。 大约一盏茶后,老婆子拍拍手,兴奋的道:“夫人你瞧,老婆子没瞎说吧,你果然是有缘之人,这便跟老婆子进去参拜吧,女神会保佑你的!” “保佑我?可我并不想求姻缘啊。”墨焰认为缘分天定,这女神又不是月老,她也不急着嫁人,着实没什么好拜的。 “哎?夫人这话可说岔了,女神可不是只保姻缘的,财富、康健、甚至是青春美貌都可以一求的!”老婆婆说的如数家珍。 这“神”还真是万能啊,这是不进去不行了! 墨焰心内好笑,见自己犹豫时这老婆婆急的都不禁握住了她的手,若是她此刻说出不进去的话,恐怕这婆婆都能直接拉着她不让走! “行,难得有缘,那我就进去瞧瞧吧。”这话一出口,老婆婆果然露出了笑颜。 “想让晴娘进去也成,孤也得陪她进去!”萧暮廷也看出这老婆子的目的了。 再说了,他若想进,这天下只怕也没什么地方能挡的住他! “老人家,你是不是把本官的搜查令给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官要进去查案,岂是你一句诅咒便可以阻挡的 ”王若之所以按兵不动并非真的怕了这老妇,而是太子殿下在场,轮不到他一个当臣子的做主,二则,墨姑娘如此配合这老妪明显有她的用意,他自然得配合。 不过,这是在大伙儿最终能一起进去的前提下,若是全由这老婆子说了算,墨姑娘有危险了又当如何! “贵人们若是不怕,大可一试!”老婆婆索性上前将大门一把推开,还抬手做个“请”的动作。 墨焰一挑眉,回身故意对众人道:“诅咒一事太过玄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要拿自身的安危去冒险,省得事后追悔莫及!” 她嘴上说的头头是道,实则在老婆婆看不到的角度朝着萧暮廷做了个手势。 这是与萧暮廷早便约定好的,两人既要一起查案,总得有些特殊的暗号方便行事。 王若等人也看到了,虽然不解其意,但太子都挥手让他们后退了,自然得听命于他。 墨焰跟着老婆婆进去了,她倒想看看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殿下,墨姑娘方才的意思是?”王若踱步至萧暮廷身边耳语。 萧暮廷轻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素女庙平日里能得见女神像的香客并不多,故而没什么可供休憩的地方,夫人之后若是想找个地方坐坐可以去那边小花园的怀念亭!” “怀念亭?”墨焰将这几个字在口中转了一遍。 接着问:“婆婆在这素女庙中守了多久了?” 闻言,对方笑答 :“三年五载了吧,老婆子也记不清了!” “那婆婆可知这女神像的由来?”墨焰仿佛一个好奇的小妇人般与这老婆婆闲聊起来。 短短几步路之间,她便将沈晴娘在御都的记忆搜索了一番,很明显的,沈氏并不知晓有这座庙宇的存在。 晴娘是五年前离开御都的,五年前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女郎,若说这间庙宇恰好正是流传在少女之间,那本就喜爱在街市巷尾游荡的沈氏不可能没听过。 第158章 手札 这倒正好和老婆婆口中的三年五载对应上了,看来,这老妇人的口中还是有些实话的。 墨焰问完上一个问题后便停下脚步等着对方的再一次回答,谁知这回老婆婆却和她打起了哈哈。 “老婆子只管看门,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面前的正殿中就有女神像的生平,夫人若是想知道详细点的,何不进去一观!”话落,她便转身离去,不再给墨焰任何发问的机会。 墨焰抬头去瞧,殿前的牌匾上果然写着女神殿三个字。 她左右看了看,见周围并没有其他营造了,这才径直跨入了殿中。 殿内四丈见方,明亮幽静,正中央的空地上,一座丈高的女子雕像拔地而起,被数盆盛开的迎春花簇拥着。 雕像虽是泥塑的,女子的面部表情却刻画的惟妙惟肖,精致非常,可见当初为她塑像的人,定是倾注了极为深刻的情感。 塑像前并没有放置香烛的地方,也没有蒲团可供来宾拜谒,只在大殿的两侧放置了数盏各式各样的花灯,里头依旧摆满了各种香气的干花。 墨焰打量着这女子的穿着以及相貌,总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但细细的去想,沈氏的记忆里也好,她的也罢,又完全没有此女子的身影。 墨焰偏头向雕像后张望了片刻,发现后头还有一扇通往后殿的雕花木门。 她信步绕至门前,发现门上原本的锁扣处并未上锁,只余一把铜锁孤零零的挂在把手处。 想到方才那老婆婆的话,墨焰伸手推开了木门。 “殿下,此处果然还有一个后门!”王若指着眼前有些腐朽斑驳的木门对萧暮廷道。 “这庙宇看外观便知它原本只是座普通的宅子,只是有人硬将它改造成了一座庙宇罢了!” “方才出府衙前派去查这宅子归属的衙役可有回来?”既然有所怀疑,萧暮廷就必然要将这个地方查个底朝天。 闻言,王若向身后的队伍中看去,一名年轻的小伙儿及时上前。 “禀殿下,这座宅子归属于御都无为楼掌柜伍聪!” “无为楼?有点儿意思,孤没记错的话,这无为楼的掌柜好似是隋清扬母族的远亲?”萧暮廷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唇角。 “正是!”王若给出了确切答案,这些日子的案件几乎都发生在靠山王手下的生意里,因此,王若对他的背景特别上心。 “将口鼻全部包严实了,咱们这就进去瞧瞧!”萧暮廷一声令下便有衙役上前卸掉老旧木门上的枷锁。 众人全都得了墨焰给他们的手衣、面衣、隔离服等,可以说除了两只眼睛,什么也不露了,这也是方才看门的老婆子吓了一跳的缘故。 萧暮廷带着人破门而入时,墨焰也走进了通往后殿的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门。 门后是一段不算太长的甬道,两侧的墙上放着数盏照明的烛台。 当然,这些都不是能让墨焰驻足的理由,能成功引起她兴趣,还能让她俯下身来凑近了细细观赏的,乃是墙上色彩鲜艳夺目的女子画像。 女子与前殿的女神像很明显是同一人,画中,她时而微笑,时而佯装嗔怒,手中还牵着两名可爱的男女孩童。 孩童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男童比女童长上个两三岁的样子。 画面温馨又和美,墨焰看的一时间入了迷,好像自己也跟着这姐弟三人进入了花的海洋,草的天地! 不知不觉间,墨焰已经缓步走到了甬道的尽头,然而后殿的情形却让她一时间蹙起了眉头。 与前头的和谐截然不同,后头的景象堪称人间炼狱。 不是塑像,也并非画像,而是一件件染血的衣袍与一殿破碎不堪的家具。 衣裳有好几件,从内衫到外袍,从上衣至下裳,甚至还有一件绣着梅花的肚兜,无一不是被早已发黑的血迹浸染的斑驳陆离,使得原本就不见天光的后殿显得更加阴森。 如果说衣袍摆的还算周正的话,那这一地凌乱的家具就更是显得破烂了。 有杂碎的花瓶,有破洞的箱子,有一看就是被斧头等利器劈成几块的衣柜,还有断了一条腿儿的杌櫈。 墨焰一一看过去,发现这些东西虽然无一完好,但却被擦拭的很是干净,一看就是特地被收集起来的,并非真的破烂儿。 她随意翻了几本被整齐码放在一个破了一角的书架上的几本发黄书册,发现都是一些才子佳人的民间话本子,想来这里的东西应当都是属于外头那个“女神”的东西。 翻到最后一本话本时,一封同样有些发黄的手札从书页中轻轻滑落。 墨焰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它,并且小心翼翼的展开阅览。 阿白、阿绿!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姐姐应当已经离开这个人世了,不是姐姐狠心离开你们,而是姐姐实在没法子了,信错一个人,爱错一个人,真的会给自己以及自己爱护之人带来堪称灭顶的伤害,姐姐一个人的力量无疑是太微弱也太渺小了,蚍蜉不可撼树,只有死亡才能彻底了结! 那人不知晓你们的存在,你们也千万别为姐姐报仇,姐姐只要你们忘记我,忘记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好好的活下去,便是对姐姐最大的安慰了! 姐,绝笔! 信的结尾,几朵簇拥在一起的梅花形图案被寥寥几笔勾勒而出。 墨焰看着眼熟,连忙去找方才看到的那件雪白的肚兜。 她记得肚兜的胸口处有刺绣,那绣样正好跟这手札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肚兜是平放在一个有无数划痕的梳妆台上的,铜鉴已经碎裂的照不出人样了,只余一个空荡荡的,凹凸不平的首饰匣子孤零零的躺在镜子前。 墨焰瞧瞧面前的首饰盒,再瞧瞧自己左右手中的肚兜与信纸,倏地便灵光乍现! 她想起来这种梅花图案还在哪里出现过了,看样子这俩东西将来说不准就是证物。 再次回想了片刻那老婆婆的话中有话,墨焰默默的将手中之物放入了随身背包。 第159章 漏洞 墨焰没成想这一趟出来找阮文玉,居然会有如此大的收获,看来这阮家小姐虽然与她有些八字不对,每每相遇总是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但对于破案来说,却也不失为一颗福星! 获得了意外之喜也得办点正经事才成,不论那阮文玉是个什么样的人,与她和还是不和,那总归还是御都百姓,更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论如何,墨焰都必须将这嫌疑颇大的素女庙好生找上一番才不虚此行。 想到这,她即刻起身离开了后殿,还不等她步出前殿时,方才老婆婆所指的花园方向,已然传出了数人的嚎叫声。 墨焰仔细辨认了片刻,发觉这其中应当还有她的熟人! 她方才对萧暮廷打的手势便是让他在自己离去后找机会带着王若等人进来,由她在前面吸引老婆婆的注意,他们在后方偷偷的寻找阮文玉主仆,要比直接强行进入,直接与庙中人撕破脸要有效的多。 万一阮文玉还没死,只是被庙里的人囚禁起来了,官府的直闯说不定就会逼的歹人狗急跳墙! 墨焰原本还想找那看门人好生套套话的,毕竟她进来后除了那老婆子是一个活物也没见着,但如今却是有些顾不上了,听传过来的声音判断,萧暮廷他们明显是进来后出事了! 墨焰找准了方位后,即刻施展飞檐走壁的功夫,如一只轻盈的狸猫般窜了出去,不消几个呼吸,她便瞧见了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的萧暮廷等人。 他们正在与两名素衣姑娘打斗,而那个瞎了一目的老婆子此刻则不见踪影! 墨焰见所有人都神情痛苦,时不时的抱头呻吟,还要随时应付不知何时便会挥舞过来的长剑,豆大的汗珠自众人的额间滑落,显然这种狼狈的场景已经进行了好一会儿了。 墨焰暗恼自己在后殿待的时间太长,也不知是否中了那老婆子的拖延之计了。 她一个拳风击退了一剑斩向王若的一个女子后,对萧暮廷大声喝道:“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为何还是中招了?” 明明做好了准备才进来的,难道这里的药物连她手中能防剧毒的隔离服都不管用了吗?那为何她没中招? “墨墨,你来了!快杀了这两个女人!”萧暮廷的双目完全没有焦距,他甚至只能从墨焰发声的方向来判断其所在的方位。 眼睛!是眼睛出了问题!墨焰在心中暗道,为防不测,她一个闪身便将透明色的护目镜戴至眼前。 正露出狞笑准备对墨焰也施展“诅咒”的白衣女子这下彻底笑不出了。 她与另一黑衣女子眼神一对,两人即刻便放弃了攻击其他人,而是专心一致的对付起墨焰来。 见状,墨焰心中登时便松了口气,旋即便全力与二人奋力打斗。 她一面用流光闪击她们,一面放出一条尺长的绳索想活捉这两人回去受审。 两名女子眼看着渐落下乘,也许用不了多久便会力竭被擒。 二人又是一个对视,墨焰就见白衣裳的那个蓦地从胸膛处掏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黑丸。 顿觉不妙的墨焰,立时将手中的绳索改变了方向,想将这小玩意儿套过来不让对方使用。 分心的档口,黑衣裳的那个像是看穿了她的目的,连忙放弃继续攻击墨焰,转头再次劈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王若。 若是换成萧暮廷,墨焰还可以咬咬牙先不管他,习武之人就算一时看不见,其灵敏度与耳力皆非常人能及,光凭对剑锋袭来时风声的细微变化也能及时的避开危险。 王若就不成了,此刻他本就被自眼睛里渗透的不知名药物所折磨的精疲力尽了,哪里还能感受到半点环境的变化。 墨焰双手快过大脑,右手一个转向,绳索便飞向了王若,只见那绳子竟跟活了似的,将将沾上王若的腰身时便将他一圈圈缠绕起来,随即便飞向花园一角的怀念亭中,轻柔落地。 右手出手的同时,左手也没闲着,在场之人就觉得一阵强光从眼皮子外一闪而逝,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所有人都被包围在了一道流光中,将他们严严密密的保护了起来。 那颗黑乎乎的“鸽子蛋”还是落到地上了,一股呛鼻子的白色烟雾霎时腾空而起,等到墨焰再去寻找那一黑一白的身影时,二人早已不知去向了。 原来是想逃走,墨焰腹诽,她还以为她们想与众人同归于尽呢。 来不及追踪了,墨焰先收回了流光赶去查看各人的伤势。 “殿下张嘴!”墨焰扶起已经因为晕眩而倒在地上的萧暮廷,一手从随身背包的药盒里取出了一粒白色的药丸。 这药丸与上回墨焰给沈崇光的一样,能够在短时间内极速提升体内的元气,使得任何伤势都能够被暂时控制,如若缺乏的只是内力,如沈崇光那般的,甚至可以立时痊愈。 “是我估量错误害了各位,我没想到那毒竟然还可以从眼睛进入!”墨焰继元宝的昏迷后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是她太自信自己带来的远超这个时代的装备,却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小瞧了古人的智慧! “不怨你,是孤没用,眼皮子底下竟然还着了两个小女子的道!”萧暮廷服下药丸后舒服多了,虽然眼睛依旧模糊红肿,但总算是头不晕也不想吐了。 接着,墨焰将药丸陆续分给王若与所有衙役。 “那两人跑了?”王若缓过来些后问道。 看不清归看不清,王若仅凭眼睛的感光度与突如其来的救命绳索也能大致分析出方才应当是有人佯装攻击他,以此来分散墨焰的注意力,从而达到逃走的目的。 “跑便跑了,孤已然看清了那两人的真面目,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孤也定会将她们抓捕归案!”萧暮廷一面扶着墨焰的手臂站起,一面放出狠话。 “殿下是如何遇到她们二人的?”花园里没什么地方可供休息,墨焰索性将萧暮廷与众衙役一个个都带到了亭子里。 第160章 戏了 “王若发现了尸体,想将尸体搬回府衙查验时,被赶来的二人发现了,孤以为这两人应当就是来处理尸体的!”否则岂会如此巧合。 因着还不知阮文玉主仆三人的安危,仵作宋亚并未跟着前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王若作为父母官是要对报案家属有个交代的。 “说起来,能顺利发现那两具尸体还要归功于那只大黄狗!”王若服用了墨焰给的药丸后,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虽然没有内力护体,不过他当时站的位置比较靠后,毒素尚未深入,眼下听墨焰问起来,正好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还是由他来说更为细致。 庙里后门联通后院,里头除了一些杂物外在无其他,从后院出来后有两条岔路,于是萧暮廷便提议兵分两路,他一人带两名衙役,剩下的均有王若带着。 太子殿下武功高绝,这是满朝文武皆知的事,王若对此安排并无异议。 再者说,这庙里头瞧着也不算大,真有何事大喊一声,稍微耳聪目明一些的寻常衙役也都能听到。 王若走得那条是直通最后一进院子的,那院子一进去就知晓乃是庙里人平素里的住宿之处,他让衙役们将所有屋子都一一搜查过了,并无什么多余的发现。 正想带着衙役往回走与太子几人汇合时,黄立耳尖的听到了前面传来的说话声,大伙儿抓紧时间寻声赶到,萧暮廷三人已经与两名年轻女子激烈的打斗起来了。 当时萧暮廷三人还并未表现出中毒的症状,衙役们都上前去帮忙,完全不会武功的他只能在原地看着干着急。 “其实孤一开始遇到这两个女人时也未发觉任何异常,只是她们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让孤即刻带着人离开,说我等穿着打扮怪异一看就不是好人,还说我们是不请自入,会遭到诅咒!” 说到这萧暮廷不禁冷笑,“孤可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听她下的逐客令,况且孤还真就想见识一番那诅咒到底有多厉害!” 一厢忙着将人赶走,完全不听任何辩解的话语,而另一厢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根本也懒得跟两个黄毛丫头说的太多。 如此,双方打起来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 王若那时还未中“诅咒”,他在见情势有些失控,萧暮廷他们原本矫健的身姿竟然愈发的迟滞起来。 他趁对方没注意到时果断后退并逐渐远离打斗圈,却在一个转身时一脚踏在了墙角处一只正在熟睡的大黄狗身上。 他本能的叫了一声,不但霎时暴露了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还被气的汪汪大叫的狗兄成功挣开了绳子,径直朝着他扑过来。 王若没法子,只能调头往回跑,谁知那狗在路过花园一角的稻草堆时,却猛的停了下来。 鼻尖耸动片刻后,他开始抬起前肢不停的刨起草堆。 两个女子应当是慌了,因此加重了那种无色无味也无形的“诅咒”,因为萧暮廷他们更晕了,连眼睛也开始肿大流泪,接着便视物不清了。 这回王若也没能幸免,好在就快支持不住时,墨焰及时赶到了。 “你那里如何了,可有发现?那个老太婆呢?怎么一直没见她?”不止是墨焰想知道他们这头发生了何事,萧暮廷也有同样的心情。 见大伙儿都缓过来了,墨焰觉得还是不要在此处长待的好,应当先回府衙将剩余的药物及时排出体外。 更何况,那两名逃走的女子也不知会不会去搬救兵。 来时雄赳赳气昂昂,回去时垂头丧气又狼狈不堪,绝对是鲜明的对比,不得不说,这素女庙能在此处屹立好几载还真是有两下子的! 一回到府衙,王若便即刻遣人以太子的名义去请太医院院史刘宗出宫看诊,自己则安排官兵查抄素女庙并将尸体带回调查,且全城搜捕那一黑一白两名女子,并请画师画像即刻张贴海捕文书。 当素女庙发现尸体且用毒故意制造所谓“诅咒”以蛊惑人心的案件全城爆发后,宝珍三人又到了每日相约看戏的后晌。 她们已经连续看了好几日了,剧情早已进入了白热化,据说,今日便是这出美人怨的大结局了。 戏台对面二层正中央的雅间内,云西三人在看完这场戏的结局后,尽皆陷入沉默。 不止是她们,楼下的大堂里此刻也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好一阵子后,宝珍突然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 她说:“我怎么觉得这戏中说的那两男两女就是前几日的案件中死的那几人呢!” “你怎么会做如此联想呢?这男人女人性别都不同呢,且墨墨他们正在查的那件案子中听说死者共有五人,这人数也对不上啊?”任婉茹这几日也零星听到了一些关于自缢案的只言片语,再加上昨夜因着楚英赌坊之事又了解了不少,她觉得宝珍联想的有些牵强附会了。 闻言,宝珍张了张嘴本想解释一下自己的那种特别的感应,可话到嘴边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皇嫂理解的也没错,她所说的可不就是一种猜测吗,墨焰也说过的,办案靠的是证据。 “母后,其实…我也觉得这戏中人与现实是有所联结的,你瞧,两者的死法是那么相似都是缢死的,就连剧中那个夏晚晚一开始的假死方法也是自缢!”一直低着头思忖的云西这会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罢了,不管这件案子与你兄长他们查的那件是否有所关联,都无需我们去臆测,回头跟廷儿说一声这出戏的剧情让他多注意也就是了。” 语罢,任婉茹就准备起身回宫了,转身的档口,雅间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离青,你方才又去如厕啦,你最近怎的总是吃坏肚子,用不用找个太医来瞧瞧啊?”云西很是喜爱自己这个新来的贴身侍女,又安静又周到。 “多谢公主关心,奴婢怎么好麻烦太医,许是奴婢原本是南方人,哪怕过了许多年也还是不适应这里的膳食吧。”离青依旧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样子,与她那张讨喜的娃娃脸作配,显得特别乖巧。 第161章 血债血偿 “没事儿便好,若是有任何不舒坦的地方千万别忍着,直接跟云西说就行,咱们宫里别的不敢说,好大夫还是有不少的!”任婉茹笑着道。 皇后娘娘抬举,离青有些难为情的笑笑,接着便去收拾主子们带出来的手炉等物。 身为云西公主唯一的大宫女,又是暗卫营的出身,值得信赖,故而,任婉茹几人并未将身份之事瞒着她,离青平日里在自己人面前也会毫不避讳的称呼任婉茹的真实身份。 “青儿不是御都人吗?”宝珍随口一问,平日从口音中一点儿也听不出来。 “是啊,离青跟我说起过。说她是江南人,皇兄身边的元可还是她的同乡呢!”云西笑眯眯的替自己的侍女回答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揭过,任婉茹三人也对着铜荐整理好了仪容。 “啊…” 收拾好随身物件的离青刚一打开房门,外头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云西三人冷不丁的听到这骇人的声响。直接捂着胸口吓得一个激灵。 “奴婢出去瞧瞧!”离青动作轻盈的闪了出去。 下一刻,头一个叫出声的小厮已经叫来了掌柜的魏娘子,而下头那些茶客们好奇二层究竟发生了何事,人挤人的往两侧的楼梯上涌来,一时间将下去的路拥堵的水泄不通。 站在雅间门口朝外观望的任婉茹三人皱了皱眉,扬声叫起了不见踪影的离青。 “奴婢在这儿呢,主子们有何事吩咐?”任婉茹一出声,哪怕现场议论声再嘈杂离青也能瞬间捕捉到,且从靠右的那间雅室里挤了回来。 “发生了何事?”任婉茹问她。 “回主子们,是那另外四间雅室,奴婢挨个儿进去瞧过了,不知怎的,每间雅室的墙上都写了个斗大的血字!” “血字?写的是何字?”宝珍来了兴致,她近来对查案有些上瘾。 云西听了则有些脸色发白,原本美人怨这出戏的内容就有些血腥,今日的结局还尤为可怕,如今再加上隔壁房间里出现的怪事,很难让人不联想到那戏中所说的,天理报应! 任婉茹也觉得有些膈应,她一面将女儿揽进怀里安抚,一面再问了一句,可有出了人命。 离青摇头,“没见死人,只有血债血偿四个大字!” “让让,让让,御都府衙办案了啊!”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很是耳熟的声音。 宝珍听出来了,那是前晌在衙门见过的快班班头黄立。 “今日这四间雅室可曾有人包下?”黄立维持好秩序后,紧接着就是王若的声音。 府衙接到报案后,因着事情又是出在前几日才来过的潇湘楼,接到信儿的衙役们多了个心眼儿,直接报至了府尹处。 果然,王若一听是这个茶楼,当即表示要亲自过来。 “禀官爷,这四间雅室已经很久没人上来过了,平日里只有负责打扫的小厮每日进来扫扫落尘。”说话的是魏娘子,云西几人将雅间房门开了条缝,正站在门口偷偷观看。 王若说话的功夫已经看完了一间雅室,这屋中陈设简单雅致,打扫的也一尘不染,唯独白底的墙面上写着斗大的一个血字。 血字除了用的东西是血外,写的这个字也是血! 王若自袖袋中取出一个临行前从宋亚那里要来的一次性手衣,走至墙边抹了些墙上还未干涸的血迹,放至鼻下嗅闻。 宋亚还在府衙查验素女庙发现的尸体,抽不开身,据红金玉指认,死者正是她失踪了一日的女儿阮文玉与她临时指派给女儿的自己的贴身大丫头绿茶。 “是真血,只是闻不出是牲畜的还是人的,且血迹还未凝固,做下这事儿的人许是尚未走远。” “黄立你速速带一队人将前后门封住,暂时不许人离去,再让这里的茶客都用左右手分别写下血债血偿这四个字,包括茶楼里的人,再去问问前后看门的小厮,瞧瞧一盏茶内可有人进出。” “费凌,你带几人将整个茶楼尽皆搜索一遍,找找有没有染血的物件。” “魏娘子,茶楼的庖厨今日可有买进带血的生肉或者活物?” 王若一连串的吩咐完后,一面踱步去其余三间雅室查看,一面问身后跟着的掌柜。 不出他所料,剩下这三间除了墙上的血字,所有的犄角旮旯都特别干净,看样子这人行事很是谨慎。 路过中间那间雅室时,他与宝珍几人一一见过礼,而后先将另一侧的雅室全部查看完毕,最后才再次来到这间唯一有人的。 前晌,宝珍在府衙时便提起过下午的行程,故而,在此见到几人是王若意料中事。 “听说今日潇湘楼的戏早已演完了,长公主几人为何还未离去,不仅如此,臣看外头那些茶客也几乎都没离开?”王若刚来时以为都是看热闹的,等上了二层再从上往下看时才发觉不对劲,这人未免太多了。 “许是今日这出戏的结局太过出人意料,大伙儿都有些后知后觉。”云西猜想。 一听是戏引起的,王若便不再多问了,知晓她们三人并没有听到两侧的屋子有任何响动后,便即刻施礼离去。 “府尹,魏娘子在后厨有发现?”王若刚步出房门,一个衙役正巧自走道上疾步过来。 “带本府去!”他方才问魏娘子厨下是否采买,魏娘子也不太清楚,遂亲自去了一趟。 “王府尹,您快来瞧瞧!”魏娘子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甫一看到这景象时,她真是有些吓坏了。 王若也被眼前的场景骇了一跳,在看清这满屋子的血迹来自何处后,狂跳不止的胸口才渐渐平复下来。 “这些鸡何人采买的?”他指着墙角的一堆母鸡尸体抬头问掌柜。 魏娘子从人堆儿里扒拉出一个瘦不拉几的中年男子,说他是管理庖厨的,示意他来回答王若的问题。 “禀府尹,这鸡是今日买的,小的想着今日入夜后茶楼新上的歌舞初次登台,届时来光顾的老客必然不会少了,这道鸡汤锅子近日来颇受茶客的喜爱,这才多备了些。” 第162章 故人作怪 “这么多鸡都让人放了血,你们厨下的人竟然没瞧见?”王若捂着鼻子问,这地下沥沥拉拉满地狼藉,鸡毛与鸡血交织在一起,那味道着实窜鼻子。 闻言,中年男子苦着脸,答:“回府尹,一炷香前,后院放柴火的地方突然起了火,小的发现后便带着后厨的人全体帮忙灭火去了,若不是掌柜的说伙房出事了,小的们这会儿还没回来呢!”言罢,他还用那双黑漆漆的手掌抹了抹额上的细汗,给原本就脏兮兮的脸上又添了几道黑印。 王若挥手让他暂时退下,自己则领着跟来的衙役在伙房里转了一圈,除了鸡毛与该有的东西外,啥都没有! 这当儿,费凌带人来报说是在堆房里找到了一只带血的毛笔以及一个装过新鲜血液的木桶。 等王若到了地方,发现这里就是上回来过的,那间专供洪家班放置杂物的堆房。 上回明明有证据证明无为楼那具女尸曾经在茶楼冰窖里冻过,但因着冰窖里找到的那截线头暂时找不到出处,故而,王若隐而不发,想等到证据确凿甚至是找到更多的物证时再将茶楼里的人,以及排了这出美人怨的洪家班传去问话。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曾在邑门亭侯府发现了李秀身上掉下的那枚麒麟状香包,就连那截线头也晓得了来处,眼看着受害者今日又增加了两人,王若认为择日不如撞日,却是不必再等了。 “魏娘子,你上回说这间堆房是贵茶楼的戏班子,洪家班在使用吧?”王若回头问跟来的掌柜。 “是啊,他们来了一月有余了,来前儿就说要间茶楼里的堆房用来放戏里的道具!”魏娘子自见到房里的“血桶”时说话都有些磕巴了,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怕戏班子连累了茶楼的生意! “他们可是住在你这茶楼里?” “那倒没有,我们茶楼里的下人房都让楼里的小厮、婢女们住满了,实在是住不下了,听说他们租住在城南的槐树胡同大杂院里,不过奴家也没去过!” 魏娘子以为王若在听闻戏班子的住处后便会即刻离开了,脸皮子一松时却又听到他说:“你可知私藏尸体是犯法的?” “啊…啊!”魏娘子这口气还未吐露干净就冷不丁的听到了这句,噎的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王若也不催促,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她咳的脸红脖子粗的,盯的她心里发毛。 好不容易倒换过这口气,魏娘子顾不上拍拍胸口给自己顺顺,赶紧硬着头皮回答王若的问题。 “奴家都听不懂府尹在说什么,奴家何时有私藏尸体了,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哪里来的尸体啊?”这一串的解释让她看上去还真是很无辜。 王若此刻承认这个女人不愧能当御都最大茶楼的掌柜,至少从明面上,他是真看不出这女人说的是真是假。 “尸体自然是有的,只是真的已经被人抬走了,假的倒是还躺在这!”语罢,王若踱步上前,拿起了那具长的跟传说中的白无常似的假尸。 “这…府尹指的是这具人偶,这不就是个假的吗,戏班子怎敢用真人来演戏,那尸体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的!”魏?娘子说的理直气壮。 王若见诈不出这人的话,索性不再多废唇舌,但愿这魏娘子对洪家班的事真的是蒙在鼓里,否则,他抬头看看这装潢古旧却隐隐透着奢华的茶楼,就算主子是靠山王,恐怕也保不住了。 魏娘子被王若的眼神儿打量的莫名其妙的,直到对方带着那具人偶与血桶离去好久了,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王若并没去城南,既然已经知晓这洪家班嫌疑巨大,只需让快班衙役赶着走一趟,将这戏班子的所有人都带回来问话便好。 他还得回去瞧瞧宋亚的验尸情况,难得红金玉做主准他们府衙详验尸身呢。 墨焰与太子殿下目前也都在府衙,若不是太子面子大,直接让太医院使刘宗替他们解毒,他此刻怕是还难受着,也没法出来查案了。 与此同时,御都府衙,议事厅。 “如何?”萧暮廷瞅着刘宗与东宫后山暗卫营里的毒医鸩竺从内室中出来后问道。 为了不惊动自己身边可能存在的内应,萧暮廷自素女庙回来后并未回宫,而是随着王若等人一同来了府衙。 他原本是让衙役拿着自己的令牌回去找刘宗的,谁知刘宗还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直接带来了云游多时的鸩竺。 “回禀主子,素女庙的毒与醉香居香体舞的古怪,属下与刘院史都已经查明真相!”医毒不分家,刘宗与鸩竺二人乃忘年之交,两人一凑在一堆就有聊不完的话题。 这回更是将近日遇到的这些奇怪又少见的毒物都讨论出了结果。 “哦?说来听听!”萧暮廷饶有兴致的说。 “素女庙的毒名雪染,顾名思义就是无色无味,无孔不入,故而,即便主子包头包脸,只要眼睛尚未遮住,亦或有一块皮肤裸露于外,皆会中毒。” “不过,这毒虽然很难防范,毒性却不算剧烈,最多是接触的地方红肿、瘙痒,在伴随呕吐、头晕等等,眼睛若是渗入的多了再多加个流泪,耳朵则是短暂耳鸣等,一旦不再暴露于毒素中,就算是不去解毒,一个时辰后也会自行好转。” 闻言,萧暮廷点首,示意鸩竺继续。 “再说这香体舞,与那雪染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多了一种祛除不了的香气罢了,前者让人如患沉疴,后者却使人飘飘欲仙!” “难怪,听王若的下属去查探以后回来说,那里的客人可是都对这种舞赞不绝口呢。”萧暮廷明了。 紧接着,他又问:“既然已经弄清楚这些把戏都是用了毒的缘故,那你二人可知晓这些毒物的来自何处?” 闻言,鸩竺与刘宗对视一眼,换了刘宗来答。 “回殿下,这两种奇毒皆来自隐雾城!”鸩竺回来的晚,不知这段日子隐雾城在御都城掀起了多大的风浪,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第163章 开启的条件 “其实你们不说,孤也猜到了,论毒,隐雾城主才是祖师爷!”萧暮廷对这一结果并不讶异。 这当儿,他突然注意到一旁的墨焰一直没说过话,以往问案,她每回都会有疑问提出的。 他在墨焰专注于某处的双眼前挥挥手,将她的神思唤了回来。 “墨墨有何见解?”他问。 “我在想,既然有毒药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程度,以达到蛊惑人心的地步,那所谓的仙像,青蛤蟆与玉狐仙,是否也是用的此种方法呢?” “蛤蟆?狐仙?这两种东西,属下可否一观?”鸩竺对没听过的物件都感兴趣,不仅如此,他对墨焰这位天外来客也很好奇。 萧暮廷一挥手,即刻便有门外候着的衙役领命去取,青蛤蟆是现成的,玉狐仙府衙之人也以办案的名义去醉香居取了一尊回来。 这东西光是一个醉香居就是人手一尊。 衙役才刚放下东西,王若便带着宋亚进了厅堂。 “禀殿下,阮文玉主仆的验尸结果出来了,二人的死法与袁氏相同,都是被内力强劲之人直接捏断了颈骨窒息而亡!” “这个,是从阮家小姐身上找到的!”话落,王若取出一个证物袋,里头放着一方绣有唯字的手帕。 “孤记得,这个式样的手帕不是在方又清与林冬雨那里都有吗,这下子连阮文玉这方也集齐了,不会这帕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定情信物,而是三人本就为闺中密友,这才一人买了一块吧?” “殿下说的也不无道理,坊间那些交好的小娘子的确是会互相赠送一些相似的物件,以作为她们交好的凭证,只是,据臣调查得知,这林冬雨与其余几名死者并不相熟,甚至于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倒是林家的大小姐林秋云认得方家嫡小姐方又清。” “林秋云?我记得她曾经被家里送往清心庵清修,王府尹可曾查到是何缘故?”墨焰突然想起这回事。 “老夫在查林冬雨平日里的人际往来时还真就打听到了这事儿,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林秋云原本是定过亲的,对方还是她父亲的副将之一,只是那人时常在边境驻守,这才将婚事给耽搁下来。” “这林秋云也不是个好的,居然早年便与一位已有妻室的书肆掌柜有染且珠胎暗结,此事还是被林冬雨不甚撞见,这才暴了出来,至此,书肆掌柜被其老板解雇,御都也待不下去了,只得远走他乡。” “走了?那林秋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那男子难道敢做不敢当吗?”墨焰皱眉,自己造下的孽再难也该解决不是。 “他倒是想负责呢,可是其他人不愿意啊,他的妻室死活不愿和离也不肯自贬为妾,还差点在书肆闹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来,丢尽了书肆老板与明威将军的颜面!” “二者,以明老太君那刚正不阿的性子,她也不会容许自己的孙女为了一己之私破坏他人的家庭,更不会让林秋云给人做妾亦或平妻,且这本就是林秋云自己明知故犯,故而,明老太君直接做主让林秋云流掉了孩子,还将她送去了清心庵带发修行!” “王府尹说这事儿是林冬雨先发现的?”墨焰有了些猜测。 “姑娘的意思是,林冬雨的死可能与她长姐有关?”王若闻弦歌知雅意。 “那林秋云可会武?”萧暮廷接着道。 “据臣知晓不会,林大小姐平素喜好诗书,不然也不会认识书肆的掌柜了,听林府的下人说,她出事前最常去的书肆便是无为楼,事发之后便极少出府门了,反倒是林冬雨颇有乃父之风,功夫练的还不错!” “无为楼?怎么又是那?真的只是巧合吗?”墨焰喃喃。 “那个掌柜的可是这间书肆的?”她问。 “正是!”王若确认。 墨焰点首,此刻的她心中千丝万缕,总觉得这些事都是有所关联的,只是他们目前还缺乏一个将其联结起来的关卡。 这当儿,去查验仙像是否有毒的刘宗以及鸩竺再次从暗室里出来了。 王若还不知道两人之前的发现,但眼下见到他们手中捧着的仙像,依旧有些明白了方才他们是去做什么了,以至于看向二人的眼神瞬间便充满期待。 “殿下,臣与竺老弟各种方法都用过了,试不出玉石上有毒。”这次负责回禀的是刘宗,鸩竺还有些呆滞,想是还在思忖什么。 闻言,墨焰不禁接过了两尊仙像,放在桌上细细观摩。 “我记得费凌说,他那个相好的蓉儿讲过,这玉狐仙会发出幽香,可是此刻却丝毫也闻不出,会不会是时辰不对或者还需要什么别的步奏来开启?” “费凌呢,让他去将那个蓉儿传到府衙来问话?”王若立马下令,眼看明日过后便是去“请仙”和“加持”的日子,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费凌得令后效率很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蓉儿就已经站在了议事厅中。 “奴家见过各位贵人!”蓉儿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不必多礼,起来回话吧,赐座!”萧暮廷是里头地位最高的,自然由他来叫起。 “蓉儿,今日传你来府衙是想询问关于玉狐仙的具体事宜,并不是怀疑你与府衙案件有关,故而,你不必惊慌,只需将你知晓的如实禀报即可,你可明白?”王若怕她因恐惧牵连自身而有所隐瞒或遗漏,这才先柔声解释了一番。 “奴家明白,费凌已经提前告诫过了,府尹问便是了。” “好,此前本府曾听说,那玉狐仙是会发出香气的,可是真有此事?” “确有此事,不过并不是时时都会有香气的,而是在行那事儿之时。”蓉儿说的十分笃定,却让萧暮廷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咳咳咳…”王若尴尬的咳了几声,厅中可还有天外来客呢,烟花女子果真是荤素不忌,太过奔放! 墨焰原本还听的认真,见王若突然叫停,又瞧在场男子个个一脸尴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究竟在别扭些什么。 第164章 药效 她顿时哭笑不得的解释,“各位无需如此,谈论案情之时无分男女,亦没有尴尬时刻,所有的用字遣词,情景分析,皆是为了破案,人人畅所欲言即可!” 萧暮廷清了清嗓子,这会儿那股尴尬劲儿倒也过了,他觉得墨焰说的很对,故而也附和她的话,蓉儿怔愣片刻后,王若再次发问。 “你是指的夜里会发出香气,还是只在特定时刻?”他还是无法将那事儿直白的宣之于口。 蓉儿在瞧出众人方才在磨叽个什么劲儿后,此刻答话也不得不收敛了些。 “就是特定时刻,奴家在白日也试验过!”她依旧答的肯定。 “本府明白了,香气可否有助兴功效!” 这回,蓉儿用点头来确认王若的问题。 “你或者是那些客人在请了狐仙后身子可有不适?”问话的变成了刘宗。 蓉儿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她思忖了一会儿才道:“奴家是没什么不适,平日里是有些小毛病,但也就是些寻常人会有的,并不是在放置狐仙像后才突然发生的,不过,奴家听那些恩客提起过,说是这几年去看斯郎中的男子特别多。” “斯郎中?可是专看男科疑难杂症的那个?”刘用还真的听说过。 “这便是了,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这种药!”鸩竺几乎已经断定了。 “好,本府明白了,后日请仙之事还需你鼎力相助,随机应变,事成之后,你所求的酬金本府自会即刻为你办妥,你且先回去准备准备吧。” “是,奴家在此谢过了,后日一行定会竭尽全力,奴家这便告退了。”蓉儿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费凌说的再多也比不上府尹的一句保证。 “还真让墨墨给说对了,只是这触发药物的机关又是什么呢?”萧暮廷在蓉儿离开后点着手指幽幽道,总不能是那狐仙真能显灵,知晓这些凡夫俗子此刻正好需要什么吧。 “是气!”鸩竺在他说完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气?你的意思是…阴阳交合时的浊气?”墨焰接口道。 她曾经在一些修行的孤本古籍里看到过,当时也就是做个消遣看的,没当个真,如今有人提起这才猛然的记了起来。 “姑娘果真见多识广!”鸩竺拱手致敬,由衷赞叹。 “想必也就是这个缘故了,看来这出请仙像的大戏依然是隐雾城的杰作了。”萧暮廷叹息。 “那青蛤蟆像呢?这个可没听供奉者或者负责打扫的小厮说起过这东西有味道啊?”王若凡事喜欢刨根问底,就算已经明白是谁干的了,谜底也得尽数解开才行,不然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估计是檀香吧,那小厮不是说过,赌坊掌柜每日必去上香,只要从暗室出来,必定乐乐呵呵,神清气爽!”墨焰认为既然盈愿连阴阳浊气都可以利用,使个檀香好像只能算是小儿科了。 “这个好办,属下立马为主子演示!”鸩竺赶着说完后便神情兴奋的去找演示的工具去了。 半炷香后,几人整整齐齐的站在了暗室中,包头包脸遮眼。 “得亏墨姑娘有这种不影响视物的护目镜,不然还真是没办法了。”刘宗珍惜的摸摸眼前的透明状“纸张”。 “刘院史喜欢我那里多的是,送你一些便是!”墨焰笑道。 “我也要!”鸩竺举手示意,他常年在外行走最是需要这些能保护自己的东西了。 “没问题!”墨焰即刻就应下。 “行啦,墨墨这么大方还能少的了你的吗,等她身体大好起来了,能往外拿的好东西还不止这些呢,是吧墨墨?”萧暮廷得意于他与墨焰的亲近,这世间要论了解墨焰之人,舍他其谁! “那是!”墨焰给他一个无比信任的眼神儿。 鸩竺一愣,觉得自己好似发现了一桩了不得的大事,正想再说些什么时一旁的刘宗及时拉住了他。 鸩竺回头看去,从对方挤眉弄眼的表情里读懂了他想告知自己的讯息。 “不要捅破那层窗户纸!” 鸩竺怔愣片刻,抿了抿唇,偷偷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王若也状似不经意的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呢,见状,这才彻底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太子对墨姑娘的情义他们这些近臣都看在眼里,只是目前明显还是殿下剃头挑子一头热,墨姑娘并未有所表示,不过他们这些过来人都能看出,墨姑娘对殿下是信任有加的,这些日子以来更是默契渐长,只是墨姑娘想是不曾经历过情事,故而一时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罢了。 只要假以时日,亦或是两人之间一同经历那么一场惊心动魄的事,他相信,墨姑娘成为他们北昀的太子妃,甚至是位居皇后那都是能看的到的将来。 “发什么呆啊?赶紧着做试验啊!”萧暮廷在后头催促。 闻言,鸩竺立马拿出了三根寻常上供用的檀香,点燃后插在了青蛤蟆像前的香炉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当飘飘淼淼的香烟径直而上路过青蛤蟆时,被鸩竺绑在桌上,原本正悠闲吃食儿的大公鸡突然停了下来。 几人就见它脑袋一歪,随后便开始踢踢踏踏抬起爪子“跳起舞”来。 光跳还不够,紧接着,它开始扇着翅膀边挥边舞,就算在场没人听的懂“鸡语”,却依然能感受到它独有的快活! “不必再试了,一切都已经明了,等后日抓住了那个在御都搞这些小动作的幕后者,孤自然会将这些东西全部尽数还给隐雾城主!” 与此同时,靠山王府,隋清扬书房。 “主子,伍聪出事了,人已经被带至御都府衙!”随从小北站在书桌前禀报。 “知晓是为了何事吗?”隋清扬自书架的角落里抽出一本封面已经发黄脏污的古籍,走至桌前入座。 “府衙衙役口风都很紧,咱们的探子暂时打听不出来!” “不必去管他,本王护着他,护着那些人已经够久了,若是真的犯了法且让他自行承担了便是。”隋清扬抚摸了一下封面上的书名。 第165章 各方线索 “那……主子母家那边会不会对此有微词?”隋清扬近来有意收一些御都的生意,但这些事情历来都是王妃娘家负责经营的,小北怕那些人银子赚的少了便来烦主子。 “他们不敢!若是真有那胆子,让他们来找本王便是!” “是!”小北见隋清扬面露不悦,即刻拱手准备退下。 自打主子从邑门亭侯府回来后,心情便总是阴晴不定,似乎……就连平素里喜爱的书籍都不同了。 小北瞄了一眼桌上的外族密事一书,转身往门口走去。 “小北!” “主子!”听闻主人喊自己,小北即刻便停下返回。 “你说她原本的模样会是怎样,会与沈晴娘大为不同吗?”隋清扬好似想跟人倾诉那般的问自己的随从。 “啊…”小北反应了片刻才想明白主人问的究竟是谁。 “许是南辕北辙吧,那人来自与此间完全不同的天地,又身负异秉,定是非寻常人可比!”这是小北从了解到的情况做出的推断。 “本王让你动用萧暮廷身边的内线去打探墨姑娘究竟是何模样,为何到眼下还没任何消息?”隋清扬声调又开始显现出浓浓的不悦。 闻言,小北皮肉一紧,头都不敢抬的回道:“禀主子,咱们的内线自从被萧暮廷以轮换当值的名义调往玉清宫后便一直找不到机会回到东宫,萧暮廷身边如今更是铁饼一块,完全没有任何空子,不过他倒是从菁山书院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书院死人那回,沈氏曾经与太子一道进入过后山禁地,有同样进过林子的书生说,那日他不但瞧见太子等人与巨大的花朵打斗,还短暂出现过一位看不清脸还断了一臂的黑衣女子,他不敢离得太近,匆匆瞧了一眼便溜走了。” “断臂女子?”隋清扬喃喃。 是了,盈愿说过,她是因受了重伤才不得不附身于沈晴娘,至于那沈氏本人应当是已经死去且与墨焰有所渊源,这才成就了如今的墨焰。 只是,替身终究是替身,是不可能使用一辈子的,她终究还是得用回自己的身体。 “将皇城内所有暗线都用上,着重打听这位断臂黑衣女子!”隋清扬下令。 嘶…,小北在心中惊诧不已,主子不会是中邪了吧,竟然用这等手段去找寻一个女子。 他面上虽然不显,内里却不禁厌恶上了这个墨焰,主子是要干大事的人怎能因为一个女子而乱了方寸。 小北不发一语的离开了书房,想着若是真的遇到了这个女人,定要先于主子除掉她! 翌日,清晨,墨焰送完小明儿后去往府衙与王若汇合,今日,他们要去靠山王府询问隋清扬冰肌缎的来源。 “墨姑娘,无为楼发现的那具无名女尸有出处了!”墨焰刚踏进议事厅,宋亚便迎上来有些兴奋的道。 “哦?这倒是好事啊,是如何知晓其身份的?”之前一直没消息,连府衙发布文书都无人来认,墨焰都做好找不到家属的准备了,查案也没往这条线上去考虑。 “事情还得说那红金玉…”宋亚娓娓道来。 昨日,红金玉得知女儿已有下落后,火急火燎的赶来府衙,在亲眼见到阮文玉的尸体时,她又险些哭的晕了过去。 而后,她什么脸面都顾及不上了,当即做主让仵作详验尸身,发誓要找出真凶替女儿报仇。 她自己也一直未离开殓房,想在验尸完毕后亲自替女儿整理仪容,最后再梳一次妆! “她无意中看到了那具无名女尸?”墨焰有些猜到了。 “正是!为免腐坏,女尸一直用冰桶保着温,其样貌保持的还跟刚抬回来时差不多!” “据红氏回忆,她曾经在一次生辰宴时见过一回这名女子,其身份应是右相府中的小妾!” “当时澹台府的主母李氏正在训斥着什么,红氏也不好多问,赶着便离开了。” “这可有趣儿了,认尸的告示贴的到处都是,澹台家总不可能不知道吧!”墨焰似笑非笑。 “那只能说明澹台家做贼心虚!”门外,王若大步而来,顺带回答了墨焰的疑惑。 “昨日负责在茶楼盘查的衙役今晨传来消息,被人写下血字那段时间里,楼中并无茶客出入,也没有小厮出去采买,从在场茶客以及茶楼中识字之人的笔迹来看,是有几人与雅间里的血字笔迹相似,只是,这些人皆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故而,就是谁写的血字这一点,目前无法确定。” “负责去槐树胡同的衙役昨日夜里也带回了消息,说是洪家班租住的大院儿里早已人去楼空,衙役们沿途查探,可这个戏班子里的人似乎是早有准备,竟然全都是分散着走的,周新已经让那院子的主人以及周围的邻里回忆出了画像,方才本府已经让人贴满了大街小巷!” “不过…黄立他们终究还是带回了另一个有用的消息,他们拿回了茶楼自美人怨这出戏后,楼上雅间的包房记录,除了长公主几人外,另有四户人家在同一日前后包下了剩下的四间房。” “分别是右相府当家主母李氏与嫡女,礼部尚书方家的主母与嫡女,邑门亭侯府的嫡出二小姐李秀以及明威将军府上的大小姐林秋云。” “轰隆隆…”王若的话音刚落下,外头突然晴天打雷,惊起了一院子的飞鸟。 “快了,案件就快水落石出了!”墨焰仰望天空,喃喃了一句。 事到如今,所有的案件与相关的人物都被串联起来,只待他们一一去揭破了。 “府尹,昨日带回的无为楼掌柜的可有交代出什么?”素女庙案发后,作为庙宇地契的拥有者,伍聪难辞其咎。 闻言,王若难得无奈的摇摇头,道:“他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间房子自归入他名下后便一直空置着,五年前的一日,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婆子拿着银两找上他,说是家中姑娘年少早逝且是死于自尽,听闻死于自尽之人来世会被惩罚而投入畜生道,唯一能帮她的法子便是为她修祠立像,使她的塑像能够受百姓的香火供奉,还得是与她一般的年轻女子为最佳,香火越盛她越是能早日洗清罪孽,以期重新再世为人!” 第166章 延年益寿图 “所以他便信了,还将宅子赁给了老婆子?”墨焰接口道。 王若点首,“他说,他那时实则也无所谓信与不信,那宅子所在的位置地处荒凉还是在一条死路的尽头,既不适合做休假之用也不适合用来种地,非但如此,那个地方还曾经传出过闹鬼的传闻,虽说没人亲眼见到过,但没人肯要是一定的,既不能租也不能卖,简直就是块烫手山芋,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冤大头愿意出重金租下,他又有何理由不租呢。” “他还说,那时他认为没准用来做庙宇才是最合适的,说不准鬼怪被庙里的女神像所镇压,还就真的不敢再来了。” “他所说的话也并不是全无事实之依据,起码近五年之内本府是没听说御都有何鬼怪传闻的,那确实是五年前的事了,如今说起来,百姓也几乎将此事淡忘了。” “那这所宅子原本的主人是谁呢?”这一系列操作在墨焰听起来纯属故意,目的就是将庙宇顺利的建起来。 “查无此人了!”王若道。 “伍聪好赌,原主是个落魄商人,将宅子在赌桌上输给他后便再也没出现在御都,本府查了那年开出的路引以及通关文牒,那人出关后就消失无踪了。”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人为的因素占了绝大多数!”墨焰觉得凡是有关于隐雾城的案子时间跨度都特别大,这个盈愿真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 她想起来这个女人在原本的空间自被通缉之日算起也已经过去七年了,估计从那时起,她应当就躲来了这方世界,而后一直谋划到今日。 “素女庙女神的身份可有查到?”墨焰昨日已将自庙中后殿带回来的东西以及那里的情形告知了王若。 “目前还查无音信,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此人肯定不是御都人,只能等其他州县的回报了,这个时日可能十分漫长,如同大海捞针一样!”王若摇摇头表达他的无奈。 “等州府回信只是最后的出路,也许能在其他时刻突然知晓也未可知,那具无名女尸不就是如此吗,且咱们何不从这女尸处着手,那尸体被发现时,头上簪着的梅花银钗可不就与素女庙里拿到的那个肚兜以及手札上的梅花图案一模一样吗!” “是啊,本府怎的没想到从前头的案件中找线索呢,这两件案子分明干系极大!”王若露出惊喜的神色。 “还有一点,这女神像原型的过往以及那些物证,都是那个独眼婆婆主动提供给我的,我将那些遗物带走后,庙里便人去楼空,就像是此庙为我开,此物待我来似的,这一点与庙里有雪染是相互矛盾的。” “雪染来自隐雾城,那城主不但是我以往需要抓捕的逃犯,还与我有莫大的嫌隙,她定是不希望我破案的,反而会来阻碍我,这可与那个独眼婆婆的做法大相径庭了!” 这是墨焰昨夜想了一晚也琢磨不透的,那老婆婆与那一黑一白两名女子到底是一伙儿的还是其中另有隐情呢。 “此处确实是个谜团,看样子在对待素女庙的那些物证时,咱们还是得多存个心眼儿才成,别是隐雾城刻意引导我等查案,从而冤枉了谁才好。”王若神情又凝重起来。 几人正凝眉沉思时,外头黄立过来说是已经备妥了车马。 “本府已经提前跟靠山王府递上了拜帖,其余诸事还是等回府以后再讨论吧。”王若请墨焰走在前头。 墨焰自然不会托大的走在一城父母官的前面,既然当王若是同僚,对方还是长辈,一路同行便好。 今日没有尸体,靠山王府也不是案发现场,故而,宋亚依旧留在府中待命。 墨焰在去往隋清扬的地盘时,萧暮廷则趁着萧景元在御书房与几位老臣议事的空档,独自来到了他的寝室。 “殿下,陛下在前日夜里偷偷将这幅画挪到了此处。”说话的是元春,此次给萧暮廷通风报信的也是他。 他是北昀帝的亲军侍卫统领没错,但他同时也是与萧暮廷一道在暗卫营长大的,对后者始终有一种袍泽之情,只要是关于太子殿下的事,只要不是让他对北昀帝不利,他总是愿意尽心的。 况且,北昀帝近来的反常,不止是在对待太子的事情上,就算对他们这些侍卫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胡乱指摘。 萧暮廷一进屋后便径直朝着床前悬挂的那幅延年益寿图而去,如今他已经可以确认,正是何无愁赠予的这幅图引起了他父皇的反常,甚至是虚弱。 据近日被北昀帝频繁传来给他把平安脉的刘宗道,父皇常常处于精神亢奋的状态,就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有消耗不完的精气神儿似的。 但随之而来的,是亢奋过后身体以及心理的极度疲惫。 刘宗说,父皇只是看起来红光满面,精神头儿颇高罢了,实则他的身体正在被慢慢掏空,长此以往,父皇必然会走上早衰早逝的道路。 想到这里,萧暮廷咬牙将鼻尖凑近了去闻,他想看看这纸张是否也会渗出某种不知名的毒素借此来贻害父皇。 至于他自己会不会也中了此毒,他已经全然顾不上了。 “臣也凑近了观察过,没觉得有何味道散发,但陛下对此画的依赖却与日俱增,以往陛下只是在书房批阅奏章时偶尔在画前来回走动亦或驻足观看片刻,可如今这些已然远远满足不了,陛下一有空便会盯着这幅画傻笑,且一看便是一个时辰,不仅如此,他每回看完就说体内有股热气在烧的他蠢蠢欲动,恨不得…” 听元春突然停下来了,萧暮廷不禁回头追问。 “恨不得如何?” 见元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萧暮廷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但说无妨。 “陛下说他恨不得此刻三宫六院皆住满了美人儿,又说以往他过的实在是太憋屈了,简直就不像个生在皇家的帝王!” 闻言,萧暮廷的胸前起伏了好阵子才将这股激荡的戾气狠狠压下。 他回头看向那幅静静挂于此处,画工精美,且还隐隐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极品丹青,一下子抽出了卧于腰间的软剑! 第167章 王府之行 “殿下不可!”元春拼了命的上前拦阻。 “殿下,画是小,陛下是大,若是不将此画之谜破解,单单只是毁了它的话,那陛下还不知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来,届时,对殿下也好,对天下也罢,恐怕都有不好的影响。” 元春尚且未说的是,有好几回北昀帝看完画后想找几个宫女来玩乐,都是他想办法硬是转移了陛下的注意力,这才未酿成大祸。 他自小在东宫长大,对帝后的深情厚谊尤为钦佩。 幼时,他曾受过皇后娘娘的关怀与照顾,对她的恩惠一直铭记于心,故而,原本他便对突然出现的水月姑娘有些抵触,认为她不配取代皇后娘娘。 可他观察了这些日子,发现太子与公主二人都对她像对亲生母亲那般敬爱有加。 非但如此,这位水月姑娘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甚至是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与当年的皇后颇为相似。 想到那日宫中发生的那次血腥的法事,又想到殿下身边的那个神秘的天外来客,他隐隐猜到了什么。 这才对这位水月姑娘改变了态度,像对已故的皇后那般尊敬起来。 但水月可以,不代表别的女子也行,他不敢将陛下这些隐秘的想法说给太子殿下听,就是怕他关心则乱,小不忍则乱大谋。 被元春劝阻的萧暮廷终究还是平静了下来,他低着脑袋沉思了片刻,心中便转出个主意。 “元春,孤本想在皇姑稍后包办的花朝节游春宴席上找个由头将此画彻底毁去,如今却不敢如此了,若是父皇出现这些症状的缘故真要由此画才能揭开,那孤如此做来岂不是害了他,既然如此…”萧暮廷将元招至身侧耳语。 “府尹,这靠山王府可真真气派啊,瞧着题字都与别家王公贵族不同!” 这当儿,王若带着几名衙役与墨焰一同站在了靠山王府的大门前,黄立抬头仰望王府牌匾,这才有了那一番感慨。 “那是,现任靠山王的祖父可是随着咱们北昀的祖皇帝打下江山的!”王若幼时便听过那位打仗时的英雄事迹。 “别看了,快去敲门吧!”他补充。 看门的白须翁态度恭敬有加又和蔼可亲,使得王若等人不禁放松了些。 墨焰倒是无所谓,几次与隋清扬见面,她的感觉是看不透。 这个人既有文人的中规中矩又有武夫的豪迈不羁,办案多年很少有她看不透的人和事,隋清扬算一个。 一路跟着引路的家丁穿过了小桥流水,穿过了亭台楼阁,远远的便能瞧见已经在正厅等待他们的靠山王。 隋清扬也看到墨焰了,应当说,从她一进入视线开始,他的眼光便一直粘在她身上。 这个女子神秘、冷静,武力值强悍还丝毫不矫揉造作,与他以往见到的全然不同。 自打何无愁进御都那回在酒楼里遇见她后,他便被这个女人深深吸引着,这种吸引在每回见面后日益加深,到如今他已经有些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了。 “王府尹,沈夫人,请坐!”隋清扬算是墨焰跟着王若一道查案以来品级最高权势最大的了,可让墨焰另眼相看的是,他居然是最不拿架子的那个。 他面带微笑的将二人先引入座,自己才最后坐在了主位上。 “本王知晓近日来在御都发生的案件有不少皆发生在本王手下的生意里,或者是牵扯到本王的下属,王府尹想讯问本王多时了吧。”隋清扬不是个拐弯抹角的性子,故而,他也不多绕弯子,一来便直话直说了。 “不敢,不敢,王爷言重了!”王若连忙起身躬身。 “是有几件案子牵涉到王爷,但也并没有实质的证据或证人证言说明这些案子确实与王爷有关,故而,下官只是循例来问问,找找线索罢了,若是真有歹人故意利用王爷的地盘生事,也好早日把这人揪出来,还王爷一个清静不是。”王若也是据实一说。 “那么,王府尹便请问吧!”隋清扬做个请的手势。 “那下官便逾越了!”王若客气了一句后就进入正题。 “敢问王爷,可曾识得此女子?”他拿出画师描绘的女尸画像。 墨焰并未直接用留影机拍下女尸的样子,她如今的身份还未正式公布,不属于此间的东西也少买的外人看的好,省得横生枝节。 隋清扬身边的小北将纸张接过,呈到了他面前。 隋清扬细细打量了片刻后,道:“本王不曾见过,她可是无为楼中发现的那具女尸?” 王若点头表示肯定,随后接着问:“王爷可知晓御都城外的那座素女庙?” 闻言,隋清扬又回忆了片刻,“不知,本王没听说过有这么间庙宇,更未听说过北昀境内主流的宗教里有这么一位神明。” 墨焰自他开始与王若一问一答起便一直在观察他,目前为止并未发觉有扯谎的迹象。 王若点首,这间庙宇目前只流传在那些未婚的女子之间,靠山王一个大老爷们儿不知是正常。 那王爷可与右相家的千金澹台芙、尚书方家的嫡女方又清亦或明威将军府的二小姐林冬雨识得?” “只在宫宴时见过几回,私底下并不相熟。” “那……王爷可有与谁结仇?”王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既然隋清扬说谁我不认识,那从常规来看,只能是有人故意栽赃了。 这话却听的隋清扬微微一笑,不答反问:“王府尹可曾听闻谁与本王不睦,或者本王仗势欺压了百姓?” 闻言,王若一愣,随即有些尴尬的笑笑,道:“自然没有,只是…” 他将尸体发生的过程以及有人故意将尸体搬到他的无为楼的这种行径细细描述了一遍,这也变相解释了他为何有此一问的理由。 隋清扬听了却难得沉默了,他眼神放空了好一会儿,这才回答了王若先前的问题。 “王府尹,你我也算同朝为官,自古以来这官场如战场,有多少人想拿走本王手里的兵权或是眼红我手里的生意,这样的人不管本王是否曾经得罪,都会在暗地里做些小动作来为难我,故而,到底是不是有人想通过我做生意的地方来陷害我,这些本王就爱莫能助了,只能靠府尹自己去查了。” 第168章 小字 此番话一出,王若便似被封住了嘴似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人家堂堂一个王爷都能主动配合调查了,他手中又没有任何确实的证据证明人家真的犯了案,如此,这个问题却是只能暂时揭过了。 王若暗中深吸口气,转头便问出了今日之行的重头戏。 “王爷瞧瞧这截线头与这件小斗篷。”他拿出两个证物袋递给小北, 隋清扬拿到手中端详了好一会儿后,并未先回答王若的问题而是看向墨焰,道:“这种如此新奇的置物袋是沈夫人提供的吧。” 听罢,王若正想开口替墨焰遮掩一下时,后者制止了他。 “是我提供的,王爷对此也有兴趣?”对于这种故意试探的,墨焰也无惧承认了。 果然,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爽快便认了,对方听了反倒还愣住了。 片刻后,隋清扬冁然一笑,道:“大善,既然夫人都快人快语,巾帼不让须眉了,那本王也不能藏着掖着不是,这袋中装着的缎子叫冰肌缎,出自本王母妃的娘家,如今那几个会织此缎的绣娘眼神儿已然不灵光了,本王做主让她们颐养天年去了,而新人尚且还未出师,故而,市面上早已见不到这种料子了,王府尹这是从何处得来的,又为何拿着它来问本王?” “不瞒王爷,这线头来自无为楼冰窖,这件小披风则来自伍聪,据赌坊的小厮说,是他将这披风用在青蛤蟆像身上的。” “无为楼的掌柜是我母族远亲,想必这点王府尹已然知晓,据本王所知他与刘仁私交甚笃,既为母族人那么他早年间得到了一块冰肌缎,又转赠给了刘仁,而刘仁将其用在一个他觉得珍贵且有效的仙像上,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再说这截线头,有可能是凶手在冰窖冷冻尸体时不甚沾上的,还有可能是进出于冰窖的其他人留下的,毕竟这缎子早年间在市面上是高价贩卖过的,虽然产量少,但想来拥有的人也不在少数,未必就与凶手有关,有如此多的可能,这线头实则根本不能算是一个有效的凭证了。” “可是,茶楼冰窖属于私人地方,平日里能进出的只有茶楼内部的人员,这些人中老夫已经挨个盘查过了,都是些寻常百姓罢了,谁都没有这个银钱去拥有一块冰肌缎制成的手帕,正因如此,本府才请王爷好生想想,有没有那么一个人,他既有拥有冰肌缎的实力还有栽赃王爷的嫌疑?” 说来说去话题又绕回来了,只因王若不论怎样推理,那人能将女尸先后存放在潇湘楼与无为楼,怎么想都不可能与靠山王无关,人家费了如此多的心思,难不成只是为了陷害一个掌柜的吗! “本王真的想不起曾经得罪了谁,这个问题本王也不想再回答。\"隋清扬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 \"再者,王府尹说茶楼冰窖只有内部人员能进入,这点本王是不赞成的,事实是但凡有些功夫的,实则都能做到出入如无人之境,王府尹不也能悄悄带着人顺利进去吗,可见一个小小茶楼冰窖还真就是想去便去的。” 这话说的王若登时一噎,有种抱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觉悟,他若是不说自己当初是如何发现那线头的,隋清扬也说不出这些搪塞之言来堵他的嘴。 事已至此,该问了也都问过了,就算最终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未得到,王若也不得不灰溜溜的走人了。 隋清扬仍然如来时那般谦和有礼,他没让随从代劳,而是亲自跟随在墨焰身侧,将众人送出王府。 临出门前,一直未说话的墨焰问了隋清扬一个问题。 “王爷可去看过自己茶楼演的大戏?” 隋清扬看了她一眼,答:“不曾,沈夫人怎会突然提起此事?” 墨焰笑笑,道:“随口一问罢了,听去看过这出戏的云西公主说,这出戏演绎的是一个女人被失踪多年的意中人以及其主人威胁取出族中珍惜灵药,最终被害的满族皆灭自己也含恨而终的故事,戏里几个坏人的死法都是缢死,方才王府尹不是跟王爷提起过几名官宦之女吗,她们也是这种死法,王爷不觉得有些太过巧合了吗?” 隋清扬轻笑,答:“是有些巧合,不过天下无巧不成书,说书的也好,唱大戏的也罢,其灵感无非都是来自于民间百姓的生活,偶有相似,不足为奇!” 墨焰停下,正视隋清扬,“戏是在王爷的潇湘楼演的,那具女尸也是被人勒死的,虽然目前好似与王爷自身扯不上什么关系,但王爷还是得当心了,可别一时大意着了他人的道!” “言尽于此,后会有期!”墨焰拱手道别。 “等等……,”隋清扬叫住她。 “本王可以认为,沈夫人是在关心我吗?” 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很认真,让墨焰恍惚觉得站在她对面的不是靠山王而是她初来乍到便认得的那位太子殿下。 很快将此种不合时宜的想法抛掷脑外后,墨焰答:“我只是就事论事,王爷不是对我的身份好奇吗,其实我只是一个不喜有人被陷害,有人被蒙冤,还有人枉死而不得伸张的寻常人罢了,希望王爷不会成为我所说的任何一种。” 话落,墨焰转身,快步走向已经在门外等着她的王若几人。 这当儿,方才那名看门的白须老头儿在准备关门时一不当心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墨焰与隋清扬都注意到了,两人身形瞬移,同时上前扶住了他。 “伍叔,是不是近来天气严寒,您的老寒腿又犯了,我将太医叫来给您瞧瞧吧?”隋清扬对这老人十分客气,甚至都不自称为王。 “无需,我这是老毛病了,稍后拿热水囊敷一敷,再烤烤火也就不痛了,天寒地冻的,何必麻烦人家跑一趟,小唯啊,别担心!” 言罢,他伸出苍老如古树的手,抚平了隋清扬眉间不自觉挤出的皱褶。 脉脉温情在两人周身缓缓流淌着,没人注意到那边已经完全怔愣住的墨焰等人。 第169章 户籍 “小微?微风?王爷的字听起来还真是诗情画意!”墨焰故意将唯改成微,装作没听清的样子。 听了她的话,白须翁亲切的笑了笑,解释道:“不是微风的微,而是唯一的唯,这可不是王爷的字,而是他娘亲给他取得小字。” 闻言,墨焰不再开腔,而是装作寻常的步出了王府大门。 回府衙的路上,所有人都默契的没说话,直到一脚踏进了府衙的议事厅后。 “案件变的更加复杂了,隋清扬明显在说谎!”王若拿起了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一口灌下。 “就算真的与他有关,他也不会承认的,他会说,名或字里有这个字的全天下定是不止他一人,更何况还是鲜为人知的小字。”这便是墨焰果断走人的原因,那个人辩解的功夫极强,除非有铁证,否则问也白问。 王若自然也明白这点,所以他才心火旺盛,气息不顺。 片刻后,墨焰又想到一点,她问王若,“这位靠山王可曾与澹台野等人共事过?”她认为也许可以通过这点找到突破口。 王若皱眉沉思后,回道:“老夫印象中是没有,不过右相一直都是他的拥趸,靠山王自从卸任镇北大将军后便一直闲在御都无所事事,右相时常想在朝中为他揽事,只是一直没成罢了,隋清扬在北边驻守多年,军中的威信一直都在,若是他想,仍旧可以一呼百应,如今负责管辖他那些旧部的人也是他的亲信,正是阮文玉的父亲,广威将军阮充!” ''陛下就看着他继续把持北边军心而无动于衷?\"墨焰就算不是玩儿权谋的也总是懂得些。 闻言,王若笑的晦涩不明,他答:“管是管了,可结果是被升官儿的明威将军玩忽职守,有通敌嫌疑,自己也死的不明不白,而他原本的副将之一阮充却因着御敌有功而让陛下不得不论功行赏,晋升为将军。” 这是墨焰除萧暮廷以外从第二人的口中听到了与沈氏夫君有关的事,同为副将,一个惨死,另一个却高升,可谓同人不同命了,若是这其中也有隋清扬的手笔…… 墨焰深思之际,一名负责管理户籍的户曹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启禀府尹,卑职已经查到了那名女尸的户籍。”话落,他将手中的册子恭敬呈上。 王若原本略显浑浊的双眼一亮,即刻邀请墨焰过去一同观看,那名户曹则退至一旁向二人滔滔不绝的说明原委。 “府尹交代下核实此女的身份事宜后,卑职便直接查阅了右相家的户籍,澹台家嫡系记录在册的妾室先后共有十人,她们全部归属于澹台野名下,除掉已经亡故的,目前还在册的尚有两位,其中能对应的上此女大致年龄的,刚好有一位,便是于通元三年将户籍迁入澹台家的一名原籍江州的女子,名崔芸芸。” “通元三年,也就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倒是与美人怨中主角等了十年以上的剧情对应上了。”墨焰回想。 “沈夫人的意思是,戏中的主角夏晚晚就是这名小妾,近日发生的一切是有人在为她报仇?”王若惊讶的都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了。 “非也,这出戏明显就是有人将此女遭受的灭族之恨变相的公之于众,以此来吸引有心人的注意,从而借机为她报仇,如若对象正是这个崔芸芸,对方又怎会将她的尸身用在戏里当道具呢,这种行为有泄恨的成分,因此,我推测,崔芸芸非但不是受害的夏晚晚,反反倒像是那个先假意施救,后又骗夏晚晚离开家乡的闺中密友!” “那这夏晚晚又是谁,张户曹,你即刻取本官牙牌去户部将这个崔芸芸未迁籍之前所在的原籍情况查个清楚详尽,必要时让黄立亲自带人去她老家走一趟,看看与她一同长大的这位密友到底是谁!”王若势要将此人身份查明。 户曹领命退下后,墨焰又说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王府尹,我以为那个夏晚晚的身份应当就是素女庙中供奉的女神!” “轰隆隆…”墨焰的话音将将落下,外头的天空便霎时电闪雷鸣,不消片刻,那瓢泼一般的大雨便倾盆直下,像是要将这世间的污浊尽数冲刷。 “此话怎讲?”王若看着外头的珠帘雨幕,心情也在这会儿由急切转为了平静。 “害夏晚晚的,崔芸芸首当其冲,她死时发髻上簪的那支梅花簪子就是最好的证明了。”梅花图案明摆着是女神像原型生前最喜爱的一种,凶手的心态应当是在借此嘲讽,嘲讽崔芸芸对友人的虚情假意。 “墨姑娘说的有理,眼下只要找到能与这些细节对应上之人,便能知晓其真实身份了。” 言罢,王若又拿起澹台家的官媒备案细细翻看,一个细节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澹台野竟然在六年前曾经提了崔芸芸为平妻,却又在一年后再度将她降为了妾室,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他将此处的记载指给墨焰看,平妻也好纳妾也罢,是要来府衙进行备案的,这澹台野居然有如此惊人之举,其中必有耐人寻味的内幕。 “一年后便是五年前,也就是素女庙建起的那一年,看来这个崔芸芸地位的升降,与其友人的死活密切相关啊。”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美人怨结局中死的那四个歹人,就是如今家中皆死了女儿的右相与礼部尚书,以及邑门亭侯府与明威将军府。” “侯府的罪人不难猜,戏中所说为商人,袁氏本家正好就是。” “可这林冬雨又是如何卷入其中的呢,难道明威将军实则是右相一党!” 墨焰陈述一番后不禁想到了沈氏夫君陈志远的案子,前头还觉得明威将军大约是被人陷害了,后头立马就急转直下,他又变成了与澹台野一样的人,方庸还有迹可循,若林猛也是,那么他的死因水可就太深了。 “等等,戏中死的可是两男两女,可现实死的却全是女人,这一点完全对不上啊?”王若猛然想起。 墨焰对此却是有自己的想法,她说:“我认为此处不必如此较真儿,许是凶手故意不想说的太明显罢了。” 第170章 加持 听了墨焰的话,王若心中霎时开朗。 “姑娘说的有理,是老夫着像了,我这爱钻牛角尖的性子啊,年少时我的老师便特意提点过,想不到如今老了老了,还是一样本性难移!” “其实对查案来说,王府尹这般喜爱较真儿的性子反倒于案件的抽丝剥茧有益,更何况您说的也未必就是多虑,说不准凶手还有别的什么意思呢,且看且分析吧!我不也是猜的吗!” 话落,两人都不禁笑了起来,眼看时候不早了,墨焰再次与王若确认了一番明日请仙加持的事宜后,便告辞离去。 回宫照例去瞧了一眼两个孩子后,墨焰来到了萧暮廷的殿中。 又到了用膳的时辰了,萧暮廷只要有空闲,总会邀请墨焰一道用膳,用他的话说,两人各自交流一下白日的见闻,岂不乐哉! 今日墨焰对隋清扬党派的事,心中存了个疑影儿,既然王若说他不知,她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太子殿下这儿。 听完案件的最新进展,萧暮廷不禁冷笑了一声,他说:“看来澹台老贼的坏事当真是做的不少啊,就连外头都开始有人对他不利了,墨墨不必再有何疑虑了,方庸也好,阮冲也罢,还有那个做买卖的袁氏,与其说他们是澹台一党不若说是隋清扬一脉来的更为准确!” “倒是明威将军是黑还是白,目前还说不好,不过这回你办的案子既然已经明确的牵扯上了隋清扬,孤这里也得要早做打算才行了。”萧暮廷神色突然有些凝重。 墨焰原本是不问朝中诸事的,但见对面愁眉不展的样子,她心中一动,头一回将担忧问出了口。 见她关怀自己的可爱模样,萧暮廷心内一暖,不但方才对边防的忧心一扫而空,还反过来安慰墨焰。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就是隋清扬在北面的军中积威颇深,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的,孤担心会引起兵变,故而,需得派个心腹去镇场子罢了,左右不久后等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告一段落了,你我也是要亲自过去瞧瞧的,墨墨无需多虑。” 墨焰听他说起边疆事宜,一时又忆起了去追捕刘芷的元彻,牛老头儿虽然死的不明不白,但他是定远将军吴奔的人已经查证的板上钉钉了。 这些年他在御都负责给刘吴两人传递消息,为刘芷做了不少缺德事。 而刘芷则负责给吴奔搜罗金银珠宝,是他名副其实的钱袋子。 “刘芷失踪的事隐雾城也来插上了一脚,那里又靠近吴奔驻扎的地盘,殿下恐怕还得防着他啊!”墨焰轻叹一声,如今还真是多事之秋。 “墨墨与孤想到一处去了,太平日子过的久了,是时候让众人一同与孤活动一下筋骨了!” “这个你拿回去瞧瞧,也许会对案件进展有所助益!”说到这,萧暮廷起身从博古架上取来一本厚厚的册子。 “这里头记载了近二十年来官员的升迁调任与地方政绩,你得空可以翻一翻,也许能找到澹台野与方庸等人凑在一起的蛛丝马迹!” 墨焰眼前一亮,开心的接了过来,她有种预感,找到了这两人曾经的活动轨迹,也就找到了那五名女子为何被杀的真相。 第二日还有重要行动,萧暮廷明日正巧得空,两人便决定让变装二人组重出江湖,一同去破解请仙加持之谜。 一夜无话,请仙的时辰定在前晌巳时,加持也一样。 御都府衙,议事厅中,萧暮廷与墨焰已经结伴而来,两人都彻底改换了装扮,以至于黄立等衙役进来后,一时间居然没认出二人。 “黄立,你与殿下一起充当金银赌坊掌柜刘四的小厮与他一道去请青蛤蟆像。” “周新,今日你便是给蓉儿赶牛车的车夫,到地方后自己想法子找机会混进去或者在最近的地方接应,届时,墨姑娘会以醉香居丫鬟的身份陪着蓉儿送玉狐仙加持!” 闻言,二人猛然一惊,这才仔细看向府尹口中的太子殿下与墨焰姑娘。 “小的眼拙,方才未及时认出殿下,还望殿下海涵!”两人即刻躬身行礼。 “无妨,不知者无罪,况且,尔等认不出才正是孤心之所求!”此话一出,厅内气氛霎时一松,所有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今日之事关乎隐雾城埋藏在我朝的奸细,因着不知这两件事是否在同一地方进行,故而,除了你们这些跟着的人外,我与少尹彭起文亦会亲自带着府衙衙役与官兵前去,如若遇上歹人众多且分散逃走的紧急状况,我等也好审时度势,及时支援!” 言罢,他看向萧暮廷,请示:“殿下还有何示下吗?” “并无,王卿安排的极好!” 眼看时辰越来越近,萧墨两人即刻便带着各自的人出发,分别前往金银赌坊与醉香居。 其余人则是暗中行事,不能露在明面上了。 自从萧暮廷怀疑自己的近身侍卫里有异心之人后,他每回出来办事总是找借口将身边人一个个支开,等到案件水落石出后他再将人召回不迟。 醉香居内,蓉儿正在自己的厢房内来回踱步,再过不久她便要跟着洪九娘去加持了,也不知这回的地点会在哪。 “扣扣!”此刻,厢房的后窗处被人轻轻敲击了两下,这是她与墨焰提前商议好的接头暗号。 “沈姐姐,快快进来!”蓉儿连忙过去打开后窗,她是不知墨焰身份的,只当她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常常帮忙府衙查案。 “无需慌张,一切照旧便好,外头都安排好了,况且,你身边还有我呢,我会护着你的!”墨焰见她忐忑难安,主动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蓉儿不禁怔住了,活了二十多年,除了幼时被亲生爹娘这般爱护的握过手外,她已经有好多年不曾感受到这种温暖了。 她有些愣愣的抬头,正正对上了墨焰一双隐含关切的双眼。 这双眸子里,没有情欲,没有目的,有的只是真心实意,真情实感! 第171章 成功加入 蓉儿不争气的哭了,她连忙抽出手去擦。 墨焰快了她一步,等她回过神来时,泪湿的脸颊已经被一方柔软又带着香气的素色手帕轻轻压干了。 “怎么还流泪了,当心弄花你精致的妆容变成小花猫了!”墨焰打趣。 她能理解蓉儿此刻的心境,落入风尘的女子大多数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悲惨过去,她们不是天生下贱,只是命运使然,由不得她们自己做主罢了。 这个蓉儿性情耿直,眼神清澈,墨焰相信一旦脱离了这些个风月场所,她定然也是个愿意平淡度日的好姑娘。 “噗嗤…”,蓉儿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 她说:“沈姐姐笑话我,我们这样的女子哪会有人关心我们是喜是忧,不过都是利用罢了!”话中藏着浓浓失落,听的墨焰都不禁恻隐。 “谁说全是利用了,我想不论是我也好,王府尹也罢,我们都真心的希望你这回能彻底脱离过去,过上你真正想要的生活!” “沈姐姐坏死了,老是招惹人家掉眼泪!”蓉儿有些嗔怪的沾沾眼角。 “咚咚咚!”这当儿,房门处传来几声敲门声,两人都知道这是正主儿来了。 蓉儿整理了一下衣襟,瞧了一眼墨焰,见她点头后,这才几步过去将门打开。 “洪姐姐,你怎的才来啊,不是说吉时选在巳正吗,这可不到一个时辰了!哎,怎么就你一人,琳姐姐呢?”蓉儿装作埋怨,明知故问。 今日要去加持玉狐仙的原本不止一人,还有她口中的另一位姑娘,为免节外生枝,王若让衙役装成恩客包了那姑娘一日一夜,故而,那人为了银子,自己主动要求下回去了。 “琳儿今日有客,去不了了,我总不能断了人家的财路不是,你别急,这回的加持地点就选在御都城内,牛车都用不上,你我同乘一顶轿子就成了!”洪九娘笑着替蓉儿理了一下额边的碎发。 “不坐牛车了,那…能来得及吗?”不坐牛车就用不上楼里的车夫,虽说坐轿定然也不会请外面的人来抬,但他们之前说好的,让衙役装作车夫的事不就实施不了了。 蓉儿有些焦虑,但面上却装作怕迟到的样子。 “嗐,怎的会来不及呢,那地方我是知道的,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姐姐定是不会让你去的晚了得罪狐仙大人的!” 语罢,她拉上蓉儿的手臂就走,墨焰连忙默默的走过来,紧紧跟上。 “怎么,她也要去?”洪九娘这才注意到房中竟然还有一人。 墨焰装成的是楼中一个负责伺候当红姑娘的丫鬟小红,这个小红平日里的确是分配给蓉儿的,洪九娘也认得她。 “我今日有些头痛,姐姐也知晓,这是我的老毛病了,小红不放心,这才想跟着去的,规矩我们都懂,她会蒙上眼睛,且不会多嘴多舌的!”蓉儿拉住墨焰的手臂,大有她不去自己也不去的意思。 她时常会偏头痛,每回发作起来便药石无灵,痛苦不堪,若是没有人在一旁看顾的确是有些麻烦。 楼里的丫鬟都是签了死契的,她们每日最要紧的事便是照顾好自己的姑娘,尽量满足她们的需求,若是有姑娘身子出了茬子导致她们不能陪客的话,做丫鬟的也没好果子吃。 故而,当墨焰做出一副坚定不移要跟着自家姑娘的样子时,洪九娘并未怀疑什么。 她思忖片刻后,应下了蓉儿的请求。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为你我可是破例了,规矩你也知道,她若是胡乱行走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狐仙可是会怪罪的,到时若是弄的瞎眼拔舌什么的,我可不会负责!” 这些得罪狐仙的惩罚,洪九娘早在信徒初次请仙时便逐条交代过了,如今算是再重复一遍说给墨焰听的。 “婢子省得,姑娘放心便是,如有冒犯,婢子甘愿受罚!”墨焰态度谦卑自牧。 “那好,只是…蓉儿你是知道的,我们每回去狐仙那里,请的都是楼里的车夫或轿夫,我时常打点他们,要花的银子可是不在少数,今日多了一人,那…”洪九娘搓搓手指头。 蓉儿会意,立马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进对方手中。 “如此,那便快走吧,别再耽误功夫了!”洪九娘笑眯眯的将银子收进自己袖口。 闻言,墨焰松了口气,她低着头,搀着自家姑娘与洪九娘一道来到了醉香居后院。 当扮成车夫的周新听闻这回竟不坐牛车时,他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的神情,只是借口要如厕急步离开了。 这种意外在墨焰追寻案犯的道路上还算多见,对她来说无伤大雅,横竖王若他们自会跟上的。 但周新却不如此做想,府尹让他冒充车夫目的便是随身保护蓉儿与墨姑娘,虽说墨姑娘身手不凡,但他还是得想法子跟着去,否则便是他的失职。 “哎,怎的就你们三人啊,还有一人呢?”洪九娘见只有三名轿夫过来,登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要知道,今日她们可是三人前去,银子都收了,总不好临时反悔的。 楼里的轿子够宽敞,她们一个个儿的又苗条,四个大男子定是抬的动的,可三人就是纯属扯淡了。 “那个不知怎的,临出来前说要喝口水,而后便没再出来了,我们进屋去瞧,发现他一身酒味儿,看样子,今儿个怕是去不了了。”一个轿夫摸摸脑袋,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那怎么成,选好了吉时是不能耽搁的,否则一旦触怒了狐仙,大伙儿都得跟着倒霉啊!”洪九娘气的尖声叫嚷起来。 “这…我们也没法子叫醒他啊。”几个轿夫面面相觑,无奈之色溢于言表。 正当所有人都进退两难时,周新装作刚从茅房出来,碰巧路过此处。 “哎,车夫,你过来一趟!”洪九娘看到他时眼睛一亮,明摆着想做什么。 听到叫声,周新顿了一下,随即便面色不解的走了过来。 第172章 胎记 “姑娘叫我何事?”周新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外快想不想挣了,若是想,喏…”洪九娘指指轿子。 “多少银子啊?少了我可不去?”周新讨价还价。 “还是一两,同他们一样,多了没有,大不了老娘今日不去了!”洪九娘也使起了性子。 周新摸摸下巴思忖片刻,最终成交。 墨焰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切,觉得府衙真是人才颇多。 上轿前,洪九娘将一张小纸条递给了轿夫中的一人,那人瞧过后便按照以往的规矩,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即刻就焚烧了。 三人并排坐上小轿后,洪九娘拿出了两张长条帕子后,对墨焰二人道:“规矩!” 蓉儿二话不说,自觉的拿过其中一条,熟练的系在了眼前。 墨焰看了后,也学着她的样子,乖巧的挡住了视线。 与此同时,萧暮廷与黄立这边也跟着掌柜的刘四与一名接头上登上了马车。 与墨焰不同的是,他可没资格坐在车里,而是与黄立一道充当车夫,坐在了车辕上。 刘四只知今日跟他去的是两名衙役,若是知晓为他赶车的竟是当朝太子的话,估计会慌的从车窗里直接跳下来。 原本这位接头人也是不让他带人前去的,可刘四装作疑心自身安全的样子,硬是靠着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法子带上了两名小厮。 “刘掌柜,我能做主的就是让您的小厮偷偷藏在宅子外头,你可别为难我硬是要带人进去,否则就给我金山银山我也无福消受!”接头人再次提醒刘四。 “明白,我不会为难你的,你连眼都没让我蒙了,我若是还不知好歹那真是白做这么些年的生意了!” “多谢掌柜的体谅!” 外头两名“车夫”听了,愈发觉得这人不像是寻常的市井匹夫,倒像是个读圣贤书的学子。 马车又行了一炷香的功夫,接头人便放下车帘对着外头道:“就是前面那座宅子了,还请将车停在此处,两位仁兄是不好再往里了。” 闻言,黄立即刻扯紧了缰绳,让出了位置并打开车门。 萧暮廷也下来了,他却是瞧着前面的胡同眯了眯眼。 原因无他,别人或许不知底细,他却知晓里头两座宅子各自的主人。 五进的宅子是隋清扬母妃留给他的,三进的属于澹台野。 到了地方就不得不做做样子了,接头人给刘四蒙上眼,拉着他进了胡同。 等到看不见人影时,黄立与萧暮廷便赶着马车去了胡同的另一头。 他们每隔一段路便会撒下墨焰给的无色亮粉,这种亮粉肉眼瞧不见,只有拿出配套的眼镜才能发现其所在。 这边,墨焰三人也到了目的地。 她们停的位置乃是一户宅子的入口处,墨焰与蓉儿是被洪九娘挨个搀下车,而后便进宅关门,从头到尾墨焰也不知她们去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沿途,她以能量留下了光斑,图案是片墨色的树叶,府衙之人只要稍微留心,便可在地上亦或树身上找到。 “可以将帕子取下来了!”洪九娘停了下来,墨焰与蓉儿此刻正好分站在她的两侧,各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方才,她们便是如此由洪九娘引着进来的。 两人听话的拿下遮眼巾时,正对面屏风的后头走出来一个面上覆了大半胎记的青娥女子。 “这位姑娘怎的过去从未见过,她几时来请过仙像?”来人说话毫不客气,直接指着墨焰的鼻子质问洪九娘。 “姐姐别急啊,听妹妹慢慢跟你说!”她示意墨焰两人先在厅中坐下等候,自己则拉着这女人去了屏风后头。 两人聊了一盏茶的功夫,再出来时胎记女子脸上已经没了怒气冲冲的模样。 她一来便坐在一旁没说话,还是洪九娘热络的笑了笑,看向墨焰道。 “小红啊,事情是这样的,佟姐姐这儿的规矩呢还是不能破的,你说今日若是给你开了先例,日后她人都如此效仿,那咱们狐仙显灵的地方不是乱了套了吗,只是,你今日已然来了,我也不能不顾姐妹情谊的再将你赶回去,如今呢,就只有一个法子能解决这件事了。”洪九娘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等墨焰露出惊慌的神色时,她才满意的再次开口。 “要解决此事,只能你破费点儿,亲自请一座狐仙像,如此便不算你坏了规矩了!”她满面笑意的说完,落在墨焰眼中却只觉一脸市侩。 后者装作为难的看向蓉儿,似乎在向其求救。 “九娘姐,这请一尊仙像要整整五百两银子呢,小红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啊,你又何苦为难一个小丫头呢?”蓉儿此刻也看出来了,这人根本就是故意允许小红跟着来的,目的便是再讹一笔银子。 “是啊,我真的没那么银子!”墨焰低头揪揪自己的衣袖,小声解释道。 “那这事儿可有些不好办了呀,方才佟姐姐问过狐仙了,仙人说若不是自己人来此便要降下惩罚啊!”话落,墨焰不禁瑟缩了一下,落在洪九娘眼里则是精光一闪,连忙接着往下说。 “狐仙的惩罚我之前已经大致说了,小红觉得能承受的起吗?”闻言,墨焰抖的比先前更厉害了。 “九娘姐,你又何必吓唬她呢,她才多大,这样吧,小红是因着要照顾我才跟着来的,这银子我替她出了,只是狐仙像是做什么的你我都清楚,小红这模样这身份是不可能成为楼中的姑娘的,她请了仙像也只是供奉着罢了,实则根本用不上,既如此,佟姐姐看看能否稍微减一些银两?”蓉儿知晓这里说了算的其实是这个姓佟的,不论换多少个地方,每回都是这人负责与狐仙沟通。 谁知她也不知哪句话惹恼了这个姓佟的,她狠狠的瞪了蓉儿一眼后,居然一语不发的摔袖走人了。 “这…我没说错什么啊?就算不能减银子也不必如此吧?”蓉儿让其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173章 请仙 见状,洪九娘尴尬的笑笑,替人解释道:“佟姐姐就是这么个脾气,我有时也弄不懂她,咱们说怎么的,让她出去透透气也好,此时距离吉时还有一炷香呢,一切都来得及。” “那咱们便说回来了,我不是姐姐,每月银子也就能积攒下一点点,那年我自己请仙像时,便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若是姐姐硬要我拿出五百两,那是打死也没有的!”蓉儿是真的在跟对方讨价还价,这洪九娘有多贪财她可是清楚的,银子到了她手里就没有往外吐的,她还指着手里的银子给自己赎身呢,即便知道这回应当只是先让她帮着下个定银,她也不想多给,万一王府尹不能给她及时报销呢,那她不是还得在醉香居待着。 墨焰对蓉儿的做法倒是挺满意的,她肯定是不会让蓉儿来出这笔银子的,她甚至庆幸没事先与蓉儿商议好,导致她答应的太快。 只有讨价还价,心不甘情不愿的,才显得特别真实。 “小红,你能拿出多少银子,这可是你的事,你总不能一毛不拔吧?”洪九娘这会儿大约是算清了蓉儿还能拿出的银两范围,有些不甘的看向墨焰。 墨焰故意掰着指头算了又算,最终小声的说了一句:“二十两!” “什么,你来醉香居也有五年了吧,居然只攒了这么一点?”她有些不愿相信。 “九娘姐,她可是个供人使唤的打杂丫头啊,平日里本就没什么机会得到客人的赏银了,每旬还要孝敬妈妈她一些,自己能剩下二十两都不错了,你莫不当她是那些达官贵人呢,这些银子都够御都寻常百姓吃喝一年了!”蓉儿替墨焰说了几句。 洪九娘面色扭曲了一阵,后头应当是想明白了蓉儿说的有理,转脸对后者道:“那你能替她出多少?” “一百两,再多只能让小红受了那些惩罚了!”蓉儿伸出一根手指头。 闻言,洪九娘哼了一声,总算咬咬牙应下了。 她将手掌平摊到蓉儿面前,道:“老规矩,先交十两定银,回头我再找你二人讨要,还有今日加持的银两,你也一并给了吧!” 蓉儿这回没在犹豫了,即刻掏出了二十两放在面前的掌心。 “进来吧,吉时就快到了!”胎记女不知从哪里又冒来,吓了几人一跳。 “来了,来了,你二人快跟着佟姐姐进去吧,我在外头的院子里等你们!”洪九娘收了银子便赶着离开了。 蓉儿则起身拉着墨焰跟在佟氏后头,一起转到了屏风后。 墨焰觉得今日到目前为止都还算顺利,她原本是不能观看加持的过程的,如今可倒好,无需她另想他法,只是花了十两银子! “跪下吧!”佟氏让两人跪在仙像前面的蒲团上,自己则去了一旁的茶几上净手。 蓉儿不是头一回来了,轻车熟路的便跪倒在地,直起腰身,紧闭双目。 墨焰可不会全听这人的,她可没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跪下的功夫,她已经迅速将这间屋子打量了一遍。 屋内陈设老旧甚至可以说是寒酸,外表斑驳的红木桌上的放着一尊棉布缝制的狐仙像,样子看着跟蓉儿请回去的玉狐仙没甚两样,只是颜色更为鲜艳一些。 狐仙像前摆着三小碟点心,看着又干又硬。 中间的香炉中,满满一炉的泥土中落着零星几点香灰。 两侧的蜡烛已然快要燃烧殆尽,却没人将它拔出替换一只新的。 除了这个供桌与佟氏洗手的茶几外,整间房里竟然没有其他物件了! 墨焰看的差点笑出来,这样的地方若是能请到神仙降临的话,天庭恐怕都在闹饥荒了。 这当儿,佟氏已经用茶几上备好的一块像抹布一样的帕子擦干了手。 她转头看向墨焰二人的一瞬间,墨焰已经及时闭上了眼,跪好了姿势。 等感觉到她转头去忙自己的时,墨焰再次偷偷打量她。 适才忙着应付洪九娘那个女人,墨焰并未来得及仔细观察她的穿着打扮。 荆钗布裙,绣花鞋面,乍一看让人颇觉清新脱俗,见而忘忧。 但细细一分辨,却发现钗子掉了一点金边,布裙的下摆隐隐透着内衬的补丁,就连那双小巧的绣鞋都是沾了脏污的。 若不是墨焰提前知晓此处与隐雾城有关,墨焰甚至都要以为,这不过就是一个江湖骗子的临时落脚处了。 佟氏一点也没感应到有人在盯着她,自顾自的给那狐仙像上了一炷香,而后跪在蒲团上叽里咕噜的念了一串儿墨焰听不懂的外国话后,便停在那里不动了。 就在墨焰等的不耐烦决定打晕这人出去外头瞧瞧时,一阵熟悉的香气迎面袭来。 墨焰脑中的那根弦儿即刻便绷紧了,她认出了这个味道,闭气的同时,她从背包中取出一粒刘宗给她的清心丸抛入口中含服。 不消片刻,一旁跪着的蓉儿软软滑倒在地,而墨焰的耳边也传来了那个胎记女飘渺轻柔的声音。 她的话音似远似近,不停的在墨焰耳边告诉她。 “ 睡吧,睡吧!”这是不久前被官府正法的那个李木子曾经对她使过的手段。 一直保持清醒的墨焰顺势睡了过去,她想看看这胎记女下一步会如何做! 片刻后,视线的缝隙里,那双沾了污浊的绣花鞋慢慢的朝她走来,最后停在了蓉儿的身前。 她一手狠狠掐住蓉儿姣好的容颜,语调弯酸的骂道:“小贱蹄子,自以为自己有张漂亮的脸蛋儿便可以瞧不起他人的丑陋吗,丑又如何,照样可以对你为所欲为,照样可以将你踩在脚下,都是些愚妇罢了!” 墨焰总算明白她方才为何突然的就发起怒来,原来是蓉儿说她的那句凭她这相貌这身份,是想可能有机会陪客这句引起的。 胎记女对自己的长相自卑又敏感,这才对这句话感同身受,也对蓉儿起了强烈的嫉妒心。 见这女人似乎想对蓉儿的脸蛋下手了,墨焰赶紧释放出了一缕流光,想即刻放倒了她。 第174章 仇人相见 “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自侧门处传来。 佟氏转头去看来人,手也暂时离开了地上的蓉儿。 墨焰“识相”的收回了差一分便作用于佟氏的流光,继续躺在地上装死。 “嗤,不过就是个烟花女子罢了,姑奶奶就算今日弄死了她,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佟氏并不以为然。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正是主子准备启程返回老家的关键时刻,万一醉香居的老鸨早起人来,或者报了官,咱们反倒会有麻烦了,这里的府尹可厉害着呢!”男人反驳。 “厉害?我怎的没看出来,你我来到这御都府也有三年多了吧,什么时候惊动过那个老匹夫?”佟氏仍旧没当回事儿。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近日我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就怕是大难来临前的征兆!”男人边说边按按心口。 “我呸!你可别乌鸦嘴了!”佟氏啐道。 “行了,别跟两人小娘皮过不去了,等她们醒来后让九娘带人离开就是了,主子那边叫你呢!”男人是来叫佟氏过去议事的。 “哼!便宜她了!”言罢,佟氏朝着蓉儿愤愤的踢了一脚。 等两人从侧门出去后,墨焰连忙起身叫蓉儿放到蒲团上让她躺的舒服些,随后便跟上了那一男一女。 与此同时,宅子的偏门处,王若已经带着人到达现场。 “殿下,彭少尹此刻已经包围了后门,沈夫人她们也在里面。” 王若与彭起文原本是分别负责萧墨二人的,谁知跟着跟着竟然双双碰了头。 闻言,萧暮廷挑挑眉,道:“看来这样东西都是同一波人所为,甚至连地方应当也不像那些信徒讲的那样每回都不在同一个,横竖都蒙着眼,他们哪里分辨的出啊,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若听了太子的分析,也觉得很有道理,若是这帮人真有如此厚重的实力能在御都多数地方拥有聚集点的话,估计早就引起了官府的注意,进而被剿灭了,还能让他们敛了三年之久的钱财。 “尔等速速将此处给孤围的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黄立你与孤一道进去探探。” 墨焰进去了,周新定然也找准时机进去了,再加上他与黄立,足矣! 黄立与周新都是衙役里功夫属上乘的,虽然没元可他们那么高绝,可仅仅是翻个墙探个路什么,还是绰绰有余了。 墨焰这边,她跟着佟氏二人左绕右拐的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了一处百花簇拥的二层小楼。 此楼独立于一块空地上,四周并没有树木掩掩映,很难藏身于暗处而不被发现。 墨焰果断拿出了隐身衣,大摇大摆的跟在佟氏的屁股后头。 “咚咚咚…”快一步的男子上了二层来到了一处厢房的门前。 “进来吧!”一个女人的声音懒洋洋的传出门扉。 墨焰随即愣在了原地,差点被关在了门外。 她迅速回神,赶在门关上前挤进了屋子。 站定后,她瞧着不远处坐在圆桌旁逗弄一只白猫的老同学,心里充满无限感慨。 早年在学校时,这人也曾意气风发,阳光明媚,怎么如今就成了星际逃犯,只能隐居在一方小世界了。 “怎的耽搁了这么久才过来,那些个蠢货不好骗了?”盈愿一边给白猫梳毛一边抬头看向来人。 “回主子,没什么特别之事发生,只是属下自己情绪不高罢了!”佟氏撇撇嘴,想起方才的事来仍旧愤愤不平。 “哦?那些虾兵蟹将的还能招惹了你,我看不容易!”盈愿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仿佛有些不信。 “怎么不会,这些风尘女子就是臭不要脸,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瞧不起天生丑陋之人,好看又如何,还不是千人骑万人跨二货色!” “醒了,主子面前说话注意点,别整日没个把门儿的!”男子听着这污言秽语的直皱眉头。 “你呀,就是生性太敏感了,人家说话时许是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听到你耳中就变味儿了,你这是自卑的表现,不就是生来面上便有块胎记吗,也不是祛除不了啊。”盈愿不用细问就知道发生了何事,这个佟玉常常都是如此。 “什么,主子你说,我这胎记可以去掉?可是属下几乎遍访了各处的名医,没一个说能治的啊?”佟玉一听有门儿当场就急了,若是能让她拥有美貌,她什么代价都乐意。 “大夫们都是凡夫俗子,只能治病不能改面,普天之下,能够帮你的,只有一个人!”盈愿给白猫顺了顺脑顶毛,那猫儿在她手中异常乖顺,还依恋的蹭了蹭她的掌心。 “主子说的是,那个与主子来自同一地方的战警,墨焰!” 这话说的墨焰不禁抬头瞧了佟玉一眼,这姑娘知道的还真不少啊。 “自然,若是你家主子我早日得到她的能力,你们便能仆凭主贵,早一点得到自己想要的!” 墨焰眯眼,原来她还是与昨日一般,永远想到了的都是抢! “可是,咱们在御都都待了快一旬了,根本没听说过什么灵数草,要想打败墨焰谈何容易啊!”佟玉一听就蔫了,要想改换容颜,恐怕得猴年马月了。 “钟离,让你去跟那些赌坊掌柜收集消息,收集的如何了?”盈愿没再搭理佟玉那茬儿转而问起了正事。 “回主子,属下倒是听到一桩事,有个掌柜的曾听一个走南闯北的赌客说起过,他原先在洪州时,当地有一个隐世而居的部族,部落擅长纺织与制药,每年会有族中之人将这些东西拿出来贩卖,借此赚取一些钱财来换取其他生活的必须品,传闻那个部落有个无价之宝,是一株能起死回生的灵草,属下觉得听着与主子想寻的东西有些相似,故而多留了个心眼儿。” “洪州?那边可有我们的人?”盈愿问道。 钟离摇头,“没有,我们的势力主要分布在与北昀接壤的地方,剩下的便是御都了,北昀境内地缘辽阔,咱们目前手还伸不了这么长。” 第175章 分外眼红 “织布?洪州?主子何不去问问靠山王,属下没记错的话,他的母族就出自于那?”佟玉转了转眼珠子。 “他?他与我只是合作关系,因利而聚也必然会因利而散,他未必会将实话告知于我,更何况还是关于他母妃的,他可是个孝子啊,五年前他母亲离世时,听说他三天三夜未进水米呢!” “我认为这个传闻也许有雾,主子您看我给您分析啊,隋清扬母家是洪州的吧,若是那里果真有这种灵药,他又与娘亲感情颇深,没道理他不去取来给他娘亲服用吧,以他的权势若是想要,应当也不会得不到,可结果是他母妃还是死了,因此,属下认为这灵草一事定是胡说八道来着!” 话落,佟玉得意的戳了戳钟离的额头,笑话道:“二傻子,又被那帮喜欢吹牛的赌徒骗了吧!” 听了这话,钟离并未反驳,而是叹了口气,默认了这一说法。 “小玉说的倒也有理,不过这始终是一条线索,总比我们大海捞针来的强,无风不起浪,小离你还是派人去查探一下的好。” 话落,盈愿也叹了口气,“本想帮着隋清扬搅乱御都这一趟浑水,好让他顺利坐到那个位置上,如此就算为了感谢我,他也得帮我找东西吧,谁知…” “都是那个墨焰,主子无需担忧,如今这满城的秦楼楚馆几乎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贿赂官员也好,用毒控制也罢,只要在关键时刻给那个墨焰附身的沈晴娘下一剂猛药,看她还去哪里再找一个躯体供她使用,主子不是说过吗,她现在依旧还是能量不足,没了身子,能量更是流失的迅速,到时她便成了一个孤魂野鬼,想怎么拿捏还不是主子说了算吗!”佟玉这马屁拍的盈愿心情霎时便舒服了不少。 原本写着失落的脸上也终于见了点笑模样。 墨焰听了则在心头冷笑,这主仆三人算盘打的还真是响,原来在御都弄出这么两个假神灵,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别光说好听的哄我高兴,你那边呢,近来可有进展?”盈愿高兴完也没忘了这边。 “回主子,我这边是没收到什么外地消息,只有关于右相几位官员的,听洪九娘说澹台野曾经在醉香居密会过礼部尚书方庸两回,一回只有他二人,另一回则多了位菁山书院的山长!” “她可有探听到那二人在谋划些什么?”盈愿放下了给猫儿梳毛的玉梳,猫儿则起身抻了个懒腰,盈愿从一旁的柜子上拿出一根顶端镶嵌了几根羽毛的竹子,与猫儿玩耍起来。 “不曾,洪九娘又不会功夫,那两人又在带着随身暗卫,她哪敢轻举妄动啊,不过她说那每回去皆藏头藏尾的,就连预定雅间用的名字都是家中小厮的!属下想,定是内干什么好事就是了!”佟玉讲到这还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儿。 “此事就此作罢,让九娘不必再花费时间在这两人身上了,他二人是隋清扬的卒子,不管他们接下来想做什么,终究不会与我们的目的相悖,咱们且静观其变就是了,省得让隋清扬察觉他的人被查,又怀疑我有异心呢。” “说起右相,属下近日来还听说一事,是那些熟客在醉香居饮酒作乐时聊起的,说是澹台家的唯一嫡女上吊自尽了,澹台夫人觉得责任在太子,为此还偷偷去府衙报案呢,可惜府衙的案子极难打听,消息到这里就截止了!”佟玉说起此事来一脸的幸灾乐祸,又一个美貌女子去死了,真好! “噗嗤…”盈愿闻听此事却不由得笑出声来。 “她不会还想着让萧暮廷给她那死去的女儿一个名分吧!”右相家的千金对当朝太子爱而不得之事就连路旁的三岁小儿都知道,她虽然在此地时日不长,但也是听说过的。 “谁说不是呢,有这样一个蠢妇给澹台老儿拖后腿,难怪他总是不得萧景元欢心,不过,属下近来却听朝中其他官员说,北昀帝似乎对他态度有变,原本这回科举试题他是没份儿参与的,还是萧景元搏了太子的面子,这才将此差事交于了他!”佟氏觉得此事反常,很有必要跟主子汇报一下。 盈愿听完果真沉思了片刻才讲话,“我记得你说过澹台大小姐曾经来你这里请过狐仙?” “是啊,当时属下问她缘故,是她亲口说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具有吸引力,好早日赢得心上人的青睐,说来说去还不是为着萧暮廷吗,她主动送银子上门,属下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佟玉的神色有些轻蔑,嫡出又如何,还不是见男人就走不动道。 “事有蹊跷,那澹台芙又不是青楼女子,她是如何知晓这东西的,谁会告诉她呢?”盈愿可没佟玉目光短浅,一双眼睛只盯着银子。 “许是刻意去烟花之地打听的吧,她一个当主子的随意指使家中一名小厮便可让其拿着银子去青楼消费,如此能打听到狐仙的事也不足为奇,毕竟咱们的玉狐仙到底有多大作用在整个御都可是有口皆碑的。”这事儿都用不着佟玉,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钟离都知晓。 “嗯,小离说的也有理,不过你二人这段时日还是得多留心这府衙的动静,那个王若可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那个多管闲事的墨焰,我是担心他俩通过澹台芙的事发现玉狐仙与青蛤蟆的真相,进而找上你们!”盈愿嘱咐。 “诺!”两人即刻应下并叉手为礼。 说完了正事,时候也过去不少了,钟离与佟玉准备离开去瞧瞧那三个“傻子”是否已经醒来了。 这当儿,猫儿被门外柔和的天光所吸引,从桌面上起身抖了抖身上蓬松带着点点微亮的毛发,身姿矫健的跳到了地上。 墨焰一直注意着猫儿的动静,立时后退几步离它远远的。 有时动物的知觉大过人类,她隐身之事瞒的过人却未必瞒的过猫猫狗狗。 第176章 自保的手段 墨焰一面注意着猫儿的行进路线一面将余光分给身后的柜子,省得撞到什么不该撞的平添麻烦。 谁知一个错眼的功夫,那只白猫还是在距离她最近得地方停了下来且迅速拐了个弯,猛的发力跳到墨焰脚边。 猫儿充分发挥了它嗅觉的天性,开始围着墨焰不断地轻嗅起来。 “云朵怎的了,为何对着团空气嗅个不停?”佟玉好奇。 “那里有什么气味吗?”她走过去绕了一圈儿。 墨焰为了躲她紧盯着她的步伐左右找空子,竟然被那只猫儿一下子咬住了隐身衣。 “天啊,云朵这是咬住了什么,空气还有拉扯感吗?”钟离也好奇的过来查看。 仿佛为了附和他似的,猫儿不但紧咬不放,还低声的呜呜叫起来。 “是墨焰,是隐身衣!”盈愿猛然惊醒。 紧接着她反应极快的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把粉末洒向猫儿咬住的那一方天地,黑色的粉末一沾到隐身衣的材质便急速吸附而上,很快的的,一个带着兜帽连脸都罩住的透明身形在三人面前若隐若现起来。 墨焰这回使用的隐身装备是整个脸都由一张透明帘幕覆盖起来的那种,与上回的面衣手衣略有不同。 那次是在夜里,防的是远处的视线,就算露出双眼也不会被注意。、 这次则是直接正面相对,近在咫尺,需得全副武装才行。 横竖都已经暴露了,墨焰索性将这身让她有些碍手碍脚还呼吸不畅的东西瞬间收入背包,与已经包围她的两人激烈对打起来。 “墨焰,许久不见了,你还是那么喜欢偷听?”盈愿没有任何武力值,除了用毒她别无他法。 “对付这种贼人用不着光明正大!”墨焰平静回答,对方的用意是激怒她,以此来达到让毒发作的更快的目的。 墨焰早在闻到那熟悉的香气与催眠的话语时就已经警惕起来了,以她的功力,一时半刻的不呼吸也不会影响到自己。 她见困在这方小天地里也不是办法,时间越长她会越被动,因此,她猛的甩开那只已然扑上她裤腿来撕咬的白猫后,看准时机直接用流光破开纸窗飞到了一层的花园里。 “在哪儿!”有搜寻过来的衙役在见到墨焰飞出后激动的大喊一声。 不远处还在一间间屋子找人的萧暮廷闻声而来,登时便站在了墨焰的身后与她背靠背一同对敌人。 “屋子里还有人?”他抽空问了身边人一句。 片刻的时间,萧暮廷便已经锁定了屋内人的气息。 “是的,是咱们的老熟人,隐雾城主到访了!” \"哦?城主大人到访,萧某有失远迎了!“萧暮廷朝了二层的那间屋子里扬声大喊。 他与黄立等人适才便一直在宅子里四处找寻,直到他找到在神龛前昏睡过去的刘四,黄立也带着同样晕过去的蓉儿过来与他汇合时,他就开始担忧起唯一不见踪影的墨焰来。 墨焰是不会轻易中迷药的,但那不代表她孤身潜入时会毫无危险。 话音落下后,盈愿大约是知道自己彻底藏不住了,只得不情不愿的出现在对着院子的那扇窗口旁。 “如若可以选的话,我并不想让太子殿下相迎呢?”盈愿一点都不给面子,更不想寒暄,她指间微动想着如何在今日这困局中一举脱身。 钟离与佟玉论起武功都属当世顶尖,但他们遇到的却是萧暮廷与墨焰,一个高深莫测,一个尽出奇招,再加上已经完全掌控了这座宅子后闻风而来御都府衙众人,眼看着前一个组合便要事败被诛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 一道闪电一样的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断闪烁于天际。 这当儿,离此处不远的靠山王府里,小北急匆匆的敲响了隋清扬书房的大门。 “何事扰本王清静?”片刻后里头传来隋清扬略显不耐的问话。 “回主子,隐雾城主那边出事了!”小北早就在原地急的直跺脚,却又不敢直接闯进去或者大声禀报,这些都是主子的大忌! 门内安静了一瞬后,终于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 “她又出何幺蛾子了?”隋清扬砰的一下拉开隔扇,语气中透着深深的不耐。 “她释放了信号闪电!”这东西是盈愿偷盗他人能力时顺道从人家的随身背包里拿的,此信号弹是那人用自身的特殊能量融合而成,墨焰并未见过。 盈愿此次来御都送了隋清扬一个作为见面礼,也告知了他此物的来历与用法,还与他约定好,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在这里轻易使用。 然而今日,她却用了,这说明了她此刻定是正在经历生死关头。 而御都有几人拥有这种实力呢,隋清扬不做他想! “即刻召集本王的所有暗卫包围那座宅子,去取母妃留给我的死亡迷雾!” “主子,不可!”小北虽然着急,可他想的也就是王爷派人去支援,竭尽所能将城主救出来也就是了,毕竟城主若是被擒也意味着她与自家王爷关系的曝光,他们不得不尽力。 但那不代表王爷要将老王妃留给他的保命符都拿出来,万一日后王爷遇到生死关头,岂不是没得用了。 闻言,隋清扬眼神清冷的瞧了小北一眼,说:“你如今这差事是当的愈发得心应手了,都开始做本王的主了!要不要将这王府也让给你啊!” “属下不敢,是属下多言了!属下这就入办!”小北惊的立刻跪下了,答完话后,他自掌自嘴,随即便起身快步离去。 王府的暗卫领命靠近宅子时,这边小楼的上空的乌云却越积越多,越来越重,眼看一场冷雨便要倾泻而下。 “可是要下雨了?”王若问身旁的少尹。 “不对,这不是天象而是人为?”彭起文指着远处的那片依旧阳光灿烂的天空,大声告知身边的所有人。 “撤离!闭气!”墨焰一面抽空提醒众人一面踢开向她攻击的佟玉,转而想去抓住盈愿。 她突然想起这人应当是能小范围里控制天气,与她有莫大干系的裴风就能利用风。 第177章 黑暗 “墨焰,你想知道越尘是怎么死的吗?”盈愿自知不是她对手,只能不停的后退,各种颜色的粉末,雾气等等不要钱似的不住的向她砸来。 听到这个深藏于记忆中的名字,墨焰的确顿了一下,随后便霎时反应过来这是对方在使用缓兵之计。 她一语不发,不论这个女人说什么都不去理会,一心只想控制住她。 窗外,在墨焰的提醒下,下头的官衙役们皆四处逃窜,努力的想离开头顶乌云的笼罩范围。 “殿下,快走!沈夫人不会无的放矢,万万不可恋战啊!”王若看着还在屋檐上以一敌二的萧暮廷,在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他。 墨焰不同寻常人,既然敢让所有人离开想必是有应对之策的。 太子便不同了,与其留下来让墨焰分心,不如下个狠心让她自由发挥。 “孤有令,所有人尽数离开,如有违抗,以抗旨论!”萧暮廷一剑刺穿了佟玉的心口,这个脸黑心更脏的女人终于不甘的闭上了双眼。 眼见萧暮廷毫不留情的结束了同伴的性命,钟离不由得兔死狐悲,神情出现了片刻挣扎。 这个档口,盈愿已经硬接了墨焰几掌,若不是对方想活捉她回去受审,手下留了情,估计她这会儿也快活不成了。 见墨焰周身为自己筑起的流光屏障居然能挡掉她的所有毒素,盈愿慌了! 她不禁捂着心口痛苦的望向窗外。 她之所以调集乌云,实则并不是想攻击外头那些卒子,而是想暂时吓跑那些人,以防在众人围攻下造成钟离二人因体力不支而拖不住萧暮廷与墨焰,导致她等不到“援军”前来。 一旦落入墨焰手中,她定是会被立时送回星际受审,判刑问罪,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谁知墨焰竟然如此看重那群卒子,宁可扔下当朝太子不顾,也要先处理了自己,这实在让盈愿忍无可忍。 看着院中躺着那具浑身是血的尸体,她明白剩下的那个怕是也抵挡不了多久了,就算他被自己用毒控制着,在这种危急的关头也保不住弃她而去。 看着身后再一次攻击过来的墨焰,盈愿咬咬牙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不再犹豫的向外一挥手,适当出了自己所有的能量毒素。 若是她今日注定葬身于此,那便让这里的所有人都给她陪葬吧! “哗啦啦…”如天河倾倒一般的水柱疯狂的袭击着地面,所过之处人畜尽毁,寸草不留。 王若等人原本已经逃至了大门口处,却被数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再次踢回了影壁上。 被砸到了石头做成的墙壁上又滑坐到地上后,王若觉得他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成石头渣子了。 偏偏老天爷还要继续不放过他,王若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紧接着两行“热泪”顺着他的两颊慢慢滑过。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自己怎的无缘无故的哭了时,身旁的其余人已经痛苦的大喊起来。 “啊,我的眼,我的眼!” “我看不到了,我怎的什么都看不到了,是天塌了吗?” “好痛,我的眼睛好痛啊!” 恍惚间,王若如坠十八层地狱! “主子,不能啊!”小北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拉住了想从侧门进宅子的隋清扬。 片刻前,整个靠山王府的暗卫们倾巢出动,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便迅速包围了隐雾城主所在的五进宅子,且释放了小北取来的死亡白雾。 这雾装在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竹筒中,只要拉开筒口的绳索且远远投掷在这所宅子的中心处,那么无需太久,这宅子里的生灵便会如坠梦魇般瞎眼失忆,痛苦不堪。 “无需担忧本王安危,这东西是为了营救城主才用的,本王若是不将她带出来,不是白白浪费了母妃留下的东西,那又何苦走上这一遭呢!”隋清扬点点小北的手,示意他放开。 见这个傻子还是一脸犹豫的模样,他不禁多说了一句。 “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等不及本王来替她解围,便先将此处弄的发了大水,如此倒是冲刷掉了不少花园小楼附近的雾气,保住了她自己的双目与记忆,只是这样一来,离她最近的那些人想必也因祸得福了,本王需得进去补上一刀才行!” 这番话的确让小北暂时打消了疑虑,可是不知怎的,他察觉到自己担心的事竟然不止这一件,他甚至是在隐晦的担忧自家主子去找墨焰。 走神的瞬间,隋清扬早已甩开了他的手,飞身潜入了雨幕中。 大雨的洗刷下,原本就已经渐渐散去的黑雾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小北手中一凉,惧怕心中的猜测成为现实的他在指挥众侍卫将宅子中没死透的人补上一刀后,自己也追随主人而去。 隋清扬从前也是让敌军闻风丧胆的英武将军,其武功自然不会差了。 偏门离花园小楼原本就是最近的,他心中又倍感焦急,故而,只是几息的工夫,他居然就已经站在了盈愿的厢房里。 眼前躺着两个女子,一个是他嘴上找给下属听的借口,另一个才是他日思夜想,真正牵挂的那个。 时间回到一炷香前,墨焰原本已经抓住盈愿且将她束缚住了,萧暮廷也完成了对钟离的击杀。 钟离犹豫了一瞬后依然选择了逃离,连稍后的毒发都顾不得了。 盈愿给他种下的奇毒他还有时间回城主府求医,若是继续留下,那毙命也就是眼前的事了。 孰轻孰重,他无需过多的分辨。 谁知萧暮廷连这样的机会也不给他,趁他慌神的功夫便将他击杀。 盈愿最后的爆发并未立刻给站在高处的萧暮廷与二层室内的墨焰带来伤害,两人各自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便想结伴离去。 奇迹又发生了,这回比暴雨突至来的更加猛烈、突然。 墨焰已经用流光闭气以隔绝毒素的渗入好一段时间了,她必须解除这种状态。 事情就是那么刚刚好,甚至冥冥中自有天意。 这一回,萧墨二人不再幸免! 第178章 云西护母 隋清扬看着昏睡过去的墨焰,几步过去将其抱起揽进了怀中。 自母妃离开以后,他的心中便像是缺失了一块,多年以来犹如无根的浮萍,漂泊无依靠,这一切都在这个人靠近怀里时一扫而空,瞬间化成浓水! “王爷,有御林军朝着这里包围过来了!”小北慢了隋清扬一步,后头便有暗卫过来报信。 当他瞧见隋清扬抱着那个女人出来时,他心头一紧,只觉得那种不好的担忧瞬间化为现实。 “你去将盈愿带出来,本王去瞧瞧萧暮廷!”隋清扬打横抱着墨焰,他能感受到附近除了墨焰外,另有两人依旧有着微弱的呼吸。 一个是隐雾城主,剩下那个毋庸置疑。 “王爷,来不及了,咱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远处,又有暗卫来报,更远处,隐隐约约几股不容忽视的强大气息正在极速接近。 小北已经将盈愿背出来了,隋清扬看看怀中的墨焰,她的脉搏也十分微弱,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收缩,他下令即刻撤离。 这当儿,还分散在外围警戒的暗卫已经和萧景元的暗卫打起来了。 从皇城通往这所宅子的路上,萧景元乘着御辇正在赶来。 之所以会如此,事情还得往半个时辰前去讲。 今日萧暮廷没在东宫,墨焰与小明儿也查案的查案,上学堂的上学堂,任婉茹在房中无所事事,索性就去了女儿的春熙宫。 母女俩说了会儿贴心小话后,见殿外春光明媚,天朗气清,便相携去了御花园里赏春。 “母亲,今日哥哥去哪了,怎的得空也不和墨姐姐一道来看我?”云西将宫人都赶的远远的,只留下陈嬷嬷与侍女离青贴身伺候。 “他俩哪有真正有空的时候,你皇兄只要不处理政事便是同墨墨一道查案,我昨日听了一耳朵,说是今日要去查什么狐仙案,你是没瞧见那两人的扮相,简直笑死个人!” 任婉茹自顾自的笑了几声后,便将萧暮廷装成小厮的滑稽模样,自己墨焰低眉顺眼的丫鬟造型,绘声绘色的描述给女儿听。 “噗嗤……!墨姐姐可真有意思“,云西笑的花枝乱颤。 这当儿,在花园的深处,一阵欢快的笑声隐隐传来,惹得任婉茹母女不禁侧头去看。 笑声愈发大了,怕是那人走的更近了些。 “母亲,父皇没有宫妃,哪来的女子会在御花园中喧哗啊?”云西对着任婉茹咬耳朵。 “嘘……,咱们且听听看再说!”任婉茹拍拍女儿的手。 “科举过后便又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了,你说陛下会不会在众女赏花时来到御花园呢?”说话的是个穿着粉色宫人装的宫女,一旁还有个穿绿衫的,云西仔细辨认的一番,应当是在玉清宫内伺候的。 “往年定然是不会的,今岁便不好说了,现在宫中谁不知晓陛下对那个叫水月的姑娘不一般!”绿衫的边说边摘下了一朵开的娇艳的迎春花。 “你说的是那个从天牢里出来的没名没分的野女人?”粉衣女子故作夸张的轻蔑一笑。 云西听不下去了,这都是什么污言秽语,简直脏了宫中这块地方。 定是近来父皇对母后明显的不闻不问,这才让这帮拜高踩低的贱蹄子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本想立刻起身好好的责罚这两个嘴上没把门儿的蠢东西,却在起身时被任婉茹紧紧拉住了。 后者对她摇摇头,示意她耐心的听下去。 云西只得深吸口气,重新坐了回去。 “除了她还有谁,说起来她还真是厉害,不但让陛下为她破了例,甚至连太子与公主都收服了,简直是前所未见!”绿衣裳的一脸羡慕。 “听说她的来历与前兵部右侍郎裴风有关,说不准有何妖法呢!”粉衣的将声线放低了些。 “小声点,这可是在宫里,提那个乱臣贼子做甚,不要命了!\"绿衣裳的连忙左右瞧了瞧。 这话听得任婉茹差点笑出声来,明知不可为而为,当真愚蠢。 “总之,这回陛下怕是要充实这三宫六院了,前日夜里,陛下可看了我好久呢,还说我肤质细腻光滑,若不是那个惹人厌烦的元春跑了进来,说不定我今日已经是贵人了。”绿衣女人一脸骄傲,好似已经看到了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 “那妹妹这边厢先恭喜姐姐了,有朝一日若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妹妹啊。”粉衣裳的咯咯直笑。 “啪!”云西气的打翻了手边的杯盏。 这下她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起身对上那两名宫女的视线。 说来也巧,这边与那边也就隔着一道人高的灌木丛,云西两人可以从枝丫的缝隙间清楚的看到那两人动态,反过来却完全不知隔“丛”有耳! “云西公主?公主恕罪!”两人一见云西这阵势就知晓她的嚼舌根被人完全听到了,花容失色不说,浑身还止不住的抖起来。 宫里谁人不知公主与水月姑娘成日形影不离,就连后者去了东宫小住都忍不住成天往那跑。 “恕罪?本宫若是今日恕了尔等的罪来日他人岂不是个个群起而效仿,那咱们宫里跟那闹哄哄的菜市口有何两样,你们好歹也都是出身富贵,不然也到不了父皇跟前当差,你们的父亲母亲以往便是这样教养你们的吗?”云西越说越来气,这两名宫女更是吓的险些昏死过去。 “来人!\"云西将不远处树后掩映的宫女太监全都叫了过来,让两名小太监即刻将这二人送去浣衣局当差,非死不得离宫。 “我的西儿长大了,懂得如何御下了。”吵吵嚷嚷的宫女离去后,花园里又恢复了宁静。 任婉茹瞧着日渐成熟的闺女,感到特别欣慰。 想想一年后唯一的小棉袄就要远嫁去南吾,刚刚才放下的心一时又提了起来。 云西见娘亲叹气,理所应当的以为她是为着父皇今日的冷落与作为,那股稍稍平息的无名火腾的一下便又烧了起来。 第179章 御书房闹事 “我去找父皇理论?”云西扔下这句话便快步冲向了御书房,她知晓这个时辰父皇已经与众臣议完事,正在书房批阅奏折。 “西儿!”等任婉茹反应过来时,云西都冲出去好长一段了。 她怕女儿受气,即刻跟着追了上去。 儿子已经告诉过她,萧景元之所以变化这么大,全因中邪的缘故,但眼下他将那幅图宝贝的紧,最好的方式便是不要与他正面对上,暂时避其锋芒,等到那图的秘密破解之后,再与萧景元见面不迟。 任婉茹越想越急,可她一时半刻的也追不上云西,只能越想越后悔,为何没有将夫君的事先和女儿打声招呼。 “参见公主!公主您怎的来了,此刻陛下正在办公吩咐过不见任何人!”元春见云西气喘吁吁,面色不善,心中登时警惕起来。 这样子的公主若是见了陛下,必然会跟他吵起来,万一陛下没控制住脾气罚了公主,到时可真要父子反目了,眼看花朝节已然临近,他需得阻止两父女见面才成。 “任何人,我何时成了那些闲杂人等之一了,父皇以往就算在忙,只要我来,他断不可能不见我!”云西已经气昏头了,谁的话她也听不进。 倒是元宝实实在在的挡在门口,她着实挤不进去。 正当她无法可想时,后头的任婉茹并着下人们一道追了过来。 元宝瞳孔一震,深觉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 晃神的功夫,身边的云西像条泥鳅似的,呲溜一下便从他一侧的腋下钻了进去。 “公主,不可以啊,快快止步!”元春与任婉茹一前一后的跟了进去,徒留几名宫人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让你闯进来的,朕看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去了!”萧景元方才批折子批的有点头疼,今日不知怎的,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心里总觉得憋的慌。 他没办法静心看折子了,索性便起身盯着面前的延年益寿图发呆。 其实这段时日,他自己也感受到了不对劲,可每当他想发狠将此图丢掉时,却总也下不去手。 正在心浮气躁中煎熬时,女儿却直愣愣的冲了进来,他本意是不想云西瞧见他这副模样的,可话到嘴边却成了训斥了。 萧景元愈发的懊恼了,偏偏这时候进来的人还一个接一个。 “你这是差事是怎么当的?是将朕说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吗?” 他大声训斥元春。 后者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将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父皇何必指桑骂槐,今日硬闯全是西儿的主意,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旁人无由,西儿也不是没事找事故意打扰父皇公事,只是想来问问父皇,您是否真的移情别恋看不上母后了,若真有此事,那自今日起,你们便不再是西儿心中那个顶天立地,一言九鼎的父皇了,您背叛与母后的誓言,您不陪当她的丈夫!” “啪!”一声脆响惊呆屋子里的所有人,任婉茹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这个自己为他生儿育女得男人,心中登时乱成一团。 元春则是恨不得自己此时是个瞎子,如此便开始不用看到皇室父女的龃龉。 萧景元自己也有些不敢置信,他愣愣得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又瞧瞧女儿已然红透的眼眶,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想要谩骂吧,女儿已经伤心的哭了,想要道歉吧,作为父亲他有实在是拉不下这张脸! 云西可猜不到萧景元此刻心中的天人交战,她只知道从小到大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的父皇破天荒的打了她。 一时恼羞成怒,她居然急走了几步来到萧景元年轻时最喜爱的那把长剑旁,一下子便抽出了剑身。 尚在犹豫如何处理此事的萧景元让剑锋晃花了眼,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 “西儿,不要啊!”任婉茹眼睁睁的看着剑锋横在了女儿的脖颈上,吓得心脏都快骤停了,偏偏双腿一软不听使唤,怎么都无法制止这一幕的发生。 千钧一发之时,云西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只手生生的挡在了她与剑锋的缝隙间。 “西儿!\"萧景元夫妇异口同声。 两人同时奔了过去,到底是呵护着长大的亲生女儿,就算是再让人气愤,焉有不疼的道理。 “啊!”眼前断掉的手指与喷洒的鲜血都使云西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元春为了不让她受伤,生生舍了一指,飞溅的鲜血散在了雪白的墙壁上,包括那幅挂于正中的延年益寿图。 “对不起,元春!”云西泪眼婆娑的对着他道歉。 生而高人一等,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三个字,也没有人为了她明知会搭上自己却依然奋不顾身! “来人,传太医!”确认女儿没受伤,萧景元才注意到元春的伤势。 见状,任婉茹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了,找出书房里她在世时就给萧景元备着的医药箱,拿出其中紧急处理伤口的东西临时帮其止血。 云西则愣愣的捡起一旁那根血淋淋的断指,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 今日注定是多事之秋,太医还未等来,外头的侍卫却是先带来了又一个让萧景元夫妻二人肝胆俱裂的消息。 皇城东面的一处住宅发生了大晴天黑云压顶的奇异之事,最让几人心悸的是,有人瞧见御都府尹带着人进了宅子,这也意味着,与他们一同去查案的太子殿下,极有可能就在里头。 “娘!”任婉茹处理好元春的手指就听闻了这个消息,不禁又是一阵腿软。 云西骇了一跳,赶紧过去稳住他。 听到这个称呼,元春也惊讶的一瞬,随即便低头不语。 方才被断指时都没有忐忑的内心此刻狂跳不停。 萧景元的动作快过脑子,她吩咐侍卫备辇又让御林军即刻包围那处。 因着元春是为云西而伤,任婉茹又慌张的无法行走,母女二人便只能按捺住强烈的担忧,留在原地等消息。 混乱的场面中,没人注意到那幅延年益寿图里,原本的菩萨脸突然变成了一张美人面,美人对喷溅在脸上的血污皱眉嫌弃,试图远离。 片刻后,图上的鲜血就这么奇迹般的淡化无影! 第180章 换人 萧景元下御辇时,整个小楼外头已经是四处积水,难以下脚了。 再看到自己的独子让御林军从屋顶上抬下来,双眼红肿渗血,跟个活死人一般叫都叫不醒时,他震怒了。 “来人!将靠山王给朕即刻宣进玉清宫!”他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宅子目前在隋清扬的名下,太子查案居然会来了这儿,只能说明一件事,靠山王与案子有牵扯! 萧景元甚至阴谋的想,就是他将廷儿伤成这样的!目的便是让他萧家断子绝孙,如此他若是想做点什么谋朝篡位的事,便更加名正言顺了。 “如何?找到多少活口?”萧景元到达时,御林军已经在搜查这里了。 “回陛下,离此处近的衙役与官兵无一活口,唯独正门处的府尹王若、少尹彭起文,以及六名衙役尚有脉搏!”禁卫军甲队队长唐丛上前回话。 “那个沈氏呢,怎么没见她?”此刻的萧景元对墨焰起了前所未有的怨怼之心,若不是她,廷儿怎会来查这些劳什子的案子。 要查案有御都府尹,再不够还有刑部与大理寺,作甚用的着堂堂储君以身犯险。 此次廷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算她是天外来客他也不会客气! 这当儿,几名禁卫军从小楼里走了出来,唐从在回答萧景元这个问题前先与这几人确认了一下眼神,而后才笃定的回禀道。 “回陛下,并未发现沈氏踪迹!” “不在?”难道她这回竟然没来?萧景元腹诽。 他大掌一挥,即刻下令回宫,并将王若等人也一并带了回去。 这些人的伤势奇异且来势汹汹,若是不抬进宫让太医诊治,最终怕是还得丢了性命。 更何况,此处到底发生了何事,他还需要有活着的人证! 萧景元跨进玉清宫时,隋清扬已经在书房里候着他了,任婉茹母女二人则跟着刘宗去了安置萧暮廷的房中。 “卿可知今日朕为何将你宣来?”明明心中有滔天的怒意,萧景元面上却丝毫不显。 “禀陛下,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隋清扬冷静的出奇,当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萧景元暗自咬牙后,开始逐一盘问。 “城东那处距皇城二里地的宅子是你的吧?” “回陛下,那是我母妃生前留给我的。” “不必多礼,直接回答便罢了。”萧景元不想浪费时间,太医还在隔壁不知死活呢。 “今日那处宅子的上空发生了一场奇观,你可看到了?”他接着问。 “不曾,臣今日一直都待在书房阅读,不曾出过屋子,不过,陛下宣召后,倒是听到不少下人在窃窃私语,臣赶着问了句,说是那里的上空出现了大块儿乌云聚集,不久后还落了雨。”隋清扬依旧淡漠。 萧景园眯了眯眼,有些奇怪的问:“你不觉得奇怪吗,自有钦天监以来,御都可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隋清扬状似思忖了一会儿才回答:“是很不可思议,但若说是人为,臣却想不出谁人有这本事,想来就算是国师独眼也无法做到吧。” 独眼的确已经被萧景元从闭关的状态中强行拉了出来,如今大约正在去往那处宅子的路上。 这话答的萧景元有些无言以对,不过独眼行走天下,等他瞧过之后,说不准会有新的进展。 他遂换了个话题,再问:“近日御都接连死了几个女子,其中大部分都是官宦之家的,你可听说了?” “有所耳闻,臣以为像是有人在刻意打击报复!” “哦?此话怎讲?”萧景元明显来了兴致,这个回答与他想象中有些不同,他以为这人也会否认说不知呢。 “一则,死者几乎都属于同一类人。二则,此案府尹王若曾带着沈氏上门问过臣,说是死者中有人存放在臣名下的茶楼冰窖中,后又转移至臣名下的书肆里,王府尹以此行径推断,这个凶手或许是冲着臣而来!” “那卿又是如何看待这个推断的?” “臣冥思苦想几日也想不出臣到底得罪过谁,也许是有人看不惯我曾被陛下委于重任,镇守过北疆的缘故吧!” 萧景元觉得这个隋清扬当真是难缠,与他那个庸庸碌碌的父亲相比,还真是有质的飞跃。 “朕觉得卿说的有理,这样吧,这案子原本是由王若负责的,可他也在这次的奇观中受了重伤,能否复原尚在未知之数,少尹更是直接殒命了,此案若是临时交给刑部,不知前因估计也无从下手,不若交给你吧,卿自己为自己正名可好?”萧景元满面的信任,看起来倒是丝毫也未怀疑隋清扬。 后者着实没料到北昀帝竟会做如此安排,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澹台野多次向萧景元进言要给他安排些差事做,否则便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 他心中虽对这个提议可有可无,但也没出言阻止过,以至于今日他若是找理由回绝了,岂不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无能! 日后再有人替他游说恐怕也没人会听了! 隋清扬暗自叹了口气,只得硬着头皮应下了。 罢了,反正这事儿确实不是他做的,他就当一回御都府尹又如何。 况且,他突然想到了墨焰,她目前是受了不轻的伤,可是他会救她! 墨焰体质特殊,或许不会受到死亡白雾的全部影响也未可知,若是她没被影响记忆,以她的性子,醒来后定是还要继续查案的。 届时,他便能取代萧暮廷在墨焰身边的位置! 一想到有此可能,隋清扬心中便止不住的欢喜雀跃,他按耐下心思,郑重的接下了此事。 “退下吧!”萧景元不欲再跟他多说了。 内室中,查看完萧暮廷所有症状的刘宗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任婉茹母女看的心惊肉跳,又不敢半途打扰他看诊。 直到刘宗直起身离开了床边,任婉茹才赶着开口问了。 刘宗几番欲言又止,还是不得不说了实话。 “殿下双目伤的厉害,索幸关键时刻他动用罡气护住了眼球,这才不至于让眼睛彻底废掉,但若是想要将视力恢复到从前,难如登天!” 第181章 靠山王府 “娘亲!”闻言,任婉茹再也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晕了过去。 刚踏进内室的萧景元瞧见这一幕,即刻便过去帮着云西扶住了发妻,让侍女将人先安置在外间的榻上后,叫外头还候着等待传召的太医们先行诊治。 “廷儿的情况不好?”实则问题的答案萧景元已经心中有数,他只是不死心。 刘宗早就组织好语言向萧景元回话,此刻竹筒倒豆子一样将病情详尽叙述了。 “卿的意思是,除了眼睛以外,问题还出在头部?”萧景元听了半晌挑出了一个重点。 “回陛下,殿下许是想不到脑袋会被影响,故而只护住了流血泪的眼睛以及重中之重的五脏六腑,如此,反倒是牺牲了头颅。” “殿下颅中气血不畅,似有阻滞,却又不像有淤血,也无外伤,请恕臣说不出到底为何物!” 闻言,萧景元有片刻的怔愣,他自方才眼光便一直在萧暮廷身上。 等到他再次开口时,声音中已然带上了哽咽。 “太子会如何?” 刘宗斟酌了片刻才答:“臣不知,也许什么情况都不会有,也许只是头疼,再也许…会记不住事。” 萧景元猛的闭上眼消化这一残忍的现实,回头让侍卫去瞧瞧那个到现在也还未露面的“沈氏”是否还在东宫。 他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墨焰身上,她曾经治好过廷儿的断腿,也许这回也可以呢… 结果,侍卫还未回来,已经因急怒攻心而晕厥的任婉茹倒是先醒来了。 她在听闻萧景元的想法后,一桶“凉水”泼醒了他。 “不必等侍卫回禀了,墨墨今日是与廷儿一道去的,廷儿且伤成了这样,她也必定不会好到哪里去,否则她绝不会放任他人让廷儿受伤,她的失踪许是与做下今日这一奇观之人相连。”任婉茹不似萧景元,她没将自己儿子的遭遇赖到墨焰身上,她相信墨焰的为人,深知她若是看到廷儿如此心里的难受也不会在少数。 萧景元听完这话却有些怒了,他不明白一个当娘的怎会到了此时还帮着一个外人说话。 难道就因为墨焰说过她二人可能来自同一地方? “你就如此信任她,到底谁才是你生的?”萧景元忍不住质问她。 “父皇你别迁怒墨姐姐了,她到如今还生死不明,若是真有个什么,你让哥哥醒来后如何接受?难道会比现在情况更好吗!”云西这几句话铿锵有力,一时间确实说到了萧景元的心坎里。 他蓦地冷静下来,让苏胜去将元可找来。 他知晓元可目前暂代东宫侍卫统领一职又是暗卫出身,让他暗中去寻墨焰最好不过。 刘宗早便出去给萧暮廷亲自配眼药去了,处理完儿子的事后,萧景元又去太医院看望了王若等人。 依旧是群医会诊,得到的结果也与太子差不多,只是他们可没有罡气护体,只因是在宅子的最外围,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宫里一时间愁云惨雾,靠山王府里则是温馨惬意。 死亡白雾是有解药的,不然隋清扬也不敢在盈愿与墨焰同时在场时使用。 “她为何还没有醒来?”王府的一间密室内,隋清扬看着依旧昏睡的墨焰,有些不悦的问给她治病的游医。 游医是她母妃老家那边的,专门负责在各大部族间游走治病,如今已经传了好几代了。 “回禀王爷,这药用下去似乎不太对症啊,不会对她无效吧?”游医又给墨焰号了脉。 “不会,这是本王母妃留下的,母妃说她曾经用过一次,还是有效的,你诊脉可有诊出什么?”隋清扬用手背碰碰墨焰的额头,冰凉的,没有发热。 中了死亡白雾之人连发三日高热,而后逐渐好转,但却记不起过往之事,也看不见了。 “确实与常人有些不同,好似…好似有两种脉象同时交织于体内!”游医也组织了一下语言,用了一种最贴切的说法。 “两种脉搏?你可以分别诊断,将此分开断症。” “这…请恕老朽无能为力!”游医实话实说。 闻言,隋清扬烦躁的挥挥手,让他先退下了。 这当儿,有暗卫在门外报,北统领请他前往地宫。 地宫是他母妃生前给自己与夫君建的,就在靠山王府下头,如今两夫妇都躺在里头,隋清扬为免盈愿被人发现,将她也送了进去。 “知道了,本王即刻过去!”给墨焰掖了掖被角,他有些不耐的起身。 地宫的某间厢房中,盈愿已经醒来了,此刻正呆呆的坐在榻上一语不发。 等到隋清扬在她面前坐定后,才回过神来看向他。 “王爷这招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若不是我有特殊能量护体,这回恐怕就得去见阎王爷了!”盈愿有些阴阳怪气。 看她那副苍白憔悴的模样,隋清扬非但不觉怜惜,反倒轻笑了一声,道:“不是城主放信号召本王去的吗,怎的倒成了本王的错了,没有我,你便可以全身而退了吗?” “你!”盈愿气急,却又没得反驳。 “萧暮廷与墨焰如何了,可是已经殒命?”适才她醒来后问伺候她的丫头,后又叫来北统领,都推说不知。 “城主尚且中气十足的坐在这里质问本王,他二人也非寻常人,哪有那么容易死,萧暮廷让他爹带回宫了,墨焰在我这儿!” “什么,她在你这儿,那岂不是说她已经被你控制了?她现在何处,立刻带我去见她!”盈愿立马便来了精神,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你为何对她如此感兴趣,真的只是因为有旧怨。”隋清扬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盈愿脸色一僵,停在那里不动了。 隋清扬也不逼问,见她似乎不打算再说些什么了,他道了句好生休养后,便准备离开了。 “等等!”盈愿叫住了她。 又纠结了片刻后,她咬咬牙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这一身本事不是原本就有的,而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大约是能量太过繁杂了,三年前我的身体开始日渐凋零,若是不找到新的变异人供我汲取能量,我怕是也命不久矣!” 第182章 记忆 隋清扬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缘由,他冷冷一笑,道:“这才是追着墨焰不放最大的理由吧!” 他没出口的是,嫉妒就算了,你还不择手段,当真下作的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王爷自己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吧,不也是在萧家父子的背后搞些小动作,想窃人家的国吗!”盈愿讥讽。 “这国本就是我隋家的,何曾谈的上窃?”这一刻,隋清扬也动了肝火,管她是不是个女人,话他得说明白了,谁叫这也是他的死穴呢! “当初我祖父与萧忘之一同打天下,明明我祖父在军中威望更高,学问也更好,若不是骂姓萧的使了龌龊的手段让祖父早逝,那个位置何时能轮到他,我只不过是拿回应得的东西罢了,父亲一声郁郁寡欢,故而早早便去了,作为他唯一的儿子,我必须得为他做到这一切!” “至于墨焰,本王就实话告诉你吧,她将来会成为本王的女人,我会取代萧暮廷的位置,拿回原该属于我的一切!你的事本王可以帮,但若是想伤害她,本王头一个不会放过你!” 撂下这些话后,隋清扬不再停留,步出房门后,他听到盈愿在屋里大声嘶吼。 “隋清扬,爱上她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她就是个冷心冷情的怪物,你且走着瞧吧!” 隋清扬脚步一顿,随即轻哼一声离开了地宫。 混乱的一日就这么过去了,第二日,墨焰与萧暮廷几乎在同一时刻醒了过来。 任婉茹守了自己儿子整整一夜,眼下乌青,气色憔悴,却依旧舍不得离开他一步。 见到萧暮廷的手指动了动,她激动的立刻将住在隔壁西次间的刘宗叫了过来。 太子病情严峻,萧景元特许他在玉清宫里暂时住下了。 “廷儿,我是母后啊,你可认得我?”自从昨日云西激动之下叫破任婉茹的身份后,她索性便不再隐瞒了,如今这玉清宫里在主子跟前伺候的下人们几乎都晓得了她的真实身份。 只是这些人都是人精儿,一个二个的还惜命的很,只要陛下不说破他们便还怎么称呼还怎么称呼,也没人敢往宫外多传一句话。 “你是何人?怎会在孤的寝室?好大的胆子!”萧暮廷醒来后便瞧见一个青娥女子关切的看着她,双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登时便有些恼了,这女人到底怎么进来的! “元彻,元彻!”他一把甩开任婉茹的手,想将自己的侍卫统领叫进来好生责罚一番,他的屋子是谁都能进的吗! “廷儿,你不认得我了?”任婉茹声音里藏着颤抖,她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孤为何要认得你,你到底是何人?谁派你来接近孤的?”萧暮廷看着她冷笑。 “她是咱们的母后啊,哥哥,你怎的连这事儿都不记得了?”云西昨夜被任婉茹赶回自己殿中休息,今儿一早得到消息便急急赶来了,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刘院史。 “刘院史,你快去给我哥哥瞧瞧,你不是说他眼睛看不见了吗,我看他挺好的啊!”云西进来后看到萧暮廷又清又亮的眼神,既惊且喜。 惊的是他不认得母后了,喜的是视力仍旧还算正常,若是当真就这么吓了,以兄长的性子,说不得都不想活了。 “公主别急,待老臣看过再说!”刘宗也着实被这一幕惊到了,他昨夜是给萧暮廷用了陛下私库中各种珍贵的药材,但就当时殿下双目的情况来说,不可能恢复到如此程度。 然诊查的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萧暮廷的眼睛还真就奇迹般的复原了! “太不可思议了,臣这便再去瞧瞧昨夜用的那些药材,说不准能找出这回殿下受害的全部解药来!”萧暮廷明显是让人害了,萧景元已经下令彻查那黑云的来历以及宅子里除了府衙中人外发现的那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的身份,只待出结果出来便要给亲子雪恨。 “那廷儿的记忆?”任婉茹指指头颅。 “殿下的脑部还与昨日的诊断相同,不过殿下的眼睛既然能恢复,臣相信头部也可以,老夫这便去找众位太医一同研商!”刘宗还是挺高兴的,这无异于是个好的开始。 “哥哥,刘院史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你总不会连我与刘院史都不认得了吧?”云西坐到了床沿,任婉茹则心中惴惴不敢过去了。 几人的对话萧暮廷当然听明白了,所以他才惊诧不已,此刻他还未从脑中的惊涛骇浪中回过神来。 “哥哥?”云西见他两眼发直,以为他眼睛又出问题了,赶紧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西儿,如今是何年何月了?”萧暮廷猛的惊醒后问道。 云西也被这个问题弄的愣了片刻后,才答:“今岁是通元二十三年春啊,在过两日便是二月十五,三年一度科考的日子,这回会试的试题还是哥哥与徐山长亲自参与编纂的呢!”云西尽量说的详细些,好帮助萧暮廷唤醒记忆。 “你的记忆到底出了何问题,为何你记得元彻,却不知他此刻并不在宫中,而是出门去执行任务了,你也记得云西,甚至还记得刘御医,却独独不记得娘亲了?”任婉茹有些委屈,就算她如今换了副皮囊,他们这段时日的相处也不是假的啊。 “我的记忆停留在了去岁的八月初八,我记得那日我与父皇一起陪云西过了她十四岁生辰!”萧暮廷喃喃。 “哥哥!”云西后怕的轻轻的靠在了萧暮廷的胸口,还好,他还没忘了一切。 “你们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一切,以及我为何会失掉这段记忆的缘故,慢慢说与我听。”他看向任婉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虽然他不知早已死去的母后为何又换了个人回到他的身边,但也并未太过惊讶,是非曲直总会慢慢知晓的。 话分两头,萧暮廷呵斥任婉茹时,墨焰这边的情形却与此截然不同。 第183章 混乱 “殿下,你没事吗?”墨焰睁眼平静了片刻后便转头看到了坐在他床边椅子上的隋清扬,只是在她眼里看到的若不是这个人,而是萧暮廷。 墨焰倒是没失忆,她记得自己昏睡前所经历的每一个细节,却唯独记错了萧暮廷的样子。 见对方不但没像以往一样温和的与她对话反而还瞬间苍白了面颊,墨焰有些疑惑的歪歪头。 “你说…我是谁?”隋清扬好不容易等到墨焰醒来,还未来得及高兴,这位就给了他一记晴天霹雳。 “太子殿下萧暮廷啊,怎么,你不会还隐藏着什么其他身份吧。”在见到他好端端的坐在面前时,墨焰便完全的放松下来了,甚至还难得有心思的开起了玩笑。 闻言,隋清扬眨眨眼,脑中飞快的思忖片刻后,开始套话。 “我没事,你却有事!”他此刻的脸色比方才好看了不少,却展现出了浓浓的担忧。 “你认错人了!”正当墨焰有些摸不着头脑时,他“好心”的告诉了她。 “我认错人了,此话何意?你不是太子殿下?”说这话时,墨焰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她来到此间的全部经过,所有的记忆都未缺失,他为何这样说! 隋清扬试探到这,聪慧如他,心中已然有了大致的猜测。 他看着她,理所当然的说:“自然是认错了,从你去岁来到本王身边起,你我二人便一直并肩作战,辅助王若破获了不少御都要案,今次咱们是为了那几个大臣家的女眷一案去寻找玉狐仙的答案,想不到那个隐雾城主竟然大胆的跑到御都来了,还借住在本王名下的宅子里。” 墨焰一愣,这居然和她脑中事情的经过全体对上了,可他自称为本王… “敢问阁下,你是哪位王爷?”印象里太子好似没有兄弟,只有个小妹。 “世袭靠山王,隋清扬。” 墨焰立时瞠目,难道她的记忆真的出了错,难道还是被盈愿那些古怪的毒素所影响了? “王爷也见过隐雾城主?”不然他怎么知道住他宅子的是谁。 隋清扬却摇摇头,答:“本王没见过她,传说那城主常年住在毒瘴萦绕的地方,本王如何会认得,不过本王曾见过她左膀右臂的画像,与此次小楼外找到的两具男女尸神极为相似,这才如此断定的。” “王爷是如何逃过一劫的?”她都中招了,不信别人可以全身而退。 “本王有祖传秘药!”他边说边摊开掌心,一颗白色的药丸静静的躺在掌心。 “我睡了多久了?”她才想起问这茬,若是时间不长的话,恐怕这药她也是服用过的。 此刻的墨焰一心只以为所有人都是着了盈愿的道儿,丝毫也未做他想,再听闻现场唯独没找到盈愿的尸体时,她就更是笃定了。 不过她还是多留了个儿心眼儿,并未全然相信隋清扬说的话。 既然已经好了,她也不想再躺着了,她得尽快将此案侦破,如此,府衙的官兵衙役们以及那位极少看到的少尹彭起文才不算枉死! 隋清扬已经将陛下让他继续负责此案的事告知墨焰了,她也知晓受了重伤的王若与幸存的几名衙役正在太医院养伤之事,也不知那几名幸运儿里,是否有黄立、费凌他们。 “那便不要耽搁了,我得去翻翻王爷之前给我的那本册子!”那座宅子是没什么好看,所有东西都让大水冲刷的差不多了,尸体也不必再看,横竖他二人的主子是谁,墨焰清楚的很。 “册子?”隋清扬没反应过来,在墨迹疑惑看向他之后他才猛的一拍脑门儿,仿佛突然想起似的说:“瞧我这记性,也不知是不是被那盈愿影响了,你说的可是与案件有关那本?” 他旁敲侧击,想让墨焰自己说出来。 墨焰疑惑了一瞬就释怀了,她的记忆都出了问题,何苦还要苛求他人。 况且他后知后觉说的没错,是与案件有关那本。 “没错,如今摆在明面上的线索几乎都用上了,昨日我在盈愿房中听到他们主仆说起玉狐仙的事,跟那几件案子无关,无非是她用来敛财以及探听官员隐私的工具罢了,不必再查了。” “只要将死了女眷那几家的共同点找到,便不愁查不清王爷的冤屈了。” 此刻,墨焰的脑中已经将萧暮廷陪她做的一切全部自动转换成了隋清扬,在她眼中后者是好人,前者则成了陌生人,那几个与隋清扬有关的官员,若是有罪,也定是背着他做的! 隋清扬大约猜到她要的到底是什么册子了,为了提前做好全部准备,他暂时还不能让墨焰出去。 想了想,他找了个天衣无缝的理由。 “墨墨应当知晓,陛下对本王素来有猜忌之心,这回盈愿在我的宅子里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又只有你我二人毫发无损,我担心他认为我与隐雾城有勾结!” 墨焰一顿,觉得这确实是个事儿,沉思片刻她眼睛一亮,道:“王爷不是有解药吗,何不提供给太医院,如此便没人在怀疑你了!”她没说完的是,这样,王若他们也能得救了。 隋清扬笑的温和,他以为墨焰应当是个心有城府的女子,否则也无法与罪犯斗智斗勇,可仅凭这短短几句话他便晓得自己错了,原来她竟是这般单纯。 不过,这样的墨焰倒是更令他心动了。 “我若是真如此了,恐怕陛下头一个便不会放过我!” 墨焰仔细考虑了一下他话中之意,最终只得叹息一声。 是啊,既没中计还拥有解药,以帝王的猜忌,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罢了,你且说如今该怎么做吧?”朝堂之事,墨焰还是决定不再插嘴了。 隋清扬见暂时劝住了她,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他拍拍墨焰的肩膀,道:“且等本王出去安排一下,墨墨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查案了。” 隋清扬起身准备离开时,墨焰又提起了一件让他心惊肉跳的事。 “我醒来后发现身上的令牌不见了,可是王爷的人收走了。”她身上的衣衫全都换过了,想来是丫头们做的,如今四下无人,她只能问正主,就怕是在打斗时丢在了宅子里。 第184章 搬家 “令牌?”隋清扬又多了一样东西要准备。 少倾,他故作平静的道:“许是丫头们给更衣时拿去擦拭了吧稍后本王让她们送回来,你瞧瞧还缺了什么?” 吃一堑长一智,他这回索性一次过都问了。 “我是没了,我的身体还在你那吧,你可别弄丢了!”墨焰随口一问。 “身…体?”隋清扬有些结巴了。 “是啊,王爷不会已经弄丢了吧!”墨焰紧张的站起来了,若是在打斗中遗落在花园里,岂不是大水一冲什么都没了! “想来不应当,本王也是被人抬回来的,衣裳也是侍卫们换的,应是同你一样,被他们收起来了,你且宽心,本王稍后便去取回来!”隋清扬揉揉眉心,不过他并未因着这些而想着放弃,这可是天赐良机,他此次定要取代萧暮廷在墨焰心中的地位不可。 当隋清扬出去安排所有的细节时,萧暮廷这边已经听完了这半年来发生的所有事。 只是对于墨焰与萧暮廷之间的查案细节云西却是一无所知的,只能将她知晓的尽数告知。 任婉茹就更不清楚了,她才回来多久。 “所以,我是忘了墨焰了!”萧暮廷揉揉额头,却怎么使劲都想不起来了。 “廷儿无需焦急,这也不是你的错,所幸你父皇已经让你如今的侍卫统领去寻了,墨墨本事大,她不会有事的。”任婉茹看着这样的儿子心疼的劝。 “娘娘,公主,殿下该服药了!”门外,侍女离青端了温好的汤药进来。 “你搁这吧!”云西对招手。 “娘娘,奴婢方才进来时,瞧见东宫的冯总管在外头踱步,似是有什么要紧之事!”离青好心提醒。 “是吗,我这便出去瞧瞧?”任婉茹亲自给萧暮廷喂了药后便让他睡下了,云西好奇外头的事也跟着一并出去了。 那药有安神的方子,萧暮廷服药不久便沉沉睡去。 离青是习武之人,她一直站在门外没动,等到内室里的呼吸平稳了,她才从外间大的落地花瓶中取出了一幅画。 那画儿徐徐展开后,正是御书房中的那幅延年益寿图。 这是她方才从元春那里得来的,说是陛下让他收进库房,她找了个由头领了这个差事,趁着送药之际将画儿塞进了花瓶藏着。 她远远眺望了一下床上躺着的萧暮廷,将这画偷偷的挂在了正对他的那面墙上。 这里原本是有一幅山水图的,这幅比她那幅大,正好能盖住。 她将内劲聚于指间,在延年益寿图中的菩萨眼睛那里轻轻点了两下。 如此,菩萨慈悲带笑的双眸便犹如在空中俯视着前方的太子殿下一般。 离青走远了一些看,见这个细节隐藏在丛山峻岭之中很难被发现,这才满意的离开了内室。 太子病的蹊跷,想来还要在此住上许久吧,她得意的想到。 与此同时,东宫,墨焰所住的院落中,任婉茹与云西正在冯总管的带领下急急赶来。 “怎么,你们真的要走?”任婉茹三人到时,柳嬷嬷与柚娘一个牵着小明儿,一个抱着小嘉和,正从门槛里跨出来。 “见过公主、水姑娘!”柳嬷嬷抬眼瞧见来人,慌忙领着柚娘行礼。 “嬷嬷不必多礼,快快起身!”云西亲自上前扶了一把。 “谢公主,我们夫人使人来接,我等确实得离开了。”柳嬷嬷跟两人解释。 “沈姐姐在哪?她既没事为何不回东宫,反而要让你们也离开?”云西急急询问,怎么只一夜的功夫好似什么都变了。 “老奴也不知缘由,只得见了夫人再说!”说实话柳嬷嬷也弄不清楚状况,只是来人拿着沈氏的荷包,由不得她不信。 “好,既是沈氏的吩咐,我等也不会阻拦,只是你可能告知我,你们要去往何处?”任婉茹见拦不住,只能退而求其次。 “回姑娘,咱们是要去靠山王府。”柳嬷嬷没想瞒着谁,实话实说便罢了。 “什么!”母女二人异口同声。 怔愣片刻后,任婉茹儿当机立断,她说:“好,东宫里离王府并不远,好歹相识一场,我便亲自送你们过去!” 语罢,也不给柳嬷嬷拒绝的机会,她抢先牵过小明儿,一马当先的走在了前头,云西见状懊恼的跺了跺脚也紧紧的跟了上去。 东宫大门外,来接柳嬷嬷几人的乃是隋清扬府中的总管,伍全。 他是认得云西公主的,见她也跟着出来了,赶紧行礼问安。 等云西将他叫起后,他诧异的看向柳嬷嬷。 “嬷嬷,公主这是要去王府做客?”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正是,我与沈姐姐一向处的就跟亲姐妹一般,姐姐突然要搬家,我这做妹妹的总得去瞧上一眼,帮个小忙吧!”云西态度有些不善,哥哥还病着,墨焰居然就要走,这让她如何接受。 任婉茹见状拍拍闺女的手,示意她冷静,而后又对面露尴尬的伍全道:“晴娘在东宫住了这么久,与我们早就熟悉了,如今我们去瞧瞧她的新环境,想来王爷不会不欢迎吧。” 话落,她便径直登上了冯海早已替她二人备下的马车,示意石勇跟上王府那辆。 伍全跟吃了只苍蝇似的无法拒绝,只得认命的坐到车轼上,让车夫赶紧扬鞭。 那边的王府书房中,隋清扬正听着下头暗卫动用各处眼线打探回来的消息。 “那令牌是太子给沈氏的,御都城门守官与春和门处的守卫都曾经见她拿出来用过,就是块可在御都各城门畅通无阻的东西!” 隋清扬一听,登时便放松了,这玩意儿萧忘之曾经也送给他祖父一块,无非就是进出方便,他取出来给墨焰就是。 “还有呢,那具身体是怎么回事?”这也是他关心的重点之一。 这回暗卫答的就有些勉强了,“这个只能打听出个大概,是真是假还待考证!” 隋清扬不耐烦这个,摆手让他直接进入正题。 “据咱们在东宫的一个侍女眼线说,曾经在太子的寝室床头远远的瞧见过一个断了一臂的黑色人偶,仅此一回,等她再有机会去外间洒扫时,那东西就不见了。” 第185章 当面对峙 “断了一臂?”隋清扬激动了起身,骇了暗卫一跳。 “是!”他稳住心神后,答。 “本王明白了,你退下吧,好生赏赐那名丫头!”隋清王摆手。 在听到这个情报时,他几乎第一时间便与脑中那个在菁山书院后山突然出现的黑衣女子所重叠,如今他可以确定,那就是墨焰的本来面目。 原来她的本体一直都寄放在萧暮廷那儿吗,难道正是因着这个她才不得不待在东宫。 隋清扬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兴奋,他巴不得那二人完全没有任何情愫可言,如此,他的路也会走的更加顺畅些。 这当儿,隋清扬心中的那一点被墨焰认成萧暮廷的悲愤也彻底释怀了。 只是…要如何才能将那尊人偶弄过来呢,听墨焰说萧暮廷是习惯带在身上的,那岂不是难如登天? 想到这,隋清扬又有些泄气的坐了下来,最终,他决定暂时拖延这件事,索性墨焰一时半刻也用不上,他且推说放起来了便好。 做完决定后,隋清扬整个人也轻松起来,这时,外头有小厮通传说,官家已经接回了沈夫人的亲人,一同前来做客的还有云西公主与一位叫水月的姑娘。 “知道了,请客人至花厅落座,本王即刻就来!”隋清扬揉揉眉心后一脚踏出了书房。 他本想借墨焰的名义将人沈氏的家眷直接搬到王府便好,却忘了还有个任性的云西公主。 “臣见过公主!”花厅中,隋清扬给云西见了礼,他虽是王爵却只是个异姓王,遇到正儿八经的皇室公主,还得行礼问安的。 此刻,柳嬷嬷与孩子们已经被管家带下去安置了,他只需解决了这个小公主便好。 “王爷,本宫今日跟着前来,是想亲眼见见沈姐姐的,你可否将她叫出来?”云西还不知晓隋清扬已然了解了墨焰的底细,故而,不会以真名实姓称呼墨焰。 “晴娘受伤了,她与隐雾城主生死相搏,昏迷后恰巧遇到本王经过,如今她还在养伤,无法来见公主!” 隋清扬没打算隐瞒盈愿的事,这事儿已经不是秘密了,横竖仙像的事也得跟萧景元交代的。 “什么,王爷的意思是,这回的事全是那个城主搞出来的?”云西震惊了。 “是的,已经在太子殿下受伤的地方找到了那个城主的下人,晴娘也说了遇到的人就是她!” 云西这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口中晴娘长晴娘短的,他二人何时混的如此亲密了。 她怎么想的也就怎么问了。 隋清扬却笑着答:“我与晴娘早便相识了,她的真实身份公主想必已心中有数,如今陛下将查案的事交于了我,晴娘自然是要留在府中帮忙的,也正因如此,本王才派人将柳嬷嬷几人接入王府。” 在这些人面前隋清扬便没准备说实话了,他与墨焰以往的确在酒楼见过一面,他只需说的模棱两可,让其他人慢慢猜想便已经足够了。 “你的意思是,将人接过来的事,是你自作主张咯?”云西如何想的便也如何问了。 “是谁的意思真的这么重要吗?本王以为,晴娘愿意留在谁身边才是最重要的!”隋清扬丝毫不让,并未因着云西的身份而有所妥协。 至于任婉茹,他是没放在眼里的,不过是个不知用了各种手段迷惑了萧氏父女的来历不明之女。 可笑的是,这些人竟还将其当成宝,由得她在宫中进进出出,看来那萧景元对先皇后情深的说法如今看来是靠不住的。 “本宫不信,你将沈姐姐叫出来,我要亲自问问她!”云西有些气急。 任婉茹怕她一时冲动又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赶紧踱到她身旁默默的攥紧了她的手臂。 “请恕臣不能听从公主的吩咐了,听闻太子殿下也受了重伤,公主会在此时让殿下硬撑着出来见客吗?难道公主一口一个沈姐姐的叫着,实则并不关心她的身体?” “你!”云西让他质问的哑口无言。 “行了,既然晴娘身体不适,我等便暂时不打扰了,留的住一时留不住一世,王爷好自为之吧!”撂下这番话后,任婉茹便拉上仍旧不甘的女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母亲,你为何不让我去找墨姐姐,难道那个姓隋的如此说了,你便信了?”回去的马车上,云西依旧愤愤。 “就算让你见到了墨焰又当如何,若是她不跟你回宫呢,难不成你还能将她绑回去吗,那才是真正的撕破脸了,你想与她老死不相往来了!”一句一句打在云西脸上,听的她一愣一愣的。 “她怎会如此呢,以往的相处历历在目,那些又不是假的!”云西想想又觉得母亲想的不对。 “你忘了你哥哥了?”任婉茹一瓢凉水浇的云西透心凉。 “母亲的意思是,墨姐姐…也失忆了?”她都有点结巴了,显然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如何不会呢?甚至她还没你哥哥运气好,连眼睛都瞎了!你瞧瞧府衙的那几名幸存者,哪个不是如此!”这次的阴谋毒就毒在这儿。 这明显是想让知晓内情之人永远都只能做个活死人,这招当真比直接毒死人难受多了。 云西让这个说法弄的无语了好一会儿,二狗又想起什么的说:“也许事实比母亲想的好上一些呢,再说几遍就如母亲说的这样,墨姐姐也定然能好起来,太医不是已经在研究解药了!” 说到这,云西又开始有了信心。 “在解药尚未成功研制出来前,按兵不动才是上上策,再说了,你既然将墨墨当成了自己人,那便要无条件的信任她,我相信,她不管留在哪里都一定有她的理由,如今破案在即,说不准案件侦破之时,她缺失的能量又会有所增加,隋清扬困不住她,咱们且看着便好!” 姜还是老的辣!云西闻听这番分析,到底是歇了要去找墨焰对峙的心思了。 又过了一日,隋清扬便将王府中的一切“骗局”都置办妥当了。 而他也终于弄清了,墨焰为何只在对待萧暮廷的事情上记忆错乱的缘由。 第186章 情蛊 “您老的意思是,那白雾还带着情蛊的功效?”此刻,隋清扬正在门房里间与看门的白须公也是她母族长辈伍同一道温酒吃肉,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就拐到了墨焰头上。 “可我看那墨姑娘看我的眼神清正,与常人并无不同啊。”一个姑娘是否爱慕他,他虽未娶妻但也是看得出的。 “小唯都说她不是寻常人了,想来这蛊到了她身上出现点儿岔子也是有的!”老头子想的比隋清扬宽泛些。 “可为何偏偏是我呢,那日在场的男子何其多,就连萧暮廷本人都在呢,她怎的独独认错了是我?”隋清扬还是不明白。 “那有何意外的,你的身体里流着你母妃的血啊,这蛊是你母妃一族传下的,只对伍家的后代才有效,且还得你心中原本就装着那个人才成!”伍同了然的看着他笑。 隋清扬不禁有些脸红,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点明了他心中萌芽的情愫。 “不瞒叔,我确实心悦她,也希望能与她有个好结果,只是蛊毒便是蛊毒,我担心有朝一日她清醒过来,是会怪我的!”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隋清扬觉得自己也不能免俗。 “那就要看你个人的本事了,若是真心相待,即便没有情蛊的牵绊,也照样能得到那人的心,话又说回来,你母亲当年对你父亲也是一见倾心,可她生性骄傲,硬是没用这东西,而是靠着自己赢得了你父亲的一生相伴,一心一意,那些尚未发生的事,你又何苦去想呢!”伍同拍拍隋清扬的肩膀。 “我明白了,这回收到这般的结果,原也是意外之喜,我会好生把握住机会的。”隋清扬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总算是彻底想通了。 那边,墨焰也正式搬出了王府的暗室,住进了隋清扬特意安排的一处幽静又雅致的院落。 如此,沈晴娘搬出东宫住进靠山王府的事也就不是秘密,一时间御都各阶层都对此事议论纷纷。 玉清宫中,受命找寻墨焰的太子侍卫代统领元可,正在萧景元面前汇报此事。 “你当真找到人证,证实了沈氏是在昏迷的状态下被碰巧路过的隋清扬带走的?”哪来那么多巧合,横竖萧景元是不信的。 “回陛下,正是,人证不少,有官员亦有普通百姓,都是那天见那宅子的上空乌云压顶,好奇跑过去观望的。”元可再次回禀。 就算如此,说那隋清扬是路过,他还是不信。 不过萧景元也没再纠结此事,而是转而问起了另一件。 “那两具尸体已经确认是隐雾城主的人了?”他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此事明面上是交给了隋清扬,可不代表他私底下没动作。 “回陛下,已经确定了,靠山王对外并未隐瞒此事,尸体他也拉入了御都府衙。”王若瞎了,脑子也记不住事了,少尹又死在了当场,为了府衙的运转,萧景元当即指派了新的官员暂时顶替了王若的位置,如此,那些死去的官兵与衙役的抚恤也能尽快落实。 “罢了,你先回太子身边当差吧!”他挥手让人退下。 这一回,儿子的受伤与女儿的疯狂都让先景元的心出现了片刻的动摇,他反省前段时间的所做所为,觉得自己的确像换了个人一样。 也不知怎的,自云西闹了这么一场后,他脑中清明了些,对那幅画的依赖也没以往这么大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的吩咐元春将图送入他的私库。 元春的手指虽然废了,但因着他是为了救云西才遭此一截,萧景元不但没调换他的职位反而还对他更加倚重了。 当日的后晌,墨焰便拿到了隋清扬给她的官员升调记事。 墨焰从萧暮廷那里拿到之后根本还来不及看,只知道大致是个什么东西,如今翻开来看,自然不会觉得有何不同。 隋清扬也在一旁陪着她,不时的帮她添茶,拿点心。 “有了,澹台野曾任南边的监察御史,洪州是他的必经之地,而方庸那时却在那里治理过一段时日的水患!时间正是六年前!” 墨焰的发现让隋清扬心中一动,难道真是这二人瞒着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才被人蓄意报复。 非但如此,他还想到了死者之一的袁氏,那袁氏的娘家也在洪州! 墨焰没注意到他的失神,而是转头翻阅起了,府衙送来的,王若先前用官员牙牌取来了北昀百姓户籍名录。 “这崔芸芸原是洪州一家商户的庶女,这个家族如今已经几乎死绝了!”墨焰喃喃,看样子若想弄清事实的全部脉络,她得亲自走一趟才成。 她想起王若本欲让黄立带人跑这一趟的,只是如今却物是人非。 “本王和你一起!”隋清扬听了墨焰的想法即刻便做了决定。 墨焰自然无有不可,在她心中两人时常并肩作战,只要不耽误他的正事,她巴不得有个帮手。 说做便做,墨焰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跟柳嬷嬷打了声招呼后便骑马出了御都。 墨焰与隋清扬离开的第二日,北昀国三年一度的会试正式开考。 这与墨焰无关,两人快马加鞭,终于在第十日到达了洪州。 一个还算干净雅致的客栈中,奔波了数日的墨焰总算能够清洗一番,坐在桌前吃一顿热乎的。 她的对面则坐着隋清扬。 “何苦不去大一些的客栈,我又不是没银子!”隋清扬吃着碗里的清粥小菜,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不是讲好乔装改扮吗,既是两名普通的江湖人,哪来的银子锦衣玉食,再说了,让人注意也不是好事!”若是讲究排场,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容易便被人盯上。 “行,查案的事便都听你的,下一步你准备如何做?”隋清扬是头一回与墨焰合作案子,没想到她是这个风格,觉得新鲜又不失趣味,故而,打算好好的配合一回。 “先从打听崔芸芸开始,好歹也是洪州知名商家,没道理一旬之内家里便死的差不多了,找到缘由再说!” 第187章 远行 午后,墨焰本以为要打探类似死人的这种阴私之事恐怕是要费一番功夫的,谁知两人只是在距离以往崔家的珠宝首饰楼不远处的茶楼里稍作了片刻,便听到了茶楼说书的说起了这段离奇的往事。 “若说起咱们这洪州城有何诡异之事,还得从十五年前洪州首富崔家说起…” 墨焰一听就来了精神,她虽不知崔家是否为首富,但姓崔的想来也没那么多。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先是崔家的老太爷得了急症,这急症体白面黑,来势汹汹,惊的城中的大夫都不敢靠近!” “家中亲族无可奈何,只得亲自上阵,轮流细心照顾着,想着再从外县找个不知情的郎中好歹治上一治。” “谁知不过短短七日,家中子弟竟然无人幸免,一个个儿的都染上了此种怪异又进展快速的疾症,只得几个家生的奴仆连夜偷盗了一些银两慌忙逃离。” “事情到这里并未完结,知州大人为防此奇症流传出来,派遣了郎中去往崔氏府上,只是终究是晚了,一夜之间这家子竟无一人幸免,全部死于急症。” “说到这里大伙儿猜猜看,这崔家还有良田百倾铺面数间,如此庞大的家业又要落于谁手呢。” 说书人摸摸自己的八字胡,等茶客们皆被他吸引了心神,好奇的等着他的下文时,他这才不慌不忙的打开折扇,接着往下说。 “话说咱们这位知州大人到真是位清廉正直不贪不腐的父母官,他没想着将田产收归官府,而是在州府各处张贴文书,寻找这崔家是否还有逃过一劫的后人。” 说到这他停下灌了口热茶,下头却已经等不及他说了,纷纷猜测起来。 “想来应是找不到了,我东家就是做买卖的,跟崔家也曾经有生意往来,听他说那家人祖籍就是咱们洪州的,那次怪病之后,家中确实是死绝了的!” “啊?那家产最后岂不是依然充了公!” “可惜啊,早是我有个这样的远房亲戚就好了。” “嘁!你有那个命吗!” “你们都错了,那家还有两个不住在本家的子女逃过一劫,还因着家产的分配闹上过公堂呢!”有个年岁稍长的中年男子一脸高深莫测的道。 见大伙儿讨论的火候差不多了,说书人清清喉咙继续往下说。 “这位客官看样子也是咱们洪州落籍好几代的老人儿了吧,他说的没错,这家的确有一男一女出来争家产,男子是个少年郎说自己是崔老太爷外室所生的老来子,女子也是位少女,那个崔老太爷的独子被赶出家的庶女!” “啊…”此话一出,下头的茶客都不禁发出了感叹。 叹后,众人再次议论纷纷起来,有支持这老来子夺得家产的,说是嫡子已死,庶子理应继家业。 也有支持那庶女的,说是当年隐约知晓些内情,庶女之所一被赶出家门,全因嫡母的陷害,但人家是正儿八经写上了家谱的孩子,比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外室子名正言顺的多。 讨论来讨论去,末了众人又将注意力转回了说书人,让他别再卖关子了,赶紧说说最后到底是谁胜了。 “若说这究竟是谁胜了可就精彩了,今儿的说书时间那是如何也说不完的,要听下回分解,明儿个请早!”言罢,说书人将折扇一收,背着手头也不回的下了戏台子。 墨焰给隋清扬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两人便结了茶钱悄悄的跟上了那个说书人。 说书人似乎并不住在茶楼里,只见他径直从后院离开了茶楼,一路拐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子。 墨焰两人跟着他一直走到了死巷子的尽头,两人一惊,这家伙想做甚,明显是故意将他们引到此处来的。 果然,说书人在他二人怔愣之际,猛的转过身来对着虚空,道:“来者是客,客人何不出来与在下一见?” 呦,这人想是有功夫在身啊,居然能发现他们,墨焰腹诽,随即也不再鬼鬼祟祟,直接从围墙的一侧落在了说书人的对面,隋清扬亦然。 “二位少侠跟着在下作甚,难道是想原地打劫?”说书人笑眯眯的问,一点也不紧张,甚至还又打开了折扇自然的挡在了胸前。 “他的扇子里藏着暗器!”隋清扬提醒身边人。 “银子我们没兴趣,跟着你是想知道后续的情节?”墨焰开门见山。 说书人听了后挑挑眉,似乎是没想到二人竟是这个目的。 “某还是头一回遇到似你们这般的痴儿,听说书听的都上瘾了!” “我们只是想了解崔家的事情罢了,此事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想必记着的人也是不多了。”隋清扬觉得这人有些江湖浪子不羁的习性,你若是与他打太极他反倒不愿告知,不若实话实说把握更大。 “行,某看你二人还算顺眼,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某可是不能白说的,得边吃边说才成,方才那家就算了,又吵菜又不好吃!” 闻言,墨焰轻笑,这话若是让那掌柜听到,恐怕会后悔请了这人来茶楼说书吧。 隋清扬对找个清静的地方这事儿十分在行,不多时就在附近找了间相对安静以及私密的茶楼,当然,这地方花的银子可比方才那间多得多了。 “说吧,若是能让我等满意,这锭金子就是你的!”隋清扬财大气粗,等上茶点的小二离开后,他直接放了一锭金子在桌上。 说书人双眼放光的拿起金子抛了抛,索性让他二人一问一答。 “家产到底是谁争到了,可是那名庶女?”负责问话的自然是墨焰。 “头先知州将家产判给了那名外室子,十年后又给了庶女!”有钱能使鬼推磨,说书人此刻答起来便简单明了多了。 “那个庶女你可见过,她是否有个识于微时的手帕交?”墨焰由时间线猜到知州为何会在十年之后改判了,无非是崔芸芸成了澹台野的小妾,这才能改写历史,她如今着急知道的是夏晚晚到底是哪一个! 第188章 白水族 说书人微微一笑,道:“那个庶女某的确见过,说来也是有缘,她两回上公堂某都碰巧在洪州城,这才特别注意打听了她家中往事,某听她身边之人唤她,芸儿,至于她年少时可有交好的闺中密友,这我就打听不出了,不过,某可以给你俩指条路,某听说她回来争家产瞧曾经住在白水村!” “某可是将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某可以走了吧?”说书人见两人一时没讲话,索性主动问了,还将金子抛起来示意他要拿钱有人了。 见墨焰点首,隋清扬对他摆摆手, “那便多谢二位仁兄啦!”说书人吊儿郎当的起身,还不忘将桌上的糕点顺走两块,墨焰为了行走方便也做了男装打扮。 “去白水村?”隋清扬知晓墨焰急于破案,也没想耽误工夫。 墨焰却止住了他,她想来想去觉得有些事还是得说在前头的好。 “王爷,你可有赠人手帕的习惯?”那三块不同颜色相同质地的手帕是墨焰心里的疙瘩,她想问个清楚,她不想来查来查去,最后凶手却就在自己身边。 “你如何会问起这个?本王从来不用帕子!”隋清扬面露诧异,这一路他从未掏出帕子来用过,他认为那都是姑娘家用的。 墨焰也没见他用过,那就更要问个明白了。 她想了想将几名死者身上亦或住处发现帕子的事与他说了,这三块帕子如今都在御都府衙证物屋里放着,墨焰只能自己形容。 “是那日伍叔喊了本王的小字,你们才开始怀疑本王的?”隋清扬明白了。 墨焰点头,“不止如此,目前死了人的那几家或多或少都与王爷有些瓜葛,现今这几案子都在王爷手中攥着,王爷自己说,若是你,能不怀疑你自己吗?”说到此处墨焰觉得记忆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待她去细想时,又被新的记忆所覆盖。 闻言,隋清扬深吸一口气,道:“的确,让本王来推测,我合该是最大的嫌疑人了!” “可是除了袁氏与本王有生意往来外,其余几位小姐本王是真的不熟悉,再说了,你都说了,澹台野也好,方庸也罢,他们都是站在本王这边的,我去谋害他二人的千金对我有何好处呢?”隋清扬摊手。 “这点也是我想不通的,所以我才说应当是有人借了王爷的名想陷害你,故意将线索留在凶案现场,好将查案之人往王爷身边引,可是王爷又偏偏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墨焰又把这个问题拿出来说了,目的就是再让隋清扬好生想想。 隋清扬这回没再用敷衍的态度了,他是真的低头在冥思苦想。 “具体的人本王印象中是没有的,但事情是有这么一件,五年前,本王的母妃病重,为了替她治病,本王在各地搜罗灵丹妙药,澹台野、方庸等人为了讨好本王,也曾替本王找过药,记得那年澹台野正好奉了帝命在洪州公干,方庸好似也来过,如若他们为了给母妃找药而手段太过,且用了本王的名号来狐假虎威,而这些案子又真的有所关联的话,那倒是能解释的通了!” 一席话说的墨焰心中明朗,不止想通了问题的关卡,她还很高兴,一起查案的小伙伴不是最终的案犯,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叫来小二结了账后,便拉上身边人去了跟小二打听到的白水村。 隋清扬见她明显轻松起来的样子,自己也露出了笑靥。 白水村很好打听,而这里出名的原因却是“闹鬼”! “那里啊,那个村子原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部族,在彩霞山的山坳里,要过去还得走不少山路呢,大概也是这个缘故吧,白水族的族人极少出来!”一位山脚下的村民指指身后的大山道。 “上山只有这一条路吗?”隋清扬看着蜿蜒的山道皱皱眉,看这路程今夜得露宿荒野了,他一个行军打仗的人自然无所谓,也不知墨焰能不能受得住。 “小的知道的就这一条,不过,听早年间去白水族换货的货郎讲,白水族大白天的就闹鬼,久而久之就没人去了,你们去哪儿做什么?”村民说完便对他们流露出怀疑的眼神。 墨焰赶紧解释,“我们是来寻亲的,受家中长辈所托,就算是闹鬼也不得不进去瞧瞧!”言罢她还拍拍胸脯,那意思是有功夫傍身,有鬼也不怕! “原来是这样啊,那少侠你也是白来了!”那村民的神情由防备过渡到惋惜。 “这话儿又怎么说的呢\/\"这回轮到隋清扬疑惑了。 “自打五年前起,这白水族就没再出来过,有收购货物的商家找上门来,特意翻山进去找村民买货,谁知他们下山后说那里头没人了,所有屋子都是空的,夜里静的吓人,他们怕会染上什么瘟疫,这才逃也似的下山了。”村民说起来就心有余悸,好似山中有妖怪一般避忌。 “瘟疫?真要是有,你们如何还敢住在这儿,官府也不管管的吗?”隋清扬可不是傻子,不好糊弄。 闻言,村民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后头官府证实的确不是什么瘟疫。应当是他们从别的小路离开了,因为里头并未发现一具尸体,至于白水族迁去哪里,那就没人知道了,因着没发现疫病,这条路多年来也没被封锁,还是有人会上山打猎的,只是白水族那块地方是没人敢去了,这有鬼的传闻也是猎户传出来的,那户人家还就是咱们村里的呢!”说完还不忘比划一下他们村子。 “你能带我们去那猎户家吗?\"墨焰说完便拿出一粒碎银。 “劳烦这位大哥了,我此次前来定要将事情弄清楚的,否则无法与长辈的交代!”她一副为难的模样。 “嗯……,成倒是成,他家离 村口不远,走几步就到了,不过,那家就一个老头儿带着他孙子,性子也怪异,平日都不跟人来往的,我若是带你们去了,他不理你们,这银子我可是不退的!”村民看到这银子眼睛都亮了,一副财迷样儿。 第189章 猎户 “成交!”墨焰直接将银子抛给了他。 村民乐的见牙不见眼,转身便往村里走。 没走几步,一个篱笆围墙的的小院儿便跃然眼前,小院就一进,正中一间大瓦房,两侧配了东西厢。 院子里,一个五岁的孩童正坐在杌墩儿上喂小鸡。 ”你们找谁?”小男孩操着小奶音抬头问。 “虎子啊,你爷爷呢?\"村民边文边抻着脑袋往堂屋里瞧。 “在后院浇菜呢,我去叫!\"孩子挺活泼的,将手中的糠麸全都抛洒出去后,便哒哒哒的往屋子后头跑去。 不一会儿,一名两鬓斑白还有驼背的老叟便牵着小男孩的手从一侧的小道上走了出来。 “是皮三儿啊,找我有事儿,这两位看着眼生啊?”老叟看着墨焰二人打量。 “邱叔啊,是这样的,有两位远道来的后生想跟您打听打听白水族的事儿,这不,碰巧问到我头上了,我想着咱村也就您老这几年还进去过了,就带客人上门儿问问,你看看能不能跟他二人说一说?” “去去去,那鬼地方有甚好说的,不嫌晦气!”语罢,他便抬手将人往外赶。 三人很快被推至篱笆外,期间墨焰想多说几句却还未开口就被这老头儿一句不晓得给堵回来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老头儿就这样,他要是不想说啊,那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不然,你们再去别处问问,过了咱村子往东走还有一个村子呢,也许那儿也有进山打猎的。”村民收了银子话也多说了几句。 隋清扬瞧着墨焰,等她拿主意。 墨焰思忖片刻后,道:“麻烦这位大哥了,您先回家吧,我再劝劝老叔叔。”墨焰没想去远一些的村子,没必要舍近求远。 “哎,真是块硬石头!”村民感叹。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说完还学着江湖人的做派抱了抱拳。 “你想如何劝啊?”隋清扬无奈的道。 这老头儿看着可不似方才那村民贪财,估计给银子都不好使。 墨焰组织了一下语言,正准备用亲情感化一下老头儿时,后院突然传出了孩子的嚎哭声。 紧接着,老头儿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虎子,虎子你醒醒啊,别怕啊,爷爷这就带你去找郎中!”随后便是一阵东西倒地的声音,因着院门让老头儿给锁住了,墨焰他们干着急也进不去, 正当隋清扬想用轻功跳进去时,那老头儿已经抱着孩子从后院冲过来了。 只见那孩子口吐白沫,双目紧闭,乍一看倒像是癫痫发作。 墨焰瞧见孩子的嘴没塞东西护住舌头,刚想提醒老头儿,就被他一把推开。 隋清扬有些生气的扶了一把,索性拉着墨焰往村口走。 “等等,咱们也过去。”孩子的症状可能是痫症也可能是其他,若是前者她治不了,只有等其自行缓解,可若是中毒,她手中有刘御医给的清心丸,或许可以一试。 隋清扬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跟着她去了。 “牛大朗,你在不在,快来瞧瞧我家虎子,他都吐白沫了!”邱老头儿跑了不多远就来到了一户人家前,他单手将虎子抱在怀里,哐哐砸院门。 “邱老儿啊,虎子这是怎的了,今儿个牛大夫进城买药材去了,没在屋里。”隔壁有位大婶被响声惊动,从屋里走了过来。 “不在!那不是要了虎子的命了吗?”邱老头儿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抱着虎子便开始哭嚎。 墨焰看不下去了,她赶紧上前让老头儿将孩子平放到地上,让患者牙齿之间咬上软物且解开衣领腰带,自己则搭上了他的脉搏。 “你……你是大夫?”老头儿连哭都忘了。 “略懂一二!”墨焰只能如此回答他。 其实她哪会什么医术,不过是趁机动用能量给这孩子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 这一探,还真让她在胃里看到一些没消化的东西。 “以前犯过吗?家中可有人有过同样的症状?”还是得排除是否癫痫。 这孩子已经五六岁了,有些发病早的定是不止一回了,没那么巧刚好就让她遇上头回发病了。 “不曾,家中没人患过类似急症。”老头儿这下子老实多了,问啥答啥。 “今日家中可采过蘑菰?” “有的,老朽今日见山下腐木上有些没见过的,以为能吃便采了些,就放在庖厨里。”说完便意识到问题出在此,惊讶的张大了嘴。 这是孩子嘴馋,偷偷拿来吃了吧。 “该是那蘑菰有毒,好在食得不多。”墨焰放开手。 “有皂荚水吗,喝下去再催吐!”虽有清心丸,但为防毒性太烈,还是先吐了的好。 “我家有,我这便去拿!\"那大婶是个疼孩子的,见虎子有事一直在旁焦急的瞧着。 催吐后,墨焰又拿出丸药让虎子服下。不多时。虎子清醒过来。 “爷爷!”虎子自己也被吓到了,扑在爷爷怀里呜呜直哭。 “没事了,没事了,咱家虎子福大命大,有神灵保佑!”邱老头儿边安慰孙子边向空中拜拜。 而后又转身向墨焰磕头,“多谢少侠救我孙儿,这可是老朽家的命根子啊。” 不等墨焰叫他起来,他又接着补充道:“方才是老朽瞎了眼,少侠想问什么,只要老朽知晓的,定是知无不言!” 墨焰苦笑,让老头儿赶紧将孙子带回家去再说其他。 “蘑菰可不能乱食,尤其是颜色鲜艳的,让虎子多喝些水吧,有助于剩下的毒素排出。”堂屋里,墨焰与隋清扬已经被让进屋里坐下了。 “是是,老朽一定照办!” 虎子此刻还有些蔫蔫的,乖乖坐在一旁拿着小木马玩耍。 \"大叔是几时去过白水族原址的?”闹了一场,墨焰总算能问问此事了。 “前年的事了,那会儿山腰上的猎物都被附近村民猎的差不多了,老朽就往上走了些,后见山凹里繁花盛开,树木葱郁,索性就走的远了些。”这老头言简意赅,用词精准,墨焰觉得应当是个读过书的,不禁便问的详细了些。 第190章 准备进山 “老丈可有进那些族人的屋子里瞧过?”墨焰问。 老头儿赶紧摇头,“没有,没有,非请自如视为贼,老朽就在村头儿的一户人家外头张望片刻,屋里看着还算整洁,锅碗瓢盆什么的也都在,不像是被人打劫或者自行搬走的样子!” “牲畜呢?可有瞧见?”隋清扬这个问题也算重要了,一般村子里都会养些鸡鸭鹅的来自给自足,若是那些人并非自愿离开的,这些牲畜都会留下来。 “没有牲畜,老朽的意思不是没瞧见,而是白水族有吃素的习性,故而,不会养这些东西,倒是家家户户种植桑叶的多,附近的山林里也有他们的田地,这些东西都长的好好的,但显然已经无人打理!” 墨焰二人点首,就是变成野生的了,外头的人进山一趟不容易,没人会去占白水族的地界,何况还有闹鬼的说法。 “听引路那位兄台说,闹鬼的事儿就是从您这里传出的,您真的亲眼瞧见了吗?”墨焰不信这个说法的,她觉得多半人为居多。 “老朽真的瞧见了!错不了!”老头儿见她不信,生怕他们进去吃了亏,赶紧跟两人细细描述。 当时,邱老头儿将将从村口那户人家出来,正站在村口往里头遥望,忽然,一件白色的内衫晃晃悠悠的从一户人家的院子中慢慢的升起来了。 它越升越高,正当他想悄悄靠近了细瞧时,那内衫好似发现了他一般,一下子便朝着这老头儿冲过来了。 老头儿吓的拔腿就跑,可依旧跑不赢它,眼睁睁的看着那内衫死死的套在他头上。 邱老儿怎么使劲儿都拿不下来,就似后头有人死死的抓住了内衫想闷死他那般,可他当时急的四处乱转,若是有人在其后头,没道理丝毫碰不到啊。 “那后头你如何脱困的?”不然,他也无法出现在墨焰二人面前了。 “老朽急中生智,突然想起幼时曾听村里的老人说过,血能破祟,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我咬破自己的下唇一口血抹在了内衫上!” “后来呢?”隋清扬心里对这法子是不认同的,因此急于知道下文。 “嘿!你还别说,这法子还真管用,那股强劲的力道登时便松懈了,老朽怕它卷土重来,一直死死的拽着,就怕那鬼回过神儿来再想着害我!” “一直等了许久,老朽确定无事了,这才将那内衫战战兢兢的摘了下来,上头除了老朽的血啥也没有,我看那东西晦气,便狠狠掷到地下踩了几脚,这才逃也似的离开了。” “从此老朽便再也不敢去了,村里若是有年轻胆大的小子想去的,老朽也尽量劝阻,谁知那些后生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说是我故意不想让他们去,怕他们跟我抢东西,你们说气人不气人!”邱老头儿一说起此事就愤愤。 “后头老朽也懒得在多嘴了,有人来问起此事都让老朽骂出去了,那些人见老朽果真没在进过深山,这才信了我当初那话!” 墨焰两人听完后,沉默了片刻,而后她问:“大叔以往常在深山转悠,也有发现别的路出来!” 按邱老的说法,这些人并非像是遭遇了天灾人祸,真像是自己迁走了,可迁走了总有个由头吧,且为何还走得这般无声无息,没那个必要啊。 “据老夫所知没有,出来进去的就那一条路,但山坳的那一边老夫却是没有走过的,也许会有吧!”邱老儿也没把话说死。 “今儿就到这儿吧,您的话我们会回去好生斟酌的!”墨焰起身。 将两人送至院门口时,邱老头儿试探的问了句,“你们真的要进去?” “定是要去的,只是还得回去准备准备!”来都来了,不去如何知道那个夏晚晚是否就是白水族人。 其实根据潇湘楼那出戏来看,八成就是指的这个白水族,但正因如此,墨焰更得去了。 “如此…你们打算何时去,你们救了我孙儿一命,小老儿无以为报,便陪你们走上一遭吧,年深日久的,山路早已不好走了,还是有个人引路的好!” 墨焰没说话,有人带路自然是好,但他又怕若是真有什么事,虎子怎么办! “邱老大义,如此我们便不客气了,您放心,您愿意辛苦走一趟,我们必然会百两银子答谢!”隋清扬不认为里头有那么可怕,再说还有他与墨焰呢,一般的牛鬼蛇神都休想轻易近身,这家就一老一小,多些钱财傍身也总是好的。 “万万不可,要银子不是反而俗气了!”邱老确实像墨焰想的那样有种读书人的傲气! “不找您我们也是要找其他人邻路,那些人只会要的更多,且还未必尽心,我知您不是为了银两,不过以后的时日还长着呢,虎子又年幼,就算为了他,你也勉为其难拿着吧!”墨焰劝道。 邱老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回头瞧了一眼虎子那屋子,终是答应了酬金之事。 “小老儿这是遇上大善人了啊!”邱老一路将他们送出村,不停的感谢两人。 墨焰与他约定三日后再来。 直到回到落脚的客栈,墨焰才提出想去州衙查探一下有无白水族迁族的记录,可是又不想暴露身份,怕州衙有澹台野的人会打草惊蛇。 “不行就夜探吧,你留在此处,我偷偷进去瞧瞧便好!”墨焰提议。 “其实…也不必如此麻烦,本王能取来你想要的东西!”墨焰说这话时隋清扬一直都只是听着,没发表什么意见。 直到她说要去夜探,他才磕磕巴巴的来了一句。 “你能拿到?王爷在州衙也有关系吗?”墨焰没想到他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也有人脉,没听他说之前来过洪州啊。 她怎么想的也就怎么问了。 谁知隋清扬叹了口气,道:“本王是没来过,但本王的母族便出自洪州城!” 看着墨焰疑惑的眼神,隋清扬心中一急,“不是本王信不过你故意不讲,而是自从母妃死后,本王跟伍家就不怎么来往了,若不是有些生意还是伍家在经营着,本王甚至都不想搭理他们了!” 闻言,墨焰挑眉,呦!这是有故事啊! 第191章 顺心阁 隋清扬让墨焰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等她问,自己先交代了。 “在洪州像白水族这样的远离人群独居的部族并不罕见,我母妃的家族也属其中之一,不过母妃这个部族擅长的却不是类似纺织这样寻常的营生,而是听声!” “听声?听声音?这也算一种营生吗?”墨焰更诧异了。 隋清扬也料到她会这么问了,接着往下解释。 “母妃说过,他们顺风族的名字便来源于顺风耳一词,这种能力是血脉相传的,且不是每个族人都拥有,有这种能力的便会被族中挑选出来重点培养!” “是要用这种能力来挣钱吗,难道是听人壁角?”墨焰只能做此想。 隋清扬听了一点也没觉得有被冒犯到,反倒很欣赏墨焰的爽直,他身边这样的人太少了。 “不瞒墨墨,一开始,的确如此,族中擅长此道者专门成立了一个组织,名曰闻风,专门帮他人探听各种隐秘,一开始是顺风顺水赚了不少银两,族中也因此富裕起来,然而好景不长,有一回族长接了个探听前朝一位大官儿的阴私之事,结果还真让他听到了这个大官儿酷爱男童,揭露出来后,他来后他的政敌是因此而得利了,族长却被大官儿的拥趸追杀,不但使得整个组织死伤无数,还被人在族中的水井中下毒,使得族人听力大减还连累了后头出生的子孙后代!” “所以,你母族便开始钻研纺织且还研究出了冰肌缎?”墨焰觉得这些人还真会报复,专害人的长处。 隋清扬点首。 “既然你母族也进入这个行业了,又同在洪州,可与白水族有生意往来?”墨焰习惯找共同点。 “这一点本王就不清楚了,也许会有吧,但这与咱们所查的案件也无关了。” 墨焰听了却不以为然,有没有关的查了再说。 “既然王爷在州衙有人,那再好不过了,三天时间应当足够了吧。” “足够了,这几日墨墨可以在客栈休整一番,待本王的消息即可。”隋清扬说完便出门去了,墨焰对他的时间观念很是满意,这回盈愿作妖,她的能量又损失了不少,她要尽快破案,不能再给自己喘息的时间了,否则下回再见敌人说不准就脱不了身了。 至于休息的提议,她领了这份关心却并不愿意这么做,没道理人家在外奔波,她躺着坐享其成吧。 这时间已经快入夜了,然街市上还是行人如织,生意红火。 墨焰极少逛夜市,难得漫无目的在街上行走。 逛了片刻,她被一旁馄饨摊的香气所吸引。 “老板来两碗馄饨!”墨焰闻声看向身侧。 她叫完馄饨后便坐下开等,很快的,一旁的空桌子又坐下了两个年轻人。 等馄饨的时间里,两个年轻人聊起了稍后的去向。 “你听说了吗?今夜是小夜莺登场的日子,据说她现今极少登台,若是想当她的入幕之宾难如登天呢!”一人说的极是向往。 “嗤……,还不是故作矜持,故意吊人胃口,极少露面又怎样,不还是得出来卖吗!”另一人却满脸不屑。 “那是,哥哥看不上不还有弟弟吗,如何,今夜陪同愚弟前去瞧瞧吧?”这人还是想去。 “去归去,我可不出银子啊!” “行,今日就让愚弟请客了,咱吃完就去!” “这还差不多!\" 两人说话的功夫,小二吆喝着将馄饨端上桌了,墨焰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那出美人怨里的男主角,夏晚晚与他相见时,那人便是去了青楼当龟公了,虽然戏文里说的未必是真,不过闲着也是闲着,与其漫无目的,不如遵循心意! 三下五除二的塞完了馄饨,墨焰赶紧结账跟上了那两名男子。 到了才知道,这个小夜莺登场的地方乃是洪州最大也是最雅的青楼,顺心阁。 之所以称雅,是因着这里只接待文人雅客,若是有那满身铜臭的商人亦或粗鲁的武人想进来,那是再多银子也不成的。 墨焰顿时懊恼自个儿今日扮得是位少侠,好在对街便有一家成衣店,她登时便进去换了一身。 “呦!这位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小莲啊,快将公子带进去找个视野好的位置安排着!”老鸨子见墨焰气质极佳,以为她是哪位当官儿的府上的公子,对他招待的特别热情。 墨焰却在姑娘靠过来时,及时婉拒了,开玩笑,她可没那么多银子用来祸祸,还是跟着那两个男子找个普通位置吧,还能顺带听听八卦。 她来的已经算晚了,刚找到地方坐定,乐楼上便演奏起了美妙的乐曲,一队舞娘自一侧翩翩而来,一曲舞罢后,一个空灵如夜莺的声音猛地灌入耳中,令人不禁沉迷。 “要说这小夜莺成名时日也不短了,年岁不小了吧。”说话的还是方才那两名年轻男子之一,这二人如今就坐在墨焰的前头。 “谁知道呢,差不多也有五年了吧。”另一人答。 墨焰心里咯噔一下,又是那个时间点,会是巧合吗? “听说这小夜莺原名春晓,还有个姐姐比她姿色更胜一筹!\"两人边听小夜莺吟唱边议论。 “是吗,那怎的从未听说过风月场里有这一号人物呢?” “那姐姐的命可比妹妹的强多了,听说当成御都一位大官儿的小妾,哪里还用出来抛头露面。” “你这就是胡说了,哪有姐姐享福妹妹还在青楼混饭吃的,可见传闻不符,嘶……等等,你说她原本姓春,可是城外彩霞山里的那个白水族。\"一人有些惊讶。 “呦,看不出你才来咱洪州城不久,连白水族都知道了,没错,就是那个,咱城里姓春的不多,全是出自那个族群。” “不对,我听人说那个白水族早就失踪了,怎会还有后人落入的风尘,你定是听错了吧?” “不信?一会儿你买了小夜莺的场自己问问去!” 两人嬉皮笑脸的又讨论的片刻,只是后头的荤话不堪入耳,不听也罢。 第192章 小夜莺 墨焰看着台上的女子两眼放光,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即刻起身往后台走去,想着一会儿截住小夜莺。 墨焰忙着等美人儿时,隋清扬已经乘着马车赶在城门关闭前到了他母族的盘据地,西郊墓园。 自从那位自作聪明的族长害的族人被下毒后,顺风族便人口大减,以至于族人的坟地墓遍地都是,时日一长,人们就用墓园来形容这里。 “何人胆敢擅闯顺风族禁地?”隋清扬没走寻常那条上山的路,而是直接抄小路使轻功略过岗哨进了族地。 甫一落地,一个清冷的嗓音便从他背后响起。 “小舅,是我!”隋清扬一面回答一面转身。 来人一愣,似乎没想到会在此见到他。 好一会儿,才听到这人再次开口:“你怎么来了,自你出生起就从未踏足过此地?”清凉的月光下,被叫小舅舅的这人眉目与其声调一样的冷清,一袭白衣与隋清扬竟长的有五分相似。 后者知晓他会如此问,他并不想隐瞒什么,将此次的来意尽数说了。 “州志可以给你,你知道的,我族在州衙世代都有暗子,只是白水族的事我劝你别管!”清冷男子不悲不喜。 “舅舅何出此言呢,难道……”隋清扬还没说完便被男子抬手打断了。 他说:“你不必胡乱联想,这与你在御都所查的案件毫无关联,你若非要知晓白水族往事,去州衙找一个叫王二麻子的厨子便是,族中口令你母亲应当都告诉过你,我就不重复了,日后无事也不必再来了!” 话落,还不等隋清扬开口再说些什么,他眼前一花,哪里还有那一袭白衣飘飘。 片刻后,隋清汤叹了口气,轻功一提便离开了原地。 小夜莺一出场便要唱满三首曲子才能离场,故而,墨焰也在后场等了好一阵子。 好不容易一阵叫好声后,墨焰跟着小夜莺进了后台的休憩室。 “你是何人?”墨焰一进去便插上了门,惹得美人儿险些花容失色。 “姑娘别怕,某只是有些往事想问问你,若是说了,这个就是你的,若是不肯……那便不好说了!”墨焰掏出锭金子,她时间有限,只得威逼利诱。 小夜莺并未去瞧那金子,她上下打量了墨焰一眼,道:“公子请问就是!” 墨焰微一挑眉,觉得今夜吉星高照,顺得出奇。 “你是白水族人?”她问的直接爽利。 小夜莺却将美目一瞪,答:“是又如何?” “我不想如何,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有位姐姐,名中有晚?” 小夜莺眼睛瞪的更圆了,墨焰以为她要发火将自己赶出去时,这人又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不错,我是有位堂姐名春晚!” 这回轮到墨焰瞠目了,春晚?那不是无为楼发现女尸的那个春晚居吗? 一春一夏,姓氏正好相反! “你这位姐姐可还在人世?”墨焰开始确定细节。 “你到底是何人?问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做甚?你若是不说清楚,恕我不会再回答!”小夜莺转了回去,看也不看她了。 还挺有性格!墨焰腹诽。 她思忖了片刻,决定将实情告知小夜莺,不论她对这位堂姐是敬还是恨,应当都能看出一些。 “你是来为晚姐姐伸冤的吗?若是,我便全都告诉你!”小夜莺的眼神充满探究。 “我是!若春晚真有冤,伸了又何妨?”大不了她由明转暗,只要找回缺失的脑电波,她立马押着盈愿回去。 “即使得罪的乃权贵,你也无惧?”小夜莺却还是不放心。 “你只能选择相信我,不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有谁能帮的了你呢?还是其实害怕的是你?墨焰反问。 “呵!苟活至今为的就是出这口恶气!”她的神色比墨焰想象的要坚定。 咚咚咚,墨焰正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细聊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墨焰自觉的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莺姐姐,有客人包你今晚的场。”来人是个小丫头,负责传话的。 “你去告诉刘妈妈,就说我乏了,不但今夜不再接客,日后也不接了,再替我谢谢她多年以来的关照!”话落,墨焰瞧见她拔下了头上的一只嵌了玛瑙的簪子递给小丫头。 “这个便赠与你留个念想吧!”一句话说的小丫头立时就红了眼眶。 她行了个深深的福礼后即刻离开了。 “走吧,公子找个地方,奴家将所有事都告知你。”小夜莺看向走出来的墨焰。 墨焰点首,将她带到了自己所在的客栈,隋清扬今夜是进不了城得,墨焰没打算叫他。 “可要用些点心?”墨焰给她倒了杯热茶。 “不必了,我不饿!”小夜莺放下杯盏,随即说起了往事。 “我名春晓,我们都是城外东边彩霞山里的白水族,我们的族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过的平淡而温馨,姐姐有个自小便要好的青梅竹马名伍聪.\" \"伍聪?可是御都无为楼掌柜?\"墨焰要确认身份。 “我不晓得什么无为楼,我只知他原是西郊墓园伍家人,只因两个部族间有生意往来,这才常年住在我族,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外室之子,爹不亲,娘早死,若不是我堂姐一家子照应,早就夭折了,可恨他骗了堂姐的银两不说,还辜负了她的一腔真情。” 说到这春晓有些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起来,墨焰见茶水都已经温暖不了她了,赶紧取来一件大氅为她披上。 \"多谢,可惜,暖的了身却暖不了心!”墨焰知晓她定是忆起从前才觉心冷,只是她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那人要去科考,堂姐一家便将所有银两赠他上御都,助他金榜题名,谁知他一去不复返便也罢了,堂姐从此便在族中丢尽颜面,成日遭人指指点点,伯父伯母郁结于心,没过几年都去了,留下堂姐一人奈何不了新任族长的命令,只得与人定了亲!” 白水族规矩,婚姻大事,父母在便遵父母命,不在了就得由族长做主。 第193章 堂姐 “那族长没当选前就与我伯父有隙,好不容易得偿所愿熬到我伯父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孤女,他自然是要公报私仇的,定下的人家是个姑娘就不愿嫁!”春晓说的咬牙切齿。 “所以春晚才轻易便跟着崔芸芸走了?”虽是问句,墨焰语气却肯定。 “这崔芸芸为何也住在彩霞山?”至于两人是否为手帕交,这却是不必再问了。 闻言,春晓嗤笑,\"跟那个伍聪一样,被嫡母随意找了个由头便赶出来了,她家里也与白水族有生意往来,伯父心善,这才收留了这些豺狼虎豹在族中,后患无穷!” “你的族人们呢,他们都去哪儿了?”早知会遇到春晓,隋清扬都不用出门儿了。 “我也不知,他们就跟露水似的一夜之间就消失无踪了!”说起这个春晓便忍不住流起泪来。 “我不过是好奇御都到底有多繁华,这才偷跑出来想去找晚姐姐,谁知才到第二日银子便被人扒走了,我没了雇马车的盘缠,这才想着偷偷再回家中取一些,等我回去时,爹娘弟弟都不知去向了,整个村子连封书信都没留下。” “你爹娘连衣物都没带走吗?\"这还真是奇了,看样子还是得等隋清扬的洪州州志。 “那你又是如何找到春晚的?”不然她不会知晓伍聪背叛了春晚。 春晓又笑了,只是这回她笑的苍凉。 “父母族人突然丢失,我拼了命的连夜跑出彩霞山,好不容易走到城门附近又挨到清晨,这才赶去州衙想要报官!” “那知州可有受理?”墨焰来之前就在隋清扬给她的那本书册中查到过,如今的洪州知州已然换过两任了,当年那人早已致仕,是否还在世尚且不得而知。 “似我这般的寻常百姓哪有机会见到知州,只一个衙役便将我打发了,他说村民失踪未满三日且我又无凭无据,故而直接将我赶出了州衙。”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出来后又被几个地痞流氓盯上了,他们狠心将我卖给了人伢子,这才辗转到了御都。” “从此,我便成了御都天香楼中的一名花娘,在那里我遇见了堂姐。” 这段往事显然是春晓心中的一道疤,揭开疮疤给人看的痛楚,非心性坚定所不能忍。 关于这点,墨焰在初见这位姑娘时,便已从她的歌声中觉察到了。 “你堂姐也被伍聪卖了?”墨焰不做他想。 春晓听了这话却摇头,“一开始并没有,反而说他科考时被人陷害作弊,因此被贡院终身禁考,还差点惹上了人命官司,后幸得贵人搭救,这才有机会在天香楼混口饭吃,他没脸回去见我堂姐,两人无奈蹉跎至今,有一日他偶遇崔芸芸,得知她做了那贵人的小妾,崔芸芸与我堂姐一直都有书信联络,再知晓堂姐被逼做人填房时,请求崔芸芸回洪州搭救!” 事情听起来不像会让人自尽的样子,可春晚又如何会死,又是何人为她筑祠立像呢? 听墨焰说是自己为堂姐修建了素女庙,春晓一脸莫名。 她苦笑道:“公子属实高看奴家了,奴家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呢,若是有,何苦还要在顺风楼卖唱卖笑!” 见春晓好似真的不知有这么一个人物时,墨焰又追问春晚是否还有挚友。 “据我所知是没了,特别是在崔芸芸背叛她之后!” 后头的事情就落入俗套了,伍聪以情蒙骗春晚,让她帮助自己的主子笼络官员,谁叫春晚生了一副比春晓还娇艳的相貌呢。 “这就是堂姐自尽的理由?”墨焰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且春晚一开始得知族人莫名失踪时明明是焦急的,可后来却全然不再提起了,这点也让人疑惑不解。 “我不知她那时是存着死志,否则我不会离开她!”春晓懊悔不已。 按照她的说法,春晚用自己的积蓄给妹妹赎身后便将她送回了故乡,希望她能有个全新的人生。 “那你是如何得知你姐姐已经自尽的?” “两月后,有人送了封没有落款的书信给我,写清楚了此事,而后,我并未照姐姐的意思低调度日,反而自己走进了顺风楼,我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个愿意为我报仇的达官贵人,替我了了这桩心愿。” 言罢,春晓从袖口里摸出了那封保存完好的信件。 “我一直随身携带着,公子瞧瞧吧!” 墨焰闻言展开,细细的阅览起来。 信中只说春晚是因伍聪与崔芸芸的逼迫而死,而书信人也只是个看不下去的正义之士罢了。 只凭这寥寥几字是没有什么参考意义的,倒是字迹也许可以对比一下。 “这封信能暂时放在我这里吗?等那几件案子破了我再还给你。”墨焰将信纸重新折好。 “当然,公子拿去便是了,只是公子真的认为御都发生的案件与我堂姐有关?”事情都已经过去五年了。 “若我猜到没错的话,就是这个书信人在为你姐姐报仇!” “可这人为何要五年后再报仇呢?”春晓喃喃。 “那只有找到这个人才能知晓了,我与同伴已经定下三日后前往白水族旧址,想找找看有何线索!”墨焰跟春晓招呼了一句。 闻言,春晓明显怔愣了一瞬,片刻后,她艰难的开口说:“这…我能和你们一道去吗?” “我是没意见,只是你确定想去?”故地重游必然会触动情肠,墨焰认为也许等待消息对她来说更好。 “也许我已经是白水族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人了,我有这个责任让族人失踪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否则,恐怕姐姐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心吧!” 话说至此,墨焰便与她约定好,三日后一早去春晓住处接她。 春晚当年给了春晓所有的积蓄,她独自回到洪州后便在城中置一处两进的宅子,还买了婆子丫鬟照顾自己。 墨焰这才放心了,因着夜色已浓,亲自将她送回宅子。 此刻,御都皇城,玉清宫。 萧暮廷经过十日的休养,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而刘宗也与几位太医找到了医治太子眼疾时所用的几味珍贵的药材。 第194章 一个好了一个又坏 “卿的意思是,王若等人的眼毒虽然已解,但已伤及根本,还是无法恢复以往的视力?” 萧景元来看儿子,碰巧刘宗也在,作为一位关心臣子的皇帝,他特意问了情况。 “回陛下,的确如此,他们在中毒时没有罡气护体,眼珠子又是最为脆弱的地方,就算是立刻便用上解药,多少也都会留下后遗症!”刘宗眼下乌青,精神不济,显然为救治众人,这几日也是没休息好的。 治不好便治不好吧,尽力就行了,查案不比其他,遇到危险也是常有的事,更何况对手还是隐雾城,只能算他们倒霉了,多给些抚恤金就行了,正好王若年纪也不小了,放他回去养老也好!萧暮廷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一席话听的刘宗愣住了,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 萧景元都听不下去了,顾不得还有外臣在场,皱起眉头直接对儿子道:“廷儿这话就有些过了,他们都是我北昀的子民,此次受伤也是工商,怎么能用一句倒霉就带过呢,刘宗!” 他看向后者,“且让这些人就在太医院里好好养着,用最好的药,且适时安抚众人的情绪,最后,你在跟王若说,他是个尽职尽责的臣子,为国为民的心朕心中有数,朕得空便去看他,让他好生休养,他日若是好起来了,朕照样让其官复原职!” 一番话说的可谓暖人心底,刘宗躬身领命,从前那个威严又不失平易近人的陛下,回来了! 倒是太子…哎…难道是此次真的伤及了头部,除掉缺失了一段记忆外,连性情都大改了! 刘宗退下后,一旁的任婉茹试图提起墨焰,还未等说完便被萧暮廷抬手打断了。 “娘!请你不要再提起那个忘恩负义之辈了,您总说她如何如何好,跟儿子如何如何亲近,可您瞧瞧,儿子只不过是几日没去主动找她罢了,她便跟着别的男子跑了,儿子怀疑她以往愿意住在东宫,不过是看在儿子能助她查案,帮她找回想要的东西的份儿上,一旦父皇将此事交给了别人,她跑的比兔子都快,这不是打量着儿子没了利用价值还能是什么!” “哥哥,你怎能这样说墨姐姐呢,她根本就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云西生气的帮墨焰讲话,什么叫跟人跑了,她觉得哥哥根本就是在往墨姐姐身上泼脏水。 萧景元也有些听不下去了,他这回是对墨焰有了些怨怼,但那可是天外来客,就算他们不喜欢,也断然不能叫隋清扬笼络了去。 谁知道那人能量恢复全盛后会对北昀造成多大的损害,他又不敢轻易弄死她,万一还有其他天外来客来找她呢,万一一回没弄死呢! 独眼可是说过她能影响天下大势的,不然他何苦派廷儿在她初来乍到之际去攀龙山迎接她! 考虑到这些利害关系,萧景元还是站在了媳妇儿和女儿那边。 “廷儿,此次她跟着去洪州的事,你还真不能怨她,是爹让隋清扬负责此案的,她从来了咱北昀起就是冲着破案来的,不是要找那个弥独的脑电波吗!此案又确实牵连到那边的人和事,她是不得不去!” 这话说的任婉茹与云西都松了口气,她们还真怕萧景元也顺着说,甚至恼了墨焰要治她的罪呢。 任婉茹眼神柔和的看着曾经闹的不可开交的丈夫,神色又恢复了过往的依恋。 听云西说,她去看望同样在养伤的元春时,他说,陛下让其将那幅南吾送来的延年益寿图送入了库房。 任婉茹如今是真真儿的相信了儿子说过的话,丈夫性情的问题还真就出在了那幅图上! 这不,不过短短十余日,萧景元便几乎回到从前了。 “父皇不必替她说好话,横竖儿臣已然不记得与她相处的细节了,日后她的事便由父皇去管吧,父皇说的对,儿臣日后就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不会再越俎代庖去当捕快了!” 言罢,萧暮廷从一旁的置物柜里取出属于墨焰的那座人偶,随手便丢给了云西。 “妹妹,等她回来后交与她,这东西放在我这儿不合适!” 这尊人偶萧暮廷醒来时便发现怀中揣着这么个小东西,他问任婉茹这是何物,任婉茹也是猜想到这应该是墨焰的。 后来,云西来看他,两母女实则都未见过,但却想到一块儿去了。 过去两人要好,墨焰将东西放在哥哥身上再正常不过。 云西见人偶朝着她飞过来了,赶紧双手接住,若是这人偶摔坏了,兄长与墨姐姐的关系恐怕也会跟着有裂痕了。 任婉茹看着翻身上床,一副用休息来送客的儿子,无奈的摇摇头,拉着女儿离开了。 临出门儿时,遇上了匆匆前来禀报的总管苏胜。 “陛下!”苏胜在房门口轻轻的喊了一声。 等萧景元发觉他时,他又悄悄朝被背对着他们躺在床上的太子那处使了个眼色。勘察 萧景元会意,挥挥手让他走远些,自己也跟着走了出来。 一直走到书房,他才让苏胜开腔。 任婉茹怕又出什么事,在看到苏胜时朝不着急走了。 萧景元并不介意老婆孩子听一听国家大事,故而没管她们。 结果等苏胜说明原委时,才知晓居然是国师得出那个竹筒的查验结果了。 说起那个竹筒,还是独眼被派去勘察靠山王那个起了黑云的宅子时在里头捡到的。 他当时就觉得那空竹筒有股怪味儿,好似在哪里闻过,于是果断报到了萧景元这儿来。 “国师来了吗?”萧景元问。 “来了,怕打扰陛下与太子说话,没敢让人通传!”苏胜来前儿就看到这位蹲在宫门口。 萧景元听的嘴角一抽,这个独眼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陛下,臣有发现,这竹筒里的气味臣曾经在洪州城外的一个部族里嗅到过,里头有融合了两种花的香气,最重要的是,这味道对人有害!” 接着,独眼讲了他自己回去后又仔细闻了几回,想将记忆里似曾相识的味道挖出来。 第195章 丁培 谁知在闻到第三回时,他的双眼开始肿胀流泪,脑子也有片刻的空白。 “臣懵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赶紧叫了观星阁的正使扶着微臣去太医院诊治,孟太医说,臣的眼疾与太子殿下相似,只是症状要轻的多,孟太医用了给殿下治眼时发现了那味药材给臣敷了好一会儿,臣这才好转了!”说起来独眼还心有余悸,差点就瞎掉了! “洪州?朕记得靠山王的母族就是那边的一个部族,你去过的那个部族叫什么?” “顺风还顺水来着,臣有些记不清了!”独眼来之前就没想起来。 “罢了,朕会叫人去查的,你且回去好生休养吧,下回别用这种笨办法,自己去闻!”萧景元嫌弃的瞧了一眼他依旧有些红肿的双眼,不会找只鸡鸭代替吗。 “听说墨墨他们去的就是洪州!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任婉茹担心隋清扬是故意将人引去他母族的地盘,她怕墨焰有危险。 别看儿子如今嘴硬,一旦他想起什么来了,恐怕会追悔莫及。 萧景元却不以为然,“就算隋清扬真有阴谋,相信她也可以对付,你瞧她这回不是没事儿吗。” 话是这么说,却不代表任婉茹能放下心,叹了口气,除了等待她确实也没有其他能做的。 隋清扬是第二日回来的,墨焰也如愿看到了,洪州州志。 “本王拿到时便翻看过了,没有白水族迁族的记录!”隋清扬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官府为何不找,只是确认不是死于瘟疫便罢了?”墨焰觉得有些不负责,不都是自己的百姓吗,焉能不理! 隋清扬却笑了,“墨墨将人心都看的太过完美了,不是人人都在意他人的生与死,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政绩!” 白水族一族拢共不过百余人,还常年隐居深山,似这样的部族往往只认族长却不认父母官,州府是吃饱了撑的才去管他们的闲事! “只有将希望寄托于彩霞山一行了,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墨焰道。 “墨墨何苦将心思放在白水族上呢,他们是迁到别的深山里也好,死绝了也罢,目前看来与案件也没什么干系,虽说那春晚是白水族人,那她也是死在御都的,与她族人的事应当无关,横竖事情牵扯到伍聪,这点好办,本王回去将他提来审问便是,若他有错,本王绝不会包庇!”因着小舅舅的提醒,隋清扬本能的不想去碰与白水族有关的事,萧景元只说让他破案,那就事论事也就完事了。 墨焰却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就算伍聪承认了,然事情一旦涉及澹台野等人的阴私,他是否敢说实话,给春晚报仇、建庙,给春晓送信,是否是同一人,这人与隐雾城又存在什么样的合作关系呢? 诸如此类,万缕千丝,墨焰将这些未解的谜团尽数说给隋清扬听后,连他都就此沉默了。 “墨墨在你的家乡时,也是如此查案的吗?”片刻后,他好奇问道。 墨焰点首,“总要将所有事情都弄清楚才叫结案啊,还有,澹台野他们到底做了何事竟让人报复到他们的家人身上,这个人又为何要赖在王爷头上,你难道不想将此人揪出来吗?” 崔芸芸乃澹台野小妾,这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伍聪让春晚替他笼络官员,这官员是否就是澹台野,春晚是否知晓什么不该知道的,这才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这些都得弄清楚。 “五年前,也就是春晚自尽那年,伍聪好像还在御都的天香楼当掌柜吧,无为楼也归他管吗?”都是隋清扬手下的生意,墨焰索性直接问。 隋清扬就算不参与管理,同在御都,那些掌柜的又是管理层,不会什么风声都一无所知。 闻言,隋清扬点头,“听王府的管家说,他挺能干的,能者多劳,的确都归她管,四年前,也就是春晚死后第二年,他推说自己精力不济,这才换成了丁培!” 丁培这人墨焰已经问过他了,正是与林秋云有染那个,丁姓与伍姓是顺风族的两大姓氏,族长的人选也都是出自这两个姓氏。 “那伍聪如何又换回去了呢?”墨焰去无为楼两回,碰到的都是伍聪。 “因着本王不喜青楼的生意,怕引起上头的怀疑!”他指指天,表达朝廷的意思。 “男子寻欢作乐时最容易说出些不该说的,本朝又并无禁止官员去此类地方,我本就已经遭人猜忌,何苦还要自己找麻烦呢,天香楼收了后,丁培正好要回乡,就又让伍聪顶上了!” 如此,无为楼春晚居这个名字的由来却是有了出处,想必是伍聪为讨好春晚特意命名的,春晓也说了,伍聪一开始是没露出真面目的,春晚的住处也不在天香楼! 只是春晚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很多事情与春晓说的并不多,墨焰推测,可能是为了保护她! “罢了,左右白水族这一趟是走定了,说不定找到白水族失踪的缘由,就能将这个凶手挖出来了!”墨焰还是有信心的,燕过必留痕,去瞧瞧就什么都清楚了。 “行,总归都是为了本王洗刷冤屈,辛苦墨墨了!”隋清扬笑的甜蜜,他很喜欢与墨焰并肩作战的日子。 墨焰瞧着他的笑靥却不由一顿,曾经好似也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当时那人笑的也跟开心,但那人好像并不是眼前人。 她甩甩那脑袋,判断自己应当是太累了,不是隋清扬还能有谁呢,从她来到这方世界起,遇到的男子不是只他一人吗。 与约定的时间还剩两日,墨焰又让隋清扬将那个丁培约出来问了关于林秋云这人的性情。 “秋云是个好姑娘,是我辜负了她!”丁培谈起对方时,仍旧一脸眷恋。 墨焰却一点儿都不同情他,明知故犯,他与林秋云有今日的结果全是咎由自取。 “不必扯远了,我想知道的是林秋云与她妹妹的关系?”墨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第196章 神秘的姐妹 “林冬雨?我只远远瞧见过一回,秋云倒是时常跟我抱怨她,说她仗着有裴大少爷那门亲事不是在她面前炫耀,就是与她在家中争东西,她对这个妹妹烦得很!”丁培应当是从未将女儿家的抱怨放在心上过,听墨焰问起此事时,他还回想了片刻才答话。 “那林秋云平日里的人际交往你可了解?”若是林秋云害她亲妹,只她一人必然是做不到的,定是有帮手,且这个帮手还与其余几件案子有关。 丁培又回想了片刻,还真让他想起些什么来了 “有一回饮酒,她饮得多了些,依稀说过她曾经救过一名女子,二人以姐妹相称,别的我倒是不曾听闻!” “可有相同的信物?”以墨焰这半年对御都风俗的了解,既是姐妹说不准便有什么互相赠送的礼物,以证姐妹之情! “有……一块玉,是条金鱼!”丁培比划了一下大小。 “嗯,你先回去吧,去顺心阁的事,本王会与族人说。”隋清扬见墨焰问完了,便挥手让他退下。 得了这话,丁培高兴坏了,连忙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顺心阁也是你家开的?”墨焰没漏掉他的话,产业这么大,难怪萧景元忌讳他。 “原来是母妃的,后因本王不喜便转赠族人打理了!”隋清扬见墨焰有些惊讶的模样,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墨焰一惊,随即用手捂住。 “怎么了?”隋清扬只是顺手而为,没觉得有何不妥。 墨焰也觉察过来自己反应过度了,告诉他说:“无事,只是突然想起了我的家人!” 隋清扬就明白了,好脾气的朝她笑了笑。 转眼便又过了一日,眼看着明日便是出发去白水族的日子,御都却发生了一件耐人寻味之事。 早在墨焰出御都那日,科考就在贡院正式开考了。 如今距离放榜还有好几日,御都城中却发生了一件与此有关的,让众人匪夷所思之事。 作为此次科考副考官的右相澹台野与礼部尚书方庸,两人府邸的大门皆在一夜之间让人泼了墨,砸了臭鸡蛋。 清晨,负责打扫府门这一亩三分地的阍者甫一打开大门就被这番景象吓破了胆,急匆匆的将此事禀报了自家老爷。 等澹台野走出府门时,不远处的路口早已集结的不少此次应考的学子,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副考官遭此横祸,不会是德行有亏吧!”读书人历来清高,就算是当朝右相也直言不讳。 “兄台不知吗,有传言此次科考试题有泄,而今会试还未放榜就发生了此事,此中大有深意!” “澹台家可不是第一人了,听闻昨儿菁山书院的山长吴东磊自书肆归家时被人套了麻袋,还是有百姓报给了巡街的衙役,这才没让人活活打死!” 一番话说的众学子面面相觑,都对此次科考的公平公正起了疑心。 这当儿,又有一名书生打扮的少年自另一路口狂奔过来。 等到了近前,他对大伙儿扬声道:“前面的礼部尚书府也被泼了,家丁还捉住了行凶之人!” 诸位学子安静片刻,随即便快步跟着此人移动过去看个究竟。 抓到了人?万一那人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叫破了如此行事的由头,此次科考说不准会生出大的变故,如这般与他们息息相关之事,自然要跑的快些。 不远处的澹台野将众人的窃窃私语悉数听入耳中,原本就心中打鼓了,再加上这最后的一记重锤,他气冲头颅,在数名家丁的嚎叫声中,含恨撅了过去! “方贼,你忘恩负义,贪财冷酷,我父亲进献给你数十万两白银,你居然骗他,你不得好死!”同样是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此刻正被方府的家丁死死的往地上按,另有人手拿绳索想将其缚住,奈何此人身高体壮,死命反抗起来竟然一时从无下手。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也越聚越多,再加上这人口无遮拦,已然将方庸心中那点阴私全都倒出来了,站在门内的正主眼神一厉,对着家丁大声喝道:“尔等是死人吗,还不速速捂住他的嘴,由着他胡说八道!” “方庸你出卖科考试题,以权谋私,还拿假试题哄骗商户,害的我等白白付出,你与澹台老贼狼狈为奸,你们就不怕下地狱吗?这人也是聪慧,知晓被堵了嘴便再也没有申诉的余地了,若是被这老匹夫扣上一顶污蔑朝廷命官的帽子,他死了不说,少不得还要连累家人。 故而,横竖都是死,他怎么都得拉个垫背的! “打死他,直接打死他,对朝着脑袋敲!死了有老夫兜着!”方庸气的七窍生烟,他眼神阴毒的看着外头围观的众人,甚至生出了杀死所有人的想法。 “快跑啊,尚书大人要杀人灭口啦!”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人群登时混乱起来,看出他杀意之人本就不在少数,这下子全都信了这话,一股脑的便往巷子口冲。 “御都府衙办案,尔等速速停下!”这条道的尽头,身穿衙役服饰的一队人马与这帮人走了个头顶头。 “官爷,我等要报案,礼部尚书府方大人指使家丁意欲打杀我们!”领头的书生上前汇报,条理清晰,不卑不亢! 若是墨焰在此,定是能认出这人便是那日在无为楼指证沈氏亲弟沈朗逸的那个书生。 带队的衙役还未开口,那边便有家丁手拿棍棒的冲过来,一见这些衙役,一个个登时偃旗息鼓,不知所措了。 “府尹已经知道了,我们就是接到报案,说是有人在此处闹事,这才来的,是非曲直,麻烦各位乡亲父老的去府衙做个证!”来者抱拳对众人道。 眼见家丁一去不回,这边好容易将闹事者一棒子敲晕了过去,方庸不紧不慢的踱步过来。 “庶子胡闹,尔等还要将老夫拿回府衙去不成!”方庸半点未将府衙衙役放在眼里,一句话就将此事推在了这些学子头上。 第197章 科考曝光 来人似乎是被人提前打过招呼,对这位高官亦丝毫不惧! 他礼数周全的朝方庸一拱手,这才答:“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方尚书不要为难小的,与我们走一趟!”话落,他一挥手,后头的衙役便尽数跑上来,三两下就将所有家丁给捆得严严实实! “放肆!你们这是想造反吗?”方庸看着这阵仗,一张老脸黑如锅底! “造反?方尚书身为朝廷命官难道不该以身作则遵守律法吗,让你去趟衙门就得被安上一个造反的罪名,小的竟不知这北昀何时姓方了?”领头衙役一番陈词说的方庸脸色由黑转红,抖着手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尚书大人请吧,若是被小的们押出去,岂不是自取其辱!”这衙役神色严肃的盯着他,似乎是非去不可了。 方庸深吸一口气,反倒平静下来了,他深深瞧了一眼这衙役,“大义凛然”的走在了当先。 出自自家所在的巷子,他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右相澹台野。 两人都惊诧不已,一阵强烈的不祥的预感瞬间袭遍全身。 等到了御都府衙,瞧见坐在堂上的太子殿下,与一旁陪坐着的前翰林院掌院,此次科考唯二的主考官徐州同时,澹台二人终于开始腿软了。 公堂外,广大学子与百姓将大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敢问殿下,何故将臣与方尚书带至公堂?”右相不愧是右相,濒临绝境依然平静如湖面。 “这话也是孤想问的,不想却被卿抢先一步,好好的府门却被人泼墨,扔臭鸡蛋,右相这是做了何缺德事吗?” 不等右相辩解,萧暮廷又开口接着道:“让孤来想想,这墨汁可是文房四宝之一,是读书人每日习字所必备的,寒门学子为了买块好墨,可以数月吃糠噎菜,只为能继续读书,盼着有朝一日鲤跃龙门,为国为民,可如此珍贵的墨汁却被他们用在了右相府与尚书府的大门上,可见他们是有多么的绝望,是对科举的绝望,也是对朝廷的绝望,甚至是对这个国家的绝望,连国之栋梁的青年学子们都北昀不再抱有期望了,孤可以想象,我萧家大概是坐不长久了,南吾、异族、隐雾城尽皆对我北昀虎视眈眈,百姓们成为亡国奴,我等成为阶下囚,估计已不远矣!” 萧暮廷的情绪并不激动,相反的,他在说起萧家天下时平静的就像在说一个他人故事。 然公堂外的百姓们却沉默了,他们也许读书不多,但随意的拉出一个人来,这人对读书人都是肃然起敬的。 正因如此,当这些满腹学识的大官儿利用科考来挣黑心钱,利用学子急于求成的心态来笼络人心替自己壮大党羽时,他们才会特别的寒心。 见场面一时冻结,澹台野冷汗都出来了,他似乎明白了一切,今日的太子殿下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他多年来买卖科举试题的事儿想来是早便曝光了。 今日府门口的闹剧,学子们的围观,都是被人精心设计好的,为的便是一棒子将他打死,再无翻身的余地! 他吐出一口浊气,依然不死心,如今隋清扬去了外地,没人能救他,太子应当也是有意选在此时揭露,他只能自救! “殿下的话,臣是认同的,然而臣真的不知自己到底犯了那条律法,臣虽为副考官,但并未参与出题,只参与了阅卷,若说臣泄露了试题,这是天大的冤枉!”外头窃窃私语,他哪里还会不知头顶上的罪名到底是什么。 “是啊殿下,老臣也冤枉啊,臣与右相一样,在科考之前根本就不知考题为何,那些学子定然是误会了!”方庸也连忙叫屈。 萧暮廷懒得再跟两人多说,拍了拍手,后堂,数名衙役带着一干人等上堂。 这些人里除了三人是此次科考的举子外,其余都已经在朝为官,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属于右相派。 这些人战战兢兢,面如土色,显然是全都招了。 接着,跟着从后堂出来的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将如何聚集起这些人的方式方法细细道来。 起因还得从沈晴娘说起,自从她歪打正着的将那些“文章”给萧暮廷后,他便即刻发觉了这些文章正是此次科考他与徐州同一道商议出的试题。 文中并未直接讲明考题是什么,却字字围绕着中心思想,句句道明了题目的具体内容。 萧暮廷当即大怒,却又很快的按耐下来。 “孤要让他们自己说出来!”这是太子殿下当时召开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时说的原话, 两人不敢耽误,随后便讨论出了一个计策。 因着墨焰曾经听到了澹台野与方庸关在醉香居厢房中的对话,由此萧暮廷便联想到,澹台野的意思应当是,每回将试题卖给三人,这三人也必须在中榜后拜入他的名下,为他所用。 这个判断也在刑部将吴东磊秘密抓捕后得到了证实,也正是他负责去联系买家,而这家买家也几乎都是商户之后。 本朝不禁商户之后参加科举,但商户的地位仍旧不高。 士农工商,这人买卖人想改变命运,却又着实考不过那些官宦子弟,无奈只能通的钱财来完成梦想。 右相已经上任八年,历经两届科举,如今这是第三回,然投入他门下的仕子却远远不止六人,为了不“错杀好人”,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索性以完善律法为由,将在朝所有官员分成数组。 排除八年以前便入朝为官的,再排除未投在澹台野门下的,剩余的由他二人一一召来以现今北昀的律法为基准,辅以各部官员自己的职务范围,为律法的提出自己的见解,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他二人则偷偷将此次的科举试题状似不当心的夹入这回的官员所需要填写的律法问卷里。 届时,若是当年的过来人,必会以为他二人也是右相的同道中人,是人是鬼,一试便知。 第198章 下狱 待两位“老大”,将如何找出这些人破绽的前因后果描绘清楚后,又即刻使人呈上已然签字画押的凭证。 萧暮廷摆手让二人在旁侧坐下听审,一挥手让衙役又带上起来几人。 方才的刑部尚书房仲景一个眼色使过去,下来的几名人证便挨个开口。 王若重伤,萧景元却不想如此快的便卸磨杀驴,想着那个墨焰不是身含特殊能量吗,说不准就能让王若立时痊愈。 故而,他指派房仲景暂代御都府尹,盼望有一日,这位忠君爱国的能臣还能继续任职。 “草民见过各位贵人,草民乃御都醉香居掌柜的,科考前几日澹台府的确以府中管家之名前来预定包房,不久前也来过一回,头一回是堂中这两位大人一前一后前来相会,后一回还多了一位年青的官人,那人草民也认得,便是时常来光顾的菁山书院山长,吴东磊!” “哗…!”此话一出口,外头围观的百姓便去水入沸油,登时便七嘴八舌起来。 “真看不出啊,这吴山长平日里瞧着人模狗样,人后竟然也是个好色之徒!” “那有何奇怪的,人不风流枉少年,读书人也是人,总还是有七情六欲的!”也有人替吴东磊说话。 当先说话那人轻蔑的瞥他一眼,道:“自然,你不就是同道中人吗,不然那妓院是如何维持下去的,不过,这人比人气死人,人家明面上可是一身正气,万人敬仰的书院山长,不似你烂泥一滩,臭名远播!” “你你你…我不过是不似他那般沽名钓誉罢了!” “啪啪啪!”萧暮廷拍拍惊堂木,示意下头的人证继续。 吴东磊眼下也被衙役压着带上堂来了,听到外头百姓对他的口诛笔伐,羞愧的闭上了眼。 徐州同瞧见曾经的“弟子”蔫头耷脑的模样,气的狠狠叹了口气。 一个裴风这样,另一个也这样,他是否真的是老糊涂了,怎就瞧不明白这些皮囊底下的花花肠子。 萧暮廷自然也感受到了老师的颓唐,忍不住低声安抚了几句。 紧接着站出来的便是今日打头去方府“看热闹”的领头学子鲁白。 他却是比寻常百姓有礼数的多,先郑重拜过太子后,这才说明来意。 “在下乃菁山书院学子,也是本科会试的应届考生,平日,因着仰慕吴山长的人品才学,与他走得还算近…” 正因如此,吴东磊知晓他家中原是江浙富庶之家,阖族的心愿也不过是他能鲤跃龙门,从此便能脱离商户之名,做个官儿老爷。 故而,如他这般有钱却图名的学子正是吴东磊试题所要出售的对象。 他一开始的确也是动了心思,花了家中十之七八的银两才换得一份“试题讲解”。 然而,会试过后,却发觉这几日的试题没有一处与他得到的资料相似,反而大为不同。 他是个善于钻营的,知晓这其中恐是出了天大的岔子,坐立不安了好几日,这下定决心主动找到了此次主考之一的徐山长坦诚此事,将功折罪。 徐州同每日忙完正事后都是返回书院居住的,见他比见太子容易的多。 当然,他并未和盘托出自己的私心,只说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这才不顾自身前程,跑来自首的。 鲁白的话已是最为有力的证据,吴东磊百口莫辩,且他的话也从侧面澄清了此次科考的试题早已被两位主考重新换过了,那些买卖试题的考生,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赔进了自己。 外头听完全程的考生们顿时唏嘘不已,更有甚者面露劫后余生的表情,也不知是否曾经也被吴东磊游说过,却是犹豫不决没上他的贼船! “鲁白悬崖勒马,虽有错处,但看在起将功折罪出来作证的份上,孤此次便不予追究了,索幸此事孤与徐山长发现的早,实则并未用上买来的试题,至于会试的结果,且看各位自己的本事了!” 话落,萧暮廷示意房仲景上来宣判,自己则陪着徐州同离开了府衙。 此次太子的行事作风与不瞒不骗,无疑是给众位学子注入了一道强心剂,科举清澈透明,寒门权贵一视同仁,他们心中的信仰还在,北昀也不会完! 房仲景不愧是刑部尚书,放着众人的面速速将所有人证物证尽数厘清,澹台野与方庸、吴东磊三人即刻下狱,待会试放榜后再择期宣判。 至于那些因作弊才考上进士,既而入朝为官的几人却是暂停职务,等待圣上发落。 被官差压下去的澹台野眼中精光闪过,在众位学子的谴责声中隐晦的朝着人群瞧了一眼。 一位相貌平平的年轻男子与他对视一眼,随即退离人群,回首远去。 这些事情,墨焰却是不知道的,一夜好眠,翌日,她接上了春晓,与隋清扬一道,在老猎户邱叔的带领下,踏上了前往白水族旧址的行程。 “今日定是要在山中过夜,山顶上有专供猎户休憩的石屋,还得委屈各位贵人忍耐一二了。”邱老头儿,指指已经能远远瞧见的房子轮廓,气喘吁吁的告知三人。 春晓也累的不轻,她平日里虽说也练习歌舞,但还是比攀山清闲多了,此刻她连话都说不出,只得扶着胸口不住喘息。 “邱叔这是哪儿的话,倒是晚辈拖累您了!”这么的岁数了还得陪他们这些年轻人爬山,墨焰觉得对不住的该是她。 “墨墨用些清水吧!”隋清扬递给她一个水囊。 他俩算是四人里体力最好的了,并不觉多累。 墨焰灌下两口后便询问春晓是否要用,邱老头儿是老猎户了,自己备的有。 “不,不必了!”那是隋清扬的水囊她看的一清二楚,打从前晌第一眼见到这人时,她便觉得有些眼熟,可又一时想不起来,不知怎的,她有些惧怕这人。 墨焰是不会注意女人心里的这些小九九的,她只关注目的地几时能到。 眼看着快要入夜了,啃了一日干粮的隋清扬自告奋勇的提议去打些猎物来。 第199章 内衫 邱老也十分赞同,收了贵人如此多的银两,总不好在一旁推脱偷懒,故而,在隋清扬提出这个建议后,他当仁不让的背着自己的弓箭走在了前面。 此刻已是黄昏,墨焰将火堆升起,架了一个邱老找出的铁锅在烧水。 春晓坐在一旁烤火,时不时的瞧墨焰一眼,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姑娘想说什么直言不讳便好。”墨要看不下去了。 “这位隋公子可是御都人?”她迟疑了片刻,又瞧了瞧外头,还是张口问了。 “没错,你在御都时见过他?”墨焰之前只是将自己如何协助御都府衙查案,与这段时日发现的,案件与春晚的关联讲了,自己的身份与隋清扬的身份却是没说的。 “我只是瞧着他有些面熟,依稀记得曾在表姐那里见过此人?” “不可能,他说过不认识你表姐!”墨焰下意识便反驳,在她的脑海中,隋清扬是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朋友,不会知情不报。 且他杀春晚做什么,以他的权势地位,真想要一个弱女子的命,用不着弄的这么麻烦。 “那…许是奴家记错了也未可知!”见墨焰面露不悦,春晓知她不爱听,赶紧又找补了一句。 墨焰瞧她一副惶恐的样子,心下不忍,将温好的水递给她,自己则踱去了一旁。 今晚四人都在此处过夜,这石屋中却只有一个木头垒出的木榻且还摇摇欲坠,霉烂腐朽,她得找些东西出来垫一垫,省得夜里连坐都没地方坐。 石屋里是有壁柜的,墨焰打开后里头只有一些还算干爽的稻草。 认命的将稻草往外搬运时,她眼神无意中落在木柜与石壁的夹缝中。 墨焰凑近了看一看,像是件白色的内衫。 她四处瞧了瞧,最终在柴火堆里找了根带着树杈的枝桠趴在缝隙处硬是将这件早已脏污不堪的内衫给拽了出来。 一旁原本还有些尴尬的春晓乍见此物,则好奇的围过来观看。 衣衫很是普通,上头没绣任何的花样,只能通过其大小判断出,是件男子穿的。 “许是哪个猎户留下的吧!”春晓猜测。 墨焰也这么以为,正当她想将内衫丢到外头去时,一只手却突然摸到了一处硬东西。 这东西横穿在脖颈至两侧的肩背处,细细摸去确像是一根木棒一样的东西。 墨焰将内衫翻过来,从领口的一侧找到一个小洞。 领口是双层的,她索性将小洞撕的更大了些,里头的东西也逐渐显露。 “咦,怎的是根棍子!”春晓惊叹。 “谁会在内衫的领子里缝上一根木棍,又不是做风筝!”春晓疑惑的讲了句,就算做风筝也是用竹片啊,木棒这么重能飞的起来吗。 墨焰确是突然想起什么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春晓的内心不禁又乱跳了几下。 她闭嘴思忖,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啊。 “你没说错什么,相反的,你让我想通了一些事!”墨焰看出她的忐忑了,连忙给她解惑让其安心。 这姑娘大约是这些年过的太过小心翼翼了,有些过于敏感了。 这当儿,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门外传踩断枯枝败叶的声响,却是隋清扬两人回来了。 他与邱老头儿手中各提着两只灰毛兔子以及两把野菜,看样子收获颇丰。 “怎的傻站在那不动?水烧好了吗?”这是出门前讲好的,有热水便可以做野菜汤。 墨焰回过神来点首,后将脏衣扔到地上,先去处理食材。 等到野菜汤烧好了,兔肉也烤的差不多时,她才将内衫的事说与几人听。 “墨少侠的意思是,老朽那日见到的怪事,便是这件衣衫在作祟!”邱老惊讶的捡起地上的那件脏不拉叽的内衫。 “不是内衫而是人为,有人将木棒插入领口,再像放风筝那样将衣衫带的飞起来,虽然上头的绳索已经取下了,孔洞与磨损的痕迹还在!”墨焰指着这几处地方给邱老看。 “可是…那日老朽没瞧见有何绳索啊?”他虽年老,眼神儿却还是好的。 “有一种绳索韧如磐石且清透如水,除非拿近了瞧,否则是看不出的!”这个不用墨焰说,生在权贵之家的隋清扬也是见过的。 “那…那人为何要做出这番举动来吓唬老朽?”他没得罪过谁啊。 “想让你帮他传话!”墨焰说了一句。 见老头儿还是目露不解,接着讲道:“让你传出白水族旧地闹鬼的传闻,日后便没人敢去了!” “是这样!”老头子一时瘫软下来,同时也松了口气。 说句实在的,此次他虽然答应了两人再走一趟白水族,心里实则还是打鼓的,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如今因缘际会的让两人道破此事,他解开心结的同时也彻底放松下来。 没了闹鬼的传闻,邱老也好,春晓也罢,一时全都宽了心,故而,用完暮食后,几人便各自找了处干爽的地方,闭目养神去了。 与此同时,御都靠山王府中,长随小北照例给密室中养伤的隐雾城主送来汤药。 主子为了查案去了洪州后,照顾盈愿的担子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小北来啦!”盈愿正拿着本北昀民间话本子靠坐在软榻上,见他来了柔柔的唤了一声。 小北只瞥了她一眼便迅速收回视线,耳根子却不由自主的红了。 盈愿发觉以后,愈发笑的花枝乱颤,银铃般的笑声似长了万千的小勾子,直挠的小北的耳朵瘙痒难耐。 “城主,大夫说了要趁热!”小北本想放下汤药便离开的,临走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盈愿一眼,见她没有伸手的意思,立刻停下来提醒她。 “药太苦了,我这身子我清楚,就算喝再多的药,一时半刻的也好不了!”她语带娇嗔的将药碗一推,竟是一时不准备再用了。 小北不禁有些焦急,大夫开药时便说过了,小姐身体亏空的厉害若是再捕好生将养着,怕是时日无多了。 一想到这,他竟然有些许的不舍,脚步不听使唤的就走了过去,端起了药碗。 第200章 地道 “还是喝了吧,你瞧,在下为城主准备了蜜饯!”说着,他将桌上的那碟精致的果脯往盈愿面前挪了挪。 盈愿没讲话,只是有些嗔怪的瞟了他一眼。 小北浑身顿时打了个哆嗦,这反应不是怕的,而是激动的,他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成了他的主心骨,什么王爷,什么命令,什么任务的,统统都不复存在了。 眼看这人收了自己的蛊惑,盈愿微微偏头便他想开红唇。 小北会意的端起药碗,吹凉后一勺一勺喂入那张让人心痒痒的花瓣唇。 谁知这女人喝完最后一口后,竟一下子咬住了他一根手指。 小北痛并快乐着,丝毫也未发觉一丝毒液已经随着破溃的皮肤流入他的骨血。 他痴了,看着盈愿傻笑起来,仿佛眼前的女子便是他的主宰! 休息了一夜,墨焰等人又去打了一回猎物,吃饱喝足后,四人总算到达了白水族曾经的聚集地。 此刻,四人正站在半山坡上,遥望下头的残垣断瓦。 “许久未来,此处的房屋都倒塌了不少!”邱老感慨。 数月前,与洪州挨着的定县刚经过了一场地龙翻身,洪州也被波及到了,这些房屋早就年久失修,塌了也正常。 “族人没了,这下子家也没了,日后这世上怕是再无白水一族!”春晓泪湿了眼眶。 墨焰也有些泄气,她可惜的是,这下子想找证据或许就更难了。 “那边白色的是什么?”隋清扬指着左侧的一条蜿蜒的流水。 “那是白水溪,我们白水族的名字便是来自于此!”春晓回答他。 “我还真是没见过白色的水,走吧,下去瞧瞧!”隋清扬拉着墨焰好奇的走在了前头,这个地方塌不塌于他而言无甚重要,白水族消失的秘密他也不关心。 故而,他的心情比其余几人要好上一些。 墨焰倒是见过这种湖水,她大概知道形成的原因。 走近了一看,果然跟她从前见过的差不许多。 “顺着溪流往前走便是一片湖水,我们白水族人世代靠湖而生!”春晓望着远方,神情惆怅,语带悲伤。 “这白色的物质是什么,能喝说明无毒喽!”隋清扬蹲身用手碰了碰。 “肯定是无毒的,不然我和我的族人岂会平安无事!”春晓话带哽咽,显然是忆起了往事。 “湖水应是含有大量的钙离子与碳酸氢根离子,温度又低,故而形成了碳酸钙的微粒!这些微粒使得湖水看起来发白。” “人若是饮用需得将水烧开,这些碳酸钙会沉积在容器底部,不会被饮用入口,就算有少量的进入人体,对身体也不会产生危害!” 墨焰稍稍解释了一下,三人对那些专门的术语虽然听不懂,但意思显然明白了。 “原来如此,墨墨果然不同寻常!”隋清扬看着她眼睛亮亮。 墨焰丝毫未觉得有什么,此方世界总有一日也会发展到那一天,有人的地方文明便会前进。 几人走回居民聚集处,准备检查一番。 “分头找找吧!有发现就喊一声!”墨焰对其余人道。 白水族阖族也就数百人,一人查看个十户左右,不多时便能走完。 他们不准备再在山里过夜了,这回能找到那件装神弄鬼的白色内衫,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墨焰没管别人,自己则是寻找尚未完全倒塌的屋子,重点翻看衣柜、箱笼这类东西。 “你看这些东西作甚?”隋清扬用折来的树枝随意翻找了几块砖石,摇摇头便过来找墨焰了。 他有些怨怪邱老头儿没早点说清这里曾经遭遇地龙翻身,早知如此何苦走这一遭,就算有证据也被彻底掩埋了。 “你看,这些能放衣裳与贵重物品的地方几乎都是空的,说明他们是收拾了行李自己走的!”墨焰指指面前的破损的柜子。 “这不可能,若父亲母亲要与族人一同离开,他们怎会不带上我?”翻找完自家废墟的春晓闻言出声。 “或许他们给你留了便条,只是你自己没瞧见?”隋清扬随口答她。 春晓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反驳道:“不会,那日归家后,家中已经上了锁,但我有铜匙自然进的了家门,所有屋子我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 “衣物与积蓄呢,你可有检查?”墨焰回头问她。 春晓这才如梦初醒般摇头,道:“不曾!”她当时心慌意乱,跑了几户相熟的人家,见全都空无一人后,便慌忙逃离了此处,连盘缠都忘了取。 “也可能他们是被迫跟人走的,来人只给他们时间收拾衣物与贵重物品却不让他们留下任何信息说明去了何处!”墨焰思来想去的得出这个结论。 她又翻找了一阵,突然发现一件肚兜的材质与死者身旁发现的那三张帕子材质十分相似。 她不禁拿起来细细摸索,越看越眼熟。 “这就是一件普通的料子罢了,我族家家户户都会织这种缎子。”春晓不明白一个随处可见的肚兜有何特别之处。 “你族织出来的?怎的与冰肌缎如此相似?”墨焰问她,看她知不知晓冰肌缎。 隋清扬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皱了眉接过了这东西。 “冰肌缎我听说过却没见过,只知道那是顺风族的镇族之宝。” “隋兄可见过这料子?”隋清扬的身份是保密的,在外墨焰都如此称呼。 “不曾,不过这手感确实与冰肌缎特别相似,若不是我见过真品,这东西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是有人这么说过,从前为了这缎子还闹出过事情来呢!”春晓知他二人都是御都来的,定是不知洪州往事,随即便告知他们了前因后果。 因这缎子只有白水族会织,族人自然会拿它出去换银子。 但又因白水族人少,这织出的数量如何都不会太多,故而,知晓这种料子的人也在小范围内。 曾经有不法商人也像墨焰这般发觉了两种料子的相似之处,以次充好,低价高卖,被人揭穿后便闹到了衙门。 第201章 入内 “自那以后我族的蜜雪缎也算出名了,然终究因着不够名贵,价格只得中等!” “那制药呢,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州志上的记载也说擅长纺织与制药,墨焰想知道制的是什么药。 “我族擅长治疗风寒,还细分为腹泻、头痛、发热,流涕等专治,其余倒也没了!” 墨焰听着没什么特异之处,正欲将肚兜收起来以做他日物证时,那边一直在忙活的邱老大声吆喝他们过去。 “你们快来瞧瞧,这里可是一个地道?”邱老头儿指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旁,一个尚且还算完好的红木箱子被他扒拉到一旁。 “这…这应当是族长家的位置!”春晓四处瞧了瞧确认道。 “要下去看看吗?”隋清扬询问墨焰。 “自然,说不定白水族人就是从这里离开的!”墨焰推测,这当儿,她的脑中突然一阵恍惚,好似从前他也曾与人一同下过地道,只是那人却不是身边人。 “墨墨!你怎么了?”见她盯着入口处发呆,隋清扬以为她还没想好。 猛的回神,墨焰询问邱老与春晓的意愿。 下面的情况未知,可能会有危险,去与不去墨焰不勉强。 “我是一定要去的,好不容易有了族人的线索,再多的危险我也无惧!”春晓表态。 邱老却是有些犹豫,他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自然不怕,但他家虎子还小,不能没有亲人。 可现在回头又显得无情无义,没有墨少侠,他的命根子也早就没了。 天人交战时,墨焰主动开口了。 “邱叔的心意我等领了,来时的路我们也都熟悉了,就算此路不通需要原路返回,您老也无需担忧,若是此路通往的是另一处地方,那我们正好就从那里离开了,你老还要回去看顾虎子,的确是不宜与我们再继续同行了。”墨焰看出了他的为难,虎子之前是托给隔壁的大婶照顾了,但邱老也不能长久不归。 “好吧,那小老儿就送到这里了,日后若是有小老儿能帮的上忙的地方,请各位千万来找我!”他拱手为礼。 墨焰自然无不应下,酬金隋清扬在来前就已结清,邱老头也不耽误,嘱咐了他们几句山中生存的经验后,便趁着天光下山了。 “走吧!”隋清扬显然非常适应这种恶劣的环境,迅速的找到两根椅子腿做成火把,与墨焰一人一把。 他当先走了下去,中间乃春晓,墨焰殿后。 甬道修的并不宽敞,工程也粗糙,里头还杂七杂八的扔着些铁铲木撬等物。 “这地道没完全坍塌还真是个奇迹啊!”墨焰一面感叹一面将地上堆积的泥土用铲子挪开。 “此处的土质粘性高,每隔一段路程又在两侧与顶端的泥土里埋了架子,故而相对牢靠!”隋清扬也捡了把铲子清理,顺带回答墨焰的疑问。 春晓则举着火把给两人照明,亦步亦趋。 也是因着有外人在,墨焰不敢拿出不属于此间的东西,只能将就将就。 “咦,这怎的有件外衫?”春晓抽出一只手捡起那件衣裳。 “这是绿茶香缎,也是我族中织就的!”春晓上手一摸就知究竟。 “这几里破了个洞像是被刮蹭到了!”她又将坏的那处指给墨焰两人看。 “许是正因为此,才会被人丢弃。”隋清扬道。 “不过这也说明了你的族人的确是走了这条路。”他接着补充。 春晓也这么认为,眼睛里都有了希望的神采。 然片刻后她又很是疑惑,“我族人一向勤俭持家,这绿茶香缎可也不好织,不但调制染料的原料不好找,就说这熏香也不易得,一般来说若是穿洞了也都是自己缝补一下,不会如此轻易便丢弃了!” “这个问题无需纠结,找到他们再问不迟!”隋清扬不想为这种在他看来无意义的小事上耽搁时间,前路还不知有多远呢。 “先收起来吧,我们继续往前。”墨焰让春晓将其收进她背着的包袱里。 因着不知会出来多久,三人都带有少量的行李。 后头的行程中,他们一路又捡到了不少包干粮的油纸袋,破损的水囊,甚至还有孩童玩耍的小木马等,看起来那些曾经走过这里的人们像是出来踏春游玩,却不像被人狭持不甘不愿的样子。 春晚脸色越来越差,她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是被父母或族人抛弃了。 地道里没有白天黑夜,三人几乎是没有停下来过,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原本只供四人并排同行的甬道突然宽敞起来。 “这里好大啊,像是个集会的广场!”春晓感叹。 墨焰左右瞧瞧,路走到这里就没有了,要过去就得从“广场”踏过去,可这广场四处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不像是修给人行走的。 “我上前去瞧瞧,你们在这里暂等!”隋清扬作为唯一一个男子义不容辞。 “我同你一起去吧!”墨焰可不是弱女子。 两人对视一眼,绕着广场从两侧开始分头查看。 “墙上有油灯!”话落隋清扬已经点燃了一盏,他逐步往前,竟是将一整个广场都照的微亮起来。 “是刑架!”墨焰前面的是一副十字架,架子左右以及靠地的位置都有捆绑的痕迹,上头黑乎乎的。 墨焰将火把凑近了看,还轻轻嗅了嗅,断定乃陈年血渍。 “这边也有!”隋清扬在对面招手。 墨焰依旧没踏足中间地带,而是从旁侧绕了过去,她总觉得中间那些凸起的地方应当是埋着什么东西。 “这里曾经是个用刑的地方!”墨焰举着火把一一照过。 这些奇怪造型的石头,墙上挂着的刑具,无疑不在诉说着,此处曾经是人间炼狱。 春晓已经腿软的站不住了,难道这些刑具上覆盖着的黑沉沉的液体,全是她族人的鲜血吗? “那些包袱呢,如若他们走到这里便被人屠杀折磨,那衣物、食物都去哪了?”隋清扬提了一句。 一路走来,这帮人明显是带着包袱的,里头带着他们从家中带来了一切。 第202章 尸骨 “一时倒也猜不透,许是被伤害他们的人带走了,许是压根儿就不是他们的!”说完墨焰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受害的就是白水族人,可包裹又去哪里了呢,那家土匪会要那些不值钱的东西,银子有人要,首饰也有人要,唯独杂物不会。 隋清扬也不信,他指指尚未踏足过的中间地带,说:“难道是埋在中间了?” 墨焰皱着眉头,春晓却悚然一惊。 若是找不到族人的生活用品她还能欺骗自己他们也许还在某处好好的活着,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能归家,可若是真的找到了,那族人们到底受了多少折磨! 见墙上的刑具里有一根铁锥一样的东西,墨焰索性拿出一副手套将其取下,走到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就着这东西挖掘起来。 见状,隋清扬找了根类似的,帮着墨焰一同动作。 春晓则站在一旁,一面举着火把为他们照明一面忐忑不安的等待结果。 “啊!”不多时,当埋葬在土里的东西露出真容时,两个挖土的倒没什么,照明的却吓得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墨焰不信邪,索性又换了个地方挖,当她与隋清扬几乎刨开了半个“广场”时,原本的谜团终于大白于天下! 死了!通通都死了!没有幸免,没有奇迹,白水一族的确如唯一的幸存者说的那般,已经不复存在。 这满坑满谷的白骨便是最好的证明。 结合此处的温度与湿度,墨焰推测这些全然白骨化的尸体应当是死了年以上,这也与白水族消失与五年前这一点对应的上。 “为何啊,我的族人一直偏于一隅又性情纯良,我们只是想平安的活着,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罢了,为何连这般小小的心愿都不能实现!”春晓抱头大哭,看来看去也找不出爹娘在哪里。 墨焰不知该如何安慰他,隋清扬则是不想安慰她,他认为发泄出来也许对她更好。 直到春晓哭累了,开始陷入怔愣时,墨焰才提议继续往前走。 “前面定有出口,若是想知晓真相,需得出了这地道才成!”她将蹲在墙角多时的春晓缓缓拉起。 后者踉跄了下,而后才扶着墨焰堪堪站稳。 她眼神逐渐坚定,竟是一语不发的率先走在了前头。 墨焰看得出,她是想为族人报仇才迅速振作了起来。 后头的路程却是没那么长了,三人很快便出了地道。 此刻已是月上中天,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用掉了半天的时光。 “此处是哪里啊,还在洪州城境内吗?”春晓愣愣的转了一圈儿。 这是个树木稀疏的林子,夜半三更的除了偶尔几声鸟叫外,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墨焰摸出袖袋里的洪州地图,找了块相对亮堂的地方,借着月光细细查看。 隋清扬也不知他们走到了何处,竖起耳朵聆听片刻,见周围却是渺无人烟这才走至墨焰身边与她一同研究地图。 一炷香后,墨焰与他几乎同时锁定了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 墨焰相对无言,隋清扬脸色凝重! “如何了,咱们不会是进了什么土匪窝了吧?”春晓让他们这副样子惊着了。 墨焰回过神来,道:“不是土匪窝,而是进了西山墓园也就是顺风族的地盘了。” 话落,她指指图纸上城外西面的那片人称“尸骨林”的地方。 这名字是当地百姓给取的,盖因此处的土壤除了眼前看到的这种树与零星的杂草外什么都长不出,且也因着这个缘故,顺风族便物及其用,将族中死去的族人尽皆葬在这里。 然令墨焰无语的却不是此山的环境,而是白水族人失踪的原因眼看就又和隋清扬的母族产生了关联。 隋清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突然想到了小舅舅临走前对他说的那句话。 “只是白水族的事我劝你别管!”这话在他脑中不断回想,若最终证实真是母族中人做的,他到底管是不管! 在事情未彻底弄清前,墨焰不想去怀疑什么,也不想将隋清扬与顺风族的关系告知给春晓听。 这个时辰早该就寝了,可走了一天的三人却又累又饿无处栖身。 “不能就这般过一夜,如今天儿还凉呢,挨到明天非风寒了不可,我去找些柴禾来!”隋清扬脑子里乱哄哄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墨焰却不太放心他一个人去,这个不放心不是指个人安危,却是怕他通风报信。 不怪她如此想来,实在是她过去遇到过太多因为亲族徇私枉法的案件了,人非草木,不可能随时都保持清醒。 她将自己一件厚实大氅给了春晓,又从附近先找了些枯枝枯叶的,将就先给她取暖,自己也找借口跟着去了隋清扬的方向。 林子从图纸上看占地还算广袤,然在墨要飞檐走壁的本事下,不多时,她便瞧见了月色掩映下的一片民宅。 宅子修建奢华,数量也着实不少。 墨焰轻手轻脚的行走在四通八达的青砖平地上,暗暗咋舌顺风族的富裕程度。 就算白水族的房屋依旧完好,与此处相比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墨焰本是漫无目的的行走,这当儿,民宅中最高的一处三层小楼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么晚了,还有人没睡?”瞧见不远处的微光,墨焰一面喃喃一面快步靠近。 她不知道的是,从未来过母族领地的隋清扬此刻也发现了这处光亮,只是一个朝南一个朝北,这才大哥不见那二哥。 亮光位于第三层,正位于这座五进宅子的最后方。 墨焰在踏进院子前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隐身衣穿上。 当她站在了微微敞开的窗户外头时,隋清扬也上了屋顶。 “隋清扬来了洪州的事,你可知晓。”一个男子的声音沉沉传出,听得墨焰不禁挑眉。 这是才来便有意外收获?她不禁微微前头,想从那条缝隙里瞧瞧里头人长的是何模样。 这一看将她吓了一跳,若非她及时用能量吸住窗框,非得从三层小楼上滚下去拿不可。 第203章 偷听 里头说话的乃两名男子,其中一人竟是方才说出去找柴的隋清扬。 墨焰突然觉得很生气,有种被人愚弄的感觉。 “哦?你是如何知晓的?他可从来没到过洪州?”长的跟隋清扬一般的男子有些焦急的追问。 这话一出,墨焰就即刻冷静下来了,方才那人说什么来着,隋清扬来洪州了? 难道面前这个不是本人? “我那日夜里归家,远远瞧见伍梦在林子里和一玄衣男子叙话,乍一看还以为是你,而后想起你那时不是出族地办事儿去了吗,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那,这才如醍醐灌顶!” “他怎的突然回来了,你可有听到是为何事而来?” “不知,伍梦那个境界我哪儿敢离得太近,不得被他发现了!”这人边说边将手边的熟花生抛进嘴里。 喝了口酒咽下后,他接着道:“你最近还是消停点儿吧,千万别露出什么破绽,若是让他发现端倪,那可是个六亲不认的!” “哼!我怕他做什么,我爹好歹也是他堂舅舅,他爵位再高还能治族人的罪吗?”男子嘴巴说的凶,实则色厉内荏,墨焰见他明显瑟缩了一下。 “再说,我做什么了,最多用他这副皮囊骗骗外头的小姑娘,那些事我早便不做了!”男子一屁股又坐下了,抓起酒杯灌下一口。 “丑话我已经说在前头了,如何做随你了,对了,还有一事,今日收到一封密信,好似是那人来的。”这人指指御都的方向,随即从袖口掏出个纸卷递给了“隋清扬”。 “困死了,先回屋睡了啊!”话落这人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出了屋子。 墨焰动了动耳朵,听到这人去了隔壁。 等这人关门没声儿了后,“隋清扬”才打开纸卷看起来。 纸卷不大,应当只有一句,他看完后便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表情愤愤。 墨焰直觉这纸卷或许是重要证据,本想直接夺过来,后见这人也脸色酡红脚步虚浮的,知晓他是挺不了多久了。 果然,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后,他便醉的人事不省,趴在桌面上睡的直打呼。 墨焰光明正大的翻窗进屋,拿起桌上的纸卷。 上头的确只有一句话。 找他求救,否则秘密便会公开! 他?谁?难不成是真正的隋清扬。 墨焰凑近了查看这个假冒隋清扬的面皮,面白无须,毛孔不显,若不是肤质真的太好,就是“人皮面具”足可以假乱真。 她将纸条放回原处,决定就在此处歇息片刻,稍后等这人醒来后,定会入处理纸条让的内容,横竖不会有人发现她的隐身衣,她可以一直跟着这人。 春晓那里她也不担心,她不回去还有隋清往,总归不调查出白水族人失踪的秘密, 他们也不会离开这里。 她小憩的同时,隋清扬却已经找到了伍梦,也就是他口中那个小舅舅的住处。 他虽未来过此处,然他的母妃在他幼时却常常同他说起顺风族的往事,其中,还包含这里的营造布置,以及每个人不同的喜好。 故而,将回忆与现实做对比,他自一片清幽的竹林中找到了一座雅致的木质二层小楼。 “谁!”当他找到并站在伍梦卧房外的走廊上时,里头立刻传来了伍梦的质问声。 “小舅舅,是我!”他直接承认。 里头沉默了一瞬,接着就是一句,“进来吧!” 一豆油灯被点亮,随即就是开门的声响。 伍梦看也没看他便转身进了屋,似乎是料到了他会来。 “小舅舅,我想知道你那晚跟我说的那句话的深意,实不相瞒,此次我奉了北昀帝的命令前来查案,不管此案是否与顺风族有关,我都必须秉公办理,若是小舅舅明白其中隐情,还在如实相告!”隋清扬将门扉轻掩,回身坐在了床前的木桌旁。 伍梦随手取下一件大氅披上,随即坐在了他对面。 发炉、烧水、泡茶,直到他饮了第一口茶水后,伍梦才开口讲话。 隋清扬也不催促,就这么耐心的等待。 “你的性子还真是像足了你的母亲,一旦想要知道什么,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就算前头是刀山火海也不会退缩!” 这话听得隋清扬浓眉紧皱,他说:“难道白水族失踪一事果真是族中人做的,且事情还很严重,严重到会让我后悔查到?” “如果此事违背了你母妃的初衷呢,你是否不悔?”伍梦不答反问。 无可厚非的,此话是真的踩到了隋清扬的痛脚,此生他最在意的无疑就是他的母妃,就算她已经亡故,也依旧不会改变。 但萧景元本因着此案对他有了猜忌,若是他隐瞒了真相,凭借墨焰的性子与本事,最后的结果还是殊途同归,真相揭露,若是事情变成那样,他可以预见,萧景元一定会就此事来对他大做文章,不但要破坏他在朝臣与百姓心中的形象,甚至会以一视同仁的借口将他以包庇治罪,届时,他依然会破坏顺风族的和谐,而他也会被连累。 虽说他迟早是要反了萧家人的,但不是现在,时机未到! 想到这他深吸一口气,终是两权相害取其轻! “母妃最大的心愿是何事,我心中有数,此案我非破不可!” 闻言,伍梦轻笑,这笑声在寂静的夜里,轻松又愉悦。 “懂得变通,你比你父亲强多了!”他感慨。 “既然你想知晓真相,那我便都告诉你吧,听完后想如何做,你自己斟酌!” 隋清扬捏紧了杯子,同伍梦的话语一起回到了五年前。 他的母妃伍菲本是上任族长之女,兄妹三人感情要好,无忧无虑。 五年前,他的外公去世,母妃的堂哥当选了现任的族长。 不久,他母妃也病入膏肓,作为顺风族最“出息”的一位,堂舅舅伍德自然希望她能继续活着。 “传言,白水族有一株灵数草,这草食之有起死回生之效,你堂舅听闻后便去找白水族的族长商议,希望能重金购买!” 竟是为了母妃,隋清扬哑然。 伍梦却打破了他的幻想。 第204章 灵数草 “这个冠冕堂皇的说法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最大的缘由却是你舅外祖当年在探听前朝大官儿隐私时,不但知晓了他的事,还凑巧听到了一张关于异族的地图!” “地图?”当隋清扬闻听事情与异族有关时不禁眼皮子一跳,若是跟异族有关,那此案的结论怕是得从长计议了。 “传说灵数草世间并非只有一株,而是有好多株,其生长的地方位于异族,那里不但有救命良药,且还有金银珠宝!” 财帛动人心,堂舅这是打着救母妃的幌子,以此满足自己的私欲了。 “所以他不是与白水族商议而是直接将他们骗来了我族,而后严刑逼问,直至他们全部死亡?”隋清扬立刻闻弦歌知雅意。 “约摸便是如此吧,白水族与我族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若是你堂舅以此哄骗他们拉家带口的过来挣大钱什么的,想必单纯的白水族人是不会拒绝的。” “可这与我有何关系,小舅舅先前不想让我查下去,只是不想让我看清堂舅舅贪财残忍的真面目?”隋清扬这人一向冷漠,他也认同偶尔做事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虽然他认为了些传说中的钱财实在无需大动干戈,甚至因此而灭了一个族群,但白水族遇到了此事只能说明其族人的愚蠢! 且他们愿意成群结队的来到他族的地盘,何尝不是因为贪财呢。 只要此事与御都那几件案子无关,他可以当做没听过。 伍梦听了他的话却摇头,“伍德只是个小小的族长,他哪来如此强大的实力呢,且灵数草这回事我族在洪州扎根数代何曾有听过此种说法,你母妃也不曾跟你提起过吧?” 隋清扬点首,这点他无需回忆便能记得清清楚楚,这种逸闻母妃若是知晓,必定会像故事一般说给他听。 “那堂舅舅是从哪里听说的?”他以为问题应当就是出于此处。 伍梦再次轻笑了一声,答:“你那只听话的狗,澹台野!” “什么!他好大的胆子,为何从来没跟我说过,这分明是自作主张!”隋清扬将所有事一串联便有了答案。 澹台野从小妾崔芸芸那处知晓了此事,从时间节点来看,崔芸芸原本也是没听说过的,不然也不会在入澹台府十年后才提起此事。 因着这事,澹台野破例将她提为平妻,后又因为别的事将她降回了妾室。 而崔芸芸却是在春晚的青梅竹马那处听来的,因此才会在十年后突然跑回来恰好“解救”了春晚。 由此可见,那个春晚的死因,绝对与澹台野脱不了干系! “他真是糊涂啊,这么大的事竟然从来都没与我提起过一字半句!”他与异族是有联络的,这事儿澹台野也是知道的,他不明白若是想了解异族宝藏的事,为何不直接来问他,由他再辗转去跟异族人打听,其结果绝对比他与伍德勾结要好的多! 听了隋清扬的抱怨,伍梦的脸上全是讽刺,“这你倒是错怪澹台野了,伍德也没你想的那么无能,他之所以能让当朝右相听他差遣,只因他儿子直接装扮成了你!”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惊的隋清扬不禁撞翻了手边的清茶。 “他竟然敢?”隋清扬猛的起身带倒了身后的竹椅。 “难怪…难怪…”他喃喃自语,恍然大悟。 伍梦对他的反应不奇怪,却不明白他为何满面恍然。 “堂舅舅这回可是害我不浅啊!”隋清扬没想瞒着伍梦,将有人打着为白水族复仇的旗号,故意杀人且留下类似冰肌缎实则出自白水族的帕子嫁祸于他! “此人若是以为当年灭了白水族的是我,想找我报仇也便罢了,怕就怕这人只是无意中得知了此事,想以此做筏,将澹台野、方庸等人一网打尽,从而使我元气大伤,最终达到铲除我的目的!” 他越想越阴谋论,甚至认为幕后之人不是萧景元就是萧暮廷! “清扬,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否则小舅舅也不会知晓此事,据我所知,他们既没找到灵数草,也没拿到地图,五年前的事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如今你已经知晓一切真相,要如何做,端看你自己了!”话落,伍梦起身回到榻上,径直脱衣休息了。 隋清扬在黑暗中静静的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才踉跄起身出了厢房。 屋中,伍梦转头瞧了他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让窗外的第一缕晨光晃了眼睛,墨焰抬起沉重的眼皮。 桌上的“隋清扬”还未苏醒,外头的楼梯口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脚步声明显是冲着这间屋子来的,很快,门外响起咚咚敲门声。 “小仁啊,你是不又喝多了?” 结合隔扇上透出的身影与说话的腔调,墨焰判断男子上了些岁数。 “爹啊,你让我在睡会儿!”伍仁困的连眼睛都懒得睁。 “你还有心思睡觉,你知不知道出事儿了?”来人想是生气了,声调陡然拔高不少。 闻言,伍仁这才瞬间醒了酒,连睡在隔壁的另一男子丁浩也急匆匆的打开了房门。 “德叔,一大早的您这是怎的了?” “进屋再说!”伍德将丁浩一起推进门。 墨焰找了个最近的地方盘腿坐着,看看这三人准备说着什么。 “爹,出了何事?”伍仁有些焦急的问他。 昨夜才收到那人的信,又说隋清扬也来了洪州,他脑中的那根线本来就绷紧了! “小虫子将那个春晓带回来了,说是跟踪她从地道一路过来的!此外还有两名男子下落不明!” “那个女人不是一直在顺心阁卖唱吗,怎么会突然回了族地,可是灵数草有下落了?”伍仁兴奋的声音都劈岔了。 “你问我我问谁,是与不是稍后一问便知,眼下重中之重是要找到剩下那两人!”伍德拍拍桌子。 “找!肯定找,我现在就去召集族人,敢闯我顺风族,我定让那二人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伍仁说罢起身就走。 第205章 生变 “你给我回来!”伍德拉住这糟心的儿子面露不悦。 “事情尚未说明白,你就急,爹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遇事不慌,胸有沟壑!” 伍仁被他拉的一个踉跄,这才长出一口气重新坐下。 “小虫子说,那两名男子其中一人颇为神似仁儿!”伍仁本就与隋清扬有几分相似,再用猪皮在脸上动些手脚,这才像足了十分。 “是他,一定是他,他若是知晓咱们这么些年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事,会不会一怒之下将咱们交出去,澄清他自己?”伍仁声调都有些颤抖了,隋清扬乃北昀唯一的异姓王,在北军中影响力颇大,就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说不怕是假的。 “那就得想法子不让他说出去?”伍德神情僵硬,片刻后想到什么。 “先去审审那个小娘皮,这些她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混饭吃,咱们也一直没盯出个名堂来,伍娆的尸体不是一直也未入土吗,若是真能找到灵数草,以那小子的孝顺劲儿,别说咱们只是冒用他的身份行了些方便,就算是给他一刀,他也得生受着!” “爹说的对,那咱们还等什么?”伍仁面色肉眼可见的放松了,颇有些迫不及待。 墨焰早就快等不及了,方才甫一听闻春晓被擒,她就差点扭断了这三人脖颈。 人是跟着她来的,又是白水族的唯一幸存者,春晓必须得全须全尾的回去。 “不对,儿子还有一事要与父亲商议!”伍仁临出门儿前又退了回来,弄得墨焰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他将桌上的条子递给伍德,请他来拿个主意。 “如今那俩老小子恐怕已经身陷囹圄,不然也不会跑开威胁我们!”伍德看完后脸色又沉了沉。 “这可如何是好,那些人皆以为与他们合谋的就是御都王府那个,哪知道我等的苦楚!”隋清扬近年来不但对族中不闻不问,甚至连他们做生意的手法都大为不满,别说请他救人,说不定他会气的直接与伍氏一族切割了。 “如今这个春晓是咱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若是能问出些真东西则万事大吉,否则…”伍德眼神一厉。 “父亲不会是想弄死他吧?”伍仁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 “这…族长三思,莫说那人武功高绝,咱们未必是他的对手,再说族中长老也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必然不会支持我们,还有那伍梦…他一人儿就能抵的上数十家丁!”一直没讲话的男子小声提醒。 “你们傻啊,咱们要想在洪州继续风光。甚至要在御都站稳脚跟,凡此种种,哪一样离的开靠山王的名号,他死了对我等有什么好处,杀鸡取卵的事儿咱们不能做,否则光是族里便能生吞活剥了我们,你爹我这个族长也做到头儿了!”伍德有些嫌弃的看了两人一眼。 “那族长的意思是?”男子摸摸后脑勺。 “全推到御都那两人身上,想来他们也是犯了天颜了,那位一旦发起火来,九族都不够灭的,届时,雁门那些沉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谁还会知道!”伍德说着便将手中捏着纸条塞进了还未熄灭的油灯里。 烛火舔舐了纸卷,一切都化做了青烟,再无痕迹。 隋清扬心事重重的回到了林子里,一路都在思忖要如何对墨焰讲,以她正直的性子,定是会不让他徇私枉法。 四周望了一圈儿,又找到了之前记住得那棵歪脖子树。 地方不会错,可那两个人却都不见了踪影。 “去哪儿了?”隋清扬喃喃。 这当儿,他脚下被硌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一截烧的黑漆漆的树枝。 他这一去好几个时辰,她们等不住自己找柴火取暖也属正常。 只是,这些烧过枯枝杂草为何四处散落,像是被人踩灭后给一脚踢翻了。 隋清扬觉得不对劲,这一细细观察才发觉地上的脚印竟是有些凌乱。 他对比片刻,发觉除了他们三个外来者,还有一个属于男子的长脚印。 隋清扬神情严肃起来,他开始跟着这个脚印往前走。 越往远处走他越觉得不对劲,这对脚印在前头一段路旁侧还伴有拖拽的痕迹,后头就只剩脚印了。 他不禁停下来思忖,墨焰功夫高超,不会轻易受制于人,且此处的脚印也对不上。 如若两人都落入同一人手中,这人就算力气再大恐怕也无法同时将两人扛起,只能用拖拽的方式。 然结合现实情况,这人应当是只抓住了一个,走了一段路后才将这个扛了起来。 他有些慌了,墨焰能让春晓被抓走,只能说明她已经无能为力了,难道她受了伤? 这个想法甫一冒出脑海便惊的他一身冷汗,到底是从何时起,墨焰已经在他的心里深深扎根,再也无法拔除! 他神情癫狂起来,若是墨焰有个什么,他不介意亲手覆灭了那些打着他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的蛀米大虫! 原本还有些纠结的内心霎时便明朗起来,他索性不再藏头露尾,沿着这些脚印先将春晓找出来再说! 墨焰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就算自己受伤也不会轻易放弃救人,指不定她也在暗中跟着春晓。 话分两头,伍德这头儿三人打定主意后便一同来到了一处地牢,牢里关着的正是春晓。 此刻的她被绑缚在一根刑架上,这架子的造型与地洞里发现的一模一样。 “你们是何人?为何将我绑来此处?”这时的伍仁早已洗去易容,虽还是长的像隋清扬,但气质却有天壤之别。 “别装了!不是你们刻意寻来此处的吗,你会不知道我们是谁?”伍仁嘲讽。 春晓心中一惊,原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这才遇到了顺风族人,没想到他们的行踪竟然一直都在他人眼中。 墨焰也有些懊恼,暗道自己的大意,亏她和隋清扬还自认高手,居然连有人跟着都不知道。 随后,她又想起了半路返回的邱老,希望他们只有一人,万不要牵连无辜。 第206章 重访故地 见春晓已经被他们震慑住了,伍德开始进入正题。 “你是个什么身份来历,我等清楚的很,你所在的顺心阁就是我顺风一族的产业,我们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否则你也活不到现今,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若你的答案让我等满意,我即刻便能做主放了你。” “你问吧!”春晓大概猜到他们想问什么,她只能先装作配合来拖延时间,她相信墨大哥与隋大哥不会不管她。 “白水族灵数草一事,你可知晓?”伍德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 春晓心内一阵波动,面上却丝毫不显,她几乎已经可以确认族人为何遭此横祸了。 她装作仔细回想的样子,好一阵子后才道:“幼时依稀听堂姐说起过,她说堂舅舅曾经送给她一个瓷娃娃,那娃娃里似乎被塞进了什么东西,轻轻一摇便叮当作响,我与堂姐都猜测那可能是一把钥匙,不知此事和你们问的是否有关,至于那个灵数草,我却是不曾听闻!” “你此话当真!”伍德高兴的声调都拔高了,其余二人也面露喜色。 要知道这个女人能说出下落,他们何苦走了如此多的弯路。 见春晓再次点头肯定,伍德大喜过望,他摆手让丁浩即刻给她松绑,让她亲自领着自己去往白水族族地。 春晓低头应下,脸色平静如湖,眼中凶光乍现。 墨焰并未瞧见这一隐晦的神情,只以为她想借机逃脱,于是,紧紧跟上四人,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救人。 隋清扬用轻功疾步穿梭在大街小巷,脚印在离开林子后便断了,他只能像只没头苍蝇那样瞎找。 顺风族人口总数可顶十个白水族,族地里不仅是住宿的地方,还有许多做小买卖的,只是眼下天色还早,路上尚未热闹起来。 “表哥?”身后有姑娘的声音幽幽传来,语带迟疑。 隋清扬回头,站在面前的是一位清雅秀丽的妙龄少女。 “雅芙表妹?”少女的面上依稀还能找到童年的模样。 “清表哥,真是你!”叫雅芙的少女惊喜极了,她不禁快走几步,来到了隋清扬的面前。 “表哥来了怎么也不和家中说一声,咱们也好早做准备啊。”女孩儿娇滴滴的声音让他一直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却依旧没有心情与她寒暄。 顿了一顿,隋清扬直接问她。 “我这回不是来做客的,而是因着一件案子,此事说来话长,表妹方才可有遇见陌生人?” 雅芙回想片刻,道:“不曾,只遇到负责打更的丁贵叔,没有别人了。”雅芙喜欢在春日里采集晨起时新鲜的花露,这才出来的早了些。 “表哥到底要找谁,不如随小妹回去坐着再说吧?”雅芙亲近的拽了拽隋清扬的衣袖,两人虽然只在儿时见过几面,但她仍旧觉得十分亲近。 后者思忖片刻,觉得同她回去找家中的族老商议此事比他两眼一抹黑的瞎找更快。 伍雅芙是他大舅舅的独生女,他这个舅舅成亲晚不说死的也早,只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不过,因着这个舅舅是为了族中而死,故而族老们都对这一家特别照顾。 “表哥,快进来喝杯热茶润润喉,我这便叫丫头给你端早膳。”伍雅芙将隋清扬迎入厅中落座,随即便跑出门去交代了。 隋清扬端起茶盏猛然灌下一口,茶汤温热,清香扑鼻,他却无心品尝也丝毫温暖不了他的心房。 如坐针毡了片刻,他终于等来的姗姗来迟的大舅母与族老之一的叔外祖父伍全。 隋清扬并未见过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家,还是大舅母贺氏与他介绍后他才知晓。 “小子清扬见过叔外祖父!”隋清扬恭敬作揖。 他虽然贵为王爷却也不敢托大,到了人家的地盘,对方又是长辈,他理应见礼。 “起来吧,方才雅芙已经和我说了你的来意,你且将此事与我说个清楚!”伍全乍一闻听此事便想到了五年前,伍德说要与白水族合作生意的事。 当时伍德只是跟他提了一嘴要空出林子旁的一处五进的宅院,以此作为白水族人来此地做工的临时落脚点。 他与其他两位族老也没想那么多,且生意的事一向都是由历任族长来打理的,他们从来也不多问。 等后来他再想起来这个事儿时,伍德说合作已经结束,白水族人也都已经回去了。 听了这些搪塞之词,隋清扬不禁嗤笑道:“白水族人那时都已被伍德杀光了,他当然只能这么说!” 听闻伍德父子竟然做下了如此伤天害理的事,伍全气的浑身发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隋清扬连忙又是倒茶又是顺气的,突然有些后悔告诉他了。 “小扬无需内疚,他们既然敢做便要敢当,我顺风族祖上虽然也不是靠做正当生意发家的,但也不会轻易造杀孽,他们只是为了一己之私便要灭人全族,行为实在有伤天和,今儿有人借你之名前来报复,也是他们报应到了,你且秉公办理,将那三个畜牲抓回御都受审吧,我等绝不会干涉!”四“至于族里,我会亲自出面跟大伙儿澄清此事,你且放心,不会有人阻止你甚至怨怪你的!” “多谢叔外祖父!”隋清扬深深拜下,他没想到这位老人竟是如此通情达理。 “别拜我了,有这功夫还是先找到你那两个朋友再说,省得那三个不孝子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伍全说着便要起身去找伍德。 他大舅母连忙让女儿也跟着两人一道去。自己则是去找另外两位族长。 此时的墨焰正用飞檐走壁的功夫跟在四人后头追,只因伍德从林子旁的空宅子里取出了四张装了滑轮的杌櫈。 他们简单教了一下春晓如何使用,接着便一人一张的坐上去,“飞一般”的在地道里滑行起来。 看着前头不断前行的四个背影,跑得气喘吁吁的墨焰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瞧瞧人家是怎么行走的,自己居然老老实实的与隋清扬一起靠两条腿走了过来! 第207章 复仇 约摸只花了墨焰他们三分之一的时间,几人便已经站在了白水族地道的入口处。 “春晚家的宅子是哪一处,你可还记得?”伍德看着眼前的废墟真真是恨不得吐出一口心头老血,这还能找到吗。 当年白水族人带来的随身物品他们都一一仔细的检查过了,没有春晓说的那个瓷娃娃。 而春晚身上也不会有,她当初被崔芸芸救走时可是身无分文的! “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大致方位!”春晓装傻。 “你先带我们过去再说吧。”伍德叹气,但又坚决不会放弃。 将三人带至这一片腹地的中心地带后,春晓指着一处倒塌的石狮子道:“就是这里了,全村春晚家与隔壁的顺子家门口各有两只石狮子!” 丁浩主动上前这座面目全非的雕像从碎石里扒拉出来,又清理掉了一些上头覆满的青苔,的确能从双目处看出这的确是只狮子。 “还有其他特征吗?”有狮子也不一定是春晚家,大约是这两家比较富裕的缘故,两座宅子的占地要比其他住户大上许多。 春晚在一旁看着几人郁闷的嘴角,勾了勾嘴角。 “没有了,其余便没什么不同了!”这点她倒真是实话实说。 “分头找吧,你也别闲着,若是真能找到点儿什么,你也不用再回顺心阁卖唱了,爷赎了你!”伍仁嬉笑着对春晓说。 丁浩不知想到什么,色眯眯的瞧了春晓一眼后,便自顾去了一头。 伍德懒得理儿子这茬儿,专心找东西。 “你还记得春晚那间屋子都有些什么东西吗?”既然是春晚的瓷娃娃,那定是摆放在她的闺房中。 屋子虽然塌了,屋里的东西也都摔的稀碎,但从这些不同物品的碎片中总能锁定正确的位置。 瓷娃娃不可能还保存完整,他们只需找到钥匙便好。 春晓只好又随意指了一处。 眼看三人都分散开去找了,春晚也假装自己再找钥匙,实则却是在自己家的地头上寻找自己的原先的屋子。 春晚家确实是在这一块地,但却没有那个莫须有的瓷娃娃,事实上,她根本就没听任何族人提起过关于灵数草的事,这根本就是那些外人瞎传的。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族人们竟然会死在这种无稽的传闻里。 看着那三个仇人的背影,那名为仇恨的怒火在她的心口熊熊燃烧。 片刻后,她终于低头开始细细寻找,找的却不是什么瓷娃娃,而是原本放置在她家中制药室里的一个铜制的小盒子。 她父亲乃白水族最厉害的制药师,除了那几味族中常制的药丸外,他还会制毒,只是药救人毒害人,父亲从未对外宣之于口罢了。 但她与弟弟却是知晓的,在那个铜盒子里,有一颗饮之毙命的剧毒丸药。 此药有一层无毒包衣,需得放入沸水中才能发挥药效。 这三个贪婪的男人不找到钥匙想必是不会离去的,他们总会饿也总会渴,届时,她要亲手为族人们报仇雪恨! 太子护卫队长,元彻,副队长元宝。御都府尹王若,正直。御都府衙捕快班长黄立,憨厚。 东宫司闺上官菲,罪臣之女太后远亲,被太后所救后充入官婢,才华横溢,清高自傲,自持聪慧伶俐,被太后指来东宫为女官。刘安,民间才选的女官掌筵,爱慕萧暮廷,听上官菲挑唆用吸血虫害墨焰,已死。木真真,上官菲的拥护,东宫掌正,后降为普通宫女,后死。掌书容静儿曾经帮助墨焰破了梅花蛊虫案,给他们提供了破机关的图纸。 太子良媛孔韵,太子对头靠山王心腹大臣兵部左侍郎孔魏嫡女。住处彩霞院,侍女明姑姑。 太子承徽李灵,太子为征西大元帅时副将之女,其父为太子挡箭而死,用死为其女争得一席。住处秀春院。嫌疑人裴风在青山书院是陈志勇同僚,兵部左侍郎裴瑟唯一嫡子,喜欢搞妇人和上官菲有染。下级菜肉供应商,会武的中年儒雅男班涌,班涌和裴风一样从小便被替换,是隐雾人两人都会说南吾方言且故意用这个交流,班涌已经告诉小胡氏他是隐雾城人,赵氏上级班涌,赵氏杀夫罪犯会写字。不会武。裴风左右手水月。裴瑟小妾路明蓝,与裴风生下女儿,被裴风当成了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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