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嫁太子,老娘让他成太监》 第1章 回京遇伏 咻! 凌厉的箭矢破空而来,擦着江晚的脸颊而过,带起一缕青丝。 劲风带来的刺痛让陷入惊诧中的少女瞬间回神。 她不是死了吗?拖着破败的身体,带着仅存的将士杀尽了北胡敌军,却也死在了朝廷派来诛杀她的禁军手里。 万箭穿心,长枪挑起她的身躯,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她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而眼前熟悉的一切却让她不得不忽略身心的不适,打起精神来。 这是她回京的路上,眼看就要进京,却在京郊遭遇了刺杀。 所以她是重生回了悲剧开始的时候吗?那可太好了,索命的鬼回来了,京城的妖魔鬼怪都等着受死吧! “一个不留!”清冷的声音响在官道上,惊起林间的鸟儿。 身后的亲卫有一瞬间的惊讶,却没有任何质疑,快速冲了上去。 马蹄声中,无数箭矢从前方的山坡上飞来,与长枪银剑交织出一道道催命的音符。 箭矢耗光,黑衣人冲杀了下来,可哪里抵得过江晚的亲卫,一个个接连倒在血泊中。 身下的马儿突然受惊,带着江晚冲出了包围圈。 “何方宵小,竟敢刺杀大将军之女!” 一道清朗的男声从前方传来,青竹般的身影骑在骏马上,领着一群禁军威风凛凛。 江晚眸光微凉,眼底藏着惊涛恨意。就是他,大楚太子萧逸,前世也如这般,在她遭遇埋伏时从天而降,击杀了刺客,又因救她而伤了手臂。 事实上她何须他来救!只不过当初的她知晓此番皇上召她回京的意图,想着若是嫁给了太子,能安皇室的心,能成为皇帝制衡江家军的棋子,能让弟弟在边城的日子好过些,那她便如了他们的愿又如何! 只可惜是她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他江家世代护卫西北,守护大楚江山和百姓,累世战功和忠良却换不来皇帝的一丝怜惜。 他们不仅是要折了她的翼,还要整个江家军为她陪葬! 江晚回忆往昔的功夫,萧逸已经带着禁军加入了战团。 而趁着她不备,一名黑衣人从身后朝着她偷袭而来。 “阿晚小心!”萧逸的声音带着焦急,月白色的身影从马背上跃起,朝着她扑来。 江晚好似背后长了眼睛,脚尖轻点,身子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恰好躲开了刺客和救她的萧逸。 “太子小心!”落地的一瞬间,少女惊慌的声音响彻林间。 既然要演英雄救美这一出,她怎能不成全! 衣袖下的手掌轻轻一动,刺客的长剑偏离了原本要刺向太子手臂的方向,直接刺进了他的胸膛! 刺客和太子俱是一震,心下骇然。而江晚则是眼眸微闪,不够,力道不够,那她便再帮一把吧! 两人震惊之际,脚下突然一滑,双双朝着路边河流倒去! “殿下!”禁军几人皆是一慌,顾不上正在作戏,收了手中的剑就要上前营救太子。 可江晚岂会给他们机会,露在衣袖下的手指悄悄打了个手势,亲卫二话不说,趁着好时机将黑衣刺客和禁军统统诛杀! 而江晚则跟着跳入了河里,随着她一起跳下去的还有此番的禁军头领,副指挥使大人陈着。 “少将军跳下去了,怎么办?”几名亲卫齐齐看向领头的少年。 十安眼底尽是担忧,面上却一派平静,他不仅是江晚的亲卫长,也是从小跟着她长大的弟弟,他比谁都了解大小姐的脾气和能力。虽不明白今日的大小姐为何下此狠手,但他不会质疑! “相信大小姐,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先把身上的伤弄得看起来更严重些……” 而湍急的河流底下,江晚不再克制身上的杀气,抓着黑衣刺客撞向大石,脑袋在她面前开了花,血水瞬间染红了江水,也浑浊了水里的视线。 太子大概是落水时受到的冲击太大,一时晕了过去,这正合了江晚的意。少女抓过他的手臂,将刺入胸膛的剑又往里推了一寸,让他死不了,但也不会好受! 昏迷中的太子口中溢出呻吟,气息越发微弱。 江晚从他身上搜出一卷圣旨,看也未看,用腰间的匕首将它划了个稀烂,而后扔进水里,看着碎片被冲散,嘴角才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意! 这一世,谁也别想逼她做太子妃! 今日只收利息,来日定要你万劫不复!江晚收了心神,提着萧逸的衣领出了水面。 “殿下!”陈着游了过来,见太子气若游丝,月白的锦袍早已被血水染红,又惊又惧! …… 宫中,皇后的月华殿里,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天子坐在上首,威严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而一旁的皇后则有些焦急,“逸儿怎么还没回来,他也太着急了些,都是陛下惯的,怎能让他带着圣旨出城,万一有个意外该如何是好!” “皇后不是怕他有意外,是怕江家大小姐为难吧!” “什么都瞒不过陛下!妾身就是觉得还是该亲口问问晚儿……”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再看向皇后的眼中却又带着安抚。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不是已经去信问过了吗?是你告诉朕她愿意做这太子妃,朕才召她回京的,如今圣旨已下,你可不能让逸儿空欢喜一场!” 皇后叹息一声,是啊,他的儿子,大楚的太子早对江晚动了心,得知要娶江晚为太子妃,更是激动的带着圣旨迎了出去,只望这桩姻缘能如了两个孩子的愿才好,可不知为何,她心底总有一丝不安。 “陛下,娘娘,不好了……” …… 皇宫门口,此刻已经聚集了不少路过的官员,更多的人闻讯正从千步长廊而来。 江晚被十安扶着,一步一步走来,血水滴滴答答的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淡淡的腥味蔓延开来,让养尊处优的大人们微微有些不适。 她的身后是陈着,脸色惨白的背着太子。 “快找太医,快……”陈着似泄了最后一口气,身子一歪,他背上的太子也随着落了下来。 江晚赶紧上前,这才没让太子掉在地上。 众人原本不知陈卓背着的是何人,此刻见了太子的脸才惊慌起来。 “出了何事,太子怎会出宫……” “快,快找太医……” “快禀报陛下……”人群中乱了起来,门口的禁军也忙了起来。 “逸儿!” 帝后乘着轿辇而来,远远便听到了皇后焦急的声音。 皇帝的神色有些看不真切,只一身的气势足以让众人不寒而栗。 江晚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撑着一口气跪了下来。 “臣女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都是臣女的错,害得殿下深受重伤,臣女罪该万死,请陛下和娘娘责罚!” 第2章 救命之恩 “晚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逸儿出城迎接你,怎会弄成这样?” 虽有几年不见,但江晚的容貌并未有太多变化,皇后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来。 “回娘娘,臣女在京郊遭遇了刺杀,多亏了太子殿下带人来救。殿下的伤……都是臣女之过,殿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臣女万死不辞!” 江晚虽是如是说着,可她眼里的躲闪和迟疑却被众人看在眼中,不免对她的说辞产生了怀疑。 “你的意思是太子为救你才受了重伤?”皇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无端叫人背脊发凉。 “都是臣女的错,若再早一点解决了刺客,也不会连累了殿下!” 皇上的话是要她承认太子为救她而伤,可她偏不! 上一世,萧逸只是手臂受了轻伤,便闹得满城风雨,传出太子为她不顾生死,情深义重的话来,她若是不嫁,估计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而这一世,他们休想把救命之恩安在她的头上! “到底怎么回事,陈着你来说!”听出了江晚话里有话,皇后即便忧心太子,但还是想要搞清楚真相。 好在此刻太医也来了,查看了伤势并无生命危险,只是暂时不得移动,要包扎好了再抬回东宫。 于是众人便继续留在了宫门口了解事情经过。 陈着的母亲与皇后是闺中密友,他也是皇后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一点泰和帝知晓,也清楚陈家属于纯臣,并不站队,因此陈着领着禁军副指挥使的职位他也并无意见。 如今关系着太子,想来皇后提拔起来的陈着也知道轻重。 “如实说来!”皇帝的声音透着丝凉意。 陈着跪在地上,思绪还在太子掉落河流的那一刻。他看得清楚,禁军和刺客当时的害怕和停手的默契,而在他眼底露出怀疑的那一瞬间,站在他身边的禁军刺刀对准了他的心脏! 是江晚救了他,而后才跟着太子跳入了河里!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依旧心跳加速,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今日就回不来了! “陈大人,我对皇后没有恶意,对你真正的主子更没有敌意,今日所做一切只是出于自保而已!希望陈大人也能惜命!” 这是他们从水里出来时,江晚对他说的话。 “回禀陛下和娘娘,微臣跟随太子殿下出城迎接江姑娘,行至白虎坡,见江姑娘一行人正与黑衣刺客厮杀。江姑娘的人皆是从战场历练下来的人,微臣看得出来黑衣刺客并非是他们的对手,便想着多观望一下……” 陈着说到此处顿了下来,就见皇上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但他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咬着牙继续道。 “太子仁义,见不得忠臣之后遭遇危险,便下令前去救援……黑衣刺客眼见逃不掉便想着抓了太子威胁我们,是微臣护主不力,不仅让刺客伤了殿下,还让殿下落了水……” 陈卓狠狠将头磕在地上,带起一片血花。“臣有负娘娘所托,愿以死谢罪!” 众人脸色变换不定,虽然陈着说得委婉,但意思大家也都听懂了。分明是太子自以为是,不听劝解,硬要逞英雄,结果英雄救美没演成,反倒害人害己。 太子除了嫡出的身份和那身皮囊,本就无甚拿得出手的优点,平日怕是被狗腿子捧得高了,真当自己文武双全了,竟敢闯入刺杀中,没见战场上的女煞神如今都是一身伤吗?他还想全身而退不成? 众位大人的眼神官司,皇帝尽收眼底,尤其是那些本就不看好太子的人,目光更是不遮掩,这叫他这个一向偏宠太子的帝王心中很是不爽! 可如今之际他也发作不得,这才是最憋屈的地方! “没用的东西!太子若有个万一,你也别想活!”皇帝只能将怒火发泄在陈着身上。 继而又看向江晚,“太子去迎你,你可知是为何?” “臣女不知!但不论如何,此事都是因臣女而起,臣女甘愿受罚!” “陛下!”皇后不赞同的喊道,显然不想在此刻提起赐婚一事。她虽喜欢江晚,曾与江晚的母亲也有过口头婚约,可此时此刻显然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晚儿快起来,这事怪不得你,陈侍卫也起来吧,你下水救回了太子,也算功过相抵。” “微臣忏愧,是江姑娘救了太子,微臣不敢邀功!” 好你个陈着!救命之恩倒是有了,竟是掉了个个!皇帝眼底闪过凶光,对一旁的皇后也起了怒意。 若不是她非要陈着跟着,如今也不会陷入这般局面。 “晚儿,快起来,是太子给你添麻烦了。” 江晚摇了摇头,依旧跪的笔直,“臣女不敢居功!” 哼,最好如此!皇帝掀了掀眼皮,“起来吧,你与太子也算有缘,不是外人不必多礼。” 不是外人还能是内人?有那心思灵活的老大人想到太子此番作为,再结合皇上的话,大概猜到了皇家的算盘。 可真是……好算盘!十年前,大将军父子俩战死沙场,只留下年幼的一儿一女。 而嫡长女江晚不辱先辈,硬是凭着女儿身在西北站稳了脚跟,上个月更是打了一场大胜仗。 朝廷不仅没给应有的奖励,因着女子身份不承认她的将领身份,如今更是想要折了她的羽翼,将其困于宫中,这般做法未免太小家子气! 前帝师,如今的国子监祭酒抖了抖花白的胡子就要站出来。却被一声惊慌失措的声音吓得又退了回去。 “太子……”是一旁的太医,声音里满是恐慌和不敢置信。 “出了何事?太子如何了,还不快说!” 皇后吓白了脸,紧张的看着太医。 “娘……娘娘……太子他……他伤了根本……” 第3章 太子妃 什么叫伤了根本?皇后白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而话刚出口的老太医则身子一抖,回过神来,完了,他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陛下肯定会砍了他的脑袋的! 果然抬眼便见皇上吃人的目光,他越发抖得厉害了。 “说清楚,太子究竟如何了?”皇后的声音有些发颤。 完了,祸已出口,他这条老命算是交代了,可转眼一想,如今当着诸位大人的面,陛下向来爱惜名声,说不定还能饶自己一命! 想明白了,老太医便不再为难,只如实回道。 “微臣替太子包扎了胸口的剑伤,又看到其下腹处有血迹,怕遗漏了伤口便解开了衣服……这才发现太子……伤了子孙根……” “住口,胡言乱语,你这个院正不想当便不当了!”皇上厉喝出声,眼里的警告看得老太医心慌胆颤。 皇后闻言一个不稳差点软倒在地,还是身边的嬷嬷扶了一把才稳住了身子。 “给本宫说清楚了,太子的伤可还有治?” “微臣……不敢妄下结论,还需仔细检查,看治疗效果。” “是如何伤的?”皇帝目光瞟向跪着的两人。 江晚和陈卓皆是一脸疑惑,就听老太医回道。 “看伤势,大概是落水时撞上了河底的礁石。” 这么说来是意外?皇上将怀疑的目光收回,只有等太子醒来问个清楚了。 “回宫,让太医院的人都去东宫!”皇后发了话,却见皇上眯眼盯着江晚,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陛下……” “皇后,朕知你忧心太子,可正是如此,我们做父母的才更要支持他的决定,满足他的心愿你说呢!” “陛下,太子的安危最重要!”皇后有些不满,她之前以为只是太子一心想要娶江晚,而如今看来,陛下似乎更着急促成此桩婚事! 只是太子如今的情况,哪能随便议婚,万一真伤了根本,岂不是害了江晚! “晚儿也伤得不轻,快回去找大夫看看。”她本想留孩子在宫中,可想到皇上的急切又不免生出一丝疑惑,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谢娘娘关心。陛下,太子的伤终究是因臣女而起,臣女愿找出凶手,将功抵过!” “本也不是你的错!” “既是如此,这刺客便交由你来查吧!” 帝后二人同时开口,出口的话却是截然不同。 “臣女遵旨!” 事已落定,皇后也不好再反对,只能忧心忡忡的带着太子回了东宫。 “陛下,江姑娘才回京,又是女子身份,查案怕是不合规矩!”礼部尚书站了出来。 “老臣也觉不合规矩,江姑娘一介女子,却带着数万儿郎抵御外敌,功绩不输朝中任何武将,却无一官半职,的确不合规矩!” 前帝师太傅,现在的祭酒大人贺鸿儒一开口便是夹枪带棒,目露鄙夷。 一个个吃饱了撑的,只会拿女子身份说事,也不看看身为男子除了打压女子,可敢去那战场走一遭! 越想越是生气,贺祭酒瞥了眼皇帝,持续输出,“用得着的时候便是将门虎女,巾帼不让须眉,用不着的时候便是女子身份,不合规矩,顾尚书倒是说说,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你若是觉得她一介女子不堪重用,不如倒是让你家的几个儿郎去边关杀敌卫国如何?再不然让他们来查案也行?” 顾尚书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无法反驳,谁不知他顾家的子孙只会花天酒地,斗鸡遛狗!一群不中用的东西,气煞他也! “陛下,既然顾尚书提到了此事,还请陛下给世人一个交代!江晚率领西北军击退北胡乃是不争的事实,总不能因为她是女子便否定她的功绩!” 本朝开国之初便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太祖皇帝更是说过女子不输男儿的话,因此贺祭酒的话虽引起了一阵波动,但也算不得无稽之谈。 “朕此番召江晚进京,便是为了嘉奖一事,只是此番太子受伤,打乱了阵脚,不如等太子康复后再来商议!” “陛下莫非是想将江姑娘赐婚与太子?恕老臣直言,这不是嘉奖,而是捆绑……” “贺祭酒好大的胆子,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陛下能选中她为太子妃是她天大的造化!”顾尚书看了眼依旧跪着的少女,面上的神色有几分复杂。 “顾尚书说出这番话倒也不奇怪,只是江家的女儿可比不得你顾家的女儿!” 这话就很是阴阳了,毕竟谁人不知,顾家便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如今宫里的太后,还有当今的原配皇后都是顾家女! “陛下,北胡对我们一直虎视眈眈,江姑娘既有将帅之才,的确不宜困于后宫,还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考虑!” 此次站出来的是皇室宗亲的一位老王爷,皇帝看着眼前的两个白胡子老头,一个是他的叔伯,一个是他曾经的老师,他无奈叹口气。 “太子的确心悦江晚,但既然诸位爱卿对太子妃一事有不同的意见,那便容后再议!” 皇帝说完不再理会众人,坐上轿辇进了皇宫。 贺祭酒摇了抬头,对上江晚这才换上了笑容。 “快起来吧丫头,你也是,跪那么久也不嫌累!” 江晚摇摇晃晃的起身,朝着贺老行了一礼,这才被十安扶着往将军府的方向走。 第一关算是过了,可观皇帝的态度,依旧是没有放弃要她入宫为太子妃的打算。 不过不急,来日方长,且看谁斗得过谁! 江晚身后跟着一路随她入京的亲卫,个个带伤,狼狈不已。一路上,引来了众多目光和话题。 “将军府怎么也没派人来接?” “怕是还没得到消息吧?” “嘁,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你我谁不是在府中得了消息来看热闹的,将军府又岂会毫无所觉?”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将军府的老夫人听说是老将军的继室,并非江姑娘的嫡亲祖母,这些年又无甚来往,怕是根本没将这个孙女放在眼里!” “真是过分!将军府靠着大房延续荣耀,却是这般苛待嫡长孙女,这老夫人怕不是个好的……” 江晚自幼习武,耳力自是异于常人,听到两旁的议论,嘴角微勾,也不枉费她忍着狼狈走这一路! 出了这条街,转角的地方停了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一位青衣少女。 一寻扶着江晚上了马车,“大小姐,婢子已经准备了干净的衣物,你先换上吧。” 车厢中,一寻给江晚上了药,又换了衣服,这才开口,“大小姐可要回将军府?” “自然是要回的。”她是讨债的鬼,不回去如何要债! 上一世她逃回西北,却被二叔领着心腹拦在营外三十里的位置。若不是她的手下早收到消息赶来,她怕是就要交代在她的好二叔手里了! 马车很快停在了镇北侯府门口。江晚的祖父和父亲战死沙场后,朝廷追封了将军府为镇北侯府,世袭罔替,算是对江家和百姓的一个交代。 侯府大门紧闭,在马车停稳后,只一个老婆子从角门出来。 “大小姐你终于舍得回京了,老夫人可是千盼万盼,就等着你呢,快快快,跟老婆子进来。” 这……欺人太甚! 第4章 侯府门口 江晚抬了抬眼皮,看了眼紧闭的大门,轻飘飘的眼神只落在老嬷嬷身上一瞬便移开了。 “掌嘴。”嫣红的唇瓣轻轻吐出两字。 老嬷嬷还未反应过来,一寻便上前左右开弓,清脆的巴掌声响在侯府大门口。 “贱蹄子,你敢打我!”老嬷嬷膀大腰圆,一看便是有力气在身上的人。此刻反应过来,反手就要打向一寻。 然而她的手掌还未触到一寻的衣衫,膝盖便传来一阵剧痛,身子不由跪了下来。 “继续。”江晚连个眼神也欠奉,淡定自若的坐在十安搬来的椅子上。 一寻一连扇了十个巴掌,这才停手。“大小姐不在,侯府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滚回去告诉老夫人,让侯府上下开门迎主!” “大小姐,这贱婢分明是挑拨离间,你是小辈,哪有让老夫人出门迎你的规矩。” “回去问问你主子,侯府的荣耀靠得是谁,侯府的继承又是谁?让我这个大小姐走角门,到底是迎主还是欺客?让她慢慢想,不着急,我就在这等着!” 老嬷嬷还想再说,被江晚一个眼神吓住,只能灰溜溜的跑进了侯府。 “大小姐,他们若是打定主意不出来,我们要一直等在这里吗?你身上的伤……” “无碍,他们会出来的!” 江晚说完,侯府门口便陆陆续续来了很多看热闹的邻居。 “这谁啊,怎么一身伤的坐在侯府门口,还有她身后带着的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莫不是来侯府找麻烦的吧,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可拉倒吧,今天的事你都没听说吗?这是大将军的嫡亲孙女,侯府的大小姐江晚……” “听说侯府的老夫人是继室,不是大小姐的嫡亲祖母,所以这是被拦在门外了吗?简直太过分了……” “大小姐回京便遭遇了刺杀,又救了出城添乱的太子,如今身受重伤竟被拦在侯府门外,这侯府老夫人可真是狠毒……” “大小姐带领将士们上阵杀敌守护百姓,如今竟被这般对待,不行,我们不能让大小姐寒了心!” “开门,开门……” 江晚起身朝着众人拱手行礼,她如今一身狼狈,面容却不显柔弱,反而神色坚毅。 本可以柔弱之身博取同情的少女,如今挺直了背脊,坦坦荡荡,越发让人动容! 侯府后院,悠闲等待的老夫人等到的却是屁滚尿流双颊红肿的心腹。 “老夫人,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这是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一通吧啦吧啦,老夫人也算明白了门口发生的事,嘴角一拉,眼中满是算计和轻蔑。 “好大的威风,一个小辈还想反过来拿捏我这个当祖母的,我倒要看看她如何收场!” “母亲的意思是咱们不出去,就晾着她?”秦氏是侯府二爷,也就是老夫人亲子的媳妇。 “等着吧,总有她求我的时候!”原本还怕那丫头当了太子妃不好拿捏,如今倒是正好。 哼,老二也不知怎么想的,来信非要她促成此事,简直荒谬,依她看,还是她的亲孙女当这太子妃更合适! 秦氏身后站着一少女,正是二房的姑娘江黎。少女一身葱白长裙,配上温柔姣好的面容,很是清新亮眼。 “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正做着美梦的老夫人手中拐杖一敲,“胡言乱语的狗东西,不要命啦!” “奴婢该死,请老夫人恕罪。实在是外面闹翻了……” “好你个死丫头,敢煽动民愤……走,我倒要看看把我这身老骨头逼出去她如何收场!” 在众人或激愤或同情的目光中,侯府的大门总算是打开了。 老夫人年过半百,保养极好的面容上几乎看不出老态,但她此刻头上带了抹额,脸颊又故意扑了粉,看上去便病恹恹的。 未语泪先流,老夫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朝着江晚伸出。 “我可怜的孙女儿……你总算是回来了。快,快来让祖母看看……” “母亲你别激动,大小姐总算回来了,你也不必日日挂怀,伤了身子。” “可不是吗,大小姐快别生气了,老夫人身子不爽利,这才没有出来迎接,你可不能误会了!” 秦氏和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一人一句唱起了双簧。 “是我这身子不争气,该早些吩咐下去,让侯府上下都来迎接晚丫头的!” “是媳妇的错,大小姐在边城领着千军万马,想必是威风惯了,咱们府上平日低调,这才冷落了大小姐。我这就安排,让大家伙否来听候大小姐的差遣!” 这是骂她耍威风,为难生病的祖母呢!她上一世怎么就没看出秦氏有这张利嘴呢! “二婶说的没错,我在边城习惯了军纪严明,倒是一时不知京城侯府这般没有规矩!” “一寻,去请大夫,祖母生病是大事,怎能如此轻慢!” “哎哟喂,奴婢就说要快些嘛,您老非不听,快快快,大小姐这一身伤可不能再拖了……” 众人循声看去,见是宫里的马车,纷纷变了脸色。 江晚勾了勾嘴角,她早听到响动了,也料定了皇后会派太医过来,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瑛,姑拉着暮太医匆匆下了马车,看着一张脸惨白的江晚,心提到了嗓子眼来。 “我的大小姐喂,你怎么还在门口,怎么不进府躺着?你这是要心疼死娘娘啊……” 江晚柔柔一笑,还未开口,她身边的一寻率先红了眼眶。 “瑛姑,这侯府哪还有我们大小姐的容身之地,他们……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谁还不会演戏了,一寻是个要强的,卖力的掐了把大腿,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可不能比老虔婆演的差! “怎么回事,大小姐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奴婢虽是下人,帮不了大小姐,可好歹是娘娘身边伺候的。” “我们大小姐回府,侯府却大门紧闭,只派了个老婆子来,让我们从角门进,瑛姑姑,你说哪有这样的理,这不是欺辱我们姑娘吗?将军不在了,我们姑娘是无家可归了啊……” “误会,都是误会,是伺候的人怜惜母亲身子不好,便自作主张没有通报……来人,将这不知轻重的老货拉下去打板子!”秦氏倒是反应快,一边笑着赔礼,一边惩罚老嬷嬷。 “二婶说得对,一个下人都能怜惜祖母,我这个做孙女的又岂能无视祖母的身子。瑛姑,不如让太医先为祖母诊治!” “大小姐是个孝顺的!”就怕有些人无病呻吟!“劳烦暮太医了。” “不……不用了,老身都是些老毛病了,还是先给晚姐儿看伤吧。” 第5章 进府 “难为老夫人还看得到大小姐这一身伤。那就劳烦你再体谅大小姐一回,让太医先看看吧,否则那不孝的名声说不得就要落到大小姐身上了!” 瑛姑能成为皇后身边第一人,又岂会没点本事,一番言语堵死了老夫人的退路,让她不得不妥协。 可不待老夫人进府,暮太医一个健步上前,三指已经搭上了她的寸关尺位置。 “老夫人龙精虎猛,身体精神都好着呢。只是……” “如何?”一寻觉得老太医是个实诚又可爱的,很是配合的捧哏。 暮太医抬眼看着老夫人的脸,心中冷笑,老将军父子俩可是他的榜样,这人竟敢欺辱大小姐,那可就别怪他实话实说了。 “只是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还是不要学那年轻人,脸上的脂粉不宜太多,对皮肤不好!” 说完,他老人家还弹了弹胸前的衣袖,像是抖落掉在上面的脂粉。 “啧啧啧,就说是装病吧,竟还抹白了脸装惨,真是恶毒……” “可不是嘛,是想给大小姐安个不孝的名声呢!哎,果真是没了父母就没了家吗?” 老夫人听着暮太医的话本就气极,如今周围的议论又传进耳朵,真是又羞又怒,恨不得晕死过去。 “老夫人不会是要晕过去,坐实了大小姐第一天回府就气晕你的事实吧?”瑛姑看着直翻白眼的老夫人冷冷开口。 “好说,老夫扎一针,保管老夫人神清气爽,绝不会晕厥。” 暮太医手比嘴快,一根银针已然扎进了老夫人的脑门上。 “扶大小姐回府!”瑛姑将回字咬得格外重,不再管老夫人,扶着江晚直接进了大门。 门口的老夫人气得直跺脚,可惜这一局她已然落了下风,只能忍着怒气跟了进去。 侯府门口的事情很快便传了出去,继祖母苛待孙女的八卦一时之间成了全京城的谈资。 进府的江晚却没打算就此作罢。在门口等待的时间,十安已经进府查探过了,可等她走到自己的院子时,依旧气得不轻。 上一世她决定做那颗皇室制衡西北的棋子,所以甘愿做太子妃。那时她被直接接到了宫里,并未回过侯府,还不知道这里早已被糟蹋成了这般模样。 看着自己的浅月阁杂草丛生,院中一片荒芜,而室内值钱的家具被搬了个干净,她心中越发悲凉! “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你可要解释解释?” 瑛姑不敢相信,今日若不是娘娘派她走这一趟,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哪敢相信堂堂镇北侯府的老夫人会如此对待大房! “晚丫头,你多年不回京城,府里又节俭惯了,难免会忽略了这无人居住的院子。” 呵,堂堂侯府没钱养个院子,这话她也好意思出口! “是啊大姐,不止你这浅月阁,就是其他无人居住的院子,也经不住风吹雨打,祖母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江黎笑着站了上来,亲切的去拉江晚的手。“大姐若是不嫌弃,不如搬去我的院子,我与母亲挤一下也就是了。” “那是不是明天侯府就会传出大小姐抢了二小姐院子的流言?”瑛姑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这点小把戏也敢耍到她的面前。 江晚躲开江黎的手,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老夫人和秦氏对视一眼,搞不懂她打什么主意,可这不哭不闹的样子反而让她们很是不安。 答案很快揭晓,江晚走到了主院,她母亲的海棠院门口。 可如今的海棠院虽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却又多有不同。她皱了皱眉,抬脚往里走。 “晚丫头,你这是做什么,皇后娘娘关心你,专门派了太医为你治伤,你如今晾着太医,带着一身的血四处乱走,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如何对得起关心你的人?” 秦氏冲上来,拦着去路。 “是啊大姐,你的身子要紧,先让太医看看吧!你若是不喜欢我的院子,那不如住我隔壁,虽没有浅月阁大,但胜在幽静,于你养伤也有益处。” “晚丫头,你一回来就冷着脸,好似阖府上下都欠你似的。我承认怠慢了你,可我做祖母的等着孙女来请安又有何错?如今我们也都出去迎你了,你却带着一身血四处游荡,莫非是要告诉所有人是我虐待了你不成!” 老夫人声泪俱下,看着倒像是被不懂事胡搅蛮缠的孙女给气到了。 “老夫人何必偷换概念,大小姐从未要求你要亲自迎接,不过是不愿回自己家还要如同一个下人走角门而已!” 一寻可不会惯着她们,直接点出了问题。 “江晚,我也是为你好,你一个女孩子伤成这样,有什么事不能等养好了身子再说!”老夫人瞪了眼一寻,依旧苦口婆心的劝着。 “出来!”江晚抬起的脚落下,目光落在一个鬼鬼祟祟的丫头身上。 小丫头被江晚的气势震得不敢造次,只能乖乖从园子里走了出来。 “哪里来的冒失丫头,还不快滚下去。”不待江晚发话,秦氏厉喝出声。 “你是哪里的丫头,在此做什么?”江晚瞥了眼秦氏,清冷的声音自有一股威势。 “奴婢……是芙蓉院的洒扫丫鬟。” “芙蓉院?这里不是海棠院吗?你的主子是谁?” 小丫头看了眼秦氏,呐呐不敢言。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二婶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老婆子还没死,这侯府还轮不到你当家。你娘死了,这院子我便做主给你二婶了!你非要闹个鸡犬不宁,那就闹,即便闹到宫里也是这么个理!” “好!那就如老夫人所愿!”她也懒得跟她们虚情假意了,祖母直接改成了老夫人。 “十安,去报官。就说侯府二房侵吞大房财产!” “你敢!侯府还没分家,哪来的二房侵吞大房财产一说?”老夫人将拐杖拄在青石路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第6章 报官 “的确是没分家,说侵吞财产确实不妥。那就说是大房被偷盗了吧!” “你敢!” “为何不敢!做贼的又不是我!无论是海棠院还是浅月阁,都有我母亲的嫁妆。老夫人,我发现我母亲的嫁妆不见了,报官没错吧?” 十安应声而去,气得老夫人两眼发黑,可偏偏又晕不过去。 “瑛姑姑,让你看笑话了。江晚实在惭愧,辜负了娘娘一片心意。” “无碍,娘娘若是知道你的处境只会心疼。今日奴婢便斗胆多留一会儿,也好替娘娘看看,这侯府内里究竟都藏了什么魑魅魍魉!” 等待官差的时间,一行人去了凉亭,暮太医帮忙看了伤,又开了药。 江晚有些怅然,父亲战死沙场后,她很快便收到母亲病逝的消息。 她的记忆中,母亲的形象并不深刻,她是跟着祖父和父亲长大的。所以在收到母亲病逝的消息后有伤心,也有委屈,却没有怀疑。 可前世的经历,再加上眼前所见,母亲的死是该查上一查了。 京兆府的人比她想象中来得要快。 “何大人,有劳你亲自跑这一趟!” 京兆府尹何太平看着眼前的少女,态度放的很低。对方虽是女子,但凭着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功绩,若是朝廷论功行赏,少说一个三品大将军是有的。 “大小姐折煞本官了,不过是份内之事罢了。事情本官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案子并不难,只要拿到令慈的嫁妆单子便可。至于是谁盗了嫁妆,想来挨个查询定能得出答案。” “江晚,你非要将家里的事闹到官府,让人笑话吗?”老夫人只以为她是装装样子,谁知竟真找来了衙门的人,此刻不免慌了起来。 “我们是受害者,并未做错事,为何会是笑话?莫非有人做贼心虚?” 老夫人恨不得上前撕了这死丫头。可看了看她身后的瑛姑又忍下怒火,只走近了些轻声道。 “你真要把事情做绝?” “那要看老夫人的决定了。” “府中自查,五日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江晚眉梢轻挑,嘴唇微动,无声吐出二字。 老夫人身躯微震,眼底似有风暴席卷而来。 “你休想!老身还没死呢!” “那便请何大人清点我母亲的嫁妆吧!还请老夫人取来嫁妆单子。” “今日怕是要让何大人白跑一趟了,叶氏去的突然,她的嫁妆单子侯府并未找到。原本还以为是晚丫头兄妹俩收着呢,如今怕是要费些时候找出来。” 江晚清淡的眉眼露出几分寒意,身上的气势瞬间变得凌厉。 她不过是试探一番罢了,没想到老夫人还真敢耍无赖。 “无碍,老夫人怕是忘了,嫁妆单官府是有备案的!正好,本官已经带来了。” 何太平像是没有看到老夫人吃人的目光,不急不慢的从袖中取出一张清单来。 江晚勾唇浅笑,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明明是清淡的容颜,朴素的打扮,死里逃生的狼狈,此刻却一笑倾城,让人移不开眼。 江黎掐着手心,眼底的嫉妒快要藏不住。 “好好好……你翅膀硬了,不认我这个祖母了,非要把侯府闹得人仰马翻……” “祖母息怒,还请保重身子。大姐,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罚我都受着,还请你看在祖母年事已高的份上,多体谅体谅她老人家吧。” 江黎如一朵白莲,柔弱,懂事,委屈,各种情绪在脸上一一闪过。说着还要朝江晚跪下的样子着实看得人心疼。 可惜,这套做派在江晚面前已经没了作用。少女起身,裙摆微扬,只留给江黎一个冷傲的背影。留下她弯着腰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眼看江晚就要离开,老夫人终究不敢让官府的人查嫁妆,只能妥协。 “我答应你!” 江晚停步,“两日,两日后,无论是我母亲的嫁妆还是你答应的事,我都希望有个结果。老夫人也别考验我的耐性,毕竟我从小学的不是治家的规矩而是治军的本领!” 好,好得很!老夫人颤着手说不出话来,只能拐杖一杵,带着人落荒而逃。 送走了何太平,瑛姑心疼的拍了拍江晚。 “何大人出身寒门,又是京兆府尹这个最难坐的位置,可他却一连坐了五年,可见是个有本事的!” 江晚点头,她当然听得出来,瑛姑不单单是在夸人,更是在提醒她何太平是清流是纯臣,他今日向着她不过是因为她占着理!若是来日她不占理了,何大人也是会公事公办的! “谢谢瑛姑,也替我向娘娘问好。” “这是我们从边城带的特产,英姑姑不要嫌弃。”一寻取来一个包裹,递到瑛姑手里,又包了个大红封塞给暮太医。 送走两人,凉亭里只剩江晚和她带回的亲卫。 “大小姐,老夫人真能同意分家?” 没错,江晚提的条件便是分家! “由不得她不同意!”今日已经闹僵,若不趁着这个好时机一鼓作气,往后再提怕是更难。 落日余晖洒在长廊,江晚仰头,任由最后一丝阳光落在脸上。感受到那一丝温度,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她真的回来了,从地狱爬回来了! “大小姐,浅月阁已经收拾出来了。” “嗯。”少女眼眸微睁,走出凉亭,清亮的眸光扫过跪在院子里的一群人。 “拜见大小姐,恭迎大小姐回府!”男女老少,声音倒是齐整。 不到一半!侯府的下人此刻过来的不到一半。 很好,她已经给出了时间,看来也得到了答案。 “名单都记下来了?” “是。在这和不在这的名单都有了。” “很好。”她的一寻还是那般能干,无论是生活琐事,还是战场拼杀,都是她的左膀右臂。 “我很高兴在此时此地见到各位,今日时候不早了,我也累了,都散了吧,有事我会吩咐大家。” “奴婢(属下)告退。” …… 皇宫里,整个东宫灯火通明却又鸦雀无声,无端显出几分萧瑟和压抑来。 “朕要听实话,太子的伤究竟如何?” 太医院院判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回禀陛下,殿下胸口的伤看着凶险,但只要过了今晚没有起高热便不碍事。至于下腹……” 这才是重点,皇帝皱眉低斥,“别吞吞吐吐。” “微臣已经用了最好的外伤药,可到底效果如何,以后会不会影响子嗣,微臣却是不敢保证。” “好好好,这糊弄人的话术是被你们用惯了。一群没用的东西,既然没这本事留着有何用!来人,拖下去砍了!” 第7章 反杀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微臣不敢糊弄更不敢妄言。殿下的外伤应是无事,也不妨碍房事,只是这精水的质量会不会有影响,微臣的确不敢过早下定论啊……” “你们有几分把握可治好太子?”皇后从内室走了出来,摆手阻止了御前侍卫。 院判感激的看了眼皇后,这条老命算是保住了。 “七分。”不能高也不能低了。老太医垂着脑袋,他说的七分是指太子还能行房,至于子嗣,他是一分也不敢保证! 皇后闻言却松了口气,她知晓太医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七分已经算是很有把握了。 “退下吧。” “陛下也消消气,逸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皇后为何阻止赐婚一事?” 皇后拧眉,陛下的态度越发奇怪了,她正要开口,内室传来一阵响动,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赶紧起身走了进去。 皇后眼中的疑惑他都看到了,皇帝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这才跟了进去。 “滚,都滚……” “逸儿,你醒了。”皇后走到床边抬手去试萧逸额头的温度,没有太烫这才放下心来。 “可有哪里不适?” 他胸口中剑,下腹更是……惨不忍睹,他的母后却来问可有哪里不适?他哪里都不适! 可他还要陪着她演母慈子孝,这样的日子到底何时是个头! “让母后担忧了,是儿臣不孝。儿臣不该任性,该听母亲的话在宫里安心等着的。只是……只是儿臣实在太激动了,母后,阿晚呢,她如何了?” “哼!你还有功夫担心她,看来伤得还不够重!”皇帝走进来,带着一股冷意。 “父皇……” “行了,她好着呢,至少比你好。” “皇后先出去吧,太子大了,又伤在那么隐秘的地方,他如何好开口?” 皇后见萧逸果真很窘迫的样子,便退了出去,只是心底的怀疑像无根的野草正在肆意生长。 但她不敢留在门口,太监总管守着门呢。 屋子里,父子俩俱是冷了脸。 “你如何伤得这般重,不是作戏吗?” “儿臣……无能,小看了江晚……” “被她看出来了?” “那倒不是,只是她的武功比我料想还要厉害些。刺客偷袭被她躲开,而我恰好跟刺客撞上了,又没把握好力道,这才伤得重了些。” “那下腹的伤又是为何?” “我与刺客撞在了一起,意外跌落河底昏了过去。大概是撞上了礁石……” “怎么就恰好撞上了那里!会不会是江晚……” “不会的,迷迷糊糊间我感觉是她跳河救了我。她若是要杀我,只需袖手旁观便是,再说了,她没有理由。她既然同意回京便是同意做我的太子妃,又何苦害我?” 的确是这样。可皇帝依旧不敢大意,龙椅坐久了,他谁也不敢信! “对了,赐婚圣旨……”萧逸见身上已换了干净衣物,还以为是伺候的人收起来了。 “你身上没找到,你可有拿出来过?” 萧逸面色一变,“儿臣还未有机会拿出来,大概是掉到水里了,父皇可有派人去找。” “找过了,一无所获。” “那婚事……” “先养好伤再说吧,皇后已经起了疑,不可操之过急。” 提到伤势,父子俩都沉默了,各怀心思,又心照不宣。 “接下来……” …… 浅月阁的灯火总算灭了,整个院子陷入黑暗,如同以往般清冷萧索。 一道黑影落入院中,如同幽灵进了江晚的屋子。 泛着寒光的匕首划破黑暗,刺向床上熟睡的少女。 铮的一声,洁白如玉的手指弹在匕首上,幽深的眼眸如一头凶兽,似要将人的灵魂吸入其中。 黑影呼吸一滞,转身便逃! 然而房门突然大开,一寻出现在门口,只一脚便将黑影踹翻在地,而后将他丢到了院子里。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来了附近的府兵。 “属下失职,请大小姐责罚。” 江晚从屋里出来,冷眼扫过跪在地上请罪的几人。 “将人带下去。” 府兵上前,黑影却突然暴起,交手间竟寻了漏洞就要逃跑。 黑暗中的少女只是冷冷勾起了嘴角,而后脚尖轻点,轻盈的身姿如同一只灵猫,转瞬便追了上去,一个回旋踢将黑影再次踹倒在地。 江晚揭了黑影脸上的面巾,顿时引来一阵惊呼。 “首领……” “府兵听令,杀了她!” 有人蠢蠢欲动,有人心虚垂眸,也有一少年拔剑对准了身边的人。 “刚才是你故意放走他,你一早便知道他的身份,你们敢背叛大小姐!” 那人自知暴露,只能拼死一搏。随后一队府兵竟开始了内战。 江晚只冷冷看着,并不参与,直到少年一方获胜,她才微微点了点头。 “流萤,你做得很好,没让我失望。” 少年激动的眼眶微红,“大小姐……还记得属下?” “嗯,十年前我随祖父回京,路上捡到了你,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怎会忘记。” 上一世她从皇宫逃出,侯府的府兵便分成了两派,一派以黑衣首领为尊追杀她,一派则是流萤为首,拼死护送她。 而如今,她不准备姑息养奸,她会以雷霆手段将背叛她的人第一时间清理掉。 “是谁让你来杀我的?”江晚提刀走向胡统领。 “呸,你根本不配做江家大小姐,忤逆不孝,败坏门风,我只是替老夫人清理门户而已……” “就凭你也配!” 寒光一闪,鲜血如柱,人头落地! 江晚清冷的眸子扫过府兵,最终落在流萤身上,“以后你便是府兵首领,可担得起?” “属下尊令,定不负大小姐所托!” “好!只给你两日时间,肃清内部,另外将他的人头送到老夫人院中。” 流萤提着脑袋去了老夫人院子,血淋淋的人头将她吓得不轻,原本只是装病如今成了真病,且病得不轻。 清水冲刷着地板,微风带走血腥,院中又恢复了安静,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屋子里的江晚却没有休息,而是换了一身夜行衣。 “大小姐,就这么放过那老虔婆吗?她竟敢起了杀人的心思,简直歹毒!”一寻的小脸上满是愤恨。 “你觉得人是她派来的?” 一寻一愣,“难道不是?大小姐不是都让人将人头给她送去了吗?” “是她,但也不全是她!” 什么意思,是她太笨了吗,怎么有些跟不上大小姐的节奏了?她一定是没睡醒。 “好了,替我睡一觉,我出去一趟。” 与侯府隔着两条街的一处巷子里,少女翻墙而入,进了一间民宅。 烛火摇曳的堂屋里,陈着突然皱了眉头,提剑杀了出去。 “陈指挥使,是我。” “江大小姐?” 夜色中走来的正是江晚,面对戒备中隐隐透着杀气的陈着,少女反而镇定自若,目光看向堂屋。 “不请自来,还望沈公子见谅。” 第8章 惊天之秘 陈卓眼皮轻颤,他本以为白日江晚那番话只是试探他,没想到她竟真的知道他背后之人是谁,如今更是找了过来。 可连一手提拔他的皇后娘娘都不知晓,远在西北的江大小姐又是如何得知? “沈某有失远迎,大小姐勿怪。” 一个暗中行事,一个不请自来,这真的是两人应有的对话吗?不要太假!陈着有些搞不懂,但还是让到了一旁,请江晚入内。 橘黄的灯光下,沈少瑜眉目舒展,好看的五官在灯下多了一丝柔和。 “江小姐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江晚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才缓缓开口,“京郊一事想必陈指挥使已经告知沈公子了吧。” 沈少瑜点头,并不急着开口,而是打量着眼前从容淡定却自带一股气势的少女。 “太子要杀陈着,想来沈公子很是疑惑,而我,便是来为沈公子解惑的。” 沈少瑜亲手倒了杯茶推至江晚面前,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江小姐可知太子是带着赐婚圣旨出城的?” 见江晚面无异色,沈少瑜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刺杀能成,背后之人自然乐意,刺杀失败,太子便演上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只是太子演糟了,或者说……是江小姐看穿了,而陈着因娘娘误闯这局,却又恰好看穿了禁军与刺客之间的把戏,所以才惹来杀身之祸。” “沈公子果然聪慧,只是,陈卓明面上是娘娘的人,自然也是太子的人,即便看穿一二,想必也不会坏事,禁军怎么就敢那般果决的下死手?想来这才是沈公子疑惑的地方吧!” 的确,陈卓想不明白,他是向着娘娘和太子的,即便有人发现他背后的主子是公子,但公子是娘娘的侄儿,本是一体的,那些禁军怎敢杀他? 沈少瑜也想不明白,他大概能猜到是宫中那位要杀江晚,那么杀陈着是不是也是他的吩咐呢? “因为太子并非皇后亲生!” 握茶的手一抖,清亮的茶水在瓷白的杯子里震动,终是荡了出来,烫红了男子的虎口。 “江小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因为并非亲生,所以他们自然将娘娘和沈家人排除在自己人之外。而无论是刺杀还是赐婚,最终目的都是要我死。那么娘娘身在局中,最终又会是什么结局呢?” “江小姐请慎言!” “沈公子这般聪慧想来应该不难猜出!” 四目相对,似有火花在两人之间无声无息爆开,气氛静得可怕,陈着怕是被这个惊天大秘密吓着了,此刻还没回过神来。 “娘娘是真心待我的,我不愿她被人蒙在鼓里,所以才将此事告知沈公子,至于你信或是不信,便由不得我了。” 目的达到,江晚便不再多留,只是走到门口,沈少瑜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如何得知的?” 少女只停留了一瞬,并未回答,背影便消失在夜色中,好似从未出现过,却搅得两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少女行走在夜色中,也在想那个问题,她是如何得知的呢? 是上一世,她与太子大婚当日。帝后出席婚礼,皇后暴毙而亡,而她却被查出正是那个凶手。 太子拔剑相向,刺穿了她的胸膛,大概是以为她要死了,所以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展示着胜利者的嚣张。 “为了杀我,你连皇后都能舍?” “皇后又如何,她不过是个蠢货,一个霸占了我母亲位置的贱人!怎么样,你也很意外吧,哈哈哈……她才不是我的母亲,她不配!” “何必自欺欺人,你才是那个不配的人。真好,娘娘没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儿子,真好……” 江晚抽出了身体里的长剑,反手刺进了太子的心脏。而后,便是一路逃亡…… 凉风吹起少女的发丝,带走过往的记忆。 江晚却不知不觉走过了侯府,到了与侯府相邻的南阳伯府门口。等她回神的时候,脚下却重若千斤,脑海中那道绯色身影怎么也挥之不去。 咯吱,门扉打开的声音,江晚躲到石狮子后面。 一小厮急匆匆跑了出来,身后是门房骂骂咧咧的声音。 “日日请医用药,半夜还弄得人仰马翻,怎么就不干脆死了算了!” 江晚面色一冷,脚尖踢起一颗石子射向门房。 “哎哟,我的腿……”门房痛呼出声,就着月色四处查探却没有任何发现。 “见鬼了,真是晦气。” 伯府一处幽静的院子里,烛光微闪,照出几个拉长的身影。 “公子,属下知罪,还请你息怒,保重身子。” 一连串的咳嗽声从屋子里传出来,带着急切,带着隐忍,无端叫人揪了心,失了魂。 “我说过有她的消息必须第一时间回复我,你们竟敢瞒着这么大的事,可有将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清朗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暗哑,还有一丝病弱,却又无端生出一股高不可攀的矜贵之气。 “属下知罪,甘愿受罚。”赤霄站在暗影中,面色肃然。 公子病重,白日更是昏睡了过去,他怎能拿消息去打扰公子。 似看出了赤霄的心思,男子轻呵一声,语气越发冷淡。 “觉得是为我好,并未做错?你主意越发大了,往后也别来我身边伺候了,我用不起。” 赤霄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利索的跪了下来,“公子,属下再也不敢了,您便是将属下打杀了属下也绝无怨言,只求公子不要厌弃。” “公子消消气,赤霄也是好心办了糊涂事,又事关皇家,这才上报晚了些。还请公子饶他这一回。”白虹帮着求情。 “滚下去领罚,再有下次,提头来见。” 大概是动了怒气,接下来又是好一阵的咳嗽,良久才停歇。 “将太子受伤不能人道,陛下容不下江家功高震主,为将大小姐困于京城,打算赐婚于太子的消息放出去。” “属下这就去办。”白虹领命而下,心中对公子的心思又多了分猜测。 树荫下的江晚呼出一口长气,心中五味杂陈。 上一世她与太子的婚姻已成定局,身为伯府公子,任职大理寺卿的许肆却在一次宫宴上找到她,直言太子并非她的良人,希望她能回到西北继续做她的少将军…… 如今回忆起来,她还能感受到男子隐忍又克制的情绪,还有那双似要将她拉入深渊的黑眸,古井无波的表面藏着惊涛骇浪。 当时的她看不懂,也想不明白,等她懂了的时候已经前有狼后有虎,注定了万劫不复。 低沉的咳嗽声再次响起,少女抬起的脚终是又落下,最终只留下一缕衣衫与树枝划过的风声。 ……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喊完,习惯性的就要去扶皇帝离开,却见传令的小太监从外跑来,跪在大殿门口。 “回禀陛下,江家大小姐在外求见,说是京郊刺杀一事已经有了眉目。” 皇帝眸光微闪,语气薄凉,“宣她进殿。” 江晚身着一条素色长裙,脑后墨发高束,身上只有简单的配饰,虽是女子打扮,却朴素大方,干脆利落。 “臣女拜见陛下。” “起吧,听说刺杀一事你已有了眉目,不知何人如此大胆,藐视枉法,挑衅朝廷。” “回陛下,臣女查到刺客用的箭矢乃是出自安王府中……” 第9章 谁是凶手 正昏昏欲睡的安王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吓得双腿一软,跪到了大殿中央。 “冤枉,臣冤枉,什么刺杀什么箭矢,臣一概不知,皇兄,你知道的,臣只会喝酒赏曲儿,最多……最多再推个牌九,那什么刺杀与我是八竿子打不着。皇兄,定是有那小人要害臣啊,您要为臣做主啊……” 明德殿响起安王哭哭啼啼的声音,朝臣似乎也见怪不怪了,可以往最多是御史弹劾他不务正业,花天酒地,仗势欺人,如今惹的可是杀人的官司,而那被害的一个是守卫边疆的江家嫡长女,一个更是太子殿下。 众人打着眉眼官司,心思各异,却无一人站出来蹚这浑水。 咳!龙椅上的皇帝一声轻咳,哭唧唧的安王立刻闭了嘴。 “江晚,你的意思是刺客乃是安王所派?” “臣女只是摆事实讲证据,至于结果,还需陛下定夺。” 江晚从腰间取下一支箭矢,手指点向羽尾的位置,“这里有安王府的标志。” “不可能,本王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派人刺杀你。这箭矢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看过太监呈上的箭矢,皇帝横眉冷目,厉声斥责,“安王,你可知罪?罪证面前,容不得你喊冤叫屈!” “皇兄,臣弟着实冤枉啊……” “你平日闯祸也就罢了,如今竟敢派死士刺杀忠臣良将,还伤了太子,简直罪大恶极!” “她一个一无爵位二无官职的女人,算哪门子的忠臣良将?”安王耍浑惯了,此言倒是让不少人变了目光。 “混账东西,来人,将安王……” “陛下请慢,臣女还有证据。” 皇帝眯眼看着殿下的少女,“哦,还有什么证据?” 江晚好似没有听到皇帝语气里的不耐和警告,从袖中取出一物。 “这是刺客身上搜到的腰牌。” “又是箭矢又是腰牌,这下安王是没话说了吧!” “事情也做得太不干净了,这安王一贯的不靠谱啊……” 朝臣议论纷纷,龙椅上的天子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只是这腰牌似乎并非出自安王府。臣女初回京城,对各府标志不甚了解,还望各位大人解惑。” 江晚的声音再次响起,让看似明了的案情变得扑朔迷离。 顾尚书作为礼部尚书,又是皇帝亲舅,率先接过腰牌,只是在看清上面的图文时神色变得越发凝重。 “怎么,顾大人也不认识?”有不对付的官员开口问道。 “江小姐,会不会搞错了,这腰牌真是从刺客身上搜来的?” “顾大人是怀疑我作假?那你多虑了,现场的勘验和尸体的搜查皆有京兆府官差在场。这腰牌正是仵作验尸时从贴身衣物中搜寻出来的。” “到底是哪个府上的,顾大人你倒是说啊。” “是……二皇子府,还请陛下过目。”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又是安王又是二皇子,事情麻烦了! “胡言乱语,谁敢陷害本皇子!”二皇子萧珩不满的呵道,目光却是冷冷的看向江晚。 皇帝扫了眼太监呈上来的腰牌,一时没有开口,让众人摸不准他的心思。 “父皇,儿臣冤枉。这腰牌并非不可造假,再者,儿臣若真要派死士刺杀,又怎会叫他们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二皇子所言甚是。”顾尚书帮腔。 “臣女也觉二皇子所言有理,这证据得来未免太过容易,怕是幕后之人故布疑云,混淆视听。”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理,分明是有小人对臣和二侄子栽赃陷害,皇兄你可不能被蒙骗了!” “此案甚是复杂,不如让许大人来查?”顾尚书瞅着皇帝的面色提议道。 “许大人身为大理寺卿,刚正不阿,又心思缜密,的确适合调查此案。”又有大臣附和。 “江晚,你觉得呢?”皇帝终于开了口。 “一切自有陛下定夺!不过臣女倒是听说过许大人的名声,百姓皆传大理寺卿许大人不畏强权,不谋私利,公正严明,是个好官。” “阿肆的确如此,既然众卿没有异议,那便将此案交由大理寺卿来查吧,退朝。” 许肆今日请了病假,并未上朝,自有太监出了大殿前去伯府传旨。 “皇兄英明!”安王松了口气,朝着皇帝的背影大拍马屁。 “二侄子,你说究竟是谁要陷害咱们叔侄俩,简直畜生不如!诶,你走这么快干嘛,别老板着个脸啊……” 二皇子萧珩挣脱开安王搭在他肩头的手,冷着脸出了大殿。 “哼,敢做不敢当的小人,本王诅咒他断子绝孙!”安王扫过众人,又冷冷瞪了眼江晚,这才甩袖离开。 众人对江晚的情绪也有些复杂,不知该以何种关系相处,毕竟她如今只是白身,可身上的功绩又不小。 江晚也自知自己的处境有些微妙,朝着众人行了一礼便大步出了大殿。 “哎,可惜了,怎么就偏偏是个女儿身!” “谁说不是呢,可话又说回来,本朝并不禁止女子入士,江小姐也担得起一个将军之名,是朝廷亏欠了她。” 哪是朝廷亏欠,分明是圣意难测,只是这话无人敢开口。 出了明德殿,一小宫女迎了过来,“江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江晚点了点头,跟在小宫女身后,朝着后宫的方向而去。 月华宫外,瑛姑侯在门口,见江晚到了,笑着上前,“可算将大小姐盼来了,快跟奴婢进来。” “臣女江晚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沈清予打扮素雅,面上带着温婉的笑意,“婉儿来了,怎的还行如此大礼,快快起来。” “娘娘,是臣女没有保护好太子,让娘娘担忧了。” 见少女倔强的跪在地上,皇后只能亲自动手将她拉了起来。 “傻孩子,是逸儿给你添了麻烦,要说抱歉反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该说了。几年不见,你倒是与我生分了!” “娘娘……”江晚起身抬眸,一双杏眼染着粉雾。 “这是怎的了,可是受了委屈?”皇后心疼的将少女搂进怀里。 “就是想娘娘了。” 江晚忍着情绪低语,她十岁失了父母,是皇后给了她亲人般的关爱。上一世,她在皇宫的那两个月,也算是弥补了缺失的母爱。 “傻孩子,都说你承袭了父辈之志,是战无不胜的女将军,可终究还是个孩子呢!” 皇后越发心疼,一边擦着少女眼角的泪,一边却情难自禁红了眼。 “伤都养好了,可不能仗着年轻不当回事。” “娘娘放心,晚儿都知道。” 皇后摆手遣散了殿里伺候的人,只让瑛姑侯在一旁,这才说起了正事。 “陛下那日的话,想必你也猜出来了,太子当日是带着赐婚圣旨去迎你的。晚儿,你与我说句实话,你可愿做这太子妃?” 第10章 皇后母子 “娘娘,晚儿可有选择?” 皇后怔愣在场,眼前的少女本该肆意张扬,可如今却隐忍克制,满腹委屈。 不是答案胜似答案! “晚儿可怪我?你本是天上的鹰,我却还要问你是否愿做这笼中的雀。我该想到的,我这身份只要去了信,你便无法拒绝,是我的错。” “娘娘,晚儿不是这个意思。你对晚儿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皇后感慨的拍了拍少女的手,低叹一声才接着道。 “依我看,这世间就没有配得上你的男子,可终究是拗不过逸儿的心意。总想着他虽心性能力差了些,可好歹有本宫看着,没人欺得了你。加之陛下也乐见其成,这才动了心思,给你去了那封信。” “我知娘娘的心意,也知自己的处境。以女子之身立足军中,朝廷大有反对之人,陛下和娘娘也为难。而朗哥儿也大了,西北军本该交到他的手里。我若是回京,能换来江家安稳,西北康定,即便失去自由也是值得的。可是……” 江晚剖析着心意,情真意切,说到此处也不免为了难。 “可是你的妥协并未换来想要的安稳!”皇后接过江晚的未尽之言。 她也曾试探过皇帝,问为何不能给江晚一个将军的名分。那时陛下是如何说的? 他说,还有什么身份比得过未来的一国之母呢?逸儿该有一个样样出色的太子妃,未来的太子也该有江晚这样的贤内助! 所以她动心了,是她天真了!这几日她自然看出了皇帝和太子的急切,再来审视这桩婚事便有了诸多疑问。 “晚儿,你只管问自己的心意,这太子妃你想当便是你的,不想当,便不当,可好?” “晚儿与殿下多年未见,是做兄妹还是做夫妻,大概时间会给出答案。” 她不能把话说死,毕竟皇后还不知太子非她亲生。做母亲的在儿子面前总是心软的。 “你说的对,婚事咱们先不急。” “参见太子殿下!娘娘在待客,还请殿下容禀。” 外间响起婢女的声音,是太子来了。 江晚垂下眸光,皇后则是有些皱眉,逸儿也太胡闹了,太医明明千叮万嘱要卧床静养,这才几日,他就敢下床走动。 “让太子进来。” 随后便是婢女请了萧逸入内。 “母后,儿臣来给你请安。”太子依旧是一身月白锦袍,将俊美的五官衬得……病若鬼魅。 本想走温润如玉的路线,奈何身子不允许,这才走了一路,已经脸白如纸,上气不接下气了。 “太子该好好歇着才是,怎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母后喊他太子的时候便是生气了,萧逸却似没有听出皇后的不满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目光却不由看向一旁的江晚。 “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晚妹妹快别多礼,伤可好些了,那日见你被刺客围攻,我吓坏了,好在最终无事。” “多谢殿下关心,臣女无碍,倒是殿下该好好养着才是。” “是……我就是听说你进了宫,想来看看,见你无碍,我也能安心养伤了。” 太子将一个爱慕者的角色演得很是尽兴。皇后看得心中直叹气,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有江晚,跳到局外,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太子,突然就很唾弃上一世的自己。 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她眼睛要多瞎,才会觉得太子对她是真的有情! 萧逸见皇后和江晚都未说话,总不能让气氛继续尴尬着,轻咳了几声接着道。 “还未感谢晚妹妹那日的救命之恩……”一双眼里尽是情谊。 没有感情,纯属技巧。为达目的,太子也是很拼了! “殿下下次别再冲动了。区区几个刺客,我还是能对付的。” 江晚并不想按着他的剧本走,清冷又疏离的尽说大实话。 气氛瞬间就诡异起来。 “晚儿可是能让北胡那群蛮子闻风丧胆的人,你自己几斤几两没点数吗,瞎逞能!好了,人你也看到了,快回东宫好生歇着吧!” 皇后的母爱有但不多! 太子心中恨极,却又不得不装出羞涩孝顺的模样来。 “母后有了晚妹妹,都不疼我了。” “还是孩子心性呢,晚儿的醋你也吃。好了,母后不是担心你的身子吗,快回吧,一会儿要是被你父皇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晚妹妹多年未回京,本想带你好好玩一玩,看来只能等些日子了。” “不敢劳烦太子殿下。” 接连吃瘪,萧逸失了耐性,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才没有失态。 “母后,儿臣告退。” 等太子出了月华宫,皇后也眯了眼,她没有错过太子眼底的那抹怒气。 这怒意究竟是高高在上惯了,在晚儿这里碰壁自觉失了面子,还是因为其他?皇后将疑惑藏进了心底。 江晚便是故意的,一是想看看太子城府有多深,二是让皇后对太子起疑。 任谁养了二十年的儿子,突然得知这不是儿子而是要她命的中山狼,怕都是无法相信的。所以第一步是让她对太子起疑,失望,然后一点点剥开真相。 “娘娘,晚儿也该回去了。” 纵有不舍,皇后也不能将她留在宫中,“府中的事你尽管放开手脚去做,一切有本宫给你担着。” 提到侯府,江晚问出了一直一来心中的疑惑。 “娘娘,我的母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晚儿,可是在怪你母亲丢下了你们兄妹?”见江晚垂眸避开这个问题,皇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但她也没有责怪,只是越发心疼。 “你娘对你爹的感情太深了。你如今或许不懂,等哪日懂了男女情爱,或许就能体谅她的选择了。” 想了想,皇后终究又加了句,“兰芝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或许她的离开也有苦衷。” 江晚猛然抬眸,想从皇后眼里看出些什么,却见娘娘早已收好了情绪。 “回吧,我让瑛姑送你。” 出了月华宫,江晚便辞了瑛姑,自己捡了僻静的宫道往外走。 她的思绪还留在皇后最后的话语上。外柔内刚……又怎么会轻易舍了年幼的儿女选择殉情呢? 娘娘的身份让她无法直言,或许她对母亲的死也是有疑惑的吧! 宫门口,一辆马车从官道上驶来。 白虹坐在车夫的位置,见江晚从宫里出来,放慢了速度。 “公子,是江小姐。” 第11章 安王父子 车厢里并未传出任何声音,白虹却听出了公子呼吸一紧。 江晚也注意到了行来的马车,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少女翻身上马,与马车在宫门口擦身而过。 秋日的凉风卷起车帘,露出里面端正而坐的绯色身影。 男子生了一双凤眼,高挺的鼻梁,坚毅的下颚,犹如刀削斧凿,一双薄唇微微泛着红,越发显得肤如凝脂。 男子本就生的极美,眼角还有一颗小小的红色泪痣,更加增添了一丝魅惑。 但他整个人的气质又格外的端庄矜贵,让人不敢亵渎。 江晚只想看一眼,可这一眼却似万年。 目光怎么也移不开,直到对上男子清亮的眼神,这才错开了眼,颇有种落荒而逃的窘迫。 青衣少女骑在高头大马上,墨发飞扬,清丽的容颜略带疏离,自有一番冷艳高贵的气质。 只一眼许肆便收回了目光,美人虽美,他却不敢多看,怕唐突更怕克制不住。 只是想到那一眼,少女似乎看呆了的模样,他便不由弯了嘴角。 …… 京中最热闹的一处茶楼,江晚报了包间的雅号,被小二领着上了二楼,又穿过雅室进了一处隐蔽的暗室。 “怎么才来,可是被人跟踪了?”竟是安王的声音。 “去皇后那耽误了些时间,出宫后也的确被人跟踪了。不过王爷放心,他们跟不到这里。” “大小姐的本事,本王自是相信的。今日之事多亏了大小姐,本王在此敬你一杯。” 说着,安王也不管江晚什么反应,径直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只是这酒喝得偷感颇重。 “让大小姐见笑了!父王,只此一杯。” “那怎么行,大小姐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可谓我们全家的再生父母,怎么也得敬三杯方才显得尊重。” 安王说得一本正经,若是眼神没有闪躲便更像回事了。 “父王,酒色已经掏空了你的身子,再喝可没办法寿终而寝了!” 安王有些失望,但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江小姐身子有伤不宜喝酒,萧然以茶代酒,谢过江小姐大恩。” 江晚目光落到男子身上,此人正是安王府世子萧然。 安王是京城最有名的纨绔,做皇子的时候是,做了王爷依旧是。 但他儿子,也就是世子萧然却是个自小便会读书,品学兼优的好苗子。 江晚喝了杯中的茶,这才开口,“王爷和世子不必客气。江晚只是不愿好人蒙冤,而真凶逍遥法外而已。” 安王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好人好啊……本王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自己是好人呢!” 萧然面色微囧,而江晚则弯了嘴角。 “父亲说过,安王虽纨绔,不务正业,但从不欺压良民,更不作奸犯科,身处皇室却有一颗赤子之心,实属难得。比起大多权贵,安王就是好人。” “将军真这般说过?知己啊,终于有人懂本王了。可惜了,将军若是还在,本王说什么也要去找他喝一杯!” “无论怎么说,此番大小姐的恩情我们记住了。” “然儿说得对。也不知究竟是谁要陷害我们,若不是大小姐换了刺客身上的腰牌,我安王府可是百口莫辩。” 究竟是谁,安王或许糊涂,但萧然应该是个有成算的。江晚目光扫过淡定喝茶的人,并未接话。 刺杀现场不仅有带着安王府标志的箭矢,还有安王府的腰牌。 前世,皇帝将案子交给了京兆府和刑部,安王成了那个罪魁祸首,被皇帝夺了封号赶出京城。不到半月,便惨死途中。 所以这一世她从皇帝手中讨过了查案的权利,换下了刺客身上的腰牌。皇帝若非要认定箭矢是安王府的,那么刻有二皇子府的腰牌也必须成为罪证。 而结果也果然如她所料,皇帝还不想动二皇子,也就不能只定安王的罪。而案子一旦交给大理寺,她相信以许肆的能力不会有冤案,最多……成为悬案。 江晚在暗室并未多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出了茶楼。 喧闹的街道不时传来古籍,书画和吴道子的讨论声来,江晚脚步一顿。 上一世安王一家被赶出京城前,她似乎听小宫女闲话时提起过,萧世子为争吴道子的名画,与人大打出手,最终失手杀死沈家少爷的事。 脚下一转,青色的裙摆在半空划过一条弧线,她也不想多管闲事,但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而且她也想看看,重活一世,历史的轨迹是否会被她改变。 …… 皇宫御书房,早朝之后,皇帝特意叫了京兆府尹何太平回话。 “腰牌的事你可知情?” “回陛下,微臣虽未亲至现场,但手下的人将事情经过都回禀微臣了。箭矢是在现场找出来的,腰牌则是在其中一名刺客身上搜出来的,藏的很隐秘,估计是忘了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取下来。” 皇帝微微眯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垂着脑袋的何太平。 “爱卿的意思是,箭矢太过明显,怕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反而是那腰牌更有可能是刺客疏忽遗留的证据?” 何太平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微臣只是根据现场发现就事论事,不敢妄加揣测。” 皇帝沉默良久才开口,“案子交由大理寺,你从旁协助,退下吧。” 直到出了御书房,何太平才微微松了口气。 “许大人来了,陛下等着呢,快随老奴进去。” “何大人。” “许大人。” 两人打了个招呼便错身而过,等许肆进了御书房,何太平才转头望着紧闭的大门,眼底似有羡慕,也有佩服。 寒门出身的他,曾几何时也想做个青天大老爷,可在这权贵多如狗的京城,想要独善其身何其艰难! 御书房里,交代完了正事,皇帝便关心起了许肆的身体。 “听说昨夜又犯了病,可找太医看过了?” “劳陛下忧心,微臣这是老毛病了。” “本该让你多休息的,奈何案子事关重大,只能劳烦许卿了。等结了此案,朕再好好嘉奖你。话说,许卿也行了冠礼,该成家了吧?” 许肆闻言面色依旧淡然,“微臣这副身子,岂敢连累他人。” “这是说的什么话,身子总能养好,到时你若看上哪家的姑娘,朕为你做主。” “谢陛下恩典。” “好了,退下吧。” 许肆才要抬脚,门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哪个不知规矩的,敢在此处喧哗。”顺才公公开了门低声呵斥。 却听那小太监急切回禀,“顾家小公子在状元楼被安王世子杀害,如今顾尚书正跪在宫门口求陛下做主。” 第12章 顾知闲之死 门口的话自然被皇帝听到了,他唤来小太监再三确认,“是不是传错了,阿然一向是个懂事的,怎会酿下如此大祸?” “是顾尚书亲口所说,的确是安王世子。” 皇帝皱了眉,又是焦急又是愤怒,“许卿正好走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顺才,你去劝劝顾尚书,就说朕已将此事交由许大人,定会给他一个公道。” 看着低头退下的许肆,皇帝眼底暗流涌动,刚正不阿同样是把双刃剑,只看执棋的他如何用而已! …… 另一边,江晚顺着人流到了状元楼。 里三层外三层的大堂中央,高台之上,一名长衫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正在介绍悬挂着的水墨画。 底下的人群早已沸腾,“真是吴道子的真迹,咱们今日也算饱眼福了。” “别废话了,直接开价吧……” “我出一万两!” “我出两万!” 嚯,不讲武德,哪有这么出价的,实力不够的人只能望而兴叹。 “本公子出五万两!” 众人循声望去,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道来,一年轻男子摇着折扇,脸上满是傲气,志在必得的模样不由让人蹙眉。 “是顾家的小公子,真是晦气!”有人忍不住低声道。 “这又是什么说法?” “你不知道?这是顾尚书的小儿子,皇亲国戚,京城一霸。平日就爱惹事生非斗鸡遛狗,这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喜欢毁坏名家名作,曾放言就爱看文人又气又惋惜,却拿他没办法的窝囊样!” “是啊,去年就曾买下一本古籍,而后当着众人一页页撕着玩。还说什么一掷千金只博文人一怒!” “这不混账无赖吗?顾家也不管管?” “嘁,管什么,人家又不差那钱。再说了,这小霸王是顾家老夫人的心尖宠,谁也拿他没办法。” 江晚听着周遭的议论,不动声色,只目光扫过人群寻找着萧然的身影。 顾知闲勾着嘴角,眼底含着恶意,“五万两,可有人与本公子一争?” 有钱的没他有权,有权的也要权衡利弊,一时间竟还真没有人敢站出来。 顾知闲越发得意,“还不快掏银票,你说爷这次怎么玩,撕着费手,不如火烧?” 小厮点头哈腰,“火烧好,火烧亮堂!” 而后又对着台上的中年文人颐指气使,“还不给我家公子拿下来!” 中年男子乃是国子监博士,此番是被状元楼请来介绍吴道子名画的。 见顾知闲这般混账,心中又气又怒,“你这是亵渎,是在挑衅天下文人学子!”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本公子行事!本公子真金白银买的东西,想怎么玩便怎么玩,你管得着吗?怎么,状元楼既然拿出来卖,还不许本公子买了?” “不敢不敢……顾公子您消消气,小人这就给你取来。” 掌柜的哪敢得罪他,只能陪着笑去取画来。 此画名为《百仙图》,男仙威风凛凛,女仙轻盈秀丽,其上衣饰繁复,百仙各显神通,气势磅礴。 吴博士心痛不已,“真要将此画卖与此等纨绔,那可是画圣真迹啊!” 掌柜的又何尝不知,却只能无奈一叹,“惹不起惹不起啊!” 吴博士握着画卷不忍松手,祈盼的目光扫过人群,“可有出价更高的?”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只听顾知闲冷冷一哼,“火折子可准备好了。” “公子放心,小的都备着呢!” 简直烧画诛心,恶劣,太过恶劣!人群中怒意翻涌,几个国子监学子就要站出来,却被身边的男子拦住。 萧然本不想惹事,可身边几人皆是他好友,他如何能看着他们惹祸上身,只能自己站了出来。 “我出五万一千两,还望顾公子能割爱,在下感激不尽。” “我说谁敢与本公子夺爱呢,原是安王世子。只是世子未免太过小气,怎么才加一千两?本公子出六万!” “画本无辜,还望顾公子高抬贵手。” “本公子若是不抬呢?” “顾公子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是吗,那本公子便随便提提。”顾知闲含笑的眸子扫过人群。 “整日念着礼义廉耻,不过是群虚伪狡诈的小人罢了,若是你们肯来本公子面前承认这一点,本公子便考虑不烧了这画。” “岂有此理,你这分明是想将天下读书人踩在脚下,你简直放肆!” “就算顾家是陛下外家又如何,你也不能仗着皇亲国戚便如此欺辱我们!” “今日有我们在,你休想毁了此画!” 顾知闲终究是惹了众怒,可他毫不在乎,本就看不惯读书人,如今闹起来正合他意。 “就凭你们?一群什么玩意儿,也配跟本公子作对?还不将本公子的画取来!” 小厮递上银票,就要去夺吴博士手里的《百仙图》。 萧然几步上前要去拦,脚下却被人绊了一脚。 也不知怎么回事,附近几人瞬间乱成一团,有的挤在一起,有的栽倒一团。 寒光微闪,匕首藏在袖间突然刺出…… 江晚指尖微动,一股劲风射向萧然。 萧然只觉膝盖一痛,不由自主的便倒在了地上。 “杀人啦杀人啦……” 若是有人注意,便能看到一女子口中喊出的却是男子声音。 只是众人注意力不在此,便全无发现,只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人群中顾知闲痛苦的张大了嘴,两眼圆睁,随后便咽了气。 与此同时,小厮正抽回手欲将匕首塞到身边的萧然手中,却发现萧然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而他也好似被人点了穴道似的,无法动弹。 更让他惊惧的是,公子的死已经被人发现,所有的目光都朝着他们而来。 完了…… “公子!快叫大夫,快救公子……好你个混账,你竟敢杀了公子……” “不,不是……不该这样,不是这样……”小厮转头,这才发现自己又能动了。 他目光看向才被人扶起来的萧然,语无伦次,“是他,是他杀了公子才对……” 第13章 将陷害进行到底 “混账,众目睽睽之下,你竟敢胡乱攀咬,栽赃陷害!”扶起萧然的学子仗义执言。 “是啊,你当我们都瞎呢,分明是你杀了自己的主子,凶器都还在你手上呢!” “对,就是你杀的,我亲眼看见你从顾公子身上抽出匕首的!” 小厮咬破舌尖终于冷静下来,任由护卫将自己围住。 “公子……公子死了……云贵,你说你为何要杀害公子。” “你如今被当场抓获,还想抵赖不成!”护院拔出武器,剑指小厮。 “是世子,萧世子指使的。世子,你快救救小的,你答应过我只要杀了公子,你便帮我消了奴籍,世子,你快救我……” 萧然凄然一笑,“你真把大家当傻子了,以为这样就能把罪名推到我身上?你可是顾知闲最贴身的小厮,我一个无权无势,自身难保的世子能收买你?报官吧,多说无益!” “世子,世子你不能不管我啊……”小厮犹不死心。 “呸,黑心肝的东西,有我们在,休想把污水泼在世子头上。” “是啊,我们都是证人……人就是你杀的,你休想抵赖……” 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江晚放下心来,这样的局面,萧然若是还被定罪,龙椅上那位一直维护的好名声怕是就要丢了。 少女深藏功与名,悄然隐入人群消失在了状元楼。 搜寻的目光定在那片熟悉的衣角,萧然既觉意外又觉在情理之中。 …… 状元楼乱成一团的时候,许肆才出了皇宫。 顾尚书跪在宫门口,神情悲戚,字字泣血。他本就官居高位,又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皇帝的亲表兄。 宫门口的禁军不敢为难他,可他这般闹着,千步长廊的官员们都被引了过来,实在有些碍事。 好在顺才公公及时赶来。 “求陛下为臣做主!安王纵容世子杀害我儿,求陛下严惩凶徒……” “顾大人,你放心,陛下已将此事交由许大人处理,定能还你一个公道。” 顺才扶着顾尚书起身,一家丁这时赶了过来。却犹豫着站在一旁面露难色。 “可是有了新消息。”问话的竟是注意到他的许肆。 家丁闻言脸色越发不好,只能急切的看向顾尚书,希望他能读懂他的难隐之言。 可惜,顾尚书似乎会错了意,怒声斥道,“还不快说,安王世子可有被捕?” “老爷……不是安王世子杀的小公子,是云贵那混账动的手……” “你胡言乱语什么……” “老爷,众目睽睽之下,云贵那厮被逮了个正着!” 犹如五雷轰顶,沈尚书傻在原地,只觉天旋地转。 完了,他儿白死了! 完了,许肆那厮抓到他把柄了! 他只听到下人匆匆来禀,小公子在状元楼遇害了,便笃定了计谋已成,火急火燎便来了宫门口,如今好了,全都完了! “顾大人,你看,本官可还需要插手此事?” 许肆悠悠的声音响起,顾尚书只觉这厮嘴里满是嘲讽! “云贵怎敢背主,定是有人收买了他!” 老爷啊你快别说了,云贵那厮也是这般指认安王世子的,如今都快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啊! 家丁实在不敢接这话,只能垂着脑袋装瞎装哑。 “看来顾大人对小公子之死还有疑问,也罢,本官便奉命走这一趟,定要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 家丁都快急哭了,好在老爷总算与他心有灵犀了一回,忙开口阻止。 “许大人留步,本官乍闻犬子噩耗,心神恍惚,怕是听错了下人禀报。如今嫌犯既是府上小厮,自该由我这一家之主处置。若此间另有隐情,还望许大人主持公道。” 这话的意思便是他要先自查,若发现疑点再来劳烦大理寺。 “那便听顾大人的。” 小厮定是顾府家奴,犯了事由主家处置也在情理之中,他倒不好插手。 更何况事涉安王府,陛下想借他这把刀,如今有人犯蠢他乐得置身事外! 等顾尚书赶到状元楼的时候,他这个苦主非但没有收到别人的同情,反倒惹来一阵讨伐。 “听说了吗,顾大人听闻爱子遇害,不是第一时间来现场确认,反倒跑去宫里诬告世子,你们说这是什么理?” “哎呀呀,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打得什么算盘谁还看不出来似的。” “这是真狠呐,亲生儿子都能舍!” “这你们就不懂了,顾大人这叫大义灭亲,为民除害!” “高义啊!” 文人的嘴,杀人的鬼。 顾尚书拨开人群,看见血淋淋躺板板的儿子,不禁老泪纵横。 “混账,我顾家怎就养了你这个背主的东西!” “是小人一时迷了心窍,才被世子威逼利诱,犯下大错……” “好好好……你竟还敢攀咬安王世子,你这是要害我整个顾府啊!” “老爷,小人真是……被逼无奈啊,小人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是枉然,只愿以死明志,求老爷明鉴。” 小厮凄厉说完,怨恨的看了眼萧然,而后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入了自己胸口。 不得不说,小厮和顾尚书这一番操作还真是聪明。就好似清亮的湖面滴入了两滴墨,变得浑浊起来。 “难道真有隐情?” “不会真是世子的手笔吧?” “毕竟是亲儿子,虎毒不食子呢……” “哼,一点小伎俩就让你们转了风向,多动动脑子吧。” “那小厮注定是一死,以必死之命陷萧世子于不义,又能帮顾府扭转风向,这样他在顾府的家人或可捡回一命,倒是个聪明的!” “不止呢,顾尚书也是厉害的,他若是继续认定世子是凶手,显然会引发众怒,于是便反其道而行之,瞧,如今这般反倒让人开始怀疑起了世子!” “原是如此……” 眼看舆论要倒向他们,却被几个读书人道破玄机,顾尚书气得额头直跳。好在他搅浑了这滩水,让人起了疑。 事到如今,他顾府与安王府必定是你死我活,这出戏还是得唱下去,结果如何,谁又说得准呢! 顾府,午睡中的老夫人突然惊醒,浑浊的眼里满是害怕。 “老夫人可是梦魇了,奴婢这就去取安神汤来。” “闲儿呢,闲儿可回府了?” “小公子还未来过,应是还没回来。老夫人可是想小公子了,奴婢这就派人去找。” 老夫人似乎还陷在刚才的梦里,没有注意到嬷嬷眼底的慌乱。 正要点头让人去找,就听外面响起少女的哭闹声。 “怎么回事,好似知意的声音?” 嬷嬷脸色一白,转身就往外走,“奴婢去看看。” 第14章 传信 顾知意已经到了门口,见嬷嬷冷着脸出来,像只受惊的小鹿,眼底蓄满了泪,泫然欲泣。 “嬷嬷,祖母可睡醒了?” “老夫人身子不适,小姐不如晚点再来。”说着便招来小丫鬟要带顾知意离开。 “嬷嬷,你这是做什么,为何不要我去看祖母。祖母……” “小姐莫要胡闹!”嬷嬷脸色越发难看。 “怎么回事,知意,你来说。”老夫人随意披了件外套就走了出来,见势心中越发慌乱起来。 “祖母,你……你也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没……没什么……”少女嘴里说着没什么,眼里却满是委屈和悲痛,眼泪也像决了堤似的流个不停。 “孙女犯了错,怕母亲责罚,这才跑来打扰祖母,祖母快进屋歇着。” 老夫人又岂是这般好糊弄的,冷眼扫过门口众人,“都反了天了,联合起来糊弄老婆子不成!秋桂,你来说!” 秋桂便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此刻正跪在地上不知如何开口。 “祖母,真是孙女犯了错,孙女这就回去反省……” “你给我站住!都不说是吧,那好,老婆子亲自去前院问问,这顾家可是容不下老婆子了!” “老夫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奴婢……” “老身一把年纪了,什么事没有经历过,说吧,总不能瞒着我一辈子。” “是小公子……小公子他……没了。” 老夫人晃了晃,耳边嗡嗡的,眼前也好似蒙了层水雾看不真切。 “闲儿,闲儿是你吗?” 冲过来扶着她的顾知意垂头掩下眸中的嫉恨,她才是顾家最小的孩子,是未来的皇后,凭什么母亲和祖母眼里却只有那不争气的六哥! …… 侯府浅月阁,江晚刚从状元楼回来。 “府里来了客人?” 一寻嘴巴一撇,“二夫人的娘家人,怕是来者不善。” “我娘的嫁妆可送来了?” “说是还在清点。我看就是想拖延时间。” “去告诉老夫人,一个时辰后我要见到所有的东西,否则后果自负!” 一寻正要离开,就听小姐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了,可给绿蚁去信了?” “小姐放心吧,早送回去了,属下让她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江晚这才点了点头,“去吧,若有人闹事,让流萤直接处理了。” 这时十安也回来了,带来了状元楼的最新消息。 “顾知闲的尸体被抬回顾府的时候,恰好被顾老夫人撞见了。老夫人问了缘由径直去了皇宫,如今正跪在宫门口求见太后娘娘,说要安王世子抵命!” 听完了后续经过,江晚也不得不佩服顾尚书和那小厮,倒是让他们硬杀出了一条血路。 “安王府呢,有什么反应?” 她能帮的都帮了,若是安王府自己立不起来,即便躲过了这次也还有下次。 “顾家老夫人去了宫门后,安王也随即到了,拿了王位的册封圣旨,自请废黜,远离京城。” 江晚挑了挑眉,“倒是不笨!继续关注着。” 十安应了却没有退出去,犹豫一番还是将一张纸条拿了出来。 “属下回府时,有人用飞镖射来的,那人轻功极好,属下没有追上。” 江晚倒是来了兴趣,伸手接过,纸条上只一行小字:状元楼的靠山乃是顾夫人的娘家。 这倒是有意思了! 至于传信息的人,她倒是有些猜测。 十安自小跟在江晚身边,这几日大小姐的变化他看在眼里,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疯感。 “不是敌人,下次接了便是。你将这消息想办法透露给顾老夫人……” 什么意思,是叫他不要追查信息来源吗?是不必还是觉得他追不到? 十安带着任务和疑惑出了侯府。 皇宫慈和殿,太后冷着脸坐在上首,“让她进来吧。” 自有宫人去传话,春嬷嬷帮太后揉着额头劝道,“您也别忧心,气着身子不划算。若真不想管,推给圣上便是。” “你倒是说的轻松,本宫今日若是不管,你信不信她就敢撞死在宫门口!她啊,自来就是个浑的,可谁让本宫母亲去的早,长嫂如母,她也算看顾着本宫长大的呢!” 春嬷嬷便不再劝,只用心帮太后捏着额角。 很快,便有宫人带着顾老夫人进来。 “娘娘,闲儿没啦……他可是咱顾府的希望啊……” “说正事就说正事,别哭哭啼啼,更别夸大其词,自说自话!” 太后有些不耐,顾知闲是个什么德性谁还不知道似的,还顾府希望,亏她好意思说出口,她都不好意思听。 正在哀嚎的顾老夫人像是被掐了喉咙似的,眼底闪过不甘,却又马上调整好情绪哀泣道。 “娘娘,闲儿再不好也是您侄孙,您就忍心他小小年纪被人害死吗?” “害他的小厮也死了,你要是还不解气,鞭尸也好,杀他全家也罢,本宫总归是支持你的。” “娘娘,您是要袒护安王一家吗?他们可与您没有半分血缘关系,闲儿才是您的亲人啊……” “够了!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顾知闲是如何死的,他在状元楼都做了些什么,你以为本宫困在这慈和宫,便不知外面的事了?” 太后又气又恨的指着顾老夫人,眼底满是失望。 “千百双眼睛看着呢,顾知闲就是被他自个儿的小厮刺死的!更何况那是状元楼,天下文人学子聚会的地方,多的是聪明人,不是你们三两句就能颠倒是非的!” “云贵那畜生,他是受了蛊惑,被人给逼的啊……” 太后冷笑,“被谁逼的,谁能逼得了他!大嫂,你不是蠢的,你心中有数,只是你不敢相信那个可怕的结果,所以只能将愤怒和悲痛发泄在别人身上!可安王世子又岂是你能随意泄愤的人?” 顾老夫人深知太后这是不愿为她做主,心中越发愤怒,恨声道。 “我这么做不正合了你们的意吗?你说的对,我又不蠢,谁要我的闲儿死我清楚的很!可凭什么,凭什么我的闲儿就该死!你们逼死了他,总要给我个说法,这是你皇家欠我顾家的!” “你总算不装了!你要说法去找该找的人,本宫不欠你,更不欠顾家!这些年若不是本宫,顾家早没了!” “好好好,娘娘这是与我算账来了。不欠顾家,那我的韵儿是如何死的,还有韵儿的孩子。一个皇后,一个太子,他们是如何死的!” 第15章 自请废黜 “够了!”一声怒喝从外间响起,顾尚书急匆匆跑进来,跪在太后面前。 “娘娘,母亲疯魔了,这才胡言乱语,求您不要与她计较。” “我疯魔了,你竟还敢说是我疯魔了,疯魔的到底是谁!”顾老夫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揪着顾尚书的衣襟使劲摇晃。 “母亲,您真要顾府上下给闲儿陪葬才满意吗?” “你倒还怪上我来了,这究竟是谁造的孽!我可怜的孙儿啊,你死得冤枉啊……” 老夫人已不顾脸面,瘫坐在地上又哭又嚎。 “皇上驾到!” 明黄色的身影带着顺才公公阔步走来,淡漠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顾家母子,随后坐到了太后身边。 “臣叩见陛下!”顾尚书一边去拉撒泼耍混的母亲,一边跪着磕头,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 皇帝并未理会母子二人,只侧头看向太后,“叨扰母后了,是儿子的不是。” “说说吧,怎么处理。”太后的态度很是冷淡。 皇帝这才去看顾氏母子,“起来吧。” 顾尚书战战兢兢的起身,又去拉老夫人。 “老身说话直,怕触怒圣颜,还是跪着吧。” “母亲……”顾尚书又是愤怒又是无奈,最终也只能陪着老夫人一起跪着。 皇帝冷冷一笑,语气却越发平静,“老夫人想如何?” “老身只是不想闲儿白死,安王世子即便不偿命那也不能就此作罢。” 皇帝面上看不出喜怒,眼底却似划过一道亮光,他这个舅母啊,看着浑,实则精着呢! 顾老夫人抬头,果然见皇帝面露兴趣,便接着道,“若不是安王世子带头阻拦闲儿,闲儿也不会被人钻了空子趁机杀害。求陛下废了安王世子一臂!” “母后觉得呢?” 太后看看顾老夫人又看看皇帝,嘲讽一笑,“你们都聪明,就本宫傻!皇帝想动安王府,顾家帮着递刀子,如今玩脱了,又跑来本宫这这,逼着本宫做这个恶人!” “娘娘,话不是这么说的,陛下这是敬重您,才征求您的意见。再说了,您既是闲儿的姑祖母,又是安王世子的祖母,您来做这个主,才公正公平,别人也找不出错来!” 顾老夫人说的头头是道,太后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本宫若不做这个主呢?” “那老身便只能随我的闲儿一起去了!” “好好好……” 虽是君臣,但长嫂如母,她一头撞死在太后的慈和宫,想来娘娘也是不愿的! 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又见皇帝悠哉悠哉的喝着茶事不关己,心中更是堵着一口气。 春嬷嬷忙上前抚着太后的胸口,眼底满是心疼。 “你们……就不怕本宫被气死!” “娘娘可要保重身子,这前朝后宫还需要您来镇着呢!” 呵呵,这是骂她舍不得手里的权利呢! 太后心中闷痛,安王虽不是她亲生,但也是她养大的。然儿更是孙辈中最聪慧最得她心的,如今真要毁了他吗? 皇帝是越发容不下人了啊!若是她的明睿还在……罢了,都是她造的孽! 太后舍不得手中的权利便只能如了他们的愿,正要开口,就见她宫里的管事太监疾步走来。 “回禀陛下和娘娘,安王世子在宫门口自废了右手!” …… 时间回到两刻钟前,顾老夫人被领着进了太后的慈和宫,安王仍旧跪在宫门口,手举册封圣旨,高呼自请废黜。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引来了千步长廊办公的各位大臣。 状元楼的消息一条条传来,事情的脉络也在众人脑中呈现。 “王爷,何至于此,陛下和太后都不是糊涂之人,定不会冤枉了您与世子。” 安王苦笑一声,可怜兮兮的扫过众人,“京郊刺杀一事,本王身上的污水尤未洗清,如今又将杀人的帽子扣在我儿头上,朝廷容不下我父子啊……” “本王本就庸碌,只想混吃等死,可也不想早死啊!若是弃了这身王位,换来一世平安,本王是愿意的啊……” “父王……是儿子害了你,害了安王府!”萧然得到消息匆匆赶来,一脸愧色的跪在安王身边。 “哪是你的错,出身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啊……” 父子俩抱头痛哭,引来一片叹息。 有人想劝,想想如今的局面,又哪里劝得了。终归是陛下容不下…… “儿啊,顾家那老太婆去求母后了,她是个混不吝的,母后怕是招架不住,但你放心,父王就是舍了这条命也定不能让你出事!” “父王,是儿子连累了你。儿子总想着身为皇室一员,以匡扶江山社稷为己任,不能丢了祖宗的脸,所以样样克己奉公,却不想……” 萧然的话没说全,但未尽之言人人心中自有思量。 萧世子的出挑惹了上位者的眼啊! 有人叹息便也有人不满,认为君便是君,臣便是臣,做臣子的就该安分守己,任君发落。 安王父子无法左右所有人的想法,只想用舆论搏出一条生路来。 “父王,儿子不能让你年过半百还要日日活得提心吊胆,恕儿子不孝!” 萧然突然起身,从皇宫的墙角处抽出一块砖头狠狠砸向自己的右手腕…… “不要……”安王有些微胖的身子一颤,起身去拦,却终究是晚了一步! 众人好似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眼见着世子的手腕发红发肿,整个人痛得满头大汗。 “世子……你这又是何苦?”刚从马车上下来的贺祭酒摇头叹息。 状元楼的事他本不想插手,顾知闲那狂妄小儿死便死了,可萧然是个好的,无论才学还是品性,都是皇室子弟中拔尖的。 他不忍看着皇帝犯错,不忍萧然狼狈收场,所以他来了,想以前帝师的身份为安王父子要一个公道。 可还是晚了,萧然太过聪慧也太过刚直。 安王好似被吓傻了,直到看着萧然痛得站立不稳,这才哭着大喊,“叫太医,叫太医……然儿,是父王无用,是父王害了你……” “父王,我们离开京城,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好,好,这京城容不下我们,我们走,什么荣华富贵,什么皇室身份,我们统统不要了……”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太医呢,可宣太医了?”皇帝扫过萧然的手腕冷声开口。 “来了来了,太医来了。”有公公领着太医小跑着过来。 “如何了,我儿如何了?” 第16章 腕骨碎裂 “回王爷,世子的腕骨……碎了。” “碎了?那你快治啊,给他治好啊……” “王爷,骨头碎成渣了……微臣无能为力!” 安王一屁股跌坐在地,肥肉微颤,双目赤红。 皇帝则痛心疾首,“本是件小事,有些误会解开便好,何须如此!” “是啊皇兄,何至于此!” 场面安静的可怕,皇帝扫过垂首而立的众人,克制着心中的郁气。 “安王这是在怪朕?也是,朕未能及时还你们公道,是朕的错。传朕口谕,顾家小公子之死,与世子萧然全无关系,往后不得再提!另,送顾老夫人回府,无事不得入宫!至于安王,你的封号乃是父皇钦赐,怎可随意废黜,以后休得再提!” 呵呵,安王仰天悲笑,这便算了?也罢,终归是然儿用一条手臂换回的生路! “母后,陛下,然儿自小长在京中,从未去看过外面的世界。他刚才还说想离京走走,去看看不同的风景,望母后和陛下成全。” “胡闹,他如今岂是贪玩的时候,留在京中好好治伤才是关键!” “皇帝!”一直未说话的太后终于开了口,“然儿的手已经废了,写不出锦绣文章了,让他走吧。以后,他是想踏遍万里河山也好,学他父王吃喝玩乐也罢,都随他吧!” 皇帝眯着眼似在思考,安王再次叩首。 “陛下,臣会留在京城,让王妃带着然儿回太原养伤吧!”这是把自己留作人质了。 “那便依安王的意吧!” 皇帝转身进了宫门,人群也渐渐散去。一场以命搏杀的闹剧看似落下帷幕。 马车里的顾氏母子一路无言,直到马车进了府,老夫人才睁开了一双厉眼。 “无用的东西!可知哪里错了?” “母亲息怒,儿子瞒着母亲是儿的错!” “我是疼爱闲儿不假,可关系到整个顾府,我还能感情用事不成?瞒着我成功也就罢了,竟还搞砸了,一群蠢货!” “母亲骂得是。” 老夫人斜他一眼,继续道,“怎么就那么巧,萧然偏偏摔倒了,否则云贵的刀可就递到他手里了!” “母亲的意思是……萧然事先洞察了一切?不可能……” “他不会武,应该察觉不到云贵的动作。事情若没有泄露出去的话,那必定是有人帮了他!” 顾尚书突然瞪了眼,“我知道了……云贵死前无声说了两字,是高手,他说的是高手!” 老夫人眸光狠厉,狠狠一掌拍在车厢的茶几上,“看来是有人出手破了我们的局!” “敢坏陛下的事,这人是嫌命太长了!好在今日虽一波三折,但有母亲帮助,陛下总算给了我们想要的承诺。” 想到离开前,皇帝和母亲的对话,顾尚书只觉热血沸腾。 “陛下,犬子无能,让老身的孙儿白死了!不过陛下放心,顾家永远站在陛下身后,唯陛下马首是瞻!” “顾家不是只有顾知闲,只要陛下需要,便是老身这条命也能随时奉上!” “老夫人和顾家的忠心,朕都记在心里。知意也大了吧,也是时候让她入主东宫了。” 他们忙这一出,不就是想舍了不中用的儿子,让懂事的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吗?顾家又要出一个皇后了! “只是母亲,陛下说是要知意入主东宫,可那位呢?陛下之前分明是想让那位当太子妃的?” “江家那丫头啊,你放心,她活不长!陛下要的只是一个名,一个可以得到或者除掉江家军的契机,而非真要她这个太子妃!” “儿子懂了。” …… 浅月阁,一寻去催促之后,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很快将清单送了过来。 “这些没打勾的物品是什么意思?” “回大小姐,这些东西送出去了。” “你的意思是,堂堂侯府,用我母亲的嫁妆走礼?” 嬷嬷羞愧的不敢抬头,只能支支吾吾,“老夫人的意思是会折算成现银给你。” “那这个喜鹊登梅鼻烟壶你们准备折现多少?” “一……一千两。” 江晚冷笑,丢了手中的单子,“少的都是些有价无市的宝贝,你们倒是会打如意算盘。回去告诉老夫人,我不满意!” 嬷嬷哪里见过看着温温柔柔,却自有一股威严的少女,二话不敢说,转身就逃。 这时却从院子门口涌进一群人来,守院的丫鬟婆子拦都拦不住。 领头的是个中年妇人,一双吊梢眼四处打量着院子。身后跟着十多个婆子,个个膀大腰圆,气势汹汹。 “放肆,哪来的混账,敢闯大小姐的院子。”一寻站到门口,气势全开,破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 “哟,这就是侯府的大小姐啊,真是好大的派头,才一回来就气倒祖母,欺负幼妹,如今又要从姻亲手里抢宝物,真真是了不得啊!” 妇人一把推开一寻,带着人就往院子里冲。 江晚朝着一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动手,施施然站了起来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我是你二婶娘家的嫂子,我来问问,哪有送出去的礼还有要回来的道理,侯府也不能仗势欺人不是!” “谁送的礼,谁找你要,你便找谁去!” “哼!东西不就是你要吗,少给我打马虎眼。总之,要东西要银子没有,你要闹到官府我也不怕。” 这是找了个混不吝的来啊,江晚倒是有些佩服这种没脸没皮,也没有软肋的人。二房还是有些脑子嘛! 可惜她根本就无需与她们扯皮! 少女目光望向门口,一寻已经揪着秦氏进来了。想要置身事外,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二婶的做法我很不满意。” “你……你要如何?”秦氏已经不敢再小瞧她,闻言不由心中发紧。 江晚却不再理她,只安静的坐着,悠闲品着茶点。 秦氏的大嫂刘氏眼珠子一转就要开口,被江晚淡淡的瞟了一眼,只觉有顾风吹向她的脖子,凉飕飕的,叫人胆寒。 莫非这便是杀气,想到眼前的少女便是那传说中的女煞神,她不由有些后悔,目光不善的看向小姑子秦氏。 “我不管你们谁当家做主,总之入了我家的东西便是我的,休想让我吐出来,大不了鱼死网破!” “大嫂,你不能这样,你救救我……” “什么救不救的,你少来唬我,大小姐还能打杀了你不成。都是一家人,大小姐可不能背上逼死长辈的污名。” 第17章 江枫 两人说着偷感颇重的看向江晚。 少女喝了口茶,突然露出一丝笑来,“二婶放心,我不会逼死你!” 秦氏却一点没有放下心来,只觉惊悚,很惊悚。 “我是讲道理的人,既然你们不讲理,我便只能请讲理的人来!” “你……你什么意思?”秦氏一颗心怦怦跳,顺着少女含笑的目光看向门口。 “枫哥儿……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该在国子监念书吗?” 秦氏连忙上前,一番查看见儿子并无异样才稍稍安心。 “是谁让你回来的,是她,是不是她?你回去,回国子监去……” 秦氏推着儿子往外走,却发现流萤提剑拦在门口。 “江晚,你这是要做什么?” “大姐,我在国子监听说你回京了,但还未到旬休的日子便未归家,还望大姐勿怪。” 眼前的少年十五六岁,比自己亲弟弟要大上几岁,但脸上稚气未脱,有股读书人的书卷气,看着像是知礼懂节的。 “你在书院自该以学业为重,只是今日叫你回来的确有些家事需要与你商量。” “你住口,这些事与枫哥儿无关,有什么你冲着我来。” “母亲,你这是作何?儿子也是家中一员,自有知情的权利。” 江枫微微拧眉,有些不赞同的看向母亲。 “枫哥儿呢,江晚,你这个不孝女,你若是敢动我枫哥儿一根头发,我就是死也要去御前告你一状!” 江老夫人被人扶着走进浅月阁,大概是之前被气得狠了,真病了一场,如今看着还有些虚弱,脸色也苍白。 “祖母,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姐只是让我回家一趟,你们为何这般恶意揣测?” “枫哥儿,你没事就好。回国子监去,家里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我不走。大姐,你来说。” “那便我来说。”江晚接过话头,“我在边城数年,这浅月阁荒废着,我母亲的海棠院被你母亲霸占,这些事你可知晓?” 江枫脸色一红,揖手行礼,“大姐若为此事生气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些都有缘由。府中银钱大都用于边城军中,而京中侯府开支颇大,实在无力维护各处院落,这才荒废了浅月阁。” “至于海棠院,母亲也并非是自己要住的,实在是……祖母听信高僧之言,海棠院不宜空置,否则会妨碍家人安危。我本是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也深知妖僧多妄言,但若是能让祖母和母亲安心,我想着……大伯母在天有灵也不会反对。而且我还给大姐去了信说明此事,大姐不是回信了吗?” 江枫有些羞愧,又有些疑惑,而他身边的秦氏和老夫人则双双红了脸,又是羞愧又是愤恨。 江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只是奇怪,老夫人和二房竟将江枫保护的这么……单纯。 “江家守卫西北,世代功勋,怎会缺钱?朝廷即便有克扣延误军饷粮草,府中多有补贴,但也不会少了自家的花用!” 她只点到即止,剩下的能不能想明白就看他自己了。 “至于我回家当日的事,你随意找个下人,或是寻个茶楼一听便知。” 江晚拿起一旁的清单递给江枫,“这是我母亲的嫁妆单子,我要回母亲的嫁妆可有道理?” “够了,我说了,这事枫哥儿不知情,也不必管,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老夫人厉声阻止。 “是你们失信在先!” “大小姐,算我求你,枫哥儿还小,你冲着我来,我一定把东西一样不差的给你找出来。” “你放屁,什么叫一样不差,你休想抢我的东西。还是那句话,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秦氏恨恨的瞪着大嫂,真是后悔请了这尊瘟神来。 “大嫂,你别添乱,我们之间的事稍后再说。” “呸,你休想拿银子换,你之前不还说没银子吗?说大房苛待你们,从未寄过银子回京。” “大嫂……” 江枫不傻,就算不知全貌,也明白的差不多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祖母和母亲,“你们一直骗我?” “枫儿,没有,娘一会儿给你解释。” “江晚,你非要闹得家宅不宁,鸡飞狗跳,逼死长辈才满意吗?老身今日便以祖母的身份好好教教你做人!” 老夫人抬起拐杖,就要敲在江晚头上。 江晚抬眸,杀气在眼底一闪而逝。她不躲不避,倒要看看这拐杖敢不敢落在她头上! 却不想,下一刻江枫挡在了她的面前。 “枫哥儿,你疯了,她狼子野心,不念亲情,不孝不悌,你却还要护着她?”老夫人落下拐杖疾言厉色。 “祖母,无论是侯府爵位,还是江家荣耀,亦或是府中财物,大姐和五弟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要说狼子野心的,该是我们才对!” “你……你怎可帮着外人!你读书读傻了不成!” 老夫人话出口才知不对,她怎么就把外人这话宣之于口了呢! “祖母,大姐不是外人!侯府这些年全靠大姐撑着,你不能这么说她。” “好好好,我反倒成了那个恶人!江晚,这便是你想看到的,你如意了,跟你母亲一样,惯会蛊惑人心的贱蹄子……” 啪!响亮的巴掌声震惊了所有人。 “你敢打我……” “辱我母亲,我便是杀了你又如何?老夫人,你不会真以为我女煞神的名号是随便叫的吧?或者你觉得我不敢动你?” 冰冷的声音响在小院,老夫人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杀气,她吓得连连后退,面上满是惊惧。 “流萤,送客。” 流萤领着府兵将刘氏一行人提溜出府,任由她们在侯府门口口出狂言,引人围观。 “大家可都听到了?”流萤扫过众人。 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他们是该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既然听到了,还请大家做个人证,这刘家诽谤侯府,口出污言,我已经报官了!” “是是是,我们都听到了。”邻里邻居的,这几日托了侯府的福,他们看了不少热闹,听了诸多八卦,也是该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报官就报官,我还怕你不成……”刘氏还要嘴犟,就见真有衙役从街道走来,这才慌了神,连滚带爬的起身跑了个干净。 浅月阁里,赶走了不相干的人,江晚冷冷开口。 “缺了的嫁妆,我看在二弟的面子上给你们时间补回来,那么现在我们来说说分家的事!” 第18章 是毒不是病 “你要如何分?”老夫人知道躲不过,干脆将事情搬到明面上,便让枫哥儿也看看,江晚是如何欺辱他们的! “不急,等该到的人到齐了,咱们再谈。” 老夫人皱眉,大概是猜到了江晚口中的人是谁,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大小姐,三夫人和六小姐到了。”有丫鬟领着一年轻妇人和七八岁的小丫头进来。 妇人面无血色,身子消瘦,被嬷嬷扶着都好似站不稳似的。她旁边的小姑娘倒是玉雪可爱,只是一双眼睛里满是不安。 “三婶和六妹妹来了,坐吧。” “你把她叫来干嘛,过了病气事小,折腾没了谁来负责。” 老夫人嫌弃的瞥过母女俩,又对着江晚阴阳怪气了一番。 三房夫妻俩都是庶出,在侯府历来是关着门过自己的日子。如今三爷外放出京,又带走了儿子,季氏一人带着女儿住在侯府,越发的没有存在感。 面对婆母的嫌弃,季氏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却也没有任何言语,只默默垂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人也到了,开始吧……” “不急,再等等。” 话音刚落,流萤去而复返,手里还提着一男子,身后也跟了两人。 老夫人面色巨变,指着江晚骂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还能更大胆!”一句话让老夫人成功闭了嘴。 流萤将手里的男人扔在地上,见他哭嚎着要老夫人做主,面容一冷,一脚踩在他背上,“想死的话现在便可以成全你。” “管家犯了何事,你要这般折辱他?”老夫人开口质问。 “管家?我怎么不知侯府换了管家?江伯才是侯府的管家,祖父亲自挑选的人,谁给你们的权利换的!” 流萤身后站出来一老者,头发胡子花白,但背脊依旧挺直,精神矍铄。 “老奴拜见大小姐,有生之年还能回到侯府,见到大小姐,是老奴的福气!” “委屈江伯了,是我的错,我愧对祖父和父亲。”江晚亲自扶起老人,眼底有泪光。 老人红了眼,连连摇头。 老夫人却是恨急,当初她就不该心慈手软,放他离开,就该一刀杀了才是。 “祖母,娘亲,二哥也回来了,大姐还在生我的气吗,连三婶和六妹都叫了,却偏偏不喊我……” 江黎走到秦氏身边,期期艾艾的哭红了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二房我只叫了二弟。”言外之意便是你和你母亲都是不请自来。 “谈正事之前,先让大夫给三婶把个脉吧。” 流萤身后的另一人走了出来,正是请来的大夫。 “江晚,你这是故意打我的脸不成。侯府难道没给她请医看病不成,你问问她自己,我们可有亏待过她?要看病回她自个儿的院子去看,反正分家的事也轮不到她参与。” “不过是把个脉而已,老夫人何须如此?”就差把做贼心虚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 大夫细细把了脉,面色凝重。 “我要听实话!” 牛大夫是个中年男子,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出名的不仅是他的医术,更是他的古怪脾性。 但如今面对一个小姑娘,他却异常敬重。 “回大小姐,看着不像生病,倒像中毒。只是这毒下得隐蔽且量少,乃日积月累才有了如今的状况。” 江晚目光扫过院中的几人,六妹妹江柔眼底蓄着泪,很是害怕焦急,江枫则是震惊,倒是其余几人,包括季氏自己都是一派平静,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哼!江晚,这便是你耍的把戏,想给我安个毒害庶媳的罪名,小小年纪,倒是歹毒!” “一个不知哪来的庸医,他说中毒便是中毒?” 江晚并不理会她的先声夺人,只看向牛大夫,“可能医治?” “能治个七七八八,不影响寿数,但会一直体弱,毕竟伤了根本。” 季氏猛的抬头,眼里情绪复杂。她不是蠢的,从一点风寒到全身无力,半年时间反反复复不见好转,生命的流逝她隐约能感知到。 今日听闻自己乃是中毒,就好似悬着的心终究死了,可如今大夫说她还有救,叫她如何不又惊又喜! “那便有劳大夫了。” 直到牛大夫跟着下人去开药方,季氏才如梦初醒,踉踉跄跄的起身就要朝江晚下跪。 “三婶这是折我寿呢,快坐着吧,我只做我该做的,问心无愧而已。” “多谢大小姐,柔儿,快来见过你大姐。” 小丫头虽胆怯,但很听母亲的话,规规矩矩的给江晚行了礼,“大姐,多谢你救了母亲。” 江晚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六妹妹很孝顺,是个好孩子。但作为江家的小姐,不仅要柔顺善良,更要勇敢坚定。” 江柔咬了咬唇,而后抬起眸子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是江家的小姐,不能任由别人欺负,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母亲。” 是个聪明的丫头。 “三婶有什么想法?” 季氏扫过众人,语带恨意,“我想知道究竟是谁要我死!我自嫁进侯府,不争权不争利,只安分守己过自己的日子,我不明白到底是碍了谁的眼。” “那我便让三婶心中有个数。” 她不了解季氏,若她自己懦弱,选择逃避,那她也不用多管闲事,但如今她既要一个真相,她便给她。 见江晚开了口,府兵又押了几人进来。 “你便是府中的张大夫,你说说看三夫人到底是得了什么毛病?” “三夫人……心思深重,肝气不郁,又染了风寒,得了肺病,肝肺不合,这才一直不见好。” “你可知谋害侯府主子是什么罪名?” “小人不敢,小人冤枉……” “是不是觉得自己没下毒便不算害人?明知患者乃中毒而非生病,却隐瞒不报,助纣为虐,你可担得起大夫这一职责?” 江晚冷声说完又从一寻手里接过一叠资料,“这是你的医案和处方,要不要去公堂对质你自己决定!” 张大夫这才抖着身子求饶,“小人错了,可这些都是得了老夫人的提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求大小姐饶过小人这一回。” “胡言乱语的东西,竟敢攀扯到老身身上,你分明是被人胁迫栽赃陷害。” “别急,这才开始而已。”她从不打无准备之战,她只会用事实让人闭嘴! 第19章 老夫人的后手 与府医一起被带来的还有季氏院里的丫鬟婆子,另外还有一人,乃是老夫人的陪嫁,管着府里的针线活。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江晚回京那日,并未在府里见到三房的人,晚间便派了人去打探消息。 结果那人恰好撞见了针线房的管事,偷偷摸摸去了季氏的院子,将一盒安神香给了季氏的奶嬷嬷。 “夫人,这便是奴婢从您屋里取来的安神香,正是徐嬷嬷两日前的晚上给的。大小姐已经找大夫看过了,里面加了些不好的东西。” 季氏听了事情经过,又看着自己的陪嫁丫鬟,好半晌才问道,“是徐嬷嬷,怎么会是徐嬷嬷?你与嬷嬷是我最信重的人,怎么会是她?” 丫鬟虽不忍心,但还是点头,“是她,是她背叛了夫人。她与老夫人的管事婆子经常偷摸着见面,院里的小丫鬟时有撞见,只是都被警告了不敢声张。此次大小姐出面,她们才敢作证。” 季氏又望向面前跪着的几人,见她们点头,一颗心像是被揉碎了般,难受的很。 “我将嬷嬷当亲人,嬷嬷却要我当死人!” 扶着季氏来,一直在她身边的便是徐嬷嬷,得知事情败露,反倒怪起季氏来。 “夫人爱惜羽毛,不争不抢,可有想过我们这些下人的日子?本以为跟着夫人到了侯府能过几天好日子,谁知竟比不得以前。奴婢若有选择也不想背主!” “这都不是你能害我的理由!”季氏失望至极,转而又看向老夫人。 “我不明白,母亲为何害我?” 老夫人本欲开口推给下人,可看到季氏和江晚那冷漠又嘲讽的目光,终究是没有回答。 “你做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同意分家,既然不是一条心,那便分吧。” “三婶有什么要求?你若要报官也无不可。” 季氏摇了摇头,“我不报官,我要母亲答应,分家后,三房与你老死不相往来。你也休要再以母亲的身份为难我们!” “好好好,一个二个翅膀硬了,都不认我了。” “母亲,你消消气,你还有我们。” 面对秦氏的讨好,老夫人只是瞪了她一眼,而后一咬牙手掌一拍。 “原本你们是嫡长,该占大头,但我还在,我跟着二房,所以大房与二房各占四成,三房占两成。” 季氏都震惊了,他们三房占两成她也没什么好说的,本就是庶出,可二房凭什么和大房一样,亏得她说得出口。 季氏去看江晚,就见少女一脸平静,只眼底带着丝丝嘲讽。 “我不同意!”最先开口的竟是江枫。 “你疯了,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乖乖听你祖母的。” “是啊二哥,我们是晚辈,自该由祖母做主。” 面对母亲和妹妹的反对,江枫有些脸红,但还是坚持己见。 “按族规家法,大房嫡长本就该占大头,按情理,祖父与大伯离世后,是大姐领着江家军撑起了侯府……” “你住口,你口口声声是她撑起侯府,可明明你父亲也在西北,也在拼命,你这般可有将你父亲放在眼里?” 面对母亲的怒吼,江枫越发羞愧,“母亲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江家族规,凡族中子弟要从军,皆要抛开身份从最普通的兵丁做起,大姐如今的地位是她一步步靠着自己的本事拼杀上去的,而父亲如今不过是个……百夫长而已!” 百夫长一出口,老夫人和二房几人皆是满脸涨红,又羞又怒。 “说不得你父亲便是被她打压的……” “母亲就非要这般小人之心吗?祖父战死沙场后,父亲这才去了西北,他本就没有底子,文不成武不就,你们凭什么以为他能做成将军?子不言父之过,儿子的话虽不好听,但这就是事实!” “糊涂,你就是读书读傻了……” “母亲若是这么认为,那儿子便不去国子监了,正好去西北,弃文从武……” 啪!秦氏一巴掌打在江枫脸上,“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好了,枫哥儿纯善,不懂人心险恶,以后再慢慢教。” 老夫人阻止了母子二人,看向江晚,“你怎么说?” 江晚勾唇一笑,将两本账册甩在茶案上,“二房要四成也可以,先平了这府中的账再说。” “什么账不账的,你要霸着大头不放便直说,少耍这些小把戏。” 秦氏就要去掀账册,江枫比她更快一步。 “枫哥儿,你平日最是知礼懂事,今日究竟是受了什么蛊惑,非要亲者痛仇者快。” “那母亲不妨说说,谁是仇者?母亲在儿子心中也是贤惠大度明白事理之人,今日又为何处处透着古怪?” 秦氏无言以对,只能看着他翻开两本账册细细查看。 “你是主动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呢,还是我将你送去官府?”江晚踢了踢还跪着的“管家”,开口问道。 “老夫人,救我……” “蠢货,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我只给一次机会,三,二……” “我说,我说……老夫人赶走江伯后,小的便接任了侯府管家。五年时间,侯府的账册一直在造假,但小的只拿了很少一点,都是老夫人默许的……” “那大头去了哪?”问话的是脸色难看的江枫。 他今日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大,花团锦簇的侯府内里却是藏污纳垢。祖母和母亲的形象也在心中崩塌,而他就如同一个傻子,被蒙在鼓里。 “大头自然是被老夫人和二夫人拿了。”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自己贪了公款还想赖在母亲和我身上,你简直胆大包天!” “二夫人,当初可是你荐的小人,老夫人点头同意的。假账也是你们让我做的,如今事情败露,你们可不能不认账啊!再说了,账本都是每月给老夫人看的……” “你闭嘴!”老夫人暴怒出声,“江晚,你倒是有备而来,老身真是小看了你。” “老夫人既这么说了,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契约我已找族中长老拟好了,你看看。” “三婶也看看,有什么意见也可提出来。” 老夫人一一看过,自然是不满意的,“我若不同意呢?” “那我也可以请族老们来当面商议。实在不行,上公堂也是也可以的。” “开口闭口报官,公堂,你真要把侯府的脸面踩在脚下才满意!” “你倒是有脸提侯府脸面!我看在祖父面子上已经给你们留了脸,但你要是不知足,就休怪我扯了你们最后一层遮羞布!” “大房五成,二房三成,三房两成,我没有意见,大小姐很公正!” 季氏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开口,又取出一块印章来盖上。 “这是二爷留在府中的私印,我替他做主想来他也不会有异议。” “母亲,这字我们不能签,凭什么三房都要占两成,我们才三成?” 季氏闻言笑了,她冷冷看向秦氏,“我也可以只要一成,只要咱们去一趟官府,查清是谁要害我性命,如何?当然了,谁吃进去的还要先吐出来!” “我答应了,不过等老二回来让他签!” 江晚真要被她这无赖性子气笑了,她也没了耐性,直接起身往外走。 “将那管事婆子和这假冒的管家送去官府。” “江晚,你敢!来人,给我将这个忤逆不孝子抓起来关进祠堂!” 浅月阁外响起一阵骚乱,流萤带来的府兵突然分成两拨,一拨听令于老夫人,一拨听令于流萤。 不仅有府兵叛变,侯府四处皆有婆子丫鬟取了武器朝着浅月阁而来。 第20章 女煞神 竟是一群娘子军,扮成了下人混进侯府。 看着冲杀进来的娘子军,老夫人露出得逞的猖狂来。 “江晚,是你逼我的。” 看着围上来的人,江晚却只是嗤笑一声,而后朝着身后的一寻摊开了手。 是时候让你们看看她这个女煞神的威风了! 银色的长剑入手,少女脚尖轻点,轻盈的身姿如风般飘在院子四处。 青色的裙摆在空中飞舞,寒光闪耀,刺出点点红梅…… “三夫人不要怕,小姐速度很快的。”一寻站在季氏面前护着她们母女。 季氏咬着牙不让自己晕过去,又用双手捂住女儿的眼睛。 “娘亲,我不怕,我相信大姐。” “好,我的柔儿很勇敢,娘亲和你一样相信大小姐。” 一寻说得很对,只不过两句话的功夫,这场一边倒的厮杀便已落下帷幕。 江晚提剑站在院子中央,额前的碎发随风飘扬,眼底肆意张扬的微光让人不敢直视。 老夫人的笑僵在脸上,继而是愤怒和恐惧。 “成王败寇,我输了我认,分家的契约我签。” “呵,想的倒挺美!现在是不一样的价格!”江晚随意的一丢,长剑在空中划过,精准的插入一寻手中的剑鞘。 这时候流萤也平息了府兵的叛乱,提剑站到了江晚身后。 “大小姐,属下已将所有叛军格杀,另外揪出了府中各处细作。” 江晚满意的点头,“还要感谢老夫人提供机会!” 白忙活了一场的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江晚……我们签,我们现在就签,刚才的事我们并不知情……”秦氏是真被吓到了,脸上一片惨白。 “我说了,现在是不一样的价格!还是五三二开,但你们要先平了府中的账。” “好!我同意,我来签!”江枫好似才回过神来,他的眼底有不理解,有愤怒,还有对江晚的崇拜。 少年签字画押,又重新写了平账的承诺,甚至连江晚母亲缺少的嫁妆也一并算了进去。 “江晚,你也别太得意,总有你求着我的一日!”老夫人面子银子都失了,临走还不忘放狠话。 “是吗?我有没有求你的一日不知道,但今日你们要求我!既然分了家,你们也该搬出去了吧!” “大姐,你太过分了。我们都这般让步了你还要赶我们走?你今日造了这么多的杀孽,就不怕来日遭报应吗?”江柔已经气疯了,本想来看热闹,却成了一场笑话,一个个都是不中用的! “你闭嘴,注意你的身份,将门之后谈杀孽,你简直荒谬!”江枫斥责完妹妹,看向江晚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最终也只能道一句抱歉拖着母亲和妹妹离开。 “三婶安心住着好好养病,等三叔回来了再做打算。” “好,我听大小姐的。” 分家的事情终于算是搞定了,只等资产清算后便可落实。 浅月阁再次安静下来,一寻有些担忧的道,“大小姐,他们真肯搬出去吗?属下怎么觉得他们还会鱼死网破?” “就是要逼急了他们!” 上一世她的死,二房可出了不少的力。这一世,她不会再给他们细细谋划的机会,就是要他们狗急跳墙。 “大小姐,这些人似乎不是普通的丫鬟婆子。” 流萤检查了一番地上的尸体,脸色有些凝重。 “自然不是普通人,应该是死士。” “这么多女子死士,老夫人哪来的能力找来?” 江晚冷冷一笑,“她自然没有这个能力!她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而已。” 京郊外的刺杀失败了,太子的戏也演砸了,如今外头的风声也不利于他们。 皇帝还想让她做太子妃,怕是少不得要引来口诛笔伐。所以今日便是个机会,可惜,依旧要让他们失望了。 下一步他们会怎么做呢,她有些期待。 十安回来的时候,浅月阁已经清理干净了,只空气中还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听完十安带回来的消息,江晚有些惋惜,她看过萧然的文章,那的确是个人才。 “将这封信送到安王府。” “大小姐是想让绿蚁给世子治伤?” “总要试试,若实在治不好,不还可以练左手吗?” 十安有些震惊,“大小姐是想让他去找伍教头?” “我只提个建议,愿不愿意还要看他。对了,顾府那边如何了?” 提到这个,十安脸色有些凝重又有一丝兴奋。 “顾家老夫人可不如表面那般简单。看似因为顾知闲的死悲痛,实则只想以此谋求最大利益,是个狠人!另外,属下已经将状元楼的背景透露出去了,大小姐猜怎么着?” “顾老夫人和顾夫人婆媳之间一向不和,她今日没在安王府得到便宜,自然要将怒火发泄到儿媳身上。” “不错,顾老夫人查到状元楼刻意将《百仙图》的消息透露给顾知闲,就是为引他上钩,她以此为由,认定孙儿的死状元楼脱不开关系,找上了顾夫人的麻烦。” “原本理由还有些牵强,结果被她发现那幅《百仙图》竟是假的,而状元楼却是收了顾知闲的六万两银票后跑路了!” “假的?看来是他们知道顾知闲会毁了画,所以干脆卖幅假的,结果正好让老夫人抓到了把柄!” “不错,顾老夫人本是要休了儿媳,但不知考虑到什么只将她送去了庄子上,对外便说受不住儿子枉死的打击,去庄子上休养了。” 江晚略一思索便知晓了顾府的顾虑,他们还要顾知意变凤凰呢,怎能让她有个被休弃的母亲。 十安有些兴奋,“大小姐,那顾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竟早买通了车夫,在被送去庄子的路上跑了!属下擅自做主,帮了她一把,让她逃脱了后面的追捕。” 江晚眉梢微挑,看了十安一眼,“你做得好!便让我们看看,这世上有没有真心疼爱顾知闲的人!” 接下来的几日,日子平静的过着。侯府倒是收到了各方的请帖,但都被江晚要养伤为由给拒了。 又过几日,宫中传出消息,帝后大赏了为太子看伤的御医,东宫属官也一改前几日的颓丧,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太子康复的消息不胫而走。就在有人怀疑真假时,萧逸大张旗鼓的出了宫,带着几马车的礼物进了镇北侯府。 第21章 太子到访 太子造访,养病的江晚也不得不去接待。 花厅里侯府众人满面含笑的陪着太子说话,江晚进来的时候倒觉得有些打扰了这么祥和的画面。 “太子大驾光临,臣女有失远迎。” 太子望向一身素衣的少女,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晚妹妹的伤可养好了?” “养得差不多了。”相较太子的热络,江晚显得异常平淡,甚至有些疏离。 “我今日来是赔罪也是道谢的,那日的事是我冲动了,多亏晚妹妹力挽狂澜。” “殿下客气了,真要论起来倒是臣女护卫不力,陛下没有怪责,已是皇恩浩荡。” 萧逸有些失落,眼底带着悲伤,“晚妹妹非要与我这般客气吗?从前……我们可不是这样。” 生怕江晚又说出太子不愿听的话来,老夫人忙打圆场。 “府中没有外人,殿下这般平易近人,晚丫头可别端着了。” “是啊,府中的秋菊开得正艳,你们兄妹几人不如带着殿下去逛逛园子。”秦氏笑着提议。 “晚妹妹,可以吗?” “大姐,我们走吧。”江晚还未开口,一旁的江黎已经兴奋的挽起了她的手臂。 目光凉凉的扫过手臂,江黎只觉背脊发寒,但为了在太子面前维持和睦的形象,她硬是忍着害怕没有松手。 江晚都有些佩服这些惯会演戏的人了。 “殿下请跟我来。”江枫自那日回来后便一直未去国子监,这些日子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今日太子驾到,他才踏出了房门。 原本以为到了园子里,就能与江晚单独相处了,可江枫那小子却跟在江晚身边寸步不离。 “二哥,刚才瞧见一株绿色的菊花,你能帮我看看是什么品种吗?”江黎去拉江枫,却发现二哥只是淡淡的看了眼自己根本不动。 “应是盘龙春晓,去年移植回来的。” 说到此处,江枫不由心中自嘲。此等花中极品,母亲说买便买了,又怎会真的没有银钱修缮浅月阁?是他太蠢还是不愿深究? “二哥看都没看怎就知晓,园中又不止一株绿菊。” 江黎不死心,手上加了力道,又不停使眼色,见江枫硬是不为所动。她干脆银牙一咬,脚下一歪,痛呼出声。 “啊,我的脚,好痛……二哥,快扶我去一边坐着。” 江枫蹲下去看,见她脚踝果真肿了,目中露出无奈,只能一边吩咐丫鬟找大夫,一边扶着她往凉亭方向走。 萧逸得了机会,立马凑到了江晚身边。“晚妹妹可是生我的气了?那日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入水受了凉……” “殿下多虑了。” “可你分明是生气了,我若是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直接说出来。你如今与我这般生分,可知我心里……” “殿下心里怎么了,不开心吗?我请你吃糖,娘亲说不开心的时候吃颗糖就好了。” 江柔从花丛里钻出来,挤在两人之间,小手举着一颗饴糖,一双大眼看向萧逸,透着无辜和好奇。 “殿下是嫌少吗?好吧,我的这颗也给你。” 萧逸被江晚看着,只能忍着烦心笑着接过,“谢谢你的糖,孤很开心。” 江柔甜甜一笑,转头看向江晚时才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来。 自称都变了,还开心呢,真当她小就好骗吗! “大姐,园子里风大,你冷不冷?大夫说你身子还没好全呢,要多休息才是。” 姐妹俩自顾自的逛起了园子,萧逸落在后面神色阴沉。 “晚妹妹可是因近日的传言生气了?那日你入水救我,与我……那些爱嚼舌根的拿你清白说事,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况且,我本就是要对你负责的……” “殿下真的多虑了,我与京中大家闺秀不同,那些所谓的清白言论于我而言不过是笑话。” “我自小长在边关,是被祖父当男孩子养大的。这些年我更是活在男人堆里,战时与将士们同吃同住,若要以京中那可笑的清白来论,我早该以死谢罪了。” “晚妹妹这是在……拒绝我吗?你可知那日我为何赶着出城?我是带着父皇的赐婚圣旨去迎你的!” 江晚露出震惊之色,而后又略带惋惜的道,“殿下为此差点送了性命,想来陛下如今也收回了圣意,或许这便是天意呢!” “晚妹妹你误会了,父皇并未责怪你更没有收回圣意,只是想着择日再下旨。” “殿下今日与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圣命难违吗?”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心悦于你,父皇和母后也是中意你的。” 见江晚不说话,萧逸继续道,“母后与你去了信,晚妹妹既然回京难道不是已经同意了吗?” “你告诉我,如今为何又犹豫了?” “因为我不想死。” 萧逸眼底泄出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你胡说什么,谁敢要你死,你是孤的心上人,是未来的太子妃,谁敢要你死!” 江晚垂眸遮住眼底的暗芒,低声道,“我才回京,城门都未入便遭遇刺杀,自然是有人不愿我做这个太子妃。不仅如此,前几日侯府更是混进一批刺客要暗杀我,若不是有府兵保护,殿下今日该是见不到我了。” “竟有此事,刺客的身份可查明了,晚妹妹可有报官?你放心,不管是谁,我绝不会放过。” 见江晚垂着头情绪低落的样子,萧逸总算想明白了她态度变化的原因,不由安慰道。 “我还以为是你变了心意,你可知我这几日便是养伤都寝食难安,好不容易挨到康复了,便想着来见你,你却对我不冷不热。我这心都要呕死了!晚妹妹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可敌人在暗,我在明,只要我还是太子妃人选,便少不得要成为众矢之的。” “我答应你,无论是京郊埋伏还是侯府刺杀,我定会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代,可好?” “太子殿下是想当我的姐夫吗?那你可一定要把害我大姐的凶手找出来哦!要是找不出来便说明你撒谎,说明你保护不了我大姐,那我大姐就要回西北继续保家卫国了!” 被挤到一旁的江柔又跑了回来,一脸真诚的看着萧逸。连江晚也目露期待的看着他。 “好!” “大姐,你脸都吹白了,手还这么凉,我送你回去休息吧。殿下,你同意吗?” 第22章 一对狗男女 不同意便是不如小朋友懂事,萧逸只能点头,“是我耽误你养病了,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宫了。” 男人眼底含着不舍,目光灼灼的盯着少女。 江晚忍着恶心转身,真佩服自己,没有一拳砸向那张虚伪的脸上。 转过长廊,江晚这才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我以为六妹妹是个胆小的,今日看来,不仅大胆的很,还聪明的很。” “真的?我还怕坏了大姐的事呢!”小丫头眼底闪着光,很是开心。 “真的。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太子?” “感觉啊,再说了太子哪配得上大姐!大姐,这些日子徐嬷嬷不在了,我过得很舒心,终于不用整日提心吊胆,母亲的身子也好起来了,都是大姐的功劳,谢谢你,大姐。” 江晚疑惑的看着这个六妹妹,“你以前很害怕徐嬷嬷,为何不告诉三婶?” 像是回忆起了不开心的事,小丫头情绪低落起来,“以前告诉过娘亲,娘亲不信我,反而责备我,后来便不敢了。” 可怜的娃,在看不到的地方不知吃了多少苦,难怪那日初见她时,她那么胆怯,原是有徐嬷嬷这个阴影在。 “怪你娘亲吗?” “以前是怪的,后来见她日日躺在床上,便是害怕,怕她丢下我一个人。现在我也理解她了,那人是她奶嬷嬷,一直陪着她的人,她信她依赖她也属正常。” 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江晚抱了抱她,无声的安慰和鼓励,或许比任何语言都恰当。 招来丫头送走了江柔,江晚转了个道回到了园子里。 花枝遮挡的角落,月牙白和桃红色的衣衫交叠在一起。 “殿下都对大姐说什么了,可是甜言蜜语?” “吃醋了,明知我是哄着她的,你还别扭什么,傻瓜。” “哼,谁知道呢,万一殿下是哄着我的,对她才是真心呢!” “小没良心的,竟敢怀疑我,该罚。”男人的大掌不轻不重的拍打在少女挺翘的臀上。 “看你还敢不敢胡说!” 少女脸颊通红,眉眼含情,水汪汪的眸子更是含着某种邀请。 男人被勾的下腹燥热,气息不稳,俯身便含住了那水润的红唇…… 不远处的江晚听着那耳鬓厮磨的羞臊声,眼底尽是冷意。 她就说,以江黎恨不得她死的性子,如何会希望她做太子妃,原来是两人早勾搭到了一起。 咯吱! 花枝被踩踏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正在激情中的两人瞬间分开来。 江黎躲在男人怀里不敢出头,萧逸只能抬眼查看并暗中打了个手势。 暗卫转了一圈后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回禀,“是只猫,殿下不用担心。” 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萧逸被扰了兴致有些不爽,尤其是刚刚才抬头的趋势突然吓了回去,如今却怎么也唤不醒。 他有些忧心,但此地显然不是他能乱来的地方,只能又哄了江黎几句,带着人出了侯府。 这边两人离开,季氏才敢从暗处起身,也不知是吓的还是蹲久了麻的,身子险些站不稳。 她本是来找女儿的,却无意撞见了此事,眼中除了震惊害怕,竟还有一丝明悟。 直到匆匆回了自己院子,一颗心还跳个不停,久久不能平静。 江晚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季氏的出现也让她有些意外,好在她故意引走了暗卫,让他发现了花丛中的小猫,这才让季氏躲过一劫。 回了浅月阁她立即吩咐,“一寻派人看紧三婶的院子,不要让她出事。十安去跟着太子,说不得有意外惊喜。” 另一边,太子出了侯府却没有回宫,而是换了马车到了一处雅致的二层小楼。 听泉宝阁,十安望着四个烫金大字目露惊疑。 回京的日子他也做了不少功课,这里是近些年兴起的一处销金窟,里面俱是玉石字画,文玩宝物,不是一般人可进不去 。 而让他奇怪的是,太子那一看就只有皮囊胸无点墨的样子来这儿干嘛,附庸风雅? …… 夜幕降临,季氏的芙蓉院里黑影晃动,晚风将窗户吹开了一条缝,一丝青烟顺风而入。 辗转反侧的季氏突然陷入了沉睡,门被推开,一黑影迅速摸了进来,手中的匕首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竟是你!” 突兀的声音响起,黑影惊恐转身,来不及出声便被一棍子敲晕了过去。 屋子里这般大的动静,床上的季氏却没有醒来。一寻摇了摇头,凑过去喂了颗药丸,季氏才悠悠醒转。 “别出声。” 季氏看清来人迅速冷静下来,又见地上躺着一个黑衣男人,后怕不已。 “这人交给我处理,三夫人安心。” 浅月阁里,江晚正在看绿蚁的来信,因在路上给萧然治伤耽误了行程,要不然此刻已经进京了。 信中提到,萧世子的腕骨碎得太狠,筋脉也断了很多,她只能修复部分,通过治疗,萧世子的右手不至于残废,但一些精细的动作还是做不到,也不能出大力。 看来练武写字是不行了,但好在没完全废,也算是个好消息。 信中还提到萧然要她代为致谢,并且他已决定要去找江晚推荐的伍教头。 “大小姐,三夫人来了。” 江晚刚收起信,门口便响起了一寻的声音,她忙起身迎了出去。 “三婶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一寻指了指被她扔在门口的男人,将芙蓉院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小姐可要审问?”其实她也不明白三夫人为何要来见大小姐,想着或许是要听听犯人供述,所以才问了出来。 江晚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一寻像丢破烂似的,将男人提起又扔下。 烛光中,她看清了男人的脸,不由惊讶道,“管家?” “大小姐也没想到吧?属下也吃了一惊呢,那日见他们狗咬狗,还以为老夫人不会管他了,没想到他们竟将人捞了出来。” 江晚的确有些意外,那日她便让人将管家和老夫人院里的管事婆子送去了官府,没想到这人不仅出来了,还敢再次犯到她手里。 “自己招还是死,你选一个。” 男人叫林业,跪在地上眼珠子乱转。 “还是杀了吧,反正幕后之人不是老夫人便是秦氏,我知道这个结果便行,至于证据,其实我不需要。” “行,那属下将他丢去喂狗,免得脏了咱们的院子。” 一寻可不是吓唬他,眼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不要,我说……是,是老夫人……” “停,我不听谎言,一寻,处理了。” 第23章 暗害缘由 “大小姐饶命,小的不敢了,小的说实话,饶命啊……” 一寻根本不听,提着他的后领往外走。林业这下怕极了,吓得直接尿了裤子。 “孬种!”一寻丢开他,嫌弃的离远了些。 “我说,我都说……是二夫人,二夫人让我杀了三夫人,最好再毁了她的清白,这样你们即便发现她死了,也不好公之于众。” “小人本打算杀了她,再剥光了她的衣物,做成奸杀现场,结果,才一动刀子就被你们抓住了……都是二夫人指使的,小人也是被逼无奈,求大小姐饶命……” “是秦氏把你捞出来的?我送进去的人她还能捞出来,费了不少心思和银钱吧?” 林业几乎将头埋在了地上,整个身子抖个不停。 江晚越发好奇了,“所以,秦氏为何要花这么大的代价将你捞出来?” “可能是一事不烦二主,二夫人之前给三夫人下毒也是小人买的药,交由嬷嬷制成的香。” “原来指使下毒的也是二夫人啊,那她为何要杀三夫人?你可是她的心腹,不会不知道吧?” “为了侯府财产……” 江晚将手中的茶杯一搁,清脆的声响吓得林业一抖。 “再给你一次机会,可要把握好了!” “大小姐,实在是小人也不知缘由,小人也问过,但二夫人不愿说。小人也只是依言行事,具体缘由是真的不知道啊……” “最后一个问题。” “大小姐你问,小人一定认真回答。” “秦氏为何救你?” 这是江晚第二次问出同一个问题,林业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他知道他的回答大小姐没有信! “看来你是不会说了,带走吧。” 一寻将人拖了下去,屋子里只余江晚和季氏二人。 “三婶来找我应该不只是想亲口听他的供述吧?” 季氏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眸直视着江晚。 “我大概知道了秦氏为何要杀我。之前我一直以为是老夫人的意思,但今日……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东西,加之晚上的事,便能大概确认了。” “三婶不急,慢慢说。” 季氏喝了一口江晚递来的茶,这才慢慢道来。 “半年前,柔儿闹了脾气,我四处找她,无意中到了一处暖阁,看到了三小姐与一男子从里面出来。当时我只看到了背影,因为对三小姐熟悉,所以才一眼认出,但那男子是谁却不认得。” 季氏回忆起那日,只觉自己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并未将此事声张,过了些日子也渐渐淡忘了,再后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也想过是有人要害我,但始终想不出害我的理由。” “今日太子到访,我应是第一次见他,却始终有种似曾见过的感觉。后来,你们去了园子,柔儿也跟着去了,我去找她时……” 季氏说到此处,实在有些为难。江晚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再加上她也不清楚她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江晚自然知道她撞见了什么,“可是你发现太子与江黎在一处?” “嗯,我这才明白,半年前那次应该也是太子。我当时吓坏了,也不知有没有被他们发现,结果晚上又招来了祸事,我便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去园子找六妹妹,这事只要江柔一查便能知道。半年前那次,大概也是有人发现了你。” “是,我也是今晚才想明白了这些。我撞破了他们的好事,便要灭我的口,我不懂,我一不会说出去,二不会妨碍他们,为何就非要我死?” “后来我想到了太子今日来的目的,还有他对你的态度,我才大概明白。他们是怕我告诉你,怕你知晓他们之间的龌龊。” “三婶,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对于太子,我有自己的打算。之后,你便当做什么都不知吧。” “你心中有数便好,那我便不打扰你了。” “嗯,我让一寻送你回去,你安心,在这府里,没人再能伤害你和六妹妹。” …… 听泉宝阁,外面看着只是个二层小楼,可实际上进去才知道,后院连着一大片雅致的小院。 太子进了最里面的一间,玉石铺就的地面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 “宝贝已经准备好了,请公子品鉴。”管事是个中年文人,领着萧逸到了小院门口。 斗篷下的萧逸略微点了点头便进了屋子。 拔步床上,红色的床幔薄如蝉翼,隐约可见一凹凸有致的女子侧躺其间。 太子掀了床幔,见女子肤如凝脂,琼花玉貌,一对玉兔隐约可见,呼吸立马急促了起来…… 原来竟是这般鉴宝!隐在暗处的十安三观再次收到暴击,这京城玩得可真花。 想到皇室还想让大小姐做太子妃,十安眼底露出一丝疯狂来,他要放一把火! 黑暗中火星跳跃,十安正要扔下手里的火折子,一阵喧闹在院子里响起。 灯光渐明,竟是一群衙役冲了过来。 管事带人上前阻拦,“你们是那个衙门的,擅闯我听泉宝阁可想过后果。” 领头一人冷着脸上前,“本官乃刑部侍郎,有重要逃犯入了你听泉宝阁,还请速速退下,别妨碍我们公务。” “原来是刑部周侍郎,你们大概是搞错了,若有逃犯闯入,我们不会一无所知。”管事又上前几步,压着声音道,“恕我直言,里面的贵人,别说是你,便是刑部尚书来也是万万惹不起的!” 这听泉宝阁的背景他大概也知道些,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今日这人他是必须要抓到,否则整个刑部怕是都要完蛋。 “有贵人在此,本官更是不能放过那逃犯,若是伤了贵人可还了得。还是说你们听泉宝阁挂羊头卖狗肉,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周侍郎真要强闯?别怪小人没提醒你,后果是你承受不起的!” 正犹豫间,一道黑影在院中闪过,周侍郎眸光一冷,“搜,给我搜,今日必须抓到逃犯。” 护院冲过来阻止,两方人马立刻打了起来。 “放肆,你们竟敢对官府的人动手。” 周侍郎气急,越发怀疑这听泉宝阁是故意包庇犯人,竟拿出了一枚传讯的烟花射向半空。 很快,外面巡逻的禁军也冲杀了进来,眼看场面越发不可控制,太子的暗卫终于现身。 “都滚下去!” 第24章 太子狎妓 暗卫大喝一声,将腰牌举上头顶。可黑暗中众人视线不好,周侍郎凑上前想要细看。 那腰牌却突然从暗卫手中掉了下去。 “谁!” 黑影用石子砸落了腰牌,又冲进了太子所在的屋子里。 欲火和怒火正无处发泄的萧逸面色阴沉,低吼出声,“全都杀了!” 带出来的暗卫纷纷现身,二话不说就朝着刑部和禁军杀去。 这下还了得,为了活命,众人只能拼了命的朝屋子冲,只有将一切暴露在明,他们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也不知是谁终于冲了过去,一脚踢开了房门,露出里面的光景来。 屋子里早没了黑影的存在,只有光着身子的一男一女。 男人举着鞭子,鞭子上正滴着鲜血。而女人则是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身上布满鞭痕。 “救救我……”女子气息微弱的呼救,拼命的往门口爬。 “太……太子殿下……”周侍郎眼前一黑,他完啦! 这边的动静早惊动了院中四处,有人偷偷跑了,也有人不怕暴露看起了热闹。 总之只片刻的功夫,太子在听泉宝阁凌辱妓子的消息便传开来。 更多的人朝着这里涌来,自己丢了名声事小,看太子热闹事大啊! “太子为何凌辱妓子,可是那妓子伺候不好?” “嘿嘿,这我倒是有些猜测……”男人凑近了些放低声音,却不知周围的耳朵都凑了过来。 “太子之前不是伤了那里吗,听说有些男人不行的时候就喜欢折磨女人发泄……” 众人眼里露出精光,四目相对皆是了然。 “听说皇后管得紧,太子成婚前不许有侍妾,所以才出宫来玩。我之前啊,碰到过几次,只是不敢确认。” “你们说太子今日来是不是为了验证自己,结果……所以……” “有道理!” “听说太子刚刚下了封杀令,我们不会也被灭口吧?” “太子没露面的时候还可能,如今……已失了先机!” 即便有滔天怒火,萧逸如今也只能落荒而逃。 他一走,听泉宝阁越发热闹了,刑部和禁军一干人等面无血色,为今之计,必须要把那逃犯抓住,否则这脑袋定是保不住了。 管事冷冷看着他们围了院子,一间一间搜索,一个一个盘问,最终也只能铩羽而归。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在抓逃犯,周侍郎忙乎了一整晚,听泉宝阁附近的两条街都被他搜了个遍,可依旧没找到。 浅月阁里,江晚听着十安带回来的劲爆消息也有些意外。倒不是太子狎妓,而是以这样的方式被撞破,闹得满城皆知。 “大小姐,属下觉得此事定然不简单,这结果应是有人刻意制造。” “那引着刑部去的黑影属下看到了,有些眼熟……” “可是之前给你飞镖传信之人?” “大小姐怎知?” “猜的。” 做完好事不留名的白虹此刻正提了一男子穿梭在阴暗的小巷中。 男子一身囚衣,暗红色的血迹几乎布满了全身,头发更是乱成一团,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 白虹提着他到了巷子深处的一间小院,“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你自己决定。” “你是谁,为何救我?”男子声音沙哑,坐在地上拉着白虹的衣摆仰头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好好活着便是。” “等等,你既然有能力救我,可否愿意帮我翻案?” “假械案不是那么好翻的,你一露面 怕是还未到公堂便要死了。” “若不能翻案洗刷冤屈,活着又有何意义?还请壮士帮我。” 白虹扶起他,“时机未到,你先养好伤再说吧。” 安抚好了男人,白虹几个起跃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南阳伯府,许肆还未就寝,披了件大氅坐在灯光下翻看大理寺的陈年旧案。 “公子,事情办妥了,钟离也安置好了。” “嗯。”男子的声音从里间传来,而后又是一阵咳嗽声。 白虹拧眉劝道,“夜深了,公子早些歇了吧。范老来信已在回京途中,属下跑一趟可好?” “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区别,让范老慢慢走吧。” 白虹无奈却也拿公子没有办法。 …… 话说太子惹了一身骚回到东宫,帝后得知消息纷纷赶了过来。 “娘娘,殿下不想见您。”宫人跪在门口战战兢兢。 皇后又气又怒,可她若是强闯进去,这几个宫人怕是得不到好。太子什么性情,她也不是一无所知。 正恼怒间,皇帝的轿辇也到了。 “是妾身没有教导好逸儿,请陛下责罚。” 皇帝扶起皇后,“你这般说岂不是打朕的脸,是朕这个做君父的没有教好他。” “陛下日理万机,哪能事事亲为。” “好了,终归是我们做父母的不是。皇后先回去吧,逸儿毕竟是男子,有你在,他少不得要难为情。” 皇后只能红着眼离了东宫。 “瑛姑,你说……本宫怎么就生了他这样的儿子。他若是有少瑜的一分好,本宫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娘娘快别这么说了,沈公子自然是好,可您越是夸他,殿下……” “本宫知道,逸儿不喜少瑜,自己不争气,偏偏还心胸狭隘容不得人。少瑜如今都不愿进宫来了……” “娘娘,此处并非说话之地。”瑛姑环顾四周,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皇后又岂会不知,只是她心底烦闷,憋着难受啊! 一旁的皇帝眼见人走远了,这才进了太子寝宫。 “都滚,都给孤滚出去。让人去灭口,去杀了刑部侍郎,杀鸡儆猴,孤看谁还敢乱嚼口舌!” “陛下万岁万万岁!”伺候太子的人跪了一地,个个心惊胆战,埋着头大气不敢出。 “都滚出去!” 皇帝发了话,所有人走得一干二净,寝宫里只剩下父子两人。 太子跪在皇帝脚下痛哭流涕,“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不该受人蛊惑……” “闭嘴!忘了你今日出宫的目的?” 萧逸的哭声戛然而止,看着皇帝阴沉的面色,他不敢再嚎,只能乖乖回话。 “儿臣没忘。儿臣去了侯府,也试探了江晚,她应是怕了那日的刺杀,觉得做太子妃太过危险,这才萌生了退意。” “你信了?” “儿臣……自然没信。她并非普通闺阁女子,连战场都不怕,又岂会怕这些小打小闹。她不过是想要一个交代罢了……” “所以你同意了,且还觉得她愿意做你的太子妃?” 第25章 大理寺查案 萧逸仰着的脸上一片茫然。 “蠢货!你是不是觉得随便拉出一个替死鬼来便作数?别忘了,朕已将此案交给了许肆来查,你随便找个人在他那里便过不了关!只有真凶漏网才叫给她交代!她这是要我们自断臂膀!” “可她……怎么会知道是我们派的刺客?” 皇帝脸上翻腾着怒火,这个蠢货怎么就是他的儿子! “她不一定要知道,不过是要看我们的态度罢了,她在试探,试探皇家要她做太子妃的决心和诚心!” “那……那我们现在要如何?” 皇帝真想撬开太子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啥! “原本舍掉一颗棋子便成,可现在,你自己断了她嫁进东宫的路!你今日在外的荒唐事一经传开,朕还如何下旨封她为太子妃?世人和言官只会骂我们皇家薄待功臣之后,史官也会记载朕是个容不得良将的昏君!” “那便不娶,父皇,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直接除掉不行吗?” “你倒是去除啊!那日派出的暗卫已是高手,你不是亲眼看见了,杀她无望才想着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吗?前几日派去侯府的死士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倒说说要如何除掉她!” “暗杀不行,明着来便要名正言顺,西北军中,我们的人根本接触不到核心,所以只能趁着她在京中,从她身上动心思!” “儿臣明白了,父皇不能下旨赐婚,那便让她心甘情愿主动求嫁!” 皇帝嗤笑一声,“那便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起来吧,你的身子究竟如何了,到底行还是不行?” 太子垂了头,但皇帝还是看到了他脸上的窘迫。 “儿臣鲁莽未听医嘱,今日急切了些,这才犯下大错,请父皇责罚。” “睡个女人本不是什么大事,但你不该弄得人尽皆知!你也不用顾左右而言他,老实说,到底行还是不行?” 太子只觉难堪,但又不得不答,“行是行,但也的确不如从前。” 那便是不太行! “最近便老实些吧,呆在东宫哪儿也不准去。”皇帝其实不太信太子的话,心中也颇为忧虑。 “父皇要禁儿臣的足?” “怎么,堂堂太子押妓被人当场撞破,朕没有废了你已是仁慈,仅仅禁你的足,你还敢心生怨恨?” “儿臣不敢!” 说着不敢,可他眼底的不服和怨恨又岂会逃过皇帝的眼。 “朕看你敢的很,蠢货,废物!”皇帝气极,一脚踹在太子心口,直到见了他嘴角的血迹,心中的怒火才消了些。 皇帝出了东宫,便让顺才公公去了太医院。 储君不行可是大事,引发朝堂政变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他能换了太子吗?皇帝眼底晦暗一片,不中用的太子,母族势微且与他不亲近的二皇子,至于老三老四,一个蠢一个病,真是不提也罢。 他贵为天子,却依旧不能事事如意。既然如此,其他人凭什么如意! …… 太子不行的传言终究是被强硬的压了下去。但事情便是如此,越要打压越想澄清,越是事与愿违。 明着不敢议论,私下里却都几乎认定了太子不行,甚至已有人开始考虑是否要重新站队,毕竟大楚不可能要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储君。 就在街上众人打着眉眼官司时,一队大理寺官兵气势汹汹而过。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听说是大理寺的人,大概又破了什么大案吧。” “还得是许大人,不畏强权,只求公正。” “是啊,除了他,谁还会为了一介平民与国公府对上。那安国公家的小儿子欺男霸女,害死了人家清白姑娘,若是换做其他当官的,最多赔钱了事,许大人硬是将人关进了大理寺,判了个秋后问斩,真是大快人心!” 一番话的功夫,便有消息传来,“大理寺查封了张记打铁铺,据说从里面搜出了箭头。” “箭头?好家伙,连兵器都敢私造。” “哪个张记,竟这般嚣张,天子脚下,皇城根儿前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就桂花巷的张记,平日打把菜刀磨个剪子,街坊邻居都去光顾过的,谁知竟藏了这般大的本事。” “这你们就不懂了,明晃晃的开在人前,灯下黑。” “切,还不是让许大人给端了!” “是是是,还是许大人厉害……” 每破一个案子便被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许大人,如今刚听完手下的回禀。 张记打铁铺中的掌柜,铁匠,就连洒扫煮饭的婆子都畏罪自杀了。 里面的账本记录册也差不多烧了个干净,这样一来,线索又断了。 “大人,倒是查到了另一条线。有能力在箭尾刻下印记以假乱真的人,除了监造司的几位外,整个京城便只有不超过五人。而这五人中,又有一人与打铁铺有过来往。” 大理寺推官柳丁将名单递给许肆。 “是他?” “大人认识?” “恰好知道而已。既然已查到了地址,那便走一趟吧。” 见他要亲自去,柳丁本想劝劝,但想到大人的性子,终究是没有开口。 白虹赶着马车,柳丁跟在后面,一行三人很快到了目的地。 此处离国子监不远,住的也多是京中一些小官吏。 柳丁敲开了门,老仆见是官府的人,还以为是他家老爷的同僚,便欢欢喜喜的领着三人进了小院。 书房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中年文人,看清来人有些惊讶又有一丝羞愧。 “许大人找来可是因为状元楼一事?”此人正是当日在状元楼介绍《百仙图》的吴博士。 许肆眉目清淡,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答反问,“吴博士可有话说?” “当日状元楼的掌柜要拍卖《百仙图》,因我是常客,又恰好与画圣同姓,他便找了我做讲解。但吴某实在羞愧,竟没有分辨出那画竟是假的,偏还因这画闹出了人命……” 吴博士说得诚恳,柳丁也听得认真,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他拿眼去看旁边的大人,好吧,大人又岂是他能看穿的。 “所以吴博士的意思是对假画一事毫不知情?” “吴某羞愧,若不是事后顾府闹出了一些风声,我是一点也不知道。” “那张记打铁铺的事你也不知?” 冷不丁的吴博士一愣,“什么张记打铁铺?” 柳丁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将大理寺查封打铁铺一事,又查到他与之间有来往的情况说明,再次问道。 “吴博士刚才的反应倒像是完全没有听过似的,未免有些欲盖弥彰了。” 第26章 灭口 “只是话题转得太快,吴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再者,我只是去定制过一把匕首,普通客户而已,算不得往来。” 吴博士解释完后面露惶恐,“大人莫不是怀疑吴某与他们有勾结?这可是万万不能的。” “只定制过一把匕首?一年时间你去了三回,铺子掌柜来了你府上六回,怕不是只一个匕首的事吧?” “什么六回,没有的事。”吴博士皱眉,笃定许大人是在诈他。 许肆微微抬眸,薄唇轻启,吐出一个个日期。 “这便是你与打铁铺的往来时间,皆有记录和人证在,由不得你否认。” 柳丁在一旁拿着册子比对,大人真乃神人,只一遍背得比他看得还快还准! 吴博士皱着眉,“我去铺子是事实,这我不否认。也都是因为一把匕首,图纸改了两次,这才费了些功夫。但你们说掌柜的来过我这里,却是子虚乌有的事。等等……” 吴博士看向角落里的门房,目中闪过怀疑。“刘伯,我不在的时候,铁匠铺的人可有来过?” 门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支支吾吾的又不时去看吴博士的脸色。 “刘伯,你实话实说便是。” “老爷,掌柜的的确来过,具体什么日子老奴记不清了。” “他来做何?” “是来找老大人的,他们不在,这才转到了我们这里。有两次是让我转交东西给老大人,还有两次是替他带话。都是些小事,老奴便没有拒绝,也没有特意回禀老爷。” “老大人是谁?” 吴博士有些震惊,面对许肆的提问又有些为难,但还是实话说了。 “是吴某的恩师,在礼部任了个闲职,就住隔壁。老师孤身一人,我作为弟子便住到了他旁边,也能事事照顾着些。对了,我打的那把匕首也是送给老师的。” 许肆起身看向隔壁,“那便去看看这位老大人吧。” 吴博士自然不敢有异议,后院有道月亮门可直通隔壁,几人很快便走到了。 白虹本来走在后面,突然鼻尖一动冲了上去,“有血腥味。” 书房的门被推开,一老人趴在桌案上看不清面容。 “老师……”吴博士站在门口心急如焚。 白虹检查了一番朝着他摇了摇头,“胸口中剑一击致命。”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到了书房,便在这时,暗中突然冒出两个黑衣人来。一人举刀朝着吴博士杀来,一人朝着许肆扑去。 “公子!”白虹速度奇快,眨眼的功夫便从书房飞了出来,与扑向许肆的黑衣人战到了一处。 柳丁反应也不慢,他一把拉开了吴博士,抽刀与来人互砍。打架虽不够专业,但好在够勇猛,一时竟也没让对方占到便宜。 可就在众人松口气的同时,默默跟在他们后面的门房突然跃起,那动作哪里看得出老态,竟比柳丁还要强些。 门房手里的匕首朝着许肆的胸口刺来…… “公子!”白虹目眦欲裂,想要回身救援,却被黑衣人拼死拦住。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青色的玉佩飞射而来,砸在门房的手腕上,匕首应声而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而玉佩更是碎成了三瓣。 少女轻盈的身姿紧随玉佩而来,一脚踢在门房的胸口,骨裂的声音异常清晰,可见这一脚的力度。 纤细却有力量的手臂揽住后退的许肆,男子身上独有的药香猛然窜入鼻尖。 江晚这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过于亲近了些,她揽在男子腰间的手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来。 “许大人没事吧?” 男子垂眸低咳,掩下眼底的情绪,“无碍,多谢大小姐相救。” 眼见男子咳得满脸通红,连气息都不稳了,才退一步的江晚又走了上来,手掌轻拍在他后背,顺便悄悄的运起了内力,帮他梳理着背上的筋脉。 白虹解决了黑衣人,瞄见江晚的动作不由瞪大了眼。 他家公子不是生人勿近吗?连他与赤霄都不能近身,现在算什么,莫非是吓着了? 这么一想他的目光又落在公子脸上,除了红些似乎也没有异常。 不过江小姐是不是也太自来熟了些? 白虹心思转了又转,正不知要不要打扰二人时,柳丁倒是率先开了口。 “大人可还好,要不要属下去请大夫?” 许肆其实已经缓过来了,只是后背一阵酥麻,脚下又似生了根,心中更是千回百转,这才呆在原地没有反应。 “公子?” “无碍,多谢大小姐。” 许肆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郑重道了谢。 江晚这才觉得有些唐突了,垂下的手有些僵硬。 “许大人没事便好。” 小院中,书房死了主人,院中躺了两个黑衣刺客,老门房也在地上奄奄一息,活着的几人却都没吱声,气氛莫名的就有些诡异。 还是吴博士打破了沉默,“刘伯,我竟不知你身手这般好……” 语气多是悲痛,“是你杀了老师,如今还想杀了许大人?为何?” 门房撑着上半身悲苦一笑,“老爷,你忘了吗,我本就是老大人的下仆。” 吴博士愣过一瞬才想起来,是了,他当初孤身一人搬来此处,是老师将刘伯送到他身边的。 “那你便更不该杀了老师!” “老大人并非老奴所杀。不过也无所谓了……” “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了,到底是谁杀了老师又要来杀我们?” 吴博士激动的摇着门房的衣襟,又悲又怒。 “老爷……对不起了……” 门房虚弱的说完,倒地而亡。 “这间小院只住了你老师一人?”许肆开口问道。 失魂落魄的吴博士突然醒过神来,满脸焦急,“有一个老仆,老师还有一个孙儿,对了,宇哥儿呢……” 几人翻遍了小院,最终在厨房找到了老仆的尸体,却没发现吴博士口中的宇哥儿。 “老师名讳曹渊,有个孙儿叫曹宇,今年十岁,平日在私塾念书,今日应是旬休的日子。” 吴博士说着朝许肆一拜,“还请大人帮忙找找,老师的儿子媳妇都不在了,宇哥儿是他唯一的后人。” “自是要找的。你可知是谁要害你老师?” 吴博士摇头,“老师向来与人为善,无论是公务还是生活,吴某都未听过他与谁之间有过龃龉。实在是不知谁会这么狠心杀他。” “若门房的话是真的,铁匠铺与他必定有往来,那他很有可能是被灭口。”柳丁分析道,有眼含期待的看向许肆。 “嗯,有可能。” 得到肯定,柳丁受到了很大的鼓舞,继续道,“门房故意引我们来,便是想将我们一并除掉。刺杀大人是想除掉查案的人,而刺杀你则是害怕你泄露曹渊的秘密。所以,你一定是知道什么……” 第27章 天才 “大人,吴某真的什么也不知。” “我不是说你故意隐瞒,我的意思你或许无意间知道了什么。” 吴博士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跟着思考起来。 “比如说曹渊平日与谁来往密切?或者有什么爱好,有什么把柄……” “老师是个君子,也没有弱点,不会有把柄的,至于与谁交往过密……” “谁?你想到了什么?”柳丁眼里露出兴奋。 “我曾听老师说过,他很敬佩一人……但因各种原因,他们并无过多交集,若说谁能指使得动老师,我想他大概算一个。” 几人都露出好奇的目光,吴博士看着曹渊的尸体,决定还是如实道出,他不能让老师白死了。 “是当朝丞相苏青禾。” 这个答案是大家没有想到的。柳丁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曹渊佩服的人是谁?” “苏青禾苏丞相。” “那个玩弄权术,媚上欺下的佞臣苏青禾!”柳丁一时口快,说完又有些心虚,好在此处没有外人,他瞅了眼吴博士和江晚,自动的忽略掉两人。 “当初听老师说来,我也是震惊的。但老师并不想多说,我也就没追问。” “除了这点,你还能想到什么吗?” 吴博士摇头,柳丁又问了些其他,便带着他去做记录,顺便画张曹宇的肖像方便寻人。 小院中便只剩了三人。 “大小姐怎会来此?”白虹总觉得这安静的氛围有些不自在,便主动找了话题问道。 “来查案啊。我可是京郊刺杀案的受害者,箭矢和腰牌的线索还是我查到的,我参与进来没问题吧?” “不太合适吧,陛下已将此案交给了大理寺。”自家公子不知为何演起了高冷,白虹只能继续接话道。 “怎么不合适,遇刺当日我也向陛下请命,要查出真凶将功抵过,陛下也同意了啊。案子虽然现在由大理寺负责,但也没说我就不能参与吧。” “是这样吗?” “大小姐说得也有道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白虹惊愕的看向自家公子,莫不是刚才被吓傻了?独立办案不是公子的原则吗? “不知大小姐又是如何查到此处的?” 江晚自然不能说是安王给了她一份名单,只能道,“我让人查了京城擅长刻章,尤其是会模仿造假之人,然后又从名单中看到了唯一一个听过的吴博士,所以便找来了。” “原来如此。”许肆并未多言,而是走到了书房之中,四处查看。 江晚跟在他身后,学着他的样子翻翻字画又看看笔记。 “大小姐也精通这些,真是厉害,文武双全。” 江晚抬眸看着白虹,见他一脸认真,这才确定他不是在嘲讽她,而后摇了摇头。 “我看不懂这些。不过是听说过许大人的本事,照葫芦画瓢想要偷师而已,结果发现……嘿,自己竟是个天才……” “你都学会了?”白虹的脸上有些莫名的急切。 “天才的意思便是我不是全才,学武还算天赋异禀,但文嘛,反正我是看不出这书画的妙处,也分不清字与字的不同。” “嗯,大小姐的确是武学奇才!在下很佩服!” “我怎么感觉你像松了口气的样子,是怕我太全面,显得你没脑子?” 嘿嘿……大小姐能不能看破不说破。 “大小姐太过谦虚了,你只是没花功夫研究这些而已。” 江晚望向开口的许肆,很想说你还怪客气的呢! 看出了少女眼中的意思,许肆并未解释,他真不是随口说说。他看过她幼时的文章,很务实观点也很新颖,她只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不重要的东西上而已。 “那许大人可看出什么了?” 几人已经从曹渊的书房查看到了吴博士的书房。 许肆手指点在一排大大小小的刻刀上,“吴博士的确擅长刻章,见其工具便知。至于临摹书画,也是不错的。而据他所说,这些东西他的老师曹渊也会。” “我们刚查到这里,曹渊便死了,而他派到吴博士这里的门房还险些刺杀成功。” “所以与铁匠铺勾结的便是曹渊,是他刻了假的印章用在箭上,故意留下安王府的标志,那块印有二皇子府的腰牌也是他造假的。”白虹说完一脸求夸的看向许肆。 许肆看了他一眼,而后淡淡的道,“分析的很有道理。”便转身查看起墙上的画来。 公子是在夸他?总感觉有些奇怪!白虹疑惑的目光对上江晚似笑非笑的脸,忍不住问道,“公子什么意思?” “分析的很有道理,说的很好,诸如此类,一般下一句便是以后别分析了!” 认真看画的许肆嘴角微勾,背影却依旧带着淡漠高冷。 是这样吗?想到类似的经历,白虹觉得天都塌了! “不是曹渊吗?那大小姐觉得是谁?”见到江晚的笑,他有些赌气的问道。 “不是曹渊那便是吴博士呗。” 这是排除他这个错误答案得出正确答案吗?白虹有些不服,就见江晚继续道。 “那门房武功不弱,他明明离吴博士更近,却偏要越过他去杀许大人,为何?说明他与那两个刺客不是真的要吴博士死!更何况,他若真要杀吴博士灭口,早杀了,还用等着我们找来?” “还有,他故意牵扯出苏丞相,我觉得太刻意了些。师徒二人关系这般亲近,谈到曹渊的疑点,他却偏偏只记得提到过一次的苏丞相。” 不服气的白虹只能服气,“所以他与门房二人演戏,故意引导我们怀疑曹渊,杀了他灭口,又要借我家公子的手对付苏丞相!” “这只是我的猜测,至于证据嘛,要看许大人了。” 许肆虽在看画,但也不影响他一心二用听江晚的分析。此刻见两人都看着他,便也没再卖关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画的落款处,“看这里,发现了什么?” 江晚走近,看着他手指点到的地方,又取过书桌上找到的吴博士私印,对比一番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许大人果然慧眼如炬!” 第28章 治不好吗 你俩在说什么,带带我可好?白虹看看画又看看两人,再看看画还是不明白,果然不全面的只有他。 江晚也不知从哪突然变出一截箭尾来,又仔细查看其上印着的安王府标志。 证物不是全交给大理寺了吗?大小姐你这么明晃晃的拿出来真的合适吗? 算了,他家公子肯定是觉得合适的。他便也装作不知吧,看看,他这般贴心,难怪赤霄那蠢货比不上他。 “吴博士的落款,无论是刻的印章还是亲笔书写,收笔处都会点上一个细如毛发的圆点。这应该是他给自己的作品加的防伪鉴定。” 白虹拿过那截箭尾,对着光线看了又看,终于看到了许肆说的那颗圆点。 “造假的箭上还这般,这不是故意告诉别人是他干的吗?” “那许大人不说,你看出来了吗?吴博士此人看着老实,但其实有着文人的通病,那便是自负!他笃定没人会看出端倪,且会因此洋洋自得。” 江晚没说,幕后之人本是认定了安王府会因此万劫不复,根本不会有人细查,所以他才敢这么大胆。 而如今事情并未按照原本的预设进行,他慌了神,所以才要让曹渊来做替罪羊。当然了,他们连曹渊背后的人都计划好了,便是苏丞相。 “公子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吴博士的?” “一开始吧。有人在状元楼便看出了那幅《百仙图》是假的,而作为职业造假人,吴博士又是近距离接触,怎会看不出来。而他却说毫不知情,所以我一开始便未信他之言。” 对啊,白虹气得要拍大腿,明明假画的消息还是他带回去给公子的。他今日竟还真信了吴博士的话,太蠢了! “属下这就去将他抓来拷问。” “仅凭这些可定不了他的罪,更抓不到他背后之人,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借力打力。”江晚提议道。 “大小姐所言甚是。” 一旁的白虹:……合着就我多余。 “大人,卑职已经仔细询问过了吴博士,也做好了记录,曹宇的画像也完成了。只是……” 柳丁过来回禀,就见三人都盯着他,目光里隐隐含着某种期待,尤其是公子的亲卫,有他看不懂的炙热。 见许肆鼓励的点头,他继续道,“只是卑职觉得吴博士很是可疑,他的回话过于缜密,这对于一个刚经历了亲人离世和刺杀的普通文人来说有些不正常。” 顿了一瞬,见大家并未反驳,他接着分析,“且卑职总觉得他在回话中有故意诱导之嫌,越是掩饰越是想将疑点推到曹渊身上。” “所以大人,卑职有个提议……” 好吧,白虹彻底死了心,他不仅多余还独蠢! 从吴博士家中出来,看着既没骑马也没马车的江晚,白虹很是贴心的问道,“可要送大小姐一程?” “这……不方便吧?”江晚看向正要上马车的许肆。 许肆脚下一顿,没敢回头,只淡淡传来一句,“顺路的事。” 这便是答应了,果然高冷只是公子的伪装。 江晚便也不客气,毕竟的确是很顺路,侯府和伯府就隔着一堵墙呢! 马车里,两人一左一右谁也没搭理谁。就在白虹暗自着急之际,终于听到了车厢里传出的声音。 “许大人的病……治不好吗?”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大小姐还是闭嘴的好吧。瞧,都气得他家公子又咳了。 面前递来一盏茶,许肆接过润了润嗓子这才道,“太医说只能调养。” “嗯,庸医,你不必放在心上。” 清亮的茶汤里映着男子浓密的睫毛,许肆眨了眨眼,似有什么东西掉入了他平静的心湖,惹来一阵涟漪。 江晚这是在安慰他吧!他自小便是这幅病恹恹的身子,听惯了各种担忧和安慰,却只有今日这看似唐突的话,让他倍感复杂。 马车停了下来,江晚道了句保重便要下车。 “你不会嫁给太子的对吗?”矜持高冷的许大人终于开了尊口。 “原本是要嫁的。”江晚没有回头,轻如低喃的声音随风飘入车厢。 江晚回京后的应对,以他的谋略如何看不出她的意思来,可终究还是想从她口中听到一个答案。 车帘落下,挡住了少女离去的背影。胸口的憋闷感如潮水般涌来,这次的咳嗽格外凶狠。 “公子……”白虹有些懊恼,他错了,若不是他多事请了江小姐一起,公子也不会一直憋着。 都说咳嗽这件事是藏不住的,可只有他和赤霄知道,在外人面前,公子能有多忍。强行忍着的后果便是变本加厉。 “白虹……” 挨过这波剧烈的咳嗽,许肆暗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下个月给你涨月银!”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白虹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公子是怕他以后不贴心了吧,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他很满意。 公子的心思越发明显了呢! 大理寺查封打铁铺一事在京中引发了不小的动荡。无论是刺杀江晚,陷害皇室成员,还是私铸军械都是重罪。 背地里的暗潮涌动并不影响表面的繁华似锦。 当今唯一的妹妹,昭华长公主的生辰宴便成了近来最热门的话题。 江晚收到门房消息时,刚从床上起来。 “柔嘉郡主来了?快请进来。” 柔嘉郡主乃是昭华长公主的女儿,也是江晚在京中为数不多的一位好友。 一袭长裙翠袖轻舞,金簪玉钗摇曳生姿,额间一朵花钿更增几分妩媚。 柔嘉郡主袅袅婷婷而来,见了江晚眼睛一红,“好你个少将军,一别多年,硬是连一封信都不曾来过,如今回京了也是不理不睬,你可真是好样的!” 江晚上前一把将人抱住,“都是我的错,姐姐快别哭鼻子了。” “哼!休要给我打马虎眼,今日你不给我个解释,看我怎么收拾你。” “姐姐可打不过我,小时候便不行,如今更不能了!” 江晚能解释什么,信件一来一回,便有了期待,若是哪日收不到她的信,还不知要如何担心。 她是随时都有可能上战场,埋骨他乡的人,何必惹人牵挂! “江晚,你的嘴跟你的心一样,又硬又毒!” 第29章 生辰宴 “好了,这么美的妆哭花了可不划算。回京我便想去找你来着,这不是你去了西山别院没回来吗?今日可总算等着你了!” “你还倒打一耙来了。” “不敢不敢。让我看看,姐姐除了与小时候一样爱哭还有什么变化。呀,小娇娥变大美人啊!” 郡主破涕而笑,总算是哄好了,江晚这才谈起了正事。 “可是给我送请帖来的?” “哼,就怕我不亲自送来,你还舍不得露面呢!”郡主说着将准备好的帖子递到她手心。 “胡说,长公主生辰,我岂会不去。就算没有帖子,我也要厚着脸皮去讨杯酒喝的。” “你确定要喝酒?”柔嘉郡主突然亮了眼眸,含着笑意目光灼灼的看着江晚。 “嘿嘿,以茶代酒嘛。” 看着郡主眼里的光明明灭灭不断跳跃,江晚便知道她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不禁莞尔一笑,这么多年,郡主还是那个郡主,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真好。 昭华长公主年轻时也是个传奇人物,她自小便受尽帝王宠爱,不喜诗词歌舞反倒喜欢舞刀弄剑,拜了御林军统领为师,还真就学了一身本领。 后来有皇子逼宫,危急关头竟是公主带着京郊大营杀进了宫里,解决了叛军,立下大功。 当今继位后,公主嫁人,慢慢也收起了以前的性子,当起了贤妻良母,只是驸马病故后,她也因忧思过虑而坏了身子,一年中倒有大半日子住在西山别院养身。 这几年长公主低调惯了,这次也是因为四十整寿才办了生辰宴。 生辰宴这日,整个京城的权贵似乎都聚到了长公主府里。院子里,长廊上,亭台楼阁间,处处人头攒动,欢声笑语。 江晚来的稍晚一些,郡主大概是在忙着招呼客人,她一时没有寻到,便自己逛起了园子。 秋高气爽的时节,园子里菊花开得正盛。长亭中,几道身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倒是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 “这里倒是个好地方,上面有阳光照下来,两面又垂了帷幔不至于风大,很是适合阿肆的身子。”是沈少瑜的声音。 “有劳郡主了,这里的确很好。” “许大人百忙之中能抽空光临,我自该尽到地主之谊。” 江晚挑了挑眉,郡主何时这般温婉贴心了?想到长亭里全是熟人,正要提步上前,一道娇蛮的女声突然响起。 “我说是说打扮的这般花枝招展呢,竟是刚死了哥哥的顾小姐,还真是令人意外!” “谢茵,你还是这般没规矩,阴阳怪气,毫无世家贵女的风范。” “呵,你倒是有规矩,不在府里为顾知闲守孝,跑这来孔雀开屏,也不知是给谁看!” “谢茵,我自认没得罪过你,你何必这般言语刻薄。欺我便也罢了,竟拿我哥哥说事,都说死者为大,你竟连一丝同情心也没有吗?” 顾知意红着眼,委屈又倔强的模样让谢茵越发看不惯。 “哼,我就是见不得有人矫揉造作,狐媚勾人的样。太子殿下明明不喜欢你,却偏要上赶着犯贱。再说顾知闲,他死便死了,你们顾家竟还要将脏水泼到安王世子身子,害的世子废了手,真是一家害人精。” “谢茵……”顾知意气得发抖,可对上谢茵这种直来直往没脑子的浑人,她就是有再多的心思也无计可施。 “好了阿茵,今日是长公主生辰,大家自该以和为贵,你说呢顾小姐。” “那便要看苏大小姐能不能管好自己的狗了!” “你说谁是狗,顾知意,你找死呢……”谢茵气炸了,就要冲上去打人,好在被苏凝拦住了。 “如此低劣的挑拨离间,顾小姐也不嫌脏了嘴吗?” “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倒是苏小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是嫉妒我与太子表哥关系亲近罢了。” “我呸,你怎么好意思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太子明明喜欢的是苏姐姐,是你嫉妒苏姐姐才是……” 江晚实在没想到,京中贵女都这般眼瞎吗?太子那蠢货居然还是香饽饽! 几人所在的位置应该在长亭下方的假山边上。江晚正想走几步去看看到底谁这么眼瞎,没想到火便烧到了自己身上。 顾知意嘲讽的看着苏凝,冷冷一笑,“我便是嫉妒,也该嫉妒江晚才是,她苏凝算哪颗葱!你们不会还不知道吧,陛下和皇后都有心要江晚做太子妃呢!” “哼,她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男人堆里出来的女人,太子才不会喜欢!” “太子表哥自然是看不上她,但圣命难违!” “不过是顾小姐的猜测而已,圣意岂是你我能随意揣测的。”苏凝的语气淡了下来,与顾知意四目相对时,竟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谢茵皱了皱眉,“你们不会要联手对付江晚吧?” “你们不会没听说太子殿下不行吧?” 假山下的三人猛的抬头,就看到一身红衣的少女站在山顶上,正含笑朝她们随意的招着手。 “你是谁?” “晚妹妹,怎么爬这么高,你倒是找了个好去处,让我好找。” 谢茵和远处而来的萧逸声音同时响起。 江晚嘴角的笑意越发大了,她就知道,萧逸听到了也得装没听到。 她早发现太子往这边来了,所以故意说了那话,就是想看他愤怒又发作不得,还要与她陪笑的模样。 “嗯,站的高看得远,这个位置着实不错!”江晚随意的答道,见那几人都要往上走,她干脆脚下一点跃了下去。 萧逸眼底划过一抹杀意,转瞬又带着温润的笑意朝着江晚走去。 “太子表哥。” “太子殿下。” 顾知意三人也走了过来,纷纷行礼。 萧逸矜持的朝着几人点头,好似对刚才之事一无所知的样子。 “来的路上看到一株秋海棠,开得正茂,晚妹妹可要去瞧瞧?” “我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人哪会欣赏这些,反倒扰了你们的兴致,便不去附庸风雅了。” 江晚说着转身便要离开。萧逸哪能轻易放她走,“晚妹妹刚回京,也没个熟识的人,我还是陪着你吧。”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长公主听闻殿下大驾光临,特让奴婢来接您。” “晚妹妹可要一起去见见姑母?” 第30章 酒酿圆子 “我已向长公主请过安了。” “太子表哥,知意还未向长公主请安呢,我们一起吧。” “殿下不会嫌我们碍事吧?”苏凝语气轻松,一副与太子关系颇为亲密的样子。 看着前一刻还剑拔弩张的几人,转眼便和谐的像一家人似的,江晚不由感慨,京城的战场不比西北容易啊! “江小姐,郡主有请。”郡主身边的丫鬟突然冒了出来。 “还是姐姐心疼我,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就知道,定是郡主安排的人引走了太子。 入了长亭,柔嘉郡主,沈少瑜,还有许肆都在。 “倒是让你们躲在这里看了一出好戏!” “很遗憾我们只是听到了而已。不过,太子对你这般志在必得,你可要当心咯。” “姐姐还幸灾乐祸了,我不管,你得帮我想想办法。” “要不我找人套了麻袋打他一顿?”柔嘉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眼里满是跃跃欲试。 “我看行!” “那我这就找人安排。” “咳!江小姐说笑的呢!”沈少瑜在一旁轻咳,“别搞砸了长公主的生辰宴。” “我与晚晚也是说笑的呢!” 我看着柔嘉笑,她越发不自在,忙转了话题。 “刚让丫鬟取来的点心,都是你爱吃的,快尝尝。” “咦,有五彩圆子。”江晚看着食盒里的圆子,小小的,五颜六色,很是喜人。 尝了一口,带着淡淡的甜,又一口才觉出不对来,抬眸望着柔嘉,就见少女一双杏眼瞪得溜圆,里面带了些紧张又有些看好戏的兴奋。 “这是酒酿圆子,我给你准备的点心在这里。” “哦。”江晚若无其事的放下碗,去拿柔嘉指的牛舌饼,确实是她爱吃的咸口。 “酒酿圆子,你们要喝吗?”柔嘉从食盒中端出另外两碗来。 “嗯,挺好喝的,许大人要试试吗?”江晚咽下嘴里的食物看向许肆。 许肆淡淡的嗯了一声,端起碗来,一旁的沈少瑜便也自然而然的跟着。 “这地方你倒是选得好,布置的也恰当,还准备了茶水小食,郡主,你何时这般贴心了?” 江晚靠近柔嘉,脸蛋红扑扑的,嘟着嘴嗔了她一眼,“你可从未对我这般细致过。” “姐姐,你脸红什么?你是不是喜欢许大人啊?” 少女自认为说的小声,却不知亭子里的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俱是露出一副奇怪的神色来。 柔嘉捏着她腰间的软肉,“你胡乱说些什么?”。 “怎么还急了,你真喜欢他啊?” “没有的事,你快闭嘴吧。就一点酒酿圆子,你吃了两口别给我装醉。” “谁醉了,你不说我去问许大人便是。” 江晚转身走向许肆,面向他倾身弯下腰,眼神清亮中又带着一丝迷离。 “许大人……” “大小姐可是醉了,要去歇一歇吗?”许肆截住她的话头,看着尽在眼前的少女,努力平复着胸腔里的震动。 “开玩笑,我从不喝酒,怎会醉。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的吧,郡主姐姐是不是喜欢你啊?” 柔嘉真是又羞又恼又担心,此处幽静,却也不是无人来此,若是被人看见江晚醉酒,她们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可就瞒不住了! 西北军的少将军,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女煞神怎能是个沾酒就醉的人,这么大的弱点暴露出去那还了得! 柔嘉有些头疼,她虽然想戏弄江晚,但这次真是一个意外,酒酿圆子她本就没备她的,是她自己误喝了的。 “晚晚别闹了,我带你下去休息。” 脸颊微红的少女躲开柔嘉,一把抓住许肆的手臂,一双杏眼好似蒙了层水雾。 “许大人还未回答我呢!” 男子无奈低叹,出口的声音低沉似呢喃,又似轻哄,“我不喜甜,酒酿圆子是少瑜的最爱。” “是吗,原来……许大人也不喜甜啊!”江晚湿漉漉的双眼突然弯成了月牙。 柔嘉正垂着脑袋羞得满脸通红,却不料江晚是这般听重点的。她不敢去看一直默默低头品尝圆子的沈少瑜,只能用劲拉着醉鬼往凉亭外走。 “哦……我知道了,原来郡主姐姐喜欢沈……呜呜,你捂我嘴干嘛,咱正大光明的喜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姐姐眼光可真好!” “我的姑奶奶你闭嘴吧!”柔嘉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才将人拖了出去。 “看上你便是眼光好?”许肆瞥了眼身边好似局外人一般的男子,语气微凉。 “哈……”沈少瑜玩味的一笑,低头继续吃圆子。 暖阁里,湿冷的帕子一敷,江晚清醒了不少。大概是想到了刚刚在长亭的洋相,不由将整张脸埋进了水盆里。 “呵,现在知道丢脸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有些燥热……” 江晚猛的抬起头来,眼底带着怒意,久经沙场的气势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怎么了?” “我已经用内力蒸发掉体内那一丝酒气了,但身体很不对劲……” 柔嘉已经看出来了,就这片刻的功夫,江晚脸上一片绯红,连眼睛都好似在充血。 而江晚的感受更直接,整个身体都在发热,尤其是小腹,那股燥意怎么都压制不住。 她扯开衣领,灼热的呼吸让她心中一片烦躁。来自身体本能的渴望,让她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中毒了,是什么毒呢?江晚咬破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前世长公主的生辰宴时,她是与太子一起来的,只打了一圈便回了,后来听说宴会上出了事。 事情虽被压下来了,但她还是从皇后那里听到了一些。 沈少瑜被人下了秽药,虽凭着意志力没有乱来,但却因此坏了男人的能力。 两世的经历一结合,江晚很快便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有人要害沈少瑜,在郡主做的酒酿圆子里下了秽药,她只是误打误撞替郡主受了过。 遭了,江晚跌跌撞撞往外跑。前世并未听说许肆也中药,但这一次,或许是她的缘故,许肆也吃了酒酿圆子,虽不多,但他那个身体如何受得住! 第31章 中毒 “郡主,酒酿圆子被下了秽药,你快想想,有可能会是谁?” “怎么会……是我亲手做的……没有人,不不,除了阿兰,可阿兰自小便跟在我身边,不会是她……” “人呢,她人呢,我记得刚才还在长亭外。” 两人出了屋子,并未在附近找到阿兰。 “郡主,你快去救沈公子,他吃的最多,是下手之人的目标。” 柔嘉虽然有些慌了神,但事关沈少瑜,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找来心腹开始安排…… 内力不能动用,江晚刚才便是用了内力才导致药物快速起了作用。她再次咬破舌尖,又用金簪刺破了十个手指尖放血。 另一边,一群公子小姐找到了长亭,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许肆是个喜静的,也不耐与众人寒暄,便离了长亭,专挑了僻静的地方来逛。 手心有些黏腻,一开始他以为是走路久了出了汗,可越来越烫的身体,以及下腹处隐隐传来的燥意,让他很快意识到出问题了。 正想着要尽快离开,却发现前后都有人声传来。他只能穿过茂密的竹林,走到了一处水塘边上。 身体越发滚烫,胸口似有一团火,脚下也软的走不动道了。 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水面,许肆做了决定。 双手攀上栏杆,只要跳下去,冰冷的湖水便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至于之后……那是之后的事了! “不要……” 他好似听到了她的声音,看来是真的意识不清了。 可下一刻手臂上传来的力量让他睁开了眼。 少女咬牙拉着他,眼底是他看不懂的慌乱。 “大小姐怎么来了?” 许肆的嗓音哑得厉害,可在江晚听来,却像是带着某种蛊惑,让她心生摇曳。 该死的媚药,她一定是余毒未清! 不用内力都能倒拔垂杨柳的大力美少女,如今却因为媚药全身发软,花了好一阵功夫才终于将人拉了回来。 两人一同摔在了地上,江晚躺着喘息,而她身上还压着许肆。 两张脸就这么四目相对着,绯红的脸颊,急促的呼吸……气氛着实有些暧昧了。 许肆垂了眸光,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大小姐快离开吧,我不会再跳下去了。” “那你要如何?总不能找人解毒?” 许肆面容冷肃,薄唇紧抿,眼底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不劳大小姐担心,真要说起来,你我……也才相识几日而已,大小姐实在不必为了我延误救治,你快走吧。” “你在赶我走?我偏不!许大人,我们互相解毒吧!” “大小姐中毒已深,还请快些离去。” 许肆说完,也不知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回头去看还坐在地上的少女,也不知使了多大的劲才拖着僵硬的双腿往前走。 “许大人……可真狠心呐……噗!” 听到身后的动静,男子终究是回了头,就见少女白着脸,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 江晚呼出一口长气,身子一跃便站了起来。“我已经将毒逼出来了,许大人不用担心会成为我的解药了。” 少女明媚的脸上带着笑意,那双眼好似带着某种魔力,要将他的灵魂吞噬进去。 许肆任由江晚靠近,任由少女的手臂揽在他的腰上,而后带着他飞了起来。 进了竹林深处,江晚才将人放下来坐好。双掌抵在男子后背,慢慢运起内力帮他驱毒。 “会有些难受,你忍忍。” “那你呢,刚刚是不是也很难受,甚至是比现在的我更难受?” “不要说话,会影响我。”江晚故意板起脸,语气也带着认真。 内力运行会加速毒发过程,但她别无选择,在无力拉住许肆的那一瞬间,她便决定了,即便再痛苦也要先把毒解了,把内力恢复了。 所以才有了那插科打诨,那有气无力。 而现在,她需要用些特殊的方式帮助他。不能压制,也不能逼出来,她要将他体内的毒吸到自己身上,这是最快也是对他伤害最小的办法。 当然了,她还不能让他知道!这一世换她来当这个无名英雄! 体内的燥热迅速褪去,额头的温度也降了下来。熟悉的胸闷涌来,咳嗽不止。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他才要转头,就被少女略显虚弱的声音呵止住。 “不要转头,还有一丝余毒,我再帮你清干净。” 其实已经清干净了,只是江晚疲累至极,她能想象出此刻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她只是不愿他看到,同时也需要撑着他的背来稳固身子。 是的,她如今坐着都艰难,手臂一离开支撑点必定会倒下去。 “大小姐,我感觉好多了,你不用再费力……” “少废话,本姑娘做事岂能含糊,你乖乖等着便是。” 时间一点点过去,许肆的背脊越发僵直。“大小姐……可还好?” “我没……噗……” 许肆猛然转头,就见少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满头的汗水几乎打湿了头发,正虚弱无力的朝着一旁倒下。 他赶紧将人捞住,少女娇软又滚烫的身子靠在他胸膛上,他却不敢生出一丝旖旎的情绪。 “你怎么了?” “消耗有些大而已,我缓一会儿便好了。”其实是她吸入体内的毒素还未清理干净。 男子的手掌贴上少女的额头,许肆抿着唇,垂着的眸子里是自责,是羞愧,还有满满的无力。 “我带你去找大夫。” 江晚拉着他的衣襟摇头,“出去会被人发现,放心吧,我真的歇一歇便好。” 男子的手掌和胸膛冰冰凉凉,她这团火焰像是遇到了冰山,本能的往他怀里钻去。 少女灼热的呼吸扑在他胸口,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理智从容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他想将少女狠狠揉进自己怀里,想问问她为何要这般损耗自己救他,可最终,他什么都没做,像老僧入定般,冷漠、疏离、无悲无喜。 江晚终于清干净了最后一丝毒素,只是身体还有些发软。感受到男子身体的僵硬,她苦笑一声从她怀里站了起来。 “你好了?” “嗯,宴会应该开始了,我们快出去吧。” “大小姐先去。” 好吧,的确需要避嫌,若是让太子那个狗男人看到他们在一起,怕是要动坏心眼了。 “我要去找找少瑜。” 许肆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这一句,明明让她误会更好的。 江晚这才想起来,此番祸事的真正受害者是沈少瑜来着,他们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 “郡主已经去找了,有她这个主人在,沈公子应该没事的。” “毒被下在酒酿圆子里,郡主只备了三份,你应是误打误撞喝了郡主那份,而我……下手之人应该不是针对我。少瑜喜欢甜食,最爱酒酿圆子,所以凶手的目标是少瑜和郡主。” “只是这里是长公主府,谁敢且有能力对郡主下手?” “不对!”江晚肯定的摇头,上一世她没喝郡主那碗,但她依旧没有中毒,中毒的只有沈少瑜。为何? 第32章 分析 “若是我告诉你,郡主喝了圆子但并未中毒,且她身边的丫鬟和盛圆子的碗都被处理了。许大人要从何处入手?” 许肆不明白江晚为何会说出这样的假设来,但见她认真便也顺着她的思路回答。 “照你的假设,郡主吃的那碗是否有毒便无法确认。这样的话我会两条线索同时查证。若无毒,下毒之人便只是单纯的想害少瑜。若有毒,那便是要沈家对长公主府生出嫌隙。” “那若是连你都未查到证据呢?” “越是没有证据,沈家便越是会怀疑长公主府。” “我相信郡主,不会是她做的。” “沈家和长公主府有意联姻,按理的确不会是长公主府。但若是真如你的假设那般,郡主吃了有毒的圆子却没有中毒,那无论有没有证据,两府的婚事都会作罢。” “所以背后之人的目的便是破坏两府联姻。”只是上一世沈少瑜硬是忍出了问题,背后之人不仅达成了目的,还害惨了他。 “或许不止如此。” 江晚闻言不由皱眉,“你的意思是下毒之人看似针对沈公子,实则有可能是冲着皇后娘娘或者说是太子去的?” “不无可能。” 江晚心中忍不住骂娘,要搞狗太子直接干他不好吗?非要绕着弯害娘娘和沈家。 遇上那对父子,娘娘可真是倒了血霉! 少女一脸怒容,眼底似有杀意闪过,许肆不由拧眉,心底有股难言的酸涩。 是因为有人针对太子,她才这般愤怒吗?可这些日子的观察,她似乎无意嫁给太子才是。 “经历此遭,想来少瑜会提醒太子,你不必忧心。”虽然太子未必听。 江晚奇怪的看了眼许肆,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在忧心太子? 一时无语一时又觉好笑。想到这人平日的高冷和对她的故意疏远,便也懒得解释。 而许肆见少女似乎默认了,心中越发不得劲,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两人沉默的出了竹林,分道扬镳。 男女席面设在不同的院子,江晚到的时候,正有侍女在找她。 “一个人走远了有些迷路。”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郡主在暖阁等你,江小姐请随奴婢来。” 到了暖阁,柔嘉见到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原本的从容淡定不翼而飞,立马就红了眼。 “晚晚,我差点就害了他……你不知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子,怕是再晚一步,就要爆体而亡了。” 江晚抱着脆弱自责的少女,耐心听她讲着经过。 与许肆分开后,沈少瑜被郡主的哥哥,也就是长公主的长子崔郡王请到了阁楼下棋。 后来崔郡王被人支走,而沈少瑜所中的秽药也开始发作。 长公主府的一个丫鬟冒了出来,将他骗到了阁楼的休息间,意图不轨。 而沈少瑜也不是吃素的,趁着还清醒直接将人给杀了。而后躲到了床下,等心怀不轨之人找上来时,便只看到了死在床上的丫头。 “是谁带着人去的?” 上一世是否也有这一出她倒是没有听说过。彼时,皇后气怒异常,自是不愿多提,因而她也只知大概。 “是太子!带着几个世家公子和小姐去的。” 太子?他是被利用的,还是说本就是谋划者? 按理沈少瑜是他表兄,沈家肯定是毫无疑问站在他背后的,他不会这般蠢自断一臂。 但太子这人表面温润有礼,内里着实阴暗的很,说不得就不按常理出牌,不干人事! 看出了江晚的思虑,柔嘉解释道,“我开始也怀疑太子,但后来哥哥证实,是他之前便让人邀了太子过来一起研究刚得的棋谱。不过此事并不隐秘,知道他得了棋谱的人不少,怕是有人专门利用了这一点。” “沈公子和太子都是他请过去的,哥哥如今既愧疚又恼火。” “说是即便把公主府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下毒和泄密之人找出来。” “阿兰还没找到吗?” “没有……” 提到阿兰,柔嘉越发难过,“她虽是婢女,可我从未苛待过她,是将她当亲人一样看待的。晚晚,你说她为什么要背叛我?” “或者,从一开始她便是别人安插进长公主府的棋子呢!” “是啊,这么说来,她只是一直忠于她的主人而已,而我,不过是她要完成的任务。” “郡主,郡王让奴婢传话,阿兰找到了。”外间响起丫鬟的声音。 “在哪?” “在驸马院中的枯井里,已经死了。” “是他杀还是自杀?”这话是江晚问的。 “自杀。” “自杀?所以她的确是别人的棋子,完成了使命便甘愿赴死。可她为何要死在父亲的院子,那里自父亲去了后,便被封起来了。” “阿兰自杀用的簪子是梅姨娘的旧物,郡王猜测她们或许是亲人。” “什么,梅姨娘……阿兰竟是梅姨娘的亲人,难怪,她这是来报仇了。” 见丫鬟还未退下,柔嘉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可是还有事?” “郡王说,长公主已经知晓了此事,怒急攻心,刚请了太医,郡主若是得空还请去外面主持大局。” 柔嘉急的就要往外冲,又想起江晚还在,遂又停下,“晚晚……” “好了,我都知道,你快去吧。” “还有件事,府医之前给沈公子解毒时,发现我身上佩戴的香囊刚好便有解毒功效。晚晚,你与许大人都是聪明之人,你们帮我想想,这里面到底有何弯弯绕绕。” 果然!下手之人是要沈家对长公主府生出怀疑,要阻止两家联姻!只是这背后是不是为了打压太子便不得而知。 江晚回府时路过旁边的南阳伯府,白虹正拉着一老者急匆匆从府里出来。 “你家公子可回府了,请大夫了吗?” 那老者闻言奇怪的瞪了眼江晚,“他又犯病了?不应该啊,昨晚老夫才给他扎了针。” “江小姐,这位是专为公子治病的范大夫范老。公子从长公主府出来便去了沈家。” 白虹也很吃惊,他今日虽跟着公子去了长公主府,但被安排在接待下人的院子,并不知公子又犯病了。 “小女子眼拙,犯老勿怪。可是许大人请范老去一趟沈府?” “正是。” 范老又奇怪的瞪了眼白虹,这小子平日也不是个笨的啊,砸人家问什么他答什么?也不怕泄露了公子的机密! 还是说,这位……等等,叫什么来着,江小姐……哦豁,原来是江家那丫头啊!战神之后,西北女煞神,难怪这小子狗腿的很。 “一起,不介意吧?”虽是问句,但江晚已经重新上了马,朝着沈府的方向了。 第33章 绿蚁 皇后的娘家,是大盛朝最有名的清贵世家。几乎每一代家主都在翰林院任职。 尤其是如今的沈家,家主沈星汉乃是皇后父亲,当朝国丈,翰林院掌院。其子沈清辞,也就是皇后嫡亲大哥同样任职翰林院。 两世翰林已是清贵至极,沈家却可算得上累世翰林。而沈少瑜少年成名,有状元之才,但他不知为何,一直未参加科举。有人质疑他的才学,也有人认为他是为沈家考虑,不想太过惹眼。 原本按例,皇帝是要给沈家国公爵位的,但被沈家和皇后一同拒了,说是沈家只想做普通的读书人家。 白虹的马车刚停在沈府门口,便有小厮迎了上来,“公子和许大人正等着,老大夫你快快来。” 看样子情况不太好啊!江晚跟着到了沈少瑜的院子,安静的气息透着一股压抑。 她不便跟进去,只能坐到了院子中的凉亭里等待结果。 “大小姐怎么来了?” “门口碰到了白虹,便跟着来看看。沈公子什么情况,郡主不是说已经解了毒吗?” “大概是药效过于猛烈,又未能及时解毒,这才伤了身体。在长公主府虽喝了药,但回府后便晕了过去。” 难道这一世终究还是不能改变结果?那她的结局呢?不行,重来一次,她不是来走老路的,她要仇者痛亲者快! “那你呢,你现在可还好?” “无碍。”依旧不咸不淡。 江晚也不在乎他的态度,两人便安安静静的等待着结果。 范老很快便出来了,脸色不怎么好。 “救治的晚了些,身体损耗很大,怕是对以后子嗣会有妨碍。” “这……这怎么行?大夫,求你救救我家公子。”小厮急的都快哭了,老太爷和老爷如今都不在府,他要怎么办啊。 范老为难的摇头,“老夫也只能尽力。” 上一世是彻底丧失了男性能力,这一世虽好一些,但这样的结果无疑改变不了太多。 众人愁眉不展之际,一只飞鸽从半空落下,停在了江晚的手臂上。 飞鸽传书,绿蚁到了! “白虹,快,去侯府接一人……” 白虹是飞着去的,不愧是十安都追不上的人,轻功确实了得,不逊色于她。 一刻钟后,风尘仆仆的绿蚁越发狼狈,若不是看到江晚,怕是就要一把毒药喂给白虹了。 十多岁的少女,却自有一股少年老成之态。不紧不慢的整理好了被风吹乱的衣服头发,又向江晚行了礼,这才问起了正事。 江晚知她性子,故而心中虽急,也不催她。见她问起,这才让小厮带她进了沈少瑜的屋子。 自绿蚁一来,范老便在仔细打量她,此刻也忍不住问道,“这是何方神圣?可是江湖上哪个老怪物收的徒儿?” “不好意思,绿蚁的身份不便透露,还请范老谅解。” 老人便也没追问。医术一道,并不是谁的年龄大,经验足便是谁厉害,天赋,传承都是关键。 以他的目光来看,那小丫头不简单,这是一种同行才有的直觉! 几人并未等太久,绿蚁便出来了,但从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这一点,范老又高看了她一眼。 “那位公子今日中了秽药,且是高级货,不是普通烟花柳巷里用的那些。后来虽用了药,但毒素入体,损了根基,又因用药的大夫技术不行,下了猛药。几番风雨,才造成了如今局面。” “好在他运气好,恰逢我今日到京,便是再晚上半日,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也就是说姑娘能救我家公子?不会留下隐患吧,比如妨碍子嗣?”小厮有些激动,问完后也不敢去看范老的脸色。 绿蚁却是注意到了他的神色,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范老。 “放心吧,不会影响。这位大夫能调理好他的身子,只是子嗣一道有些妨碍,已经算很不错的医术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丫头是在嘲讽呢,但少女的语气和姿态丝毫没有冒犯之意,反倒让人看出了几分真诚,便越发相信了她的话。 “惭愧。”范老也不倚老卖老,只将她当做同辈来看。 绿蚁又多看了他两眼,这才有些高兴的看向江晚,“小姐,这人还不错,不会像其他老家伙那样老眼看人低。” 江晚笑笑,“范老你担待,绿蚁一心研究医术,心思纯粹,并无不敬之意。” 范老摆摆手,“我瞧着很好,天赋异禀之人总是与世人不同的。” 见小厮还一脸殷勤又激动的看着自家,绿蚁又道,“我刚才已经为他施了针,我再写个方子,让他药浴五日,五日后我再开药。” 得了准信,小厮便激动的去准备了。 “小姐……”绿蚁本想说她一路又累又没有好吃的,今晚可不可以吃大餐,却在看到江晚的脸色时皱眉停了下来。 要遭!江晚心下一咯噔,忙率先开口,“绿蚁你先忙着,我回去给你备好大餐,放心,你爱的统统有!” 说完她就要走,却被绿蚁一把抓住了手腕。 “小姐你别乱动,早教过你的,不能讳疾忌医。”说话的功夫,她已经在开始把脉了。 “小姐今日也中了相同的秽药!你用内力强行化解了……可是以你的功力……”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咱别在外面说行吗?我如今不是没事了,好好的吗?” “不好!你是中毒又不是下毒,有什么要避讳的。你的身子更没有好好的……” 绿蚁拧着眉头,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可明明她比江晚还要小一岁。 “你这是化解了多少毒素啊!内力耗尽,还透支了本源之力,小姐,你现在还能站着,全靠这些年在战场练出来的一口煞气强撑着而已!” 绿蚁每说一句,一旁的许肆脸色便白上一分。 他就知道江晚替他解毒没那么容易,可竟不知如今站在面前的人早已是强弩之末! “白虹,送大小姐回去。”男人的声音低哑的厉害,语气更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 绿蚁循声看向许肆,这一看,眼睛便移不开了。 少女的目光太过认真,也很纯粹,许肆不知为何,竟想要逃避。 “这位公子……可是身子不大好?我能看看吗?” 第34章 诊脉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绿蚁搞不懂为什么,便去看江晚,却见她家小姐正垂着脑袋不看她。 她又去看许肆,再次问道,“我的医术还不错,你确定不要我看看吗?” “要!” “不必了!” 说要的是范老,白虹在一旁不停点头,而拒绝的则是许肆。 绿蚁有些沮丧,这人一看就病得不轻,她好想研究一番啊,怎么办? “小姐,你让我从西北火速赶来,要治的人是谁啊,有没有他难治?若是没有的话,你能帮我劝劝他吗?告诉她我是真的很厉害。” 江晚真的很想去捂绿蚁的嘴,但她不敢,怕被针扎。 “咱们容后再议可以吗?你先治好沈公子。” 绿蚁失落,不死心的又去看许肆,结果就见他呆呆的看着小姐。 怎么说呢,那目光她不懂,但也知道,很复杂。 “大小姐,你请这位女神医来可是为了公子?”白虹实在不愿错过良机,他单膝下跪问了江晚又问许肆。 “公子,属下僭越,甘愿受罚,但还请公子以自身身体为重!” “看看吧,大老远的跑一趟,怪不容易的。”江晚终于抬起了头,对上许肆隐忍克制的目光。 呀,原来小姐让她进京就是给这位公子看病的啊,绿蚁眸中亮起兴奋的光,急切的坐到了许肆旁边的石凳上。 “公子,请先伸出左手来。” 面对少女眼巴巴的神情,沉默的许肆终于抬起了左手。 诊脉的时间有些久,久到所有人都放慢了呼吸,眼巴巴的看着。 “右手。” 许肆依言照做。 “我能听听老先生是怎么为他调理的吗?”收了手,绿蚁却先看向了范老。 作为第一次见面的同行,绿蚁这番话其实是有些欠妥的,但范老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的性子,而且是为了许肆,他便毫无保留的讲起了这些年是怎么辩证又是如何用药的。” “老夫刚从南疆回来,寻到了一株七星草,想着对他的病有所帮助,可用药后,似乎情况并未明显改善。” 范老很是发愁,他到许肆身边也有十年了,十年来他想了无数种办法,虽然保住了他的命,却也一直不见好转。 “多谢老先生解惑。”绿蚁道了谢却没有说自己的诊断结果,而是看向了江晚。 “说吧,他有权利知道。” 绿蚁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摇了摇头,“小姐误会了,我并非是想瞒着病患,而是我不确定。” 见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自己,绿蚁解释道,“公子的情况很复杂,又有些奇怪,我需要多观察些日子,也需要多想想。” 原是如此。 “公子,这些时日我能跟着你吗?” “白虹,你去安排。” 这便是同意了,众人不由松了口气,愿意配合就好。 “小姐,今日我先帮你扎针,明日再去公子府上。” “其实……我歇歇就好。”江晚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身上的鸡皮疙瘩一抖,委婉的拒绝道。 “小姐,你不能仗着自己年轻,便消耗自身,等以后老了,别说驰骋沙场,便是提枪都困难……” 想想她提不动枪,从大力士变成娇老态的画面,江晚连忙妥协,“好了,我听你的。” 哈,果然是百试不爽,绿蚁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第二日,江晚被皇后宣进了宫。 “好孩子,昨日的事多亏了你。哥哥嫂嫂就少瑜一个孩子,他若是有个什么,可如何是好。” “娘娘这般客气,可是将晚儿当作了外人。” 皇后红着眼拍了拍江晚,“好了,我不谢了还不成吗。少瑜只派了个嬷嬷进宫传讯,具体的也没说,你快说说昨日到底怎么回事,究竟是谁要害少瑜?” 江晚便把昨日发生在长公主府的事一一道来。 皇后听完沉了脸,“这是有人想破坏少瑜与柔嘉的婚事!” “娘娘不怀疑长公主府吗?” “若是少瑜有个三长两短,我大概是无法理智面对,少不得要怀疑的。而一旦两家生了嫌隙,不就正合了下手之人的意了吗?” “娘娘觉得,下手之人会不会是冲着您和太子来的?” “不管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不是太子,只要动了沈家,便是针对我。我知道晚儿是给我提醒,我会让太子注意的。” 江晚张了张口,有些犹豫。 “怎么了,晚儿与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皇后扫了眼四周伺候的人,殿里便只留了瑛姑一人。 “沈公子没有告诉娘娘,带着人想要捉奸在床的人是谁吗?” 皇后闻言一愣,回忆起昨日沈家来人的一言一行,当时只顾着气愤,似乎忽略了嬷嬷的为难之色。 “是谁?”她心中已有猜测,但还是想听一个确切的答案。 “是太子殿下。” 皇后一瞬间褪去了脸上的血色,握着茶杯的手隐隐有些发抖。 “娘娘,或许太子也是被人当了枪使,下手之人既要挑拨沈家与长公主府的关系,也要……” “也要让沈家和太子生出嫌隙!”皇后咬牙接话。 “可即便他是被人利用,那也说明他蠢!瑛姑,你让阿福跑一趟,去亲自审审昨日跟在太子身边的人。” 半个时辰后,月华宫的太监总管阿福从东宫回来。 “回禀娘娘,老奴审问过了,殿下昨日的确是收到了崔郡王的邀请才去的阁楼,但在众多屋子中,精准找到沈公子所在的那间,也是殿下!且根据殿下当时在屋子里的反应来看,他应是知情者。” 皇后气红了脸,“这个畜生!本宫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可都处理干净了?” “老奴自作主张已经处理了。” “你做的好,先别让太子发现端倪,本宫倒要看看他究竟要做些什么!” “娘娘,别气坏了身子。” 江晚其实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告诉皇后,萧逸根本不是你的儿子,可她不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她不能去赌。 上一世若不是萧逸亲口承认,她也是不会相信的。 “背叛郡主的人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丫鬟,不可能是太子安排的,所以此事他应是与人合谋。”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管他是被人蛊惑利用也好,是他主动出击也罢,终究他是参与了,我会找出那人来的。” 正说着,太子便到了。 “看来他在本宫这里没少安排眼线,平日这个时候也不见他来,这次怕又是冲着你来的。我让瑛姑送你出去。” “娘娘你保重,晚儿改日再来看你。” “晚妹妹也在。”两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来给娘娘请安,臣女告退。” 萧逸还要纠缠,阿福公公走了出来,“殿下,娘娘请你进去。” 太子眼底闪过一丝怨毒,见江晚已经走远了,这才转身进了殿里。 “母后,儿臣听说表哥昨日请了太医,在姑姑的生辰宴上也未看到表哥,可是发生了什么?” “的确出了点事,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竟给少瑜下了药,差点就害他……” “竟有此事!可查到凶手了,表兄没事吧,太医怎么说?” 第35章 找到曹宇 皇后打量着太子,没有错过他眼底的急切和紧张,心中彻底冷了下来。 她从前只当他是儿子,是与她最亲的人,带着母亲的眼光,忽略了他太多的问题。如今跳出来看,才发现,他不只是她的儿子,更是太子,一国储君! “情况不太好,是谁下的黑手也没查出来。听说你姑母还气病了。” “母后不必忧心,儿臣会派人盯着此事,绝不让表兄白白受了苦。” “好,有你盯着,母后也放心。” “那儿臣便告退了。” 太子出了月华宫,脸色便冷了下来。他明明打听到有个神医出现,治好了沈少瑜,母后却只字未提! 他会将那个神医找出来,治好自己,再一刀刀活剐了他! “沈少瑜中了媚药,纵欲过度,成了太监,可明白孤的意思?” 小太监点头哈腰,“奴才明白,这就去办。” 这一幕被躲在暗处的阿福看了个清清楚楚。很快皇后便得到了消息,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 吴博士这几日过得小心翼翼,除了在国子监上课,便是在家中看书。直到今日黄昏,才罩了件黑袍出了小院。 走走停停,七转八拐,最终竟出了城到了一处山林。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吴博士吹了几声口哨,不时便见林中从不同方向走出两人来。 “杨兄,今日劳烦你了。” “吴兄哪里的话,咱们兄弟一场无需这般客套。” “那便走吧。”吴博士又去看另外一人。“确定他在里面,没让他跑了?” “老爷放心,小的那日一直跟着他。起初他是想去找杨夫子,大概是发现了小的跟着他,便转道出了城。小的跟着他进了这片山林,只是他人小,好躲避,这才不容易抓住。” “确定在就好。” 三人进了林子深处,眼前是一个山洞。 “应该躲在里面,洞口太小,小的进不去,只能让他出来。” 姓杨的男人点了点头,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曹宇,我是杨夫子,官府正在派人找你,夫子不放心也跟了过来,你在哪里……” “曹宇,夫子来找你了,你若是听到便应一声!”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杨帆眸光一亮,语气带着焦急。 “曹宇,可是你?” “夫子……”一道声音气若游丝,又含着满满的委屈和害怕。 杨帆立刻到了洞口,果然见到一身狼狈的曹宇爬了出来。 他忙上前将他拉起,“曹宇,你在里头躲了几日,竟还活着,也是命大。” 十岁的半大孩子并未听出杨帆语气里的不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抱着他。 “里面有兔子,我进去前又摘了水果这才熬了过来。” “你祖父被人害死了,你可是看到了什么?” 曹宇呜呜哭了起来,“是吴忠,是吴忠那个坏人,祖父将他当儿子看待,他竟让刘伯杀了祖父……我躲在窗外都看到了,他们还要杀我……呜呜……对了夫子,你说的官差呢,我要报官……” “傻孩子……” “夫子……”曹宇这才觉出几分不对来,“你什么意思?” “呵呵……你说什么意思?当然是你被耍了的意思。小崽子,看你还往哪里逃!” 吴忠带着人从暗处走来,一脸的得逞和坏笑。 “夫子……你们是一伙的,你们这些坏人,放我下来,放开我……” 杨帆将他按在地上,吴忠取出匕首来,寒光一闪就要刺进曹宇的背心。 咻!一只袖箭飞射而来,刺入吴忠的手臂。匕首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来。 “谁!”吴忠又痛又怕,哪还有平日半分儒雅的模样。 杨帆更是松了手就要逃,一支袖箭射入他脚下,这才停步举起手来。 火光亮起,吴忠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是你们。” 举着火把走出来的正是白虹和柳丁。 “是我们。今日故意撤走了盯梢,你便上了勾,还真是沉不住气啊!”柳丁有些得意又有些鄙夷。 自知早已暴露,如今更是被抓了个现行,吴忠万念俱灰,捡起地上的匕首就要自杀。 白虹扔了颗石子打落匕首,飞身上前将他捆了起来。 “你以为死了便能一了百了?私造兵器,诬陷安王,你便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不过你若是指出主谋,将功折罪,你的家人倒是能免个死罪!” 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柳丁冷冷一笑,凑近他耳边低语,“你以为你藏在状元楼的妻儿能逃过一劫?你信不信你落网的消息一出,等待他们的便是灭口!” 吴忠这才变了脸色,苦笑一声,“不愧是大理寺的人,竟让你们查到了这么多。只是,我指认主谋又如何,真以为大理寺可以平天下不公?” “可不可以那是我们的事,想不想救你妻儿两条命,那是你的事!” 想到唯一的儿子,吴忠终是妥协了。 “放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被他骗来的……”杨帆听过两人的话才知道自己究竟卷入了怎杨的纷争,不由哭求道。 白虹嫌他吵,一个手刃将人劈晕了过去。“连自己的学生都下手,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白虹回到侯府的时候,许肆的书房还亮着灯。 绿蚁刚扎了针与范老一同出来,两人好似还在讨论许肆的病情。 白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少女。 “什么东西?” “烤鸭,回来时刚好路过,便给你买了份。” 正有些瞌睡的绿蚁瞬间来了精神,“好香!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烤鸭?” “昨日大小姐说的。” “小姐对我真好。”绿蚁一边啃着烤鸭,一边走远。 白虹有些无语,明明是他买的,怎么就成了大小姐真好? “公子,曹宇已经找到了,并指认是吴博士指使门房杀了曹渊。这是吴博士的供述。” 许肆接过一看,并无太多意外,“是顾家的管家与他联系,顾尚书从未与他单独接触过?” “是,他本是寒门学子,科考虽成绩不错,却因没有门路处处碰壁。十年前与顾家有了往来,这些年也帮着做了不少事,不过吩咐他做事的一直是顾府管家。” “无妨,让柳丁将此递给苏丞相。” 白虹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许肆难得耐心的解释了一句。 “顾家是天子外家,苏丞相是天子近臣,想来他们对彼此都是很了解的。” 对了,顾家还想推了曹渊出来陷害苏丞相,公子便要让他们狗咬狗! 苏青禾看到吴忠的供述后,气得直接砸了杯子。 京郊刺杀究竟怎么回事,别人不知,他还不知吗?顾南风那个老家伙将事情搞砸了,竟然想用他来顶缸,那就别怪他添一把火! …… 月华宫,皇后正要歇下,皇帝却到了。 “陛下这么晚来可是有事?” “是有点事与皇后商量。太子近日似乎有些低迷,皇后可知原因?” 第36章 瑞王 “大概是前些日子听泉宝阁的事,外界对他的流言蜚语太多,他有些受不住吧。” 皇后郑重了神色,“陛下也别太惯着他,这次的事逸儿的确有些过了,不能因为他伤了身子便不罚他,陛下觉得呢?” 皇帝有些沉了脸,他本是想以太子之过责怪皇后,却不想反被将一军。 “逸儿这般大了却没个侍妾,皇后管得严本也没错,但食色,乃是人之本性,皇后看是不是该给他娶个太子妃了。” 原来又是为这事!皇后面色淡淡的,“也好,成了家或许就懂事了。不如改日妾身办个秋日宴,正妃侧妃一并选了如何?另外,二皇子也只比太子小一岁,玉嫔正愁着,不如也一起选了。” “逸儿性子倔,他一心只要江家那丫头,皇后是知道的。” “一心只要?不见得吧,听泉宝阁的事陛下怎么转眼就忘了?性子倔就要改,否则如何担得起这天下的责任?” “皇后这话可是将朕也一起骂了?” “妾身不敢,妾身对太子是爱之深责之切。再者,江晚那丫头并不是个柔顺乖巧的性子,妾身也是怕太子会受委屈。” 皇后跪在地上请罪。 碍于太子名声,皇帝不敢触犯众怒,直接下旨赐婚,便想着要皇后来做这个恶人。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皇后并不想成全。 “朕只是不愿太子娶个不爱的女人,皇后再好好想想,终归我们都是为了逸儿好。” 皇帝没有扶起跪在地上的皇后,转身便出了月华宫,明黄的龙袍卷起一阵冷冽的寒风。 “娘娘……”瑛姑扶起皇后,满眼的心疼。都道帝后情深,可看似风光无限的皇后,内心的苦只有他们这些伺候的人知道。 第二日的早朝,皇帝颁布了册封二皇子为瑞王的圣旨。消息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纷纷猜测起了旨意背后的意图。 太子在东宫发了好一通脾气,直到用鞭子将一个小宫女活活打死才泄了一身怒火。 “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不见,就说孤身子不适。” “逸儿哪里不适,可要叫太医来看看……”皇后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血淋淋,全身已无一块好肉的宫女身上。 “母后,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那是哪样?人不是你打死的?” “母后听儿臣解释,是这贱人想要爬床,儿臣这才……” “够了!宫人犯了错,你按规矩惩罚便是,即便要杀也不该是这般毫无人性的虐杀!太子,你为何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太子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不过杀个宫女而已,而皇后眼底的失望更是让他气怒不已。 “母后只会一味责怪儿臣,怎么就不问问儿臣为何这样。父皇昨夜去了您的月华宫,负气离开后,今日便封了萧珩那个贱种为瑞王……” 啪!皇后一巴掌拍在太子脸上。 “现在清醒了吗?二皇子是你弟弟,是陛下亲子,你一口一个贱种,你的教养都去哪了!” “你觉得是本宫惹怒了陛下,你在怨恨本宫,也在质疑你父皇的决定。你若真觉得委屈,大可去找陛下和本宫直抒胸臆,可你呢,只会躲在东宫拿无辜之人发泄!萧逸,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母后就一点都不怕吗?父皇今日能封萧珩为瑞王,明日说不得就能让他替了我这个太子之位!若是那样,母后还能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吗?” “那你觉得本宫该如何做?去争还是去抢?” “说这么多,母后就是不愿为了儿臣向父皇低头!” “呵!”皇后像是失了全身的力气,冷冷看着太子。 “你为何就不想想,陛下是因为你才恼了本宫呢?想要挽回陛下的心,你乖乖听话便是。本宫会办个秋日宴,到时为你择一太子妃和两侧妃。” 皇后说完,也不管太子什么态度,转身出了东宫。 呵!真当她傻了!今日如此轻易便进了太子寝宫,还恰好撞见他行凶,不过是有心人的特意为之而已。 以为这样她就会为了太子妥协?可她从来就不想当这个皇后,也从未想让自己的儿子坐上那把龙椅! 如今的一切不过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皇后要在五日后为太子和二皇子选妃的消息火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茶楼酒肆处处都在谈论此事。 “太子到底是行还是不行,你们可有确切消息?” “应该是行的吧,若是不行,陛下岂会留着他的太子之位。” “那可不一定,废太子也得一步一步来不是,先封二皇子为瑞王,下一步会如何可就是圣意难测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确切消息……”有人神神秘秘的开口,“我二舅家的表姑的堂侄子在听泉宝阁做事……” 众人一下就来了兴致,“可是那位被凌虐的妓子透露了什么?” “那位也是个狠的,死前硬是吼出了太子的秘密……”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男子一脸高深的摇头。 “嘿,咋还说一半留一半呢……” “傻啊你,这就是答案!” 喔!众人又是点头又是眼神交流,一脸的兴味盎然。 流言传到东宫,太子又摔了一套瓷器。 当日午后,一个人在街上溜达的绿蚁被人劫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在城中转了一圈,最后进了一处不起眼的民宅。 蒙了眼的绿蚁被人提出了马车。“想要活命的话就乖乖听话。” “救命啊……” 侍卫捂了她的嘴,“再叫就杀了你。” “救命啊……” 侍卫无奈,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姑娘,我们不是坏人,请你来是为我家公子治病。” “谁知道你们是要我治病还是要我命!恕我见识少,就没见过这样请人的。” 这是软硬不吃了!侍卫眼底闪过杀意,正要用剑逼迫,小院的门突然被撞开,一群京兆府的人窗了进来。 “滚出去,谁让你们擅闯此地的。” “官爷救命!” “好你个狗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辱骂官差,持刀行凶。抓起来!” “我看谁敢动手!” 第37章 唱得哪一出 “呵,你还来劲了。不知是哪路英雄,可敢报上名来?”若是平常,他们小小京兆府可能会夹着尾巴做人。 可今日他们是奉了大人物的命令来的,甭管对方是谁,他们也不怕! 扮成侍卫的暗卫自然不敢报上名来,若是让人知道太子为了治隐疾,不惜命他们强抢医者,那他们也不用活了。 太子躲在屋子里同样不敢吱声。上次是刑部,这次是京兆府,一个个都来坏他好事,他饶不了他们! 见对方不敢透露身份,他们越发有了底气,提刀就杀了上去。 双方打斗间,绿蚁趁机溜了个干净。 受害者都跑没了,京兆府的人又打不过暗卫,最终只能看着他们护着一人离开。 “殿下,属下在附近发现了瑞王的人,京兆府的衙役应是他引来的。” 当日晚间,太子便杀上了瑞王府。兄弟俩进行了最亲密的接触,拳拳到肉。 很快便到了皇后办秋日宴这一天,众人还能依稀看到太子和瑞王脸上的淤青。 一大早,侯府老夫人带着江黎到了江晚的浅月阁。 “老夫人要我带江黎去秋日宴?” “不错,终归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若是答应,搬家的事我会配合,否则闹得太过,对你也没有好处。” “要去也行,只不过她若是闹出什么事来,可别指望着我为她擦屁股。” “大姐放心,我会乖乖听话的。” 呵呵,有你这话她才不放心呢。姿态摆的这么低,可不像她平日的作风。不过有人要作死,她总要成全。 宫门口排起了长龙,虽是为太子和瑞王选妃,但皇后同样邀请了京中的贵公子们,这样一来,秋日宴便成了相亲会。 虽是秋日,御花园的花依旧不败,众人三三两两走在其间,热闹却不喧嚣。 进宫后江晚便与江黎分开了,这时候正与柔嘉郡主在一起逛园子。 “晚晚,那日的事要多谢你,我本该亲自上门致谢以示诚意,可母亲自那日病后一直不见好,我也脱不开身。”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府中可查清楚了?” 柔嘉点头,“我父亲从前有个妾室梅姨娘,她是自小伺候在父亲身边的大丫鬟。母亲和父亲成婚后,便将她提了姨娘。” 说到此处,柔嘉有些难过,“父亲的死便是梅姨娘造成的,母亲得知后处死了她。而阿兰则是梅姨娘的侄女,她被人利用安排进了长公主府,便是想着为梅姨娘报仇。” “那可查到了是谁在利用她?” “没有,一点头绪也没有。哥哥甚至拜托了许大人帮忙,但也没有查到背后之人。” “雁过留痕,总会露出马脚的。”江晚安慰完仍见少女一副愁容,“可是有什么心事?” “晚晚,你说……沈公子会不会怀疑我哥哥?那日邀请他去暖阁的是哥哥,留他一人在此,又约了太子的也是哥哥……” “你担心便去问问他好了,不论什么事,大家说开了才不会有心结。” 见江晚停下脚步,柔嘉抬头看去,便见沈少瑜站在不远处,也正朝着她望来。 江晚鼓励的拍了拍她的手,转身离开,将此处留给了两人。 “晚妹妹……” 真是阴魂不散啊,江晚好不容易找了个凉亭休息,就见太子正朝着这边走来。 “晚妹妹,今日的宴会并非我所愿,你知道的,我想要的太子妃只有你。” 太子有些急切的想去抓江晚的手,被她躲开了。 “为何?殿下为何非我不可?不要说什么小时候的情谊。我们也只是在娘娘那里见过几回而已。所以,殿下看上了我什么,是我江晚这个人,还是江家嫡女,西北女煞神的身份?” “晚妹妹以为我是因为你的身份吗?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我喜欢的只是你而已。” 江晚有些恶心,不只是心理上的,胃里似有一把火在烧。 “晚妹妹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脸上怎么这么红?” “我没事,歇一下便好,殿下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这里风大,我扶你去那边吧。”太子上前,扶着江晚到了一处暖阁。 “你先躺一下,我去找太医。” 江晚靠坐在床边,看着急匆匆出去,一脸紧张的太子,她有些看不懂剧情了。 剧本不是她想的那样吗? 进宫前的马车上,江黎给了她一颗糖,说是从海外带回来的。 “听说宫里的吃食看着精致,实则并不好吃,大姐吃颗糖,补充营养又不会饿。” 她当然要吃,他们的戏台子都搭起来了,她不配合还如何演。 现在看来,那糖应是放了酒。她沾酒即醉的弱点终究是泄露了出去。 脚步声响起,暖阁的门被推开。 “江晚?是你约了本王来此?莫非你是想问刺杀一事?本王不妨告诉你,此事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竟是瑞王! 江晚睁开了眼,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瑞王殿下怎么来了这里?” “不是你约了本王来此吗?” “不是。” 瑞王脸色一变,就要离开,脚下却突然一软,体内升起一股强烈的欲望。 看着男人红了脸,喘着粗气朝她走来,江晚便明白了太子的打算。 …… 太子急匆匆带了太医过来,后面还跟了几个宫女嬷嬷。 “晚妹妹,你可还好,我们进来了。” 太子推门而入,却见瑞王正脱了衣服往床里扑去。他面色一变,冲上去就是一拳砸在瑞王头上。 “混账东西,你竟敢欺负孤的女人!晚妹妹,你别怕,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太子推开了瑞王,掀开床幔,便见少女瑟缩着身子裹在被单中,可怜又无助。 他正要去抱少女,就听门外响起了一群人的脚步声。 太子嘴角上扬,连忙倾身将怕极了的少女从床上抱了下来。 “参见皇后娘娘。”屋子里的太医和宫女跪了一地。 皇后带着人走了进来,“怎么回事,宫人回禀太子急匆匆来了此地,可是出了什么事?” 太子转身,皇后这才看到他怀里还抱了个女子,脸色突变。 “母后,晚妹妹身体不适,我去请太医,瑞王却趁机想要玷污她的清白,还请母后做主。” 第38章 公主拦路 “你胡说些什么!”皇后怒喝,气得摇摇欲坠。 “儿臣没有胡说,太医和宫人都可见证!”太子看向一旁的瑞王冷冷嘲讽,“我若是再晚来一步,他便要得逞了。” “我没有……”瑞王有些神志不清,但还是辩解道。 “还说没有,衣服都脱了,你想干嘛?母后,你难道要看着晚妹妹受委屈不管吗?” “殿下在胡说些什么?为何要坏我声誉?” 太子闻言一惊,便见江晚从皇后身后走了出来。 而恰在此时,他怀里的女人动了动,一双胳膊在他身上乱摸。 “殿下,我好难受,你抱紧我好不好……” “江黎,为什么是你……”太子掀开裹在她身上的被单,果然露出江黎那熟悉的脸来。 “殿下对我妹妹很熟悉啊,只听声音便知道。”江晚看着他俩似笑非笑。 皇后身后的一群贵妇人也各自交换着脸色,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怎么会……晚妹妹不是在此休息吗?”太子一脸菜色,像扔什么脏东西似的将怀里的女人丢到了地上。 “歇了片刻便好了,去宴会的路上刚好碰见了娘娘。早知道,我就在此等着好了,也不会让您误会。” 太子黑了脸,胸口怒意翻腾! 而地上的江黎红着眼,体内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她,难受极了。她正要爬向太子,双脚却被人抱住。 是瑞王,此刻的他早已失了理智,抱着江黎就要行事。 “还不快看看瑞王!”皇后看向太医。 “娘娘,瑞王这是中了媚毒。” “还不给他解毒,愣着干什么。” “微臣无能,瑞王所中媚毒无药可解,只能……只能与女子欢好。” 皇后冰冷的眸光看向太子。而一旁的瑞王和江黎已经滚到了一起。 画面有些辣眼睛,众人不忍再看,纷纷退了出去。 “去御书房,将此事原原本本禀报给陛下。谁要敢隐瞒或歪曲事实,本宫杖毙了他!太子,你也一起!” “母后!” 此刻暖阁外只有母子二人,其余人都识趣的走远了。 “母后,我才是你的儿子!” “正因为你是本宫的儿子,本宫才没有直接打杀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你将别人都当成了傻瓜是不是?” “江晚是你派人带走的?你就是见不得儿子好!你不为我打算便也罢了,还要坏我好事,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 皇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荒芜,再无一点情绪。 “你可以选择自己去向你父皇交代,或者我当着众人的面调查此事!” 说完,皇后不再看太子,提步离开。 御书房里,皇帝听过暗卫的话连骂了好几声蠢货!想他堂堂天子,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玩意儿! 废了吧,又不舍,毕竟是他与心爱之人生的孩子,又是他费了力气亲自养大的。可留着吧,他又越发不成气候! …… “晚晚,你没事吧?我们听说暖阁那边出了事,可是太子对你下手了?”柔嘉终于找到了江晚,急切的问道。 “没事,皇后娘娘已经处理了。”江晚并未多说,她望向柔嘉身后,除了沈少瑜,许肆竟然也在。 “时辰不早了,那我们去宴会吧。” 宴会设在紫宸殿,几人才穿过御花园,便被人拦了下来。 准确说,是许肆被拦下了。 “许大人,我找了你好久。” “不知公主找臣有何要事?” 来人正是当朝三公主羲和公主。她目光扫过柔嘉和江晚,眼底有防备和不喜,“你们先退下,本公主有话要单独与许大人说。” “羲和,你又要胡闹什么,许大人是外臣,若是被人看见你们单独在一起,他还活不活了?” “你管我,凭什么你们就能走在一起,我不过是与许大人说说话都不行。” 柔嘉翻了个白眼,“因为我们这么多人一起的,光明正大。你有话就说,他能听,我们怎么就不能听了!” “郡主说得有理,公主有什么话直言便是。”许肆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些,与公主保持着安全距离。 羲和咬了咬唇,脸上满是红晕,“许大人,本公主早已向你表明过心意,你如今可想好了?今日我便去求父皇,与我们赐婚可好?” “公主,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微臣从未招惹过公主,更没有成婚的打算,还请公主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你什么意思,是看不上本公主吗?”羲和分外羞恼,看向许肆的眼里带着浓浓的不甘。 “本公主是君,你是臣,我看上你是你福气。本朝驸马并不禁止入朝为官,反而你若是做了父皇的女婿,也会更得父皇信重!” 许肆沉了脸,平日不苟言笑的他看着淡漠疏离,而此刻的他,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羲和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又觉得失了面子,见他不说话,再次开口,“你不说我便当你答应了,我这就去求父皇给我们赐婚!” “呵!” “你是谁,为何发笑?” “自然是笑郡主可笑!许大人明明不乐意,你却自说自话,岂不可笑?见惯了恶霸逼良为娼的,倒是第一次见逼臣子为夫君的!”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本公主。呵,我知道你,镇北侯府的江晚,一个孤女而已,真当自己是女将军了!你这般巴巴的站出来,莫非是因为你也喜欢许大人?” “也?公主喜欢许大人?” “自然,本公主敢爱敢恨,没什么不敢承认的。”羲和挺着胸膛,挑衅十足。 “不见得吧!公主连最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谈何喜欢?不过是见色起意,强取豪夺罢了!” “你胡说!” “我没有!许大人已经明确拒绝了你,你却还要胡搅蛮缠,竟可笑的认为他要靠女人,才能实现抱负。你这样的喜欢未免太廉价太拿不出手!还请公主自重也尊重他人!” “混账东西,本公主要杀了你!”羲和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的甩向江晚。 啪!鞭子入肉的声音惊呆了在场的几人。 第39章 宴无好宴 “羲和,你太过分了!”柔嘉愤怒指责,却只换来公主越发阴沉的目光。 江晚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怒火中烧。 “你觉得我躲不掉?” “大小姐的本事自然是能躲开,但此事因我而起,总要有人熄了公主的怒火!” “不要往自己身上揽罪过!长得好,能力强,讨人喜欢又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仗势欺人,强取豪夺之人!” 江晚最后一句显然是说给公主听的。 感受到少女身上的杀气,许肆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要冲动。” “我没冲动!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江晚平静的看着许肆,直到他放开了手。 少女一步步走向公主,手无寸铁,却气势磅礴,让羲和不由连连后退。 “你想做什么,你站在,你敢动本公主试试,父皇绝不会饶了你!” “是吗?”江晚突然出手,发簪在她手中犹如箭矢,射向公主……身后的树枝。 同一时刻羲和再次挥动手中的鞭子,可飞出去的鞭子不知为何,在半空突然转了个弯,最终落到了她自己手臂上,就连下颌处也被鞭子尾端触及,留下一条红印。 羲和痛得大叫一声,“贱人,你敢伤我……” “公主,你太过分了,晚晚明明是救你!你身边的宫人可都看到了,是你要打杀江晚,却武艺不精伤了自己。” 柔嘉一脸气愤的说道,手指指向公主身后,那里一条青色小蛇正盘旋在树枝上,离羲和也不过半只手臂的距离。 江晚的发簪正插入小蛇体内,扎在了树枝上。 “啊!”公主惊恐的跑开,躲在宫女身后,却依旧不忘斥责江晚。 “你故意的,你就是想逼我动手,鞭子甩到我身上也是你搞的鬼!” “公主若非要扭曲事实,尽管去陛下面前告我一状。” “江晚,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了,羲和公主的威胁我们都听到了,以后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大家可得为我作证!” “自然!”沈少瑜一本正经点头。 “放心,一会儿我就去将此事告诉皇帝舅舅。” “别忘了说许大人被公主伤得不轻,他本就病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陛下作为公主君父,可要记得负责。” “好好好……本公主记住你们了!”羲和带着一身怒火和不甘离开。 “阿肆,我送你回去吧。”沈少瑜担忧的扶着脸色惨白的许肆。 “他这样怎么离开,你们在这等着,我去请皇后娘娘找太医来。” “不用了,缓一缓便好。” “呵!逞强。”江晚站在一旁并不看他,声音轻轻的,凉凉的。 气氛因她这句话变得有些沉默,也有些微妙。 “我去找太医。” “我也去。” 沈少瑜跟着柔嘉离开,这边便只剩了江晚和许肆两人。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怕吗?”还是江晚打破了沉默。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一人不怕对方听不懂,一人也的确明白了她的意思。 “怕。”许肆袖中的手早已掐进了掌心,他不敢看江晚,逼迫着自己吐出违心之言。 陛下要江晚嫁给太子,公主又对他有意,陛下若是知道今日的事,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江晚绝不会是好事。 江晚很难过,不是因为许肆的回答,而是看到了他内心的挣扎和无助。 若没有上一世,就凭许肆对她的态度,她是无论如何不会看懂他的心思的。 上一世,她能从皇宫逃出京城,一路逃回西北,除了拼死保护她的亲卫和西北军外,更有他的暗中帮助。 这是她回到西北才查到的真相。再后来,北胡来犯,本想举兵杀回京城的她,只能将长枪对准胡人。 她那时已经做好了腹背受敌的准备,可大盛的兵力却没有杀上西北,只禁军追了过来。 而这一切,都是他用巨大的代价换来的。 在她击退胡人,却被禁军暗杀在草原上时,一道绯色身影骑马而来。 她已经看不清他的模样,却偏偏知道那人是他。 他抱着只剩一口气的他,无声的悲咽让她舍不得咽气。 “是我错了,我不该害怕连累你,害怕我死了丢下你一人就将你拱手让人,是我错了,阿晚,你等着我,黄泉路上你等着我……” 重来一世,她想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许大人,你知道我为何不愿嫁给太子吗?因为我的妥协换不来他们的良心,我不想死在他们手里,我想好好的活着。” 像是一记重锤砸入他的心尖,他只想远远的看着她,守着她,不去招惹她,可若是他的退让害她失了性命,他要如何自处? 江晚说完那一番话便离开了,她的眼睛有些酸涩,不愿再看着那人受着病痛折磨。 紫宸殿里坐满了人,江晚刚坐下,皇后娘娘带着嫔妃也到了。 那些有心思想做皇家媳的少女们争相表现着自己。 皇后面上应付着,但其实兴致不高。她办这场宴会,只是想告诉世人,太子要选妃了,而不是他们之前所猜测的那样,内定江晚。 她只是在向皇帝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也知道真正做主定下的不会是自己。 而瑞王生母玉嫔原本对今日报了很大的期待,可暖阁的消息传来,她便知道瑞王的选择不多了! 玉嫔恨死了太子和皇后,可她份位低,又不受帝王宠爱,便也只能将满腔恨意藏在心底。 “不知娘娘看好哪家的小姐?”问话的是羲和公主的母妃淑贵妃。 “本宫看这如花似玉的姑娘们都不错。今日不仅有各家小姐,也来了不少青年才俊,淑妃也可替羲和掌掌眼。” “羲和那丫头一根筋,眼里只有……” “玉嫔可有中意的人选?”皇后打断了淑妃的话。 “看着都挺好,可还是要珩儿自己喜欢才是。” 皇后便没再说话,只静静看着下方正在展示才艺的少女。 “皇上驾到!” 皇帝的到来让众人心思各异,也让原本有些轻松的氛围变得紧张起来。 太子和瑞王都跟在皇帝身后,就连三公主也是一起来的,只是不知为何公主戴着面纱。 “皇后可有看上哪位贵女?” “妾身觉得顾尚书的女儿不错,性子温婉,定能与太子和和睦睦。定国公府的小姐也挺好,娇俏活泼,看着便让人心情愉悦……还有李阁老的孙女,谢家的嫡长女……” “看来皇后的确看上了不少,不过也要让太子自己满意,你说呢!” 皇帝目光在下方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江晚身上。 “江晚……” 第40章 赐婚 “陛下……”皇后焦急开口,她竟不知皇帝对江晚如此执着,究竟是为什么?兵权还是因为其他? 皇帝冷冷瞥了眼皇后,带着压迫的目光紧紧盯在江晚身上。 江晚正要作答,一声惊呼从女眷的席位响起。 “凝儿,你怎么了?” 妇人惊慌失措,完全忘了这是怎样的场合。 “怎么回事?”皇后看了眼江晚,少女眼中的安抚之意让她提起的气松了下来,忙开口问道。 “回禀陛下娘娘,是臣的侄女苏凝晕倒了,大嫂情急之下这才失了礼数,请陛下责罚。” “原是苏丞相家的小姐。陈太医,你快去瞧瞧。” 皇后发了话,候在一旁的陈太医立马行动起来。 “如何了,太医,我女儿如何了?”苏夫人见太医脸色难看,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还请陈太医直言。” 苏丞相年过半百却一生未娶,苏凝虽是他大哥的女儿,在他眼里却也是视如己出的。见太医凝眉沉默的样子不由开口催道。 “苏小姐……动了胎气,这才晕了过去。” 偌大的紫宸殿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你胡说!”苏母怒声吼道。 “大嫂,冷静。”苏青禾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有劳太医,可否让她先醒来。” 陈太医点了点头,在苏凝身上扎了几针。 醒来的少女有一瞬间的迷茫,想起这是在皇后举办的秋日宴上,她不由缩了缩身子,往苏母怀里躲去。 “母亲,女儿有些不舒服,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苏凝,陈太医说你有了身孕,可是事实?” “二弟,连你也要来坏凝儿清白吗?” “正是事关女子名节,才要让她说清楚,以免误会。” “娘……我,我没有……” “娘信你,定是太医看不出病症,这才污蔑于你。” 陈太医在一旁无奈的摇了摇头。 “走,我们回去。” 苏凝才被母亲扶起来,胸口又泛起阵阵恶心,眼前更是一黑,下腹传来阵阵抽痛。 “凝儿……” “娘,救我,好痛,快救我……” “凝儿,你到底怎么了,你哪里痛?”苏母慌得六神无主,却也不知该怎么办。 苏凝也怕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场合什么名声,目光望向高台上的太子。 “殿下,快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 齐刷刷的目光朝着太子看去,真是好大的瓜,太子的选妃宴上,天降儿子! 太子的心情可谓复杂之极,他本不愿承认,一是名声不好听,二是会让他娶不成江晚,坏了父皇的任务,他不会有好果子吃,可他如今……他不行! 若是治不好,他怕是再不会有孩子了,到时他的储君之位也会岌岌可危。 苏凝肚子里的孩子或许就是唯一! 想通这一点,太子只能朝着皇帝跪了下去。 “父皇,求你救救她!” 哦豁!竟是真的,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太子,你真与苏小姐……有了夫妻之实?还让她怀了你的孩子?”皇后也不知该高兴还是愤怒。 “是!”太子暗恨,母后非要当着众人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吗! “陈太医,快救治苏小姐。” 太子抬眼去看皇帝,却从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苏青禾压抑着满身怒气跪在了大殿中央。 “爱卿何罪之有?” “微臣……治家不严,有负圣上恩泽。” “你只是叔父,而朕却是太子君父,岂不是更有管教无方之责。起来吧。” “微臣有愧圣恩!”苏青禾虽极力压制着情绪,但还是能看出他的无奈和羞愧,连眼眶都红了。 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天子近臣,皇帝对这个心腹还是有些信任的,如今见他这副模样,也知他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便也消了气。 “起来吧,以后咱们也算是亲家了。” 啧啧,不愧是佞臣,瞧瞧这一套丝滑小连招,将皇帝哄得一愣一愣的,一般人可舍不下这个脸皮,也没这演技。 众人又是佩服又是鄙夷,可面上都不敢得罪他,还得笑着道恭喜。 苏凝的痛呼渐渐停了下来,太医松了口气,向帝后二人回话,“微臣暂时稳住了苏小姐的胎象,但还需静养,不可忧心急躁。” 会上不乏心思灵透之人,她一个闺阁小姐,方才为何忧心为何急躁,还不是怕皇帝让江晚做了太子妃,而自己却没个正经名分。 这么看来,这素有才名的苏小姐也的确不一般啊! 皇帝自然也听懂了,若是平常他不一定有多在乎这个皇孙,可太子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这孩子也就变得尤为重要了! “苏家有女苏凝……”他本想照例先夸奖一番,可看着下方众人的神色,似乎越夸越是打脸,算了,还是从简吧。 “赐于太子为正妃!” 哦豁,竟是正妃,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子竟做了太子正妃,这么说来,太子如今……真的不行了啊! 众人再次吃到大瓜,目光不由隐晦的看向太子下腹和苏凝的肚皮。这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众人还在交换着眼色,或兴奋或嫉恨的时候,大殿中再次响起皇帝威严的声音。 “顾家有女顾知意,温良贤淑,秀美聪慧,今特册封为太子侧妃。” 顾知意垂眸掩下不甘,跪谢圣恩。顾尚书面上倒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只是内心究竟如何便不知了。 “江家有女江黎,与瑞王情投意合,册封为瑞王妃。” 江黎?应是侯府二房的女儿,将她赐给瑞王,这个助力可不小,可似乎有传言侯府最近在分家,陛下这步棋究竟是何意? 是不满太子要抬瑞王,还是另有其意?不知暖阁一事的朝臣纷纷揣测起了皇帝的心思。 而高坐上首的帝王,目光扫过太子时,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的不甘。 蠢货,自己搞砸了事情,如今倒怪起他这个父皇了。看来是他平日太过纵容他了! 不仅太子对瑞王的婚事不满,江黎更是惶恐。她喜欢的是太子啊,太子也承诺以后会给她正妃之位,如今要嫁给瑞王,那她还如何蹬上至高之位? 倒是瑞王对此看不出喜怒来,皇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这个不被他重视的儿子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成长起来了。 几人退下,皇帝好似这才发现江晚还站在原处,他不禁眯了眯眼。 江晚与太子注定是不成了,想到羲和的话,他清了清嗓子。 “江晚……” 第41章 破碎的美人 来了来了,陛下先前明明是属意江晚做太子妃的,如今被苏凝半路杀了出来,陛下又要如何安排江晚,不会给她随意指婚吧? 有不少生了心思的人挺了挺胸膛,希望能被陛下看中。 “江晚,御花园的事,是羲和不对,朕会罚她给你一个交代。” 咦?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又不全面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无。 “臣女惶恐,保护公主乃是臣女本分, 反而是吓到了公主,该由臣女向公主道歉才是。” “父皇,明明是她欺负我,您为什么还要向着她,儿臣才是您的女儿,是公主,她一介孤女,却敢对我不敬,您该狠狠惩罚她才是!” 羲和羞恼异常,径直站了出来。 皇帝沉了脸色,“休要胡闹……” “儿臣才没有胡闹,明明就是她仗着武艺欺压儿臣。江晚你今日必须给本公主道歉!” “是,都是臣女的错。是臣女不该多管闲事,惹恼了公主,是臣女不该射杀你背后的青蛇时没有提醒公主,让您误会了甩鞭自伤。公主若是觉得打了许大人还没有解恨,臣女愿受公主一鞭!” 江晚说着转了身,将背部留给公主,一副乖乖等着挨打的样子。 “这可是你说的,本公主便赏你一鞭!”羲和怨恨的抽出鞭子,就要朝着江晚打去。 “住手!你还有没有规矩了!陛下可是知道事情原委,江晚若真是错了,你罚她便是,何必让公主在此当众羞辱她!” 皇后气得站起身,责骂了公主又要让皇帝给个说法。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小女儿家的玩闹罢了。羲和,还不快退下去。”皇帝这时候又要和稀泥了。 “呵,小女儿家的玩闹。都动鞭子伤人了,陛下还觉得只是女儿家的玩闹吗?更何况受伤的还是大理寺卿许大人。殴打朝廷命官,这也是玩闹?” 皇后目光扫过堂下,“许卿何在?” 许肆被沈少瑜扶着站了出来。 众人看过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许大人听闻一直病病恹恹的,平日倒也没看出来,今日怎么脸白的跟鬼似的。 有眼尖的人看到他后背的血迹,不由惊呼出声,“许大人可是受伤了?” 许肆跪在殿中,“微臣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都是微臣的错,公主并非有意。” “太医呢,可为许大人看过伤了?”皇帝皱眉看向羲和,他倒是不知,许肆伤得这般严重。 “回陛下,鞭子带刺,伤口不太好清理,许大人受罪了。再加之,大人本就体弱,伤口怕是会感染。” “父皇,儿臣不是有意要伤许大人的。儿臣愿意以身相许,既为恕罪,也为照顾许大人,求父皇成全!” 哦豁,今日的大瓜真是一个接着一个,这场秋日宴倒是精彩! “不行!”皇帝还未开口,一旁的淑妃慌忙站了起来。 她一双美目看着羲和公主,眼里既有焦急又有恼怒,还带着丝丝雾气,看的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不愧是宠妃,这姿色,这神态,轻松拿捏男女老少。 “羲和,你不要胡闹,婚姻大事自有你父皇为你做主。你今日伤了许大人的确不应该,还不快向你父皇承认错误。” “母妃,儿臣是真心喜欢许大人,求父皇和母妃成全。” “许卿,你怎么说?”皇帝把问题抛给了当事人。 “微臣……”许肆才说两个字,便不停的咳嗽了起来。 咳嗽声一声盖过一声,还带着浓浓的痰音,看着随时会喘不上气来的样子。 这一幕不仅吓坏了吃瓜群众,同样也吓到了羲和公主。 她的印象里,许大人总是风光霁月,运筹帷幄,淡定从容的,是整个大盛朝最俊美的,可眼前的他…… “微臣……这破败的身子岂能连累别人?”虚弱破碎的声音,虽让人怜惜,却也让人生出不敢触碰之心。 许肆说完,嘴角溢出血来,在他苍白的面上越发显得妖艳刺目。 皇帝的目光时不时扫向江晚,见她似有嫌弃的后退了两步,对许肆也无半点关心,这才消了心中的疑虑。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消失,江晚垂着的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太医忍不住上前查看,“果然发热了。” “来人,送许大人回府,太医也跟着,务必治好他。” 许肆是把刀,他还有用得上的地方,可不能轻易死了。皇帝吩咐完,这才将责备的目光看向羲和。 “公主胡闹,罚俸三月,禁足一月。” 而后又赏赐了许肆和江晚不少东西,算是为公主之过买了单。 热热闹闹,风波不断的秋日宴总算结束了,有人喜也有人忧。 御书房里,顾尚书刚要行礼,被皇帝亲手扶了起来。 “朕知你的忧心,朕不妨与你说实话。太子的确伤了男根,但也不是完全不行,只是以防万一,苏凝肚子里的孩子必须平安出生,你可明白。” “微臣明白。”这是交底,更是警告,警告他顾家不许对苏凝下手。 “朕答应过你的事依旧作数。等苏凝生下孩子,她是去是留,就看你们的本事。另外,朕也希望知意能想办法尽早怀上太子骨肉。” “微臣领命!”顾尚书除了答应还能如何?太子到底行不行成了婚才知道,更别说怀上孩子了,这任务……艰巨啊! 顾尚书心情复杂的出了御书房,苏青禾一脸惶恐的走了进来。 “陛下,苏凝那丫头可是坏了您的计划。都怨微臣,平日对家事疏于管理,这才让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你也不用自责,你家里的事朕还是知道一些的。你也就是在外面呼风唤雨,回了家还得被人压着。” “微臣……忏愧!” “朕找你来并不是要责怪你。” “陛下可是因西北军忧心?臣倒有一计。” 第42章 丞相苏青禾 “哦,爱卿不妨说说看。” “想办法将江晚留在京中,西北军没了她便没了主心骨,江晨还小,撑不起整个西北,那么,谁更有可能被西北军放下戒备认可呢?” “你想说侯府二房江远山?可他能力不行,怕是难以服众。”皇帝并未隐瞒他早已将此人收为己用的事实。 能得陛下信任,苏青禾越发表现的恭敬(谄媚)。 “他不行,陛下便派个行的人帮衬着。” “你是指谋士?” “谋士怕不行,江远山是要上战场真刀真枪的,不如派个文武双全的人去,明面上做他战友,暗中帮他积累战功。” 皇帝眸中闪过思索,“这倒是可行,只是如今他的女儿成了瑞王妃,等他掌控了西北军,会不会养大了胃口,生出别的心思。” “陛下考虑的是!”看来皇帝中意的仍旧是太子。 “可他若是真有了二心,陛下不正好能将江家连根拔起吗?侯府如今虽闹了分家,但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皇帝眼眸一亮,抓不到江晚的把柄,还抓不到江远山的吗? “还是爱卿深得朕心。只是这派谁去,爱卿可有人选?” “这倒是有些为难了,臣虽为百官之首,可平日接触最多的还是像臣这样的老东西,一时还真想不出谁合适?” 皇帝闻言倒是没再为难他,反而露出满意之色。 “今日便辛苦爱卿了,回去吧。” 苏青禾回了相府,径直去了苏凝的院子。平日他断是不会这般没有规矩,强闯侄女院子,但今日他气狠了,便没了顾忌。 “让苏凝出来。”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正因为自家主子成了太子妃而高兴,便见相爷一脸怒气的冲了进来。 “怎么,这个家里我说话不好使了?” 丫鬟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忙进了屋子将苏凝扶了出来。 “二叔……” “跪下!” 苏凝红了眼,双手不自觉护着肚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二叔,凝儿知错……”虽是认错,却也没有要听话跪下的意思。 苏青禾冷冷一笑,“我让你跪下!” “哎哟喂,我的心肝儿,谁让你出来的,快回屋躺着。”一老妇人被苏凝的母亲陈氏扶着过来。 “老二,你长本事了,竟跑到侄女这来耍威风了。她如今可是陛下钦定的太子妃,肚子里更是揣着皇长孙,你怎敢对她吆五喝六的。还跪下,我看你才该跪下!” 老妇人劈头盖脸就将苏青禾骂了一通。 “母亲!她与太子无媒苟合,婚前失贞,让我相府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我不该罚她吗?” “什么无媒苟合,谁敢乱嚼皇家的舌根。太子要如何,凝儿还能拒绝不成。如今不是正好,她肚子里的可是皇长孙,且有可能是太子唯一的儿子……” “母亲慎言!”苏青禾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可苏母却一副骄傲自得,丝毫不觉自己说错了话的样子。 “母亲还是回自己的院子歇着吧,此事事关重大,并不是你表面看到的样子。” “怎么,你是嫌我碍眼了,还是嫌我上不得台面了?”苏母一屁股坐到地上,那矫健的动作丝毫看不出已年过七十。 “想当初,你们没了爹,是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兄弟俩拉扯大的。为了供你读书,我这一双手白天黑夜都浸在水里给人家浆洗衣服。还有你大哥大嫂,什么苦活累活没有干过,就为了给你买一张纸一支笔,你大哥废了一条手,你如今发达了,就嫌弃我们了……” 看着几乎每日都要上演一出的老母,苏青禾只能苦笑,他这些年看着风光,可谁又知道他在家里过得什么日子! 他实在是累了也心凉了,摆了摆手,“苏凝,你好自为之吧。最好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不要再拿他当筹码随意算计了。你那点伎俩,也就骗骗你祖母和母亲!” 苏凝这才白了脸,不过很快又想通了。知道她今日是故意的又如何,皇帝还不是要如了她的愿。至于以后,她有了孩子又有脑子还怕什么! 见她这般自以为是,苏青禾无意多说,转身回了书房。 …… 夜已深,天更凉,南阳伯府许肆的院子里还亮着灯。 “阿肆如何了,范老怎么还没出来?” “夫人别急,公子会没事的。”白虹虽劝慰着,可心里也没底,更不敢告诉夫人,里面施救的不是范老,而是个才及笄的少女。 “前两日不都好些了吗,怎的今日进一趟宫,就跟丢了半条命似的。你老实告诉我,阿肆在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的候在宫外,并不清楚宫里发生的事。”他可不敢说公子后背受了鞭伤引发的高热。 许夫人谢氏心中慌乱,偏偏又见自家夫君还在一旁悠闲的下棋,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有心思下棋,儿子只剩半条命了,他们也没派个人来问候一句,真真是好狠的心肠!” “怎么又扯上他们了,不来便不来呗,阿肆还不乐意见到他们呢!” “都是嫡亲的孙子,凭什么一个是宝,一个是草。他们要不乐意你有别的孩子,为何要让你续弦娶了我,这不是欺负人吗?” 谢氏哭红了眼,尤其是想到这些年儿子被两个老的打压冷落,受尽委屈的境遇,她便又恨又急。 许薪也很无奈,“这也不是我的错啊,你对着我发火有什么用!” “怎么就不是你的错了,你若是少出去花天酒地,多长些本事,他们也不至于无视你。就是你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儿子……” “两个都是我儿子,你要我护着谁?再说了,你平日也不见得对阿肆有多好……” “许薪,我与你拼了……” 夫妻俩就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白虹叹气,都懒得去拉。他有时候也搞不清,夫人和老爷到底爱不爱公子? 尤其是夫人……时冷时热,热的时候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公子的,冷的时候又直戳公子心窝子。 范老推门出来,皱眉看着夫妻俩,“老爷夫人还是请回吧。” “可是打扰到你为阿肆治病了?” “我儿如何了?” 夫妻俩同时开口。 “死不了也活不好,回吧,别吵着他了。” 看着一路走一路吵的两人,范老也只能无奈摇头。这伯府啊,也就公子一个正常人……不对,他是个病秧子,也不正常,哎! 默默坐在角落里看了一场戏的沈少瑜也很无语,这夫妻俩是不是当他不存在? “沈公子也回吧。” 沈少瑜知晓许肆没了性命危险,便也打算离开。可刚起身,便见一道黑影从院外翻了进来。 哪里来的小贼! 第43章 当年疑点 “沈公子果然还在这里!” 小贼竟是江小姐! 沈少瑜挑了挑眉,眼神带了些玩味。“江小姐是来找我的?” “去了趟沈府,没找着你便猜测你应该在此。” “这样啊!”沈少瑜拉长了语气,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却见江晚好似听不懂他话语里的调侃,面上一片沉静,反倒叫他进行了一番反思,莫非是误会了? “不知江小姐找我何事?” 两人坐到了凉亭,白虹瞅了眼,这是将他们这里当成客院了? “事关皇后娘娘。想必你今日也看到了陛下对娘娘的态度。利用不成反被掣肘,我怕……” “你怕他们对姑母不利?”沈少瑜正了神色,眉眼带着愁绪。 他之所以不出仕,便是怕沈家风头太过,惹了陛下不快。他与祖父和父亲不同,没有那么信任帝王的胸襟。 而如今看来,他是对的,帝王当初要姑母为继后,只是想利用沈家的清誉,为自己正名。 他对沈家没有半点爱护,只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利用,就连姑母的子嗣都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如今利用完了,又发现姑母并没有那般听话,怕是就要卸磨杀驴了。 “很有可能。”上一世他们利用皇后的死来陷害她,这一世她虽躲开了与太子的婚事,但那对豺狼父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陛下应该对娘娘动了杀意,而能轻易伤害娘娘,且让所有人都不会怀疑的便是太子!所以那件事,你查的如何了?” 沈少瑜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他如今已完全信了江晚的话,虽然还是想不明白,她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姑母当年的确是怀胎十月生下了孩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在她眼皮子底下换掉孩子的,只能是伺候在她身边的人。” “生产当日,除了两个宫里的嬷嬷,便是姑母身边的琴姑姑。” “瑛姑呢,她当时不在吗?” 沈少瑜摇头,“这也是其中一个疑点,我得到的消息是瑛姑那段时间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姑母,便没在月华宫。” “这么说来,那两个接生嬷嬷和晴姑最有可疑?” “的确如此。两个接生嬷嬷十多年前便不在了,都是高龄,死了也无人在意。我让人查了死因,也没有发现异常。” “家人呢,也不在了吗?” “都是无儿无女,孑然一身的人。” “那琴姑呢?” “琴姑和瑛姑都是沈府的下人,是姑母进宫前便一直跟在身边的。按理说她们应该是姑母最值得信任的,可偏偏我查出来,琴姑却是最可疑的一个!” 沈少瑜自嘲的笑了笑,接着道,“姑母生产后不久,琴姑便摔断了手,姑母给了她自由身,送她回了老家。” “然后又死了?” “是!只在老家住了一年,便死了。” “怎么死的?” “全村死于瘟疫!” 嚯,江晚即便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跳。是天灾还是人祸?若是人祸,那龙椅上那位可真不是个东西! “可是查到了疑点?” “当地人说,那个村子之所以会染上瘟疫,是因为有个外地归乡人传回去的。但我查了,在那个时间段,并没有哪个地方还出现过瘟病。而且,那个村子附近也只有极少数人被感染,这不正常!” 的确不正常,但凡有瘟疫出现,都是一传十十传百,既然外村有人感染,那便不该没有传播开来。 “所以致死的不是瘟疫!可有查过水源?” “查过了,可村子已经荒废了十多年,那里的水井也积满了泥沙脏污,就算有人投毒也不可能再查出来。” “那便验尸!” “验尸?”沈少瑜有些犹豫,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十多年了,尸体早成白骨,能验出什么来? 况且万一真是瘟疫呢?刨出了尸骨会不会再次引发疫情,他要赌吗? “我来验!”一道清脆却坚定的少女声音响起。 绿蚁站在门口,漆黑的眸子里有疲惫又有一丝兴奋。 对绿蚁的医术,沈少瑜已经领略过了,只是这验尸也行吗? 似看出了他的疑虑,绿蚁解释道,“医毒同源,只要是死于中毒或是瘟病,我便能查出来。而且我看过几本验尸的书,我想试试!” 这是要理论结合实践,沈少瑜看了眼自信的少女,有些佩服。 “若真是瘟病而死,会不会再次引发疫症?” “将掩埋的尸体挖出来的确有风险,但既然那个村子已经荒废了,那咱们只要守住那里,便不会传开来。至于去的人,” “那好,我给你安排人手。” “不用了,我亲自带绿蚁走一趟。人多反而会引起注意。”江晚开口。 “可你如今是陛下的重点关注对象,你去岂不是更引人注意。” “我自有办法,再说了,明日开始他们可不一定有功夫浪费在我身上。只是娘娘那里,你要想办法多看顾着些。” “另外,还有一点,我们除了从娘娘这边入手,是不是还忽略了太子的生母?” 什么生母?白虹本来听得云里雾里,这下越发懵圈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两人就当着他的面谈论,是真不把他当外人啊! 江晚似乎感受到了白虹乱了的呼吸,转头朝他笑了笑。 他懂了!这分明是要拉他家主子下水!那他……要不要告诉主子? “太子出生那一年,倒是有两位宫妃怀孕,一位是宸妃,生下了大公主,一位是婉嫔,但后来滑胎了。宫里的事我能查到的不多,动静太大又怕引来怀疑。只能查到一些线索,让姑母相信此事,由她来查会更方便。” 大公主?江晚想了想,好似已经成婚了,虽是皇上的第一个女儿,但似乎并不受宠,存在感挺低的。 “太子和大公主会不会……” “我也有此猜测,但并未查到任何证据。” “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先从琴姑入手,等有了切实的疑点,娘娘想来应该能信。” 这事便这么定下来了。 空气突然的沉默,江晚倒是一点不觉尴尬,沈少瑜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啊肆?” “也好,来都来了,是该跟主人打个招呼。” 沈少瑜摇头失笑,江小姐对阿肆……是真的有些不同呢! “哦,对了,绿蚁,许大人可醒了?” “没有。” 嗐,忘了绿蚁是一根筋,现在怎么办?江晚抬起的脚进退两难! 噗……沈少瑜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江小姐和女神医都很有意思呢! 咳咳……低哑的咳嗽声从屋子里传出来。咳完许肆才惊觉自己似乎越发不理智了。 明明今日在宴会上将自己脆弱无能的一面展现出来,他该不愿见她,害怕见她的,可如今又算什么,主动邀请吗? 内心正煎熬,门已经被推了开来。 第44章 梦里花落知多少 “阿肆,你还好吗?”沈少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无碍,让你担忧了。” “既然无碍,那我便先回去了,再不回,家里老头子怕是要拿棍子打人的。” 看着溜的比兔子还快的男人,江晚终于有了一丝不自在。 “小姐,你要不要进,门口风大,许大人受不得风。” 江晚立马关了门,可是,她是不是将绿蚁也关在外面了? 一个半躺在床上,一个背对他站着,空气好似凝滞了一般。 “大小姐请回吧。” 江晚猛的转身,冷冷看着许肆,“为什么?因为你的身子,你觉得自己活不长不想拖累我,还是因为你讨厌我?” 江晚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她本就是个敢爱敢恨,洒脱爽利的性子,因着上一世的经历,她越发想要为自己活一次。 可许肆一次次冷着她疏远她,她即便知道他有苦衷,如今也有些生气了。 “我与大小姐谈不上深交,何来讨厌一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熟?其实我也一直好奇,我们明明不熟,你为何要处处留意我,暗中帮助我?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见过?” 上辈子到这辈子,这都是她一直没想明白的事。 许肆沉默着,心底有一丝失落,她果然不记得了。那回京后的这些日子,她为何就笃定他不会害她? “许大人相信前世今生吗?我若是说,我会死在皇室的阴谋诡计下,你愿意帮我吗?” 许肆终于抬眸,少女眼中的认真,还有那无限的悲伤与遗憾似乎要将他湮灭。 “我不会让你死的,但若是真的改变不了,我也不会害怕。所以你也勇敢一点,信我一点可以吗?” 许肆的心像被什么攥住了似的,比起每日的病痛折磨还要难受。 他抬头去看向门口,却发现少女已经出了屋子,瞬间觉得空落落的,像是灵魂也被那人带走了。 江晚忍着眼中的泪意出了屋子,绿蚁默默跟在她后面。 夜空中,她似一个幽灵,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带着满身怨气的恶鬼。 “小姐,你是在担心许大人吗?” “你能治好他吗?” 绿蚁有些为难,她想安慰小姐,想说自己一定可以,可她从不说谎。” 绿蚁的沉默已经给了她答案,江晚难受极了,若是依旧改变不了什么,那她重活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我今日取了许大人的血,但暂时还有很多疑点想不明白。或许等我们验尸回来,我脑子换种思路便想通了呢。小姐,我不会放弃的,你也要对我有信心好吗?” 这应该是绿蚁最真诚的安慰了。 “好,我信你。” 这一夜的江晚睡得很不安定,前世今生的画面不断在她眼前回放。 西北草原上,一身白衣的许肆坐在墓碑前,掌心不断摩挲着上面的字迹。 画面拉近,睡梦中的江晚眼皮颤了颤。是她的墓碑呢,所以她死后,许肆将她葬在了草原上吗,真好,她喜欢那里。自由的风,翱翔的鹰,天高地阔。 画面中男子吐出一口血,染红了一身白衣,他却笑了起来,看向墓碑的眼底竟带着释然和期待。 “阿晚,很快,很快我就能来陪你了!等我,等我回去杀了他们……” 画面一转,京城的城墙上,一排排箭矢严阵以待,而城墙下,绯色身影骑在高头大马上,他身后,是无数的将士和兵马。 战争一触即发,鲜红的血,破碎的身体,四处乱飞的箭矢,还有无数被砍落的人头。 这是她最熟悉的战场,可如今看来,她却无比紧张害怕。 画面再转,许肆推开了明德殿的大门,泰和帝一身龙袍端坐于龙椅上。 “哈哈哈……为了一个女人,你宁愿放弃身份,背负乱臣贼子的名声也要造反,许肆,你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超生!” “我何惧历史评判,无愧于心便无畏于行。倒是你,即将去见列祖列宗,心中可有惧意。” “朕是天子,朕有何惧!” “嘴硬!”许肆一步步走上台阶,一剑砍断了泰和帝的脑袋。 青霜剑!那是她的青霜剑! 以上帝视角看着这一切的江晚正激动,就见一身绯衣的男子跌坐到地上,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刚才那一剑抽走了。 “阿弥陀佛!施主本可以多活两年,如今这般可曾后悔?” 许肆斜了眼老秃驴,“自是后悔的,后悔未能保护好她,后悔我的懦弱无能!老秃驴,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完成了,未免生灵涂炭,我已立宗室子为帝,现在该你答应我的了!” “痴儿!”老秃驴取下一串佛珠,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黑色的佛珠盘旋在许肆头顶。 干枯的大掌拍在男子眉心,一道金光抽了他全身的血液汇聚到佛珠上,那佛珠慢慢由黑色变成了紫色,旋转也越来越快…… “斗转星移,似真似假,生死轮回,亦梦亦幻,去吧……” 呼!江晚猛的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却又似有一层血雾散在面前。 那是许肆的血,弥漫在整个画面中。江晚不会觉得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梦境,她知道那是上一世她死后真真切切发生的事。 原来她的重生不是什么老天垂怜,而是有人用声誉,用性命,甚至整个天下换来的! 江晚将自己埋进被窝,她孤身入敌营被千军万马追杀时没有哭过,被冤枉毒害皇后时没有哭过,被追成丧家犬看不到前路时也没哭过…… 今晚的月很圆,月光似残血,清冷又孤寂。 许肆同样睡得不安稳,梦里面,江晚接了赐婚圣旨,他拉着她让她小心太子,可她不信他,她一身嫁衣进了东宫,又一身血衣逃离京城,可最终她还是死在了草原上…… 画面断断续续,可他揪着的心却没一刻松懈。 许肆睁开眼,梦境那般真实,他的痛也那般真实! …… 太子想了一晚上,那股郁气依旧没消。江晚耍了他,把他的女人送到了老二床上,加上这些天在她那里受的冷落,他一定要找回场子。 老管家小心翼翼的将太子迎进了侯府,但对他要进浅月阁的要求却是寸步不让。 “放肆,你一个小小管家竟敢拦孤的路,滚开!” “殿下真要强闯女子闺房?是欺负我们大小姐没有祖父和父亲庇护吗?” 老管家这话是在提醒他,侯爷父子可是死在战场上的,如今他要欺凌忠臣遗孤吗? 太子听懂了,却越发恼怒。“老东西找死!给孤打!” 侍卫拔刀,流萤挡在管家面前,身后的府兵也齐齐站了出来,那气势可比太子的侍卫强上不只一星半点。 “好啊,江家这是要造反呢!” 第45章 开堂 “太子皇兄说哪里的话,人家保护老管家而已,赤手空拳的,怎么就造反了!” “老二,你来作甚?” “当然是来看我的王妃啊,倒是太子皇兄,是对臣弟的岳家有什么不满吗?父皇昨日才赐的婚,皇兄今日就来喊打喊杀……” “你闭嘴!你的皇子妃是江黎,孤要找的人是江晚,你别在这碍事。” “皇兄莫非是对父皇赐的太子正妃和侧妃都不满,要不怎么自己的女人不找,巴巴的跑来强闯女子闺阁!” “你今天非要管孤的事不成?” “皇兄,你说我要不要去问问我的瑞王妃,她昨日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瑞王眼底带着冷笑,他可不会忘记这个好皇兄不仅给他下药,还要他背上骂名的事! 这笔账他迟早要跟他算! “你给孤等着!”太子甩袖离开。 “本王要见自己的王妃,管家不会拦着吧?” “这边请,老奴亲自给王爷带路。” 抄手游廊上,江黎匆匆跑了出来。 “殿下……” 太子停下脚步,看着少女幽怨的目光不由挑了挑眉。 呵,他用过的破鞋给了老二,这感觉倒也不错! “殿下,我不要嫁给瑞王,黎儿这辈子只想做你的人……” 太子擦掉少女的眼泪,“都怪江晚,昨日定是她对你有了防备,又将你灌醉丢给老二。如今父皇已下旨,孤也没有办法。不过你放心,等将来孤坐上那个位置,不会忘了你的。” 她也不知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她亲眼看着江晚吃下那颗糖的。 “殿下,你是不是嫌弃黎儿的身子脏了?”江黎呜呜哭起来,“可黎儿也不想的,黎儿心里只有殿下……” “傻瓜,都说了,身在曹营心在汉,孤会记着你的好!” 江黎瞪大了眼,太子这是要她做内应? “怎么,不愿意?” “没有,殿下要我做什么便做什么,只望殿下心中给黎儿留一席之地。” “这是自然。你可是孤的第一个女人……” 太子一手握着江黎的手,一手轻拍在她臀上。 “阿黎!” 瑞王的声音吓得两人飞速分开。 “皇兄还没走呢?阿黎怎么了,脸蛋这么红?” “可能是外面太晒了。” “这样啊,那本王陪你去屋子里?”瑞王说着调情的话,一把拉过江黎,手臂紧紧搂在她的腰上。 “别动,我们什么没做过,害羞什么?” “殿……殿下还在呢?”江黎又羞又恼,却始终挣脱不开腰上的手臂。 “皇兄又不是外人,不是吗?”瑞王凑在她耳边,说着别有深意的话。 “阿黎可要早点为本王生个孩子,毕竟皇兄都已经有一个了,说不定很快就能再有一个,是吧,太子皇兄?” 太子被人抓了痛脚,恨不得一拳砸在他嘴上。可最终也只能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王爷,你勒着我了。” “是吗?昨日你不是求着本王用力点吗?” “王爷!”江黎羞愤欲绝,眼眶都红了。 “啧啧啧,瞧瞧这副委屈的模样,你就是用这副样子勾引太子的?” “王爷胡说些什么!” “本王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明白。真当本王又瞎又蠢了?说说看,是太子在床上更厉害还是本王让你更舒服?” “王爷不喜我便直说,何必欺辱我?” “欺辱你?是啊,嫁给本王委屈了是不是?你真以为昨日的事本王就这么算了?还有……本王虽中了药,但睡的是不是处子还是分得清的!” 江黎脸色煞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怎么,怕了?别怕……咱们以后可是正经夫妻呢,同生共死的夫妻。你心底该有谁,该向着谁可明白了?” 见她点头,瑞王这才满意的笑了。 “这才乖嘛!好了,现在我们来谈正事了,听说侯府要分家?那可不行……” 另一边太子出了侯府,暗卫现身。 “江晚呢,在不在?” “在院子里练剑。” “看住她。” 而正在院子里练剑的“江晚”感受到暗卫的去而复返,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在扮演小姐这件事上,一寻还是很自信的。 而真正的江晚一早便带着绿蚁和十安出了城,往琴姑的家乡而去。 太子揣着一肚子气回了东宫,越想越不平,老二与他不对付便罢了,他的父皇如今要抬举老二对付他,母后竟然也帮着外人坏他计划。 怨毒的眸子盯着伺候的宫人,手里的鞭子蠢蠢欲动。 就在宫人绝望之际,有小太监匆匆跑来。 “殿下不好了……” “混说些什么!”太子的鞭子正好找到了发泄口,啪的一声打在小太监脸上。 “殿下饶命,是奴才急糊涂了,殿下饶命……” “出了何事?” “大理寺围了顾府,将尚书大人给抓了,说他是刺杀江小姐,诬陷安王和瑞王一案的主谋。” “荒唐,小小一个大理寺,竟敢如此猖狂。” 他倒不怕顾南风说些不该说的,只是顾知意如今是他侧妃,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昨日父皇才赐的婚,今日便有人动他的人,这是明晃晃打他和父皇的脸,他岂能容忍。 再想到昨日得到的消息,江晚竟然护着那个病秧子…… “孤倒要去会会这个大理寺卿!” 大理寺门口,闻讯而来的除了看热闹的百姓,还有不少达官贵人。 这可是当朝尚书,更是太后和未来太子侧妃的娘家。大理寺卿许肆又是出了名的青天,战绩可查的铁面判官,两方对上必定是火花四溅,不看岂不可惜。 许肆一身绯衣高坐大堂,面容冷峻,五官俊美,丝毫看不见昨日的病态来,只显得丰神俊朗,目下无尘。 “顾大人可知本官今日请你来所为何事?” 顾尚书冷冷一笑,“倒要让许大人为本官解解惑!” “好说!带证人!” 吴忠和杨帆被押了上来,后面跟着曹宇。 不待许肆发问,吴忠已将他是如何在箭上造假,如何杀害恩师企图嫁祸于他,又是如何与顾府管家来往的事一股脑儿的供述出来。 “呵!你说这些事都是本官府上管家交代你做的,你有什么证据?空口白牙,你想冤枉谁便冤枉谁?” “自然有!这些年管家吩咐我的可不止这一件事,每次事情办成后,他都会给一笔封口费。为了以防今日局面,我都会让他在银票上按上手印,这便是铁证!” “验!”许肆淡淡吐出一字,便有衙役抓了管家对比指纹。 “十张银票,每一张的手印都与管家指纹对得上。” “顾大人还有何话可说?” 第46章 父子 “放肆,你竟背着本官犯下如此大错?” 嘁…… 顾尚书的推脱顿时引来门口一阵唏嘘,他脸色有些难看,断臂求生,让下人顶罪本就是常规操作,也是最有效,双方能皆大欢喜的操作。 “小人有罪,小人愧对老爷。”管家也早有心理准备,一番悔过后,抽出匕首便要自我了结。 咻!一颗石子打落了匕首,白虹弹了弹指尖的灰,目中有些鄙夷。 “顾大人不会觉得推出一个管家就能完事吧?区区一介下人,他有何理由又有何能力做下此事?” 好一个许肆,就此打住,案子结了,功绩做了,名声也能保住,他却偏偏不知足,竟妄想将他定罪,真是贪心不足! 顾尚书冷冷看着他,语气嘲讽又挑衅,“仅凭这些,许大人就要把罪名按到本官头上?” “顾大人说得对,仅凭这些的确不够。带上来。” 许肆的胸有成竹让顾南风不由皱了皱了眉。当他看到张记打铁铺的掌柜被押着上堂时,提着的那口气又松了下来。 张扬可不比吴忠,他没有软肋,并不会配合官府,面对审讯那是一问三不知,头也未抬。 “大人,这便是你说的证人证据?该不会是想把打铁铺也算在本官头上吧?” 顾南风有些自得,幸好他提前收到消息,让人在大理寺到达之前便将铺子里的东西烧了个干净,只一个不会开口的掌柜,看他要如何定他的罪! “张记打铁铺还真就要算到顾大人头上。”许肆的语气很平淡,却无端叫人听出一种笃定来。 “许大人好本事,孤倒要来学学这铁面判官的厉害!” 太子一脸阴沉的走进来,目光冷冷盯着堂上的许肆。 看热闹的人越发兴奋,目光齐齐朝着堂上看去。却见许大人依旧淡定从容,只起身朝着太子拜了拜,并未露出退意。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能来视察大理寺工作,臣深感荣幸,定不负朝廷所望。” 许肆说完,太子的脸色越发黑了,可不待他开口,惊堂木拍出震天一响,随即又是那可恶的声音。 “带证人。” 这次上来的是一名老妇人,太子敏锐的发现身边的顾尚书呼吸都变紧了。 “堂下何人?” “民妇姓唐,曾是顾尚书府上一名接生婆子。” 唐嬷嬷简单的介绍完自己,便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扬。 “掌柜的不认识我吧,但老婆子认识你。你的母亲叫婉容,二十五年前生下了你,便是老婆子为你接的生。你可知你的母亲以及她的家人都是怎么死的?” 张扬终于抬起了头,目光疑惑的看向唐嬷嬷。“你到底要说什么?” “哪来的老婆子,我顾府从没有什么姓唐的稳婆,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顾大人用不着否认!只需找几个顾府老人,便能证明我的身份。”唐嬷嬷冷静说完,再次看向张扬。 “他们都是被顾府的老夫人,也就是你的祖母派人灭口的!” 什么祖母,什么灭口,这又是什么精彩的豪门恩怨? 看客们兴致盎然,目光灼灼的盯着唐嬷嬷,希望她快些讲来。 张扬同样乱了呼吸,“你胡说!” “老婆子这条命是你母亲救下的,我骗谁也不会骗恩人唯一的血脉!”老人红了眼,语带哽咽。 “你母亲本是一娘家女子,只因长得太美,被顾家大公子,也就是现在的顾尚书强抢了回去当外室养着。等她怀孕后,看管她的人松懈了,她便找了机会要逃出去。” 老人叹息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同情,“结果自然是未能得愿,等她生下你后,顾老夫人得知此事,又恰逢你的外祖和舅舅进京寻人,她害怕顾大人做下的罪孽暴露人前,便将他们全都杀了,包括你的母亲。原本老婆子也是要被灭口的,是你母亲心善,要我带着你逃出去。可…… 说到此处,老婆子泣不成声,羞愧难当,“可老婆子想着若是带着你,顾府定不会放过我们,于是便一个人逃了,将你留在了别院。” “这些年我一边提心吊胆害怕被顾府找到,一边又心存愧疚,怕你过得不好。后来我便又重新回了京城,发现你还住在那个院子,便一直关注着你,直到你被官府抓了起来。” “公子,老奴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你。如今说出这番实情,是不希望你被顾府利用。” “你如何证明这些话是真的?” “公子脚心有一块红色胎记,公子还不能食花生,哪怕只一点也会全身起红疹,这是随了你的母亲。而且你与你的母亲长得也极像,只要找去她的家乡,想必很多人都能认出来。” “是这样吗,顾大人?” “一个疯妇的胡言乱语,你也信?”顾南风眼底含着浓浓的警告。 张扬垂眸苦笑,不管他是顾南风的义子张扬,还是外室子顾扬,他都没有选择了。 只是不甘心啊,若他的身世真有隐情,那他如何对得起他的母亲?去了地狱他怕是没脸见他的! “呵,许大人真是好本事,孤今日也算是学到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太子的阴阳怪气,许肆毫不在意,“你可想好了,真要将罪名揽在自己身上?” “本就是小人做的,与其他人何干,还是说大人希望我攀咬权贵,让你铁面无私的形象更得人心?” 好一张利嘴,就连一些看热闹的人也迷糊起来。 “父亲,你不要死,你不能丢下我们……祖父,你救救父亲,你是大官,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跑来扑进张扬的怀里。 “你们怎么来了,谁带你们来的,回去,都回去……”男人彻底慌了起来。 “祖父,你快救救父亲啊……” 嚯!这真是父子啊?祖孙三代齐全了。不对,这张扬之前显然是不知道他是顾大人的外室子的啊? 莫非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陷害,只是这里出了漏洞? “还是让我来为大家解惑吧。”人群中响起一道女声。 顾南风惊愕转身,“你,是你带他们来的,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殿下,知闲去了后,他母亲便疯了,一个疯妇的话如何能信,还请殿下看在她是知意母亲的份上,带她去看太医。” 太子眸中闪过暗芒,这一家子蠢货,竟敢坏他好事!但他又不能不管,只能给侍卫使了个眼色。 “带她走。” “殿下要妨碍公堂,带走下官的证人吗?带走一个,下官还能再请来一个,还请殿下三思!” “许肆,你放肆,你敢威胁孤,信不信孤现在就革了你的职。” 第47章 大义灭亲 “那便请殿下摘了下官的乌纱帽,下官只要担着这大理寺卿的职位一天,便要奉公执法,为民请命一天!” “好好好,你以为孤不敢!来人,摘了他的乌纱帽,将他给孤拉下来!” “太子皇兄好威风啊!许大人是父皇亲自任命的大理寺卿吧,皇兄即便是储君,那也是未来天子,不是当今天子,你这般行事,可有将父皇放在眼里?” “老二,又是你……” “是啊,太子皇兄,又是臣弟呢!顾夫人,你再不说话,真要被冠上疯妇的名号了。” 顾夫人朝着四周一一颔首行礼,“我乃顾尚书顾南风明媒正娶的妻子。只因识破他害死了我们的儿子顾知闲,他便要将我当成疯子关起来……” “好在我路上逃了。而这两个孩子的存在,我是在去年无意间得知的。如大家看到的这样,他们是张扬的一双儿女,之所以会称呼顾南风为祖父,是因为名义上,张扬是他收的义子。而实际上,他们是亲生父子!” 顾夫人递给张扬一张她查证的消息,“我查两个孩子身份时查到的,你该知道,作为正室,我最不希望你是他的血脉,可很遗憾,你是!” “我知道这两个孩子被他精心养着,一是想让他们得到更好条件,这二嘛,自然也是拿捏和威胁。你不愿供出他来想必也是为此。” “可你有没想过,他连自己嫡亲的儿子都能随意舍弃,两个外室子的儿女,他还能真心相待?如今官府也知道他们的存在了,你是私造兵器的主谋,他们必然也逃不过一死,但若你只是从犯,看在你坦白检举的份上,朝廷或可免他们一死?” “住口,你果然是个疯妇!顾家倒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别忘了,知意也是你的女儿!” 顾南风吼完顾夫人,又朝着张扬道,“你别被她糊弄了,顾家完蛋你们都逃不掉。” “他一从犯罪不及幼儿!”顾夫人大喝道。 “满门抄斩的罪,他们谁也逃不掉,你少在这糊弄他……” 顾南风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承认了张扬的身份。 “贱人,你故意的。”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就像你故意引诱儿子去状元楼,让云贵那个混账杀了他,目的就是想嫁祸给安王世子,可惜啊,苍天有眼,没让你们的计谋得逞……” 啪!顾南风一巴掌拍在顾夫人脸上,“贱人,又蠢又恶毒的贱人!” 顾夫人舔掉嘴角的血,反手一巴掌打了回去。 “又蠢又恶毒的人分明是你!我的一双儿女都被你和那个老虔婆毁了,整个顾家也毁了!从顾韵动手杀害先皇的儿子起,整个顾家就已经毁了……” “你住口,你简直疯了……” 先皇的事她也敢提,顾南风不敢去看太子的脸色,愤怒和恐惧让他丧失了理智,夺过侍卫手中的刀便砍在了顾夫人身上。 许肆眉心皱了皱,转眼去看身后的白虹,见他心虚的不敢看他,便知道他是故意没救人。 “母亲!”顾知意从人群中跑了出来,一脸担心的上前抱着顾夫人。 “母亲,你受伤了,女儿带你去治伤。” 顾夫人冷冷挣开她的手臂,嘲讽的看着她,“顾知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那些恶毒的小心思隐藏的很好?我教你的你是一点没学会,尽学了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手段。” “母亲,女儿不怪你,你是因为病了才会如此口不择言,等治好了病便好了……” 还是知意聪明!顾南风赞赏的看了眼女儿。 “真不愧是父女,不将我打上疯妇的烙印你们是不会甘心了。可是你们问问,问问在场的众人,我是疯子吗?” 顾夫人捂着受伤的手臂,转身面向看热闹的百姓。 “大家可能会怀疑我揭发自己的丈夫,数落自己的女儿,是不是真的疯了。我没疯,我只是愤怒,因为顾家的无情无义,自私自利和满肚子阴谋诡计而愤怒。” “亲爹害死儿子,祖母只会权衡利弊,做妹妹的暗中欢喜……这样的人家谁嫁谁知道!所以,大家也觉得我疯了吗?” “没有,没有,顾夫人这是大义灭亲!” “对!用儿子的死来陷害忠良才是疯子!” “我就说顾知闲怎会死在自己小厮手里,而顾家还硬要说是安王世子杀的,原来是这样啊。” “箭矢造假和沈知闲的死都是为陷害安王,顾家真是胆大包天,丧尽天良!” “私造军械可是谋逆!” “无知愚民,顾尚书是忠是奸,不是你们说了算,他有没有谋逆难道我这个太子还不分辨不出吗?” 太子冷眸扫过众人,“仅凭顾夫人的话,不过证明张扬乃是顾府子嗣而已。谁家还没个败家子了?顾尚书最多也是作风不端,教子无方罢了,许大人觉得呢?” “太子说得有理……” 这话他怎么听着瘆得慌?不仅太子,顾尚书也是身子一抖,不由抬头看向他。 果然就见许肆不紧不慢的继续道,“无论是吴忠还是张扬,只能证明的确与顾尚书有关,属于佐证,不能证明他就是背后主谋!” 许大人果然公正!不少人默默点头,虽知道顾南风脱不了干系,但的确还差了些铁证。 “那便上个折子,让父皇训诫一番!” “那便再请铁证!” 太子和许肆的声音同时响起! 众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而后越发兴奋。 太子竟想轻拿轻放,仅仅训诫就想结了此案。 许大人竟然还有铁证! 大理寺的堂审果然精彩,不负众望,京兆府和刑部可要学起来! “放肆,你敢忤逆孤的意思!” “殿下,下官能放了顾大人,可我大盛朝的律法能放过他吗,百姓能放过他吗,那些受害者能放过他吗?” “孤的话便是律法!” 嚯!废物太子越发不成样了,这样的话也能随意出口,真是又蠢又笨! 观战的官员们隐在人群中,要么扼腕叹息,要么冷笑连连。 有这样的储君,大盛要亡啊! 若是先皇…… 算了,打住,不能想,不敢想…… “太子皇兄这般护着顾大人,莫非……” “是啊,莫非殿下才是那背后主谋?” 安王从人群中走来,出口的话丝毫没给太子留情面。 “许大人,本王来晚了,没影响你审案吧?” 第48章 铁证如山 “安王叔可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任!”太子冷眼看着安王。 “本王只是合理推测而已!要不殿下给个理由,为何如此偏袒顾大人?” “安王叔也要与孤作对?” “明明是殿下容不下安王府,我儿废了一条手臂,安王府如今还被怀疑是刺杀案的主谋,殿下如今却要包庇真凶,您倒是来告诉本王,这是为何?” “太子皇兄,你就是杀了许肆也没用,你能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吗?” “还请许大人继续!”安王侧身让到一旁,一改往日的纨绔姿态,郑重的朝许肆道。 “继续,继续……”百姓也被调动起了情绪,高声喊道。 “带犯人!”许肆惊堂木一拍,声音凌冽。 “反了,你们都反了……”太子无能狂怒。 可惜没人理会他。 铁链声响起,这一次被押上来的人可不少,个个带着脚铐,跪了半个大堂。 “顾大人可识得他们?” 顾南风心神惧颤,咬着牙道,“本官不识。” “不急,等本官道明原委,顾大人想必就记起来了。” 许肆指着前面一排犯人,“张记的铁从何而来,打造好的武器又如何运走,便是这些人的功劳了。” “福运镖局,打着镖局的幌子,干着走私的勾当!这些都是查抄来的账本记录,本官有没有冤枉你们,证据说话!” 衙役将一本本账册和库存记录,以及钱庄的银票存取分发给安王,瑞王。 门口看热闹的官员这时候也忍不住了,干脆站了出来,衙役也是机灵的,顺手就塞到了他们手里,尤其是几个御史台的老大人。 “顾大人说不认识他们,那这些卖身契如何解释?” 顾南风猛然抬头,看着许肆手里那一叠身契,颤抖着手指向顾夫人,“是你,又是你……” “是我!”顾夫人没有否认,她协助官府办案功劳多一分,外放在外的长子活下来的希望便多一分。 顾南风脸色灰败,喉头一股腥甜被他努力压下。 “顺着镖局,我们在淮州找到了一处铁矿,这些便是里面的管事,矿场还有若干被逼迫的矿工。对此,顾大人也不知情吗?” 顾南风嘴角勾起冷笑,并不答话。事到如今他倒要看看最后收不了场的会是谁了! 许肆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既已踏出了这一步,便无所畏惧。 铁矿,竟然还有铁矿,私采铁矿堪同谋逆,这顾家怎么敢的! 不对,顾南风没那个胆量更没那个能力,所以…… “尚书大人,淮州乃是你顾家祖籍,这些人也都是你顾府家奴,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可说!”御史大人率先站了出来,事到如今他们没人能作壁上观。 “私采铁矿,擅造兵器,京郊刺杀,构陷安王,桩桩件件,皆是动摇国本的大案,如今证据链完整,铁证如山,容不得顾大人抵赖。”这次站出来的是国子监祭酒贺大人。 “顾大人,你可认罪?”许肆从容发问。 “不认,许大人可要将本官下狱,严刑逼供?” 呵,狂妄!众人不由纷纷侧目,隐晦的目光不时瞟向太子。 这是有恃无恐呀!所以真凶…… “来人,将顾大人与这些从犯通通关入大牢!” “放肆……”太子拦在顾南风面前。 “圣上口谕……”太监总管顺才尖利的嗓音穿透嘈杂的人群。 许肆走下高堂,与众人一起跪下听谕。 “许大人,陛下要你即刻进宫。” “微臣遵旨。” “没了?这就没了吗?公公,陛下可有喧我们一起?”贺祭酒发问。 “这倒没有。”顺才又转向顾南风,“不过倒是说了让顾大人一起。” 这…… “既然陛下没有召见,那老臣便进宫求见陛下吧!” 顺才一愣,祭酒大人这是给他出难题啊! “对对对,我们一起求见陛下。想来陛下也是为了今日的案子,我们也算见证者,尤其见证了百姓舆论,作为言官,微臣有义务告知陛下!” 一头白发的牛御史与祭酒大人一唱一和。 一群老货,仗着资历不把父皇和他放在眼里,迟早有一天他要砍了他们的脑袋。 “殿下,陛下让您先回东宫。”顺才低声劝道。 太子提步离开,一群大臣正要跟上,就见一人犯突然挣扎起来,大声哭喊道。 “大哥,救我……大哥,你不能丢下我啊……” 顾南风连连后退,怒目瞪着扑上来的男人。“哪来的疯子……许大人,这也是你的手段吗?” “大哥,是我啊,哦,对了,我当时被他们抓住,为了不暴露身份便摸黑了脸……” 顾西舟一边擦着脸上的污迹,一边哭诉着这一路的悲惨经历。顾南风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蠢货。 “大哥,你看,真是我啊……你快带我回去吧,我不要再住大牢了,饭是糙米,菜都是叶子,没有一点油水,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呜呜呜……我以为大哥很快就能救我出去,我一直没敢表明身份,可现在……都这样了,我表不表明身份也不重要了……” “闭嘴,本官根本不认识你……” 顾西舟非但没领悟到他大哥的意思,还一脸天真的问道,“大哥,你眼睛抽筋了?” “呵!我道是谁,是西舟啊……” “祭……祭酒大人……我是西舟啊,您老还认得我呢!” “国子监读书那会儿,不是打架就是逃课,最过分的一次将阮夫子的胡子点着了,老夫便亲自将你逐出了学院,怎会忘记!老夫不比顾大人,贵人多忘事!” 一番话既证实了顾西舟顾家二爷的身份,又嘲讽了顾南风的假装不识。 “以后别叫尚书大人了,叫顾戏子得了!”有百姓藏在人群中高声喊道。 “原是顾家二爷,倒是本官失误,未能查出身份来。来人,给顾家二爷单独安排个干净的牢房,顺便多审审。” 顾南风愤恨的瞪了眼许肆,他才不信这人不知道,分明是想让这个蠢货主动跳出来。偏偏,他的好二弟还挺配合! “不要,大哥快救我,我不要待在这里……你若是不救我,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官府。” 第49章 火烧大理寺 “你……你个蠢货……噗……”顾南风被气得当场吐血。 “顾大人该不会以为吐口血就能避免这场官司了吧?瞧瞧我家阿肆,每日吐血比喝水还多,昨日才被公主打得高热不退,只剩一口气,今日不照得为民请命,为朝廷效犬马之劳!” 贺鸿儒这番话一点也没客气,骂了顾南风,还顺便将自己爱徒昨日受欺负一事宣扬开来。 果然人群中除了骂顾南风的,还多了打听许肆昨日受伤一事的。 “将证据都收好了,本官面圣回来再做整理。”许肆交代完,这才随着众人往皇宫而去。 太子走出大理寺,眼底一片杀气,藏在袖中的手不由朝暗处打了个手势。 一行车队浩浩荡荡的往皇宫行去,不多时,大理寺堂审的事便传得满城皆知。 比车队先一步进宫的乃是皇帝亲信苏青禾苏丞相。 “爱卿觉得顾家可还有救的必要?” “自然是要救的。不说顾家与皇家的关系,只说顾南风此人虽不够聪明,但胜在听话,这些年来,他还是很好用的,若不是遇上了许肆……也不会败得这般彻底!只是……” “朕允爱卿但说无妨。” “顾尚书倒是可以保,只是顾府……树大根烂,也该好好修理一番了。” “爱卿的意思是将所有罪责推到顾家老二身上?” “毕竟他是被当场抓获,原本不暴露身份还能运作一番,可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在铁矿场被逮了个正着的。一个管家或许平不了这么大的案子,但一个主子,想来无论是百姓还是朝中官员都能接受。” 皇帝思索着可行性,“只是许肆这人是个认死理的,爱卿可有办法应对他?” “陛下,此子乃是一把双刃剑,就看您如何用他!是生是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皇帝沉默不语,似在思考是杀还是留,苏青禾便没再说话,只安静的候在一旁。 大理寺,柳丁整理好了所有相关证据,正要放进档案室,一道暗影从屋檐下飞来,剑尖刺向他心口。 柳丁侧身抬手去挡,抱着的证据散落一地。一根火舌子飞射而来,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我的证据……”柳丁慌乱的去灭火,连刺向他的长剑也不顾。 暗卫见他连命都不要要去救火,便知他烧的没错,眼底露出满意来,收剑要逃。 “哪里来的小贼,竟敢火烧大理寺!”白虹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直接堵了暗卫的退路。 两人瞬间从半空打到地面,越往后打,暗卫越是心惊,在长剑快到他无法反应,即将插入心脏时,恐惧下他本能的开了口。 “你不能杀我,我可是太……” 剑尖入肉再抽出,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停滞。 “不好意思哈,收剑不如你做的好。哎对了,你想说什么来着?”白虹贱贱的声音让暗卫死不瞑目。 “怎么处理?” “烧了!正好让更多外人看到大理寺库房着火了。”柳丁回答完见他还没走,不由提醒道,“小贼跑了你还不去追?” 什么跑了,不是就死在你面前吗?好在脱口前,他总算反应过来。太子暗卫可不能死在他们大理寺,必须得逃了! 看着比箭矢还快的家伙消失在眼前,柳丁忍不住内心得瑟,大人身边还是少不得他这样聪慧的下属啊! 大理寺被人放火烧库房一事迅速传遍大街小巷。骂顾府的,阴阳太子的,喊着要捉拿放火犯的,在各处茶楼酒肆闹得沸沸扬扬。 皇宫,顺才公公顶着一头的汗进了御书房。 “陛下,许大人和尚书大人到了,只是……” “说!”。 “御史台的牛大人,祭酒大人,还有安王和大长公主也到了。” 御书房落针可闻,就连苏青禾也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 “大长公主也来了?” “是,奴才回来时宫门口遇到的,原本说是进宫看太后,结果安王上去哭求了一番,便跟着一起来了。” 好一个萧明城,他以为请来大长公主就能压他一头,做梦! “既然都来了,便请进来吧。” 顺才公公出去的间隙,一名暗卫也不知从冒了出来,将大理寺库房被火烧,百姓义愤填膺的情况报给了皇帝。 听到证据已被烧毁,皇帝阴沉的脸色这才缓了过来。太子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微臣拜见陛下。” “都起来吧。” 皇帝似乎这才看到大长公主,忙起身将她扶起来,“姑母来了,快赐座。” “陛下不嫌我多管闲事吧?人老了,只想过几天清闲的日子,奈何外面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最近似对我们皇室有诸多怨言,老婆子又气又无奈,便想着进宫与太后唠唠嗑。谁知碰上了这小子,一把年纪了还似以前一般浑,对我是又哭又求,我只好跟着来看看究竟是如何一回事了!” 大长公主说完又去瞪安王,“你与陛下是亲兄弟,有什么误会不能直接跟哥哥说了,非得拉着老婆子,我可不会惯你,要真是你在外胡来,别说陛下收拾你,我先打一顿再说。” “姑母,侄儿冤枉啊!这个小子,许肆你认识吧,你问他,这次的案子是他办的,他可不会含糊。” 大长公主一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可一双眼却依旧清亮。 “是南阳伯府的那小子吧,本宫知道你,能力强,性情端,风评很是不错,我大盛朝正是需要你这样的臣子!既然是你办的案子,本宫便姑且信了明诚的话。” 大长公主对许肆的评价不可谓不高,而此话从她嘴里出来,份量又高了许多。 “陛下,我在一旁听着可以吧。” “姑母感兴趣自是可以的。” 许肆便从京郊刺杀开始,如何怀疑,如何查证,如何抓到疑犯一一道来。 边上的牛御史和贺祭酒不断点头,偶尔插话证实,很快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清晰的呈现在皇帝和大长公主面前。 “顾南风,你好大的胆子,陷害安王,私采铁矿,擅造兵器,你这是谋逆!” “陛下,微臣冤枉啊……许大人说的这些,微臣一无所知,更没做过。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会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呵,你的意思是许大人冤枉了你?” “陛下,微臣的确冤枉啊……” “铁证如山,你竟还敢喊冤……对了,许卿,证据可都带来了,朕倒要看看他想如何狡辩!” 第50章 证据烧了? “回陛下,证据自然是都有的,只是微臣本想等着整理好了写封折子一同呈上来。但既然陛下现在要看,微臣这就回去取来。” “陛下,证据老臣几人都是看过的,桩桩件件,人证物证,齐全的很,绝不会冤枉了他。”牛御史上前,似乎看不到皇帝阴沉的脸色。 “顾南风,能不想像个爷们,敢作敢当,都这样了你还喊冤,不过是徒惹笑话罢了。”贺祭酒鄙夷的看着顾南风,丝毫不给他留脸。 “你冤枉,你这都是冤枉,本王这算什么?窦娥转世吗?还是说,你背后还有人,你也不过是个替人办事的?皇兄,您说呢?” “王爷也别激动,你既要陛下主持公道,陛下自然要按规矩办事,不过查看证据而已,又不是没有……” “丞相此言差矣,按规矩办事,顾老贼此刻早已入了大牢,哪还轮得到他如今在这里装孙子抵赖!” 安王偏不说证据,只说规矩,这应对倒是叫苏青禾有些刮目相看。 “好了,不过取个证据而已,耽误不了什么功夫。”皇帝这话算是做了最终决定。 “陛下,大理寺推官柳大人求见。”就在这时,顺才公公进来禀报。 “陛下,定是大理寺出了事情,可否让柳推官进殿回话。”许肆看上去有些着急。 “宣柳大人觐见。”顺才见皇帝点了头,便高声唱了起来。 “下官柳丁拜见陛下。” “可是大理寺出了事?”许肆等他起身迫不及待的问道。 “大人,卑职有罪,大理寺让人给烧了!” “什么!谁敢这般大胆,岂有此理,我们前脚才走,就有贼子对大理寺下手,这简直是在挑衅朝廷,挑衅陛下。陛下,一定要严惩凶徒!”牛御史气得吹胡子瞪眼,说完还瞥向一旁的顾南风,怀疑之色毫不掩饰。 “烧得如何了,犯人和证据可还好?” “大牢那边阴暗潮湿,火势一时不大,很快被灭了,犯人只是受了惊吓倒无大碍。只是存放档案的库房烧了大半……” “证据呢,此案的证据可还在?”许肆急的脸都红了,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大人别急,幸好卑职谨慎,今日并未将此案证据放入库房,而是随身带着,这才避免了一场祸事。” 柳丁说完,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包裹,用油纸层层裹着。 嚯!好一个谨慎行事。御书房众人反应不一,肉眼可见的顾南风脸色灰败,而牛御史等人松了口气。 贺祭酒偷偷瞥了眼许肆,混蛋玩意儿,连他都骗!不过……干得好! “陛下不是要看吗,正好,这不证据就来了。”安王直接将柳丁手里的证据放到了皇帝手里。 “丞相也一起看看。”皇帝分了一部分出去。 “既然都看了,本宫也不能白坐着。小贺啊,给本宫也拿来看看。看看究竟是子虚乌有,栽赃陷害还是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一把年纪了还被喊小贺的祭酒大人,屁颠颠就跑起了腿来,从苏青禾手上收走两本递给了大长公主。 “陛下,大人,下官还将顾西舟也带来了。他闹着要自杀,说要以死陷害我们屈打成招,又说要亲自来向陛下请罪,下官便将人带来了。” 柳丁的话再次让众人挑了挑眉,都纷纷看向皇帝。 “人证也来了啊,那感情好,也不用等陛下再传。”默默翻看证据的大长公主说这话时头也未抬。 众人自然听出了她话里带刺,但无一人敢去看皇帝的脸色,更不敢质疑大长公主对皇帝不敬。 毕竟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她传奇的经历,整个大盛朝无人敢对大长公主不敬。 当今泰和帝并非子承父位,在他之前坐上皇位的乃是他嫡亲的兄长文慧帝,而他们的父皇则是锦元帝。 大长公主是锦元帝的同胞长姐,更是一路护着他长大,扶持他登基,伴着他将大盛朝治理得国泰民安的护国长公主。 锦元帝去了后,文慧帝又亲封其为护国大长公主。再后来,文慧帝也意外离世,当时朝政动荡,各路藩王蠢蠢欲动,又是她站了出来,带着一帮老臣支持泰和帝,也就是当今继位,这才稳住了朝堂,避免了一场生灵涂炭。 而在泰和帝坐稳龙椅后,大长公主便隐退朝堂,做起了富贵闲人,连家中儿孙都只是任了闲职。 所以于情于理,泰和帝都只能敬着大长公主这个姑母。 “这铁矿的数额出入怎会如此之大?铁乃国之利器,无论是流进了国内有不臣之心的贼人手里,还是周边各国,于我们大盛可都不是好事!” 皇帝正要应允将顾西舟带进来,便听大长公主严肃的声音响起。 “是微臣无能,只查到了铁矿产量和库存的差额,却无法确认那少了的二十万吨去了何处。” “你说什么?二十万吨……这,这不可能!”皇帝猛然转头看向回话的许肆,这个数字与他所知道的可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陛下别急,让微臣看看。”苏青禾连忙上前从大长公主手里接过那本账册。 他以科举状元入仕,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翻看的同时在不停计算,看完后,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 “陛下,的确差了二十万吨!” “混账东西,你干的好事,说,铁矿都运到哪去了!” 皇帝这次的愤怒不似作假,众人皆看在眼中,看来这次顾南风是逃不掉了。 “陛下,臣冤枉,臣没有,陛下听臣解释……”顾南风跪在地上彻底慌了,“是许肆,是他作假,陛下请相信微臣。” 皇帝看了眼许肆,又将目光落在苏青禾身上,见他摇头,便知许肆拿出的账册是真实数据,并无造假。 也就是说顾南风瞒着他,将十万吨的铁矿送到了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将顾西舟带进来。”皇帝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陛下救我,陛下,你是知道我的,我就是个干啥啥不行,混吃等死的纨绔,我怎么可能造反。都是我大哥,是他骗了我……” “蠢货,你闭嘴!” “我偏不,你都找人去大理寺放火要烧死我,企图造成畏罪自杀的样子了,我凭什么还要听你的。” “当初我就奇怪,你一向看不起我,为何会让我去淮州作威作福,原来就是等着今天啊。事发之后推我出来作替死鬼,大哥,你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陛下,铁矿的事都是大哥吩咐我做的。对了,他还告诉我,说那铁矿算不得我们顾家的私产,是得到朝廷允许的,我这才敢去的。” “朝廷允许?那个朝廷的允许,你可知开出来的铁都送到哪去了?” 顾西舟见问话的竟是大长公主,害怕的瑟缩着脑袋,他自小便最怕她,如今更不敢玩弄小心思,只能回答。 第51章 满门抄斩 “我当时便反驳大哥,说淮州根本没有公开的铁矿。他说……” “住嘴,你快住嘴,你要让整个顾府都替你陪葬吗?” “够了!” 顾南风和皇帝同时喝止了他。 “说!”大长公主却在这时候站了起来,目光沉沉的扫过皇帝,盯着顾西舟。 “他说有太子支持便是朝廷允许的!但开出来的铁具体去了哪,我……我是真不知道。” 御书房安静的落针可闻! “陛下,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才想轻拿轻放,难怪太子处处阻拦,果真他才是幕后黑手!他要这么多的铁做什么,是要造反吗?” “够了!别仗着自己头铁,以为朕不敢砍了你们!” 正有些上头的牛御史不愧是出了名的牛脾气,在皇帝杀机四溢的目光下,仍然梗着脖子道。 “老臣是御史,言官藏不住话,陛下要觉得老臣有罪,砍了便是!但老臣还是要问一句,陛下要如何处置顾府和太子?” “老臣同问!” “老臣同问!” “好好好……你们都要反了朕……” “陛下!”大长公主不赞同的看着他,如同看待一个不懂事,无理取闹的孩子。 “真正动摇国本,要反了你的人你护着,为大盛鞠躬尽瘁的你却骂他们反了,陛下,该自省了!” “姑母也要来逼朕?” 大长公主无奈摇头,“本宫这些年是如何做的,可有一丝让你不满的?陛下有多久没有出宫门了,可有去听听百姓的声音?顾家冤不冤,能不能留,陛下看着办吧。” “本宫老了,惹人闲啦,本宫这就回去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大长公主的脚步微微有些踉跄,可她没有丝毫停留,径直出了御书房。 皇帝颓然的坐了下来。 “太后娘娘驾到。” 顾南风眼里亮起一丝希望,姑母来救他们了! “母后是来为顾家求情的?朕也没有办法,都是饶恕不得的大罪……” “陛下不用为难,本宫是来支持你的。顾家犯下弥天大错,陛下尽管依法惩治!只是希望你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以及南风他媳妇儿协助官府有功的份上,饶了他的嫡长子。” “还有知意,你既已下了旨,让她做太子侧妃,她便是我皇家的人,罪不及出嫁女,也饶过她便是。” 太后一番话让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顾南风简直不敢相信。 “姑母,你怎能这样,你怎能不管顾家,你可是顾家的女儿啊……顾府两百多口人,都是你的亲人,你怎能这么狠心……” “现在知道我们是一家人了?你害我儿子孙子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想让本宫救你们,可以,你告诉我,我儿是如何死的,我的孙子又是谁杀的……” “母后!够了,顾家罪大恶极,除顾知礼和顾知意兄妹二人外,其余人满门抄斩!” 皇帝像是怕顾南风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立即便定了罪,下了旨意! “不……”顾南风被太后紧紧盯着,他当然知道答案,可他能说吗?不能,所以,顾家完了,都完了!” “姑母,还有我,我是被他骗的,我也配合了官府,您救救我,救救我啊!” “留他个全尸吧!”太后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们都满意了吧,顾府朕抄家灭族了,至于太子……” “陛下,太子是储君,身上怎可有污点,顾西舟为了活命的胡言乱语怎可轻信。不如让许大人接着查,若真能查出此事与太子有关,查出那二十万吨铁的去处,再行处置也不迟!” “丞相大人说得有理。太子虽不够成熟,但想来不会犯下此等大错,说不得是有人扯虎皮!”祭酒附和道。 “既然如此,许卿便接着查吧,尤其是那少了的铁,务必要找回来!” 他倒要看看许肆有没有这个本事! “微臣领旨!” 朝臣退下,顾家兄弟也被人拉了出去,御书房便只剩皇帝和苏青禾。 “爱卿,依你看,那少了的铁到底去了何处?” “陛下,您这是为难臣了。” “连你也觉得是太子干的吧?” “陛下,臣不敢!”苏青禾跪在皇帝脚下。 “呵!他大了,已经不需要朕的庇护了,反而是朕挡了他前进的路!”。 “起来吧,替朕看着许肆,让他查该查的,不该查的……” “陛下放心,臣一定看好了他!” 出了皇宫,许肆谢过几位老大人,这才与贺祭酒上了同一辆马车。 “老师,今日幸苦你了!”是他请老师找来了那些老大人。 “幸苦什么,都是为了朝廷。倒是你,这么短的时间查到这些费了不少劲吧?你这身子是要破罐破摔了吗,要让我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不是?” 贺祭酒一生未娶,无儿无女,他口中被他送走的人应是他此生最看重的弟子文慧帝。 文慧帝意外离世后,他便辞了帝师一职,只在国子监做了祭酒。 后来,他又收了许肆作关门弟子,孤寂的人生才又有了些盼头。 知道老师生气了,许肆认真的解释道,“老师放心,学生最近遇到一个神医,她会治好我的。” “又糊弄我呢。” “这次是真的。” 贺祭酒见他神色认真,不由心潮澎湃,眼眶都红了。“真的?哪里找来的?不行,我得去看看,是真有本事还是招摇撞骗。” “老师别急,是真有本事的。她这两日离京办事了,等回来,再让您见见。” 为了不让老师着急,许肆立马转了话题,“这次之所以能这么快查清铁矿的事,事实上是有人暗中相助。” “谁?” “不知。那人暗中递了消息,关于铁矿的具体位置,以及一些重要数据,尤其是那二十万吨的差额。原本我是只查到十万吨。” 事实上消息是那人递给江晚,江晚又给他的。 贺祭酒皱了眉头,“能对此事这般了结的可不是一般人,是暗中相助还是借刀杀人?” “便是借刀杀人,我也愿做那把刀!老师,这件事并未结束,只是开始。” “你心中有数便好。另外,今日之事,陛下虽处置了顾家,但更多是迫不得已,他让你继续查那二十万吨的去处,目的或许并不单纯,你可要万事小心。” “查得好是功,查不好,罢职丢命也属正常。” “老师知道你的性子,便也不劝了,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 京城这边,顾府被抄家灭族成了人人乐道的大事。京城外,江晚几人终于到了青石镇。 “大娘,向您打听一下,碧草村怎么走?” “没这个地,快走吧,你们搞错了。” “小姐,莫非真是搞错了,这已经是我们问的第五个人了。”绿蚁有些丧气。 看着跑得飞快的大娘,江晚摇了摇头,“或许是他们都不愿说。” “那我去抓个人来问问。”十安提议道,并很快付出了行动。 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白胡子老头被十安提了过来。 “我问你答,若是敢隐瞒撒谎,便杀了你。碧草村如何走,别说没这个地方。” “少侠饶命,我说我说……碧草村再往南走二十里便到了,但我劝你们别去,那里十多年前出现了瘟病,全村的人都死了,如今更是闹起了鬼。之前有不懂事的小孩跑去玩,撞了鬼人都吓傻了……” 第52章 碧草村 整个村子被一片杂草包围着,秋风吹来,层层碧浪,空气中夹杂着泥土和腐朽的气息。 “小姐,属下前去查看了,这边是村庄废墟,那边是坟场。”十安的办事效率很快。 三人便先去了村庄,费了很大功夫才走出一条路来。又几乎绕了大半个圈子才找到一口水井。 水井并未枯竭,只是里面落满了杂物,根本看不清水里的情况。 十安正要去清理,绿蚁抬手阻止了他。 “不用看了,这水井里有毒。你们看,比起周围的杂草丛生,这附近是不是荒芜多了?还有,我闻到了腐尸的味道,水里应该死了很多小动物。” 十安捡了根棍子伸进去,果然挑出了一些动物尸骨,还有一只刚死不久的老鼠。 “尸骨是黑色的,的确有毒。”绿蚁再次肯定了推测。“疫病虽也可能导致这些动物的死亡,但尸骨不会呈现出这样的颜色。” “真是可恶,整个村子几百口,全死在了某些人的私利中。”十安踢了块石子泄愤,那石子飞出去恰好打中了草丛里的一只兔子。 “属下去抓来,正好烤了吃。” 那兔子跑得飞快又灵活,十安大概是动了玩心,也不用武功,就这么边跑边扑。 “啊!”一声惊叫从草丛里传来,江晚脚踏碧浪,几个呼吸便到了那处,竟是十安落入了一处深坑。 江晚皱眉,若只是掉落下去不至于发出惊呼,“怎么回事?” “踩到一颗人头。” 十安让开来,江晚便看清了下面的情况,深坑里不止有人头,还有削尖了的木头。 “是猎人的陷阱,不是说这边不会有人来吗?” “会不会村民看到的鬼便是猎人?可这里又不是山上,哪来的猎物?” “你刚刚不就追着猎物来的吗?” 十安反应过来,“兔子!那人设此陷阱是为了抓兔子?” 这里荒草丛生,又无人迹,的确是兔子的天堂。可是一般村民谁会愿意来此,毕竟在他们眼中这里可是受了诅咒,全村因疫病而亡的不祥之地。 “走吧,先去坟场看看。” 三人刚离开,半人高的草丛里突然冒出一个女人来。 女子穿着破烂的白衣,一头黑发散乱的披在肩上,若是晚上看到,还真以为是鬼呢。 四处看了看,女人松了口气,却又有些焦虑,眼看就要抓到那只兔子的,结果碰上了这群人,真是晦气,今晚又要饿肚子了。 她抬脚才要离开,一道暗影从天而降,落在她后面,手指拍在肩头。 “啊,鬼啊……”女子吓得花容失色。 江晚愣了愣,反问道,“你不就是鬼吗?” 转身见是人不是鬼,古月连连拍着胸口,“吓死我了。”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看不出来吗,我是乞丐,无家可归,听说这里整个村子都成了废墟,我便来了此处,也算有个容身之处。” “靠吃兔子活着?”只吃兔子可活不久。 “是啊,虽然苦了些,但能活着不是吗?” “你来多久了?” “不记得了,大概是春天那会儿来的吧。” 如今已深秋,大半年过去了。 江晚没什么要问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这下古月反倒慌了,小跑着跟在她后面。 “你们又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捉鬼的。” “呵呵……那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白跑一趟了。我也不是故意扮鬼吓他们,实在是……我只有这一件衣服。” 女人显然也没真的信了江晚的话,语气带着调侃。 “没事,我们打算去坟场看看,说不定真的有鬼呢!” 古月一呆,“玩真的?”见她果真是要往坟场那边去,她立刻停了下来。 “你们不怕吗?说是得瘟疫死的,万一惹了病怎么办?” “不怕。” “你们是不是带了大夫所以才不怕啊?” 江晚转头看着她,“你要试探什么?” 古月忙摆手,“没没没,我就是好奇随口问的,你若不喜欢我不跟着便是。” 女子转身便跑,江晚并未管她。 前面便是坟场,草地上十安已经挖了几具尸骨出来。 绿蚁戴了双羊皮手套,正在阳光下翻看着那些骨头。见江晚过来,才问道,“小姐可是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你这边呢?” “小姐你看,阳光下可以看到骨头透着一层青灰色,我已经查看了几具,皆是如此,我能断定他们都是中毒而死,并非疫病。” 草丛里传出一声轻呼,十安挖尸的动作一顿,脚下一点便朝着那处追了过去。 古月转身便逃,突然身影消失在草地上。 十安还没搞清状况,就听远处响起小姐的提示。 “地道!” 他立刻朝着身影消失的地方扑去,果然在附近发现了异常。有块地皮没有长杂草。 他掀开来,地皮下正是一条暗道。 古月被抓到了江晚面前,“你放开我,凭什么抓我。我不过是好奇偷听了你们讲话而已。” “你到底是谁?” “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就是一乞丐。” “会打地洞会挖暗道的乞丐?这下面不止一条暗道吧,还屯了不少食物吧?半年时间你可完不成这些。是你老实交代,还是我将你送官府?” “我不过就骗了你而已,又不犯法,你凭什么抓我送官?” “我怀疑你是逃犯,窝藏在此处,将你送官让官府查证一番。” “你……”古月气得很,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不是逃犯,也不是乞丐。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我父母不在了,大哥大嫂要把我卖给瘸子,我不愿意便逃了出来。” 女子眼眶一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惜江晚不是个怜香惜玉的。 “送官吧,谎话连篇。” “我没有!” 江晚懒得再理会她,十安抓着她就要送官,古月这才慌了。 “我是村子里的人……碧草村唯一的幸存者!” “是吗?那镇上肯定有人认识你,带她去问问。” “不要!我没有骗你,但我不能让人知道我还活着。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全村几百口都是被毒死的,他们会将我灭口的。” “哦,你知道什么,他们为何要灭你的口?” 古月眼神闪烁,“村子里的人他们都要杀不是吗?” “你是胡琴的什么人?” 第53章 线索 胡琴便是皇后娘娘身边琴姑的名字! 古月惊愕的瞪大了眼,又立刻垂下了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若是来杀你灭口的,你已经死了,哪还能在此跟我玩心眼。你留在这个地方,不就是等这一天,等我们的到来吗?” 古月神色微动,目光落在草地上那堆尸骨身上。赌一把吧,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你们是来查村民死因的,为何会怀疑他们不是死于疫病?” “因为胡琴,我们要查的是她,这才牵扯出整个村子来。” “你们是……”古月做着最后的挣扎,她要知道他们是谁的人。 “我是江晚,我因皇后娘娘而来。” “江晚……我听过这个名字,西北的女将军。你真是为了皇后娘娘来的?” “是!” 古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瘦弱的身子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是我们胡家对不起整个碧草村,是我们害死了这么多人……” 等她哭够了,情绪稳定下来,江晚才开口,“说说吧,怎么回事。” “胡琴是我的姑母,整个胡家只有她把我当人,也是她,我才能活下来。” “很小的时候我便听父亲说他有一个妹妹在大户人家当婢女,威风的很,后来更是跟着那家小姐进了皇宫。” “我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人,家里的花用全靠姑母寄回来的银子。后来,父父更是染上了赌瘾,不仅输掉了全部的财产,还将我和祖母也一起卖了。” “再后来姑母便回家了,她赎回了祖母,又悄悄找到了我。她告诉我不能再回碧草村,有多远走多远。若是哪天胡家全部死了,也不要回来,更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 说到这里,古月泣不成声,“那时我并不理解姑母的意思,直到几年后,碧草村的人全部死去,我才知道一定是胡家惹了事。” “我虽有姑母给的银钱,可一个女人孤身一人,日子并不好过。后来我便悄悄回了这里……” “胡琴是不是还给你留了话,也留了东西?” 少女的眼睛清澈见底,似乎能看透一切她的小心思。古月不由垂了脑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胡家害死了他们,也该由胡家替他们讨回公道。” 江晚轻柔的声音随风响起,古月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这一片坟场,暮色下那么寂寥。 “姑母说,万一有一天皇后娘娘的人找到我,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古月从贴身的衣物里翻出一个小包裹,珍而重之的放到了江晚手里。 江晚有些紧张,但手上的动作依旧很稳。包裹是宫里特有的锦缎,一层层打开,里面有一件新生儿的贴身衣物,另外是一封信…… 京城里,顾家已被抄斩,顾南风的外室子张扬因没上族谱,他的两个孩子也有幸逃过一劫,除此之外,唯二活下来的便只有顾知意和远在外地上任的顾知礼。 顾府已被查封,顾知意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身后跟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你们猜她这是要去哪里?” “进宫吧,太后毕竟姓顾,再说了她还有太子这个靠山呢。” “这也不是进宫的方向啊。” 答案很快揭晓,顾知意到了镇北侯府,而后直挺挺的跪在了大门口。 她也不想的,可太子派人告诉她,必须请出江晚来,否则不会收留她。 “顾家犯下大错,知意是来向江小姐认错道歉的。” 门房是个年轻小子,是老管家回府后重新挑出来的,此刻他站了出来。 “顾家犯的错可不只是刺杀我家小姐,顾小姐若真要为顾家道歉,也该去向全天下的百姓道歉。” “我不求江小姐原谅,只求能当面与她说声抱歉,请小哥传个话。” “顾小姐是听不懂人话吗?还是说见我家小姐是别有居心?” “我只是想当面道个歉而已,江小姐也不愿见我吗?若是如此,我不如死了算了!” “呵!以死相逼,你到底要做什么?大家伙快来看看,这人大晚上的非要逼着我家小姐出面,这算哪门子的道歉,明明是居心叵测!” “是啊是啊,不会是想让江小姐背上个逼死人的名声吧?” “嘁,你以为她真敢死,真有这胆量,早上顾家被砍头的时候她就该一起上路了!” “这倒是,不敢真死,又不敢去找皇上评理,只能来逼迫江小姐了!” 顾知意听着周围的议论万念俱灰,可她不敢起来,只希望太子能看在她听话的份上救救她。 “哎哟,这不是顾家的大小姐吗?” “如今可不是什么大小姐了,不过是罪臣之后而已。” “罪臣之后可是要去教司坊的,这么水灵灵的美人儿,小爷几个嘿嘿……” “小美人儿,你是不是没有去处啊,不如跟我们几个回去啊?” 几个地痞无赖走上去就要动手,顾知意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手中的簪子就朝男人脖子刺去。 “殿下,救我,殿下,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江晚不出来我也没办法,殿下你快救救我,我是你的侧妃,难道你要亲眼看着这些男人欺辱我吗?” 嚯,果然有隐情,原是被太子逼迫啊! 暗处的一辆马车里,太子恨得牙痒痒。真是蠢货,可她有一点说得对,他的女人只能他欺辱! 暗卫出现,顾知意垂下的眸光亮了亮,太子那个蠢货,就这点本事还想跟江晚斗! 可等她被带回了太子外宫外的住所,她才知道,太子不仅蠢,还很变态。 卧房里,萧逸剥光了顾知意的衣服,像条狗一样趴在她身上又舔又咬,可当她起了兴致时,那狗男人却不行了。 女人眼底的惊诧继而转化为失望和鄙夷,太子最是受不得这样的眼神,他一手掐在顾知意的脖颈上,另一只手狠狠的扇在她脸上。 男人愤怒的咆哮和女人无助的哭喊几乎响了半夜。 顾知意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她后悔了。母亲警告过她的,让她去找大哥,不要去找太子,可她偏不听,只一心怨恨母亲害了整个顾家。 她不能死,她还要做皇后呢,她怎么可以死得这么窝囊…… 镇北侯府里,顾知意在门外以死相逼的时候,瑞王正在江黎的房间里颠鸾倒凤。 完事后,瑞王挑起江黎的下巴,“你说太子为何非要见江晚?你这两日可有见过她?” “没有,从太子那天来侯府到今日,整整五日,我也没有见过她,不知道躲在院子里做什么。” 瑞王敲着手指,狐狸眼眯成了一条缝。“你去找她,今晚必须探清楚,她到底在不在府里。” “王爷是怀疑她不在府里?莫非她去了西北?” “别问了,快去。记住了,你们是亲姐妹,是一家人。” 第54章 龙子龙孙 浅月阁里,一寻刚听完小丫头带来的消息,外面便又响起了脚步声。 “是三小姐来了。” “就说我已经睡下了,不见。” 江黎得到回复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大姐,账本这几日已经核算的差不多了,侯府产业也按你的要求分成了三份,你可要看看?” 该死的江黎,竟还有这招!她若是不看,以后二房便可一直拖着此事,一直赖在侯府。 “留着吧,我今晚看了明日回复你们。” 的确是江晚的声音,可没有见到人,她便无法向瑞王交代。 “有些细节还需与大姐商量……” “让江枫来,你还做不了二房的主!” “大姐这些日子都没出过门,可是有什么不适?可要我请个大夫来?” “不用了……咳咳……” “小姐……” 低哑的咳嗽声,还有一寻的惊呼声,越发让江黎怀疑她是真病了。 “你回去,不用来我这里演姐妹情深,更不用觉得自己当了瑞王妃就有资格与我谈条件。分家的事已经谈清楚了,按照规矩办便是!” “大姐既然说了规矩,那祖母还在,总没有被大房扫地出门的规矩。” “原是为这个啊,之前是祖母说要跟着二房过,如今她改了主意愿意住在侯府住便是。” 这么好说话,江黎眸光一闪,一定有问题。 “还是大姐明事理,那我便不打扰大姐休息了。” 闺房里,一寻拍了拍胸口,语气疑惑,“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刚才可是在装病?” “装得可像?” “听着挺像那么回事的,只是小姐为何要装病?” “你过来……”江晚耳语了一番,一寻越听越兴奋,小姐回来了就是好,日子又要变得刺激了。 不多时,一寻鬼鬼祟祟的端了盆血水从屋子里出来。 又拿了清水和纱布,吩咐守门的丫鬟婆子,“看好了,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小姐。” 等一寻进了屋子,躲在暗处的江黎才钻了出来,而后飞快的往自己院子跑去。 “王爷,我知道江晚为什么不敢露面了,她受了伤,应该伤得不轻……” “你确定?” “绝不会有错!” 瑞王在房中踏着步子,眸底闪过算计的光。很快他便下定了决心,招来心腹…… 太子发泄了一通,神清气爽的出了屋子。 “有事?”瞥了眼候在门外的心腹,太子懒洋洋的问道。 “暗卫传回消息,江晚这些日子窝在府里,闭门不出是因为受伤了。” “消息可靠?”太子总算谨慎了一回,江晚的战斗力他已有见识,谁能伤得了她? “埋在江家二小姐身边的人也传回了同样的消息。” “哦,江黎啊……” 黎明前的黑暗,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一道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侯府四处。 突然升起的火光总算惊醒了打盹儿的府兵。 “是二少爷的院子,还有三夫人那边,快,快去救火!”流萤一叠声的吩咐完,又以最快的速度去了浅月阁。 他害怕是调虎离山,好在他赶过去的时候,浅月阁一切正常。 “去帮忙吧,别让三婶母女出了事,我这里自己可以应付。” 得了吩咐,流萤虽担心但还是听话的离开了。 借着夜色和烟雾的掩盖,一群黑衣人闯进了江晚房中。 一阵拼杀后,少女被敲昏带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在城中转了两圈才终于进了一间精致的院子。 “得手了?” “是的殿下,人已经带到厢房了。” “江晚,你也有今日!”太子提起旁边的鞭子便进了隔壁厢房。 床幔掀开,里面躺着的果然是那张熟悉又可恶的脸。 淫邪的目光让江晚很不舒服,她顾不得演戏睁开了眼睛。 “你……”太子惊愕出声,可才开口,便被点了穴道。 男人的目光盛满恐惧,江晚却只是嫌恶的推开他,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十安跳了进来,朝她点了点头,很快,外面便响起了喧闹声。 “殿下怎么总是喜欢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大盛有你这样的储君可真是要完!” 萧逸眼里射出无数刀子,江晚冷冷一笑,“知道这次又是被谁利用了吗?”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江晚不再逗留,翻窗出了屋子,“将他扒光了吊起来!” 萧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晚怎么敢的! 十安用事实告诉他,他家小姐敢的很! 当瑞王的人推开房门,看到的便是太子白花花赤条条的身子。 众人目光不由聚在男人下腹。 嚯!虽早有猜测,可亲眼看到那玩意儿比正常男子小了不少,像是萎缩了的样子,还是很吃惊且震撼的,这可是龙子龙孙啊! 果然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殿下!”太子的人终于冲了上去,将他放了下来,又解开了穴道。 “给孤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外面打得天昏地暗,屋子里穿好了衣服的太子气得半死不活。 “老二,你给孤出来,别躲在暗处当缩头乌龟,有本事咱们今日便一决生死。” “这可是皇兄说的,可别打不赢就去父皇跟前告状哦。不过,你要是敢去本王倒还能高看你一眼,就怕有人做了那作奸犯科的事不敢拿到明德殿见光呢!” “孤有什么不敢的,孤犯了何事?可有证据证人?别以为只有孤被耍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没有证据,禁军就跟在外面呢,人家可是看着有人进了侯府放火,追着纵火犯来的。” “好好好,好你个江晚!”太子这才知道江晚连退路都想好了!不用损她的名声,还能让他吃下这个哑巴亏! “给孤杀了他!”他只能将怒火发泄到老二身上了。 满院子的侍卫暗卫一直打到天光微亮才罢了手。 这还多亏了十安的暗中帮助,混在一群黑衣人中,哪边占了下风他便帮上一帮,硬生生让两方人马杀了个旗鼓相当,两败俱伤! “如何?”回了浅月阁,江晚问道。 “太子后腰没有红色的胎记。” 果然!这下算是有证据让娘娘信她了! 江晚今夜搞这一出,自然不只是让盯着她的人知晓她还乖乖待在侯府,没有跑路。 让皇家兄弟二人斗上一斗,损失一些人手,这是第二层目的。 至于最重要的,便是验证太子真假! 第55章 南柯一梦 “小姐,沈公子来了,似乎有急事。” 江晚昨夜累了半宿,今日便起的晚了些,闻言立马翻身起来。 “请沈公子花厅坐着,我马上就来。” 沈少瑜没有喝茶的心思,平日淡然的脸上一片冷凝。见江晚出来,好似看到了救星。 “江小姐,姑母可能出事了。” “别急,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冷静,你先慢慢说。” “我是前日收到了消息,姑母似乎病了,昏睡了一整日,叫了太医却只说是思虑过度,前些日子失眠这才导致的嗜睡。” “我昨日递了帖子想进宫看望姑母,却到今日也未得到回复,我担心不仅姑母,连瑛姑都出了事。” “所以,我想请江小姐带着绿蚁姑娘进宫一趟。” 江晚皱眉思索,“我原本也是打算今日进宫看望娘娘的……” “可是去碧草村查到了线索?” “大有收获……”江晚只简单说的一下此行经历,而后便吩咐一寻,“去隔壁伯府,让绿蚁回来一趟。” “没时间递帖子了,我现在就带着她直接进宫。” “可没有皇后允许,即便你能进宫,也无法带侍女进去。” 江晚眼中流露出一丝冷意,还有一丝嘲弄,“会进去的!” …… 宫门口,果然如同江晚所料,御林军在知道她要进宫看望皇后后,便好似忘了要盘问她身后的侍女,直接让她们进了宫。 直到了月华宫,一路上也没有任何异常。 “江小姐,您来了,快随老奴来。” “阿福公公,娘娘可还好?” “娘娘睡下了。” 江晚皱眉,“那瑛姑呢?” 阿福脸上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戾气。“瑛姑被陛下罚了二十棍子。” “可是说她没有照顾好娘娘?” “是!娘娘还不知情,老奴瞒着的,瑛姑去了半条命,没有娘娘的旨意,连个太医也喊不来,如今还在床上躺着的。” “我知道了,先去看娘娘。”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皇后寝宫。 “娘娘,阿晚来看你了。” 皇后躺在床上,眼皮颤了颤却没有醒来。 “娘娘……” “阿晚,你怎么来了?”江晚揉着皇后的百会穴,她这才悠悠醒来。 “娘娘可有哪里不适?” “没有,就是困了些,让你担心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皇后似在思考,又有些困倦,眼里有些茫然。 “三日前开始的,只是那时没有这般明显,娘娘只是起晚了些,第二日睡了大半日,请了太医来,只说多休息,睡足了便好了。可这两日看来,娘娘睡得越发多了……”阿福回道。 “绿蚁,你来看看。”江晚让开来,绿蚁蹲在床边开始把脉。 阿福也算见多识广,可此刻也不由睁大了眼盯着眼前的少女。 实在是绿蚁太年轻了,比起江晚更显稚气。可他也相信江晚不是那种胡闹的性子。 “小姐,娘娘这是沾染了南柯草的汁液,所以才会嗜睡。” “南柯一梦?” “对,就是那个南柯!这草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那要如何解?” “不用解,药效过了便好了。这草奇特之处还在于,它的药性最多只能十天,十天之后,即便再用也不会有效果了。” “那娘娘现在还要睡多久?” “若是不再接触南柯草,再睡一日便好了,若是一直接触,便要睡够十日。” “可娘娘何时接触的南柯草,我们全然不知,甚至连这东西的名字也没听说过。”阿福倒不是不信绿蚁,只是心中很没底。 “不急,我来查查娘娘这几日接触的东西。” 阿福领着绿蚁去了宫殿一一排查,而只这一会儿的时间,皇后又要睡了过去。 “娘娘,吃了这个。”江晚凑到皇后耳边,又悄悄喂了颗药丸进她嘴里。 这是进宫前绿蚁便准备好了的! 在听说了皇后的症状以及江晚对背后之人目的的分析后,绿蚁便猜出了皇后应是中了南柯草的毒,所以提前便备好了解药。 “娘娘,如何了?” “那种困倦,似要睡到天荒地老的感觉总算没有了。阿晚,可是知道背后是谁要害我?” “能猜到一些,他们的目的暂时不是娘娘,只是今日来,我另有要事与娘娘商议,所以才要瞒着宫人,也瞒着背后之人,不让他们知道您已经醒过来了。” 见江晚如此郑重,皇后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紧张来。 “你说,我听着。” “太子昨夜让人将我掳去了别院……” “这个孽障,阿晚,你放心,这次我绝不饶他!” “娘娘,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告诉你这件事,只是让我有一个合理进宫的理由。” “告状!你今日是为告状而来!”皇后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 “对,我今日就是来告状了,所以之后你若是不见太子,或是责罚他,便也有了依据。” 连这个都不是重点,阿晚要讲的又该是如何? “娘娘,还记得琴姑吗?” “自然,阿晚怎会提起她?十多年前我便放她出了宫,前几年我还让太子打听过她的消息,说是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琴姑所在的碧草村,全村三百一十八口,全部染了疫病没了。” 皇后的手瞬间变得冰凉,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江晚一边帮她揉着穴位,一边轻声讲述了着这几日的经历。 “你的意思是,你去了趟碧草村,查到他们死于中毒而非疫病?可是,这是为何?谁这么丧心病狂,干出……” 皇后说到此处似乎想明白过来,“他们是为了杀琴姑……因她一人要整个村子陪葬,琴姑她……她究竟干了什么?” 皇后努力回忆着琴姑在的那些年发生的事,尤其是她离宫前。 好似有一个答案就在眼前,可她不愿细想。 江晚将她的脆弱和逃避看在眼中,心疼的抱着她。 “娘娘,我知道接下来的话你会很难接受,但我不得不说。” “阿晚,我没有那么脆弱,你说。” 第56章 也可以不是 “他们大费周章要瑛姑死,是不想那个秘密有被发现的一天。娘娘,萧逸他不是您的儿子!”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皇后似无知无觉,没有哭闹,没有质疑,只有无尽的悲伤。 “有好多次我都在心里问自己,怎么就生了他这样的儿子出来,一点没有我沈家的慧根和风骨。可却从未真正怀疑过他不是我的孩子。” 皇后凄苦一笑,“狸猫换太子只是戏文啊,怎么能发生在规矩森严的皇宫里。阿晚,他们怎么敢,怎么能,把我当个傻子,这般利用我,利用我沈家。” “娘娘就不怀疑我说的吗?” “你若是没有证据,不会告诉我。你在查瑛姑,甚至瞒着众人去了一趟她的家乡,便说明你早怀疑了此事,定是此行有了突破,你才会告知我。” “娘娘懂我。”江晚取出古月交给她的那个小包裹。 “元衣,是我亲手为我儿缝制的元衣……” 皇后颤抖着手摸着那件已经泛黄的小衣服。 “我生产时动了胎气,生的颇为辛苦,醒来后已是过了一日一夜。孩子身上没见到这件衣服,琴姑还说是因为吐了奶,这才换了下来。原来,我的孩子根本就没穿上过我为他缝的元衣!” “阿晚,他们换了个假太子来,那我的孩子呢,我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呢?” 江晚有些不忍,但还是将那封信拿了出来。 皇后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才将琴姑留下的信看完。 信中是琴姑对皇后的忏悔,讲了她如何被胁迫,如何换下皇后的儿子,又是如何出宫留下这后手。 “我生下的也是个儿子,阿晚,你说他还活着吗?” 江晚紧紧咬着唇,可眼眶还是通红。若是个公主,那人估计还能留她一命,可是个皇子…… 这样的道理,皇后又岂会想不到,只是终究抱着一丝期待罢了。 “虎毒不食子,他怎么这样狠毒,他简直畜生不如!” “娘娘,我会查清楚的,一定会查清楚的。说不定他也会看在亲身骨肉的份上,给他一个平民百姓的身份,让他平安过一生呢。” “好,阿晚,我相信你,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 “昨日我已经让人验过萧逸了,如同琴姑信上所说,娘娘你生下的皇子,后腰有个红色桃心胎记,而萧逸没有。但对他是何人所生,我们却没有丝毫线索,娘娘可有猜测?” “当年与我一同怀孕的只有宸妃和婉嫔,宸妃生下的是大公主,比我儿早出生三日,我还亲自去看了,不会有错。至于婉嫔……” 皇后努力回忆着当年的事,“她好似在怀胎五个月时不小心跌了一跤,孩子也没了。但那时我也正怀着孕,怕血气冲撞了便没有去,只派了琴姑走了个过场。” “我会让人去查,至于后宫其他妃嫔,有没有暗中怀孕隐瞒不报的,或者是送出了宫养胎的,我会慢慢查,总能查到。” 皇后眼底露出坚毅之色,这些年她虽贵为皇后,但对后宫的掌控并不理想。 上有太后揽权,下有淑妃恃宠而骄,而她本身也不是一个喜欢玩弄权术之人,一心只求安稳,但如今,她必须立起来,当好这个皇后! “娘娘,萧逸一直都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他对你从未有过真心,尤其是现在,对他而言,我们是坏了他计划的人,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他!” “我会小心的,这次的南柯草可是他下的手?” “是不是他动的手不知道,但肯定有他和陛下的支持?” “你先说他们的目标暂时不是我,莫非是为了引你现身?” “不全是,最重要的是要引绿蚁进宫……” 阿福和绿蚁查了一圈,最终在皇后用的熏香里发现了南柯草的成分。 “是宸妃娘娘送的熏香。”阿福回道。 “宸妃擅制香,她每年都会送些来月华宫,我用着也喜欢,只是以往都没出过问题。” “娘娘,她是大公主的母妃,这次又恰好在她送的东西里查出问题,要么她与当年之事有关,要么就是有人要引她入局。” “我知道了,刚好趁这件事查一查当年真相。” 江晚又让绿蚁去看了瑛姑的伤,确定不会有生命危险,只需多休养些日子,两人才准备出宫。 “福公公好好照顾娘娘,就不用送我们了,出宫的路我都认识。” 阿福不放心的去看皇后,见她点头,这才停了脚步。 总要给背后之人出手的机会! 今日的宫道似乎格外的安静,一路走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人。 “江小姐留步。” 来了,竟是太监总管顺才公公亲自出马。 江晚回头,“不知公公有何吩咐?” “陛下听说江小姐进宫了,请你去一趟御书房。” “有劳公公带路,只是……我这丫头可否跟着一起?” 看了眼侍女打扮的绿蚁,顺才为难道,“不如老奴派个小宫女引她去偏殿等着江小姐?” “那好吧,带着她的确有些不合规矩。” 江晚跟着顺才走了,一小宫女过来领着绿蚁往另一边行去。 “这边有个凉亭,我就在这里等我家小姐便是。” “姑娘,这不合规矩。” “怎么就不合规矩了,我又不会瞎跑,更不会冲撞了贵人,要不,我自己出宫去宫门口等着也行,我还记得路呢。” 小宫女哪能放她出宫,闻言只能允了她的要求。 “姑娘先休息着,我去给你泡壶茶。” 绿蚁还未来得及回话,小宫女已经跑远了。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一队禁军走了过来。 “我是侯府江大小姐的侍女,我家小姐去见陛下了,我在此等候。” “胡说!贵人是不能带侍女进宫的,即便有特殊情况也会报备,但我们可未收到过消息。” 绿蚁懒得与他掰扯,直接问道,“那你要如何?” “大胆,你最好从实招来,到底是谁,进宫来做什么的?” 剧本是这样啊,那她就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嘛。 “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我不是侍女,我是江小姐请来为皇后娘娘看病的。” “你是大夫?” “看着的确不像,你若怀疑,我也可以不是!” 那人气得心梗,恨不得上去一刀砍了这臭丫头,可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只得忍下。 “能给皇后娘娘治病,想来是有本事的,我家殿下刚好在寻大夫,你若是治得好便证明你未撒谎,若是治不好,那便是欺君,就连请你来的江小姐也等着被治罪吧!” “我不去,我不敢,你们也不能强迫我为贵人治病吧?宫里那么多太医都治不好,我一个小女子哪有那本事,我看你们就是故意找由头想害江小姐才是!” “由不得你,带走!” 第57章 杖杀 “住手!”又是一队禁军过来,为首一人正是禁军副统领陈着。 “这是做什么?” “原是副统领,这人私闯后宫,又自称是大夫,我们正要带她去核实。” “我才没有私闯后宫,我是江小姐请来为皇后娘娘看病的。” “闭嘴,问你话了吗?带走。”徐坤一咬牙,今日的任务他必须完成,至于眼前的副统领,能不能活过今日还不知道呢,他可不怕。 陈着拦在他面前,冷眼盯着他,“徐队长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皇后娘娘请来的大夫你们也敢动?” “她说是你就信?副统领,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这可是上头的命令!”徐坤凑到陈着耳边,低声威胁。 “什么上头的命令,徐队长还是把话说明白的好?她到底犯了何事,谁人要抓她,只要你说清楚了,按规矩办事,我自然不会阻拦!” “呵!不过是个副统领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有资格管?带走!” 陈着上前,抬手拦在绿蚁面前,“我看今日谁敢带走她?” “这可是你自找的,动手!” 徐坤先拔了刀,陈着却只赤手空拳与他们打了起来,甚至还阻止了手下人动手。 他就是要将自己放在弱势,被迫的一方。 陈着是有真本事的人,那些凭着家世混进禁军的二世祖哪里是他的对手,眼看一群人也打不过他,暗处的韩林终于现了身。 “都住手,宫廷内动武,找死不成!” “韩统领你来的正好,徐坤以下犯上,强抢侍女,还说是奉了上头的命令,简直不把宫规律法放在眼里。” “副统领何必为了一个小丫头与自己人大动干戈?既是上面有令,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韩统领这话何意?我们虽是臣子,但也只是陛下的臣子,莫非……是陛下要抓她?不可能,陛下要召见谁岂会用这样见不得光的手段?” “你是在跟我装傻?那我不妨明着告诉你,是太子殿下要请她走一趟,怎么你还要拦吗?” “胡说!你们分明是拿殿下做幌子,真是胆大妄为!” 韩林失了耐心,冷笑着拔刀朝他砍了过去。“你既要找死,本统领便成全你!” 他早就想趁机除了陈着,今日可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刀刃划过男人的手臂,鲜红的血液飙射而出。 “住手!” 真是好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后娘娘被阿福扶着走来,眼底一脸冷意。她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宫妃,正是去月华宫探病的人。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后宫动刀伤人。” “娘娘恕罪,实乃陈着以下犯上……” “好一个以下犯上,你当本宫和诸位嫔妃都是瞎子不成?动手伤人的是你,以多欺少的是你,如今你倒成了受委屈的那个了?” “娘娘,他们要抓了江小姐的侍女,微臣想问清缘由,却遭遇打杀。”陈着捂着飚血的手臂,咬牙开口。 “韩统领,你倒是说说为何要抓本宫请来的客人?” “微臣……微臣只是奉命行事。” “那你奉的是谁的命?”皇后寸步不让,她今天就要让这些人看看,敢动她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说不出来,后宫里强抢民女,带头动武,砍伤副统领,不论是哪一条,都够你掉脑袋的了!” “来人,将韩林押下去,杖责五十大板。” 韩林这下慌了,五十大板下去,他哪里还有命在。 “娘娘,你不能……” “本宫为何不能?” “后宫不得干政!”情急之下,韩林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可此话一出,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嫔妃却不乐意了。 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她们便没了话语权,任何事都得小心翼翼,不得谈论朝堂,甚至不得过问家中父兄。陛下拿这话压她们便也罢了,凭什么一个奴才也敢这么拿捏她们? “这里不是前朝是后宫,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而你是臣,主子惩罚犯罪的臣子便是天经地义,别说杖责五十了,便是直接砍了你的脑袋,也没人敢说一句不妥来!” 淑妃与皇后本是对头,可后宫不得干政这话却是她的逆鳞。 “贵妃说得是,身为禁军自该保护宫中主子,可你们如此肆意妄为,后宫嫔妃哪有安心可言?”宸妃也表明了态度。 “你若真不愿受罚,自该说出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玉嫔一猜便是太子,这般说话也是想让他将太子供出来,她倒要看看皇后要如何收场! “没错,你只要能说出是奉了谁的命令行事,待本宫核实自会再做定夺。” 韩林不想死,若是说出真相,皇后或许还能帮他一把。 “回娘娘,是太子殿下!” “大胆,竟敢攀咬太子,你的意思是太子要你掳个姑娘去东宫,你分明是在败坏太子声誉!” 皇后怒不可遏,立马吩咐了宫人前去东宫询问太子。 得到的回复自然是,太子根本不知此事! “来人,将他拖下去,还有这些,敢在后宫为非作歹的人通通给本宫拖下去!” 内庭监的人,还有陈着的手下,很快便行动起来,将韩林一方的禁军押了下去。 众嫔妃见皇后又气又怒,行事果决狠厉,都以为她一是为江晚,二是为护太子名声,倒无人觉得有异,只玉嫔有些可惜,想着要如何将此事宣扬出去。 另一边,江晚进了御书房。 “不必多礼,起来吧。回京也有段日子了,可还习惯?” 说的好像她不习惯便能回去似的!江晚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规规矩矩。 “多谢陛下关心,臣女还算习惯。” “那便好。原本让你回来的目的,你心中应该也有数,终究是太子不配,没这个福气。” “陛下言重了,要说不配,那也是臣女这个武夫配不上天人之姿的太子殿下。” 皇帝抬眸,冷意一闪而逝,好一个武夫和天人之姿,她这是在嘲讽谁呢! “老将军已经去了有十年了吧,若是他还在,也该操心你的婚事了?女孩子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 “陛下可能不了解臣女祖父,祖父这人最是通透,从不会觉得女子就该如何,男儿又该如何。他不喜这些打压势的条条框框,只教我们为人正直,为事公平。记得小时候父亲也提起过我的婚事,祖父却说,子女婚姻,父母自当把控,但人生是自己的,怎么过还得看自己。” “臣女那时便仗着祖父的宠爱,提出婚事自择的要求来,祖父竟一口答应了。他说,我是要一直做江家的大小姐,在草原杀敌西北护民,还是要做他人媳,在后院相夫教子,都可以自己选!” 好一个自己选!皇帝眯眼看着少女,不愧是将门虎女,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胆子就是不一样! “呵!怎么,害怕朕给你指婚,将你随意嫁了?所以拿这些话来堵朕的口?” 第58章 三品官换个婚姻自由 “陛下圣明,臣女这点小心思在您面前献丑了。” 竟是承认了?江晚的反应让皇帝有些意外。 “朕都不知道该说你胆大还是胆小了!” “陛下面前,自是胆小如鼠的,不过敌军面前,臣女无所畏惧!” “好一个无所畏惧!你这是在提醒朕,你还有军功在身呢!也罢,虽是女子,也的确不输男儿,你想要什么奖励?” “保家卫国乃是臣女份内之事,但陛下奖惩分明,臣女也不能驳了您的好意。臣女不求一官半职,只求婚事自主!” “不求一官半职,只求婚事自主?江晚,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朕要真应了你,该被朝中大臣,民间百姓指着鼻子骂昏君了!” “虽不是大盛朝独一份,但当上女将军也足以让你名留青史,你可要想好了!” “陛下,臣女这般选择并非害怕您真为臣女指婚。陛下日理万机,格局是在全天下,哪有闲心来为难我一个小女子的婚事。臣女担心的是……” 江晚露出为难之色,眼眶也稍稍发红。 “你也有担心害怕的?倒是新鲜,说来听听。” “陛下,臣女的家事……也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祖母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亲疏远近分得格外清楚,臣女是怕她仗着长辈的身份拿捏我的婚事。” “怎么个亲疏远近你倒成疏的那一个了?哦,朕想起来了,你祖母是你祖父继室……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祖母真要将我卖了,我肯定也是不能答应的,只是到时候必定会闹得有些难看,臣女实在不愿祖父都不在了,世人还要将他的旧事翻出来评头论足。” 江元朗的旧事啊,大概他一生唯一的黑料就是被女人爬了床,逼着他不得不娶这事了吧! “你可想好了,用三品大将军的官职,换一个婚姻自由,可不划算呐!” “没有一官半职,臣女依旧会守好西北,为朝廷为陛下鞠躬尽瘁!” 什么三品大将军,要给早给了,别以为她不知道,朝中不少人为她鸣不平,要求皇帝给她奖赏,那什么三品大将军便是众人商议出来的结果,只是一直被皇帝压着而已。 今日喊她来,一是支开她,二嘛,自然是看她乖不乖觉,主动辞了这官职! 江晚垂着的眸光里有一丝不耐,她都这么配合演上这一出了,陛下怎么还不答应。总不能连她婚事也不放过吧,人啊,不能既要又要! 再不答应,她可就真要反了啊! “既是你的意愿,朕总要尊重,婚事自主朕答应了,朕也不是那等小气的人,三品的大将军你不愿意,那便做个五品的神策军教头如何?” 神策军教头?江晚狠狠压制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 她是西北少将军,二十万精兵的实际掌权者,还会稀罕一个神策军教头? 更何况,这所谓的神策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护卫京城的军队,城内是禁军,城外则是京郊大营,又分东西二营,这东营是实打实的武将精兵,西营嘛便是二世祖的聚集地,神策军这名字便是那些二世祖自封的。 让她去做这些人的教头,怕不是嫌他们命太长!不对,是嫌她的命太长,既让他们互相伤害,还能将她留在京城,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怎么,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 “微臣领命!”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暂时还造不了反! 就这样,江晚还得喜滋滋的出宫门,碰到千步长廊的大人们问起,她少不得要解释一番,告诉众人,不是陛下舍不得三品大将军,是她不懂事非要陛下给个承诺,完了陛下还大方的给了她一个五品京官。 她真的是感激涕零啊! 回了侯府,一寻见她们平安回来,提着的一口气才松下。 “沈公子去了隔壁,说是小姐回来可以去伯府找他。” 这沈少瑜还挺有意思嘛,给她创造机会呢,笑话,她要是想去,还不是一个翻墙的功夫便到了! 江晚想着那晚的梦,说实话她是有些不敢去看许肆的,她怕控制不住情绪。 放弃身份,背负骂名,只为替她求一条活路。 放弃生命,漫天血雾,只为求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样沉重而珍贵的爱,她何德何能! “小姐,你不去吗,那我先过去了,我好像有了一点思路。” “什么思路?”江晚紧张的看着绿蚁。 “哦,是这么回事,这次去了碧草村不是验看了很多骨头吗,回来后,我就用许大人的血染在骨头上,发现了一些异常,但还是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 “然后今天早上,许大人问了我一些问题……”绿蚁说到这里有些犹豫,那些都是很私人的问题,许大人应该不希望她大嘴巴吧? 可看小姐这样,似乎对许大人格外关注,且有种她看不懂的情愫,还有如今那满眼的好奇,她说还是不说呢? “他问他能不能有一个健康的子嗣?” “啥?他想要生孩子?” “应该是吧,反正我看他挺期待的。重点不是这个啦,重点是他这一问,我有了一个猜测。” “还不确定,等我再去验一验他的血再说。小姐,我先去啦。” 喂,你到底说了个什么啊? 江晚被搞得一头雾水,绿蚁那丫头却已经跑远了。 南阳伯府,院子里沈少瑜已经沏好了茶,却没有等到喝茶的人来。 “不是说江小姐已经回来了吗?” 许肆低头看着手上的文件,好似并未听到沈少瑜的话,只那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掩下一片荒芜。 “让沈公子久等了。” 青色身影翻墙而入,明明是匪盗行径,却端的是风流倜傥。 许肆有些收不回目光,梦里梦外,两道身影渐渐重合,他有些分不清是南柯一梦,还是庄周梦蝶,亦或如她所说,前世今生? 四目相对,少女朱唇轻启,“许大人今日看着气色不错,听说你想要生个孩子?” 院子里的两人像被施了定身咒,一个是惊的,一个是窘的。 还有刚进院子的绿蚁,不可思议的看看自家小姐,又愧疚的看看许大人,终是觉得自己这个小丑还是不要进去打扰的好! “阿肆想成家了吗?”沈少瑜笑着打破沉默。 “没有。” “那你是想要私生子?”江晚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第59章 前世今生 许肆无奈,可看着少女那般鲜活的样子,他又不由勾了勾嘴角。 “咳……皇后娘娘如何了?少瑜都等急了。” “其实……也没那么急。”他现在比较想看你俩讨论生孩子的事! 江晚见他红温的样子着实好看,虽有些不舍,但提到正事,她便也不再逗他。 “娘娘是中了南柯草的毒,已经没事了。” “你们呢?他们故意引你们入宫,可是为了让绿蚁给太子治病?” 沈少瑜这才明白过来,“你们早就知道了,倒是默契。” “你不过是关心则乱才没透过现象看到本质而已。”江晚顺口安慰了一句,才回答许肆的问题。 “陛下将我叫去了御书房,禁军统领韩林想直接抓了绿蚁,并趁机杀掉陈着,娘娘关键时刻出现,抓了个正着。韩林被杖责五十,活不过今日了。” “韩林武艺上虽不如陈着,但他底子不弱,五十杖不一定要的了他的命,而且,行刑的人怕是会留手,毕竟韩家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且还有一个格外护短的韩老爷子。” “沈公子说得不错,不过绿蚁可不是任谁都能欺负的。她在韩林身上动了点小手脚,所以他今日必死无疑!而且,就连行刑的人都是娘娘算好了的,玉嫔想交好韩家,结果只会惹来一身骚。” “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一局太子输得彻底。你呢,陛下可有为难你?”许肆不敢看江晚,只低头喝茶掩饰那一抹紧张。 “我啊,陛下想拿捏我的婚事……”江晚语带惆怅,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陛下还不死心,还想为你指婚?”许肆略带急切的说完又不停的咳了起来。 江晚抬手往他后背顺着气,那动作自然的让三个人都愣了一瞬。 她有些后悔,不该逗弄他的,忙解释道,“他想用我的婚事做要挟,我便用三品大将军的职位换了婚姻自主权利。但他也不会轻易放我回西北,所以给了个神策军教头打发我。” “神策军教头?他还真是……儿戏!”沈少瑜语带嘲讽。 许肆松了口气,又因刚才的急切有些懊恼。 “他想利用世家贵族的刺头让你难堪,但以你的本事,谁说就不能收服他们呢?” 江晚挑眉,看着面染红晕的男人,“你倒是高看我!” 许肆微微勾唇,第一次毫不避讳少女的目光与她对视,眼底隐有光华流转。 “所以大小姐也是这样打算的对吗?” “送上门的小弟,不要白不要!”肆意张扬的少女在秋日阳光下,越发明媚耀眼。 沈少瑜觉得自己有些多余,等他问完关心的问题再走吧。 “姑母可还好?” 这问题其实不用问,任谁知道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也会受不了。 “娘娘比我们想得要坚强,不要小看一个母亲复仇的决心。” “那个孩子……有没有可能活下来?” 江晚突然看向许肆,细细的打量着他五官的每一处。 “许大人……长得这般好看是随了夫人还是大爷?” 许肆自然知道她不是在调戏他,但他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怀疑。 “不是我。” “你们在说什么?江小姐,你……你莫不是怀疑阿肆是那个孩子吧?” 沈少瑜又惊讶又觉荒谬,但看着江晚那般认真的样子,也不由得跟着打量起来。 许肆无奈摇头,“真不是我?” “你怎么知道?”江晚想起那个梦,那个前世她死后发生的事。 皇帝说许肆放弃身份背负骂名,只为换取他不出兵,不让西北腹背受敌。那么他到底放弃的是什么身份? “我不会骗你,我不是皇后娘娘的孩子。” “你知道假太子的事了?” “不是你们想拉我下水,故意在我院子里说,如今更是当着我的面讨论的吗?” 江晚和沈少瑜只能心虚的喝茶。 “是死是活,总要查一查。”江晚说的坚定,但却和沈少瑜一同看向许肆。 男人再次无语,“知道了,我会帮忙。” “最后一个问题,韩林死了,新的禁军统领会是谁?” “你想问陈着有没有可能?”江晚看向沈少瑜,点了点头,“不行也得行!” “陛下定然是不会满意他的,但能有资格的也就那两个,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只要让陛下看清其他人的面目,陈着便有了胜算!” 听许肆这么一说,江晚也有了底气,“所以你知道竞争者的污点。” “倒也算不得污点,只是他们都不是陛下的人。相较之下,陈卓忠于皇后,以后也会忠于太子,至少他们会这般认为。” “那这事便交给许大人安排了。”江晚又欣慰又鼓励的拍了拍许肆的肩头,惹来沈少瑜一阵赞同和偷笑。 “好了,姑母没事我便也放心了,就不打扰二位了。” 沈少瑜走到一半又停下回头,“我还真是那个多余的?” “呀,没挽留沈公子呢。” “慢走不送!” 算了,他还是走吧。 小院中只剩两人,连之前守在门口的白虹也自觉退了下去。 空气中好似有一股异样的情愫在慢慢发酵。 这一次是许肆打破了沉默,“上一次大小姐问我信不信前世今生,我的答案是不信,但若是你让我信,我便信!” 江晚本想说些轻松的话题,可看着男人认真而真挚的模样,她好似又回到了那晚的梦里,血雾模糊了她的双眼。 “那便请许大人相信我,的确有前世今生!” “你说你会死在皇室的阴谋诡计下,所以……是真的?” 江晚扬起了嘴角,“是许大人助我逃过一劫。上一世,我回京后便与太子定了婚事,成婚当日,他们用皇后娘娘的死来陷害我,我被太子刺伤,而后反杀他逃出了皇宫。” “后来呢?” “后来……我们在一起度过万难……” 少女垂眸不敢看他,许肆颤抖着手抚上她的头顶,“对不起……” 江晚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你没有对不起我,许大人永远也不需要向我说对不起。” 许肆的眼底突然闪现出一幅画面,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红衣少女一杆银枪在漫天飞雪中刺出点点红梅…… 可她最终也倒了下去,身上的血染红了一地的白,也染红了他的眼。 许肆起身一把将少女抱进怀里,好似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她鲜活的生命。 男子声音暗哑而颤抖,“阿晚……上一世的我们……” 第60章 走马上任 “上一世的我们很好,相爱一生,共赴白头!这一世的我们会更好!” 少女抬眸,眼底已一片清明,带着浅浅的笑和深深的期望。 “好!”许肆并未拆穿她善意的谎言,只是余光下,胸襟上的那一点泪迹刺痛着他的眼。 “所以,许大人,这一世我们一起造反吧!” “好!”许肆仍旧波澜不惊的应道,似乎她说出的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只是阿晚,你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吗?” 江晚眨了眨眼,她好像说谎被抓包了耶。若真如她所说,他们上一世在一起,她又怎会不知他的身份? “许大人竟还有什么秘密身份隐瞒着我呢!”少女嘟嘴瞪他,将主动权又拿了回来。 男子发出低低的笑声,也不戳破她,“是我不对,那这一世我都向你坦白可好?” 两人坐在一起,头挨着头靠得极近,男子慢慢述说着,不时发出几声轻咳,少女认真听着,给他递茶,帮他顺气。气氛那么亲近,自然,好似真做了一世夫妻似的。 “所以我刚才说错了,我们不是要造反,我们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江晚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激动,愤怒,感动,热血,还有大干一场的欲望! “许大人,以后我负责打打杀杀,你负责运筹帷幄加貌美如花,我们一文一武,绝配呢!” “好!” “许大人,我说什么你都说好吗?” “嗯!”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呢,好高冷好贵气好疏远的哟!” “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逃避了。阿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再逃避,不再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自作主张。” “许大人,那你能告诉我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我们以前到底认不认识?” “阿晚,我胸口有些闷……咳咳咳……” “许大人也有耍赖皮的时候呢!” “阿晚,我们都做了一世夫妻了,你还喊我许大人,是不是太见外了。” “有道理,阿肆?夫君?” 咳咳咳…… 完了,玩大了,看着男人咳得快厥过去的样子,江晚有一丢丢自责。 “绿蚁,快来……” …… 京郊大营西营,江晚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大黑马啾啾平稳的停在大营门口。 江晚翻身下马,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微微挑了挑眉。 “神策军教头江晚前来报道!” 无人回应,只闻秋风携着落叶打卷儿的声音。 辕门宽阔,足有城墙那般高,比起西北军营倒是显得气派多了。 等了大概一百息,依旧无人回应,江晚扯了扯嘴角,脚尖轻点地面,身子拔地而起,轻轻松松便越过了大门,翻了进去。 “何人敢擅闯京郊大营,找死!” 也不知从哪突然冒出两队士兵来,手持长枪,不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便朝着她刺了过来。 呵,好一个下马威,就是幼稚了些。 少女脚尖踢在刺来的长枪上,借着力道跃上半空,一招无影脚,挨个踢在十多个士兵脸上。 砰砰砰的倒地声,长枪也紧随着砸落在地上,扬起阵阵烟尘。 “大胆……”扬威起身指着江晚的鼻子便要喝骂,少女却一个眨眼便到了他面前,手里举着一份文件抵在他眼前。 “吏部的任命书,上头还有陛下的御笔亲签,可眼瞎,可识字?” “原是新上任的江教头,是我们眼拙,还以为是哪冒出来的小贼呢。” “是啊,兄弟们也没见过女教头啊,可不得闹了乌龙吗?” 众人嘻嘻哈哈,毫不在意,眼底甚至还有鄙夷。 “计谋虽拙劣,但若是来一群精兵良将,今日我便是血溅当场,你们也不过是挨一顿训便完了,说不得还能为你们家主子立功!可惜,来的是一群孬货,便只有挨揍的份!” “你骂谁孬货!” “看来不仅孬还蠢!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非要点着你的名字才知道是骂你呢!” “你……”杨威一张脸涨的通红,羞恼愤怒的捏紧了拳头,却也不敢真的动手。 “怎么,刚才还要杀了我,如今知道我身份便不敢了?说你们孬还一点没冤枉。” “士可杀不可辱!”杨威捡起了长枪冲了上来。 枪尖到了眉心一寸处,江晚才动了,脑袋一偏,手腕抓在长枪上,一个震动,便将杨威震飞了出去。 少女调转枪头,挺拔的身姿与长枪似融为一体。 “一起上!” “上,左,下,拦,拿,刺,挑……”江晚一招解决一个,动作干净利落。 “拿枪的人首先得心正,才能掌握主动权,而不是被人当枪使!大盛的将士手里的枪只会对准敌人,而不是成为上位者玩弄权术的工具!” 江晚说完也不看他们的脸色,径直往营地而去。 “头,她的枪法好厉害,明明告诉了我们招式,偏偏一点也躲不掉。” “怎么,还嫌不够丢人,还想去试试不成?” “有什么好丢人的,她可是江晚诶,西北军的少帅,胡军眼里的女煞神,输给她我都有点骄傲了!” 杨威怒视着齐修,“你也好意思,她一个女人,不知检点,混在男人堆里成何体统。别忘了,我们今日算是得罪她了,以后都离她远一点,可别主动去撞枪口。” “嘁,人家可比你大度,刚刚与其说是教训我们,不如说是提点。” “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我先走了。”齐修懒得再理他,朝着江晚的方向追去。 追到半路突然变了脸色,遭了,今日在练兵,校场危险…… 西营的校场被分成了几个区域,有的中间隔着栅栏,有的种着柏树,江晚走在树荫下,朝着喧闹的方向而行。 侧方突然响起一阵破空声,江晚有些无奈,还真是不待见她啊。 “小心!”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看似害怕她受伤,实则隐隐透着兴奋。 少女侧身,手腕轻抬,指尖稳稳捏住射来的箭矢,羽尾在她手中轻轻颤着。 就在众人以为她逃过一劫时,一支更快的箭矢紧随其后,已经到了她眉心一寸的地方。 竟是连珠箭,前箭只是引子,后箭才是杀招!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女神来了我们这儿也只能做女鬼啊。” “还以为有多厉害呢,传言果然不可尽信。” “第一天便被射死了,我们不会遭殃吧?” “怕什么,射箭的又不是你我,再说了,是她误闯箭场,自己没本事找死怪得了谁!” “有道理!” 幸灾乐祸的议论声中,江晚只是皱了皱眉,这是找了高手要对她一击必杀啊! 那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61章 连珠箭 少女一个后仰,脚下稳稳站在原地,箭矢擦着她的头皮飞过。 细腰好似装了弹簧,快速起身,一阵遗憾声中,江晚手上也跟着动了,那支被她捏在手中的箭矢从她手里飞出,朝着射箭的方向而去。 “她要干嘛?疯了吗,这么随便一扔以为手臂是弓箭呢!” “哈哈哈……她不会是想射回来吧!你们说这箭能飞几丈……” 江晚也知道对方用的弓箭皆不是凡品,自己单凭着手臂发力,自然是无法让箭矢飞出这么远的,更不要说伤人了。 所以当箭矢飞到一半时,她摸出了怀里的碎银,一连三发,每一发都用上了内劲,每一发都撞上了飞在半空的箭尾。 正等着看笑话的众人懵了,这是什么手段,关键是那本来已经慢下来的箭矢在碎银的撞击下,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袁铠的得意和不屑僵在了脸上,倒是小看了她,不仅有胆量将箭还回来,还真有那等本事! 只不过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且箭的速度始终有所不及,他又怎会被射中! 袁铠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来,一刀落下,箭矢被劈成了两截。 “雕虫小技……”他的声音才响起,周围瞬间叫了起来。 “教头小心!” “啊……” 一连串的惊叫中,也包括了袁铠的痛呼,原来在他劈断箭矢的那一刻,竟有小半截箭头被江晚当成了暗器射来,直直扎进了他的右眼! “快看,这箭上的箭头不见了……” “我明白了,她竟将箭头悄悄掰下来藏着当暗器,那一箭就是个幌子,箭头才是杀招!” “连珠箭,这才是真正的连珠箭,虚虚实实,一箭当成两箭用!” “快别说了……袁教头……” 箭头深深扎进了袁铠的眼里,右眼算是彻底毁了! “军医,快叫军医……我的眼,江晚你敢毁了我的眼,我要杀了你……” “教头,治伤要紧。至于她,放心,她敢动手,就别想平安走出西营!” 袁铠被人扶了下去,江晚也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营地伤人,江晚,你好大的胆子!” 少女冷眼扫过四周,忽而勾起了嘴角,“你们若是直接上,我还能高看你们一眼,跟我讲道理,你们怎么好意思这么双标的?” “可别跟我说他是无意的,是我误闯了你们的箭场,他之前可不瞎!想给我下马威也好,想替贵人趁机要我的命也好,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来!怎么,不敢了?” 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满是愤怒,却没一人敢率先站出来。 江晚嗤笑一声,“果然是乌合之众!不如早些散了回去花天酒地也只是被人叫一声纨绔,好过在这里当兵痞,做废物!” “江小姐好大的……” “喊教头!” “江教头好大的口气,竟想一人挑战我们百人?” “一百一十一人,你可是他们的百夫长?” “正是,我是百夫长林芃,带领将士向江教头讨教!” 江晚眉梢微挑,朝着四周勾了勾手指,那姿态太过挑衅也太过潇洒张扬! “上……” 看着赤手空拳涌上来的人,江晚对他们的评价又多了一条,不算太孬,也不算太坏,她决定下手轻一点,总要让他们明日起得来床。 校场上,不断响起一声声痛呼和哀嚎,青衣身影在一众士兵中犹如鹤立鸡群,一招制敌,气势如虹,端的是威风凛凛。 一刻钟的时间,一百一十一人全部倒地,只江晚一人站在中间,连呼吸都未乱,只额见掉落的碎发证明着刚才一战的激烈。 这边的动静早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此刻的校场周围更是人山人海。 少女随意的找了块石头坐下,环顾四周,“你们也要来试试?人海战术,车轮战,以一营之力杀我一人?我倒是不知,京郊西营这么团结了!” 早看了一路,对少女英姿佩服的五体投地的齐修站了出来,“江教头,门口之事是我不对,被人利用是我蠢,在此给你道歉。我来不是要针对你,是真心向你讨教。” “我想学那招抱摔,你是怎么做到每一次都能成功,且看起来很轻松的?” “你可以来试试。” 齐修眼眸一亮,甩着两条腿便冲了上去。 吧唧一声,仍旧是一招。 “再来。”齐修不服,又换了个招式攻上去。 吧唧! “再来。” 一连十次,齐修躺在地上终于没喊再来,但脸上却洋溢着一股莫名的兴奋。 “我好像懂了。”男子一个挺身跃了起来。“喂,你们谁要来挑战我的?” 江晚挑眉轻笑,退到了一旁,将舞台让给他检验成果。 “我来。”一高大魁梧的男人走了过来,看向齐修的眼底带着一丝杀气。 来得正好!齐修与他本就不睦,见他上来也不意外。 两人没有废话,直接开打。 齐修本就耗费了很多体力,对方又明显比他强壮,眼看就要落败,他突然一个灵活转身,后肘击在男人腰侧的麻穴上,而后一个过肩摔将人撂倒在地。” 赢了,他真的赢了!齐修高兴的又蹦又跳,下面也传来一阵阵欢呼和掌声。 可就在这时,地上的男人竟掏出了一枚暗器,朝着齐修后背射去。 江晚飞身上前,拉过齐修堪堪躲过。 “输不可耻,输不起搞偷袭,你可真舍得下这张脸!” “你算什么东西,老子用得着你来教训!” 江晚气笑了,也不废话,直接将他揍成了猪头。 “论身份,你是兵我是将,论拳头你更是没我一根手指头能打,就你这样还敢在我面前横,老子,你要当谁的老子!” 江晚一脚将人踢飞了出去,恰好砸在了赶来的一个将领身上。 “岩儿……江晚,你好大的胆子……” “闭嘴吧你,你们才好大的胆子,还有完没完了,真以为我江晚乐意做你们教头啊,谁他们有意见去御前提啊,不敢违抗圣命,就来我这撒野,真当我是好欺负的?现在,谁不服给我上来让我揍到服为止!” 江晚冷着脸,身上杀气全开,目光扫过之处,无人敢与其对视。 “江教头,我齐修第一个服你!就凭你是大盛朝第一个女将军我服,就凭你带着西北军所向披靡我服,就凭你以一身真本事立足,我服!” “我也服!” “我也服…… “一军主帅能做我们西营教头,是我们赚了才是!” “江教头,你要是能带领我们杀杀东营的威风,我便服你!” 校场上气氛正好,抱着周岩的将领却满面阴沉。 “江教头原是来了这里,本将军在营房久等不到,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西营统领付彪是个精瘦的小老头,看着和气,说的话却夹枪带棒。 第62章 求教 “下官倒是想去见付统领来着,可惜啊,咱们这西营比起传闻还要不堪。门口无守卫哨兵,营内更是无规矩纪律,没那本事却偏要逞凶斗狠,不长脑子任人利用。” 江晚清冷的声音响在整个校场,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羞愧的脸。 付彪忍着怒火,捏着拳头,却是发作不得。 “岂有此理,门卫竟敢偷奸耍滑,还有你们,不好好训练,竟跑去向江教头讨教,你们也配吗?” “真是让你看笑话了,不过江教头也来得正好,这西营的兵就是欠教训,你可得好好教教他们规矩!今日之事,便交由江教头处置,如何?” “不如何!”江晚冷冷一笑,“我不过是个教头,负责操练士兵而已,军规军纪,还得是你这个一军统领的职责才是,下官可不敢越俎代庖。” “再说了,今日之事,若不是有人指挥纵容,就凭这群蠢兵蛋子可闹出不这样的动静来。利用完了他们,还要让他们背锅受罚,付统领,这不地道吧?” “呵,那依江教头该如何处理?” “自然是谁犯的错谁受罚,谁的兵谁来管!终归是管理上的问题,还得从根源解决问题不是?” “江教头说得对!我们今日可不知道你要来,还奇怪今日本不是练箭之日,为何袁教头要突然拉我们来箭场呢!” “是,我们虽然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也想过给你点教训,但要你性命可是不敢的!” “我们不背锅,谁的错谁受罚!” “付统领,看到了吗,今日之事不是我该如何处置,而是你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好好好,江教头果然好本事,一来就收了这么多裙下之臣,不愧是本朝独一份的女将军!” 江晚眸底射出冷意,“看到了吗,当一个人既不占理,拳头也不够硬时,便只能放弃人品行小人行径。” “看似在以性别诋毁我,实则是骂你们被我蛊惑,更是在自卑他一个男人比不过我!” “江晚,你这是在以下犯上!” “那你去陛下面前参我啊,快去,现在就去!” “你……你触犯军规……” “治军最忌不公允,西营这般散乱无规矩,第一个该担责的便是付统领你自己。什么时候你将自己罚了,再来与我谈规矩!” “好好好,你今日在军中伤了那么多人,我还拿你没办法了,本官这就去上折子,参你藐视军规,以下犯上……” “去去去,最好让陛下收回成命,革职查办!” “你……”付彪气得转身就走,可等他到了营房,才惊觉自己完全被江晚打乱了节奏! 他该唱白脸稳住她,让手下那帮混蛋去收拾她的,怎么就被她推到明面上来了呢! 大意了!实在是江晚那人不按常理出牌! 校场上,江晚穿过人群就要离开。 “喂,你就这么走了?” “不走干嘛?” “你你你……你打伤了我们想不负责?别以为刚刚我们站你这边就是认可了你,只不过是不愿被上面当刀使罢了。我们之间的账还是要算的。” 江晚停下来,看着站出来的百夫长林芃,“你们想怎么算,让我再揍一顿?” 众人愤怒,却无力反驳。 “陛下让你来当教头不是让你来打架的。” “对,你还射瞎了我们的袁教头,所以……” “所以要我把自己赔给你们?想让我操练你们啊,直说嘛!不行!” “凭什么不行,你要违抗圣命?” 江晚被人拦下来,一个个对她怒目而视。 “想让我教你们,先问问自己,够格吗?做我的兵,第一得听话,第二得听话,第三还是要听话!我让卯时初集合,你就不能卯时正才来,我让跑一百圈,你就不能只跑五十圈!我的兵可以练废,不可以半途而废,你们,做得到吗?” 环视一圈,江晚失望的嗤笑,“就说你们不行吧!” “谁说不行,我行!江教头,请你教我!”齐修一咬牙,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也行,江教头,请你教我!”百夫长林芃第二个表态。 “有点勇气,还有救,但我可不做私人教头。”江晚目光扫过众人。 “我们也行……” “我们也要学……” 陆陆续续站出来了几十人。 “不要受不得激将法,一时意气站出来,回去想好了,我的话可不是说说而已,要么被我练死要么涅磐重生,自己选!等你们凑够了一百人,再来找我!” 江晚说完不再看他们,身后跟来了一群人她也不管。 从箭场走到演武场,那边的人更多,似乎正在比武,高台外围得水泄不通。 “打他,打他……真以为我们西营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地方啊。” “小白脸勇闯军营,有胆气,就是这细胳膊细腿的也不经揍啊!” “听说之前是在国子监读书的,都说读书人有风骨,也不知他这骨头够不够硬……” 周围人的议论一声声钻进江晚的耳力,演武台上也传来摔打和惨叫的声音。 她眉头不由皱了皱,正想着拨开人群去看个究竟,一路跟着她的齐修开始打听起台上的人来。 “是哪位勇士弃文从武来了咱们西营啊?” “嘿,你还不知呢,是……哎哟,快看,人分起来了!” 一时之间江晚身边的人纷纷退开,眼睁睁看着少年从台上被人踹飞下来。 少年绝望的闭上了眼,却在落地前被人提着衣领接了下来。 “江枫?” “大……大姐?” 江晚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最大的惊喜会是自家人给的! 看着满脸青紫,手脚皆有骨折,站都站不稳的少年,她嘴角勾起一丝嗜血的冷笑。 “有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江教头,不好意思,这废物竟然是你弟啊!我们可没有针对他,都是按照规矩来的,新兵蛋子嘛,比武受伤也属正常!” 高台上站着两人,一个赤着胳膊,身材高大,身上都是腱子肉,一个则是开口的教头。 “那个一身腱子肉的是去年的兵王,一手拳法名扬西营。说话的则是孙教头,与袁教头本是最有望成为总教头的人选。”齐修凑近了她解释道。 原是她挡了别人升迁的道啊,难怪一个两个都要来找不痛快。 江晚理也未理一脸挑衅的孙教头,只看着江枫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63章 疑犯 江枫垂着脑袋紧抿着唇,本就够丢人的,如今更是丢到了大姐面前,他哪还有脸开口说话。 “既是不愿说,那我也不管了。”江晚轻声开口,可语气里的冷意却叫江枫背脊发凉。 “大姐……我不想去国子监,从一开始,我就想学武,可父亲母亲皆是不肯,祖母更是以死相逼,我这才学的文。此次从国子监回来后,我不想再被他们安排,所以……” “所以你瞒着他们来了这里?” “也不算瞒着……”只是他假意同意了他们的计划,要从军中起步,一步步走向他们想要的位置。 “就算要从军,也该是去西北,为何会来这里?”江晚自然能猜到老夫人和秦氏的打算,只是懒得计较,真以为谁都能杀出一番事业来。 “是瑞王的主意。”江枫越发不敢看她。 江晚问明了缘由,目光才看向高台上的两人。 “背脊给我挺直了,江家的人,骨头断了也要昂着头死!” 说完这话,少女脚尖轻点,人已飞上了高台。 “孙教头既说是规矩,那咱们便也按着规矩来。我今日新来,考验手下的教头也算合情合理,不会觉得我以大欺小吧?” “江教头……” “叫我总教头!” 孙浩暗恨,总教头该是他的! “总教头这是要为江枫找回场子?” “不敢?你也可以随意选个能打的来替你,整个西营任你选,怎么样?或者,你俩一起上?” “上,上,上……” 台下众人起哄,满身腱子肉的男人跃跃欲试,他可不像那些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他是有真本事的人,若能打败江晚…… 男人越想越激动,也不问孙教头的意思,径直站了出来。 “末将葛二蛋,请总教头赐教!” 孙教头看了两人一眼,退到一旁,便让他看看江晚到底有多厉害! 江晚站在原地,勾了勾手指,一副浑然没将葛二蛋放进眼里的嚣张样。 “上啊,打啊……” “打她,打她……” 葛二蛋动了,身体如山峦踏在地上,震得高台咚咚响。 拳头朝着江晚脸上砸来,她却只是一侧身,一手抓上他的手臂,而后将人整个提了起来,倒砸在地上。 葛二蛋后背生疼,但他很快又爬了起来再次冲了上去。 看台下的人原本还指望着看好戏,结果发现,无论男人怎么出拳,江晚都能轻易躲开,而她但凡出手,葛二蛋就会被砸在地上。 “你们发现没,总教头只用了一只手一只脚,连位置都没挪动一下。” “是啊,哪里是打架,明明是逗狗!” 原本看好戏的气焰消了下来,反倒是林芃领着的百来人开始为江晚喝彩。 大概是玩够了,江晚一脚将人踹飞了下去,恰好落在江枫的脚下。 细心的人还能看出,葛二蛋身上的伤都与江枫差不多,尤其是骨折的位置,完全一样! 可如今一个人站着,咬牙昂着头,而另一人只能像野狗一样瘫在地上。 “这就是西营的兵王?”少女语气清淡,脸上也没有什么嚣张得意的表情,却让所有人无地自容。 “孙教头不敢吗?” 孙浩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揍,更不想像袁铠那样变残废。 “今日是我狭隘,才由着人欺负江枫,卑职愿意领罚。” “比武便有输赢,他输是他技不如人,我没有理由罚你。不过,除开规矩律法,做人先塑心立德,尤其是手里握着权利和武器的人。逞凶斗狠那是武夫,保家卫国才是将士!” 少女的声音随着秋风散落在校场四处,有人听得进去,也有人嗤之以鼻。 江晚并不管他们的反应,也没再特殊照顾受伤的江枫,一人去了营房,见了几位将领,交了任命文书,便又骑着啾啾回了城里。 “绿蚁今日可回来过?” “没有,倒是白虹过来了一趟,说是绿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饭也不吃,他劝说不动,来搬救兵。可小姐不在,谁劝的动她。小姐可要去一趟?” “嗯,去一趟吧。”她可是有正当理由才去的,可不是为了见某人。 看着小姐故作正经的模样,一寻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在欲盖弥彰。 “那属下陪小姐一起?” “一寻……你要多跟白虹学习!” “知道了,我不去碍眼便是。” 一寻打趣着,江晚敲了敲她额头,正要离开,十安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小姐,出事了,刑部的人找上门来了,说是周岩死了。” “哪个周岩?” “西营的兵,说是被你打死的。” 原是他啊,那个偷袭齐修,被她一脚踹飞了的男人。 可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为了陷害她,一天到晚没个安生的。 她得让许大人加快造反的节奏了! “都让开,谁要敢妨碍公务,别怪我的刀不留情面。” “不知周侍郎办的是何要务?”流萤拦在院子门口寸步不让。 “江晚涉嫌杀人,我们自然是来找她协助办案的。” “原是协助办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刑部已经给我家小姐定罪了呢!谁给你的公务是擅闯我家小姐院子了?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今日便要看看谁敢强闯!” “哼!不愧是侯府的奴才,胆子都不小。怎么,江晚不敢出来,是要畏罪潜逃吗?” “瞧瞧,案子还未开堂呢,周侍郎倒是已经给我定罪了!” 江晚从容的走出浅月阁,她已经听十安说了,这人便是当初带着刑部一众衙役,去听泉宝阁抓逃犯,结果撞破太子狎妓的刑部侍郎周森。 “江教头,周岩死了,你是第一嫌犯,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怀疑他是被我打死的?” “是,众目睽睽之下,江教头不会还要抵赖吧?” “周侍郎可要说清楚了,众目睽睽看着我将他打死的?抬下去的时候可没死,这才是众目睽睽的事实!你这般不严谨,你的上司知道吗?” 江晚失望的摇了摇头,朝着外面走去。 “江教头,还请你配合……” “走啊,不去现场看看吗?怎么,又以为我要畏罪潜逃?” 少女的轻蔑让周森很是恼怒,但一想到她即将面临的事,又不由露出一个嗜血的笑来。 一行人骑马很快出了城,到了西营。周岩的尸体还在营房摆着,外面有刑部的人守着。 “怎么死的?”江晚看着尸体问道。 “胸腹受内伤死的。”刑部的仵作解开周岩身上的衣服,露出青紫的地方,“便是这里。” “西营的兵都能作证,这个地方便是江教头踢的,你还有何话可说?” 第64章 隐形的脚印 “的确是我踢的。” 竟然痛快承认了,也是,这可抵不了赖。 “虽说他偷袭有错,但江教头也不该痛下杀手。如今你既已承认了,便跟我们回刑部,等候发落吧。放心,看在你主动认罪的份上,本官会酌情减刑的!” 江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周侍郎还挺会自说自话的。” “江晚,事关人命,不可儿戏。” “原来周侍郎也知道自己很儿戏啊!我不过是承认我踢在了他这个位置而已,怎么就成认罪了?” “你什么意思,莫非是怀疑我刑部的仵作作假不成?” “瞧,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只是怀疑仵作能力不行而已。我自己用了多大的力道我清楚,绝对踢不死人。所以我不信验尸结果!” “呵,由不得你不信!办案的是本官,不是你。” “正因为是周侍郎,我可就更不敢信了。第一,周侍郎抓逃犯抓到太子殿下狎妓的事,京城可都传遍了,由此可见,你们刑部还真不值得信任,不是吗?” 虽是晚上,又是军营,但西营的二世祖们可不会管这些,如今都围在门口看热闹,他们平日不得回家,还不知太子狎妓的事,如今听说都纷纷打探起来。 被人议论着,周森浑身冒着冷气,可二世祖们谁会怕他,倒是越聊越起劲了。 “其二,周侍郎姓周,死者周岩也姓周,你们可是亲属?” 周森冷冷看着她,“你在怀疑本官徇私?” “还请周侍郎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可是亲属?” “是!周岩乃是周森堂兄的儿子,算是他侄子,关系可不一般。按照规矩,亲者避嫌,所以,这案子刑部办不了。” 清朗悦耳的男声在夜色中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江晚笑了,看向从夜色中走来的男子,月光倾泄在他身上,清冷高贵,美得不可方物。 “许大人?大理寺这是要抢我刑部的案子?” “周侍郎错了,本官刚刚已经说了,按照规矩,你办不了这个案子。而此案受害者和疑犯皆不是普通人,又是发生在西营,案子迟早都会上报大理寺,本官如今不过是提前接手而已,何来抢案一说。” 许肆说完,取出一份文件来,“这是周岩的身份证明,以及与周家的关系,本官可不是无的放矢。” 周森紧握双拳,他与周岩的关系本该无人知晓才是!周岩的父亲只是周家的私生子,周岩进西营靠的也不是周家的关系,却没想到许肆不仅查到了,速度还这么快! “周侍郎也不必生气,虽不能主办,但观摩还是可以的嘛,毕竟死的是自己侄子,关心一下办案过程还是可以的。许大人说呢?” “自是可以,本官办案,无惧任何查验。” 许肆话落,他带来的大理寺官员便进了营房,将刑部的人都赶了出去。 大理寺的仵作开始重新验尸,柳丁询问证人,文书刷刷刷的记录着,而许肆则闲庭信步般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所以付统领是亲眼看着江教头将周岩踢飞,而你接住他后便让人将他送回了营房,军医到的时候便发现他已经死了。” 付彪面有愧色的点头,“我若是亲自送他回来,再吩咐军医快些,说不得他便不用死了,是我的失误。” 一旁的老军医除了羞愧,还有一丝害怕,“实在是今日受伤的人有些多,老夫忙不过来,这才来晚了些。” “我到的时候,他便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走近一看才发现竟已经死了,身体都凉了。” 柳丁点头,“所以是你第一个发现死者的。具体时间可还记得?” “未时末。” 柳丁又看向人群,“与他同屋的人呢?” “是我们,普通兵士是十一人一间,他刚好是什长,我们十人身上皆有伤,都在药房那边,听说这边出了事才回来的。”齐修从人群中站出来答道。 “另外,还有一事需要向大人说明。江教头之所以踢飞他,是因为他与我比武输了进行偷袭。那时我离得最近,可以看出,江教头根本没用内劲,而周岩当时也还生龙活虎的。” 柳丁又问了一些问题,这时仵作那边也已经验完了。 “死者的确是死于胸腹受损导致的脾脏破裂。” 周森闻言在一旁冷笑,“不知江教头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大人容我说完。”仵作不疾不徐的开口,目光瞟了眼周森后边的同行。 那人被他这么一盯,目光不由垂了下去,额头也隐隐见了汗珠。 “大人,卑职在死者伤处发现了一些药水残留的味道。” “老夫没有给他上过药。”军医立马否认。 “我说的不是治伤的药水,而是一种能让内伤的淤青延迟出现的药物。” “抓了他!”许肆立刻开口,看向刑部仵作。 “小心!”有飞针朝着仵作脑勺射来,江晚一块碎银弹射过去,叮的一声这才化解了一场刺杀。 可惜夜色太暗,周围人又多,她无法判断暗器是谁发出来的。 “还不招来,等着被人灭口吗?”许肆冷声呵道。 仵作却只垂着头,一副什么也不知的样子。 “我不知道什么药水。” 大理寺仵作暮老摇了摇头,“老夫自有证据!”说完老人家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些药粉,撒在死者伤处周围。 很快,原本的脚印周围又出现了一圈更大更明显的脚印。 “之前的小脚印应是江小姐留下的, 而现在这个脚印才是有人企图藏起来,真正置他于死地的原因。” 众人伸着脑袋看去,果然这脚印一看就不是女子的,且青紫印记更明显,应是用上了很大的内劲所致! “你还不说吗?谁让你动手脚瞒下真相的?”柳丁抓着仵作的衣领怒声吼道。 “不说也没关系,凶手我知道是谁!”江晚忽然笑了起来,目光触到许肆时,同样看到了他眼底的了然和笑意。 两人同时伸手,指向门口,“凶手便是你,付统领!” 第65章 凶手 “胡说八道,本官有何理由害他!” “是不是胡说八道,验一验便知。”江晚挑眉看着他,目光慢慢下移至他的右脚。 “呵!你们莫不是想说他身上的脚印,与本官的脚尺寸刚好合适?笑话,一样大的脚,整个西营不知凡几,仅凭这一点就怀疑本官,我看你们才是儿戏!” “本官要验的不是付统领脚的大小。江湖上有一门绝学叫天残腿,出脚速度极快,可让对手防不胜防,且力道集中,能伤肺腑却不损骨骼,属于一击必杀技。而付统领曾有过一位义父,便是天残腿的传人。” “简直荒谬,许大人这哪是断案,分明是在天方夜谭!” “付统领不要着急,这门绝技之所以叫天残腿,便是因为要练此功者,必须一脚正常,一脚是平足。所以是不是,验一验便知。” “就凭你这无稽之谈,便要让本官在众人面前赤脚,你这分明是在辱我!” “付统领若是觉得许大人给出的理由不够,那我便再加一条如何?” 付彪冷冷盯着江晚,“本官倒要听听你有何高见!” 江晚走到死者周岩身边,拉起他右手的衣袖,露出手臂上的袖箭来。 “今日他与齐修比武,输后射了一支暗箭,而我刚才看了,原本该是三支箭矢的,如今却只剩一支,那么少了的那支去了哪里?” 少女又指向门口,“门框上有箭矢划过的痕迹,是新的。所以我怀疑凶手离开时,周岩还留有一口气,而他拼着这口气射出了他人生的最后一支箭!” “付统领,你刚过来的时候我便知道凶手是你了。”江晚展颜一笑,那般自信从容。 “因为你右脚受伤了,走路落地时便一脚轻一脚重。你虽极力掩饰着,普通人也的确看不出来,可瞒不过我!” “付统领,还请你配合大理寺办案,脱了鞋子验上一验!”柳丁走到付面前,态度强硬。 “好一个大理寺,为了替江晚脱罪,竟往本官身上泼脏水!本官这就进宫,自会向陛下说明!” 付彪转身便走,几乎是用上了最快的速度,说他是逃也不过分。 “拦住他!”许肆发话。 可就在柳丁等人要追上去时,一队营兵站了出来。 “放走凶手,阻挠大理寺办案,尔等可想过后果?” “什么凶手,分明是欲加之罪。付统领说了,他自会去找圣上决断,大理寺还能越过陛下不成!” 许肆皱眉,看向袖手旁观的刑部,“周侍郎也要放走他?” “不是许大人让本官不必插手的吗?” 男子唇边溢出一声轻笑,“很好!将周大人前后的态度可都写清楚了,明日本官一并呈于圣上。” 文书自是点头,手中落笔生花。而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大喝,“你敢!” 是付彪的声音,营兵纷纷变了面色,就听一声痛呼伴着重物落地声一同响起。 付彪被人从半空踹了下来,十安和白虹紧随而至,一人按着他,一人脱了他的鞋袜,挽起裤脚。 “真是一脚有足弓,一脚平足!” “快看,有血迹,他脚果然受伤了!” 数支火把突然亮起,映照出付彪腿上的伤痕。 “来来来,大伙可都来看清楚了,免得说冤枉了他。”齐修也不知从哪找来的火把,领着十多人将营房外照得亮如白昼。 江晚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可把齐修激动坏了。 这一幕落在许肆眼里,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失落和紧张。 暮老拿着周岩手上的袖箭前去对比,“伤口正是被袖箭所伤。” 事到如今付彪已没了辩驳的必要,众人也不是傻子,心中自有论断。 第二日的早朝,周森提心吊胆了半日,许肆却没有提起此事,可就在他以为事情已经过了,正要走出宫门时,却被太监请到了御书房。 “微臣拜见陛下。” 皇帝只埋头批着奏折,似乎并未听到周森的声音。 跪在下面的男人不由汗湿了背脊,也不知跪了多久,上首才传来皇帝威严的声音。 “可还记得你是谁的臣子?” “陛下,微臣自然是陛下的臣子!” “朕还以为你早忘了这一点!上次的事朕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倒好,篓子一个接一个,朕看你这刑部侍郎是不想做了!” “陛下,昨日之事是微臣欠缺考虑,微臣不该……” “不该什么?” “不该任由太子胡来,微臣该回禀陛下,听候陛下吩咐才是。” 皇帝眯了眯眼,看向笔直跪着的周森,语气缓和了一些。 “太子可是以上次之事威胁你了?” 周森面露难色,上次撞破太子狎妓之事,太子恨他入骨,却一直没有找他算账,他以为是陛下劝住了太子,没想到,昨日太子找上他,以此为挟,要他办事,他不得不从。 “胡闹,简直胡闹!如此拙劣的计谋,就想扳倒江晚,太子犯蠢,你也跟着他糊涂不成?” “微臣知错,求陛下责罚!” “那人可抓到了?”皇帝没说罚还是不罚,却问起了他之前抓逃犯一事。 “微臣无能……” “既是无能,这刑部侍郎你也别干了!” 周森抖着身子跪伏在地,求饶的话却是无颜开口。 “朕给你一月为限,若是再找不到人,提头来见!” “微臣领旨!” 等周森退了出去,皇帝眼底露出一抹担忧来。也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那人才逃了出去,许肆便查到了铁矿……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都是顾南风那个蠢货,还有太子…… 想到太子皇帝越发头疼!自己养的儿子留着碍眼,弃了又实在不甘心! 皇帝正烦心,顺才来禀,“国师求见。” “国师出关了,快请!” 一中年和尚慈眉善目的走了进来,随着他入殿,阳光跟了进来,仿似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贫僧参见陛下。” “国师免礼,国师此时出关可是算到了什么?” “是,只是这结果可能并不如意。” 皇帝沉了脸色,国师不是那等妖僧,只会甜言蜜语哄他,可越是这样,国师嘴里的不如意他便越在意。 “国师直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帝星黯淡,紫微星起,东宫易主,天下大乱。且后宫似有一股怨气,怕是会妨碍陛下康健。” 国师每说一句,皇帝的面色便越沉一分。 紫微星,哪来的紫微星?还要换下太子这个储君?莫非是老二? “后宫何处,国师可能明示?” 第66章 皇室隐秘 “方位应是西方慈和宫附近!” 竟是慈和宫?他以为会是皇后的月华宫! “怎会是慈和宫……”皇帝喃喃自语,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 “国师确定是慈和宫?这怨气可否因冤魂而起?” “皇宫有龙气镇着,一般冤魂成不了气候,只有真龙之血,尤其是早夭的孩童,才有可能生出这股怨气。” 真龙之血,早夭……那不就是龙子龙孙!而龙子龙孙即便不葬入皇陵,也是死在宫外。宫内有小产的也会找高僧做法替他们重入轮回。 除此之外,倒是还有一个,可那个孩子并不在慈和宫。而慈和宫……也的确葬了两个真龙血脉的孩子。 就是不知,这生了怨气作乱的会是哪一个? 不管是谁,他都要叫他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此事还要劳烦国师……” 慈和宫,太后看着瘦了一圈的顾知意,心下微叹。 “你们总以为进了宫便是万事大吉,顾家的男人要靠女人去争,可悲的是连女人自己也这般认为。” “你姑母当初进宫我哀家便不同意,可惜,你祖母你父亲都一意孤行,如今又轮到你了。” “可是姑奶奶,知意不入宫还能如何?” “如何?顾家有今日都是你们自己选的!” 太后说完见顾知意并未将她的话听进去,失望至极,“罢了,你先留在慈和宫,等太子大婚后再入东宫吧。” 春嬷嬷去扶顾知意,碰触到她肩膀时,她不由瑟缩了一下,嘴里也溢出一声痛呼。 “怎么回事?太子对你动手了?” 春嬷嬷见太后示意,轻轻褪去了顾知意肩头的衣衫,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整个肩头手臂不是鞭痕,便是掐印,有的都破了皮,大片的青青紫紫,看着都瘆人。 太后不是没听说过东宫的乌糟事,只是她没想到那个畜生竟会如此过分。 这可是皇帝赐给他的侧妃啊,不是普通宫女,更不是任人玩乐的妓子! 太后指着顾知意的手都在颤抖,“看看,看看这个混账东西……你怎么还忍着不说,就这样你还愿意进宫吗?” “母后,谁要进宫?” 皇帝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顾知意连忙整理着衣服,连跪下行礼都来不及便见一道黄色身影走了进来。 “皇帝你来的正好,你看看,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皇帝顺着太后目光看去,就见顾知意惊慌失措的站在角落,脸上挂着泪痕,那露在外面的肩上满是淤青。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目光冷厉的盯在少女脸上。 太后被他气笑了,“你儿子做下的恶,你反倒来怪知意,你也别瞪着她,她不是来告状的,若不是哀家发现,她还要替那畜生瞒着呢!” 皇帝这才缓了神色,但太后的话也未免太难听了。 “母后何必这般动怒,您想为知意出头,将太子喊来打骂一番便是。” “这就是你的态度,你便这般轻拿轻放?你是嫌太子名声太好了吗,传出去外人要如何看待我们皇室!” “谁敢传出去?”皇帝冷冷瞟了眼顾知意,警告之意十分明显。 “你先下去吧,太子大婚前你便住到哀家这里。” 顾知意被春嬷嬷带了下去,殿里便只剩下母子二人。 “母后对太子不满,朕又何尝满意?可后宫子嗣单薄,除了逸儿,谁又能担起太子之位?” “母后若是有合适的人选,朕也不妨听听。” 太后嗤笑,忍了多年的怒火和委屈在这一刻爆发。 “哀家选的太子不是被你杀死了吗?你又何苦在哀家面前演戏,说这些恶心人的场面话!” “母后终于还是将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朕早在二十年前便说过,朕没有做过,为何母后就是不信!” “当年还是你亲自抓到的顾韵,是她想为自己的儿子铺路,要杀了皇兄留下的子嗣,结果害人害己,皇兄的子嗣是没了,可她与朕的嫡长子也没了,朕难道就不恨,不痛心吗?” 太后腾的一下站起来,“你真以为哀家是傻的不成,顾韵是想佑儿死,可她不敢赌,因为她的儿子也被哀家养在慈和宫,她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如何敢下手?” “总之,母后便是不信任儿子。从小到大,大哥做什么都是好的,而我呢,做什么都是错!明明我和大哥都是你亲生的孩子,你为何这般偏心?就因为他是嫡长,他能给你带来荣耀……” “住口!你给哀家住口!无论是品性还是能力,你哪一样比得上你大哥?读书习字你嫌枯燥,练武你又嫌太累,自小便心高气傲,却又样样不如人,所以你嫉恨你大哥,是你害死了他,又容不下他的妻儿,是你,是你让你大哥断子绝孙!” 太后眼眸赤红,眼底是无尽的恨意与悔意,她恨这个儿子,可也恨自己。 她为先皇生下两个儿子,从后宫一路爬上来,终于熬出头,先皇死了,长子继承皇位,可就在人生风光无限时,长子却突然离世。 她悲痛欲绝,一心要为长子萧明睿报仇,可查来查去,她的小儿子萧明淮成了头号疑犯。 她舍不下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所以只好装傻充愣,扶持萧明淮坐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而她,依旧是整个大盛朝最尊贵的女人。 后来她要求萧明淮立大儿子的遗孤为太子,否则就将他残害兄长的事情公之于众。 他表面答应,背地里却对那可怜的母子下杀手。那一次是大儿媳用自己的命护住了孩子。那之后,她将佑儿和萧明淮的长子放在一起养,两个孩子本就同岁,又同吃同住,连乳母和伺候的人都共用,就是怕他们害了明睿的孩子。 可她千防万防,最终两个孩子还是出事了…… 回忆起往事,太后只觉痛彻心扉,这便是皇家,没有父子亲情,也没有兄弟情深,有的只有算计! 皇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事事不如兄长的可怜虫,他是在位二十年的天子。如今被太后这般指着鼻子骂,心中的愤怒和怨恨几乎要喷薄而出。 可想到国师的话,他暂时压住了心中的杀意。 “母后年纪大了,为着能多活几年,还是平心静气的好。” 太后发泄一通,反倒好受了些,如今看着隐忍克制的皇帝,心里警铃大作。 “你也别怪我骂你,想想你大哥,他自小便护着你,哀家就是伤心……”太后红了眼眶,哭得差不多了,才问道。 “皇帝可是有话与哀家说。” “原是想来问问母后千秋节的安排。” 为她生辰之事? “不过是又老了一岁,也没什么可庆祝的。” “母后忘了,今年可是整寿!您也别多想,儿子就是……就是单纯的想给您贺寿!”皇帝难得的露出一丝委屈。 太后没说话,面上现出一丝感动和悔意。 “母后若是不想劳民伤财,便让人将这慈和宫翻新一遍吧,尤其是那佛堂,也该给佛祖重塑金身了。” “到底是你的一番心意,哀家便受着了。” 母子二人终究是有了隔阂,说完正事便陷入了沉默。 “母后好好休息吧,儿子回去了。” 等皇帝走出慈和宫,太后这才沉了脸色。 “去打听清楚,皇帝今日都见了什么人?” 第67章 国师 皇帝的动作很快,第二日,工部的人便开始对慈和宫进行翻新。 太后坐在寝宫里,精明的眼里透露着疲惫。 “多派些人看着匠人,但真正要盯的是国师,必须弄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 看着黑影如一道风消失在眼前,太后心中的不安稍稍定了些。 这是明睿留给她的皇家暗卫,连当今都不知道的存在,有他在,一定能护着她的安全,也能查出国师的目的! 半个月的时间,慈和宫已换上新颜,越发的富丽堂皇,高贵气派,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地位。 一切如常,无论是工匠还是国师,可这样的结果却越发让太后不安! 明日便是竣工仪式,皇帝会带着后宫嫔妃和皇室子弟参与,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生事? 夜幕降临,太后却无心睡眠。慈和宫的小佛堂内,她一身素衣,跪于佛像前,闭目念着经文。 “娘娘,都快子时了,明日还要早起,奴婢扶你回去歇着吧,您放心,今晚这里会一直有人守着。” 太后被春嬷嬷扶了下去,佛堂的门被掩上却并未上锁。 子时正,佛堂的门再次被推开,守卫森严的地方此刻却空无一人。 夜明珠的光亮将佛堂染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国师站在佛像前,目光比佛祖还要悲悯。 围着佛像转了一圈,男人将自己的中指点在佛祖垂下的中指上。 一声轻响,佛像的肚子裂开一条缝来,竟是一条暗道的入口。 国师从容的走入,深入佛堂深处。两尊玉棺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牌位,却有阵法相护。 阵法的布置竟有一丝熟悉的味道,国师驻足看了好久,终于确定布置阵法的人与他乃是一脉相承。 破还是不破?他其实骗了皇帝,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怨气,而是生了真龙之气。 他想看看一个死了的人如何生出真龙之气,所以他来了。但破此阵需要费些功力,所以他犹豫了。 子时快过,他没有太多时间考虑,终是一脚踏了上去…… 国师唇边溢出一丝鲜血,身上似乎也少了之前的慈悲祥和之气。 他终于看清了玉棺里的景象!右边那尊是一具小小的婴儿骸骨,没有异样,但左边那尊……竟还是婴孩模样! 死了二十年了,肉身怎么可能不腐? 国师满面震惊,伸手就要去开玉棺,却被玉棺上突然升起的一股金光逼退了回去。 阵中阵!布阵之人明显比他技高一筹,国师颓然的倒在地上。而此时子时已过,佛堂的机关就要变换了,再不出去,他就要被困在其中了。 国师含恨离开,带着一肚子的疑惑。 帝星黯淡,紫微星起,这结果可不利于他,他必须找出那颗紫微星,要么除掉,要么投诚,否则他与皇帝一样,不会有好下场,这便是他此次闭关算出的结果。 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口,便是慈和宫这边的异象,只可惜,难题没解开又添新的疑问。 国师消失在夜色中,一道黑影慢慢现出身形。 慈和宫的寝殿,太后慢慢睁开眼睛,黑影已经点了春嬷嬷的睡穴。 “娘娘,国师进了佛堂地宫……” 太后面色如常,只眼底能看出一丝情绪波动来。她早知道皇帝在她身边埋了一个很深的眼线,所以除了明睿留给她的这个皇室暗卫,她谁也不信。 现在她知道了,那人竟是一直伺候在她身边的春嬷嬷! 她没有什么好难过愤怒的,在这皇宫薄情寡义才是正常。 “你说什么,佑儿的尸身竟还保持着原貌?”太后终于变了脸色。 “是,国师此行便是为了查看玉棺,但他似乎也不明白小殿下为何尸身不腐?” “你确定萧昊的尸体已成白骨,只佑儿一人保持原貌?” “确定,属下亲眼所见!” 这不可能!二十年了,怎么可能尸身不腐? 未满周岁的孩子是不能葬入皇陵的,而且想来他们也不希望再做皇室中人吧! 所以她找来高僧将两个孩子放进佛堂地宫,这里的龙气和佛性可护佑他们早日轮回,投个好胎,不要留有怨气在人间。 忆起往事,太后突然变了脸色。当年她连失长子和长孙,心中悲痛不已,很多事都是交由顾韵去办的。 顾韵是她侄女,也是萧明淮的原配妻子,后来萧明淮继位,她也成了皇后。 莫非是顾韵动了手脚?那时候顾韵被萧明淮推了出来,让所有人认为是她害死了两个孩子。她注定是要一死的,只是在死前想要亲手操持两个孩子的后事,她同意了。 可她为何要在佑儿身上动手脚?人都死了难道还不放过吗? “去相国寺找天一大师,替哀家问问他,他到底做了什么,若是不说,别怪哀家毁了他萧氏一族的根基!” 黑影就要离开,又被太后唤住。“黑羽卫的下落你真不知?” “属下自到了娘娘身边,便不再是黑羽卫的人。”这便是否认了。 太后挥了挥手,她只是不甘心而已,黑羽卫是一队皇室暗卫,人虽不多却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若是能得他们相助,她便能多一分底气,可惜自明睿去了后,黑羽卫便消失了。而萧明淮因为皇位得来不正,连黑羽卫的存在都不知道! 另一边,国师吞下药丸,让人看不出他的伤势来,这才去向皇帝复命。 他自是没有如实回复,但也让皇帝对萧佑的尸身产生了怀疑。他需要借助皇帝的力量来查清此事! “不管谁动了手脚,朕定会查明。只是那怨气,国师可处理干净了?” “陛下放心,贫僧已经解决了。只是那尸身着实诡异,不知会不会再生异样?” 国师说完,适时露出一丝疲惫来。 “有劳国师了,此事还要你密切关注着。至于二十年前的事,朕会让人查清楚的。” 等国师离开,皇帝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到底是谁,太后还是顾韵?她们一个是他亲娘,一个是他发妻,为什么就不能为他想想! 皇帝气得砸了一屋子的瓷器,第二日便顶着双黑眼圈去上朝,惹得一众大臣想看又不敢看,纷纷猜测这是哪位宠妃的功劳。 太后的千秋节便是明日了,下个月又是太子大婚,连着两大喜事,皇帝便下了大赦天下的旨意。 旨意一出,才被定罪的西营统领付彪便被放出了大理寺。回府路上又恰好遇见有人刺杀瑞王,他一人干翻了整队刺客。前脚才到家,后脚官复原职的旨意便到了府上。 这一出好戏看得人真是无语至极。而作为当事人的瑞王,在得知付彪官复原职后,又是憋屈又是愤怒。 “太子那个蠢货闯下的祸事,父皇却利用我来解决出,真是一对有情有义的父子啊!可我呢,我算什么?” “王爷,陛下这么做或许还另有深意。你想想,付彪因太子入狱,又因你官复原职,他以后是站太子一边还是你这边?” “他站父皇那边!”瑞王没好气的道,但细细想来,太子那人最是心胸狭隘,若是他与付彪因着此事走得再近些,太子说不得就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怨恨付彪办事不力,嫉恨他们关系密切!父皇不会想不到,所以他应该也是对太子失望了吧! 想到这些瑞王立即命人带了丰厚的谢礼亲自登了付彪家的大门! 太子得知后果然气的不轻,只是碍于太后千秋,这才没闹出人命来。 只是宫内没有见血,宫外却是迎来了一场血溅宫门! 太和门前,钟离一身儒生打扮,站在登闻鼓前。 禁军守卫正要上前驱逐,钟离却抬脚往鼓楼上走去。 “他要做什么?” 第68章 登闻鼓 “莫非是想敲登闻鼓?”太和门前的登闻鼓可是十年没响过了,上一个敢去敲的人,坟头草都几尺了。 敲响太和门前的登闻鼓,意味着告御状,而无论是什么人来敲,也无论你告的是谁,首先便要挨过五十军棍! 咚咚咚的鼓声几乎响在了整个京城上空,无数人闻着鼓声而来。 “学生钟离,含冤而来,求见陛下!” “想见陛下,先挨过五十军棍再说!” 钟离自是知道规矩,二话不说便躺在了木板上。 “学生有功名在身,按规矩不用除衣。” 守卫并未为难,反倒同情的点了点头。 鼓楼下看热闹的人听不清上面的话语,不由纷纷猜测起来。 “看样子是个书生,哪里挨得下五十军棍?” “是啊,这是有多大的冤屈跑来干这九死一生的事?” “你说他为何不去大理寺?许大人的青天之名想必早已传播开来,他为何不去找许大人,非要来这敲登闻鼓?” “莫不是他的冤情连许大人都不敢管?” 越是讨论,众人看热闹的兴致越是高昂。此刻上面已经开始行刑,棍子入肉的沉闷声有节奏的响起,整个太和门前,既沉默又响亮! “住手!”一声大喝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五十军棍一旦开始,即便是他死了也要打完!” “住手,不作数,这不作数!他是我刑部逃犯,本官现在要将他带回刑部,这登闻鼓他敲的不作数!” 守卫明显愣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森急的就要上鼓楼,却被一书生拦了下来。 “这登闻鼓本就是谁都可敲,他既是你刑部逃犯,说不得就是你们冤枉了他,他又怎能跟你回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对对对,他连登闻鼓的五十军棍都愿挨,却不愿待在你刑部大牢,怕是冤屈不小哦!” “咦,刑部逃犯?有点耳熟啊……” “是太子……听泉宝阁那次……”有人想起来了。 周森心情很是复杂,终于能证明他抓逃犯不是借口是事实了,但这逃犯跑来敲登闻鼓却是在玩他的命啊! “滚开,妨碍官府办案,你负得起后果吗?” “明明是周大人企图破坏规矩,他已敲响登闻鼓,又挨了军棍,只等陛下亲临,你却想带走他,莫不是心虚了?” “来人,将这人给本官押回刑部,他与逃犯定是同伙!” “周大人未免太过分了,学生不过说句公道话而已。” “是啊,我们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莫非要将我们全部抓起来。”国子监的学子今日刚好旬休,本就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最是见不得世间不平,此刻都站了出来。 “继续打呀,怎么,你们禁军也怕刑部不成?” 啪啪啪的棍子声再次响起。周森捏着拳头心急如焚。 五十军棍,钟离在刑部本就受伤不轻,只希望他能死在这五十军棍下。 慈和宫,太后听闻太和门有人敲登闻鼓一事,只是皱了皱眉。可当春嬷嬷送来一张传信时,她却变了脸色,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哪来的消息?” “奴婢不知,是有人丢到奴婢脚下的。” 太后冷冷看着春嬷嬷,直到将她看得额头冒汗才开口。“宫里的人啊,难得糊涂,咱们也是一同走过大半辈子的人了,主仆之间也算有些情谊,哀家希望你也能得个善终!” 春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就知道,娘娘在后宫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有什么是能瞒过她的呢。娘娘怕是早就知道她当了叛徒,投了皇帝的阵营吧,可是,她也不想啊。 “起来吧,哀家说了,难得糊涂。你以前如何,哀家不想再提,只是,今日之事你若敢向外透露半分,休怪哀家不留情面!” “娘娘,奴婢……听您的。” 太后摩挲着手中的纸条,心绪难宁。上面说敲登闻鼓之人乃是钟家人,且那人知道萧佑的下落。 钟家是她的大儿媳娘家,也就是萧明睿的岳家。明睿夫妻去了后,钟家犯下大罪,被满门抄斩,可这大罪有几分真几分假,怕是只有她的好儿子萧明淮, 也就是当今圣上才知道了! 一个钟家人不足以让她出面,可佑儿的下落……佑儿分明是死了呀!她亲眼所见。只是想到佛堂地宫下的那具异样尸身,她的心越发不能平静。 “摆驾太和门!” 鼓楼上,五十军棍已打完,禁军没有丝毫留手,钟离的后背早已鲜血淋漓。 “死了吗?”不知是谁没忍住开口问道。 禁军伸出手指去探了探鼻息,“没死!” 竟然没死,周森目露寒光,一个书生,他究竟是如何挨下来的? 只有钟离知道,不是他意志坚定,更不是他身体强硬,而是他来这之前,已经服下了一颗保命的药丸。就连身上也涂满了药膏,所以他才能在五十军棍下活下来。 现在就看他能不能等到要见的人了! 众人不停望向皇宫门口,只希望陛下能快些出来。却迟迟没有等来那道明黄身影。 “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怎么会是太后? 完了,周森脸色煞白,他一早便让人传信进宫,告知陛下此事,便是希望能拖一分是一分,可如今陛下倒是没来,太后却来了,这下更糟糕了。 “听说五十军棍已完,陛下可是耽搁了,怎么还未过来。哀家也不是要管这朝堂之事,只是明日便是哀家生辰,这宫门溅血可不是好兆头。” 登闻鼓响可不是常事,千步长廊的大人们早已过来等候在此。见太后过来,本要上前劝说后宫不得干政的人,此时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娘娘,草民钟离有冤要申!”血淋淋的男人被人架着下了鼓楼,跪到太后面前。 “钟离?你可是蜀州钟家之人?” “正是,草民父亲钟戈,长姐钟灵。” 钟离话音一落,宫门口瞬间沸腾起来。 竟是蜀州钟家,大盛第一兵器世家,世代为朝廷打造神兵利剑的钟家。 钟戈是这一代的家主,也是军器监负责人,而钟灵则是文慧帝的原配皇后。这两人名字一出来,可以说是无人不识! 同样的,钟离要喊什么冤,大家也都有了猜测。 文慧帝和钟皇后去了后,钟家一直低调行事,当今也并未苛待,却不想在五年后,藩王造反牵扯出一批劣质军械,而经过查证,此批军械正是由钟戈督造的。 泰和帝龙颜大怒,斩了钟家上下一百多口,却不想今儿出来一个漏网之鱼! “钟家不是已被满门抄斩了吗?你竟还活着,或许便是天意,说吧,你有何冤屈?” 第69章 天牢 “钟家世代在军器监任职,从未出过差错,十五年前的那批假军械,也绝非钟家所造。钟家满门含冤,一百多口尽数丧命,草民因在外求学这才躲过一劫。五年前草民查到了一些线索,本想进京求陛下翻案,却不想才进京城,便被人抓进了刑部大狱。” “周侍郎,可是如此?既然抓了又为何没有上报,也没直接斩杀,是因为你也认为此案有内情?” 牛御史第一个站出来质问周森。 “怎么不说话?可是有隐情?”太后追问。 周森能说什么?有隐情,那此案必定要重查,没隐情,那他隐瞒不报,关着钟离却不杀他便是大罪! 怎么说都是错,他干脆不开口。 “皇上驾到。” 明黄身影总算出现在了宫门口,周森却不敢抬眼去看。 “怎么还惊动了母后?来人,送太后回慈和宫。” “皇帝这是作何?有人敲登闻鼓可不是小事,你来了不说先问冤情,反要赶哀家走。天下众人知道的说你孝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拖延时间耗死钟离呢!” 皇帝气得藏在袖中的手都在颤抖,太后竟在众人面前这般不给他留脸! “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钟家的案子当时可是三司会审得出的结果,证据确凿的事,只因他一个漏网之鱼喊冤,朝廷莫非就要劳民伤财重新查上一遍?” “敲登闻鼓,上达天听,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皇帝可要违背?”太后丝毫不退。 “陛下,草民有新的证据,恳求陛下重查此案!”钟离跪伏在地,声音悲怆又高昂。 “陛下,既有新的证据,他又在五十军棍中活了下来,还请陛下给他一个机会,也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牛御史再次开口。 “皇帝都能大赦天下,将一个滥杀无辜之人官复原职,为何就不能重查此案?莫非是心虚?” 太后字字句句戳心窝子,皇帝被逼无奈,只能答应。 “那此案便交由刑部……” “不妥!刑部在此事中明显有猫腻,钟离要是再回刑部,怕是直接就要丢了性命。” 皇帝冷眼扫过一群臣子,“你们觉得呢?” “太后娘娘言之有理。”竟有不少老臣站了出来。 他没想到他的母后沉寂这么多年,在朝中竟还有这么多听话的狗! “那母后认为该如何?总不能你老人家亲自来审?” 太后也不在乎他的阴阳,郑重道,“大理寺许大人能力和官声都不错,不如就由他来审。” “许卿是不错,可他正在查铁矿一案,且他身子骨弱,怕是没有这么多的精力。” “陛下,娘娘,听闻大理寺是在查淮州铁矿少了的数额,草民以为此案或许与我钟家的假械案本就有牵连。” 钟离此话一出,众人变了脸色,尤其是皇帝,脸黑如墨,杀机毕现。 “此话何意,莫非你认为那假军械正是由那淮州私矿所造?”太后瞅了眼皇帝的面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这个儿子比她想象中更狠呐! “草民的确有此怀疑!” “大胆,朕看你是故意想把钟家罪名推到顾家身上。” “是与不是,查了不就知道了,皇帝又何必动怒?既然两件案子有关联,交由大理寺也正好,诸位大人觉得呢?” “陛下若是体恤许大人,微臣请命协助办案!” “陛下,臣倒觉得不如将此案交由太子和瑞王处理?”苏青禾处理完公务,从千步长廊赶来便见陛下处于下风,忙上前献策。 “哦,为何?”皇帝没什么表情的问道。 “敲登闻鼓乃是上达天听,告御状,陛下日理万机不能亲自处理,而太子和瑞王乃是天家人,由他们替君父接手此案,合情合理!” “好一个合情合理,瑞王也就罢了,太子……”太后冷笑一声,嘲讽道,“太子查出的结果,天下人敢信吗?可别忘了,顾家私开铁矿,擅造兵器一事,他可脱不了干系!自己屁股都不干净,还妄想当青官断案不成!” “母后!朕知道顾家被斩,你心中不痛快,但也没必要往自己亲孙子身上泼污水!太子是顽劣了一些,但大是大非上还是拎的清的!” 皇帝目光坚定的看着太后,母子二人谁也不让,气氛僵持间,苏青禾再次开口。 “不如让二位殿下与大理寺,御史台一起查?” “许肆呢?”皇帝发问。 人群分开,许肆快步上前,“微臣在。” “你怎么说?” “但凭陛下吩咐。” “太子,瑞王,大理寺,御史台,联合主审!” “微臣领命!”许肆和牛御史齐齐应答,又有传旨太监去了东宫和瑞王府。 太后和皇帝相继离开,钟离的去处便成了难题。 许肆并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他可不想大理寺监狱来一场大火。但御史台也是不能去的,他们更看不住! 牛御史似乎猜到了他的打算,便也没急,但当着众人的面还是要抢上一番的。 你推我拦,终于等到了太子和瑞王匆匆而来。 “此案事关重大,不如便将他关进天牢?” “皇兄此言有理,本就是告御状,关进天牢理所应当。” “这……”牛御史皱眉似乎很不乐意。 “这什么这,来人,将他押进天牢,严加看管!” “殿下,关进天牢也不是不可,只是我们若要提审他?” “集齐四方印鉴,便可入天牢审问如何?”许肆提出解决方案。 “这个主意好!”牛御史赞同,又看向瑞王。 瑞王不傻,父皇此次让他与太子参与进来便是制衡大理寺和御史台,但也绝不能一意孤行,便点头同意。 太子狠狠瞪他一眼,瑞王却笑了笑,果然是个蠢的。 事情算是定了下来,围在宫门口的人纷纷散去。 钟离只剩半条命,所以今日并未提审,只等他稍稍养好伤再做打算。可进了天牢,别说大夫,连个伤药也无,根本没人管他。 钟离也有心理准备,知道这是想耗死他,好在来之前做了准备。他掀开衣服,从贴身处取下一颗药丸,才要吞下,牢门外响起脚步声。 “过来,喝水!” 钟离慢慢挪过去,接过水盆却并不喝。 “怎么,怕有毒?”狱卒一把拉过钟离的脖子,强迫他埋头喝水。 头被按着,钟离拼命挣扎,却还是躲不开,原来不是要毒杀是要溺死他! 胸肺间像是压了块石头,钟离努力维持着仅有的一点意识,他不能放弃,路是他自己选的,他绝不放弃! 咚的一声,他被人拉了起来,狱卒倒在地上,他面前是个全身罩在黑袍中的男人。 “你是谁?” “费这么大的周折,不就是要引我来?说吧,钟皇后的孩子明明死了,你却敢用他引起太后娘娘注意,你若是敢撒谎,别怪娘娘不饶你!” “我凭什么信任你?” 黑影取出一块金锁来,只有拇指大小,却分外精致。上有龙凤,又有萧佑二字。 那是他的父亲亲手为外孙打造的金锁。太后照顾过佑儿一段时间,这金锁也落在了太后手里。 “现在可以说了吗?” 第70章 太后千秋 “小殿下没有死!” “不可能,太后亲自殓的尸体。” “二十年前,两位小殿下刚遇害不久,有人给我父亲去了一封密信,询问钟家有没有胆子养龙子?” “我父亲拒绝了,非是不敢,而是不能!父亲大概早已预料到了钟家的结局,所以他不仅拒绝了,还将只有十岁的我秘密送去了云麓书院,对外只称身染恶疾而亡。也是因此,我这才逃过一劫。” “谁去的信?” “不知?” 黑影身上泄出一丝杀气,“那你们可有见过小殿下?” 钟离摇头,“这事只有父亲与我知晓,我们不知谁送的信,也没见到小殿下,更不敢去查探。” “那你就敢肯定小殿下还活着?还是说你只是想以此让娘娘帮你钟家翻案?” “钟家出事前,我收到父亲寄来的一张生辰贴和护身符。那护身符我后来查访了很久,才得知是出自相国寺!” “可是小殿下的生辰帖?在哪?” “不在我身上,应是小殿下的,但还需太后娘娘看了时辰后确认。” 若真有这么重要的东西,钟离的确不敢随身带着。但他没说在哪,应该也是想让娘娘帮着钟家翻案! 黑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娘娘已经帮你争取了大理寺的介入,你只要不死,应该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钟离垂下了头,不知是回答他还是告诉自己,“我一定会活着出去的!” 他其实并未想过来敲登闻鼓的,他听说过大理寺卿许大人的名声,他想要去大理寺,但救他那人却给他指了这条路。 还向他保证,案子一定会水落石出。兜兜转转,大理寺还是介入了……等等,钟离想到这里,眼眸一亮。 黑影回了慈和宫,将钟离一番话回禀了太后。 “相国寺那老秃驴果然知道!”太后愤恨骂道,又想到那老和尚如今不知所踪,越发恨得牙痒痒。 太后的千秋节办的很是隆重,却依旧压不住暗地里的风云诡谲。 因太后千秋今日便停了早朝,可皇帝依旧没能得闲。 牛御史一早就来告状了! “才进天牢便有人忍不住要灭口,这是在打陛下的脸,打朝廷的脸。陛下若不想重查假械案,下旨砍了他便是,何苦用这么拙劣的阴谋,让天下人看笑话!” “大胆!你这是在怀疑朕!” “是陛下坚持要让太子参与进来的,又是殿下主张关到天牢,微臣不找陛下找谁?” 皇帝气的拿起茶盏便向牛御史砸去,将他乌纱帽砸得一偏。 “陛下便是砍了老臣,老臣也要问问,这案子到底还查不查了,要查,钟离便还不能死!” “孽子,朕让你们参与此案是为锻炼你们,竟在第一天便犯下大错。” 皇帝再次抄起一个茶盏朝着兄弟二人砸去。 瑞王偏头躲开,心中万分委屈,明明是太子犯蠢办事不力,父皇的茶盏却是偏着他而来。 “儿臣这就派人日夜守着,绝不让钟离在结案前死了!” 既然无论如何他都得不来父皇的心,那他还听话干嘛? 皇帝如何也想不到,只是一个打偏了的茶盏,竟会让瑞王生出这般反心来。 “滚吧,朕只给你们十日的时间。” “陛下……” “十日不够便五日!” 牛御史知道再说下去,自己这条老命就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几人走后,刑部侍郎周森又被召了进来。 “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那批假械必须是钟家造的,否则别以为你是淑妃的弟弟,朕就会饶过你!滚吧!” 周森刚走,淑妃便来了,但皇帝知道她是来替自家弟弟求情的,连面都未见。 御书房这边气氛沉闷,反观太后的慈和宫,一早便迎来了宫妃贵妇的朝拜。 “听说皇后近来身子不适,即便如此也不可忘了教养皇子之责。 皇后无奈,她知道太后不喜她,可她能如何,她还因那父子俩怪罪太后没教好呢! “母后说的是,儿子犯错,母亲责无旁贷,妾会管教好自己的儿子。”也希望你能管好你的儿子! 太后岂会听不出她话中深意,但想想,反倒生出一分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皇后被太后那一眼看得奇怪,正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就见春嬷嬷慌里慌张的走到太后身边一阵耳语。 才消下去的气腾的一下又冒了起来。太后指着皇后骂道,“真是你教的好儿子,整天闹幺蛾子!” “不知太子又犯了何事惹怒母后?” 太后发火,众人紧张害怕,却又更加好奇,都支着耳朵听起来。 “苏凝动了胎气,太子非说是江家二小姐害的,如今要打死她呢!” “混账东西,妾这就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皇后急匆匆的往外走去,太后哪里坐得住,也由春嬷嬷扶着跟了出去。 园子里,禁军要去拿江黎,瑞王拦在身前。“臣弟知道苏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矜贵,但皇兄也不能仅凭几句话就认定是江小姐所为吧!” “凝儿说了,那盘糕点只江黎碰过,不是她是谁?” 太子双眸赤红,苏凝肚子里的可能是他唯一的骨肉,他必须保她平安生下来。可今日却因吃了两块糕点险些流产。 若说这宫里谁最不希望苏凝生下孩子,那必定是老二,他怎能不恨! “江黎是你的女人,定是你,是你要害孤的儿子!来人,将他们都给孤抓起来。” “你发什么疯!没证据就敢在慈和宫动手,你简直荒谬!” “凝儿身边的丫头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医女,鼻子最是灵敏,她说在江黎身上闻到麝香的味道便绝不会有错!” “那便搜身吧!”皇后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来,皇后慢慢走来,目光触碰到一旁的江晚,见她始终从容,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搜便搜,本王相信江黎没有做过。不过,不能让母后和皇兄的人搜,这不公平!” 皇后冷笑,“那便劳驾春嬷嬷,可好?” 太后也跟了过来,听皇后这么说倒也没反对。 “有劳春嬷嬷了。阿黎不用怕,本王相信你。” 江黎有些紧张,但这么多人盯着,她没有说不的权利。只能进了暖阁,让春嬷嬷搜查。 两人很快出来。 “麝香呢,她藏在哪的?”太子迫不及待。 “回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子,奴婢并未在江小姐身上搜到麝香。” “不可能,你一定是搜得不仔细。阿凝,让你的丫头来,她鼻子灵。” 苏凝不用太子说,已经派了丫头过来。 那丫头围着江黎转了一圈,鼻子眉毛都皱了起来。 “小姐,她身上的味道好似没了……不对……” 第71章 小产 小丫头突然看向江黎身边的瑞王,不由又吸了吸鼻子。 “如何,你发现了什么?” “奴婢……奴婢不敢说!” “说,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孤让你必须说出来。” “瑞王,瑞王身上的麝香味更浓一些。” “好啊,这是冤枉本王的瑞王妃不成,又来往本王身上泼脏水啊!” “定是江小姐身上沾染了瑞王的气息,奴婢才会搞错。但奴婢肯定,瑞王身上有很浓的麝香味,奴婢不敢说谎!” 太子闻言红着眼便扑了过去,一边拉扯瑞王的衣服,一边往他身上招呼去。 “成何体统,皇后,你就任由太子胡来?” “住手,都给本宫住手!”皇后怒声喝完,又委屈的看向太后,“母后看看,他们可听妾身的?” 太后没料到皇后如此儿戏,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孽障,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去将太子和瑞王分开!”皇帝一来便看到滚在地上互殴的兄弟俩,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恰在这时,瑞王袖子里掉落一个荷包来,太子一把抢过。 “麝香,是麝香的味道。”小丫头惊叫。 “好啊,果然是你,是你要害孤的子嗣,孤要杀了你!”太子气疯了,抽过禁军手里的刀就朝瑞王砍去。 瑞王惊愕的看了眼荷包,又看向江黎,眼底是不解和愤怒。 大刀砍来,他躲避不及,一头栽倒在地,后背恰被太子的刀尖砍到。 而就在这时,苏凝突然一声痛呼,下腹处流出血水来。 “啊……我的孩子,殿下,快救我们的孩子……” 太子愣在原地,还没从砍伤瑞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听苏宁惊恐的大叫,脸一下就白了。 等他丢了刀跑到苏凝身边时,她身下已流了好大一滩血。 “太医,快叫太医。苏凝,你不能有事,孤的儿子不能有事……” 太子蹲在地上手足无措,眼里尽是恐慌和愤怒。 变故发生的太快,众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就发现瑞王伤了,苏凝小产了! 只有一旁的江晚嘴角勾了勾,瑞王倒是深藏不露,她看得分明,瑞王是故意挨那一刀的,更是他朝着苏凝的肚子射了暗劲。 瑞王竟还是个高手! “都还愣着干嘛,救人!”皇帝黑着脸大喝。 一通忙乱后,瑞王包扎好了伤口,苏凝则被送回了丞相府,她肚里的孩子已经没了。 毕竟是太后的千秋节,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但该举行的献礼,宴会,歌舞还是一样没少。 只是大殿里的歌舞升平,祥和喜乐也掩盖不了慈和宫内的剑拔弩张。 皇帝坐在上首,两边分别坐着太后和皇后,皇后旁边是玉嫔,只是她不敢坐着,紧张的站在那一会看看皇帝一会儿又担忧的看着瑞王。 太子和瑞王,还有江黎跪在下面。 “老二,你来说,为何要害苏凝,你就这么见不得太子好?” “儿臣没有要害苏凝,更没有要害太子。那麝香不是儿臣的,是有人刻意陷害!” “那你说说是谁要陷害你?” 瑞王垂着头有口难言! “你说啊,莫非是太子贼喊捉贼!” “未尝不是!麝香是儿臣与太子扭打时掉出来的,未尝不是那个时候太子放在儿臣身上的!” “混账东西,你真说得出口。太子岂会拿自己的骨肉安危来嫁祸于你!”皇帝随手抄起一个花瓶砸在瑞王脚下,溅起的碎片划破了瑞王的脸。 玉嫔惊呼一声,被皇帝瞪了一眼又急忙捂住嘴垂了头。 “太医都说了苏凝本也不是因为麝香小产的。” “好好好,东西从你身上掉落你都还能反咬一口,朕倒不知你何时这般能言善道了。” 皇帝气极,又看向一旁跪着的江黎,“你来说,东西虽是从他身上掉落的,但接触苏凝的却是你,是不是你二人合伙害太子子嗣!” “臣女冤枉,臣女不敢!” “还敢不认,来人,给朕按着打!瑞两个一起打,打到承认为止!” “陛下,臣女冤枉,臣女什么都不知道,殿下也从未吩咐过臣女……”江黎吓傻了,哭着连连求饶。 “儿臣不服,父皇这是要屈打成招!儿臣没有做过,您就是打死儿臣,儿臣也不会认!” “阿黎她也怀孕了,那放了麝香的糕点她吃的比苏凝还多,她也没事。” “父皇若还要说是我们狠心堵上自己的孩子也要去害太子的子嗣,那儿臣就该多放些才是!甚至都不用麝香,用那见血封喉的鹤顶红,砒霜不更好吗?” 瑞王红着眼,一股脑儿将心中的不快吐了出来。 “珩儿,江小姐怀孕了,你说的可是真的?”玉嫔再也忍不住上前问道,见瑞王点头,也跪了下来。 “陛下,珩儿说的有道理,他们没有理由害太子,求陛下明鉴。” 皇帝阴沉的眸子落在瑞王身上,“你说的是真的?” “原本阿黎有身孕的消息,儿臣是想瞒着的,如今为了证明清白也只能如实吐露了。” 皇帝落在江黎身上的目光有些让人看不懂,眼底闪过几道幽光,也不知在算计什么。 “让太医给她把脉。” “回陛下,瑞王妃的确怀孕了,且体内同样摄入了麝香,量还比太子妃的更多一些。” “那为何她无事?是否提前服了解药?”皇后总要表现出一个母亲该有的在意来。 果然皇帝见她这般模样,之前的一丝怀疑也消了。 “麝香并无解药,更没有提前服用一说。只是每个人体质不同,对药物的反应也不同。且糕点上的麝香微臣也查过了,的确是很少的量,不足以让孕妇小产,最多是动点胎气。” “陛下,你也听到了,珩儿是无辜的。”玉嫔又看了眼还跪着的江黎,心中有些激动,但面上还得忍着。 “陛下,江黎怀着身孕呢,可否让她先起来?” “起来吧。”皇帝淡淡说道,又看向瑞王,“那麝香真不是你的?” “儿臣与阿黎是在园子里相遇的,也一直都有宫人跟着看着,儿臣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交换麝香?儿臣也根本没与苏凝以及那盘点心接触过!” 老二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起来吧。” “儿臣不起,儿臣被人陷害至此,还请父皇秉公处理!”瑞王跪的笔直,将秉公二字咬的格外重些。 第72章 太子杀人 “瑞王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皇后气得站起来,指着瑞王的鼻子骂道。 “皇后娘娘这般激动做什么,珩儿也没点名说是太子啊,这不是做贼心虚吗?”玉嫔似乎有了底气,也敢直接怼皇后了。 “放肆!太子已经失去了……孩子,你们还想如何?”皇后眼眶通红。 “好了,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都起来。”皇帝发了话,瑞王也试探出了皇帝的底线,便不再犟着,扶了江黎一起起来。 “哈哈哈哈……到此为止?凭什么到此为止?”失魂落魄的太子好似才回过神来,疯狂大笑着朝瑞王扑去。 他手里也不知哪来的匕首,寒光闪烁,森冷凌冽。 “不要!” 匕首入肉,将玉嫔的惊叫堵在了吼间。 “母妃……”瑞王看着挡在面前的玉嫔,双手颤抖着去捂他胸前的伤口,却怎么也止不住往外飙射的鲜血。 呕!江黎胃里犯起阵阵呕心,不仅是玉嫔身上的血腥味刺激的,更是她看明白了刚才的一切。 是瑞王,是他故意往玉嫔身后躲去的,他明明知道太子手里拿着匕首! 她如今很是庆幸,庆幸自己刚刚躲得快,更庆幸她听了江晚的,把瑞王给的砒霜换成了麝香! 否则今日死的一定是她!皇帝对太子的看重果然无人能比,即便她也同样怀了孩子,但只要她今日害了太子的子嗣,陛下一定会要她死,而瑞王根本救不了她! 可笑的是瑞王还想让她把下毒一事推到江晚身上,却不知江晚早看穿了他的阴谋! “陛下,微臣无能,玉嫔娘娘她……去了。” “不,你胡说,母妃不会有事的,你快救她,快救她啊!” 瑞王抱着玉嫔,疯了一般的哭喊着。 “孽障,你这下满意了!”皇帝指着太子怒喝。 “呵,皇帝既然知道他是孽障,就别雷声大雨点小,当着你我的面就敢杀人,你看怎么处理吧!” “陛下,逸儿他痛失子嗣,这才昏了头,求陛下体谅他的心情。”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母妃就白死了吗?” “你也别在这充当孝子,若不是你拿玉嫔挡刀,她也不会死!” “是,儿臣就该站在那里不动,任由太子杀了我!” “都给朕闭嘴!”皇帝脑壳疼。 “太子……御前动刀,误杀玉嫔,杖责五十!” “不行,陛下要打死逸儿吗?陛下也知道,苏凝肚子里的孩子对太子有多重要,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才会做出傻事,求陛下从轻发落。” 瑞王垂着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太子果然不行了! 皇后一脸心痛的看着太子,“逸儿,还不快跪下向你父皇求饶!” “母后又在这里装什么,儿臣被打死不正合了你的意吗?” 太子怨恨的看着皇后,若不是她从中破坏,江晚身边的那个医女说不定已经治好他了! 皇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太子,脸上悲痛万分,“你……你怎能如此说话……母后知道你不愿接受事实,可孩子已经没了,你难道还要把自己作没了吗?” “那也用不着你假好心!” “好好好……”皇后气的说不出话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父皇,儿子什么都没了,你打死我吧!呜呜呜……”太子跪在皇帝脚下,痛哭流涕。 皇帝心有不忍,可太后和瑞王看着,他也不能偏心太过。 “犯了错就该认罚。来人,将太子拉下去打,顺才,你亲自去看着。” 哼!太后在一旁冷笑,“从小你就说哀家偏心,你看看你自己,心都偏倒哪里去了?五十军棍看着吓人,可这宫里哪个敢下力真打太子?就这你还要顺才去盯着,哀家看还是别打了,何苦演这一出!” “那母后觉得要如何处置太子?” “他是不是真不行了?一个子嗣无望的人,凭什么做大盛储君?皇帝,别拿你的父慈子孝来玩弄江山社稷!” 这是要废太子的意思啊! 皇帝黑着脸没说话,目光瞟了眼皇后。 “母后,你想废了逸儿!不行,他既是嫡又是长,太子之位坐得堂堂正正,凭什么废了他!至于你担心的子嗣问题……逸儿还没成亲呢,成亲之后一定会有孩子的,逸儿,你说,你行的对不对,你快告诉你皇祖母,那些流言都是假的,你快说呀!” 太子脸黑如墨,抬头望向皇帝时又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父皇要听皇祖母的话废了儿臣吗?” 皇后垂下眸子,掩盖眼底的真实情绪,没想到关键时刻太子也没有那么蠢! 他知道那母子俩不和,心中都憋着劲,一句要不要听太后的,皇帝即便有相同的想法,但此刻也会与太后对着干! 果然,皇帝皱了眉,“废太子可不是小事,今日是母后寿辰,就别为这些事烦心了!母后若是觉得挨板子不妥,那便幽禁吧,关到景阳宫如何?” “陛下,景阳宫又冷又破,那个地方如何住人?”皇后一脸急切。 “皇后的意思莫非就关到东宫?他杀了人,是去受罚不是享福的!” 被太后冷声厉斥,皇后不敢再劝,只能一脸心疼的看向太子,内心巴不得快点将这个孽障关进去,最好一辈子都别出来。 “儿臣知错,任凭父皇做主!”太子倒乖觉,没有反抗。 瑞王却恨得不得了,只是碍于父皇淫威,不敢发作。他没想到,他都让太子没了子嗣,又搭上母妃一条性命,他的好父皇竟然还不打算废太子! 可真是父子情深啊! 宴会上,皇室众人再出现时,众人便没寻到太子的身影,奇怪的是,连玉嫔也没看到。 皇帝自是要瞒下玉嫔被太子杀害的事实,却不料千秋节还未落下帷幕,此事便已经传遍了宫廷内外。 发生了这样的事,太后也没了心思过寿,只在宴会上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离开了。 太后一走,皇帝自然不再留下,只是才出大殿,便见国师匆匆找来。 两人回了御书房,屏退宫人,国师才开口,“陛下,贫僧知道那具尸体为何不腐了!那根本不是人身,是有人用舍利子为心,莲花为骨,造出来的人像!” 第73章 假身 皇帝怒目圆睁,“国师的意思是,那具尸体是假的,根本不是人!” “正是!贫僧这些日子翻阅众多古籍经文才发现的真相!又因那里布了阵法,干扰了判断,贫僧当时才未发觉。” 假的?竟是个假的!那真的去哪了? “国师,你说,那孽障会不会还活着?” 国师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个答案,才火急火燎的找来。他原本算出紫微星起,还想着找到对应之人去投诚,可若这个紫微星是原本该死的萧佑,那么他只能再杀他一次了! “贫僧当日亲眼看着他们吞下秘药的。” “朕自然没有怀疑国师的意思,或许是哪里出了岔子!可恶,两个孩子都吃了,没理由朕的孩子死了,他的孽障却还活着!” 皇帝脸色阴沉,又想起国师前些日子算出的紫薇星来,越发愤怒不安。 “没死,那朕便再杀他一次!国师可算出了紫薇星在何处?” “贫僧这就回去闭关。” 皇帝有些失望,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同一时间,太后那边也有了新的进展。 “是天一大师传来的消息……” 太后看完密信,激动的红了眼眶。“佑儿他……他竟真的没死!钟离没有骗哀家,佑儿当年真的活了下来。” “老秃驴说了,他当时被请来做法事,却发现佑儿脸色青紫,但胸间尚有一口气在,检查后才发现,他气道被呕吐物堵着了。” “大概正是因为吐出了有毒的食物,这才逃过一劫,又因被憋着了,暗害他的人才以为他死了。天意,这都是天意,佑儿命不该绝!” 太后大概是太激动了,这才絮絮叨叨说了这些。 黑影只做一个安静的听客,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可惜那老秃驴也不知佑儿被送去了哪!” “那他可提到生辰贴的事?” “倒是有说,他算到佑儿命中还有一劫,便写了生辰贴,画了平安符送到钟家,那里也算是他的出处,希望祖先之精气能护佑他平安长大。” “那钟离还真没说谎!” 太后却拧着眉,心念急转,“那可不一定,他总得留一手防着哀家。毕竟哀家不仅是佑儿的祖母,也是当今圣上的亲娘!” 黑影垂了头,若是他,怕也不敢全然相信太后的,毕竟母子可比祖孙近! “钟离和国师那边你都盯着些,哀家必须在皇帝之前找到佑儿!” …… 宴会散后,江晚送皇后回月华宫。 屏退众人,皇后终于露出一丝笑来,“阿晚,太子那个蠢货废了,苏凝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他不会再有子嗣了!不管陛下如何宠他,大盛绝不会让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子做储君!” “会不会过继?陛下若是一意孤行,这个法子也不是不行?” “除非皇帝的其他儿子都死光了!不说朝臣,便是后宫嫔妃皇子就绝不会允许!” “娘娘说的不错,尤其是瑞王……”江晚凑到皇后耳边,一阵耳语。 “真的?我倒是没想到他是个深藏不露的!皇上只幽禁了太子,想来瑞王是很不服气的。阿晚,你说我们帮他一把如何?” “娘娘,你想借他之手杀掉太子?我觉得不如这样……” “还是你脑子好使!对了阿晚,今日那麝香到底是谁的,我总觉得怎么都有些说不通。” 江晚眼底划过一抹杀气,“原本是冲着我来的!” “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 “进宫的路上,江黎耍小聪明,想把一袋砒霜放我身上。” 皇后瞬间明白过来,“他们想给苏凝下砒霜,再栽赃给你!” “不错,江黎事先在指甲里藏了砒霜粉,是准备下到苏凝的吃食里的。到时她被怀疑上,再供出受我逼迫,若再从我身上搜到砒霜,那我便是百口莫辩。” “那你是如何说服她换成了麝香,还把麝香放进瑞王身上的?” “我只是替她分析了一通利弊!若真按他们的计划,皇上必定会趁机斩了侯府全家,连她江黎也不会放过。而瑞王不但不会保她,还会与她划清界限!” “她以为她有了孩子,便有了底气,可她的孩子可比不上苏凝肚子里的那一个。关键是她被我当场抓住,她只能听我的,除非想被我一掌拍死!好在,她还没有太蠢!” 皇后拍了拍胸脯,“幸亏你机灵。老二也不是个好东西,竟也想帮着皇帝来害你!” “他以为娶了江黎便能拉拢侯府,试探了几次,知我分家之心甚绝,这才动了杀心!” 这边江晚和皇后在讨论苏凝小产一事,另一边瑞王带着江黎出了宫,也在说此事。 玉嫔死了,皇帝却连后事都要一切从简,说什么不能冲撞了太后的寿辰,不过是为了给太子遮丑罢了。 瑞王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瞥到缩在马车角落的江黎,也顾不得还在外面,拉过她,掐上她的脖颈。 “你敢背叛本王!” “呜呜呜……”江黎挣扎着,不断拍打瑞王的手,“我没有……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你还敢说不知道?本王身上的麝香不是你放的?给苏凝换成麝香的不是你?” “王爷为何会怀疑我?我们如今是一体的,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而且,我比王爷更想要江晚死!” 看到她脸上流露出的真实恨意,瑞王不由松了手。 “真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我已经将药包放进江晚身上了,就等着太医查出砒霜来,却不知为何变成了麝香。” 瑞王眯眼看着女人,心中依旧还有怀疑。 “王爷,若真是我要害你,又怎会将麝香放在你身上,而不是直接拿砒霜!” “你最好不是对太子余情未了!” 江黎有些不自在,“他都那样了,我还能对他有什么情?” “哦,哪样了?” 江黎眉眼一转,冷哼道,“都成太监了呗,还能哪样!” 大概是太监这话取悦了瑞王,他一把将女人搂进怀里,“这次本王姑且信了你。你说得对,咱们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同生共死,你最好别跟本王有二心!” …… 第二日,许肆一早便去了天牢,太子如今被幽禁,自然是无法再参与到钟家的假械案来。 等牛御史和瑞王到了,三人便一起提审了钟离。 “你在太和门所说的掌握了新的证据是什么?”许肆没有任何废话,开篇便是重点。 “是一批军械。十五年前,江南的靖王被人举报拥兵自重,私屯兵器,意图谋反。而后便爆发了一场平乱之战,正是在那场战役中,我军的兵器出现问题,钟家因此获罪。” “而草民查到的证据便是,靖王所屯的那些兵器才是我父亲督造的,我军用的那些有问题的军械却并非出自军器监!” “哼!胡言乱语,你这是要将罪名推到已死的靖王身上不成!” 瑞王昨日还打算此案只走个过场,明眼人都知道的事,他又何必惹来一身骚。 可今早,顺才公公给他带来了父皇的口谕:瑞王能不能如愿,便看假械一案的结果! “草民自是有证据!靖王落败后,那批军械被朝廷缴获,但因上过战场,有一些遗落在了战场附近。而草民便是在那山脚下发现了一些。证据便在那军械上面,我钟家造的兵器是有专属印鉴的,是与不是,查了便知!” 第74章 夺旗 “遗失在战场的军械具体在哪里,你可是收集起来了?” “是,草民将找到的都搜集到了一处,大人只管派人去查看。” 许肆点头,吩咐身后,“给他拿纸笔,让他写具体位置。” 白虹从暗处走来,纸笔递到钟离手里,“写仔细了。” 男子心下一震,这是……恩人的声音!他被人从刑部救出来,安排在一间民宅中,恩人总是在夜间出现,站在阴影里,他虽没看清他的面容,但这声音他不会听错! 钟离不敢抬头,怕泄露情绪。笔尖稳稳落在纸上,留下一串地址。 “本官会派人去取,另外,靖王被捕后,战场缴获的兵器我们也会去查。” “兵器上有钟家留下的隐秘印鉴,只有草民知道该如何让印鉴显露出来,只要找到那些兵器,草民便能证明钟家并未造假!” 三人又问了些问题,这才离开天牢。 “那场叛乱缴获的军械,兵部应该有记录,本官去兵部查探一番。”牛御史是个急性子,一点也不耽搁,毕竟皇帝只给了他们十日时间。 “那本官便派人去一趟钟离给的地址,找回那些遗失的。” 瑞王看着已经分好功的两人,什么都没说,他当然知道他们不放心他,不过也无所谓,他自有他的手段! …… 京郊西营,月牙挂在枝头,本是熄灯睡觉的时间,安静的营地中却传来整齐的跑步声,和此起彼伏的喘息。 一百一十一人的队伍整整齐齐的绕着演练场跑完了十圈。 “总教头,我们每日这般又跑又跳,也不练拳,不练骑射到底有没有用啊?” “你要觉得没用可以不用来啊,没见到每日偷偷摸摸跟在我们后面的人吗,就等着有人掉队捡漏呢!” “嘿,我说齐修,你小子是不是想把我挤走了,自己来当这个百夫长啊!”林芃喘着粗气也不忘踹了齐修一脚。 “学再多的技巧,武艺,没有最基本的体力都是零。”江晚站到前面,目光扫过人群。 她答应只要他们凑齐了一百人,他便教。第二天,林芃和齐修就带着这一百一十一人到了她面前。 “不信我说的?”看着一张张少年脸上的怀疑和好奇,江晚也不生气,反而含笑问道。只是那笑容中有一丝他们看不懂的危险。 “今晚咱们便可验证一番!” “如何验证?” 江晚打了个响指,寂静的夜空中突然响起一阵战鼓声。 是集合的战鼓! 睡梦中的将士骂骂咧咧的起床,而后揉着眼到了校场。 “江教头,你这是做什么?”问话的是官复原职的付彪。 “训练。”江晚言简意赅。 “本官是问你将整个营的人都吵起来是为了什么?他们愿意跟着你瞎折腾,本官也懒得管了,如今还要祸害整个西营的人吗?” 江晚白他一眼都懒得理会他,只目光扫过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群人。 “我知道你们最近看他们训练,有羡慕想加入的,也有等着看笑话的,不管出于什么心思,现在告诉我,有没有要跟他们比试一番的?” “不敢?”见众人不出声,江晚挑衅道,而她身后的一百人更是齐齐发出嘘声。 本就带着一肚子起床气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激将法,纷纷叫嚣起来。 “比什么,怎么比,谁怕谁是孬种!” “天天像群傻子似的又跑又跳,小爷倒要看看你们都练出了什么效果!来啊!” “我们有一百一十一人,你们选出一百五十人如何?两队人马去营地后山,从山脚到山顶,插有九面旗帜,夺得一旗便是一分,最先登顶为两分,敢比吗?” “谁不敢谁是孙子!”上次被江晚暴揍一顿的葛二蛋率先站了出来。 很快人数便凑齐了,两队人马杀气腾腾的冲出了营地,去了后山。 付彪冷眼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统领,就这么让他们胡来?” “你要是觉得不妥,去拦着啊!她是总教头,有操练西营所有兵士的职责!” “可这大晚上的,若是出了事……” “那不更好!”付彪冷冷说完,转身回了营房。 两队人马分散开来,从不同的方向开始登山。 林芃带领的一队明显速度上要快了不少,葛二蛋望着身后一群叫苦连天的家伙,戾气一闪而过。 “二蛋兄,快拉我一把,这他妈真不是少爷该干的事……” 少年的手伸在半空,久久没有等来回应,他直起腰,抬眼看去,这才发现葛二蛋已经调转方向走远了。 “嘿!这是嫌我们拖累吗?” “还是快走吧,输了怕是要被那群家伙嘲笑一百年!” 林芃站在两条分岔路口,“一边陡峭,但直线距离近,一边好走但远,怎么选?” “走了这么久才找到一支旗,我觉得江教头的考验不会太轻松,她应该会把旗帜插在这边的峭壁上。”齐修喘着气分析。 “我也这么想,但保险起见,我们不如分开来?” “这样也好。”两人便分别带着人走了不同的路。 可谁知林芃爬到一半,发现峭壁上竟被人淋了油,别说爬上去了,就是平地走也得打滑。 他正在心底骂娘,就见一杆旗帜在夜色中摇晃。 林芃咬牙抓着一根藤蔓,另一只手刚要碰到旗杆,一只脚从黑暗中伸了出来。 “葛二蛋你敢!” “那就让你看看我敢不敢!摔死了可记得去找江晚,别来找我!” 葛二蛋一脚落下,狠狠踩在林芃手背上! 尖叫声划破夜空,少年的身体极速往下坠着…… 一道青衣身影飞来,一手住着藤蔓,一手抓住林芃的衣领,总算将人救了回来。 “江教头,你小心,上面淋了油!” 快速攀爬的少女轻轻应了声,很快便到了林芃刚才到的地方。 匕首扎进石缝,一个起跃,脚尖再点在匕首上,少女的身子便落到了山腰的大石上。 “你要做什么,要帮着他们作弊吗?”葛二蛋色厉内荏,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 第75章 山匪 “不过一场小比试而已,用得着手染鲜血?” “兵不厌诈,只能怪他技不如人。” “可火油并非是我允许带上来的东西,是你作弊在先!”江晚一步步走近他,纤细却有力量的手指朝着男人的手伸去。 “你放心,我不抢你的旗帜,让你们一分又如何!”少女的话却并没有让葛二蛋放下心来。 果然下一刻他的手腕被人抓住,咔擦一声,腕骨脱臼,又咔擦一声,被接了回来。 一连数次,反复的咔擦声除了带给他身体上的疼痛,更是带来了心理的恐惧。 “想赢是好事,但要堂堂正正!”江晚丢给他一句忠告,这才飞身上了山顶。 葛二蛋后背已是一片汗湿,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来。 两个时辰过去,林芃这边率先登顶,可运气不佳,只得了三面旗帜,这样便是五分,而葛二蛋一队得了五面旗,也是五分,就看最后一面旗帜谁先在山顶找到了! “那里!树枝上,是一面小旗!” “你小子眼睛挺尖啊!”齐修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几人兴奋的朝着树上爬去。 早已累得不成人形的葛二蛋一队,看着还有力气爬树的少年,又是嫉恨又是无奈。 他们已经尽力了,比对方多出近半的人,不仅跑不过人家,遇到了也打不过,能拿到五面旗已是走了狗屎运了。 就在众人或兴奋或无奈的目光下,一支木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直直插进了树梢上的旗帜,带着它朝着山的另一边落下。 少年们追了过去,见旗帜落在半山腰的树上,纷纷朝着往下冲。 葛二蛋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晚,“自制的简易木箭,江教头不会又说是作弊吧?” “好本事。”江晚脸上有一丝让人看不明白的笑意。 “找到了!”是齐修的声音。 江晚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而葛二蛋只黑着脸恨恨的骂了句,“废物!” 他却没发现,那些陆陆续续爬上来的少年,看他的脸色有多难看。 “谁,谁躲在那!” 下方再次传来一声大喝,依旧是齐修的声音。 “怎么回事?”江晚走到边上,下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依稀听到一些声音。 齐修看着更下方的一处,眉头皱起,“我刚刚看到了刀光剑影,那里似乎藏了人。” “会不会看错了?”林芃刚说完,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很远很轻,但在寂静的夜色中还是能明显听到。 山的一边是西营,另一边则是一条城外通往城里的路,虽不好走,却比官道近了很多。 大晚上的,有人走小道入城,而山上还藏了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西营的人大部分都是靠着家里关系进来的,不说都是权贵,但也绝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市井小民。此刻眼底不由多了几分凝重。 还不待他们思考明白,铁骑已经近了,而就在这时,铺天盖地的羽箭从山上射了出去。 “敌袭!”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骑在最前面的赤霄声音划破长空。 “何方宵小,敢刺杀大理寺官差?” 赤霄的话带着内力响起,山上的人自然也听清楚了,瞬间明白了骑马那行人的身份。 “建功立业的机来了,兄弟们冲啊!”齐修兴奋的喊完,还不忘看了眼江晚,见她眼含欣慰和鼓励,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第一个便冲了出去。 其他人见状,有犹豫的,但也有跟着冲出去的。 “兄弟们,有人敢在咱们西营的地盘打家劫舍,咱们还要装聋作哑吗?都说我们是二世祖,是只拿军饷不上战场的软蛋兵痞,今天就证明给他们看,冲啊……” 齐修这小子还真不错,江晚是越看越顺眼,就凭今晚的表现,她决定了,这个小弟她收了。 “冲啊,怕什么,咱们两百多人还抓不住一些藏头露尾的小贼吗?”林芃也带着人跟了上去。 他可看见了,江教头对着齐修那小子的背影笑呢,他怎能被那小子比下去,他才是百夫长呢! 葛二蛋一边的人原本还有些不愿,可想到若是功劳都被别人抢了,今晚可就真是输得彻底了。而且林芃喊的也对,他们两百多人呢,怕什么! 于是,两百多号人,除了实在是跑不动了的,但凡还能走的,都一窝蜂冲了下去。 “那里,他们躲在那里!” “哪来的小贼,竟敢跑到太岁头上动土,还不快快出来!” “都滚!朝廷办案,你们这是想死吗?”领头的黑衣人站了出来,他身后的人也都朝着山下的大理寺人员冲去。 “朝廷的人?什么人?莫非下面那些自称大理寺官差的人是假的?”江晚站到西营众兵士面前。 “用不着你们,总之我们才是朝廷的人!” “连出处都不敢报,真当我西营都是一群傻子吗?他们正大光明进城,也敢自曝身份,你们偷偷摸摸,谁正谁奸可是一目了然!都给我抓咯!” 有了江晚的吩咐,众人再不顾及,纷纷冲了上去! 几十个黑衣人被一两百人围上,即便手里拿着武器也不敢乱动。 “江晚,你可想好了,一旦动手,你的兵不可能全然无恙,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藏头露尾的小人也敢跟我谈条件!都给我看好了!” 少女动了,如风一般,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黑衣人面前。 她手腕一抖,腰间的青色腰带竟是一柄软剑。剑尖在夜色中跳跃,专挑在黑衣人的手腕上。 少女不过绕着黑衣人转了一圈,他们手里的弓箭,刀枪便纷纷落地。 “还愣着干嘛,要我给你们全绑了?”江晚无语的扫过西营众人。 “冲啊!” 僧多粥少,动作慢的只能在外围干看着。 不消一刻,数十个黑衣人便被西营士兵绑了个结结实实。 看着一个个被藤蔓裹成了粽子的人,江晚很满意。 “走,带回去邀功!”随着少女大手一挥,众人群情激昂。 第76章 邀功 “哈!这可是小爷亲手抓的,来来来,小爷要亲自提着他回去邀功!” “爷要升官发财啦!” 黑衣首领对着一群傻子怒目而视,还想邀功,抓了他们就等着前途尽毁吧! 可惜他只能干瞪眼无法开口,可恶的江晚不仅打落了他们的武器,还点了他们的哑穴! 天光微亮,付彪从营房出来,没人叫醒他,看来昨夜没出事,真是便宜了江晚! “统领,咱们西营立功了!” 付彪一愣,“立什么功!”西营别给他闯祸就是最大的功! 待他听完昨夜之事,付彪整个脸黑如锅底。“你是说江晚已经带着俘虏去了大理寺邀功?” “是啊,他们运气也太好了,爬个山竟然遇到了山匪,还是敢打劫大理寺的山匪。如今立了功,江教头给他们放了假休息呢,统领你没发现今早营地都安静了很多吗?” “混账东西,他们这是要害死老子啊!”付彪黑着脸冲出了西营。 皇宫明德殿,太监例行唱喏,“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牛御史和许肆同时站了出来,朝臣不由心中一紧,来了,今日刚好十日之期,钟家假械案有结果了! “启禀陛下,微臣参兵部尚书谢大人尸位素餐,弄虚作假,糊弄朝廷。” “启禀陛下,微臣参瑞王殿下妨碍司法公正,以权谋私,目无法纪!” 不愧是御史台头最铁,嘴最臭的牛大人,更不愧是百姓口中不畏强权的青天大老爷许大人,一个比一个有胆! 兵部尚书谢致远看了眼皇帝的面色,愤慨的站出来指着许肆的鼻子骂道。 “一句青天大老爷把你迷得找不着北了是不是,踩着国公爷上位让你得了官声,名声,如今又要踩着我这个外祖父上位了是吗?” “谢大人可真是搞笑,参你的明明是本官,你却逮着许大人骂,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当着文武百官不要脸!” “本官跟自己外孙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呸!要跟外孙说话回你家说去!这里是明德殿,是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本官参你是公事,不是儿戏!” 牛御史不给谢致远开口的机会,将他的罪状一一陈述开来。 “陛下要微臣重审假械案,微臣根据线索找到兵部,请求查看靖王谋反案之后收缴的兵器去向,却被兵部一推再推,最后竟给了个假记录糊弄微臣。” “陛下明鉴,靖王谋反案已过去十多年,要查档案自是需要时间,至于牛御史所说的假记录更是不存在。” “那批军械战损严重,已经回炉重造了,你要本官上哪去给找来?” “你敢说全部回炉重造了?”牛御史梗着脖子问道,一脸的不相信。 “本官有何不敢说的,除了遗失在战场的,朝廷收缴回来的都回炉重造了!” 谢致远拿出文件,一脸的笃定,“回炉的时间,地点,和新造的军械都有记录,陛下一看便知,微臣绝无造假!” 皇帝看了点点头,“的确有据可查。” 这便是认可了谢尚书的话。朝臣不由看向牛御史,想看他又会拿出什么证据来,却不料那老头一脸灰败的垂了脑袋。 这是认输了,还是看清现实了? “许卿说说,你又为何参瑞王啊?”皇帝的语气看似轻松,实则却暗暗含着警告。 可许肆又怎会半途而废,男人挺直了背脊,眼神清亮中带着坚定。 “回陛下,钟离提供了新的线索,遗失在战场的军械能证明钟家并未造假,而是被替换了。” “哦,那爱卿可找到那些军械了?” “这就要问问瑞王殿下了,为何派人前去销毁证据?” “许大人,说话可要有证据!别不是你的差事没办好就赖在本王头上吧?” “知晓那个地点的只有牛御史,下官,与瑞王殿下,而我大理寺的人再到达目的地时……” 许肆故意拖长了尾音,等着看皇帝和瑞王的反应。就见瑞王面上淡定眼底却露着紧张。 “如何?”倒是谢致远直接问了出来。 “正遇上暗卫扮成的匪盗一把火烧了那些东西。” 不少人闻言松了口气,尤其是瑞王,可紧接着他便听到许肆话锋一转。 “幸好微臣早有防备,透露出来的那个地址是假的,就为了引君入瓮!我大理寺的官差已经将那批军械给找到并带回京城了!” “你与钟离串通好,故意让他说了个假地址!”瑞王愤怒异常,却还要故作镇定。 许肆眉梢轻挑,从容的脸上现出丝丝凌厉,“瑞王怎知是钟离说的假地址?正常情况该认为是办案的我等泄露了假消息,而不会怀疑钟离一开始就给的假地址,但瑞王是亲眼看着钟离写下的那个地址,所以你才会脱口而出!因为派人去销毁证据的正是瑞王你!” 萧珩在脱口而出后便意识到自己大意了,可他没想到许肆不仅反应快,且还当场拆穿他,丝毫不顾及他皇子亲王的身份! “仅凭这一点,许大人便认定是本王未免太过武断!” “的确!” 许肆一句赞同真是要了老命,朝臣纷纷露出看热闹的眼神。 果然就见许大人又放大招了。 “陛下,大理寺已经取回那些遗失在战场的军械。只是在回京路上遇上了一些波折……” “不会是遇上山匪之类的吧?”谢致远再次开口,就连许肆都要怀疑他到底是哪一头的了,这么捧哏,他一会儿都有些不好意思大义灭亲了! “不错,正是遇上了山匪!一群黑衣人藏在西山,要截杀回京的大理寺官差,幸好遇上西营练兵,被士兵们抓了个正着。如今俘虏正被西营将士押在宫外,连同我大理寺带回的军械,陛下可要宣进来?” 皇帝能说不可吗?他虽是皇帝,却也会被这帮臣子逼着屈服!泰和帝心中犹如烈火烹油,面上还得端着君王的大度贤明。 “宣进来吧。” 江晚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又是一阵意想不到! 皇帝眯眼看着江晚和许肆,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看得人瘆得慌。 第77章 隐形的印鉴 “微臣拜见陛下!” “竟是江教头抓了这些山匪,朕没有看错你!” “陛下谬赞了,此番微臣可不敢居功。是西营的兵士夜练之时恰巧遇到了,人也都是他们抓的,我不过是见识了西营士兵的勤奋和勇猛,走这一趟,既为作证,也是想替他们讨个奖赏罢了。都是一群孩子,做了好事还是想要嘉奖的,让陛下和各位大人见笑了!” “那可真是巧了!西营那群吃白饭的突然就会夜练了,不还是江教头的功劳吗?”有些话皇帝不好说,便让他这个天子近臣来说吧,苏青禾瞅着皇帝的脸色站了出来。 江晚笑笑,也不在意他语气里的讽刺,“还有更巧的呢,丞相大人要不来验验这些山匪?” “一群山匪而已,抓了杀了都行,岂能带到明德殿来,简直胡闹。来人,把这些山匪都押下去,别污了各位大人的眼!” “不合适吧,丞相大人也知道这里是明德殿,陛下都没发话,丞相大人可有些僭越了!” 江晚说完拉过黑衣首领,揭了他脸上的蒙面巾,按着他的头朝周围转了一圈。 “各位大人看看,可眼熟?” “瑞王,是瑞王的侍卫!”自有太子一党的人出来捶死他。 瑞王和太子上次在别院互殴后,手下人手损失惨重,这一次又将所剩无几的暗卫派去销毁军械,同样有去无回。 想着在城外截杀几个大理寺官差应是万无一失,这才派了府里的侍卫去,谁想大晚上的竟被人抓了现场! 瑞王看着那人又恨又怒,“血口喷人!” “王爷经常带着他外出吧,认识的可不只下官一人。诸位大人来看看,下官可有认错?” “没错,是跟在瑞王身后的侍卫!丞相大人,您有过目不忘本事,你来看看是与不是?” “本官没见过。” “哦!”江晚笑得意味深长,“不要紧,除了他,还有一些山匪呢……也不一般。” 一连十来个黑衣人被拉到大殿跪成一排。 “是内侍,这哪是山匪!”太子党直接喊了出来。 真是蠢货,这是没人用了吗,派出去的人就差在脸上刻字了!皇帝强压着怒火看向瑞王,可在接触他眼底的委屈无奈时,又不免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 这个儿子从未受他看重,不比太子,手下一大帮人可用。听说前段时间还被太子的人杀了不少,也难怪会这般无人可用。 江晚瞅着父子俩的眼神官司,瞬间对瑞王的警惕又多了一分,倒是个比太子聪明的! “你们到底是受何人指使,要阻挠官府办案,抢夺证物,痛下杀手?”许肆冷声问道。 “当着陛下的面还想隐瞒不成!快说!”牛御史是个急脾气。 “是……是太子殿下派我们去的!” “你……你胡言乱语,殿下已被幽禁,你们竟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陛下,他们其心可诛啊……可怜的太子殿下啊……” 太子党纷纷跪地哭诉,要皇帝严查这些人的身份。侍卫和内侍都是有名册的,只要核查定能查清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太子!老二,这些可都是你的人?” 原本他们若是没提到太子,皇帝还能帮着老二圆过去,但竟敢栽赃太子,那便是其心可诛! “父皇明察,儿臣不敢。这是有人故意设下陷阱,就为了害我与太子皇兄啊!” “哼!朕还没糊涂呢!”皇帝这话可就大有深意了,他冷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决断道,“此案瑞王便无需参与了,另外罚俸一年!” 呵!这算哪门子的罚,江晚心底冷笑,不过不要紧,他们今日的目的不是针对瑞王! “许大人,这所谓的证物你们倒是取回来了,可如何证明假械案与钟家无关?”苏青禾适时开口。 “靖王谋反一案,朝廷发现我军战时用的军械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导致将士枉死,战场失利。而那批有问题的军械正是由钟家督造,他们也因此获罪。此次钟离提出的证据则是要证明,靖王府里藏下的那批军械才是钟家所出,而我军用的那些并非出自钟家!” 许肆解释完,挥手让人将军械和钟离都带上前来。 “你要如何证明?” 钟离看着摆在眼前的长枪,回答道,“钟家造的军械上其实都留有专属印鉴。一般是编号,记录了锻造年份,数量,交付日期这些信息。” “而这印鉴是钟家独有的方法印上去的,只有用特制的药水才能让它们显露出来。” 钟离当堂写了药方,药水很快被制作出来。 许肆亲自动手,用刷子蘸了药水涂抹在长枪手柄的位置。 众人伸长了脖子看过来,整个大殿都能听到紧张的呼吸声。 “现了现了……真现了……” “写的什么?” “泰和五年,六月八日,一万,二零三。”许肆一边将长枪展示给大家,一边念出来。 “前面是交付年份日期,一万是这批军械中长枪的数量,二零三是批号,兵部应有记录。钟家为朝廷锻造的每一件兵器都有类似的印鉴。诸位大人可随意找来验证!” “即便如此,这也只能证明这些军械是你钟家造的,如何证明那些假的就不是?你们也可以故意不在假的上面留下印鉴,不是吗?” 瑞王此问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但龙椅上的皇帝眼底却闪过一丝慌乱。 钟离苦笑一声,神色悲怆,“对世人来说,钟家有此后招是秘密,可军器监和兵部相关人员却是知道此事的。并且每次验货,兵部是要随机抽查验证的!” 所有人闻言均是一愣,目光不由疑惑又愤怒的看向谢致远。 “谢大人,可是如此?”牛御史眼睛瞪得像铜铃。 “本官当上这兵部尚书也才三年,十多年前的规矩哪里知晓。” “你不知晓,你兵部的人都不知晓吗?还有军器监,你们也不知晓吗?” 被点名的现任军器监主监大人垂着脑袋不敢回答。 “既是如此,当年钟家为何不喊冤?只要验一验那批假军械,不就知道是不是你们钟家所出了吗?”许肆皱眉看向钟离,眼底有让人看不懂的沉痛。 第78章 翻案 “是啊,为何不喊冤,因为没人给机会!圣旨一到,便是罪证确凿,我钟家喊冤的话还未出口,一家几十口便死在了禁军刀下!” 钟离红着双眼,终于有勇气朝龙椅上的天子看去,“陛下,您说说我钟家到底做错了什么,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还能是为何,因为姓钟啊,是文慧帝钟皇后娘家,又是最擅锻造兵器的钟家啊! 明德殿里只有男人悲痛万分,无奈又不甘的哭声。 皇帝捏着拳头,将众人那隐晦的目光尽收眼底。 “可如今假军械已全部回炉重造,无法验证其上是否有钟家印鉴!” 瑞王的话让朝臣有种无力感,是啊,少了一环,证据终究是不够充分的。 “谢大人确定那批假军械都被处理掉了?”江晚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人悬着的心不由提了起来,尤其是谢致远。 “江教头这是在质疑本官还是质疑陛下,兵部呈上的证据陛下刚刚已经过目了,绝无问题。” “这样啊,那……”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付彪刚离开,西营便迎来了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人。 副统领到了门口,看到这阵仗皱了眉头,“不知诸位有何贵干?” 柳丁搜出一份文件来,“这是搜查令,副统领请过目,还请行个方便!” “什么搜查令,竟搜到我西营来了,你倒是说说我西营何人犯了罪?” “倒不是西营犯了错,是有一批出了问题的军械落到了西营,我们是来找那批军械的?” “胡言乱语,西营的军械都是由兵部合法合规配的,哪来什么有问题的军械。” “副统领这是不配合了?” “一张搜查令就想强闯我西营,我看看谁先来?” 门口的气势剑拔弩张,营地内,江枫正带着人往兵器库走。 “你确定我们之前用的兵器有问题?” “我不知道,但我大姐是这么说的,她已经查看过了,兵部就是糊弄我们,觉得我们又不用上战场,所以把不合格,本该淘汰的兵器给了我们。” “我就说之前在家里,我爷爷的长枪我提都提不动,咋到了营里不但能拿起来,还能耍上两枪,原来是偷工减料啊!” “嘿,就说你小子是软蛋,没力气吧……” “好了,大家别闹了,我们必须把这件事捅到明面上,要不然兵部不会承认,我们这亏就白吃了!” “你说付统领他们知道吗?”有人忍不住问道。 “付统领听说我们昨晚立了功,不是高兴而是愤怒的追出去了,而副统领如今正在门口拦着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人,你们品,你们细品……” “这里,找到了……”江枫按着江晚给的路线,在一辆拖车上找到了那些军械。 “这是倒垃圾的车,他们这是打算拉出去毁尸灭迹呢!” 西营门口,两方还在对峙,副统领正挑衅的看着柳丁等人,就听一阵喧闹由远及近。 “让让,快让让……” 拖车朝着大门而来,江枫几人小跑着打开了门。 明德殿里,江晚看着谢致远似笑非笑道,“那西营的劣质军械是哪来的?” 谢致远眼里先是惊诧,继而是慌乱,“什么西营军械,本官不懂你在说什么!” “陛下,微臣在西营练兵,恰巧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兵器,经过查证,那兵器进到西营的时间正好是靖王谋反案后不久。而正正好,西营的入库数量和兵部尚书给出的这份销毁数量是一样的。这么多巧合碰到了一起……” “那便不是巧合,是人为!”牛御史霸气接话。 “不可能……” “是与不是,拿出来验一验便知。微臣还记得,当年查出那批假军械时,是由军器监的方老大人和兵部的庄侍郎一起查验的,二位大人皆是我朝对兵器最有研究的人,想必他们定能看出来是不是同一批军械。” “你说的这两人早已致仕,远离京城,怕是……” “微臣已经将二位大人请来了,恳请陛下宣他们进殿!”许肆的话再次让众人咋舌。 这还真是有备而来,钟家的案子怕是要重判了! “宣进来。”被多双眼睛盯着,皇帝只能含恨同意。 两位老大人都是一头白发,可一摸到兵器,身上那股精气神便全都回来了。 “这枪的重量是空心的……” “这剑薄了三分……” “这刀口没开好……” “这不就是十五年前那批有问题的军械吗?这长枪的份量都丝毫不差,我记得当时庄老你还试着用这大刀砍过长枪呢!” “咦,这里还真有,庄老你来看,是不是当年你砍的?” “还真是!这可巧了,但的确是当时那批有问题的军械。” “这些有问题的军械被分配到了西营,诸位大人也知道西营是什么情况,一群二世祖,偶尔拿出来玩上一玩,哪里分得清这兵器是好是坏。”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有些人才能胆大包天,瞒天过海!这些军械也才能被保存了下来,如今成为证据!正应了那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江晚清亮坚定的声音响在大殿,有人激昂,有人愤怒,也有人面如死灰。 “陛下,所有的证据皆可证明,当年钟家交付朝廷的军械是合格的,那些有问题的军械是被人调包了,还请陛下明断!” 许肆说完看向龙椅上的天子,似乎没看到他脸上的阴沉,继续道。 “微臣怀疑,那批假军械用到的铁矿跟之前查的淮州私矿有关,只是数量还有些对不上。另外,那批军械是如何被人调包,如何倒了靖王府的,微臣定会……” 第79章 撞柱 “够了!许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清这些已属不易,你的能力和忠心朝廷也都看到了。” 皇帝打断了许肆的话,至于为什么,不少人也是心知肚明。再查下去,怕是要将靖王谋反案也一并查了! “钟家被诬陷是当初刑部的失职,刑部尚书革职查办。” “另,军器监主监当年举报钟家,隐瞒实证,判斩立决!” “兵部弄虚作假,谢尚书难辞其咎,降为侍郎,罚俸一年。” “陛下,老臣记得当年主办此案的虽是刑部,却不是尚书大人,而是周侍郎才对。” 牛御史的仗义执言让刑部尚书热泪盈眶。自陛下登基后,他这个尚书大人便被架空了,刑部真正做主的是周侍郎。 如今出了问题却要他来背锅,他找谁说理去! “陛下,老臣冤枉!”刑部尚书迈着颤巍巍的步伐站出来跪下。 皇帝怒瞪着牛御史,见他非但不知错,还一副为国为民不怕死的倔样,实在没忍住怒喝道。 “给朕滚出去,别逼着朕现在就砍了你!” “陛下就是砍了老臣,老臣也要说!这么大的冤案,几十口人说砍就砍了,如今真相大白,有罪之人却能逍遥法外,反倒是受牵连者为其遭殃,天下哪有这样的理?” “所以呢,你是不是想说朕也有罪?朕也该把自己给砍了!” “陛下能认识到这一点也是进步,是该下个罪己诏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好好好,都来逼朕,砍了,给朕将他拖出去砍了!” “忠言逆耳,陛下听不进去老臣也要说,错了就该认,三岁孩童都能明白的道理,陛下岂可装糊涂!老臣以死明志,求陛下还吏治清明!” 牛御史说完猛得朝着一旁的柱子撞去。那速度那力道一点看不出他的年纪来,倒是让人看出了他求死的决心。 众人大惊失色,眼看老家伙就要血溅当场,一道青色身影如风而过,将牛御史拦了下来。 “牛大人冲动了,陛下不是那等昏君,钟家的案子如今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天下都在看着,陛下又怎会徇私?” “不错,你这老家伙,这般以死相逼,传出去陛下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陛下若是那等肆意妄为,刚愎自用的昏君,你死了也便是白死,而陛下仁德圣贤,你这般岂不是给陛下抹黑!还不快向陛下认罪!” 贺祭酒站出来指着牛御史的鼻子就骂,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来唱双簧的! 皇帝更是气的不行,他要杀牛御史是真,如今这一闹倒是让他无从下手。 逼死言官,让忠臣枉死,无论哪一条都是要遗臭万年的!他这么多年努力维持的仁君形象可就白瞎了! 该死的牛固,就算不能明着砍了他,他也不能再让他活下去!还有贺鸿儒,这个仗着做过几日帝师的家伙,他也迟早要砍了他! “当年的冤案主要还是如今的军器监主监陷害,刑部失职造成的,陛下也是受了蒙蔽,罪己诏实乃无稽之谈,陛下不必介怀。” 贺祭酒骂完了牛御史,也不忘了要哄着皇帝。 “刑部尚书和侍郎皆革职查办!钟家归还家产,钟离……你可愿留在京城为官,进军器监重振家族?” “草民没有父辈的天赋,于兵器制造上实属外行,但草民曾考取过功名,希望能继续参与今年的会试。” “你如今已不再是罪臣之后,自是有资格参与。”皇帝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扫过大殿,“诸位可还有异议?” “陛下圣明,恭送陛下!” 时隔多年,钟家的假械案终于沉冤得雪,钟离跪在宫门口痛哭流涕,将刑部和军器监几人的罪名公之于众。 消息不胫而走,在京城也算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连带着之前的淮州私矿和靖王谋反案也一并被人翻了出来。 而这是皇帝最不愿看到的事! 少了的铁去了哪,靖王府里私藏的兵器又是从何而来,这些虽未在案件中明着提出来,但有心人也都看得明白。 四处的藩王更是发起了声讨朝廷的舆论,言明靖王谋反纯属污蔑,是皇帝容不下藩王设下的阴谋。 皇帝在御书房不知砸了多少瓷器!尤其是看到南方军队有异,襄阳王或有反心的消息后,更是恨不得立即派兵杀上去。 这些都是此案引发的后话,暂且不提。 假械案真相大白后,钟离大大方方登了大理寺的门。 一番感激与寒暄后,柳丁带着众人下去,花厅里只剩了三人。 钟离再次朝着许肆弯腰行礼,却被许肆躲了开去。 “钟……先生已经谢过了,不必再多礼。” 白虹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自家公子,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钟某之前谢的是许大人为钟家翻案,让钟家沉冤昭雪,如今要谢的是再造之恩,若不是你们相救,钟某恐怕已经死在刑部大牢了。” “那晚的事先生不怪我利用你便是。” 钟离摇头,神色认真,“那样的利用多来几次也行!太子……真不是个东西!此事许大人也尽管放心,钟某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一分。” 他被白虹从刑部大牢救出来,带着刑部的人溜到了听泉宝阁,撞破太子狎妓一事,他是亲眼见证者,也是既得利益者,又如何会怪许肆利用他! “许大人可是还有什么疑问,你是钟家恩人,有什么疑惑但说无妨。”看出许肆的为难,钟离主动开口。 “周森为何关着你而没有选择灭口?还有……你当日提议将你关进天牢,为何笃定太后会救你?” 第一个问题钟离有心理准备,第二个是他没想到许肆会直接开口问的。 他思索了一瞬才答道,“我父亲在任职军器监主监时,为朝廷秘密打造了一批军械,是当今都不知道的秘事。他们大概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想要从我口中得到真相。” “大盛朝历任帝王都有一支暗卫,叫墨羽卫,可以一敌百,精通刺杀,收集情报,监察百官。钟家秘密打造的那批军械应该便是为他们准备的。当今圣上……得位不正,他或许听说过墨羽卫,但他应该找不到他们的存在,更加号令不了他们,所以才想从你那里入手查探。” 钟离瞪着一双大眼,不知该如何反应。连他都只知一星半点,还是钟家出事前,父亲写信告知于他的。 连当今圣上都不确定的事,许肆……一个伯府不受宠的嫡次子,一个大理寺卿又是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的? 还有……他竟说当今圣上得位不正!就凭这话可是要抄九族的! “你之所以笃定太后会救你,是因为你手里有她迫切想要的消息。而关于这个消息,你究竟掌握了多少,又告知了太后多少,还请您如实告知,小舅舅!” 第80章 家法 钟离心跳如鼓,脸上更是露出慌乱来。“什么……小舅舅,许大人叫谁小舅舅?” 不仅钟离慌得不行,就连白虹也震惊的看着自家公子,张着嘴巴差点忘了呼吸。 公子外家是谢家啊,哪里的钟家小舅舅?等等……钟家的外甥……钟皇后…… 白虹瞪大了眼捂住嘴,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许肆。 公子依旧是那个公子,面色从容,波澜不惊。可又似乎不是那个公子,眼底有他从未见过的悲悯和孤傲! …… 江晚从宫里出来,正好遇到等在门口的付彪。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军纪王法了,竟敢瞒着本将里外勾结,擅作主张……” “一点小事而已,统领何必发这么大的怒?”江晚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付彪更气,“一点小事,这么大的事你们竟觉只是一点小事!江晚胡来,你们也跟着她胡闹!” 江晚冷笑,凉凉的眼色扫过付彪,“原来付统领也知道这不是小事啊!十多年前的劣质军械,你也敢给大家伙用,付统领安的又是何心?” “你少来污蔑我,本将根本不知此事!” “是吗?兵部尚书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可都在陛下面前承认了……” 付彪脸色一变,不敢看一众西营的士兵,急急忙忙往宫里而去。 “付统领这是要去主动认罪呢还是去狡辩呢!” 付彪没理会她,只是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哼!他果然知道!联合兵部将我们当傻子糊弄!”齐修几人都是恨得牙痒痒。 等回了西营,江晚和江枫互通了信息,一群人离开后,姐弟俩沉默了下来。 “有什么想说的?” “大姐……”江枫有些怯生生的,“你觉得我适合留在军营吗?” “你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心中自有答案。一开始我便告诉过你,想清楚你来此的目的,是遵从小时候的梦想,还是为了反抗家人?” “大姐也觉得我不是练武的材料吧!”江枫有些颓败,“这里的生活与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你想象中西北军中是怎样的?” “自由,热血,英勇无畏……”少年神色向往,眼里盛满了光。 江晚平静的眼底有一丝失望,待他看过来时才开口,“你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吗?” “是苦难,是生离死别,是战争的残酷,百姓的灾难!” “前一刻还并肩作战的同胞,下一刻就没了呼吸,血肉模糊的倒在你面前,你却没有时间悲伤,只能不停的挥刀上前,你慢上一步,死的同胞就多上一个!” 江枫惭愧的垂了目光,是他把西北把军营想得太简单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们江家不也是世世代代拿命换来的荣耀吗? “大姐,我错了。”江枫依旧有些犹豫。 “在国子监开心还是这里开心?或者你还想去西北试试?” 江枫没有立即回答,他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读书的日日夜夜,他有对母亲和祖母的不理解,甚至怨恨,但内心是富足的,他享受书本带来的精神食粮。可在这里……除了觉得自己无用,他似乎与周围的人也格格不入。 或许……他是怀念国子监的日子的。 “你也可以等到月考之后再做决定!”江晚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就要离开。 “大姐……”他才不要月考,旬考都是垫底,差点丢了半条命,他就不要再给大姐丢脸了。 “我决定了,回国子监读书。”虽然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有些丢脸,但既已做了决定,又何必再婆婆妈妈。 江晚挑了挑眉,“也不必那么急,虽说无论是体能还是技巧你都不行,但来都来了,多练练等月底考核完……” “大姐,我想起来了,国子监明日也有月考,不如我今日便跟你回家,明早还能赶上。” 江晚将少年眼底的紧张和期待都看在眼里,不由有些好笑。 夜幕低垂,姐弟俩才出西营,就遇到急匆匆赶来的白虹。 “出了何事?” “大小姐你快去救救公子吧。”白虹眼眶一红,语气又是急切又是委屈。 江晚一声口哨,大黑马啾啾带着她如一道利箭穿梭在夜色中。 南阳伯府,许肆一踏进家门便被请到了花厅。 南阳伯一身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胡须都是精心修剪过的。 老人眼里的平和在看到许肆那一刻变得锐利起来。 “孽障,还不快跪下。” “祖父,外祖,不知孙儿做错了什么?” 南阳伯看了眼旁边只喝茶不语的谢致远,愤怒的朝着许肆咆哮道,“你还有脸问!忤逆圣意,六亲不认,你眼里可还有天地君亲,礼义廉耻!可还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 “祖父这话,孙儿不理解。无论是私矿案,还是假械案,都是陛下下旨清查的,孙儿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分忧何来忤逆圣意一说?至于祖父说的六亲不认,可是指孙儿不该查兵部,不该秉公执法的事?” “你……好好好,你如今翅膀硬了,可你以为没我们这些老家伙,没宗族姻亲帮扶,你一个人能在朝廷立足?” 许肆孤傲的与南阳伯对视着,没有一言一语,眼里却清楚的表达着他的意思。 他能有今日,只因为他自己,他从未依靠过南阳伯府亦或是谢家!他们能不添乱,不使绊子他就知足了! 看懂了许肆的意思,南阳伯更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也越发的难以容忍。 “孽障,孽障……来人,请家法!” 有护卫过来,要将他按倒在地,被许肆清冷的目光一盯,犹豫着不敢上前。 “给我押着打!”南阳伯狠厉的眸光扫过几人。 护卫不敢违逆,只能上前。 “住手,都给我滚开!”谢灵蕴带着小儿子急匆匆赶来。 许诺见护卫还押着许肆,冲上去就是两脚,“都给小爷滚开,谁敢动我二哥,小爷废了他!” 第81章 伯爷外室 “混账东西,还不快滚回去,还是说你想与这孽障一起受罚!” “我儿何错之有,公爹要害了他性命?”谢氏像只老母鸡似的拦在两个儿子面前,怨恨的看着南阳伯。 南阳伯不好与儿媳理论,目光不满的瞟向一旁稳如泰山的谢致远。 谢致远慢悠悠站起来,“这就是你的规矩?谢家是这样教你为人媳,为人母的?” 谢氏冷冷一笑,“我母亲去的早,没有教过我,不过,倒是从继母那里学了很多后宅手段,父亲是要我用在谢家吗?” “放肆!你就是这么与为父说话的!” “父慈才能子孝,父亲是如何对我的,我是如何被继母嫁进谢家的,要我再提醒你们一遍吗?” 啪!谢致远老脸一红,气怒之下一巴掌拍在谢氏脸上。 “母亲!”许肆将母亲拉到身后,一向从容的脸上满是戾色。 “母亲如今有丈夫,有儿子,轮不到一个卖女求荣的父亲来管!还请谢大人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放肆!你看看,这就是你教的儿子,顶撞长辈,口不择言……” “阿肆说得没有错!父亲还要摆架子还要装糊涂,那我便把话说清楚了!” 谢氏擦掉眼角的泪,怨恨的看着谢致远,“当年你们明知道许薪是个纨绔,却还是一意孤行,要将我这个闻名京城的才女嫁给他做填房。若只是如此,我也认了。可你明知伯府老夫人要我进门的条件是不能再生育,竟纵容继母给我下绝嗣药。” “阿肆出生便体弱,这都是你们害的。我与阿肆在伯府受尽不公,作为娘家你们可曾帮扶过一点?没有,你们巴不得我与阿肆被他们磋磨死!如今你自己失职渎职,却怪阿肆没有帮着你隐瞒,你哪来的脸,跑到这儿来指责他?” “孽障,都是孽障,你这般不满,那便别再做我谢家的女儿!我谢致远就当没有生过你!” “好啊!求之不得!” 谢致远气得直喘气,“你就不怕许家休了你!” “岳父多虑了,灵蕴是我的妻子,我们夫妻二人自当生同寝,死同穴!” 许薪带着一身酒气走进来,很不满的扫过谢致远,又看向南阳伯,“父亲若是有什么不满,儿子带着妻儿离府单过便是!” “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带着谢氏滚回你的院子。许肆还姓许,老夫便有责任管教他!今日谁来也免不了他受这一顿家法!” 南阳伯扫过伯府下人,婆子丫鬟去拉谢氏,护院去拉许薪,他则亲手取了鞭子朝着许肆身上打去! “不要!” “你住手,父亲你住手,你要打死他吗?” 夫妻二人苦苦哀求,奈何南阳伯铁了心,鞭子在空中呼啸而来,许诺一脚踹翻了护卫朝着许肆扑去! 可最终,鞭子仍旧落在了许肆背上,而他则被二哥护在怀里。 “二哥……”许诺眼泪奔涌而出,多年的怨恨和委屈在这一刻爆发。 “你们早就想杀了二哥和我对不对,好给你们的大孙子腾位置。可这些年我们沾伯府什么光了吗?大哥就是个废物,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就算二哥死了,他也是个废物,一个只会给伯府惹祸,带来耻辱的废物!” “打,给我一起打,狠狠的打!”南阳伯气得额头青筋猛跳,手里的鞭子再次高高扬起! “伯爷好兴致,可是在学神婆跳大戏?” 一道女声从外而来,南阳伯挥出的鞭子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到了空处。 他又惊又怒的抬头望去,就见江晚从夜色中一步步走来,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脚下的步子像是踩在他心间,让他呼吸一紧。 杀气!他莫名就想起了这两个字来! “江晚,你来做什么?南阳伯府不欢迎你,还请你离开!” “不欢迎啊,其实我也没有多想来看你这种又老又丑又倔,表面君子,实则小人的不要脸之人!” “好你个无知小儿,没教养的东西,竟跑来我伯府撒野!来人……” “我看谁敢!”许肆忍着疼痛站到江晚面前,毫不掩饰身上的气势,那些听令而动的人瑟瑟不敢往前。 “祖父要打要骂,孙儿姓许可以忍着,但还请你嘴下积德,江家的教养整个大盛朝没人敢置喙。” 江晚一根手指头推开男人,看也不看他,只冷冷盯着南阳伯。 “我今日来其实还真就是与伯爷谈教养的!” 众人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只顺着她的目光往门口看去。 一少妇带着个十来岁的男孩站在那里,脸上有期待也有忐忑。 南阳伯脸色大变,指着江晚说不出话来。 “听说江家大小姐来了伯府,老身也来见见这女将军的风采。”南阳伯夫人在丫鬟婆子的拥护下走进来。 见了门口的少妇和孩子,眉头不自觉皱起。“这二位是?” “老夫人不认识?那我来为大家介绍介绍……” “住口,江晚你到底想干嘛?今日是我伯府家事……” “伯爷紧张什么?我来也是为了伯府家事,正好,也没外人!” “你闭嘴,你就是外人,我伯府的事容不得你参与!” “我是外人吗?”江晚这才给了许肆一个眼神。 “不是!你是我许肆这一辈子唯一要娶的女人。” “看吧,我也不是外人。都是一家人,我就直说了,伯爷在家耍威风,教导孙子,真不是为了替自己儿子扫清障碍,好让他将来继承伯府吗?” “你胡说些什么!”老夫人一拍桌子,面目阴沉的盯着江晚。“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没脸没皮的跑来我伯府胡说八道,还要不要脸了?” “我挺要脸的,倒是伯爷和老夫人一个不要脸一个二皮脸!伯爷是不敢认自己的外室和儿子吗?” 一屋子人目光齐刷刷朝着小妇人和少年看去,除了许肆,只站在江晚旁边,藏在衣袖里的手指去勾着江晚的衣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好啊,祖父你养外室,还生了野种!难怪不管我爹,故意将他养成纨绔。” 第82章 许诺唱戏 “表面上疼爱大哥,但他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只有我二哥年少有为,所以你就拼命打压,恨不得我二哥死了才好。”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私生子啊!整天把礼法家规的挂在嘴里,如今倒是让我们看看,你的礼法都学到哪去了!祖母还以为他与你一条心,只看重嫡长孙吧,结果呀,人家是根本不看重你的血脉,是早有了心上人和爱子呢!我可怜的祖母嘞……” 许诺学着老夫人平日哭泣的样子,一甩袖子,一红眼,坐在花厅中间就开始干嚎起来。 “祖母一心为伯府,结果被枕边人戏耍,真真是一颗红心喂了狗啊!祖父他嫌弃你老,嫌弃你生的孩子蠢,更恨庶子被你害死,只能将小媳妇私生子养在外面,祖母啊,我们全部被他蒙蔽了啊!” “祖父哟,你看看你,头发都白了,儿子还没我这个孙子大,哎呀呀,再看看这小媳妇儿,的确是比祖母水灵多了!二哥,这是不是就是诗文里说的一树梨花压海棠,十八新娘八十郎啊!哎哟,羞得嘞,我以后还怎么出去混哟,我许诺的脸都被丢光了呀!” 许诺的嚎声让江晚乐不可支,她早听说过许肆的爹和弟弟都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如今一见,这纨绔好啊!她也不憋着,脸上笑开了花,还不忘给孩子竖了个大拇指。 这可把许诺给激动坏了,嚎声差点破了音。少年站起来,夺过南阳伯手里的鞭子递到老夫人手里。 “祖母,来,家法伺候!打啊,你要是使不上力,让人打也行啊!祖父可最看重礼法家规了!如今犯事的是他自己,他肯定会乖乖认罚的,是不是啊祖父!” 南阳伯老两口早已气得直喘气,一个是羞恼,一个是纯恨! “滚开!”老夫人将鞭子甩在地上,狠狠的瞪着许诺。 “祖母可别朝我撒邪气,有本事打他啊!你不是只会拿我和二哥,或者我娘出气吧?哎呀呀,你朝人家小姑娘瞪眼干嘛,人家说不得还是被逼的呢!哦,不对,该喊小祖母才是。” 许诺嬉皮笑脸的朝着小妇人行礼,“小祖母你好!” 又看向那十来岁的少年,“嘿,小叔叔你几岁了,来来来,快给我这个大侄子红包,别没规矩。我南阳伯府啊,最重规矩了!” “闭嘴,你这个孽障!还不快将他们都给我带走,没用的东西,老婆孩子一个都管不着!”南阳伯指着许薪大骂。 一向不敢违逆他的儿子此刻却冷哼一声,“父亲不把事情解决了,儿子替你去叫宗族长辈来如何?” “孽障,你这个孽障,老子今日就打死你!” “住手!打死他,为你儿子腾位置吗?”老夫人终于朝着南阳伯发起了攻击。 “我不是那等听风就是雨的人,你自己说,他们是谁?” “一时新鲜,贪花好色也不是什么大罪,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以后他们母子便交给你了。” 老夫人见他承认了,直抚着心口顺气,“好好好,你果真养了小妇,孽种都这么大了!” “一把年纪了,还要学人家拈酸吃醋不成!之所以养在外面,还不是因为你,你要是能善待那些庶子庶女,我又何苦偷偷养在外面!” “你还有理了……” “闭嘴吧你!真闹起来就如了他们的愿,让一个外人看笑话了!” 老夫人想想也是,反正如今进了府,以后如何还不是她说了算。老人阴狠的目光看向小妇人和她的儿子。 “将他们带下去安置。” 小妇人却不走,目光落到江晚身上。 “你放心,你们母子但凡出一点事儿,我就将这些递到圣上的御案上!” 江晚说完,拿出一叠资料来。“伯爷不会以为他们母子便是我此行的目的吧?他们呀,不过是顺带而已。这个,才是你今天打许肆要付出的代价!” 南阳伯闻言变了脸色,接过一看,险些一口气没续上来。 厚厚一叠纸上,全是嫡长孙许昌的罪证! 强抢民女,霸占私产,仗势欺人,放印子钱,买卖官职…… 南阳伯眼前一黑,愤怒的看向一旁的许肆。 “你也别看他!他是聪明人,不会去做蠢事。查了只会给自己添堵,揭发他吧,南阳伯府怕是会鸡犬不宁,他不在乎自己安危,但父母弟弟还在,总要顾忌他们的处境。不揭发吧,又难过心里的正义。可我不一样,我只要将这些东西交出去,那可是大功一件!” “你敢!”南阳伯将手里一叠纸撕得稀碎。 江晚嗤笑,“我敢不敢,就要看伯爷懂不懂事了!” “你威胁我……” “是又如何!” “江晚,你想成为我伯府的媳妇儿……” “伯爷想拿捏我与许肆的婚事,那可是打错算盘了!我与他如何,谁也管不着!你就别跟我谈礼法规矩了,毕竟伯爷与你教养出来的许昌可都不是什么遵法守礼之人!” “阿肆是我的儿子,他的婚事轮不到父亲你做主,你休想拿捏此事!”许薪立马站了出来,为许肆撑腰。 “好好好……我是管不了你们了。说吧,要如何你才肯放过许昌。” “伯爷在此为了他闹得鸡飞狗跳,他倒是好,一个人岁月静好!阿肆今天的鞭子可不能白挨,白虹,去将伯府的大公子带来!” 门口的白虹神色激动,身子一晃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你要做什么,你休想伤害我孙儿!”老夫人指着江晚,那样子似要吃了她。 见江晚根本不理她,她又转头去看许肆。 “你这个丧门星,你根本不配做许家的孩子。你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让她滚,她要是敢害了昌儿,我定饶不了你……” 江晚只在一旁看着,不阻止也不说话,面上的神色却让人不敢直视。 南阳伯瞅着她这样,心下慌得很,只能拿眼去瞪老夫人,让她消停一会儿。 可惜老夫人骂得正起劲,根本接收不到伯爷的眼色。 “母亲你骂够了没有!你要骂骂我便是,阿肆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们这样恨他!” “他的存在便是错!他就不该来这个世上!” “阿肆从未想过要与昌儿争什么,你们怎就如此容不下他!” 第83章 以牙还牙 “他们要的不只是阿肆不争不抢,他们要的是驯服他!要他为了许家做牛做马,要他为许昌兜底!因为他们也知道,自己养出来的接班人是个什么东西,伯府将来只会断送在许昌手里,所以他们要将阿肆打落尘埃,要他无条件的为许昌兜底!” 许薪夫妇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一直想不明白,只以为是阿肆太过优秀,抢了许昌的风头,二老才会不喜他,原来……原来打得是这样的算盘! “呵呵……好处是许昌的,坏事是他干的,可伯府的担子和未来却要压在阿肆身上。更可笑的是,你们还要阿肆跪下来求着帮你们,是这样吧?” 谢氏笑得悲凉,望着伯府几人的眼里除了怨恨还有嘲弄,而在触及许肆时,眼底的情绪更是复杂。 “大公子请来了!”白虹站在门口,手臂一甩,像是在丢什么脏东西一样。 “祖父祖母,二弟的小厮简直放肆,什么也不说,就将我掳了来。这种没有规矩的奴才,就该好好打一顿再卖到男风馆去!” “闭嘴!” 许昌站起来,扫过大厅,见有外人在,这才缩了缩脖子。“祖父祖母找我来做什么?” 顺着南阳伯的视线看去,许昌顿时来了精神,眼底冒着绿光。 “哪来的小娘子,长得真是水灵……” 许肆上前一步,挡在江晚面前,目光凉凉的看着许昌。 “一直没动你,只是怕脏了手,但你要找死,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孽障!他是你大哥,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兄弟阖墙吗?” “是啊,都是兄弟,我一会儿也要去找我那刚认回的小兄弟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呢!还有那些意外离世的兄弟姐妹,是不是也要报官查一下,都是亲人呐!母亲觉得如何?”许薪是懂如何刺激老夫人的。 “你个混账东西!昌儿才是你的嫡长子!” “母亲是没长眼睛吗,也不瞧瞧他刚才那副恶心样,老子没一脚踹死他,就已是看在他是嫡长子的份上了。” “够了,都少说两句。江晚,你要昌儿过来,究竟要如何?” “我说了,阿肆这一鞭子不能白挨!” 江晚话落,脚尖勾起地上的鞭子,手腕一甩,啪的一声脆响,鞭子落在许昌后背上,打得他尖声嚎叫。 “贱人,你敢打我!” “昌儿,我的昌儿啊……”老夫人才嚎出声,又是啪的一声,鲜血飞溅,划过她眼前,惊得她张着嘴呆愣在原地。 “江晚,许肆只挨了一鞭子!”南阳伯红着眼,暴怒出声。 “我这人最是讲理,原本是只打他一鞭子的,谁叫老夫人不识趣,不积口德呢!” 江晚轻甩着鞭子,脚下踏着轻缓的步子走到二来身边,冷冷道。 “你们敢动阿肆一下,我就敢动你们的宝贝孙子一下!还有,那对母子怎么说也是我带进来的,他们若在伯府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怪我将你伯府的烂事捅得天下皆知!” 她就是要留着那对母子恶心老夫人!二老有了嫌隙,有了利益冲突,让他们自己去斗个你死我活,别整日只会欺压许肆! “祖父,你就任她欺负孙儿吗?”许昌委屈又怨恨的看着南阳伯。 “闭嘴,还不是你惹的祸!” 南阳伯怒吼完许昌,见江晚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谢致远。 “谢大人还在呢?”都怪这老东西,要不是他,今日也不会找许肆的麻烦,更不会惹来江晚这个女煞神! 他倒好,没点自觉,竟留在这看戏。 谢致远笑呵呵的起身,“伯爷还要处理家事,老夫这就告辞了。” “谢大人将自己当局外人了呢?许大人这一鞭子怎么也有你一半的功劳,所以啊,我也不能厚此薄彼。” “你什么意思?” 江晚再次抽出一张纸来,“一点见面礼,谢大人拿好了!” 谢致远接过一看,悬着的心终于死了,都是他家老婆子这些年干下的好事! “你要如何?” “很简单,谢大人与许大人是做同僚还是做祖孙,你可要想好了!” 意思是想要保住官职,就别拿长辈的身份压许肆。江晚这明晃晃的威胁,谢致远气得胡子乱颤,但谁让人家握着他的把柄呢,他只能妥协。 许肆的院子里,范老和绿蚁已经备好了伤药。 “范老,你快给阿肆看看,伤得重不重?” 许肆被扶进了里屋,江晚坐在小院里看着谢氏夫妇在屋门口焦急等待。 “我该叫你大小姐还是二嫂?”少年探着一颗圆圆的脑袋到了她面前,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你不担心他吗?” “谁?哦,你说我二哥啊!担心啊,不过我相信二哥不会有事的!你不觉得他这样就跟画本子里主角的设定一样吗?终归是要经历磨难,化茧成蝶的!” “有道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我该如何称呼你?” “你不用念书吗?这个年纪正是学东西的时候吧?” “我不爱念书,只爱看画本子,听小曲儿,斗蛐蛐,随了我爹!” “臭小子,你浑说些什么!”许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脚踹在许诺的屁股上。 “爹,你干嘛踹我,我哪有浑说。对了,你今日又跑哪去玩了,你要是在,二哥也不会挨那一鞭子了。” “我在有什么用,你祖父还能听我的不成!” “你在,我就推你去挡鞭子啊,二哥舍不得我挨鞭子,只能自己扛,要是你在的话……” 许薪两眼一瞪,“我在的话如何?” “嘿嘿,我的意思是父亲会主动替二哥挨一鞭的。”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滚吧。” 许诺看看江晚,有些不想走,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呢。 “诺儿,回你的院子。”谢氏也走了过来赶人。 许诺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江小姐,今日多亏了你!”谢氏说着眼圈便红了,有自责也有羞愧。 “是我们夫妻二人无能,护不住阿肆!” “是我不好……” “的确是你窝囊!你护不住妻儿,为何又要娶妻生子,害了我不够,还要害两个孩子!你要真觉得对不住我们,就离了伯府,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谢氏吼完,见许薪面有犹豫,心中越发气不过。 “你终究是舍不得你安逸的日子,舍不得你的嫡长子,对不对!”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脱离家族不是小事,阿肆的仕途也会受到影响。而且龙椅上那位也定然不愿看到阿肆脱离伯府的掌控!” “这关陛下什么事,你少拿这话来压我!” 许薪垂着目光,眼底有茫然和无奈。“总之,这样的话你别再提了!不现实!” “那什么才是现实,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现实!你别以为有江小姐护着阿肆,以后就安生了,那两个老家伙要折磨人,有的是办法!阿肆又不像诺儿,吃了亏也只会瞒着我们。” “那还不是怪你,你对阿肆若能像对诺儿那样,他又岂会与你离心!” 许薪说完自知失言,紧张的去看谢氏,果然就见她一脸痛色,神情复杂。 “是,都怪我!”谢氏失魂落魄的跑了出去,在江晚看来,更是是在逃避。 许薪有些尴尬,“江小姐,让你见笑了。有你看着阿肆我也放心,我去看看夫人。” 看着先后离开的夫妻俩,江晚流露出一丝思索。 “大小姐,公子请你进去。”白虹早已见怪不怪,可他有些担心江晚会介怀,好在大小姐脸上似乎没有不快。 屋子里,许肆后背的鞭伤已经处理好了,只是绿蚁的脸色看似平静,她却嗅到了一丝凝重。 等范老和绿蚁离开,江晚才坐到许肆床边。 “阿晚……对不起,可是生我的气了?” 第84章 皇帝怪罪 “没有。”可对上男子清亮的眼眸,江晚败下阵来,“好吧,是有点。” 许肆握着少女的手,声音轻柔,带着些许无奈。 “是我欠他们的,若是有一日我的身份暴露,赢了还好,输了,许家……会赔上整个家族!” 江晚就知道是这个原因,闻言也只能无奈叹气。 “我们不会输的!所以许家也不会因为你遭难,你以后不要再忍耐。” “好!”许肆答得干脆,可江晚知道他对许家总有一份歉意,做事也总会留一分余地。 “在想什么?”看出少女眉间那一丝轻愁,许肆柔声问道。 “今日之后,龙椅上那位怕是知道我与你的事了。他虽答应过我婚姻自择,但却可以拿捏你。阿肆,我好像冲动了。” 男子修长的食指轻轻抚平着少女微皱的眉眼。 “不怕,我早有准备。” 江晚眼眸一亮,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见他眉眼舒展,嘴角上扬,从容中带着一丝自得,好似在等待她的夸奖。 “那让我听听,许大人有何妙计!” …… 第二日,江晚一早便去了月华宫给皇后请安。 “今日进宫,可是有事?” “不瞒娘娘,的确有事需要您帮忙。” 江晚将昨日伯府的事,以及她的担忧一一道来,皇后听后立即派人去前朝打听,果然早朝后,许肆便被请到了御书房。 “朕叫你来,许卿可知为何?” “微臣愚昧,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冷冷一笑,“不知?那朕便再问你一次,许卿也不小了,可有成家的打算?” 许肆跪在地上,诚惶诚恐。 上一次秋日宴也是在这里,皇帝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怎么,不敢回答?许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 “微臣不敢!” “不敢?那就是看不上朕的公主?” “公主金枝玉叶,是微臣配不上。” “若朕觉得配得上呢?” 许肆依旧挺着背脊,承受着一国之君带来的威压,却丝毫不妥协。 “公主值得更好的!” “好好好……你这是不把朕放在眼里,朕今日倒要看看你许肆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来人,给朕打!” 板子刚要落下,一道急切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陛下!” 皇帝皱眉,行刑的宫人站在那有些无措。 “继续,都愣着干嘛!”皇帝铁了心要教训许肆。 “陛下手下留情。”淑妃仗着受宠,草草行了礼,来到皇帝身边帮他揉着额头。 “你来做什么?可是羲和让你来求情的?她的一番心思就怕人家不领情呢!” “陛下息怒,虽不是羲和的请求,但妾身过来的确是为了她。陛下可是想要将羲和赐给许肆?您也太惯羲和了,婚姻大事怎能任由她胡闹!” “淑妃这话何意?莫不是看不上朕为她选的夫婿?”皇帝眯眼看着淑妃,警告之意甚浓。 可淑妃像是看不懂眼色一般,如实回道。 “许肆的确不是良配,他虽能力出众,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可家世来说,他在伯府只是嫡次子,母亲还是继室,父亲也是京中出了名的浑人,羲和怎能进这样的婆家!” “更重要的是,他这破败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陛下,你可不能害了羲和,妾身就这一个女儿……” 淑妃说着红了眼,美人落泪的样子着实有些勾人,可此刻的皇帝却只有愤怒。 他是真要将羲和嫁给许肆吗?当然不是!他只是不能容忍许肆拒绝羲和,却要娶江晚! “滚出去跪着!”因为淑妃的搅局,他不能因此事怪罪许肆,心中越发暴躁,只能朝着他怒喝出声。 许肆乖乖去了御书房外跪着,还贴心的离门口远了些,不打扰皇帝教训妃子。 “淑妃,谁让你来的?” “陛下,真不是羲和,是臣妾不愿许肆做驸马!” 皇帝抬手掐着淑妃的下颚,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别跟朕玩心眼,谁让你来的?” “陛下……”淑妃流着泪,神情亦是激动,“是羲和,是她接受不了许肆爱上了江晚,扬言要杀了他们!妾身是真的怕啊,怕她当众杀人。” “许肆才查了案子,妾身弟弟还因此被革了职,羲和若是在此时杀了许肆,妾身与整个周家就完了。陛下,您会为了妾身与整个朝堂作对吗?陛下,妾身是真的怕啊!许肆今日即便是被您罚的,但天下人也会觉得是臣妾在背后使坏!陛下,妾身知道你也生气,可是……可是就不能等些日子吗?” 皇帝放了手,眼中的怒火一点点消退,只余不甘! 他又何尝不知道,许肆才查清两个案子,立下大功,他便打了他,如何与天下人交代! 可他气啊!他看重的臣子却不受自己掌控,还要与他对付的人联姻,他怎能不怒,而这愤怒中还掺杂了一丝无来由的恐惧! “陛下,许大人吐血晕过去了!” 小太监在门口回禀,声音有些发颤。 “陛下!许肆不能死在宫里!”淑妃脸上的焦急让感觉出了一口恶气的皇帝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许肆不能死在宫里! “宣太医!” 一刻钟后,太医跪在地上请罪,“陛下,微臣无能为力。” “什么意思?他真不行了?”皇帝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许肆的确是个能臣,他原本是要将他培养成逸儿的辅政大臣的,可他太过正直,如今又与江晚扯在一起,怕是不会真心待逸儿的! “陛下,许大人的身子一直就很不好,大概是他意志坚定,平日看不出来,所以让人忽视了他是个随时都有可能会死的人。” “不能让他死在宫里!” “微臣尽力。”他只能用出祖传的鬼门十三针了! “淑妃先回去吧,看好了羲和。” 等淑妃离开,皇帝看向顺才,“查到了什么?” “江晚今日的确一早便进了宫,一直在皇后娘娘那里,半个时辰前才离开。” “皇后可派了人去淑妃那里?” “没有,娘娘那里只公主听闻陛下召见了许大人后,打听到一些事情,原本是要来这里的,被身边宫女劝住了,这才去了淑妃娘娘那边。” 皇帝陷入沉思,莫非是他想多了,淑妃没有撒谎? “陛下,许大人醒了。”有小太监在门口回禀。 第85章 师祖 “送他回去。今日御书房的事不得泄露半分!” 许肆是被宫人用轿子抬回伯府的,在外人看来,这是受陛下重用,是荣耀,只贺祭酒听闻后变了脸色,急匆匆往伯府赶去! 许肆躺在床上,脸上没有往日的苍白,反倒一副气血很足的样子。 屋子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目光齐齐落在绿蚁把脉的手上。 “鬼门十三针果然名不虚传!许大人体内的潜能在这一刻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听到此话,江晚却并未松口气,“这也是在你们的计划中?” 绿蚁有些心虚,面有愧色,“是,我知道太医院院判大人会祖传的鬼门十三针,能起死回生,许大人便利用此番机会想要赌上一把。” “这是赌赢了,输了会如何?” 绿蚁以为她在怪罪,声音越发的小声,“为了显露真实的病情,许大人这两日没有服药,若是没有鬼门十三针,怕是……怕是会一直昏睡过去。” “现在呢,鬼门十三针也不是就完全治好了他,对吗?” “只是激发潜能,身体的正邪对抗会越加明显,我想从中找到他真正的病因。” 这也是她提议用上鬼门十三针的最终目的,但此事太过冒险,许大人和她便没有告诉小姐。 “你们胆子很大,不过,若是我,我也会这么选!以身犯险,方能破局。绿蚁,他已经赌上了性命,接下来便看你的了!” 江晚说完,不舍的目光落在许肆脸上,而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只有眼底那一丝晶莹显示着内心的害怕和煎熬。 小姐应该很难过吧!绿蚁在她背影上看到了决绝,也看到了脆弱,她收回目光,眼底带着坚定。 “范老,我要再取点血。” “好,我帮你。” 院子里,贺祭酒带着满头汗进来,在听完江晚讲清来龙去脉后,脸上闪过各种情绪。 “你你你……你与阿肆,什么时候看对眼了的?” 前世吧!可这话她不能说,便只笑着反问,“老师不赞同?” 贺鸿儒瞪她一眼,胡子一吹,“喊什么老师,别乱喊!” 江晚睁大了眼,真不满意她啊?不会啊,之前她总有一种感觉,这老头看她的眼神每每带着一丝隐晦的慈祥和满意啊! 莫非是她自恋了? “贺老,你的爱徒阿肆的确优秀,可我也不差吧!你哪里不满意,说出来我们好商量嘛!” 贺祭酒眼睛瞪得越发大了,“喊什么贺老,没规矩的丫头!” “老师不行,贺老也不行,您说,我该怎么称呼您?” “喊师祖!” “不好吧,差辈儿了!等等……你你你……你是我父亲口中那个天下最厉害的老师!” 江晚猛然惊醒,父亲在时,总会吹嘘他有个很厉害的老师,全天下第一,可每每问道这人是谁,却又抬头不答。 如今想来,是因为这老师是帝师,而他是曾经的文慧帝同门,父亲避嫌这才不愿多说呢! “以前总以为父亲吹牛,如今才知他那是肺腑之言呢!师祖,你也真是,我不知咱们的关系,你也不说,害我未能早日尽孝,父亲若是怪罪,您可得替我兜着!” “你这丫头倒还赖上我了……”贺老有些无语,江晚的反应是他没有想到的。 这孩子早早担起了江家重任,管着西北战事,面上看着冷清严肃,原来也是个皮猴。与她那古板的父亲是一点不像,倒像她祖父,也像先皇! “按理,你该叫阿肆小师叔,不过,你俩既然看对了眼,也不必拘礼,咱们各论各的!” “嘿嘿……”江晚看着贺老,那笑里带着些狡黠,贺老还不知道他那关门弟子的真实身份呢!话说,等他知道了,阿肆不会挨揍吧?怎么办,她有些期待呢! 贺鸿儒感觉背心凉飕飕的,总觉得这丫头的笑憋着坏呢! “行了,别傻笑了,说正事,你们用了什么办法,那蠢皇帝居然没直接打死他?” “这就要夸夸您的爱徒了!他自知道羲和公主对他起了歹心,便开始查她以求自保。”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你猜怎么着?” “她一个公主即便是杀人放火,皇帝也就训斥几句罢了,还能怎么?”贺祭酒还真有些好奇阿肆到底抓了什么把柄。 江晚摇摇头,“不是公主,是淑妃!就如您老所说,查到公主,只要她不是谋反,问题都不大!所以阿肆一开始便查淑妃!” 少女凑近贺老,小声低估了几句,把老人家吓得连连拍胸。 “这这这……真是道德沦丧,人性扭曲!淑妃她怎能如此胆大妄为!” 贺祭酒一张老脸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红得滴血。 但八卦之心又让他不禁问道,“那公主她……” “应该是皇室血脉,毕竟那时候奸夫还未进宫呢!” “哎,这皇家啊,是越发乱了!你们如今虽用把柄让淑妃勇闯御书房,救下阿肆,但她之后肯定不会放过你们,可要小心了!” “师祖提醒的是,我们会小心的。” “师祖,我还有一个问题,我父亲当年急着回京到底是为何?从京城回来后他与祖父便都死了,是不是与回京有关?” 原本脸上正露着满意之色的贺老一听,立马黑了脸,“你也有此怀疑?” 也?这个字已经算是一种回答了! 江晚神情严肃,努力回忆着当年的事情,可那时候太小了,事发后她又忙着战事,忙着不让江家的权利旁落,所以如今想来,竟好多细节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父亲应是收到一封来自京城的信,而后便要急着回京。即便作为一军主帅,无召不得入京,他还是想了办法,求得了陛下的旨意。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老正要开口,绿蚁神情激动的跑了出来。 “小姐,我知道了,许大人他不是生病,是中毒,是自小便带着的奇毒!难怪用了那么多的方法都治标不治本,原是一开始思路便错了!” “小姑娘,你确定他是中毒?你是如何断定的?实不相瞒,老夫刚开始为他诊治时也怀疑过,可所有的毒理反应都试过了,把脉问诊也无数次,终究是没有发现一点中毒迹象的!” “我确定,很确定!他就是中毒了,深入骨髓的毒。他应是很小的时候便中了毒,只是剂量小,所以活了下来。但那毒素经年累月伤害着他的根本,如附骨之疽,只要没有拔掉,就会一直蚕食着他的生机。” “那你可知是何毒?”想到许肆的身世,中毒倒是很有可能。 “小姐,关键便在这里。我试着开了解毒方,却突然发现那药方有些熟悉,好似……” 绿蚁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好似……刻在灵魂深处,但又想不起来具体细节来。” 少女叹息着,拍着自己额头,“小姐,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第86章 皇室秘药 “不明白,不过你不要着急,慢慢想。你对药材药方的感知力都很强,能让你一时想不起来的或许是小时候见到的。” 江晚慢慢帮她分析着,一步一步引导。 “你说那药方像是刻进骨子里的,那会不会是你祖父要求你必须记着的?” 绿蚁凝眉苦思,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手帕来。 “汗都出来了,先擦擦吧。”白虹板着脸,耳尖却有一丝红晕。 绿蚁痴痴的盯着那一方手帕,就在白虹整张脸都快红透了的时候,少女终于动了。 绿蚁一把抢过手帕,脸上满是激动,“我想起来了,是锦缎,那药方就记在锦缎上,还是古汉字!当年我不识得,是祖父一字一字教我,让我必定要记住的!” “快,快拿笔来!”绿蚁闭眼默默记着闪现在脑海的药方。 白虹很快找来纸笔,绿蚁提笔便写在了那方锦帕上。 “小姐,这药方是老将军给祖父的,说是御赐之物,你可还记得?” 江晚一脸懵,对此完全不知情。 “我祖父得的御赐之物?” “是!应该是锦元帝赐给老将军的!小姐不知道吗?” 江晚摇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八年前,祖父随将军回京前,将这药方教给了我,要我务必记住了。”绿蚁忆起往事,心中难过,脸上一片肃色。 “锦缎上的古字很难认,药方又长,我背的吃力,有些泄气,一向慈和的祖父那晚却发了火。” “他逼着我一字不差的记在骨子里,说是……” “说什么?”江晚声音很轻,很容易让人忽视她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说是将来或可救大家的命!”绿蚁哽咽着,“祖父虽未明说,但我觉得他口中的大家,应该是指……” “指我江家人?” 绿蚁点头,“现在想来,祖父当时就好似在交代后事一般。” 所以,他们进京到底是为了什么?明知有危险,却还是义无反顾! “那这药方究竟是解何毒的?你确定许肆能用上?” “我觉得能!原本我自己开方只能对个七七八八,但这药方在我看来却是完美契合。这应该就是解药!至于许大人这毒有什么来头,我便不知了。” “我倒是能猜测一二!”许肆从屋子走出来,面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精气神看着还可以。 江晚却不知为何,从他身上看到了前世那个领着千军万马,一路攻城掠地,最终却因耗光所有精力倒在地上的身影重合着。 想来那康健的身子也如同现在一样,因鬼门十三针强撑着而已。 少女眼底的悲痛即便已经努力隐忍着,但许肆还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 脚下的步子不禁快了些,待坐到少女身边,自然的握上她的手,好似这样便能给予她力量。 江晚垂了眸子,不愿让他看到眼底的酸涩。心中却暗暗发誓,这一世她一定不会只留他一人独自应战。 白虹自觉守到了门口,范老见这架势正犹豫着要不要回避,就见许肆望了过来,“您不是外人,坐下吧。” “你知道是什么毒?莫非你早怀疑自己中毒了?”贺老皱眉看着许肆问道。 “老师……你听说过皇室秘药吗?” “皇室秘药!我自然听说过,二十多年前,那时明睿还是太子,他与我提起过。当朝皇室有一种秘制毒药,炼制很不容易,且不同的剂量可呈现出不同的症状来,除了很厉害的大夫,根本辨别不出是毒还是病!而他当时之所以会提及此事,是因为那会儿秘药毒方失踪了!” 许肆也并不知晓这些,其余人就更一头雾水了,此刻都听得很是认真。 “据说那秘药是太祖皇帝夺得天下时,请了高人炼制的。而锦元帝继位后,并不希望秘药继续害人。他认为作为皇室子弟,即便要打杀谁也该光明正大,而秘药太过阴狠,并非君子所为。所以将毒方都收了起来,却在他准备传位与明睿太子时发现那东西竟不翼而飞了。” 将自己知道的说完,贺老上上下下打量着许肆,眉头皱得死紧。 “只是,你为何会中这皇室秘药?明睿说过,偷那毒方的应该不是外人,是家贼,也就是皇室中人。皇室中人为何要害你一个伯府小子?还是在你很小的时候?” 许肆歉意的看着他,老人两鬓斑白,历经岁月沉淀的眼里,有沧桑还有化不掉的哀痛。 他越看越觉心酸,干脆跪了下来,“老师,我不是南阳伯府的血脉!” 老人呆愣的看着面前的男子,虽只一句话,却又好似含着千言万语。 他颤抖着手摸上男子的头,“那你是谁的孩子?” 许肆刚要开口,老人摆了摆手,“罢了,不论是谁的孩子,都是老夫的关门弟子,这便够了!” 许肆一把握住老人干瘦的手掌,直视着他的双眼。他知道,老师是在害怕,害怕那个答案,又害怕不是那个答案。 “我不仅是您的弟子,也是您的徒孙!老师,我的生父是萧明睿,生母是钟灵,我是萧佑!” 老人红了眼眶,连声道好,终究是抑制不住胸间那股浓烈的情绪,将脸埋在双掌上无声呜咽着。 许肆只能静静陪在旁边,等着老人慢慢恢复镇定。 不只贺老,一旁的范老还完全没有回过神来!什么不是伯府血脉,什么皇室秘药,还有那什么萧明睿…… 萧明睿是谁?范老整个脑子浑浑噩噩的,干脆自己给自己扎了一针,才清醒过来。 萧啊,那可是天家的姓氏!萧明睿啊,妈呀,那是先皇啊!老人捏着银针,恨不得再把自己扎晕过去! “小姐,你早知道了?”绿蚁的话让两位老人齐齐看过来。 江晚在那炙热的目光下诚实的点了点头。 贺老也不哭了,恨恨的瞪着那一男一女,他总算是明白江晚那个奇怪的眼神了! “老师,对不起,一直瞒着你。” “要不,你打他一顿出出气?”江晚还在一旁拱火。 “不急,等解了毒,再好好打!” “真打啊?” “你这丫头,到底是让老夫打还是不打!” “打打打,打我,我身子骨好,替他挨着。” 贺老又好气又好笑,点了点少女的额头,“知道了,你就是舍不得他挨打,尽哄我呢!” “嘿嘿,我就知道师祖舍不得!” “师祖?”许肆像被雷劈了似的,呆呆的看着这一老一少。 “你也不知道吧,我父亲当过你父亲的陪读,也是帝师认可的徒弟呢!我自该喊一声师祖。” “不行,那你我……”许肆黑着脸,看着少女的眼里满是控诉。 第87章 帝后交锋 “嘿嘿,你是怕我喊你小师叔吗?”江晚恶作剧般,凑近男子耳边小声问道。 许肆垂着头不敢看人,耳朵红得滴血,逗的江晚捂着嘴偷笑。 贺老在一旁摇头叹息,嘴里骂着世风日下,眼里却满是笑意。 “咳,好了,说正事!”逗人的是江晚,如今一本正经的还是江晚。 许肆宠溺又无奈的笑笑,正了神色谈正事。 “锦元帝是真正的明君,与老将军是君臣,也是挚友。当年毒方被盗,他老人家身体也不行了,怕江家功高盖主,会引来帝王忌惮,便赐下了这张解毒药方来。但这种事即便是他,也很难直言,所以,我猜老将军当时也不知那一张锦缎是何物。” 许肆的分析,几人皆是点头认可。 “的确是这样,祖父当年在教我这药方时,便说过,是他发现了那锦缎猜测是药方,后来又翻遍古籍才破译出来的。” “那如今有这解毒的方子,是不是就可以完全治好阿肆了?” 贺老最忧心的还是许肆的身体。本就是爱徒,如今又多了一层关系,他恨不得将自己这条老命换给他。 绿蚁却看着药方犯了难,“都是稀缺药材,其它花些心思倒也能找到,唯独这味三九仙草,我只在古籍上看到过,市面上怕是根本没有。” “只要有记载,就一定能找到,只是时间长短而已。如今有了方向,已是一大进步,我们都别急。” “不错,总能找到。”许肆回握着少女的手,语气坚定。 …… 自太子被幽禁后,皇后越发深居简出,低调行事。 今日是十五,按例,皇帝会来月华宫。 夜已深,瑛姑劝道,“娘娘歇了吧,陛下今晚怕是不会来了。” “他会的,再等等。” 瑛姑劝说的话还未出口,殿外果然响起了恭迎陛下的声音。 皇后立马拿了一旁的佛经,跪了下来,虔诚的念着。 皇帝进来便看到一身白衣的女子对月念经,月色照映着她脸上的愁苦。 “皇后这是作何?” “陛下来了,妾身有失远迎,陛下恕罪。” “朕问你,在做什么?”皇帝脸色并不好看,语气也冷硬。 皇后抹了抹眼角,声音里带着幽怨,“妾身能做什么,不过是念念佛经,为太子赎罪罢了。” 皇帝眯眼,“你在怪朕将他关了起来?” “妾身不敢!”说着不敢,可眼底的幽怨却没有藏住。 皇帝眼底的冷色却淡了下来,语气也柔和了一些。 “逸儿犯了错,你让朕如何办?朕不止是他的父亲,朕更是天子。若是徇私,还要如何治天下?” 皇后垂下眼眸,心中暗道,狗皇帝果然想让她救出那孽种! “那就看着逸儿受苦吗?陛下,那可是咱们的嫡子啊!逸儿是您亲自教养大的,你舍得吗?再说了,他杀玉嫔,也是情有可原,是瑞王先害他子嗣的!” “朕知道,他有委屈,可他杀人也是事实,朕如今也只是关着他……” “陛下说的是,逸儿的确有错,您只要不是要废太子,关着便关着吧,逸儿也该好好反省一下了。这些日子来,他的确做的很多过分的事!” 皇后说着,一脸心痛又颓败。 皇帝却被她堵得满腔怨气!见她真不闹了,一张脸憋得通红。 “陛下消消气,您若是被太子气出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他是气太子吗?皇帝越发意难平,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周旋。 “都是为了子嗣,逸儿才会失了分寸。太医院一群废物,至今也没给个准话!” “陛下不必忧心,妾身问过太子了,他有好好遵医嘱,于房事上也没有问题,子嗣会有的!” 皇帝拧眉,“他跟你说的房事没有问题?” “是啊,难道逸儿骗我?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会骗我,陛下,难道你也怀疑逸儿不行吗?” 皇后委屈的落下泪来,“外人造谣也就罢了,怎的连陛下也不信自己的儿子!” 皇帝如鲠在喉,心想太子到底行不行他还能不知道吗? 可他能说什么,说不行,那就是太子在骗她这个母后,说行,那他还有何理由让皇后请人来治? “陛下怎的不说话?” “为人父母,终究是担心的。听说江晚身边有个女医……” 皇后闻言似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面上满是不敢置信。 “陛下,连你也相信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能比整个太医院的大夫还厉害?” “上次江晚进宫,带那小姑娘来为妾身诊治,不也没看出什么来吗?是了,那天禁军还非要抓了她,莫非……” 皇后白了脸,又气又怒,“莫非真是太子命人抓她?堂堂一国储君,他怎能行强盗土匪行径!” “想必是手下人误会了,太子也是心急,你消消气。民间也有一些好大夫,或许偏方刚好对症呢。” “陛下也觉得太子身边人不行,妾身看啊,东宫总管就是个阴狠小人,有他在,太子能学什么好!”皇后接话只接一半,气死皇帝最划算。 “你要不喜欢,换了人便是。皇后,你就不想早些抱孙子吗?” “行了,陛下不就是想让我请人给逸儿诊脉吗?等他出了景阳宫,我让阿晚带着那丫头走一趟便是。” “太子才进景阳宫不过半月,若是现在便放出来,怕是难以服众。不过太子即将大婚,这可是整个大盛之喜,不如让他外祖……” “妾身倒是觉得这喜报由苏丞相执笔更好一些!作为百官之首,无论是文笔还是声望,苏丞相都是合适的人选,而且他也是太子妃娘家人,这样也能彰显皇家对太子妃的尊重,陛下觉得呢?” “妾身父亲……太过刚正,写出来的怕是不得太子喜欢。” “也罢!”皇帝冷冷应道,“朕还有公务,皇后早些歇了吧。” “妾身再念两遍佛经,只望逸儿经此一番能醒悟过来。” 皇帝没再说话,转身离了月华宫。 狗皇帝怕是很快就要将那孽种放出来了!他们的计划也该安排上了。 “给阿晚去信,让她明日进宫。” 第二日,皇帝在早朝后便收到江晚进宫的消息,他只以为皇后是为了给太子治病一事,心中对皇后的不满终是消了几分。 毕竟是亲儿子,是她的依靠,她还真能不管了?想到这一点,皇帝对自己二十年前的选择越发满意起来。 却不知江晚进宫那是另有目的。 第88章 刺杀太子 皇后召了东宫管事,是个老太监。她原本对此人并无不满,直到知晓这人与太子的奶嬷嬷很有可能便是参与当年换子一事的人,这才恨不得撕碎了他们! “奴才拜见皇后娘娘。” “听说你搬去了景阳宫陪着太子,倒是个忠心的。本宫问你,太子的身子究竟如何了,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高显有些为难,目光瞟向一旁的江晚,这有外人在他说实话岂不是让人看太子笑话。可若不说实话,娘娘又如何请那女医入宫? “太医一直调理着,但效果不太好。” “混账东西,合着你们之前都对本宫撒谎呢!太子要脸面,不愿如实以告,做奴才的竟也帮着隐瞒,留你有何用!” “奴才知罪,任凭娘娘责罚。” “太子最近如何了,可有好好反省?” 皇后问完,见老家伙不说话,才消下去的怒火又噌的冒了出来。 “滚回去让他好好反省,别以为陛下宠着他,他就能肆无忌惮,这皇家不止他一个皇子!” 高显起身离开,门口碰上瑛姑进来回话。 “娘娘,工部的人已经给了地宫的图纸,等选个黄道吉日,就可动工了。” “那便好!钦天监说了,明年暑气过盛,本宫又不愿去那行宫避暑,只好在这月华宫挖个底下宫殿了。阿晚,你也要提前做打算才行,别不当一回事。” “知道了娘娘,等我回了侯府也让人看看,能不能挖个地宫。” 高显心中一乱,脚下的步子也不由顿了一瞬,普通人看不出来,可一直盯着他的江晚却是没有错过。 等人走远了,江晚才朝着皇后点头,“他听到地宫时明显气息和动作都有变动,我们果然没有猜错,娘娘这月华宫有暗道,二十年前他们便是通过这暗道换了孩子!” 皇后捏紧了手中的锦帕,眼底的痛色几乎要溢出来。 “本宫迟早要活剐了这老货!” “娘娘,你可别轻举妄动,这高公公不是一般人!之前见过一次,原本只是怀疑,今日再见,我敢断定,他武艺极高!” “竟有此事!那阿晚,你更要小心了。” “娘娘放心,我即便打不过,逃还是能逃掉的。今日让他走这一趟,还真是走对了,否则那边就要无疾而终了。” 高显出了月华宫,一路朝着景阳宫而去,越是走近,心底的不安越是明显。 皇后今日找他到底是为何?不可能只为确认太子的身体状况。难道是试探? 越想他心中越是怀疑,皇后对太子的态度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难道…… 想到那个可能,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若真是如此…… 高显已经到了景阳宫门口,却发现这里静得有些异常,他猛然醒悟,皇后不仅是试探,还是调虎离山! 景阳宫里,除了宫殿破败些,伺候的人少了些,太子的日子并未有太多变化。这样的冷宫幽禁若是让朝臣知晓,怕是又要闹上一通的。 照例遣散了宫人,太子将新得的美人按在床上各种蹂躏。 那美人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使出了各种手段讨太子欢心,偶尔还主动送上鞭子和蜡烛。 太子见她如此懂事,反倒不舍得下狠手,倒让她成了这一月来,唯一一个伺候太子没有被弄死的人。 太子一手掐着美人儿的脖子,一手举着蜡烛,将微烫的蜡油滴在那娇嫩的肌肤上。 “啊!”美人突然张着嘴惊恐的尖叫,太子被扫了兴致,原本满意的脸上露出狰狞来,掐着她脖子的手也用上了力道。 美人儿脸上的惊恐越盛,一双美目死死盯着太子身后。 等太子意识到不对转头时,闪着寒光的长剑已经朝着他脖子刺了过来。 慌乱中,太子提起美人儿挡在自己面前,鲜血喷了他一脸,顾不上全身赤裸,一边尖叫着一边朝着门外逃去。 “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步子太快又不稳,太子被门口的屏风绊倒在地。 “大胆,是谁派你来的。孤要灭你九族,让你五马分尸!” “要怪就怪你挡了我家王爷的路,受死吧!” 长剑再次刺下,千钧一发之际,高显终于赶到。 人还在十丈之外,手里的碎银已经射进了刺客心口。 刺客吐血软倒在地,太子长舒一口气,脸上的恐惧变成狠厉,一脚又一脚踹在刺客尸体上,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守卫呢,守卫都死哪去了,你又去了哪里?” “老奴被皇后娘娘召去了,至于其他守卫,老奴这就去查!” “母后找你何事?” “问殿下的身体。” “你如何答的?” “殿下……陛下昨晚去了月华宫,希望娘娘能请江小姐身边的女医走一趟,老奴不敢隐瞒。” 太子随手抄起一块瓷器就朝高显砸去,“孤何时要请江晚帮忙了,孤以后还要如何见人!你就不能亲自去绑了那个女医吗!” “殿下,没有陛下的吩咐,老奴不得离宫。不到万不得已,老奴也不能暴露武功。” “滚,给孤滚!” 太子在景阳宫遇刺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皇后急匆匆赶来时,皇帝已经到了。 “逸儿,逸儿可有受伤?” “儿臣没事。”太子垂着脑袋,语气生硬。 皇后也不在乎他的态度,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这才松了一口气。 “陛下,可查到了是谁要害逸儿?” “刺客已经死了,暂时还没线索。” 一旁的太子闻言却是冷笑一声,皇后不由皱眉,看向皇帝。 “陛下可是查到了什么不愿公开?” “皇后这是在质疑朕?” “妾身不过是问问,逸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莫非陛下还要包庇凶手不成!” “皇后,注意你的言辞!” 皇后看了眼一旁的儿子,面色越发委屈和愤怒。 “陛下是真的宠爱逸儿吗?他胡闹的时候陛下倒是护着,可如今受了委屈,你却连个公道也不给!” “原本您将他幽禁在此,妾身就不同意,明明他失了孩是受害者,怎么偏偏受罚的却是他。如今倒好,在这皇宫中,竟有人敢刺杀他。而陛下还想息事宁人……” “够了,越说越不像话了!” 皇后眼眸一转,“陛下,莫非……这是做戏,只为了将逸儿放出来?一定是这样,怪妾身,没反应过来,倒是冤枉了陛下。” 皇帝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皇后去扶太子。 “逸儿,我们走,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第89章 陈着升职 太子拂开皇后的手,冷声嗤笑道,“母后搞错了,这不是做戏。儿臣差一点就死了,刺客的尸体还在景阳宫呢,母后可要去看看?” “不是做戏?那你父皇为何一脸为难?到底是谁,逸儿你告诉母后,到底是谁要害你?你父皇不管,母后管!” 看着皇后这激动又愤怒的模样,倒不像是做戏,莫非皇后今日不是故意支开高显的?皇帝心中那一丝怀疑又动摇了。 “是瑞王!刺客亲口说的,说儿臣挡了他主子的道,母后,你想想,儿臣能挡谁的道?若儿臣死了,这太子之位不就是老二的吗?可父皇不信!” “岂有此理,瑞王先是害了你的子嗣,如今还要杀了你,逸儿你放心,本宫不会放过他!” 皇后说完就杀气腾腾的往外走,还一路吩咐,“宣瑞王进宫!他也很久没给本宫请安了!” “你站住!”皇帝怒喝。 “陛下真要护着他?陛下可是因为逸儿……无法生育,所以要放弃他了?可太医明明说了还有治,陛下为何就不能再等等!” “不行,本宫这就让阿晚带人来给逸儿把脉,逸儿,你放心,母后一定找人治好你!” 皇后哭得手足无措,看向太子的目光饱含深情,任谁也不会怀疑她的一颗慈母心肠。 “陛下……”高显走了过来。 “说吧,可查到了什么?” “禁军是被黄副统领支开了的。” “你说什么?黄岗他疯了吗?让他滚来见朕!等等,先让苏丞相进宫一趟!” 很快苏青禾便到了。 “朕让你查的黄岗和胡秉可查清楚了?” “微臣正要向陛下回禀此事。黄岗是瑞王的人,他有个爱妾,是玉嫔娘娘的远房表妹。” “好好好……是朕眼拙,这些年屡屡提拔的竟是个背主的东西!胡秉呢?” 苏青禾有些欲言又止,神色颇为无奈。 “怎么?也是个有主子的?” “是太后娘娘!” “混账,都是混账!该死的,朕要砍了他们!” 禁军头领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可没想到这一个二个竟都是有主子的人! 韩林死了,总要有人顶替上来,可他看中的两人竟都是别人的傀儡!要他如何不怒! “陛下息怒,砍了黄岗还有白岗兰岗,不如留着敌暗我明,顺藤摸瓜。” 皇帝想想,的确如此。没有正当理由,发落了他们只会落人口舌。不如留着,看看瑞王和太后究竟要如何! 只是这禁军统领一职又该给谁?皇帝看向一旁的皇后,见她一心扑在太子身上,眸光闪了闪。 “皇后觉得陈着如何?” 突然被问话,皇后明显一愣,“陈副统领?人老实,能力也强,挺不错的。妾身还在闺阁时,与他母亲有些交情,这些年原也是要多看顾着些的,但他硬是凭着本事升迁成了副统领。” 皇帝自然知道陈着与皇后之间的渊源,此刻一问见她倒是坦荡,不由便动了心思。 陈着的能力他自然也是清楚的,之前顾虑他效忠皇后自然没有考虑提拔他。但转念一想,效忠皇后自然也会效忠太子! “你觉得他可会护着逸儿?” 皇后皱眉,“陛下问的这是什么话,他是禁军副统领,自该护着这宫里的每一个主子!” “皇后的话自然没错!只是这皇宫里波云诡谲,人人都有自己的私心,若是哪一日太子遇险,他可能护着太子?” “他必须护着!” 皇帝看了眼苏青禾,见他微微点头,便定了下来。 “禁军统领一职便让陈卓顶上来吧。太子今日受惊了,回东宫好生养着。” “陛下不准备追究此事了吗? “自是要追究的,但如今最重要的是太子的身体和婚事,至于瑞王,等证据确凿朕自然要处置他!” 太子眼底闪过怨恨,什么才叫证据确凿?父皇明明是要姑息养奸。 等回了东宫,太子拉着皇后哭得伤心不已。 “母后,父皇是不是不爱我了,他想废了我对不对,是儿臣无能,若当初我没有去救江晚,是不是就不会受伤,父皇就不会嫌弃我了!” 皇后抱着太子流泪,心下却一片冷然。呵,这话分明是想让她怨恨上江晚,可他当初抱的是何心思自己是一点不反思吗! “是母后不好,只以为你是真的好了,你放心,我这就让人给阿晚传话,让她带那个女医进宫。” 瑞王府,萧珩听完消息,拂袖将桌案上的东西一扫而光。 “废物,都是废物,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有杀死他,还让他出了冷宫,简直可恶!” “父皇历来偏心,如今太子已成废物,他竟还要护着,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 “王爷,这也是属下想不通的地方。太子……实在平庸,陛下为何偏偏最看重他?”瑞王府的幕僚公孙止拧眉思索,说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因为皇后……”瑞王说到此却停了下来,暴躁的情绪也稍稍平静。 “皇后娘家虽清贵,在朝堂却并不强势,而父皇似乎也并不爱重皇后,难道就因为太子是嫡长?” “陛下可不是看重嫡长的人呐!”公孙止这话说得隐晦,但瑞王也听明白了。 是啊,父皇在做皇子时,有个样样好过他的嫡长兄,他若是遵守礼教的,也不会坐上那把龙椅了! 那究竟是为何? “王爷,我们要不要再查一下太子,或许能找到原因?” “查!” …… 江晚带着绿蚁先是去了皇后的月华宫,而后才一起到了东宫。 “殿下是否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偶尔可行却无法射精?最近的脾气是不是越发暴躁易怒?”绿蚁把着脉,眉头微皱。 太子隐忍着怒意,却死要面子不肯回答。 “殿下不可讳疾忌医。” 萧逸暗恨,这分明是在折辱他! “你不是神医吗,怎么还要问孤!” 绿蚁可不会惯着他,起身朝皇后行礼,“娘娘,民女治不了。” “大胆,区区一个女医竟敢拿乔,信不信孤现在就砍了你!” 第90章 看诊 “太子,绿蚁是本宫请来的,你是不是也要砍了本宫?整个太医院都无能为力,你要绿蚁一个小姑娘如何?身为病人拒不配合,作为太子,仗势欺人,这就是你的体统吗?” “母后要为了一个女医责难儿臣?” 皇后露出失望之色,“算了,你爱怎么便怎么吧,本宫是管不了你了,我们走!” “娘娘息怒,殿下只是在气头上,才会口不择言。女神医问题,老奴替殿下回答,殿下的身体老奴都清楚。” “放肆,谁让你一个狗奴才多嘴,滚下去。” 高显却只跪在一旁,“殿下便是打死老奴,老奴也也要说。老奴实在不忍殿下再受病痛折磨啊!” 皇后也红了眼,指着太子又气又心疼,“孽障,本宫如何就生了你这个孽障!绿蚁,你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对他多多担待,尽量给他治治吧。” 太子何时见过这么低声下气的皇后,一面愧疚,一面又觉她这般未免太过窝囊,堂堂一国之母何须如此。 “殿下的确心有余而力不足,也的确不能射精,脾气也易怒。还请女神医大发慈悲救救我家殿下!” “殿下受伤至今的医案我可能看看?” “这就让人去取!” “顺便将给太子看病的太医也请来。” 有小太监跑着出去,不一会儿便请了两位太医过来,一位精通外科,一位擅长男科。 “不必多礼,可带医案来了?”皇后挥手免了他们的礼,直接问道。 “带来了。” 绿蚁也不客气,直接从太医手里接过,自顾自的翻看起来。 这一行为引来了两位太医的不满,但碍于皇后在场,只能憋着不得发作。 “从医案记录的脉象来看,太子殿下如今的情况似乎更糟糕了些。原本只是单纯的外伤,仔细调理是能痊愈的。但如今……” “庸医,都是你们这群庸医害了孤,孤要砍了你们……” 太医瑟瑟发抖,瞥向绿蚁的目光更是含着怨恨。 “殿下饶命。微臣不知殿下从哪找来的这小姑娘,竟能比整个太医院还有本事!” 绿蚁奇怪的看一眼太医,又带着疑惑看向太子,“殿下怕是误会了,民女的意思是殿下似乎并未遵医嘱,这才导致了现在的后果!” “你放肆!” “民女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民女看了太医的药方,虽说保守了一些,但都是对症的,上面还叮嘱了一些细节,比如心态放平,不易动怒,暂停房事,清心寡欲,这些殿下可有做到?” 太子憋红了脸,恨不能将眼前这女医一刀给砍了。 “孤看你也跟他们一样,没本事便将责任推到孤身上!都是一群废物!” “药物只是辅助作用,心态和习惯才是调养的关键。殿下如此不配合,便是神医在世,也救不回找死之人。” “大胆!” “都说了戒躁戒怒,忠言逆耳,逸儿你就消停一些吧!”皇后耐着性子劝道,又问太医。 “你们说说,绿蚁说得可有道理,太子如今的情况比起之前到底是好了还是坏了,能治还是不能治,给个准话!” 两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为难,也很害怕。 “说实话!正是因为你们说话总留三分,虚虚实实,太子才搞不清自己的情况。再不据实以告,本宫也保不住你们!” “娘娘息怒,这位小姑娘说的没错,殿下如今的情况确实……更差了些。可真不怨臣等,臣等次次提醒,每回叮嘱,奈何殿下不懂节制,心急火燎,更是日日动怒,再好的药也保不住这么折腾啊!” “那现在可还有治?” “臣等……无能,求娘娘恕罪。” 这便是没办法了!皇后又看向绿蚁,其他人的目光也随着望向她。 “办法倒是有,就看太子殿下是否配合。” “你说。” “除了用药,每日抄写佛经一个时辰,禁欲五年,或可重振雄风。” “五年?孤看你就是缓兵之计,就是糊弄!沈少瑜你能五日治好,怎么到了孤这里就要五年!” 太子话一出就知遭了,果然见皇后变了脸色。 “少瑜中毒一事本宫从未告诉过你,你是如何知道的,还如此清楚?是不是你,他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母后少来冤枉儿臣,儿臣不过是听太医说过而已。” 太医闻言惊恐抬头,对上太子威胁的目光,只能默默担上这罪名。 皇后将一切看在眼里,又哪里不明白太子在撒谎。 “本宫再问一次,少瑜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太子原不想承认,可见皇后这般厉色,心中的嫉恨再次战胜了理智。 “我是知道此事,那又如何,母后要为了一个外人打杀了儿臣吗?我才是你的儿子,他沈少瑜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处处护着他!” “你知道是谁干的对不对?”皇后已经没了与他辩解的心思,只是淡淡的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我收到了消息,配合了背后之人而已。只可惜,没能废了他!” “你就甘愿被利用?” “这怎么叫利用呢,这是共赢!” 皇后气笑了,摆了摆手懒得理会他。可她这副不在乎的失望模样却更加让太子愤怒。 “绿蚁开的药方,太医院都看看吧,若是能用便留个挡。” “能用,能用,姑娘年纪不大,但这方子开得着实老道。”太医有些激动,捧着药方如获至宝。 “本宫做到了为人母的责任,问心无愧,至于你要不要用,听不听劝,便随你吧!” 等皇后和太医都走了,太子砸了一地的东西才稍稍息了怒火。 “殿下,既然太医都觉得没问题,咱们便试试吧。” “狗奴才,她分明是戏耍孤,什么每日抄经,五年禁欲,这分明是羞辱不是治病。” “都滚,都给孤滚出去!” “等等,江晚进宫却没有一道过来,她干什么去了?” 第91章 搏杀 高显一愣,心道糟糕,“殿下,老奴这就去查。” 皇后身边除了绿蚁,只带了两个宫女,其中一个在走出东宫后,身形一晃便不见了身影,而她的位置恰好被走来的宫女代替,好一招移形换位,怕是就算有人经过也无法看出端倪。 但易容后的江晚依旧很谨慎,躲在暗处调整好呼吸,确定四周无人才再次躲到了东宫门口。 高显急急忙忙出来,却不是要去月华宫查江晚的下落,而是施展轻功悄悄去了一处偏僻的宫殿。 确定四处无人,高显手指点在墙上几处,沉重的石墙朝着两边分开来,发出沉闷的轰隆声。 幽暗的地道中隐隐有一丝光亮,高显快速走了进去,脚下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江晚不由对他的武功又多了两分看重,心中默默记着数,二十息后身影一动,如一道青烟飘了进去。 越往里走,暗道里越发阴暗寂静,黑暗中耳朵便越发灵敏。稍有一丝风声,以高显的武功都能感受到。 江晚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轻功用到极致,才没有搅动这一池暗流。 高显的速度很快,不一会便走完了这条暗道,回到了中间一处石室。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难道是他想多了?皇后并未怀疑月华宫有暗道,今日江晚留在月华宫也不是为了探测暗道的位置? 又或者她并未找到入口?心思急转下,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紧张来。 “谁在那里,出来!” 声音带着内力,传遍整个暗道,却让人摸不准从哪而来。 江晚如一只蝙蝠蜷缩着身子挂在暗道上壁,对高显的呵问充耳不闻。 “再不出来,别怪杂家痛下杀手!” 这一次的声音带上了内劲,即便是江晚这样的高手,气息也受到了震荡,若不是她早有准备,怕是要七窍流血了。 皇帝到底从哪找来的老怪物,竟这般厉害!江晚起了杀心,念头一起,便再也压制不住,如春日的野草肆意生长。 高显的试探没有任何反应,他只能皱眉往回走。 近了,杀了他,心中的杀意不断叫嚣,江晚动了,因为她知道,这般强烈的杀意错过了,她便再无勇气和能力杀了他! 于是遵从自己的内心,手掌如刃,带着凌厉的气势劈向高显的脖颈。 感受到身后的风声和杀气,高显迅速回身,眼中的震惊化作轻蔑。 “你果然在,找死!” 江晚没有一句废话,身影如风,手指如剑,气势如虹。 两人在狭窄阴暗的地道交手,动作却快得让人看不清。 两掌相击,终究是高显内力深厚更甚一筹,江晚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前一花的功夫,干枯的手掌已经掐上了自己的脖子。 “你可真是找死啊!”尖细的嗓音带着阴狠的嗜血,老太监脸上带着瘆人的笑。 “你们都知道了什么?” “萧逸是谁的孽种?”江晚忍着嗓子的疼痛艰难出声。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让我死个瞑目。” “呵!你还是当个糊涂鬼吧!” 江晚有些失望,“既然如此,还是你死吧!” 纤细的手指从发间抽出一根银针,而后精准的扎进高显的百会穴里。 银针上抹了绿蚁配的毒药,见血封喉! 高显得意的脸上露出惊恐,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生机迅速从体内抽离,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江晚长舒一口气,只觉嗓子眼疼得厉害,检查了一下尸体,发现的确死得透透的了,这才愤怒的踢了两脚泄恨! 暗道的尽头应该就是连接月华宫的地方,江晚转了一圈,一边观察一边计算,最后将目光落在暗道顶端的一处位置。 她其实于机关阵法这些不算精通,如今看着自己推算的结果便有些犹豫。 若是错了,暗道可能会自毁。好在她提前有准备,昨日在收到娘娘的消息后,便去找了许肆,请教了奇门遁甲的知识。 许肆见她听得晕乎乎的模样,简化了过程,只列了张有头有尾的结论来。 江晚回忆着信息,对这里的情况,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与她自己算出来的天差地别。 该怎么办?稳妥的方法是原路返回,可这样不仅耗费时间,出去后若是被人发现,今天之事就瞒不住了。 她选择相信许肆,脚尖踩在几个特殊的位置,地面传来一阵晃动,前面的石墙往下滑动,露出一个漆黑的洞穴来。 江晚走进去,上面隐隐有星光落下,是口枯井! 脚尖踩着井壁,少女飞升而上。 月华宫门口,瑛姑伸着脖子左等右等,脸上隐有焦急。 “瑛姑。”熟悉的声音却是从身后响起,瑛姑回头一看,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大小姐怎么从园子那边过来的?莫非……找到了!” 江晚点头,“我们进去说。” “是是是,娘娘一直担心着呢,你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寝宫里,皇后见瑛姑领着一身宫女打扮的江晚进来,忙上前拉着她的手询问,“没事吧?” 上上下下的打量中,少女脖颈的青紫落入皇后眼中,又见她面色苍白,不由红了眼。 “可是被高显那老阉货发现了?绿蚁,快让绿蚁过来。” 皇后的手指轻抚上江晚的脖颈,疼得她轻嘶一声,惹得皇后越发心疼。 “没事,我杀了他!” “谁?”皇后愣住,继而满是后怕,“你杀了高显?不是说他是一流高手吗?” “是,所以我要杀了他,这次便是很好的机会,错过可就没下次了。娘娘放心,能杀他只付出这点代价我很满意了。” 正在内室收拾银针的绿蚁跑了出来,一看江晚的脸上就知道她受了不轻的内伤。 “你在给娘娘扎针?” “嗯,娘娘常年服用避子药,伤了身体,吃药会引起注意,我便给娘娘扎了针。” 上次带绿蚁给皇后看诊,江晚便听她说了,娘娘体内堆积了很多避子药的毒素,只是当时不方便便没有解决。 “娘娘,避子药是皇上下的?” 第92章 抢儿子 “除了他还有谁?若不是绿蚁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每日尚食局送来的膳食里竟下了避子药。” 皇后悲凉一笑,摆了摆手,“你别担心我,让绿蚁给你看看才是正经。” 江晚一边坐到榻上一边问向绿蚁,“娘娘体内的毒可能清除?” “可以的,只是需要些时日。” 有这话,江晚便放心了。人生那么长,娘娘不该一生都被困于这深宫之内。 “内伤回去慢慢治,先把这脖子上的青紫遮一遮。一会儿出去不能被人发现了。” “你可是找到了暗道?”皇后见她没有大碍,这才问起今日的正事。 “月华宫的暗道入口在那口枯井里,直通西北角的一处冷宫。我便是跟着高显从那里进的暗道,他的尸体也在里面。” “那你快出宫,高显的尸体若是被发现,他们一定会怀疑到你身上。” “不会的!高显很警觉,昨日听闻我们要修地宫,他应该是怀疑娘娘知道了什么,今日见我没去东宫,便越发怀疑,但他没有实证,不会轻易捅到太子和皇帝那里。” 皇后听懂了,“你的意思是那父子俩完全不知情,不会怀疑到你。” “瞒了这么多年一点纰漏都没有,他们不会联想到与此事有关,但高显是为查清我的去处才急急出了东宫,太子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依旧会怀疑我,但我在娘娘这里是多双眼睛看到的,而高显也从未来过此处,他便是怀疑又能如何!” “太子如今心理扭曲,你还是要防着他些。” “我会的,高显的尸体我放到了冷宫那边的入口,娘娘不用害怕。” “好。这些日子宫里我已经筛查了一遍,可对太子生母却是半点头绪也无。” 江晚眼眸一转,“高显那里我也同样没有问出什么来,不过我倒有个主意,我们不妨从太子奶嬷嬷那里入手……” 太子左等右等不见高显回来,又派了人去查探。 “你确定江晚一直在月华宫,刚刚才离开?” “咱们在月华宫的探子亲耳听到她与瑛姑在殿里品茶,奴才去的时候刚好目睹她们离开。” “可找到了高公公?” “还没有,但探子说了高公公没去月华宫。” 太子心中有些不安,又派了很多人去找高显,可直到晚上也没一点消息。 愤怒的太子心中又生邪火,随手抓了个宫女就要凌辱。 可他越是想证明自己,那处越是没有动静。 被他压在身下的宫女惊惧中生出急智。 “殿下,奴婢听闻江家三小姐怀孕了,算算日子差不多一个月左右,殿下那时还好着呢!” 太子先是没有明白宫女的意思,江黎怀孕关他屁事,贱人竟敢借此羞辱他没有子嗣,可听完最后一句,他猛然反应过来。 一个月左右?秋日宴她虽与老二睡到了一起,但那之前她可是他的女人。所以她肚子里怀的也有可能是他的种。 越想太子觉得越有可能,脸上露出一抹疯狂的笑来。 扔下手中的鞭子,“今日算你命大,给孤滚!” 太子辗转反侧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急急去了侯府。 江晚得到消息还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人去了二房那边找江黎。 “莫非是为了报丧子之仇?” “那要让人看着点吗?”一寻问道。 “盯着些吧,不过不要参与,让人给瑞王府递个消息。” 江黎自从诊出有了身孕便越发有了底气,不仅自己的吃穿用度好了起来,就连二房也歇了搬出去的心思。 深秋的早上有些凉意,少女躲在被窝里不愿起来。直到门外传来惊呼,她这才掀开床帐,恼怒道。 “谁在外面喧闹,还有没有规矩了……太……太子殿下……” 江晚惊得起身就往外逃,“苏凝肚子里的孩子不关我的事,我没有害她……” 太子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脸上的笑意让江黎汗毛根根竖起。 “别怕,孤来不是找你算账的。孤问你,你是不是怀孕了?” 江黎却并未因为他的和颜悦色而放宽心,在他怀里不断挣扎着。 “殿下弄疼我了,你放手。” “孤在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殿下,我真的没有害苏凝,更没有想过害你,你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 “真的怀孕了,多久,是不是有一个多月了?” 江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一时也愣在那里不知要如何回答。 见她这样,太子却激动的笑了,“你怀的是孤的孩子对不对,他是孤的儿子对不对?” 男子的手掌抚上少女的小腹,那动作和神情让江黎不寒而栗。 “不是,不是的……”江黎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回答。 就算太子要认这个孩子,瑞王也绝不会答应,陛下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重新将她许配给太子,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所以即便她刚才心动了,但理智告诉她,这个孩子必须是瑞王的,也只能是瑞王的。 “什么不是,你说什么不是?你忘了当初你是如何求着孤疼你的吗?忘了你在孤身下是如何快活的吗……” 太子掐着江黎的脖子,面目狰狞,语气森寒。 江黎憋得满脸通红,用手不断拍打着太子的手腕,可太子似乎陷入了魔怔,只一遍又一遍的问着。 “你说,孩子是不是孤的?他是不是孤的儿子……” 窒息的恐惧让江黎不得不点头,太子见状这才松了手,一脸的欣喜若狂。 “你放心,孤不嫌弃你,孤会让你做太子侧妃,等生下孩子,孤便请父皇升你为正妃。” “王爷,救我!” 瑞王收到消息赶来,便听到太子的胡言乱语,见江黎哭着朝他求救,冲上去就一拳砸在太子脸上。 “你既然不要脸了,本王便撕了这张脸。你个废物,生不出孩子就来抢我的儿子,你也不嫌绿得慌!” “她本就是孤的女人,若不是你在秋日宴上睡了她,父皇又怎会将她赐给你。是孤先睡的她,她的孩子也是孤的……” “疯子,你个疯子!来人,还不将太子带回去,要让整个京城都知道他来侯府发疯吗?” “你说谁疯,孤看你是不要命了!” 看着挥过来的拳头,瑞王躲避的动作一顿,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上了一拳。 嘴角流着血,眼底却有兴奋闪过。打吧打吧,太子要发疯他又何必阻拦,让整个京城都知道太子来与他抢儿子,知道他已经没了生育能力,他倒要看看,父皇还要如何保他! 太子和瑞王兄弟俩打架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可这次竟是为了抢儿子,就有些稀奇了! 瑞王顶着一张青紫的脸,一路从侯府走到皇宫,消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大街小巷。 御书房又是好一通大戏,皇帝气的将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却始终没有废太子,这也让瑞王越发愤怒。 而江黎这边,气恨侯府护院竟无人来救她,眼睁睁看着她受辱,气得直奔江晚的浅月阁。 第93章 偷听 “一寻,派出去的人可有消息了?” “还没有,小姐,会不会是陷阱,太子的身份怎么可能是假的?这太匪夷所思了。” “是真是假,要查了才知道。此事不能泄露半分,尤其是碧草村那边,叫他们都谨慎些,别走漏风声。” “知道了,属下这就传消息。” 正要进院子的江黎屏住呼吸躲到墙根下,难怪院子里没有下”人伺候,原是在密谋要事。 少女眸中亮起一丝惊喜,而后悄悄退了出去。 瑞王在御书房依旧没有讨到好,这会儿正在摔东西发泄呢。 听闻江黎过来,面露嫌弃和不耐,“她跑来干嘛,让她回去,告诉她,太子已经被父皇骂了一顿,不会再去找她发疯,让她安心备嫁和养胎。” “王爷,江小姐说是有要事,必须亲自告诉你。” “带进来吧。” 江黎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难掩激动,“王爷,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书房里的幕僚识趣的起身,“属下告退。” “留下吧,先生助我良多,不是外人。” 书房的门被关上,江黎这才开口,“王爷,江晚在查太子!” “查他什么?眠花宿柳还是残害无辜?这些事落在别人身上自是死罪,可太子……他有父皇护着,便是有了特权,没用的,他杀了本王母妃,还是个子嗣无望的废人,不也没事吗?” “不,不是这些,江晚查的不是这些。若太子身份是假的呢?” “你说什么,什么假的?” 江黎便将她偷听来的消息一股脑儿的说来,瑞王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怎么可能,太子怎么可能是假的,本王与他自小一起长大……” “殿下,不是太子是假的,是他的身份有问题!若他不是皇后亲子呢?咱们之前不就想不通陛下并不爱重皇后,也不看重嫡长,为何偏偏独宠太子吗?” 幕僚的话醍醐灌顶,瑞王瞬间明白过来自己想岔了。 “公孙先生说得对!若萧逸不是皇后亲子,他便不是嫡,而是个生母不详的外室子,还有什么资格做我大盛朝的储君!” “正是如此。” “那这事我们定然要查上一查!” 公孙止却有些顾虑,“只是,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会不会是个陷阱?” “公孙先生莫非是在怀疑我?”江黎拉着瑞王的衣袖,脸上又气又委屈。 “属下自己不是怀疑江小姐,你与殿下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不会害人害己,只是怕我们都被人利用而已!” 瑞王思索一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就算是被利用,也要查上一查!太子与本王不是他死便是我活,对付他我们已经用尽了办法,如今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公孙止又何尝不明白,便也点了点头,“属下这就让人去查,从二十年前陛下身边的女人开始查起!” 浅月阁里,十安一身劲装从天而降,带起一阵凉意。 “不出小姐所料,三小姐去了瑞王府,瑞王和幕僚即便怀疑有诈,也依旧选择了要查清太子身份。” “他别无选择,对上太子,即便他已经铲除了太子子嗣,可皇帝依旧没有选择废太子,瑞王已经没招了,而我们送上的消息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他必定要把握住了!” 十安还是有些不明白,“皇帝或许只是一时狠不下心来废太子,瑞王若是耐心蛰伏,即便皇帝不愿,迫于朝堂压力最终也是要废太子的。” “你说得没错!可瑞王接连受挫,他心早已乱了。他会极度不安,恐惧,会害怕江黎肚子里的孩子真被太子抢了去,甚至担心皇帝会允许太子过继子嗣。” “属下明白了,小姐之前引着他对太子动杀心,但又偏偏杀不成,便是要乱他心神,让他走上查太子身份这一步!” 江晚没有否认,“这事你亲自去盯着,碧草村那边该查出什么,查到什么程度,这个度你要把握好,另外也要保证好胡玉珠的安全。” 胡玉珠便是胡嬷嬷的孙女古月。 …… 夜幕低垂,安静的小院突然来了不速之客,房门被推开,钟离惊恐转身。 “你是谁?” 月色从门外进来,隐约可看出暗夜下的黑色人影。 “是我,太后娘娘要见你。” “草民也想见娘娘,只是你能保证,我进宫不会引来任何人的注意吗?你该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不敢冒险。” “我知道,娘娘也知道,所以明日午时一刻,听风茶楼见。” 钟离还来不及答应,就听门口的黑影厉声冷喝,“谁!” 而后人影如一道利箭飞了出去,就连钟离一个文人也瞬间感受到了什么是杀气! 他有些担心,阿肆安排了人在院子附近护他,也不知被黑影发现的是不是阿肆安排的人。 赤霄拼了老命的逃,谁能想到他只是呼吸稍微乱了些便被人发现了,这究竟是哪来的老怪物,不仅警觉性强,速度还奇快。 也不知与白虹那厮比,谁的轻功更甚一筹? 劲气从背后袭来,赤霄银牙一咬,硬生生受了这一掌,借着这一力道,速度再快上一分。 江晚正要就寝,突然察觉到风中的一丝异常。她忙冲出了院子,就见一前一后两道黑影从屋顶上飞过。 是赤霄,阿肆的两个护卫,白虹她已经很熟,赤霄虽见的不多,但她也不会认错! 少女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眨眼的功夫便追了上去。 身后传来一声嘶鸣,是箭矢划过空中的声音。黑影扭身躲开,可被这一耽误,前面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可恶!黑影低声骂了句,前后都没找到踪迹,只能返回小院。 钟离见他回来,一脸焦急,“可抓到人了,会不会是陛下派来监视我的人?我就说一定要谨慎,千万不能被人发现我与娘娘有了牵扯,要不明日就别见了吧?” 原本还怀疑他的黑影如今倒是有些犹豫了。 “放心,他离得远,并未听到我们的对话。娘娘出宫不易,明日已经做好了安排,不能改。你在小院等着便是,到时我亲自来接,无人能跟踪你。” “行,我等着。” 黑影出了小院,又隐身躲到了暗处。直到天光微亮,再未等到有人过来,这才回了慈和宫复命。 另一边,赤霄逃过一劫,等确认甩掉了黑影才偷摸着去了浅月阁。 江晚已经等在院子里,见他进来,才要开口,赤霄倒是先跪了下来。 “不用行此大礼吧?” 赤霄红着脸有些羞愧,“属下是故意走这边的。” 第94章 小舅舅 “我知道,引我出手救你嘛。” 赤霄越发不好意思,张了几次嘴才接着道,“大小姐回京那日,属下接到了消息,也知晓太子带着赐婚圣旨出宫迎你,但属下并未及时禀报公子。” “还有这事?”江晚是真不知道,“所以呢?” 赤霄见她不仅没有生气还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既为自己的小心眼羞愧,又觉她是根本不了解公子对她的在意,一时五味杂陈。 “让你遭遇刺杀,公子很自责。未能阻止皇帝赐下圣旨,公子不仅自责还很难过。” “哦,所以他罚你了?” 这是重点吗?赤霄无语又无奈的瞥了眼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少女。 “好了,不逗你了。你没做错,你是他的护卫,自该处处为他着想。知道我有危险又如何,他若是参与进来,只会越发惹怒皇帝。还有那道圣旨,即便他有能力阻止,我也不希望他为了我将底牌提前暴露!” “再说他的对我的心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家公子的!” 赤霄张大了嘴,早听白虹那家伙说过,大小姐与其他闺阁小姐不同,如今看来,岂止是不同,简直……简直是惊世骇俗好吗! 他家公子以后……不会是要嫁入侯府的吧? 看着男子脸上的羞愧变成惊恐,江晚不禁莞尔一笑,她有那么可怕吗? “你是来道歉的吧?” “属下是来道歉,也是来道谢。大小姐,你刚刚有句话错了,属下不仅是公子的护卫,以后也是你的护卫!” “嗯,你的谢意我感受到了,至于歉意嘛,我有一个问题,你家公子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关注我的?或者说,他什么时候对我起了那等心思的?” 赤霄跪着的背脊有些发寒,他今日出门定是没有看黄历! “这个问题,大小姐还是去问公子吧。总之……很早就是了!” 江晚撇嘴,“你家公子扭捏害羞呢!你看,他背地里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不知道那他多亏是不是?” 是!若是以前,这话算是说到他心坎上了。可如今他早已看清,大小姐对他家公子也是顶顶好的。 “总要给点提示嘛!”江晚一副已经让了一大步的样子。 脚有点麻啊!赤霄想了想,终究是败在江晚的淫威下。 “公子书房有个很珍贵的木匣子!” 江晚眼眸一亮,灿若星辰。 “起来吧,你的谢意和歉意都足足的,我感受到了。” 少女大手一挥,心情很好的朝闺房走去,“该睡觉了,你也回吧。” 赤霄起身,正要转身离开,又觉好像忽略了什么。 “对了大小姐,钟先生那里去的应该是太后的人,属下还要再去一趟。” “现在别去,那暗卫厉害的很,听钟先生讲过,她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人,藏在皇宫这么久也未被发现,说明他不仅武艺高强,还很聪明警惕。你现在去就正好撞他枪口上!回去睡会吧,天亮前我们再去。” 钟离的小院,黑影暗一离开一刻钟后,江晚才带着赤霄现身。 “果然被大小姐料中了,属下在此守着。” 江晚点了点头,用特有的暗号敲响了房门。 钟离睡得迷迷糊糊,一听敲门声瞬间惊醒过来。 开门却不是赤霄,他眼里露出惊色,却听来人道。 “我替阿肆来的,小舅舅不用紧张。” 一声小舅舅吓得钟离三魂六魄失了一半。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如此机密,江晚知道便也说明了一切。 “你与阿肆……” “互相心悦!” 少女这般痛快,倒是让钟离对她又高看了一眼。 他本就不是循规蹈矩古板之人,对江晚这位女将军更是敬重已久,如今加上这层关系,他心中乐得不行,但读书人的矜持还是要有的,所以脸上便一直压抑着激动和喜色。 江晚只以为他是紧张,又安慰道,“太后的人已经走了,赤霄也守在外面,小舅舅若是不信我,要不将他喊进来?” “钟某自是信任大小姐的!时间紧迫,那人应该快来了,我们便长话短说……” 南阳伯府,许肆的小院。 “听风茶楼?那倒是巧了,若是其他地点,我们也不必冒这个险。” “不会是你的地盘吧?” 许肆神秘一笑,“不是我的,但我在那有特权。” 江晚倒是起了好奇心,见他故意卖关子冷哼一声,“怎么,还要瞒着我?” “这怎么是瞒呢,是有情人之间的一点小情趣才是。” 男子勾着少女的手指,丹凤眼里尽是勾人的魅惑! “许大人,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勾人的狐狸精!” “那便是勾到你了对吗!”男子突然凑近,声音低沉暗哑。 近在咫尺的男人目光灼热,呼吸喷洒在她脖间,勾起一阵阵颤栗。 “那个……时间快到了,我要去听风茶楼看着些小舅舅了。” 少女像只受惊的小鹿,腾的一下就跑远了。 许肆嘴角上扬,略带无奈的喊道,“拿上信物。”而后将怀里的一块玉佩朝她扔了过去。 听风茶楼,钟离被暗一带着从后门而入。 茶楼今日应是被包了场,上下两层除了门口的掌柜,连个伙计也没有。 两人直接上了二楼一间雅室,太后像个普通的富家老太坐在里面品茶。 “钟离拜见太后娘娘。” “起来,这里没有太后,只有一位盼着孙儿的老人。” 这是要打感情牌呐,钟离心下微叹,面上也同样露出伤怀来。 “小生又何尝不是!只是二十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佑儿他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 看着激动落泪的钟离,太后眯了眯眼,“你真不知?” “娘娘,小生知道的都全盘托出了。说句不敬的话,小生如今孤身一人,无权无势,如何去找佑儿?若是有娘娘帮助,岂不事半功倍!” 这话倒是事实!太后缓了神色,“你知道便好。佑儿是明睿唯一的血脉,本宫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护着他。” “娘娘,小生再说一句不敬的,您真能护住他吗?”钟离说到此处,眼底有愧色,“小生其实后悔了,怕找到他反而是害了他!也不知当年救下他的人是谁,又有何目的?” 太后微微沉了脸,但她也明白钟离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她也在心中问自己,真的能护住佑儿吗? 第95章 跟丢了 她已经无能过一次了,这一次……她必须护住! 萧家的江山不能断送在萧明淮手里,否则她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更无法向明睿交代! 想到明睿,她心中犹如被针扎,密密麻麻的疼。 “哀家若是没有猜错,当年抱走他的应该是顾韵。大概是良心发现,又或者是为了报复皇帝,想给他埋个隐患。至于抱去了哪,除了钟家,本宫实在想不出来。” 顾韵?当今圣上的原配皇后!这个答案倒是钟离没有想到的。但听了太后这话,他倒是觉得顾皇后应该是为了报复皇帝。 自己的儿子被害死,还要承担杀人凶手的罪名,任哪个女人都是无法容忍的。 只是她为何会将佑儿送到南阳伯府呢?又或者,救下佑儿的另有其人? “既是顾皇后,娘娘应该熟悉她的行事才是?您有怀疑的对象吗?” 太后抬眸,上位者的气势在这一刻显露出来。 “你不用试探哀家,若是知道,哀家也不会喊你跑这一趟了。” “是小生僭越了,娘娘恕罪。” “既然我们找不到他,只能等他来找我们了。你是他舅舅,如今又平了钟家的案子,他说不定会主动联系你。” 太后说到这里,朝着门外喊了一声,“进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走了进来。 “你一个人住也不安全,带他回去,帮你看看门也好。” 这是光明正大往他家塞眼线呢!钟离能拒绝吗?自是不能! 正要谢恩,一声冷喝从头顶响起。 “找死!” 是暗一的声音,接着便是有人在房顶跑动的声响。 钟离心下一紧,露出惶恐来,“娘娘,有人在房顶偷听!” “放心,暗一会解决的!”虽是这么说,但太后心里也没底。 气氛正是紧张时,一支暗箭从窗口射来,头发花白的老人一挥衣袖,挡下了箭矢。 接二连三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听风茶楼,朝着雅间杀去。 太后黑了脸,她已经千防万防,竟还是走漏了消息。 刺客是冲着她和钟离两人来的,明显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暗一追出去不久便反应过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返回来时恰好救下钟离。 而这时躲在暗处的江晚也松了口气,默默收回了手中的暗器。 刺客的人数不少,这让赤霄有些忧心,可见江晚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他也不敢擅自做主。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江晚轻声开口,“刺客虽多,但太后身边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尤其是暗一,你看着吧,太后和钟先生都不会有事的!” 果然,一刻钟不到,刺客几乎团灭,只一个漏网之鱼悄悄逃了。 “你看着这里。”江晚丢下一句,便飞身追了上去。 刺客逃的方向并非是皇宫,这让江晚有些意外!她以为会是皇帝派来的人,可如今看来似乎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正是午时用饭的时间,前面一条街上车水马龙,人流涌动。刺客也是个有经验的,直接进入人群,边逃边换装,让跟在后面的江晚一个眨眼的功夫便看花了眼,再也找不到。 “阿晚,你怎么在这里?” 江晚转头,就见柔嘉郡主正拧眉朝她走来,后面还跟着沈少瑜。她这才注意到,街边最热闹的地方正是京城有名的酒楼醉霄楼。 “阿晚,你穿成这样可是在办案,我是不是坏你事了?” 江晚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衣服,头发只简单的束在脑后。 见柔嘉面露紧张,她摇了摇头,“追一个小贼,刚好在这里跟丢了,不关你的事,别多想。” “竟有大小姐跟丢的人,看来可不是小贼。”沈少瑜也走了上来。 “的确不是普通人。”那人不仅能在暗一眼皮底下逃跑,如今还甩掉了她,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见江晚不愿多说,沈少瑜便转了话题,“既然都到这里了,要不一起吃个饭?” “不好吧,打扰二位怎么好意思。”说着不好意思的人一脸促狭,却也没有真的要离开。 柔嘉瞪她一眼,拉着她的胳膊,“走吧,哥哥也在,今日是他约的沈公子,应该是说母亲过寿那日的事,你也正好听听。” 三人直接上了二楼,崔郡王早已等候在此,见到江晚也没露出一点异色,很是自然的招呼着坐下。 “今日邀请少瑜来一是郑重赔礼道歉,二嘛也是汇报一下调查结果。阿晚妹妹一起来正好做个见证。” 江晚小时候在京中的日子多与柔嘉来往,跟崔郡王自然也是熟识的,分别几年再次听他唤晚妹妹也不觉奇怪,倒是沈少瑜微微挑了挑眉,看了眼风流俊逸的崔郡王。 “也不是外人,郡王就别客气了。” “少瑜说得对,也不是外人。”崔郡王含笑看了眼红着脸的妹妹,这才接着道。 “我们之前便查出柔嘉身边的丫鬟阿兰是梅姨娘的侄女,她是为报仇潜伏在长公主府,这次暴露后选择了自杀。经过差不多一个月的调查,我怀疑梅姨娘这人本身就有问题。” “哥哥今日选择在外面谈此事,是否是害怕母亲知道梅姨娘的身份?” 崔郡王点头,“当初母亲便是因为梅姨娘的存在与父亲有了隔阂,父亲也郁郁寡欢而亡,若是让母亲知道这一切都是阴谋,我怕她承受不住。” “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到已故的父亲,常年生病的母亲,柔嘉红了眼,语气也难免急切。 沈少瑜握了握她的手,“别急,让郡王慢慢说。” “我查梅姨娘的身份却屡屡受阻,虽没有实证,但我肯定是宫里有人在插手,在一点点抹去梅姨娘的痕迹。” “陛下?”江晚微微皱眉。 却见崔郡王摇头,“原本我也是怀疑陛下,但查到一些母亲和父亲当年的事情,我觉得或许不是他,而是太后。” 第96章 偶遇 “母亲是被养在太后身边的,与太后也算情同母子。直到当今陛下登基,母亲的亲事便成了难题。” “母亲与父亲早已两情相悦,但太后为了与陛下抗衡,急需朝堂势力,她便将主意打到了母亲身上。” “虽说最后母亲还是如愿嫁给了父亲,但与太后关系也彻底闹僵。而梅姨娘便是太后的报复!” “她趁父亲醉酒,安排了一出投怀送抱,捉奸在床,自此,母亲与父亲便生了嫌隙。” “父亲死的时候,只梅姨娘在身边,加之仵作验尸确认父亲是怒火攻心而亡,母亲便认定是梅姨娘说了什么害死的他,一怒之下挥剑斩杀了姨娘。” “阿兰是梅姨娘唯一的亲人,自小便被人秘密养着,直到柔嘉身边需要挑个机灵的丫鬟,太后这才将她推了出来。” 郡王将所有查到的事情和盘托出,便是不希望沈家与长公主府生出嫌隙。 “都怪我,阿兰在我身边十年,我却一点没有发现她的不对。” “这如何能怪你?最好的细作便是连自己都要骗过,平日一心为主,只在最关键的时刻反水,想必阿兰便是如此,你不必自责。” 沈少瑜的安慰让柔嘉好过了一些,只是眼圈还泛着红。 “这么重要的棋子,太后只为破坏两府婚事,为什么?”江晚作为局外人,也更加理智一些。 “这原本也是我没有想通的地方,还是近来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柔嘉,最近胡姑娘是不是常来府上找你?” 柔嘉一头雾水但还是如实点头,“是啊,这又跟胡灵有什么关系?” “胡家找了表姨上门探口风,想促成你与胡轩的婚事。而胡轩的父亲胡秉,也就是禁军副统领,应该是太后的人!” 柔嘉急的站了起来,“谁要嫁个胡轩,哥哥,你会不会搞错了,说不定人家是想要你娶胡灵呢!我看胡灵挺喜欢你的,整日跟我打听你?” 崔郡王无奈的拉着她坐下,“瞧把你急的,这种事我怎么会搞错。” 柔嘉转头去看沈少瑜,见他安抚般的朝她笑,这才松了口气,冷静下来想到胡灵最近的举动,不由微微皱眉。 难怪老是提他那哥哥多么文武双全,她还以为是攀比哥哥呢,原来是推销哥哥! “母亲怎么说,你们都瞒着我,总不会真要把我嫁给他吧?” “母亲是怕你打上门去,这才没跟你讲。放心吧,我们都知道你想嫁的是谁,只是母亲近来身子越发不好了,你与少瑜的婚事恐怕还要再等等。” 说到长公主的身体,兄妹俩都面露愁绪。 “可要我带绿蚁去看看长公主?”江晚开口,她其实早有此意,只是一直忙碌竟把这事忘了,说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母亲是心病。” 柔嘉正要答应,便听哥哥叹息着开了口,想想也的确是这样,便点头附和。 “谢谢你阿晚,母亲的病只有她自己能治。” 江晚自然不会勉强,只是对崔郡王刚才的急切有些不解。 崔郡王似乎也察觉到了江晚疑惑的目光,忙谈起了正事。 “胡秉表面是皇上的人,但他真正效忠的是太后,这事是太后故意漏的口风,她想促成两府婚事,大概也是想缓和与母亲的关系,只是她肯定想不到,梅姨娘和阿兰的事已经被我查出来了。我们又怎能可能如她的愿,将柔嘉嫁给胡轩。” “自姑母做了皇后,太后娘娘怕是就恨上了沈家,她能忍到现在才动手,已是不易。这事查清了我们心中有数便是,不必宣扬。” 沈少瑜是受害者,他这么说便是想息事宁人,只是柔嘉却有些赌气。 “她这么害你,我们就这么算了吗?这事你别管了,我却是要去找她问个清楚的!” “我知道你替我委屈,但此事闹开,梅姨娘的事怕就瞒不住了,你总要为长公主考量,她接受不了的。” 是啊,母亲若是知道父亲从未背叛过她,反而是她一直误会父亲,该多自责啊!母亲本就郁结于心,再知道真相怕是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想通这一点,柔嘉只能歉疚的看向沈少瑜。“对不起……”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 出了醉霄楼,江晚始终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 太后想利用婚事拉拢长公主,可长公主早已退出权利的中心,这些年因身体原因越发低调,她有什么好拉拢的呢? 胡秉这颗棋子,是她与许肆合力查了很久才查出来,这么重要的位置,太后怎会自曝底牌? 苏青禾能顺利查出胡秉的底细,都是因为他们使了手段故意引导。她不信崔郡王能自己查出来。 既不是太后自曝,也不是崔郡王查到,那真相到底是怎样的?还是说只是她想多了? “阿晚妹妹,上来,我送你。” 马车在身边停下,崔郡王掀开车帘,明朗的五官在阳光下越发俊逸,尤其是那双桃花眼,里面似藏了她看不懂的深情。 眼前的人给她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江晚思索一瞬还是选择了上车。 “送你回侯府还是……” “嗯,回侯府。” “在京城还习惯吗?我以为你会尽快回西北。” “郡王忘了,我小时候也在京城住了好些年的。” “记得,不过你那时可不叫我郡王,都叫崔哥哥的!”崔郡王含笑的眼眸很容易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还记得老将军来信要接你去西北,老夫人不乐意,还是我母亲趁着去看望梁夫人的时候劝了几句,老夫人才同意放人的。” 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那时长公主与她母亲关系不错。 “阿晚,你回京也有段时日了,母亲却一直称病未能单独见你,你不要生气。”崔郡王突然有些惆怅又无奈的开口,看向江晚的目光有些紧张。 “我理解,我与柔嘉来往只是小姑娘之间的交情,但若是与长公主走得近,怕是要给长公主带来麻烦,上头那位疑心重,长公主这些年也很艰难吧?” “阿晚,你这样倒是让我越发羞愧了。长公主府一直都有陛下的探子,就连母亲的病……她也是不得不病。” 原是这样,难怪他不愿绿蚁去为长公主看诊。 “放心吧,我都懂。也让长公主别介怀,她能好好的,我便是不去见她也是开心的。” “好!阿晚……” “怎么了?” “你与阿肆……算了没什么,长公主府虽说大不如前,但你要有需要帮忙的,别跟我客气。” “好。” 马车停了下来,江晚走到侯府门口转头,就见崔郡王正正掀起帘子露出半个脑袋来,桃花眼里尽是醉人的浅笑。 江晚挥了挥手,等进了府里才微微皱起了眉头。 “小姐……” 正要翻墙去隔壁的少女从半空落了下来,不解的看着一寻。 “你在这堵我呢?” “还不是怕你白跑一趟,许大人在浅月阁呢,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第97章 要不要生个孩子 “这倒是新鲜,许大人这是头一次来我这院子呢!” 江晚推开房门,就见许肆慵懒的坐在榻上,身上盖着毯子,一手拿着书,一手撑着下颌,阳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明媚的如同那画中谪仙。 许肆斜她一眼,也没回她的话,只低声一叹,“奈何不会翻墙。” “可以爬梯嘛!”江晚说完自己便笑了,想到高贵矜持的许大人一脸严肃的爬梯子,还真有些期待呢! “这倒是个主意,我这就让白虹去做把梯子!” 许肆说得一本正经,起身就要去唤白虹,江晚赶忙上前拉着他,“还玩,你这身子可经不得摔。我辛苦一点,多跑几趟便是。” “嗯,别跑岔了道就行。” 这话怎么听着有股酸味,江晚笑嘻嘻的凑近他,掰过他的脸,对上他幽深的目光。 “知道我去了醉霄楼,还知道是崔郡王送我回来的?” “哼!不是崔哥哥吗?” “小时候的事你也知道!许大人,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窥探我的?” 许肆自知说漏了嘴,脸上顿现委屈之色,“好饿。” “一直等我呢?那我再陪你吃一点,一寻,去传午膳。” “下次可不能再饿着自己了。许大人可是答应过要与我白头偕老儿孙满堂的!” 许肆脸一红,忍不住咳嗽起来,可他这病美人的破碎感越发勾人,惹得江晚都要怀疑自己的自制力了。 “害羞什么,乖乖吃饭才是正经,乱七八糟的飞醋就不要吃了。” 直到哄着男人吃完了饭,江晚才觉出些不对来,她似乎好像……中了美男计,或者苦肉计? “赤霄都跟我说了,听风茶楼进了刺客,不过都被太后的护卫干掉了,只逃了一人。” 见少女看他的眼色不对,许肆立马谈起了正事。 “嗯,我追到醉霄楼跟丢了,然后就碰上了柔嘉他们……” 听完江晚的讲述,许肆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来,只挑眉看着少女。 “你对此有怀疑?” “这都能被你看出来?我是不是已经被许大人研究透了啊?” “才哪到哪,还要研究一辈子的呢!” “许大人也会讲情话呐!” “这是实话!” 江晚便盯着他笑,直把许肆看得红了脸。 “是有些问题想不通,太后为何要拉拢长公主,真是她要给沈公子下药吗?还有今日之事,是她没能瞒过皇上,还是故意钓鱼?” “说不准!皇上在位二十年了,太后也不是当年的太后了。他们之间谁占上风谁弱上一分,的确不可估量。” 江晚认真看着男子,眼底有一丝心疼,“你觉得,太后会真心待你吗?” 许肆笑了笑,“太后的权力欲不比皇上的少。” “嗯,或许有真心,但不会只有真心。” 对他能如此通透,江晚既觉欣慰又有心疼。 “不过关键时刻倒是能帮上我们。” “太后怀疑是顾皇后救下了你,你觉得呢?” “我觉得她只是发现了我命大没有死,而后产生了报复心理,将我给了母亲抚养。” “你查过?” “嗯,十岁那年吧,我无意间偷听到母亲发泄的话语,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然后用了五年时间,查清了一些东西。” 想到当年,他十岁考上秀才,母亲先是激动兴奋,可当祖父祖母得知消息后,将她狠狠责骂了一番。母亲又气又委屈,只能躲在房里哭。 “阿肆这般厉害我该高兴才是,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不是我的孩子。若是我的孩儿还活着,是不是也能这么优秀……” 他那时便躲在屋外的窗台下,听着母亲似哭似笑的话语,吓得六神无主。 也是那时开始,他慢慢明白,为何母亲对他又爱又恨,时而热情时而冷淡。 “母亲也是个可怜人,她将我当亲儿子养,又觉愧对自己的孩子,对我冷漠又觉愧对我。还要因我的身份担惊受怕,所以常常不知该如何与我相处。” 这是江晚第一次听许肆谈起谢夫人。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柔软和歉疚,可他又有什么错呢? “阿晚,我不怪她……” “好,我们以后一起孝敬她,我也不怪她。”江晚只觉眼睛酸得厉害。 冰凉的手指贴上她的眼皮,轻轻的擦掉那一滴晶莹。 男子眼底浸满了温柔和心疼,“我欠他们的,却不能让你也跟着受委屈。” 江晚瞪他一眼,“说好的夫妻一体呢!” 许肆握着少女的手垂了眼眸,他们上一世到底经历了什么,让阿晚对他几乎成了执念? 一定是他太过无能,才让阿晚一个人承受了太多,这一世,他绝不能再被动!那个位置必须要争上一争。 “阿晚,我们早些成亲生个孩子吧!” 江晚一愣,想起上次绿蚁的话,那时他们还没确立关系,许肆便已经在考虑子嗣的问题了。 “许大人,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是不是想着若是你不在了,我们孩子还能继承皇位,还能做我的依靠?” 许肆抿着唇不语,阿晚总是那么懂他,可这个时候他宁愿她不懂。 “我说过了,我们一定会找到三九仙草,你不要老想着安排身后事,我不喜欢这样。不过,生孩子倒是可以试试……” 江晚凑近男子,手指抚上他的胸口…… 许肆握着她作乱的手,无奈又宠溺的将她按进了怀里,声音嘶哑又带着警告,“别乱动!” 另一边,太后回了皇宫,衣服也没换便直奔皇帝的景福殿。 “母后怎么来了,还穿成这样?”皇帝皱眉挥退殿里伺候的宫人。 太后嗤笑一声,“皇帝又何必跟哀家装糊涂!都敢谋杀亲娘了,还不敢承认吗?” “母后慎言!儿子到底做了什么,要你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就往朕身上扣下大逆不道的帽子!” “二十年了,你还是这般阴暗,敢做不敢当,堂堂一国之君也没能让你改掉小人行径!” 皇帝气得身上直发抖,“你还知道朕是皇帝,母后,是儿臣对你太仁慈了吗?” “你总算露出了你的杀心!二十年前杀兄长,二十年后杀亲娘,萧明淮,哀家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儿子!” 啪的一声脆响!皇帝用力砸下一个花瓶,暴怒出声,“够了,母后到底要发什么疯?” “哀家今日出宫的消息是谁透露给你的,是春嬷嬷还是禁军统领?” 第98章 母子交锋 “母后出宫了,为何?”皇帝皱眉看着太后,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阴沉,“你去见钟离了?” “母后见钟离做什么?钟家的事是你在背后指使?朕早该想到的,能从刑部大牢救出钟离,让他敲登闻鼓,帮钟家翻案的人,整个大盛朝也找不出几个来,只是朕没有想到,背后朝朕捅刀子的是朕的亲娘!” “皇帝不用恶人先告状,哀家是去见了钟离,但仅此而已!倒是皇帝刚才这番话,是证明了钟家之事你什么都知道,甚至当年的冤案也是你一手造成!” 皇帝阴沉着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执着的追问着太后。 “朕问你,你去见钟离做什么?” “皇家愧对钟家,哀家去见上一面,表达歉意怎么了?” “那就大大方方的宣他进宫,何苦这般偷偷摸摸见不得人!母后还当朕是三岁小儿,这般糊弄?” “宣他进宫,他还能走出这皇宫吗?罢了,皇帝不怕被天下人诟病,想杀便杀吧!” 太后失望至极,转身出了景福殿。 回了慈和宫,太后脸上露出凝重之色。皇帝的样子不像撒谎,莫非今日听风茶楼的刺客真不是他派去的? 可除了他还会是谁? “暗一,听风茶楼的底细确定没有问题?” 暗一现身,“属下查过了,听风茶楼的东家和掌柜就是江南来的普通商人,与京中各家权贵都没有关系!” 听风茶楼只是京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既无权贵撑腰也不打眼,所以消息还是从她这里漏出去的。 知道她今日去了听风茶楼的人只有暗一,春嬷嬷和胡秉,她原以为春嬷嬷会向皇帝告密,再看皇帝是何反应。可如今看来,告密者似乎另有其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暗一和胡秉是绝不会背叛她的! 陈卓?作为禁军统领,他或许察觉到了胡秉的异动? 太后思索良久,却始终没有定论。 “暗一,去盯着皇帝,他怕是已经怀疑哀家知晓佑儿还活着的事了。” 暗一瞅了眼智珠在握的太后,合着刚才在景福殿是为了打草惊蛇! 皇帝那边,目送着太后离开,心中的愤怒却并未消散。 “让陈卓滚过来!” 门口的顺才受不住殿里压抑的气氛,正要亲自去办,又听皇帝继续吩咐。 “再去看看国师出关没。” 殿里静的落针可闻,皇帝打了个手势,低声喝道,“出来。” 暗卫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站在阴影中垂首而立。 “可有查到什么?” “回陛下,当年两位皇子的身后事是顾皇后操办的。顾皇后自杀后,她宫里的人也都被处死,但属下查到,尸体和名册上的人数对不上,少了一个小丫头!” “你是怀疑萧佑便是被这个小丫头送出了宫?” “是,只是属下还未查到她的去处。不过在差不多的时候,钟家那边收到过一封信,但钟家的所有人属下都查了一遍,并未有年龄对得上的人!” “也就是顾韵并未将人送到钟家!贱人,没想到到头来,竟是她这个贱人背叛了朕!顾家……朕还是太仁慈了,就该将他们全都凌迟处死!” 皇帝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继续查!钟离那边,你去解决了,他敢背着朕与太后勾结,就别怪朕不留情面!” 陈着到的时候,暗卫已经不在了。 “微臣拜见陛下,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冷冷看着他,也不喊他起来。 陈着感受着皇帝身上传来的威压和愤怒,满肚子疑惑,却也只能乖乖跪着。 “太后今日出宫了,你可知?” 陈着震惊抬头,脸上的错愕不像是演的。 “微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身为禁军统领,这么大的事你却丝毫不知情?到底是你在帮着隐瞒还是无能!” “微臣无能,甘愿受罚!” “来人,拖出去杖责二十!” 他相信陈着是真不知情,但也免不了这一顿打,只有切身之痛,他才能去找今日值守的两个副统领麻烦! 他就是要借他之手对付那两个叛徒! “贫僧拜见陛下。” “国师大人出关了!” “顺才公公找来时,贫僧刚好出关。” “如何了,可有收获?” “萧佑有龙气护体,贫僧并未算出他的具体下落,但从命星来看,他就在京城,离陛下不远!” 就在京城,离他不远? “必须尽快找出来,除之后快!” “贫僧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旁多了一颗妖星,只要找到这颗妖星,便能顺势找到我们要找之人。” “国师是不是已经有了打算?” “陛下英明,贫僧是想着,陛下继位二十年,大盛江山稳固,国富民强,是不是该祭祀太庙,以慰先祖?” 皇帝眸光微亮,满意的看向国师,“此事便交由国师操办了!” …… 瑞王府。 “王爷,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公孙止看似淡定,眼里却透着精光。 “如何?” “碧草村十多年前便已成了荒村,殿下可知为何?” “先生倒是与本王卖起关子来了,看样子是好消息?” 公孙止抚着山羊胡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来,“那里全村几百口人全都染上瘟病死了!” 瑞王腾得一下站起来!他虽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屠村这种有伤天和的事还是干不出来的。 “究竟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听完暗卫传回来的消息,瑞王激动的久久无言。 “皇后身边的嬷嬷……屠村……有人祭祀胡家,先生是怀疑胡家有漏网之鱼?” “不错,我们的人正在找,初步怀疑与那里所谓的闹鬼有关!王爷,不仅碧草村满是疑点,宫里查到的消息,之前为皇后接生的嬷嬷,还有生产时伺候的宫人,如今都不在了!” “父皇真是下了好大一步棋啊!但只凭这些可不行,必须查清太子生母究竟是何人!” “王爷说得是,只是这一点我们还没有找到头绪,陛下将人藏得很深!” 若是母妃还在,宫里的事情也能帮着查探一番。想到死去的玉嫔,瑞王想要捶死太子的心越发急切了! “本王去一趟辛家。” 看着急匆匆出门的瑞王,公孙止都愣住了。 辛家是玉嫔娘家,但因家族势微,辛父只是个六品地方官,辛母更是商户女,王爷几乎不怎么来往,这次主动上门也算是新鲜了。 接到消息的辛家老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你说谁来了?” 第99章 玉嫔娘家 “老夫人,是瑞王,您的外孙呢!” “珩儿来了,快,快请进来,去把大爷二爷都找回来,还有几位少爷小姐,都喊来。” “还是老身一起去迎迎……” 扶着她的嬷嬷松了一口气,好在老夫人没有摆架子,亲自去迎就对了! “珩儿来了……”辛老夫人在半路接到瑞王,只是她话一出口,就见迎面而来的男子冷了脸。 感受到手臂上的重量,老夫人收了讨好的笑容,规规矩矩行了礼。 “老身拜见王爷。” “老夫人不必多礼。”瑞王缓了脸色,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外面风大,快里面请。王爷今日来可是有事?” 瑞王坐到了上首,目光冷漠的扫过一屋子的丫鬟婆子。 “都下去吧,老身与瑞王说说话。” 屋子里只剩祖孙两人,老夫人有些紧张的看着瑞王,“你母妃,怎么就去了,年纪轻轻怎就得了疾病,太医都是干什么的……” 老夫人红着眼絮絮叨叨,“王爷长得像你母妃,看到你,就想到我可怜的女儿……” 瑞王有些烦躁,不愿再听到絮叨下去,“母妃是被太子杀害的。” “什……什么?你说什么?”老夫人眼泪挂在脸上,神情又惊又怕。 “你没听错,母妃就是被太子一刀杀死的!” “他……他怎么敢……王爷,你母妃就白死了吗?宫里只通知我们玉嫔去了,说是怕冲撞了太后的寿辰,连个体面的丧礼都没办,也不允许我们进宫去看她最后一眼。我可怜的女儿啊……” “自然是不能白死。我今日来,便是有事询问外祖母,只有太子废了,我才能替母妃报仇!” 大概是那句外祖母让老夫人太过震惊,她抹了把眼泪也不哭了,一脸慈和的看着瑞王。 “珩儿你问,外祖母知道的都告诉你?” “之前在母妃身边伺候的嬷嬷,可是被接回了辛家,你让她出来。” “是是是,你不说我都忘了。来人,快去请秋萍嬷嬷过来。” 秋萍是玉嫔的奶嬷嬷,自小便伺候她,后来也一起跟进了宫里,玉嫔死后才被放了出来。 “老奴拜见王爷。”头发花白的嬷嬷一丝不苟的行完大礼才起来。 “你在宫里也待了二十年了,本王问你,父皇可有什么特别在意的女人?不一定是宫中嫔妃!” 秋萍嬷嬷思索良久摇头,“陛下并非贪花好色之人,自然也不是常情专一之人。他敬着皇后,是因为皇后是正妻,也因为要借沈家清誉巩固自己的地位和名声。” 嬷嬷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瑞王的脸色,见他没有怪罪自己大胆才接着道。 “陛下宠爱淑妃,因为淑妃是美人,且只生了公主没有皇子。要说他独宠哪个或是对哪个女子特别奴婢却是不知道的。” 瑞王有些失望,却不死心的追问,“宫里就丝毫没有什么消息吗?关于父皇的情事?” “我倒是知道一件!”说话的是辛老夫人,瑞王和秋萍都震惊的看着她。 “外祖母,此事非同小可,不得胡乱编排。”她一个连宫里都未进过的老人,能知道什么? “是你母妃告诉我的。秋萍,你可还记得,辛敏刚入宫时也是受宠的。她入宫一年后,得了恩宠回家探亲,那一次我们母女俩关在屋子说私密话。便是那时,辛敏说了一件事。” “奴婢记得,娘娘刚进宫与陛下也过了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娘娘似乎就淡了争宠的心思。” “因为她发现了一个秘密!那时皇帝身边有个小太监,有次在御花园亲密……被辛敏看见了。” “因为这事,她又怕又……接受不了,那次回来后与我哭了好久。” “太监?父皇他好男风?不可能,这么多年,宫里从未传出过这样的事来。” “可辛敏不会说谎,更没有理由给陛下泼这样的脏水!” 瑞王依旧不信,他今日来分明是要找出父皇藏着的女人,怎么会是男人和太监呢! 咳!一声轻咳在花厅外响起,瑞王脸上一冷,声音带着杀气。 “谁在外面。” “微臣拜见王爷。”辛伯雍走进来行礼。 “原是大舅舅。” 辛伯雍有些受宠若惊,瑞王虽语气不好,但好歹还认他这个舅舅。 “母亲刚才的话我在外面听到了,我有一点看法,瑞王可要听听?” “还请大舅舅直言。” “多数好男风的人是厌恶触碰女人的,但陛下的后宫虽说没有佳丽三千,但也不算少,他没有临幸的妃子不多吧?” “再者,这么多年,前朝后宫也没有丝毫风声传出,所以我认为陛下好男风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那辛敏看到的小太监又是怎么回事,莫不是陛下只喜欢阉人?” “母亲慎言!”谁会喜欢阉货,这是纯纯的羞辱,没看瑞王脸都黑了吗? 辛伯雍暗暗瞪了老夫人一眼,忙开口岔开了这话。 “王爷,你若是真心喜欢一个姑娘你会如何?” 瑞王皱眉,还能如何,娶回府里,正妃侧妃妾室,总有她的位置! 见瑞王这样,辛伯雍也明白他应是没有遇到真正动心的姑娘。 “若是我,真心喜欢一个姑娘,母亲不许,夫人善妒,那我要么置了宅子当正室养在外面,要么带在身边,时时看着,不让人欺负了她!” “哼!真有这样的狐狸精,老身第一个打杀了她!” “所以,我得给她安排一个合理却又不让人怀疑的身份!” “本王懂了!大舅舅的意思是,母妃当年看到的小太监是女人扮的,既能日日陪着父皇,还不会被人针对!” “这只是我的一点猜测,至于事实如何还需要王爷查上一查。” “这是自然。”瑞王见辛伯雍进退有度,对他也恭敬,并未摆长辈的架子,心中不免满意了几分。 “大舅舅是在户部任职吧?” “从六品的户部员外郎。” “户部掌管着户籍,听说这两年京城内外失踪的人口不少。” 辛伯雍转眼一想便明白了瑞王的意思,恭敬又激动的道。 “我会整理一份失踪人口目录,再查出他们的去处!” “那就辛苦大舅舅了。” “祖母,听说瑞王表哥来了!”一道娇俏的女声从门外响起。 第100章 辛颜 接着便见一身鹅黄衣裙,面若桃花的少女走了进来。 “没规矩,还不快向瑞王行礼!”辛伯雍狠狠的瞪向辛颜。 少女吐了吐舌头,这才规规矩矩朝着瑞王问安。 “辛表妹不必多礼。” “颜颜,怎么就你来了?”老夫人目光在瑞王和辛颜身上转悠,看得一旁的辛伯雍眉头紧皱。 “大哥去了国子监,二哥和四弟也不知跑哪玩去了,就我最乖安安分分待在院子呢。” “一群皮猴子,也就你有幸能见到王爷,也是缘分。” “王爷,正事也谈完了,不如让颜颜带你在府上走走?” 老夫人的算盘珠子都要蹦到脸上了,瑞王心中有些鄙夷,但想到才吩咐了辛伯雍办事,直接拒绝有些伤情分,便点了点头。 倒是辛伯雍看出了他的勉强来,加之也不愿女儿去高攀,便开口解围。 “颜颜还是小孩心性,不如还是我带王爷去书房手谈一局如何?” “你来添什么乱!王爷平日公务繁忙,动脑子的时候多了去了,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就不能让他放松放松,逛逛园子品品茶吗!” 辛老夫人狠狠瞪了眼辛伯雍,又朝着辛颜摆手,“快去,园子里的郁金香开得不错,带你表哥好好逛逛。” 辛颜朝着父亲眨了眨眼,让他安心,这才领着瑞王出了花厅。 “表哥,你别介意,祖母年纪大了,难免糊涂。你放心,父亲和我都没有要高攀您的意思。” 瑞王转头看着这个小表妹,倒是没有想到她会这般直白。只是不知,是不是欲擒故纵。 “表妹是没看上我呢!”瑞王半开玩笑的瞅着少女。 “是不敢看上,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原本就是表亲,我们辛家自然是站在王爷您身后的。无需再以联姻的方式强扭到一起。” “表妹聪明伶俐,又娇俏可人,你怎知我就看不上你?” “纳我做个普通妾室吧,似乎又抹不开情面,许我侧妃之位吧,又挺浪费,找个家世好的做侧妃也能对表哥有所助力,不是吗?” 瑞王挑眉,这个小表妹倒是随了大舅舅,是个明事理的。 “那你要如何向外祖母交代?” “不用我,有父亲顶着呢!祖母虽然糊涂,但好在还能听父亲几句劝,再不然,就让父亲写信给祖父,祖母最怕祖父了!” “那表妹可有看上哪家的公子,本王替你保媒如何?” 瑞王觉得这么聪明的姑娘,若是通过联姻,给他带来一丝助力也是好的。但他也只是随口一问,真要保媒,也是跟大舅舅谈。 谁知他问完,就见辛颜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来。 少女思春了,瑞王挑了挑眉,等着她开口。 “表哥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我看上大理寺卿许大人了!” “许肆?他的确有副好皮囊,只是他的身体……我也不瞒你,太医院的大夫都为他看过,没一个敢说能治好他的。多是断定他活不过二十岁!他今年刚满了二十,怕是命不久矣!” “都说他活不过二十,可他也熬了过来,说不定能一直熬下去呢!” 少女眉眼间带着向往和羞涩,“表哥可能不知,许大人去年办的那件轰动京城的案子,受害者便是我的朋友。” “在知道凶手很有可能是国公府的小公子时,我们都不抱希望了。可没想到许大人敢硬刚国公府,不仅查明了真相,还将凶手绳之以法。” “自那时起,他便如一道骄阳,高挂于顶,照耀着我,温暖着我。” “你对他的心思,大舅舅可知道,许肆又可明白?” “谁也不知道,除了表哥!” “那为何告诉我?你应该知道,之前因为钟家的案子,许肆与我并不对付。我可做不了他的主?”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表哥也希望许大人这样的人才能为你所用吧!” “你的意思是,促成了你们的婚事,许肆便能为我效力?” “姻亲是最牢固的关系,即便他不愿,别人也会给他打上瑞王一党的烙印,表哥说是不是?” “有道理!不过我听说他拒了羲和,父皇对他很不满。而且似乎与江晚走得颇近。” “江家大小姐?那又如何,没有成亲我便还有机会,表哥觉得呢?” “我支持你!” 他虽看不惯许肆那副清高样,但若是这人能辅佐他,那他自然也是乐意接受的! “有表哥这话,我便有底气了!”少女眸中含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江晚?一个男人堆里混出来的女人,如何配得起天上的骄阳! 她明日便去会会她! 此刻的江晚还不知道因为许肆招来了一个情敌。 西营如今跟着她训练的士兵已从一百涨到了五百人。累了一天,刚回侯府,却被老夫人院里的小丫头拦了去路。 “大小姐,云州梅县的梁夫人来了,正在老夫人院里等你呢!” 江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搜遍记忆才恍然,丫头口中的梁夫人是她母亲的嫡姐,她的姨母。 “知道了,我回去换身衣服便过去。” 回了浅月阁,江晚这才皱了眉头,“姨母来京的事,之前可收到过消息?” 一寻脸一红,“没有,属下这就去查。” “那便是来者不善了!查一下她的夫家。” 江晚换了衣服,到老夫人的院子时,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阵说笑。 她对这位姨母的印象不深,小时候也只见过一次。 那次也是姨母带着一双儿女来的侯府,看似亲密的关系中,她却隐约感觉到母亲并不开心,似乎对姨母多有防备。 “老夫人。”江晚浅浅的行礼。 老夫人眉头轻皱,她没想到外人面前,江晚一点面子也不给,竟是连祖母也懒得称呼一声。 一旁的妇人同样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就换上了笑容。 “大姑娘来了,快快见过你姨母。”老夫人勉强的笑道。 “姨母。”江晚不冷不淡的打招呼。 倒是梁兰秀很是激动,红着眼眶上前握着少女的手。 “好孩子,姨母总算见到你了。上一次见面你才五岁,如今已是大姑娘了,阿晚可还记得?” “有些印象。” “馨儿,快来见过你表姐。”梁夫人看向身后,招手唤来一娇小柔美的少女。 “表姐。”宋馨一双大眼不断打量着江晚,“传言果然不可信,都说表姐是杀人如麻的女煞神,依我看,表姐这般仙女一样的人,怎会是那等残暴不仁的嗜杀之辈!” 第101章 姨母 “残暴不仁不敢当,但杀人如麻却是事实!” “胡人的铁骑侵犯我大盛疆土,欺杀我大盛百姓,作为军人,我杀他们难道不该?” “多杀一个敌人,便多护我一方百姓,表妹连这点都不明白,可见平日还是被保护的太好,既无是非观,也无立场主见!” 江晚这番话可谓一点不留情面,宋馨立刻便红了眼。 “没有,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吗?所以你觉得是我理解错了,还是说表妹连人话都说不清楚了?” “江晚,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她一个安安分分的小姑娘,认为杀人是不对的,又有什么错!”老夫人皱眉呵斥。 “杀人和杀敌都能混为一谈,老夫人,别忘了,江家是将门,你如今享受到的一切都是靠着你的丈夫儿子杀敌换来的!”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梁夫人,你看看,不是我这个老婆子偏心,实在是她江晚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梁兰秀刚才便冷了脸,此刻却强扯了笑脸,“老夫人别生气,是馨儿不懂事。阿晚性子强,但她说得也没错。” “阿晚,姨母替馨儿向你道歉,她还是个孩子,你别跟她计较。” “我自是可以不计较,但她刚才那话就别出去说了,以免惹祸上身。毕竟大盛的将士不少,盼着将士们杀敌卫国的百姓更是遍地都是。” “我不过是想夸夸表姐,表姐又何苦这般曲解我的意思。” “是吗?” 江晚轻飘飘的两个字,还有那似乎能看透一切的清冷眸光,让宋馨心底一凉。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女,不是说京中贵女都是说话绕三圈的性子吗?江晚似乎不一样。 “好了,馨儿还不快给表姐道歉。” “阿晚,馨儿就是太敬重你了,这才一时激动,说话没过脑子!” “好了,一点小事而已,梁夫人远来是客,大姑娘也别小气。”老夫人打圆场。 “姨母此次进京怎么也没提前来消息,我也好派人去接你们。”江晚就喜欢打直拳。 “听说你从西北回来,我便想着带馨儿来看看你,给你一个惊喜,这才没有提前来信,阿晚可是怪我了?” “只是惊讶而已。表兄这次怎么没有一起来?” “阿晚还不知道吗?你表兄已经成亲了,他媳妇儿刚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哪里走得开。” “表兄成婚生子我也不知道,实在是失礼。” “这哪能怪你,你在西北杀敌呢,没有收到消息也属正常。” “老夫人收到消息了吗?” “怪我,忘了将此事告知于你。”老夫人被她当众戳穿,脸上有些微微不自在。 “一点小事,都是一家人,老夫人不必放在心上,阿晚也不必介怀。” 气氛有些莫名的紧张,江晚却丝毫感受不到,只好气这母女俩到底来干什么的。 梁夫人来京没有给她送消息,可看老夫人这态度却是知道的!这两人竟然勾结到了一起,她也是没想到的。难怪母亲当年对这个嫡亲的长姐如此防备! “祖母,大姐也在。”江枫被嬷嬷领着进门。 江晚抬眼看去,“今日不该在国子监读书吗?” 江枫便明白了,祖母喊他回来一事,大姐并不知情。 “不知祖母喊孙儿回来有何要事?” “家里来客人了,你不得回来瞧瞧,可不能怠慢了。”老夫人说着怠慢二字,还别有深意的看向江晚。 “这是你大姐的姨母和表妹,快见礼。” “这就是枫哥儿呢,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听说在国子监念书,真是个有出息的。”梁夫人很是热情,拉着女儿的手上前,一脸满意的看着江枫。 宋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少年,耳尖慢慢变红,越发显得娇俏柔美。 江晚眉梢微挑,原是打的这个主意啊! 江枫有些不自在,他一直是个守礼的少年,不敢乱盯着人家姑娘瞧,但却能感受到小姑娘打探的目光。 这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件待价而沽的货品,心中不由有些紧张和不安来。 “母亲,儿媳来晚了。梁夫人,一路辛苦,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二夫人姗姗来迟,一身装扮雍容华贵。 老夫人暗暗皱眉,“怎的才来,倒叫客人好等!” “黎儿有些不舒服,儿媳才送走大夫,这才来晚了。” “黎儿如何了,她如今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吃不下东西,也提不起精神。” “听说阿晚身边有个女神医,怎么不请她给阿黎看看?”梁夫人一脸好气的看着江晚。 “姨母刚进京就听说了?我倒不知绿蚁如今已这般出名了?” 梁夫人讪笑,“多年不见,姨母自是要多打听打听你的消息。” 见江晚并不接话,她又继续劝道。“都是一家子姐妹,阿晚又是长姐,自该爱护弟妹。阿黎如今怀的又是皇室血脉,若有个差池,侯府也不好交代你说是不是?” “姨母不知,我便是让绿蚁去为江黎诊治,二婶她们怕也是不敢的。我说的可对?” 江晚挑衅的看向秦氏,想让一个没见过两面的姨母来拿捏她,也亏她们想的出来。既然如此,她便看看你们敢不敢! 果然,秦氏见她这模样,不敢吭声,江黎肚子里的孩子对他们二房有多么重要是不言而喻的,绝不能出任何问题。 到时诬陷江晚不成,反倒真被她害了,他们找谁哭去! 江晚嗤笑,“看吧,不是我不爱护弟妹,是他们防着我呢!” 梁夫人越发尴尬,心中暗暗唾弃秦氏,真是又坏又怂,能成事才怪! “行了,黎儿那是孕妇的正常反应,你也别太担心,哪用得着神医了。倒是让梁夫人看了笑话。” “这次来便多留些日子,大姑娘带你们去客院,你们也好好说说话,晚上再与你们接风!” “那我便不客气了。”梁夫人笑道,又看了眼江枫,这才拉着女儿跟江晚出去。 “枫儿也回自己的院子吧。”老夫人下了逐客令。 江枫却没有动,“梁夫人可是祖母请来的?不知是为了何事?” “你只要好好读书便是,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既是如此,祖母又为何喊我回来?若此事与我无关,那孙儿便回国子监了。” “站住!”老夫人看着倔强的孙儿,略感无奈,“你也不小了,婚事也该提起来了。你觉得宋馨如何?” 果然是为了他的婚事! 第102章 宋馨 “不知道。第一次见面哪里就能看出什么来?不过孙儿还不想成婚,等考取了功名再成家也不晚。” “枫哥儿说得是,等明年科考过后,选择也更多不是吗?”秦氏其实也不赞成这门婚事,但不知老夫人怎么跟中了邪似的,非要枫哥儿娶那宋馨。 “轮不到你说话!”老夫人狠狠瞪了眼秦氏,又看向江枫,苦口婆心。 “你要知道,祖母不会害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先回去吧,这几日好好留在府里,与馨儿熟了,说不得到时还要求着我给你做主呢!” 江枫还想说什么,可抬眸对上祖母冷厉的目光,只能无奈退下。 屋子里只剩婆媳二人,老夫人立刻冷了脸,一个茶杯便朝着秦氏砸了过去。 “蠢货!让你来接待客人,你倒是拿起乔来了。觉得自己是瑞王岳母,身价长了是不是?” “我昨日才跟你说了什么?要做就做到极致!梁夫人都已经给你搭好了梯子,你顺势让江晚身边那女医去看看黎儿,咱们的计划就成了,你却半路认怂,你个蠢货!” “母亲还没看透江晚吗?我们敢请,她就真敢让黎儿一尸两命,苏凝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呢!母亲狠心舍弃黎儿母子,我这个做母亲的是不忍心的!” 秦氏也生了怨气,出口的话便带了不满的情绪。 老夫人气怒的又砸了个杯子,指着秦氏说不出话来! 不说江晚敢不敢害了黎儿,即便是赔上一尸两命,只要能给江晚安上谋害皇嗣的罪名,陛下就能砍了她,到时候,不仅有皇上对他们的看重,更有整个侯府继承,失去一个江黎又何妨! 这里面的内情她以为秦氏能看的明白,却不想她只看到江黎肚子里的孩子,以为凭着那孩子就能高枕无忧,真是蠢货! 皇帝根本看不上瑞王,空有一个皇室血脉有何用!嫁出去的女儿哪有儿子重要,真是拎不清的蠢货! “好好好,你的心思既然都在黎儿身上,便好好看着她吧,枫哥儿的事你就别管了。” “这怎么行!枫哥儿是我的儿子,他的婚事我怎能袖手旁观。” “你还知道枫哥儿是你的孩子!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 “母亲这话说的,难道让他娶一个破落户的女儿便是为他好吗?” “你懂什么!宋家虽然只是云州一小小通判,但云州这个地方是兵家必争之地,最关键的是梁夫人的身份,她是江晚的亲姨母!” 秦氏还得不明白,“母亲不如说得直白些。” “你不懂没关系,只要听我的照做便是!” 秦氏不满,可不待她追问,就被老夫人冷厉的眸光吓住了。 “去吧,对梁夫人客气些,别坏了我的好事,否则我不介意替儿子休妻!” 秦氏是知道婆母的手段和性子的,此刻不免害怕起来,乖乖行礼告退。 另一边,江晚带着梁夫人母女到了客院。 “阿晚,你母亲去的早,姨母又离得远,这些年可是过得艰难?” 梁夫人红着眼眶,握着江晚的双手,一脸的情真意切。 见江晚直勾勾的看着她,梁夫人不由叹息一声,点了点少女的额头。 “傻孩子,真以为姨母是来找你麻烦的呢!我知道老夫人待你不好,我与你母亲曾经也是这样在继母手中讨生活的,对后宅手段再是清楚不过。” “你别看老夫人如今是在你手中吃了不少亏,可把她逼急了,她有的是办法败坏你的名声。女人啊,名声大过天,你不能不在乎的。” 见江晚对她仍旧抱有戒备,梁夫人也有些无奈。 “馨儿被她父亲惯坏了,我知道她性子不讨喜,这才故意让你们在老夫人那里见面,制造些矛盾,也能让老夫人放下戒备。” “那姨母此次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说来不怕你笑话,馨儿与她大嫂在家闹了矛盾,一个是儿媳,一个是女儿,我左右为难,便想着带她出来,见见世面,别整天为些鸡毛蒜皮的事闹得家宅不宁。当然了,也是想来看看你。” “原是这样,还是姨母考虑的周到。我还以为你是祖母请来拿捏我的呢!” “我又不是傻子,亲疏远近还能分不清吗!再说了,我也有自知之明,我一个没见过两面的姨母哪里就能拿捏你了,凭我脸皮厚吗?” “那姨母放心住下,老夫人那边你不必担心,这侯府还轮不到她做主!” 这时候打量了一圈院子的宋馨也进来了,见母亲一脸慈和的看着江晚,嘴角一撇。 “母亲可是又说我坏话了?” 梁夫人冷了脸,“宋馨,我再说一遍,这里是京城,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惹了祸也没人替你兜着,你最好收起你的小性子!” “还不快过来给你表姐道歉!” “道什么歉,我本也没说错什么!外面不都说她是女煞神,是杀人不眨眼的修罗,是男人堆里混出来的女将军吗?” 啪!梁夫人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脑子现在清醒了吗?” 宋馨捂着半边脸,怨恨的看着母亲,“你为了一个外人打我?在家里你为了你的好儿媳打我就算了,如今在外面你还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打我?” “她是你表姐,更是整个大盛朝的英雄,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她!她要是不相干的人,你又凭什么住进这侯府来!道歉,立刻给你表姐道歉!” “我不要,我不住这里便是,我才不要寄人篱下!” 宋馨哭着跑了出去,气得梁夫人指着她的背影直喘气。 “还不快去跟着小姐!” 小丫鬟赶紧追着跑走。 江晚暗中打了个手势,隐在暗处的流萤也追了出去。 “孽障,这是来向我讨债的孽障!”梁夫人泪流满面。 “阿晚,让你看笑话了。姨母替她向你道歉,是我没有教好她!” “姨母不必如此,小姑娘嘛,出来吃点苦头就懂事了。” “但愿如此!” “姨母不用担心,这院子我安排了护卫和嬷嬷,表妹若是到了晚上还没回来,你让他们去找便是。” “谢谢你阿晚。你母亲若是知道你长得这般好,这般有本事,该多欣慰啊!”大概是想到了妹妹,梁夫人哽咽出声,久久不能平静。 “怪我,惹得你想母亲了吧。改日,姨母与你说说你母亲以前的事。” 江晚红着眼眶点头,“那我不打扰姨母休息了。” 回了浅月阁,一寻的办事效率挺高,一叠信息摆在她桌案上。 第103章 韩家 江晚的外祖梁家,是云州龙门山寨上最大一个家族,她的外祖梁宗是龙门山的寨主。 梁宗的原配夫人生下了梁兰秀和梁兰芝两姐妹,继室又生了一儿一女。 梁兰秀的丈夫是云州通判,两人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宋亚,已结婚生子,女儿便是宋馨。 梁兰秀与江晚母亲两姐妹关系却并不是特别好。 两人之间的嫌隙是因继母而起。梁兰秀怨恨继母,与继母关系一向紧张,而梁兰芝则与继母关系亲密。 梁兰芝出嫁时,梁兰秀还在家里闹了一通,具体什么原因暂时没有查到。 江晚看着这些信息陷入了沉默。“信息太浅,有用的不多,还要深入查。” “这些都是基本情况,查起来也容易,再深一些的便需要些时间了。小姐看,可否需要派人亲自去一趟云州?” “去吧,不仅宋家,梁家也一起查!外祖虽不在了,可外祖母还在,可自母亲走后,这些年一直没有来往,连个信息也没有,是该查一下是怎么回事了!” 梁夫人前后的态度反差很大,虽说给出了解释,可江晚并非是那般轻易便相信的性子。 “大小姐,属下回来了。”屋外响起流萤的声音。 “进来。” “宋小姐去了最热闹的朱雀大街,逛了一些金器铺子,最后去了百和堂。” “百和堂,这名字有些耳熟……” “是夫人的一处嫁妆铺子,卖药的。” 一寻才整理过夫人的嫁妆,所以印象深些,经她这一提醒,江晚也想了起来。 “难怪她要去那里,原是夫人的嫁妆,那应该之前是梁家的产业。” “你这么说,是因为她不是随意逛到那里,而是特意去的?” 流萤点头,“没错,属下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她去那里说是买抹脸的伤药,但掌柜在交货时,袖子里藏了东西。” 江晚挑眉,母女俩给她演那么一出就是为了让宋馨负气出走,而后顺理成章去药房。 “可知道是什么?” “一个布袋装着,具体什么不知,但应是活物。” “活物?倒是有意思了。她可回来了?” “没有,不过属下回来时正好碰上梁夫人带来的婆子要出府去找,二少爷也一起的。” “嗯,你这几日多看着些她,我倒要看看这母女俩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打听了一晚上江晚的消息,辛颜第二日一早便出了门。她自然不是要直接找上门去! 韩凉月听闻辛颜来了,很是开心的迎了出去。 “颜颜来了。” “早该来看你的,只是近来祖母身子不适,我不好乱跑。凉月,你瘦了好多!” 辛颜一脸心疼的去拉韩凉月的手,见她眼眶微红,忙劝慰道。 “韩伯父的事我知道你很伤心,可你这样糟践身子,让他如何安息?” “道理我都懂,就是忍不住。明明我父亲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何死的却是他!” “嘘,小声点,我知道你气愤,可下令杖责伯父的是皇后,这话可不能乱说。” 辛颜一把捂住韩凉月的嘴,将她拉进了屋子里。 “正因为是皇后,我们韩家只能生生受了这委屈,可我不甘……我父亲正值壮年,又是韩家的顶梁柱,就这么白白去了,我如何甘心……” 辛颜一边安抚着韩凉月的情绪,一边满是疑惑。 “伯父是武将,身子骨一向好,按理说五十大板不该要了他的命才是。我听说被送回来时还好好的,可是大夫没有尽心?” “我也不瞒你,父亲是为陛下办事,当日被送回来后,陛下便暗中派了太医来。太医检查了伤势,还说行刑之人留了手,父亲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谁知……” “我都怀疑是陛下要父亲死,所以才让太医骗了我们……” “嘘!”辛颜又去捂韩凉月的嘴,“不会的,陛下若有那个意思,直接让行刑的人不必留手便是,何须派个太医胡来。” “颜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不瞒着我的对不对?” “不是要瞒着你,只是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你说。” 辛颜咬了咬牙,还是将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 “你知道韩伯父为何惹恼了皇宫吗?” “父亲的属下只说是替陛下和太子背了锅,让皇后抓住了把柄,这才受了杖责。” “这事我也是听我表哥与祖母说起,才知道的……” 韩凉月脑子转了一圈才想起辛颜的表哥是瑞王,那她的消息铁定不会有错了,不禁认真听起来。 “韩伯父当时是替太子请女医,而那女医是江大小姐身边的人,这才惹怒了皇后。听说那女医是个很厉害的,你也知道,医毒不分家……” 辛颜自然不是真的有证据或者猜到了,她只是想将此事赖在江晚身上而已,却不知还真被她说中了真相。 “你的意思是那女医给我父亲下了毒,所以他才没有熬过那五十大板?” “我也只是猜测……” “瑞王是不是也是这么认为的?”韩凉月摇着辛颜的手,“颜颜,你告诉我是不是?” 辛颜咬唇点了点头,“凉月,你先别激动。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的!” “可我觉得真相就是如此!我们一直想不通,父亲怎么就死在了五十大板下。” “你不知道,当时行刑的是婉嫔的娘家人,他们还特意递了消息,说那力道连个宫女都打不死!父亲的死因是另有缘由!我们当时还不信,只以为这是推脱之词!如今看来,父亲的死的确有蹊跷!” “这江家大小姐不愧是上了战场的人,心可真狠!”辛颜又添了一把火。 “江晚!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凉月,你可不要乱来,她是女煞神,我们根本打不过的!” “那就智取!颜颜,你快帮我想想办法,你平日最是聪慧了!” “关键是我们平日与她也没有交集啊!最近也没有什么宴会之类的……”辛颜拧眉思索,一脸苦恼。 韩凉月却眼珠一转,“谁说没有了,你忘了过几日便是我祖母六十大寿了!” “不是说不过了吗?” “原本我父亲才走,祖母是没心思过的。只小婶前些日子提出要冲冲喜,祖母还在考虑。我再去劝劝祖母,这寿辰肯定能过!” 韩凉月的小婶是皇室郡主,若是她来牵头办寿宴,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想必都会捧场。 “只是韩家与定远侯府没有人情往来,这请帖要如何送到她江晚面前?” “我倒是有个主意……”辛颜再次开口,“听说江晚与大理寺卿许大人走得颇近。许大人的母亲不是老夫人的外甥女吗?不如请她给江晚送个帖子。” “这主意好!颜颜,你果然是我的福星。” 从韩府出来,辛颜脸上才露出一丝得意来。 “小姐,刚打听到的消息,侯府昨日来了客人,是江晚的姨母和表妹。那表妹似乎与江晚不对付,今日一早便在四处打听她的消息,还散布了不少谣言。” 辛颜眼眸一亮,“还有这等好事?走,去见见这个表妹。” 宋馨昨晚被江枫找到带回了侯府,今日一早便又出了门。 珍宝阁里,几个贵女正在挑选首饰。宋馨目光落在一支红宝石的发簪上,正要开口,就见一只玉手伸了过来。 第104章 相见恨晚 “掌柜的,我要这个!” 宋馨遗憾的叹气,“晚了一步,唉,掌柜的还有一样的吗?” “抱歉,本店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此一件。” “这样啊,那算了吧。”宋馨又看向一旁的贵女,见她试戴上那支发簪,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心里羡慕的不行。 “哇,这位姐姐,你戴上好漂亮哦,越发显得雍容华贵了。” 谢茵挑了挑眉,“是吗?你觉得我比你大,戴着也显老气?”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宋馨脸一红,眼角泛起涟漪。 谢茵心中冷哼,就她这点小把戏也敢舞到她面前来,真是不自量力。 “装什么柔弱小白花,也不照照镜子。你哪来的,口音可不像京城的?” “我是来京城探亲的,江家大小姐,你认识吗?她是我表姐。” “江晚是你表姐?”谢茵皱了皱眉,但也收起了凶狠模样,“你也喜欢这支簪子?” “嗯,不过姐姐先看上的,你戴着也好看,我不能夺人所爱。” “哪那么多废话,给你吧。” “不不不,我不能要。姐姐是因为害怕我表姐吗?表姐是凶了些,治家也严,可她对外还是很讲理的,你不必怕她。” 谢茵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江晚是女将军,军法治家也是正常,总不能动不动就打死下人吧?” 宋馨便露出一副心虚不敢言的神色来。“没有没有……侯府虽是表姐把持着,但老夫人还在呢,哪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你真是江晚的表妹?该不会是老夫人或者二房的亲戚,跑来败坏大小姐的名声吧!” 珍宝阁客人很多,这边的对话早引来了不少人的窥探,谢茵不由故意提高了音量。 宋馨被人盯得有些慌乱,心中暗恨谢茵,脸上却依旧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样。 “我不是,我怎么会败坏表姐的名声,是我的错,我不会说话,让姐姐误会了……” “谢小姐跟你闹着玩的呢,瞧把妹妹吓的。江小姐是我们女子典范,作为表妹自豪还来不及呢,怎会诋毁她。” 辛颜从门口走来,脸上带着和气的笑意。 “这位姐姐说的是,我就是嘴笨不会说话,这才让人误会了。” “哼!原是瑞王的表妹辛小姐啊,难怪你俩能一见如故了!”谢茵撇了撇嘴,丢下一张银票便出了大堂,似乎里面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她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最是看不惯像辛颜这种两面三刀的人。 不仅两面三刀,还爱慕虚荣,明明姓辛,是个六品小官的女儿,却偏偏总以瑞王表妹自居,也不怕瑞王不认识她,真真是脸皮厚! 谢茵气得连逛街的心情都没了,眉头深深皱成了一团。 “小姐,苏小姐昨日又来信了呢,要不要去苏府看看她?” “不去!你还嫌我被她耍得不够吗?我将她当挚友,她却一边跟太子有了首尾,一边糊弄我拿我当枪使。” 小丫头不敢再劝,她也知道自家小姐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之前为了苏小姐,没少跟顾知闲别矛头,到头来,她们一个成了太子正妃,一个成了太子侧妃,倒是让自家小姐里外不是人! “亏得我一颗真心待她,知晓她流了孩子去探望她安慰她,结果呢,好心当成驴肝肺,她竟骂我我是去幸灾乐祸的!” “小姐别气了,是奴婢的错,不该提起她来。”可小姐这脾性,除了苏小姐也没别的朋友啊,真是头疼啊! “上次偷听祖父与父亲谈话,说是表哥好像与江晚走得颇近,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表哥?” “小姐,奴婢怎么没有听懂你的意思?况且……姑奶奶并不待见谢家,许大人更是与谢家无往来,你这样巴巴的跑去不怕被拒之门外吗?” “姑母不待见祖父祖母,又不是不待见我。” 姑奶奶只是无视你,的确不算不待见。小丫头也是服了,但深知劝不住,只好随她了。 “不行,就这么上门太没诚意了,我们先去给表哥买点上等的补药,明日一早再登门!” 呵呵,小姐是怕空手去被人赶出来吧! 主仆俩一个高兴一个忧心的去逛药铺子了。 珍宝阁里,宋馨与辛颜很快便熟络起来,两人可谓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分别之际,宋馨一脸不舍,“辛姐姐,我能去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对了,过两日有个宴会,京中勋贵都会去,可热闹了,到时妹妹一起,我带你认识更多的姐妹。” “可我初来乍到,没有请帖也不好上门,也不知表姐会不会去。” “江小姐这样的贵女定是会收到帖子的,妹妹到时多说些好话,她肯定会带你去的!” “行,那我们到时见。” 目送辛颜上了马车,宋馨脸上的笑才慢慢淡去,眼底划过一丝里冷嘲。 想利用她,那就看看谁利用谁好了! 第二日,谢茵果然登了南阳伯府的门。 只是进府后听说姑母在待客,便转道去了许肆的院子。 许诺坐在院子里,看着左手与右手下棋的许肆唉声叹气。 “二哥,你也太无聊了吧。” “我不觉得无聊。” “可我无聊啊!母亲拘着我不让出去,非得要我来跟你读书,我哪是读书的料,能识字已是我最大的能耐了!” “所以我不是没逼你吗?”许肆也很无奈,许家大概是没什么读书天赋的,从祖父到父亲再到许诺,没一个能中秀才,更别说再进一步了。 “可呆在你这里也不是办法啊,二哥,你就帮我想想办法吧。” “你可以去找父亲,他有经验。” “他早跑了!不讲义气,下次他再惹恼母亲,我可不会再帮他,你也别帮!” “听说母亲在待客,你可知是谁?” “韩家姨婆吧,像是来送请帖的。母亲前两日还说韩家表叔不在了,姨婆怕是不会过寿,结果今日就来送请帖了。” 许肆下棋的手一顿,“也用不着她老人家亲自跑一趟吧?” “谁说不是呢?嘿嘿,二哥你这么聪明,你猜猜她是为了什么?” 第105章 不寻常的寿宴 “总不能是为了你的婚事!”许肆打趣道。 许诺嘴巴一撇,“也就母亲想得出来,韩凉月那丫头又蠢又坏,还想让我娶她,门都没有。更可气的是,韩家表婶儿还不乐意,嘁,以为小爷就乐意吗!” “你真以为是韩家表婶不乐意?我可听说韩老夫人最近与东阳王府走得很近。” “东阳王府,那不是熙华郡主娘家吗,与韩家是姻亲,走得近也自然……等等,东阳王的孙子是不是也成年了?” 许肆点头,“所以你的担心没错,母亲很轻信韩老夫人,但韩老夫人对母亲是不是真心就难说了。” “那怎么办,我偷听到韩老夫人是想让母亲给江小姐送请帖。我还以为是韩家想巴结大小姐呢,二哥,你说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许肆闻言脸色有些难看,“母亲可答应了?” “我被嬷嬷赶走了,没听到……”许诺摸着鼻子有些心虚,“不过母亲,你知道的,应该不会拒绝韩老夫人。” “二哥,你不想江小姐去吗?以后都是亲戚,早些来往也没什么吧?韩家说不定就是知晓了你与江小姐的关系这才想着给她送请帖的。” 许肆看了眼弟弟,知晓与他说不明白,韩林的死与他们可脱不开关系,韩家此番说不得就是冲着阿晚来的。 “韩家才办完丧事,又要办喜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说不定是为了冲喜呢,去去晦气。” 许肆轻轻摇了摇头,起身就要去阻止母亲。 “表哥……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是你这院子也没一个丫鬟婆子守着。” 谢茵有些不自在,也不敢去看许肆的脸。 “无妨,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许肆说完便绕开她往院外走。 “表哥可是要去劝姑母别给江小姐送请帖?我劝表哥还是不要去的好。” “为何?”这话是许诺问的。 许肆也停了下来看看她要说些什么。 “韩老夫人那个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仗着对姑母有些恩情,最是会拿捏她。你即便劝住了姑母,姑母也会对韩老夫人心生愧疚,往后只会越发纵着她。而今日这份不满,姑母或许不会发在你身上,却会给江小姐记上一笔!” “你可别不信,母子,婆媳关系,这可是一门学问,我母亲教了我不少的。” 谢茵见许肆有听进去,接着道,“你与江小姐应该还没走上六礼的流程吧?你现在便因着江小姐让姑母为难,她心中岂会痛快,将来等江小姐过门,她还能真心待她吗?” “好像是有些道理!”许诺摸着下巴一副深沉样。 “这可是我母亲在后宅半辈子摸索出来的心得,当然有道理。” 许诺想了想,舅母能把那么难相处的外祖母哄得像个孙子似的,又能让舅舅的后院只她一人,的确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那万一韩家想要害江小姐怎么办,我们就看着她进狼窝吗?” 谢茵白他一眼,“江小姐是谁,遇敌杀敌,遇佛杀佛的杀神,她只会迎难而上,解决敌人,哪有千日防贼的!” “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江小姐似的。” 谢茵脸一红,“我以前的确……受人蒙蔽,对她有些意见,但自从看清苏凝和太子的真面目后,我就悔过了。如今江小姐可是我的偶像!” “女人果然善变!” “你一个小破孩知道什么女人!” “你再说一遍,谁是小破孩!你不过就大我一个月,少在我面前装大人。” “大一天都是大,何况大你一个月!叫声表姐来听听……” “你做梦!” 许肆无奈的看着两个小破孩打闹,歇了要去插手的心思。 正好也让他看看,母亲会如何做? 谢氏这边送走了韩老夫人,看着请帖露出一丝紧张来。 “嬷嬷,你看我是现在去还是明日一早再去?要不还是现在就去吧,也让江小姐早些做个准备。” “嬷嬷,快来帮我挑件衣服,也不知这样登门会不会吓到她?” 谢氏说完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嬷嬷,脸上的激动收了起来。 “嬷嬷想说什么?” “夫人,你不觉得奇怪吗?韩家要大办寿宴,本身就有些出人意料,再者,他们要请江小姐,直接送请帖不就好了吗?为何要请你做这个中间人?这事儿……不合礼数吧?” “应该是怕江小姐不愿去吧。毕竟两家确实没什么来往,江小姐也不是个爱凑热闹的。” 嬷嬷听谢氏这么一说,便知道她已打定了主意,就没再开口。 江晚接到消息时,不由抬头看了看天色,谢夫人这个时候上门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不会是阿肆出了什么事吧?很快她便否定了这个答案,若真是阿肆出了事,白虹和绿蚁都会来消息的。 少女急匆匆迎到了二门,“该我上门拜访的,倒是让您跑一趟。” “冒昧上门,你别介意才是。” 等到了浅月阁,上了茶点,又寒暄了两句,谢氏这才说明来意。 江晚面无异色,心中已拐了无数个弯,思索着这里面的不寻常。 “夫人亲自来请,江晚自是要给这个面子的。” “韩家也不是外人,你不必担心。姨母是想着你上过战场,一身功德能克阴邪,韩家今年不顺,这才听了高僧之言想请你走一趟,你别多想。” “这倒是找对了人,我啊,妖魔鬼怪见了都得躲着走!” “是是是,你就是行走的浩然正气!” 两人说笑一阵,气氛便轻松了不少,江晚亲自将人送出府,这才问一寻。 “查一下韩府这两日发生了什么?” …… 韩老夫人的寿辰就在两日后,因时间仓促,便请了醉霄楼的大厨帮忙。 收到请帖的人家虽有些奇怪,但多数还是赏脸去了。 虽然韩林不在了,但韩家还有熙悦郡主这个儿媳,面子情还是要给的。 马车里,看着门口排起的长龙,还有各式各样的华贵马车,宋馨眼底满是羡慕。 “京城果然繁华,表姐,馨儿以前真是见识浅薄,心胸狭隘了。” 看着明媚大方的少女,江晚只是浅浅一笑。 宋馨可真是有很多不同的面呢,关键是每一面都演得很逼真。 为了能跟着她来韩府,昨晚又是道歉,又是内心剖白,真诚的让她看不出一丝漏洞来。 “表姐,到我们了。”少女脸上洋溢着笑容,拉着江晚跳下马车。 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引来了众多目光,不由纷纷猜测起宋馨的身份来。 第106章 唇枪舌战 韩老夫人坐在花厅上首,周围围了一圈亲友,各个脸上带笑,说着吉祥话。 婆子领着江晚进门,众人目光都不由望了过去。 “祝老夫人万寿无疆,春秋不老!” “江小姐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快快请坐。” 韩老夫人一脸慈和的笑着,她身边的谢氏朝着江晚招了招手,脸上同样带着满意的笑容。 花厅里老老少少,气氛倒是热烈。直到一白发老妇人走进来,喧嚣声像是按下了开关,瞬间安静下来。 就连寿星都站了起来,一脸恭敬的迎了上去。 “山长来了,有失远迎!今日托您的福,老身可是风光无限呐!” “咱们多年的交情,你还如此客气作甚。” “您快快上座!” “怎能乱了规矩,你既是主人又是寿星,这主位啊,只能你坐着。” 韩老夫人知她性子,最是知礼守,便也不再推让。 等两人坐下,花厅里的众人这才纷纷朝老妇人行礼问好。 从众人交谈中,江晚也猜到了老妇人的身份。 若说皇室辈分最高,地位最尊贵的两位老人,一位是当今亲姑母啊,大长公主,一位便是这位一头白发的老妇人。 她是当今圣上的叔母诚王妃,娘家姓唐,在嫁入诚王府一年后,诚王便病故了。诚王妃一人,无儿无女在王府守寡二十年。 后来入了道教,带发修行,又进了太祖皇后创办的女子书院墨香书院,并当了书院负责人,成了山长。 比起诚王妃的身份,山长一职更让她名声大噪,她也更喜欢世人称她山上。 严苛,高洁,女子典范,这些都是她的代名词。她教过的学生不多,但每一个在这京城贵妇圈中都是有头有脸的。 能被她夸上一句的闺阁女子就如同是镀了一层金,婚事上别人都要高看一眼。 相反,被她批判过的女子,不仅身价一落千丈,甚至很难在京城勋贵圈子中混下去。更有甚者羞愤自尽,世人也只会骂一句活该! “这位小姐倒是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唐山长皱眉开口,众人不由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感受到一道道打量的目光,江晚勾唇一笑,原是在这里等着她啊! 韩老夫人可真是好手段! 少女从容起身,微微行礼,落落大方道,“小女江晚,向唐山上问好。” “你就是江晚?难怪身上一股子戾气!女子自该柔美贤惠,岂能整日与男子为伍?杀心这般重,难怪克亲!我劝你早日放下屠刀,否则将来必定不得善终!” 满场寂静,众人的目光先是惊诧,继而变成同情。 江晚却依旧从容,摇头笑了笑,看向唐山长的眼里带着一丝轻嘲。 “我以为诚王妃能当墨香书院的山长,应是有些本事和胸襟的人,原来却是一个顽固守旧,自私狭隘之人!” “人分男女,事却只分对错,女子该如何,不该如何,诚王妃应该是没有资格下定论的。毕竟你对大盛,对女子没有做出过任何贡献,不像我,进可开疆扩土,退可护佑百姓!” “我身上是戾气也好,是杀心也罢,都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我可有将这些对准同胞,可有害过无辜?” “再来说说王妃提到的克亲……”少女脸上的讥笑越发明显,眼底的凌厉让诚王妃顿觉不安。 “若我算克亲的话,诚王妃岂不是天煞孤星,哎哟,原来在你心底,诚王是被你给克死的啊!” “放肆!你竟敢胡言乱语……” “老夫看,你才是那个放肆,胡言乱语,刻薄寡恩,无才无德之人!” 贺祭酒从外面走来,一头花白的头发在阳光熠熠生辉,脸上的怒气更是毫不遮掩。 “贺祭酒,本妃与你无冤无仇……” “呸!平日不是一副淡泊名利,清高孤远之态吗,怎么,山长的身份压不住的时候就知道自家是诚王妃了?仗势欺人的东西!” “仗着自己几分虚名就要诋毁一个小女娃,这时候你咋不说无冤无仇了?” “还戾气,杀心,我看你不是什么山上,是那装神弄鬼的假道长才是!” “真才实学没两分,好为人师倒是被你装出了十成十!” “太祖皇后若是知道你把她留下的墨香书院,搞得乌烟瘴气,完全失了初心,怕是棺材板都压不住她的怒气!” 贺祭酒一连串的喝骂让诚王妃摇摇欲坠,也让屋子里的众多贵妇噤若寒蝉。 “罢了,今日是韩老夫人大喜的日子,老夫就懒得多费口舌了,只望诚王妃好好反省,别再误人子弟了!这个世道,女人本就不易,何苦女人为难女人!” 诚王妃气怒不已,这老家伙长篇大骂后,竟还说不多废口舌,真真是不要脸至极! “贺祭酒未免太过分了,老师不过如实说了江晚两句,你便这般偏心维护,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什么人呢!” 贺祭酒抬眼看去,说话的是诚王妃身后的中年女子,应该是她的弟子,也是墨香书院的女夫子。 女子被贺祭酒盯得有些不自在,脸上又羞又恼,才要说话,就听老人皱眉道。 “你是诚王妃娘家后辈吧,长得与她年轻时有七分像,尤其是这双刻薄精明的眸子!” “你胡说些什么,她是我收的弟子,并不是什么亲人。” “咦,你这般激动做啥?”贺老一脸奇怪的看着她。 “还别说,这位夫子与王妃的确像,不仅神似,骨相也是极为相近的。”说话的是谢茵的母亲齐芙。 齐氏这话越发引来了更多打量的目光,女夫子满面通红,诚王妃更是恶狠狠的瞪着她。 齐氏面露惊诧,“我不过说两句实话而已,二位何故这般看着我?” “都是女夫子,身上自有一股恬静庄重的文化气韵,相似也属正常。”韩老夫人瞟了眼江晚,心下惋惜,面上强打起精神出来解围。 见小儿子刚还出现在门口,忙招手道,“老二,还不快带贺祭酒去尝尝今年的秋茶。” 贺老也不是那等揪着不放的性子,看了眼江晚,见丫头朝他安心的笑,这才跟着韩霄俩去。 只是走之前还不忘打量一眼诚王妃和那女夫子。 “山长,贺祭酒怕是老糊涂了,您别与他计较。” 诚王妃此刻却全没了与人周旋的心思,总感觉花厅里的人都在打量她与婉儿的样貌。 “都怪我多嘴,扰了你的寿宴。人老了说话难免直了些,未免惹人嫌,我便先走一步,改日再来与你叙旧。” “贺老就爱直言不讳,诚王妃倒是了解他。”江晚嫌恶的瞅着老妇人,临走还不忘耍嘴炮,那便别怪她也直言! “你……简直没规矩!” “那我便做点没规矩的事吧,总不能让人觉得王妃是个爱妄言的人。” 第107章 撞破 江晚说着起身就要走,却被一旁的宋馨拉住。 “表姐,我们要回去了吗,韩老夫人过寿呢,会不会太没规矩?” 江晚朝着她笑,那笑容让宋馨儿觉得毛毛的。 “你说的对,半途离席太没规矩,我呀,只是去传个消息,我对这位女夫子的身份很感兴趣呢!” “江晚!你在找死!”诚王妃尖声厉喝。 花厅里没人是傻子,诚王妃何时这般失态过,世人面前从来是端着姿态,清高孤傲的,这般失了体面,明显是心虚了。 “是谁在找死?”江晚清冷的声音里含着满满的警告。 又怒又怕的老妇人被女夫子拉了拉衣袖,强压下心中的情绪,换上一副慈和的老态来。 “年轻时欠人一个人情,老了来终是要还的!江小姐,今日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婉儿的确是我族中侄女,只是她父兄早年犯了事,她只能隐姓埋名跟在我身边,还望你不要针对她。” 诚王妃说完又看向韩老夫人,“你我自此两不相欠!” 而后便扬长而去! “真真是莫名其妙,她这是闹得哪一出!”韩老夫人恨恨的道,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不解。 花厅里,众人心思各异,但都垂着脑袋不露声色。 “瞧这事儿闹得,江小姐,让你受委屈了!凉月,带姑娘们去逛逛园子,你们年轻小姑娘怕是也不愿与我们待在一处呢!” 熙悦郡主扶着韩老夫人坐下,又笑着吩咐韩凉月。 “就等小婶这话呢!” “听说韩府的梅花已经开了,快带我们去看看。”辛颜拉着韩凉月的手,又招呼着几位贵女,很快便出了花厅。 江晚自然也被宋馨拉着一起去了。园子里逛了一圈,两人在亭子里晒太阳。 “辛姐姐……”宋馨见到远处的辛颜,激动的招手上前。 却在这时,端着糕点的小丫头刚好过来,被突然冒出来的人一吓,脚下没踩稳,摔倒的同时,手里的托盘和糕点也飞了出去。 “啊!表姐救我!”宋馨一个扭身躲到了江晚身后。 少女轻轻一抬手,便接住了飞来的托盘。但糕点的碎屑依旧落到了两人身上,异常显眼。 “奴婢不是有故意的……”小丫头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求饶。 “毛手毛脚的,还不快将这里收拾干净。”韩凉月走上来,训斥完小丫头,一脸歉意的看着宋馨。 “实在不好意思,我带你去换身衣服吧。” “馨儿妹妹,没吓着你吧?”辛颜也一脸担心的问道。 宋馨摆摆手,“没事没事,怪我心急,这才吓到了她。” 说完又凑近江晚的耳朵,“表姐,话本子上这种事都是有预谋的,我害怕,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换啊?” “别担心,有我在呢。”江晚朝她笑笑,这才拉着她跟在韩凉月她们身后。 到了一处暖阁,丫鬟已经拿来了两套衣服。 江晚和宋馨一人进了一间屋子,韩凉月和辛颜守在外面,但很快就被人叫走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江晚勾了勾唇,四处打量起屋里的情况来。 没有熏香,应该不会下毒,裙子刚才也检查过了,针脚细密,不会半途散架。 床上床下也没有藏着男人,所以这次的坑又在哪里? 正思索间,窗外传来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江晚打开窗,一只信鸽飞了进来。 是阿肆的字,看完上面的消息,少女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暖阁外,一身酒气的男人正哼着小曲儿走来。藏在袖子里的手腕上戴着见血封喉的暗器,眼底是嗜血的兴奋。 他是安国公府的大公子,原本有着上好的前程。却因许肆,他的弟弟被砍了脑袋,母亲气成了疯子,父亲不是酗酒就是赌钱,原本的世子之位也从他们大房落到了二叔那个庶子身上。 这一切都是许肆造成的!他的弟弟不过玩死了一个小贱人而已,这在勋贵中又不是什么稀奇事,他却揪着不放,踩着他们国公府成就他青天之名。 他要报仇,可文的武的都试过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好在,这一次有人给他提供了新思路! 杀不死许肆便杀死他的女人!最好是先奸后杀,他要让许肆悔不当初! 赵斌越想越激动,脚下的步子都轻快起来。近了,到了,他抬脚朝着门上踹去…… 隔壁屋子里,宋馨换好了衣服,却左等右等没有等来该有的动静。 她不禁皱眉,手指习惯性的拍了拍腰间的香囊。 香囊动了动,好似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乖乖,知道你心急,她的血一定很美味对不对,不过再等等,她武功不差,我们要有耐心!” 香囊动了动,里面的小东西似乎有些急切。宋馨眉头微皱,“你的猎物跑了是这个意思吗?” 那东西又动了动,宋馨没再犹豫,推门出去,敲响了隔壁的门。 “表姐,你好了没有?” 果然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她一脚踢了门,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赵斌感觉眼前一黑,揉了揉脑袋,莫不是真醉了? 咦,他刚才明明已经伸腿出去了的啊?看来真是喝多了,他晃了晃脑袋,再次用力踢了出去! 砰的一声响,赵斌晃晃悠悠的走进屋子。 “咦,哪来的小娘皮,正在床上等着爷呢!” 说好的只要撞破江晚换衣,宣称看了她的身子,她便是再澄清也无用。可他又如何甘心只毁她名节! 好在连老天都在帮她,那个贱人竟然身无寸缕躺在床上。 薄纱的床幔微微荡起,男子抬脚上前。 “滚出去!”女子的声音满是怒火和急切。 “跟爷玩欲擒故纵呢!”赵斌猛的掀开床幔,一男一女正着急忙慌的穿着衣服。 “找死!”女人拔下头上的簪子就朝着赵斌扎去。 “郡……郡主,误会,都是误会……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赵斌躲开一击,一边后退一边着急的解释着。 “你们在做什么!贱人,你敢在次勾搭野男人!” 韩炎看清屋子里的情况,一张脸气得通红,上去就扯着熙悦郡主的头发给了她两个耳光。 “我倒要看看这野男人是谁,有脸做这没皮没脸的事,如今又躲什么!” 韩炎推开熙悦郡主,去扯背着门捂住脸的男子。 “付霆!好啊,你们一个是我妻子一个是我挚友,背着我勾搭成奸,真是好啊……贱人,娼妇,我要杀了你们……” 第108章 醉鬼 “你闹够了没有!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才满意吗?” “你也知道怕,你也知道要脸!闹大便闹大,我就要看看你如何面对世人如何面对儿子女儿!” “若不是你天天在外鬼混,把那玩意儿玩废了,我又何苦偷人!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个废物!” “我要杀了你这个娼妇……” “韩兄冷静一点,何必让外人看了笑话!”付霆穿好了衣服,意有所指的看向被堵在角落不得出去的赵斌! “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你们不能杀人灭口,我是被人带到这里的,是有人要故意撞破你们的好事……” “是谁?”熙悦郡主忍着一刀杀了他的心思问道。 赵斌张了张口,却答不上来,他知道自己被江晚那个贱人害了,可他要如何开口,他身上也不干净啊! 解释不清,根本解释不清! “说不上来便去死吧!”熙悦郡主给付霆使了个眼色,他出身武将世家,父亲付彪是西营统领,就算他本身武艺并不出众,但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还是没有问题的! 付霆正要动手,外面响起一阵喧闹声。 赵斌绝望的眼里现出一丝光来,正要开口叫喊,就被付霆一把捂住了嘴。 “敢出声就杀了你!” 与此同时,熙悦郡主冲过去一把将门关上。 “韩炎,我知道你很愤怒,但你想想,闹得人尽皆知你又能得到什么好?你手中抓着我的把柄,我不妨也告诉你,韩家落在我手里的把柄也不少,你真要鱼死网破吗?” 看着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韩炎又气又怒,却也知道这样的丑事的确不宜闹大。 屋外韩老夫人领着一群人走来。 他们本是去的暖阁那边,没有抓到江晚的把柄,却听说这边有客人出了事,便一道来了。 “这是做什么,怎么大家都来这里了?”江晚的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 “表姐,你去哪了,我们到处找你呢,还以为你被人掳走了?”宋馨一脸担忧的跑过去,说出的话却没那么好听。 “谁这么大本事能掳走我大盛朝的女将军,宋小姐可真好笑!” “是你啊,你与我表姐关系很好吗?”宋馨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我换好衣服去了趟净房,遇到了谢小姐,再回去时就没找到你了。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哦,听说有人喝醉了酒,走到女眷休息的地方来了。” 韩老夫人自然也听到了江晚的话,心中暗恨不已,怎么就次次都能被她躲过! “去敲门,看看里面怎么回事?” 婆子正要行动,门从里面打开。熙悦郡主走出来,脸上带了些焦急,“快去找大夫来。赵大公子喝醉了,怎么喊都喊不醒。” 吩咐完才发现外面站了这么多人,“母亲,你们也听说了?这可如何是好,安国公府的大公子喝得烂醉如泥,万一有个好歹如何交代?” “怎么就你一个人?他的小厮呢?”韩老夫人有些不悦的看着这个小儿媳。 “母亲,我们都在里面呢。叫大夫了吗?赵公子也是,喝醉了耍酒疯,将他小厮踢进荷花池,一个人胡乱走到了这边。”韩炎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韩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朝着大伙儿道,“找到人了就好,咱们也别堵在这里了。” 老寿星发了话,有想看热闹的也不好再逗留,只能随着大伙儿一起离开。 “我儿呢,我儿在哪,你们将我儿子藏到了哪?” 赵凌峰带着一身酒气冲进来,拉着人便问他儿子去哪了。 韩老夫人才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脸色不虞。 这时喊的大夫也到了,熙悦郡主连连朝着韩老夫人打眼色。 老夫人心中愈发不安,一边让下人去拉着赵凌峰,一边招呼着众人想要快些离开。 “斌哥儿,我的斌哥儿……大夫,你可是要去看斌哥儿……” 赵凌峰挣脱开拉他的婆子,跟着大夫便冲进了屋子里。 完了!熙悦郡主脸色惨白,到底是哪个请了这一对酒鬼父子来的! 大夫一看躺在床上的赵斌便垮了脸,这还看个屁啊,气都没了! “斌哥儿,你还愣着干嘛,快来看看他啊!醒酒汤煮来了没有?” 大夫是韩家的府医,见韩炎朝他使眼色,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如何了,怎么也喊不醒?可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赵公子……喝太多酒……喝死了!” “你胡说些什么,你敢咒我儿子,爷杀了你……” 韩炎和付霆连忙上前拉着赵凌峰,又派了人去国公府通知安国公。 外面的人虽看不到屋子里的情况,但光听里面传出的动静,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赵斌死了,怎么喝个酒还能喝死人呢!” “谁说不是呢,他老子赵凌峰天天酗酒,也没见喝出个好歹来啊!” “你们说会不会是酒有问题?” 这话一出,众人哪里还坐的住,想到自家人或许正在吃着酒席,心下担忧,纷纷告辞离去。 韩老夫人送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看着窝着一肚子火盯着韩凉月! “都是你干的好事!” “凉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辛颜一脸歉意的拉着韩凉月,眼眶微红。 “不关你的事,办宴会是我的主意,祖母同意了的,事情没成,她老人家怪我我也认,可这与你无关。” “若不是我告诉你那些……” “我该谢你告诉我真相才是,好了颜颜,这次算她走运,我就不信她能次次都走运!” “凉月,你真觉得她是运气好吗?诚王妃的事情还可以说是贺祭酒帮了她,让她躲过一劫,可这次……你明明安排了人带赵斌去暖阁,可他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还有,醉酒本是借口,他怎会真的喝多还喝死了?”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江晚搞的鬼?报官,我要去报官,韩家不能背这个锅!” “你先去与老夫人商量商量再说。” “我这就去。”韩凉月急匆匆进了屋子,赵凌峰正在里面闹得厉害。 “你们还我儿子命来!” “赵公子的死不关我们的事,你非要闹不如便报官吧!” “胡闹,谁让你进来的,出去!”熙悦郡主朝着韩凉月吼道,脸上的神色冷得吓人。 “对,报官!许肆那厮不是青天大老爷吗?让他来查,他害死了我一个儿子,这个儿子的公道就由他来给,这是他欠我国公府的!” 第109章 安国公父子 “不行,不能报官。”韩炎也断然拒绝,“大夫都说了,大公子是喝酒喝死了的,这本不是什么好名声,你非要让他死了都要被人议论吗?” “可是……”韩凉月还要再说,一旁的熙悦郡主上来便推着我往外走。 “你一个姑娘家,少来掺和这些事,回你的院子去。” “祖母……孙女有话要说……” “母亲,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瞒着我和二爷?这生辰宴原本是不办的,你却突然改口,还有这赵公子,到底是如何来了这里的?” “你问我我问谁?”韩老夫人没好气的道。又转头瞪着韩凉月,“你先回去。” “祖母……” “让你回去,姑娘家家的,以后少管这些事!” 等安国公收到消息赶来时,赵斌的尸体都凉透了。 两家人关在屋子里也不知商量了什么,最后也只能认定赵斌是醉酒而死。 “父亲,斌哥儿绝不会是醉死,定是韩家隐瞒了什么,我们就这么算了不追究吗?” “你想如何追究,报官?你看看他手腕上是什么,他今日为何会跑到女眷休息的地方,还有,跟着他的小厮又去了哪里?” “就算斌哥儿心生了歹念,可死的是他啊……” “蠢货!你还嫌我们国公府名声不够臭吗?因为去年的事,陛下已经对我们很不满了,若是再闹出赵斌害人终害己的事来,国公府的爵位怕就要保不住了!” “你以为小厮去了哪,定是韩家抓起来逼问出了什么,他们抓住了把柄才敢不惧我们报官!” 爵位保不住又如何,反正本该他的世子之位也要落到二弟身上。 看出了他脸上的不服,安国公语重心长。 “你以为我愿意将世子之位给老二一个庶子吗?还不是因为你整日不干正事,陛下又对国公府早有不满,一直没有落实你的世子之位,我这才换了人选。不过陛下也还没有同意,这就还有变数!” “你现在还年轻,抓紧时间再生个儿子,一切都还有希望。但若是国公府倒下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斌哥儿就这么白死了吗?” “韩家也不是什么都不付出!” 想到韩家答应的事,赵凌峰这才歇了要报官的心思。 另一边,江晚几人出了韩府,谢茵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宋馨,直接道,“我与江小姐有话说,你回避一下。” 宋馨儿一脸委屈,但还是乖乖上了马车。 “今日谢谢你了,帮我打掩护。还有齐夫人,今日也多谢她仗义执言。” 谢茵有些不好意思,“我虽不知他们具体要做什么,但肯定没安好心就是,再说我也没帮上你什么。” “江小姐,我留你下来是想提醒你,你那表妹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在外面败坏你名声,还跟辛颜混到了一处。” “辛颜你认识吗?就是一直和韩凉月在一起的那人。” 谢茵说着凑近江晚耳边,“韩家这次的寿宴有些蹊跷,我感觉就是冲着你来的。这次说不得还有辛颜的掺和,我让人查过了,韩家传出要办寿宴前,辛颜刚好去了韩家。” 江晚自然知道韩家是冲着她来的,只是没想到这里面会有辛颜的手笔! 韩家之前应是没有怀疑韩林的死与她有关,所以是辛颜提供的消息? 可是为什么呢?辛颜为什么要针对她?是瑞王授意,还是其它原因? “谢小姐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江晚是真的奇怪,明明之前没有交情,甚至那次在长公主生辰宴上,她还听到谢茵与顾知意对她的贬低。 谢茵脸一红,有些羞恼,一咬牙才道,“我之前也人云亦云,说了不少江小姐的坏话,可如今我想明白了,我不该道听途说,你是大盛朝的英雄,更为我们女子长了脸,你该受人敬仰,而不是被有心之人诋毁。” “除了这些……其实还有一点……”谢茵的脸越发红了,是那种娇羞而非恼怒的红。 江晚挑了挑眉,“还有什么?” “还有我知道是你救了萧世子!不仅救了他,还和表哥一起查清是顾家杀死了顾知闲想要栽赃给他。” 萧世子!难怪那次在长公主府,谢茵那么针对顾知意,连死了的顾知闲都没有放过,原来是替萧然出气呢! “不会是萧世子告诉你的吧?我救他可是秘密。” 谢茵越发羞窘,还有几分失落,“我写信去了太原,没有收到回信,这些是安王悄悄告诉我的。” “哦,看来安王很看好你嘛。” 至于没有收到回信,那是因为萧然压根儿就不在安王妃娘家太原! “反正以前是我不对,希望你原谅我!” “行啊,没问题。” “那我们现在算朋友吗?” 江晚作沉思犹豫状。 “算了算了……来日方长……” “好了好了,不逗你,算!” 两人相视一笑,这才各自上了马车分道扬镳。 “表姐,她是不是说我坏话了?昨日在珍宝阁,我不过是称赞了两句她看上的簪子,她怕是误会了我想跟她抢。” “还有这事?”江晚半靠着车厢闭眼休息,闻言只是敷衍的回了句。 “表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们明明一起去换衣服,你却自己走了都不喊我……” 江晚睁开眼,淡漠的眼神看着她,叫一脸委屈的宋馨心底发寒,不由闭了嘴。 江晚扫过她腰间的香囊,眸底晦暗不明。 宋馨没再敢开口,她总有种什么都被江晚看透的感觉。 回了侯府,许肆已经等在浅月阁。一般的宴会他都是不去的,原本因为担心江晚,打算跟着一起去,却被她给拦了下来。 虽没去,但韩家发生的事他已经收到了消息。 看着安然无恙走来的少女,他只觉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阿晚,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听母亲的安排。” 就知道他会歉疚,可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拎不清的是谢氏! 江晚正要开口,白虹从天而降。 “公子,大小姐,诚王妃出事了!” 第110章 诚王妃遇刺 “不急,慢慢说。”许肆的镇定让白虹也放松下来,这才道出原委。 “诚王妃在回墨香书院的路上遭遇了刺杀,属下赶到时她正好掉落悬崖……” 白虹这边刚说完事情经过,侯府老管家便领了大理寺推官柳丁进来。 许肆一见他便知事情果然朝着他的猜测发展了。 “可是墨香书院的女夫子去大理寺报案了?” “大人怎么知道?”柳丁疑惑的脸上满是崇拜,继而又有些为难的看向江晚。 “大小姐,你如今是嫌疑人。” 江晚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道,“走吧,去大理寺!” 大理寺门口已经围满了人! 上次钟家翻案,大理寺没有开堂审案,而是去了御前,这让很多等着看热闹的百姓颇为失望。 今日总算又有了大案子,他们怎能不激动。 “什么案子,快说说,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才来的吧,诚王妃你可知道?不知道啊,那她另一个身份你肯定听说过……” “你就别卖关子了,说重点!” “嘿,你还不耐烦了!罢了罢了,告诉你,诚王妃便是墨香书院的山长!” “唐山长啊,知道知道,她如何了,又把哪个小娘子骂得上吊了吗?” “嘿,这话可不能乱说,来报案的是墨香书院的夫子,也是唐山长的弟子,说是唐山长回书院路上遭遇了刺杀!” “什么,如何了,死了没有?” “还不知道呢,许大人怎么还没来?” “天都快黑了,不会等到明日再来吧?” “来了来了,许大人来了!” 许肆一身绯色官袍坐于高堂上,下面跪着墨香书院的女夫子。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民妇是墨香书院的女夫子,也是唐山长的弟子。我要状告定远侯府江晚杀我恩师!” 嚯!这热闹没白来!被害者和害人者都是大盛朝数一数二的奇女子! “你是说江晚杀了你恩师诚王妃?可有证据?” “是我亲眼所见……”女夫子详细讲了今日在韩家发生的冲突,以及她们回书院路上遇到的刺杀。 听完她的讲述,不仅许肆皱了眉头,连围观的百姓也觉荒唐! “随便一个刺客说是大小姐派来的,你便认定是江家大小姐,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对啊,你觉得江家大小姐是为报复,这话便说明你们去韩家是为毁她名声的吧!” “对啊,去年一个小姑娘就因为质疑她只收权贵之家的女学生,她便说人家什么善妒不堪为妇,害的小姑娘被退了亲手上吊死了,如今又想给江小姐安上什么罪名呢?” “该不会是说什么女子不该上战场,就该乖乖被养在后院这样的屁话吧?” 说话的是些市井大妈,她们最看不惯诚王妃那副高高在上,给女子铸就一身枷锁的古板虚伪样! 这样的境况是女夫子没有想到的,山长的名声明明那么响亮,为何她遇害了,这些蝼蚁没有同情反倒落井下石? 她跪在地上如坐针毡,本就悲痛的心情越发难过了。 “大人……山上与人无冤无仇,只今日与江晚发生了口角,那刺客口中的大小姐不是她还会是谁?求大人做主!” 这时候得知消息的墨香书院一众师生也都赶来了,纷纷涌进大堂跪在女夫子身边,群情激愤,闹着大理寺给一个公道。 “唐山长不仅是墨香书院山长,更是当今圣上的叔母,是诚王妃,大理寺若是不能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只能进宫告御状了!” “听闻许大人与江晚私交甚笃,莫非是要袒护她?” 还有这事?为官的百姓不由打量起许肆和江晚来,别说,还真是很相配! “江小姐,山长已经跟你道过歉了,你为何还不放过她?” 江晚走上前,目光上下打量着女夫子,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悲悯。 “原本并不打算赶尽杀绝,但你要找死,我也只能成全。” “你什么意思,要杀人灭口不成,江晚,你未免太过放肆!许大人,你就看着她这般嚣张吗?” “我该叫你什么呢,女夫子还是唐婉?” 江晚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女夫子大惊失色,像是被人攥住了喉咙似的,惊恐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胡乱喊什么!” 江晚轻笑一声,暂时不与她纠结这个问题。 “你确定,听到刺客说是我派去的?” “那是当然,我没有理由冤枉你。刺客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活下来,所以他并未隐瞒,亲口说出要怪就怪山长今日得罪了人,大小姐才要取她性命这样的话来。” “是吗?那诚王妃可听到了?”江晚转头看向大堂通往内院的门口,含笑问道。 一头白发的老妇人被人扶着走来,胳膊腿上都有伤痕,即便已被包扎了,仍能看到浸出的一丝血迹。 诚王妃没死! 众人好奇的伸长了脖子,严肃的审案现场变得叽叽喳喳喧闹不已。 “老……老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呜呜……我以为你掉下悬崖肯定……呜呜……”女夫子跑过去要扶诚王妃,却被她躲开了。 “我没死你很失望吧!” 此话一出,喧嚣更大! “看吧看吧,就说有反转!” “哦豁,这是贼喊捉贼啊!” “山长你快说说,是不是她要杀你,还要冤枉江小姐?” “肃静!”许肆一拍惊堂木,声音不大却让人不敢忽视里面的威严。 “诚王妃,刺杀一事究竟怎么回事,还请你如实道来。” 衙役搬来了一把椅子,诚王妃坐好后才慢慢开口。 “回书院的路上,的确有一名黑衣刺客出现。只是我的车夫并非普通车夫,是个武艺还不错的练家子。” “刺客一时不得手,我也以为我们能逃过一劫,却没想到……我视如亲子的弟子会给我致命一击。” “是她将我推下了马车,我这才会掉落悬崖,好在,有人救了我。” “老师……不是这样的,不是……” “唐婉,你推我下去的那一刻,我便什么都不在乎了,你也休想用身份来拿捏我。” 原还抱着一丝希望的女夫子,再听到诚王妃一声唐婉的称呼时彻底慌了神。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是谁,是谁指使的你,又答应了你什么好处?”诚王妃苍老的眼里满是凄凉。 “我不知道,是刺客先找上的我,我不知道他是谁的人?” “带刺客!”许肆的话让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第111章 可怜又可恨 没听错吧?还是许大人说错了?这案子反转不要太多哦! 受害者没死,报案人成了嫌疑人,如今连刺客都已经抓到了? 众人不由看向许肆,不愧是最年轻的从三品大人,这办案速度真是绝了! 事实上,白虹当时只来得及救下挂在树上的诚王妃,那个刺客是江晚才让人去抓到的。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白虹讲明他带回了奄奄一息的诚王妃,只是刺客却让他逃了。 “会不会是韩家老夫人?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韩家如今怕是正与安国公府掰扯呢,应该没有时间派人去杀诚王妃。”许肆否定了白虹的猜测。 “我倒是有个怀疑对象,白虹,你立即带人悄悄去辛家搜!” “哪个辛家?”白虹对京中权贵也算熟识,这辛家似有耳闻,却一时没有想起来。 “可是瑞王外祖家?”许肆自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脑子一转便对上了号。 “这事是瑞王干的?” “不,我猜测是辛颜干的。你先去,至于缘由我稍后再与你们细说。” 白虹带了几个好手,悄悄摸进了辛府,果然在一处偏僻的院落找到了正在疗伤的刺客。 刺客被带上大堂,对刺杀一事闭口不提。 江晚走近他,只用他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若猜的没错,你不是辛家的护卫吧?辛家应该还养不出你这样的护卫来。” 刺客依旧垂头不语,只是握成拳的手不由紧了紧,显出几分紧张来。 “你若不指认背后主使,那我可就要将这笔账算到瑞王身上了!” 刺客猛的抬头,对上江晚那双似看透一切的眼,目眦欲裂。 “去死!” 刺客突然暴起,鞋尖冒出一截刺刀来,抬脚便朝江晚的脖子踢去! 少女脚下似有弹簧,轻轻一点便退出好远。 糟糕!后退的江晚突然反应过来,就要上前阻止,却终是慢了一步,刺客的刀尖已经刺入了他自己的身体。 他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杀江晚,而是创造机会自杀! 刺客倒在地上,转头指向女夫子唐婉,“是她……是她买凶杀人……” 鲜血洒落一地,他这一死倒显出几丝悲壮来! “不是我,真不是我……”女夫子不断否认。 “许大人,奴婢奉太后之名前来,带诚王妃进宫养伤!” 人群分开,太后身边的老太监走进来,对许肆微微行礼道。 这是不想将唐婉的身份公之于众,所以掐着点来的! 许肆自然明白太后的用意,一声退堂,清走了围观的百姓。 大门关上,大堂里诚王妃已经没了活着的念想。 “无论太后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顾全皇室名声,都替我谢谢她。皇宫我就不进了,我这条命也没几日活头了,只想安安静静的走。” 老太监也没有勉强,转身便离了大理寺。 “江晚,你知道是谁要杀我对不对?可是韩家老太婆?你应该也猜到了,今日寿宴上的事,是她请了我去为难你,毁你名声的,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对于道歉,江晚并未接受。 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平,名声可成就一个人,也能毁了一个人。 今日是她,可以无视,也可以反抗诚王妃的语言攻击,还有贺老帮她骂人,可若是换个人呢,怕是就要背着臭名哀怨一生,或是如同之前的姑娘,以死证清名了! 但一码归一码,他还是愿意让她死个明白的。 “不是韩老夫人,刺客是在辛家被找到的!他是瑞王的护卫,但吩咐他此事的应该是辛颜,辛家的嫡长女。” 见诚王妃一脸不明白,江晚继续道,“或许请你往韩家走一趟的主意也是她出的。” “我与辛家无交集,所以她是为了对付你,将我当成了一颗棋子?呵呵……真是好啊,我精明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竟被一个小丫头给利用了!” “名声尽毁,甚至差点死无葬身之地!” 诚王妃说完心痛又怨恨的看向唐婉,“为什么,我们是最亲的人,为什么?” “你也说了我们是最亲的人,为什么你却只顾你自己?你想要名声,那就安安分分守着贞洁牌坊过,为何要与人私通生下我?” “既生了我,又为何要让我过不喜欢的日子?我这一生都是被你毁了的!” “我如何就毁了你?你虽是以弟子身份待在我身边的,可自小也是奴仆成群,衣食无忧,就连嫁人也是我为你精挑细选的,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要堂堂正正的身份,你能给吗?我要嫁高门,可就因为我只是你的弟子不是女儿,所以只能嫁一个六品小官之子!你觉得程家书香门第,规矩守礼,可事实却是,内里肮脏不堪!” 说到此处,唐婉崩溃大哭,眼里的恨意也倾泻而出。 “程佳对你做了什么,你有委屈为何不告诉我?” 毕竟是疼爱了多年的私生女,诚王妃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心痛问道。 “哈哈哈……他能对我做什么,不过是将自己的女人送到每一个程家男人床上而已……” 诚王妃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答案,好半晌才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你……你怎么就不告诉我,我要杀了那帮畜生!怪我,都怪我……难怪你这般恨我,是我活该,我活该……” “哈哈哈……你终于认识到自己错了,可真不容易啊!自小到大,你何时错过,有错的永远是我!” “不会背女德女戒,是我的错,要收贫民百姓的女儿进书院也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那你呢,既要又要就没错了?” “这次也是,我劝你不要掺和韩家的事,可你听了吗?江晚又岂是那些你逼死过的柔弱女子?” “若不是你一意孤行,我的身份也不会被怀疑!我是那见不得光的人啊,一旦见了光等待我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都是你,我这一生都是被你毁的……” 唐婉字字含泪,声声泣血,更是如一把利剑刺向诚王妃的心头。 诚王妃又哭又笑,状若疯魔。 本就被绿蚁强行吊着一口气,如今心绪大动之下,脸色一片灰败,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江晚,你可要我指认韩家老太?” “指认又能将她如何?诚王妃想与我们做交易的话,可以换一个条件。” “你说,只要你们答应,留唐婉一条性命,再灭了程家那些杂碎,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可以,唐婉的身份我也可以不公开。她以后隐姓埋名,想来皇室也不会对她赶尽杀绝。”许肆做出了承诺。 诚王妃放下心来,却又担心他们提出的条件她做不到。 “当今圣上年轻时,身边可有过什么特别的女子?” 诚王妃愣了好久,她完全没想到江晚问出的是这样的问题。 第112章 谈情说案 思索良久,她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来。 当今圣上在坐上皇位前是康王,府邸与诚王府相邻。 这大概也是江晚为何会向她询问起此事的原因。 那时她守寡多年,正是寂寞难耐的日子,偏偏遇上了风流不羁的侠客,她深陷欲望的旋涡,与那人常在僻静处约会。 有一次,便是那人听到隔壁也在激情四射,她忍不住好奇,央着他爬上墙头去看。 她只看到了康王的脸和那女子的背影。 “当时我便觉得那女人背影有些熟悉,很像一位故人,可也正是因着这人,觉得康王绝不会与她厮混才是。” “是谁,为何这么说?”江晚心中有些激动,面上却一派平静。 “先皇……我说的先皇是指锦元帝,他后宫有位很受宠的婕妤,叫卫子语。后来因为残害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怀的第三胎龙嗣,被打落冷宫。” “卫家也因此获罪,女眷全部进了教司坊,直到先皇故去,顾皇后成了顾太后,才将卫家全部除去!” “那位与康王厮混的女子,从背影里看尤其像卫婕妤,但年龄自然是对不上的。不过我听说卫家的小女儿,也就是卫婕妤的侄女,长得肖似姑母!” “我想想叫什么名字来着……卫希月,是了,就是这个名字!” “照你的意思,太后应该是恨死了卫家,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爱上卫家的姑娘,所以你当时才觉得不可能?” “是!但如今想想,若是普通的姑娘,康王正大光明的来便是,何苦要偷偷摸摸?” “你说的这事大概发生在什么时候?” “二十多年前吧,圣上已继位二十年,大概便是那之前的一两年。” 诚王妃说完,似乎耗掉了所有的心气,眼里的光正在一点点淡去。 “放心去吧,我们答应你的事会做到。” 听江晚这么说,她总算放下心来,撑着的那口气也终于落了。 “娘……娘……”唐婉终于可以喊出这声娘来,诚王妃却再也听不到了。 “江晚,你不会放过那个叫辛颜的对不对,她一定会不得好死的对不对?” 江晚没有回答她,看出了她的死志来,平静的劝道,“诚王妃想让你活着,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这不也是你所期待的吗?” 唐婉嚎啕大哭,“都是我的错,是我杀死了她,是我的错……” “她不追究你的责任,我们也不能抓你。更何况,她还用消息换得你一世平安,你好好活着,才是对她的赎罪。” 唐婉这才歇了寻死的心思,找来书院的师生将诚王妃的尸体带回去安葬。 没了外人,许肆这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此事是辛家做的?” “猜的,是谢茵告诉了我韩家办宴会或许是辛颜搞的鬼,我便大胆一试,没想到还真在辛家找到了刺客。” “她为何要针对你?不像是瑞王的手笔。” “我也很想知道,无冤无仇的,莫非因为嫉妒?” “你打算如何做?我们并非按照正常程序去抓到的刺客,辛家不会认,我们也拿不出证据。” “自有人去收拾她!韩家和辛家,我要让他们狗咬狗,真当我没脾气呢,这次便给大家一点小小的警告,看看惹了我这个女煞神是什么后果!” 看着少女又凶又气的模样,许肆只觉怎么看怎么可爱,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帮她顺着毛。 “那要我做什么?” “该吃吃,该睡睡,养好了身子才能生孩子!” 咳!许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吓的,不停轻咳起来。 “瞧你这出息,生孩子痛的又不是你,怕什么?” “江晚!”许肆连名带姓喊得咬牙切齿。 可江晚偏偏爱死了他这样,红着脸一脸娇羞又凶狠的模样,就想逗逗他。 “在呢,今天便是黄道吉日,要不……我们试试?” 少女一步步靠近,灵活的手指绕在那绯色的腰封上,媚眼如丝,勾得男子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来。 许肆抓住她作乱的手,头一低便含住了那娇艳的红唇。 空气中散发着甜蜜的味道,江晚先是一愣,然后嘴角上扬,化被动为主动,手掌即将摸上男子胸膛。 许肆却是浅尝辄止,退后一步,哑着嗓音道,“休想占我便宜!” 而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独留江晚一个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看着男子逃也似的背影,江晚哑然失笑,怕是要回去冲冷水澡吧! …… 韩凉月被关在屋子里一整日了,自父亲去世后,母亲便一直卧病在床,弟弟还小根本不管事,如今她被祖母关着,也无人来看她。 房门突然被打开,是祖母身边的嬷嬷。 “大小姐,老夫人要见你。” 韩凉月饿了一整日,已经没有精力闹了,乖乖跟着去了祖母的院子。 “你可知道错了?” “孙女不知。寿宴是祖母同意办的,计划也是祖母认可的,怎么出了差池就全部怪到孙女头上来了?” 韩凉月凄苦一笑,“没了父亲庇佑,连家里人都要欺辱我了。” “混账东西,你这是戳我心窝子呢!你说的没错,计划失败不该怪在你一人身上,我关着你也不是因为此事。”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我要报官?赵斌的死明明就有蹊跷,定是江晚搞的鬼,你们为何不要我报官?” “因为出了意外,他的确是醉酒而亡,此事便到此为止,你不要再管了。今日叫你来,是有另外一事与你商量。” 韩凉月才不相信赵斌是喝酒喝死的,可她被祖母冷厉的目光盯着,不敢再反驳。 “你也不小了,原本你的婚事是不愁的,好几家都上门来探过口风,只是你父亲去了后,他们便也再未提起过。” 韩凉月越发委屈,对江晚的恨意在心间肆意生长。 “所以祖母要将我随便给嫁了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我韩家的嫡长女,自然是要嫁入高门的。” 听到这话,韩凉月却并未高兴,反倒吓得脸色都变了。 “祖母要我给人做妾?”不是她看不起自己,而是明白,如今的韩家早已今非昔比。备受陛下看重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哪个高门大户愿意娶她? “自然不是做妾,只是……” 第113章 杀妻 “只是什么?”韩凉月紧张的看着祖母。 “继室,给人做继室!不过你放心,无论是对方家世还是给你的嫁妆,都不会委屈了你!”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老夫人便也没再犹豫,一口气说了出来。 韩凉月却是气笑了,“这还不叫委屈了我?呵呵……祖母还没说到底是嫁给谁呢,是说不出口还是拿不出手?” “凉月,你非要这样子吗?你父亲不在了是事实……” “所以就要卖了我,给韩家重新找个靠山吗?” “够了,越说越不像话了!自古以来,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如今父亲不在,母亲又卧病,我这个做祖母的自然要担起责任来。” “好一个担起责任,我怎么不知祖母还有这等颠倒黑白的本事!不就是卖女求荣吗,何必给自己脸上贴金!” 啪!老夫人一掌打在韩凉月脸上,“你真是太没有规矩了!从今日起,便乖乖待在院子里待嫁,我会给你请教养嬷嬷,好好跟着学规矩,别去了别人家里叫人笑话!” “我不嫁,就是死我也不嫁!” “别给我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你乖乖的,娘家还是你的依靠!” 韩凉月是被几个婆子架着回去的,这次是真被软禁了,连身边的丫鬟也都被人遣走了。 到了晚上,她终于等来了弟弟。两姐弟隔着窗说了私密话,等人走后,她才就着冷菜冷饭对付了几口。 直到又过了三日,弟弟才爬了狗洞来看她,带来了她想要的消息。 “姐姐,母亲派人打听到了,祖母是要将你嫁给安国公府的大爷,赵凌峰!” 韩凉月倒吸一口冷气,愤怒的同时,突然想明白了,赵斌的死的确有蹊跷,但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定是与韩家有关,祖母这才不得不将她抵给赵凌峰! 会是谁呢?小叔还是小婶?他们为何要杀赵斌? 没听到韩凉月的声音,韩以坤还以为是她是吓到了,忙安慰道。 “姐姐,你别怕,母亲说了她不会看着你入火坑的……哎哟,我的屁股……” “怎么了,你怎么了?”韩凉月踮着脚看向窗外,只见半人高的弟弟正捂着屁股喊疼。 “姐姐,有人丢石子打我屁股,咦,有纸条……” “快给我看看。” 韩凉月伸手拿过,看完上面的消息,一张脸又红又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们的丑事竟要牺牲我来瞒着,凭什么!” 韩凉月思索一瞬,便打定了主意。 “你让母亲好好养病,不能去找祖母,让人带消息给外祖……” 夜凉如水,安国公府的后院,自小儿子去了后,周氏便疯了。 此刻正抱着枕头摇晃,一边唱着摇篮曲,一边拍着,脸上时而带着笑容,时而又惊恐不安。 守夜的婆子见赵凌峰来了,激动的很,“大爷,你来看夫人了!” “她如何了?” “还是那样。” “大公子的事她可知道了?” “今日听了几个丫头嚼舌根,但夫人似乎活在自己的世界,没有什么反应。这样也好……” 赵凌峰冷冷看了她一眼,挥手赶人,“下去吧。” 婆子有些不放心,但更不敢违抗大爷的命令,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赵凌峰进到屋子,忍不住的皱眉,一把夺过周氏手里的枕头扔到地上。 “你儿子已经死了,你这般疯疯癫癫还不如也死了呢!” “不要,不要杀我的儿子……” “疯妇!斌哥儿也死了,我们的两个儿子都死了,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周氏哭声一停,“谁死了,你说谁死了?” “斌哥儿,我们的大儿子也死了!” “你糊涂了不成,死的明明是我们的小儿子,斌哥儿好着呢!” 赵凌峰眯眼看着眼前的疯妇,眼底杀意弥漫。“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今日一切都结束了吧……” 男子捡起地上的枕头,拉过周氏,将她按倒在床上,再将枕头覆盖在她脸上。 “去死吧!你不是想儿子了吗,我让你去见他们,你可不要怪我!” 周氏瞪着腿,胸口越来越闷,力气越来越小…… 砰的一声,门被突然踢开,周森黑着脸闯进来。 “混蛋,你敢杀我大姐……” 周森提起赵凌峰,一拳一拳狠狠砸在他胸口。 “要你杀我大姐,要你杀我大姐……你这个混蛋,畜生……” 院子里的下人闻讯而来,看着这场面惧都吓破了胆! “住手,给我住手,还不来人去将舅爷拉开!”安国公匆匆而来,眼看赵凌峰就要被打死了,急的脸都白了。 护院婆子冲进屋子里,有是去拉周森,又是去扶周氏。 好一通忙乱,屋里里才安静下来。 “安国公,你说说看,这事要如何处理?”周森冷冷看着安国公,眼神嗜血。 “你将我儿打得半死不活,你还有脸问我怎么处理?” “呵!跟我装傻呢!你国公府要杀妻另娶新妇,当谁不知道呢!” 安国公老脸一红,心中骂着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一边又只能咬牙否认。 “胡言乱语,你这是造谣!” “安国公是觉得我如今被革了职,欺我大姐没靠山是吗?” “来人,去宫门口等着,天一亮便进宫告诉娘娘,赵凌峰要杀了我们的大姐,以便给他新欢腾位置呢!” “你这是何必,一点家事何必闹到宫里……” “安国公是觉得我二姐做了淑妃娘娘,就不是我周家人了吗?” 安国公被噎得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家的下人匆匆而去。 “快去请大夫……” 周森冷哼一声,上前踹翻扶着赵凌峰的下人,提着他的衣领往外走。 “国公爷不会觉得就这样就算完了吧?” “你还要如何?” “自然是去讨个公道!” 韩老夫人早已睡下,却突然被一阵喧闹吵醒。 “老夫人,不好了,周家打上门了!” “周家……哪个周家?还有没有王法了,都来欺负我韩家,欺负我儿不在了!去,去报官……” “等等,他们所为何事而来?”老夫人清醒过来,心中很是不安。 “似乎是与安国公府有关……二爷和郡主已经去门口了,正闹得厉害呢,老夫人,你快想想办法。” 果然,果然还是与安国公府有关!她能有什么办法,她恨不得昏死过去才好呢! 韩家的大门是被周森带人撞开的。 “这周森办案不行,做人不行,力气倒是还行!”躲在暗处的白虹小声嘀咕着。 江晚看他一眼,像是在看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 “大小姐,我又说错了?” 第114章 丑事曝光 “你哪只眼睛看他力气大了,没见过世面,下次给你表演一个倒拔垂杨柳!” 白虹能如何,只能激动又期待的点头,只是到时要不要把公子叫上呢? 撞开了门,周森也不进,只等着韩家人出来。 韩炎本是挟着一身怒火而来,可看到一身杀气的周森,背脊不由一寒。 “周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是我韩家哪里得罪了?” “我已被罢职,担不起这声大人,要不然你们又怎敢欺负到我周家头上来!” “周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周森往后招了招手,护卫提着赵凌峰上前,将他一把丢在地上。 “你韩家看上的女婿,我给你们带来了。” 看着不知死活如一滩烂泥躺在地上的赵凌峰,韩炎不由连连后退,刚追上来的熙悦郡主更是吓得尖叫出声。 “周森,你发的哪门子的疯,当我韩家是好欺负的吗?” “郡主这是倒打一耙呢!都别跟我装傻,他赵凌峰今晚谋杀我大姐,可是被我亲自抓到的,我就是好奇了,你们韩家到底看上他什么了,竟要把嫡女嫁去做继室!” “你们要嫁谁?”一道苍老但浑厚的声音从刚到的马车上传来。 韩炎夫妇本就不好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亲家公怎么也来了,大晚上的快进府里。”韩老夫人拄着拐杖跑得飞快! 黄侍郎看也不看韩老夫人,只盯着韩炎追问道,“你们韩家要将谁嫁给赵凌峰?” “没有的事……” “有没有也不关亲家公的事吧!”被无视的韩老夫人心中有气,打断儿子的话冷硬道。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亲家公管不了出嫁女,更管不了外孙女吧!” “我也不瞒着了,是凉月自己看上了赵凌峰……” “你胡说,祖母你怎能败坏姐姐的名声!”韩以坤跑着出来,声音里除了悲愤还有哭意。 “是你逼着姐姐嫁人,将她关起来,是你不给母亲请大夫……”说到后面,男孩再也忍不住扑到黄侍郎身上大哭起来。 “呜呜呜……外祖,你救救姐姐,救救母亲……” “韩老夫人,你要嫁孙女我管不着,可要嫁赵凌峰我却是要管管的!我大姐还没死呢,你们就要取而代之,是不是也太无法无天了!” 韩老夫人这才慌了神,反应过来,黄老头是故意无视她,故意激怒她的! “没死那就做妾!” “韩家真是脸都不要了,你们要作贱自己,却不能卖了我外孙女!来人,去将姑奶奶和表小姐带回黄家!” “外祖,还有我呢,我也要跟你回去。” “好好好,怎么会忘了你。” “我看谁敢,黄氏你要带走便带走,凉月和以坤姓韩,我看谁敢从我韩家抢人!” “宁愿撕破脸也要将凉月送到国公府,你韩家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了吧?不难猜,是赵斌的死有内情,那便好,既是人命,那就报官好了!” “你胡说些什么,与赵斌的死无关,是凉月自己不争气,这一切都是她闹出来的,你非要我当着众人将她干的丑事说出来吗?” “那祖母便说说,孙女到底做了什么丑事?” 韩凉月从夜色中走来,一身白衣如同鬼魅。 “废物,一群废物,你们就是这么看着她的?带回去,将这丢人现眼的东西带回去!” 黄家的护卫立刻上前护着韩凉月。 “带大小姐回去!”她姓韩不姓黄,就是告到天王老子那里,黄家也不占理! 毕竟是韩家的地盘,护院婆子更多,很快便从黄家手上抢到了人。 “还请周大人搭把手。” “可以,不过还请韩小姐回答我两个问题。” “你说。”韩凉月哪里还有不同意的。 “你可知到底是谁杀了赵斌?为何要杀他?” 韩凉月垂了眸子,再抬头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周大人,你现在已经不是刑部侍郎,还请不要插手我韩家家事。你放心,韩凉月就算入了国公府,也只做妾,不会影响你大姐的正室地位。” 周森却只是冷冷瞟了眼老夫人,目光依旧落在韩凉月身上。 原本还要考虑的韩凉月听老夫人这般说,对韩家彻底死了心,凄然一笑,“祖母既要如此对我,便不要怪我将韩家丑事公诸于众了。” “你住口,你一个姑娘家迟早要嫁人,就算今日不嫁赵凌峰,没了韩家庇佑,你又能嫁给谁?一笔写不出两个韩字,凉月,你不要做傻事!” 熙悦郡主软硬兼施,一面觉得她应该不知道真相,一面又担心她知道,一颗心紧张的要命。 “小婶是怕了吧!可凭什么你们犯下的错要我来承担责任!赵斌明明是被你们害死的……” “你够了,越发胡说八道了!”韩炎冲过去就要打韩凉月,抬起的手被周森捏住了。 “你们越是心虚,就越证明我要说的话是事实!” “小婶给你戴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你还护着她,可真是夫妻情深呢!” “赵斌正是撞破了你的奸情,这才遭来横祸,而祖母却为了遮掩你们的丑事不要国公府追究而选择卖了我。呵呵呵……可真是讽刺啊……” “奸夫是谁?”周森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却自有一股压迫让人无法忽视。 “付霆,我小叔的好友呢!” 韩炎目眦欲裂,而熙悦郡主更是摇摇欲坠。 “你胡说些什么,你怎可这般造谣你小婶!”韩老夫人气怒的直抚胸口。 “熙悦,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母亲,不是凉月说的这样,是赵斌醉了酒,误闯到我休息的地方,是他想要轻薄我,幸亏夫君赶到,却失手伤了他……” 熙悦郡主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不少人信了她的话。 “郡主是想说赵斌死有余辜?” “周森,你够了,你这下可满意了,斌哥儿已经死了,你还要将他的丑事翻出来吗?他是我的嫡长孙,他死了我不难受吗,可这事他有错在先,我能怎么办,只能两家一起和稀泥!” 安国公的马车跑得慢,现在才赶了过来。 他这话算是承认了熙悦郡主的说法,可周森是谁,掌管刑部近二十年,又怎会被三言两语所欺骗。 “你说,是韩炎还是付霆杀了他?” 第115章 情敌上门 韩凉月被周森盯着,头皮发麻,她害怕却又不得不说出真相,否则错过今晚,她被留在韩家定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是他们两人一起杀的!付霆会武,力气大,他按着赵斌,小叔用枕头将他捂死的。这些韩家的府医都清楚,你若不信,可以问他。就是不知有没有被小叔他们灭口。”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 “他手腕上带了我给他防身用的暗器,显然,他去参加寿宴不可能是用来防身的,所以他是去杀人,是你请了他去杀人?” “韩凉月,你也不无辜!你是想利用他杀江晚吧?呵!江晚是谁,也是你能对付的,不自量力!” “赵斌也是个蠢货,信了你的话,以为带个暗器就能杀了她。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要杀江晚?” 韩凉月震惊的看着周森,不明白他为何会知晓这些。 面对周森满是压迫的目光,韩凉月低声开口,“或是因为许肆。” “原是如此,他拿许肆没有办法,便想伤害他在乎的人。是你给的提议吧?这种后宅手段他是想不到的。” 韩凉月垂了脑袋,“我只告诉他这些实情,怎么选择是他的权利。我从未想过害他,杀他的人也不是我。” 面对韩凉月的开脱,周森只是淡淡一哼,继而目光落在韩炎身上。 “杀人偿命,韩炎,你不敢面对妻子和好友双双背叛的事实,反倒以灭口的方式来掩盖真相,真是个懦夫。” “这都是韩凉月的一面之词,你们没有证据……” “谁说没有?”周森朝着夜色中拍了拍掌,几个穿着官服的刑部官员走出来。 “这是验尸结果,赵斌并非死于醉酒,而是窒息而亡。手腕上有淤青,是被人强行按压所致。另外,付霆已经捉拿归案,这是他的口供!” 听着大理寺官员的话,韩家众人皆是变了脸色。 “带走!” 周森扫过众人,最后走向安国公凑到他耳边低语,“我大姐若是有个好歹,你就等着给赵凌峰收尸吧!” 暗处的白虹再次出声,“这周森……好像办案也还行哈?” 江晚自然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叹,语气郑重的道。 “你不要因为他败在阿肆手里几回就小看他。他只是不如阿肆,但对付赵韩两家蠢货却是绰绰有余的。” “皇帝能让他管理整个刑部,他又岂会是庸碌之辈!你瞧,他表面是被革了职,可刑部依旧听命于他,只这一点便足以说明他的能力!” 白虹点头,又露出几分担心,“那他现在知道事情与你有关,会不会找你麻烦?” “我们注定是对立的立场,有没有这些事,他都会找我麻烦。即便知道是我将赵斌带去撞破丑事的又如何,杀赵斌的可不是我,而且我也不过是自保而已!” 韩老夫看着儿子被人押走,软了腿,若不是被人扶着,怕是要倒在地上。 “你现在满意了?” 韩凉月嗤笑一声,“你不怪小婶红杏出墙,反倒来责怪我?” 韩老夫人又岂会不怪,怨恨的看向熙悦郡主,“贱人……” “母亲最好想清楚了,如今还能救夫君的就只有我了,除了我,你还能指望谁?” 是啊,韩家倒了,只有熙悦郡主的娘家能救她儿子了。 “你最好能将他救出来,否则别怪我将你的丑事宣扬出去!” 老夫人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几乎是被下人抬着回去的。 韩府门口的热闹终于散了,韩凉月也跟着黄侍郎回了黄家。 少女跪在地上,神色凄婉,语带哽咽。“外祖,凉月知道错了。” “错在哪?” 韩凉月咬着唇却说不出口,眼底露出几分倔强来。 黄侍郎叹息一声,“觉得自己没错对不对?你利用赵斌对付江晚,可就没有想过,自己也是被人利用的那一个吗?” “不可能……我,我会被谁利用。外祖不要误会辛颜,她与江晚无冤无仇,她是因为我才告诉我父亲的死与江晚有关的……” 韩凉月嘴里虽这么说,心中却乱得很。 “不管江晚与你父亲的死有没有关,你都收起报仇的心思!我们几家加在一起也敌不过一个江家,你更不是她的对手!就如此次,她根本都不用露面,韩家和国公府就能输的一败涂地!” “再来说你是否被利用,你想不通的是她的目的对不对?” 韩凉月疑惑,“是因为瑞王吗?是瑞王指使她的?” “或许是,但不全是!你可知这一年多的时间她在忙什么?” 韩凉月摇头,闺阁小姐能忙什么?不就读读书写写字,偶尔参加宴会,又或者学习管家的本事? “她一直在收集医书古籍,打听各种珍稀奇药,甚至找人拜师学了针灸!你还不明白吗?” 这是他收到外孙的消息后找人查到的东西。 “她要对付江晚,因为……她喜欢许肆?”韩凉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她蠢,是她一颗真心喂了狗! “那姑娘是个心机重的,你以后远离着些吧!”黄侍郎又嘱咐了一句,至于她能不能听进去就管不了了。 黄侍郎能查到的东西,江晚又怎会查不到。 许肆这样优秀的人,爱慕他的京中贵女自然是不少的,但能像辛颜这样跳出来对她下手的可就少见了。 她还在想着拳头该往哪边打时,倒是辛颜先找上了门来。 听到一寻的禀报,江晚还以为自己睡迷糊了,直到到了花厅看着一脸浅笑打量着她的少女,她才振奋起精神来。 江晚坐到主位,随意抬了抬手,“坐吧,辛小姐找我什么事?”她还是喜欢打直拳,懒得弯弯绕绕。 “为了许大人而来。”辛颜也没有拐弯抹角,倒是让江晚又高看了她一眼。 “你这时候跑来,是生怕我不知道韩家的事是你的手笔?” “江小姐果然厉害,这么快就知道了。雕虫小技,是我献丑了!” “的确!” 辛颜脸上的笑意一僵,又听江晚继续道。 “昨晚的事你已经得到消息了吧,韩炎被抓,韩凉月也与韩家彻底决裂,以后只能寄人篱下,你怕了,所以今日一早便来与我谈条件。说说看,你有什么资本与我谈?” 辛颜本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动,却不成想才几句话的功夫,自己就已处于弱势,主动权一直在江晚手里。 “江小姐可听说过天山雪莲?” 江晚微微挑眉,“传说中起死回生,延年益寿,治百病的天山雪莲?倒是听闻过,只是传说毕竟是传说,在我看来未免有些夸大了。” “江小姐也不必急着下定论,你身边不是有位厉害的女医吗,你可以问问。” “所以你手里有天山雪莲?”江晚脸色淡淡的问道,心里却是有些激动的。 第116章 天山雪莲 “有,且是一株百年以上的,足以让许大人多活五年之久。”辛颜立马有了底气,高昂着头颅看着江晚。 百年以上的天山雪莲啊,真好!即便没有找到三九仙草,有了这雪莲,阿肆也能多活些日子了! “嗯,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天山雪莲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 “这样啊……那你可要快些嫁人,我好去你夫家谈价钱!” 辛颜绣眉微蹙,冷声道,“你何必装傻?” “那你倒是说说你的真实目的来,都能不要脸了,又何必不好意思?人总不能当了婊子还立牌坊!” “你……”少女恼羞成怒,一张脸涨的通红。 反观江晚,仍旧那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嘴角含着浅笑,眼底似有轻嘲。 “江小姐原是这般不修口德之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脏话吐了,嘴里才能干净!” 而你就是那个被吐的垃圾桶! “看来我的消息有误,江小姐并非爱慕许大人!” “哦,那要如何才算爱慕,爱慕他成全你吗?” “既是成全我,也是让他活着,江晚,我以为你的爱至少是拿得出手的,没想到你竟如此自私!” “自私?不顾他的意愿,将他当成货物一般让给你,便不是自私?像你这样,一面说着爱慕他,一面用尽手段践踏他不是自私?” “我如何践踏他了?许大人在我心中就如同那天上的明月,高洁正直,我只有仰慕敬重,何来践踏!” “是吗?所以你觉得他会为了多活几年,委屈求全?为了一颗破雪莲,弃我选你?你哪来的自信,觉得多了颗雪莲就能比过我?就能让他高看你一眼?我若是没说错,他怕是连正眼都没看过你一眼吧!” “说这么多不过是为了掩盖你的自私嫉妒罢了!你若真为他考虑,就该希望他好好活着!而我能让他好好活着,便是比谁都强!” 江晚嗤笑一声,“既然这么有自信,为何不直接去找他,反倒来找我?不就是怕被他扫地出门,颜面无存吗?” “所以才会选择来我这,我若是同意自然最好,若是不同意,便是自私不爱他,正好可以挑拨我俩的关系,算盘珠子蹦得可真响!” “阿晚说的不对!”清朗又委屈的声音从远而近,头戴玉冠,宽肩窄腰的男人从门口走来。 男子的目光自落到江晚身上便没再离开过,眼底似带着控诉。 “哪句说的不对了?” 男子习惯性的伸出手来,被江晚一瞪,手掌落在半空,面上越发委屈起来。 “阿晚,冷!” 啧啧啧,难怪帝王总是沉溺于美色,许肆这样的妖精,江晚再好的定力也抵挡不住啊! 少女白他一眼,将他略显苍白的手掌握在掌心,用内力帮他温养着。 许肆这才满意了,接上刚才的话题,“你说我将她扫地出门不对!” “怎么不对!”江晚恶狠狠的看着他。 一直被无视的辛颜却升起一丝激动来,两眼放光的看着许肆,面上更是娇羞无限。 “我的地盘岂是什么阿猫阿狗也能进的!” 意思是根本不会放她进门,何来扫地出门一说! 江晚这才转怒为笑,轻飘飘扫了眼辛颜,对许肆赞道,“还是你嘴毒!” “许大人,江晚她根本就不爱你……” “阿晚,她在这里太碍眼,还聒噪!” “知道了,这就赶她走!” 江晚一面像个诱哄小白兔的娇娇女郎,一面又像个欺负弱小的恶霸,转脸就生了冷意,杀气腾腾。 “听到了吗,辛小姐,你该滚了!” 辛颜像瞬间坠了冰窖,四肢冰凉,心寒胆颤,再多的话此刻也尽数堵在喉咙出不了口。 她怨恨的瞪了眼江晚,这才转身离开。 她一定会让江晚后悔的! “都是你惹来的烂桃花!”江晚带着一丝狠劲捏了捏男子有些冰凉的指尖。 许肆勾唇一笑,“醋了?” “她也配?前有羲和公主,现有辛家嫡女,往后还不知要引来多少狂蜂浪蝶呢!你这一身皮囊也太会长了!” “谁也抢不走,身心都是你的!”男子手上一个用力,将少女拉过抱坐在腿上。 薄唇凑到她耳边,带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痒痒的,热热的…… “阿肆,一株天山雪莲而已,咱们不稀罕,咱们一定能找到三九仙草的。” “自然,你在担心什么?” “你是天上的明月,是林间的松柏,是百姓的青天,不要脏了自己的手,辛颜交给我就好!” 男子将头埋在她颈间,也将喉间的轻叹一并埋了进去。 阿晚,总是能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也总是能轻易安抚到他。 …… 东宫,太子的脾气越发大了,几乎每日都有宫人惨死在他的鞭子下。 容嬷嬷是太子的奶嬷嬷,算是东宫最得脸的奴才了。今日也被太子骂了一通,甚至打了一鞭子,自觉没了脸面,正躲在屋子里垂泪。 小丫头偷偷摸了进来,“嬷嬷,娘娘遣人送来的药。” 小丫头见她伤在后背,自觉的担起了上药的工作来。 “娘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有,只是有些担心嬷嬷,连你也劝不动太子,娘娘怕太子再这样下去会彻底触怒龙颜。” 容嬷嬷只能在心中叹气,太子倒了,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尤其是她和高显。 想到高显,嬷嬷眉头越发皱了起来。这人怎么说失踪就能失踪了呢,皇宫都被翻了一遍,却一点踪迹也没有。 “好了,你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容嬷嬷有些心烦意乱,摆了摆手挥退了小丫头。 小丫头出了嬷嬷住所,一路避着人到了花园,找到正在修剪花枝的丫头。 “快回去告诉太后娘娘,查一下卫家。” “哪个卫家!” “别问了,容嬷嬷说娘娘会知道的,快去。” 正要去寻容嬷嬷的顺才站在树荫下,闻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见小丫头跑走,也忙转身去了御书房。 “陛下,出事了!” “不是让你去寻容嬷嬷吗,能出什么事?”皇帝突然顿住,“莫非同高显一样也失踪了?” “是卫家……”顺才将听到的话仔细说来,皇帝的脸色越听越黑。 第117章 金屋藏娇 皇帝脸黑如墨,“太后竟然将手伸到了东宫!你说,她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陛下,那小丫头是从容嬷嬷那里得到的消息,现在要如何处置容嬷嬷?” “叛主的东西,自是留不得!只是……她如何敢的,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愤怒的皇帝不由冷静下来,心中各种怀疑一一闪过。多疑的他很怕这是有人设下的陷阱,目的自然是让他们自乱阵脚。 顺才见皇帝面色,就知道他多疑的毛病又犯了,咬了咬牙道,“陛下,老奴之前便收到消息,容嬷嬷最近与慈和宫走得有些近,太后似乎还赏赐了她不少东西,只是未能亲眼见证,老奴这才没有禀报。” 皇帝眯眼,打了个手势,暗卫现出身来,只是依旧站在阴影中,一身劲装与黑暗融为一体,不易被察觉。 “你去搜查一下容嬷嬷的住处,不要打草惊蛇!” 黑影一闪,御书房里陷入了沉静。皇帝心中千思百转,但始终拿不定主意,怕做多错多,更怕坐以待毙! 暗卫回来的很快,“陛下,这是从容嬷嬷处搜来的一些东西。” 顺才上前接过,一一查看后,分成了两份。 “这一份是东宫物件,应是太子赏赐,这一份有皇后赏的,更多的是太后宫里的。” “叛主的东西!现在这样……” 那小丫头回了慈和宫,却只是禀报了太子今日又伤了宫人的消息,至于什么卫家提都未提。 因为无论是她还是打探消息的丫头,都不是太后的人,而是皇后的人! 卫家的消息也根本不是容嬷嬷那里泄露的,是皇后通过禁军传递给她们的。 从头到尾这都只是一场演给顺才和皇帝的戏! 深夜时分,暗卫偷偷离了皇宫,如一只蝙蝠飞行在夜色中。 早已候在宫外的江晚悄悄跟了上去。 暗卫的速度很快,也很谨慎,在城中绕了好几圈,这才出了城,朝着城东的相国寺方向而去。 相国寺邻山而居的是紫霄宫,是一处专收女弟子的道馆,而与它们三足鼎立的便是墨香书院。 在这三处建筑中间,建了一些小院落,多是一些女户,或脱离了家族单独居住的女子。 之所以选择在此,是因为女子立世多艰难,而无论是相国寺还是紫霄观,亦或墨香书院,算得上是一种依靠,因为真遇到困难,他们一般都会伸出援手。 暗卫便进了其中一处最不起眼的小院,而当江晚落入院中时,一眼便看出了此处的不凡。 院中有阵法,各处景致皆是精雕细琢,所用之物都是上品,比起皇宫,虽少了一分气派,却多了几分宁静雅致,可真是一处藏娇的好地方! 卫希月睡得正香,被伺候的嬷嬷拉去来,脸上有些不悦,但听说是宫中来人,又立刻打起了精神。 年近四十的妇人,脸上没有丝毫皱纹,一双桃花眼里,既有成熟妇人的妩媚,又有年轻少女的灵动,比起宫里以美色着称的淑妃丝毫不差。 卫希月穿好了外套,又隔了屏风,这才喊了暗卫进来。 “大晚上的,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陛下要娘娘去江南,即刻动身。” 卫希月皱眉,声音却透着委屈和楚楚可怜,“为何?陛下终于要废了太子吗?” “夫人多虑了,陛下是为夫人的安全考虑。” “被人发现了?”卫希月的声音没有紧张害怕,反倒带着一丝丝兴奋。 “夫人,时间不早了,未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还请即刻启程。” “我不走,除非是进宫。你回去告诉陛下,一动不如一静。” 暗卫无法,只能回去传话。 “等等,太子现下如何了?” 暗卫沉默不语,卫希月冷嗤一声,“看来还是不行,你告诉陛下,该狠心的时候还是要狠心!” 暗卫出了小院,绕了一圈并未发现异样,这才回了皇宫。 江晚的回程路却没有那般顺利,刚出小院不久,便被一道人影拦了下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梅花树下,白胡子光头一脸慈悲的望着江晚。 少女学着他的样子,念了句佛偈,“大师慈悲为怀,何不去边疆护佑众生!” 老和尚疑惑不解,“施主是何意?” “以戈止战,以战求安,不破不立!” “阿弥陀佛!”老和尚叹息一声,“看来施主已经猜到贫僧的身份,也猜到贫僧为何拦你。” “这天下能有几个得道高僧,又有哪一个比得过天一大师的风采!” 老和尚笑得越发慈眉善目,“这倒是事实!不过,别以为你夸了贫僧,贫僧就要闭嘴,该劝的依旧要劝。” 老和尚抬头仰望星空,“帝星黯淡,紫微星起,天下即将大乱……”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乱中有序,向死而生!大师既已修了二十年的闭口禅,何不再继续修下去!” “施主,戾气不要太重!” “你将我从地狱拉起来,却叫我戾气不要太重?” 这句话如同重锤直击老和尚心灵,手腕上那串黑色的佛珠突然爆发出一阵金光,将老和尚笼罩其间。 金光消散,原本不明所以的老和尚眼底的疑惑消失,只余无尽悲悯。 的确是他用佛珠的累世功德,加上许肆的龙血龙气,将江晚从地狱拉回来的! 如今佛珠已散,因果已定,他注定改变不了什么了! 既是他选择了重来一世的机会,便说明前世的结果是不如意的,那他便无需再插手了! “冤有头债有主,只望女施主少造杀孽!” “我只杀该杀之人!” “善哉善哉!” …… 皇帝得知卫希月不愿离开,想想她说的一动不如一静便也就不勉强了。那个地方住的大多都是可怜人,谁能想到里面藏了太子生母呢? 天亮之后他亲自见了容嬷嬷,“太子昨日打你了?他最近是越发不像话了!” “是奴才惹怒了殿下。” “行了,朕还没有糊涂。这些年你与高显对他的照顾朕都看在眼中,可他却是一点不顾情面。你如今年纪也大了,又能挨得了他几次磋磨?” 皇帝一副仁德样,让多少有些了解他的容嬷嬷心中越发紧张。 “你可想要出宫?朕答应过你们的,荣华富贵一生,总不能到头来却是不得善终。” “奴才谢陛下体恤,可奴才不放心殿下……” “正是为了他,你可要考虑好了。你是他奶嬷嬷,万一哪天死在他手里,天下人要如何看他!” 一滴冷汗砸在地上,容嬷嬷知道陛下这是非要她出宫不可了。 “谢陛下恩典!” 当日,便有暗卫架了马车护送容嬷嬷回乡。 一路上,容嬷嬷都提着一口气。直到出了城,夜色降临在荒无人烟的山坡上,马车停了下来,那颗悬着的心也彻底死了。 她掀开车帘,苍老的面容上连皱纹都似在颤抖。 “为什么,陛下为什么要杀我?” 第118章 容嬷嬷 “天子要你死,何须理由!”暗卫抽剑刺出。 “不能,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你也会死的!”求生欲让容嬷嬷身子也变得灵活起来,竟然躲过了这一剑。 “我没有骗你,你就不想知道陛下为何要杀我吗?是为灭口,他这么多疑,定是会怀疑我将秘密告诉了你,所以你回去也必定是死!” 暗卫犹豫了,他平日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难怪今日头领会选中他,原来是挑弃子的! 见他犹豫了,容嬷嬷越发加快了语速。 “太子不是皇后亲生的,他的生母是太后最恨的卫家人,是教司坊出来的女人!” “你现在知道了这等天大的秘密,陛下定然是不会留你性命的,我们一起跑吧!” 跑?能跑到哪!夜风吹来,暗卫不由打了个寒颤,脑子也清醒过来。 跑不掉的,天亮之前他若还没回去复命,天涯海角,头领也会将他找出来碎尸万段。 “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长剑再一次刺出,容嬷嬷吓得脸色惨白。 就在这时,一颗石子掩在夜色中迅速射来,容嬷嬷脚腕一痛,身子朝着山下跌落。 刺客站到边上往下看,黑漆漆的如同一口深渊在凝视着他。 “应该必死无疑吧!”像是为了说服自己,暗卫兀自点头,而后将马车也一并推了下去,这才回宫复命。 吓晕过去的容嬷嬷再次醒来,不仅手脚被绑着,嘴里也塞了臭抹布。 她没死太好了,可似乎成了阶下囚。心情大起大落,容嬷嬷激动的像条肥硕的蚯蚓在蠕动。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她抬头望去,刺目的阳光下是江晚那张含笑的脸。 容嬷嬷瞳孔一缩,身上才生出来的的力气瞬间失了个干净。 江晚一把扯掉她嘴里的抹布,“别介意啊,昨晚怕你半途醒来,所以给你绑了。说说看,是想死还是想活?” 容嬷嬷垂着眼不说话。 “看来是不想活了,早知昨晚便不救你了。” 江晚说着手掌落在她头顶,似乎下一刻就能一掌拍碎了她的脑袋。 杀气一点点增加,容嬷嬷的冷汗也一点点增加。 “别杀我,我说,你要问什么我都说!”不是她背叛陛下,是陛下先舍弃了她,说不定高显的失踪也是陛下的手笔。 “萧逸是卫希月的儿子,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一句话便碎了容嬷嬷仅存的侥幸心理。她什么都知道了! “当年是奴婢和高显偷偷将太子带进月华宫的,陛下身边的暗卫和顺才公公自然也是知情人,另外就只有卫夫人和她身边的一个婆子。还有就是昨晚那个暗卫!至于皇后身边的知情者都处理干净了。” “你确定?” “奴婢知道的就这些。至于还有没有人……如江小姐这般查到的就不知道了。” “第二个问题,皇后的儿子呢?” “陛下让暗卫带走了,至于具体去了哪,是生是死我不知。” 江晚又将臭抹布塞回了她嘴里,转身出了柴房。 “看好了她,别死了就行。” 娘娘的儿子还活着吗?江晚猜不到,或许只有皇帝才知道。 少女眼底划过一抹杀意,再忍忍,一刀杀了狗皇帝容易,可后续的麻烦却会不少。 阿肆不能像上一世那样,做逆臣贼子,他要堂堂正正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小姐你回来了,要不要睡会儿,眼圈都肿了。” 一寻拿来热毛巾给她敷在眼皮上,江晚舒服的喟叹一声。 “谁惹我们一寻了,小脸绷得那么紧。” “小姐你是不知道,咱们院子的的洒扫丫头今日竟想打探你的行踪,吃里扒外的东西,都怪属下瞎了眼,当初明明看上去很老实的丫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所以是在生自己的气啊!” “小姐,属下在说正事呢,你就别打趣了。” “嗯,所以正事是她受了谁的指使?” “恨就恨在那丫头打死也不说,你说奇不奇怪,这府里还有谁能让她这般死心塌地!” 江晚取下毛巾,神色凝重起来。“流萤呢,这几日客院那对母女在做什么?” 一寻很快寻了流萤过来。 “很安分,梁夫人每日都待在院中,有时绣绣花,有时做些云州美食,再就是教导宋馨。” “宋馨这几日出门的也少了,只每隔两日去一趟百和堂,依旧是拿一袋活物。” “没与浅月阁的丫头接触过?” “没有。” “这可就奇了怪了。”江晚心中警铃大作。 不待她想明白,江枫又找了过来。 “你还没有回国子监?” 江枫羞愧的垂下头,“祖母替我请了半月假,说是需要我回府侍疾。” “你应该知道她的目的,你是怎么想的?” “我来正是为了此事。今早祖母又问了我这个问题,我……”说到此处,江枫整张脸通红。 江晚奇怪的看着他,那红里面不仅有羞还有愧。 “你答应了?” “不是,我没有!”江枫立刻摆手否认,心口却突然传来一阵钝痛,他立刻挥掉脑中思绪,不去想与宋馨有关的事。 “怎么回事?”江晚没有错过他刚才的异常。 “大姐,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错了,或许说来你会觉得匪夷所思,又或觉得是我疯了……” “别说这些废话。”江晚神色凝重。 江枫见此心中竟有一丝安定,整理了一下思绪才道。 “梁夫人母女来府上那日,我便知道祖母的意思了。我一开始便是不愿的,却不知为何,今早祖母再问我时,我差点就一口答应了。” “我从祖母院里落荒而逃,回去后始终想不通究竟是为何?这些日子,我总能在府里各处碰见宋馨,从一开始的陌生、避嫌,到慢慢的熟悉,交流似乎也多了起来。” “甚至……没有见到的时候还会不自觉想念。原本我是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也就是今日我差点同意祖母的那一瞬间,突然生出一股不安来。” “十日,才十来日,我对宋馨的态度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不认为这是爱上了她的缘故。” “为何就断定不是?一见钟情的爱情也不少?” 江晚并非抬杠,只是想弄清他的心中所想和质疑。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开心的,可我想到她,却是一种迫不及待的急切和邪念。” 江枫觉得很难为情,可理智告诉他必须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 “还有吗?” “有了怀疑后,我又尝试着用嫌弃怨恨的态度去想她,结果就会如刚才那般,心尖似有针扎!” “一寻,立刻让绿蚁回来。” 第119章 蛊虫 浅月阁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落在绿蚁把脉的手上。 少女眉头轻蹙,换了只手依旧没有从脉象中检查出问题来。 “你试着想她。” 江枫照做,一瞬间心中情绪翻涌,脸色潮红。 绿蚁眉头拧得更紧。 江枫只觉一颗心好似要跳出来,立马换了情绪,针扎般的疼让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来。 绿蚁立刻朝他心口扎了根银针,让他收了心中思绪,又走到他身后检查了他的耳后。 那里一根红线似有若无,随着他的情绪波动好似也在跟着跳动。 “是中蛊!” “果然如此。”江晚低语,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意外。 “二少爷体内的蛊应该是个半成品,所以你才会有所察觉,进行反思,若是厉害的蛊,你的整个心绪和思维都会跟着蛊的主人走。” “能解吗?”江枫有些紧张,问完都不敢看绿蚁。 “医和蛊是完全不一样的领域,我能看出来还是小时候听祖父讲过,至于解法却是不会的。” “若是不解,他会怎样?”江晚问道。 “要看他体内的蛊会不会成长,若是吸食了二少爷的精血变得越来越强大,那二少爷可能会被完全控制。也要看施蛊之人的本领,一般这种蛊都是有主人的。” “是宋馨,若是杀了她是不是也能解蛊?” “不一定,有的蛊主人死了,蛊也会跟着死,但有的却会越发暴躁不可控,甚至与宿主同归于尽。” 这可不好办了,本想直接将宋馨抓来杀了了事的,如今却只能先找人解蛊。 江晚正想着办法,一旁的江枫突然痛苦的倒在地上。 绿蚁掀起他的衣袖,就见手臂上一根红线在不断的跳动。 不待她有任何反应,那红线突然爆开成一团血雾,一只粉色的蛊虫隐藏在血雾中精准的朝着江晚飞去。 其他人根本发现不了,江晚虽然没有看见,但却突然寒毛倒立,本能的朝一旁躲去。 可那蛊虫却像是认定了她似的,也转了方向跟随而去。 江晚运起内力,周身似有一层防护罩,目光一一扫过飞来的血雾,终于看到了停在她面前的那只小虫子。 蛊虫好似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蠕动的身子停了下来,且不断的变小,与周围血雾完全融为一体。 江晚又震惊又佩服,是他们小看了这只蛊虫,也小看了宋馨。 什么半成品,什么半吊子,都是伪装!他们的目标也不是江枫,而是她江晚! 僵持间,小院门口突然出现一道绯色身影。 “阿晚!” 许肆总觉得心神不宁,尤其是得知绿蚁被喊回去之后,如今见院里情景,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江晚身前的血雾突然朝着许肆冲去。 “小心!”少女身轻如燕,眨眼功夫便到了许肆身边,一把将他拉开,可身上的内力罩也露出破口来,让蛊虫有了可趁之机。 眼看血雾靠近,许肆虽不知是什么,却能肯定不是好东西,也不知哪来的力量将少女一把拉入怀中,身子一转,高大的背影如一座堡垒将她护在身下。 “不要!”江晚红着眼眶喊道,抬眸却对上男子坚定又温柔的眼神。 这一瞬间,江晚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世。 那是一个雨夜,她带着亲卫在回西北的路上被禁军追上。 一番厮杀,亲卫几乎死伤殆尽,而她也耗尽力气就要倒下。 她以为她会死在那个雨夜,可迷迷糊糊间似有人抱着她,不断在她耳边呢喃着,“活下去……” 那一片绯色如同一把火焰撕开暗夜,照进了她的冰凉的心间。 “二位……没事了。” 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江晚从许肆怀里出来,这才看到他们面前站着一位白衣少年。 少年扎了一头彩辫,腰带也绣着七种颜色,衣服却是纯白,给人一种又热烈又纯净的混搭感。 他手里拿着一个竹筒,江晚走近一看,竟是那只又变大了的蛊虫。 蛊虫在竹筒里四处乱转,好像很慌乱的样子。 “你是谁?” “我叫邬查苏,云州梅山人,这次是与梁家老夫人一起来的京城。” 话音刚落,老管家一脸喜气的带着人走进了浅月阁。 “大小姐,梁老夫人进京看望你了。” 江晚朝老管家身后看去,就见一位老夫人被嬷嬷扶着慢慢走来。 老人看上去有些疲惫,但步伐从容,面上慈和,看向江晚的目光带着柔情,眼底深处似有追忆,像在寻找某些熟悉的身影。 “外祖母。”江晚虽从未见过这位老人,但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亲近和善意。 “好孩子,老婆子不请自来,你别嫌弃。” “外祖母言重了,你能来我很开心,本该我去云州看望你的。” 老人握住她的手,眼眶微红,“知道你忙,不怪你,我来看你也是一样的。” 江晚将人迎到了花厅,又郑重感谢了邬查苏,这才开口问起梁老夫人的来意。 “外祖母可是知道姨母在此?” “知道她来京城的那一刻起,我便开始担忧,直到你的人来云州查梁家和宋家,我便决定亲自走一趟。” “外祖母是担心什么?” 梁老夫人叹口气,“阿晚,对你母亲的死,你可有过怀疑?” 江晚面上顿住,心中掀起波澜,母亲的死她一直有怀疑,只是一直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许肆握上她的手,无声的给予她力量。 少女回神朝他微微一笑,这才回答老夫人的话。 “还请外祖母直言。” “你母亲的死传回云州,我第一反应便是不信的,尤其是江家给出的原因是受不了打击,悲痛自决。” “阿晚,你那时还小,或许不了解你的母亲,但我知道,她不是那般脆弱的人,更不会丢下才出生不久的晨哥儿,她定是被人害死的。” “我甚至让人进京,秘密开了她的棺,可并未查到她死因有异。然而却是因此,我越发觉得事情有异,也有个怀疑在心中生了根发了芽!” “蛊虫!你怀疑我母亲死于中蛊?” “阿晚,你果然与你母亲一样聪慧!你可知你母亲和你姨母之间的恩怨?” “我能感受到母亲对姨母的防备,但具体有何缘由却是不知。” 第120章 外祖母 “当年我嫁给你外祖做继室时,你姨母已经十岁了,你母亲只有五岁。我第一次做母亲,便是两个半大的孩子,根本不知怎么与她们相处。” “只想着人心都是肉做的,我只要真心待她们,她们自然也会真心待我。可我小看了梁兰秀,她不仅防着我,各处与我使绊子,还联合邬姨娘想要置我于死地。” “那时她才十岁啊,我简直不敢相信,可真相是你外祖亲自查出来的。那之后我便不再管她,与她保持着距离。” “可兰芝不一样,她聪明也豁达,与我亲如母女。或许正是我们的关系刺激了梁兰秀,她便妄图控制兰芝,最终闹得姐妹离心。而随着兰芝越长越优秀,梁兰秀便越发嫉恨她,使了不少下作的手段。” “为了不让你母亲继续受委屈,我请了人带她出门游历,也是这样,她才与你父亲结了缘。” “后来兰芝出嫁,梁兰秀竟找了人冒充兰芝的未婚夫家,事情最终虽是解决了,可也让人很是膈应。我以为至此,她便是再无脸与兰芝来往,谁曾想,在你五岁那年,她竟带了一双儿女来京看望你们。” “我得知后整日整夜的担心,直到他们离开,你母亲也安然无恙我才松了口气。” “又过了两年,你母亲的死讯传来,我原本是没有怀疑她的。直到邬家以蛊害人出事,我才知道整个邬家包括邬姨娘竟都会巫蛊之术。” “邬家被仇家找上门,邬姨娘临死前求我救她邬家唯一的男丁,也就是邬查苏。作为交换条件,她这才告诉我梁兰秀跟她学了巫蛊,但她资质普通,只学了些皮毛,反倒是她的女儿,小小年纪不仅天赋过人,心思也够狠毒。” “所以我这次才特意带上了邬查苏,他的巫蛊是正宗传承,不会比宋馨差!”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的良苦用心。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将母亲的死查个水落石出,不给你留遗憾!” 梁老夫人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江晚却越发羞愧,自从母亲不在,她便与梁家断了来往,这些年外祖母应该很难过吧! 似看出了她的自责,老人开口劝慰,“你别往心里去,这些年你一人撑着整个西北,哪有多余的精力。” 江晚心间流过一阵暖流,眼前的老人让她有了一种自己也不是孤家寡人,也有家人依靠的感觉。 “大小姐,人带来了。”流萤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接着便见他一手提了一个,将梁兰秀母女扔到了地上。 “阿晚,发生了什么……”梁兰秀还想接着演,抬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目光,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我说阿晚怎么突然对我下手了,原是有你这个老虔婆来嚼舌根了啊!” “阿晚,你别信她,我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她不过是个小妇……” 啪!响亮的巴掌声让梁老夫人都愣了一瞬,继而又觉快慰! 她是继母,对原配的女儿是打不得骂不得,那些年她在梁兰秀手里吃了多少暗亏,真真是过了十多年都还记忆犹新。 如今看着这一巴掌,心中真是畅快无比。 “你打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你长辈,江晚,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长辈,呵,真是难得你还知道长辈这词!你先跪下给我磕头请安,再来谈什么是规矩!” “老虔婆……” 啪!又是一巴掌,这下两边脸都红了,五指印清晰,还挺对称! “若是还不知道如何说话,我不介意多来几下!” 梁兰秀被江晚似要杀人的目光盯着,心间发凉,不由去看一旁的女儿,却见她只盯着那穿白衣的小白脸。 “江枫身上的蛊虫是宋馨下的,但最终目标还是我。你们应该是发现无法直接在我身上动手脚,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吧,倒是小看了你们!”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江晚,你别被有些人随意忽悠两句就信了。”宋馨带着些无所谓的态度。 “带上来。”江晚对着外面吩咐。 砰的一声,一个人影砸了下来。 “认识吧,百和堂的掌柜,宋馨你可是每隔两日就要去上一次的。” 江晚上前,一脚踩在老掌柜手腕上,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裂声响起,痛得老掌柜哇哇大叫。 “你给宋馨布包里装的是什么?喂蛊虫的东西?” “小姐,老奴也是被逼的,姑奶奶二十年前就给老奴下了蛊,老奴不敢不听他们的啊!” 说完他就脸色大变,喉咙处似有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 邬查苏立刻上前,在他脖子上割了个小口子,然后撒了些粉末,一只蛊虫便从里面钻了出来。 “最普通肿蛊而已,没事了。” 老掌柜喜极而泣,不用江晚问,便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二十年前,老奴才被老夫人拨给二姑奶奶,大姑奶奶便给奴才下了蛊。这些年老奴也没有做别的,只是将京中的消息传回云州。之前是二姑奶奶的消息,如今是大小姐的消息。” “另外就是准备喂了毒药的一些动物,蜈蚣,蜘蛛,蟾蜍,蛇鼠这些都可以。” “除了这次,上一次他们来京,可有准备过?” “有,那时候是大姑奶奶身边的嬷嬷来取的。” 此话一落,整个花厅里的人都感觉到了从江晚身上散发的杀气。 少女一步一步走近梁兰秀,窒息的感觉让她想要逃离,可身体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气,根本无法动弹。 “我娘是怎么死的?” “我……我怎么知道……” “你给她下了蛊?” “我没有,你别污蔑我……” “看来真不是你,是宋馨吧,那时她才多大?不到十岁,可也正是因为她的年纪,所以我娘才对她不设防。加之她的巫蛊术应该比你强,所以由她动手才是最佳选择,对吗?” 江晚每说一句,梁兰秀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正当她要转身去抓宋馨时,宋馨腰间的香囊突然飞了起来,无数只颜色各异大小不同的蛊虫从中飞出,朝着花厅里的人飞去。 “找死!”江晚内力震荡而出,周围的蛊虫全部被震成了血雾爆开在半空中。 但蛊虫实在有些多,离得远的逃过一劫后以更快的速度朝着众人飞去。 第121章 梁夫人被灭口 江晚刚才的一击已经损耗了她八成功力,即便再来一次也无法在短时间将蛊虫全灭。 好在这时候邬查苏已经反应了过来,他一拍腰间的彩色腰带,那些颜色竟然活了过来,以极快的速度追上宋馨的蛊虫。 两批蛊虫瞬间开战,蛊虫的主人也已经打成了一团。 江晚见众人没事,这才一把抓过梁兰秀,“你们给我娘下了蛊,却在两年后才发动,总不能只为了避嫌。所以,是谁让你们杀她的?” 梁兰秀露出得意又嘲讽的笑来,“江晚,你很聪明,和你娘一样,可是聪明又有什么用呢,只会不得好死!” 江晚掐上她的脖子,“你是觉得我不会杀你?还是觉得我真不知道你是受谁指使?” “我那好祖母这次请你来杀我的条件是什么?许宋馨侯府夫人的位置?” 见梁兰秀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江晚凑近她耳边,“你以为我只怀疑老夫人对不对?你们都笃定我一死,侯府爵位便能落到二房,是有人给你们漏了底吧?能为天子效劳,你很得意是吗?” “哈哈哈……猜到了又如何,你能报仇吗?你敢吗?” “你为何觉得我不敢?” 梁兰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底又是兴奋又是轻蔑。 “那你快去啊,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话音未落,一支暗箭从窗外射来…… 江晚转眼盯着那支箭矢,她随手便能接住,又或者只是一动手就能将梁兰秀拉开,但她什么都没做,只静静的看着闪着寒光的箭矢刺入她的脖子。 梁兰秀惊恐的瞪大了眼,指着江晚似要求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看,不需要我动手,你一样活不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看着宋馨也被灭口的……” 梁兰秀好似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便听江晚道。 “我会亲手杀了她,她不是喜欢玩蛊吗?那就让蛊虫将她一点一点啃食干净,只留一张美人皮,做成天灯如何?” 梁兰秀抓住江晚的手,眼底带着祈求。 “皇帝有杀我江家的理由,可我娘只是一个普通的后宅妇人,他为何也不放过,你可知缘由?” 梁兰秀灰暗的目光扫过已经败在邬查苏手里的女儿,眼底满是心疼和不舍。 她用尽最后一口气,在江晚手心写下了一个字,而后不甘的盯着江晚。 “是个羽字,什么意思?”江晚不明白。 “墨羽卫,伯母是墨羽卫的人?不,墨羽卫都是孤儿,所以她是墨羽卫首领!”许肆走上前急声问道。 梁兰秀点头,而后闭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江晚震惊到久久无言,墨羽卫她是从许肆那里知道的,皇帝之前留着钟离不杀,便是想从他那里查到一批军械的下落。 而那批军械正是钟家为墨羽卫打造的。 皇帝的私军,以一敌百的暗卫高手,这样一群人怎么可能听令于她的母亲? 顺着暗箭追出去的流萤回来了,“大小姐,属下没有追到。” 一旁的许肆却朝江晚点了点头,她便知道白虹已经默默跟上去了。 “将宋馨带下去关起来,不要饿死就成!” 梁兰秀既然告诉了她这么个重要信息,当做交换条件,她不会折磨宋馨,但等她查清母亲的事,她会亲自了结她替母报仇的! 等宋馨被人带下去,梁老夫人才开口,“阿晚,你是不是想不明白,你母亲为何会如此厉害,或许我能为你解惑!” 老人说完目光不由瞟了眼一旁的许肆,撵人的意思很明显。 男子委屈巴巴的望了眼江晚,又朝着梁老夫人郑重行礼。 “晚辈许肆,原是打算年后去云州拜访外祖母,与您商谈我与阿晚的婚事的。” 江晚惊讶的看了眼他,她当然不会怀疑阿肆说谎,她只是没有想到他什么都考虑好了,一直在默默做着准备工作。 梁老夫人又不是瞎子,哪会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情愫,只是故意以此试探他的态度而已。 见他郑重,知他有打算,便也没有为难。 “阿晚,你母亲并非什么都不会的后宅妇人,她是懂奇门遁甲的高手,虽没有内力,却擅使暗器。” 奇门遁甲?暗器?这是她的母亲?记忆中那个温婉恬静的女子? “可是……她从哪学的这些?” 梁老夫人早有准备,从嬷嬷手里接过一卷快要散架的竹简递给江晚。 “这是我娘家的传承,从我祖父到我这一辈,没一个学会的,却不曾想,你母亲于此道颇有天赋。” “神机制敌,竟是这本失传已久的古籍!”许肆看着江晚手里的竹简很是吃惊。 “你知道?” “嗯,关于奇门遁甲有三本秘籍,其中的这卷神机制敌是记载最全面,也传承最久远的一本。” “外祖母家可是与夏侯家有渊源?” “我娘家如今姓侯,在前朝时便是夏侯。”梁老夫人并未隐瞒家族密幸。 难怪,《神机制敌》本就是夏侯家的家族秘籍。 “不仅如此,当年我为兰芝找的老师也不是凡人,他本是江湖上百晓门门主,后因得罪了人在江湖无法立足,这才做了隐士。” 白晓门,这个她知道,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情报组织,这就难怪了,母亲若是他的弟子,那相当于是将百晓门变成了墨羽卫,从江湖门派一跃成了皇帝心腹啊! “当今得位不正,是没有接手墨羽卫的,大概是后来收到消息,墨羽卫在你母亲手里,这才想要杀了她引出墨羽卫,如今看来,他即便是杀了伯母,墨羽卫也依然没有落入他手里。” “那墨羽卫去了哪?”江晚对此完全不知,只能疑惑的看向许肆。 “或许就散在京中各处,墨羽卫可以是任何身份。你可听说过金羽令?” 江晚摇头。 “号令墨羽卫的兵符,也是墨羽卫统领的传承,尤其是在没有圣上钦点的情况下,金羽令便是墨羽卫唯一认可的凭证。” 江晚瞬间就明白了许肆的打算,“你想让我拿到金羽令!” 第122章 也跟丢了 “除了你谁还有资格?” “你说得对,不管因为母亲还是因为你,我都该拿到金羽令。” 江晚说完又凑近许肆耳边,“墨羽卫交到我手里,你可就没有一点隐私咯?” 许肆有些脸红的轻咳,“要不,我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江晚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考虑要不要给你一个完整的我,你不是一直觊觎吗?”沙哑的声音含着笑意,意有所指。 江晚瞪他一眼,耳尖有些发红。 咳!梁老夫人轻咳一声,心中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啊,也不懂避讳着她老人家,未免也太光明正大了! “许大人的清名,我这个远在云州的老婆子都如雷贯耳,只不过与名声一起传出的似乎还有你这身上。” 老人精明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许肆,的确是长了一副好皮囊,这身板这气色看着也不错啊。 不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吧? “外祖母放心,阿肆的身子会好起来的。” “我不听你说,我要听他自己说。” “晚辈不敢撒谎,更不愿瞒您老人家。晚辈的身子的确有问题,但您放心,不论是生是死,我都会安排好阿晚。” 梁老夫人皱眉,对于这个答案她显然是不能放心的。 “外祖母,阿肆在我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但若是他真的不在了,我也能继续做江晚,好好活下去!” 这便是江晚,敢爱敢恨,也敢放手。爱情固然重要,但却不是唯一,拥有爱的勇气,更有爱的能力! 听到少女这话,不仅梁老夫人放心了,许肆也少了一丝担忧。 “你可别松懈,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会改嫁的,带着你儿子一起改嫁!” 才松回口气,少女带着狠劲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 这还了得?他必须得好好活着啊! “公子,大小姐,属下回来了。”白虹脸色有些羞愧。 “跟丢了?”江晚问完,就感觉到门口的流萤似乎松了口气。她有些好笑,不过也理解属下们暗中较劲的心理。 白虹最引以为豪的便是轻功,目前能快过他的也就大小姐一人,却没想到今日随便一个暗卫都把他给甩了,能不生气吗? “属下追出去,发现另有人盯着这里,于是便放弃了那放暗箭的人,转而想去抓那盯梢的。” “却没想到竟遇上了高手,属下才一靠近便被他发现了,且逃跑的速度特别快,路线也是精挑细选的,专往那人群多的地方跑,最后在大同路跟丢了。” 听着怎么有些熟悉的意味? “大同街,可是醉霄楼所在的那条街?” “不错,就是在醉霄楼附近跟丢了的!” “还真是巧了!我上次也在那跟丢了一人!” “同一个?”许肆终于插上了话题。 “大概吧,毕竟能快过我和白虹的人可不多!你可知醉霄楼是谁的产业?” “以前是靖王的,靖王谋反案之后,应该被皇家收回了。”许肆在卷宗上看到过。 “所以还是龙椅上那位的?不对,来灭口的才是皇帝派来的暗卫,跟丢的那人便不该也是他的人。上一次太后和小舅舅在听风茶楼遇刺,也同样如此,第三方的人盯着皇帝和我们!” 许肆点头,很认可江晚的分析。“比龙椅上那位还藏得深,这人不可小觑!” “不急,按照我们的计划一步一步,迟早会将他揪出来!” 许肆哪能不急,他想给江晚一个盛大的,独一无二的婚礼,若是不能早日恢复身份,怕是会委屈她的! 江晚自然不知道许肆是这般想的,正事谈完,便催着他回去休息了。 祖孙俩正说着这些年的经历,一寻在外通报。 “小姐,老夫人来了。” “她来干嘛?” “听说亲家老夫人来了,我这做主人的怎能不见见尊贵的客人!”老夫人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没什么好见的,我怕忍不住一棍子打死那老货!让她滚!”梁老夫人满面怒色,说话一点不客气。 这倒是很对江晚的性子,她还怕外祖母抹不开面子呢。 “让她回去,派人守住她的院子。” 这是要软禁老夫人的意思了!流萤激动的应了声,他早想这么做了! 院子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但很快就被流萤带人武力镇压了。 “你呀,就是太心软,那老太婆早该赶出去的。不过如今也好,直接软禁,也不怕外人知道说闲话!” “之前也怀疑过母亲的死与她有关,只是一直没有查到证据。这次倒要感谢梁兰秀母女撞到我枪口来。” “等真相大白的那天,让律法制裁她,你别脏了自己的名声!毕竟名义上她是你祖母!” “听外祖母的!” 老夫人拉着少女靠在自己身上,就好似回到了兰芝还未出嫁的日子。那时,她们母女也是这样,有事就商量着来,无事就靠在一起闲扯。 感受到老人的情绪波动,江晚也红了眼眶,她该替母亲尽孝的,以前是她忽略了。 “外祖母,云州好吗?小舅舅小姑姑都好吗?” “好,云州很美,民风淳朴,风景秀丽,美食也多。你小舅舅……算了,说他影响心情,等你见了就知了,你小姑姑是个阮性子,一点没像我,尽被她婆母欺负……” “那外祖母在京城多陪陪我,待到来年春暖花开,我送您回云州,去见见你说的风景,看看小舅舅,再去替小姑姑撑腰!” “原是在这里等着我呢,想留我多住些日子?” “嗯,有长辈疼的日子真好!” 梁老夫人红了眼,只紧紧抱着少女,心中又疼又愧疚。这么小的孩子,要撑着侯府,撑着西北,他们却什么都帮不上。 浅月阁里温情脉脉,另一边的南阳伯府气氛就有些剑拔弩张了。 许肆回到府里,便听闻母亲在院子里等他。 “阿肆回来了,可累着了,要先休息会儿吗?” “好。”许肆神色冷淡,顺着她的话应了声。 谢氏一张笑脸淡了下来,“你这是要赶我走吗?你如今大了,已经不耐烦应付我了是不是?” 许肆真心有些累了,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平静的问道。 “母亲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你可是又去江晚那里了?你们一无名分,二无婚约,这般没规矩的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 第123章 谢氏 谢氏说完,从许肆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冷意,她有些难受又有些心慌。 “阿肆你别误会,我这也是为了江小姐好。女子的名声最是重要……” “母亲既然知道女子名声重要,为何要答应韩家老夫人要阿晚去赴宴?在听到诚王府故意抹黑她时,又为何不站出来维护?” “你果然在怪我,你为了江晚对我生了怨恨可对?难怪这几日你连句问候都没有,更别说来给我请安了!” “我维护她?你要我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维护她?未来婆母吗?呵,那岂不是更让诚王妃抓到把柄!” “阿肆,你别忘了,江小姐与你无媒无聘,无论是侯府还是我们伯府,双方长辈都没有认可你们的婚事呢!” “母亲不认可?”许肆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情绪,但了解他的白虹却抖了抖身子。 完了,夫人彻底惹怒了公子,伯府……怕是要遭罪了! “阿肆,诚王妃的话虽然难听,但有一句却是对的。江小姐煞气太重,而你本就身弱,母亲是怕她会克了你啊……” 谢氏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 “所以我死了便是她害的,对吗?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她身上,母亲,你良心何安?我身子如何,别人不知,母亲还不知吗?” “正是知道,母亲才不愿你冒险,母亲想要你活下去。” “那母亲觉得我如何才能活下去?” “天山雪莲,阿肆,母亲找到了天山雪莲!” 谢氏被许肆淡漠的目光盯着,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皲裂,但她还是坚持说出自己的想法。 “辛家的大小姐,辛颜你认识吗?母亲得到消息,她手里有一株天山雪莲,能治好你的身子,你只要娶了她……” “够了!这样的话母亲以后都不要再提了。”许肆像失去了所有的语言和手段,眼底的光渐渐破碎,望着谢氏自嘲一笑。 “送夫人回去。” “你什么意思,你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生命?还要为了她不顾念母子亲情了吗?” “母亲做这些,是真的为我好,还是想要掌控我,掌控未来的儿媳妇?你不满意阿晚,不是因为她不好,只是因为她太好了,好到让你害怕,让你知道你拿捏不了她对吗?” 谢氏心中的隐秘就这么被无情击碎,脸色一片惨白,却还要试图为自己开脱。 “我没有,我是你母亲,我自然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是吗?我以为母亲是希望我早些去了的!十五岁那年,母亲故意支走了范老,不就是打算放弃了吗?” 许肆一直是个冷静的人,可今日他终于说出了一直埋藏在心中的话。 当年的事他从未与人提起过,谢氏也从不知道他什么都清楚。此时突然听他说起,震惊之余是心痛是羞愧,是无法面对的难堪! “不,不是……阿肆,我没有……”谢氏有些语无伦次。 刚好这时许薪走进了院子,他目光躲闪的不敢去看许肆,只快步上前扶着谢氏往外走。 “阿肆,你母亲有时候也挺难……你不要怪她。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我会劝她的。” 他当然知道母亲的难处,所以一直心怀愧疚,可这不代表他要被拿捏,更不代表会让阿晚跟着他受委屈! “父亲……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许薪脚步一顿,越发不敢去看许肆,扶着谢氏快步出了院子。 飞扬的雪花散漫的落下,这是冬天的初雪,很美,很冷,也很凄凉。 许肆背手站在原地,仰头看着雪花落下,鼻尖似有一丝冷香,他抬手揉了揉,却似有泪珠悄悄落下。 红色的狐裘披在身上,一丝暖意瞬间包裹着他。 “想哭便哭,我又不会笑话你!”虽是调侃的话,语气里却满是心疼。 江晚靠进他怀里,暖着他的身,也熨着他的心。 “你怎么来了?” “与你一起赏初雪,观腊梅,再温一壶米酒可好?” “好!” 酒自然是不能喝的,江晚剑指点在他睡穴上,让他熟睡过去。 将许肆放在床上,看着熟睡中的人眉头依旧有一丝褶皱,江晚轻轻将红唇落在他眉心,这才离开。 “谢夫人都说了什么?”江晚站在门口看着红了脸的白虹。 她偷香的人都没有脸红,抓包的人红个什么劲,江晚白他一眼,像是在调侃他的无用。 白虹将公子与夫人的对话一一复述,江晚越听眼底的杀气越重。 “你家公子十五岁,也就是五年前,发生了什么?” 白虹目色渐沉,想到这些年公子的委屈便没有隐瞒。 “那时范老将公子的身体调理得好了很多,他研究出了一套针法,说是能将公子调理的七七八八,但也有一定的风险。” “我们本以为伯爷得到消息会出来阻止,可没想到第一个反对的是夫人。他以担不起风险为由先是拒绝,后来干脆以范老家人的名义送了封假消息来,故意支走了他老人家。” “公子查清这件事后,气得犯了病,那一次很是凶险,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幸亏范老回来的及时,可也因为这一次,公子再次伤了根本,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江晚从头到尾只安静的听着,最后什么也没说,只一人去了谢夫人的院子。 谢氏被许薪送回去后,夫妻二人又大吵了一架,此刻正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抹泪。 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谢氏头也未抬。 “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谢夫人在伤心什么,是为阿肆不听话感到挫败,还是在担心他的身体?” 谢夫人抬头,眼底的惊讶慢慢化为怨恨。“不请自来,这就是江小姐的规矩!” 第124章 太庙祭祀 江晚不愿与她废话,直言道,“夫人这些年很矛盾很痛苦吧?” “阿肆越出色,你内心就越煎熬,一面为他感到骄傲,一面又遗憾为什么那不是你的儿子?” 江晚不顾脸色惨白的谢氏,继续道,“对阿肆好,觉得亏欠了自己儿子,对他不好,又觉得对不起这么多年的母子情,甚至愧对钟皇后。” “另一方面,阿肆越厉害,你越担心,担心他的身份曝光,担心他为伯府带来灾难。” “种种矛盾,复杂的情绪折磨着你,你便也折磨着他。爱不得,恨不得,远不得,近不得。” “你的艰难和委屈我都理解,可是夫人,阿肆的委屈呢?” “阿肆又何其无辜!” 谢夫人多年来的隐秘心境被人道破,一时又羞又愧,又恼又怒,指着江晚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自认为隐藏的很好,可阿肆那么聪慧又敏感,如何会不知?或许,许伯父也是知道一些的。” “我今日道破这些,并非想指责你什么,只是希望夫人不要自苦,也不要再伤害阿肆了。” “他对你永远会怀着一分愧疚,一分感激,而我……却不一定了。还请夫人好自为之!” 谢氏再抬眸时,门口已没了江晚的身影,她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你说得对,我就是见不得他好,也见不得他不好。我多么希望他就是我的孩子……多希望他平凡一点,他越是出色,我就越害怕,也越嫉妒……” “阿肆,我的阿肆……” 无人知道,谢氏口中的阿肆是她的儿子还是如今的许肆! …… 日子过得飞快,一连下了好几场雪后,北方传来了雪灾的消息。 大街小巷,百姓们议论纷纷,就在大家还在猜测朝廷会如何赈灾时,一道旨意飞快的传遍了整个京城。 太庙祭祀! 年末,便是当今登基二十年的日子了,届时,皇帝将带领一众皇室成员和朝廷大员于太庙祭祀。 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众人还在猜测这里面有什么门道时,祭祀的日子便已经到了。 天还未亮,太庙里里外外已布置妥当,各式祭品由礼部的人抬了进去。 皇帝的仪仗一眼看不到尽头,让人望而生畏。 一身龙袍的皇帝出现在视野中,百官下跪,高呼万岁。 皇帝龙行虎步走在最前,身后跟着皇室成员,而在一众人中,一身袈裟的国师显得尤其打眼。 皇后扶着太后跟在皇帝身后的位置,目光不由落在一旁的国师身上。 国师似有所感,微微侧头,那幽深的眸子里,没有慈悲,只有让人心悸的,如同藏了怪兽的深渊。 皇帝供奉了神位,国师宣读了祭文,而后便是献祭…… 整个祭祀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眼看到了尾声,负责此事的礼部官员悄悄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供奉在最中央神位上的太祖牌位突然倒了下来。 而同一时刻,原本霞光万丈的天空突然变得昏暗起来。 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落下,远处的天象更是出现了一头黑龙! 天生异象不是吉兆便是凶兆,而今看来,明显是凶多吉少。 “黑龙压城,白雪漫天,大凶之兆啊!”国师的声音打破沉默,为整个太庙蒙上一层阴影。 他闭上眼,手指快速掐算,嘴里碎碎念着,再睁眼时,眼底似有一层金光闪过,眼神满是惊恐,而后又现悲悯。 “陛下,杀星现世,国将大乱啊!” “哼,杀星有没有老夫不知道,但妖星倒是有一颗!整日只会装神弄鬼,蛊惑君王,妖僧不除,大盛危矣!” 贺祭酒站出来,指着国师便开骂。 “贺大人,如今可不是打嘴仗的时候,关系到江山社稷,还要国师细细道来。” 皇帝冷冷看了眼贺祭酒,开口便是维护国师。 “正因为关系到江山社稷,才不能如此儿戏。敢问陛下,此次太庙祭祀的日子可是这妖僧算好的?” “是。” “太庙祭祀这般大的盛典,他不算个好日子,算个大凶之兆出来,其心可诛!” 江晚不由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师祖这话妙啊! 妖僧承认今日是凶兆,便是他居心叵测或是能力不行,若不承认,那更好,今日便没了理由作妖! “先祖显灵,降下凶兆示警,如何不算好日子呢!是凶是吉端看怎么理解!倒是贺大人,为何百般阻拦?国师乃朕钦封,你却一口一个妖僧,可是对朕不满?” 皇帝这番明晃晃的为国师站台,众人看得分明,都垂了脑袋,等着看国师接下来要将谁打上杀星的称号! “陛下圣明!今日正是太祖显灵,警示世人。杀星乱世,必先铲除,方可维系国运。” “那国师可算出谁是杀星?” “太祖示警,表明此人恰在此行队伍中,黑龙现于西北,此人乃是从西北而来。” 国师一边说着,目光一边扫过百官,最后落在队伍后方的江晚身上。 “此人煞气颇重,进京后惹得事端频出,京城不得安宁……” 和尚快速捻着佛珠,似有一道金光从其间飞出,射向人群……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金光,直到它落在那道青色的身影上。 江晚含笑从人群中走出来,她本是没有资格参与今日的祭祀大典的,可西营得了两个名额,付彪硬是将第二个名额给了她! 付彪的儿子付霆因与熙悦郡主偷情,被发现后又合谋杀了赵斌,此事付彪自然能查到与她有关。 之前她便一直奇怪,付彪竟然没有向她发难,原来是在此处等着她! “又是杀星,煞气,又是西北而来,国师不如直接报我名得了,何苦还要浪费功力,表演一番金光除煞!” “大胆,国师乃高僧,法力无边,你一个小小教头,岂敢言语无状!” 太子党羽对江晚早有意见,如今见太子眼色,立马站了出来斥责道。 “法力无边?是这样吗?”江晚取下腕间的手串,学着国师的样子,捻动间一道金光射出,刺穿了国师的袖袍。 “看,我也可以法力无边!他可以说我是杀星,我也可以说他是妖僧,诸位大人说是不是这个理?” “阿弥陀佛!女施主业障太多,造下无数杀孽,若不化解,不仅害己,更会损害大盛国运!” “我造的杀孽的确不少,那你来说说,我都杀了谁?” “施主,杀人并非善事,不值得歌颂,更不值得你炫耀!” “啊呸!你个秃驴妖僧,是不是还要为死在她手下的人超度做法啊?”贺祭酒实在忍不住,再次站出来指着国师的鼻子骂道。 “陛下,这秃驴是在为胡人敌军抱不平,为敌人指责我大盛朝的将军,他不是妖僧是什么?” “胡人奸细吧!谁人不知江小姐乃是女中豪杰,是杀敌卫国的英雄,如今却被妖僧冠上杀星之名,这是要毁了我大盛根基啊!”牛御史立刻接话,满脸愤怒。 “作为武将,战场上不杀敌,莫非要学你这和尚念经感化他们不成?照你这逻辑,凡是上过战场的都是杀星呗,没点煞气我们还没脸见人呢!” 有武将也站了出来,恨不得将杀星之名揽在自己身上。 “非也非也,此杀星并非保护神,而是七杀,克亲克友,杀敌也杀己,而造下的杀孽更是会妨碍国祚。” “妨碍国祚?那还了得!陛下,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是啊,不知国师可有化解之法?” 第125章 杀星 “自是有的,除去根源,化煞气为生机,消除业障,积攒功德便可。” “除去根源,国师的意思是除掉杀星?” 江晚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演戏,看看他们要如何除掉自己。 国师瞟了眼百官,看到不少人脸上露出愤怒之色,便知要直接杀掉江晚是有困难的,不由看了眼皇帝。 见皇帝微微点头,他这才开口,“倒也不用妄造杀孽,只需她废去武功,皈依佛门,虔心忏悔,抄写佛经一万遍即可!” “呵,忏悔什么,忏悔她杀的胡人太多,忏悔她不该护着大盛的疆土和百姓?” 贺祭酒气得胡子乱颤,怼完妖僧,又一脸心痛的看向皇帝。 “陛下听听这妖僧说的可是人话!这样的消息若是传到辽国,怕是要叫胡人拍手称快,笑掉大牙!” “何止,不止胡人的铁骑,便是周边小国,也敢举兵伐盛!” “是啊,到时哪个武将还敢上战场,不怕国师给他们安一个杀星的罪名!” “胡闹,你们这般是在威胁陛下不成!国师已经讲明,并非每个武将都是杀星,只江晚一人命格独特而已!” 作为天子近臣,苏青禾立马站出来与贺祭酒等人争辩。 “丞相大人说得是,我大盛朝人杰地灵,莫非缺了一个江晚,还找不出杀敌卫国的英雄儿郎来了!” “正是,陛下仁德,国师慈悲,不杀功臣,只让她放下屠刀而已,尔等却是百般阻挠,莫非是想看着我大盛朝堂动乱,山河破碎才甘心?” 见双方人马还要再吵下去,皇帝皱眉,冷声开口。 “江晚,为了江山社稷,你可愿依国师所言,放下杀戮,换大盛一个长治久安?” “陛下!妖僧之言岂可轻信!江晚是功臣名将,国师提出的条件无疑是要我大盛自废臂膀啊!” “关乎江山社稷,朕岂可大意!来人,废了江晚武功,替她削发为尼!” 什么废武功,这分明是要毁了名声还要她的命啊! “陛下,若是只因国师一句话,便能随意打杀功臣良将,又将大盛律法置于何地!” “陛下今日杀了江晚,又该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来日若有辽军进犯,我大盛无人可抵抗,陛下又该如何?” “历史又该如何记载今日之事?陛下要为了一个妖僧的胡言乱语,赔上自己后世之名吗?” 许肆从百官中站出来,护在江晚面前,一声声的质问让皇帝龙颜大怒。 自许肆站出来后,国师的目光便一直落在他身上。 皇帝转眸看去,见到国师凝重的朝他微微点头,心中的愤怒瞬间达到了顶点。 不仅有怒,还有无尽的杀意和毁灭一切的暴戾。 二十年的至高之位,让他早已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可这一刻他强烈的情绪还是未能被掩盖。 江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垂下眸子的那一刻,轻蔑和杀气尽被掩藏。 “请陛下收回成命!” 许肆站出来的那一刻,原本只观望,事不关己的一部分朝臣正了脸色,纷纷站出来。 皇帝的脸色越发难看,要杀许肆的心也更加坚定! 江晚看着如今的场面,心中有些可惜。她没想到许肆的力量已这般庞大,可惜,在这一刻为了她暴露出来,这并非好事! 江晚不好杀!武将历来以镇北侯府为首,文又有贺鸿儒和许肆为她站队,若真杀了,朝堂必乱! 所有人都认清了这一点,以为皇帝也会妥协,可皇帝与国师准备已久的大戏又怎会半途而废! “江晚于整个大盛的重要性朕又岂会不知,只是朕作为一国天子,不敢拿整个天下去赌!国师,可还有其他化解之法?” 百官松下一口气,皇帝没有一意孤行便好! 可这口气他们未免松得早了一些! 国师又是一阵推算,最后目光落在江晚和许肆两人身上。 “还有一个法子,以命换命,瞒天过海!只需江小姐最亲近之人愿以性命偿还你所犯下的业障,便能破了你的七杀之命。” “最亲近之人,可是指江小姐的血脉亲人?可江小姐父母双亡,与她最亲近之人只剩她的胞弟江晨了!” 苏青禾说完这话,就见一群武将对他怒目而视!他心底不由嗤笑,要的可就是这个效果! “不行,江晨乃侯爷嫡子嫡孙,将来是要袭爵的继承人,国师连个孩子都不放过,果然是个妖僧!” “说到底,无非就是想断了侯府血脉,毁了武将根基,妖僧真是其心可诛!” “阿弥陀佛!除开血缘关系,爱才是拉近两人关系的最亲密纽带!贫僧观江小姐与许大人面相,两人怕是早已生情,互许终生了吧。” “夫妻宫命运交缠,互相影响,放任下去,许大人该被煞气所克,命不久矣。不过,也正是因此,只要许大人愿替江小姐偿还业障,便可替她逆天改命!” “国师的意思是许肆以命抵命,便可化解江晚对国祚的影响?” “正是如此!” 众人不禁露出思索之色,各自心里打着小算盘。 许肆的人自然对此嗤之以鼻,武将之中,在江家姐弟和许肆之间,自然也有自己的选择。 而那些中立观望之人,只需简单算一笔账便能做出选择。 毕竟许肆本就活不了多久,这几乎是众人皆知的事实,用他的命换取一场纷争,甚至是换来国泰民安,简直不要太值得! 皇帝一扫众人面色,便将他们的心理猜了个七七八八,不禁心中嗤笑,又有些得意。 贺祭酒气得肝疼,读书时不见他带脑子,耍起阴谋诡计倒是有了玲珑心思! 这是逼着官员在江晚和许肆间站队呢,好一招挑拨离间,声东击西,看来皇帝是对许肆的身份起了疑心! “许爱卿,你怎么看?可愿以你之命换她新生?” “陛下,不妥!” “放肆!真当朕在询问你们的意见,这也不妥那也不妥,这龙椅不如尔等来坐!” “陛下……”贺祭酒跪在地上,劝说的话还未出口,西北天际再次被黑暗吞噬。 原本淡去的黑龙重新盘旋在众人头顶,一道道刺目的红光从黑龙嘴里喷吐而出。 “黑龙示警,血光之灾,大盛危矣!陛下,快快做主,迟则生变啊!” 国师对面黑龙和红光,张开双臂,抵挡着随之而起的狂风。 在众人看来,此刻的他就像救世主一般,站立在狂风巨浪中,以凡人之躯,抵挡妖邪之力。 那些反对的声音不由弱了下来! “来人……”皇帝一声大喝,早已准备就绪的禁军齐齐拔剑对准江晚和许肆。 第126章 西北急报 “别说朕无情,谁生谁死你们自己决定!” 许肆站到江晚身前,“陛下要杀便杀臣吧!但即便是死,也不代表江晚是妖僧口中的杀星,只因陛下是君!臣等无力反抗罢了。” 皇帝面色阴沉,好一个许肆,连死也不忘给他抹黑!可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谁敢说他滥杀无辜! “杀!”随着帝王一声大喝,刀剑齐齐出鞘,寒光刺目。 江晚拉着许肆,身上的杀气叫人不敢轻易上前。 “江晚,你要造反不成?” “阿晚,不要冲动。”许肆转头朝她摇了摇头,今日之事他们并非毫无准备,再等等! 金光刺破黑暗,伴随着一阵梵音,黑龙慢慢消退,天象恢复了正常。 与此同时,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响起,众人一边寻找金光梵音的由来,一边循着马蹄声望去。 一名传令兵高坐在马背上,脸上满是急切。 是西北军讯,八百里加急的西北军讯!不少军中武将喊了出来。 皇帝面色一变,朝着国师悄悄打了个手势。 不待传令兵下马,国师突然发难,带着他十成的功力朝着许肆一掌拍去! 江晚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赤手空拳便迎了上去。 谁知国师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杀招是藏在暗处的皇帝暗卫! 两人一明一暗,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纷纷奔着取许肆的命来。 江晚隔空拍上一掌,而后极速回身救援,她的反应已是极致,毕生所学几乎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展现而出。 可对方两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辈,许肆终是中了暗卫一掌,吐血倒在江晚怀里。 “急报!陛下,西北急报!” 传令兵顶着皇帝吃人的目光从马上翻身而下,急切喊出来。 “辽国于十日前发兵,二十万辽军已然抵达边境,两国大战一触即发!” 众人虽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二十万辽军!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哪里来的底气,这是要与我大盛不死不休啊! 过往二十年,最多也才十五万,此次竟有二十万大军,西北可能抵挡,后勤可能保证? 难啊,难! “辽军进犯常选春季,如今正值寒冬,正是该他们休养生息之际,为何敢出兵二十万进攻我大盛?”苏青禾快速问道。 “据探子回报,辽国得知我西北少将军被召回京,屡遭迫害,料定少将军会死在京中,无法再回西北。西北群龙无首,正是他们出兵拿下的大好时机!辽军扬言,要一路从西北杀到上京,过一城屠一城!” “混账!这些话是谁指使你说的!”皇帝大怒,冷厉的目光不由瞟向江晚。 这分明是威胁,威胁他放人,威胁他,若是没了江晚,他的江山将受重创! “卑职不敢妄言,字字句句皆是如实禀报!” “还敢欺君,朕要砍了你!”皇帝气疯了,眼看就能将许肆和江晚铲除,却突然冒出一个传令兵来。 他要杀了他,杀了他们…… “陛下,请以江山社稷为重!” 若说之前反对他杀江晚的朝臣占了一半,如今却是所有官员都跪了下来,包括苏青禾! “陛下,江山为重!辽军的残暴历史早有记载,若让他们过了雁门关,再一路打到……” “怎么,丞相也觉得没了江晚,辽军就能一路打到我京城了不成?” 苏青禾抬眸对上皇帝阴沉的眸子,那双历来谄媚的眼中,此刻满是惊慌和忧心。 “恳请陛下……慎重!”他们不敢赌啊,等过了这关,再杀江晚也不迟! 皇帝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正犹豫间,一声佛偈仿若从天外而来。 “阿弥陀佛!杀星乱世亦可救世,只看她所杀之人是否该杀。敢问这位国师大人,江晚所杀之人该不该杀?” 老和尚一身旧衣灰扑扑的样子,可众人却好似能从他身上看到佛光万丈。与一身金灿灿袈裟的国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一声“国师大人”更像是打在他脸上的耳光,异常清脆响亮! “天一大师!”太后从一旁走出来,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皇帝要杀江晚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但与她无关,她乐得见朝臣与皇帝产生矛盾,便只在一旁看热闹。 就连皇后要站出来,也被她给拦住了。可越到后面,事情的发展越超乎她的预料。 与其说是杀江晚,不如说是拿她做筏,目的在许肆! 尤其是刚才那一刻,西北传令军已至,聪明人一看便知是转机到了。可皇帝宁愿负天下人也要杀了许肆,为什么? 有个答案在她心中滋生发芽,直到天一大师的出现,让那个答案越发接近真相。 “大师,天象有异,还请您参悟一二!” 众人目光不由落在太后和老和尚两位老人身上,竟是天一大师,相国寺得道高僧! “老衲刚才已说得很清楚了,乱世至,杀星现!而非杀星现,乱世至!” 同样六字,顺序不同,意思便是完全不一样。 众人不由看向国师,怀疑,气愤,嗤笑各种眼神都有。 “妖僧,学艺不精就别出来丢人现眼!陛下一世英名差点就毁在你手里了!” 自有官员见皇帝脸色不好,出来将责任推到国师身上。 “天象有异是事实,乱世将至也是事实,太祖示警同样是事实,还请大师赐教,如何破局?” 还不是认输的时候,国师立马换上一副忧国忧民,一脸悲悯的样子虚心问道。 “是否乱世将至老衲不知,但大盛的确有衰败之象,皇室煞气太重,怕是会后继无力啊!” “放肆!敢妄议皇室,朕看你是不想活了!” “老衲只是据此天象如实道来而已!陛下总不能因为祸根在外,便信,祸根在里,便不信吧?” “皇帝,天一大师可不是那等信口雌黄,沽名钓誉之辈,你若真心信佛,就多听听大师的!” 太后瞪了皇帝一眼,又不屑的瞟过国师,满面敬重的再次向天一大师行佛礼。 “还请大师直言!” “娘娘,皇室之事既是国事也是家事,想必娘娘与陛下心中自有定数。老衲今日来,只是不想让无辜之人枉死。” “母后何必听他胡言乱语!” 太后警告的看了眼皇帝,目光扫过他身后的皇室子弟。 瑞王心头噗通噗通跳的厉害,当他看到太后落在太子身上的目光尤其不满时,心中那个主意如野草遇春风,肆意生长。 站在官员中毫不起眼的辛伯雍,在接受到瑞王眼色后,心一横,站了出来。 “陛下,娘娘,微臣有一言想问天一大师。” 第127章 女子失踪案 太后何许人也,在皇宫摸爬滚打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阴谋手段没经历过。 此刻目光在瑞王脸上一瞟,便朝着辛伯雍点了点头,“你问!” “大师,若是有权贵在京城滥杀无辜,受害者还不少,是否算得上杀星,煞气是否也会影响国运?” “那要看此人是何身份,若只是普通权贵,造下的杀孽自会报应到他自身或是家族身上,但若是身份不一般,或许就能影响整个大盛气运!” 此言一出,辛伯雍吓得脸色惨白,似知道些什么却不敢说出来。 太后倒也配合,“此事绝非小事,你若知道什么便大胆说出来。” “今日乃是太庙祭祀,岂有你一个小小员外郎说话的份!若是朝政,也自该一层层汇报。” 皇帝警告的看着他,似乎他只要再多说一句,便要砍了他的样子。 辛伯雍自然是害怕的,但他已经站了出来,今日若不成,等待他的便只有家破人亡了! 噗通一声,他直接跪了下来。 “陛下,太后娘娘,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微臣怕知情不报坏了大事啊!” “你说!皇帝今日连妖僧的祸乱之语都能听,还有什么不能听的。” “微臣是户部员外郎,前些日子在整理京城户籍时,意外发现户籍上多了很多失踪人口名单。” “原本这也并非大事,却在一日偶然见到有家属上京兆府报官,说是亲眼目睹黑衣人带走了他们的女儿。待下官听完失踪人员信息,顿觉有异,果然回衙再次整理信息后,发现所有失踪人员中,年轻女子占了八成以上!” “不仅如此,这些女子还有一些共同点,例如都是清白貌美,十多岁的年纪,例如都是家境优渥,或是家中有人做了小官小吏,又或者是家中经商,总之都是有一定经济基础的小家碧玉。” “而在她们失踪后,家人一开始或是寻找或是报官,可后来都集体将此事掩盖了过去。” “下官越想越觉得可疑,似有一张大手笼罩在京城上空,看中哪个女子就会下手。” “下官挑了几家符合条件的女子,派了人暗中守在附近。竟还真等来了黑衣人。” 一口气说到此处,辛伯雍才敢停下来喘口气,他真怕被皇帝一刀砍了,不让他将话说明。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的后续,太后更是急切的问出了口。 “被抓到了哪里,幕后之人是谁?” “听泉宝阁,女子被抓到了听泉宝阁!微臣暗中将消息透露给了家属,他们也去报了官,更是追到了听泉宝阁,结果……” “如何?”太后似早已猜到,但还是问出了众人疑惑。 而她旁边的皇帝脸色已然阴沉的可怕。 “死了,那家人全死了,被拉到了乱葬岗!至于京兆府……无一丝消息传出来,似乎从未有人去报过官!” “至此,微臣哪还不知幕后之人不是普通人,微臣也退缩过,可想到天子脚下,竟有人这般丧心病狂,而微臣家中亦有一女,若是任由此事发生,又有多少女子,多少家庭深受其害。” “于是,微臣通过职务之便,查到了听泉宝阁的东家!发现听泉宝阁竟是在太子名下!而太子一月中有一半的日子都会偷偷出宫,宿在听泉宝阁!” “大胆,你竟敢污蔑太子,本宫知道了,你是瑞王的舅舅,定是瑞王指使你诬陷太子可对?” “今日你若是拿不出证据,本宫定不饶你!” 皇帝冷冷看着皇后,蠢货,就该让人将他拖出去才是,要他给证据,这是生怕不能捶死太子吗? 皇后上皇帝吃人的目光,眼眶一红,“陛下,莫非你也信了他的胡言乱语吗?逸儿……逸儿他平日是荒唐了些,但他定然做不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况且……” “况且逸儿要女子做什么,是了,陛下你是知道的,逸儿他不行的啊,他要女人做什么!” “闭嘴,你究竟在胡言乱语什么!” “陛下,你救救逸儿,是瑞王要害他啊……”皇后像一个即将失去孩子的母亲,慌乱无措。 太后却眯了眯眼,皇后没有这般蠢才是,这又是演得哪一出?莫非真对太子死了心,要舍弃他了? 那倒是好!今日便是废太子的好日子!也算是她这个祖母送出的见面礼吧! “陛下,娘娘,微臣怎敢污蔑太子,微臣有证据!” “什么证据?”太后紧接着问道。 “太子每次宿在听泉宝阁的半夜,都会有黑衣人抬了裹着白布的口袋埋在花园,还说是在施肥。微臣怀疑,那些都是失踪女子的尸体!” “京兆府尹何太平,辛大人所说之事,你可知情?”太后厉声问道。 “陛下,娘娘,微臣……失职,微臣这就回去查!” 何太平有苦难言,他虽是京兆府尹,但也不是事事亲为,况且还有个后台很硬的少尹呢! “一个两个你不知可以理解,既是有很多失踪女子,你怎会一点不知。既没这个能力,哀家看你这京兆府尹的位置也别做了!” “娘娘息怒,京兆府管着整个京城内外,事务繁杂,若是下面的人欺上瞒下,他不知也正常。” 苏青禾看了眼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人,开口求情,接着又道。 “辛大人倒是说说,那些受害者家属去报官,报的是哪一个。” “是京兆府少尹,微臣查到,但凡有女子失踪案,都是少尹大人处理的,甚至有家属被他灭口!” “你胡说,你分明是想构陷太子!” “少尹大人这是承认自己是太子的人咯?”辛伯雍官位虽小,胆魄却足,硬是顶着皇帝的威压与少尹打起了嘴仗。 “你帮着灭口的人家信息我这里都有,尸体如今也在义庄等着昭雪。你还敢说下官污蔑你吗?” “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听泉宝阁的花园里如今还埋着累累白骨,是与不是一查便知。” “不仅如此,微臣还有人证!” 第128章 证据确凿 “听泉宝阁的鉴宝师,一次无意间撞见了太子将女子凌虐至死,被暗卫发现后中刀丢入了乱葬岗,但他命大,活了过来,又恰好被微臣派去调查的人找到。” 辛伯雍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叠纸来,“这些都是证人口供,还有微臣调查所得证据,请陛下过目!” “呵!辛大人还真是有备而来!户部员外郎的职位真是委屈了你,你这断案能力可不比大理寺卿许大人差啊!” 苏青禾在一旁讽刺道。 “下官不敢居功,都是天意,正如今日的天象示警,或许就是太祖皇帝在天有灵,不忍苍生受苦呢!” 辛伯雍也不是傻子,此番查案的确过于顺利了,就好似所有的证据争着往他眼前凑。 丞相讽刺他被被人利用他当然也听出来了,但那又如何,只要能替瑞王扳倒太子,他辛家就能一步登天! “皇帝口口声声为江山社稷,如今这杀星灾星是自己儿子,怎么就舍不得了?”太后一向看不上太子,此刻当着众人面也丝毫不留情面。 “母后,逸儿肯定是被冤枉的。”皇后站到太子身前,与一脸冷厉的太后对峙着。 “是不是冤枉,证据说话!来人,去听泉宝阁后花园给哀家挖!听泉宝阁所有人捉拿归案,包括东宫太子身边伺候的人,通通拿下!” “皇后要证据,那便给你证据如何?” “今日是为祭祀,至于案子便交给衙门吧,散了!”皇帝自以为答应查案已是妥协,却不料太后和一众朝臣都不买账。 “皇帝要杀江晚和许肆时,可不是这样的。既是天象示警,又怎可厚此薄彼!事关大盛国祚,又怎可儿戏!” “恳请陛下查明真相,以正视听!” “那便查,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要陷害太子!陛下,妾身相信逸儿,身子不怕影子斜,今日必须查清了还逸儿一个清白!” “皇后都这么说了,皇帝不会再反对了吧!大理寺,刑部,京兆府,都派人去看着吧。” 众人在太庙外候着,好在办事的人速度很快,不到两个时辰便得答案回来了。 “回禀陛下和太后娘娘,听泉宝阁挖出了四十九具女尸,乱葬岗和义庄也查到不少。” “另外,辛大人所说的人证也都带来了,还有东宫侍从,听泉宝阁所有人的口供也都在此。” 几方势力查出了相同结果,事实不容再忽视! 本来也不是什么难办的案子,之前不过是因为有人遮掩,官官相护,无人敢揭露而已。 如今一旦撕开了口子,丑陋的真相便全部暴露出来。 “太子,你可认罪?”尽管太后早已知晓太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听着那刺耳的四十九具女尸,仍旧止不住的发寒。 “孤没做过的事要如何认!” “没做过?若说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听泉宝阁凌辱女子,你忘了是有多少双眼睛看着的吗?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抵赖不成!” “什么人证物证,不过是有心之人的刻意栽赃而已!孤自然不认!” “对,一定是栽赃……逸儿不会这么丧心病狂的……”皇后站到太子身边,一脸悲愤的看着太后。 “正确确凿,容不得你们抵赖!皇帝,你还要包庇他吗?你的江山社稷都不要了吗?” “来人,将太子押回冷宫……” “够了,还要糊弄大家到何时?上一次他杀了玉嫔,你只让他在冷宫关了不到一个月,这次他背负这般多的人命,你以为只是软禁冷宫便能了事吗?” “那母后觉得应该如何?” “废太子,势在必行!” “不行!逸儿是中宫嫡子,废了他,谁能担起太子之责?母后即便不喜逸儿,也该看在皇后和沈家的面子上。朕答应,此次定会给他长长教训!”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的给皇后使眼色。 “母后,你不能废了逸儿……” “成何体统!你是皇后,不仅是萧逸一人的母后,更是一国之母,怎能如此不辨是非!来人,将皇后押下去!” “陛下,娘娘,皇后只是爱子心切,这才一时失了分寸,恳请饶她一回。至于太子,是立还是废,兹事体大,等查清事实,在做定夺也不迟!” 沈家家主,也就是皇后父亲沈宗之不忍女儿受苦,硬着头皮站出来求情。 按他的意思,太子那糟心玩意儿早该废了,可女儿因沈家之名进宫做了皇后,这些年多有不易,是他沈家欠她的,他不能不管。 也因为沈家,不少朝中清流站到了太子一队,如今若太子被清算,他们也定不会有好下场。 不过他也不会偏袒太子,只是希望废太子此事能以更加温和的方式进行,起码少流点血,少死些人! 跟着他跪在地上的沈少瑜有些心虚,又有些担忧,此事他们一直瞒着祖父,也不知得知真相后他老人家能不能受得住! 不管了,现在的戏还要继续演下去的。 沈宗之虽官位不高,但作为清流之首,他这一站出来,除了瑞王一党,其他人还真不好与他对着干。 就连太后也歇了火,想到当年,是他皇家逼着要娶沈家女的! 瑞王垂着的眼眸里满是不甘,还有一丝嘲讽,既然所有人都要帮着太子,那就别怪他撕开他们最丑陋的面孔! 瑞王转头,朝着丞相旁边的太师点了点头。这是他藏得最深的底牌,也是时候亮出来了! 太师是三朝元老,原本以他的身份地位是不用在夺嫡中站队的。奈何家中子孙不孝,尽拖他的后腿。 老太师清了清嗓子,站到了百官之前。 “陛下,娘娘,臣有话说。” 老太师苍老却不浑浊的目光落在太子脸上,似要将他每一寸都打量清楚,而后又看向皇后和沈宗之。 “沈翰林,你也是书画行家,你仔细看看太子面容,再看看你沈家人的面相,可有疑惑?” 沈宗之皱眉,“太师此话何意?” “你也是一条腿进黄土的人了,说话就不能直接点?”贺祭酒眼见皇帝脸色巨变,就要开口镇压,忙率先开口。 说完还不忘瞪太师一眼,这老头就不能直接说重点,再婆婆妈妈下去,怕是要命丧当场了! 被这一打岔,皇帝的怒气卡在嗓子眼里,而太师也不顾他吃人的目光接着道。 “陛下,其实老臣早有疑惑,太子无论是面相还是骨相,与皇后无一处相似,这不正常!” 第129章 并非亲生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大概是要被喷得哑口无言面目全非的,可在场的众人皆知,太师除了官位品阶高,画技更是大盛一流! 画人画皮难画骨,普通人或许只能从皮相上看出是否相似,而厉害的画师,却是能从骨骼上看出端倪。 也就是说血脉亲人中即便表面看不出相似之处,但骨骼的传承却是变不了的! “胡言乱语,朕看你是老糊涂了!还不滚下去……” “太师此话何意?”太后像是打开了任督二脉,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愤怒,震惊,难以置信,种种情绪让她脸色异常难看。 “你的意思是,太子没有沈家血脉?” “是!” “皇后,你大胆,竟敢狸猫换太子!来人,将她给哀家拿下!” “母后在胡说些什么,逸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他不是我生的还能是谁生的!” “太师,本宫看你真是老糊涂了!如此荒谬的言论你也敢张口就来!” “皇后娘娘息怒,没有凭证,微臣自然不敢乱说!” 太师叹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此事老臣怀疑已久,最近才有了实证。原本是想私下禀明陛下的,但如今看来,或许真是太祖示警,老臣不敢再隐瞒下去!” “呵,本宫倒要看看你有何实证!一个个的,不过是觊觎太子之位罢了,什么荒唐事都能扯出来,本宫也是佩服!” 看皇后这样,一点心虚也没有啊!不过太师向来谨慎,应该也不会开这等玩笑吧?再看看沈翰林,咦,他看向太子的目光很奇怪啊! 众人越发好奇,期待不解的目光全都落向太师。 “老臣自有了怀疑,便从二十年前皇后娘娘怀孕开始查起。这一查才发现,当年伺候娘娘生产的稳婆,宫人全都死了!” “不可能!为本宫接生的嬷嬷一直在宫外养老,怎么可能死了。还有本宫身边伺候的胡嬷嬷,逸儿,你可还记得,本宫让你打听她的消息,你还告诉本宫她过得很好。” 太子垂了眼眸,只轻轻嗯了声。 皇后皱眉,“逸儿,你什么意思,胡嬷嬷到底如何了?” “母后,胡嬷嬷不在了,儿臣怕你伤心,这才没有说实话。” “不在了,她怎么不在的?” “不仅她不在了,她的全家,她的全村都不在了!整个村子死于瘟疫,但事实是被人投了毒!” 皇后面色惨白,连连后退,差点站立不稳,“不……不可能……谁会这么丧心病狂!” “这就要问娘娘了!” “陛下,老臣已叫人去带证人了,可否请进来?” “荒唐!此处乃太庙,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吗?朕看你们就是要故意破坏祭祀,一个个不安好心……” “哀家倒是觉得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将此事调查清楚才是对他们的告慰!有什么证人都带进来吧!” “母后!朕相信皇后不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妾身谢陛下信任!但他们这般处心积虑的要害本宫和太子,若是今日不查清楚了,本宫身上怕是永远洗不清了!” “查,本宫要亲眼看着你们查!本宫拼着性命生下的孩子,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倒要看看你们如何颠倒黑白!” 第一个被带上来的是容嬷嬷! 容嬷嬷自被江晚救下关起来后,本以为没了活路,但那日江晚告诉她,只要她听话照做,她便能活下来,即便是皇帝也杀她不得! 后来她被安排假意逃脱,又恰好落入瑞王手里。她本抱着侥幸心理,想要糊弄过去,却差点再次死掉,当她得知瑞王身边也有江晚的人时,彻底认清了现实,只有听话才能活着! “陛下和娘娘都认得此人吧,她是太子的奶嬷嬷。” “朕不是放你回乡养老了吗?可是被他们抓起来了?”皇帝冷声问道,眼底满是警告。 容嬷嬷吓得一哆嗦,可目光瞟到一旁的江晚,那笑里藏刀的模样却是让她心神一凛。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你都知道什么,如实招来!”太后冷冷打断她。 “奴婢该死,奴婢当年换了皇后的孩子,太子根本不是皇后亲生……” “你的意思是,皇后指使你用萧逸换下了她生的孩子?是因为她生了女儿还是死胎?” “不是……不是这样……皇后当年生下的也是健康的皇子。” “那她为何要换?她疯了吗?” “不是……不是皇后,是陛下,是陛下要奴婢换了皇后的儿子!” “混账东西,竟敢编排到朕身上来了!杀了她!” 皇帝一开口,他身后的暗卫如鬼魅般飘到了容嬷嬷身后,眼看就要刺杀成功,太后身后的暗一终于出手,一掌便拍飞了皇帝的暗卫。 皇帝猛的瞪大眼,不仅因为太后公然与他作对,更是因为他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墨羽卫,原来墨羽卫在母后手里!” “你想多了,哀家就他一人而已!是你父皇过世前赏给哀家的。” 皇帝自然不信,只是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皇帝何必急着灭口!让她说完又何妨!” 这时受到震撼的皇后突然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的跑向容嬷嬷,拉着她的衣领颤声问道。 “你说什么……你胡说些什么,陛下怎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你这狗奴才胡说八道对不对?逸儿怎么可能不是本宫的儿子,你胡说的对不对……” 看着皇后如同一个市井妇人般又哭又闹,众人不禁将怀疑的目光落到皇帝身上。 “娘娘,是奴婢对不起你……奴婢也只是听令行事。” “陛下,她胡说的对不对?你告诉我,逸儿是我们的儿子对不对?” “逸儿自然是我们的儿子!” “不!清予,他不是,萧逸他不是……”沈宗之情急之下喊了皇后闺名,他历经岁月的双眼此刻直愣愣的盯着萧逸。 第130章 儿子 “太师说得对……他与你无一丝相像!太子是君,我是臣,以往从未这般正视过他的脸,如今细细看来他的确与你没有一丝相像!” “清予,你仔细想想……萧逸他从小读书不行,心性不行,任你我如何教导,却始终不见他有一点我沈家读书人该有的聪明和风骨。你想想……母子连心,他真的是你儿子吗?” 皇后面露苦涩,脸上的挣扎痛苦看得人心疼。 “我的儿子呢,本宫的儿子呢……陛下,本宫的儿子去哪了,狗奴才,本宫的儿子去哪了……逸儿,你是我的儿子对不对……不对,你又蠢又坏怎会是我沈清予的儿子……” 皇后一副疯癫样,将一个母亲的崩溃演到了极致。 “你接着说!”太后冷冷出声。 容嬷嬷将当年换子一事细细道来,“此事是奴婢与高公公一起做的,高公公之所以失踪,应是被陛下灭了口。” “胡说!”皇帝哪还不知道当初顺才是中了别人的计谋,是有人在引蛇出洞! 好在希月聪明,没有妄动。想到卫希月,皇帝心中又涌起一股不安来。 “那皇后的儿子呢,你们将他如何了?”太后不由看向许肆,莫非是她刚才想错了,他不是佑儿,是皇后亲子? “奴婢不知,奴婢只将孩子交给了陛下。” 太后又看向皇帝,是她想岔了,皇帝要换子,又如何会让皇后的儿子活着,必定是亲手杀死了! “太师可还有其他证人?” “自然是有!”太师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他们明明说好,不牵扯皇帝,只一味往皇后身上推,可这老奴竟然反水! 他是被瑞王推出来的棋子,而瑞王又何尝不是被人当成了棋子呢!这背后之人高啊! 第二个被带上来的是古月,也就是胡嬷嬷的孙女,本名胡玉珠。 “皇后娘娘,求你为我胡家,为整个碧草村做主!他们死的好惨,死得好冤。” “祖母错了,这是她死前留下的绝笔,也是证据。” 古月将那个转了一圈又回到手里的布包递了上去。 皇后整个人还浑浑噩噩的,扶着她的沈少瑜接过东西,一一展开,露出那件元衣,又当众念了胡嬷嬷留下的信。 皇后抚着元衣泣不成声,“我的儿……我怎么这么傻!陛下为何这般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沈家又到底做错了什么?” “太后娘娘,老臣……需要一个解释,需要一个公道!” 沈宗之跪在太后面前,苍老的身影却挺直了背脊,目光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定和执拗。 他看也不看皇帝,只问太后要说法! “皇帝,萧逸到底是谁的儿子?” “呵!母后还知朕才是皇帝!朕说他是皇后与朕的儿子,他便是!” “好好好,让一个见不得光的孽障当中宫嫡子,做了二十年的太子,你真是不成体统,丢尽了列祖列宗的脸!” “来人,将萧逸这个孽障格杀勿论!” “朕看谁敢!” 禁军,还有官府衙役,几方势力交错,全都蓄势待发却又无一人敢率先动手。 皇后眼底茫然,发髻散乱,犹如疯魔。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去哪了,陛下,我的儿子去哪了?” “你别听他们胡说,逸儿就是我们的儿子。” “逸儿,对,逸儿就是本宫的儿子……” 皇后一脸期待的看向太子,跑过去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儿子,本宫的儿子……” 话音未落,手里的金簪已然抵在萧逸的脖颈上。 茫然疯癫的模样已不在,皇后脸上一片冷然。 “孽种,你还我儿子命来!” “皇后你疯了……”皇帝暴怒出声,恨不得亲手撕了沈清予。 “我是疯了,被你这个无情无义,畜生不如的人逼疯的!想要救这个孽种,你便说实话,你把我儿如何了?” “朕说了,萧逸便是我们的儿子……” 皇后惨然一笑,想到祭祀之前,江晚递给她这支金簪说的话。 “必要时,娘娘用此金簪刺伤萧逸,一点轻伤便可,万不能杀死他!” 她忍着心中汹涌的杀意,手腕微微用力,金簪刺破了萧逸颈间的皮肤,殷红的血珠在白皙的皮肤上如同一颗红宝石,耀眼又刺目。 一直压抑着心中愤怒的太子像是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桎梏,他一把推倒皇后,面色狰狞的看着她。 “你这个疯子,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难怪你会向着江晚那个贱人,处处与我作对。” “你若不是皇后,你以为我会当你儿子,什么沈家清名,不过是一群沽名钓誉之辈。” “太子!”皇帝厉声呵斥,可太子看也不看他,只一味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皇后轻笑,故意刺激他,“你看不上我沈家,还不是要借我沈家之名!” “谁稀罕!等你死了,孤会让整个沈家替你陪葬!” “你想杀我?” “是,我想杀你,想很久了!若不是江晚那个贱人不肯嫁给我,你早死了!” “从小到大,我都厌恶你,恶心你!你只会处处管着我,贬低我,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现在好了,我们都不用演戏了!你不用嫌弃我,我也不用敷衍你。” 萧逸说着一步一步走向皇后,眼里满是杀意。 “太子你魔怔了!”皇帝再次大喝。 “父皇怕什么,我不是她的儿子又如何,我依旧是皇子,是大盛的储君。父皇,你是一国之君,何必这般小心翼翼,瞻前顾后。” “混账,你不要乱来!” “呵呵,原来你不仅看不起我,也看不起你的父皇啊!” “是!父皇太懦弱了,身为一国之君,竟要看一群老匹夫的脸色!等孤做了皇帝,谁敢不听话,杀了便是!” “混账东西,来人,还不将这孽障押下去!” “父皇别急,等儿臣帮你杀了这贱人再说。父皇不也一直想杀了她吗?” 萧逸突然抽出身边侍卫的长刀,咆哮着砍向皇后。 暗一轻轻一挥掌,太子的长刀便歪了方向,而皇后也被一旁的沈少瑜拉了起来护在身后。 “太后娘娘……还要继续看着这般闹剧吗?要让整个皇室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吗?” 沈宗之气的胡子乱颤,苍老的身子也忍不住发抖。 “请陛下废太子!” “请陛下废太子!” “请陛下废太子!” 太子实在太过荒唐,当着百官之面,就敢朝皇后下杀手,这样一个不忠不孝,杀人如麻的疯子,如何能当一国储君! 越来越多的朝臣跪在地上,呐喊着要皇帝废太子。 “皇位和太子你选一个!”太后发出了最后通牒。 “父皇,你要继续做一个傀儡吗?你要被这些老东西掣肘一辈子吗?你忘了我母亲了吗?她为了你隐忍躲藏了半辈子,你要负了她吗?” 皇帝犹豫的神色重新变得坚定,是了,他才是一国之君,是万民之主,凭什么要听这些老东西的! 还有希月,在他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时,全天下人的目光都在他兄长身上,连父皇母后都只爱皇兄,只有她,只有希月看不上皇兄,只爱他一人! 宁负天下人不负希月,这是他承诺过她的,是时候证明他的爱了! “你们可是要造反!禁军听令,京郊大营听令……” 第131章 尚方宝剑 整齐的脚步声伴着金戈铁马闯入太庙,竟是付彪回去带着西营,还有东营的将士杀了进来。 “皇后和沈家蓄意破坏祭祀大典,杀无赦!” “太师御前无状,胡言乱语,杀无赦!” “辛家诬陷太子,不忠不义,杀无赦!” “还有谁要废太子?”皇帝扫视全场,冰冷的目光满是杀意。 禁军本就分了几个阵营,如今又有京郊大营的大批人马杀进来,护着皇后和太后的一方无力回天,眼看皇后和沈家就要被斩于刀下。 太庙四面突然发出一阵机括声,墙上和屋檐纷纷射出箭矢,将一众士兵射了个对穿! 众人不敢再妄动,一个个如临大敌。 “谁,谁在搞鬼!”付彪手持长枪厉声喝道。 “萧家的列祖列宗看不下去了,皇帝,你还要执迷不悟吗?你今日能杀光整个朝堂吗?” “朕诛杀反贼而已,听话的自然能留他一命!” “谁是反贼?本宫也来凑凑热闹,皇帝不介意吧?”一道威严的声音似带着内力传遍整个太庙。 众人朝着门口望去,就见大长公主穿着一身常服慢步走来。 她身后跟着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气势如虹,让人望而生畏。 “姑母年事已高,何必掺和这些朝堂琐事!”皇帝的面色很不好看。 大长公主却只是冷冷扫过他,径直走到了沈宗之面前,亲手扶起了他。 “是我皇家对不住你,当年若不是本宫开口,你也不会同意将清予嫁给皇帝,本宫今日便给你给沈家一个交代!” 大长公主说完,转身指向付彪和东营首领,“杀了他们!” 话音刚落,她身后飞出两道残影,一来一回,两颗人头便献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不是说杀反贼吗?本宫帮你杀了,可满意?” “姑母……朕才是皇帝!” “本宫看你做得不乐意,这皇位你也可以不坐!本宫能扶持你上位,便也能将你拉下来,你可信?” 大长公主说完,抬起手来,宽大的袖袍落下,现出她手里的剑来。 “尚方宝剑!是太祖皇帝亲手打造的尚方宝剑!可下斩奸佞,上斩昏君!” 贺祭酒再次上场,一口喊破大长公主手中宝剑来历。 “姑母要杀天子?” “别说是你,就是你父皇,他敢做昏君,本宫也敢砍了他!” “本宫再问一遍,本宫帮你杀的这两反贼你可满意?这皇位你坐还是不坐?” 皇帝扫过双方兵力,心中暗暗算着成败。 己方人数占多,但大长公主带来的人个个可以一敌百,真要硬碰硬,怕是会两败俱伤。 他只要还是天子,大盛终究会是他一人的天下。 “有劳姑母诛杀反贼!” “那好,萧逸到底是谁的儿子,你可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皇帝垂眸思索,再抬眸时看向皇后,“清予,作为一国之母,你不能没有自己的孩子。逸儿也是你养了二十年的孩子,他以后便只做你的孩子可好?” “你哪来的脸!我为何没有孩子,我的孩子去了哪,你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以为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你以为我可以和你一样做个审时度势的利己小人!” “苍天看着呢,百官看着呢,萧明淮,你要点脸吧!你为何不敢说出这孽种是谁的孩子?太师,你不是查了吗?你来告诉大家这孽种生母究竟是谁?” 太师气怒,他想说皇后娘娘就别演了,他们的证据证人不都是你们送上门来的吗? 可感受到大长公主看过来的目光,太师只能再当一回工具人! “太子生母,微臣也请来了。” 早已准备就绪的瑞王手下,忙去传令,不一会儿一顶小轿被人抬了进来。 皇后一把扯下车帘,露出里面一身华服,面容姣好的卫希月来。 “是你……卫家的女人,卫婕妤的侄女!”皇后并不认识,但太后却叫破了她的身份。 太后气的满面通红,颤抖着手指着卫希月和皇帝。 “难怪你要将这女人藏起来,原是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后!” “卫婕妤害本宫流产,不得再有孕,可你……你却将仇人的侄女救下,还与她生下孽种,养在嫡母膝下,你这不忠不义不孝的畜生!” “太后娘娘……”春嬷嬷大惊。 众人望去,就见太后气得脸色发紫,嘴角隐有血迹流出。 “母后可别死了,否则天下人又要怪陛下气死了你!”卫希月缓步走出轿子,来到皇帝身边。 “陛下,母后她分明是故意的,你可是他亲儿子,她怎能丝毫不顾及你的处境,要死要活的,给你冠上不孝之名!” “你闭嘴,你别叫哀家母后……” “母后何必如此,妾身是陛下最爱的女人,又为陛下生下长子,喊你一声母后那是天经地义啊!” “陛下,就算全世界都与你为敌,但妾会永远站在你身后。” 皇帝就吃这一套,握着卫希月的手,眼底甚是疼惜。 “苦了你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陛下,妾正睡觉呢,就被他们打晕了塞进轿子。如今后脑勺还疼着,你要为妾做主!” “你放心,朕饶不了他们。” “陛下,他们都想废了太子,你可要护着我们母子。” “够了你这贱人!皇帝,你今日必须废了太子,再赐死这个贱人,否则哀家就死在这里!” “母后,你是太后,怎能学那市井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呢!以死相逼,为难的是你亲儿子啊!” “陛下,母后不体谅你,妾体谅你!”卫希月眼巴巴的望着皇帝,眼底有委屈,更有视死如归的坚定。 似看出了她的用意,皇帝焦急大喊。“不要!” 卫希月凄然一笑,取下头顶的金簪就要刺破自己的喉咙。 千钧一发之际,是皇帝身后的暗卫出手救下了卫希月。 “你怎么这么傻,朕不允许你死,你听到了吗?” “好好好,哀家不知你竟是个情种呢!你不要这贱人死,是要哀家死对不对,一国之君逼死亲娘,哀家看你这皇位如何坐得稳!” 太后气疯了,挣脱开春嬷嬷的手,就要朝着太庙的龙柱上撞去…… 事情发展至此,从国家大事到皇室家事,再到如今的闹剧,百官看得是既震惊又无奈。 大盛不仅要废太子,怕是连皇帝也该废了啊! 相较于这些老大臣的心灰意冷,看着他们急红了脸,挠白了头的大长公主反倒露出一丝欣慰和期待来。 退出朝堂二十年,她眼看着皇帝从无能到昏庸,到残暴,无一天不担心萧家的江山是否还保得住。 幸好!幸好这一批老臣还拎的清,还能继续用! 太后撞柱自然是没成功的,宫人护卫纷纷将她拦了下来。 卫希月期期艾艾的上前,“母后与我非要你死我活?” “是!” “既然如此,为了不让陛下背上逼死亲娘的臭名,这个恶人只能妾身来做了!” 众人还没想明白这话的意思,就见卫希月突然变了脸,藏在袖中的匕首飞快朝着太后心口刺去。 暗一正要出手,身后一道青色身影快速而来。 第132章 真爱不可能的 “去带绿蚁进来。”声音通过内力只传到了他的耳中。 暗一不明所以,但对上少女镇定又冷淡的目光,他选择赌一把! 江晚垂着的手悄悄拍出一阵掌风, 太后的身子微微一偏,那刺向她心口的匕首便偏了半寸。 “娘娘……”江晚接住倒下来的太后,快速又隐秘的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这一动作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娘娘,江晚救驾来迟……”少女满面愧色,皇后忙上前拉着她远离。 “不关你的事,离远一点,免得一会儿被人当替死鬼。” “皇后,这是你该说的话吗,注意你的身份,成何体统!” “呵!你亲娘被你养的小妖精杀了,你倒是有体统,把气撒我这儿来了!” 皇帝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冷哼一声,见太后身边的人哭得悲戚,这才假模假样喊太医。 “陛下不用喊了,娘娘已经去了!”太后宫里的人跪在地上,满面愤恨,“求陛下严惩凶手!” “真死了?”卫希月走上前,没从太后手上摸到脉搏,眼底露出畅快来。 “哎呀呀,真死了啊,那可太好了!陛下,妾帮你除了心腹大患呢,以后可没人再敢以孝道之名来压你了!” “希月,注意言辞。”皇帝不满的瞪她一眼,如同打情骂俏。 百官气得吹胡子瞪眼,纷纷上前指责,牛御史更是破口大骂。 “昏君,暴君,大盛有你这样的皇帝,注定要亡啊!” “今日陛下不杀了这毒妇,臣等……” “尔等要如何,要造反吗?朕又没说要不罚她,可母后就没错吗?口口声声骂希月是贱人,可希月又做错了什么?” “她不仅无错,还给朕生了长子,这么算来,她今日无心杀害太后也只能是功过相抵罢了。” “你们不都想要废太子吗?朕成全你们便是!” 百官目瞪口呆,这棒槌竟是他们的君王! 为了个女人,如今连最爱的儿子也不要了? 废太子竟是为了平息众怒,要大家放过他的心尖宠? “父皇……” “闭嘴,你犯下众怒,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 “母亲,你要看着父皇废了儿臣吗?你救救儿臣……” 卫希月一脚踢开跪在他面前的萧逸,眼底满是嫌恶。 “你快别喊我母亲了,我卫希月怎么会有你这样又蠢又坏的儿子!” “母亲……” “真是蠢货,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你呀,不是沈皇后的儿子,也不是我的!” “希月,你胡说些什么?”皇帝心中有些慌,此刻的卫希月那般肆意张扬,既是他心中的样子,又好似哪里不一样。 “陛下,妾没胡说呢!哎呀呀,真是演奴才演久了改不过来呀。” “我没胡说哟,萧明淮,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除了生在帝王家,你有哪一点拿得出手的?” “跟你儿子萧逸一个德行,又蠢又坏还没有自知之明!我卫希月乃是天子娇女,眼瞎了也看不上你这样的。” “希月,不是这样的,你是在故意气朕对不对,你是为了逸儿在与朕怄气对不对?不废了,朕不废太子了……” “哈哈哈……萧明淮你怕了对不对,一直以来,你觉得我是最有眼光的,看不上萧明睿,却对你一见钟情死心塌地,你终于赢了他一回,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你宠着我,宁愿杀了自己的嫡子,也要来个偷梁换柱,封我们的儿子为太子!” “可惜啊……萧逸根本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他只是你喝醉后我让丫鬟伺候你生出来的孽种!我卫希月也从未爱上过你!” “不可能,希月你在骗朕对不对……” “母亲,我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孩子,你骗我的对不对……” “哈哈哈,瞧瞧,瞧瞧咱们大盛的国君和储君,是不是一对蠢货父子!” “萧明淮,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你们萧家!我姑母被太后这老妖婆陷害,我卫家男丁统统被砍头,女眷充入教司坊。” “我亲眼看着母亲,长姐,还有婶娘,看着她们为了不受辱,撞墙而死……” 卫希月眼里流着泪,嘴角却笑着,“真好啊,我替他们报仇了!我亲手杀死了太后,让天下人看到了你萧家的昏庸无道,我便是死也有脸面去见他们了!” “贱人……你这个贱人……” “呵呵呵……我是贱人,那你萧明淮又是什么?被贱人耍得团团转的蠢货!还是为了贱人要与天下人为敌的痴情种!又或者是要贱人不要亲娘的不孝子!” “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卫希月轻巧的一个侧身便躲开了皇帝刺来的长剑,又一个反手制住了他。 “你会武?” “是啊,我卫希月文武双全,岂是你这个蠢货能比的?你这一生唯一值得骄傲的便是杀了萧明睿捡漏了皇位吧!” “你闭嘴,你胡说八道!来人,还不快来人杀了这个贱人!” “好了,别怕,我不会杀你的。你做了那么多的孽,终归是要慢慢还的,死了岂不便宜了你!等着吧,你这皇位坐不久的,萧家的江山注定要毁在你的手里!” 卫希月说完,畅快的笑着,而后挥剑自刎! “贱人,朕要将这贱人五马分尸!” “闹够了没有!你还嫌皇家的脸丢得不够彻底?” 大长公主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直到现在才出来阻止皇帝继续发疯。 “太医呢,还没来?” 皇帝没说话,垂着的眼眸里满是阴狠。死了好,卫希月该死,但她杀了太后倒也合了他的心意! “让开,都让开,大夫来了!”暗一一头汗的将绿蚁扛了过来。 “胡闹!母后已经去了,你们还要对她的尸体不敬吗?” 暗一抽出长剑,像个杀神站到太后面前,冷冷望着皇帝,似乎他只要敢阻止他便能一刀了结了他! 大长公主也冷冷瞟了眼皇帝,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绿蚁上前跪在太后身边,摸了摸脉,又查看了她的胸口。 “气息被淤血堵住了!”说着一把抽出她胸口的匕首。 几根银针快速扎在伤口四周,又撒了药粉,很快便止住了血。 绿蚁又喂了一颗药丸,不一会儿太后便醒了过来。 众人看得惊叹连连,“神医啊,这是起死回生……” “神医不敢当,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医。是太后娘娘命不该绝,匕首扎偏了半寸,没有伤及心脉,气息被堵,恰好呈现出假死之态,我这才能将人救回来。” 那也很厉害了! 可皇帝便没那么高兴了! “怎么,皇帝见哀家没死很失望?” “母后,儿子不敢!都是卫希月那个贱人的错,是她处心积虑挑拨你我母子关系,是她害的你,儿子已经将她就地正法了!” 太后嘲讽一笑,“哀家是假死,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被一个女人玩弄至此,你也是千古一帝了!”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但他如今只能忍着。便将怒火发到了一旁的萧逸身上。 “太子萧逸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冷血残暴,倒行逆施,现废除太子之位,秋后问斩!” “不……父皇你不能这么对待儿臣……” 第133章 皇后休夫 萧逸彻底慌了神,哭着爬向皇帝,拉着他明黄的龙袍求道。 “父皇,儿臣知错,儿臣以后好好做人,你不要废了儿臣。儿臣是你亲手带大的啊,你不能这么狠心对我……” “滚开,你这个孽障,再不滚,朕现在就杀了你……” 萧逸由哭转笑,“父皇,你不是最疼爱儿臣的吗?儿臣做的那些事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哈哈哈……为了个女人你能将我捧上天,也能让我入地狱……哈哈哈,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虚伪小人……” 萧逸突然跳起,从地上捡来的长剑架在皇帝脖子上。 “哈哈哈……父皇,别怪儿臣心狠,是你逼我的……我们一起死吧!“ “住手,你个逆子……” 萧逸的剑再近一寸,几乎割破了皇帝脖子上的皮肤。 “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让他们都退下!” “退下……” 围上来的禁军慢慢往后,但依旧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就在气氛僵持间,江晚拨开人群走了上来。 “弓箭!” 少女头也未回,只随意的抬起了手。 “滚开,你想让孤杀了他吗?” 江晚嘲讽一笑,好似什么都没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很快就有人将一副弓箭放到了她手里。 “你再不退下,我就杀了他!”萧逸的声音再抖,手也在抖。 “那你便杀!”江晚毫不在意的道。 萧逸却知她这话是真的,皇帝与江晚之间的恩怨他比谁都清楚,他相信江晚是真不在意皇帝的死活,或者说她巴不得他杀了皇帝。 咻!萧逸还没下定决心之际,江晚已经快速瞄准拉弓放箭,动作一气呵成! 箭矢刺破皇帝头上的金冠,精准刺入萧逸的眉心! 披头散发的皇帝看了眼死不瞑目的萧逸,泄愤般的又踹了两脚。 转头便朝着江晚喝道,“大胆江晚……” “江教头救驾有功,理应嘉奖!”贺祭酒打断皇帝的呵斥,带头高呼。 皇帝脸色难看,还未开口又听大长公主的声音响起。 “大辽进犯,陛下可是想御驾亲征?” 这是赤裸裸的提醒也是警告! “江晚救驾有功,不如就封她为镇北大将军如何?” “哀家看可以!她不仅救了皇帝,她的女医还救了哀家。怎么,皇帝觉得你我母子二人的性命还不值得一个镇北大将军的封号?” “姑母和母后所言甚是!” “江晚听旨,镇北侯府嫡长女江晚,英勇善战,屡建奇功,为国之栋梁,今特封为正三品镇北大将军!” “今有辽军侵犯西北,镇北大将军择日启程,务必击退辽军,扬我国威!” “臣江晚接旨!” 看着并未跪下谢恩的少女,皇帝眼眸黑沉,却只能憋着。 “祭祀大典结束,贵安!”顺才公公接收到皇帝的眼色,高声唱喏。 “慢着!”皇后站了出来。 “陛下该不会觉得萧逸死了,你偷梁换柱一事就算了了吧?” “皇后,你不要太过分了!朕没追究你和沈家的不敬之罪便罢了,你还要如何?” “呸!不要脸的狗皇帝!”这句话她沈清予早想骂了,今日总算痛快了一回。 “大胆!” “我还有更大胆的!”沈清予散了发髻,匕首狠狠割下一缕头发丢在地上。 “我沈清予,今日当众休夫,天地为鉴,百官为证!” “你疯了……” “是啊,被你欺骗二十年逼疯的!萧明淮,但凡你还有一丝人性,你便告诉我,我的儿子究竟去哪了,是生还是死!” 皇帝脸色漆黑如墨,面对质问,却不敢回答。 看他这样,沈清予最后一丝期望也落空了。“你竟真的杀了他……哈哈哈……萧明淮,你这个畜生,你会不得好死的!” “好好好,朕今日便成全你,休了你这个毒妇……” “狗皇帝,是我沈清予休了你……” “够了,还嫌今日丢脸不够!哀家准许你俩和离。” “不行,自古以来便只有废后休妻,没有帝后和离的规矩……” “规矩,皇帝真要跟哀家,跟百官谈规矩?虎毒不食子,自古以来又有哪个帝王亲手杀死才出生的中宫嫡子的?” 太后动了怒,说完又看向大长公主,“长姐可有异议?” “你代表皇室拟好和离书,这是给皇室保留的最后一丝颜面。但事实如何,相信百官,天下人自有评判。” 大长公主说完又歉意的看向沈清予,“作为一个女人,我赞成你休夫!” 有她这句话便够了,无人再敢轻视她,诋毁她! 沈清予朝着大长公主微微行礼,而后扔了凤冠,脱了凤袍,头也不回的朝着太庙外离去! 江晚也不知从哪变出一件狐裘来披在沈清予身上,火红的颜色像一记耳光打在皇帝脸上。 这分明是有预谋的,连衣服都是精心挑好的!不仅皇帝看明白了,众人也都懂了! 江晚才不在乎,她就是故意的,那又如何!今日事情的所有发展,除了大长公主不在她的计划中,所有事情都在掌控! “夫人,你先走,我还有一笔账要算!” 目送着沈清予离开,江晚柔和的脸色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是杀意! 少女转身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紧张的不敢大口喘气。 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少女的步子却越发从容淡定。 “陛下,妖僧不除,军心难安,臣今日便替天行道,杀妖僧,清君侧!” “江晚,你敢!” “陛下,臣为何不敢,臣并非为私怨,是为了陛下,为了整个大盛!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少女提剑面对着皇帝,微微侧头询问百官。 “杀妖僧,清君侧!”贺祭酒带头高呼! 接着是牛御史,是越来越多的老臣,直至全部官员! “江晚,你分明是因为许肆受了伤,你要为他报仇,你这是私怨!” 国师白着脸怨恨的喊道。 江晚冷冷一笑,“不管因为什么,你今日必须死!” 剑尖触地再反弹,发出一声龙吟,少女的身影如一道风,卷起万千雪花,直奔皇帝身后的国师而去! 暗卫要出手相救,却被突然出现的暗一拦住,他不敢再动,只能看着国师被少女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剑尖刺进国师心口,力道带着他朝着天边飞去。 原本的乌云再次化身为黑龙,将国师的尸体一口吞下! 第134章 献出天山雪莲 众人哗然! “果然是妖僧,黑龙吞噬了他,善恶终有报,这便是他作恶的后果!” 牛御史看着一脸激动的贺祭酒,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这般无知的话你怎么好意思出口的? 贺祭酒瞪他一眼,众目睽睽之下,妖僧就是被黑龙吞噬了的,瞧,黑龙和尸体都不见了! “江晚,你好大的胆子,你将国师弄到哪去了?” “陛下没有看到吗?被黑龙吞了!怎么,莫非那黑龙不是天象示警,是假的?” 皇帝哑口无言,他能说那是假的吗? “好了,以国师之魂祭上苍,也算是为今日的祭祀大典画上了圆满的句号!散了吧,再不走,天都黑了!” 大长公主淡淡的总结,率先离开。走到瑞王身边时才停下了脚步,“你父皇年纪大了,你也该成长起来了,好好跟着大人们多学学!” 这是要抬举瑞王?也是,皇室子弟凋零,如今太子已死,三皇子是个傻的,四皇子又小,身子似乎也不康健,也就瑞王能用了! 众人心思各异,有高兴的,也有忧心的。 “萧珩谨记姑祖母教诲!” 大长公主点头正要离开,忽然瞅到他身后的一小太监,眉头不由皱起。 “太庙祭祀这般重要的场合,怎能儿戏,你以为这是游山玩水,还带着侍妾!” “姑祖母,萧珩知错,但她不是侍妾。”瑞王不敢装糊涂,只能一脸真诚的认错。 他身后的小太监也立刻跪了下来,瘦弱的身子,清丽的容颜显得楚楚可怜。 “这不是辛小姐吗,她的确不是什么侍妾,是瑞王的表妹!”江晚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挑眉笑看着辛颜。 辛颜猛的抬头,心头升起强烈的不安。 “孽子,你竟敢将一个女人扮成太监带到太庙来,你简直胡闹!” 皇帝之所以这么愤怒是因为这一幕提醒着他被卫希月玩弄的事实来。 当年他初登帝位,便是将卫希月扮成太监放在自己身边。 不仅如此,还因为今日之事全是因辛家而起,而辛家背后自然是瑞王,他本没有理由发作,如今倒好,他的好儿子亲手送把柄来了! “来人,将这女子拖出去杖责三十!” “陛下饶命,表哥救我……” “陛下,都是微臣之过,是微臣不该将太子行凶之事抖出,是微臣让陛下失了颜面,陛下要杀便杀微臣好了!” 辛伯雍跪在地上大声求饶,说出的话却是直戳皇帝心窝。 皇帝真要打杀了辛家嫡女,便承认了自己是为报复。 可他低估了皇帝此刻的心境,若是平日为了帝王尊严和名声,也就罢了,可今日该丢的脸已经丢了,想杀的人却杀不掉,他拿江晚没办法,难道还治不了一个小小辛家嫡女吗? “辛伯雍,你少混淆视听,你检举太子,揭发有功,该赏,朕便提拔你为户部侍郎,官升两级如何!” “但一码归一码,辛颜混进祭祀大典乃重罪,朕罚她谁敢说一句不是?” “还愣着干嘛,朕的旨意如今是不管用了吗?” 禁军立刻上前,辛颜哭着求瑞王,却见他埋着脑袋不敢吭声。 “陛下,臣女知罪,臣女愿献上一株天山雪莲为太后娘娘治伤,求陛下饶命。” 不得不说辛颜还是聪明的,太后重伤,她当众喊出有天山雪莲,皇帝即便心中不快,但为了缓和母子关系,为了挽回孝道之名,这天山雪莲他也必须拿到手。 “欺君可是大罪!” “臣女不敢,臣女的确有一株百年分的天山雪莲,原本是想在新年进宫时献上的,如今太后娘娘重伤,正是能用上的时候。” “你有心了,想来今日也是好奇才会做了糊涂事,以后可不能这般不懂规矩了!” 太后都发话了,皇帝总不能拆台。 辛颜松了口气,“臣女这就回去取来。” “让春嬷嬷送你。”这是不放心,要派人看着呢。 辛颜起身离开,路过江晚时眼底射出恨意,而后又勾起嘴角很是得意。 可她的挑衅并未让江晚破防,反而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丝胜券在握的自信和平静。 祭祀大典终于结束,可发生的众多事情却才只是开始。 无论是西北军情,还是太子之死,又或者是帝后和离,无一件不是影响朝堂的大事。 御书房的灯亮了整个通宵,直到第二日早朝结束,江晚才得以出宫。 皇帝坚持不放她离京,说什么远程指挥,什么考验西北兵力,什么是时候放手培养新的将领,最后连没选到适宜出门的好日子这样的借口都出来了!硬是顶着对方压力,要多留她一段时间。 真是可笑,不过江晚也不在乎,西北她早有准备,辽军想要趁她不在攻城掠地那是不可能的! 而皇帝越是昏庸,对他们则越是有利! 出了宫门,白虹迎了上来。 “大小姐,公子已经醒了,他让属下来接你。” 江晚却垂着眸子并不想上伯府的马车。 “大小姐,公子说,你不必自责,若是要怪也应该怪他,并未做到算无遗策。他的伤是自找的,与你无关!” 江晚憋了一晚的情绪在这一刻有些控制不住。进马车的背影在白虹看来有些落荒而逃。 闭目靠在车厢上,眼角却有一滴晶莹落下。她如何不自责,眼睁睁看着许肆在她面前受伤,看着他倒在自己怀里,那一刻,她恨不得提剑杀了狗皇帝! 可许肆强忍着不晕过去,只为了拉着她不让她冲动,不愿她背上弑君之名。 许肆大概是为了不让他担心,并未躺在床上,而是披了狐裘坐在屋子里等她。 听到外面的响动,男子迎到了门口,将满身风雪的少女牵进了屋里。 早已准备好的狐裘披到她身上,又递上暖手炉。动作自然熟练的不像是新手。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那么四目相对,眼也不眨的看着对方。 许肆轻叹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少女抱进怀里。 “阿晚,别害怕,你这样,我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当初不该招惹你。” “明明是我先招惹的你!” “那也是我上一世惹下的债!” 许肆说完就懊恼了,他这是受伤后遗症,脑子还没清醒呢! “上一世?你……”难道也重生了?江晚可没跟他细细讲过他们上一世的感情纠葛。 第135章 深情 “我偶尔会梦到一些片段,或许便是你讲的那个前世。” 那她曾说的两人白头偕老的话岂不是露馅了?还有那些痛苦的过往,有她一人承担便是,为何还要让阿肆身心都受折磨。 越想江晚心中的戾气和委屈就越盛。 “阿晚,别怕,这一世我们都会好好的!”感受到怀中少女的轻颤,许肆满眼心疼。 “阿肆……我很无能对不对,我保护不了你,我以为重活一世,可以改变很多,可我连保护你都做不到……” “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们已经改变了很多,我受伤的事也不能都怪你。这一局,除了我的伤是意外,总体来说是我们赢了不是吗?” 许肆有些后悔,他又怎会算不到自己受伤甚者死去的可能性,只是这么好的机会他总要赌一把。可阿晚把责任都推到了自己身上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阿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江晚在这一刻,将自己的脆弱暴露无遗。她不能去怪阿肆不爱惜自己,也知道他们都没有错,但只有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和自责,下一次他才会越发为自己考虑,才不会一味冒险! 两个都是聪明人,都能一眼看清对方的心思,却因为爱只能装作不懂! 许肆给不了她承诺,他的身子他清楚,若是再找不到解药,怕是熬不过一年了! 火热的唇落在少女脸颊上,吻掉那苦涩的眼泪,也传递最深情的爱意。 这一吻与之前的浅尝辄止不一样,也不同于以往那般温柔,而是带着激情,带着要燃烧对方的欲望。 江晚只觉自己是条缺了水的鱼!最后一刻她握住了男子温热的手,从他滚烫的胸口退出来。 “妖精,你这是要勾我吸干你的精血,我才不要上当!” 江晚捡起地上的狐裘,逃也似的跑了! 许肆又是惋惜又是可怜的摇头,差点就能骗她生个孩子了!阿晚定是猜到了他的打算才跑的! 太后的慈和宫,太医检查后很是激动,“回禀陛下,太后娘娘,这的确是百年以上的天山雪莲,是药中极品。” 只是这东西可延年益寿,可治百病,甚至能解毒,若只用来治疗外伤却是浪费的很呐! 只是这话太医自然是不敢明说的,只能在心里惋惜哀叹。 “行了,下去想想怎么发挥它的最大效用吧。”太后挥退众人,闭上眼,一副不愿见到皇帝的样子。 “母后,朕错了,朕被卫希月那个贱人骗了!是她挑拨我们母子之间的情分,才让我们走到如今这地步。” “你明知哀家有多恨卫婕妤那个贱人,你倒好,不仅救了她卫家嫡女,还金屋藏娇,甚至将她儿子封为太子……你这是在戳哀家的心窝子啊!” “母后……朕也是被她给骗了……您就原谅儿子这一回,终究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 “呵,你今日服软,不是因为真心悔过,也不是因为母子情分,是因为你感受到了危机,知道祭祀大典的事闹出来,你的皇位你的名声岌岌可危,你需要哀家的力量,需要哀家陪你演母慈子孝!” 皇帝被戳中心思,面色难堪,但还是忍了下来。 “母后也不希望看着萧家的皇位旁落他人吧!” “所以你忌惮江晚,要除之而后快?可哀家不明白,你凭什么觉得江家有不臣之心,还是说你只是见不得他们功高盖主?” “母后觉得江晚不该除?” “你总要给哀家一个合理的理由!” “西北军只认江家不认皇权,这便是该死!” 太后再次闭上眼,“哀家懂了,皇帝回吧,你说的对,萧家的皇位不能旁落他人!你还年轻,不能只将希望放在老二一人身上,也该充盈后宫了!” 见太后还能为他考虑,皇帝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选秀的事不急,等母后养好了身子再来主持,儿子便不打扰你休息了。” 这是表明自己在选妃一事上会听从太后安排。 等皇帝走了,太后睁开眼,自嘲一笑。什么杀江晚,皇帝真当她老糊涂了,祭祀大典上他真正想杀的分明是许肆! 今日这番试探,算是让她彻底死了心,皇帝对她没有丝毫信任,全是防备和利用,那就别怪她无情! “让暮太医回来。” 还没回到太医院的暮太医又被请了回来。 “你与哀家说实话,这天山雪莲哀家可用得上?” “自然是用得上的。只是……娘娘受的是外伤,用它并不对症……” “明白了,就是浪费,暴殄天物!哀家再问你,与那位女医比起来,你俩谁更厉害?” 暮太医面露窘色,“娘娘当时的情况,若是微臣……怕是不敢那般大胆的。” “所以你不如她可对?” 暮太医垂头,但沉默已经是他的答案。 “知道了,回去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哀家再教你吧?” “微臣明白。” “去将贺鸿儒带来。” 暗一应声而去,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贺祭酒扛了回来。 贺老被点了昏睡穴,醒来见到太后吓了一跳。 “咋还做噩梦了!”老头狠狠给了自己额头一掌。 太后气得随手扔了个枕头过去。“见到哀家就是噩梦了,贺鸿儒,你读书人的修养呢!” “不是梦啊!吓我一跳,太后娘娘息怒,微臣总不能说见到你是美梦吧,那是亵渎,多冒昧啊!” “你个老东西歪理还是一大堆,哀家说不过你。” “生气可不利于养病,娘娘还是消停些吧。” 太后瞥他一眼,正了神色,“知道哀家请你来做什么吧?” “娘娘这可为难臣了,还请您明示?” “少跟哀家装糊涂!皇帝要杀你爱徒,你就没什么对策?”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自然是假的!”贺祭酒见太后那刀子般的眼神乖觉的改了口。 “但娘娘也知道,我那徒儿纯粹受了无妄之灾。陛下目的在江晚,如今西北生了战乱,江晚还有用武之地,想来陛下还是要多留她小命一段时间的。我那徒儿自然也不会受连累!只可惜了这一次,本就是个短命鬼,又受了内伤,怕是……” 贺老说着眼眶一红,袖子不断擦着老泪,一副哀伤凄婉样倒不似作假。 “怕是什么?”太后目光微凛。 “怕是熬不过今年啊……” 想到那小子的身子,还有可怜的身世,贺老都不用演,眼泪便止不住的流。 见他这般,太后略带焦急,“哀家也不给你绕圈子,你老实说,皇帝为何要杀他,别跟哀家扯什么江晚!祭祀大典上,他的目标分明是许肆!” 第136章 老谋深算 “什么……娘娘的意思是,陛下想杀的是许肆!这……这不荒唐吗!” “就因为阿肆查清了顾家,翻出了假械案,让陛下失了左膀右臂,失了颜面!” “是了,陛下干的荒唐事还少吗?娘娘,你可后悔,养出这么个儿子,这样的帝王……” 贺老越说越激动,就差捶胸顿足了! “哀家后悔,哀家对不起先皇,对不起我儿啊!可如今皇室凋零,谁又能继承正统,担起江山社稷的担子!” 太后的目光一直落在贺祭酒脸上,“若是明睿的儿子还在该多好……” “娘娘这话……什么意思,莫非当年那个孩子没有死?娘娘,你今日叫微臣来到底所为何事?是不是那孩子没死,是不是你将他藏起来了?” 贺祭酒激动的上前,幽暗的眼底射出希冀的光来。 “贺鸿儒,你在跟哀家演戏是不是,你不信任哀家可对?皇帝为何要杀许肆,是不是因为他的身份有异?” 贺老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娘娘什么意思……阿肆他……你怀疑阿肆是明睿的孩子?可有什么依据?” 看着老头先是不敢置信,而后又一脸激动的望着自己,太后真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还是说贺鸿儒根本不知情? “总之,明睿的孩子没死,这事是钟离告诉我的,天一那老和尚也承认了。” “娘娘,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你看哀家是在与你开玩笑?” “苍天有眼,天不亡我大盛啊……”贺老哭得稀里哗啦,看得太后一阵嫌弃。 “你也知道哀家这里刚得了一株天山雪莲……” “微臣替阿肆谢过娘娘!” “哼!你倒是脸皮越发厚了!哀家是给孙子留的,许肆他是吗?” “这……不是娘娘说他是吗?” “哀家只是怀疑,既然你不知情,此事便罢了。” “娘娘,即便阿肆不是,但他是微臣的关门弟子,您老就看在微臣的面子上……” “呸!你在哀家这里面子里子都没有!” “年少时的情谊怎能是假!娘娘,算是微臣求你了!” “这样,微臣与江晚那丫头也算有几分交情,作为交换条件,那女神医借你些时日,保管治好你的伤,再给你调理好身体,延年益寿!” 太后露出迟疑之色,“按理,江晚救了哀家一命,这天山雪莲给许肆也不是不可,但就怕哪日找到我那孙儿,他也需要该如何是好?” “娘娘,你看这样如何,除开微臣刚刚提到的条件,我们再欠明睿的孩子一份人情?” “人情?这东西可大可小啊……” “娘娘,你也太贪了,你这是逼着我们站队呢?” “那你站还是不站?” “娘娘,没必要,不说那是明睿的孩子,就只说如今的皇室,谁能堪当大任,微臣自然是要站那孩子身后的!” “别跟哀家揣着明白装糊涂,哀家要的不只是你的支持!” 贺老露出思索之色,最终一点头,“微臣答应,只要能救我那徒弟,江晚和他都会站那孩子身后,这样娘娘可满意了?” “暗一,给他!” 贺老抱着天山雪莲,激动的谢恩,脸上的皱纹褶子都透着一股喜气。 等贺老离开,太后揉着脑袋叹气,“这老家伙真是滴水不漏,暗一,你说许肆到底是不是那孩子?” “属下去查,从谢家入手,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你说的对。钟离那可有发现,他可与许肆接触过?” “假械案翻案后,他正大光明去了大理寺致谢,但之后就从未接触过。” “继续盯着,皇帝那也盯紧了,若许肆真是佑儿,皇帝不会放过他的!” …… 贺老高高兴兴去了南阳伯府,捧着天山雪莲像是捧着爱徒的命。 “拿好了,可别摔了。” 绿蚁接过检查了一番,“的确是天山雪莲,有了它,我们寻找三九仙草的时间便宽裕了很多。” 众人松了口气,贺老将慈和宫的事一一道来,太后的反应也在众人意料之中。 “太后那人啊,你说她无情吧,她也并非绝情绝性之人,但在自身利益和权势面前,情之一字又太过脆弱。” “老师的话,我明白,太后对我,有愧,或许也有心疼,但一旦确认我的身份,怕是利用和掣肘更多!” “你明白便好,演演面子情得了,真心就不要错付了!” “嗯,弟子的真心都在老师和阿晚这里呢!” 贺老正在喝茶,闻言像见了鬼似的一口喷出来。 “你可真是……向她表忠心还不忘顺带上我,我多谢你啊!” 说着还不忘瞪江晚一眼,“臭丫头,多老实规矩的孩子,被你给带歪了!” “嘿嘿,谪仙跌落神坛,落到我这女煞神怀里,师祖这是羡慕我呢!” “不知羞!好了说正事,西北到底如何了?皇帝不放你走,西北能撑多久?” “师祖放心,这次是动用了埋在大辽的暗探,本就是请君入瓮,西北自然是做好了准备的。” “其一可趁此机会,削弱辽军力量。其二也是时候清理内鬼了。其三嘛,我总不能一直留在京城,造反怎能缺了军事力量!” “你们有计划便好,不过战争一旦开始,并非会全然照着你们的计划来,还是要多做准备,能少死些人,便少死些!” “这是自然,阿晚有句话说得对,今日的战争是为了明日的和平!以战止战,不破不立!” 贺老白他一眼,这小子分明是怕自己误会了丫头,急着跟他解释呢! 他能不知道吗?他又不是那些假仁假义的清道夫!战争虽残酷,但无战只会受欺负! 从南阳伯府出来,天色已暗,江晚却没有回侯府,而是去了沈家。 帝后和离后,沈清予原是想去道观清修,但沈宗之怎么也不同意。 她已经让女儿受了半辈子委屈了,如何还能看着她为了狗屁名声不愿归家! “少瑜毕竟还未成亲,有我这个和离归家的姑母在,哪个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进来。” “不愿的只能说明不是什么好人家。姑母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少瑜就该羞愧死了。” 沈清予叹息一声,“少瑜,姑母知道你是好孩子,正因如此才不愿看着你和柔嘉有缘无分。你该明白,我若回到沈家,长公主怕是不敢将女儿嫁进来的。” “那是长公主的选择,我总不能为此就不认姑母了!” “你永远是沈家的女儿,哪有有家不回的道理。” 祖孙俩好一番劝说才将沈清予带回了沈家。 江晚没有惊动任何人摸进了沈清予的院子。 “阿晚,你怎么来了?可是不放心我?” “给你送礼。” 江晚朝着院子半空看去,以内力喊道,“大师还不现身吗?” 第137章 下落 “阿弥陀佛!”天一大师从天而降,背后还驮着一个口袋。 沈清予疑惑又期待的看着那口袋,见江晚一刀割开口袋,露出里面的光头来。 “妖僧!” “江晚你敢违抗圣命抓我……” 剑尖点在他眉心,国师立马闭了嘴。 江晚一声嗤笑,“这不挺识时务吗?不想死的话,我问你答!” “这次祭祀是你给皇帝出的主意吧,目的是什么?” “何必装糊涂,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吧,许肆的身份可不一般,他是萧明睿与钟皇后的儿子。你以为江晚为何要帮你找儿子,是怕你儿子挡了他们的路呢!” 沈清予惊讶的看向江晚,她自然知道妖僧是在挑拨离间,她只是震惊许肆的身份。 见江晚朝她微微点头,她心中不由松了口气,阿晚不用背负逆贼之名太好了。 “你们若是敢确定许肆的身份,怕早就秘密处决他了,哪会搞这么一出。是祭祀大典才确认的吧?” “哈哈哈……江晚你果然聪明,许肆身怀龙气,在其他场合或许不明显,但在太庙,他身上的气场和面相便会发生改变,再加上,星象显示他身边有颗杀星,能担得起杀星之名的除了你江晚还有谁!” “大师,我说得可对?” “身怀本领却心中无佛,妖僧之名也没冤枉了你!” 天一大师眼不见为净,干脆闭上了双眼。 “娘娘的儿子到底是生是死?” “你这话可问错了人。” “是吗,那娘娘当日逼问皇帝时,你紧张什么?” 国师眼里露出惊色,他没想到那般情景下江晚居然还注意到了他一瞬间的心虚。 而他如今这样,无疑又肯定了江晚的猜测。 “呵……我说了就能活吗?哈哈哈……实话告诉你们,这世上只有我一人知道他的生死,可我偏不说!” “你不就想让我们以为他还活着,且只有你一人知道他的下落,想以此换取一线生机吗?那我便让你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江晚说完清丽的容颜露出戾色,剑尖轻颤,让国师忍不住害怕起来。 “娘娘,你不阻止她吗?她分明是不想让你找到儿子,不想中宫嫡子挡了许肆的路……” “我已不是皇后,我的儿子姓沈不姓萧!你也用不着挑拨,阿晚,杀了他吧!我儿若还活着,总有相认一天,若不在了,我便亲手杀了萧明淮替他报仇!” “好!” 剑尖挥出一片残影,国师本能的闭眼,再睁开时,半只手臂只见白骨,血肉落了一地。 惊恐的哀嚎还未出口,江晚又点了他的哑穴,让他有痛难言。 “死也要分痛快和不痛快!”江晚冷冷看着他,长剑搁在他手臂上,来回刮着残留的血肉。 国师眼底迸射出深深的怨恨,面容扭曲如同鬼魅。 他想要自裁,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割肉,剔骨,最后再一寸寸敲碎他的骨头。 国师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此刻见识了江晚的手段,心神早已破碎,不得不认怂,朝着她连连磕头。 江晚这才解开他的哑穴,“我不要听废话!” “没死,沈夫人的儿子没有死!当年陛下不想惹来因果,便将那孩子交给了我,让我杀了再做法让他不得转世投胎。” “但我没杀,将他藏起来了。” “在哪?” “国师府,是我的徒弟。” 江晚一声嗤笑,提剑便朝他另外一只手臂削去。 “不要,我说……不是我徒弟,是药童,国师府的药童!” “给我个痛快吧,我都说了,看在我没有杀他的份上,给我个痛快!” 江晚将剑递给沈清予,“夫人可要亲自动手?” 沈清予早已魂飞天外,她早做好了儿子已经不在了的心理准备,如今国师却告诉她,她的儿子还活着。 “他的话可信吗?” 江晚有些不忍,但还是告诉她,“我们之前查过国师,包括他府里的人……” “阿晚,你说,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 “他有两个弟子,一个负责炼丹,一个负责坑蒙拐骗,皆不是什么好东西。另外国师府还有几个药奴……都是被他用来试药的可怜人。” “所以他的话有可能是真的?” 江晚点头,她没有说,其中一个半边脸毁了,戴着个铁面具,国师说到药童时,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人。 “你将我儿子留在身边,折磨了二十年……”沈清予崩溃大喊,接过剑一下又一下的捅进国师身体。 “阿晚,带我去国师府……” “夫人,你不能去!” 江晚冷静的声音让沈清予镇定下来,“是了,我不能去……狗皇帝一定派人盯着这里的,说不定国师府也有很多双眼睛盯着。” “夫人放心,我会去将他平安带回来。” “阿弥陀佛,这妖僧的尸体老衲便带走了。” 江晚轻盈的身子一转,拦在天一大师面前。 “大师别急着走啊!送佛送到西……” “女施主犯了贪念可不好!” “我也觉得,哪能既要权势又要名声,我这就去找阿肆,明日就反了皇帝,直接开战……” “臭丫头!你休想拿捏我。” “大师可别忘了,今日的局面可有你一半的功劳!” 若不是前世你以天下百姓安危为由,拉着许肆不要他反,说不定她江晚也不用赔上一条命,许肆也不用惨胜,将皇位让给别人,自己却以一身龙血为代价,换取重来一世的资格。 被少女幽怨的目光看着,天一大师一眼便明白了她眼里的情绪,忍不住又念了声,“阿弥陀佛!” 罢了罢了……他这条老命也没几日了,便当个听话的工具人吧! 江晚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老和尚怎么一副不想活了的样子? 两人摸黑到了国师府。皇帝为了彰显他对国师的看重,将京中一处空置的王府改成了国师府赐给他。 “咦,竟然没有探子,这么安静?” 江晚扫视四周,没有发现附近有人,鼻尖却突然闻到一丝熟悉的血腥味。 她正要去查探,黑暗中突然升起一股冲天的火光! 第138章 药奴 国师府里,明净和明慧师兄弟卷了值钱的东西正要偷溜。 半边脸戴着面具的男子领着另外几个药奴突然出现。 “找死,本想着留你们一命,现在都去死吧!” 明净说完抽出背上的长剑便刺了过去。 面具男子慌里慌张的躲开,可就在长剑要刺入心口时,他突然出手,身上的气势也陡然变得凌厉。 手指轻弹剑尖,明净手腕被震,长剑脱手掉落,被男子轻巧接住。 “你竟然会武!”且不输于他! “偶尔偷看了几眼,学得不好!”男子声音嘶哑,不像正常人的说话声。 明净再次震惊,“你竟然没哑!” “你亲自下的毒药,怎会不哑,这些年不知吃了多少药,才总算恢复了一点点。” 明净又惊又惧,这究竟是什么怪物,不仅自学了武功,还学会了用药!他必须死,否则死的就是他了! “都别动!否则我就毁了这些解药!” 他手里拿着一个瓷瓶,里面是控制药奴的解药,每月一次,不吃便会爆体而亡。 男子身后的药奴惊慌的挥着手,有人愤怒,有人求饶,却全都说不出话来,只能比划。 明净用力将瓷瓶抛向高空,男子飞身去接,一旁的明慧突然出手,一支暗箭朝着他背心射去。 男子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长剑往后一挥,那暗箭被劈了个粉碎。 接住瓷瓶后,男子半空一个转身,径直朝着明净两人杀去! 可就在这时,府中主院突然燃起大火,两名黑衣人从天而降,一人救下了明慧,一人朝着面具男子杀来。 来人武功很高,男子却只是靠着偷师学了一些,几招之后便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长剑刺入他肩膀的那一刻,他没有后退,眼底尽是狠意。 剑身在体内穿梭,男子似乎感受不到疼痛,身体猛然向前,藏在手心的半截剑尖刺入黑衣人体内。 这两败俱伤,死也要拖着敌人下地狱的打法正巧落入江晚眼中。 她迅速上前,一脚踢飞了黑衣人,一手扶着男子点穴止血。 两个黑衣人原本还想逃,但前有拦路的天一大师,后有杀气腾腾的江晚,两人连个犹豫都没有,直接将对方捅了个对穿。 “阿弥陀佛,死了。”天一大师检查了一番后道。 江晚无辜的摊了摊手,“你也看到了,我没杀他们!” “阿弥陀佛!”老和尚语气悲悯又无奈。 “国师弟子?” 明净还剩半口气,见江晚朝他走来,面露惊恐,语带祈求。 “不要杀我,我是被国师逼迫的……” “这些药奴哪来的?” “都是国师捡回来的。” “捡的哑巴?” 明净刚要点头,瞥见药奴全都一脸气愤的摇头,一副恨不得撕了他的样子, 只能心虚的道。 “捡回来的孤儿,师傅用药毒哑的……” 话未说完,江晚手里的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这便是说谎的下场,现在该你了。”江晚慢条斯理的抽出剑,一边擦拭着上面的血迹,一边转头看向吓傻了的明慧。 “我说,我说实话……” 明慧不敢再存侥幸心理,将几个药奴的来历一五一十的讲来。 听着面具男还是婴孩时便被国师带了回来,江晚面上没有什么波澜,心中却已基本认定了他的身份。 “可还记得他被带回来的时间?” “我想想……我那时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所以是二十年前,对,就是二十年。” “他交给你们处理。”江晚说完便退到了一旁。 “不,你不能,我说的全是实话,你不能杀我……” 少女挑眉,她何时说过不杀他了,再说这也不是她要杀啊! 藏在面具下的男人眯了眯眼,提剑上前,一剑一剑刺入明慧身体。 与其说是杀人,不如说是泄愤。后面的药奴看在眼里,终于鼓起了勇气一起围了上去。 或是赤手空拳,或是捡了石头砸,就连一旁明净的尸体他们都没有放过。 直到后来,两具尸体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药奴才停了手。 多年的恨意,屈辱,在这一刻发泄,几人不禁痛哭流涕。 看着他们无声的悲痛,老和尚又要念经,被江晚一瞪,这才默默收起了佛珠。 “他们怕是最不愿听阿弥陀佛了,大师就别在伤口撒盐啦!” 想到是那妖僧做下的孽,是他佛门弟子种的果,老和尚无言以对,只能背转身去,无声忏悔。 哭完后,一群药奴朝着面具男跪了下来,手里不断比划着,指着他手里的瓷瓶。 面具男露在外面的眼眸闪过一丝嘲讽,而后将瓷瓶放入了怀里,意思不言而喻。 众人见他如此,脸上有愤怒有不甘,还有绝望。 手上也不停比划着,大意是骂他自私,骂他不该独吞,骂他利用他们…… 比划到激愤时,有人大胆冲了上去,就不信他一个重伤之人还能打过他们众人。 却不料第一个冲上去的,还未至近前,就被面具男发出的暗器杀死在眼前。 其他人瞬间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 “呵呵呵……不想死的都滚!”他自己抢来的东西,这些蠢货凭什么想要! “阿弥陀佛,你们身上的毒,老衲会请人帮忙看看。” 药奴却摇头,满脸苦色。他们全身都是毒,根本无药可解,只能靠着每月特制的药丸控制。 天一大师读懂了他们眼里的情绪,不由看向面具男,“可否借你的药用来研究,或可做出一样的解毒丸来?” “别废心思了,除了国师,没人做得出来。” 面具男的话,让原本燃起一丝希望的药奴再次陷入绝望。 主院的火势一路烧了过来,火光映照下,药奴面上的神色清晰可见。 明日便是月底,拿不到解药,唯有一死。 拼了!所有人再次朝着面具男冲了上去。 白色的药粉在火光下飞扬而起,药奴纷纷倒地,瞬间失去了知觉。 男子眼底的嗜血化作悲凉,声音低哑到只有自己能听见。“死了好,何必痛苦活着。” 瓷瓶从他手中飞出,落入火场…… 第139章 毒血为引 江晚没料到他会如此,拼死抢来的解药,竟被他扔进了火场。 火势越发大了,浓烟呛得她睁不开眼来。 “带他离开!” 少女一声大喝,飞身朝着瓷瓶的方向追去。 被天一大师带走的男子,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寒光一闪而逝,冷厉至极。 国师府外,一片喧闹,救火的,看热闹的,让寂静的夜色变得躁动起来。 “阿弥陀佛,施主不像一心求死之人,此番作为又是为何?” 面具男靠在墙上,闭着双眼,对老和尚的话充耳不闻。 时间一点点过去,火势越来越大,救援的人最终只能放弃,而这时候江晚还未出来。 天一大师皱眉,想去找她,却又不放心将男子独留此处,纠结中,那道青色身影终于从火光中飞了出来。 男子睁开了眼,目光扫过少女,见她手里握着瓷瓶,不由勾唇冷笑。 “你们为何要救我?可别说是和尚的慈悲心肠。” 江晚能从他语气里感受到嘲讽和淡漠,不答反问,“你在试探我?” 说着手指轻捏,瓷瓶碎裂,里面什么都没有。 “呀,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男子语气漫不经心,似乎连身上的伤也感受不到疼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看来真是特意来找我的?因为什么,我的来历?” “能在国师手里活下来,还偷学了一身本领,你很聪明。那你可有查过自己的身份?” “呵!有什么好查的?无非就是被弃,或者被害,前一种是坏,后一种是蠢,又何必查来给自己添堵?” “大师,看到了吗,这才是戾气重!”以后谁要敢说她戾气重,她就该把此人拍在他们脸上。 “阿弥陀佛,施主……日子不好过,心性有些失常,我们都能理解。错不在你,但也不在无辜之人身上,还请施主善恶分明,勿要伤了亲近之人的心。” “大师是在教我做人?大可不必,你们走吧,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你在逃避吗,你恨国师,恨这府里的每一个人,也恨你家人。可如今你见我找来,你怕了,你怕不该恨,更怕知道自己的身世。” “随你怎么说吧,总之,我只是我,一个药奴,一个怪物,而非你们要找的人!” 见说不通,江晚懒得废话,径直朝他走去。 “把你的暗器收一收,药粉也留着,这些对我都没用,别浪费了!”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走到男子面前,只因他揭开了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半张毁容的脸来。 火烧过的皮肉皱成一团,的确可怕! “毁容而已,我见过被整个剥了皮的,见过肉烂成脓水的,也见过被砍了手脚做成人彘的……” “可不是所有人都与你一样!就当我死了吧,对大家都好!” “不想报仇吗?你大概也猜到自己的身份了,你不想报仇吗?” 男子垂了眸光,重新将面具戴到了脸上。 “我不会是她期待中的儿子!我说自己是个怪物,并非因为这毁掉的面容和全身是毒的身体……” “我知道,你说的是心性。你没有感情,也不辨是非,不管对错,有的只是本能的求生欲,与野兽无异。” “我们果然是同类!” “我与你不同!” “哈哈哈……是吗,那你会杀了我吗?” “你最好不要让我杀了你!扮演好一个正常人,我会让你亲手杀掉你的仇人!” “成交!” 江晚没有带他回沈家,而是去了一处别院,绿蚁已经等候在此。 处理好了他的伤口,才开始检查他体内的毒。 “自小便被喂了各种毒药,他如今还活着,一个是靠意志力,一个是因为体内的毒达到了某种平衡。” “能解吗?” “不能,随意解毒,会破坏他体内的平衡,加剧他死亡的速度。” 面具男闻言,脸上一丝情绪也无,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倒是江晚有些难过。 “把你每月服用的解药给绿蚁看看。” 男子取出瓷瓶随手丢了过去。 绿蚁取出一粒闻了闻,眉头皱得死紧,正要掰开尝一下,男子淡漠的声音响起。 “我劝你还是不要尝的好!” 绿蚁却没有听他的,用匕首刮了一点药粉,融进水里,再尝了药水的味道。 少女白皙红润的脸色突然变换成各种颜色,最终只留一丝苍白,看得面具男震惊之余,还有一丝佩服。 “你不惧毒素?” “我是在各种药物中泡着长大的,一般的毒对我没用!”面具男眼底露出一丝恍然,还夹杂着一丝自嘲。 都是被药泡着的,一个无惧毒药,成了神医,一个却满身是毒,成了低贱的药奴。 “如何?”江晚没有错过男子眼底的情绪,打破沉默问道。 绿蚁打量的目光落在男子身上,“这药是用你的毒血为药引配的可对?” “你果然有些本事。”这便是承认了。 江晚眼眸黑沉,“难怪你要杀了其他药奴,他们只能靠着你的血才能活!” “一群无用的傀儡罢了,死便死了!”男子语气里满是不屑,没有对生命的一丝敬重。 角落里的老和尚再次默默念起了佛经。 江晚也有些无奈,这样的人她要如何带到夫人身边。 “能配出一样的药来吗?” “可以,只要他愿意配合放血。我刚才还想到了一个办法,每日药浴,或可将体内毒素一点点淡化,延长寿命应该是有用的。” “那便好。你好好养伤,过些日子再带你去见夫人。” 男子没有回应,只眸光越发幽暗,让人看不懂他的心思。 见他这样,江晚突然改了主意,“明日我便带夫人来见你!” “不用了,就按你的意思,过段日子吧。” “呵!你刚才不就是以为被嫌弃了吗,那我让你看看,夫人到底是嫌弃你还是担心你!” 江晚冷声说完,不再看他,带着绿蚁出了小院,只留天一大师在此看着他。 “他还能活多久?” “五到十年!” “不要告诉夫人。” 江晚深吸一口气,可胸口的郁气怎么也消不掉,最后只能低低骂了句,“狗皇帝!” …… 辛伯雍连升两级,原本是大喜事,可辛家的气氛却异常沉闷。 辛老夫人的院子里,一家人齐聚一堂,却是谁也没说话,脸色都不太好看。 “父亲,祖母也是高兴,你何苦扫了她的兴致。” “你还有脸说!别以为你献出了天山雪莲,你混入祭祀大典的事就算完了。” “你住口,你朝谁发火呢,我们再说你升职请客的事,你少拿颜儿犯下的错转移话题。” “母亲,儿子虽升了官,但那是陛下迫不得已而为之。陛下恨不得杀了我才好,如今正是该低调的时候啊!” 辛伯雍急得出了一头冷汗,可他母亲和女儿却愣是意识不到危险,只看到他如今升了户部侍郎,是件大喜事,吵着要办升迁宴,连请帖都写好了,这不胡闹吗! “连升两级你没一点表示,陛下还以为你不满呢!陛下既然升了你,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就是喜事,咱们办的热热闹闹的,不也是一种谢恩的方式吗?” 这……他竟无言以对,母亲为了显摆都生出急智来了,辛伯雍真是哭笑不得! “祖母说得有道理。” “你……你先说说,那天山雪莲到底怎么回事?” “父亲忘了,外祖家可是富商,与海外都有生意往来。那天山雪莲便是我托了外祖父找来的,原本是想着献给祖母的寿礼,如今也只能拿出来保命了。” 听她这么说,辛老夫人欣慰又心痛的拍了拍少女的手,“你有这份心,祖母便高兴了。身外之物能换你平安,这是好事。” 辛伯雍叹气,他还能说什么! “总之,咱们再缓缓,等瑞王站稳了脚跟,辛家自然水涨船高,母亲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 再等,等到什么时候,她已经一把年纪了,又能等多久,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次…… 母子俩谁也说服不了谁,气氛僵持间,下人匆匆跑来。 “老爷,出事了,官差将整个辛府围起来了!” 第140章 贪污受贿 “怎么回事,哪个衙门的?”辛伯雍脸色一白,他就知道,皇帝不会放过他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是刑部,周尚书亲自带人来的!” “刑部哪来的周尚书,我看你是糊涂了!” “是周森,他不仅被陛下重新启用,还从侍郎升为了尚书!” 完了,果然是皇上要秋后算账了! “祖母……祖母你别吓唬我……”看着吓晕过去的老夫人,辛颜又急又怕,恨不得自己也跟着晕了算了。 “辛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周森一身官袍,大步流星走来。 “不知下官犯了何事,要周大人亲自前来?” 周森早有准备,扔出一本账册,“辛大人担任户部员外郎期间,贪污受贿,买卖官职,证据确凿,本官可没冤枉你吧!” 辛伯雍翻看着证据,气得咬牙切齿! 哪个当官的不贪,他只是跟着上面拿了小头而已,如今上面竟然为了讨好陛下卖了他,简直可恶! 至于买卖官职,他何时做过…… 正要反驳的话哑在喉咙,翻看证据的手也停在半空,呵呵……竟是他的母亲,打着瑞王的旗号买卖官职! “都看清楚了吧,本官可冤枉了你?来人,将辛大人带走,辛府其他人软禁起来,无令不得出入!” “周大人,我母亲年事已高,还请通融一下,请个大夫。” “这可难为本官了啊……” “周大人,我母亲毕竟是瑞王外祖母,皇室如今什么情况,周大人真要一点情面不留吗?” 瑞王上位的可能性极大,的确不宜闹得太难看,周森思索一瞬便答应了。 辛伯雍被带走,老夫人昏阙,留下辛颜一人手足无措。 直至天黑,乱了半日的辛家才稳定下来,只是从主子到下人,无不忧心忡忡,整个辛家一片死寂。 辛颜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够了也闹够了,可她始终不明白,太子废了,她表哥瑞王已然成了大赢家,为何辛家还会遭难,为何瑞王直到现在也没有出面?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动,辛颜激动的起身,“表哥,你终于……” 看清面前的人,少女脸上的软弱瞬间化作愤怒。 “是你,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江晚懒懒的靠在树下,月光洒在她身上,朦胧中透着一丝清冷。 少女嘴角微勾,那般肆意张扬,明媚如花。 “是啊,来看你笑话,顺便告诉你,辛大人贪污受贿,辛家买卖官职的证据还有我一分功劳呢!” “江晚,我要杀了你……” 江晚随意的弹了一颗石子,辛颜被定在门口,脸上还保持着那副凶狠模样。 “这就急了啊,再瞧瞧这个……” 一个布袋在她眼前一晃又被江晚收了起来。 一股熟悉的药香传入辛颜鼻尖,她愤怒的脸上涌起一阵潮红,生生被气得吐了血! 天山雪莲!那味道她绝不会闻错! “你骗我的,太后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会将天山雪莲拱手让人?你偷的,一定是你偷的……我要去告诉太后……” “辛颜,你觉得你还能再见到太后?瑞王不会救你们的,这是他向陛下低头的诚意!你父亲走不出刑部的大牢,而你,最终的归宿也只会是教司坊!” “不!不会的……江晚,你为何要这么残忍,你为何要害我辛家……” “选择走上这条路的是你父亲,而我,原本对他一个小棋子是没有兴趣的。是你,非要蹦跶到我眼前,你忘了吗?” “就因为我喜欢许大人,江晚,你简直是个妒妇,许大人终究会看清你,瞧不起你的!” “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我嫉妒!” “但你不该利用韩家对付我,不该用天山雪莲要挟我!更不该诱哄谢夫人,与她谈条件,让他们母子生出嫌隙!” “不……不是,我错了,江晚,我错了,你放过我,我再也不喜欢许大人了,再也不敢与你争了……” 江晚摇头,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辛小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对看你的笑话没有兴趣,我已经给过你最后一次机会了。”说完她转身便走。 辛颜这下是彻底慌了,“我输了,天山雪莲的来历我告诉你!” 江晚压下嘴角的得意,转身冷冷看着她。 “乌衣巷你可知道?地下黑市交易的地方。我当初四处打听珍贵药材,是他们主动找上了我,将天山雪莲卖给了我。” “你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或者帮他们做了什么?” 辛颜眼底闪过一丝震惊,还有嫉恨,江晚比她以为的要敏锐的多! “地下黑市我倒也听说过,他们的东西可不愁卖,凭什么主动找上你,说吧,既然都开了头,再遮遮掩掩又有什么意思。” “我说了,你能救我父亲出来?” “别异想天开,他捅了皇帝的心窝子,辛家迟早是要完蛋的。我只能答应你,不会让你落入教司坊,算是给你保存最后一丝颜面。” “不够!我要你送我出京城!” “那要看你给的消息有没有用!不要跟我讨价还价,以我的能力,要找到乌衣巷并不难!” 辛颜也深知这个道理,无奈只能妥协。 “他们找上我,要我送一个女人进瑞王府。” “是二皇子刚被封为瑞王之时,王府要办喜宴,我便以外祖家的名义,将那女人送入了王府。” “什么样的女人?” “一个很美的女人,我猜是扬州瘦马之类的。” “乌衣巷呢,你知道多少?” 第141章 医馆 “乌衣巷并不是某个确定的地方,在我看来它更像是一个组织。我也不知该如何联系他们,但我从联系我那人和送入王府那女人身上,闻到了很淡的马粪味。” “送到瑞王床上的女人会有马粪味?” “我也算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却唯独不会骑马,便是因为我受不得一丁点马粪味。其他味道我或许会闻错,但马粪味我绝不会弄错!” “你接着说!”江晚点头表示信了她的话! “除此之外,他们二人身上还有纹身。我的丫鬟在那女子沐浴时发现了她后背有块羽毛形状的纹身,是紫色的,联系我那人是在手臂上,黑色的,至于形状我只看到半截,不敢确定。” “我会保下你这条命,希望以后别再作死了!” 江晚出了辛府,寒风一吹,才发现整个后背出了一片冷汗。 羽毛形状的纹身,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她心中想着事情,任由寒风吹在身上,没有目的的走在空旷的大街上。 夜色下,光影交错,少女猛然抬起头来,似有一片黑暗从她眼前晃过。 她提身追了上去,四周无人,正怀疑是自己看错了,鼻尖隐隐传来一丝血腥味。 橘黄的灯光从街边的小店透出来,她不由走了过去。 房门突然打开,门里门外两人都愣住了。 “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牛大夫,你这是……”门里的人便是曾经上侯府,帮三房季氏解毒的牛大夫。 “深夜接诊了一个病人,血流得有些多,药粉止不住,我出来取点血看能不能将血止住。”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江晚随口说道。 “大小姐也知道?” “西北苦寒,战场上将士们也经常用雪来止血。” “原是如此!”牛大夫眼底全是佩服,见江晚面露担忧,不由问道。 “大小姐可是忧虑西北军情?” “是有些担心,怕是已经打起来了吧。”她却被困于京,无能为力。 牛大夫倒是比她先叹气,“皇帝真是越发糊涂了,我老爹也不争气,御史台都是吃白饭的!” 江晚眨了眨,“牛大夫与牛御史……” “大小姐不知道?牛御史是我爹,不过我被他赶出家门好几年了。” 江晚还真不知道,八卦心起,嘴比脑子动得快。 “牛御史看着挺和善的啊,也就朝堂上骂人凶了些,他为何将你赶出家门?” “也没什么,大小姐之前不在京中才会不知。是我让他失望了,我不愿入朝为官,不愿走他安排的路,反倒成了他们眼中看不上的三教九流。” “他不愿你做大夫?”京中勋贵子弟的确没有谁不文不武,去做一个大夫的。 这么看来,牛大夫倒是越发让她钦佩了。 “是那些士大夫有偏见,大夫怎么了,这世上若没大夫,最先哭的就是他们!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只要不是作奸犯科,凭本事吃饭,我觉得都行!” 牛大夫有些动容,忙蹲下身去捧雪掩饰自己微红的眼眶。 “大小姐进来坐坐吧,我看你脸色苍白,怕是受了寒气。” 江晚也没客气,她的确有些不舒服,便跟着进了医馆。 里面有两人,见江晚进来都有些惊讶,但也没多问。 一个躺在床上,手臂上的衣服已被鲜血浸透,脸色也白的毫无血色。 照顾他的是个老者,见大夫进门,明显松了口气。 “牛大夫,你快救救他,再这么流下去,血都要流干了。” 牛大夫将捧着的血全部敷在男子受伤的手臂上,又连着扎了几针,伤口这才没再往外冒血。 又忙碌了一番,包扎好了伤口,牛大夫这才交代注意事项。 “今晚便留在医馆,若是不发热便无大碍。” 老人感激的连连点头,就差给牛大夫跪下了。 “大小姐,你坐会儿,我去熬碗苏子姜汤。” 牛大夫去了后厨,屋子里便只剩三人,气氛有些冷,只江晚毫不在意的盯着两人看。 “怎么伤的?” “砍柴,手滑将斧子甩了出去,谁知就那么巧,伤了他的手臂……”老人颤颤巍巍的回答,埋着头不敢看她。 “不用紧张,我就随便问问。二位是住在京郊?” “不是,就住城里……只是家里穷,没有买炭火的钱,只能去城外砍柴。” “今年雪大,日子不好过吧。” “是有些难。” “你们是父子?” “不是……啊?是,是,我们是父子。” 江晚见他实在太紧张,便没再开口。好在牛御史端着姜汤出来了。 喝完姜汤,整个人身子都暖和起来,可身体的疲倦也随之而来。 “大小姐,我帮你把个脉吧,看你这样应是寒邪入体,染了风寒。按理,你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不惧风雪才是,可是因为心中忧思过度,心神失守,这才让寒气有机可乘。” 江晚点头,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 等她提着药回到侯府时,已是过了子时。 一寻说了什么她已不记得,只知道她被按着泡了个热水澡,这才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已是午时。 “小姐,可好些了?”绿蚁一手探着她额头的温度,一边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今日不是要进宫去为太后治伤?” “晚一些去也一样。已经不发热了,可感觉好些了?” “嗯,只是身子还有些发软。” “给小姐开药的大夫不错,其中一味叶下珠很是对症,关键还很难得,一般药铺和大夫都不知道。” “嗯,看来牛大夫很不一般啊!” 绿蚁不由多看了眼江晚,小姐这话怎么像一语双关啊? “进了皇宫谨慎些,万一有人对你不利,你尽管放手去做,别受委屈。” “知道了,最多也就十来日,太后的伤便能好全。只是等我出宫,小姐应该回西北了吧?” “嗯,不出意外已经回去了。阿肆的身子我便交给你了,三九仙草我一定会找到的,所以你一定要留着他的小命等我回来。” “小姐放心,我都记得。” “好了,你进宫吧,我也要去一趟沈家了。” 第142章 狄奴 帝奴 马车里,沈清予坐立不安,江晚知她紧张,握住她的手,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阿晚,确定是吗?” “让人验过他后背了,的确有胡嬷嬷信中提到的红痣。年龄也对得上,但是与不是,还需夫人亲自看看,毕竟母子连心。” “是,是该亲眼看看。” “只是……他被妖僧困在身边做了二十年的药奴,性子多少有些拧巴,夫人不要太着急。” 沈清予眼底一暗,“我知道,我不勉强他便是。阿晚,你告诉我,他的身子……听说药奴都活不久……” 江晚将她抱住,宽慰道,“有绿蚁在呢,夫人担心什么。” “对,有绿蚁在呢!” “阿晚,以前是我身份在那摆着,你叫娘娘便罢了,如今还叫夫人,显得多生分,你要不嫌弃,叫我清姨可好?” “清姨。”夫人对她的好,她都记着,如今能看到她摆脱身份的束缚,重新活回自己,她很开心,可想到即将面临的情况,又不免担心起来。 江晚将身子靠进她怀里,只希望清姨能承受得住接下来的事。 二人走进院子时,天一大师面具男子正在下棋,看上去倒是挺和谐的。 可当江晚走近目光扫到棋盘时,心中不由叹息,杀气可真重啊! 沈清予的目光早已落在男子身上。不会错的,只一眼她便知,这是她的儿子。 面具后面那双眼睛,与自己的一模一样,她绝不会认错。 天一大师起身让开,沈清予坐到他的位置,目光温柔又愧疚的看着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 “狄奴。国师取的,夫人觉得这名字如何?” 狄奴,帝奴。那妖僧怎么敢的! 沈清予心痛万分,而男子眼底却带着嘲讽的笑。 “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好啊。”男子随手揭了面具,眼底的兴奋似在等着看她被吓到的样子。 沈清予的确被吓到了,但眼底没有丝毫嫌弃,而是化不开的心疼和愤怒。 “那个畜生,他死得太便宜了!孩子,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沈清予哭得泣不成声,男子却只是勾着嘴角冷冷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动容。 “是挺蠢的!” 江晚冷冷瞪他一眼,上前安慰着沈清予,“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 “不,阿晚,他说得没错,是我蠢,我怎么能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我替别人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自己的骨肉却受尽苦楚,他该恨我的,该恨我的……” “所以夫人准备怎么弥补我?” “你说,你想要什么……”沈清予希冀的看着男子,只要她有的,都给他! “既然我是中宫嫡子,那继承皇位是应该的吧!” “你想要当皇帝?”沈清予心中一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复杂的目光认真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这一刻,她才似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为何?要报复我,报复整个天下,还是因为你想?” “有区别吗?” “自然有!我亏欠你,但不代表天下都亏欠你!你过了二十年非人般的日子,你心中有恨,有怨,我都能理解,即便你要我的命,我也可以毫不犹豫给你!但皇位不行!” “为何不行?我不配?” “不配!阿晚说你很聪明,可做皇帝要的不仅仅是聪明,更要人性!萧明淮便是没有人性,不顾念血脉亲情,不在乎天下百姓,他心中只有权势和私利,这样的人便不配为帝!而你……” 男子嗤笑一声,“而我如何?与他一样,没有人性对吗?” “你没有爱的能力!孩子,我知道造成今日的结果不是你的错,可你已然失去了爱的能力,如何治理江山,如何善待天下万民?” “爱?呵呵呵……那是什么鬼?没有情爱,只有理智不是更好吗?说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你不愿为我赔上沈家,不愿为我去争!” 沈清予只觉心口痛到无法呼吸,不仅因为她看清了这孩子对她没有一丝感情,更看懂了他内心的荒凉,甚至是扭曲。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越是看得透彻,她心中越是愤怒自责。 “你又何苦故意气清姨!”江晚终究是没有忍住冷冷开口。 “好吧,其实我对皇位没兴趣,多累啊,吃力不讨好的。不过……” 男子玩味的目光扫过江晚,而后期待的看向沈清予。 “我听说太子曾一心想要娶江晚,夫人为了爱子才将江晚从西北边关召回来,如今太子死了,夫人不如让江晚嫁给我如何?” 沈清予心中如刀搅,面色却冷厉,“我若因为亏欠,愧疚,就满足你的无理要求,我又与萧明淮何异!孩子,你病了……” “我是病了,病入膏肓,江晚没有告诉你,我活不久的吧?” 沈清予转头看向江晚,见她不敢与她对视,面色一白,整个人好似神魂被一瞬间抽离了体内似的。 见她这般模样,男子只觉心中畅快,不由哈哈哈大笑。 “看,你想要弥补都没机会了呢!是不是很失望,我不是你期待中的样子,也永远不会成为你期待的样子……” “不是这样……孩子,不是这样!”沈清予一把拉住男子的手,不顾他的挣脱和僵硬,用尽力气抱着他的手。 “你若好,我自然开心,你若不好,我也接受,接受真实的你,不论好坏的你。母亲对孩子的爱是无条件的,只是爱的方式会不同!” “你心性已定,我不求去改变你,但我想让你知道,你所遭受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值得被爱,值得有一个更好的未来。让我们一起试一试好不好?” 男子整个身体愈发僵硬,冷硬的心肠在这一刻有那么一丝的松动。 “说得可真好听啊,我都快感动了!”男子挣脱了沈清予的手,看向她的目光没有一丝情感。 “可惜,我只是一个低贱的药奴,并非谁的孩子!” “不,不是……你不是药奴,你也不叫狄奴,你可以有新的名字,新的人生……沈明煦,光明正大,煦煦为仁,可好?” 男子起身,嗤之以鼻,“我就是那阴沟里的硕鼠,见不得光还有毒,配不上夫人取的名字。” 说完他便要抬脚离开,沈清予立刻追上去从身后抱住他。 男子却突然发力,将她震飞出去,而后飞身离开。 “别管我,阿晚,追上他……” 第143章 自相残杀 江晚看向一旁的天一大师,这才发现那老和尚如同失了魂一般,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老衲大意了,中了他的毒!”老和尚无奈还有点委屈的指向棋盘。 沈清予也吐出一口血来,江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人昨日便布好了局,就等着今日趁机逃走呢! 给大师下毒,打伤清姨,她自然无法丢下两人不管。 江晚的突然出现,让牛大夫吓了一跳,当他看到一脸惨白,胸前布满血迹的沈清予时,更是吓得慌得手足无措。 “娘娘这是……” “受了伤,你快看看,还有大师,应是中了毒。” “娘娘,草民失礼了。”牛大夫飞快的擦了擦手,这才搭上沈清予的脉搏。 “我已不是皇后,叫我夫人便可。” 牛大夫放松下来,检查后不由松了口气,“受了外伤,养几日便可,只是……夫人要放宽心思,气大伤身。” 接着又看了天一大师,“是迷药。” “可是这双手沾染上的?”老和尚伸出右手。 “真是奇了,竟不用通过吸入,只是皮肤接触便能中毒,这迷药可不一般。” 面对牛大夫的疑惑,江晚倒是没有太吃惊,那人是有些本事的。 “昨晚那对父子呢?那人手臂伤得不轻,今日便已回去了吗?” 知晓她是转移话题,牛大夫便也没有对迷药追根究底。 “都是平头百姓,止住了血,没有性命之攸,哪里还待得下去。” “牛大夫听说过三九仙草吗?”江晚像是闲聊,随口问道。 “三九仙草……似乎在哪听过,是了,是个药材游商,我上一次进货时听人提起过。” “具体情况牛大夫可还记得?”江晚抑制着心中的激动,尽量表现得淡然,可她声音里轻颤还是让牛大夫捕捉到了。 “京城每年会有一次药材商会,我便是从今年的商会上听到的。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游商开价极高,且我们都不知道那三九仙草是为何物。” “所以他并未卖出去,你可有那游商信息?” “应是没有卖出去的,至于那人,我帮大小姐打听一番?” “那便麻烦你了。” 将沈清予送回了沈家,又忽悠了老和尚去找狄奴,江晚这才去了南阳伯府见许肆。 她这次是走的正门,光明正大进去的,一路上便发现府里的气氛不太对劲,丫鬟小厮个个战战兢兢。 问带路的小丫头,那丫头也不说,只会摇头。 走到了许肆的院子,白虹和赤霄都不在,正有些担心,便看到一身常服的许肆站在书房门口。 “出了何事?” 男子拉过少女的手,“怎么这么冷,你昨晚是不是生病了,他们都瞒着我,可我又不傻,绿蚁半夜被叫了回去,哪里又能瞒得住?” “这不都好了吗?离我远一些,别过了病气给你。” 许肆闻言一脸皱皱巴巴,脚下也停了下来。“这就开始嫌弃我了!” 江晚好气又好笑,踮脚亲了亲他下巴,“美人都还没有吃进嘴里,哪里就会嫌弃了!” 许肆老脸一红,乖乖的被江晚牵进了屋子里。 “好了,说说出了什么事吧。” 知道不能蒙混过关,许肆也不再隐瞒。 “你带进来的那对母子还记得吧,前几日,那孩子生了天花,差点去了,是我让绿蚁配了药偷偷的送过去,才捡回一条命。” “今日一早,许昌又被诊出得了天花。” “伯爷外室干的?老夫人害了她儿子,所以她以牙还牙害许昌?” “是这样,老夫人要打杀了那位阮姨娘,伯爷原要护着,却突然吐血倒了下去。” “谁干的?”江晚来了兴趣,这现成的大戏可不比那话本子精彩。 “应该是老夫人在他茶里下了毒!” “啧啧啧,谋杀亲夫啊,老夫人也是够狠!” “许昌的爵位没有到手,她是不会杀了伯爷的,只是让他中毒,管不了府里的事而已。” “然后呢?” “老夫人要打杀那母子,父亲看不过去,劝说无果后被老夫人用拐杖敲了头。” “许诺吓坏了,推了老夫人一把,害她摔断了腿!老夫人岂能甘心,扬言要报官抓他。” “然后他便逃了!我怕他出事,就让白虹和赤霄去找了。” “可真精彩啊!”老两口一个中毒一个断腿,留下许昌等死。 “你把白虹和赤霄都派出去了,不怕他们来找你麻烦?” “我这院子又不是只有他们俩!” 刚说完,院子外面便传来吵闹声。 “二公子,老夫人派奴婢来请女神医。” “二公子,伯爷和老夫人都危在旦夕,你藏着女神医,是要害死二老吗?” “二公子,你咋这么狠心啊,那可是你的祖父祖母啊……你就不怕御史台参你不孝吗?” 许肆走出房门,就见一群婆子护卫堵在他院子门口,撒泼打诨。 “祖父的毒是祖母下的,祖父但凡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又是孙子又是大理寺卿的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至于祖母的腿,一点外伤而已,哪个大夫不能治了?” “别的大夫又哪里比得过你院子里的女神医?” “绿蚁进宫为太后治伤了,你们若非要请她,进宫找太后要去!” “二公子,这玩笑可开不得……” “是不是玩笑,去宫里问一句便知。” “那范大夫呢?” “出去了。” “二公子,你真要不管,奴婢们就只能去告御状了。” “去吧,正好让官府查查祖父到底为何中的毒!” “二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我们若是见不到女神医,就只能带你去见大公子了!” “好大的胆子,这是要将许大人带去染上天花吗?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 江晚实在听不下去,带着一身杀气从屋子里出来。 “都给我滚!回去告诉那老虔婆,不想他那大孙子现在就死的话,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少来招惹许肆!” “没有神医救命,大公子也是死,他死了我们也不能活!二公子,得罪了!” 一群人满是愤怒的冲进院子,要将许肆抓去许昌的院子! “不知死活!”江晚飞身上前,一串无影脚将冲在最前的人一一踢飞! “哪里就值得你动手了!”许肆将杀气腾腾的江晚拉住,打了个手势。 院子半空突然射出一波弓箭,冲进他院子里的下人全部中箭,无一生还。 唯一还活着的那人,站在院子门口,抬起的脚慢慢退了回去,身子早已瑟瑟发抖。 “回去告诉老夫人,自己作下的孽自己受着!” 江晚扫过院子四周,目光定在屋檐的一角,“不下来,等着你们公子自己打扫战场吗?” “还有你,你,你……”她一连指了好几个地方,每指一处,就有一名暗卫跳了下来。 “公子!”几人齐齐行礼,许肆却站着未动,也未说话,脸色有些冷。 “属下见过大小姐!”众人单膝跪地,郑重的朝着江晚行礼。 许肆这才满意了,微微点头,“都起来吧。” “大小姐……是如何发现我们的?” 第144章 摔断腿死了? “不得不说你们的隐身功夫和敛息术都不错,我进院子时也没发现你们。但刚才那一波羽箭,我能从箭矢的轨道锁定你们的位置!” 众人震惊,从轨道判断位置并不难,可他们几乎是同时发箭的,只一瞬间,她就确定了所有人的位置,这能力属实惊艳到他们了! “那要如何避免?” 江晚伸手,一把弓箭落到她手里。 少女搭弓射箭,咻的一声,箭矢如一道白光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 “第一种方法,速度,只要箭矢速度足够的快,就很难通过轨道找到射点!” 话落,第二箭已然射了出去,箭矢在半空竟然绕过了前面的树枝,射在了另一棵树上。 暗卫惊得目瞪口呆,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 “至于第二种,你们应该学不来,这是我江家独创,会拐弯的箭!”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大小姐,真的不能外传吗?” “自然是不能,但大小姐又不是外人,是未来少夫人。” “有道理,那什么时候我成了你们少夫人,什么时候再来请教吧!” 江晚傲娇的转身回了屋子,暗卫只能将希冀的目光望向许肆。 “公子可要加把劲啊!”说完也不敢再留,飞身躲了起来。 许肆却没有恼,嘴角勾起,那一抹笑似要融化整个寒冬。 两人在书房也不知说了什么,江晚再出来时,天色已经擦黑。 她正要离开,谢氏身边的大丫头匆匆跑了进来。 “二公子,你快去救救夫人,夫人被伯爷抓起来了。” “出了何事?” “老夫人死了,伯爷咬定是三公子害死了老夫人,他们找不到三公子,便抓了夫人。二公子,你快去救救夫人吧……” “再加派人手去找许诺,另外通知大理寺的人和京兆府的人进府查案!” 许肆冷静的吩咐完,这才看向江晚,“不要担心,府里的事我能处理,你先去忙你的事。” 江晚却摇头,“我哪里能放心你,走吧,先处理这里的事。” 她心中有预感,这一波是冲着阿肆来的,皇帝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要快啊! 两人很快到了主院,远远便听到老夫人屋子里传来的哭声。 “将整个院子围了,不准任何人出入。”许肆站在门口吩咐道,他自己也停了脚步没有进去。 “放肆,你祖母去了,不见你有半分悲痛,如今倒是耍起官威来了!”南阳伯愤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祖父不想找出凶手吗?为死者申冤,便是我对她最大的敬重!至于悲痛……我不是戏子!” “你……许肆你还有没有人性了!她毕竟是你祖母!” “我没有祖父这般大度,祖母早上才对你下毒,你晚上便能冰释前嫌,悲痛欲绝,这份深情也是难得!” 江晚在一旁简直要拍手称快了,阿肆这嘴可太毒了,怎么办,她越发喜欢了! 南阳伯却被气得脸色发紫,冲出来指着许肆大骂不孝。 “母亲,你可还好?” “我没事,只是你祖父非要说是诺儿害死了婆母,要我将他交出来。” 谢氏的哭声从里面传来,伴随着许薪的安抚。 “谁也别想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母亲分明只是摔伤了腿,一点皮外伤,哪里就能要了命!你放心,阿肆不会让他们胡来的,诺儿也不会有事的!” “逆子,为了那个小畜生你连亲娘都不要了吗?还有昌哥儿,他也是你的儿子,如今正命悬一线,你就看着他等死吗?” “昌哥儿为何会染了天花,父亲不知吗?这都是你们造下的孽!他就是死也是死在你们手上!” “好好好……许肆他没有人性,不愿神医出手,你这个做父亲的也同样心狠,看着他等死,你们……好狠的心呐……” “阿肆已经说过了,女神医不在,你们却偏要将责任推在他身上,到底是谁心狠!” “他的谎话你也信!他不救人我拿他没有办法,但许诺那个小畜生害死他祖母却是事实,我今日非打死他不可!” “大人,属下带人来了,暮仵作也来了,可要进去验尸?” 柳丁带着大理寺的人走了进来。 “谁让你们来的,这是我南阳伯的家事,滚,都滚!”南阳伯挥手招来护院就要赶人。 “既是出了人命,祖父又绝不是自然死亡,那报官便是正常程序,祖父为何要拦?” “便是报官,也不该由你大理寺来查!” “我让他们来,只做监督,协助办理,主办另有其人!” 许肆说完,便见何太平亲自领着京兆府的人来了。 “伯爷,听闻府里出了命案,下官前来一探究竟。” “何大人,这案子伯爷已经交给了我刑部,你怕是白跑一趟了。”周森大步而来,冷酷的目光扫过许肆和江晚。 “父亲刚才还说是家事,倒是不知何时派了人去刑部报案!”许薪虽是纨绔,如今也看出了不妙。 “我该如何做,还轮不到你置喙。周大人来得正好,家门不幸,劳烦你来主持公道了!” “怕是不妥吧,这是我京兆府的管辖权。” 何太平也不想掺和进来,可奈何废太子搞出的女子失踪案,让他京兆府名声尽毁,他若想继续混下去,就不能再落人把柄了。 “二位一起查吧,为显公平公正,大理寺在一旁监督,不参与如何?”江晚提出解决方案。 “行,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了!” 几人一同进了屋子,抓着谢氏的几个婆子被许肆冷厉的目光盯着,这才松手放了谢氏。 床上躺着的老夫人早已没了气息,脸色青白,身体僵硬,搭在床边的右腿肿胀发紫。 刑部和京兆府的仵作一起上前,开始验尸。大理寺的暮老站在一旁,紧紧盯着。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也被带走一一问询。 “如何?”周森率先发问,刑部仵作正要开口,瞥见一旁的暮老,那眼神好似王之轻蔑,还带着要抓他把柄的兴奋。 “右腿腿骨断裂,血管破碎,导致大出血……” “所以是摔断腿导致的死亡?” “畜生,都是那个小畜生……是他害死了自己的亲祖母。”南阳伯一脸痛心,似要吃人的目光看向许薪夫妇。 “周大人和伯爷是不是太着急了,仵作还没说完呢?要不再听听京兆府仵作的结果?” 许肆嘲讽的目光扫过两人,似将两人的心思看了个彻底。 “虽有血管破裂,但看着出血量并未到致死的量。”仵作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咬牙回答。 第145章 死因 有两个同行高手在,他作不了假的啊! “不错,这出血量并不致死。奇怪的是,老夫人摔倒后你们没有请医吗?我看她这腿上并无药物治疗的痕迹。” 南阳伯被京兆府的仵作看得老脸一红,只能朝着伺候的下人发火。 “一群不上心的混账东西!” “伯爷息怒,奴婢去了二公子院子请神医,结果……结果护院婆子都死了,并非我们不上心,实在是没想到二公子会如此狠心呐!” “早听闻许大人与伯府关系不睦,没想到竟已严重到了这般程度!” 许肆懒得解释,只冷冷道,“验尸报告上,不如死因便写我拦着神医不让救治?” “周大人若是这般不专业,我们京兆府也是能独立办案的。” 何太平不满的看了眼周森,即便要斗也不要这么幼稚行不行!他京兆府的名声可不能再毁了。 “你说,到底怎么死的?”何太平直接问了自己的仵作,显然对刑部的人已经失去了信任。 京兆府仵作精神一震,众目睽睽之下,用匕首割开了尸体肿胀的皮肤。 “你们看,流出的血隐隐透着一丝黑气,卑职怀疑老夫人是中毒而死!” “不可能,人死后,血液无法流动,呈现暗红色乃是正常。且老夫人口鼻处均无中毒痕迹。” “暗红和黑红还是有区别的,你若是眼神不好,可对着光再仔细看看。不过,这毒是如何下的,倒是一个问题?” “不如暮仵作来看看?” 暮老看了眼许肆,见他点头,这才上前。 “的确是中毒,至于这毒是如何中的,老夫人摔倒时具体什么情况,你们说一说。” “三公子将老夫人推倒在地,老夫人当时便痛得起不来,腿也一下就肿了……对了,老夫人当时还捂着手臂喊疼!” “哪里?”暮老目光在尸体身上转悠。 “大概这个位置,就是三公子推她的地方!” “卑职失礼了,需要将老夫人衣物褪去。” “不行!让你们验尸已是对她不敬,如何还能再亵渎清白!”南阳伯出声阻止。 “那便不验!”许肆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打算,他要做戏,他便拆了他们的台。 “不……不验?”南阳伯始料未及,一时愣在原地。 江晚不厚道的笑了,“不是伯爷不同意吗?怎么,又后悔了?” “伯爷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为了还老夫人一个公道,还请伯爷通融一二。”周森出来圆场。 有了台阶,南阳伯自然要下,忍着悲痛和屈辱点了点头。 “戏那么多,小心演砸了!” 江晚嘲讽的声音不大不小,让南阳伯气恼不已,却又不得不憋着。 婆子将老夫人的衣物褪去,暮老仔细检查了她的肩膀和手臂,终于在一处地方发现了细如牛毛的针孔。 “是银针扎过的痕迹,此处明显呈青黑色。”一边说着,一边用刀割开了那处的皮肤。 “流出的血黑色越发明显,可见此处便是下毒的地方。” “原以为是那小畜生无心之举,如今看来,竟是蓄意为之!许肆,这可是你大理寺的仵作验出来的,你还有何话可说!” “哦,我自然是无话可说。”许肆干脆找了凳子,拉着江晚一起坐下来,很是无所谓的样子。 谢氏慌乱的要开口,被许薪拉了一把摇头阻止。 “周大人,何大人,家门不幸,那小畜生杀人后逃了,还请二位务必将他捉拿归案!” “伯爷大义灭亲,我等自要秉公办理。来人,全城搜捕凶手许诺!” 刑部的人闻讯而动,京兆府的人也看着和太平等候命令。 “何大人还有疑惑?”见他未动,周森不由问道。 “莫非周大人已经认定了凶手?” “事实俱在,伯府又有人证,不是他还能是谁?伯爷总不能冤枉了自己的孙子!” “什么人证?尔等亲眼看见许诺将带毒的银针扎进了老夫人肩膀?” 何太平自然看出了周森和南阳伯打的主意,可旁边办案如神的许肆盯着呢,这么大的漏洞他岂能视而不见。 带着官威的目光扫过伯府下人,无人敢站出来说亲眼所见。 “大人,银针那般小,奴婢如何能看见。但今日只三公子推倒老夫人时触碰过那里,奴婢们不敢撒谎!” “是吗,老夫人自己穿衣?摔倒了自己爬起来?” 婆子丫鬟闻言吓得纷纷跪地,“奴婢岂敢害老夫人?” “压下去拷问!”周森率先开口。 “就在这里吧。”江晚阻止刑部的人将丫鬟婆子押下去。 “江小姐是不信任本官?” “是啊,本将军不信任你!”江晚气势全开,将军二字甚至带上了一丝内力,提醒着众人她如今的身份! “这里并非战场,镇北大将军要以势压人可不行!” “的确,但要保证公平公正你觉得行不行?” “行!哪里问都是一样的!”周森只能退一步。 拷问的结果自然没有疑点,几个丫鬟婆子都没有单独接触过老夫人,都有人证在。 “那便只有等着抓到许诺再行审问了!许大人不会徇私,将人藏起来吧?” 另一边,许诺从伯府逃出,也不敢去找平日的狐朋狗友,更不敢出城,只能在城中胡乱转悠。 转了半日又冷又饿,身上也没带钱,路过一家卖肉饼的摊子,可怜兮兮的的盯了半天。 他有些后悔了,倒不是后悔不该推那一下,是后悔不该跑出来,该去找二哥的。二哥肯定能护着他,不让祖母的人将他打死。 要不现在回去,少年目光从肉饼上移开,正思索着要不要回去,就见伯府的护卫出现在街头。 他慌乱之下只能躲进了停在一旁的马车里。 幸好马车里没人,可他才松一口气,车帘再次被掀开,一鹅黄衣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少年万分紧张,眼里带着祈求,手指竖在唇边。 第146章 小聋女 少女则吓得白了脸,正要尖叫,被少年一把捂住了嘴。 “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就是不愿被家里人抓回去。” 少女拍打着他的手,瘦弱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他手上。 许肆也慌了,连忙解释,“你别哭啊,我真的不是坏人。大理寺卿许大人你知道吧,我是他弟弟,亲的。” 他知道二哥在京中是很多少女的梦中情郎,这时候不得不把他搬了出来。 可少女的眼泪越流越凶,竟没有因为许肆的大名放下戒备。 好在马车里的动静并未引起注意,伯府护卫与他们擦肩而过。 “你别哭了,也别喊叫,我这就松手,你若答应便点点头。” 可少女似乎听不懂他的话,依旧在哭。 许诺烦躁的低声骂了句,“你是蠢货吗,听不懂人话,都说了我不会伤害你,能不能别哭了。” 马车里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车夫停了下来,一个小丫头转身掀开帘子。 “小姐……你……你别伤害我家小姐,你快放开她,再不放开,我……我喊人了。” 小丫头明显吓坏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都别哭,也别喊,小爷真的不是坏人……” 许诺放了手,他身前的少女一个没坐稳,差点掉下了马车。少年忙伸手一把将她拉住。 “站稳了,还不进来扶着你家小姐,果然都是蠢的。” “小姐,你没事吧……”说到一半,小丫头懊恼的闭了嘴,用手开始比划。 许诺睁大了眼,看着主仆二人用手语交流,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她是聋子!” “你才是聋子,我家小姐……只是听不见而已。” “那有什么区别?”许诺看向小丫头的目光越发带着怀疑,果真是个傻子。 怎么没有区别,聋子多难听啊,虽然她家小姐听不见。 小丫头同样回了少年一个蠢货的眼神。 “你是谁,为什么跑我家小姐车上来。” “我饿了,有吃的吗?” 两人同时出声。 小丫头一阵比划,那少女也看出了许诺没有恶意,脸上镇定下来,将才买的肉饼递了一个给他。 “谢谢,你哪个府上的,下次我请你。” 说完他看着小丫头,等着她比划。 “不用了,一个肉饼而已。” “咦,你会说话?不是说十聋九哑吗?没想到你是那个一!” 许诺一边大口啃着肉饼,一边看着少女露出惊叹之色。 “我家小姐又不是生来就聋……算了,不提小姐的伤心事。公子是哪家的,看上去也不像乞儿啊。” “蠢丫头,你哪只眼睛看着小爷像乞丐了!” “那你连一个肉饼都买不起,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刚才买肉饼时,看到你了,蹲在那就差流口水了!” 许诺气得挥拳头,小丫头吓得忙躲到少女身后。 少女见他突然这么凶,也不知他们是在打闹,瞪着一双大眼挡在小丫头面前,又伸手拍掉少年举起来的手。 “哎哟,你手劲儿真大!”许诺吃痛,一脸皱皱巴巴,委屈的看着少女。 小丫头在后面偷笑,见许诺瞪他,这才比划着给她家小姐解释。 “对不起,打痛你了吧……”少女声音柔柔弱弱的,哪里像才打过人的样子。 许诺被她一双水润润的眸子盯着,也不好再生气,躲开她的眼神,随口道,“算了,男子汉大丈夫,不与小女子计较。” 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着与小丫头比划手语。 “你们说什么呢?是不是笑话我了?” “我家小姐说了,毛都没长齐,还冒充男子汉大丈夫!” “你家小姐才说不出这等浑话来!”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呗!” 许诺羞恼,用力的咬着手里的肉饼,看向少女的目光又凶又狠。 可在少女看来,只觉这样的目光幼稚,非但不怕,反倒笑了起来。 许诺不理她,转开眼恨恨的低声骂了句“小聋女!” “我到家了,你快下车吧。” 许诺张了张口,面露尴尬。 见他似有为难,少女劝道,“你是犯了错从家里逃出来的吧,回去认个错,没什么过不去的,快回吧,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待在外面也不是个事!” “你懂什么,我……算了,懒得跟你说。你……能借我点钱吗。” 少年平时也是个脸皮厚的,可此刻也不免羞臊得慌。 少女听不见他说的什么,见自己的丫鬟也愣在那里没给她比手语。不由好奇的用眼神催促。 得知答案后,她爽快的从荷包里掏了一块银子出来。 许诺拿了银子便跑,活脱脱像个抢钱的小贼。 小丫头气恼的掀开车帘,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对面来了两个黑衣人,杀气腾腾的朝着许诺抓去。 许诺转身便逃,刚好与马车上下来的少女撞在了一起。 “公子,还请你跟我们回去。” “你们是哪个院里的,小爷根本没见过你们。” “伯爷已经报了官,公子若不回去便是潜逃。若被官府的人抓到那是要格杀勿论的!” “骗谁呢,我不过是推了祖母一把,祖父还报官了,要报官也是告祖母谋杀亲夫,杖打儿媳吧!” “老夫人因你那一推,已经不在了,公子还觉得只是小事吗?” “什么不在了,越说越离谱了,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公子,跟我们走吧,否则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许诺哪敢跟他们走,转身便要逃,可他的速度哪里比得过黑衣人,才一动,就被拦了去路。 情急之下,他掏出匕首格挡在身前。 却不料他这一反抗的动作正中下怀,黑衣人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公子畏罪自杀,他们也好交差! 长剑朝着少年心口刺去,许诺吓得愣在原地。 少女手快的将他一把拉开,却让自己陷入了绝境! 关键时刻,白虹赶到,将两人护在了身后。 “你们想杀了三公子!” “我们只是奉命抓他回去!” “不,你们想杀了他,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 “官府已经下了搜捕令,你们要包庇他?” “我会带三公子回去。” “我跟你回去。”许诺知道事情闹大了,他很害怕,可越是这样,越要回去说清楚了。 少年将手里的银子塞回少女手中,“下次不要这么好心了,遇到坏蛋可怎么办,小傻子。”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伯府方向跑去。 南阳伯府,案子陷入了僵局,众人等着搜捕结果之时,宫里的太医到了。 “实在不好意思,要让暮太医白跑这一趟了。本是为内子寻的你,却不想她已经去了。” “去了?不说是摔断了腿吗,怎么就去了?”难怪有这么多官府的人在。 “家门不幸啊……内子,中毒身亡。” “中毒?什么毒?”太医本是随口问道,却不想南阳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啊,仵作说是中毒,可知中的是何毒?” 第147章 毒针 “这倒是不知。” “哼!一个验尸的,能懂什么毒理?” “呵,我不懂,你懂,你有什么本事你倒是去看看啊!” 两人都姓暮,一个仵作一个太医,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掐了起来。 “他俩有过节?”江晚八卦心起,小声问道。 “兄弟俩,相爱相杀。” “这样啊,懂了。” 懂个屁啊!两人同时看过来,眼里带着杀气。 “谁跟他是兄弟!放着正道不走,偏走歪门邪道,祖宗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呸!我能替死人申冤,你能做什么,忙着勾心斗角,还是昧着良心害人!你自己想想,你是救的人多还是害的命多!”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满嘴喷粪的脏东西!” 咳!南阳伯实在听不下去,“暮太医还看吗?” “失礼了。” 放了毒血检查了一番,暮太医脸色有些凝重。 “可验出来了?” “伯爷可知前两日,国师府失火一事?” “自然听说了。” “国师的两个弟子和药奴都死在那场大火中,但听闻尸体少了一具。” “这事……与此有何关系?” “那药奴全身带毒,尤其是血液,剧毒无比,且成分复杂,便是我们太医院也全然分辨不出毒血的成分,但也正是因此,对他们的毒血我们也能一眼分辨出来。” “暮太医的意思是内子中的毒便是那药奴的毒血?” “正是!” “呵!我看你不当戏子可真是可惜了!那药奴又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要专程跑这一趟演上这一出?”暮太医嘲讽道。 “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这晦气的东西少在这胡说八道!” “伯爷,各位大人,下官不敢妄言,那药奴的毒血在太医院是有存档的,你们若是不信,可去查证。” 江晚和许肆对视了一眼,面上却不动声色。 老夫人一条命,不仅要拿捏许肆,还要将狄奴推到人前,真是打的好算盘! “伯爷,三公子回来了。” 许诺冲了进来,看到屋子里的阵仗,吓得腿都软了。 “孽障,还不滚下!”南阳伯怒喝出声。 许诺跑到床前,不敢置信的摇着脑袋,“怎么会……我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我只是不想看着她打我母亲……怎么会死……” “许诺,你是如何杀害老夫人的,还不从实招来!”周森厉声喝道,吓得少年一个哆嗦。 “我没有,我没杀祖母……”他虽然背地里咒过她无数次,但他怎么会杀人,他不敢的,他连死人都不敢看的。 “人可是你推倒的?” “是我……可我只是推倒了她,怎么就死了呢?” “若只是摔倒自然不会致死,但你不仅推了她,还趁机用毒针扎了她。” “人证物证俱在,你逃不掉的,是你蓄意毒杀了她!来人,搜身!” 何太平皱眉,可他还来不及阻止,刑部的人已经开始上手。 “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我儿子……”谢氏喊着就要冲上去。 “周森,你不要太过分了,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我儿做的。”许薪拉着谢氏,满是愤恨的看着周森。 “查案的正常程序而已,二位若再阻拦,别怪本官不客气。” “阿肆……”许薪求助的看向许肆。 “父亲放心,我相信许诺不是凶手,周大人总不能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颠倒黑白,栽赃陷害。” 搜身的官差在许诺袖子里摸了又摸,脸色越来越难看。 江晚冷笑,“要不让他脱了衣服让你们一寸寸的找?毕竟一根银针也不是那么容易摸到的!” “什么银针,我没有……” “周大人想让你有!” “江晚,污蔑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哦,那栽赃陷害,知法犯法,假公济私又是什么罪?” 周森冷冷扫了她一眼,见还未搜出证据,脸色沉了又沉。 “周大人这招倒是提醒了我,贴身伺候老夫人的婆子丫鬟还未被搜身吧?何大人,借用你的人搜查可以吧?” “自然。” “那便先搜她吧。”江晚抬手指向离她最近的一个婆子。 “搜!”何太平一声令下,京兆府的官差按了婆子的双手便开始搜起来。 “找到了,大人,找到了,是根银针!” 众人哗然!那婆子惨白着脸跪倒在地,“不是奴婢……不是……奴婢不知这银针哪来的……” “暮太医还愣着干嘛,不验一验吗?”江晚提醒道,那脸上的浅笑看得周森咬牙切齿。 “是……是毒针,沾染了那药奴的毒血,与老夫人所中之毒一致!” “周大人你看,这才是证据确凿!” “我若没记错的话,她刚才承认过,老夫人摔倒后是她去扶的吧!便是那时她给老夫人扎了毒针,害死了老夫人!” “奴婢冤枉,奴婢怎会害老夫人……奴婢没有道理害她的呀……” “的确,所以谁指使你的?” “奴婢冤枉……” “周大人,到这一步是不是就该上刑了呀?” “来人,上刑!”何太平见周森面色阴沉,却始终不发一言,便主动开了口,行使职责。 那婆子害怕的看向南阳伯,却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 官差捧着拶子过来,婆子挣扎着求饶。 “奴婢冤枉,奴婢没有害老夫人……” 许肆淡淡瞟了眼角落处的一个丫鬟,那丫鬟立刻上前。 “是你,原来是你害了老夫人……伯爷,老夫人今日受伤后,奴婢要去请大夫,嬷嬷却百般阻挠,非要让人去二公子院子找神医。可明明府里的人都知道,女神医进宫给太后娘娘治伤了。” “奴婢当时还觉奇怪,如今想来,嬷嬷是怕大夫发现老夫人已经中毒了吧!” “还有……奴婢看到早些时候她鬼鬼祟祟与前院一个小厮接头,之后她便用手帕藏了东西放进怀里。” “贱蹄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那小厮右脸上长了一颗痣,我看得很清楚。” “可是他?”赤霄从门外丢进来一小厮,“属下见他卷了包袱要逃,便抓了起来。” “就是他!”小丫头激动的指认。 许肆瞟了眼脸色难看的南阳伯,嘴角微微勾起,满面嘲弄。 “还不如实招来!”何太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一个省心的! 第148章 戏法 “伯爷,你救救小的,小的只是听你的命令行事而已,小的真的没有要害死老夫人的……” “你住嘴,竟敢编排起我来了,来人,将这个背主的东西拉出去卖了!” “伯爷,如今这已不是你家的私事,还是消停些吧!”何太平冷冷的警告道。 “大人救命……小的真的只是听从伯爷的吩咐,将一根银针交代嬷嬷手上而已。” “你还有何话可说?”何太平看向面如死灰的嬷嬷。 “奴婢……奴婢无话可说!”她明明将毒针给了伯爷的护卫,为何还会从她身上搜出来? 还有这小厮,竟然背叛了伯爷,到底是为什么? 不仅嬷嬷想不明白,南阳伯更是想不通。 “祖父自导自演这一出,究竟是为何?要许诺的命?还是要整个伯府分崩离析?”许肆淡漠的问道。 “两个奴才的话而已,岂可相信。许肆,都是你安排的吧,为了给许诺脱罪,是你威胁了他们二人吧!” 许肆自嘲一笑,摇了摇头,一副懒得再与他多说的模样,只询问的目光看向何太平和周森二人。 “伯爷,一切拿证据说话!毒针是众目睽睽之下在这婆子身上搜出来的,口供也是指向你,人证物证齐全,不是你狡辩就有用的。” “荒唐,明明是这俩奴才背主……” “不错,杀人凶手的话又如何能信!本官看,这案子已然清晰明了,便是这俩奴才合谋杀了老夫人!” 周森知道许诺已经被摘了出来,想利用他来拿捏谢氏已经不可能,那便到此为止,至少另外的目的达到了。 “将两人押回大牢。何大人没意见吧?” “自然。” “只是,一根毒针便能置人于死地,可见其毒性之剧烈。依何大人看,那药奴是否该找出来?” “自然!这般危险的人物,又是国师府余孽,自然该找出来。” 保住名声要紧,但该配合的也要配合,这样才不会被陛下找麻烦,何太平深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见他上道,周森也满意了。 “那刑部便联合京兆府发布搜捕令了。” 周森扫了眼许肆和江晚,这才带着人离开。何太平朝着众人拱了拱手,也跟了出去。 “父亲满意了吗?应该是不满意的吧,毕竟没有给许诺定罪,没能拿此事要挟到许肆。” “你闭嘴……” “父亲将我分出去吧,伯府的爵位你爱给许昌便给他,我不沾你一分一毫。我只想带着妻儿好好过日子。” “昌儿也是你的儿子!你真以为我愿意这么做!你该问问你的好儿子,问问许肆,他到底做了什么,要让陛下非弄死他不可!” 许薪愣在原地,“父亲的意思是,你做这些都是陛下授意?” “你们就护着他吧,他会害死整个伯府的!”南阳伯说完,目光凉凉的落在谢氏身上。 “你还要瞒着吗?许肆他到底是谁?即便今日让你们逃过一劫,可来日方长!” “父亲这话我不明白,阿肆自然是我与大爷的儿子,莫非父亲还要怀疑我红杏出墙?” “好好好……你就嘴硬吧!” 南阳伯甩袖出门,又被许薪喊住,“父亲怕被连累,为何还不同意分家?” 南阳伯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但许肆却知道答案,无奈的解释道。 “祖母过世,我该丁忧了,祖父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同意分家,即便他愿意,陛下也不会愿意的。这本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名正言顺掳了他的官职,多好的机会! 许薪这才反应过来,“不当官便不当吧,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 可他这话说完,却没一个人回应他。许肆是愧疚,父亲想要的安稳日子,怕是现在给不了他。 而谢氏则垂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诺一个人好似魂游天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自言自语,又突然大喊一声。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许薪本想教训他一顿,可想到他今日也是吓坏了,便又心软下来。 “祖父害死了祖母,还想嫁祸给我,等我被定罪,他便可要挟母亲,母亲若是顺了他的意,他便能将那个小厮和婆子推出来,救下我,若不顺他的意,就要我一条命!他可真是我亲祖父啊!” “可是……他到底要母亲做什么,或者说是要二哥做什么?” 许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谢氏瞪他,这傻孩子今日怎么变聪明了! “以后别冲动了,回去喝碗安神汤,好好休息。” “哼!你们还当我是小孩!”许诺不满,但见无人给他解惑,他只能换了一个问题。 “那银针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许薪夫妇也不明白,目光一致看向许肆。 “别看我,我没那个本事,是阿晚救了你!” 许诺兴奋起来,“嫂子,我就知道,你是最厉害的,你怎么做到的?” 大概是嫂子这个称呼让许肆害羞了,而他那害羞又暗爽的表情取悦到了江晚,她决定不深藏功与名了。 少女抬手随意一指,一块碎银就飞到了许诺的袖子里。 “看到了吧,这是我放慢了很多的速度!” “明白了,你指那婆子那一下,就把毒针射进了她袖子里。可是那毒针又怎会在你手里?” “这你就要感谢白虹了……”江晚转头看向门外守着的人,解释道。 “伯府的护卫找到你时,应该是把毒针藏到了你身上,可惜这一幕被白虹发现了,回来时,他便以暗语告诉了我。你经过我面前时,我带走了毒针,就如这般。” 江晚说着,摊开手心,就见那颗碎银已经回到了她手里,几人也没看出来她是如何做到的。 “戏法,嫂子你会戏法!” “差不多吧,天下功夫唯快不破,只要速度够快,就能瞒过普通人的眼!” “连周森也没发现,嫂子你瞒过的可不只是普通人,嫂子,你好厉害,能教我吗?” “不能,我不收又笨又懒的学生!” “嫂子……你眼光真好,一下就看出我的特点来了。” 这得意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江晚不由失笑,“等你完成课业,我教你更有意思的!” “真的?二哥你作证,嫂子可不能骗我,要不然……” “要不然你要如何?”许肆淡淡问道。 “要不然……我肯定闹你们洞房!” “滚!没大没小的!”许薪没眼看,赶着许诺出了屋子。 许诺离开后,屋子里有些异常的安静。一时之间,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气氛实在有些沉闷,许薪轻咳了一声,“江小姐,今日多亏了有你,我替许诺郑重向你致谢!” 江晚躲开他的行礼,“伯父这般可是见外了。” “父亲不用如此,阿晚不是外人。真要谢,也该我先谢谢母亲,没有向祖父妥协。” 面对几人的目光,谢氏有些躲避,张了张口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夫人,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伯父早知道了。如今,怕是宫里也知道了,有些事再瞒着实属不必!” 谢氏闻言猛的抬头看向许薪,眼底有慌乱,有小心翼翼。 第149章 一家三口都知道的秘密 许薪叹了口气,“灵蕴,这些年辛苦你了。是我懦弱,我不敢问,我害怕……”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呢?” “阿肆自小便聪明,我一开始也只是得意,我这样蠢的人却能生出他这般优秀的儿子。直到后来,他越耀眼,你却越焦虑……” “所以是我的态度让你产生了怀疑?” “你压力太大了,有时晚间会做噩梦。有一次……你一边哭一边问,为何阿肆不能是我们的亲儿子……” “我睁眼到天亮,醒了后却不敢问你。我怕,是我害死了我们的亲儿子,更怕一旦说破,连阿肆也没了……”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但如今看来,身份肯定不简单。” “阿肆,你也早就知道了对吗?你恨我吗?恨的吧……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不恨,我不恨,从未恨过!”许肆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着谢氏。 “我知道你很苦,知道你内心的纠结和无助。我只恨……自己连累了你们。” 谢氏起身上前,抱着许肆崩溃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要刻意冷落你,只是每次看着你这般优秀,我就会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儿子。我每爱你一分,就觉得对不起我儿子……” “可你又有什么错呢?爱和恨,欣慰和愧疚反反复复折磨着我,我想控制你,想拿捏你,都是因为我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你。” “阿肆,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许肆安抚着母亲,又何尝不是在安慰着自己。 “父亲,失去孩子也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在自责了。” “如何不是我的错,你母亲因为要嫁给我,才被下了绝育药,后来虽阴差阳错怀了孩子,又被你祖母下药……就连你弟弟许诺,也是个傻的,定是你母亲坏了身子,才生出这么傻的儿子出来……” “你才是傻的,你全家都是傻的……”谢氏抬起头,恼怒的骂着许薪。 “是是是……是我傻!” 谢氏瞪他一眼,心中的抑郁也被他这一闹消散了不少。 “二十年前,那一日我才生产完,因为害怕老夫人派来的嬷嬷和奶娘使坏,我便坚持要自己带孩子。” “那孩子生下来便没哭过,瘦小的像只猫,我担心的不行,一直不敢合眼,可终究,他还是只坚持了半日,夜间便去了……” “我心如死灰,一个人抱着孩子不撒手。便在这时,有个黑衣人闯了进来,换走了我怀里的孩子。” “我虽失去了孩子,可也不愿意替别人养。但他告诉我,孩子是钟皇后的。” “我便知道这孩子我非养不可了!我自小失了母亲,继母狠毒,在后院的日子过得不如一个丫鬟。是慧姨时不时的接济和照顾,才让我从那段阴暗的日子熬了过来。” “慧姨便是钟灵姐姐的母亲,她与我生母是闺中好友。自然而然的我与钟灵姐姐也成了好友。只是我那时处境不好,钟姐姐也是个低调的,知晓我们关系的便也寥寥无几。” “也不知顾皇后是如何得知的,总之,她派人换了我们的孩子。自此,你便成了许肆,南阳伯府的二公子。” “灵蕴,你是说……阿肆是钟皇后的儿子!难怪,难怪皇帝要杀他。祭祀大典那日,皇帝的目标根本不是江小姐,是阿肆,今日之事也是为了逼你曝出阿肆的身份!” 谢氏点头,脸色有些窘迫,事实上祭祀大典的事情,她还怪罪是阿肆受了江晚的连累,毕竟那时她还不知道阿肆的身份已经暴露。 直到今日公爹逼问她许肆的身份,她才明白应该是皇帝起了怀疑。 “阿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谢氏见许肆和江晚都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问道。 “有些时日了,只是不敢确定。不论我是谁的孩子,爹娘的养育之恩,许肆不敢忘怀!” 一句爹娘,谢氏再次哭了起来。她都不记得有多少年阿肆没有喊过她娘,只会淡淡的称呼母亲了! 许薪也有些伤怀,悄悄的抹着眼泪,这一刻他有些理解了妻子的矛盾心情。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不能是他们的亲儿子了! “皇帝如今起了疑心,阿肆,你可有应对之策?” “父亲放心,我不会坐以待毙的。” 听他这么说,许薪夫妇也定下心来。 “阿肆,你……”许薪本是想问他想不想要那个位置,出口却成了,“你的身份可有办法证明?” 许肆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扫了眼垂下目光的谢氏,答道,“暂时不能,也不是时候。” 一家三口皆知却不能出口的秘密,在这一刻打开了几人的心结,也缓解了他们的关系。 …… 寒冬已至,整个京城都被一层白茫茫的雪笼罩着。 好似按下了暂停键的画面突然闯入一个佝偻的身影。 老人凄厉的哭声打破了满城寂静,“青天大老爷,我儿死得冤啊……” 车轱辘压过积雪,一个小妇人推着板车走在老人后面。 板车被一层白布盖着,雪落在上面,已经与白布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求官老爷做主,为我儿申冤啊……” 老人跪在京兆府门口,额头磕在积雪上,虽不疼,却寒冷刺骨,整个身子冻得直哆嗦。 哭声引来了不少人,原本安静的街道瞬间鲜活起来。 京兆府的大门打开,何太平撑着一把黑伞走了出来。 “老人家有何冤情,进来再说。” “大人,我儿死得冤枉……”老妇人哭哭啼啼,好半天终于道清了事情原委。 老人的儿子是个秀才,前些日子因为熬夜看书染了风寒。 去医馆看病却被庸医给治死了,全家就这么一个男丁,老妇人悲愤之下便和媳妇一起拉着儿子的尸体来报官了。 听完叙述,何太平忍不住皱眉,“你怎知道,就是大夫治死了他,风寒本就会要人命的。” “我儿原本只是鼻塞咳嗽,喝了药却上吐下泻,呼吸不顺,他是被生生憋死了的。大人,你说他这死得正常吗?” 老妇人说完一把掀开了白布,露出一脸青黑的尸体来。 第150章 医疗事故 围观的人不由吓得连连后退,实在是那尸体死状有些可怖了。 原本呆呆木木的小妇人,看着尸体也跟着哭了起来。 婆媳俩,一个哭得撕心裂肺,一个哭得期期艾艾,倒是叫人心酸不已。 何太平上前,他虽不是仵作,但案子办了这么多年,死人见得多了,自然也能看出一些不同来。 “叫仵作!” “这一看就是毒死的,哪来的庸医,这不祸害人吗?” “是啊,这与谋财害命有何异,京城竟有这等祸害,官府必须严惩不贷!” 人群骚动中,婆媳二人被衙役请进了大堂,板车也被推了进去。 仵作很快给出了验尸结果,死者服用了生半夏中毒而亡。 确定是医疗事故,京兆府很快便出动,将那庸医给抓了回来。 大雪天气,枯燥乏味的日子里,这样的事很快便传的沸沸扬扬。 正办完丧事的南阳伯府里,许肆也听了一耳朵,但并未放在心上。直到牛御史一脸焦急的找上门。 “牛大人是说,今日京兆府办案,抓的庸医是你儿子?” “许大人应该也听说过,前些年我那逆子被我逐出了家门,便是他!” “牛大人来找我,是因为此案有疑点?” 许肆相信以牛御史的性格,若真是他儿子治死了人,他是绝不会跑来找他走后门的。 “他的医术不输太医院那帮老家伙,区区一个风寒哪里就能难倒他,更不要说治死人了。” “我去探监,他却什么都不说,我就越发觉得事情有蹊跷。许大人,你是有本事的,能帮我查查吗?” “老夫不是要你假公徇私,就查出真相……” “我明白,案子我会帮你查,只是……只是怕是无法以大理寺卿的名义帮你。” 这是为何? 牛御史还未问出口,便有下人领了吏部的官员来。 许肆无奈一笑,“是丁忧的文书!” 牛御史也反应了过来,原来伯府老夫人的死是这么回事!皇帝真是机关算尽啊! “没了官职,我也能替你查清,放心。” “阿肆,牛大夫的案子交给我。”江晚风风火火的走进来。 “御史大人可信我?” “大将军的本事,老夫自然是信的,那便有劳大将军了!” “御史大人不用这般客气,刚好前两日牛大夫帮了我,他的医术我也是佩服的,我相信他不会草菅人命!” 送走了牛御史,许肆才问道,“阿晚觉得牛大夫是受了我们的连累?” 江晚却摇头,“暂时看不透,不过我有预感,这是把高端局!” “这事交给我来便好,你的官职没有也正好,专注养身体。” 江晚从南阳伯府离开后,便直接去了京兆府。 何太平也没有为难,让人带她去了牢房。 “牛大夫。”江晚站在牢房外,看着蹲在角落处的牛大夫出声喊道。 “江小姐!”牛大夫抬头,眼底有一瞬间的惊喜,但很快便消散了去。 “死者家属状告你医死了人,听说你并未辩驳,为何?” “那死者我记得,是个秀才,药方和药也的确是我开的。” “所以真是你治死了他?” “不知道,按他当时的病症,我的药是对症的,只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那好吧,我会找出这个问题来。”江晚说完便走。 “等等,江小姐为何要帮我?你如今……”他本想说自身难保,但还是改了口,委婉道,“西北还等着大将军呢!” “西北啊……你看所有人都知道我该回西北了,可陛下不知道呢!” “牛大夫就当我是付医药费吧,前两日你帮了我,我没付钱呢!” 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牛大夫垂眸叹了口气,而后躺了下来睡觉。那样子好似没有一丝担心,惬意的很! 原本不是什么大案,当日就能判的,何太平终究是看在牛御史的面子上缓了两日。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一大早京兆府外便围满了人。 牛御史也来了,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何大人,老夫今日并非什么御史大人,只是一个看客。”他拒绝了何太平的邀请,只站在门口,与普通百姓一般,等着开堂审案。 牛大夫跪在堂下,旁边的木板上躺着秀才的尸体,老妇人低低的抽泣着。 “大人,听说凶手是御史大人的儿子,你们不会官官相护吧?” “是呀,毕竟之前的少女失踪案,京兆府少尹可是帮凶呢!” 何太平就知道,他京兆府的好名声算是毁了,气得他拍惊堂木的力道都大了不少。 “肃静,谁再扰乱公堂,都叉出去!” “大人……他……他真是官家的儿子,你可不能偏袒啊……我儿死的冤枉啊,家里没了男丁,叫我们以后怎么活啊……” “大人,冤枉……民妇夫君死得冤枉……” 婆媳俩哭得声嘶力竭,又生无可恋,好似笃定了官府会偏私。又引来一波同情和对官府的不信任。 “我看你们是白担心了,就算京兆府要徇私,牛御史也不会答应的!牛御史的清名你们难道还没听说过,连陛下错了他都敢骂,敢撞柱劝诫的言官,你们还怕什么!” 江晚从人群中走来,她的话让喧嚣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镇北大将军也来看热闹?”何太平有些头疼,案子不会又有反转吧? “何大人不用紧张,我就是随便看看。” 信你个鬼,何太平低头翻了个白眼,但他也不能赶人啊,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走流程。 “疑犯牛昱,死者你可认识?” “认识,七日前因风寒来过我医馆。” “你可给他开了药,药里是否有半夏这味药?” “是!” “死者经仵作验尸,乃是死于半夏中毒,所以你可承认是你医术不精治死了他?” “我不知道……半夏的确有毒,但我给他开的量是刚好的,按理只会治病不会中毒才是。” “庸医,什么刚刚好,明明是你医术不精,是你害死了我儿……” “事实证明的确是你的药害死了……” “慢着!大人,我有两个疑问。” 看吧看吧,就知道不是来看热闹,是来拆他台的! “大将军有何疑问?” “何大人不用这般客气,我今日只是一个路人,叫我江晚便可。”她可不是来以势压人的,是来讲道理的。 “这第一个疑问嘛,便是……我刚才听了仵作的验尸报告,说死者死于四日前的午时?” 何太平又翻看了一次文书,确认无误点头,“没错!” “那可错大了!”江晚走向老妇人,“你儿子是何时死的?” 第151章 药不对 老妇人不敢看她,心虚的瞥开眼,“仵作不是验了吗?” “你想为儿子讨个公道,但也不想这讨来的公道是假的吧?说谎,隐瞒都会影响对案情的判断,你还是想清楚的好!” “说实话!”何太平一拍惊堂木,吓得老妇人白了脸。 “是……是三日前的辰时。” 何太平震怒,转头看向仵作,“怎么回事?” “大人,小的不会验错,尸体送到京兆府时,已经死了一天多了,就是四日前,即便有误差,也不超过半日。” “不会验错,难道是家属自己搞错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敢戏弄官府?” 何太平冷眼看向婆媳俩。 “大人息怒……民妇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我们也不敢反驳官府结论,加之……这也不影响啥啊!” 何太平简直要被她气死!但转头一想,这个案子中似乎也没那么重要吧? 江晚笑了,“大人,当然是有影响的!牛大夫开的是三天的药,死者喝了三天的药都没死,却在药喝完后死了,你还觉得不重要吗?” “或许是毒发需要是时间呢?” “那咱们便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吧。”江晚转头看向门口,两人在她目光示意下走上来。 “大人,这位是太医院的暮太医,想必你也熟,我便不过多介绍了。这位呢,是京城药商协会的覃会长。” “请问二位,这是牛大夫开出的药方,这是死者熬了药的药渣,依二位之见,死者吃了这药会如何?” 药方是从医馆拿到的备份,上面有牛大夫和死者二人的签名,两人仔细看了,均是摇头。 “按理这药方吃不死人才是。除非患者有其它疾病?” “没有,我儿只是风寒,他平日身体都好着呢。” “二位再看看这药渣。”是京兆府的衙役从死者家里找到的证据。 “这……这不对!”暮太医脸色一变,“这药不对,这半夏竟未经过炮制,是生半夏,这不谋财害命吗?” “大人,您听听,民妇没有骗你,这就是庸医,是他害死了我儿……” “老人家不要激动,先听我们说完。”江晚安抚了一句,又看向覃会长。 “的确是生半夏,不仅如此,这整副药有一半都有问题。” “怎么说?” “假药!这里面有一半都是假药,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的假药。且用量与处方也对不上!” “牛大夫,你不来看看吗?”江晚疑惑的看向牛昱。 “不可能,我的药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怎么会有假?”牛大夫上前,检查一番后也变了脸。 江晚挑了挑眉,心想这演技有些不过关啊! “这不是我的药!”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我儿亲口说是在你的问安堂看诊拿药的。” “大人可明白了?”江晚没有管激愤的老妇人,只淡淡看向何太平。 他好像明白了,但也不是特别明白。 “这药吃了会立即死人,还是需要毒发时间?” 暮太医回道,“大人,生半夏毒性很强,这样的量会立即致死!” 这下他便明白了! 何太平再次敲响惊堂木,冷喝出声,“王氏,还不从实招来,你儿死于三日前,可牛大夫的药只开了三天,他死那日药应该吃完了才是。” “这药到底哪来的?诬告可是要反坐的!” “大人说的没错,我儿吃了三天的药,看着病情有了起色,我便又让他再去买两日的。那日一早,他早早便起了身,说是买了药再去买点笔墨。” “你说的可是他死那日,也就是四日前?也是去的问安堂找的牛大夫?” “是啊!” “不是!” 老妇人和牛大夫同时出声。 “大人,你们搜查过我的医馆,应该知道,那日并未有死者的问诊记录。” 何太平转头见师爷点头,再次看向老妇人冷声问道。 “你说是问安堂买的药,可有证明?” 老妇人一头雾水,她明明吩咐儿子还是去问安堂的啊!这哪有什么证据?她又没有一起跟着去。 “我倒是有证人。”江晚开口,瞬间吸引了众人目光。 门口,一寻扶了个老伯进来,老人还背了个背篓,里面是冻梨。 “你不必害怕,如实说出那日所见便是。”江晚见他紧张,开口安抚。 “草民参见大人。四日前草民在街上卖冻梨,因为太冷,脚麻了摔倒在了雪地上,是……是他,是他扶起了我。” 老伯指向秀才的尸体。 “之后,我便瞧见他进了一家医馆。” “什么医馆?” “仁德医馆。” 一室寂静,何太平望着江晚,好似在等着她的下一步。 “何大人,不派人去仁德医馆核实一下吗?” 何太平震惊,江晚居然没有将人抓来,还给他留活儿了! 好似看懂了他的疑惑,江晚淡淡一笑,总不能抢你饭碗不是。再说了,她抓的人,你们不认怎么办? 何太平大手一挥,一队官差速速而去。 “牛大夫可知道这仁德医馆?” “听说过。” “覃会长呢?” “知道。” “那暮太医呢?” “听……听说过。” 暮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今日定是出门没看黄历,原本想着走这一趟算是给镇北大将军一个面子,如今看来,这是要撕了他的面子啊! 江晚看似随意闲聊,却将几人神色都看在眼里。 “暮太医不只是听说过吧?仁德医馆在京城可是大有名气,只因他们的坐堂大夫乃是暮家人。” 暮家是京城有名的医药世家,几乎每一代都会有人入驻太医院。因此,有暮家人坐堂的仁德医馆,是从不缺病人的。 面对覃会长的揭底,暮太医也没有否认,主要是他也否认不了。 “家中子侄的一点谋生手段,让诸位见笑了,但仁德医馆绝不是我暮家产业。” 覃会长却只是笑笑,有点高深莫测。 “回来了,回来了……衙役回来了。” “咦,怎么只回来了一人,没抓到人呢?” 第152章 仁德医馆 “大人,仁德医馆那日负责抓药的药童死了,畏罪自杀!” “这可真是巧了。”江晚也不意外,随意的道。 “尸体呢,可有带回来?” “回来的路上呢,药馆的掌柜我们也一并抓了,卑职是先回来报信的。” “还真是仁德医馆,牛大夫差点就被冤枉了!” “谁说不是呢!我就说牛大夫是仁心仁术吧,哪会治死人。” “是啊,有牛御史这样清正廉洁的父亲,牛大夫肯定差不了!” 咳!别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没看到牛御史一副很嫌弃的模样吗? 牛御史听着百姓的话,见牛昱看过来,不由冷哼一声,傲娇的转了脑袋。 牛大夫失落的低叹一声,父亲还是不愿认他! 下一刻,就听牛御史道,“何大人,虽然案子还未破,但他的嫌疑算洗清了吧?可否让他起来了?” “自然,牛大夫起来吧。” 牛昱才冷下去的心此刻又热了起来。起身便来到父亲身边,可他刚要行礼,就听牛御史冷哼一声。 “少来攀关系,你该谢的是镇北大将军。” “是是是,父亲教诲的是。” “大小姐救命之恩,牛昱没齿难忘。” “言中了,不是什么大事,想来即便没有我插手,牛大夫也会平安无事的。” 牛御史只以为江晚这是客气,可一旁的牛大夫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大人,卑职回来复命。”官差终于回来,抬着的木板上是一具年轻的尸体。 “这是仁德医馆的药童,那日负责抓药的便是他。卑职赶到医馆时,他已经死在了自己屋子里。” “如何死的?” “上吊而死,他脚下还有一封绝笔,请大人过目。” 何太平接过,上面是死者的自述,讲明了他学艺不精,将生半夏当成了熟半夏抓给了病人,导致病人死亡。因太过愧疚选择以死谢罪! “死亡现场可有异常,能确定是自杀吗?” “死亡现场是密室,门窗都没有破坏的痕迹。” 仵作这时也初步验完了尸体,“回大人,的确是自缢而亡。” 真是畏罪自杀了?何太平将目光落到带回来的掌柜身上。 “仁德医馆的药吃死了人,你们不会觉得死了一个药童就能了事吧?” “大人,医馆失职,我们愿承担相应的责任。” “怕不只是失职吧?暮太医和覃会长查看了你们的药渣,说是有一半都是假药,这可是谋财害命!” “不可能,我们的药材都是层层把关,精心挑选的上等药材,怎会有假?” “自己看看吧,这还不假,当我们眼瞎呢!”覃会长将药渣丢到他面前。 “这……怎么会……”掌柜的一脸震惊,“是他,是他换了好药,难怪他要自杀。大人,我们冤枉,您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我们医馆验货!” “听说有些药童会偷了主家的药材去卖,看这样子这仁德医馆便是遇到了这样的事。” “是啊,这里可是京城,他们若是卖假药还能开这么久吗?” 听着人群中的议论,不说普通百姓,便是何太平也觉得有道理。毕竟这仁德医馆他也是知道的,能在京城立足,应该不至于这么嚣张犯蠢。 “大人,他们医馆就是卖假药……” “大人,草民有冤情,仁德医馆草菅人命,害死了我老母啊……” “大人……” 一时之间,人群中涌上来好些人,纷纷跪在大堂喊冤。 何太平不由看向江晚,见她依旧从容淡定,心中忍不住骂娘,这是要玩把大的啊! “一群刁民,真当我仁德医馆是好欺负的,都来讹上我们了!”掌柜冷厉的目光扫过几人,额头已急出了冷汗。 “大人,你也看到了,他一个掌柜都这般嚣张,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之前我母亲便是吃了他们的药死了,小民去找他们理论,却被人打断了双腿。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是啊大人,我儿才三岁,也是吃了他们的假药没有一丝效果,生生给熬死了……” “还有我家老婆子,被骗光了身家还赔上了命。草民想要报官,却被里长带人威胁,说仁德医馆有后台,不是我等小民能忍的。大人,他家有后台,你还管吗?” “大人,你还管吗?”一群人跪在地上,眼里含泪的望着何太平。 他能不管吗! “来人,去仁德医馆。”何太平亲自带队,他倒要去看看这仁德医馆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几个受害者家属留在京兆府录口供,其他人都跟着去了医馆。 不比问安医馆,只有两间小铺子,仁德医馆一看就高端大气,四个烫金的大字更是显眼又气派。 “查,挨着查!” 何太平心中叹气,这么大的门面,这么多的药柜,何时能查得完,可面上却不能落了气势。 “咦,这不是东街的傅大夫吗?” “西街的胡大夫也在,各位同行都在呢,这不赶巧了吗?要不帮个忙?” 江晚冷眼看着牛大夫和覃会长唱着双簧,见他们转头看着自己,目光带着询问。 她配合的点头,“那便请各位大夫一起帮忙查验,可好?” “那便有劳了!”何太平也开口。 “大人喝杯茶,稍作休息。我们仁德医馆绝无假药,定是生意太好惹了同行的眼,这才趁着药童犯事想要搞垮我们,还请大人明鉴。” 掌柜的亲自沏了茶来,何太平落在茶杯上的眸光一闪,低头喝了一口。 “好茶,不过我是个粗人,不懂茶,不知何大人可品出了这是什么品种?” “大小姐说笑了,我一个寒门出生的哪懂这等雅事。” 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看向牛御史。 “这茶……是精品中的精品啊……至于什么品种,容我想想,我好似喝过……” 牛御史是个耿直的,他当然也明白掌柜的拿这茶出来的目的,但他连皇上都敢骂的人,还怕什么后台。只是,他一时还真想不起这是什么茶来。 一盏茶的功夫,抽查还在进行,却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何太平不由看向江晚,这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江晚放了茶杯,绕着药架走了一圈。 “都没问题?” 牛大夫摇头。 “诸位乡亲父老也看到了,我们医馆秉持仁心仁德,绝不会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掌柜站在门口,一脸正气,声情并茂。 又过了一刻钟,依旧没有查出任何问题,何太平看向江晚,“大将军你看……” “自然是听何大人的!” “收队!”这可怪不得他,谁让没搜出证据来呢,所谓抓贼抓赃, 捉奸捉双,这假药没查出来他也没办法啊! 见江晚没有异议,牛大夫眼底露出一丝失望来。 “小心!”年轻的小衙役一脸紧张,也不知怎么回事,脚下一滑就撞到了前面的江晚。 江晚倒在门口的柜台上,手掌恰好按在那块招财的貔貅上。 咔嚓一声,靠墙的药架纷纷翻了个面,背面竟与前面别无二致。 第153章 假药风波 “哎呀,原是有机关啊!”江晚举起那只手来,一脸笑意,“看来我这杀敌的手也是积了福报的!何大人觉得呢?” “大将军是有造化的人!” 牛大夫和覃会长已经迫不及待的去翻看药材了,而正暗自得意的掌柜却是一脸灰败。 围观的百姓自然也看清了药架翻面的情况,纷纷声讨起来。 “大人,假的,全是假的。这靠着墙一面的机关架上药材全是假的,中间这些不能翻面的便是真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何那药渣中的药一半真一半假了。” “这就是你们的仁心仁德?这是公然挑衅朝廷,挑衅整个京城百姓!你们将人命置于何地,将律法置于何地!” 何太平甩袖怒斥,而后又走到门口安抚愤怒的民众。 “诸位放心,本官定会秉公执法,对弄虚作假,草菅人命的不法商家严惩不贷!” 仁德医馆被查封,里面的大夫药童也被通通带回了衙门。 经审问,医馆竟是暮家的产业,这让信誓旦旦的暮太医一张老脸羞得通红。 “不可能,我暮家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暮太医一拳砸在堂下的暮家子弟脸上,提着他的衣领怒声质问。 “你说,仁德医馆到底是谁开的,你是不是背着家里让人给利用了?” “大伯,我……我真没有,我也不知道医馆有假药,我坐堂的地方与药房隔着一堵墙呢,我都不知道那药架竟是阴阳两面的。” “你不知道,你都说医馆是家里人开的了,你还能不知道!” 可他是真不知道啊! 案子到这一步基本也就清了,仁德医馆卖假药,导致多名病患死亡已是事实。 暮家虽有些名气,但在京城也算不得权贵。可就在大家等着看暮家的下场时,那名暮家的坐堂大夫竟在狱中畏罪自杀,将所有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而这般明显的弃卒保帅,京兆府却好似看不透,只让暮家赔了银两,竟真就这么结了案子。 何太平也硬是顶住了京城的舆论和压力,将此案彻底盖棺定论。 印章落下,文书合上,何太平自嘲一笑,“终究是活成了自己最不愿的模样。” “大人别这么说,你也是逼不得已。”师爷在一旁劝诫,心中亦是无奈。 何太平摆了摆手,垂下的眼眶一红,“拿走吧,交到刑部,这事便算了了。” “真的能了吗?何大人又何必自欺欺人!往后的岁月里,就不怕有无尽的悔不当初?这样的事一旦开了口,便是有一就有二,何大人真要妥协?” 门窗无风自动,一道青色身影如风而至。 “大将军!这么晚了不请自来不妥吧?” “是有些不妥,所以咱们长话短说!能让何大人舍弃清名也要结案的势力可不多,是谁?” “大将军既然知道我的难处,又何必问,问了我又哪敢说!即便说了,也无用!” “怎么就无用了,就算暂时不能将他绳之以法,至少我心中有数,来日方长不是吗?” 何太平只摇了摇头,闭口不言。 江晚沾了茶水的手指在桌上写下两字,见何太平眼里划过一抹震惊,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少女转身就走,这却把何太平整得急了眼。 “大将军还是不愿放手吗?为何,牛大夫已经无罪释放了,这个案子本与你无关?” “我有必须查出来的缘由,对不住了何大人。” 少女的话音散在风里,冷风如刀子般割在何太平的乌纱帽上。 第二日早朝后,何太平被周森拦住了去路。 “何大人,假药一案的结案文书是不是忘了?” 何太平做着最后的挣扎,就在他手已经伸进袖子准备取出时,京兆府的下属急匆匆跑了过来。 “大人,出事了,京城突然曝出了十多家卖假药的医馆药铺,如今那些铺子被愤怒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咱们京兆府……门口更是摆满了棺材,都是被假药害死的苦主。” 何太平脸色一白,心中却如同一块大石落地,捏着文书的手也松了开来。 周森拳头捏得咯吱响,脸上也阴沉的可怕。 “周尚书,你看这事……下官怕是兜不住了啊!” 周森冷哼一声,甩袖离开。等他带着刑部衙役准备武力镇压时,才发现事情比他想象中闹得要大。 仁德医馆已被百姓砸了个稀巴烂,路上满是百姓愤怒的游行示威,那几处卖假药的地方更是围了个人山人海,大夫和药童皆被抓了起来。 “黑心肝的奸商,还我们的血汗钱来!” “丧良心的庸医,还无辜者命来!”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一声声口号喊得声嘶力竭,饱含着愤怒和无奈。 周森愤怒且疑惑,只不过一个假药而已,为何会将事情闹得这般大? 那是因为人吃五谷杂粮,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生病。而那些医馆是普通百姓拿着毕生积蓄可换来的唯一希望! “杀了这些奸商,杀了这些庸医……” 眼看一场屠杀甚至是暴乱即将到来,西方突然升起一道冲天的火光!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着火的地方是存放假药的仓库。 有人害怕官府顺藤摸瓜查到货源的来路,所以干脆一把火烧了整个仓库。 可惜,放火的黑衣人在逃走时被江晚抓了个正着。不仅如此,仓库中的账本也被江晚从火场里救了出来。 原是请君入瓮,黑衣人颓败的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可他不知道,即便没有他的口供,江晚依旧能从那些账册和药铺背后的关系中找出那个真正的东家来。 纸片伴着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愤怒的百姓看完上面的罪证更是群情激奋。 四面八方的人朝着一个目的地涌去,周森骑马赶来,拦在韩府门口。 面对声势浩大的讨伐,刑部的人根本无从下手。 当长剑刺向人群时,牛御史带着一群御史台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拦在众人身前。 “周大人这是要对普通百姓动手?” “牛御史这是要煽动百姓造反?” “民心所向,周大人何故非要行包庇之罪?” “整个京城几乎有一半的医馆药铺涉及弄虚作假,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这样的始作俑者难道不该严惩,给百姓一个交代吗?” “交出来,严惩不贷!” “交出来,交出来……” 韩府的大门终于被打开,韩炎一身白衣从漫天雪花中走来。 “假药一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今日,我便给你们一个交代!” 第154章 城北马市 话落,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韩炎已经将匕首扎进了自己心脏。 “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为她脱罪!交出郡主,她才是罪魁祸首!” “交出郡主,交出郡主……” 韩炎歪头看着依旧愤怒的百姓,心中既无奈又痛快! 熙悦郡主用整个韩家人的命逼迫他认罪自杀,可到头来,百姓根本不吃这一套。 多么讽刺!他因熙悦红杏出墙而杀人入狱,又因熙悦被放了出来,如今,还得因为她,自己赔上了一条命…… 但愿来世,他与她再无相见…… 眼睛闭上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皑皑白雪中,一身红衣的骄纵少女在向他挥手…… 此起彼伏的喊声中,管家跑了出来,见到地上的韩炎,又惊又惧,悲痛万分,“二爷……郡主她去了……二爷,你不能啊……” “你说什么,熙悦郡主去了?”周森脸色一变。 “是,郡主她自裁了……”管家话音未落,周森已经冲进了韩府。 屋子里,熙悦郡主的尸体被一根白绫吊在房梁上。 周森检查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她真是自杀的?” 贴身伺候的丫鬟跪在地上,“是,郡主自知事情败露,名声尽毁,不愿陛下为难,这才不得已选择了自杀。只希望陛下能看在兄妹一场的情分上,好好待她的一双儿女!” “知道了,本官会将她的话带给陛下。” 死了也好,周森眼底划过一抹暗芒。他可没有忘记,熙悦郡主害死自己外甥赵斌的事。 只是此番乃陛下吩咐,他不得不听从,如今倒也好,事情终于落幕。 为了平息众怒,周森主动请了御史台的人进来,让他们亲眼见证熙悦郡主的死。 漫天风雪中,一道青色身影缓缓前行。 江晚到了朱雀北街的马市,抬头仰望天空。虽是雪天,但她似乎能够看到夕阳斜照在巷口的场景。 目光锁定在靠着桥边的那家店铺里,看来这便是“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的乌衣巷了! 因着寒冬,整个马市都没什么客人,这家店铺里更是空无一人。 “掌柜的,有什么好马?” “客官你可是走对地方了,咱家的马……”王小五正在打瞌睡,闻言本能的说着话术。 抬眼一看,眸光微闪,语气也不由结巴了起来。 “咱家的马都是好马!” “有多好,能好过战马?” “呵呵……大小姐说笑了,我们都是正经生意,战马都在朝廷手里。但我们的马也不差,体格壮,毛发亮!” “那把你们最好的马给我看看?” “好嘞,大小姐请,这便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匹!” 江晚摸着面前的骏马,摇了摇头,“不够野!” “大小姐,咱店里没有野马……” “是吗,店里没有的意思是……家里有!”江晚突然靠近,出手朝着王小五攻去。 王小五本能的反抗,两人瞬间交上手来。 “大小姐这是作何?” “试试你的身手。”江晚停手,可下一刻又动作极快的抓住了王小五的左手手腕。 衣袖滑落,露出他手臂上的黑色纹身来。 “左撇子,墨羽卫。” “小的不懂大小姐在说什么,小的店里家里都没有野马。” “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吗?除了应和乌衣巷的选址,还有那……” 江晚指向角落处的一双马靴,是那晚在牛大夫的医馆见到的老人家穿过的马靴。 “所以鞋的主人呢,你的东家呢?引着我来,又不露面,不好吧?” “大小姐果然聪慧。”王小五突然换了态度,唯诺变成了恭敬。 “这边请!”少年在前带路,走到通向后院的门口才停下。 江晚踏入门槛,旁边突然响起一阵机括声,她猛然回身,王小五已然不在。 这里竟有两道门,一明一暗,她走的明,王小五走的暗,如今暗门已合上,她一时也找不到机关,只能恨恨的叹了口气。 正要去往后院,店铺门口停下一辆熟悉的马车。 江晚急步上前,就见许肆撑着一把黑伞从马车上下来。 “你怎么来了,还下着雪呢!”少女上前,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男子身上。 江晚身量不小,可到脚的披风在许肆身上却短了好大一截,看上去有些滑稽。 少女眼中的调笑哪能瞒过许肆,修长的手指点在她额头。 “笑出来吧,别憋坏了。” “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江晚真心夸了句,又凑到他耳边,“不穿应该也是好看的!” 许肆耳尖一红,瞪她一眼,这才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她往铺子里走。 “担心你,所以跟了过来,如何了?” “是这里没错,你来的也正好,有机关。” 两人说着便到了门口,许肆转了一圈,目光很快锁定了地下几块地砖。 “三震九离,开!”许肆只走了两步,面前的墙转开来,露出一条暗道。 两人进入暗道,暗门再次关上。阴冷的暗道中,地面湿滑,只有一丝微弱的光线。 江晚走在前面,许肆跟在她身后。也不知走了多久,寂静的空间中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阿晚,我好像……又连累你了。” “不要说这种傻话,若不是你,我也找不出这条暗道来。你放心,一些毒物而已,我能解决。” 江晚说完,一些药粉撒了出去,果然,悉悉索索的动静很快安静下来。 走近一看,满地的蜘蛛蝎子,让人头皮发麻。 江晚转身,搂着许肆的腰飞身而过。 “你害羞什么,又不是没抱过。”江晚奇怪的看着有些尴尬的男人。 “这能一样吗?那是搂搂抱抱,这是……” “这是什么?小娇妻扛糙汉子?不对啊,你又不糙,是女将军扛美男子。” 少女眼里满是笑意,许肆无奈摇头,干脆一把将她扣进怀里。 还是这样抱比较合适! “小心!” 埋在他怀里演娇妻的江晚突然一声清喝,袖里的匕首突然朝着身后飞去。 然而飞在半空的小蛇拐了个弯,以更快的速度朝着这边飞来。 猩红的蛇信子就在眼前,许肆没有一丝犹豫,动作比脑子还快,将少女紧紧扣在怀里,而后一个转身,将危险挡在背后。 “阿肆!” 江晚抬头,目光里满是害怕。 许肆皱了皱眉,满脸疑惑,“阿晚,我好像没事,我感觉它撞上了我的脖子,但很快又离开了。你能感觉到它去了哪吗?” “你是说它没咬你?”江晚皱眉,正四处查看,突然脚踝一痛。 第155章 蛇毒迷幻 嚯,这小家伙是偏要咬她是吧,当她是软柿子是吧。 江晚脾气一上来,腰上的软剑一弹,剑尖刺向脚踝。 然而那小蛇似成了精,红影一闪,竟从她剑下逃脱了。 江晚越发气恼,还没人能从她的青霜剑下捡回一命呢,区区小蛇竟安然无恙逃脱了,那她的煞神之名岂不白叫了? 少女提着剑四处张望,挥剑怒斩飞蛇! 江晚想象中的画面是这样的,英姿飒爽,干净利落,与飞蛇大战三百回合,最终将它斩于剑下。 可许肆看到的画面却是,两颊通红的少女提着剑在暗道胡乱跳舞! 空中也根本没有什么飞蛇,那小蛇早跑了! 阿晚定是中毒了!许肆眉心似打了结,心中担心不已。 “阿晚!”男子上前却被少女恶狠狠的眼神定在原地不敢动。 “胡闹,你站好了,别添乱!区区小蛇而已,看我怎么将它大卸八块!” “可是阿晚,蛇已经跑了,你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胡说八道,它明明在这里飞,它在挑衅本将军!” “看剑!” 少女脚下走得歪歪扭扭,手上胡乱舞着,脸上的表情更是皱皱巴巴。 许肆这下确定,她是真的中毒产生幻觉了。 “阿晚。”男子躲开挥在半空中的青霜剑,而后一把搂住少女的腰肢。 “别动,阿晚,你真的中毒了。” “别闹!咦,它跑你脸上了!”少女手指捏住男子红唇。 “它怎么又变成两条了?” 拇指和食指不断揉捏着,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 “两条就两条吧,看我不把你捏爆!” 许肆真是有口难言,只能握住她作乱的手。 “阿晚……” “天啊,阿肆,我真的产生幻觉了吗?这蛇真成精了,它竟在说话!” “不是蛇在说话,是我……不是,那是我的嘴不是什么蛇!” “还敢冒充阿肆的声音,大胆蛇精!” 江晚两眼一瞪,挣脱开许肆的手,再次捏上那一开一合的唇瓣。 许肆捂脸,在她面前失去了所有手段和力气。 江晚一边捏着两条小蛇,一边凑近,恶狠狠的道,“不准再学我的阿肆,要不然我撕了你!” 真怕被她撕了的许肆只能再凑近一些,目光温柔又坚定的对上少女的眼睛。 “阿晚,快醒来,是我。” “还敢学……” 嘴里的话被堵在柔软的红唇中,江晚迷迷糊糊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清醒。 她好像被蛇咬了,然后……然后怎么了呢,阿肆为何要亲她? 许肆松开她来,对上少女迷离的眼神,目光也不由变得灼热起来。 “阿肆,你好软好娇哦!” 高大的身子再次倾下,堵住少女这放肆的胡言乱语。 “现在清醒了吗?” “我一直很清醒啊,不清醒的是你!我在与蛇精大战三百回合呢,你竟跑来胡闹!” 少女的娇嗔,让许肆有些忍不住。 “别闹了,回去再跟你生孩子。”江晚一把推开他,提着剑再次朝着半空挥舞。 许肆头疼,真怕她醒来后杀人灭口! 从身后抱住她的腰,“到底哪里被咬了啊?” “你还问,咬我的脚腕,你还好意思问。” 许肆将人抱来坐下,一把挽起她的裤脚,果然发现白嫩的肌肤上有一个小红点。 红唇落下,一口又一口吸着毒血…… 江晚脑子乱哄哄的,但知道自己中毒了。忍着想要乱动的冲动,开始一点点运起内力…… “傻瓜,没用的……” 许肆吐掉口中的血水,抬眸对上少女的眼睛,“谁说没用,你这不好了吗?” 江晚展颜一笑,没有说是自己用内力逼毒的效果。 “阿肆,我刚刚……做什么了?” “晕过去了,现在刚醒来。” 是吗?她没印象了,那应该是吧! 江晚起身,又恢复成了那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那我们继续走吧。” 江晚说完,却发现坐着的许肆没有动。 “怎么了?” “阿晚,我好像……有些晕,怎么看到了几个你?” 男子手掌在半空挥舞,眼神略带迷茫。 “可能是刚才帮我吸毒血,中毒了。” 江晚正准备帮他逼毒,结果男子突然咧嘴笑得像个傻子。 “阿晚,你怎么突然就长大了,还不记得我了?好伤心,你竟然忘了我……” 咦,这毒……也不是非解不可,她要留着力气出这暗道呢!那就出去再给他解吧! 江晚将迷迷糊糊的许肆背在背上。 “阿肆,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不记得的人是你!”委屈巴巴的满是控诉。 江晚有些心虚,继续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时候你倒是说啊?” “哼!就不告诉你!” “白虹说你书房有个木匣子,你藏哪儿了,我怎么没看到?” “就知道那个蠢货是吃里扒外的,嘿嘿,所以我已经转移位置了!” “你可真有先见之明,那你转移到哪去了?” “嘿嘿……我放到床头机关柜子里了,你别告诉阿晚。” “好,我不告诉她。” “咦,你是谁啊?你放我下来,男女授受不亲,我的阿晚会吃醋的!” “你当我是个男的就好了!” “对,你是男的,力气这么大肯定是个男的。咦,你身上怎么有阿晚的味道,香香软软的……” 男子将脑袋搁在少女肩头,抽着鼻子像小狗似的。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还有那不同于平常的,略带撒娇的声音,都让江晚有股莫名的冲动。 “阿肆,你不是想生个孩子吗?要不……” “流氓,我只跟阿晚生孩子!不过还要再等等……” “你不着急吗?怎么突然又要等了?” “阿晚肯定不喜欢小白脸,所以我要再练练,到时候肯定惊艳到她!” 江晚停下脚步,思考着要不要撕了他的衣服看看成果? 算了,还是等着惊艳吧! 可是,多好的机会呀…… 江晚一手搂着背后的人,一手从男子搭在前面的手臂摸上去。 啧啧,虽比不得她,但摸着的确是有肌肉的! 也不知腹肌练得如何了?邪恶的想法在心中不断蔓延…… 一丝光亮从前方照了进来,江晚收敛思绪,小心翼翼的走到尽头。 是一面石门,脚下用力一踢! 石门竟是开着的,少女一脚踢到了外面,身子也跟着飞了出去…… 第156章 无回山 悬崖,暗道竟是从城里直接通向了城外一处山崖! 身子极速坠落,江晚在半空一个转身,将背后的许肆牢牢抱着。 快到了崖底,她才抽出腰间的青霜剑插入山壁上,减缓着下落的速度。 脚尖落地,可还不等她松口气,山谷中突然飞来一群蜜蜂。 密密麻麻的蜜蜂嗡嗡嗡,江晚头都大了! 杀是杀不完的,只能跑了! 江晚抱着许肆在前面飞,一群蜜蜂跟在后面追。 有条河!河面水雾弥漫,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河对岸的样子。 江晚朝着河面飞去,发现后面的蜜蜂慢慢停了下来。 她心中一喜,看来这些蜜蜂过不了河,脚尖点在水面借力,速度不由加快了些。 再次脚踏实地,眼前又是另一番光景。 成片的曼陀罗生长在山谷中,一眼望不到头。 江晚原地坐了下来,先将许肆体内的蛇毒解了再说。 他本就只吸入了一点毒血,江晚并没有费很大功夫便让他清醒了过来。 “咦,怎么脸还有些红?阿肆,清醒了吗?” 少女手掌在他眼前晃着,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清醒了,阿晚,我刚才……” “你刚才只是睡了一觉!”江晚说得斩钉截铁。 “那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哈哈哈……阿肆对不起……哈哈哈……是我没保护好你……” 许肆无奈叹息,“阿晚!” “不好意思,实在忍不住,你自己看吧……” 江晚一边笑着一边将青霜剑竖在他眼前。 银色的剑身上,照映出男子半边脸来,原本如星辰般耀眼的眸子,此刻被肿胀的眼皮半遮半盖着。 “蜜蜂,被蜜蜂蛰了。阿肆,你是没看到,好多好多的蜜蜂追着我们跑!” 江晚指着河对面,“我都用披风罩着你脑袋了,结果还是被蛰了。对不起啊……” 少女说着强忍着笑,不敢去看那只肿胀的眼。 “还有其他地方痛吗?我看看,身上有没有被蛰?” 说着就要上手去扯他的衣服! 许肆只好一把抓住她的手,“你都不愿看我了,嫌弃我丑!” “哪有!一样好看!” 许肆只委屈巴巴的看着她不做声。 “是有些……丑,但我不嫌弃啊。” 为了证明她的话,江晚突然凑近,温热的唇落在他发肿的眼皮上。 许肆抬头,手托着她的后脑,强势的吻住那抹嫣红。 一吻结束,江晚干脆不看他,怕忍不住。 “再不来人,我们可就走了啊……” “这么大一片曼陀罗花,穿过去我们会中毒的!” 山谷回响着少女清冽的声音,寒风簌簌,天上一只秃鹫飞过,呱呱两声,似回应又是嘲笑。 “真走了哈……”江晚气恼转身,拉着许肆就要离开。 “是阵法。” 江晚转头,“你是说我看到的这一片曼陀罗是阵法,不是真实存在的?” “曼陀罗花有,但没有看到的这么多。走吧,我带破阵!” “不会中毒吗?” “我们中了那小蛇的毒,应该就不会受这曼陀罗花的影响了!我若没猜错的话,那小蛇应是幻影赤蛇,可让人神志不清,产生幻觉,但也同样可克制曼陀罗这等迷药的毒!” 江晚自然是相信许肆的,跟在他身后,踩着他走过的路,一步也不敢错。 眼前的景象不断变换,一会儿是漫山遍野的曼陀罗花,一会儿又是迷雾森林…… 画面再次一转,远处小桥流水人家,近前刺客金戈铁马! “老伯,又见面了。”江晚笑着招手,随意的打着招呼。 之前在牛大夫的问安医馆见过的老人笑着走上前回礼。 “大小姐来得比老夫想象中要快上不少!” “多亏了你们一路提醒!” “好说好说!” “所以这里是乌衣巷,还是墨羽卫的容身之地?” “非也非也!这里是无回山。” “无回山?怎么可能……”江晚看着四周,无回山在京郊以东,与西山相望,关键是出城也要一天的功夫,他们这才走了小半日而已! “是无回山,我们虽是从城北出发,但是朝着东方走的直线,暗道也是穿山而过,所以大大缩短了花费的时间。” 许肆打量四周后,肯定了对方的话。 “许大人说得不错。至于大小姐说的乌衣巷嘛,那只是老夫闲来无事的一点消遣。” “那不知老伯如何称呼?” “鄙人行二……” “所以你是墨二!”江晚见他没反驳,便知自己猜对了,这里既是无回山,也是墨羽卫的老巢! “牛大夫以身入局,无非就是逼着我查清假药一案,如今的结果你们可算满意,对我的考验还算合格?” “所以,熙悦郡主是大小姐杀的吗?” 江晚挑了挑眉,对他们掌握信息的能力又高看了一成。 “不是,熙悦郡主是假药案的幕后黑手,但又不完全是。根据整个资金链来看,她只是其中一个股东。所以我猜她是被另一个股东给灭口了!” “那大小姐可知是谁?” “不知。” “会是龙椅上那位吗?” 江晚再次挑眉,这墨二老伯提到皇帝的语气很轻蔑啊。 “我觉得应该不是。他维护熙悦郡主,只不过是因为皇室同辈中,他们这对堂兄妹是关系最好的。” “臭味相投吧!” 江晚莞尔,“你说得对!” 墨二叹息一声,“京中卖假药已不是一两日了,甚至在行业内都不是什么秘密。受害者要么死了,要么根本不知情,有家属得知消息想要报官的,不是被威胁就是被压了下来。” “去年,老四也因一场风寒死了……我们这才查到是假药导致的。这次得知大小姐在打听乌衣巷的消息,便顺势将此事抛了出来,也算是对大小姐的一场考验。” “这么说来,我算是经过考验了吧!我打听乌衣巷的目的,想来你们也清楚?” “可是为了三九仙草?很遗憾,我们手里没有,不过,墨三知道哪里有!” “哦,那他在哪?不会又要我闯关吧?” “那倒不是,墨三在闭关,我们也不知他何时能出来。” “闭关?练武还得练毒?” 墨二眼底划过一抹震惊,江晚得意一笑,“看来是练毒了!这曼陀罗可不是谁都能在大冬天种得这么好的,还有那条小蛇,是养的吧!” “不错。” “行,既然他在闭关,我也不好打搅,那咱们再来说说这墨羽卫吧?” “我娘真是墨羽卫首领?” “是!” “那如今,你们引着我找来,是想让我接手?” “大小姐,墨羽卫没有家族传承一说……” “行,是我自大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要,毕竟,西北还有二十万大军等着我回去率领呢!” 江晚拉着许肆就要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这下轮到墨二急眼了! 第157章 墨羽卫 “大小姐,你听我说完。墨羽卫首领虽不是家族传承,但墨羽卫毕竟是皇室隐卫,龙椅上那位得位不正,如今正主在此,我们自然是要效忠正主的!” 江晚惊讶,“你们连他身份都知道了?” “查了很多年,此次也是因为祭祀大典上,狗皇帝要杀他,我们才敢肯定的。” 墨二说着,小心翼翼的去看许肆的脸色。 “主子……” “不急着认主,想来你们内部也还没有统一答案吧。” 许肆语气淡淡的,完全没有天降助力的惊喜。 墨二有些尴尬,他们可是墨羽卫啊,大盛朝皇室隐卫,无论是权利,还是能力,都是顶尖的啊!怎么在这两人面前好似一文不值,倒贴他们似的? “主子误会了,墨羽卫内部是有些问题,但不是因为主子。您放心,在认主这件事上,大家绝对是一致认可的!” “只是……墨一去搞刺杀了,这才不在,墨三在闭关,至于墨四,她在瑞王府。” “墨四就是那个送到瑞王府的女人?”江晚是有些惊讶的,所以这排行是根据年龄来的? “墨羽卫分了四等,最下一等是普通成员,主要负责收集情报,传递信息。身上会携带一根这样的墨羽作为身份的象征。” 墨二取出一支黑色的羽毛来,展示在两人面前。 “这不就是黑色鸡毛吗?”江晚真心发问。 “咳,鸡毛哪有这威风,这可是从天上雄鹰身上取下的翎羽。” 江晚有些不信,但也没戳破他。 “第二等是负责分析情报,或者刺杀的小队长,身上有红色羽毛纹身。” “第三等便是如我这般的,整个墨羽卫有四人,算是管事!有紫色羽毛纹身。” “最高一等就是墨羽卫统领,自梁统领去了后,一直空着。” 墨二说完期待的看向江晚。 “听说墨羽卫统领要圣上钦点,还要有金羽令。你看,我两样都没有!” 墨二看向许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至于金羽令,大小姐,只要你出手,肯定没有找不到的!” “原是要我帮着找金羽令啊!” “大小姐也不想令慈的金羽令落入他人之手吧?” 嘿!还想拿捏我!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也有个问题。我母亲的死,你们可曾查过?” “自然是查过的,线索断在侯府老夫人身上。统领的死与她脱不开关系,而她应是听从了狗皇帝的命令。至于梁夫人,我们也是在她来京城,而后又死在侯府时才知道,原是她下的手!” “我们之所以留着老夫人,也是希望将她留给你。” 江晚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所以皇帝三番五次想杀我,并非只因为我是西北掌权者,也因为他想用我作饵,引出墨羽卫!” “是!”墨二再次尴尬,“我们相信大小姐不会轻易死在狗皇帝手中,所以……” “所以你们在她遇险时都无动于衷!呵!能活下来便算是通过了你们其中一环考验,活不下来便是她不配,不值得你们出手,对吗?算盘可打得真响,一点亏不吃!” “墨羽卫很了不起吗?至少目前我没看到,既然不是无可代替,留着又有何用!” 许肆冷脸的时候,连江晚都不敢看,何况墨二,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我们走!”男子拉着江晚便走,没有一丝留恋,背影全是决绝。 面对许肆的质问,墨二不敢有一丝辩驳,因为他们的确是那般想的。可在他看来,他们也并未做错,想做墨羽卫的首领,自然不是谁都有资格的,考验一番明明是正规流程啊! 错就错在,首领和主子是一家人好吧!墨二又是担心又是委屈,啪的一声跪倒在地。 “主子,属下知错,以后首领的命便等于主子的命,我们再不敢有一丝大意!” 许肆却没有停下脚步,上一世,阿晚……多惨啊,这些自视甚高的家伙又在哪! “我不是你们主子,她也不是你们首领。” 许肆头也未回。 “大小姐,等等小的,小的还给你准备礼物了呢!”王小五从远处骑马而来,身边还跟着一匹白马。 江晚转头,目光落在白马身上便再难离开。 “野马,大小姐你要的野马来了!你看看这体型多矫健,这皮毛多顺滑,还有这眼睛,一看就是匹聪明的马!” 白马打了个响鼻,眼睛轻蔑的瞟了眼献殷勤的王小五。 而后才高傲的看向江晚,就不信迷不死你! 江晚伸手,刚要落到它头上,白马身子一晃,如一道箭冲了出去。 那速度,看得江晚的确有些眼馋。 白马见她没有追来,转过脑袋,眼底满是挑衅! 呵!她江晚竟被一匹马给挑衅了,岂能忍! 脚尖一点,人便追了上去! 而后便见一人一马你追我赶,速度不断加快,几乎成了残影。 江晚瞅准时机翻身上马,白马扬蹄想要将她甩下,少女半个身子掉落在外,手掌向地上一撑,再次翻了回来。 “再不乖,就不陪你玩了!”江晚凑近白马耳边威胁道。 白马嘶鸣,四只蹄子在原地跳起了旋转舞,奈何无论它怎么甩,少女似在它背上生了根。 白马发狠,撒开蹄子往前冲! 前面是悬崖,它倒要看看这女人怕不怕死! 完了,墨二和王小五一脸惊恐,大小姐要是出了事,主子非撕了他们不可! “臭小子,都是你惹出来的,还不快去救人!” 一群人骑着马飞快的往悬崖冲去! 许肆站在原地,目光一眨不敢眨的盯着马上那道身影。即使指甲已经扣进了掌心,他也丝毫不觉。 阿晚会没事的!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 每每这个时候,他便恨自己,为何不会武,为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遇险…… 山顶迷雾重重,江晚只能看到他们到了悬崖边上,至于对面是什么,崖下又有什么她根本看不清。 白马纵身一跃,寒风扑面而来,像刀子似的割在她脸上。 第158章 刺客 墨发飞扬,耳边除了风声,还有白马畅快的鸣叫,似兴奋又似发泄。 江晚也觉痛快,这一刻,好似所有的烦恼都被抛诸于脑后。她也学着白马大喊出声! 冷风呛进嘴里,少女的喊声在半途变成了咳嗽! 白马叫得越发欢了,竟敢笑话她,江晚一手敲在他脑袋上,又揉了揉它的耳朵。 “别玩死了!” 白马四踢在半空一蹬,慢下来的速度又快了一分。 呼!终于落地,吓死它了,差点没过来,忘了今日驮了个人,不比往日轻松啊! 江晚却不知它的后怕,笑得开心又得意,“小白,你可真厉害,我决定收下你了,开心吧!” 哼!说得好似是它求着当牛做马似的! 熟悉的身影在马背上朝着他招手,许肆一颗心这才安定下来。 “小白乖,以后就跟着他。”江晚翻身下马,抚着光滑如锦缎的马背。 白马转头朝少女身上拱去,眼底满是控诉。 “乖,我已经有啾啾了,再带你回去,她会生气的。你跟着他也能时常见到我。” 白马依旧不愿,马尾甩向许肆。 “你敢!”江晚警告道,见它绷紧的马尾散落下来,又柔声哄道。 “大不了,下次我带啾啾给你认识,是一匹最漂亮也最厉害的战马哦!” 白马眼底闪过一道亮光,迈着傲娇的步伐走到许肆身边。 “它在邀请你上去呢!” 许肆翻身上马,而后朝江晚伸出手。 “礼物我收了,金羽令我也会找到。”江晚转头朝墨二等人说道,而后才搭上许肆的手上了马背。 别人给了台阶,她下便是。墨羽卫的力量还是不可小觑的,对于他们要造反的人来说,助力自然是多多益善,哪能说不要就不要! 江晚靠近许肆怀里,无声的安抚着他。 “大小姐,我给你带路。”王小五朝着墨二得意一笑,骑马上前,对着江晚笑得一脸灿烂。 骑了马自然不能再原路返回,江晚便答应了王小五的自荐。跟着他出了无回山而后朝着城里行去。 下山的路,江晚走得连连赞叹,若不是有人带路,她是万万走不出去的。不仅因为无回山本身的蜿蜒险峻,更是因为一路上布了不少的机关阵法。 “这是我母亲布下的?” “是,听墨大人他们讲过,梁统领奇门遁甲一术上堪称大师,整个大盛恐怕也无人能及。” “放心,会后继有人的!”江晚转头看向许肆,眼里满是对他的信任。 许肆自然也不会谦虚,勾唇一笑,“我会超过岳母大人的!” 三人走得慢,是第二日太阳落山后才进的城。为免惹眼,小白先跟着去了马市,江晚和许肆则坐上了等在城门口的马车。 寒冬的大街上本就没什么人流,尤其是在太阳下山后。 安静的路上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多禁军。 火光照映下,禁军副统领胡秉拦在了马车前。 “车上何人,下车检查!” 白虹停了马车,目光冷淡,“不知发生了何事,要胡统领亲自出马,还是说你只是针对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胡秉将火把往马车的方向伸了伸,只是辆普通马车而已。 “胡大人,不知发生了何事?”许肆的声音响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车帘微微掀开一丝缝隙来。 “原是许大人。” “大人不敢当,我如今只是白身,并无一官半职。” “许公子,非是本官为难,实在是宫里进了刺客,整个京城都要进行检查。” “竟出了此等大事,辛苦胡统领了,我这就配合。”许肆下了马车,又伸手接了江晚下来。 胡秉有些意外,难怪许肆刚才没有第一时间下来,原是马车里不止他一人。 “大将军也在。不知这一路行来,可有发现异样?” “我们从城外回来,一路上都挺安静的,没有任何发现。” 见手下查了车厢没有发现,胡秉也不好再留,“多谢大将军告知,下官告辞。” “等等,刺客进宫做了什么?”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刺杀陛下。”胡秉放低了声音道。 “成功了吗?” 看着少女眼底的期待,胡秉嘴角微抽,这话问的……可真大胆啊! “陛下洪福齐天,岂是普通宵小能伤到的。” “胡统领说的是,祝你早日抓到宵小。”江晚毫无诚意的敷衍了一句,而后拉着许肆上了马车。 禁军朝着后方而去,马车也缓缓行到了一处小巷子里。 “出来吧,让我见识见识谁这么大胆又菜!” 无人应声,江晚摇了摇头,一脚踏在马车车底,内力随着车底震荡开来,一声痛呼在寒夜里响起。 黑影从车底滑了出来,长剑朝着车厢刺去。 白虹冷哼一声,这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啊,正要迎上去,江晚已经快他一步飞了出来。 两人在狭窄阴暗的巷子里交起手来,速度快到普通人根本看不清,力道更是掌控到极致,巷子里声势浩大,风雪落叶俱是杀招,巷子外却平和安详,看不出一丝打斗的痕迹。 这一刻白虹才明白自己与他们的差距,也难怪刺客看不上他。 只是京中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厉害的人?看样子还很年轻! 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终于结束,江晚收回架在男子脖子上的青霜剑。 “不服气也不行,输了便是输了!” “你想如何?” “明明是你躲到了我车底,利用了我逃过一劫,别搞得好像是我强迫了你似的。”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江晚看着他冷笑,“你谁啊,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用人情抵债呢?” 男子扯下脸上的面巾,“大将军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为你所用一年。” “一年?墨三,看来你是对我和你家主子有意见啊,墨二那老家伙还骗我说你们内部没分歧,这不就有反骨仔吗?” 江晚笑盈盈的看着他,带着些漫不经心,又让人头皮发麻的气势。 “你怎么认出我身份的?” 江晚用剑尖点了点男子的锁骨处,那里的衣领被她割了个口子,露出了半截紫色纹身来。 “墨二说你今日会找到无回山,我还不信,看来你真有些本事。” “所以你是为了躲我,跑去皇宫当刺客了?” 墨三冷哼了声,算是默认了。 “没伤到皇帝分毫,差点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你可真厉害!”江晚摇了摇头,转身上了马车,独留墨三一人在风中凌乱。 这是瞧不上他?墨三急了,“我是没能杀了狗皇帝,那你呢,你什么时候能将他拉下皇位!” “谁说我要将他拉下皇位了。”江晚在心中补充,她迟早要杀了狗皇帝的。 “你不造反?那主子怎么办?” 第159章 眼熟的木匣子 “你家主子啊,先有命留着再说吧!我看你们墨羽卫要不也没多大本事,要不就没将他放入眼里,一个三九仙草都找不到,还想蹭个从龙之功,想得倒是挺美!” 江晚刻薄嫌弃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不待墨三回应,马车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你在激他?” “年轻气盛,一看就不大聪明的样子,不激他难道激墨二那老家伙吗?” 许肆笑笑,将江晚抱进怀里。 “明日天亮,西北军情就要传回京里了,阿晚……” “舍不得我?那我们今晚……生个孩子吧!” 白虹甩马鞭的手一顿,这是他能听的吗? “白虹……” “大小姐,属下什么都没听到。” “我是想说,直接去伯府!” 白虹越发尴尬了,好在夜色深,街上除了偶有搜查刺客的禁军路过,没人看到他的脸红。 屋外雪花下的慢慢悠悠,屋里橘红的烛光轻轻摇曳。 男子抱着少女走到床边,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 江晚勾着他的脖子顺势将他带了下来,一个翻身压到了他身上。 许肆一边想着要克制,一边又沉浸在江晚的热情中不能自拔。 脑子迷糊的他看不到此刻的少女正一点点摸索着床头的机关柜。 啪嗒一声,当他反应过来时,少女已经取了木匣子从他身上离开了。 许肆扶额,这才知道自己中了美人计! 江晚看着木匣子上面的锁眉头紧皱。 “这木匣子……怎么有些眼熟?” 许肆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心中一跳。 “这做工挺粗糙啊,可惜了上好的紫檀木。阿肆,钥匙呢?” 许肆提着的心落了回去,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些松了口气,又有些遗憾。 “一个木匣子还能有我好看?”许肆掀开了被子,露出半遮半掩的上半身来。 修长有力的手臂,若隐若现的胸肌,微微上扬的下巴,眼底略带侵略性的目光…… 江晚随手将手里的木匣子一丢,而后扑了上去。 许肆勾唇,笑得邪魅又得意…… 唇齿相依,肌肤相亲,炙热的温度在两人指间流转。 “阿晚,等你回来,我们便成亲吧!” “洞房呢,别说话。”江晚指尖越发放肆,从胸肌一路抹到下腹。 别说,平日病恹恹的男人,看来是真有练过,肌肉线条已初见成效。 许肆一个翻身将人抱在怀里,暗哑的声音透着满满的压抑。 “乖,别闹,我怕忍不住。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江晚乖乖的窝在他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他。 “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说过,我们会白头偕老,会儿孙满堂!” 她知道他在害怕,上一世,京城一别,再见时,他早已亏空了身子,时日无多,而她,只留下了一具破败的尸体。 天光微亮,早朝时果然收到了西北来的军情。 皇帝看完,气的一把扔了奏折。 “江晚,你可知罪,西北军大败辽军,不仅死伤无数,还让人烧了整整一个粮仓,边城百姓怨声载道,人人自危,你可知罪!” “微臣知罪,微臣担不起这三品大将军的官职,恳请陛下允臣解甲归田!” “你……你在威胁朕……” “陛下,西北军为何大败?一军主帅被你扣在京城不放,大军败北,她却要承担责任,这到底是哪门子的道理!” 牛御史第一个站出来硬刚! “不错,陛下就算要治罪,好歹让她走一趟西北!” 贺祭酒也站出来阴阳。 “大胆……” “陛下,胡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你还胡闹呢!丞相大人,你来说说,此次西北军究竟为何而败!” 贺祭酒不愿浪费时间跟皇帝扯皮,只想快些解决问题。 苏青禾被问,见朝臣对皇帝早没了敬重和耐性,也不敢在这时候还当佞臣,捡了地上的奏折一目三行看起来。 “监军偷了主将令牌,假传圣旨,任用副将,做出错误决定,导致一路先锋有去无回!” “荒唐,简直荒唐!陛下,那监军是你选的人吧?犯下如此大罪,你却只想着拿江晚祭旗,对他的罪行却丝毫不提,你要想当亡国之君大可直说!” “贺鸿儒,你敢这么对朕说话,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将这忤逆犯上的老家伙拖下去打!” “哀家看看谁敢!”太后从大殿门口走来。 “依哀家看,皇帝不如御驾亲征吧!” “臣附议!” “臣附议……” 文武百官这一次全部站到了太后这一边,实在是皇帝太不像话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分轻重! “反了,反了,你们都反了……朕要杀了你们,通通杀了你们……” “皇帝,你若是脑子不清的话,不如提前禅位吧!” 休想!皇帝压抑着怒火冷静下来。 “西北差点失守,朕实在太过痛心!镇北大将军也是受了无妄之灾,起来吧!” “至于监军,大将军回去斩了便是,也算是给将士们的一个交代!” 这是要放江晚回去了!百官听出了皇帝的妥协,自然不会再揪着不放。 毕竟,无论是御驾亲征,还是禅位,都是不现实的。 “陛下圣明!” “江晚听旨,胡人犯我大盛疆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封江晚为西北军主帅,即刻启程前往西北,此去务必诛杀辽军,还我大盛安宁!” “臣接旨!” 皇帝说完,直接起身退了出去。 收到眼神示意的苏青禾无奈跟了上去。 “都散了吧,辛苦各位了。”太后也满是疲惫的挥了挥手。 百官退下后,江晚这才开口,“娘娘让臣留下可是有什么指教?” “江晚,你可怨恨皇帝?” “臣不敢!” “先皇曾说,大盛有江家是皇室的福分,哀家也始终相信,江家的忠诚和能力!” “娘娘在怕什么?怕我此去不回,还是怕我带着西北军回?” “江晚,你太……自傲了!”她本想说放肆的,可对上少女清冷的双眸,还是改了口。 “年轻人有脾气是好事,但也要适可而止!皇帝的确有不妥之处,但他是君,你是臣……” 第160章 离京 “所以娘娘也承认他是君,是吗?” “大胆,你什么意思!” 江晚却只是微微勾起嘴角,那淡漠嘲讽的样子让太后又气恼又无可奈何。 “江晚,哀家也不与你扯这些虚的,哀家希望你此去西北能大胜而归。至于京中,哀家会护好你在乎的人!” 这才是太后叫住她的目的呢! “娘娘指的是谁?许肆?所以娘娘是在与我谈条件?” “不,哀家本该护着他!”太后没想到江晚直接说了出来,这是不打算瞒着她许肆的身份了吗? “娘娘该护的人不应该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吗?他们才是你的亲孙子,许肆算什么?” “你在替他怨恨哀家!” “我只是替他不值!娘娘,别总是嘴上护着,您倒是有点实际行动啊!” “时辰不早了,微臣告辞!” 少女朝着宫墙外而去,那挺直的背脊如同蓄势待发的长枪,冷硬孤傲,也战无不胜! 太后收回目光,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江晚的话无疑是证实了许肆的身份,而她这么做的目的,一是要她愧疚,二嘛,身份既已说破,那她若再不护着,以后怕也没脸再认孙子了! 侯府门口,十安和一寻已经带着亲卫等候在此。 江晚从皇宫回来,翻身下马,目光扫过站在角落处的季氏母女。 “三婶,六妹,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出来了?” “怕你赶时间,在这送送你也好。阿晚,我们帮不上忙,你自己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会的。六妹妹要保护好三婶,有事找流萤知道了吗?” “我记住了,大姐,我现在每日都有练武,等我长大了,陪你一起去打胡人!” 江晚看了眼季氏,见她眼底有泪光,也有欣慰,便知道她并不阻止。 “好!下次回来我可要检查功课,不可懈怠偷懒。” “是,大姐!” “东西都收拾好了?”江晚看向一寻,见她点头,“那就出发吧。” 少女正要翻身上马,一辆辆马车从街道驶来停在侯府边上。 贺祭酒和牛御史走在前面,后面几乎跟了半个朝堂的人。 “晚丫头,我们本想去城门送你的,但想着以我们的速度,到了或许你早都出城了,只好转道来了这里,看来刚好赶上了!” “哪用这么兴师动众,您也不怕我舍不得不走了!” “那可不能!” “大将军,委屈你了!”牛御史满含歉疚,大将军出征,朝廷连个像样的送行仪式都没有,皇帝现在是一点面子功夫都不做了啊! “有诸位大人送行,何来委屈。”江晚朝着众人抱拳坦然道。 “时辰不早了,启程吧!”贺鸿儒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眼眶微红。 “慢着!江小姐临行前也不向老夫人辞行,是不是有些失礼。不过不要紧,本王带老夫人来送你也是可以的。” 瑞王和江黎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从侯府里走出来。 江黎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她朝着江晚得意一笑,扬威似的挺了挺孕肚。 江晚只觉幼稚又可笑,瞟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王爷倒是提醒了我,来人,将二房母女俩请出侯府!” “江晚你敢!你这个不孝女……诸位大人都来评评理,她做孙女的,将我这个祖母软禁在府里,是不是不孝!” “不仅如此,她还可待婶娘,打杀我身边伺候的人……原本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可江晚你实在太过分,今日我便是拼着一死也要将你的真面目暴露在人前!” “王爷,江晚是要领着千军万马去打仗的人,你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后宅手段来对付她,简直是可笑至极!” 贺鸿儒长袖一甩,看向萧珩的目光满是愤怒和轻蔑。 “祭酒大人此言差矣,本王不过是……” “是什么,是吃饱了没事干闲的?老夫人非要给我添堵,那便别怪我不给你留脸!” 江晚话落,流萤已经取来了侯府分家的一应手续,顺便将二房这些年干下的龌龊事的相关证据都拿了出来。 包括不限于,侵占侯府公产,抢夺梁氏嫁妆,打杀梁氏留下的仆人,谋害季氏等等。 “行了,没什么好说的,将二房的东西和人都赶出去!老夫人你要跟着二房我也不拦着,要留在侯府,我劝你乖乖听话!” 江晚懒得废话,她如今留着老夫人自然不是因为碍于名声,只因她母亲的账她还未算! 真以为这个时候出来,能打击她了,一群蠢货!皇帝和满朝文武都指着她打仗呢! “我看谁敢动我,我肚子里可是殿下的骨肉,是陛下的皇孙!” “以后别说你姓江,丢人现眼的东西,还得意上了!” 江晚随意弹了个石子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带走!” “江晚你大胆,王爷,王爷你快救救我们……” 这次不用江晚出手,流萤已经敲晕了秦氏。 老夫人见此,白眼一翻就要晕倒。 “带老夫人回去休息,请大夫。”流萤直接让人将她抬了回去。 “大胆,你们竟敢这样对……” “王爷,等你成了亲再来管她们母女也不迟!微臣处理家事,还请你不要干涉!” 江晚说完,翻身上马,朝着送行的官员一拱手便打马离开了! “愿大将军旗开得胜,扬我国威!” “吾等恭候大将军凯旋!” 瑞王站在原地如同一个笑话,脸色阴沉的能挤出水来。 “黎儿,没事吧,江晚实在欺人太甚!” “她能有什么事,晚丫头不过是点了她的穴,又不是要了她的命,瑞王朝她挤眉弄眼干嘛,总不是要她用肚子里的孩子来作妖吧?” 贺祭酒背着手看着两人,一语点破瑞王的心思。 “既是早已分了家,哪还有赖着不走的道理。世风日下啊……”牛御史摇着头离开。 其余官员也敷衍的朝着瑞王打了个招呼后离去,明显不愿管侯府这点屁事。 “王爷,如今怎么办?” 第161章 耶律蒙可 看着紧闭的侯府大门,还有散落一地的二房财物,他能怎么办,总不能丢下这对母女不管! 最终,秦氏和江黎被带到了瑞王别院,直到国子监念书的江枫得到消息,才去接了两人重新置了宅子! 从侯府到城门,一路上,百姓自发的站在道路两侧,恭送着江晚一行人。 皇帝没有给到的尊重,官员和百姓给了。在千万双带着期盼和崇敬的目光中,江晚似乎理解了祖父的遗志。 他们江家,护的从来不是天子,朝廷,而是护的江山百姓! 城外十里亭边,许肆一身红衣如那傲立雪间的寒梅,热烈又清冷! 飞驰的骏马载着他心爱的姑娘停在他身边。 “不是让你别送吗?” 许肆淡淡一笑,抖开捂了半日的披风,披在单薄的少女身上。 四目相对,两两无言,只有浓烈的情谊在两人之间流转。 江晚踮起脚尖,红唇轻轻落在许肆的下巴上。 没有热烈的吻,却留下了深深的不舍。 少女终究是什么也没说,骑上骏马,红色的披风扬在背后,那般肆意鲜活,又那般遥不可及! 那抹红从京城飞到了西北,从披风变成了旗帜! 辽军大营里,耶律蒙可随手丢了手里的骨头,抹了把嘴角。 “最多还有三日,江晚就要回到边城了,今晚是汉人的新年,他们肯定会放松警惕,正是我们进攻的时机!” “可是王庭传来消息,要我们撤兵……” “你要当逃兵,草原没有孬种!大王子,我们听你的,这一次一定能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托亚,你前两次也这么自信,可结果呢,被杀得片甲不留的只有我们!” “够了,你这是长他人志气!汉人还有句老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咱们第一次进攻时,不也灭了他们一个先锋营吗?” 那是他们内部有人拖后腿!阿史那心中嘀咕,但见大王子那般凶狠的眼神不敢再开口。 “就这么说定了,子时发动总攻,这一次务必要攻破城门,杀进大盛!” 辽军做着最后的战前准备,而另一边的西北军营中,江晚已经秘密回了军营。 一身戎装的江晚坐在主帅帐中,面前都是她的心腹。 “今日过年,别苦了将士们。” “少将军放心,早吩咐火夫了,加两个肉菜!” “田二娃,你个憨货,还叫少将军呢,大小姐如今已是朝廷认可的镇北大将军了!” 庄严一脚踢在田二娃屁股上,笑骂道。 “是是是,末将糊涂了,大将军别介意!” “嗯,大将军确实比少将军听着要威风!”江晚挺了挺胸膛,一脸傲娇。 众人奇怪的盯着他,“但是呢?” “什么但是,哪里有但是!”江晚说完,见大家一脸好笑的看着她,仿佛在说你就别演了。 她只能泄气的一一瞪过众人,“但是呢,狗皇帝封的本小姐不稀罕,还是咱们西北众将士认可的才有含金量!” “嘿嘿,那是,兄弟们的认可可不是那什么能比的!” 看着众人笑得一脸没心没肺,江晚只觉温馨,这才是她熟悉的同僚,这里才是她习惯的家乡! “少将军,今晚……” 庄严话说一半,江晚突然变了脸色,食指竖在唇边,眼神示意他继续说话。 众人虽不明所以,心中提着一口气,但面上都照常尽量不露异样。 江晚脚尖一点,直冲帐外,可外面的黑影似乎也早有准备,并不与她交手,而是错身而过,冲进了大帐中。 帐中都是武将,反应都不慢,各自取下兵器就要朝黑影杀过去。 “都别动!再动我杀了他!” 江晨脸上没有恐惧,但却很是羞愧,不敢去看走进来的大姐。 “这就是我离开半年,你成长的效果?” 江晚了冷冷出声,看得江晨越发脸红。 “大姐,我错了,之后每日的练武再……再加倍!” “大小姐,卑职……也错了。”庄严不仅是副将,也是江晨的武师傅,这一刻也不敢去看江晚的脸。 黑衣人内心狂翻白眼,是不是也太不尊重他了! “江晚,丢下你的武器,自废一条手臂,我就放了他!” “闹够了没有!” 正要开骂的众人惊讶的看向江晚,而后又同情的看向黑衣人,眼里都在说着你完了!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这大胆的家伙是谁,但少将军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还玩,谁让你跟来的?墨三!” 黑衣人扯了面巾,松开了搁在江晨脖子上的匕首。 “大小姐,我虽被你认出来了,但我孤身入军营,一刀斩少主也是事实吧?” “什么就一刀斩少主了,小爷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脱离了危险的江晨立刻化身为一头小野狼,长枪直指墨三。 感受到身后冷厉的目光,江晨不得不改口,“小爷的意思是……我大姐才是少主,你杀我没用,你不能专挑软柿子捏啊!” “你说得不错,孤身入军营,一刀斩少主,的确有些本事,之前是我小看了你!” 大姐怎么老拆台!江晨收了长枪,默默退到了一旁。 “所以,我有资格留在大小姐身边了吧?” “有!” 墨三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同意了?直到几日后,他才醒悟过来,他好像……被耍了! 什么孤身入军营,什么一刀斩少主,都是人家挖好的坑,他不仅主动跳了还管埋! 后话暂且不提,先说新年夜。 子时一到,西北军这边还在喝酒吃肉,庆贺新年,辽军已经骑上战马,朝着城墙杀来了! 最后一里,看着黑漆漆,寂静无人的城墙,辽军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看到了血流成河,骨子里的嗜血好战在这一刻沸腾。 “冲啊,杀进去,肥沃的土地,富饶的物资,美丽的女人都是我们的啦!” 嘭!烟花升起,迎接新的一年! 嘭嘭!爆竹声就响在耳边,一声又接着一声! 战马嘶鸣,是哀嚎,也是求饶! 四周全是爆竹烟花,战马受惊,别说冲刺了,没有被烧到皮毛尾巴已是幸运。 不仅如此,爆竹燃烧的烟雾竟带着隐隐的香甜味,很快辽军便发现,马匹变得异常躁动不安,纷纷甩下身上的士兵,而后与附近的马进行着不太雅观的激烈动作! 很快,不仅马,辽军也变面红耳赤,蠢蠢欲动起来…… 第162章 一场满是算计的大战 “中计了,汉人果然狡诈!” “撤!” 然而这么近的距离,他们又哪里逃得掉! 城门打开,骑兵为先锋率先冲了出来,而后更是声势浩大的步军。 “杀!”一身戎装的女将军骑在大黑马上,手持长枪,气势如虹! “江晚!你竟然提前回来了!”耶律蒙可站在辽军中间,周围虽全是他的人,可心中仍止不住的害怕! 厮杀声瞬间响彻云霄,似要将黑夜撕破,露出新的天光来! 还没开始,似乎已经结束,辽军转身而逃。 从月亮高悬到日出东方,逃了一个晚上。 “王子,敌军已经退了。” “混蛋,到底是谁说西北军在喝酒吃肉的!”耶律蒙可愤怒的吼道。 “王子,是他,是他得来的消息。”有人推着一个男人出来。 “王子饶命,是探子传回的消息……” 耶律蒙可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抽了腰刀便砍了过去。 圆滚滚的脑袋滚在地上,砸出一地的血花,士兵对上那死不瞑目的眼睛,不敢露出丝毫害怕。 “谁他妈说江晚还有三日后才到的……” 不是王子你自己说的吗?众人埋着头不敢吭声。 是了,是京城传来的消息!要江晚死的可不只有他们大辽,汉人的朝廷更不想她活! “王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再往西退二十里!” “不……不回王庭吗?” 是他不想回吗?他这次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就这么灰溜溜的逃回去,他要如何立足! 该死的,本想趁着江晚不在,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明明第一次进攻也取得了丰硕战果,怎么后面就越打越难,如今更是落荒而逃! 江晚没死在京城,反倒让她逃离狼窝回到西北,这……这不是…… 偷鸡不成蚀把米! 耶律蒙可此时才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中计了!妈的,是谁给他献策让他出兵的,回去定砍了他! “休整一个时辰!” 累了一夜死里逃生的大军连口热乎的都没吃,随意啃了两口肉干就躺下睡了。 大地的震颤终是将睡过去的大军吵醒了。 “什么声音?” “王……王子,不好了,有骑兵!” 众人爬起来朝着身后望去,却并未发现追兵。 “在……在前方!” 红色的旗帜上,大大一个江字,随风飞扬在半空。 全副武装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 “杀!” “江晚?你怎么在这里……边城那个是假的!” 耶律蒙可这才想起,边城那人从头到脚都包裹着没露脸,只身形看着是个女人,他便以为是江晚。 “不错,我提前绕了点路,在这等着收你们的命!” 江晚话落,长枪已经刺了出去。 “比一比,敢不敢?”墨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江晚冷哼一声,战场杀人,她还能输了? 虽是溃败之军,但胡人的体质和残暴依旧不容小觑。 辽军边打边退,但终究还是未能逃过这场截杀。 只耶律蒙可在心腹的护送下逃出生天。 “你故意放他走的?”墨三累得直接躺了下来。 “是啊,他可是辽王最宠爱的长子。他回去了,胡人中最能征善战的三王子耶律靖可,才有对手,大辽王庭不乱,我如何浑水摸鱼!” “你心眼可真多!不杀他却诛心,回去后还得跟那什么三皇子斗个你死我活,简直是你傀儡啊!” “别以为你夸我两句,我就不问你战绩了?” 他这是夸吗?墨三白她一眼,“两百二十六,三个时辰这么多没丢墨羽卫的脸吧!” “还行,也就比我少那么一点点。” “所以你的一点点是多少?”墨三眼里放光,她第一次杀胡人,没经验,不知道他们比较难杀,下次说不定就能赶上江晚了!” “也就不到一百,九十多个吧!” “所以你杀了三百多!”明明他用匕首速度更快的啊! “你也不用自卑,熟能生巧嘛。” “小兄弟,你已经很厉害了,第一次上战场,也只比我们少将军略差一点,我老田佩服,是条汉子!” 田二娃咽下一口烧刀子,憨笑着拍了拍墨三的肩膀鼓励道。 “不是说行军打仗不能喝酒?” “那得看什么情况,这么冷的天,不喝点,哪里提得动刀枪!” 再说了,大过年的,喝点庆祝一下,顺便迷惑一下辽军何乐而不为。 好有道理! 休整了一晚,西北军大胜而归。 但无人知晓,回去的骑兵中并未有江晚和墨三的身影。 京城,新年刚过,江黎终于迎来了成亲的日子。 瑞王府将婚礼办的相当风光,原本还想让江黎从侯府出嫁,奈何侯府府兵将人拦在门外,丝毫不给瑞王府留情面。 废太子死后,朝廷自然也有声音想要立瑞王为太子,但皇帝一直未表态。 而新年伊始,才入宫的秀女便传出喜讯怀了龙嗣。 皇帝大喜,破格封其为容嫔。 瑞王一党自然感受到了危险,为了彰显自己的势力,也为了向世人展现江黎肚子里的孩子。瑞王在此次的成亲一事上可谓花足了心思。 甚至去求了大长公主来做主婚人。皇帝知道后,竟也出宫到了瑞王府观礼。 瑞王今晚可谓意气风发,对官员的敬酒也是来者不拒,直到喜庆的氛围中突然闯入一个大丫鬟。 “出了何事,慌慌张张的!” “王……王爷……王妃出事了。” 瑞王一个慌张捏碎了手里的酒杯,“王妃如何了?” 丫头脸色惨白,整个身子微微颤抖着,“王爷还是自己去看吧。” 萧珩大步朝着后院走去,宴席瞬间乱了起来。 大长公主从主桌上起身,“皇帝可要去看看?” “朕陪着姑母。” “诸位还请留在此处不要乱跑。”有大长公主这话,谁还敢乱跑。 推开喜房的大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身嫁衣的新娘躺在大红色的喜床上,身上还盖着喜被。 那双眼睛死死的瞪着,里面却毫无光亮。 瑞王一把掀了被子,被眼前所见吓得跌坐在地。 第163章 血案 床上的新娘被剥光了衣服,原本微微凸显的小腹此刻被划开一道大口子,里面的胎儿不知所踪。 撑在地上的手黏黏滑滑,举起一看,一手的血,地上更是流了一地,刺目的红再次吓得他怒吼起来。 “谁,谁杀了王妃,偷走了本王的儿子!” 跟来的皇帝被眼前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还是顺才扶了一把这才站稳了。 反倒是越年长的大长公主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叫刑部,大理寺,还有京兆府的人过来,另外封锁整个王府,无令不得踏出王府一步!” “还不照姑祖母说得去办!”瑞王一声低吼,王府众人才行动起来。 “父皇,你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萧珩爬到皇帝脚下,哭得涕泪交加。 皇帝扯了扯龙袍,看着上面的血手印眉头紧皱。 “没用的东西,一点事就吓成这样,如何担得起大任!” “臣等参见陛下,大长公主。” “都进来看看吧,务必找到凶手。” 几人小心翼翼的踏进新房,等看清床上的场景,即便有心理准备,依旧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 大喜的日子出了这样的事,几人不敢有半点耽误,迅速展开了调查。 然而忙碌一圈下来,竟毫无头绪。 守门的丫鬟婆子被江黎支开了,理由是忙了一天太累,想要安静的休息一会儿。 只有她带来的大丫鬟守在附近,而那大丫鬟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还是过来送吃食的丫鬟发现了异样,这才去找了瑞王过来。 从江黎被送到洞房,到发现遇害,总共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而这半个时辰里,无论是后院还是设宴的前院,都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现场也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连个怀疑的对象都没有,这案子要如何破! “没用的东西!”皇帝忍不住骂道。 “先把宾客都放了吧,一直留在瑞王府也不是个办法!”天色早已黑透了,再留下去不仅没有意义,还会引发恐慌。 大长公主的提议,皇帝也不好反驳,只能派人去传话。 “我的女儿……王爷,我女儿究竟出了何事……”秦氏被江枫扶着进来,哭喊的话卡在喉咙。 “臣妇……拜见陛下,大长公主。” “起来吧。” “王爷,黎儿是不是出事了?她在哪,让我去看看……” “岳母别着急,都查清楚了……” “什么查清楚了,查清楚什么?”秦氏忘了害怕哭喊道。 瑞王也冷了脸,若不是看在江黎肚子里的孩子份上,他早对这一家子不满了,如今孩子也没了,侯府的助力也没捞到,他的耐心也已经耗光。 “带他们下去!” “王爷,我们是阿黎娘家人,难道连知情权都没有吗?”江枫护在秦氏面前质问道。 “本王说了,等查清事实,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黎儿她……她不在了是不是,孩子呢,那孩子可是陛下的孙子啊,也不在了吗?” 秦氏扫过花厅里的众人,无人回应却也是一种答案,身子一软便坐到了地上。 可还不待她哭嚎,有禁军匆匆跑了进来。 “陛下,宫里出事了。” 皇帝心下一跳,“说!” “容嫔娘娘遇害了。” 跳跃的火光也无法驱走四周的黑暗,寒风吹来,更是冷到了骨子里头。 众人埋着脑袋不敢吭声,尤其是瑞王,不敢让脸上那一丝惊喜落于人前。 “如何遇害的?”大长公主见皇帝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冷声开口。 “肚子……被剖开……” 果然如此! 大喜的日子变大悲,整个皇城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密室凶案,一尸两命……你们说,这凶手究竟是谁,怎的这般残忍?” “既是密室,会不会……根本不是人为?” “休得胡言……” “可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根本不是人为,是上天降下的示警,是惩罚……” “我也听说了,死的都是皇室血脉,上天这是……不满呢!” 不满什么,不满谁?虽没明说,但众人心中自有一份答案! “或许上天早有示警……年前的太庙祭祀,各位还可记得?” “当然记得,那日黑云压城,恶龙现世……” “不仅如此,辽军入侵的消息也是那日传来的。” 本是两桩命案,却因各种风言风语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皇室的声望也岌岌可危。 春假也提前结束,新年的第一次早朝上,皇帝阴沉着脸,将刑部尚书周森和京兆尹何太平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完两人,皇帝扫过殿中群臣,“诸位爱卿对近日之事有何感想?” “陛下,民间舆论分明是有人刻意引导,微臣以为,必要杀鸡儆猴,方可震慑鬼魅!” 皇帝看着站出来的胡秉,眸色渐深。 随着太子身死,皇后离宫,禁军统领陈着已被贬,胡秉则由副统领升任统领。 他虽是母后的人,但在此事上,必定也是要维护皇室声誉的,那他擅用这把刀想来也是可以的! “那就杀!” “万万不可!陛下,流言或确有居心不良者引导,可大多却是无辜百姓,若让禁军大肆屠杀,后果不堪设想啊!” “所以牛御史之意是要看着愚昧之人妄议皇室,出言不逊,居心不良?” “陛下,只要找出真凶,舆论便可不攻而破,若是武力镇压,只会激起民愤,让舆论越演越烈!” “民愤?区区蝼蚁,也敢生出对朕的愤怒,那更该死!朕是天子,妄议朕之功过,他们难道不该死?” “来人,将牛御史拖到大殿门口,杖责五十!” “陛下息怒!御史大人乃言官,劝诫陛下乃是他的职责所在!” “祭酒大人可是仗着曾经的帝师身份,无法无天?你眼里可还有朕这个天子?你的学生已经死了,如今这天下之主乃是朕!你可看清楚了!” “祭酒大人若是觉得朕不该打言官,你也可以替他受过!” 疯了,皇帝疯了……这是多数老臣的心声。 “陛下……” “怎么,朕如今连惩罚小小一个御史的权利都没有了?谁再求情,一并拖出去打!” 随着他这声落下,自有禁军上来拖着牛御史往外走。 第164章 以身入局,以死求道 “陛下真要坐实了暴君昏君之名?瑞王妃和容嫔之死虽是人为,但陛下近来所作所为又哪有一点仁君之样?民间有不利言论,陛下难道不该自省吗?” 皇帝怒指着一脸倔强的老头,不待他出声,贺祭酒继续道。 “陛下即便杀了老臣,老臣也要规劝陛下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万不可一意孤行!” “祭酒大人所言甚是,陛下要平息舆论,该下罪己诏,而非滥杀无辜!” 嚯!谁人这么勇,连罪己诏都出来了!龙椅上那位是会下罪己诏的人? 众人循声望去,目光落在后排的一个礼部老大人身上。 贺老也看过去,眉头不由皱起。当年萧明睿意外离世,萧明淮登基,此人算是最先倒戈支持萧明淮之人。 这些年,他因顽固守旧,性子古怪,在朝堂并无建树也不讨喜,可以说是独来独往惯了,此刻却站了出来,言辞大胆,不知究竟是为何? “陛下之所以这般愤怒,可是因为心虚……” “大胆!来人,将他也一并拖下去打!” “陛下果真是心虚了!不劳陛下赐死,老臣既然站出来了,便是不惧一死!” 朱大人揭了头上的乌纱帽,眼底无惧也无悲。 原本佝偻的身子如今挺得笔直,一步步走向龙椅,站到了最前方,暮气沉沉的身上竟然迸发出一股生气来。 “陛下当年登基,老臣也算出了一把力,做了一回走狗的,陛下可知为何?” 朱老大人也并非要听皇帝回答,而是自问自答道,“因为老臣知道先皇是你杀的,老臣没有证据啊……” 朱老口中的先皇是指萧明睿,文慧帝。 “朕看你是失心疯了,来人,杀了他,斩立决……” “陛下在怕什么?”朱老眼眸赤红,像是一只巨兽终于冲破了牢笼,疯狂,也无所畏惧。 “老臣没有证据,所以只能投靠你,想着终有一日能抓到你的把柄。苍天有眼,老臣等了二十年终于等来了今日……” 噗嗤一声,是刀剑入肉的声音! 朱老没说完的话被鲜血堵在了喉咙,浑浊的目光落在面前明黄的身影上,其间却有一丝道不明的期待。 轰的一声,眼底没了光的老人倒在地上。 “陛下,即便朱老有罪,自有律法惩戒,一国之君却行灭口之举,成何体统!” 被禁军押着的牛御史也不知哪来的力量,挣脱束缚,指着皇帝的鼻子怒骂道。 皇帝阴沉着脸,眼底里闪烁着疯狂,他慢慢抽出长剑指向众臣。 “乱臣贼子,死不足惜!” 皇帝提着剑走向牛御史,无论是保皇派还是其他,众官员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发疯的皇帝。 “陛下可是要坐实了暴君之名?”贺老满眼悲愤,指尖都在颤抖,谨守了一辈子的本分在此刻似乎要崩盘,心里全是大逆不道的想法。 然而皇帝只冷冷看了眼他,举剑就要朝牛御史刺去! “陛下,万万不可啊!”苏青禾急忙上前,跪在地上扯着龙袍。 “陛下,万万不可……” 文武百官跪了一地,是劝诫也是施压。 长剑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但只刺伤了牛御史的手臂。 “新年伊始,死一人便也够了!至于牛御史,朕不杀你,但也不想再看到你!” 这便是罢官的意思了! “陛下……” “怎么,众爱卿也想归乡众享天伦之乐?” 鲜血滴答滴答从剑尖落下,砸在地板上发出不容忽视的声音。 “既然刑部和京兆府都查不出真相,便交由大理寺吧。哦,对了,大理寺卿许肆丁忧在家呢,那便由韩铮担任大理寺卿的职位吧。也让朕看看你的能力!” 十七八岁的少年从瑞王身后站出来,虔诚的跪在地上,“微臣叩谢圣恩,必不负所托!” 韩铮乃是熙悦郡主与韩炎的儿子,之前在外游历,父母出事后才被皇帝接了回来。 “陛下,假药一案风波未平,如今让韩铮担任大理寺卿是否不妥?” “你在质疑朕的决定?看来还是朕的剑不够快!” 反对的人便只心中叹息,不敢再言语。 此事便这么定下了。 随着一声退朝,皇帝离了明德殿,少年转身,意气风发的姿态与那满地的鲜血和死去的老人格格不入。 直到朱大人的尸体被禁军带走,大殿里的人才陆陆续续离开,或去了千步长廊继续办公,或离了皇宫茫然无措。 贺祭酒的马车里,牛御史任由手臂上的血流着,眼底已没了光亮,全是寂寥和失望。 “老贺,我是不是错了……” 贺祭酒眼珠子一瞪,正觉这话不像他,就听牛御史继续道。 “我竟觉得自己能规劝一个疯子,一个毫无人性,却又一手遮天的疯子……” “我错了,该由着他发疯的,人要灭亡,必先疯狂!” “还有老朱,贺老可看出什么来了?” “但求一死!他是想用自己的死,破开一条口子,一条明睿之死真相的口子!” “他用一条老命,逼的皇帝亲自动手杀了他,便是告诉世人,他的话……不假!” 事实上朝中之人,尤其是老臣,又有几个没有疑心呢,只是二十年前没有查到的真相,如今还有谁敢再提。 但有了今日之事,或许便有了不同。 马车没有回牛家,也没有去牛大夫的问安医馆,而是去了南阳伯府。 许肆的院子里,范老正要剪了袖子看伤势,牛御史却抬手阻止了他。 “等等……” 牛御史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递到许肆面前,“早朝前,朱老偷偷塞给我的。” 信封上只有许大人三个字,虽没写明许肆,牛御史却知道这信应是给他的。 知晓早朝上的事后,许肆清俊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难过。 修长的手指展开信纸,上面却只有寥寥数语。 “如何,可是皇帝杀害明睿的证据?”贺老语气听不出急切,可眼底却有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