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空间!》 第一章:疑云密布的千万大奖 (1) 早上七点四十分,顾小言像时钟一样准时出了门。 此时正值早高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乱成了一锅粥。 顾小言家附近就有一所小学校,每天八点之前,车将路堵得死死的。 现在的小学生,家家都有车,好像开车展一样,比着赛地开到学校门口,将这条路堵得水泄不通。 顾小言宁可绕一下,也要躲开学校那条大马路。 出来时天空就灰蒙蒙的,顾小言也没想着带把伞,此时飘起了小雨。 她离自己的彩票销售点只有十五分钟的路途,她喜欢用步行的方式上班。 小雨不大,是毛毛细雨,掉到脖子里又有点凉。 拐了一个弯,就能看到那个醒目的“蒙娜丽莎”美容院,而自己的“办公室”就在美容院的前端。 顾小言发现门口围了一群人,虽说只有六、七个,但感觉不好。 顾小言每天都第一时间过来开门打扫卫生,她经销的是体育彩票而同屋销售福彩的沙利民则每天都要迟到十几二十分钟。 他的家在郊区,每天骑着电动车上班。 一个二十三岁的大男孩儿,干着这样没出息的工作,一个月赚着一千多一点的工资。 顾小言本来也瞧不起自己干这行,对这个男人不用说了,瞧不起前面加个更字。 顾小言赶紧快走几步,打开门,把几个人迎了进去。 彩票点总有这么一些人,好像每天打出的第一张票能中奖一般,总喜欢在没开门的时候光临。 顾小言和往常一样,先打开机器,然后再开始打扫卫生,一般这时候,进来的人开始拿起纸和笔选择号码。 但今天有点怪。 进来的几个男人盯着顾小言问:“他什么时候来?” 顾小言一听是打福彩的,就说:“马上。” 男人还盯着她看。 顾小言这才觉出不对劲,于是问:“到底怎么了?” “你没听说你们这里中了大奖吗?” 顾小言点了点头说:“昨天晚上听说了,是福彩。” “中多少你知道吗?” 顾小言还算热情地说: “福彩的事,我不是特别懂,老板只说中了大奖,我晚上有事来着,也就没细问。” 男人脸上一直很紧张,他拿出手机焦急万分地说: “他关机了,我怎么打都打不通,能不能出事了?他别不来呀。” 顾小言立刻摇头,有些不相信地问:“不可能吧?” 于是拿起自己的手机拨打了沙利民的手机号。 正当几个人伸头听的时候,门开了,沙利民到了。 男人立刻围上去问:“你昨天晚上怎么关机了?” 沙利民说:“我有关机的习惯,昨天是早了点。” 顾小言明显感觉到他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儿。 男人有点不耐烦地说:“我中了大奖,着急把票拿回去,你关机我当然心慌了。” 顾小言听说中了大奖的人是他,就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一眼,发现他就是旁边商铺的老钱。 刚才就觉得眼熟,附近打彩票的人太多,顾小言都觉得眼熟但叫不上名字。 顾小言刚来这里两个多月。 老钱经营一家早餐店,在他们主店后面的路上,不常来。 沙利民立刻有些心虚,脸上带了讨好的表情说: “我昨天晚上关机是早了点,那是因为你中奖的票不是你的,而是李先生的。” 说完,还让老钱拿出自己给他发的彩票的信息。 男人一下就愣了,他好像没听明白一样傻傻的看着沙利民,好像再看一个外星人。 沙利民急忙解释说:“你别着急,听我解释。” 跟他一起来的几个人,一听到手的五百万就这么不翼而飞了,也都急了。 老钱指着沙利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让他说一遍。 沙利民脸涨得通红,说彩票拿错了。 老钱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冲上前就要动手。 旁边的人还算理智,阻止了他的行为却也说: “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昨天晚上一关机,我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五百万呢,能让你轻易地拿回去吗?” 到手的钱突然间飞了,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好像丢了钱一般,心疼不已。 他们把沙利民团团围住。 沙利民早就乱了分寸,却故作镇定的说: “你们别急,我先给你们道个歉,你们仔细看一下上面的时间。” 老钱打开手机,这才仔细看了一眼打出票据的时间,上面显示的是上午十点零七分。 沙利民问:“你是几点给我打的电话?” 老钱想了想说:“应该是一点以后。” 沙利民说:“对吧。昨天有个人打了彩票后,一直到晚上才来取,我把你们俩的票弄混了。 我错误的把他的票拍给了你,如果不是中奖了,我真没察觉到。 但人家是复式票加单选票,号码是一致的,有凭有据,让我弄错了,真的对不起。” 沙利民说的情真意切,也出掏手机,将那张中奖的复式票亮了出来。 这是一张128元的复式票,上面将昨天的中奖号码全数包含其中,而老钱手中的票,确与这张票极为相似。 沙利民看老钱情绪稳定下来,接着说:“都是我的错,我还这么小,没经历过这么大的事。 人家是千挑万选自己选的号,你的是机选。 机选的号码想中奖概率太低了,几乎是不可能的。 昨天晚上,人家也是一个劲地找我,人家是有小本本记载的,怎么办? 我也是没办法了,我是怕在电话里跟你说不清,于是关了机,真的是对不起了。” 说完,从包里掏出一张彩票说: “这个才是你的,今天早上那个中奖的人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跑到我们家门口等着我,我只好把票给人家了,确实是人家买的。” 沙利民都快哭了,说的也合情合理。 老钱立时懵了,到手的鸭子飞了。 他想起昨天晚上对奖时的兴奋,整整一夜没敢睡,很怕醒了票子就飞了。 顾小言也上前好言相劝,大意是别伤了和气,她说这类事也时有发生,中奖概率太低了,所以都过去了,现在这么吵来吵去的也不能解决问题。 老钱问到底是谁中的奖? 沙利民说是个过路姓李的人,来过两、三回,不太熟悉。 老钱说不熟悉的人能找到你家? 沙利民说自己也奇怪呢,但面对这么多钱,人家可能也是下了一番功夫。 老钱一个劲地问到底是谁中了,但沙利民就是不说,还说中了上千万,这事不能声张。 老钱带过来的几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应对眼前的情景,于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流露出失望,他们拉着老钱,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顾小言和沙利民兴致锐减。 如果在平时,要是真的中了奖,他们得兴奋得跳起来,然后贴上大红纸,现在,他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没劲。 “李先生?哪个李先生?” 顾小言想了半天也没印象。 “哪有什么李先生,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说,是庞总中的。” 第二章 :疑云密布的千万大奖(2) 秦利民嘴里的庞总顾小言一点也不陌生,他就是被俩人冠以“黑社会”而闻名的搞笑担当。 庞总今年四十岁左右,一米八五以上,人高马大脸上有些糙和黑,身材却极为挺拔。 顾小言忘不了第一次与他打交道。 那天应该是顾小言上班的第三天。 庞总一进屋就发现换人了,他这人像个孩子,不高兴立刻挂在脸上。 如此高调又张扬的人,顾小言怎么都不相信,他能成为大老板。 他故意大动作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上面不满地说:“怎么换人了?小红那丫头多好呀。” 秦利民跟他是老熟人,就说小红家里有事来不了了。 庞总又打量了顾小言好半天才说: “算了吧,半仙给我算过,我和这里有财缘,我不和大奖过不去。” 顾小言心里不高兴,脸上却云淡风轻。 当天,庞总充分表达了他对顾小言的不满,体彩一张没打。 沙利民后来告诉她,他会在双色球开奖这天打一注128元的复式票,同时也会打一注同样金额的体彩大乐透。 顾小言问他是做什么的,沙利民说是外地的煤老板,应该是一个特别有钱的主儿。 他常年往返梅澜江市,就住在本市唯一一家四星级的酒店,酒店就在彩票站附近。 庞总说他一个月扔在他们这里有一万多元,还说是他们俩的衣食父母。 秦利民认可了他的说法,说他还打一些数字类的彩票,打多打少看心情。 后来,顾小言跟他混熟了,问他做的是什么生意。 他言之凿凿地说自己是黑社会,还问顾小言看没看过《征服》,他就是大家嘴里的华哥。 原来他叫庞中华。 顾小言当场就乐得直不起腰,庞总说你乐什么? 你不仅不害怕我,还有点瞧不起我是不是? 顾小言赶紧摇头摆手,说哪有黑社会的大哥满世界说自己是黑社会的? 再说了,现在的社会多好呀,为什么非要抹黑自己呢? 这个四十多岁的庞总,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黑社会,讲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他说自己的生意在初期的时候,急于想建立自己的地盘,在争夺的时候,被一伙人抓了去,关到了一个大铁笼子里。 这个庞大的笼子是用粗铁丝编织而成,他要进去的时候,旁边已然有四个人各牵一条狗,等他一进去,几个人立刻把狗也放了进去。 狗的身上各拴一条粗大的铁链。 一个人还“好心”地提醒他,说如果他敢偏离这个中心,他就死定了。 四条虎视眈眈的狼狗,冲他高声狂吠起来,庞总说他吓得魂都丢了,那条铁链真的很神奇,让四条狗既不能伤到他,又离他咫尺之间。 庞总在铁笼中间上窜下跳吓得鬼哭狼嚎连尿了裤子。 几个人见状,笑得前仰后合拍手称快。 如果他此时倒下或偏离中心,那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他人高马大,用手拼命抓着笼子上面的铁丝,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他答应了他们提出的的有条件,才被放了出来。 狗被牵走了,他连路都不会走了,是几个人把他硬拖出来的。 他说现在什么也不怕了,但见了狗就像耗子见了猫,怕得要死。 顾小言说你不是黑社会老大吗?怎么这么怂? 庞总立刻不服气地说:“你别被电影、电视剧给迷惑了,那是给人看的,这种场合下,谁能不怂?” 从此之后,两人有时叫他华哥,他也无所谓,还觉得挺光荣的。 顾小言知道什么叫土豪和暴发户了,庞总就是。 顾小言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沙利民,问:“你怎么就能把票弄混了呢?” 秦利民失神地说:“我也不知道,你还记得昨天我给庞总打票时的事吗?” 顾小言刚要说什么,又立刻改口说:“不知道,我知道他打票,打的什么就不知道了,我当时不也正在给人打票吗?” 秦利民忧伤地说:“怎么就这么巧呢?你说他还能不能来闹事?” 顾小言想了想说:“能脑补出来他对着手机看中奖号码的情形,失望至极是肯定的了。” 她看着忧心忡忡的秦利民说:“咱们还是把中奖的消息公布出去吧,要是一会儿老板来了,咱俩都得摊事。” 秦利民点头,秦利民从自己机器底下的桌子小柜里掏出正方的大红纸,问顾小言用不用裁剪一下? 顾小言说这次奖中大发了,不用,直接整张上吧。 顾小言学过书法,用毛笔写了下:本站昨天中出特等奖三注,总计奖金一千七百四十五万。 外面还在下雨,顾小言就把红纸字朝外贴在了里面。 两人刚忙乎完,就见老板娘王亚飞走了进来。 顾小言和秦利民对了一下眼神,那意思是好悬! 王亚飞还算满意,她把塑料袋包裹得很严实的东西拿了出来,是爆竹。她看着外面的雨说:“雨一停我们就放。” 还拿出了她说的连夜赶制的大条幅,说:“这次这个点应该有好收入了,你们俩加把劲,尤其是小言。” 顾小言的销售额远远赶不上沙利民的。 三个人正忙乎着,有彩民进来了,看中了大奖,就开始询问起来,外面的雨也停了,几个人一起把条幅挂上,又燃起了爆竹。 爆声把人都吸引了过来,连美容院的老板和员工也都跟了过来,七嘴八舌问是谁中的奖,真的有一千多万吗? 这里,天空中又出现几朵来历不明的黑云,这黑云走走停停,很快这点犹豫就被风刮走了,刚刚发晴的天,又飘下了斜斜的雨丝,晴天里,又下起了雨。 人们都跑到了屋子里。 爆竹声又把老钱引了过来,他还是不甘心。 他看到老板娘在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委屈说了出来。 王亚飞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就把锅甩给秦利民,说这样的事只能是他自己处理了。 有彩民知道了老钱的遭遇,在可惜的同时还嘲笑他说,说他就不应该姓钱,到手的钱都飞了。 老钱用了一种很跋扈的语气冲王亚飞喊,说秦利民是你的打工者,这事我不找你处理找谁? 老钱原本还是个温和的小老板,在五百万面前,变得暴戾。 他所有的委屈都扭结在变了形的脸上,坏情绪一触即发。 此时的秦利民好像个孩子,他从身后悄悄抓住了顾小言的衣襟,身子不停地抖动着。 顾小言心里有点可怜他,慢慢地挣脱他的手,小声安慰他说说不要怕,没事的。 王亚飞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接下来情况就变了。 老钱说这事如果不给个说法,他就跟这个彩票站点没完。 王亚飞本来特别高兴自家机器中奖了,却不想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事,立刻给福利彩票中心打了电话。 彩票中心的工作人员很快就赶到了站点,听了这个情况后,问老钱有什么打算,这事已然出了,而且秦利民也解释清楚了,实在不行就当着大家的面给你道歉总行了吧? 老钱不干,说明明给自己发的是中奖的彩票,现在却说打错了,这事放在谁身上也不会干的。 福利彩票中心的工作人员,看老钱越说越激动,就报了警。 警察得知了情况的始末,说这事他们管不了,最好去法院。 老钱不干了,非让警察帮助调查一番,看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事。 警察看事态要变大,于是把这几个人都叫上了车,说有事到局里再说。 警察说顾小言也要去,她可能更了解情况。 顾小言立刻摆手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体彩和福彩原本就是两个部门,而且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顾小言有个直觉,这事不能就这么了了,虽说外面的天气阴晴不定,但热度一直不减,顾小言只觉得自己的头发根往外飕飕冒凉气,这事要是摊在自己身上要怎么办呢。 老板娘冲着警察嚷嚷,说彩票点离不开人。 第三章 :疑云密布的千万大奖(3) 人走了。 有几个好事的彩民还跟着去了派出所。 剩下的人开始询问事情的缘由。 一个人问:“能不能是这小子偷梁换柱密下了呢?”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一齐把目光投向了他,他有些得意扬扬。 他清了清喉咙,自信地说:“这类事不能解释,要是三百两百,谁也不会起了这样的心,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五百万,你说谁不动心呢? 而且老钱是机选的票,调换一张对他们来说太简单了。” 顾小言知道他们里面也包括自己,就好言相劝说:“这件事别再提了,沙利民还是个孩子,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的,你们也别妄加揣测,这样对他影响太坏了。” 男人不满地说:“说不定他就是与人合谋呢。” 顾小言说:“他是神仙吗?他知道哪张彩票能中奖?要是知道了,我们还不打上一百一万张?” 男人看顾小言有些急,就偃旗息鼓了,他觉得没必要跟她一般见识,说这个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完。 外面看了横幅的人越进越多,他们都是来询问的,顾小言说了一遍又一遍,烦都烦死了,后来再进来的人问中奖情况,她三缄其口,打死也不说了。 外面的雨突然变得紧促而又密集起来。 屋子里的人渐少,有人避雨,打了几票。 顾小言忧心忡忡地看着阴晴不定的天,不知道沙利民他们到底怎样了。 沙利民回来的时候雨下得正大。 屋子里只有顾小言一人了。 顾小言赶紧问怎么样了。 沙利民浑身都湿透了,顾小言问他为什么要冒雨回来呢? 沙利民用毛巾擦着头发说警察只是让他们和解,说不要出乱子,这事要想彻底解决,让老钱去法院告他们去。 顾小言觉得事闹大了,问老钱有没有别的意思? 沙利民说他肯定希望我能赔偿他的损失,可我既没钱也没拿他的票,给了钱不是更说明我心虚吗?小言姐,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我不想干了。 顾小言立刻急了,说:“你现在不想干了,老钱能天天跑你家去,你能连家都搬了吗?” 顾利民带着哭腔说:“那我怎么办?我能赔他五百万?” “老板娘怎么说?”顾小言知道王亚飞可不想这个事没完没了。 “她也没什么好主意,她说让我找李先生,我没告诉她是谁买的,编了一个李先生,她说让李先生出点钱,把这事了了。” 顾小言立刻摇头说:“你觉得庞总会干吗?他这人虽说是个大老板,这样的钱他不一定能出。” 很显然,沙利民也觉得这个办法不尽如人意,而且他特别在意庞总还能不能来了,于是问:“庞总还能不能过来打票了?” 顾小言说:“为什么不来?” 沙利民说:“他这人口无遮拦,喜欢乱说话,我真怕他再来的时候什么都敢说,那样我更没好果子吃了。” 顾小言赞同的说:“没事,他来也不敢说是自己中奖了,他这人表面张狂,实则精明。” 两人谁也没有好主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沙利民一口也不吃,愁得要死。 因为福利彩票中了大奖,今天虽有雨,销售额明显增加,顾小言的体彩也跟着借了光,有人预测说下回中奖的应该是体彩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时间,雨也早停了。 两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就在这时,老钱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他手里还扬着一张纸。 他一进屋就说:“我要去法院告你去,我还要把你的老板也连带上,如果不给我解决问题,我连带着体彩中心我都告! 你们知道吗,为了这张彩票我心脏病都犯了,它倾注了我满腔的心血。我都咨询律师了,我肯定能赢。” 顾小言觉得他太能夸大其词了,这彩票就是机选,连脑子都不用动。 沙利民立刻怂了,说:“钱大哥,你也知道了前因后果,你还这么逼我?我要是有钱,我早就赔给你了,你说,我一个大小伙子,天天干这样的工作,一个月也只有一千多一点……这……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老钱丝毫不为所动,说:“你把我好好的大奖给毁了,让我怎么办?你说的这些理由都是借口,年轻人,要为自己的失误买单。” 沙利民终于松口了,说:“你想让我赔多少?五百万你想也不要想,就算把我卖了也不值。” 老钱也笑了,这是顾小言看到他为数不多的笑脸。 老钱说:“基于你的特殊情况,我要十万不多吧?” 顾小言和沙利民都愣住了。 顾小言冲口而出:“你也太狠了吧,他明明只是误操作,你竟然要他十万?” 沙利民也怒了,说:“我上哪去找十万元?我要在这里打上十年工吗?” 老钱看他紧张的样子,问:“那你说个数,你要是想说一千两千,口都别开。” 说完还狠狠地瞪了顾小言一眼,那意思是你闭嘴吧,有你什么事。 “五万行吗?”沙利民说。 顾小言愣了。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在她的预期里,五千足够了。 老钱可能也没想到,他结结巴巴地说:“实在不行也只好打五折了。” 老钱让沙利民写一张欠条,还问几天能把五万给付了。 沙利民说最快也得一个月。 老钱想了想说也行,你写吧。 沙利民写了一张欠条,把情况也说明了一下,大意是因操作失误导致彩票出现失误问题,补偿五万元,拿到五万后,两人谁也不许再因为这件事而滋事。 老钱拿着欠条,半信半疑地离开了,沙利民冲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无赖,贪得无厌的无赖! 顾小言不解地问:“给他五万?” 沙利民无可奈何地说:“你以为我想给呀,要是我说一万他能干吗?还不如给他五万利索了。” 顾小言用同情和悲哀的眼光看着他说:“你上哪去拿五万元?” 沙利民也愁得不行,说:“实在不行就借吧。” 第四章 翻版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 顾小言知道,五万元对于沙利民来说无疑于天文数字。 外面的雨不知不觉中又下了起来,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沙利民扔下手里的钥匙,看着阴沉的天气说:“能陪我聊聊吗?” 顾小言看了一眼风雨交加的室外,知道他心情跌落到冰点,就也放下包包,坐回椅子上。 外面的雨铺天盖地而来,繁华喧嚣的大街上,突然没了人影,显得格外空旷和寂静。 顾小言从认识沙利民那天起,就怎么也对他产生不了好感。 沙利民长得高高大大,说话斯斯文文,穿着干净,发型一丝不乱,脚上也时常出现大品牌的鞋子。 顾小言对知名名牌一窍不通,是常来的彩民普及给她的知识。 但她一直认为沙利民这人太小气,抠得要命。 顾小言曾给他买过饭。 顾小言觉得自己是新来的,要想了解所有情况只能依仗于他,沙利民一次都没接受过,就算顾小言生气也不管用。 还有就是顾小言有时买些水果吃,苹果桔子的,很自然地扔给他一个,他保证第一时间扔回来,还说自己不吃这个不吃那个。 本来就是打工的命,却一身少爷的臭毛病。 顾小言中午饭基本就在站点自行解决,不是一碗面就是一张饼,而沙利民几乎天天带饭,吃的也不过是白菜或土豆丝。 沙利民的销售额月月超过顾小言,只有几天,顾小言的销售额度大于他,他每天晚上在收摊的时候都要问她全天的金额。 听说她的额度高于自己,沙利民好像牙疼一样,说今天这个没来,那个可能有事…… 顾小言当然不高兴,但也不好说什么,她在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反感。 现在,来了还不到三个月,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就出了这样的大事,顾小言同情多于竞争。 顾小言本来打算要在第四个月一定要超越他,却不想他现在的精气神,好像被抽掉了精髓,连身子也变得疲软了。 沙利民接下来说的话,让顾小言不只是同情于他了,甚至有些怜悯,她怎么也没想到,只有二十三岁的他,却经历了这样不堪的人生。 沙利民说他原来真的是“少爷”,至少不像现在这样落魄。 就在两年之前,他还是家境富裕的独生子。 他父亲是村子里有名的小老板,生产一种叫碳的产品。 他们家是作坊式的工厂,厂里没有几个人,因为原材料在村子里随处可见,投入不大,产出却不少。 沙利民说父亲是在给人打工的时候知道这个买卖的,于是大着胆子做了起来。 没想到,第一年他就获得赢利二十多万。 沙利民说自己的父亲本来就是一个特别强势的男人,有了钱,就由如脱了僵的野马,收是收不回来了。 接着,村子里就传来他与这家女人关系不正常,那家女人有些暧昧。 沙利民说母亲身体不好,对父亲百依百顺,看父亲闹得太不像话了,才规劝几句,父亲则吼她说想过就忍着,不过就滚蛋。 母亲选择了前者。 他说自己也特别害怕暴躁的父亲,这种害怕不是从他有钱开始的,而是从一出生就有了。 一年前,沙利民与本村的女孩儿叶子好上了。 叶子和他一样,也不喜欢读书,连高中都没念就跑到城里打工了,不知什么原因,又回村了。 回村后,她的一些行径被人说三道四,只有沙利民喜欢跟她在一起,两人谈起了恋爱。 叶子活泼开朗,常常把自己打工的事讲给沙利民听,沙利民说自己也想外出打工,离开这个霸道父亲。 叶子满口答应,还说有能力搞定他的父母。 沙利民比叶子小四岁,叶子好像是他姐。 他第一次领叶子回家时,父母一脸的阴沉,一是怕女孩家在外面坏了名声,对大他四岁的事也耿耿于怀。 尤其是父亲,一脸的不屑一顾,当面就否认了两人的关系,还骂沙利民,说他要是不听话,就滚蛋。 沙利民也没指望父亲认可,正好找了一个出去的理由,却不想叶子却说想去父亲的厂子打工。 沙利民问她为什么? 她说为了争取他父亲。 沙利民是一个没有主见的男孩儿,叶子第二天就去了父亲的小工厂。 叶子在工厂里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让沙利民的父亲神魂颠倒不能自持。 两人很快就在一起出双入对上演了令人大跌眼镜的爱情戏码,被人戏称唐明皇爱上了杨贵妃。 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叶子的父亲不断找人骚扰他们,说他勾引了自己的女儿,而沙利民没有任何的反抗行为。 母子俩经常在父亲不在的时候抱头痛哭。 后来,叶子拿着父亲的血汗钱跑了,又逃回到城市中。 而父亲的工厂也被叶子父亲窃为已有,而他们不仅一无所有,连脸面也丢尽了,在村子里成了笑话。 他们举家搬了出来,住在梅澜江市的市郊里,靠着沙利民微薄的收入维持家用,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顾小言有些鼻子发酸,此刻的沙利民六神无主。 难怪他如此之抠,难怪他身穿名牌,难怪他对营业额斤斤计较…… 移步易景,过去的己灰飞烟灭,谁还会同情你的现在。 顾小言有些难过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爸爸现在……” 沙利民叹了一口气,目光空洞地盯着窗外的雨,说: “他现在除了吃就是睡,一蹶不振,也不管我们娘俩的死活。” “那五万元怎么办?要不你再找找老钱,少给点吧。” 沙利民恶狠狠地说: “不,就五万。这次我管他要,他要是拿不出来,我对他可就不客气了,我怀疑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钱的。” 顾小言也沉默了,望着窗外的雨,想着心事,难道就不能离开这样的男人吗?自己和母亲在一起不好吗? 顾小言没敢说。 外面狂风大作,大雨中夹杂着雪粒铺天盖地而来。 下冰苞了,打在玻璃上,发出噼啪脆响。 第五章 怪咖数学家 一千多万大奖也就闹轰了几天,一切又归于平静。 那些看了中奖条幅而来的新彩民,受好奇心的驱使,一个劲地问双色球怎么玩? 沙利民自从有了五万元的事,几乎萎靡不振,无论什么他都打不起精神,只有顾小言万般无奈只得解释几句。 可是越解释问得越细,顾小言终于烦了,索性闭上嘴,专心打自己的体彩。 连日来,彩民们四处打听到底是谁中了奖,沙利民一直说是一个姓李的先生,其他一概不知。 老钱拿到了欠条,心里也变得坦然。 本来,他在双色球开奖日一般固定打上二十元,现在不了,他改成了四十元。 当然了,他打完的票一律不掏钱,他让沙利民在五万元里划出去。 沙利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顾小言也不敢问他五万元准备的怎么样了,有好些人都知道了老钱的事,看他现在打票都不花钱了,一直跟着起哄,说他没有百万大奖的命。 他说机选看样是真不行,从现在开始,他也要加入到“算”号的行列中。 这天,阳光灿烂,天气出奇的好,只是有些闷热。 屋子里人不多,有人说他们老板太黑了,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装个空调,而在屋子的角落里,怪咖“数学家”正在埋头计算着彩票的数字。 这个男人特别的奇葩,顾小言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搞艺术的,头发长长的,这么热的天穿了一件奇黑的长袖衬衫,领口系得严严的。 他只喜欢坐在自己的专属领地。 就是靠墙边的旮旯里。 如果有人先他一步占领了,他就默默在站在人前看着他,有人被他看毛了,就主动站起来换个地方,背地里骂他是神经病。 顾小言有一次上前看他写的是什么,他立刻用两个胳膊一起捂住,生怕顾小言看到一个数字,顾小言觉得这人太怪了,也就没再理会他。 他竟然还用上了各种算式,比数学家还数学家,于是,顾小言他们俩就给他起了这么个绰号。 他只在快封机的时候打,而且一共五注,用五个细细的纸条递给顾小言五次,他打的玩法是六加一。 到了下午的时候,一辆拉风的黄绿色的轿车静悄悄地停在了彩票站的门口。 车子里钻出一个魁梧的男人,沙利民只瞧了一眼,就紧张到难以呼吸,他差了音地说:“小言姐,他来了。” 顾小言正在打票,抬头看了一眼,是庞总,看沙利民紧张的样子,说:“怕他干什么?” 话音刚落,庞总就推门起来了。 庞总故意大着嗓门说:“听说你们这里中了上千万元的大奖?是谁呀?谁这么幸运。” 沙利民紧张到爆,一个劲地用眼睛示意顾小言。 自从他与顾小言说了自己悲惨的故事,两个人在无形之中关系有了改进,顾小言再给他水果之类的,他也能勉为其难地收下。 顾小言冲着庞总说:“你都落伍了,中奖的事过去了,是谁谁幸运,反正这人没再出现过,估计是小抠一枚,连点花生、瓜子都舍不得买。” 庞总哈哈大笑起来,说:“这有什么难,不用中奖就你要的这点东西,我也能满足你。”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沙利民问:“到底是谁中的呢?” 沙利民慌了,结结巴巴地说:“李……李先生……” 顾小言看他要戏弄沙利民的样子,就赶紧阻止他说:“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你现在就给我们买,我怕你说话不算话。” 庞总果然被她吸引过来说:“我?我才不给你们当小跑腿呢,这样,给你们俩一人一百,愿意买什么就随便买点。” 顾小言话里有话地说:“唉,您真是太大方了,要是那位李先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估计还不得给我们俩一人一千呢?” 庞总也不是傻子,听出了话里的弦外之音,于是说:“我就算是想给你们,你们也不敢要。” 顾小言不想一直在中奖的话题里,她用眼睛示意庞总旁边的“数学家”,庞总这人就是大大咧咧的,一点顾忌都没有。 顾小言努了努嘴,意思是人家才是未来的赢家。 果然,庞总走到“数学家”身边,刚要看,数学家立刻又如惊弓之鸟一般,用双手将纸盖住。 庞总说:“你这是算什么呢?这号能算出来?” 数学家看他并无恶意,还大大方方扔出二百元给他们俩,就抬头说:“这些都是有规律的,我正在找寻他们之间的规律。” 顾小言故意说:“不能算出来,你为什么不打机选号?你不是也是算出来的吗?” 庞总说:“我的号还真不是算出来的,我是用家人的生日和有意义的纪念日生成的,现在福彩我不打了,专攻体彩。” 旁边一个彩民不解地问:“为什么?要不把你的号拿出来给我看看,你不打了,我打。” 庞总说:“打什么打,大奖不是出来了吗?我……” 顾小言用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而沙利民的样子更可怜,好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庞总哈哈大笑说:“我觉得我要中体彩了,反正我从现在开始专攻体彩。” 数学家更来了兴趣,说:“我也觉得体彩的大奖就要出现在这里了,而且很有可能是我。” 庞总笑着问:“能不能问问你的计算根据是什么?” 数学家突然起身,把后面背包解了下来,从里面拿出一摞厚厚的纸,他将纸抖落开,顾小言他们都傻眼了。 纸的长度可以与彩票站里的中奖号码的宣传板的还长,而且每个数字都用不同颜色的笔画上起伏不定的曲线。 庞总也傻眼了,佩服他太专业了。 数学家说自己潜心研究了好几年,终于总结出了结果,还是有规律可寻的,只不过需要一个最好的契机。 庞总被数学家的研究吸引了过去,顾小言看沙利民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庞总也觉得他是个人才,还想用手机把他的研究成果照下来,数学家立刻拒绝了。 顾小言和沙利民看两个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念叨说今天怕不是还要下雨,要是下雨就早点下班。 沙利民立刻接话说,就是就是。 庞总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说:“你俩莫不是疯了吧,这么好的天,哪里有雨?” 顾小言说:“你到底打不打?也要开始研究了?” 庞总笑了,说完从包里拿出一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多的号,递给顾小言说:“就按这个打,开奖日就打,一共六百元。” 庞总掏出一摞钱说:“这些是一万元,你就打吧,打光了管我要,记着,一定要记账。” 顾小言接过钱,说:“你这不是找我麻烦吗?这么多钱我哪里见过呢?我要是一贪心跑了呢?” 庞总看了一眼沙利民,意味深长地说:“要是一百万一千万,我可不敢给你,但一万元,你不会跑的,成本太高了。” 顾小言开始劈里啪啦打起彩票。 打完了,数学家也坐在顾小言面前,这次屋子里有好几个人被数学家的怪异吸引了,都想看他打什么。 数学家把自己的衣服扣子解开,把一角掀起来,然后用另一只手在里面比划起数字。 顾小言被他的行为搞懵了,但还是按照他出手的数字打了起来,其中一个像零又像七,顾小言问是不是七? 数学家立刻不高兴了,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不声张?” 顾小言也不太高兴地说:“你的手太往里了,我没看清,再说了,我只说了一个七,谁知道在哪个位置上?” 数学家一听,她又说了一遍七,就更生气了,说:“不让你说你还说!”说完,不让顾小言把先前的两注打出来,气呼呼地要走。 庞总见状说这有什么? 数学家说:“她这人整天大大咧咧的,要不是有人说我与这个地方有缘,我是真不想让她打。” 顾小言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说:“你打个彩票我还得赔多少笑脸?爱打不打。” 顾小言心想,你这样难伺候的主儿,我还不想给你打呢。 数学家说:“要是我今天就因为你的态度而没打这张票,要是真的出了一张百万元的大奖,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顾小言说:“你怎么知道你就能中大奖?你打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数学家的火气很旺,说:“料你也不敢负责。” 顾小言也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就来了脾气,说:“这样,我跟你打个赌,我也不管第几道,只要这张六加一出现一个七,我就赔你一百元,反过来,如果不出七,你就给我一百元,敢不敢赌?” 数学家看顾小言玩真的,就灭了火,说我才不跟你们女人一般见识呢,说完起身就离开了。 庞总说你干嘛这么大的火气?他们可都是你的衣食父母。 顾小言说他太自信了,天天认为自己能中特等奖。 庞总倒是看得很清楚,说,如果没有这个希望,你这里还有人买? 顾小言听了,觉得是这么个理,于是笑了,说也是。 几个人正说话,顾小言又打起票来,数学家一会儿的功夫又转了回来,他走到顾小言面前,又像过去一样,一张一张细纸条递给顾小言。 然后把纸条逐张收回。 庞总特别自来熟,上前就要抢他的小纸条,谁也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数学家竟然把纸条塞进了嘴里,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第六章 :疑云密布的千万大奖(4) 第二天一早,顾小言把中奖号码写在宣传板上,沙利民笑了,说:“怎么真的出七了?” 顾小言也笑,说:“谁让他不敢坚持了。” 要是数学家真的跟她扛上了,她就输了一百元。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老钱就上来了,他现在几乎跟他们俩一样,只要一开门,人就钻了进来。 他打了四十元钱的票,问:“五万元准备的怎么样了,这也过了几天了。” 沙利民说:“还在筹集中,我要是有马上就给你了,不是没有吗?借了三万了,还差两万。” 顾小言看了一眼老钱说:“我看三万算了,他真没钱。” 老钱立刻白了他一眼说:“你别假惺惺地做好人,这事要是搁在你身上,你试试?” 顾小言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用,就说:“唉,今日留一线,明日好相见,也许你今天放他一马,以后他找个机会会帮到你。” 顾小言也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份量。 还未到七月,天气已然达到沸点。 彩票站里好像是蒸笼一般,每个进入到里面的人都好像进入了桑拿房,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浑身汗津津的。 屋子里有个电风扇,却不敢摇摆着吹,桌子上到处都是彩民选号的纸片,屋子里新放了一个别人不要的冰箱,顾小言在里面放了许多冰水。 沙利民开始说要不咱们再卖点水吧,兴许也能赚点钱,顾小言说那样太不仗义了,再说了,咱们这笔钱管老板要。 老板听了顾小言的建议,听说在很远的地方批发了一种最便宜的矿泉水,一瓶才四角钱。 顾小言也热得像着了火一般,时不常跑到美容院里借空调凉爽一下。 到了晚上,热度才有些降了下来,但小雨又跟着来捣乱。 顾小言看着阴沉下来的天对沙利民说:“又到晚上下雨,白天下多好。” 沙利民一直有心事,他不止一次说把这五万给了老钱,他说什么也不想干了,顾小言让他赶紧跟老板提出来,不然到时候找不到人,老板也不会放他走。 可一提起这五万元,顾小言发现他愁得眉头紧锁,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样子。 到了下班时间,沙利民终于艰难地说:“小言姐,我现在借了三万,还差近两万,庞总给你打票的一万元,你能不能先借给我?” 顾小言愣在座位上,心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没到可以借钱的地步,他就是再难,也不能把这事推到自己头上。 于是说:“这个真不行,到时候你怎么还呢?” 沙利民胸有成竹地说:“他不是一期打六百吗?这六百我出。” 顾小言急问:“你不是想离开吗?” 沙利民不说话了。 两人都沉默了。 沙利民疑虑重重,那艰难可以渗透到他的骨子里,顾小言想,有关这类事自己再也不要说话了,因为自己帮不了他。 沙利民先她一步离开了,外面下起了小雨。 顾小言将门面拉下上了锁,正在离开,就听见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 顾小言回头看了一眼,那辆熟悉的皇冠就停在六前,顾小言根本不知道这车是什么时候来的。 顾小言理也没理往前走,车子就跟在后面,顾小言要过马路甩开它。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位男士,年龄大约三十五、六的样子。 他上前一把拉住顾小言,眼里是一幅恋恋不舍的痴迷模样温柔地说:“小言,别闹了,我知道错了,咱们别再冷战了,你提的要求我慢慢全部满足你。” 顾小言听都不听,摆脱他的手臂说:“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我说过我,我们完了,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男人一点也不气馁,继续拉扯她说:“别现耍小孩子的脾气了,我认错了不行吗?现在下着雨,你就别闹了,咱们上车聊好不好?” 顾小言就站在马路的边上,突然她看见了庞总那辆拉风的车正好从身后驶来,顾小言想也没想冲上前双手张开迎了上去。 庞总赶紧来个急刹车,动静不小地停在了她面前。 他摇下车窗说:“怎么了?” 顾小言拉开车门就上了车,还故意坐在了后面,又对愣在前面的男人说:“别再找我了,我们真的结束了,再来我就要报警了。” 男人眼巴巴地看着车辆从自己的车前绕了过去,无奈地回到车上。 庞总说:“谁呀?男朋友。” “要你管。”顾小言还在生气中。 庞总笑了,说:“你们女人怎么总是这么自以为是?我告诉你,是你上了我的车,不是我勾引你上的车。 顾小言听他这么说,立刻装作如释重负的样子说:“我知道,要是你勾引我,我才不会上车呢。” “怎么了?吵架了?我怎么感觉他不像年轻的小伙子,是不是成家了?你可要分辨清楚。” 顾小言的心轰隆隆地响了起来,好像过了一万台大货车,人家外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问题所在,怎么就自己眼拙看不到呢? “活该,自找的。”顾小言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你是路过?”顾小言对庞总问。 “你以为呢?” “我什么都没以为,怕耽误你正事。” “我想问问,听说中奖彩票还出了点问题?” 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事,顾小言总觉得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趟这浑水,于是马上打断他说:“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也不想听,与我无关。” 庞总回了一下头,目光变得幽深起来,笑着说:“算了,就知道你是一个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人。” 顾小言说:“这事事关重大,我一介小人物参与其中有什么好果子吃?另外我也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问问你,你的奖券兑了吗?” “还没,快了。” “你自己亲自去省福彩中心?” “可能。” “听说还有采访环节,真的什么也别说了,唉,老天真的是太不公平了,你说那么多的贫困人梦想一夜获得百万大奖,偏偏像你这样的大款却拔得头筹,还让不让老百姓生存了?” 庞总对这话有些不满意,说:“什么事不都是有产出才有成果吗?怎么,你想打二元钱的就中奖?别做梦了。” 顾小言不想伤他,现在,他就是自己的大客户。 “你说沙利民这小子到底有没有毛病?”庞总含沙射影地问。 第七章 :疑云密布的千万大奖(5) 顾小言思虑很重,她没接庞总的话,反而若有所思地说,只把自己管好就好。 顾小言让车子往自己家的方向开,庞总说反正也下班了,不如我请你吃一顿。 你不是对我中奖给你一百元不满吗? 请你吃大餐怎么样? 顾小言摇了摇头说没心情。 庞总说因为男人而坏了好心情,太蠢。 顾小言说自己从来都不聪明。 车子很快就到了顾小言的家,庞总说彩票站离你家这么近? 顾小言点头,下车,还不忘谢谢他。 第二天,沙利民竟先于顾小言来到站点,看顾小言到,急切地说: “我凑上五万元了,到时候你帮我当个证人。” 顾小言立刻说:“我不想参与这个事。” 沙利民急了,说:“老钱是什么人?就是一个地痞无赖,你要是不帮我做证,他还要找我麻烦。” 顾小言觉得自己要是不答应,沙利民会纠缠起来没完。 于是说:“我只证明你给了他五万元,有关彩票方面,我一概不知。” 沙利民一百个不满意,却没有任何好办法,只好妥协了。 两人刚说完,老钱就进来了,沙利民把五万元一分不少放在他面前。 老钱高兴得像个孩子,说自己真不是为难他,大奖得而失的感觉太令人崩溃,他太小没有体会。 顾小言在老钱的收条上另起一行,只证明沙利民确给了老钱五万元。 老钱也豪情万丈地掏了二百元,说这些天他打的票,一分也不少,正好二百。 老钱走了,欢欣鼓舞的样子,沙利民也变得轻松,一幅解脱的样子。 沙利民立刻给老板打电话,说自己不干了,马上找人。 三天后,一个叫田欣燃的女孩儿上岗了。 沙利民陪训了一天,女孩儿很快就上手了,沙利民从此消声匿迹。 就在沙利民离开的第七天,站点的大奖有人在省里领取了。 在釆访环节出了事,那人虽包裹的严实,顾小言一眼看出不是庞总,他说的话,让顾小言差点吓休克了。 记者问他,说一千七百多万,打算做些什么? 他很自然的说,我只中了一千二百多万,其它的与自己无关。 这个釆访,老钱当晚没看,别人转述他的。 他第二天一早,就等在门口,看到顾小言就破口大骂,说她与沙利民蛇鼠一窝,还说沙利民更不是东西,连手机都关了。 顾小言遭到老钱无情的嘲讽,心情超差,说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卖福彩的吗? 老钱说你不是还做了保人吗? 顾小言气恼的说,她只证明了沙利民给过他五万元。 老钱一个劲地问沙利民的家在什么地方,顾小言看他刚刚还在骂自己,就说不知道! 老钱简直疯了,像困兽一般,说自己五百万的大奖就是让沙利民吞了。 沙利民一直说中奖者中了三注,而获奖人亲口说只中了二注,而自己的号,与中奖号几乎一模一样。 顾小言也觉得要出大事,但她看老钱那幅德性就气不打一处来。 老钱看顾小言没有一点配合的样子,说马上去法院,到时候连顾小言和老板他都不放过! 第八章 :疑云密布的千万大奖(6) 顾小言忐忑不安,她知道出事了还是大事。 顾小言赶紧给庞总打电话,询问中奖情况。 庞总说奖让自己手下人取的,己然到手了。 顾小言问他,说能不能想起当天打彩票的情形? 庞总说你终于要面对了? 顾小言不满地说与自己关系不大,只是老钱抓住不放。 顾小言只好把事情的原委大致说了一遍。 庞总说,我早就说过,沙利民这小子有问题。 顾小言说你不要随便怀疑人。 庞总说我怎么不怀疑你,顾小言说我也没接触过奖票,怀疑我干嘛。 庞总说就算你真拿了票我也不会怀疑你,你的眼睛清澈见底,不像沙利民。 他的眼睛犹犹豫豫,像是藏了无数的欲望。 顾小言说当天他是不是给你打错一张? 庞总说你真忘了? 顾小言说自己当时也有事,沒太在意。 庞总说沙利民当天给自己打彩票的时候,他一直在接电话,结果将复式票打成了单式的五注,十元。 他发现后,非让我都留下,我说你打错了我没怪你,你还想让我破费? 我就没答应,其实这五注中中了一注。我到现在还后悔呢! 我当时还说让你收下,你不信! 顾小言点头,说大约是这样的过程,没想到这要他后来把票卖给了老钱。 老钱当天有事没赶回来,所以没取票,晚上开奖时,沙利民发现这张彩票竟然中了大奖…… 庞总说,具体情况我是不知道的,但沙利民这小子见财起意沒跑了。 老钱再来彩票站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大蓝水果,对顾小言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说顾小言在这起事件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她的证词,更是能让案件拨云散雾水落石出。 顾小言对他依旧爱搭不理,说的话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老钱都快哭了,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此刻,他六神无主,像个无头的苍蝇。 顾小言拒收水果,也丝毫不给老钱留一点情面。 老钱哭丧着脸走了。 一个知情的彩民对顾小言说老钱的麻烦事多着呢。 他说老钱的老婆前一阵一直吵着要离婚,听说了中奖的事,突然不离了。 听说大奖泡湯了,果断离了,还拿走了沙利民补偿的五万元。 这次,听说也看了电视,说什么都要复婚。 老钱当然不干了,但老婆天天来闹,老钱让她出打官司的费用,她气焰嚣张地说,钱到手分一半,打官司的钱一分不掏…… 顾小言也挺同情老钱的,但一想到他原来的丑态就气不打一处来。 老钱拿彩票站当自己的家了,他一会儿问顾小言到底知不知道到底谁中的奖; 一会儿又问沙利民家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还问省福彩中心在什么地方,他要怎样做才能阻止大奖的发放! 顾小言觉得老钱走火入魔了,他的半张脸肿得老高,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捂着腮帮子…… 他去法院起诉了。 结果,沙利民真的跑了,沒人知道他跑去了哪里。 经过调查得知,沙利民一家人都不见了。! 第九章 :疑云密布的千万大奖(7) 老钱快要疯癫了,他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收集证据,尤其是在顾小言这里。 他就差给顾小言下跪磕头了,顾小言丝毫也不理会他的软硬兼施,最后,还拿出那份保证书让顾小言承担连带责任。 顾小言说你就算真的把我告了,我能给你五百万大奖吗?你是不是找错了门槛?顾小言说你现在最要做的就是去法院起诉,然后进行司法调查,接下来就由相关部门介入。 有人说还要马上让省福彩中心将奖项冻结,一旦有人领取,那么追回来就难上加难。 老钱好像醍醐灌顶,又马不停蹄地跑了起来。 人人都骂沙利民太小人了,如此的贪得无厌让人害怕,他们现在再看到顾小言的时候,也就多了一个心眼,有人还说,再也不能用电话遥控打彩了。 顾小言丝毫没受到影响,她想,如果真的没人用电话指挥打彩票,自己反而更安全了。 有人用电话打彩票,十天半个月也不过来,打个十块二十块的还好,要是打上百成千的,提心吊胆的人当然是顾小言了。 就在老钱忙着打官司的时候,那张五百万的大奖竟然被人领走了。 老钱听说后,急火攻心差点没住进医院。 他第一时间赶到省福彩中心,要求福彩中心给个说法。 福彩中心的领导抽出时间接待了他。 负责人说,彩票兑奖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旦过了兑奖期,就算你的官司打赢了,钱再从经费中调出的可能性为零,就算真的能调出来,起码也要经过好长的一段时间。 再有,我们是有兑奖原则的,彩票的兑奖一无门槛限制,二也没有追究的义务,我们是见票放钱,每个中奖彩民的权益我们都要维护。 你说这张彩票是你的,你就要拿出充分的证据,在此之间,我们要一视同仁地对待彩民,如果你事后证明了,你们可以打官司,这笔钱是可以判定的。 老钱被说服了,如果自己真的将奖券延误过期了,自己再打官司又有什么用呢? 彩票案终于进入到司法调查环节。 那个中奖者终于浮出水面,是一个姓袁的男人。 男人是个普通的商人,当调查人员去实地调查的时候,人已不见,问谁都不知所踪。 于是开始调查他的社会关系,查来查去也查不出来他与沙利民有任何的关系。 警察开始调查周边的监控,从未发现此人来此买过彩票,在调取了沙利民的手机通话纪录,也未发现他与沙利民有电话打彩的可能。 案子一时陷入僵局。 老钱瘦了一大圈,人也萎靡不振,他像疯了一样,见谁都开始诉苦,慢慢的,人们都觉得这张彩票回归无望。 有一天,老钱又来到了彩票站,有人说这都多少天了,你要是再找不到人,人家把四百万全部花光了,你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样的话一出,老钱立时晕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好像傻了一般。 老婆看希望不在,还要跟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在一起,一气之下就把婚彻底的离了,还让他以后再也不要找自己,连孩子也不让他看。 第十章:卖彩是个高危职业 顾小言的彩票站点越来越火了。 一是因为中了超级大奖,人们都想沾沾喜气,二是听说出了事,甚至告上了法庭,这事又有了传奇的色彩,于是招揽了越来越多的彩民。 人们不知为什么,一致认为下一回出大奖的应该是体彩了,于是打体彩的人越来越多。 顾小言变得忙碌起来,尤其是大奖开奖的日期。 田欣燃是个乖女孩儿,长得甜甜美美,一又月牙眼很爱笑,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把业务拿了起来,表面看胆子很少,但顾小言发现,她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 顾小言发现她对大客户和小客户的态度表面上是一样的,但实则天壤之别。 比如她对庞总,她眼神里都要伸出一个勾子来,而且每当庞总离开的时候,她必定送到门口,还每每让他再次观顾。 庞总现在的心思都在体彩上,对田欣燃的小心思掌握得一清二楚,他不止一次提醒顾小言说她的对手来了。 顾小言看庞总对田欣燃的好感其实是与日俱增的,这就是男人的属性。 有时,本来是体彩开奖,他偏偏也要打福彩好几注,美其名曰是为了回报。 顾小言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没跟任何人说中大奖的人是他,只是他自己,有时口无遮拦想要炫耀一下。 有一次,顾小言让他不要说中奖的事,完全是替他考虑,庞总不以为然地说自己对这一千多万也不是诚惶诚恐,还说自己公司的资金有多少个亿。 顾小言认为自己点到为止,再说多了对两人关系都不好,而且他现在在开奖日每次都打好几行的彩票,如果说顾小言一点也不在意,那肯定不是实话。 顾小言发现自己也有仇富心里,就是不希望这些非富即贵的人中奖,他们的日子跟老百姓相比,真的是天上地下。 比如一个不算大的小官曾在顾小言这里吹嘘,说自己一个月大几千的工次,他除了留下五十元做为零花钱外,其余都上交到太太手里。 他说每个月底,他兜里都能多出几百甚至上千元,为了证明他说的话是真实的,他把包拿出来,顾小言看到各种购物卡。 上面的金额不是二千就是一千的,他说自己完全记不得到底是谁给的。 他还让顾小言帮他把这些购物卡给卖了,卖一张给她十元钱,当然了,田欣燃也一样,而卡里如果价值是二千的只收一千九百元。 顾小言不太上心,也只卖出了五张,而田欣燃则火力全开,竟然卖出去十三张,男人说存卡不多了,再有的时候一定再求到她。 顾小言发现,普通的老百姓,卖彩票精打细算,也许这两元就是他们晚上的菜钱,但对金钱的渴望让他们把小小的彩票,当上改善生活的小希望。 有人中了三百就兴高采烈,而有人则一掷千金非大奖不取。 顾小言的顾客里就有一位这样豪横的顾客,他一百五十公斤左右的身材,名符其实的大老板,顾小言有一次看他上车,那车子被他压得整个要翘起来,就笑得岔了气。 此人据说是做国际贸易的,出头大方。 他常常把二千元扔到顾小言面前,让她机选。 郑小简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顾客,一点也不麻烦,还不用认真打号,机器一动,二千元在几分钟之内就全部出来了。 男人第二天来兑奖的时候,进门第一句话问:“这里有大奖没?” 顾小言只好摇头。 男人把二千元的彩票直接扔给顾小言,然后转身说:“给你了。” 大奖没中,但不代表没有小奖,有一次顾小言竟然兑出了四百多,她赶紧告诉了男人,男人笑说赏你了。 顾小言没收,在他打下的二千元票子里,又加了四百元的机选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