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行山河》 侠行湖广卷 序章(上) http://.biquxs.info/

大周皇朝,南直隶,扬州城。 扬州城向来便是大周的一颗明珠,城内夜夜笙歌,连夜不绝。歌舞楼台,酒肆逆旅遍布全城。无数商旅游人自踏进扬州城门便流连其中,好似来了人间天堂,只有当歌妓舞女以及吴地美酒榨干了他们身上最后一两银子,他们才会面如死灰的离开这天上人间。 然而今夜的扬州城,却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喧嚣,本是挤满了寻欢作乐的游人的街道上却排满了一队队的黑甲士兵,正驱散着街道上还剩下的零零星星的游人。 “臬司衙门办案!闲人退散,否则以同犯论处!”一个兵丁冲着人群大喊。士兵所持的火炬映照在盔甲上显出阵阵寒光,零散的行人见状们也赶忙钻进了临近的建筑当中。热闹的扬州城渐渐变的冷清起来。 聚仙楼,扬州最为奢豪之酒楼,本是专供富家公子们一掷千金之处,此刻也挤满了形形色色之人,便是摊贩乞丐,也被兵丁们哄赶入内。 “这真是…岂有此理!”一位原本就在楼中赏月煮酒的公子哥大为不满:“这扬州城何时有了宵禁的规矩,竟让这群下人挤进来。”说罢便愤然起身,挤开拥挤的人群走上街道便要去与兵丁理论: “你们衙门的主司在何处,本公子有话要说” 兵丁们一看这人身穿丝绸长衫,腰间左边别着鎏金长剑,右边佩着微瑕白玉,还是从聚仙楼走出,便知此人必是大富大贵,都有些却步不前,不敢回话了。 四周楼台上围观的众人见状立马哄起,“没错!主司在哪,让他来解释!” “这般宵禁为何没有事前知会我们?” “误了我家公子行程,你们担得起吗!”一时间竟群情激愤。 兵丁们也有些手足无措,他们也不清楚到底有何事能让扬州城宵禁。要知道,哪怕是宵禁一夜,官府也要损失数万两银子税收。 而就在此刻,一道雄浑声音传来,这声音仿佛从天边而来,又如惊雷般震撼,霎时间便镇住了一切喧闹。单从声音便可知其人必是武道宗师。 “本官南直隶按察使魏无道,何人在此喧闹!” 接着便见一披甲壮汉骑着铁甲战马徐徐前来。 那公子哥被此声吓的浑身打颤,但眼见众人皆望着自己,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抱拳行礼:“参见魏大人,家父乃江南宣抚司宣抚…” 话音未落,魏无道又是一声断喝:“不用借父之名,尔等如今在何司事何事!” “回禀大人,小人愚笨,尚未考取功名…”那白衣公子已全然没了之前的威风。 “哦?也就是个平民了?你可知本官现在就能以激起民愤,妨碍官府的罪名着人将你拿下!” 见着那公子哥脸色惨白,一言不发,魏无道不屑地哼出声,却也没叫人将其拿下,而是提起内力,将自己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扬州城: “南直隶臬司衙门奉上喻,对扬州城实施宵禁与封锁,直到要犯被捉拿。从此刻起,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干扰此次行动,本官即刻以违逆圣上之罪将其拿下!” 魏无道的声音传遍了扬州城,造成了一片刻的寂静,随后全城都炸开锅,人们纷纷同周边的人谈论打探此事的消息。 “皇上竟然亲自下令部署,究竟是何等通天大案?” “是啊,听说就是上回牵涉到前朝余孽的案子,皇上也只是亲自下诏刑部与大理寺彻查。” “而且我估计呐,这臬司衙门估计也只是行封城之职,既然皇上下诏部署此事,真正搜捕的应该还是皇上的亲卫。” “你是说…镇抚司的人?!那可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之武道高人,向来是暗中行事,这次怎会如此大张旗鼓,还封了扬州城。” “那谁知道呢?但不管怎样,这案子毫无疑问是逆了龙鳞的,往下牵扯,不知会有多少人头落地呐,我们还是别凑合这事了。” …… 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次风暴的中心,竟然只是在楼中扬州城东的一个小破酒馆里面。 扬州的东城是此地的平民百姓居所,相较于城中心的歌舞喧哗,这里却如同世外桃源般平静,即使是少有的酒肆,所提供的也大多是馋了水的米酒。 即使是在扬州这等富庶之地,底层平民百姓的生活也并不富裕,寻常人家辛劳所得不过勉强饱腹而已,难得有闲钱去酒馆中小酌一杯,更别提彻夜买醉了。因此,今夜即使临时宵禁,东城区的酒馆之中大多也只有三四熟客。即使听到魏无道的传话之后,这里的百姓并无关心,皇上抓人,官府抓人,小吏抓人对他们来说都一样。 在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巷尽头,坐落着一棟相当破败的小酒馆,似乎下一秒就要轰然倒塌。门口并无招牌,只是用石灰在墙上写了“破刀酒馆”四个字,站在门口就可以闻到里面掺杂有呕吐物和血液的腐烂味道。即使是在贫民窟,这样的酒馆也不会有多少人光顾。 “大人,应该就是这里了。”只见四个身着红色锦衣,腰佩刻纹镶金刀的男子簇拥一着白单衣的青年来到了这酒馆。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进去吧。” “大人当心,这贼子狡猾异常,这里难免有陷阱机关。”一锦衣侍从提醒道。 白衣青年淡淡地笑了笑然后摇头道:“不会了,他是聪明人,他应该也知道这次是该结束一切了。” 说罢便径直推开木门走了进去,四个侍从也赶忙跟入。 酒馆内部倒是打理的略微齐整了些,桌椅排放的还算有序,墙上挂着几盏油灯提供仅有的光源。昏暗的灯光并不影响这一行人的视线,作为武道宗师,即使在月光下他们也能看请一里外的一只苍蝇。 这里没有客人,连帮工跑堂的也没有,只有一长衫中年男人站在柜台后百无聊赖地擦着油腻的桌面。见着这一行人来了,他头也不抬,慵懒地道: “几位客官要些什么酒?” 四位锦衣侍从如临大敌般死死盯着他,右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但若有人细看便能发现他们的手都在颤抖,一层冷汗布满在他们脸上。 白衣青年却仍笑着: “易掌柜,不要酒,要你的头。” 易武扔下抹布,伸手随便拨了几下算盘,却仍未抬头,叹气道: “你买不起,你们…一起也付不起。” 侠行湖广卷 序章(下) http://.biquxs.info/

白衣青年听罢倒也不恼不怒,仍是在笑着盯着易武: “易大人,小生不才,但也有幸得到圣上器重,忝任巡天亲卫指挥使,听闻易大人武功盖世,还想向易大人请教。” 易武这才微微抬起了头,但也只扫了白衣青年一眼,仿佛对面只是一名普通的酒客。随后轻摇了两下头道: “我只是一个破酒馆的掌柜罢了,几位还请回吧。” 说罢,易武突然一掌拍出,一道精纯的内力从掌心喷薄而出,如排山倒海般压向了对方。 那四名锦衣侍从虽然从进入酒馆开始便严阵以待,但在这一掌下竟毫无反手之力,直接便被轰飞出去,在墙壁上留下了四个大洞。而白衣青年则显得游刃有余了,只见他大手一挥,那压倒一切的掌力便在他面前烟消云散。 而易武并未作罢,他单脚轻点地,整个人腾空而起,随后在空中又是双脚一点身后墙壁,易武如劲弩弩失般冲向了白衣青年。 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眨眼间的功夫便捕捉到了易武的身影并预算到了他的轨迹。而后一手成掌状一手握成拳,左右开弓,竟同时封锁了易武两个可能的移动方位。 易武心中大惊,江湖阅历丰富的他认出了这白衣青年所施展的只是极为普通的青阳手与攀阳掌,但对方竟能一心二用同时使用,必然是个奇才。易武也不惊慌,而是凌空一点,身子诡异般的再度腾空,躲过了白衣青年的封锁。 随后易武身形一转,出现在地面,终于正眼看了看对方,开口道: “这般武学修为,定不是无名之辈,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在下姓周,武林同道赠予爱称周公子”周公子也是收敛了笑容,极为严肃地盯着易武的一举一动,“易大人方才所施展的身法是恒山凌虚步吧,所用掌法应当是天山六阳掌,果真是汇各派绝学于身啊。” 易武却不如周公子般如临大敌,他扭头看了看四周:方才的柜台已被自己一掌拍碎,排列齐整的桌椅也零落四散,墙上还有四个大洞,整个酒馆摇摇欲坠。易武叹了口气,道: “换个地儿吧,再打下去我这小酒馆就要没了咯。” 说罢,易武运转内力,身形一闪,竟是凭空消失在了酒馆里。周公子大惊,自己可是一眼都没有看丢对方,而后赶紧感受易武的气息,发现易武仍在扬州城内,便放心许多了。也赶忙催起轻功追向易武。 只见虚空之中一道波动,易武的身影便出现在扬州鼓楼之上。他俯视着扬州城,自然也看见了街道上布满的黑甲兵士。易武不禁自嘲:狗皇帝,果真是铁了心要我的命啊。 仅仅片刻之后,又是一道身影跃上了鼓楼,自然是周公子。 “易大人好功夫,刚才那莫不是道家的缩地成寸决,真不知易大人如何的来如此多的功法。”周公子问向易武 易武叹了口气,“杀的人多了,自然就得到了。”随后再度运转内力,双手成拳,望向周公子道: “周公子既然想向我讨教,就在这月下扬州城吧。” 周公子摇了摇头,神色带有遗憾:“经过方才数手我便知我远不如易大人,继续不过是自取其辱了。说到底,能和易大人亲自过上几招已经相当不易了,陛下要求此次行动可是要万无一失的。” 话音刚落,又是数十道身影跃上了鼓楼。易武眯起眼睛,借着月光看清了这数十人的服饰,不禁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巡天卫,追风铁捕,镇抚司,上直卫,甚至还有宫内和军中的高手?我易某人何德何能啊竟能有如此待遇哈哈。” 这时人群当中走出一白面无须,衣着奢华之人,想必是个宦官。他略带可惜的看了易武一眼,随后从怀中掏出一金黄色的卷轴。众人见状便要行跪礼,宦官连忙道: “此次情况特殊,圣上特地嘱咐宣读圣旨时不需行礼。” 易武不屑地看了眼宦官,“哼,皇帝老儿净喜欢这套虚的。” 宦官展开圣旨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巡天亲卫指挥使易武,固受皇恩厚矣。朕察其痴心武道,便许天下武林武学与之,未有不与。然其贪婪无厌,竟偷习天子秘术,干犯天条。着大周臣民见圣旨后,可就地格杀。钦此。” 宦官收起圣旨,对易武道了句“易大人,冒犯了”随后一众高手皆运转内力,蓄势待发。月光下的鼓楼多了一片肃杀之气。 “哼,什么与我天下武学,这哪一套武学不是我亲手拿回来交予皇帝老儿的,转手就成他赐予我的了。什么天子秘术,不过是我调查的前国余孽得此...” 易武话音未落,众高手便已向易武冲来,他们可不能让易武再说下去,这些内幕他们自己心里其实也知道,也为易武而不平。但是,自己心里知道还能和皇帝装作不知道,如果听完了易武的话,可就是必须承认知道这些内幕了,那么下场也就是不言而喻了。 ...... 扬州城的街道上,魏无道仍在镇守这里。所幸上喻的震慑力十分巨大,不仅没有人再敢违背宵禁令,就连周边议论讨论的声音也低沉了许多。就在他静候着漫漫长夜结束之时,周边的人甚至他的部下士卒们也突然惊呼起来: “那是什么!在鼓楼上!” 魏无道望去,只见在鼓楼上刀光剑影激烈的交错着,各式各样的内力毫无顾忌的释放,不同内力之间碰撞产生的震荡波几乎将方圆一里内的大小物件通通吹飞。即使相隔数里之远,魏无道也能感受到那中心里的激烈。在习武之人眼中,那里仿佛如太阳般耀眼。甚至能看见冲天而起的火焰与从天而降的雷霆。这样的场景足足持续了两刻钟。 当鼓楼上终于归于平静时,一个身影从上一跃而下,闪转腾挪间,仅仅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魏无道面前。魏无道定睛一看,竟是周公子,但他此时一身倜傥的白衣已经被血染透,肉眼可见的伤口就有不下十处,遍布在全身各地。周公子此时的身影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魏无道赶忙上前扶住周公子,并问道: “上差大人,如何了。” 周公子艰难的点了点头,:“成了,但损失惨重,石公公,严将军皆战死,其余的大多数不死武功也基本废了,我自己也好几年不能动手了。先不管我的伤,我需要立马向陛下上奏。” ...... 数天之后,乱臣贼子易武伏诛的消息传遍了大周,甚至南洋,西域,东海,北胡都得知了此事。 扬州城,鼓楼 一位素衣女子,面着白纱,背负长剑,失神的来到鼓楼之下,望着几乎化为废墟的鼓楼,不知所想何事。 大漠,御鹰王帐中 各种珍贵瓷器被用内力震得粉碎,一个魁梧而衣着华丽的壮汉怒发冲冠,死死瞪眼盯着眼前一张谍报。 湖广,武当山 一布衣道士盘坐在山巅,手中掐诀,眼观星象,确看到一颗星辰陨落,化作一道流星划破天际。道士随后喟然长叹,一言不发返回道观后便进入死关。 而更没有人注意到的是, 襄阳府下的一个小山村,一个被遗弃,正嚎嚎大哭的婴儿,突然停止了哭声,并睁开眼,将这个世界看了又看。 侠行湖广卷 第一章 新生 http://.biquxs.info/

疼,无休无止的疼痛,仿佛整个大脑都裂开成了无数份的疼痛。眼前只有一片朦胧,似乎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这是易武现在唯一的感受。在这样痛苦下,连运转思维都是无比困难的。 突然,易武感受到自己身体被人抬起,一只枯槁而布满老茧的手在自己脸上摸了又摸,随后听到一个老人愤懑的自言自语: “娘的,这么俊个娃就丢在这,这要被狼叼去了可咋整,他爹娘真不是个东西。” 老人又抚摸了下易武,却是叹了口气,碎碎念着: “唉,这年景也不好,养不活娃也是意料之中…倒也不能怪别人” 说罢,老人抚摸的手便有些犹豫了,他看着将易武抱起的地方,挣扎着想要将襁褓放回原处,却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娘的,我老牛连个娃都养不活了嘛,我老牛饿不死这娃就饿不死。” 于是,老人小心翼翼的将易武放入柴筐里,拨开小路上的野草,从深山中徐徐走出。 …… 当易武完全恢复意识之后,已是这天傍晚了。他睁开双眼,看着屋顶,发觉那不过是用茅草勉强糊成的,看来这家人也是贫苦人家。 易武挣扎着想要活动手脚,却发现自己竟被捆在襁褓之中,一旁的牛大爷发觉易武在挣扎赶忙凑过来: “嘿嘿,娃儿已经醒了,估摸是饿了,老婆子!粥煮好了没” “快啦快啦,催甚么催。”一个老妇蹲在灶前正往里面加柴。 易武这才惊觉自己的身体竟是一个婴孩的躯体。心中大惊:我不是在扬州城深受重围吗,这是怎么回事。环顾四周,这茅屋里一切的摆布都充满了烟火气:墙上挂着干玉米与红辣椒,屋子的墙壁上修修补补看起来杂乱不堪,土灶里面劈里啪啦燃烧着木柴。仿佛自己在江湖与朝廷的这四十年不过是一场梦。 但易武却深知这绝不是一场梦,因为他的脑海中还记忆着前世所学武学和在江湖中数十年的阅历,甚至包括那部让自己从万人敬仰的巡天卫指挥使沦落到身死道消的罪魁祸首——大衍心经。 心念至此,即便是婴孩身体的易武也不禁捏紧了拳头。当时的易武奉皇帝之命追查一件有关前朝余孽的大案。武功盖世,阅历丰富的易武轻而易举地便将此案查的水落石出。谁知此次捉拿的要犯之中竟有一名前朝皇室的直系后裔。 易武从这名皇室子弟身上搜得了此本大衍心经,作为宗师境的强者,易武仅仅翻看一遍便将全文功法记下。而在随后的拷问中易武才得知,这本大衍心经竟是前朝天子历代单传之心法。前朝被大周覆灭之时,才破例将其传给了那名皇室子弟的先人,以求有复国之日,随后便一直传下。 得知此事的易武大感不妙,当今皇帝生性多疑,倘若得知自己竟看过前朝的天子心法定然会怀疑自己与前朝有牵连,必不会留着自己这条命。 于是易武在结案呈报皇帝之后,便立即上疏乞骸骨,回到扬州城之后更是易名改姓,开了一家破酒馆本想安度余生,谁知皇帝老儿还是得知了此事,随后便出动数十名宗师高手,酿成了那夜在扬州城的惨案。 易武静静地躺着,回忆着自己前世所经历的江湖腥风血雨与政治纵横斡旋,脑海中却总是浮想起自己在破刀酒馆经营的那几年: 当地百姓并不惊讶那条小巷尽头的老酒馆换了掌柜,每天依旧是不多不少的酒客前来买醉,不时有谁家的婆娘怒气冲冲的前来将自己丈夫拎回去,引得店内一片快活的空气。这种烟火气是易武数十年都不曾有过的。 而如今,在这一方草庐之中,望着牛大爷小杯小杯地嘬着黄酒,孙大娘在一边添柴生火弄的灰头土脸,这竟然给了易武难得的家的感觉。 牛大爷放下酒杯,突然想起了什么:“嘿,老婆子,这娃儿还没得个名字呢。” “你瞅瞅那襁褓下面,一般丢孩子的都会写上名字吧。” 牛大爷再次抱起易武,凑上脸仔细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痕迹,不由犯了难: “这儿啥子都没写啊老婆子,这是让我们自己取咯。” “这毕竟是别人的孩子,不如让他长大了自己选吧” “嘿,这可不行,我可是从今天起把他当亲儿子了” “要是壮儿还在的话,你也不会这样罢…” 牛大爷沉默了,缓缓放下襁褓,什么话也没说。孙大娘被烟呛了几口,但也什么都没说。 终于,牛大爷还是打破沉默,叹了口气,望向易武:“你这娃儿要是记事就好了,不至于姓什么都不知道。” 易武无法说话却还是发出了“咿咿”的叫声。牛大爷一惊: “莫不是能听懂话?娃儿可是姓易?” 易武微微点了点头,牛大爷喜出望外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娃儿是个神童啊,这么小便能听懂话,是个读书做官的料子啊哈哈哈” 牛大爷突然又沉默了,喃喃自语道:“要是壮儿也选择读书考个功名的话…” 说罢看向易武的眼神多了许多沧桑,“娃儿,老牛就给你取名作文吧,将来好好读书做个县官,那就是一辈子享福了啊” 易武再度点了点头。 在破刀酒馆的那些年岁已经让他对江湖产生了厌倦,即使是再活一世,他也不想有所谓的复仇念头,因为他明白,便是自己再修成宗师境,也难以向皇帝复仇,况且,即使能够手刃皇帝老儿,后续的皇位争夺也只会让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这一世,易文只想远离一切纷争,在山林中寄情风月,安度一生。 牛大爷兴奋地抱起易文,冲着孙大娘笑道: “哈哈易文,文儿,好啊,将来肯定能中状元郎哈哈哈,到时候我们就享你的福啦哈哈” “你啊,就想些有的没的。”孙大娘虽如是说,却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破旧的小茅屋还漏着风,与风一同灌出的,还有这一家平凡小人物普通而又不切实际的希望。 …… 但是,谁都不会想到,易文没有逃脱命运的玩弄,却是走上一条与期望截然相反的道路。 侠行湖广卷 第二章 十年后 http://.biquxs.info/

自从牛大爷家捡到收养弃婴易文已经六年了。村中的老老少少都都已习惯了这个红山村的新成员。 红山村隶属襄阳府下的兴德县,全村人口不多,不过十数户人家。村庄坐落于一座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山丘,由于山中有一大片地表为红色便被人们唤作红山。 曾有大学士游历至此,判断此地应有铜铁矿,官府也曾想派人仔细勘探开采,却在当地村民的强烈抵制下不了了之。 总的来说,兴德县只是襄阳府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红山村更只是一个边缘的小山村,就连官府也只有在收税时才想起这个边缘村庄。 而对易文来说,这便是他隐居一生的最好居处。清净且不受打扰,这样的生活对前世的他来说是弥足珍贵甚至说奢侈的。 当然,在血海中成长的易文并没有放弃警惕的本能。在前世他便得知佛门之中确有秘术可以使僧人开启宿慧,也就是前世的记忆。但据易文所知,这些秘术无不是需要繁琐的准备并付出极大的代价。 虽然自己却全然不知道为何会重生,但是如果让任何人知道易武还活着,那么易文就只能在无穷无尽的追杀之中度过余生。因此,对于易武这个身份,易文早已将其深深地封印在心底。 现在的易文,不过是一个醉心诗书而略有武学天赋的一个小有名气的神童。 今日,是三伏天中的初伏,天气日常炎热,易文却如往常一般在后院进行身体的淬炼。 后院有颗挺拔苍翠的榆树,在一年前易文便请牛大爷在树枝上绑了一重五十斤的沙袋。从此易文便会雷打不动的每日午后在后院锻炼身体,纵有狂风骤雨也不间断,常常会引得孙大娘心疼连连。 轰!只听一声闷响,那沙袋受了易文一拳之后竟扬起一尺高。易文敏捷伶俐地收拳,侧身又是一道扫堂腿踢出,沙袋又扬起了两尺。易文顺势转身,双腿发力腾空而起,又是一肘击出,沙袋继续上升竟已与树枝水平。 恐怕任谁都无法相信这个场中的孩童只有十岁而已。 易文平稳落下,看了眼剧烈摆动的沙袋却还是有些不满: “儿童的身体还是上限不足啊,我当初完成淬体时这种沙袋一拳就可打飞。” 易文伸了个懒腰:“不过竟然只用一年的时间就达成了淬体圆满,再活一世倒是在武道上能少走许多弯路。” 换作他人要是知道这个六岁的孩子竟然已经完成了淬体,恐怕会惊掉下巴。 要知道天下武学境界分为后天,先天,宗师三大境。每个大境界又有三个小境界,这淬体境虽只是武学入门的第一步,却也卡死了无数没有武学天赋之人。倘若没有武道天赋,即便再努力也无法达到淬体圆满,而肉身达不到要求就无法承载内力,也就与后续的内息境与合一境无缘了。 所幸这具身体武学天赋还算中庸,若是常人怕需要三五年的时间才能完成淬体。而易文前世作为宗师境强者,自然是轻车熟路。再加上脑海中还有数十种锻体之术,很轻易地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一门,名曰天蚕蜕蝶功。 这是易文曾在皇室藏经楼中偶尔发现的功法,最为适合资质平庸之人修炼。更为重要的是,这门锻体术能够在淬体境之后仍然缓慢提升肉身。在江湖中,除了少数横练力士专修肉身,大多数武者只有在境界提升时才会有肉身的强化。 易文调整了下呼吸,开始考虑一件极其重要之事,也就是自己内功心法的选择。从淬体境进入内息境便需要武者采用特定的心法凝炼出内力,只需要能够完成内力一个周天的运转便算正式踏入了内息境。 内力是要伴随武者一生的,即使更换功法,也得是与原功法属性相契合才可,否则必会走火入魔。因此必须得慎重选择最为适合自己的心法。易文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自己上一世主修的杀伐经。 杀伐经是易武的师父所传授的,专攻杀伐之功法。其内力刚烈而锐利,一旦侵入敌人体内,片刻间对方五脏六腑乃至全身经脉都会被搅碎,死状惨不忍睹。 易文不禁想起了他的师父:看上去不过是与牛大爷一样的山野村夫,整日最爱慵懒躺在太师椅上晒太阳,似乎已经行将朽木。可易文即使踏入宗师境,担任巡天卫指挥使之后,仍觉得自己在他老人家手下撑不过三招。 当年师徒二人在大漠曾被当地一部落围困。他当着易文的面,消失了三个呼吸的时间,当他再度显出身形之时,上百草原骑兵便齐整的倒下。师父却若无其事地拍拍早已惊呆的易文,示意该继续出发了。易文偷偷查看了几具尸体,皆是全身经脉破碎而亡。 尽管已经下定决心忘记前世,易文想到师父时依然是感慨万千:“不知师父老人家还是否健在…徒儿不肖啊” 默默地在心中忏悔片刻后,易文还是放弃了这部让自己名扬天下的杀伐经。原因无他,杀伐经的内力特征太过明显,几乎没有其他功法能够比得上杀伐经内力的霸道。而杀伐经的传承历来是一脉单传,倘若修行杀伐经,易文则绝对难以洗清和易武的联系。 易文细细地在脑海中继续搜寻合适的心法:“流云功法,不行,过于柔和。阴阳两仪功,也不可,道家武学修行和之前不是一个路子。金轮神功,还是不可,此功法只适合西域人...” 一遍搜寻下来,易文只得无奈的承认,哪怕自己武学功法底蕴深厚,也难以找到真正合适的心法。品级过于低的心法被自动忽略了,而那些高品级心法要么相性不和,要么是武林大派的不传之密,难以解释其来源。 易文郁闷的一拳轰在沙袋上,发出一声闷响。突然,易文灵光一现,口中不禁脱口而出一段口诀: “鉉無皃字。非。海河之來。旁推曲暢。兩厓渚涘之閒不辨牛馬。故曰衍.......” 这正是给易文带来杀身之祸的大衍心经的起始一段。衍字的起源,就是取江河归于海之意。而大衍心经则是能将各路内功心法汇于一部,使得各类内力能够在体内和谐共存,进而融为一体。 易文仍有些犹豫,大衍心经确实能够融各路内力于一体,但其内力提升的难度也是成倍的增长,需要修习者所融合的心法同步提升。况且,这毕竟是前朝的心法,这天下最不缺的奇人异士,难保不会有人认出大衍心经。 但是,易文又忽的想到自己前世那般小心谨慎,隐忍一生,生命的大半部分都是在阴影中度过,却也落得身死道消的结局。 “罢了,我易文既已再活一世,又有何求,只求这一世能顺得我心足矣!” 言罢,易文席地而坐,同时运起大衍心经,杀伐经与流云功法。三股截然不同的内力顿时在全身经脉内翻滚。 … 侠行湖广卷 第三章 大衍心经 http://.biquxs.info/

易文心神一动,竟同时按照三部功法的行功路径开始运转。顿时腹部便传来一阵暖流,换作常人此时已经欣喜于自己凝聚内力成功,正式踏入内息境。 而易文只是眉头紧锁着,对于他而言此次突破还只是个开始。刚刚所产生的那一股内力只是由大衍心经所凝聚的部分。 “不愧是前朝天子所修心法,尚且只凝聚如此少的内力,却能感受到其雄厚包含,海纳百川之特性。”易文被大衍心经的奇妙所惊奇,在他行走江湖的数十年里,还未见过如此雄厚的内力。 但是这也仅仅是个开始,大衍心经所凝聚的内力——被易文称为混元力,此刻还被压制在丹田之内,并未开始在经脉中运转。易文还需同时运转杀伐经与流云功法,只有同时凝聚出这两种内力才能让它们与混元力融合。 “唔,该死的,得加快速度了。”即便是历经沧桑的易文也没有忍住腹部突然传来的剧痛而哼出了声。混元力在丹田中不断沸腾着,渴望在经脉中游走。这种感觉仿佛是腹部里有千把刀刃正向外刺出。如果再不完成融合,恐怕自己的丹田便要先被搅碎。 杀伐经易文早已了然于胸,运转方法已经刻入了骨子里,可现在还要同时运行流云功法——易文专门选择这门功法来中和杀伐经的刚烈,难度便陡然增加了,更不用说这还是两门相性截然相反的功法。 “杀者,戮也,凡杀之从者皆属杀。伐者,击也,持戈而毁也…” “流云无定,随风而行,流云无形,随天而成…” 杀伐经与流云功法的心法同时出现在脑海中,易文一边继续压制混元力,一边赶忙运转这两部功法。易文的表情已不复开始时的轻松,而是咬紧牙关,眉头紧缩,额头上已布满了一层冷汗。 终于,这两股内力成功凝聚,易文还未松口气,便觉丹田又是一阵剧痛。 内息境本就是用来增添内力,扩充丹田的境界,易文刚刚突破内息,丹田中却挤满了三道内力,自然拥挤不堪,似乎下一秒整个人便要爆体而亡。 易文立马调动混元力去吞噬这两股内力。流云功法内力虽然平和,却似乎与这混元力格格不入,十分抗拒。杀伐经内力更不用说,反应刚烈,直接在丹田中开始翻滚。 “他娘的,再这样下去可真没命了。”易文暗骂一声,此时他的衣衫已经全部湿透,丹田处甚至隐隐有血液渗出。 “不管了,拼了!”易文强忍住疼痛,直接调动混元力包裹住两股内力。霎时,三股内力开始剧烈的碰撞,易文腹部的剧痛也已无法忍受,不禁大喊出声: “啊啊啊啊啊!” “文儿?!你怎么啦!!” 茅屋中的孙大娘本在做些针线活,却突然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喊声,便赶忙丢下手中的针线跑向后院。 孙大娘一出后门,就看见已经昏倒在原地的易文。孙大娘顿时吓的掉了眼泪,连忙冲过去扶起易文。此时的易文已经失去了意识,面部表情却仍然狰狞,似乎依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身上的衣衫仿佛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湿透了。 “啊呀!文儿啊!你怎么了啊!”孙大娘眨眼间便哭成了一个泪人 “老头子偏偏这时还在地里,这可咋办啊。对了,去找王猎户,他见过的事多了。” 孙大娘拿了注意,赶紧抱起易文冲进屋里,然后从床边一个隐蔽的缝隙里摸出一小匣子,打开里面竟有数枚银元。孙大娘数也不数便全部装到身上,然后抱起易文跑出门外去找王猎户。 …… 疼,又是无边的疼痛,易文恍惚之间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六年之前。但这一次将他唤醒的是丹田处的剧痛。 易文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木制的大梁和砖瓦屋顶。 “这里不是牛大爷家。” 易文挣扎着起身,腹部却又是一阵撕裂,突如其来的疼痛使易文不禁叫出声。易文这才发现腹部上缠了一层白布,看来是有人稍微处理了自己的伤势。 叫喊声刚刚穿出传出,房间外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易文下意识地做出迎击姿势,待来人走进之后才发现是牛大爷与孙大娘,伴随在他们后面的是一中年男子,他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便是脸上有一道从左眼角穿过鼻子连着右嘴角的伤疤,伤疤处露出一片骇人的猩红皮肤,这道疤反而使男子显得威猛异常。 易文认得这个男子,他是村中的猎户,姓王,同时也是村中唯一的武者,尽管他的境界也不过内息境。他脸上的疤是曾经在山中与一头黑熊搏斗中落下的,虽然他自己谦虚地表示那不过是一头未成年的黑熊,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周边几个村子中的人们心中的地位。只要是有习武的年轻人有武道上的困惑,都会来拜谒王猎户进行答疑解惑,尽管他们大都只能停留在淬体境。 易文还未开口,孙大娘便扑过来抱住了他,易文能感受到大娘的眼泪浸湿了自己的上衣。 “文儿啊,真的是吓死我了啊,啊呀啊呀。”孙大娘已经哭的语无伦次了。 牛大爷走上来看着易文,却只是失神地喃喃自语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咳咳,”后边的王猎户轻咳两声,声音十分低沉,“大爷大娘,娃儿现在需要休息,二位先出去吧,我叮嘱娃儿两句便来。” 牛大爷孙大娘这才不舍地离开房间。王猎户走上前来,盯着易文,脸上的伤疤让他异常可怖,但眼神却异常柔和。 “小子,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易文一言不发,眼前这王猎户算是一名武者,那么,万一自己方才修行内息的事被他得知,不论如何都会让自己卷入一场风波。 “你小子倒是木讷啊,看你这年龄应该是刚刚习武吧,太没有常识了!竟然就想着一步冲天凝聚内息。嘿,小子,得亏你命大啊。”王猎户笑着打趣着易文。 易文大松一口气,看来王猎户还是眼力欠缺,并未发觉自己已然晋级内息境,只是凭借自己丹田的伤势和年龄便认为自己是个没有淬体便想凝聚内息的无知孩童。 “王大叔教训的极是,小子日后不会这般鲁莽了,日后若有疑惑,会来亲自叨扰王大叔。”易文连忙抱拳感谢教诲。 “哈哈哈这孩子说话做事跟个秀才一样,怪不得都说你是中状元的命哈哈”王猎户听到这一番奉承后也是大喜,笑得合不拢嘴。 之后的数月,易文都留在王猎户家修养,这大概是王猎户受了那日的奉承后直接决定的。原本易文还担心这几月会暴露自己的真实境界,但好在王猎户第二日就去深山之中参与长期的围猎,只留了一个老仆照看易文的起居。 经过数月的修养之后,易文总算感受到丹田已经基本无碍,便试着运转起混元力。 这是易文前所未见过的一种内力:平和之中蕴有阵阵杀机,刚烈之中却又不失曲和,静时如池水般平稳,动时如海啸般汹涌。从未有过一种内功能够将这些截然相反的特点结合,不愧是大衍心经。 易文不禁叹惋,若是前世便能修得此功,那月下扬州城上,纵使再来一倍高手围攻,自己也能悉数斩之。 叹了口气,易文苦笑着放下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算算日子,已经离家三个月了,牛大爷孙大娘都忙于农活罕有时间来探望,易文也顿时有了思家的情怀,这是他前世四十年都不曾有的。 易文打点好物品,向老仆知会一声,便朝着记忆中茅屋的方向走去。 侠行湖广卷 第四章 离别 http://.biquxs.info/

易文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到大爷大娘的交谈,晋级内息境之后,他的听力也得到了增强。 “老婆子,文儿算算日子也快回来了,我们该让他日后做些什么呢?” “就像以前一样不好吗,文儿白天练武,晚上读书。唉,这些日子他不在我还真不适应。” 牛大爷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专门找人打听过了,说是像文儿这样强行凝聚内息会导致经脉破损坏,一辈子都无法练武啦!” “怎么会这样!唉,不练了也好有好处吧,文儿可以全心全意地读书了。”孙大娘些许吃惊,但还是安慰自己道: “要我说啊,读书考个功名才是正道。想想壮儿,武功练得再好,却还不是…”孙大娘说到此处已经有些哽咽了。 易文听到之后,也难免也生出愧疚之情。大爷大娘曾有一个儿子,也是痴迷武道,不甘心在村中耕田一生,便要去闯荡广阔江湖。谁知,这一走就是几十年的音讯全无。 大爷大娘开始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总有一天儿子能够回来,可这几十年连半张信纸都没有寄来。村中偶尔也有走出去的年轻人,但他们也都对牛壮的去处一无所知。 日子久了之后,大爷大娘也失去了希望。这种情况在农村并不罕见,谁家出去闯荡的儿女要是几十年没得个消息,就算真的还活着,大家也会默认这个人已经在他们的世界中消失了。 在那之后,大爷大娘始终是郁郁寡欢,感觉活着也没了个盼头,直到他们捡到了易文。 易文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大爷大娘将对儿子的爱与期望全部放在了自己身上。自己之前强行融合内力时导致的景象恐怕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恐慌。 “唉。”易文长叹一口气,深知自己亏欠大爷大娘的着实太多。即使是前世杀人无数,冷血的他,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对于这份大恩,易文尚不知如何回报。 易文走到门口,轻敲了两下门,便听见里面孙大娘欣喜的声音: “呀!这是文儿敲门的声音,准是他回来了。” 孙大娘开门一看,果真是易文。几个月不见,只感觉易文长高了不少,已经齐了孙大娘胸口。 “可算回来了文儿,我们盼你盼的好苦呀。”孙大娘上下打量着易文,根本藏不住眼中的欣喜。 “娘,我回来了,什么事都没有。”易文也是发自内心的笑着,这种笑对前世的他是十分罕有的。 里面的牛大爷也站起了身,看着易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犹豫不决。 “爹,不用担心了,我的伤已经全好了。”察觉到的易文首先开口。 “唉,好了就好啊,”牛大爷支支吾吾的应着,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道: “文儿啊,爹同你说个事…你以后不用练武了。你的经脉…就是你的身体不再适合了。” “我都听爹的。”易文点点头答应下来,他并没有告诉大爷大娘自己已然踏入内息境。之后的修练更多是要打坐运转心法,达到扩充内力的目的,也不再需要每日在后院苦练了。 “爹,我以后跟你到田里帮忙吧,我现在身子还挺硬朗的。”易文提出。现在每日只有牛大爷一人打理着好几亩田地,若是农忙时节连孙大娘也要下地帮忙。 “你这孩子,翻完年也不过十一岁,下什么田呐。”牛大爷摇摇头,“我这把老骨头还忙的过来,不用操心啦。” “这…好吧爹,我日后便在家发奋读书,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易文也知自己在大爷大娘眼里不过是个娃娃,是断然不会让自己帮农了。 “这正是我要同你说的,光在家里读书也没什么用,更别提咱们家里的书也就三两本,平时文儿要看什么还得四处张罗着去借。我听说那科举可是要考甚么四书五经的。” “爹,您的安排是…?” “我打算送你去读私塾。” “私塾?啊呀,我们家哪有这个钱呐。”孙大娘一听有些急了,家里的钱财由她掌管,她很清楚这个贫苦的家庭绝对拿不出这笔费用。 “拜师的费用倒不用担心,离这五十里处的青阳镇有个老秀才开办的私塾。”牛大爷似乎已将这事安排妥当了:“那秀才多年前在深山中迷路,正好被我搭救,落了我一个大人情。” 孙大娘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犯难:“这五十里路往来多少有些不便。万一文儿考上了秀才进了县学,我们便更顾不着他了。怕是吃喝住行都得麻烦那先生了。唉,文儿还这么小。” “大娘不必担心我,所谓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不过是点小事罢了。”易文安慰道。 牛大爷听罢,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上前摸了摸易文的头: “这孩子,说话倒真像个老江湖。那么这事便这样定了,倒是心疼你这孩子,这么小便要离家求学。” … 接下来的几天牛大爷托人给那老秀才捎了口信,说自己要送个学童过来。那老秀才也是异常热情的回复了,表示只要将孩子送来即可,其它大可不必操心。 牛大爷本想同易文一道前去,但被易文以农活繁重为由拒绝了。牛大爷仔细想了想,他也是见过易文在后院练武的场景的,便对易文的安全没那么担忧,放心地任他一人前往了。 临行前的一晚,孙大娘破天荒的煮了一锅饺子。猪肉,白菜,韭菜,各种馅的都混在一起,却全部都盛给了易文。易文想要分给大爷大娘一些,二老却说什么也不肯。 二老各盛了碗面汤,就这样喝着汤看着易文将饺子吞下。 不一会,易文的眼眶便湿润了,在这家破旧的茅屋之中,几乎治愈了他上一世内心的阴暗。他曾一次次的改换身份,不停地进行欺诈,将自己的内心彻底用阴暗封锁起来。 “如果没有这一世,我根本察觉不到我之前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易文心中暗道。 “文儿啊,去了之后也不要太苦了自己啊,就算考不上,你随时都能回来。你身子硬能吃苦,跟着老爷子种田肯定也是一把好手。”孙大娘望着易文的脸,已经开始凝噎。 “你说的甚么话,文儿怎会考不上功名,女人家的别乱说话…”牛大爷埋汰着大娘,口中却也开始哽咽。 易文起身,走到二老跟前,扑通一声便直接跪下,磕足了三个响头: “爹,娘。大恩大德,我易文没齿难忘。” 破旧的小屋中罕见的充溢着忧伤的氛围。 第二天天未亮时,易文便偷偷摸了起来。看着仍在熟睡的二老,易文心中百感交集,甚而有一瞬间,易文问自己:真的有必要离开吗?在这山林之中度过一生不正是自己所求吗? 易文环顾四周,看着修修补补的土墙心中又是一阵心酸——这便是二老辛劳一生的唯一成果,其它也没什么能证明二老在这土地上奉献一生了。这天下还有多少人过着同样的人生呢? 自己在这山林中安度余生,确实是逍遥快活了,可这岂不是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王道也罢,武道也罢,易文下定决心,誓要改变这一切。 孙大娘早已为易文打点好了包袱,易文打开一看,里面竟多了三枚银元,便轻轻取出两枚放在桌上。 易文最后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二老,不禁再度跪下,又轻轻磕了三下头。随后便推开门,走上了大路。 他催动内力附于腿上,片刻功夫便已行出数里路。易文回首观望,发现那栋破旧的小屋已经遮挡在了群山之中。 “唉,不知下一次重逢是何时了。”易文默默想着。 …… 但易文不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这一次离别竟成了永别。 侠行湖广卷 第五章 青阳镇 http://.biquxs.info/

从红山村到青阳镇有五十里路程,且大都是崎岖不平的山路,只有在临近到达的一小段才是官府主持修建的青石道。因此,即使易文催动轻功全力赶路,也花了三个多时辰才赶到。 这青阳镇是这些年才设立的一个小镇。这里原本是周边几个山村的村民的固定集市,随着前来赶集的人数增多,便有些头脑敏捷的商人在此处投资兴建了不少酒肆,逆旅。也有些商人干脆在此定居下来,专门进行农畜产品的营生。集市的规模越来越大,官府便也就顺水推舟设立了这青阳镇。 刚踏入这小镇,易文便觉此处真是热闹非凡。还在镇子的边缘地带,就能看见各色人等拎着大包小包卖力吆喝着。更有人直接牵着猪马牛羊四处寻找买家。 在人群来往如此密集的地方,有些聪明的小贩便就地拿木箱木板做成一个小摊,贩售些杂食粗茶之类的。即使是各家都常见的烤玉米烤土豆,在这里也引得人们排队竞购。 易文瞧见了这些小摊,这才发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伸手进包袱里掏了掏,想拿些钱财,突然想起自己全身上下也只有孙大娘给的那一块银元。 这银元是大周皇朝所熔铸并发行的货币,一块银元便价值一两银子,是可直接向官府兑换成白银的。寻常的一户平民人家一个月的吃穿用度也不过两块银元。孙大娘往易文的包袱里塞的三块银元,不知是两口子省吃俭用多少月才省出来的,所以易文只敢取了一枚充作盘缠。 百姓之间的交易往来一般不会用银元这等昂贵的货币,更为流通的是铜币。诸如这些小摊贩所售卖的食物,大都只需几文钱一份。一千文铜钱可兑换一枚银元,不过官府并提供兑换,只能去民间的钱庄之中兑换。 易文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进入了小镇中心,想着找家钱庄赶紧将这银元换了,否则连吃饭都成问题。 小镇的中心只有两条长街,横竖交错着,当地人直接按照方位将其称为东西街与南北街。东西街上开设的都是些酒楼旅馆,供有些闲钱的人来此消遣;南北街则坐落着各大商会在此开设的分店,专门用来收购一些特定的产品,例如药材之类。 而在两条街的交汇处,是兴德县县衙在此的驻地。这青阳镇每年为兴德县带来大把银子的税收,县里也是相当重视,直接派了一名主簿在此维持秩序,也方便课税。这主簿可是朝廷命官,虽然只是个九品芝麻官,但在当地百姓眼里,这就是官老爷。 进入镇中心后,人群就不再拥挤了,这里走着的大都是些穿长衫绸衣的商人,他们只会进行大额物品的买卖。 易文在街上随便拦了一人,打听了下钱庄与那私塾的位置。那人便直接指了南北街上的一家钱庄给他,但说到私塾时,这人却有些犹豫了: “私塾?我在这镇上五六年了还真没听说过,不过听说在镇子的郊外有所荒废的古寺,便有个教书先生在那里招收学生。” 易文也有些疑惑,秀才对于读书人来说确实只是个开始,但对于百姓来说却算得上士族豪绅了。再加上开设私塾其实获利也着实不菲,不至于连所宅院都租借不起而跑到什么古寺之中讲学。 将这些疑问搁置一边,易文朝着那人所指的方向走去,先把银元给兑换了。 走不出几步,易文便看见了那钱庄。在这繁华的南北街上,这钱庄坐揽了一座大宅院,面积抵得上左右两家商铺之和。门口代替招牌的是一座一人高的巨石,上面刻了四个大字:孙氏钱庄。 那字体苍劲有力,不外乎是哪位书法大家所写,而后再刻印上去的。 在大门两侧还有两个家丁,手持檀木长棍,魁梧地屹立着。 即使易文前世几乎看遍了天下的繁华,却也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小镇上竟有这般气派的钱庄。 易文刚刚踏进大门,便有一身着红衣,酥胸半露的妙龄女子迎上来。她看到易文如此年幼,只稍稍愣了一瞬间,随后便又在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用如同蜜饯一般的声音问道: “这位小少爷,请问光顾孙氏钱庄有何贵干。” 易文到底是活了两世的人,更何况现在只是一名孩童,他对这般绝色女子也无任何特殊感觉。直接了当道:“我要兑些铜钱。” “小少爷要兑何数目的?” “一枚银元。” 红衣女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一枚银元对这孙氏钱庄来说就是每天处理量的九牛一毛。但她还是彬彬有礼地接过银元,转身进入了账房,不一会便拿着数吊铜钱出来,双手递给了易文。 这每一吊铜钱上都有印着孙氏钱庄的封条,表示这是经钱庄清点确认后,这一吊钱确实是满一百文的。 易文接过来一看,顿时便有些愠怒: “为何这里只有七百文钱?” 易文向来不是注重钱财的人,在他前世担任巡天亲卫指挥使期间,只要他放出话来说缺钱,那些王公贵族们便会争相用牛车给他拉来满车黄金。 但是这枚银元是孙大娘予他的。 想到孙大娘与牛大爷省吃俭用多少月才给他凑出这枚银元,在这里竟直接被扣去了三百文。易文死死地盯着这女子。 那女子也是大惊,对方明明只是一个黄发小儿,可被那双眼睛盯上,却如同坠入冰窖般刺骨。她缓了好一阵才断断续续道: “小...小少爷,这在钱庄中兑换货币本就要被克扣一些,要不然,小女子可哪还有这口饭吃呐。” “我大周律法载有明文,凡民间钱庄,行货币兑换之职时,黄金白银互兑,克扣不超两成,白银铜钱互兑,克扣不超一成。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克扣三成。” 红衣女子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她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孩童竟然对大周律法了如指掌。 这钱庄的规矩确实是银元兑铜钱只克扣一成,但随着钱庄的生意慢慢红火,这些接待人员便动了歪心思,伙同账房一同暗中提高克扣。从一成提到两成,从两成提到三成。 当地居民也是苦不堪言,可这方圆几十里内也就这一家钱庄;也曾有人不服气,但是看到门口那两个精壮的家丁和碗口粗的檀木棍也只得忍气吞声了。 “你!你怎敢...!”红衣女子指着易文,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大堂之中自然还有别的客人,他们也听到了易文与这女子的对话,尤其易文那段关于大周律法的描述更是说到了他们的心里去了。他们中不少人都是当地商人,频繁需要兑换货币,自然对这钱庄的克扣苦不堪言。 于是,这些商人们纷纷凑了上来,义愤填膺,就等红衣女子给个答复。 红衣女子眼见这事越闹越大,心里大为恐慌,自己这三成的克扣可是背着掌柜做的,这万一捅破出去,自己绝对没有好下场。 情急之下,这女子也不顾那么多了,竟直接破口大喊道:“快来人啊,有人在这里闹事啊!” 话音刚落,两道魁梧的身影便冲进了大堂,正是在门口值守的那两家丁。 众人一看那两家丁手里的檀木棍,便轰然散去,好似无事发生。原地只留下易文了。 易文眯着眼睛看向来者,心中不由佩服道: “小小一个钱庄竟有两个内息武者看门,真是大手笔。” 随后,易文心神一动,大衍心经悄然开始运转。双腿成马步,左手握拳置于腰间,右手伸向那两家丁,勾了勾手指: “晚辈想向二位讨教一番。” 众人皆是一阵惊呼,镇上的人都知道这两家丁是真正的武者,所以从来不敢在这钱庄内部放肆。而眼前这黄毛小二竟敢做出如此挑衅之动作。 那两家丁也是又惊又气,也不顾什么以大欺小了,挥舞着檀木棍便径直冲来。 ... 侠行湖广卷 第六章 惩恶 http://.biquxs.info/

镇上的人对这两家丁了解并不多,只知道这两人是亲兄弟俩。姓赵,也是来自这附近的某座山村。据传其父生前是一名合一境武者,所以二人武学天赋倒也不错。可惜的是,这对兄弟出生后不久,其父便受仇敌追杀而亡,死前也没能给兄弟俩留下些什么传承。 而兄弟二人在完成淬体之后,贫困潦倒的他们也只得选择了一部极其平庸的大众心法凝聚内息。这使得他们停留在内息境已经接近十年了,自感武道突破无望的二人,便只求余生能够安稳度过。听闻这青阳镇乃是周边最富庶之地,兄弟二人就前来闯荡。 孙氏钱庄此时也面临着难题,这青阳镇初始设立,方圆几十里的盗贼也都挂念着这块肥肉。孙掌柜的钱庄必然是其首要目标。孙掌柜也蓄养了一批打手,但都不过是三脚猫功夫,而听闻那些盗贼之中是有真正的武者坐镇的。 孙掌柜那些日子可谓是寝食难安,夙忧夜叹。正值此时,遇上了赵氏兄弟投奔,孙掌柜可谓喜出望外,对这对兄弟如同对待亲儿子一般。赵氏兄弟也不负期望,镇守孙氏钱庄数年,没有任何人敢在此放肆。 这也是众人看见易文竟然敢挑衅这对兄弟时大惊失色的原因,内息境的武者在面对普通人时,几乎是有压倒性的优势。纵使不论内力的存在,即使是身体强度,内息境武者也是常人的数倍。更不用说用上内力之后,常人根本无法抵御内力侵入体内。 众人只觉眼前两道黑影闪过,就看见赵氏兄弟已然冲到了易文身旁,二人一左一右将易文包夹在中间,手中的檀木棍伴随着阵阵破空声同时对着易文横扫而来。 常人看不清两兄弟的身影,易文可是将其尽收眼底。从两兄弟踏出第一步开始,易文便预判到这二人必然会左右夹击。 只见易文屈身一躬,那两根檀木棍便猛烈撞在一起,溅出片片木屑。 赵氏兄弟根本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能躲过这一棍,所以在挥出这一棍时完全没有留后手。兄弟俩从脖颈到下盘皆是门户大开。 易武也丝毫不客气,蹲在二人中间直接左右开弓,两掌击在二人的丹田处。这两掌易文并没有使用任何掌法,只是附上了混元力。 兄弟二人先是一愣,单单是这两掌的力道便已是略逊于自己。随后二人大惊失色,自己的丹田竟然被内力侵入。顿时,二人的丹田便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苦。 二人武学经验并不单薄,深知此时不能再缠斗下去。两人十分默契地踢出一道凌厉的腿法,易文也知不可硬抗,便身形一转,连连后退。兄弟二人也借此机会,一个后跳退出了两丈远。 围观的众人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镇守孙氏钱庄数年的赵氏兄弟竟被眼前这个孩童一掌击退。但一幕却切切实实的发生在眼前。 “该死,你小子...是内息武者!” “不会错的,这股内力....你究竟是谁!?” 兄弟二人面露苦色,一边调整内力去对抗侵入体内的混元力,一边出声问道。 二人的话霎时在人群中传开了,这小子竟然是内息武者?!看其面相最多不过十岁,竟然已经进入了武道的世界。一旁的红衣女子更是脸色煞白。 “路见不平之人。”易文面无表情地答道,“你们应该感受到侵入体内的内力了吧,我仍可以操纵这股内力,下一秒便可让你们修为毁于一旦。” 说罢,易文将混元力变化为杀伐经内力。 兄弟二人顿时感觉腹部的疼痛加剧了万倍不止,便是凌迟酷刑之痛苦估计也不过如此。 “当然,我要饶你们一命自然也很简单。”易文将混元力变化为流云功法内力。 二人丹田的痛苦瞬间消弭了,他们甚至感觉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这股侵入的内力排出,当然兄弟二人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如此。但是二人心中的震撼更加强烈了,他们从未见识过这般竟然能改变相性的内力。 “你想要什么?但若是威胁到钱庄的存在,还请恕我无法答应,我们兄弟两这贱命你拿去好了。”其中一人用嘶哑而又平静的声音对易文道,另一人虽未发言,却显然认同这番说法。 易文不禁抬头仔细看了看这二人,在他前世的记忆中,这般家丁门客充任最多的就是狗仗人势的角色,因此刚刚下手算是毫不留情。 可易文看着这兄弟俩,他们的表情皆是刚毅而平静,在提起钱庄之后,二人似乎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这倒是对忠心不移的汉子,易文最敬佩的就是这般有赤子之心的人物。 “二位大哥误会了,我确是路见不平才不得已在此喧哗。”易文苦笑一声,心神一动,便将兄弟二人丹田内的混元力撤去。 这二人也是好生疑惑,此子难道真不是来找钱庄麻烦的?但还是赶忙抱拳感易文的不杀之恩。他们此时已经完全将这个孩童当作自己同辈看待了。 “感谢阁下不杀之恩,赵一龙无以为报。” “感谢阁下不杀之恩,赵一虎无以为报。” “二位大哥真的言过了,晚辈不过是察觉到这钱庄中竟有藏污纳垢,贪污腐败之辈,才不得已惊动了二位大哥。”易文说着,伸出手直指躲在人群中的红衣女子。 “这!不可能啊,云儿怎么会做对不起孙掌柜的事,她可是当初被掌柜捡回来一手带大的啊。”赵一龙完全无法相信。 “赵大哥,在场的诸位客人,包括我,都可证实。说到底,赵大哥,扯上了钱的事,真的是谁也可能背叛。” 赵氏兄弟咬了咬牙,终于不再看已经瘫坐在地上的红衣女子,再度向易文抱拳行谢: “万分感谢阁下的纠察,此事事关重大,我得去立马禀报掌柜。” 言罢,便冲进了后院之中。 不一会的功夫,赵氏兄弟便拥着孙掌柜出来了。 易文一瞧,这孙掌柜看上去便是一个商贾模样:国字宽脸,后面是一双招风耳,眼睛总是眯着的。穿的倒是朴素,只是一件素色长袍,不过若是细看才能发现那是由冰蚕丝织成的。整个人让人看上去就会想到一个词语——和气生财。 孙掌柜来的路上便已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来到这大堂时,这里早已挤满了人,大多数都是打听到风声前来凑热闹的。不少人懊恼竟然错过了易文一掌震退赵氏兄弟的场面。 伴随着孙掌柜站在大堂中央,喧闹的人群渐渐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孙掌柜,大家都知道,如果今天孙掌柜给不出一个完美的答复,这孙氏钱庄恐怕也要完了,单是一个违反大周律法,便足够喝一壶的了。 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这里,哪怕钱庄外面也是挤满了人,都踮着脚想要看清里面的情况。 红衣女子已经仿佛丢了魂魄,瘫坐在地上根本不敢看孙掌柜。赵氏兄弟退到了后院中养伤。只有易文还站在原地,毫不掩饰的看着孙掌柜。 侠行湖广卷 第七章 平息 http://.biquxs.info/

只见那人群中央的孙掌柜先是拱手,转了一圈,向在场的众人都行了个礼。随后用雄厚中正的声音道: “各位父老乡亲们,今日之事我孙某已经大致知悉,实在万分羞愧啊。我今天真是无颜面对各位,恨不得引颈自刎,以表歉意啊。” 孙掌柜语气悲壮,众人一听便有潸然泪下之感,顿时觉得这孙掌柜也是被蒙在鼓里好多年了,同为受害者,不禁心生怜意。 易文倒是不为所动,这般说辞他前世不知听过多少,有些人就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剖开他的心一看,才知道比谁都黑。 孙掌柜再走到那红衣女子跟前,一副悔恨和悲哀的模样。那女子也是无颜见孙掌柜,用袖子捂着脸。 “云儿啊,干爹可是待你不薄的吧,你怎能做出这般事呢?我当年将你领回家,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这样啊!”孙掌柜言语激动,似乎是发自内心的悲哀。 围观的群众也不禁窃窃私语,都言这孙掌柜也是个可怜人,竟然被蒙骗了这么久,还是被自己视为亲女儿的所为。 “我孙家行事向来讲究一个义字,你即这般对我不义,对这青阳镇父老乡亲们不义。云儿啊,我也只得请你离开孙家了。看在过往情谊上,我便不追究你这些年贪墨所得了。你走罢。”孙掌柜又是收起悲伤之情,坚毅且斩钉截铁道。 红衣女子如失了魂魄般站起身,根本不敢和孙掌柜对上视线,如一具行尸走肉般走出了钱庄。 她这些年虽然贪墨银两数量不费,可每次都是一到手便将其购置了各种珠宝首饰,胭脂画粉。如今丢了这在钱庄的营生,只怕日后连饭都吃不起了。 众人也是微微点了头,他们对这女子根本无丝毫怜悯之意,在场的人几乎都曾被其克扣过额外的钱财,日积月累下来,无不是一笔巨大的金额。他们对孙掌柜这“大义灭亲”之举很是满意,在情面上,孙掌柜已经给了众人一个交待。 但是,在场的大都是经商之人,更为看重的是利。哪怕孙掌柜之前对这些事并不知情,他们的钱也都是在孙氏钱庄被扣的,那自然要由钱庄补偿。如果得不到满意的补偿,他们可不介意再移步至官府大闹一场。 孙掌柜经营商道数十年,自然深知这些商贾的想法,只是沉吟片刻,就有了一个方案。 “各位乡亲们,我钱庄那些败类先前给诸位带来如此大的损失,我孙某难逃其责。我恨不得将这宅子卖了,以偿还诸位损失吶!” “孙掌柜万万不可啊,这可是你孙家大院,我们可都消受不起啊。”人群中马上有人回道。 这些经商的哪一个不是人精,都知道孙掌柜这般说辞也只是推脱而已,他怎可能真将这奋斗了半生才得来的宅子卖掉。 “既然如此,我孙某也只得慢慢偿还所欠之债。我向各位承诺,今后的三年,在钱庄兑换货币将不克扣一分一厘。还有,前三年凡是在我孙氏钱庄兑换过货币之人,只需提供兑换凭证,我孙某当即退还每人三枚银元。” 在场众人先是一愣,细细思考片刻之后便觉这孙掌柜真是应对精妙。 他提出的两条法子,前一条是针对进行大额买卖的商人,他们需要频繁且大量地兑换货币,这不再收取兑换费之后,他们可是能省下一大笔钱。 而后一条法子,则是针对那些赶集的村民们,他们损失的钱财都较少,并且自己也大都不富裕,因此赔偿三枚银元便能让他们心满意足了。 “不愧是老孙,真的和人精一样。”人群中有人低声和旁人讨论着,但都对此方案十分满意。 于是围观的人群断断续续向孙掌柜致意以后,便很快散了。 易文在一旁看了全程,也是暗自佩服,这孙掌柜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想出这法子,待在这小镇子开钱庄真是屈才了。 待到人群差不多散完了,孙掌柜走到易文面前,面对今天的始作俑者,孙掌柜却也不愠,而是相当和气地到: “这位...小兄弟,今日之事我孙某真是万分感激,还请来后院一叙。” 孙掌柜在路上听到赵氏兄弟二人的讲述也是大为惊讶,完全不相信有个孩童竟然击败了赵氏兄弟二人。可来到大堂一看,这易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年幼,看来不到十岁。 “孙掌柜,我还有要事,道谢就免了,只希望孙掌柜将先前克扣的三百文钱补予我便好。”易文倒是不想和这般商贾有太多牵连。 在前世,他接触过的巨商就有不少,大多都是些唯利是图之辈。万一和他们扯上联系,难免会落下些人情,而后受其驱使。 孙掌柜一听,连拍脑门: “唉呀,我差点忘了这事。一龙,快!去库里给这位少侠取谢礼来!。” 还未等易文婉拒,赵一龙便已冲进了后院。 只是片刻功夫,赵一龙就端着一托盘走了出来。 这托盘是银质的,上面似乎纹了半幅千里江山图。在托盘的边缘还围了一圈轻如薄纱的上好红绸。托盘上齐齐整整地摆满了银元。 易文扫了一眼,这上面的银元怕是有上百枚之多,但是也只是苦笑一声,只捏取了十枚银元放入怀中。 “不可不可,少侠,十枚太少。万一传出去人们都要说我孙大海是薄情寡义之人。” “孙掌柜的心意小辈领了,但钱不贪多,够用便可。”易文推辞道。他若是真的接下了这些银元,反而会落下孙掌柜一个人情,易文不想被这些人情世故所束缚。 言罢,易文便谢绝孙掌柜的挽留,走出了钱庄。 而在钱庄内部,孙掌柜还在原地,摸着下巴,似乎思考着什么。赵氏兄弟都不敢打扰,他们知道每当掌柜思索至关重要的大事时,便是这般状态。 “一龙,一虎,对这个孩童,你们怎么看。”孙掌柜忽然发问。 “这...掌柜,我看其面相,只是个不过十岁孩童,但是行事风格却又极其老练,这很是怪异。” “不仅如此,掌柜,他如此年纪竟然是个内息武者,而且实力极为不俗。我听说,只有那些绝世门派里的嫡传弟子,他们天生便是淬体圆满,才能在这种年纪达到内息。” 孙掌柜又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对,我听他的口音,绝对是这兴德县人。我们县里从未听说有人被选入了那些门派。” 两兄弟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他们近些年来都未听闻有门派在此地招收弟子。 “一龙,一虎,我听闻你们武者有种心法,似乎可以越练越年轻,你说这个孩童会不会是...”孙掌柜又似乎想到了什么。 赵一龙摇了摇头,“掌柜,听说天山派确实有此心法,但是也只有修为极高之人才能返老还童到一个孩童。他虽然实力不俗,但也确实只是个内息武者。” 孙掌柜的眼神变的火热起来,“也就是说,他的确只是个孩童,并且应该没有被任何势力招揽。不行!我孙家必须与其结一个善缘。” “一龙一虎,你们去打探一下这个孩子的来历,事无巨细,都报上来。”孙掌柜想到这里,立马吩咐下来。 这时,钱庄里一个打杂下人突然插口说道: “禀掌柜的,我今天早些时候听说这个孩童曾向一个路人问路,他似乎提到了什么私塾。” “私塾?这镇上...也只有李文道那老秀才开学招生,这孩子难道要去那私塾?对了,八成就是!”孙掌柜考虑一会儿,肯定了这个猜测。 “正好,我家十年到了读书的年纪,也不能让他游手好闲了。一龙,你去库里取些银子用红布包好,用作拜师礼。一虎,你与十年亲近些,你去知会他这事,不论他说什么都不允许他拒绝!” “是!”两兄弟抱拳答道,便迅速去办这些事了。 孙掌柜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已经不在意那红衣女子的背叛了,甚至反而有些感叹,若不是云儿,自己还遇不到这年少有为的易文呢。 侠行湖广卷 第八章 报复 http://.biquxs.info/

走出钱庄之后的易文自然不知道孙掌柜的一系列安排了。又忽然想起自己差点误了正事,还没赶去那私塾报道。 正要前往的易文看了眼天色,已然日薄西山。私塾里的孩童应该早已放课了,此时赶去那古寺恐怕也见不到教书先生。 “怕是要找家酒楼过夜了,唉,真是白糟蹋钱。”易文自嘲道。 于是易文便在东西街上找了家还算朴素的酒楼。这酒楼有两层高,一楼供些美酒吃食,二楼供旅人住宿,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只在二楼外横了面旌旗,写着伯实酒楼这四个大字。 易文一踏进大门,便感受里面的繁杂吵闹声,以及混着酒香,肉味,汗味的奇异味道。 此时正近傍晚,镇上不太富裕的商贾以及手里有些闲钱的村民都会选择在这种花费不高的酒楼喝上几杯。 酒楼的生意相当红火,诺大的大堂几乎座无虚席。几个跑堂的伙计来回穿梭着,忙的不亦乐乎。 看到易文进来,也没有人上前招呼,伙计大概以为是哪个酒客的孩子。 易文只得自己找了张空桌子,跳上凳子,招呼了一个伙计过来: “炒碟荤菜,端三碗米饭来,不要酒。” 那伙计也是脸色怪异,还没见过谁家孩童自己跑到酒楼来吃喝的,更没见过一个小儿能吃三碗饭的。逼得易文掏了枚银元在他眼前晃了晃,表示自己付得起钱,那伙计才赶快忙了起来。毕竟没人和钱过不去。 只一会的功夫,易文的饭菜端了上来。每一个武者的饭量都是极大的,这样才能弥补身体的消耗。那些专练肉身的横练之士一顿饭便可吃下一头牛。 在牛大爷孙大娘家时,一年都吃不上一顿肉,一餐能喝碗粥便已是难得了。看到这碟小炒肉,易文难免心酸起来,更加坚定了报恩的决心。 一阵风卷残云过后,易文舒适地打了个饱嗝,又招呼伙计过来买单。 但这回来的不是上回那伙计,而是一壮实的大汉,他开口便道: “共五枚银元,客官付钱吧。” “嗯?”易文抬头看去,这壮汉的脸自己并不认识。易文听力超群,自然也知道这餐花费在这酒楼超不出三百文。 “客官有何疑问?” “你这一碟菜三碗米,何以收我五银元?” “客官有所不知啊,您这碟肉是从专供给知府老爷的精养肉牛上来的,您这碗米是从专供给巡抚老爷的黑土田里收上来的。” “我可不曾有点过这些。”易文冷笑一声,知道这壮汉鬼话连篇。 “哼。你既然已经吞下肚,那也只得付了这钱。要么你剖开肚子把刚吃的掏出来,要么老老实实付钱。”壮汉也不与易文虚与委蛇了,直接威胁道。 说罢,一只手直接向易文袭来,竟是要直接拎起易文。 易文侧身一闪,胳膊一抬便锁住了这大汉的手。稍微用内力一探,易文发觉这大汉不过是个淬体境而已,就也不心慈手软,直接将混元力注入那胳膊内。 “啊啊啊!”大汉挣扎着抽出手臂,只觉得上面如同被千只胡蜂叮咬般剧痛。 大汉的叫喊立马吸引了全酒楼的客人眼光,众人疑惑发生何事。 易文冰冷地盯着大汉,也是心生疑惑,自己第一天到这青阳镇,怎么就将其得罪了。 所以易文还是留了一手,没有将混元力转换为杀伐经内力,也没有让内力扩散至全身,否则这大汉此时已经内脏破碎而亡。 正在此时,一队人马突然闯了进来,众人一看,皆是穿着县衙的制服,原来是县衙的衙役。这些人可谓是官府的打手。 为首的人身着青衣,似乎是个差长的角色,他一进来就直接冲着那大汉问道: “发生何事?何人喧闹?” “禀报大人啊,这小子在这酒楼吃喝,竟不给钱,我欲和他理论,他便直接动手伤我。” 还不等易文说话,那差长就直接下令道: “哼,小小年纪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吃强喝,还动手伤人,拿下他!带回去处置。” 易文皱了眉头,发觉此事不对劲。从自己出手到这队衙役进入,不过二十个呼吸,此事必然是提前串通好的,而不是这大汉临时起意。 “我初到这青阳镇,有谁会这般算计我...?”易文暗想,忽然便想到了那红衣女子,也只有她有动机做出此事。 “哼,真是阴魂不散。”易文低声骂道。 已有四个衙役手持长棍围了上来,易文也知自己不可出手,否则就真的落下了口实,但也更不可能真的被带回审问,这里面能够搞小动作的空间可大了。 于是易文运转内力,附于双腿,两脚一蹬便腾空而起,想要直接跳至门口先行跑路。 “贼子休走!”那差长大喝一声,竟也腾空而起,在空中一掌拍出。 易文没想到这差长竟是内息武者,猝不及防间硬生生挨了这一掌,直接从空中被拍下,重重砸在地上,压断了一整张木桌。 “哼,可别怪我以大欺小,你既然能一掌击退赵氏兄弟,不会就这点本事吧。” 易文擦掉嘴角渗出的血,也是暗道大意了。自己能够击败赵氏兄弟本就是运气所为,是对方轻敌才让自己成功将混元力侵入体内。 而今这差长既然知道自己的底细了,便定然不会再如赵氏兄弟般轻敌,估计已经让内力流转全身,随时准备抵御混元力的侵入。 “我看你小子也不过徒有虚名罢了,挨了这罗汉掌的滋味可不好受吧,还是怪怪束手就擒吧。” 易文看了下自己的胸口,上面竟还有一个浅浅的掌印。 这罗汉掌虽不过是少林寺外门武学之一,但练成之后掌力也是十分霸道。若不是易文刚刚在最后时刻反应过来,调动内力护住了胸口,这一下便能让自己断几根胸骨。 “该死的”易文又是吐了口血,自己的这具身体到底还是个八岁的孩童,不论是力量还是强度都远不如这差长。只得想办法找机会逃脱。 片刻之间,易文心生一计,从原地站起,提起内力,竟主动向那差长冲去。同时右手握拳,似乎想要击出一发直拳。 那差长见状也是心中暗喜:这小子果然是徒有境界而已,毫无战斗经验,竟这般直冲而来与我硬碰硬。 于是将内力聚于掌上,再次催动罗汉掌向易文以排山倒海之势轰来。 就在这一掌触碰到易文的前一个瞬间,易文脚跟一转,整个人也如同一道残影般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腾挪闪转到了差长右侧。 这差长料定了易文是直线冲来,于是就全力轰出了这一掌,已无法改变方向。谁知易文竟然在这咫尺之间闪躲开了。 掌力向前扩散,足足掀翻了数张桌子,却未擦易文分毫。 但易文并不好受,感觉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滚。方才这此闪躲是他强行催动了凌波微步的第一式方才做到。 凌波微步本就需要雄厚的内力作为支撑,远不是易文这样内息境可以施展的,但是刚刚这次躲闪过于极限,也只有凌波微步这般步法诡异精妙的身法才可躲开。 那差长也是暗道不好,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轻敌了,待到收回这一掌时,易文已然越过他逃出了门外,消失在了黑夜中。 尽管刚刚闪躲成功之后是绝好的反攻机会,易文却也根本不敢再与之缠斗了。自己在挨了一发罗汉掌的情况下还强行动用了凌波微步,此时的身体已经几乎支撑不住。 “他娘的”易文啐了一口血,赶忙向镇外逃去。 侠行湖广卷 第九章 绝境 http://.biquxs.info/

此刻的镇口,那主簿老爷早早地就带上了衙门内的衙役,连同三个差长一起守在了此处。 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手持火把与长棍驻守在青阳镇唯一的出入口,即使只是一群帮闲的衙役,也似乎有股肃杀之气。来往的行人见这架势便知定有大事发生,纷纷加快了脚步,生恐自己牵连其中。 在人群的正中央摆了把雕花印文梨木椅,主簿老爷翘着腿靠坐着,怀中竟还搂着一妙龄女子。仔细一看却是那先前时候的红衣女子孙云儿。 “老爷,还是你怜爱奴家,小女子真不知如何报答老爷。”孙云儿娇滴滴地在主簿耳边轻语着,一口一个的老爷差点将其骨头都酥化了。 “哈哈哈,那小子敢在这青阳镇挑事,本官自然饶不了他。至于说报答..嘿嘿日后再说罢。”这主簿笑嘻嘻地回道,一只手已经搂上了孙云儿的柳腰。 “不过老爷...我们直接对那小子下手,孙大海那边会不会不满,奴家可是不想给老爷添麻烦。”孙云儿轻轻将主簿搂上来的手拨开。 这话表面上似在为主簿考虑,实则却是激将,那孙大海在这青阳镇也是颇有影响力,万一他出面给易文说话,孙云儿也奈其无何。 “哼,他孙大海今日虽然给了当地百姓一个交代,给官府可还没有交代。他要是敢插手,我明天便去县衙告他一状。” 孙云儿听罢也是放心下来,整个人直接依偎在了主簿怀里,一双玉手不停撩拨着他胸前的衣襟,惹得那主簿更是邪火缠身,恨不得现在亲自将易文擒来,快些将这美人儿抱回家中。 ... 且说这边易文勉强逃过了那差长后,自身状态也是极为不妙。胸口的伤势已经隐隐有压制不住之感,还要忍受强行催动凌波微步带来的后遗症,易文只得先设法逃出镇子,恢复元气再做图谋。 “这是...?!”当易文亦步亦趋地接近镇口时,远远便瞧见了那驻守在此的衙役们,以及那正依偎在主簿怀中的孙云儿。 “果然是这女人,该死,这些年没有行走江湖我也变得大意了。”换作是前世的易文早在白日就会设法将这女子彻底驱逐出去,甚至设法杀而诛之也未尝不可。在红山村平淡如水的这些年似乎将他这种血性也磨散了几分。 突然,衙役之中有眼尖之人发现了易文的身影。在这黑夜中虽然看不清面相,但易文孩童的身形辨识起来却也极为容易。 霎时间,那三个差长如离弦之矢从人群中冲出,直奔易文而来。 易文暗道不好,双脚蹬地,身影连连后退。可已是重伤之躯的易文在几个呼吸间便被三人追上,三人散成个圈,将易文围在中央,并保持着十步的距离。 借着月光,易文眯眼看清了这三人的装扮,与方才酒楼中差长不同,眼前三人皆配有钢刀,衣着也是青黑色的棉甲而非布衣。恐怕这三个差长也是衙门里的精锐,竟被调出对付自己。 “小子,你如此年纪便有这般修为,日后成就不可限量。若是拱手而降,也不过在牢狱之中吃些苦头,但若负隅抵抗,我等决不会因你年幼而心慈手软。”其中一人率先发话,言语之中却有些可惜。他们作为习武之人大都有些爱才,也不忍看见这样的奇才命陨此地。 “要战便战,何须废话。”易文冷冷地扫了三人一眼,提了一口气强行将胸口伤势压下。纵是前世在那扬州城受数十宗师围攻,易文也不曾有过降意。 这三人被这眼神扫过,竟被赫住片刻,这种目光绝对只有从血海中爬出之人才会具有。 易文也不放过这片刻的机会,先下手为强,直接向面前那人冲去。 对方也仅失神了一瞬,立马回过神来,右臂极快地往腰间一抽,利刃便已出鞘,在月光下映着阵阵寒光,径直向易文劈下。 以空手对利刃,在低阶武者中大都是处劣势的,易文也深知这点,方才就已在思索如何夺其钢刀。而在刚刚那刹那间,易文也是拿定了注意。 在大周的东部,越过东海,有一岛国,唤作扶桑。扶桑之武者皆为修习刀道之人,因此对于如何应对刀客也是精研颇深。这其中也包括了如何以赤手空拳应对刀客。 易文的脑海中便记有一部扶桑武技,名为无刀取。此技讲究在绝妙之时冲入对手怀中,直接控制住刀刃,反将其夺取。 然而易文前世就是一名绝顶刀客,对此术虽然知悉却并未修炼过,今日不过是易文首回施展。因此易文也只能做到在对方直线竖劈之时背身夺刀。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倘若对手直接持刀横斩,易文便会血溅当场,饮恨而亡。他并不喜欢这种将命运置于他人手中的感觉,但在此绝境之下,也唯有此法。 所幸,易文命数未绝,只见那差长果真立刀劈下。易文在眨眼之间,先是右脚蹬地,身形稍偏躲过这劈斩,随后以左脚为轴旋转半周,竟是直接背对着那差长砸进了其怀中。 这差长困于眼界浅短,不知这为何技,意欲何为,直接楞了半刻。易文毫不拖泥带水,将内力聚于指尖,一指点向其手腕。那差长顿时手劲全无,松开了钢刀。 易文从空中接住钢刀,感觉如同接住了一个老朋友般。自从前世他上疏乞骸骨,退隐扬州城之后,便因厌倦杀戮再也未使过刀,即使是最终被围攻之时,他也是赤手空拳迎战。 如今握着这三尺钢刃,易文仿佛回到那段腥风血雨的厮杀之中,眼神变得愈发冰冷,整个人气势骤变的十分阴冷。 “你小子!竟然!”被夺刀的差长又惊又气,抬起左拳向易文轰来。 易文却如背后长眼般,眨眼间便将右手背至身后将钢刀横于背上。这差长无论如何想不到易文竟然背对着他也能判定这一拳的方位,这一拳已然无法收回,直生生地撞上了钢刀,顿时皮开肉绽。 “老三!”另两个差长更是大惊,刚刚所发生的一连串动作都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的,连他们也没反应过来老三竟然被一个重伤的小儿击伤。 易文自然不放过这穷追猛打的机会,转过身来,略一凝气,一刀挥出竟然还附带了丝丝血红色的刀气,直指那差长的脖颈。 这一刀正是杀伐经所内含的刀法——断息九刀第一式,血刀封喉。 而在那差长眼中,只见眼前一道血红的刀光直冲自己而来,这道刀光并不快但他却根本无法躲闪,自己如同被钉在了一片血海之中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见这道刀光掠过自己喉咙。 一道冲天的血柱喷涌而出,这差长的人头已然落地,头颅上的双眼还睁的几乎撕裂眼眶,似乎全然不相信自己被这一刀斩首。 喷涌而出的血柱溅了易文一身,显得仿佛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神。剩下的两差长已然吓破了胆,即使明知眼前少年已然力竭,他们握刀的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久违的鲜血涂满了全身,易文已经多少年没有这般感觉了,他本发誓此生决不会再有此景,可却在踏入江湖的第一天便被逼入绝境。 尽管易文已然杀红了眼,却并未丧失理智。他知道眼前这二人只是暂时被震慑住了,待他们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已然到了山穷水尽之境,就凶多吉少了。 “也只得强行斩出第二式了,应当能够吓退他们。”易文心中暗道。 于是易文强行聚起全身最后一点内力,聚于刀上,此刻他的全身经脉中已然没有一丝内力流动,假若这一刀没有吓退二人,易文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你们最大的错误就是...让我想起了我。”易文冲着二人低声喊道,仿佛是魔神的低语。 随后在二人惊惧的目光中,易文的气势节节攀升,萦绕着的杀气几乎凝为了实质,就连天上的月轮,都似乎变为了一道血月,散发着猩红的光芒。 伴随着易文气势攀升到最顶点,浓郁的杀气扑面而来,二人双腿已经开始发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而就在此刻,只听易文一声断喝: “断息九刀第二式——刀断八荒!斩!” ...... 侠行湖广卷 第十章 秀才 http://.biquxs.info/

“断息九刀第二式——刀断八荒!斩!” 易文话音一落,拎起那钢刀绕身舞了一周,随即与方才类似的一圈血红刀光以易文中心极速蔓延开来。 沿途的树木巨石皆被斩为两段,二位差长见状已经完全没了战意,能够凝聚出刀光剑气的武者无不是对刀道剑道感悟颇深之辈,此子如此年纪究竟是怎么挥出这般凝实且带有杀气的刀光。 于是二人催动轻功,接连退后,却仍没有完全逃离这刀光的范围,被后续的余波所波及。二人见逃不开这余波了,便索性竖起钢刀抵挡。 谁知这精钢打造的宝刀在这道刀光面前脆的如同白纸,只听见“铛”的一声,这三尺钢刀便应声而断。所幸这道刀气也是到了强弩之末,随后只是勉强切开二人的棉甲。 可二位差长差点吓得湿了裤裆,倘若刚刚少逃哪怕一步,自己恐怕也要开膛破肚。再次看向易文之时,已经全然不复方才的威风。尽管易文现在已经一幅灯枯油竭之相,可谁知他还能不能再挥出这样一刀。 想到此处,二人也顾不得什么尊严颜面了,纷纷丢下断成两截的钢刀分头逃窜开来,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易文屹立在原地,浑身上下都涂满了鲜血,宛如杀神降世。周围本来还围满了一圈衙役,见到那两差长头都不回地逃窜了,他们自然也是万分惊惧,纷纷丢下长棍便四散而逃。 霎时间,原本布满了守卫的镇口空荡了起来。不远处,那主簿还坐在那雕花印文梨木椅上,但已经浑然吓破了胆,全身上下都止不住的颤抖。孙云儿的脸色比白日之时更加苍白,直接吓倒在了地上。 易文提着刀,一言不发地向他们走去。 街道上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即使是开始时有些胆大好事之徒在此凑热闹,见到易文一刀斩了那差长后也是惊慌无比,连连跑开。 今夜的青阳镇,似乎格外的寂静,整条街道上只能听见易文哒哒的脚步声,和身上的血液滴落的声音。 突然间,易文停下了脚步,与他们间隔二十多步,冲着主簿开口道: “我不杀你。” “少侠饶命..饶命,啊..?不杀我?” 这主簿已经怕的语无伦次了,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易文说的。 “但是,你身为朝廷命官,却在此鱼肉百姓,欺男霸女。我限你三日内辞却这官职,将那些贪墨侵占所得悉数归还,你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我..我明早就去,啊不对,小人现在就去办,现在就去。” “还有,今天这事,我希望你能给县衙一个讲得过去的说辞,否则,哼。”易文横了横手中的钢刀,滴着血的刀刃在月光下映出猩红的寒光。 “一定一定,小人一定做到,不会和少侠有任何牵连!” “哼,做不到的话,我自然会来取你性命,滚吧。” 那主簿脸上早已是涕泗横流,听到这句话瞬间有了劫后重生之感,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 易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冷笑一声。易文自然很想杀之后快,但这主簿毕竟是朝廷命官,若是贸然杀之,恐怕自己余生都要在官府追捕中度过。 其实易文自己被官府通缉是全然不惧的,只是想到远在红山村的爹娘,便有了牵挂,行事也就不能如此随意了。 “至于你,我也不杀你,你走远些罢,日后捡个清清白白的营生做。不要让我看见你,也不要让孙掌柜看见你,否则你与他是同样的下场。” 易文不屑地扫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孙云儿,对于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他也无言可说,劝其从良也不过是一厢情愿。 看着这两人的背影都渐渐消失在黑夜中,易文强撑着身子走出了小镇。刚刚同二人谈话之时易文就已经一些支撑不住了,不过外强中干,虚张声势罢了。那主簿若是胆大些,恐怕易文连他的对手都不是。 易文在野外随便找了颗树倚靠着,随后接连吐了数口鲜血。今夜他不仅硬抗了一记罗汉掌,还强行施展了凌波微步与断息九刀的第二式,如今他不论是气血还是内力都已消耗殆尽。精神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易文终于硬撑不住,倒头便昏了过去。 ...... “这是...哪里?”易文从昏睡中醒来,只记得自己方才在镇子郊外实在撑不住晕倒过去。 看了看自己身体,整个胸口几乎都被白布包裹着,看来是有人为自己处理过伤势。易文接着试着运转内力,却发现自己经脉中有一种陌生内力的气息。 “不对,这内力倒十分平和,应该是有武者为我治疗内伤留下的。” 易文抬头四顾,发现这房间布置的十分怪异:角落处堆了两堆大大小小的佛像,一侧墙壁上绘有一副壁画,似乎关于释迦牟尼面壁之典故的,但是另一侧的墙壁上却挂有一副书法,上书“天道酬勤”四个大字,字体刚劲有力,应是内行所为。不远处有张方桌,上面摆的是笔墨纸砚以及一摞青皮线缝书。 “哦?易文,你终于醒了。”只见一身着墨色长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易文一惊,他方才一直保持着警惕,可却没有听到这男子的脚步声。再看这男子的脚步,步步沉稳而有规律,每步之间差距不出十厘。 单是内息武者是做不到如此的,只有踏入了合一境的武者,将内力彻底与肉身融合,只需一个念头便能将内力调转到全身任意一处,才能做到这般收放自如。 “小生是被阁下搭救吧,小生发自肺腑感谢。”易文在床上坐起,向这男子抱拳行礼,随后又问道: “在下似乎并未与阁下相识,阁下何以知道小生姓名。” 那中年男子先是一愣,随后忍俊不禁:“都说你行事谈吐颇为老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易文更加疑惑,看来是有人引荐自己与这合一境武者认识? “牛大爷难道没与你言明?他将你寄与我这私塾了。” 易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那私塾先生,再环顾四周,看来这便是那镇上人所言的开在古寺里的私塾。 对于教书先生是武者此事,易文倒是并不惊讶。武者如果想要考取个功名进入朝廷,自然也可参加科举。其实武者参加科举反而有莫大的优势,他们的耐力,精神,思维都是随着境界提升而得到强化。常人苦思不能解的问题,一名武者在片刻之间便能反应过来,常人苦读也记忆不下的经史子集,一名武者也可轻松记入脑中。 不过,易文倒是诧异于这教书先生竟然是一名合一境武者,这样的武者在青阳镇这样的偏乡僻壤里便是顶天的存在了。不论其他,就说他若是加入那孙氏钱庄,估计孙掌柜砸锅卖铁都会将其留下。这些都比开这私塾要自在的多。 “学生易文拜见先生。”易文赶忙下床,行了个谢师礼。 李文道也对这学生甚是满意,甚至有一股不正常的狂热。此子不仅武学天赋异禀,待人接物上也是彬彬有礼,加以时日,官道武道必能齐头并进,平步青云。 况且,昨夜发生的事李文道自然也派人打听过。听到易文一刀斩杀差长时,李文道不仅不惊异于易文小小年纪便下手杀人,而是赞叹不已,叹道果然是武学奇才。又听闻易文放走那主簿与孙云儿后,更觉此子行事辛辣老练,处处掌握着分寸。心中更生爱惜,便连夜出门,要保下易文。所幸也是在镇郊外发现了昏倒的易文。 “哈哈哈,孺子可教啊。”李文道赶紧笑着扶起易文,“今日其他学生尚在放课,便引你熟悉下这佛寺吧。” “遵先生安排。”易文顺从地拱手,随着李文道去探访这古寺。 ....... 但易文不知道的是,这座古寺,竟成了他一生命运的转折点。 侠行湖广卷 第十一章 求刀 http://.biquxs.info/

易文随着李文道走出房间,发现这寺庙与他印象之中的佛寺相去甚远,十分破败。恐怕已经好些年没有人上过香火了,各个角落结满了蛛网,屋顶大梁上积了半寸厚的灰。 来到寺中大殿,易文虽然不精佛法,但也知道大殿之中大都会供奉阿弥陀佛,释迦摩尼佛以及药师佛三尊大佛佛像。这三尊大佛也被称为横三世佛,颇受世人供奉。 可这大殿之中,却并无这三佛佛像,反而是在正对大门的墙壁前有一巨石雕刻的,盘腿静坐,紧闭双眼的石佛。这石佛高有数丈,头部已然触到了大殿之顶,显得与这大殿格格不入。 易文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石佛,顿生一股莫名的惊悸,全身的汗毛立马竖起。 这石佛雕刻的太过栩栩如生了,不论身上衣物的褶皱还是眼上的每根睫毛都如同是从真人直接倒模一般详实。石佛的皮肤部分甚至还带有丝丝的红色,似乎是刻绘出来的血管。此时大殿内光线有些昏暗,这石佛竟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白光。如果不是易文肯定这绝对是由大理石雕刻而成,他差点会认为这是一尊活生生的巨佛,只不过暂时陷入了沉睡。 “哈哈,你是不是也被这石佛给震住了?我初来之时反应还甚过你,当时害怕得直接退出了三里地哈哈哈。”李文道察觉到了易文的反应,噗哧笑道。 “请问先生,你可知这古佛的来历?还有这大殿中为何不见横三世佛的佛像供奉?”易文却全然没有放松警惕,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仍然萦绕在身旁,易文的这种警惕感与境界无关,而是前世在一次次的生死沉浮之间养成的。 “哦?想不到你还对佛学有所涉猎。”李文道讶然道,“这大殿之中确曾供奉着横三世佛,后来却被搬至他处了。” “再请问先生,为何搬走呢?” “这佛寺的年头应当不短,但是不知为何在数十年前突然没了僧侣在此驻守。其实这事也不奇怪,这地方在青阳镇设立之前本就是荒山野岭的,估计那些和尚也都待不下去了。” 李文道顿了顿,继续道: “后来官府见没有人居留在此,便将这块地收了回去。再后来,我见此地倒也清净,建筑保存也还完善,便掏钱买下了这块地,充作私塾。官府知我要在此开办私塾之后,便自作主张将这些佛像都遣人搬走。毕竟,这些也都值一大笔银子,只留下了些不值钱的,我都堆放在方才的房间了。” “先生,那官府为何不将这石佛也搬走?依学生愚见,这石佛恐怕价值连城。” 李文道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呀,仔细看看,这佛像可不是立在大殿里,他整个身子都与这大殿连为一体。” 易文一惊,再度望去,果然发现这石佛的根部竟然是与地面相连,浑然天成,自成一体,似乎本来就是从这大地中生长出来一般。” 李文道在一边唏嘘不已:“这石佛的雕工真可谓巧夺天工,我李某也算游历过半个大周,却也未见过如此技艺。” 易文轻轻点点头,算是附和了李文道的说法,但眉间却依然紧锁着,这尊佛像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危机感。 之后李文道又领易文大致参观完了这佛寺,但易文始终心不在焉,脑中全在思索关于这石佛之事。 突然,易文似乎想起了什么,问向李文道: “先生,你可知方才那石佛雕刻的是哪尊佛呢?” “嗯?你还在想那石佛呢。我当初被这石佛吓到之后,也曾携几位精通佛法之人来此寺参观,但他们却都对此一无所知。” 易文拱了拱手以示感谢,心中的忌惮却更加浓烈了。 ...... 之后的半天是李文道自己每日修身读书的时间,今天本就是学童放课的日子,虽然李文道将寺中偏殿的一个房间安排予易文,易文也不便继续打扰他,就再度回到了青阳镇当中。 至于那石佛,易文也只得先将其搁置不管。自己如今还只是一介内息武者,李文道既然在此居住数年都不曾发现有何异常,那么说明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有何危险。 但是,易文心中却明白,这尊石佛背后定藏着某种不为人知之秘,即使拥有前世浩如烟海般的阅历,易文也没有捕捉到蛛丝马迹。 再度踏入青阳镇,尽管只间隔了一天时间,易文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变化。街上飞扬跋扈的衙役们远远地瞅见了易文就如耗子见了猫一般逃开,路上的行人也都不受控制地不停瞟着易文。 青阳镇本就是是个只有数千居民的小镇,昨夜发生之事只消一个上午便立马传开了。 易文也是颇为无奈,凭借他超凡的听力,甚至还听到一个酒馆里有个机敏的说书先生,已然将昨夜之事编成戏文,正绘声绘色地同酒客们大声宣扬着。 “以这种方式闻名青阳镇,”易文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后果是好是坏。” 不过易文此行倒不是来再度寻仇的,他已经打听到那主簿果然已经连夜上呈县衙,并将责任全揽到了自己身上。县令也是勃然大怒,当即将其革职为民,且打了四十大板。据说那主簿现在还昏在床上。 此次回到青阳镇,一是购置些床褥盆碟这般日用之物,毕竟今后大半时间都要在那私塾中度过。二是寻个铁匠打造把称手刀刃。 易文本是极不愿再使刀的,这会让他回忆起惨死在自己刀下的一个个亡魂,甚至这一世仍然习武,也不过是想有些自保之力而已。 可历经昨夜的血战之后,易文也是迫不得已选择再度握起血刀。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可在江湖的风风雨雨中巍然不动。 那些日用之物易文很快便购置齐全了,并遣了个脚夫送回私塾。可寻找一把称手长刀却让易文犯了难。他一连探了几个铁匠铺子,却只觉得技艺甚为一般,远远不合自己心意。 正如剑是剑客的生命一般,刀也几乎是刀客的全部。前生易文退隐江湖之时,第一件事便是折了陪伴自己征伐数年的佩刀,以示再不踏足武林。 那些凡兵俗铁握在手上,易文便觉浑身不自在,似乎手上握着的是烧红的铁棍。于是连连对铺子里的伙计摇头,转身离去。那些伙计也是不怒反喜,庆幸可算将这尊杀神给送走了。 一连寻了一个多时辰,却丝毫收获也无,易文叹了口气,看来在这偏乡僻壤寻求宝刀确实敲冰求火罢了。 忽然,只听一人在唤着自己名字,易文定睛看去,是那孙氏钱庄的赵一龙。 “少侠!少侠留步。”赵一龙几个箭步便跨到易文跟前,直接问道:“少侠可是在寻一把称心的刀刃?” “确实如此,你怎么知道此事?。” “少侠不知,我孙氏钱庄专门雇有一些游手好闲之徒在街上打探。谁家出了什么事,我孙氏钱庄保准第一个得知。” 易文暗道这孙氏钱庄不愧家大业大,这青阳镇虽然不过几千户人,但能将情报系统渗透到全镇也是有些手段才能做到,那孙大海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既然对方已经得知,易文也就不再推诿:“我确在寻一把称手长刀,但这镇上的刀刃却都过于平庸。” “我来正为此事,我们钱庄也经营些典当的生意,库里有一把曾为先天高手所持的长刀,不知少侠可有意前往观之?” “哦?还有这般珍宝。”易文心中暗喜,先天武者的佩刀虽然远不如自己亲手折断那把,但用来施展断息九刀前几式倒也足够。 虽然不知道对方需要自己付出何等条件,但先去看看也是无妨。 易文欣然应许,跟同赵一龙前往孙氏钱庄。 侠行湖广卷 第十二章 要求 http://.biquxs.info/

赵一龙携着易文来到孙氏钱庄,只见那孙掌柜已经亲自在大门等候。 “啊哈哈,少侠可算来了,来来,快请进。”孙掌柜看见了二人,远远地就开始招呼易文。 易文有些不解,这孙掌柜似乎比昨日还要热情好几分。但心里也是稍稍轻松一些,看见对方这般态度,在之后谈条件时应当能够略微退步些。易文也是拱手行了一礼,嘴角微微上扬,答谢道: “见过孙掌柜,孙掌柜等候良久了吧,这真是小生的不是。” “啊呀,少侠这般可是折煞我了。”孙掌柜连连摆手,“此处喧闹,我们去后院再谈如何?” 孙掌柜侧身伸手,请易文先进,随后自己才紧随起后。 “少侠啊,你如今可是名震青阳镇啊哈哈,当真是年少有为,我看那宝刀也只有少侠这般人杰才堪使用。”孙掌柜走在路上,还不忘追捧易文。 “孙掌柜言过了。”易文也只是淡然回应一句。名震青阳又如何,自己前世名震天下,可还不是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今日怎么不见一虎大哥。”易文随口问道。 “一虎正陪犬子在外游乐呢,唉,我这孩子要是有少侠十分之一能力,我便可放下这钱庄安度晚年咯。今后还请少侠多多提携犬子呐。” “嗯?何出此言?” “少侠可是在那李先生之私塾求学?犬子也到了求学年纪,便也送去与少侠作伴了。” 易文微微撇了嘴,这孙大海还真是只老狐狸。不光自己下场亲自拉拢,还将自己儿子利用上了。到时候,万一易文真和其子一同考上秀才,那怎么也会落下一个同学的情谊。再加上孙大海亲自的拉拢,易文恐怕真就和孙家绑上了。 在心中默叹一口气,易文也只得先将这些人情世故抛掷脑后。这孙家在青阳镇家大业大,与他们走的近些行事会方便不少。 来到钱庄后院,这里也是孙家栖居场所,只见院中郁郁葱葱,种植的尽是银杉,紫荆这般珍奇草木。一边开有一丈方圆的池塘,里面游动着数条浑身纯金的锦鲤。一边置着一两丈高的假山,山上还有能工巧匠设计的流水喷泉。 孙掌柜领着易文在院中一个小亭中坐下,随后吩咐赵一龙将那宝刀取来。 不一会的功夫,赵一龙捧着一细长的木匣回来了,他慎之又慎地将这匣子轻轻放在易文面前的桌上,这把刀可以说是孙氏钱庄库中最为贵重的几样珍藏之一。 易文先是打量了这匣子,上面花纹参差起伏,纷繁错杂,雕的是龙虎争斗之场景。再看材质,竟是血檀木打造。易文暗暗咂舌,光是这匣子怕是都价值上百枚银元。 “少侠,请看吧。”孙掌柜微笑着抬手示意易文打开。 易文也不推让了,直接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把带鞘,长约三尺半的长刀。刀柄没有任何装饰,全呈黑色,只纹有简单重复的刻纹以增大摩擦,防止脱手。易文将刀拿起,只觉沉重异常,似乎是寻常长刀的三四倍之多。 握上刀柄,稍稍感受了片刻,易文便得知刀柄乃是乌木所制成。此种木材弹性,强度皆为上乘,除却世间罕有的几种神木之外,已经是最为适合锻刀的材料之一。 再轻轻将刀身抽出半截,却见一截深黑之刀刃显露出来,只有在边锋之处才显出锐利的银白色。 “这是...?!”易文看着这漆黑的刀刃有些吃惊,此刀刀身竟全为陨铁所打造,因此才沉重异常。陨铁虽然珍贵,但也不至于千金难得,不少铁匠在锻刀之时会加入些许陨铁来提升强度。 但是,能将一整块陨铁锻造成刀刃并做到吹毛断发的地步,这个工匠已然是登峰造极之人。 尽管此刀仍然无法让易文全然满意,但仍是绝佳的选择,断息九刀的神髓便是压倒一切的杀伐之力,使用重刀施展自然是如虎添翼。 “少侠,如何?这把宝刀可还满意?”孙掌柜瞧见易文吃惊的低语,赶忙问道。 易文默默地将刀收回刀鞘,放入匣中,知道接下来便是割肉的时候了: “这刀自然是宝刀,小生也是甚是喜欢,但是小生也知此刀价值连城,恐怕此生都购置不起。今日有幸见得此刀已经万分感谢孙掌柜了...” “别别别,少侠,”孙掌柜连忙打断了易文,“这般宝物自然不应用钱财交易。” “哦?那敢问孙掌柜,可有什么小生付得起的代价?” “这刀是钱庄之物,少侠若是入了我钱庄...” 话音未落,易文直接打断道:“我志不在此方。” 孙掌柜一愣,没想到易文拒绝如此干脆,不禁愣了片刻。又思索小会儿,提道: “既然如此,便是十年也好...” “十年太久。” “五年如何。” “太久。” “那三年呢?” “太久。” “这....”孙掌柜已经说不出话来,刚才提出五年已经是底线了,后面所说的三年只是随口而言,竟然也被回绝。 “看来小生还是与此刀无缘了。”易文叹息道,将匣子合上端起来递给赵一龙,“麻烦一龙大哥将刀送回原处了。” 赵一龙也楞在了原地,他万万没想到易文竟然拒绝仅仅效忠三年便可换得这炳神兵。 “少侠且慢!且慢...”孙掌柜此时已经急得脸色发红,拼命思索着该开出什么价码。 易文也是停下动作,静静看着孙掌柜。他知道,孙掌柜作为一个聪明的商人,是绝对不会希望这把刀继续在库中蒙尘的,即使他想要卖出,这青阳镇也无一人能付得起价钱。这把刀对孙掌柜来说便是如同鸡肋一般的存在。 孙掌柜的大脑转了又转,思索良久,随后一狠心,咬着牙,表情如同割肉一般,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孙掌柜这是何意,我已言明三年太久。” “不是三年,是三件事。我希望你能承诺为我做三件事。” “三件事?何事?” “有一件事我近期便会知会少侠,而另两件事,我希望日后再说。” 易文咧嘴笑了笑:“孙掌柜一柄绝世宝刀只换我一个承诺?这可不是个好买卖。” 孙掌柜却摇了摇头:“这不是买卖,是赌,是一场豪赌。” “如若掌柜所求之事小生不可为之呢?” “少侠自可拒绝。” “若掌柜所求之事小生可为而不愿为之呢?” “少侠也可拒绝。” “掌柜就不怕小生拒绝掌柜所有要求?” 孙掌柜摇了摇头,却是重复道:“这是一场豪赌。” “哈哈哈,既然如此,我便与掌柜赌了。” 易文思量片刻,随即放声大笑,抱起匣子便向孙掌柜辞行。 望着易文远去的背影,赵一龙满脸不敢相信,一向精明超群的掌柜竟会做出这样一笔交易。而孙掌柜此时如同虚脱又如同解脱般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口中喃喃自语: “我孙大海此生只赌这一回,二十年后,不!哪怕十年后,甚至五年后,便能知道这赌局的结果了。” 说完这句话,孙大海便一言不发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侠行湖广卷 第十三章 诡异 http://.biquxs.info/

易文携着那长刀满心欢喜的从钱庄走出,能在这边远之地寻得此刀确实大幸。 至于孙掌柜所说的三个承诺,易文表面上答应得爽快,暗地里却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应承下来。 自己有着前世的武学经验,即使这具身体天赋一般,易文在武道上也必会进步神速。孙掌柜尽管眼界过人,但这青阳镇顶天了一个合一境武者便可横行。如此想来,三个承诺并不是难以完成。 易文爱惜地摸了摸刀柄,将这把刀命名为黑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它都是自己最亲密的伙伴了。 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易文也不留恋这青阳镇,催起轻功向私塾赶去。 到了大殿门口,虽然此时大门紧锁着,易文仍然感到后背发凉,那尊石佛给易文带来的恐惧感毫不逊色于前世所见过的任何事物。 好在平日这大殿并不开放,今日不过是给易文参观才破例打开。李文道虽然已经在此居住良久,也同易文一样对那石佛有种莫名的悸怕。平时李文道讲学的地点也是设在后院。 蹑手蹑脚地从偏殿进入寺中,易文却发现李文道此时并不在私塾中。 “估摸着是上青阳镇里去了吧?”易文随便揣测着,这佛寺之中确实没有什么寻欢作乐之物,李文道独自居住在此数年,自然需要常去青阳镇快活。 想到此处,易文也就不多想,直接钻进了李文道分与他的房间之中,躺上床便昏昏睡去。 长久不做梦的易文,却在这私塾的第一夜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梦中,自己仍然是那纵横江湖的易武,一人之下的巡天卫指挥使,似乎正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向皇帝汇报关于前朝余孽的案情。 忽然,端坐在那龙椅之上的皇帝兀的闪出一阵白光,易文定睛看去,那龙椅之上坐着的,竟是一尊石佛,正是白日所见的那尊恐怖莫测的巨佛。甚至,连坐姿,神情都与白日所见相差无几。 易文大惊失色,也不顾什么君臣礼节,起身便向后跃出数丈。可眼角的余光所扫见的,却更令易文惊惧。 只见那些原本拱手而立,正聆听易文汇报的文武百官,竟也同方才一样发出一阵白光,随后竟然全部化成那尊石佛。 “该死!”梦中的易文全然不知这是何状况,便也什么也不顾了。朝堂之上不可携带尺兵,易文就竖四指为刀,同时凝聚起全身内力: “断息九刀第八式——斩人世!”易文一声大喝,手刀挥出,顿时天地都为之变色。无数道若有若无的刀气从体内迸发,将方圆一里之内的事物,甚至脚下的土地,全部绞至粉尘。霎时间,这座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便荡然无存。 “这!不可能!”尽管世间万象都在此斩下化为虚无,可那数十尊石佛竟然毫发无伤。 他们漂浮在空中,缓缓地将身子转过,对着易文。 只见原本在龙椅位置的石佛竟然开口道:“皈依我佛。” 这声音非高非低,非男非女,非老非幼。也不从上下左右前后传来,仔细分辨,竟然是从易文心中传来。 “皈依我佛,皈依我佛,皈依我佛...”数十尊石佛同时开口,易文只觉自己脑中似有万匹战马踏过般痛苦,眼前却全是那白日见到的石佛之幻象。 “啊啊啊啊!”易文大吼一声,突然睁开双眼,瞬间从床上跳下,将黑陨紧握在手中,警觉地环顾着四周。 却发现眼前不过是自己所居住的房间而已,方才那些佛像似乎不过是梦中幻象而已。 轻轻将黑陨放下,易文揉了揉脑袋:“是自己想太多了吗...?”刚才在梦中那种绝望而无力的感受现在还历历在目。 自己闹了这么大动静,那李文道也没有前来探看,看来他今夜是不在寺中了。 “对那石佛太过注意了吧,”易文摇摇头,将黑陨抱在怀中便再躺上了床。 猛然间,窗外传来一阵风声,吹得院中树叶发出簌簌抖动之声。风似乎很大,那些树枝似乎都剧烈摇摆着,发出吱呀的声音,但很快就停了下来。 “这是...?不对!有人在院中!”易文起先只是随便听了一会儿,但立马发觉不对。一是现在已入深秋,院中树木的叶子大抵都剩寥寥数片,若是阵风吹来,不可能发出如此剧烈的声音。二是阵风搅动树叶发出的声音应当是由远及近传来,可方才所听声音,却是从一点发出。 “有人借助风声掩护潜入了院中。”易文已然下定了结论,这不可能是李文道,他大可直接从正门进入。那么会是谁呢? 易文仍然装作不知,静静躺在床上,只将双眼留一条缝,小心地扫视着窗外,却一无所获。今夜月光很是明朗,但院中仍是一片不变的景色,并未看见有何身影来往。 易文也并未选择主动出击,尚未知道来者修为如何,是敌是友,贸然出击不是明智之举。于是易文装作熟睡模样,五官的感知也调整至最敏感,可在瞬间起身拔刀迎敌。 渐渐地,月光变得明亮起来,天边也有了一丝曙光。这一夜易文彻夜未眠,始终保持着最高的警惕,但是却再未发生什么异常。 此时的易文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神经也已紧绷到了极限。他还不是合一境武者,身体强度只有常人的数倍,经此一夜不眠也会感到极度疲惫。 突然,只听后院的大门一阵吱呀转动声,应当是李文道回来了。 于是易文连睡衣也不更换,直接拎着长刀黑陨便冲出房门迎了上去。 那李文道猛然看见一个手持长刀,披头散发之人从院里迎来,心中一惊,仔细定睛看去竟是自己的爱徒。只见他双眼血红,面容憔悴,一只手仍然握在刀柄上。虽然易文行事老成,但终究是一个孩童,李文道见状也是无比心疼: “是你啊易文,你怎会这般模样?可是那房间不顺心意?这寺中空房不少,我再领你挑一间吧。” “先生,房间并无问题,只是昨夜院中却有些古怪。”易文见果真是李文道回来,便终于放下警惕,揉了揉惺忪睡眼。 “古怪?这佛寺方圆几里内都无人家,能出何事?” “昨夜院中有人潜入,且轻功不俗,学生也是侥幸才察觉到。” “莫不是有盗贼闯入?这可奇怪,虽然我不久前才勉强踏入合一境,多数人还以为我不过仍是内息,但寻常盗贼也不会来找这私塾麻烦。” “这...学生认为不是盗贼,依那人轻功来看,恐怕至少也是合一境武者。” 李文道不禁皱眉,右手不停捋着胡须,考虑了良久也无所得,只得叹了口气道: “我虽然习武,但几乎不入江湖,自然没什么仇家,寻常盗寇也不敢招惹我。这倒真是奇怪。罢了罢了,之后这段时间我都在寺中,那人若敢再犯,我自会逼他现身。” “那便麻烦先生了。”易文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管发生何事,在这青阳镇,一个合一境武者总归是能应付的。自从进入这私塾后,可谓是怪事连连,搅得易文也是不得安宁。 “先不说这个,今日可是学童上课的日子,你先去洗把脸,换身衣裳,你这模样可不好见人。” 易文这才发现自己披头散发,身着单衣,手持长刀的确是有些滑稽,赶忙跑回房间收拾了一番。 再返回后院时,发现学童们已经差不多来齐了,李文道直接在后院中设了十数张桌椅,前方立了颗方形巨石便充作讲台,讲台上所呈的也不外乎笔墨纸砚这样的摆饰。这简单的摆设就是私塾的全部了。 眼见易文出现在后院中,所有的学童都毫不遮掩地投来了天真好奇的目光。一向在学童面前板着脸,严肃刻板的李文道也罕有的在课堂上露出了笑容,招呼着易文过来。 易文轻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想和一群熊孩子一同念书的,无奈这可是牛大爷孙大娘后半生唯一的愿望了。 侠行湖广卷 第十四章 血魔化身 http://.biquxs.info/

易文无奈地走到那讲台旁边,尽管只有十一岁,易文的身高已经只比寻常成人矮上几分了。因此站在李文道身边根本不像一个同样求学的孩童。 易文扫了一眼台下,这些学童大概有二十几人,年龄看上去从八九岁的黄口小儿到十三四岁的志学少年不等。仔细看去,他们衣着大都较为鲜丽干净,有几个少年腰间还挂有玉佩。甚至离这课堂稍远一点的地方,还摆着几张长椅,坐着十几个伴学的仆人。 这私塾中的学童看来都是些富贵人家子弟,如若不是牛大爷碰巧承了李文道一个人情,恐怕易文是是与此无缘了。 李文道清了清嗓子,面对这群学童时他又收回了脸上的微笑:“从今日起,你们有了两位同学之人,一是这位易文,他可是天资异禀,还望你们多向其请教。还有一位同学,应当还在路上,我们也就不等候了。” 言罢,台下好奇的目光变得更加浓郁,能被他们这位高深莫测的先生称为天资异禀,即使是最年幼的学童也知道此人必定不一般。一时间,倾佩,仰慕,赞赏,不服的眼神都投射了过来,面对这些孩子们的复杂看法,易文也只得苦笑一声。 “你去最后一排那里罢。”李文道吩咐易文。这私塾中三个学童共用一张长桌,连带书本笔墨也是共用。最后一排长桌上只有一个学童。 易文点点头,便走到那学童旁边坐下,随后李文道便开始了今天的讲学。 所讲的东西无外乎是用来应付院试的,也就是四书的内容。依照大周的科举制,成为秀才也不是个轻松的事情。 这些学童们需要先去县中参加院试,合格之后便可称为童生。之后还需去府中参加府试,再次合格后才可博得个秀才的功名。不少人穷尽一生也只过了院试,到了白头之年仍然被称为童生。 易文随便翻开了本《中庸》,瞅着上面排满的蝇头小楷不禁犯了愁。自己前世可是个彻头彻尾的武林人士,脑中武学秘笈,江湖秘闻相当丰富,但对什么四书五经可是完全没有了解,充其量只知道个书名罢了。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李文道在上面朗声读道。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学童们也在下面摇头晃脑的重复道。 顿时,院中响起了朗朗书声,这佛寺也霎时有了生机,易文不禁沉浸其中。这又是与在江湖厮杀完全不同的体验,他曾以为所谓的道需要用自己手中刀去砍出来,去斩出来。可如今在这书院之中,耳边灌输的尽是先哲的天人之观,竟也让易文从这些白纸黑字之中窥得了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 李文道也暗中发现了易文似有感悟的状态,忍不住连连点头。他作为文武双修之人很清楚,一味地追寻武道,追寻天下无敌的武力,只会在追寻的途中迷失自己。 而江湖之人大都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穷尽一生去探寻武道,却不知道自己的武力究竟能够做到什么。本可以用来治国安邦,造福苍生之武力,却被用来满足一己私欲,鱼肉百姓,最终他们也只会在一场场的争斗之中黯然陨落。 看着易文年纪轻轻便似有顿悟,李文道自是相当欣慰,不自觉加大了朗读之声音。学童见先生突然放声而诵,也都放下矜持,一同放声,引得那些伴学的奴仆好生惊奇。一时间,院中书声震震。 这般场景持续良久,直到太阳已悬正中之时,李文道才宣布休息进食。早已在旁等候多时的奴仆们赶忙找到自家少爷,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木箱中端上日出前就准备好的饭菜,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热腾的。 易文的那份也由李文道准备好了,口味也颇为上佳,不愧独自在这寺中居留了数年。 孩童们用完餐后,那些仆人们又赶忙上来收拾碟碗筷子,并仔细将书桌擦拭一遍,接下来便是片刻的午休时间。 易文虽然昨夜彻夜未眠,但刚刚受那书声洗礼之后却是颇为精神,便直接原地开始打坐修行。默默催动大衍心经,感受着混元力在经脉中流动,易文皱了皱眉。 这具身体的天赋实在不敢恭维。三十六条主经脉中,只有四条能够流畅运行内力,其余的经脉内力流经时都会有大大小小的阻碍。若是这般修炼下去,恐怕需要数十年才可达到合一境。即便达到合一境,因为经脉不通,内力也无法完全与身体融合,恐怕实力也是极差的那一类。 易文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但也没有找到能够确定改善资质的功法。轻轻叹了口气,恐怕也只有少林寺的洗髓经能够打通自己的全部经脉,但那几乎是自己不可能得到的功法。 正当易文准备置之脑后之时,他忽然想起来江湖传言中有门魔功似乎可以改变先天资质,自己正好拥有此功法。 将此功法从脑中翻出,其名为血魔化身大法。之所以称为魔功,是由于此门功法所凝聚的不是寻常的内力,而是称为血气。凝聚血气最快的方法便是杀戮,无止尽的杀戮。因此这门功法的扩散曾经也为大周带来了一片血雨腥风。 所幸,修习此法的武者之内力极易被识别,因此也很快各门派和朝廷联合剿灭了。 但这对易文来说不是问题,他可将血气融入混元力之中,便不会被人识破。不过这一点并不是这门功法对易文最大的阻碍。 “需要杀戮方才快速凝聚血气吗...我此生不愿如此的。”易文本是相当排斥,可一想到前夜在青阳镇陷入的绝境又有些动摇了。在这世上,不是爱好和平的人就能被和平以待,反而是武力刚强之人总是一帆风顺。 “罢了...先行通过心法凝聚一丝血气看看效果再说。”易文下定主意,便开始运转血魔化身大法。 随着心法的运行,在易文丹田处凝聚出了一丝相当桀骜不驯且暴烈的内力。虽同为刚烈属性的内力,血气却与杀伐经内力截然不同,杀伐经内力如同一个无坚不摧的力士,只想摧毁挡在自己面前的事物,可这血气却如同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想要屠戮一切。 易文也不多想,直接催动混元力吞噬了这一丝血气,好在这血气只不过一丝而已,因此吞噬过程并不如晋级内息境般痛苦。 不动声色的吞噬完成,易文催动混元力,确实发觉其中多了一丝暴烈的气息。而当易文开始控制其在经脉中流转时,发现这血气果真有改善经脉之作用。 寻常内力在经脉中流动之时,遇到经脉中障碍便会绕其行之。可融合了血气之后,混元力遇到经脉中的阻碍竟然隐隐有冲击之势。只不过如今的血气还是过于弱小,若是继续修行血魔化身大法,如此下来,必然能够将一条条经脉完全打通。 验证了这一点的易文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反倒是忧心忡忡,一片怅然。 “我真的有必要如此吗...杀戮是我必然的命运吗?” ...... 此时的易文并不知道,上天已经为他回答了这个问题,而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侠行湖广卷 第十五章 学堂 http://.biquxs.info/

默默地收功起身,以如今的血气强度,冲开经脉阻碍无异于是痴人说梦,便也不差这一会的修行了。 易文睁开眼,发现那些学童也差不多醒来了,看看旁边的日晷,已到未时,下午的讲学也快要开始了。 就在这时,只见一身材魁梧的壮汉的推开了后院大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身形瘦小的孩童,正撅着张小嘴,脸上似乎还有泪痕。易文看去,那壮汉正是孙氏钱庄的赵一虎,至于那孩童应该就是孙大海的儿子了。 “见过李先生,今日领孙氏钱庄的小少爷向您拜师学艺,只是...上午有事耽搁了些时辰。还望见谅。”赵一虎抱拳冲着李文道招呼道。 李文道轻点下头,这事孙大海也派人与他商量过,看向那一脸不情愿的孩子,也只是笑了笑。这样一个富家子弟原本每天在镇上吃喝玩乐,不亦乐乎的,现在却要被扔进这荒凉的私塾之中,当初来到这里的学童大都有此抵触。 “对了,这里还有给先生的拜师礼,希望先生收下。”赵一虎向门后招了招手,随即进来两个仆人,一起挑着一口沉重的木箱子走进来。箱子上还有心地刻了四个大字:杏坛之光。 赵一虎掀开盖子,里面竟然齐齐整整的摆满了银元,略一估计,也有数千枚之多。惹得那些侍读的仆从眼睛都要看直了,他们这样不吃不喝辛劳一生,恐怕才能赚到这些银子。 李文道见状却是皱了眉,他在打听易文那柄黑陨刀来历时便得知孙大海将自己儿子送来也是为了招揽易文,可没想到对自己做的也是滴水不漏,万面具到。 “先生可是不满意?”赵一虎自然发觉了李文道的皱眉,连忙询问。 “孙掌柜出手豪爽,倒是让我有些汗颜了,生怕教不好贵公子。这银子还请带回吧。” “先生这是哪里的话,我孙氏钱庄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收回的道理。” 两人又是一番推让,就连下面的学童们也倍感滑稽,平日严肃古板的先生也有这幅模样。而那些仆从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一脸的心急如焚,生怕李文道拒绝了这些银子,恨不得自己上去收下了。 最终李文道还是收了下来,赵一虎这才心满意足地将小少爷留在此处,告辞离去。 李文道自然清楚孙氏钱庄的想法,便将那小少爷安排至易文身旁坐下。 在这一番的折腾终于结束之后,李文道总算开始下午的讲学,不过下午的时间都是交予学童自己的,一张书桌的三人互相抽背上午所学内容,最后合格之再到李文道面前背诵一遍,便算是完成了今日的任务了。采取这种方法李文道也是考虑到了院试与府试的内容,还是希望这群孩子能够真正走上仕途。 “这位同学,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易文先是问那小少爷,孙大海既然送他来了,自己多少也要意思一下,尽到同学之谊。 “哼,我还没问你呢,你就是那易文?你也就长得高了一点嘛,真不知道我爹送我来干什么,还说什么要与你好好结交,莫名奇妙,对了,我叫孙十年。” 易文苦笑一声,这小少爷看来平日便是这般飞扬跋扈之姿态了,不过易文也不在意,毕竟只是个孩童罢了。 “我确是易文,至于令尊为何送你来此,令尊必定自有想法,我也不便揣测。” 孙十年又是哼了一声,便也不理会易文了,从桌上随便抓取了本书,随意翻看着。 易文只得转向另一个学童,早在上午之时,他便注意到了这学童。因为他皮肤白皙,面容清秀,眉宇之间竟是阴柔娇媚之气,生得好生可爱。而且在上午的朗诵之时,他也只是张口对形而不出声。方才午休之时,也只有他没有侍读的仆从,再看其衣着,不过是身素麻布衣而已,与那些富家公子大相径庭。这不免让易文有些奇怪。 “那这位同学,你呢。” “我...我叫冷言。”她支支吾吾地吐出几个字,音量很低。声音却是清脆婉转,珠圆玉润,好似吴侬软语。这竟是一女孩的声音。 “你是女孩?!” “是的...” 在大周的朝廷里面几乎是没有女性的身影的,虽然科举并不禁止女性参加,但即使考中之后吏部也不会为其分配官职,因此很少会有人家将女儿送入私塾,最多不过让其能够识字罢了。 易文不禁又打量了一番冷言,虽为女儿身,却也穿着一身男式长袍,一头亮丽的秀发也被挽起来用戴上了小发冠,光凭这一身打扮,还以为只是一个阴柔的男儿。 “你也未告诉其他人是吗?” “没错....” “平日不出声也是不想让人知道?” “对...” 易文揉了揉额头,来了这私塾之后遇到的尽是些怪事。先是一尊莫名恐怖的石佛,又是一个不明所以的怪梦,再来是不明身份之人的潜入,今天又是遇到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学童。 “那么由你来抽我背书罢,你就不必出声了。”易文既知对方有意隐瞒便也不多问,直接开始进行李文道吩咐下来的任务。 “啊..啊好的。”冷言见易文竟然没有追问,也是大松了一口气,闭上双眸,朱唇轻叹一口浊气。 “那..中庸的第四章节...” “第四章吗?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 “好厉害,这么快就记下了吗。”冷言不禁偷偷瞄了一眼易文,觉得这人倒是和善又聪敏。 很快,便到了日薄西山之时,院中的光线也有些昏沉,学童们都有些看不清书本上的蝇头小楷了,李文道也就宣布今日的讲学到此结束。 一听到放学,早就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孙十年几乎到了欢呼雀跃的地步。 “呀呼!终于能走了!真要闲出病来了。”孙十年也不顾李文道还在前头,直接欢呼起来,惹得李先生一脸黑线。待到他已经冲到门口之时,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连郁闷的又折回来找到易文。 “那个...你是那个..对了,易文。我父亲说找你有事,说是和什么承诺有关,我们便一起回去吧。”孙十年满脸的不情愿,对于父亲做出的这些决定都极为不满。 易文点了点头,那日孙掌柜确是说了有一件事近期便会知会自己,不过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于是易文和李文道打了个招呼,去自己的房间中将黑陨带上,便准备和孙十年一同离去,临走之前瞥了一眼冷言,却发现她似乎还没有收拾东西离开之意。这些学童都是来自周边各个镇子,因此相同来处的学童都会结伴回家,一来是安全一些,二来也是热闹一些。 但是冷言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女儿身的真相,每次都要等到其他人均已离开后,才会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小心翼翼在野外的小路种穿行。 “你可是来自青阳镇?若是的话,我们可一道回去。”易文停下脚步,询问道。 冷言眨了眨明亮的黑瞳,却不敢看向易文,犹豫了一小阵子,直到看见一旁的孙十年已经不耐烦地上蹦下跳,才赶忙鼓起勇气微微点了点头。 一行三人走出后院,便看见赵一虎早已在此等候。他今日与那时在钱庄之时不一样,背上背了把红缨长枪,看上去也是潇洒英武。孙十年这才喜笑颜开,冲进赵一虎的怀中,诉说今日的委屈。什么一天只能坐着什么也干不了,什么书上的内容味同嚼蜡,甚至还扯到易文和冷言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却不带自己。 赵一虎一边无奈的安慰着他,一边不好意思地向易文道歉: “真是让您见笑了少侠。”自家的少爷明明与易文年岁相仿,可却有云泥之别,这也让赵一虎有些难堪。道歉之余,也瞥见了易文身旁的冷言,不禁问道: “还请问少侠,这位是?” 冷言一听有人问起自己,脸颊泛起一片粉红,不知所措,竟然直接跑到易文身后躲了起来。 “也是在此的学童,一道顺路,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出发吧。”易文见状只是笑了笑,看来也是个害羞的女孩而已。 赵一虎点了点头,一行四人便踏上了前往青阳镇的小路。 侠行湖广卷 第十六章 遇袭 http://.biquxs.info/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为了照顾孙十年和冷言两个孩童的速度,易文和赵一虎都没有催动轻功赶路,这般看下来,恐怕要到天黑才能抵达青阳镇。 看着行走在崎岖山路上的冷言,易文不禁有些心酸,平日里这女孩一个人走在这山间,心里估计难免会有些孤独害怕吧。 “应该可以拜托一虎大哥每日接送孙十年时顺便捎上她吧,不过,也得看她自己愿不愿意了。”易文心中盘算着如何能够稍稍帮助到这个可怜的女孩。 相较于易文的处心积虑,一旁的孙十年就显得自由快活多了,离开了那私塾之后,仿佛一切变得生动活泼起来。不时走着走着就停下,询问赵一虎方才看见的野花野草是何名字。他虽然平日在青阳镇四处玩乐,但离开青阳镇在外,这确实是第一次。 “喂,那个什么..易文,你拎着的那把刀是干什么的,不会是要献给我爸爸吧,嘿嘿,我可跟你说,一般的宝物可入不了他的眼咯。”山间的景色孙十年差不多也看惯了,便打趣起那个父亲让自己尽力亲近的易文。 “少爷!可别乱说话。”还不等易文回话,走在前列的赵一虎便扭头回来一声厉喝,这般严肃的神情是孙十年从未见过的,于是也不再说活,撅着嘴默默走在队尾。 “无妨无妨,赵大哥。”易文倒是丝毫不在意,而是扭头看向孙十年。 “我此行是为你父亲办件事而已。” “哼,净会瞎扯淡,你也就和我差不多大,你能干什么。” “哈哈,信不信由你了。”易文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笑而过。 “你就是个扯淡精,我看你到了我父亲面前还怎么装,一会你可别跑了。” 听到扯淡精三个字,一旁沉默寡言的冷言也忍俊不禁,轻轻笑出声来。孙十年一听冷言笑了,变得更加理直气壮,“嘿嘿,你看到没,这位...呃...同学都认可我的说法了,你还在那里装.。” 一时间,原本清净寂寥的山间充满了一片欢声笑语。赵一虎也收起了严肃的面孔和两个孩子漫无边际地谈论着江湖趣事,冷言在这种氛围下也变得稍稍开朗一些,勇敢地袒露了自己女儿身的身份,惹得孙十年揣着怪异的表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易文虽然也和他们有的没的打趣着,但也在时时刻刻警惕着周围,虽然这一带并未听闻有盗匪出没,不过这个好习惯曾经救了易文的次数数不胜数,也就一直保留下来了。 突然,只听易文一道低喝,“赵大哥!停一下,不要动了!” 赵一虎虽然疑惑,但也立马照做了。两个孩子也惊住了在了原地,刚刚和他们的打趣闲聊的易文和方才发出这声断喝的易文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少侠,有什么发现吗?”赵一虎看着易文走到自己面前,然后蹲下,对着面前的泥土的陷入了沉思,并没有回赵一虎的话。 直到过了小半会儿,易文才招呼赵一虎过来一起看,两个孩子也是又兴奋又害怕地凑了过来。 只见面前的泥土上,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些脚印,而在脚印的旁边有数道随着脚印一同向前延申的划印。 “少侠...这些脚印有何问题吗?这条小道平日里也有不少人往来,有脚印很正常吧。” 赵一虎推测道,两个孩子也赞成的点头,孙十年更是不满地觉得易文这是神经兮兮的。 “不对,脚印旁边的这几道划印有些问题。”易文皱着眉,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划印?这应当是车辙什么的吧,估计有人拉着推车走这条路。” 易文仍是摇摇头,“也不对,一般的车轮厚度怎么也会有两指宽,可这些划印却只有一指宽。更重要的是,若是车辙,随着山势的陡峭变化,深浅也不会不同,可这些印痕深浅却几乎一样,甚至内部十分光滑。也就是说...” “难道是...”赵一虎也眉头紧锁,心中暗道不好。 “原来是这样吗...”冷言也立马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什么原来如此啊?”只有孙十年还搞不懂什么状况,嚷嚷着让冷言告诉她。 “你啊,真是有点笨了。”易文带着可怜地瞅了他一眼,“能在地上划出这样痕迹的,只可能是有人拖着巨剑走在这路上。” “而这青阳镇附近使用巨剑的匪帮...便是那以凶狠残暴闻名的四剑寨。”赵一虎补充道,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孙十年望向地上那些印痕,果然是四道没错,再一看脚印,也能是分辨出持剑的确实有四人。 “四剑寨?”易文虽然推测出了这是巨剑所留的痕迹,但也并不清楚这个匪帮。 “少侠有所不知,这四剑寨是方圆数十里臭名昭著的山贼,他们一共只有四人,但四人却都是内息武者,而且都擅使巨剑。据说,被他们下手劫掠的人,不论老幼,均会被用巨剑将全身骨头拍碎然后丢弃山野,等待狼群将其啃食。” 两个孩子听罢均是脸色苍白,孙十年更是已经流出了几滴眼泪,从小娇生惯养的他从未接触过这些骇人听闻的东西。 “少侠,这些脚印虽然新鲜,却都是向前延申的。他们应该还未发现我们,我们赶快换条路走吧。”赵一虎提道,虽然在青阳镇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但是在这四剑寨之前,赵一虎也会感受到深深的恐惧。 “如果是最坏的情况的话,我们...可能已经无路可退了。”易文轻叹一口气,将手中的黑陨拔出,漆黑的剑刃在昏暗的落日余晖之下散发阵阵杀气。 “哟,这小娃子倒是聪明,怪不得在青阳镇里面名声大噪。”只听路旁的树林之中传来一阵嘶哑干涩之声。 “谁!”赵一虎大吼道,将自己身后的长枪取下,横在胸前,环顾四周。尽管他已经知道了来者是谁。 “你们刚才不还在说我们四兄弟吗,嘿,臭名昭著,我他娘的喜欢这个词。” 只见树林之中显出四个人影,从四个方向同时跳出,将一行人包围其中,仔细一看,四人果然都拖着一把一人高的巨剑。正对着易文的是他们的老大,也是方才夸赞易文之人。 “嘿嘿嘿,孙氏钱庄的孙少爷,你爹估计会拿不少钱来赎你。放心,我们会把你的尸体完好地交给他的哈哈哈哈。” “哟哟,这里面咋还有个小姑娘,长得倒是可爱,老大!要不把她也带回去养几年...嗨呀。” “老四你他妈的还真是个禽兽,不过我喜欢,嘿嘿。” “你们他娘的眼界真低,干了这一票去青楼,女人还不是随便玩。” 各种污言秽语迎面传来,围在中央的冷言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子,但却是一幅咬牙切齿之状。 赵一虎缓缓向易文凑过去,低声计划道:“少侠,要不我拖住四人,你携着孩子先行逃跑。” “你在他们四个人手下撑不了多久的。”易文微微摆头,否定了计划。“你对上其中一人可有胜算?” “这...”赵一虎略一估计,“除却他们的老大,其他人我都有五成胜算。” “五成吗...也只得拜托赵大哥了,我有把握斩杀其中两人,剩下的一人...”易文沉默了,在这种实力差距过于悬殊的局面下,任何谋划似乎都成了徒劳。 “我来!”冷言空灵的声音撕破这阵沉默。 “你..你?别捣乱!那可是内息武者!”赵一虎愤懑地低声呵斥道。 “我知道...我也是。”冷言坚定地抬起头直视着赵一虎,平静而明媚的眼眸中一切的胆怯都消失殆尽,完全不复方才那个害羞的女孩: “我是灵清峰真传弟子!” 侠行湖广卷 第十七章 血战 http://.biquxs.info/

灵清峰是湖广之地传承最为悠久的道学门派。门下弟子道武双修,武学与武当派出自同源,而道学更是底蕴深厚。据说门下弟子有呼风唤雨,招雷策电之能。更不用说灵清峰闻名天下的符篆,向来是武林人士所追捧之物。 “我是灵清峰亲传弟子!”冷言一语如石破天惊般惊呆了赵一虎。 “你!你真的?”赵一虎如何不知道灵清峰的大名,那可是天下一流门派。 冷言微微点头,从怀中掏出两张长方形符纸递给易文与赵一虎,其上用朱砂描绘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朱纹。 “这是我下山之前师父给予我的,名为掌心雷,以内力激发可引雷霆攻敌。” 二人接过符篆,都知此物珍贵,不禁对冷言另眼相待。 “我不需此物,赵大哥你使用妥当。” “喂喂喂,你们聚那交换遗言吗,嘿嘿,不如说与我听,大爷心情好的话还能替你们传达。” 四剑寨的老大早已不耐烦,挥着巨剑直接对着一行人冲来。 “哼”易文轻哼一声,手持黑陨迎上前去。两把兵刃剧烈碰撞在一起,金铁交锋之声彻底撕破了山间的宁静。赵一虎也持枪怒吼,向老二刺去。 “哟哟,小美人儿,这么着急向大爷怀里来。”老四见着冷言竟然也手中拈决冲来,又是一阵猥琐的笑声。 “这人力道好生雄厚。”易文抽刀退后,指觉虎口一阵发麻。恐怕那把巨剑比自己的黑陨还要重上几分。 正所谓大剑无锋,这四人的剑式均是朴实无华,变化极少,但就是凭着极强的力道碾压一切。 老三见其它三人都已与对手缠斗开来,虽然也惊讶于冷言那小姑娘竟然也是内息武者,还是脸色一沉,没有忘记今晚的目标,手成爪状,便要去擒住孙十年。 孙十年已然吓得不知所措,直接瘫坐在了地上。那老三不屑地一笑,“这崽子果然就是个娇生惯养的二祖。”一只手就要抓住孙十年脖颈。 忽然,那老三只见眼中一道血光闪过,一道血色刀光直向自己袭来。猝然之间,收手已经为时尚晚。那刀光没有任何阻碍地直接将其左臂齐整切下。 “啊啊啊啊啊!”老三怒吼着,扭头看去,正是易文,他在与老大的缠斗之中竟然分心朝他挥出一刀。不过那老大也不是等闲之辈,趁着易文分心的间隙用剑身一记挥击,重重砸在易文胸口。 “噗啊”易文大吐一口鲜血,直接被拍出了十丈远,在地上连滚数圈才停下。 “啊啊啊我要宰了你!”老三被断一臂后今后武道难有进展,整个人几乎被废了一般,此时更是怒发冲冠,也不顾孙十年了,挥舞着巨剑向易文跳劈而去。 “少侠!”赵一虎瞥见这一幕心中不免慌乱,手上动作也是一个破绽,被那老二捉到。 “赵一虎!你可顾不得别人!”老二举剑一发重劈。赵一虎大道不好,连忙举起长枪抵挡,结实的紫檀木在巨剑之下也是应声断裂。虽然勉强挡下这一击,手中长枪却是断为两节。 “易大哥!”冷言见易文还在地上挣扎着,那老三已跃至空中,岌岌可危。 冷言一咬牙,身形一退,手中快速拈决,一道法印直冲易文而去。施展完此术,冷言脸上如虚脱般布满了冷汗,在老四的追击下节节败退。 再说那老三,手中巨剑冲易文急剧劈下,但竟然偏偏差了一寸,砍在易文左侧,将泥土往下劈了两尺深。 “怎么可能!”老三一脸不敢相信,自己这一剑竟然会劈歪?“不好!” 易文必然不放过这刹那的机会,趁着老三失手的这一瞬间。手中黑陨一道闪光,那老三已经瞪大了眼眶,说不出话来,一个呼吸之后,他的头颅从脖颈上应声滑落,临死前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易文挣扎着爬起身,方才冷言施展的是道家乾坤大挪移之术,不过碍于冷言本身修为,只让易文偏移了一寸,但就是这一寸避免了易文身裂两半的结局。 “好险,冷姑娘这一手果真及时。”易文又吐出一口鲜血,心中暗道。方才他本打算强行施展缩地成寸决,而那样的后果就是他这晚可能连刀都提不起来。 不过冷言此时也是十分不妙,施展乾坤大挪移之后一身内力几乎消耗殆尽。老四还在穷追猛打,老三的阵亡让他悲愤交加。 “妈的!你这小婊子,别让老子抓着你了!”老四一边怒吼着,手指巨剑如狂风骤雨般向冷言砸去。 “不好,这样下去今晚都得死在这!”赵一虎自然注意到了冷言与易文的状况,一咬牙,将方才的两张符篆掏出一张。 “嗯?这是!”那老二也是见过世面的,一眼认出这是枚符篆,赶忙停止追击,抽身后退,离着赵一虎五丈远。 赵一虎将内力传入其中,符篆上的朱砂立马暗淡下来,顿时,清朗的夜空变得乌云密布,隐隐有雷光闪烁其中。 赵一虎感觉到自己似乎能用内力操控那落雷,但此时也无暇顾及这些奇妙的感觉,用内力锁定着眼前的老二。 老二大道不妙,他也感受到了这落雷正瞄准着自己,连忙催起内力后撤。 “啊啊啊!落!”赵一虎一声大喝,云层间孕育的落雷应声而落,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却是刚刚好落在老二身前之处。 “该死!”赵一虎大骂了一声,这落雷速度自然是极快,几乎不可闪避。可是保持着内力锁定敌人却太过困难,若是对方有心躲闪,便难以锁定了。 老二此时惊魂未定,也放弃了追击赵一虎,先转身与老大汇合,老四也被那落雷所震撼到了,放过冷言一马,与他二人汇合。 “他娘的,他们怎会有符篆!” “那个小婊子似乎是道家子弟,而且能拿出符篆的肯定在门中地位不俗。” “该死!那更不能让他们活着出去了。”三人眼中阴晴不定,但是杀意却更加浓烈。 这边易文一行人也汇聚一起,商讨对策。 “冷言,刚才真是多谢了。” “没事的,易大哥,倒是现在…” 两人都沉默了,易文连斩两道断息九刀,内力已经有些不济,更别提还挨了一记重剑。冷言更是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全是红晕。 “少侠,冷姑娘,我倒有一计…” “如何?” 赵一虎将声音压得更低,窃窃私语着什么。 “什么!不行!不…”倒是孙十年听罢率先叫喊起来。冷言与易文却继续保持着沉默,但是表情也十分难看。 赵一虎微微笑着,摸了摸孙十年的脸,“少爷,有时候这是必须的选择,甚至,将来你可能也会…” 赵一虎打住了,又转向易文与冷言,“二位,少爷就…拜托了。” 易文沉重的点头,冷言却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仍然失神地沉默着。 “不行!不能这样!”孙十年哭喊着,比刚才老三抓自己时更为剧烈。 赵一虎心一狠,一记手刀劈在孙十年后颈上,对方便立马昏了过去。 易文叹了口气,背起孙十年,牵着冷言的手,“该走了。” 冷言微微点头,却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那么,二位还多保重。” 赵一虎持着半截断枪,满是视死如归之势,表情却一脸平静,似乎心无杂念。 片刻之后,赵一虎还是回头,眼中已泛起泪光,看着易文,吩咐了他的遗言: “若是少爷醒了,告诉他,我对不起他。若是见了老爷,也告诉他,我对不起他。” 侠行湖广卷 第十八章 赴死 http://.biquxs.info/

易文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带到的。” “那便好,那便好。”赵一虎已经扭过了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却已有些哽咽,“二位,走吧。” 对方三人也发现了易文的行动,“他娘的,想跑!” 赵一虎持枪迎上来,半截断枪似乎已经暗示了他的结局。 “我们先合力宰了他!再去追那几个小崽子!” 三人身形一散,呈包夹之势将赵一虎围在中间。赵一虎淡淡笑了笑,掏出第二张掌心雷符篆激发。 “别怕!他这枚符篆需要先锁定我们,先宰了他!” 老二认出这是方才那枚符篆,直接大声提醒道。 另两人一点头,三人持剑一齐朝着赵一虎刺去。 正中央的赵一虎却惨烈的笑了笑,仿佛嘲笑着他们的愚蠢。 “我锁定不了你们…还锁定不了自己吗哈哈哈哈” “什么!快退!” 三人话音刚落,只见天上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以雷霆万钧之势落下,整个青阳镇都如白昼般闪亮。 一息过后,万籁俱寂。 三人枯黑的尸体缓缓倒下,正中央,一具焦黑的躯体仍持着半截断枪屹立不倒,嘴角还挂着似有似无的惨笑。 … 孙氏钱庄,后院。 孙大海还在上次同易文会面的小亭中静候,眉头却挤满了皱纹。桌上的茶已经添了几次了,却还未见到赵一虎一行人回来。 “一龙,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老爷,你才刚问过呢,现在是亥时初。” “亥时初啊,离黄昏也过了一个多时辰了。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啊。” “老爷,止不住是少爷贪玩呢,赵一虎平日最宠着他。” 孙大海又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还是有些不安,“但愿如此吧。” 轰轰轰!天边一道惊雷闪过,院中被映出一片闪亮。 赵一龙一皱眉,“今日明明月色清朗,可已经有两道惊雷了,真是奇怪。” 孙大海心中的不安更强了,只觉心中一阵悸动,“再等两刻钟吧。” 平日喧喧闹闹的钱庄清净了下来,仆人们都知道老爷此时愁绪连连,不敢高声语。 突然,一个看门童子急促地跑来,“老爷!老爷,来啦来啦。” 孙大海立马站起身,长松了一口气,“快,请他们进来。” 钱庄门口,易文背着孙十年在此等候通报。冷言也还跟随着他,似乎有话想说,但也先忍住,等待易文办完他的事。 门口的仆从接到消息后,赶忙请易文进入,但是对身后的冷言却面露难色。 “无妨,她和我一起的。” 那仆从也只得应是,谁都知道这个孩子可是孙家的贵客。就是方才的通报,也是走个流程罢了。 来到后院,只见孙大海已经等候多时了,看见易文进来,小跑着就迎了上来。 “少侠呀,可算来啦。”孙掌柜眼睛一扫,“嗯?一虎怎么没来,哎呀,十年这孩子,怎么还让少侠背着!” “孙掌柜…”易文缓缓地开口,“你知道四剑寨吗?” “四剑寨…?我是知道的…”孙掌柜似乎明白了什么,说话有些颤抖了。一旁的赵一龙脑子一片空白,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什么。 “方才的落雷,掌柜注意到没有…” “我…自然…” “一虎大哥,救了我们,自己却…他临终时让我带话给你,说,他对不起你。” 孙掌柜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原地,身形摇摇晃晃,眼睛一闭,整个世界似乎都失去了色彩。竟直接倒了下去。一旁的赵一龙也是满脸悲痛,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却又开不了口,连去扶孙掌柜都忘了。 赵一龙一咬牙,忍着喷涌而出的泪水,去池塘边捧了一把水浇到孙掌柜脸上。 “我…我在哪里。”孙掌柜勉强睁开眼,还是迷迷糊糊的,“啊易少侠,对了,一虎…” “掌柜节哀,一龙大哥节哀。” “无妨…无妨…”孙掌柜在赵一龙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声音哽咽得断断续续, “我家十年…出生之时,有高人占卜,说他活不过十岁…我便为他取名十年,以图挺过这一灾…今年正好是他十岁啊!是一虎,为他挡了这一灾啊!我对不起你们兄弟俩啊呜呜” 赵一龙在一旁泣不成声,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了!这四剑寨怎么知道我把十年送过去。”孙掌柜突然想起了什么,强忍悲痛一下子坐起,“这件事几乎没人知道,怎么会在十年第一天上学就遇袭。” 易文也在奇怪,孙掌柜送孙十年去私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在招揽自己,所以必定不会做的人尽皆知,可从那四剑寨的话里听来,他们是直冲孙十年来的,“我也觉蹊跷,有人指使!” “指使…对!指使!吴全秀!”孙掌柜猛然想起什么,顿时便咬牙切齿之状,本身柔和的眼中杀意四起。 “吴全秀?我们兴德县县令?” “对,少侠有所不知,这吴全秀老家是另一个镇子,四德镇的。”孙大海为易文讲着来龙去脉,“自从我们青阳镇兴起之后,这四德镇的商贸便有些没落了,大家都喜欢来青阳镇做生意。” 孙掌柜顿了顿,继续道:“那吴全秀的家人在四德镇有不少店铺,这样一来,他们的收入就少了不少。为了削减青阳镇的贸易,他便下令将用于青阳镇剿匪的兵全部调去四德镇。” “县衙不是十分重视青阳镇吗?怎么会这样。” “嘿,他重视青阳镇,是为了自己的政绩,他要害青阳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易文皱眉,“那这样青阳镇岂不是匪乱四起?” “确实如此,不过在下也尽了绵薄之力,悬赏武林人士来此剿匪,也算是大致维持了秩序。” 易文不禁抬头看了看这孙掌柜,倒也是个明大礼,晓大义之人。 “自此以后,那吴全秀就视我为眼中钉了。最近,我打听到,他甚至暗中在军中下令,盗匪只要逃至青阳镇地域便不予追击。我恐怕这四剑寨…也是他暗中透露的消息。” 冷言刚刚下山游历,还不知竟有这般险恶,不禁插嘴“这狗县令就不怕被告一状吗?” “哈哈哈小姑娘,你还年轻,你说,他随便找个人暗中透露我儿子的行踪,有谁能查到呢?”孙掌柜笑着,却是笑的很凄惨。 “那就没办法能治他吗!”冷言有些愤懑,今日又是生死厮杀又是这样的人心险恶,已经与她心中的江湖大为不同。 孙掌柜沉默了片刻,看向易文,易文也会意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冷言十分不解。 易文起身,牵起冷言的手向外走去。 “喂,易大哥,到底有什么办法啊?” 易文摸了摸腰间的黑陨,上面的血气还没有散尽,倒是让自己的血魔化身大法进步了一些。 随后叹了口气,摇摇头, “以眼还眼,以暴制暴!” 侠行湖广卷 第十九章 皇帝 http://.biquxs.info/

“以眼还眼?易大哥要对那县令下手吗?”冷言话语之中甚至有一丝兴奋。 “这般自私自利,祸害一方的狗官自然该死,不过这事还需从长议。”易文对这般利益熏心之辈向来是无比痛恨,但这县令毕竟也是个八品官,若是下手自然要做到天衣无缝。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是灵清峰亲传弟子?”易文突然想起了冷言方才所说,虽然确是见识到了符篆与乾坤大挪移之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确实是的,只是不知现在还是不是。”冷言想到些往事,似乎并不愉快,陷入一阵低沉之中。“门派里有些事情,易大哥还是不知为好。” 易文听罢,忽然想起前世担任巡天卫指挥使时收到的一条消息,说是灵清峰峰主莫半仙羽化而去,自那时起门内便分为数派开始激烈地内斗。 如今连冷言这般亲传弟子都被迫下山游历,恐怕内斗已经到了相当剧烈之时。 “凡事皆有转机的,莫要难过了”易文安慰道,冷言所属那一派估计在争斗中落了下风,才被迫将其逐出师门,也算是一种保护,日后有转机之时再将其召回。 “嗯,谢谢易大哥。”冷言强勉挤出了一丝微笑,“对了,易大哥可有去处?我在此的宅屋向来都只有我一个人…”说到后面声音已经越来越小。 “多谢好意了,我恐怕还得回私塾一趟。对了,这些时日也都警惕些。” “啊,那好罢,我们明天私塾再见。”冷言有些小失望地同易文告别,待到易文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她才突然想起:“呀,那件事还要与易大哥说的,罢了罢了,再另找时间吧。” 在山间,易文全力催发轻功,在一条几乎未有人踏足的羊肠小道上极速飞腾着。自从知道这事背后是那吴全秀暗中策划的,易文就不再放心在青阳镇过夜了,生怕那吴全秀还会另有后手。尽管私塾之中古怪之事甚多,但毕竟有李文道这个合一境武者坐镇,还是安全许多的。 一踏进后院,已经是子时初了,易文却发现李文道在门口等候。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又是一身伤。”李文道连忙上前抓住易文手臂,一道内力向里面探去,“之前那两道惊雷是否与你有关。” 易文知李文道不会加害自己,也就放开了心脉由李文道探查,“先生,路上遇到四剑寨袭击,钱庄的赵一虎大哥为救我们而牺牲。” “什么?!何等贼人这般胆大,为师要亲自将他们斩首!”李文道听罢怒发冲冠,杀意四溢,全然不复一个文邹邹的秀才模样。 “咳咳”易文在李文道的内力疏导之下吐出一口瘀血,顿觉畅快了许多。“不用劳烦先生了,那些贼人应当死在那落雷之下了。” “落雷?你何时会了这般道家法术。” “先不说这个,先生,那个名为冷言的女孩你可熟悉?” “冷言?”李文道略一思索,“她是我一老友所送来的,只说在此学习一段时间,其他一切我都不必去管。” 易文点点头,算是确定了冷言真是灵清峰的下山弟子。 “怎么?她有何问题吗?” “她…也是一个内息武者。”易文隐瞒了她是灵清峰弟子之事,这种事总归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今天也是多亏她才能脱险。” “她也是?!真是后生可畏啊,有你一个妖孽就已经就够震惊了。” 易文听罢也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如果可以,他宁愿回到一个普通人也不想被卷进这些风波了。 李文道为易文清除暗伤之后,二人也是十分疲惫,很快就各自回到房间睡下了。 ...... 而易文与李文道都不知道的是,在这夜易文一行人厮杀的地方,两个黑衣人正仔细地观察着他们的战场。 二人先来到赵一虎的尸体之旁,此刻他的尸体仍然坚挺的屹立着。二人细细观察一番,在赵一虎的手中发现了那枚已经几乎化为木炭的符篆。 其中一人小心地将其挑出,仔细辨别一番,“这是…灵清峰的符篆,只有他们的符篆是用青藤纸制成。” “确实如此,我们的情报显示那私塾之中有一女孩乃是灵清峰弟子,有这符篆也不奇怪。”另一人点头肯定道,“不是四个山贼吗,还有一人尸体呢?” “再仔细找找吧。” 二人在附近又是一番详细的搜索,找到了一具无头尸体,也不顾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凑着那伤口一顿检查。 “如何…?你不觉得…” “太像了,太像了…” 二人相视一眼,一起吐出了那个若是让易文听见必定会全身一凉的词语: “断息九刀!” “只不过,还是有些不对。” “确实,从刀法来看应该是断息九刀无疑,但是从伤口来看,这却不像是杀伐经内力。若是杀伐经内力配合的断息九刀,在切口之外的部分也会受到波及。” 二人又是对视一眼,这次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们自然知道断息九刀乃是杀伐经的内含刀法,若是没有修行杀伐经,必然是无法施展断息九刀的。眼前的茅盾情形一时也让他们无法判断。 “再观察一段时间吧,还无法下定结论。”接着这人竟化作一抹残烟消失在原地。 另一人却在那里又看了会尸体,发现还是无法解释,喃喃自语道: “易武,你究竟是阴魂不散,还是已经彻底死去。” 说罢,也化作一缕白烟消散开来,谁也不知道这二人曾来过这里。 … 翌日清晨,京畿,天京。 内宫之中,一如往常一样一派肃杀禁穆之气,隐藏在暗处的上直卫亲军注视着这座大周心脏之内的一草一木。 金銮殿之中,文武百官皆是肃穆直立,拱手备礼,静候着圣上驾临。只有最前列的几个位高权重之人,能够在这般沉闷的氛围之中稍稍轻松一些,但大多数人只得在这大殿之中做到如履薄冰,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下一刻便无意中逆了龙颜。 距离早朝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刻钟了,大殿前的龙椅之上仍然是空荡荡的。龙椅背后的幕帘之中,一位身着红袍的宦官已经是有些着急了,也不顾什么禁忌了,连连派人去宫中寻找。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他们苦苦等待的圣上此时正在西苑中一个隐蔽的小阁楼之内。他只随意地穿了一件白衣,毫无架势地跨坐在一张木椅上,面前跪着两个黑衣之人,仔细一看竟是昨晚在青阳镇那两人。似乎这里的事情比处理大周天下之事更为重要。 “也就是说,你们也无法确认此人修行功法是否为杀伐经?”周皇一边摆弄着旁边桌上物件,一边随口问道。 “是..是,陛下。臣等观其刀法神似断息九刀,但内力却又与杀伐经不同。”二人慌忙解释道,唯恐自己被扣上一个无能的罪名。 周皇笑了笑,“你们怕什么,朕的眼睛现在就只有你们了。”言语之中似乎对朝事颇有不满。 二人更是慌张,将头低的更低,几乎碰到了地上,“臣等作为亲卫,自然不敢谈论朝事,还望陛下收回此言。” “唉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快和那群读书的老古板差不多一样了。”周皇叹了口气,语气就像一个教训儿子的慈父一般。 但是下一个瞬间,周皇却气质一变,眼神凌厉,眉宇之间似乎都有一股龙气飞腾,这才是统御大周数十年,杀伐果断,手沾鲜血的周皇,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易武。” 侠行湖广卷 第二十章 拜师 http://.biquxs.info/

“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易武。” 那两人已经彻底将头磕在了地上,“陛下,臣等实在无法判断,依臣等的观察,此子行事与易武截然不同,判若两人。可是所施展的刀法却又神似断息九刀,但内力又非杀伐经内力。这让臣等实在无法判断。” 周皇没有说话,而是仰首闭目思考着什么。 “那你们说,他与易武有关系的可能呢” “这点臣等几乎肯定,杀伐经历代都是单传,那么断息九刀自然不例外,此子能习得这刀法,必定与易武有所牵连。” 听罢,周皇又陷入了沉默,与方才不同的是,这次似乎还在挣扎着什么。 “陛..陛下,要不本着宁可错杀的态度...” “不可!”周皇一声怒吼,隐隐之中有龙吟发出,整个阁楼都摇摇欲坠,当真有天子一怒,血流千里之气势。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二人吓得浑身发软,连着不停磕着头,身前的地板都有了些许裂纹。 下一个瞬间,这般威压却荡然无存,周皇又恢复到了那慈父般的气质,轻轻摇着头,满脸的悔恨之意: “朕待易武有薄啊...” “那臣等日后便放弃对此子的监视吗?” “不!继续监视。”周皇坚定地摆摆头,“若日后查明他真是易武...不必禀报,直接格杀!不过,若是查明不是易武…这也是个奇才,适当的时候招进巡天卫吧。” “这...是,陛下。”二人虽然不解,却还是赶忙接下圣谕。 “好了,退下吧。”周皇不耐烦地摆摆手,二人如卸重负般行礼告退。 眼见那两个巡天卫退出这房间,门口一个小太监连忙紧张地进入阁楼,却只看见周皇的背影,“启禀主子,百官现在都在金銮殿等候主子上朝呢。” “急什么呢,哼,你去钦天监召莫监正见我。” “是是,奴婢这就去。” 只片刻的功夫,钦天监监正莫余生便一路小跑到了这阁楼,他如今已经将近一百高寿,若不是作为一名武道宗师,早就是行将入土的年纪了。除了一身武道修为之外,莫余生更是大周少有的将星象之术练至出神入化的人,因此两代皇帝都十分重用他,甚至为了他专门将钦天监监正的官品提高到三品。 “老臣莫余生叩见圣上。”莫余生进入阁楼,看见周皇面对着他,连忙作势要行跪礼。 “免礼免礼,来莫爱卿,坐。” “谢圣上赐座。”莫余生也不客气,便坐在周皇前的一个木凳上。作为两朝都极受恩宠的他自然有这个资格。 “莫爱卿,你可记得朕十二年前问你的星象?” “十二年前...”莫余生扶着额头想了片刻,“陛下可是询问的易武的星象。” “正是。” “老臣仍然记得,易武的命星所对的星辰正好是瑶光星。” “瑶光星?朕记得这是北斗七星之末星,是象征杀伐之星。” “陛下果真博闻强识,老臣佩服。” “毋言虚言,十二年前易武的星象发生什么变化了。” “十二年前,易武伏诛的那一天,其所对的星辰化为一颗流星陨落,甚至是凡人都可看见。然而,老臣观流星陨落的方位之上竟冉冉升起了一颗新的星辰。老臣怀疑,这可能是那易武新的命星,这也是老臣在十二年前向陛下进言易武可能未死的原因。” 周皇听罢,沉默了良久,摆摆手,“朕知道了,莫爱卿回去罢。” “是,老臣告退。”莫余生拱着手后退,就在退至门槛之时,周皇突然又问道: “那颗新的命星,所对应的是何星辰?” 莫余生也沉默片刻,才缓缓答道: “那颗星所对应的星宿十分奇怪,竟同时对着天玑与瑶光。” “何意?” “普渡众生的杀伐之道。” ...... 远在青阳镇的易文自然不知道因为自己,内宫之中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圣上不去上朝,而是见了两个巡天卫和钦天监监正的事已经在内宫之中悄然传开。朝臣们略一打听,便知圣上竟然还在纠结于十二年前的案子,于是也纷纷留了个心眼。 不过这些与现在的易文就没有关系了,他万万没想到莫余生竟然能从星象之中推测到自己未死,所以在这偏僻小镇之中并没有克制断息九刀的使用。 此刻,金黄的曙光已经穿过层层树林,投射在后院之中。作为习武之人,易文与李文道都早早起床,在院中进行每日的修行。 只听院中传来阵阵咻咻的破空声,易文手持黑陨,即使没有动用内力,也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闪亮银光。一旁的李文道止不住连连点头,真不知道这个小孩哪来如此深厚的刀道领悟。 “呼”一套刀式斩完,易文收刀入鞘,却是叹了一口气。 自己在青阳镇之中也经历了数场苦战,自然也发现了一个缺陷,就是自身的武技修行尚不到位。 迄今为止,易文所施展的武技均是凭借前世记忆使出,可是这样带来的问题就是与这具身体的不协调。 例如,在前世之时,断息九刀的第一式易文随手就可挥出,而现在却需要凝聚内力之后方可斩出。如果一味套用前世经验,恐怕在实战之中难免出什么乱子。 武技的施展必须要与武者本身相契合,易文的经验有时反而会害了他。 “也就是说,我现在需要重新修炼一部刀法,一部身法,最好还有一部拳法。”易文默默地盘算着。 刀法自然是为了以后掩盖断息九刀,也是为了弥补其招式不足。至于身法,易文前世所擅长的凌波微步,凌虚步,缩地成寸决在先天境之前都无法施展,自然也需要另寻一部。拳法则是为了黑陨不在手之时也能迎敌。 “让我想想我有哪些武技…”易文在脑海中搜寻一番,却是发现所储备的武技尽是先天境之上才可施展,不禁无奈地摇摇头。“罢了,日后再寻吧。” 此时李文道也已收功,易文便协助李文道将私塾之中的桌椅板凳,书本笔墨摆放妥当。算算时间,离学童前来估计还有半个多时辰,二人便打算先休息片刻。 忽然,后院大门被人缓缓而吃力地推开,两人定睛一看,一道瘦弱的身形费力钻了进来,竟然是孙十年。 易文与李文道皆是不解,在经历了昨夜的事件之后,孙大海竟然还会送他来私塾? “孙十年?你今天来的时候…还安全吗?”易文不解问之。 孙十年早已不复昨日的飞扬跋扈姿态,只是一脸消沉,双眼无神。“我…我今天是偷偷溜过来的,我父亲不知道的。” 李文道点点头,确实孙十年偷溜过来比被护送过来还要安全一些。 “易文…易大哥,昨天的事…太感谢你了。”孙十年看向易文。 “唉,不必谢我,也全靠了一虎大哥…” “是啊,是啊,易大哥,若是…若是!”孙十年还想说什么,却已经开始哽咽地说不出话,缓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 “若是…我也与你一般厉害…与冷同学一般厉害…一虎,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易文在心中默默摇头,自己这样修为是因为前世的宗师经验,冷言则是因为她是灵清峰亲传弟子。一个人的先天条件,实在是限制他一生太多太多了。 “也许,是的罢。”易文当然不能说出真实想法,只得好言安慰道。 孙十年再也止不住眼泪,扑通一声跪倒易文面前: “易大哥,我求你收我为徒,我要学武!” 侠行湖广卷 第二十一章 准备 http://.biquxs.info/

今日也是来向您辞行的。“易大哥,我求你收我为徒,我要学武!”孙十年跪在地上,喷涌而出的泪水甚至在地上积起了一个小水洼。 “这,你我年纪相仿,怎能以师徒论之。”易文连忙拒绝,孙十年即使能够习武,天赋也肯定极为一般。 “父亲说过,易大哥还要为他做两件事。”孙十年抬头直视着易文,眼眸中唯有坚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天下贼子的仇恨。“希望易大哥不要拒绝。” 易文微微皱眉,他即使在前世也是守信之人,虽然孙大海曾表示过他可拒绝,但那样毕竟不合易文的心境。 “你可想好了?你的习武天赋可能甚为一般。” “弟子已有觉悟!”孙十年目光如炬,似乎全然不在乎接下来他需要面对什么。 “那好吧,你也不必叫我师父,如往常一样便可。我所教你的也只是常规之物而已。” “是…易大哥。”孙十年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随即又转向李道,“李先生,今日也是来向您辞行的,学生之志向,不在功名。而在屠尽天下贼子。” 做完这些,孙十年又向易文抱拳告辞,“那么易大哥,傍晚我便在钱庄等你了。” 听着孙十年的脚步渐渐消失在远方,易文与李文道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无奈。 “你真的准备把它当做徒弟?”李文道有些担忧地问向易文。 易文摇摇头,“他应该是受到了亲近之人死去的刺激。我也就只教他一些武者入门的方法,他过些时日,发现自己天赋一般也就会放弃了。” “唉,他也是个可怜人啊,明明还这么小。”李文道连连叹气。 易文在一边沉默了,却没有搭话。他在前世这个年纪,甚至还杀过亲近之人,早就将这些悲欢置于脑后了。然而在这一世他第一次在那红山村有了家一样的感觉,有了守护的目标。所以他竟然也能够学会理解孙十年方才的心情了。 李文道见易文默想着什么,也就不打扰他了,自顾自地开始翻看那些经史子集。对于他这个爱徒,有时候自己也是捉摸不透。 过了几刻的时间,大门又被推开,这次走进来的是冷言。她今日也如往常一样身着长袍,挽长发戴发冠,不过脸上神情倒不如平日般拘束。 “先生好,易大哥!”冷言看见易文也在,也不复昨日的羞涩了,热情地与二人招呼着。 李文道倒是有些奇怪了,这孩子在他眼中向来是内向少言的,竟也会和易文这般亲近。 “易大哥,昨日有事忘了与你说,我们去外面…?”冷言走到易文面前,却又变得羞涩起来,那李文道也是好生不解。虽然二人都已是内息武者,但在李文道眼里终究不过是两个孩童。 二人来到院外,冷言却是低着头看着脚尖,支支吾吾地组织着语音,一张白玉无暇般的小脸也带有一丝红晕。 “易大哥,之前也说过我是灵清峰的历练弟子,在这里可能不会待的长久。” “这样啊…” “要历练江湖的话,肯定要走很多地方吧,一个人的话有点太孤单了…”冷言低声说着,眼睛还在偷瞄易文。“易大哥,可否与我结伴而行…” “江湖啊…”易文听到这个词,不禁又泛起了一阵回忆,自己曾经所经历过的那个腥风血雨的江湖,真的就是它的本源面目吗。 “此事再议吧。”易文本能地有些抵触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他只想在这私塾之中好生苦读,日后做一地方官,造福一方百姓,而后安度余生。不过这样一个微乎其微的愿望。 然而冷言作为他的救命恩人,所提出的请求也不可忽视,于是易文也只得先行拒绝,日后再做考虑。 “是吗,那么我便静候佳音了。”冷言微微撅起小嘴,貌似有些小失望,不过也很快掩饰过去。 “对了,易大哥,还有件事。”冷言忽然又提到,声音压低了许多。“易大哥若是要对那狗县令下手的话,我也想助你一臂之力。” “为何?”易文不解,即使是灵清峰弟子,被查出对朝廷命官下手,也会被不死不休的通缉,哪怕她还是个孩童。 “我觉得嘛,江湖可不是只武者的江湖,更是百姓的江湖。若是能为人民除一祸害,也算是在江湖留下了些什么吧。”冷言微微笑着,挽起的长发不经意间散在背后,在晨风的吹拂下,于早阳之中闪着点点金光。 易文低头沉思了片刻,“好吧,只是…希望你在见到真正的江湖之后能够不放弃这样的心境。” …… 之后的数周,易文都没有外出,而是在私塾之中读书修行。自从上次斩杀了那四剑寨的老三之后,血魔化身大法确实有了微弱的进步,利用稍稍增强后的血气,易文也是将两条阻碍较轻的经脉完全冲开,也算是略微弥补了一些天赋的不足。 不过余下的堵塞经脉中,还有一大部分是几乎彻底封闭的,若是要冲开那些经脉,不知要从何等的血海之中爬出。于是易文也只得无奈地日后再l考虑此事。 相较于改善资质这等长远之计,眼下最重要的是关于刺杀那兴德县令吴全秀之事。自己与孙大海走的很近,那吴全秀自然不会不知道,恐怕易文也与孙大海一起列入了吴全秀的必杀名单之中。 与前几次鏖战不同的是,这次刺杀的可是朝廷命官,若是功成之后,吴全秀的尸体必定会被追风铁捕的人,甚至是巡天卫细细查看,他们可是有可能看出断息九刀的痕迹。 因此易文必须使用另一门武技刺杀吴全秀。不过即使是一门三流的武技在青阳镇也是难得,易文也只得以师徒关系同李文道讨要了一门三流刀法与身法。 李文道虽然并不使刀,但作为一位合一境武者,武学储备倒也不差,再加上对易文欣赏有加,也是极爽快地给予了易文。 刀法名为三光斩,一共只有四式,前三式均是凝聚刀气,分别斩向头部,胸部,腿部。第四式要在前三式的基础之上,一刀斩出三道刀气,同时攻向三处。 据李文道所说,若是能修成第四式,此武技完全可以评为二流武技,不过修成之人却是少之又少。当然这对易文却不是问题,凭借对刀法的深厚感悟,在这几周之内也是完成了全四式的修行。 至于身法,易文在这段时日内也将李文道给予的,名为雨燕闪的身法入门。据说此身法由观摩雨燕飞行而来,练成之后速度奇快,但是敏捷闪躲上面,却是有些稍欠火候。由于时间有限,易文也只将其入门而已。 打断易文这段时间修行的,自然是孙掌柜。他派人传话,只简单邀请易文去钱庄一叙。但易文知道,估计是吴全秀又有动作,逼得孙大海也沉不住气了,此行应该就是商讨刺杀计划了。 当然,易文也没有忘记收的那个徒弟孙十年,此次还要顺便予他一些武学指导。 易文接到传话时,尚在学童上课之时,但也立刻与李文道告假,回到房间收拾好装备,即刻准备出发。临走之时,突然又想起冷言,便也招呼她一同前往。 至于原因,易文却并没有知会李文道。这也是他犹豫再三做出的决定,若是李文道得知他要去刺杀县令,难免会大怒,怒斥易文“小不忍则乱大谋。” 易文同冷言一道催动轻功,在山林之间快速穿梭着,在正午时分便赶到青阳镇。 刚刚踏入镇中,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便有一头戴兜帽,隐藏面孔之人悄悄借助人群向二人靠近,易文冷言察觉到此人,但也察觉到其并无恶意,便也有心向其靠去。 待到那人与易文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只听他压低了声音,快速吐出一句话: “掌柜有请,东西街,光德药材铺,买银根草。” 话音一落,易文扭头看去,那人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侠行湖广卷 第二十二章 计划 http://.biquxs.info/

“东西街?药材铺?银根草?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一旁的冷言也听到了那人的传话,但大为不解。 “别说话,跟我来。”易文只轻轻摇头,并没有与冷言解释。但他心里知道,孙大海可能出大问题了。 这青阳镇之中孙氏钱庄向来就是一霸,他们的耳目眼线遍布全镇,但是如今却要用这种暗语的方式通知自己,恐怕这镇中还布满了他人的眼线。 二人挤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东西街,果然在此发现了一家名为光德的药材铺。此时店中的客人并不多,易文也听说过这家店铺做的是大宗买卖,因此不像一些零售店铺一样门庭若市。 二人走进店中,立马有伙计迎了上来,竟然也没有因二人年幼有丝毫的怠慢。“二位,可需要些什么药材?” “银根草。” “银根草?”那伙计表情充满了不解,显然犯了难,“二位且稍等,我去查询可有库存。” 一小会儿的功夫,那伙计又回来了,只是表情更加困惑,“二位来的真巧,这银根草正好有存货。二位直走去后院仓库,另有专人引领二位。” 待到易文冷言走入后院,这伙计才不禁出声嘀咕,“这银根草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在这做了药材买卖十几年也没听过。” 二人来到后院,这里比之孙氏钱庄的后院小了不少,因此便全部用来充作库房。此时库房之中并无其它客人,只有一白发白须的老人。 “少侠可算是来了。”那老人一开口,竟然赵一龙的声音。 “你…你是?”一旁的冷言被吓了一跳,她虽然不熟悉赵一龙的声音,却也知道这显然是一壮年男子之声。 “姑娘莫怕。”赵一龙双手往脸上一抹,那白发与胡须都随即掉落,露出了原本的面孔。 “哇!这般易容好神奇啊,我刚才真被吓到了。”冷言反而是兴致勃勃,她早就听说江湖中有所谓的易容术,很想见识一番。 “让姑娘见笑了,这可算不得易容,真正的易容可是连身形骨骼声音都能改变。” 相比冷言,易文从一开始就是愁眉不展,即使终于见到了赵一龙也是一样。 “少侠,这般召你而来实在是羞愧,不过形势确实大不妙。”赵一龙见着易文的表情,赶忙解释说,“这里是钱庄暗中的产业,不会被人监视监听。” “究竟发生什么了?” 赵一龙长叹一口气,“吴全秀亲自出手了。” “什么意思?” “少侠可记得被你赶走的那主簿,他走之后,官府在这青阳镇也就没了个镇守的人。本来这位置一直空着,可就在前几天,吴全秀以青阳镇匪患严重为由,宣布亲自坐镇青阳镇一段时日,几乎将半个县衙搬过来了。” “这样有什么影响吗?他不过是替换了那主簿而已。”冷言涉世未深,对此十分不解。 “唉,冷姑娘还是年轻了些。”赵一龙并没失去耐心,他也不急这一时。 “那吴全秀之所以不敢对钱庄明面下手,就是因为我们钱庄在青阳镇的地位,可以说,我们钱庄是借了青阳镇的势与他抗衡。可现在,他亲自镇守青阳镇,便打破了钱庄在青阳镇独一无二的地位,这样,他再收拾我们就真的只是像收拾一个商人即可。” 冷言听罢在一旁若有所思,长久没有开口说话。而这些道理易文自然清楚,他更关心现况怎样了: “先不说这些,孙掌柜怎么样了,钱庄为何不能去了?” 赵一龙听罢,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连连叹气:“钱庄被查封了,孙掌柜也被抓入牢狱之中。” “什么?吴全秀以何理由?” “说起来,还与少侠有关,少侠之前揭露了我钱庄的克扣丑闻,孙掌柜虽然平息了众怒,但确实违反了大周律法。” 易文皱眉,“仅凭此也不能抓其入狱。”突然又想到什么,“难道是众人重新指认了?” 赵一龙重重地点头,“没错,那些狗日的商人,觉得我钱庄要塌了,纷纷投靠吴全秀,不仅夸大克扣金额,还一口咬死孙掌柜什么都没有赔偿。” 易文微微点头,算是了解了情况,这青阳镇可以说算是吴全秀一手遮天了。也难怪今日需要这般辗转让自己同赵一龙会面,恐怕街上现在全是吴全秀的眼线。 “少侠可有对策?”赵一龙郑重地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杀了。” “杀…?杀了吴全秀能救出孙掌柜吗?” “这青阳镇,要么是官府的,要么是孙家的。官府倒了,那么人们就会知道投向谁了,人心也就有了。人心有了,新官上任后,也只得放了孙掌柜。” “这…”赵一龙虽然有些犹豫,但细一琢磨,似乎是这个理,快刀斩乱麻,干脆利索才是正解。 “吴全秀是个怎样的人?” “他么,睚眦必报,自私自利这些就不说了。不过在平日里,他倒是不近女色,不嗜美酒,也没有什么爱好,可以说是深居简出了。”赵一龙提起他时满脸的愤恨,却也很无奈,这些年了也没有探查到他有何缺陷。 “没有别的了吗?任何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赵一龙揉着太阳穴,紧闭双眼,奋力思索着。 “要说特别的…倒是有一件,不过只是传闻。”赵一龙想到了什么,但是眼神十分怪异,还忍不住瞟了冷言几眼。 “哦?但说无妨,何事?” “据说,咳,他的肾早年受过伤,因此那个东西已经不行了。”赵一龙有点尴尬地说出,他实在想不到别的情报了。 “那个东西?赵大哥说的什么啊。”冷言的小脸上堆满了疑惑,见赵一龙说完后就闭上了嘴,只得问向一旁的易文。 谁知易文此时两眼放光,直视着前方,不停摸着下巴,回味着赵一龙方才所说。片刻之后,易文忽然问: “吴全秀对这一点可否介意。” “那当然,曾经有人不知道这点,送了一个美姬予他,他可是勃然大怒,以为是在羞辱自己,直接找了个罪名将其逮捕入狱,恐怕那人现在还在狱中受尽折磨。” “是吗…”易文听罢又陷入了方才的沉思状态之中,冷言与赵一龙都不敢打扰他,连呼吸都放慢下来。良久过后,才听易文一声叹息。 “少侠,可是有方法宰了那吴全秀?”赵一龙急切地问。 “我有一计,不过,风险极大。” “少侠但讲无妨。” “孙十年在哪?” “少爷?他在孙掌柜被捕后就被我派人送到周边一个山村之中暂住,防止受到牵连。” “接他回来。” “什么?!少侠,现在青阳镇可是龙潭虎穴,少爷过来岂不是…” 易文轻轻摇头,“不,在接他回来之前,先派人散布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孙十年乃是纯阳童子之体,若是能吃下他的肾脏,有极大壮阳之效用。即使不举的人,也可焕发雄风。” 冷言依旧是满脸困惑,不知所云。 “这是…”赵一龙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少侠要拿少爷当诱饵?!可是吴全秀会相信吗?” “他不一定信,但他一定会试。” 一旁的冷言突然插话,“也就是用孙十年引诱吴全秀出来再杀了他?可万一他派人来抓怎么办?” “对啊少侠,青阳镇现在可是在他的一掌之下。” 易文继续轻摇着头,“这就是为什么必须让孙十年回来成为诱饵。吴全秀虽然撮使四剑寨去刺杀孙十年,但这是阴谋,而如今关押孙掌柜,封查钱庄,用的却是阳谋。” 二人皆是不解,“少侠/易大哥,这有何区别?” “他抓捕孙掌柜用的是正当理由,可若是再对孙十年下手就没有正当理由了,他总不可能给一个十岁孩童罗织罪名,所以吴全秀不会派官府的人抓孙十年。” “可是…若是和上次一般暗中请人刺杀少爷呢?”赵一龙对于将孙十年作为诱饵自然是千万抵触。 “不,孙掌柜现在还没死,证明吴全秀也是个聪明人,他如果把事做得太绝,青阳镇的人心就会散,就会出现更多的孙大海勇于反抗他。如果孙十年死了被发现是他指使的,吴全秀也就别想掌握青阳镇了。他是不可能放心把这事交给别人做的。” “那么…就是说。”赵一龙终于捋顺了思路,“吴全秀想抓孙十年,明面上派人找不到理由,暗地里派人他不放心,也就只能…自己动手,而且自己一个人!少侠妙计啊。” 而易文只是叹气,“不是妙计,是险计。我方才所说的每一个‘不可能’都可能发生,方才所说的每一个‘若是’,都可能朝着反方向进行。一步的错误,孙十年就会踏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即使如此,也无上策了!”赵一龙一咬牙,决定执行这个计划。“只是,不知道少爷会不会接受这个计划…” 听罢,易文却是淡淡笑了笑,想起来那个跪在地上涕泗横流,拜他为师的少年: “他会的,他一定会的。” 侠行湖广卷 第二十三章 筹谋 http://.biquxs.info/

青阳镇的最中心,也就是南北街与东西街交汇之处,便是官府在此的驻地,一座四进四出的大宅院。整个院子被砖瓦白墙围着,外面竖起一面大旗,上书:兴德县衙四个大字。 之前一直驻扎此处的就是那被易文吓跑的主簿,自从吴全秀亲自来到青阳镇之后,这里也变得日益喧嚣起来。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见风使舵之人前来拜会他,吴全秀虽然疲于接待,但也知道这是削弱孙氏钱庄影响力的重要手段。 这一夜,吴全秀正在书房之中审阅从各个村镇发上来的日报,虽然来到了青阳镇,这些每日的事务仍然需要处理。 这时,一个亲信衙役推门走了进来,见里面只有吴全秀一人,便放心地将门窗关上,防止隔墙有耳。“大人,这几日对镇上的巡视都没有什么异常,那个您吩咐重点关注的易文也自从那天出现后便直接离开了青阳镇。” 吴全秀没有抬头,依然看着桌上呈报的文书,只是问道:“可有别的什么消息。” 那亲信愣了一下,然后犹豫了一会才扭扭捏捏地的说:“近日确实有一传闻,不过属下觉得过于不实。” “什么传闻?” “据说那孙大海的儿子被人发现是种特殊体质,说是什么纯阳童子之体。他们都说若是吃下这种人的肾脏...有极大的壮阳功效。” 吴全秀一听猛地抬头盯着眼前的亲信,看得那亲信全身发凉,说不出话。而后却摇着头继续看向桌上的文书,“这般传言也过于虚假,不足信。” “大人,要不我们先行调查一下此事,若是真的话...”那亲信还是没有放弃,觉得这可能是吴全秀重振雄风的机会,若是做成了,自己可也是功不可没。 吴全秀终于停下来阅读文书,扶着额头思考了片刻,似乎也在犹豫,最后还是吩咐那亲信:“也是...你去让追风铁捕的王捕头带人找到那孙十年,就用协助调查孙大海一案的案情为由。然后探查他是否真为那种体质。” “是,大人!”那亲信兴奋地应许下来,“若是那人真为这种体质,我们就直接拿下他。” “不可。”吴全秀厉声呵斥,“若是孙大海的儿子被我们杀了,他绝对会疯了般拿出全部后手报复我们,他现在安稳地待在狱中就是觉得还会有转机。哼,我们就为他留着这转机。” “那...大人,探查之后若传言属实,属下该...”这亲信立马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有了消息立马告知我,其余的就什么也不要做。”吴全秀的眼中阴晴不定,表情也狰狞着,蕴藏一股杀机。那属下见状也不打扰了,连连退出书房。 翌日,兴德县,县衙内。 追风铁捕的驻处大都是设置在官府之内,这些捕快也是各地方官们少有的能动用的武装力量。这兴德县内的追风铁捕只有不到二十人,但个个都是内息境武者,他们的上级王铁寒更是一位合一境武者。这些捕快不会轻易出动,只有在确定发生涉及武者的案子之后才会插手。 “王大人,有吴大人带给您的消息。”昨晚那吴全秀的亲信接到指令之后就连夜赶回兴德县内,知会王铁寒他们的计划。 “是吗?吴大人有何要事?”王铁寒一身黑布劲装,完全的武者打扮,只有腰间佩戴的一块刻有“捕”的令牌表明他是官府中人。吴全秀虽然只是内息武者,但官大一级压死人,王铁寒处处都得顺着他来。 “吴大人近日在青阳镇处理那里一个钱庄的案子,王大人可否知晓。” “这我倒是有所耳闻。”王铁寒微微点头。 “最近那要犯的儿子不知所踪,为了调查案情,还需要王大人出手将其找出。” “一个小孩儿?这种事你们县衙的衙役和捕快就能应付。”王铁寒皱眉,对于这般小事十分不屑于做,能够让他亲自出手的,基本只有牵涉到合一境武者的案子。而这样的案子在兴德县已经数年没有了。 “王大人有所不知啊,近日有传言,那小孩乃是纯阳童子之体,他的肾脏,壮阳的效果那可是相当...” 王铁寒眼睛一转,便知道了吴全秀的意思,他自然也知道吴全秀那点说不出口的小缺陷。“哈哈哈,原来如此,我这便出手亲自将那小儿肾脏取来哈哈哈。” “哎哎,王大人莫急。”这亲信连忙制止了王铁寒,“吴大人着重嘱咐,这小儿也是极为重要之人,切不可伤他,王大人只需探查消息是否属实即可。后面的事,吴大人自有安排。” “这样啊,好,我领会了,我即日便出发。”王铁寒略一思索,便应承下来。 那亲信更是喜出望外,“好好好,就静候大人佳音了。” ...... 青阳镇外,白杨村 这里距离青阳镇有上百里的蜿蜒山路,因此这里的村民几乎都不会前往青阳镇赶集,大都彼此之间进行些以物易物,所以对外界发生的事并不知情。这里也是适合孙十年藏身的绝佳去处,赵一龙直接购置了一所富裕人家多余的宅院,将孙十年安置其中。 自从孙大海被捕之后,赵一龙就在青阳镇主持大局,而孙十年便一直日以继夜地在此修行着赵一龙穿给他的一些粗浅淬体方法,常常体力不支直接昏倒在原地,醒来以后,啃两口馒头便又继续修行,周围邻居都觉这是个怪人,甚至不敢靠近这里。 不过今日,孙十年冷清的院落之中却变得热闹起来。易文,冷言,赵一龙,还有几个忠于钱庄的仆人,都聚集在此处,商量着下一步对策。作为中心的孙十年却始终沉默着,然而他的表情也不复之前的低沉,而是一股带有血性的坚毅。整个院中都是一股紧张肃穆的氛围。 赵一龙率先打破了沉默,表情十分凝重,他作为在青阳镇中与吴全秀抗衡的直接人物,掌握的消息也是最多的。“我最近打听到,兴德县追风铁捕的王铁寒已经到了青阳镇,恐怕是冲着少爷来的。” “赵大哥怎么知道是冲着孙十年来的?追风铁捕不是只会涉及与武者有关的案子吗?”江湖经验最少的冷言疑惑也是最多的。 “不,我们散布出的消息里,说的纯阳童子之体是一种武学天赋,自然需要一个武者才能亲自证实。” 一旁的易文点点头,插嘴说:“看来吴全秀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上钩了,派了那捕头来调查此事。我们下一步,就是要骗过那捕头,让他以为孙十年真的是纯阳童子之体。” “这...那王铁寒可是一个合一境武者,真的能骗过他吗?”赵一龙满脸阴郁,目前打探到的每一个消息都是十分不利的。 “合一境武者也不是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况且,我们所说的什么纯阳童子之体本就是编造的,他也不知道什么表现才是这样的体质。”易文却是充满了信心,目前计划的发展都还在预料之中,不过,易文的眉间也有一小股阴郁。 “可是,即使这样,我们又怎么骗过他呢,少爷现在可是连淬体都没有完成的一个普通孩童。”赵一龙话音刚落,顿觉此话说的不是很恰当,赶紧看向孙十年,对方却如全然没有听见一般,继续目视前方沉默着。 “我有一个办法,但是...需要孙十年的巨大牺牲。”易文叹气说道,扭头看向孙十年,这便是他阴郁的来源,也是计划中的不可控因素。 “什么办法?!”赵一龙急忙询问。 “让他直接在王铁寒探查之时凝聚一股火性内力。” “这!这怎么行!少爷根本没有完成淬体啊!”赵一龙听罢急得直接大叫了起来。 谁知孙十年听罢却没有发作,反而安抚着赵一龙,“一龙哥,别急,听易大哥说完吧。” 易文沉重地点点头,他也知道这个方法实在是亏待孙十年太多了。“正是因为孙十年没有完成淬体,那王铁寒才会以为这不是凝聚出的内力,而是天生的体质原因,也就能骗过他了。” 赵一龙明白了易文的想法,但还是愣在原地,回神过后,连连摇着头,“易少侠,这样少爷会有性命之忧啊,而且就算挺过来了,也会经脉破碎,日后不能习武了啊。” “我知道...但是,他若是能挺过来,我有办法使其能够习武。只是,若是挺不过来...我也无能为力。”易文长叹一口气,不敢去看孙十年,两世为人的他,也觉得此刻亏欠这个十岁小儿太多太多了。 众人都沉默了,谁都不能继续讨论下去了,现在只能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孙十年自己。 “易大哥,你可有方才所说的火性功法。”孙十年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毫无波澜,完全不像一个在灭顶危机之下的孩童。 “有自然有,只是...” “无需多言,易大哥,交给我吧。” 孙十年咧嘴笑了笑,似乎全然不在乎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何等的痛苦。 侠行湖广卷 第二十四章 行动 http://.biquxs.info/

“你可真想好了...?这般过后,你可能生不如死,前途尽毁,甚至...命陨当场。”即使是杀人不眨眼的易文此时也忍不住犹豫了起来,至于为了杀掉吴全秀便牺牲这样的一个孩子吗? “不用多说了,易大哥,交给我吧。”孙十年看见易文也犹豫着,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哈哈哈易大哥,和你相识的这些日子还没见过你这样优柔寡断过呢。” 易文环顾一周,众人皆是沉默着,就算是赵一龙也是面无表情,不知道是在欣喜于少爷的成长还是悲哀于少爷的结局。 “既然这样...我们还是继续接下的计划布置吧。”易文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告诉自己眼前还有亟待处理的危机。众人心里虽然也明白,但院中已然多出了一丝压抑的气氛。 “孙十年需要在王铁寒探查他的体内那一刻,完成内力的凝聚。过早,你会承受不住那份痛苦而昏死过去,过晚,他会察觉到不对劲。这些时机,全要靠你自己把握。”易文对孙十年叮嘱着,而对方只是轻轻点了头。 “那么…我们便开始吧。” …… 青阳镇内,县衙住处 自从王铁寒到此以后,吴全秀也算是大松一口气,压在他身上的重担也松了不少。之前他不仅要像之前一样处理数个镇子包括县内的公务,还要花费心力对付青阳镇中的孙家残党,以及接待那些投诚过来的商人,每日都要忙到深夜才可入睡。如今王铁寒来了,对青阳镇的镇压基本都由他来负责了。当然,他也不忘自己最重要的任务:找到孙十年。 这日,王铁寒如前几日一样开始浏览手下呈报的日常情况,这里面基本都是吴全秀布在青阳镇的眼线所探查的。 “哼,这群家伙都天天都干什么吃的,这都查的是什么。”王铁寒只是随便扫了几眼便大为不满,“这什么哪个掌柜去青楼嫖妓都写上了,哼,是他自己去青楼时正好遇上了吧。” 这些情报虽然在某些时候可能派上用场,但是在寻找孙十年上却是一点用处没有,也难怪王铁寒对那些眼线十分不满,经常独自伪装成行人,在街上亲自刺探。 就在他准备将这些纸张扫扔进废纸篓中时,其中一条消息却触碰到了他敏感的神经。 “嗯?这是...”王铁寒将那张纸特地抽出,细细看了一遍。只见上面写着: “镇西,一男子携两孩童,形迹可疑,其中一孩童佩刀。在孙氏钱庄前逗留良久。” 一个佩刀的孩童,王铁寒自然就想到了那易文,他在青阳镇伪装打探消息也有好几天了,自然也知道曾将这青阳镇搅得天翻地覆的易文。至于另一个孩童估计就是孙十年了。 “真是不知死活,还敢回来。”王铁寒不屑地哼一声,手中略一发力,手中的纸张竟然直接化为数片。随后一声大喝,“来人!” 立马有两个青衣男子推门而入,腰间均配有追风铁捕的腰牌。“大人,听候差遣!” “随本官办案去。”王铁寒头也不回地带着二人离开了县衙驻地。 ...... 青阳镇,东西街 易文此行只与赵一龙,孙十年一道回到青阳镇,冷言与其他人仍旧留在白杨村之中。三人此时正在最繁华的东西街上吃喝玩乐,易文与孙十年是乐在其中,全然不觉是在执行一项危险的计划。倒是赵一龙全身紧绷着,时刻警惕周围,看见易文与自家少年放肆地吃喝,不禁问道: “少侠,我们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易文将一串糖葫芦剩下的几颗一起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回答道:“这里是青阳镇最繁华的地带,吴全秀的眼线肯定也最多,我们在这里转几圈,他们自会前来。” 赵一龙还想说什么,可这时突然一个光头壮汉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身后还跟着两个衣着一致的男子。易文一行人定睛看去,三人皆持刀佩有腰牌,这正是王铁寒一行人。 “敢问这位可是孙大海之子孙十年?”丝毫不理会赵一龙紧张的神情,王铁寒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我是。”孙十年不卑不亢,只是平淡答复。 “你可知官府现在正在查办你父亲的案子?你若是个孝子的话,便老老实实来县衙配合我们调查案情。” “好的。” “嗯?”王铁寒一愣,他本以为孙十年会拼死抵抗,或是想尽办法逃脱,倒是没想到他会直接答应自己回县衙。于是不禁看向了易文与赵一龙,却发现易文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赵一龙虽然面目紧张,但也什么都没说。 “嘿,这小子倒是识相,随我走吧。”王铁寒虽然奇怪,但也并不多想,这三人根本不可能逃出自己的追捕,直接放弃抵抗也是情理之中。他甚至有些可惜易文与赵一龙没有抵抗,否则将这二人直接擒下,孙氏钱庄就不足为虑了。 望着孙十年与王铁寒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赵一龙毫不掩饰脸上的担忧,“少侠,少爷他...真的能平安回来吗?” “这种事...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易文也与赵一龙一样给不出一个肯定的答案。“走吧,去县衙驻处门口等着,万一有什么事...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县衙之中,王铁寒直接找了一间空房,屏退了两个随从,将孙十年带入其中。 房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王铁寒皱着眉头从外面搬了两把椅子进来,二人坐定之后,王铁寒先是虚情假意地装作真的在调查案情。 “小子,你也别害怕,只不过问你些事罢了。” “请便吧。” “你对你父亲在钱庄中的做法可有耳闻?” “我不过十岁而已,怎么会知道这些。” 王铁寒一皱眉,继续提问,“那你可知你家钱庄经营哪些生意?” “不知。” ...... 王铁寒如是又问了几个问题,对面的孙十年却是面瘫一般毫无表情,什么都不知道。王铁寒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当场给其一发重拳,不过想到吴全秀的指示还是忍住了。算了算时间,问话所用的时辰已经差不多够了,终于要开始做正事了。 “你可习过武?”王铁寒突然抛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练过一段时间而已。”孙十年这次终于不能再说不知道,也就直接老实回答了。 “过来,我要看一下你是否真的没习过武。” 孙十年什么也没说,走到王铁寒面前。只见王铁寒伸手放在孙十年肩上,略一发力,孙十年顿觉肩部一阵酸痛,但他也只轻哼了一声,仍然什么都没说。 “嗯,确实没有习武,连淬体都没有完成。”王铁寒微微点头,“小子,接下来你可忍好了。” 话音一落,王铁寒驱动一道内力钻入了孙十年体内,顺着经脉开始游走。那些根本没有经历过内力浸润过的经脉顿时如同一齐被撕裂了般疼痛起来,让孙十年几乎失去了意识。 “不!还不可以!”尽管只有一瞬间,在孙十年的脑海中时间却被拉至无限长,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呵护自己十年的一虎,看到他对自己长高一分露出欣慰的笑容,看到他因为维护自己捣蛋而被父亲教训,看到了与他一起度过的这数年时光。 以及...那一夜他最后的背影。 “我要杀了你们!我还不能死!”这是孙十年现在脑海中唯一的想法。他强撑着开始运转易文给与他的功法,而意识却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消散。 一瞬间,孙十年的丹田之中也涌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内力,与之而来的,就是与当时易文一般撕心裂肺的痛苦,自己的每一寸肌肉,每一寸皮肤,每一寸经脉都似乎被剪断,蹂躏,焚烧。在这一瞬间,冷汗就已经浸湿了孙十年全身。 “喂你这小子,刚才不是还挺傲的吗,怎么这才一会就这样了。”王铁寒咧嘴嘲讽了一句,但孙十年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说不出了。 “哼,还是加快探查吧,免得一会这小子真出什么事了。”王铁寒也不说话了,玩世不恭的嘴脸也严肃起来,内力开始在孙十年体内流动。 “这!这是什么!”就当内力流转到了丹田之时,王铁寒却是瞪大了眼睛,他在这里真的感受到了一股不同于自己的,炽烈的内力。这股内力虽然十分微弱,就如雪夜之中的一盏暗烛一样,但确实存在于这个连淬体都没有完成的孩童里。 ”这不可能啊,难道这小子...真的是那什么鬼体质。” 王铁寒连忙抽出自己的内力,一看孙十年,却发现他已经晕倒在了原地,地上被他的汗水浸湿了一圈。 “该死的小子,只是稍稍用内力探查他一下就受不了了,可别死在这了。”王铁寒也是大惊失色,骂了孙十年一句,还是赶紧想办法救醒他。 只见王铁寒内力凝于指尖,往孙十年人中一点,孙十年昏倒的身体竟然开始挣扎起来,却似乎承受着更大的痛苦。 “喂喂喂,小子!你醒一醒。”王铁寒也不顾什么了,一巴掌打在孙十年脸上,看见他微微睁开了眼睛才大松一口气。“娘的,你小子要是死在我这,我说啥也要先把你尸体给烧了。” 孙十年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但也没有丝毫庆幸,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如同被撕裂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五感已经几乎消失了,能感受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痛苦。 “你小子还能走吗?” 孙十年拼尽全力微微摇头。 “真他娘的晦气,还要老子送你出去。”王铁寒又是痛骂一声,但已经轻松了不少,只要孙十年醒了过来,就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了。 说罢,王铁寒背着孙十年冲出县衙,刚想去寻找易文与赵一龙,就在门口看到了这两人,什么也没说,直接将孙十年丢给了他们,随后返回县衙。 易文与赵一龙接过之后,发现他还活着,也是松了一口气,互相对视一眼,赶忙背着孙十年离开了青阳镇。 侠行湖广卷 第二十五章 下套 http://.biquxs.info/

易文与赵一龙带着孙十年头也不回地赶紧离开了青阳镇,来到郊外一处早已备好的农庄,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才将孙十年轻轻放下,开始查看他的伤势。 此时的孙十年又昏了过去,易文也就一咬牙,也将内力探入他体内检查伤势,这种在武者之间很常见的方法对凡人使用会造成巨大的痛苦,不过此时孙十年也感受不到了。 “少侠,如何了?”赵一龙虽然在门外警备四周,但也隔一小会儿就会探头进来询问。这一次看见易文的脸色十分难看,赵一龙也不顾什么警戒了,直接冲进来询问易文。“少爷不会有事吧?” 易文长叹一口气,将内力收回,看向孙十年的眼神更加复杂。“他不会有性命危险了,可是...日后要想习武的话...几乎不可能了。” “怎么会这样...对了,少侠不是说有办法的吗!”赵一龙想起了易文之前的承诺,赶紧问道。 “我也没想到他的伤势如此之重,原本那个方法...恐怕行不通了。”易文很是惭愧地吐出这些话语,他原本想将血魔化身大法传予孙十年,让其潜心修炼,利用血气可能能够修复经脉的损伤。 可是在探查了孙十年的伤势之后,易文对这个方法有些信心不足了,孙十年体内的经脉有几处几乎完全断裂,剩下的也是残破不堪,即使修炼血魔化身大法,只怕也修复不完全。除非...孙十年能够同前世的易文一般从血海之中杀出,凝聚出的血气才可能完全修复经脉。 不过那样的结局不论是易文还是赵一龙甚至是死去的赵一虎,恐怕都不想看见。 赵一龙一屁股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叹气,但也没有责怪易文的意思,这个计划是得到所有人认可的,不论发生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醒来之后,要告诉他吗?”易文走出房门,仰头看天,第一次拿不准了主意。 “再说吧,少侠,再说吧...” ...... 与此同时,青阳镇,县衙驻地 在吴全秀的书房之内,只有王铁寒与吴全秀二人在此,其余仆人书童皆被屏退,王铁寒更是调了两个追风铁捕守在四周,不让任何人接近。 书房中,二人面色都是十分凝重,吴全秀率先开口,“那么,王捕头方才确实试探那小子了?” 王铁寒点头,面容严肃,远不是方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我确实在他体内感受到了一股炽热温暖的力量,而他也确实不可能是内息武者。” “这倒确实,那易文小小年纪是内息武者就算了,连那个女孩都是,若是连这孙十年都是,我可真是羞愧得恨不得引颈自戮了。”吴全秀虽然开着玩笑,但从神情能够知道,他对这件事的认真程度恐怕不亚于他头上的乌纱帽。 “我虽然从未听说过那什么纯阳什么体,不过这样看来,那孩童恐怕确实是天生异质。” “那么...你觉得那传言为真的可能呢?”吴全秀还是问出了这个他最关心的问题,作为一个男人,那个东西不行的他虽然在这兴德县呼风唤雨,但每当夜深人静之时,还是会有深深的悔恨。 如今出现了这样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吴全秀就像溺水之人拼尽全力也要抓住一根稻草一样去抓住这个机会,绝不会放过。 “这个的话...我说不准,不过,这样想来确实有可能。”王铁寒仔细斟酌了一番,才说出了这滴水不漏的话。他自然知道吴全秀肯定不会放过孙十年了,于是也就顺水推舟,顺着他的心意来。 吴全秀端坐在案前,面色看似平静,细看却能发现他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多少年了,我吴全秀终于能当一个真正的男人了!”吴全秀紧握着双拳,脑门上渗出点滴汗水,这一刻他等的太久了,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阻止自己。“那孙十年一行人最后是往哪个方向逃走了。” “根据我属下的报告,应该是向镇子的西边逃去,那边的村子...最有可能的就是白杨村了。” “我知道了,王捕头先出去吧。” 王铁寒心领神会,知道吴全秀也听不下去别人的意见了,就识相地退出了书房。 “来人!”吴全秀大声招呼着。那亲信原本就在书房不远处等候,听到呼喊立马就小跑了进来,“吴大人,有何吩咐?” “你从衙役里面挑几个老成的人,还要机灵点,装作一家人去白杨村购置宅院安置下来,让他们监视孙十年的行踪。” “是!属下这就去办。”亲信拱手之后,也是立马转身走出了书房,他也知道这种时刻对吴全秀来说是最紧张的时候,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因为一举一动惹恼了吴全秀。 待到那亲信走出书房之后,这里又平静了下来,吴全秀没有丝毫的放松,大脑飞速思索着,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亟待解决:自己该如何将孙十年抓来。 “动用衙门里面的人...这不行,太多双的眼睛都盯着我,今天把孙十年带回来试探就已经让他们颇有微词了。”吴全秀仰头闭目,口中喃喃自语,“像上次一般收买盗匪...也不行,他们的嘴跟筛子一样,估计第二天全县的人都会知道。” “若是事成后直接杀他们灭口...还是不可,风险太大了,那群盗匪也不是傻子,必定留有后手。”吴全秀呢喃的速度不断加快,一个个想法被抛出,而后又被否决。眼看就要实现自己多年的夙愿了,可在最后一步却无计可施,吴全秀急躁得全身发热,但还是找不到任何方法。 “实在不成...我自己下手...”这个想法刚被提出,吴全秀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自己可是受万民景仰的县令,这种事一旦败露,偌大的天下都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 然而,这个想法却在吴全秀脑中始终挥之不去,整个黑夜,吴全秀都没有入睡。 “罢了罢了,欲速则不达,还是先看监视的人传来的情报再做决定吧。”吴全秀只得先这样说服自己,才勉强支撑不住困意,直接趴在书桌上重重睡去。 ...... 翌日,正午,白杨村。 孙十年的宅院之中,众人再次聚到了一起,只是这次,孙十年仍然在昏迷之中,毫无意识。尽管易文,冷言,赵一龙都分别检查了孙十年的伤势,认为并无性命之忧,但是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反应,众人仍是担心不已。 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一仆人,他是早上被派出去向周围农民购买些吃食,充当众人午餐的。只见他一进门,立马做手势示意众人嘘声,而后紧紧地把门关上。随后来到众人中央,压低声音: “我去买吃食的时候,听到说上午有人自称是周围的农民,在打听我们的消息,而且那些人直接在我们的宅子附近买下来一栋屋子。恐怕这是...” 众人微微点头,都大概猜出这是吴全秀派来的人。易文与赵一龙昨日离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掩盖踪迹,所以他们查到这白杨村之中也是意料之中。 易文稍稍思考,便吩咐他:“你装作不知道此事,就把他们当作新来的农民,去拜访他们,套一套近乎,然后邀请他们来此做客。记住,是以你的名义,不是以少爷的名义,来了之后也只把他们领到你的屋子之中便可。” “易少侠这是要...?”那仆人也是十分不解,为何明知道对方是间谍,还要邀请对方来自己的大本营? “给他们演一出戏。”易文轻轻笑了笑,似乎已经看到了吴全秀上钩的模样。 与前几次众人都不解的样子不同,这一次冷言与赵一龙竟然也是忍不住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看的在场的其他人都是摸不着头脑。 尽管十分不解,那仆人还是老老实实地照易文吩咐的去做了,只是一会儿的吩咐,他果然带着两个农夫打扮的男子,一边称兄道弟一边直接进了自己屋子。 “老哥,你也只是在这做事吧?你直接带我们回来你家主人不会责罚?”其中一个男子似乎还在为那仆人担忧。 “嗨,怕什么,我家主人现在得了什么病还昏迷着呢。” “原来是这样啊。”那人如有所思地点点头,凭借这点就已经确认了这里的确就是孙十年的住处。 “来来来,二位,我们真是相见如故啊,我这有瓶珍藏小酒,我们边喝边聊。” “好,老哥真是爽快,我们不醉不归!” 正在三人面红耳赤地推杯换盏之时,院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两男子立马警觉起来,悄悄从窗户向里面看去。 只见一个瘦小的孩童的亦步亦趋地走出一间屋子,却没有任何欢喜的模样,而是手指着另一个佩刀的少年,直接破口大骂: “易文!我拿你当大哥,我这么相信你!你却毁了我的全部!!我与你不死不休!!!” 侠行湖广卷 第二十六章 诡计 http://.biquxs.info/

“易文!我拿你当大哥,我这么相信你!你却毁了我的全部!!我与你不死不休!!!” 房内的那二人一听顿时醉意全无,那指着鼻子大骂的必然就是孙十年了,而那被骂的少年,就肯定是吴大人的心头之患易文了。他们此行只是来探实孙十年是否真在此处的,若是能够刺探更多的情报,那就是大功一件了。 “十年,我...我确实对不起你。”易文低垂着头,也不敢去看孙十年,这种场面比在万人坑之中厮杀更让易文难受。而周围的众人,不论是赵一龙还是冷言,还是其他仆人,都只是低头叹着气,丝毫没有劝架的意思。 “对不起?!我的全部都毁于一旦,我的父亲被抓走,我的家业没有了,我的武学前途没有了,你只是一句对不起?!!” 易文沉默了,这个计划确实是他提出的,牺牲孙十年的做法也是他执行的,对于这个孩子的怒火,他也没有任何能说的话回应。 孙十年怒吼之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刚刚才昏迷中醒来,此时本就体力不支,这一番咆哮之后,更是已经支撑不住站立。 赵一龙见状赶紧上前准备搀扶起他,孙十年却一把推开了赵一龙,又将指头指向他。 “还有你!赵一龙,我父亲待你如此不薄,你在他入狱之后都做了些什么呢?我看你就是伙同那吴全秀准备侵吞我孙家的家产吧!” “这!少爷!!”赵一龙听罢如遭雷击,直接愣在原地。他为孙氏钱庄效忠这些年,从无二心,更是将孙大海视为了自己的父亲,此时被这样一番痛骂,即使是赵一龙也禁受不住。 “还有你们!这群奴才,你们还跟着我干什么呢?无非就是觉得万一我孙家再起势了,你们就是功勋元老了,我现在告诉你们!孙家,没啦!你们这群奴才哈哈哈哈,等不到啦!都滚吧!” 孙十年歇斯底里地怒号着,暴怒着,完全不给任何人留下脸面。 有的仆人已经经受不住了,直接抱拳给赵一龙与易文示意,随后转身离去。见到有人离开,剩下的仆人也互相对视一眼,抱拳示意后,直接离开这院子。 霎时间,大院之中变得冷清下来,院中只有孙十年,易文,冷言,赵一龙四人。 “既然少爷如此责怪...我赵某人是难辞其咎,也无力再侍奉少爷了。”倒是赵一龙最先开口,看向孙十年的眼神十分复杂,似乎有千万不舍,但最终还是抱拳告辞,“一龙向少爷辞行了。” 说罢,赵一龙也是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落。 “十年,我欠你的...日后想办法再偿还罢。冷言,走。”易文没有多言,只是再次道歉,然后牵着冷言的手直接走了出去。 至于在房内的三人更是惊呆了,端起酒杯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放不下来。 “这!这就是你们的少爷吗,怎么会这么刚猛。” 那仆人也是一脸的无奈,“唉,据说是昨天在青阳镇,少爷被追风铁捕的人带走了,那易文与赵一龙丝毫没有搭救,少爷在里面估计受到了惨无人道的折磨,以后啊,根本不能练武了。”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难怪。”这些消息那两人自然知道,不过此时也装作初次得知的模样。 其中一人还想待在这继续刺探些消息,但他的同伴已经开始暗中用手肘戳他,示意该走了。于是这二人也是起身告辞,感谢那仆人的招待。“老哥啊,我们俩再留在这万一被你家少爷发现了,他现在还在气头上,你可就遭重了。我们便不拖累你了。 “这说的也是,你们就从后门悄悄溜出去吧,嘿,我们下次再聚。” 接着二人弓着身子连忙溜出了院落,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之中。 “你怎么看?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孙十年可是被赵氏兄弟一手带大的,怎么会对赵一龙说出那种话?”其中一人刚到屋中,便开始讨论方才发生的事。 “唉,我们怎么看无所谓,只要将刚才发生的事赶紧呈给吴大人就行了。”另一人已经润好了笔,展开一张白纸准备写下方才的事。 “我觉得此事很重要,要不亲自禀报吴大人,顺便...还能捞点功劳什么的。” “嗯...有道理,我们现在就出发。” 拿定主意之后,二人又从村中租借了两匹瘦马,策马奔腾在崎岖的山路之间。 一个多时辰之后,二人回到了青阳镇,来到县衙说有要事禀报。门口的衙役也认出来这是吴大人亲自派出去的人,于是不敢怠慢,连忙领着他们去见吴全秀。 “何事?你们去监视孙十年这也才一天。”吴全秀很是不满,“难道你们已经被发现了?” “不不不,吴大人,有重大的消息,我们刺探到那孙十年一伙人已经分崩离析了。” “什么?”吴全秀一听,双手直接拍在桌上,猛地起身,桌上留下了两个清晰手印。“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和孙十年院中的一个仆人打好了关系,借他之手溜了进去,正好就看见了他们争吵的一幕。那个易文,赵一龙,还有那个小姑娘,全都走了。” 吴全秀听罢,顿时慌了神,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但是他又觉得有些诡异,易文与孙十年的关系他尚不清楚,但是那赵一龙他可是熟悉的。孙十年自幼就由赵氏兄弟带大,可谓是情同父子,怎么会只受了一番斥骂就离开孙十年了呢。 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吴全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形势还未明朗,不知道孙十年现在是否真的是孤家寡人。 “你们先回去继续监视,这是一件大功,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的。” “是!谢大人赏识。”二人脸色一喜,退出了吴全秀的书房。 而吴全秀此时开始挣扎起来,这样的机会可能再也不会有了,万一孙十年与他们和好,那么自己就不可能有机会去抓住孙十年。可是这件事又确实存在了许许多多的疑点,让吴全秀进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来人!”吴全秀还是一狠心,决定先搞清形势再说,“去叫王捕头来见我。” 因为在一个大院之中,王铁寒很快就来到了吴全秀书房,“吴大人,有何吩咐?” “我又需要麻烦你一件事了,将易文与赵一龙这几日的行踪都掌握住,能做到吗?” “易文与赵一龙?”王铁寒疑惑反问,“他们不是与孙十年待在一起吗?” “形势有变,他们目前不在一起。” 王铁寒稍稍沉思,便答应了下来,“我会亲自派人盯住他们的。” “那便麻烦王捕头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吴大人真是见外了。”王铁寒嘴上这般说着,脸上的笑容可是一点没收敛。“那么,我便去吩咐了。” ...... 数日之后,青阳镇,县衙驻地,吴全秀的书房之内。 此时书房之内又是只剩下吴全秀与王铁寒二人,其余人也像上次一样被屏退。 吴全秀眉头紧锁着,而对面的王铁寒却是一脸轻松。 “吴大人,你这次交给我的任务倒是太轻松了,那易文自从那天之后就回到了郊外的私塾之中,连同那个小姑娘一起在那儿读书。而赵一龙则是每日在镇中的酒馆饮酒为乐,嘿嘿,我都亲自遇见他好几回了。” “他们都没有回过白杨村?”这是吴全秀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至少我的人盯住他们的这些天里都没有。” 吴全秀没有回话,但是已经隐隐有些兴奋起来了,这是天赐的良机,那孙十年果然与他们分道扬镳了,这次绝对不能容忍错过。 “我明白了,王捕头,麻烦你了,之前承诺的自然不会忘。” “嘿嘿,我自然相信吴大人不会忘得,那么我便敬候佳音了。” 王铁寒退出书房之后,过了片刻,吴全秀亲自推门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在此。于是返回书房,在一个书柜之前摸摸索索。不一会儿,在书架之上摸到了一个凸起,吴全秀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用力按下。 只听书架之中传来阵阵齿轮交错之声,随即在一旁的墙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小洞。平日里根本注意不到这墙上竟有一块活版。吴全秀轻轻将洞里的木箱取出,里面有一套黑色的夜行服,与一把短剑。 吴全秀眼中闪过一阵寒光,决定今晚亲自前往白杨村。 “时不我待,机不可失。” 侠行湖广卷 第二十七章 埋伏 http://.biquxs.info/

是夜,月黑风高,层层乌云遮挡了月轮,撒不下来一片月光。地上都是黑蒙蒙的,青阳镇里也只有几家彻夜不打烊的酒楼还在为街道上零零散散的行人提供仅有的光源。 时节已经入冬,已经断断续续地开始飘雪了,户外的空气已经变得刺骨而寒冷。凌冽的寒风将各栋房屋吹得嘎吱作响,在这样的天气之下,很少有人还会在外闲逛。 连带着在县衙门口值岗的衙役都少了起来,今夜大门处也只有两人值守,都不停地打着哆嗦,咒天骂地的。不过,虽然行人少了,这县衙门口倒是门庭若市,挤满了人,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他们都有仆人陪从,仆人手上也是拎满了大包小包。 那两个值守的衙役一边搓着冻得发紫的手,一边驱散这些商人。“我说你们各位啊,都别在这等啦,我们县老爷不在。” 按照大周的传统,下雪是是一件喜事,雪被视为祥瑞之物,因此每年的头雪时节,人们都会去拜访亲友,互道喜庆。 聚集在这儿的都是有意投靠吴全秀的商人们,这些人精自然知道这个时节该做什么,于是不约而同地带着礼物便来拜谒吴全秀了。可谁知,这两个衙役竟将他们阻拦在外,说是吴全秀不在。 “两位大哥啊,不知吴大人是不在府内,还是另有要客要见啊?”有机灵点的人试图从两个衙役身上套点话出来。 “哼,我们这些看门的怎么知道,不过吴大人下了死命令,今明两天,任何人一概不见。”这些衙役也确实不知道,只知道傍晚时分吴全秀便给他们吩咐了这些命令,随后也不见了踪影。 “啊呀,这可不行啊,我这特产冬白菜必须要初雪时节收,初雪时节吃啊。”立马有人惊呼起来,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 “没错,我这冬枣也是。” “我的也是…” “我的也” … “安静安静!你们在礼盒上署个名放进来吧,不过吴大人你们是见不到了。” 那些商人你瞅我,我瞅你,都是面露无奈之色,只得匆匆将礼物放下,随后离开县衙。 与此同时,青阳镇,镇口。 作为全镇唯一的出入口,这里除了挤满了携各种货物前来的赶集的村民,还有一些专为手里有闲钱的村民准备的车夫。不过在这般寒冷的夜中,本就没有多少村民外出赶集,乘车的也就更少了,于是大多数车夫早早的就收工回家。只有老刘还蜷缩在车里,指望能撞上一庄生意。 “奶奶的,这鸟天气,老子喂马的钱都赚不够。”老刘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咒骂着这天气。与那些待在温暖的屋中的达官贵人不同,劳动人民只讲究实在,这雪碍了他的营生,那就不是什么狗屁祥瑞。 又是一阵寒风袭来,老刘将身上满是漏絮的棉衣裹得更紧了,“妈的,就该和老王他们早点收工,还能去喝上两杯,老子也赶紧回去算了。” 就在老刘收了收缰绳,准备驱马离开时,眼尖的他瞅见一个人冒着寒风竟然从镇子里走出了。“哟呵,来生意了。”老刘不禁露出笑容,在这种天气还要外出的人,即使没几个钱也只能选择雇辆马车了。 “那边那位老爷,要坐车吗?”老刘隔老远就开始招呼起来,只见远处那个人影顿了顿,随后朝他走来。 待到那人走进,老刘才看清,这人在这般苦寒的冬夜竟然只穿了一身黑色覆身单衣,腰间配有一把短剑。而这人却没有丝毫受冻的样子。老刘不禁多打量了几眼,即使在黑夜中,也能看出那衣物材质丝滑,毫无褶皱。 “估计是那些有钱佬们整出来的什么新玩意儿。”老刘心中暗想,看了两眼之后就也不在意了,只是招呼道“老爷,可要坐车?” “嗯,去白杨村。” “白杨村?好嘞。”老刘一口答应下来,跳下马车,扶着那黑衣人上车。待到对方进入车厢坐稳之后,老刘跳上车,却是话锋一转。“老爷啊,去白杨村平日我也只收五十文钱,只是今夜这风雪交加的,我恐怕...” 老刘话还没说完,只见从车厢之中突然飞出了什么东西,速度却不快,老刘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摊开手一看,竟是一枚银元。 “别废话了,走吧。” “是是是,老爷,这就走!”老刘欣喜若狂地将这枚银元收在身上,连忙打起缰绳开始赶车。 到了半夜,风雪愈加猛烈起来,地上的积雪恐怕也有一尺深了,连马蹄踏在上面都险些打滑。 在一个下坡处,那驽马一脚踏空,整个车子随之一震,老刘也感觉到屁股一阵发麻,“死畜牲,学不会看路走。”老刘恨骂了那驽马一句,又是赶紧回头探进车厢,“老爷,您刚刚没事吧?” “没事,你只赶路就好。”黑衣人似是惜字如金,一句多的话都不与老刘说。老刘于是也自感没趣,只顾专心看着前面赶车了。 猛烈的暴风与雨雪好似模糊了时间,马蹄声与风声不断响彻在山林之间。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刘收进缰绳,将车停住,看了看路边的路牌,知道前面就是白杨村了。于是将车厢帘子掀开,对着里面喊道:“老爷,到啦!您慢走!” 那黑衣人只是点了点头,随机矫健地跳下车,向白杨村走去,身影立马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哎呀,这老爷可真是个好人。”老刘看着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美滋滋地回味刚才的收获。他将那枚银元拿出来细细抚摸着,这一趟可是赚了将近他半个月工钱。 突然,老刘感觉手指传来一阵刺痛,伸出手指一瞧,似乎是被针扎了个小孔,还在往外渗出点点血液。老刘再看了看这银元,果然在边缘处有个锋利的小锯齿。 “哟,今个还被钱划伤了,真见鬼了。”老刘抱怨一句,将银元重新放回衣服内,准备赶车回镇。忽然,他那根被刺破的手指变得无力起来,紧接着,整只手掌都似乎不属于了自己。老刘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又是一软,缰绳直接丢在了地上。他刚想大声喊叫,却觉得自己突然好困好困,于是眼睛一闭,就倒在了车上。 ...... 白杨村里,那个黑衣人悄悄摸摸的进了村中。村里此时一片的黑灯瞎火,村民大都点不起油灯,尤其是在这般寒夜之中,打着灯不管做什么都只会全身冻僵,早早睡觉才是这些穷苦农民逃避严寒的最佳方法。 不过,倒是有一家宅院例外,灯火通明的,散发着温暖的橘色光芒,在风雪之中显得格外耀眼。不用说,这便是孙十年的宅子了,钱庄虽然被查封了,钱庄下面的各个产业可都还在的,孙十年自然也就不会在物质条件上亏待了自己。 爬上一座小山丘,正好能够俯瞰那座宅院,那黑衣人将脸上的罩巾摘下,露出一个中年男子的面容,正是那吴全秀。 “这般灯火通明的宅院,是那孙十年的无疑了。”吴全秀点点头,将腰间的短剑摸出,利剑出鞘,寒光闪闪。吴全秀深吸一口气,已经到了这等田地,不容任何错失了。 他又是将身上的夜行衣脱下,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衬衣,随后找了个隐蔽的巨石,在下面挖了个坑将夜行衣埋在里面。在光线充足的地方,穿着这样一身黑衣反而更加显眼。 刺骨的寒风袭来,吴全秀也觉得全身发凉,赶紧运转内力驱散寒意。在这样的严寒之下,即使是内息武者只着一身衬衣也不好多待。吴全秀狠下心来,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冲下山丘,摸到那宅院的墙边,纵身一跃就进入院中。 然而,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 院中央,一把雕花木椅,一个瘦弱的少年端坐在上面,正扭头看着自己。 孙十年看着愣在原地的吴全秀,似笑非笑的表情挂在脸上。 “吴大人,您终于来了。” 侠行湖广卷 第二十八章 血染 http://.biquxs.info/

“吴大人,您可算来了。” 孙十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吴全秀,积雪在他腿上也积了快半指厚,显然也是早早就在院中坐下了。 “你!你就是孙十年吧。”吴全秀没有见过孙十年,但是从其年龄来看确是此人无疑。而他虽然大为震惊,但还是没有丧失理智,谨慎地将短剑横在胸前,打量着四周。院中似乎确实只有孙十年一个人,连个服侍的仆人都没有。吴全秀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那些监视的人给出的情报没有出错。 “吴大人竟然记得我?不知吴大人登门有何事啊?”孙十年挪动椅子,正对着吴全秀,伸手随意地将身上的积雪弹开,似乎眼前的吴全秀真的只是一个登门拜访的长辈。 孙十年这般举重若轻,轻描淡写的态度让吴全秀顿觉一阵诡异,原本他想的是趁着孙十年在熟睡之时直接将其劫走,即使宅院里面还有几个侍奉的仆人也挡不住自己一个内息武者。可是现在刚刚踏入大院,便看见自己梦寐以求的目标端坐在院中,似乎等候多时了。 尤其是对方这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俨然一副完全将自己看穿了的模样,吴全秀在官场上也是摸爬滚打了十几年,这样的表情也只有在那些极精人心的人精身上才看到过。而眼前之人无疑是个孩童而已,这种反差给了吴全秀极大的不安。 现在已经是最后一步了,吴全秀可不想功败垂成。 “孙十年,十年啊...你为何在院中坐着。”吴全秀一边小心地挪动身体,墙边的空间太过狭小,若是动手的话施展不便,一边出言试探这院中的虚实。 “自然是在等吴大人前来咯。”听见吴全秀这般问,孙十年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捂着嘴偷笑起来。“我倒是不知道吴大人为何在我的院中出现呢。” 吴全秀却是沉默着,没有回答孙十年的话,眼睛不停转动着,想找出这院中是否有埋伏的迹象。吴全秀透过窗户看见了几个房间里面的床都是只有床板而无被褥,微微点头,确认这里应当只有孙十年一人居住。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出言试探道: “十年啊,我既然来了,不管做什么也是客吧,叫人搬把椅子来吧。” “哈哈哈,吴大人,你不用试探了,这里确实只有我一人。”孙十年大笑起来,竟然听出了吴全秀此话是为了试探是否还有仆人在此。 计谋被识破的吴全秀也不害臊,反而是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孙大海作为他的最头疼的对手之一,对方的所有细节自己几乎早都派人打探过,作为对方的亲儿子的孙十年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当时的探子给出的评价都说此人不过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而已,每日在青阳镇只知打听何处适合玩乐,也从不关心钱庄里的事务。 可是,这样的一个富家公子,在面对自己时竟然完全从容不迫,波澜不惊,言语之中尽是老成辛辣之词,与自己印象之中的那个孙十年全然不一样。 这种反差感不断折磨着吴全秀的思维,让他怀疑自己现在是否正在做一场毫不真切的梦。 “该死!只能快刀斩乱麻了。”吴全秀心中暗骂一声,也不与孙十年客套了,直接提起短剑一个箭步向孙十年冲去。 “即使你再怎么舌灿莲花,终究不过是一个没有习武的小儿,还是束手就擒吧!”吴全秀怒喝一声,另一只手握成爪状,径直向孙十年脖颈擒去。 在高速移动中的吴全秀,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对方嘴角微微上扬,那种戏虐的表情在一瞬间让吴全秀明白了很多东西,但是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下一秒他便眼前一黑,随后胸口顿感沉闷,竟然直接飞了出去。 吴全秀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墙上,那乡村的土墙直接泛起了一阵裂缝,似乎随时要倒塌。吴全秀强撑着站起身,便觉喉咙一甜,随后强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从进院起就开始的不安是为什么了。 “你不是孙十年!你到底是谁?” “吴大人倒是忘性有些大啊,你三番五次地监视我们,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对面的少年仍旧是戏虐地微笑着,缓缓踱步将吴全秀方才掉落的短剑捡起来,用手试了试锋芒,“这倒是把好剑。” 吴全秀面目狰狞着,他现在当然知道这是谁,和孙十年一伙的,有这般武功的孩童除了易文还有谁?! “是从什么时候?”吴全秀剧烈咳嗽着,每一声都伴随着一口鲜血吐出。 “从你派来白杨村的人离开之后。”易文玩弄着手上的短剑,看向吴全秀的眼神已经如同看一具尸体没有二样。 “你虽然派人无孔不入的监视我们,我们的行踪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但是最关键的一点是,最后亲自下手的一定是你自己,而你自己是没有见过孙十年以及我的。”易文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将短剑紧握着,现在,是该将一切结束的时候了。“赵一虎的仇,由我来报。” “咳咳咳。”吴全秀仍然在咳血,但已经不再强撑着自己站立了,而是一屁股靠着墙边坐下,仰面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与飞扬的雪花,慢慢闭上了双眼。 “我只有两个问题想问,问完后,你就可以送我上路了。” “说吧。” “若是你们在假装分道扬镳后,我还是派我的人去监视你们,那你们的计划,咳咳咳,就失败了吧。” 易文摇摇头,“你不会的,你太谨慎了,你只会选择派全是武者的追风铁捕,以图不让我们发现监视。” “可你们还是发现了。”吴全秀笑了,笑得很惨烈。 “不,我们没有发现,但是我们知道一定有人监视。” “这样啊...”吴全秀已经将双眼完全闭上,呼吸也渐渐变得微弱。 “第二个问题呢?说完早点上路吧。”易文提着短剑,缓缓向着吴全秀走去。 “第二个问题啊...我想知道...你即使知道今夜我要来...”吴全秀说话已经开始断断续续了,声音也渐渐微弱。 “什么?”易文看见吴全秀的嘴还在呢喃着什么,但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你为什么就一定有把握将我留下呢?” 话音刚落,吴全秀眼中精光一闪,完全不复方才垂垂将死的模样。手指猛地一弹,一银色闪亮的细针直冲易文而去。 “该死!”易文虽然一直防备着吴全秀的临死反扑,但也没想到暗器这一手。暗器的使用即使在江湖之中也属于是旁门左道,少有人修习精通。易文猝不及防间,只得用手中短剑一挡,那银针虽然向侧边飞去了,却还是擦破了易文的皮肤,渗出了一丝血液。 吴全秀见状心中大喜,那枚银针上涂抹有秘制毒药,若是普通人沾上了,顷刻之间就会全身无力,最后心跳停止而亡。即使是武者,被此毒侵入体内也会顿感虚脱。 易文提剑正欲刺向吴全秀,却突然感觉全身一阵无力,立马明白了方才那枚银针必有剧毒。 “哼,今日算你走运,咳咳咳。”吴全秀提起最后一丝力气站起身,向门外跑去。方才他受伤的状况可是实打实的,即使投掷出这枚银针也是耗费了他不少气力。现在即使易文已经中毒,自己也没有十成的胜算,再加上此地不宜久留,于是连连逃窜出去。 吴全秀夺门而逃,在雪地上亦步亦趋的朝村外走去,刺骨的寒风灌进了他的全身,更加刺激了他的咳嗽,每一声咳嗽都带出一片鲜血,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之上。 强撑着走到了村外的一片空地之上,吴全秀又一次回头,发现易文果然没有追来,长松了一口气,他自己也已经到了极限的边缘了。于是坐在雪地之上,开始运功疗伤。 可就在此时,在风雪之中,渐渐地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他的脚步并不沉稳,在狂风的咆哮之下甚至站立不稳,可是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吴全秀吐出的血迹之上。他的身影慢慢靠近了,吴全秀这才发现那少年手中还提着一把长刀。 “易文!?不!他不可能还有气力追上来。”吴全秀的心里只剩下了恐惧,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后手。 那少年的身影更近了,吴全秀这才能看清,那少年确实不是易文,他的身体比易文瘦弱多了,但是手上那把漆黑的长刀确是易文的黑陨无疑。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你才是孙十年啊。”吴全秀放肆地大笑着,但是笑声刚刚传出去就被汹涌的寒风吹散了。 孙十年什么也没说,就这样提着刀,一步一步,费力地向吴全秀走来。 吴全秀也沉默了,笑声戛然而止,静静等着孙十年走上前来。 终于,孙十年艰难地走到吴全秀面前五步远,现在,吴全秀终于能够看清孙十年到底长什么样了。 什么对白也没有,孙十年挥起黑陨,奋力劈下。 吴全秀的脑袋飞起数尺高,喷涌而出的鲜血将孙十年全身浸湿。 孙十年本以为这一刻来临之时,自己会欢呼,会怒吼,会嘶吼,但他现在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一个凡人,在这般暴风雪之下已经几乎全身冻僵了,甚至脑袋也出现了幻觉。 他仿佛看见了赵一虎的背影,看见了那么多年生活的点点滴滴,是如此的温馨美好。 可回过头来,眼前只有一片被血液亵渎的雪地,就连他自己的双眼,也被鲜血所染红。 孙十年已经支撑不住,在风雪之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不过,他的身影却是始终站着的。 和赵一虎一样。 侠行湖广卷 第二十九章 功成 http://.biquxs.info/

眼前是一片漆黑,无垠的黑,这里完全没有时间流逝之感。不知从哪一刻开始,渐渐出现了柔和的光芒,只是白色,没有其他颜色。而后这白光也渐渐变得尖锐起来,甚而有些刺眼。这光亮还在不停的加剧,照得眼珠一阵刺痛。 “嗯...啊。”孙十年发出一阵无意识的呢语,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头顶的天花板,是用红漆涂成鲜艳的红色的。天花板下用几根细丝吊着一晶莹剔透的水晶灯台,但此时并没有点亮,这水晶灯是孙大海送给孙十年,一直被他挂在自己的房间之中。 “啊...这是。”孙十年揉了揉还在发昏的脑袋,看了看四周,雕纹的木窗,绢丝的被褥,黄梨木的桌椅,这里俨然是自己在钱庄里的房间。“我回到钱庄了...?” 这时,房门被缓缓撞开,一个小丫鬟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走了进来,看见孙十年失神地呆坐在床上,顿时面露激动之色,手上一个动作不小心竟直接将粥打翻在地上。 “呀!少爷,真是对不住,奴婢这就来收拾。”那小丫鬟一脸惊慌,却又藏着些许的激动,不过她却没有俯身收拾,而是冲出去在后院大叫着:“赵大人,赵大人!少爷他醒啦。” 那丫鬟的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壮汉钻进了孙十年的房间,正是赵一龙,他看见孙十年醒来,一把就扑到了床边,抱住孙十年,止不住的泪水流淌在他布满沟沟壑壑的脸上。“少爷!你可算醒了啊。” “我现在...是在钱庄里面?钱庄没事了...?” “是啊少爷,你已经昏了快三天了,这三天人们都没找到吴全秀,县衙里的人也说不上来,慢慢就有人猜到吴全秀大概是遭遇不测了,于是越来越多人开始站在我们一边给我们说话,那县衙迫于压力只得把钱庄解封了。” “这样啊,那就好。”孙十年继续揉了揉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那父亲呢?怎么没看见他?” 赵一龙脸色稍稍收敛了一些,“掌柜他还在狱中,他确实是由县衙正式捉拿的,若是要释放掌柜恐怕还要等到新官上任。” 孙十年点点头,没有说话,经过这一连串的事件,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急躁的富公子了,事情也有轻重缓急,自然是急不得的。“对了,怎么不见易大大哥。” “少侠啊,他和冷姑娘都还是学童呢,还在私塾之中读书呢。” “这样啊...我还没有亲自向他们道谢呢。” “总会有机会的少爷。不过话说回来...”赵一龙的语气变得缓和起来,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易少侠说过,少爷你即使习武,也难以越过内息境了,不如就将心思放在这钱庄的经营上吧。也算是圆了老爷的心愿。” 孙十年沉默了片刻,闭眼叹气,缓缓说道:“我可否同时进行?” “少爷!这钱庄上下几百号人,十几家店铺,掌管起来甚是费心。若是还要习武,少爷怎么忙得过来。” “白日经营,晚上习武罢。” “这...好吧。”赵一龙本想阻止,但想到也许孙十年持续一段时间后就会知难而退,也就顺从其心意了。 孙十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但也什么没说,心里默念着那日交换身份时易文传给他的功法,他知道这门功法的名字,血魔化身大法。 与此同时,青阳镇郊外,私塾之中。 易文和冷言向李文道告假的时间快有十天,这期间李文道自然是无比担忧二人,不过想到两人小小年纪便是内息武者,在这青阳镇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也顺着他们了。至于他们去做什么,李文道却是不知道了。 不过前几日那本已退出私塾的孙十年竟然回来了,还穿着易文的服饰,带着他的黑陨刀,这让李文道好生奇怪,不过冷言也悄悄示意李文道无需多管,他便也不放心上,只道是这些孩童们玩心四起。 然而,今日李文道还是察觉的一些不对劲,虽然这私塾离青阳镇还有些距离,但李文道的消息却是十分灵通。 他也知道了青阳镇最近的大事:县令吴全秀失踪,孙氏钱庄解封,再联系到易文冷言这几日的反常行为,李文道隐隐查察觉到了不对劲。本身冷言走的和易文就很近,易文又与孙氏钱庄走的很近,这其中难免会有些牵扯。 这日,刚刚到放课时间,学童们还在收拾行装,李文道就已经忍不住心中的疑惑,直接将两人叫到了屋中。“你们两个这些天去做什么了。” 李文道的表情出奇的严肃,面色冷的似乎能滴出水来,眸瞳之中闪着森冷之色。“青阳镇的那些事是否与你们有关?” 冷言本就是一个害羞的小女孩,被这样一番质问,已经脸色通红不敢说话了,只得连忙躲到易文身后。易文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肯定是瞒不过去的,能够在被李文道发现之前完成计划已经是大幸了。 “先生,我们确实助了孙氏钱庄一臂之力,以报孙掌柜之恩。”易文也低着头,似乎不敢与李文道对视,而话语之中却是不卑不亢,十分平静。 “一臂之力?那吴全秀为何失踪了?” “贪官墨吏,鱼肉百姓之人,死不足惜。” “你!你啊!”李文道一副恨铁不成钢之色,那一抹胡须气得直发抖,声音都已经开始打颤。易文身后的冷言更是不敢看了,扒着易文的肩膀把头埋在了后背里。 “唉,唉,唉!”李文道连叹数声,一声重过一声。“你切莫忘了你是读书人,怎么行事尽是江湖人士之风。若是那县官祸害一方,你自可拟书告他,或上言府中,你怎么就...唉!” “手中的刀更管用。”易文只是淡淡答复。 “那你知不知道,这县官再怎么坏,那也是朝廷的官,你能杀他吗?我恐怕府里的追风铁捕都已经来调查啦!” 易文轻轻摇头,“吴全秀此行生怕别人发现,自己就已经掩盖了所有行踪,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向我们。” “你呀!”李文道已经气得开始发抖,不自觉地用力拍着手掌,自己这个爱徒怎么在这上面就是这般冥顾不灵。“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事都需要证据的!那些府里派来的人,他们查不到人,就会直接抓人回去交差。你说!所有的人之中,是不是你的嫌疑最大!” 易文听罢却是沉思了一会儿,他前世做巡天卫指挥使之时也查过不少案子,但是每一个案子都讲究人证俱全,因为最终是要向皇上呈报的,皇上万一起了哪怕一丝疑心,那便有十百颗人头落地。 这样的数十年的经历让他以为只要不留证据便可逍遥无忧。可是在这远离京城之地,天高皇帝远的,捕快们也只不过交差而已,至于真相,没有人在乎。 “到底是被经验所害了。”易文轻轻呢喃道。 李文道没有听见易文的低语,而是背着手,来回在这房间踱步着,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易文作为他的爱徒,李文道自然不会舍弃他,此刻他也是在绞尽脑汁思考对策。 “罢了罢了,冷言,你先回去罢,易文跟我来。”只见李文道终于想到了什么,一咬牙下定决心,开口吩咐道。 冷言如释重负,一跳一蹦跑出了房间,临走时还扒着窗户看了眼易文,鼓着嘴眨了眨美瞳,似乎是再说:抱歉啦,先走一步啦。 易文苦笑着和冷言对了个眼神,随后跟着李文道回到了他的房间。只见李文道走到书桌之前坐下,闭目沉思,只是招呼易文道:“你去磨墨。” 易文知道此事若要解决还得靠李文道,也悔恨自己初次下手竟然就落得这样个后患,此时也只得乖乖听从李文道的安排,站在书桌的另一边开始磨墨。 “先生,墨好了。”易文轻轻打断李文道的沉思。 “嗯,你也过来看着吧。”李文道睁开眼,从笔架上取下毛笔,在墨砚里吸饱了墨水,摊开一张雪白的宣纸,随后笔走龙蛇,毫不间断地挥洒着墨水。 只是片刻功夫,那宣纸之上已经布满了蝇头小楷,李文道举起纸,吹了几口气将笔墨吹干,随后递给了易文。 易文接过一看,只见第一句话是“襄阳府通判韦琼林兄台敬启。”随后虽然洋洋洒洒的也有数百字,但大意都是请那位韦通判为自己说请,让前来调查的追风铁捕不要为难自己。 易文郑重地将此信放回桌上,随后对着李文道,双膝跪地,拜了一拜。“先生大恩,弟子没齿难忘。” 这一封信可不仅是一张纸这枚简单,它背后所代表的人情世故,因果关联会紧紧地束缚住一个人的一生。李文道此般求情,恐怕会是落下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些人情,可能终其一生,也还不完。 “免礼免礼,起来吧,你是我的弟子,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不过,我对你有一个要求,不知你能否接受。” “先生但言。” “你日后都不可踏出这私塾,直到两年之后,或是考上秀才。可否?” 易文只微微犹豫一下,“弟子谨遵师命。” 侠行湖广卷 第三十章 风波 http://.biquxs.info/

京畿,天京。 正值清晨,天上却还是灰蒙蒙的,天京地处北方,冬日更是干燥寒冷,好在能够在内宫之中当差的,基本都是武者,对这般天气倒是不太在意。不过,让朝中文武百官都在意的是,昨日天京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这般祥瑞自然是要早早向圣上贺喜。 金銮殿之内,文武百官已经身着官服,手持笏板,静立候驾。大殿之中,众人皆是肃目以待,眼睛只敢直视着前方,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违反了哪般礼法。 “宣!圣上驾到!”大殿门口的小太监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众官员一听连忙收拾衣襟,准备跪下,却只见一道残影从他们身边掠过,随后大殿之前本是空荡荡的龙椅之上,便出现了一个衣金带红之男子,眉宇之中尽显威严,一举一动似乎都牵动着天下。正是周皇。 “众卿免礼。”他的声音平平淡淡,不大不小,却是清楚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可有要事禀报?” 众官员稍稍松了一口气,在开始议事之后,他们才可稍稍轻松一点,周皇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会显得宽宏大度,不计较臣子们的越礼行为。 只见在人群中的最前部,一身绯色官服,材魁梧异常,面部须发丛生的刚猛男子出列,扫了一眼手中的笏板,随后拱手行礼,上奏道: “启禀圣上,我兵部接边关八百里急递,言大漠之中各部族因为入冬之后缺衣少粮,已经聚集数万人准备南下劫掠。特请陛下拨款白银三十万两以修筑工事,加征兵丁。” “准。” 又是一白发苍颜的老人站出,同样是绯色官服,也与那壮汉一般行礼之后,上奏:“禀圣上,我户部接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公文,言山东各府受雪灾极重,数十万灾民无家可归,特请圣上拨款二十万两以赈济灾民,安抚百姓。” “准。” ...... 之后的各路官员都有呈报,所报之事从军事,民生,赋税,商贸这方面不等,但是所有的奏报最后都只有一个目的,要钱。 周皇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的呈报,无论所言何事,皆是一个“准”字,也无多言。 朝事很快便议完了,众官在行礼告退之后也连连离开了这庄严肃穆之地。而龙椅之上的周皇,却仍然一副面无表情之色,静坐在龙椅之上。 “主子,该走啦。”周皇身旁一红衣宦官轻轻提醒道。 周皇轻轻摇头,面露冷色,一声大喝,“这帮人,从我大周掏出了多少白银,最后又有几分落到了朕的百姓手里!” 那红衣宦官听罢惊慌地跪在周皇身旁,连连说道:“主子,奴婢不敢妄谈朝事,还请主子收回此言。” “哼,要是易武在的话,他们能这般肆无忌惮?!”周皇气极之下,手掌往龙椅上一拍,竟然留下了三分深的掌印。“对了,那个会断息九刀的小子怎么样了?去!把周九恩叫来。” “是!奴婢这就去。”那红衣宦官如释重负,连忙起身跑出大殿。 只一会儿的功夫,一白衣青年男子,飘飘若仙,白面无须,来到了金銮殿。这正是十二年前在扬州城的那位周公子,一眨眼一纪岁月过去了,他却还如十二年前一般少年风华。 “臣巡天卫指挥使周九恩参见圣上。”周公子没有下跪,只是拱手行拜礼,这也是他所受的恩宠之一。 “让你们关注的易武的消息怎么样了?” “易武的消息...”周公子略一沉吟,“陛下是指那个孩童吧,他最近可是干了一件大事出来。” “哦?何事?”周皇顿时来了兴趣。 “据臣手下汇报,那个易文会同当地数人一起刺杀了兴德县令。” “为何?” “据调查是那县令设计伏杀易文,且祸害当地一镇的商贸,当地商人迫于无奈只得杀而诛之。” “哼。”周皇冷哼一声,“这种官杀了也对,朕真是要给他拍手称快。” 红衣宦官听罢赶紧上前打断周皇,“陛下!慎言呀,陛下要是这话传出去了,天下会乱的呀。” “知道了,知道了。”周皇满不耐烦地挥挥手,转头继续看向周九恩,“对于这个人,你怎么看?” 周公子犹豫片刻,“陛下所说的这个人,是易武,还是易文。” “这个人。” “臣以为,此人尚且年幼而实力不俗,行事分寸拿捏合适,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苗子,只是...” “只是如何?” 周公子又是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下定决心才继续开口,“只是此人身上有一股挥之不散戾气,这倒是与那易武很像。如若陛下想要收为己用,恐怕还需敲打。” “嗯...”周皇又是恢复了冷峻的神色,摸着下巴思索着,“你不建议朕把他收到巡天卫之中?” “臣自然不敢违抗圣意,只是时候未到,况且此人尚在科举,臣以为让他先在仕途历练一段时间,再担任巡天卫,到时候必定是陛下的一把利刃。” 周皇听罢却是冷笑了一声,但不是在笑周公子,似在自嘲,“不知道朕还能不能看到那个时候。” “主子!”那红衣宦官又是急得连忙打断周皇,“主子万万不可说这样的不吉之语啊。” “行了行了,你们都退下吧。”周皇挥手作驱赶势,二人也是连忙行礼告退。 辉煌灿烂的金銮殿,只剩下周皇一个人冷清的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下面空荡荡的大殿。不知为何,只有在这一瞬间,他才觉得自己是大周的皇帝,是天下的天子。 ...... 离天京两百里之外,一座普通而破旧的农庄。 随着京畿地区开始下初冬的第一场雪,佃户们也大都返回了自己的家中,这座农庄也就闲置了下来。只是今日,这座无人问津的农庄却迎来一群不速之客。 只见周围数道黑影闪过,在雪地上竟然一丝印痕都没有留下,那些黑影就消失在了农庄之内。 农庄之内没有点灯,但在场的六个人似乎都不在意。 “如何?没有人跟踪吧。”其中一人率先发问。 “哼,上直卫的那群人就是一群饭桶,他们发现不了我们。”对面一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皇帝直属的亲卫队在他们眼中也是不值一提。 “嘿嘿,你上次被上直卫那指挥使追杀了七百里,差点命都交待了,口气还这么大啊。”另一瘦小男子毫不客气出言讽刺。 “你!老子当时是不敢动手怕他叫增援来,不然他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好说。” 眼看着他们有越吵越烈之势,人群当中一黑衣女子只是轻轻开口,“别吵了。” 这声音很轻,甚至盖不过窗外呼啸的大雪,可方才那几个嬉笑玩闹之人却立马闭嘴,收敛了脸色,均是严肃至极。 “这次召集大家,也是计划发生了些许变化。”那女子见众人安静下来,也就开始今天的议程。 “计划?我们最近不都在蛰伏着吗,有何计划?”人群之中有人不解。 “那个执行了十二年的计划。” “您是说...易武?!” “没错。”那女子轻轻点头, “他现在也才十二岁吧?能出现什么变化?” 女子轻笑一声,“易武易大人倒是想着除暴安良,把他们的县令给宰了。” “切,宰个县令算个屁,老子还杀过皇子呢。”方才那胖子很是趾高气扬。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们必须确保他万无一失。我们在朝廷埋下的棋子需要动一动了。” “好,我明白了。”一瘦高男子点了点头,平日都是他负责收买各路官员,现在该是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唉,真不知道公主大人为什么对那小子那么上心。”那胖子叹了口气很是不满。 “呵呵呵,”女子银铃般的声音响彻在小小的屋舍之中,而后挂着一抹妖异的笑容,似是在自言自语: “那当然了,他可是我们最重要的,棋子!” 侠行湖广卷 第三十一章 两年后 http://.biquxs.info/

匆匆年华似水而去,眨眼之间,距离易文来这青阳镇已经两年有余了。 如今镇上的人也都基本知道了在郊外的一座私塾之中,有着一位侠肝义胆的小少侠。不过,人们已经很少在青阳镇看见他的身影了,只有家中有学童与易文同在一所私塾念书的才能从自家孩子口中听得一点只言片语。 自从吴全秀不知所踪之后,府里也派下了数位密探前来搜查。镇上的居民本以为这又是劳民伤财之举,谁知这次府里的人到来却只是四处闲转几天便回去交差了,甚至连嫌疑最大的孙氏钱庄都没有去调查,倒是惹得居民们好生奇怪。 不过坊间也因此流传出了诸如孙氏钱庄背景雄厚之类的传言,倒是钱庄在青阳镇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了。 襄阳府在调查无果之后,便把吴全秀之前的贪墨行为给翻了出来,扣了个畏罪潜逃的名号之后也就结案了。新来的知县深谙中庸之道,知道自己在兴德根基不稳,也就顺从民意将孙大海释放了出来。 孙氏钱庄自此以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一连承包了周边几个镇的业务,就连县城之中也开有分店。孙大海自从上次孙云儿的丑闻曝光之后,对诚信经营更是看重,宁可选聘愚笨之人也不要偷奸耍滑之辈。因此孙氏钱庄倒是遭到了周边百姓的欢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在私塾之中深居简出的易文并没有将心思放在这上面,他所关注的现在也只有两件事,一是马上要进行发院试,二是自身的武道修为。 前者自然不用说,是牛大爷孙大娘后半生唯一的愿望,甚至易文来到青阳镇的本初目的,就是在私塾之中好好求学。若是让红山村的爹娘知道了自己在青阳镇做出的这一系列事件,恐怕只会让他们担忧得面色苍白。 至于后者,则是易文愈发觉得诡异的这古寺。那一尊石佛的样貌还是会时不时的出现在易文的噩梦之中,并且出现的时机也都相当离奇。梦里的易文总是会重新经历自己前世心里最痛苦的一段回忆,而每当易文杀出重围解决危机之时,那尊石佛就会突然出现,不住地念叨着:皈依我佛。 易文也愈发清楚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噩梦这般简单,那石佛之中,定藏有某种惊天地的隐秘,甚至是以前世的自己都无法看透。因此,易文现在即使出行,也都会绕开好大一截路,离那石佛越远愈好。 同样引发易文无比警惕的是,之前就经历过的深夜之时的潜入者。在这两年之间,易文偶尔能够感受到有目光从隐秘的角落窥视着自己,可当自己去探查之时又是一无所获。 更让易文心惊胆战的是,他敏锐的直觉感受到,那股窥视自己的目光,不是出自同一股人的,至少有两拨人在暗中监视着自己。 这日清晨,山间纷繁复杂的鸟鸣声叫醒了熟睡之中的易文。 易文缓缓坐起身,揉了揉发昏的脑袋,他的眼睛之中又是布满了血丝,眼窝已经明显的下凹了,黑陨就放在床上,利刃已经出鞘了一半。 “该死,又来了。”易文心中暗骂了一句,昨夜他又被那种若有若无的监视感所惊醒,他甚至在半夜直接挥刀破窗而出,试图找到那个潜伏之人,却仍然是一无所获。 一边揉着惺忪睡眼,易文走到院中的井边打了一半桶水直接浇在脸上,以图清醒几分。初春的井水还是冰冷刺骨的,倒是让易文精神了不少。 看了看李文道的房间,仍是房门紧闭着,易文苦笑着摇摇头。昨夜自己挥刀而出的动静自然也惊醒了李文道,他也同易文一起搜寻了良久,估计现在也是疲惫至极。后天武者还没有脱离身体的桎梏,饭食饮水,睡眠休息都是不可缺少的。 在心中默默地向先生道歉三秒之后,易文就开始了每日的修行。 如今的大衍心经融合了三门功法,易文便需要这三门功法齐头并进,否则某一种内力过强或过弱,都会导致其将另两种内力完全吞噬从而反噬自身。 “杀伐经与流云功法内力的提升倒是毫无难处。只是那血魔化身大法的血气实在是难以凝聚。”易文稍稍叹气,自己自从修炼血魔化身大法以来,也只屠戮了一人,那日的吴全秀虽然将其重伤,不过得到的血气还是极少的。 这两年期间,易文都是用本身之气血凝练血气,这样下来进境自然就十分缓慢了,连带着杀伐经与流云功法都不敢太过提升。 好在这样下来,血气还是有所增强,易文也顺利地打通了四条经脉的阻碍。如今的三十六脉络之中,有十条是完全畅通的,这样的资质虽然仍让易文十分布满,但放在大门大派之中,也是能勉强能作为下等资质。 “哦?易文,你起来了啊。”李文道也是披头散发,略显憔悴地走出房门,和易文一样打了半桶水直接浇在脸上。“唉,你这样完全休息不足,可别影响到今天的大事。” “大事?”易文收功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今日是...?” “你小子啊,连这都能忘,今天是院试的日子,不是早就知会你了吗。一会我们就出发去兴德县城。” “院试?啊,确是差点忘了。”易文稍微思索了一下才想起,这几日他都将心思放在如何查出自己的监视者了,对于那院试倒是不太上心了。毕竟院试所考科目也只有四书而已,这些内容易文早就熟读于心,毫无难度。 李文道轻轻拍打着脑门,让自己也清醒一些。“你啊,也认真一点,其他的学童我可都没让他们参加院试,也只有你水平还够,可别丢了我的脸。” 李文道说罢,却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要是冷言那丫头也在的话,应该也能和你一起参加。” “冷言啊...她肯定不会走什么仕途的,在这里也是念点书识字罢。”想起冷言,易文的表情也是复杂了许多。 在一年前,本是极为普通的一天,李文道在开始讲学之前却突然发现冷言的座位上空无一人,易文也是表示不知情。随后二人在书桌的缝隙之间发现了一张纸条,却也只写着四个字:后会有期。从笔迹的颜色和形状来看确是冷言最近写的。 自那以后,冷言再也没来过私塾。李文道托人在青阳镇里打听,却发现大家平日虽然也见过这个小姑娘,却没有人知道她住在何处,去了何方。从那天起冷言便从青阳镇消失了。 易文心里也是相当奇怪,冷言确实说过自己不会久留,会去江湖闯荡,甚至还邀请了易文同行。可是这般仓促的不辞而别,背后似乎却又隐藏着什么。 易文本想去追查,但被李文道阻止了,在他的眼里易文也不过是和冷言一般的少年而已,定然不放心易文出去行走江湖。 她一个少女在江湖之中遇到了什么,易文也无从得知。这种莫名的担忧也时常困扰着易文。尽管只有一年多的相处,这个活泼天真的少女却是在易文心里留下了无可取代的位置,甚至与红山村的爹娘一样成为了必须守护的对象。这一次的不辞而别,也让易文失神惆怅了良久。 “她既然说后会有期,那便会有再会的一天吧。”李文道略带安慰地拍了拍易文的肩膀。 “嗯,我知道的,先生,江湖没那么大。” 易文如是回复着,却带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一种前世的他从未有过的感情。 侠行湖广卷 第三十二章 巡天 http://.biquxs.info/

“江湖没那么大...你小子没去过江湖,说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李文道听罢稍稍愣了一下,而后笑骂着易文,勉强将对冷言的担忧压下,转身去收拾今天的行装。“今天不用讲学了,你也好好收拾一下罢。” 易文轻轻点头,虽然对冷言的担忧丝毫没有随着年岁增长而消散,他的理智也并没有丧失,知道以自己如今的能力是不可能去寻找冷言的。 “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唯一啊。”易文想到了自己的师傅爱说的一句话。他也将其奉为圭臬,在这人世间活着,弱者只有在任人宰割的空闲找到一点苟且偷生的空间,只有强者才能做到逍遥世间。若是任何人想要改变这个局面,也只有自身强大方有可能。 回到房间,将自己身上浸满汗水的武者劲装脱下,易文想了想,还是换上了一身书生打扮。一头黑色方巾,领部点缀白色护领,身上着一套青色行衣和马裤,脚上踏一双布制方头鞋,妥妥的一身书生意气。易文还是头一次穿上这套衣服,自己都觉新鲜,在铜镜之前看了又看。 出门之前,易文想了想,还是将黑陨佩上腰间,又霎时多了一股文人侠士之气。 随着易文走出房门,李文道见状也是笑着鼓起掌来,“好!你小子换了一身打扮还真是换了个人,妥妥一个状元郎模样。”他上前扶了扶易文的方巾,将肩上的灰尘弹掉。“就是这把刀...去兴德县用不着吧?” “天有不测风云,不可不防。”易文摇头,执意要将黑陨带上。 “那好罢,若无他事,我们即刻出发吧。你我直接轻功赶路,应该能在正午之前赶到。” 二人于是简单地将后院大门锁上,直接出发了。这里也不怕贼人偷盗,一是李文道在这周边也算是威名赫赫,二是这院中着实没有什么值钱之物。 山林之中,只见两个快速穿梭的人影不断闪现着,搅得林间莎莎作响,各路野兽也都受惊连连,发出此起彼伏的咆哮声。 李文道原以为自己若是全力催动轻功顷刻之间就能将易文甩至身后,于是刻意收敛了力道,没想到易文紧跟其后,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于是也就来了劲,渐渐加快速度,没想到易文却是吸铁石般紧紧黏在其身后。 易文也察觉到了李文道的小心思,不禁苦笑一声,自己虽然只是内息境,可修炼的大衍心经可是融合了三门功法的内力,恐怕内力储备上不亚于一些较弱的合一境武者了。除此以外,自己对内力的应用更是高出其不少,所以才能追住李文道不放。 “嗯?等等!”李文道突然眉头一皱,随后大喝一声,示意易文停下。 突如其来的一声断喝让易文也有些猝不及防,打了好几个踉跄才勉强停下。“怎么了先生?”易文稳住身形后立马就将黑陨拔出,背靠着李文道环顾四周,观察着有无异常。 “有血腥味儿,从我们来的方向。”李文道全身紧绷着,内力瞬间流转了周身各个角落,警惕地看着四周。 易文也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深谙杀戮的易文瞬间就判断出来这是人血的气味。 “不对劲,这是人血的味道,而且传来的方向是逆风,说明这人刚刚死去。”在这种危机之下,易文反而变得更加冷静,平静地同李文道讲出了自己的判断。 李文道也无暇惊叹易文敏锐的判断了,他也在认真感受那股血腥的味道,以图从中获得更多信息。“没错,而且...我们刚才经过的时候是没有看见有人打斗的,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应该是武者之间下手。” 师徒二人没有再说话,而是极度警觉地用目光搜寻着任何可疑的身影。 一刻钟过去了,四周却是死一般的寂静,连虫鸣鸟叫都没有,更为这片山林增添了一分诡异。 “先生,下手之人应该没有发现我们,我们是...” “去找找这血味的源头吧,可能对方还活着。” “是,先生。”易文同意了李文道的做法,在这种时候若是继续赶路反而可能会撞上方才行凶之人,反方向的往回走反而可能避免这次危险。 二人顺着气味传来的方向慢慢摸索过去,发现那味道的源头在一片灌木丛之下。 易文与李文道互相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随后易文手持黑陨,一道三光斩挥出,那片灌木丛立马变得支离破碎,露出了下面的隐藏之物。 竟是两具灰衣尸体,脸上均是一脸不可置信之色,瞳孔极度扩大,眼珠已经翻到只看见眼白的地步。下巴直到死后都没有合上,从嘴里流出混合着血液的口水。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二人均是胸口有一道深至骨头的伤口,从腰间一直延申到肩部,连五脏六腑都隐隐可见,绿色的胆汁与鲜红的血液混在一起,让任何看见的人都会头皮发麻。 “这!这!这!谁人下手这般残忍。”李文道的表情十分难看,他更多的时间是在寒窗苦读,行走江湖的时间少之又少,自然没有见过这般惨烈的景象。 易文虽然也一脸震惊,但立马冷静下来了,他前世亲手制造过比这还要残忍的景象,此时更多的心思聚焦在这两具尸体本身。 易文蹲下,用手指轻抵着一具尸体的皮肤,探入了一小股内力。 “这是?!”易文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了?”李文道连忙问道。 易文却没有回话,而是脸色铁青的又对另一具尸体探入了内力,随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先生,这两人...是先天高手。” “什么?!这里怎么会有先天高手?还会死在这里?”李文道听罢更是一连不敢相信,也亲自输入了一道内力探查。 “该死!”李文道同易文一样阴沉着脸,“他们的经脉之中残留着一些高度凝聚的内力,也就是真气,他们真的是先天高手。” “而且,更重要的是。”易文摸着下巴飞速思考着,“他们的身上只有一道伤口,而且是在身体前面...” “啊...也就是说。”李文道瞬间也明白了易文的意思,“他们是在正面被人砍伤,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不仅如此,先生你看。”易文将两具尸体搬在一起,并排放着,稍稍错开一些,让两道伤口正好接在了一起。 “这!”李文道瞪大了双眼,不禁张开了嘴巴,“那人是用一刀就杀了两个先天高手?!” “恐怕是的...”易文站起身,重重叹了一口气,“先生,我们最好立刻离开这里,否则若是被那人发现我们...” “确实...”李文道沉重地点点头,突然又发现了什么,“等等,这两人衣内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 李文道俯身在两具尸体上面摸索了一阵子,竟掏出了两枚令牌。 令牌通身为金色,入手沉重,恐怕是为纯金打造。让李文道更为惊讶的是,这两枚令牌的边缘处竟然刻着几条游龙的模样,而在令牌的正中央,是一条盘卧着的巨龙围绕着一个古体的汉字。即使是李文道这样博闻强识之人,也辨别了一番才认出,这是一个“巡”字。 “什么?!”易文看见这枚令牌大吃一惊,那种表情是李文道这两年里从未见到过的。 “易文,你知道这两枚令牌?”李文道表情怪异地将其递给易文。 易文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接过了两枚令牌,抚摸着上面的纹路与刻纹。 “啊...这个重量,这个刻纹,这个大小,一分一毫都不差,绝对假不了。”易文六神无主地呢喃着。 “喂!易文?你认识这个东西?” 易文愣了片刻,抬头看向李文道,似乎在犹豫什么,随后还是坚定地摇摇头,对李文道说:“不,我从未见过。” 而在心里,易文却是无比清楚,这个东西也曾陪伴了他十数年。 “巡天亲卫,他们为什么在这里?!” 侠行湖广卷 第三十三章 兴德县 http://.biquxs.info/

“巡天亲卫,他们为什么在这里?!” 一时间,易文飞速地思考着,脑海中闪过千万种想法,却无一例外的都指向了自己。虽然有可能他们是在执行别的任务,但这种想法未免有些自欺欺人。这兴德县穷乡僻壤的,会有什么事情惊动巡天卫呢。 但不论他们在这里的目的如何,现在这二人都已经魂归西天,成了两具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 “究竟是谁下的手...?是无意为之,还是故意截杀巡天卫之人。”这是易文现在最想明白的问题。隐隐之中,易文觉得自己似乎卷入了一场无比汹涌的风暴之中,而自己就是风暴的中心。并且不是以易文的身份卷入,而是易武。 “这两枚令牌我也是从未见过啊,但从这做工来看恐怕是某个大势力的弟子持有吧。”李文道推测道,他也同易文一样发觉此事的诡异,现在只想尽快逃离这风暴的中心。“我们还是尽快给官府上报吧。” 易文点点头,悄悄将令牌翻过来,看了一眼右下角,只见两枚令牌都用极为隐晦的字体刻上了几个字,这字体与周边的花纹融为一体,若不是知晓此玄机之人,怎么看也都会以为是普通的雕纹而已。 只见两枚令牌的右下角都是写着数字,分别是“十六”“十七” 巡天卫的武者主要都是内宫从各地搜寻的无父无母而有天赋习武的孩童,他们从进入巡天卫开始就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名字,而是用数字代称。他们会在一个隐秘之所进行地狱一般的训练,直到先天境之前都不可外出。而只有修炼至先天中的归一境或是立下了大功之时,他们才能拥有名字。 易文前世并不是在孩童之时直接被收入巡天卫的,他的师父收留了他,传予了他杀伐经,并带着易文游历全天下。从西域到扶桑,从大漠到南越,他们的踪迹无所不在。 当易文以为这就是他的江湖人生时,他的师父却突然消失了,了无音讯,只言片语也没有留下。 至于后面加入巡天卫,那就又是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了。 “十六,十七...”易文念叨着,“他们没有名字说明境界还是较低,即使是来监视我,恐怕也不是最重视的那批人...” “易文?你在说些什么呢?”李文道正在此处做一些记号,以便官府的人到来后能够找到,看见易文失神的在原地自言自语,很是奇怪。 “没什么,先生,只是被这两具尸体有些吓到了。”易文摇摇头,将两枚令牌递还给李文道,随口编了个谎言。 “唉,也是难为你了,这般景象,即使是我也未曾见过。”李文道摸了摸易文的头,细声安慰道,不论如何,易文在他眼里也都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而已。 “那么先生,我们还是快去兴德县吧,此处不宜久留。” 李文道点头称是,将物件收拾好,回头略带悲哀的看了一眼那两人,而后赶紧带着易文朝兴德县的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就在距离易文李文道二人一里远的地方,一个胖子一个瘦子正慵懒地靠在树上,竖起耳朵倾听着什么。 “喂,老乐,你听见了没,那小子说他不认识那令牌,不会是装的吧。”胖子隔着一里外,竟然清晰地听见了易文所说的一言一语。 瘦子犹豫了一会儿,揣测道:“这...也不一定,大师曾说过他的记忆也许会逐渐苏醒,现在确实可能不知道。不过,你这次直接杀了那两个巡天卫不会有麻烦吗?” “切,杀了就杀了呗,也算是给那小子转移点火力,估计宫里面要是再派人就要三思了。”胖子啐了一口唾沫,很是不屑。“倒是你,公主大人让你开始布局朝廷的棋子,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看见。” “你啊,你个粗人懂个什么,朝局之变化可非一日之功。你要知道...”瘦子说话慢条斯理的,一听胖子质疑他,急得面红耳赤,就要与之争论。 “得了得了,反正我是信得过你的。”胖子懒得听瘦子的长篇大论,直接打断道,“对了,公主大人的密信还说了什么?” “她说让我们先停止对易武的监视。让我们去京畿,那边的情势有些不妙。” “好嘞。”胖子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整天盯着那小子都给我闲出鸟了,也就今天宰了两个巡天卫痛快一点。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走。” 话音一落,两人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了原地,一丝踪迹也没有留下来。 ...... 易文与李文道飞驰在山间,经过刚才那一番景象之后,两人都对此地惊恐不已,于是纷纷全力催动轻功赶路,将方才的一切甩至身后。 好在接下来的行程之中再无意外发生,二人也是在正午之前顺利赶到了兴德县。 到了城门之下,守门的兵丁看出二人皆是习武之人,也就不多阻挠,直接放了二人入城。 这兴德县果真比青阳镇繁华了不少,街道大路均是用青石板铺就,各色商贾居民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光是街道就横七竖八地排列了不少,也不乏形形色色的歌楼酒肆,商铺小店。来往之人即使再过贫困也不至于衣不蔽体,生活条件确是比青阳镇高出了一截。 “罢了罢了,那些事就交给官府去查罢。你不要为此乱了心境。”李文道见易文仍是愁眉不展,又是连忙出言安慰道。 “我明白的先生。”易文只是简短地回复了一句,心思却还在那两个巡天卫身上。他们若真的是来监视自己的,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对吴全秀下手的全过程是否在他们的眼中,更重要的是,自己使出断息九刀的时候是否被他们察觉。 易文摇摇头,这些事他都无从得知,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李文道将一个包裹交予易文,易文打开一看,是些笔墨用具,还有自己的一张木制的验身牌,上面简要记载了易文的年龄,相貌特征等,以防止他人顶替。担保人一栏自然是李文道的名字。木牌的下方还有官府的官印,鲜有人胆敢伪造。 “易文你直接去县学参加院试吧,刚才的事我需要立马向人报告。”李文道将包裹扔给易文之后,为其指了指县学的方向就赶紧催动轻功消失在了熙攘的人群之中。 看着李文道的身影融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易文却是感到了一抹愧疚,李文道无疑是自己的恩师,如今却让他牵扯到了这深不见底的涡流之中。 抛下这些纷繁杂念,易文顺着李文道所指的路线找到了兴德县学。就在兴德县衙不远处,一座宫殿式的合院建筑,占地颇广,环境幽静、清雅,院内还有假山花木,环境宜人。其内的建筑也是严格按照南北轴线排列。 县学的大门被称为儒学门,寓意这是文人仕途的第一道门。此时的儒学门之前也是挤满了前来应试的学童,不过年龄上却都年近加冠,似易文这般少年之人却是极少见的。 “好了好了!都安静一下!”门口的一个衙役大声维持着秩序,“都将自己的验身牌拿出来!排好队!” 喧闹的人群渐渐静了下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尽管院试每年都会举办,但这仍然是决定他们的命运的时刻。只要过了院试府试,当上了秀才,至少在这兴德县就算是飞黄腾达了。别的不说,哪怕是去种田,也是一分赋税都不需上交,成为一个富农地主就是板上钉钉了。 易文也随便加入了一条队伍,不过他那年幼的面孔以及腰间佩戴的长刀都让他与此地格格不入。 “下一个。”前面的衙役招呼了一声,易文走向前去,将验身牌递给了对方。 对方接过来还没有看,倒是先打量了一番易文的打扮,随后打趣道:“我在县学当了几十年的差,还真没见过带着刀来应试的。” “不可带入内吗?”易文没有理会对方的打趣。 “嗯...算啦,你愿意带就带吧。”那衙役随便挥了挥手,院试所考的科目四书内容可有十万余字,就算在刀上刻上小抄也不过数十字而已,更何况考场有数名教学来回巡视。 “哦?你是李文道先生的学生?”他看了眼验身牌,突然有些吃惊地问道。 “唉,李先生当年也是在这中的秀才,只是可惜...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呐,一直中不了举人。”那衙役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张口还欲与易文讲些话,但看到后面排成长龙的队伍也就作罢了。直接示意易文进去。 “嗯?不是还要搜身吗?”易文有些疑惑。 “你是李先生的学生,不必啦。快进去罢。” 易文点点头,进入了院中。看来自己这个老师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啊,估计他在那青阳镇开这么一家破私塾,也是心结久积了吧。 轻轻叹了口气,易文自言自语着, “活着...谁都不容易啊。” 侠行湖广卷 第三十四章 书生 http://.biquxs.info/

易文在院内的差役带路下,来到考场并找到了自己的隔间。 说是隔间,其实更像是在墙上直接开了一个一人宽,深两米的洞,空间狭小至极。在洞的根部横了一块木板便充当座椅,胸口处还有一块可收起的木板就是书桌了。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之中进行将近三个时辰的作答,也确实非常人能够忍之。 将自己的物品放入其中,看了看外面的日晷,离考试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易文也觉这隔间让他倍感拘束,于是就跳了出来,在走廊里闲逛着。顺便回顾一下脑海里的四书。 四书乃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部作品统称,总字数约有十六余万字,而院试的内容就是要从这十六余万字之中任意挑选若干句子进行补全。也难怪全大周的读书人千千万万,可真正考取了功名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位小兄弟,嘿嘿,”当易文闲逛之时,却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住了自己,扭头一看,也是位白面书生,肤色白嫩,手指纤细,显然是自幼起便不事农桑而致心圣贤书。年龄看上去却要比易文长上几岁。 “这位兄台,有何贵干?”易文扫了一眼对方,面孔很是陌生,应是从未见过。 “嘿嘿,小兄弟客气了,不知小兄弟可是在三十七号房考试?”那人一看易文回应了,笑得更加灿烂了,削瘦的脸上的肉几乎都要堆到一起了。 “正是。” “那可巧了,我在隔壁的三十八号房。” 易文眼中满是奇怪,这人未曾相识怎么与自己突然套起近乎了。“兄台可是有什么事?若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哎哎哎,小兄弟别急,正所谓,无欲速,欲速,则...哎兄弟别走啊。”那人眼瞅着易文抽身就要离开,连忙一把抓住易文的肩膀,“在下名为方生儒,在此相见可真是莫大的缘分啊。你说是吧小兄弟。” “兄台到底有何事。”易文不耐烦地将肩膀上的手抽开,本想稍稍给对方点教训,但看着那堆满了扭曲的笑容的脸,想到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就忍了下来。 “这个嘛...在下熟读诗书,可谓是才高八斗...哎小兄弟别走听我说完。我在这院试之中却是屡次碰壁,想到一同苦读的同学们,有的都已经中了举人,我却连个童生都没捞到。” “你不是才高八斗吗?怎么连个童生都考不上?” “在下所读之书,自然不是那些迂腐的圣贤书。”方生儒说到此处,甚至隐隐有些得意,“那甚么四书五经都是些狗屁不通的玩意儿,像《六韬》这样的兵书才是人间正道啊。” 易文很是无语的白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这必然是个纸上谈兵的读书人了,“那兄台叫住我作甚呢?” “嘿嘿,我看小兄弟年少有为,看面相必定是文曲星下凡,这种院试必能通过,只是...能否提携一下在下呢?”方生儒说这话时,声音压到极低,凑到易文耳边才敢说出口。 原来只是个寻求舞弊之人,易文顿时失去了兴趣,挥挥手表示拒绝,随后就要回到隔间之中。 “哎小兄弟,你若是想要甚么条件,都尽管开。” “我要一座银山,也能开吗?” “这个...可以考虑考虑的嘛。” “哼,再说了,就算我答应,那试卷答案恐怕也有数千字之多,我如何传给你?” “哎呀,这个不用担心,我刚刚在隔间的墙上挖了一个小洞,小兄弟只要对着那个洞轻轻念出声,我就能听见。” 易文听罢倒是停住了离开的脚步,眉头一皱,回头仔细打量了一番方生儒,“你是武者?” “啊啊,对的,方才忘了说,我现在是合一境武者,嘿嘿,厉害吧。” 合一境武者兴德县虽然不至于说没有,但每一个人在当地都是能叫得上名字的,但眼前这人,易文却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倘若他真是合一境武者,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你不是兴德县人?” 方生儒一听此言,方才的笑容竟然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眼眸之中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与刚才判若两人。“你是如何知道?” 易文更是奇怪了,他的年纪恐怕不超二十岁,却已经晋升合一境武者,即使在一些武林大派之中也可作为记名弟子了,怎么会出现在兴德县这小城之中。 “兴德县的合一境武者我大都听说过,倒是没听过一个考童生试还需要舞弊的人。”易文不紧不慢地回复道,方生儒的那种气势威压根本吓不倒易文。 对方听完之后也是一愣,似乎没想到易文只是猜出来的。 易文见状微微点了点头,确认了此人绝对是来自一个繁华,武道昌盛之地,否则他若想隐藏身份的话,就不会暴露合一武者的身份。只可能是他所来的地方合一武者也是随处可见罢了。 “估计州府里来的吧。”易文暗暗揣测着。 方生儒反应也是极快,立马意识到了在兴德县合一武者可不是烂大街的存在。于是又赶紧堆上了最开始的笑容,真的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嘿嘿,小兄弟别在意,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话说回来,小兄弟觉得我所说的如何?” 易文只是略作思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看得方生儒后背直直发凉。“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条件嘛...你既然是合一境武者,那就是很强咯?” “啊呀,那当然,这兴德县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那事成之后帮我一个忙,不过分吧?” “帮忙?若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倒是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噢,一言为定。” 只听一阵咚咚咚声传来,大院之中的撞钟开始作响,提醒考生们该要返回隔间开始考试了。 “那我便静候小兄弟佳音了。”方生儒一脸满意地冲易文拱了拱手,进入了自己的隔间。 易文也是微笑着回了一礼,一个试探那些巡天卫计划已经在他的脑中形成,现在方生儒的出现,倒是补上了他的计划之中的一个空白。 当然眼下重要的事还是将这次院试应付过去再说,易文在隔间之中坐下,静等衙役前来分发试卷。在这之余,易文在墙边摸索了一会儿,果然发现了方生儒所说的那个小洞,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是完整的通向了隔壁的隔间。 “喂,方兄,可能听到?能的话砸一下墙。”易文压低声音,用细若蚊蝇的音量对着洞口说道。 然后一声沉闷的响声从隔壁传来,显然他是能听到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差役提着一大麻袋来到了易文面前,先是看了一眼隔间之内有无异样,墙上那个小洞自然没有被他们发现,只当是一块破损而已。 随后再次拿起了桌上的验身牌进行仔细核验,这一切完成之后才从麻袋之中拿出一份足足有二十多张纸的试卷递了过来,上面还打有县学的封条。 易文接过试卷随便扫了一眼,确实全部都是四书之上的句子,需要考生进行填空,不过这二十多张试卷还是让易文叫苦连连。 “罢了罢了,还是好好答题罢。”易文苦笑一声,将笔沾好墨,随后便开始笔走龙蛇起来。 “择乎中庸,得一善,下一句应该是...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白刃,可蹈也...后面是,中庸不可能也。” ...... 易文一边手腕握笔在之上飞快地翻飞着,一边小声同方生儒交谈着。 时间飞速流转着,转眼之间,三个时辰的光阴就消逝而去了。易文也将将好写完最后一句答案,长长松了口气,考试时的时间恐怕比修行时的时间流逝还要更快。 “咚咚咚。”院里的大钟响彻起来,那两个差役又开始忙碌起来,将考生的答案收集起来。直到所有答案回收完成之前,所有考生也都只能在原地等待。 又是良久过去,大钟再度敲响了三声,示意诸位考生可以离席了。易文收拾东西走出隔间,看见方生儒正好也刚出来。只见他满脸兴奋,激动的脸色通红,一出来就握着易文的手,也不顾旁人的眼光。 “哎呀,小兄弟真的是文曲星下凡啊,真不知道何以为报。” 易文微微笑着,“方兄别忘了我们的承诺就好。” “那当然,小兄弟随时都可来找我,我就在...额...”说到此处,方生儒却突然打住了,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住处因为某些原因是不可泄露的。 易文也察觉到了他的难堪,但也没在意,“无妨,方兄过明日正午再来县学,我在此恭候。” “好,小兄弟,那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明日见。” 说罢,方生儒似乎是为了显摆一样,特意催动轻功一跃而起,几个跳跃之中就消失在了远处。 “方生儒啊...”易文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随后得意地笑了笑,“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来了。” 侠行湖广卷 第三十五章 往事 http://.biquxs.info/

易文在与方生儒告别之后,走出县学。经过三个多时辰的奋笔疾书,即使是易文也觉身心俱疲。抬头看天,暮色已至。原本拥挤不堪的县学变得冷清起来,只有零零散散原本就在县学之中求学的童生或是教学还在里面行走。看来各位考生也都想早点离开这痛苦之地。 “易文!怎么样了?可还顺利?”就在易文犹豫着自己是否该找个地方过夜之时,李文道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易文扭头一看,他那原先白净整洁的长衫此时也是沾满了灰尘,额头上大汗淋漓,可见也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 “先生,一切顺利,你的事办的如何了?”易文见李文道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便知李文道应当是探查到了什么。 “唉,此处不宜谈话。”李文道先是扫了一眼四周,尽管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考生还在往外走,但他还是十分警觉地低声凑到易文耳边说道,“你随我来。” 易文会意地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李文道究竟打听出来了什么消息,但显然都是不宜为众人所知的。 兴德县大致可分为东西两个城区,其中西城区大都是贫民百姓之居所,东城区则是各种衙门的驻地以及乡绅贵人的宅院。因此兴德县酒楼也大都聚集在东城区,西城区所有的不过是些和易文前世所开的破刀酒馆一般的小酒肆。 易文原以为李文道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但在这兴德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士,应该在东城区居有定所。可没想到李文道带着易文在横纵交错的街道来回游走着,似乎是要甩开什么人,最后却是来到了西城区的一座毫不起眼的木房。 “我们从二楼跳进去。”李文道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来到后门处,低声对易文吩咐道。 易文虽然不解,但还是心领神会,同李文道一起催起轻功一跃而上,稳稳地落在二楼的窗沿之上,如同猫落地一般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从窗口跳入屋子,易文随手摸了一下窗框,手上立马沾了一层灰尘,看来这屋子是久久闲置无人居住了。 “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了?” 李文道紧紧咬住嘴唇,好像还在犹豫着什么,随后长叹一口气,又是走到窗边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这才将窗户死死关上,低声对易文说: “那两枚令牌恐怕大有来头。” “先生听到什么消息了?” “我从正午开始就马不停蹄地赶往襄阳府,去那里见了我的一位老友,也就是之前与你提过的韦通判。” “两年前先生为我求情所拜托的那位韦琼林韦通判?”易文略一回忆便想起来,两年前自己刺杀吴全秀之后,李文道拜托韦琼林为自己省了一个大麻烦。 “没错。”李文道点点头,“我将那两枚令牌给他看过,他却是脸色大变,直问我从何得来,我将事情原委告与他后,他也只是告诉我切莫打听此事。” “估摸着也是怕先生牵扯进其中吧。” 李文道又是叹了口气,“我自然明白他是为了我好,不过我也生怕你我二人卷入其中。” “先生一番苦心好意学生领教了。”易文先是拱手谢了一礼,随后又问道,“不过,先生为何如此谨慎?莫不是有人已经盯上我们了?” “这...唉”李文道本想回答,却是想到了某些事而不禁叹惋,眉目之中满是羞愧之色。“那些人与此事无关,是...为师的私事。却是将你牵扯进来了。” “先生无需自责,若不是先生,学生早就不存人世了。” 李文道随手搬来一把木椅,也不顾上面一层厚的灰尘直接一屁股坐下,整个人都倚靠着椅背,好似十分颓废。“为师虽然称不上学富五车,但也不至于中不了一个举人。” “先生大才,这等功名自然应该是信手拈来。” “你呀,少奉承我。”李文道苦笑了一声,“当年鲜衣怒马,也有着满腔热血,也曾想着打抱不平,致君尧舜。可是没想到初入江湖,便因路见不平得罪了些达官贵人。” “先生是指...?” “当年年少轻狂啊,竟得罪了那湖广布政使,他一句话下,我此生的仕途就是断了一半。那时的我还以为公正自在人心,连去参加了三届乡试,九年啊!。每次都是落榜,直到一位老学究于心不忍,偷偷来见我,说我文章哪怕著的再好,他们考官都不会让我中的。至此以后,我也就断了仕途的念想,回到青阳镇开了家私塾。” 李文道一边挂着凄惨的笑容,一边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对于一个文人来说,这般遭遇无异于比死刑还过痛苦。 “这次我去了一趟襄阳府,那里也有不少那布政使的人,我不慎被他们发现了行踪。虽然那布政使没有说要我的命,可那些手下的人为了逢迎他不知会对我做出什么事。” 说到这里,即使是李文道这般通天理,知人性的文人也不禁攥紧了拳头,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的无能。哪怕是在自己的学生面前,也表现得如此颓废。 易文也沉默着,不知该再说什么了。他不是文人,不明白这种痛苦,作为江湖中人,便是被人针对也不过隐姓埋名潜心苦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罢了。可像李文道这般,却是毫无出头之日了。 “罢了罢了,易文,你去楼下的柜子找找,应该还有几瓶酒。” 易文点点头,摸着黑下楼,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提了两瓶自酿浊酒上来。 “你还小,不能喝酒,也不需要喝酒。”李文道自顾自地低语着,仿佛酒还没下肚就已经醉了。 他将木椅搬到床边,也不顾可能的监视了,打开窗户,明媚如雪的月光静静泼洒进来。初春时节的天气大都很好,今夜无风无云。 “这般月轮也是见了四十多年了,它还在这,我却不同了。” 李文道轻轻呷了一口浊酒,只觉喉咙隐隐作痛,但还是强撑着咽了下去。 酒再辣,也得喝下去。人生再苦,也得过下去。 明月照耀的,不只是湖广的这座偏僻小城,还有天下的中心,京畿,天京。 一座坐落于内宫旁边的小院里。宅院本身不大,只是在边角处修了一座小阁楼供主人的日常起居,除此以外便没有别的建筑了,其余的空间全部种满了亭亭玉立的绿竹。风声一过,尽是一片簌簌。今夜天京的月色也是相当明朗,月光下映竹林,惹得那主人雅兴大起,搬了套桌椅在林中,对月小酌。 “大人!有要事。”正当那主人兴致勃发,想要寻笔墨赋诗作赋之时,一个黑影似是凭空出现在了他身前。 “何事?”那主人刚刚从阁楼里找到了笔墨纸砚,此时正头也不抬地磨着墨,口中还在念叨着前人诗词,那黑衣人的出现完全没有打断了他的意兴。 “报告周大人,监视易文的两个人死了。” “什么?!”周九恩猛然抬头,表情极是盛怒。手上不自觉地一发力,那笔墨纸砚,木桌木椅竟在一瞬间化为了飞灰。 “这...大人息怒,接的是湖广承宣布政司的消息。” “我们巡天卫的事怎么还要他们来传消息?”周九恩言语之中大为不满,巡天卫是天子的眼睛与利刃,有人敢谋杀巡天卫,那便是天大的僭越。 “据说是那二人死了之后才被发现,还是...”说到这里那属下也是顿了片刻,好好斟酌了一下言语, “还是被易文与他的老师亲自发现的,二人找到了他们的身份令牌,却似乎不知道为何物,只道是重要之物,于是易文的老师亲自去找了襄阳通判...” “等等!”周九恩突然打断了他的叙述,眼眸之中满是玩味的表情。“你是说,那个易文不知道令牌为何物?” “这...属下也不确定。只是他自己这般说的。”黑衣人支支吾吾地回复。 周九恩大失所望,与易文的真实身份相比,任何事显得都没那么重要了,毕竟这是当今皇上最关心的事之一。但是,那两个巡天卫被杀同样也是一件大事。 “可是查到何人所为?” “禀大人,从那二人的尸身来看,是同时被一刀所斩,下手之人应当是宗师武者。” “宗师武者?我大周的宗师武者屈指可数,哪个会和我们巡天卫过不去?”周九恩摸着下巴盘算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冰冷的眼神看向那属下。 那个属下也是早有准备,对行凶之人已然有了猜测。 “前朝余孽。” 周九恩得到答案之后却是更加迷惑了,前朝余孽在这些年的打压之下已经是蛰伏不出了。怎么会突然对巡天卫下手?更为敏感的是,为何是对监视易文的巡天卫下手?这让周公子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此事要不要禀报圣上?” “嗯...不,先全力搜捕行凶之人,若是一个月之后还无结果,再禀报圣上。”周九恩略微思索,虽然他并不精于人心,但这些基本的手段他还是会的。“还有,将那二人厚葬在天京郊外。那二人可有家眷儿女?若是有,也不得亏欠了他们。” “大人...他们是自幼作为孤儿时收入巡天卫的,无父无母,无儿无女。” 周九恩听罢却是沉默了良久,长叹一口气。 “他们也是可怜人啊。” “大人,我们是否还要对那个易文监视...?” “再派一人,就选刚刚那里出来的新人,同时,告诉他此次任务的风险。”周九恩虽然很想放弃对易文的监视,每一个巡天卫之间都有着牢不可破的战友之情,让自己的属下执行这般几乎是赴死的任务他也很抵触。只是,这是皇帝亲自下旨要求执行的事情。 那属下听罢却是有些迟疑,酝酿了片刻才说道,“周大人,刚刚出来的新人实力必然不足,若是再遇上了...” 周公子摇摇头,“若还是那人对巡天卫下手,即使是派出归一境武者也是一样。至于宗师武者...”周公子自嘲般笑了两声,“巡天卫那些宗师武者可也听不得我的调遣。” 那属下听着周公子的话却是一言都不敢发,这可是涉及到了巡天卫上级之间的斗争,不是他能掺和进去的。 “那么大人,我这便去执行。” “慢着!”周九恩又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住他,“若是那个易文有性命之忧,务必让那人护住他周全。” “是!” 侠行湖广卷 第三十六章 会面 http://.biquxs.info/

翌日清晨,点点缕缕金黄的阳光投进破败的小屋里。虽然晨阳只是初升,街道之上还残留着夜晚的阵阵寒意,大大小小的胡同巷子里已经挤满了早起营生的小摊小贩。喧闹的叫卖声也毫无遮拦地传进了临街的小屋之中。 “唔…已经是早晨了吗。“ 易文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伸了个懒腰,却发现李文道仍是倚着窗,鼾声如雷。即使是街边的小贩卖力的叫喊声也没有打断他的清梦。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酒瓶,均是一滴不剩。 合一境武者已经能调动内力驱散酒意,寻常的美酒就算是千杯下肚也不在话下,而李文道这番模样显然是一心求醉了。 “恐怕先生肚子里的墨水一半都要变成酒水了。“易文苦笑了一声,吸了吸鼻子,还能闻到空气之中残存的酒香。 “我能中…我能考上…”睡梦之中的李文道仍在呢喃着,胡须已经被流出的口水浸湿也全然不觉。他对十数年前被打压的这段经历仍然放不下来,但碍于那布政使的权势,连这样放肆发泄的机会都鲜有的。 “李先生…”易文默默叹了口气,起身替李文道将窗户关上,轻手轻脚地将满地的酒瓶收拾妥当,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随后易文上街沽了三两米酒,又买了几个还冒着热气的大素包子一并带回小屋放在窗台上。李文道昨日风尘仆仆地奔波了一天,怕是颗米未进,这也让易文十分过意不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易文看了看日晷,差不多到了和方生儒约定的时间了,于是给李文道留了张纸条,说明自己有事需出门。 易文从屋里的衣橱中翻出一套书生青衣换上,想了想还是将长刀黑陨留在屋中。这次会面虽然瞒不住可能监视自己的人,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尽量低调一些,毕竟易文在青阳镇打出的威名也渐渐在兴德县内传开了。 轻轻将房门锁上,易文迅速地钻进了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一身朴素的衣着与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无二样。趁着赶路的这段时间,易文在心中默默回顾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现在的形势很不妙,先不说李先生那边可能引来的布政使的人,最要紧的是搞清楚巡天卫的目标究竟是不是我…“ 易文缓缓调整着自己的步调,始终与人群的行进速度保持一致,让自己在成为其中毫不起眼的一部分。他知道这样的技巧对于巡天卫的监视是毫无作用,但对于那些布政使的手下就很有迷惑性了。 “虽然如今几乎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我就是易武,但我在青阳镇被迫施展过断息九刀…大周招揽的奇人异士数不胜数,说不定就有像莫余生那样的老怪物借此探查到我的底细。没办法了,必须尽快确认巡天卫的目标到底是不是我。” 易文一边控制着自己的行径,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当今的形势。巡天卫能够调动的情报实在过于恐怖,自己恐怕时刻都处在他们的鼓掌之中。易文必须找到方法打破僵局。 “方生儒…方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从东城区的住所赶到县学,寻常人也不过走上两三刻钟就能到达,但是易文为了谨慎起见,故意在错综复杂的东城区绕了不少弯子,足足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将将赶到。 隔着老远,易文便看见了早已等候在此的方生儒。倒不是因为他本身有什么特点,实在是他穿着打扮过于显眼。 一套绣着金丝的丝绸长袍披在身上,头上的纯银发髻在午阳下闪闪发光,腰间还别着一把雕花长剑,就连腰带上都镶嵌着数枚碧玉,引得来往行人纷纷侧目观望。更别提他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谦顺的仆人正默默牵着两匹枣红色的骏马守候在一旁。 这样的富家公子打扮在这种小县城可不多见。 易文满脸黑线地朝着方生儒走过去,有这么个显摆的家伙在,自己再怎么伪装也是无济于事了。不过这也让易文确认了方生儒绝对是出身豪族的子弟,只是不知为何会来到这种小县城参加县试。 “哟,小兄弟你来了。”方生儒瞧见易文之后,欢喜地招呼着他,小跑来到易文身边,一把抓住易文的手用力握着,兴奋地说道:“嗨呀,昨天走的急,没有问小兄弟姓什么名什么,真是失礼啊。” 易文感受到了手上的力道,怪异地撇了一眼方生儒,心中暗道:这小子怎么今天更怪了,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吧。 想到这里的易文不禁打了个寒颤,强行摇了摇头驱散这个离谱的想法,开口试探道:“方兄叫我易文便是,今日方兄似乎兴致极佳啊?” “嘿嘿,那倒是。”方生儒也不掩饰,笑得更灿烂了,“这还与易兄弟有关呢,我现在也是个秀才啦,成绩还是甲等呢,哈哈,家里的长辈都说…咳咳,总之多亏易兄的相助啊。” 方生儒得意忘形地夸耀着自己的成功,直到说到家里的情况时才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打住。 易文听罢,表面上脸色更加怪异了,心底里却一清二楚。他已经基本摸清了方生儒的为人,看来不过是一个爱好虚荣的豪门子弟罢了,参加科举只怕也是为了做给族中长辈看而已。 于是易文随口问道:“方兄啊,县试少说也得五日才会放榜吧,方兄莫不是有什么路子和考官搭上了…?” “这…咳咳,只是打听了一番嘛。”方生儒一听脸色一囧,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什么,只得连忙扯开话题: “话说回来,易兄,你不是说有事需要我帮忙吗?尽管开口,在这兴德县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方生儒连连拍着胸脯向易文保证着。 易文看见方生儒的窘态不禁扬了扬嘴角,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虽然方生儒看上去还要长易文几岁,不过在易文这个老江湖面前还是同一个婴孩般稚嫩。 “方兄,此处喧闹,你我移步别处如何。“易文扫了扫周边的行人,方生儒这一身奢华的打扮属实引人注目,甚至已经有几个凶神恶煞之人在暗处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二人。 尽管易文知道以方生儒合一境武者的功力,在这兴德县完全可以横行霸道,但自己如今处境险恶,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 “说的也是,易兄跟我来吧,西城区有家酒楼的环境还算上佳,菜品在方圆百里也算一绝。“方生儒点点头,随后对着身后拍了拍手,示意仆人将马牵上来。 侠行湖广卷 第三十七章 仇人再见 http://.biquxs.info/

那仆人也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方生儒刚刚转身,他就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不紧不慢地将两匹高头大马牵了上来。 易文微微打量了一番,不禁暗暗咂舌。马虽位列五畜之一,但在民间较于其他四畜还是少见一些,除了专门靠着畜牧为生的农户,寻常人间少有能买的起马匹的。 而眼前这两匹枣红骏马,不仅个头高大,四肢也是精瘦矫健,就连皮毛都是纯一的大红色,只有细看良久才能看出几根杂色的鬃毛。显然平日里是受到专业的牧马人悉心照料的。 这样的良马即使在前世的易文眼里都是尚可的坐骑了,看来这方生儒背景果然雄厚,钱和势一应具齐。 方生儒自然地接过缰绳,爱抚了一会儿两匹骏马的额头,随后翻身一跃而上,稳稳地骑在马背上。 “易兄可会骑马?“方生儒在马背上收了收缰绳,略微调试松紧,随后问向易文。 易文本想点头称是,他前世曾游历过北漠,在那里练就了一身过硬的马术。便是在马背上大口饮酒也不会有一滴酒液洒落。不过这一世的易文可是从没接触过马匹,若是自己也轻松地翻身上马,可能存在暗处的巡天卫可是不会放过这个细节。 短短的数秒之间易文已经思索了良多,只得默默叹气道:“果真是不得一点大意。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让方兄见笑了,这些年只顾寒窗苦读,还未接触过这些。“ “哈哈无妨无妨,易兄就坐在马背上由我这仆人牵引着吧。”方生儒笑了两声,还是伸手示意易文上马。 易文也只得装出一副笨拙而小心的模样缓缓爬上马背,由那仆人在前面牵着缓缓前进。 二人骑行在大街上,自然又招引了不少行人的注视,不少女子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方生儒,满是倾慕之意。 方生儒显然是颇为享受这种被人围在中心的感觉,不时突然策马狂飙或是纵马一跃,引得众人连连发出惊呼。而跟在后面的易文也只得无奈地陪着这位公子哥表演了。 在折腾了好半天之后,方生儒领着易文到了西城区一座奢豪的三层酒楼之下。西城区的建筑大都精致而宏伟,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这座酒楼更是如此。通体的木质楼身,被刷上了泛着金光的水漆,在阳光下显得光彩夺目。 易文站在门口扫了几眼酒楼内部,基本上是座无虚席,但却没有听到有何人大声喧哗,只能听见若有若无的丝竹之声。看来来到此处也都是些文人雅士。 方生儒轻车熟路地走进大门,还不等他开口,一个身着白巾白帽的伙计就赶忙迎了上来,脸上挂着谄媚但又有些不安的笑容:“方公子来啦,我老远就听见了马蹄声,就知道是…”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我平日喜欢的那几个菜都快点烧好了送来。”方生儒不耐烦地打断了那伙计,说着就准备领着易文朝自己的包厢走去。 “哎!等一下方公子。“伙子见状立马急了起来,竟不顾身份地冲上去拉住了方生儒,手上端菜送酒沾的油全糊在了方生儒的丝绸长袍上。 “你!“方生儒脸色一沉,眼神中凶光闪露,紧紧盯着那伙计,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手是不想要了吗?“说罢,也不顾一边的易文,就将腰间的长剑缓缓抽出。 “慢着,方兄,人多眼杂。“易文赶忙拉住了方生儒,对其微微摇摇头。不论方生儒背后势力如何强大,当众伤人终究是容易落下把柄的。 方生儒虽是娇生惯养,但也不傻,立马明白了易文的意思。于是冷哼一声,将长剑推回剑鞘,对着伙计怒声道:“你最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否则,哼。” “是是…方公子息怒。”那伙计感激地看了一眼易文,随后赶紧低下头快速说道:“方公子有所不知,今天县太爷的儿子他也正好来了,当时并无其他包厢,只有方公子的包厢还空着…所以…” “在我的包厢?里面的摆设可都是专供我私人使用的…”方生儒越说越气,音量也随之升高,几乎都要怒吼出来,这让大堂里的客人纷纷扭头看来。易文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这位方公子看来还有严重的洁癖,今天这件事恐怕不好善终。 “方公子,小声点小声点。他们都还没走呢。“ “还没走?那正好,我倒要看看是谁连我的面子都不给。“方生儒气得脸上都隐隐发紫,毫不控制力度地将拦在身前的伙计一把推开。 “方公子,慎重啊,那县太爷的公子在这兴德县也是个人物。“伙计仍然不依不饶,又扑了上去将方生儒拦在楼梯之下。 而方生儒身后的易文见状则是皱紧了眉头,开始思索起来:按理说这种大酒楼的伙计个个的察言观色的好手,为何会不顾暴怒的方生儒执意阻挠呢。 “简直就像是故意激怒方生儒一般。“易文暗暗在心里下了结论,看向那伙计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谨慎。 盛怒之下的方生儒就不像易文这般思索良多了,只听他暴喝一声:“给我滚开。”随后径直一掌轰出,凌厉的掌风呼啸着击打在那伙计的胸口。 那伙计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连淬体都没有完成,又如何挡的住方生儒的一掌。 只听一声砰的巨响,那伙计便狼狈地径直飞了出去,接连撞翻了几张空桌。所幸方生儒没有失去理智,仍然留了几分力道,否则这一掌便足以要了他性命。 “易兄,让你见笑了。”方生儒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怒火压了几分,扭头向易文到了个歉。 “方生儒话音刚落,还不及易文回答,只见楼上迎面走下来一个白面男子,他一身黑绸秀金衣,一手拿着书画文玩折扇,看上去一副斯文模样,可另一手却搂着一妙龄女子,脸上还挂着挑逗的淫笑,显得猥琐至极。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那白面男子不耐烦地冲着楼下喊道。 易文的心思却全然不在那白面男子身上,而是在他怀中的女子上。那女子一袭红色长裙完美衬出了曼妙身材,各色胭脂浓妆艳抹地涂满了整张脸,乍看上去倒也是风姿不俗。 只是易文却觉得这女子竟然似曾相识,不禁盯着她细细看了几秒。 那女子也是有所察觉,带着疑惑的神情打量着易文。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着,片刻之后,二人都是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易文?!” “孙云儿?” 那红衣女子正是前日被易文逐出青阳镇的孙云儿。 侠行湖广卷 第三十八章 教训(上) http://.biquxs.info/

“麻烦了。“易文心中暗道,这孙云儿对自己必然是恨之入骨,恐怕又会教唆什么人与自己作对。 “哦?云儿你认识这个人?“那白面男子收起了巸气指使的神情,面带玩味的盯着易文看了几眼。仅从外表来看,易文已于成人无异,这男子露出这样的表情也就不奇怪了。 孙云儿刚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还记得那夜易文提着滴血的长刀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即使如今再想到那一幕,她也不禁双腿开始发软。 然而片刻之后孙云儿也反应了过来,现在的自己可是靠在县令的公子怀里,那易文再怎么凶残,只要他不傻,就绝对不敢再对自己下手。反倒是自己说不准可以借此… 想到这里的孙云儿立马打定了主意。只见她突然挣脱了白面男子的怀抱,随后便以手捂面开始抽泣起来,透过指缝还能看见她眼角隐隐闪烁的泪光。 一旁的方生儒看的是目瞪口呆,不禁拍了拍易文的肩膀,略带感慨道:“易兄啊,之前我还以为你尚且年少,没想到也是一个风流公子啊。” 易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那白面男子,从周围食客的反应来看,这人应当就是那县太爷的公子了,若是招惹上了此人多少也是个麻烦。 “云儿?你怎么了云儿?”白面男子看着自己怀里的女人竟撇开了自己独自哭泣着,顿时又惊又气,连忙凑了上去询问。 “没事的王公子,不过是想到了些不开心的往事。” 孙云儿娇滴滴地说道,言语之中尽是哭腔,惹得白面男子心里一阵发酸。之后任凭他不断嘘寒问暖,孙云儿也只是不停抽泣着,什么话也没说了。 听着孙云儿的哭声越来越急促,王公子也是急了,猛地转头看向易文,满脸愤恨地问道:“那边的小子,你和云儿是什么关系?你都做过什么?” 易文很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看来这事躲是躲不过去了,于是面无表情地回道:“关你何事。“ 方生儒听罢不禁扑哧笑了出来,低声笑道:“兄弟啊,等回去了你一定要好好讲讲你的风流韵事。” “关我何事?你知道我是谁吗?“王公子气得直咧嘴,三步并两步地快步跳下楼来,站在易文身前挑衅般的问道。 “还烦请赐教了。“易文满脸的无所谓,甚至彬彬有礼地伸手示意王公子可以开始了。 “好…你有种!“王公子大口喘着粗气,指尖直指着易文的鼻子,怒声说道:”我告诉你!我的父亲就是当今这兴德县令王钧谦,你信不信明天你全家都会被扔进大牢。“ 还不等易文回话,一边的方生儒已经跳了出来,歪着头盯着王公子看了一圈,不屑地问道:“你就是那什么县太爷的公子?敢占我包厢的那个?” 王公子短哼一声道:“你又是哪根葱,还你的包厢?本公子用你的包厢是你的福分,赶紧跪下磕两个响头,然后给我滚。别扰了本公子的兴致。” “让我滚?”方生儒蔑视着反问道,而后径直上前,一把握住了王公子的手,稍稍探入内力一查,便知道这王公子也不过是个初入武道的凡人罢了。于是方生儒更加轻蔑了,捏了捏王公子手上的嫩肉,嘲讽道:“你这细皮嫩肉的,应该是没挨过打吧,想试试吗?” 王公子尝试用力挣脱了一番,但自己的手却如被铁钳锁住般纹丝不动,他也知道了眼前这人应是一名武者,但脸上的嚣张之色毫无削减,继续叫嚣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练家子,咋啦?想对我动手?你敢吗?“ 方生儒正举拳准备砸向王公子那张欠揍的小白脸上,突然又想到了易文方才说的话:此处人多眼杂,真要打了县令的儿子,传扬出去也是一个大麻烦。于是方生儒也犹豫了三分。 见着方生儒的铁拳悬在空中,王公子气焰更盛,认定了这两人都不敢拿自己如何,于是放肆地笑了起来:“哟,不是要打我吗?怎么愣着了?你腰间这把剑还不错啊,你要是送给我,我还能考虑给你个认错的机会…“ 方生儒扭头看向易文,略带歉意说道:“易兄,对不住了,我实在忍不住了。“ 易文只得郑重地点点头道:“下手轻点。” 还不等王公子反应过来,只见方生儒对他咧嘴一笑,右手伸出食指猛然探出,指尖闪着点点墨绿色的荧光,直冲王公子胸口而去。 这一指不快也不慢,但王公子被方生儒锁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一记指法戳在自己胸口,那一团墨绿光团也随之没入了王公子体内。 “啊啊啊…嗯?” 王公子本已经叫唤出声,以为方生儒这一指必会让自己剧痛难忍,没想到力道竟如此轻柔,好似寻常的磕碰一般。于是王公子料定对方不敢伤了自己,更加放肆地嘲讽道: “你小子也是个银样蜡枪头,嘿,也就敢装装样子。“ “你要是一会还能这样叫出来我倒会佩服你。“方生儒阴森地笑了笑,而后松开王公子,手中稍稍掐了一奇怪的手势。 只见下一个瞬间,王公子的表情立马僵住了,他忽然觉得胸口处传来一阵异样之感。这种感觉越来越强,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变得瘙痒难忍。 王公子刚坚持了几秒便忍受不住,也不顾众人的围观,直接将自己的绸衣掀开,露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嫩肉,随后更是想猴子挠痒一般双手使劲在胸口抓来抓去。 周围的食客看得更是目瞪口呆,虽然他们都知道这王公子是个衣冠禽兽,但亲眼看到他不顾风度而原形毕露的一面还是让他们大为震撼。 “啊,呼呼呼,你做了什么!”王公子大口喘着粗气,表情越来越狰狞,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胸口已经被抓出了数十道血痕,但他的瘙痒之感却仍然没有缓解。 易文略带可怜地看着王公子,刚才发生的一切自然被易文看在眼里。方生儒所修习的内力心法应该附有毒属性,伴随着他的内力侵入王公子体内,方生儒便可肆意控制王公子的生杀予夺了。 “不过…修习毒性心法的豪族,里面应该没有方家吧,看来这个方兄还是隐瞒了不少事情。”易文稍稍忌惮地看来了方生儒一眼,与这样一个全是秘密的豪族子弟合作,也无异于是刀尖舔血,稍有不慎,便会招来他背后势力的打击。 而王公子这边已经要失去理智了,那股难忍的瘙痒已经扩散到了全身各处,他也根本顾不上什么面子了,直接将全身衣物脱下扔在一边,只留着一条兜裆布,随后躺在地上,双手胡乱地在身上抓来抓去。 楼梯上的孙云儿惊得更是合不上嘴,连继续伪装哭泣都忘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侠行湖广卷 第三十九章 教训(下) http://.biquxs.info/

“我的天呐,王公子竟然也会落得这番模样。” “哼,我早看王德诚这小子不爽了,他也有今天。”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下手的那少年看来是个高手,你们认识吗?” “看着很面生,不过听说我们兴德县不久前来了个神秘的公子哥,说不准就是他。” …… 满堂宾客看着在地上挣扎的王德诚不禁议论纷纷,或震惊,或惊慌,或解气。不过这样的讨论也只持续了一会儿就结束了,在场的食客都是聪明人,知道再留在这里恐怕会卷入两方的争斗。不论是县太爷的公子王德诚,还是那神秘莫测的方生儒,都不是他们所能得罪。 于是片刻之后,食客们纷纷将饭钱扔在桌上,连忙起身离席。霎时间,诺达的酒楼大堂之内就只剩下了易文二人与王德诚二人,还有几个不知所措,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的伙计。 “啊,呼呼,痒,痒啊。“王德诚躺在地上嘶吼着,身上纵横交错着千百道瘆人的血印,指甲之间也都是塞满了从身上抓下来的血泥。 “方兄,我看也差不多了。“易文突然开口提醒了下方生儒。 倒不是易文看不下去,而是他明白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再继续下去恐怕王德诚多少要落得个什么伤病,彼时定会不舍余力的报复自己。方生儒这样的大家子弟自然不惧报复,可自己这样无权无势之人可就得当心了。 “哼,易兄别急,这种人就得给些教训才听话。“方生儒冷哼一声,却没有收回内力的意思。 “呼呼,好痒,骨头都在痒。”王德诚大口喘着粗气,躺在地上低声嘶吼着,他现在连挠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任凭这种直钻骨髓的瘙痒肆虐。 “易文!你还不叫那人停下!你是真不知道他是谁吗?!“孙云儿终于恢复了些理智,但还是尖声叫了起来,双手提着长裙一步一顿地走到王德诚身旁。 还不等易文回话,瘫在地上的王德诚已经吼了起来:“孙云儿你个死女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我挠!“ 孙云儿瞳孔一缩,万万没想到一贯对自己甜言蜜语的王德诚竟会说出这种话,随后又为难地愣在原地。实在是王德诚身上那纵横交错的千百道血痕过于瘆人,即使明知王德诚此时皮松骨痒,孙云儿还是不敢下手。 易文瞥了一眼王德诚,看见他双眼都变得无神起来,视线已经完全失焦,估计已经是到了崩溃的边缘。若是继续下去,恐怕王德诚会直接自行了断。 于是易文严肃地给方生儒递了个眼神,后者也是心领神会,明白差不多也到极限了,于是心神一动,将王德诚体内的内力撤出。 恢复正常之后的王德诚仍然是倒地不起,刚才那番在自己身上的撕抓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气力,此时更是连站立都没了力气。 易文环顾了一圈大堂里的伙计,随便挑了一人问道:“你们的掌柜呢?怎么不见他出来?“ 那伙计硬着头皮答道:“回这位公子,我们掌柜的带了些人外出采购去了,所以今日就我们几个在。“ 易文不耐烦地挥挥手,随后指着倒在地上的王德诚说道:“你们找个担架,把王公子抬回去。“ 之后易文转向孙云儿,阴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三番五次与自己作对的女人。别看今天王德诚叫嚣的最狂,事情的起因八成离不开这个女人最开始的那一番挑拨。 “你…你想做什么,我都听了你的离开青阳镇了…你!”孙云儿颤颤巍巍地向后退了几步,语无伦次地说道。 “方兄,借你剑一用。“易文头也不回道。 “易兄自便。“方生儒应答一声,手指附着内力往腰间的长剑上一弹,那长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便出鞘向易文飞来。。 易文伸手接过这把装饰豪华的长剑,一刻也没有犹豫,反手便向孙云儿刺去。这一剑来得太快,就连方生儒都只看见一点冷光直冲孙云儿的面部而去。 “呀呀呀!“孙云儿见状疯一般地闭眼尖叫起来,以她的眼界只能看到那剑尖在自己视线中不断放大。对死亡的恐惧已经支配了她,孙云儿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包围着自己。 然而,想象中的一剑封喉的场面没有出现。孙云儿感到自己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一瞬即逝的凉意,随后是温热的鲜血从里面汩汩流出。 孙云儿失神地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那双白嫩的纤细玉手立马沾满了鲜血。孙云儿先是一愣,随后再度尖叫起来: “我的脸!你做了什么?!“ 方生儒嬉皮笑脸地找了面铜镜扔给她,孙云儿接过一看,又是差点晕厥过去:镜子中的自己仍然是那个绝色女子,只是脸上多了一道从嘴角延申到眉头的疤痕,顿时将其容貌减分良多。 尽管总体上孙云儿仍然算是一个美人儿,但恐怕已经没有公子哥愿意倾心于这样容貌受损的女子。就算是王德诚,在她失去了容颜之后只怕也会将其无情抛弃。 易文冷漠地瞥了一眼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长剑扔回给了方生儒。 方生儒伸手接过,细细查看了一番自己的宝剑,这倒不是他担心易文做什么手脚,而是方生儒惊异地发现易文在刺完这一剑之后剑身竟然没有沾上一丝血液,还是方生儒看得仔细才在剑尖处发现了一个小血珠。 这意味着什么方生儒再清楚不过了,这一剑不仅速度奇快,角度,力度更是把握的无可挑剔,所以才能够刚好留下疤痕而不伤到孙云儿。 方生儒看着长剑沉思了好一会儿,这一剑让自己来是万万做不到的,没想到这个易兄比自己低了一个境界,武技上却是深藏不露。 围观的伙计们看得也都是脸色苍白,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一个敢对王公子出手,一个敢对王公子的女人出手,若是新来的县令王忠泉追查此事,只怕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滚吧。“ 易文淡淡地对着孙云儿吐出两个字,随后便扭头与方生儒攀谈了起来,如同她不存在一般。 孙云儿在恐惧平静之后,对易文的怨恨更为严重了,于是咬了咬牙,也是什么都没说,灰溜溜地捂着还在渗血的脸颊跑了出去。 “等着吧!易文!我饶不了你的!” 孙云儿站在酒楼门口,阴冷地回头看了一眼易文,随后便一路小跑消失在了巷子里面。 “方兄,终于清净了,我们也该谈正事了。” 易文微微呼出一口气,暗道:总算把那两人赶走了,至于后面的报复,也只得兵来将挡了。 方生儒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他们二人来到酒楼本就是为了讨论易文的请求,于是搂着易文的肩膀,自信满满道:“走,易兄,我们上了包厢细谈。” 侠行湖广卷 第四十章 合作 http://.biquxs.info/

酒楼的二层只设了数个独立的包厢,都是长期为某些贵客预留的,甚至其中的装饰摆件,桌椅餐具也都是客人亲自指定布置的。也正因此,方生儒在得知王德诚竟然占用他的包厢之后才会如此恼火。 “喂,你们几个,别愣着了。”方生儒瞥了一眼愣在原地不知何从的伙计们,继续说道:“赶紧叫你们的厨子把菜烧好了送上来,顺便把那两个狗东西的残羹剩饭给我收拾了。” 那几个伙计面面相觑,也只得连连苦笑着应答下来。如今掌柜的外出采购,只得靠他们几个来处理了,至于继续招待二人会不会得罪王德诚,就不是他们能够考虑了。 两个伶俐的伙计拎着水桶和抹布赶紧跑进了方生儒的包厢收拾,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打扫干净,示意二人可以进入了。 易文拨开遮挡的屏风一看,也是不禁咂舌。这包厢不过方圆两丈大小,布置地却是奢华而精致。 正中心摆着张紫檀雕花木制的六角八仙桌,地上铺着羔羊羊毛毯,八仙桌的一侧还置了张同样木料的小茶几,上面摆座着玉制微雕假山水供人玩赏。就连墙壁上的烛台也是纯银打造,映射着闪亮的光芒。 “方兄可真是颇有情调。”易文皮笑肉不笑地奉承了方生儒一句,故作兴致地观赏了好一会儿。 爱慕虚荣的方生儒听罢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在刚刚易文出手刺了那一剑之后,方生儒便对他颇为欣赏。能够得到易文的认可也是着实让方生儒高兴。 “来来来,易兄,请坐,此处可没别的闲人了,易兄可以说明你的请求了?“方生儒拉出一把木椅请易文坐下,随后亲自斟了一杯茶递与易文。 易文微笑着接过茶杯,先轻轻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将茶叶的苦味与清香展现得淋漓尽致,虽然与前世在京城品尝的茶水相差甚远,但也不失为好茶。 趁着这品茶的时间,易文也是斟酌了一番自己的计划。他本想利用方生儒欠下的这个人情让他与自己演一场戏,故意装作追杀自己,并把自己逼入绝境,以此来试探是否有巡天卫监视自己。 曾为巡天卫指挥使的易文很是清楚,对于那些巡天卫没有直接下手而是选择监视的目标,要么是怕打草惊蛇,要么只是行监察之职。 如果那些巡天卫真的在监视自己,必然是因为怀疑自己与易武的关系。那么就一定不会放任自己死在方生儒手下。 可在经历今日与王德诚的冲突之后,自己若是某名奇妙地突然与方生儒反目为仇,定然会让人觉得不对劲。想要继续按照这个计划行事,恐怕还需要些铺垫了。 心念至此,易文又是心生一计,于是轻轻放下茶杯,故意做出一副悲苦的表情看向方生儒,眉宇之间尽是一番愁绪。 方生儒稍稍有些吃惊,连忙问道:“易兄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易文苦笑着摇摇头,接连叹了好几口气,然后直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长长呼出一口热气,这才缓缓说道: “倒不是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我所求之事,方兄和我今天已经撞上了。” “易兄是说…与那王德诚和那个女人有关?”方生儒的表情变得恍然大悟,他已经脑补出了一段绝色佳人抛弃旧爱投靠富贵公子的故事,看向易文的眼神也多出了几分同情。 易文心中满是黑线,自己虽然尚且年幼,但因为习武的缘故,看上去已经是一个翩翩青年了,也难怪方生儒有此误会。 “确实与他们有关。”尽管心中十分不爽,易文还是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简单地吐出几个字后便不开口了,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是一件伤心事。 “那么易兄是想…?”方生儒随口问道。 易文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给自己又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之后才谨慎答道:“那王德诚经过今日的冲突,必然会怀恨于我二人,方兄家大业大自然不惧,可是…“ 方生儒一听顿时有些着急,像他这样刚刚从家门走出的公子哥最看重义气,若是因此连累了易文,方生儒就十分过意不去了,更何况方才对王德诚出手的是方生儒本身。 “这…确实如此,易兄有何打算?“ 方生儒思索了一会儿,却没想到该如何保下易文。自己历练在外,身份自然不可暴露,也就无法给易文提供庇护。于是方生儒只得无奈地问向易文。 易文故意顿了片刻,随后缓缓说道:“方兄觉得…先下手为强如何?“ “先下手为强?你是说杀了王德诚?“方生儒眼睛一瞪,有些吃惊于易文的想法。 “这倒不必。“易文连连摆头,随后将座椅往前挪了挪,伸头靠向方生儒,低声说道: “我们只需要打击那县令在兴德县的势力,迫使他调职或是其他什么的,这样他们王家便威胁不到我们了。” “打击势力…可是,不瞒易兄,我虽然确实出身优渥了一些,可如今是调动不了家族的势力的。“方生儒有些犹豫地说道。 易文听罢,故作怪异地盯着方生儒说道:“方兄,何须借助什么家族,就你我二人足矣。” “我们两个去做?这…”方生儒还是有些犹豫,但双眼隐隐有些放光,语气之中也有了一丝兴奋。 自幼便生活在豪门之内的方生儒从未有过自己真正做事的经历,即使也短暂地离开过家族,但凡是遇到任何问题只需借助家族势力便可轻松解决,从来无须他亲自动手。 平日里若是有人胆敢顶撞自己,方生儒只需亮出自己的身份,对方便会直接跪地赔礼。即使遇到不知天高地厚之辈,也会有族中长辈亲自出手收拾。 这种娇生惯养也让方生儒差点忘了自己在兴德县可是少有的合一境武者,如今终于遇到了一个能够亲自解决的问题,这让方生儒十分兴奋。 “没错!就我们两个来!”方生儒突然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激动地说道:“这叫什么来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仗剑走江湖!哈哈哈。” 易文心中暗喜,方才易文的那一番话都是根据他对那些纨绔子弟的了解故意说给方生儒听的。 这些大家子弟平日里声色犬马,什么样的玩乐没有见过,但是却少有机会独自成就一件事情,一旦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们便会兴趣十足地扑上去。 “我易文在此多谢方兄执剑相助了。”易文郑重地起身,对着方生儒抱拳行了一礼。 方生儒也连忙起身,饶有兴趣地有样学样,还了一礼。 侠行湖广卷 第四十一章 风雨欲来(上) http://.biquxs.info/

易文看着方生儒笨手笨脚地学着自己抱拳,也不禁扑哧笑出了声,笑道:“方兄,抱拳可得记住是左手为掌,你那样反着来是给死人行礼的。” 方生儒尴尬地摸了摸头,这些江湖规矩他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家族之中虽然有教礼仪举止,但也仅限于文人之礼。 二人相视一眼,又是不禁对笑起来。 易文与方生儒结交,虽然多少带些利用的因素,但易文也是相当欣赏方生儒这般纯真之人。方生儒初入江湖,也是颇为倾佩易文这般少年老成。两人又有共同的敌人王德诚,之间的情谊更加深厚了。 “打扰两位公子哥了,这是您的菜品,请慢用。” 这时一个伙计小心翼翼地走进包厢,出声提醒二人。他单手拖着一巨大的银质托盘,上面堆满了白瓷盘盛装的菜肴,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 易文随便扫了一眼,那托盘上的菜品足足有八样之多,看来方生儒在待客上确实是毫不吝啬。 那伙计三下五除二地将菜品端上桌,随后便赶紧鞠了一躬离开了包厢。酒楼里的哪个伙计都不想和这两个瘟神打交道了。 不过方生儒倒没在意伙计异样的表现,而是亲自为易文取了一只白玉小碗,热情地盛上一碗乳白的浓汤,招呼道:“易兄,来尝尝这鱼汤,可称得上是当地一绝了。” 易文彬彬有礼地双手接过,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那鱼汤香气四溢,味道鲜美,却又没有半点鱼的腥味,确实算得上上品。 “如何?易兄?”方生儒期待地看着易文。 易文缓缓呼出一口热气,故作吹捧说道:“我此生还未喝过这般鲜美的鱼汤,方兄的品味果然高卓。“ “哈哈哈,那是自然,来,再尝尝这道菜。“ …… 就在二人把酒言欢的同时,在兴德县中心,县衙驻地。 县令王忠泉面无情地端坐在书房之中,他面前的书案上摆放着每日各乡镇呈上的公文,堆起来足足有两寸厚。 王忠泉是去年刚刚调任过来担任兴德县县令的。之前的县令吴全秀虽然在两年之前就已经被易文所设计伏杀,但官府因为迟迟找不到确凿的证据证明吴全秀已死,只得让县令的位子空置了一年有余。 刚刚接手县令的王忠泉足足花了一年才勉强在兴德县打下了自己的势力,让县内及各乡镇在大方向上能够和自己走到一起。 仅仅这样也着实花费了他一番心思,要知道权力的来源是下级而不是上级,兴德县内的豪族士绅可不会因为他身上的官服就对他言听计从,想要收服这些人,还是得靠利益的让步。 “大人!大人!出事啦!” 就在王忠泉疲惫地处理着公文时,一个紫衣衙役突然叫喊着闯入后院,随后也不敲门,直接推开了书房的木门,一脸惊恐地望着王忠泉。 “放肆!”王忠泉断喝一声,手腕略一发力,掌中的毛笔竟如一把飞刀般极快地冲着那衙役而去。 虽然只是一根毛笔,上面却仿佛附着百钧之力,直接将那衙役从书房打飞了出去,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那根硬木毛笔也是应声断成了数片。 那衙役艰难地站起身来,只恨自己怎么忘了这位新来的王忠泉老爷脾气极为火爆,而且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合一境武者,即使是县里的追风铁捕捕头王铁寒都对其礼让三分。 书房内的王忠泉淡淡说道:“念在你是初犯,就不再追究了,要是再有这般越礼的行为…哼。” “是是是!小的一定不犯,一定不犯了。” 那衙役忍着浑身的疼痛,跪下来连声向王忠泉认罪。随后一步一瘸地走到书房门口,恭敬地敲了三下门,朗声说道:“小的有要事与大人禀报。” “进来吧,何事?” 那衙役支支吾吾的不知从哪里开始说,直到王忠泉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他才赶忙说道:“是…是与王公子有关的。” “德诚那孩子?他又惹什么乱子了?“ 王忠泉听罢顿时失去了兴趣,随口问道。 他也知道王德诚每日纵情享乐,不思进取,甚至违法乱纪的事也做过不少,还都是靠王忠泉为他压下的。奈何王家就王德诚一个独苗,平日里王忠泉也只得由着他胡来。 “这次倒不是王公子…而是王公子本身被打伤了。“那衙役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王忠泉知道之后会迁怒于自己。 “嗯?“王忠泉眼中闪过一道阴冷的精光,抬起头盯着那衙役,看得衙役后背直发凉。 王德诚被人打伤倒不要紧,王忠泉在意的是在这兴德县内竟然会有人不顾自己的面子,敢对自己的儿子动手,这般挑战自己权势的事件必须要全力处理,否则王忠泉在兴德县本就不稳的根基只会被一点点拔起。 “是谁干的?城北李家?还是城南郭家?“王忠泉一字一顿地问道。 “这…都不是,是两个很陌生的年轻人,应该都是刚来到兴德县不久,其中一人看样子是富贵之人,另一人看上去就很普通了。“ “刚来兴德县就敢打我的脸?!查!叫人去查!“ 王忠泉怒喝一声,一巴掌拍在书案之上,留下来一个肉眼可见的掌印。 “是是,小人这就去,不过…王公子伤的也不轻,大人您要不要去看看?“那衙役连连称是,正准备去执行王忠泉的命令,不过走之前还是提了一嘴王德诚的伤势。 “伤的不轻?“王忠泉一听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本以为王德诚只不过是与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人有些冲突,但从那衙役的语气听来似乎没这么简单。 “德诚他人呢?现在哪里?“王忠泉将桌上的文书收拾好,起身问道。 “王公子就在县衙的门房里,是被两个酒楼的伙计抬过来的,那两个伙计也被我们扣了下来,就等大人问话了。“ “抬过来的?有这么严重吗,带我过去。“ “是。“ 县衙的门房是为那些求见县令的客人准备的,在得到县令接见之前,客人们都要在此等候。由于王忠泉三令五申过县衙里必须要有规矩和章法,所以即使是王德诚也只能暂时被抬到这里等候王忠泉前来。 门房之内,王德诚正无神地瘫在一把太师椅上,虽然方生儒早已收回了内力,但那股瘙痒感仍旧隐隐有发作趋势,惹得王德诚大脑一片空白。 送王德诚过来的两个酒楼伙计也是诚惶诚恐,坐立不安地待在门房里等待王忠泉前来问话。 突然,只听木门响起一声吱呀,还不等两个伙计反应过来,一道人影已经钻了进来。 “德诚?!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王忠泉一进门,就看见了双目无神倒在椅子里的王德诚,心里又气又疼,连忙出声问道。 而王德诚却如没听见一般什么也没说,甚至眼珠都没有移一下。 眼尖的王忠泉一眼就看出王德诚身上那些不正常的抓痕,于是一步上前,将王德诚的衣裳解开。 而眼前所见即使是王忠泉看了都觉得有些瘆人,白花花的身子上布满了无数道交错的血印,一部分的伤口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已经隐隐有些发黑,身上到处都是深红色的血痂,光是看着能就知道当时的痛苦有多剧烈。 “什么?!” 王忠泉暴喝起来,额头之上青筋暴怒,全身的内力不受控制地释放出来,在门窗紧闭的房间里面形成了一阵飓风,将大大小小的桌椅茶几全部掀翻在地。就连那两个伙计都站立不稳,倒在了墙角。 侠行湖广卷 第四十二章 风雨欲来(下) http://.biquxs.info/

“王大人息怒啊,息怒啊。” 那两个伙计都是没有习武的普通人,又如何能抵御住王忠泉这一个合一武者的威压,只一会儿的功夫,二人便承受不住,连忙大声哀嚎起来。 “嗯?你们两个是什么人?”王忠泉听到二人的哭喊声,这才冷静了几分,将暴动的内力压制下去,问向那二人。 “回王大人,我们两个是福禄酒楼的做差的,是我们把王公子送过来的。”一个伙计硬着头皮回话道。 “你们看到了德诚是被谁打伤的?” 王忠泉将王德诚的衣裳理好,随后扭头面无表情地问向二人。 “回王大人,王公子身上的伤…都是他自己抓的。”伙计回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不是武者,自然不知道方生儒当时做了什么手脚。 “你说什么?”王忠泉听罢先是一怒,随后立马意识到德诚恐怕是为武者所伤的,于是走到王德诚面前,伸手探入了一小股内力进体内。 “嗯…“王忠泉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内力游走在王德诚体内,只片刻之后便探查到了方生儒留下的痕迹。 “哼,德诚的经脉之中还残留有几丝内力,果然是被武者所伤。“ 王忠泉冷哼一声,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之后又扭头看向两个伙计,问道:“你们可记得伤了德诚的那两人的脸?“ “回大人,都还记得。“ “好,来人!“王忠泉大喝一声,门外等候的衙役立马推门进来听候吩咐。 “你带着这两个人去找个画师,把行凶者的画像绘出来。“ “遵命!“ 待到衙役带着两个伙计出去,门房里只剩下了王忠泉父子二人。 王忠泉看着王德诚,眼里竟流露出平日所未有的柔和与难过,但仅仅瞬间之后,又恢复到了素日里的凶狠,随后低声说道: “德诚,你先安心养伤吧,不管他们是谁,那两个人…我要把他们千刀万剐!” 几刻钟的时间过去,县衙里的画师也在那两个伙计的描述下将易文与方生儒的画像绘制出来,送到了王忠泉手中。 王忠泉回到书房之中,仔细端详了画布上的二人,再三确认了这并不是当地豪强的子弟。 “来人!”王忠泉高呼一声,立马便有伺候在门外的衙役推门进入,“把王铁寒捕头叫过来。” “回大人,王捕头还在下面乡镇办事,不在县衙之中。”衙役有些难堪地答道。 “不在县衙?派人骑马去把他召回来,要快。”王忠泉微微皱眉,只得吩咐手下尽快将王铁寒召回,否则他麾下的那些追风铁捕是不会听令于自己的。 尽管追风铁捕需要配合官府的行动,但地方的长官也无法直接调动追风铁捕,王忠泉若想要发动有武者修为的捕快们搜寻那二人,还是需要王铁寒的命令才可。 “哼,那就让你们俩再蹦跶一天。” 王忠泉自言自语着,眼神里凶光毕露,恶狠狠地盯着画布上的易文与方生儒,淡淡地杀意毫不掩饰地肆意释放着。 …… 东城区,李文道的宅子之中。 在结束了与方生儒地宴席之后,易文便同来时异样谨慎地返回了李文道的屋中。易文尚且不清楚王忠泉的反应速度有多快,自然不想提前在回家的路上被围捕。 拐过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巷,易文站在房前,轻轻敲了敲门。然而在等待片刻之后,里面仍旧什么动静都没传出来。 “奇怪,先生他莫不是出门了?” 想到这里,易文抬头看了看二楼阁楼,有一扇小窗仍是开着的。 易文扭头看了看四周,此时已是傍晚,本就没有多少行人了。在确认无人注意之后,易文内力流转腿部,催动身法雨燕闪,化作一道黑影便钻进了屋中。 屋内却不是一片黑暗,在李文道的书房里还有点点油灯的光亮散发出来。 易文疑惑地推开书房门,里面却是空无一人,但是墙壁上的油灯却在默默燃烧着。易文看了看灯芯,还留有一大截没有烧完,看来灯也是刚点上的,但是李文道却不知所踪了。 “怪了,李先生从不是粗心大意之人,出门之前怎会忘了熄灯。”易文眉头一皱,顿觉有些怪异。 于是易文不解地在书房中翻找了一番,最终在一张书桌上找到了李文道留下的宅屋钥匙以及一张写在草纸上的字条。字条旁还有一根吸满了墨水的毛笔,被随意丢在了桌上而不是笔架上。 而那字条上面用仓促潦草的笔迹写着: “为师有要事亟须处理,此事繁琐,若是多日未归也无需怪之。县试放榜之后你可自行回到青阳镇。“ 尽管只有短短几十个字,易文还是翻来覆去地读了好几遍。虽然这笔迹确是李文道所写的,但仍旧给易文一股不对劲的感觉。 依易文对李文道的认识,李文道是一个向来一丝不苟的人,怎么会如此随意地拿了张草纸给自己留字条。而且那笔迹相当潦草,似乎是慌乱之间才仓促写下。 至于字条中所说的要事,易文更是摸不着头脑。李文道自从被断了仕途之后,便无欲无求地回到了青阳镇开办私塾,武道上也是从未与人有过恩怨,怎么会突然之间便有了要事? “罢了罢了,先暂时按照李先生的话来做吧,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确认是否有巡天卫在监视自己。李先生不在的话,正好也不用向他解释这些天自己的动向了。” 易文无奈地微微摆头,将李文道留下的钥匙与纸条一起收好放入衣中的口袋里。 而对于计划的执行,易文也有了大概的方向。那王忠泉在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折磨成那番模样后必然会想尽一切报复,届时必然会派出追风铁捕缉拿易文与方生儒。 彼时方生儒只需要展现出合一境的实力,便定然会引来同为合一境的捕头王铁寒。易文便是要借助王铁寒将自己逼入绝境,以此试探身后的阴影里是否真的有巡天卫潜伏。 “恐怕明日那王忠泉便会有所行动了,明早就按照与方生儒的计划在县城郊外汇合吧。” 易文摸了摸下巴,明白今天剩余的时间只需要在这屋中藏匿即可,于是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中盘腿坐下,开始运转起大衍心经修炼。 自从易文这一世踏入武道修炼也不到四年而已,再加上这具身体的武道天赋实属平庸,即使易文借用血魔化身大法也不过打通了十道经脉,这也让易文卡在了内息境良久。 “若是这样下去,恐怕还要数年才能踏入合一境,太慢了,但是若要靠着血气提升资质,杀戮吗…” 易文叹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着。 窗外渐渐升起的明月投入一束洁白的月光,当照耀在易文周边之时却隐隐泛起了一抹骇人的血色。 侠行湖广卷 第四十三章 埋伏 http://.biquxs.info/

清晨,还未到鸡鸣之时,浓厚的晨雾已经将兴德县包围了起来。即使是相距几丈远的两人也看不清彼此的脸。 “呼呼,好冷啊。” 兴德县北门处,身穿铁甲的守门士卒一边打着寒颤一边吃力地将城门打开。 “老李,赶紧的,把门打开了我们就回营房先打个盹,这么早肯定没有人出城。” 那士卒的同伴搓着冻的发青的双手,不耐烦地催促着。 湖广大地上虽然只是初入深秋,但已经能够感受到彻骨的寒意了,何况值守城门的士卒都是身着铁甲,在萧瑟的秋风下,哪怕他们俩是内息武者也都冻的有些经受不住。 老李将足足有两臂粗的门栓取下,把城门推开,随后打了个哈欠,对着老王点了点头,就准备一起回营房再睡一会了。 “老王,你看!后面是不是有人来了?“ 老李正准备往回走,却突然隐约看见晨雾之中有一队人马的身影,约莫有十来人,为首的三四人都骑着高头大马,正向这里徐徐靠近。 “娘的,真会卡点,看样子人还不少,搜查都得一会儿。“ “嘿嘿,老王,这看起来像个商队啊,我们应该还能捞一小笔。“老李搓了搓手,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扰了我睡觉,金山银山老子都不要。“ “那捞的这一笔就都归我如何?嘿嘿。“ “你有胆就试试。“ 老王小声痛骂了一句,随后不耐烦地迎着那队人马走了上去,同时嘴里大声喊着: “喂!前面的!要出城都给我下马接受检查,搞快点! 谁知对面那些人却像没听见一般继续前进着,哒哒的马蹄声清脆地响彻在寂静的城门边,丝毫没有把老王的话放在耳朵里。 老王本就为这群人打断了自己休息而有些不爽,又看着他们根本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老王此时更是心生怒火,嘴中嘟囔着:“老子是要给你们点苦头吃了。“ 说罢,老王右手奋力一抽,将腰间的钢刀抽出,准备给这群不知好歹的人点教训。 待到老王凑的近了些才发觉有些不对劲,这队人马虽然人数不多,但队列行进之间竟然没有散乱,队形整齐有序,好似行伍行军一般。 等到老王走的更近些,才看清为首的两个骑者竟然身披重甲,背负长枪,腰间一侧别着短弓,一侧带着马刀。两人浑身皆是肃杀之气,只是坐在马背上看了一眼老王,就让老王有些双腿发软。 “停!“ 还不等老王反应过来,只听队伍中央传来一句铿锵有力的口令声,还在行进的队伍立马应声停了下来,就连马蹄声都是一致地消失。 随后,只见一身材高大的粗犷壮汉纵马走出,在这寒冷的深秋,那壮汉竟只着了一身单衣,却不见他有丝毫寒意,只有可能是他修为达到合一境之上,才能不惧这般秋寒。 老王也猜到了这里,心里咯噔一下,大概知道这壮汉是谁了。而后老王又偷偷瞅了一眼队伍里步行的那十来人,也均是不苟言笑,披坚执锐,看来只可能是军中精锐。那么这为首的大汉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敢问可是齐光宪,齐都统大人?” 老王颤颤巍巍地将钢刀收入鞘中,对着齐光宪行了个军礼。 这大汉正是驻扎在兴德县军队的将军,齐光宪。齐都统则是他的军职,依大周军制,每五百人的长官便称为都统。如今驻扎在兴德县的五百余军队也都是听令于他,自然也包括看守城门的城防军。 齐光宪也是这兴德县少有的合一境武者,而且他的实力在合一境中也是极为顶尖的存在,他的每一丝修为可以说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而来的。 听说他早年时也是大周军中名称一时的新秀,后来却在厮杀之中落下了暗疾,武道修为再无法进步。即使如此,方圆数百里内,不论是江湖上还是官场上,都没有人敢于轻视他,光是他早些年在军中积攒的人脉,就让想与之作对的人望而却步。 “你是城北门守军?不错,还算称职。” 齐光宪随便打量了一眼老王,淡淡地称赞了一句,没有追究老王方才放肆的行为。 “都统大人过誉了,这都是份内的事。”老王激动地又抱拳行了一礼,随后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都统大人可是要出城?” 齐光宪端坐在马背上,却没有理会老王的疑问,而是看了看四周,这些晨雾并不能遮挡合一武者的视线。 “你们的营房在哪里?”齐光宪突然问道。 老王赶忙答复道:“回大人,就在城门边那个屋子里,还有些弟兄尚在熟睡,我这就把他们叫起来。“ “不用了,本座去你们营房坐一会儿,你们就如平时一般即可。对了,盘查过往行人时,若是看到这画卷上的人,就把他们拦下。“ 齐光宪矫健地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身后随行的一个步兵,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绸布扔给老王,随后就不管错愕在原地的老王,径直走向了营房。 至于齐光宪随行的这十几人卫队,也都是一言不发,纷纷跟着齐光宪钻入了营房之中。 “喂,老王,这群人是谁啊?怎么闯入了我们的营房里?” 不远处的老李察觉到有些不对,赶紧走上来询问。 “嘘,你小声点,那可是齐都统,齐光宪大人的卫队。“老王赶忙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眼睛却在盯着那画卷看个不停,对于齐光宪亲自交代的人物,老王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老李摸了摸头,不解道:“齐大人?他怎么会去我们的营房里?“ 老王也是无奈地耸耸肩,叹气道:“谁知道呢,大人物的心思别琢磨了,不过我俩是倒霉了,今儿就别想划水摸鱼了,好好干活吧。“ “说的也是。“ 与此同时,在破落的东城区的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两个身披黑色斗篷,头顶斗笠的男子正低声商讨着什么。 “易兄,我刚收到消息,说四扇城门只有北门开放,其余的都封闭了,这会不会是王忠泉开始行动了。” 这二人正是伪装后的易文与方生儒,此时方生儒正紧皱眉头,看着自己的家丁送来的情报,询问着易文。 “应当是了,王忠泉看来反应倒是挺快的,不过…” 易文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思索着,似乎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城门的开关归属城防军负责,王忠泉难道是说动了军中的人?“ 易文也微微皱眉,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王忠泉即使下令追风铁捕搜捕自己与方生儒,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要知道他二人犯下的最多不过是个恶意伤人的罪名,追风铁捕若是因此封锁三面城门,难免会被职责以权谋私。 “这…那我们还要按计划进行吗?“方生儒有些担忧地问道。 易文与方生儒本计划在今日偷偷出城,在城外再做图谋,或是对王忠泉家在各乡镇的产业下手,可今早打听到的消息却让方生儒有些却步了。 易文坚定地点点头道:“我们必须尽快出城,在这城中完全就是王忠泉的主场,难以与之抗衡。即使北门那里加固了防守,守门的也不过是些内息武者,依方兄与我的实力完全可以闯出。” 当然,易文心中还有一个小算盘,就是故意硬闯出城,暴露出方生儒合一武者的身份,这样才能引来王忠泉派来合一境武者对付二人,借此,易文才能够达到探查虚实的真实目的。 方生儒自然不知道易文心中所想,此刻只感觉又紧张又刺激,这可是他第一次不借助家族势力的行动。 “差不多是时候了,我们该动身了。” 易文将黑陨挂在腰间,把斗笠往下压了压,迎着晨雾向北门走去。 侠行湖广卷 第四十四章 城门设伏 http://.biquxs.info/

易文与方生儒为了隐藏身份,也是刻意放慢了行进速度,甚至还不紧不慢地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了个早点。 那摊位上的包子,面条与黄酒让方生儒这样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公子哥大为好奇,在一条小吃街里东看西瞅的,差点忘了自己的正事。 待到二人赶到北门之时,已经差不多是正午了。 兴德县可是有着十万余人口的大县城,每日光是消耗的食物饮品不在少数,这都要靠大大小小的商队从下面各乡镇采购而来。而今日只开放了北门,各色进进出出的商队,行商,自然都把北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王老李此刻更是忙得焦头烂额,知道齐光宪就坐在不远处的营房里,他们俩不仅不敢捞一分钱的油水,就连盘查时的态度都是和蔼了许多。这让那些平日里受够了这些兵痞欺压的商人们好生奇怪。 “嚯,好多人啊,在这小县城竟然还能看到这么繁华的一幕。” 方生儒望着排成长龙的队伍,兴奋地说道:“看来我们要混出去应该是很容易了。” 易文漫步经心地点头应付着,注意力却放在了警戒周围。方生儒这个后台雄厚的纨绔子弟自然不用担心计划失败之后王忠泉敢拿他怎样,可易文若是落入了王忠泉手中,只怕会在受尽折磨之后命陨在此。 在认真探查了四周之后,易文大抵能够确认己方的行踪没有暴露,至少身后没有跟踪的身影。 于是易文也稍稍松了口气,与方生儒一道加入了出城的队伍。尽管队伍之中大都是出城采购的商人,但也不乏带刀佩剑的武者,易文二人的打扮在队伍之中也不算太过突兀。 二人等待了约莫两刻钟,只听前面的老王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喊:“下一个!快点!” 易文扯了扯有些紧张而愣在原地的方生儒,从容地走上前去。 老王看到上来的是两个散人,也就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不需要像盘查一只商队那样费事了。又看了两人腰间佩戴的长剑与长刀,老王问道: “你们两个是习武的?“ “没错。“易文淡然答道,故意将声音放沉了几度,好似一个中年人一般。 “出城是做什么的?“老王随口问道,同时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兵丁可以准备放行了。 对于这些武者,老王是没什么盘查的兴趣的。本来在这里设置关卡为的就是防止商人们偷漏关税,这些武者靠着一身武艺吃饭,也就谈不上交什么税了。 “找些营生做,不然酒都没得喝的咯。“易文继续用低沉的声音答复着,这种借口在武者之中更是司空见惯。 “好好知道了,走吧…等等。”老王正准备放行,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把你们的斗笠摘下来我看一眼就行了。” 易文听罢,愣住了一瞬间,心中极快地思索着:为何要验查相貌?若是没有在追捕逃犯,出城是不需要如此的,难道王忠泉已经拿到了我们的画像?可又为何没有张贴在通缉榜上? 就在易文愣神的同时,方生儒却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着易文没有什么动作,方生儒就有些着急了,直接将头上的斗笠拿了下来,在老王面前晃了晃。 老王看了看方生儒,点点头,说道:“小哥长得倒是挺清秀的…不对!” 老王突然也愣在了原地,只觉得方生儒的面孔有些眼熟,稍一思索,他便想起来了,这不正是今早齐大人交给自己的画像上的二人之一吗! “站住!别动,来人啊把他们俩个拿下。”老王也顾不得掩饰自己震惊的神色,直接高呼起来,引得排在后面的队伍都是纷纷踮足察看。 在城门处值守的几个兵丁听到老王的呼喊,虽然还没搞清情况,但也毫不犹豫地抽出钢刀向易文与方生儒逼来。 方生儒却是满脸懵圈的站在原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只不过给对方看了下面容,怎么就引得如此大的反应。 “该死的。”易文暗骂一声,快速地环顾了四周,城防军的士兵们也大都察觉到了这里的异样情况,正纷纷向二人所在处赶来。 “快走!”易文迅速地对着方生儒低语一声,而后施展雨燕闪,化作一道矫健的残影向城门方向突围而去。方生儒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也催动身法同易文一道冲向城门。 老王神经已经完全绷紧,这可是齐光宪亲自下令要拦下的人,老王可容不得他们就这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于是在易文双脚蹬地的一瞬间,老王就已经拔刀闪身拦在了二人身前。 “滚!”易文脸色一沉,只眨眼间的功夫就将黑陨拔出,紧握在手上,一刀便挥出三道绚丽的刀光直冲老王而去。 “这是三光斩…竟然能同时挥出三道刀光,这人刀法看来不俗。”老王心中微微一惊,认出了这门流传较广的武技。 能够被选为城防军的老王在内息武者中实力也是不低,扫了一眼易文挥出的刀光便判断出是对着自己的胸脯而来的,于是老王迅速地横刀于胸口准备挡下这一招。 可本以为可以轻松接下这三道刀光的老王,却在刀光撞上刀刃的瞬间脸色大变。 “这!这内力好生霸道,力道竟如此巨大。”老王暗暗惊叹,只抵挡了片刻便被三道刀光打飞出去,好在易文也留了几分力,没有伤到老王。 一旁方生儒的见状也是止不住地点了点头,同为内息武者,易文能一刀击退老王,看来他的实力在内息武者中是难逢敌手了。 “快走吧方兄。”易文扫了一眼周围,其他兵丁虽然正在飞奔着向这里赶来,但看距离是拦不住自己与方生儒了,于是易文也稍稍松了口气,将黑陨收入刀鞘,招呼着方生儒快走。 然而,还不等方生儒回应,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伴随着的是一阵铁石相撞的发出的巨响,好似是有人一拳打碎了一座小山一般。 易文与方生儒扭头看去,只见城门边的营房的屋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一个闪身从那裂缝中钻出,站在营房楼顶,面无表情地看着易文与方生儒二人。 “是齐大人!”卧躺在地上的老王看见那壮汉,面露喜色,能够亲眼看到齐光宪出手本身就是一种荣幸,更何况凭借自己方才阻拦易文的行为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赏赐。 “不对劲,这人是合一境的。“方生儒严肃地盯着齐光宪,同为合一境武者,方生儒能够感受到齐光宪身上蓬勃的内力,甚至比自己还要强盛几分。 易文微微点头,也知道这人必然是合一境武者,而且从这身喷涌而出的内力来看,恐怕此人已经触摸到先天武者的门槛了,距离突破应该只差临门一脚。 “这倒奇怪,这人距离先天武者已经所差无几了,为何会出现在兴德县这种穷乡僻壤。“易文没有被齐光宪的气势所镇服,而是冷静地思索起来。 齐光宪出现在这里,应当也是受了王忠泉的指使,可这种高手是怎么会心甘情愿接受王忠泉的驱使呢? 易文还想再做考虑,可齐光宪不会给他这么多时间,只见他几个踏步,整个人在空中如击发的炮弹般伴随着一阵轰鸣声冲向了城门边。 落地之时,齐光宪也毫不减速,径直砸在青石板铺成的石路上,将数百斤的石板砸的粉碎。 方生儒有些紧张的咽了口水,他本以为自己的资质与实力虽算不上奇才,但也能够在兴德这种小城中横行无阻,可站在齐光宪身前,他竟生出了不可与之匹敌的想法。 “本座是齐光宪,二位就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 齐光宪立于易文与方生儒身前,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全然没有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像是长辈训斥晚辈般。 “齐光宪?“易文听罢眉头皱的更狠了,他在私塾里也曾听李文道讲过这兴德县周遭的风云人物,这齐光宪绝对可以算作其中一人。 但是易文的疑惑却是更深了,齐光宪作为兴德驻军都统,即使是襄阳知府,若没有军方的命令,也无权指使齐光宪的行动,他又怎会听从王忠泉的指使。 “也就是说…他是以私人的身份吗,看来是王忠泉许了什么条件吧。“易文点点头,猜出了个大概。 “晚辈拜见齐光宪大人,久仰大名,没想到今天有幸能见到齐大人。”易文双手抱拳,彬彬有礼地对着齐光宪行了一礼。 如今易文还不知道齐光宪究竟是为了什么与自己敌对,还是先保持晚辈的礼节,从齐光宪口中套出些话来再做打算。就算真的要动手,方生儒作为合一境武者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 “哦?倒还是个有礼的小子。“齐光宪微微扬起嘴角,活动了下周身的筋骨,发出一阵雷霆般的劈里啪啦声。 “齐大人可是一军都统,虽然今日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前辈,但晚辈可不敢失礼。”易文苦笑了两声,点出了齐光宪的身份,言下之意就是以齐光宪的身份无权逮捕自己。 侠行湖广卷 第四十五章 血战合一 http://.biquxs.info/

“哦?这倒还是个有礼的小子,旁边那个小子就差了些。“齐光宪微微扬起嘴角,盯着方生儒,活动了下周身的筋骨,发出一阵雷霆般的劈里啪啦声。 “哼。”方生儒冷哼一声,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内力波动释放了出来。 霎时间,方生儒周边浮起淡绿色的薄雾,脚边的杂草都枯萎了许多,就连身边的易文都感觉到了一股直抵心扉的阴冷之感。 “嗯?内力外放?!“齐光宪见状这才收敛了几分,郑重地看了看方生儒,同时心中暗骂道:“他娘的王忠泉,可没告诉我这两个人里合一境武者。” 内力外放是只有合一境的武者才能做到的,步入合一境的武者在内力的数量上已经很难再进步了,于是只有在内力的操控上再下功夫。若是在此之上更进一步,将周身内力完全液化,便是踏入了先天境了。 齐光宪脸色怪异地又瞅了瞅方生儒的脸,兴德周边的合一境武者本就是屈指可数,却不曾听说过有如此年轻的合一境武者。 不过,齐光宪也因此没有继续计较方生儒失礼的行为了。作为行伍中人,本就是以修为为重,既然方生儒也是合一境武者,那就没有必要对齐光宪刻意示好了。 “齐大人可是一军都统,虽然今日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前辈,但晚辈可不敢失礼。”易文苦笑了两声,点出了齐光宪的身份,言下之意就是以齐光宪的身份无权为难自己。 齐光宪听罢却是淡淡笑了笑,他也听明白了易文的话中话,但齐光宪这个粗人可没心思与易文继续打哑谜,直接朗声说道: “你们俩做了什么,你们心底有数,本座今日只是顺手帮追风铁捕捉拿两个逃犯罢了,束手就擒吧!” 话音一落,齐光宪也不与易文理论了,右脚稍一蹬地,在原地留下一个半寸深的脚印,身影就已经冲着易文而来。 齐光宪选择先对易文下手也是相当正确,毕竟易文是三人之中境界最低的,若是直接控制住了易文,也就不用担心方生儒逃跑了。 齐光宪的这番心思易文也心知肚明,早就做好了准备,哪怕是方才与齐光宪对话时,易文的手是时刻放在刀柄之上。 只见易文故技重施,又是瞬间拔刀挥出,斩出三道绚丽的刀光,同时催动雨燕闪,如一只灵巧迅捷的雨燕般极速后退。 “哼,雕虫小计。”齐光宪不屑地撇撇嘴,右手握拳盘于腰间,一发冲拳对着刀光轰去。方才能够打飞老王的刀光在齐光宪的一拳之下直接支离破碎。 尽管如此,齐光宪还是稍稍被阻拦了片刻,使得易文有空撤出了数十丈远。 齐光宪稳住身形,还想再做追击,但方生儒趁着这个间隙已经迎了上来,挡在齐光宪身前。 “小子,对你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我看你也是个武道奇才,识相地话还是束手就擒吧。”齐光宪阴冷着面孔,盯着眼前的方生儒威胁道。 “我倒想看看你的实力配得上口气不。“方生儒撇了撇嘴角,对齐光宪的威胁毫不在意。 “找死!“ 齐光宪怒喝一声,怒目圆瞪,气势高涨,全身肌肉都暴涨起来,撑的那身单衣都隐隐要裂开。 “啊啊啊,搏虎式!” 齐光宪双手成爪状,十指变得纤细而有力,全身都散发着血红色的蒸汽。同时身子前倾,竟直接四肢伏地,虎视眈眈地盯着方生儒,俨然一只人形猛虎,来自蛮荒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这是!齐大人的搏虎式!“围观的城防军中,有曾经追随过齐光宪的兵士见状惊叫出声来。 “博虎式?是武技吗?怎么模样这么怪异。“兵士的同伴连忙发问道。 “你们是不知道啊,这搏虎式已经是超越一流的武技了,据说能被评为下品武技。我曾见过齐大人施展此招,一人与三个合一境强者血战,最终也是打得难解难分。“ “嘶——居然是下品武技。“周围的兵丁听罢都是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当今江湖上对武技的划分大致分为不入流,流级,品级,以及天地玄黄四阶级,这里面哪怕是一门下品的武技也是千金难求。齐光宪的这门搏虎式也是因为军功卓越而受到的奖赏。 “看!齐大人动了!“那兵丁突然指向激斗的中心,兴奋地叫喊起来。 众人顺着他指去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赤红的身影冲着方生儒奔腾而去,在身后留下一抹血色的残影。 方生儒望着冲自己袭来的齐光宪,额头不禁冒出了一层冷汗,自小到大,他没有经历过一次生死搏斗,第一次豁出性命的对决竟然是与这样一位强硬的对手,纵使是方生儒这样的大家子弟也是止不住地心跳加速。 已经没有时间留给方生儒犹豫了,齐光宪在片刻的功夫就已经近身到了方生儒身前数丈处,方生儒甚至已经能感受到齐光宪身上喷发的蒸汽的热量。 “看来不能硬碰硬了。”方生儒暗暗拿定了主意,随后催动身法连连后撤。 “别想跑!”齐光宪大喝一声,闪身上前就是一爪,直指方生儒的心窝处。 而方生儒的身法也是巧妙至极,只见他每一步都轻盈无比,好似蜻蜓点水般踏过地面,这轻柔的步法虽然每一步移动距离都只有几尺,却恰恰能够刚好避过齐光宪的爪击。 一连挥出了数十击之后,齐光宪也察觉到了异样,尽管他现在模样像是一头发疯的猛兽,但却没有丧失理智,自然也发现了方生儒步法的诡异。 齐光宪又是试探性的探出一拳,果然又被方生儒以一个微小的腾挪勉强闪过。于是齐光宪主动地后跳一截,与方生儒拉开距离。 一旁的易文虽然实力不如二人,眼界却是高出了一大截,易文一眼就看出方生儒的身法绝对不俗,至少也是下品的身法。 “呼…这踏蝶身法消耗也太大了。“方生儒也趁着齐光宪后撤的间隙略微喘息片刻,别看他方才躲闪的很是精妙,可对内力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踏蝶身法是只有方家直系子弟才可授习,自然玄妙非凡,传闻修习至大成之后,能够踏着蝶群,扶摇直上青天,由此可见这身法的轻柔飘渺。 齐光宪眨着冒着血丝的双眼,若有所思地盯着方生儒,他也看出了这身法的精妙,知道自己寻常的爪击是无法伤到方生儒了。况且动用搏虎式之后,即使以齐光宪那雄厚的内力,也必须速战速决,否则难以支撑巨大的消耗。 “既然如此…直接用缚龙式吧…” 齐光宪默默念叨着,一咬牙决定就在下一式决出胜负。他今日当着城门周围数百人出手本就要做到万无一失,不光不能落了下风,还要做到压倒性胜利,否则自己的威名势必会受到质疑。 “两个小子!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求饶的机会了。” 齐光宪语气平淡道,轻轻站起身,浑身围绕的红色蒸汽也渐渐消散,恢复到了正常模样。 “切,你不会是怕了吧?怕了就赶紧滚,别碍着大爷我出城。”方生儒不屑一顾地吐了口唾沫,全然没有惧色。 “好…好…” 齐光宪气极反笑,看向方生儒的眼神也如同看向死人一般,随后只听他高喝一声:“缚龙式,起!” 顿时只见四周狂风大起,卷起千百飞沙走石,明明还是正午,整个天际却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昏暗。而齐光宪的高啸声中,竟隐隐有一丝龙吟的味道,搅得周边的牛马猪羊更是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