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师妹回山当媳妇》 第一章 天下能有这等便宜的事 七月十七,天生异象,红月之夜,七星高照,萧泠空城,丑城之灾,举国哀哉,还林仙人,求保安宁…… 这首童谣自四年前就流传在黎国的大街小巷,三岁小儿都能朗朗上口,而童谣里的丑城共有六处。 每座丑城都灌满了人们丑陋的欲望,珍馐城的贪食欲,万贯城的贪财欲,人面城的求美欲,权贵城的追权欲,求生城的求生欲,瑶睡城的执念欲…… 凡丑城起欲念,就会招惹邪祟,无一生还,所以人们称之为丑城。 为此,黎国的百姓都十分恐慌,为求心安,人们开始大肆修建还林仙人的寺庙,纷纷前去跪拜祈祷,祈求两百年前为保黎国同妖都女皇同归于尽的还林仙人,来保佑一家老小的平安。 初见易零时,还是春节过后不久,阮元是十七上山的。 几日前阮元听说有一捉妖的老道长在望杨山收徒,若是被那老道长纳入门下,管吃管住,每个月还能领上四两银子的生活费。 “天下有这等便宜的事儿?”阮元问那卖糖人的杨老头儿。 杨老头儿冷哼着剜了阮元一眼,“小老儿还能骗你不成?”说着,杨老头儿又指了指那几个向路人讨要饭钱的乞丐,“就那几个叫花子,也想去碰碰运气呢。” 阮元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反正自己四处飘荡,不如去碰碰运气罢,“那老爷子您可知道,在哪儿招徒呢?” “望杨山啊。咱这儿就望杨山有个收妖的老道长,你说还能是哪儿?”杨老头儿指着远处的一个山头儿。 阮元顺着杨老头儿手指的方向望去,半眯着眼睛,嘴里跟着低低的念了一句,“望杨山?” 那山头儿的名气倒是不小,百姓口口相传,说那老道长待人慈善,就是那老道长的关门弟子也是个好相与的,容貌也是极好的,是个世无双的翩翩公子,看来是个好去处! 念叨完,阮元就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梨,回头向卖糖人的杨老头儿道谢,“谢了啊,杨老头儿。” 杨老头儿看着阮元的背影,狡黠一笑,“不谢,不谢,该小老儿谢谢你们才是。” 阮元双手环抱的走进一家小酒馆,小酒馆人不多,地处偏僻,走进去,里面只零零散散的坐了三桌人。 其中一桌坐了有四人,三男一女,除了坐在一旁静静品茶的男子,他相貌出众,衣着整洁,余下三人衣着打扮都十分破旧,言语粗俗,行径粗鲁,正在酒桌上摇色子,男子坐在那里就有些显得格格不入了。 小药罐撩开下裙,一脚踩在桌上,大骂,“这不可能,你是不是动手脚了,陈麻子!” 陈麻子也不服气的站了起来,“死丫头片子,输了就输了,怎么倒还怪起老子来了!输不起是不是?” 桌上的冯招财赶紧拉住就要动手的两人,“别吵,别吵,小药罐姐姐,老大,你们别吵……” 冯招财是陈麻子的小弟,四岁就死了爹娘,又是个痴儿,要不是大他两岁的陈麻子带着他,他早就饿死了。 阮元随手在门口拾起一颗石子,正对陈麻子的后脑勺,扔了出去。 陈麻子吃痛的捂住后脑勺,看到掉在地上的石子,一边骂,一边转身,“他娘的,哪个混蛋羔子活腻了,想吃你爷爷的拳头是吧!” “吃谁的拳头啊?”阮元挠了挠额头,走到陈麻子跟前,挑眉问道。 陈麻子嘿嘿一笑,让出一个座位来,“老大,你回来了。” 阮元救过陈麻子,所以陈麻子心甘情愿伏低做小,不过在那之前,陈麻子可没少欺负阮元。 小药罐率先拉住阮元的胳膊,方才嚣张的气焰瞬时没了,只软软的撒娇,告起状来,“小元姐,陈麻子欺负我。” 小药罐今年十三,是逃荒来的,村子被海淹了,就逃到了洛阳城。是前两年阮元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孤儿,又害了病。遇到阮元时,很是可怜,让阮元不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她没办法做到见死不救。 小药罐是泡在药罐子里十天才救回来的,反正也没有名字,所以阮元就叫她小药罐。 “谁欺负你了?老大,你可别听这死丫头胡说。”陈麻子不服气的反驳。 “行了,你俩,闹了这么久,嘴皮子不累吗?”蔡军叹气。 蔡军名字虽然俗气了点,人却格外的好看,还饱读诗书,能文能武,是他们的蔡军师。 “望杨山招徒的事,你们听说了吗?”阮元看着四人,今日她来就是同他们商量的。 陈麻子不以为然道,“听说了,就俩破道士嘛,无门无派的,还学人收徒,依老子看,那就是想找个免费的劳动力打的噱头。” “你要去?”蔡军问。 “知我者,蔡军师也!”阮元笑着伸手隔空点了点。 “小元姐,你去那儿做什么?那些做道士的,都是斩妖除魔的,那脑袋都是提在裤腰带上的!”小药罐着急的开口。 “这我自然知道,但我听说,那里每个月能领上四两银子,四两,不比我洗一个月碗来的多,王大娘的病和小淼的学费,吃穿用度,哪样不花钱。”说到这儿,阮元又顿住了。 记起元龙镇,阮元又苦笑道,“再说,我没有什么傍身的功夫,现如今也没查出什么头绪来,当年元龙镇的三千人命也没个交代,我总得学些本事。” 说完,阮元低头自嘲的笑了一声。 “你去吧,那望杨山的两位道长德高望重,你去了,能学到不少本领。”蔡军安慰道。 不待蔡军说完,陈麻子又拍着桌子,起身反驳,“好你奶奶个腿儿啊,蔡白脸儿,那望杨山就不行,尤其是那个叫易什么的玩意儿……” “易零。”蔡军好心提醒。 陈麻子和蔡军向来不和,陈麻子嫌弃蔡军没钱穷讲究,条条框框多得很,蔡军嫌弃陈麻子粗俗不讲卫生,为此两人可没少打架,当然往往都是陈麻子被打得嗷嗷直叫。 陈麻子又接着说,“对,易零,那也是个小白脸儿,是个贪生怕死的货,就前些日子,还跟我遇上了,我被那老王八追着要我还钱时,那易什么玩意儿就在,不过是被那老王八吼了一嗓子,就夹着尾巴跑了,就这点儿破胆,能有什么本事啊?” 陈麻子没好气道,“还不如我陈麻子呢,什么德高望重,本领高强,那都是坊间百姓夸大事实!” 蔡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摇头。 看到蔡军的笑,陈麻子顿感自尊心被伤害了,指着蔡军吼,“你笑什么?蔡白脸儿,你是不是在笑老子?” 说着,两人就又要动起手来,阮元对于这样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别砸坏家具,她可没银子去修了。 阮元想过了,无论怎样,还是想去碰一碰运气,就算望杨山不收自己,但耍耍赖皮,总是能得到几口饭打发的,也不算白跑一趟,但要是能拜入门下,习得捉妖术就更好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阮元收拾了行李,告别了当年收留她的王大娘,又将大部分的银子给了王大娘的孙子小淼,交代好要注意的事,并警告小淼不准跟着陈麻子去赌坊,不然回来就打断他的腿,才放心的往着望杨山去了。 在门口收集报名入学试炼学员名册的正是易零,易零靠在一颗歪脖子树上,侧头看了一眼瘦小的阮元,只匆匆扫了一眼就笑道,“小丫头,报名时间已过,明儿再来吧。” 说着,易零又低头清点名册,嘴里小声嘀咕,“这不大点儿的样子,能做什么?” 阮元认得易零,一年前在街上远远的瞧过一眼,那时他被众多百姓拥簇着,还有个把的小姑娘红着脸送他荷包,很是威风。 “哎哟~”阮元赶紧提了提自己的衣领,堆满一脸讨好的笑,上前几步,“小哥,劳烦您通融通融,您看这山高水远的,小的爬上望杨山也实属不易,您就抬抬贵手,把小人的名字给提上去吧。” 易零眯了眯眼睛,开始仔细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孩儿,女孩儿的衣着打扮十分破烂,背着一个灰黑色的包袱,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而导致身材瘦小,头发用一条灰色麻布扎了起来,颈间挂着一条用红色绳子系着的一块石头,倒是干净利落。 远山黛眉下一双狐狸眼微微挑起,增了几分媚态和欲望,精致的鼻尖被冻得通红,朱唇皓齿,脸就巴掌大小,额间散着些许碎发,这样的容貌就像是雪地中的一点红,刺眼夺目。 怎么来形容呢,这张脸更像是被人精心雕琢出来的,这样的姿色,易零只在人面城见过。 人面城的每一张漂亮脸蛋儿都透着这样的妖媚之气,易零不由皱了皱眉头,低头问,“小丫头,你打哪里来的?” 阮元先是一愣,随后打着哈哈笑道,“就是洛阳的,还能从哪里来?” 易零并不作声,只是半眯着双眼,死死盯着阮元,好似要把阮元盯出一个洞来。 突然,易零拿笔挑起阮元的下巴,凑近阮元,仔细瞧了起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就是没有一点人工雕琢的痕迹,真不是人面城的?“姑娘听说过人面城吗?” 阮元被盯得实在是不自在,心里发麻,反问,“听说过,怎么了?” 第二章 分明是个土匪 怎么了?易零冷笑一声,似乎不甘心,将册子夹在腋下,又伸出另一只手摸索着阮元的脸,试图从阮元的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阮元心下害怕,连忙推开易零,假装怒意满面的大骂,“干什么你,登徒浪子!” 易零堪堪的收回手,心道,人面城已空,且那些为了美貌而改头换面的人,脸早就烂透而死了,眼前这丫头应该不是人面城的,那是妖?什么妖这么大胆,敢跑到望杨山来作怪了? 易零又暗自调息,她身上没有妖气,看来不是妖,不过这张脸美得也太精致了,易零都想把她抓进炼妖壶了。 易零回过神,哧笑一声,“就你?有什么可图的?” 想来是逃荒而来,不然就是讨生活的,不过人倒是收拾得挺干净的,这几日因为逃荒想要来投奔望杨山的人数不胜数,也都是打着报名的旗号来的。 时间长了,易零失去了耐心,都有些懒得搭理了,“好蠢笨的丫头,这儿是学员报名的地方,可不是什么施粥的菩萨庙,不识字难不成还没长耳朵?什么猫猫狗狗都来。” 面对易零的冷嘲热讽,被戳穿心事的阮元不免心虚,但还是厚着脸皮继续讨好,“小兄弟,您就通融通融吧。” “规矩如此,你倒是告诉在下要如何通融?”易零再次嗤笑一声,双手环抱,看着豆芽大小的阮元,又忍不住嘲笑,“还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怕是连桶水都搬不动,招来有什么用?” 阮元皱了皱眉头,不是,这不要就不要,咋还侮辱人呢?“俗话说得好,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嘛,小兄弟你又何必如此死板?” “再说,你别看我这样,我力气可大了,莫说是搬一桶水,哪怕是下山挑水,来回走一趟我都不带怕的!”阮元狗腿的笑着,伸出胳膊肘推了推易零。 “当真?”易零含笑看着阮元,倒是有点意思,那以后就你去挑水了。 “当真啊,不单单是挑水,劈柴,烧火做饭,洗衣服,我啥都会。”阮元一一细数自己会的东西。 易零捏着自己的下巴,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阮元,倒是个机灵的,嘴皮子会说的,以后做生意若是有她,依她这张嘴皮子,怕是还能多得些银子。 虽瘦小了些,但也能干活,再说,这么瘦,指不定还吃得少,能省不少的伙食费呢,那老头儿一直也想要个会烧火做饭的女徒弟,不如就是她了,“是有几分道理,通融也不是不行,就是我总不能违背规矩办事吧。” 说着,易零就伸手挠了挠自己的额头,然后伸手食指与拇指交互摩擦,在阮元眼前比划着,“姑娘可懂?” 阮元笑了两声,会意的拍了拍手,“懂,懂,怎么会不懂?” 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从荷包里摸出几个铜子儿,又拉过易零的手,将铜子儿放在易零的手心上,“笑纳笑纳啊……嘿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易零低头,伸出右手拨弄着手心里的那三个铜子儿,又抬眼看着阮元,不由笑出了声,“不是,姑娘您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就三个铜子儿能办什么事儿,也真好意思拿出来,我们望杨山虽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门派,但在这方圆几十里也没人敢如此戏弄。” “哎呀,折煞小人,折煞小人,小的……小的怎么敢呢?礼轻情意重嘛,嘿嘿……”阮元忙赔笑着开口。 “得得得,既然姑娘拿不出诚意,我们望杨山庙小,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走吧走吧。”说着,易零就轻轻推搡了一把阮元。 阮元慌了,“别别别,小兄弟,你别推我呀,有事儿好商量不是?” 易零没有理会阮元,一个劲儿的驱赶着阮元。 “十个,十个铜板?”阮元又道,试图挽回。 可就算是十个铜板,易零也没有丝毫的松动。 算了,豁出去了!阮元一咬牙一狠心,将手中荷包重重的拍在易零的胸前,“给你了,给你了,全给你了,现下能通融了吗?” 易零拿着荷包在手中掂了掂,才满意的勾起嘴角,“对了嘛,拿钱办事,得有钱不是。” 没了银子的阮元,心中真是无比的沉痛,回头瞧见易零那得意的嘴脸,更加难过了,只能低声骂道,“真不要脸。”这厮这样贪赃,分明是个土匪。 这话当然被易零听进去了,易零只挑了一下眉头,闷笑一声,重新端起名册,提起笔,“叫什么?” “阮元。”阮元没好气的答道。 “哪个阮元?” “阮氏,元宵的元。” “好,来,按个手印,你就正式成为我望杨山老道长柴央的第二个徒弟了,也是我的小师妹了。”易零从怀里掏出一块红印。 “欸,好好好。”阮元将自己的手印印了上去,“那往后还请小兄弟,哦,不,师兄,你多多照顾啊。” “一定,一定。”易零点了点头,郑重的将名册收了起来。 不过阮元方才撇眼间,瞧见那名册上竟是空空如也,试探性的开口,“不过师兄啊,我方才看你那册子上,就我一个报名了,贵山不会只看中了我一个人吧,我看刚刚也下去了好几个兄弟……” 刚才那几个可是身强力壮的大伙子,怎么都比她更有机会才是啊。 “姑娘天资聪颖,自然是比方才那些人更胜一筹。”易零莞尔一笑,刚刚下去的几个心眼儿多,就你算老实一点儿的了。 “当真如此?”阮元将信将疑。 “当真如此。”易零低头看着阮元。 “不知贵山招几人啊?”阮元接着盘问。 易零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人足矣,师父他老人家说了,此生就收两个徒弟。” “那你们这收徒的标准是?” “嘶,要问到这儿,那这标准可严了,三个字,靠眼缘。”易零说得万分郑重。 “眼缘?”阮元蹙眉,方才还铮铮有词说的规矩呢,这不是把她当猴儿耍吗? “师父说过,万事万物需得靠缘分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这缘分呐,妙不可言。”易零伸出手隔空对着阮元点了点,好一副儒雅书生的样子。 “那坊间传言说只要入了望杨山,一个月就能领四两银子可有此事?”阮元又问。 “阮元是吧?” “是。” “小元啊,我问你,你来我们望杨山最初的目的是不是为了斩妖除魔,造福百姓?”易零低头询问。 “是也不是。”若不是为着那四两银子和捉妖术,她才不来。 “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觉得应该让妖魔横行,想要眼睁睁看着百姓遭殃吗?”易零突然提高音量,怒不可遏。 “呦呦哟,这……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要成千古罪人的,我来……我来自然是为了造福百姓不是?”阮元吓得赶紧澄清,生怕自己成了这千古罪人。 “这便是了,你我都是为了百姓安乐,谈钱财岂不俗气,还污了我望杨山的清誉。”易零将自己的手搭在阮元的肩上讲道理。 “是是是。”阮元点头附和。 “再说了,小师妹方才也说了,那是坊间传闻,做不得数的,你我都是为了老百姓,为百姓做事,我们都要做到无功无私才是好的,往后才能被后人膜拜,千古流芳不是?”易零又拍了拍阮元的肩,说得万分郑重。 “话虽如此,可是……”等等,不对,他这是道德绑架,他在给她洗脑,看来,陈麻子说的没错,这人不行,不能被他绕进去了,既然没有银子,那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为人不正,想来也是没什么真本事的,既然没什么本事,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怎么了?小师妹,怎么还发起呆了呢?想什么呢?”易零伸手在阮元眼前打了一个响指,将阮元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这样的,小兄弟,我呢,方才仔细的想了一下,我就是个臭要饭的,贵山做的又是捉鬼收妖的行当,这份差事,我怕是做不下来,跟着你们,怕是会拖累你们,不如……”阮元道。 “怎么?你想反悔?”方才还一口一个师兄,现下就改口叫小兄弟了,易零不由好笑,双手环抱,死死盯着阮元。 “倒也不是……”该找个什么借口开溜呢? “那就是了,那小师妹就随我去拜师父吧。”说着,易零拉着阮元的手,抬脚就要走。 阮元抽出自己的手,“等等等……等等,其实也是,我觉得我不适合捉妖,所以我就还是不拜师了,多有叨扰,望请谅解,还有我那荷包……” 说着,阮元就厚着脸皮向易零讨要荷包,就算没得到好的,也不能让人摆一道啊。 易零轻笑一声,“不想为百姓谋福了?” “行了,都别装了,骗我钱财,还拿百姓当借口,你若真是那品德高尚之人,为何要收贿啊?这名我不报了,把荷包还我。”阮元也懒得跟他兜圈子了,索性直接摊牌,伸手向易零讨要荷包。 “姑娘说什么糊涂话呢,我何时骗了你,这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还闹得不愉快了呢?再说,这交易已成,哪里还有反悔的说法。”易零笑道。 第三章 猪八戒娶媳妇 易零又试图劝说,“况且,你这荷包里也没几个子儿,现下你要是随我入了望杨山,拜了师父,有吃有住的,好过你在外面漂泊,若是得了师父真传,学有所成,你便可下山,摆上一个捉鬼收妖的摊子,既能名声远扬,还能挣得个盆满钵盈,何乐而不为呢?” “不想为!我说小兄弟,你们在这洛阳城也是靠名声吃饭的,公然骗取百姓钱财,你就不怕传出去砸了招牌吗?”阮元有些不耐烦了,威胁易零不还荷包就把这事给抖落出去。 “嗯,不错,这要是传出去了,确实影响不好。”易零若有所思的捏着自己的下巴。 “这就对了,况且,小兄弟,实话告诉你,混了这么多年,我阮元也不是吃素的,你若是还与我,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自也不会寻你麻烦。”阮元恶狠狠的挥舞着自己的拳头,想要威慑住易零,因为陈麻子说过易零是个怕事儿的。 “哟,这性子,够烈啊,就适合加入我们捉妖人,好好修炼,假以时日,日后一定能成大器也。”易零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还拍了拍阮元的肩,根本没有将阮元的话放在心上。 阮元低头闷哼一声,这厮分明就是把她的自尊心按在地上摩擦啊,废话这么多,不如直接抢回来。 思及此,抬起拳头就往易零脸上招呼过去。 易零根本来不及反应,拳头结结实实落在自己的嘴角,易零捂着出血的嘴角,不可思议道,“真打啊你?” 阮元也不废话,又一拳招呼了上去。 易零吓得立马伸出左手握住了阮元的手,“还打?” “打得就是你个王八羔子!”说着,阮元狠狠地踩了易零一脚。 易零吃痛的松了手,阮元的拳头也没歇着,再次挥了过来。 好狠的丫头,易零心下一惊,左脚退了半步,身子侧仰,躲了过去,阮元又抬腿横扫,直击易零的头。 易零伸手抓住阮元的小腿,随即伸手点了阮元的穴位,阮元就无法动弹了。 可怜阮元在江湖混了几年,虽得过蔡军教过几招,也只有些拳脚功夫,哪里又是易零的对手。“放开我,点我穴位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放开我,我们真皮实肉的打一架。” 娘的,陈麻子不是说这易零是个贪生怕死的货吗,这几年她跟着蔡军学的功夫,应该可以打赢才是啊。 易零也不再同阮元说什么乖面子的话,一脸的计谋得逞,笑得肆意,“放了你?怎么可能,我们这望杨山就缺这么一个手脚好的姑娘给我们洗衣做饭呢,不过身手确实不怎么样,再练练,逃跑倒是绰绰有余了。” 易零又笑着坦白,“再说,你以为你为什么来,那我不也是下了血本的,为了买通了商贩扬我们望杨山的威名,我可没少花费银子,我收你这些银子,也不过回本儿罢了。” “混蛋,难怪前几日那卖糖人的杨老头儿跟我说什么望杨山招徒,包吃包住还给月钱,原来是收了你的贿赂。”阮元恍然大悟。 “诶,聪明,孺子可教也。”易零得意的笑出了声。 “王八蛋,你要不放了我,信不信老子去衙门告你啊!”阮元怒火中烧,小脸憋的通红。 易零勾着嘴角,一把拉过阮元的手,顺势弯腰将阮元扛在了肩上。“那就更不能放你咯!” 突然失重让阮元惊呼一声,“救命啊,强抢民女了,救命啊……” 易零咧开嘴角,止不住的笑,“叫吧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就这样,阮元被易零抗回了山洞。 “老子告诉你,老子山下可是有兄弟的,还有一个武功高强,能以一敌十!你要不放了我,你仔细着……小心见不到明日的太阳!”阮元再次威胁。 怎料易零根本不搭理,一脚踹开大门,四处张望着,咧嘴大喊,“老头儿,老头儿你搁哪儿呢,我带了一个小师妹回来……” “喂。”阮元被易零抗在肩上晃来晃去,这货实在是跑的太快了,晃的阮元脑子疼,胃里也是一阵翻腾,“快,快放我下来,我要吐了…… “吐什么吐,忍着,我带你拜师父去。”易零拍了一下阮元的屁股,试图让阮元停止聒噪。 这狗贼竟然拍她的屁股,她阮元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这哪里像什么德高望重的道长,分明就是土匪头子啊,早知道就听陈麻子的话了,阮元心底不断叫苦,“真的……要吐了,你晃得我头晕,喂……” 易零哪里管阮元说些什么,只乐呵呵的扛着往前跑,这架势就像是猪八戒娶到了高老庄的高小姐一样。 柴央围着围裙正在厨房烧菜,听见易零的声音,一边不停的用勺子翻炒锅里的菜,一边用手扇着烟雾,“厨房,厨房!叫唤什么?!” 易零得到了回应,又赶紧扛着阮元,抬脚往厨房跑去,“老头儿,我给你带了一个小徒儿回来。” 该死的,不要跑了,阮元胃里不停的翻腾。 柴央被烟雾呛得不行,止不住的咳嗽,听见易零跑来的脚步声,柴央揉着自己被烟熏得直流泪的眼睛,破口大骂,“臭小子,跑哪儿去了你,饭也不做,你想饿死你为师吗!” “喂,老头儿,你这话可就不厚道了,我这不是听你吩咐去招小师妹去了吗?这不给你带回来了。”易零先是不甘示弱的回顶了一句,提起阮元又是一脸的得意。 “小师妹?哎呀,好好好,我看看。”柴央笑了起来,忙放下手中的大勺,大步走了过来。 柴央走到易零跟前,一眼就瞧见了易零青红的嘴角,皱着眉头问,“你这嘴怎么了?偷蜂窝被蛰了?还是被熊瞎子揍了?” 易零还来不及解释自己嘴角的事,柴央又瞥见易零肩上扛着一女孩儿,歪头小心问道,“小师妹?” 易零点了点头。 “哎呀,好啊,好啊,哎呀,真好啊……”柴央忙用系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又伸手去接易零肩上的阮元,“还不快把你小师妹放下来。” 翻脸还真是比翻书还快,易零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将阮元放了下来,解了阮元的穴道。 本来就胃里就翻江倒海的阮元,现下更不舒服了,捂着自己的嘴不敢松手。 柴央关切的问道,“丫头,怎么了这是?” “哦,她想跑来着,是被我扛回来的,估计是想哭吧这会儿?”易零解释道。 柴央听此,气愤伸手狠狠打了易零一下,“臭小子,好好跟人家说不行啊,你是土匪吗?给人扛回来,你咋这么能耐呢?” “你行你上啊,我要不扛回来,早跑了,谁来给你洗衣做饭,这会儿你倒是装上好人了。”易零双手环抱站在一旁。 “臭小子,你想死是吧……”还未等柴央说完,捂住口鼻的阮元再也遏制不住胃里的惊涛骇浪,哇的一下全吐在了柴央身上。 霎时间,柴央和易零两人都呆楞在了原地,柴央最先反应过来,看着自己身上流淌的不明粘稠物体,也觉得自己心里一阵反胃,干呕了几下,随即就扯着嗓门大喊,整个山洞都环绕着柴央的惨叫声。 易零见柴央这模样,捂着肚子,幸灾乐祸道,“老头儿啊老头儿,遭报应了吧。” 阮元根本没听这两人在说些什么,实在是太难受了,眼瞅着胃里又是一阵翻山蹈海,作势又要吐了出来,柴央眼尖,赶紧把阮元推到易零身上。 易零惊慌失措的托住阮元,也是吓得花颜失色,“喂,别,别吐啊,吐了你得赔我一件儿新的啊!算了……” 易零觉得这个时候警告也没用,索性直接抬手,将阮元拍晕了过去。 好小子,我阮元跟你没完!阮元合上双眼时的眼神,简直可以把易零剜一个洞出来。 待到阮元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想起下午发生的事,阮元吓得赶紧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屋内很黑,只有一个破旧的梳妆台上放着一盏油灯,屋子挺大,陈设很简单,就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梳妆台。 不过这屋子倒是特别,不对,应该说是一个石洞,哦,对,那狗贼就是把她掳进了一个大石洞里,进贼窝了!完了完了,阮元有些心慌了,鬼知道这群杀千刀的会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线下逃出去才是最要紧的,奶奶的,杨老头儿,这等坑人的买卖你也做,等老子逃出去,非掀了你那破摊儿不可! 阮元冷静下来后,仔细回想,她记得石洞里小道交错,只有……厨房亮光最大,对,厨房没准儿是这石洞的一个出口,那老头儿先前在那做饭来着,厨房烟雾大,所以肯定是通风的,那里能逃出去。 阮元翻身下床,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轻轻的套上自己的鞋子,又蹑手蹑脚慢慢朝洞口走去,生怕发出一点儿声响,惊动了易零那狗贼。 走到洞口,刚要抬脚迈出去,只听得一道熟悉的男声从阮元的脚下传来,“喂,当心些,要逃跑就逃跑,别踩死人啊!” 阮元吓得惊呼一声,跌跌撞撞往后几步,一个没站稳,又摔在了地上,疼得阮元呲牙咧嘴。 在抬眼时,易零已经走到了阮元的跟前,手中举着一个火折子,弓着腰,勾着嘴角笑道,“让你偷摸想逃跑,屁股摔疼了吧。” 第四章 你是我的小师妹 阮元瞪了他一眼,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说吧,你们把我抓来到底想做什么?” “哎哟,小师妹,你这话可就说得太生分了,你是我的小师妹,我心疼你都来不及呢,哪里还会把你怎么样呢?”易零无辜的眨眨眼。 “我呸,谁是你小师妹?你可真是左脸皮贴右脸皮,一个不要脸,一个厚脸皮啊!”阮元双手环抱,气得歪头往地上啐了一口。 易零也不恼,不急不慢的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在火折子的映射下,还特意在阮元眼前晃了晃,“这白纸黑字可写着呢,上面儿可还有你自己印的手印呢。” “那又如何。”不过就是一张报名的填名册罢了。 “不如何,不过赔付违约金五百两银子罢了,哦,忘了告诉你,这后面儿还有……”说着,易零就把纸转了过来。 阮元瞪大了双眼,一字一句的读了出来,“凡出山讨生活的学员,或下山毁约者,若未得师父批准,自费学费及孝顺师父和师兄的费用,共计五百两,如若拿不出,就打断……” “就打断双腿,扔去乱葬岗,嘿嘿嘿……”易零将后两句话顺着念了出来。 这尼马的是人干的事儿吗?太阴了!!!竟然给她玩儿这一招,阮元憋着一口气,恶狠狠的盯着易零。 趁易零一脸得意,阮元赶紧去抢那张纸,易零眼快,将手抬高,左手顺势就将阮元的两只小手扣住了,“还想抢?”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阮元哭丧着脸,演起了苦肉计,“大哥,大哥,我求你了,你放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下,家中还有位年过半百的老母亲,还有……” “那把你家中那位老母亲给接来吧,咱望杨山不缺那双筷子,那口粮。”易零松开阮元的手。 “但你看我这体格,我也打不赢妖怪啊,更别说捉妖了,只会给你们拖后腿的。”阮元继续找借口。 “不妨事,反正也没指望你捉妖,你只要有两条腿儿,能跑就行,就是个捉妖的诱饵,也没指望你多成才。”易零无所谓的耸耸肩。 这尼马说的是人话?阮元气得快要咬碎一口银牙,“可若是我出任务时,不小心牺牲了,那……那我家中的那位老母亲可咋办啊,呜呜呜,倒也不是说我怕死,只是……” 易零不慌不忙的将那张纸叠好,放进自己的怀里。“那也不打紧,不是还有你山下的兄弟吗?倘若你真英勇就义了,再不济,你那老母亲我替你养着就是,小师妹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小师妹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咱娘的!” 我照顾你大爷啊!阮元在心底咒骂。 眼下,这狗贼在这儿,也跑不了,该如何是好呢,阮元正想得入神,只觉得自己的右手腕传来一阵凉意。 易零不知何时掏出来一根串着白色水滴一样的珠子的红绳系在了自己的手腕处,“干什么?” “别动。”易零轻蹙眉头,扯住阮元往回缩的手。 直到系好红绳,易零才半眯着眼睛,笑意盈盈的拍了拍阮元的头,“送你的见面礼,你可是我唯一的小师妹,这礼节自然少不得。” “有这等好事?”阮元抬手,仔细瞅了瞅,又用手摸了摸,这水滴玉虽小,摸起来确是温凉,色泽透亮,阮元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但阮元不傻,这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这可是个好宝贝啊。” “哟,还挺识货,我的小师妹。”易零将自己的手掌放在阮元的头上,轻轻揉了揉。“这可是千金难买的仟信石,这世上总共也才那么两对儿,我这儿有一个,你手上带着的那个还是我前些年从一花妖手里抢来的,费了老大劲儿了,能不宝贝吗?” “真给我了?”阮元不敢相信。 “好东西不给我的好师妹,我还能给谁啊?”易零勾着嘴角,一脸温柔。 是吗?阮元看着易零,为什么总觉得这狗贼笑得阴贼,莫不是什么阴谋?不过这东西也确实值钱,不如寻个机会,拿到山下去当了,有了银子,日子就会好过不少。 “走吧,你这也睡了大半下午了,跟我去吃饭吧。”易零双手环抱,抬脚往前走。 吃饭,那岂不是去厨房,好机会。阮元赶紧的跟了上去。 阮元小心翼翼的跟在易零身后,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撞墙上去了,“不是,我说,这也太黑了吧,不用掌个灯啥的吗?你们平时不摔跟头的吗?” “走惯了。”易零回道。 “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喂!你走慢点儿,我跟不上了。”阮元伸手想去拉易零,这家伙是脖子以下全是腿吗,走得这么快。 易零有些不耐烦了,停了下来,阮元也没来得及刹住脚,狠狠的撞上了易零的后背,阮元吃痛的捂住鼻子。 易零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燃后拿给阮元。 绕了好大一圈,可算是到了厨房,易零拿过阮元手中的火折子,将挂在厨房四周的油灯点燃后收了起来,厨房在火光映得通红。 阮元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连个门儿都没有,那白日里那光从哪儿来的?“你们这儿怎么连个门儿都没有啊?” “没门儿怎么了?不你头顶有个洞吗?寒舍偏僻,位居山野,夜间多有野兽走动,不做门反而少了不少的麻烦,凿个洞就好了,待到白天,光从这洞里照进来,自然就亮堂起来了。”易零走到灶台前,揭开锅盖,锅里还温热着一碗饭,饭上是一块煎蛋,几片野菜,和咸菜。 “没,没门儿,岂不是显得太寒酸简陋了?再说,万一遇上个暴风雨啥的,雨水倒灌进来,还不得把这洞给淹了。”阮元心虚的随便扯了一个借口。 易零抬头看了一眼阮元一眼,“放心,下雨的时候我们自有办法,怎么,你很需要一个门?” 阮元不敢抬头看易零,这狗贼精得很,这么问,肯定是知道她想跑。 “过来吃饭吧。”易零早已将饭碗端在桌上了,从筷筒中抽出一双筷子。 阮元走了过去,接过易零手中的筷子,坐在位置上,看着易零推到自己面前的饭碗,迟迟不敢下筷。 鬼知道这是晚饭还是上路饭,听说妖怪都是吃人的,他们不会是想把她药死,然后把她丢进山谷,利用她把妖怪吸引出来吧?那狗贼说过她就是诱饵。 易零似乎看穿了阮元的心思,笑着坐到阮元的对面,一只脚踏在板凳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一个青色果子,吊儿郎当的咬了一口,“别看了,没毒,我费了老大劲儿把你绑回来,在下毒害你,我图什么?不有病吗?” 也是,阮元这才端起碗吃了起来,阮元吃了几口饭,又夹起煎蛋,这时候易零的目光便停留在了阮元的煎蛋上,阮元看了易零一眼,又咬了一口煎蛋,余光瞥见易零的喉咙动了动,这狗贼不会馋这块煎蛋吧,“怎么,想吃?” “我……老子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提起这事儿,易零就来气,冷哼一声,又狠狠的咬了一口果子。 阮元笑了,“别装了,人穷的时候,馒头都是香的,大家都是过来人,想吃就明说嘛,我又不会笑话你,大不了我分你半块就是了。” “要不是那臭老头儿,能有你的份儿?”易零并不领情。 “你们这望杨山这么穷?就一个鸡蛋。”阮元问。 “两个,被那老头儿吃了一个,你这碗里的鸡蛋原本就是我的。”易零道,要不是那臭老头儿拿他的宝贝威胁他,这豆芽菜能吃上这煎蛋。 这话阮元算是听明白了,眼珠子转了转,又心上一计,“哎哟,那,那实在是对不住啊,师兄,这,这我也实属没想到我把你的鸡蛋给吃了啊,来来来,我还你就是。”说着,阮元夹着煎蛋朝易零喂了过去。 易零嫌弃的推开她的手,“走开,走开。” 阮元这才故作为难的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哎,你说师父他老人家也是,怎么我一来,就这般对师兄你呢,如若这样下去,师父他老人家对你的恩宠岂不是不复从前了吗……” 听到这儿,易零侧头看了阮元一眼,低笑道,“欸,不打紧,不打紧,区区一个鸡蛋,又怎么会伤了我和那老头儿师徒情分,那老头儿就这样,每天他不跟我吵一吵,闹一闹,他就过不去。小师妹你就放宽心,就冲你刚才道了我一声师兄,就是那老头儿打死我,我也心甘情愿。” “是吗?”阮元冷笑了两声,却在心底暗自腹诽,说的比唱的好听。 吃完饭,易零又带着阮元回了房间,临走之前,易零嘱咐道,“屋子尚且简陋,小师妹莫要嫌弃,知道你们女孩子爱打扮,所以收罗出了一个梳妆台,是破旧了些,但还能用,等下次出任务,挣了银子,师兄再给你添置一个新的,哦,对,你那梳妆台的抽屉里有蜡烛,你要是怕黑就拿出来点上,但省着点儿,别用完了,用完了可就没了啊,还有,我就住你对门儿,直走两步就到,有什么动静儿我都能听得到,记得有什么事儿就找师兄啊!” 阮元知道易零最后的那句话就是在明里暗里的提醒她,不要妄想逃跑,他就在对门儿。 第五章 师兄来叫你起床了 罢了,线下想逃跑也不大可能,那狗贼方才带她回来又是另一条道,自己若是一个人怕是不转上几日是出不去的,若是被抓了回来那就得不偿失了,不如这几日先安顿下来,等他们放松了警惕在逃。 阮元又从自己的包袱里翻出纸笔,洋洋洒洒写下两行字,随后放进自己的怀里,这样天大的骗局,明日得寻个机会把这信传出去,让蔡军师带着陈麻子他们来救她。 再不济,她还有一个“老母亲”在城里呢,阮元哼哼一笑,吹灭梳妆台上的蜡烛,这才走到床上脱下自己的鞋子睡觉。 第二日,易零如往常一样,早早的就起了床。 易零洗漱完,就又打来一盆水,想着从今日起他这洗衣做饭的担子就卸下了,嘴角就止不住的往上扬,“小师妹,师兄来叫你起床了。” 易零端着水盆就往阮元的屋子里赶,毕竟是住在贼窝里,阮元也睡得不踏实,也是早早的就起了床,此刻正坐在床前穿衣裳。 哪成想,易零顶着一张花儿一样的笑脸就闯了进来,嘴里还喊着,“起床了,起床了,小师妹……” 这样贸然闯入,两人都傻了眼,阮元最先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就连忙拉着被子围住自己。 易零也吓得赶紧转过身去,不等阮元开口,就指责阮元道,“你怎么穿衣服不关门啊?” 这可给阮元气笑了,“不是,我说大哥,你这也要有门才行啊,你瞅瞅你这屋子连个床帘都没有,再说,你娘没教过你女孩子的房间不能随便进去吗?” “我……我们这望杨山几百年也没个女人,一时忘了,再说你不还穿着里衣嘛,我啥也没看见,你也不算吃亏,此事也是我思虑不周,明日我就给你做个门。”易零匆匆说完,拔腿就要走。 又想起自己怀里还抱着给阮元送来的洗漱水,叹了一口气,“现下你莫要出来,我把这水盆给你搁在梳妆台上就走。” 易零倒也算个正人君子,后退几步到梳妆台,把水盆一搁下,就飞也似地逃了。 阮元看着易零的背影不免好笑出了声。 易零一心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但没走出多远又折了回来,站在石洞旁,不对,他跑什么,他还得带这丫头去挑水做饭呢。 等阮元扎好头发走了出来,却被站在洞口的易零给狠狠吓了一跳。 这狗贼想当门神吗? 阮元抚着自己的心口,“你站这儿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带你熟悉熟悉我们望杨山呗。”易零不屑的看了阮元一眼。 阮元皱眉,熟悉望杨山,这狗贼不怕她跑了?怎么感觉不对劲儿。 “傻站着干嘛,跟上。”前方传来易零的声音。 “来了。”阮元小跑追上易零,又小心翼翼的探头问道,“我不用见见那老头儿?就是你师父!” “嗯?”易零止住脚步侧头看着阮元。 “师父,师父,我俩的师父,嘿嘿。”阮元赶紧改口。 “不用,师父他老人家此刻正在打坐入定呢,过会儿再去拜师也不迟。”那老头儿还在睡觉呢,去干嘛,那老头儿的起床气可不小,这个时候要是去,那老头儿不追着他跑三个山头儿才怪,他才不去触霉头呢。 易零将阮元带到厨房,靠在门口,指着里面放着两个水桶和立在旁边的扁担,“去,挑过来,我带你隔壁山头儿去挑水。” 果然这狗贼就没安好心。 阮元回头瞪着双眼,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好的,师兄。” 阮元担着水桶,跟在易零的声后,易零每到一处,便和阮元介绍一处。 阮元仔细的听着,不过她也着实好奇,把这望杨山的结构都给她讲了,真不怕她跑?昨儿晚上,不还十分谨慎吗,奇怪啊,太奇怪了,不管了,先记着这些门门洞洞的再说吧。 约莫走了好几个时辰,眼瞅着已经到了晌午了,阮元走得是口干舌燥,“不是我说,这水井到底在哪儿啊?我腿都要走断了!喂!” 易零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弯腰随手折断一根野草,这野草也枯死了,来的这路上也没有一颗鲜活的植株,看来,这癞皮蛇的老穴果真在这儿,“莫急,莫急,过了这个坡便是了,出门前不告诉你了吗,在隔壁山头儿。” 易零将这根枯草放进嘴里叼着,回头一笑,“再说了,这才走了多久啊,小师妹,你这体力可不行啊,待会儿还有力气跑吗?”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担着这两个水桶试试……不对?跑什么?”阮元担着水桶噔噔往前跑了两步,跟上易零。 易零侧头看着阮元笑了笑,“跑回家呗,能跑到哪儿去。” 爬上山坡,是一座破庙,满地的枯黄落叶,庙门口有一颗古树,不过这都快打春了,也没啥绿叶,十分干枯,看来是被干死的,看起来十分的萧条。 在离树的三米处便是易零口中的那口井了,一阵风拂过,卷起地上的落叶,阮元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阮元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易零,小声问道,“喂,这儿真有水?你瞅那树都是干死的。” “那儿不是有口井吗,有没有水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易零就将阮元推了出去,还顺带朝阮元的屁股踢了一脚,又恶狠狠的威胁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打不着水,今儿晚上就让你睡洞口看山门!” “易零你大爷!”阮元骂道,长这么大,还没人踢过她的屁股。 谁曾想,易零只摆了摆手,“快去快去,表现好,师兄给你买好吃的。” 这狗贼指定有点儿毛病,阮元一边小声抱怨,一边走到水井旁,低头朝井里望了一眼,别说,还有真有水,看来,那狗贼没骗她。 阮元将水桶搁下,又系上绳子,将一只水桶扔进井里,水桶在井里激起一阵水花,阮元回头冲易零嘿嘿一笑,“喂,你还别说,这水还挺清澈。” 说完,阮元又拉着绳子将装满水的水桶提了上来。 “快了快了。”易零嘴里念叨着。 “快了?什么快了?”阮元又将另一只水桶扔进了井里。 只听得“咕咕”的声响,阮元低头一看,这水井里竟咕咕往外冒水泡,就像有东西要冒出来了一样,“什么个情况?易零……” “快跑!”易零大吼一声。 这厮又抽的哪门子疯?阮元不明所以转头看着易零,不待易零解释,霎时间,阮元感觉自己被什么庞然大物挡住了阳光,伴随着的还有“嘶嘶”的声响。 阮元缓缓转过头,映入眼帘是一条浑身通黑的大蛇,大蛇估摸着有好几米高,蛇身宽约一米,蛇皮上有很多溃烂的脓包,气味难闻,这蛇低头朝着自己正吐着蛇信子。 阮元后背袭上一阵凉意,只觉头皮发麻,心中暗叹,小命休矣! 一人一蛇就这么僵持着,阮元也不敢动,生怕这大蛇一个俯身就把她吞了。 阮元咽了咽口水,易零那狗贼干嘛呢,怎么还不来救她? 易零在阮元打水时,就已经着手布置符阵了,看着阮元站在那儿不动,易零真想又给她一脚,“死豆芽你干嘛呢你?不想被这癞皮蛇吞进肚子里,就跑过来啊!” 易零的呼喊打破了这场无声的较量,大蛇低下头,朝阮元张开血盆大口,长声嘶叫。 阮元也吓得跟着尖叫一声,撒腿就跑,带着被吓出来的哭腔吼道,“易零你大爷!啊~救我啊!” 阮元一路狂奔,双腿就像被上了发条一样,每当大蛇快要咬上她时,她就先一步跑开了。 一人一蛇的追逐战,是看得易零目瞪口呆,笑道,“这两条小短腿儿挺能跑啊,好哇好哇,这为我们望杨山之后的除妖能做出不少的贡献,好哇好哇。” “好你妹啊,救我啊!”阮元扯着嗓子大叫。 大蛇似乎已经厌烦了这样的追逐游戏,一个尾巴横扫过来,阮元忽觉自己后背一重,身子往前一仰,接着脚离地,整个人腾空而起,被甩出大约有三米远,又重重的落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阮元感觉脑袋晕乎乎的,接着喉咙便涌上一股甜腥,“哇”的一口,吐出了一滩血来。 还有后背,火辣辣的疼,后背的衣服好像被什么东西腐蚀掉了,那东西还顺带着灼蚀着她的皮肤,疼得厉害。 阮元抖着身子,好不容易颤颤巍巍的才支撑起半截身子,那蛇就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眼看着那蛇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自己扑来。 阮元却麻了半截身子,就像瘫了一样,无法动弹半步,想来是在劫难逃了,好,就算死了,她也要做个恶鬼日夜缠着他这个狗! 阮元认命的闭上眼。 半响,也没有想象中的獠牙咬断自己脖子的痛楚,在睁眼时,易零就举着一把桃木剑挡在前面。 那大蛇被挡后,显然很不服输,用尾巴卷住易零,将易零举了起来. 好机会,快逃!阮元万分识趣的往后爬,拖着半截瘫软的身子,一个劲儿的往后爬,果断抛弃易零。 易零挣扎间,瞥眼一瞧,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就要被这豆芽菜给气炸了,“你娘的,有没有良心啊,我刚救了你,你就拖着你那半截身子跑了,不管老子了?你以为我被吃了,你就跑的掉吗?” 干你屁事,要死也是你第一个先死,阮元并不理会,一个劲的往前爬。 第六章 你他娘的瘫半截身子试试 “阮元,实话告诉你吧!你就算跑了,你也活不成,你以为你为什么突然瘫了半截身子,这癞皮蛇上的脓包可是有毒的,只有杀了这癞皮蛇,用蛇毒以毒攻毒才能保住你这条小命!”易零用桃木剑不断阻挡大蛇的进攻。 阮元狠狠地咽了一口气,气得冷笑一声,算你狠! 于是乎,阮元又撑着半截身子往回爬。 随着大蛇的尾巴不断收紧,易零也有些支撑不住了,手中的桃木剑也掉在了地上。 大蛇也趁此机会张着血口朝易零咬去,易零立马用手撑住蛇口,气得大喊,“阮元!你能不能爬快点!” “你他娘的瘫半截身子试试?”阮元一边往前爬,一边恶狠狠的回怼,这时候倒知道吼她了,方才她被这大蛇追的时候,怎么不来帮忙,咬死你算了! “阮元!我……快……撑………不住了……”在易零的嘶吼声中,阮元总算爬了过来。 阮元右手抓住掉在地上的桃木剑,艰难的支撑起半截身子,又双手紧握桃木剑,使出全身力气,用力嘶喊一声,对着跟前的蛇身奋力一劈。 那桃木剑划破蛇身,蛇皮顿时便被烧掉了一块,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蔓延。 巨大的疼痛迫使大蛇甩开易零,长啸一声,飞快的爬回了井里,惊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可怜阮元,在易零被甩出去后,自己也被这蛇尾巴扫出几米远,接连翻滚了好几圈,何其无辜,只能在心底咒骂,尼马啊! 易零揉着自己的背,咳了几声,慢慢踱步走到阮元面前,“喂,没事儿吧?” 阮元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被移了位,连着咳了好几声,直到又咳出一痰血,才舒坦了些。 易零半蹲下去,替阮元顺了顺背。 阮元拧着眉头,用尽全身力气将易零推开,“滚!” 说罢,阮元又趴在地上,倔强的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易零,那目光恨不能将易零千刀万剐,“我她娘的是人,女人,还他娘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跟妖怪打,你他娘的怎么想的!老子快死了!你说老子有事没事?” 易零被阮元推坐在地,自知理亏,只能任由阮元骂着。 不过,弱女子?阮元这怒吼的模样可一点和弱女子沾不上边。 虽然阮元满嘴脏话,但易零还是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一边将阮元扶起来,靠在古树旁边休息,一边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原本只是想试试你的能耐,没成想你这么不抗揍。” 不抗揍?这尼马说的是人话,阮元发誓,此仇不报,她阮元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易零又走到布好的符阵旁,将符纸和收妖壶一一收起,满脸的惋惜,“便宜这癞皮蛇了,想来近日它是不会出来了,等过些日子再来罢,不过你也是,太蠢笨了些,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 阮元看着易零忙碌的背影,太蠢笨了些,真是好一句人话啊! 呵,给她气笑了都,她日后若是不弄死这狗贼,天理都难容! “也怨我,没提前告知你,可如若我提前说了,你还不得跑了,所以就想着考验你下,反正有我在,你也死不了。”易零将符纸揣进怀里,捡起地上的桃木剑,走到阮元跟前蹲下,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阮元上来。 阮元艰难的攀上易零的颈,将自己瘫软的身子靠在易零背上。 易零是第一次背女人,十七芳华的阮元虽瘦,但该发育的还是有的,两具身体紧挨一起,背后那温软的触感,让易零征了一下,很快就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根。 阮元已经十分虚脱了,没有注意到易零细微的变化,只意识到这易零许久也没动静,便恼火道,“走啊……” 易零这才回过神,尴尬的咳了几声,背着阮元起身道,“走走走,回家,回家。” 易零将阮元背回石洞时,柴央正焦急的在洞口来回踱步。 瞧见易零背着奄奄一息的阮元回来时,柴央气得揪住易零的耳朵,“好呀,我就知道,大清早的不见了,你小子准没干好事儿!” “欸,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您就别揪了,我还背着小师妹呢,我摔了不打紧,万一再伤着小师妹就不好了。”易零吃痛的歪着脑袋。 柴央这才松了手,看了一眼易零背后的阮元,心痛万分,“哎呀!我的乖徒儿,这还没拜师呢,怎么就焉儿了啊。”说完又转头质问易零道,“臭小子,你干什么了!” “我们这方圆十里的水井不干涸了吗,我就想着定是有妖物作祟,这不,我就想带着小师妹去见见世面,结果那妖物是满身灌满脓包的癞皮蛇,道行不过百年,收了它亦不是什么难事,我就想着试试小师妹,你前几日又封了我的法术,只能肉搏,就没能及时保护好小师妹……”易零道。 “呀呀呀!气煞我也!你个臭小子,老夫今日非打死你不可!”说着,柴央又要动手。 易零忙开口,“老头儿,老头儿,此事是我的错,我认罚,但眼下还是先救小师妹吧,那癞皮蛇的脓包有毒,我穿了护甲没事儿,小师妹就不好受了。” “臭小子,赶紧背进洞里,我给她排毒。”柴央咽下一口恶气。 易零将阮元背回石洞,就乖乖的站在一旁。 阮元和柴央在大石盘上打坐,柴央运气给阮元排了毒。 阮元吐出一口黑血后,身子就失重的往一侧倒,易零赶忙扶住阮元。 柴央闭着双目调息,“你自扶她下去睡一觉,抹点金疮药,就没事了。” 易零点头,抱起阮元刚要走,又被柴央叫住,“等等。” “干嘛?”易零回头。 只见柴央右手捏了一个诀,一道金光从他的指尖闪出,又点在了易零身上,“封印我给你解了,现下有小师妹要保护,但是!倘若日后你若是在惹我,我便是不封你法术,也能打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罗里吧嗦的!”易零抱着阮元往外走,又自顾自的吐槽,“还打死我,你若是不使阴招,能封得住我?” 梦中的阮元一直被那癞皮蛇追赶,就在那蛇将要吞下自己之际,阮元猛地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易零听着动静,端起桌上早早就熬好的药走了过来,“醒了?” 阮元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并不搭理易零。 易零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又接着问道,“做噩梦了?” 阮元回过神,扯着发白的嘴唇,冷笑一声,“哪能啊,美梦呢,和阎王爷一起摇色子呢,可美了。” 阮元的阴阳怪气,易零自然听得懂,只能吃瘪的不接下话,毕竟自己理亏。 易零将药递给阮元,“药。” 阮元没好气的一把接过易零手中的药,一口闷了下去,又重重的放在易零手上。 知道阮元一时半会儿消不了气,易零只能先撤,“那什么,你这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 没什么大碍,所以,什么蛇毒才能解这脓包的毒也是假的,唬她的,阮元气得快要咬碎了自己的一口银牙,好,好得很呐! “等等,不是还要拜师父吗?这眼瞅着今天又要过完了,我这师父还没拜呢?”阮元抬头看着易零。 易零笑了笑,“拜,当然拜。”这丫头算是跟他结下梁子了,也罢,找个机会,让她把这口恶气出了。 拜师礼很是精简,人齐做个见证,便算是完事。 阮元懂事的跪在地上,朝着柴央磕了三个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柴央将阮元扶了起来,一脸欣慰的笑道,“好孩子,好孩子,这身子还没好呢,就来了,快起来,快起来。” 阮元又很得大体,将茶水递过去,“师父请喝茶。” 柴央接过茶,慌忙张嘴就喝,只是那茶水滚烫,烫了嘴,模样有些滑稽,站在一旁的易零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柴央手忙脚乱的擦了擦嘴,阮元接过滚烫的茶水,一脸担忧,“哎哟,师父,你老没事儿吧。” 可偏偏这手一滑,那茶水又不慎全倒在了柴央的衣服了。 阮元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对不起,师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柴央拉起地上的阮元,只得强颜欢笑,“不碍事,不碍事……” 这样的操作看得易零是目瞪口呆,这豆芽菜还真是睚眦必报啊。 “那什么,你……你去给你师兄敬茶吧,为师老了,容易犯困,就先走了。”知道自己招架不住,柴央只能打着哈哈逃离现场。 “喂,老头儿,你走带我一个啊!”易零小声朝柴央的背影吼道,可柴央哪里顾得上他,一溜烟便跑了。 阮元又端起另一杯茶,慢慢走向易零。 易零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小师妹,我,我就不用了吧……” 直到无路可退,易零的身子已经抵上了洞壁,阮元笑着将茶水端到易零跟前,“师兄,请。” 易零的接过茶水,还试图在拉扯一番,“我说我对茶水过敏,你信吗?” 阮元笑而不语,你觉得呢?意思很明显,今日他若不喝下这杯茶水就哪儿也别想去。 易零只是吹了吹这滚烫的茶水,便听得阮元“嗯?”了一声。 无奈,易零只能干笑两声,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仰头一口闷了,滚烫的茶水滑过易零的口腔,烫得易零都想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放进冰水里降降温。 眼瞅着易零喝完了茶水,阮元这才笑着伸出手拿走易零手中的茶杯,“这两日多有得罪,师兄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我一般计较了。” “不敢,不敢……”易零慌忙摇头。 阮元又把伸出右手,示意易零握手言和,“那往后,就请师兄多多指教了。” 易零强撑着笑,回握住了阮元的手。 阮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易零,心道,易零啊易零,来日方长,我必不会让你好过! 第七章 来给师兄敬敬孝 在阮元卧床休息的这几日,易零倒是十分识趣的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 阮元冷哼一声,她的半条命都快没了,就这还远远不够,好玩的还在后头呢。 阮元将前几日写的纸条撕碎后扔进了灶台里,又重新写了一份,一个人来到后院,将手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口哨。 不一会儿,一只黑色的鸟在空中盘旋几圈后,就落到了阮元的手上,阮元将信系在黑鸟的小腿上,又爱抚的摸了摸黑鸟的头,“小黑啊,你可要快些将信送到蔡军师的手上。” 话音刚落,阮元就将黑鸟伸手放飞了。 当夜,易零如往常一样在厨房做饭,阮元也照常不管事的坐在洞门口的歪脖子树上,一边吃果子,一边赏星星看月亮,好不惬意。 易零无奈的将柴块伸进灶台里,在心底叹气,真不知道是找了一个会做饭的小师妹回来,还是找了个小祖宗回来! 瞥眼间,易零看见灶台里有半截儿还没有被完全烧毁的白纸,不由好奇,就将其拿了出来,纸条上还残留着几个字“喊麻子,狗贼,扔进沟里……” 就算只有这几个零零散散的字,易零也猜出了大半,这豆芽菜是想找人打他来着,还要把他扔进沟里!这半截儿纸条想来是前些日子写的,今儿下午都不见她人影,看来是重新写了一份,现下没准儿已经送下山去了。 易零轻笑一声,将这半截儿纸条放进怀里,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蔡军四人正在破屋里说笑,只听得屋外有几声鸟叫,小药罐率先开口,“小元姐养的小黑。” 蔡军赶紧出门,黑鸟就盘旋在屋子的上方,蔡军将手抬起,那黑鸟就停在了蔡军手上,蔡军将黑鸟脚上的纸条取下,又转头吩咐冯招财道,“招财,你拿些你今天早上捉的蚯蚓喂给小黑。” 冯招财乐呵呵的走过来,道了一声“好”,将小黑抱走了。 蔡军将纸条打开,几人看蔡军皱着眉头,都有些担心。 “小元姐信上说什么啊?”小药罐拉着蔡军的胳膊问。 蔡军道,“阮元说,那望杨山收徒是一个骗局,那易零不仅骗走了她所有的盘缠,还将她哄骗去了蛇妖洞府,险些丧命,她有伤在身,又被看得紧,不好逃……” 不等蔡军说完,陈麻子就怒气冲冲的打断,“险些丧命?老子早就说过了,那易什么玩意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非得去,这下好了吧,被人关在洞里了。” 说着,陈麻子又进屋,抡起桌上的大斧头就要往外走。 蔡军一把拉住陈麻子,“你干嘛去?” “瞎啊,我拿着斧头自然是去救我大哥啊,不然去吃席?”陈麻子没好气的将蔡军推开。 “就你那点子绣花拳脚,去了望杨山无非是又多了一个烧火做饭的。”蔡军在背后喊住陈麻子。 毫不客气的嘲讽,气得陈麻子一把将斧头“咚”的搁在地上,“那你说怎么办?” “阮元信上还说了,明日易零会下山置办油盐这些,届时,阮元会想办法跟着一起下山,到时候会去衙门状告易零,要我们去衙门做证人。”蔡军接着道。 “那你不早说!”陈麻子抱怨。 “蠢货。”蔡军冷笑,不与陈麻子再争辩些什么,模样高傲至极。 “蔡白脸儿,你敢骂老子蠢货,你信不信老子一斧头把你这张嘴给劈烂啊!”陈麻子不服气的又抡起了斧头。 小药罐挡在蔡军面前,冲陈麻子扮鬼脸,“陈麻子,说什么狠话吓唬人,你打得赢军师哥哥吗?” 小药罐正值豆蔻年华,蔡军有勇有谋,生得也好看,少女的心思自然向着他。 蔡军看着手中的信条,又抬头看了看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出去一趟。”蔡军绕开两人出了门,不知道去了何处。 只留下小药罐在门口大喊“去哪儿啊?” 昨儿晚上,阮元收拾自己包袱时,发现自己都没几身好衣裳,这易零的衣服算不上华贵,但这衣服料子确是不错的,他屋子里还放着一坛好酒,想来这厮肯定藏了不少私房钱。 不是要孝敬孝敬她的老母亲吗?今日就扯个由头,抹了他的钱财,算是这几日的慰问费。且阮元想过了,她单枪匹马也不是这师徒二人的对手,不如下山去衙门状告,将这厮关押,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正好今日易零要下山置办些柴米油盐回来,得寻个由头跟着下山。 阮元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清晨在院子里劈柴的易零,眼睛滴溜转了转,随后吐掉嘴里的瓜子壳,拿过搭在自己身上的帕子,迎着笑脸走了过去,“哎哟,师兄,累坏了吧,你瞅瞅,都累出汗了都。” 易零后侧一步,一把抓住阮元伸过来的手,“你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啊,我这不是想替师兄擦擦汗嘛。”说着,阮元还用胳膊肘碰了碰易零。 易零看着帕子,冷不丁的笑了一声,“可以啊,阮元,这是那老头儿的擦脚帕,你拿来给我擦汗,你居心何在,你良心何在啊?”易零又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阮元的右肩。 阮元愣了一下,原来这狗贼早看出来了,害她搭在肩头故意伪装,闻了这么久的脚臭味儿,可恶哇! “小师妹啊小师妹,你有这点子功夫想着怎么整我,不如多跑几圈,锻炼锻炼自己的体能。”易零苦口婆心劝道。 这狗贼不提跑还好,一提阮元好不容易灭下去的火,又噌的燃了起来,小声腹诽,“真是有脸讲啊!” “今日你倒是勤快,往前都是日上三竿才起来,怎么,今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易零笑着又捡起一块柴,一斧子下去,劈成了两半。 “往前是我不懂事,我这不是幡然醒悟了吗,就想着来给师兄敬敬孝,帮帮忙,打打下手什么的。”阮元乖巧的站在易零身侧。 “当真?”易零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盯着阮元,似乎要把阮元盯出个洞来。 “那还有假?”阮元笑道。 “那好,这里堆着的柴你把它们都劈了,然后抱进柴房砌好。”易零一边说着,一边就将手中的斧子转交到了阮元手中。 尼马,这狗贼不按套路出牌,阮元憋住一口气,忙叫住刚要走的易零,“师兄。” “做什么?”易零转过身,双手环抱,他倒要看看这豆芽菜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听师父说,师兄今日要下山置办些东西。我想着那置办的东西定很多,师兄一个人怕是拿不下,不如……”阮元开门见山。 “无妨,你师兄我个子高,力气大,不成问题。”易零用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强忍着笑意,搁这儿望他这么久了,总算是讲出来了。“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去准备准备下山了。” “等等!”阮元再次叫住易零。 “嗯?”易零回头。 “师兄你瞅,我一身衣裳没几处好的,我就想着买几件儿得体的衣裳,也不好丢了咱望杨山的脸面不是。”说着,阮元竟带上了哭腔,抽抽嗒嗒的接着说,“阮元自小就命苦,家里又穷,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也没用过什么好东西,可是这几日寒气未退,师兄你也瞧见了,我衣物单薄破烂,前几天又与那妖蛇大战,现下还没好利索,如今若是感染了风寒,怕是……呜呜呜……我死了倒也没什么,只是往后就少了一个为百姓着想的,为国为民的……” “得得得,你师兄我是造了什么孽,要看你演这么烂的戏。几身衣裳是吧,把你的三围告诉我,我自替你买去。”易零不耐烦的摆摆手。 “呜呜呜,我忘了。”阮元掩面哭泣。 “忘了?不打紧,你自己用手量,告诉我几寸,也能做衣服。有意见吗?”易零道。 “没。”好家伙,下个山还挺难,阮元又转变计策,带着哭腔吼道,“其实我就是想下山看看我那年迈的老母亲,可怜我那老母亲一个人在家,俺娘腿脚也不利索,爹爹也走的早,现如今我又离了她身旁,也没个人照应着,啊~我那可怜的老娘啊,怕是这几日都没沾上什么米水,啊~” 这阮元有没有老母亲,易零尚且还不得知,不过易零知道阮元绝对准备了一场大戏要唱,哭得这么假,感觉也不像家中有个卧病在床的老母亲,也罢也罢,下山问问那杨老头儿就晓得了,杨老头儿可是这洛阳城的万事通,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行了,别嚎了,去收拾收拾,跟我一起下山。”易零道,不如就陪她将大戏唱完,断了她想下山的念想。 阮元这才抹掉挂在脸上的几滴假泪,一直夸易零肯定也是个很有孝心的人,才能如此体谅她。 而后,阮元一边拍着马屁,一边背着背篓跟着易零下山了。 刚到城门口,心中本就雀跃的阮元更是按耐不住心中的躁动了,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洛阳城,我又回来了! “傻站着干嘛呢,走哇,你不还记挂着你那腿脚不利索的老母亲吗?”易零回头冲站在城门口的阮元吼道。 “来了!”阮元应了一声,就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这样,师兄,你先给我些银子,我先去做几件儿衣裳,然后你去置办东西,我去看看我娘,等我交代好了我娘,我们就在城门口汇合。”阮元笑着开口,模样十分乖觉,又背篓转交给易零。 第八章 我那乖觉的小师妹不见了 这是准备去搭戏台子了啊。 易零接过后,从怀中掏出钱袋子,放了些碎银子在阮元手中,“交代完了就早些回来,可不要耍什么花样。” “知道知道。”阮元笑着点头。 “给自己做几身衣裳后,余下的钱你自己看着在买些什么你们女儿家的东西,不够你先让老板记账上,我来补。”易零又嘱咐道。 阮元掂了掂手中的碎银子,足足有八两银子,没想到这厮还挺大方的,笑道,“多谢师兄。” “行,那待会儿我们城门口汇合。”易零说完,就背着背篓转身离开。 阮元看着消失在人声沸鼎中的易零,勾唇冷笑,“牢子里汇合吧你!” 阮元再没逗留,朝着府衙的方向就一路狂奔,跑到衙门,根本顾不及喘上两口气,就“咚咚”的敲响了门口的大鼓。 这大白天的击鼓鸣冤,很快就引得众人围观。 动静传到了衙役那里,随着衙门打开,一众身穿墨蓝色长衫的衙役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年轻的男子,衣着红黑相间,胸口也绣着一个诺大的“捕”字。 麦色的肌肤,眼神坚毅冷峻,左眼处被半块铁皮面具遮住了,面色也是异常的冷,让人看一眼都会忍不住战栗害怕。 南七厉声询问,“何人击鼓?” 见来了人,阮元忙扔下手中的鼓槌,瞅了一眼为首的,看来是个新招的,竟然不认识她,又跪在地上,“大人,小女子有冤情。” “是何冤情?”南七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阮元,看清阮元的外貌后,心中猛然一惊,人面城的脸!不,不可能,人面城已经是空城了,而且人面城造出来的脸是有保质期的,顶多只能保存半年。 他也清点过人面城的人,只有一名女子不见踪影,难不成是眼前这姑娘,不对,他分明看见那姑娘是被人掳走的,况且那姑娘也不是这个模样。 而且那张脸虽然同有妖媚之气,但还是有些许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她的双眼睛充满了欲,同人面城的那些眼睛不一样,那些眼睛都出自花月阁,却是没有神韵的,且换脸之人面部僵硬,犹如木偶,不能做太多的表情。 “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阮元忿忿开口,“还请大人明察,还小女子一个公道啊!” 阮元的话听得底下是一片唏嘘,围观的人群中站着一黑衣男子,背上挎着背篓,双手环抱,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他就知道,这豆芽菜没憋什么好屁! 待阮元跟着衙役们进去后,易零紧跟着也走出了人群,底下窃窃私语的众人也慢慢的散了。 阮元被带到大厅,规规矩矩的跪在公堂上,伴随着棍子捣地的“威武”声,洛阳的知府大人王炼,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就坐上了案椅,又摸着自己的胡须问道,“堂下何人呐?” 阮元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王炼,“王大人,是小的,我呀!阮元,城东口儿的阮元,我上个月还给您打过葡萄酿呢。” 阮元和王炼是老熟客了,阮元和她那几个兄弟也是因为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三天两头就被送进来。 王炼可怜阮元身世凄苦,也没犯什么大事儿,偷的也都是些洛阳城富家“毒瘤”的钱,也算是为民除害,就没与阮元计较,通常就是打几个板子,关个几天,做做样子就放出来了。 上个月,阮元还因为殴打赵家公子赵谦被送了进来。 那赵谦经常仗着自己有钱强抢民女,阮元漂亮,赵谦早就对阮元虎视眈眈,几次三番的纠缠,非要阮元做他小妾,甚至不惜用药将阮元迷晕带走。 阮元没有办法,只能和陈麻子他们,设计将赵谦哄骗出来,蒙上脸,扮成强盗,抢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又毒打了一顿,打掉了陈谦的两颗门牙才作罢。 结果临走之际,冯招财的面巾不慎掉落,被赵谦认了出来,赵谦就将阮元几人告上了官府。 后来就是阮元与王炼做交易,帮他排队买到了洛阳城最好的葡萄酿,王炼一高兴才放了她。 听着阮元提起这事儿,王炼毕竟是做官的,公然受贿,面子上也是挂不住的,更何况他旁边还站着从长安来的,辅佐他的南捕头—南七,这南七他早有耳闻,为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办起案来,更是雷霆手段。 王炼咳了几声,缓解尴尬,又无奈的开口,“怎么又是你啊,我说阮元啊阮元,你就不能让本官清闲几日吗?” “王大人,小的有冤情啊!”阮元赶忙开口。 王炼端起案桌上的茶杯,用盖子拨动了几下茶水,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倒是稀奇,往日都是别人来状告你,今日倒成了你击鼓鸣冤了,听说还是强抢民女,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想不开?” 此话一出,就连站在两旁的衙役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喂!有这么说话的嘛?说得好像她很磕瘆似的。“王大人,小人绝无半句虚言啊,就为这事儿,小人差点丢了半条命,你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 “这么严重,那你且细细道来,本官定为你讨回公道。”王炼抿了一口茶,又咂了咂嘴。 “事情是这样的,几日前,小人听说望杨山收徒,小的就去了,怎知那竟个天大的骗局,望杨山的那老头儿,和他那小徒弟一起唬我,不光抢走了我所有的钱财,还将小人强行撸进石洞,让小人成为他们免费的劳动力,不光如此,那天杀的易零还将我当做蛇妖的诱饵,害我险些丧了命,大人,你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说着,阮元又朝王炼磕了一个头。 王炼扣了扣自己的脑袋道,“这望杨山上的两位师徒可是我们洛阳城镇妖捉鬼的道长,为人也是十分慈善,深受百姓的爱戴,本官也是见过的,怎么到你这儿,这两位德高望重的道长就变得这么不堪了?” “大人,小人句句属实啊,若有半句虚言,必遭天打雷劈!”阮元跪坐在自己的腿上,言辞恳切。 “好好好,本官暂且相信你说的,只是小元啊,那望杨山收徒这事儿,本官也是有所耳闻的,你这脚也不是长在别人身上的……”王炼的话是暗里说着阮元是自己上的山,怨不得旁人。 “是我去的没错,但是大人!那可是高危职业啊,一个不小心,小人就成了那些个面目可憎的妖怪的裹腹之物了!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阮元听到这话气急了,眼瞅着就要起身同王炼理论一番,“大人,你如若不信,大可传蔡军等人,他们都能替小的作证,还有那卖糖人儿的杨老头儿,当日,小人就是听信了他的话才去的……” “放肆!”站在王炼身侧的南七厉声喝道。 阮元一向没规矩惯了,但见南七这模样,还有不敢说话只知道挠头的王炼,阮元心中就明了了,新来的这个捕头,指不定权利比王炼这胖子还大,思及此,阮元只得老老实实的跪着。 “是是是,你别急,你别急……”王炼赶紧宽慰道,随后又招手,“去将杨老儿和蔡军等人召来。” 正此时,又一衙役匆匆进门来报,“启禀大人,门外有一男子自称是望杨山的小道长易零,说自己不见了小师妹,特来向大人寻求帮助。” 这是个什么事儿啊?王炼无奈的摆摆手,“招他进来。” 阮元吓得一愣,完了完了,这狗贼是怎么知道她在这儿的? “大人,王大人诶~大人你可一定要帮帮草民啊,大人诶~”还没瞧见易零,就远远的听见了易零的呼喊声。 “大胆!厅堂之上,不得喧哗!”领路的衙役企图制止易零的聒噪。 “官爷,官爷啊,这知府大人现在何处啊?我那不足我肩头高的小师妹不见了,若是被什么贼人给撸去了,那可如何是好啊,哎呀,你别拦着我了,我要见大人,大人~王大人~”易零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身旁的衙役,背着背篓,一路小跑到了厅堂之上。 衙役们见易零“来势汹汹”,忙用手中的棍子拦住了易零。 易零被挡在门口,只能将自己的脑袋使劲儿往里凑,嘶声力竭的吼道,“大人呐大人,草民可算是找着你了!大人呐,草民前几日新得了个乖觉的小师妹不见了,想是被什么贼人给撸去了,你快快拨些人与我,同我一起去寻寻我那可怜的小师妹吧,大人呐……” 王炼被易零吼得实在头疼,挥了挥手,让衙役将易零放了进来。 易零大步踱到阮元身旁,撩起衣角,跪了下去,又双手抱拳,“大人,草民这事儿可耽搁不起啊,若是我那小师妹有什么好歹,我可怎么跟她那腿脚不利索的老母亲交代啊,大人呐~” 腿脚不利索的老母亲?这阮元不是说自己是弃婴,被一老尼姑养大的吗,从哪儿来的老母亲,王炼看着跪在台下阮元,质问道,“阮元,你自幼在道清庵长大,本官竟不知你还有个老母亲,你倒与本官说说,你从哪儿得了个腿脚不利索的老母亲?” 第九章 你敢说你不认识这狗贼 正抬手挡住自己不被易零看见的阮元,嘴里还小声的不停念叨着“看不见,看不见我”,突然被王炼这一问,吓得哆嗦了一下。 “阮元!本官问你话呢!”王炼再次强调。 易零也好像反应了过来,一把扯下阮元的手,猛地抱住阮元,“小师妹?小师妹!我的小师妹,你去哪儿了,你可担心死师兄了……” 这狗贼是想谋杀她吗? 阮元被易零抱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用手使劲儿锤了锤易零的后背,哑着嗓子开口,“放开我,放开我,老子喘,喘不上气儿了……” 这一幕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可不就是小情侣的打情骂俏,碍于这南七在自己跟旁,王炼只得做做样子,手执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两下,“大胆!厅堂之下,做何姿态啊!”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大人,这瞧见小师妹太激动了不是。”易零傻呵呵的放开阮元。 说着,易零又转头,一脸老母亲担忧的斥责,“小师妹,你怎的这样使小性子呢,不过与我说了两句嘴,怎么就乱跑呢,可担心死师兄了。” “肃静~”王炼再次拍了拍案桌,这俩人就不能给他点儿面子? 这惊堂木拍了两次,底下的两人才安静了下来。 此刻,衙役也带了蔡军和杨老头儿进来,“大人,蔡军等人已带到。” 易零侧头看了一眼,哟,竟还请了人来。 刚到大厅,蔡军,杨老头儿就规规矩矩的行礼跪下。 “杨老儿。”王炼唤道。 “草民在。”杨老头儿低着头回应。 “阮元说,是你将她哄骗上山的,可有此事啊?”王炼问。 “哎呀,冤枉啊大人,草民就是个卖糖人过活的,哪里会做这种事?就是借草民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杨老儿赶紧摆手,撇清罪责。 “你放屁!就是你跟老子说的,望杨山收徒,一个月能领四两银子,好哇,好哇,杨老头儿,这会儿你倒是不认了,怎么,你是收了这狗贼多少的好处?”阮元怒骂。 “丫头,你这话可真真冤枉小老儿啊,小老儿是说过,但这些话也是小老儿从街坊邻居那儿听来的,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小老儿诓你上山了呢,小老儿一没拿刀抵着你的脖子,二没下蒙汗药的,怎么就怪上小老儿了……”杨老头儿说着说着,就要哭出声来。 还挺会演!阮元气急了,起身一把抓住易零的手,将易零领到杨老头儿面前,质问,“你敢说你不认识这狗贼?” “认识啊,这不是易小道长嘛,洛阳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杨老头儿装傻笑道。 阮元还想说些什么,忽觉膝盖一痛,双腿便像失去知觉似的跪了下去。 “大胆,公堂之上,岂能容你一再放肆!”循着声音的方向,是那个戴面具的男子,再低头,脚边是一块儿石子,竟能将她打到失去知觉,看来此人功力深不可测,还敢在公堂上公然出手,定然不简单! “跟老子玩儿文字游戏是吧?”阮元忍下一口气,冷哼一声。 听着这话,易零只无辜的耸耸肩。 阮元猛地甩开易零的手,转了转身子,公公正正的跪着,头却抬的高高的,“就算是坊间传言,好,我阮元认栽,但小人要状告望杨山草菅人命,易零将小人哄骗至蛇妖洞府,以小人做诱饵,险些丧命,罔顾人伦,天网恢恢,这个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大人若是不信,大可问问蔡军,昨日小人曾写过信传给他,要他来帮小人作证。”阮元又道。 听完阮元的话,蔡军也将那封信从怀中摸了出来,“还请大人过目。” “当然,蔡军也算是小人的亲信,众人自然有理由怀疑他会向着我,但小人背后的伤可证明小人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找来仵作验伤。”阮元低头抱拳恳请。 得到王炼的应允,很快就有女仵作带着药箱赶了过来。 几个衙役又搬来隔板,就在公堂之上,围起来验伤。 约莫几分钟后,隔板被打开,阮元拢好衣服走了出来,紧跟着那年过半百的女仵作也走了出来。 “大夫,如何?”王炼问。 仵作答道,“回大人的话,小人用银针验过了,姑娘背后的伤确是被什么重物所击,而后染上了什么毒液,被腐蚀坏掉了一些,不过好在,救治及时,姑娘身上的毒素已被尽数剔除,已无大碍。” “有劳大夫了。”王炼很是客气。 “不妨事,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得到王炼的应允后,仵作拱手作揖就离开了。 仵作前脚刚走,阮元后脚就跪下了,“那毒液就是蛇妖身上的脓包,大人,小人句句属实,还请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易零。”王炼又转头开始审问易零。 “草民在。”易零不慌不忙的答道。 “阮元说报名之时,你抢了她的钱财,还将她强行撸进石洞,遂后又将她引做蛇妖诱饵,可有此事啊?”王炼问。 “回大人的话,确有此事,但草民也有话要说,其一,我小师妹是自愿拜入我望杨山门下的,大人,您看,我是有证据的。”说着,易零就从怀里将那字据摸了出来。 “来人,呈上来。”王炼道。 阮元就知道,这狗贼没那么容易对付。 王炼拿着字据,仔细的端详着。 南七对这种案件并未上心,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过是这两人私底下结了梁子,跑到这儿来闹上一闹,阮元这溜须拍马屁的模样,只当是个江湖混混,除了那张酷似人面城的脸,不过这易零,望杨山的捉妖人,日后是少不了和他打交道的。 王炼观摩一番,让衙役将字据归还给易零后,抬头质问阮元,“阮元,你说拜入门下并非你自愿,那本官且问你,这字据上的手印可是你自己按上去的,还是有人强迫而为之?” “小人自己按的,但他们诓骗小人在先,小人这才入了套,如此,这字据便作不得数。”阮元道。 易零打断道,“小师妹,做人可是要凭良心的,我如何诓骗你了?那四两银子你自己也说了,是从杨老头儿那儿听来的,是坊间传闻,我又何时同你说过有四两银子这事儿?入门之时,我也是澄清过此事的。” “你!好,就算是坊间传闻,你又为何要抢走我的荷包?后又在不告知我的情况下引我去做蛇妖的诱饵,你居心何在?”阮元也顾不得以后的情面了,既然来了这儿,那就已经撕破了脸皮。 易零委屈的开口,“冤枉啊,小师妹,你可真是太冤枉我了,你来报名之时,我见你体格弱小,不适合我们捉妖这一行,就已经婉拒过你。可小师妹你偏偏非要入门,咱们捉妖这一行就是本着替百姓谋个安心的,也是少不得危险的,你刚入门,连基本功都不会,与妖搏斗你危险更大,让你做诱,将那蛇妖引至我这儿,才能更好保全你不是?” “你……”真是好会狡辩,阮元心中憋着一口气。 “至于小师妹所说的荷包,那银子是你公然对我行贿给我的,我见你诚心入门,我才假装受了下来,今日我怕你不收,还故作了个让你买衣服的借口,不是又多予了你些银子,归还于你了吗?”说着,易零又对着王炼抱拳,万分真切道,“大人,不信您可以问问我小师妹,我今儿早上是不是给我小师妹八两银子来着。” 阮元征住了,这狗贼真真是有心计啊,难不成早料到了她要来报官,所以早就挖好了一个大坑,等着她往里跳呢! “阮元,易零所言是否属实啊?”王炼接过易零的话询问。 “是。”阮元低头咬牙,并不想认输,“但是,大人,那诱饵之事也必须还小人一个公道!” 王炼头痛的揉了揉眉心,一面是护了洛阳城四年之久的望杨山,一面是阮元,也确实牵扯到了性命之忧,这望杨山也不占理,这个案子该如何断才好。 眼下只能弃阮元保望杨山,怎么说,那望杨山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他是见过的,阮元生性记仇,怕是上山后反悔了,两人又结下了仇才会来这儿,只是这样做,那阮元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指不定以后会想些什么法子来整他呢? 正在王炼一筹莫展的时候,蔡军也开口了,“大人,小人也有话要说。” “讲。”王炼已经有些烦了。 “方才阮元说了,她是受了哄骗才上山的,但是小人去问过那些上山的兄弟了,他们也是知道四两银子的事,如此,便算不得哄骗,只能算是坊间传闻,既是传闻,如何关望杨山的事?小人这里有字据,都是望杨山落选的兄弟们签下的,以此可以保证此事与望杨山无关。”蔡军一边说着,一边就掏出了怀中的另一份字据,让衙役呈给王炼,这些字据都是蔡军昨天出门收集的。 “蔡军你在说什么?”阮元不可置信的看着蔡军,他不帮她,怎么还倒打一耙? 蔡军没有理会阮元,接着道,“若说哄骗,应是阮元才对,公然对易小道长行贿,易小道长不但不计较此事,还多赠了些银两,方才易小道长只说了其一,那么其二小人来说,易小道长手中的字据是阮元自己签下的,那阮元就算望杨山的一份子了,既是一份子,身无长处,自然要根据自身的资历来安排,所以小人认为,阮元所说的草菅人命一事是胡诌!” 听着蔡军的话,阮元再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 “蔡军,老子打死你!”话音刚落,阮元就已经跑到蔡军跟前,揪住蔡军的领子,狠狠的往蔡军脸上揍了一拳。 第十章 哇,真是好厚的脸皮 公堂上顿时乱作了一团,而后的审案结局,便是阮元挨了十个板子,被赶出了衙门。 那衙役的板子每每落在阮元的屁股上,阮元对易零和蔡军的恨意就又多增一分,阮元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心中顿时有了一百个复仇大计。 三人挨完板子,就被赶出了府衙,阮元还是不死心的对着衙役喊冤,“官爷,官爷,劳烦你通告王大人,小人真的是冤枉的啊……” “滚滚滚,再跟来,休怪我手中的剑不认人!”衙役恶狠狠的威胁,又将背篓扔了出来,就拉上了大门。 三人被衙门赶了出来,周围立马又围了一群人,窃窃私语不停,小药罐三人也赶紧围了上来。 阮元的屁股火辣辣的疼,没好气的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蔡军,“滚!” 蔡军被推到一旁,低着头并不作声。 易零捡起地上的背篓挎在身后,笑道,“小师妹,你们先叙叙旧,我去前面等你。”说完就走了,不过他也没想到那蔡军为什么会倒打阮元一耙。 “老大,你怎么了,怎么还挨了板子,还有易什么玩意儿,怎么还出来了,没蹲上牢子?”陈麻子问。 “是啊,小元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药罐也很是担心。 “哼,发生了什么事,蔡军,你不如倒给他们讲讲你这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阮元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阮元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陈麻子,找你道儿上兄弟,打听打听衙门新来的捕快,戴着半张铁皮面具,是什么来头。” “好。”陈麻子点头。 阮元又回头狠狠瞪了蔡军一眼才离开。 只剩下三人面面相觑,陈麻子推了蔡军一把,“蔡白脸儿,你小子是不是干什么了?” “我是为她好。”蔡军只道,阮元究竟只是个十七的女孩儿,她要查的东西潜伏着太多的危险,身手不够,只有挨打的份儿,而且她心性还不够成熟,需要磨练,不然如何独当一面。 阮元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不然蹲大牢的就是她了,只能憋着一口气,一瘸一拐的走向易零。 “小师妹来了,莫皱眉头啊,我常听那说书先生讲,这女人呐经常生气,可是容易变老长皱纹的,我观小师妹面相,温婉可爱,若是变丑了,往后嫁不出,成了老姑娘,难不成你还要赖着师兄一辈子啊。”易零笑着打趣。 阮元只觉得耳旁聒噪至极,只能一手撑着自己的腰,一步一步拖着疼痛的屁股往前走,现下好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易零看着自己身旁的阮元,勾着嘴角笑出了声,小丫头片子,要想修理人,这手段还早着呢。 易零揽过阮元的肩膀,“走吧,小师妹,给你做几件儿得体的衣裳,顺便给你买点儿金疮药,好得快些。” 阮元停住了脚步,侧头望着易零,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师兄啊师兄,我竟不知师兄这般关照我,来日方长,师妹也定会尽心尽力的侍奉好师兄你的,不然,何以为报师兄今日的寻妹之恩啊。” “嘶~,这样啊,那不如今儿晚上回去,小师妹就先给我打洗澡水吧。”易零低头看着阮元,笑得好不地道。 “好哇。”阮元咬牙假笑,天知道她快绷不住了,这狗贼不按套路出牌,真的快要把她逼疯了。 “好乖啊,我的小师妹。”易零显然很满意阮元的反应,揉了揉阮元的头,又朝阮元脸上吹了一口气,便跑开了。 阮元再也绷不住,气得怒吼一声,一手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追赶上去,“易零,我要你的狗命!” 两人就在追逐中,一前一后进了一间衣铺,铺名兰衣阁,这店铺的衣服倒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店铺里满是兰花香,奇怪的是满屋只有柜台上放着一株兰花,按理说一株兰花是达不到把香气充满整个阁楼的。 老板娘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屋子这么香,难不成老板娘是个极其爱兰花的? 柳香香见来了客人,放下自己手中的针线活就迎了出来,“哟,易公子,你可有好些日子不曾来光临小店了。” “这几日有些忙。”易零礼貌的笑了笑,“柳姑娘,这是我小师妹,劳烦你给她量了尺寸,做几件儿衣裳。”说完,易零就自顾自的进了屋,把玩着柜台上的一盆兰花。 阮元在一旁半眯着双眼打量,看来着两人还是老相识呢。 柳香香走到阮元跟前,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捏着自己的下巴,仔细的端详着眼前的女子。 这样的打量让阮元浑身不自在,正要开口时,柳香香便先她一步开口,“是个美人胚子,标致的人物儿,就是穿的不太标致。” 就是说她土,不过着老板娘说话却是委婉,不像那厮。 柳香香的手在阮元身上游走,量着尺寸,“姑娘如何称呼?” “在下阮元。”阮元道。 “阮姑娘,你对这衣裳可有什么要求。”柳香香接着询问。 要谈起这要求,阮元侧头看了一眼伏在柜台上,正饶有兴致把玩兰花的易零,突然笑了一声,既然你无义,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我要这洛阳城里最好的料子,花样嘛,我瞅你身上这牡丹花挺鲜艳亮眼,就你这个了,最好是每一处都给我绣上,款式嘛,我喜欢华丽一点的,越华丽越好……”阮元滔滔不绝的说着。 听到这儿的易零,差点没扶住桌角摔下去,随后也笑出了声,这死豆芽,这就算是卖了他,他也没这么多银子。 看着柳香香一脸的为难,易零微微一笑,摆了摆自己的手道,“依她,柳姑娘,别看我家小师妹衣着难看,但我这小师妹既能提出这番要求,想来我家小师妹定是背景雄厚,家财万贯,你放心,我小师妹定不会少了你的。” “易零!”此刻阮元的脸可以说是比苦瓜还要难看。 “欸,别叫我,就是把我卖了,我也拿不出这钱来。”易零又低着拨弄手中的兰花,“小师妹,你若是识趣知足,咱就还有得商量。” “那阮姑娘,你看……”柳香香又探头问道。 “换!”阮元还能说什么呢。 “她做衣服的料子,同我的一般就好。”易零在旁边开口道,又转头看着阮元,“对了,你的衣服不要太过繁琐,毕竟咱是道长,做的活计也基本是存在一定生命危险的,简单点好,好逃命。” 说着又挎起背篓,走到阮元身旁,俯身揉了揉阮元的头,“不要再调皮不听话哦。” 阮元没好气的拍开易零的手道,“要滚赶紧!” 阮元实属是没想到,这人们口中的翩翩少年郎,竟还有如此腹黑的一面,这演起戏也是比那戏班子的出色多了。 经过方才那事,阮元总觉得易零绝非一个简单摆摊捉妖道士这么简单,他身上有着贵公子的气息,又多了一抹少年老成的气味儿,处事不惊,还有一股出尘的韵味儿,像个仙人,跟她这样的市井之人相差甚远。 阮元盯着易零的背影出了神,回过神来,又问柳香香,“柳姑娘,你和我师兄相识多久了。” 柳香香稍作思索道,“约摸有四个年头了吧。” 四个年头,阮元记得,易零和柴央是在她之后两个月来的。 两人闲谈时,一位一袭蓝衣的公子踏门而入,那公子俊朗无比,大约同易零一样高,身披蓝色的狐毛大氅,脚踩一双绣着金丝蟒的黑靴,雍容华贵,嘴唇含笑,微微抿起,皮肤很白,尤其是他那一双眼,狭长而上挑,妖孽至极! 阮元看得有些入了迷,这可是豪门大户的公子爷啊,眼中秋波似笑非笑,风情万种,好像只一眼就能把人给勾走。 阮元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字“魅”,对,就是“魅”,比女子还多了一万种风情,这样的男子怕是世上独一份了吧,好看,是真好看,看来这狐狸精不单单只能用来形容女人,还可以用来形容这种风情万种的公子。 丰烨对阮元这种直勾勾的目光,已经见怪不怪了,径直路过阮元,走到柳香香跟前,“阿柳,我那套琉璃裙可做好了。” “早就做好了,就盼着您来呢。”柳香香笑着,就撩开布帘朝里屋走去,“奴家这就给您取来。” 柳香香进去之前又十分客套的嘱咐阮元,“那就劳烦阮姑娘等上一等了。” “无妨。”阮元也礼貌的笑着微微点头。 许是被阮元看得不耐烦了,丰烨转身看着阮元,“我好看吗?” 阮元从意淫中惊醒过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丰烨,微微皱着眉头,心中不免感叹,哇,真是好厚的脸皮!这话他是怎么问得出口的! 阮元敷衍的笑了几声,“好看,好看,很是好看。”这公子爷一看就家世雄厚,虽然很想骂他几句,算了,惹不起,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屁股到现在还疼呢,不想在挨揍了。 丰烨颇有兴趣的看了阮元一眼,随后又紧锁着眉头,仔细的打量了起来,这脸,怎么像来自人面城的? 这样的打量,让阮元有些后怕的往后退了几步,心想着这光天化日的,他不能把她怎么样吧,况且她的脸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这人面城造的脸也确实太引人注目了。 怎知丰烨收回目光,轻飘飘投来一句,“那是自然,丑丫头。” 这后半句话,直接让阮元石化在原地,尼马,夸自己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顺带骂她一句丑。 害怕被看出什么端疑来,阮元只能尴尬的咳了两声,背过身去,假装自己在挑选布料。 第十一章 咬人也不疼 “不过你那双狐狸眼倒是生得不错。”丰烨又带着不屑和惋惜,慢慢说道,“只可惜眼里没有风韵,就没了那股子美,这样的眼睛生在了你的脸上,真是暴殄天物,还没衣品……” 阮元皱眉,没搭理他,他倒对她品头论足起来,无缘无故骂她作甚,这人有病不是? 偏偏自己身后这男人还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虽然背对着他,阮元还是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真是要命! 幸在柳香香及时出现,打破了这场尴尬。 “丰爷,您看这裙子如何?”柳香香抱着一袭娇艳的红裙走了出来。 随着衣裙的展开,那衣袖间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金光,衣物轻薄而不透,腰间挂着的银色流苏叮当作响,裙尾在清风中徐徐流转着,那红色美得灼人眼目,摄人心魄,可谓是“红裙妒杀石榴裙”。 丰烨看着自己近年来对这套衣裙的付出,总算有了回报,才满意的笑了,瞥眼间,又瞧见阮元目瞪口呆的表情,很是满意的,举手放在鼻尖轻笑一声,“丑丫头,你今日倒是有眼福,你是除了我和阿柳外,第一个见到这琉璃裙的人,你来来说,这裙子如何啊?” 阮元笑道,“美。”这确实好看嘛。 得到肯定后的丰烨又笑了一声后,转而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再美又如何,这世间没有一人配得上它。” 丰烨看着顾盼生辉的琉璃裙,心道,也不知道这洛阳城那女子能不能配上? 阮元越听越迷惑,这人不纯纯有毛病,配不上设计它出来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丰烨收起衣裙,“阿柳,报酬你自去花庄取去。” “欸,丰爷您慢走。”柳香香对着丰烨得背影道别。 虽不知这柳香香口中的丰爷是哪号儿人物,但这洛阳城就只一个城南口有花庄,何时又多出了一个花庄,还有衙门里那个新来的面具捕头,看来阮元上山的这几日,这洛阳城发生了不少的事儿啊。 这边在街上置办口粮的易零也到了城东口。 杨老头儿出了衙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在街道卖糖人做生意。 易零背着装满了粮食的背篓走了过去,“杨老儿~” 杨老头儿闻声看过来时,易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小摊儿前,“小易来了。” 易零笑着点点头,“嗯。”又记起阮元,开口询问,“杨老儿,方才在衙门里,您似乎认识阮元,所以我想向您打听打听阮元的底细。” 杨老头儿听后,呵呵一笑,“老头子就知道这臭丫头肯定能被你们选上。” “您就这么笃定她能被我们选上?”易零不免好奇。 “那丫头虽然是个小混混儿,平时也没个正形,但有自己原则,心地善良,为人耿直,人也机灵,是个好苗子。”突然又记起了什么,杨老头儿手中的勺子顿了顿,又接着在油纸上画糖人,脸上也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才道,“这阮元是从元龙镇逃来的。” 元龙镇,珍馐城!易零愣了一下,四年前,黎国天生异象,举国各地灾祸不断,一共有六处,最早被殃及的便是元龙镇了。 元龙镇的人,都是被贪食欲麻木了头脑,杀人割肉换美食,如此疯魔,还杀了钦差大臣刘成伦,所以圣上派人封锁了元龙镇,听闻在那被封锁的三个月里,元龙镇夜夜传来凄厉的哭声,三个月后再打开城门时,里面尸骨骇骇,恶臭味儿充斥着整座城,无一人生还。 当时他也去过,当时他见过那番场景后是三天三夜都没有进食,吃什么都吐,而后那元龙镇就是一座空城了。 易零听着杨老头儿这番话,实在是无法想象,阮元是如何活过那三个月的。 不过这丫头在他跟前说有个腿脚不利索的老母亲,在知府大人面前又编的一套在道清庵长大,看来这丫头嘴里没一句实话,她究竟在隐瞒什么呢? 杨老头儿低着嗓子,接着解释,“原本我也是不知道的,有一次偶然撞见阮元拿着两块牌位,在野外祭拜,嘴里说着一定会找到那妖物,给爹娘报仇,祭拜完又将牌位藏在了一处山洞里,等那丫头走后,我去查看过,牌位上刻着简单的两行字,亡父江行,亡母汤琳,这两人都是元龙镇的,阮元本名也不叫阮元,而唤江渔。” “那阮元的脸?”易零又接着问,究竟是出自人面城之手,还是本身就长这样呢? 杨老头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小老儿知道的就这些了。” 既是元龙镇逃出来的,那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呢?是怕身份不光彩吗?还有,元龙镇空城也是因为妖物吗?同那五座丑城一样,都是因为妖物才空了城吗? 易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拿走了其中一个插在木桩上的糖人,“好,知道了,我走了啊。” 看着易零远去的背影,杨老头儿故意打趣,“公子,您还没给钱呢公子……” 易零看着自己手中这个八戒模样的糖人,笑了笑,头也不回的说,“记账上,凑一百文一起给。” 待易零回到兰衣阁时,阮元已换了套白色的长袍,里着红色,裙长在小腿肚的位置,款式简约大方利落,红色的腰带系在腰间,勾勒出了少女美丽的曲线,里着黑色的裤子,脚踩一双黑色长靴,袖口用丝带系紧,头发依旧用一根暗红色的发带盘在头顶,阮元回眸看过来时,易零不得不承认她的美真的是不同常人,妖媚之态,真的很像妖精,很像人面城的脸。 同时,易零又感叹,柳香香很会挑衣服。 易零打量一番后,走了进来,“不错不错,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有几分模样。”又笑着将手中的糖递给阮元,“吃了。” “干什么?哄小孩儿呢,我不吃!”阮元并不领情,况且这还是猪八戒模样的糖人,这狗贼不可能这么好心,指不定借着这糖人骂她呢。 “吃!不吃回去又劈柴!”易零恐吓道。 这事儿狗贼一定干的出来! 阮元只能没好气的接过糖人,又放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柳姑娘,一共多少银子?”易零又从怀中掏出钱袋子。 柳香香用手比划了一个六,“六两银子,阮姑娘一共挑了八件儿衣裙。” 易零从钱袋子里摸出六两银子放在柳香香的手心。 付了钱,不等易零,阮元就抱着自己的衣物跨出了门槛,易零低骂了一句“这死丫头”,又拱手抱拳向柳香香道别,“再会再会啊……” 回山的路上,易零背着背篓走在前面,阮元则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知道阮元屁股疼,易零放慢了不少脚步。 “阮元。”易零突然开口。 “干嘛?”阮元没好气的回道。 “你是在道清庵长大的?”易零试探性的问道。 阮元半响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阮元没有说话,易零想着是不是伤害到她了,就想着换个话题。 怎知阮元忽的风轻云淡的开口,“是,我是个弃婴,被扔在了道清庵,是道清庵的净和师太,把我捡回去带在身旁长大的,你问这个做甚?” “你是我的小师妹,关心关心你还不成?再说前几日你又哄骗我说有个腿脚不利索的老母亲,我不盘问盘问你,万一我们这望杨山招个不清不楚的进了山,那岂不是引狼入室?”易零道。 “嘁,这么怕,那你们还不放了我。”阮元冷哼一声。 “怕什么,你就算是狼,也是个没爪子,满嘴小乳牙的狼,咬人也不疼。”易零这话无非就是在暗讽今日阮元报官之事。 阮元自知自己在嘴皮子上讨不到什么好处,就没有接下话。 易零看着阮元笑了一声,又接着问道,“既是净和师太将你带大的,不如你抽个时间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吧,免得她忧心。” “不用了,师太出去云游了。”阮元说这话时,将自己的头埋得很低,藏起了自己那不知名的情绪。 见如此,易零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这天夜里,被易零突然追问后,阮元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披了件儿外衫出了石洞,独自一个人坐在山门口的歪脖子树下,木纳的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 今日易零的那番询问,又让阮元的思绪回到了四年前。 她也不叫什么阮元,她是江渔,来自珍馐城,她是唯一一个活着从丑城逃出来的人。 珍馐城原名元龙镇,元龙镇里住着的都是一些靠种田打渔为生的老实本分的村民,直到四年前,元龙镇突然开了一家当铺。 当铺名为珍馐典,说来蹊跷,珍馐典不当金银首饰,只典当小米,拿一袋小米来,就可典当一盘美味的食物。起初,村民们都没有当回事,只有少许村民去过,并且每次去典当都能换来不同的美味珍馐。 后来,去的人便多了起来,阮元的父亲也前去典当过,阮元吃过珍馐典的食物,食之甘饴,味同仙物,回味无穷,吃过这样的珍馐美味后,心里就一直惦念着这样的美味,吃什么食物都味同嚼蜡。 人们就开始频繁的往珍馐典去典当美食,直到家中再也没有可以典当的小米,珍馐典又给出新的典当之法,一斤新鲜的猪肉可换一盘美食。 人们又开始拿着猪肉去典当,直到连猪肉都没有后,村民们就开始杀人,拿人肉假装猪肉去典当,元龙镇就出现了把人当猪猡斩杀的情况,倒也可笑荒谬,还有些村民们既吃不上珍馐典的食物,又没有能力杀人去典当,更不愿吃其他的食物,活活饿死了。 朝廷听说了此事,以为是元龙镇闹了灾荒,就派钦差大人刘成伦带着朝廷发放的粮食来此赈灾,结果被元龙镇的村长引诱杀害后,也拿去珍馐典换了一盘食物。发现元龙镇的情况不对,圣上当即就下旨,派长安的驻防大将军南老将军南越,带人封锁了元龙镇,不准任何人外出,直到三个月后才解封。 而阮元对珍馐典食物的执念相比起活着,阮元更想活着,就靠着一些残食野菜过活,解封后被洛阳城道清庵的净和师太所救,后又在净和师太的逼迫下去人面城换了一张脸,前后不过半年的时间,净和师太自杀后,阮元就被赶出了道清庵。 阮元只能在洛阳城流浪,阮元瘦得可怜,没人肯收留这样一个病怏怏的孩子,有钱人家的更不愿买这样一个不顶用的孩子回去做事,偷吃又被逮住打得半死,幸得王大娘收留,才留了一条命。但总归好死不如赖活着,况且,她还不能死,她还没有找到当年珍馐典的那个怪物,还没有替爹娘报仇。 阮元就这样在江湖一路靠着招摇撞骗过活日子。 第十二章 深渊噩梦 阮元看着头顶的月亮,笑着悲怆的落下一滴泪来,那时的月亮可不像现在这样白。 四年前的她也不过十三岁,爹是木匠,娘每日里都会织些布拿去镇上卖。 隔断时日,她就会跟着父亲到山里去挑选木头,正月初十,阮元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那一天是噩梦的开端,人们还洋溢在春节的喜悦之中,也是在那天,村口开了一家店铺,珍馐典,就是这个店铺害死了元龙镇所有人。 爹娘也是被这个店铺害死的,自有一日爹从珍馐典换回来一盘美食之后,一切都变了,爹娘吃过珍馐典的食物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吃其他的东西。 直到典当完家里所有可以典当的东西,爹娘饿得红了眼,脾气变得十分暴躁,经常会因为没有换来珍馐典的食物而彼此大打出手。 后来珍馐典又出了新的典当之物,一块新鲜的猪肉可换取一盘美食。 镇上就经常出现几人为抢一块猪肉而拿刀互砍的情景,阮元不知道大家都怎么了,只能跪在菩萨庙祈祷灾情快快过去。 一天夜里,阮元从睡梦中惊醒,发现父亲站在自己的床前,父亲双眼通红,盯着自己的样子就像在盯着猎物一般,可眼中对自己似乎又有些畏惧。 阮元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模样,吓得手心冒汗,问父亲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嘛,父亲只说夏日里蚊虫多,他来驱走蚊虫。 不久,朝廷得知了元龙镇的情况,派钦差大人刘成伦带着朝廷发放的粮来此赈灾,吃的问题解决了,阮元本以为大家都能挺过去。可是大家并不买账,将朝廷赈灾的粮食都拿去换了珍馐典的美食,并不断像朝廷伸手讨要粮食。 刘成伦很是生气,将此事上报了朝廷,并扬言要查封了珍馐典,此举引来大伙的不满,拥簇着将刘成伦打走,珍馐典得以重开,正此时,元龙镇再也没有可以典当的猪肉和小米了,村子里就出现了杀人取肉去典当的现象…… 这是把人当成猪猡了啊! 又过了些日子,父亲再次因为母亲没有典当来美食而大发雷霆,扯住母亲的头发就往地上摔去,阮元急得直哭,在与父亲的拉扯的过程中,撞到了桌角,破了额头,鲜血很快就涌了出来,顺着阮元的脸颊往下淌,血流进了阮元的眼中,和着她的泪又往下滴落,重重的打在自己的手上。 在意识恍惚之间,她好像看见父亲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进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阮元的耳边满是“梆梆梆”砍骨头的声音。 等阮元睁开眼时,父亲早就砍死了母亲,还切下了母亲的头颅,蹲在墙角,拿着刀一块一块正卸着母亲身上的肉。 少年时的阮元如何见过这样骇人的场景,当即就吓得失了声,她慌忙的捡起地上另一把满是血迹的菜刀,小心走到父亲身后,颤抖着双手,把刀举过头顶,此时的父亲已经没有了神智,只一个劲儿的数着有几块肉,能够换取几盆美食。 阮元想杀了父亲替母亲报仇,可她又如何下得去手,那可是她的父亲啊!泪水和着额角留下的血混为一体,不断往下滴落。 似乎是察觉到了阮元在自己身后,父亲回过头,满脸笑意,“你要杀阿爹吗?小渔不怕,小渔不怕,你阿娘只是,只是睡着了……” 父亲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张开双手,一步步逼近阮元,“小渔乖,过来,到爹爹这儿来,爹爹给你糖吃……” 阮元哭着摇头,她不敢相信父亲会因为几盘食物而疯魔至此。 父亲逼近阮元,瞅准时机,突然举起手中的菜刀就要砍向阮元。 幸运的是阮元没站稳跌坐在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阮元做不到杀了父亲,只能拿着菜刀慌忙逃出去,等阮元走到街上时,也有好些村民疯魔了,同父亲一样都在斩杀同类,到处都是凄厉的惨叫声。 阮元怕极了,紧紧的握住手上的菜刀,慌乱逃窜,心底有个声音说,去刘大人那儿,除了刘大人,阮元想不出谁还能救她和村民? 可等她赶到刘大人的住所之时,刘大人已经被前来讨要肉食和小米的村长杀掉了,只剩下一堆骸骨和满地破烂的衣裳,还有被摆放整齐的一摞摞肉,刘大人也被杀了! 地上的血水早就染红了阮元的白绣鞋,村长见阮元拿着菜刀站在门口,还来不及抹去自己脸上的血迹,就笑着张开手便阮元慢慢走来,“小渔,乖孩子,快来,村长爷爷有竹蜻蜓,过来,到爷爷这儿来…” 阮元说不出话,只能无声的哭着,胡乱挥舞着菜刀示意不让他过来,村长哪里肯停住脚步,猛地朝阮元扑了过来,却撞在了阮元手中的菜刀上。 菜刀深深地插在村长的腹中,村长也应声倒地。 那是阮元第一次杀人,阮元吓得扔掉了手中的菜刀,想逃出去,村长却死死的抓住阮元的衣角,眼睛也死死的盯着阮元。 阮元用力的往回扯自己的衣服,“嘶啦”一声,阮元的衣服被撕成了两半,另外半截衣角被村长紧紧的攥在手中,阮元不敢停留,转身一个劲儿往前跑,脚下一打滑,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地上的石子划破了阮元的手,阮元踉跄着爬起来,往城门口逃去,只要逃出去就能活。 等阮元逃到城门口时,城门口却被死死的封住了,任阮元和那些尚存理智的村民如何敲打,都没有人开门,而身后已经丧失了神智的村民又一步一步逼向她,也想将她当猪猡一般斩杀,她只能逃,好不容易甩掉村民,跑到了一屠户的家中,抱着屠户的斧子,藏进了一个大缸里,才免遭一难。 逃出去后的阮元才知道随着杀的人越来越多,这事儿再瞒不住,传到了圣上耳朵里,人们都说元龙镇的人都疯魔了,被诅咒了,要是放出来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圣上就下旨派驻防大将军将元龙镇封锁了起来,珍馐典只能等空城后再一探究竟。 所以阮元逃不出去,阮元也明白元龙镇的所有人只有饿死或者被人当猪猡杀死这两条路可走。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屋外到处都是惨叫声,阮元知道他们在互相残杀,阮元只能等稍微没有动静的时候,才敢爬出去找吃的,强烈的求生欲总算是阮元活了下来。 直到七月十七,那日红月升空,七星高照,在那一天,除了她,所有的人都死了,父亲也死了,也是被人当猪猡杀了去典当了美食。 那时她半夜从大缸里跑出来找吃的,踩到了父亲的头颅,阮元痛失双亲,找了块干净的空地,将母亲和父亲埋了起来。 城门再开的时候,净和来过,她发现了昏死在大缸里的阮元,将这个小女孩带回了道清庵。 净和救了阮元,也治好了她的失言症。 可是更多的时候,阮元情愿她不救自己,因为净和总是会突然疯魔的掐着她的脖子要杀了她,而后又会心疼的抱住阮元,不停的道歉。 并逼迫阮元去人面城换了一张脸。 想到这儿,阮元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苦味满溢,这张脸她一共挨了十七刀,是她原先的脸被剥了下来,重换的一张皮子。 最后净和自杀了,自杀前要阮元跪在她面前发誓,那恶毒的誓言,阮元到现在都不敢忘记,“黎国日后若遭变故,我必以身殉国,且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身世,否则不得好死!” 所以净和根本没有云游,早就死在了四年前,净和死后就将阮元逐出了道清庵,阮元这才进了城,阮元想到这儿,低下头苦笑一声,一滴豆大的泪珠顺势狠狠地砸在阮元的衣裙上。 那半年就像一场大梦,一个快要把阮元拉进深渊的噩梦。 阮元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四年前突然发生的一切,人们都传言说元龙镇是被诅咒了,她也不明白净和师太为什么会如此对她,不明白净和师太为什么要自杀。但是阮元唯一清楚的就是元龙镇并非被诅咒了,她也一定会查出真相,才能对得起元龙镇三千多条人命。 还有珍馐典,空城的当天,七月十七那日,她去过,珍馐典里那个大腹便便的老板早已不见,只有一张人皮挂在墙上,准确来说,珍馐典的老板是一个妖物。 那妖物没有脸,是一个类似于大缸的东西,身体是透明的,腹中大口,满嘴獠牙,透过那妖物的皮肤,阮元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妖物肚子里的人肉和头颅。 是它害死了元龙镇的村民,是它害死了爹娘,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它!阮元恨意冲上心头,举起菜刀就往妖物身上砍。 那妖物共有四只手,其中的两只手上各长了一只铜铃般的眼睛,滴溜的转着。 小小的阮元哪里是这妖物的对手,那妖物抓住阮元的手就如同提小鸡一样,将阮元从地上提了起来,往自己的腹中送去,而后的事,阮元就记不真切了,她以为自己也会成为这妖物的果腹之物,但她在被送进腹中时,就突然晕死了过去。 想来是体力不支导致的,再醒来时,那妖物已不见了身影,只有地上淌着一滩乳白色的液体,是那妖物的血液,除此之外,还有一颗四寸长的褐色獠牙和一只手,那手上的铜铃大眼还在不停的东张西望。 是有人救了她吗,她晕过去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阮元不得而知,不过,那颗牙齿阮元拿走了,打了一个孔用一根黑色的绳子穿起来,系在了脖子上,她誓死要找到那只妖物,替父母报仇,替元龙镇所有的人报仇。 不过后来,那颗牙齿被净和师太扔掉了,换成了现在脖子上的这块石头,净和师太以死相逼不准她去寻仇,不然就要砍掉阮元的四肢,灌进缸里,真是好狠的心。 阮元听蔡军说过,那妖物名唤元混,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喜用美食引诱人来吃掉。 只可恨,阮元查了四年,那元混就如同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半点踪迹,现下又入了望杨山,易零那厮又是这般德行,这般诓骗她,不知道在这望杨山到底能不能学到什么? 易零站在不远处,看着阮元孤寂的背影,她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让她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世。 不过见阮元如此的落寞,易零倒挺佩服她的,虽不知阮元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但背着这样仇恨和痛苦,能坚持活着,怕是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第十三章 不介意把你扔出去 这几日,山上的日子算是清闲,就是做做饭,洗洗衣服啥的,当然除了每天早晨被易零拉起来晨跑,扎马步,站树桩等等,比较磨人之外,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这天晨时,阮元睡得正香,易零又敲着铜锣来了。 阮元不耐烦的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耳朵,真是没完了! 易零站在门口,朝里面吼,“阮元!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起床,今天晚上,我就把你吊在洞门口的歪脖子树下喂蚊子!” 这事儿易零真干得出来,她已经领略过了,不想再尝试第二次,只能一脚踢开被子,从床上猛地扎起,对着洞口吼道,“起了!” “最好是,我在后门的空地上等你,卯时中见不到你人,你就完了!”易零警告完,双手抱在后脑勺,悠哉悠哉的离开。 阮元生气的使劲儿捶打了一下床,发泄自己无声的愤怒,无奈之下还是起床叠好了被子,洗漱完,就换好一套墨蓝色的衣裙,扎了一个马尾,不敢怠慢丝毫,挪开挡在洞口的木板,就一路小跑往后门去了。 哦,对,那块木板就是易零给阮元做的门,真是敷衍得光明正大! 阮元到时,易零正倚着那颗黄果树,悠闲的磕着瓜子。 阮元走到易零跟前,刚站住脚跟,易零就将自己腋下夹住的那本书,扔到阮元怀中,“这本典籍上记载了最基本的道法,以及一些口诀,你拿回去仔细看看,若不得要领,就来问我。” “行。”可算是教些正经东西了,阮元接过书,转身就要走。 却被易零一把拉住,“急什么,基本功练了吗?去,那里的水桶,一刻钟内,把这口缸装满。” “那井在前门,那么远,这口缸那么大!”阮元指着眼前的这口缸,一脸的不可置信。 “所以,加油。”易零拍了拍阮元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坐在树下,拿着一把刀,抱着一块木头,不知道在那儿削什么。 老子加你大爷的油!阮元气得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想狠狠砸破易零的脑袋,想着自己又打不赢他,只得攥紧了石头,又狠狠地扔在地上,将典籍放在自己的怀中,认命的提起水桶往前门走。 真不知道这狗贼是故意为难她,还是真的在训练她? 就这样,不知道来来回回跑了多少趟,直到汗水浸湿了阮元的后背,这大缸才算装满。 阮元气喘吁吁的提着木桶,走到易零跟前,将木桶“咚”的一声放在地上,俯身靠近易零,“满了。” 易零闻声抬眼看着阮元,阮元的额头上布满了细汗,只有娇俏的下巴处挂着一滴豆大的汗珠,逆光而站,清晨的金光打在阮元的鬓发,阮元眼神坚毅,温热的气息扑洒在他脸上,不知为何,易零突然觉得心有些痒痒的。 易零别过脸,一把推开阮元,故作一脸嫌弃,“离小爷远点儿,一身的汗臭味儿。” 阮元“嘁”了一声,提起木桶转身就走,“谁愿意挨你似的。” “干嘛去?”易零看着阮元离去的背影。 “做饭。”阮元头也不回的答道。 “给我煮个蛋。”易零冲阮元吼道。 “不煮!”阮元毫不犹豫的拒绝。 这死豆芽!易零笑着摇了摇头,又低头专心削木头。 洛阳城中,江府大小姐江娇发现自己的房中总是有金银首饰不翼而飞,起初以为是被什么丫鬟家仆给偷走的,直到连她母亲江氏收藏的价值连城的花瓶也不见了,一家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江氏的花瓶一直都是江氏自己在保管,就连江娇都不清楚放在何处,接连丢失财物,江氏只得带着自己的女儿江娇去衙门报了官。 南七一接到这个案子,便带着一众人赶往案发地点,仔细查看。 江氏的花瓶藏在地阁里,现场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 江氏带着江娇站在一旁,怀中抱着猫的江娇见南七许久也没有查到什么线索,耐性见底,十分不快,走到南七跟前,指着南七质问,“你这也转了大半天了,查出什么没有啊!” 南七并不理会她,拿出一块白色的丝帕,在柜台上取证。 江娇怒了,狠狠地推了一把南七,“本小姐问你话呢,你聋了吗?拿着你那块破丝帕在那儿擦什么擦呢!” 南七皱着眉头,转身,上前直逼向江娇,他每上前一步,江娇就害怕的后退一步,怀中的猫似乎也被南七给震慑到了,“喵呜~”一声,挣扎着从江娇的怀中跳了出去,躲在了江氏身后。 “你想干什么?你一个小捕头,还想造反不成,你若是惹恼了本小姐,信不信本小姐扒了你的皮!”江娇一步步的往后退,抖着声音,故作镇定的威胁。 直到江娇被逼到墙角,南七才嗤笑一声,“好大的口气,你若在这般刁难,扰乱公务,在下很难保证你不会被我扔出去。” “你!”江娇还想说些什么,江氏就赶紧上前劝和,“南捕头,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女骄横,您多担待,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这案子就劳烦南捕头您了。”说罢,就一个劲儿的推着江娇往外走。 “娘,你干嘛怕他?”被带走的江娇依旧不依不饶的抱怨着。 江氏母子走后,南七才拿起刚才取证的帕子小心的叠在一起,又抬眼打量着四周。 城中茶楼上,婳邈正坐在二楼的窗口前,纤长的手指握着一盏茶水,低头看着楼下的南七带着衙役们走过。 “看什么呢,如此的出神?”丰烨一边转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碧色玉扳指,一边走了过来。 婳邈不动声色的轻笑一声,搁在桌上的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桌上,“一位老熟人。” 接而转头看着丰烨,婳邈放下茶杯,侧头撑着自己的脑袋,神情慵懒,朱唇轻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丰烨坐到婳邈对面,顺手拿过婳邈喝过的茶杯,又放在自己的唇边轻抿一口,“想美人儿了,自然就不请自来了。” 婳邈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她的美不似凡人,美得不真实,面若桃花,肤如凝脂,指若葱根,一袭素衣竟一点也没削弱她的媚态,反而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韵味儿。 “我听说你最近邀了不少的姑娘小姐,整日里游湖作诗,还不惜花重金宴请了洛阳城的各位美人喝茶,好诗情雅意。”婳邈幽幽开口。 “几日前提点过一只小妖,做了回山大王,得了些珠宝,才能有些散钱买欢,您也知道,我这人平素里唯一的一点儿爱好就是看看花,赏赏月,临摹临摹美人儿,往后还要在这洛阳城待上好几个月,可不得给自己寻寻乐子,打发打发时间。”丰烨故作哀伤的叹了口气。 婳邈抬起头,直起身子,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你寻乐子时记得收好你的狐狸尾巴,官府的已经接手了江家的案子。” “不过是群没头脑的,惊不起什么大浪。”丰烨不以为然道。 “南七可回来了。”婳邈冷冷的盯着丰烨。 听到这话,丰烨喝茶的手才顿了顿,“他也来洛阳了,莫不是那长安的老头儿察觉到了什么,把他派来了。” 婳邈又是一声冷哼,“你清楚就好,那南七可不是个没头脑的主儿,两年前人面城之事,他定是知晓了什么,才会追到洛阳来,洛阳可是最后一座城了,当年元龙镇就逃了一个,洛阳城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否则你和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一年前的求生城,丰烨可与南七打了不少照面,不过幸在丰烨都是换了张人皮待在那儿,南七那半块铁皮下的左眼还是他给弄瞎的呢,记起这事儿,丰烨也冷笑一声,眼神变得狠厉,“既然来了,那就别想活着离开。” “动作干净点儿,还有,当年元龙镇逃走的那名女子,也要尽快找出她的下落。”婳邈又道。 阮元正坐在草地上,拿着书学习一些基本的口诀手法,正练得忘我时,忽听得头顶几声鸟叫,忙抬头,是小黑! 阮元放下典籍,起身抬手接住小黑,取下小黑腿上的纸条,莫不是陈麻子查到了什么? 阮元打开纸条,“南七,长安京兆伊。” 长安京兆伊,怎么会到这儿来,被贬了?看南七的行事作风也是个狠人,倒不像是修花剪草的雅人,绝没有那么简单! 来洛阳,为什么会来洛阳?前些个月,洛阳也凭白无故的来了好多将士,这洛阳城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能发生什么大事呢,往往将士入城,只有两个缘由,一是赈灾,二是……二是救城! 难不成这洛阳城是下一座丑城?不,不可能,如果是,为什么洛阳城至今都没有什么动静? 阮元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还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可如果是,七星高照,那这就是最后一座了,那时又将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入夜。 躺在江娇怀中睡觉的猫,突然睁开了眼,侧头看了一眼正一旁熟睡的江娇,跳下了床,后蹑手蹑脚的跳上窗户,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那猫来到了郊外的一处湖边,丰烨就站在湖边,把玩着玉扳指。 猫忙化作一身材臃肿的男子走到丰烨身侧跪下,“丰大人,找小的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我听说江家的案子是衙门里一个叫南七的人接手的?”丰烨不紧不慢的开口。 “是,不过大人不必担心,区区一个凡人,不会……”说着,男子就要从地上站起来。 怎料丰烨猛地踢了男子一脚,随后将自己的脚踩在男子的背上,丰烨每用力一分,男子的身子就离大地更近一分,“我想你也打听过本尊,本尊的眼里是容不得丑八怪的,你若是不想要你这张皮子了,本尊不介意替你剥下来,再替你寻一张好色相的皮子。” 男子吓破了胆,主动趴在地上,将自己的脸埋进泥土里,“不敢,不敢,小的不敢,大人息怒。”似乎又记起了什么,小心翼翼的开口,“大人,小的还有一事禀报。” 第十四章 莫气莫气,师兄帮你出气 “说。”丰烨弹了弹自己的衣袖道。 “那江娇信不过南七,又请了望杨山的捉妖道长易零来查。”男子一五一十的回复。 “易零?”丰烨抬起眼眸,他来这洛阳城时倒是有所耳闻,“给我查查他的底细。” “是。”男子的声音从泥土里传出来,显得格外闷沉。 丰烨嫌弃的踢开男子,收回自己的脚,又冷声道,“你若是还想苟活,就替本尊办件事。” 男子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替大人做事,小的万死不辞,小的万死不辞……” 次日。 柴央来寻易零时,易零依旧坐在后院削着那块木头。 听着这脚步声,易零就知道是柴央来了,“老头儿,今儿你倒是起的早,阮元呢?” “搁屋里做饭呢,臭小子,你削什么呢?我看你这几天都在捣鼓这玩意儿。”柴央一手撑着地,慢慢坐到了易零对面。 “做把桃木剑,给阮元防身用的。”易零抬头看了柴央一眼后,又低头专心做事。 柴央听后,点点头又道,“明儿个你带小元进城一趟。” “怎么,又来生意了?”易零问。 “洛阳城的第一豪户,江娇江大小姐,你还记得吧?”柴央解释道。 “记得,蛮横无理,洛阳第一嘛。她出了啥事儿?”易零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 “江家来信,请我们出山。来信上说,江娇的金银珠宝频繁被盗,原是以为是家中的下人手不干净顺走的,几番打骂下人也没找出那盗贼,前几日江氏珍藏多年的琉璃花瓶也不翼而飞了,藏宝的地阁只有江氏一人知晓,作案现场任何痕迹也没留下,任他是如何厉害的江洋大盗,也不可能来去无踪,此事蹊跷,所以花一百两让我们去揪出贼人。”柴央道出事情的原委。 “既然蹊跷,那定非是我等凡人能偷盗这琉璃花瓶,想来是有妖物作祟。”易零了然道。 柴央又接着补充,“对了,这个案子衙门也接手了。是新来的捕头,叫南七,听说是从长安来的,是个厉害的人物,此次你去,少不得与他打照面。” 听到这话,易零才放下手中的小刀,也抬头看着柴央,不禁疑惑,“长安来的?来这里做什么?” 柴央不作声,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师父,阮元也不是洛阳人士,杨老儿给的消息,她是从元龙镇逃出来的。”易零又记起阮元道。 柴央听到这消息,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丫头竟是元龙镇来的?” 那可是第一座丑城啊,竟然还有能人活着逃出来。 想到这儿,柴央又郑重的嘱咐,“小易,这四年来,洛阳城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其实是暗潮涌动,风雨欲来,这洛阳城怕是要变天了,四年前的元龙镇只是个开头,这些丑城背后恐怕是隐藏着更大灾难,你一定要好好查查,弄清当年的真相。” “好。”说罢,易零看着远方失神。 洛阳城中,一黑一红两道背影走在街上。 “师兄,你还没告诉我为何突然下山呢,我们进城到底干嘛?”阮元一大早就被易零拉了起来,心中自是充满了困惑。 “自然是带你挣钱了。”易零双手环抱,侧头一笑。 “挣钱?”挣哪门子钱,阮元皱了皱眉头,突然记起易零是靠捉妖营生的,又回想起半个月前的那蛇妖,还有些后怕的阮元,立马打了一个寒颤,转身就要跑,却被易零一把拉了回来。 阮元没站稳脚跟,撞到了易零怀中,依旧想着挣扎逃跑。 “哪儿去啊?”易零死死的揽住阮元的肩膀,让她不得动弹,只能被迫的被易零带着往前走。 阮元欲哭无泪,“我……我尿急,师兄,我真的尿急……” “是嘛?但这大街上的也没茅厕啊,憋着啊憋着,师兄带你去大户人家如厕。”易零强忍住笑意。 “不行,不行,我憋不住,师兄,我真憋不住了。”说着,阮元又挣扎了出来,但脚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就又被扯了回来。 易零故作深思熟虑的开口,“嗯~,要实在憋不住,那就尿裤子上吧,回头儿师兄给你洗了就是。没事儿,咱一家人,师兄又不会笑话你。” 让人尿裤子上?这尼马说的是人话? “我肚子疼,哎哟,我肚子疼,哎哟,哎哟……”阮元又捂住自己的肚子开始装病。 “这会儿不尿急了?改肚子疼了?等会儿是不是还得脑子疼?”易零不再与阮元兜圈子,索性直接戳穿她的谎言。 阮元也装不下去了,放下捂着肚子的手,转头可怜巴巴的对着易零,“师兄,我求你了,我不想去,真的,再说,我这身上的伤还没全呢,去了只会给你添堵拉后腿,你就让我回去吧,家里还有衣服没洗呢,我得回去洗衣服,让我回去吧,求你了求你了……” “阮元,咱可是捉妖人,要替百姓谋福,如今这洛阳城出现了妖物作祟,身为捉妖人,我们理当是首当其冲,在所不辞!再说,这几日你也学会了不少的道法口诀,又有师兄保护你,你怕什么?等生意成了,师兄请你喝酒吃肉,二两桃花酿和烧鸡,怎么样?”易零笑着劝说,还搬出了物质上的诱惑。 “我不行啊~”阮元欲哭无泪,不怎么样,美酒与肉还能比命重要不成? “你行。” “我不行。” “你行。” “我真不行。” “闭嘴,我说你行你就行!”易零忍不住打断这个循环,然后推着阮元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路极限拉扯,可算是来到了江府,两人进去时,江娇正抱着猫坐在秋千上晒太阳。 易零拉着阮元走了过去,抱拳向江娇做了个揖,“江小姐。”阮元也紧随其后。 江娇懒懒的抬眼,又低头顺着怀中的猫毛,“本小姐听说你们不仅会捉妖,也是查案的一把好手,我给你们五天的时间,查出琉璃花瓶的下落,揪出贼人,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怀中的猫似乎被眼前的动静惊醒了,在江娇的臂弯里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随后跳了下来,随着跳下来的动作,那猫身上的肉也跟着做了一个上下跳动的大动作,脸上的肥肉更是挤作了一团,走到阮元面前,亲昵的蹭了蹭阮元的裤腿。 阮元低头看着这只猫,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川”字,转头附在易零的耳边小声开口,“这猫好肥。” 果然,有钱人家的猫也是长得格外清奇。 “铜仔,不要去蹭那些不干不净的人,走了。”听着江娇的责怪,那猫“喵呜”一声就跟了上去。 什么玩意儿她就不干不净了,真是狗眼看人低,这猫是她勾引过来亲热的吗?给阮元气笑了都。 易零笑着拍拍阮元的肩,“莫气,莫气,师兄帮你出气。” 话音刚落,前方就传来了江娇和猫的惨叫声,江娇本来走的好好的,却不知怎的,脚底一打滑,就摔进了湖中。 阮元转头看着易零,挑眉问道,“你干的?” 易零无辜的耸耸肩,“施了个小法术,谁叫她欺负我的小师妹呢?” 阮元笑了,伸手拍了拍易零的胸脯,“行啊,够义气!下次给你加个蛋。” 这豆芽菜,易零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的湖边已经乱作了一团,江娇犹如落汤鸡,一人一猫都在水中扑腾,仆人们也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窜。 “哎呀,江小姐,怎的这样不小心呢?”阮元在一旁故作担忧,实则幸灾乐祸。 几个家丁匆匆赶来,跳入湖中,将江娇和猫都捞了上来。 阮元赶紧上前慰问,“江小姐,您还好吧,这初春的天儿还有些寒气,可别把您给冻坏了,快快回屋换件儿衣裳吧。” 江娇瞪着阮元,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我们走!”说完,就气呼呼的带着一众仆人离开了。 阮元看着江娇的背影,鼻尖发出一声嗤笑,让你骂老子! 一旁的江府丫鬟面子上挂不住,江娇虽然蛮横,但终究是自己的主子,尴尬的出声道,“姑娘,公子,夫人已为你们安排了客房,请随我到客房休息吧。” “劳烦姑娘带路。”易零微微颔首。 第二日,易零敲开阮元的房门时,阮元睡眼惺忪,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易零双手抱着桃木剑,看着阮元眼皮下浓重的黑眼圈,问道,“昨儿晚上没睡好?”虽知道阮元怕妖,但也不至于怕到一晚上都睡不着吧。 阮元叹了一口气,“江大小姐养的肥猫,一整晚都在我窗边叫个不停,怎么赶也赶不走,甚至有好几次跳进了我屋里来。”说着,阮元又伸了个懒腰。 这猫未免也太反常了,易零转头看着阮元,“走吧,江小姐还在大厅等着我们呢。” 两人一前一后刚赶到大厅,江娇就坐在厅堂的主位上,怀中的猫,一瞧见阮元走了进来,忙跳出了江娇怀抱,小跑到阮元脚边,又是亲昵的蹭来蹭去。 阮元惊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赶忙跳开,躲在易零身后,“又来了,又来了……” 江娇见自己养的猫对一个外人如此献殷勤,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几步跨过来,揪住猫的后颈,将猫提了起来,然后抱在怀中斥责,“眼瞎的东西,竟瞧不出自己的主人是谁了吗?” 说着,江娇就回头狠狠地剜了阮元一眼,阮元只好强撑着笑,摊了摊自己的手,表示自己啥也没干,也是无辜的很。 江娇不想过多逗留,直言道,“想必两位道长经过昨夜的休整,也调整得差不多了,现在就随本小姐去案发现场,也好助两位道长早日查出那贼人。”说罢,就转身出了厅堂。 易零和阮元紧随其后。 两人跟着进去时,那南七正好也在此处。 “哟,南捕头也在啊,您这前前后后也跑了好几趟,不知道南捕头可有什么发现啊?”江娇话语中带着挑衅。 第十五章 可真是不好伺候啊 南七看了一眼江娇,道了一声“无可奉告”后,又扫了一眼江娇身后的两人,是他们? “哼,究竟是无可奉告,还是能力有限啊?”江娇是不喜欢南七的,所以故意招了易零和阮元下山,给南七添堵,“哦,对了,南捕头,这两位是望杨山的道长,是本小姐特地花重金请出山,替本小姐查案的,还希望南捕头不要介意。” 这是赤裸裸的拉仇恨啊!这江大小姐就不能积点口德吗?她可不想跟官府闹不愉快啊!阮元心中汗颜。 “在下易零。”易零抱拳,首先做了个自我介绍。 “在下阮元。”接着就是阮元。 南七也抱拳向易零和阮元回了一礼,“在下南七,衙门里的一个小捕头。先前与二人在衙门里碰过面,想必,阮姑娘还记得吧?”说着,南七就侧头看了阮元一眼。 “哈哈哈,记得,记得……”阮元打着哈哈回应,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官威不得比王胖子还大嘛。不过话说回来,这江大小姐和南七,一个骄横无礼,一个冷酷无情,这两人搁一堆儿站着,还不得打起来啊? “易公子,早有耳闻,久仰了。”南七又转头对着易零微微颔首。 “不敢当,不敢当。”易零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从长安来的南七。 江娇见到这一幕,气得打断三人,冲着易零大吼,“易零!本小姐请你来,是让你来办案的,可不是让你来交朋友的!” “江小姐教训的是,在下这就查,不,马上查!”易零微微带笑,向江娇作揖道歉。 “我告诉你们二人,若五日后查不出凶手,本小姐定要你们好看!”说完,江娇就抱着猫甩袖离去。 待江娇走后,阮元才算松了口气,“这洛阳第一骄横,果然名不虚传,可真是不好伺候啊!” 易零提着手中的桃木剑,走到先前放着琉璃花瓶的展览台,俯身细细观察,“南捕头既然来过,可有什么发现?” 南七将那日取证的白帕子掏了出来,并递给易零,“你且仔细闻闻。” 易零接过帕子,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拿给阮元嗅了嗅。 阮元开口道,“有一股鱼腥味儿。” 南七点头,又接着说自己当日的发现,“我当日来时,这现场没有一丝被破坏的痕迹,就连启动这地下阁的开关也没有受到任何的损坏,据江氏口述,这地下阁就她一人知晓,这贼人既然能在不破坏开关的情况下,随意进出这地下阁,并能悄然无息的将这琉璃花瓶带走,那这贼人必定很熟悉这江府的环境,或许那贼人无意之中得知了江氏有一价值连城的宝贝,就暗自跟踪江氏来到这地下阁,遂后找了个机会,就盗走了这琉璃花瓶。” “再者,在琉璃花瓶失踪之前,江娇的金银珠宝也接连失窃,所以我猜测这贼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同时盗走琉璃花瓶和珠宝,那这贼人怕就是这江府之人?”南七又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阮元问,“可是,这现场唯一可查的证据就是这帕子上的鱼腥味儿,既然是这府里的,最大的嫌疑就是厨子了。” 除了厨子,还有谁会跟活鱼打交道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那江氏好吃鱼,厨子每日里都会做上一盏清蒸鲈鱼给江氏,目前也就厨子的嫌疑最大。”南七接过阮元的话。 “那么多的金银首饰失踪,目标太大。藏在府里很容易暴露,那贼肯定会逐一送出去典当,可查过各典当的店铺,及江府近日来奴仆外出的情况。”易零转身问南七。 “已经着手在查了,明日就能有结果,江府往来出入的记载册子就在这儿。”说着,南七就从怀中将册子掏出,递给易零。 易零翻开手册,册子上纪录的出入情况与往日并无不同。 “既然江娇的房间也经常失窃,南捕头可有查过江娇的房间?”阮元看着南七道。 南七摇了摇头,有些无语的开口,“方才的情形你也瞧见了,那江娇恨不能将我乱棍打出去,总拿我是外男会污了她的清誉说事,怎么肯让我进去?” 外男进不去,那这打春了,总会有些小动物溜进去吧! “我有办法。”阮元捏着自己的下巴一笑。 除了这事儿,还得查江府的厨子董大为,阮元出了江府,找到了蔡军等人。 蔡军同阮元打招呼时,阮元并不领情,那日公堂上的背叛,阮元是想了好几个晚上,想到现在都没想通。 “陈麻子,帮我办个事儿,你帮我盯着些江府的厨子董大为。”阮元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 “盯他做甚?话说老大,你在望杨山可好,如若实在不行,我陈麻子就杀进望杨山,把你救出来,再把那俩臭道士打一顿,给你出出恶气,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你!”陈麻子恶狠狠的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不用了,字据还在那狗贼身上,救出来也逃不掉,现下我还算安好,而且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那狗贼还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我们一干人兴许都不是那狗贼的对手。”阮元摆手拒绝后,又回到正题,“如今望杨山接到了一笔生意,就是查清楚江府的贼人,目前嫌疑最大就是厨子,所以我才让你帮我盯紧那董大为。” “好,老大你放心,我把我的眼珠子扣下来贴他身上!”陈麻子点头,说得一本正经。 “对了,城南花庄是换老板了吗?”阮元又记起半月前兰衣阁的那位丰爷。 “听说是从外地来的一个豪户,是个很风雅的人,整日里就是邀请洛阳城中各位小姐游湖吟诗什么的,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小药罐道。 游湖吟诗?确实风雅,阮元转头看着陈麻子,重新提起南七,“我之前让你查的南七应不是什么京兆伊,看着不像,倒像是掩人耳目故意放出来的消息,你再好好查查。” 又记起易零,阮元补充道,“再查查易零那狗贼和柴央的来头。” 当日晚,猫妖再次从江娇的怀里爬了出来,跳上窗台,消失在黑夜中。 猫妖一路在房梁上穿行,而后又跳进了一方破屋里。 屋里到处都结着蜘蛛网,破屋正中央,有身高一丈的赤黑色蜘蛛,正匍匐在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上休憩。 猫妖踱着猫步走进屋内,不想因为过于肥胖臃肿,所以走起路来倒显得十分滑稽。 “我说黑寡妇,数日不见,你怎么就混成了这副德性?”猫妖停了下来,坐在屋子的中央,伸出爪子舔了舔。 黑寡妇被惊醒,探出头来,竟是女头蜘蛛身!看清来人后,黑寡妇笑着转过身,正对着猫妖,用阴阳怪气的腔调笑道,“哟,这不是丰大人身边的大红人吗?今夜吹的什么东风,竟然把您老儿给请来了?” “我来给你带了个好宝贝。”说着,猫妖嘴里就吐出了一颗闪着红光的药丸来,随后一抬头就将嘴里的药丸扔给了黑寡妇。 黑寡妇赶紧从网上跳起来接住,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这可是能增长两百年修为的灵丹,十分难得。”猫妖道。 两百年修为,那可真是个好宝贝啊。黑寡妇先是亲昵的将药丸放在脸上蹭了蹭,才小心翼翼的把药丸放进怀里,问道,“无功不受禄,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天才刚亮,陈麻子就已经吊儿郎当的等在江府门外了,手里还摇着黑色的裤腰带,妥妥的混混模样。 直到董大为拎着菜篮子走出来,陈麻子才跟了上去。 而这边的易零提着一个木桶跟在阮元,“这法子能行吗?” “放心吧,女孩子最怕蛇鼠这些东西了,江娇娇生惯养的,也定是怕的,错不了。”阮元双手环抱,回头冲易零眨了眨眼。 “那你咋不怕?”易零笑着反问。 “我?我自小漂泊,吃都吃不饱,要是有条蛇我都能烤了吃了。”阮元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 易零愣了愣,看着眼前这个才到自己胸口处的女孩,是了,能从元龙镇那样的地狱逃出来,哪里还会怕这些东西呢? 快到江娇的屋子时,阮元忙拉着易零弓着腰,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前。 阮元朝里面望了一眼,此时的江娇才刚起床,正坐在梳妆台前,旁边站着两个丫鬟替她梳发呢。 “快快快,把这蛇放进去。”阮元小声道。 易零揭开盖子,将桶口倾斜着倒扣在窗口,一条有小孩儿手腕粗的黑蛇就顺着窗沿爬了进去。 见蛇爬进了屋子,阮元捂嘴偷笑,推了推易零道,“你快走,别让人发现,剩下的就靠我了。” “你小心点,可别让那江小姐用棒子给打出来。”易零嘱咐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赶紧走吧。”阮元懒得听易零唠叨,就又推了易零一把,催促他赶紧离开。 易零这才提着木桶走了。 而此时的陈麻子也吹着口哨,一直跟着董大为到了街上。 董大为知道有人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却被陈麻子狠狠骂了一道,“看嘛呢?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看着陈麻子凶狠的模样,董大为害怕的买了菜就赶紧走开,生怕惹上这地痞流氓。 怕董大为警戒,陈麻子也不追上去,换了小药罐继续跟着,小药罐是个小女孩,目标小,不容易被发现。 小药罐一路跟到鱼市,也假装蹲在路边买鱼,“老板,你这草鱼多少钱一斤?” 董大为警惕的看了看周围,而后问老板,“今儿早上可来了新鲜的鱼?我家夫人可只吃新鲜的鲈鱼!” 老板也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笑道,“有的有的,您呀,随我进去,挑一条您中意的。” 接着董大为就跟着鱼市老板进了里屋。 小药罐不免疑惑,什么新鲜的鱼不放在外面卖,还要放在屋里藏起来,肯定有鬼! 在街上收集各大当铺信息的还有南七,南七带了两个人跟着,只是几次带人去各大当铺确认那些珠宝的去向,也毫无收获。 南七走在街上,心道,如果没有被典当,那如何转移呢?目标这样大,况不典当,如何使用?除非当铺老板被收买,还有一种可能,不是在当铺换取的银子…… “救命,救命啊大人,有妖怪……”突然,一名女子头发凌乱的从一条小巷子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女子扑到南七的怀里,满脸的惊慌失措,想来是被吓坏了。 “出什么事了?”南七问。 “妖怪!有妖怪!大人,巷子里有妖怪在吃人!”女子抬起头,哆哆嗦嗦的开口。 南七这才看清她的模样,皮肤黝黑,左嘴角下处还有一颗亮眼的黑痣。 “现在何处?”南七又问。 “就在那条巷子的尽头,大人,你快跟我来吧,不然那人就要被妖怪吃掉了啊。”女子哭道。 第十六章 不如到我的肚子里去问问吧 南七带着两名衙役,跟在女子身后,看着女子摇曳的身姿,不免心生疑惑,方才还那般吓破了胆模样,怎么现在这会儿就不怕了? “姑娘,你说的妖怪是在这条巷子里吗?” 这巷子再往前走,可就是一条死胡同了! “是这里没错,大人,再走几步就到了。”女子回头道。 几人在女子的带领下,拐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女子又不动声色的就退到几人身后,“大人就是这儿了。” 胡同里只有一些刚刚被啃食过的骨头,和撕碎的衣裳,地上满是鲜血,就连墙上都挂着血,还有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蜘蛛网上也是挂着一些人的肢体残骸,场景好不瘆人。 “那这妖怪是何模样?”南七上前查看,手却不由自主的慢慢握紧了腰间的剑。 “是……身高一丈,有八条腿的漂亮蜘蛛啊,哈哈哈哈……”话音刚落,那女子就现出了原型,在两堵墙之间,不知何时又结出了一张新的网,堵住了回路。 南七转过身时,那黑寡妇就伏在蜘蛛网上。 果然有诈! “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南七将剑拔出来,对向黑寡妇。 “我黑寡妇向来喜欢把话烂进肚子里,你要真想知道,不如就到我的肚子里去问问吧!”说着,那黑寡妇就抬起黑色的肚皮,肚脐眼里忽地射出一条条白色的丝线。 “小心!”南七刚出口提醒,身边的一个衙役就被丝线团团裹住,动弹不得。 眼看着那衙役就要被黑寡妇拉入腹中,南七提起剑赶紧将蜘蛛丝斩断。 可眼前这个衙役刚被救下,另一个衙役就被黑寡妇新吐的蜘蛛网给缠住了,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该男子拖到了那张巨大的蜘蛛网上。 紧接着便是那男子的惨叫声,黑寡妇生生咬掉了该男子的头颅,事后还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幽幽的抱怨,“真是聒噪。” 被救下的衙役顿时被眼前的场景吓晕了过去。 彼时就剩下南七一人对战了。 原本还舔着自己爪子的黑寡妇突然就停住了,眼神一压,她的腹中又接二连三的吐出丝来。 南七没有后路可退,只能举着剑,一次又一次的将蜘蛛丝斩断。 那黑寡妇似乎厌烦了这样的拉扯,抬起肚皮吐出一缕丝,直击南七的头部。 南七侧身躲过,那蜘蛛丝落了空,却直直黏在了南七背后的那堵墙上,黑寡妇也从蜘蛛网上一跃而下,在蜘蛛丝的牵引下,弹射而来。 再回头时,那黑寡妇扑面而来,她举着余下六只触手攻向南七,那触手上长满了锋利的倒刺,这要是被划破了脖颈,必死无疑! 南七来不及多想,将身子往后仰,单手用剑撑住身子,那倒刺离南七就只有分毫之厘,险些躲不过。 好险!南七又撑着剑借力而起,此时的黑寡妇也趴在对面的那堵墙上,愤怒的看着南七,张着嘴发出一声骇人的嘶喊,叫声尤为犀利。 黑寡妇再次吐出一缕丝,南七拿着剑挡在身前,那丝粘连上了剑,任凭南七如何用力想要将剑拔回来,剑却依然死死的黏在蜘蛛丝上。 黑寡妇一个用力,将剑从南七手中拔了出来。 那剑在蜘蛛丝的作用下,一个转弯,划破了南七的左肩,又被远远的甩到了一旁。 千钧一发之际,易零举着火把及时赶到,“南捕头!接住!” 易零将手中的火把扔了出去,飞跃而来的火把将堵死路的蜘蛛网瞬时烧出一个大洞来。 南七伸手接住火把,来抵挡黑寡妇的进攻,易零也趁此机会,画符捏诀,念了一个火咒,符纸便腾空飞出,直逼黑寡妇。 蜘蛛怕火,眼瞅着那符咒就要打在自己身上,黑寡妇来不及多想什么,赶紧沿着墙壁逃跑,躲过符纸。 南七哪里肯放过她,迅速捡起地上的剑甩了出去,那剑猛然插入黑寡妇的一条腿,并将黑寡妇死死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随即南七又将手中的火把扔了出去,火把落在黑寡被钉住的腿上,很快就燃了起来。 黑寡妇痛苦的嘶声长啸,那可怖的叫声贯穿着每个人的耳膜。 要想活命,只能舍下这条腿,否则她只能被活活烧死,当断立下,伴随着黑寡妇凄厉的叫声,她活生生扯断了自己的后腿,慌乱逃走。 此战刚结束,房檐上就有一个黑影掠过,那猫跳下屋檐,消失在了巷子里,嘴里还冷哼着,“没用的东西,杀个人都磨磨蹭蹭的。” 南七走到墙边将剑拔了下来,又走到易零跟前,抱拳道,“多谢。” “举手之劳。”易零坦然一笑。 “易公子怎么在这儿?” “原是去酒馆与你们汇合,路经此处,就听见了这边的大动静。”易零解释后,又问,“那蜘蛛精什么来头?” “路上碰见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南七道,不过他很确定,这蜘蛛精就是冲着他来的,不过到底是受了什么人指使呢? “南捕头刚刚断了她一条腿,恐怕那蜘蛛精还会回来寻仇,你多加小心。”易零嘱咐道。 “好。”南七点头。 而这边的江府,阮元还躲在暗处守株待兔。 放进去的蛇吐着蛇信子,朝着江娇爬去,屋内的三人还没有察觉,直到江娇的头上掉下了一根钗子,丫鬟去拾地上的珠钗,才看见那蛇正朝着她们缓缓驶来,丫鬟惊得失声大叫,连手中的珠钗也扔了出去。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大清早的,你是吓死本小姐吗!”江娇从木凳上站了起来,抬手正准备好好教训一下丫鬟。 怎料,另一个丫鬟也失声尖叫了起来,“小姐,小姐,有蛇啊!” 江娇顺着丫鬟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也跟着吓得大声呼喊,想也不想,就拿着桌上的首饰盒扔了出去。 首饰盒的饰品掉落一地,却没有一个砸中蛇的。 眼看着这蛇离自己越来越近,江娇赶紧将自己身边的这两个丫鬟推了出去,“给本小姐捉住它!快去啊!” “小姐,奴婢不敢……”两个丫鬟哆嗦着开口。 阮元听着屋内的动静,用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子,是时候该出场了。 “江小姐,您出什么事儿了?大老远的,我就听见您屋里的声音了。”阮元故作一脸担忧的跑了过来。 江娇见来了人,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提着自己的裙子跑到阮元身后,“你来得正好,那儿有一条蛇,你替本小姐捉住它,快去呀!” “这,这蛇可是有毒的!咬着了可是要死人的,我不去!”阮元看了看那蛇,慌忙摇了摇自己的头,说罢就要往屋外跑。 江娇一听哪里肯干,一把将阮元推上前去,又和两个丫鬟疾步跑出门,将门拉上,对着屋里喊道,“阮元,本小姐命令你,今日你若是捉不到这条蛇,就休想出来!” 看着被紧关的大门,阮元无奈的笑了一声,也装模作样的冲着门外大喊,“江小姐,江小姐,您可不能这么无情啊……” 随后阮元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小刀,对准蛇就扔了出去,那蛇头就被这刀死死钉在地板上,只扭曲着身子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声响。 阮元拍了拍手,直径走到江娇的梳妆台前,拉开抽屉,仔细的查看,希望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嘴里也没闲着,“哎呀,别追我,别追我……” 只是翻遍了整个梳妆台,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不该啊,莫不是下人打扫磨灭了痕迹,“哎呀呀!离我远点!江小姐,你快开门放我出去吧!别过来,别过来,我打死你,打死你!” 阮元又低头继续翻找,直到阮元在抽屉内壁摸出了一个鱼的鳞片,阮元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这鳞片和南七在地阁里找到的一模一样,摸起来这么干,看来贴在这内壁上有好些日子了,“臭蛇,吃我一剑!” 忽然,窗口处“吱呀”一声,阮元抬头望去,随着“呼呼”的风声,院里的桃树正枝叶乱颤,看来是这是要下雨了。 阮元从怀里摸出一条帕子,将鳞片放进其中,包了起来,又放进怀里。 阮元慢慢走到蛇处,将小刀连带着那条蛇拔了出来,“抓住了!抓住了!江小姐快开门啊,我已经把蛇打死了!” 躲在门外的江娇听说蛇死了,这才让两个丫鬟将门拉开,“当真死了?” 阮元一笑,忽的将蛇拿到江娇眼前展示,那蛇头挂在小刀上,蛇身还悬在半空晃动着,“真死了。” 江娇被阮元突然拿出来的蛇狠狠地吓了一跳,脚跟没站稳,又跌坐在了地上。 阮元见此就要伸手去扶,江娇心中忌惮着蛇,忙道,“别碰我!别碰我!”说着,就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阮元无奈的耸耸肩,抬脚就走,刚走了两步,忽然记起了什么,转头嘱咐道,“对了,我观天象,这几日恐有暴雨,江小姐这几日就不要外出了,记得锁好门窗,打春了,蛇虫出洞,小心又有什么野东西爬进您屋里去。”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江娇喊住阮元。 “江小姐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这大小姐不会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吧? “去我屋里,把我的翡翠花钗拿来。”江娇没有理会阮元,只转身吩咐一个丫鬟。 丫鬟得了令,很快就将翡翠花钗拿了出来,交到江娇手中。 江娇看了一眼手中的珠钗,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阮元,随后抬手就将手中的珠钗扔到了阮元脚边,“赏你了。” 阮元愣了愣,俯身将珠钗捡了起来,又放在身上擦了擦,抬头一笑,“多谢江小姐。” 说完,阮元将珠钗也搁进怀里,提着蛇走了。 这江娇虽骄横了些,但为人还是挺知恩图报的,虽然放蛇的人是她,但这都是为了查案嘛。江娇金贵自己的屋子,阮元在此之前也提过要进她屋子查案,她却嫌弃阮元粗鄙,就是不肯,这才出此下策。 第十七章 那时你正被群殴 阮元出了江府,一路往西,到了约定的小酒馆,还学着店小二的腔调道,“二位爷还要来点儿什么吗?” 易零应和说,“来一盏江府话聊。” “这就来。”阮元单手撑桌子跳了过去,盘腿坐下。 瞥眼间,又注意到了南七左臂上的绷带,问,“南捕头受伤了?” “在路上遇到了一蜘蛛精,不过好在易公子及时出现,只受了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南七看了一眼自己肩膀解释。 阮元会意的点点头。 看着阮元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架势,易零不由好笑,“不是,小师妹,你就不担心担心师兄有没有受伤吗?” “癞皮蛇都吃不下你,想来那小小蜘蛛精对你也应是没什么威胁的?”阮元哼笑道。 看来这死豆芽还真是记仇,易零又试图博取阮元的关心,接着说,“这次不一样,那癞皮蛇还未修成形,当然不足为惧,这蜘蛛精可是有好几百年道行的,修得人头蛛身,那战斗力能一样吗?” “听起来很厉害。” “那可不。” “那师兄没有受伤还真是万幸啊。”阮元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不是,你这话是在庆幸吗?我怎么听着,那么的惋惜呢?”易零不由抽了抽嘴角。 阮元无辜的眨了一下眼,就从怀里将帕子掏出展开,拿起帕中的鱼鳞,举到两人面前,“你们看,这是我从江娇房中找到的。” “这是鲈鱼的鳞片。”南七道。 “你们呢,可有什么发现?”阮元问。 “查过所有的当铺,并没有那些丢失的珠宝首饰。” “总不能凭空消失吧?”阮元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道。 “不过,江府唯一跟活鱼打交道的就是厨子董大为,知道你们显眼不好查,我啊,已经让我的兄弟们去查了,怎么样,本姑娘很有先见之明吧?”说着,阮元就冲易零挑了一下眉,好不得意,像是在邀功的小孩儿。 “是是是,不然,我们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在这儿等着我们的阮大姑娘了。”易零无奈的笑着点头回应。 几人正说着,陈麻子和小药罐就来了。 “老大!” “小元姐!”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 阮元回头,冲两人招手。 “怎么样了?”阮元替两人各斟了一杯酒。 两人将今天的发现都告知了阮元。 “买的都是些什么鱼?”易零问。 “一些喂猫的鲫鱼,和鲈鱼。”小药罐看着易零,这就是陈麻子口中的那个易什么玩意儿吗?怎么跟陈麻子描述的不一样,那日只匆匆见过一眼,没来得及细看,现下看来,这分明就是个翩翩公子,跟小元姐还挺配的。 “又是你,易什么玩意儿?”陈麻子瞪着眼睛,一脸不悦。 “易零,正是在下,兄弟,我们似乎见过,那时你正被群殴。”易零说得漫不经心,却让小药罐没忍住笑出了声,就连素来不苟言笑的南七,都勾着嘴角战术性的喝了一口酒。 “就是你欺负我大哥?”陈麻子并不理会,接着质问。 “你是阮元的小弟?那你该尊称我一声易老大。”易零又道。 “我呸!”陈麻子往地上啐了一口,起身就要收拾易零。 阮元不想闹得太难看,不然回山吃亏的也是她,报仇这事儿还得慢慢来,就赶紧拉住陈麻子,“诶诶诶,别到处吐口水啊,能不能文明一点?” “老大,我帮你出头啊!”陈麻子很不解阮元为什么要拉住他。 “出什么头?你出了头,老子就完了!”阮元恨铁不成钢的小声道。 小药罐也赶紧拉住陈麻子,附在陈麻子耳边解释,“你要是打了他,没准儿他回去给小元姐小鞋穿。” 桌上的南七和易零都是内功深厚,这些话自然都尽数听完了。 易零不禁低笑出声。 真是丢脸,听到易零的笑声,阮元懊恼的扶额。 “你笑什么笑,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欺负我老大,老子一斧头抡死你!”陈麻子又接着警告。 你可闭嘴吧!阮元一把捂住陈麻子的嘴。 “兄弟放心,你老大就是我小师妹,我护着她都来不及,怎么又会欺负她?”易零笑得如沐春风,一脸虔诚。 要不是知道这狗贼的真面目,阮元还真就信了。 “好了,麻子,我们回归正题,我要你明天带着招财,扮成地痞流氓,在董大为买完鱼后去抢劫……”阮元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说来。 听着阮元的计策,易零心中对阮元又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子,有勇有谋,有时候,易零都觉得她更像个男子。 临走之际,小药罐又握着阮元的手道,“小元姐,军师哥哥让我带话给你,今晚戌时余记烧饼铺,他有话跟你说。” 阮元点头应好,看来这是想通了,愿意来找她讲清楚了。 戌时,阮元洗了头,因为还未干透,就难得散发披在身后。 阮元推开门往外走,正巧撞上回屋的易零。 易零看着阮元问,“这么晚了,要出门?” “嗯。”阮元闷声点头。 “去哪儿?”易零皱眉,这披头散发的,更添了阮元的妖欲之美,这样的容貌,很容易让男人心生不轨之意。 世人哪有不爱美丽皮囊的? “与你何干?”阮元毫不客气的回怼,怼完就走。 气得易零在阮元背后大喊,“大晚上的,别吓着别人!” 只是阮元并不理会易零,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不行,他得跟去看看,这死豆芽功夫那么差,要是被欺负了,岂不是都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阮元很快就到了余记烧饼铺,蔡军就等在那里。 阮元走到蔡军身后,“说吧,那天为何要使计让我败诉?” 微风撩起阮元的发丝,她微微皱着眉头,恍惚间,蔡军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片段,回忆中的女孩同阮元一个模样,那女孩笑魇如花,不过比阮元多了些娇俏,少了些倔强。 “喂,发什么愣呢?”阮元伸手在蔡军眼前挥了挥,强行蔡军的思绪拉了回来。 蔡军回过神,“没什么,我买了些芙蓉糕。”说着,蔡军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包吃食。 打开黄纸,里面放的是一块块白色糕点。 怎么又是芙蓉糕? 阮元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可不喜欢吃芙蓉糕,也不知道这蔡军怎么想的,每次惹她生气,就买芙蓉糕来哄她,还真是执着。 蔡军拿起一块芙蓉糕递给阮元。 阮元也不好拒绝,接过芙蓉糕咬了一口,“别以为拿这些东西来,我就能原谅你,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解释,这事儿就没完!” “当日公堂上,我说出那番话,是有思量的,那望杨山是个修行的好地方,我知道你不查出真相报仇,是不会罢休的,但是你身法不够,力量不够,面对这些危险时,恐不能护自身周全,我能教给你的也不多,所以我才会擅作主张……” 他能教给阮元的,只有些拳脚功夫,但这些拳脚功夫在妖怪面前就会显得十分无力,他不能时刻护着她,更不能以凡人之力护她。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替我做决定?”就不能跟她打打商量,非要搞这么一套? “我认错,但你那时一心就扑在怎么和易零作对上,所以我才没有提前告知你。”蔡军又好着声音哄道,“阿元,你就别生气了,来,再吃一块芙蓉糕。” 算了,这几日她冷静下来,也确实发现望杨山是个不错的地方,能学到不少的本领。 只是蔡军和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一起生活了四年,突然背叛,她是真想不通蔡军这个闷葫芦。 阮元在心底叹气,伸手接过了蔡军要喂过来的芙蓉糕。 不过,她还是不习惯蔡军这样的照顾,好像蔡军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就对她特别照顾。 如此亲密?看来是出来会情郎来了。 易零站在不远处,观望着两人。 既是情郎,肯定会将阮元安全送回江府的,思及此,易零就双手环抱的离开了,但不知怎的,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烦躁,嘴里还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来,“才十七,交什么情郎?真是一点也不知道江湖险恶!” 再回到江府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阮元换上里衣,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想要理一理头发,手肘却不小心碰掉了什么东西,发出“咚”的一声。 是师太给的石头,方才走得匆忙,竟然忘了戴上,阮元俯身将石头捡了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石头上刻着一个符号,像是什么符文,不过阮元实在看不懂。 阮元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要是师太知道了,又得讨一顿毒打。” 师太从不让阮元摘下来,记得有一次也是忘了,师太就拿着荆条将她抽得血痕累累,然后关在柴房里,不给吃食,整整饿了她三天三夜才放出来,从那以后,阮元就长记性了。 捡石头时,又瞧见地上的猫脚印,在回头仔细看,是更多的脚印。 这死肥猫竟又趁她不在,偷溜进来,踩得满屋的泥巴。 与此同时,西域凉城中,一个类似大缸般透明的妖物,身长三只手,一只手举在空中,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滴溜的转个不停,原本另一边的手,只剩下半截儿透明的肢体蠕动着。 是珍馐典的那只怪物,元混。 元混蠕动着闯进了一家屠户中,当着屠户女儿的面,活生生吞掉了屠户。 女孩儿约莫十岁的年纪,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活吞,吓得失了心神,脸上尽管还挂着泪珠,却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表情了,眼瞅着那妖物离自己越来越近,也不为所动。 元混抬起手,眼看就要抓住女孩,却突然好像嗅到了什么气味,竟转身离开,只留下那个女孩呆愣在原地。 元混顺着这股微弱的气息,继续蠕动着往前走。 而这边的阮元总算将石头系回了脖子上,躺在床上悠哉的晃着腿。 元混就好似突然断掉了这股气息,停滞不前,扭着身子,左右仔细闻了闻,再闻不出什么气味后,又蠕动着身躯,毫无目的的游走。 白日里逃走的黑寡妇,此时也正蜷在墙角,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猫妖从房梁上跳下,落到屋子里,指责着黑寡妇的无用,“你说说,连个凡人都杀不死,你有什么用?” 黑寡妇抬起头,月光照在她的侧脸上,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断腿之仇,不共戴天。” 而后又转头看着猫妖,“带我去见丰大人。” 第十八章 将鱼提到外头去杀 城南花庄不算远,他们很快就到了。 猫妖转头对黑寡妇道,“我先去敲门。” 接着便上前两步,停在红漆的大门前,门的中央镶着一只铜虎头,铜虎嘴里还咬着叩门的挂环。 猫妖伸出手,拉着铜虎嘴里的挂环,叩了两声,那铜虎竟睁开了眼,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很是不耐烦的张嘴斥责,“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我们来找丰大人。”猫妖弓着背,生怕惹得这铜虎不愉快。 要知道这铜虎可是怨灵所生,会吃人的,妖也吃,可谓是来者不拒。 “可有凭条?”铜虎又尖着嗓子问。 “有的,有的。”猫妖赶紧从怀中摸出一片发光的蓝色纸条。 铜虎转着眼睛仔细查看起纸条,验出真假后,伸出舌头就将纸条吞进了嘴中,“行了,等着吧。” 话音刚落,那铜虎又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动了。 “那是什么东西?”黑寡妇问。 “丰大人养的怨灵,什么都吃,要是没有凭条,叩门之人就会被那铜虎吃进肚子里。”猫妖解释完,又道,“消息已经传进去了,跪着等吧。” 而后两人不知在门口跪了多久,只觉膝盖都要跪麻了,那门才被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女妖,鲤鱼精——锦苑。 锦苑拉开门,轻声道,“两位请随我来吧。” 猫妖赶紧拉着黑寡妇起身,“好好好,多谢锦苑姑娘。” 但当黑寡妇抬脚就要往里走时,却又被猫妖一把给拉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两张面纱,递了一张给黑寡妇,“戴上。” 黑寡妇顿感莫名其妙,接过面纱,看着猫妖,一脸的不明所以。 猫妖叹气道,“哎呀,丰大人不喜欢长得丑的。” 这话说得十分明了,锦苑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两人被带进大厅时,丰烨正抱着一条手腕般粗的银蛇,躺在美人榻上。 “大人,人已经带到了。”锦苑低头俯身,恭敬的开口。 猫妖和黑寡妇也是十分识趣的跪在地上问好,“丰大人。” 丰烨亲昵的抚摸着银蛇,没有理会跪着的两人,转而幽幽唤道,“锦苑。” “奴在。”锦苑颔首回应。 “你去我书房里拿着美人楼的图纸出去一趟,再将修美人楼的消息放出去,哪怕是花重金,也务必替本尊寻到些有品味的能工巧匠,记住,可以奢华,但绝不能简陋,尽管去,本尊有的是银子。”丰烨一字一句的嘱咐着。 “是。”锦苑微微俯身行礼后,就走出了大厅。 等锦苑走后,丰烨才慢慢的抚摸着银蛇问,“听说你想投靠本尊?” “是,断腿之仇,不共戴天!还请丰大人收下我!”记起白日里发生的,黑寡妇的眼底不由漫上一层恨意。 丰烨将手搭在蛇头上,侧头将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黑寡妇,“他竟卸掉了你一条腿?” 看了一眼后,丰烨笑出了声,手又慢慢抚摸着银蛇,“也不打紧,你这不还剩下七条腿吗?” “我……”黑寡妇气得捏紧了拳头,然后又慢慢放松下来,“请大人收下我。” “本尊不留无用之人。”丰烨陌然道。 “若能报得断腿之仇,我愿为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黑寡妇抱拳再次恳求。 “好一个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那本尊就试试你的真心。”丰烨笑了一声,又接着说,“刘府小姐,刘音容,那可真真是个美人儿,仙容妙姿,才情了得,不过本尊听说,这位小姐体弱得很,平日里就是吹吹风都得咳上几声,每月里除了去求神拜佛是不出门的,不如你去帮本尊看看,她身子到底如何?”说着,丰烨又向一旁的女使招了招手。 女使便会意的抱着一件褂子,走到黑寡妇跟前,将手中的褂子递给黑寡妇。 丰烨道,“记得把这个穿上,不然你连府门都进不去。” 出了大厅,黑寡妇拿着褂子和猫妖并肩走在庭院中,在前面领路的是给她褂子的女使。 黑寡妇仔细的瞧着手中的褂子,这是用鱼鳞制成的,色泽光鲜,还带着一股腥气,像是才做出来的。 三人途经一片湖地,忽闻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黑寡妇顺着血腥味儿的方向望去,在浓浓的月色中,她模糊的看见一老人正举着一把小尖刀,在岸边干着什么,不过那老人背对着她,她看不真切。 一阵风吹过,路边挂着的萤灯被吹得左右晃动,那灯光打在老人身上,原本黝黑的地方霎时亮了起来。 黑寡妇吓得手中的褂子“噗”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除了老人,岸边还躺着一具人鱼的尸体!人鱼被剥掉了皮子,血肉模糊,此刻正被老人开膛破肚的掏取油脂,装在篮子里。 传说人鱼鳞片可制刀枪不入的盔甲,还能御一些基础的符咒,体内的油脂更是可做香油,用来摄取迷惑人的心魄,所以她手中的这件褂子就是那人鱼身上的! “老庄头儿,说过几次了,将鱼提到外头去杀,那血腥味儿要是臭到了大人,你仔细着你的皮!”女使叉着腰,皱着眉头,指着老庄头儿警告。 “哎呀,知道了,大人这不是着急要吗,放心,小老儿会收拾好的。”老庄头儿有些懒得听,然后又开口抱怨,“让你们平时不要喂这些猪猡吃太好了,皮子也紧实了,都割坏了小老儿好几把刀。” “不喂好点,哪里来的油?”女使反驳完,想要带着猫妖和黑寡妇继续往前走。 却见黑寡妇被吓得失了神,继而十分不悦的出口提醒,“褂子不要了?” “要要要。”黑寡妇回过神,忙捡起地上的褂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女使身后。 黑寡妇心中有些后怕,丰烨手段如此残忍,她还有好日子过吗?可她已投靠门下,没有回头路了,况且她还要报仇,也容不得后悔了! 此时的衙门也还在整理着案件的资料。 月光从窗户投进,映在案台上,也照在了南七的背上。 南七双手撑在桌上,埋着头,回忆着白天发生的事,那蜘蛛精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他来的,他刚来不过半月,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出手了,圣上说得没错,洛阳城不太平,极有可能就是下一座丑城,七星高照,还剩最后一星了。 初春的黑夜总是比较漫长的,主子们吃饭也不能耽搁,所以天刚亮,董大为就又提着菜篮子出府买菜了。 陈麻子带着冯招财就等在江府的门口。 董大为看着陈麻子,心中一惊,怎么又是这家伙,这次怎么还多带了一个? 想到这里,哪里还敢多留,赶紧拔腿就走,陈麻子和冯招财两人也随即跟了上去,跟到鱼市后,才没追上去。 直到董大为买完鱼出来,陈麻子两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又跟上了他。 这两个地痞货不会是盯上他了吧,陈麻子不免害怕,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陈麻子两人也加快了脚步。 看到前面有巷子,董大为来不及多想,侧身拐进去,胡乱穿行,想要趁此甩掉陈麻子他们。 于是几番周旋后,掉头又转进另一条巷子里,回头时已经没有陈麻子两人的身影了,看来是甩掉了,董大为松了口气。 再将头转回来时,陈麻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前头,想要掉头逃跑,冯招财又堵住了后路。 董大为握着菜篮子的手,不禁发抖,“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你觉得呢?”陈麻子将自己的拳头捏的咯咯直响。 接着巷子里便传来一阵阵拳脚声和哀嚎声。 “没银子?没银子老子就打断你的狗腿!”陈麻子一边踹,一边恶狠狠的威胁。 “两位好汉,两位好汉,小的真的没银子啊,您二位行行好,放过我吧……”董大为抱着菜篮子躺在地上不断求饶。 “少他娘的废话,我问你,你菜篮子里装的是什么?拿出来!”说着,陈麻子上手就抢。 董大为不肯松手,还在不停解释,“都是些菜,没什么……” “去你娘的!”陈麻子一脚踹开董大为,抢走了菜篮子。 拨开菜篮子表面的菜叶,里面竟是两锭白花花的大银子! 陈麻子将银子拿出来,又放进嘴里咬了咬,才让冯招财住手,满意的带着冯招财离开。 只剩下董大为跪坐在地上,指着离开的两人哭着痛骂,“两个杀千刀的……” 陈麻子带着银子到一处小胡同与阮元汇合,“老大,如你所料,那菜篮子里果真藏了不少银子。” 阮元接过银子,在手中掂了掂,一锭十两,两锭就是二十两,难怪各个当铺都没有这些金银首饰的消息,原来是到那儿去换银子了,还挺聪明啊。 阮元拿出其中一锭银子放到陈麻子手上,“拿去给家里买点好吃的,再把你之前欠的还上一些,免得他们又来寻麻烦。” 又怕陈麻子死性不改,阮元叮嘱道,“不准拿去赌!” “不赌,不赌!”陈麻子兴奋的接过银子,冲着阮元的背影大喊,“多谢老大!” 阮元拿着剩下的银子,去了学堂,小淼的学费已经拖欠很久了,她得赶紧补交上。 阮元站在窗口,偷偷观察着学堂里的情况,今天小淼出奇的听话,竟没有逃学,也没有在课堂上胡闹,阮元倍感欣慰。 下课后,阮元没有去见小淼,而是直接找到夫子,将银子交给了夫子,并嘱咐夫子一定要好好管教小淼,不听话只管用戒尺教育等等。 夫子是一个很好的老先生,他体谅阮元与小淼非亲非故,但依旧将小淼看作自己的亲弟弟,一个人为了小淼和家中重病的老人,独自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为此夫子并不想收这钱,可越是这样,阮元心里越是过意不去,将银子强行塞到夫子怀中就匆匆离开。 阮元回到江府时,突然下起了雨,往厨房去的路上,正巧碰上几个丫鬟抱着一些新鲜花草,准备种植。 “种到哪里去?”阮元问。 “小姐院子里,小姐很是喜欢这几株风铃,让我们种到院子里。”其中一个丫鬟说。 “我帮你们吧。”反正厨子那事儿也不急,雨这样大,这几个丫鬟看起来又有些吃力,要是不小心摔坏其中一盆,那就有的苦头吃了。 说罢,阮元抱走多余的一盆,打着伞站在一旁,“带路吧。” 那原本抱着两盆花的丫鬟很是感激,赶紧附身道谢,“多谢姑娘。” “客气。”阮元大方一笑,跟在丫鬟的身后。 进了院子,雨也越发的大了,那些原本干净的石子小路都变得泥泞不堪,阮元顺着这些泥水的方向找去,是从那颗桃树底下流出来的。 “姑娘见笑,这颗桃树上的抓痕都是铜仔留下的,它平时很喜欢在这棵桃树上磨爪子和小憩。”得到阮元帮助的丫鬟走过来解释。 那只肥猫,阮元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怎么这么多泥水?你!你!赶紧过来清理了。”丫鬟也瞅见了地上的泥水,吩咐其他丫鬟过来打扫。 阮元打着伞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后,还能听见她们的抱怨,“真的是,哪儿来的这么多泥水?这要是让小姐看见了,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第十九章 好久不见了,先生 阮元走到厨房时,那董大为就坐在板凳上替自己上药,嘴里还骂着爹娘。 “哎哟,大叔,您这是怎么了啊?”阮元收起伞,在门口抖了抖伞上的积水。 听到动静,董大为赶紧手忙脚乱将药箱收好,回头看着阮元,一脸做贼心虚的假笑,“没事儿,没事儿……” 阮元忍住笑,这满脸的伤,看来陈麻子下手挺狠,“您这伤?” “啊,这……这是我今儿早上出门不小心摔的,没什么大碍。”董大为笑着摆摆手,想要糊弄过去。 “那大叔您可要小心啊,这几天雨水多,路滑。”不敢说,也不敢报官,定是脏款无疑了。 “是是是,姑娘你来是有什么事吗?”董大为问。 “我听江小姐说,她的银耳粥还没送到,正巧我路过,她就让我来问问。”阮元解释说。 “快好了,我这就装了送过去。”董大为指着炉子道。 阮元微微一笑,“既是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好,姑娘慢走。”董大为点点头。 又是城西小酒馆,阮元将今日的董大为的异常告知易零和南七后。 易零也将今日的发现全盘托出,“这么巧?我今日和南捕头去调查那厨子的屋子时,也发现在他床底下的暗板里,有一个两指长的锦盒,盒子很小,最多只能装下两根珠钗,里面就还剩下最后一根,已经找江娇对证过了,就是丢失的那些。” 难怪每日都要去鱼市换银子,原来是藏的地方空间不够。 “要去拿人吗?”阮元问。 易零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笑道,“拿啊,怎么不拿?这都证据确凿了,那就劳烦南捕头去拿人了。” 当日下午,董大为正在厨房做菜,院里便传来几声丫鬟的惊呼。 还来不及出去查看,南七就带着衙役们走了进来,“来人,把他拿下!” 随着南七的一声令下,两个衙役上前扣住了董大为。 董大为惊慌失措道,“不知小的犯了何事,大人要捉拿小人?” 南七冷哼着将锦盒扔在了董大为脚边,“这个东西,想必你应该认得吧。” “我……”董大为怔怔的看着首饰盒,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了。 “带走!”南七摆了摆手,两个衙役便押着董大为出了门。 隔日衙门里就关押了董大为,只是董大为死活不认,说自己只偷了些珠钗,并没有盗走什么琉璃花瓶。 衙门里的人在酒楼吃酒时,也笑着调侃,任那厨子如何嘴硬不肯认,只要严刑拷打一番,必能问出琉璃花瓶的下落。 找到了贼人,阮元和易零两人也该告辞了,这天儿正赶上暴风雨,阮元又嘱咐江娇道,“连着几日都是春雷,江小姐记得锁好门窗,莫让雨水打进来,潮了屋子。” 遂后,阮元又将目光投向江娇怀中的猫,伸手摸了摸猫的脑袋,“这猫也遮着些雨,都湿了脚了,踩得一脚泥,小姐的屋子也会脏的。” “把猫抱进去。”自阮元替江娇捉蛇后,江娇就对阮元少了很多的偏见,转身将怀中的猫递给了身侧的丫鬟。 夜幕降临,那猫再次从江娇的怀中跳了出来,跳上窗台,用头小心顶开窗户,回头望了望正在床上熟睡的江娇,又跳了出去。 它爬上桃树,又借着桃树作支撑点,跳上院墙,逐渐隐匿在夜雨里。 猫一路来到郊外的湖边,抬头间,丰烨就撑着一把黑伞等在那儿,一袭长衫青衣,书生模样的装扮,穿上了当年在求生城示面的那张皮子。 猫跳过去,幻化人形,跪在地上,还颇为得意的开口,“丰大人不必忧心,那三人根本不足为惧,您让我查的易零,不过也是酒囊饭袋一个,小的不过随便引引,他们就中了套。” “哼,蠢货,你也就这点价值了。”丰烨叹气说完最后一句,又撑着伞转过身,对着林子道,“南将军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躲躲藏藏,不如出来,我们叙叙旧。” 话音刚落,南七就从暗处走了出来,单手拔出剑,那剑滑出剑鞘,发出“噌”的剑鸣,雨水打在剑身上,就落成了一朵朵水花,“好久不见了,先生。” 这张脸,就是化成灰,南七也认得! “是有一个年头不见了。”丰烨一边说着,一边施法幻化出一张面具戴在脸上。 “怎么,一年不见,戴着面具做什么呢?”南七冷笑道。 “羞愧故人。”丰烨不紧不慢的回答,这张人皮毕竟拿去勾引过南七的妹妹,是挺无颜见人的。 正此时,阮元和易零戴着斗笠也赶了过来。 丰烨在雨中看清了三人,也认出了那日在兰衣阁的阮元,是她?她竟是望杨山新收的小徒弟,还真是想不到。 猫妖贪生怕死,见来人多,自知打不赢,丰烨也不会为他浪费时力,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跑。 “想跑?”阮元一把扯下头上的斗笠扔了出去,飞出的斗笠打在猫妖的后背,将猫妖打倒地上。 阮元又转头对易零说,“你俩同他打,我去抓这肥猫。”阮元知道那面具男子绝不是个好对付的。 “你能行吗?”毕竟阮元才刚刚接触捉妖,易零不免担忧。 阮元回眸一笑,冲易零调皮的眨了一眼,“为百姓谋福嘛!”说罢,就追了出去。 彼时,湖边就剩下易零三人了,易零也抽出了背后的桃木剑,和南七相互点头示意,就各自举着剑冲上前去。 丰烨手握黑伞一一躲闪着两人发起的攻击。 只是单人的力量太薄弱了,只能合力。南七对易零使了个眼色,握剑俯身横扫,走向丰烨腹部,丰烨的速度极快,在剑离自己只有一寸的距离时,垫脚腾空而起,单脚踩在了南七的剑上。易零趁此机会,后脚往后撤了半步,一个借力,溅起一层水泥,手执桃木剑,直逼丰烨,丰烨一惊,收住黑伞,挡在自己的颈前,侧身躲过,那桃木剑也与黑伞厮磨着划过。 倒是小觑了这两人,丰烨心道。 见阮元只身一人,猫妖便起了歹心,将阮元引诱入林,便隐藏起来。 阮元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 猫妖化为真身,挂在一颗树上,紧紧盯着下方的阮元,其实它觊觎阮元很久了,从阮元来江府那日,它就在她身上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妖灵之力。 尤其是阮元那晚摘下那块石头洗漱之时,妖灵之气更甚! 虽不知一个凡人身上为何会有这种气息,但如果能杀了阮元,吃了她的心,那它的修为定能倍增,突破一个新的阶层。 思及此,妖猫哈着气,浑身炸毛的突然一跃而下,伸出利爪,打算划破阮元的喉咙,一击致命。 只是猫妖肥胖,行动迟缓,只要一动,就能很容易判断出它的位置。 还想搞偷袭?阮元身子往后仰,转身抬腿就是一个横劈,那一脚不偏不倚正中猫妖的脑袋。 猫妖被甩了出去,在铺满竹叶的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酿酿跄跄的爬起来,又甩了甩自己的头。 阮元双手握拳举在胸前,哼哼一笑,“蛇妖打不过,难不成连你一只肥猫还打不过吗?” “小小凡人,口气倒是不小,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不是抓走了那厨子吗?又是怎么发现我的?”猫妖弓着腰,在空地上来回盘旋。 阮元笑着开口,“这还不简单,还记得你家小姐屋外的那颗桃树吧,我去看过,上面全是你的爪痕,我听院儿里的丫鬟说,你平日里很爱在那棵树上磨爪子,你以为我在你家小姐房中只查到了一片鱼鳞吗?错了,在你家小姐的首饰盒上还有一处爪痕,我对比过是你留下的没错,当然这些也并不能说明什么,这几天多阴雨,雨水浸湿土地,按理来说,这院子里的土地都种着花草,在此之前,很少有人来翻动土地。” “可偏偏就在那颗桃树底下,流出了浑浊的泥水,所以我推测,那块地,近日来肯定被人翻动过,我挖开泥土,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找到了一颗玛瑙珠子,我想这是你先前藏珠宝时不慎遗落的吧?那盗贼既熟悉江府环境,又能在不破坏地阁的情况下,盗走琉璃花瓶,说明它是跟着江氏进的地阁,知道地阁有哪些机关,你说,还会有什么人敢跟着江氏大摇大摆的进去呢?所以我们就故意抓走了平时就喜欢顺手牵羊的厨子来放松你的警惕,等着你自动现行呢!” “为了捉我,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呢。”猫妖在地上磨了磨自己的前爪。 “过奖,过奖。”阮元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彻底激怒了猫妖。 “拿命来!”猫妖不再与阮元啰嗦,发出一声怒吼,又猛地冲过来向阮元发起进攻,可每每猫妖的利爪要划向阮元时,阮元都能及时的躲开。 她本不是猫妖的对手,奈何这猫妖输就输在体型上,太过臃肿了,行动不如阮元敏捷。 这大概是阮元打过最轻松愉快的一架了。 而易零这边就显得有些吃力了,丰烨的武功法力都在他和南七之上,他二人联手才勉强能制衡住丰烨,三人对打了好几个回合,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如此打下去,无非是消耗体力,那豆芽菜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行,得尽快结束这一战。 易零拧着眉头,看着半空中还在交战的两人,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扔在空中,掐了个诀,霎时间,符纸忽的变大,发出一道金光,冲向丰烨。 易零对着南七吼道,“闪开!” 在易零的提醒下,南七运气往后的同时,将手中的剑以内力打出,以此来拖住丰烨。 方用黑伞击开南七扔出的剑,丰烨回头时,那符纸已近在眼前,躲是来不及了,便立马伸手挡在前侧。 就是现在!易零右手持剑,冲破符咒,直刺向丰烨的心口。 丰烨双手紧紧扣住桃木剑,不让这剑插入自己的心脏,只是那桃木剑一接触到妖物,妖物的身子便会很快的灼烂。 他亦不是例外,手掌处很快传来强烈的灼痛感。 是妖!那灼烧肉的味道,易零再熟悉不过了。 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妖物?易零又一把扯下丰烨的面具,可还等不及易零看清眼前人的真面目,不知从何处来的一道掌力打在了他身上,猝不及防,只能生生的受了这一掌。 易零被掌力推开几米远,直至后背撞在一棵树上,又失重的摔回地面,易零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单膝跪地,拿着面具的手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血来,染红了地上的积水。 看着消失的丰烨,南七不甘心,拿着剑还想追上去,易零开口叫住他,“别追了,去找阮元,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南七停下脚步,紧了紧手中的剑,转头道,“好,你在原地歇息,我去找她。” 第二十章 吃咸菜减减肥得了 等南七追到竹林时,阮元已用易零教的捉妖术,困住了猫妖,此刻的猫妖正五花大绑的被阮元提在手上甩来甩去。 实在是被阮元甩得两眼冒金星,猫妖哭丧着脸告饶,“姑奶奶,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 “阮姑娘,你没事儿吧?”南七收住自己的剑,走了过来。 这时候雨也停了,只剩下闷闷的雷声。 阮元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没事儿。” “你这脸?”南七指着阮元右脸还流着血的划痕问。 听到此话,阮元的心猛地“咯噔”跳了一下,赶紧伸手摸了摸,果真摸得一手的血,她方才竟然没有注意到。 就忙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捂上,还笑道,“估计是这肥猫趁我掐诀的时候,偷袭我,脸上被划了一道,没什么大问题。” 南七看着阮元并不做声,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害怕被看出什么端疑来,阮元又岔开话题,抬头问南七,“南捕头,我师兄呢?” “你师兄受了伤……” 不等南七说完,阮元一把将捆着猫妖的绳头交到他手中,“竟受伤了?南捕头,这猫妖你带回去慢慢审,我就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回跑。 阮元跑出一段距离后,回头看了看,南七还没有跟上来,就赶紧将捂着伤口丝帕系在脸上,遮住伤口,也不知道这受伤的程度,得赶紧回城东口儿,同时阮元又埋怨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这时的易零正闭着双眼靠在树边调息。 阮元抱着双手,走到易零身旁,伸脚踢了踢,“喂!死了没?” “放心吧,还活着。”易零依然闭着双眼。 “啧,没死呢?我坑都挖好了。”阮元捏着自己的下巴,故作可惜的摇了摇头。 “让您老儿失望了。”易零慢慢的睁开眼。 “不失望,不失望,那坑总有机会用得上。”阮元俯身冲易零一笑。 这死豆芽!若不是现下疼得厉害,易零真想给她一脚。 紧跟而来的南七听到这段对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还以为阮元这么着急是担心易零呢。 易零又瞅见阮元脸上的丝帕,问道,“你脸怎么了?” “被那肥猫抓了。”阮元漫不经心道,听起来毫不在乎。 南七看着阮元,既然毫不在乎,为什么要蒙着脸,是爱美心切还是其他什么? “伤得很重?”易零问。 “放心,我这伤远不及你,不会死在你前头。”阮元哼笑一声。 他问的是这个吗?真是好心没好报,易零问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我是担心你本来就丑,脸上在多一道疤,丢了我们望杨山的脸面。” 不过,蒙脸之举一点也不符合阮元平时的做派,往前就算阮元被蛇妖打得只剩下半条命,手被摔伤,也能因为不方便做事,而拆掉绷带去干活。 如今却蒙上了面纱,是因为爱美吗?不像啊,阮元可是连个脂粉口红都没有。 阮元被易零盯得心里发毛,这狗贼不能发现吧? 便故作寒冷的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又搓了搓手,抬脚就要往前走,“算了,懒得跟你贫,这淋了雨怪冷的,走了走了……” 好家伙,又扔下他! 南七过来搀扶易零时,却被易零摊手拒绝,“没事,让她来。” 也罢,南七毕竟是外人,只能提着猫妖站在一旁。 易零冲着阮元的背影喊道,“回来扶我!” 诶,听不见,听不见……阮元依旧一个劲儿的往前走,一边搓手,一边往掌心哈了一口气,“冷死了,今夜的风吹得可真大啊,我耳朵都不好使了呢。” 装耳聋是吧? “三个数,不回来,站树桩,一个晚上。”易零不紧不慢的开口。 “一”。 阮元咬着嘴唇,哼,又拿这套威胁她,脚步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二”。 听不见,听不见,不能向恶势力屈服! “三”…… “哎哟~,来了来了,师兄,我来了。”阮元顶着花儿一样的笑脸,跑回易零的身边,乖乖蹲下。 “回来了?”易零侧头看着阮元,似笑非笑。 “回来了,回来了,刚才风声太大,没听见师兄您说什么,还望师兄不要见怪。”阮元眨眨眼,将责任都推到今夜的风上。 “不见怪,我怎么会对我的小师妹见怪呢?”易零挑眉,对阮元勾了勾嘴角。 “那就好,那就好,那咱俩还是好兄弟不是?站树桩这事儿白天一个时辰就够了,站一晚上我还不得废啊?”阮元一边咬牙切齿的说着,一边将易零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毕竟身高悬殊,阮元很是艰难的将易零扶了起来,“大哥,你怎么这么重!能不能少吃点儿,还加蛋呢,吃咸菜减减肥得了!” “阮元!”易零憋了一口气。 “喊老子干嘛?你要是还有力气说话就自己走!”阮元毫不客气的吼了回去。 他马的!易零在心底骂道,并在心底又罗列出了许多的活儿,争取让阮元回山过好充实的每一天。 三人回到街上,各自道了声“后会有期”,就分道扬镳了。 夜深了,街上冷冷清清,只能听见阮元驮着易零走路的脚步声。 “阮元。” “有屁放!”阮元很不给面子。 “师兄好痛心啊。”回去不多干些活,还真对不起今天她落井下石。 “那面具男锤你胸口了?”阮元道。 “死豆芽,嘴里没一句好的。”易零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后叹了口气。 “不跟你学的?”阮元回怼。 “那你今日气可消了,咱俩之间的事可能扯清了?”易零又试探性的问道,阮元因蛇妖那事到至今都还耿耿于怀。 “没有!打你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消气的?”阮元直言。 “可是你抛弃我两次了。” “怎样,你不是没死吗?” “嘶……”易零这还是第一次遇见比他还毒舌的人。 又无奈的妥协道,“那如何才能消气,将往前的事都勾销。” “让我打一顿。” “我认真的。” 老子听你放屁!阮元没有接下话,很显然不相信易零的话。 “阮元,之前那事是我不对,不然我答应你一个要求,我若是给你办到了,咱俩之间就一笔勾销!我是诚心道歉的,可好?”易零停下脚步,满眼认真的低头望着阮元。 阮元也看着他,看起来似乎不是虚情假意,也罢,总不能斗一辈子,她还得找他学功夫,现如今这狗贼既已服软,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出口气算了。 “好哇。”阮元会心一笑。 快到城东口儿时,易零捂着自己的胸口,装得一脸娇弱,“你慢点儿,我跟不上。” “还慢?大哥你自己多重,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阮元扶着他,一脚将半掩上的门踢开,气喘吁吁道,“我快没力气了。” 随着门被踢开,屋子里,除了蔡军在一旁的油灯下拿着毛笔写着药方,其余三人都在屋里打牌。 “你住在这儿?”易零打量着屋里的人,除了她的小情郎,好像都是混混,也难怪阮元一身的痞气了。 “不是。”阮元道。 不是?那住哪儿?易零还没来得及开口问。 众人看见阮元都涌了上来。 “小元姐,你怎么来了?还受伤了?”小药罐道。 他们知道,只要阮元脸受伤了,她就会用帕子将脸蒙上。 “还带着易什么玩意儿?”陈麻子接着道。 易零听后忍不住扶额,“易零啊,兄弟。” “老子管你易什么,跟蔡白脸儿都一个样。”陈麻子不领情的骂着。 蔡军看着阮元脸上的面纱,眉头紧锁,“脸怎么受伤了?” “被猫妖抓的。”阮元解释。 “到里屋来,我给你上药。”说着,蔡军就要将阮元拉走。 “等等。”阮元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转头吩咐小药罐,“小药罐,你将他扶去休息,再找身儿衣服给他换上。” “嗯。”小药罐点头,她一向很听阮元的话。 “麻子,你去煎药,再烧些水。”阮元又转头吩咐陈麻子。 “别往药里动什么手脚!”许是不放心,阮元又警告了一句。 吩咐完,阮元才将易零交给小药罐等人,跟着蔡军往里屋走。 “喂,这就不管我了?小师妹,万一你的麻子兄弟弄死我怎么办?”易零靠在陈麻子身上,冲阮元的背影嚷嚷着,“我现在如此虚弱,那就是待宰的羊羔啊!小师妹,你怎么忍心啊?你得守着我啊!” 其实他就是不高兴阮元和她的小情郎共处一屋,说不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反正就是不乐意,虽然很没道理。 阮元停住脚步,转头看了一眼易零,又道,“给他也烧点洗澡水。”说完转身进了屋。 只留下陈麻子不公的抱怨,“煎药就算了,老子还得伺候他,给他烧洗澡水?老子不干!” “辛苦兄弟了。”易零故作郑重的拍了拍陈麻子的肩膀,“烧水之恩,有机会你受了伤,我一定报答回来。” 这话气得陈麻子一把推开易零的手,骂道,“去你娘的!” 蔡军将门拉上,又赶紧从柜子里将药箱拿出来,“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不知道你的脸很珍贵吗?” “珍贵倒算不上,容易坏倒是真的。”阮元耸耸肩,她不止一次做梦,梦见自己的脸因为种种原因而脱落,然后变成了一个没有脸的怪物。 阮元扯下丝帕,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那道抓痕被勾破了皮,已经有一小块地方外翻了,好在不大明显,黑灯瞎火的,那南七应该发现不了。 “你要是都不爱惜自己,那还有谁爱惜你?”蔡军捧着阮元的脸,仔细检查着。 “不是还有你们吗?”阮元笑笑。 蔡军没有说话,转身从药箱里摸出银针和线,那线是透明的,只有对着烛光,很费眼的瞧,才能看见。 蔡军将线穿进去后,又将针头放在蜡烛上灼烧,“有一块地方翻起来了,需要重新缝进去,可能……有些疼。” “扛得住。”这张脸上动的刀子和针线还少了吗。 第二十一章 那她的小情郎呢 整个缝补的过程,针线穿过她皮肤拉扯的疼痛感,让阮元死死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哪怕是指甲都已经深深嵌入掌心,阮元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落下一滴泪来。 她不敢,除了蔡军和师太他们,没人知道这张脸不是她的。 脸缝补好后,蔡军又往阮元的伤口涂抹着白色的药膏,并宽慰道,“这银线是从天蚕体内抽出来的,今晚一过就会融进你的皮肉里,旁人是看不出来的,放心。” “嗯。”阮元轻轻应了一声,她已经被痛得抽干了力气。 “只是今夜,你会受些罪,银线融肉时,不比方才轻松。”蔡军叹了口气,又不放心的嘱咐,“千万别像上次一样去触碰,不然只会功亏一篑,就又得重新缝补了。” 蔡军的话,让阮元不由回想起几个月前的场景,那次脸是打猎摔坏的,也是缝补了好久,很长一段时间,她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涂抹完药膏,蔡军又拿出一块新的丝巾,给阮元系上,然后低头收拾药箱,“你真的太大意了,就算是捉妖,也不该让妖伤了自己。” “我下次会注意的。”阮元道。 “你先好好休息,桌上的药膏记得早晚各涂抹一次,我得出门一趟。”蔡军将药箱重新放回柜子里。 “去哪儿?现在就得出去吗?” “嗯,维持你脸鲜活的药没剩多少了,我得买些回来。”蔡军点头道。 需要的药材都很名贵,很多需要去西域凉城买,这来回应该需要一个月左右的路程。 蔡军为了她,实是尽心尽力了很多,自己确实也太不爱惜这张脸了,阮元看着蔡军的背影,话语里充满了歉意和感谢,“蔡军,谢谢你。” 蔡军拉开门,只微微侧头,却也没回头看一眼阮元。 易零洗漱完,坐在床上正调息,小药罐就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易道长,药来了。” 易零闻声下床,“有劳姑娘。” “易道长无需客气,叫我小药罐就是。易道长,陈麻子就是脾气臭,心不坏,你别放心上。”小药罐知道陈麻子不待见易零,出口解释。 易零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他可对陈麻子没兴趣,不过…… 易零放下药碗,转头笑着问,“那你小元姐呢?” “啊?”小药罐一时有点懵,又很快回过神来,“小元姐啊,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记仇又不近人情,甚至有点狗腿,其实她人很好,重情重义,只是私底下不了解小元姐的人,都把小元姐当成地痞流氓,好吧,虽然我们也是,但我们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这还有两幅面孔呢,也难怪了,要想在这样的世道活下来,不变得处事圆滑,是无法存活的。 “那……她的小情郎呢?”易零又接着问。 “小情郎?哪里来的小情郎?”小药罐不解。 “就是长得很秀气的,带阮元去敷药的那个。”易零开口提醒。 怎知此话一出,小药罐就气得跺脚,“军师哥哥,他才不是小元姐的小情郎!而且,小元姐也不喜欢军师哥哥,她喜欢的是陈秀才!”说完,小药罐拿起桌上的药碗就气呼呼的跑走了。 不喜欢就好,不过,陈秀才又是哪位?这死豆芽桃花挺多啊! 婳邈将丰烨带回城南花庄后,就猛然甩了丰烨一巴掌,“蠢货!” 丰烨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拿起婳邈的手,亲昵的抚摸着,“大祭司莫动气,此事是我思量不周,我原只想把南七做了,那谁承想到望杨山上的那位也是个狠角色?” “丰烨,我警告你,公主离苏醒之日可不远了,你我要还是想留着这颗头,就办好你的事!”婳邈抽出自己的手,冷冷的警告着丰烨。 丰烨放下手,又弹了弹自己的衣袖,“知道,不过这话你说着不烦,但我的耳朵可都听出茧子来了。” “我没有闲心同你在这儿讨什么嘴上功夫,今日你险些暴露,我不希望再有下次!还有我打听过了,望杨山那两位也是四年前来的这儿,元龙镇也是四年前空城的,四年间六次空城,他们都离开这里过一段时间,这么巧的时间点,我可不相信他们是什么简单的小道长,如今南七也来了此处,长安那老头儿必是察觉到了些什么……”婳邈说到这儿顿了顿,转而问丰烨,“如今几日了?” “二月初五。” “二月初五。”婳邈喃喃道,又走到窗前看着挂在天上的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月亮,又要红了。” 阮元拖着疲惫的身躯,洗了澡,换了身儿以前的衣裳,随便扯了块布条将右手裹住,无奈疼得睡不着,披了件外套,就坐在了门口。 刚坐不一会儿,就听得背后易零唤她的声音,“阮元?” 阮元回头,“大半夜的,你不睡觉?” “你那麻子兄弟凶得很,我起来讨口水喝,他硬是不告诉我,还把我赶了出来,话说,你怎么没睡?”易零笑着解释。 阮元抬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壶,“茶壶里有水。” 易零听出了阮元的虚弱,又看到阮元被裹得像粽子的手,皱起了眉头,走到阮元身旁坐下,拿过阮元的手问,“你手怎么了?还有你怎么这么虚弱?” “没事。”阮元想将自己的手缩回来。 “别动!”易零抓住阮元的手,蹙眉斥责。 “包扎过了。”阮元再次想将自己的手给抽出来,可易零就是死活都不松手。 还强行将阮元手上缠着的布条拆开,“你管这叫包扎,你怎么不把你人裹起来?” 随着布条的拆开,映入眼帘的是掌心上三个赫然的血洞,同阮元手指一般大小,这是她自己剜的,“怎么回事?” “摔的。”阮元无力的笑了笑,“破了点皮,过几天就好了。” “既然只是破了点皮,你干嘛还包着?”易零不免生气,这分明就是把自己掌心的肉给扣掉了。 易零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低着头小心给阮元上起药来,然后又重新包扎。 包扎完右手,易零又拉过阮元的左手。 “这手没事儿。” 但易零根本不听,将阮元的左手摊开,还好,只是破了点皮,只有一个小小的血洞,易零也给上了药包扎。 两只手都扣烂了,还这么虚弱,方才回来时分明还神采奕奕的,怎么突然这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阮元你又在隐瞒些什么? 易零看着阮元脸上的面纱,又问,“脸上的伤怎么样了?严重吗?我略懂些医术,我给你看看?” 阮元伸手附上面纱,摇头,“不用了,已经上过药了,蔡军说只是划了一道小口子,要是想不留疤,别吹风碰水就行,等结了痂,明日就能摘下了。” “好。”易零点头,随后又问,“除了脸和手,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你看起来不大好。” “我再不好能有你不好,你都没事,我还能有什么事?”阮元笑道。 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虽生气,但易零又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女孩儿了,“阮元,我不是坏人。”其实,他想说,她可以不用这么坚强,可以学着别的女孩儿依赖依赖别人,或者可以依靠他,但这话说出来又不对,他们才认识多久,一个月左右,这话说出来确实奇怪。 “嗯?”阮元显然没明白易零的意思,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发现什么了?不应该啊? “嗯,我的意思是,你总跟我作对,是不是把我当坏人了?”易零又慌忙解释。 是这样吗?阮元看着易零,半信半疑。 易零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去屋内倒了一杯水,坐到阮元身边,摊开手,他的手心里放着一颗药丸,“止痛的。” “不用,我身上不痛。”阮元别过头,止痛药会影响脸恢复,她不想再因为脸的事情给蔡军添麻烦了。 “真是死鸭子嘴硬,人的虚弱大都是疼痛所致,别死撑着了。”易零道,虽然不知道阮元为什么会疼痛。 任凭易零如何劝解,阮元就是不理会。 如此,易零也索性不再废话,将药扔进杯子里,一把拉过阮元,又扯掉阮元脸上碍事的面纱,避开脸上的伤口,捏起阮元的脸,猛地将药和水都灌了进去,一点都不给阮元挣扎的机会。 而后易零又检查了一番杯子,看见空空的茶杯,才满意的笑了,“吃进去了。” 阮元被呛得直咳嗽,妈的,要死了,要死了,要咳死了。 阮元扶着门槛不停咳嗽,就这么给她灌下去了?真尼马不是个人啊,这狗贼是真不怕给她呛死啊! 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她的后背突然出现一只手,慢慢的替她顺气。 易零不知何时又进去重新接了一杯水,将水递过去,阮元接过水,喝了一口,才缓过来。 回过神来的阮元骂道,“老子差点被你呛死!” “总比疼死强吧。”易零无辜的耸耸肩,又低头将杯中阮元没有喝完的水喝尽,“渴死我了,本来就是出来找水喝的,费这么老半天劲。” 阮元冷哼着,伸手去擦嘴边的水渍,突然记起自己的面纱被这狗贼扯掉了,吓得立马弯腰,慌忙满地的找面纱。 “这儿呢。”易零拿着面纱在阮元眼前晃了晃。 阮元赶紧抢过易零手中的面纱,又慌忙戴在脸上,这狗贼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吧? 似乎看出阮元在担心什么,易零故意说道,“放心,就那么一会儿的时间,也没吹着风,你的脸不会留疤的。”况且伤口上敷着很厚的白色药膏,他是真什么也没看出来。 “再说,就算留疤了,嫁不出去了,大不了师兄养你嘛。”易零又笑着打趣。 看来没被发现,此地不宜久留,这狗贼危险得很,思及此,阮元起身道,“我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易零看着阮元离去的背影,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阮元的步伐有力了许多,看来起药效了,应该没那么难过了,那这丫头今晚能睡着了。 第二十二章 会不会有点缺德啊 第二日,洛阳城内就贴了告示,说明了江府一案一破,现始作俑者已伏法。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的夸刚来的南捕头就破了案,立了功,可谓是前途无量;有的说是望杨山易小道长的功劳,向来就是望杨山上那两位道长,拥护着洛阳城的安乐;更有调侃阮元这个江湖小混混去了望杨山,竟也当了一回大英雄的…… 说法各异,但更多的是议论猫妖一事,虽说这猫妖并未害人性命,但往前的洛阳城都是安如泰山的,也就是在四年前,不知道从哪里多出了这么多的妖怪,还有黑寡妇,竟然敢刺杀南捕头,这些个妖怪真是越发的放肆了。 阮元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昨日吃了易零给的止痛药,人确实舒服了不少。 等等,蔡军说,吃止痛药可能会影响脸的愈合。 想到此,阮元赶紧套上鞋子,蹦蹦跳跳的来到梳妆台,拨开自己脸颊旁的发丝,仔细查看,一番检查后,阮元才松了口气,“还好没事儿。” 此时的易零和小药罐三人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盘馒头,四碗清水粥,和一碗咸菜。 小药罐将筷子递给易零,“易道长,粗茶淡饭,还请不要嫌弃。” “怎会。”易零笑着接过筷子。 易零看着已经动筷的陈麻子和冯招财,转头问小药罐,“不用叫阮元吗?” “不用,小元姐每次受伤后,都会很虚弱,就像生了场大病一样,所以我们一般都不会去打扰她,等她好些了,我会热了给她送过去……”小药罐咬了一口馒头解释。 “虚弱?”易零有些不解,怎么会跟生了场大病一样呢? 小药罐点点头,接着解释,“嗯,可能身子弱吧,特别是每次……” “小药罐!”幸亏阮元及时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小元姐,你怎么醒了,你身子还好吗?”小药罐看着阮元从楼上走了下来,忙迎了上去。 易零看着楼梯上的两人,在心底猜测,特别是什么?脸受伤吗? 阮元也不避讳易零投来的目光,反而冲易零点头微笑。 易零没有料到阮元会是这个反应,吃惊的挑了一下眉,忍不住笑出了声。 阮元表面笑着,心底却在骂娘,这狗贼,真是无时无刻都在打探她啊。 阮元坐到易零的对面,自顾自的拿起一个馒头啃了起来。 “小师妹昨晚休息得好吗?”易零一边问,一边夹了些咸菜放在阮元啃过的馒头上,“别光啃馒头啊,那多没滋味儿啊,这咸菜不错,和着一起吃才好吃。” 这狗贼还真是不见外啊,怎么搞得像是他的家,阮元闷声道,“还不错。” “是休息得还不错,还是馒头配咸菜还不错?”易零接着打趣。 他问这话分明就是故意的。 阮元瞪着易零,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心道,把你的项上狗头摘下来当球踢挺不错。 “欸?老大,你手怎么受伤了?”陈麻子指了指阮元的手,“还是两只。” “啊。”阮元回过神,不以为然的轻轻应了一声,又随口扯了个由头,“昨晚儿上,摸黑上茅房给摔的。” “咦~”陈麻子发出了嫌弃的声音,“老大,你没掉进粪坑里吧?” “咦~”紧跟着,冯招财也啃着馒头,傻傻的笑着学陈麻子的腔调。 阮元抬手,想要给陈麻子一些教训,“咦你大爷咦!” 陈麻子吓得抱住头,“老大,君子动口不动手。” 冯招财也学着陈麻子抱住头,“君子动口不动手。” 无奈,阮元只能挥着拳头警告冯招财,“好的不学,学坏的,吃饭,不然我揍你!” 冯招财受了恐吓,只能委屈的低头啃馒头,还带着哭腔控诉阮元,“你凶凶,你是坏人。” “我……”阮元看着冯招财,又好气又好笑。 如此和谐的场面,大家都笑了起来。 易零笑着看向阮元,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能照顾这么多人,还能收服陈麻子这样混混,说实话,易零真挺对她刮目相看的。 用过饭后,阮元就带着易零来到一座小木屋前,这小木屋就是杨老头儿的。 易零指着这木屋,再次询问,“真要干这事儿啊?” “嗯。”阮元双手环抱,点了点头。 “会不会有点缺德啊?”易零又问。 “你引我做蛇妖诱饵时,怎么没想到你干那事儿缺不缺德呢?”阮元反问。 “还有商量的余地吗?”易零还是不死心。 “没有。”阮元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你到底干不干啊,不干就回去。” “一个大男人,罗里吧嗦的。”说完,阮元转身就要走。 “别走别走,我干,我干还不行吗?”易零拉住阮元。 阮元站住脚,转过身,抬头示意让易零进去。 易零叹了口气,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易零走进去时,杨老头儿正在洗脸。 “小易,你怎么来了?”杨老头儿看着走进门的易零,不由疑惑。 “我?路过,哈哈,顺道儿进来看看您。”易零打着哈哈。 “臭小子,还挺有心。”杨老头儿看着易零嘿嘿一笑,然后又低头接着洗脸。 对不住了,杨老儿! 易零猛地将杨老头儿的脸按进水里,然后又顺势扒掉了他的裤子。 “臭小子,你干什……”杨老头儿被盆中的洗脸水呛了一口,抬头质问易零。 只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易零又抓起桌上的糖勺,搅了一大勺,一下捽进杨老头儿的嘴里,“杨老儿吃糖。” 这臭小子到底想干什么?一时之间,杨老头儿不知道是该提裤子,还是先把糖勺拔出来。想开口问个清楚,却发现自己的嘴被麦芽糖给黏住了,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易零趁此机会,转身偷走了杨老头儿床底的百年陈酿,这可是杨老头儿的心肝儿!也是阮元眼馋了好久的宝贝。 自己的宝贝被偷走了,杨老头儿哪里还有心思捣鼓自己嘴里的糖勺,一手拽着自己的裤子,一手抄起旁边的扫帚追着易零就打。 两人一前一后从屋里跑了出来。 阮元看着院子里追逐的两人,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他们实在是太滑稽了。 易零抱着酒,不断躲避着杨老头儿身后打来的扫帚,连连叫苦,“杨老儿,杨老儿,您别追我了……”又在心底感叹,这杨老儿怎么老了还这么能跑? 阮元笑了一会儿,拉开院门,朝易零招手,“师兄,往这儿跑!” 易零听见阮元的呼喊,抱着酒调转方向,赶紧跑到阮元身旁。 阮元看了一眼易零怀中的酒,回头冲杨老头儿得意的拌了个鬼脸,才拉着易零的胳膊跑走。 这俩是一伙的!看着跑远的两人,自己的裤子也还没提上,嘴也被封上了,开不了口,杨老头儿只能气得在原地跺脚,这些肯定是阮元那个臭丫头教的! 阮元拉着易零跑了好一会儿,确认杨老头儿没跟上来,才停下来,坐在江边喘气。 易零突然记起蔡军,问道,“话说今儿早上怎么没看见你那蔡军兄弟?” 江风掠过阮元额间的碎发,显得格外动人,易零不禁有些看得失了神。 “他出远门采买药材去了。”阮元喘了几口气后,又有些累的躺在了地上,接着解释,“他是个跑江湖的郎中,你也瞧见了,我们几个穷得家徒四壁,凡事都得亲力亲为。” 采买药材,江湖郎中?易零在心底默念了一遍。 默念完,易零抱着酒,又低头看着躺在地上喘气的阮元,她的脸虽然还抹着药膏,但一点也不妨碍她的美,但更多的时候,易零更喜欢她的眼睛,不是因为她的眼睛勾人,而是喜欢她眼睛里的光。 她的眼里有常人没有的坚毅和乐观,不过她的个性跟她的容貌却是一点也不匹配,易零想,这样性子的姑娘,不管好不好看,都该是个很洒落、随性的少女模样。 清晨的阳光照在阮元的脸上,通透美丽,她的额头上布满了香汗,阮元跑得有些口干舌燥,就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看着阮元粉嫩的舌尖探出,在唇瓣间摩擦,易零忽然觉得心中一阵燥热,喉咙也忍不住上下滑动。 他……这是动春心了?易零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慌忙别过头,哎呀,罪过罪过,这就动春心了,往前那些个妖艳货色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他也没感觉啊,真是奇了怪了! 阮元没有意识到易零的反常,从地上坐了起来,笑着用胳膊轻轻推了推易零,“这可是个好宝贝。” 说完,阮元就将酒从易零怀里抱了出来,放在地上,然后盘腿坐好,又搓了搓自己手,但因为过于激动,忘了自己手上有伤,这一搓就牵扯了伤口,疼得阮元龇牙咧嘴。 “见过贪嘴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贪嘴。”易零拉过阮元的手,就要查看阮元手上那几个血洞。 阮元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没什么事儿,就是扯了一下,快开坛吧。” “开坛了,你也喝不成。”易零又将阮元的手拉了回来。 这狗贼不会这么小气吧?阮元蹙眉,“这酒吧,虽说是你偷出来的,但主意是我出的啊!做人可不是你这么算账的?” 第二十三章 找个人替你解闷儿啊 易零不理会阮元,只是细心的给阮元拆开重新包扎。 不理她,装傻是吧? 阮元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样,你六我四。” 易零依旧不搭理。 这都不松口,心挺大啊! 算了,阮元一咬牙一狠心,“你七我三,不能再变了!再说,你不是要给我赔礼道歉吗?这酒理应归我才对。” 总算是包扎好了,易零看着阮元一脸认真的模样,心道,这豆芽菜还挺可爱,就忍不住笑着伸手捏了捏阮元的脸,“谁跟你四六,三七的,昨天宁可疼死也不吃止疼药,怎么?现在就为了贪个嘴,你就不想你脸好了?还有你的手!” 对啊,她怎么就忘了这茬,兴许是没有蔡军管着她,她就变野了。 “哈哈哈,我就是闻个味儿,打开了也不定得喝嘛,是不?”阮元打着哈哈,好吧,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也不知怎的,以前也挺有自控力的,好像是碰上这狗贼后,才又活成了小时候那副任性的德行,这要是蔡军师在,肯定又要骂她不爱惜自己了。 易零笑问,“你很喜欢喝酒?” “喜欢啊,酒能解千愁,世上谁人不喜欢?”阮元抬头看了看天,藏起了心里的万状情绪。 “也解不了一辈子的愁啊,倒不如找个能消愁。”易零看着阮元。 阮元也转头看着易零,问,“除了酒,还有什么能消愁的?” “找个人替你解闷儿啊。” “那还不如喝酒呢。”阮元笑了,她的心事承载着三千条冤魂,太沉重了,解不了。 “凡事没有绝对,试试也无妨。”易零说这话时,虽然笑得漫不经心,说出来却是格外认真。 阮元没有接下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易零拍了拍酒坛,无奈的笑着,岔开话题,“这酒我先替你保管着,等你伤好了,我再陪你一醉方休。” 城东口儿破屋里,此时的陈麻子和冯招财正打着牌,如今蔡军也走了,阮元也不在,没人管着陈麻子,所有的家务活就落在了小药罐一人身上。 终于,小药罐再也忍不了了,一把将帕子扔在桌上,“陈麻子,你就不能帮帮忙吗?” 陈麻子笑着挠了挠脸,“哎呀,好妹妹,我这儿正忙着呢,就劳烦你多辛苦辛苦了。” “你在忙什么,打牌?那你有哪天不忙的?”小药罐又接着质问。 陈麻子甩出一张牌,先是对冯招财道,“出牌出牌,傻子。”又笑着转头看了一眼小药罐,死皮赖脸道,“好妹妹,就这最后一次,打完手里的牌,我就来。” “这话你也就只能拿来糊弄我了!陈麻子,像你这样,只知道吃喝嫖赌的人,也不知道当时小元姐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来!”小药罐气急了,什么话不过脑子都说了出来。 陈麻子停下了手里拿牌的动作,“你说什么?” “我说你好吃懒做,还不知检点,简直就是寄生虫!”似乎骂得还不够解气,小药罐又道,“你就是个烂人!” “死丫头片子,你再说,信不信我抽你啊!”陈麻子起身抬手,想要试图威慑住小药罐。 小药罐被骂后,咬着下嘴唇,眼眶里顿时盛满了盈盈的泪水。 “我,你……”眼瞅着自己眼前这个小女孩就要哭出来,陈麻子也有些愧疚,想要说些什么来挽救。 只是不等陈麻子开口,小药罐瞪了陈麻子一眼,就哭着跑上了楼。 留下陈麻子和冯招财呆在原地,也没心思打牌了,心烦意乱的陈麻子就带着冯招财上街闲逛。 “老大,小药罐姐姐哭了,她是不是很难过啊?”冯招财跟在陈麻子身后。 “被骂的是老子,她有什么好难过的?”陈麻子冷哼道。 “可是老大,小药罐姐姐说你是寄生虫。” “傻子你想挨揍了是吧?”陈麻子气得挥起自己的拳头,就要招呼冯招财。 冯招财吓得赶紧双手抱头,“老大,我错了,我错了。” 陈麻子放下手,自顾自的说,“寄生虫?哼,她一个死丫头片子懂什么?” 正此时,一中年男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该男子一出来,路边站着的人一下就涌了上去。 陈麻子看着前方,什么事儿这么热闹? 这样想着,陈麻子抬脚朝着那边走了过去,拉住一人问,“兄弟,这是做什么的?” “做运木材的活儿,这周老板出手大方,运一次就有五贯铜钱,这不大家伙儿都等在这里抢活儿吗?”那人回答。 陈麻子扳着手指数了数,“五贯铜钱,一贯就是一千文,这么多,这干上几票,岂不是半年的吃穿用度都不愁了?” 脑海中又回想起小药罐骂他烂人的话,陈麻子当下就决定拿下这个活儿。 周老板提着嗓子喊,“还差一人。” 陈麻子回过神,努力的拨开人群,冲着台上吼道,“老爷,我去,我去!” 因为陈麻子插队惹得众人不满,底下当即就吵了起来。 “你挤什么,先来后到的规矩不懂吗?”一男子十分恼怒。 陈麻子向来是靠蛮力解决问题,立马就揪住该男子的衣领,“规矩,老子就是规矩,滚一边儿去!” 可陈麻子毕竟势单力薄,众人围住他,纷纷骂他不要脸,一时之间,陈麻子还是有些招架不住的。 底下的动静很快就吸引到了周老板的目光,看着被团团围住的陈麻子,周老板转头问身旁的小厮,“那是什么人?” “老爷,那是洛阳城出名的小混混儿——陈麻子,为人蛮横霸道……”小厮回道。 不待小厮说完,周老板就打断道,“把他叫上来。” 陈麻子还在底下同人理论,就听得有人喊他的名字,“陈麻子,我们老爷叫你上来。” 听后,陈麻子得意的松开那男子的衣领,“听见没,人老爷叫我上去!” 说罢,陈麻子万分不屑的走出人群,来到周老板跟前,又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老爷,您叫我?” “你就是陈麻子?”周老板问。 “是,小人就是陈麻子。”陈麻子点头道。 “你想挣钱吗?”周老板低头凑近陈麻子,接着问。 “想啊,小人可想了,就是不知老爷可否给这个机会?”陈麻子抱拳弓腰,抬起头看着周老板。 周老板笑出了声,“好,那最后这个人就是你了!”说完,周老板就转身抬脚进了屋。 陈麻子也赶紧笑着跟了上去。 人已定,众人只能骂骂咧咧的离开。 人群散开,冯招财才得以从人群挣脱出来,但彼时已经找不到陈麻子的身影,只能急得在原地打转,“老大,老大,老大你在哪儿啊……” 周老板带着陈麻子到了一个隔间,中间有一块约莫三米长的挡板,将屋子隔成两间,透过隔板,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名女子的身影。 周老板让身边的小厮替陈麻子斟酒,“给这位小兄弟满上。” 陈麻子小心翼翼的接过酒杯,又不敢怠慢,仰头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尽。 陈麻子的举动,惹得周老板哈哈大笑,笑罢,才缓缓开口,“小兄弟,我的这批木材可是南岭最好的一批。” “在南岭?”陈麻子问,南岭离洛阳城最少一千八百里的路程,来回一趟至少都要半多个月,竟然这么远。 “是啊,不然哪里来的五贯铜钱呢?”周老板比了个五的手势,看着陈麻子有些动摇,周老板又让小厮拿了两贯铜钱出来。 周老板打开箱子,里面放满了铜钱,周老板笑着将箱子推到陈麻子面前,“这里是两贯,小兄弟先收下,等事成之后,余下的三贯再补上。” 而后,等陈麻子抱着箱子从屋子里出来时,冯招财因为找不到陈麻子,正害怕的站在空地上大哭。 陈麻子无奈的走到冯招财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子,你又在哭什么?” 冯招财回头看是陈麻子,忙抹掉眼泪,笑着傻乎乎的开口,“老大,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冯招财是痴儿,他爹娘死的时候,有人就骗他说,是他爹娘不要他了,自此冯招财就留下了阴影,于他而言,陈麻子就是他不可缺少的亲人。 “行了,走,大爷我今儿高兴,请你吃肉!”陈麻子拍了拍冯招财的后脑勺,笑道。 听到要吃肉,冯招财就同小孩儿似的,跟在陈麻子身后,高兴的拍起手来,“吃肉,吃肉……” 楼上的粉衣女子看着陈麻子二人走远后,就将窗户掩上了,周老板站在女子身后,“锦苑姑娘放心,这陈麻子欠了不少的钱,为了钱他什么都肯做,这次运输木材有他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入夜。 南七坐在镜子前,慢慢的摘下了那半截铁皮面具,那面具下左眼的瞳孔竟是银白色的,在眼角处还爬着一条深褐色的疤痕,触目惊心。 又记起那晚的私塾先生孟言,南七喃喃道,“阿杏,哥又遇见他了。” 黎国一共有六处遭了灾祸,都在七月十七那一天,如今那老狐狸也现身了,这洛阳城便是下一个空城了吗? 南七正想得入迷,王练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南将军啊,你可在屋里?” 南七看了一眼门口,又拿起桌上的半截面具,戴回脸上。 王练没有得到回应,刚想开口再唤一声,南七就拉开了门。 “南将军啊,那猫妖之事断了线索,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王练小心赔笑。 “不急。”南七又道,“对了,知府大人,在下还有一事相问。” “南将军尽管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练的官位在南七之下,他是万万不敢开罪的。 “我想打听打听望杨山上那两位,还有阮元。” “哦,你说的应当是柴央和易零,柴央和易零是一对捉妖的师徒,你容下官想想,他们二人……好像是四年前来的这儿,原本只是途经此处摆个捉鬼收妖的摊子,后来那柴老道长想要将自己的门面做大,索性就在城外的望杨山上定居下来了。”王炼道。 “不过这几年来倒也没什么人去拜入门下,就是那阮元也才是一个多月前拜入门下的,阮元这丫头脾性是坏了些,但身世可怜,是弃婴,是城西外道清庵的净和师太收养喂大的,后来净和师太出去云游后,说是这丫头红尘未了,就一路辗转进了城,也是四年前来的。”王练将自己知道的都如数奉告。 都是四年前来的,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看来,他得亲自去会会这两人。 第二十四章 这初春的阳光是最好的 南七来望杨山寻易零时,不巧得很,易零和阮元都不在,接待南七的是柴央。 “南捕头你且坐一会儿,易零和小元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柴央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家舍简陋,只有些粗茶解渴,南捕头莫要嫌弃。” “柴老道长客气,不知他们去往了何处?”南七接过茶水问。 “隔壁山头儿有一癞皮蛇,惹得方圆十里都没了水源,小元他们收妖去了,那癞皮蛇刚成精,不会耽搁很久,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回来了。”柴央解释道。 此时的阮元正蹲在井口旁布阵,易零走了过来,将阮元从地上拉了起来,“不用了。” 阮元不解的看着易零,“不布阵怎么捉这癞皮蛇?” “那日布阵是因为我被控了法术,不得已而为之,你师兄我现在解了控术,收这小小的癞皮蛇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易零冲阮元含笑挑了一下眉。 “那你一个人就能行,干嘛还把我给拉来?”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阮元皱眉。 “把你带来,不是为了让你长长见识,多学着点吗?”易零一边反驳,一边脱掉自己的外衫,解下自己身上的护甲。 又将解下的护甲扔到阮元的手上。 阮元没见过这东西,抬头疑惑的看着易零,“做什么?大冷天的,你热啊?” “护甲,用鳞兽的鳞片做的,比凡间的盔甲多了两倍的抵御力,上次你不是被这癞皮蛇的脓包,弄得差点半身不遂了吗?穿上吧,不用谢。”易零擦了擦自己的鼻子,故作大气。 “那就多谢师兄了。”阮元在护甲上摸索一番后,毫不客气的套在了自己身上,难怪上次这狗贼屁事没有,原是穿了护甲。 既然阮元是个观战的,所以很是乖觉的躲到了那颗古树旁,看着易零撸起袖子踱步走到井口,很给力的替他打气,“师兄,加油!” 易零笑着回头冲阮元眨了一下眼睛。 阮元从古树后探出个脑袋,只瞧见易零背对着她掐了个决,那井中便传来“咕咕”的水声,想来是那癞皮蛇要冲出来了。 虽说这癞皮蛇不是什么道行深的妖物,但经上次一战,阮元还是有些后怕的。 约莫几秒之后,一柱水从井底喷涌而出,那大蛇也紧跟着嘶吼着冲了出来,水退到井底之后。 在易零的决术之下,大蛇周身围着一团火,悬在半空,动弹不得,只能在火团中痛苦的扭曲着身体。 易零背后的桃木剑也随之腾空,立在他的眼前,又“噌”的一声,划破空气,飞了出去,直击大蛇的七寸,“嘭”的一声,那蛇猛地崩裂,化为一滩乌黑色的血水洒落在地上,染红了井沿。 这就完事儿了?就咽个口水的功夫就完事儿了?阮元惊讶极了,同时也极为佩服。 好厉害的道法决术,阮元呆呆看着,也对,这狗贼是从小就学道法决术的,想来这寻常的妖物也不是他的对手。 如此说,那晚的蒙面男人又是多少年道行的妖物呢,连加上南七,才能与之对衡,这男子同猫妖又有什么的勾当呢,收罗这些钱财干嘛呢?还有那晚救走男子的又是谁呢? 阮元想得过分入迷,易零走到跟前时,都没有察觉。 易零伸手在阮元眼前晃了晃,“喂,想什么呢?怎么,刚才师兄太帅,把你迷住了?” 阮元回过神,没好气的一把拍开易零的手,“真是有够自恋的。” 易零无奈的收回手,走在前头,“走了,回家。” “来了。”阮元小跑几步,跟了上去,“师兄?”不如问问他的想法。 “嗯。”易零双手搁在后脑勺,让清晨的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又一脸惬意的懒懒道,“这太阳晒着可真舒服啊。” “我有好多问题想不通。”阮元跟在易零的身侧。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易零道。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阮元有些吃惊。 “除了面具男,猫妖,你还能问什么?”易零侧头一笑。 “可是……” 阮元还想说些什么,易零就一手托着阮元的脸,一手替她遮住刺眼的光,“没有可是,晒太阳,这望杨山初春的阳光是最好的。” 确实很舒服,阮元也不再说些什么了,只闭着眼,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安详。 易零的眼光顺着阮元的颈脖往下看,是那块用红绳系着的石头,怎么系块石头在身上? 阮元睁眼时,易零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胸口,吓得阮元惊呼一声,左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右手对着易零的鼻子就是狠狠的一拳,“易零,你个王八蛋!” 易零吃痛的捂住自己的鼻子,鼻腔处涌出一股热流,摊开手一看,好家伙,死豆芽下手挺重,都给打出鼻血了,便抬头盯着阮元,反问道,“什么玩意儿我就王八蛋了?” “你!你看我那什么,你不要脸!”阮元磕磕巴巴的开口。 “什么那什么,莫名其妙,不就一块……”易零还想解释下去,看着阮元双手死死的护在胸前就明白了。 易零又好气又好笑,“谁看你了,在下可是堂堂正人君子,可不是那什么登徒浪子,我看你脖子上那块石头呢,想啥呢,思想怎么这么龌龊呢你?” “我……”阮元一时语塞,脸刷的一下就红了,那她怎么知道。 易零也不跟她争辩,只是仰头捏着自己的鼻子,“行了,不跟你废话,帕子给我擦擦。” 阮元有些嫌弃,“你自己没帕子啊?” “谁大老爷们儿带绣帕啊?”易零回怼,又赶紧催促,“赶紧啊,血又流出来了!” 无奈,阮元只能从怀里将自己绣有一朵蓝色小花的帕子,不情不愿的递了出去,“用了记得给我洗了。” 易零拿过帕子,就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擦了擦,又拿帕子捂住还在流血的鼻子,“你给我打的,我都没让你赔礼,你洗。” “你洗!”阮元不肯松口。 易零指着阮元脖子上的石头,转移话题,“你脖子那块石头到底是什么啊?” 阮元低头拿起石头,“这是师太赠的,没什么特别。” “但我怎么总觉得它……”易零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伸手去拿。 阮元吓得赶紧将这块石头放进衣服里,“干什么你!” “我就看看。”易零道。 “不行。”阮元死死的捂住。 “怎么就不行了,阮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说着,易零就又要伸手去拿。 阮元后退几步,“我能瞒你什么?这是师太捡回我时带回来的,师太说这块石头捡到我时,就在我的手中紧紧攥着,与我颇有缘分,所以师太就用一根红绳给我系上了。” 其实阮元也不知道,这块石头是干什么用的,不过阮元也很肯定,这块石头绝不简单,不然师太怎么会情愿把她打死,也不让阮元摘下来,迟早有一天,她会弄清所有的真相,一定! “师太说了这是我的贴身之物,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再说女孩子的贴身之物,你怎么能随便碰呢?”阮元又拿男女授受不亲的那套说辞,来搪塞易零。 “我是你师兄也不行?”易零半眯着眼睛,凑近阮元,想要一探究竟。 “不行!”阮元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谁能行?”易零继续追问。 “我未来的相公,除了我未来的相公,谁也不能看!”阮元歪头冲易零笑了一下,就往前走。 易零看着阮元的背影,用帕子擦了擦鼻子上残留的血迹,低低的念了一声“相公”,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阮元和易零两人赶回时,柴央正在山门口转悠,“臭小子,你可回来了,衙门里的那位南捕头来了,说是来我们望杨山来踏踏青的,那家伙冷得很,我是同他一个屋子里呆不下去的,你和阮元快进去吧,我下山去转转。” “可别在转到芙蓉楼去了,再赊账,就别怪徒儿不念师徒情分,捆你去抵债了。”易零对着柴央的背影不放心的嘱咐,又记起了什么,叫住柴央,“对了,老头儿,你回来时去趟王木匠家,我前几日在那儿订做了一个物件儿,你记得回来的时候带上。” “知道了,知道了,罗里吧嗦的。”柴央不耐烦的摆摆手,就往山下的路去了。 赊账?抵债?怎么回事?阮元皱眉,不过,眼下有南七要应付,阮元就没再多想什么。 阮元问易零,“南捕头?他来干什么?”她可不相信这个冷面王是个闲情雅致的。 “来探底的。”易零笑道。 “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个长安的南捕头。”易零拉过阮元的手,往里走。 “南捕头久等了。”易零带着阮元走了进去。 正打量着屋内陈设的南七,闻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对着易零抱拳做了个揖,“南某不请自来,还请易公子和阮姑娘不要怪罪才是。” “南捕头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何来怪罪一说。”易零朝南七抱拳回了一礼,阮元也紧随其后。 阮元站在易零身后,打量着南七,倒是客套。 易零走了过去,做了个“请”的手势,“坐。” 三人纷纷落座以后,易零笑着开口,“想来今日南捕头不单单是为了踏青而来吧,您有事不妨直说。” 第二十五章 真是好烂的借口 “是,在下今日前来,确有一事。”南七开门见山道,“两位还记得江府盗贼猫妖吧,这猫妖被抓进牢狱的下半晚就暴毙了,牢狱中有符文镇压着,按理说寻常妖物是不能近身的,那猫妖生性胆小,贪生怕死,不像是会自行了断的,死的蹊跷,想来问问您二位怎么看?” “是那戴面具的妖怪做的。”阮元道,这还用看吗,与猫妖挂钩的只有那妖怪。 那意思就很明显了,杀了猫妖是为了不让自己暴露,那这面具男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那些盗来的钱财又去了何处? “那江府丢失的那些珠宝可有下落了?”阮元又接着问。 南七摇头,“每当我询问这事时,猫妖就张着嘴,十分竭力也说不出话来,像是被什么法术给控制住了,而后在我走后不久,牢中就传来消息说猫妖暴毙了。” “可有查过,城中近日有什么大买卖的交易?”易零问,如果没有被转移出城,那盗走这么多钱财,总是要用出去的。 “只有城南花庄换了主人。”南七道。 城南花庄,那个丰爷。 “我也听说过一二,那庄主总喜欢邀些小姐姑娘游湖吟诗,很是风雅。”阮元道。 “游湖吟诗,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易零道。 “是,我去看过,也问过原庄主,他说这花庄原本就不是他的,只是一直是拿着钱,帮忙打理而已。”南七道。 既然如此,那这些被盗走的钱财究竟去了何处呢? “还有一事,那晚戴面具的妖怪我认识,来自求生城,是……求生城的一个私塾先生,名叫孟言,是一只千年狐妖。”南七说这话时,像是极力在隐忍着什么莫大的痛苦。 “南捕头还去过求生城?”易零半眯着双眼,求生城,又是一座丑城。 “有幸去游玩过,那孟言是好友家的一个私塾先生,见上过几面,长相秀气,温文儒雅,就记忆深刻了些。”南七不紧不慢的回答。 听着南七的回答,易零只是嘴角带笑,没有穷追不舍的追问下去。 “狐妖,怎么跑到洛阳城来了?”阮元不由疑惑。 “既然已经知道那面具男的真实面目,能在洛阳城找到这个人吗?”阮元问南七。 易零叹气道,“找不到的,千年狐妖已经可以修炼出人形,狐妖人形多媚态,方才南捕头也说了,那书生秀气,想来是那狐妖寻的一张皮子,所以,若是依着书生模样去找,是找不到的。” 此话一出,三人都沉默了起来,这线索算是断了。 “除了此事,南捕头还有什么事要告知的吗?”易零手握茶杯,用食指轻轻磨砂着杯沿。 “没有,只是同易公子和阮姑娘二位一起共过事,想同两位交交朋友。”南捕头微微颔首,面带微笑。 阮元也跟着尴尬的笑了笑,心道,你说这话的时候,你自己信吗? “阮姑娘来这儿多久了?”南七转头问阮元。 阮元回过神,笑道,“一个多月的时间,不算长。” 南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阮姑娘是哪里人呢?家住何处?” “我啊,我是弃婴,被道清庵的老师太养大的,算是半个洛阳人吧。”阮元愣了一下,果然是来探底的,随后笑着轻车熟路的回答。 “易公子呢?”南七又将问题抛给易零。 易零笑了笑,“一个摆摊子收妖的臭道士,四海为家。” “不过在下听说,南捕头可是长安来的,天子脚下,不知南捕头是如何惹得圣上不快了?怎的被遣到洛阳来了?”易零轻抿了一口茶。 “说来惭愧,在长安时,同郭丞相的小儿子郭成文起了冲突,情急之下踢断了他小儿子的一根肋骨,郭丞相就连同几位官僚参了我一本,才被贬到此处,做了个小捕头。” “哦?这样,不知南捕头之前在长安是什么官职呢?”易零又问。 “小小京兆伊。”南七道。 “京兆伊,四品官职,同王知府一个品级,南捕头可真是惋惜啊。”易零故作感叹。 “往前不过是弄弄花的闲职,做不得什么主的。”南七说这话时很是轻松,一点也没有被贬的遗憾。 阮元没有插嘴,这两位谈话就跟神仙打架似的,都没揣什么好心。 几人又客套的扯了些没用的废话,南七也没问出什么来,只得作罢,找了个公务缠身的由头就走了。 阮元靠在山门口,摇头叹息,“真是好烂的借口。”哪有公务缠身,还有心思踏青的? 易零笑着拍了拍阮元的肩膀,“走了,做饭去,还没吃早饭呢,饿死了都。” 阮元跟上去也追问道,“所以师兄你到底是哪里人?” 易零侧头笑着反问,“那小师妹你呢,你是哪里人?” 易零的目光好似要把她看穿,阮元心虚的别过头去,“不是说了吗,我是净和师太捡回去的。” 易零点点头,“嗯,对,刚才突然就忘了。” 这狗贼也在试探她。 “那你记性真是有够差的。”阮元哼道。 柴央大概是喝花酒喝得又忘了时辰,天黑了也不见人影,眼看着快到半夜了,阮元和易零还坐在山门口等着。 阮元用手撑着头,不住的打瞌睡,手一滑失去了支撑力,阮元惊醒了些,但还是困得眼皮子都快要合在一起了。 阮元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在这浓厚的困意中摇摇晃晃,只能抱住易零的胳膊来稳住自己,含糊不清的开口,“师兄,我好困,师父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回来啊?” 易零伸手将阮元的手拉开,然后扶着阮元睡在自己的腿上,“睡会儿吧,等他老人家回来了我叫醒你。” 要不是怕这老头儿喝多了酒找不着家门,倒在了哪处被什么野东西叼走了,他才懒得等在这儿。 阮元是真顶不住这浓浓的睡意了,趴在易零的腿上,很快就睡着了。 易零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阮元身上,低头看着阮元熟睡的侧颜,又忍不住伸手替她捋好额间的碎发。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柴央才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一副画像走了上来。 柴央酿酿跄跄的走过来,拿着酒壶的手指着易零,“诶~,臭小子,嘿嘿嘿。” 易零无奈的叹了口气,“可算把您盼回来了。”说罢,易零一手扶着阮元的身子,一个打横将阮元抱了起来,柴央就左摇右晃的跟在易零身后。 易零将阮元抱进屋里睡下后,又带着柴央回了屋子,看着掉在地上的画像,拾起后,又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打呼的柴央,摇摇头,“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喜欢逛花楼,也不知道你这把老头骨吃得消不?” 也没将梳妆台带回来,看来,只有过几日他自己去取了。 “还搞了副画像回来,不知道又画的是哪位美丽娘子?”说完,易零就将画像放在桌上离开了。 几日后,陈麻子已经打包好了行李,同小药罐和冯招财告别。 小药罐再次担忧的问,“这事儿真的不告诉小元姐吗?” “不用,老大也很忙,再说,不过半月的时间我就回来了,放心吧。”说到这里,陈麻子又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给小药罐,“这是老大要我查的易什么玩意儿的信息,你回头让小黑带给老大。” 小药罐接过纸条,“好。” 冯招财站在一旁,眼看又要哭出来了,陈麻子无奈的笑着拍了拍冯招财的头,“傻子,又哭,半个月我就回来了。” “老大,我舍不得你,呜呜呜。”冯招财彻底崩溃的哭了起来,伸手就要求抱抱。 陈麻子赶紧伸手抵住,“别抱我,肉麻死了,回去好好听你小药罐姐姐的话,知道吗?” “知道。”冯招财哭着狠狠的点了点头。 接着,陈麻子又回头不放心的嘱咐小药罐,“死丫头,你也记得照顾好自己,我屋里放了两贯铜钱,在我床底下,需要买什么,就去拿,但别给老子用完了!” “知道了,小气鬼!”小药罐翻了个白眼。 几人正聊着,就听见前方的马车传来招呼声,“别聊了,要走了。” “这就来。”陈麻子回应了一声,又转头向两人道别,“走了。” “路上小心。”小药罐道。 紧跟着,冯招财也挥着手喊,“老大,早点回来。” “好,回去吧。”陈麻子笑着回应完,就转身坐到马身后的车板上。 告别了陈麻子,小药罐就带着冯招财回了破屋,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小药罐禁不住叹气,“都走了,就剩我俩了。” 小药罐从怀里掏出一个竹蜻蜓,放到冯招财手里,“小招财不哭,姐姐这里有竹蜻蜓,拿去院子里玩吧。” 心智终究只有四岁,冯招财很快就忘了方才离别的难过,拿着竹蜻蜓就蹦蹦跳跳的笑着出了门。 小药罐拿出陈麻子给的信条,用细绳捆好,又走到院子里,将笼子里的小黑捉了出来,把信条系在小黑的腿上后,放飞。 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的小黑,小药罐喃喃道,“小元姐,我好想你啊,六天了,也不知道军师哥哥现在到哪里了?” 第二十六章 恨不能给他一棒槌 因为打赌输了,阮元还在后院辛苦的替易零洗衣服,嘴里不免抱怨道,“狗贼!早知道就不跟他打赌了。” “嘀嘀咕咕的干嘛呢?赶紧洗,洗完还得劈柴呢!”易零幸灾乐祸的站在一旁啃着果子,好不惬意。 你管我说什么?阮元心底吐槽,开口却是,“知道了,师兄。” 看着阮元吃瘪的模样,易零轻笑一声,“好好洗,要是我发现衣服没有洗干净,你就完了。”说完,易零就啃着果子走了。 又威胁她,阮元看着易零离去的背影,恨不能给他一棒槌。 阮元发现,好像自从来到望杨山,自己就像是被易零吃定了一样,经常被易零挖坑骗去干活,真的是狗贼!更奇怪的是,自己还没有反抗的余地,这叫什么事儿啊! 正想得入迷,头顶又传来小黑的叫声,阮元放下手中的衣槌,莫不是让陈麻子查的易零有消息了? 阮元起身抬手,让小黑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取下信条展开“易零,南阳人,江湖闲散道士,无门无派”。 “南阳人,就只查出这些,看来这狗贼还真挺神秘。”阮元将信条塞进自己的袖口中,不过,越是神秘,就越有问题! 易零一路来到暗阁,施法打开了石门,走进去时,柴央就在里面打坐。 易零刚进去,石门就“嘭”的一声关上了。 “小元呢?”柴央问。 “在院里洗衣服。”记起阮元,易零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你又欺负你小师妹了?”柴央道。 易零走到柴央跟前坐下,“几百年来,无趣极了,有个小师妹能欺负一二,日子就没那么无趣了。” “你小子不会对那丫头动心思了吧?”柴央一语道破。 易零愣了一下,动心思?他还没有想过这事儿。 不过柴央突然这么一说,易零不免有些慌张,赶紧转移话题,“准备好了吗?” 柴央点头。 易零拆开左掌上的绷带,他手上的刀伤还是新鲜的,又掏出小刀,没有丝毫犹豫的再次划破那道伤口,血很快就渗了出来。 随后易零扔下手中的刀,右手施法捏诀,两人中间就显现出了一道符咒,符咒散着金光,悬浮在空中,一点点汲取着易零手掌中渗出的血。 血成股的不断汇入符咒中,直到符咒周身的金光都变成红色,才止住了吸血,化成一串的符文,冲进柴央的眉心。 符咒一进入体内,柴央顿感神清气爽。 只是此咒有违天道,反噬极大,每次用完,易零都会有些吃不消。 易零捡起地上的绷带,又慢慢的缠了回去。 看着易零虚脱的样子,柴央担忧道,“你还好吗?” “死不了。”易零轻松一笑,缠好伤口,撑手站了起来,“这咒已经将你的七魂六魄锁住了,记得把药吃了,不然你这肉身也得坏。”说完,易零就离开了,他得去找阮元玩,不然真的好无趣。 柴央看着易零离开后,又从怀中掏出昨日易零给的药丸,这药丸也是用易零的血炼成的,要不是易零,他应该已经有过一次轮回了吧。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柴央苦笑着将药丸吃下。 夜幕降临,浓浓的月色罩着整个洛阳城,黑寡妇穿着褂子,小心翼翼爬上刘府的墙,站在墙上往里看,黑寡妇不由大吃一惊,难怪丰大人要她穿上这褂子,原来这刘府上下挂满了符纸。 这刘府不是对外宣称挂的是祈福的符纸吗,线下看来,这分明就是镇妖除魔的符咒,这刘府到底藏着什么? 黑寡妇一边想着,一边沿着墙往里爬。 怎料这符纸铜铃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的,都散发着黄光,尽管黑寡妇的心都提在嗓子眼儿了,后腿还是不小心碰上了一串铜铃。 一个铜铃响了起来,紧接着一串连着一串的铜铃都响了起来,整个刘府都充斥着铜铃的“叮当”声。 “什么人!”一个正在打扫院子的家丁大喊。 黑寡妇吓得赶紧躲进了树里,看着满院迸发着金光的符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小姐,吃过药了吗?”黄婆子走了进来。 病榻上的女子一袭素青色的长衫,发髻微松,身形纤弱,芊芊玉手,面色苍白,唇色桃红,烟眉杏眼,眼波盈盈,一颦一笑,都极具病西施之美。 刘音容手放在鼻尖咳了两声,可能是药太苦了,引得妙人儿频频咳嗽。 “黄嬷嬷,刚吃下。”小兰站在刘音容身旁,面带忧色的轻轻抚顺刘音容的背。 “小姐,蜜饯儿。”小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蜜饯儿来,放进了刘音容嘴里,刘音容嘴里得了甜,这才好受了些。 小兰从小就跟着刘音容,所以刘音容的一举一动,她都密切关注着。 “叮当,叮当……”屋外的铜铃声也响了起来,一串连着一串,引动了屋内的铜铃,显得格外诡异。 刘音容突然握紧小兰的手,她知道这个声音代表什么,她很害怕。 “好,那小姐好好休息,老奴就先行告退了。”说完,黄婆子就端走了药碗和食盒,走前不忘嘱咐小兰,“小兰照顾好小姐,别出屋子。” “是!”小兰抱住刘音容,不断安抚着刘音容的情绪,“小姐别怕,没事的,兴许是风吹的。” 铜铃声响,很快就招来了很多家丁,和……道士,这院子里起码来了有二十个左右的道士,这些道士黑寡妇从来没有在洛阳城见过,是刘府偷养的! 看来现下是进不去了,跟这么多道士打,她只有死路一条,想到这里,黑寡妇哪里还敢多停留,她慌神的左右环顾,想要找到可以逃出去的路。 侧头间,她看见了自己前方的树干上架着一个鸟窝,鸟窝里的大鸟也察觉到了黑寡妇的存在,好啊,天无绝人之路。 黑寡妇笑着伸出一只腿,钳住刚刚飞起来要啄她的大鸟,窝里是几颗鸟蛋,她看着自己手中的大鸟,心道,是个护犊子的,不过可惜,这只大鸟注定要为她而牺牲。 黑寡妇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瞅准机会,将手中的大鸟扔了出去,大鸟被扔在铜铃上,铜铃再次一串接着一串的响了起来。 扰乱众人的视线后,黑寡妇赶紧吐丝射在墙上,逃之夭夭。 铜铃再响,刘音容更加害怕了,小兰也害怕了起来,方才的勇敢一扫而空,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刘府的老夫人崔祺赶到时,只有院子里的道士和家丁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家丁将那只鸟拿到崔祺眼前,“老夫人,就是这只鸟引起的铃响。” 崔祺看一了眼这家丁手中的死鸟,又问,“这鸟是怎么死的?” “回老夫人的话,摔死的。”家丁道。 “怎么摔死的,是自己撞到什么东西摔死的?”崔祺接着问。 家丁有些不敢说话了,”像是……像是被人……“ “说下去!”崔祺猛地将拐杖拄了一下地面。 家丁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像是被人扔掷所致。” “那就是有人闯进了刘府。”崔祺冷笑。 崔祺又笑着环顾了众人一圈后,气得将拐杖直戳地板,发出“咚咚”的响声,“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铜铃声响,你们不去查,在这里傻站着,刘府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众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正此时,其中一个家丁忽然大喊,“老夫人,老夫人,您快过来看啊,这里有线索。” 众人赶紧都围了过去,崔祺看着墙上黑寡妇留下的粘液和蜘蛛丝,等着道士们给回复。 其中一个道士看后,说道,“这是蜘蛛精留下的。” 蜘蛛精,妖怪,又是妖怪,如今这满院的符咒也抵御不了了吗?崔祺转身看着众道士,厉声道,“加强防护,如若再发生这样的事,老身可不敢保证各位道长回去的时候,还能不能跟来的时候一样完好无恙了!” “老夫人不要太担心了,府里的防护是当年天星楼阁主设下的,非一般妖物是破除不了的,就算是侥幸溜了进来,想要伤害小姐还不能够。”王婆子扶着崔祺,尽力宽慰。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崔祺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随后又转头问身旁黄婆子,“小姐怎么样了?” “老夫人放心,小姐在屋子里没有出来。”黄婆子道。 “去告诉音容,就说是鸟惊动了铜铃,免得她害怕。”崔祺道。 黑寡妇一路逃回花庄,站在门前,却迟迟不敢敲门,她怕丰烨杀了她,就像杀了猫妖一样…… “吱呀~”门开了,锦苑站在门口,依旧带着和蔼的笑容,“大人在里面等你。” 听后,黑寡妇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的跟在锦苑身后,“锦苑姑娘,大人会杀了我吗?” 奈何锦苑只笑不语,黑寡妇更害怕了。 刚踏进大厅,还不等锦苑汇报,黑寡妇就跪在地上,一路爬了过去,“丰大人饶命,丰大人饶命啊……” 丰烨如往常一样,躺在美人榻上把玩着怀中的银蛇,“失败了?” “是……”黑寡妇跪在丰烨的脚边,将自己的头埋的很深,“刘府布满了镇妖除魔的符咒铜铃,稍不注意就会碰上,我……” “镇妖除魔?不是祈福的?”丰烨低头看着黑寡妇问。 “是。”黑寡妇道。 “我知道了,你走吧。”丰烨笑着回头又继续抚摸这怀中的银蛇。 “大人……您不杀我?”黑寡妇瑟瑟缩缩的开口,有些不敢相信。 “本来派你就是去探个虚实的,你以为本尊真会指望你这个废物能将刘音容给我带出来?你这条贱命还有用,我不杀你,你走吧。”丰烨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忽然笑了起来。 “是,属下告退。”黑寡妇总算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的离开了大厅。 第二十七章 龌龊的心思 “锦苑啊,你说刘府到底在怕什么呢?”丰烨摸着银蛇,像是问锦苑,更像在问自己。 “大人,该来的总会来,怕也是逃不掉的。”锦苑微微一笑,答道。 “整个花庄,也就只有你懂本尊在想什么了,也不枉本尊疼你这么些年。”丰烨笑道。 “奴的命是大人给的,能跟着大人,是奴的福气。” “属你最听话了。”丰烨伸手隔空点了一下锦苑,哼笑一声,问,“美人楼的事筹备的怎么样了?” “回大人,已招到工匠,木材还在运来的路上,不日便可开始搭建了。” 丰烨又问,“那些人鱼油可流通出去了?” “已经流通在各大香料铺了,奴以最低的价格将这些人鱼油卖到炼油的铺子,用最低的成本价制成最受欢迎的香膏,他们不会不收的。”锦苑汇报着。 “办得不错,你吩咐下去,将人鱼再喂好些。”丰烨笑着抬手,轻轻点了点蛇头,“让那些老板别卖的太多,只先卖给些官家小姐。” 入夜。 望杨山上传来阮元的怒吼,“老子受不了了!” 几乎是同时,对门儿的易零也喊了一声,“老子受不了了!” 阮元瞪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耳边全是蚊子的“嗡嗡”声。 阮元看着手上那些奇痒难耐的蚊子包,对周围的蚊子吼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罢,阮元起身,在床上开启了与蚊子的“生死大战”。 奈何这蚊子就像是打不死一样,阮元打了好一会儿,也没拍死几个,听着耳边绵绵不绝的“嗡嗡”声,就如同是在嘲笑她一般。 阮元气馁的坐在床上,听着“嗡嗡”声道,“这蚊子真是跟易零一样讨厌。” 提起易零,阮元又重燃斗志,开始了第二次大战。 不一会儿,就听得阮元放肆的笑声,阮元数着手上的蚊子,“一,二,三,四,五,哈哈,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果然,将这些蚊子想象成易零,就好打多了。 对门儿的易零,听着从对面传来的笑声,不免好奇,“这大半夜的,那死豆芽干嘛呢?” “嗡~”又是一只蚊子飞过,易零又接着打起蚊子来。 五只啊,一掌就拍死了五只蚊子,这样的丰功伟绩,怎么能让那狗贼错过?思及此,阮元赶紧套上鞋子,往外跑。 阮元举着右手跑进屋里,兴奋的喊道,“狗贼,你看……” 完犊子,怎么一激动把心里话喊出来了,阮元吓得赶紧改口,“师兄,你看我一掌拍死了五只蚊子。” “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易零站在床上,转头质问阮元。 “师兄啊,不然还能叫什么?”阮元打着哈哈,走到易零的床前,举起手,转移话题,“师兄你看,我打死了……” 不等阮元说完,易零就弯腰,捏住阮元的脸,“你是不是叫我狗贼来着?” 阮元吃痛的赶紧告饶,“疼疼疼,疼啊师兄,我不敢了。” “真不敢了?”易零半眯着双眼问。 “真不敢了。”阮元道。 看着阮元可怜巴巴的模样,易零这才松了手。 阮元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真疼啊,这狗贼下手是真狠! 阮元在心底刚骂完,易零就打了一个喷嚏。 尼马,要不要这么准时啊?阮元笑着摇头,故作无辜,“不关我事啊。” 话音刚落,阮元脖子处的蚊子包又痒了起来,阮元再次伸手去挠,彼时的脖子一片红肿,已被挠破了皮。 易零无奈的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套上鞋袜,拉着阮元的手往一旁的案桌走去。 “喂,你别拉我这只手,有蚊子啊,你别给我碰掉了!”阮元心急道,这蚊子就等同于易零,这是她的战绩! 易零将阮元按在凳子上坐下,一把拍开阮元挠脖子的手,“还挠,都破皮了还挠?” “不是,我……”阮元不解,破皮了也是她疼,这狗贼急个什么劲儿啊。 “坐好。”易零狠狠瞪了阮元一眼,等阮元乖乖坐好后,才转身去柜子里翻找止痒的药膏。 阮元看着案桌,这就是平时易零看书的地方,这桌上还放着易零写的字。 阮元伸手将那张纸拿到眼前,纸上写的竟是她的名字,在往下看,还,还画了一个猪头?! 阮元惊了,这狗贼竟然背地里画画骂她! 刚找到药膏的易零,见阮元拿起自己平日里,想起她时画的画,吓得跑过去,一把抢过阮元手中的纸,藏进自己怀里,“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 “你自己放桌上的!”阮元反驳,这么激动,心虚了吧,又接着问,“你干嘛骂我?”虽然她也骂他。 “我,我乐意,怎么着?”易零道。 怎么着?听听,这是人话吗?都给阮元气笑了都。 阮元冷笑一声,随后,带着假笑,将右手那五只蚊子的尸体举到易零眼前,“师兄你看,我打死了五只蚊子。”狗贼你看,这五只死蚊子像不像你未来的下场? “阮元,你是不是有病?”易零抽着嘴角,嫌弃的拍开阮元的手,又面带嫌弃的抓过阮元的手,拿起桌上的丝帕给她擦掉。 阮元急得抽回自己的手,“喂,你干嘛?” 看着自己干净得不能在干净的手,阮元欲哭无泪,这可是她的熊熊战绩啊! 易零坐在案桌上,拉着阮元的手,将她扯到自己跟前,又低头用食指蘸取一些药膏,不等阮元再说些什么,就弯腰,一手掌在阮元白嫩的香颈后,找到阮元挠破皮的地方,另一只手将药膏轻轻的涂抹在上面。 感受着颈间传来舒服是冰凉感,阮元忍不住侧头看着自己耳畔旁的易零,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其实这狗贼不惹人烦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耳垂颈间是易零温热的呼吸,脖子上易零打圈式的轻轻的摩擦,这样的撩拨,让阮元忽觉呼吸一窒,心口痒痒的,一抹红晕也不觉爬上脸颊。 抹完脖子,易零又拉起阮元的手,替阮元逐一涂抹每个被蚊子叮咬的地方。 兴许是感受到了阮元炙热的目光,易零停了下来,微微抬头,一下就撞进了阮元炙热的目光中。 猝不及防的目光交集,让阮元瞪大了眼,心脏再次猛然跳动了一下。 “你盯着我干嘛?”易零问。 “我,我,我……”阮元已经不会说话了。 易零仔细的盯着阮元,这个反应,还有她脸上的红晕,红晕?死豆芽,脸红了?! 意识到阮元是害羞,易零心底止不住的高兴,偏偏还要故意嘴角噙着笑,凑近阮元,往阮元脸上轻轻吐着气,“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我……”阮元被易零撩拨得更加心慌了,一把推开他,强装镇定,“我能想什么?” 易零双手叠交放在脑后,笑道,“你不会是对我起什么龌龊的心思了吧?” 什么?这狗在说什么?阮元霎时就不再害羞了,起身,看着易零,扯出不可一世的冷笑,“就你?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说完,阮元转身就走,还不忘拿走桌上的药膏。 易零看着阮元走后,又掏出怀中那张纸,指着画上的猪头,含笑道,“阮元,你就是个猪头。” 阮元拿着药膏回到屋子里,靠在洞壁上,顺了顺气,她刚刚怎么会对这狗贼起心思呢? 而后,阮元又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药膏,脑中又回想起方才的画面,阮元吓得赶紧甩了甩头,指着药膏说,“让蚊子咬死你算了。” 转而,阮元就将药膏放在了梳妆台上,彼时的梳妆台已经换了,是上好的梨花木做的,很是好看。 阮元摸着梳妆台,不由笑了,这是易零给她订做的,难怪上次师父下山喝酒,他让师父去王木匠家,活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有人帮她订做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其实这狗贼人还挺好的。 此时的蔡军已经抵达了西域,住进了城门口的一家客栈里,刚歇下脚,就听得邻桌传来有关西域的谈资。 “你还去,都死了那么多人了,你不要命了?”其中一人道。 死了很多人,怎么回事?蔡军喝茶的手忽然顿住,难怪城门口如此萧条,还多了许多士兵把守着。 “我娘子还在里面,我不能不去啊。”一位青年男子哭着开口。 “几位兄弟,方才听得你们说城里死了很多人,特来问问,不知可否告知一二?”蔡军不知何时到了这三人跟前。 “公子请坐吧。”几人让出一个座位来。 等蔡军坐下后,那人又道,“我们也是听说的,说城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妖怪,那妖怪原本是用美食诱惑人来吃掉的,后来被人们发现是裹着人皮的怪物,那妖怪就躲了起来,每到夜里就出来吃人。” 用美食引诱,莫非是元混! “那妖怪是何模样?”蔡军赶紧问。 “听说身体是透明的,没有头,形似大缸,腹中有一张长满了尖牙的大口,眼睛长在手上,哦,对,那妖怪只有三只手!”那人道。 蔡军听后冷笑一声,果然是元混,三只手,呵,那只手还是他给斩断的呢。 “公子您来西域又是为何?”那人问。 “我是来买药的。”蔡军道。 “那公子您还是别去了吧。”那人又道,“如今那妖怪搞得人心惶惶,城主花重金请了好多能人异士来,都没能捉住,许多人都从里面逃出来了。” 他来的一路上都没有听过这事,想来是那元混刚混进城没多久,这消息就还没来得及传出去。 “那药材对我很重要,只有西域有,不能不去。”蔡军说完,又转头看向那位哭泣的青年男子,“公子是要去寻你的妻儿吗?” “是。”男子回应。 蔡军抱拳道,“在下蔡军,习得一些武功傍身,如公子不嫌弃,我们可一同前往。” “我叫令九,多谢公子愿同我前去。”令九抱拳对蔡军回以感谢。 第二十八章 来吧,畜生 蔡军躺在床上,脑海中回忆着四年前的那日,他在元混手中救下了才十三岁的阮元,那时的阮元还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以前阮元的眉眼只有三分似她,不过后来就有十分像了,不,阮元就是她!世界上是不会两片相同的树叶,她就是玉染! “真好啊,阿染,我又能将你留在我的身边了。”蔡军说这话时,脑海又浮现出玉染唤他“行舟”的画面。 又记起阮元,依着阮元的脾性,如若不报仇,她是不会跟他离开的,阿染说过,她想一辈子都在花谷围着蝴蝶跳舞的。 要是这次将元混斩杀,大仇得报,兴许阮元就不会再查下去了,也就不用留在望杨山学什么艺了,就一定会跟着他离开,一起去花谷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对,这是一次最好不过的机会了!蔡军下床,走到案台前,拿着纸笔,将西域的情况都写了下来,他要告诉阮元,等等,写信传回去最少需要七日,太慢了。 况杀元混绝不是什么易事,他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用拳脚功夫迎战,如此,若只以他们二人对抗,只会适得其反。 可是他又不能让阮元发现异常,只能将消息散出去,传到洛阳去,让阮元和衙门的人明日都能知道,人多才有胜算。 如果快马加鞭,应该不出六日就能赶到。 所以,蔡军又将信给撕掉,走到窗前,看着树上的一只麻雀,眼神忽然变得狠厉,抬手施法,那麻雀就到了他手上。 蔡军看着手中的麻雀,伸手摸了摸麻雀的头,笑道,“鸟儿啊鸟儿,你想变成人吗?你替我办件事,我就让你变成人好不好?” 话音刚落,蔡军手中的鸟儿,突然就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在空中几番翻腾,扑腾了几下,就变成了一个十六的少女模样。 女孩惊喜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变成人了?” “安静点,要是被人听去了,你的小命可就没了。”蔡军冷着声音警告。 女孩看着蔡军,是他助她变成人的,就赶紧跪在地上认主,“主人,是你给了我做人的机会,以后你就是我主人,我愿为主人做任何事!” “倒是个识事的。”蔡军很满意女孩的态度,又冷笑着开口,“以后你就叫长情吧。” 长情点头,“是,主人。” 次日晨。 “爹,我是小渔啊,爹……”年幼的阮元看着江行拿着菜刀一步一步逼向自己,眼瞅着菜刀就要砍向自己。 “啊!”阮元猛地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又梦见爹娘了,阮元将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里,那种无力的感觉再次袭上她的心头。 此时的长情已经连夜兼程到了洛阳,长情施法换得一身破烂的衣裳,背着一个包袱,故作虚弱的晕倒在了城门口。 城门口的侍卫见状,赶紧跑过去将其扶起,喂了些水,长情才渐渐“醒”过来。 “姑娘没事吧?”守卫问。 长情满脸憔悴的摇摇头。 “我看姑娘这身装扮,可是逃难而来?”守卫又问。 “是,小女子是从西域来的,半个月前,城中混进去了一只妖物,那妖物极为凶残,吃了不少人,就连小女子的双亲也被吃掉了……”长情掩面哭了起来。 “妖物?快将此事告知南捕头!”守卫听后赶紧吩咐身后的另一个守卫。 等易零来到后院练功的时候,阮元已经在那了,易零双手环抱的走了过去,打趣道,“今日你怎的这样勤奋?” “我这不是为了日后当一位收妖捉鬼的大道长奠定基础吗?”阮元无力的回笑。 “哟,有觉悟,师兄我倍感欣慰啊!”易零走到阮元跟前。 感觉到阮元的情绪不对,易零又问,“怎么了?” “没事,昨晚被蚊子盯得没睡好。”阮元道。 如此,易零也不好再追问,总会有一天,他会等她想告诉他的时候。 易零将怀中抱着的桃木剑扔到了阮元身上,“给你的。” “这是什么?”阮元拿着桃木剑仔细的端详起来。 “桃木剑,捉妖人,怎么能没有桃木剑呢?”易零解释。 阮元点点头,道了一声“谢谢”,就放下了桃木剑,又掐着手势练习道法。 易零皱着眉头,伸手纠正阮元捏决的手势,“你这不对,食指要控住你的大拇指,中指和无名指要并在一起……” 又靠得这样近,阮元心中一阵悸动,怎么还听进去,只出神的看着易零。 这还是阮元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易零,这狗贼是真长得好看的,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不同于那日在兰衣阁见到的那位花庄主的柔美,也不似南七的冷峻,更不似蔡军的温文尔雅。 易零的眼里充满了坚毅,很有少年的意气风发。 见阮元盯着自己发呆,易零没好气的伸手狠狠的敲了一把阮元的头,“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口诀啊?” 阮元吃痛的捂住自己的头,当她没说,这狗贼还是让人讨厌,“口诀倒是没有,不过今日你比以往丑了许多。” “什么?想我易零也是这洛阳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能说出这话,你是没睁开你那双绿豆眼吗?”易零弯腰凑近阮元,想要一探究竟。 阮元推开他,瞥眼间看到易零嘴角的油渍,又一把抓住易零的领子,将易零拉到自己的面前。 “喂!死豆芽,你活腻了吗,竟然敢揪你师兄的领子?”易零话未说完,阮元就伸出食指放在他的嘴角。 易零的身体就如同触了电似的,慌忙开口,“喂,这……这与礼不符啊,不合礼数,有伤门风,死豆芽,你要是敢强吻我,我就把你吊在树上一天一夜,我……” 来吧,畜生!易零“认命”的闭上双眼,等着阮元凑过去强吻。 阮元将沾有油渍的手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忽地一笑,错不了,错不了,这就是烧鸡身上的油渍! 半响没有等来阮元的香吻,易零疑惑的睁开了眼,这死豆芽还不亲等着干嘛呢? 阮元将食指上的证据放在易零眼前,“易大公子,请问这是什么?” 易零看着阮元食指上的油渍,完了,嘴没擦干净。 易零先是战术性的挠了挠自己的头,然后左脚慢慢的往后撤了半步,“也许,可能,我不知道!”说完这句话,就一溜烟的跑了。 阮元紧跟着追了上去,“你敢说你不知道?” 与此同时,衙门里的南七已经得知西域这个消息了。 “那妖物可有什么特征?”南七问。 “回大人的话,那妖物身体是透明的,形似大缸,没有头,腹中有一大口,眼睛长在手掌中……”长情站在一旁,低着头,哭着回答。 眼睛长在手掌中?透明的,这不是元龙镇的那个妖怪?南七不免震惊,空城后,他去过珍馐典,那店铺里有打斗的痕迹,地上残留的就是那妖物的一只长着眼睛的触手。 “那妖物喜用美食引诱人入小阁,再将人吃掉。”长情又哭着接着补充。 喜用美食引诱人,错不了,这就是当年元龙镇的那个妖怪,四年了,终于出现了吗? “将这位姑娘带下去休息。”南七道。 此事不宜耽搁,找到那个妖物,没准儿这七星高照就有线索了,南七赶紧往外走,“来人,调一队人马,马上跟我前去西域!”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杨老头儿耳朵里,心道,阮元和易零不在城内,他得赶紧上山把这个消息送过去才是。 望杨山上,阮元和易零两人一路追逐到了山门口,柴央正在门口打拳。 “老头儿救我!”易零跑过去,抓着柴央的肩膀,躲在他身后,几人就在原地打转。 阮元喊道,“易零你出来!” 易零也像小孩子般的冲阮元挤眉弄眼,一脸得意,万分欠揍,“欸,就不,就不……” 柴央被易零拉着头都转晕了,也骂道,“臭小子,你给我滚出来!” “老头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这新收的小徒儿,刁蛮的很……”易零道。 听着易零的话,阮元气得哼笑一声,“我刁蛮?那你干人事儿了吗?” “别的姑娘家哪个不是温柔似水的?你瞅瞅你行径粗鲁,话语粗俗,有半点像个女儿家?”易零反驳。 “你也有脸说这话……”说着,阮元就要动手去抓易零。 易零吓得立马将自己的头伸了回去。 柴央赶紧拉住阮元,“好了,好了,小元不气啊,告诉为师出了何事,为师替你做主。” “喂,老头儿,你怎的如此这般不厚道,你替她做什么主啊?”易零在身后插嘴。 “我问你,江娇给的赏钱现在何处?”阮元越说越气,狠狠的盯着易零,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没了。”易零道。 “没了?没了你还有钱买烧鸡?”阮元指着易零道。 “烧……烧鸡?”听到此,柴央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望杨山是有好几个月都没开过荤了,这臭小子,瞒着小元偷吃烧鸡就算了,竟然敢瞒着他,可恶啊! 柴央转身一把揪住易零的耳朵,将易零提到了阮元跟前,“臭小子,你小师妹说的可是真的?” 第二十九章 没有诓你 “哎……疼疼疼。”易零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看着阮元,厚着脸皮笑了笑,“哎哟,小师妹,不就一只烧鸡,何至于动那么大的肝火呢,气大伤身,消消气,消消气……”易零一边说着,一边替阮元顺了顺背。 阮元没好气的推开易零的手,“这是一只烧鸡的问题吗?之前你同我讲,江府的赏钱还未送过来,你这般哄骗我,莫不是想将赏钱都私吞了去。” “真真冤枉啊。”易零忙开口。 “冤枉?算了,我也不同你板扯了,江府办案我也有一份子,这样,我们三七分,如何?”阮元收住一根手指,做了一个“3”的手势,在易零眼前晃了晃。 “真没了,莫说是三,就是一成也没有。”易零无奈的摊了摊手。 这狗贼,也太自私了,连一成都不给。 阮元怒了,一把抓住易零的手,大声呵斥,“一成都没有?我都如此让步了,做人可没你这么不厚道的!” 易零轻轻拍着阮元的手,笑着让阮元消消气,“小师妹,你别急,江府送来了一百两是不错,可如何连个区区十两都挪不出来,这还得问师父他老人家啊。” “不……不是,这管我什么事儿啊?”柴央也急了,一把拉住易零的手质问,,“臭小子,你竟然敢把屎盆子往老夫身上扣了!” 易零不紧不慢的扯开柴央的手,又拂开阮元的手,转身看着柴央,“师父,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那芙蓉楼里欠下的一百六十二两银子零十三个铜板的花酒钱,莫不是我欠下的?” 芙蓉楼,阮元大梦初醒,突然回想起那日易零说的话,赊账,抵账,她当时怎么就没有放在心上呢? 柴央一听,忙吓得捂住易零的嘴,“你……你……你闭嘴,小师妹还在这儿呢,你胡说些什么?” 易零拉开柴央的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字据,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已还清一百两银子,剩余十二两银子零十三个铜板待还,芙蓉楼。” 易零又指着上面盖着的两个手印说道,“瞧见没,上面还盖着我和那芙蓉楼老鸨子妙姨娘的手印呢。” 不等柴央开口狡辩些什么,阮元就抢先一步道,“所以江府那一百两都还债了?” 易零回头,笑意盈盈的看着阮元,点头开口,“嗯,本来那一百两可以拿回来的,怎料那日我和南捕头去小酒馆时,被那老鸨子带着一众魁梧莽汉给困住了,那老鸨子不知道从哪儿得的小道消息,知道我这次的买卖是一百两,就硬是逼着我签字画押。” “所以,那一百两在下也是连摸都没摸着,就被送去了芙蓉楼。”接着,易零又叹气似的摇了摇头,“也怪那南捕头,偏选了个芙蓉楼旁的小酒馆,你说,纵使师兄本领再大,入了敌营,师兄单枪匹马的,如何逃得出呢?” 易零小跨一步走到阮元跟前,牵起阮元的袖子,擦着自己莫须有的眼泪,“小师妹,你是不知道,当时那个场景,师兄被一群莽汉按在桌子上画押的时候,师兄的内心是有多无助……” “所以,这笔生意,我们白干了?还要还十二两零十三个铜板?”阮元木讷道。 “不止。”易零赶忙纠正。“我一共算过了,除了城西的芙蓉楼,还有城北的醉玉轩,梦里香,还有城南街口的米摊王大叔……” 阮元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忙捂住心口,“一共还差多少?” “不多,算上利息,还有四百五十四两零三个铜板。”易零一边比着手势,一边开口。 四百五十四两零三个铜板,且不说这四百两有多少,就是这零头,阮元这活了小半辈子都没有摸过。 阮元将目光投向罪魁祸首柴央,柴央理亏,只能慌忙别开自己的头,不敢直视阮元的目光。 想到这儿,阮元的脚忽然瘫软无力,易零连忙一把托住她。 阮元靠在易零的怀里,颤巍巍的问,“咱这一辈子能还清吗?” 易零看着阮元,没忍住失笑一声,“放心,这不是还有师兄在吗?如若是还不上了,师兄就算是拿着碗去讨饭,也不会饿着你的。” 谁要跟你去讨饭,不行,这锅她可不能背! 阮元抬头看了一眼易零,忽地掩面小声的哭了起来,“呜呜呜,谁要你去乞讨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呜呜呜,我要下山……”她阮元是一辈子都吃不上四个菜,也不能因为学艺最后连一个菜也吃不上吧。 阮元一边小声呜咽着,一边抬脚就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易零一把将阮元拉了回来,将阮元抱在自己的怀中,让阮元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哭,伸手拍着阮元的背,轻轻安慰着,“为这点事儿下山可不值当,大不了还不上,我们就把师父他老人家捆了送去给他们处置罢。” “臭……臭小子,你说什么呢你,你敢……”不等柴央说完,易零就连道几声“去去去”将柴央赶走了。 柴央前脚刚走,阮元后脚就把自己的脑袋探了出来,推开易零,胡乱的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你还诓我。” “没有诓你。”易零耐心解释,头一次见阮元这副模样,真真是惹人怜爱。 “真的吗,师兄?”阮元再次乘胜追击的问。 “真,真的。”易零见阮元双眸含满春水的模样,只觉心间一紧。 往日柴央出去喝花酒败光家中银两时,总拿着相同的说辞来搪塞易零,说自己听不得女人撒娇。 说是这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软软的唤上自己一声,那骨头都能酥掉,那她要什么不能应承,命都愿意交出去,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易零往前总觉得是柴央色心太重,定力不够,如今自己被这豆芽菜撒娇,那感觉确实奇妙,果然,柴老头儿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而阮元却在心底盘算着,这狗贼的话信不得,得让他发誓。 “那你发誓。”阮元抽抽嗒嗒的望着易零,欲语还休的模样,加上那勾人的狐狸眼…… 恰好一阵微风拂过,好香啊,是幽幽的惠兰香,易零心底猛地窜出一阵燥热,惹得易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大脑也开始变得混沌起来,只紧紧的盯着阮元妖艳的朱唇,好想咬一口…… 这狗贼怎的不说话,难不成是看出来她在演戏了? 这样想着,阮元就伸出手在易零眼前晃了晃,“师兄?” 易零回过神,看着阮元,他怎么对阮元动色心了,他是喜欢阮元没错,但绝不是因为阮元的容貌,他方才起色心像是被人摄住了心魄一般,心里想的也都是……怎么回事? 瞧出易零的不对劲,阮元不免有些担心,这狗贼怎么了,“易零,你……” “我没事。”易零收住自己异常,他怕吓到阮元。 接着易零又笑着问,“不过你擦香粉了吗,你身上好香啊。” “你说的应该是这个。”阮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罐子,那罐子只有一块糕点大小,是粉色,上面还印着桃花,很是精致。 阮元又将罐子打开,里面装的是乳白色的香膏,笑道,“这是香膏,江娇赏的,说是市面上才出来的新品,我闻着还不错,就留下来。” 那股香味再次扑来,易零又有些晃神了,阮元的一颦一笑都紧紧的撩拨着他心底的那根弦。 肯定是这死豆芽长得太勾人了。 所以易零伸出手一把拍在阮元脸上,“不准笑。” 这一掌拍的阮元脸生疼,阮元没好气的一把拍开易零的手,“我笑碍着你什么事了?”真的是有病。 阮元又将香膏收起来放进怀里。 “以后也别用那香膏了。”易零又道,本来这死豆芽都长得让人容易……加上这香膏岂不是更容易坏事。 “你管我?”阮元有些生气,心里愤愤道,这狗贼凭什么对她指手画脚的。 “小易!阮元!”背后传来杨老头儿的声音。 两人闻声纷纷转头,杨老头儿正牵着一头毛驴走了上来。 杨老头儿?他怎么来了,莫不是来找她问责那日偷酒之事?阮元看着杨老头儿,默默躲到易零身后。 “杨老儿,你怎么来了?”易零也不免心虚。 “杨老儿,对不住!”易零万分恳切的低头道歉,反正先认错总是没错的。 “哎呀,不是。”杨老儿牵着毛驴气喘吁吁道,这望杨山也太高了,真是快把他这副老骨头都要累散架了。 “不是?那杨老儿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易零问。 “西域,西域出事了……”杨老儿道。 西域?蔡军在那里。 “出了何事?”阮元赶紧问。 杨老头儿看着阮元顿了一下,才缓缓道,“方才有一女子从西域逃出来,说是西域跑进去了一只妖物,每到夜间就出来吃人,那妖物听说是……当年元龙镇逃走的那只。” 元龙镇,这三个字贯穿着阮元的耳膜,就像一块大石头猛地将她击中,阮元手中的桃木剑也“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阮元,你没事吧?”易零拉住阮元的手,万分紧张。 他知道这对阮元意味着什么。 阮元回过神,赶紧俯身将桃木剑捡起,强忍着心中的那些被压抑了四年的仇恨和悲伤,几乎是抖着声音,才将“我没事”这三个字说完。 第三十章 君子动口不动手 “蔡军在西域,我得去一趟。”阮元看着易零。 “好,我陪你。”易零紧紧拉住阮元的手,想要给她一些安慰。 接着,易零又转头对杨老头儿道,“杨老儿,劳烦你转告一下我师父,说我们去了西域。” “好,我带了两匹马过来,就栓在山下的亭子里。”杨老头儿考虑事情总是很周到的。 “好。”易零应了一声,就拉着阮元往山下赶去。 两人很快就下了山,易零解下绳索,牵着一匹马,来到还在失神的阮元跟前,“会骑马吗?” 阮元回过神,点头并接过了易零手中的绳索,骑上马背。 “别太担心了,会没事的,我会陪着你的。”易零此刻也骑上了马背。 阮元看着易零,什么话也没说,只点头回应。 两人也不再过多的废话,并肩策马,一起往西域去了。 此时的南七也清点好了人马,在城门口汇合。 人群将城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聊出了何事,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在人声鼎沸中,南七骑上马背,带着十二人也离开了。 婳邈和丰烨就站在不远处。 “消息传的可真快。”婳邈冷哼一声,她不过也是昨夜才得到这个消息,今儿早上就传到洛阳了。 “我得去一趟,不能让他们抓到元混。”说着,婳邈转身就要走。 “还是我去吧,元混那东西可不好抓,况且南七在,你容易暴露。”丰烨拉住婳邈。 “也好。”婳邈点头,又嘱咐道,“如果有机会,就杀了南七,以防夜长梦多。” 夜深了,阮元和易零还在赶路。 “前方有光亮,想是不远处就是一家客栈,我们今日就到这儿,进去歇一晚,明日在赶路。”易零跟在阮元身后,实在是担心阮元身体吃不消。 担心阮元不肯答应,易零又道,“马也快吃不消了。” “好。”阮元没有拒绝,她还没有被情绪冲昏头脑。 得到阮元肯定的回答,易零很是高兴,抓着缰绳,用力的抽打了一下马,走在了阮元的前面。 在易零的带领下,两人很快就到了客栈,牵着马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易零将马转交给店小二,要了两间房,又点了些吃食。 阮元坐在房内的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就连店小二上完了菜,阮元也未曾发觉。 “在担心蔡军?”易零走了进来。 阮元回过神,转头看了一眼易零,“是,他一个人在凉城,我有些放心不下。” 易零笑着安慰,“你不是说他能以一敌十吗?这么厉害,不会有危险的。” 听着易零的话,阮元不由得笑出了声。 看到阮元心情好了些,易零才伸手将阮元从窗台上扶了下来,“我们吃饭吧,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阮元,你这么担心他,蔡军对你很重要吗?”易零抽出一双筷子递了过去。 “他是我在这洛阳城遇到的第二个对我好的人。”阮元接过筷子,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那你和他怎么认识的?”易零又问。 他总觉得蔡军和阮元不是一路人。 阮元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易零,这狗贼打听这些干什么? “我就是好奇,捉猫妖那日我受了伤,都不曾见你这么忧心过?”易零看着阮元耸耸肩笑道。 “路上捡回来的。”阮元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什么?”易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阮元看着易零,扯着嘴角笑道,“真是路上捡回来的,只用了半个馒头就将他哄回来了。” 蔡军是阮元四年前在破庙里遇见的,那时蔡军靠在木桩上,饿得两眼发昏,像阮元讨要吃食。 阮元打量蔡军,这衣着打扮,这周身的气质,绝不是什么平头百姓,就想着肯定是哪个富家小公子跑出来了,就分了半个馒头给蔡军。 然后这人就一直跟着阮元,怎么赶都赶不走,说是要报答阮元的救命之恩,就半个馒头的事儿,平时遇上个猫儿狗儿,阮元也会分一分的,算哪门子的救命之恩,问他是哪儿来的,他也不说,就死皮赖脸的跟着阮元,无奈,阮元只能留下他。 “半个馒头就哄回来了,他也不怕被你卖了?”易零冷哼道,心里醋溜溜的。 “你!”阮元气得伸手就要打过去。 易零抓住阮元的手,还贱兮兮的开口,“欸,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算了,懒得跟他贫,阮元又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那陈麻子他们呢?”易零道。 陈麻子可是个地痞流氓,不知道阮元是怎样收服他的? “陈麻子,有幸救过他的一条胳膊,他欠我恩情,所以就归在我麾下了。”阮元打趣。 陈麻子和冯招财遇上阮元那日,正巧被债主捆在地上挨揍,原本阮元只是路过,不想插手这些事,况且在这之前,这两人抢过阮元的钱,还泼皮无赖的把阮元揍了一顿,以示威风。 阮元是个女儿家,哪里又是这两个男人的对手,只能认栽,为此,阮元是气得三天都没合眼,骂了三天陈麻子八辈子的祖宗。 那债主要卸掉陈麻子的一条胳膊来抵账,陈麻子吓破了胆,又正好看见阮元路过,就哭丧着脸像阮元求救,阮元终究是心软,都是可怜人,从小就流浪,所以才习得这一身的臭毛病,但如果不是这些臭毛病,陈麻子也活不下来。 所以阮元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忍痛将自己这些个月打零工挣来的银子替陈麻子还了一些,好说歹说,马屁拍得嘴都快烂了,那债主才肯放过陈麻子,自那以后,陈麻子就认阮元当老大,很是听话,那冯招财自然也就拜入阮元门下了。 在阮元当陈麻子老大的第一日,就马上寻了个粥煮糊了的烂借口,爆揍了陈麻子一顿,以报当年之仇,阮元可不是个什么大度的人。 陈麻子被债主毒打后,赌博这事收敛了很多,但有时心痒手痒也会欠一屁股债,气得阮元拿着棒子追着他跑了三条街。 “小药罐也是我两年前从死人堆里背回来的,也是个孤儿。”阮元介绍完小药罐,又抬头看着易零,“怎么?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关心小师妹你了。”易零笑着往嘴里夹了一块菜。 “是吗?”阮元也笑了一声,她可不相信这狗贼的话。 “那师兄你是怎么认识师父的?”阮元又转而将问题抛给易零。 “那老头子啊,我也是自幼就没了爹娘,是他将我抚养长大的。”易零坦然一笑。 两人的心里都装着各自的心事,没有再聊下去。 长达五天半的路程,两人总算是赶到了凉城。 阮元站在城门口,记起元混,拳头不由自主的收紧。 “别怕,我在。”易零一把拉住阮元的手。 阮元侧头看着易零,点了点头,跟着易零进了城。 城中很是萧条,街上没有几个人,城墙上到处都粘贴着招人捉妖的告示。 易零抬手揭下告示,将告示拿在手中念了出来,“告天下英雄豪杰,现城中混入妖物元混,霍乱人间,残害百姓,凡擒住元混者,赐黄金千两。” 嚯!黄金千两,悬赏这么多,阮元不由在心底感叹。 “有人,有人接下告示了!”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随着这人喊了一声,街口慢慢的就涌出来很多的百姓。 “有人接下告示了?”人群嘈杂,自从上次来了个道士被元混吃下后,就没人敢再来了。 百姓们将阮元和易零团团围住,随着距离逐渐的拉近,易零伸手将阮元拉到自己身后。 “道长从哪里来?”一男子问道。 “洛阳城。”易零道。 一位年迈的老妇人拉着阮元的衣角,哭着跪在地上,“道长,两位道长,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婆婆,使不得,你先起来。”阮元有些惊慌失措的伸手去扶老妇人。 可那老妇人如何都不肯起身,哭着哀求,“姑娘,我老婆子的孙子还不足半月大啊,就被那该死的妖物给活活吃了,这可叫我这个老婆子怎么活啊……” 紧接着,众人都跟着跪了下来,纷纷诉苦。 “还有我的妹妹也不知所踪,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我阿娘也被吃了……” “道长,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面对众人的哭诉,阮元的思绪再次被拉回了四年前,那时她也同这些百姓一样,一个人跪在菩萨庙里,乞求菩萨悲悯众生,救救元龙镇,救救阿爹,救救阿娘,救救她…… 随着脑海中的记忆越发的清晰,阮元的脑袋逐渐变得混沌起来,眼前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阮元!”易零再次握住阮元的手,将阮元强行拉了回来。 阮元侧头看着易零,视线还是有些模糊,缓缓道,“在。” 在个屁,这死丫头!真是让人心疼…… 易零不由自主的握紧了阮元的手。 “闪开!闪开!”前方又传来一众有力的脚步声。 为首的将军是一个满脸胡茬的壮汉,带着八名将士将人群拨开。 “在下乃凉城大将军胡囹,请问,这告示可是二位道长揭下的?”胡囹指着易零手中的告示问。 “正是。”易零微微颔首。 “那请二位随我去见城主吧。” “有劳将军带路。”易零道。 第三十一章 指不定明日你上哪儿哭去呢 两人跟着胡囹一路进了城楼里,坐在主座上的也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老人,看起来很是慈善,除了城主和一些侍卫,还有…… 南七?他也来了?不过一个小捕头,竟然也能带兵管到西域来,还比他们先到,他哪里来的权力,不用上报朝廷就敢私自带兵出城? 阮元侧头看了一眼易零,示意南七也在,易零会意的含笑回应。 易零看着坐在副座上的南七,也陷入沉思,能坐在副座上,看来这城主还真是给他面子,得此厚遇,可不像是一个小捕头能有的待遇。 “城主,就是这两人揭的告示。”胡囹上前一步,抱拳作揖。 听着胡囹的话,还在交谈中的城主和南七都向阮元二人投来了目光。 他们怎么了?南七有些吃惊。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城主道。 “在下易零。” “在下阮元。”两人一前一后将自己的姓名报上。 “我瞧二位道长的打扮,不知师承何处啊?”城主又接着问。 不等易零开口,南七就先一步讲了出来,“他们是洛阳城的道长。” “南捕头认识?”城主转头问南七。 南七点头道,“认识,曾一起共过事。” 说罢,南七又转身,对着易零和阮元二人拱手作揖,“易公子,阮姑娘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易零和阮元不约而同的回了一礼。 在城主口中了解了基本情况后,易零三人就在街上开始逐步寻找线索。 “那妖物据说是,四年前元龙镇逃走的那只。”南七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不知二位可有耳闻。” “那妖物名唤元混,是贪食欲的化身,惯用美食引诱人,喜夜间活动,腹中有千声,能幻化多种形态,擅于伪装,唯一的弱点就是惧光怕水。”阮元回道。 南七看着阮元,不由眯起了双眼,问道,“阮姑娘似乎很了解。” “半年前在《怪异录》上见过。”阮元不慌不忙的解释,除了蔡军告诉过她,她还在书上看过,也确实幸运。 《怪异录》不是早已失传了吗? “阮姑娘还看过《怪异录》?”南七接着往下问。 “嗯,捡到的,不过后来迫于生计,卖给了天星楼。”这话阮元没有撒谎。 易零蹙眉,又是捡的,这豆芽菜不光捡人,还捡书? “哐啷~”前方左侧的屋子里传来罐子被摔碎的声音。 听见动静,几人瞬时就警惕了起来。 三人相互点头示意,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朝前方的屋子慢慢靠近。 南七走到门前,一脚将门踢开, 看清屋里的人后,南七问,“你们是何人?” “官爷,别杀我,别杀我,我是好人。”令九害怕的躲在了蔡军身后。 “蔡军!”走进屋里的阮元,看见安然无恙的蔡军,惊喜的跑了过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站在一旁的南七打量着蔡军,蔡军?阮元和易零来凉城捉妖,他尚且还能理解,那他来干什么呢? “阿元,你们怎么来了?”蔡军故作吃惊的开口。 “我们听说凉城有妖物作祟,就赶来了。”阮元答道。 阿元?叫得可真亲热,易零醋意满满的靠在门上冷哼一声。 “阮姑娘,这位是?”南七上前问道,探探虚实。 “这位是我朋友,叫蔡军,南捕头是见过的,他是郎中,来凉城采买药材的。”阮元解释。 郎中?南七若有所思的看了蔡军一眼,随后抱拳赔罪,“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蔡公子不要怪罪。” “不敢。”蔡军微微笑道,回了一礼。 随后,蔡军又让出位置,将令九推到前面,介绍道,“哦,对,这位公子也是来城中寻妻的,叫令九,不知道南捕头和易道长是否介意他与我们同行?” 易零挑眉笑道,“不介意。”倒是介意你。 南七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多谢两位道长,多谢官爷。”令九说着,又哭着恳求起来,“两位道长,官爷,我的妻子不见了,你们可否帮帮我,帮我找到我的妻子啊?” “你妻子叫什么?是何模样?失踪了几日?”南七问。 “我妻子叫左瑛,从失踪到今日,是第九日了。”令九又从怀中掏出一幅小像道,“这就是我妻子的模样。” 已经有九日了,那岂不是凶多吉少,阮元在心底道。 南七接过画像,画像上的女子模样清秀,眉目含笑。 “失踪的时候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怎么不见的?”易零扫了一眼画像,转头问令九。 令九哭着说,“穿的绿色衣服,是进城后就断了消息,原本约定半日就出城跟我回家,怎料至今都没有见到人影。” 几人在城中寻了一天,直到天黑,也没有得到什么线索,只能回城楼稍作休息。 夜色笼罩着整个凉城,显得无比凄凉可怖。 丰烨用帕子捂住口鼻,走进一户人家,屋子里充斥着新鲜的血腥气,那元混正蹲在墙角吃着一个农户。 “我说你这丑东西,同本尊一样,都是公主的一部分,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看着元混的模样,丰烨万分嫌弃。 被打扰了兴致的元混,放下手中吃剩的半截人身,转过身,张着满是鲜血的嘴,冲丰烨嘶喊着。 “别冲本尊呲牙咧嘴,本尊可不是来跟你抢吃的,本尊是来给你送礼。”说着,丰烨抬手,幻化出一张女人的皮子就扔在了元混面前。 “你以前的那张人皮子早就坏了吧,只晓得吃人,也不给自己再寻一张皮子,你是真不怕被人发现是吧?”丰烨冷冷道。 元混看着地上的人皮,伸出一只手将其拿了起来。 “这张皮子是我新剥下来的,很新鲜,你要是还想多吃几个人就穿上吧。”说完,丰烨又捂着口鼻离开。 踏出房门时,嘴里还抱怨着,“长得丑还没品味,真是比无脸那个家伙还差劲。” 阮元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发,就听见有人敲门。 便放下木梳,走过去将门打开,看见蔡军站在门前,疑惑的开口询问,“蔡军,你怎么来了?” 蔡军跨进屋内,又转身将门关上,“方才人多,不好问你,你的脸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阮元道。 “你过来,我再给你检查检查。”蔡军还是有些不放心。 此时的易零正端着一只烧鸡走来,看着盘子里裹满油光的烧鸡,易零勾了勾嘴角,心想,阮元肯定喜欢。 可走到阮元的屋子时,却发现房门紧关着,睡了?不对呀,这屋里的灯还亮着呢。 易零伸出手,刚想要敲门询问一番,却听得屋内传来蔡军的声音,“别动。” 紧接着,就是阮元的声音,“有点痒。” 易零脑海中立马就浮现出这两人在屋子里行不轨之事的场景,这还得了! 易零猛地一脚将门踹开,“干嘛呢你们?” 此刻屋里的阮元正坐在板凳上,蔡军就站在阮元跟前,弯着腰,一只手捧着阮元的脸,另一只手则抚摸在阮元脸上。 听见动静,两人都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易零。 易零死死的盯着两人,摸脸!弯腰!还离得这么近!妈的,他要是不来,这两人岂不是还得亲上去了? “你来干嘛?”阮元疑惑的看着易零。 这狗贼还踹她门,大半夜的又抽哪门子疯? 他来干嘛?他来捉奸!听着阮元的话,易零更气了,就像是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 蔡军也蹙眉看着易零,看着易零的神情,他知道易零是喜欢上阮元了。 “厨房做了只烧鸡,我看着还不错,就想着拿过来给你瞧瞧。”易零走过去,将烧鸡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又问,“话说你们在干嘛呢?” 这狗贼吃火药了?说话这么冲,语气就像是审问奸夫淫妇一样。 阮元解释说,“我们……” “我们在叙旧。”蔡军接过阮元的话。 “啊,对,我们在叙旧。”阮元也跟着附和道。 对,对你个大头鬼!易零在心底骂道,脸上却是笑嘻嘻的,“那就是聊天嘛,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光聊多没意思啊,来来来,边吃边聊。”说着,易零就扯下来一个鸡腿,递到蔡军跟前,“来,兄弟,吃个鸡腿儿接着聊。” 蔡军冷漠的将易零的手推开,“不用了,易道长你自己吃吧。” “阿元,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说罢,蔡军就转身离开了。 “不聊了?”易零冲着蔡军的背影,不死心的问道。 蔡军并不理会易零,直径朝门外走去。 等走到门口,又听得易零喊道,“顺道把门儿带上啊。” 蔡军这模样,他是生气了?都是这狗贼,莫名其妙的闯进来。 阮元开口想要叫住蔡军,怎知,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吐出半个字,就被易零拿着鸡腿给堵上了,“来来来,小师妹,师兄喂你吃鸡腿。” 听着身后的动静,蔡军站在门口顿了顿,捏紧拳头,憋了一口气,才将门拉上离开,他原本只是想通过望杨山让阮元变得可以保护自己,可是他没有料到易零会喜欢上阮元,不过没关系,只要除了元混,他就可以带阮元离开,去过他们想要的生活。 阮元气愤的一把推开易零,“易零你大半夜的抽什么疯?” “我抽疯?我要是不来,你还不得被那个人面兽心的蔡军给欺负了?指不定明日你上哪儿哭去呢?”易零也生气的回道。 第三十二章 他对她确实算不上单纯 “不是,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欺负我了?”阮元看着易零。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不是欺负你,那他摸你脸干嘛?”想起刚才的画面,易零就生气。 这狗贼在想什么呢? “他那是在帮我检查脸上的伤。”阮元解释道。 “那为何关着门?” “我……我这不是披头散发的,衣裳不够整齐,不宜见人,才将门关上的吗?”阮元胡乱扯了一个借口。 “就算如此,他就见得,我就见不得?孤男寡女的,有什么天不能白天聊的,有什么牛不能白天吹的?”易零愤愤道。 “你好不讲理。”阮元惊了,这话不像是会从这狗贼嘴里能说出来的啊。 这小药罐不是说阮元不喜欢蔡军吗,那这两人怎么如此亲密,不行,得问问。 思及此,易零又试探性的开口,“你喜欢那蔡军?” 正喝茶的阮元一下就喷了出来,“谁告诉你我喜欢他的,蔡军长我几岁,我只当他是我的兄长。” “真的?”易零虽然高兴,但还是有些不敢肯定。 “真的,他对我很是照顾,我只当他是我兄长。”阮元无奈答道。 那就好,易零松了口气,“不过,他未必将你当成妹妹,你离他也远点,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单纯。” “是你不单纯吧?”阮元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这狗贼今天是不是闲出屁了,竟然管起她的情爱之事了。 易零顿时语塞了,他对她确实算不上单纯。 阮元拿过易零手中的鸡腿,放进嘴里刚咬了一口,就被易零抢走了。 “吃个屁!”易零恶狠狠的说完,又端着烧鸡离开,还不忘将门给拉严实。 独留下阮元嘴里含着半块肉大喊,“易零你大爷!” 这狗贼不纯纯有病吗? 听说昨日里又死了人,天刚亮,阮元几人来不及吃早饭,就往案发现场赶去。 几人赶到时,屋子里到处都是血和破碎的衣服,恶臭味弥漫在整个屋子的上空,令人作呕。 阮元走到血最多的墙角处,蹲下身子,除了那滩血,还有残留了一些乳白色的粘稠液体。 “这是元混留下的。”阮元伸出手粘了些液体放在鼻尖闻了闻。 此话一出,几人都围了上去。 阮元解释说,“这是元混身上的血,想来是它吃人的时候,与人发生过打斗,受了伤。” “啊!”里屋又传出一个小女孩受惊的尖叫声。 几人赶紧起身赶往里屋,里屋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年轻的妇人和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那妇人的模样不就是令九画像上的,是左瑛。 “娘子!”令九惊喜的唤了一声,几步上前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左瑛。 “娘子,这几日你都去了哪里,可急死我了。”令九又放开左瑛问道。 “这几日我都躲在城里,有妖怪,我不敢出去。”左瑛抬手捂着口鼻,哭哭啼啼的开口。 衣袖拂动间,阮元瞧见左瑛的袖口处少了一块料子,还有她的脸,恍惚间,阮元似乎看到了褶皱? 不过,这声音,怎么这么奇怪,像是从这女子腹中传出来的?阮元不由皱起了眉头。 “没事了,没事了……”令九又将左瑛抱在怀里安慰。 阮元没有心思看这两人恩爱,走到小女孩的身旁,蹲下身子,问,“小妹妹,你没事吧?” 阮元伸出手,想要抱一抱眼前这个小女孩儿,手在触碰到她的手臂时,阮元忽觉摸到了什么粘稠的液体,摊开手一看,除了血,又是那一抹极为熟悉的乳白色的液体。 怎么会有元混的血?阮元仔细查看,小女孩儿的手臂上还有好几条触目惊心的抓痕,血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流。 阮元赶紧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简单的给小女孩儿包扎止血,“小妹妹,不要害怕,你看到什么了,告诉姐姐。” 小女孩并不说话,紧紧的握着拳头,双眼无神,只呆呆的望着远方。 “这是离心症,应该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所致。”易零替小女孩把完脉道。 “姑娘,你和她在一起,你可知道这里发生了何事,这个小孩怎么了?”阮元放开抱住小女孩的手,起身问左瑛。 “昨个儿夜里,这家的农户,我看见这家的农户被妖物吃了,这个小孩是我几日前遇到的,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父亲被妖物吃了,然后……然后就这样了。”左瑛躲在令九怀里,抖着身子,看起来很害怕。 该死的元混!阮元捏紧了拳头。 “你亲眼所见?”易零挑了一下眉头,看着左瑛。 亲眼所见,为什么她却好端端的? “是,小道长,我和这个小孩儿就躲在这口大缸里,才躲过一劫。”左瑛似乎看出了易零心中的困惑。 “那姑娘可看见那妖物往何处去了?”南七问。 左瑛指着西方道,“西方,往西方去了。” “胡将军,不妨你先将他们三人先带回城楼休息,我们去追。”南七转头看着胡囹。 “好,南捕头,两位道长你们多加小心,告辞。”说完,胡囹就带着令九等人离开了。 蔡军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前方传来阮元的声音,才将蔡军的思绪拉了回来。 “蔡军,走了。”意识到蔡军还没跟上来,阮元停下脚步冲蔡军招手。 听见阮元的呼喊,蔡军抬脚又跟了上去。 几人都没有意识身后有一处黑影掠过。 “饿不饿?”易零放慢脚步,凑到阮元耳边小声问。 “我还好,你饿了?”阮元反问。 “我不饿,我出门的时候揣了一张饼,吃吗?”易零笑着冲阮元眨了一下眼。 阮元有些惊喜的看着易零从怀里掏出一张饼来,又问,“他们有吗?” “你管他们做什么,几个大男人一顿饭还能饿死了不成?”易零将饼递给阮元,“肉馅儿的,还热乎着。” “我一个人吃,不太厚道。”阮元看着前方的南七和蔡军,有些犹豫,迟迟没有伸手接饼。 易零拉过阮元的手,将饼放在阮元手上,“你尽管吃就是,我给你挡着。” 阮元看着手心尚有余温的饼,还有挡在自己前面的易零,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暖意来,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师兄照顾,还挺好。 就这样,阮元就躲在易零的掩护下,小心翼翼的吃着饼。 “你要来一口吗?”阮元踮起脚,探出脑袋,询问易零。 正此时,易零也笑着回头问,“好吃吗?” 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一起,阮元的唇稳稳的贴在了易零的嘴角。 易零顿住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魂魄一样。 阮元也吓得瞪大了双眼,心跳再次慢了一拍,她没有想到易零会突然转过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约莫三秒后,阮元回过神,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的开口,“这饼不错,剩下的你吃吧。” 说完,阮元就将剩下的半张饼拍在易零手上,埋着头扬长而去。 易零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方才阮元亲过的地方,一股电流再次穿过他的身体,酥酥麻麻。 易零又低头看着右手中阮元吃剩下的半张饼,不由勾唇一笑,三下五除二将饼塞进嘴里吃完,就追了上去。 “哎呀,小师妹,你的脸怎的这样红啊?”易零背着手,倒退行走,故意打趣。 这狗贼是故意的! 阮元略带怒意的抬头,看了一眼跟前的少年,他的笑是那样的肆意而温暖,好似世间万物在此时都没了颜色,就连他那眼底的笑意都仿佛能将人心抚平一般,让阮元瞬时没了脾气。 阮元才知道,原来话本子里写的,纵有世间万物,眼中却只此一人的场景,是真实存在的。 “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被我迷住了?”说着,易零就弯腰,低头凑近,往阮元脸上轻轻吹了一口气。 阮元心虚的一把推开易零,“谁,谁迷上你了?” 阮元这小女儿家的模样,惹得易零心情大好,笑出了声。 站在前方的蔡军,看着阮元和易零亲密的举动,紧紧的攥紧了拳头,眼神也逐渐变得狠厉起来。 突然,草丛中传来异动的“沙沙”声。 “什么东西?”阮元警惕的看着那处草丛。 紧接着,四周都传来异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是蝎子!大家小心!”南七道。 一只蝎子钻了出来,很快四面八方的蝎子都爬了出来,而且源源不断。 几人纷纷拿着剑,驱赶着不断扑来的蝎子。 “不行,这蝎子太多了,根本杀不完,我们得赶紧走。”南七一边抵挡着蝎子的进攻,一边道。 “好,我来开路。”说着,易零就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捏诀念咒,又将符纸甩了出去。 顺着符纸甩出的方向,很快就燃出了一条火路。 “你们先走,我断后。”易零道。 “我跟你一起断后。”阮元站在易零身旁,举着剑阻挡着蝎子的进攻,又转头看着前方的南七和蔡军,“蔡军,南捕头,你们先走!” 蔡军想要回去将阮元强行拉走,顿时一阵狂风卷来,黄沙弥漫着整个天空,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抓住我!”易零一手挡在眼前,一手往后去牵阮元。 这风愈发的大,黄沙也愈发的浓厚,狂风卷起阮元翻飞的衣袂,黄沙也迷了她的双眼。 阮元眯着双眼,靠直觉牵住了易零的手,可两人的手刚拉上,风猛地一卷,阮元惊呼一声后,就被那风硬生生的给拖走了。 “阮元!”感受到阮元被风卷走,易零大喊一声,期盼着能得到阮元的回应。 第三十三章 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等到黄沙散去,地上已空无一人,几人都被这股妖风卷去了各处。 丰烨和黑寡妇站在城楼上,看着底下的这一幕,他知道这是蝎子精做的,不过他更好奇,这蝎子精为什么会突然攻击这几人? 也罢,几人走散,他就更好下手了,如此说来,他还得谢谢这蝎子精才是。 “黑寡妇,你报仇的机会来了。”丰烨冷笑一声,就和黑寡妇齐齐消失在了城楼上。 “阮元!阮元你在哪儿?”等到易零再睁开眼时,他已经被风带出了城,站在沙漠中,身旁空无一人。 易零又抬起左手,对着仟信石,捏诀,念着往行咒,“阮元,阮元……” 可惜仟信石的另外一头,却没有任何的回应,阮元今早上走的匆忙,睡觉时,仟信石不慎遗落在了床上。 没有得到回应,易零知道阮元肯定是忘带了。这死豆芽,不是让她不准取下来吗? 彼时,南七和蔡军也被带到了另一处荒漠。 蔡军看着周围遍地的黄沙,皱眉道,“是蝎子精!” 这蝎子精肯定是冲着阮元去的! “他们有危险,我们得赶紧找到他们。”蔡军回头看着南七。 而此时的阮元,已经被带到了一处荒废的庄子里。 除了阮元,还有一只高约一米的,黄褐色的巨型蝎子,举着双钳,匍匐在不远处,弯着倒钩尖刺的尾巴,发出“嘶嘶”的响声,正虎视眈眈的盯着阮元。 什么声音?阮元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桃木剑,小心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阮元的双眼都进了沙子,实在是睁不开,只能靠听声音来分辨那东西的位置。 蝎子精慢慢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步靠近阮元,瞅准机会,猛地跳了过去,尾针直直刺向阮元的心脏。 阮元一边努力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一边听着动静,侧身拿着剑,抵挡住蝎子精的双钳,躲过了尾针。 而易零还在荒漠中不停的呼喊着阮元,瞥眼间,竟看见了脚旁有一只蝎子正朝着一个方向爬行,易零顺着蝎子爬行的方向望去,是一座废弃的庄子。 蝎子喜欢阴潮的地方,怕强光,那庄子就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没准儿,阮元就在那儿。思及此,易零赶紧朝着庄子跑去,那死豆芽,功夫那么差,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得快点,再快一点! 在另一处的南七和蔡军也还在寻找他们,忽听得背后传来熟悉的男声,“南将军。” 南七转身,看清来人后,皱眉冷哼道,“孟言,果然是你。” 追查猫妖一案时,那蜘蛛精来的蹊跷,南七就已猜到了大半,猫妖和蜘蛛精都是他手底下的,不过他很好奇,孟言收罗这么多的钱财,到底想做什么?如今又跟到了西域来,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黑寡妇,去会会你的老朋友吧。”又换上孟言皮子的丰烨,笑着低头看了一眼,正匍匐在他脚边的黑寡妇。 得到丰烨的命令后,黑寡妇嘶吼着扑了过来,带着浓浓的恨意,不断进攻。 丰烨就像是看戏一般,站在不远处,看着蔡军和南七,与黑寡妇厮打在一处。 蔡军对突如其来的情况,感到万分恼怒,不能使用法术,南七又是凡人,以两个凡人之力,是不可能赢的,阮元现在还凶吉未卜,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得想办法离开。 看着黑寡妇挥着其中一条腿刺下来,蔡军眼神一压,上前一步,以自己的左肩迎了上去,黑寡妇的腿就直直插入了蔡军的肩膀。 蔡军吃痛的闷哼一声,黑寡妇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了一眼蔡军,又将自己的腿从蔡军的肩膀里抽出来,对着蔡军狠狠一击,将其甩了出去,她的目标只有南七! 蔡军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吐出一口鲜血后,才支撑着身子很是艰难的站了起来。 害怕蔡军就此交代在这儿,南七一边同黑寡妇对打,一边喊道,“蔡公子,不用管我,你去找阮元和易零,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快走!” 蔡军思量片刻道,“好,南捕头,你多加小心,我去找人来救你。”说罢,蔡军一手提剑,一手捂着伤口离开了。 丰烨若有所思的看着蔡军的背影,笑了又笑,“真真是个有人情味儿的。” 说完,丰烨又收住笑,眼底的笑意也转为了狠厉,趁南七和黑寡妇纠缠间,瞬移到南七背后,重重的打了一掌在南七后背。 这一掌的威力极大,就连黑寡妇也被震出了几米远,南七忽觉心口一阵爆裂,喉咙处涌上一大股甜腥,“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接着,整个人就失重倒在了沙地上。 南七死了,大仇得报! 黑寡妇兴奋的从地上爬起来,走的丰烨身旁奉违,“大人神威。” 丰烨看着躺在地上,还瞪着双眼的南七,俯身蹲了下去,面带微笑的伸出手,想要将南七的双眼合上,“南将军,一路走好。” 丰烨话音刚落,手却突然被南七给攥住了。 南七没死,怎么可能?方才那一掌分明已经震碎了他的心脉,怎么可能还活着?! “要我死,不可能!”南七一边说着,一边就扯住丰烨的手,将丰烨甩了出去。 突然死而复生,让黑寡妇害怕极了,远远的躲在了一旁。 南七慢慢站起身子,他的周身萦着团团黑气,原本干净的手指也冒出了黑长的指甲,瞳孔也变成了血色。 “你不是人,你究竟是什么?”丰烨躺在地上,吃惊的看着逐步逼向自己的南七。 “我是什么?不如你先去地狱给我南家一百三十口人命请罪,我再来告诉你。”南七的笑显得万分可怖和诡异,他的手下控着的黑气也愈发的浓烈。 眼看着疯魔的南七就要动手,黑寡妇唤了一声“大人”,赶紧冲了过去,幻化出一团烟雾,扰乱了南七的视线,趁机逃跑。 待烟雾散去后,两人已不见了踪影。 南七也吃不消,“咚”的一声跪在黄沙上,周身的黑气也慢慢消逝不见。 南七跪坐在地上,看了看自己的长约一寸的黑指甲,狠下心,一节一节的,将指甲连带着血肉,一起拔下,场面实在是触目惊心。 南七刚将手上所有的黑指甲给拔下,就听见远处传来异声。 南七立马捡起地上的剑,追到了声源处,将剑抵在一女孩儿的脖子上,厉声问道,“什么人?” 流云吓得抱住头,跪在南七的脚步,哭着恳请,“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抬起头来。”南七又道。 流云哆哆嗦嗦的将头抬了起来,她的脸很脏,头发凌乱,衣着也是十分的破烂,看起来不过十七左右,脸被头发给遮住了,让人看不清模样。 南七拿着剑拨开她的头发,那头发遮盖下的,竟是很大一块被烧伤的疤痕,南七不由皱了皱眉。 流云慌忙又将头发扒下来,遮住疤痕,“我,我长得丑,怕吓着大人。” 南七没有说话。 流云又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大人,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您放我一条生路吧,大人,我求您了,我求您了……” 南七将剑收了回来,“你走吧。” 说罢,就往前走。 “大人,我能跟着您吗?我没有可以去的地方,这里又有妖怪,我害怕,只要进了城,我一定不会纠缠大人的。”流云在背后叫住南七。 这边庄子里的阮元还在同蝎子精缠斗着,几番打斗下来,阮元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了,她的眼睛还看不真切,不能近战,得拉开距离。 想到这儿,阮元又拿着剑狠狠一劈,一脚踢在蝎子精身上,借力往后一蹬,将其之间的距离拉开。 阮元在空中旋转一周后,又拄着剑单膝跪在地上,趁机使劲儿揉了揉眼,好不容易才将眼睛睁开,那蝎子精就已经弯着尾刺来到了跟前。 阮元慌忙的举着剑挡住这致命的一刺,蝎子精也不甘示弱的伸出双钳,一只钳子夹住阮元手中的桃木剑,另一只钳子又钳住阮元的右手,同时使力,钳子夹破了阮元的衣服,又深深嵌入阮元的手臂里,血很快就渗了出来。 太他妈痛了!阮元觉得自己的右手快要被这蝎子精给夹断了。 知道阮元快扛不住了,蝎子精又弯着尾针,对准阮元的心口处,出其不意的刺了下去。 尾针刺进阮元的胸口,毒液穿透她的皮肤,只一瞬间,阮元的意识就变得模糊起来。 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她还没有杀掉元混,还没有报仇…… “阮元!”易零方才赶到,来不及多想,就将手中的桃木剑扔了出去。 桃木剑划破空气,一声剑鸣后,蝎子精的蝎尾就被横空斩断。 蝎子精受了痛,松开钳住阮元右手的钳子,就要逃走。 易零哪里肯放过它,几步追上来,拿起插在地上的桃木剑,借力起跳,举着桃木剑从蝎子精的后背直直插穿了整个腹部,那蝎子精在桃木剑下挣扎了几下,便再也没动静了。 易零又赶紧跑到阮元身旁,将阮元从地上扶起来,轻轻唤道,“阮元?” 此刻的阮元已经在蝎毒的作用下,彻底失去了意识,晕死了过去。 易零皱着眉头,看着阮元受伤的胸口,这蝎毒要是不排出来,侵入五脏六腑,到时候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第三十四章 你他马乘人之危 “阮元,得罪了。”管不了这么多了,易零一把扯开阮元的衣服,将阮元的伤口露出来,一手扶着阮元的头,低头覆了上去。 蔡军寻着声音,也正好赶到此处,看到前方的情景,拿着剑的手都不经颤抖了起来。 易零一口接着一口,将阮元胸口的毒液吸出来,地上的黑血也吐了一滩又一滩。 慢慢的,阮元有些清醒了,她胸口怎么感觉这么痛? 阮元恍惚的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人,“狗贼,你……”你他马乘人之危。 只是阮元话还未说完,眼皮一重,又晕了过去。 “醒了。”易零惊喜的看着又晕死过去的阮元,只要醒了就没事了,还好这蝎尾没有刺到心脏。 “我带你回去。”易零又将阮元抱在怀里,起身念了一道咒语,蝎子精身上的桃木剑就飞回了易零背上。 易零抱着阮元转身正欲离开,就看见了前方的蔡军,不过蔡军什么也没追问。 等到阮元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醒了,怎么样,感觉好点没?”守在床前的易零,伸手将阮元扶了起来。 “嗯。”阮元点头,又记起蔡军和南七,问道,“蔡军他们呢?” “别担心,他们没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易零道。 “他们也遇上蝎子精了?”阮元又问。 易零解释道,“不是蝎子精,是洛阳城的那只蜘蛛精,黑寡妇,还有面具男孟言。” “他们怎么会来这儿?”阮元皱眉,莫不是也是冲着元混来的?还是冲着南七去的? “别想这么多了,你受了重伤,先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易零伸手轻轻捏了捏阮元的脸。 易零亲昵的东西,让阮元不由回忆起易零帮她吸|毒的场面,脸刷的一下就红了,“那什么,那蝎毒……” “蝎毒已经排出来了。”易零道。 “我知道。”说着,阮元又战术性的咳了几声,“咳咳咳,我是问,你没有看到什么吧?” 易零噙|住一抹笑,凑近阮元,幽幽道,“亲都亲了,还怕看见吗?” 登徒浪子!阮元气得瞪大了双眼,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刻的蔡军还在厨房煎药,看着炉子里的熊熊烈火,蔡军的思绪又回到了易零替阮元吸|毒的画面,握着蒲扇的手再次紧了几分。 “哐!”背后传来铁罐掉在地上的声音。 “谁?”蔡军回头,看清来人后,又冷冷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是流云,南七已经同他讲过收留流云的事了。 “我,我来讨口水喝。”流云缓缓道。 蔡军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孩儿,眼神沉了沉,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眼前这个女子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便再次仔细打量着女孩儿,她的脸被烧毁了大半,已经瞧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面对蔡军的打量,流云再次自卑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应该是错觉,蔡军收回自己的目光,“不是讨水喝吗,进来吧。” “谢谢公子。”流云欣喜的走了进去。 喝完水,流云又走到蔡军跟前道,“公子,你的肩膀受伤了,我替你包扎一下吧。”说着,流云就蹲下身子,要去解蔡军的衣服。 “不用。”蔡军冷漠的推开流云的手。 流云堪堪的收回手,又问,“我叫流云,公子叫什么?” “蔡军。”蔡军有些不耐烦,说完,就起身拿着帕子,提起壶,将壶中的药倒进一个碗里,随后,又端着盛满了药汤的碗离开。 “蔡军?”流云看着蔡军的背影,低低的念了一声,眼神也不再似方才那般单纯无害。 蔡军端着药碗,踏进屋里,“阿元,药好了。” 来的正好,她实在是招架不住这狗贼了,阮元推开易零,笑道,“蔡军师,你是掐着点儿送来的吗?我刚醒,你就来了。” 易零皱眉,看着进来的蔡军,心底抱怨,怎么偏偏这个节骨眼儿来。 蔡军笑着将药递给阮元,“相处了这么多年,兴许是心有灵犀。” 这话倒像是故意说给易零听的。 易零冷着脸,双手环抱的靠在阮元的床边,心中腹诽道,时间长了不起吗? 等阮元喝完药,蔡军又从怀中掏出一包芙蓉糕来。 阮元暗叫不好,这蔡军怎么随时随地都带着芙蓉糕啊。 “你最喜欢的芙蓉糕。”说着,蔡军就拿出一块递了过去。 阮元强撑着笑,接过芙蓉糕,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这死豆芽不是喜欢吃烧鸡吗,何时喜欢吃芙蓉糕了?易零蹙了蹙眉。 抬眼间,阮元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影,那人一直盯着她,真是奇怪,“什么人站在门口?” 两人也顺着阮元的目光看了过去。 “流云?”她怎么跟到这儿来了,蔡军不悦。 流云低着头,走到阮元身旁,“姑娘,我是南大人带回来的,我没有恶意。” “听南捕头说,是在沙漠里遇到的,就带了回来。”易零转头向阮元解释。 接着,易零又低头看着流云,“不过,我记得南捕头说,你进城后就会离开,怎么?” “姑娘,我家里人都被寇贼杀死了,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求求你收留我吧……”流云突然跪在地上,扯住阮元的右手恳求。 流云的劲儿很大,阮元右手的伤在她的拉扯下,伤口又崩开来,疼的阮元低头皱眉“嘶”了一声。 “你干什么!”蔡军猛地拂开流云,将流云推倒在地。 易零看着阮元右手的绷带逐渐被鲜血染红,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川”字,也沉着脸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流云。 “我给你重新包扎。”说着,易零转身就要去找药箱。 “不必麻烦易道长了,我是郎中,我来就好。”蔡军一把拉住易零,他不想再让易零靠近阮元了。 这事儿都要跟他争?这蔡军究竟在想什么?易零眉头皱的更深了。 “两位公子,我来吧,我小的时候跟着家父学过一些医术,姑娘是女儿家,始终是不方面。”流云跪在地上,寻求意见。 害怕这两人打起来,阮元赶紧解围,“麻烦姑娘了,易零,蔡军,你们先出去吧。” 知道阮元疼得厉害,易零也不想再耽搁,“好”。 “你仔细些。”蔡军警告完,得到流云的回应后,也跟着易零出了门。 阮元看着替自己仔细包扎的流云,问道,“流云姑娘是哪里人?” “本地人,父亲是托运货物的商队,几年前途中遇到寇贼,被杀了。”流云包扎的手顿了一下。 “抱歉。”阮元歉意的开口。 流云摇了摇头,“没事,姑娘不必感到抱歉。” 而后,流云又抬头看着阮元的脸,像是在欣赏艺术品一样,“姑娘的脸长得可真好看啊。” 阮元有些尴尬,“是吗?” 原以为流云瞧过一眼后,就会移开目光,可这流云还是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阮元被盯得心里发毛,赶紧打断,“包扎好了吗?” 流云回过神,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头将绷带打结,“好了。” “有劳。”阮元道。 “姑娘,我已经没有家了,求求你收留我吧。”流云又跪在地上接着恳求。 面对流云的跪拜,阮元不经蹙眉,“想来是流云姑娘误会了,我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己尚且……”飘零,不对,她已经有望杨山了,算不上飘零了。 想到这儿,又记起易零,阮元心底涌出一股暖意,改口道,“尚且还欠着一屁股债,谈何收留别人这样的话呢?实在是不敢当。” “姑娘,只要给我一个住的地方就好,我什么活都会干,姑娘,求你收留我吧,求你收留我吧……”流云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冲阮元磕头。 “你先起来说话吧。”阮元试图将流云从地上拉起来。 “要是姑娘不答应,我就一直跪在姑娘床边,直到姑娘答应为止。”流云跪着往后退了退,抬起头看着阮元。 怎么还威胁上她了,瞧着她那一副决心跪到地久天长的模样,阮元叹气道,“我那儿只有一个破旧的屋子,在洛阳城,屋子很是简陋,不过也能住人,里面一共住了四人,你方才见过的那位穿着白衣的公子蔡军,他也住在那儿,你若是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姑娘。”流云欣喜的对着阮元又磕了一头,然后站起身子,“那我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说完,就离开了。 流云前脚刚走,易零后脚就走了进来。 “你一直等在门口?蔡军呢?”阮元有些吃惊。 “嗯。”易零点头又道,“那家伙估计有什么事儿吧,等了一会儿就走了。” 易零走到阮元床边,轻轻拉起阮元的手,仔细检查着,有没有包扎好。 看着易零低头认真的模样,阮元笑道,“没事儿了。” “还有脸笑得出来,我要是再晚一步,你的小命就不保了!”易零恨铁不成钢的伸出手,狠狠捏了一把阮元的脸。 阮元吃痛的揉了揉自己的脸,低头又瞧见右手腕处的仟信石,“我不是……” “不是忘在床上了,是吗?”易零没好气的接过阮元的话。 “你怎么知道?”阮元更好奇了。 “你猜我怎么知道的?下次再忘记戴,我打死你信不信!”易零恶狠狠的警告。 “让你背的往行咒,背住了吗?”易零又问。 “我……”阮元结结巴巴,很是心虚道。 “没背住是吧?”易零又一把拧住阮元的脸,“就那么两句,你是想背到天荒地老吗?” “疼疼疼,师兄,疼啊,差一点,还差一点我就记住了。”阮元哭丧着脸向易零告饶,“那往行咒实在是太拗口了,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记住。” 第三十五章 好一个声东击西 “还要多久?”易零问。 “后日,再给我两日的时间,我一定能记住!”阮元抬头,言辞恳切。 易零这才满意的松开了手,“最好是,你要是还记不住,我就让你回去站木桩一个晚上。” “知道了,知道了。”阮元揉着自己的脸,心道,这狗贼下手是真狠啊,疼死她了。 记起流云,易零又低头问,“对了,那流云,你收留她了?”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啊,我只是担心,站在门口,才听见的。”易零又解释道。 “哪里谈得上收留,只是许诺了个落脚的地方罢了。”阮元笑道。 “你这么喜欢捡人,不如开个收容所算了。”易零吐槽。 “她跪在地上,我要是不答应,她就不起来,再说,我又不吃亏。” “她不求其他人收留,却独独求你,又是南捕头在荒漠里遇见的,我总觉得那个流云有问题。”易零道出心中的疑惑,又提醒说,“你要小心。” “嗯,我会多注意的。”阮元道,她也觉得这个流云来的蹊跷,按理说,她的伤口这样明显,不可能看不见,且求人时拉扯的力气也不该这么大,倒像是故意使劲儿将她的伤口再次弄伤的。 此时的南七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实在是无心睡眠,他看了看自己又重新长出来的指甲,脑海中又回想起丰烨的话“你究竟是什么”,一年前他被泡在药桶里,受尽折磨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阿杏,你放心,哥一定会找到你的,也一定会杀了孟言给南家报仇雪恨的。”南七摸着脸上的铁皮面具喃喃道。 “娘子,你去哪儿了?”门外传来的令九的声音。 南七走到门前,将门拉开,走廊上站着的是令九和左瑛。 “肚子有些疼,去了趟茅厕。”左瑛走到令九身旁。 令九拉住左瑛的手,嘱咐道,“娘子,这可是宫里,不是在家里,不能乱走。” “好,我知道了。”左瑛软软道,跟着令九离开了。 城中的一处客栈中,丰烨躺在美人榻上,看着自己手腕处那四条抓痕,陷入沉思,一年前的求生城,南七同为求生城中一员,除了南杏,他不可能活着离开那里,竟没有被熔妖给吃掉,还变成了能死而复生的怪物,这一年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丰大人,那南七是不可能抵抗住你这一掌,他还能站起来,难不成这短短数日,他的功力精进了吗?”黑寡妇站在一旁问道。 “他确实抵抗不住,不过他已经死了,至于为什么还能活过来,本尊也好奇的很。”丰烨冷笑着,慢慢磨砂手上的那四条血痕。 转而,丰烨又问,“元混那东西呢?” “回大人,还在宫城里。”黑寡妇道。 “还在宫城里,他是不想活了吗!”丰烨气得抬手,将小桌上的香炉拂倒在地。 香炉摔在地上,烟灰洒了一地。 黑寡妇看着在地上不停翻腾的香炉,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宫城里的阮元和易零正有说有笑,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阮元道。 “你别动,我去看看。”易零说完,走到门口,抓住其中一个侍卫问道,“兄弟,这宫中出了什么事吗?” “道长,出人命了,城里今日不见了两名侍女,后来在后花园发现了这两名侍女的衣服,还有一堆的血。”说完,那侍卫又叹着气,跟上队伍。 “是元混!”阮元此时已经翻身下床,走了过来。 “这城里能剥衣吃人的,只有元混了,它是怎么跑进宫城的?”阮元看着易零。 易零将双手搭在阮元的双肩,“你受了伤……” “我必须去!“阮元抢过易零的话,她做梦都想杀了元混,她怎么可能不去。 “好,那你一定跟紧我。”易零伸出手。 “嗯。”阮元将自己的手搭在易零的手上。 易零牵着阮元赶到案发现场,南七正在收集信息,胡囹也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一众将士将现场封锁。 阮元问,“南捕头,可有什么发现?” “这些肢体残骸还存着一丝温度,血也是新鲜的,刚死没多久,跑不远的!”南七摸着指尖的血道。 南七又问,“胡将军,宫门可有封锁?” “已经封锁了,任何人不得外出。”胡囹道。 “南捕头,这元混善伪装,可查过有什么人来过这后花园?”阮元问。 “夜巡的侍卫也不见了,查不到。”胡囹道。 侍卫也不见了?元混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吃掉这么多人,这宫城之内肯定还有人在帮它! “近日可有什么可疑之人进宫?”阮元问。 “听宫门的侍卫说,半刻钟之前,有一妇人倒在了宫门口,是城主下令放行的,现今就休息在北宫墙。”胡囹道。 “妇人是何模样?”南七赶紧追问 “皮肤黝黑,左嘴角处有一颗黑痣。”胡囹道。 “是黑寡妇!不好,城主有危险。”南七惊道。 正此时,一侍卫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胡将军,不好了,胡将军,那女的是蜘蛛精,城主被蜘蛛精挟持了!” “你说什么!”胡囹一把揪住该侍卫的领子。 “城主被蜘蛛精挟持了,胡将军,就在北宫墙。”侍卫哆哆嗦嗦的开口。 容不得耽搁了,南七道,“我和胡将军先去保护城主,易公子你们接着追元混。” “好。”易零点头。 南七也对着易零点头回应,和胡囹一起往北宫墙赶去,只留下了一些侍卫来辅佐易零和阮元继续追查。 “簌簌~”不远处的草丛传来异动。 “什么人!”易零拿着剑挑开草丛。 是破屋里的那个小女孩儿。 “她怎么在这儿,她不是跟令九他们在一起吗?”阮元喃喃道。 既然在这儿,一定看到了什么! 阮元上前抓住小女孩儿的胳膊,试图能问些什么出来,“小妹妹,你告诉姐姐,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透明的妖怪,它去哪儿了?” 小女孩儿依旧没有说话,紧紧的攥着拳头。 其实阮元早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但还是不免泄气,明明就有一个目击者,却什么线索都得不到。 低头间,阮元又瞧见了小女孩儿紧握的拳头,拳头? 阮元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强行将小女孩儿的拳头掰开。 女孩儿手心的是一截绿色的布料,这正是左瑛袖口处少的那一块。 恍然大悟! “左瑛就是元混,我们都被骗了。”阮元起身捏着那块布料道。 “那道长,我们赶紧去捉拿元混吧。”一为首的侍卫道。 “来不及了,既然都能做到把一群侍卫都弄不见,他们一定转移了。”易零冷静分析道,既然是转移,那黑寡妇还要去北宫墙,好一个声东击西。 真是好狠的心计,如此一来,带走元混的肯定是南七口中的孟言,所以他们此行的目的,不只是南七,还有元混。 等南七赶到北宫墙时,那黑寡妇正骑在城主的身上,摸着他的脸,说着一些狂妄之极的厥词,“老头儿,就你这样儿的都能当城主,那我黑寡妇岂不是都能成为这天下的主人了?” “放肆!”胡囹愤怒的将自己手中的剑朝黑寡妇甩了出去。 黑寡妇吐出丝射在对面的宝座上,在丝线的作用下,弹跳到宝座上,躲过了飞过来的利剑。 黑寡妇匍匐在宝座上,靠着扶手,将自己的头搁在右手上,左手又慢慢抚摸着宝座,“这宝座是用上好的黄玉打制而成的吧,躺在这上面可是真舒服啊。” “妖女,拿命来!”胡囹捡起地上的剑,再次冲黑寡妇打了过去。 南七扶着城主在一旁休息后,也提剑加入了这场战斗。 三人只纠缠了几个回合,黑寡妇就笑着吐出一条丝,射向窗外,“南七,我们还会再见的。”说着,就消失在了浓浓月色中。 南七才后知后觉,“糟了,中计了!” 后花园。 “你们这儿除了各个宫门可通行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可通往外界?”易零转头问侍卫。 “西南门,南宫墙外是猎场,那里的防守最薄弱,只有几个宫人守在那里。”侍卫赶紧道。 “走!”易零拉起阮元的手,得到阮元点头回应后,拉着阮元就往西南门赶去。 “你!赶紧将小女孩带回去,其他人跟我走。”为首的侍卫指着其中一人吩咐完,就带着剩下的人跟了上去。 此时的丰烨已经带着元混到了西南门,丰烨出手将守门的两个宫人杀后,在抬手,那一方的小门就被打开了。 丰烨回头,正欲让元混先走,却发现那元混死性不改,蹲在一旁,抓着其中的一个宫人的胳膊,就又要行果腹之事。 “真是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吃人,公主的其中一欲,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货!”丰烨愤愤道,一把抓起蹲在地上的元混,就要走。 “站住!”易零带着阮元恰好赶到,果然是孟言! 丰烨看着来人,万般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又是这两人!随即抓着元混就往外跑。 易零带着阮元紧随其后。 第三十六章 我都怕你给我哭走了 丰烨带着元混穿梭在竹林中,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人群,心中恼怒,他现在受了伤,况他单枪匹马,与之交战,只会两败俱伤,这元混还有可能落到这望杨山的手上,得将这群人打散,才有机会逃出去! 思及此,丰烨停住了脚步,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丰烨抬手施法,口中低念着什么咒语,丛林间顿时大雾四起。 浓雾加之月色,让人实在是看不清路。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啊!”,随后便听见什么东西插入那人身体的血肉声,又是一阵戏虐的笑声。 “大家赶紧捂住口鼻,不要走远,向里靠近,这是狐妖施的障眼法。”易零赶紧提醒。 众人举着剑,顿时慌作一团,又是一声惨叫,又有人被杀了,人群再也坐不住,开始呼喊着四处逃散,那里还管易零的提醒。 还有些人因为吸入了大量的浓雾,眼前也开始出现幻觉,扔掉了手中的剑,嘴里嬉笑着,开始不辨方向的走来走去。 易零紧紧的握住阮元的手,不敢有丝毫的松动。 阮元也捂着口鼻,警惕的看着周围,下一秒,阮元忽觉背后一重,猝不及防的被人打了一掌,阮元身体惯性的往前一仰,松开了易零的手,捂住口鼻的手也松开了。 意识到阮元被突然袭击,易零急得大喊,“阮元!” 烟雾窜入阮元的鼻尖,她的脑袋开始模糊起来,也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了,头好晕,阮元甩了甩自己的头。 等阮元再睁眼时,眼前已不是浓雾灌林,而是……元龙镇。 元龙镇的景象越发的清晰,“小元,你又跑哪儿玩儿去了?”前方传来阿娘的声音。 “阿娘?”阮元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前方,阿娘正背着背篓,笑着朝她招手。 “死丫头,还站那儿干嘛?赶紧回家!”阿爹也扛着几块木头站在母亲旁边。 阮元顿时泪流满面,一边哭,一边笑,“阿爹。” 听着不远处传来阮元的声音,易零心中暗叫不好,他知道阮元已经中了幻术。 “阮元,别去!那是幻术,阮元!”可任凭易零如何嘶声力竭的呼喊,阮元再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哭着笑着木讷的往着一个方向走去。 顾不得元混了,他得救阮元!易零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扇着眼前的烟雾,循着声音去找阮元。 看着已经失了方寸的众人,丰烨才满意的笑了,转头想要带走元混,却发现身旁的元混也不见了踪影,怕是它也跟着进了浓烟里,吃人去了,还真是一点也不辜负这贪食欲! “没有灵识的蠢东西!”丰烨怒骂,看着前方的烟雾,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元混。 此时的元混还穿着左瑛的皮子,站在阮元的前方,用汤琳的声音引诱道,“小渔,快来,到阿娘这儿来。” “阿娘。”阮元意识全无,只能听着元混的声音,跟着往前走。 “过来,好孩子,把手给我。”元混的腹中再次传来声音,“好孩子,阿娘带你回家。” “不可!阮元,别去!”易零看着朦朦胧胧中的阮元,急得大喊。 在元混的引诱下,阮元已经走到了元混的跟前,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元混手上。 在两人双手搭在一起的一刹那,阮元顿感体内有股力量突然窜了出来,极为凶恶,在阮元的经脉间横冲直撞,但体内似乎又有另一股力量在极力压制着那股突然窜出来的力量。 两股力量相互制衡着,让阮元痛苦不已,颈间挂着的那块石头也开始慢慢往上,悬发着微弱的红光,那红光中好似有一串串符文。 感到不适的不止是阮元,还有元混,它身上披着的那张人皮也逐渐变得扭曲,好像要随时破裂一样,那腹中不断的传出万千的人声,纷纷说着“我好疼”,万分诡异! 易零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捏诀道,“破!” 黄符在咒语下,乍现一道白气,将周围的烟雾都震散了,阮元和元混也在白气下纷纷受了伤,倒在地上,连带着刚赶来的丰烨也被这道白气震出一米之远。 好厉害的道法!丰烨捂着自己的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那元混的皮子也被白气震碎了一半,腹中也被白气划出一道口子来,正往外涌着白色的血液。 元混受了伤,又受了惊,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阮元,就踉踉跄跄的爬起来,逃走了。 元混逃走后,丰烨回头颇有意味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阮元,也离开了。 阮元逐渐清醒了过来,看着逃走的元混,抹掉嘴角的血,从地上爬起来,抽出背上的桃木剑,就嘶喊着追了上去,她要杀了元混,一定要杀了它! 可是刚跑出几步,又体力不济的倒在地上,却还是倔强的想要爬起来。 易零赶到阮元身旁,心疼的将阮元抱在怀中,“别追了,阮元,别追了。” “放开我。”阮元用力的想要将易零推开。 易零轻轻捧起阮元的脸,“阮元,听话,别追了。” “它残害了那么多的无辜百姓,如何不杀!”阮元情绪失控的冲易零大喊,她等了四年,这四年来,她无时无刻都在想,怎么杀了元混,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叫她如何肯放手! 易零伸手替阮元擦掉还挂在脸上的泪珠,“一定会杀的,还有机会的,我易零再此发誓,一定帮你杀了元混,否则天打雷劈!别追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听着易零恳求的语气,阮元再也绷不住了,跪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那元混分明就在她眼前,元混腹中有阿娘的声音,它吃了阿娘,她却杀不了,她好恨,恨不能杀了元混报仇,恨自己的无能杀不了元混…… 阮元又做恶梦了,她从床上惊醒坐了起来,万分无力的埋着头,双手撑着额头。 “阿元,你感觉如何了?”身旁传来蔡军的声音。 阮元抬起头,看着蔡军,守着她的不是易零,那易零去哪儿了? “对不起,阿元,昨天夜里我出去采买药材了,等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宫门已经被封死了,我进不来……”蔡军歉意的解释着。 “蔡军,我师兄呢?”阮元打断蔡军。 蔡军看着阮元愣了愣才道,“他抱你回来时,受了很重的伤,把你交给我后,就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对,他过来时,嘴角就淌着血,是她被复仇的情绪冲昏了头脑,没有注意到易零为了救她也被符咒反噬了,她真是太自私了! “我去看看。”说着,阮元就掀开被子下床,利落的套上鞋子,往外走。 “你就这么担心他?”蔡军站在阮元背后。 “他是我师兄。”阮元道。 “究竟是师兄,还是你对他动了其他感情?”蔡军紧握着拳头质问阮元。 阮元没有料到蔡军会突然这样说,沉默片刻后,阮元还是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蔡军站在房里,死死攥紧了拳头,只消了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她就喜欢上易零了吗?不!绝不!她是阿染,她只能是他的! “蔡公子,你别伤心,阮姑娘她只是……”流云从屋外走了进来。 蔡军眼神凶狠的盯着流云,“你偷听我们说话。” “我,我只是……”流云想要解释些什么。 蔡军凑近流云,警告道,“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有什么目的,但你要是敢对阮元不利,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流云看着蔡军的背影,袖口下的拳头紧了又紧,就连指甲嵌入了自己掌心,她也没有丝毫察觉。 阮元走进易零的屋子,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易零,心竟一抽一抽的疼。 “对不起,是我没用,连累了你。”阮元握着易零的手,自责的小声哭了起来。 泪水打湿了易零的手,兴许是听到了阮元的哭声,易零也醒了过来。 易零侧头看着抱着他手埋头哭泣的阮元,将手放到阮元的头上,轻笑一声,“没死呢,哭什么?” 阮元闻声抬起头,可怜巴巴的开口,“你醒了?” “要是再不醒,我都怕你给我哭走了。”易零打趣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阮元被易零逗得破涕而笑。 易零又伸手拢了拢阮元身上的外套,“怎么穿着点儿就出来了,莫不是担心我?” “我这不是怕你死了,师父他老人家将我逐出师门。”阮元口是心非道。 易零笑道,“放心,你师兄命大着呢。”低头间,易零又瞧见阮元颈间的那块圆石,不由回忆起竹林间那副场景,陷入沉思。 那元混为何与阮元接触在一起时,也那么痛苦,这块石头为何会发着红光,那红光中的符文又是什么? 知道易零盯着自己颈间的那块石头,阮元心虚将石头藏进了衣服里,转移话题道,“那元混逃了,不知道又何时才能遇上?” 易零也不追问,接过阮元的话题道,“它受了重伤,估计没个几个月是不敢再跑出来了,放心吧,它会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的。” “嗯。”阮元点头,又记起昨晚自己中了幻术,抬头看着易零,试探性的开口,“昨晚我中了幻术……” “你还好意思提,喊都喊不住你,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十头牛怕是都不能把你拉回来,定力这么差,回去给我抄十遍清心咒!”说着,易零就抬起手狠狠的敲了一把阮元的头。 阮元吃痛的捂住头,“知道了,知道了。” 这狗贼是真没发现吗,还是说他是在故意帮她隐瞒?阮元狐疑的看着易零。 第三十七章 从小就是个胆小鬼 几人休息几日后,就离开了凉城,当然没能抓到元混,自然也不好意思得这个赏金。 此时陈麻子也运回了一批木材,得了余下的三贯铜钱,挣了钱的陈麻子,又接下了下一批运输木材的单子。 阮元回山之前,蔡军递了一包药给阮元,那是维持脸鲜活的药,而后流云也跟着蔡军住进了城东口儿里。 “小药罐,我们家什么时候住进了一个丑八怪啊?”这日陈麻子拿完工钱回来时,就发现家里多了一人。 “刚来的,听军师哥哥说,是小元姐在凉城带回来的,一直跪求小元姐,小元姐没有法子,才收下的。”说着,小药罐又附在陈麻子耳旁接着道,“要我们小心些,这个女子来历不明。” “来历不明还往家里带!”陈麻子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小药罐吓得一把捂住他的嘴,“要死啊你,说这么大声。” 前方的流云只是回头冲小药罐两人笑了笑,似乎没有听清这两人在说什么。 小药罐也心虚的冲流云回以一笑。 “姑娘,请问你们厨房在何处,我去给你弄饭。”流云笑着问道。 “在那拐口,左走几步就能看见了。”小药罐慌忙的指着一处方向。 “嗯。”流云向两人福了福身,就离开了。 等看见流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小药罐才松开了捂住陈麻子的手,松了口气道,“军师哥哥,那女子看起来好像还挺随和的。” “或许吧,听你小元姐的,多注意就是了。”蔡军转了转桌上的茶杯。 陈麻子环顾了一下四周,找寻着阮元的身影,“话说,老大是和蔡白脸儿一起回来的,怎么不见老大?” “她回望杨山了。”蔡军转茶杯的手顿住。 “不回家里坐坐就走了吗,怎么当上道长后,就这么忙了。”陈麻子喃喃道,话语里带着一丝怨气。 “她会回来的。”蔡军说这话时,低着头,让人瞧不出他的情绪。 陈麻子只当是蔡军宽慰的话,不屑的“嘁”了一声,揽过一旁冯招财的肩,笑道,“走,招财,今儿大爷我高兴,大爷带你去吃酒去!” 陈麻子和冯招财双双离开后,蔡军也起身往厨房去了,只留下小药罐一人,在屋子里抱怨,“怎么回来,跟变了个人一样。” 蔡军走进厨房时,流云正满头大汗的站在灶台前炒菜,这背影,有那么一瞬间,蔡军有些晃了神,阿染?不,不可能,阿染已经被他杀了,是他亲手杀的,而且阿染只喜欢跳舞,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根本不是这模样,这流云究竟是谁! 听见脚步声,流云笑着回过头,“就快好了。” 蔡军回过神,从怀里摸出一瓶药,和一方丝帕放在桌上。 “这是治烧伤的,只是你那脸的伤看起来似乎已经很久了,无法根治,一直用头发掩着,倒不如用丝帕系上吧。”蔡军嘱咐完,也不多留,转身离去。 流云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药瞧了又瞧,又将丝帕拿在手中,那丝帕很是秀气,右下角处还绣有一朵蓝色的小花。 流云将丝帕拿在手心瞧了又瞧,忽地笑了笑,让人瞧不出是悲是喜。 城南花庄。 “丰庄主,怎么去了西域一趟,南七没杀成,自己还受了重伤呢?”婳邈轻轻拨动着茶杯,轻抿一口。 丰烨躺在美人榻上,那白蛇就缠绕在他的左手上,锦苑则跪在美人榻旁,替丰烨处理手上的伤口。 丰烨看着正盘在自己手腕上闭眼休憩的白蛇,幽幽道,“让大祭司见笑了,不过此行,我却发现了两件好玩的事儿。” 婳邈将茶杯放下,“哦?那你倒说说,是如何好玩儿的事儿?” “大祭司不好奇南七为什么还活着,这求生城的熔妖一年前就已经杀过南七了,几日前我也杀过了,可是他却跟个没事儿的人一样还能站起来,你说好玩儿不好玩儿?”说到这儿,丰烨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了起来。 婳邈愣了愣,“南七他不是人?” “他是怪物,一个能够死而复生的怪物。”丰烨笑道,虽不知南七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还有更好玩儿的呢。”丰烨又缓缓道,“两个月前,我在兰衣阁遇到过一个丑丫头,她的那张脸啊,酷似出自无脸那个老妖怪的做出来的画皮子,让我一度晃了神,只是人面城的人都死光了,她不可能是人面城的人……” 丰烨说到这儿,转头看着婳邈,卖着关子道,“后来你猜怎么着?” 婳邈侧头,凝神看着丰烨,静静的听着。 “我又在凉城碰上她了,她成了望杨山的道长,也是去凉城捉拿元混的,我带着元混逃跑时,那没脑子的东西只晓得吃人填肚子,可是它却没有吃掉那个丑丫头,你说是不是更好玩儿?”说罢,丰烨又笑了起来。 真是疯子!婳邈在心底腹诽道。 元混是贪食欲的化身,就没有它不吃的人,除非…… “那女孩叫什么?”婳邈皱了皱秀眉问。 “阮元,听说是个孤儿,在道清庵长大的。”丰烨慢条斯理的眨了眨眼。 此时锦苑已经替丰烨处理好了伤口,丰烨抬手看了看被包扎好的伤口,“快到三月初十了,听闻刘府刘小姐届时会去道清庵上香祈福,往前我可是像她家下了好几张请帖都没能请出来,那般风姿绰约的美人儿,我得去看看。” “大祭司,不如也同我去目睹一番美人儿的风情?”丰烨带着戏虐的语气道。 婳邈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只是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大祭司,我有个物件儿要送你。”说着,丰烨就从美人榻起来,拿过锦苑手中的一盒白色的香膏,慢慢踱步走到婳邈面前。 婳邈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丰烨打开罐子,一股香味就扑鼻而来,这香气不同于市面上普通的花香,而是一种很浓郁的兰花香,是惠兰的香气,很是沁人心脾,撩人心扉。 丰烨用指尖蘸取了些香膏,靠近婳邈,将指尖的香膏轻轻涂抹在她的耳后,“这香膏是阿柳做的,很好闻吧,每每闻到这样的香气,我似乎都看见了肤若凝脂,纤纤玉足,朱唇粉面,盈盈春水秋波,真是叫人好不心动啊?” “放肆!”婳邈听出了丰烨话语中的调戏,猛地一把将丰烨推开,又狠狠甩了一巴掌,“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丰烨反手摸了摸自己脸,笑道,“大祭司莫要动怒,我不过是妖都的泛泛无名,又怎么敢对大祭司无礼呢,我只是在跟大祭司描述这香膏的妙处呢。” 说完,丰烨又将手中的香膏递了过去。 婳邈这才接过丰烨手中的香膏,也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款香膏已经开始在市面上流通了,不过我不敢太张扬,一是家里养的人鱼供不应求,二是这美人楼还未搭建成功,所以只卖了些给洛阳城的千金小姐们,等美人楼建成,便是这香膏人手一份的时候,我还得请洛阳第一美人儿刘音容来坐阵,届时,满城灯火通明,美酒配上美人儿,这洛阳城定是一番繁华之景,我打赌,不会比纣王的酒池肉林差,哈哈哈。”丰烨说这话时,好似在憧憬一番美好的场景,但眼底又似乎藏着一丝悲伤的情绪。 “到那时,大祭司可要赏脸来看看我布下这满城的怡人风光。”丰烨带着残留在嘴角的笑意,回头看着婳邈,那模样竟显得无比的悲怆,像是没人要的孩子,明明很可怜,却很倔强。 婳邈侧头躲过丰烨的目光,“元混逃了,就一定还会回来,就像它突然消失了四年,又出现在凉城一样,那东西是伴着公主之魂而生的,注意元混的动向,它出现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当年元龙镇那个女孩的信息。” 婳邈匆匆的吩咐完,就拿着那盒白色的香膏走了。 丰烨呆呆看着婳邈离去的方向,“锦苑,你说她闻出这香膏是惠兰香了吗?” “大人,大祭司一定闻出来了。”锦苑道。 “是吗?”丰烨自嘲的笑了一声,“那她怎么就不喜欢了呢?” “大人莫要伤心,大祭司会明白大人的一番苦心的。”锦苑宽慰道。 “她早就明白,但她是个胆小鬼,锦苑啊,你别看她凶巴巴的,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其实她小的时候,最是怕那青虫了,每每见到那青虫,她都会被吓得哭上好一会儿的鼻子。”丰烨又喃喃道,“从小就是个胆小鬼。” 阮元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想着自己还没有做饭,穿戴好就急冲冲的往厨房去,只是到的时候,易零已经做好了饭菜,“你去叫师父吧,我把菜端过去。” 阮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应了一声“好”,就去叫柴央了。 柴央睡得正憨,阮元走进去,“师父,起床了,起床吃饭了。” 柴央将自己的头埋进被子里,“哎呀,小元啊,师父头痛得很,再睡会儿,你先去吃吧。” 阮元又笑着开口,“师父,今日有芦笋炒肉,你要不起来,可就吃不上了。” 第三十八章 这买卖不划算 “哎呀,不吃不吃。”柴央有些不耐烦了。 阮元无奈,转身欲走的时候,余光瞥见桌上放着的一副画像,好奇就将其打开了,画上的女子,羸弱纤细,黛眉微皱,盈盈泪眼,娇容病态,一袭粉红罗裙,站在桃花树下,真真叫人好不怜惜,这女子的美不同于芙蓉楼的妖艳货色,不像是红尘女子。不知道师父从哪儿搞了这样一副画来。 “师父,你这画像上的女子是谁啊?”阮元问。 “刘小姐,洛阳第一美人。”柴央听着阮元的话,突然就来了精神,翻了个身又继续说,“小元啊,这刘小姐千金难见一面,你可别给为师弄坏了啊。” 刘音容,阮元早有耳闻,这刘小姐几年前不知道害了什么病,越发体弱,就是风吹一吹都能害上风寒好几日,可怜这洛阳第一美人了。 “师父,你从哪儿搞来的?”阮元转头问。 柴央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朝阮元勾了勾手指。 待阮元走过去,柴央才附在她耳边小声道,“这可是为师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排了好久的队呢。” “什么!一百两?”阮元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就一副破画,一百两!” “嘘,嘘!”柴央吓得赶紧拉住阮元,“别叫,别叫,让那臭小子听见了,他又得唠叨。” “不行,我要告诉易零去。”说着,阮元就要抽出自己的手。 柴央哪里肯放手,恳求阮元,“别别别,小元,好小元,师父求你了。” “求我也没用。”本来就欠着四百两,这下好了,为了一副画像,又增一百两! “别别别,这样,师父带你去看刘小姐,好不好?” “我看她做甚?”师父真是奇怪。 “你不看刘小姐也行,但是刘小姐,每月初十都会坐着马车去道清庵祈福,做功德,到时候会施舍不少的钱财。”柴央又道。 道清庵,那个她只待了四个月就被逐出来的地方,阮元声音一下就低了,“不去,她做功德,我做乞丐,就为讨个几钱的银两,这买卖不划算,不去。” “好小元,好小元,这样,师父再给你个好宝贝,你就当没看到,别告发为师了呗。”柴央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串青色铜铃,“引魂铃,这可是个好宝贝,能聚千万灵,精,魂于其中,化为巨大的灵力,威力无穷!只是这宝贝有一弊,如若控不住这些怨灵,会遭反噬,需得以身做符,方可掌控,那持引魂铃之人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就全凭运气了,这可是上古时期的宝贝,据说用这引魂铃的先人已经魂飞魄散了。” “有谁用过?”阮元好奇道。 “还林仙人啊,那都是两百年前的事了,那时妖国肆掠杀生,把百姓当做乐子一样驱使,入油锅,拔指甲,割人皮作画纸更是不在话下,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还林仙人不忍这样的局面继续下去,为了天下百姓,以身做符,杀死了妖后,自己也被反噬,当场就被火焚了,只余下一堆骸骨。”柴央娓娓道来。 “这东西这么危险?我不要。”阮元还想留着这条小命呢。 “那引魂铃反噬是因为妖后的妖灵过于强大才导致的,你不过是收些小鬼小妖,你惧它做甚?你留着它,往后这些小鬼小妖在闹事时,你可省不少的力气。”柴央一边劝,一边就将这引魂铃强行塞到了阮元手中,“拿好了啊,这宝贝易零那臭小子可馋好久了,你可别告诉他啊,好了好了,既然收了为师的礼,你可不能吃里扒外,告为师的状啊!” 想来也是,自己如今才刚入道法的门,怕是打不过那些妖魔鬼怪的,就像不敌元混,元混逃走一样。 有了这宝贝,也算是有了保障,如此,阮元就收下了,“不告发师父也行,但是师父,那一百两你可得自己还。”抛下这句话,阮元就潇洒的离开了。 只剩下柴央的呐喊,“不是,小元啊,小元……” 阮元到大厅时,易零已经吃上了,见阮元身后空无一人,就问,“那老头儿呢?” “师父说他头疼的厉害,不来了。”阮元拿起桌上的碗,给自己乘了一碗饭。 易零夹了一块菜扔进嘴里,“稀奇。”这老头子向来都不会落下一顿饭,这次有肉反倒不吃了。 “对了,师兄,我屋子新添的那个夜明珠……”今早起来的时候,阮元就发现了,那夜明珠挂在她的床头,很好看。 “前几天你不是起夜摔着了吗,我就想着不如在你屋里放个夜明珠,那夜明珠我试过了,光亮柔和,夜里醒来不会刺眼。”易零笑了笑。 “那这夜明珠是不是很贵啊?”阮元的心底再次涌上一股暖意,她以为易零是不会将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的。 “不算太贵,也就花了四十二两,我同那古董老板是旧相识,给我打得骨折价。”易零夹了一块肉放进阮元碗中,冲她眨眼一笑。 阮元放下碗筷,死死的盯住易零,“那一百两不是拿去还债了吗,你哪儿来的钱?难不成你有小金库?” “哪儿来的小金库?用酒换的。”易零不痛不痒的说。 他竟将自己房中的好酒卖了,阮元记得他很是宝贝那些酒,都不会让别人碰的,阮元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师兄,你不用替我花费这些,我摸黑也行的。” 易零本想客气两句,却忽然心上一计,凑近阮元问,“那怎么办,我都买了,你要是心里实在是过不去,你帮师兄讨个老婆好了?” “好哇,那师兄喜欢什么样的?”阮元问,但不知为何,易零说这话时,阮元心里竟有些不痛快。 “嗯~,喜欢倾国倾城的,温柔似水的,善解人意的,最好还特别有钱,家财万贯那种,不介意入赘,毕竟你师兄我啊,不想再过着这到处奔波讨生活的日子咯。”易零叹气摇头。 “那你还是做梦好了,这样的美人儿能看上你?”阮元毫不客气的打断易零,且先不说世上有没有这样的极品美人,就算是有……好像易零除了穷点,倒还真配得上。 “你别急嘛,你若找不着这样的嫂子,师兄还有其他的法子嘛。”易零冲阮元挑了下眉,“你师兄总不能像师父一样,做一辈子的老光棍吧。” 在屋子里睡得正香的柴央忽然就打了一个喷嚏,妈的,谁骂他! 易零又忽然凑近阮元,满眼含笑,“总是要有个婆娘,一起过日子才好。” 易零靠得太近,阮元的心不由又慢了半拍,只能木纳的看着易零。 这日,阮元同易零下山捡柴的时候,路过了一片湖,远远的就瞧见一条鱼从湖中央一跃而出,那阳光映射在鱼鳞上闪闪发光。 “好肥美。”阮元忙扔下手中的木柴,将背篓放下,脱掉自己的鞋袜,撩起裤腿,又撸起袖子,朝着那片湖就奔了过去。 阮元走进湖中,湖水格外清澈,湖底的一石一草尽收眼底,一条鱼缓缓的从阮元的小腿处游过,阮元小心翼翼的探身下去,对准鱼身,猛地往下一抓,还没碰上,那鱼受到惊吓就已经逃走了,阮元在追上去时,却再也不见那鱼了。 “啧,差一点。”阮元叹气。 又连着捉了好几次,都没有捉到,自己一个脚滑也掉进了湖中,打湿了衣裳,阮元扑出湖面,揩了一把脸上的水,泄气道,“罢了罢了,今日暂且放过你们,等下次,等下次,本姑娘一定把你们统统吃进肚子里不可!” 阮元提着自己的裤脚往岸上走去,一条通身红色的鱼游到了阮元的跟前,停住不动。 好漂亮的鱼,这鱼若是拿到集市上的,定能卖个好价钱,这样想着,阮元就慢慢弯下腰,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阮元不知道的是,湖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缠绕着黑雾的手,那手慢慢逼近阮元的脚踝。 就在阮元刚抓住鱼,正要欢呼之时,忽然感觉脚踝一紧,接着自己就被拖进了湖中,手中的鱼也跳出逃走了。 阮元在湖中死死挣扎,那手深深地嵌入阮元的肉里,渗出的鲜血,染红了湖水,阮元想要拼命往上游,那手却死抓着不放,任阮元如何挣扎都没用。 难道今日就要丧命于此了吗,不要啊,她才刚从凉城经历两番生死啊。 阮元望着自己头顶波光粼粼的湖面,意识开始模糊,湖中又伸出了另一只黑雾缠绕的手,那手慢慢往上,移到阮元心口的位置,想要掏出阮元的心脏,却被一道力量击开,像是受到了重创,抓着阮元脚踝的手也松开了,慌乱逃来,消匿在湖水之中。 阮元失去了禁锢,猛地从湖中窜了出来,击起一大片水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湖水顺着阮元的头发化成一串水珠,不停的打在湖面上。 阮元不敢停留,朝岸上走去,刚上岸,阮元就四肢瘫软的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大口喘气。 阮元回忆起刚才那一幕,从怀中掏出了几日前柴央赠给她的引魂铃,才心中感叹,万幸,如果不是这引魂铃,自己今日怕是活不成了。 这湖里有脏东西,阮元是不敢在呆在这儿了,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背篓和木柴,就要去寻易零。 第三十九章 小道长救我 只听得一声女子的尖叫,接着一素衣上绣有朵朵牡丹花的女子就从林子深处跑了出来,女子跑到阮元身边,紧紧的抱住阮元的胳膊,躲在阮元身后,“小道长救我,救我,小道长……” 阮元有些不知所措,但秉承着自己是捉妖除魔的好道长,十分仗义的将女子护在身后。 “怎么了?”阮元问。 “这林子里有鬼,这林子里有女鬼,道长救我,道长救我啊……”女子哆哆嗦嗦的开口。 “你别怕,躲我身后。”阮元拔出背后的桃木剑,举在胸前。 阮元突然打了个和哆嗦,好冷,这女子怎么周身都往外冒着寒气。 “阮元!”易零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赶了过来。 易零一来,阮元就如负释重了,回应一声,“易零。” “你没事儿吧?”易零快步跑到阮元跟前,抱着阮元的双肩,扫视一圈后,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阮元的右脚,“你这脚怎么回事?” 阮元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那血还成股的往下淌,“没事,师兄,那湖里……” 易零蹲下身子,轻轻托起阮元脚,仔细检查着阮元的伤口,皱着眉头打断阮元,“别动。” “这伤口周身萦着黑气,你遇到什么了?”易零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个碧色小玉瓶,揭开瓶盖,往阮元的伤口上撒药。 “这湖里有脏东西,方才我下湖摸鱼来着,突然就被什么东西拉进湖里了,差点就淹死了。”阮元讲完事情的原委,又记起身后的女子,低头询问易零,“还有,我身后的这位姑娘也是遇到了脏东西,说这林子里有女鬼,师兄,望杨山脚下竟也有妖物作祟吗?” 易零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替阮元包扎,“往前是没有的。”这望杨山有他们,按理说这方圆十里的妖物都是不敢靠近的,怎么就突然多许多的妖物?这洛阳当真要大乱了吗? 易零刚包扎完,阮元就坐在地上穿鞋袜。 易零起身,这才看见阮元身后站着一名女子,“这位姑娘是在何处遇到脏东西的?” “就在这湖边的林子里,我本来是想挖些野菜回去的,结果不知从何处来了一只女鬼,直直的掐住我的脖子,我几番挣扎才能得以逃脱,跑到这儿时,才看见了这位小道长。”女子惊魂未定,面色惨白。 “大白天的,哪儿来的鬼?”易零盯着女子。 女子只是怯生生的躲在阮元身后,不敢说话。 气氛尴尬,阮元及时打断,“师兄,你吓着她了。” 说罢,阮元穿好鞋袜,从地上站了起来,又转身询问女子,“姑娘莫怕,我师兄不是坏人,不知道姑娘家住何处?” “我就住这附近,在这林子的拐角处。”女子指着竹林深处。 “小道长,我见你衣裳都湿透了,不如先到小女子家中喝盏茶歇歇脚,烤烤火,免得受凉。”女子看着阮元,一脸关切。 阮元刚想婉拒,易零就率先开口了,“如此,便麻烦了。” 阮元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易零,这狗贼答应干嘛?难不成对这姑娘起了歹心,这女子也确实姝美,混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媚气,好像能把人的魂给勾走。 女子领着阮元和易零在林子里穿行,“不知两位小道长贵名?” “他叫易零,望杨山的道长,你应该听说过,我叫阮元,刚入望杨山不久。”阮元笑着回应。 “可否请教姑娘芳名?”易零接过去又问。 “小女姓李,单名一个环字。”李环回头对着易零微微一笑。 这媚眼如丝的,当她阮元不存在?阮元突然怒火中烧,挡在了两人的中间,冲着李环一阵假笑,“李姑娘快些带路吧,你看我这浑身都湿透了,这天儿还冷。” 阮元一边说着,一边还象征性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阮元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你瞅,你瞅,我老难受了。” 李环只能笑笑,“小道长莫急,就快到了。” 易零似乎察觉到了阮元的醋意,不动声色的偷笑一声,然后走到阮元跟前,附在阮元的耳边,故意问道,“你干嘛不让这李姑娘同我说话。”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阮元耳上,逗的阮元一阵脸红心虚,急忙推开易零,“我这是怕我着凉了。” “嗯,好吧。”易零双手环抱在脑后,悠悠的开口。 三人停在了一座小木屋旁,小木屋里满是鲜花,香味浓得都有些刺鼻了。院子里有一古稀之年的老妇,正端着食盆唤鸡。 “婆婆,我回来了。”李环推开院门,又赶紧招呼阮元和易零进屋。 老妇揉了揉自己眼,望了过来,“小环回来了。” “婆婆,他们是望杨山的小道长,这位是阮姑娘,这位是易公子。”李环介绍着两人。 易零和阮元礼貌的道了声,“婆婆好。” 李环又拉过老妇的手,“婆婆,阮姑娘的衣服打湿了。” “好,我去生火。”老妇点了点头,就端着食盆往偏房去了。 阮元看着老妇的背影,这老妇怎么怪怪的,说话慢吞,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还有她的眼睛,如一潭死水,真古怪! 还有这屋子,怎么这样阴冷,这屋子周围还种了许多花草,还夹杂着些香粉气,香气有些多余浓重了,这李环很喜欢花吗? 阮元偷偷拉了拉易零的袖子,易零当然明了阮元的意思,就伸手摸了摸阮元的头,让她宽心,不要轻举妄动。 李环招待阮元两人进了屋,两人进屋没多久,老妇就端来了一盆炭火后离开了。 李环拿来一套衣物,“阮姑娘,如若不嫌弃,就换上吧。” “不必麻烦了,我烤烤火就行。”阮元笑着婉拒,将自己的手放在火盆上方,又问道,“我能在你们院子里转转吗?”但不知为何,这坐在火盆旁还是这样的冷,阮元又打了一个喷嚏。 “当然,只是初春多雨,小心湿滑。”李环笑着点头。 得了李环的应允,阮元就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出去了,院里被打理得很整洁,小圈里面养着四只鸡。 阮元拿着一根木枝,逗了会儿老母鸡才进屋,屋里只剩下易零百般无聊的坐在那里,“李姑娘呢?” “我说我有点饿,她就做饭去了。”易零捏着拳头放在嘴边,打了个哈欠。 做饭?鬼最怕小米,易零这是在试探李环是不是鬼。 正此时,老妇端着几副碗筷走了进来,她木纳的放下碗筷,转身欲走。 “婆婆是几时搬过来的,在下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间屋子是早就荒废了的。”易零开口叫住要走的老妇。 老妇慢慢的转过身来,“老妇一直住在这儿。” “易公子,我们是半个月前搬来的,我婆婆年纪大了,几年前摔了一跤,头部受了伤,有瘀血,记忆混乱,说话有时候会不着边际,易公子莫要怪罪。”李环端着两盆小菜走了进来,打断两人的对话。 “无妨。”易零得体的笑了笑。 李环将菜搁在桌上,“婆婆,您去看看锅里,那小米粥应该差不多热好了。” “好。”老妇应了一声,就转身去了厨房。 阮元双手放在桌子上,抬头看着李环,“李姑娘,这小院儿偏僻,夜里又常有野兽出没,你们怎么不住进城里?” “不怕阮姑娘笑话,我和婆婆初到洛阳,又身无分文,哪里有钱去城里住。”李环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 这会儿,老妇端着盛满小米粥的木盆,踱步走了进来。 李环接过木盆放在桌上,“途径此处,看到这里荒废着一处屋子,打扫一番就住了进来。” 阮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打量着李环这身装扮,腰间挂着一个香囊,衣着朴素,但多处地方都绣有鲜艳的红牡丹,怎么看怎么不协调,这牡丹花样多绣于锦缎上,实在不像是会出现在平常老百姓穿的粗布衣裳。 李环替阮元和易零二人盛好小米粥,递了过去,“粗茶淡饭,招待不周,还请两位道长不要嫌弃。” “怎会?还要多谢李姑娘款待才是。”阮元接过碗,还有些不敢开动,看向易零,用眼神示意,这能吃吗? 易零笑着端着小米粥,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胃不舒服就别吃了,今儿早上还在家里吐过,别待会儿吐人李姑娘家里,人家也难得打扫。” “不妨事的。”李环开口。 “不用管她,李姑娘,她就这破胃,我们自己吃就行了。”说着,易零又拿过阮元手中盛满小米粥的碗搁在桌上。 “也罢,那我们吃。”李环很是善解人意。 易零又转头嘱咐阮元,“自己老实待着啊!”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看来,这厮还是能处的,阮元笑着乖巧的回了一声,“好。” 用过午饭后,两人又小坐了一会儿,才向李环二人告别。 两人前脚刚踏出院门,后脚就听见了李环和老妇在争执。 “小环,这鸡不是咱家的,这鸡的花色不对……”老妇拉着李环的手,指着其中一只老母鸡。 李环有些不耐烦了,拂开老妇的手,“这是咱家的鸡,婆婆你记错了,我都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你怎么老是记不住。” 阮元听着动静回头望了一眼,又回过头问易零,“那李环并不惧小米,会不会咱搞错了。” “是不是鬼,总会见分晓的,这里阴气重,今日又阴,我们走快些,保不准这林子里还有其他的鬼祟妖物,跟紧我。”易零左右打量着这片林子,出了那个院子,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 第四十章 老子仗义 听到此,阮元也加快了脚步,赶紧跟上去,但是路太湿滑,前阵子又阴雨不断,这石头上生了不少的青苔,本身脚就受了伤,还疼着,阮元一个没注意,“扑”的一下摔在了地上,溅得自己一身的泥,不仅扭伤了那只被水鬼抓破的右脚,手也被石头划出了几道血痕。 “怎么这样不小心?”易零皱着眉头将阮元从地上扶了起来。 阮元也恨自己在这个关键时候掉链子,连忙道歉,“抱歉。” 正此时,本来就是阴天的太阳竟被一团黑云给遮住了,不好! 一直躲在暗处虎视眈眈的厉鬼,嗅到了血气,猛地从一灌草丛中窜了出来,面色灰白,眼眶中一片黑洞,像是生前被人挖了眼睛,青面獠牙,张着血口,伸着利爪狠狠的逼向坐在地上的阮元。 “易零!”阮元大惊失色,指着易零的身后飞来的厉鬼。 易零也察觉到了,瞬即抽出背后的桃木剑,转身就是挡在身前,对着厉鬼狠狠劈了下去,那厉鬼被桃木剑劈成了两半,一声骇人的嘶喊之后,化成烟雾不见了。 那林子四处的鬼也慢慢显了身,并没有因为厉鬼的死而惧怕,都慢慢朝他们移来。 “走!”易零弯腰伸手,想要将阮元拉起来。 “我脚动不了了,好像脱臼了。”阮元面色为难,又推了一把易零,“你走吧,别管我。”阮元深知这次难逃。 “躲在里面,不要出来!”易零也不在啰嗦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纸,掐诀做了个护罩,将阮元护在了里面。 眼瞅着四周的鬼祟越发逼近,易零抽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手上狠狠的划了一道,那血渗出来,汇成一股,往下滴落。 “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阮元急了,坐在护罩里,使劲儿捶打着护罩。 易零冷笑着将自己的手举在空中,“来!”那四周的饿鬼嗅着这股浓厚的血腥味,一个接着一个扑向易零。 易零斩杀了两只小鬼后,就往前跑,将四周的鬼都引走了。 阮元心急如焚,看着自己的脚,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强忍着痛,咬破了嘴唇,强行将自己的脚接了回来,又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抽出背后的桃木剑,狠狠的劈向护罩,连着劈了好几下都没能劈开,可若是在耽搁下去,她不敢想易零会怎么样。 易零,等我!阮元双手紧紧的握着桃木剑,对着护罩,凝聚气息,猛地一击,那护罩顷刻间碎成了一片片,阮元拿着剑,不敢停留,朝着易零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阮元追过去时,易零嘴角带血,背后也被恶鬼挖出了好几道长长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阮元也举着桃木剑杀了进去,两人背靠在一起。 易零怒斥道,“你来做什么?” “我阮元别的本事没有,就一点,仗义!”阮元笑了一声,回应易零。 “好,有你在,师兄一定能带你逃出去。”易零微微勾了勾嘴角,心底涌上一股暖意,这还是除了柴央外,唯一一个女子敢为他不惧生死。 就算不能逃出去,他也一定会护她周全。 “我信你!”阮元也笑了,两人又互相点头示意,各自举着桃木剑与恶鬼厮杀在了一起。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这四周的恶鬼总算斩尽,两人都虚弱的不行,都瘫坐在一起。 “我俩命还挺硬,这样了阎王都不收。”阮元扯着嘴角,有气无力的说。 “还贫嘴。”易零从地上站了起来,又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将阮元也扶了起来,“还能走吗?” “这么远我都跑过来了。”又忽然记起李环,阮元又赶紧开口,“对了,那李环,这次鬼祟多聚……” “好,我去看看,你坐在这里先休息,有事记得念往行咒,用仟信石唤我。”易零摇了摇自己左手另一串的仟信石,不放心的嘱咐后才离开。 仟信石还有这本事?阮元仔细看了看带在手腕上的仟信石,好家伙,这厮难怪当初不怕她跑,原来早有准备!还守着她苦背往行咒。 阮元忿忿的锤了一下地,这条狗究竟动了多少手脚!抬眼间,阮元又看见了在不远处有一把绣着红牡丹的油伞,有谁丢了把油纸伞在这儿吗? 易零赶到那小屋时,正巧撞见一只小鬼掐着李环的脖子,老妇也晕在了一旁。 易零单手拿起手中的桃木剑,对准小鬼,扔了出去。 桃木剑穿过小鬼的身体,化成一缕青烟。 李环这才得到了呼吸,身子瘫软的倒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又爬到老妇的跟前,将老妇抱在怀中,急切的摇了摇,“婆婆,婆婆……” 易零将插在泥里的桃木剑拔了出来,背在身后,又走到两人的面前,蹲下身子,探了探老妇的鼻息和脉搏,“只是晕过去了,好好修养一段时日便可。”有脉搏,有呼吸,既不是妖物,也不是鬼祟,只是身子冰凉了些,难不成这老妇当真只是摔坏了脑子? 听到此,李环赶紧道谢,“多谢易公子搭救,如若不是易公子,只怕是小女子此次难逃。” 易零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施法立在空中,又画了几字符咒,才取下符纸递给李环。“举手之劳,你把这符纸贴在门上,这林子里的鬼祟便不敢靠近。” 李环愣了愣,才低着头接过符纸,“多谢易公子。” 易零盯了李环一阵,才道,“行,你们自己多加注意,我就先走了。”真敢接,不是鬼? 听闻两人此次下山,不仅没捡到柴火丢了背篓,还受了伤,柴央气道,“当是越来越放肆了,这些鬼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易零光着上身坐在柴央面前,道出心中疑惑,“往前这望杨山就算有邪祟,也是少见的,今日下山,那林子里却满是鬼祟,师父,这太邪门了。” 柴央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易零,那帕子上沾有黑乎乎的一团血泥,“你看看,这是我半月前在城巷口看到的,那巷口处有一根人的手骨,地上都是恶臭的血泥,原只是猜想,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怕是尸鬼进城了。” 易零仔细端详着这根帕子,尸鬼为什么会进城?按理说不该啊,难怪林子里都是鬼祟,“这可不是七月半,从何处来的鬼祟?” “过几日就是桃花节了,又有花灯游街,这些都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那尸鬼怕是会在那天人多的时候下手。”柴央紧皱着眉头。 听着柴央的分析,易零禁不住担忧,“如此,那待到七月半不知又是何番景象?” 柴央叹了一口气,交代易零,“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到时候下山去看看,记得带上收妖壶,你的仙骨可还没显形,如若打不过就跑,万事先保重自己。” “跑哪儿去?我毕竟是还林仙人的后人,为了保全自己,弃百姓而不顾,我还要不要我这张脸了?”易零笑了一声。 “臭小子,还贫嘴!”柴央无奈的给易零背上的抓痕上药,“你这伤口可不浅,小元呢?” “她脚肿了,估计这会儿躺在床上休息吧。”易零道。 “易零,小元是元龙镇逃出来的,往年这洛阳繁华如锦,也没听说有什么妖物作祟,你还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吗?”柴央看着易零。 “四年前。” “对,四面前,阮元也是四年前来的,这四方的邪祟也是这四年间聚来的。” 易零很快就明白了柴央的话中之意,“师父,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些东西都是阮元引来的吗?她一介凡人,有什么能耐引……” “可她普通吗?易零,你用脑子想想,那元龙镇的人都跟中了邪似的互相残杀,为什么偏偏就她活下来了?”柴央打断易零的话,“她又为什么要改名换姓,对自己的身世隐瞒,还有她那张酷似人面城的脸!易零,黎国六处异象之地,都成了空城,没有一人生还。” “就算如此,又能证明些什么?就单单因为这两日的妖物多了些,就将矛头指向她,我不接受。”易零有些生气,拿起一旁的外衫,套在身上就往外走。 柴央叫住易零,“你别忘了,你爹当年跟你交代过什么!” 易零顿住脚步,“自然没忘,但是阮元,她不行。” 看着易零离去的背影,柴央心中一阵苦涩,记起易零的爹,摇头苦笑,“老风流啊,他跟你一样是个痴情种,只可惜生在了这样的年代。” 阮元躺在床上,摇着手中那串引魂铃,只可惜自己道法不够,不能催动这引魂铃,不然今日那些鬼祟还敢作怪? 听着对门有脚步声,阮元知道是易零回屋了,忙掀开被子起身,披了件外衫就往易零屋里去了,他伤的重些,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易零~”阮元踏进屋内。 易零正艰难的抖着药瓶给自己上药,见阮元进来了,忙去拿衣服想穿上。 阮元却一把将易零按在凳子上,拿过他手中的药,小心翼翼的上药,“别动,师父不是在给你上药吗?你怎么一个人。” 第四十一章 你又同师父吵嘴了 “他掉茅坑了。”易零没好气的开口,言语中带着些许赌气。 “啊?”反应过来后,阮元才笑着开口,“怎么,你又同师父吵嘴了?你俩怎么老是吵嘴。” “阮元。”易零没有在说什么,只是轻轻唤了一声。 “嗯,怎么了?”阮元轻轻回应。 “没什么,对了,我不是欠你一只烧鸡嘛,上次猫妖一案结束后,我还没请你吃呢,后天我带你下山吃去。”算了,还是不问了,那是她的伤口,他又何必为了师父一句话,而揭人伤疤呢。 后天就是三月初十,刘小姐去祈福的日子,阮元拒绝道,“后天不行。” “怎么不行?”易零转头看着阮元。 “后天我要去找王大人,我之前答应过王大人,要给他排队打一壶葡萄酿呢。”不管怎么样,道清庵于她有再造之恩,这么多年了,也该回去给师太上几柱香,还有事她也需要一个答案。 凉城那元混为何不吃她,她体内的两股力量到底是什么,她必须弄清楚。 “那不是正好?”易零不解。 “那葡萄酿可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得排很久的队,所以还是改日吧。”阮元笑着搪塞过去,抬手间,蔡军给的药又从她的袖口处掉落出来。 那药瓶滚到易零的脚边,阮元暗道不好。 易零俯身将药瓶拾起,打开盖子,又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是什么药?” “我的脸之前不是被猫妖抓伤了吗,这就是之前的药,带在身上忘了放回去。”阮元打着哈哈拿过易零手中的药,又将药放进怀中藏起来。 易零没有作声,只是蹙眉看了阮元一眼,他刚才分明从阮元脸上闻到了和这药膏一样的味道。 洛阳城又出了命案,百姓们都围在贴满告示的墙边议论纷纷。 “这都死了好几个人了,我听说都是被吸干了血死的!” “有这等事,被吸干了血,岂不是妖物作祟!” “是啊,是啊,这可怎么办啊,如今这妖物都闹到城里来了,又死了这么多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你说可不是,要我说,这洛阳城怕不是被诅咒了,以前那六座丑城可都是这么没的!” “哎呀,这话可胡说不得,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往前那六座城都是天灾!” “什么天灾?不过是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空话罢了,能有哪个天灾能让一座城都没的!当初那元龙镇死的钦差大臣刘成伦,被元龙镇的村长当成猪猡给宰了,被生生卸成了一摞摞肉!那要命的珍馐典就是妖物开的,把人当猪猡换食物,哼!依我看,这洛阳城怕就是下一个空城了!” “哎呀,提不得,提不得,这话被有心人听去了,告发了,你不得吃官司啊!”那人吓得一把捂住说话人的嘴。 丰烨饶有兴味的坐在窗前,看着底下议论纷纷的人群,叹气一笑,“唉,唯一一个看得清的人,却要被拿去吃官司,看来这黎国是一个连说真话的人都没有。” “如今尸鬼现身,怕是公主之魂即将觉醒,把这种肮脏的东西也引来了,那刘府满院都挂着符纸咒术,看来这些年引来了不少妖物鬼祟,你注意些,那尸鬼怕是盯上了刘音容,别让她钻了空子,七月十七还没到,这刘音容可不能出一丝的差错。”婳邈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扣着桌子。 丰烨端着茶水吹了吹,轻抿一口,“那可是个难缠的家伙,放心,刘小姐是这洛阳第一美人,我可不想这种肮脏的鬼碰她,我那琉璃裙至今还搁在衣柜里没人穿呢,再说她体内还住着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的一魄呢,我肯定护她周全。” “元龙镇逃走的那个女孩儿呢,可有消息了?”婳邈又接着问。 “只查出了她姓江,唤江渔,我还找到了这个……”丰烨摊开手,手中就幻化出了一粒佛珠,这是他在元龙镇发现的。 婳邈拿起丰烨手中的佛珠,看了看,“佛珠?那个地方怎么会有佛珠?看来有人比我们先一步到元龙镇。” 阮元也在道清庵长大的,难不成阮元就是江渔? 三月初十,一眨眼就到了,柴央说那刘小姐一般巳时到道清庵,所以阮元和柴央很早就下了山,在去道清庵的路上等着刘小姐的马车,除了他们,还有很多人都堵在这儿。 阮元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师父,都多久了,那刘小姐怎么连个影儿都没有。” “不会,不会,再等等。”柴央正劝说间,不远处就传来马蹄和车轮声,就赶紧拉着阮元跪在地上,大喊,“刘小姐金安,刘小姐金安……” 阮元也跟着跪在一旁喊了起来,“刘小姐金安……” 彼时,“刘小姐金安”这五个字不断从堵在路边的人们口中涌出,响彻天际。 坐在马车里的除了风姿绝伦的刘音容和小兰,还有南七,南七抱着剑闭目养神,南七是受王炼之托来的,刘音容的身子越发羸弱,王炼放心不下,就恳求南七护着她去道清庵。 小兰听着马车外的祝福语,翻了个白眼抱怨,“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有,为了几钱银子的打赏,都跑到这荒郊野岭来堵人了。” “小兰,不可心生怨气。”刘音容拿着秀帕捂在鼻尖轻咳两声,随后又将搁在一旁的钱袋子放到小兰手上,“去吧。” “也就小姐心善。”小兰气呼呼的撩开布帘,出了马车。 阮元凑在前面一个劲儿的往马车里看,想要一暏芳容,看了好几眼,也没有看到,脖子都快伸得抽筋了。 小兰打开钱袋子,不耐烦的抓出几两银子挨个儿分发。 得了银子的人,都纷纷叩头拜谢,真是好大的场面。 小兰走到阮元跟前,却迟迟不见阮元伸手讨银子,此刻的阮元的心思都在马车里的刘音容身上,哪里顾得上这几钱银子。 小兰瞪着眼睛冲阮元吼道,“喂,你到底要不要?” 阮元这才回过神,忙伸手接,“要要要。”跪都跪了,不要白不要。 小兰见阮元低服的模样,冷哼着又接着往下分发银子,发完后又趾高气昂的回了马车。 马车再次启动,窗帘晃动了一下,阮元趁此机会使劲儿往里瞅。 柴央用胳膊肘碰了碰阮元,急切的问,“怎么样,看见没?好不好看?” 阮元叹气摇头,“就看见了个下巴。”但是她好像还看见了半截男子的身子,抱着剑坐在马车里,看起来还有点儿熟悉。 “不如跟到道清庵去看看。”阮元又道。 “别,可别,人家是祈福的,若是跟着去,坏了刘小姐的身子,那是会吃一顿板子的,她家与王知府是世交,往些年也有跟着去的,结果人潮拥挤,刘小姐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摔了一跤,回去后病情加重,卧床两月之久,王知府知道后,将那日去道清庵的人都押到衙门去吃了二十板子,自那以后可没人在敢去了,就算真去烧香拜佛的人也会特别避开这一日,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刘小姐又大病一场,不去不去。”柴央赶紧摆摆手。 这事儿阮元听说过,这刘小姐的身子也太弱了些,阮元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那我也去,大不了站远些。” “你……”柴央想伸手拉住阮元,但阮元已经先一步走了,柴央只能起身站在原地跺脚,“小元……这丫头怎么不听劝,跟易零一个脾气,都是倔驴!” 不过去了也好,阮元不是说这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吗?柴央盯着阮元的背影出神。 现在的望杨山只剩下易零一人,阮元去排队买葡萄酿了,那老头儿也说去吃酒了,估计又去芙蓉楼了。 易零自觉无聊,就打扫屋子,易零拿着扫帚走到柴央的房间,看着床上的被褥团成一团,无奈道,“这老头儿,真是懒得连被子也不叠。” 易零放下扫帚,走到柴央床上,用手抓住被子的两角,一抖,一幅画就掉在了地上。 这是老头儿那晚上带回来的,易零弯腰拾起,又将画卷打开,“刘音容?” 这刘音容易零半年前见过,那日她是出门买字画回去的,同她探讨过几句。 等等,今日初十!葡萄酿只在每月中售卖,刘音容也在每月初十去道清庵祈福,那老头儿带着阮元去道清庵了? 易零赶紧扔掉手中的画卷,匆匆下山,他就知道柴央是故意拿刘音容做借口,诓阮元下山试探的! 小兰觉得闷,掀开窗帘将脑袋伸了出来,远远就瞧见阮元跟在马车后面,因为刘音容的身子经不得颠簸,行的慢,阮元自然就跟在了马车后面。 小兰生气的把头伸了回来,双手抱在胸前,“真是不要脸。” “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小兰姑娘生气了?”刘音容笑着开口。 “没什么,就是总有些不要脸皮,得了银子还要跟来的!”小兰咬牙骂道。 南七是无心这些事的,依旧闭着眼养神。 “南捕头,不如你下车将她捉进官府去。”小兰又抬头看着南七,满脸怒意。 “小兰姑娘,在下以为无伤大雅,那人若威胁到了刘小姐,我定不会放过她的,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南七被这小兰吵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们小姐的身子可是容不得这样冒险,南捕头……”小兰不甘示弱的回怼。 刘音容见此,忙握住小兰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小兰,南捕头好心护送,不得无礼。” 小兰这才止住了嘴,坐在一旁生闷气。 刘音容的马车前脚刚停在了庙门口,阮元后脚就到了。 阮元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刘音容从马车上下来,一袭素白青衣,阮元不禁感叹,真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儿。 跟着下马车的还有南七,南七怎么会在这儿?他认识这刘小姐? 第四十二章 真是个小心眼 阮元又收回自己的目光,直直看着石门上刻着的三个大字“道清庵”,阮元不禁又悲从心起,师太,当年你如此痛恨我,又自杀逼我立誓,将我赶出寺庙,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还有我身上这块石头,到底是什么? 阮元长呼一口气,走向一旁卖香火的小摊钱,买了些香火纸钱,见师太不可背着沾了血的桃木剑,阮元取下背后的桃木剑交于小摊的老板代为保管,就提着香火纸钱上去了。 阮元没有去正厅拜神佛,只去了偏厅。 阮元跪在地上,点了香火,又往香火盆里烧纸钱,一张接着一张的点燃,火光映红了阮元的脸,只可惜这里除了净和师太的牌位,往年的主持都在,也不知道这纸钱能不能烧到师太那里去。 三位尼姑正路过此处,为首的是惠音,惠音向来不待见阮元,自从净和师太自杀后,惠音更加痛恨阮元了。 惠音见阮元正跪在此处祭拜,不可置信的低唤一声,“阮元?” 阮元听到有人唤自己,条件反射的回头看了一眼。 确认来人后,惠音快步踏进去,拉着阮元就要赶走,“你来干什么?出去,出去!” “我就是来拜拜师太……”阮元试图劝说。 “拜师太,你也好意思讲出口,师太是怎么走的,你比我们更清楚,你有什么脸面来见师太,好,你不走是吧,那就休怪贫尼叫静尘监院来了。”说罢,惠音又叫其他两人押住了阮元,“把她带到后院去。” 阮元也没打算离开,她也想知道当年师太为何要自杀,所以她一路上都十分的服从。 此时南七正陪着刘音容在正厅中祈福,刘音容这些年来一直都捐助着道清庵,如今净和师太对外称出去云游,道清庵就由静尘监院主事,所以每月初十静尘都会接待刘音容,陪着她祈福许愿。 惠音匆匆赶到正厅,小步踱到静尘跟前,侧头低声耳语,静尘听后,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不动声色的走到刘音容跟前,抱歉的开口,“刘小姐,院中还有些杂事需处理,贫尼……” 刘音容一向善解人意,只微微点头笑道,“不碍事,监院尽管去,我这里有小兰他们陪着,不必忧心。” 静尘颔首点头,就带着人离开了正厅,“此事可惊动了其他人。” “未曾,可是师父曾经立下规矩,不让阮元回来,我让她走,她不走,不得已,我才来找您。”惠音一五一十的交代。 静尘很快就赶到了后院,让两人放开了阮元,又转头吩咐,“你们去外面守着,莫要让人进来。” 等院中就剩下阮元和静尘时,静尘才缓缓开口,质问阮元,“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师太,顺便问一些事。”阮元道。 “师太你既已看过,这里也没有你要问的事,可以走了。”静尘冷冷的抛下这句话就要走。 “我不明白!静尘监院,你为什么要赶我走,当年师太为什么也如此痛恨我,我自认未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当年的我也不过十三岁,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痛恨我。”阮元叫住静尘。 阮元又举起胸前的那块石头,“这块石头究竟是干什么用的,为何我身体内会有两股能量?” “阮元!我念你曾在本院住过四月有余,不想在佛门重地扰了清净,你休要纠缠。”静尘转身警告她。 “既然痛恨我,当初又为什么要救我?”阮元看着静尘,眼中盛满了泪,满眶的泪水聚成一滴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救你是师太慈悲,如今师太因你而去,当年你跪在神佛跟前立的誓言都忘了吗?你还想因为你,师太走了也不得安宁吗?”静尘也怒了,厉声反问。 阮元抹掉脸上的泪,“我没忘,我只是想弄清楚当年的事,我有权知道,监院,就算今日你不告诉我,总有一天我也会找到真相的。” “那你就会不得好死!”静尘怒了,恶狠狠的诅咒。 阮元怔住了,良久才回过神,苦笑,“那就不得好死吧。”阮元坚信师太的痛恨跟元龙镇的事定有关联,如果能查清真相,还元龙镇一个交代,就算死了也值了。 阮元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了,对着静尘抱拳深深鞠了一躬做告别。 “阮元,好好活着,隐姓埋名的活着不好吗?过往的事情已如云烟,你何必执着?”静尘的话让阮元顿住了脚步。 阮元没有回头,道了一声“监院珍重”就走了。 究竟是她执着,还是你们执着呢?父亲弑母,元龙镇三千多条人命,小到三月孩婴,都死于非命,如何释怀?谁来告诉她怎么释怀? 大堂上,刘音容祈完福,正欲离开,刚入正厅的丰烨就叫住了她,“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刘音容转过身,丰烨举着一根白玉钗走到刘音容跟前,“这根白玉钗可是姑娘的?” 南七半蹙眉看着刘音容跟前的陌生男人,不知怎的,他对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许是感受到了南七的目光,丰烨对着南七微微点头一笑。 南七转头,冷漠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刘音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还真是掉了。 刘音容不好意思的接过丰烨手中的钗子,“正是,多谢公子。” “姑娘客气。”丰烨勾着嘴角微微颔首。 刘音容几人刚走,婳邈就开口道,“我去转转。” “怎么,吃醋了?不过是逢场作戏,她还入不得我的眼。”丰烨拉过婳邈的手,轻轻拍着。 “你若是闲得慌,不如也去拜拜这神佛。”婳邈不客气的回怼,抽出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丰烨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转身拿了几柱香,做样子似的也跪在了佛祖的跟前。 跪拜完,丰烨将手中的那三柱香插进香炉里,怎料那香突然从中间截断,带有火星的香掉在了丰烨手上,灼伤了手背,烧出了黄豆一般大小的洞。 丰烨并不在意,只是抬眼看了看跟前的佛祖,又低头拂开截断的香。 婳邈转到偏厅,正巧撞见几位尼姑急急忙忙的收拾着阮元留在地上的纸钱。 这祭拜是常事,怎么这几个尼姑这样紧张? 阮元低着头一路往庙门口去,走的太慌张,竟撞到了一个人的后背,阮元赶紧低头道歉,“抱歉抱歉……” “阮元?”南七转身看着阮元。 阮元也抬头看着跟前的人,“南捕头?” “是你,那个不要脸的!”小兰认出阮元,指着阮元开口就骂。 阮元被骂得一脸懵,“不知何处得罪了姑娘,姑娘竟这样骂人?” 小兰叉着腰,“你真好意思问,要银子都跟到道清庵来了,真是好不知足!” “我……”阮元道。 阮元还想说些什么,南七接过话,“我想小兰姑娘误会了,阮姑娘是在下的朋友,道清庵是祈福的地方,来的人难不成还要分三六九等?” 小兰并不理会南七,上前就要去将阮元拉出来,“小姐,小兰没有说谎,我见过她,她当时还堵在路上等赏钱呢?如果真是来祈福的,那堵在那里做甚?” 南七一把抓住小兰的手,又回头看了看阮元。 阮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我发誓我不真是跟着你们来的。” “既然如此,小兰你就不要为难这位姑娘了。”刘音容出面打破僵局。 小兰甩开南七的手,不服气的冷哼了一声。 刘音容又转过身,对着阮元微微福身行礼,“姑娘莫怪。” “没有没有,刘小姐客气。”阮元摆摆手,还是这刘小姐可人,这丫鬟就不怎么讨人喜欢了。 “你这鼻子,眼睛怎么红红的?受欺负了?”南七低头盯着阮元。 阮元慌忙别过脸,“啊,受了凉。” 见此,南七就解下了自己的披风,递给阮元。 “不不不,不用。”阮元摆手拒绝。 “阮元!”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阮元探出脑袋望了过去,“易零?”他怎么来了,完了完了,难不成他知道她骗了他,来找她算账来了,真是个小心眼儿。 阮元赶紧躲到南七身后,心里默念,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 易零快步跑了过去,一把揪住阮元的耳朵,将阮元拎了出来,“躲?你还敢躲?” “哎哟,疼疼疼,没躲没躲,我能躲什么啊?”阮元吃痛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嬉皮笑脸的凑了上去,“不过话说回来,师兄你怎么来了?” 躲在远处暗暗观察的柴央见易零也来了,也不好在继续跟着,只能绕道先行离开。 “我怎么来了,你不比我清楚?”易零有些生气,伸手又想给阮元一些教训,“我看你是又想被挂在树下了,是吧?” 什么挂在树下,就不能给她点面子? 阮元赶紧护住自己的头,“别打,别打,我错了,我错了,我认错。” 易零这才恨铁不成钢的放下自己的手。 第四十三章 怎么喝点儿小酒你也管 “易公子?”看见易零,刘音容面色欣喜,试探性的开口。 易零这才回过头,看清了几人,“刘小姐,好久不见。”先后打起了招呼,“南捕头。” 南七点头回应,“易公子。” 打完招呼,易零不想多留,拉着阮元的手,向几人辞别,“刘小姐,南捕头,家中还有些家务事要处理,不便多留,就先行告辞了。” 刘音容叫住易零,“等等。” “刘小姐还有什么事吗?”易零回头问。 “三月十五,桃花节,那时洛阳的桃花都开了,风景怡人,肯定很好看的。”说到这里,刘音容抬起头,满目期待的看着易零,“易公子有时间吗?”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很准,直觉告诉阮元,这刘小姐一定心悦易零。 “好啊。”易零欣然答应。 好?这狗贼竟然说好?他不知道桃花节是干嘛的吗? 刘音容告知时间地点,“那我在小苑兰亭等你,巳时,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易零一边回应,一边拉着阮元的手就走了。 刚走出没一段距离,阮元就没好气的甩开了易零的手。 易零疑惑的收回自己的手,“干嘛?” “不干嘛。”阮元气呼呼的开口,又想着自己气得毫无厘头,只能转移话题打听他们的事,“你和刘小姐认识啊?” 易零点头,“嗯,有过一面之缘。” “见一面就邀男子赏花,这大家闺秀的风范呢?”阮元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易零追问。 “我说,初春冷,小心冻死你!”阮元终究是没忍住怒火,冲着易零大吼。 易零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嘶~这么凶做什么?” “不做什么!”还问她做什么,真是气煞她也!阮元甩袖,加快脚步往前走。 易零后知后觉,偷笑一声,跟了上去,“你吃醋了?” 阮元怔了一下,推开靠过来的易零,“莫名其妙,我吃哪门子的醋!” 易零双手环抱,倒退行走,故意打趣,“好吧,那桃花节你去吗?” “我去干嘛?人家刘小姐又没叫我?”去当电灯泡吗? “嗯,也是,最好别去,去了人家也不待见你。”易零故作无奈的点点头,又开始安排阮元的行程。“反正院儿里还些柴,你正好那日劈了垒好,还有缸里没水了,记得挑满,家里不还有只老鸭子嘛,到了下午,你就把它宰了,用文火慢炖两个时辰,那滋味儿才纯道,不能偷吃,做好了等我回来。” 她说不去就不去啊!这厮也不知道再问问!还给她安排这么多活,存心不让她去,就这么怕她坏了他和刘小姐的好事吗?真是气死她了! 易零看着阮元吃瘪的模样,不由心情大好,但瞥见阮元红红的眼眶,易零知道她肯定受委屈了,他不想问她,他会等阮元自己想说的时候。 易零就一把搂过阮元的肩,又拍了拍阮元的头,笑容明媚,“好了,等下次桃花节的时候,师兄带你去玩,既然都下山了,不如进城去,师兄把烤鸡补给你啊。” “大只的?”阮元问。 “大只的!”易零点头肯定。 两人勾肩搭背,一路说笑的进了城,到了一家卖烧鸡的铺子。 易零带着阮元坐到了空桌上,冲着正忙前忙后的小二喊到,“小二,来屉包子,一只烧鸡,在温二两酒。” 小二应了声“好”,就将帕子搭在肩头,端着空着的菜盆往厨房去了。 很快菜就上市了,易零扳下一块鸡腿递给阮元。 阮元笑眯眯的拿碗接住,也徒手扳下另一块鸡腿递给易零,“你也吃。” 易零将阮元的手推回,“你吃,你还在长身体。” “我俩一般大,应该是吧?”话说这么久了,阮元还不知道易零多大的岁数呢,“我十七,你呢?” 易零挑眉,不动声色的笑了一声,“长你一岁,十八。”作为一个半仙,其实他都两百多岁了,不过模样年轻了些。 “那不就得了,咱俩都在长身体,你也吃。”阮元笑着将鸡腿放进易零碗里,“咱可不是小气的人,虽说你上次偷吃烤鸡不叫我,很不厚道,但我大人有大量,自然不跟你计较。” “是是是,那就多谢我的小师妹宽宏大量了。”易零也不在推脱,笑着回应。 易零又拿着酒壶给阮元斟了一杯,“喝些,暖暖身子。” 阮元喜欢喝酒,一杯下肚就将自己的杯子又递了过去,“再来一杯。” 易零用筷子打阮元的手,“贪杯伤身,暖暖身子就行了。” “怎么喝点儿小酒你也管啊。”阮元不甘心,起身去拿酒壶。 易零眼尖,在阮元伸手之前,就将酒壶拿走了,“我是你师兄,我不管你谁管你?” 阮元冷哼了一声,抢不到酒壶,只能将酒杯“咚”的一声,重重的放在桌上,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易零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城东口儿,蔡军带着银丝手套正在地窖里制药。 “蔡公子,我抱了些柴火过来,你看看你需要……”流云怀抱一些柴块,撩开布帘走了进来。 蔡军应声抬头,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我不是说过,在我炼药的时候,不准任何人进来吗?” “我只是担心你柴火不够,这才……”流云站在门口,低下了头。 “把柴火抱进来就出去。”蔡军冷冷道,又接着调配药材。 “欸。”流云应了一声,就将柴块抱到墙角垒好。 流云又慢慢走到蔡军身旁,“蔡公子,你这做的是什么药啊?也不曾见你上街摆摊卖药。” “不该你问的,就别问!”蔡军顿住,转身冷脸警告。 两人吃完饭,准备回山时,阮元又记起破草屋里的王大娘,王大娘同阮元一样没有家,靠乞讨为生,她离开了前后差不多两个多月了,还没回去看看呢,“师兄,你能借点儿银子给我吗?” “你拿银子做什么?还有什么要买吗,我带你去。”易零问。 “不是,师兄你应该也知道,在上山之前我就是个混混,偶尔干点儿洗碗拖地的杂活过日子,我住的地方原是一个叫王大娘的,承蒙王大娘不嫌弃,我这四年来才算有个落脚的地方,她腿脚不便,眼睛也瞎了,只有一个八岁的小孙子照看着,我走了也这么久了,还没回去看看她呢。”阮元有些不好意思提起自己的过去,毕竟也不光彩。 难怪那日阮元说自己不住在城东口儿。 易零没有在说什么,从怀里掏出钱袋子就放在了阮元手上。 “都给我了?用不着全给的。”毕竟她也还不起。 “用不着你还。”易零一眼就看出了阮元的小心思。 “那……那也不行。”就算不还,自己家还欠着钱呢,都给了,岂不是买米的钱都没了,阮元只是想接济接济王大娘,等日后挣了钱在给王大娘,现在若全给了,他们的日子也过不下啊。 易零俯身,笑着摸了摸阮元的头,“放心,师兄还有钱。” “真的?你不是说你没有小金库吗?”阮元将信将疑。 “小金库没有,不过救急用备用的银子,师兄还是存了些的,你也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喝花酒败家,师兄如果不打算打算,唉,怕是我和他早就饿死西归了。”易零无奈的摇了摇头,故作叹息。 听到这里,阮元这才放心的收下了钱袋,扬起笑脸,“多谢师兄!” 阮元又置办了些米盐,街道又有卖鸡鸭的摊子,阮元想着买只老母鸡给王大娘补补身子,就到了小贩那儿挑了一只老母鸡,又瞥见小贩旁边立着一把油伞。 阮元仔细的盯住这把油伞,易零察觉出了异样,问,“怎么了?” “这伞我见过,就在那片林子里,同李姑娘身上的牡丹花一模一样。”阮元回答。 接着,阮元又转身问小贩,“婆婆,这伞你从何处得来的?” “这不是老婆子的,是一位姑娘的,半月前有一姑娘在我这儿买了四只鸡走,把伞给落这儿了,老婆子想着这姑娘可能会回来取,就每日出摊的时候带上。”小贩笑了笑。 四只鸡,阮元忽然记起那日李环和老妇的对话,难不成院子里的那四只鸡是李环买来的,易零说过从他们住进望杨山以来,这山脚下就没人住,那院子也是荒废的,老妇却说自己一直生活那里,难道说,老妇和李环都是鬼! 为了确保推断没有错,阮元又接着问,“那姑娘穿的衣服上可是秀满了红色的牡丹花?” “是,跟着伞上的一模一样,姑娘你怎么知道啊?”小贩很是惊讶。 阮元拿起一旁的伞,“婆婆,这伞的主人我认识,我带给她吧。” 得到了小贩的允许,阮元付完银子,就同易零走了。 “师兄,只怕李环真的是鬼。”阮元并肩走在易零身旁。 “嗯,我也猜出了七八分。”易零点点头。 “可是师兄,我不明白,鬼是没有实体的,但是……”阮元道出心中的疑惑,“莫非是夺舍?” “不会,如果是夺舍,老妇如何认得李环,看那老妇的行为,记忆怕是停在了李环死之前,所以她才说她一直住在那儿,那四只鸡也不是她的,屋子是她们的,想来那李环已经死了很久了。不过我探过那老妇的脉搏,有呼吸,有脉搏,她不是鬼,只有李环是,死去的李环周身寒气逼人,那老妇浑身冰凉,应是跟李环待在一起的时间长造成的。”易零双手环抱,冷静分析。 第四十四章 嫁妆钱 看来师父在城里看到血泥,就是李环留下的,李环就是进城的那个尸鬼,难怪那小屋阴气森森,寒气透骨,不过不惧火盆这样的热气和符咒,这尸鬼怕是有些道行在身上。 “近日来,洛阳也不太平,接连发生了好几起命案,都是被人吸干了血,会不会就是那李环干的?那我们接下怎么办?”阮元问。 “静观其变,莫要打草惊蛇。”易零笑着回头,言语中带着轻松,他这样说是让阮元不要插手此事,李环绝不好对付,他不想让她置身危险之中。 易零又拿过阮元手中的那把油伞,用收妖壶将伞装了进去,“这东西脏。” 知道阮元还在为此事担忧,就伸手摸了摸阮元的头,故意提起王大娘,转移话题,让阮元宽心,“好啦,不是还要去看你的王大娘吗?你这样苦丧着一张脸,你王大娘不得担心啊?” 阮元这才勉强扯出一张笑脸,带着易零前往她以前住的地方,“那什么,屋子很破,也很脏,比城东口儿还要破……” 易零懂阮元的小自卑,故意耸耸肩笑道,“这有什么,我以前穷的时候还睡过马厩呢,那通天的马粪味儿我可是永生难忘。” 阮元笑了,眼前的少年总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用他自己的方式维护着阮元的自尊。 “流云?”恍惚间,阮元似乎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进了一家药铺。 “怎么了?”察觉到阮元走神,易零不免问道。 阮元回过神道,“我好像看到流云了,没事,许是错觉,我们走吧。” 流云走到柜台前,将鬏珍拿了出来,“老板,你这儿可有这味药材?” 老板带着金丝边做的眼眶,是一个很精干的中年男子,曹问将药材拿在手中,举着眼睛仔细瞧了瞧,摇摇头道,“这可是鬏珍啊,千金都难买一两,我这样儿的小铺子又怎么会有呢?姑娘真是说笑了。” “这洛阳城这般大,总有卖的地方,老板你可否告知一二?”说着,流云就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又慢慢推到曹问面前。 曹问没有伸手去拿银子,笑道,“真是没有卖的地方,这药材出自西域,前些时间又出了妖怪吃人那档子事,是更没有人敢去西域采药了,这鬏珍如今在洛阳城是稀奇的很,姑娘就是拿银子,我也说不出哪里有卖的。” “哪怕是有个别的药铺有这鬏珍,那不也得供起来,成镇店之宝了。”曹问打趣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道,“不过,虽没有卖的,但我知道有一豪户家,半年前就购置了大量了鬏珍在家中。” “掌柜的可否告知一二?”流云追问。 “陈府,陈谦,那可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为人十分霸道狠厉,是我们这儿的地头蛇,姑娘要是前去,只怕是会无果而终。”曹问又笑着低头拨弄手中的算盘,“我还听说,那陈谦四个月前,不知是走了什么霉运,出门游玩时,竟从船上跌进了湖中,他家仆人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他从湖里打捞出来,后来回去后就害了一场大病,嘴里常说些疯话,找了好多的能人异士来看都没用,都说是撞邪了。” “撞邪?”这好端端的能撞什么邪?流云又问,“说的都是些什么疯话?” 曹问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什么人注意他们后,才俯身低语道,“说是在湖里看见妖怪了,是一条蛟龙,陈谦说那蛟龙张着嘴要吃了他,被吓破了胆,才疯癫至此。” 蛟龙?流云听后不动声色的冷笑一声,要说这蛟龙,这洛阳城怕是只有他了,“掌柜的,我再多问两句,望杨山新招的小道长阮元与陈谦可有什么过节。” “有过,陈谦好美色,在这之前,经常拦阮姑娘的路,想要阮姑娘做他的小妾,最出格的一次,就是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拿着布,将阮姑娘用药迷晕了,带回陈府,阮姑娘险些贞节不保,那陈谦现今落得这番下场,也实属活该!”曹问也不屑的愤愤道,似乎这“毒瘤”要是被老天收走,也是一场大好事。 轻薄过阮元,那就对了,季行舟啊季行舟,你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又可曾想过她会活着回来,想到这儿,流云的目光就变得阴狠起来,只匆匆道了一声“多谢掌柜”,转身离开。 “王大娘,王大娘你在吗?我回来了。”阮元提着一袋小米跨进屋里。 如阮元所说,屋子真的很破,柴门是残缺的,房顶的洞用一块木板盖住了,窗户也是千疮百孔,走进屋内,才发现这里连张床都没有,只有墙角根铺满了稻草和几床破烂的棉被,屋子中央架着一口小锅,墙里还立着一个缺了一条腿儿,底下垫着已经受潮黄纸书册的橱柜,里面摞着几叠碗和筷子。 阮元本想将王大娘接到城东口儿去的,可是王大娘死活都不愿意,还脾气古怪骂了阮元一通,说自己就是死,也要死在这屋子里,也不准阮元添置家具,不然就怄气不吃饭,这让阮元很是头疼,所以阮元只能留在这破屋里照顾王大娘。 此时的王大娘就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野菜汤,靠在墙上,听到阮元的声音,就寻着声音的来处,笑着开口,“小元?小元是你回来了吗?” 阮元将小米放到橱柜旁,走过去,蹲在王大娘跟前,握住她的手,“是我,王大娘,怎么就你一个人,小淼呢?” “他去街上了,一大早就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王大娘慢慢回答。 “这臭小子,不会又跑出去玩了吧!”阮元一脸恨铁不成钢,小淼生性好耍,也不知道她走的这些日子,小淼有没有照顾好王大娘。 失去视力的王大娘耳朵格外的灵敏,早在阮元跨进屋子里的时候,就听出了另一人的脚步声,这脚步声陌生得很,现又听见了易零的咳嗽声,就问“小元,还有谁来了吗?” “王大娘,我是望杨山的,阮元的师兄易零,”不待阮元开口,易零就自报家门了。 王大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是易小道长,小元上山之前,听小元提起过,小元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王大娘。”阮元轻轻推了推王大娘,娇嗔道。 易零将手放在鼻尖,轻笑一声,“不麻烦,小师妹乖觉得很。” 阮元抬头撇了一眼易零,心道算你识趣。 阮元收回自己的目光,又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拉过王大娘的手,将钱袋子放在王大娘手中,“王大娘,这些银子你收着。” 王大娘慌忙推开,不去接钱袋子,“不要,不要,小元啊,你挣钱不容易,你自己收着。” “王大娘,我有钱用的,再说,我现在如今住在望杨山,吃穿不愁的。”阮元道。 “那也不成,你是个姑娘家,没有些银子傍身怎么行,再说,你如今也十七了,到了嫁人的时候儿了,你得存着,给自己留嫁妆钱,往前你不是跟我说你挺喜欢陈屠夫家的小儿子陈文的吗,你不给自己留些嫁妆钱怎么办?往后若是嫁过去了还不得受欺负。”王大娘说什么都不肯收下银子。 王大娘突然提起前尘往事,阮元是尴尬得不行,只能一个劲儿的咳嗽,试图阻止王大娘继续说下去。 王大娘只当是阮元呛着了,一边替阮元顺背,一边接着开口,“怎么还咳起来了,你莫急,我啊,替你问过了,这个月里,那陈文虽被他母亲逼着相过几次亲,但是人小伙子都没有点头同意,也没有定下什么亲事,虽说我们家徒四壁,是高攀了陈家,但你们二人两情相悦,那陈屠夫和他婆娘再不情愿,也是奈何不了的……” 易零在一旁听着,脸色难看,只是嘴边噙着一抹冷笑,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阮元终于坚持不住,一把握住王大娘的手,强行打断,“王大娘,王大娘,嫁妆钱你不用担心,我这行来钱快,能攒上的,那什么,这银子你拿着,天冷你头痛,记得用头巾包住头,还有记得让小淼去给你抓些药回来。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和小淼好好保重。” 阮元哪里还敢多停留,将银子放到王大娘腿上,拉着易零就跑了,只留下王大娘在屋中唤她名字。 阮元一心只想逃离,跑得太快,拐角处又撞上了跑回来的小淼,两人都被撞得都跌坐在了地上。 小淼揉着自己的额头,破口大骂,“谁他娘的没长眼,敢撞小爷!” 易零回头狠狠瞪了小淼一眼。 小淼立马禁了声,往后爬了几步,生怕挨打,心道,好凶! 易零又走到阮元身边,伸手,没好气的开口,“起来。” 阮元刚要将自己的手搭上去,又听见一道熟悉的男声,“阿元?” 阮元侧头望去,是陈文,真是溴大了,只能打着哈哈将自己的手转而搭在了陈文手上,“陈文,你怎么在这儿?” 易零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甩了甩,又双手环抱靠在墙上,咬着后槽牙,冷哼着笑了一声,皱着眉头狠狠瞪着陈文,想来这就是小药罐口中的陈秀才了? 小淼也才看清了来人,也赶紧去扶阮元,“小元姐,你怎么回来了。” 阮元一把揪住小淼的耳朵,恶狠狠道,“臭小子,刚刚骂谁呢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错了错了,小元姐我错了,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小淼吃痛的求饶。 阮元这才松了手,又质问,“你不在家好好照顾婆婆,跑哪儿鬼混去了?” 第四十五章 家里的柴劈完了吗 小淼揉着耳朵叫冤,“冤枉啊,小元姐,我没去玩,我找陈文哥去了,家里的窗纸又破了,半夜总是透风,我找陈文哥来修一修的。” “说过几次了,不要总是去麻烦你陈文哥,人家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你拿一块木板子先挡上不行吗,再说走之前我不是留了些零用给你,你是不是又拿去摇色子了?”阮元说着就来气,抬手又一把揪住小淼的耳朵。 “不妨事的,阿元。”陈文开口打断阮元喋喋不休的教育。 阮元这才收了手,转过身,笑着开口,“太麻烦你了。” “你我无需这样客气的……”陈文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靠在墙根的易零突如其来的一声冷笑给打断了。 陈文将目光投去易零那边,“这位是?” 易零起身,走到阮元身旁,不服气的一把揽过阮元的肩,痞痞的开口,“我是她师兄,你谁啊?” “他是……”阮元道。 “闭嘴,没问你。”易零一把捂住阮元的嘴。 阮元一把扯开易零的手,这狗贼又犯什么病? 面对阮元狠狠的眼神杀,易零也毫不客气的狠狠瞪了回去。 “阿元,马上就是桃花节了,我想邀你一同赏花看灯,你,最近有时间吗?”陈文没有理会易零,看着阮元被易零紧紧的捁在怀中,那样的亲密举动,让他心底泛起了浓浓的醋意,不由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她没空!”易零抢先回答。 桃花节,又是桃花节,看来真是个浪漫的节日呢,阮元记起了刘音容,马上抢过易零的话,“人问你了吗,谁说我没空的,去,桃花节那么好玩,我去。” “那好,那我们在老地方,老时间汇合。”陈文很高兴。 “好。”阮元也笑着点头答应。 “好什么好,走了,家里的柴劈完了吗,聊聊聊……”易零冷着眼推了阮元一把,强行将阮元推走了。 老地方,老时间,看来这两人以前还约过不少。 “你干嘛?有病啊?”阮元试图挣扎逃回。 易零哪里肯放手,死死抓住阮元的肩膀,不让她回头,“干嘛?回去劈柴!” “那什么,臭小子照顾好婆婆,不然我打死你,还有陈文,记得不见不散啊!”阮元奋力的回头冲陈文招了招手。 回山的路上,阮元和易零谁都没有讲话,终是易零憋不住了,转过身,挡在阮元前面,“那小子谁啊?” “什么那小子?”阮元一头懵,突然记起陈文,才咧开嘴笑了起来,“啊,那是陈文,我和他认识有……有四个年头了吧。” “四个年头怎么了,很了不起吗?”易零阴阳怪气的低骂一句,又低头盯着阮元,“不准去桃花节。” 阮元不服气,“凭什么?你就能去,我就不能?” “我……那男的一看就不正经。”桃花节是男女约会定情的盛日,用脚趾头想,易零也知道陈文有什么心思,当然不肯让阮元去。 “就你正经?”阮元替陈文不平。 “好,就算如此,可近日这洛阳妖怪多,你去了,万一有个好歹,那陈什么的,一介文弱书生,能护着你吗?”易零提高音量,看得出来,他动气了。 “我现在怎么也算是半个道士了,我可以保护我自己,当然也能保护陈文。”阮元有些生气了,“凭什么你就能去!” “我那是去……”不行,不能说,易零止住了后话。 阮元不想在搭理易零,将易零推开,自顾自的走了,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就许你去会刘小姐,就不准我见好友,再说……”她去不还是想跟着易零吗,不然找什么由头去? 易零看着阮元的背影,叹了口气,刚刚他是不是对她太凶了,他应该跟她好好说的,他往前认为自己都活了两百多岁了,不过是模样年轻了些,但自以为心境成熟,不曾想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承认,他是很生气她跟那个陈文去桃花节,可是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尸鬼进城了,恐在桃花节那日现身,阮元如果真的招妖,她要去了,尸鬼肯定会盯上她,肯定会有危险的,就像在凉城,他不敢冒着个险。 入夜,陈府门口,一些家丁打着灯笼候在门口,陈谦之父陈群也等在门口,梁管家道,“老爷,这多许久了,夜深了,还不见来人,不会是被那人戏耍了吧?” “梁管家,我这不是来了,谈何戏耍?”流云拄着一根枯枝拐杖,戴着黑色的斗篷走了过来。 陈群忙上前迎接,“大师,您可来了。” “陈老爷,贵公子现在何处?”斗篷下传来流云的声音。 “就在里面,大师快快随我进来吧。”陈群说着,就赶紧带路。 流云拿着一串骨头做的铃铛在陈谦头顶处摇晃着。 刚到那房间的门口,就听得陈谦的呼救声,还有一妇人不断的安慰。 流云拄着拐杖踏进屋子,那陈谦就躺在床上,好似掉进了梦魇一般,紧闭着双眼,双手双脚四处扑腾着,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别吃我,别吃我,救命,救命……” 出了陈谦,还有一衣着华贵的妇人坐在床前,周然一把抱住陈谦的双手,哭着喊道,“谦儿,谦儿不怕,娘在这儿呢……” “夫人,大师来了,你先让大师给谦儿看看吧。”陈群走到窗前,将还在哭泣的周然扶走。 流云几步跨到陈谦的床前,看着陈谦那模样,不由勾唇冷笑,陈谦,你可以掳走任何的美人儿,却唯独动了阮元,那张皮子他可喜欢的紧,你这是自讨苦吃。 流云又从怀中掏出一串骨铃来,那骨铃是用人指制成的,可摄魂、招魂。 流云将骨铃移至陈谦的头顶,一下又一下的摇着。 那骨铃声一阵一阵传进陈谦的耳朵里,听着这骨铃声,陈谦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看着陈谦逐渐沉睡了过去,周然一把推开陈群,跪在陈谦的床边,开始呼唤,“谦儿,谦儿……” “夫人不必忧心,贵公子只是睡过去了。”流云将骨铃又放回怀中。 陈群叹气道,“这几个月来,谦儿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安静。” 继而,陈群又问道,“大师,您可看出我孩儿是害了什么病?” “没有害病,不知贵公子是何时出现这样状况的?”流云问道。 “四个月前,出了趟湖回来便如此了。”陈|毅又小心开口道,“可是碰上什么脏东西了?” “陈老爷如此问,贵公子可是有什么奇遇了?”斗篷下传来流云的轻笑。 “这我们也不清楚啊,自从谦儿那次游湖,不慎掉入湖中后,就这样了,经常嚷着说是湖底有巨龙要吃了他,我们找了好多大夫来看,也都是……”说着,陈群就叹了一口气。 “凡事都讲究一个因果,那巨龙为何会伤害贵公子,贵公子之前可否做过什么伤害龙的事?”流云又问。 “未曾啊,我家谦儿虽是平时顽劣了些,但从没有冲撞过什么龙王庙啊?”周然在一旁插嘴道。 “那就奇怪了。”说着,流云竟低头闭着双眼,掐着手指,有模有样的算了起来。 等流云才睁开眼,那周然就迫不及待的追问,“大师,您可算出什么了?” “贵公子这是犯了大忌啊,救不了,救不了……”流云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外走。 周然吓得一把扯住流云的手,“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家谦儿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要什么我都给啊……” “是啊,大师,只要你能救我家谦儿,大师您哪怕是要我这条老命,我也绝无二话啊!”紧接着,陈群也跪了下来,不断恳求。 看着哭得老泪纵横的陈府夫妇,流云才肯止住脚步,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曾听闻过龙王娶妻的故事,不想竟在此处遇到了。” “大师,您这是何意啊?”周然止住了哭声。 “贵公子这是抢了龙王的新媳,才会招来此等横祸啊!”流云道。 “什么!”周然听后,浑身瘫软的跪坐在地上。 陈群还在不停的指着周然骂,“要不是你平日里对这混小子太过纵容,残害了那么多的无辜少女,你也从不过问,养的他这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他又怎会犯下如此大错?” 被骂的周然不敢吱声,只能低着头掩面哭泣。 指责完周然,陈群又向流云寻求解决的方法,“大师,可有什么破解之法啊?” “陈老爷莫急,方才我还算出,贵公子没有玷污该女子,尚还有一丝补救。”流云顿了顿又道,“此女乃是龙王相中之人,旁人不可侵犯,如今贵公子惹怒了龙王,只得将此女送去龙王宫殿,方能破除此劫。” “此女是何人?”陈群问。 流云又低头,闭着眼开始掐指算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睁眼,“此女面容姣好,有一双狐狸眼,年方十七。” 这不就是阮元?这洛阳城有狐狸眼的,还恰好年岁十七的,只有阮元。 衙门又接到几个案子,都是命案,所有涉及到这个案子而死去的人,都是被生生抽干了血,南七知道这是又有妖物作祟了。 第四十六章 我炖你大爷的老鸭汤啊 南七又揭开一面白布,木板上躺着一具干尸,肤如黄蜡,“和之前的死者一样,这脖子上有咬痕,都是被吸干了血,只剩下一张皮子搭在骨头上。” “那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做。”一旁的捕快开口。 “过几日就是桃花节,人多,那妖物一定会再次下手,到时候你们守在各个城门口,不要放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灯会一旦开始,只能进不能出,在拨些人乔装成百姓在街上视察,务必要保证百姓的安全,如果有什么情况记得放烟花做信号。”南七吩咐道,安排好事务,他就不信抓不到。 一直到桃花节那日,阮元都没有和易零讲话,易零试图打破冷战,但是阮元都不领情,无非都是怨易零不让她去桃花节。 易零没有办法,只能半夜趁阮元睡着了,溜进阮元屋里,找了两根麻绳,绑住了阮元的手和脚,易零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和床头的夜明珠发出的夜光,打量着熟睡的阮元,还记得阮元抱怨洞里太黑,这窗户还是半月前易零用斧子凿出来的呢。 易零亲昵的用手刮了刮阮元的鼻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用食指沾了一滴轻轻点在阮元的人中,一脸计谋得逞的笑道,“好好睡吧。” 玉瓶里装的是安神散,不睡上十几个时辰,是醒不来的。 易零到小苑兰亭时,刘音容就披着一件白色的大氅和小兰等在那里。 易零走了过去,客气道,“刘小姐久等了。” 刘音容笑着摇摇头,“我也刚来不久。” “刘小姐身子可好些了?”易零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镇妖防鬼的符纸递了过去,为免这刘音容受伤,易零哄骗说,“这是我画的一张符,你带在身上,也能去去晦气,让身子爽朗些。” 刘音容受宠若惊的接过符纸道谢,“有劳易公子费心。”说罢,刘音容就将符纸放进了怀里,“我一定贴身带着。” 易零打量了一下这小苑兰亭,人倒是不少,多是文雅书生和富家的公子小姐们,“看来,来看这桃花的人还真不少,我们也走吧。” 刘音容微微颔首,跟在易零身后。 在这一片空地上,都开满了桃花,一簇接着一簇,又美又艳,香气四溢,就连风中都带着微微的花香,是个告白定情的好地方。 易零想,阮元若是来了,她一定很开心。 陈文等了很久,阮元也没有来,最后只能失落的离开,心里盘算着阮元不是无信之人,会不会是被她师兄给关在家里了?这易零表面称师兄,心底却对阮元动了其他的心思。 但看阮元和易零的相处,陈文心里清楚,阮元对易零也绝对不一般,可是他们明明才相处几个月,又如何抵得过他们四年的感情? 阮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初了,她不可能睡这么久,易零给她下药了!想起身时,又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气得大喊,“易零你个王八蛋,老子跟你没完!” 阮元一路蹦哒着下了床,艰难的用拉开了梳妆台,摸出了里面的剪刀,一边用剪刀慢慢磨开绳子,一边咬牙低骂,“好啊,玩儿阴的是吧,还好老子藏了把剪子,不让我去,我偏去!我还非得跟着你,我隔应你,我气死你,我就不让你和刘音容好过!” 好不容易解开了绳子,阮元正要出去时,又被洞口的结界弹了回来,阮元揉了揉额头,抬眼时,那结界又现出了四行字,“别想跑出去,戌时可消,鸭已宰好,记得炖老鸭汤。” “我炖你大爷的老鸭汤啊!”阮元气急了,连带着当混混时的粗话也冒了出来。 阮元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连着踹了好几脚,这结界也没有丝毫反应,阮元泄气的坐在结界旁。 正巧听见柴央打着哈欠路过,阮元赶忙叫住柴央,“师父,师父!” “小元,怎么坐地上啊?”柴央停下脚步,倒退回来。 阮元告知缘由,“易零那厮给我设了结界,我出不去。师父,你帮我把结界打开吧。” “哎呀,不成不成,我要是给你打开了,那臭小子回来非得跟我较劲儿不可。”就为着阮元去道清庵那事,易零可就没少跟他吵,柴央可不想在撞枪口上了,更何况还是这次呢,就摆摆手,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元啊,你师兄是为你好,你就别跟他闹了。” “师父,怎么你也不讲理,是易零困住了我,不让我去赴约,怎么就许他一个人去!”阮元很是不理解。 “哎呀,你师兄跟你不一样,他是去捉鬼的!”柴央一时心急口快就说了出来。 阮元立马双手趴在结界上,急切的追问,“捉鬼?捉什么鬼?他不是去跟刘小姐见面的吗?” “咳咳咳……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眼看着漏了馅儿,柴央打着哈哈,起身就要走。 阮元在背后赶紧叫住他,“师父,你要是不告诉我,今天我就是撞死在这结界上,我也是要出去的!” “你你你……你怎么还威胁起了师父?”柴央急了,用手指着阮元。 阮元从地上站了起来,“师父,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自从那次在林子里被群鬼围攻之后,易零就怪怪的,就连师父你也是怪怪的……” “我们能有什么事瞒着你?”柴央心虚的咳了两声。 “师父你还不讲吗,依着易零的性子,就算他不想让我去桃花节,也绝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将我困住的。”她早该想到了,只是一味儿因为情爱之事蒙住了眼,她真蠢。 阮元见柴央还是吞吞吐吐的模样,又万分着急的喊道,“师父!我们是一家人啊,有什么事我是不能知道的,易零是我师兄,我不可能弃他于不顾的!” “哎呀,哎呀,行了,易零是去捉尸鬼的,如果不出意外,那尸鬼今晚就要现行,不让你去,是他怕你受到伤害。”柴央经不住磨,还是全盘交代了。 “尸鬼?那是什么东西?”阮元问。 “死去的肉身没有被及时的焚烧掉,怨气难消,灵魂就借着肉体复活,凶恶之兆,鬼术莫测,喜阴寒之地,恶臭环身,食人血,这就是尸鬼。”柴央解释。 阮元恍然大悟,“李环是尸鬼!”难怪她身上总是带着香囊。 阮元又拍着结界,恳求柴央,“师父,我求你了,你放我出去吧,易零一个人要是打不过怎么办,师父,你放我出去吧……” 柴央看着阮元,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将结界打开。 “小元你记住了,那尸鬼不会感到任何的疼痛,也不会因受伤而影响攻击效率。尽管它们可以通过被完全粉碎而失去战斗力,但它们被分离的残躯仍旧可以继续活动,不要恋战!”柴央也确实放心不下易零,阮元去了,有个人帮衬着也是好的,又不放心的嘱咐,“你们要先困住它,在用火符烧了它,不要跟它耗体力,速战速决。” “我知道了,师父。”阮元将柴央所说的都记在心里,就迅速往城里赶。 入夜的洛阳繁华万千,花灯映红了街道,倒影在湖中微微荡漾,满街都是卖桃花和桃花结的,在这一天,女孩儿们可以和心爱的男子见面,买个桃花结赠给男子,表达自己的爱意,街上还有许多杂耍的,十分热闹。 易零和刘音容并肩走在街上,易零无心这些事,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他知道,天黑了,是李环下手最好的时机。 阮元不敢怠慢,马不停蹄的赶进城,城门口一个侍卫正与一男子争执。 侍卫推了男子一把,“回去。” “大人,小的有事要出门,您就放我出去吧。”男子弓着腰恳求。 “我再说最后一声,回去!你要再纠缠,我就把你关进牢里!”侍卫扬着手中的剑威胁。 男子不敢和侍卫正面刚,只能小声骂骂咧咧的走了。 不让出去,能进不能出,难道官府也出手了?南七也在! 阮元忽然发觉不远处有人正直直的盯着自己,看过去时,刚好看见李环躲在花灯后的半张脸。 李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转身就走,阮元追过去时,已经没了踪影。 “跑得还真快!”阮元冷哼一声。 这洛阳城大,阮元在街上寻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易零和刘音容的身影。 阮元急得不行,叹气甩手间,又瞥见了手上系着的仟信石,她怎么忘了这东西,就赶紧低头念往行咒,那仟信石就发出一点一点的蓝色光芒,阮元又抬手,低头对着仟信石唤了一声,“易零,易零你听得到吗?” 刘音容正在一个小摊位上买花,等在一旁的易零忽然觉得心间一紧,耳边就响起了阮元的声音,抬手也看着自己左手上系着的另一串发蓝光仟信石,“阮元,你怎么来了?” 听到易零的声音,阮元高兴极了,赶紧问道,“师兄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你在哪儿?”易零反问。 第四十七章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在兰衣阁这儿,就是那日你带我买衣服那儿。”阮元抬头看了看,这兰衣阁的柳香香正倚在门口嗑瓜子,时不时的吆喝让客人进屋看看衣服,不过今日是姻缘日,大家都忙着谈情说爱,生意自然惨淡。 柳香香看见了阮元,就微笑着冲阮元点了点头打招呼,阮元也礼貌的笑着点头回应。 看着柳香香扭着腰肢进了屋,阮元想,这柳香香还真是有风韵啊,年龄约莫三十出头了,还能有这般风情,也是少见。 “不揽客进来做什么?生意不做了?”丰烨倚坐在美人榻上,端着一盏茶水,用茶盖轻轻按动茶水。 “奴家这生意就算不做,有丰爷您这座靠山,还怕饿肚子吗?”柳香香拿着掸子,轻轻弹动挂着的衣服。 “我的银子可不养闲人。”丰烨轻笑一声。 “阮元!你往右拐,直行大概百米处,我在刘记烧饼这边。”易零对着仟信石说。 “好。”阮元应了一声,就往刘记烧饼去。 “易公子,你认为这花如何?”刘音容挑好了几束桃花,拿到易零眼前。 易零回过神,回道,“不错。” 刘音容早就看出了易零心不在焉,“易公子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只是觉得这繁华美景,又有佳人在侧,兴奋过了头。”易零打趣。 “易零!”可好巧不巧,阮元就赶到了,将易零的话都尽数都听了进去。 刘音容转身看着阮元,是她,她如何来了? 小兰在一旁抱怨,“她来干什么?” 阮元气呼呼的走了过来,真是好一个佳人在侧! “真是都困不住你,如今天儿都黑了,你那陈文哥怕是早就走了,你还来做什么?”易零拧着眉头。 阮元答非所问,“别瞒我了,师父都告诉我了,你是不是傻,你一个人万一……” “怎么,担心我?”易零勾着嘴角,凑近阮元,“既然知道了,还敢来。” 阮元没好气的推开易零,“我很仗义的好不好,再说,就是望杨山上的一个小虫子被什么野麻雀吃了,我都会伤心。” “唉,真真是菩萨心肠啊。”易零拂了拂自己的袖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刘音容看着阮元,向阮元微微福身,“那日道清庵匆匆一面,小女子刘音容,不知姑娘是?” 阮元转身抱拳回了一礼,“在下阮元。” “阮姑娘。”刘音容再次福身行礼。 “客气。”阮元一边擦了擦自己的鼻子,一边仔细端详刘音容,看能不能找出些她和易零眉来眼去的蛛丝马迹。 很显然,阮元什么也没发现。 阮元又转眼看见了摊位上的一个桃花结,随手拿起一个看了起来。 小贩眼尖,立马笑着介绍,“姑娘真是好眼光,您手中的这个桃花结可是今年新进的货,这桃花结所用的丝线可是放在月老那里祭拜过的,今年卖的特别好,你这要是给了心上人,定能喜结良缘!”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向阮元投去了目光。 阮元抬头正对上易零的目光,就赶紧撇开头,将桃花结还了回去,“啊,我……我……我没有心上人。” 易零摇摇头,只笑不语。 一只烟花突然在天空绽放,守在各个城门口的侍卫看到烟花,赶紧嚷嚷着关上了城门。 城东口的破屋里,蔡军几人也发现了异样,“烟花只有一声,是官府的信号,城里出什么事了吗?” 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侧头看了一眼停在树枝上正梳着自己毛的麻雀,麻雀就会意的就往城中飞走了。 “蔡公子,这是我去山里采的桃花,你看看……”流云抱着满怀的桃花走了过来。 蔡军冷眼的看着流云,“太香了,我不喜欢,你要是喜欢,就插在你自己屋里吧。”说罢,蔡军就转身进了屋。 独留下流云狠狠掐断了其中一束花,季行舟,你会喜欢的。 城中街口,一布衣男子拨开人群,从前方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救命啊,救命啊……死人了,死人了!” 而后一大波人从前方也嚷嚷着“有鬼啊”慌乱逃窜,方才还热闹的场面,一下就变成了逃命的场面。 是李环!这就动手了吗? 易零随手抓住一个男子,问,“那鬼在何处?” “就在前面,就在前面,快逃吧……”男子哆哆嗦嗦的开口,易零刚松手,那男子疯了似的往前跑,生怕自己也被抓了去。 “这就出手了,如此等不及吗?”易零冷哼一声。 接着易零又转身嘱咐阮元,“你和刘小姐呆在这里,我去会会。” “不行!”阮元当即反对。 “听话,刘小姐一个人不安全,你保护好她。”易零耐心解释。 “你一个人对付不了的!让我去!”阮元反驳。 “阮元!要么你就回去,要么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易零吼了一句,不等阮元在说什么,就走了。 这还是易零第一次冲她发这么大火。 阮元没有办法,但是她不能让易零一个人,转头看着刘音容,“我送你回府。” 将刘音容送回去,再去寻易零。 “好,劳烦了。”刘音容也明白现在的情况。 等易零赶过去的时候,那巷子里只剩下南七和一众捕快,还有地上的一具干尸。 “易零?你怎么来了?”南七抬头看着来人。 “捉鬼这事儿怎么能少了我。”易零一笑,走了过去,“发现什么了?” “这具干尸死了有些时辰了,你看这尸体的皮肤上已经长出了尸斑。”南七指着尸体的面部开口,随后又转过尸体的头,手移到尸体的颈部,“我比较过,这排牙印都是出自一人所为。” “既然死了有些时辰了,那为何说看到了鬼?”易零正摸着自己下巴揣摩。 就听见一个捕快指着墙上的鬼影,吓得大喊,“鬼啊!” 易零转头一看,墙上确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在移动!偏这四周没有其他人。 南七等人马上把剑拔了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易零打量着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一扇窗户内,窗户里的火烛跳动着,易零用桃木剑将窗户撞开,忽的一笑。 用手扯下烛台前的剪纸,那剪纸就是女人的体态,所以那墙上的鬼影跳动就是它! 随着剪纸被扯下,那墙上的鬼影也随之不见。 “鬼?鬼不见了?”看见鬼的捕快疑惑了。 “哪里来的鬼?不过是小把戏。”易零将剪纸递了出去,正想嘲讽一下这些往日只知道征税的捕快,等等!不对!“调虎离山!阮元!” 易零抛下这句话,扔下手中的剪纸就朝来的方向往回跑,又念着往行咒,问“阮元!阮元你在哪儿!” 南七看着跑远的易零,也猜了个大概,也带着捕快们跟着追了上去。 阮元一心只想着快点送刘音容回府,等听到易零的声音,抬手刚要回应就听见小兰的嫌弃声。 “什么味儿,好臭!”小兰扶着刘音容,努力用鼻子嗅了嗅,思考沉默一会儿道,“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是尸臭!”这味儿阮元在熟悉不过,在元龙镇那几个月,她可没少闻,李环在附近! 四周的街道十分死寂,只有呼呼的风声,还有……水滴在地板上的声音。 “嗒……嗒……嗒……”越来越近。 小兰紧紧的抱住刘音容的胳膊,哆哆嗦嗦的开口,“小姐,我怕……” “别怕,有阮姑娘在这儿,我们不会有事的……”刘音容虽然也害怕,也还是尽力安慰小兰。 “阮元~”李环唤着阮元的名字,带着一抹阴笑,从黑巷里走了出来。 “李环?”阮元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那女子的身子已经溃烂了,身上还缠绕着一些枯烂的水草,脸部的皮肤也腐烂了大半,已经看不出容貌了,身上……身上都是血肉模糊的窟窿,像是被什么东西撕烂了肉体,所以,那红牡丹下的竟是生了蛆的血窟窿! 那身上的水和着血往下滴,缠绕着的是浓厚的尸臭,所以尸鬼都是这副恶心的模样吗?阮元胃里突然一阵不适。 “阮元~”李环再次唤着阮元的名字,渐渐逼近。 “啊~鬼!”小兰看清了李环的真面目,吓破了胆,晕了过去,刘音容赶紧接住小兰,将她抱在怀中。 “李环,易零他们呢?你把他怎么了?”阮元将桃木剑举在胸前。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李环扯动着腐烂的嘴角,笑着开口。 “把你爷爷当傻子了?你不说,我就打到你说为止!”话音刚落,阮元就举起桃木剑,后腿借力一蹬,狠狠朝着李环的颈部砍去。 李环没有躲闪,她的头也应声落地。 阮元又朝李环的腹部踢了一脚,将李环踢在了地上,随机立马抽出一张符纸,在上面画符,准备用火烧了它。 李环的身子不紧不慢的在地上摸索自己被阮元砍掉的头颅。 刘音容吓得捂住自己的嘴,从小在闺阁里长大的小姐,如何见过这样的场景。 易零听着仟信石里传来的动静,暗叫不好,怕是那李环追上了阮元,想到此,易零又加快了脚步,奋力的往前跑,“阮元!你在哪儿?” 是易零,他没事,阮元松了口气。 “城中赌坊!”阮元一边对着仟信石回应,一边抽出身后的桃木剑,又将刘音容二人护在身后,“躲我后面!” 第四十八章 这是我第四次见你了 断头的李环也总算摸到了自己的头颅,慢慢又放回在自己的脖子上,头却放反了,不过丝毫不影响她开口讲话,“阮元,你杀不死我的,你们来杀我之前,没有好好查查我是怎么死的吗?” 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头戴反了,李环又将自己的头转了一圈,扭到前面来,“我是淹死的……我死的好冤呐……” 淹死的,浑身都是水,不怕火,师父失策了,阮元收住火符,看向李环,“我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来和我打架的,说吧,你有什么事?” “我不杀你,但是我要……她。”李环伸出手笑着指了指躲在阮元身后的刘音容。 阮元回头看了刘音容一眼,“不可能!李环,你不是说你死的冤吗?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去报你的冤仇,你害无辜之人做什么!” “我就是要去报仇啊,可是……我需要刘小姐帮帮我才行啊……”李环笑着开口,言语间充满了恐怖。 话音刚落,李环就瞬移到了刘音容身后,扣住了刘音容的颈部,又抬手往刘音容的心口处挖。 眼看着刘音容的心脏就要被李环掏出来,易零赠予她的那张符纸透过胸口的白衣,发出一道金光,将李环的手挡了回去。 好机会!阮元猛地将手中的桃木剑扔了出去,正对李环的右手,将李环的手斩断。 “我说了我只要刘音容!”李环怒了,一掌推开刘音容,迅速捡起地上的手,接上,举着冒着黑气的手,手上的指甲变得又黑又长,挥舞着朝阮元了过来。 李环攻势太猛,速度又极快,阮元如今也在望杨山只学了些皮毛,只能举着桃木剑死守,无法攻击。 几个回合下来,阮元有些体力不支了,那李环就像不知疲倦似的,攻速不减。 一个不注意,李环就狠狠抓伤了阮元的左臂,留下了四条血痕,那指甲很长,阮元甚至能感知到指甲与骨头直接的摩擦。 这是真他娘的疼啊,阮元往李环的肚子上踢了一脚,拉开两人的距离,试图拖延时间,等易零来救援,“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 “不是我说,我很好奇啊,你说你死得冤,是有人害死你了吗?”阮元扶着自己的腰问。 “是,是他们害死了我……我明明那么爱他,他却联合一众人将我害死,曝尸荒野,他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李环一边哭一边笑。 眼看着李环情绪越来越激动,阮元又紧接着追问,希望可以多问出点什么来,“是谁害死了你!” “是……”李环说到这里又停住了,刚才还满脸情伤,突然盯着阮元就笑了,声音轻柔,“阮元~你把刘音容给我,我就放你走。” “不成不成,把她给你,这样会显得我很不仗义啊。”阮元拿着桃木剑的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子。 “那你……就去死吧!”话音刚落,李环又抬起双手,又发起了进攻。 阮元只能又举起桃木剑抵挡,这样下去不行,师父说得对,不能跟她在打下去了,否则体力消耗完了,她和刘音容都必死无疑! 阮元再次用剑将李环推了出去,眼瞅着李环又要上前,阮元赶紧抬手认输,“李环!错了,错了,我错了,我不想死,你要刘音容是吧,给你,给你,我把她交给你,你放我走!” 那赶来的麻雀此时也停在了小塘边的树枝上,仔细观察着底下的动向。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阮元见李环没有说话,又接着开口,“把刘音容给你可以,但是我不能保证你会不会杀了我灭口,所以我得带着刘音容一起,等我安全了,我自然把她交给你。” 李环只是盯着阮元,并不作答。 “不信我,啧,怎么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呢,这样吧,你让我带着刘音容跑出十米远,就十米,有距离才有安全感,只要我安全了,我就把刘音容交给你,怎么样?”阮元再次降低条件。 李环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阮元就慢慢踱步到刘音容身旁,刘音容却狠狠的瞪着阮元,她竟不知阮元是这种人! 阮元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瞅啥呢?那我这么年轻总不能死了吧,你要死了,冤有头债有主,可别来找我。” 阮元不顾刘音容反抗,一把将刘音容从地上拉了起来,又控制住刘音容,慢慢撤到十米处,看了李环一眼,又忽的将刘音容往前推了一把,大喊,“快跑!去找易零!” 刘音容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阮元,犹豫片刻,提起自己的裙子就往前跑。 李环知道自己上了当,赶紧去追刘音容,要知道刘音容出府可不容易,今日可是她唯一的机会。 阮元好不容易将李环送走,哪里肯让李环追上去,拿着桃木剑就迎了上去。 李环被挡住,怒火中烧,一掌拍掉了阮元手中的桃木剑,又抓住阮元的右手,让阮元动弹不得,嘶哑着嗓子呐喊,“你骗我!我要你死!” 阮元死劲挣扎,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李环的力气出奇的大,她话音刚落,就生生将阮元的手给折断了。 阮元痛得惊呼一声,李环又狠狠往阮元的腹部打了一掌。 在这重击之下,阮元只觉自己的双脚不受控制的往后退,重重的撞在墙上,又狠狠的摔在地上,阮元趴在地上,喉咙处涌上一股甜腥,“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右手断了,阮元只能用左手支撑着慢慢爬起来。 只是还没等阮元站住脚跟,脖间一紧,双脚就离了地,那李环不知何时到了阮元的跟前,用手掐住阮元的脖子,将阮元提了起来。 阮元感觉体内的空气正被一点一点的被抽走。 阮元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句,“易零!”她多希望易零此时能出现她面前。 “嘭!”耳边传来一声巨响,阮元失去了禁锢,“咚”的一声落回地面,跪在地上。 远处又响起一阵掌声,丰烨一边鼓掌一边踱步慢慢走了过来,“死了还出来到处转悠,真够膈应人的。” 这声音?!阮元好像在哪儿听过,阮元慢慢缓过神,抬眼望去,是他,兰衣阁那位风情万种的男人。 阮元又接着找李环,可四处哪里还有李环的身影,只有浓烈的尸臭味儿,在低头,不远处竟是一摊和着血泥的残缺肢干,在地上扭动着,随后,诡异的一幕便发生了,那些破烂的肢体一个接着一个慌乱的逃散开去,与那断掉分裂成两半的脑袋一起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这男人竟有如此大的本事?他是什么人?阮元有些不可思议。 丰烨伸出手揉了揉眉心,“真是恶心,我这眼睛今日也太遭罪了些。” 丰烨一边抱怨,一边走到阮元身旁蹲下,挑起阮元的下巴,“是你?这是我第四次见你了。” 四次?何来四次,加上这一次,不是两次吗?阮元一脸疑惑,遂后又将头移开,她不喜欢被别人挑着下巴,更何况她现在还是跪着的姿态。 那树枝上的麻雀查看完消息后,也展开翅膀往城东口儿飞去。 而刘音容这边,还在奋力的寻找易零,“易公子,易公子你在哪儿?” 易零听到了刘音容的声音,赶紧寻着声音的方向过去,却只看见了刘音容一人,焦急的询问,“阮元呢?” “阮姑娘还在赌坊和那女鬼纠缠……”刘音容话没说完,易零来不及责怪刘音容扔下阮元一个人,又迈开腿往赌坊去了,阮元,你一定不要有事! 刘音容本就体弱,今日又遭了这番变故,身子有些撑不住,脚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去,南七赶紧上前扶住她。 而赌坊这边的丰烨依旧一脸的傲娇。 “不过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我刚刚救了你一命,丑丫头你欠着我一个人情。”丰烨收回手,慢悠悠的开口。 “今日多谢,他日你若有难处,我必当万死不辞。”阮元眼神坚毅。 “死就不必了,你这个样子也办不成什么事。”丰烨收回自己的手,站了起来。 阮元没有理会丰烨的疯言疯语,她现在疼得要命。 “不过,今日的你与往前可真是大不一样,果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丰烨弹了弹衣袖,又记起阮元方才的眼神,自言自语。 “你叫什么名字?”丰烨低头看向阮元,故意问道。 “阮元。”阮元左手撑地,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直视着这个风情万种的男人,他身上带着一股兰花的香气,是兰衣阁的香气,“你呢?” “阮元,是个好名字,有机会再见,我再告诉你我的名字。”丰烨说完,抬脚就要走,忽然又记起了什么,转头嘱咐阮元,“那鬼怪吃人骨头,你们女儿家又体弱力小,近几日你最好和你的小姐妹待在家里,不要到处走动,等官府的捉到这只鬼了,在出门闲逛也不迟。” 看着丰烨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阮元觉得这话倒不像是说给她听的,像是在交代她转告刘音容一样,怎会有这种错觉?难不成被那李环打傻了? 第四十九章 吻乱心绪 不知道那刘音容找到易零没有,阮元抱着已经断掉的右手,慢慢走到掉落在地的桃木剑旁,艰难的半蹲着,去捡桃木剑。 刚把桃木剑捡起来,阮元抱着右手就想去寻易零他们,就听见前方传来易零的声音,“阮元!” 易零看见阮元站在前方,冲了过去,一把抱住阮元,紧紧的拥住,“你吓死我了。” 断掉的右手被易零这么一抱,更疼了,阮元皱着眉,虚弱的开口,“疼,我手断了。” 听到此,易零又赶紧松了手,仔细查看着阮元的伤势,看见阮元嘴角还淌着血,只觉心中生疼,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一时间,万般情绪攀上心头,在顾不得什么,易零左手揽过阮元的腰,右手扶着阮元的脸,低头就亲了下去。 阮元来不及反应,后脚跟刚离地,自己的唇就触碰上一片温软,阮元吓得瞪大了双眼,一时之间竟忘记了疼痛,手中的桃木剑也掉在了地上。 易零只是轻轻的贴在阮元的唇上,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这一吻大概持续了四五秒,易零才离开阮元的唇,又轻轻抱着阮元,声音竟有些哽咽,“以后不会在丢下你了。” 阮元被方才一吻搞的头脑混沌,她刚才被亲了?不过听见易零的哽咽的声音,不禁想,原来他竟这般在意她。 就这么抱着?不然说些什么?阮元就道,“那什么,李环跑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抓不到了,不过,那李环不知为何一心想抓刘音容,还有方才和那李环缠斗时,是城南花庄的庄主丰烨救了我,只一掌就将那李环打成了一滩血泥,好生厉害。” “抓她?”怎么回事,按理说,阮元才会吸引妖怪,那李环为什么只抓刘音容,易零松开了阮元。 还有那个城南花庄的庄主,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过这些事以后再说吧,易零现在只担心阮元的伤势,伸手替阮元擦掉嘴角的血迹,“哪只手断了?” “右手。”阮元有气无力的笑了一声。 “这儿疼吗?”易零低头检查着。 阮元点点头,“疼。” “疼不知道跑?也不怕被打死!”易零责怪道。 “你不是说让我护着刘音容吗?”阮元抱怨。 “我那是为了让你更安全些,哪知道竟被这李环摆了一道,打不过就跑,这点最基本的保命法则都不懂了?逞什么英雄?”易零越说越气,伸手又用力捏了捏阮元的脸,不过易零现在很清楚,他是不会放过李环的! “需要接上去,我身上没有带药,你这左臂上的抓痕还有尸毒,我带你回城东口儿……”这李环真的是该死! “不要。”阮元赶紧拒绝,又开口解释,“王大娘的病又复发了,我托了蔡军在照顾,王大娘要是知道我这样,我怕她受了刺激加重病情,她的身子禁不住折腾。” 城东口儿,蔡军站在窗前,等着长情把消息送来。 夜色浓浓中,一只麻雀扇着翅膀飞了进来。 麻雀飞进屋里,化作一个妙龄少女跪在地上。 “如何?”蔡军问。 “主人,是尸鬼,还有阮姑娘也在,此时也受了重伤,不过被一男子救下了,那男子似乎是城南花庄的庄主。”长情将自己看到的情况一一道来。 城南花庄的庄主,这又是什么来头? “阮元?”蔡军皱眉,是了,她现在是道长,她怎么可能不在呢,“她的脸可有受伤?” “没有。”长情又记起李环的话,接着补充,“还有一事,那尸鬼似乎是冲着刘音容去的。” “刘音容,不是阮元?”蔡军有些不敢相信的追问。 “不是阮姑娘。”长情再次肯定。 听着长情的话,蔡军陷入沉思,怎么会呢,难不成这刘音容也是? “主人,我见阮姑娘伤势严重,您是否要?”长情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蔡军叹气,“不必了,她是不会回来的,我若是去了,也只会暴露身份。” 知道蔡军分不出别的心思来顾及其他事,流云也正好有机会溜进地窖的药房。 看着桌上摆着一系列的药材,流云一路找到了鬏珍,又从怀中摸出从陈府讨来的鬏珍,放在鼻尖闻了闻,“阮元啊,这皮子就不是你的,你得还回来。” 说完,流云就将鬏珍调了包,“我倒要看看,没了那张皮子,季行舟会是什么反应?” 此时的城中。 听着阮元的话,易零不经皱眉,不回去,现在天也黑了,洛阳城门户紧闭,只有刘府有药,刘音容常年多病,养了一个大夫在府中,只能去她家。 正说话间,南七带着刘音容一前一后的就赶到了,南七是来支援的,自然不会拖着刘音容慢慢吞吞的来,就将刘音容交给了手下。 “跑了?”南七喘着粗气问。 “跑了。”易零答道。 “南捕头也在啊。”阮元笑着跟站在一旁的南七打招呼。 “是,寻的这份苦差事,桃花节也不得闲。”南七自嘲一番,又关心起阮元的伤势,“你还好吗?” “没事,养几天就好了。”阮元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记起李环说的话,看着南七说,“南捕头,那女鬼我见过了,叫李环,她今日同我说她死的冤屈,要去报仇之类的话,衙门里会不会有这桩案子的资料,你可否回去查查,没准儿会有什么线索。” “李环?好,我回去翻翻卷宗,一旦有线索了,我会及时通知你们的,没什么事,在下就先行告辞了。”说罢,南七抱拳做了个揖,又转头看着刘音容,“刘小姐,我送你回府吧。” “想必南捕头也还有自己的公事,刘小姐就交给我送回去吧。”易零不紧不慢的开口。 “也好。”南七知道易零的心思,点头回应,就留下刘音容,带着一众捕快就走了。 这狗贼在想什么?刚才还亲了她,眼下又急着送美人回府!阮元暗自生气。 刘音容有些不知所措,主动提出送她回去,他不生气她留下他小师妹一个人吗?可是她明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寒意。 易零看着刘音容,开门见山,说出自己送她回去的理由,“刘小姐想必也看见了,我小师妹受了重伤,耽搁不得,急需医治,如今这洛阳城又门户紧闭,我听闻刘小姐府中养了一位大夫……” 刘音容很识趣,赶紧开口,“有的,阮姑娘是为我受的伤,还请易公子和阮姑娘随我回去,我叫大夫来医治。” “如此,就有劳了。”易零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阮元偷偷瞥了一眼易零,低头松了口气,原来是担心她,才提出送这刘音容回去的。 若非阮元受了伤,气头上的易零本不想管这小兰的死活,算了,毕竟得求人办事,易零咽下一口气,直接将小兰粗鲁的抗在了肩上,不放心刘音容这个病秧子能照顾阮元,又腾出另一只手扶着阮元往前走,只将阮元的桃木剑扔给刘音容抱着。 几人刚走出一半的距离,就听见厚厚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阮元心下一惊,下意识的抬头看着易零,那李环又来了?不该啊。 易零冲阮元微微一笑,示意阮元宽心。 “小姐,小姐……”一众家丁手持着各种棍子斧头匆匆赶到。 站在家丁中央的是黄管家,黄管家见自家小姐奄奄一息的趴在阮元的身子,赶紧走过去查看,“小姐,你没事吧小姐?我听说城里有女鬼吃人,我带着府里所有的男丁都赶了过来,那女鬼呢?有没有把你怎么着啊?” “黄叔,我没事,多亏有望杨山的道长阮姑娘在,那女鬼已经跑了。”刘音容经过这一夜的折腾,说话都有些无力了。 “多谢阮姑娘和易公子了。”黄管家拱手作揖道谢。 易零扶着阮元只是点头收下了黄管家的道谢,没说一句客套的话。 这不像易零平时的作风啊,按理说,这狗贼不应该客套几句吗?脸色还这么臭,阮元有些好奇。 “万幸,万幸,幸好小姐你没事,老夫人在家可都要急坏了。”黄管家松了口气。 “姥姥知道了?”刘音容问。 “是,满街都传开了,小姐你又体质特殊……”看到有外人在场,黄管家又憋回后半句话,改口道,“老夫人能不担心吗?” 体质特殊?见这黄管家一脸的担心,莫非是招惹邪祟?怎么会,招惹邪祟的不是阮元吗?易零听着,不动声色的挑了一下眉。 “喂,我扛着的这位,你们来个人接一下啊。”不想他们在继续废话下去,易零冲着黄管家开口。 黄管家赶紧点头,“是是是,这就来,麻烦易公子了。”说完,又赶紧转头吩咐两个男丁去接小兰。 丰烨回花庄时,婳邈正侧躺在美人榻上,饶有兴味的把玩着桌前一株惠兰,微风轻轻拂动着她的秀发,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娇颜嫩面,抬手举足间摄人心魄。 丰烨竟一时看呆了,她这慵懒的模样,可真是有些年没见过了,如今三月,离七月很近了,等公主苏醒,直捣黎国,大胜后,她和他之间没有了这些任务,关系会不会缓和一些? 第五十章 别怕 不会了,他也是公主觉醒的牺牲品之一,不会再有机会了,想到这儿,丰烨不由得低头苦笑。 察觉到丰烨回来了,婳邈收回手,将身子坐直,“站那儿做什么?这花庄是你的,可不是我的,难不成你进来还得让我知会一声?” 丰烨收回自己的心绪,抬手幻化出一把骨扇,悠悠摇着,抬脚走了进去,“婳邈大人官位在我之上,是妖都的大祭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这花庄是我的,只要婳邈大人一句话,别说是这诺小的花庄,就是我,不也是婳邈大人的?” “若不是你还有些用处,我迟早割了你的舌头,扔进塘子里喂鱼。”婳邈并不受丰烨的奉承,甚至冷冷的威胁。 “唉,真是不解风情啊~”丰烨叹气。 “刘音容如何了?”婳邈引入正题。 “好着呢,今日本想做出英雄救美的戏,让刘小姐感恩于我,但遇到了有趣儿的事儿,看得入了迷,就把这茬儿忘了。”丰烨用骨扇故作自责的拍了拍自己的头。 丰烨又接着讲,“那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阮元吗,自己都危在旦夕,却还要自不量力的护着别人,真不知道是蠢还是什么?”讲到这里,丰烨又用骨扇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掌心。 “我没功夫在这儿听你讲什么女人的故事,七月红日在即,出不得差错。”婳邈言语冰冷。 婳邈抬头看着丰烨,又接着问,“你那边筹备的怎么样了?” “美人楼已经着手开始搭建了,还有两个月就能盖好。”丰烨回答。 “好,除了美人楼,你接着去查查那佛珠,七星都还亮着,元龙镇逃走的那女孩儿,到底是不是阮元?”婳邈交代完,转身就走。 妖都有七星,每一颗星都是公主的一魄,星不灭,就还活着。 易零一众人刚到刘府门口,就闻到很浓厚的香火气息,难不成府中正在祭拜死去的亲人? 阮元一边猜测,一边在易零的搀扶下,跟着刘音容踏进府门,看着满院子的黄纸符咒,还有挂满的黄色铜铃,阴深深的,阮元被呛得有些略感不适。 易零也同样,仔细的打量着这充满怪异的刘府,坊间传言,只说是这刘府的崔老夫人信佛,所以才挂了这么多的黄道符纸,看来也不能全信。 这都是些镇宅御邪祟的符纸,看来这刘音容的体质特殊,指的就是招惹邪祟了。 既然是招惹邪祟,那么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才会招来这些邪祟呢? 除此之外。院子正中央的藤椅上坐着一位年迈的老人,衣着华贵,双眼紧闭,手里捏着一串佛珠不断祷告,身旁跟着几个老婆子,看来这就是刘府的老夫人崔褀了。 “姥姥,我回来了。”刘音容迎了上去。 崔褀睁开眼,看着刘音容好好的回来了,赶紧扶着藤椅,在两个老婆子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过去,紧紧的抓住刘音容的手,“音容,你没事吧,音容,可有哪里受伤啊?” “姥姥,我没事,只是这位阮姑娘为了救我受了重伤,姥姥,文大夫在哪儿?” 听完刘音容的话,崔褀转身赶紧吩咐身旁的王婆子,“带这位姑娘和公子去南偏房。” 害怕刘音容出事,崔褀早就派人叫醒了文郧,配刘音容常吃的的药。 崔褀身旁的王婆子,得了令,带着阮元和易零就往正厅去。 文郧听到门外焦急的脚步声,一边忙着手中捣药的活,一边开口,“小姐的药我已经配好了,在桌子上。” 王婆子踏门而入,“文大夫,这位阮姑娘是为救小姐受了伤了,是小姐的救命恩人,老夫人交代你务必医好阮姑娘。” 有一股血腥味儿,这药房怎么会有血腥味儿?易零皱了皱眉头,打量着这药房。 文郧面目枯黄,眼窝凹陷,身材偏瘦,穿着粗布衣裳,腰上系了一条围裙。 文郧放下手中的活,看着王婆子应了一声“好”,又转头看着易零和阮元。 王婆子也没有在说些什么,端起桌上一碗黑盅,临出门前再次交代文郧医好阮元。 王婆子前脚刚走,文郧后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根板凳,用手拂走板凳上的药材渣子,“姑娘请坐,我好给你看看伤势。” 易零扶着阮元顺势坐下。 文郧检查一番后,打开药箱,拿出刀子,递给易零,“右手骨头被暴力错位,得接上,左手有尸毒,要把沾有尸毒的烂肉割下来才行,否则时间长了,这尸毒会侵入五脏六腑,我需要姑娘把两条胳膊露出来。” 易零会意的点点头,拿着小刀先后将阮元手臂处的衣裳割开,然后将手臂的衣服都脱了下来。 “姑娘,我先帮你把手接上。”文郧轻轻拿起阮元的右手。 阮元刚想点头说好,那文郧就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阮元的骨头又接了回去。 疼的阮元一把抓住易零的手,易零被阮元抓的生疼,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文郧又拿出两个夹板,将阮元的固定住,用绳子系在阮元的颈部。 不等阮元缓过这阵疼痛,文郧又掏出一把小刀,放在火烛上烤着,“等会儿我会将姑娘左臂上的烂肉给刮掉,有些疼,姑娘得忍住。” 眼看着文郧将小刀消完毒,逐渐逼近自己,阮元竟有些害怕的想要往后退。 易零一把抱住阮元,将阮元的头侧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别怕。” 易零又用手捂住阮元的眼睛,以此来缓解阮元的恐惧。 阮元左臂上的伤口很深,甚至看见里面的森森白骨,伤口处的有些肉已经变成了褐色。 文郧拿着小刀,一点一点将阮元那些黑褐色的烂肉给刮下来。 每刮下一块烂肉,文郧就会拿着帕子将刀子上的肉和血擦干净,又接着刮下一块肉。 这样磨人的疼痛远比一刀杀了她更痛苦,就跟当年她躺在床上,被捆住了手脚,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男人,手持着小刀,一寸一寸的将她的脸割下来一般。 万般痛苦和委屈,夹杂着幼时的恐惧感,席卷着阮元的大脑,她实在是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尽管闭着双眼,但眼泪还是渗了出来,打湿了易零的手。 这样痛苦的折磨大概持续了半刻钟,烂肉才被彻底清楚。 易零松开手,宽慰阮元,“好了。” 阮元的脸上很是狼狈,又是鼻涕又是泪的。 易零心疼的用衣袖给阮元擦了擦脸,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阮元哭得跟个没人要的孩子一样,“没事了。” “我没事,纯粹给疼的。”阮元一哽一哽道,不知道是不是跟易零相处久了的原因,她竟愈发的矫情了,想蔡军给她缝脸的时候,她也没有哭成今日这番德行。 易零也不拆穿,只跨步蹲在阮元面前,再次替阮元擦掉刚掉下的泪珠。 阮元就像是一个颠簸流离,受尽苦难的小孩儿,可能是因为受的磨难多了,所以养成了这样死鸭子嘴硬的性子,可她越是这样,易零就越是心疼,心疼这个小孩儿就算是得到了糖,也不敢吃。 虽然没有披风,但是初春天凉,易零就脱下了自己的外衫,披在阮元身上,只留了一件白色的里衣。 “大夫,有元胡药丸吗?”知道阮元今天肯定难熬,易零转头像文郧讨要止痛丸。 文郧拉开一个抽屉,掏出一个褐色的药罐,拿了三粒小拇指粗的黑色药丸出来,交到易零手中,“大约半刻钟后见效,桌上有白开水。” “多谢大夫。”易零赶紧道谢,又拿过桌上倒扣着的空茶杯,倒满,又走到阮元跟前。 “吃了它会好些。”易零将药递给阮元。 阮元脸色苍白,有气无力接过药丸放进嘴里,又端过易零手中的水,仰头一饮而尽,将茶杯还给易零。 文郧一边捣药,一边嘱咐,“吃过药就回去歇息吧,毕竟是女儿家,身子比不得男子硬朗,明早会有人给你们送药的。” “有劳了。”易零道过谢,扶着阮元往外走。 刚到门口,便有丫鬟等在门口。 丫鬟见两人出了门,赶紧福身行礼,“公子,姑娘,老夫人已为二人备好了客房,请随我来。” 半夜,阮元被渴醒了,掀开被子,想要找点儿水喝,却看见易零就坐在桌上打瞌睡。 听见动静,易零一下就惊醒,甩了甩自己昏睡的脑袋,点燃桌上的蜡烛,走到阮元床边,“怎么醒了?” 阮元看着易零,一下没忍住,竟哭出了声。 易零吓慌了,赶紧去擦阮元的眼泪,“怎么了?又疼了吗?” 阮元没有说话,只是哭着一个劲儿的摇头。 这可把易零急坏了,以为阮元病情恶化,起身就要夺门而出去找文郧。 “别走。”阮元赶紧拉住易零,动作过猛,又牵动了刚结痂的伤口。 血很快就渗透了阮元的左臂上的绷带,染红了白色的里衣。 “你这样子干什么?”易零看着阮元的伤口,开口责骂。 怎料阮元突然伸出左手抱住易零腰,将头埋在易零怀里大声的抽泣,“我要喝水。” “好,我去拿水给你喝,那你先松开我好吗?”易零有些不知所措,轻轻拍着阮元的背。 第五十一章 白肚兜 “你这狗贼真是让人好生讨厌,本来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受伤也能爬起来找水喝的日子,你为什么偏偏要做那个帮我找水喝的人呢?”阮元抽抽嗒嗒的开口,她和易零仅仅只相识了两个多月,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可以为了保护她而只身与群鬼打斗,现在又衣不解带的照顾她。 易零轻笑出声,轻轻将阮元拉开,又蹲下身子,抬头看着阮元,一边替阮元擦眼泪鼻涕,一边温柔的开口,“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小师妹呢?” “以后我要是口渴了,你还会帮我拿水吗?”阮元止住哭声,问得小心又认真。 “会,给你拿一辈子的水……不过得看情况。”易零故作神秘。 “什么情况?”阮元问。 “日后我要是有了娘子,不得先顾着我的娘子。”易零起身一笑。 她就不该问!阮元气得从鼻腔中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就不能在她感动的时候别说这些。 这易零到底对她,是什么心思?她实在是有些看不懂了。 阮元又不由得沉思。 看到阮元吃瘪,易零心情大好,走到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阮元。 阮元没好气的接过水,闷声喝完,抬头看着易零,他正拿着剪子,药和纱布走了过来。 易零笑着解释,“本来是以防万一,你睡下后我就又去了文大夫那里,讨要了些,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总不能又减断袖子吧?易零拿着剪子迟迟不动,衣服被血染脏了,阮元右手也断了,“那什么,你这衣服,我帮你脱?” 阮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啥?” “那你自己来?”易零道。 “不然?”阮元翻了个白眼。 易零无奈的耸耸肩,背过身去,小声吐槽,“待会儿可别求我。”他就不信她不换衣服。 阮元忍着疼,慢慢解开扣子,露出自己的左臂,又用被子挡住自己的身体,“好了。” 易零回过身,抬眼看了阮元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慢慢解开阮元的绷带,又仔细给阮元上药,然后重新包扎好,“你这衣服脏了,总得换吧。” 阮元看着自己的伤口点了点头。 易零勾着嘴角一笑,走到衣柜旁,拉开柜门,却看见里面挂着一个赤色肚兜,顿时呆住了,这是阮元的,他见阮元晒过,想来是刘府的丫鬟洗干净拿来挂在这儿的。 易零回过神来赶紧从里面找了件里衣,又迅速关上衣柜,神色慌张的走了过来。 表情这么奇怪?这狗贼干嘛了?阮元接过易零手中的衣服,“你背过去吧,我换衣裳。” 易零也不再说什么,乖乖的转了过去。 阮元慢慢脱下的那半截袖子,可这骨头被暴力错位,刚固定好,轻轻牵动都会疼,那半截袖子脱下时,阮元已经疼得额头上布满了细汗。 “你行不行啊?实在不行我就帮你穿。”易零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 阮元没有理会易零,再次试图尝试将袖子套上去,可是试了好几次也没成功,算了,沉默片刻,妥协道,“我穿不上。” 易零笑着轻叹一声,双手环抱走了过来。 “你闭上眼睛。”阮元低着头不敢看易零,毕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不会害臊呢? “闭着眼我怎么给你穿!”易零拿过阮元手中的衣服,一边低头耐心的替阮元穿衣,一边又不以为然的开口,“放心,我又不会偷看你的。” 有易零帮忙,衣服很快就套上了,只是阮元根本听不清易零说些什么,扭头不敢看易零,只有脸烧起了一片红晕。 “再说咱可是个正人君子……”易零也红了耳根子,快速将阮元的衣服穿好,起身背过身去,不作声。 两人就这么杵着,好一会儿。 易零似乎也察觉到了这样站着也不是个事儿,才开口,“那什么,接着睡吧,我守着你,有事儿叫我。” 说罢,易零走到桌前,拿起灯罩将蜡烛吹灭,趴在桌上就睡了。 阮元看着易零的背影,心中也是各种情绪纷飞,毕竟是个少女,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阮元才在疲惫中缓缓睡去。 只是易零,他也才是个少年郎,方才那副情景,也难免叫他如何也睡不着。 无奈,只得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出,想着去院子里散散心。 易零刚踏进院子。 一阵风吹来,这院子里的系着的黄色铜铃再次叮当作响,易零看着满院的符纸咒术,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阮元说那李环是冲着刘音容去的,李环也说自己死的冤屈,她不去寻仇,却一心想害刘音容,若说这刘音容与她有什么过节,暂且还能说得过去,但这满院的符纸咒术又作何解释呢?这刘音容身上有什么秘密? 这李环是为了什么,想要杀刘音容?她杀刘音容是为了什么? 一串接着一串的疑问,让易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不管怎样,总归不是冲着阮元去的,虽然这样想很不厚道,但易零还是宽心了不少。 阮元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易零的身影,阮元掀开被子下床,随手给自己披了件儿外衫就要去寻易零,刚拉开房门,站在门外的两个丫鬟对着阮元就微微俯身行了一礼,“姑娘好。” 阮元差点被吓到,只能干笑着打招呼,“呵呵,好,好哇,早上好哇。” “姑娘好。”两个丫鬟回。 阮元又只能一阵假笑,来打断这个循环。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龄稍大些的丫鬟开口解释,“姑娘,我们是老夫人派来伺候您的。” 阮元懂了,连忙摆手,又问,“不用不用,易零呢,就是我师兄,他帮我就好了,不用劳烦你们。” “昨日我家小姐受了惊吓,病倒了,易公子现在小姐屋里,给小姐看诊呢。”丫鬟说。 易零又不是大夫,他看哪门子的病?再说,这刘府不是养了个大夫吗?他去干嘛? 难不成? 等等,昨日花灯会上他跟那刘音容眉来眼去的,准没好事儿! “我能去吗?”阮元接着问。 “当然没问题,只是姑娘这身行头怕是不妥,老夫人知道姑娘行动不便,就让我们带来了几件儿衣裳,姑娘换上再去也不迟。”丫鬟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抱着的衣物往前递。 阮元会意,让两位丫鬟给自己换了衣裳,那衣裳宽松厚实,最主要的是袖子是扣式的…… 想的还真是周到啊。 丫鬟又给阮元盘了个双髻,阮元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实在是别扭。 这发髻分明是官家小姐才梳的,阮元没有这样的气质和才貌,她的眉眼之间更多的是清冷和媚态,这发髻看起来比她往日盘个一髻更磕瘆。 奇怪,实在是奇怪,阮元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儿。 于是乎,阮元尴尬的笑了两声,“你们用跟发带在后面给我系上就好。” 不得不说,这老夫人也太看得起她了,竟这样派人来款待照顾她。 不过想来也是,她毕竟是差点舍命救下,她那宝贝孙女,于情于理,定然是会厚待她的。 听了阮元的话,丫鬟会意,照做用发带将阮元挽上。 阮元再次打量了一下自己,如此,可是顺眼多了。 丫鬟带着阮元去了刘音容的屋子,阮元刚踏进去就闻见了更浓的烟火味儿,甚至有些呛人。 “刘小姐,你这病有多久了?”易零坐在刘音容床前的板凳上,探着刘音容的脉搏。 躺在床上的刘音容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崔褀,得到崔褀的低头应允后,才敢接着往下说,“我是从小体弱,但一直已经都是没有什么大碍的……是近四年来,身子才突然病倒的,且一直不见好,并且不知为何,身体情况越来越糟糕。” “那刘府的文大夫如何说?”易零接着问。 阮元本是去棒打鸳鸯的,不过见易零在公事,就乖觉的站在一旁,只对着崔褀相互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文大夫也束手无策,这些年都是用补药把音容的身子养着的。”崔褀插嘴。 只是补药吗? 易零挑了一下眉,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收回自己的手,起身看着崔褀,“老夫人,在下只是做些收妖捉鬼的行当,医术浅薄,还没有救死扶伤的本事,刘小姐这病,在下也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这病,易公子就没有在看出其他什么由头?”崔褀拄着拐杖,着急的上前一步。 易零笑着摇摇头,“我不是医者,老夫人指望我能看出些什么?” 崔褀被易零这话堵在喉咙,再说不出什么来。 易零笑了一声,抱拳做了个揖,“昨日多谢老夫人的款待,多有叨扰,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易零就拉过站在一旁的阮元,往外走。 走到门口,易零又停下脚步,转头交代,“对了,昨日那尸怪是冲着刘小姐去的,在那尸怪被捉到之前,以防万一,刘小姐这几日尽量还是不要出门。” 冲着音容去的?又是冲着音容去的! 这些该死的妖物,真是一刻也不停歇!缠着音容这么多年了,如今只是出去过了个桃花节,也不放过这个机会!当真是该死! 如今日子是越过越少,这些不知死活的妖物也是愈发猖狂了。 崔褀不由捏紧了手中的拐杖,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现如今已经三月了,就快到七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第五十二章 小道绝不敢了 蔡军又带上银丝手套,走进地窖里,将昨晚配好的药材,逐一倒进熔炉中,但当拿到那叠鬏珍时,不知为何,他竟有些不安,莫不是太过担心阮元了? 只是一瞬的不安,蔡军很快就收住了情绪,也将那叠鬏珍倒入了熔炉中,开始用自身的修为炼药。 不过一会儿,那药便算是制成了。 蔡军揭开炉盖,那炉中盛着白色液体的玉碗就飞了出来,落入装满水的木盆中,发出“呲”的响声,液体就变成了乳白色的固体,蔡军又将药膏一点点装进玉瓶里。 阮元跟着易零出了刘府,走在街上,经过昨晚的事,今日的萝城就冷清了许多了。 “易零,我看那刘府诸多怪异,不多待几日查个清楚吗……”阮元侧头问。 易零也侧头看着阮元,笑着回答,“待着也是无济于事,那老夫人不松口,我们也是一时半会儿也是查不出什么的。” “不过,今日我告知她们那李环是冲着刘音容去的,她们估计也坐不住多久的。”易零又接着说。 阮元点点头,这是出城的路,“那我们回家吗?” “你身上还有伤,回山养着,那李环这几日定还在城里,盯着刘音容,伺机而动,我得留下来。” 听着易零的解释,阮元站住脚,一口回绝,“我不回去!” “听话,要不了几天我就回去了。”易零摸了摸阮元的头。 “易零!”阮元生气了,甩开易零的手,又冲着易零大吼,“昨日你也这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要相信我,我可以的!有什么事是我们不能一起面对的?” 看着阮元坚毅的眼神,易零顿了片刻,才叹气开口,再次伸手轻轻揉了揉阮元的头,“好,那你一定跟紧我。” 易零松了口,阮元也笑了。 “老大!”背后传来陈麻子的声音。 阮元应声回头,看着朝自己跑来的陈麻子,“麻子,你怎么在这儿?就你一个人,招财呢?” “啊,他,他搁家里呢,我就出来转转,带着他太麻烦了。”陈麻子敷衍的扯了一个借口,又瞥见阮元的右手绑着绷带,吓得指着阮元的手问,“老,老大,你这手咋回事儿啊?你受伤了,你莫不是就是街坊邻居们传的跟女鬼打架的那个人?” 阮元笑道,“没事。” “没事?手都断了!”陈麻子又将目光投向易零,“臭捉妖的,是不是你没保护好我老大?” 说着,陈麻子抡起拳头就要上前去揍易零,阮元吓得赶紧挡在易零跟前,“陈麻子,你冷静点,这关我师兄什么事啊?”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易零站在阮元背后喃喃道,带着满满的自责。 如此,陈麻子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气愤的放下自己的拳头,“臭捉妖的,我陈麻子可不管你是萝城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要是我老大跟着你们有个什么好歹,我陈麻子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是是是,麻子兄弟教训得是,在下绝不敢了。”易零笑着抱拳拱手作揖。 又记起自己还得赶去运输队报道,陈麻子又急急的从怀里摸出一袋银钱,放到阮元手中,“老大,这是我前几日挣的,你受了伤,拿去买几只老母鸡补一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陈麻子就挥着手向阮元告别,跑远了。 “去哪儿啊?”阮元冲陈麻子背影喊了一声,但并没有得到回应,又低头看着手中的钱袋子,这陈麻子做的什么活计,挣的还不少。 易零本想托衙役给南七传口信,没成想那衙役却说,南捕头早就吩咐交代了,等易零他们过来就带他们进去。 衙役将易零两人带至牢狱中,那里有案堂,所有洛阳城的案件都记录在这里的案薄上。 “大人,易公子和阮姑娘来了。”衙役抱拳作揖。 南七闻声放下手中的卷宗,挥挥手让衙役退下后,笑着走了过来,“就知道你们今日必来。” “南捕头料事如神。”易零笑着回答。 南七又转头问阮元,“阮姑娘伤势可好些了?” 阮元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笑道,“好多了。” “南捕头可查出了什么?”阮元看了一眼这案堂。 “未曾,这案堂里的案件太多,我也找了些人来一起查,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有结果了。”南七先是无奈的摊了摊手,又笑着肯定结果。 “那我们帮你一起找。”阮元笑着拉着易零也开始找了起来。 萝城中的一个巷子里,一个身穿灰色粗布衣服的老妇王兰正跪在墙角,面前放着一个铜盆,一张接着一张往里面烧纸钱,嘴里不停的念叨,“您安息,您安息……” 紧跟着就从小巷子里跑出一身穿白色儒装,书生模样的人,陈昆拖着断掉的左腿,一瘸一拐的跑了出来,踢翻了铜盆,“娘,你在干什么!” “我……我就是想给小环烧点钱过去,她应是在地府不安宁,昨天晚上,她还来我梦里,她……她说她冷……”王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哭着开口。 陈昆一把将王兰从地上拉了起来,“娘你发什么疯!李环她已经死了!死了7年了!她就算在不安宁,也在水里烂透了!” “阿昆,我近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你就让我给小环烧点钱过去吧,她得了钱,或许就不会来寻我们麻烦了……”王兰还是不依不饶,拉着陈昆的手,一脸的惊恐,“而且,我听说昨日萝城就闹鬼了,死了好多人,这些日子已经死了好些人了,而且死的都是……你说,会不会是小环回来了啊?” 陈昆使劲儿摇了摇王兰,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王兰冷静下来,“娘你清醒一点,李环早就死了,他们死了是他们命短!”随后,他又恶狠狠的开口,眼神凶恶,“她就算是化成了厉鬼,她也不敢来!来了,我就让她魂飞魄散!” 而衙门中的易零三人还在查案薄之时,王炼就匆匆赶来了。 “哎呀,南七啊,下官听闻昨日萝城出了大事,就赶紧赶了回来,南七啊,你可有事……”王炼一边提着自己的下裙,一边着急的进了门,后面还跟着两个衙役。 易零几人都望向王炼,空气一霎时微妙起来。 易零慢慢的拂动着案薄上的灰尘,下官?这王炼可是洛阳城的官位最大的,自称下官,又如此着急南七的安危,看来这南七果真不是因为踢断了段成文肋骨被贬至此,那他来萝城做什么?难不成也是为“丑城”而来,看来有机会得好好聊聊才是,他知道的一定不比他少。 阮元也有些吃惊,这王大人一向臭屁,爱装大,怎么面对南七这边唯唯诺诺的样子。 王炼也被这样的场景吓住了,愣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南七开口打破僵局,弓着腰,拱手作揖,“王大人一路辛苦。” 王炼看着南七的脸色,他虽是笑意盈盈,王炼心里却泛起一阵寒意,忙笑着又是摇头,又是摆摆手的,“不辛苦,不辛苦……” 意识到自己这模样不该是一个知府大人的威武,倒显得自己更加卑微,王炼暗自懊恼,立马转移话题,看着阮元和易零,“小元和易公子也在啊。” “见过王知府。”易零拿着卷宗的手抱拳行了一礼。 “客气客气。”王炼上前赶紧扶了易零一把。 阮元倒不似易零这般客气了,她和王炼是老熟人,只大大方方的笑着喊了一声,“王大人。” “看你这春光满面的,王大人昨日去了何处啊?”阮元又接着打趣。 “去去去,你个臭丫头,本官自然是有要务,出去办事去了。”王炼心虚的解释,可不能让这死丫头知道他去妙音坊了。 “是嘛?真可惜,我还以为王大人去见妙音坊的林姑娘了呢?”阮元也不拆穿,只故作叹息的用食指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妙音坊的林妙妙是那里的头牌,弹得一手的好琵琶,是王炼的老相识了,不过与其说是老相识,不如说是老相好,只是林妙妙自诩卑贱,不敢高攀,这王炼也少了些勇气,所以明明两人都有意,这些年来也没人去捅破那一层窗纸。 “去去去,死丫头,本官看你是又想吃板子了,是吧?”王炼心事被看出来,面子上挂不住,只能用板子来威胁阮元。 阮元很吃这一招,忙跑到易零身后躲着,还笑嘻嘻,一脸得意样的开口,“王大人,你这是滥用私权!” “还说!”王炼气得上前一步。 阮元吓得赶紧将自己的头伸了回去,只一脸得意的笑。 易零看着躲着自己背后阮元,也嘴角含笑,心底无奈,这丫头。 几人缓和了气氛,南七就提起李环,步入正题,“大人,想必昨日之事你已知晓,那行凶之人名为李环,准确来说是李环的冤魂……” “不是冤魂,是怨气难消,化成了鬼术莫测的尸鬼。”易零打断南七。 “李环?”王炼跟着念了一句,脑中突然灵光乍现,想起了七年那桩案子,问道,“可是望杨山下住着的李环?” “正是!”阮元从易零背后探出头来。 第五十三章 有辱斯文啊公子 “唉,这李环都已经死了七年了。”王炼叹气。 “王知府认识?”易零又接着问。 “认识,这李环和她婆婆一直住在望杨山下,老实本分,每日李环都会晨时进城卖布,后来这李环和南巷子的陈家陈昆于一场大雨中认识,陈昆是个书生,一心想要考上状元,却三考三败,那日李环照常在城门口卖布,正逢那天大雨,布都被打湿了,陈昆恰从旁经过,就将自己的伞给了李环,自己淋着雨回家了,后来,李环就抱着陈昆给的那把伞日日等在城门口,希望能再次遇到陈昆,功夫不负有心人,李环总算是等来了陈昆,后来,陈昆经常会去城门口帮着李环叫卖,李环也会去陈昆读书的堂子等他,日子长了,两人这一来二去的就好上了,并许下了终身,李环就嫁了过去。” 听着王炼的话,易零摸着自己的下巴开口,“听起来是桩美谈。” 王炼又接着道,“是桩美谈不错,只是后来那陈昆考了个举人,就端起了架子,总觉得这李环配不上他,常常挑李环的错,让李环为奴为仆的去伺候他,李环也觉得这陈昆只不过是中了个举人就如此德行的使唤他,心中不甘,为此两人经常吵架,那时两人还经常在大街上闹起来,有一次甚至动起了刀,闹到了我这儿来,好不容易劝说住了,两人也同意和离,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了结了,结果没过几个月那李环就在回家的途中,失足落入了湖中,淹死了,我派人去打捞过,没有找到李环的尸身,只在湖边发现了李环的一只鞋子。” “自己淹死的,不对啊,那李环说自己死的冤屈,要去寻仇来着,不可能是自己淹死的,一定是有人害了她!”阮元记起李环的话,否定了李环淹死这一说法。 易零问,“那李环的婆婆呢?” “李环的婆婆一时接受不了李环淹死的事实,此时陈昆又中了探花,因为写了一篇《论金斗》,不知怎得这篇文章传到了圣上那里,圣上颇为赏识,为此还大正朝纲,以肃官风,就破格让他做了探花郎,一时风光无限,盖了间府邸,圣上又给了个通判的职位,后说是李环婆婆见不得陈家好过,就找到新修的陈府去闹,结果陈昆失手推了李环婆婆一把,李环婆婆头撞到了石柱上,后面就神志不清了。毕竟是刚中了探花,我不好责罚,不过我让陈家一直养着李环婆婆,他们伤了李环婆婆,有责任给李环婆婆养老送终。不过那陈昆当官还没有过上几天快活日子,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贪污行贿,克扣百姓税务,让圣上削去了官籍,打断了一条腿,补上了空缺的税务,关押一年后才放了出来。那李环婆婆也还是由他们养着。” 那就是说李环婆婆没死,李环没有说假话,所以说李环是尸怪,但那老妇不是。 “我同那陈昆见过几面,肚子里是没有什么墨水儿的,也不知当时他是如何考上探花的,自己就是个掉进钱眼子的,怎么写出《论金斗》的?”王炼道出心中的疑惑。 《论金斗》?听到这儿,易零不动声色的笑了一声,那篇文章是他在一间酒馆喝醉后写的,借金斗讽喻达官显贵整日饮酒作乐,鞭挞百姓收取贿赂,不体恤百姓劳苦,克扣税银,还要给自己挂上清廉的名号,去圣上跟前唱苦。 阮元偏头问,“什么是《论金斗》?” 易零笑着回答,“骂贪官污吏的,里面一堆的脏话,可不兴看。” 听后,阮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过这几日,我没有见到那李环婆婆,街上的人也没见过,不知道去了何处?”王炼一手搭在自己的肚腩上,一手抠了抠自己的眉毛。 “那就对了,李环把那老妇带回了望杨山下。”易零说。 “还有,我查过了这几日死的人,都是读书人啊,共计十三人。洛阳城就一个读书的学堂,其中有八人在学堂上过学。”南七补充。 “那就是陈昆的同窗了,都是读书人,看来害死李环的还不止陈昆一人。”易零冷笑一声。 心许是王兰的胡言乱语,让陈昆这个晚上都难以入眠,他甚至听见了门窗外有水滴和着脚步的声音,在门外踱来踱去,还似乎听见了李环在门外唤他的名字,让他给她开门。 次日晨,易零带着乔装成男子的阮元在南巷摆起了收妖捉鬼的摊子。 阮元坐在摊位上,摸着唇上的“胡须”,“易零,那陈昆会来吗?” 易零在一旁立好写了“算命”两字的招牌,又拍了拍自己的手,坐到阮元的身边,坦然一笑,“除非他不怕半夜鬼上门。” “李环杀的都是读书人,按理说一群读书人,学的大道理,他们与李环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李环啊?”阮元撑着脑袋,转头看着易零。 “能痛下杀手,那一定是捏着那群读书人的致命点了。” “读书人有什么致命点?无非就是考不上……”阮元讲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对啊,读书人最怕考不上,王炼也说陈昆肚子里是没有什么墨水儿的,而七年前陈昆却突然高中探花。 死的那几位读书人,里面也是有考中了秀才的!“所以,陈昆很可能是靠作弊考上状元的,而这件事又不小心被李环知道了,李环记恨陈昆忘恩负义,想要去告发,结果就被陈昆联合一众人害死了!”阮元恍然大悟。 “孺子可教也。”易零欣慰的伸手轻轻点了点阮元的额头。 阮元又接着抱怨,替李环不值,“那陈昆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易零无奈一笑,忽然记起陈文和阮元那日的亲昵,心生醋意,“对了,你那王大娘说的那什么陈屠夫家的小儿子也是书生?” “去年中的秀才。”阮元看着易零,不知道好端端这厮怎么突然就提起陈文来了。 “也是秀才,啧,也姓陈……”易零故作担忧的啧了啧嘴。 阮元懂了,皱眉伸手轻轻推了易零一把,“喂!这不一样的好吧!陈文老实本分,为人忠厚,你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啊!” “我不过是感叹一下罢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看着阮元这么在意陈文,易零更是醋意浓浓。 “谁叫你阴阳怪气,陈文和我认识四年了,他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阮元冷哼一声。 “好啦好啦,跟你开玩笑的。”易零说。 “嘁,四年了不起啊!”易零吃瘪的小声嘟囔。 易零心里就跟猫爪一样,这死豆芽,四年很长吗?有必要这么在意吗!易零撑着头暗自生气。 阮元也不理会易零,无聊的拨弄着摊子上的一些器物。 直到看着一个跛脚的人经过,是陈昆!阮元见过南七给的画像。 阮元赶紧用胳膊肘推了一把易零,易零不耐烦的回头,“干嘛?” “陈昆。”阮元小声道。 陈昆?易零赶紧起身,在街上找到陈昆的身影后,赶紧拿起桌上的一个铃铛,对着阮元说了一声,“看我的”,就学着那些书上人的模样,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看着易零的背影,阮元噗嗤一笑,倒是有几分样子。 易零走到陈昆跟前,一把拉住陈昆的手,“公子请留步。” 陈昆一脸疑惑的看着易零,“干什么?” 易零打量了一番陈昆,叹气摇头,“我观公子面相,印堂发黑,周身阴气太重,公子又似心有郁结,公子近日可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陈昆也打量了一番易零,心想,这身行头,不会是打着收妖捉鬼的旗号来行骗的吧?就不耐烦的推开易零,“走开走开,我没钱!” “公子,此事不容小觑啊,你这周身阴气太重,恐有血光之灾啊。”易零不死心,又跟了上去。 “我你大爷的血光之灾!”陈昆转头怒骂。 “啧,这读书人怎么还口出污秽之言呢?咋还骂人呢?”易零又啧了啧嘴。 陈昆以为易零是个小混混,又接着骂道,“他娘的关你屁事。” “哎哟,怎么把爹娘都搬出来了呢,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公子。”易零笑着“好心”劝道。 陈昆怒了,扬起自己的拳头,“你滚不滚?不滚,爷爷打死你信不信?” “哎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读书人不要动粗啊……”易零“吓”的忙伸手挡着前面,好像害怕陈昆随时都要落下的拳头砸在自己的脸上。 “滚!”陈昆再次挥了挥自己拳头。 易零“害怕”这拳头真砸了下来,赶紧跑开,“畏畏缩缩”的站在一旁。 陈昆这才得意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还想骗你爷爷的钱,活的不耐烦了!”说罢,便扬长而去。 “公子,今晚睡觉的时候,你可一定要记得关好门窗啊!”易零垫着脚,望着陈昆远去的背影,不放心的嘱咐? 陈昆并不理会易零,只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阮元从摊位上跑过来,“就这么让他走了?” “放心,明天他就会抱着他那仅有的家底儿来求我的。”易零笑着将铃铛搭在自己的手上。 那陈昆身上确实萦着一股阴气,看那李环肯定去过陈家,今天也一定会再去。 阮元点点头,不过记起易零方才的模样,不由对着易零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没想到啊,你这演技挺不错啊。” “那是!”易零得意的笑了笑。 “佩服,佩服。”阮元满脸笑意的冲着易零眨了一下眼。 第五十四章 怎的这般想不开呢 城南花庄,丰烨抱着一盘鱼食站在湖边,看着自己脚步已经奄奄一息的鱼妖,惋惜的叹了口气,“怎么就这样想不开,非要逃走呢?” 那鱼妖听着丰烨的话,突然奋起,张开满是尖牙的嘴从丰烨嘶吼着。 一旁的老庄头儿猛地抬脚将鱼妖踢倒,又拿着手中的弯刀,插进鱼妖的喉间,“死猪猡,还敢冲大人叫唤。” 那鱼妖甩着鱼尾在岸边扑腾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湖中的其他鱼妖吓得都抱作一团,纷纷将自己的身子沉入湖地,只留下半个头探出水面,心有余悸的看着岸上的丰烨。 丰烨拧着眉头,看着自己鞋上,因为鱼妖挣扎而染上的泥点,不悦道,“老庄头儿,下次动手的时候离我远些,不然我就把你的皮子剥下做鞋。” “是是是,大人,小老儿记下来。”老庄头儿赶紧跪在地上,又将责任推卸给鱼妖,“都怪这些个死猪猡,死到临头了还不安生。” “死猪猡也是肉,把它的油剐下来,送去炼香油那儿。”丰烨又道。 “是。”说完,老庄头儿就拖着鱼妖的尸体走了。 丰烨又从怀中的玉盆里,抓出一大把鱼食,洒在湖面上。 那鱼妖就争相恐后的扑来,互相争夺者鱼食。 丰烨笑着又撒了一把鱼食,“你瞧,这不就吃了吗?日后若是还有绝食不吃的,你就让老庄头儿先宰了它。” “是。”身旁的女使在心底感叹着,丰烨的疯狂的狠辣。 “这吃饱了,才长得胖,不然哪里来的油做香膏,昨个儿我又收到了那些个小姐们邀我游湖的帖子,她们是打着游湖的幌子,来找我讨要香膏的,我可不能辜负美人的期望。”说着,丰烨就将怀中的食盆转交给了一旁的女使。 “锦苑啊,你再去仓库里取一些香膏来,我得去赴约了。”丰烨又笑着吩咐锦苑。 而刘府那边的老夫人崔褀也是忧心忡忡,只听得王婆子来报,刘音容怎么也不肯吃药。 “怎么这般胡闹?你都多大了,还使小性子?”崔褀在王婆子的搀扶下进了刘音容的房间。 刘音容有气无力的靠着床上,旁边跪着哭啼啼的小兰,地上是黝黑的汤汁和碎掉的瓷碗。 崔褀本想责怪刘音容一番,但见刘音容这般模样,就不忍心了,走到刘音容的床前坐下,拉过刘音容的手,“音容,你告诉姥姥,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脾气不吃药了呢?” “回老夫人的话,今日小姐在府中跑步,听得府上的两个下人窃窃私语,她们说城里的那女鬼是小姐引来的,说小姐……”小兰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崔褀。 “说小姐什么!”崔褀低头质问小兰。 “说小姐不吉祥,净招鬼魅邪祟,迟早……迟早会害死府里人!会害死全城的人,不如……不如死了算了!”小兰全盘托出。 “放肆!”崔褀气得用拐杖狠狠地拄了几下地板,发出“咚咚”的响声,“谁这么大胆,敢议论小姐的事,来人!将她们乱棍打死,扔出府!” “回老夫人的话,是汪家姐妹。”小兰回道。 汪家姐妹的母亲救过刘音容,刘音容被一水怪缠身,是汪家姐妹的母亲舍身救了刘音容,于刘音容有救命之恩,所以崔褀就收留了汪家姐妹,派了些轻松活计,将她们养在府中,也算是报答她们母亲当年的救命之恩。 王婆子知道崔褀的心思,虽说汪家于她们有恩,不能处死,可这汪家姐妹一直因为自己母亲的死,对刘音容怀恨在心,又恐担心这汪家姐妹在做出什么事来,崔褀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婆子心上一记,附在崔褀的耳边,说了几句,得到崔褀点头应允后,就退身出去了。 崔褀又再次握住刘音容的手,“音容,你是姥姥的心头肉,不是那不吉祥的。” “可是姥姥,我好恨我自己……”刘音容转身投进崔褀的怀抱,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我恨我自己恶病缠身,恨我自己招惹邪祟,我好恨……” 崔褀轻轻拍着刘音容的娇俏的后背,也忍不住抽泣,“音容不哭,会好的,都会好的,奶奶答应你一定把你的病治好,让你跟其他女孩儿一样……” 丰烨来到湖边的时候,那些个官家小姐早早的就等在那里了。 “抱歉抱歉,我来迟了。”丰烨走进船舱,笑着作揖赔罪。 江娇往湖中撒着鱼食,“丰庄主,可叫我们好等啊。” “家中有些事耽搁了,这样……”说着,丰烨就端过江娇手中的酒杯,“我自罚一杯,算是给江小姐赔罪,也是给各位小姐赔个不是了。”说罢,丰烨就仰头一饮而尽。 江娇这才满意的,将手中余下的鱼食都撒入湖中,“旁的话,本小姐就不多说了,丰庄主几月前送我的香膏很是好闻,本小姐很是喜欢,不知道丰庄主可还有?” “百翠阁没卖了,江小姐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丰烨问。 江娇接过丰烨的话道,“本小姐正要说此事呢,我差人去过好几次了,那百翠阁的老板都说没有货,最初这香膏,是丰庄主你介绍给我的,不知道你那里可还有剩?我江娇愿出三倍的价格买下。” “我那儿是还留着两瓶儿,只是……”丰烨欲言又止。 江娇很不喜欢别人吞吞吐吐,“丰庄主有话不妨直说。” “这香膏实属珍贵难得,我亦是从百翠阁买来的,用着不错,才将这香膏分享给各位小姐,现今断了货,我也很是为难……”丰烨顿了顿,从怀中摸出两张请帖来,又接着说,“小生这里有两张美人楼的请帖。” 此话一出,船上的美人小姐们都低声议论了起来。 “美人楼的请帖?” “城里还在搭建的美人楼?” 江娇拿过丰烨手中的一张请帖,展开仔细看了看,“那美人楼是丰庄主的?” “正是。”丰烨笑着从怀中摸出一盒香膏,轻轻放在江娇手中,“到时候还请江小姐能够大驾光临,赏脸来喝一喝美人楼的酒呢。” 刘府中,崔褀好不容易哄着刘音容喝完药睡下,吩咐小兰照顾好刘音容就走了,王婆子就等在门口。 “事情可办妥了?”崔褀转头问。 王婆子低着头,“办妥了。” 崔褀又叹了一口气拄着拐杖往前走,“虽说是对不住她们汪家,但是我决不容许音容有什么闪失!” “老夫人放心,老奴已经让人把她们送走了,这辈子她们都不可能回来了,也备足了银两,这辈子她们是不愁吃穿的。”王婆子讲这些试图让崔褀宽心,让她的良心好受些。 “好,你去仓库里挑些值钱的物件儿,过几日随我去望杨山。”崔褀又接着吩咐。 王婆子点头应了一声“是”。 与此同时,出城的马车上,那铺满了稻草的木板上,躺着两名满嘴鲜血的女子。 汪绫在颠簸之中醒了,她推开埋在自己身上的稻草,伸手推了推晕死过去的汪雲,想要唤醒自己的妹妹,却发现自己张嘴说不出话,那嘴里的血也不断的往外溢,沿至下巴,汇成一滴,重重的砸在稻草上,她被拔了舌头! 汪绫痛苦不已,想要失声痛哭也不能,只能抱着自己的喉咙处,痛哭的嘶叫着。 冷静下来的汪绫又看向正在驾车的杜老叔,杜老叔是刘府的车夫,汪绫突然含着满嘴的鲜血冷笑,怎么?她们姐妹俩不过是说了几句真话,就要绞了她们的舌头,将她们置于死地吗?这刘府当真是忘恩负义啊! 不,她才不要这么死了?她一定要好好活着,既然刘府不义,那就不要怪她们不仁了!汪绫扯下自己手上的一块长布条,慢慢逼向杜老叔,马车颠簸的声音太大,杜老叔也年事已高,丝毫没有察觉汪绫正拿着一块布条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汪绫逮住机会,用布条往杜老叔的脖子上一套,死死的从后面勒住! 杜老叔被这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慌了神,忙松开套马的绳子,去拉扯挂在自己脖间的布条,两只脚不断的往外蹬。 马车没人驾驶,马儿也受了惊吓,在丛林中乱闯乱撞,在这剧烈的颠簸之中,汪绫始终不肯松手,活活勒死了杜老叔,这时的马儿也撞上了一棵树,和着后面拖着的木板一起滚下了山坡。 汪绫三人也跟着翻下了山坡,木板被摔得四分五裂,马儿也伤的不轻,左前脚也断了,躺在地上,踉踉跄跄的想要爬起来,却试了好几次也没能爬起来。 汪绫也摔的浑身擦伤,汪绫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慢慢走到汪雲身前,将汪雲扶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死去的杜老叔,就带着汪雲离开了。 此时的阮元一边将摊位上的器物放进背篓里,一边说道,“对了,今天我得回城东口儿一趟,近日王大娘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原本这次下山就是要回去看看的。”不曾想因为受伤耽搁了。 “需要我陪你吗?”易零问。 “不用了,我去去就回。”阮元笑着回绝,她还得回去拿药,可不敢让易零跟着去。 第五十五章 我找不到去阴间的路了 阮元拿着一包糖豆进屋时,王大娘就躺在院里的轮椅上晒太阳。 “王大娘,我回来了。”阮元笑着推开院门,抬脚走了进去。 “小元,你怎么回来了?”王大娘循着声音的方向道。 正拿着树枝逗鸟儿的小药罐,听到动静赶紧扔下手中的树枝跑了过来,“小元姐,你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说着,小药罐就亲昵的将头往阮元怀里蹭,看到阮元装着夹板的手,抬头刚想询问一二,“小元姐,你……” 阮元赶紧就将一颗糖豆放进小药罐嘴里,摇摇头示意王大娘在这儿,小药罐这才止住了后话。 看着小药罐如此乖巧的模样,阮元万分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道,“是不是又长高了?” “不是长高了,是饿瘦了,小元姐你不在,我想得紧。”小药罐委屈的开口。 “你呀,这贫嘴的功夫不知道是跟谁学的?”阮元笑着伸手捏了捏小药罐的脸。 坐在一旁的王大娘打断道,“跟谁学的?除了你个死丫头,这丫头片子最听你话,你说是跟谁学的?” “哎呀,王大娘,你就不能给我些面子吗?好不容易得空见一面,您还骂我?”阮元假装不乐意的嗔了一句,又走到王大娘身旁蹲下,摇了摇手中的糖豆道,“您听听,我给您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糖豆儿?”王大娘欣喜的开口。 “对,您老儿最喜欢的糖豆儿?”阮元肯定道。 “死丫头,算你有心。”王大娘笑着伸手想要摸一摸阮元的脸,却找不到方向。 阮元赶紧托住王大娘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头痛好了些吗?” 王大娘含笑点头,“好多了。” 阮元心疼的替王大娘扶好额头上的头巾,“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躲懒,每天都要戴着头巾,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人病倒了。” “阮姑娘回来了?”流云端着一些茶点从屋里走了出来。 “是,流云姑娘好久不见。”阮元起身笑着回应。 流云将茶点放在王大娘身旁的小桌上,“是有好些日子不见了,阮姑娘过得可好?” “过的还算不错,倒是流云姑娘可还适应这里的生活?”阮元客套的反问。 “很是适应,幸得阮姑娘收留,我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已是万般感恩了。”流云笑着又道,“厨房里还炖着汤,就不陪阮姑娘多聊了。” “流云姑娘近日可有身体不适?”阮元叫住刚走出几步远的流云。 “身子无碍,阮姑娘何出此言?”流云回过身,看着阮元。 阮元也不避讳流云的目光,笑道,“前几日在街上似乎看见流云姑娘进了一家药铺,想来是眼花了吧,流云姑娘身子万安,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流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着,款了款身子,就离开了。 阮元俯身倒了一杯茶,递给王大娘,“王大娘,你别光顾着吃糖豆,小心噎着,喝杯茶顺顺。” 怎料王大娘不耐烦的一把将阮元手中的茶打翻,“我不喝!那女子我是万般都不顺眼,你怎么就将她给带回来了?” “她可是做了什么,惹得您不快了?”阮元问。 王大娘顿了顿道,“那倒没有,就是不喜欢她,你这死丫头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不喜欢她,但这茶水可没招惹您。”阮元笑着又倒了一杯茶水,递到王大娘手中。 王大娘在阮元的哄说之下,才肯喝,“你跟陈屠夫家的小儿子陈文怎么样了,我可是听小淼说,人都约你去桃花节了,他没跟你说些什么?” “哎呀,王大娘,我和陈文是朋友,你想到哪里去了?”阮元道。 “朋友能约你去桃花节?你这话还怎么来哄我这老婆子了?”王大娘怒嗔道,“再说,不是你说的喜欢陈文吗?” “我那是……”我那是年少,正值春心萌动的时候,那陈文又儒雅,这不才…… 阮元恨呐,都怪当时一时冲动将好感当作了心动,这才闹出了今日这番笑话,“王大娘,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都是玩笑话,儿时的话还能当真吗?” “欸,你这是什么意思?那陈文寒窗苦读可都是为了你啊,前几日他还跟我讲,要在今年考取个好功名娶你嘞!你怎么也成了那负心薄情郎?”王大娘很是不满。 听着王大娘的话,阮元实在是招架不住,赶紧道,“王大娘,这事儿您就别替我操心了,回头儿我会找陈文说清楚的,今日回来我还有事同蔡军商量,您就先吃着糖豆,我过会儿再来……” 说完,就赶紧跑到蔡军房中,正巧蔡军在屋中换着衣裳,两人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在换衣裳,这就走,这就走!”阮元吓得赶紧捂住双眼,拉上门,心有余悸的等在门口。 看着阮元的模样,蔡军忍不住笑出了声,快速穿好衣服,将门拉开,阮元就靠在柱子上百般无聊的用脚画圈。 “进来说话吧。”蔡军轻笑。 阮元尴尬的收回脚,“欸。” “那晚女鬼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就猜到了肯定是你,这伤怎么样了,我看看。”说着,蔡军将要伸手去检查阮元的伤势。 “不用了,已经包扎过了。”阮元的身子往后缩了缩。 蔡军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只能苦笑着将手收回。 阮元又问,“王大娘的病怎么样了,我瞧着她憔悴了许多。” “她年岁已高,常年又食不果腹,才落下了顽疾。”蔡军转身从柜子里将那日研制的药拿出,放到桌上,“药,记得用。” 阮元将药放进怀里,接着询问,“可要紧?” “不打紧,多进些补药可好转。”蔡军说这话时,不敢去看阮元,其实王大娘早就已经油尽灯枯了,所以她才会死活都不肯回城东口儿,情愿住在那破草屋里等死。 王大娘知道阮元心里也有很多的难处,她有她的事情要完成,虽然阮元从未向她说过半句,但她知道,阮元活着很是艰难,所以她绝不能这孩子的后顾之忧,本来这些年就是她们拖着阮元,怎么还能临死了让阮元分心呢。 入夜的萝城,今夜格外的寒冷,寒风簌簌,听着又像是女人的呜咽声,让人不禁的毛骨悚然。 阮元洗漱完,坐在梳妆台上,将药膏拿出来,用食指蘸取了一些,一点点抹在脸与头发交界处,那边缘是脸皮的缝合之处,阮元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抹药膏的手不禁停住,自嘲一声,“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啊?” 那陈昆也在屋中睡得正香,忽听得门外一阵敲门声,伴随着寒意阵阵的夜风,陈昆睡眼惺忪的拉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打着白伞的女子,女子背对着陈昆,陈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女子背影窈窕,身上绣着的红牡丹同她伞上的红牡丹一样格外醒目。 “姑娘何事?”陈昆问。 女子依旧没有回头,只幽幽的说,“奴家有只鞋子落在公子的书台上了,劳烦公子还予奴家。” “哪里有什么鞋子?莫名其妙。”陈昆显然不相信女子的话,但还是转头看向自己的书台,不曾想那里真有一只鞋子。 陈昆跛着脚走到书台前,自言自语,“真是奇怪,还真有?” 陈昆一边说着,一边将绣鞋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起来,那绣鞋上都是污泥,鞋子也是湿的,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只鞋子很熟悉? 那绣鞋尖的泥水滴在桌上,陈昆脑中突然闪过李环被他推下水的那日,她就是穿的这双鞋子! 鬼!李环回来了!陈昆慢慢转头看向门外,门外哪里还有什么打伞女子的背影,回过神的陈昆尖叫着一把冲到门前,因为腿脚不方便,还狠狠地摔了一跤,陈昆又奋力爬起来,将门关上,背靠在门上,重重的喘息着,低头间又看见了自己手上的那只鞋子,吓得忙扔了出去。 那鞋子被扔在地上,又突然往前,朝着陈昆慢慢走了过来,除了鞋子还有每一步地板上留下的脚形水印,“陈昆,我少了一只鞋子,我就找不到去阴间的路了,我只能每日每夜都呆在那冰冷刺骨的湖里,我好冷,我好冷……” 背靠着门的陈昆,无处可逃,尖叫着嘶声呐喊,“李环,我没有想害死你的,我没有想害死你的,当年我只是想要拦着你,我……我没有想到会失手推了你……” 陈昆还想说些什么,那鞋子就止步不前了,也没有了李环的声音,陈昆这才松了口气,瘫软的跪在地上,对着地上的那只鞋子哭着一个劲儿的跪拜磕头,“小环,小环,我错了,我错了,小环,我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我请人来给你超度,让你可以转世投胎,好不好,我明天就去,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李环站在窗外,好笑的看着屋内对着自己鞋子叩拜的陈昆,陈昆啊陈昆,好戏还在后头呢,今日不过是前菜罢了,说来可笑,她不过是使了些鬼术,他就吓成这番模样,那当年他害死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会有今日呢。 第五十六章 我师兄他从小体弱 不出易零所料,易零和阮元背着架子赶到昨日南巷子的地方时,那陈昆正握着双手,焦急的在哪儿踱来踱去。 “这是被吓破胆了?来得这样早?”站在不远处的阮元不可思议的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 易零回头一笑,又瞥见阮元的胡须还有半截正在空中飞舞着,叹了口气,伸手替阮元贴好,“你说你这双眼睛,扮起男人来别人一眼都看穿了,这胡子还戴不好。” “我这不是看戏折子上写的,女扮男装,可成大事也!比如巾帼英雄花木兰……”阮元说的一本正经。 “没事儿少看这些,人家跟你可不一样……”,易零忍不住噗嗤一笑,又揉了揉阮元的头,“快吃,不然那陈昆都快急死了。” “哎呀,知道了,你别揉我头,待会儿头发散了咋办?”阮元皱着眉头抱怨,这几日易零总是喜欢揉她头,不知道她右手断了,还带着夹板吗?这几日的头发可都是衙门的丫鬟给帮忙梳的。 “乱了我给你梳呗。”易零双手环抱,歪头冲阮元挑了一下眉。“我梳的指定比衙门里的丫鬟好看。” 阮元吃掉手中最后一口包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底忍不住腹诽,净吹牛! 易零背着架子往前走,阮元老实的跟在后面。 易零走到昨日摆摊的位置上,那陈昆见易零来了,赶紧上前,“哎呀,大师啊,大师。” 正欲放下背上架子的易零被吓住,往后连退了好几布,双手挡在胸前,做出保护自己的模样,“公子,公子,有话好说,别打我,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这入戏的程度,看得阮元是目瞪口呆,想当初她去衙门状告那日,他也是演得一副胆小懦弱的老好人模样。 易零都入戏了,阮元哪还能木纳的站在一旁呢,上前用左手扶住易零,也看着陈昆可怜巴巴的求饶,“大哥,大哥,有话好说,不要动手啊,我师兄他从小体弱,可受不住大哥这梆梆两拳啊,这打下去,可是要死人的!” 这死豆芽!易零忍不住在心底偷笑,这个时候不忘骂他几句过嘴瘾。 陈昆没有理会阮元,他知道阮元是女子,如易零所说,阮元的这双眼睛生得太妖,旁人只一眼都能看出。 不过陈昆现在可没心思管这些,只“咚”的一声跪在了易零跟前,“大师,大师,大师救我啊,大师……” “哟哟哟,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跪不得,可跪不得……”易零嘴上大度,却也没伸手去扶陈昆。 陈昆自知昨日得罪了易零,也不肯起来,“昨日是小的唐突鲁莽,冲撞了大师,还望大师您莫要怪罪。” “哎哟,哪里的话,哪里的话,不怪罪,不怪罪。”易零摆摆手。 “多谢大师,大师,昨日真如大师所言,小人昨晚真的碰上了脏东西,还望大师您出手相助,若大师能除去那脏东西,小人一定感恩戴德,为大师塑泥像供在小人家中……” 听着陈昆的话,阮元实在是忍不住偷笑一声,如此厚遇,易零这厮回去不得有得显摆了? “小人这里有一点小心意,还望大师能收下。”说着,陈昆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鼓鼓的钱袋子,双手捧着。 “哎哟,客气,客气,太客气了,公子快快起来,与在下细细道来,在下一定在所不辞,替公子除掉那脏东西。”易零拿过陈昆手中的钱袋子,转身递给阮元,又一脸大义的将陈昆从地上扶了起来。 阮元站在易零背后,接过易零递过来的钱袋子,先是掂了掂,又放在耳旁摇了摇,听这声儿可不少,这可是他们的第二笔生意钱,不过往前这厮都是自己管钱的,今日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竟把银子给了她?这易零到底对她心里存的是什么心思,莫不是对她也有意…… 想到这儿,阮元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喂!搁哪儿痴笑什么玩意儿呢?还不赶紧跟上,去这位公子家里看看?”易零打断了阮元的幻想。 阮元气得眯眼点头冷笑一声,得,当她没说! “来了!”阮元将钱袋子放进怀中,跟了上去。 易零和阮元跟着陈昆到了发事地,陈昆住的屋子很是简陋,往前住的是豪门大府,如今又回到了这破屋子里,这陈昆也算是过了把富人的瘾,只是心术不正,活该落到这番田地。 陈昆带着易零两人进了屋子,指着地上的那只绣鞋说,“大师你看,这只绣鞋就是那女鬼的!” 闻声,阮元刚想要走过去捡起那只绣鞋好好检查一番,易零就拉住了她,只轻轻在阮元耳边附语,“脏”。 阮元就很听话的退到一边。 易零捡起地上的鞋子,看了看说,“就一只鞋子?” “是,就一只。”陈昆弓着腰老实回答。 “你方才说是什么鬼来着?”易零转头明知故问。 “女鬼,是女鬼!” “可见着模样了?” “不曾,大师,昨儿晚上……”陈昆哪里敢说这女鬼的模样。 “等等等,你可认识这女鬼?与这女鬼可有什么恩怨?”易零打断陈昆的话。 陈昆愣了一下,随后低着头,心虚的开口,“不认识。” “那就怪了,你与这女鬼无冤无仇的,她害你做甚?”易零不解的皱了皱眉头。 “那城里不也死了十三人吗,说不定是什么恶鬼,见人就杀呢?”陈昆慌乱解释。 “我也听说过这事儿,是死了不少人……”阮元在一旁也开了口。 “对对对……”陈昆赶紧附和。 “可是你怎么知道都是这女鬼杀的呢,城里不是还有其他吃人的妖怪吗,比如还没有缉拿归案的黑寡妇。”阮元接着问。 “我……这事儿不是闹得满城风雨吗?我猜的。”陈昆越发的心虚。 “是啊,听说死的都是些读书人呢,都是秀才什么的,当真是可惜啊。”阮元故作叹息,又转头打量起了陈昆,“我看公子这身装扮,也是个读书人吧?” “是。”陈昆小声回应。 阮元“嘶”了一声,转身指着陈昆,突然大声道,“你说,这女鬼不会只杀读书人吧?” 陈昆被阮元这一吓,跌坐在地上。 易零一边将陈昆从地上扶起来,一边斥责阮元,“死丫头,你吓到人公子了。”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公子莫要怪罪……”阮元也笑着赔罪。 “无妨,无妨,还请两位大师一定要捉住这女鬼……”陈昆抱拳作揖,哆哆嗦嗦的开口。 “哪里来的烧纸钱味儿……”阮元嗅嗅了,就顺着这股味道儿出了门。 易零也紧跟了上去。 陈昆暗叫不好,跟过去时,果然发现自己母亲又跪在墙角给李环烧纸钱。 “娘!”陈昆唤了一声。 王兰(虚构名字角色:)将手中剩下的纸钱放进铜盆里,站了起来,满怀歉意的小声道,“阿昆,娘给她烧点儿过去,这样小环她或许……” “娘!”陈昆再次喊了一声,强行打断了王兰要说的话,对王兰使了个眼色。 王兰才看清陈昆背后还跟两人,只能住了嘴,满脸泪痕的低着头。 “令母这是?”易零打破僵局。 陈昆胡乱编了个借口,想要搪塞过去,“啊,今日是我老父的祭日,我娘可能是想我爹了。” “唉,那令母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莫要伤心过度,伤了身子。”易零惋惜叹气。 “是,多谢大师叮嘱。”陈昆扶着王兰道谢。 紧接着,陈昆又向王兰介绍,“娘,这是儿子请来的两位大师,他们一定会帮我们除去这脏东西的,你不要担心……” 王兰听话,微微颔首,“大师。” “客气。”易零也微微笑着点头回应。 只有阮元摆着手笑得乐呵,“不敢当,不敢当……” 易零又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交到陈昆手中,“公子,你将这符纸贴于你枕下,可保平安。” 说完,易零拉过阮元的手就要走,陈昆哪里肯,跛着脚上前,挡住两人,“大师要去往何处?大师您收了我的银子,可不能坐视不理,只拿这几张符纸就打发我啊!” “公子误会了,我们是回去准备捉鬼器物的,这女鬼若不出在下所料,这两日暂且还不会动手,公子放心,我们是不会卷走你的钱财跑路的。”易零嘴角噙笑,拍了拍陈昆的肩。 “当真?如若你骗我怎么办?”陈昆半信半疑。 “在下望杨山易零,如若在下跑了,你就上望杨山去找一个老头儿,他就是你们口中的捉妖人柴老。”易零亮出底盘。 望杨山的!眼前这小子竟是望杨山的捉妖人,那应该不会跑。陈昆这才退到一旁,让出道来。 等易零和阮元走后,王兰才拉着陈昆道,“阿昆啊,你是要请捉妖人除了小环吗?” “是!她要害死我,我怎么能让她好过!我要让她灰飞烟灭!”陈昆双眼充满了恶毒。 王兰拉着陈昆的双手,苦苦哀求,“不行啊,阿昆,不能这样做,是我们欠小环的,只要我们给小环好好认错,她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娘!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那李环想杀我!你不帮我就算了,你怎么还净想着给她赔罪,今日,你又给她烧纸钱!”陈昆再次一脚踢翻了铜盆,全然忘了昨日那番跪求李环不杀他的情景。 第五十七章 娘子冤枉啊 “去找刘音容吗?”阮元和易零并肩走在街上。 阮元知道,那李环来找陈昆的这几次都没有动手,只是想吓唬他,杀了陈昆轻而易举,她却几次三番都没有动手,反而一心想要杀了刘音容,为什么? 易零点点头道,“是,那刘小姐现如今危险得很,也不知道那挂满符纸的刘府能不能护她周全?” “易零,按理说,那李环死了七年,也是半月前复活的,可我见过李环的本体,她身上的那些牡丹花是幻象,牡丹花下的全是生了蛆的血窟窿,依着这尸身毁坏的程度,不可能是七年后的尸体,倒像是死后七天左右的模样。”阮元冷静分析,不过只要一回忆起那李环的模样,阮元心底就犯恶心。 易零看着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那就是有人把她的尸体打捞出来了,藏在了什么地方,保存了大半好的尸身。” “会是谁呢?”老妇神志不清,不可能是老妇打捞出来的,阮元又转头看向易零,“难不成这李环在洛阳城还有什么亲朋挚友?可又是怎么复活的?” “可什么样的亲朋挚友会把李环的尸体藏起来呢?他不会瘆得慌吗?”想到这儿,阮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易零我头疼,这李环身上藏了好多的谜团,还有那刘音容……”阮元叹气。 易零轻笑一声,牵过阮元的手,“那就别想了。” “那可不行,我可是望杨山的捉妖人!不得为民除害?”阮元自豪的歪着头。 易零轻轻捏了一把阮元的脸,宠溺道,“是是是……” 背后传来陈文的声音,“阿元!” 易零和阮元应声回头,陈文高兴的跑了过来。 完了完了,桃花节那日放了陈文鸽子,阮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陈文啊,你怎么在这儿?” “我上街买些纸笔,不曾想会在此处遇见阿元。”陈文长相秀气,笑起来温文尔雅。 “啊,那……那真是巧啊。”阮元又战术性的挠了挠头,算了,总归是她失约,“那什么,桃花节那日……” 陈文抢过阮元的的话,“桃花节那日幸好你没来,萝城里出了人命。” “你不怪我放你鸽子吗?”阮元小心翼翼的开口。 “怎么会,阿元从不失约,那日一定是有要事耽搁。”陈文摇摇头。 易零的醋坛子再次被打翻,双手环抱在胸前,气得冷哼一声,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在心底腹诽,一口一个阿元,跟蔡军那厮一样,叫得可真亲切,有这么熟吗? “阿元,你这手?”陈文注意到了阮元披风下藏着的右手。 “嗐,没事儿。”阮元坦然一笑,又记起那日易零和陈文闹得有些不愉快,不如就趁今日这个机会缓和一下,想到此,阮元就拉着易零对陈文介绍,“陈文,这位是我师兄,望杨山的捉妖人易零,你应该听说过。” 陈文看向易零,笑道,“是,望杨山威名远扬,萝城里谁人不知,只是不曾想易公子是这般年轻俊美。” “欸,一般一般,不过是比你长得俊美了些。”易零故作谦虚的摆摆手,“低调低调。” 这狗贼又犯病了?这也太不给陈文面子了,阮元将手伸到易零背后,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易零吃痛的“嘶”了一声,低头却不以为然的笑着冲阮元挑了一下眉。 气得阮元真想一脚给他踹过去。 “他人就这样,陈文你别放心上。”无奈,阮元只能打着哈哈,做中间人。 “没事,俊美是难得,可男儿自当读书考取功名,有个一官半职的,总好过游手好闲,没个正经职业,做个浪荡子的好,你说是吧,易公子?”陈文又将目光投向易零。 拐着弯骂我?行啊,易零舔唇笑了一声,随而指着陈文,转头无辜拉着阮元的衣服,“阮元,这小子说你游手好闲!是个不务正业的浪荡子!” 我!这关她什么事儿?阮元惊呆了,皱眉看着易零,可偏这厮还无辜的瘪了瘪嘴,事不关己的模样。 好小子,你挺会啊!阮元气笑了。 陈文也没有料到易零会如此说,一时之间也是愣住了,只能捏紧拳头,真是好一招挑拨离间啊! “阿元,我并非……”陈文开口想解释些什么。 阮元只能抬手打断,叹气,“我知道。” 计谋得逞的易零还不忘得意的冲陈文摇了摇头,一脸得意的样儿。 “阿元如今也是望杨山的捉妖人了。”陈文笑着看了一眼阮元,又心上一记,掉头看着易零,“易公子就是阿元的师兄,阿元就是易公子的师妹,还请易公子多多照顾我家阿元了。” “等等等,什么玩意儿就你家的?阮元是我们望杨山的,再者,我和阮元是一家人,照顾不照顾的,不用你叮嘱!”易零先是伸手打断陈文的话,又轻轻将手搭在阮元的肩头,宣示主权。 陈文气得,青袖下的拳头紧了又紧。 阮元实在是忍不住,再这样下去,这两人非在大街上打起来不可,阮元推开易零,走到陈文跟前,“陈文你别见气,我师兄本心不坏,就是嘴|臭了些,还有这几日萝城不太平,你照顾好自己,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再会。” 阮元不给陈文挽留的机会,匆匆告别就拉着易零走了,生怕这两人在街上打起来。 陈文只能望着阮元的背影,暗自伤神,不过数月,她就如此偏袒易零了吗?阮元虽然字字句句都帮着他,可是陈文看得出来,她心里其实是偏袒易零的。 “我说,你到底在计较些什么,对陈文这么不友好?”阮元没好气的质问。 “我在计较些什么?阮元……”易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阮元。 阮元被易零盯得心里发毛,往后退了一步。 可阮元每往后退一步,易零就往前逼近一步,直到把阮元逼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阮元背靠着墙壁,退无可退,只能强装镇定,“你干嘛你?” 易零嘴角噙着笑,单手撑住墙,弯腰低头看着阮元,“你说我在计较些什么?” “我……我怎么知道?你一见陈文,就一脸恨不得想上去给他两拳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有什么过节私仇!”真是莫名其妙,这易零倒反问起她了,阮元也不甘示弱的直视易零的目光。 被阮元这么一看,易零有些心虚了,但一想起那书呆子唤她唤得那样亲热,易零心中的一股无名火又窜了出来,狠狠地拍了一下阮元的头,“他骂我浪荡子,我当然生气了!” 说罢,易零甩手起身,背对着阮元。 “就为这个啊?”阮元小心的问。 “不然?”易零道,“读书人果真出口成章,欺负我一个粗人不会咬文嚼字。” 阮元听到这话忍不住抽抽了嘴,要论咬文嚼字,这厮不是更胜一筹? 罢了,阮元又拉着易零的胳膊,歪着头好声好气的劝道,“嗐,我还以为多大点儿事儿呢,再说,你不也没给人家什么好脸色嘛,哎呀,您易大公子大人有大量,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一般见识呗,行不行?” “不行!”易零斩钉截铁的拒绝。 啧,死倔驴!阮元在心底叹气,往前看去。 正此时,一穿着麻布粗衣的中年男子就捏着自己的鼻子,从一个巷子里走了出来,“老关家!我说你家有什么东西臭了吗!我搁家里都闻见味儿了!” 男子约莫五十出头的年纪,膀大腰圆,可能是胖过了头,所以走起路来一摇一摇,男子走到一扇紧关着木门前,敲了起来,“老关家!老关家……” 大概喊了有七八声的样子,木门从里面打开了,关兴财站在门口,是一个身形消瘦的老人,只见他双手抱在一起,不停的作揖赔罪,“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 似乎木门一打开,那味儿就更浓了,男子捏着鼻子,挥舞着右手,散了散空气,“哎哟,这也太臭了,跟死了什么东西烂了一样!” 此话一出,阮元和易零都提起了神,那不就是……尸臭! 难不成那李环这几日都藏在这里? 关兴财只能再次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家里养的鸡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被毒死了,烂在了鸡圈里,我也是刚发现,此刻小老儿正清理着呢。” “行吧行吧,那你赶紧清理了,真是太臭了!”男子抱怨了一句,就捏着鼻子走了。 男子一走,关兴财就将目光投向了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易零和阮元。 吓得阮元赶紧揪住易零的耳朵做戏,“死鬼!早饭也不做,又想跑哪儿去啊?是不是又想去找那烟柳阁的小翠?” 易零也十分配合,“哎呀,疼疼疼,娘子冤枉啊……” “冤枉?你倒说说,何处冤枉了你?你以为你走小道,老娘就不知道你去干什么吗?”阮元道。 “我……”易零故作一脸心虚。 “你什么你,跟我回家,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说罢,阮元就拎着易零往前走。 第五十八章 再叫我两声死鬼 易零只能耷拉着脸,连连叫苦,“我错了,我错了,娘子,我错了……” 站在门口正欲回家的男子,颇有体会的叹了口气,“唉,想我们坦坦好男儿,竟沦落到这般田地……” 男子话音刚落,屋子就传来了粗矿的中年女声,“在门口嘟囔些什么?皮子又痒了是吧!” “没有,没有,这就来,这就来……”男子害怕的打了一个哆嗦,赶紧关门进屋。 关兴财也看了一眼易零和阮元的背影,才慢慢关上了门。 察觉到后面没人了,阮元才松开了手,“没露馅儿吧?” “好像露馅儿了,走,再回去演一遍!”说着,易零拉着阮元的手就要往回走。 回去岂不是不打自招?阮元甩开易零的手,“闲的?你这耳朵不疼了?”阮元笑着指了指易零被自己拧红的右耳。 “我问你,拧着舒服吗?”易零放下揉耳朵的手,双手环抱,低头看着阮元。 “还可以。”阮元得意的笑了笑。 “那你在叫我两声死鬼听听,我的耳朵就再借你拧拧。”易零弯腰凑近阮元。 距离太近了,阮元的身子往后躲,一个没站稳,就要往后跌去,易零伸手,拦腰抱住阮元,阮元惯性的撞在易零的胸口。 阮元探出头来,易零就靠了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近得阮元甚至都能清晰的看看易零脸上的每一个毛孔。 两人皆是心中一惊。 阮元的心跳都慢了好几拍,耳根子处绯红一片。 两个少年人就如此僵持着,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 回过神来的阮元轻轻推开易零,站直身子,抖着声音开口,“你……你……我……!” 易零这才回过神来,松开了手。 看着阮元通红的脸,易零被逗笑了,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 阮元的羞耻心上来,气得跺脚,“易零!你在笑,我就告诉师父去!” 刚说完这句话,阮元就想狠狠地抽自己两大嘴巴子,她这娇羞的话语是怎么说出口的啊!!!啊!!救命啊!!! “告诉那老头儿干嘛?我又没干啥亏心事?”难得见阮元这般小女儿家的模样,易零忍不住再次打趣,“好啦好啦,我不笑就是了。” “别说了……”阮元低着头,她就知道这厮……算了,说不过这厮,阮元拔脚就要走,易零拉住阮元。 阮元气笑了,回头,“没完没了是吧?” “不逗你了,那老关家我们不得去看看?”易零将话题拉入正轨。 画面一转,两人就站在了一颗大树的枝干上,躲在一片绿荫后,望着院子里的关兴财。 院子里的关兴财,正拿着一把火钳,将鸡圈里一只已经腐烂发臭的鸡夹了出来。 看来,真是死了鸡。难道他们想多了? …… 锦苑带着一众车夫站在城外的美油庄前,等着庄主出来。 美油庄掌事的是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女子——费二娘,费二娘抹着浓厚的胭脂,晃晃悠悠的,甩着绣帕迎了出来,“哎呦,锦苑小姐,可算把您派来了。” 锦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费二娘看了一眼锦苑身后的那些油桶,心中暗喜,“锦苑小姐你是不知道,你送来的香油醇香浓厚,制成的香膏格外的好卖,你这些日子不来,我们美油庄都快被那些个老板催货催到家门口了。” “那也是费掌事制的香膏好,此次一共带了十桶油来,费掌事验验货。”锦苑笑着让出一条道,让费二娘验货。 “不用验,不用验,锦苑小姐做事,我啊,放心的很!”费二娘嘴上虽说着放心,却还是扭头数了数桶数。 “费掌事,还是老规矩,这香膏只卖官家小姐。”锦苑嘱咐。 “欸,好好好。”说到这儿,费二娘又有些不甘心的问,“这香膏若是不卖平头百姓,不面向群众,这香膏如何能出名,是讨不到什么大买卖的。” 这费二娘在其中吃了那么大的回扣盈利,竟还是不知足。 锦苑看着费二娘不带任何情绪的笑了一声,“费掌事你只管做就好,费掌事若是办不下来,自然有别的炼油庄收我们这油。” “哎呦,锦苑小姐哪里的话,只卖给官家小姐,那就只卖给官家小姐。”费二娘吓得赶紧摆手。 汪绫和汪雲走了一天一夜,总算是赶在天黑前徒步走了回来,进了城,如今这刘府是回不去了,她们只能另寻住处。 两人在城里转了很久,总算是找到了一处破烂的屋子,这屋子看起来年久失修,已经烂的不能再烂了。 汪绫扶着汪雲走进屋子,靠着一处墙根坐了下来,汪雲很虚弱,嘴唇干裂。 汪绫指了指门口的井,示意自己去打点水给她喝,汪雲点点头。 汪绫起身往门口走去,走到井口,低头往井里看,有水,汪绫很高兴,她们已经走了快一天了,半点米水未进,此时她们已经口渴到不行了。 汪绫拿起搁在一旁木桶,拍了拍木桶上的灰,刚要扔进去,借着月光,就看见井里探出一个女人的头来!猛然抬头,直直的望着她,汪绫吓得扔掉手中的木桶,跌坐在地上,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不断往后退。 阮元此刻正坐在屋里,将陈昆给的钱袋子拿出来,倒在桌上,满心欢喜的清点着,“十一两,十二两……” 清点到最后,阮元幸福的闭着双眼,左手抱着桌上的银两,“四十二两。” “喂,桌子下还掉了一块碎银子。” 这声音?是易零!阮元猛地起身,看向门口,疑惑的开口,“门关着的啊。” “这儿呢!”易零背靠窗沿,坐在窗前。 阮元应声望去,“易零?” “嗯。”易零悠悠的回应。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来干什么?”这厮不会是来……要回银子的吧?!想到此,阮元赶紧弯腰扑在桌上,将银子护在自己的身下,“这银子是我的,你别想要回去。” 易零跳下窗,进了屋,也弯着腰,笑着轻轻捏了捏阮元的鼻子,“不跟你抢。” “当真?”阮元将信将疑。 易零又拾起地上掉落的那块碎银子,放在桌上,无奈一笑,“当真,一共四十三两!” 阮元这才起身,一边将银子放回钱袋子中,一边义正言辞道,“倒不是我想私吞,我们望杨山如今还背着债,不得不细细打算,不然这日子怎么过下去的,你想啊,柴米油盐得要银子吧,还得买衣服,过节的时候在买些糕点什么的,都得花银子,这银子来之不易,可得好好存着。” “是是是,听你的。”易零拿起桌上的一块碎银,在空中又扔又接的把玩儿着。 阮元一把夺过银子,又小心放进钱袋子里,皱着眉头佯装责怪,“这银子是拿来玩的吗?” 易零微微一笑,屁股一挪,坐在桌上,“你这么会打算,那日后谁要是娶了你过门,日子岂不是被你打理得井井有条。” 阮元只是笑着,故作谦虚的咳了两声,并不做声。 “唉,也不知道我日后,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娶到一位贤惠的娘子?”易零叹气。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阮元还没问些什么。 易零转头看着阮元又道,“让你给我找个嫂子,很难吗?” 嚯!是这意思!这是还念着刘府刘音容呢?阮元没好气道,“我上哪儿去给你找媳妇儿?要找你自己找去!” “你真找不到?” “真找不到!你那要求,又要倾国倾城,又要温柔似水,又要家财万贯的?是不是目光太高了点?”这厮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除了刘音容……“怎么?你喜欢刘音容?” 阮元问出这话时,心里其实狠狠的捏了一把汗,他不会真的喜欢刘音容吧,那他对她的这些照顾又算哪门子事? 嗯?这豆芽菜脑子里想些什么?他原只是想逼她一逼,怎么搞成了这副德行,易零立马反驳,“不是,你从何处看出我喜欢她了?” “你自己说的,喜欢倾国倾城的,温柔似水的,家财万贯的,除了刘音容还有谁?而且……”阮元压低最后一句话,“你们走得那样近。” “我……”他这算是给自己挖坑,自己跳吗?易零无奈的笑着解释,“谁告诉你我喜欢她了,你这脑子在想些什么,她身子这样弱,我还是喜欢能蹦能跳的,最好能挑着水桶爬上一个山头儿的人。” 能挑着水桶爬上一个山头儿的人,说的不就是阮元吗。 所以,易零喜欢的是她? 这算是对她变相的表明心意吗?易零的心思果真是在她身上的。 想到这儿,阮元就止不住的嘴角上扬。 可偏偏易零记仇,白日的事他可没忘,而且,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直白的告诉阮元自己的心意,得等个合适的时机,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在告诉她。而且本就有个蔡军,又多了个陈文出来,易零还不确定阮元的心意,虽然上次因为害怕失去阮元,让他更加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可是本着两情相悦的原则,他一定要确定好阮元的心意才行。 “不过你就不行,穷的一清二白,本来我们望杨山就背着债是吧,我可不得找个家财万贯的娶回家。”易零捏着自己的下巴,摇了摇头。 哼,她就知道!这厮就是个王八蛋!阮元推了一把易零,想要将他赶走,“滚滚滚,我要睡觉了。” “这月亮才刚爬上来,睡什么觉?”易零起身指着窗外的月亮,反问。 第五十九章 杜老叔之死 “那不睡觉你想干嘛?”阮元收回手,看着易零。 “找你聊聊天呗,原我和南捕头正喝着酒,来了个衙役把他叫走了,好好的兴致被搅没了,我就想着你定还没睡,就来了。”易零耸耸肩,转身坐在板凳上。 “晚上还要办公务,这南捕头真够辛苦的。”阮元也不再赶易零,坐到了易零对面。 南七跟着衙役匆匆赶到停尸房,此时的仵作已经验完尸了。 “如何?”南七上前一步,看着仵作。 随后南七又将目光看向躺在木板上的尸体,不免大吃一惊,是刘府的杜老叔!那日他护送刘音容去通灵阁时见过,他怎么会死? “回大人的话,死者的颈部有环形的红紫伤痕,应是生前是被人用布条活活勒死的,除此之外,死者身上还有多处擦伤,但这些擦伤像是跌倒所致,并不能致死。根据死者的身体僵硬程度,和脸上出现的尸斑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三天左右。”仵作将自己检验的结果如实交代。 “好,辛苦了,您请回吧。”南七客套了一句,待仵作走后,南七又转头问身边的衙役,“何处发现的?” “在城外的大约二十七公里的路上发现的,发现这具尸体是一个进城卖蛋的大婶儿。”衙役道。 “那妇人现在何处?”南七又接着问。 “此刻正等着大厅,等着大人前去审问。” “去刘府知会一声。”南七交代完,看了一眼躺在停尸板上的杜老叔就出去了,那衙役也不敢停留,匆匆往刘府去了。 南七赶到大厅时,那妇人就跪在地上,南七几步跨到大厅正座上坐下,“堂下何人?” 南七一来,这衙门的事基本都是由他管,王炼也只是个面上的空权知府,做不得数。 “回大人的话,小人是牛家庄的牛桂花,靠种庄稼卖蛋过活。”牛桂花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第一次见官,又遇到这样的事,是害怕得不敢抬头。 “本官听人来报,是你发现的这具尸体,你且细细说来,是在何处发现的?几时发现的?那里都还有些什么?”南七将一系列的问题都抛给牛桂花。 “是,小人今日晨时如往常一样骑着毛驴,进城卖蛋,是在进城的路上看见的,在大约离城二十多公里的路上,那尸体就倒在路边的坡上,我下去看时,都已经死了,身子都僵硬了,除了尸体,还有一匹断了右脚的马趴在那儿,还有带着车轮的木板,已经被摔碎得四分五裂了,还有稻草,稻草上有血……”牛桂花讲到此处,又想到了什么,赶紧抬头看着南七,“对!还有一箱装满了金银珠宝钱财的小木箱,小人没敢动,就匆匆来报了官。” 没错,衙役是中午接到的消息,只是碰巧南七不在,那箱珠宝也被暂时收押了。 有马,有钱财,出城的路上,被勒死的,难不成是什么山贼,如果是山贼,那为何杀了人还不拿走钱财?还是有什么私仇?这杜老叔又带着这么多的钱财出城干什么? 一衙役上前,手呈着一块紫色的布条上前,“大人,这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 南七接过布条,仔细端详了起来,这衣服料子是女人身上的,布条边缘细线交错,看来是情急之下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的,布条的两端还沾有少许的血迹和尘土,依着这布条的大小宽度,杜老叔脖子上的勒痕的宽度,还有布条被拉扯后的紧实度,看来杜老叔就是被这块布条勒死的没错了。 女人身上的布料,会是什么人害了他呢?这布料看着还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南七皱眉。 那衙役受了南七之令,很快就赶到了刘府。 刚要睡下的崔褀得到家丁来报的消息,也是十分吃惊,满脸的不可置信,“那两个丫头竟杀了杜老叔?!” “早知道这样,老夫人就不该心软,只是绞了那汪家姐妹的舌头,刘府养她们成人,她们还如此不知足,不为主子着想,实在该死!”崔褀身旁的另一个婆子,黄婆子忿忿的开口。 王婆子倒是镇定的多,她从小就跟着崔褀,经历了不少,“老夫人,不如让老奴去处理吧?” 崔褀摆摆手,“此事事关音容,不容有丝毫的差错,我需得亲自去一趟才行,你去仓库里拿一株上好的灵芝来,我去会会王知府。”王炼和刘府是老相识了,崔褀出面,那王炼定会帮她的,只是崔褀不知道,此时衙门当家做主的已不是王炼了。 黄婆子会意,很快就打包好了,崔褀拿着打包好的灵芝,带着王婆子一起往衙门去了。 “黄嬷嬷,你派个人去城东口的赌坊,把张留钱找来,他知道该怎么做。”崔褀说着话时,心底透着一股阴狠。 临走前,崔褀不放心的嘱咐黄婆子,“我走了,你们要看好小姐,千万不能让小姐出门!” 崔褀清楚的知道,刘音容只要出了这门,没了这满府的黄纸符咒庇佑着,很可能会被什么邪祟之物给盯上。 按崔褀的吩咐,黄婆子派人去请张麻子后,自己又亲自去了一趟刘音容的房间,小兰正拉上门。 “小姐可睡了?”黄婆子朝里望了一眼问。 “已经睡下了,嬷嬷。”小兰福身道。 黄婆子又点头交代,“好,今夜老夫人不在府中,你就在门外守着小姐,不得擅自离开。” “是。”小兰微微颔首。 黄婆子走后,小兰就规矩的守在门外。 阮元和易零正坐在屋子里聊的正欢,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有王炼的声音,“快点,快点!” 这么急?发生了什么事?阮元和易零对视一眼,起身,拉开门。 “王大人!”阮元叫住前方的王炼。 此刻的王炼还手扣着自己的腰带,看起来像是刚睡着了被人喊醒,一副神色迷茫,慌乱着急的模样,身旁也跟着两个衙役。 听到阮元的声音,王炼回过头。 “发生何事了?怎么如此惊慌?”阮元走上前问。 “刘府的杜老叔死在了郊外,刘府的老夫人也正在赶来的路上,哎呀,小元,我不跟你说了啊,我得去看看……”说罢,王炼系好自己的腰带,拔腿就要走。 杜老叔死了?怎么会? “王知府,不如让我和我师妹也一同前去看看吧,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易零开口。 王炼自然高兴的点点头,“好好好……多个人,多一份力。” 等王炼带着易零和阮元赶到大厅时,后脚崔褀也在王婆子的搀扶下匆匆赶到。 王炼一到,这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的,南七起身下座,抱拳拱手作揖,“大人。” 王炼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点头应好,提着自己的下摆,端着样子坐到了主位上。 易零双手环抱,看着这两人的反应,只是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看来这南七果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有事不先通知王炼,衙役倒是第一个去通知南七,就是不知道这南七在长安到底是做什么的。 崔褀也打量着这个屋子里的人,看见易零和阮元也在,不由握紧自己的拐杖,他们怎么也会在衙门,他们和王炼又是什么关系? 不过很快崔褀就回过了神,先是对着王炼客气的行礼问好,又转头向易零和阮元二人问好,“易公子和阮姑娘也在啊?” 易零如旧带着得体的笑微微颔首,阮元也跟着点头笑了笑。 “阮姑娘身子可好些了?”崔褀又问。 “好多了,多谢老夫人关心。”直觉告诉阮元,眼前这个老太太不好对付。 崔褀又招了招手,让王婆子将灵芝拿了出来,“老身听闻王知府身体近况有漾,特寻了一只泰山的百年灵芝,还望王知府不要嫌弃才是。” 随着盒子的打开,那铜褐色的灵芝就展现在了众人眼前,那灵芝看起来足足有两尺宽。 泰山百年灵芝,那可是个好宝贝,这色泽,这大小和完整度,是多少人花钱也求不到的,这老太太还真是舍得,阮元心中感叹。 公然受礼,南七还在,王炼还真不敢接。 南七也很大度,并当面没有拂了王炼的面子,只对着身旁的一个衙役使了个眼色,那衙役就会意的走过去接了王婆子手中的百年灵芝。 见南七替自己收了礼,王炼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只有易零幽幽的叹了口气,阮元不解,转头问易零,“你做什么叹气?” “南七和王知府都收了礼,那接下来的坏人自然是由我们做了。”易零解释。 南七和王炼都是衙门里的人,关起门他们才是一家人,王炼和崔褀又是老相识,南七没有拂他的面子,自然在这厅堂之上不会刻意为难崔褀,但这事关人命,总要有人出头当这个恶人推进案件的发展,整个屋子里,除了易零和阮元,还有谁来当? 不过南七的算盘打得是真不错,他知道易零为了查清真相,也是一定会当这个恶人的,这样既不会伤了自己和王炼的情分,还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很显然阮元并没有听懂易零的解释,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易零无奈的笑了笑。 又卖关面子,故作神秘,阮元在心底腹诽。 第六十章 事后记得请我喝酒 是时候步入正题了,王炼清了清嗓子道,“崔老夫人,想必在来的路上,杜老叔的事你也听说了。” 崔褀点头回应,“是。” “那杜老叔死在郊外,是在出城的路上,杜老叔是刘府的车夫,不知崔老夫人是否知道杜老叔为何出城?是几时离开刘府的?”王炼接着问。 “回大人的话,老身只知道杜老叔是前日出的府门,至于去了哪里,老身也不知晓。” “那这杜老叔这几日可有什么怪异的举动?”王炼问。 “倒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他平时在刘府的活计很闲,只负责打扫马厩,喂喂马之类的……” 崔褀刚说到一半,王婆子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插话道,“若说奇怪,倒也有一点,那杜老叔平日里话很多,那几日却老躲着人,我有一次跟他打招呼,他还一脸惊吓的模样……” “一脸惊吓?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除此之外,府中可还少了其他的东西?”记起那一箱珠宝,王炼又低头看着堂下的崔褀。 “少了些钱财和珠宝,今日我让老嬷嬷去库里找灵芝的时候才发现的。”崔褀道。 王炼转头吩咐,“来人,将那箱珠宝抬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衙役就抱着一箱珠宝走了出来,衙役将箱子打开,里面装满了银子和珠宝。 王炼指着那箱珠宝问,“你且看看,是不是刘府丢的珠宝?” 王婆子松开崔褀的手,上前两步,仔细看了看,指着一串紫色的琉璃手串开口,“琉璃手串!回大人的话,这正是刘府丢珠宝。” “如此说那就是杜老叔卷了刘府的钱财跑了,可他又为何要卷钱财逃跑呢?”王炼摸着自己的下巴,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崔褀。 “王婆子,本官问你,杜老叔在外面可有欠债?”王炼看向王婆子。 这话像是突然提醒了王婆子,她突然抬头看着王炼,“对!他还欠着债,前几日他还管我借银子来着,他偷拿刘府的钱财,会不会是为了还债,杜老叔生性好堵,在外面欠了不少银子,前几个月还有人上刘府来找杜老叔讨债呢,为这事儿,老夫人还找杜老叔谈过好几次,但杜老叔就是死性不改!” “大人,门外有一男子,称是自己杀了杜老叔,前来认罪了。”一衙役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向王炼汇报。 认罪?除了崔褀和王婆子两人,在场的人都有些吃惊。 “把他带上来。”王炼道。 “是。”衙役得了令,很快就押着张留钱走了进来。 张留钱跪在地上,低着头哆哆嗦嗦的开口,“大人,大人我有罪,是我杀了杜老叔……” “你说是你杀了杜老叔,那你倒说说,你为什么杀他?”王炼看着跪地台下的张留钱。 “回……回大人的话,小人是城东口赌坊伙计,名叫张留钱,那杜老叔跟我赌大小,欠了小的不少银子,小的多次索要未果,就……就起了杀意,杀了杜老叔!”张留钱跪在地上,始终不敢抬头看王炼。 南七趁着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在王炼和张留钱身上时,慢慢踱步走到易零身边,将手中的那块紫色布条塞到了易零手中,又附在易零耳边轻声说,“案发现场的作案凶物,刘府丫鬟的服饰。” 看来,这南七已经猜到了凶手是刘府中人,就等着他做这个恶人呢,不过有这个人情,往后办事也容易些。 易零回头看了一眼南七,接过布条,坦然一笑,“事后记得请我喝酒。” “你是如何杀的杜老叔?”王炼的询问,又将易零和南七的目光拉了回来。 “前日我看杜老叔鬼鬼祟祟的抱着一个箱子,就躲进了木板上的草堆里,跟着杜老叔的马车出了城,后面我发现那箱子里装的都是珠宝,我就爬出了草堆,叫停了马车,我知道这肯定是杜老叔偷的,就威胁他,结果后面起了争执,情急之下,我失手就勒死了杜老叔……” “咚咚咚……”刘府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守门的家丁抱怨的拉开门,“今儿是怎么了?老是有人来敲门!” “汪绫?”看清来人,家丁很是疑惑。 汪家姐妹是被秘密送走的,怕刘音容多想,崔褀就编了个借口说汪家姐妹回老家了。 汪绫被绞了舌头,并不能开口讲话,只是怔怔的看着家丁。 “你不是和你妹妹回老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家丁问。 汪绫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指了指里面,示意自己要进去。 都是刘府的下人,家丁也不好阻拦,就将汪绫放了进来。 汪绫刚跨进门,家丁背过身就要关上府门,记起汪绫方才对他的态度,就阴阳怪气的抱怨起来,“真是个怪人,出去了一趟还不理人了。” 汪绫站在家丁的身后,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左手捂住家丁的嘴,右手执着匕首就狠狠对着家丁的脖子刺了下去,手起刀落,家丁应声倒地,拔出的剑,连带着喷洒出的血液,溅在了挂在府门口上方的铜铃,发出“叮当”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又是“轰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那府门的门栓都还没来得及拴上。 丰烨坐在兰衣阁里,拿着杯盖,悠闲的拨动着杯子里的茶水,轻抿一口,“阿柳泡茶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柳香香端着一盆水,将手浸在水中,又拿出将手上的水洒在兰花上,“承蒙丰爷夸奖,奴家可不得好好伺候着。” “你倒是生了一张会说话的巧嘴儿。”丰烨还想接着打趣,屋外便又响起了一记雷声,丰烨看了看屋外,又放下手中的茶水,“耽搁不得了,还得收拾一个脏眼睛的东西,真是难为我。” 说罢,丰烨又转头看向柳香香,“麻烦阿柳往衙门跑一趟,替我去送个信儿。” 同样听到雷声的还有关兴财,关兴财看了一眼天,天还是下起了雨。 关兴财拿起两把画有红牡丹的花伞也出了门。 关兴财一路唱着《杜十娘》的悲惨故事往陈昆家去。 “十娘啊杜十娘,抱着百宝箱投进了……滚滚长江。”关兴财唱到尾处,停在了陈昆家门口。 陈昆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以为又是李环来了,赶紧拿起易零给的护身符放进自己的怀里,胆怯怯的拉开了门。 “陈昆呐~”关兴财打着伞,站在门口轻唤一声。 听到声音不是李环,陈昆这才敢把自己头从门后伸出来,“关伯?你怎么来了?” 关兴财笑了笑,将手中另外一把画有牡丹花的伞递给陈昆,“来,拿着。” 陈昆有些不明所以的接过伞。 又是一道雷响,陈昆突然神色麻木,怔怔的将伞撑开。 刘府,汪绫在雨中将家丁的尸体拖到一棵树后面藏了起来,又脚步不停的赶到刘音容的住处。 小兰打了个哈欠,百般无聊的守在那里,电光撕破长夜,又是一声雷,小兰清醒了不少,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今儿个要下雨吗?” 一阵阴风吹来,小兰冷得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瞥眼间,又听得不远处的草丛有异动。 “谁在那儿?”小兰警惕性的问。 没人应答,但那草丛还在一个劲儿的异动着,小兰只能顺手操起拐角处的一根竹竿,猫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靠近草丛,刚想要探身过去,瞧个究竟,后脑勺就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接着自己就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汪绫伸脚踢了踢晕过去的小兰,察觉小兰是真的晕过去了,才扔下手中的石头。 阵阵电闪雷鸣之下,刘音容也有些半梦半醒了,由于吃了药的缘故,脑子还是一片混沌。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刘音容想睁开双眼,可在药性之下,刘音容眼皮重的抬不起来,好不容易睁眼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小兰,是你吗?” 汪绫站在刘音容的床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匕首,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刘音容,不由得意的冷笑,刘音容啊刘音容,你也不曾想过会有今日吧?你们刘府不仁不义,可就别怪我无情了! 汪绫将昏睡的刘音容从床上拖拽起来,架着刘音容就匆匆出了府。 衙门里。 “听起来好像水到渠成啊?”易零扣着自己的眉毛站了出来。 见易零走了出来,崔褀的那颗心就又提了起来,他想干什么? 阮元也懵了,这厮要干嘛? “小兄弟,你说说你是用什么勒死的杜老叔?”易零走到张麻子的身侧。 “我……我是用绳子勒死他的……”张留钱心虚的开口。 “撒谎!”易零厉声吼道,随后将南七给的布条拿了出来,“王大人,这布条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这布条中间紧实,两端有明显拉拽的痕迹,勒死杜老叔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绳子,是这根布条!说,是谁派你来顶罪的!” “我……”张留钱被吓得不敢开口,跪坐在地。 方才崔褀,王婆子和张麻子一唱一和,易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张留钱是崔褀派来的,那杀死杜老叔的人崔褀一定知道,知道却不敢讲,想要靠送礼找个替罪羊草草了事,这崔老夫人到底想隐瞒些什么? 吓住了张留钱,易零又转头看着崔褀,将布条放到崔褀眼前,“这衣服料子倒像是刘府丫鬟身上的,不知崔老夫人有什么看法?” “你!”易零攻势太猛,崔褀也被堵得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反击,她压根儿就没想到易零也会参与到这个事来。 第六十一章 拉到湖底来陪我 阮元也有些被易零的气势吓住了,跟易零相处的这些日子,她还没见过易零这个模样呢。 大厅上一时僵持不下,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呼救声。 “大人……王大人……救命啊……”柳香香不顾衙役的阻拦,头发凌乱的闯了进来,可能是因为太着急了,一个踉跄又摔在了地上。 “柳姑娘?”易零和阮元不约而同道。 “出了何事!”王炼赶紧问。 “大人,女鬼!女鬼!那女鬼来了,在南巷口的一处破屋里,还抓着一个官家小姐!”柳香香趴在地上,撑起半截身子。 官家小姐?不好!是刘音容! 听到管家小姐这几个字,崔褀心中也有不好的预感,她也清楚的知道,除了刘音容,这李环不会抓其他人,只能吓坏似的念叨,“音容……” 崔褀身子险些站不稳,王婆子赶紧扶住她。 易零转身抱着阮元的双肩,“等我回来。” 阮元知道自己这个状况没准儿会拖累易零,只能答应,“一定平安回家。” 南七随手喊了一众衙役,带着易零就欲走。 “易零!请你一定救回音容!”崔褀突然对着易零的背影跪了下去,主子跪着,王婆子也跟着跪了下去。 易零只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坚定道,“一定。”就走了。 汪绫带着刘音容赶到破屋时,关兴财和李环已然在那里了。 陈昆双目无神的被捆绑在一根柱子上,李环见汪绫果真将刘音容带来了,就噙着笑走到刘音容跟前。 李环抬手轻轻挑起刘音容的下巴,“我本无心害你,可是没有你,何来的我,你既然把我招回来了,那你就在牺牲牺牲,助我复活吧。”说罢,李环近乎癫狂的笑了起来。 关兴财走到汪绫身边,将刘音容带到另一根柱子上,捆绑起来。 刘音容知道自己现在身处险境,可那该死的药性却让她怎么也抬不起重重的眼皮来。 “放心,你和你妹妹的绞舌之痛,我这就给你报了!”李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汪绫,又转而盯着被绑在柱子上的两人。 李环识得刘府丫鬟的服饰,所以她没有杀了汪家姐妹,既然大家共同的目标都是刘音容,又何乐而不为呢? 李环话音刚落,就抬头望了望头顶被乌云遮盖的月亮,忽的一笑,看来她今日定能报仇雪恨。 李环要复活,她的魂魄是刘音容招回来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刘音容身上会有这股妖邪之力,还有阮元,在阮元的身上似乎也有这样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 不过正是有了这股妖邪之力,李环就能借着刘音容身上的这股妖邪之力,用陈昆的身体复活,让陈昆替她死,所以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没有动手杀了陈昆! 李环慢慢举起自己的手,那手指尖蓦然长出了一节节长长的黑指甲,黑气缠绕着指尖。 李环施法上前,直逼刘音容的心口处。 刘音容好不容易抵抗住药性,睁开眼,就看见李环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难道,今日就这么死了吗? 紧接着,她的大脑似乎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刘音容没了意识,歪头倒去。 在睁眼时,刘音容双眼通红,周身萦着团团的红烟。 刘音容面无表情的怒吼一声,“放肆!” 那李环就被一道力量生生弹开,连带着周围的人也被弹出了一丈! 站在屋顶打伞观望的丰烨也是心下一惊,公主!公主的一魄苏醒了! 随后丰烨笑出了声,公主的一魄苏醒了,那七月还会远吗? 黑寡妇也跟在丰烨身侧,“大人,这刘音容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她可是我们珍贵公主殿下,她是最后的牺牲品。”和他一样,是最后的牺牲品,丰烨缓缓道,“只要公主殿下觉醒,我们妖都就有女皇了,这整个天下都将是我们妖都的囊中之物!” 底下的刘音容,身上的绳索也自燃后化为了一缕黑烟,没有了束缚的刘音容,慢慢踱步走到李环脚边,伸手一把掐住李环的脖子,将李环举在空中。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打起了本殿的主意?”刘音容嘴角噙着冷笑,没有了往前的懦弱无能。 “你……你是谁?”李环使劲儿扒拉着刘音容的手。 “我是谁?哈哈哈哈……”刘音容笑了一阵儿,又忽的停住,“小小蝼蚁,靠着本殿而生,还敢如此妄为,找死!” 话音未落,刘音容就生生扭断了李环的脖子,李环的头也掉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李环的身子在地上不断的摸索自己的脑袋,也被这样的刘音容吓破了胆。 那刘音容又突然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募地倒在地上,再次晕了过去。 刘音容到底是什么东西?汪绫回过神,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就要往外跑。 “你想跑到那儿去啊?”刚好赶到的南七,派人围住了要逃跑的汪绫,两个衙役上前押住不断挣扎的汪绫。 丰烨听到声音,转头看去,失笑一声,“来得可真快啊。” 易零看着四周,此番情景萧条可怖,风雨凄凄,有躺在地上的刘音容,有被绑在柱子上的陈昆,还有……那个老关家?他也在? 易零跑过去将刘音容扶了起来,探了探脉搏,还好,只是体力不支晕过去了,并没有什么大碍。 易零轻轻唤道,“刘小姐。” 刘音容缓缓睁开眼,看清了抱着自己的人,也轻轻回应,“易零。” 见刘音容醒了过来,易零也算是松了口气,打横将刘音容抱了起来,退到南七身旁。 又转手将刘音容交给其中的一个衙役,“照顾好她。” 衙役点头,并接过了易零怀中的刘音容。 易零慢慢从从背后抽出桃木剑,“南捕头,尸怪是感知不到任何疼痛的,正如你方才看到的就算是她头断了,也能重新按回去。” “为今之计,只有先困住李环,将她钉在柱子上,我才能用咒术彻底的杀了她。”易零道。 “好。”南七点头,也拔出了剑,“我去牵绊住她,你画符,找准机会把她钉在柱子上。” 南七执剑,剑与地上的石子碰撞,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李环刚从地上爬起来,并没有意识到南七拿着剑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 那剑眼看着就要刺穿李环的胸膛,关兴财冲过来挡住了这一剑。 南七心下一惊,来不及收剑,那剑就刺入了关兴财的心脏,只能慌忙的又抽回自己的剑。 关兴财吐出一口血来,踉跄了一步,往地上倒去。 李环赶紧接住关兴财,手足无措的捂着关兴财的伤口,“关伯,关伯……” 关兴财看着李环,艰难的开口,“小环,快……快跑……” 说完这句话,关兴财的手就滑落在地上,头失重的往下一点,就咽气了。 “关伯!啊~”李环摇了几下怀中的关兴财,又仰头痛苦的嘶声呐喊。 霎时间,阴风大作,李环将关兴财轻轻放在地上,缓缓起身,“我杀了你们!” 李环抬起手,对着南七一阵猛攻,李环攻速太快,南七只能守。 遭了!李环失控了,易零画好符纸上的最后一撇,屏息闭目,腾身而起,凌驾于半空之中,伴随着阵阵电闪雷鸣。 李环注意到了,她抬头望半空之中的易零一眼,晒然一笑,既然今日必死无疑,她也要拉着陈昆一起下地狱! 李环突然转变攻势,举着自己的右手往被绑在柱子上的陈昆飞去。 易零猛地睁眼,掐诀,悬在空中的符纸就发出一道刺眼的光,直直射中李环的身体,将还没有来得及触碰上陈昆的李环击倒一旁。 那光又将李环从地上拉了起来,带着李环重重的撞在柱子上,化为一条金色的绳索将李环捆绑住。 李环嘶声力竭的呐喊着,“你以为你们护着的刘音容又是什么好东西?她也是个怪物!” 她这话什么意思?正要举剑杀了李环的易零顿住了。 这恶心的东西,死之前还真是谁都要拉一把来陪葬,丰烨蹙眉,袖下的手轻动,施法抬起地上的一块石子,击中了陈昆。 方才还双目无神的陈昆,一下就清醒了过来,看着自己周围的环境,吓得大喊大叫,“我怎么在这儿!” 李环见陈昆醒了,又疯癫了起来,“陈昆!杀了陈昆,啊!” 陈昆听到李环声音,转头又看到李环面目狰狞,竟是一具烂掉的尸体,半天吓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怎么?看到我这模样,你也说不话来了吗?哈哈哈,你当日把我推下湖中,时至今日,陈昆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李环又哭又笑,“我在湖中那七年,每一天都盼着你能从这条湖边经过,我要把你拉到湖底来陪我,哈哈哈哈……” 这符纸撑不了多久,再不动手杀了李环,就来不及了,况且她实在不该动手伤阮元。 想到此,易零再次凝气,口中低念咒语,那悬在空中的剑就冲了出去,划破点点水滴,猛地插入李环的胸膛。 那剑将李环死死的钉在柱子上,让李环动弹不得,李环只能痛苦的扭曲着身子,不断嚎叫着,身体开始裂开出一条条往外迸发着金光的裂痕。 最后,“嘭”的一声,李环的身体炸成了无数碎片,那碎片掉落在地,化成一滩滩乌黑的血水,伴随着阵阵腐烂的恶臭味儿,一条条蛆虫从血水里爬出来,四处逃散。 第六十二章 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 易零落到地面,走到柱子上将剑拔了下来。 看着地上那一滩滩血水中不停蠕动的蛆虫,易零冷笑一声,看来体内早就烂完了,只有一具空壳,难怪如此着急想找个替死鬼复活。 李环被杀后,丰烨再次打量了一番不远处的易零,“有些本事,有缘再会。”说完,丰烨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阮元和崔褀等人此刻还焦急等在大厅中,阮元坐不住,在大厅里不断转来转去。 王炼烦心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说小元啊,你就别转了,转得我头疼眼花。” “不行,都这么久了还没回来,我得去看看!”阮元说着就要往外走。 却迎面撞上了回来的易零等人。 阮元欣喜的看着易零,他浑身被雨水浸透了,衣服紧紧的贴在易零身上,头发也湿了,脸上还挂着不少的雨滴。 阮元先是上下扫视,确定易零没有受伤害。 又不顾易零浑身湿透,阮元单手抱住了易零,将自己的头埋在易零的胸膛上,“吓死我了你,这么久没回来,我还以为你们都被那李环打死了。” 说这话时,阮元竟带着些哭腔,她是见识过李环厉害的,所以从易零一出门,心上就一直悬着一块石头。 易零轻轻揉了揉阮元的头,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 说罢,易零又将阮元轻轻拉开,“我身上都是雨水,别把你衣服也打湿了。” 紧跟着进门的是,南七和刘音容,一直在不停祷告的崔褀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向抱着刘音容的衙役,小心翼翼的开口,“音容~” 见刘音容并没反应,崔褀又赶紧转头看向易零,“她怎么了?”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身子弱,休息一天便可。”易零道。 “那就快快送去客房休息吧。”王炼站了出来,“再找两个丫鬟给刘小姐换身儿衣裳,她身子弱,别受了风寒。” “是。”衙役点头回应后,抱着刘音容离开了。 崔褀转身弯腰向王炼道谢,“有劳王知府了。” “崔老夫人不必多礼。”王炼赶紧道。 崔褀看着易零又呆了一阵,随后转身慢慢跪在地上,“老身多谢易公子和南捕头,救回了音容。” “崔老夫人客气。”易零愣了愣。 要说救,倒也算不上,他们赶到那里时,现场明显有打斗的痕迹,李环死前说刘音容是怪物。 在他们赶到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估计只有这个丫鬟知道了,易零又将目光投向被衙役控制在一旁的汪绫。 南七走过去,将崔褀从地上扶了起来,指着一旁的汪绫问,“崔老夫人你看看,这个丫鬟可是你们府上的?” 崔褀看着汪绫,手中的拐杖紧了紧,“是。” 崔褀知道瞒不住了,反正这汪绫的舌头也被拔了,“这是老身府上的丫鬟,叫汪绫,和她妹妹汪雲一起在府上负责一些浇花剪草的活,易公子说得对,杀死杜老叔的确有其人,就是她!” 崔褀突然抓起汪绫的手,“她这衣服上残缺的一块料子正是易公子方才手中的那条!” 汪绫也狠狠地盯着崔褀,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汪绫,崔老夫人所说是否属实啊?”王炼问。 “她被我绞了舌头,说不出话来了。”崔褀冷漠的开口。 绞了舌头?竟如此残忍!阮元心中一阵恶寒。 崔褀又拄着拐杖,慢慢的来回踱步,“至于她为什么被我绞了舌头,哼!汪绫她身为一个下人,竟敢论主子的是非,咒骂主子,实在是胆大妄为!为了给她们一点教训,我就将她们汪家姐妹的舌头都给绞了,并拿了些钱财,让杜老叔将她们送走,哪知这汪家姐妹如此不知好歹,竟将送她们走的杜老叔杀了!实在该死!” 阮元看着崔褀,又看了一眼满脸悲愤的汪绫,心中苦涩,如果仅仅因为说了几句咒骂的话就被绞了舌头赶出洛阳城,阮元想,若是换了她,她也不甘心。 “汪绫!你竟联合你妹妹汪雲一起杀了杜老叔,你们可知罪?”崔褀停下脚步,厉声喝道。 提起汪雲,汪绫的情绪就激动了起来,嘴张着,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看着汪绫情绪失控,押着汪绫的衙役就更用力了,一脚替在汪绫的小腿处,汪绫就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她好像有话要说。”阮元转头看向易零。 “那你去问她,没事儿,师兄在背后给你挺着。”易零冲阮元眨眨眼。 “嗯。”阮元笑了。 阮元走了出来,蹲到汪绫跟前,“汪绫,你有话想说是吗,现在我问一句,你只管点头摇头。” 崔褀站在一旁,又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拐杖,这个阮元到底想做什么! 汪绫缓缓抬头,看着阮元,知道阮元没有恶意后,才满眼含泪的点点头。 “杀死杜老叔的是不是你?”阮元问。 汪绫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那你的妹妹有没有参与?” 汪绫摇头。 “那刘音容可是你带出来的?”阮元问。 汪绫点头。 “是你和李环密谋,你为了报绞舌之仇,才去的?”阮元又问。 汪绫点头。 “音容有小兰守着,你如何一个人将音容带出来的?是不是汪雲和你一起的?”崔褀插嘴,怒不可遏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汪绫,那目光恨不能将汪绫生吞活寡了。 听着崔褀的话,汪绫哭着疯狂摇头。 “崔老夫人,我们赶过去的时候,现场只有汪绫在,这件事儿他妹妹应该不知情。”易零道。 “不在场并不足以证明这件事跟她妹妹没有关系!”崔褀冷哼一声。 易零并不理会崔褀,接着问汪绫,“你是如何进刘府的,你还有没有杀人?” 汪绫再次点头,身体疯狂的扭动着,想要挣脱出来。 南七对衙役使了个眼色,汪绫身后的两个衙役就松开了手。 汪绫没了禁锢,跪坐在地上,伸出一根手指。 “杀了一个人?”易零试探性的问? 汪绫再次点头。 “谁?” 汪绫咬破自己的手指头,在地上写了个“门”字。 “给你开门的人?”易零看着地上的字问。 汪绫点头。 “好,就算这件事与你妹妹汪雲无关,你们也是我刘府的奴才!杀了人,你自去伏法偿命,但是汪雲我是要找到带回去的!你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我自问得出来!所以你最好想清楚的再开口!”崔褀的话语里充满了威胁。 汪绫像是明白了什么,抓着崔褀的腿,跪爬过去,只能咬着自己下嘴唇,无声的哭泣,不停的给崔褀磕头。 整个屋子里都是汪绫磕头的声音。 被崔褀这么一威胁,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线索又断了。 易零蹙眉,也同情起了跪在地上的汪绫。 杜老叔的死解决了,就该轮到陈昆了! 易零退场后,就是南七和王炼主场了。 南七让衙役将汪绫押走后,又让衙役陈昆押了上来。 南七附在王炼的耳旁告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王炼才走到主座上。 “陈昆,本官问你,当年李环到底失足落水淹死还是你联合同窗合谋害死了李环?”王炼问。 陈昆还惊魂未定的跪在台下,并不作答。 直到王炼手执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一记后,那陈昆才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哭着回答,“是……是小人害死了李环。” 王炼辞言厉色的开口,“你是如何害死了李环,为何要害李环,从实招来!” “小人接连几次科考都落榜,在同窗的蛊惑下,就起了歪心思,凑钱找人弄得一份考卷,不想这事让李环撞见了,小人几次劝说未果,在李环回家的途中带人将李环堵住,原本小人只是想吓吓她,却不知怎的起了争执,几番推搡下,那李环就被小人不小心推入了湖中……” 说到这里,陈昆突然掩面痛哭了起来,“小人没想害死李环,小人也想救她来着……可是小人害怕,害怕责罚,就眼睁睁看着李环沉入湖里……” 与此同时,一衙役端着一木盆走了进来,木盆上用黑布盖着,让人瞧不出究竟来。 衙役端着木盆,跪在地上,“大人,这是从关兴财家里搜出来的。” “是什么东西,把它揭开。”王炼看着那木盆里的东西。 衙役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将黑布揭开。 众人都倒吸一口气,那陈昆看着木盆里的东西,更是吓得尖叫着跌坐在地上。 黑布之下的是一张人皮!那人皮上还画有五官。也对,那李环的尸身有毁坏,所以她给自己找了张人皮。 易零赶紧捂住阮元的双眼,“要是怕就背过身去。” 阮元笑着拉下易零的手,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说不害怕是假的,可终究也是与鬼打过交道的,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可能还多着呢。 衙役又接着说,“大人,除了这张人皮,我们还在关兴财家里发现一口棺材,那棺材里装的就是被剥了皮的一具女尸,已经腐烂发臭了。” “看来是李环掘了别人的新坟,把人皮剥落下来,画成了自己以前的脸,给自己带上了,那女尸怕是还没来得及还回去,烂在了家里,难怪会被左邻右舍找上门来说臭得发慌。”易零冷笑着开口。 第六十三章 浪荡子 “在关兴财家的地窖中还有很多冰块,里面还有一口冰棺。”衙役道。 冰棺,对上了,所以是关兴财将李环的尸体打捞出来,还特地做了一口冰棺保存着李环的尸体,所以在长达七年的时间里,李环的尸身才没有化为一捧黄土,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和李环又是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儿,易零赶紧转头问陈昆,“陈昆,关兴财和李环是什么关系?” “关兴财有一个孙女死得早,李环见关兴财一人孤苦伶仃,实在可怜,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李环在照顾关兴财,关兴财也将李环当成了自己的孙女。”陈昆还是一脸惊恐万状的模样。 “大人,若在下推论没错,当年那李环的尸身之所以没有打捞出来,是被这关兴财带回家了,做了口冰棺保存着,那李环死得冤,怨气难消,所以在半月前借着自己的尸体还魂,毕竟时间长,尸体里都烂完了,李环想要报七年前的仇,所以杀了当年害死她的十三人,至于陈昆为什么还活着,是李环想让陈昆当她的替死鬼,所以今日才出手抓了陈昆。”易零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王炼点点头,随后又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陈昆。 “罪犯陈昆!”王炼手执惊堂木再次重重往桌上一拍,发出“咚”的响声。 “小人在。”陈昆有气无力的回复。 “你可知罪!”王炼继续问。 “小人认罪。”此刻的陈昆已经心如死灰了,只能低着头哀泣。 …… 城南花庄,柳香香正在一片花圃中精心照料着惠兰。 “阿柳。”丰烨摇着骨扇从亭子里走了下来,“昨夜辛苦你演了一场戏,怎么今儿还来得这般早?” 柳香香从花圃中探起身子,笑道,“总得有人照顾这惠兰才好,前些日子,那费二娘又来向我买惠兰了,我还没给个准话儿呢。” “那是个掉进钱眼子里的,为了挣钱是片刻也等不到。”丰烨讥笑一声,又随后道,“只是昨夜你突然前去,怕是他们会怀疑到你的身上,是少不得要找你问话的,阿柳可想好了什么说辞。” 正如丰烨所说,柳香香抱着一捧桃花回兰衣阁时,南七就带着两个衙役等在屋内。 “哟,今儿是什么风竟把南捕头给吹来了?”柳香香笑着走进屋内。 正在打量周围的南七,应声回头,冷声道,“有些事情还需请教柳姑娘一二。” 柳香香抱着桃花从南七身旁路过,走进柜台前,“我一个做衣服的,还谈什么请教不请教的,南捕头有什么问题,只管问便是。” 南七蹙眉看着正在修剪花枝的柳香香,为什么她抱的明明是桃花,他却闻到了两种混杂的花香,另一种花香,似乎跟这屋里的惠兰香如出一辙。 面对南七直视的目光,柳香香笑着解释,“这是我今儿早上去山里摘的,桃花节那日出了那样的事,奴家胆子小,可不敢出去,这桃花就没看上,这才去摘了些回来。” “屋内夹着两种花香,柳姑娘此举徒劳,两种香味混杂,倒显得……有些呛人难闻,让人分不清了。”南七半眯着双眼,缓缓道来。 柳香香插花的手顿了顿,又不动声色的笑道,“原本只是想屋内多个颜色,不曾想过这些,还是南捕头细致。” 南捕头也不再同柳香香兜圈子,坦言道,“今日我等前来,是想问问柳姑娘晚是如何看到那女鬼的,不知道这大半夜的,柳姑娘是去南巷口做什么?” “我是去找东家取货的,南捕头也知道我是个做衣服的,如今入了春,天儿也开始要热起来了,我前些时间从南方新购了一批轻薄的料子回来,昨晚儿上才到。”柳香香将桃花一股脑的都插进花瓶里,又转身往里屋走去,“我去取来给南捕头看。” 不一会儿,柳香香就抱着几件儿布料走了出来,“南捕头您看,这就是我昨夜取回来的料子,只是昨夜的雨甚大,都被打湿了,原本是保护好了的,但途径南巷口的时候,见到了那女鬼,我,我就吓破了胆,慌乱的跑去给大人们送消息,这料子就没保护好,现院儿里还晒着许多呢。” 南七伸手摸了摸融湿的料子,“那东家住在何处?白日里取不得,怎么顶着夜里大雨去取?” “东家就住在南巷口右拐口里,白天也是取得的,但江家小姐江娇,南捕头你也是见过的,她半月前在奴家这儿订做了一件衣裙,要我后日就得拿出来,那江小姐势大,奴家可是万万不敢得罪的。”柳香香面露难色的开口。 “江小姐再蛮横,柳姑娘也要先保重自己才是。”南七说着,又拱手作揖告别,“在下还有要务在身,就不打扰柳姑娘做生意了。” “欸,南捕头慢走。”柳香香笑了笑,她知道南七那句话就是在警告她。 三日后。 陈昆和汪绫都杀了人,他们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那老妇,李环的婆婆也被送去了一所大杂院,和其他的孤寡老人生活在一起,王炼是这洛阳城的父母官,为人宽厚慈善,所以大杂院的生活费用皆由王炼独自承担。 衙门出了通告,今日就是陈昆和汪绫的问斩之日。 汪绫和陈昆站在囚车里,在被押往囚场的路上,百姓们都纷纷用篮子里的菜叶鸡蛋往陈昆头上砸去,嘴里都骂着罪有应得。 陈昆也仿佛丢了魂一般,面无表情,任由鸡蛋菜叶砸在自己的脸上。 只有汪绫不停的在人群中找寻那抹熟悉的身影,直到在人群中找到了汪雲。 汪绫的眼泪才止不住的往下流,带着笑对着汪雲摇了摇头,示意汪雲不要跟来。 汪绫分明带着笑,可连嘴角都在抽搐。 汪雲知道自己的姐姐杀了人,已无力挽回,只能哭着一步一步跟在囚车后面,她要去给汪绫收尸。 阮元和易零也站在人群中,看着汪绫最后的下场,阮元心里很不是滋味。 “别想了,汪绫就算她再怎么恨刘府,恨刘音容,也不该杀了无辜之人。”易零宽慰道。 “这些我自然知道,只是看着汪绫,就想到了自己以前那些人微言轻的日子,一时有些伤感罢了。”阮元苦笑一声,抬脚离开了人群。 易零赶紧追了上去,“同我说说,没准儿我能帮你排解忧愁呢?” 阮元转头又是无奈一笑,摇摇头,“算了,我怕你笑我。” “怎么会,不过,你要是不想说也没事儿,我会等你想说的时候,做一个忠实的倾听者。”易零双手环抱,冲阮元调皮的挑了一下眉,试图逗阮元开心。 阮元也很给面子的笑了,突然想起自己对易零还不够了解,就问,“易零,你的家人在哪儿?家中的父母兄弟呢?” “哈,我啊,我没有父母兄弟,听老头儿说,我打出生父母就死了。”易零顿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阮元很抱歉。 易零倒是毫不在意的耸耸肩,“没事儿,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我是南鸣人士,算是吧,反正我母亲是在那儿出生的,至于我父亲,我也不知道他打哪儿来的。” “那你父亲和你母亲是怎么认识的?”阮元接着问。 “嗯~我父亲年轻时是个浪荡子,烟柳地没少去,就那老头儿还是我爹在烟柳之地认识的呢,后来,我父亲听说南阳有个绝世美人,最重要的是能文能武,不似寻常家的女子只会些绣花的功夫,我父亲就翻了那小姐的墙头,只为一暏芳容,结果被那小姐耍得一手好枪法,赶了出来,我爹见过美人儿的芳容后,更是不死心了,每日净想着讨小姐的开心,使尽了手段,后来一来二去的,那小姐经不住磨,两人就山盟海誓,定下了终身。” “那小姐就是你娘吧?”易零这样好看,那绝世美人一定是他的母亲,阮元笑着问道。 “是,我娘不仅人美……”更是有一颗精忠报国的赤诚之心,她是将军家的小女儿,名唤姜堰,两百年前,妖都来犯,民不聊生,还林本来是想带着她走的,可是哪怕她怀胎十月也始终不肯抛下自己的家国。 看着缕缕败绩,家中的兄弟姐妹都死在了战场上,主动请缨上了战场,在大帐里当军师出谋划策,还林没有办法,只能动用咒术,困住妖军,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后来还林就以身祭引魂铃,与妖后同归于尽了,保护了天下的百姓。 姜堰不忍还林独自下黄泉,就将还不足月的易零托付给了柴央,殉情了。 易零本是凡夫之身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他原本也是早就该死了的,可为何还是一副十八岁少年郎的模样,皆是因为易零出生时,受到引魂铃的影响,他降生之时,就是他父亲还林以身祭阵之时,阵动之时,引魂铃中的些许灵力刚好窜进了易零的体内。 易零便有了很长的寿命,以及一些法力。 所以那时,他骗了阮元,他根本不是十八岁。 同样的,柴央的阳寿本来早就尽了,全靠易零用自己的血和一些咒法吊着柴央这条命。 他和柴央活到现在,都是为了丑城之谜,解救天下百姓。 第六十四章 等下个桃花节 易零拉回思绪,笑着接着往下说,“更是才华满溢,我娘家里是开布庄的,只是后来我爹和我娘外出采办布料的时候,遇上了山体滑坡,都葬身那里了。” 易零看着阮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能在心底叹气,阮元,他这个活了好几百年的身份,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她,而且,“丑城”之事尚未解决,那更大的阴谋还没有浮出水面,再等等。 易零两步跨到阮元跟前,挡住了阮元的去路,“阮元。” “嗯?”阮元抬头一脸疑惑。 “等下个桃花节,我带你去看灯会,买好吃的好玩的,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易零说得认真。 倒让阮元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能木纳的点头说“好”。 等到了阮元的回应,易零笑了,拉过阮元的手就往前,“吃烧鸡吗,我带你去吃烧鸡!” 少年的笑是那样的明媚阳光,不掺一丝杂尘,盛满了这世间的美好。 易零带着阮元回山的时候,柴央正好不惬意的躺在山门口的摇椅上晒太阳呢,旁边还放着一碗紫翠的葡萄。 那葡萄在太阳的照耀下,泛着点点白光,更是翠紫欲滴,让人看了都要忍不住咽口水。 易零走过去,一边用左手揭开柴央盖在眼上的两片树叶,一边将拿了几颗葡萄递给阮元,“老头儿,你这日子倒是舒坦。” 阮元吃着葡萄,跟着附和,“就是,师父,你就不担心我们吗?太没良心了!” 眼前没有了树叶遮光,柴央被强光刺的赶紧起身坐着,护着双眼,打着哈哈,试图蒙混过关,“哪能啊,师父要是不担心你们,能搁这儿坐在山门口等你们回来吗?” “你们在山下的事儿,师父可都听杨老儿说了啊,山下也都传来了,谁人不夸?真不错!不愧是我柴央的徒弟!”柴央一边说着,还一边肯定的竖起了大拇指。 杨老头儿是他们的眼线,他们的消息也多从杨老头儿那里得来,昨日杨老头儿就挑着酒上山来给柴央报喜了。 又记起阮元的伤势,柴央问,“小元啊,师父还听说你受了伤,打不打紧啊?” 正笑得开心的阮元,忽觉脸上一阵刺痛,还有些痒,怎么回事? “我没事,师父,我先回屋了。”阮元害怕自己露出破绽,只能低头故作轻松的笑了一声,就赶紧离开。 这豆芽菜怎么了? 易零也抱着葡萄赶紧跟在阮元身后。 两人都走了,只有柴央骂骂咧咧也拖着那摇椅跟着往家里走,“这摇椅不帮为师搬一下?真是有了佳人儿,忘了师父,没良心的小子!” 知道易零在自己身后,阮元只能加快脚步,回到屋里,用木板将洞口堵上。 “阮元,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易零被堵在门外。 “我没事,只是忽然记起我桃花节那日下山匆忙,忘了叠被子。”阮元背靠着石壁,心虚的开口。 “忘了叠被子?”易零喃喃道,又冲着里面喊,“好,那我先去做饭,叠好了就来帮我打下手。” “知道了。”屋内传来阮元的声音。 等易零走后,阮元的脸也越发的疼了,赶紧跑到梳妆台前,仔细的检查,“没有半分异样,为什么会疼呢?” 阮元从怀中将那瓶药掏出来,难不成是药的问题?不该啊,蔡军的药从没出过任何的岔子。 忽又记起那日流云进药铺的场景,阮元不由皱了皱眉,拉开抽屉,摸出一把小刀,往自己骨折的右手背上划了一道。 鲜血很快就沿着伤口涌了出来,阮元拿出绣帕将血擦尽,又将药膏尽数涂抹在伤口处,厚厚的敷在上面。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不过一会儿,那伤口剧烈的疼痛起来,阮元吃痛的捧着自己的右手跪在地上,紧皱眉头,汗水布满了她的额头。 再低头看那伤口时,那原本愈合了的伤口,又一点点的崩开,鲜血再次涌了出来,夹杂着灼痛感,伤口处竟剥落了一块皮下来! 当真是恶毒! 阮元强忍着疼痛,利落的将伤口包扎好,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幸亏这几日抹得少,不然她这脸当场就得剥落,变成一个血肉模糊的怪物。 只是阮元想不通,这流云为何要害她,又是怎么知道她脸的事? 她究竟是谁,她又想要干嘛呢? 不行,流云太危险了,她得赶紧找个机会将这个消息带下山,让大家多加提防,只是,她还想等等看,不着急捉拿流云,她想看看这流云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刘府,刘音容醒后,总是拿着易零赠予她的护身符,独自坐在一处傻笑。 就连崔褀什么时候站在自己后面都不知道。 王婆子问,“老夫人,要去看看小姐吗?” 崔褀只摇摇头,“不了,音容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让她一个人待着吧。” 王婆子只点头应“是”。 “等音容身子好些后,你再多备着些珠宝钱财,易零救了音容,我们是大户人家,礼节更是少不得。”崔褀道。 王婆子笑着揭穿,“老夫人怕不是去道谢的,更像是去为小姐说一门好亲事的。” 崔褀笑着开口,“那易零是个可靠的人,况且音容体质特殊,若嫁与他,妖物邪祟也不敢太放肆,他也能护音容周全,我老了,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保护不了音容多久了。” “老夫人净说胡话,老夫人身子还硬朗着呢。”王婆子颇为不满的反驳,满眼都是对崔褀的关心。 崔褀只笑不语。 王婆子又接着道,“老夫人,黄管家和黄婆子已经在柴房跪了两天了,说自己大意睡得死,小姐被掳走了也不知晓,一直跪在柴房,不吃不喝,求老夫人原谅。” 提起这事,崔褀就来气,若不是这两人大意,音容怎么会被汪绫带走! 不过,这两人在刘府也几十年了,也算是忠心耿耿,罢了,崔褀叹了口气,“让他们自去刑房领二十藤鞭,长长记性。” “是。”王婆子再次应答。 “汪雲呢?”崔褀又问。 “给了些钱财,汪雲没有收,带着她姐姐的骨灰盒回老家了,走之前老奴让她签下了生死状,她不敢泄露半个字,也永远不会再回萝城了。”王婆子向来雷霆手段,她用汪绫的骨灰威胁汪雲,在汪雲去收汪绫尸首的时候,汪雲就被拦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姐姐的尸首被带走,姐姐是汪雲唯一的念想了,汪雲怎么能不签。 崔褀笑着冷哼一声,“倒是个有骨气的。” 回到家里一切都好,衣服自己也能勉勉强强的穿上了,就一点不方便,这头发没有两只手是真没法。 阮元正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自己头发,糟心之时,易零就走了进来。 易零不动声色的走到阮元身后,拿过阮元手中的木梳,“我来吧。” “你能行吗?”阮元将信将疑。 “不太行,女儿家的发髻繁杂,我一个大男人哪里会这些?”易零抬头对着镜中的阮元一笑。 “那你还?”说着,阮元就要动手拿回自己的木梳。 易零哪里肯,将木梳抬高,“不过你就盘个顶髻,这还不简单。” 也是,阮元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易零一边梳顺阮元的头发,一边自言自语道,“不过也得学,你这样笨,怕是也不会这些,我得学些。” “你又不是女子,你学来做什么?”阮元看着镜中的易零替自己盘好头发。 易零拿过桌上的暗红色发带,将阮元的头发固定住,“我总得学些,日后也好给我娘子梳发不是?” 就不该问他!这厮每天都念叨着娘子媳妇儿,有这么想娶媳妇儿吗!阮元酸溜溜的开口,“我看你就算是学了,也学不出什么东西来!” “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行不行?”易零笑着反驳。 城东口儿,长情再次化成妙龄女子,跪在蔡军脚旁,“主人,得到新消息,天星楼不日将重出江湖。” “重出江湖了,上次出江湖还是两百年前,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萝城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还是说黎国大难将至了?”蔡军不由担心,又转头对长情道,“将消息传出去,传到望杨山上去。” 他不能查的真相,让易零去查。 “什么人!”长情察觉到不远处的动静,立马瞬移过去。 长情一把掐住躲在墙角的流云,“你在这儿干什么?” 失去呼吸的流云,痛苦的伸手扒拉着长情的手。 蔡军慢慢踱步走了过来,“长情,放了她,你自去吧。” “是,主人。”流云松了手,转身又化作一只麻雀飞走了。 蔡军冷笑道,“我早知道你不怀好意,来,你同我说说看,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 流云喘了几口粗气道,“雀妖,我看到了雀妖。” “这会儿不装了?”蔡军笑了一声,又道,“那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说话间,蔡军的身后忽然显出一条巨大的黑蛇来。 原本来送水果的小药罐恰好撞见了这一幕,吓得差点握不住手中的盘子,心生害怕,只能又不动声色的离开。 但流云似乎并不吃惊,反而也跟着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不是人,我也不是,我也是妖,不过我现在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妖力,连妖都做不了了。” 流云又缓缓道,“我还知道,你喜欢的不是阮元,是阮元的那张脸。” “看来,我的事情你真是知道得不少。”下一秒,蔡军就猛地掐住了流云的脖子,“说,你到底是谁?” 第六十五章 是你拿走了我的脸 “哈哈哈,我是谁?季行舟,不过二十年你就忘了玉染了吗?”流云嘶哑着嗓子开口。 蔡军像是受到刺激一般,忽地松开了手,神色慌张。 流云跌坐在地,疯疯癫癫的笑了起来,“季行舟啊季行舟,你也会害怕吗?你知道玉染在那场大火里有多绝望吗?” “你到底是谁?”蔡军看着眼前的女人。 “这块绣帕你当日给我时候,我是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这上面的蓝色小花,应是阮元喜欢的吧。”流云摸着脸上的绣帕道,“有时候我在想,你喜欢的到底玉染,还是披着玉染皮子的阮元?” “后来我又想,不论是玉染还是阮元,她们都不可能喜欢你,哈哈哈,因为你至始至终都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流云越发地激动,又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绣帕,扔在地上。 流云一步一步靠近蔡军,“行舟啊,你再仔细看看我,你看看我的眉眼,你看看我啊!” “记起来了吗?”流云又小心翼翼的开口。 “阿染?”蔡军不敢相信的看着流云。 “是我,行舟,我回来了。”流云抓住蔡军的手,往自己烧毁的脸上摸去。 蔡军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不!玉染已经死了!” “我没死!我从那场大火里爬出来了,行舟啊,你看看我这双手,你看到了吗,这上面全是结痂,还有我的脸,都是丑陋不堪的疤痕……”流云又捂着脸痛哭起来。 哭了好一会儿,流云又将自己的头抬起,歪着头,让发丝盖住自己脸上丑陋的伤疤,问道,“行舟,你最爱我不是吗?你要是不爱我,你怎么会不惜以身涉险,找一个眉眼有几分像我的人替代我呢,可是你为什么那么爱我,还要将我置之死地呢,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话音刚落,流云就伸手掐住了蔡军的脖子,一遍又一遍的问着“为什么”。 “你疯了!”蔡军一把将流云拂倒在地。 “是,我疯了,我现在的样子不都是你害的?不止是我疯了,你也疯了!竟然妄想找人来替代我!”流云躺在地上又哭又笑。 蔡军白衣下的拳头不由攥紧,背过身去,“你走吧,我不杀你。” 等流云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子后,蔡军又道,“我警告你,不要去招惹阮元,否则我一定将你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她在那场大火中早就死过一次了,又何怕挫骨扬灰?流云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在蔡军的心中,玉染早就死了,死在了不爱他的那个晚上,玉染背叛了他,她不爱他,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她竟然不爱他,还要嫁给其他人,他绝不允许,所以在玉染的大婚之夜,他就杀了玉染的新郎,还一把大火烧了新房。 他那么爱玉染,爱了那么多年,现在告诉他都是假的,那他算什么?他的那些真情又算什么? 蔡军看着流云离去的方向,眼里竟没有半分柔情,只有狠厉,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蔡军又转身往屋里走去。 此时的小药罐就坐在里面,心不在焉的剥着手中的橘子。 蔡军走过去,坐到小药罐身旁,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进屋。”小药罐回过神道。 “怎么了,小丫头,心不在焉的?”蔡军又问。 小药罐记起方才蔡军在院子里,身后的那条黑蛇,连忙道,“没事没事,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房了。” 小药罐回到屋里,将房门关上后,就双腿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军师哥哥是妖吗?怎么会呢,他那么好…… 阮元是半夜被脸给疼醒的,“为什么没有擦药了,还是疼呢?” 阮元翻身下床,用火折子引燃梳妆台上的红烛,又拿着红烛,仔细查看自己的脸。 “啊!”阮元看清了缝合处的红印,那一圈红色的印记格外醒目,手中的红烛也被吓得掉在地上。 那红烛沿着地板翻滚着,最终熄灭成一丝轻烟。 “出什么事了?”易零听见动静,来不及将衣服拢好就赶了过来。 看着阮元痛苦的跪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呻吟着,易零慌了神,想要走过去查看,“阮元?” “别过来!”阮元捂着自己的脸吼道。 易零更加揪心了,“好,我不过来,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不能让易零看见她这副鬼样子,阮元猛然起身,取下墙上挂着的斗纱,戴在头上,一把推开易零就往外跑。 “阮元。”易零也赶紧追了出去。 阮元扶着斗纱,拼命的往前跑,一边淌着泪,一边自我安慰,“去找蔡军,去找蔡军,他有办法救我,到时候再随便找一个托辞,易零就不会多想的,一定不会的……” 她就不该将她自己的脸拿来做赌注,她没有想到这脸会坏得这样快? 阮元刚到山下的亭子里,那亭子就亮了起来,一群家丁都拿着刚点燃的火把将阮元团团围住。 流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阮姑娘别来无恙啊。” 尽管流云戴着斗篷,但阮元还是听出了她的声音,“是你,你知道我会下山?” “是,我早就知道,所以我每天都在推算着日子等你呢?”流云笑着将自己的黑色斗篷摘下。 阮元看着流云,质问,“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我也不想伤害你,可是你拿走了我的脸,我不得找你讨要回来?”流云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伸手撩开阮元的斗纱,亲昵的抚摸着阮元的脸。 阮元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你说什么?” 只是下一秒,阮元就失去了知觉,往前倒去,流云接住阮元,抚摸着阮元的头发,“我说什么不重要,要你自己亲自去看看才重要。” 等易零追到亭子时,亭子里只有阮元出门时戴的斗纱,易零捡起地上的斗纱,紧紧的攥在手中,同时,在亭子里还有许多杂乱的泥脚印,这泥还是新鲜的。 城东口儿。 一只箭突然从窗口射了进来,扎进柱子里,蔡军走到柱子前,将箭从柱子上拔了下来,取下箭上的信条展开“离心湖,阮元”。 不好,阮元出事了! 等阮元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穿着一袭鲜红的嫁衣被绑在木桩上,连带着自己骨折的手也被捆得死死的,“流云,你到底想做什么?” “巨蛇吓坏了陈家公子陈谦,你身为巨蛇之妻,不应该嫁给巨蛇,让陈公子免去此劫吗?”流云站在船尖,看了一眼这诺大的离心湖,又笑着转头,“我收了陈家夫妇的药材钱,可不得来帮他们将巨蛇之妻送走。” “你在胡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阮元显然没有听懂。 “我可没有胡说,这巨蛇最爱的可不就是这张皮子了吗?不论是不是我,只要是这张皮子,他都爱得很。”流云摸着自己的脸笑道。 而后,流云又慢慢踱步走到阮元身旁,“不过阮元,你竟然能熬到现在才肯下山,也是我着实没有想到的,你是不是提前做了什么准备啊?哈哈哈,不过没关系,今天我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 “兜了这么大圈子就为了剥掉我这张皮子,为什么?”阮元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阮元的话似乎激怒了流云,流云猛地伸出手,掐住阮元的脸,“你的?这张脸分明是我的!” “在你死前,听个故事吧。”流云松开了阮元的脸,又接着道,“在很久之前,狐族有一个女孩儿,那女孩儿本就和她的堂兄两情相悦,都到了婚嫁的年龄了,有一天,一名男子突然闯进了狐族,那男子身受重伤,是女孩救了他,可是女孩儿的母亲生了病,她父亲便要她去蛊惑那男子,将那男子的内丹骗来救她母亲,女孩照做了。” “那男子在女孩长期的照顾下,对女孩儿心生情素,女孩儿也以山盟海誓骗走了他的内丹,并将男子赶走,后来,女孩成亲了,那男子却在她的新婚之夜杀了回来,不仅杀光了女孩的家人,还一把火烧了新房……”说到这儿,流云又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着自己坑坑洼洼的脸。 “是你咎由自取!这是报应,这是你的下场。”阮元冷冷道。 流云转身从阮元大吼,“是我咎由自取没错!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儿去?你以为你从哪儿得来的这张皮子?你以为蔡军为什么会这些治脸之术?你当真以为蔡军真是江湖郎中那样简单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阮元问。 流云很满意现在阮元的表情,大笑了起来。 易零此时也跟着那些杂乱的脚印,赶到了离心湖,“前方为什么会有一艘船,灯火通明……”难不成? 流云站在船尖,捋着自己的头发,“蔡军本名是季行舟,他就是屠我全家的那个人,芙蓉糕也不是你爱吃的,是我爱吃的。”说着,流云又转身靠近阮元,“阮元,你看看我,我的眉眼是不是和你一模一样?” 阮元恍然间,如大梦初醒一般,又如一道惊雷将她劈愣在原地,怎么会? “再等等吧,我会让你看清楚他到底是谁的?”流云笑道。 易零在岸边找到了一排竹筏,跳上去就不停的用竹竿撑着往前滑行。 很快就追上了阮元所在的船,抬头看了一眼被绑着的阮元,又掏出一把匕首,潜到水底,找到了船底最薄弱的一块木板。 易零拿着匕首,将那块木板慢慢撬开,木板遭到损坏,很快就有水渗了进去。 第六十六章 求你了,别看我 易零又钻出水面,拿着匕首爬上船。 听到身后的动静,流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易零,“是你,季行舟没来,你倒来了?” 易零浑身上下都在成串的往下滴水,阮元将自己的头埋下,她如今这副模样怎么能让易零看见了。 “难怪是你来了,原是檀郎谢女啊?”流云似乎注意到了这两人之间的不同,捋着自己的头发笑着走到阮元面前。 “易小道长,你是檀郎,阮元可不是谢女。”说着,流云就强制性的抓着阮元的头发,将阮元的头抬了起来。 阮元脸上的红痕赫然醒目,骇然的样子,就像是戴着一张人皮|面具。 看着易零那震惊的模样,他也会害怕吗?阮元心中顿感万般疼痛,那感觉就像是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东西,那东西却突然碎了。 “你看啊,易公子,你看看她现在的模样,你喜欢的那张美人皮是假的,你还会喜欢她吗?哈哈哈哈……”流云制锢着阮元,让阮元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 阮元抵抗不得,屈辱和委屈化成泪水,洗刷着她的脸,颤抖着恳求道,“求你了,别看我……” 她的脸真的是来自人面城,难怪被猫妖抓伤那晚,她如此虚弱。 易零又收回自己的目光,“流云,放了阮元!” “放了她?她用了我的脸,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流云甩开阮元的脸,冲着易零大吼。 “放了她,用我做人质,无论你想做什么。”易零沉声道。 流云像是听到了极其好笑的话,笑了起来,“易公子啊,我不拿你做人质,我只要阮元,只要……” 就是现在!阮元大喊,“小药罐!” 在阮元发现流云的阴谋后,阮元就下山找过小药罐,只是那时蔡军恰好不在,小药罐知道蔡军是妖,她不能保证蔡军是敌是友,就没有将此事告知蔡军。 原本躲在箩筐里的小药罐忽地窜然而出,一把将流云扑倒,易零也趁此机会拿着匕首控制住流云。 小药罐又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去解绑在木桩上的阮元。 此刻,那水也漫上了船内,流云看着脚下越积越多的水,“好啊,原来你们早就密谋好了?” “就是今日季行舟不来,我也要阮元死!”说完,流云全然不顾抵在自己脖上的匕首,直直撞了上去,又借着最后一口气,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的扎进阮元的心口,然后将还没有来得及解开绳子的阮元,连带着木桩一起推入了湖中,自己也倒在了船尖上。 “小元姐!”小药罐吓得惊慌失措的唤了一声。 半截身子挂在船上的流云,看着逐渐沉入海底的阮元,咽气时,嘴角还挂着得意的笑,她就是要让季行舟也不得好过! “小药罐,跳上旁边的小筏子!”说罢,易零也抓着匕首,毅然决然的跟着跳进了湖水。 可是湖里太黑了,易零在湖地找了好几次也没有找到,他只能一次次探出水面后换几口气,又潜入湖底,继续寻找。 小药罐也在竹筏上,哭着拼命的呼唤着阮元,“小元姐,小元姐你在哪儿?你别吓小药罐,你快出来好不好……” 阮元试着挣脱,也没有办法挣脱,心口处还在不停的往外流血,染红了湖水,因为再也憋不住气,阮元也狠狠呛进了好几口水。 阮元的意识逐渐涣散,脑海中也开始倒放这一生的回忆,元龙镇,阿爹,阿娘,小药罐他们,蔡军,还有易零……就要死了吗,这才也许真的难逃一劫了吧。 因为好几次都没能找到阮元,易零万分懊恼的嘶吼着,使劲儿捶打着水面,惊起一阵水花。 可易零不敢在水面上停留太久,换完气,又钻进了湖中。 强烈的窒息感,致使阮元晕了过去,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嘶喊,只是她再也睁不开双眼。 只见一条黑色的巨蛇,从湖底深处游来,将阮元团团卷住,带出了水面。 那巨蛇一破出水面,就化成了蔡军的模样。 蔡军抱着阮元悬在半空,此时阮元手上的夹板也松散掉入了湖中,她靠在蔡军怀中,双手无力的瘫在空中。 城东口儿。 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阮元,易零愤怒的捏紧了拳头,一把抓住想要过去的蔡军,冷冷道,“蔡军,我有话跟你说。” 临走前,易零又不放心的看着蹲在阮元床边,哭得梨花带泪的小药罐,嘱咐道,“好好照顾她。” 得到了小药罐肯定的回复后,易零才和蔡军离开。 两人刚走到院子里,易零就厉声问道,“阮元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脸是我给她做的,早在九年前,我就画好了那张脸。”蔡军不紧不慢的说着,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四年前我就见过阮元,她的眉眼很像我的爱人,刚好她需要换脸重新生活,我就把那张脸给她了。” “所以你就把阮元当成替代品?”说着,易零又冷笑着警告,“我不管从前如何,阮元只能是阮元,你若是还要执意将她作为替代品,做出伤害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放手,她是我的。”蔡军在背后叫住易零。 易零站住脚步,侧头扫了一眼,“那你就试试。” 阮元又再一次陷入了梦魇,梦中的她脸皮剥落,血肉模糊,易零就站在她对面,阮元爬起来想要解释,易零却冷冷抛下一句“你是个怪物”,转身离开。 “不!我不是,我不是怪物!”阮元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惊魂未定。 “小元姐,小元姐你醒了。”小药罐又哭又笑。 阮元回过神,她记得她掉入了湖中,还有她的脸也被易零看见了,“镜子,给我镜子。” “小元姐,你现在先好好休息,军师哥哥说了,你的伤只消几日就能好全……”小药罐没有正面回答阮元,反而慌乱的说着旁的事。 阮元知道小药罐这模样是在转移意力,可她的演技又是那样的拙劣,“给我镜子。” “小元姐,等会儿你想吃些什么,鸡蛋羹还是凉拌荠菜?对了,我前几日还买回了一些樱桃,可好吃了……”小药罐哭着说个不停。 “我说把镜子给我!”阮元也忍不住了,冲小药罐大喊。 易零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抬手想要敲门却又顿住了。 阮元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皮的缝合处已经裂开了,有些还往外翻着皮。 怎么就成了这个鬼样子?她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脸将流云引出来? “啊。”阮元单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听着屋内传出的痛哭声,易零几度都想要推门进去,可是他不能,他知道阮元最不想让人进去的就是他了。 大概是哭累了,阮元这几日都格外的安静。 “还是没吃吗?”易零拉住端着饭菜,刚踏出门的小药罐。 小药罐摇摇头道,“不仅没吃,小元姐这几日滴水未进,嘴唇都干起皮了,也不休不眠,就靠在床沿上发呆。” “我真怕小元姐熬不住……”说着,小药罐就抬手掩面哭了起来。 再这样下去,铁人也会变废人,易零端过盘子上的小米粥,直径走进屋内。 “阮元。”易零轻轻唤了一声。 原本失神的阮元,突然就回了神,慌乱的将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害怕道,“别过来,别过来……” 易零走过去,想要将阮元从被褥里拉出来,“阮元,是我,易零。” “你走吧,你走吧,易零……”阮元怎么肯让易零看见自己这副鬼样子呢。 易零从背后将阮元抱住,“你是我的小师妹,你要我走到哪里去?” “你会害怕的。”被褥里传来阮元闷闷的哭声,像个犯错的孩子。 “我连最瘆人的骷髅王都见过,怎么还会怕你一个小女子呢?”易零耐心的安慰着,“你就是阮元,无关别的。” “怎么会呢,我的脸烂了,我自己都看着害怕,我的脸烂了,我的脸烂了……”阮元不断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易零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苦涩的笑道,“我知道,现在同你讲任何的道理,你都听不进去,但是阮元,我想告诉你,我对你从来无关色相。” 说罢,易零就拿着匕首要往自己的脸上划去,阮元一把抓住易零的手,也顾不得自己的脸了,对着易零怒斥道,“你疯了?” 易零一把将阮元拉入自己的怀中,“你终于肯见我了。” “我要是坚持不见你,你就真打算将自己的脸划破是吗?”阮元将自己的头埋进易零的颈间。 易零将阮元轻轻推开,轻轻捧着阮元的脸,眼中含着万般柔情。 “很丑,很恐怖是不是?”说着,阮元就像要将自己的脸别开。 怎料,易零却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轻轻碰在阮元的额头上,像是在守护着自己心爱的东西一样,捧在手里怕摔了。 “你不丑,你是我的小师妹啊……” 阮元看着易零这一举动,而后又无声的哭泣着,心情万般复杂。 “现在,还觉得我怕吗?”易零捧着阮元的脸,将自己的额头抵在阮元的额头上,诉说着自己的心意,“你很美,就算有一天你变成八十来岁的老太太,满脸的老褶子,牙掉光了,也是最美的。” 第六十七章 你难过吗 “别哭了,我的心都要碎了。”易零抬手轻轻擦拭着阮元脸上的泪。 “哪有男人不爱美人的?”阮元破涕而笑,带着千丝万缕的委屈。 易零从桌上将小米粥端了过来,咬了一勺喂到阮元嘴边,“你说话都没力气,先吃点东西。” 阮元听话的一勺一勺将易零喂过来的粥吃完。 正吃到一半,就听见了王大娘的呼喊声,“小元,小元你在吗?” 王大娘怎么来了?她受伤的事并没有向外提过。 王大娘能来,那小淼一定会跟着。 阮元刚要开口,易零就已经拿着斗纱走了过来。 易零替阮元将斗纱系好,并握着她的手,让她宽心。 是了,眼前这个少年就像是有读心术一般,能第一时间知道她想要什么。 “王大娘,我在屋里。”阮元应了一声。 得到回应,王大娘又抓紧了小淼的手,“死小子,快!快扶我进去!” 小淼的手被王大娘抓得生疼,皱着眉头懊恼道,“婆婆,你轻点儿,疼得厉害!” 两人说闹间,就进了屋子,刚进屋子的王大娘就开始伸手去摸索,“小元,小元……” “欸,王大娘我在呢。”阮元强撑着笑回应,话语间却是十分的虚弱。 “小元姐,你怎的戴着斗纱,把脸遮住干啥?”小淼扶着王大娘走到小元床边。 等王大娘坐到阮元的床边后,小淼玩性大,并没有注意到阮元的异常,伸手就要去拿阮元头上的斗纱,“小元姐,多日不见,你还羞见人了不成?” 易零眼见,一把扯住小淼的手,眼神沉厉。 小淼回头看着易零,是他,好凶的那人,如此,小淼只能后怕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也不敢再多言。 “臭小子,休要惹你小元姐,你们都出去,我有些体己话要同你小元姐讲。”王大娘在一旁开口道。 “什么体己话,是我这个孙孙不能听的,再说,我扶着您走了这么久,都还没来得及讨口水喝呢?”小淼不满的抱怨着。 易零笑着,一把揪住小淼的耳朵,“就听你婆婆的话,水有什么好喝的,来来来,哥哥给你化糖水喝。”说完,就拎着小淼往外走。 小淼害怕冲阮元大声呼救,“我才不喝,你看着不像好人,小元姐,小元姐,小元姐救我啊……” 等耳旁没了聒噪,王大娘才握住阮元的手,担忧的问道,“小元,你没事吧?” 阮元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倒是王大娘你,近日头痛可好些了,我听小药罐说你刚能下床就回去了,怎的不多休息几日?” “我这个老婆子是老|毛病,不要紧,我听着你这声音有力无气的……”王大娘又将话题引回。 “我就是这几日感染了风寒,吃几天药就好了。”阮元道。 “可有发烧啊?”说着,王大娘就要伸手去探阮元的额头。 阮元轻轻拉下王大娘的手,“没有发烧,我身上有病气,到时候要是过给您了,那就是大不过了。” “你病气再重,还能有我这个半条腿都踏进棺材里的老婆子病气大?”王大娘又生气的抽回自己的手,“怎么,你莫不是嫌弃我这个老婆子了?” “我哪敢啊?”阮元又将王大娘的手拉了回来,好声好气的说着。 王大娘这才故作高傲的冷哼一声,“我谅你也不敢!” “话说,王大娘你怎么来了?”阮元问。 王大娘叹气道,“昨个儿晚上,我梦见你被人推进湖里了,还流了好多的血,是揪得我这颗心七上八下的。” “那都是梦,是反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阮元笑着宽慰。 听着阮元毫不在意的语气,王大娘愤愤的反驳,“好?哪里好?现下不是你病了?这病难不成还是旁人病的不成?” “是是是,王大娘教训的是。”阮元告饶。 顿了顿,王大娘突然道,“小元,其实你有些事就算是没有告诉我这个老婆子,我也是有预感的,我知道你有你要做的事,王大娘也不会拦你,只是想着你无父无母,还拖着我和小淼过了这么些年,是我们拖累你了。” “王大娘你说的哪里话,如若不是你,我早就死在四年前了。”阮元道。 王大娘轻轻的拍着阮元的手道,“小元啊,你从来都是一个很坚强的孩子,我还记得你十五岁那年,小淼被人欺负是个没读书的傻孩子,你就敢拿起竹竿去打跑那些人,就算你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你回来也硬是一声不吭,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孩子多好啊,多让人心疼啊。” “王大娘,你提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阮元道。 王大娘哭着笑了一声,她害怕自己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好,不提,不提。” “怎么还哭了?”阮元伸手替王大娘擦眼泪。 “我就是心疼你,小元,你要好好的,我老婆子比放心不下小淼还不放心你,王大娘希望你能够一直坚强下去,什么挫折困难都打不倒你……”说着,王大娘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会的,您放心。”阮元抱住王大娘,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王大娘今日怪怪的。 小淼被易零拎着耳朵,一路到了客厅里,易零提起茶壶倒了一杯,又重重的放在小淼的跟前,“喝!” “这不是糖水!”小淼质问。 “多大个人了,还喝糖水,你以为你还是在穿开裆裤吗?”易零冷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那小元姐也是穿开裆裤的年纪吗?你怎么还几次给她买烧鸡?”小淼不依不饶的反驳。 “嘿!你个臭小子,你欠揍是不是?”易零一边说着,一边就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小淼吓得赶紧抱住头。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带你小元姐去吃烧鸡的?”易零放下拳头。 “夫子放学时,我回家撞见的!”小淼不服气道。 易零笑道,“小孩儿,我问你,那陈文和你小元姐?” 小淼最终还是抱着那杯茶,喝了起来,“你说陈文哥啊,他和小元姐是在上元节的灯会上认识的,他经常教小元姐识字,也经常帮我们,所以这一来二去的……” “就好上了?”易零怒道。 “什么好上了,是朋友,小元姐说了她不喜欢陈文。”小淼看着易零,又道,“大哥哥,你不会是喜欢上小元姐了吧?” “小孩儿,你小元姐除了喜欢喝酒吃肉,还喜欢什么?”易零又问。 小淼道,“小元姐肤浅,除了喝酒吃肉,还喜欢银子。” “就没别的什么了?”易零不死心的追问。 小淼又想了想说,“浮元子,小元姐挺喜欢吃浮元子的。” …… 等自己稍好一些后,阮元就戴上斗纱去寻蔡军的,有些事她需要一个答案。 阮元来到地窖时,蔡军正灰头土脸的研磨药材。 “蔡军。”阮元看着蔡军的背影,一时之间,还真是不知道是该同情自己,还是蔡军。 蔡军应声回头,阮元来找他,他倒没有显得心虚慌张,反而是冷淡,“你的脸还有法子治,我这里的药只能暂时帮你恢复,要想长时间的保持,只能去瑶睡城找兰蛊……” 瑶睡城,又是一座早已空城的丑城,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死在了给自己编织的梦里,不过那里却是万蛊之王。 而这兰蛊,有改变人容貌,助毁容者恢复容颜的功效,只是那蛊凶狠,食人血骨而生,种蛊之人会受尽蚂蚁蚀骨之痛。 蔡军的话,无疑是将阮元最后的一点希望打破,阮元自嘲的冷笑一声,“蔡军师真是比我自己还要担心我的脸,难为你费心了。” 听着阮元的话,蔡军没有接下话,只是握紧了拳头。 阮元又一步步走到蔡军跟前,拿起左手上的白色娃娃面具,往蔡军脸上遮去,“当真是一模一样。” 蔡军就是当年人面城给她换脸之人,难怪自己被通灵阁赶出来没多久,就遇上了蔡军,难怪他会这些治脸之术,自己也是蠢,早该想到,一个江湖郎中,怎么会有这样的治脸本事呢? 可是这四年的情感又算什么呢,单单只是因为这一张脸吗? “为什么选我?”阮元将面具又收了回来,透过斗纱看着蔡军。 “我去过元龙镇,在珍馐典遇见了元混和你,你的眉眼有三分像她。”蔡军道。 所以当年元龙镇救下她的就是蔡军。 “是你啊,我该庆幸,要不是我有这三分眉眼,估计我就死了。”阮元哭着自嘲的笑了一声。 蔡军从抽屉将两瓶药拿了出来,“你这脸不宜在动刀了,我重新配了两副药,蓝色瓶子外敷,白色瓶子内服,早晚各一次,不出一日便可恢复。” 阮元接过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此药顶多只能维持一个月之久。”蔡军道。 “好。”阮元寂寥的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可是只走出了三步,阮元又停住了,这些年的相处当真没有一点真情在吗?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流云死了,你难过吗?” 第六十八章 好,依你 那流云又算什么呢?倘若蔡军真的喜欢流云,喜欢到不介意将她当作流云的替身,那为什么流云死时,他却没有半分异动,那他喜欢的究竟是什么? 蔡军没有回答,阮元会意的苦笑着点点头,她懂了,蔡军爱的不是流云,爱的是自己当年对流云付出的情感,所以蔡军才能在流云背叛他后,毫不犹豫的杀了流云,至始至终,他放不下的只有自己的那段感情,他才是最自私的那个人。 那她现如今作为流云的替代品,他会不会也如此疯魔的为了得到她,而不惜一切代价铲除异己呢? “蔡军,我不喜欢吃芙蓉糕,从来没有喜欢过,对你我只有兄妹之情,我很感恩你对我的照顾,虽然目的不同,但我依然很感激你,我希望你可以放下过去,我也只能是阮元。”这些话是阮元在划清界线,她和蔡军不是一路人。 不喜欢吃芙蓉糕吗?你会喜欢的。 蔡军看着阮元的背影,眼神也变得越发冷厉,他好不容易花了四年的时间打造出了一个新的玉染,她却告诉他,她不是玉染,他绝不容许! 阮元回到房间时,易零就端着一碗浮元子坐在门槛上。 “易零?你怎么在这儿?”阮元问。 听到阮元的声音,易零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端着浮元子上前,笑道,“我刚做了一碗浮元子,要不你尝尝?” 阮元看着碗中的浮元子,好不容易收住的情绪,又一下崩散开,她哭着一把抱住易零。 阮元抱得突然,易零差点没有端稳碗。 看着阮元抱着自己不撒手,易零无奈的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早知一碗浮元子就能把你感动成这番模样,我就多做几碗了。” 阮元将自己的头靠在易零的胸口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又哭又笑,“不光要做浮元子,你还得半夜给我端一辈子的水喝。” “好,依你。”易零也含笑摸了摸阮元的头。 “吃完浮元子,我们就回山好不好,我想师父了。”阮元又道。 “好。”易零轻轻拉开阮元,伸手替阮元擦掉脸上的泪水。 三月二十四。 南七带着一个木箱子,站在天星楼门口。 天星楼知天下事,天星楼是江湖里出了名的千瞳眼,里面挂了上万只眼睛。 这些眼睛的主人来自三界,人,妖,灵皆有,只要你有疑问,就会有答案。 南七伸手往红门上叩了三声,三声之后,那门就自己打开了。 南七面色凝重,打量了一番屋内的情景,屋里很空旷,除了零散的种了些竹子,只有一块被四方矮矮胖胖的人形石像围着的空地。 南七刚踏进门,红门就“嘭”的一声关上了。 “来人了!”,“竟然又来人了?”……方才还安静得可怕,突然就有了人声,可四处望去,根本就没有人。 “欢迎来到天星楼~”四座石像里传来太监一样调调的女声和男声。 原来是这四座石像在说话,这些是什么东西?南七蹙眉看着这四座石像。 接着那四座石像,突然嘈杂的喧闹起来,“快过来,快过来啊,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过来,让我们看看你……” 正此时,一妙龄紫衣女子提着裙摆,面带怒色的匆匆走了过来,抬脚就往其中的一个石像上踹去,恶狠狠道,“老东西,又想被灌银水了是吧,给老娘安静点!” 被踹的石像里传来害怕的声音,不住的求饶,“执事饶命,执事饶命,我不敢了,不敢了……” 执事?她是天星楼穆藺阁主的首席执事紫岚。 这些石像似乎很怕她,她一来这些石像便不作声了。 紫岚生得娇俏,性格却万分骄横,听着石像求饶的声音,很是得意,狠狠的用脚尖用脚碾了碾石像的脸,“这可是阁主的贵客,你要是敢动他,有你好看的!” “执事大人教训得是,教训得是……”石像求饶。 南七没功夫听紫岚跟这石像废话,开口打断一人一石的对话,“万方虫(此物虚构,请勿相信:)我已带来,阁主现在何处?” 紫岚踩着石像的脸,抬头看着南七,不耐烦道,“急什么!” “若是不当,在下就先行告辞了。”说罢,南七抱着盒子就要往回走。 “站住!你当这天星楼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紫岚收回脚,很不满南七的态度。 但南七并不想搭理她。 紫岚何时被人这样轻视过,心中更是一团怒火,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根紫藤鞭,就往南七的脖间甩去,想要勒住南七。 南七侧身一把抓住鞭子,“姑娘自重,在下不打女人。” “哼!好大的口气,今儿姑奶奶非扒了你的皮拿去做扇子不可!”紫岚很是不服输,用力抽出自己的鞭子,就不断往南七身上打去。 南七只守不攻。 紫岚很是生气,“不出手,是看不起本姑娘吗?”还带着面具,她非扒了他的面具,看看他的真面目! 几招过后,紫岚知道自己不是南七的对手,但是强烈的自尊心不容紫岚认输,紫岚对准时机,拿着鞭子往南七脖间一打,趁南七闪躲的空隙,又调转鞭子的方向,打掉了南七的那半截面具。 紫岚看清了南七的脸,他的左脸有一道骇人的抓痕,还有灰白色的眼睛。 原来左眼瞎了,紫岚突然捧腹大笑,“原来是个瞎了一只眼的丑八怪啊,难怪戴着面具呢……” 紫岚刺耳的笑声萦绕在南七耳边,那段往事又浮现在眼前,南七捏紧了拳头。 “早知道你瞎了眼,不曾想竟是这般狼狈模样,这样无能,当年活该死了全家!”紫岚话语太过恶毒,这无疑是在揭人伤疤,“要不是当年阁主救了你,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紫岚说得没错,南七早就死了,他的命是阁主救的,一年前泡在蛊盅里,让母蛊钻进他的静脉里,以此来调动血液流动,所以他是不会死的,除非子蛊死亡,母蛊同子蛊相生相伴(虚构东西,请勿相信:),子蛊死了,母蛊也会跟着死亡,那他自然也活不成了。 可紫岚实在不该拿南七的家人说事,南七再也忍不住了,几步借力上前,一把掐住紫岚的脖子。 紫岚根本来不及反应,强烈的窒息感袭然而上,紫岚扔掉手中的紫藤鞭,艰难的伸手去扯南七的手。 “南将军,还请手下留人。”穆藺戴着黑色斗篷走了出来。 “主人,主人,主人您来了……”石像们不约而同的喊了起来。 南七也恢复了理智,松了手,看着穆藺,他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天星楼的阁主穆藺,“穆阁主,好久不见了。” 听穆藺的声音,虽看不清斗篷下面容,不过,应当是个年轻的男子。 南七突然松手,紫岚就双腿瘫软的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得了解救,紫岚很快缓过来,捡起地上的鞭子就要再同南七决一死战,“我杀了你!” 第六十九章 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紫岚。”穆藺叫住紫岚。 紫岚不听劝,拿着鞭子就要跑过去打正在捡面具的南七。 “放肆!”穆藺大喝一声,紫岚这才止住脚步,狠狠将鞭子往地上一甩,气愤的走到穆藺身后。 南七将面具重新戴了回去。 “小妹不懂事,言语上多有冒犯,惹恼了南将军,实在抱歉,这样,天星楼破格多许南将军一个问题,以作赔罪,还请南将军勿要见怪。”穆藺替紫岚道歉。 紫岚是穆藺捡回来,从小带在身边长大的,穆藺已然将紫岚当做了亲人。 穆藺带着南七往天星楼的顶阁走去。 “那些石像是什么?”南七问。 “是活死人,生前不守承诺,换了秘密,却没有将眼珠子交给天星楼,我就将他们都抓了来,吊着他们最后一口气,极尽折磨以示惩戒,再用滚烫的银水灌注他们的全身,练成了活死人后,又将他们塞进挖空的石像里,也就是南将军现在看到的模样。”穆藺解释。 天星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毕竟天星楼答案难求,人们拿不出相应的物品去当问题的答案,穆藺就立了一个规矩,人们可以来天星楼寻答案,但代价就是在死前还吊着一口气的时候,将自己的眼睛奉献给天星楼,那个时候的眼睛还是鲜活的,才能成为千瞳眼的食物。 穆藺笑着叮嘱,“南将军要小心,他们生前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被关在石像里,更是喜食人肉,莫要近身。” 难怪,那些石像见到他这样兴奋,南七心中骇然。 南七打量着四周,楼道上有很多白玉般的蜡烛,这蜡烛燃烧时还带着一股隐隐的香气,闻久了,体内竟有些燥热了。 知道南七在看这些蜡烛,穆藺又接着介绍,“这些蜡烛是人油炼制的,一只可燃十年之久,一只蜡烛得用一百个十六芳华的少女才能熬出来,所以这蜡烛带着隐隐的香气,南将军不要多闻,闻多了,可是要女人,才能解毒的。”说到这儿,穆藺笑了起来。 南七一愣,不再四处张望,也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老实的跟在穆藺身后。 总算到了顶阁,穆藺推开门,“南将军请进。” 屋子里似乎很热闹,有很多人在说话。 南七跨进屋内,屋里的场景十分骇人,屋子的墙壁上嵌满了各色各样的眼睛,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屋子的正中央有一只约莫有八尺大的眼睛。 “这是妖兽的眼睛,活了上万年,至于这妖兽是谁,叫什么,从何而来,没有人知道,除非它自己愿意说,上万年的眼睛,可知道不少的秘密,这天底下就没有它不知道的。”穆藺道,“不过,问他可不容易。” 除了满屋子的眼睛,屋子正中还坐着一只通体混黑的庞然大物,浑身裹着细小的微微发白的绒毛,身长六丈,有六手,没有脑袋,腹中有一只提溜不停转的大眼,奇特的是那上下开合的眼皮竟是长满了利齿,泛着银光,看起来无比锋利。 “这就是千瞳眼,这满屋子的眼睛都是它的养分,除了妖兽那双眼睛,我无法淬炼成文字,这千瞳眼它也吃不下,就只能挂在那儿,做个挂件儿了,是不是感觉有些暴殄天物了。”穆藺又接着解释。 “世人皆知,我天星楼有两大宝阁,一是千瞳眼,一是藏宝阁,这两座宝阁可都于眼睛离不开,千瞳眼要吃眼睛才肯开口讲话,藏宝阁的万卷书更是需要这些眼睛拿去淬炼成文字,南将军,我也很喜欢你的眼睛。”说罢,穆藺就转身看着南七。 南七身子一怔,随后道,“那就要看阁主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穆藺听后笑了起来,笑到斗篷都在颤抖,好半天,穆藺才收住笑,“你要的答案就在它身上,南将军请。” “你要问什么?”千瞳眼的腹中传来许多的声音,各种声线的皆有。 “我的妹妹,南杏,她还活着吗?”南七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几乎是绷成了一根弦,他回茯城看过,茯城没有南杏的尸体。 “活着,不过被人控制住了,准确来说,你妹妹已经不是你妹妹了。”一道年轻的女生从千瞳眼的腹中传来。 “什么意思?”南七还想在追问些什么,那道女声就不见了。 “问我,问我,问我啊,我知道……”千瞳眼腹中的声音又争先恐后的嚷了起来。 “南将军,一只眼睛只能回答一个问题,刚刚的那只眼睛已经死了,她的灵魂得以解脱,可以轮回转世了。”听着穆藺的话,南七心中吃惊,用眼睛交换秘密都需要如此大的代价吗,连带着灵魂都要被禁锢着,也难怪有些人要反悔了。 “你要想清楚,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了。”穆藺出言提醒。 南七低着头,回过神,心中宽慰,还活着,还活着就好,他一定会救出南杏的,不过眼下,他还有一个问题,更需要知道答案,更需要证实,“是不是黎城的六座丑城都有一个羊巳年七月出生的女孩儿,同我的妹妹一样被人带走了?” 在人面城,那个因为追求完美人脸的一座城,南七入城时亲眼看见一男子带走了一个女孩儿,只可惜没能追上,也只匆匆看见了一个背影。 南七查过,那个女孩儿也是羊巳年出生的,和南杏同年同月生,也是同南杏一样,在四年前就开始招惹妖物。 除了万贯城,还有其他的四座城都是如此情况,那么,南七猜测或许这六座丑城都有一个女孩儿活了下来,并都被带走了。 “不是。” 什么?南七错愕,难不成他猜错了? “只有五个女孩儿被带走了,四年前最先沦为空城的元龙镇,元龙镇有个叫江渔的女孩儿逃走了。”那只眼睛接着说完,也没了声音,它也解脱了。 元龙镇逃走了一个女孩儿,南七蹙眉,那个女孩儿现在何处?带走这些女孩儿的目的是什么?那个人是谁?刘音容也招惹妖物,诡星高照,去了六星,还有一星,萝城是最后一座丑城了吗? 南七走后,穆藺打开万方虫仔细瞧了一番后,就转身将万方虫交给了紫岚,吩咐道,“送到刘府去。” 紫岚得了吩咐,抱着盒子就出了门。 紫岚在黄管家的带领下,去了偏房,崔褀就等在那里。 “崔老夫人,这是我家阁主让我送来的,您且看好验货。”紫岚打开木箱。 第七十章 就知道你会来 随着木箱的打开,里面闪烁出红光,凑近看,一条虫子在盒子内缓缓蠕动着,万方虫通体发红,里面还有些隐隐约约的血丝。 验完货,崔褀示意王婆子接过木箱,“有劳姑娘了。” 等紫岚走后,崔褀又紧皱眉头的对王婆子道,“昨儿晚,那些妖物又来了,甚至跑到了音容房里,音容喝了药睡得沉,险些出事,不过幸有易零赠的符纸给镇住了。” “竟如此不知死活!老夫人,要在添些符纸吗?”王婆子询问。 “这些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了,过几日,将音容送去望杨山,有易零和柴老他们坐阵,想来那些妖物不敢放肆。”崔褀又问,“今日初几?” “回老夫人,三月二十四了。”王婆子回复。 “三月二十四,时间过得真快啊,离七月不远了啊,我们一定要医好音容。”崔褀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王婆子说。 南七回到衙门,就开始不停查阅资料,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叫江渔的女孩儿,找到她,或许丑城之灾就不会降临了,或许阿杏也能找回来了。 可是茫茫人海,天下之大,要从何查起呢?南七累得瘫在椅子上。 他去过元龙镇,那里除了堆积如山,发烂发臭的尸体,充满怪异的珍馐典,什么都没有,如果说那个女孩儿是逃走的,可是当时就是他驻扎在元龙镇外,封锁的元龙镇,直至一个月后才开城门,城门外重重驻守,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按理说,那个女孩儿是逃不出去的,那就只有开城门的时候了,会是什么时候逃走的呢? 过了三天,崔褀坐着马车,带着刘音容和几箱珠宝到望杨山来,说是为感谢易零的救命之恩而来。 崔褀拉着刘音容的手嘱咐,“音容啊,这几日你好好待在望杨山,姥姥得出门一段时间。” “姥姥要去哪里?不是说来道谢的吗?怎么……”刘音容问。 王婆子笑着揭穿,“小姐,老夫人这是在为你做媒呢。” 此话一出,刘音容就明白了,只羞红了脸,低着头绞着手中的秀帕,“姥姥,你都知道了?” “姥姥明白音容的心意,我看那易零也是个有担当的,以后定能护你周全,你就好好待在望杨山半个月,同易零多多增进感情,你们若是能成这门亲事,姥姥打心眼里替你高兴。”崔褀再次拉过刘音容的手,轻轻拍着。 刘音容只红着脸点头。 崔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道,“我看那个阮元,同易零的感情怕是不一般,你多注意她,别让她钻了空子。” “阮姑娘?”刘音容抬头看着崔褀。 崔褀点头肯定,又转头交代小兰,“小兰,你跟着小姐,一定要多为小姐出谋划策。” 小兰笑着点头应“是”。 只是不巧,崔褀带着刘音容来的时候,阮元正在午休,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等阮元醒来,刘音容就留在了望杨山上。 在被得知自己的床要分一半给刘音容的时候,阮元很不高兴,跑到柴央屋子里质问,“她道谢就道谢,留下做什么?” “哎呀,小元,崔老夫人说自己有事要出去几天,放心不下自己的孙女,托我们照顾半个月。”柴央哪里有心思听阮元抱怨,只扒在洞门口偷看刘音容。 “半个月?她自己没家吗?送到望杨山来干嘛!她刘府家大业大,奴仆满院,谁不能照顾她?”阮元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再说,凭什么要把我的床分她一半!” 柴央被阮元烦得有些不耐烦了,“哎呀,小元,你不要这么小气嘛,人崔老夫人带了好些礼来,也不好驳了人家面子不是?” 阮元知道柴央一门心思都扑在这刘音容身上,气得狠狠跺了柴央一脚,“见财忘徒!” 柴央吃痛的抱住脚,“嘿,你个臭丫头!” 阮元几步走到刘音容身旁,收住怒火,闷闷道,“易零呢?” “你做什么这样的脸色?易公子当然是送我们老夫人下山了。”小兰显然很不满意阮元的态度。 “我……不是,嫌我脸色不好,你别呆在这儿啊。”阮元也不甘示弱,叉着腰刚了一回。 怕两人闹下去太难看,刘音容赶紧拉住小兰,“阮姑娘,这几日多有叨扰了。”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阮元也不好在说什么,“客气。” 阮元一个人去了后院,坐在山坡上,一边扔着身边的石子,一边看着远方发愁。 易零走到阮元身旁坐了下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欣赏风景。”阮元没好气的开口。 易零笑了一声,将手搭在阮元的肩头,“为刘音容的事儿生闷气呢?” 废话!可阮元偏嘴硬,“没有,崔老夫人拿了这么多礼来,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唉,也是,我也高兴。”易零双手撑在地上,仰头看着天,故作一脸欢喜。 阮元就更来气了,说什么不喜欢刘音容,这刘音容来了,还这么高兴,那崔老夫人带来这么多的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嫁孙女呢! 易零他当真不知道吗? 阮元冷哼一声,翻身起来就甩手走了。 易零看着阮元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醋味儿这么大,这丫头还嘴硬。 他当然知道崔老夫人此举何意,她一面恳求他帮刘音容调理身体,一边想牵红线,不过这刘音容来了,离真相就会更进一步。 入了夜,阮元实在是不习惯同外人睡在一张床上,再说这儿还有个小兰,床又小,挤的慌。 阮元就拉开衣柜,抱出一床被褥,“三个人睡,委实太挤了些,你们睡吧,我去堂屋凑合。” “不可,阮姑娘,本就是我们叨扰了,哪有让你睡堂屋的道理。”刘音容上前拉住阮元。 阮元抽出自己的手,坦然一笑,“也没有让客人睡堂屋的道理啊,你们就安心住下吧,你身子又弱,早些休息吧。” 说罢,阮元就抱着被褥走了出去。 小兰倒是不客气,收拾好被褥,“小姐,你就别瞎操心了,早些休息吧。” 刘音容看着屋子,屋子很简陋,不过这梳妆台却很是别致,是上好的梨花木做的。 刘音容走了过去,摸着梳妆台,“这梳妆台真漂亮。” “哟,想不到这阮元还用这样好的梳妆台。”小兰闻声走了过来,“小姐若是喜欢,回头儿找人做一个就是。” 刘音容只是收回自己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阮元一边叹气,一边往前走,募地撞上了什么东西。 正疑惑之际,只听得头顶传来易零的声音,“就知道你会来。” 接着就是“嗤”的一声,火折子被点燃。 阮元借着烛光,看向易零,“你在这儿干嘛?” “还能干嘛,等你呗。”易零挑了一下眉,将火折子递给阮元,“拿着。” “干嘛?”阮元不解。 “什么干嘛,去我屋里睡,我去堂屋。”易零解释道。 阮元没有做声,只是蹙眉看着易零,一脸疑惑不相信的表情。 易零无奈一笑,伸手捏了一把阮元的脸,“发什么愣呢?” 动作过于亲密,阮元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委屈巴巴的开口,“我还以为你跟师父一样呢。” “好了,给我。”易零道。 阮元将被褥递给易零,手举着火折子,烛光映红了两人的脸,两个少年人是那样的真挚。 第七十一章 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 阮元率先打破僵局,赶紧开口,打着哈哈道,“那什么,那师兄你记得早点休息。” 阮元说完,就逃也似的跑了,生怕易零追上。 易零看着阮元的背影,笑了又笑,这个丫头。 阮元跑到易零屋子里,长舒一口气,躺在易零的床上,不免感叹道,“有个师兄就是好啊。” 次日晨,阮元照常起的很早,在后院看易零练功。 阮元靠在树上,咬着梨,与易零有说有笑。 易零将剑背在身后,喘着粗气走到阮元身旁,臭屁道,“怎么样,你师兄帅也不帅?” 阮元摇摇头,故意打趣,“嗯~,我想想啊,似乎离南捕头还差了那么一点。” 正此时,刘音容就带着小兰走了过来。 “易公子,阮姑娘~”刘音容走到两人身旁,又款款行礼,“早。” 阮元以前也是个乡村野丫头,不懂这些繁琐的礼节,只能尴尬的笑着点头回应,“早。” 毕竟该有的礼貌还是不能少的,况且这刘音容,确实是好女子,只是丫鬟确实是急躁呆笨了点。 易零也是微微点头一笑回应。 看着易零满头大汗,刘音容赶紧从怀里掏出秀帕,递给易零,“易公子,擦擦吧。” 阮元狠狠的咬了一口梨,这厮不会接吧? 易零摆手婉拒,“怕是会脏了刘小姐帕子,不用了。” 听到此,刘音容也只能尴尬的笑着收回了帕子。 没接,看来这厮还是懂得分寸的嘛,阮元偷笑,又咬了一口梨,心情也大好了许多。 易零又道,“清晨空气好,刘小姐在山上多转转也有益身体,只是近来妖物邪祟多,望杨山上有结界,记得不要出刻着符文的大石头。” 不等刘音容再说什么,易零就不留余地接着开口,“没有什么事,那我们就先去做饭了,刘小姐轻便。” 说罢,易零拉过阮元的手,“走,给我打下手。” 刘音容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心中一阵悲怆,不免难过的开口,“小兰,我觉得易公子似乎对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小姐,你莫要心急,凡事要慢慢来,那阮元不也才跟易公子相处没多久吗,你的才情,容貌,家世,哪样不必那阮元好,但凡是个有眼的,都只会选小姐,而非一个粗俗的乡野丫头。”小兰拉着刘音容的手宽慰道。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刘音容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了下来。如果易零当真只是一个看中外在的人,她也不会如此舔着脸来望杨山了。 厨房里。 阮元负责烧火,易零做饭。 易零很熟练的在大铁锅里炒菜,“崔老夫人带上来的礼,我清点过了,足有二百多两,出手阔绰,收了礼,咱也不能亏待人家,得下山置办些好菜好肉回来。” “今天就下山吗?”阮元抬头问。 不过,不得不说,这崔府啊,当真是家大业大。 “明日,那刘音容此番前来,最主要的目的,是崔老夫人借着看病的由头,来探我的底,我先探探她的虚实,才好做打算……”易零拿着盘子,将锅里的菜铲出来。 治病,这刘音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阮元不得其解。 “崔老夫人告诉我,刘音容从小体弱,至于为何刘府满院符纸,是四年前才开始布阵的,说刘音容可能是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让我给看看。” 听着易零的话,阮元又追问,“既然敢说,那如果仅仅因为这个,她当日为何用汪雲来威胁汪绫,这刘府肯定还藏着其他的秘密!” 易零笑着点头,“嗯,不过,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 记起丑城之灾,易零停住炒菜的手,又试探性的问,“阮元,你知道黎国的六处丑城吗?” 阮元怔了一下,随后抬头笑道,“知道啊,分别是珍馐城,万贯城,权贵城,求生城,瑶睡城,还有人面城嘛!” “我打听过了,南七就是来自一年前的茯城,在都城不是什么京兆伊,而是驻防大将军。”易零低头看着阮元。 茯城?那不就是往生城!一年前茯城天降大雪,冻死了不少人,因为寒气侵骨,人们都烧了很多东西来取暖,当时一块木炭都卖出了千金的价格,说来离谱,这些寒气透骨的人同元龙镇吃不饱的人一样,都疯魔了起来,烧房子取暖,后来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是用活人供火炉,那火炉便可久烧不灭,也开始抓人投进火炉取暖,哪怕是逃出来的人,因为太过寒冷,也把自己也活活烧死了。 南七老家在茯城,那他的家人?都死在了大寒中!所以?“他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萝城就是下一个?” 阮元的言语间充满了不可置信。 易零也面色凝重了起来,“七月来,异象生,红月之夜,诡星高照,萧泠空城,丑城之灾,举国哀哉,求保安宁。这首童谣承载了太多,南七是黎国的驻防大将军,满腔的爱国情怀,他突然隐瞒身份到萝城,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再者,萝城这四年来同以往的那六处城池一样,招惹邪祟,大小妖物都涌入城……” 所以诡星高照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七星,六城,这是会不会是最后一座城?可是为什么呢? 总算能吃上饭了,易零给刘音容盛了一碗,“刘小姐,粗茶淡饭,莫要嫌弃。” 刘音容笑着摇摇头。 因为阮元右手不便,夹菜的事儿就落到了易零手上。 “这个要吗?”易零问。 阮元左手用勺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的点头,“要,笋芽你今儿炒的还不错。” “那是。”易零得意一笑,狠狠夹了几筷子放进阮元碗中。 这样过于亲密,刘音容心里自然伤心,小兰心里也是不痛快,赶紧加了一块菜放进阮元碗中。 阮元抬头看着小兰,一脸不解,这货今儿怎么了? “易公子又要做饭,又要替阮姑娘布菜,太辛苦了,我来吧,小兰从小就伺候我家小姐,以后就我来照顾阮姑娘吧……”小兰说着又往阮元碗中夹了好些笋芽。 阮元侧眼瞧见刘音容,心中一下就明了了,这碗里的笋芽也就不香了。 “小兰姑娘照顾好刘小姐就是了,我的小师妹怎敢好在劳烦你。”易零含笑,又往阮元碗中夹了些笋芽。 话说到此,小兰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尴尬的笑着点头。 用过饭,刘音容就在小兰的怂恿下,央着易零带她在望杨山四处看看。 阮元又被小兰困住,非要她教什么卦术,给自己算算。 眼看着易零和刘音容越走越远,阮元气恼,推开小兰,“我又不是算命的,能从你身上瞧出些什么东西出来!” “那竟然看不出什么来,你就帮我家小姐下山买两盒胭脂回来吧,来得匆忙,胭脂没有带够,阮姑娘,你就同我下山买两盒吧。”小兰不放弃的上前继续拉住阮元的手。 阮元再次甩开小兰,“不去!”,说罢,拔腿就要走。 小兰追上去,抱住阮元的胳膊,“近日萝城妖物作祟,你得保护我!” 阮元试图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可少了一只手,总归拗不过小兰,只能无奈答应。 易零带着刘音容在望杨山四处转悠,好不容易有个独处的时候,易零开门见山,“刘小姐,崔老夫人将你送来之意,想必你也清楚。” 刘音容低头,她知道,除了牵红线,姥姥嘱咐过她,要找易零治好自己的病。 “凡医者不可医,就是带了什么东西,刘小姐近年来可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易零问。 刘音容摇摇头,“我是从出生就如此,一直体弱多病,只是这四年间加重了。” 对了,这萝城也是四年间来了许多妖物邪祟的。 “因何加重,我见府中满院镇宅符纸,刘小姐是招妖物吗?”易零接着问,“那李环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一心想要杀你,除非你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 第七十二章 择日不如撞日 易零突然一系列的追问,刘音容吓得怔在原地。 但易零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转身挡在刘音容身前,“我们赶到时,现场已然有打斗的痕迹,李环把你抓走之时,发生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那日我喝了药,头晕脑重,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刘音容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易零。 眼看着要哭出来的刘音容,易零皱眉,他可不擅长哄女孩儿,叹气道,“是我太心急了,抱歉。” 可他如何不心急,萝城里的诸多现象跟往前的那六座丑城大相庭径,现在他没有其他的线索,唯一有关联的只有刘音容了…… “刘小姐,我探过你的脉象,你身子久年亏空,按理说你一个大家闺秀,生活饮食是不会差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取了你身体里的养分,我现在只能给你调理,要想根治,还是得揪出病因。”易零这话的意思很明了,刘府不说出实情,无法治病。 但看刘音容这模样,好像也不知道,怕是只有崔褀知道了。 城东口儿,如今家里是越发的清净了,小药罐端着饭菜走到蔡军屋子,举手叩了叩门,“军师哥哥吃饭了。” 蔡军将门拉开,小药罐就将手中的盘子递到蔡军怀中,转身离开。 “小药罐。”蔡军在背后叫住小药罐。 “还有什么事吗?”小药罐回头道。 自从上次出了阮元那事后,两人之间就很少说话了。 “你是怕了我吗?”蔡军问。 “没有。”小药罐哭着摇头,“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文字彬彬的军师哥哥,可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小元姐也为此受了很多伤,我不明白,军师哥哥,我不希望你受伤,可我更不想看到小元姐受伤害。” “我没有家,是小元姐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小元姐于我而言就是亲姐姐一般,做人理当知恩图报,军师哥哥,小元姐对你也有恩,在这之前,军师哥哥也是没有家的对吗?我们相聚在这个破屋里,日子虽算不上富贵,可我们过得却是那么快乐,你……你为什么要利用小元姐?”小药罐哭着吼完最后一句话,就擦着眼泪跑走了。 只留下蔡军在原地,端着盘子的手紧了又紧。 阮元跟着小兰下了山,小兰在胭脂铺里买胭脂,阮元就等在门口。 阮元挠了挠自己的脸,望着远处走神,不知道易零那厮和刘音容这会儿在干什么,紧接着,阮元脑海里就脑补出一系列的恩爱画面,越想越气。 回头又想想,这情爱果真容易让人失控。 想到此,阮元又稳了稳心神,她虽然喜欢易零,但阮元还是阮元。 正在一个小摊上,买首饰的南七转头瞧见了阮元,就走了过来。 “阮姑娘。”南七的声音将阮元拉回了现实。 阮元被吓得险些没站稳,南七眼尖扶住了阮元。 阮元不好意思的笑着打招呼,“南捕头,好巧,你也在。” “你这是要去走亲戚?”看见南七提着许多的礼盒,阮元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但又记起南七的亲友都死在了茯城,阮元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怎么说话不过脑子呢? 南七似乎并不在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礼盒,解释道,“是去刘府看刘小姐的,但刘府关了门,唤了许久才开门,那黄管家说崔老夫人和刘小姐都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出去了。” “啊,那刘小姐在望杨山呢,崔老夫人有事要出一趟远门,将刘小姐托付在我们望杨山了。”阮元赶紧开口。 南七听后点头,“原是如此。” 阮元又瞥见南七放在腰间的一根珠钗,这可是女人的东西,这南捕头莫不是喜欢刘音容? 阮元又接着说,“不如南捕头随我去望杨山看看刘小姐?” “改日吧。”南七道。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这事儿哪能拖,指不定易零那厮还在跟刘音容卿卿我我呢! “明日是我母亲的祭日,我得去看看她。”南七苦笑。 阮元噤了声,不敢再多言。 “阮元,你家中有兄弟姐妹吗?”南七又问。 “没有,南捕头记性可真差,我不是讲过吗,我是孤儿。”阮元笑笑。 “对,是在下忘了,不过,阮姑娘,你很像我的妹妹……”南七突然低头看着阮元。 阮元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尴尬的笑着,又在打探她了! “阮姑娘,我听说你是在通灵阁由沈名阁主养大的是吗?” “是,南捕头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那你一定对通灵阁很熟悉吧,在下有个请求,我母亲过世的时候受尽了折磨,怕是不得安宁,昨儿晚上还托梦给我,听闻通灵阁可与亡人通信,我想去问问我母亲是否缺什么,我好烧下去,不知道阮姑娘是否得空,明日可否同我一起去。” 阮元将刘音容拉出来搪塞,“我还要回望杨山替刘小姐熬汤药,怕是不得空闲。” 南七似乎也很体谅,“如此真是不巧。” “刘小姐在贵山住多久?”南七又接着问。 “半月。”阮元答。 “好,那时在下来接刘小姐下山。”南七说完,又微微颔首,“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好,南捕头慢走。”阮元也礼貌的笑着微微颔首。 看着南七的背影,阮元陷入了沉思,南七突然说出那番话像是在试探她,通灵阁,茯城,元龙镇,或许他知道点什么? 查了四年,也是浑噩度日,毫无头绪,是时候面对过去了,江渔,阮元对自己说。 “南捕头!”阮元叫住南七。 南七闻声回头,“阮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我也许久未曾回去通灵阁看看了,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吧。”阮元道。 “好,有劳阮姑娘了,明日巳时,城门口,不见不散。”南七说完,转身就走了。 南七走后没多久,小兰就拿着一些胭脂口脂走了出来,“你看什么呢?” “我看什么,你也管?”阮元冷笑一声,低头间,又瞥见小兰怀中的那盒香膏,这不是江娇之前送给她的那盒? “没见过吧,这香膏可是这萝城里最时兴的香粉了,都断货半个月了,现下才又来了新货,千金都难求,自然也不是你们这些平头儿百姓能买得起的。”小兰说得趾高气昂,好似用这香膏就是她自己一般。 阮元不想同小兰费口舌,只抬头看着店铺上“百翠阁”三个字。 入夜,饭桌上的五个人都各怀心事,饭桌上没有一人开口,刚吃过饭,柴央就叫走了易零,说自己腿疼让易零给捶捶,刘音容因为白天的事也没吃几口就带着小兰回了房。 只留下心事重重的阮元收拾饭桌残局。 柴央借口自己腿疼,将易零带回自己的房间,“那首童谣,或许有头目了。” “天星楼的阁主穆藺出关,放出话要开放藏宝阁。”柴央一脸凝重。 “代价是什么?”易零问。 “妖龙角和万方虫,所得妖龙角和万方虫者可入天星楼的千瞳眼寻答案或入藏宝阁观书半个时辰。”柴央看着易零,“现有人已经找到万方虫了。” 那就只剩妖龙角这个机会了。 南黾白水潭(虚构地点,请勿当真:)有一异兽——白色妖龙,异常凶猛残暴,这妖龙角由为珍贵,入药治百病,更有死而复生之奇效。 几百年间,有不少的奇人异士想要取妖龙角,都惨死白龙腹中,论为白龙的裹腹之物。 “好,你瞒着阮元,别叫她担心。”易零知道自己非去不可。 “此去凶险万分,你要多加小心,我知道你和你母亲一样,心里装着天下百姓,但是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莫要没救了苍生,反叫那白龙给打死了!”柴央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手却紧紧的握着易零的手。 易零耸肩,轻松一笑,伸手拍了拍柴央的肩膀,“放心吧,老头儿,我必不会叫那白龙给吃了,怎么也得活过你这个老怪物不是?” “嘿,你个死小子!越发的没大没小了!”柴央生气的抽回自己的手。 易零无奈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褐色的小锦盒,递给柴央。 第七十三章 人和畜生是不能一起共事的 柴央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颗满是血腥味儿的褐色药丸,他已经靠着这样的药丸活了几百年了。 “看啥呢,记得吃了啊。”说完,易零正欲走。 柴央一把拉住易零,看着他的左掌上还很鲜艳的伤痕,又翻身从枕头下摸出一瓶药,扔到易零身上,“滚吧。” 易零笑着将药放进怀里,双手枕在脑后,慢悠悠的出了门。 易零走后,柴央就将药丸放进嘴里,开始练气打坐,口中念着咒术,他的周身就萦着一股黑气,直至这些黑气侵入他的体内。 最近他的身子愈发僵硬了,往前都是半年吃一次这药就够了,如今刚用过禁术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魂魄虽是困在了体内,但身体竟又僵硬了,看来这副身体是坚持不了多久了,他是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阮元睡不着,一个人坐在山门口,望着远处发呆。 “大半夜的,想什么呢,还不去睡觉?”易零从背后走来,拿着一件儿衣裳披在阮元的身上。 易零坐到阮元身旁,误以为阮元吃醋,赶紧解释道,“啊,今日我和刘音容就聊了些她病的事。” 阮元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意识到阮元的情绪不对,易零又追问,“莫不是今日那小兰把你拉下山,刁难你了?” “没有。”阮元再次笑着摇了摇头,“师父腿还疼吗?” “他就是老风湿,没什么大毛病。”易零摆摆手。 阮元瞥见易零手上的伤口,一把抓住易零的手问,“怎么受伤了?” “劈柴的时候,被柴块剌的。”易零无辜的眨眨眼。 “这都能剌到?你是猪吗?”阮元皱着眉头,仔细查看易零的伤口。 易零从怀中掏出柴央给的药瓶,“药。” 阮元接过药,左手十分笨拙的给易零上药,既笨拙又小心翼翼,就像她对易零的心思。 阮元又从自己怀里拿出以前给易零止鼻血的那块秀帕,笨拙的包住伤口,又吩咐道,“我拿着这端,你拿着那端。” “好。”易零听话的拿住秀帕的一端,低头看着阮元打结包扎。 看着阮元认真又笨拙的模样,易零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 阮元包扎好,又抬头盯着远方发呆。 易零也不做声,只是静静陪在阮元身旁。 “易零,往前我觉得自己平平无奇,芸芸众生,把自己的心结了结就够了,可是我现在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张巨大的网困住了,那张网透了些光进来,我挣扎着想要出去,但又不知道那出口在何方……”阮元转头看着易零。 “易零,有些事我想告诉你,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阮元道。 “没关系,我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任何时候都在。”易零轻轻揉了揉阮元的头,听着阮元的话,他又何尝不是。 时间就好像被上了加速条,他心里隐隐不安,如果这是最后一座空城,那应该怎么救下这座城,诡星高照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七月,不远了。 再等等,他一定会弄清楚诡星高照背后的阴谋,他一定会割下妖龙角,会去天星楼的藏宝阁,那里面或许记载了。 “去瑶睡城的事,怕是要托上几日了,这几日我有事要外出一趟,买菜的事,我已经托付给杨老儿了,他明日会担上来。”易零道。 “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不急。”阮元宽慰道,又问,“去哪儿?” “老风湿毕竟磨人,师父他从关外得了什么名贵药材,让我去拿。”易零坦然回答。 阮元问,“去几日?” “快则一两日,慢则三日。”易零道。 “对了,师父这几日要闭关,杨老儿会上来照顾你们,杨老儿做好饭食,你就把饭食放在师父门口,不用管他,你只管养伤,切记切记,不要再伤了右手!有什么事找杨老儿,他会照顾好你们的。”易零不放心的嘱咐。 紧接着易零又从怀里拿出一张写满了药材的纸条,“这是刘音容的药浴,她身子亏空得厉害,你到时候拿给杨老儿,他会熬的,等刘音容泡药浴的时候,你往她的脸上抹黑狗血,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好。”阮元收住纸条。 在易零的哄劝下,阮元才睡下。 月光透过洞口照在阮元的侧脸上,安静又美好。 易零看着在床上熟睡的阮元,伸手抚摸着阮元的脸,又弯腰轻轻替她盖好被子,低声说,“阮元,等我回来。” 说完,易零就吹灭了石壁上的蜡烛,转身走了出去。 易零来到密室门口时,柴央已经坐在里面了,易零刚踏进去,密室门就“嘭”的一声重重关上了。 易零背着剑,也在柴央的对面打坐。 “准备好了吗?”柴央问。 易零点头。 得到了易零的回答,柴央抬手对着地上的万里纽(虚构物件,请勿当真:)施法,万里纽是两百年前的一个擅机关巧匠的能人做的,后万里纽被还林用两壶酒给骗了来,还林过世后,这万里纽自然就传到了易零手机。 万里纽如其名,集中意识,催动专业的法术,可以去到任何想要去的地方。 “如果打不过,记得给我发信号,我施法把你带回来。”柴央看着易零在万里纽的作用下消失在眼前,最后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 万里纽很快就将易零带到了南黾的白水潭,寒气萦着整片树林,天空还下着细细的白雪,易零拔出剑,伏着身子,小心往前走,寻找白妖龙盘踞的白水潭。 萝城里。 丰烨坐在酒楼的一个厢房中,慵懒的左手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的月亮,右手一边轻轻转动着酒杯。 “吱~”门被推开,一个妙龄紫衣女子走了进来,是紫岚。 紫岚走到丰烨半米处停下,“公子,我家阁主近日身体抱恙,不能赴宴,还望谅解。” 丰烨缓缓转头看着紫岚,“姑娘是天星楼的紫岚执事?” 紫岚不可一世的哼笑一声,“正是。” “还请紫岚姑娘转告穆阁主,在下是诚心供邀穆阁主一起共商天下大计的。”丰烨端起一杯酒,走到紫岚身边,将酒递给紫岚。 紫岚接过酒杯,轻轻摇了摇,抬眼看了看丰烨,又忽的松手,酒杯掉落在地,酒水从杯子里洒了出来,打湿了地板,又看了一眼黑寡妇笑道,“就你们那点子勾当,我们阁主还不屑与你们为伍,毕竟人和畜牲是不能一起共事的。” 说罢,紫岚就甩袖大步离开了。 “这天星楼也未免太过狂妄,大人,要我去杀了那丫头片子给你出出气吗?”黑寡妇在一旁替丰烨打抱不平。 紫岚的话是拐着弯骂丰烨是畜牲,丰烨也不恼,低头拾起地上的酒杯,叹气似的自顾自道,“那就留不得了。” “易零!”阮元起得早,甚至来不及洗漱,披着一头散发就去了堂屋,生怕来不及送易零。 可阮元赶到时,哪里还有半分易零的影子,阮元站在门口,低头叹气,“走得这样早,都不打个招呼的吗?” 罢了,阮元洗漱完,就去了山门口等杨老头儿, 不过半个时辰,杨老头儿就挑着担上了山。 “杨老头儿!”阮元总算等到了,仰着笑脸去迎接。 第七十四章 蚌壳男童 “小元啊,好久不见了~”杨老头儿气喘吁吁的放下担。 阮元故作生气的嗔了一眼,“是好久不见了,当初要不是你坑我来这望杨山,也没有这好久不见了。” 自觉理亏,杨老头儿只能摸着自己的胡须打哈哈,“小老儿这不是瞧出了你是可塑之才吗?” “杨老头儿,你的事我都听易零说过了,你应该对这望杨山挺熟悉的吧?”阮元问。 杨老头儿点头。 阮元又从怀中拿出易零交代的那张药方,交到杨老头儿手中,“这是给刘音容的药,易零应该给您讲过了,您先熬着,我现下还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中饭也不必等我了。” 阮元匆匆交代完,就往山下赶,根本不给杨老头儿开口询问去哪儿的机会。 阮元满头大汗赶到城门口时,南七已经等在那儿了。 “抱歉,有点事耽搁了。”阮元扶着腰,口中喘着粗气。 “无妨,本来就是麻烦了你。”南七似乎很通情达理。 见阮元戴着斗笠面纱,南七不禁好奇,“为何掩着面?” “啊,昨日捅了个马蜂窝,被蛰了脸,面肿丑颜,所以就遮上了。”阮元胡乱编了个借口,她去通灵阁,被认出来,是会被赶出来的,就是不打自招。 “阮姑娘可不丑,阮姑娘生得精致,尤其是你的脸是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倒像是被人精心雕刻出来的。”南七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 听起来是夸赞的玩笑话,可是听得阮元却心里一惊,“是吗?南捕头过誉了。” “阮姑娘去过人面城吗?”南七问。 阮元走在南七身旁,心里又是一惊,笑着回答,“未曾,怎么了?” “那真是可惜了,人面城的姑娘都似你这般相貌,很好看。” “是吗?南捕头去过?”阮元反问。 “去过,曾经喜欢的一个姑娘在那里,她不似阮姑娘这般漂亮,不过她总是满怀忧伤,独自一人抚琴看月亮。”南七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竟带着从未有过的笑意。 南七这样的人,也会有心怡的姑娘吗?阮元透过面纱看着南七,“那姑娘肯定是月亮一般的美丽人物。” “是,她话很少,笑起来也是十分恬静,不过后来一次出海被强盗抢回去,她为了保全自己,自缢了……”南七又低下了头。 情之一字,比爱而不得更让人难过的应该就是阴阳两隔了吧。 这样说来,南七其实和她一样,他又是驻防大将军,甚至他背负着东西比她更多。 阮元伸出左手轻轻拍了拍南七的肩膀,试图安慰,“南捕头,日子还长,如果剩下的日子遇不见更好的人,起码你还念着那位姑娘,那她就还活在你心中。” 南七没应声,只是笑了笑,算是默认。 “不过那时还不叫人面城,阮元,你知道人面城吗?”南七又将话题拉了回来。 “听说过,丑城之一。”阮元答。 “人人都说人面城的脸是妖孽一般的美貌,可是却不知人面城造出来的脸都是有保鲜期的,顶多只能保持半年,所以当年为了追求美貌前去求花月阁换脸的人,最后都是烂脸而死的。”南七一边说,一边想要透过面纱打量阮元,“你说有没有人能突破这个保鲜期的?” 他在试探她。阮元笑着回答,“既然半年就会烂脸而死,自然不会有例外。” 阮元这张脸虽然来自人面城,但是却不是出自花月阁之手,所以又何来烂脸一说呢。 “到了,南捕头进去吧,通灵时,需要安静,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在外等你。”阮元站在正厅门口,开口提醒南七,又道,“我去周边转转。” 南七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阮元。 过不了一会儿,南七很快就出来了。 南七走到阮元跟前,“听说沈名阁主外出云游了,也不知何时有幸才能得见一面。” “有缘自然能见到。”阮元道。 阮元又问,“南捕头,我听说开花月阁的也是妖物,你可有耳闻?” “听说是一个没有脸的怪物,身长八尺,因为没有脸,所以它才会到处收集人脸,给自己戴上。”南七见过那怪物,不过听说那怪物被一个路过的道长给收了。 “每座丑城都是因为一个怪物而导致的灭城之灾,那珍馐城的珍馐典那个怪物呢?自从上次那元混逃走之后,就没有消息了,南捕头可有什么线索?”阮元又问。 珍馐城吃人的腹中血口的怪物,万贯城吐钱财的怪物,人面城收人脸的怪物,权贵城收人寿命的蛤蟆怪,求生城的熔炉怪物,瑶睡城造梦的瑶麋(都是虚构妖物,请勿当真:)…… “那怪物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寻不到半点踪迹。”南七道,这么在乎元混,当真不是元龙镇逃出来的? 而身在南黾的易零,依据着寒气的浓重找到了白水潭。 靠近白水潭,便是厚重的呼吸声,从白水潭底下传来的。 看来这白龙在潭底,易零抬手封住自己的穴道,暂时闭了鼻息,又隔空在空中画了一道符,易零就消失在了岸边,入了潭底。 奇怪的是,潭底竟然没有水,倒是如地面一般空旷,如此便是多此一举了,易零又解了自己的穴道。 在打量时,潭底是由四根石柱支撑起一片天地,那白龙就盘踞在其中一根石柱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在龙的身旁有一个大蚌,里面竟然坐着一个四岁的男童。 怎么回事?这白水潭怎么会有小孩儿? 男童看着易零,展开笑脸,问,“你是什么人?” 男童声音太大,吓得易零赶紧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孩儿,过来。” 男童并不领情,只是坐在大蚌里调皮的晃着自己的脚,“凭什么听你的!” 胆子这样大,看来不是寻常孩童,易零开口问,“小孩儿,你打哪儿来的?” “你打赢这条龙,我就告诉你,它困了我好几百年了。”男童道。 好几百年,看来这男童果真不是凡人。 紧接着,易零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得男童突然扯着嗓子大喊。 易零心中暗叫不好! 男童的呐喊声,彻底惊醒了白龙,只见白龙从石柱上爬下来,身子悬在半空,鼻孔间还冒着森森寒气。 “大白龙,又来了个给你填饱肚子的。”男童笑着指着不远处的易零。 那白龙顺着男童的目光看去,嘴皮往后扯,露出森森白牙,又忽的张开嘴长啸一声,伸着龙爪就猛地朝易零攻击。 这破小孩儿!易零拿着剑挡在胸前,与白龙相抗。 男童见到这样的场景,一边晃着自己的小脚丫,一边拍手大笑,就好似看戏一般。 告别了南七,阮元回山的时候,刘音容和小兰正体贴在厨房帮杨老头儿打下手。 阮元进去时,小兰就阴阳怪气道,“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是主人家呢,还得来厨房帮忙做饭,一天了,太阳落了才回来,倒更像是个客人。” 阮元懒得理会她,她没有心思同小兰讨嘴皮子上的功夫,只有刘音容拉着小兰不要让她胡说。 “杨老头儿,中饭师父吃了吗?”阮元转头看着杨老头儿。 “送过去了,这晚饭也备好了,你且去看看。”杨老头儿笑着往灶台里递柴火,他还在熬药浴。 阮元走到饭桌前,揭开锅盖,里面的木盘上放在一碗米饭和两碟小菜。 阮元单手端起木盘,“那我给师父送去。” 阮元来到大石门前,石门前的饭碗里只余些残羹饭菜,看来是吃了。 阮元又将木盘放下,收拾好地上的残羹饭菜,对着石门喊道,“师父,晚饭送来了,您记得吃。” 可惜石门内并没有传来回应,阮元又叹气离开。 阮元也没心思吃饭,准备好药浴,就带着刘音容来了偏房。 刘音容很听话的躺在木桶里,小兰就负责提着木桶,增添药浴。 阮元伸手到药桶里试了一下水温,“这些都是滋补的药,不用担心,小兰姑娘,接下来我要做法,你先出去吧。” “那你可要伺候好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小兰不放心的警告完,才退身出去。 “抱歉阮姑娘,小兰在家中被宠坏了,嘴里才会不饶人,但她本心不坏的。”刘音容低着声音替小兰道歉。 “无妨。”阮元道。 第七十五章 红色的胎记 阮元拿着毛笔往碗中沾了些许黑狗血,点在刘音容的额间。 手执毛笔的手,又低念咒语,接着就是观察刘音容的反应,可等了半响,也没什么动静。 “没什么感觉吗?”阮元挫败的问。 刘音容摇头道,“没有。” “真是奇了怪了,要是身上附了什么东西,不该什么反应都没有啊,这可是黑狗血啊。”阮元自言自语的将毛笔放了回去,算了,等易零回来再做商议吧。 阮元拿着水瓢往刘音容身上淋浴,绕到刘音容身后时,募地看见在刘音容的后背,竟然有一块红色的胎记,这红色胎记的形状就像是某个符号标记,阮元再熟悉不过了。 跟她后背的一模一样!阮元被惊得呆愣在原地。 意识到阮元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刘音容开口询问,“怎么了,阮姑娘?” “刘小姐,你这胎记……”阮元问。 “从生下来就有,很难看吧?”刘音容小心翼翼的问。 “还好,刘小姐天姿国色,哪里会是一块小小胎记就能影响的。”阮元笑着宽慰。 “阮姑娘,你可知道易公子去了何处,我问过杨老儿,他说他也不知道。”忽然记起今天都不曾见过易零,刘音容开口询问。 “去关外拿药了,过不了几天就回来了。”阮元道。 “阮姑娘,你同易公子认识多久了?”刘音容接着问。 “两个月左右。”阮元不紧不慢的回答。 “我和易公子认识有半年了,比阮姑娘早一些。”刘音容说这话时,一直打量着阮元的脸色。 阮元只是笑了笑,并不作声,这让刘音容很有挫败感。 伺候完刘音容,阮元回到易零房中,慢慢褪下自己的衣衫,露出后背,原本后背应是胎记的地方却是一道骇人的伤疤。 这是阁主拿着烙铁毁了这道胎记,现如今这相同的胎记也出现在了刘音容身上,当年阁主为何要烧毁她的胎记,这块胎记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阁主让她改头换面,而后又痛苦自杀。 阁主啊阁主,你到底隐瞒了些什么? 南七站在窗口,望着天上的月亮,自言自语,“人面城的脸,如何能保持这么长的时间,阮元当真不是来自人面城吗?” 又或者说,阮元去过人面城,这张脸就是来自人面城,可为什么呢?也是为了美貌,不像啊,或者说想要改头换面,她在隐瞒什么? 会隐瞒什么呢?她今日突然提及元龙镇,当年元龙镇解封之时,因为元龙镇怨气过大,曾请通灵阁阁主沈名来过…… 等等,沈名阁主,阮元说她是在通灵阁长大的,自沈名阁主从元龙镇回来后,她还去过人面城,后面通灵阁才放出消息,说沈名阁主四年前就外出云游了,至今都没有回来,阮元也是那个时候进的城,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吗,莫非? 想到这儿,南七又赶紧跑到案件记录的大堂,翻箱倒柜的找出当年元龙镇的详细案件记载。 千瞳眼里的眼睛说,当年的那个元龙镇女孩逃走了,江渔,除非改名换姓,改头换面,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一点消息。 终于,南七找到了有关江渔的记载,江渔,羊巳年七月出生于元龙镇一木匠家中,其父江行,其母汤琳…… “羊巳年(虚构年份,请勿当真:)七月出生的,错不了,错不了……”南七十分惊喜,阮元今年也是十七岁,现下只要确定阮元是江渔就够了。 卷宗里又掉落出一张画像,南七俯身拾起,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这是一个十三少女的画像,画像上的少女眉目娟秀,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格外出彩,给少女增添了些许清冷感,姿色虽算不上倾城,却也是中上之色。 画像左下角写着江渔两个字,这是十三年前的江渔,若是改头换面,除了人面城,这个世上再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换脸了。 紧接着,南七又将有关江渔的资料放在桌上,转身查阅有关人面城换脸的资料。 只可惜,没有记载,南七累得瘫倒在椅子上,有没有一种可能,除了花月阁,人面城还有其他地方可以换脸,会是哪儿呢?这些事怕是只有天星楼才知道,可他已经没有可以交换的东西了,还有那个不可一世的紫岚,她这样狂妄自大,怕是不会告知,更何况他还得罪过她。 白水潭。 易零和这白妖龙已经纠缠到天亮了,他和白龙在打斗中都受了伤,他快吃不消了。 易零举着剑,奋力一劈,又一脚狠狠的踹在龙脸上,拉开距离,易零半跪在地,手拄着剑支撑着身体,这白龙太难缠了。 “这么快就吃不消了,我说你是怎么有这个能耐来这白水潭的啊?”男童看着地上的易零,冷哼着嘲笑。 “小屁孩儿,如此聒噪,这龙不嫌你烦吗?”易零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敢骂我!大白龙,给我撕碎他!”男童怒气冲冲的指着易零,命令白龙继续战斗。 白龙普通听懂了一般,再次长啸着冲了上去,易零只能硬着头皮再战。 可易零虽算不上是个凡夫了,但他也只修了些捉妖的咒术,哪里又是这异兽的对手,对付这妖龙还远远不够。 这次打斗,他明显处于下风,终于,易零体力耗尽,白龙乘机抓着他的剑,连带着易零,狠狠甩了出去,易零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嘭”的一声,撞在了石柱上,摔在地上后,易零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那白龙的前爪又抓住易零的胳膊,带着易零在空中胡乱飞舞着。 白龙的利爪狠狠嵌入了易零的胳膊里,看来,这白龙是想摔晕他,在吃掉他。 易零心中很明了,挣扎不过,易零只能咬破自己的手指,用指尖的血在空中画符,易零口中念咒,那符就贴在了白龙的前爪上,很快就烧掉了白龙前爪上的一块皮。 白龙吃痛的松开了爪子,解了禁锢的易零重重的摔回了地面,喉咙处涌上一股甜腥,易零趴在地上连着咳出了好几口血。 那白龙的前爪处传来的痛楚彻底惹怒了白龙,只见白龙痛苦的在空中盘旋几圈后,突然,那妖龙又张开大口朝易零袭来。 “易零!”阮元猛地从梦中惊醒,阮元坐在床上,额头上布满了细汗,还有些惊魂未定,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易零在关外取药,怎么会梦见他和一条白妖龙厮打呢,真是奇怪。 不知道易零现在到哪儿了,这个点儿不知道起床赶路没,这样想着,阮元就低头看了看右手腕处的仟信石,不然,问问他在哪儿? 这样想着,阮元就低头念着咒,希望可以和易零联系上。 “易零!快起来!”柴央看着镜像里的易零,急得大喊。 “易零?”同时仟信石里又传来阮元小心翼翼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让易零瞬间清醒了过来,是阮元。 易零重新振作,抬头,眼神坚定的看着朝自己冲来的白龙,就在白龙快要咬上他的时候,易零右手撑着地面一个借力,身子腾空翻转,躲了过去,跳上了龙背。 易零死死抓住龙角,任凭白龙如何恼怒的在空中翻腾,也不松手。 半天没有从仟信石里得到回应,阮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是已经出发了吗,不知道今日能不能回来?” 第七十六章 本大爷是蚌壳精灵 而守在石洞里的柴央一直关注易零的动向,好机会,立马再次施法隔空传话,“易零,虎怕抽筋,龙怕揭鳞,就是现在!” 看着易零还能站起来,甚至控住了白龙,男童气急败坏的站在蚌壳中大喊大叫,“给我撕碎他!给我撕碎他啊!” 传说中龙的颈部有一块巴掌大小白色鳞片是倒生的,呈月牙状,只要揭下逆鳞,拔下即死! 易零松开手,故意身体失控的往下摔去,白龙在男童的怒吼中,也张开嘴往下,想要一口吞掉易零。 他看见了,白龙颈部的逆鳞!就是现在! 易零双手捏诀,另一旁的剑划破空气飞了过来,挡住了白龙的血盆大口。 易零乘此机会,一把抱住白龙的脖子,掏出一把匕首,对准那块月牙状的逆鳞,狠狠的插了进去。 莫大的疼痛,让白龙失控的在空中乱飞乱撞。 可尽管如此,易零还是咬紧牙关,握住匕首,一个用力上翘,拔掉了白龙的逆鳞。 白龙痛苦万状的空中挣扎着乱撞,易零再也没有力气了,在白龙的胡乱飞舞中,也被甩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易零甩了甩自己混沌的头,支撑着身体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那白龙在一通乱飞之后,撞上一根石柱,“嘭”的一声摔回地面,张着嘴重重喘息着,不过片刻,那白龙就没了呼吸,闭上了双眼。 “好样儿的!”柴央看着幻境的易零,为他的胜利而高兴。 男童看着守了自己几百年的白龙死了,一时之间也蒙了,反应过来后,坐在大蚌里失声痛哭起来,“大白龙,我的大白龙……” 易零没有理会他,捡起地上的匕首,擦了一把嘴角的血,直径走到白龙身旁,面无表情将白龙角割了下来,随后放进收纳壶里。 “小孩儿,你的大白龙已经死了,你要怎么办?”收好白龙角,易零转头问男童。 “大白龙,你还我大白龙,你还我大白龙……”男童哭得更厉害了。 “真是聒噪死了!”易零不耐烦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正此时,被白龙撞过的那根柱子突然发出崩裂的声音,易零抬眼望去,那根石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不好!这白水潭怕是要塌了。 那男童还在没完没了的哭个不停,虽然这小孩儿特烦,但易零还做不到见死不救。 易零跑过去,一把抱起男童就要往外跑。 那男童趴在易零身上大喊,“回去,回去!没有蚌壳我会死的!” “真是麻烦!”易零憋下一口气,又掉头将男童塞进蚌壳内,不等男童张着嘴在废话些什么,易零又将蚌壳猛地关上,抱住这诺大的蚌壳就往外跑。 易零抱着蚌壳逃出了白水潭,站在岸边,只听见潭底传来坍塌的声音,紧接着这白水潭里的水就慢慢褪去,只剩下空空的一个水坑。 怎么回事,易零刚要问蚌壳里的男童,却发现怀中哪里还有什么大蚌,这又是怎么回事! 易零懵了,摊开手,四处瞧了瞧也没有见到那个大蚌。 “往哪儿看呢,我在你脚底下。”熟悉的男童声音再次响起。 易零顺着声音往下看,方才还偌大的蚌壳竟变成了同他手掌一般大。 易零俯身捡起蚌壳,又将蚌壳打开,男童成了人偶大小,坐在蚌壳里。 易零蹙眉问,“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还有,那白水潭怎么枯涸了?” “什么什么东西?本大爷是蚌壳精灵,白水潭靠我才能有源源不断的泉水,我会引水,故而我离开了白水潭,它自然就枯涸了。”男童很不服气的插着自己的腰。 “难怪那白龙不动你。”易零道。 易零又将蚌壳放在地上,转身就要离开。 “喂!喂!你去哪儿啊?”男童急得大喊。 “回家呗,不然能去哪儿?”易零头也不回的答道,阮元还在家等着他呢。 “你别把我扔在这儿啊,喂!白水潭枯了,我就没家了,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我会死的,喂!”男童站在蚌壳上,朝易零的背影用力的挥舞着双手。 只可惜易零压根儿都不搭理他。 “喂!等等,我知道你不是普通凡人,你体内有引魂铃的灵力,但是你还不能得以全部运用,我有办法让你可以更加强大。”男童道。 易零站住脚步,折了回来,低头询问,“你怎么知道?” “都说了我是蚌壳精灵了,我自然能看出来。”男童得意的撅起了小嘴。 无奈,易零只能带着蚌壳回去。 柴央看着从万里纽出来的易零还抱着一个蚌壳,蚌壳里还住着一个四岁男童,不由好奇,“你将这东西带回来做什么?” “什么这东西,臭老头儿,本大爷是蚌壳精灵!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好吗?”男童很不高兴的冲柴央大喊。 得,又是一个叫他老头儿的,柴央指着男童道,“这小孩儿,怎么这么没礼貌?” 男童得意的冲着柴央挤眉弄眼。 “他知道我是谁,说是能让我更加强大,我就给带回来了。”易零记起阮元,又问,“阮元呢?” “方才来送过早饭,这会儿应该在后院忙活吧。”看着脸色苍白的易零,柴央又忍不住责骂,“你个臭小子,自己都快站不住,还有闲心管别人呢?” “她不是别人,我没事,我洗漱一番再去找她,阮元方才用仟信石给我传过话,想来是在担心我。”易零有气无力的笑了笑。 柴央看着易零的背影,忍不住叹气,“看来这臭小子是真喜欢上小元了。” 易零很快就上了药,换掉满是血迹的衣裳,将衣裳丢进一个木盆里,放在床底藏了起来。 拿着蚌壳和一包蜜枣儿就去后院寻阮元,那蜜枣儿易零早就备好了。 如柴央所言,阮元正在后院的小池子里,正拿着一根树枝逗鱼玩。 “阮元。”易零站在不远处轻轻唤了一声, 阮元应声回头,清晨的朝阳打在易零的身上,还是那抹熟悉的身影,一袭黑衣,头发高高竖起,干净利落,少年的笑容就如这和煦的微风一般暖人心房。 “易零!”阮元高兴的扔掉手中的树枝,起身飞奔而去。 “你回来了。”阮元满眼都是这个少年。 “嗯。”说着,易零又从身后拿出蜜枣儿,递到阮元眼前,“你看这是什么?” 易零打开袋子,阮元凑近一瞧,眼睛都笑成月牙,“蜜枣儿!你买的?” 易零拿出其中一个蜜枣儿喂阮元。 阮元笑着吃掉,刚吃到一半,阮元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易零问。 “易零,你是不是被坑了啊,这蜜枣儿都不新鲜了。”阮元含糊不清的回答。 是啊,这蜜枣儿都放了有些日子了,自然不新鲜,易零笑道,“是吗?” 说着,易零自己也拿起一个吃了起来,一番咀嚼后,点头赞同,“是不新鲜了,下次不去那家买了。” “易零,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生病了?”注意到易零面色,阮元担心的伸手就要去摸易零的额头。 易零拉下阮元的手,“赶了一夜的路,兴许是没有休息好吧?” “就是赶路,也不该一夜都不休息啊,快去休息吧。”说着,阮元就要将易零往屋里推。 “不急,我不在的这几天,你的手可有好好保护?”易零问。 第七十七章 有一个贤妻良母的样子 阮元低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右手,“放心吧,好着呢!” “我看看。”易零还是不放心的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才作罢。 “对了,易零,今天早上,我用仟信石给你传话了,你听见了吗?”阮元问。 易零笑着点头,“听见了。” “那你怎么不回我?”阮元又问。 “因为听到你的声音,想尽快赶回来,就没来得及回你。”易零看着阮元,因为她,他才能重新站起来和白龙对抗。 阮元也望着易零,易零眼里满是关怀,阮元有些不敢对视,只能红着脸别过了头。 “喂!我说两位,你们俩情意绵绵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本大爷的感受?”突然,从易零的怀中传来一道四岁孩童的声音。 阮元吓得赶紧跳开,“什么东西?” 易零从怀中摸出蚌壳,“别怕,是这个东西。” “讲几次了,不要叫本大爷这个东西,那个东西的,本大爷是蚌壳精灵!”随着蚌壳的打开,阮元看清了坐在蚌壳里的男童。 “这个小孩儿真是蚌壳精灵?”阮元猫着腰,不可置信的指着蚌壳中的男童。 “应该是吧,他自己说的。”易零道。 “什么叫应该是吧?你怎么敢质疑本大爷身份的?”男童叉着腰质问易零。 “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么个东西?”阮元满心好奇,伸手还戳了戳男童。 “你大胆!竟敢用手指戳本大爷,不要命了!”男童竭力推开阮元的手指。 “在一个水潭里捡来的。”易零道。 “喂,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阮元笑着问。 “我没有名字,但是本大爷不介意你叫我一声大哥,做本大爷的小弟,本大爷还能罩着你,还有小小凡人,不要在东西东西的叫我。”男童说得洋洋得意。 “没有名字,那我们给他取一个吧?”阮元抬头看着易零。 易零一脸宠溺,点头应“好”。 “叫什么好呢,你这小嘴呱呱的说个不停,不然就叫你呱呱好了。”说着,阮元又抬头询问易零的意见,“怎么样?” “很不错,这东西确实聒噪,挺适合他的。”易零很赞同。 “喂!给本大爷取名字,你们经过本大爷的允许了吗?”呱呱气愤的指着两人。 易零再次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走到小池子旁,将蚌壳扔在池中的一块石头上,又起身问,“好饿,还有饭吗?我还没吃饭呢。” “有,估计这会还是热的。”阮元道。 “那我们去吃饭吧。”说罢,易零牵起阮元的手就离开了后院。 只剩下呱呱在蚌壳中大喊,“喂!别走啊,不然在商量商量,我觉得帅哥这个名字也挺不错的,不然叫天下第一帅也成啊,喂……” 易零牵着阮元进了厨房,杨老头儿正坐在小炉子旁,拿着一本戏折子唱《霸王别姬》。 “杨老儿好兴致。”易零笑着打招呼。 杨老头儿听见声音,将头从戏折子里探出来,“小易回来了?” “是,这两日麻烦您了。”易零道。 “不麻烦,不麻烦,既然你回来了,那小老儿就先走了。”说着,杨老头儿就收起了戏折子,又揭开小炉子上的锅盖,“对了,这炉子炖着老母鸡,好滋补,我看也差不多了,要想滋味儿再好点儿,就再用文火煨半个时辰。” “好,杨老头儿,不如用过午饭再下山吧。”阮元试图挽留。 杨老头儿摆摆手,挑起搁在一旁的箩筐,“不了不了,小老儿家中还养着鸡鸭呢,昨晚儿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讨嫌的人摸走,得回去看看。” “那我送你。”阮元道。 “麻烦,都是老熟人了,不用送,你自照顾好小易就成。”杨老头儿再次摆手拒绝。 “那杨老儿您慢走,改日定当登门拜谢。”易零坐在桌前,喝了一口茶水。 “好好好,届时我一定备好好酒好菜,再炖一只老母鸡等你和小元来玩,走了。”杨老头儿挑着担出了门。 “慢走啊!”阮元再次客套的冲着杨老头儿的背影喊了一声。 阮元回到灶台,将还有余热的饭菜拿了出来,又拿了一双筷子递给易零。 看着易零吃饭的模样,似乎都有些没力,好像特别累,阮元又赶紧起身揭开锅盖,舀了一大碗老母鸡的汤,又夹出一个鸡腿,端到易零跟前。 易零看着眼前的这碗鸡汤,又抬眼看着阮元,突然就笑了。 易零没由来的笑,阮元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赶紧擦了擦脸,“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有。”易零道。 “什么东西,在哪儿?”不会真是她早晨脸没有洗干净吧? “有一个贤妻良母的样子,你现在特别像一个贤惠的小媳妇儿。”易零笑道。 阮元听后,瞬间就红了脸,只能强装淡定,“我要不是你小师妹,你说这话的模样倒真像一个登徒浪子。” “以后就不是了。”易零自言自语的小声道。 “什么?”阮元没听清,自然没明白易零口中的不是,是指他不想再让阮元仅仅做他的小师妹。 “没什么,那刘音容呢,怎么不见她和她的丫鬟?”易零转移话题。 “哦,刘音容到后面的山坡上采花去了。”阮元道。 山坡上。 刘音容和小兰正站在花海中,刘音容置身花海中只觉得心旷神怡,微风里带着阵阵花香,“小兰这里真美。” “是啊,小姐。”小兰点头。 “我们再多采一些带回去吧。”刘音容说着又弯腰挑起了花。 “好哇,要是插在易公子房中,易公子见到这花,就会想起小姐。”小兰调侃道。 “就你会贫嘴。”刘音容娇嗔一句,低着头却羞红了脸。 刘音容抱着花带着小兰回去时,易零和阮元就坐在山门口说笑。 “易公子,你回来了?”刘音容赶紧上前。 “嗯。”易零点头,又道,“刘小姐,你身体的事,我已经听阮元说过了,眼下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用药浴先给你调理着。” “没关系的。”刘音容摇摇头,又将怀中的花拿给易零看着,“这是后面山坡上的花,易公子,你看看,是不是开得很好看?” “挺好看的。”易零点头。 易零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这让刘音容很气馁。 “刘小姐,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我明日会下山一趟。”易零抬头看着刘音容。 “没有,多谢易公子好意。”刘音容摇摇头,知道自己在这里呆着也说不上几句话,刘音容又借口要找瓶子将花插上就离开了。 “刚回来怎么又要下山?”阮元问,不知为何,总觉得易零有什么事瞒着她。 “师父他老人家欠的债,那些个债主又在催了。”易零故作无奈的一笑,对不起,阮元,他又骗她了。 “我跟你一起,可以吗?”阮元低着声音恳求。 “听话,你还得在家里看着刘音容呢,她身子弱,别让她到处乱跑。”易零摸了摸阮元的头。 “那你早些回来。”阮元听话的嘱咐易零。 “一定,回来给你带烧鸡。”易零伸手又轻轻捏了捏阮元的脸。 第七十八章 你知道我要来 次日晨,易零带着白龙角到了天星楼,易零站在门口,同样伸手往红门上叩了三声,三声之后,那门便打开了。 站在不远处来寻紫岚的南七正好撞见这一幕,看着易零进了天星楼,“易零?”他去天星楼干嘛?他手中的盒子里装的是白龙角吗? “来人了,又来人了,执事大人,来了,他来了……”院子里的那四方石像又兴奋了起来。 “易公子,欢迎来到天星楼。”紫岚就站在四方石像的中间。 “你知道我要来?”易零蹙眉,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天星楼知天下事,过去的事,还有未来的事,只要给足相应的代价,什么都能知道。”紫岚勾着嘴角说道。 “跟我来吧,易公子,阁主已经等候多时了。”紫岚转过身,给易零带路。 易零跟着紫岚很快到了藏宝阁,藏宝阁很大,墙壁上全是各种书籍,在藏宝阁的中间是一根用萤虫修成的柱子,还有很多的萤虫飞在空中,萤虫身上的光照亮了整个藏宝阁。 戴着斗篷的穆藺就站在藏宝阁门口,紫岚将易零带到就退下了。 易零打开木盒,“这是你们要的白龙角。” 穆藺验过货后,接过易零手中的木盒,“易公子真是好本事,能杀得了白水潭的白妖龙。” 易零没有理会穆藺的故作恭维,站在一旁并不作声。 穆藺也不置气,指着藏宝阁道,“易公子,你要找的答案就在这藏宝阁中,你有半炷香的时间可以去查阅你想要知道的任何东西,半炷香后我再来,请尽情享用。”说完,穆藺就离开了。 穆藺前脚刚踏出房门,后脚藏宝阁的房门就关上了。 易零打量了一下四周,看着空中飞舞的萤虫,问,“你们知道有关七月来,异象生,丑城之灾的记载吗?” 那些萤虫听后,逐渐汇成一团,示意易零跟着它们走。 易零会意的跟着这些萤虫后面,萤虫飞到高处,停在了半空中的一本书籍上。 易零施法升到半空,取下书后,又回到地面。 易零翻开书籍,书籍上画了许多的怪物,总共有七个,分别是珍馐城的元混,万贯城的万贯,权贵城的蛤蟆怪,求生城的熔妖,瑶睡城的瑶麋,人面城的无脸,还有美人城的九尾,其中一个就是人面城收集人脸的怪物无脸,他见过,这个怪物至今都还躺在他的炼妖壶里,不知怎得,本想炼化了它,却怎么也无法将这怪物消灭,只能将这怪物锁在炼妖壶里。 除了这些怪物,在怪物的身后是成堆的尸体,每一个怪物身旁都站着一个女孩儿。 在往后翻,是怪物和女孩儿合体的图案,这是什么意思? 易零接着往后翻,是七个怪物和女孩在合为一体的图片,再翻一页,这七个怪物和女孩儿组成了一个长有七头的巨兽,巨兽的身后是血流成河…… 难道这就是日后的黎国吗?带着这样骇人的猜想,易零又翻了一页,看着书上文字,易零跟着念了出来,“羊巳年七月,妖皇诞下一女,妖都公主七魂降落人间,七魂于羊巳年七月生人的体中滋养,吞四方私欲,而七处丑城至七座空城,满城私欲,私欲召怪,七怪连体,铸成巨兽,坚不可摧,七月来,异象生,诡星高照,红月之夜,巨兽降临,引新妖皇觉醒,人间炼狱,四方呜咽……” 所以,这七星高照的背后竟是这样一个毁天灭地的阴谋吗?那七个羊巳年七月出生女孩身上带着妖皇的一魄,所以才会召来怪物,放大人们的欲望,这些怪物都是靠着这些欲望而生。 这些吞了人们欲望的怪物与带着新妖皇魂魄的女孩合体,再待到七月,七个怪物和那七个女孩儿合成巨兽,可引四方邪魔屠城,届时的黎国怕是就如这画上一般,横尸遍野…… “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吗?”易零又抬头问空中的萤虫。 这些萤虫飞走后不久,就又带来另一本书,易零伸手接住书,翻开,“杀七女,困七兽,可阻止新妖皇降世,保天下太平……” 易零愣住了,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吗? 正此时,穆藺带着紫岚推门而入,“易公子,半炷香的时间已到。” 易零回过神,放下手中的书,抱拳告别,“多谢阁主,在下先行告辞了。” “后会有期。”穆藺道。 “有缘再会。”易零道。 看着易零离开的背影,紫岚不禁好奇,“阁主,你说他找到要的答案了吗?” “找到了,不过不是他想要的,他还会在回来。”穆藺突然低了声音,他在翌日镜(虚构物件儿,请勿当真了:)里看过了,易零再来之时,就是天星楼在江湖上的覆灭之时。 易零刚出天星楼,就被南七叫住了,“易公子。” “南捕头?你怎么在此?”易零转头看着南七。 “易公子,我们聊聊吧……”南七也看着易零。 两人走至一处酒楼,南七拿着一壶酒替易零斟了一杯。 “南捕头有话不妨直说。”易零看着南七递过来的酒杯。 南七将酒杯放在易零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几日前,我也去过天星楼。” “哦?南捕头去哪里做什么?”易零不紧不慢的笑了一声。 “去查丑城那些消失的女孩都去了哪儿。”南七又道,“易公子聪慧,想必易公子也猜到了我并非只是一个捕头。” “南将军,驻防大将军,在下也是近日才得知的。”易零回道。 “没错,我是黎国的驻防大将军,那易公子呢,也绝不是一个江湖捉妖人这么简单吧,虽然我并不知道易公子的真实身份,但我知道易公子是友,这才敢斗胆来一见。”说着,南七就拿着酒敬了易零一杯。 易零也举着酒回敬,“南捕头请。” 两人的酒纷纷下肚后,南七又道,“今日有一事还需易公子来判个对错。” 南七从怀里摸出江渔的画像,推到易零面前。 易零将画像慢慢展开,画像上的少女,眉眼间有三分似阮元,尤其是眼中的那抹坚定的光,和阮元一模一样。 “当年的元龙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死了,还有一个叫江渔的女孩逃了出来,这画像上的女子就是江渔。”南七道。 易零握着画像的手,不由紧了几分,“南捕头想说什么?” 天已经黑了,阮元还等在山门口。 山门口蚊子越发的多了,咬了阮元手臂,留下了好几个包,阮元皱着眉头,一边挠痒,一边驱赶蚊子。 直到南七扶着易零出现。 阮元赶紧上前,易零满身酒气,满脸通红,看来喝了不少酒。 “南捕头,我师兄他?”阮元担心的问。 “哦,路上遇到你师兄,就与你师兄聊了几句,不小心就喝大了。”南七解释道。 “多谢南捕头将我师兄送回来,交给我吧。”阮元接过喝醉的易零。 “阮元,沈名阁主有和你说她去何方云游了吗?”南七叫住刚要走的阮元。 阮元怔了一下,随后扶着易零转身,看着南七道,“未曾,南捕头这两日总是向我打听通灵阁的事,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好奇沈名阁主为何四年来都没有消息。”南七道。 “既然易公子送到了,那我就先行告辞了。”说罢,南七转身就下了身。 看着南七离开的背影,直觉告诉阮元南七肯定知道了些什么。 阮元扶着易零回了房,“怎么会喝这么多?” “阮元,是你吗?”易零开口问。 “是我,是我。”阮元耐心的回复。 第七十九章 阮元,你逃走吧 得到回应后,易零却突然拉开阮元,摇摇晃晃的站在阮元跟前。 “怎么了?发什么酒疯,快去床上躺着,我给你……” 可是不待阮元说完,易零就突然拉过阮元,紧紧的抱住阮元。 好久都没有动静。 “易零,你怎么了?”阮元担忧的开口。 易零没有作声,只是低低的呜咽着。 听着自己耳边传来的啜泣声,阮元有些不敢相信,而后又开始心疼。 他究竟是怎么了?不过是今日下山还债,怎么就喝了这么多酒,还哭了。 阮元再次试探性的开口,“易零,你怎么了?” 阮元轻轻拍着易零的背,想要尽可能的给他一些安慰。 良久。 终于,只听易零低低的说到,“阮元,你逃走吧。”说完,一滴泪从易零的眼眶中滑出。 阮元怔住了,易零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突然,就说这样的话。 阮元放下手,半开玩笑的问易零,“说什么胡话呢?我逃到哪儿去?” “哪里都可以,只要逃得远远的。”易零又哭又笑。 “易零,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吗?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我可是你的小师妹啊。” 阮元想要从易零口中得到答案,可易零始终都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你逃走吧,阮元,你逃走吧。” 兴许是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了。 无奈,阮元只有苦笑一声。 “好好好,那现在你听话,躺床上去好吗?喝了酒不舒服,去躺着好好休息一会儿……”阮元哄着易零躺在床上,又耐心的替易零脱掉鞋袜,盖好被子,刚要走,就被易零拉住。 易零像个无助的孩子,“你要去哪儿?” “不是要我逃得远远的吗?”阮元打趣,随后又笑着解释,“我去拿帕子给你擦擦脸,这样会舒服些。” 说完,阮元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因为不方便,阮元单手拧不干帕子,只能随便打湿了水,就拿过来替易零擦脸。 易零此时酒已经醒了大半,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阮元,只能闭着眼睛装睡。 阮元害怕易零半夜不舒服,就一直趴在易零的床边,守着易零,直到困意来袭,睡了过去。 听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易零才慢慢睁开眼,侧身看着睡在旁边的阮元。 易零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阮元的容颜,心中无限悲怆,为什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呢? 今日南七告诉易零丑城的每个女孩都被一个神秘人带走了。 易零知道,阮元就是江渔,所以猫妖,蝎子精才会杀阮元,所以元混才会带走她。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阮元的身体就住着新妖皇的其中一魄,阮元就是那七个女孩儿中的一个,刘音容也是其中一个,所以才会招惹妖物。 易零只告知了丑城之灾背后的阴谋,没有告诉阻止新妖皇降世的方法,他都舍不得让任何人伤害阮元。 他又怎么能说服自己去杀了阮元呢? 这可是他的小师妹啊,是他心尖儿上的人啊。 可是,如果到最后,阮元注定要成为巨兽的牺牲品,那他该怎么办? 一面是黎国,一面是他爱的人,他该怎么办,他做不到杀了阮元,他怎么能杀了阮元,这比杀了他更痛苦。 眼下,七月来,异象生,近在咫尺,萝城就是下一座空城,他又要如何阻止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呢? 回到衙门的南七也并不好受,易零告诉他,所有被抓走的女孩儿可能都被迫,与怪物合为一体了,难怪,难怪那只眼睛告诉他,他的妹妹已经不是他的妹妹了。 想到这儿,南七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悲伤和愤怒,失控的将桌上的东西乱砸一通,直到发泄完心中的怒火,南七才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双眼空洞的看着窗外。 不过,他知道了,萝城就是最后一座空城,刘音容是最后一个女孩儿,她引来的怪物是一只九尾狐,九尾狐,是他的老朋友,孟言,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孟言,为南杏报仇! 他虽是南杏的哥哥,可他更是黎国的驻防大将军,他现下更要做的是守好这最后一座城,阻止新妖皇降世。 南七恢复了理智,起身拿出纸笔,将所知道的都写了下来,他要寄到长安去。 城南口花庄。 “你倒坐得住!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婳邈怒火重重的走了进来。 瞧见丰烨还在画纸上临摹美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施法打翻了丰烨桌前的墨水,将画像给染花了。 丰烨叹气的扶起砚台,“好好的一幅画就这么毁了。” 婳邈在忍不住,一把掐住丰烨的脖子,“你是听不到本祭司说话吗?” “听得见,大祭司,我也没几个月活头了,你就不能让我快活一些吗?”丰烨轻轻拉开婳邈的手。 听到此,婳邈的怒火才消了些,“这都是你我的该做的,怨不得人。” “我没有怨,我只是有些遗憾。”丰烨的话语中盛满了悲伤。 “行了,我没工夫同你在这儿矫情,那易零和南七先后去了天星楼,已经知道诡星高照的秘密,那刘音容要想接近,怕是有些难了。”婳邈娓娓道来。 “美人楼即将建成,他们是阻止不了的。”丰烨道。 “最好是,丰烨,把你的狐狸尾巴给我藏好了。”婳邈看着丰烨,恶狠狠的警告。 “那遗落在元龙镇的红玉我查过了,是通灵阁阁主沈名身上的那块红玉,那玉碎成了两半,一半在元龙镇,就是我现在手上这块,另一半在沈名手上。正逢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的装扮,是通灵阁的人。她拿着那半块红玉在河边烧纸祭拜,我抓来了人,正关在暗格里,用尽一切手段,逼问出江渔的下落!我已经嗅到了元混的气息,它来了洛阳,那江渔一定在萝城!”婳邈吩咐完,就离开了,她还要去准备公主苏醒的事务。 待婳邈走后,丰烨就摇着骨扇前往暗格。 小音被关在一间黑屋里,逐渐清醒了过来,听着渐渐逼近的脚步声,惠音彻底醒了。 惠音害怕的退到墙角,蜷缩成一团。 丰烨拿着骨扇的手一挥,挂在墙壁上的烛台就“哧”的一声都燃了起来,暗格顿时就亮堂了起来。 惠音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小生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姑娘。”丰烨走到惠音跟前,缓缓蹲下身子。 明明眼前这个男人嘴角含笑,却莫名给人一种瘆人的感觉,惠音道,“你要问什么,我只是通灵阁的一个丫鬟,能知道些什么?” “小生都还没问呢,姑娘怎么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呢?”丰烨笑着开口,然后站起身,转入正题,“姑娘,知道沈名阁主去哪儿吗?” “沈名阁主外出云游了。”惠音不敢看丰烨。 “是吗?”丰烨不慌不忙的抓出两块红玉,然后将手中的那两块红玉丢在了小音脚边。 “那你拿着沈名阁主的红玉在河边又是祭拜谁呢?”话音刚落,丰烨又俯身低头看着小音,“不可以说谎哦。” 小音看着脚边的那两块红玉顿时就慌了神。 “姑娘,当年沈名阁主应该去过元龙镇吧,不知道沈名阁主有没有带回来一个小女孩?”丰烨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音低着头。 “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还是故意隐瞒呢?”丰烨站住脚跟,拿着骨扇的手轻轻挑起惠音的下巴,“告诉我,那个女孩现在何处?” “我说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音猛地推开丰烨的手。 丰烨收回手,忽地笑了一声,“还挺有骨气,那不知道姑娘有没有见过妖怪呢?” 小音怔住了,丰烨顿时幻化出真身,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就站在了小音跟前,那狐狸双眼通红。 惠音害怕得直愣愣得看着眼前的九尾狐,抖着声音开口,“你,你想做什么?” 狐狸优雅的舔了舔自己的前爪,慢条斯理道,“想来,我还缺一张女人的皮子呢。” “一张鲜活的人皮光泽感更好,需得趁人还活着的时候,拿着小刀,一寸一寸的剥下来,再把皮子洗净晾干,就有一副新的皮囊了。”九尾狐道。 第八十章 偷看小黄书 紧接着,九尾狐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被吓得已经不能言语的小音,“不过,那人可就得遭些罪了,直至被剥下皮子都还留着一口气在,这滋味儿应和你们凡人的凌迟别无二般,但如果顺利,小师傅不乱动,兴许会剥得快些。” 说完,九尾狐又化为了丰烨的人形,丰烨施法变出一把匕首,蹲在小音身前。 丰烨拿着匕首慢慢的在惠音脸上来回游走,自言自语道,“先从哪里开始剥呢?” 小音紧紧得盯着丰烨手中的匕首,丝毫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这匕首就划破了自己的脸。 “就从这里开始吧。”说着,丰烨就拿着匕首就要动手。 “阮元!是阮元!”小音已经被吓破了胆。 丰烨放下匕首,看着小音。 “沈名阁主早在四年前就自杀了,阮元就是沈名阁主从元龙镇带回来的女孩儿……”小音害怕得发抖。 “阮元就是江渔?”丰烨问。 “是,阮元被沈名阁主救下后,又被沈名阁主带到人面城一个小医馆换了脸,而后沈名阁主又用禁术封了阮元身上的妖气,所以你们至今都找不到她。”小音将所有的事情都托盘而出。 难怪啊,这张酷似人面城的脸至今都没有烂掉,丰烨恍然大悟,想不到元龙镇的那个女孩竟是阮元,当真是有缘啊。 “我知道都告诉你了,可以放我走了吗?”小音抬头,恳求的看着丰烨。 “好哇,你走吧。”丰烨微微一笑,起身让出了道。 小音不敢停留片刻,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 可还来不及跑到门口,小音的心口处就传来巨大的痛楚,她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心口,丰烨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背后,伸手嵌入她的心脏处。 丰烨摸到小音的心脏后,稍微用力,小音的心脏就被丰烨从背后掏了出来。 小音瞪大了双眼,失去心脏的她,瞬间没了呼吸,“咚”的一声倒在地上,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她空洞的后背涌出,在地上蔓延。 丰烨看着自己手中的心脏,啧啧感叹,“果然,心是臭的。”他这话无疑是在讽刺小音贪生怕死而出卖旧主。 说罢,丰烨又将心脏嫌弃的扔在地上,“赏你们了。” 丰烨话音刚落,突然就从地底涌出许多骇人的小妖小怪,争先恐后的抢食着这颗心脏。 有些小妖还想吃掉小音的尸体,被正在擦手的丰烨一脚踢开了,“去去去,这尸体我还有用呢。” 通灵阁这边,已经乱做了一团,敬辰焦急的在屋子转来转去,直到几个丫鬟匆匆跑进屋内。 “找到小音了吗?”敬辰问。 “没有。”其中一个丫鬟摇头说到,“小音说是去河边祭拜阁主,至今都没有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不知为何,敬辰心中突然不适,隐隐不安,好像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望杨山上。 阮元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易零早已不见了踪影,阮元掀开被子,“人呢?” 阮元俯身穿鞋子时,又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 阮元皱眉,“哪里来的血腥味?” 阮元迅速套上鞋子,找到血腥味儿的源头,是从床底传来的,阮元蹲在地上,掀开床单,将装有衣服的木盆拿了出来。 阮元将衣服从木盆里拿出来仔细打量,这是易零的衣服,“这衣服上怎么这么多血,还有这么多破损的地方?”肩膀处的布料还有被什么利爪撕破的痕迹,藏在床底,阮元忽然记起易零昨日苍白的面色,那厮不会受了伤,不想让她知道,偷偷把衣服藏起来了吧! 想到此,阮元来不及洗漱,拿着衣服,就满屋子的找易零,一边走,一边焦急的呼唤,“易零,易零……” 还在阮元屋子里打扮的刘音容听见阮元的声音,梳妆的手顿了顿,小兰冷哼着嘲讽,“疯疯癫癫的,真是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易公子就是瞎了眼也不会看上她这种女人。” “小兰,不得胡说。”刘音容责怪,同为女人,她又如何看不出阮元对易零的心思,只是,易零对她的态度,很显然,易零更偏向阮元,对自己则更多的是客气疏离。 “小姐,我说的是实话,你瞧她那样子,哪里有半点像个女人?”小兰撇着嘴,不以为然。 “小兰,当真是宠惯了你,言语竟越发的不得体!”刘音容不悦。 意识到自家小姐真的生了气,小兰才闭了嘴,不在讲话,但心底却是对阮元各种鄙夷。 躲在石门里画像的易零听到阮元的呼喊,赶紧将画好的那些七只怪物的画像手忙脚乱的藏了起来。 他想,如果想办法杀了这七只怪物,就算杀不死这戏怪物,如果将他们锁在炼妖壶里,或许就能阻止阮元和元混合体,阻止萝城空城,就能阻止新妖皇降世了。 阮元听到石门里传来的动静,施法打开石门,正巧撞见易零手忙脚乱的场景。 阮元皱着眉头,这厮鬼鬼祟祟的干嘛呢?“你在师父闭关的地方干嘛?” “啊,我打坐呢。”易零心虚的挠了挠头。 “是吗?那桌上还有砚台墨水,你在写什么吗?”很显然,阮元不相信,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探个究竟。 易零赶紧挡在阮元前面,“能写什么?” 阮元半信半疑的看着易零。 “真的。”易零一脸诚恳。 阮元可不信,趁易零说话的空子,从易零的腋下钻了过去,捡起掉落在一旁的书。 完了,易零心底暗叫不好,伸手就要抢走阮元手中的书。 阮元眼尖躲开了,翻开书,面色一下就僵住了。 看着阮元呆住了,易零缓缓开口,想要解释,“阮元,我……” 怎知,阮元猛地将书丢在易零身上,“好哇,易零,你竟然偷看话本子,你身为师父的首席弟子,你不好好修炼,竟然躲到师父闭关的地方偷懒看话本子!” 什么玩意儿?不是怪物的画像?易零翻开书。 易零看着这话本子,了然一笑,把书合上,试图开口解释,“不是,阮元,你听我解释,这本书它……” “我说呢,大清早的就不见了人影,原来是躲在这儿来偷懒话本子了,饭也不做,啥也不干,还以为你是在修炼,结果!”阮元指着易零控诉。 “不是,这书它真不是我的……”易零欲哭无泪。 “不是你的,那你躲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嘛呢?”阮元道。 “我……”易零接不下话了。 “说不出话了吧,心虚了吧!易零,我要告诉师父去!”阮元气急了,转身就要走。 又记起自己怀中的衣服,阮元转身将衣服狠狠的摔在易零身上,“亏我还担心你呢!” 说罢,阮元就愤愤的甩袖离开了,只留下易零一脸茫然的,看着阮元离去的背影,在风中凌乱。 第八十一章 毁天灭地的阴谋 阮元前脚刚走,柴央后脚就进来了,“臭小子,我刚刚来的路上碰到小元了,脸臭得要死,我跟她打招呼她也不理,她怎么了,你俩拌嘴了?” “还好意思问呢?”易零将那本春宫图扔到柴央身上。 柴央翻开书看了看,一脸了然的贼笑,“你偷看被小元发现了?” “不是,谁偷看了?我看起来很像好色之徒吗?”易零气笑了都。 “不像,不过哪有男人不好色的嘛,偷看很正常啦,下次记得小心点就好了。”柴央嘿嘿笑道。 易零气得又冷哼一声,“你以...... 虽然不值什么银子,也是片心意,蔷薇还是受用的。放到村里也是很稀罕的粗布,耐磨又耐穿,一般乡下人都是买这样的粗布回家缝制衣服,一件可以穿好几年呢。 顾澜心心神不宁的,没听到两人安全之前,她总是没办法放下心来。自从亲眼见到顾霆钧伤了腿之后,她在没确定人是安全健康之前,总是焦急不安。 “这颗药,你先服下。”禹城将一粒加速复原的丹药扔给顾倾城。 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十四直接被无情的撞飞了,落在了高台之下,清晰可见的血液在他的头颅之上流淌着。 那些强大的生命精华实在是太庞大了,他的双颊变得红润,眼眸里出现了没有遮掩的浴火。 “不是,属下觉得主子一直住在南宫府怕引人非议。”主子倒没什么?但是多少对王妃还是有些影响的。 对于毒物,有名往往代表了它的威力,名气越大,自然愈加危险。 这瓶中神秘人既然是来自上界,那他的目的便已水落石出,自然是找到星图,重返仙界。 “我看见照片的时候,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大不了几岁,爷爷那时候很年轻,就已经是将军了,那样的功绩很少有人能做到。 而守护者则在和天翼帝国过来的舰队谈判,好像是让天使进入自己的宇宙,然后对抗即将入侵的亡魂帝国至尊。 那些如同孩童胳膊粗的箭矢,是属于攻城弩的箭矢,这些箭矢摩擦空气带动的那些火星,更是表明,它们是属于攻城弩箭之中威力最大的爆裂箭矢。 冰心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迷雾不拿出灵器来还好,他虎选择冷眼旁观,但是迷雾有了灵器,他更不会是迷雾的对手,没有了梗火的牵制,迷雾能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干掉他。 放眼望去,数不清的火山在剧烈的喷发,黑色的浓烟和灰色的云朵随处可见。 陈景看着沙公焦急的神情,眼睛却是眯了起来。他与这沙公无亲无故,沙公何对自己说这些,有什么目的呢? 前后不过一天的时间,龙家大少龙天威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忽然,拉拉队那边传来一阵欢呼声,却是一道身影的出现,正是政纪。 面对这样的目光注视,正常人一般都会有些全身不自在,表情也会跟着僵硬。但龙天威昂挺胸泰然自若的走进,然后立在右侧的末位位置,竟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他们一般。 “你不用来呵斥我!你们都不用!我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一郧拿捏不住激动的表情,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政纪。 不过,今天与梓薰的偶然相遇,却让他的心理起了波澜,虽然不是那么强烈,但却正在影响了他的心绪。 潘元驰就坐在一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紧紧握着拳头,手背青筋凸起,脸上黑沉一片,眼底都是猩红,却不能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歆蕊被欺负。 第八十二章 你管我叫小丫头 “可是小姐……”小兰还想在说些什么。 “够了,小兰,你若当真为我好,就不要再针对阮元了。”刘音容道。 这饭吃得憋屈,阮元又无事可做,只能去后院的小池塘找呱呱玩。 阮元随手拾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就往石头上的蚌壳敲了两下。 “谁?吃饱了撑的敲我头!”蚌壳里传来呱呱的声音。 随着蚌壳的慢慢打开,阮元就看到了叉着腰,一脸怒意的呱呱。 呱呱看清了来人,就扮起了大人的模样,盘腿坐在蚌壳里,“是你啊,小丫头。” 阮元不可置信的伸出食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晃动,“你管我叫小丫头?” “那白妖龙虽大了我几百个年头儿,但若要加上我还未成形的时间,我也算是活了六百个年头儿。”呱呱板着手指数了数。 白龙?什么白龙?阮元心底疑惑了一下,又弯着腰接着调侃,“啊,很厉害嘛,不过六百个年头儿了,你怎么还这屁大点儿的样子?” “我……什么叫屁大点儿的样子啊?你会不会形容人啊。”呱呱反驳。 似乎不甘心,呱呱又从蚌壳里站了起来,“来,你过来,就单凭本大爷这张世无双的脸,你不觉得是这个世上的绝色容颜吗?” “绝色容颜倒是没有看出几分,不过你这十足的厚脸皮倒是瞧出了十分。”易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呱呱似乎还想说几句,但看清来人是谁就不敢作声了。 知道是易零过来了,阮元扔下手中的树枝,转身欲走。 易零一把拉住阮元的手,拉住阮元的去路。 “放开我!”阮元道。 “别生气了,阮元,你要信我,那……那书真不是我的。”易零无奈道。 “不是你的,你躲在石洞里,这么慌张做什么?”阮元得理不饶人。 易零从怀中摸出一块帕子,打开帕子,里面是一些青果,“没吃饱吧,我给你带了些果子。” “你别打岔!”阮元道。 “你吃了,我就告诉你。”易零挑眉冲阮元一笑。 阮元愣了愣,没有作出反应。 “保准让你欢喜。”易零又笑。 阮元这才将信将疑的拿起一个青果,往嘴里刚咬了一口,就含糊不清的追问,“说吧。” 易零将余下的青果包起来夹住,又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慢慢展开。 “这什么?”阮元半眯着眼,好奇的凑过去看。 易零拿过阮元手中的青果,将纸递给阮元。 阮元拿着纸,上面是易零的字迹,她认得,易零的字总是苍劲有力,很好看,和他人一样。 阮元看着纸条上的字,一个一个念了出来,“蓝野山,万里林,壁上观……”(皆是虚构地名,请勿当真。) “怎么都是些地名?”阮元不免好奇。 “蓝野山人杰地灵,那里的青草到了晚上会变成蓝色,搁在好看,万里林有万里无边的竹海,风吹时,沙沙的声音很能抚慰人心,壁上观有许多的奇形怪状的石头,更是别有一番风味,你肯定喜欢。”易零一一列举着。 这样的美景听得阮元很是心动,“你写这个做什么?” 易零将果子递到阮元嘴边,看着阮元咬了一口后,又接着说道,“我想着你和我一样,爱山爱水,这萝城你也住了四年,不如到外面去走走。” 现下可不是走的时候,她大仇未报,如何能走,况且这萝城妖物不断涌入,恐是下一座空城,想到此,阮元道,“不成不成,我要是走了,这望杨山怎么办,怎么说,这也算是我们的门派啊,再说,王大娘和小淼怎么办?” 易零苦口婆心的解释,“望杨山又不是不回来了,王大娘和小淼一起带着就好,知道你放心不下,我都安排好了,银两也够的……” “打住!都安排好了?为什么这么突然?”阮元打断易零的话,皱着眉头质问,他昨晚儿上喝醉后就不正常,说着让她逃走的浑话,还哭了,这厮指定有什么事瞒着她?“易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易零心虚的别过头,不敢看阮元。 “那你昨晚奇奇怪怪的?”阮元又问。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兴许喝多了说浑话呢?”易零反问。 “你说你让我逃走,逃的越远越好,易零,你到底怎么了?”阮元抬起头,看着易零,似乎想要从易零的眼睛里看出个什么东西来。 易零心虚的移开眼,打着哈哈说,“我怎么不记得了,你记错了吧?也没准儿是我喝醉了,胡说的呢。” 罢了,阮元叹了口气。 紧接着,阮元又将那张纸拍在易零的胸膛上,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不走,王大娘腿脚不便,不宜舟车劳顿。” “对了,明儿我要进城一趟,好久没回去看王大娘和小淼了,我得下山给他们置办些柴米油盐,修修屋子什么的。”说完,阮元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话像是在通知易零,并不是商量,明儿是清明节,易零知道,阮元下山更是为了祭拜亡父亡母,他没有道理阻拦。 入夜,阮元还惦记着那些沾了血的衣服,放心不下,算了,就当给他个面子,就拿着药就来堂屋找易零。 不出阮元所料,阮元推门进去时,易零就坐在桌子上,脱了上衣,艰难的给自己上药。 易零听见动静,抬头看去时,阮元就站在门口,吓得易零猛地跳起来,到处找自己的衣裳,“你,你,你……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啊?” “我要是不来,你就真打算不告诉我了是吧?”阮元生气的一把拉住到处乱窜的易零。 易零捂住胸口,“干什么你?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还有,非礼勿视你也不懂了?” “废话那么多!”阮元吐槽完,走到易零身后,一手扶住他的手臂,踮起脚尖,查看易零肩膀上的伤势。 伤口很深,血肉模糊,每一道伤口都是那么触目惊心。 “你别担心,我没事儿。”易零宽慰道。 阮元将易零拉到板凳上坐下,拿过易零手中的药,小心翼翼的上药,“你这伤哪儿来的,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动物的利爪给抓伤的。” “一土匪,养的一秃鹫给抓的,我回来路上,遇上几个土匪拦路,原那几个寇贼不是我的对手,我很快就擒住了那土匪头子,怎知他养的那畜生竟是个护主的,那畜生护主心切,我没躲过就给抓伤了。”易零笑道。 秃鹫任凭再大的本事,也抓不出这样的伤口,这伤口分明是被什么庞然大物抓伤的,易零在骗她,这两天,易零到底经历了什么? 阮元没有拆穿易零,也没有说话。 以为阮元还在担心自己,易零又道,“放心吧,没事儿的,这伤过两天就好了。” “易零。”阮元轻轻唤了一声。 “嗯。”易零也轻声回应,他知道,这样拙劣的谎言,阮元没有相信,可他能怎么办,他如果将这些事告诉阮元,她如何能承受得住,阮元心中大爱,她会做傻事的。 城西口,两个醉汉正聊着烟柳巷哪个姑娘伺候人的技术更甚一筹,言语污秽不堪。 满城都熄了灯火,一片祥和,突然,其中一个醉汉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儿,就松开了搭在另一个醉汉肩上的手,扔掉手中的酒壶,“什么味儿这么香?” 两个醉汉一前一后,摇摇晃晃循着香气找去。 走了数十步,不知街口处何处多了一个小阁子般的商铺,那小阁子小得似乎只能装进一个人,阁子两头挂着通红的灯笼,灯笼的烛光映红了此处,红得瞩目,与这祥和安静的街道倒显得格格不入。 两个醉汉,走到小阁子前,阁子前的台上上放着一盘美食,那美食似乎有什么特别的魔力,一下就将两个醉汉肚里的馋虫勾了出来,一个醉汉咽了咽口水,冲着阁子喊,“有人吗,有人吗?” 无人回应,这小阁子里空空的。 “想来是老板不在,这样,你我先吃着,等老板来了在付银子也不迟。”那醉汉盯着眼前这盘热气腾腾的美食,再次咽了咽口水。 另一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许,接着两人就不顾形象的,用手抓着盘中的美食就大快朵颐起来。 第八十三章 小师父有什么事吗 不过片刻,就将盘中的美食扫荡完了,其中一个醉汉,还意犹未尽的抱着盘子舔了起来。 “好吃吗?”阁子里突然传来一个怪异的女声,两个醉汉狠狠吓了一跳。 低头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明明是个女人的声音,怎么是个男人?竟然在阁子里,这老板莫不是刚刚一直蹲在里面?醉汉不禁好奇。 “老板,你这美食可还有啊?你在做几盘出来,我们一起付了银子罢。”醉汉很是阔气。 “有的,有的,在我阁子里呢。”老板笑着回答。 老板的声音带着笑,更加怪异了,让人听了更是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可那东西实在太好吃了,醉汉又问,“那你再端些出来。” 见老板不为所动,另一个醉汉又恼怒道,“你莫不是怕我们兄弟俩不给钱?” “是这样的,客官,我这阁子里美食众多,不知道二位喜欢什么,不如二位虽我进去,你们自个儿挑选,喜欢什么就拿什么。”老板笑着缓缓道来。 “你这阁子这样小,能装下我们三人吗?”醉汉反问。 “能的,当然能。”那老板突然笑了起来。 两个醉汉看了一眼老板,终究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在老板打开门后,两人就一前一后进去了。 两个醉汉刚踏进阁子里,阁子前的黑布突然就散了下来,遮住了阁子里的情况。 只听得阁子里传来那老板的笑声,还有咯吱咯吱啃骨头的声音,过了很久,阁子前的黑布又被老板重新撩了起来,老板又端出一盘美食放在台子上,只是不见那两个醉汉走出来。 通灵阁,敬辰躺在床上如何也睡不着,小音已经消失一天了,她到底去哪儿了? 敬辰好不容易带着疲惫进入梦乡,在梦中她又梦见了沈名阁主,沈名阁主嘶哑着嗓子告诫,“让阮元逃出去,逃出去,通灵阁守不住了,七月来了,快到七月了,敬辰你还在干什么?!让阮元逃出去,快让阮元逃出去啊!” 敬辰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布满了大汗,她神色惶恐,惊魂未定,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阁主此番托梦,莫不是通灵阁大难降至,萝城也难逃一劫,思及此,敬辰赶紧翻身下床,披了件衣服,掌灯坐下,研磨提笔。 天刚亮,阮元就收拾好下山了。 阮元毕竟手不方便,又得知阮元的身份后,易零实在放心不下,可眼下又有三个人要伺候。 易零无奈,只能迅速做好饭菜,交代好柴央,不敢在多停留。 易零刚来到山门口,就看见一个小姑娘等在门口,是通灵阁的人。 “姑娘有什么事吗?”易零不禁疑惑。 “易公子,我是通灵阁的人,托敬辰长老的口信,让我一定要将此信交与阮姑娘,请问阮姑娘可在?”那女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敬辰长老?找阮元做什么?这小姑娘看起来又是这样着急,是出了什么事吗?易零不免好奇,又道,“我小师妹此番已经下山了,如若小师父信得过我,不妨将此信交与我,我必将此信完好无损的交给我小师妹。” “如此,还请易公子,一定要交到阮姑娘手中。”那女子将信郑重的放在易零的手上。 “一定。”易零将信放进怀中。 城东口儿的蔡军也掐算着时间,今天是清明节,阮元一定会下山,此时一定进了城。 阮元先是找了木匠,去了王大娘家,修好屋子,又拿了些银钱给小淼,才到街上置办纸钱香火。 不知为何,阮元总觉得有人跟着她,阮元警惕的开始四下打量,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之人,直到商贩将纸钱提出来,提醒道,“姑娘,就是这些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阮元回过神,将银子交与商贩,“不用了。” 阮元提着纸钱,在街上慢慢踱步。 出了城,阮元走到一处小石洞,用手扒开洞口的杂草。 “爹,娘,小渔来看你们了,小渔没能给你们修一个好墓,让你们走了都不得好,是小渔无能。”阮元一边清理着石洞,一边低哑着嗓音,“这里虽不好,好歹有个栖身之处,你们不要嫌弃……” 清理完洞口,阮元又打开一壶酒,将牌位前的空碗斟满,“爹,知道您好这一口儿,我特地买来,逢年过节的,我也不敢来看你,你也不要见气。” 阮元又打开纸钱,慢慢一张一张放进火堆,火光映红了阮元的脸。 “阮元。”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阮元转身看去,小音就站在不远处。 小音?她怎么来了?阮元将手中剩下的纸钱放进火堆了,站起身走了过来,“小音姐姐。” “在祭拜令尊他们吗?”小音往石洞望了一眼,笑着问。 “是……”阮元低着头,“我知道沈名阁主曾让我发过誓,不得在做出任何有关元龙镇的举动,但这里只有我知道,没有……”没有人知道这里,小音怎么会来这儿?此时,这个点儿她不是应该在通灵阁做事吗?她这装束也是如此不得体,怎么还在衣服外披了件儿外衫。 阮元又抬头看着小音,小音今日如此奇怪,往前那小音哪回儿见了她不是满眼怨恨的。 一阵微风拂过,撩起了外衫,阮元骇然,那外衫底下竟是一个血窟窿!她不是小音!此人又来历不明,怕是来者不善,她又断了一只手,断然不是这人的对手。 阮元慢慢抬起脚,往后移动,故作镇定,继续笑着问,“小音姐姐怎么今日得闲,出来了?” “特向敬辰长老告了假。”小音笑道。 “原是如此,小音姐姐,我还有些事,就先行告辞了,我们改日再会。”说罢,阮元转身就走。 “江渔,这些年你过得可好啊?”小音不紧不慢的开口。 阮元站住脚,转身看着惠音,“你叫我什么?” “怎么,换了张皮子,你就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吗?”小音道。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又是谁,不敢现出自己的真面目,是害羞吗?”阮元反问。 “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小音笑了笑。 “你把小音弄哪儿去了?”既然知道她是谁,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小音在他手上,并且小音出卖了她,不过那外衫下的血窟窿……阮元不敢接着往下想了。 “我穿着她的皮子,你说她去哪儿了?”小音捂嘴笑了起来。 果然…… “怎么?你要杀我吗?”阮元说完,偷偷念着咒语,催动仟信石。 仟信石发出蓝光,是阮元,这个时候给他发信号,她出事了! “阮元,你在哪儿?”易零赶紧问。 但是仟信石并没有传来阮元的声音。 他在城中没有找到阮元,阮元肯定出来祭拜她爹娘了。 怪他,他该马上跟着阮元的,还管什么劳什子的饭菜啊! 易零加快脚步朝这边赶来。 “我不杀你,阮元,你想知道当年的元龙镇为什么会遭此劫难吗,你想知道珍馐典的怪物是从哪儿来的吗?”小音笑着摇头。 阮元偷偷拿出了一道符,听到此话后,怔住了,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小音”,“你想说什么?” “元混那东西……”正说着,小音突然抬手施法,一道红光就从他的指尖蹦出,直逼阮元,阮元来不及多想,赶紧将手中的那道符扔出去抵挡。 第八十四章 多么可笑 可阮元哪里是他的对手,那红光击破符纸,直击阮元的眉心。 阮元忽然觉得眉中一热,接着身体就像是失去了重心,悬在空中,她好难受,眉心的那股热流源源不断的涌进她的身体,与此同时,她身体里的另一道力量也喧嚣了起来,这道力量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沈名阁主用咒术灌进去的。 两股力量在阮元的身体里相互抗衡,她身体最深处似乎还有一股力量,也在叫嚣着,似乎马上要冲破束缚出来,跟在凉城时一模一样,她体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公主的力量果然被那个老东西用禁术压住了,丰烨(小音)冷笑,持续往阮元体内灌输力量,“是七欲其一,是你召来了元混,你本身就是贪食欲的化身,是你召来了元混,放大了人们的欲望,元龙镇的人都死在了贪食欲中,只有你没有,你以为你为什么还活着,你当真以为是自己那么幸运吗?” 一直跟着阮元的蔡军躲在暗处,刚要出手救下阮元,听到丰烨那番话时顿时顿住了,贪食欲的化身?那是什么东西? “你在骗我,我不信!”他说什么,她明明是人,怎么会是贪食欲的化身,阮元眼神倔强的看着地上的丰烨。 “竟是懦弱得连真话都不敢听了吗?怎么,瞧你这副模样,不会你师兄还没告诉你吧?”丰烨笑了起来。 易零,他也知道吗,难怪这两日他总是怪怪的,难怪那晚他让她逃走,所以,他那日出门根本不是为了取什么药,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要骗她? “阮元。”正此时仟信石里传来易零的声音。 阮元忍着剧痛,问丰烨,“所以我到底是谁?” “沈名那个老东西费尽心思给你换皮子,用咒术封住你,甚至不惜用自杀来逼你发毒誓,你还不清楚吗,七月来,异象生,红月之夜,诡星高照,你不过是一个载体罢了,若不是你身体里住着我妖都高贵的公主,你早死了八百回了。”丰烨的话语中带着不屑。 阮元竟是妖皇的载体?蔡军有些不敢相信。 竟是如此吗?阮元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她找了四年的真相,她要报的仇,究根结底,竟是她自己,多么可笑,是多么的可笑! 阮元带着泪笑了起来,直到身体里的那两股力量相互碰撞,阮元体内传来剧痛,像是被人撕扯般疼痛,阮元再忍不住,痛呼出声。 阮元右手处的夹板和绷带也突然断开,散落在地上,她的手竟奇迹般好了。 见到此景,丰烨笑了,看来公主之魂就快解封了,于是加大了手上的力量。 随着眉心的力量被注入得越来越多,阮元疼得抱住了自己的头,在空中痛苦挣扎着,脖子处系着的那块石头也悬在空中,慢慢的有了一道道裂缝。 阮元知道,自己体内阁主给的力量快要压不住了,就从怀中掏出匕首,抖着双手将匕首拔了出来,嘴角还倔强的噙着一抹冷笑。 “你想做什么?”丰烨不可置信的看着阮元。 “我要她跟着我下地狱,给元龙镇三千多条人命请罪!”话音刚落,阮元就双手握着匕首猛地往自己的心口刺去。 丰烨想出手阻止,但法术一旦开始,就没有办法停止。 不好,阮元想跟那人同归于尽!蔡军心下一急,顾不得这么多了,抬手正要将阵法打破。 “阮元!”怎料易零恰好赶到,用石子打掉了那把匕首。 匕首掉在地上,丰烨也松了口气,阮元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易零,忽然就笑了,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是何滋味。 易零又赶紧抽出背后的剑,左脚借力腾空而起,举着剑,将那道红光斩断。 法术中断,丰烨也被反噬,单膝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来。 丰烨知道,他受了反噬,元气大伤,不是易零的对手,今日是带不走阮元了,不过那元混进了城,还有机会,想到此,丰烨赶紧从地上站起来逃走了。 法术中断,阮元失重的往下掉,易零赶紧接住阮元。 易零抱着阮元回到地面,将阮元轻轻放在地上,看着怀中阮元苍白的脸色,止不住的心疼,“还好吗?” 阮元笑着摇头,明明是在笑,却是比哭还要难看万分,泪水不断的从阮元的眼眶中滑出,“不好,不好,很是不好。” “易零,你都知道了是不是,我是谁,元龙镇,诡星高照,丑城之灾,你都知道了是不是,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阮元几乎是抖着声音才将这段话说完整。 易零心疼的抱住阮元,“对不起,对不起,阮元,对不起……” 阮元再也忍不住了,这样的真相压在她身上,她快要窒息道喘不过气来,只能咬着易零的肩膀,来责怪易零。 易零没有反抗,只是紧紧的抱着阮元。 可这一切悲剧的源头是她啊!阮元松开了易零,将头埋在易零怀里痛哭起来。 一直躲在暗处的蔡军,看着前方的那一幕,眼中的戾气越发的浓重,扶着树干的手也逐渐用力,留下五条血痕来,这就喜欢上易零了是吗?那他就杀了易零! 蔡军沿着丰烨逃跑的方向追去,彼时的丰烨刚扯下小音的皮子,停在湖边稍作调整。 “城南花庄的庄主?原来一直躲在背后的竟是你?”背后传来蔡军的声音。 丰烨闻声回头,笑道,“蔡郎中,上次凉城一别,可有好些日子不见了?” “是,还要感谢上次庄主没有拆穿我。”蔡军文字彬彬的笑道。 在凉城一战中,丰烨早就看出蔡军是妖了,所以他当时才会讽刺说蔡军很有人情味儿。 蔡军笑着接着说道,“我来给丰庄主送个消息,瑶睡城,万窟蛊,有丰庄主想要的人。” “蔡郎中此番送消息送的这样及时,不知站队是哪一边?”丰烨问。 “我谁也不站,只是和丰庄主一样,有一个顶级讨厌的人老是坏事,我也是很想除了望杨山那位捉妖人啊……”蔡军故作无奈的缓缓道来。 丰烨赶回花庄,胸口处又传来一阵剧痛,丰烨撑着桌子又吐出一口血来,那血渐在白花上,显得格外殷红。 “你失败了。”婳邈从身后走来,见丰烨狼狈的样子,冷笑着嘲讽,“赔了夫人又折兵。” 丰烨擦掉嘴角的血,高傲的转过身来,“急什么,她逃不掉的。” 入夜,易零做好饭菜,将菜端在桌上。 “易公子,怎么不见阮姑娘?”刘音容乖巧的坐在桌前。 易零盛饭的手顿了一下,随后道,“你们先吃着。” 直到易零夹了些菜,端着饭食走出去后,小兰才一边往刘音容碗里添菜,一边说,“小姐,我看那阮元怕是与易公子生了嫌隙,今天我看见他们一前一后的回来,脸色都不大好,尤其是阮元,跟她打招呼都不理人,跟丢了魂一样。哦,对,她手也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突然就好了,真是奇怪。” “阮姑娘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刘音容有心担心。 “小姐,你管她作甚,来,小姐,你多吃点,这望杨山的伙食不比刘府,你看你都瘦了,等过几日回去,老夫人不得责怪奴婢?”小兰说着又往刘音容碗里夹了些菜。 易零端着饭食来到山门口,阮元就坐在那颗歪脖子树上,身子靠在树上,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八十五章 再发毒誓 “吃点吧,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易零将碗递了过去。 阮元依旧是双眼空洞的看着远方,“为什么让我逃走,你还知道些什么?” 易零将饭菜搁在地上,也坐上树干,“诡星高照的背后,是妖都新妖皇降世的阴谋,每个羊巳年七月出生的女孩身上都寄存新妖皇的一魄,七座空城是七座欲望之城,每座丑城的怪物都是欲望的容器,如同你们是妖皇魂魄的容器一般……” “难怪啊……”阮元悲凉的笑着,叹了一口气。 “萝城是最后一座丑城,刘音容也是最后一个羊巳年七月出生的人,今年的七月,每个羊巳年七月出生的女孩与丑城的怪物融为一体,就是新妖皇降世之日,新妖皇降世将会召来杀不尽的妖魔,届时便是人间炼狱,到具体是七月的哪一日,还暂不得知。”易零看着阮元。 “阮元,你走吧。”易零几乎是恳求的说出这句话。 “走到哪里去,能到哪里去?元混不除,我寝食难安。”阮元道。 易零抱住阮元的双肩,将阮元转过来,“我替你杀了元混。” “然后呢,杀了元混之后呢,我身体里带着新妖皇的一魄,还有刘音容,我和她又要藏到哪里去?”阮元反问易零。 “那日你不是去关外取药,你是去了南黾白水潭取白龙角,拿到天星楼换取一炷香观藏宝阁了,是吗?”阮元步步紧逼。 “是。”易零道。 “好,你告诉我,怎样破解丑城之灾。”阮元看着易零。 见易零不作声,阮元怒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易零,你还要瞒我吗!” “阮元,你冷静一点,是,我是找出了破解之法,可是那法术是要我杀了那七个女孩,包括你,阮元,你觉得我下得去手吗!”易零看着阮元。 两个少年背负了太多,这样的阴谋和后果,他们都还承担不起,所以都歇斯底里起来。 “如何下不去手,不过一个刀子进出的事,杀得了白龙,竟还杀不得几个人了吗!”阮元站了起来,朝易零大喊。 易零看着崩溃的阮元,他知道阮元的痛苦,抬手一把将阮元拉入自己的怀中,紧紧的抱住她。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阮元不停的推搡着易零,想要从易零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可是任凭阮元如何挣扎,易零都不松手。 “如果这样可以护天下百姓,我又如何杀不得?”阮元又哭又笑。 “阮元,我带你逃走,我们逃走,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们藏起来好好过我们的日子好不好……”易零也忍不住流泪。 “易零,你疯了。”阮元清楚的知道,这些话不过都是美好的幻想,他们怎么可能逃走?“我是妖怪啊,元龙镇也是我害的啊……” 易零抱着阮元,又哭又笑,“我没疯,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阮元,这不是你的错,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妖都的阴谋,你不要怨自己。” 听到易零的话,阮元的眼泪再次没出息的往下掉,阮元慌乱的想要别过头去。 易零伸出手,轻轻擦掉阮元眼角的泪,“阮元,你很好,你是我在这个世上见过最好的人,元龙镇,你的父母都不是因为你,一切都是你体内的妖魂在作祟,这跟你没有关系。” 阮元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怎么可能跟我没有关系,如果不是我,那元混怎么会进城,如果不是我,我的父亲如何会疯魔到杀了我的母亲,元龙镇上下三千多条人命,还有沈名阁主,我该拿什么去还,我该拿什么去偿还?” 易零抱住阮元,将阮元的头埋进自己的怀里,“你不用还,沈名阁主肯舍出自己的性命让你好好活着,那自然有她的道理,你的命是阁主给的,你要是不惜命,阁主会怪罪的。” 阮元失声痛哭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推开易零。 易零见阮元缓和了一些,又记起今早那女子送来的信,从怀中摸了出来,“这是敬辰长老让人送来。” 阮元接过信,信封上有拆开的痕迹。 易零接着解释,“我拆开过,送信的人神色慌张,我担心有什么急事。” 阮元将信拿了出来,信上只有简单的两行字“明日午时,小亭一见”。 阮元收好信,呆呆地望了一会儿远方,才慢慢开口,“易零,除了丑城之灾,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瞒着我?” 阮元想过了,若说易零只是个简单普通的捉妖人,他为何要几经波折去斩白龙,割下白龙角到天星楼。 “是。”易零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我骗了你,我的母亲根本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是南鸣城将军府的小女儿,名唤姜堰。” 姜堰,两百年前女将军,那个战死沙场的女将军,姜堰是还林的妻子,所以,易零是…… “你是还林的后人?”阮元问,难怪柴央会有引魂铃。 “是,阮元我……”易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阮元开口打断了。 “所以你身上也担着这天下百姓,所以你才会在萝城,所以你才会去查丑城之灾,所以你才会想让我逃走……”说着说着,阮元悲怆的笑了起来,“易零,我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如若真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你就杀了我吧。” 说完,阮元起身就要走。 易零在背后喊住阮元,“我不会杀了你的,苍生于公,我得护着,你于私,我也绝不放手。” 易零担心阮元的安危,陪着阮元去了小亭,敬辰就带着黑色斗篷站在亭中,背对着岸口,看着眼前这片江水,簌簌江风撩起敬辰灰白的衣裳和黑色的斗纱,显得格外凄凉。 阮元上前,拱手作揖,“敬辰长老。” “你还活着。”敬辰回过神,却也没有转身看阮元,“阮元,你跪下。” 等阮元跪下后,敬辰才道,“阁主的骨灰就葬在这片江水中,她老人家死了连个牌位都没有,只能洒在这江水里,阁主于你有再造之恩,阮元,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阮元跪在亭子里,任带着寒气的江风吹乱鬓角的发丝。 “记得就好,昨天已经有人来找过你了,是吗?”敬辰问。 “是,是一妖物,披着……小音姐姐的皮子,敬辰长老,我都知道了,阁主当年瞒我的事。”阮元道。 虽然知道小音已经遭遇不幸,但听阮元说出这话时,敬辰心中还是冷不丁的狠狠颤抖了一下,“阮元,我要你起誓。” 阮元抬头看着敬辰的背影,“长老,你也想同沈名阁主一样再次将我赶走吗!” 敬辰愤怒的转过身,透过那层薄薄的斗纱,看着跪在地上的阮元,举起了自己的手,接着一字一句的开口,“我以通灵阁一百一十七条人命,让阮元起誓……” “敬辰长老,你疯了!”阮元也怒了。 江上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江风,寒肃的江风贯穿着耳膜,那风就似利刃一般,一道道划烂着阮元的每一寸皮肤,钻心的疼。 站在不远处的易零,也揪了一把心。 “好,阮元,你不发誓,那我来。”可敬辰根本不管阮元说什么,举着手,再次发誓,“我,敬辰,以通灵阁一百一十七条人命起誓,如若阮元未在四月七日之前离开萝城,我将携通灵阁一百一十七……” 阮元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把扯下静尘的手,“你疯了!敬辰长老,你清醒些!既然我的身份已经被人知晓,你觉得我能逃到哪里去?” “你和阁主一样,既狠不下心来杀了我,又不想祸事临城,就想用这些所谓的誓言,逼着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躲起来,难不成还要让我在换一张皮子藏起来吗?”阮元记起这些年来受的委屈,又哭又笑,像是自嘲的又道,“在你们眼中,我阮元就是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吗?既然这样,当初又何必救我,倒不如让我死了痛快些,何至于有今日这番纠缠。” “这么喜欢用誓言来捆绑我,如此,今日,我不做些什么,长老您是不会放我走的吧?”说完,阮元悲凉的笑了一声,又“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举起右手,看着滚滚的江水一层接一层的拍打着石壁,抖着声音开口,“我阮元在此起誓,必杀尽妖魔,阻止妖皇降世,保住黎国,哪怕是以自己的性命相搏。” 第八十六章 嘴硬 阮元颤抖的声音不知是不是被这江风吹冷的,但却那样的坚定有力,阮元虽然不是什么家国大士,但阮元也有一颗赤诚之心,心中也怀揣着大义,她不会在危乱关头弃家国于不顾。 听着阮元的誓言,易零原本因为担心而攥紧的拳头,也忽然松了下来,他很想阮元自私的逃走,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更加明白了阮元心中所想,杨老儿说得对,这个不大点儿的豆芽菜怎么都会入望杨山。 想到这儿,易零心中似乎也有了答案,了然的笑了一声。 “现下,长老可放心了?”阮元从地上站了起来,“如今四月,离七月左右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大祸降至,长老保护好自己,珍重。” 说罢,阮元拱手作揖,对着敬辰诚心一拜,就离开了。 “还好吗?”易零迎了上去。 阮元抹掉还挂在眼角的泪,粲然一笑,“其实还不错,只是看起来有些狼狈罢了。” “嘴硬。”易零心疼的看着阮元。 敬辰看着阮元离去的背影,心中久久不能平复,听着滔滔江水,喃喃道,“阁主,或许阮元是对的,大难将至,逃不掉的……” “易零,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留不出时间来让我思量那些徒劳的痛苦,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不是吗?”阮元转头望着易零。 “真的决定留下来了吗?”易零又问。 “你不都听到了吗,我破了阁主让我立的誓言,左右都是不得好死,何尝不能死得有些价值?”阮元说这话时,言语中全是坦然,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易零停了下来,转身一把将阮元拉进自己的怀里,一手轻轻摸着阮元的头,“傻话,你不会不得好死的,会有办法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是啊,我们还要去桃花节看花灯呢。”阮元笑了笑。 顿了片刻,阮元又道,“易零,我想去看看王大娘。”阮元是真的害怕,害怕自己时日无多,更害怕三个月后的萝城真的变成一座空城。 “好,我陪你去。”易零轻轻放开阮元,又伸手替阮元还没有干掉的泪痕。 衙门内,人潮涌动,乱成了一团。 一衙役又匆匆跑进来,“报!” “说。”南七坐在案桌前,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缓解自己的头疼。 “大人,又有一妇人前来报案,说自己的丈夫自打昨日饮酒后,至今未归,说是亲戚朋友家都找过了,没有人。” “好,我知道了,下去吧。”南七撑手放在鼻下,这已经是这两天来无故失踪的第十四个人了,失踪的人男女老少皆有,且各不相干,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失踪这么多人,不像是人为,莫不是妖物,可有什么妖物能在短短两日的时间里拐走这么多人呢,那些失踪的人又去了哪里呢? 这些人大多是在晚上失踪的,看来,今晚需要出去一趟了。 现在的衙门外已经站满了妇女老孺,在门口哭闹着要衙门寻人,衙门被逼无奈,只能将门关上。 易零将南七的事都告知了阮元,阮元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南七那日如此试探,原是早就猜到了。 “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天星楼重出江湖,我竟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阮元问,就算是陈麻子不在,她在这江湖混了四年之久,也还是有些朋友在的。 “我幸运,比你先一步知道,所以我散了点钱财,封住了他们的嘴巴。”易零笑道。 “你调查我?”阮元皱起眉头。 “不敢不敢。”易零慌忙摆手,“我只是给道上的朋友放了些酒饭钱,所以那消息就没有传到你那儿去。” “你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啊。”阮元愤愤道,又接着低骂一句,“真是些贪图小蝇小头的家伙!” 当然除了失踪的人在萝城闹得沸沸扬扬,还有两件事值得百姓们在饭后茶余唠一唠,一是刘府花大价钱买不过七岁的童年童女入府,二是…… “听说了吗,城南口的花庄老板花了大手笔在城中建了一座美人楼,那美人楼极尽奢华,用的木料都是一等一的,如今还在装修中,我还打听得一小道消息,美人楼里姑娘都是这世上一等一的美人儿。”说最后一句时,嗑瓜子的男人突然笑了起来。 “能有多美,难不成还能美过当年人面城,再说你见过?”另一男子打趣。 “那可不一样,人面城的女人我也是吃过几次的,除了那脸,真是一点儿劲儿都没有,这次的美人楼可不一样,那都是货真价实的美人儿,而且,我听被招去老鸨子说,去的那可都是一等一,都是要调教一番才会拿出来的,都是好女子,那能一样吗……”男子说这话时,满脸的淫笑。 美油庄的费二娘听说今日丈夫文治要回来,赶紧拿着香膏往自己脖子抹了一层又一层,有涂上厚厚的脂粉,穿着艳丽的裙子,早早的就等在门口了。 费二娘拿着绣帕的手,扶了扶自己的头发,转头问身旁的丫鬟,“如何,头发乱了没?珠钗可有歪?” 丫鬟看后摇摇头。 “那,那脂粉呢,可有掉?”费二娘又将自己的脸凑到丫鬟眼前。 丫鬟仔细检查一番后道,“也没有,夫人放心,美着呢,老爷回来看见了,保准欢喜。” “是吗?”费二娘笑了笑,又不放心的让丫鬟帮自己整理衣服,“衣服,衣服。” 丫鬟又给费二娘整理起衣服来,正此时,就有一个丫鬟笑着从前方跑来,“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紧跟着就是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老爷回来了,别,别整了。”费二娘高兴的拍开丫鬟的手。 马车刚停下,费二娘就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去。 文治撩开布帘,费二娘赶紧就伸手去扶,“老爷一路辛苦了。” 文治是一个书生,温文尔雅,下了马车后,就对着费二娘客气道,“夫人操持家务也辛苦了。” “老爷,我做了一桌菜,快随我进屋吃饭吧。”费二娘又道。 文治点点头,“有劳夫人费心了。” 可当文治进屋看见那一桌的菜时,不由呆住了,孜然羊肉,还有红枣枸杞汤…… 这可都是壮阳补肾的膳食啊,她这是打算为他大补吗? “我还有几卷书未看完,夫人,你先吃……”说着,文治就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哎呀,老爷~”费二娘拉住文治,将自己的头靠在他胸膛上撒娇,“刚回就不要看书了,好好的陪人家吃顿饭嘛。” “不行啊,夫人,我……”文治还想找些什么借口离开,费二娘身旁的丫鬟眼尖,赶紧出去将门拉上了。 彼时,屋子里就剩下文治和费二娘两人了。 “老爷辛苦,先喝喝我刚熬的红枣枸杞汤吧。”费二娘强行将文治按在饭桌前坐着,又拿着汤勺给满满的盛了一碗。 文治苦笑着想要接着汤碗,却被费二娘娇嗔着责怪,“老爷,就让我来喂你嘛,好不好嘛……老爷~” “欸,好好好。”文治心中捏了一把汗,看来这狼虎窝是逃不掉了。 费二娘一边喂文治喝汤,一边娇羞的说道,“老爷,我瞧着隔壁家的小明子真是可爱,整日里活蹦乱跳的,老爷你不知道,那小家伙冲秦婶儿一口一个娘亲的时候,叫得真是亲热动听,我就想着啊……” “夫人啊,这事儿急不得。”文治出口打断费二娘的喋喋不休。 听到此话,费二娘就急了,“咚”的一声将碗搁在桌上,动作太大,碗中的汤水都洒出来不少。 “还急不得?你都不知道那秦婶儿在背地里是怎么编排我的,说我做生意不凭良心,所以才会肚子里没货……”提起伤心事,费二娘就拿着绣帕掩面哭了起来。 “夫人……”文治伸出手想要拉住费二娘安慰一番,怎知费二娘就顺势坐进了他怀里。 费二娘捏着拳头,轻轻捶打着文治,“这些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呢,却知道拿着你那破书读读读……” 第八十七章 比现在好看 随着费二娘拳头的挥动,她脖子处的香气就被带入了文治鼻息中。 好香,文治顿感一阵混沌,他甩了甩头,在睁眼时,却见费二娘泪眼盈盈,好不动人,竟一点也不似平时里的那翻模样。 在来不及想什么,文治捧起费二娘的脸,就亲了上去,突然的亲热,倒让费二娘有些不知所措了,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心里还想,果然,男人都吃娇滴滴的小娘子这套。 阮元和易零回山时,是牵着手回来的,又碰巧被小兰撞了个正面。 小兰疑惑的看着进山的两人,“这两人早上还是臭着脸一前一后的离开,怎么不过半日,回来就这样欢喜了?” “不过幸好没有被小姐看到,不然小姐肯定伤心,也不知道这阮元使得什么好本事?”小兰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 吃过饭后,阮元就跟着易零去了石洞,易零将几日前画的七欲怪物都拿了出来。 阮元接过画像,“所以那日你躲在洞里就是为了画这个?” “是啊,我可没看那什么话本子啊。”易零委屈道。 “那你也不该骗我。”阮元笑道,一张一张翻看着图纸上的怪物,“此间四年,原都是这些东西在作怪。” “你想怎么做?”阮元又问。 “将怪物都杀了,你们就不用融体了。”易零道。 “谈何容易?七只怪物,除了元混,余下的五只自空城后都不见了,还有最后的一只九尾狐,我们所能知道最大的线索就是——孟言就是最后一只怪物。”阮元叹气道。 易零从阮元手中抽出一张图纸,放在桌上,“无脸,人面城剥人脸皮的花月阁阁主,它在我手中。” “是我一年前,路上碰见的,说来也奇怪,那无脸见了我也不逃,同我只过了几招,就被我收进炼妖壶里了,倒像是故意输给我的。”易零将出自己心中的疑虑。 “故意输给一个捉妖人,为什么?它是不想活了吗?”阮元也不禁困惑,又问,“那这一年来,它可有过什么逃跑的迹象?” “没有,躺在我的炼妖壶里很是自在,那感觉就像是住进了常租的旅舍一般。”易零道。 那可真是奇怪啊。 阮元瞥眼间,又瞧见一本书中也夹着一幅画像,不等易零将书拿走,阮元就已经抽出了那张画像。 画像上的正是四年前的自己,画像上的女孩正娇俏的笑着,怀里还抱着一只白猫。 看着看着,阮元就突然落下一滴泪来,重重的打在画像上,浸湿了一角,“这是我十二岁生辰时,阿爹找人给我画的。” 这是阮元第一次主动向易零提起自己的过去的事。 “真好看,很漂亮的小姑娘。”易零轻轻抚摸着阮元的头。 阮元抬头看着易零,问,“比现在好看吗?” “比现在好看。”易零笑道。 听到这话,阮元不禁破涕而笑,“我也觉得。” 而后,阮元又紧紧握着那幅画像,又哭又笑,“其实这张皮子戴久了,我都快记不清自己真实长什么样了?” “这四年间,因为这张皮子,我可是少睡了好多的安稳觉,梦里都害怕这张皮子会剥落,然后自己就变成了没有脸的怪物,这最近倒算是应验了那梦。”阮元苦笑,又抬头看着易零,像个犯错的孩子,乞求原谅一样,“我知道我现在同当年人面城的那些追求美貌的人没什么两样,可是我害怕,我怕自己真成了没有脸的怪物。” “我知道,我都知道。”易零将阮元拥入自己的怀中,轻言道,“我会陪着你的,阮元,至死不渝。” 易零,遇见你,真是三生有幸。 阮元将自己的头从易零怀里探出来,“我想写写自己的名字。” “好。”易零抬手拂去阮元脸上的泪珠,又转身从对面的桌上拿出纸笔,将桌上的东西都推到一旁,空出一个干净的位置。 易零将毛笔放进砚台里,用墨将毛笔打湿后,刮了刮多余的墨汁后才递给阮元。 阮元带着眼泪笑着接过毛笔,看着面前洁白无暇的白纸,不知为何,她却下不去手,知道墨汁汇成一滴,猛然掉在白纸上,将白纸染黑,阮元很是慌乱,又不知所措,看起来可怜极了。 直到她手上附上一温凉的手,是易零。 阮元心中也霎时平静了下来,他是她的定心丸,一直都是,无关岁月长久。 易零握着阮元冰凉颤抖的手,沿着滴落的那点墨,一笔一画将“江渔”两个字写下。 刘府。 崔祺拄着拐杖,看着院子中站着的,约莫有十三个的童男童女,其中最小的只有一岁左右,被黄婆子抱在怀里。 “生辰八字可都验过了?”崔祺问。 “验过了,这几个都是七月出生的孩童,别的童子已经让老奴打发去其他庄上干活了,不会叫人查出端疑来。”王婆子低头答道。 崔祺闷声点头,“嗯。” 这些童子都规规矩矩的低着头,他们都是被爹娘以半块金砖卖进来的,还有些是被人贩子转手进来的。 因为吃过苦,被卖进的又是大户人家,童子们都不敢怠慢,生怕自己犯错而挨打。 “带他们下去,这几日他们要什么就买什么。”崔祺转身对黄管家吩咐。 “是。”黄管家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对着一众童子,“都跟我来吧。” 等黄管家带着童子们离开后,崔祺又转头问,“文郧那边筹备得怎么样了?” “老奴问过了,文大夫说,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王婆子道。 “嗯。”崔祺再次点了点头,又道,“那些童子都是没有吃过用过什么好东西的,这几日多惯着他们些。” “是。”王婆子又记起今日是四月初十,担忧道,“老夫人,明日小姐就要回来了。” “叫老黄管好这些童子,莫要让音容知道。”崔祺嘱咐完,又看着远方,也是时候会会这易零了。 次日晨。 滚滚的马车声从远处驶来,渐逼渐进,是刘府的马车。 刘音容此时已经收拾好了包袱,和小兰等在山门口。 一起来接刘音容的,除了黄婆子,还有南七。 “小姐。”黄婆子走来拉住刘音容的手,开始几番检查,生怕刘音容掉了一根汗毛,“这几日可还习惯?” “易公子她们待我极好,黄嬷嬷,姥姥回来了吗?”刘音容笑着问。 “回来了,回来了,老夫人四日前就回来了。”黄婆子说着,又拍了拍刘音容的手道,“老夫人可念小姐念得紧呢!” 此时,南七也骑着马走了过来,“刘小姐,自那日一别,有好些日子不见了,近来可好?” “身子尚好,多谢南捕头关心。”刘音容道。 黄婆子又偷偷打量了一眼易零,堆上一脸的笑,“易公子啊,这几日辛苦你照顾我家小姐了。” “黄嬷嬷客气,刘小姐是在下的朋友,谈不上什么谢不谢的。”易零微微颔首。 “是是是。”黄婆子点点头,又试探性的开口,“哦,对了,我家老夫人摆了宴席,还请易工作赏个脸过趟府,同用五膳。” 只邀易零,不邀她,看来这崔老夫人是真喜欢易零,阮元抬眼看着黄婆子。 易零回头看着阮元,似在征求意见。 阮元笑道,“你自去,我顺便下山看看王大娘,午时两刻,我在城东口儿等你。” 刘府诸多怪异,易零去了查看一下情况也是好的,现下她已明白了易零的心意,这档子醋肯定不会吃,况且,这时间紧迫,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如今也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耽搁太久,他们也是时候启程去瑶睡城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阮元不禁羡慕起刘音容,她总算有这么多人疼爱,长得也漂亮,又有才华,是很多女孩都会羡慕的对象。 不过,七月将至,这最后一座丑城又是什么欲望呢?为什么如今都快四月中了,还没有一点的迹象呢? 易零坐在马车里,双手环抱,闭目养神。 刘音容本想同易零说些什么,但见易零这副模样,也实在张不了嘴,只能乖巧的低着头,绞着手中的绣帕。 第八十八章 一两银子 许是山路太过崎岖,车轮子碾过一块石头,马车就狠狠的颠簸了一下,随着颠簸的幅度,刘音容没有稳住身子,一下就撞进了易零的怀中。 易零出于礼貌,也扶住了刘音容,“这山路陡峭,刘小姐可要坐好了。” 一阵风从车窗里吹进,撩起了刘音容的秀丽的发丝,轻轻缠绕在易零的喉间,还带着些许微弱的惠兰香。 刘音容抬起头,两眼盈盈,微微皱眉,尽显楚楚可怜的姿态。 易零忽然体内燃起一股燥热,怎么回事? 也颠簸撞得跌坐在地的小兰,赶紧起身,将刘音容扶回了位置上。 易零紧锁着眉头,压住体内的躁动,冷言道,“车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风。” 说罢,易零就撩开布帘出了马车。 刘音容记起方才易零看她的眼神,不由难过起来,“小兰,易公子对我似乎没有旁的想法,甚至只能是普通朋友,方才我不慎跌在他身上,我好像看到了他眼底的抵触和厌恶。” 坐在马车外的,除了车夫还有黄婆子,黄婆子见易零走了出来,不禁疑惑,“易公子怎么出来了?” “有些闷,出来透个气,黄嬷嬷进去陪刘小姐吧,我一个外男委实不方便。”易零道。 如此,黄婆子也不好说什么,让出车夫旁的一个空位,转身进了马车内。 骑着马的南七,也牵着缰绳,回头看了一眼。 为了等刘音容回府,崔祺早早的就带着一众奴仆等在府门口。 “老夫人,是咱家的马车,小姐他们回来了。”一个家丁从远处跑来,扬着笑脸喊道。 马车嘎吱的停在了府门口,易零跳下马车,抱拳作揖,“崔老夫人。” “易公子,别来无恙。”崔祺点头回礼。 “姥姥~”刘音容刚下马车,就提着裙子几步上前,一把抱住崔祺,“音容好想你。” “臭丫头,不过几日不见,就这么离不开姥姥?你这个样子,倒叫人易公子笑话。”崔祺嘴上虽句句斥责,手却轻轻拍着刘音容的后背。 南七坐在马上,透过门缝,仔细打量着屋里的情况,满院的铜铃符纸,刘音容是最后一个寄存妖魂的女孩儿,四年间足不出户,这崔老夫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有劳南捕头护送,不如南捕头也留下来吃过饭再走吧。”崔祺看着南七道。 南七收回目光,“也好,那就多谢崔老夫人款待了。” 是时候该好好查一查这刘府了。 “老爷子,这鸽子怎么卖的?”阮元从路边的摊位上,拎起一只肥美的鸽子。 “姑娘好眼光,这鸽子品种正,都是好米好水喂大的,才能长得这样好。”摊主先是夸赞了一番阮元,随后伸出两根手指道,“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老爷子,你可莫要欺我年轻,诓骗我。”阮元笑道。 “哎哟,姑娘说得哪里话,怎么是诓骗呢,你自己也瞧了,这鸽子确实不错嘛。”摊主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鸽子的头解释,“姑娘你看,这可是老鸽子,您看看,这羽毛,这体格,哪样儿不是最好的?” 接着,摊主又打起了感情牌,“我看姑娘应是买回家给老人煲汤喝的吧,这样的鸽子是最好不过了,不信,您再往前转转,哪里还有我这样的好鸽子卖的?” “你这鸽子品相是不错,但也不值二两银子,老爷子,我也给个底吧,一两银子,要是一两银子我就拿走了。”阮元道。 听到阮元的话,摊主就抢回了阮元手中的鸽子,摆摆手道,“不卖!不卖!一两银子,哪有人对半儿砍的?不卖!不卖!姑娘,自去别家买去吧。” “真不卖?”阮元又问。 “不卖!”摊主斩钉截铁的回道。 “那行吧,不过我瞧着早市快过了,应是好多人都要收摊了吧。”说着,阮元又站起身子,拂了拂自己的衣袖,叹气似的开口,“也罢,也罢,买只老母鸡回去也是一样的。” 说完,阮元就背着双手,悠然的往前走。 摊主看着阮元的身影越行越远,却也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心一狠,冲着阮元的背影喊道,“回来!回来!哎呀!卖你就是!” 阮元憋住笑,停住脚步,转身问,“一两银子?” “一两就一两,老头子这就给你装起来!”摊主愤愤道。 “这就对了嘛,老爷子,做生意可得讲诚信,你开这样高的价钱,未免也太不对了。”阮元笑着折了回去,从怀中摸出钱袋子,掏出一两银子,递给摊主。 摊主叹气道,“你这丫头年纪虽小,还挺机灵的,不过,我今儿卖你这鸽子可是真没赚上几个钱。” “物美价廉,生意才会做得长久嘛。”阮元伸手提过摊主手中的鸽子,而后又含笑告别,“下次还来你这儿买。” “哟,您可别来了。”摊主也笑着打趣。 买好了食材,阮元就提着食材往破草屋走,心想着,自己这一走可能得有一个月的时间,她得做顿好吃的给王大娘。 阮元一心扑在食材上,并没有注意到迎面跑来的人,一下子就撞了上去,两人都被撞到在地,食材也散落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小淼从地上爬起来,急急的就要爬起来继续往前。 阮元吃痛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看清人后,一把抓住小淼,“小淼,臭小子,这么急?去哪儿啊?” “小元姐。”小淼泪眼涟涟的唤道。 意识到小淼情绪不对,阮元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握住小淼的双肩就开始检查,“怎么了?可是撞到了哪里?” “没有。”小淼强忍着哭意摇头。 “那你哭什么?”想到了什么,阮元又急切的问,“是王大娘病又严重了吗?” “不是。”小淼还是咬着下唇摇头。 “那到底怎么了?你可真是急死我了!”阮元道。 “小元~”屋内传来王大娘的声音,“不用管他,他逃学,被我收拾了一顿,自让他委屈去!” 原是逃学挨了打,阮元松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小淼的脸,“你个臭小子,竟然又逃学!我上山前,你是怎么答应我?” 看着小淼委屈的模样,阮元又在心底叹了口气,“好了,不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轻易掉眼泪。” “我给你买了‘打老牛’(一种小孩玩耍的玩具:)。”阮元从地上将‘打老牛’捡起来,拉起小淼的手,放在小淼手上。 ‘打老牛’是小淼一直都想要的玩具,只是那时阮元没什么银子,所以小淼央求了阮元很久,阮元也没给买,如今挣了钱,买得起了,也算是了结了小淼的心愿。 “行了,别哭鼻子了,我先进去看看王大娘,记得将食材捡回来,等会儿小元姐给你做好吃的。” 小淼看着阮元的背影,伸出背后的另一只手,看着手中沾血的帕子,再也绷不住,咬着嘴唇,无声的抽泣起来。 阮元走到王大娘床前,又将买来的糖豆塞到王大娘手中,“给您买的。” “好。”王大娘有气无力的笑着点点头。 看着王大娘苍白的面色,阮元心都揪到了一处,“手怎么这么凉?” 阮元又伸手探了探王大娘的额头,“又头痛了吗?” “没有,就是被那臭小子气的,不打紧。”王大娘拉下阮元的手,“小元,今儿怎么回来了?” “想您了,就回来了。”阮元娇俏的笑着回应,像是吃到了糖的孩子。 “死丫头,就会说甜话来哄我这个老婆子。”王大娘笑道。 第八十九章 招你做孙婿 其实她知道,阮元肯定是要去哪里办什么事,又想着自己的身子,王大娘将糖豆搁在床上,伸出手摸索着,“过来,让老婆子好好看看你。” “好。”阮元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拿着王大娘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随着王大娘手的移动,阮元也跟着一一念出,“这是眉毛,眼睛,鼻子……” 场面好不和谐。 “怎么还瘦了?这脸上都没几两肉,是不是望杨山不给你吃了?”王大娘含笑哭道。 “怎么还哭了?”阮元抬手拭去王大娘不断落下的眼泪,又笑着安慰,“没瘦,没瘦,是胖了,不信,您掐掐……” 阮元握着王大娘的手,掐了掐自己脸上的肉,“是不是胖了?” “阮丫头长大了,你刚来时,才同小淼一般高呢。”王大娘被阮元逗得破涕而笑。 “都是王大娘养的好,不然我哪里能长个子?”阮元笑道。 此时小淼已经都将食材捡了回来,阮元回头看了一眼,起身道,“您先吃着糖豆子,我去你们做点好吃的。” “好~”王大娘缓缓道。 南七提着剑,在刘府四处逛着,查探情况。 “南捕头,你这样只会让人更加小心。”易零从背后走了过来。 南七转过身道,“易公子可有什么更好的计策吗?” “没有,你看这刘府四周的墙都围得严严实实的。”易零又压低声音道,“可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只管等着他们自己露马脚。” “现如今,最要紧的是找出孟言,护好刘音容和阮元,七个怪物,七个女孩儿,七星缺一不可,这或许是唯一解救的途径了。”易零沉着嗓音又接着说,“只要不与这些怪物融合,一切都还来得及。” “易公子放心,我会派人藏在暗处,以此来保护刘音容,七欲还差一欲,我会及时留意城中东西,找出欲望的源头。”南七道。 又记起这几日消失的人,南七补充道,“今日城中无故失踪多人,应是有什么妖物又混进了城。” 又是妖物!不过他现在留不出多余的时间来查,阮元的脸维持不了多长的时间了。 易零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递给南七,“这符纸可御邪魔。” “多谢。”南七接过符纸,又道,“易公子,萝城能有你们,真是万幸。” “黎国能有南捕头这样的忠义之才,也是万幸。”易零笑道。 崔祺坐在屋内喝着茶,“他们在干什么?” “回老夫人的话,南捕头一直在府中转来转去,像是在打探情况,不过易公子倒是没什么异常,现两人正在后院儿聊着什么,我不敢走得太近,就没听清。”家丁一一道来。 “他能有什么异常,这府中的情况,他不是早就打探过了吗?”崔祺冷哼一声,又转头问,“宴席置办得如何了?” “老夫人,菜都上齐了,就等着老夫人下令开席了。”王婆子道。 “那就开席!”崔祺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刘府阔气,一桌子的好酒好菜,燕窝鲍鱼,炮豚,五侯鲭,胭脂鹅脯,鸡髓笋,驼蹄羹(写作需要,列举菜品可能会有相克,请勿同时食用:)…… “易公子,南捕头,快快入座吧。”崔祺又谦虚的笑道,“没什么好招待的,还望两位莫要嫌弃。” “珍馐美馔,崔老夫人实是客气。”南七道。 易零实在是食之无味,没有阮元在,总感觉没滋没味,任凭一桌美肴,也味同嚼蜡。 崔祺看了一眼易零,笑道,“是饭菜不合胃口吗?易公子。” “这燕窝鲍鱼厨子炖了许久,甚是不错,音容,还不快……”崔祺给刘音容使了个眼色。 刘音容就会意的夹起一块鲍鱼,正要往易零的碗里送去。 易零却道,“心上人不在,实在是食之无味,崔老夫人见笑了。” 易零此话,彻底打消了刘音容的念头,只能难堪的将鲍鱼夹回自己碗中。 崔祺的脸色也是僵硬得十分难看,“是阮姑娘吗?” “是。”易零道。 得到易零肯定的回答后,崔祺气得冷哼一声,南七也是愣了愣,他没想到易零竟这么不给崔祺面子。 而后这饭桌上吃得十分尴尬。 直到易零要离开时,崔祺叫住了他。 “易公子,等等。”崔祺在王婆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崔老夫人还有事吗?”易零问。 “这几日幸得易公子和柴老照顾,老身在这里谢过易公子了。”说着,崔祺就福了福身。 “师父闭关,我又出了几日远门,要说谢,其实我小师妹更为辛苦。”易零挑眉一笑,将自己照顾刘音容的事撇得干干净净。 崔祺握着拐杖的手不由紧了紧,“是,那就还请易公子向我给你小师妹带个好。” “一定。”易零点头。 “这几日,音容没有给望杨山添什么麻烦吧?”崔祺又问。 这话无非是在打探易零有没有查出什么,他又是什么态度? “一切都好,只是刘小姐身子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取了养分导致的,所以无论进补多少,都是徒劳,我们尝试过用黑狗血,药浴,不过都没什么作用,应不是什么寻常妖物附身,不过我会尽力找出病根源头的。”易零道,刘音容是寄存妖魂的容器,妖魂已然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也是她灵魂的一部分,所以根本算不上妖物附身。 只查出了这点东西吗?崔祺看着易零道,“如此,多谢易公子费心了。” “不知阮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易公子如此倾心?”崔祺又笑着问。 “崔老夫人谬赞,但感情这事又哪是一张嘴能说得清的。”易零笑道。 又掐算着时间,易零拱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崔老夫人告辞。” “易公子慢走。”崔祺也不再挽留,又问身旁的王婆子,“小姐如何了?” “正屋里伤心着。”王婆子道。 易零刚踏出刘府,就撞上了正欲离开的南捕头。 “那崔老夫人是想招你做孙婿,你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南七笑着打趣。 易零抬头看着马背上的南七,有笑着回应,“刘府就刘音容一个独苗儿,家大业大,刘小姐又美又有才情,南捕头怎么不入刘府做这孙婿?” “倒也想,奈何人刘小姐看不上我啊。”南七笑了。 南七很少与人这样玩笑,这几个月的相处,南七,易零和阮元已然算是生死之交了。 易零到破草屋时,阮元她们正围着一方破旧的小圆桌吃着饭,欢声笑语一阵又一阵。 “好香啊。”易零抬脚走到阮元身旁,看着一桌的菜,“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不知道可有我的一副碗筷啊?” “这才不到午时一刻,怎么就回来了?”正给王大娘喂饭的阮元不禁好奇。 王大娘也听了是易零的声音,赶紧吩咐小淼,“小淼,快去那一副碗筷过来。” “哦。”小淼应了一声,起身就去拿碗筷。 “那我就不客气了。”易零嘿嘿一笑,接过碗筷,就大快朵颐起来,跟没吃过饭一样。 阮元看得目瞪口呆,“不是去吃宴席吗?怎么?” “那宴席就是个鸿门宴,尽赶着怎么掂量说话了,哪里吃的进去?”易零委屈的眨了眨眼。 知道阮元因为要喂王大娘吃饭,所以肯定也没吃,易零就夹了一筷子的肉喂了过去。 阮元也笑着吃了。 (文章皆是虚构,请勿当真) 第九十章 很是相配 就这样,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中,这顿饭吃得好不愉快。 只有小淼,好像心里装着什么事,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捣鼓着碗中的饭,一顿饭结束了,他也没有扒上几口饭。 阮元当然察觉出来了,小淼的不对劲儿,但是见小淼这模样,她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问这个小孩儿。 就只当是小淼,是小孩儿心性,还在使性子。 吃过饭后,阮元就收拾着残羹饭食,易零正要去帮忙,就被王大娘叫住了。 “易公子,请等等,老身还有些话想同你说说,阮元这个丫头有时候一根筋,认死理,脾气倔,哪怕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日后您多担待。”王大娘拉住易零的手,又接着说,“那丫头跟我聊过你,虽嘴上句句抱怨,但我能看得出来,她喜欢你,就是不知道易公子是何想法?” “我亦同她。”易零笑道。 “好,好,好……如此,我也就放心了。”王大娘欣慰的拍了拍易零的手,又记起陈文,便道,“陈文那事,你别多想,小元跟我讲过了,她不喜欢陈文,往前啊,我不知道,只想着趁自己还能动,就想看着这丫头能跟其它女孩一样成亲,生子,平平稳稳的过完这一生,所以才会几番说出那话来,易公子,你别往心里去,阮元她是没这个心思的” “我知道,王大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易零宽慰道。 “你们成婚吧。” “什么?”易零被王大娘突如其来的话,吓得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既是两情相悦,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如何娶不得,嫁不得?”王大娘不满。 刚收拾完的阮元擦着手走了出来,也是差点惊掉自己的下巴,“王大娘,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了?这男婚女嫁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双方家长见个面,再定个日子,那不就结了?”王大娘抱怨着。 阮元害怕易零尴尬,只能将易零拉走,“这些事我们往后再说,王大娘,您照顾好自己,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易零也不反抗,任由阮元牵着走出一段一段距离后,才故意问道,“往后再说,多久是往后啊?” 阮元自然知道易零是在打趣自己,就甩开易零的手,娇嗔道,“王大娘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啊?” “如何胡闹了?我觉得王大娘说得挺在理的。”易零双手环抱,走到阮元前面,眉目含笑的看着阮元。 易零又停下脚步,挡住阮元的去路,“我都活了两百年了,却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你说可怜不可怜?” “怎么如今娶个媳妇都是这样难呢?”易零一边笑着,一边摇头叹气。 阮元明白,易零这句话,这声叹气,也不全然是打趣她的话。 其实阮元很清楚,且不说这次丑城之灾,他们能不能有幸活下来,可她是凡人,易零不是,他们的寿命是不等的,他们也是不可能相守到老的。 更何况他们的肩上,都担着这天下百姓的安危,他们如何能够自私的,因为小小的儿女情长,而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呢? 他们做不到,也不可能这样做。 于是,阮元只能别过头,打着哈哈说,“那就是你命中注定没有媳妇。” 听着阮元的话,易零虽然没有接下话,却也是无奈的笑笑。 易零微微抬头,看向天空,“这样好的天气,真是让人舒心啊。” 陈文站着两人的背后,他抱着书刚从书塾回来,就正好撞见了两人相处的画面,抱着书籍的手都在不断的发抖。 “招财,快来。”小药罐坐在门槛上,笑着像冯招财招手。 等到冯招财笑着跑来时,小药罐就故作神秘的从身后掏出一个拨浪鼓来,“给你玩。” “谢谢小药罐姐姐。”冯招财拿过拨浪鼓,开心的在院子跑来跑去。 陈麻子也运输木材回来有两日了,正咬着梨靠在门口,乐呵呵的笑着。 笑到一半,又低头看了看坐在门槛上的小药罐,摸着自己的胸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一块包着什么东西的丝帕摸了出来,又伸脚轻轻踢了踢小药罐,“喂!” “陈麻子你是不是又欠儿了!?”小药罐回头狠狠瞪着陈麻子。 “送你了。”说着,陈麻子就将丝帕扔到了小药罐怀里。 小药罐好奇的打开丝帕,里面放着一根白玉簪,很是秀美。 “给我的?”小药罐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 “哎呀,爱要不要,不要就还与我,罗里吧嗦的!”陈麻子不耐烦道。 听到此,小药罐赶紧将白玉簪放进怀里,紧紧捂着,笑着开口,“给都给了,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真是奇怪,如今这陈麻子是改性了?竟然还会想着给她买发簪。 看着小药罐将发簪收下后,忍不住歪头偷笑一声。 此时,阮元和易零也牵着手推开了院门。 “小药罐。”阮元唤道。 “小元姐!”听到呼喊后,小药罐赶紧起身跑了过去,一把将阮元抱住。 阮元无奈的笑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粘人?” “就粘你,就粘你……我还要粘你一辈子呢!”小药罐将头靠在阮元怀里,摇晃着撒娇。 “老大。”陈麻子也扔掉手中的梨,抬步走了过来。 阮元看着陈麻子质问道,“有好些日子不见你了,你小子到底干嘛去了?” “我能干什么啊?当然是去帮活挣银子了。”陈麻子摸着脑袋嘿嘿一笑。 “帮活?你做的什么活计?”阮元不由好奇,这家伙最近真的太奇怪了。 陈麻子刚想要开口解释,又瞅见阮元和易零紧牵在一起的手,宛若雷劈一般,指着两人的手,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你,你,你们……” 易零伸出手拍了拍陈麻子的肩,表示肯定的说到,“麻子兄弟,不要怀疑,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 “不可能!”陈麻子不敢相信,斩钉截铁的大喊。 “如何不可能?你该换我一声姐夫了。”易零又接着说,还将自己的耳朵凑了过去,“来吧,麻子兄弟,我已经把耳朵竖好了。” “我去你娘的,你又想占我便宜!”陈麻子推开易零,又转头小心翼翼的问阮元,“这……这是真的吗?” 阮元点点头,算是肯定了。 “什么!不会吧!”陈麻子显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抱住自己的头,一个劲儿的自言自语,“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肯定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 小药罐也有些吃惊,不过她早就看出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很是相配。 “不过四个月,你们就……就在一起了?”陈麻子悲痛的吼到。 “好弟弟,你要学会勇于接受现实。”易零郑重的再次拍了拍陈麻子的肩。 陈麻子并不理会易零,转而去劝解阮元,“不是,老大,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怎么会看他这个小白脸儿?他贪生怕死,油嘴滑舌的,你可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啊!” 听着陈麻子对自己的评价,易零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只故作无辜的站在一旁。 阮元扶额,企图将易零在陈麻子心中的形象给扳回来,“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假象,是这厮故意装的?” “什么假象!”陈麻子气急了,看着两人牵在一处的手,心中更是恼火,抬手将两人劈开来,“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初见易零时,易零那副怕死的模样,就是陈麻子心里的一个梗。 “老大,你定是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了,不然你就是贪图他的色相。” 就是怎么着都不对呗,阮元听着陈麻子的话又好气又好笑。 “麻子兄弟,其实那日我是想救你来着,只是吧……”易零解释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只是什么?”陈麻子追问。 “你真要听?” 第九十一章 想看你挨打 “废话那么多,你只管说就是!我但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陈麻子气愤的开口。 “那咱先说好了,君子动口不动手。”易零打好招呼。 “行行行。” 好吧,易零顿了顿说到,“……想看你挨打。” 这不是人话,这真不是一句人话!阮元都有些想替陈麻子教训一下易零这得意的模样了。 当然,陈麻子听后,当即也是抡起了拳头。 易零吓得赶紧躲到阮元身后,嬉皮笑脸开口,“说好君子动口不动手的。” 几人正嬉闹着,一直站在门口的蔡军再也忍不住开口打断,“开心够了吗?开心够了吗就上路吧,阿元,你的脸可维持不了多少时日了。” 随着蔡军的出现,几人就戛然而止。 阮元止住笑,看着蔡军,心里很不是滋味,果真他关心的从来都不是她,他关心的不过一张皮子罢了。 “这蔡白脸儿吃火药了?”陈麻子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问。 “他……”一时之间,小药罐也不知该如何跟陈麻子解释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陈麻子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不顾一切帮小元姐讨公道,到时候局面肯定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军师哥哥是黑蛇,陈麻子只有吃亏的份,她也不想让军师哥哥受伤。 算了,小药罐轻松一笑,“估计和你一样,也不喜欢易公子吧。” “我?我其实也还好。”说讨厌倒真算不上,不过阮元在他心中就像亲人一样,所以就会有种自家种的白菜被猪拱了一样。 骑马大概跑了七天,几人才算赶到了瑶睡城。 这里是黎国以前最美的地方——月河城,是向各个地方供应花植的地方,月河城的每家每户几乎都是靠种花养家糊口的,不叫瑶睡城之前,人们美称为花城。 易零拉起阮元的手,推开城门走了进去。 城中很静谧,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是啊,这座城的每一个人都在睡觉,任何地方都有人在睡觉,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所以才会被人称成为最温柔的一欲。 其实在阮元被沈名阁主救走的那几个月里,她也曾想过,要是能死在这瑶睡城,倒也算件美事,没有痛苦,一辈子都活着自己的梦里,梦里有自己所思念的人,也很幸福。 但同时,阮元也很清醒,她才不要懦弱无能的死在梦里,不然元龙镇的三千条冤魂又何处得以安放呢? 几人正在街上小心翼翼的走着,忽听得一声猫叫。 是从一颗古树上传来的,树上挂着许多的红条,一旁还有一塘小池,里面铺满了铜钱儿,看来以前人们经常到这儿来祈福。 阮元警惕的从背后将剑抽出来,慢慢踱步走到那颗古树下。 “喵~”在听得一声喵叫,待阮元抬头看时,一只白猫跳了下来,扑进阮元的怀里。 白猫撞得厉害,阮元没有稳住身子,跌坐在地上,那白猫亲昵的伸出舌头,一个劲儿的舔着阮元,很是亲热。 “别舔,别舔……”实在是太痒,阮元不断的笑着告饶。 “摔到哪里没有?”易零也笑着走了过来,将白猫抱走,又扶起阮元。 那白猫靠在易零的肩上,也很是热情的舔了易零一口。 阮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后,仔细打量着这突然跑出来的白猫。 “是小白!”阮元高兴道。 正在易零一头雾水时,阮元又解释道,“你还记得那张小像吗?我怀里抱的白猫就是它,是我出生时,我阿爹在阿娘窗边捡回来的,那时它才我手这么大。” 说着,阮元就将白猫抱回了自己怀里,“自元龙镇出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它了,我还以为它也……” “真好,你还活着。”阮元将自己的头放在小白头上蹭了蹭。 不过,这瑶睡城离元龙镇有十万八千里,它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又是怎么活着逃出来的呢? 不管怎样,能够活着就是万幸了。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阮元又笑着抬头,“它似乎挺喜欢你的,它脾性向来不好,除了家里人,谁要是摸它,它就会呲着牙将人抓伤,下手极狠,当年我们可没少去赔礼道歉。” “万窟蛊(虚构地点,请勿当真:)就在前面,不要耽搁时间了。”蔡军忽道,语气很是冰冷。 “我得带它走。”阮元话音刚落,小白就似乎听懂了一般,爬上阮元的肩头,乖乖的趴着。 “阮姑娘~”背后传来一道女声。 几人应声回头。 是紫岚!她怎么来了?易零看着那紫衣女子缓缓走来。 “你认识我?”阮元问,当年卖《怪异录》时她只见过穆藺,没有见过紫岚。 “不认识,你们这三人,我只认识易公子。”紫岚背着双手,俏皮一笑,“不过我在翌日镜里见过你们其余二人。” 翌日镜?她是天星楼的人。 “不知紫岚姑娘此番前来是有什么事吗?”易零开口询问。 “此行凶险,阁主特要我来给诸位提个醒。”紫岚又走到阮元身旁,伸手摸了摸小白,自顾自的叹气,“都是注定的啊。” 虽不知紫岚所说的注定是指的什么,但小白本抗拒紫岚的抚摸正哈气威胁着,却不知怎的,在紫岚抚摸过后,小白竟渐渐安静下来,又沉睡过去。 “你对它做了什么!”阮元怒道。 “阮姑娘莫要心急,它只是睡过去了,你们此去万窟蛊,里面蛇虫蚁鼠都是咬人的,况这白猫年久住在这瑶睡城里,魂魄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若是阮姑娘信得过我,不妨将这白猫交与我,我带回天星楼调治一番,等阮姑娘回来时,随时可将这白猫带回去。”紫岚笑道。 小白从元龙镇逃出来后,一直住在这里吗?这瑶睡城是不能入睡的,否则就会跟这里的人一样,再也醒不来了,小白虽是猫,不受限制,可是在这里待久了,也会受到这妖术的侵蚀。 阮元将小白抱了下来,心疼的将小白交给紫岚,“劳烦姑娘,请务必将它治好,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阮元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辞。” 紫岚将小白接到自己的怀中,“阮姑娘放心。” “对了。”紫岚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阮元,“当年阮姑娘的那本《怪异录》,阁主很是喜欢,特让我回个礼,阮姑娘如若遇到困难,打开此锦囊,便可化险为夷。” 看着紫岚离去的背影,阮元捏着锦囊的手不由紧了紧,蔡军也看着紫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往万窟蛊的路上,爬满了蛇虫蚁鼠,蔡军拿着一包药粉在前方开路,没走过一步,就撒上一把药粉,凡是药粉铺过的地方,这些蛇虫蚁鼠皆不敢靠近,只能在药粉外张嘴嘶喊着。 “月河城(虚构地点:)气候温和,草木丛多,很适合养这些蛊虫,所以黎国最大的养蛊所就是这里的万窟蛊,你们小心些,自月河城空城的这些年来,无人照料这万窟蛊,蛊虫散养,变得无法控制,且若是不慎被这蛊虫咬中,是很难找到解蛊的另一种虫子的……” 听着蔡军的话,阮元低头应了一声“好”。 又走了一段距离,在山谷里有一个巨型大坑,坑的上方是长满了倒刺的灌木,灌木丛里还肆意的绽开这一朵朵艳丽的血色红花。 第九十二章 兰因蛊 “洞口被灌木挡住了。”阮元听着底下传来的嘶嘶虫鸣,不禁有些害怕。 易零从背后将剑抽了出来,开口说,“我来将这些灌木劈开,等会可能会有甚多蛊虫窜出,你们躲远些。” 阮元点头,又将自己手中的药包尽数洒在易零周围,以防蛊虫窜出误伤他。 等蔡军带着阮元退出两米的距离后,易零才紧握着剑,念咒,斜劈而下,一道白光跟着剑身斩下,晃得人眼睛疼。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洞顶的灌木轰的散成两半,倒挂在洞口两侧,留出了一条路来,紧接着便是刺耳的蛊虫叫鸣,叫声各异,很是骇人,一众受惊的蛊虫从坑里接二连三的爬了出来,四处逃散。 一只满是盔甲的壳虫也从灌木里爬了出来,那壳虫的后背扯下了一朵红花来,挂在自己的身上,横冲直撞的朝着易零跑来。 这壳虫许是笨的很,也不管易零脚边是否有药粉,就闯了进去,一只脚踩在了药粉上,壳虫就像是被烫了脚似的,在地上弹跳而起,随后便四脚朝天的躺在了地上,背上的红花也掉在了易零脚步,几番扑腾,也没能将身子翻过来。 见此情景,易零忍不住嗤笑一声,蹲下身子,伸出手将壳虫的身子翻了过来,“这满是毒虫的坑里,怎么还会有你这样笨的。” 壳虫爬起来后,抬起头,摇头晃脑的看着易零。 “怎么,小家伙,你是想要向我道谢吗?”易零笑道。 话音刚落,那壳虫却背过身子,抬高自己的屁股,对着易零喷发出来一股黄色恶臭气体。 “好臭!”易零捏住自己的鼻子,想要将这股恶臭的气体扇开。 那壳虫对着易零又是一阵摇头晃脑。 气得易零抬起脚,就想将这壳虫给踢飞,那壳虫却先一步跑开了。 站在一旁的阮元被逗得哈哈大笑,本想走过去嘲笑一番,只是还未靠近易零,也被臭得皱起了眉头,“咦~” 看见阮元掀起的表情,易零又贱兮兮的凑了上去,将阮元的衣袖往自己的脸上揩了又揩,“嫌弃我是吧,来来来……” 阮元一只手捏着自己的鼻子,一手想要将自己的衣袖扯回来,“放手,太臭了!” “路已开,我们走吧。”阮元和易零的亲热,让蔡军隐在袖间的手紧了又紧。 阮元也将自己的衣服扯了回来,“走吧。” 易零叹气,这个蔡军真是够煞风景的!抬脚也要跟上去,忽瞧见脚边的那一朵红花,便俯身弯腰拾了起来,拿在手上看了看,那红花上还有一滩黄色的液体,这是什么? 易零本想再一探究竟时,前方便传来了阮元的声音,“易零~” “来了。”易零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红花扔在地上。 进入大坑,里面很是潮湿,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沾满了粘稠的蛊虫分泌物,有够恶心的。 几人刚入这大坑,黑寡妇就从暗处爬了出来,“大人,此次是拿下阮元最好的时机了。” “不急,阮元身旁有黑蛇,你是打不过的,只会得不偿失,先将易零引开,把易零除了,余下的事就好办多了……”丰烨笑道,又走到洞口处,看着洞口旁开着的红花,有些许红花上沾染上了黄色的液体,这是万蛊王——骤卜(虚构角色,请勿当真:)留下的。 “骤卜也在这洞底睡了许久了,是时候该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丰烨漠然道,这易零实在是碍事,若不是他,阮元早就被控制住了。 丰烨又抬手,幻化出一把匕首来,递给黑寡妇,“骤卜最食人血了。” 黑寡妇接过匕首,会意的点点头,“大人放心,这次易零绝对逃不了。” 说罢,黑寡妇就沿着洞口也爬了进去。 随着越走越深,洞里也越来越黑,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易零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引燃后递给阮元。 有了光亮,阮元心中就安定了不少。 蔡军回头看了一眼易零,也拿出一张纸来,递了过去,“这是兰蛊的模样。” 画上是一只只有指甲盖般大小的红色小虫,小虫的头顶是一粒发着蓝光的小球。 易零刚接过画纸,忽听得一声打鼾的呼噜声,脚边以及墙边的蛊虫就像是受到刺激一般,嘶喊着慌乱逃窜。 这洞里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吗?什么东西只是打鼾就能让这些蛊虫慌乱至此。 几人瞬时警惕了起来。 “这是万蛊王骤卜的声音,大家小心。”蔡军道。 万蛊王骤卜,这又是什么东西,阮元还来不及细问,就闻得一股血腥味儿。 黑寡妇此时也追了上来,倒挂在墙上,用匕首划伤了自己的手,血便成股的往下低落。 血腥味儿很快就将骤卜引来了。 是很多的脚步声,一声接着一声,还伴随着长啸的嘶鸣,愈来愈近,那东西似乎是个大家伙,它每走一步,这洞壁便激烈的抖动起来,不断的往下掉落着沙石。 在火光的映射下,竟是一条长着人脸的黑色长虫,身形很似蜈蚣,又似长了无数只脚的大蟒,骤卜张着嘴,震动天地的嘶吼着。 “快跑!这家伙吸人血!”蔡军吼了一声,就牵着阮元的手往其他的小洞跑去。 易零瞥眼间,墙上有一只头顶发着蓝光的小虫往着另一处小洞走了,是兰蛊! 易零又看了一眼已经被蔡军拽走的阮元,心道,阮元有蔡军护着,应当没事,便转身跟着那小虫追去。 黑寡妇也跟着易零进了小洞里,骤卜嗅着血腥味儿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阮元回头时,根本没有易零的身影,他没有跟上来吗? 思及此,阮元一把将蔡军的手甩开,想要往回跑。 “你去哪儿?”蔡军一把拉住阮元的手,沉着声音问。 “易零没有跟上来,我得去找他!”阮元道。 “不过几个月,你就爱上了他,是吗?” 阮元没有回答,她知道多耽搁一秒,易零就多一分危险,转身就要走。 怎料蔡军忽地抬手一挥,阮元便失去知觉的往一旁倒去。 蔡军接住阮元,将阮元的额间凌乱的发丝理了理,“阮元,我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就看不见我呢?” 易零借着墙壁借力,一把抓住了还在墙上逃窜的小虫,“可算是抓住你了。” 易零又将小虫放进一个小瓶里装起来,那骤卜还在穷追不舍。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易零听着脚步声,也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知道窜进一个死胡同里,易零又闻到了那股血腥味儿,正此时,一滴血也掉在了他脸上,易零抬手摸了摸,“是热的!” 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在,易零赶紧抬头,那黑寡妇就挂在他头顶,那血就是它身上的,“是你!” “是我,易公子,我们可有好些日子不见了,易公子,你可有想我啊?”说着,黑寡妇就笑了起来。 洞外骤卜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黑寡妇刚将自己手上的血擦在洞壁上,那骤卜就已经赶到了。 易零恍然大悟,难怪这骤卜一直追着自己,原是跟着这血腥味儿来的! 看到骤卜已进洞,黑寡妇就用布条裹住自己的双手,迅速爬到洞外,又施法击穿了石壁,石壁掉下来的石头就将洞口堵上了。 这是在断他的后路! 看来今日不是他死就是骤卜死,易零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人脸怪物。 蔡军抱着阮元从洞里出来时,丰烨就站在洞口。 看着蔡军的模样,丰烨忽笑道,“蔡公子莫不是喜欢上这阮元了吧?” “这与你何干?”蔡军冷冷道,“你只管杀了易零便是。” “蔡公子今日带走她,我遵守承诺,不会出手阻拦,但日后就不一定了。”丰烨走到蔡军身旁,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昏睡过去的阮元,又含笑道,“我说她一个凡人怎么长着一双狐狸眼,原是出自蔡公子之手。” “不过,我要给蔡公子提个醒,她体内住着我妖都最尊贵的血统,是注定要沦为我妖都新妖皇降生的牺牲品,蔡公子是拦不住的,倒不如趁早放手,重新找个姑娘……” 第九十三章 大喜的日子 “多谢提醒,但放不放手是我的事,就不劳庄主操心了。”蔡军说完,就抱着阮元离开了。 蔡军刚走没多久,黑寡妇就跑了出来,“大人,那易零已经被我困住了。” 丰烨摇着骨扇,颔首道,“做得好。” “大人过誉了。”黑寡妇笑道。 “就怕这易零长有九条命,万一爬了出来,那就是徒劳今日一番了。”说到此,丰烨又收住骨扇,指着洞口道,“将这洞口也炸了,让他跟这骤卜一起葬在这万窟蛊里。” 洞中的易零还举着剑与骤卜殊死搏斗着,这骤卜实在太抗揍了,易零拿着剑往它身上刺了好几刀,它就跟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易零单膝跪地,有些筋疲力尽的喘着粗气。 那骤卜就又长着血口攻了过来,易零赶紧跳开,在空中与骤卜周旋着,几番周旋,易零怀中的蚌壳也掉在了地上。 蚌壳落在地上,里面传来呱呱不满的声音,“喂!干什么!疼死本大爷了!” 易零本不想将呱呱带来,只是这小人儿实在聒噪的很,一直缠着他,不让去就闹个不停,易零实在被闹得心烦,就给带上了。 蚌壳慢慢打开,呱呱就站在蚌壳里,正准备好好指责一番易零,就看见了洞里的那条人面长虫,“骤卜!” “怎么,你认识?”易零一边闪躲,一边问。 “认识,这东西原本就是南渑的臭长虫,好食人血,整日打鼾,烦人得很,不过话说,这东西喜欢睡觉,你是怎么招惹上它的?”呱呱道。 “不是我招惹的,是有人有意而为之,用血将它引至我处。”易零又道,“你既然认识这东西,可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弱点没?” “这东西天生是个没头脑的,与它硬碰硬只会吃亏,它的右耳,你看见没,里面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呱呱在蚌壳里指挥着。 “看见了!”易零道。 “把你手中的剑插进那个洞里,那是它的死穴!”呱呱道。 “好!”易零应了一声,与骤卜又周旋了一番,趁骤卜还未转头时,将手中的剑猛地插进了右耳的洞里。 那骤卜霎时间,就疼得不断翻滚着自己的身体,易零退到一旁,等着骤卜挣扎后,一命呜呼。 “总算是死了。”易零又走到骤卜身旁,将剑拔了出来。 而后,易零又将呱呱拿在手中,“走吧,我们去找阮元。” “哐”一个巨石,忽然从一旁打下,接着,整个石洞就开始地动天摇起来。 不好,这洞要塌了!易零打量着四周,跑到被堵死的洞口处,想要徒手将洞口的碎石搬走,头顶却忽然落下一块巨石,不偏不倚的砸在易零身上。 易零被巨石压在下面,顿时吐出一口血来,意识也渐渐涣散,嘴里还唤着“阮元……” “易零!”阮元猛地从梦中惊醒,在醒时,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映入眼帘的是满屋刺眼的红,屋子里挂满了红绸彩带,桌上还放着一盏盏红烛,这是婚堂的布置。 阮元再低头时,自己身上也穿着一袭婚服。 蔡军就拿着一把小刀,慢慢踱步走了进来。 阮元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浑身乏力,无法动弹,“你对我做了什么!” “阿元,你不要用这般恨意的语气跟我说话。”蔡军又向阮元展示着自己身上的婚服,“你看,这套婚服,我很早之前就准备了,阿元,你喜欢吗?” “蔡军,你疯了!我不是玉染!”阮元怒道。 “我们成亲吧。”蔡军从身后将红盖头轻轻搭在阮元头上。 然后牵起阮元的手,一步一步走向礼堂,拜堂成亲。 “蔡军,我求你了,我求你了,那放我走吧……”阮元痛哭着请求。 可是蔡军根本不搭理阮元,只控制着阮元完成最后一个拜堂的步骤,“夫妻对拜。” 而万窟蛊的易零,也逐渐失去了呼吸。 呱呱从蚌壳上跳了下来,站在易零跟前,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呱呱又伸手探了探易零的鼻息,“真死了。” “死了,那就好办多了。”呱呱不仅没有难过,反而笑了起来。 然后又爬回自己的蚌壳里,先是抬手弄走了易零身上的巨石,随后打坐凝气,闭着眼,嘴里一直在念着什么咒语。 接着一丛丛的白光慢慢扑来,一点一点排着队,融进易零的额间。 慢慢的,易零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然后,一丛丛的白光又将易零抬至半空,四面八方也不断涌进更多的白光来,将易零团团围住。 等易零再睁眼时,忽觉身子很轻,筋骨之间也有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就连身上的伤口也不见了,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 白光散去,没有了白光托着自己,易零本以为自己会摔下去,却没想到自己竟是慢慢回到了地面。 “易公子。”呱呱很是虔诚的跪在蚌壳里向易零行礼,没有了往前的一丝不恭敬。 知道易零有很多疑惑,呱呱抬头解释道,“易公子,你已经死了,你还记得你体内存留的那股引魂铃带来的灵力吗?原本这股灵力只是寄存在你的体内,延长了你的寿命,可就在方才,你已经死了,是我将你体内的灵力转化成为了你的一部分,将你复活,你现在拥有的力量和法术,是非常强大的,你的使命也才真正开始。” 竟是如此吗?易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穆藺也在天星楼里的翌日镜里看见易零这边的情况,紫岚也抱着白猫站在一旁,“阁主,你说的黎国之灾,他们真的能解救吗?” “会的,受灾的不仅是黎国,更是天下的百姓。”说着,穆藺又转身看着紫岚怀中的白猫,“将这猫用天池水养起来。” “天池水不是养人魂魄的吗?”紫岚刚说到这儿,就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道,“这猫的体内难不成住着……” …… “洞塌了,阮元……”易零忽然记起阮元和蔡军也在这万窟蛊里。 呱呱坐在蚌壳里,悠哉的的晃着腿,“公子放心,这洞里没有阮元的气息,他们已经逃出去了。” 听到呱呱的话,易零才松下一口气,“那我们也得赶紧出去,与他们汇合。” 可路都被封死了,该从什么地方出去呢? “沙沙沙……”一处石头堆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是方才从洞口爬出去的壳虫,壳虫将石头咬着放到一旁,接着一道月光便从那条被搬开的缝儿里照了进来。 那个小家伙,易零看着壳虫。 那壳虫对着易零又是一阵摇头晃脑,然后又“吱吱”的叫着,更多的甲虫就引了过来,一一将那石头搬开,很快,石头就被搬开,将外面和洞内打通了。 易零笑着走过去,俯身低头摸了摸壳虫的头,“谢了,小家伙。” 那壳虫就又转过身,抬起屁股,又喷出一阵黄色的恶臭气体。 易零被臭得赶紧起身,歪头呸了两声。 呱呱笑道,“公子,这是壳虫喜欢你的表现。” “那也太臭了些。”易零无奈道。 而这边的蔡军再拜过堂后,又将阮元带回了婚房,慢慢揭开阮元的盖头。 盖头下的阮元早已泣不成声,眼泪染花了脸上的胭脂。 “大喜的日子,阿元可不许哭鼻子。”说着,蔡军就伸手轻轻拭去阮元脸上的泪珠。 接着拉过阮元的右手,拿着匕首将阮元的手划开。 第九十四章 兰因絮果 突然的疼痛感让阮元不禁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却还是哭着道,“蔡军,你放我走吧……”易零还在万窟蛊,她得去救他。 蔡军并没有理会阮元的哭诉,只拿出一个小瓶,那小瓶便爬出来一条红色的小虫,头顶发的不是蓝光,是红光! 那小虫从阮元的伤口处爬了进去,这才是兰因蛊! 那易零手中的那张是什么?“你给易零的不是兰因蛊!” “兰因绪果,易零手上的那张是绪果蛊。”蔡军不紧不慢道。 难怪易零当时没有跟上来,阮元恍然大悟,“你卑鄙!...... 秦天赐能感觉到这人很熟悉在黑暗中作战,势必是个高手,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这张卷轴始一出现,再次点燃玩家高涨的情绪,场面又一次火爆起来,尤其是天使职业玩家,更是双眼火热的盯着大屏幕,恨不能直接把大屏幕直接搬走。 这不就是说,在龙魂魔狮等级没有追上自己的之前,他本身是没办法升级的?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以后,就算龙魂魔狮的等级追上来,杀怪的经验也要跟这个货评分,那不就是削弱了一半的升级经验? 虽然,他们都觉得刚才耶律猛哥的所为,简直是太怯懦了,真的是把契丹人的脸面都丢净了。 可笑当初耶律猛哥还自鸣得意,自以为自己这条妙计呢,如今看来,简直是拙劣不堪。 “没什么好说的,反正谢家那边已经回绝了。”谢知道,她跟外祖母看着亲热,可到底心里隔了好几层,两人目前的亲热大部分还是做给对方看得,这种私密的家事她就不参与了。 “你胡说什么?一定是你,你恨安宁抢了你主唱的位置,所以你杀了她!”齐正说道,愤怒的想要甩开水之涵的手。 罗然兴奋地看着他的祖父,慕容复游戏的事情了,强大的梅克斯家族的大星云。作为宇宙的最高主宰,星云级强国在整个宇宙联盟中享有极其光荣的权利。 当然,最后这一句,她也只能在心里牢骚了,是万万不会同柳容华说的。 身为此事的执行者,孙良自然也明白整件事的所有环节,所以他才显得愈发的痛苦,愈发的矛盾,愈发的自责。所以,一来到客栈,他就一头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副谁也不见的架势。 坤亓只感觉到遍体发寒,因为他发现天宇子已经将目光移向了自己。 自汉国建立后,除前宋皇后去崇明岛陪着赵构外,这宫里还有数十嫔妃。岳飞将有家可回且愿意回家的都一一遣散了。 抽空看了一眼手机,还好,今天陈二丫没有作妖的跟自己点餐。真心有些忙不过来了,到现在饭还没着落呢。 猴脸男在圈子里似乎还有些牌面,他主动介绍,再加上谢狄的名声,所以这些二代们还是很客气,虽说都比苏世大,但也都是苏哥苏哥的喊着。 她倒是低估唐浅瑜了,没想到看去像朵清纯的白莲花,背后还有这么多的龌龊手段。 两兵押一人,列队押出宫外。众官皆大惊,以为是要处斩自己,有的人顿时就尿了裤裆。当他们被押到刘宗敏处时,却发现他的府门前立了两根剥皮桩。 这把声音有着十五岁的还没有完全成人的天真的童音语调,但是说话之间,却足够让人感受到深藏在其中的浓郁的恶毒。 “你的意思是,权飞知道权臣自杀,还是继续打算潜逃出国?”安朵拉有些不敢置信,这还是这一个月里对自己慈眉善目的那个权飞吗?对儿子和妻子这么冷血,他的眼里,只有钱吗? 第九十五章 你家主人是谁 “好,我去给你拿水。”易零转身倒了一杯水,又折回来。 阮元接过水,抽泣着轻抿一口,她其实根本没有口渴,只是想起了易零说的,会给她半夜倒一辈子的水。 “别哭了,眼睛都红了。”易零抬手擦掉阮元不断落下的眼泪。 阮元又哭又笑,“你眼睛也红了。” 蔡军也回到了萝城,如今这城东口儿是回不去,他只能另寻住处。 易零一次又一次的将阮元从他身边带走,他一定会杀了易零的。 不过,易零身上突然的灵力又是哪里来的?这股灵气为何这么像引魂铃里的,为什么之前他就没有察觉到呢? 如果是神仙,那为何又是凡躯?可若是凡人,又如何会有灵力? 易零究竟是谁?蔡军又记起两百年前的那场人和妖大战,还林,当年还林与一女将军诞下一子,但自那场大战后,就没有了消息,引魂铃也不知所踪。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易零就是还林的后人,所以易零是死在了万窟蛊里的,而后那股引魂铃的灵力又将他复活了。 蔡军伏案将写好的信叠了起来,吩咐长情道,“将这信送到城南花庄去。” “是。”长情接过信,就化为真身飞了出去。 长情飞进城南花庄时,黑寡妇就挂在一棵树上,吃着蚊子。 长情停在树上,黑寡妇先是一愣,“哪里来的麻雀?”随后,又尖着嗓子道,“正好让我吃了填填肚子。” “黑寡妇!”长情又幻化出人身,坐在树枝上。 黑寡妇笑道,“我道是哪里的小鸟,竟然不怕我,原是只雀妖啊。” 长情从怀中将信摸了出来,递了过去,“这是我家主人让我送来。” “你家主人是谁?”黑寡妇不解的问。 “蔡军,你们丰大人认识。”话语间,长情又变成一只鸟。 “记得将信带给你们大人。”说完,那鸟在空中扑腾了几下,就飞走了。 蔡军,那可是大事!黑寡妇赶紧从树上爬了下来,将信送到丰烨手里。 丰烨将信展开,看到信上的内容后,丰烨猛地将信扔进了湖里。 意识到了丰烨愤怒,黑寡妇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大人息怒。” “竟然还借着引魂铃的灵力变得更强大了,好哇,好哇,没成想我们倒还助他了一把力。”丰烨冷笑道。 只是不过片刻,丰烨又恢复了方才的傲娇的模样,往湖里一把一把的撒着鱼食,“就凭几个少年人,他们当真以为能够阻止我妖都新妖皇降世吗?” “这元混现如今也进了城,阮元一定会去杀了它,但是阮元不知道,这元混就是伴着她而生的,杀了元混,她也得死,所以易零一定不会让阮元动手的……”丰烨看着湖中争先抢食的鱼妖们,笑着说,“那就有好戏看了。” 第二日,阮元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她不能倒下,她要是倒下了,小淼怎么办?元龙镇那三千条冤魂怎么办? 阮元拉着小淼的手,跪在一座新坟前,那是王大娘的坟。 阮元往火盆里,一张又一张的往里面扔着纸钱,“王大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淼的……” 时至今日,阮元才明白,为什么王大娘会一直嚷嚷着,催促她办理婚事了,王大娘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看着阮元成亲。 祭拜完王大娘后,阮元又将小淼交给小药罐,“小淼听话,以后就和小药罐姐姐住在一起知道吗?” “嗯。”小淼哭着点了点头。 “小元姐,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好好听小药罐姐姐的话。”阮元俯身摸了摸小淼的头。 “我知道。”小淼抽抽嗒嗒的开口。 早在出城前,阮元就听易零提过深夜失踪案的事。 也不知道如今衙门查出什么头绪没有,他们得找南七聊一聊。 几人来到城西小酒馆碰面。 “是元混。”南七道,“因为大都是夜里失踪不见的,我曾扮成过路人深夜里游荡,在路边碰见了一方挂着灯笼的小阁,我进去查看时,那元混正好在吃人。” “竟追我追到萝城来了。”阮元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文郧与费二娘的丈夫文治是两兄弟,此番文治回来,文郧是少不得要去探望一番的。 趁着今日得闲,也得回去坐一坐。 文郧提着两箱礼盒糕点回去时,文治和费二娘就等在门口。 “小弟,来就来,何须如此客气?”文治道。 “鲜少来大哥家坐一坐,不带些东西来看大哥怎么行?”文郧笑道。 “那也太客气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的。”费二娘嘴上虽说着客套的话,转身却吩咐丫鬟道,“去,将二爷的东西提到库里去。” 随后几人在饭桌上,可谓是相谈甚欢。 文治手握酒杯,“小弟如今出息,可是甩了大哥好大一截。” “大哥说的是哪里话,我不过是一个臭郎中,谈什么出息不出息的?”文郧与文治碰了一下杯,又道,“如今,大嫂这美油庄才是做得风生水起,真是煞羡我等啊!” 被夸赞后的费二娘,赶紧起身夹了一块肉往文郧碗里送去,“小弟真是太过谦虚了,如今小弟你也在刘府做医者,刘府家大业大,小弟你又是那刘小姐的随身大夫,那挣的银子还能少?” 话语间,费二娘又瞥见文郧衣袖上的一处已经干掉的血点,“小弟,你这衣服?” 文郧看着自己的衣袖,愣了愣后笑道,“杀了一畜牲,取胆泡药酒,不小心沾上的。” 入夜,阮元摘下了颈间的石头,站在梳妆台前,将自己的头发高高竖起,今夜,元混必须死! 已经能够完全运用灵力的易零,也在屋中,打算再次将无脸炼化。 易零将炼妖壶打开,捏诀凝气,也进入了炼妖壶中。 那无脸就坐在里面,是一个身长半丈的人形怪物,一袭白衣,白衣肚中有一个口袋。身形能看出是一个很秀气的男子,只是当那无脸转过来时,竟没有头发,更没有脸。 看到易零再次进来,无脸赶紧从口袋中摸出一张人脸来,戴在自己脸上,“你怎么又来了?” 易零看着无脸,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喂,你脸戴反了。” “是吗?”无脸又忙伸手将脸扶正,“这样呢,正了吗?” “正了。”易零道。 许是尴尬,无脸伸出手放在鼻尖,咳嗽几声,又重复的开口,“你怎么又来了?” “没脸皮,你在我这炼妖壶里待了一年之久了,你没待烦,我都看烦了。”易零笑道。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找到了已经可以炼化我的法子了?” “不知道,但想着来试一试。”易零说。 “试一试?”无脸闭眼凝息,探索着易零身上的灵气,感受到易零身上的灵力后,无脸不免吃惊,“你竟然将引魂铃的灵力化为几用了?” 易零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 只是无脸得到肯定后,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坦然笑道,“那来吧,炼化我。” “你是真不怕死啊?!”易零实在是疑惑。 “死有何惧?”无脸笑着反问,“世界万物不过蜉蝣朝夕。” “只是我死了,那女孩儿也得死。”说罢,无脸又叹气道,“我是个不忠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女孩儿也得死?那女孩是谁?是……“是人面城寄存你们妖皇魂魄的那个女孩儿吗?” 与此同时,阮元也提着剑走在街上,她今晚是独自行动的。 没有了石头压制体内的妖灵之气,元混很快就找到了阮元。 “阮元~”背后传来一道女声。 阮元应声回头,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阮元知道,这就是元混。 第九十六章 天地大道,白云苍狗 “我就知道你得来找我。”阮元握紧了手中的剑,几步上前,对着元混就是一顿疯狂的输出。 前期的元混只守不攻,几番周旋后,元混一把抓住阮元的胳膊,将阮元桎梏住,接着它的身体里又蹿出了余下的两只手,将阮元抓住,并提了起来,随后又将阮元猛然扔了出去。 这怪物的力量极大,阮元被扔在地上后,也滑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地上的沙石将阮元的身子磨得生疼,那些沙石将阮元喇出一道道血口子来。 阮元拄着剑,再次爬了起来,没有分毫的犹豫,又冲了上去。 可一如既往的,被元混接二连三的扔了出去。 阮元每次都摔得极重,不过奇怪的是,这元混却每次都避开了阮元的要害,不至于让阮元摔残摔废,更没有想要阮元性命的意思。 直到最后一次被摔出去,阮元的后背撞在了湖边一块大石上,此时的阮元在经历数次的被摔出去后,大脑已经被摔得有些混沌了,阮元趴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浑身是伤的阮元,颤抖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的元混。 她的手已经被大石划破,成股的往下滴着血。 站在房梁上观战的丰烨,不免吃惊的笑道,“竟然还能站起来?” 阮元从衣服上“哗啦”一声扯下一条布来,又抬起自己还在流血的右手,用布条将自己手腕处的伤口缠住,又咬着布条的另一头,打结。 又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打得爽了吧?该换我了!”话音刚落,阮元又双手提剑嘶喊着冲了上去。 阮元以极快的速度,在元混左右穿行着,一剑又一剑的划破了元混身上的那张皮子。 霎时间,元混身上的皮子破裂散开,露出了大缸似的本体。 而炼妖壶中的无脸还在讲述着其中缘由,“我们七欲本就是伴着妖魂而生,而妖魂与那七个羊巳年七月出生的女孩儿早就融为一体了,是她们魂魄中的一部分,换句话说,我们也就是伴着那七个女孩儿而生,所以我要是死了,人面城的那个女孩也得死,我们是相生相息的。” 相生相息?不好,阮元! 易零还来不及想清楚无脸的那句魂魄中的一部分,是什么意思?就施法出了炼妖壶。 “喂!不炼化我了?”无脸看着消失的易零,不甘心的大喊,“别走啊,我脸都戴上了?我不要面子的,啊喂!” 易零出了炼妖壶,赶紧往阮元房间赶去,易零闯进去时,只看见了梳妆台上那块石头,糟了,阮元肯定去寻元混报仇了! 易零拿起桌上的石头,紧紧攥在手里,又往外跑去。 阮元拿着剑,发疯似地,一剑接着一剑往元混身上砍去,那元混受了伤,浑身都往外涌着乳白色的液体。 元混自知敌不过,爬起来就要逃。 阮元哪里肯干,将手中的剑扔出去,斩断了元混的一条后腿,断了腿的元混,“噗”的一声倒在地上,害怕的一个劲儿往后退。 阮元又踱步,慢慢走过去,将剑从地上拔了出来,又渐渐逼向元混。 “小元~我是阿娘,你要杀我吗?”元混似乎被逼得无路可退了,企图用声音来迷惑阮元,“小元,我是阿娘啊……” “还敢用我阿娘的声音?”已经杀红了眼的阮元再次将手中的剑握紧。 “大人,那阮元就快杀了元混,还不出手吗?”黑寡妇有些担心,如果元混死了,那阮元也一定会死,阮元一死,公主的魂魄就会少掉一魂。 “再等等。”丰烨此时也揪着一颗心。 离元混还剩五步之遥,阮元双手举剑,嘶喊着冲了上去。 那剑迸发出白光,眼看着就要将元混一分为二,从一旁也打出一道剑来,将阮元手中的剑撞开。 阮元手中的剑被撞了出去,人也惯性的往后倒。 “阮元,别杀它!”易零从一旁跑了过来。 房梁上的丰烨也赶紧吩咐黑寡妇道,“快将那东西带走。” “是!”黑寡妇得了令,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元混背在背上,飞似的逃走了。 “休要逃!”阮元又捡起地上的剑,朝着黑寡妇逃逸的方向追了上去。 易零一把拉住阮元,“别追了。” 阮元反手就甩了易零一巴掌,怒道,“我差一点就杀了元混!为什么拦我?” “杀了元混,你也得死。”易零沉声解释。 “你说什么?” “元混和你相生相息,杀了元混,你也会没命的。”易零看着阮元。 听到此话,阮元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自顾自的喃喃道,“杀不得?杀不得?杀不得……那我阿爹、阿娘,元龙镇的三千条冤魂怎么办,他们如何才能得到安息?” “我也得死?哈哈哈哈……”阮元推开易零,在地上,摇摇晃晃,漫无目的的走着。 阮元笑得悲凉,“那你说这仇,我报是不报呢?” 正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咵嚓”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紧接着就下起了漂泊大雨,似乎也是在可怜阮元。 雨水很快就打湿了阮元的衣服,雨水和着鲜血往下滴着,一点一滴的雨水,打在阮元身上生疼。 阮元笑着笑着,就双腿一软的跪在地上,仰着头长声嘶吼着,“命运,命运,竟然如此捉弄人,哈哈哈哈哈……” 控诉完命运弄人后,阮元又嘶声力竭的大笑不停,“可笑,可笑……” …… 睡得正熟的刘音容也被这泣鬼神般的雷声惊醒了。 “今夜的雷雨为何这般动静?”刘音容翻身下床,拿过屏风上的外套披在身上。 又拢着外套,走到门前,将门拉开,屋外的雨还淅沥不停,呜呜的风声也贯穿着刘音容的耳膜,“风也好大。” 树后的小丛里,也传来了猫似的呋呋声,宛同猫恐吓别人的声音。 “是猫吗?”刘音容又拢紧了外套,转身去屋里拿了把油纸伞。 “喵~”刘音容撑着雨伞,学着猫叫的声音,一步一步慢慢靠近那传出异动的草丛,“小猫?” 刘音容弯腰,抬手轻轻拂开草丛。 “哈!”是一个三岁女童,正如猫一般匍匐在地上,头发同杂草般凌乱,眼神凶恶,眸子是诡异的红色,一嘴虎狼式的尖牙,女童裸露着身子,四肢爪子般的抓在泥土里。 是妖童! “啊~”刘音容见到这样的场景,吓得往后,身子没能稳住,跌在了地上,泥水也染脏了她的衣服。 女童看见刘音容,“哈哈”的叫着,就要朝刘音容扑去。 “小姐!小姐!”一众仆人拿着网,棍棒,笼子等家伙及时赶到。 那女童回头看见人群里的笼子,像是受到惊吓般,又转身,四肢并用的慌乱逃窜。 小兰赶紧冲进雨里,将吓得还没有回过神的刘音容从地上扶了起来,“小姐,你怎么出来了?” 刘音容缓缓道,“小兰,我好像看见……” “看见什么?小姐兴许是眼花了,这黑灯瞎火的。”小兰打断刘音容的话。 “可是,那他们为什么都拿着绳子……”刘音容看着追远的仆人又问。 小兰将刘音容扶回屋里,继续宽慰着惊魂未定的刘音容,“小姐你就莫要多想了,许是什么猫猫狗狗跑了进来……” 小兰正安慰着,门外又来了个丫鬟,说是老夫人找,又将小兰叫走了。 小兰嘱咐刘音容好好休息后,就跟着门外的丫鬟走了。 猫猫狗狗吗?可她分明看见的是一个三岁血眸的女童,想到这里刘音容不由打了个寒颤,明明屋外雷鸣阵阵,可她的心里,却越发的安静,安静得可怕。 那一众仆人,一直追着那妖童到了南院的废屋里,妖童在无处可逃,看着那些拿着绳子,网,笼子的仆人逐渐逼近,妖童弓着腰,四肢抓在地上,嘴中不断发出哈气的声音。 第九十七章 刘府妖童 “去!抓住她!”其中一个掌事推了一个家丁往前,那家丁手拿着一根木棍,哆哆嗦嗦的赶鸭子上架。 妖童看着上前的家丁,也猫着腰在原地盘旋着,伺机而动。 那家丁看着妖童,长呼一口气,拿着手中的棍棒,跑出两步,就朝着妖童打了下去,但那妖童就如猫一般敏捷,在家丁手中的棍棒还没有打向自己时,就先一步跳开了,并借力起跳,伸出利爪,抓在家丁的肩部,低头狠狠咬在家丁颈间,只听得那家丁挣扎着尖叫一声,用手使劲去扯妖童,那妖童却死活都不松手。 只消片刻,那家丁就倒在了地上,面色枯槁,嘴唇发紫,最后就只剩下一张皮子搭在骨头上。 众人见此,纷纷害怕得慌了神,脚也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掌事的气急了,吼道,“今日不捉住这妖童,我们都得死!” 众人还是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 “你们家中的兄弟姐妹该当如何?难不成当年你们进府签的那张生死状是做摆设的吗!”掌事又怒道。 这话无疑是在拿家人威胁,仆人们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很快众人又将妖童团团围了起来,陷入了围捕打斗中,几番周旋下来,又死了两人。 妖童又是一个腾扑上前,咬住了一个家丁的脖子,那家丁痛苦的不断向众人求救,“救我,救我,救救我……” 可众人哪里敢上前,其中一个拿着一张网的家丁,看着不断挣扎的那人,一番犹豫下,将手中的网扔了出去,将一人一童都套了起来。 众人也赶紧上前,纷纷用手中的棍子等将网抵死在地上,困住了不停嘶叫的妖童,连着那张网中的家丁也在抽搐几下也没了动静。 这边的小兰也到了偏厅中,小兰进去时,那文郧正跪在地上听训。 “文先生,我想知道那小童是如何逃出去的?”崔祺拄着拐杖,话语中竟是冰冷的质问。 文郧低着头,害怕道,“老夫人,我错了,我错了……” “错了,那你倒说说你错在了何处?”崔祺冷笑道。 “我……我不该贪酒,更不该在贪酒后去暗房,我,我一时大意将那小童给放了出来。”说着,文郧又不断的磕头,“我错了,我错了,老夫人,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正此时,派人去捉妖童的掌事也赶来汇报,“老夫人,已经捉住了,老夫人,现下已经关入暗房里了。” 听到此话,崔祺才算松了一口气,又不放心的嘱咐,“多派些人手,严加看管。” “是。”掌事的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转而,崔祺又转头问小兰,“我听说小姐受了惊吓,如何了?” “回老夫人的话,我等赶过去时,小姐……已经看到了。”小兰道。 崔祺捏紧了手中的拐杖,顿了顿道,“明日买个女童进来……” 王婆子点头,“是。” 紧接着,崔祺又低头,沉着声音问责,“文先生,守暗房的奴仆竟然没有守住,你说今日这事该如何责罚呢?” 文郧跪在地上,不敢作声。 “我已经让人剁去了他们的四肢,四肢无用,守不住人,拿来有什么用?文先生,你说是与不是?”崔祺又接着道。 文郧当然听出了崔祺的话外之意,这次妖童出逃主要责任在他,崔祺这样做,无非是杀鸡儆猴,况崔祺的意思也很明显,如若不能给个态度出来,自己就是这几人的下场。 彼时,王婆子也扔下一把匕首在文郧脚边。 文郧看着自己脚边的匕首,心中了然,只能哆嗦着将匕首拔出,又伸出自己的左手,一狠心,剁掉了小指。 偏厅环绕着文郧的惨叫,“小人再也不敢了。” 细长的鲜血蜿蜒在地上,像毒蛇匍匐往前,只两步,便猛的一口咬上了崔祺的鞋子,将原本墨色的布料染的更黑。 崔祺看着脚下的血,微微抬脚,反倒踩了上去,阻断了血的去路,眼中尽是漠然。 自从打算替音容换命,她就是拿血铺的路,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出来的,她和阮元一样,都是没有回头路的人。 “文先生能够记住今日的教训是最好不过的了。”说罢,崔祺就带着众人离开了。 几番都不能杀死元混,阮元宛若脱线木偶一般的靠在窗前,看着窗外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的树枝,大脑空洞得不能在空洞了。 阮元回来后,连衣服都没换,任由湿衣贴在身上,任凭湿发不断的往下滴水。 真是狼狈。 易零推门站在门前,停留了一会儿,抬脚进屋,拿着架子上的帕子,走过去,撩起阮元的一撮头发,放在帕子上轻轻擦拭着。 “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阮元没有回头,话语中净是悲怆。 易零顿住,而后抱住阮元,将阮元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心口处,他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口。 许是害怕阮元为了复仇做傻事,良久,易零才恳求道,“阮元,振作起来,会有办法的,一切都会好的。” 阮元回抱住易零,像是没有家的孩子,突然找到了一个避风港。 只是阮元没有回话,她的身体普通她的心一般,凉的刺骨! 她的仇不能不报,她也知道不久后的天下是何般模样,她从来都没有退路,她身后是乡亲们的冤魂,一个回头,便能将她拉入地狱,比粉身碎骨还可怕。 而刘府的文郧包扎好手指后,就拿着一条荆条进了暗房,看着铁笼里被铁链锁住手脚的妖童。 妖童看着走进笼子的文郧,挣扎着就想冲上去,只是这铁链太过紧实,她刚跑出不过两步,就又被铁链扯了回去。 “还敢冲我呲牙咧嘴?不知死活的东西!”文郧甩着长长的荆条,狠狠的抽在妖童身上,“让你龇牙咧嘴!让你龇牙咧嘴!让你龇牙咧嘴……” 伴随着谩骂声和鞭挞声,妖童被荆条抽倒在地,痛苦的左右翻腾着,就又要爬起来。 只是还未能站住脚跟,文郧又抽打出一荆条来,“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畜生,还敢叫唤不?” 话音刚落,荆条紧跟着一条又一条的抽来,妖童在笼子里四处逃窜,想要躲避这打来的荆条,只是还来不及跑出几步,就有被打倒在地,直到再也站不起来,只能蜷着身子躺在地上,任由这一条又一条的荆条打在身上,伴随着荆条的抽打声,还有妖童痛苦的嘶喊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可怖。 等到文郧抽得手累后,才肯扔下手中的荆条,从背后的小箩篼里摸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的来,喘着粗气,笑得诡异,“刚挖的,新鲜着嘞!吃吧,小畜生!” 说完,文郧就抬手将手中这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扔到了妖童的身旁。 方才还痛得直颤抖的妖童,闻到这熟悉的血腥味儿,翻身就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如野兽般,撕咬着那团肉体,“呜呜……”的,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看着妖童这模样,文郧大笑了起来,“吃吧,吃吧,你也活不过几日了……” 隔日的茶楼里,一团人围在一处,细说纷纷。 “怪象!怪象!昨日我从黄泥村路过时,你们猜我看见什么了?”曹问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道。 “看见什么?”有人问。 “有一老农套在犁里,正在地里耕田……”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兴许是那农夫家没有牛呢?” “有牛!那牛竟似人一般拿着套犁绳,站在田里,用打牛绳驱使着那老农耕田哩!”曹问眉飞色舞。 “这!这怎么可能?你怕不是看花眼了,老糊涂了!” 众人明显不信。 “我一个郎中?我会老糊涂?还没到瞎眼的地步哩!”曹问不服气的反问。 “那便是你喝了二两假酒,吃酒吃颠倒了罢!”一人讥笑,“哪里来的浑说?” “你,你,你!”曹问一时气噎。 又脑道,“城中尚有死尸寻仇,黑寡妇吃人,这天下早就混乱了!你没见着,便污我是浑说!” 只是见曹问恼了,几人反倒笑得更大声。 巧的很,阮元和易零也在此吃早饭,听到隔壁桌的这段对话,阮元咬了一口手中的大饼,抬头看了一眼易零。 “看来这黄泥村妖气够盛啊!”易零会意的笑着,将剩下的饼扔进嘴里,拿起桌上的一盘还未动过的花生,走了过去,“方才听得几位兄台聊起黄泥村的事,颇有兴趣,可否允在下也来听听一二?” “原来是易公子,快快请坐。”曹问赶紧挪到一边,让出一个空位来。 易零将花生放下,又盘腿坐下,“这盘花生还不错,各位可当个下酒菜。” “易公子太客气了。”几人道。 “先生可否详细说说,那黄泥村之事?”易零一边为几人斟酒,一边侧头问曹问。 第九十八章 还你就是 “昨日黄昏之时,我从黄泥村的杜家口路过,看着一老农套在犁里耕田,先前我是没有看见那牛的,就想着问问老农如何这般劳苦,不借头牛?刚要开口时,我就瞧见了拉犁的就是一头牛!那牛站在田里,还说着人话‘快点,快点,往左一点’,实是骇人,我哪里还敢多留,就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沿着小路跑回来了。”曹问谈起这事时,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后怕。 “好,有劳先生告知,你们慢吃。”打听完后,易零就起身回到了阮元的那张桌子上。 “如何?”阮元问。 “恐是精怪作祟。”易零伸手替阮元擦掉嘴边的饼渣。 阮元顿了顿道,“牛一般勤劳憨厚,很少听说有牛精作妖的事,更何况是这种将人做牛的反常之事,怕都是报应啊。” “等将小白抱回来,回山稍作休息,过两日我们再去黄泥村一瞧究竟。”易零实在是担心阮元的身子吃不消,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阮元需要一个缓和期。 “嗯。”阮元点头。 阮元和易零到天星楼时,紫岚就站在四方石像中央,等着他们。 “阮姑娘,那白猫在天池里养着,请随我来吧。”紫岚双手负于身后,微微一笑。 “劳烦姑娘带路。”阮元也回以礼貌一笑。 紫岚让出道,让阮元走在前面,等易零要跟上去时,紫岚却拦住了易零的去路,“易公子,我们阁主有请。” 接着,紫岚又伸出手拍了两声,地底里便爬出来一个只有紫岚小腿般高的老婆子,“知了婆婆,还请带易公子去寻阁主。” “好。”知了婆婆道,便拿着手中的拐杖敲了两下地面,那原本围着四面的竹子,就移动出一条路来。 “易公子,请随我来吧。”说完,知了婆婆就往那条路走去。 易零回头看了阮元一眼后,也跟了上去。 易零走进那条小路后,那些散开的竹林又围了回来。 好生神奇,阮元不免在心中感叹。 “阮姑娘,我们也走吧。”紫岚的话将阮元的心思拉了回来。 阮元应了一声“好”,收回目光。 只过了几个拐口,便到了一处宛若仙境一般的地方,那里烟雾缭绕,是一方小池,伴随着丝丝凉意,小白就躺在小池中的一片荷叶座上。 “小白!”阮元欣喜的唤了一声。 小白听到阮元的声音,睁眼抬头,看清来人后,从荷叶座上一跃而下,跳进阮元的怀里,又是万般亲昵的舔着阮元的脸。 正在阮元被小白逗得咯咯直笑时,忽觉怀中一空,在抬眼时,紫岚不知何时从阮元怀中将引魂铃盗走,正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中的引魂铃。 “那是我的。”阮元盯着紫岚的道。 “果然在你身上。”紫岚又道,“还你就是。”说罢,就抬手将引魂铃扔给了阮元。 阮元伸手接住后,又将引魂铃放回来自己怀中,“紫岚姑娘认得?” “认得,这不就是两百年前还林大战老妖皇时留下的吗?”紫岚笑道。 “那紫岚姑娘可知,该如何催动此阵法?”阮元又问。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效仿当年的还林不成?你是凡人,凡人之力是无法催动这引魂铃的,除非将自己献祭给引魂铃……”紫岚有些不可思议的说到。 与此同时,易零也到了穆藺所在的地方。 “丑城之灾,别无他法可破了吗?”易零问。 穆藺笑道,“易公子,你要知道,世上很难有两全之策的。” “就像当年您的父亲,为了保住这天下百姓,也不得不舍下你怀胎十月的母亲奔赴沙场,现黎国大难近在咫尺,易公子要早做决断才好。”穆藺又道。 “天下大义可舍身救国,但如若用无辜之人的性命来换取灾祸不降临,那还这些无辜之人又当如何?”易零看着穆藺,反问,“如有一天,天星楼也遭此大难,难道穆阁主会为了保住天星楼,而放弃紫岚姑娘吗?” “你……”像是被戳穿了心事一般,穆藺有些难堪恼怒。 “穆阁主也会舍不得,对吗?”易零笑道,“既是如此,穆阁主又何必劝我去牺牲别人?” 刘府。 因为昨晚的那惊心一幕,刘音容心中实在不踏实,坐在屋里,拿着木梳,一遍又一遍的梳着自己的头发。 小兰似乎看出了刘音容心中的忧虑,俯身低头问道,“小姐,屋里待着闷,我们去院儿里走走吧。” “好。”刘音容低声应道。 小兰扶着刘音容一路往着后院走去,路上开的花格外艳丽,小兰含笑指着其中一束花道,“小姐,你瞧,这花儿开得可真是好看啊!” “嗯。”刘音容又是轻声一应,并没有抬头看那花。 “啊~我的孩儿啊~”前方传来一妇人的哭喊声。 原本心不在焉的刘音容忙问道,“小兰,前面出了何事?” “好像是从前方那口废井里传来的,小姐,我们去看看吧。”说着,小兰就扶着刘音容走了过去。 废井口处拥簇着许多人,围得水泄不通,让人看不真切里面的情况。 只听得里面道,“此事是我刘府对不住你,姑娘你尽管提要求,我刘府一定尽全力做到。” “是姥姥的声音。”刘音容道。 又听得那年轻的妇人道,“我什么也不要,我就要我孩儿回来。” 说罢,又是一阵喊天哭地,“我的孩儿啊~她才三岁啊~” 三岁?昨日里她看见的女童也似乎才三岁的模样,刘音容不禁回想起昨日的场景。 前方的人群中又忽然一阵躁动,“姑娘?姑娘?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请文大夫来!”崔祺喊道。 似乎是那年轻妇人晕过去了,人群也让出一道路来,刘音容也赶紧站在一旁,让出道来。 紧接着,刘音容就看见一个家丁抱着一个年强妇人走了出来,紧接着黄婆子和黄管家就抬着一块小木板也走了出来。 小木板上躺着一具童尸,正巧一阵风吹过,将那盖在童尸上的白布掀开一个小口,白布下盖着的是一具已经看不出容貌的童尸,那脸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撞得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本来的相貌了。 “啊!”刘音容吓得往后一退,险些没有站住脚步,幸得小兰及时扶住,才没有摔下去。 “音容?”正此时,崔祺也在王婆子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说罢,不待刘音容开口,崔祺又转头质问小兰,“小兰!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怎的将小姐带到此处来了?” 小兰赶紧跪在地上求饶,“老夫人,我错了,小兰不是有意的……” “姥姥,你莫怪罪小兰,是我自己要来的。”刘音容也开口帮小兰求情。 崔祺这才肯让小兰起来,又道,“音容啊,这里脏,快快回去吧。” “可是,姥姥,方才……是出了何事吗?”刘音容问。 “小姐你不知道,方才那妇人是黄泥村的谭美娇,生得一女,三岁也还是个痴儿,昨夜不知何时跑进了府里来,原以为是什么猫猫狗狗闯了进来,老夫人就派了些人去捉,怎知捉了一晚上也没找到,这不,今儿早上,就听得人来报,说是后院儿的废井里死了人,过不了多久那谭美娇也来寻她的孩儿,就是……井里那个,哎,为此老夫人可是操碎了心,还不知该如何赔罪才是呢?”王婆子娓娓道来。 “你个老糊涂,这些事你同音容说什么,怪叫她担心的。”崔祺斥责王婆子道。 “是是是,老奴知错。”王婆子赶忙低头认错。 所以昨日里见到的那女童就是那谭美娇的女儿吗?刘音容看着崔祺,又上前拉住崔祺道,“姥姥莫要忧心,此事无关我刘府,只是那谭美娇实是可怜,多予些钱财,让她闹一闹作罢算了。” 第九十九章 怎的不给我吹吹 “是啊,老夫人,是那女童自己爬进来的,昨个儿还吓着了小姐,我还当是什么小畜生呢,怎么还到刘府来作怪来了?”小兰也极为不公的抱怨起来。 …… 这几日格外的累,格外的耗费心神,所以阮元很快就睡着了,许是这几日经历得太多,阮元又再次陷入梦魇中。 阮元梦见,自己处在一个烟雾缭绕的地方。 “江渔~”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 “谁?是谁?是谁在那儿?”阮元循着声音,拨开眼前的烟雾,一步步往前。 “江渔~”那声音依旧呼唤着,呼唤着他。 终于,当阮元拨开烟雾走过去时,竟是她自己在唤她? 不!准确来说,不是她,是她以前的模样,眼前的女子,眉目娟秀,是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褪去了稚气后,已然出落成了一个冰肌玉骨,娇花照水的姑娘,如果没有换脸,阮元如今也应是这番模样。 “江渔,我就是你啊~”那女子又缓缓道。 似乎是被吓到了,阮元猛然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的又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梦? 在转头看时,小白就躺在她的床边睡觉。 阮元又叹气道,“这算是变相让我看见我自己的模样吗?” 在醒时,已经是大中午了,竟睡了这么久,阮元赶紧翻身下床,她走到厨房时,柴央和易零正在谈论丑城之灾的事。 “如今五月了,离丑城之灾还剩最后两个月的时间,但我们迟迟还未找出那老狐狸,这最后一欲,也还没头绪,我怕来不及救……”易零翻炒着菜的手,不由顿了一下。 “你们且放心去查黄泥村,这几日我也会进城,查看一二。”柴央将一块柴放进灶炉里。 “还有刘音容的事,现已经知道了她是最后一欲,我告知过崔老夫人刘音容的身体情况,但那崔老夫人似乎并无什么作为,几个月前汪家姐妹的事,还有汪绫到死也不肯说的事,汪雲后也宁愿抱着汪绫的骨灰回老家不肯说的事,你说这刘府究竟在隐瞒什么呢?”易零又道。 阮元打断两人的对话,走了进去,“师父。” “欸,小元醒了。”柴央回头笑道。 “是,再不醒,天就要黑了。”阮元自我打趣。 就连着趴在阮元肩头的小白也跟着“喵”了一声。 “炒的什么菜,这样香。”说着,阮元就将自己的头凑到锅边,用手扇了扇。 易零徒手抓起锅铲上的一块肉,“锅包肉。” 阮元就想也不想的接嘴吃了下去,只是这锅包肉太烫,吐出来又太浪费,阮元只能烫得上蹿下跳,一边吃,一边喊着,“好烫,好烫……” 阮元这番模样,逗得易零和柴央哈哈大笑。 阮元好不容易才将那块炙手的锅包肉吃进肚里,又转头责怪易零道,“怎的不给我吹吹?” “我倒是想,只是还没来得及你就吃进去了。”易零笑着亲昵的捏了捏阮元的脸。 “那你也吃一块。”说着,阮元也徒手抓起一块肉,塞进易零的嘴里。 不出所料,易零也是被嘴里的锅包肉烫得手舞足蹈,阮元笑着捂住易零的嘴,“可不许吐,浪费可耻。” 无奈,易零只能硬着头皮将肉整块吞了进去。 “好哇,你竟敢戏弄我?”易零转头就挠起了阮元的痒痒。 阮元四处躲着,“别挠,别挠,哈哈哈,痒痒痒。” 可易零哪里看放过她,追着阮元出了厨房。 柴央看着两人跑走后,脸上的笑戛然而止,“喂!喂!喂!啊喂!不是!锅里的菜不管了?喂……” 而后,柴央才自顾自的摇头叹气,“真是徒大不中留啊。” 只是又记起七月就快到来,柴央又缓缓叹了一口气,真是不知道,七月会是怎样一副场景,像今日这般和谐的日子,以后还能有吗? 反正啊,他是没几个月活头了,他苟延残喘,厚着脸皮活到今日,就是为了丑城之灾,老兄啊,当年是你舍身救国,你的儿子同你一样,爱着这家国天下,而他身为易零的师父,活到现在,才明白自己为何会活这么久。 休息一日后,阮元和易零就去了曹问口中的黄泥村。 村子里的农夫们,都在忙着种植蔬菜。 易零停在一处田坎旁,问,“老伯,近日你们村里可有发生什么怪事?” 老伯挺直腰板,打量了一番易零道,“你们是捉妖人?” “是的。”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我们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那在你们村子里,有几户人家养了牛?” “三户,一是地主张家,二是老孙家,最后一家就是我了。”老伯嘿嘿一笑,转而又问,“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想着你们太过辛苦,就随口问了问。”易零笑道。 依着曹问所说,那老农不可能是地主家的,而眼前这老伯周身没有妖气,那么出问题的只剩下那个老孙家了,“老伯,您可否告知那老孙家在何处?” “往前走一里地就是了。”老伯指着前方道。 “多谢。”易零道完谢,就牵着阮元往前继续走。 两人正走着,谭美娇就抱着一具女尸哭嚷着跑了出去,撞在了阮元身上。 阮元被撞倒在地,谭美娇也跌倒在地,手中的女尸也抛出了不远。 “没事儿吧?”易零将阮元从地上扶了起来,挡在阮元前面,紧盯着眼前那个疯癫的谭美娇。 阮元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没事。” 谭美娇在地上踉跄着爬了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双手,又看见不远处的女尸,赶紧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一把将襁褓中女尸抱在怀里,“小宝乖,小宝乖,小宝不怕,阿娘在,阿娘唱歌哄小宝睡觉……” 接着,谭美娇就唱起了童谣。 阮元也看清了谭美娇怀中的那具女尸,那尸体在襁褓中早就烂得生了蛆虫,场面实是恶心,跟四年前的元龙镇一样。 继而,两老人也从小巷里追了出来,“美娇……” 两老人跑到谭美娇跟前,想要夺走她怀中的女尸,“给我,小宝已经死了,已经死了,美娇……” 谭美娇死活不撒手,“小宝没有死,小宝没有死,你们胡说,小宝只是睡着了。” 其中一老丈,不由分说,一把将谭美娇踢倒在地,强行抢走了那具女尸,老丈抢走女尸后,老妇也跟着老丈离开了现场,只留下谭美娇趴在地上大哭,“孩子,还我孩子,你们还我的孩子啊~” 路过的一老妪扛着锄头叹气道,“都是可怜人啊。” “老婆婆,你可知发生了何事?”阮元问道。 “哎,姑娘有所不知,这女子名叫谭美娇,生个女儿是个痴儿,半年前刚死了丈夫,几日前她这三岁小女儿也不知何时跑进了人刘府,后掉进井里也给淹死了,当时就被刺激得晕了过去,醒来后就是这般模样了。” 老妪又接着说道,“方才那两人是她的公公婆婆,平时对她也是极为刁难,现如今刘府送来慰问金,她公公婆婆只管埋了这命苦的孩子,哪里还会管她的死活,哎……” 说完,老妪就叹着气离开了。 “刘府?刘音容家。”阮元喃喃道。 这女子实是可怜,阮元不由叹气,“没人管她,她会死吧?” “我记得王知府不是建立了一个大杂院?不如将她送去。”易零看出了阮元的心事道。 第一百章 讨口水喝 “此事还需得我过目才行。”身后竟传来了南七的声音。 两人应声回头,阮元颇为惊喜道,“南捕头怎么在这儿?” “接到百姓报案,说是黄泥村出了怪事,今特来查看一二。”南七带着两名衙役走上前道。 说罢,南七又转头吩咐其中一名衙役道,“将这女子送去大杂院,好生照看着。” “是。”衙役点头回应后,转身将躺在地上还在哭泣的谭美娇扶了起来,又道了声“属下告退”,才带着谭美娇离开。 “南捕头不问问那女子的来历?”阮元很是好奇,南七可不是那种做事糊糊涂涂的人。 “这女子是我看着从刘府抬出来的,那时我出公正巧撞见,也问过些情况,说是她的女儿是半夜子时跑进去的,这谭美娇是第二日辰时去的刘府找女儿的。”南七解释道。 半夜子时到第二日辰时,这中间可是隔了有三个多的时辰,怎么会有这么长的时间,这谭美娇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吗? “怎么这么长的时间才去刘府找人,是一直没找到,直到辰时才找到的吗?还是说直到辰时才发现自己孩子不见了?”阮元道,可是这不符合常理啊,女儿是痴儿,身为母亲,自己的孩子不见了,还是半夜不见的,不论是不是痴儿,母亲都应当是很着急才是。 “易零,南捕头,我总感觉这件事有问题。”阮元又道,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说不通的啊。 南七也赞同的点点头,轻声道,“我也觉得这事蹊跷,诺大一个刘府,怎会连个三岁孩童跑进去了都不知道?若孩子是不慎摔进井里淹死的,按着崔老夫人的性子,反而不仅不怪罪,还给了那些钱财做慰问费,实在是反常。” “慰问费?呵,反正这谭美娇的公公婆婆也住在这黄泥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到时候一试便知。”易零冷笑一声,眼中竟是对谭美娇公婆的封闭。 “嗯。”阮元点头。 往前走走了一段距离,路过一棵柳树时,便是老孙家了。 那孙老爷子就牛棚旁,往里面放着新鲜的草,老牛则被套在一根木桩上,低头吃着槽里的草。 “老爷子,我四人途经此处,路上的干粮也吃完了,可否卖顿饭吃?”易零上前问道。 孙老爷子缓缓转头,看了易零几人一眼,问道,“你们是捉妖人?” “是捉妖人不错,其实就是个跑江湖的,老爷子若是不方便,我等讨口水喝也行。”易零又笑道。 “进来吧。”孙老爷子将手中的草都扔进槽里,轻轻摸了摸老牛的头,而后转身往屋里去,示意几人进来。 “走吧。”易零回头低声道。 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朴,堂屋的正中央的供台上,竟放着一根打牛鞭,在打牛鞭的前面还燃烧着三柱香。 真是怪异至极! 孙老爷子拿来几碟瓷碗,又提着一壶茶水过来。 “老爷子,您最近可遇到过什么怪事?”易零问。 孙老爷子倒满一碗水后,又拿过另一只空碗接着倒水,“没有,公子若是想捉妖,怕是来错地方了。” 易零不动声色的拿过一碗水,轻抿一口后,笑着问,“我看老爷子家中的供台上放着一根打牛鞭,人家都是供神,您家怎的供着一根打牛鞭?” “随手放的,忘了拿下来。”孙老爷子脸上很是平淡,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说完又提着茶壶去了偏房。 “可看出什么?”南七压着声音问。 “给我们倒水的是老牛,真正的孙老爷子正被栓在牛棚里吃草呢。”易零看着屋外的牛棚轻笑道。 阮元有些吃惊,易零竟能一眼就瞧出妖怪的障眼法,不过转念一想,也对,现在的易零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凡胎肉体了,这肉眼自然也能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动手吗?”南七问。 “这老牛心有怨气,得先找到原因,否则到时怨气冲天,情况就会变得不可收拾,会殃及到村里的其他百姓。” 易零刚说完,孙老爷子就走了进来,“既然两位公子和姑娘已解了渴,老夫就不多留你们了,我还有一大堆的农活要干。” 看来这老牛是真的讨厌他们,阮元心道。 “是,我们也要继续赶路了,多谢老爷子款待。”易零抱拳作揖道谢。 “有劳。”阮元同南七也拱手作揖道谢。 等易零四人走后,那孙老爷子又回到牛棚里,伸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棚里吃草的老牛。 阮元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真是瘆人。” 紧接着,阮元又道,“我们什么时候再回来?” “先去地主家,办席。”此时,易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几人来到张地主家,那张地主却只派了一个奴仆来打发,说自己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这张地主闭门不见,如何办席?南七正欲拿出自己的官位想要一压时,却听易零道,“只怕张地主不是身体不适,而是正在温柔乡里吧?” 此话一出,那奴仆很是讶异,哆哆嗦嗦的开口,“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是算出来的。” “您竟然有这等本事?” “欸,对咯,我是算出来的,我还算出来小兄弟你前几天有伤痛之灾。”说着,易零就装模作样的掐着手指算了起来,“不久前,你不慎摔了一脚,伤的是左脚吧?” “你,你,你……”奴仆不可置信的颤抖着双手指着易零。 “我我我……快去请你家老爷吧。”易零学着奴仆的腔调道。 听到此,奴仆哪里还坐得住,拖着一跛一跛的左脚,往屋内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老爷~,老爷……” 阮元拉住易零问,“你真会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来来来,你给我算算,看看我今年有没有发财的运势?” 易零抬手轻轻敲了敲阮元,噙着一抹笑道,“我只会抓鬼捉妖,这些我不会算。” “那你怎么?”阮元吃痛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侥幸蒙对罢了,那奴仆身上有酒香,还掺杂着些许香膏味,想来是刚从张地主房里出来,他走路时,左脚轻右脚重,定是这几日磕着碰着了。”易零解释说,不过那香膏味儿是惠兰香,之前在阮元身上闻到过,很是熟悉,看来这香膏很是好卖。 奴仆慌慌张张闯进张地主的房里。 “老爷!”正此时,奴仆一把将门推开来。 这张地主正和莺儿,还有些女子正在屋子里弹琴跳舞,唱歌喝酒,莺歌燕舞的,好不快活。 此时被打扰,张地主气不免怒骂开口,“我不是说过,不准来打扰我吗?” 奴仆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解释,“不是啊,老爷,是门外的那四人,非要见老爷您不可。” “劝不走,就拿棒子给我打出去!别来烦我!”被搅了好事的张地主很是不耐烦。 “不行啊,老爷,来的那几人不是一般人,能算出很多的事,就连老爷您现在在干嘛,他们也是算出来了的,可打不得。” 算出他现在在干嘛?看来真是有几分本事的,无奈,张地主只能放下酒杯离开。 莺儿扯住张地主的袖子,委屈的开口,“老爷,什么事非要丢下莺儿啊?” “老爷也舍不得你啊,乖,等过几日老爷再去芙蓉楼寻你。”张地主轻轻捏了一把莺儿的脸。 如此,这莺儿也只得作罢,放了张地主离开。 易零和阮元几人正百般无聊的等在大厅里。 阮元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撑着脑袋问,“话说,那张地主能来吗?” 第一百零一章 浪荡子 正说着,就听得屋外传来脚步声。 “是谁要见我啊?”张地主撸了撸袖子,踏门走了进来。 “张地主,我等几人实不想叨扰,奈何此事有关张地主的声誉,这才不得不上门。”易零起身作揖道。 彼时的莺儿也慢悠悠用绣帕擦着嘴角,拢着自己的零散的发髻路过,听到易零的声音的声音,不由顿住脚步,“是你,易公子。” 这女人是芙蓉楼的,阮元认得,这莺儿总是站在楼上甩着绣帕揽客,萝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莺儿姑娘,不曾想竟在此处遇见?”易零回以礼貌一笑。 听易零的话,这两人认识!怎么会认识芙蓉楼的姑娘?除了浪荡子,阮元再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想到此,阮元不由从心底窜出一股无名火来。 莺儿甩着绣帕娇笑道,“是有些日子不见了,易公子可有好久没来芙蓉楼吃酒了。” 吃酒?看来是芙蓉楼的常客啊! “有机会,有机会一定去。”易零回复。 还有机会一定去!阮元不由心中憋下一口气来。 不好好捉妖为民除害,竟然跑到芙蓉街去吃花酒! “好,那莺儿就静候易公子大驾了。”说罢,莺儿还不忘朝易零眨了眨眼睛。 这是全然不把她阮元放在眼里啊!阮元赶紧上前挡在两人中间,想要隔断两人的视线。 看着阮元这模样,莺儿会意的轻笑一声,似乎心中已是了然,随后转身离去。 莺儿走后,阮元就转身皱着眉头瞪易零,似乎要将易零瞪出个窟窿来。 易零当然没能明白阮元的眼神中的“杀意”是为何,便万分无辜的耸了耸自己的肩。 阮元心中憋下一口气来,算了,如若不是现在有正事要办,阮元一定会好好询问易零一番。 “易公子?你是望杨山上的捉妖人易零?”张地主打量着易零。 易零回过神,微微颔首道,“正是在下。” 本以为这张地主会说些什么恭维的话,怎料开口却是,“易公子竟也认识芙蓉街的莺儿姑娘?” 易零先是愣了愣,随后笑着解释,“张地主会错意了,我与莺儿姑娘只是朋友。” 易零不傻,他当然听出了张地主的话外之意,如此,他也明白了方才阮元为何瞪他。 “朋友?”张地主自顾自的重复着这两个字,将信将疑。 罢了,易零叹了口气,又将话题拉回正轨,“张地主可知道,你们村子上出了精怪?” “精怪?何处来的精怪?我们这村子可一直都是好好的,你可莫要吓唬我……”听着易零的话,张地主不免诧异。 “老孙家。”易零缓缓道。 “老孙家?”张地主摸了摸自己的圆滚滚的肚子,若有所思道,“这几天,那孙老爷子确实古怪,叫他都不理我,反倒是他棚里的那头牛叫得欢……” 说到这儿,张地主喝茶的手忽然顿住,看着易零几人的表情,不可思议的恍然大悟道,“易公子是说精怪就出在那老孙家?!” 易零没有作声,只是含笑微微点头。 又接着问,“张地主不妨在大胆想一想,为何孙老爷子不答应你,反倒是牛棚里的老牛叫不停?” “哐当”一声,张地主手中的茶杯滑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那……那老牛是……是孙老爷子?”张地主哆哆嗦嗦道。 “是。”易零笑道。 “哎呀呀,哎呀呀……这也……这也太瘆人了……”张地主叹道,又转身吩咐身旁的小厮,“快快快!去屋里给我收拾行李,我得去城里躲躲。” “易公子啊,那你们可一定要将这老牛怪给捉住啊,等你们捉住了,我再回来……”说着,张地主就欲转身离开。 易零一把将张地主拉住,“张地主躲不过的,你长了腿知道躲,那老牛怪也是长了腿的啊。” “哎呀,那可咋办啊?就……半个月前,我还拿打牛鞭狠狠甩过那老牛几鞭子呢。”可见张地主是非常害怕了,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微微颤抖着。 “所以啊,张地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易零将自己的手搭在张地主肩上。 “哎呀,那可咋办?那牛怪不会也将我拴在牛棚里吧?”紧接着,张地主又跪在地上,哭着恳求道,“易公子,易公子,你们可一定要救救我啊,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我有很多钱的,只要易公子你们愿意救我,钱不是问题的!” 阮元站在一旁,忍不住“扑哧”一笑,这张地主胆子也太小了吧,这么禁不住吓,这易零也是真够腹黑的,将人吓成这副模样。 既然钱不是问题,阮元嘿嘿一笑,朝易零递了个眼色过去,易零就会意的叹了口气,这声音就像是自己去看病,大夫对你叹气一般,就如同下达了死亡通知书。 “易公子啊,只要你们能救我,我愿意出一百五十两银子!”生怕易零几人不搭救自己,张地主上套的又一把搂住易零的腿。 一百五十两!这么阔气!阮元忍不住扳着手指数了数。 易零依旧是叹着气,想要将自己的腿抽出,“张地主,这不是钱的事,这……哎……” 听着易零的不断的叹气声,张地主心中冒出一阵阵寒意,将易零的腿抱得更紧了,死活都不松手,“易公子!易公子!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二百两!二百两!只要您能救我,易公子……” 二!二百两!老天爷,这也太多了!阮元吃惊的咽了咽口水,看来替人捉鬼收妖,是真的来钱快啊! “哎呀,张地主说的是哪里话,我们本就是为百姓谋个心安的,又怎么会对张地主您见死不救呢?”易零弯腰去扶张地主,“来来来,快起来,这躺在地上得多脏啊。” “多谢易公子。”张地主揉着自己的鼻子,吸了吸鼻涕,因为太过害怕,张地主就想将易零等人留在家中,“易公子,你们来这里怕是没有住处,不妨,不妨住我这儿,我这儿有上好的客房!” “会不会太麻烦了?”易零故作客气道。 “不麻烦!不麻烦!来人!给易公子他们准备些好酒好菜,再把东厢房给打扫出来,让他们好生歇息!”张地主抹了一把脸,转身吩咐院儿里的奴仆,“跑起来!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是不想要你们的腿了吗?” 把易零几人留在家中,无疑就是请了好几个保镖,张地主再乐意不过了。 萝城中。 柳香香提着一篮子的惠兰路过,芙蓉楼的老鸨子妙姨娘原本还在拉客的人慕然停住,将新拉来的客人交给一旁的女子吩咐道,“快陪着刘公子进去喝几杯。” 说完,妙姨娘就走到柳香香身旁,一把拉住柳香香的手,“哎哟,柳姑娘,可有好些日子不见了,都往你家下过好几张请帖了,你都不曾赏脸来陪我吃个酒。” “这实在是抽不出空闲的时间,对不住,妙姨娘,这眼瞅着春天就要过去了,我正忙着做换季的衣服呢。”柳香香抱歉的开口。 “是是是,就你是个大忙人儿。”妙姨娘故作恼怒的轻轻推搡了一把柳香香。 又在挽住柳香香胳膊时,瞅见柳香香篮子里的惠兰,拿出一只在鼻尖嗅了嗅,“好香的惠兰。” 闻到这熟悉的惠兰香,妙姨娘又侧头询问,“柳姑娘,你上次给我推荐的那香膏,可还有剩的?” 自从上次柳香香将这香膏引荐给妙姨娘后,这芙蓉楼的生意就越发的好了,每天来的客人可谓是络绎不绝。 第一百零二章 下贱的功夫 “有的,百翠阁在卖,不过货可不多,妙姨娘可要早些去订货才是,这款香膏如今是萝城里最时兴的,很多的官家小姐也是十分喜爱的,进场缺货。”柳香香笑着将卖香膏的地址托盘而出。 “欸,好。”妙姨娘高兴的点点头。 柳香香又抬头看了一眼这芙蓉楼,“妙姨娘真是好手段,这调教姑娘的手段实是厉害,我记得几日钱还有个姑娘死活都不肯接客,如今经妙姨娘这一调教竟是这样大方了?” “干我们这行,只能学些下贱的功夫,既入了这芙蓉楼,任她什么贞洁烈女那骨头也是硬不了几日的。”妙姨娘也随着柳香香的目光,向二楼望去,是一个十八芳华的少女正甩着绣帕,衣着打扮更是比其他的姑娘暴露。 “妙姨娘~”两人正说着,莺儿就扭着腰肢走了过来。 柳香香看了一眼迎面走来的莺儿,笑着告别,“妙姨娘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欸,柳姑娘慢走。”妙姨娘冲着柳香香的背影也客套了一句。 莺儿看着走远的柳香香,问,“妙姨娘,那人是谁?” “是兰衣阁的掌柜——柳香香,就是你们身上擦的香膏,都是这柳香香给引荐的呢。”妙姨娘解释道。 莺儿点点头,“那香膏确实不错,就是那难缠的杜老板,也是很喜欢闻我这身上的香味儿,伺候他的那几天,他竟出了奇的没有折腾我!” 杜老板是萝城出了名的变态,总是喜欢点些姑娘玩一些刺激变态的游戏,那些折磨人的东西更是千奇百怪,往往被他点去的姑娘,都会被折磨得伤痕累累,更有甚者,被折磨致死。 可偏这杜老板有钱有势,出了人命就拿着银子将这些事掩埋过去了。 很多的姑娘都十分害怕这位客人,奈何这人又是商贾人家,财大气粗,又有都城的亲戚在朝为官,就算是折磨死了不少的姑娘,也丝毫不受影响,照样快活在各大烟柳巷。 就在几日前,这让人闻风丧胆的杜老板就来了芙蓉楼,非要点那个刚入芙蓉楼的女孩儿,说是喜欢年轻小姑娘,那女孩儿怎么肯干,哭着死活都不去,妙姨娘害怕这杜老板一怒之下砸了芙蓉楼,就要下令将女孩绑进杜老板的房中。 莺儿刚来这芙蓉楼时,差不多也同这女孩一般年纪,如今刚来就要伺候一个变态,那定是活不下来的,心中起了怜悯,当下就决定替这个女孩儿去伺候杜老板。 莺儿将自己好生收拾一番后,胆战心惊的进了杜老板的房中,在那间房中,挂满了鞭子、蜡烛、套狗链、白色纱巾等等东西。 莺儿久经芙蓉楼,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是干嘛的,这些东西无非都是为了满足杜老板变态的欲望所设。 莺儿推门进去时,杜老板的眼睛上就蒙着一块白布,手中还拿着一根鞭子和一根圆形棒子。 真是他娘的有够变态的,莺儿在心底骂道。 “美人儿~,你在哪儿呢~”听到莺儿的脚步声,杜老板就兴奋的站了起来,微弓着腰,到处搜寻着莺儿的身影。 莺儿与他打闹着,在屋里周旋的几圈后,就被杜老板一个拦腰抓住了,“小坏蛋,还想往哪儿跑呢?” 说着,杜老板就一把扯下了眼上的白布,睁眼看见不少自己点的人,就一怒之下将莺儿推到在地。 “你是/个什么东西?谁让你进来的?我点的人呢?我看你们芙蓉楼是不想开下去了是吗!”杜老板生气的一把揪住莺儿的领子。 莺儿害怕极了,哭着告饶,“我错了,我错了,杜老板……” 原本以为这杜老板会打骂她,怎料那那杜老板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将自己的头凑近莺儿,贪婪的嗅着那一缕芳香,像是被摄取了魂魄一般。 而后,那个新来的女孩,看到莺儿为了救她舍身去伺候杜老板,又经妙姨娘的一番劝说,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也就不再寻死觅活,想通般的也接起客来,就是现在站在二楼的那个穿着露骨的姑娘。 想到杜老板,莺儿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转头对妙姨娘道,“姨娘,你可多买些回来,这香膏可是救了我的命,以后我是要日日都戴在身上的。” “放心,明儿姨娘就去那百翠阁,这香膏啊,也是我的招财大宝贝,肯定会给你们买回来的。”妙姨娘甩着绣帕笑了笑,转而又问,“话说你不是去那张地主家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别提了,可败了我不少的兴致。”说罢,莺儿就转身进了屋。 而这边的黄泥村,几人用过饭后,南七正在屋里吩咐衙役道,“回衙门,找一具与谭美娇身形相仿的尸体来,扔在湖里。” “是。”衙役得令后,就匆匆出了门。 “我找人打听过了,那谭美娇的公婆,在拿到刘府的那笔慰问费后,第二日就在城里买了间宅子。”南七又道。 “死了孙女,不难过,还买宅子,谭美娇的公婆如此恶毒心肠,若是看到‘谭美娇’不慎落入湖中淹死,不知道会不会心生愧疚?”阮元靠在窗前说到。 “心中有无愧疚,那就得找‘谭美娇’去问一问了。”易零也是面无表情的冷笑一声。 “易公子,易公子?我渴了……”易零的怀中传来呱呱的声音。 易零将蚌壳从怀中掏了出来,随着蚌壳的打开,呱呱就乖巧的坐在里面,“易公子,我都一天没有沾上水了,我会干死的。” 蚌壳?南七不由吃惊,这蚌壳里的男童又是什么东西? “抱歉,有件事瞒了南捕头许久,我就是当年还林遗留下来的后人。”易零解释,又指着蚌壳解释,“它是蚌壳精灵,我现如今的灵力,也是托他的福,才能运用。” “竟是还林的后人?”南七有些不可思议,难怪怎么也查不出这易零的身世,一个活了两百多年的人,如何能查出真实身份来,如此,南七也该尊称一声,想到此,南七起身作揖,“易公子。” 易零赶紧扶住南七,“南捕头生分了,不论我是何身份,我都只是望杨山上的捉妖人易零。” “好。”南七笑了,这个朋友他是真的没有交错。 “不与你们多聊了,这蚌壳缺不得水,我先回房给它补些水。”说罢,易零就转身离开了。 彼时屋里就只剩下南七和阮元两人了。 “对了,阮姑娘,那元混……”南七重新提起这事。 阮元一怔,随后苦笑道,“跑了,被黑寡妇救走了。” “南捕头,我有一事想要请教。”阮元又道。 “阮姑娘但问无妨。” “如果杀了求生城的那个怪物熔妖,你的妹妹南杏就会死,可若不杀,求生城的那些冤魂如何安宁?南捕头当如何做?”阮元低头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南七。 “阿杏是我的骨肉至亲,于情不可杀,求生城那些冤死的百姓们,于义当杀,可这丑城之灾牵连的又何止是这几座丑城?我身为黎国的驻防大将军,更当是国为先,家在后!”南七眼中十分坚定。 “所以这熔妖该不该杀,从来不是从我们自身来看,而是从天下百姓来看,生逢乱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听着南七的话,阮元也跟着喃喃道,“是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江渔,我这样唤你,你可还习惯?”南七起身小心问到。 阮元点点头,算是默认。 她本来就是江渔,是元龙镇的江渔。 第一百零三章 办席 “那我问你,四年前,我父亲将元龙镇封死,你可有心怀怨恨?”南七问道。 阮元苦笑一声,“说不怨恨是假的,那时我祈求着能有人来救救我们,却没有想到连唯一的生路都被封死了,我不能理解,我以为所有人都放弃了我们,那时候我可没少咒你家,哈哈……” 阮元虽是笑着,却显得无比凄凉,“只是后来,我被沈名阁主救走后,她对我的折磨,逼我发的那些誓言,让我恨得不能再恨了,只是现在我明白了,封城其实是最好的安排了,阁主对我的所为,其实就同现在的我罢了……” 是啊,阁主做不到见死不救,但更不能因为她一人而将整个黎国弃之不顾,所以才会在这两种情绪的裹挟下,选择自杀逃避,而现在的阮元因为元混该不该杀,也陷入了这种死循环中,她只想着如何报仇,哪怕是同元混同归于尽,那又如何不可,只是在望杨山上这些日子,阮元学到了很多。 她不该如此自私,她现在要做的是怎样才能阻止新妖皇降世,而不是拘泥于这些私人仇恨中。 阮元豁然开朗,扬起笑脸,说到,“谢谢你,南捕头。” “不谢。”南七也回以温柔一笑。 “南捕头早些休息。”心中已经得到答案的阮元,笑着向南七告别,也回了自己屋里。 等阮元一走,南七就又坐回了位置上,“梁上君子,还不出来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躲在一旁听脚根的易零笑着走了出来。 南七抬手指了指易零脚下的影子,“你站的位置刚好避开了阮元的视野,但是你的影子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易零听后,爽朗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南捕头。” “阮元听了我的话,颇有感触,不知易公子可有什么感触没?”南七笑着问。 难不成南七已经知道阻止妖皇降世的法子了? 易零一愣,随后笑道,“我能有什么感触?” “不论易公子是否有感触,我希望易公子也能同当年的还林一般。” “这天下,我自会救,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也绝不会让无辜之人牺牲!”易零再也坐不住,冷冷的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你如何能救下阮元?她是注定要牺牲的。”说到这里,南七也顿了顿,万般悲痛的开口,“阿杏也回不来了。” 七个女孩身上都带着妖魂,要杀妖皇,这七个女孩必死无疑…… 学会放手取舍,永远是人一辈子要学的功课。 城南花庄。 柳香香带着黑色斗篷,叩响了铜虎嘴里的挂环。 铜虎悻悻然的睁开眼,瞧见是柳香香,赶忙就打起了精神,“柳姑娘,你来了。” 这柳香香是丰烨看重的人,铜虎自不敢怠慢。 柳香香含笑点点头,将发着蓝光的凭条递到铜虎嘴边,“我要见丰大人。” 铜虎将凭条卷进自己嘴里,低声道,“柳姑娘稍等。”话音刚落,这铜虎就又闭上了双眼。 不消片刻,那门就自行打开了。 柳香香抬脚走了进去,这花庄她已经来了许多次,也不需有人带路了。 路过那片湖泊时,老庄头儿正拿着网打捞鱼妖,湖中的鱼妖都怕极了,一个劲儿往后游。 老庄头儿将打捞出来的鱼妖套在一棵树上,嘴里还骂道,“死猪猡!跑什么?可叫老头子我好累。” 转头间,又看见柳香香,老庄头儿又换上一副笑脸,打招呼,“柳姑娘来了。” “是,老庄头儿辛苦了。”柳香香笑道。 “不辛苦,不过是宰几条鱼。”老庄头儿也是一笑,继而伸手指着前方道,“丰大人就在大厅等你呢。” “好,多谢老庄头儿。”柳香香道过谢后,就往着老庄头儿手指的方向继续走。 柳香香来到大厅时,锦苑正向丰烨汇报着美人楼的近况,“大人,还差最后一批木材了,预计五月底就可建成。” “好,最迟在六月中,美人楼一定要开。”丰烨吩咐道。 “是。”锦苑点头回应。 看见柳香香已来,丰烨又打发走锦苑,“锦苑你先去忙美人楼的事。” “事。”锦苑再次应了一声才离开。 “阿柳怎么来了?”丰烨笑着又躺回了美人榻上,那挂在树上的银蛇就爬到了丰烨手上。 柳香香笑道,“我来给丰大人举荐一人。” “哦?” “美人楼即将建成,需要人主场才是,那些个官家小姐都是硬脾气,清高得很,不找位好妈妈来调教,怎么行?” “阿柳这么说,是心中已经有了好的人选?” “是,芙蓉楼的妙姨娘,有着一手调教人的好功夫。”柳香香又接着说,“那香膏现如今已经流通到芙蓉楼去了,效果甚好,今白天的时候,那妙姨娘还向我讨要来着。” “那妙姨娘可是个不好拿捏的主儿,她做事也是本着一定的原则,只怕是……” 丰烨话还未说完,柳香香就打断道,“若是她的小儿子在我们手上呢?” 这妙姨娘早在几年前就生下了一个男婴,因为怕影响到生意,又毁了儿子的声誉,所以妙姨娘就将自己儿子寄留在乡下的一家农户里。 “还是阿柳心细,如此,这事就委托阿柳替我操心了。” “大人客气,那奴家就先走了。”说罢,柳香香就转身踏出了房门。 柳香香走后,蔡军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蔡公子,不,是季公子。”丰烨抬头笑看季行舟(蔡军身份已破,以后就用他的本名来写),“这几日我庄上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季公子多加包涵。” 季行舟轻笑一声,“丰庄主同我讲这些,不是显得太过虚情假意了吗?” 次日晨,易零坐在桌前同张地主商量,“办席。” “办席?”张地主一头雾水,“这捉妖跟办席有什么关系啊?” “若是张地主你以个人的名义去请孙老爷子,您觉得那老牛不会起疑心吗?”易零解释道,又接着说,“您现在找个由头办席,宴请村民,孙老爷子身为黄泥村的一份子,他有什么理由不来呢?” 阮元也开口道,“那老牛为孙老爷子辛劳了一辈子,兢兢业业,到头来却落得个被你们卖进牛肉馆的下场,换做是我,我也得来寻你们的麻烦。” 这老牛在半月前生了场病,孙老爷子就觉着这老牛不行了,张地主也怂恿着要孙老爷子卖掉老牛,期间在那老牛被拖上木板车即将被卖掉时,因为挣扎不停,张地主还拿着打牛鞭甩了老牛好几鞭子。 只是那老牛还是挣扎开来,发疯般的将众人都撞进田里,就连孙老爷子也被老牛撞进了池塘里。 当时卖牛,也只得作罢。 出了这事后,孙老爷子就忽然毁约说不卖了。 张地主被阮元说得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询问,“可是以什么由头来办宴席呢?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办席吧?” “当然不能,所以我们还得请莺儿姑娘来演个戏。”易零笑道。 莺儿,又是莺儿,阮元不由皱眉。 当日下午,在黄泥村的池塘里,忽见一具女尸,池塘处围满了衙门的人。 “不知道死的是谁?”一村民在底下道。 “这谁知道呢?官府的也不准看。” “我方才在旁边看着那人被打捞上来的,身形很像谭美娇……” “哎呀,这话可乱说不得!” “没有乱说,那衣服正是昨日谭美娇穿的那件!”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谭美娇的公婆心中一惊,也不由将目光看向那木板上盖着白布的尸体。 第一百零四章 你吃醋了 那尸体突然滑落出一只手来,手上还紧攥着一串贝壳,那是小宝最喜欢的玩具,难不成真是谭美娇! 原本谈论的那几人,回头看见这老丈和老妪,也纷纷禁了声,敷衍着都各自离去。 夜幕降临,阮元坐在梳妆台前,拔下头上的木簪,头发一下就披散在了身后。 易零来敲门时,却发现屋内没有传来阮元的回应,情急之下,一把推开了房门,屋内也没人,奇怪,这豆芽菜去哪儿了? “阮元,阮元……”易零一遍遍的在屋子里唤着。 忽觉背后一阵阴风袭过,...... 无论当初与他共事的官员,还是现在青天寨上的众人,都觉得苏南山是个平素和善的好好先生,和谁说话都和和气气的,可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素来和善的他在遇到与本心相悖之事时,会强硬到什么地步。 “谎言?”赵岚那一张原本带着怒意的脸,凝重了片刻,忽然间变得更为阴沉。 它以平涂为主,结合勾、皴、点、染技法,线条苍劲有力,显示出元代工匠高超的绘画才能。 这把剑的出现,一时令所有人感到震惊,甚至已经超过了方才张远山说出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以自身为名的霸气名字,以及其更加霸道的效果,三断齐出,几乎破尽世间修行法。 这样的一种情形,就相当于把兽类生物给牢牢的困在了原地,人类战士则朝着兽王那边冲了过去。此刻兽类生物的首领们,与人类势力的首领们正在一起,对这个兽王展开攻击。 本来想要隐瞒的,但还是被司徒嫣然知道,她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大麻烦。 浓稠的毒液注入到对方的身体之中,随后摇摆着尾巴直接调头离开。 岳正阳用其中两根短的绳子把板车两个把捆上,连接到自行车的背包架上,这样就不用人去拉了。要知道二十多公里,太阳高照的还不把他们拉晕了。 宋钟上下牙齿打架,身体微微颤抖着,感觉有些丢人,但实在是控制不住呀。 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身体重重的砸落在一根古木柱子上,片刻之后,那根柱子轰然爆碎了开来,化为一地的碎屑。 她向来冷静淡漠,可白氏公馆,这个承载她痛苦的记忆之地,每到此处,她内心澎湃的悲伤便喷涌而出。 今天在燕京互娱发生的一系列打斗事情,让保安部不少的人都受了伤,所幸张震没有下死手的意思,他们虽然一个个都十分狼狈不堪,但是都没有什么大碍。 艾玛激动得不能自已,双眼渐渐染上淡淡的蓝芒,只是相对于她那蓝宝石般的眸子,蓝芒微不可察。 “骗人,老实交待,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春秀?”田穗穗不依不饶。 ‘好,魏主任你做的不错!’周校长对于魏振海办事很满意,因为对方似乎很了解他,知道他暂时不想让事情扩大,以达到既能威胁白玉洁,又能有回转余地的目的,这样贴心的手下,真的不错,值得培养。 随着披肩发男子的话音落下,整个屏幕开始犹如时光倒流一样,画面里的一些人和事物都在倒行,直到屏幕上出现几名从披肩发男子所在的房间走出去的身影。 原来这四位废材之所以会请周逍喝酒,就是为了套他的话,他们受盗盟只托将周逍在酒席之中所说的所有信息一字不漏的透露给了盗盟的眼线。 牢里所有的人都停了手,而此时黑瞎子的手下只剩下了两个还能活动的。 这一次觉醒灵根,十分的痛苦,但是王千在心里安慰自己,毕竟是二次觉醒,难受点也是正常的。 第一百零五章 烟柳巷 可是小宝的命又如何交待?“那银子他们用着安心吗?” 阮元低骂完,又松开易零的手,走至那两人身后,“两位,这是在做什么呢?” 阮元的突然出现,让本就心虚的老妪,更加害怕,将手中还没有烧完的纸钱藏到身后,哆哆嗦嗦道,“没……没干嘛?” “这烧纸钱是在祭拜谁吗?”阮元继续追问。 “没有,谁也没有祭拜。”那老妪低头道。 “哦。”阮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笑道,“我观二位面相,最近怕是遇到了什么阴事,不知二位是否遇到过...... 眼前的最大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朱棣这一役胜算如何,这段历史对我来说是空白的,我只知道结果,对于过程中会经历什么,会失去什么,会牺牲什么,全然不知。 既然已经决定在鹰头山口聚歼轲比能,那么就必须保证山口处的防守不能出现差池。赵云鲁肃因为负责防守鹰头山口,所以立即告退回营布防。 紫藤春季开花,花色如它的名字一样,开出来的全是淡淡的紫色花朵。 赵云知道张绣也曾拜师童渊,所以在交手的时候,并没有趁机下黑手,只是一味的防守拖住张绣。冲动是魔鬼,二师兄不要再突进了,要是惹恼了张二哥,那就大事不妙了。 且那时候在幻域里,虽然是担心害怕,但好在身旁有师父,有天尊大人,尤其是师父,特意为我进来,一直在身旁给我支撑,我并未觉得有多绝望。 环游洱海的话,确实需要很多的时间,不过之前夏末等人所在的地方就在双廊的不远处,距离南诏风,情岛倒是近的很,没有多长时间,一众人就来到了邮轮码头。 这种游击战术让70级的精英怪物欲仙欲死了,老毛子说的不错,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打,总之要无所不能尽其用的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进而达到消灭敌人。 后来再到和黎墨凡一起去梵洛家族,这样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了。 “呵呵!男人婆,别打了,奕儿你是说了吗?是碰巧,碰巧而已。”年平崇笑嘻嘻的说道,他本来是想走的,可是他要是走了,真像蓝奕奕说的那样不讲义气了。 桌腿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让童夕妍的芳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那双黯然的明眸焕发出了无限的生机,闪烁着晶莹。 刘平凡的事,段市长不清楚,他可是清楚的很,之前来的时候就已经调查清楚了,自然他也了解。 蓝新颜说:你把问题说清楚,我就明白了原因,只有最笨的人,才会用高深莫测来掩饰自己的虚伪和无能。 “接着吧,看你嘴唇都有些干燥的要裂开来了。”钟三娘有点不高兴她不接自己的茶水。 慕容昭云微笑,手中软剑突然消失,她人也在原地消失不见,在兰楚鹰的惊讶之中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刘平凡恍然而悟,同时也解决了他的疑虑。为什么跟那个枪手交手的时候,没有看见对方手中的狙击枪。 最重要的是,在她的脖子右侧,有一个十分漂亮的月亮形印记,泛着若有若无的蓝光,十分好看。 “我每个月都会把零花钱中的一部分存到我的另一张卡上,久而久之哪里就有很多钱了。”月璃一边开门,一边说。 “发誓,不不不,发誓大可不必了。”玩皮老还是有那么想懒的意思,觉得没有必要。 无心法师思虑周全,为了方便出去,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些原木,掏空之后放在鲲嘼嘴里,硬是造了一条路出来。 第一百零六章 我想娶你 “有幸得过一盒,不过没怎么用……” 阮元话还未说完,莺儿就一脸狡黠的笑着凑过来,低声问,“那易小道长可说喜欢你身上的味道?与你那什么没?” 阮元被莺儿的话说得心中一惊,“自是没有,他与其他人不一样,况且他之前还不准我用这香膏来着。” “是没有,还是不敢?不准你用,会不会是定力不够。”莺儿手指一圈一圈的绕着自己的头发。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阮元心中又是一惊,“莺儿姑娘就别在打趣我了,一个香膏如何能有这般的本事...... “如果你是青狼帮的人的话,确实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但是我得考虑考虑。”大龙说道。 “不想!”李玉衡摇头否决,因为男人的身体他看了二十多了,没啥好看的。 “怎么回事?”李玉衡和纪彤彤刚赶过来,帝洺阙突然就出现了。 从那一次开始,她的身边就有无数男人围绕,不然你以为她现在的一切是哪里来的。各种名牌,以我们家的条件一般的都不错了,她又从哪儿来的这些钱。 而江枫一只手握住顾月落的手,一遍用手品茶。完全忽略了那个平原,虽然他感受得到他的目光,但真的很让他厌恶。 张昱齐惯用的泡妞技俩,而此时他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英豪和剩下的人陆陆续续的出来后,望了望破庙的四周,除了眼前的乞丐,再无旁人。 大家伙都坐下来一边聊着天一边喝着冷饮,金浩像只苍蝇一样黏在黎璃身边,一会殷情的为她倒果汁,一会为她讲解当地的民都风情,开始黎璃觉得很烦,恨不得把耳朵用棉花给堵上,可是后却听得入了神。 “这三位就是你的新队员吗?”似乎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特列斯等人身上,他这么说道。 蓝白相间的光线从枪口中射出,击中了假艾克斯奥特曼的头部,解析过艾克斯奥特曼的能力后设计出的高纯度能量使得假艾克斯也感受到了威胁,可是已经被击中,即使是内心再怎么样也于事无补。 “我感觉他好像大部分时间看到的画里的情况都跟我们看到的不一样。”铁今绝道。 而阿木木也是彻底的消失在了地图之上,似乎刚才的一波无功而返刺激到了他一般,知耻而后勇般的钻入了野区拼命的刷野着。 就在这时候纪寒忽然补充了一句,疯子影子几人瞬间有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这人怎么这么欠扁呢? 仅仅凭借着血肉之躯,就能与战神手中的凶兵相互抗衡,且不落下风。 嚣张跋扈,神丹境七重以下人人畏惧的铁羽,简直就像是被玩弄一般。 网上已经有消息南郊别墅发生了爆炸,顾渊替陈漾安排了新的住处,她没有去,而是跟着安安去了她那儿。 「你也不知道在被他施过法的泥水里待上一个时辰会怎样,所以担心?」灰手人问。 曾经的纪寒,以前她一直追问纪寒是不是猫爷,那是因为在她的心底始终抱着一个坚定的想法,那就是纪寒不可能是猫爷,所以她如此执着的追问。 许黎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周深正一脸生气地看着自己。她有些不解,她难道又做错什么事情了。 王灵韵在成为雨神之后,还一次都没有去过天界,所以她并不知道天界是什么样,也不知道天界中的那些神仙是什么样的。不过她接触的妖怪倒是挺多,而那些妖怪,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喜欢神仙。 突然,青玥一抬手,一掌扇出,蓝色灵力形成的大掌,直扑瑶依后背。 第一百零七章 给我开 “孙老爷子”也注意到了一旁的易零几人,“几位道长也在啊?” “是,那新娘子是在下的朋友,我们也是来讨个酒吃。”易零笑道。 “酒吃过了,几位道长就快些离开吧,这日头也毒了,恐赶路之时多有劳累。” “孙老爷子”这话,无非是在劝他们离开,他要杀的是黄泥村这群狼心狗肺的人,还不想伤及无辜。 “无妨,就是凑个热闹。”易零又微微抬眸,看着“孙老爷子”道,“倒是老爷子你,日头这样大,还赶来祝贺,实在辛苦,到时候回去可怎...... 陶军跑了近百步,前锋已经变成波浪状,参差不齐,步伐也有些凌乱,士兵因为跑得过早,有的开始张嘴大喘气。 两人虽然份属不同的主峰,但都为青云弟子,互相之间客气的见礼之后,便开打了。 “嗖嗖嗖!”一道道缥缈的云气,从步惊云的体内出现,将步惊云包裹着,竟然化为一头白色的雾状麒麟。 出身泰宁侯府的朱颜与黎府姑娘不是一个圈子的,因着杜飞雪与黎皎的关系,倒是与黎昭见过几次。 她的父母家人惨遭横祸,她却不能光明正大守孝,只能这样略表哀思了。 她宁愿相信杜若识时务,“暂时”不会再打他们的主意,也不愿意相信杜珩跟齐峰两人会放弃纪幽手中有关于“重宝”的线索。 “你是在叫我?”沈飞只知道楚云叫做沈飞鸿,还真的不知道他的真名,因此沈飞觉得很诧异,根本没反应过来。 灰色光芒吞没了暗红光芒,继续向前,推动着伏龙鼎,竟然倒回往鬼王而去。 睁开眼,看向知秋一叶,却发现那家伙睡得香甜,甚至还打起了鼾声。 侯飞刚想表达自己滔滔不绝,如黄河决堤一般的感激之辞,一个谢谢没说完。 “我不要跟她住在同一层楼,老妈,我要住在你跟爸爸隔壁。”姜硕硕满脸幽怨。 老王头的话刚说到这里,突然眉头一皱,因为他感觉自己的手背上传来微弱的刺痛。 “烟烟……”怀里一空,季言宸就慌了神,想要坐起来,奈何身体不受控制,只能耐着性子喊。 他现在的想法和秦淮是一样的,找不出任何明显的技术上的问题,可是做出来的馒头明显不符合秦淮的技术。 绯樱的马就拴在景安平的马匹旁边,她走过来时,刚好看见了他眼中的困惑,一边解着马绳,一边随意的语气说着。 他趴在地上尝试了几次都因为双腿实在没有力气像被灌满了铅一样沉重,没能从地上爬起来。他开始用双手朝食堂的方向爬去。 躲在角落里的姜暮烟,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季沐辰跟季铃兰进了她儿子的病房。 虽然品质不能算好,但在前期,若是放在交易频道上,绝对可以说是火热爆抢的。 在酒德亚纪呼唤着让他们回到岸上时,盯着路明非看了半天的楚子航,终于转移了目光。 刚才只顾着跟欧阳城说话,根本就没有注意路边的情况,若不是欧阳城提醒,怕是要一路超过去了。 “退下吧!”王泽梦看了看那俩又把衣棍挥散开来重新穿到身上的双胞胎,顿了顿声命令道。 林晨痛的全身筋挛,倒在地上,鲜血在他裂开的胸腔里不断地涌出。 此时石岳变化的孙悟空,自可以大师兄的身份去关心一把,不由便用手摸去,感觉似有血团肉块,不住的骨冗骨冗乱动,立刻便确定猪八戒还真是怀上了!就是不知究竟怀的是个什么东西。 离歌笑对于两门剑法的运用显然已经是出神入化,衡山五神剑的芙蓉、紫盖、石廪、天柱、祝融五大剑诀切换没有半点停滞,甚至还在其中融入了莫名剑法的招式。 第一百零八章 给你一棒 “老伙计,你回来了,是俺对不住你啊~”孙老爷子抱住牛,哭个不停。 那老牛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孙老爷子的脸,低鸣一声,退出一步,回头依依不舍的看了孙老爷子一眼,就往前走,走了两步后,就化成星星点点,消逝在空中。 独留下孙老爷子跪在院子里痛哭。 “解铃还须系铃人,那老牛的怨气消了。”易零松了口气道。 “其实,那老牛无非是想得到一个道歉罢了。”阮元背过身叹气。 南七将自己的剑插入了剑鞘中,“无论如何,这黄泥村一案算是结了,先去看看张地主,还不知道他躲哪儿去了。” 而此刻的张地主,早就跑进了莺儿所在的新房。 张地主躲在柜子里,似乎觉得自己一个人躲,不太仗义,又将柜子轻轻拉开一条儿缝儿道,“莺儿啊,你也躲进来吧,外面那老牛发了疯,正杀人呢。” “别躲了,张地主,那老牛已经死了。”南七几人赶到。 坐在床前的莺儿,见阮元满是鲜血是手,忙开口关切的问到,“阮姑娘,可还好?” “还好。”阮元点头道。 阮元受的是内伤,如今在易零的灵力救助下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十指被磨得血肉模糊,不过也在刚刚,易零替她包扎过了。 “真死了?”张地主探出头来问。 “真死了。”南七再次强调。 “哎呀,好好好……”得到肯定回答的张地主,推开柜门,笑着走了出来,又抱拳向几人道谢,“易公子啊,你们真是好本事啊。” “夸我们的话就不必了,张地主记得以后莫欺穷路人就好了,以免再遭此等祸事。”易零拍拍张地主的肩劝到。 张地主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一定谨遵易公子教诲,以后也一定会多做好事的。” “那二百两……”易零又提起钱财。 “易公子放心,那二百两我一定叫人明日就送到望杨山去。”张地主拍拍胸脯道。 南七是衙门的人,他自是不会收这些银钱的,这钱自然就到了望杨山的口袋中。 此案一结,几人就一同离开了黄泥村。 “谭美娇的公婆,我已经派人暗地里看着了,你们放心。”南七考虑事情向来周道。 “好,那刘府我们也得寻个机会再进去。”易零道。 “进刘府,那就只能将刘音容约出来!”阮元又将自己心中所想道了出来,“我记得那小兰说过,刘音容每个月的胭脂香粉都会换新,没准儿能在各大脂粉铺遇见小兰。” “那崔老夫人是不许刘音容出门的,见到了小兰,又如何将刘音容约出来呢?”南七问。 “我有办法,只是可能不大厚道。”阮元耸肩一笑。 瞧着阮元这模样,易零不经皱眉,这丫头是不是又没憋什么好屁了? 告别了南七后,为了查清刘府一案,阮元和易零就回到了城东口儿。 等阮元推开院门走进去时,里面格外的冷清,只要冯招财正拿着一根树枝,蹲在树下,逗着一只青虫。 树上也站着一只麻雀,正梳洗着自己的羽毛,等到阮元进门后,那麻雀就不再梳洗了,只盯着阮元的一举一动。 “招财,小药罐姐姐呢?”阮元走到冯招财身旁蹲下问。 “小元姐姐,你回来了?”冯招财很是惊喜的看着阮元,又扔下手中的树枝,起身大声呼喊,“小药罐姐姐,小药罐姐姐,小元姐姐回来了!” 正在屋中收拾的小药罐听到呼喊,赶紧跑了出来。 此时的小药罐哪里还有往前容光焕发的模样,腰上系了一个围裙,看起来更像是个当家的主母。 看到阮元站在屋外,小药罐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几步冲到阮元怀里,亲昵的在阮元怀中撒娇,“小元姐,我好想你。” “辛苦你了。”阮元摸了摸小药罐的头说到,她知道自从出了蔡军那事之后,这屋里的担子就全落在了小药罐身上。 “不辛苦,有你在,就不辛苦。”小药罐哭着摇了摇头。 “傻丫头。”阮元抬手替小药罐擦掉眼角的泪。 却被小药罐抱着手问,“小元姐,你怎么又受伤了?” “干我们这一行的,哪有不受伤的?”阮元坦然一笑。 “陈麻子呢?他帮工还没回来吗?”阮元又问。 “回来过,又走了,他也知道了军师……”记起蔡军的所作所为,小药罐又改口道,“季行舟的所作所为,前几日,陈麻子还给我来过信,宽慰我来着。” 知道小药罐还放不下季行舟,阮元劝道,“小药罐,世上好男儿多得是,季行舟他不值得你的情意,喜欢他,你只会受伤害,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还年轻,你要学会放下……” “我知道,小元姐,你放心吧。”小药罐强装坚强的扬起笑脸。 真是个傻姑娘,阮元也知道,感情之事得慢慢来,急不得,也不再多言什么。 “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伤心事了,我们进屋说。”小药罐抹掉自己的眼泪,拉着阮元往前走,还不忘回头对易零招呼道,“易公子,快进来坐吧。” 几人进屋后,那树上的麻雀便展翅飞走了。 小药罐拉着阮元进了屋,又将阮元按至桌前坐下,“赶巧儿,我今儿早上去集市上买了些甜羹回来,我去打来你们尝尝。” 小药罐打来几碗甜羹,凑到阮元身边,满怀期待的问,“如何?” “好喝。”阮元轻抿一口后,笑道。 彼时,小淼也下学堂回来了,他抱着书籍往屋里走,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直到阮元在背后喊住他,“小淼。” 小淼这才回过神来,但是见到阮元,他并没有太大的惊喜,只轻轻的回应了一声,“小元姐,你来了”,就又抬脚往屋里走去。 “自从王大娘去世后,他就一直郁郁寡欢的,整日里除了学堂上学,吃饭,就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出来。”小药罐在一旁解释道, “一直这样,那怎么行?”说罢,阮元就要放下碗,上楼去寻小淼。 易零拉住阮元的手道,“你先吃着,我去瞧瞧。” 看着易零,阮元点了点头,“好。” 等到易零推开房门进去时,小淼就坐在屋内,捣鼓着王大娘生前留给他的一块环玉。 听到身后的动静,小淼赶忙将手中的环玉藏了起来,起身质问易零,“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是怎么要死不活的?”易零双手环抱,悠悠的走了进去。 “我怎样,关你何事?”小淼丝毫不给易零面子。 “自然不关我事,我只是觉着好笑,过来看看笑话的。”易零挑了一下眉。 “你!”小淼被易零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易零走至小淼身旁坐下,又问,“你读了也不少的书了,那我问你,世上什么事最痛苦?” “亲人离世,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亲人离世,可难道因为亲人离世痛苦,人难道就不会死了吗?”易零又反问。 小淼没有回答,只低着头。 易零又接着道,“你婆婆的死是自然而为,既没有受歹人所害,也没有受意外之难,你比起那些因意外而失去亲人的人好太多了。” “我们且不往远了讲,就说说你身旁的小药罐姐姐,她的身世又何尝不凄苦,还有你的小元姐,她受的苦难,又何止是这一双手能数过来的?你难道还没有看在眼里吗?” “我……” “你什么?在世时,你与你婆婆日日相依,离世时,你又陪在你婆婆的身边,你婆婆是没有遗憾的,可如今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是要做给谁看?我要是你婆婆,我都能被你气得从坟里跳出来,给你一棒!”说完,易零又双手环抱的往屋外走。 第一百零九章 我会和你同归于尽 走到门槛处,发现小淼还没动,就回头佯装生气的吼到,“还愣着干什么?你是真想再将你婆婆给从坟里气出来是吧?滚下来吃饭!” 小淼这才起身,老老实实的跟在了易零身后。 阮元看着易零将小淼从楼上带了下来,又看着小淼闷头喝粥,阮元不由好奇易零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将小淼变得这样服服帖帖的。 “你怎么做到的?”阮元侧头,低声问。 “他就是欠骂,骂一顿就乖顺了。”易零喝了一口粥,回头笑着开口。 没想到啊,小淼这样的性子,平时她管教下来,都会十分费力,易零竟然这么容易就将他制服了。 城南花庄。 季行舟站在湖边,看着湖里的鱼妖。 “季公子要来试试吗?可好玩了。”站在一旁的丰烨,又往湖中扔了一把鱼食,那些鱼妖就争先恐后的扑了过来。 “你瞧,有趣吧。”丰烨转头又笑道。 “不必了。”季行舟别过头。 正此时,一只麻雀飞了过来,停在离季行舟的半米处,在空中翻腾着。 又化作长情的模样,跪在季行舟的脚边,“主人。” “哟,不巧。”丰烨笑了一声,将怀中的盘子交到锦苑手中,“我们走吧,锦苑。” “是。”锦苑接过盘子,微微福身道。 丰烨带着锦苑离开了湖边,等到两人走后,长情开口道,“主人,阮姑娘回城东口儿了。” 其实丰烨也猜到了,长情来,定是有了阮元的消息,他在这儿,长情是定不会说的,倒不如识趣些,自行离去。 反正阮元也跑不掉,丰烨又转头问,“锦苑,我让你往通灵阁送的礼,可送过去了?” “已经送去了,大人放心。”锦苑道。 “好,那我们就等等看,看看通灵阁的人会不会去找阮元帮忙?”丰烨轻笑一声。 与此同时,通灵阁正在打扫院门口的一小丫鬟,忽听得从草丛边传来“叽叽”的声响。 就放下手中的扫帚,拨开草,发现了一只兔子正躲在那里。 “兔子?”小丫鬟惊喜的将兔子抱了起来,“小兔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小丫鬟兴奋的抱着兔子摇来摇去,那兔子就忽然从她手上跳了出来,蹦到她的颈间,咬了一口。 小丫鬟吃痛的跌倒在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正疼得翻滚之时,又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兔子从地上抱了起来,朝着屋里走去。 次日晨,阮元正同易零在野外打猎。 “前方有只鹿,我去去就回。”说着,易零就拿着弓追了出去。 只留下阮元坐在石头上,守着易零刚打下的猎物。 正等的万般无聊的时候,忽听得身后有一人唤她的名字,“阮元”。 阮元应声回头,是季行舟,自那日在瑶睡城一别后,他们就再没有见过了。 “你来干什么?”阮元冷着声音问。 “我来看看你。”季行舟一袭白衣的站在不远处。 可就算季行舟是一个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模样,但阮元还是对他死透了心,在万窟蛊里,如果易零不是还林的后人,没有那引魂铃的灵力在体内,那易零就被他害死了。 “不用,你我已是路人。”阮元漠然道,季行舟在瑶睡城做的那些事,就已经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恩怨,阮元也不想在向季行舟讨什么公道,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阮元只愿与他再不相见。 听着阮元决然的话,季行舟心中一痛,开口恳求道,“阮元,我求你,你别对我这么冷漠,你难道也要抛弃我吗?” “我从未想过要抛弃你,是你一步一步将我们之间的情分推送到死路上去的。”阮元道,“易零因为你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事我忘不了,若不是往前的情分,加之易零无事,于我的脾气,你知道的,我会和你同归于尽。” 季行舟突然抬脚上前,想要拉住阮元的手,“不,我没有,我只是想将你留在我身边。” 阮元将自己的手抽回,往后退。 可每每阮元往后退一步,季行舟就会往前一步。 “阮元,你不能这么对我。”季行舟再次往前跨上一步,将阮元拉入怀中,紧紧的圈在怀里,“我爱你。” 阮元拼命地想要挣脱出来,可一个女人的力量,在男人面前,实在是显得那么的无力,“季行舟,你醒醒吧,你爱的不是我!你爱的只是那段过往。” “不是!”季行舟反驳道,“不是的,阮元,我爱的是你,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一起远离这尘世,我们去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好不好?” “不好!季行舟,我不爱你,你爱的也不是我,你从始至终爱的只是你对玉染的那段付出罢了!”阮元使劲的伸手,捶打着季行舟的后背,试图将季行舟拉开。 “你爱我,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季行舟像个没人要的孩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阮元,我好好的想过了,我不爱玉染,我爱的是你,是我太执着,是我太执着于过去,才会想将你当成玉染的替代品,我错了,阮元,你原谅我好不好?”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祈求别人疼爱,可怜至极。 阮元伸出手,很是艰难的拔下头上的簪子,此时的季行舟已经被情绪冲昏了头,她得自救,不然,依着季行舟的性子,不知道季行舟又会将她带到哪里去。 “你忘了吗,阿元,我们已经拜过天地了,你是我的妻子,你不能不要我的,你不能……”季行舟话还未说完,忽觉心中处传来一阵刺痛。 季行舟不可置信的看着扎在自己胸前的簪子,还有阮元握着簪子的手,“阿元,你要杀我吗?” “我……”阮元说不下去,她没有想过要杀他,她只是想挣脱他。 “阮元!”正此时,易零提着一只鹿站在后方。 听道易零的声音,阮元松开手,就要去找易零。 只是还没来及的踏出半步,季行舟就拉住阮元的手。 “放开我。”阮元回头冷声道。 “阿元,你不能扔下我。”季行舟还在苦苦哀求着。 阮元不想让易零误会,强行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跑到了易零身边。 易零扔下手中的鹿,嗤笑道,“季公子真是锲而不舍啊,都追到这里来了,上次你在万窟蛊将阮元带走,加上将我身埋万窟蛊这事儿,这两笔账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你算呢?” “阿元和我已经拜过堂了,她是我的妻子,我要将她带走,有何不妥吗?”季行舟收住方才那祈求的模样,拔下胸口上的簪子,转而冷笑着反问。 “那我就来告诉你有何不妥?”易零又扔下挎在肩上的弓,将剑从背后抽出。 害怕这两人打起来,阮元动了恻隐之心,一把抱住就要冲上去的易零,侧头朝季行舟喊道,“走啊!你打不赢他的!” 季行舟看着阮元,犹豫片刻,留下一句,“阿元,等我”,才离开。 阮元肯为了他拖住易零,那就证明阮元心中还有他,既然还有他,那他一定还有机会让阮元爱上他,季行舟看着手中的簪子,又笑了起来,可怜又可悲。 直到季行舟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阮元才松开了易零。 易零看着阮元,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沉着脸,然后转身离去。 阮元急了,赶紧追上去,想要解释些什么,“易零,我……” 还没有将话说完,易零就突然停住了脚步,阮元没有料到易零会突然停下来,猛然撞了上去,脚一打滑,就要往地上摔取。 完了,不会这么惨吧?阮元在心底暗叹。 就在阮元快要摔下去时,易零又转身,伸手托住了阮元。 “易零,我……”阮元接着想解释,“你听我解释,季行舟他纵然是利用我,把我当成替代品,可他与我有恩,与王大娘有恩,他救过我们,我下不了手杀他,你……能明白吗?” 第一百一十章 从未有过二心 易零俯身,霸道又愤怒的吻上阮元,并不断的向阮元索取更多,纠缠不休。 正在两人难分难舍时,易零轻轻咬住了阮元的舌头,像是在惩罚阮元刚才的举动一样。 阮元吃痛的想要将自己的舌头伸回来,可易零哪里肯放过她,绕着阮元的舌头,又温柔的缠着,像是在诉说自己心中的那浓烈的情感。 知道易零是在担心自己,阮元也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易零的颈上,踮起脚,努力的回应着易零,笨拙的想要告诉易零,自己对他也是如此,从未有过二心。 好一会...... “如此也好,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请务必先保证那两个参赛者的安全。我想,以你的空间能力,总该能救下他们吧?”芸姑绕有深意微笑到。 洛娉妍不会知道,这几道她特意跟贺嬷嬷学来的,锦乡侯曾经最爱吃的几道菜,令锦乡侯的心情是如何的复杂,此时的洛娉妍亦是满心的焦虑与委屈,回到枫溪院也不进屋,站在院子中间儿狠狠地转着圈儿。 当然,昏睡结界的威力一旦有减弱的迹象,那么,首先苏醒过来的,肯定是修为最低的那些人了。这不,天地灵气恢复都有几个月了,他们高天原秘境之中,实力最强的那五位主神,却还是仍旧处于沉睡之中没有醒来。 不过太手一琳依旧看到顾风就跟看见了洪水猛兽一样,还是没有什么好态度。 不及洛妙姝搭话,又有婆子抬着车厢走了过来。洛娉妍匆匆与梁丽萍点了点头,便见梁丽萍松开洛妙姝的手,再次疾步迎着车厢行了过去。 陈撸鱼这人特别喜欢跟大人物套近乎,显得双方是在平等论交、谈笑风生。而这招往往在面对那些平时没什么媒体曝光度、只有钱没有名的大人物时容易奏效,遇到真正天天跟媒体打交道的人,这招就容易让人微微反感了。 听到费君帅的提醒,王誉熙那刚攻击回来的双手,同时朝对练新人的眼睛与咽喉佯攻,这一下,果然把那名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双手上,而忽略了下半身即将到来的危险。 不过很可惜,他们的这些举动,都被自已队长孙伐的一个眼神给阻止了。在孙伐看来,自已的队员和战友何得水现在未必会输,毕竟,这何得水可是七阶异能者,在战斗方面,可是还有很多的底牌和秘术没有使将出来呢。 吴刚在受到了强烈的剌激之后,也不再去理会孙不醒,直接就一手执斧一手抱着脑袋就冲了出去,等吴风离开了之后,回过神来的田鹏这才发现了冲进来的这个不速之客,竟然是他的好哥们孙不醒。 看完短信的虞井相当无语,预选赛遇上珍真学姐本还不错,谁知道裁判员居然是生命科学院的仇人。 这一晚上,秦秀儿睡得并不是很踏实,就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间感受到好像有些不对劲。 君御摆了摆手,迈开步子走近牢房之中,观察这连窗户都没有、四周用精铁打造而成的牢房,视线在角落处停下。 当然这个宗门也不可能跟白马寺一样在东都市郊,而是在距离建兴城还有百余里的白马寺山上。 那一道道赤色雷霆尽管不能一击将他们劈成飞灰,但也直接令他们皮开肉绽,其中似乎夹杂着什么莫名的力量,极为凌厉,难以抵挡。 而那道巨大的黑影,也成功被拖到了道台上,拼命的挣扎,像是一脚就可以踢碎一整颗古星一般,狂暴至极。 成功转移了妈妈的注意力,听了她的话,陈默菡再一次头皮发麻,妈妈她,一直惦记着洛大哥。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金裁缝 “小姐,我没有安慰你,我说的都是真的,刚刚我就在百翠阁的门口遇到了易公子和阮元两人,在大街上吵得不可开交,那阮元还打了易公子一巴掌呢。” “什么?那易公子有没有……”听说易零挨了打,刘音容当下就紧张了起来。 “小姐你莫急,你先听我说完。”小兰拉住刘音容的手,接着说到,“那阮元还哭了,说着什么,这就是你心上人吧,我还给你,然后就将一副画像扔在了易公子身上,哭着跑了,我就走过去,将那画像捡了起来,那画像上的正是小姐你啊!” “此话当真?”刘音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小兰对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说着,小兰就举起了四根手指发誓。 接着,小兰又放下手,笑着卖起关子来,“后来,小姐你猜怎么着了?” “小兰,你就别吐一半留一半了。”刘音容娇嗔着,轻轻推了推小兰。 “后来易公子就去酒馆里买醉,喝醉后,还错将我当成了小姐你,一脸后悔的模样,说他之所以那日当着老夫人说那番话你,是怕自己配不上小姐……”说到一半,小兰又突然哽住。 “还有呢?小兰,你快说啊,不然我可就生气了。”刘音容再次轻推了一把小兰,故作恼怒。 小兰笑了起来,“易公子说,从始至终心里就只有小姐!” 听着小兰放肆的笑声,刘音容顿时就羞红了脸,低着头,手指绞着胸前垂下的秀发,“小兰,你就会打趣我,我要罚你。” “冤枉啊,小姐,这可不是小兰打趣您,这可是易公子自己说的,所谓酒后吐真言,错不了。”小兰笑着告饶。 “小姐,要不要去见见易公子?”小兰又凑近刘音容问。 “要见谁啊?”崔祺在王婆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崔祺突然到来,让小兰心中狠狠吓了一跳,赶紧跪在地上行礼,“参见老夫人。” “姥姥,您怎么来了?”刘音容也慌忙起身,扶着崔祺坐在了石凳上。 “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俩的嬉笑声了,就过来看看。”崔祺拍了拍刘音容的手道,又抬手让小兰起来说话。 “是什么好事儿啊?让我家音容这般开心?”崔祺又问。 刘音容不好意思开口,只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肯说。 只有小兰大着胆子,笑着又将事情重新复述了一遍,“老夫人有所不知,是易公子,方才我在街上遇见了易公子,正和那阮元在街上吵闹,易公子买醉,我过去看时,易公子错把我当成了小姐,向我诉说着对小姐的一片真心呢。” “哦?有这等事,他不是说自己的心上人是阮元吗?怎么才这么会儿的时间,就又喜欢上我家音容?”崔祺看着小兰,哼笑一声。 “只说是怕配不上小姐。”小兰道。 “配不上?”崔祺摸了摸自己的拐杖,这易零可不像是个会看不起自己的人,他向来心高气傲,这种话,也怕只是拿来哄哄其他人罢了。 不过易零为何会突然说出此番话来,说这话无非是想接近音容,接近音容,那就是想查刘府!他是知道了什么?不可能,这事儿除了天星楼,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音容怎么看?”崔祺回过神,又问站在自己身侧的刘音容。 刘音容低着头,“我,我不知道。” “那姥姥问你,音容喜欢那易零吗?”崔祺又问。 刘音容犹豫片刻后,还是轻轻点头应道,“嗯。” “那我们就将易公子和他的小师妹阮元,一齐邀进府里来住一段时间吧。”崔祺又转头对王婆子道,“就以帮音容看看身子为由,你待会儿就找人去请。” “是。”王婆子回道。 吩咐完王婆子,崔祺又转头对刘音容笑道,“还愣着干什么?不快快去梳洗打扮一番。” “是。”说完,刘音容眉欢眼笑的带着小兰离开了。 等看着刘音容两人走后,王婆子才担忧道,“老夫人,那易零恐有其他目的,小姐换命在即,可万万不能有任何的差错啊!” “我听说那谭美娇的公婆最近也奇怪得很,拿着老夫人的赏的银两,修路建桥,还竟然都将钱财拿来救济乞丐来了。”王婆子又接着道。 “是吗?” 王婆子补充说,“是的,老夫人,而且在同一时间内,易零几人还去黄泥村办过案,收服了一头牛怪。” “好哇,他既然想查,就做一桩案子出来给他查。”说到这里,崔祺又叹气,“王嬷嬷,我没几天的活头了,音容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既然音容喜欢那易零,我就得在我死之前,替音容办成这桩婚事,以后音容也会有个保障,着生逢乱世,只有那易零能保护好音容了。” 就算此次易零没有下此计策,她也会想办法将易零请过来的,黎国大难将至,她得找个人,找个能保护刘音容的人。 “老夫人……”王婆子每每听到崔祺说自己没几天活头的话,也会跟着难受。 …… 柳香香走了几日,也赶到了乡下。 前方就是妙姨娘将儿子寄住的农户,现在是白天,大人们都去了地里干活,只有一群小孩儿在村子里嬉闹。 柳香香精确地冲那群玩闹的孩子中,看到了妙姨娘的儿子珍宝。 找到目标后,柳香香就提着裙子,走到那群孩童身旁,“小孩儿,你们知道金裁缝家怎么走吗?” “在前面,一直走就到了。”珍宝抱着一个木偶人,指着前方道。 “谢谢你,小弟弟。”柳香香伸出手,亲昵的摸了摸珍宝的头,然后又从怀中摸出一盒糖果来,将其打开,递到这群小孩儿中间,“来,姐姐请你们吃糖。” “好耶,谢谢姐姐。”这群孩童高兴的拍起手来,很有礼貌的,一个接着一个,伸手去拿盒子里的糖,拿的也不多,并不贪心。 珍宝是一个很害羞的孩子,只有四岁大,长得也很讨人喜欢,等这些孩童都拿着糖跑走后,珍宝还是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伸手。 柳香香拉过珍宝的手,笑着将装糖的盒子放在他手上,“小弟弟,不怕啊,这些糖都给你。” “谢谢姐姐。”珍宝糯糯的开口。 “不谢,去玩儿吧。”柳香香摸了摸珍宝的头道。 “嗯,姐姐再见。”珍宝冲着柳香香挥了挥手,就追上了自己的同伴。 看着这群小孩儿,柳香香起身,拍了拍手,不动声色的笑了一声,就往着金裁缝家去。 金裁缝是一间很小的铺子,铺名就是老板名。 金裁缝是一个很和蔼的老妇人,正坐在门槛旁,缝补着衣裳。 “金婆婆。”柳香香背着包袱,笑着跟门前的老妇人打招呼。 金裁缝抬头,笑道,“柳姑娘来了。” “是,早就想来拜访您了,只是一直不得空,这才拖到今日。”柳香香笑道。 “柳姑娘折煞老婆子了,快快进屋吧。”金裁缝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佝偻着身子,带着柳香香进了屋。 其实金裁缝也着实好奇,这柳香香是洛阳城最有名的衣服铺的老板,什么针线活不会呢,却要千里迢迢的来找她一个不入流的老婆子,说什么要学走线脚的针法,并多次来信求学,金裁缝也不好拒绝,只得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这边的易零和阮元手牵着手,刚回到城东口儿时,小药罐就拿着一封信迎了出来,“易公子,小元姐,这是刘府的黄管家送来,要我务必交到你们的手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纸钱灰 “这么快就送信来?”易零接过信,将其展开。 等易零看完后,阮元问,“信上说什么?” “崔老夫人邀我们过府。” “我们?不应该只有你一个人吗?”阮元不解。 易零侧头微微一笑,“我们这点小把戏,又怎么能瞒过她崔老夫人呢?” 阮元捏着自己的下巴,赞同的点点头,“也是,那崔老夫人可是比狐狸还要狡猾的。”上次李环那事,阮元就已经见识过崔祺的厉害了。 “不知道这次崔老夫人,是以什么由头邀我们过府?”阮元又问。 “老借口,替刘音容看病。”易零道。 …… “那咱还演那什么薄情负心的戏码吗?”阮元并肩同易零走在街上。 “你自己惹出来的,不演下去,到时候怎么同那刘音容解释?”易零双手环抱,幸灾乐祸的笑道。 “那我不是不知道接下来的事嘛。”阮元幽怨的回答。 “好了,我逗你的。”易零轻轻揽过阮元的肩,解释道,“这薄情负心的戏,我们还得接着演,这样我才能拖住刘音容,你就能去查谭美娇那事。” “嗯,好吧,听你的。”阮元抿嘴一笑。 等快到刘府时,阮元又故意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与易零拉开距离,故意做出闹别扭的场面。 刘府也很给面子,刘音容不仅等在门口,就是连那崔老夫人也候在那儿。 “崔老夫人。”易零拱手朝崔祺做了一个揖后,又转头叹气似的向刘音容问好,“刘小姐,多日不见,你的身子可好些了,我听说你的身子又不好了。” “易公子放心,我近来安好。”刘音容此时已经换了一套青色的衣裙,刘音容本就身形单薄,这一身的衣裳,就更显得她扶风弱柳之态,真真是由见我怜。 “易公子呢?近来可好?”刘音容手中紧紧攥着绣帕。 易零故作轻松一笑,“一切都好,劳刘小姐挂念了。” 听着两人的问候,阮元就远远的站在一旁,故意提高音量,不满道,“叙完旧了吗?不是看病吗?站在这门口,也不怕让这风再给吹倒了!” 听着阮元的阴阳怪气,小兰当即就站了出来,要同阮元理论一番,“阮元,你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人话,难道小兰姑娘听不懂吗?”阮元冷笑着反驳。 “你!”这是阮元第一次这么怼她,一时之间,小兰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回阮元,好半天也只憋了一个“你”字。 “好了,两位都是我刘府的贵客,就别光站着了,我们进屋说话吧。”崔祺及时打断。 阮元也不客气,是最先一个进门,而后几人才慢慢随其后。 看着前方阮元不可一世的模样,小兰附在刘音容耳边轻声道,“小姐,你瞅,那阮元真是一点教养没有,如何能同您比?” 刘府很阔气,安排的客房也是顶好的。 阮元看着屋子里的陈设,不由感叹,“这怎么连桌底都是上好的木头制成的。” 正欣赏着,忽见地上有以黑影掠过,阮元没有起身,只微微抬眼,窗台后躲着一个人影。 这么快就派人来监视他们了?阮元在心底一笑。 难怪易零就住在隔壁,也没有来找她。 阮元又起身,将身后的剑取下,放在桌上,又走至床前,脱下鞋袜,安逸的躺在床上,大声道,“这么有钱!那本姑娘就赏脸多住几日。” 窗后的人,见阮元上了床,也知道自己在跟不出什么东西来,便离开了。 看着窗后的人影消失,阮元不经一笑,正要睡去时,手上的仟信石亮了起来,还传出易零的声音。 “阮元,你睡没了?” “没有,出什么事了吗?”阮元对着仟信石低声回道。 隔壁屋中的易零,也躺在床上,得到阮元的回应后,高兴道,“没事,就是好几个时辰没同你说话了,问问你。” “放心吧,我这里好着呢。”阮元笑了一声。 …… 用过早饭后,几人就坐在亭子里闲聊。 易零坐在刘音容身旁,无非就是探讨些字画什么的,阮元实在是听得头疼,抱着剑坐在围栏上,打起了瞌睡。 易零余光撇去时,阮元靠在柱子上,睡得正香,便不由轻笑一声。 听到易零的笑声,刘音容不解的开口问,“易公子,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易零回过神道,“没有,只是觉得刘小姐的见解,比那些文人墨客还要到位。” 听到易零的夸赞,刘音容也不好意思的勾起了嘴角。 “咿呀!”阮元因为睡过了头,险些从围栏上摔下去,幸好及时扶住了柱子。 看着这模样,正在研墨的小兰忍不住耻笑道,“这肚子里没墨水儿的啊,就宛如对牛弹琴,坐哪儿都得睡着。” 阮元站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你肚子里有墨水儿,你怎么不上去探讨两句?” “你!” “你什么你!说话舌头都捋不直,还好意思笑别人呢?”阮元冷哼着开口。 紧接着,不再等小兰说些什么话来反驳,阮元又转身离去,“没劲,就几幅烂画破字,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讨论的。” 见阮元离去,刘音容开口斥责,“小兰,你又没规矩了,还不快去将阮姑娘请回来。” “是。”小兰委屈的福身行礼,就要去找阮元。 却被易零叫住了,“不必去找她,小兰姑娘又没说错,是她自己小肚鸡肠,任她去。” 易零知道,阮元肯定失去查线索了。 “可是……”刘音容还想说些什么。 小兰就又将一只沾了墨的笔,递到刘音容跟前,“小姐,你不是还有一句词不得要领吗,易公子学富五车,你何不趁此机会请教一下易公子。” 刘音容回头看了一眼易零,他似乎对阮元很生气。 如此,刘音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接过小兰手中的笔。 阮元一路来到后院,找到了那口井,自从这里死了人后,崔祺就将这里封了起来,说是不祥。 可真是冷清啊,阮元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双臂,走至那口井边,井口处还残留着,已经干掉的血迹。 这应该就是那女童死的地方没错了,阮元又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起来。 阮元一点一点的摸着井口,想要找到些蛛丝马迹。 只是这几天下过雨,这井边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 阮元的手顺着井沿,往下一点点搜寻着。 突然!阮元摸到了一处很柔软的东西,在井挨着地面的缝隙处,有一层银灰色的东西附在上面。 阮元赶紧找来一根树枝,将上面附着的东西刮了下来,阮元看着手心的粉末,用手捻了捻,又放在鼻尖闻,这是纸钱灰! 这定是烧纸之人不慎弄上去的,刚好又下了雨,所以这些灰就凝成了一块儿,填在这缝隙里。 可是怎么会有纸钱灰呢?谭美娇在大杂院,谭美娇的公婆也是不可能进这刘府的,那就一定是刘府人烧的,会是谁呢? 阮元起身,又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还有一点,也很奇怪,她来的这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一个仆人,就是连个过路人的都没见到,昨日还有人躲在她窗后偷听,今儿怎么就这么安静了? 算了,先离开吧。 而亭子里的易零,也不忘向刘音容打探消息。 “刘小姐,我听说,前不久,刘府跑进来一个三岁女童,后掉进井里淹死了,那女童的家人可有来刘府闹事?”易零问。 刘音容愣了愣,开口,“没有,我听姥姥说,那女童是自己跑进来的,我也见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白祁 “易公子,那女童是个痴儿,想是在下人关门时,偷溜进来的,结果自己跑到后院去玩,不慎掉进井里淹死了。”害怕刘音容说漏嘴,小兰在一旁插嘴道。 “原是这样。”易零笑了一声,又接着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明”字。 “我说你们聊了这么久的字画,还不腻吗?”阮元环抱着双手,走了过来。 “真是还有脸来。”小兰低声骂道。 “阮姑娘回来了。”刘音容起身,笑着同阮元打招呼。 阮元点头,“嗯。” “你若是嫌烦,还回来做什么?”易零将手中的笔扔下。 阮元走到易零身旁,恶狠狠的回怼,“你管我?这双脚生在我身上,它要去哪儿,你管得着吗?只恐是佳人在侧,你不愿我不回来碍你眼吧?” 刘音容从未见过这两人吵架,生怕这两人打起来,赶紧劝架,“易公子,阮姑娘,你们别吵了。” “阮元,你给我把你的臭脾气收敛点!这可不是望杨山,没人惯着你。”易零也起身,没有理会刘音容的劝阻,一脸怒意道。 “我就不收,怎么着?啊?”阮元似乎气急了,抬手一把将桌上的字画扔倒在地,然后,又怒气冲天的跑了出去。 看着刚回来的阮元又跑出府去了,刘音容着急的开口说到,“阮姑娘走了,易公子,你快去追追她吧。” “她自己会回来。”易零冷冷的说完,就福身将地上散落的字画一一拾起,重新放到桌上。 正在屋中喝茶的崔祺,听着一个婢女汇报着这几日的情况,“如老夫人所料,那阮元去过后院儿了。” “那易零呢?”崔祺拨动着水上的茶叶。 “他一直再与小姐在亭中探讨字画,从未离开过。”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婢女又补充道,“还有,方才听前院儿的人来报,说是易零和阮元起了口舌之争,那阮元一气之下跑出了府,易零也没有追上去。” “哼。”崔祺冷笑一声,轻抿了一口茶水道,“他们这是在做戏给我们看呢。” 又缓缓说到,“跑出府了?只怕是去找南七了。” 崔祺真的很会揣度人心,阮元与易零起那番争执,就是为了有机会出府,将这消息带给南七,只是崔祺没有想到的是,她实在是低估了阮元的细心程度。 阮元走在街上,看着街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一下就勾出了阮元肚子里的馋虫,阮元看着一个卖驴打滚的小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若不是现下还有事要做,阮元一定会上去买一份。 只是等阮元走后,那摊位上就出现了一位身穿紫衣的公子,也买了一份驴打滚。 阮元直到进衙门,都没有人跟着,看来这崔老夫人今天很是放心她啊。 等阮元告知南七在刘府的发现后,又双手环抱的走了出来。 事情办妥了,那就得满足一下口腹之欲,想到这里,阮元就加快了步伐,直到因为太过着急,撞上了一人,也将那人怀中的书籍撞得散落一地。 是陈文。 阮元赶紧蹲下身子,替陈文将书捡起来,还笑着招呼,“陈文,好巧,在这儿遇见你了。” 可陈文似乎并不领情,拿过阮元手中的书,就要往前走。 “陈文。”阮元再次叫住陈文。 真是奇怪,这陈文怎么见了她,装作不认识她一样。 “阮姑娘有什么事吗?”陈文转过身问。 “你怎么了?”阮元也问。 “没怎么,只是觉着,若阮姑娘已有了心上人,就不要在这般与我纠缠不休,倒叫人落口舌。”陈文看着阮元说到。 看来,陈文已经知道她和易零的事了。 阮元诚恳的开口道歉,“对不起,陈文,那些是我儿时说的玩笑话,我没想到你当真了。” “阮姑娘没什么好对不起我的,小生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罢,陈文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阮元看着陈文的背影,在心中叹气,如今连陈文这个朋友也留不住了吗? 罢了,也怪她自己以前嘴巴没个把手,说什么喜欢他的话,虽然这几年她刻意与陈文保持过距离,但陈文对她就如初见那般,阮元其间也明里暗里的提醒过,但陈文都没听进去。 阮元想的入迷,以至于又撞上了一人,阮元吃痛的捂住自己的额头,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她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吗? “姑娘没事吧?”头顶传来一道男声。 这声音?是季行舟。 阮元闻声抬头,是一名身穿紫衣的男子,带着一张黑色面具。 阮元伸手就要去揭那面具,却被那人握住了手。 那人笑着打趣,“姑娘若是揭了在下的面具,可是要对在下负责的。” 阮元哪里还敢摘,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尴尬的笑了两声,“只是觉得公子甚是熟悉,以为是某位故人。” “哦?”那人轻笑。 阮元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话语间如此轻浮,应当不会是季行舟,便道,“现下看来是我认错了,多有得罪,望请谅解……” 告辞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那人就打断道,“既是得罪,何不赔罪?” “什么?”怎么会有人这般蹬鼻子上脸。 “不如姑娘请我听戏,当作赔罪好了。”那人又笑道。 还真是不讲理啊,算了,阮元从怀中摸出钱袋子,打开钱袋子,就想着拿着银子打发算了,免得浪费时间。 怎料那人却将身后的那包驴打滚,拿出放到阮元怀中,“这驴打滚就当是我请姑娘吃的,所以姑娘不妨带我去看一折子戏,也浪费不了多少的时间。” 阮元心中骇然,这人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出于礼貌,阮元还是带着他来听戏了,戏台上讲的是梁山一八零八条好汉的故事,是阮元喜欢听的。 阮元目不转睛的看着戏台上的说书先生,说来奇怪,这人跟她还挺像,竟然也喜欢听这些英雄好汉的故事。 那人侧头看着阮元,看着阮元脸上的笑脸,面具下的嘴角也勾了起来。 直到听完戏,阮元拱手向那人道别。 “我叫白祁,姑娘叫什么?”那人开口询问。 “在下阮元,告辞。”阮元不想过多的纠缠,转身离开。 背后还传来那人的声音,“阮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是后会无期,阮元在心底补道,又抬头看了看天,如今天色已晚,再不回去,易零肯定会骂死她的。 果不其然,等阮元回到刘府,在左右环顾,蹑手蹑脚的想要溜进房时,隔壁就传来了易零的质问声,“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还是逃不过,阮元叹了口气,直起身子,走到易零身旁,“我错了。”总归先认错总是没错的。 “这一天的时间,你都干嘛去了?”易零靠在门上,低头接着问。 “去听戏了。” “和谁?” “一个不认识的路人,我撞到了他,就请他听了一出戏,作为赔罪。”阮元低着头老实交代。 易零气得一把拧住阮元的脸,“路人?既然是路人,你怎么还敢跟着去,你不怕被卖了?” “我原本也想打发他来着,可是他不按常理出牌,痛痛痛,你轻点啊。”阮元告饶道。 易零这才松了手,“不痛你不长记性。” “你搁这儿一直等我?”阮元一边揉脸,一边抬头问,“就不怕那崔老夫人的眼线?” “信了我们的只有刘小姐和小兰,我们这点伎俩又如何瞒得过她崔老夫人的法眼,昨天她只派了个人来探虚实,接下来,她是不会管我们的。”易零顿了顿又说,“没准儿,她是在故意等我们自己露出马脚。”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何许人也 “所以,以后我们只在刘音容跟前演一演就好了。”说着,易零又笑着的捧起阮元的脸,捏了捏,“看来师兄还是没有照顾好你,还得再把你喂胖些,脸上都没几两肉。” “我已经胖了很多了,比起我上山那会儿。”阮元抬起自己的胳膊,放到易零眼前,已示自己真的有长肉。 “傻子。”易零失笑一声。 又问,“对了,你今天有什么发现?” “我在井边发现了残留的纸灰,有人去过井边给那女童烧过纸钱。”阮元娓娓道来。 “这一路人就没遇见人阻拦你?” “未曾,哪怕是我出府去衙门,都没人跟着我。”阮元道。 易零又将自己的身子斜靠在门上,“那就奇怪了,崔老夫人不可能不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她这是在故意给我们放行。” “还有一事。”阮元补充道,“南捕头告诉我,谭美娇公婆那边也没有动静,既然已经放出消息告知谭美娇公婆的异常,崔老夫人作为这个案件的始作俑者,却安静得很。” “不管这崔老夫人打的什么算盘,我们也只能从纸钱灰接着往下查,过段时间,我们去看看大杂院的谭美娇吧。”易零转头对着阮元微微一笑。 阮元点头道,“好。” 易零想起什么,又开口嘱咐,“明天记得带把伞,可能会下雨,万事多加小心。” “你要出去吗?”阮元好奇道。 易零解释说,“嗯,今下午时,有人来往刘府送过帖子,是城南花庄的庄主送来的,说是邀请刘音容去游湖,那刘音容同我讲,这庄主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她送请帖了,但是她都没去。” “都没去还送来,真是锲而不舍啊。”阮元不禁啧了啧嘴。 阮元探头问,“那这刘音容又是怎么答应去的?” “是崔老夫人让她去的,并让我们陪同一起,说是去凑凑热闹也好。” “都去,那崔老夫人一个人留在家里干嘛?”阮元可不相信这崔老夫人有这么好心。 “不管她,反正那崔老夫人若是不想让我们看见,所以哪怕我们就是回来了,也是再找不到半分的。”易零顿了顿又道,“正好,我们也去会会那个丰庄主。” …… 次日晨,如易零所言,真下起了小雨。 几人便一齐上了马车,去游湖的路上的,颇为遥远。 因为还在做戏,在车里,也不能跟谁聊上几句,阮元只能自讨无趣的撩开帘子,趴在小窗上欣赏风景。 马车到离心湖时,亭子上已经等了许多的娇俏佳人。 “真是好大的阵仗。”阮元不由感叹,“请这么多小姐来,这丰庄主是真有钱啊。” 其中还有董家大小姐——董镯,那也是萝城里出了名刁钻小姐。 看着刘音容几人过来时,就扶着自己的发髻嘲笑着开口,“哟,我说今儿怎么下起雨来了,原来是刘府刘小姐来了,刘小姐身子羸弱,经不住什么风吹雨打的,这雨要是把您淋坏了,那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刘小姐还是回府吧,可别让我等跟着遭殃啊。” 董镯是不待见刘音容的,因为一年前刘音容去通灵阁养身,正巧撞见了董镯的马车,只因着刘音容身子弱,王炼就下令让董镯的马车挪到小路去,好给刘音容让路。 为此本就不好惹的董镯,就记恨上了刘音容。 刘音容也自知以前那事,是董镯受了委屈,她自己也是个性子懦弱的,没有反驳,只微微福身,向董镯问好,“董小姐好。” “可别跟我问好,你要是摔着碰着了,你家老太太还不得跟我要死要活的?”董镯又得意,又刻薄。 小兰也再忍不住,松开扶着刘音容的手,就要上前骂人,“董镯你说谁呢……” 这下阮元才明白,崔老夫人如此精明,为什么会让一个行事鲁莽,不计后果的人来照顾刘音容了,她是怕依着刘音容的性子,在外面受了欺负,没有人给她出头。 阮元拉住上前理论的小兰,正当小兰一脸不知所措的时候,阮元回头冲小兰微微一笑,“我来,你扶好你家小姐。” “董小姐,知道什么东西最大吗?”阮元走上前,笑着询问。 董镯不知道阮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愣愣的呆在原地,想要侧头向自己的丫鬟柳儿求助,但柳儿也是一脸的茫然。 是啊,这还有什么比天更大的吗? 阮元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接着说,“什么东西,都大不过你缺的那块心眼儿。” 此话一出,亭子上的众人都笑了起来,董镯平时就爱仗着自家的势力,打压欺负其他的小姐,今日难得董镯被人当众嘲讽,大家自然也就不给面子,纷纷捂嘴笑了起来。 就连易零也是忍不住轻笑两声,这豆芽菜,哪儿去学的这些东西,就是他也能想出那后半句贬人的话。 小兰看着阮元,也顺眼多了,她没有想到阮元竟然会帮她们,她还以为阮元会幸灾乐祸的袖手旁观。 “你是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如此放肆,你信不信本小姐撕烂你那张嘴!”恼羞成怒的董镯,指着阮元的鼻子就骂。 此时,坐在一旁看湖的江娇,也忍不住出手了,“董小姐,她不是什么刁民,阮姑娘是我的朋友。” 众人都将目光又投向了看湖的江娇,她们没有想到,比董镯还要刁钻的江娇,竟然会出口帮一个捉妖人。 江娇又扔下手中的花,站起身子,慢慢踱步走到董镯面前,“董小姐,今日这场子可不是你的,你又在这里耍什么威风呢?” “我……”董镯被江娇噎得说不出话来,她还不敢跟江娇对面硬刚。 场面一度尴尬,就在众人不知道该将眼睛往哪里放时。 丰烨的花船不知何时,已经停岸了。 一袭紫衣的公子,摇着扇子走了出来,“今日这般热闹,小姐们还不快上船。” “是白公子!”众人顿时就欣喜若狂的叫了起来。 什么人,这么大的魅力? 阮元也好奇的将头凑上去看,却正好与白祁的目光交集在一处,是他。 白祁也认出了阮元,冲阮元微微点头一笑。 但只因阮元被埋在这些小姐的身后,这些小姐便以为白祁是在冲自己笑,纷纷笑着,“白公子对我笑了。” 还有些人反驳,“你自作多情吧,白公子明明是在对我笑。” 听着这些小姐的对话,阮元先是摇摇头说,“至于吗?” 而后也好奇的拉着一个姑娘问,“请问姑娘,那白公子是何许人也?” “白公子你都不知道吗?”那姑娘回过头来,鄙夷的看着阮元。 她需要知道吗?她明天都忙着调查这个案件,调查那个案件的,哪里会有闲心知道这些事。 “这白公子是刚来萝城没多久,容姿都是一等一的,学富五车,上可通天文,下可晓地理,还精通乐律,主要是人还长得特别好看。” “你见过?”阮元问。 “没有。”那姑娘摇头。 阮元笑了,“那你怎么知道好不好看,万一那张面具之下,是个丑绝人寰的……” “你说什么呢?”那姑娘听到阮元的话,当下就反驳,“不论别的,就单凭白公子的身姿,那也是世间少有啊,怎么可能长得不好看?” 易零站在一旁,终究还是听不下去了,一把拽过阮元的胳膊,将阮元拉了回来,“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我就是好奇。”阮元无辜的笑了笑。 “好奇,有什么好好奇的?”易零质问。 “你不知道,昨天央我去看戏的就是这个劳什子的白公子。”阮元解释说。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由不得他 “不过,这样一个俘获万千少女的人,我着实很想知道他是什么模样。”阮元说着,又要将自己的头探出去。 易零一把将阮元拉了回来,开口说到,“戴着面具,无非是故弄玄虚,能好看到哪里去?” “你吃醋了?”阮元回头笑着问。 “吃醋?你看我像是吃醋的吗?我这是替这些个少女眼不识人,感到遗憾。”嘴上虽然要强,但易零说出的话却是酸溜溜的! 但阮元似乎曲解了易零话中的意思,还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胸脯,“那你就是在怨这白公子,抢了你萝城第一美男的风头。” 说罢,阮元还摇头叹气,万般感叹的开口说到,“我原以为女子才会攀比容貌,争风吃醋,竟没想到你们男子也会。” 这话气得易零一把揪住阮元的脸,“阮元,我看真正缺心眼儿的是你吧!” “喂喂喂,好好的说着话,你怎么又动起手来了!”阮元连连叫苦。 直到船上传来白祁的呼喊声,“两位,大家都上船了,你们也快些上来吧。” 阮元这才发现,亭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人了,忙应了一声,“好,这就来。” 然后又推开易零的手,笑着哄到,“虽不知那白公子是何模样,但小女子觉着,还是我师兄最好看。” 接着往前走,“走吧,我们也上去,耽搁久了,那刘音容要是下来看到了,就不好说了。” 如此,易零只得幽幽的叹了口气,跟了上去,不过阮元的话确实很管用,易零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只是这白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他总觉得这白公子在哪里见过,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可得好好看着阮元,可不能让阮元跟这白公子多待一秒。 阮元和易零一前一后的进花船时,那丰烨就坐在船内,正好不雅致的点着茶。 看到阮元和易零走进来时,丰烨不免有些吃惊。 “丰庄主见谅,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刘音容赶紧解释说到。 “原是这样,公子和姑娘快快请坐吧。”丰烨又低下头接着点着碗中的茶水,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阮元和易零也同样打量着这位城南花庄的丰庄主。 这丰烨虽在李环杀她之时救过她,但阮元对他很是好奇,一个花庄的庄主,是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本事呢? 但丰烨似乎对他们并不感兴趣,只是将点好的茶,双手奉给刘音容,“早就听闻刘小姐是萝城的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又道,“这是在下点的茶,还请刘小姐赏个脸,细品一二。” “原来你就是丰庄主,那日在通灵阁,好没来得及好好谢过公子呢。”刘音容不好婉拒,接过茶。 “客气,不过举手之劳。”丰烨勾唇一笑。 刘音容报以一笑后,将茶水递到嘴边,轻抿一口,而后,慢慢说到,“如兰在舌,沁人心脾,芬芳甘冽,清香宜人,丰庄主点的茶如同仙品。” 这话引得丰烨一阵大笑,“刘小姐真是好才情,这夸人都是寻的好词。” “不过能得刘小姐谬赞,小生倍感荣幸,以后还得请刘小姐多多指教。”说着,丰烨又起身拱手做了一个揖。 与此同时,这边的刘府,崔祺带着王老婆子去了地阁。 “老夫人,那小畜生凶得很,早就没了人性,你何必亲自走这一趟?”王老婆子劝道。 崔祺,拄着拐杖,每下一步梯子,都会发出“咚”的一声,“现今五月将尽,六月快到了,我找人算过了,到阴气盛那日,是音容换命的最佳时机,这幼/童就是音容换命的保障,可万不能出任何的差错,我需得亲自过过目才行。” 说话间,两人就已经到了地阁,那妖童就蜷缩在笼子的一角,似乎正在休憩。 文郧见崔祺来了,忙放下手中的药材,走了过来,弓着腰问好,“老夫人来了。” 崔祺点了点头,又问,“药材可都准备齐全了?” “都齐了,不日便可炼好药。”文郧答道。 “易零和阮元在府中,行事多有不便,你注意些,别叫这两人发现了什么。”崔祺又不放心的嘱咐。 文郧颔首,“老夫人放心,我一定会谨慎行事的。” “最好是。”崔祺漠然的抛下这句话,转而又问,“你是如何处置那些孩童的?” 妖童是靠食七月出生的孩童的心脏为生,所以刘府才会大量买进孩童,就是为了养妖童。 “那些童子已经被小的秘密扔去了乱葬岗,找人挖坑埋了,不会教人发现异常的。”文郧始终不敢抬头。 崔祺肯定的再次点头,“做得好,文郧,此事若成了,刘府不会少了你的好处,你大哥有庄子,你也一直想开间药铺吧?” 这文郧心思沉重,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成为文家最有出息的人,他怎么肯位居文治身后,哪怕那个美油庄是费二娘开的。 “是。”文郧回答时,语气中尽是不甘。 爹娘生前就将家中所有的银子拿去给了文治读书,就是不肯拿出一分一毫来让他开药铺,这叫他怎么能不恨! “若成此事,我就会分出刘府三分之一的财产给你,让你成为这萝城最有名的,最大的药铺店主。” 崔祺给出的承诺,无疑是最好的。 “文郧定不负老夫人所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文郧也立马表明自己的心意。 等出了地阁,崔祺又问王婆子,“谭美娇那事处理的如何了?” “每夜子时,都会有人去烧纸,至于谭美娇的公婆,老奴已经派人找到了合适口供,哪怕是谭美娇公婆说,是我们买下的孩子,有了那人顶罪,刘府也会全身而退的。”王婆子娓娓道来。 王婆子办事总是很让崔祺放心的。 “那阮元既然已经查到了井口,那必然也发现了井口的纸钱灰,叫那人在露出些马脚,让他们尽快破案,音容换命在即,需尽快解决此事。” 说到这里,崔祺又顿了顿,“到时候,再将易零留在府中几日,将阮元遣走,给音容的婚事办妥了。” “可老奴看,那易零和阮元似乎早已互许心意,怕是不愿……娶小姐的。”王婆子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也是缓了缓。 “那就由不得他,我死后,音容必须要有人护她周全,这个刘府孙婿,他是想做也做,不想做也得做。”崔祺说这话时,眼看着前方,心中似乎有了主意。 而这边游湖的花船,还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小姐们和那白祁,丰庄主,都在举杯吟诗。 阮元自知自己肚子里空空如也,便万分识趣的退出了人群,站在船尾。 易零过来时,她都未曾察觉。 “阮元。” 阮元只出神的望着这片离心湖,没有回应。 “发什么呆呢?”易零走至阮元身后,轻轻拍了拍阮元的肩。 将阮元的心绪拉了回来。 阮元回头看着易零,笑着摇摇头,“这离心湖当时经历了一场大战,不由得就想起了玉染。” “她也并非善茬儿,落得这个下场,她是不值得同情的。”易零道。 “我知道,就是看见故地,不由心生感慨。”阮元无奈一笑。 又忽记起自己那日脸皮剥落,易零走神,阮元就转身凑近易零,半眯起双眼,“那日你看着我愣了好久,是不是也有几分嫌弃?” “我哪敢啊?”易零连忙喊冤。 “真没有?”阮元又再次凑近打探。 “干嘛。你不信我?”易零反问。 “倒也不是……”阮元其实就是单纯的嘴痒,故意问一问。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无功不受禄 阮元正想的入迷,身后便传来了丰烨的声音。 “公子和姑娘,怎的不去前面玩一玩?” 易零转身看着丰烨,“我们都是粗人,哪里会有这样的才情,就不到前面去让人笑话了。” “欸,易公子当真是谦虚了,刘小姐同我说过,易公子才高八斗,如今却不愿到前面去,难不成易公子是不喜欢小生的游湖吟诗会吗?”丰烨笑着追问。 紧接着,丰烨又探头看向阮元,“阮姑娘,好久不见了。” 阮元抱拳拱手作揖,“好久不见,丰庄主,上次多谢你出手相助。” 丰烨微微挑眉,用骨扇掩着口鼻,笑着开口说到,“不谢。” “对了,上次阮姑娘问我叫什么,小生说有缘在说出自己的名字,没成想小生和阮姑娘缘分还真是不浅,今日又遇见了。”讲到这里,丰烨就握着骨扇,弓腰对着阮元行了一礼,“小生丰烨。” “丰庄主幸会。”阮元也跟着回了一礼。 转而,丰烨又看向易零,“既然易公子不喜欢这些文邹邹的东西,不知可否赏脸,同小生进船里,喝点茶,听听曲儿也是好的。” “丰庄主盛情邀约,在下又怎好再拒绝。”易零又做了个手势,“请。” 丰烨也回了个“请”,然后转身进了屋。 易零回头看了阮元一眼,阮元冲着易零笑了笑,示意易零不必记挂她,自管去便是。 易零走后,阮元就更无聊了,整个人趴在船头,将手伸进湖水中,感受着湖水的波动。 “阮姑娘。”刚发没一会儿呆,身后又传来了白祁的声音。 阮元转头,忍不住皱起眉头,开口问到,“白公子?白公子有事吗?” “怎么?无事就不能来了?”白祁笑着反问。 阮元一笑,耸耸肩说到,“哎哟,白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这花船的主人是你们,你们自然是想来就来。” 白祁走到阮元跟前,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来,递给阮元。 阮元没有伸手。 “怎么,阮姑娘是怕我下毒?”白祁笑着问到。 “非也,非也,只是无功不受禄。”阮元拒绝到。 “什么无功不受禄的,阮姑娘,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了吧,朋友之间送些好吃的,有何不妥?”白祁又问,“难不成阮姑娘没有将在下当作朋友?” “这……这话说的,怎么会。”如此,阮元也只好接过了白祁手中的点心,心底却说到,这小子挺能说会道啊,几句话就将她赌死了。 “不尝尝?”白祁似乎知道阮元打算将点心揣进怀里。 阮元一愣,又尴尬的笑着点头,“尝,尝,尝……” 说着,阮元就打开黄油纸,拿出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随后敷衍着开口说到,“好吃,好吃……” 虽知道阮元是敷衍,但白祁还是笑了。 此时,船里。 丰烨和易零双双对坐在一张小方桌前。 丰烨替易零斟了一杯茶,推了过去,打探问到,“不知,易公子,是哪里人?” “不知道,出生就没了爹娘,被一个老捉妖人捡来带大的。”易零不动声色的轻抿一口茶水。 “小生听说阮姑娘也是没有家,从小养在沈名身边长大的,看来易公子和阮姑娘的身世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呢?”丰烨又替自己斟了一杯,也笑着开口? “那丰庄主呢?您可不是萝城人士,丰庄主又是哪里的人?”易零反问,“我听我小师妹说,丰庄主的功夫了得,只一掌便能将那李环打成一滩肉泥,没想到丰庄主一个风雅之人,还会有如此厉害得。不为人知的一面。” 易零紧紧的盯着丰烨,那目光似乎要将丰烨看穿一样。 “不过是学了几个招式,哪里阮姑娘所说的,有这样大的本事?阮姑娘实在是抬举我了~”丰烨故作谦虚,端起茶水,也浅浅喝了一口。 两人聊到这里便算结束了,相互之间的打探也停了下来。 直至游湖结束,众人散去,江娇轻声叫住了阮元。 “阮元,我有些事要与你说。”江娇的神情少有的严肃。 阮元点头,跟随江娇到了一处没人的林子。 “江小姐,这里已经没人了,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阮元站在江娇身后,开口说到。 江娇回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人后,才缓缓开口说到,“你们在刘府,是要查什么吗?” “想必江小姐也听说了,刘府半夜闯进一位三岁女童淹死的事,我们就是为此事来的。”阮元索性坦白。 “那你们就查此事,不管结果是否真实,切莫深查。”江娇的话像是提醒,更像是警告。 “江小姐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江小姐还知道些什么?”阮元皱起了眉头,不由疑惑。 江娇摇摇头,开口说到,“我什么都不知道,但刘府从来都不是善茬儿,尤其是那崔老夫人,更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为了刘音容,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刘府前些日子又大量购进了孩童……” “又?刘府以前也买过很多的童仆吗?”阮元皱眉问到。 “是,四年前开始,那刘音容就越发的体弱,崔老夫人为了照顾好刘音容,更是不许刘音容出门,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刘府就会每年买进大批的童仆,都是花高价买的。”江娇接着解释。 买这么多的童仆是做什么呢? 小孩子能做的事能有多少,光是培养一个好的家仆都要好些年,如果单单只是为了买进府里做事,这也说不过去啊,还花这么些高价,如何想,如何算,都是不划算的,此事定然没有那么简单,绝对另有隐情! 阮元捏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可是,等等…… 她这几日在刘府并未看见许多的童仆,那往年这些买来的童仆去了何处呢? 正当阮元想的入迷时,江娇又继续开口将自己所知道的告知阮元,“我曾遇见过一童仆的母亲,说是想去刘府看看自己的孩子,但那刘府只说孩子不在府中,被派去了田庄做事。” 是吗? 若是被调去了田庄做事,那倒也说得通了,刘府家大业大,田产更是多的不在话下,让这些童仆去田庄做事倒也是说得通的。 只是江娇下一句话,就又让阮元苦恼了起来。 江娇继续说到,“后来,那妇人去过田庄,却被拦了下来,不让进,找了个不许外人随意进出的借口,随便打发走了。” 是吗? 阮元开口问到,“每个去寻自己孩子的人,都没有见到吗?” “倒也不是,有些人见到了,有些人没见到,怪就怪在那妇人听回来的其他人说,那庄子里并没有她的孩子,妇人就又追到了刘府去问,几番哭闹纠缠下,刘府无可奈何,就又说孩子被打死了,说孩子买进来就是刘府的人了,那孩子因为前些日子犯了错,偷了崔老夫人的翡翠镯子,还死不承认,在审问之时,不仅咬了崔老夫人一口,还将崔老夫人推下了楼梯,害得崔老夫人摔伤了腿,奴隶反过来伤害主子,本就是死罪,所以给打死了,如此,那妇人只得作罢,哭着离开了。”江娇将整件事缓缓说来。 打死了!? 这么心狠吗? 可是,既然是犯错打死的,为何之前又要骗那妇人说孩子去了田庄做事,是留情面,还是同情妇人? 不,崔老夫人可不是会同情别人的人。 此事定有猫腻! 那孩子绝对死得蹊跷。 “那孩子的尸体呢?刘府可有还给那妇人安葬?”阮元开口问到。 “说是早就扔进了乱坟岗,被那些个才狼虎豹给吃了,哪里还有什么尸体来安葬的?”江娇说到。 竟是如此吗?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江娇又开口劝到,“阮元,我奉劝你一句,刘府的水深得很,崔老夫人心机城府不是一般的深,也绝非是你们能够对付的,所以你们最好提前收手,切莫将自己给搭进去了,到时候追悔莫及,死在了什么荒郊野外,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江娇虽然说话很不客气,但却也是真心实意的劝告。 第一百一十七章 胸怎么这么硬 阮元耸肩一笑,说到,“是是是,多谢江小姐提醒,还请大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本小姐说这话可不是让你多加小心的,是让你们收手!”以为阮元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江娇不由有些恼怒,还夹带着些焦急。 “知道知道。”阮元倒是不介意的笑了笑。 “阮元!本小姐跟你说认真的,你可别不当一回事,小心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江娇扯着嗓子吼到。 江娇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刺耳,阮元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继而接着打听,“那刘府一般会在哪里买童仆?” “城西一巷,那里是最大的奴隶贩卖市场。”江娇说完,又指着阮元大骂,“阮元!你到底有没有听本小姐说话!” “听了,听了……不说了啊,我得去找我师兄了,江小姐再会!”生怕这千金大小姐又动手打人,阮元赶紧跑开。 独留下江娇站在原地怒吼,“阮元!” 阮元回去时,易零和刘音容两人就等在那里。 “跑哪儿去了,还得让我们来等你!”易零一如既往的“不待见”阮元。 “你管我做什么?这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你若是等得不耐烦,大可自己走便是,又何必同我说这些,倒叫人不快!”阮元也不甘示弱的回怼。 …… 入夜。 阮元捻灭了桌上的红烛,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那道人影消失后,起了身,换上夜行衣,轻轻推开窗户。 阮元从窗户跳出,一路往后院去,还没踏进去,阮元便闻见了一股浓烈的烧纸钱味。 遂后,阮元便一个转身,跳上了房梁,果不其然,那井口旁跪着一女子,嘴里正念叨着,“小宝,你好好的去吧,小宝,你不要怪我……” 然后一张一张的往火盆扔纸钱。 不要怪她?难不成这小宝是她害死的? 可是为什么呢?难不成有什么私仇? “还敢在刘府公然烧纸,真是不怕死。”阮元低声道。 阮元趴在屋檐上,向下仔细打量着那女子。 那火光映在女子脸上,阮元看清了女子的容貌。 和谭美娇长得一模一样! 阮元心中骇然! 不可能,谭美娇已经疯了,并且她已经被送去了大杂院,不可能会在这儿,那这是谁? 和谭美娇一个模样,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是谭美娇的孪生姐妹。 思及此,阮元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又悄悄跳下屋檐。 而跪在井口烧纸的谭美利也停下来动作,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阮元消失的方向。 阮元在路过易零的屋子时,易零就点着灯,守在窗口,“阮元。” 阮元听见易零的呼喊,就翻身进了易零的屋子。 易零又取下支撑窗台的木棍,将窗户掩上后,慢慢走到阮元跟前,“可有什么发现?” 阮元扯下蒙在脸上的黑布,“一个和谭美娇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在井口祭拜,嘴里还说着‘小宝,你不要怪我’。” “这一路上可曾看见了其他的人?”易零又问。 “未曾,和我当日去时一样,没有人把手。”阮元道。 “这就怪了,崔老夫人当真如此放心我们吗?或者说如此放心后院?”易零擦了擦鼻子,“怎么一切都进行的这么顺利?” “还有一事。” 阮元记起白日里江娇的警告,又道,“江娇告诉我,刘府有怪事,自四年起,刘府每年都会购进大量的童仆……” 听着阮元的叙述,易零缓缓说到,“看来这刘府藏着天大的秘密。” “或许这秘密,就是那日汪韵姐妹到死也不敢说的。”阮元也低声附和。 只是现在众多案件纷杂,只能一件一件的理,那就只能先从谭美娇的事查起。 “我看那人穿着刘府杂扫丫鬟的服饰,等会一会这人,我们就再回黄泥村一趟,仔细盘查谭美娇公婆一番。”阮元道。 “不用如此麻烦,直接找南捕头,若真是那人害死了小宝,到时候公堂对证。”易零微微一笑。 想到了什么,易零又接着开口,“明日我出府一趟,师父下山了。” “师父也进城了吗?”阮元有些惊喜。 易零含笑点头,轻轻摸了摸阮元的脑袋,“所以明日还得辛苦你去查这桩案子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阮元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 次日晨。 易零借口柴央喝花酒,没付钱,就出了府门。 阮元就啃着果子,吊儿郎当的在府中闲逛着。 在走到丫鬟休息的大通房时,被王管家拦了下来。 “阮姑娘,这是要去哪里?”王管家伸手挡在阮元跟前。 阮元一笑,“我,我就随便逛逛。” “阮姑娘若是想要闲逛,大可去前院,那里干净,这里是下人的地方,脏得很,怕是会污了阮姑娘眼睛。”王管家笑着说。 不让她进,难不成崔老夫人察觉到了什么? 不该啊,她这两天不是没人跟着吗?真是奇了怪了。 也罢,这个时辰,估计这些家丁丫鬟也醒了。 “有劳王管家提醒。”阮元也不再争执什么,抬脚转身离开。 阮元在刘府里逛着,搜寻着昨晚井口烧纸的那人。 找了好一会儿,阮元可算是找到了。 阮元就啃着果子,走到谭美利跟前。 谭美利还拿着扫帚扫地。 阮元就咬了一口果子,将果皮吐在谭美利扫过的地方,想要以此来吸引谭美利的注意力。 但谭美利似乎并不恼,只是安静的将果皮扫走。 阮元就又吐了一块果皮在地上。 谭美利依旧不恼不怒的将果皮扫走。 阮元不死心,索性想要直接上前拉住谭美利。 结果谭美利却先一步走了,阮元拔腿就要追上去,却被另一个丫鬟拉住了手,“姑娘别去,她是个怪人。” “怪人?如何怪了?”阮元转头问。 “那女子名叫谭美利,平日里就不爱讲话,是个闷葫芦,就是说话也是讲一些疯言疯语,是五年前进的府,说是家里太穷,家中就将她卖了进来,那时这谭美利还闹了好久,说是家中父母偏心,为了养妹妹,就将自己卖进来,当时还跪在门口诅咒自己的爹娘不得好死呢!” “那她是不是有个妹妹叫谭美娇?”阮元问。 “是,姑娘如何知道?”丫鬟有些惊讶。 阮元一笑,“前些日子,贵府不是出了三岁女童落井之事吗?那女童的母亲就唤谭美娇,且跟这谭美利长得别无二般,自然就猜到了。” “哎,姑娘你有所不知,谭美娇和谭美利本是感情最要好的孪生姐妹,但谭美娇身子弱,她家中本就不富裕,那些年更是为了给谭美娇治病,家中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但谭美娇的病还不见好,为了让谭美娇活下来,谭美利就被卖了……”丫鬟小声说着,脸上竟是八卦的神情,以及对谭美利的同情。 那这谭美利属实可悲,若真是这样,那么谭美利确实有杀人的动机。 那么剩下来的,就只剩下确认了。 …… 芙蓉楼。 柴央似乎是“死性不改”,下了山,第一件事就是去芙蓉楼的温柔乡里玩乐。 易零进包厢时,柴央就招了一大批年轻貌美的姑娘,用红绸蒙上眼,在屋里玩着抓人的游戏。 柴央的嘴里还嚷嚷着,“往哪儿跑啊,小美人儿~” 说着,往上一扑,就抱住了站在门口的易零。 柴央伸手往易零身上摸了摸,还疑惑道,“嗯?怎么……” “那是因为你抱的是我!”易零没好气的开口说到。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姑娘都用绣帕捂着嘴笑了起来。 听到易零的声音,柴央一把扯下眼前的红绸,幽怨的开口质问,“臭小子,怎么是你?” 第一百一十八章 灵性的小白 “不然你希望是谁?我说师父,你能不能有点正经。”易零看着柴央一脸被搅了好事的怨气,冷哼着走至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臭小子,没大没小的!”柴央抱怨完,又站在门口望了望,问,“小元呢?” “没来。”易零又接着道,“来看自己的师父喝花酒吗?阮元是女孩子,我说你那心能不能收一收,师父没有师父的样子。” “那你爹当年不就是在花柳巷里认识的我吗?不然会有你?”柴央像个受气的小媳妇,随后又反驳,“再说,你作为小元的师兄,你就有一个师兄的样子了吗?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我……”易零懒得理会柴央,顿了一会,又抬手将屋子里的姑娘都打发了出去。 柴央心痛的看着离去的姑娘们,这些可都是拿钱买的啊,好歹也让他听听曲儿再赶走也不迟啊。 “唱曲儿的,唱曲儿的留一个呗,实在不行,弹琴的留下……喂,别走啊……” 可是这些姑娘始终没有回头。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柴央万分心痛的靠在门框上,揪着自己心口处的位置,一脸的生无可恋,“你这个臭小子……你这个臭小子啊……” 易零见到柴央这模样,实在是忍不住嗤笑一声,喝了一口酒道,“行了,别装了。” “你!你!你!我打死你个臭小子!”柴央左右气得左右环顾,想要如同在望杨山一般,抡起扫帚就开打。 可这并不是望杨山的厨房,什么也没有,无奈,柴央就只能举起自己的“五指山”打来。 易零却淡定的接住了柴央打过来的手,神情自若的喝着杯中的酒,“苦口婆心”的劝到,“都一把老骨头了,消停会儿吧。” 柴央只得作罢,愤愤的甩开易零的手,冷哼着骂到,“哼!臭小子!” 易零摇摇头,随后将话题引入正轨,“此番下山,你住哪儿?” “杨老头子家呗,不然能住哪儿?”柴央瘪瘪嘴说到。 “师父此番下山可有什么发现?”易零开口问到,希望可以得到什么线索。 柴央摇摇头,“这几日我在城里逛过几圈,并无异常。” “是吗?”易零放下茶杯,在手中转了转。 都快五月底了,怎么会什么迹象都没有呢? 所以,这最后一欲到底是什么?! “小白呢?”易零记起阮元的猫,又问。 柴央用手抓起桌上的一把花生米,扔进嘴里嚼着,含糊不清的说到,“放杨老头子家了,我出门总不能带着一只猫吧。” 说到这里,柴央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说来也奇怪,那猫是怎么逃出元龙镇的?我听小元说,还是你们在瑶睡城发现的是吗?” “是。”易零轻声回答。 “四年的时间,都没有死,要知道,这元龙镇离瑶睡城可有千里之远,这猫到底是怎么过去的?”柴央挠了挠自己的头。 疑问太多,柴央滔滔不绝,“瑶睡城是妖物摄取了人的魂魄,将有执念之人困死在梦中,只要是活物,都会被困死在梦境之中,这猫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还有,我看那猫,似乎很有灵性,听得懂人话,前几日,我同它开玩笑,让它看着我炉子上的鸡汤,它就真卧在旁边,替我看了一下午的鸡汤,就是炉子里的炭火没了,它也会叼着我的裤腿,将我拉至厨房。”柴央又讲出了自己对白猫的看法,“你说,这猫不会是人变的吧?怎么这样通人性?” “什么人变的?老头儿我看你就是整日里喝花酒喝多了,昏了头吧。”易零并没有放在心上,还讥笑着柴央。 柴央被反驳后,又委屈的开口说到,“老夫骗你作甚,那猫就是很有灵性的嘛。” “行行行,我知道了,这天底下有灵性的动物不多了去了,不然哪里来的这些精怪邪祟?”易零耸了耸肩,不以为然的开口说到。 阮元告诉过易零,这猫是陪着阮元降生的,阮元出生那日,这猫就守在她母亲的窗口,那猫淋了雨,饿得皮包骨,身上又带有伤,很是可怜,躺在窗口上,奄奄一息。 阮元出生后,江行看那猫可怜得紧,就收养了,原是以为喂不活的,没成想后面竟长好了,就陪着阮元一起长大。 阮元还说自己小时候,如同痴儿,三岁都还不曾学会开口说话,也不会走路,只会傻笑,要不然就瞪人,村上的人都劝阮元的父母将阮元弃养,在重新生一个。 那猫听后,还冲上去抓伤了村民的脸,为此,小白很不得村民们的喜欢。 说来也怪,也就是从那日后,那猫日夜陪着阮元,阮元也是在那时候学会的走路,是小白用自己的尾巴牵引着阮元一步一步走。 后来,时间长了,阮元也学会了开口讲话。 这样想来,如此说,这小白确实有灵性,不过,易零觉得,没有柴央说的那么夸张,一只猫怎么会像人变的?自古以来,都是精怪修人形,装人混进人群里生活,那有人变动物的? 思及此,易零也不再多想什么,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拍了拍柴央的肩头。 “我走了啊,老头儿!”易零说完,就起身往门外走去。 时间眼瞅着也快到中午了,他得回去陪阮元吃饭,他总觉得这样相处的时间太少了,越来越少了,他好害怕不够。 走到门口时,易零又停了下来,转头劝说到,“您啊,少喝点花酒了,你这副身子骨,都快走不动了,还以为自己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呢?” 易零说这话,看似吐槽,实际上是在担心柴央的身体状况。 易零又何尝不知道,他用咒术锁住柴央的魂魄,强行延长柴央的寿命,保住柴央的肉身,柴央的肉体哪能经得住他这样折腾。 虽说他现在已经是可以将引魂铃的灵力运用自如了,可不知为何,他试着尝试过用灵力替柴央续命,却始终都不能实现。 也不知道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 后来,想想也是,生死由天,他这样做,本就是不对的,又如何能够成功? “臭小子,我要你管!”柴央自然也能听出易零的话外之意。 他们相处了几百年了,他是看着易零长大的,也是最了解易零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易零在想什么呢?只是男人之间始终不比姑娘家,说话关心是比女人还要口是心非。 明明心中在意对方,却还是死鸭子嘴硬。 所以柴央也不戳破,只假装恼怒的骂回去。 柴央清楚的明白,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开恩了,现如今丑城之灾,近在眼前,他也是时候为了自己厚脸厚皮苟活了这么久,拿出点实际行动来报恩了。 与此同时,城中美人楼。 陈麻子站在美人楼的后院,跟着一众人老老实实的等着一旁。 院子里垒满了木材,一堆接着一堆,几个小厮正在清点着木材数目。 几个小厮数了好一会儿,确认木材没有遗漏后,就一路小跑到负责木材运输的周老板面前,“老爷,都齐了,没有少的。” 周老板点点头,又抬手叫来小厮将自己身后的一箱箱的通气搬来,分发到各位运输木材的工人手中。 其中当然也包含了陈麻子。 陈麻子刚接过木箱,就迫不及待地将木箱打开,不放心的又清点一遍,确认木箱里装着三贯铜钱后,才满怀笑意的将木箱合上。 这是最后一次帮工,陈麻子运输木材这几个月,也挣了不少的银子,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工钱了。 能找到这样的工作,也实在是万分幸运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抓不住的 美人楼二楼,有一扇半掩着的窗户,窗户透出的位置,十分巧妙,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尽收眼底,而底下的人只能看见屋内的一片漆黑。 黑寡妇和锦苑就站在窗户口。 “锦苑姑娘,二行左三的那位,是谁?”黑寡妇戴着面纱,站在锦苑的身侧,只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陈麻子。 陈麻子由于常年的劳作,长得很是魁梧,虽长得不好看,但却是一身的腱子肉。 对于这样精壮的男子,黑寡妇是最爱不过了,所以方才说那话时,眼睛里都放着精光。 “听周老板...... 可是当高子玉伸过来的手,要往她的腰上挽去的进修,她一把就捉了他的大手。 这时占据难水北流的是南室韦人,乌洛候人就位于难水北流的西岸,而南室韦人在之前就被自己的本家兄弟北室韦人一顿胖揍,之前的老东家高句丽又被灭国,于是只好接受夏国的整编。 要做到前者稍微有些困难,可后者却相对而言简单一些。可即便如此,也是需要时间。 陈帆仔细想了想,确定这个宝明和尚他是不认识的,不过他却认识白云寺的宝善大和尚,以他的了解,出家的僧人,对辈分,法号是极为讲究的。 这大伯不是亲的,不过也不远,自从爸妈去世以后,他也没少帮衬着李阳过日子。 雷一边推开车门一边哈哈大笑着,堂堂一个军区特种大队的大队长会怕军区的纠察兵,还真是离开部队的时间太长了,又回来长见识了。 天鸿宝树只能变招,用刀芒组成一道巨大的漩涡,将身体团团护住,不敢再一味强攻。 尼玛,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缺德家长,不光把孩子弄成这样,还给梳了个这么遭雷劈的发型。 如果酆宇等人挡不住他,他这一爪就可以将对方轰杀上数十人,一举鼎定胜局。 其他三人,看着紫凌天,也蹙起了眉头,看眼前这人穿的这般狰狞,真的不像什么好人。 周围的百姓却对贺兰瑶多了几分好感,就那个卫兵作恶的程度,这王爷王妃也仍然是按照律法处置,真是宅心仁厚,只是,为何总是王妃在说话,王爷却是一副无力的样子靠在王妃的身上呢? 龙绍炎平时在别人的面前都是少言寡语的,可不知为何到了她的身边就像是个无赖一般。 她心中冷笑,说她狠毒也吧,冷情也罢,菈威这个仇,她是报定了。 “好,我答应你不去找他,”苏绵绵很清楚男人现在的软弱,如果这个时候她还执意妄为的话,就是在男人的伤口上撒盐。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天气还算晴朗,之前下了两日的大雨,御花园的的新枝开始疯长起来了。湖边,碧绿的柳枝开始抽着新芽,随着和风轻轻地拂过水面。御花园里,虽算不得姹紫嫣红开遍,但是,也已经一派生机勃勃。 尽管如此,这等组合已经够寒门喝一壶的了,至少当烬被王罪亮出来的那一刻,李楠眉头猛地跳了跳,他开始下意识的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王跃该使用哪个adc英雄,才能不在对面这种下路组合下吃亏? “能打听的我都打听过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茉莉感觉到从所未有的挫败感。 在惠子的双手主动的环上来时,山口进用双手环住惠子的腰,低头吻住惠子微微张启的唇。 她可是龙绍炎的妻子,为什么龙绍炎看病还要把她赶出来?贺兰瑶颇有些不爽。 似乎从他辞职的那天起,就意料到了,不久后的今天,会在总决赛上与skt遇到。 第一百二十章 接盘侠 “行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跟个小媳妇儿一样。”阮元拍了拍易零的手臂,然后挥挥手,“走了啊。” 易零看着阮元的背影,喊到,“路上小心。” “知道了,你也多加小心。”阮元回头一笑。 看着阮元的笑容,易零心里泛起一丝丝甜意来,心中说到,阮元,你我都要好好的,才好。 夜幕深深的笼罩着整个萝城,入夜已深,街上一片寂寥,没了白日里那番热闹景象。 阮元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在心底感叹着,怎么没人,这街道就显得有些瘆人了。 正想着,迎面撞来两名男子,怀中各抱着一个黑色的包袱,形色慌张,脚步凌乱,身上更是脏得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两名男子跑的极快,根本没有抬头注意来人,正面一幢,就将阮元撞了个七荤八素,还好及时站住了脚,阮元才没能摔下去。 但那名男子运气就没这么好了,本来脚步就很慌乱,这一撞,更是跌倒在地,被撞得找不着东南西北。 怀中的包袱也掉在了地上,包袱里似乎装着什么器物,因为这包袱掉在地上时,阮元清楚的听到了清脆的叮当声。 “没事吧?”阮元弯腰,想要将那男子扶起。 但另一名男子快一步冲上前,扶的却不是同伴,而是赶紧跪在地上,捡起那包袱紧紧抱在怀中。 阮元不免一笑,她还以为这男子是关心自己的同伴呢,没曾想包袱比同伴更为重要,这便是损友,和易零以前一个模样。 被撞倒的那名男子,抬头看了一眼阮元,又瞥见了阮元背后的剑,“你是望杨山那个新收的……阮……阮元?” 这剑有望杨山的印迹——一朵梨花。 整个萝城,剑上刻有梨花的,也就只有望杨山了。 “正是。”阮元无奈一笑,没有想到有一天,她阮元的名字也能让人记住,还是托了望杨山的福,又问,“没摔着哪儿吧?” 得到了阮元的肯定后,那名男子似乎有些害怕,爬着往后退了几步,忙道,“我没事,我没事,我自己能起来!” 说罢,那名男子就一股脑儿的爬了起来,然后匆匆做了个揖,“姑娘,告辞。” 紧接着,就拉着同伴仓皇而逃。 对,逃! 阮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捉妖又不捉人,这么怕我做什么?” 罢了,阮元又抬手想要弹一弹自己被撞疼的左肩,却碰的一手的湿泥。 是那名男子身上的。 阮元侧头,伸出两指,从自己的肩头上,取下一些湿泥,先是在手指尖摩擦一番,而后又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泥是臭的,同那男子身上的味道一样。 泥里的是尸臭,还很湿润,处在地质中层,那这泥一定是坟上的。 坟头的泥?阮元又低头扫视了一下地面,找到了一块碎掉的翡翠珠子。 阮元弯腰拾起,将珠子拿在指尖,仔细观察着,珠子上也有泥,看样子是那包袱掉落时,摔出来的。 这珠子的样式、打磨痕迹,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女子戴的珠钗,这珠子就是从珠钗上摔出来的。 并且还有更为浓烈的尸臭! 阮元恍然大悟! 难怪方才那两人见到她,神色这样害怕,在得知她是谁后,更是不管不顾的撒开脚丫子就跑,原来是盗墓的! “我说呢?”阮元失笑一声,将珠子揣进兜里,“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 “阮姑娘~”白祁的声音在她的前方响起。 阮元抬头看去,蹙眉道,“白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这白祁怎么老是碰见,她深夜“回娘家”,这样小的几率都能碰上。 白祁依旧戴着那张面具,慢慢踱步走到阮元跟前,“夜里吃多了些,出来消消食。” “这确实是吃多了。”阮元小声道,自己院子转转不就好了,深更半夜的在街上消食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什么?”白祁问。 “嗯?”阮元抬头笑着装傻,“我说白公子真是好兴致。” 是吗,阮元这副表情,白祁可不相信阮元的话,“那阮姑娘呢?怎么半夜独行,是要去哪里吗?” “我啊,自然是回家了。”阮元在心底吐槽到,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吃饱了没事干吗? “不跟你说了,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告辞告辞!”阮元抱拳像白祁告别。 只是这脚刚踏出一步,背后就又响起了白祁的声音,“阮姑娘,我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你说啥?”阮元回神,不可置信的皱起了眉头。 这话他是怎么问得出口的? “我说我没有可有去的地方,阮姑娘可有带我回家吗?”白祁上前一步,弯腰凑近阮元。 距离太近,吓得阮元一把推开白祁,又往后退了几步,笑道,“白公子就别打趣我了,您在萝城这么出名,还一身的锦衣绸缎,您还能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这衣服是借的。” “……丰庄主,城南花庄的丰庄主,我看你不是跟他挺熟的吗,他庄子那么大,住你一个不算事吧?”说着,阮元拍了拍自己的手,“哦,我懂了,迷路了是吧?来来来,您就朝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尽头处你在左拐,那就是城南花庄了。” 阮元拉着白祁的衣衫,抬手给白祁指路。 只是…… 这白祁的衣裳怎么冷冰冰,一点儿热乎劲儿也没有,似乎站在这里很久了,所以手也很冷,他不可能真没地方可以去吧? 想到这儿,阮元不由半眯起了双眼,狐疑的看着白祁。 “我住他家没付银子,他就将我赶出来了,方才我同阮姑娘说自己是出来消食的,其实为了表面面子胡诌的,我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果然,白祁还是说出了阮元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阮元心中抱怨,那你干嘛不接着装下去,她看着很像一个接盘侠吗? “这样,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住店。”阮元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摸出几块碎银,拉过白祁的手,将碎银放在白祁手上,还不忘嘱咐,“这银子算你借我的,日后可是要还的。” 怎料,头顶却传来白祁的一声轻笑。 阮元不悦的皱眉,“你笑什么,这银子你肯定得还,不要以为我们见过几面,你就可以不用换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白祁却将银子塞回了阮元手上,“我不要。” “嘿!你还不要,怎么,嫌银子少,住不了上房,你这个叫得寸进尺!都流落街头了,还想着挑三拣四呢?”阮元气愤的将银子放回了荷包中,“爱要不要,不要就算了。” 话音刚落,阮元拔腿就有要走。 白祁一把拉住阮元。 阮元有些不耐烦了,回过头,没好气道,“干嘛?” 白祁抬手,指了指周围的商铺店户,示意夜深都关了门,就是拿钱也住不了店了。 阮元会意,但还是不想管,况且这白祁的声音这么像季行舟,说心里没有疙瘩,那是不可能的,“那我能怎么办,我家里更破,家中养了许多的鸡鸭牲畜,环境更是脏乱不堪,恶臭漫天,你铁定是住不下去的,再说……” “若是阮姑娘能收留我,就是住鸡鸭圈也是可以的。”白祁笑道。 阮元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看来这白祁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她回去了。 “那也不行,鸡鸭圈也住不下。”阮元斩钉截铁的拒绝。 说完,也不再跟白祁啰嗦什么,拔腿就往城东口儿走。 可那白祁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就老实的跟在阮元身后。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万僵楼出世 阮元急了,站住脚步,“我说,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不能,在整个洛阳城,我就只认识丰庄主和阮姑娘了。”白祁无辜道。 所以呢,跟她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将他打走,传出去也不光彩,毕竟是洛阳城的风靡万千少女的白公子,她可不想与洛阳城的万千少女为敌,因为阮元觉着,少女们没人一口唾沫都能给她淹死。 等等,风靡少女,有了! “行吧,就当我做好事行善积德,今天你就先跟我回去吧,但是明日你必须得走!”明日她就把白祁流落街头...... “这是咱们分公司的总经理,刘总,”然后又把陆晨和杨天简单提了一下。 沐扶夕并没有被他的大笑而怒气冲天,沉默了半晌之后的她,反而比他笑得还要开心。 淑影院是曾经元清皇宫的翠玉斋,前几天才被皇上下令改为了淑影院,它归西四所,所以距离贤贵妃的东四所很远。 众人又是一怔,他们这么多人,竟然不是一名金丹期修士的对手? 第三天清晨,韩斌向往常一样在房间内内修炼,突然,一道传音符飞了进来。 “送到我房间来。”她低着头,不在大堂多做逗留,尽量不要人注意到她。 但更令人吃惊的却是古飞语没有受一点伤就将对方的攻势拦了下来,此时虞山的飞剑也是颤抖而回。 天鹰宗的人,仅仅是飞剑的速度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是最难对付的地方了,不过古飞语有这噬血龙鼎显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下一刻,这四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四柄飞剑全都撞击到了噬血龙鼎之上,爆发出星星点点的火星来,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有这两座山,大致地点就确定了,三人临时雇佣一个当地的向导,带他们到沙漠附近游览。 “锵!”龙明一剑挡开浪杰的刺来的阔剑。由于浪杰的阔剑灌输了斗气,龙明斩之不断,但是阔剑上也留下了一个缺口。 联想到今天下午时,古云下令整肃军队,杀气腾腾地带着执法队,一个部一个部抓人的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众人心中就不寒而栗,越发觉得古云是下定决心要放弃这数万的伤员了。 眼见有可能撑不住了,除了宣立和公强一些人之外,大多数弟子不约而同地有些担心起来。 “是,大人”钦差大人话落,两个刑部的人直接走上前就要架起苏瑾。 童乖乖努力的挖着终于整个窗子上的阻挡。都被自己拿掉。但是指尖也因此弄得全是鲜血。 听到这些巨星去世的消息时,只是感到惋惜,然而,当听到汪国真先生去世的消息时,眼泪哗地掉了下来。 我什么呢?童乖乖也不知道了,好像该说的她都说了,没漏下什么。 也许是先前的事有些沉重,俩人好一阵子都没有怎么说话,不过到了大道上之后,看着展修在那马匹尸体的血肉里边左掏掏又掏掏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东西,妲己先是看了一眼,差点吐了。 而年轻人被绳束缚着,丝毫没有反抗之力,只得在众人的推搡下踉踉跄跄地走着。 与此同时,风羽蟒那充斥着青色气流的蟒尾也悍然扫出,与那长矛相撞。 只余下栖蝶一人站着树下,呆呆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我,真的忘记了多少事。 悲凉的只是那些有着清澈悲悯眼睛,那些看得透世事浮云的人,那些人,或许会一直孤独下去,永远孤独下去。 随之而来的思考,却也是在雏森桃,也就是蓝染那若有若无的暗示之下产生的,甚至连那满天的怒火毫无疑问也是因为情绪被控制了的原因。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旁边的是谁 “师父!”宴九里将火把扔出,将姜衾周身的僵蛾(虚构妖物,请勿当真:)都烧了个干净。 僵蛾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姜衾也瞬间得到了解脱,而后不敢逗留,往地上扔出一颗烟雾弹,扰乱僵老儿的视线后,拽着自己的小徒弟就往外跑,逃之夭夭。 独留下僵老儿在洞里愤怒的嘶吼着,“你以为你靠着一副假肉身就能逃出生天是吗?我定要你好看!” 好一个天星楼,竟插手他万僵楼的事,还将死了都有百年之久的姜衾给复活了,就为了来抢他手中的玉魂(虚构物件儿,请勿当真:)! 好,好得很! 姜衾带着宴九里一路往西,逃进了林子里,才敢放松警惕。 “师父,那死老头儿也受了伤,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追来了。”宴九里扶着姜衾坐在一颗大树下。 姜衾此时已经浑身上下都布满了被僵蛾啃食后,留下的血口,看起来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宴九里赶紧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了一粒黑色的药丸出来,拉过姜衾的手,将药丸放在姜衾的手上。 等姜衾忍着痛,仰头将黑色药丸吃下后,宴九里又很贴心的将水壶拿给姜衾。 姜衾仰头闷了一口。 而后,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便发生了,她身上的血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姜衾低头看着自己又恢复如初的身子,笑道,“天星楼果然名不虚传啊。” “可是师父,此次没能取到玉魂,我们该如何像穆阁主交代呢?”宴九里很是担心。 “先去天星楼请罪吧。”姜衾仰头看着夜空叹气。 …… 天刚亮,阮元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得去城西一巷,顺便再将白祁那个狗皮膏药给送走! 阮元穿戴收拾好,来到白祁房间,这间屋子其实就是季行舟以前住的屋子。 阮元站在门口,抬手刚要敲门,眼珠子提溜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小刀,没有丝毫犹豫的将自己的左手划上一个小口子。 恰巧小药罐端着饭食从楼下经过,阮元就忙从二楼一跃而下,跳在了小药罐跟前。 当下小药罐就被吓得不轻,手中的盘子也险些没拿稳。 “嚯!老大,这个月你在望杨山学到了不少功夫啊!竟然能稳稳当当的从二楼跳下来。”陈麻子啃着馒头,站在一旁调侃,“不过,再饿,也不能跳楼不是,要是耍帅不成,摔着碰着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麻子,你是几个月没被我揍,皮又痒了是吧?”阮元抬头,就要一拳打过去。 陈麻子忙躲在小药罐身后,“错了错了,老大我错了。” 阮元也懒得跟他再废话什么,端过小药罐手中的盘子,就往楼上走。 “还用走的?怎么不念个咒语啥的,飞上去,那多酷啊!”陈麻子看着阮元的背影道。 小药罐听后,回头瞪了一眼陈麻子,“你是真不怕小元姐是吧?现下的小元姐可大不同前,你是打不赢的。” “这我自然知道。” “那你嘴上还没个好的?”小药罐吐槽完,就转身进了厨房,嘴里还抱怨说,“真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陈麻子没有说话,虽然小药罐转身后的那句话声音极小,可好巧不巧他就是听进去了。 是他没变,还是你们都变了,一个二个的都有了自己不可告人的心事,他明明也是这破屋里的一员,可他不过出去帮了几次工,他就像是个局外人了。 他也只是像用以前的方式过以前的生活,但是出来冯招财,蔡军,小药罐,阮元,甚至是小淼,他们都变了,变化实在是太快,陈麻子都快觉得这根本不是城东口儿的破屋了…… 阮元端着饭食再次走到白祁门前,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划伤的左手,勾唇一笑,才又抬起右手扣门。 刚敲不过三下,门就被打开了。 “阮姑娘早。”白祁依旧戴着那张面具。 “白公子早。”阮元客套了回了一句。 白祁低头看着阮元手中的盘子,笑着开口说到,“阮姑娘当真是客气热情,怎的还将饭食亲自送进我屋里来呢?” “白公子是我们的客人,自然要多照顾些。”阮元回以一笑。 随后,转而又问,“白公子怎么还戴着面具呢?不怕闷吗?” “这天儿可逐渐转热了,捂久了就不怕热出痱子来?那到时候可就白白浪费了白公子如此俊朗的容貌,得叫这萝城的万千少女伤心不是?”阮元劝说着,她就是不信,这白祁出现的太突然了,这声线更是和季行舟如出一辙。 “再说,我们都见过你的容貌了,你还跟个黄花大闺女的捂着做甚?”说着,阮元就又要伸手去摘白祁的面具。 可阮元的手刚碰上那面具,白祁的手就附在了阮元手上,“摘了我的面具,阮姑娘可是要对我负责。” 可恶,又拿这套来搪塞她。 无奈,阮元就想将自己的手抽回,但白祁却抓着她的手死活不放。 “哎呀,我跟你开玩笑呢。”阮元笑笑。 怎料,白祁却什么话也没说,竟带着阮元的手,一起将自己的面具扯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昨晚那张清秀俊朗的容颜。 只要是人造皮就有缝合处,季行舟不可能剥了自己的脸皮换新皮,时间太短了,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给自己造一张新脸出来。 那么,如果这白祁就是季行舟,那就一定是人皮/面具,既是人皮/面具,那破绽可就多了。 思及此,阮元便忍不住踮脚,半眯起双眼,凑近白祁仔细查看。 “阮姑娘这是何意?怎么靠在下这般近?”白祁嘴角带笑。 阮元听后,猛地往后一缩。 这白祁说话未免也太轻浮了。 便转移话题道,“寒舍简陋,这些饭食可能不尽如意,还请白公子不要嫌弃。” 说着,阮元就将盘子递了出去,还特意将自己受伤的左手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怎会?”白祁伸手去接阮元手中的盘子。 果不其然,白祁一眼便瞧见了阮元那扎人眼球的,还带着些许血迹的右手,“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哈,可能是不知道在哪儿拉了一道口子吧,没事。”阮元故作不以为然道。 “那如何行?你这口子倒也不浅,包扎一下总归是好的。”白祁劝道。 此话一出,阮元便顺着说道,“好啊,那你给我包扎吧。” 紧接着,阮元将盘子放在白祁手中,越过他走进屋内,拉开以前季行舟放药的柜子,将药箱提了出来,然后放在桌上,自己也坐在桌前,将左手摊开放至桌边,抬眼示意,“但我单手操作有些困难,白公子不会介意帮我包扎一下吧?” “荣幸至极。”白祁闷声一笑,走过去,将盘子放在桌上。 继而将药箱打开,在里面翻找着,时不时拿出一瓶药打开,放在鼻尖闻一闻,然后又放进药箱里,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拿出什么来。 “怎么?白公子有什么问题吗?”阮元问。 白祁放下手,转头看向阮元,一笑,“让阮姑娘见笑了,我平日里只会些拨弄琴弦的功夫,并不认得这些药。” 是吗? 阮元半信半疑的眯起双眼,伸手从药箱里摸出一瓶药来,递给白祁,“这个。” 白祁看着阮元,点头一笑,“见笑。” 又双手接过阮元手中的药瓶,替阮元小心的上起药来。 不知为何,看着白祁的模样,阮元总觉得他跟易零有些像,但又不像,说话的语气像,但阮元很肯定他不是易零。 因为易零真诚,而眼前这个白祁,只叫阮元觉得心中后怕。 许是心有灵犀,阮元刚想起易零,手上的仟信石就有了动静,发着一阵阵的蓝光。 “阮元?”里头传来易零的声音。 听到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道男声,替阮元包扎伤口的白祁,手不由一顿,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我在,怎么了?”阮元也回应着。 “没什么,就是无聊,找你聊聊天。”此时的易零正坐在刘府的走廊上,晃荡着一条腿,轻轻的说着,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更像是在诉说着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阮元抬头看了一眼白祁。 白祁似乎很有眼力见儿,很快的包扎好,就起身离开了。 看着白祁走后,阮元才开口问,“那谭美利如何了?” “还没见着呢,听院儿里的丫鬟说出去了。”易零道。 出去了?那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那我去街上转转,看能不能遇上那谭美利,然后将谭美娇的失踪的事,哄骗她,就算再恨,同为孪生姐妹,在恶毒,她也不可能不着急,哪怕是真想报复,那她也该有所反应才是,也会坐不住的。”阮元心上一计。 可是不等易零说下一句话,门外的白祁突然开了口,“阮姑娘,不知茅房往哪里走?” 阮元心中一吓!这白祁突然说话干嘛? 完了完了,易零那个小肚鸡肠的男人,肯定会生气误会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仟信石里就传来了易零的质问声,“阮元!你旁边的是谁?!”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临摹美人 语气很不好,阮元甚至都能隔空想象出易零的那张黑脸。 “我………”阮元哆哆嗦嗦的开口,想要解释。 但下一秒,那白祁又接过阮元的话,笑着回答,“我是阮姑娘,也就是你小师妹的朋友,在上次游湖,我们见过的,易道长。” 好一个他的小师妹! 这是将他和阮元关系分开化了啊!好哇!这大清早的,阮元肯定在城东口儿破屋,那白祁也在?! 他是怎么去的城东口儿破屋?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俩人肯定还在同一个房间!真是气死他了,这才不过...... 不过相比起其他人,于明伟眼中除了震惊之外,还有着一抹深深的怒意,因为汐绯颜此时正脸色羞红的靠在龙辰怀中,这一幕,让于明伟像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 就比如之前的钱凤凤,因为在柳一凡面前耍什么阴谋诡计,结果现在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一进宿舍,就看到满地的啤酒瓶,从认识李彦霖到现在,穆临风还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他。 对方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低的李晓禾只得耳朵紧贴听筒,才能听清。 起初,他还因为人生地不熟,言语和动作有所收敛,毕竟这里是人家地盘,天知道会不会有人打抱不平的窜出来,给自己两耳光,骂几句呢。 地精颠了颠手中的钱袋,凭感觉而言,如果里面真的是巫师币的话,那还真的差不多128枚的样子,对于重量的拿捏,涉及到金币或者巫师币的话,地精还是非常自信的。 从穆奇兵现身,到出手袭击,全部动作都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保留。 苏颖其实只是拍了两三部戏,前两部的片酬不多,据说只有这第三部戏的片酬,直接封顶了。 这边,付正平沉吟了一下。鹿山大堤的事情不是儿戏,这关系到红江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付正平也不能因为聂振邦要去接人就信口开河,没有任何根据的乱说。 钱凌云此刻,进入这里的时候,整个心就已经悬了起来,这可是传说之的地方,多少干部,多少领导,在这里倒下。 在聂振邦的引领下,木总走下飞机,在机场的停机坪内,和刘俊威以及夏宏握手之后,直接登上了商务车,车队没有什么警车开道,也没有什么交通管制和封路,就如同是一个普通的车队一样,朝着鹿山大堤那边开了过去。 “这需要功夫才能拗断么,要不是因为懒,这些也能困住我?”野人不屑一顾道,现在竟然有了几份高人的形象。 “交给我吧,放心”卓一帆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自己家族的人明目张胆的接回去就可以了,怎么会用类似绑架这样的手段?但是卓一帆并没有把这些说出来,他不想让叶心语过于担心。 而白柳大陆的那些皇室族人,则对这场战役的结果表示非常满意。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这一届圣战,他们白柳大陆又可以拿到第一名了!不对,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意外会发生了。 “是,组长,”说完,毒蛇的人影就迅速的消失在陈浩等人的眼前,前往清江市外郊区,青帮来人必经之地,准备在哪里让天罚与枫叶真正的一战。 空气打入了那名士兵的体内,直到这时,士兵才渐渐地停止了咳嗽,睁开了眼睛,感激的看着姜华。 如果唐健能够在夏威夷拥有一个海军基地,那么,以夏威夷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华夏太平洋舰队才可以成为名符其实的远洋舰队,到时候,整个被太平洋舰队地区都覆盖在华夏太平洋舰队的辐射范围之内。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没正形 等丰烨带着凌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后,阮元又转头问那男子,“你可知道,哪里有买卖童子的?” 男子看着阮元,不经笑了,“要买什么奴隶没有,这里到处都是,姑娘若是想买童子就得自己去找,这里没有专门卖一种奴隶的。” 是吗? 那崔老夫人买仆人还真是辛苦,得一个一个找,这样说,倒也算得上崔老夫人心思缜密,可如此,这搜寻的范围可就大了。 阮元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走。 今日可真是什么收获也没有,阮元不免有些泄气。 正走着,迎面便撞上了一人的后背。 阮元吃痛的抬起头,“白祈?” 而后又一脸了然的开口说到,“啊,你是出来住店的吧?” 紧接着,阮元又拉起白祈往外走,“走走走,我知道有个好地儿,那里环境好,要价也低。” 白祈也不解释,就任由阮元拉着。 直到,一道喝声从背后传来,“阮元!” 这声音,是易零…… “易……易零,你怎么来了?”阮元停下脚步,心虚的看着双手环抱走过来的易零。 易零站在阮元和白祈的跟前,冷着一张脸,然后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阮元顺着易零的目光往下,自己此时正拉着白祈的衣袖,吓得赶紧撒开手,慌忙解释,“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 只是易零并没有理会阮元,只是伸出手去将阮元拉回自己的身边,又嗤笑着反问,“不知这位兄台是何许人也?” 白祈,前几天不是跟这厮在离心湖见过吗?还明知故问。 阮元心中汗颜,这么冲的火药味儿,她待会儿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解释呢? “几日前,还碰过面呢,不想易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竟将在下忘的一干二净。”说着,白祈就冲着易零拱手做了个揖,“在下白祈,是阮姑娘的朋友。” 阮元心里狠狠的捏了一把汗,这个时候就不要说什么他们是朋友之类的话了吧。 易零听着白祈的声音也微微愣了愣神,这声音是季行舟! “既是朋友,怎么还掩着面不肯示人呢,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话音刚落,易零就突然伸手,想要将白祈的面具给拿下。 白祈手护着面具,往后撤了一步,躲过了易零伸过来的手,“究竟是我见不得人,还是易公子咄咄逼人呢!” 这两人可别打起来,大街上的,易招人耳目,这还是在西巷口,目前那崔老妇人只知道他们入府是为了查谭美娇一案,这查幼/童的事可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这下阮元哪里还坐的住,赶紧挡在白祈跟前,“易零,我跟他真没什么,你别闹了。” 这话可要将易零气疯了,看着挡在白祈面前的阮元,突然冷笑一声,就甩手走了。 “阮姑娘,你的师兄似乎………” 不等白祈将后话说完,阮元就转头看着白祈,赶紧说到,“白公子,易零与我而言,不仅仅是我的师兄,以后也请你不要在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了,以后,我们也最好不要见面了,告辞。” 说罢,阮元便朝着易零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白祈看着阮元渐行渐远的背影,袖下的拳头不由又紧了三分。 易零实在走的太快,阮元追上去的时候,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便扶着腰,喘着气道,“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易零依旧不做声,冷着一张脸。 阮元便耐着性子解释,“我跟那劳什子的白祈真的什么也没有,昨晚他是半路跟着我回城东口儿的,我实在是赶不走。” “所以你就大发慈悲的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男子留宿家中!?”易零再也忍不住了,停下脚步,又是一把拎住阮元的耳朵,怒骂到,“你说,我是该夸你心地善良,还是该夸你天真单纯呢?” “痛痛痛……”阮元哭丧着脸告饶,“经历了流云那事,我当然也知道自己不该再随便将人带回城东口儿,可我那不是也没办法嘛,而且,我也是为了试探他,真的。” 阮元眨巴着双眼装可怜,接着解释到,“真的啊,想必你也听出来了,那白祈的声音和季行舟一模一样,但是刚刚是在西巷口,你俩要是打起来,这事儿要是传到了崔老妇人耳朵里,那就不好查了,所以我才故意说刚才那番话的,而且,昨晚陈麻子已经摘过白祈的面具了,不是季行舟的模样,但是看的太过匆忙,不排除是人皮/面具的可能……” 阮元装得实在是可怜巴巴,易零也真忍不下心去责怪,他又岂不知道阮元刚才那番话是何意。 只是关心则乱,易零实在是害怕阮元被季行舟带走。 易零只得叹着气,松开了手,轻轻替阮元揉着被自己拎红的耳朵,分明是心疼的,却还是要死鸭子嘴硬的沉着声音问,“下次你跟那个白什么的再走这么近,我定不饶你!” 万蛊窟那次,他至今都心有余悸。 “遵命!”阮元扬起笑脸,向易零做了个发誓的手势。 看着阮元如此可爱的模样,易零又伸手捏了捏阮元的脸。 “话说,你就这么出来,那崔老妇人没有拦你?问你什么话吗?”阮元记起崔府又问。 “谁告诉你,我是从大门走出来的,我是翻墙出来的。”易零扯嘴一笑。 看着阮元一脸不解,易零又一笑,“我陪着刘音容题词,做了个要上茅厕的借口,偷跑出来的。” 听到这话,阮元不由抽了抽嘴角,看来是故意上街来抓她的,便笑着开口说到,“那还真是难为你了。” “有什么难为的,刘小姐纤纤佳人,又才情了得,题词作赋,风雅万千……”这话,易零是故意激她的,他就是要让阮元也醋一醋。 “既然风雅万千,那你跑出来和我这个俗人在一起做甚?陪着刘小姐咬文嚼字不是更好?”没文化是阮元的一大痛点,当然就落入了易零搬出来的醋坛子里。 “纵然风雅,但我还是更在意我的小师妹……”易零笑着抬手,揉了揉阮元的脑袋,眼里竟是柔情和关心。 阮元一下拍开易零的手,没好气的开口说到,“油嘴滑舌的,没个正型。” 她以前只知道易零嘴上功夫厉害,不饶人,没曾想油嘴滑舌起来,也很有一套。 第一百二十五章 蛇蝎心肠 “好了,不逗你了,我走了。”易零再次伸手揉了揉阮元的头。 转身正欲走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停下脚,开口说到,“对了,那谭美利我出门时也没瞧见了,不知去了何处。” 没有回去吗?那会去哪里呢? 阮元眼眸转了转,随后道,“我知道了。” 接着,两人便挥手作别。 天星楼。 姜衾和宴九里站在门外,一遍又一遍的扣着红门,“穆阁主,姜衾求见。” 而正此时的藏宝阁里,穆藺和紫岚正通过翌日镜观看着门前的动静。 “阁主,那姜衾真是个没用的废物,连僵老儿都杀不死,还受了重伤,还有什么脸敢来见你?”紫岚紧蹙着眉头,眼中净是不屑,满脸不悦。 穆藺冷笑一声,“除非她不想解脱,她和南七一样,都是怪物,灵魂都被锁住了,只有替我天星楼办成了事,才能解脱,重新转世投胎。” 姜衾,好色性淫,由爱十八年岁的男子,作恶多端,百年前被一男子下药给药死了,只是好巧不巧,死在了天星楼门前,穆藺算出姜衾日后对天星楼有助,才肯花费大量的精力去救她。 “也晾了她好一会儿了,去将她请进来吧。”穆藺收回思绪。 “是。”紫岚虽不愿,但还是应了一声,出了门。 等紫岚拉开大门时,姜衾因为久等不到,正要带着宴九里离开。 “怎么,这就等不得了?”紫岚站在门口道。 姜衾听到声音,赶紧回身,拉住宴九里拱手作揖,“紫岚执事。” “进来吧。”紫岚见姜衾还算有几分恭敬,也不好再过多的为难。 看着紫岚往前的身影,姜衾赶紧拉着宴九里跟上。 又小心翼翼的开口,“紫岚执事,穆阁主……心情还好吗?” 紫岚冷笑着开口说到,“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觉得我们阁主好吗?” 闻言,姜衾害怕极了,打了个哆嗦,不再作声,默默的跟在紫岚身后。 直到紫岚将姜衾两人带到藏宝阁,退下去后。 害怕至极的姜衾,慌忙拽着宴九里跪在地上求饶,“穆阁主,穆阁主……此事是我没有办成,求……求阁主绕我一命!” 穆藺依旧戴着黑色的斗篷,半张脸都隐在斗篷下,让人瞧不真切,“姜衾啊姜衾,你要知道,命只有一条,有些机会也只有一次……” 穆藺的话语不紧不慢,就更瘆人了。 “阁主,阁主……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姜衾不住的磕头,害怕到浑身发抖。 要知道穆藺的手段十分厉害,她曾经就因为想要违约逃之夭夭,结果被抓了回来,关在水牢里,被淹了一百四十三次,那滋味儿,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好,那我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穆藺从袖下掏出一瓶装满了血的玉瓶,“这是僵蛾最爱的修行人的血,你拿着它,那僵老儿没了僵蛾傍身,如何也不是你的对手,杀了僵老儿,把玉魂拿回来,不然,我就杀了你,将你的魂魄囚在火炉中,让你死也不得安生!” “是。”姜衾哆哆嗦嗦的接过玉瓶。 看着穆藺离开后,宴九里才敢开口问,“师父,那玉魂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养魂的。”姜衾喃喃道。 她也很想知道,这穆藺拿玉魂究竟想要做什么。 罢了,她又何必深究这么多,她不过是为了苟活罢了,“真是死了,还受捆绑。” 想到这儿,姜衾又经不住低骂一句,“娘的,真是晦气,怎么就死在了天星楼门口?” 早知百年后,自己是这副模样,当日就算是吊着最后一口气,她爬也要爬远些。 与此同时,谭美利依旧回到了黄泥村。 谭美娇的公婆跪在一方小坟前,嘴里还呢喃着,“美娇啊,美娇,对不住,我不该为了一时富贵,听信了你姐姐的话,将小宝送去刘府,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小宝会掉进井里啊,美娇啊,是我被猪油蒙了心,为了几两银子,就将此事草草了结,是俺们对不住你啊,美娇,你黄泉有知,千万不要怪我们,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自那日谭美娇公婆被阮元吓过后,也算是留下了心里阴影,每日不到这里来烧点纸钱,心里就不安宁,总害怕那谭美娇又夜里上门。 许是祭拜得太过认真,以至于谭美利站在她们身后时,都未曾察觉。 忽感背后一阵冷风刮过,两人才回头。 映入眼帘的却是与谭美娇别无二般的容貌,吓得两人瘫坐在地,回过神来,又慌乱的手脚并用往前爬。 看得谭美利不经掩嘴,扑哧一笑,“二老儿,莫不是连我都认不出了?” “我是谭美利啊。”谭美利看着惊慌失措的两人,又笑着慢慢解释。 谭美娇的公婆这才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问,“你来做什么?” “若不是你!小宝怎么会死!美娇怎么会死!”老妪指着谭美利怒骂。 “哟,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就算是小宝和谭美娇不死,你也没给过她们几天好日子过啊。”谭美利又是一声笑。 “我……我……可我也没想过害死小宝和美娇啊!我不是你!蛇蝎心肠!你早想害死你妹妹了!”老妪反驳道。 老妪正骂的起劲,几个过路的村民见此,不由放下了锄头,驻足看热闹。 如此,老妪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弯腰拾起几块泥巴,就往站在路口的村民身上扔去,“滚滚滚!眼瘸的,看什么看?” 那村妇也不甘示弱,回骂了一句“死老太婆”,才又扛起锄头离开。 谭美利放下手,亲热的上前,挽住老妪的手,开口说到,“有什么事,我们回屋说吧。” 老妪本是不愿的,但听谭美利又说“,在这里闹着,总归不光彩,还是在妹妹的坟前,这会让妹妹睡不下的。” 老妪本就害怕谭美娇的鬼魂作祟,便半推半就跟着谭美利回了屋。 谭美娇的公婆推开木门,刚回到屋里坐着,那老丈就率先开了口,“谭美利,那小宝去刘府,我们是听了你的话才送去的,你自己要跟官府如实交代。” “怎么?官府来过了吗?”谭美利关门的手一顿。 “是!昨儿夜里来到,问我们小宝是怎么去的刘府,我们都如实说了。”老丈闷声,没好气的回答。 第一百二十六章 黑寡妇再现刘府 “你自己也好生交代了罢!”老丈又气愤的说到。 “好呢。”谭美利将门,“吱呀~”一声拉上。 接着,谭美利又慢慢踱步走到桌前,将手中的菜篮放在桌上。 “我听说您二老儿,近日睡觉总是不得安宁,特地去通灵阁向您二老儿求了护身符。”谭美利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往菜篮子里探去,像是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听着谭美利的话,老妪就走了过去,弓着腰去看。 只见谭美利在菜篮子摸索了一会儿,就突然伸出一跟绳子,往老妪的脖子上套去! 老妪慌乱之中,用手不断的扯着自己脖子上的麻绳。 老丈见此,也是吓得不轻,几步冲过来,就要去拉扯谭美利。 谭美利却一个眼尖,侧身躲过,又将老妪的脖子拎断。 老丈年岁已高,被谭美利躲过后,一个没刹住脚,也摔在了地上。 正要爬起来之时,却见自己的夫人瞪大了双眼,眼中惊恐万状的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老丈还来不及扶起老妪悲伤,自己的脖子也被套上了刚才的那根麻绳,挣扎不得,只能任由谭美利扯紧了颈部后的麻绳,一点一点被抽干空气,最后也窒息而亡…… 等杀了谭美娇的公婆后,谭美利又不紧不慢的将那根麻绳套在房梁上,又将这两人的尸体悬在梁上,制造出谭美利公婆自杀的假象,而后,又慢慢的关上门,站在门口,拍了拍衣裳,捋了捋衣领。 方才在外与老妪骂架的村妇,好巧不巧,又从此地路过。 谭美利主动叫住村妇问到,“大娘,您这是又要下田做活了吗?” “是,田里长满了杂草,若不勤快些,等过了秋,哪里有吃的呢?”村妇笑着回应。 “大娘,我妹妹的公婆脾气古怪,方才多有得罪,您多担待。”谭美利又提起那事,脸上挂满了歉意。 “无妨无妨。”村妇很是宽宥。 “我还有事,就不与你多聊了,再会。”谭美利拱手作揖,就又提着菜篮子离开了。 只听得村妇在她身后客气道,“欸,您慢走。” 入夜。 阮元不在身旁,易零闲来无事,无聊至极。 只得拿起剑,在院子里耍起几个招式。 恰逢刘音容路过,刘音容便站在柱子后,静静的看着,并没有贸然打扰,于刘音容来说,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就好。 易零正兴起之时,忽嗅的一股妖气,眼神不由下沉,一个转身便将手中的剑扔了出去! 自从他能作用了灵力后,他的一切都远超凡人,感官自然也灵敏了些。 剑划破空气,从刘音容的脸颊旁滑过,又直逼她的身后墙。 是黑寡妇! 刘音容还来不及从惊吓中反应过来,那墙上倒挂着的黑寡妇在躲过那把剑后,又挥着长满了倒刺的触手向刘音容袭来。 不容犹豫,易零闪身至刘音容身后,替刘音容受了那一掌。 易零抓起刺进自己后背的那根触手,将黑寡妇狠狠的甩在地上。 那黑寡妇受了痛,从地上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快速的抬起肚皮往墙上射出几根银丝,弹射至对面的墙上,而后逃之夭夭。 黑寡妇在窜逃时,撞上了挂着铜铃的银线,霎时间,满堂的铜铃“叮当”作响,响彻天际。 那黑寡妇的触手就快要将他的前胸后背给刺穿,易零呕出一口血来。 “易公子!”刘音容忙扶住易零。 易零没有作声,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看着黑寡妇消失的方向,这黑寡妇怎的会突然出现在刘府? 他记得,这黑寡妇和孟言是一条船上的,不过听南捕头叙述,和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这千年狐妖孟言和黑寡妇从来都是冲着南七去的,怎么今晚突然出现在刘府,还对刘音容发起了攻击。 再者,他刚刚似乎看到了黑寡妇脸上的笑,她再笑什么? 只是不等易零深究,崔祺在王婆子的搀扶下,就匆匆赶了过来。 “音容~,音容……”崔祺焦急的呼喊着。 铜铃响,便是妖怪进了府,崔祺在听到动静后,是一秒也不敢耽搁,一路小跑而来。 “姥姥,我在这儿。”刘音容抽泣着回应。 崔祺跨过去,拉着刘音容问,“音容,你可有事?” “我没事,但是易公子为了救我,受了伤。”刘音容摇摇头。 崔祺看了一眼易零,又转头吩咐身旁的一个丫鬟,“你去药房,赶紧通知文先生,就说易公子被妖怪所伤,要文先生备好药,我们稍后便到。” 丫鬟得了令,不敢耽搁,急忙往药房跑去。 此时的易零,也蹙紧了眉头,看着崔祺,猜出他是妖怪所伤,倒是没什么好奇怪,只是他这伤也死不了人,为什么要专门去通知文先生一声呢?这崔老夫人可不像是会紧张他伤势的人。 崔祺又道,“你去搀着易公子,将易公子送去文先生那儿。” “是。”又是一声回应,一名小厮上前,搀住了易零。 “音容,你受了惊吓,先好生回去歇息吧。”说着,崔祺又要吩咐小兰带走刘音容,“小兰……” 刘音容打断道,“我不回去,姥姥,易公子是为了我受的伤,我得去陪着他。” 看着刘音容的模样,崔祺妥协道,“也罢,你去吧。” 正此时,王婆子插嘴道,“老夫人,你身子骨本就弱,昨个儿夜里还头疼起了好几次夜,如今为着小姐今日之事……您就别累着了,回去歇歇吧。” “姥姥不舒服吗?”刘音容接过话追问。 “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崔祺道。 “那如何行,是音容让您忧心了,您先回去歇着吧,您要是有个好歹,让音容怎么办?”刘音容拧着娟烟眉道。 “好。”崔祺也没有拒绝,后又交代了两句,就在王婆子的搀扶下离开了。 易零再次盯着崔祺离开的背影发愣,身子不爽朗,这个点儿了怎么还不歇息?那崔老夫人一身穿戴整齐,可一点也不像凌乱赶来的模样,又或者说,她这个时辰根本没有歇息。 那这个时辰,她在干嘛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冷面郎君 易零被小厮搀扶着到药房时,文郧早就备好了药等在屋里,看来是那丫鬟已经告知了文郧,他受伤的情况。 文郧只是简单的查看了一下易零的伤势,就开口说到,“易公子,请坐。” 又不紧不慢的从药箱里摸出药,一一细撒在易零的伤口,“易这事伤口看着瘆人,其实并没有伤及要害,不过这伤口也深得厉害,这几日注意着,别碰水。” “不能碰水?”易零追问道。 文郧一愣,随后点头肯定道,“是,不能碰水,最少这半个月内不能。” 易零忽想到了什么,笑着点点头,“好,文先生的话我记下了。” “有劳文先生,替我开些外敷的药,这样好的快些。”易零又道。 说完,易零又仔细的嗅了嗅药房,再没有闻见上次的血腥气,整个屋子充斥着格外刺鼻的药苦味。 …… 而这边的黑寡妇,慢悠悠的回了城南花庄。 黑寡妇跪在大厅上,“大人,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易零刺伤,引进了文郧的药房。” “不过,那崔老太婆似乎早有防备,让丫鬟去了药房……”黑寡妇又道。 “无妨,刘府早已是纸包不住火,迟早会露馅!她想要替刘音容改命,也真是够异想天开的!”丰烨盘着手腕上的银蛇。 “可是大人,小的有一事不明。”黑寡妇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您是怎么知道刘府妖童的事的?” “蠢货,你觉得有什么可以瞒得过大人法眼的。”一旁的女使骂道。 “是是是,这自然瞒不过大人的法眼,小的也就是好奇罢了……”女使嚣张的气焰,让黑寡妇不敢反驳,只得低下了头。 不过丰烨却是难得好心情的解释道,“文郧是美油庄的亲戚,这一来二往的,自然消息就透露出来了。” 文郧每每回美油庄探亲之时,美油庄的老板娘费二娘总能在文郧身上闻出一股血腥气,虽然每每文郧都是那杀畜生泡药酒的事搪塞过去,但久而久之,总会有所疏漏。 譬如几个月前,他回美油庄探亲之时,费二娘就从看见他怀中滑出了一张记着满纸黑字的人名,费二娘打开看过,上面还有些人名被红墨划掉了,格外醒目。 那时费二娘问起此事时,文郧只说,是刘府招童仆安排活计拟的名单,如此,费二娘也就不再过多追问。 只是费二娘是个没头脑的,锦苑本就盯着刘府,不过被锦苑随便问了两句,就全盘托出了。 那名单被红墨划掉的童仆,锦苑打听过了,是这些年来,对外宣称发配到农庄做活的,但农庄上根本没有这几人,那万方虫和白龙角,锦苑跟踪过,是被紫岚送进了刘府,那最终目的也不言而喻了。 故此,白日里,丰烨才会故意去西巷口与阮元碰面,而后又派黑寡妇今日演了这么出戏。 眼瞅着美人楼开张在即,他得加快进程才是,替易零几人透漏些消息。 三日后。 巳时,衙门接到黄泥村来报,说是谭美娇的公婆自缢而亡。 南七率先带着几个手下,去了现场查看,而得到消息的阮元和易零也随后赶到。 “南捕头,可有什么发现?”阮元推开门,踏了进去。 屋内盈满了尸体腐烂的恶臭味,如今入了夏,天气炎热,这尸体也保存不了多少时间,早就生了驱虫,爬满了整个屋子。 “据村民反应,这谭美娇公婆有三日都没有出门,后来每每路过这里,都会闻见一股刺鼻的恶臭,其中一个村民就敲门想要问一问,怎料发现怎么敲也无人应答,情急之下,就强行冲开了门,结果发现谭美娇公婆就悬在这房梁上。”南起缓缓将自己所得到的消息讲来。 阮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要走过去,再好生查看一下尸体。 只是脚刚踏出一步,就被易零拉住了,“我去吧,免得吓着你。” “我什么场面没见过,放心,不会吓着我的。”阮元摆摆手笑道。 “这会儿看了,小心待会儿吃不下去饭,让你呆着就呆着。”易零佯装怒意的开口说到。 阮元自然知道易零是为了她好,便笑着抱拳作揖,“得令。” 两人这一唱一和,可让站在一旁的南七,吃了好大的一碗狗粮,南七只能笑着吐槽,“我说您二位,就是要恩爱,也要挑个地儿吧,最少也得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吧,看得我眼睛生疼。” 这可是南七第一次放下高冷端庄的姿态,这么跟他们开玩笑。 如此转变,让阮元狠狠吃了一惊,打趣开口说到,“南捕头知道自己在萝城有个什么称号吗?” “什么?”南七不解。 “冷面郎君!”阮元笑了起来,“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脸,我都下意识的认为你不会笑了呢?” 南七因为性子太过冷淡,办起案来,更是雷霆手段,所以萝城人称“冷面郎君”。 南七听着阮元的话,再次报以淡然一笑。 是了,他自从背负着仇恨和使命,就很少笑了,不过,此次来萝城,结识了阮元和易零,心境在这两人的影响下,也似乎开朗了许多。 正想着,蹲在一旁查看老妪尸体的易零,突然开了口,“这老妪不是因为上吊死的。” “你们看。”易零拿着一根木棍轻轻往老妪的头上一戳,那老妪的头便不由自主的往一旁倒去。 “她的脖子是断的!”阮元道。 “没错,如果是自缢而亡,那么脖子定是僵硬,无法动弹的,但这老妪的脖子却是被人在生前生生扭断的。”易零将手中的木棍扔下,“这老丈身上倒没有什么别的伤口。” “难不成是这老丈杀了自己的妻子?”南七身后的一个衙役,突然“恍然大悟”。 阮元听着衙役作出的猜想,忍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难得我说的不对吗?”衙役不解,又将自己的猜想做出解释,“你们想啊,这跟老妪住在一起的,就只有老丈,而老丈的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偏这老妪身上有,定是这两人起了争执,老丈一怒之下,杀了老妪,而后伪装成老妪悬梁自尽。”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太倒霉了些 “不对吗,大人?”像是想要被给予肯定,那衙役又迫切的转头询问南七。 南七并不作声,只是抬起手,掩住口鼻,望向别处。 只恨那衙役还一脸的茫然。 阮元笑了起来,“我说这位小军爷,你可知道这谭美娇的公婆为何会将所有的钱财散出去做善事,又每日里都去谭美娇的坟前烧纸祭拜?” “这我听大人说过,前去祭拜,那自然是做了亏心事,害怕谭美娇前来索命呗!”衙役不以为然的回答。 转头间,又瞥见了阮元脸上挂着的意味深长的笑意,愣了一会儿,才将此事想通了来,“这谭美娇公婆并不是互相斗殴而死,而是被人所害。” “是也。”阮元点头,表示肯定。 “谭美娇公婆贪生怕死,才会把这些昧良心的钱散出去,胆子也是极小的,又怎会敢失手杀人吗,还是自己的妻子,在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两人起了争执而至死,这老丈不逃,还自缢而亡,实在是说不通。”易零缓缓说来,接着,又起身,郑重的拍了拍那才十五年岁的小衙役,“小兄弟,你跟着南捕头,以后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大人。”自知自己闹了笑话,那小衙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像南七投去求助的目光。 南七抬眸,难得好脾气的宽慰到,“记住了,办案可不只是单靠你的直觉,和你那浅薄的逻辑猜想就随便下结论的。” “办案更要根据案件,人物,线索去推测,得出猜想,再去实践求证,这样才能破案。”南七苦口婆心的说完。 “是,我知道了,大人。”那小衙役惭愧的低下了头。 阮元用手肘轻轻推了推易零,道,“欸,这南捕头对这小衙役很不一般啊。” 要知道,这南七往前可是只会训人的,哪里会如今日这般耐心的教诲。 貌似是听见了阮元的话,南七解释说到,“他早年前是我救回来的难民,如今跟了我将近六年有余,这小子是昨日调来的,让你们见笑了。” 这小衙役,自打被南七所救后,就一心想要跟着南七,这不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才被调到萝城来,只为跟在南七身旁,说是要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这不,今日是这小衙役第一次跟着南七出来办案,便想着要大展拳脚,好好的表现一番,没曾想却闹了笑话。 “不见笑,不见笑……”阮元尴尬的摆摆手,这南七耳朵还真是好使,这都能听见。 正当这时,门外一个衙役就带着一个村妇走了进来。 “大人,谭美娇公婆死前那天,这村妇说是见过。”衙役将那名村妇带了进来。 这村妇正是那日与老妪骂架的那位。 村妇上前,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唤了一声“大人”。 “你见过谭美娇公婆?”南七问。 “是。”村妇不敢抬头,只缓缓点了点头。 “何时见的?” “三日前的早上,约莫快到午时一刻。”村妇回答。 “你见到那谭美娇公婆时,可有聊过什么?或者发生什么事?”南七又问。 “回大人的话,并没聊过,草民是在谭美娇的新坟前见过,那日谭美娇公婆如往常一样,跪在坟前给谭美娇烧纸……草民……草民只与这老妪呛过几句嘴……并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或许是怕自己受牵连,那村妇又慌忙解释,“但是……是这老妪先骂我的,我才骂回去了一句,并没有动手,这……这老妪的死可不关我的事啊,不关我的事啊,大人……” “因何起的争执?”南七打断村妇喋喋不休的自证清白,问道。 “我这人就是好看热闹,那日正巧撞见谭美娇的姐姐谭美利也在那新坟前,谭美利不知因何同这老妪吵了嘴,我就是看看热闹,哪曾想这老妪竟是连我也骂,您说,这平白无故的被骂,草民也委实咽不下这口气,就骂了一句‘死老太婆’回去。”村妇又接着说,“那往前我和这老妪也没少吵嘴的,况且这老妪比谁都惜自己的命,哪曾想这老妪就从那日后就上吊了呢?这可不关我事啊。” “再者,俺又没骂赢,这嘴上便宜都让那老妪占了去。”那村妇又嘀嘀咕咕的说完最后一句话。 是啊,这老妪惜命得很,又怎么会悬梁自尽呢? “谭美利来过?”易零喃喃道,接着追问,“她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没有?” “也没有,跟往常一样嘛,后来吃了中饭,我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又正好从这间屋子路过,那谭美利就刚好出来,还跟我打招呼呢,叫我不要同这谭美娇的公婆见气。”村妇说完后,又悄悄的吐槽起来,“可比这死老太婆会做人多了。” “从你最后一次看见谭美利后,你可还有看见谭美娇的公婆出门?或者你见过他们?”南七接过话问。 “没有,也是奇怪,一次都没有见过了,俺还以为这死老太婆和这死老头子出远门了呢,一直紧关着大门。”村妇摇了摇头。 “不过,俺也是太倒霉了些,怎么恰好都是我碰上,害得我也跪在这儿,一群拿刀的官爷围着俺,真叫人害怕得紧。”村妇又满怀抱怨的说来。 “也是,怎么偏就是你遇上了呢,还都在这么巧的时间点。”易零冷不丁的笑了一声。 …… 当日下午。 南七带着一群衙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闯进了刘府,将谭美利押往了衙门问审。 公堂之上。 “威武”声,又长又闷重,与这肃杀凝重的气氛相互照应。 王炼将惊堂木重重的往桌上一拍,“谭美利!那日你在黄泥村谭美娇家中发生过什么,从实招来!” “有什么好招的,是我杀了谭美娇公婆不错。”谭美利跪在堂下,冷冷的笑了一声。 “你……你……”谭美利的“视死如归”,倒将王炼整不会了。 看见王炼的不知所措,阮元赶紧咳嗽了两声,借此来提醒王炼。 王炼得到阮元的提醒后,又正了正自己身子,接着询问,“那你为什么要杀害谭美娇公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实在猖狂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苟活在人世间做什么,倒不如死了干净。”谭美利忽的嗤笑一声。 “世上多的是黑心肠的,你怎么就偏偏要杀谭美娇公婆呢?”南七的声音从三米开外的大门处传来。 “还是说,谭美娇公婆逮着了你的什么把柄?”南七握着剑,走到谭美利身侧,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粗布衣服装扮的男子。 男子神色慌张低着头,双手被麻绳捆着,麻绳的另一头,则被南七紧紧的攥在手里。 谭美利定睛一看,猛然做出不可置信和愤怒的表情来,“是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走了吗?” 阮元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南七,随后又侧头问易零,“南捕头啥时候出去的?” 易零瞥见也是刚走进来的小衙役,一脸的神气,便笑着开口说到,“没准儿这农夫是他抓来的。” 阮元听罢,也瞧了过去。 “他是走了不错,只是后来又折回来,去那城东口的破屋,拿你的银子去了!”说罢,南七一脚踹在男子身上,将男子踹跪在地后,又厉声喝到,“还不快如实交代,你和谭美利之间的勾当!”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我都说,我全都说……”男子不住的磕头,而后又指着谭美利全盘托出,“不久前,就是谭美娇女儿死的那天,是谭美利将谭美娇的小女儿带到刘府去的,说是去玩两天,她和谭美娇站在门口说话时,我家的狗正叫的厉害,我是出来打狗的,无心瞧见了这一幕,可不关我的事啊,大人,不关我的事……” “那城东口儿破屋里的银钱,你又作何解释?”南七接着询问。 “那是谭美利给我的,她说谭美娇的女儿不幸溺死,她说她心有愧疚,又瞧着我以前多有照顾谭美娇,便给了我一些银两,以表感谢……” 未待男子说完,南七就骂到,“你若再不说实话,我就叫人绞了你的舌头!” 阮元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头,低声苦笑说,“这男的撒谎都不过脑子的吗?” 若真是以表感谢,怎么会将银两放在那见不得人的破屋里呢? 再者,这男子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袱,明显就是要跑路。 “我说,我说!我亲眼看见谭美利杀了谭美娇公婆,就前几天,谭美娇公婆的屋子里有打斗的声音,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就从窗户缝往里看。正巧撞见了谭美利将谭美娇公婆杀死,我本来也想来报官的,但是我太害怕了,结果不慎踢倒了墙边立着的竹竿,惊动了屋内,谭美利推开门出来堵住了我的去路,她拿着剪刀抵在我的脖子上,威胁我,如果要是将今天的说出去,就杀了我,然后跟我保证,只要我不说出去,就给我五十两银子……” “今天我听说谭美利被抓了,我害怕,我才会……”讲到这里,男子又开始不停的磕头,“该讲的我都讲了,大人,真的不关我的事啊,人是谭美利杀的,跟我没有半分钱关系啊,大人啊……” “谭美利!他讲的可属实!”王炼问道。 谭美娇嗤笑一声,“不是都听到了吗,再说,各位大人,我都已经认罪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罢,便不管不顾的在公堂之上大笑起来,实在猖狂。 气得王炼将惊木堂拍了好几下,“放肆!来人啊,将谭美利给我押下去,三日后问斩!” 眼瞅着场面失控,衙役们不敢怠慢,连忙将谭美利拖了出去。 入夜。 阮元,易零和南七,还有那个小衙役,在一间酒楼里用膳。 小衙役一边扒拉着碗中的饭,一边乐呵呵的笑到,“大人,这次我算不算立了大功?” 原本南七是嫌弃小衙役太过烦人,便将他打发到城中去巡逻,没成想,瞎猫撞见了死耗子,竟立了功。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别说话。”南七心思沉重,并没有夸奖的意思。 小衙役吃了瘪,只能“哦”了一声,就低着头委屈的吃饭。 阮元伸出手,拍了拍小衙役的肩膀,鼓励到,“干得漂亮!你家大人是面冷心热,别往心里去。” “嗯,谢谢小元姐!”小衙役得到鼓励后,咧开嘴笑着点点头,然后又投入了干饭中。 阮元一挑眉,收回自己的手,得,又一个叫她小元姐的,“话说你叫什么名字?” “陆生(虚构名字,请勿当真:),我叫陆生,家里是做木头生意过活的。”陆生抬头一笑,“小元姐以后要是做什么板凳桌子的,尽管找我?” “我爹也是木匠,不过我爹说女儿家做这个没出息,不成体统,所以我也就没继承我爹的本事,不过我娘绣得一手好花,我们村上的衣服款式,基本都是出自我娘之手,我就学了这个。”阮元道。 “真的?” “那还有假?” “那我正好有两件衣服破了,怎么补也补不好,小元姐你能……” 不等陆生说完,易零就斩钉截铁的打断,“不能!” 看着易零凶神恶煞的模样,陆生只能收回自己的请求,“好吧……” 阮元轻轻推了易零一把,怪到,“这关你什么事儿?”随后,又笑得一脸温和,“别管他,他就这个臭脾气,明天你只管拿来便是。” “嗯,多谢小元姐!”陆生重重的点头。 易零看着这一幕是牙痒痒,直到用完了饭,几人道别时,他的脸都是臭的。 “大人,易公子今日好奇怪啊,怎么一副要吃了我的模样?”陆生看着易零和阮元离开的背影,不禁问到。 南七解答,“因为阮元是易零的相好,你说你也是够欠的,没事找人阮元补什么衣服啊?” “小元姐竟和易公子是相好?”陆生先是惊讶的反问了一句,又委屈的低声道,“可我先前不是不知道嘛,我要是知道了,我肯定,不,就是打死我也不会找小元姐给我补衣服的!” 嘟囔完,陆生一抬头,南七已经走出了几米远,吓得陆生赶紧追上去,“大人,你等等我。” “大人,那你说,我还要不要把衣服拿给小元姐帮我补呢?”陆生问。 南七站住脚步,侧身看着陆生,半响不说话,吓得陆生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忙改说说,“不去不去……” 怎知,南七却说,“去,明儿顺道把我的衣服也带去,就说麻烦也跟着一起补一补。” 他总觉得刘府不对劲,谭美娇这件事巧合太多,以补衣服为由,再好好查一查刘府。 说完,抬脚往前走。 “啊?为啥啊,大人不是说小元姐和易公子是相好吗,那找她补衣服确实不妥当啊,为啥大人却让我去呢?还连带着补大人的衣服,真是奇怪。”南七的话,让陆生更加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