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社畜在东宫举步维艰》 第一章 原主和太子有一腿 第一章 夜深月浅,三更声起。 半睡半醒的林燕芝感觉空气冷凝了一刻,接着像被什么吸了进去紧紧的套牢住,全身霎时颤动了一下。 趴睡在桌上的她朦胧间努力的尝试睁开沉重的眼皮,伸手在桌子上摸索着手机,想看下现在几点了。 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身体不太受自己控制似的,大脑明明发出了指令,手却仿佛没了感知般需得费劲才能做出相应的动作。 艰难地摸了一会,终于摸到了一个长方形的东西,转头睡眼惺忪地看,手滑动着。 奇怪,咋不亮屏?没电了? 如此想着便伸了个懒腰,打算起来给手机充个电。 嘎吱—— 随着这一声响,林燕芝清醒了点,方意识到不对——坐的椅子不对,明明是带滑轮的电脑椅,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手里握着的那台手机滑动的触感也不对,乃至身前的桌子也不对,总之,哪哪都不对! “我的电脑呢?!什么鬼?!这、这不是我的书房!”恐慌的林燕芝惊叫了起来。 记忆中她明明是下班后,回到家里随便吃了个外卖,紧接就裹好毛毯,喝着感冒灵打开电脑,想说再赶工半个小时就去睡觉。 突然,一阵眩晕后,眼前就一片漆黑,随即便一下子趴倒在桌上,之后就断片了,脑海一片空白。 但也不至于突然就到别人家里睡吧?!何况她睡觉从来都很老实,没发生过梦游这类的事。 “大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门外有把女声关切地道。 这下把林燕芝给整懵了,脑袋一团乱麻,结结巴巴地问:“灯、灯在哪、哪开?” 房间门立马被推开,随着一阵焦灼的脚步声响动,黑暗中,一束火苗在空间里游动着,一变二,二变四,没多久房间瞬间亮堂了起来。 一位穿古装的少女规矩地站在几步外,似是在等接下来的吩咐。 此刻,林燕芝也看清楚了四周,她手上拿的并非是手机,而是一方砚台。 看着沾了点干墨的手,心里不禁疑惑:我新做的美甲怎么全没了?而且这手好像变小了…… 然后就看到身前本该是熟悉的田园风书桌换成了一张古色古香的木桌子,上面齐整的放着文房四宝和堆了一桌的书册。 而她刚趴着的地方则压住了一方被染红了一圈的手帕,帕子下是一本打开写了半册多的本子,它边上还躺着根沾了墨,半干的毛笔。 她“嚯”的一下站了起来隐隐约约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急切地说:“那个,小姐姐你好,你有镜子吗?可以给我面镜子吗?” 古装少女边狐疑着大人今晚怎么有点奇怪边往右边里间走了过去。 片刻,便拿了面铜镜双手递给了她。 镜子里映出的人儿并不是那张用了二十七年,因长期熬夜而变得毛孔大粗糙的脸,而是看上去年龄不大基乎没毛孔莹白细腻,巴掌般大小的瓜子脸,脸上镶嵌了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小翘鼻下是饱满柔嫩的粉唇,妥妥的纯欲风美女。 啪! 她吓得把镜子一把丢到桌上,正好低头看到了自己身上也穿了套淡蓝色的广袖古装。而原本才刚好及肩的头发变成了到腰下的乌黑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晃了几缕于胸前摇曳着。 林燕芝瞧了半晌,忽地双手掩脸跌坐回椅子上,叩首在案桌,肩头开始抖动了起来并幽幽的笑出声,最后不断地哈哈大笑着:“我居然穿成了个小美女!还有丫鬟伺候,再也不用省吃俭用,为银行卡的数字发愁了!” 总之! 老娘我终于不再是个在社会上挣扎着,摸爬滚打,随时候命的头秃社畜啦!很好!实在是太好了…… 古装少女被她这诡异的行径吓得哆嗦:“大、大人要是没什么吩咐,奴婢便出去继续守夜去了,您咳嗽未愈还请早点休息。” 只见她说完向后退了几步,便急速快步离开关上了门。 林燕芝正独自兴奋中,前面没太听清她说了什么,只听到了最后那句叮咛,瞧着自己把小姐姐吓着了人家却还不忘关心她,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不过,眼下还是先弄清楚情况再说。 抹掉眼角刚过于激动而挤出的泪花,摸摸下巴,思考了几分钟,学着看过的电视剧里的女主。 闭上眼,深深呼吸了一下。 …… 过了好一会儿,林燕芝缓缓睁开了眼。 脑海里啥也没有,没有任何原主的记忆,没有什么系统灵物之类的东西。 好吧,看来只能靠自己探索了。 她拿起桌上那方最为触目的手帕,展开一看,角落里绣了一把开着的扇,中央染红的部分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就是血迹。 结合刚才那古装少女走前的叮咛…… 看来,原主大概是因风寒或肺痨之类的最后没能熬过去,趴在桌上悄无声息的病故了。 拿起底下的本子略略翻看,虽然只写了半册多,但内容却全都在写同一个人——太子殿下。 林燕芝捏着本子,卷成一卷敲着下巴,思考着这看着才十三四岁的原主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才会这么详细的记录着一个人? 估计不是暗恋人家就是把这太子当成偶像了。 如果是前者,那到什么程度了?这太子知道她的心思吗?还是说他俩已经偷偷在一起了?在古代私下交往且对象还是当朝太子的话……不是被纳就是被消失吧! 她顿时感到不妙,吓得赶紧起来到处翻找,终于在桌案边缘的架子上,看到一个漆红描金匣子。打开后,在里面找到一些像是新写还没来得急送出的书信。 她一边暗自祈求是自己想多了,一边手抖着仿佛费了很大的力气似的拿起最上面那轻轻的一封写着太子殿下亲启的信,拆开匆匆一看。 大概是说今日午膳观察到太子殿下爱吃蟹,但蟹性寒,不易多吃,于身体无益啥的。 落款处的名字跟她的一样——林燕芝。 她总算是明白了一点点,为什么世界上鬼魂那么多还在排队等着要身体,却偏偏是她进了原主的身体。 不单魂身剥离前都是一样的趴在桌子上而且还同名同姓。 可是……这样说起来,她在那边也是死了? 那会不会也有别的魂魄借了她的躯壳重活一世? 这样的话,那魂魄也挺倒霉的,不止要替她继续被上司圧榨、被客户唠叨,还要努力挣钱还信用卡,还车货。 不过就算没有,她的尸身被发现了也没什么,除了那倒霉房东外,大概也没有人会为她伤心啜泣吧…… 她本就是个孤儿。读书时期为了养活自己去打零工,真正踏入社会后更是为了挣钱,基本上没多少时间出去聚餐什么的,所以也没几个朋友,只有在追星时交的一群没面基过的网友。 至于遗憾什么的,大概就只有一样——劳碌一生却还是没能有属于自己的蜗居。 甩甩头,先不去想这事。 重点是,她现在已经借原主之身比别人多了一世的机会,那就意味着要顶替她好好地活下去! 按这信里的描述,既然原主已经能跟太子同桌吃饭,那就说明原主不是太子粉丝,而是他俩已有一腿了,这样的话她就不可能贸然把这腿给砍了,可麻烦的是…… 恋爱怎么谈? 林燕芝活了二十七年没交过男朋友,不是她有恐男症什么的,是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在硬挤出来的丁点闲时也只能看看偶像拍的剧,买买他代言的东西,甚至连幻想跟偶像有个啥的时间都没有,充其量只是个小事业粉。 这原主却搞早恋这玩意,搞的对象还是当朝的太子殿下! 连乙女游戏都没玩过的她,这命题对于她来说太难了。 真真要了她这单身老狗的命! 林燕芝不由得头痛了起来,抓着头满屋子来回踱步,其间还顺便参观了一下。 这闺房并没有像一般电视剧里的千金小姐那样费心布置得精致华美,只放了零星几盆的绿植做装饰。走到里间,梳妆台上只放了一瓶发油,一盒基乎没怎么用过色泽淡淡的像是口红的玩意和一把象牙梳子。 不过有一点,原主她肯定是喜欢蓝色系的,床帘、被褥、垫子甚至衣裳都是这个色调。 感觉原主性格就是个很寡淡的人,不单没看到什么闺阁少女会有的物什,整个房间也没有艳丽的色彩,极其素净。甚至连琴棋等这些表达兴趣爱好的器具都没有。 要不是前头知道了原主跟太子的事,真会让人以为她是打算出家了。 看到这,林燕芝在想:原主在这家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分析了下,最后林燕芝得出了个结论——原主在这家里是个不爱宠的小姐,而且她跟太子的来往不为人知,毕竟家里人如果知道了,应该是捧着她,好吃好用待她而不是让她过得如此冷清。 她没来由的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魂身未完全融合,或者是一时间想了太多事,她觉得有点困了。 只见她转了转脖子,弯腰伸展了一下新的身躯后,就在床边动手脱得只剩下最里层的那套白衣,往床上滚了一下侧躺着。 算了,什么事都就先不想了,随机应便,既来之则安之,睡饱了再说。 然而,就在林燕芝睡着的同时,爱开玩笑的老天爷却醒了…… 第二章 假咸鱼真旷工 天色依旧暗着,月日还没换岗。 “大人,四更了,奴婢进来伺候您更衣去上早朝。”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从门外细细传入。 随后,少女便推开了房门走进里间,靠近床边时便看到把被子卷起来抱着酣睡的人儿,伸手温柔地拍了拍她,再次道:“大人,该起身去上早朝了。” 林燕芝蒙眬间不耐烦地扯开被子,把头埋了起来迷糊地咕哝:“离上班时间还早着呢,去哪?不去……唔……我要睡觉,别吵我。”复又睡了过去。 少女见此,稍作思考后还是不太明白何为上班,却看明白了大人今日破天荒的在赖床,再试着叫了几声,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少女想了下,便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后急步往外走了…… 日出东方,鱼白渐露。 大殿外,太子秦天泽领头,后面跟着二皇子秦天安和一堆臣子,鱼贯地走了进去分站两边。众人对着坐在龙座上的老皇帝齐整躬身,声似震天地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座之上那华发已生,蓄着胡须,穿着明黄的老皇帝威严地说了声免礼后,瞥了眼下方,朗声奇怪地问:“太子,你的言官为何不在?” 老皇帝这一问问出了众人的疑惑,毕竟那是朝堂上唯一的女子。 大秦自立国以来,每朝太子册立后,朝庭便会在民间挑选十岁左右父母双亡,无亲无朋不论男女的孤儿进官,经层层查探,筛选出两人养在皇帝宫中,由皇帝亲自教学,并经嬷嬷礼教后择一人任其为谏命使,即为太子独设的贴身言官。 也就相当于是个拿了免死金牌专门唠叨太子的存在,待到太子登基成帝后便会赐府邸赠金笔放出宫去,这是老祖宗世代相传的规定。 不过几朝下来,大部分言官出宫后都没住在府中。 有的说他们离京云游四海去了,亦有的说是继续留在了宫中为天子效命。 秦天泽册立于十六之年,而当年刚满十岁的林燕芝随着其他难民逃难而来,在街上一时没站稳,跌倒在当时领命出宫微服视察的太子跟前,同日晚又在临时容身的破庙里遇上了前来躲雨的太子。 据说当时自己也饿得不行的林燕芝听到同样饿声响的太子时,便把早上一好心商户派发的馒头烤了,分了半给他。 待雨过天晴后,太子问了她的名字后,没多久便有宫人来寻,说是以一机缘报半个馒头的恩情。 或是命运,或是林燕芝自身的努力,她最终在天子身侧习了两年就被选中,送到了太子宫中。 之后,她十分尽心尽责,纤巧的身姿亦步亦趋的跟了秦天泽两个年头,除了年节,今日却是第一次没伴在太子身侧。 众人皆疑惑地等着太子开口。 秦天泽想起方才她的婢女匆忙来禀,说她咳嗽未愈,想求个恩典告假一天。 犹记得昨日走前她看上去还好好的,还提醒他今日早朝父皇定必问到水患之事让他想想怎么应对。 怎么忽然就病倒了? 而且以她的性格,就算想要告假也定必撑着病躯亲自前来。 随着四方八面投来的目光愈来愈多,秦天泽终于拱手开口说:“回父皇,她本要随儿臣前来,然身体实在抱恙,只得命她的婢女好生照顾着,事出突然,未来得及禀告,请父皇恕罪。” “太子何罪之有,林谏命向来尽责,既如此,必是严重了。卓松,吩咐李太医给她瞧瞧。”老皇帝微微倾身对边上的内侍说。 秦天泽拱手道:“儿臣替燕芝谢父皇恩典。” “行了。接下来雁州水患之事众爱卿怎么看?” …… 待日上三竿,林燕芝终于睡足,却还懒在床上望着床顶发呆。 不得不说,原主在这家里存在感还真低,都这个时间点了还没有人来找她。 不过,在这古代做个小透明也挺好的,不用努力挣钱就有吃有住,看来是老天见她在原世界里太辛苦了,就抓她来这过一下咸鱼般的生活。 她对着空气说了句:“老天,我收回以前骂过您的话,您老人家还是挺好的。” 这时,依旧候在门外的那少女突然无措的朗声喊着:“奴、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随后便听到仿佛在拖延着什么,慢呑呑的开门声和一串先是沉稳后变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往床塌这边过来。 太、太太太子?! 他怎么突然来了?电视剧里古代的闺房男子不是不能随便进的吗?难道这边的礼节制度不一样?抑或是原主跟他早就习惯了这样? 林燕芝边胡思乱想边荒乱起身跳下床,甫一抬头便看到眼前半掌间站着个一米八几左右,肤如白玉,剑眉星目,身穿杏黄绣蟒外袍的精瘦型英俊男子愣怔地看着她。 温润如玉,君子世无双说的大概就是像眼前长这样的男生了吧。 原以为林燕芝严重得缠绵病榻,下朝后便赶来探视的秦天泽本就疑惑那婢女的温呑,却没想到急冲冲地进来时看到的,却是她同时正一个鲤鱼打挺精神充沛的跳下床。 两人同样急速的动作使之一时刹不住而贴近了半分的距离,气息交缠下,秦天泽微微低头便见披着散发的她,脸上透着薄红和纵横交错的睡痕,还看到她衣襟微敞着露出底下的凝脂和晴山蓝的亵衣边缘。 从他的角度看去,甚至能隐约看到少女已经小小生长起的峰沟。 面对眼前的景色,他立马心慌的控制住眼睛不往那诱人心神的地方看。 空气冷凝了半息后,刚仿佛一下模糊了的周围渐渐又清晰起来。 “咳,咳咳。”用假咳掩饰着,耳根发烫的秦天泽僵硬地转过身背对着她吩咐道:“你梳洗好了就去八角亭,本宫在那等你。”说完逃命似的离开。 林燕芝怔忡地盯着他的背影,脑袋里第一个想法是:他怎么也咳嗽了? 以前看过一些书说其实古人比现代更为开放,难不成他和原主早已经不满足于拉拉小手,并且已经接过吻了,甚至进展到比接吻更加深入的那一步了?那等下万一他…… 不行!就算他是帅哥也不行!坚决反对未成年搞这玩意! 门外,种满竹子的清幽院子里,石阶上的八角亭中,在秦天泽给自己变得暗哑的嗓子浇灌第六杯茶水时,林燕芝终于穿戴整齐,争扎着一步作三步龟速地往亭子里走过去。 终于来到他面前,在他面无表情的示意下忐忑不安的坐好后,他劈头的第一句就严肃地说:“今日之事该给本宫一个解释,先是称病再是让婢女在外间拖着本宫。”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解释在理便免了你的责罚。” 林燕芝心中翻着白眼:补的这话潜意思就是没理就要责罚她咯,啧啧啧!原主你在天有灵睁眼好好瞧瞧,跟谁谈恋爱不好?偏偏要跟太子,他这对女友像对下属似的,身份摆在那又得罪不得,叫人怎么受得了? 同时大脑在飞快地回想着到底干了啥得罪了他。 半晌,终于想起今天那个小姐姐好像来过,试图叫醒她说要去哪来着,估计是原主在那个时间点约了他,然而实在是太困的自己不知情下因此鸽了他,所以他这会便兴师问罪来了。 至于小姐姐行为,只是想帮她拖时间罢了,如此贴心的小姐姐她当然不会把她给推出去挡刀。 想明白了的林燕芝便用手暗暗向自己后腰使劲地捏。 痛劲上来后,缓缓地抬起头看向秦天泽,眸中含泪,缩着身子,弱声委屈的说:“殿下,您就不能疼惜人家,饶过我这一次吗?” 不都说女人的泪是男人受不了的刀吗? 秦天泽听完,心神一颤,把平日端庄的君子仪态给颤没了,刚灌进嘴里还含着的一口茶全都喷了出去。 用着一副难以置信见鬼似的表情瞪眼盯着林燕芝说:“你、你这是在作甚?不对劲!林大人你今日太不对劲了,不单没了一贯的端方持重和规矩,现在还如此、如此胡言乱语。” 秦天泽深感如果再待下去不知她又会做出什么反常事,不宜再作深究,打算待李太医给她看诊完再说。 正好他刚茶水喝多了想出恭,便立马正色地说:“本宫要去更衣,今日之事先暂且不予追究,等下李太医便会来给你看诊,你且先好好休息。”说完迅速地起身,方才走出了三步,杵在一旁直抖着快要跪下去的小姐姐见林燕芝还没反应过来,便赶紧提醒她说:“大人,您得跟在太子殿下身侧。” “不、不用跟着本宫了!林大人你今日就好好待在房中静养。” 堂堂的当朝太子殿下瞬即落慌而逃。 顶着被喷了一脸茶水的林燕芝依然呆坐着,茫然中抓住了一个讯息点——大人?林大人? 她昨晚初来乍到,心太乱没听清,这下终于听清小姐姐称呼她做大人,太子也叫她林大人。 她是不是……想差了些什么事? 回过神,一把抓住少女问长问短,终于花了半天的时间弄明白了。 林燕芝心里尴尬、懊恼、沮丧、无措等一堆复杂的心情轮番上场,最后颤巍巍地托着菜色的脸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内心在疯狂哀嚎:妈耶!她不止无故旷工还自以为是得罪了顶头上司!这可怎么办啊?!救救我!救救我! 第三章 第一天上班就挨眼刀 烛台上,一根根精神光亮的蜡烛正在窥视着那一身杏黄的少年。 他被宫人仔细地侍候着换上了寝衣,尔后,宫人因他的吩咐全都退了出去。 眼前那放下来的床幔里面多了一道约隐约现的身影,他慢慢地走了过去,伸手撩开。 床塌上跪坐着一名少女,她散发披在身前,双手交叠于膝,垂着头露出了白嫰的脖颈,一副温驯淡定的模样。 只是,那微微抖动的眼睫出卖了她的紧张与不安。 那少女似有所感他的到来,便壮起了胆子,伸出柔软的纤纤玉手从他衣襟前游走攀上,自然地挂在了他的脖颈圈住。 他下意识抓住她作乱的手,从容扯下后,再伸手向前一推便轻松的把她给推倒了。 只见她瞬即躺倒在褥子上,本就松垮的衣服此刻散开着,露出如玉的肩头和微微隆起的晴山蓝亵衣。 见此,他便忍不住欺身上前薄唇压向她那饱满的小嘴,却经验不足的只一味地啃咬着那两片柔软。 片刻,不满足的他无师自通地撬开了少女的唇齿,贪婪起那新鲜的触感,同时本能地伸手摸索着,想要解开挂在她脖子上的那根细绳时—— 少女却不依了。 她用那双变得软绵的手费力的把他推开了一点后,抵在他衣襟前并用她那对湿漉漉的眼眸迷离地盯着他娇羞地道:“殿下,您就不能疼惜人家吗?” 此话一出,瞬间惊醒的秦天泽全身发烫流着细汗,不停地急喘着。 漆黑之中,放大了的感官逼使他听着自己那颗燥动的心有力且急速地一下又一下跳动着,回荡整个房间。 梦中,少女衣衫不整的身影和最后说的那句话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海中清晰地回放了起来,挥散不去。 没多久,胯下便有股热流溢出,湿润了锦白的中裤。 默然了半刻—— 秦天泽在错愕着平日里端正自制的自己居然会做这样的梦。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只见他一脸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林、燕、芝?怎么可能!” 他一边鄙夷自己的龌龊同时又懊恼那个令他头一回做了此梦的人,明明林燕芝跟在他身边两年的时间里,自己从来没有个旁的想法。 却为何今夜忽然会生出此梦,又为何是她? 是因为白日里她给的刺激太大了吗? …… 对!定是如此! 素日里她都是如其他宫人般规矩地站在一旁,不开口都不会让旁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今天却难得看到有活力、会失态,甚至还向他如同后宫那些妃子对父皇那般娇弱地撒起娇来,这样截然不同仿佛鲜活过来的她…… 秦天泽突然想起他的言官其实是个还剩半年多就及笄的花季少女,只不过是她平日里的老成寡淡让人忘了她的年纪罢了。 思及此,他当即暗自决定等放她出宫之期到了定要为她赐婚一门好人家,保她一世衣食无忧。 毕竟他虽无意,她看着也并不在意,但他确实是看到了那片本该藏好的肌肤,还拿她做了这样的梦…… 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不该。 待他终于缓了过来,思绪稳定了之后,跨下的粘腻让他愈发难受。 他抬手揉揉眉心,舒了一口气,然后扬声喊:“备水,本宫要沐浴。”复又掩饰似的补了一句,“本宫夜半噩梦惊醒,汗湿了一身。” 门外守夜的宫人早在听到动静后就打起了精神,现下得了吩咐即连忙进来伺候…… 昨日待李太医回去,林燕芝用老套的借口跟那名叫桃杏的宫女解释完自己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不寻常及了解了一下这大秦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然后就上窜下跳地把所有能开的柜子全都打开,角角落落翻了个遍,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仔细阅读起所有原主留下的书册手札。 原主对自己的家庭,父母何人,家在何方,有没有兄弟姐妹等不甚着墨,大多都是关于太子这顶头上司和一些日常记录。 而其中一本《谏命使的职责》里有提到,谏命使每日回去住所后,总结并写下对太子有用的谏言,比方哪里做得好,哪里还要多加注意等,写好后放进箱匣里锁上,再交到太子手上供阅参考。 这什么无聊的职责,害得头一晚刚穿过来的她就被那封书信给误导了。 重点是,她悲哀的认知了自己还是个社畜。 更甚的是这次的顶头上司都不需要招手,她就得巴巴的自觉到他跟前,比原世界里的她还要更社畜。 加上这新上司在这异世里如此尊贵的身份,她担的这岗位要是干不好,或稍不注意,到时候就不是一封解雇信就能完事了,而是脑袋分分钟会被拆迁掉。 重点是——她还不能撒手辞职不干! 故而,今早桃杏来唤时,她也就认命的立马起床,边由着桃杏给她梳洗穿戴边暗地里骂起老天。 接着,按照书册上的记录她得先去太子殿下那等候,于是她便踏出了房门。 直到出了院门,林燕芝才知道原来自己住的并不是什么府里的后宅闺房,而是在东宫内殿的后侧一条用石砖铺面的小径相连,大概走个十五、六分钟便到的竹林小院——清君苑。 哦豁!连住的地方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真的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愈发感到压力山大的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新上司,硬是多拖延了点时间,一路磨蹭一格一格的踩着石砖走着,终究还是到了地方。 踌躇了半刻,推开后门正要进内殿时,早就候在此的内侍程东抬手将她拦下说:“林大人,殿下吩咐了今后您无召不入内殿。奴才只能麻烦大人您辛苦一点,绕个路在外殿那稍作等候。” 林燕芝原本紧张的心情便放松了下来,乖乖的绕路过去候着。 等候间,无聊的她在垂头踢踢脚打发时间,终于看到一双云纹皮靴出现在眼前,都不用抬头就能感觉到一波波的眼刀往她身上刮着。 悄悄地抬头瞄了一眼,就见到眼底青了一片的太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秦天泽见她那样没规矩的站着且又用那湿漉漉的眼眸窥视他,心里就又怪异了几分,语气疏离飞快地说了声:“林大人早。”然后就不管她有没有跟上,顾自昂首大步流星的向前走了。 林燕芝心中咯噔了一下:他这是因为没睡好拿她撒气呢?还是仍对她昨日做出的每件送命之举火大着?说好的不追究呢……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甩甩头快步跟上。 大殿上,老皇帝关心起她来,问了一声,她拱手回:“谢皇上恩恤,昨日李太医瞧过后,臣已经好多了。” 之后大殿上朝臣议事,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她虽然还未清楚这朝中局势如何,但也不妨碍她津津有味地看着那年轻的官说老的顽固,老的反指年轻的异想天开,两边互相紧咬的精彩程度,她甚至都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 要是手里有薯片和快乐肥宅水这些看剧的必备良品,那就更好了。 不一会,她敏感的发现除了太子偶尔飞来的眼刀外,还有一道从进殿就时不时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顺着看过去,那是一个面部轮廓与太子有着几分相似,五官却少了点硬朗的阴柔型俊美少年,大概是那上挑的眼尾加上左眼角那颗泪痣的缘故,使人感觉整体更偏女相。 林燕芝瞧着少年身上的衣料也与太子类似,想必就是桃杏口中那个玩世不恭的二皇子——秦天安。 二皇子他那名气,在大秦国响得那可是与太子不相上下。 太子是勤勉好学加上天资卓越,才德兼备,乃天下文人学子之榜样。礼贤忧民,极受臣民爱戴,随便抓一个孩童来问都会说,我大秦国有太子定可再安泰个上百年。 而他却是知玩乐,爱美人,乃世家纨绔子弟之表率。常一掷千金求快活,故而深受商市欢迎,随便抓一个商家来问都会说,我家铺子若得二皇子光临定能一夜暴富,一富再富。 对此,二皇子不以为然,大概是觉得本该如此,甚至还曾大言不惭地说过这盛京能如此繁荣,亦有他的一份功劳。 林燕芝忆着昨日看过的日志随笔里,原主白天就只跟在太子身边,直到酉时回去,自然规律周而复始,像宠物似的仿佛整个世界里就只有太子这饲主一人。整整四年的宫中生活里,跟他人并无任何特别的交集。 所以,这二皇子何故如此盯着她看? 有毛病? 被盯得全身鸡皮疙瘩的林燕芝忍不住心里啐了一口,搓着双臂不自觉的缩着往边上挪了一小步。 秦天泽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本想小声制止,却看到她又没了昨日的活力,蔫巴着像在躲什么似的。 很快,他也注意到那道逗留在林燕芝身上的目光。 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现秦天安如今日这般盯着他的言官看,只是他平日里都不甚在意。 但今日,秦天泽不知怎的心中莫名的感觉烦闷不爽,便脚步稍微往右移,遮住了林燕芝,向他二弟那看去,眼神中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林燕芝惊讶来自上司的体贴之举,小小的感动时,秦天安见状也收回了视线,耸耸肩,一笑置之,之后再没往她那看过去。只是散朝后,却紧跟着他们一同去了东宫。 第四章 观棋局 屏风内,矮榻上两位翩翩少年各坐一头,中间放着一矮桌,桌上放着棋盘和两只琉璃茶盏,盏里的龙井茶香丝丝跃出,于空中飘然。 从四更站到现在的林燕芝酸软着腿依旧立在太子身侧,她正伸长脖子瞧着眼前那两只各为其主,大小不一却同样好看的手不断地起起落落。 端坐着的秦天泽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那黑白相争的棋盘,思考了一瞬执子而下。 秦天安侧慵懒的歪斜着身子舒服地靠着软枕,瞄了一眼,随意地回子应付。 观看了好一会儿,对于围棋这玩意实在没什么研究也明确了自己对它不会感兴趣的林燕芝,小脑瓜开始一点一点的,意识不受控的慢慢散出,游蘯于虚空之中。 她神游的同时也在想这二皇子看似不经意的下着,然而却能跟太子纠缠那么久还未分出胜负,看来“二皇子纨绔不学无术只知享乐”这传闻也不尽然绝对。 想到这,突然便来了精神,好奇心的驱使下,抬头觑了他一眼,正巧被他捕捉到了。 什么叫好奇心害死猫? 这不…… 秦天安挑了下眉笑瞇瞇地说:“林大人,别只顾着偷看我,你瞧,本王的茶盏见底了,快来给我添添茶。”然后把它略微往前一挪,指了指,等着。 虽说谏命使乃太子贴身之人,却并不需要如太监宫婢般侍候主子,只须伴在太子身侧,不管是在用膳、学习,甚至在出恭,都得如影随影以便时刻能耳提面命太子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当然,如果太子吩咐了那就得遵命了。 只是多年的社畜心态,林燕芝收到指令后,便习惯性地下意识往前想提起茶壶,却被一只修长的,执着白子的手给截停了。 “本宫的言官无需做这些,程东。” 被太子呼唤的程东便马上手脚麻利的给他们续杯。 “大哥,我只是看她像是要快站睡着了,才好心给她找点事情做提提神。”秦天安摊了摊手,继续打量着林燕芝,然后拍了拍身侧空着的地方,歪头调笑着对她说:“瞧你那双腿都站得不利索了。要不,来我这坐坐?” “程东。” 程东会意,很快就抬了张小圆凳进来放在秦天泽边上,伸手哈腰请林燕芝上坐。 其实比起这冷硬的凳子,她更想坐塌上,瞧那厚实的垫子就知道有多舒服,若是能瘫在那就更好了。 不过,忤逆上司肯定狗命不保,惜命的她只能装着感激不尽地谢恩,乐呵呵的往那凳子一坐。 甫一坐下后,她即暗暗捶着小腿。 秦天安托着头观察到她的小动作,见她脸上露出了舒爽的神色,不由得也跟着愉悦了起来,手下愈发随意地应对那还在继续的棋局。 原本各不相让的黑白两势,因黑子的散漫无心,两方开始失衡,眼看白子渐渐得利,隐见胜券在握时—— 啪! 一白子被执子之人撒气似的重重狠落在棋盘上。 “二弟自己说来找本宫对弈,现下却心不在焉敷衍应对,与其这样,不如回去好好温书。”秦天泽愠恼地说道。 冷压的气氛使得在场的人瞬间也跟着肃静起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被批评的少年则垂眸注视着棋盘,片刻后,抬手执了一子轻轻落下,他定睛看着对面的人,裂开了嘴笑说:“大哥,你看。” 只见原本得势的白方被这一子顿时搅动了风云,最终两方和平地占据了整个棋盘。 秦天泽怔忡地看着眼前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敛下神色后也跟着笑说:“二弟棋艺精湛,是我急躁了,再来一局。” 这下轮到秦天安不干了,忙摆摆手奉承道:“大哥棋技本就比我高超,不过是一时被扰乱心神,落差了一子才让我有机可乘,堪堪争了个平局罢了。” 一直在旁吃瓜的林燕芝心中竖起了大拇指膜拜。 瞧瞧这二皇子,看似无心实则运筹帷幄,一子便能扭转乾坤还能把对方给哄高兴了,高手啊! 她不自觉的就把大写的钦服浮于眼眸,往二皇子那送了过去。 兄弟俩一个挑眉眼底含笑地接收,一个则神色不明地瞧着那对四目相投的男女。 “大哥,你这言官实在有趣,瞧她似乎也对我颇感兴趣,不如就让她跟了我,好在宫里有个伴消遣解闷?”秦天安说完上下打量着。 被点名的人儿吓得立马收回了视线并抓紧了衣襟无措地看向另一个方向。 开什么玩笑!你想要消遣解闷?怎么个消遣法? 秦天泽不理她投来的目光,抿嘴问:“哦?二弟不如和本宫说说林大人如何有趣,能得你青睐,让你如此上心。” 林燕芝急得顾不上所谓的规矩,抓住那垂落榻边的衣袖晃了晃。然而,秦天泽虽没制止,却还是不理她,只顾自饮茶。 “大哥,你没发现吗?平日素面朝天的林大人今日居然上粉涂脂,整个人明艳了起来。我以前就好奇她明明是个美人胚子,怎么搞得跟老尼姑似的,今日却发现她终于醒悟了,还多了一份调皮,如此反转煞是让人感到惊喜可爱!” 秦天安说着说着还下了榻,围着林燕芝走了几圈后蹲在她面前端详了起来:“真是叫人忍不住想探究一番。” 林燕芝僵坐着无语问青天。 化妆只不过是在原世界里多年以来的职场习惯而已,至于其他的,原主这脑袋里像被恢复出厂似的半点记忆都没给她留下,她既不知原主以前是如何行事也仿不来她的性格,便只能按着自己的本性而行。 反正他们能接受“林燕芝”这样的突变就接受,不能,她也没办法不是? 秦天泽今日故意疏远林燕芝,没注意细看,当下听到他二弟这么一说,莫名的就想转头看她头一回上妆后的样子。 才刚想动作,昨夜的事突然又闪出,他反应过来立马控制住了脖子,低下了头凝神沉思。 他暂且相信了二皇子的一番说辞,压住了才刚萌生出来的一点疑心。 因为昨日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变化,一向好玩的二弟会有如此反应也是正常。 只是,先不说谏命使这职位的特殊,且已跟了他二年,东宫里的事或多或少她都知晓,就算没了这层关系,他也不可能把她给了二弟,毕竟发生了昨夜那样的事,他心中已暗自许诺。 二弟那样的人……不会是她的良人。 “二弟说得对,这样的林大人确实可爱,本宫也甚喜。” “天下可爱美人如此之多,其实林大人这样的也没多特别,改日给大哥送几个来,大哥就知道了。”秦天安忙说。 “二弟有心。”秦天泽缓缓地说了一句,稍作停顿后,才又补充道,“本宫也就心领了。” 他伸手拿起茶盏喝了口后又意味深长地说:“至于林大人,她是东官的谏命使,太子的言官,二弟当真想要?” 秦天安垂下眼睑掩盖着深潭似的眸子,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攥了一下迅即松开,然后又嘻皮笑脸地说:“大哥说得是,是我想得简单了,天真之言,大哥莫要记在心上。如此,我就耐心等着她出宫之期,到时候再向大哥讨要了。” 秦天泽只抿嘴意思意思地笑了下,却再也没开口应他的话。 右边坐着个故作深沉的顶头上司,面前蹲着个想挖她跳槽却挖不成的,见两人此刻都各自在凝思着什么,初来这职场的林燕芝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抬头盯着房梁看,不被发现的偷偷打了好几个呵欠。 “皇后驾到——" 这时,门外的太监用着尖细的声线高喊了一声打破了这边局促的气氛。 随后,殿门处便多了一道身影,一身绛红色长裙外套着拖地的皎洁锦袍,袍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金光晃眼的朝阳五凤挂珠随着那人不紧不慢的步伐微微晃荡着。 屋内几人纷纷起身,躬身作揖。 雍容华贵且保养得宜的苏皇后优雅地落座,对着他们说了句不必多礼后,即面露不虞的瞥向了秦天安,正要开口时…… 只见他先一步正儿八经地说:“母后,儿臣正要回去找崔先生解了昨日给布置的棋课呢,就不作陪了。” 听到他这句话,林燕芝怀疑地看向了秦天安…… 哦豁,难不成这二皇子今天如此轻松应对,高手般的棋技只不过是照搬了别人的? 看来,刚才是她想错了—— 传闻果然还是有依据的。 神奇地,秦天安又捕捉到了她的目光且读懂了她心中所想,有点委屈地噘起了嘴斜睨她,无声说:才不是呢。 一旁的皇后看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神情,只催促道:“你啊,你知道崔先生在宫中等了多久吗?快去快去!” 只是待他一脚正要迈出门槛时,她又稍微扬声不容反驳的嘱咐:“慢着,之后别再跑外面去了给本宫好好待着,陪本宫用膳。” 秦天安这下便头也不回仿佛身后有虎似的匆匆离开。 “这儿子真的是!” 皇后嗔怪的哼了声又回过头说:“泽儿快坐。” 她眉眼弯弯的掩着嘴,深感欣慰似的乐呵着:“本宫的泽儿啊,终于长大了。” 林燕芝惊叹皇后这变脸速度之快,同时也竖起了耳朵准备吃瓜。 第五章 吃人不吐骨的皇宫 秦天泽的太阳穴正突突的跳着。 全因他的母后正在喋喋不休地掀开起他的遮羞布:“母后刚得知你昨日大半夜的突然惊梦汗湿了一身却反要了冷水沐浴,又命人销毁衣裳。母后这一细想,便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开窍了!母后这心里啊甚是高兴!” “以前你父皇欲赐美人都被你以身为太子更应自持,不应纵情享色为由推拒,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但这心里啊,一直担心着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又不好意思开口,这下我们总算放心了。泽儿快跟母后说说是哪家姑娘?母后这就召她进宫……” 秦天泽下意识地看向林燕芝,见她听得直瞪了双眼又似在窃笑,他便低下了头,羞涩得只想离开此地,没细想便脱口道:“不是什么姑娘。” 皇后原本笑盈盈的脸霎时垮了下来,瞪着大眼,一手掩嘴一手抖着指向了他,半晌说不出话。 待她缓过来后又正了正色强装镇定的小声问:“你……不是姑娘,那、那莫不是?” 心神不定的秦天泽一时没想到她话里的暗指,或者是根本没听到她又说了什么,便没反应过来。 见他不反驳,皇后当即如遭天雷似的惊呆着,她实在接受不了便求救似的,飞快抓紧林燕芝这根稻草:“林大人,你应知此事的严重性,你得好好劝劝太子,不能眼睁睁看他走歪了!” 这下得知太子这种劲爆隐秘的林燕芝也收起了贼笑贼笑的吃瓜相,吃惊地看着他。 哇哈!这太子藏得挺深的啊! 原主留下的日志里从没提到过这上司喜欢男人,这咋整呀?虽然说她对这方面向来很开明,从不觉得有啥大不了,个人喜欢而已。 但现在不同,不出意外,他以后将会是下任皇帝,皇帝不得繁衍后代吗?可他貌似对女色提不起兴趣,第一次那啥了,梦里对象却是个男的。 重点是,皇后现在把掰直太子的重任交了给她,且她身为太子言官若劝不得行,那她的脑袋…… 想到这,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立马拱手言正辞严地说:“以臣对太子的了解,臣以为太子也只是一时兴起,但,此风万不可长!皇后娘娘,臣恳请现即把那男,啊,那人抓住并令他有多远走多远,从此不得出现在太子面前!且太子已弱冠,应当开始着手太子妃人选了。” …… 好一个了解,你了解个! 秦天泽暗暗用力咬紧后牙槽,把差点蹦出的粗俗之词咬碎呑肚子里。 闭眼深呼吸,努力控制着语调,平静地对皇后说:“母后,不是您想的那样。儿臣确是梦见了女子的身影,但那女子……那女子没有面容,想必是二弟时不时的对儿臣说世间女子的好,形形色色各具特色。儿臣听多了,才一时入了儿臣的梦。” 皇后听完半信半疑地眯起眼打量着眼前这个腰杆挺直的儿子,尔后才慢悠悠地说:“如此的话,安儿这是立功了,这方面你倒是可以多听听他的……于你有益。” 她心里也是愁得很,自己亲生的儿子非但清心寡欲现还似有所偏,另一个则是经常往美人堆跑拴都拴不住,怎么同在膝下教养却如此极端? 忽然,只见皇后灵机一动,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匆忙起身,顾不上仪态,快步回宫里去。 秦天泽见母后不再追问就离开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又斜晲起林燕芝:“林大人不回清君苑?” “啊?啊,臣告退。”后退几步,仿佛此地烫脚似的跑了出去。 林燕芝奇怪:这古代的夏天怪凉飕飕的。 不解的边走出大门边摸摸脖子,然后迈着小短腿轻快地走着。 果然,到了真正下班的时刻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待林燕芝快走到院门时,瞧见了今天站在皇后身侧的李嬷嬷,便走到她跟前停下作揖:“不知嬷嬷在此等候,燕芝失礼了。”皇后身边的人可不得好好卖乖套近乎! 李嬷嬷忙偏过身子止住林燕芝说:“使不得使不得,这不怪林大人,是老奴不知大人今日绕路,在内殿后门等不到大人才到这来等。” 见林燕芝眼露疑惑似在询问何事叫她如此候着,李嬷嬷便向前附耳悄声地说:“关于太子殿下梦中之人一事,皇后娘娘心有疑虑,故想请大人私下探查出到底是何人,是女子便召入宫中解殿下思慕之苦,毕竟冷水不得法,终是伤身。” 停了下,把声音压得更低后说:“如若不是女子,无论何人不管身份,必须除之以绝后患。然,此事不可再有旁人知晓。”说完正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林燕芝听毕忙又拱手说道:“烦请李嬷嬷转告皇后娘娘,就算娘娘不说微臣也定然放于心中,尽心尽力扶太子上正道。” “如此,老奴这就回去请娘娘安心。”李嬷嬷得到想要的答复后便施礼离开了。 林燕芝晃晃忽忽地回到房间后,关上门即扑向床,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裹紧。 她这回算是明白到什么叫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 没想到只不过是被太子惦记上了而已,还没弄清缘由,不知道对方怎么想呢,女的就要赔上下半生,男的则赔上这辈子。 太可怕了! 其实她并不想找到这个人,不为别的,只为良心安在夜能酣睡,不无故坑害别人,不背孽债,除非那个人自己跳出来跟她说,否则她会想另想办法解决。 毕竟她才刚穿越过来,深切的感受到光怪陆离的三千世界中,神鬼之说,确实存在。 然而在这宫里,她日后会不会也因何人何事莫名其妙的被消失? 林燕芝顿时双手合十,喃喃地祈求:“亲爱的老天啊!我错了,您老能不能给我一丢丢的慈悲,保我安然渡过这任期,之后山高水远,活得潇洒自在。” 就这样她什么事都没干,一直瑟缩在床上胡思乱想。 直到桃杏端来晚膳,那半盘烧鸡的香味传入,她才又打起精神忙不迭下床,坐在桌前举着筷子嗷嗷叫。 一顿饱食后,摸摸鼓起来不小的肚皮,林燕芝摸着下巴想了下,便扶着腰在院里转圈圈散步消消食。 当她转完第六圈,见肚子恢复到差不多原来的大小后才停了下来,对一直站在边上看她的桃杏招招手。 桃杏来到跟前乖巧的等着吩咐,谁知居然是跟她说什么大人心疼,让她回去早点歇息,虽心中感动大人的好,但实在放心不下:“奴婢晚上得守夜,而且大人您……” 不等她说完,林燕芝便上手推着她往屋里走:“好啦,大人我今夜想在院里多待一会儿,这里就你一人服侍我,你晚晚守夜都不困的吗?小姑娘天天熬夜小心毛孔变粗。” “可是大人您今日也还没……” “好啦好啦,小姑娘家别像个老婆子似的,你就放心回房早点睡吧。乖哈。”再次打断,心想:这桃杏看着比她更适合当言官。 桃杏拗不过她,只好一步三回头,不踏实的回房去了。 哄走小姑娘后,林燕芝抬头瞧着盈满光亮的圆月和一闪一闪的满天繁星,很是悦目。 忽然就忆起幼时在孤儿院偷溜出去,坐在河堤边幼稚又执着地要找出夜空中最亮的两颗星星,又想到成年后夜里看着的都是那电脑屏幕,已经很多年没见到这景象了,便情不自禁地走到院中那石桌前,双手撑着轻轻一跳滑坐了上去,凌空的双腿悠悠晃动。 “你在干什么?” 昂着小脸看得入神的她呆呆地回:“找父母。” 然后,一个身影学着她也稳稳地跃坐在石桌上,一手撑桌,一手置于她身后一掌的距离。仿佛在控制着,又想要把身旁的少女圈于怀里。 带着淡淡酒味的木香和男子温热的气息在她右边萦绕着,幽幽地渐渐渗入她的鼻腔里盘旋不去。 第六章 今日是什么日子 竹香幽静的院子里,小小的圆桌上,两人贴得如此的近,都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气息和温度。 林燕芝当即回过神来,吓得一个动弹,差点掉了下去。 这时,身后那只骨节修长的手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贴上她的腰间,稍一用力的将她扶稳扳正。 “下、下官多谢二皇子。” 看着她无措得如被抓住的小动物似的,心中突然像有人拿着羽扇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扇得他发痒,扶着她纤腰的那只手,拇指不觉地摩挲起那无骨似的柔软。 终于,被蹭得发痒,忍无可忍的林燕芝边挪动腰肢边说:“二皇子,下官已坐稳了。”同时心里摇头啧声:这绝对是趁机在吃老娘豆腐,小小年纪咋就不学好呢? 见状,十七岁的秦天安便玩心起,含笑地说:“嗯,林大人坐稳就好。”作怪的手却愈发放肆地摩挲了起来,还按着她的腰间往他那边推了一下。 在他这样的调戏下,成功勾起了林燕芝心中的那团火。 怒火中烧的她稳住身形后,直白的向那还乐呵着的人呲牙说:“二皇子是不是可以放开下官了呢?” “啊,触感太好,一时忘了。林大人别气,这就放了你。”手的主人哂然一笑,依言放开。 得了自由的林燕芝马上移开了几分,其后不解地问:“二皇子大晚上的来这……找下官有事?” 秦天安闻言,眼珠子一转,眼巴巴地看着她,似乎有点受伤的委屈反问:“林大人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吗?” 对于这种问题,林燕芝头都要抓秃了,她不是忘了,是真不知原主和他有约定过什么? 明明原主那屋里并没有留下任何他俩有过交集的信息,可这二皇子却一副跟原主熟稔的样子,难不成他俩是真的背着那顶头上司有个什么关系? 仔细一想,也许是原主自知身为太子言官,不宜与他人走得太近才不存留任何与之相关的东西,以免他日成了别人的把柄。 半刻,她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幽幽地说出:“不瞒二皇子,其实下官昨晚过于劳累不小心撞到桌案上昏了过去,醒来只记得自己是太子的言官,除此以外别的都不记得了,对于现在的下官来说二皇子您就只是二皇子而已。如今,加上桃杏,您便是第二个知悉下官失忆一事之人。” 秦天安一时半刻拿不准她此话真假,打算再试探一下,当即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俯身逼视着讥笑地说:“你莫不是以为小爷好哄骗?既都不记得了,林大人应当也忘了双亲已然离世,刚怎的还懂得看着天上说找父母!” 林燕芝当即暗暗死捏着自己的后腰。瞬间眼泪翻涌,满溢眼框,颤声说:“下、下官的父母当真已、已离开人世?” 秦天安感受着她温热的泪水一点一滴的顺着霎白失色的脸颊滑落在他的手上,润湿了他肌肤同时也渗进他的心,一时不忍便松开了手。 眼泪果然是女人的第二把武器。 不久,又听到她抽撘着说:“我只是不记得过往的我是如何,又怕父母亲担忧,便想手书一封,却发现房里并无任何家里寄来的书信,想着也许是宫中不便传信,才想透过这一片天空,寄望能向不知在何方的父母亲说女儿虽失去了记忆,但在宫里也能活得自如,不必挂心。没曾想……原、原来他们已不在世上了。” 好一会儿,见她仍然如失主宠物似的嘤咛着,一向不管对谁都游刃有余的秦天泽却不知怎的手足无措了起来,不知该如何劝慰她,最后只青涩的摸了摸她的头说:“别哭了,正好他们在天上看着,你想对他们说的,他们定能听见,要是还在世,你就真的诉说无门了。” 林燕芝顿时被他这话噎住,偷偷给了他一个白眼。 瞧他这说的什么鬼,他这是在安慰人呢?还是在幸灾乐祸的往心上补刀? 她开始有点怀疑这二皇子真的是那种经常泡在美人堆里的纨绔皇子吗?怎么如此不会哄女孩子? 这下,林燕芝也懒得再装哭,抹了把脸,心虚地小声问道:“二皇子,今日究竟是什么日子让您特地来此?下官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秦天安转过头不看她,闪烁着双眼,故意搪塞地回应说:“你生辰那日,在此地同时同桌再告诉你” 其实他今晚只是惯常溜了进来,一如既往地坐在院角的大树上,等到她进屋安歇后再离开而已,没想到一向规律的她今晚却坐在石桌上发呆,想到她白日里的反常,好奇心驱使下便现身探究一番。 现在终于知晓其中原因,但也同时意味着她忘了他们曾经的过往。 当年在所有人都违心地笑着鼓动着他时,只有刚进宫没多久的她面无表情地说出了一番话,浇醒了他…… 无妨,他记得就好。 暗自打定主意的秦天安跳下了桌子,对她笑说了句:“不见不散,别再忘了。”然后就飞身跃过院墙离开了。 混蛋!把原主跟他的瓜放在她眼前又不让吃,这样吊着她有意思么?! 林燕芝气呼呼地举着小拳拳对着他离开的那方位挥了几下。 等了半天,确定他不会折返后,便拔掉头上的玉簪,揉揉那再次被她自己捏得生痛的腰,用脚探寻了张石椅,挪了下位置,半个身子后倒打算干脆躺在桌上继续观星赏月。 躺下时,后腰却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痛,拱起腰拿出来一看,一个雕花小银盒被握在手心,打开后是一盒镶嵌了块小铜镜在盖子里润泽水红的口脂。 另一边,墨华轩里的秦天泽正圧住烦闷,心不在焉地看着折子,再一次开口问程东:“林大人今日的谏信还没送过来?” 同样的问题,太子殿下这已经问第三遍了,程东无奈地应是。 被皇后娘娘说终于长大了的殿下今日的脾气也见长了。 待林大人离开内殿后,殿下便命他把昨夜伺候的宫人全带到他面前,由他亲自一一查问,揪出了那向皇后娘娘碎嘴的奴才后,就命在场其余人等将其杖责三十逐出东宫。 尔后,又冷冽地警告众人,东宫只容忠心之人,谁再管不住嘴把东宫的事背主外扬,就直接交由刑役处杖责八十后丢出京城门外。 刑役处的人那手劲大得咧,八十杖,中途能死是幸,不死那就得拖着半身残废。 先不说被太子明着丢出来的,定被人鄙夷而不得救,本人想不想求生,能不能拖着残躯爬到城内争一线生机都难说,大概到了最后会是伏尸在外,成了飞禽食粮,不得全亦无人埋葬。 顿时吓得宫人皆趴在地上抖如筛糠,连声说不敢并起誓永忠于太子殿下,这才作罢。 而此时,戌时已过,林大人却不知为何接连两日未呈谏信,眼见太子殿下脸色如打翻了的墨汁似的,程东心中不由得替林大人捏了把冷汗。 程东犹疑地开口:“殿下,林大人一般不如此,兴许是有要事耽搁了,要不奴才去一趟清君苑给您取来。” 秦天泽缓缓地把手中的折子放回案上,起身说:“罢了,本宫亲自去看看她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程东闻言,正要跟上,却见秦天泽轻轻摆了下手自径离开了。 第七章 她何德何能 秦天泽负手而立,魔怔了似的呆怔地直视着眼前的情景。 前方的石桌上,林燕芝压着铺散开来的青丝,以诡异的姿势半卧着。 她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横陈在石桌,两条小腿直晃晃的在桌缘悬挂着,衣裙随风飘摇着,地上则躺着那本该在头上的簪子和一双七扭八歪的小黑靴。 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她身上使得本就莹白的脸此刻更加剔透似仙,唯小嘴上的一抹水红调皮地添了点妩媚。 不知道她是梦见了什么,小声的嘟囔了句后,伸出了粉舌舔了舔唇,接着吧唧了几下,然后那本躺着的手抬了起来往那小嘴上一抹,最后翻了个身。 碰—— “哇——啊!痛痛痛!” 这一声响终于把秦天泽的魂儿给勾了回来。 他悄无声息地走至石桌前,曲起指骨,叩了两下桌面,俯视着脚边那掉落在地,正捂着半脸,痛得挤出泪花的林燕芝淡淡地说:“原来让林大人忘了职务的要事就是躺在这石桌上晒月光。这般冷硬,林大人却能在此酣睡,不觉得硌得慌?” 林燕芝被头上那如清泉般的嗓音浇了一身,吓得抬头,待看清何人后,话都说不利索了:“太、太子殿霞?!” 看到她吓得呆呆的继续坐在地上,瞪着大眼瞧他的这副模样,竟觉得有点可爱,不由得心里柔软了几分,失笑说:“成何体统,还不起来,林大人这回是打算以地为席了?”然后,甚是自然地把手伸了出去。 慌忙中,林燕芝下意识也伸出了手搭上他的小臂,被他拉起身后,一副正被师长责罚却不懂错哪的学生般定定地站着问:“殿下此刻亲自前来,不知是?” 秦天泽见她错不自知还敢开口问,心中的不满又被勾起,语气略为冷硬地说:“林大人这是真的忘了还是有意为之?” 林燕芝此刻真的无语问苍天:今晚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跑来问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在认真思忖着要是再捏一次腰的话,那块淤青还能不能好了? “谏信。”见久不得回应,对面那人好心地提醒她。 得了明示的林燕芝这下才懂了桃杏被她赶去休息前那欲言又止是为何了。 她弯腰拱手,以袖遮脸,厚着脸皮的一本正经地编了起来:“殿下,其实臣正想为此事向您请个主意,却又因此乃祖制规矩而犹疑不决,但现在殿下既前来,定也是得了上天赞同。” 秦天泽被她一张一合的小嘴勾去了注意,直勾勾地盯着,眼神仿佛被催眠了开始涣散开来。 “臣以为写谏信此事,实则既没效率又浪费纸墨,且万一有个差错,落于别人手中,恐对殿下不利,故臣……” “林大人别动。” 秦天泽忽然抬手,食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拇指温柔地拭去嘴边那坨方才被她自己半梦半醒间擦得糊开来的口脂。 他满意地看着又整洁了的小脸,忽然,却似不解的愣怔片刻后飞快地收回了手,一个呼吸间复又专注地看着她眼睛说:“那林大人你有何主意?” 林燕芝像被石化了似的傻傻的直杵在那。 他、他刚是在帮她擦口水吗?她何德何能啊…… “所以,林大人有何主意?不妨直说。” 秦天泽见她又没反应,扬声正色地又问了一遍。 林燕芝回过神来,巴眨着眼说:“啊?啊!臣以为其实不必如此费事,殿下想听臣今日的总结,何不以信化言?且大可不必在意时辰,只要待臣想好了直接与殿下言说后方离开回苑。” 她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如果上头能批准,那她以后回来了就可以不用被逮着加班,说不定偶尔还可以早点下班。 反正工资都一样,不给自己搞点小福利那怎么行? 秦天泽想了下,颔首道:“确实,本宫明日便向父皇上折求准此意。” 林燕芝一听,乐了!开心得就差摇起来对天比耶! 秦天泽也被她的高兴所感染,嘴角一点点挑了起来,暗自想着她既如此想多待在他身边,那他定必请父皇答应,让她如愿。 “殿下还有事?没事的话,臣今日的谏信本就是想向殿下说,今日看殿下眼下的一片青以及听到皇后娘娘之言,臣望殿下能多加自控,且有些事情于太子来说终是不能背大道而驰。最后臣希望殿下能知晓若年轻不重视身体健康,到老了就后悔莫及了,故臣恳请殿下早些回去歇息。” “……” 秦天泽刚还在搭建的好心情瞬间被催毁得一干二净,神色暗了起来:“林大人有心,本宫这就回,不妨碍大人继续晒月光。”说完还瞥了眼那圆桌子一眼才转身回去。 呵!青春期的年轻人果然都阴晴不定。 林燕芝手举过顶反手交叠舒展了下,后腰痛楚也一并袭来,便也匆匆回房。 房中,上身脱剩亵衣的林燕芝拿起铜镜,扭曲着身体,仔细地瞧后腰那片被她造出来的淤青。 “看来没个三五天都不会散了,这半边脸的淤青,晚上又那么卖力地哭了那么久,唉哟喂!这……明天咋见人呐?” 林燕芝一边哀叹一边把镜子丢回桌上,也懒得穿上寝衣就想爬床上抱着被子睡觉。 突然,肠一抽,肚子痛了起来,林燕芝顾不得别的立马光着脚抱紧腹部向茅房飞奔过去…… 秦天泽正在回去的路上,忽然停了下来,抬手凝视刚才从林燕芝那沾上的口脂,摩挲了几下,鬼使神差地凑到鼻下闻了闻—— 甜腻的花果香。 失神间却想到朝堂上俊才多得是,明日早朝她若涂上了这口脂,定必会影响到他人……得嘱咐她私下就算了,早朝定不可涂这口脂。 脚下便自主地转了个方向。 待行至院门前,却瞧见一光着膀子的纤细身影,轻快的哼着小曲行至房门外正要推开时,却停了下来。 秦天泽心头一紧,纠结不知自己是否该上前把外衣披于她身上,一旦他往前踏了这一步,那他和她就……却还没等他决定好,只见林燕芝紧捂着肚子低吼了一声又转身飞奔而去。 看着那白花花的背影消失于眼前,秦天泽呆立片刻后仓惶离开。 程东一直候着,见殿下终于回来,却粗喘着气步履不稳,心中虽不明殿下怎么去了一趟清君苑,回来就变成如此模样,但也不多问,只连忙上前扶好。 秦天泽坐在太师椅上,单手扶额垂首凝思。 程东适时捧上一热茶。 秦天泽抿了一口后,捏着茶盏。好一会儿才开口:“去太医院将林大人的脉案拿来给本宫。” 程东领命往外走了出去,没多久就拿着一本薄册呈上。 秦天泽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里面写着她感染风寒已有月余,体内有炎症,直至前日还偶有咳血,须加重药量,然而昨日李太医写的脉案却说她只是精神不足,脉象并无不妥亦无外伤,只须食补。 看到这,他更是大惑不解,一个人为何会一日之间忽然痊愈,且性情大变像换了个人似的? 第八章 她也要去公费玩乐 大殿外,朝臣们面面相觑。 今日,太子殿下居然比那不成话的二皇子还要晚来,且见他眼底青色愈发的深,又见他身旁的林谏命脸色苍白,半脸青紫,眼肿如核桃,加之太子看她的眼神似乎与往常略有不同…… 有情况!林谏命昨夜是与太子起冲突了吗?! 众朝臣的八卦之心跃跃而起,相互挤眉弄眼,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来,又无勇将敢做那领头羊往那二人跟前打听一二。 就在他们相互撞肘,挑眉呶嘴时—— “林大人,你昨夜是被人揍哭了吗?”二皇子惊奇地问道,又意有所指的瞇眼看向太子。 朝臣们纷纷心有灵犀的竖起耳朵静默,同时想:这二皇子还是有所长的。 林燕芝嘴角抽了抽,拱手回:“谢二皇子关心,昨夜有个歹人突然出现吓着下官,导致下官夜里噩梦连连,床塌反侧时不小心掉落于地砸了脸。并非挨了揍。” “当真?” “当真?” 两声当真同时而出,林燕芝眼珠子滴溜溜的看了看太子上司,又瞧了瞧那个歹人心想:你俩心里没点哔——数吗? 她摊手说:“假的,不过是从昨夜到今晨肚子痛极,往返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罢了。” 秦天安想了下,犹疑地再问:“在﹑在哪摔的?” 林燕芝没好气地抿嘴回:“院里。”便转过身去,再也不理他。 朝臣们八卦过后,不知脑补了什么,有的人屏着呼吸,有的悄悄挪动脚步,更甚者立马抬起手以袖掩鼻。 林燕芝察觉众人的异举,再也忍不住,鼓着腮帮子说:“真在院里摔的!” 秦天泽闻言低头哑然失笑,复又抬头正色道:“不错,本宫作证,是在院里摔的。” 太子殿下都发话了,朝臣们便也不好再继续那些小动作。 只有秦天安在想:大哥作证?大哥昨晚去她院里了?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她摔成这样…… 难得地,今日朝会早早就结束了。 看着顿时作鸟散的众人,老皇帝不禁疑惑:众卿今日居然如此文静。 墨华轩内,秦天泽坐于案前专注的边看书卷边写批注,而林燕芝则双腿交替地一曲一直的立于他身侧,一边偷偷打着呵欠,一边拿着热巾敷面。 忽然,门外有宫人抬了一堆东西候着,程东请示:“殿下,这桌椅放在何处?" 秦天泽却转头问林燕芝:“林大人,你瞧着该放何处?” 见她似不解,便解释:“这是给你准备的,不然,本宫看你再多站一会似要软下去了。” “谢殿下恩典。”林燕芝在房内转了一圈,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在屏风后停了下来:“臣以为,此处甚好。” 真真的好,上司瞧不见,爱干嘛干嘛,回去叫桃杏给我弄点小零食,躲在这时不时来一口,这得多爽啊! 秦天泽看着屏风后那模糊的身影,眉头微微屈起,本略有弧度的嘴也抿成了一线。 程东见主子变了神色,想开口提醒下正巧笑出声的林大人时,秦天泽却先一步出声:“那便依林大人。” 闻言,程东当下挥了挥手,示意宫人将东西摆放好。 林燕芝瞧着那张刚摆好,上面放了厚厚一层垫子的官帽椅,开心得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舒爽了一会儿,忽又烧屁股似的跳起拱手:“殿下恩典,臣,十分感谢!” 秦天泽忍俊不禁,摇了摇头。 “殿下,二皇子求见。”程东躬身拱手,心里奇怪,因为墨华轩乃东宫要地,除帝后外,其余人等一般没什么要事都不会在这求见太子,而二皇子非得在这时见太子,不知所为何事。 秦天泽将还没看完的书卷仔细放好后说:“让他进来吧。” “大哥,快!换上便衣随我出宫。我快被糟心得就算有十个柳歆作陪都开心不起来了!”人未到声先行的秦天安不由分说便直径走到桌后想将人带走。 秦天泽一个侧身,避开了那只狼爪,好脾气地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二弟要带本宫去何处?” “昨日,我在母后宫里跟崔先生才下了十六子,母后忽然折了回来,很是焦急的跟我说让我带大哥出宫去游玩,我本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成想!她午膳、晚膳都在提此事。” “甚至方才,下朝后刚踏入殿中,她就命人赶我出去,并下令今日我若是不带大哥出宫游玩,就把我好不容易收集的君子扇给烧了,那怎么行!这可是宋时风先生的遗世之作啊!” 秦天安激动得把手上的扇子举到秦天泽的面前,嚷嚷着此扇有多么的珍贵。 秦天泽拨开那晃得他发晕的扇,默然无语,轻叹一声后,忽认真地在思考什么。 片刻,应了声:“好。” 秦天安一脸神秘地笑说:“大哥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今日保准让大哥满意!” 蓦地,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屏风后跳出:“二皇子是要带咱们的殿下去哪?” “你、你原来在的啊!”秦天安惊道。 林燕芝一副你在说废话的表情盯着他看。 “踏青楼,登云宵,林大人就不便跟去了。"秦天安挑眉戏谑地说完又转头再次催促着“大哥快去更衣,晚了就会错过了尧姑娘的唱湖了!”。 没被他如此直白的告知所吓退的林燕芝,眼看两人抬步要走,急喊:“臣也要去!” 开什么玩笑,公费玩乐,不去的是傻子!而且声色场所耶,她在原世界本就偶尔得陪客户去唱歌拼酒,来这不得好好见识一番古代是怎样的?! 两位少年郎同时脚步踉跄了下,回头讶然看她,只见她气鼓鼓的,义正辞严地说:“臣身为谏命使,须得跟着,免得殿下情不自禁下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秦天安哭笑不得地想:他母后就是要大哥做出点什么来才安心啊。 “不可以!你一女子去什么去?!”说完还往前上手戳了戳她那鼓起来的腮帮子。 “二皇子请自重!”林燕芝狠狠拍掉那爪子,又说“下官换上男装不就可以了。” 秦天安正身,抱着双臂,一边嘴角扬起:“那倒是可以,但……林大人,你有吗?” 林燕芝语塞。 ……除了朝服,她还真没有。 秦天泽看着对持着的两人,纠结了一下便说:“无妨,本宫那还有几套早些年的衣服,应该合身。”说完打量了下林燕芝,似又想到了什么,唤了程东,悄声交待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天安本还想说些什么,见状只好也赶紧跟上。 林燕芝则在程东引领下,独自在偏殿中更衣。当她拿起那叠浅墨色的衣服时,一条极为柔软的白色细长布条滑落于地,她稍一细想便知这是作何用,心想:太子不愧是太子,想得还挺周全的哈! 等她穿戴好了,还特地让人给她拿了青黛画了个浓眉,对镜欣赏了下自己的手艺后才满意地步了出去。 第九章 犹记得当年 天上的行云正调皮的争相遮住那高挂的艳阳,地上的尘土则因着一辆古朴低调的马车而轻轻跃动了起来。 随着马车离宫门愈来愈远,街上的声响便逐渐热闹了起来,车内的林燕芝正侧着头瞇起双眼,试图从随着马车的晃动,有一下没一下摇曳起的窗帘中窥视一番。 瞧着从前在古装剧里才有的市集摊档、一间间古色古香的矮房,一个又一个的古人此刻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时,她忽然间小小的迷茫了起来。 她真的能在这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好好的活下去吗? 在这个观念规矩不同的国度、能把人吓死的皇宫和尚未深入了解的朝堂,还有原主的职责等等,这些,即使她的适应能力再如何的强,以她这小社畜的能力……足够应付得来吗? 一时恍恍失了神。 忽然,一声轻笑发至对面那穿着丁香紫衣的秦天安,引得林燕芝回头歪脖,不解地问:“二皇子在笑什么?” “哦,我只是觉得林大人这一副没见过世面,如懵懂小儿似的模样,很是可爱。”秦天安托头摇着扇含笑道。 “下官的确没见过……” “林大人没见过?可本宫记得当年就是在这条街上遇见逃难而来的你。”坐在车厢正首,穿着一身烟灰色的秦天泽说完,放下手中的书册盯着她看,眸中带着疑惑。 犹记得当年衣衫褴褛的她跌倒在他面前,小小的身躯似乎瘦得只剩皮骨,他抓住她的手臂扶她起来后,心中愕然着手中这没多少的重量,一时忘了收回。 于是她神情充满防备的对他说:“我身上没有可吃的,也没多少血供饮了。” 其实他的手劲并没有多大,她却连这点争脱的力气都没有,语带不甘地又说了句:“都是不容易才逃难至此费了劲混进来的,你就放了我吧,我可以认你做老大,趁被抓回城外前去给你找吃的。” 以前他从书里和别人的口中知悉百姓、灾民的苦,心中虽有所描画却从未亲眼所见。 直到今日盛京城外一批难民涌至,遵从父命的他特地穿得一身破烂出来,才知竟是比他想象的更甚,他不敢想眼前的她这一路逃难过来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一番话。 她见他还是没回应,便换上真诚的目光说:“我懂规矩的,绝不私藏,只吃剩下的。” 她的话让他心中油然而生的苦涩更浓,低头无言的他放开了手转身走了。 他虽也想出手相助,但想起自己正乔装,且就她那薄弱的身子,如若单独藏财食被发现定更难过。 其实他早就考虑到在城外聚集的难民,故出宫前已命人装作商户在城外临时搭了个摊位,分派一些包子馒头给他们,自己再混入其中视察。 只是他不知道等她得了消息匆匆赶回去城外时,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馒头之后还给他分去了半个。 自那日,他也深刻的明白了从前所谓的微服察民,只是个笑话…… 林燕芝脑袋中的警铃响起,立刻拱手垂首,眼珠子滴溜一转,蒙混道:“回殿下,臣的意思是没试过从马车里看这上东街,以前在街上混迹时瞧着的不是别人的衣衫就是鞋面,没有像今日这般正经的看这街上的繁荣模样,百姓安居乐业的神情。” 她从桃杏口中只大概得知原主是如何遇到太子并当上这言官,但其中详细的过程只有太子和原主二人自知,怕说多错多,便不再多言。 过了一会儿,秦天泽柔声说:“林大人想看便掀开帘子看吧,无妨的。” 然而,林燕芝只道了句“谢殿下”后却没有动作,只眼观鼻鼻观心的规矩地坐好。 秦天安瞧着这甚为别扭的气氛,想化解一下便开口道:“对了,林大人也别二皇子的叫我了,出门在外不便透露身份,要不你叫我二哥,我叫你三弟?” “不妥!”她瞬间下意识地看向她的太子上司,只见他刚想屈起的眉头又平复了回去。 幸好。 开什么玩笑?她是狗命不想要了才会敢跟太子皇子称兄道弟!这只是出来游玩又不是什么非常时期得伪装身互相打掩饰。 况且,就二皇子那纨绔子的姿态,响当当的名头,估计全盛京都知道他就是那行走的银票了,还不什么便透露身份! “那……”秦天安缓缓收起了扇子,嗓音勾人,一副风流作派地看着她说:“燕芝你喊我天安如何?” 不上勾的林燕芝立刻鸡皮疙瘩起来,回以一个职业性假笑:“下官惶恐。” 这时,秦天泽终于出声:“林公子今日得空与我兄弟俩同游,不必拘礼,只管舒心尽兴。” 听到上司发话,林燕芝习惯性地拱手说:“臣遵命。” 他看她这一时的言行不一,垂眸失笑着,又拿起书册继续看了起来。 林燕芝想着既然要她舒心,便也放松心情,撩开了帘子,大方细看起车外走马式的景象,刚才心中泛起的迷茫顾虑被这一打岔下也消散了不少。 再怎么样,起码目前来看这上司并不难相处,甚至可以说是个好的,那就见步行步呗。 秦天安则百无聊赖地饮着茶吃着糕点,时不时也探头瞥一眼外面。 车内一时静谧祥和。 直到进了郊区几里,秦天安再也按捺不住,走出了车厢,把程东挤到一边,夺过他手上的鞭子:“你这驾得太慢了,按这速度,到了连心湖,尧姑娘都走了,还听什么唱湖!” 啪—— 随着这一声狠抽,车前的马儿痛得迈开蹄子加快了速度,树上的鸟兽惊得拍翅而去,地上的尘土也争相翻滚扬起。 此刻,车厢内的林燕芝被这突然的加速也带得一时重心不稳向后倒着,秦天泽见状立马把书丢下,正要扶她一把时,马车被路上的石头颤了一下,她也被颤落,在车厢里滚了一圈,伸手乱抓着要抓住点什么稳住自己。 很快,马车终于停下后,她正正跪伏在秦天泽面前,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鞋面,小脸埋在他双脚之中。 “看明白了吗?就按我这速度。”秦天安说完把鞭子丢回给程东后,就转身撩开车帘入内。 “林、林大人这是?”他讶异半刻急忙去把她扶起坐好,见她似有泪光的盯着他看,又说,“林大人不必言谢。” 谢……我真谢谢了您咧!要不是因为你这厮!我! 林燕芝咬牙切齿地紧攥着小拳头,气得直抖,恨不得给他来一拳,见他这肇事者仿不自知,竟还不赞同地劝说起她的上司:“大哥何至于此,她再怎么犯错也不该如此惩罚,你怎能叫人家一女子这样跪于跟前舔、舔鞋呢?” “……二弟你想多了。”秦天泽嘴角隐隐抽搐着,直勾勾地看着他似在询问:为兄在你心中竟是这样的人? 林燕芝这下是真心的想问问二皇子:你丫的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她什么时候给人舔鞋了? 她忍着怒意吐纳几下后,开口说:“二皇子,下官并未犯错,况且殿下待人为善,不是那种随便折辱下属的人,刚才只是个意外。”说完便不再搭理他,死死扣住窗框,以防又被颤了下去。 秦天安却是不信她的这番说辞,见她如此动作以为她是在隐忍,只觉得她似乎在大哥底下过得甚是委屈可怜,想着自己曾答应过要实现她心中所愿,现在这承诺在他心里愈发的重。 马车驶过清幽的林间大道后,瞬间豁然开朗,生机勃勃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大片绿油油的清草地映入眼前,傍树而生的小团花卉摇曳招手,勾住了蝴蝶的心神,也勾走了探出头来的林燕芝,她深深地呼吸了下,先前的不快已被置之脑后,迫不及待的想要下车。 甫一出车厢,秦天泽兄弟俩一左一右的站着,见她出来都自然的向她伸出了手想要扶她下车。 三人同时愣怔住。 先回过神来的她既没那么大的胆子拿上司当扶手用,又不想碰那个脑补过甚的二皇子。 最后只见林燕芝也不踩凳子,直接轻轻一跳,稳稳地站在地上侧腰伸手,学着电视剧里的店小二,讨好地笑着:“秦大公子,秦二公子,请。” 秦天安耸耸肩,“唰”一下打开了扇子,嘴角含春似的昂首阔步领头带路去了。 她瞧着他这副做派,忍不住朝他背影摆了个鬼脸再挥了几下小拳拳后,才想起旁边还站着的太子上司,小脸微微涨红,颇为尴尬的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秦天泽也正含笑地看着她,眼眸里带有一丝的纵溺,微微弯下身,温润的嗓音在她耳边悄声响起:“以后教你点武功,让你可以好好教训他,如何?” “那可真真的好。”受到蛊惑的林燕芝脱口而出。 他轻笑了下,温柔地说了声:“走吧。”便也跟着向前而去。 她后知向觉地想:殴打皇子该当何罪?话说,太子殿下是不是也早就想揍他了? 见他们快要走远,便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连忙跟上。 第十章 尧姑娘 秦天安领着他们一路来到离开人堆,稍稍靠上的小坡处,放眼过去,莲花飘浮的湖面上停了几艘或简朴或华贵的小船,最为瞩目的便是在湖中那艘两层的画舫。 飘蘯的沙幔中,隐隐约约能窥视出一位女子身影抱着琵琶,端正地坐在其中。 湖边,小船上的众人一见佳人身姿皆有默契地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一刻过后,待人声渐渐消去,如玉珠走盘似的琵琶声和女子清澈柔和,风铃般的嗓音便悠扬而至。 见演唱开始,林燕芝闭上了眼,专注地聆听着…… 待那女子唱到最后一句岸上郎君如玉至时,才缓缓地睁开眼,心里不期然地想着:难怪秦天安他火急火燎的一定要赶上她这一出唱湖,虽然这首歌唱是女子以湖寄情诉说着对心上人的情意,但配上她那音色如水滴似的滴在人心湖上,一点都不媚俗,反倒惹人怜惜。 好一会儿,久久不能回神的众人这才鼓掌叫好,甚至有的人大喊着:“尧姑娘,再来一曲!” 这时,一高大壮健的男子走出了船头,向林燕芝他们那看了一下,似愣了一瞬,回身向女子耳语几句后又走了出来朗声说:“各位,尧姑娘一天只唱一曲,不过姑娘今日说了,现下各位可以物相赠,若能得姑娘喜爱,便能入内一聚。” 此话一出,不少公子哥纷纷搜刮自身,霎时喊声四起。 “我赠姑娘宝妆阁玲珑赤霞钗!” “我这有绣锦坊的芙蓉纱!” “我,千珍楼翡翠宝塔!” “爷我出黄金万両!” 不知道哪个俗人说的这话,惹得“啧”声连连满场的嘘声。林燕芝也在鄙夷那人,这尧姑娘明显就不是贪图钱财之流,也不知能讨得佳人欢心的会是什么不凡之物? 秦天安瞧着林燕芝时不时的倾身向前,引颈而望,便问:“哦?林公子也想与佳人共聚一时?” 她继续瞧着那头:“我想看何物能入佳人的眼,且看众人这般渴慕,也想看一看有如此才情的姑娘,到底生得怎样的一副好容貌?” 他调侃道:“要是尧姑娘长得并不似天仙呢?” “二公子,天不天仙的先不说,首先我得先有东西博得机会,但是在下实在是两袖清风得很。”说完还提起袖子摇晃了几下。 秦天安看她这逗趣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里早已盘算好,正要把手中的君子扇塞她手里时,秦天泽却已先一步动作。 只见他手里似握着个东西,举了起来。 画舫上的男子一看,迅即回头,与纱幔内的人点了点头,高声说:“那边身着烟灰暗纹头戴镶玉银冠的公子,您手中的物件姑娘甚是喜欢,敬请公子上来一聚。”说完,一艘小舟便均速地向秦天泽这边划来。 众人一听,纷纷扭头不甘心的看向他,却见得他气度不凡,再看到二皇子也同在他身侧,皆猜想此人定也是个什么惹不起的人物,便都只嘀咕几声后再没发出声音。 秦天安却侧头以扇掩嘴小声向林燕芝说:“看来大哥比你更想瞧得佳人,毕竟他也是男人嘛。这下就剩你我二人留在这了,要不你就随我一同去我那些朋友的船上玩乐一番。” 林燕芝耸耸肩头,不置可否。 “林公子,还不随我同去?”这句话却是发至那走了几步后忽然停下,回过头来的秦天泽。“林公子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职责?” 于是她便赶忙上前,跟了上去,只留下秦天安一人在原地。 “二皇子,怎么了?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对啊,谁得罪二皇子了?告诉我,我去教训教训他!” 听见来寻他一起玩乐的伙伴们如此说,秦天安笑回:“你要真敢教训他,恐怕最后小命不保的是你,没事,走!咱们玩去。” 而在画舫前头的秦天泽正跟那男子说:“本公子要带一人同去。” “二位请随小的来。”男子恭敬的引他们进去坐下后就又走了出去笔直的站着。 “公子,姑娘,桌上那道糖藕乃奴家亲手所做,二位不妨赏脸一试。”戴着面纱,穿着月白襦裙的尧杳放下琵琶轻盈而至。 饿极了的林燕芝当即吞食了两块,赞赏之余不忘问道:“尧姑娘怎知在下是女子?”说完还瞥向了被自己缠得平平如板的胸脯一眼。 尧杳语中带笑说:“奴家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姑娘的样貌体形虽勉强能装成同龄男子,但这举手投足间却是明晃晃的告诉了奴家。” 林燕芝恍然大悟:“多谢姑娘提点。”说完又吃了两块糖藕。 秦天泽抿了一口清心茶,无奈的向林燕芝道:“你慢点吃,这又没人跟你抢。” 林燕芝听话地慢嚼细咽,的确没人和她抢,在座的就她一个在吃。 见她一副乖巧模样,秦天泽好心情的给她斟了杯茶:“喝点茶免得噎着。” 林燕芝受宠若惊,上司居然纡尊降贵给她斟茶,推拒的话会不会被以为她不给面子?思及此,她一口气喝完,然后笑盈盈的也给他斟了杯。 尧杳看这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互斟着,喝了起来,好像还乐此不疲,不知道的还以为喝的是什么好酒,想了片刻,突然走进了里间。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上了锁的锦盒出来,不太确定地说:“公子,奴家这有块墨玉,不知公子可有兴趣?” 秦天泽垂眸,他刚才只是看林燕芝似乎很想上来画舫,才出了头,并没有别的意思…… 他正要回绝时,抬眸却见林燕芝正伸长了脖子盯着那个锦盒,他若有所思地问:“你……想看?” 她回:“是有点好奇到底什么玉如此珍藏?” 尧杳依旧在等秦天泽回应。 他凝思过后说:“那便看吧。” 尧杳一副了然的表情,小心取出,双手呈送给他,态度甚是恭敬。 秦天泽拿了玉却不看,只递给了林燕芝。 听她“哦豁”了声,便问:“如何?” 她举起那块雕莲的墨玉就着光线看了会,又呈了回去,回道:“大公子,此玉色泽上成雕功精巧,是人瞧见了都会心喜想据为己有。不过玉看过了,现在在下比较好奇的却是尧杳姑娘的手。” 尧杳当下愣住,问:“我的手?” 林燕芝眨着双眼盯着她的手反问:“在下瞧尧姑娘如此风姿,掌上却起了茧子,心中实在心疼,可是遭到了外头那小厮苛待?” 外头本站的笔直,纹丝不动的男子身形当下顿了顿。 闻言,她眉眼弯了起来说:“姑娘说笑了,这只是奴家常年捣鼓些小玩意,才起的茧子。”然后扬起了声音说,“那小厮也不敢苛待我。” 林燕子听罢颔首,对她的前半句话,心里头却是不信的。 突然想起秦天安那话,便目光灼灼地又问了句:“晓姑娘何不摘下面纱,姑娘的容貌,大公子和我定不会与旁人说。” 尧杳回:“此面纱不能随便摘下,奴家的容貌可不是任何人都能瞧的。”目光却看向秦天泽。 他却仿若未闻,说了别的:“本公子实在喜爱此玉……” “公子拿去即可。”未待他说完,尧杳即爽快道。 秦天泽也不客气,收好了墨玉,然后毫不留恋地转头对林燕芝说:“我们也该走了。” “啊?就、就这样走了?”她不禁瞪大眼睛讶然问。 见他反倒一脸不解的表情,她又说:“大公子,能跟尧姑娘一聚甚是难得,外面那些公子哥都争不来,您不多坐也不好奇佳人的真容,不想瞧一眼再走吗?难不成您真的……” 秦天泽不解:“真的什么?她刚不说了面纱不能摘。” 林燕芝叹了一口气说:“没什么,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有外人在场,对女子不感兴趣这句话她当然是不敢说出口的,幸好及时煞住,不然估计她和尧姑娘的人头就得搬家了。 在回去的小舟上,林燕芝偷偷拉了下秦大泽的衣袖,待他侧耳,即悄声说:“殿下,臣觉得那尧姑娘并非只是歌女那么简单。” 秦天泽学她轻声细语地说:“我亦有所感,只是林大人是如何察觉出来的?” “臣刚凭着印象比照了一下殿下与二皇子您俩的手,尧姑娘掌上分明是长年练剑才生出的茧子,只是她不欲多说,平白无故的,臣也不好追问。” 听完,他却没了兴趣:“林大人好眼力,不止对本宫和二弟,对陌生的人也能如此注意。” 她趁机表起了忠心:“当然,臣精着呢!况且出门在外,臣得仔细点,免得有人要对殿下您不利。其实刚殿下说要走的时候,臣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气,就怕这尧姑娘有什么企图。殿下要是生出个好歹,臣也不独活。” 能独活才怪!出门一趟,太子要是发生意外,她这跟在身边的还能好好活着?就算歹徒愿意放过她的小命,太子的老爸老妈肯吗? 此时的秦天泽心中好笑之余也泛起了些暖意,柔和地说:“林大人的拳拳之心,我自然知晓。放心,有我在。” 言谈间,小舟已划到湖边,一艘小船也同时停在了他们的边上。 而另一边,画舫上的男子目送两人后,便转身入内坐在尧杳旁边吃了块糖藕。 还未开口,就听到尧杳笑说:“你这小厮怎么敢跟我平坐?” 男子不应,反问:“太子殿下把墨玉取走了?” 尧杳点头说:“池远你说……她会不会是未来的太子妃?” 池远一本正经:“殿下的心思,你我怎能胡乱揣测。” 尧杳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趣,我瞧着她的机会很大。哎!要不咱们打个赌?” …… 第十一章 当了一回少侠 秦天安从小船下来后瞧见林燕芝在前方,心中惊讶他们如此快就回来的同时上前笑吟吟地问她:“如何,林公子瞧见天仙真容了没?” 她只简单地回了一个没字。 他便回:“果然。”本以为她会追问他如何得知,却见她一副不欲与他多说,只想从他身旁溜走的态度,当下心中便头一回对她生了些不悦。 “林公子这般着急要走,是要去什么好地方?小爷也要去看一看。”说完还颇为骄横地抬起下巴,把手中的扇一横,挡住了她的去路。 林燕芝实在着急难忍,便没好气地道:“不是什么好地方,在下是要去方便,二公子这也要一起?” 秦天安瞬间面红过耳,想起他刚还说要去看一看,一时不知该回什么,只重复着说:“我、我……” 见他我了个半天,还未我完,林燕芝急不可耐地推开了他的扇,飞似的跑走了,走前还不忘跟上司报备一下。 两兄弟一个来不及指引只能无奈摇头,一个则以扇挡着那羞红了的脸,双双走回马车里,十分安静地等着…… 我滴妈耶!古代的郊游景区不建公厕的吗?! 找了一圈都没找着,实在快忍不住的林燕芝只好找了片杳无人迹,四处张望后,在一堆长得稍高点的草丛里蹲了下去。 她边畅快边在乱想她这算是破坏环境还是给大自然供养分时,瞧见前方湖边来了个女子,边上跟着个老妇,不知说着什么,只见两人停留在那。 过了一会儿,女子背过身去站着观湖,半刻,她身后站着的那老妇正伸手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移动…… 林燕芝见状,匆匆绑好裤头起身飞快地跑到老妇那,大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女子被这一声惊得回过头来,赫然看见那双抖了抖,只距离她身后半分的手,她吓得瞪大了那双杏眼傻站在回地。 老妇见被撞破,把心一横,继续着动作。 林燕芝见状,即从左侧卯足了劲,冲过去把她扑倒并死死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只是,老妇发现了林燕芝身量不及她且力气不大,稍一动弹便能挣出点空间来,便愈加奋力地挣扎,最后成功被她顺利挣脱逃走了。 “往哪跑!”林燕芝爬起身就要追上去。 那女子却颤声说:“罢﹑罢了,公子莫要追了,万一伤到您就不好了。”犹有余悸的她不忘道,“多谢公子相救。” 林燕芝拍拍身上的泥草,拱手回:“姑娘不必客气,换作任何人瞧见了定也不会视而不见。” 女子稍定心神后,身子仍有些微颤地向她施礼,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小女子定当报答今日救命之恩。” 林燕芝看着眼前这容貌说不上出众的女子,想起电视剧里看过的大侠姑娘的戏码,欲欲一演便一脸正经地说:“江湖行走,行侠仗义自是应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姑娘不必记于心中。”说完还两手握成圈相贴,右手一挥,拔出那无形的刀耍了两下。 女子被逗得噗嗤一笑说:“少侠厚德,如此,小女子便谢过少侠。”见林燕芝头上还插着一根青草,便伸手去替她拿下,“少侠发上凌乱,小女子失礼了。” 林燕芝见她终于放松了下来便也跟着笑了起来,也同时伸手去抓,却不小心踫到了她的指尖。 女子脸颊一红,迅即收回了手,垂首不语。 “大小姐!”不远处,一娇小身影往她们这边寻来。 林燕芝这才想起,那边厢的上司还等着她,这上个厕所上那么久怎样都说不过去,见女子的丫鬟已然来寻,想着那老妇也跑走了,她也应该安全了,便拱手告辞。 “大小姐!终于找到您了,刚二小姐身边的人叫走奴婢,却一路支支吾吾的,奴婢胆心借口脱身,回来却见不到小姐,可把奴婢胆心坏了!”丫鬟急喘着说,待气顺后又问,“刚那公子是?” 女子目送林燕芝离开,红晕未散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救命恩人。”又补充道,“刚才,二妹妹院里的人企图谋害于我,幸得那公子识破相救。” “什么?!二小姐这也愈发无天了!”丫鬟震惊之余心中愈发恨上那被继夫人宠坏了的二小姐,也更心疼起自家不容易的小姐。 “的确,此事她们做得过了……” 林燕芝做了好事,成就感满满的她踏着愉快的脚步走着,在回去的路上瞧见了程东,立马端正姿势上前:“程公公?” 程公公见到她,愁容便消散了:“唉哟,林大人,可算是寻到您了!” 见她一脸疑惑,又说:“殿下见大人久久未回,便叫奴才去茅房等着,却一直不见大人,便出来找您。” 林燕芝一听,立马作揖道:“辛苦公公了,都怪我眼笨才害公公如此劳累,实在抱歉了。” 他连忙托起她的手:“大人折煞奴才了,大人没出什么事奴才便安心了,请随奴才回去免得殿下担心。” 一个现代社畜和一个古代社畜深谙“要想工作少烦恼,同事关系就得好”这个理,于是,两人一边相互恭维一边脚下生风似的赶了回马车上。 林燕芝甫一上马车,秦天安便关心地问道:“林大人可是腹痛未愈?要不我们这就回去请太医来瞧,改日再出来。” 她连忙摆手:“谢二皇子关心。下官身体无碍,刚只是在路上因救人才耽搁了。”说完见马车开始动了起来,即伸手紧抓了窗框。 秦天泽扬声:“程东,驶慢点,本官有点乏了。”然后就真的闭目养神去了。 外头的程东听命平稳地驾着,随着马车一晃一晃如摇篮似的节奏,林燕芝的眼皮也跟着沉重了起来,完全闭起后脖子没了大脑的控制,便开始慢慢倾着。 就在她快要倾倒时,一只手及时地伸出托着她的下巴,在不吵醒她的同时快速地离座转身,把那小脑袋小心安放在自己的肩膀处,见她略略蹙眉,又调整了下,待她终于展眉才打开了扇子一下又一下的给她扇风。 炎夏的尾巴下,适时轻送的微风使得她愈加舒爽地酣睡了起来…… 秦天泽假寐了一会儿,忍不住往林燕芝的方向偷偷半睁一眼,入目的却是她正靠在二弟的肩上睡着,还似感舒适的如小猫般蹭了两下。 见此,想提醒一声却又不忍心叫醒她,心头开始泛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让他很不舒服。 盯着那嘴角含笑地看她的二弟,突然就很想把他给丢出车外…… 直到马车回到城内停好,秦天泽才拉开她,托住她的头正要轻声唤醒时,已下车的秦天安从外用扇骨敲了敲窗框:“快醒醒,带你去见见世面。” 林燕芝被吵得蹙着眉睁开双眼,上司那俊脸此刻竟近在她眼前,侧头一看她居然还让他以手作枕,吓得她立马坐正:“臣、臣知罪。” “林大人何罪之有?” “臣一时错把殿下当玉枕,冒犯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她这话一出,车里车外的两位少年同时一顿。 “你冒犯的不是我。”淡漠的语调中似带有一丝别的意味。 “你的玉枕是我!”一把君子扇带着怒意地掀开窗帘。 正后怕的林燕芝被这同时而出的两声搞懵了,没听清,故也不明白两人这是什么神情,只呆呆的来回地看着他们。 秦天泽却不悦的直盯着秦天安:“二弟言词愈发无当了。” 什么叫她的玉枕是他? 叫旁人听到必生误会,损害到她的名节。 秦天安不敢与他作对,便想回到车里把林燕芝给抓下来好好说说他这玉枕一路上的功劳,却被秦天泽先一步堵在车凳前上不去。 最后他只能撇着嘴,哼了一声自顾自地走了,却又见身后无人跟着,便又灰溜溜地走了回来说:“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忽然又起了劲一脸贼笑的对秦天泽说,“大哥等下多吃点,吃饱了今晚才有力气……” “走吧,林公子也饿了。”秦天泽皱眉打断了他那引人遐想的话。 一行人到了盛东街规模不大,饭菜却是最好的广聚茶楼,因没有雅座只能坐在了大堂角落处。 “哎,听说了吗?这次雁州水患伤亡甚重,朝庭拨了好大一笔款账灾。” “早就听说了,只是雁州本就时有水灾,按理说那边的官史经验老道,这次怎么会弄成这样?” “你们说……会不会是宁王在背后……” “别乱说!忘了当初南怀可是靠宁王拼死才保下的吗,而且这么多年,陛下和宁王兄友弟恭的,不可能会是你说的那样。” 隔壁桌的讨论声入了他们的耳朵,林燕芝见兄弟俩听得入神都忘了夹菜,便好心的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块鸡腿,自己则吃着鸡翅。 待他们听完,秦天安挑眉啃了口鸡腿后说:“大哥,你说皇叔他……” “食不言。”说完秦天泽把鸡腿又夹到林燕芝碗里。 然后秦天安就没再说话,果真安静地吃了起来。 一顿饱食后,他看了看天色,见林燕芝还在吃,就想逗逗她:“林公子你慢慢吃,小爷要带大哥去别的地方了,你吃好了就先回去吧。” 林燕芝一听,忙吞下嘴里的菜,着急道:“二公子,我得跟着!” 见秦天安不松口,她转头把目光投向另一方:“大公子……” 秦天泽听着这软软的一声,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自觉地点了头。 林燕芝乐道:“大公子都准许了,事不宜迟,二公子快带路吧!” 第十二章 不是这里的林燕芝 秦天安只好带着他们来到了盛京晚上最为热闹,名气最响的青楼——浮霄阁。 三层高的楼,满是莺语灯红。 林燕芝瞧着入门处挂着的两句话“忘忧解语卧花间,纵情酌饮渡长夜”心道:这潜台词不就是公子来啊! “公子来啊!” 不知谁说的这句话,林燕芝立马转头定睛一看,原来是两位骚首弄姿的姑娘在拉着秦天泽兄弟俩进去,见没人来拉她,正要抬步跟上时却被人拦了下来。 门前的护卫双手抱臂看着林燕芝:“这位小公子怕是去错地方了。” 林燕芝不乐意了:“别看我小,我大着呢!”真是的,她灵魂都二十七了。 护卫抽搐着嘴角下意识地看向她身下,心想:真的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识到,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女子,居然还装成男子来寻花问柳…… 林燕芝嚷嚷说:“看哪呢你!” 她这一嚷,把秦天泽兄弟俩给嚷了回来,秦天泽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噘着嘴委屈地说:“大公子,这人不让我进去,嫌我小还往我身上瞧。” 护卫一听,无语得快晕了过去,一股脑地摇头摆手,忙说:“不是,您误会了,小的不让您进不是因为您小,而是咱们这只招待男宾。”你一女的来这是要干什么?! 本来听见林燕芝的话后,想上前揪人的秦天安这下只冷冷地盯着那护卫,用扇子指向自己:“知道小爷是谁?” “知、知道……” “知道还不快滚!小爷想带进来的人谁敢拦?!” 护卫立马听话地滚到一边去,哭丧着脸想:今夜就不该替兄弟值班!也怪自己没眼色,这二皇子带来的人肯定也是自己惹不得的人物。 这时,一位浓妆艳抹的老鸨甩着手绢,讨好地上前:“哎哟!秦公子大驾,不要说是带一个小公子,再来十个都行,来来来,今晚定叫公子们尽兴而归!正好柳歆姑娘今晚准备了新舞呢……” 林燕芝随着一同入内,入眼看到的便是大厅前方搭起了一个大舞台,台下放了好几张四方桌,桌前都坐满了男女,有的衣襟大开地搂着女子,有的则满脸通红的被女子逗着劝饮。 忽然,一只衣袖挡在了她的眼前,耳边传入一把清润的声音:“别乱看。” 她这次却没依言,一会踮脚一会矮身,妄图能多看几眼,然而都被那烟灰色的衣袖给挡个正着,最后便放弃了,目不斜视地进了雅间。 “把小爷惯爱喝的呈上来”秦天安抱臂,手中的扇拍了下肩膀又说,“再备一壶花茶。” 老鸨赶忙吩咐了下去,然后看着那一直以书遮脸的公子,一时拿不准,便笑容满面地问向了秦天安:“秦公子今日带的这新友可有喜欢什么类型的?我这就去叫几个来给公子挑选。” 秦天安把一沓银票放在桌上说:“身材好的美人都叫过来。”看了眼林燕芝,又补了句:“身材一般的也行,只要能入了他眼的,把他伺候好的,都可。” 不一会儿,房中便站满了各种身姿的女子扭着纤腰在巧言笑语。 “公子,你瞧瞧奴家,奴家美不美嘛?” “公子,看我,奴家弹的琴可好听呢。” 也有站得如闺阁千金般,故作姿态的说:“能服伺公子乃妾身所幸。” 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往秦天泽那围了过去,皆因前头已经跟她们说过今晚主要伺候的人是他。 林燕芝很识趣地要起身把位置让给那些莺莺燕燕,却被秦天泽一把按下附耳说:“她们熏得我头疼,林大人坐着别动好去去味。” 林燕芝暗付:这是把她当成空气净化器了?不过她们的脂粉味也确实浓得让人头晕。 尝了一口花茶,入口才知里面加了桂花糖,顿时腻得她想吐,便悄悄地拿起一酒壶斟了一杯喝。 独坐一旁的秦天安见他大哥全然不为所动,甚至好像脸色愈加不好,便扬声说:“去把柳歆叫来吧。” “秦公子,柳姐姐正准备等下上台献舞呢。” “等下不知又有多少人掏出家财只为能博得姐姐一笑呢。” “羡慕吧,那就是头牌才有的待遇。” 莺莺燕燕开始吱吱喳喳了起来,林燕芝听着也想出去瞧一瞧古代的头牌跟电视剧里演的是不是差不多。 秦天安已率先起身问了句:“林公子一起?” 她看向了秦天泽,得他首肯后便屁颠屁颠地跟了出去。 有的姑娘见他身旁位置空了,便大着胆子想坐下,却被他剜了一眼:“请各位姑娘一旁站好,本公子喜静。” 台上的老鸨咧着那张涂得艳红的嘴说:“现在,我们的柳歆姑娘将为大家献上一舞,一舞过后价高者将可与她共饮同乐。” 此话一出,台下公子大爷纷纷直了眼屏息等着。 琴声缓缓地流出,一位身姿妙曼,五官浓艳,穿着一身薄纱的绝等美人姗姗而来,在台上站好后,以袖遮脸,只剩那一双带着风情的眉眼看向众人。 随着“锵”的一声,美人手一挥,另一手自身后伸出一把剑来。 竟是舞剑! 这剑一出刺得台下的看众也热血沸腾了起来,见她苍劲有力地舞出一招一式但转身间又变得轻盈灵巧,不要说那些男子,就连林燕芝也看得入迷。 “燕芝想不想尝一尝一掷千金的快乐?” 耳边响起的那声,甚是蛊惑,林燕芝禁不住地点了点头,又听见他说:“那燕芝可得回我一物。” “何物?”目光不舍地从台上移开,看着他问。 “我还未想好,先欠着吧,等想到时再向燕芝讨要。”说完也不等她反应,手中的扇就已托住她的下颔转了个方向:“看,他们要开始了。” 老鸨的一句“各位请出价”后众人喊价声四起,数额很快就到了九百两、九百二十两、九百五十两…… “一千两。” 千两一出,叫价的开始静默了起来,大多都在斟酌着要不要继续喊价。 “黄金。” 同一把声音又再次响起,惹得全场哗然,纷纷去寻那声音的主人。 沉浸在花钱的快乐,飘飘然的林燕芝还没来得及享受一把万众瞩目的土豪感觉,就被人拉进了房里。 秦天泽把她领回座位上,即靠近悄声说:“林大人哪来的千两黄金,可知这种地方喊价不出的后果?” “殿下放心,二皇子说替臣给了。” “……要钱大可找本宫,先不说这,你可知刚若是被人认出的后果?” 林燕芝听完他这句话后,思考片刻,便惶恐地说:“臣知错!”说完斟了杯酒压压惊,“臣一时忘形,差点连累殿下,请殿下开恩!” 还未来得及听到秦天泽的开恩,她自己就“咚”地一声,醉倒在桌上。 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到原主这酒量竟这么差,醉前的一刻还惋惜自己发挥不了在原世界里各种应酬而练就出来的千杯不醉。 秦天安解决外面的骚动后进来,见状问:“大哥,她这是?” 却见林燕芝突然又板起身来,小脸红通通的,笑嘻嘻地站了起来,走向了那群莺莺燕燕。 她拎起其中一个的手高举着;“来!摇起来!都给我嗨起来!音乐呢?”又搂着另一个说,“跳起来!” 接着,似撞邪了般在那边自己蹦了起来,一会扭动着腰肢一会甩起了头,双手合并举过头顶转了起来说:“姐姐教你们摇花手。” 秦天泽见秦天安看得入神,把书一丢,上前控制着她好声好气地说:“林大人,快停下。”然后又转头喝道:“都出去!” 秦天安连忙从傻眼中清醒了过来,指挥着她们离开。 待他招来老鸨吩咐好后,正要回身进屋却见他大哥冷眼盯着他,仿佛他要敢踏进来一脚就把他那脚给卸了,最后他只能摸摸鼻子走了,还很乖巧地把门带上。 秦天泽见眼前的人还在嚷嚷着“别走啊,继续玩”便腾出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小脸:“林大人,醒醒。” 林燕芝扯开后,摇摇晃晃地站着,手指着他:“我清醒着呢,不清醒的人是你!” “……” “给你弄了一堆美女你瞧都不瞧一眼,你说你,怎么偏偏就喜欢上男人了呢?喜欢男人其实也没什么,但你是太子啊!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我人头落地的?来!让我看看你这大脑袋里装的都是啥……”说完踮起脚尖,上手扒拉起他的头发来。 她扒着扒着,一个重心不稳,瘫倒在他身上,头搁在他肩上,饱满的小嘴正贴在他的耳垂,嘟囔着什么一啄一啄的。 秦天泽被啄得耳朵换了颜色,那滚烫的红甚至还蔓延到脖子去,他全身倏然一阵酥麻直冲头顶,脑海里“啪”的一声,像有什么断了,使他一片空白,结结巴巴道:“你﹑你误、误会了,我没有喜欢男子……” 未待他说完,林燕芝就把他给拨开,步履不稳地走向床边,正要脱下外衣,秦天泽一个箭步把她直接塞进被窝里,两手死死压住被子,待她不再动弹乖乖的平躺后才松了口气,接着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看她。 他喃喃道:“林大人,你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一点都不像从前的你。现在这般的你——” “很好。” 林燕芝翻了个身,傻笑着迷离地看他:“因为我是林燕芝啊!睡醒却成了林大人,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抽出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这里,不是这里的林燕芝,是我。” 她把手一伸,将秦天泽拉近了一些,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林﹑燕﹑芝。” 似又想到了什么,冷不防的,她伸出一指,按在了他的唇瓣上,“嘘……你不要说出去哈,我怕被别人知道了,会被当成女巫给绑去烧了,那太可怕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但声音太小,他听不清。 待他消化完她的话,瞪大了眼,薄唇微张着,他虽听不懂何为女巫,但她说了醒来就成了林大人,再结合她刚才发的酒疯,他便明白了—— 她体内装着的魂魄不是原来的林燕芝! 这的确能解释她突然的痊愈,她的性情大变等这一切的反常,一向觉得鬼神一事乃无稽之谈的秦天泽今夜却被他的言官颠覆了认知。 他握住那捏住他嘴唇玩的小手,捋了下她额间的发丝,点头郑重地说:“燕芝放心,我秦天泽保证绝不告知旁人。” …… 第十三章 挨了板子 “殿下,属下刚接到线报说雁州那边似有怪异。” “雁州……派人留意一下皇叔最近可有不妥。” “是,殿下。还有一事,属下方才发现温大人在门外张望。” “苏丞相的人……无妨,这浮霄阁是……” 酒醒过后,断片了的林燕芝还未忆起自己为何躺在了床上,便听到两把声音在说着什么,悄悄睁起一眼缝,竟看到白天在画舫上看到的那位小厮,这会在抱拳跟她的太子上司说了声“属下领命”便从窗户那走了。 果然,电视剧诚不欺我,高手都不爱正经走路,就喜欢上窜下跳飞来飞去的。 不过她还真没想到……这么说,那尧姑娘也是她的同事咯。 忽然,秦天泽转过身来想要看看床上的人儿醒了没有。 见她抱着被仍旧沉浸在梦乡里,小嘴还吧唧了两下说着絮语,他摇了下头浅笑着搬弄了几下又背过身回去了。 雖說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但林燕芝则是想被叫醒才装睡,可她那上司非但不扯她起来还把她放平,甚至还好心的给她掖好被子,然后又看书去了,一派悠闲的样子。 表面酣睡的林燕芝内心哭笑不得,只好哼唧了几下,缓缓睁开眼:“殿下?” “醒了?可有不适?” “有些许头痛,并无大碍。殿下,臣醉酒后可有不妥之举?” 秦天泽想了下,微笑说:“没有,你醉了之后就自己走到床上睡去了。” 林燕芝听完心想:果然,自己的酒品那是一等一的好啊。 她下床往房门走:“殿下,趁宫门未关……”正要开门时,却被一只手轻轻地按住了门板,门板上多了一团影子,她身后男子温热的气息慢慢笼罩了她。 “关了,再有一个时辰便是三更天,你且多睡一会儿,到了时辰我再来叫你。”说完才绕过她,打开门走了。 身为一个听话的社畜,她当真又爬回去睡了。 …… 大殿外,秦天安神清气爽地跟她打着招呼,突然屏住了呼吸问:“林大人昨晚没沐浴?” 她闻了下衣袖,确实一股子脂粉味和酒味。 众朝臣当下便忍不了了,明晃晃地远离着她:这林大人比他们这些男子还不讲究,拉了一晚上都不洗,身上那味闻着实在令人呕心想吐。 林燕芝也懒得理他们,随着老皇帝到来大家都跟着进了大殿。 朝会一如既往的精彩,只是这精彩点随着温大人的话,落在了她的身上。 温大人出列躬身:“陛下,臣有事要奏,昨夜,林大人进了浮宵阁后整夜未出,既身为谏命使却又不知检点,这如何能规劝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不单是其他朝臣连老皇帝都讶然:去青楼?她一女子总不可能是去青楼寻欢作乐吧? 温大人又说:“我朝官员若是如此行径,按律得仗二十,罚俸半年。” 林燕芝这下直跪在地,还没说什么,秦天安却先跳了出来,秦天泽见他动作,来不及阻止,心中暗叫不好! 只见他施施然地说:“是我一时兴起硬拉她去的,没成想竟被人拿出来做文章,既如此,这板子我替她受了。” 二皇子这话比听到她去青楼更为震撼,一时引起众人哗然。 林燕芝霎时汗湿衣衫,她虽感动二皇子的有心维护,但偏偏就是因为他,只怕她今日更逃不过这一顿打了。 就说,一男一女,太子言官和别的皇子,先不说是去哪,单单凑在一起都会引人猜想,更不用说他还要替她受罚。 果不其然…… 高座上,老皇帝的神色一暗,沉声说:“此话当真?” “父皇,此事乃一场误会,昨日儿臣也同在,二弟也只是想替我隐瞒才担下。”秦天泽连忙躬身说。 “太子本就洁身自好,想必只是被人教唆,一时好奇。然而,林大人身为谏命使却不加劝阻还一同前去,更该受罚。”蓄着胡须的苏丞相突然也加了一嘴。 林燕芝很想问他们:原主是跟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怨吗?就算有,有本事找原主算账去啊! 老皇帝沉吟片刻,正要一锤定声时,只见秦天泽身子弯得更低说:“父皇,就算要罚,她是儿臣宫里的人,希望父皇交由儿臣处理。” “也好,朕就看看太子要怎么处理?” “罚奉半年。” 等了一会儿,温大人没听到有下文便忍不住说:“殿下,只罚奉怕是不足以服众。” “……仗十。”他挺直腰身,眼底明晃晃地透着不容再议的意思,直盯向温大人。 “就如此吧,林谏命以后定要克守己任。”老皇帝适时发话。 林燕芝苦着脸,心口不一地说:“谢陛下开恩,臣定自思,今后更加尽心尽责!” 朝会也到此结束。 殿外,二皇子神色阴沉地盯着温大人。 原来昨晚说的定当没见到,只是在敷衍他,好于今日弄这一出…… 温大人么?真是好得很啊! 感受不到二皇子怒火的温大人正被同僚拉着问:“温大人今日是何故突然针对起林大人了?” 他望着天际,答非所问:“苏相之女,天生贵命。” 同僚一听,便明白了。 另一边,林燕芝回到东宫后就被人架在长板椅上。 程东蹲在她边上小声说:“林大人,咱们就做做样子给外面的人看,不会真打,请大人放心。”完了还偷偷指向了那敞开的大门。 林燕芝感激地看着他,心道:搞好同事关系果然还是重要的! 但就在林燕芝配合着“唉哟唉哟”地惨叫时,皇后忽然来此,气呼呼地说:“给本宫狠狠地打!原来是你好磨镜,太子才受你渲染。” 她一听,心里冤得很…… 明明是你命令你的小儿子带你的好大儿去的,她只不过好奇跟去而已,怎么就变成是她百合了?! 实打实的六板过后,林燕芝趴在地上带着哭腔说:“皇后娘娘明鉴,臣只是跟着二皇子想一同引导太子回到正轨,臣对磨镜并无兴趣。” “当真?那本宫怎么听闻你抓住那些女子不放,还、还左拥右抱!” 感到冤上冤的她,这会是真的想哭了。 天爷哦!还左拥右抱,她什么时候了?! “那只是以讹传讹,无中生有罢了,恳请皇后娘娘莫要听信了,臣愿以性命保证。”说完她便高高地举起双手又一下狠狠砸在地面,趴着拜起皇后来。 皇后见状也就信了,好像也想起了本就是她的主意,不好意思的叫李嬷嬷去拿上好的伤药给她,然后问:“那太子昨晚可有瞧上的?” 林燕芝保持姿势:“臣无能,还请皇后娘娘早日选定太子妃。” 皇后一听便不淡定了,急忙移驾回宫去了。 秦天泽刚从老皇帝那回来,见她如围猎时那些中箭的动物般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连忙去扶她起来,又见她臀上的衣裙和手上都渗出了血,便神色不好了。 “本宫不是吩咐过了,为何还会伤着林大人?” 林燕芝想回他:问你妈去。 但得知原是他交代的不伤她,这才掐熄了念头。 程东焦急地躬身说明了情况,秦天泽换上了愧色说:“都是我的错。”然后招手示意宫婢扶好她。 “殿下有何错,莫要如此说,臣惶恐。”扯不出微笑来的林燕芝最后由着宫婢扶着回到了清君苑。 本来还在擦桌面的桃杏一见自家大人一副惨样,吓得丢开抹布,上前小心翼翼地扶林燕芝上床趴卧好,再打开刚才那宫婢给的伤药,一边轻轻给她涂上去,生怕又给她弄疼了,一边泫然欲泣说着恨不得替她挨板子。 林燕芝忍不住打趣说:“桃杏待我真好啊!” 桃杏理所当然地回:“奴婢这命是大人给的,此生定当报答大人恩情。” 她不知原主和桃杏还有这渊源,便来了兴趣:“嗯?” 桃杏一拍脑袋:“瞧奴婢笨得,忘了大人不记得了,当初奴婢在东宫被宵小反过来污蔑说奴婢偷运宫中之物出去倒卖,本就要被拖去刑役处,幸得大人施以援手,跟太子殿下说了奴婢一事才得以还奴婢清白捡回了一命。” “你既是东宫之人,为何又会在我这?” “奴婢听闻大人独自在此,无人照顾起居,就壮着胆子求到殿下跟前,殿下仁厚,非但没责罚还遂了奴婢的意愿。” 看着林燕芝那红肿的臂,桃杏又去寻了条透薄的纱巾仔细盖上,红着那双蓄满泪水的眼框说:“大人以后若是再挨罚,尽管往奴婢身上推,大人体弱不比奴婢身糙骨硬,奴婢受得住的。”忍不住贬了一下,“奴婢此生只愿大人好好的。” 林燕芝接住了那落在眼前的泪珠,其份量之重让她的手忍不住抖了抖,心也跟着颤了颤。 第一次有人这样跟她说…… 虽然理智在告诉她这片赤诚是给原主的,但她的感性却在羡慕渴求着,于是,她便忍不住把它给取走了。 她攥着衣袖印了印桃杏脸上的泪痕:“傻丫头,我既是你的大人,定是护你的那个,怎能反叫你替我受过,况且有些事,你代不了我去承受。大人我啊也希望桃杏能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大人……” “好啦,别哭了,想不想让你大人高兴?想的话,我教你做一种叫土豆片的零嘴,我这时候若是能吃到,多挨几下板子也是值了。” 桃杏听完终于笑了出来:“大人别乱说,您把做法告诉奴婢,奴婢这就去做。” 不得不说桃杏做饭的确颇有天赋,之前的膳食都是她在院里的小厨房亲手所煮,那味道比昨日去的广聚茶楼更佳。 她刚也只是大概说了做法,桃杏便做出来了,一点都不比原世界机器加工出来的差…… 第十四章 一个两个都上火了 懿安宫里,苏丞相刚踏入,坐立难安的皇后便迫不及待上前相迎:“哥哥。” 苏丞相规矩地拱手道:“臣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一脸着急,虚扶起他的手说:“哥哥,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多礼,今日请哥哥来是想问嫣然她意下如何?” “娘娘安心,嫣然幼时早已知晓,且她向来听话,又与太子自幼认识,当是愿意入官伴在殿下身侧。” “如此甚好,不若……明日就让嫣然入宫一趟。我也久未见到这侄女,还记得她上次进宫时,身量才到我腰间,抱着我手一股劲地喊着姑母,那撒娇的小模样,真叫人甚是怀念。” 苏丞相想起昨日家中后宅发生的事,有点头痛:“能得娘娘喜欢是她的福分,只恐怕进宫一事要缓上几天了,嫣然最近感染了风寒,虽得静养。” 刚坐到矮榻上正要饮茶的皇后,顿时又放下茶盏,身子前倾问:“可要紧?要不要让太医去瞧瞧?”转头又对李嬷嬷吩咐,“嬷嬷去备一些补品让哥哥带回去给嫣然。” “谢娘娘关心,嫣然并无大碍,休养几天就好了,娘娘,臣有一事不知该不该……” 他拱着手遮掩着眸中的一丝不自然。 “你我兄妹二人还有什么不能说?” “乐盈能不能也一同……” “萧氏之女吗?” “她也是你的侄女,不是哥哥偏心,哥哥只是想着万一太子不喜欢嫣然的性子,更喜乐盈那样活泼的呢?” 关系到儿子的大事,皇后也动摇了起来,想了良久才说:“到时本宫会一同宣进宫。” “谢娘娘恩典。” 等了好一会,见她不再开口,苏丞相知道皇后妹妹这是在跟他闹情绪,多少年了,尽管他替萧氏说了多少好话,她还是不肯接纳,别说嫂嫂,连一声苏夫人都从未叫过,他也不想勉强这唯一的妹妹,弄得如今每次来说完了正事就相对无言,继续待着只会添加尴尬,只好说:“若无他事,臣便先行告退了。” 这次皇后却没起身,头也不抬,只淡淡道了句“哥哥慢走”又继续饮茶。 待苏丞相走后,李嬷嬷便上前劝说:“娘娘何必与大人置气。” “嬷嬷,本宫一听到那个萧氏,便想起嫂嫂是如何离了人世,偏生哥哥不信是她害的,还把她接进府中续弦,如今还想替她的女儿争个机会,我这心中的郁气就下不去!” “娘娘,大人的话也不无道理,如今不管是萧氏之女还是哪个,只要能把太子拉回即可,况且将来都在娘娘的眼皮子底下不是?” 皇后叹声说:“所以本宫才答应了,如果泽儿真中意了那个苏乐盈……”眼放精光,轻哼一声,“她要真入了这宫墙,正好,也让本宫叫她好好重新做人!” 此时,墨华轩内的秦天泽却在挥笔疾书。 上面入目的一字一句都在说他既身为太子却只顾一己之私,不知自持自重,罔顾后果,累及他人,如何的不该。 宣纸上,有力地染下最后一笔结束了这一大篇文章,却难结他心中的愧意,愤色。 看着那一张张写满了字的自省书,他封好后叫程东拿去呈给父皇又叫他去拿条鞭子来。 程东大惊,不知殿下想做什么,他又该当如何时,窗外响起了池远的声音:“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全都列在这了。” 程东连忙去接了过来呈上。 秦天泽看着上面那一行行的字,冷哼了声:“好一个不知检点!本宫明日就看看如此行径又当如何责罚才足以服众!” 刚还在手上的折子被他一下砸在了桌面。 然后,他见程东仍未取来鞭子,也不为难他,自己去书架上取出了一教尺,径自离开。 程东忙叫池远跟上拦着点,免得主子伤着自己。 “殿下要做什么,我们做属下的应当支持不得阻拦,殿下没吩咐的,我们不该擅自行动。” 池远丢下这句话后,也就离开了。 程东跳脚,如此榆木脑袋的人当暗卫之首真的好吗?殿下要是突发奇想要砍自己,他是不是也会把手中那把大刀呈上支持?! 呸呸呸!他在想什么?! 在程东忙着打自己嘴巴的时间,秦天泽已经到了清君苑。 林燕芝趴在床上,正要拿起桃杏新出锅的土豆片吃。 忽然,太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燕芝,本宫现可方便进来?” 她和桃杏立马对视了下,桃杏连忙走到门前说:“奴婢惶恐,烦请殿下稍候片刻。”接着就去柜子里拿了套衣裳给她穿好。 待无不妥后,林燕芝便由桃杏的搀扶下,慢慢挪到门前打开了门,还没来及施礼,整个人就凌空而起,她下意识抓住了身旁那片衣襟。 秦天泽被她一带,脖子向前倾了点,两人间的距离瞬间近了些,四目相看,空气一时凝结,两人仿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直到—— “燕芝!你可是伤到体内了?” “啊?并无。” “那为何出了鼻血?” 林燕芝转头看向那盘土豆片小声说:“臣有点上火。” 她刚吃完了两盘,真该听桃杏的劝说,这玩意不能多吃。 秦天泽见状却误以为她是见到他气得心火上涌,连忙快步前行,将她小心放回床上:“燕芝有伤在身,不必在意规矩。”掏出袖中教尺放在枕边,“此伤因我而起,伤有多重,燕芝你便用此还在本宫身上,化去心中之气。” 他说完把身子转了个方向坐下,背对着她。 林燕芝看了好一会,眼前那绷直的后背依旧不动分毫地等着,她手抖着拿起那教尺。 跃跃一试。 原世界里,她心中就无时不在各种的花式殴打上司,再说—— 谁有这么个机会让当朝太子自己送上门来讨打? 亢奋之下,教尺正要落下时,这回理智和感性都在拼命地拉着她大喊:别啊! 这要是真打了下去,被人知道了会不会又要说她以下犯上,又抓她去挨一顿板子或是直接砍了她的头? 思及此,她害怕,她怂了。 最后把教尺一丢,镇静地说:“殿下不必如此,此事本就是臣自己要跟去的。” “燕芝,是本宫……” 林燕芝怕自己定力不足真下了手,不欲跟他多扯,突然灵机一动,问:“臣抖胆,能否请殿下替臣把那盘零嘴全吃了?桃杏一番辛劳,然而臣有伤在身又不好浪费。” 秦天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愣,然后依言去拿起了一块:“本官从未见过这样的零嘴,这是?” “此物名叫土豆片,顾名思义,土豆切片所制,乃臣家乡独有,也是臣最爱吃的。” “燕芝的家乡……”秦天泽沉吟了一句,便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香脆可口,就是—— 辣! 见他呼吸一滞,林燕芝心中坏笑了起来,其实在广聚茶楼时她就发现这个上司吃不了辣。 脸上却关切地问:“如何?殿下可喜欢?” 秦天泽想到这是她爱吃的,口感也确是可以,便说:“确实不错,本宫亦甚喜。” “殿下能喜臣所喜之物,臣亦心中欢喜。” 他瞧着她目光似星莹莹闪闪,满脸的笑意期盼地看他,当下便硬逼着自己又拿了一片咽下。 最后一片吃完,他再也坐不住,忍着不适嘱咐她好生休养后匆匆起身走了。 门外,得知太子去了清君苑的程东正候着,见主子出来便连忙上前,却发现他满脸潮红轻喘着气,嘴巴红肿微微张开。 程东心中的愕然顿时如海浪翻滚直把他给卷走了。 殿下和林大人两人在房中做了什么? 该不会…… 如此想着,程东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已关上的房门。 桃杏进门看到自家大人正搥枕憋笑着,又见盘上的零嘴全没了,忍不住说:“大人竟全吃了?那这几日大人只能吃清淡些。” “啊?不、不是我吃的,是……” 林燕芝把刚才的事说给了桃杏,引得桃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墙外,跃进了一身影,无声地走到房门前,正想叩门而进时,却听见房内笑声连连。 “大人,奴婢还是先替您脱下衣裤,您这伤不能捂着。” 那身影当下便止住了动作。 “大人,这处的药好像被沾去了不少,奴婢这就给您重新上一遍……大人您这莹白细腻的,要是留疤了该如何是好,万一以后大人的夫君瞧见不喜。” “哈,难不成他还能掀开我衣裙看了屁股再决定娶不娶?” “不是,就、就是大人以后跟夫婿那、那什么的时候。” “哦豁,桃杏你不得了啊!哪里学来的这些?不过,喜又如何,不喜又如何,身体是我的,我为何要在意他人的想法?况且我也未必会嫁人。” “可是……” 门外的人不好意思再听她们讨论下去,只把手中的玉瓶放在地上,又一跃而去了。 待桃杏弄好后,去开门窗通风时发现了那玉瓶,“咦”了一声拿给了自家大人。 林燕芝转动着手中的瓶子,看着那刻在瓶底下的扇凝思着。 这二皇子行事与太子对比的确是放荡不羁了点,但或许比别的纨绔已经要好得多? 其实说他好美人倒也没听见他跟哪一位女子有过什么传闻。 而他护着原主的心却是真的。 看来是她偏见了。 是夜,墨华轩的桌案前,太子又在那洋洋洒洒地在折子上写着什么。 这时,程东捧着托盘说:“殿下,桃杏来还……” “放在一旁。” 正忙着的秦天泽随口回了句,又埋头继续写着。 程东看了眼周围,只得把托盘放在桌案的右侧后规矩站好。 过了两刻钟后,秦天泽满意地看着折子点了点头,终于肯放下手中的笔,想要拿起茶盏时,却抓起了一迭布料,一条细长白布掉落在地。 他弯腰捡起时,鼻腔一股热流涌出。 伸手一摸,鲜红的血便印在了他的指上。 看来…… 他也上火了。 而一旁的程东则瞪大了眼,想不到仅仅一条裹胸用的布条威力便如此之大,居然能让主子方刚的血气上涌而出,当下他更是觉得林大人的前途大着,估计能让自家主子从歪路回来的暂时也只有林大人了。 于是在他的心中,对林燕芝也愈发地恭敬了起来。 第十五章 何为喜欢 翌日,高座上的老皇帝眉宇间带着怒意,殿内的臣子们面面相觑,不知他们的陛下为何事而怒。见此,众人皆屏息着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怕被逮住撒气。 一时间,殿内气氛变得更肃穆。 终于,老皇帝开口点了名:“温大人,朕收到一奏本,你可知上面写了什么?” 温大人心中一激灵,眼珠子左右转动。 谁?!是谁不怀好意的向陛下写了他折子?奏的又是什么? 见他没反应,老皇帝大喝:“温常青!” 他立马回过神来,疾步到中央跪伏在地,脑子里在飞速地思考自己都做了什么事,嘴上哆嗦地喊着:“臣惶恐,求陛下明示。” 老皇帝大哼一声:“你女儿因妒买凶,生生毁去他人容貌,而你的好儿子纵马伤人后,还竟敢扬言天王老子都管不着!你的侄子则欺男霸女,好色成性,欺压商市,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要朕给你一一详说吗?!” “臣有罪!臣教管不善……” “你何止教管不善!你身为御史还纵容包庇,私下了了,朕看你家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的劣事你自己心中清楚。” 老皇帝虽心中大气,然而温常青却不能彻查,朝堂不宜动荡失衡…… 深吸了一气后又缓缓地说:“温常青革去官职,其子流放,其女送入庵堂永伴青灯,其余犯事亲众按律处置。” “谢陛下。”温常青叩拜了几下,脱下官帽外袍后再深深地躬了下身便由侍卫带出了大殿。 其余众人缩着身子,有的脸上透出了然﹑有的则是心虚,亦有不解的,唯有苏丞相直盯着太子。 太子回以人畜无害的一笑后,他也笑了。 殿下终于伸出了爪子,如此,甚好。 只是这爪子还是—— 不够锋利。 散朝后,与温常青交好的,心中虽余悸犹存却也忍不住唏嘘:昨日还在殿上上奏的人今日却成了被参的,甚至日后的朝堂上再也见不得其身影了。 “大哥还是手软了些。” 秦天安经过秦天泽身旁时,幽幽地说了一句。 “手软?” “他最后只是革了职,难道不是大哥心慈手软?” “二弟莫不是少听了他此生还儿女永缺身旁及族人受罪?而且这是父皇的判决,二弟若不赞同何不去父皇那言说?” 秦天安轻笑了声:“大哥,那些人自是罪有应得,只是温常青滴血未出,大哥若不手软,大可把他……” “二弟慎言,未查证之事岂能言出?” “大哥教训得对,是我失言了,还有事在身,如此,便先走了。” 看着他渐渐离开的身影,秦天泽愈来愈觉得,他二弟对燕芝在意的程度不止是新奇好玩,如其他纨绔般只是风流一会那么简单…… 心里突然一窒。 “必须阻挠他。” 心里有把声音在跟他如此说着。 那要是燕芝自己也愿意呢? “不可。” 那声音决然回答。 为何不可?是因为二弟不是她的良人?那谁才是? 愈想,那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感觉愈是溢出了心头,郁闷着的秦天泽慢慢地一步一步往东宫方向走着。 不知朝中发生了何事的林燕芝,此刻正舒服趴地在床上,床边的桃杏在给她按摩着,时不时的往她嘴里送去切好的苹果。 她边吃边跟桃杏调笑着,逗得她巧笑连连。 舒爽得如同电视剧里的昏君似的,就差没叫桃杏给她来段舞唱首曲子。 突然,门外传来一尖细声音:“皇后驾到——” 很快,又传来一声:“太子驾到——” 哦豁?!今天刮的什么风让这大小麻烦同时来?她慌忙给桃杏打了个眼色,把东西收拾好,便换上了副气若游丝的神色欲下床。 秦天泽见状,还未出声就听见皇后说:“林大人不必多礼,本宫只是来看望一下你,李嬷嬷。” 身旁的李嬷嬷立马指挥着宫人,不一会一些补品和绸缎便堆满在梳妆桌上。 “林大人可好些?” 皇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害林燕芝感觉下一秒似要扯开她的衣裙亲自查看,连忙回了句:“回娘娘,臣已好些了,再养两三天便可。” 皇后笑意堆在了脸上:“如此甚好。” 然后就一副“你快问我甚好什么?快问啊!”的表睛看着她。 她便问了:“娘娘可是有舒心事?” “林大人说中了,本宫打算过几日召苏丞相之女……”顿了顿,把谈话的目标人物换向了秦天泽,“就是泽儿你的表妹嫣然,到时候你可得替本宫好好招待她。” 秦天泽愣了下:“嫣然表妹?既是母后召她,母后为何不亲自招待?” “本宫那日没空。” “既没空何不改日,待母后得闲再召?” 皇后一听,快要跳起脚来指着哭诉他不懂娘心。 林燕芝瞧对这对母子,好奇心又蹦了起来。 电视剧里,表哥表妹什么的……哇哈!不得了不得了。 当下便脱口而出:“可是娘娘钟意的太子妃人选?” 皇后似找着了知己:“本宫也不藏着掖着了,没错,嫣然正是本宫心中属意之人,她生性淳良,温婉贤淑,正是太子妃的不二之人,泽儿你幼时与她也曾一起玩乐,她装新娘你装新郎那逗趣的模样,本宫至今还记着。” 秦天泽蹙眉:“为何儿臣不记得儿时有过这一段?” 心虚的皇后理直气壮地说:“那是你忘了,反正本宫知道你见着了定会喜欢。” 喜欢? 何为喜欢? 心里的疑问生出,不知为何奏天泽的眼珠子自主的想往床上的人看。 皇后却先他一步,给林燕芝使了个眼色。 会意的她马上接口说:“既然娘娘苦心安排了,殿下不若应下,或许嫣然娘姑当真会是您的心头之人。” 秦天泽见他的言官开口了,便低头细想了一下后,依旧蹙着眉,嘴上却是应了下来。 皇后见达到了目的,心中乐开了花,脸上笑意更浓:“如此甚好,泽儿现在随本宫一同回去用膳后本宫再与你详谈详谈。” 秦天泽本来只是心中郁闷不解,不知不觉走到了这,未曾想母后也来了,只好一同去看望林燕芝,待到现在却未能与她说上两句。 最后,心里的郁闷变得更浓的秦天泽就这样被皇后给带走了。 见众人都离开,屋内又清静回来的林燕芝正想又享受昏君待遇时,李嬷嬷折返了回来,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林大人,皇后有话着老奴跟大人说一声。” 上次李嬷嬷给她带来的阴影又被勾起,深谙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 “嫣然小姐进宫那日,还有位乐盈姑娘也一同。当然,太子妃之位只能是属于嫣然小姐,只是,皇后娘娘盼着太子日后能与嫣然小姐琴瑟和鸣,故请大人定必从旁竭力相助使其入了殿下的眼。” 李嬷嬷说完,又走到梳妆桌边:“若大人袖手旁观,那……” 只见她伸手从那一匹匹的绸缎中抽出了一物—— 一条白得刺眼的长布。 林燕芝被激得全身发抖,话都说得嗑嗑巴巴的:“烦、烦请李嬷嬷代为转、转告,臣定竭尽全、全力!” 李嬷嬷把它放在她的枕边后,再嘱咐了一句不可让太子得知此事,见林燕芝不住地点头后,便满意地离开。 桃杏立马扑向了床边,眸中带有水光,抚着床上那抖着的人:“大人别怕。” 林燕芝扯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不知是在跟自己还是跟她说:“不、不怕,咱不怕哈,咱不怕……” 桃杏见自家大人被吓得用被窝裹紧了自己,只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便更心疼着她。 不想她继续被那条白凌吓着,于是把它一把扯走,离开了屋子,将它放在了自己的小房间里。 如此凶煞之物,既丢不得毁不了,那就留在她这吧,她不怕! …… 两日后,伤好复工的林燕芝在墨华轩内自己的座位上“咔嚓咔嚓”地吃着零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化悲愤为食量。 每每想起李嬷嬷抽出白凌的那场景,林燕芝下嘴的力度更甚了。 秦天泽被那声音吵得无奈,走了过去,见她如小兔般吃着,甚是可爱,便忍不住逗她说:“再吃下去,当心又要流鼻血了。” 他拿开了那盘土豆片,扯过一张宣纸:“燕芝若是无聊,何不写写画画?” 说完就塞了枝毛笔给她,却见她脸有难色地盯着看迟迟不动手,执笔的姿势亦甚是奇异。 莫非……燕芝的家乡没有笔这种东西? 如此想着,秦天泽便一手握着她那执笔的手纠正了起来,另一手撑在椅背,半圈着她,弯腰说:“其实本宫早就想跟燕芝你说,你那手字得重新练练。” 他那手仍旧握着她的,带着她一笔一划在纸上留下了三个字。 秦天泽。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当苍劲有力。” 想了想,又写下了林燕芝三个字。 “拐弯处当游刃有余。” 秦天泽看着纸上那六个字,一时入了神,不自觉的又下了笔,纸上刚出现了士口,正要继续往下写时,林燕好笑地说:“殿下,错了。” “错了?” “殿下不是想写土豆片?这土字下横比上横短了,而豆字则是少写了一横。” 秦天泽迷茫地看着纸上的字。 原来他是想写土豆片? 还是要写喜…… 霎时,他回过神来,似触电般松开了手,直起身挪了一小步,却又柔和地说:“本宫那里有一些字帖,这就叫程东拿来给你临摹,本宫相信不用多久你定能拿出一手好字来。” 林燕芝虽不明白她上司这抽的是什么风,但一听到他说了什么,小脸立马皱得像苦瓜:“谢殿下,只是臣现在能不能不写?” 他想了想,怕她无聊又吃了起来,上火了就不好,便问:“可以,那燕芝可有想做的事?” 她这下便想起了,忍不住雀跃开口:“殿下可还记得上次出游,曾说过要教臣武功?” 他笑说:“记得,本宫从不失诺,只是本宫打算给你另找个更方便教你的师父。”不想她失了那份雀跃,又说,“要不,本宫先带你去骑马?” 第十六章 得了匹小黑马又见到那姑娘 换上从秦天泽那领的有点宽大的银白骑装,头发束成高马尾的林燕芝还特地将眉毛画浓了些,一张小脸瞬间添了几分英气,装扮好后就逼不及待的,一步三蹦地又回到了外殿门外。 秦天泽早换好装束,在内殿后门等不到人,被程东一提醒,这才连忙走去外殿,一出门见她这小少年的模样上下打量了一番,赞赏地点了点头。 “燕芝若是男儿定也是倜傥公子,翩翩少年郎。” “不不不,臣更想做个侠士,把酒仗义走天涯,恣意江湖任我行。”她自从救了一次人之后,就肖想起以后当少侠的场景。 秦天泽起她在浮宵阁只喝了点酒便醉了的模样,不由失笑说:“把酒就算了吧。” 两人一路言谈甚欢的去了校场,程东先在那打点,秦天泽则领着她先去了马厩,头一回见到真马的她,开心得忘了形,一个劲的热情向着那些马儿挥手打招呼。 不过她的这番热情很快就被浇熄,那些马儿许是觉得得她长比其他目惯的人更为娇小,配不上它们的威风,大都嗤之以鼻地甩头不理。 林燕芝只好尴尬地收起手,摸了摸鼻子,正要让太子帮她挑一匹时,忽地,一声马叫从角落传来,她便好奇地走了过去。 一匹通体黢黑发亮,毛顺飘逸的马儿正向着她不住地点头,她伸出手谨慎地放在它脸上,见它非但没给她脸色,还主动地蹭了起来,她手下便摸得更起劲了。 “本宫记得这马因身量不足而不被人所喜,既它与燕芝你投缘,本宫就把它赠与你吧。” “臣谢过殿下。” “燕芝可要为此马取名?” 林燕芝瞧着自己跟它一黑一白的,脑海里不其然就浮现了黑白双煞这四个字,便对着它说:“就叫你无咎如何?” 那马儿也不知听没听懂,就在那挺起了身躯,前蹄在空中划了两下,然后又似撑不住“啪”的一下踏回了地面,马眸泛泪的去蹭了蹭她。 她瞧着无咎这戆傻的样子,心中有点对不住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范无咎,失笑着给它顺了顺毛。 秦天泽把它牵出了马厩,在他的指导下,林燕芝试了几次,终于摇晃着顺利蹬了上马。 有生以来,第一次载人的无咎显得相当兴奋,当即就欢快地嘶鸣了一声,正要撒丫子跑的它,突然感到身子又是一沉,然后就被那高个子的人用缰绳扯住了它的马头。 这下,它只能先放下了蹄子,哀怨地哼唧了两声。 被秦天泽圈住的林燕芝无奈地稍稍向前倾了些,摸了摸它的马脸:“乖,我俩都是新手,先慢慢来,听殿下的指挥,要不然等下你把我给摔地上去了,我就把你塞回马厩去。” 见它果真听话,秦天泽便歇下了要把自己的马借给她练习的念头,耐心地教着。 起初是慢慢的绕着圈,后来待她们熟悉了后便开始带着她们跑了起来,秦天泽见差不多可以放手下马时,程东忽然的一声大喊,林燕芝本能地拉住缰绳,只是一下子拉得太过,整匹马后仰了起来。 她吓得松开了手,接着先是撞进了秦天泽的怀里,然后又被站稳了的无咎带得整个人又向前倾歪得快要掉了下马,脑海里的人生走马灯基乎要放映了起来。 待程东小跑到他们跟前时,看到的便是主子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搂紧了林燕芝的腰,把她整个人贴在他的怀里,俩人颈项交缠,相贴得无缝无隙。 哎哟!殿下和林大人他们这骑个马怎么还骑出花样来了,这﹑这是奴才能看的吗?!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程东连忙弯眼拱手,目不斜视地盯住地上,说明了来意:“殿下,陛下唤您过去一趟。” 林燕芝正要随秦天泽一同下马,却被他止住然后跟她说了几句便走了。 校场上只剩下一人一马在那原地待着,半刻后,无咎甩甩头对林燕芝撒起娇来,眼巴巴的眨着它那亮闪闪的大眼。 “还没跑够?好吧,反正刚他也说了我们可以在这多待,无咎你等下要是乖乖的没有兴奋过头了把我颤了下去,那以后姐姐就带你去外面,我们黑白双煞一起好好逛逛,看看这古代各地的风景。” 于是,林燕芝骑着它又在校场上跑了起来。 校场外,李嬷嬷正领着苏嫣然来这:“嫣然小姐,殿下就在里面,娘娘那处还需要老奴,老奴……” 苏嫣然微笑着说:“既如此,嬷嬷便先回去,嫣然无妨的。” 待李嬷嬷走后,苏嫣然站在原地半晌,其后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按胸口,终是抬起了脚步入内。 倘大的校场并无多少人影,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往哪走,这时,远处的一个黑点渐渐向她这方向而来,那黑点慢慢清晰了起来,从她身边经过。 那是一名少年骑着匹黑马跑着,那一闪而过瞬间,她捕足到了少年脸上的恣意。 猛地睁大了双眼,转头目光紧随着那马上的身影,她想要看得确切些,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脚步要跟上时,那马忽然掉了个头,折返了回来,停在了她的跟前。 她终于看清那少年的脸。 “少侠?!” “姑娘?!” 两人同时开了口,相视了一下,皆扬起了嘴角。 林燕芝下了马,拍了拍马身,让无咎自己玩去,转头拱起了手:“又见姑娘。” 苏嫣然回以一礼:“小女子心中一直记着少侠救命之恩,未曾想还能再次见到少侠。” 林燕芝摆手:“姑娘不必记于心中,不过,在下倒是好奇之后可有抓到那老妇?” “谢少侠关心,抓到了,那歹人后来畏罪自裁,只是因家中事由不好外扬。” 林燕芝估摸着应该是她家后宅纷争什么的,点了点头又摆摆手说:“当时只是一时兴起,实在是担不起侠士之名,虽说以后不一定,但现在姑娘可别再少侠少侠的唤在下,听着有点羞愧,在下姓林。” 苏嫣然眉目舒和,柔声说:“林公子在嫣然心中就是侠士。” 林燕芝听着这名字有点耳熟,突然想起皇后前几日说过会召太子表妹进宫…… 不﹑不会吧?! “敢问姑娘可是盛京苏家苏丞相之女?” “正是。” 得到答案的林燕芝,当下有点哭笑不得。 我救了你,你爸却撮着别人给我一顿板子。 这也就算了,现在你要是和太子上司看不对眼,你姑妈就要我去吊横梁,以死谢罪。 这﹑这叫什么事? 林燕芝小声慨叹了起来:“现在反倒要你救我一命了。” 苏嫣然听到却不解,但还是说:“林公子尽管说,只要能帮得上林公子。” 正想说没事的她,琢磨了下说:“不知苏小姐可有意太子殿下?” 苏嫣然黯然,小声道:“我不知……” “苏小姐如若不知亦暂无意中人,那便请小姐先依皇后娘娘的意思与太子接触,过后小姐若不中意,我定另寻辨法。” “林公子为何得知?又为何如此?” “因为我是现任的谏命使,太子的言官。” 苏嫣然听完,神色一呆。 姑母刚跟她说过不必忧心,会有从旁相助之人。 那人竟然是他! 不,当朝的太子言官,林燕芝林大人那可是—— 女子。 她仔细地打量起林燕芝,过了好半会,才勉强扯出个笑容:“原来如此。” 林燕芝见她突然没了精神似的便挽起了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苏小姐不要有压力,太子殿下人挺好的。”察觉到她的身子僵了下,眨了眨眼,收回了手,“啊,苏小姐别紧张,我并不是男子,小姐唤我燕芝即可。” 苏嫣然垂下眼眸,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认真地看向她:“当今的太子言官乃朝中唯一的女子一事全盛京无人不知,刚不过是家中姐妹甚少有如此亲昵之姿,一时不习惯,既然我与燕芝有缘,燕芝若不嫌弃,今日我俩就结为闺中密友,以姐妹相称,如何?” 随即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方帕子,殷切地看向她。 林燕芝看着那绣着梅花的锦帕,心想:哦豁,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手帕之交?! 这苏嫣然既是当朝丞相的女儿,又是太子亲娘的侄女,那与她走近应该是可以的,加上皇后都发话了,这小姐妹若真成了她未来的老板娘,那她以后只要仍在宫中一日,不说横着走,总能小小的作威作福吧—— 可以!太可以了! 只是她左摸摸右探探也找不到一条手帕出来,不好意思地刮了刮鼻子,讪笑说:“我今日换了身衣服,身上忘了带帕子,待我今晚回去便亲手绣一条给嫣然姐姐。” 苏嫣然见林燕芝这逗趣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心中甚是欢喜:“无妨,不急。”见她脖上细汗犹在,便拿起手中帕子仔细的给她擦着,“我回去也重新绣一条给燕芝,待我绣好,燕芝来我府中一聚,如何?” 在这世界,除了桃杏,第一次有别的女子如此细心待她,对于在原世界里从未有过姐妹的林燕芝来说,心里很是受用,她笑咧了嘴说:“我自然是想的,只是回头我得先向殿下请示,得他批准。” 苏嫣然眸中光彩一暗:“是我忘了燕芝有职在身,看来,要是想常常见到燕芝一面,那我必须入得了这东宫了。” 林燕芝忙拉起她的手:“此事不可随便说,嫣然姐姐,这是你人生大事之一,总得和殿下先处处,再按自己的意愿而行。” 苏嫣然垂下了眼眸,淡淡地说:“很多事情女子并不能随己愿,尤其婚姻一事,我父亲,姑母早已下了主意……”她抬眸看向林燕芝,“不过,燕芝如此破格的想法很好,我会尽量如你所说按本心而行。” 突然,不远处一男子声音渐渐靠近:“林大人难得玩忽职守,居然在这和美……”男子看了眼苏嫣然的面容,“和别的女子调笑,信不信我去跟大哥告状?” 他又打开了手中扇子,挡住了他和林燕芝的脸,俯耳悄声说:“若燕芝给我一盘土豆片,我可以考虑不去告状。” 林燕芝按下他执扇的手,离了几步,拱手说:“二皇子想吃只管明言,下官定当奉上,以谢日前二皇子在殿上的维护之举。”转头又对苏嫣然笑说:“回头也给嫣然姐姐弄一盘带回去,只是此零嘴容易上火,一次不能多吃。” 秦天安瞥了眼苏嫣然说:“哦?嫣然?想必这位就是苏丞相之女苏嫣然,林大人果然有容人之量,前些日子苏丞相才煽着风让你挨了十板,现在你却对她嫣然姐姐的叫得欢。” 苏嫣然一听,不知所措了起来,倒不是在意二皇子那明显的不善,而是她不知道父亲竟如此待燕芝。 林燕芝见苏嫣然急着欲言又止,便先开了口:“苏丞相是苏丞相,你是你。再说,我要是知道有人带我中意的女婿去……啊……哎,反正我定也会把那人揍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饶。”说完还握拳对空挥了两下。 苏嫣然顿时噗嗤一笑。 秦天安则挑眉用扇骨轻敲了下林燕芝的脑袋。 她刚挥拳的方向正正对着他。 第十七章 表哥表妹 建极殿内,雕龙的黄梨花桌案后一身明黄的老皇帝刚放下手中的紫毫,捋着胡须颔首。 “陛下,太子殿下正在门外。”他身侧的卓松弯腰说。 “让他进来。” 待秦天泽请安过后,老皇帝瞇起双目,直入正题:“今日,盛京城内热议着一宗新的命案,天泽可有听闻?” 今日午时,梨花巷里的角落处,一所小宅子里发现了一宗凶杀案。 对于这种事情,老百姓听到后一般都嫌晦气,绕路而行,有些耐不住八卦的,顶多聚在案发地点门外嚼嚼舌根,讨论一会便各自离开。 然而,今日的这一宗却引起了百姓驻足,一下子就把门外给挤得水泄不通,接着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盛京。 全因死者是最近刚被革了职,成为全城热话的温常青。 据说,当时衣衫不整的死者双手被绑在了床上,双目圆睁口塞破布,左手手腕上有一处伤口,顺着手肘到床榻再到地上,流了一地的血,而这也正是他的死因。 其后,官府抓住了凶手,凶手乃温常青养在此处鲜为人知的外室楚氏。 她招供说是昨夜两人因小事起了争执,她一时愤恨拿起花瓶砸了过去,却不小心把给他砸晕了,又怕他醒来打骂,因本早就与情郎约定好了要私奔,便生了起恶胆,一不做二不休的把他绑在了床上,然后捡起了地上的碎片割了他的手腕。 做完了一切,便匆匆离开,却在路上遭情郎抛弃还被他夺去了财物,折腾了一番身上既无银钱租船逃离,又不凑巧的让路过的邻里认出,这才被官府给逮住了。 “天泽可知朕为何唤你前来?” “儿臣愚钝,请父皇明示。” “百姓只知道温常青手腕处的伤,却不知在那干净的衣服下背上还有着鞭伤,不多不小,正正十鞭。” 秦天泽猛地抬起了头,脑海中不期然想起那天二弟和他说温常青滴血未出这一句话。 “父皇可知是何人所为?” 老皇帝身子前倾,眼带精光看着秦天泽,深沉地说:“犯人说这是她因心中怨恨温常青已久故而寻了鞭子,抽打泄愤。”伸手取过茶盏,“天泽,你可觉得这其中有何不妥?” “儿臣认为……”秦天泽内心斗争了一会后说,“并无不妥。” 此话一出,老皇帝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便如此结案吧。”然后取过方才写好的折子,吩咐卓松送了出去,“天泽可以回去了。” 这其中不妥的地方多得是,只是温常青的死正合了老皇帝的心意,而秦天泽的回答也是他所要的。 这时,有宫人对卓松附耳说了几句又退了出去。 他听完便入内向主子转告:“陛下,刚才来报说……”见到太子尚未踏出门外,当下便不知该不该讲,直到老皇帝的一声无妨,才又说:“适才,温常青的夫人在房中自缢而亡。” 秦天泽的身影僵了一瞬才又抬步离去。 直到他走远,苏丞相才从里间步出,老皇帝抿了一口茶问:“云启,此事你怎么看?可会是太子的手笔?” “回陛下,无论是否,经此一事,臣相信殿下会有所改变。” “朕倒希望是他所为,为君者不可单凭一颗仁心,更不可太过心慈。” “臣抖胆,端看那日朝堂上二皇子的举动,若温常青乃二皇子所杀,那……” “他最好是能成为太子及大秦的刀,如若生出了其他心思——”老皇帝那双幽深的眸子盯着珐琅笔架上沾了朱砂的紫毫,握着茶盏的手渐渐捏紧。 “那朕只能为太子除之。” 秦天泽回到校场后,却瞧不见那活泼的身影。 程东见主子从建极殿出来后神色愈发不对,这下便连忙去找人问了。 “殿下,据侍卫说自您去建极殿后,先后来了苏小姐和二皇子。” 秦天泽扫视了一周:“那现在他们人呢?” “回殿下,都去了清君苑了。” 得了答案的他立马毫不犹豫地快步走出了校场。 此刻的清君苑里,石桌边围坐了三人。 “二皇子,您这样侧着头,不累吗?”林燕芝没好气地说,“您一直盯着下官,可是下官有不妥之处?” 秦天安那本上挑的眼角弯了下来,目光落在了她的腰间,扇骨轻敲了下石桌,故意调戏说:“林大人并无不妥,只是我突然想起曾经在桌上轻抚美人腰,当时的触感犹存真叫人欲欲重温。” 林燕芝懒得听他那不着调的话,转头想跟苏嫣然加深一下友谊,却被秦天安用扇托着下巴给带了回来。 “太子驾到——” 三人齐唰唰地看向了院门,却只有苏嫣然先反应过来,垂头站了起来请安。 秦天泽不发一言,摆摆手,目光落在那一动不动的两人,木着脸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直到他们跟前,然后一把夺过那扇,往后一丢:“二弟若不懂君子扇的正确用途,那就别用了。” 秦天安大喊了一句,身影一闪,堪堪接住了,嗔怪道:“这可是宋时风先生的扇!我不就逗一逗林大人而已,大哥有必要如此吗?!” 秦天泽占去了他本坐着的位置,正色地看着他说:“这话该是我问二弟,二弟有必要如此吗?” 秦天安听出了他话里的暗指,眼珠子往右一转,挑起了一边的嘴角,轻笑了一声。 “有。” 他抚了下衣袖,又说,“对了,今日全盛京都议论起了温常青,我亦有所闻,林大人可有兴趣一听?” 却没待她回话,就自个在那一副说书人模样,时而摇扇,时而晃头的把温常青一事绘声绘色地详说了起来,仿佛他当时就在现场似的。 林燕芝感慨了一声:“没想到啊……” “嗯?” “没想到我不过是流了点血,温常青却是比我更惨,不仅丢了官职失了亲人,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流干了血,这世事啊……果然无常。” 苏嫣然喃喃道:“世事无常……” 林燕芝一拍脑袋,连忙又说:“哎!嫣然姐姐在这,二皇子我们就不要说这种骇人的事了。” 秦天泽这才注意到这一脸温驯的表妹仍然站着,忙说了声:“表妹快坐,自家闲聚,不必拘礼。” 林燕芝红娘上身,自以为十分识趣的立马起身拉过苏嫣然坐在她的位置上,自己则坐在另一边。 秦天安见状,笑吟吟的慢条厮理地又坐回了林燕芝身旁的位置说:“这一看,大哥与苏小姐真是一对璧人,相配得很。” 苏嫣然不自然地挪开了点:“二皇子莫要拿臣女说笑,臣女自知姿容不佳。” “表妹莫要妄自菲薄。” 林燕芝听到太子上司如此上赶着安慰,心里估摸着这对表哥表妹应该有戏,就是这嫣然姐姐似乎拘谨了点。 空中忽然飘蘯着一股香味,那香味随风奔向了众人的鼻腔里。 桃杏端着一盘土豆片边走边偷偷打量着他们,只见太子殿下瞧着脸色不好的往大人和二皇子那看,二皇子则托着腮,摇着扇笑着看向自家大人,大人其后起身挪动了下椅子,靠近苏小姐说着什么。 她见大人如此动作,心里便打了底,走到了林燕芝身侧放好后依旧站在了那,挡住了二皇子的目光。 “姐姐快尝尝,这可好吃了!”林燕芝伸手拿了一片递到了苏嫣然的嘴边。 苏嫣然就着她的手吃下后道:“燕芝说得不错,确实可口。”然后又接连吃了几片才停下。 “姐姐别动,你嘴角上沾了点。”说完伸手给她摘掉,又用指尖轻轻地擦了擦,“好了。” 秦天安见状用手沾起碎块,起身走到林燕芝跟前弯下了腰,用扇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说:“林大人,我这也有。” 秦天泽盯着那盘土豆片,蹙眉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学二弟般弄一点在嘴角,不过想归想,最后他还是做不出这样的举动。 林燕芝笑瞇瞇地仰看着秦天安:“二皇子要是个女子,下官自然给您弄掉,可惜啊,要不……” “不可惜,小爷对于自己身为男儿身一点都不觉得可惜。”秦天安急忙回到位置上乖乖坐好。 秦天泽嘴上终于有了弧度:“对了,表妹今日来宫里可有去逛逛?本宫记得初次见你时,你还是小团子模样跟在舅舅身后嚷着要玩捉迷藏,想不到多年过去,今日再见,你却文静了许多。” 苏嫣然低头:“自母亲离世,家中物是人非,嫣然便不如以往般调皮,不过……殿下却是依旧的平易温和。” 记得幼时,有次她仗着姑母疼爱,非闹着要这太子表哥陪她玩耍,他便放下手中书本,笑着陪她去放风筝。 听说第二天他因背错了一篇文章而被陛下责罚抄书,而当他知道她也因吹风受寒时,自罚多抄了几遍,连同自省书一并交上。 亦是因此一事,父亲和姑母萌生了让她成为太子妃的这个念头。 现在想想,那时的她当真是不懂事。 “舅母在天定也希望表妹能如从前笑颜永展,随性而行。” 苏嫣然听到从他口中吐出的随性二字,想到家中变化、父亲的嘱咐和培养,丢失的性格,回不去的儿时,心中不由苦笑,脸上却温婉的一笑置之。 林燕芝瞧出她那笑中带着的一丝苦涩,想了一下,提议道:“原来姐姐幼时喜欢玩捉迷藏,正好我也喜欢却从没玩过,不若,今日我们就来玩一玩?姐姐既能重温,我亦能补回幼时遗憾。”说完却是看向了秦天泽。 他显然也看出了苏嫣然的低落,便道:“今日表妹难得来一趟,本宫应当作陪。” 林燕芝悄悄竖起大拇指。 这上司,真上道啊! 她目光转向了秦天安:“二皇子可有兴趣一起?正好可以当捉的那个。” 随即又多了两道目光投向了他,他只好应道:“既然林大人相邀,我自当奉陪,只是……等下若是第一个抓到你了,你可得陪我去广聚茶楼一趟。”以手遮嘴,附耳小声地说,“听说柳歆姑娘在等着那天为她一掷千金的你。” 林燕芝忆起那天台上一舞,一时鬼迷心窍猛地点了头。 只是这清君苑地方甚小,除了房间,能藏人的地可以说基乎没有,于是一行人便决定移步去御花园那。 第十八章 捉迷藏 待秦天安转过身过后,秦天泽正想带着林燕芝去他知道的几个不容易被找的地方时,她却在听到“一”这个音节后,撒腿就跑了。 悬在空中的那只手只好尴尬地转了个方向,对苏嫣然示意。 苏嫣然在他的带领下,藏在了拐角处的一座八角亭后侧,那里周围都有假山花圃遮掩,加上她那身与花圃颜色相似的衣服,不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她藏在了那。 她藏好了以后,脆声说:“表哥也快去藏着。” 秦天泽颔首,抬步离开了。 另一头,林燕芝走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后,却忽然停下了,她终于想起这御花园她是一次都没来过,应该说,这皇宫里,她很多地方都没去过,这下不知该往哪走。 她一边吐槽一边又兴幸着这花花绿绿的御花园大得过份,一时半会估计那秦天安也找不着。 虽说她也很想认识一下那位一颦一笑都摄人心神的柳歆,总感觉她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寻常青楼女子会舞剑舞得那么有板有眼吗? 说不定就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为了家仇或国恨然后化名藏在青楼,暗中策划着什么。 愈想,林燕芝就愈想去结识人家,只是屁股上的痛楚还记忆犹新着。 于是,思前想后,她便更仔细地寻着藏匿的好地方。 不知怎么走着走着,林燕芝来到了一个的山洞前,歪头想了一下往里走了走,愈走,洞口就愈窄,环境就愈暗,基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她本来瞧着这是个藏身的好地方,现在却有点害怕,抬步转身就想折返出去。 冷不丁的,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把她给抓住了。 那手一用力,林燕芝就被扯了进来,后脑垫着另一只手。 她来不及细想刚嘴上那一触即消的柔软是什么,只紧张的弱声说:“这位大哥,咱们有事好商量,你放心,这么黑,我一看不清你的脸,二不会过问你的身份,三也不会向任何人泄露你藏在了这,所以,要不你就放我出去呗?” 嘛玩意哦这是?这人是谁,鬼鬼祟祟藏在这是要干什么? “幸好燕芝你不是这官里的侍卫,不然这皇宫的安危就只剩下危了。” 这熟悉的声音一出,林燕芝便心安了:好家伙,原来是太子啊。 然而,他话里的内容却让她心里又是一阵颤。 “臣刚只是权宜一说,这里既然是殿下先发现的,臣这就出去另寻别的。” 打着哈哈正要溜时,秦天泽却拦住了她:“燕芝就先同我一起待在这吧,你现在出去难保不会被二弟抓到。” 林燕芝算了下时间,感觉他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动了,只是两个人靠得这么近干杵在这不免有点尴尬。 “殿下,臣抖胆一问,殿下怎么去了一趟建极殿后似乎闷闷不乐了?可是被陛下责罚了?” “父皇只是和我说了温常青一事,并无其他。” 林燕芝懵了,她不明白。 温常青死了,你不开心什么? 这个渣男出轨还被小三弄死了,不开心的人不应该是他老婆吗? 她脑袋里突然“叮”的一下,想到了什么。 老婆? 等下…… 莫不是—— 那梦里的人是温常青?! 她如此想,嘴上也如此说了出来。 空气凝固了好一会儿,最后她脑袋被轻敲了下,他无奈地道:“燕芝,我今日和你说清楚了,我非断袖,你这小脑袋里别再乱想了。我只是觉得还未至于要温常青赔命的地步,甚至还累得他的发妻也跟着他去了。” “听殿下之言,这温常青的死非那外室所为?那是谁?” 秦天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难道跟她表明了是二弟为她报复而为?怕是会给她徒添烦扰。 林燕芝久未得到响应,寻思着或许是她不该打听的,便摸索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殿下莫要再为此事困惑,凡事因果定有其道,人生在世任何一个细节都是一次的选择,自己决定了选项,那么他今后遇上的每一个人,事和物都只是个推手,驱使他在自己该走的道上走下去而已。” “燕芝此话听着有点道理,不过也颇有点抽身观世的意味。” 林燕芝尚搭在他肩上的指尖动了动。 或许吧,毕竟她才刚穿过来,对于这世界的人并无多大掏心的关切。 以后说不准,但目前她心中的位置就只有桃杏占了一席。 “殿下说得是,不过,外面议论着的人估计亦是如此抽身说着一条条的道理,大概只有发生在自己及其心系之人、事和物时才无道理可言。” “那燕芝可有心系之人?” “有啊,那殿下呢?除了亲友,嫣然姐姐可会是您心系之人?” 秦天泽本想问她是何人时,却听到她提起苏嫣然,他也不说是否,只反问:“燕芝是把母后说的她是太子妃的不二之人这话记于心中了?那燕芝觉得她如何?” “臣觉得甚好!嫣然姐姐她虽然相貌比不上前些日子见过的姑娘,但殿下您要知道有一种叫耐看型,就是愈看愈好看的那种。” 她说得愈发起劲:“而且贤淑知礼又温柔体贴,可以说是与殿下十分相配。” “你只认识她半天,就如此捧她,莫不是拿了什么好处?拿来,我替你还回去。” 她的那句十分相配咬得他心里难受,忍不住就哼笑了一声。 “臣既是东宫之人又如何敢收受他人的好处,殿下如此问臣便如实说罢了。” 好处没有,倒是你妈给了条白绫,拿给你?怕是你也不敢还回去。 想这事归根到底也是因为他,林燕芝便也学他悄悄哼笑了一下又说:“当然,这事还是得看殿下您和嫣然姐姐的意思。” “我要是心悦于她,你……” “殿下既已表态,那臣必定使出全力助殿下讨得嫣然姐姐的欢心。” 秦天泽一时语塞,他不明白她缘何如此积极的给他牵红线,心中也有点气恼便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在这窄小的空间,两人体温互烘下,开始冒起了薄汗,林燕芝终于忍不住:“殿下,臣还是退先出去,要是再待下去,臣怕是会热晕在此。”说完就迈腿走了。 终于重获光明的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新鲜的空气,一手扯开了点衣领,一手拟作扇上下晃动了起来,妄图给自己供点凉风。 随后跟着出来的秦天泽一看,急步上前就伸手给她拢回衣领,叮嘱她:“在这里,不管多热不管何原因,都不能随意拉开衣领,燕芝要记好了。” 林燕芝连忙回道:“是臣一时失了规矩,幸得殿下提醒。”在皇宫里衣衫不整的话估计又得挨板子了。 好巧不巧,得了空闲的程东,闲逛到这来了,他看着自家殿下手放在林大人的衣领上,疑似要扒开,两人皆脸色薄红,冒起薄汗…… 不得了! 殿下和林大人又一次在光天白日下…… 哎哟,羞死人了!为什么每每都被他撞见? 程东回神,立马弯腰拱手挡着视线。 秦天泽不知他心中想得离谱,缓缓地走到他面前问:“程东可有见到二弟在这附近?” “奴才刚就在这转了几圈,殿下,林大人放心,二皇子不在附近,亦无旁人,您们可以安心继续。” 秦天泽和林燕芝不约而同的在思考:继续什么? “抓到你了。”声音来自程东身后的院门,只见秦天安摇着扇,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 两道目光齐唰唰的往程东身上射去,似要把他给盯死。 程东哭丧着脸,默默退到角落处,试图让那两位祖宗当作自己不存在。 谁知第三位祖宗又开口说:“多亏了程东,看你一直在这转悠,我就知道定是大哥他们藏在这了。这个,赏你了。” 他把身上挂着的玉佩扯了下来。 程东见状一个劲地说着:“二皇子折煞奴才了,奴才不敢奴才没功劳。” 林燕芝看他快要把头摇掉下来,又似乎要哭出来了,便开口解围:“二皇子此言差矣,你都没碰到殿下和我,何来抓到一说?” “何须要碰到才作数?” “本来就是啊,二皇子在浮宵阁和姑娘们没玩过?”她说完马上给秦天泽使了个眼色。 果不期然,秦天安下一秒就动身要上前抓林燕芝,在他快碰到时,她却被秦天泽搂着腰一转一跃,他手中那未来得及抓紧的衣袖就这样溜走了。 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天泽他们消失于眼前…… 另一边,苏嫣然仍藏在那,蹲得久了,腿上有点发麻,想要站起来动一动时,却有脚步声传来,她便又乖乖的屏息静气,继续蹲着。 “小姐,皇后太过份了,您同大小姐一同进宫,却压着您,直到现在才让您出来。” “哼!就苏嫣然那副样貌,得了先机又如何?即使她成了太子妃,只要我能入了太子的眼,进了这东宫,待太子登基成帝时,那皇后的位置都不一定是由她来坐!” “可是小姐,昨日奴婢在门外听到说皇后娘娘已下令,若是大小姐跟太子不能两情相悦,携手恩爱,那个什么谏命使大人便要以死谢罪,就怕这个大人贪生之下……” “谏命使?想必就是殿下身边的那个林燕芝了,她的话估计比枕边风更有力量,要不然皇后都不会如此威吓她,看来,我得好好巴结一下这位林大人了。” 第十九章 投恩果 直到苏乐盈走开,苏嫣嫣才一拐一拐的走了出来,扶着柱子大口喘气。 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那丫鬟说的话—— 难怪之前燕芝说现在反要自己救她一命。 她若是不得殿下喜欢,那么燕芝﹑燕芝便要替她受过? 这是什么道理! 为何要牵扯到无辜之人?! 知道抗争无用的她早就向父亲妥协,遵从父亲的教导活着,以太子妃的标准行事,她也想着以后只要心无杂念的当好太子妃即可。 可现在…… 喜欢一事如何说得来? 以死谢罪…… 不行! 燕芝救了她,本该得她投以恩果,怎能反因为她而遭受了无妄之灾! 过了好一会,苏嫣然又似自嘲又似苦笑,眼框渐渐微红,闭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蓦地睁开了眼,眸中原本的苦涩不复存在。 她小手紧攥着看向了对面渐渐走近的身影。 来者是父亲姑母有那想法后,派到她身边的教养嬷嬷——刘氏。 刘嬷嬷见到她便上前说:“大小姐,老奴寻你良久,老爷刚也进宫去了皇后娘娘那。” 苏嫣然会意:“如此,我们也过去吧。” 路上,却见到林燕芝在太子身旁比划着,看那她一脸兴奋的小模样,苏嫣然嘴角不由得扬起,款款走了过去:“表哥,燕芝。” 林燕芝一听,颇感讶异,苏嫣然对殿下似乎亲近了不少,难道这红线成功牵上了? “姐姐!” 与苏嫣然的不同,这一声充满了少女的特有的活力,随后,拐角处走出来一个身着粉衣,打扮精致的明媚少女,她睁着那双无辜的狗狗眼娇嗔说:“姐姐,你怎么丢下妹妹一人自己走了,这偌大的皇宫里,妹妹寻不着你,心里很是惊慌呢!” 苏乐盈见苏嫣然不理她,暗自咬牙心里骂着,面上却扬起了笑容:“表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吗?” 秦天泽困惑地问:“这位是?” “寻得姐姐,一时欣喜,忘了给表哥请安,是乐盈失礼了。”说完,便垂下了眼睑稍侧着脸庞,双手一迭放于腰侧微微屈着膝。 秦天泽本就不喜陌生女子自来熟的行径,再听得她的名后冷淡地转头,对苏嫣然说:“表妹,可是要去母后哪?” “正是。” “那便一同吧。” 听不到太子的一声“免礼”,苏乐盈不敢擅自起身,但又见他们已走了几步,情急之下喊了声:“姐姐!” 被喊的苏嫣然觑了眼身旁的刘嬷嬷,轻叹了一声,便向秦天泽问道:“表哥,可否让妹妹随同?”今日这个妹妹既开口唤她,她若不理,让父亲知道了,虽不会对她如何,但她的丫鬟定又没好果子吃了。 “表妹,当年舅母腹中胎儿……”见她眸中带有哀色,秦天泽便止住改说,“罢了。” “妹妹还不快起身谢过表哥。” 苏乐盈便起身道谢,垂首上前,待快走到他们跟前时,嘴角微微一挑,往前仆了过去。 如她所料,她被人紧紧地接住了,只是还未来得及高兴,她抬头一看,看到的却是林燕芝正开心的对着太子说:“殿下,你看,臣刚说臣也是个练武奇才,此话当是不假。”又低头对她说:“乐盈姑娘,走路小心点,若不是我眼捷手快地接住了你,冲撞了太子,你这小身板估计挨不住。” 苏乐盈心中怪着林燕芝坏了自己的好事,但又想到自己还得巴结她便硬是挤出了个笑脸:“谢林大人,臣女日后会更加注意。” 林燕芝听她如此回话,忍不住一笑。 日后?这苏乐盈还真是不死心啊,人美胆子大,再加上这股越挫越勇的劲,放在后宫估计能活过一集。 她这一笑引得太子和苏嫣然同时说—— “燕芝还想抱她抱到何时?” “妹妹还不快起来?皇后娘娘和父亲还在等着呢。” 林燕芝等她被身边的丫鬟扶好后才起身笑嘻嘻的走回秦天泽身侧小声说:“殿下,幸好是臣接住了,不然只怕会咯着您,这乐盈姑娘美则美矣,却无二两肉,不好﹑不好。” 秦天泽笑着打量了下林燕芝,心中想要伸手捏她那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那是要像燕芝你这样不止二两的才好?” 林燕芝眼神往苏嫣然那瞟,呶呶嘴说:“臣以为是像嫣然姐姐那样的不多不少,刚刚好。” 秦天泽听完那本上扬的嘴角迅即压了下来,不再说话,顾自往前走了。 林燕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愈加觉得上司今日心情似乎阴晴不定,不想去触霉头便转身走到苏嫣然身侧挽起她的手一起走着。 众人到了懿安宫后,皇后便立马拉起苏嫣然的手与她同坐悄声问:“见着你表哥感觉如何?本宫可是听闻了你又像小时候那般缠着他陪你玩捉迷藏了,玩得可高兴?可欢喜?” 苏嫣然并未反驳,只笑着低下了头。 皇后见她如此反应,当她这是女儿家的羞赧,乐呵呵地把玉镯脱下:“你啊,以后真得常来宫里多拉着你表哥去玩,不要让他一整天的就只知道和书本折子打交道,本宫可是把这项任务交给你了。”说完还轻拍了两下仍被自己拉着的手。 苏嫣然看着那紧紧圈住自己手腕的玉镯和刚硬套上去时骨节被挤出的红印,感受着那处隐隐的痛楚,她淡然一笑:“是,嫣然都听姑母的。” 如此回答,无疑的引得皇后大乐,不止地说着:“好孩子,果然还是姑母那个可心的小嫣然。” 座下的其余众人不知她俩说着什么,却都看见了皇后的心情很好。 苏云启见自己的皇后妹妹把当初太后在她出嫁时亲手为她戴上的玉镯套在了自己女儿的手上,当即感触了起来,却不等他陷入回忆,想起当年,就听得太子对他说:“本宫记得幼时,舅母也曾经常与母后同在一处聊着心事家常,可自舅母离世,如此光景便不复见,幸好现在有表妹陪着,母后才得以寻回昔日的欢意,本宫实在感激。” “殿下言重了。” “泽儿说得没错,所以啊,以后本宫会常唤嫣然进宫,哥哥到时候可别吃醋怪本宫抢了你的女儿。”皇后掩嘴吃笑了起来。 苏云启记起昨夜夫人在他怀里时说过的期盼便回说:“娘娘说笑了,臣还希望娘娘能把乐盈也一并领去,好得娘娘教导。” 这饶有深意的一句话成功破坏了皇后的好心情,皇后仿佛没听见似的,只慢悠悠地起饮茶来,全因她实在是呕心萧氏和她的女儿。 苏云启见皇后妹妹不搭理他,便把目光放到苏嫣然身上。 比起这个长女,他确实更喜欢小女儿,先不说他对这小女儿本就心有愧疚,明明是他的亲骨肉,却也因为他而导至她出生后直到原配夫人离世前都只能是以养女的身份置于府中。 就说她从小乖巧贴心,日日换着花样哄他这老父亲开心,且并未因旁人的闲言碎语而自卑怨恨,反而养出了活泼纯真的性子,自己每日回到家中,萧氏和小女儿都会马上围在他身边,听着她母女俩笑语盈盈地说着家常,便能洗涮掉他一日的疲惫,不似长女嫣然,只会站在一旁,淡笑着请完安就回自己的院落去。 这长女在他的教养下自是懂事听话,贤淑端庄,可若是按别的来说——世上的男人可不会喜欢这样骨子透着股疏离冷感的妻子。 “嫣然,你身为长姐,可得把妹妹带在身边好好教导。” 这话里的意思苏嫣然自是明白,便主动挽起皇后的手说起悄悄话:“姑母,乐盈妹妹若是得不到好名声,那嫣然和苏家定也受其所累,然而嫣然现在心里装着表哥,实在顾不上她,姑母您就当是怜惜嫣然教导教导她,可好?” 这番话又筑起了皇后的好心情,她既高兴侄女终于亲口承认心中住了她的好大儿,又想到把苏乐盈放在自己的眼皮子下困住就打扰不到嫣然和泽儿增进感情,于是就答应了下来,并吩咐苏乐盈七日后便进宫小住。 至于小住到何时? 那就得看皇后的心情了。 苏乐盈得意地看向苏嫣然,果然只要父亲开口了,嫡长女又如何,母亲是将军之女又如何,还不是块垫脚石而已。 心思各异的众人随着皇后的一句乏了,便都起身离开各回各的地。 吃瓜人林燕芝本想偷摸着随便说点什么谏言就早点下班回窝,却被秦天泽二话不说,只晃了一下那大脑袋,示意她一同回墨华轩去,待她坐回位置,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谋着再摸一会鱼就来个闪溜,结果那太子上司站在了她身后说:“燕芝,这字帖你拿去从今日开始每日写十页。” 见他似要看着她动笔,她在原世界根本就没用过毛笔这玩意,早上他握着她的手写的那还好糊弄,这会儿要她自个写? 写出来像鸡爪似的要如何解释? 她苦着脸说:“殿下,能不能明日再开始?臣待会儿回去还要绣帕子给嫣然姐姐,这手可不能癈了啊……” “燕芝你会绣?”秦天泽似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双眼放光地看着她。 “呃,臣不会,但臣可以叫桃杏教。” 秦天泽轻笑,想着果然如此,幸好刚没叫她也给自己绣点什么,只怕到时候她绣好了自己也不好随身戴着,平白浪费了她的精力。 秦天泽见林燕芝一脸坐不住的样子便示意她可以先行回去了。 于是林燕芝就踏着愉快的脚步回到了清君苑,去了桃杏的屋里,一把拉过她。 石桌前,桃杏手把手的教了林燕芝一些基本功,感觉她掌握了之后,看了下时辰便去小厨房开始给她家大人捣鼓起晚饍。 林燕芝则重新穿针引线,埋头绣起了来。 第二十章 就当作是给宠物洗澡 在她绣癈了第三条时,她就生起了放弃的念头,从一开始雄心壮志的要绣个好看的花样到现在只要求把字给绣上去,结果还是不行。 她凝望了许久,突然灵机一动,又开始寻了张新的帕子动了起来,直到收针藏结后,就着日落下的余光高高的举了起来,满意地点着头。 “抓到你了。”秦天安突然出现,说完了这句一把夺过她举起来的帕子,看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绣的什么?这个芝字虽歪扭但还能看得出来,旁边这堆是什么?一个圆不圆的,底下几条线,右边这条线边上还绣了个十字……” “二皇子,这您就不懂了,这可是大名鼎鼎的火柴人,您口中的十字则是臣的佩剑,臣的绣功的确不怎样,您快还给臣吧,别让它再污了你的眼。”林燕芝一边指着帕上的图案,一边悄悄地把帕子顺了回来。 “佩剑?燕芝要佩剑作甚?” “臣任期满了以后打算仗剑走天涯。” “就你还仗剑走天涯?”秦天安忍俊不禁地上下打量后难得正经地道,“你放心,之前答应过等你出宫之期到了,就先带你回南怀再陪你看遍这大秦风光,这话我不会忘的,你之前说的位置已着人去寻了,待寻到修缮好了你的家便又回来了。” 他又郑重的补了一句:“对你,我绝不食言。” 家这一字落在林燕芝心湖上如石片弹跳扰动了几下,最后沉在了湖底。 南怀那里的一砖一瓦,那里的回忆都是原主的,不属于她,她的家早已不在,筑了快十年的小窝也回不去了。 不愿沉浸在伤感中的她转而在想不知原主和二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得他这样的承诺,不过他看似老爱调戏,可又不像是喜欢原主才这样,更像是为了显出那所谓的爱美人的纨绔样。 不过,想想在这世界有这么一个朋友总是好的,以后出宫了不管自己在市井或是江湖上能得他帮助也好,借他名号也罢,多多少少都有点好处的。 毕竟古代对女子比原世界有更多的条条框框,想要在外面闯蘯始终是比较困难的。 只是明面上她是不能与他走近的,那…… 秦天安趁她不备,狡猾一笑,又把那手帕拿走了:“你要是想要回它,明日便和我一同出宫去。” 林燕芝正要对他建立地下的老铁友谊时,却听得他撂下这句话就没影了。 他是不是傻,我就不会再绣一条吗? 那条就当送给他好了。 她耸耸肩又寻了条新的绣了起来,有了经验,这次手下功夫快了不少,还给火柴人弄了个笑脸。 之后,她想起了今日还未给上司“谏言”,怕他等下又大晚上的跑过来伸手向要她每日一谏,便收拾好石桌上的狼藉,又晃去秦天泽那。 东宫外殿门前,程东准备要进门时,林燕芝刚好到了,笑着对他说:“程公公,我来找殿下。” 程东挑眉,心想这种时候来找殿下?难不成殿下和林大人早就说好了? 那这次自己定不可再那么不识相的妨碍到他们,坏了殿下的好事。 于是,他便一副“我懂的”的表情说:“殿下就在里面呢,大人请随奴才来。”说完便一路领了她过去。 咦?这是往哪走?好像愈走愈偏了。 她要开口问问时,程东先说了声“到了”等她一头问号的踏了进去,他自己却不进,还把门给关紧。 林燕芝慢慢地往里走着。 愈走,她感觉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湿气。 一头雾水的她这时听到太子上司说:“还不进来?” 她走了进去,站在屏风外看着那不断上升飘荡的水气,心中便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啦?快进来给本宫搓洗。” “……” 这年头是怎么啦?社畜现在不止要管上司的姻缘,还得当他的搓澡工? 无奈又无法的她,只好拿过架子上的搓巾,深吸了一口气后越过了屏风,想着就当是好早以前在宠物店打工时给宠物洗澡好了。 只是—— 这宠物的身材会不会太好了点?! 在四方形的浴池里,她的上司把散发挪到一边,闭目后仰着,脸上的水滴顺着那好看的喉结滑过那鼓鼓的胸肌没入池中。 林燕芝一边默念着自己现在只是个搓澡工,一边闭起双眼跪行过去,摸索着那只搁在了池边没有多余脂肪,很是结实的臂膀。 秦天泽本还在享受着搓澡的惬意时光,可是他愈来愈感到不对劲。 程东这是作甚?力气小了不说还只擦他的手臂? 疑惑的他睁开了眼—— 是燕芝! 只见她正跪在池边,紧闭双眼,一手紧握着搓巾像擦花瓶似的小心翼翼地擦着他,他看着那张软乎乎的小脸就在自己眼前,只要他稍微前倾一些便能碰到,心中突然就想放肆一回。 紧盯着她的秦天泽装作不知地说:“别总擦这,往下一点,本宫今日出了汗,前胸后背都得擦。” 只见她本挽着衣袖的另一只手改为撑着池边,努力地想要探出身子,混然不觉袖摆已落入池中。 他看着眼前的小脸慢慢换成了粉白的脖颈,出神地喃喃道:“再往下。” 重复说了几次,直到那搓巾碰到他下腹时,他才回过神来,猛地一下背过身去。 “噗通——” 正搓着的林燕芝失了重心掉进了水里,她慌得手脚乱挥乱踢了起来,顷刻间,有只手拉了她一把,她终于踩稳了从水中冒出头来,抹去脸上的水,气呼呼地喊:“殿下!您这转身是不是有点突然了?!” 秦天泽走远了些,也说了自己的疑问:“怎么是燕芝你?一向都是程东给我搓洗的,他人呢?”说完看到她那因湿了水而变得贴身的衣服,又垂下了眼睑转过头去。 得知自己被坑了的林燕芝心道:好你个程东,为了偷懒把我推了进来,说好的好同事呢? 她回道:“他可能有事,正好臣来了便让臣代劳。”而后举起那两只湿漉漉衣袖,于事无补地拧着,苦唧唧问道:“殿下这可有多的衣服?” 秦天泽想了一下说:“你且闭眼,我先出去叫人拿一身衣服给你。” “臣闭好了。” 他这才又正了方向,见她两手紧捂着眼睛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可爱模样,无声地笑了下,离开了池子即飞快地擦干了身体,穿上裤子简单地套了件外衣。 一打开门,见所谓有事的程东却正站在门外,挥手屏退其他宫人。 他还未开口,程东转身瞧见了他,脚步生风来到他面前探头探脑地说:“殿下,完事了?” 秦天泽以为他指的是沐浴,随口“嗯”了一声说:“你去寻套女装过来,就是……” 程东了然的接话:“林大人的身量,奴才这就去。”退几步后转身边走边嘀咕:“殿下这是不是快了点?” 很快,程东便回来了手上捧着一套衣裳说:“殿下,奴才还是过一会再进去收拾。” 秦天泽拿过那衣服,既欣赏他的机灵,又不解为何总觉得奇奇怪怪的,挥了挥手,又进了屋内。 “殿下!” 他刚走到屏风前,便听得一听大喊,使得他顿住了脚步。 “殿下莫再往前,您把衣服挂在屏风前就好。” 他看见了地上露出来的一点衣角,晓得了她已把湿衣脱下,红着脸把衣服放好:“这有新的干巾,你拿去擦擦,我这就出去外面等你,你且安心换吧。” 于是,他又走了出去和程东站在一起等着。 半刻,林燕芝推门而出,程东看她走路并不像陛下后宫那些初次承宠的妃子般扶腰而走,还走得甚是轻快,不禁心想:这……看来得给殿下大补特补一番了,可不能比不过年老的陛下啊! 前头的秦天泽对程东的想法一无所知,只顾着领林燕芝先回他的内殿去。 “殿下,臣能进内殿了?” “为何不能?” “殿下曾说臣无召不得入内。” 秦天泽停了脚步,扭头眼里满是温柔地对她说:“那我这便收回这句话,以后无须得我首肯,你想进便进,不管何时。”随后隔着衣袖拉起她的手腕领着她跨过那道门槛,带她到矮榻上坐,自己再去寻了条干巾。 他坐在她身后,边给她擦头发边说:“快入秋了,不弄干的话,回去路上吹着风你这小脑袋可得疼上一天了。” 林燕芝本就觉得上司挺会体贴人的,但上司给下属擦头发的这种行为是不是有点亲昵了? 不过这别扭的感觉很快就被取代了。 难怪以前给那些猫猫狗狗擦毛的时候,它们都一脸享受的表情,不得不说,有人给擦还真的挺舒爽的。 小时候的回忆又涌了上来,父母还未出意外前,印象中她爸爸也曾给她吹过头发,用拙劣的技术给她绑过小辫子,逗得她和妈妈咯咯笑个不停。 那时候是几岁来着? 四岁?还是五岁?不记得了…… “爸爸……”她一时不小心吐出了这两字。 秦天泽停下了动作问道:“霸霸?这两字是何意?” “呃,就﹑就——”她实在是编不出来,只好说,“回殿下,这就只是个称呼而已。” “霸霸……这称呼里的寄望,我明白了,可以。” “啊?”这回轮到林燕芝不明白了,可以什么? “嗯,既然燕芝如此想,私下便叫我霸霸,无妨的。”秦天泽很是愉悦林燕芝会为自己取昵称,及这其中还带有希望他能成为霸主之最的深意,说明并不是随便乱取而是是花了心思,对他用了心的。 “我很喜欢这称呼,燕芝再唤一声。” 林燕芝当下很想抽自己的嘴巴,这坑来得如此的突然,心中不断说服自己,就只是两个字而已。 眉头呈了八字状的她硬扯起嘴角:“爸爸。” “嗯。”满足了的秦天泽又继续起动作,只是手中的干巾却被他放到了一旁,改用那修长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抚着那早已擦干的柔顺秀发。 他身前哭丧着脸的林燕芝对此浑然不觉。 第二十一章 拜师 昨夜回去之后,林燕芝为免那个“爸爸”明日看她写字时察出不妥,最后还是决定照着原主留下的手札,挑灯挥笔,练了到大半夜,看着那字从甲骨文再到与原主的字迹相似,这才满意地点头爬回床上睡,以至于今日在朝堂上呵欠连连,一直到下朝去了墨华轩。 回到自己的桌案,她小脑瓜一点一点的,提笔的手好几次都握不住,最后她仗着有屏风挡着,干脆放任地直接倒在桌上,心中默念着:十分钟,就睡个十分钟就好。 在林燕芝补眠的时间,秦天泽则在看池远送来的密函。 里面说到宁王因坊间的传闻猜测便率领下属在封地边界处向着盛京方向行跪拜礼,每日如是。亦放话说除非陛下宣召,他决不离开北渊一步,若陛下欲收回他手中的兵符,他也定必双手奉上。 秦天泽原本是打从心底的不相信皇叔会生出不臣之心。 但现在……他不得不怀疑。 皆因那洒脱傲骨的皇叔若是听到这种传闻定是不以为然,一笑置之,而不是像这密函上说的如此动作以表忠心。 记得在他十岁那年,多月的寒冬过去,迎来春意盎然的那日,父皇登基为帝。 仪式结束后皇叔又偷偷带他出宫,去了大秦最高的望山,把他置于双肩上,遥指北方说:“天泽,你皇叔我不日定把那片给打下,为皇兄为这大秦多添一片强土。凯旋归来就和你未来的皇婶执手逛遍这大秦的山水,老了就在那守着。日后等你登上帝位,你若想,只要我一口气还在,手指向哪我便为你披甲上阵,把它打下来给你。” 说要逛遍大秦的皇叔,如今却表示要把自己锁在北渊? 他一手敲桌一手扶额,揉揉眉心,从烦乱的思绪中抽离后他才发现今日的墨华轩甚是安静。 原来是少了那小兔嚼食的声音。 秦天泽起身来到屏风前,看着那模糊不清的身影,暗付:如果把这屏风给撤了,燕芝会不会不高兴? 绕过去入眼的是她趴在了桌上,那枝沾了墨脱手的笔躺在了她朝天的半脸上。 他本紧拢的眉眼立马舒展开来,好笑地看着这不知自己成了小黑兔还在酣睡的林燕芝。 他小心翼翼地取走了那枝笔,又退了出去唤程东给他取来湿帕,轻轻给她擦去脸上的墨,成功在不吵醒的情况下,把这小黑兔变回了小白兔,又挑开了那缕缠在她脖颈的发丝,做完这些,眼里带着醉人温柔的他脸上的笑意更加彻底。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心中生起了一个念头,他想要每日都能见到她这可爱的睡颜。 刚又出去了的程东这时却回来了直走到屏风后:“殿——”见主子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想要收住却来不及,还是唤了出声。 这一声把林燕芝给吵醒了,她哼唧了几下,慢慢地睁开了眼,混沌地伸着懒腰时发现了自己摸鱼被上司抓了个正着,身体僵住了半晌后才猛地站了起来:“臣,该死!” “无妨,燕芝昨夜定是艰苦用功了,既已醒了就继续练字吧,你这手字不好,得改改。”秦天泽瞄了眼宣纸上那字迹,他蓦然有点忐忑。 眼前的燕芝会不会忽然又换回了原先的林大人? 林燕芝有点郁闷,明明谏命使这一职并无什么文书要处理,她也不打算当书法大家,现这太子却逼着她练大字。 要是比写钢笔字,她肯定吊打这群古人! 她扁着嘴,眼神如死鱼般默默地站着,打算来个无声的抗议。 秦天泽轻叹了一下,说:“今日就算了,给你找的师父估摸着快到了,你先回清君苑去,明日定不可再如此偷懒了。” 林燕芝霎时换了神色,目光炯炯有神的拱手告退,迫不及待的拔腿就走了。 程东看着林燕芝的背影,心中感叹了起来:被宠幸后的林大人真的是有持无恐啊!殿下也是,何曾见过他那宠溺的模样。 不知自己已被宠幸的林燕芝一步三蹦地回到了清君苑,四处观看却并无见到别人,问了桃杏她也说没人来过。 莫非还未到? 如此想的时侯,突然有一物飞快的朝她砸来,她瞬即把身子往右一歪,那东西从她耳边擦过,掉落在地。 “不错,你这徒弟,我收了。”一把媚惑的御姐音自高处传来。 林燕芝以手遮阳,往声源处看,一位穿着月白襦裙的女子从屋顶轻轻一跃便来到了她的面前,那女子轮廓分明的面容上长了一双似看要把人给吸进去的狐狸眼,高颧骨下的薄唇正含笑地看着她。 “终于见得尧姑娘真容,竟如此好看!” 尧杳这下来了兴致:“哦?是殿下告诉你的?” 林燕芝摇摇头:“非也,那是你徙弟我长了慧眼,只是不知师父的嗓音为何不同了?那日听的明明是清脆如银铃。” 境杳被她逗得一乐,感觉这徒弟甚是有趣,故意逗她,模仿起她的声音说:“因为声音是可变的不同位置用不同的气便能发出各种的音色来,甚至可以换成男子的。”然后又换了一把低沉的男音说:“如何,可有兴趣学?” 林燕芝听得圆睁着双眼,直点头,这不就是古代的配音员吗?! “那拜师礼呢?”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待她叩拜完起身后,尧杳笑眯瞇地摊手说:“不是这种虚礼,为师人比较实在。”一副“你懂的”的表情看着她。 林燕芝这才想起初见时,她也要人赠物才能有机会上舫与之一聚,更不用说是拜她为师了,探了探空空如也的衣袖,干脆反掏了出来说:“师父,徒儿日子过得清贫,前这日子还被罚俸了半年,您看这礼能否日后再补上?” 一旁站着看的桃杏想了想,进了自己的小屋拿了个钱袋出来说:“尧师父,您看这够不?不够我再去找找,请尧师父不要嫌弃大人,大人是真心想拜您为师。” 尧杳本来就是想逗逗这新得的徒弟,不料她的婢女会如此说,转头摸了摸桃杏的小脑瓜:“你这小姑娘可以啊!够仗义,这就够了。”说完只从钱袋里拿起一铜板,又回头对着林燕芝说:“为师这就回你一礼。”说完又飞上了屋顶。 接着就扛了很大一卷东西又跃了下来,然后挪开院里的石桌,把那物展开平铺在地,再把石桌挪了回去,一气呵成的弄完后拍了拍手,走回林燕芝的面前,抬了抬她的下颔,给她合上那张大得都能塞进两颗鸡蛋的嘴。 “殿下说你喜欢躺在这石桌上睡,却又睡得不老实把自己摔地上,这不,为师便给你寻来这么一大张地毯,你快上桌再滚下来试试,保证够厚实,摔不疼你。” 林燕芝嘴角抽了起来,她没想到当日那舫上的尧姑娘本性居然是如此的不着调,不过师命还是得遵的,她只好慢慢挪到石桌前,正要爬上去时,却听得她师父哈哈大笑了起来,才意识到她这是在逗自己玩。 尧杳擦掉笑出来的泪花:“你比那个木头有趣多了,好徒儿别试了,为师这便教你,你先试着用丹田,透过胸腔到口腔由低到高的位置去发声。” 林燕芝乖乖的听从教导,咦咦呀呀了半天,喉咙都快冒出火了,出来的还是她那原来的声线,她接过桃杏递来的水壶,润了润嗓子。 她嗓子终于舒服了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师父:“请师父指导。” 尧杳按住她的肩膊,语重深长地说:“乖徒儿,我们还是来练武吧。”接着双脚一开,把她的也给弄开,手上同时使力,把她按了下去,“先来个基本功,在这扎半个时辰马步。” 林燕芝问道:“师父,以后徒儿是不是也能像您一样飞来飞去,然后一出掌就能把人给炸飞,还有还有!用内力就能把衣服烘干……”她美滋滋的把电视剧里看过的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尧杳斜睨着她笑说:“飞来飞去还勉强可以,你后面说的,为师还未达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或许乖徒儿你会青出于蓝。”敲了敲她的头,“先扎好你的马步再想以后。”然后就搂走了桃杏,在屋檐下看着。 虽已过了中午,但林燕芝依旧被晒得体内的水分化成豆大的汗从她的头顶脸颊,前心后背,争相而出滴落在地,双腿哆嗦着却仍不肯放弃的模样惹得桃杏一阵心疼。 桃杏想起了什么,跑去小厨房拿出那刚弄好的糍粑撒上红糖又回去讨好地对尧杳说:“尧师父不嫌弃的话,奴婢这有做好的小吃,刚出锅的时候是最好吃的,不若叫上大人一起吃完喝点水再继续练?” 尧杳原本以为这徒弟顶多一刻钟就会放弃,没想到都快半个时辰也没嚎一声,乖乖默默的扎在原地,心中很是满意,便开口说:“乖徒儿,行啦,快过来坐着喝点水。”然后夹起那糍粑,赞赏的说:“小桃杏的手艺真不错,我最好甜食,你以后多做一些。” 桃杏立马快步过去扶着林燕芝坐下,再给她倒水:“大人慢点喝。” 全身无力的林燕芝喝完水便趴在了桌上,只剩一张嘴“啊呜啊呜”的由着桃杏给她喂糍粑吃。 尧杳凑了过去问:“对了,乖徒儿,为师有一事要问你,殿下那天取走的墨玉可有赠予你? 不明所以的她回道:“没有,师父为何如此问?话说,那墨玉是有什么来头吗?” 尧杳双手抱臂喃喃道:“那我这次不就赌错了?”然后一脸神秘的对林燕芝说,“那玉啊,可是……” 话未说完,她手中的那双筷子突然使劲往院墙上方掷去,又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脚下一点跃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赴约 秦天安没想到一向进出自如的院墙,今日突然受到了阻碍,立马侧身用扇把那飞来之物打掉,想开口说话时,却又上来了个女子以剑指他:“好好的院门不走偏要翻院墙是想干什么?。” “你是?”秦天安边说边悄悄往右挪,打算找机会一跃而下。 尧杳半边嘴角上扬,手中的软剑紧随着他:“我?我是我徒儿的师父,倒是你,快说!莫不是看我徒儿秀色可餐,想偷摸进去尝一口?说明白了,指不定我就放你下去呢。” 秦天安用扇骨使劲抵住她的剑说:“你徒儿是指林大人的话那确实是秀色可餐,不过,我既不是登徒子亦不是采花大盗,美人你这一上来就如此攀咬可不太好。” 两人手下各自发力,互不相让,秦天安不想与她纠缠,从袖中掏出一物往林燕芝那掷去。 尧杳一个飞身给截住了,她怎么可能让才刚收的徒弟在她眼皮子下受伤,要真受伤了被殿下知道了,只怕他会怪她保护不力,一个不高兴又把她丢回连心湖那唱曲去。 秦天安施施然的跃下,缓缓走了过来:“美人师父放心,我怎么可能会伤林大人,这本来只会落于她脚边,且那只不过是盒从外头买的口脂。” 林燕芝怕这两狐争个不停,扯了扯尧杳的衣袖,示意她俯下身来,然后小声的对她说:“师父,那可是二皇子,可别把人得罪了。”她还好,毕竟有原主光环加身,但如果是师父得罪了难保他不会给师父来个加害皇子什么的罪名,那就不好了。 尧杳瞇起那双狐狸眼回说:“为师知道的,只是装作不知才好打伤了他他也不好怪罪嘛。”直起身来对秦天泽说:“兵不厌诈,行,你跟她慢慢聊吧,我就在那看着,你随意。” 见她捧走了桌上的糍粑,跃上屋顶跷起二郎腿边吃边看他们,还伸出一手晃了晃示意让他们聊。 秦天安饶有趣味地看着屋顶说:“你这师父挺有意思的。” “确实,话说二皇子您来找下官是有何事?” 他抿嘴道:“你这就忘了?过来些,我再提醒提醒你。” 林燕芝想了想,依言走近了些,不料却被他一把搂过腰身,被他带着跃上了墙头。 秦天安看向对面屋顶上又拔出剑来的尧杳说:“美人师父,回去跟我大哥说一声,昨日捉迷藏林大人既被我抓到了,今日便应当赴约,陪我出宫。”说完便一跃而下。 尧杳收起软剑,耸了耸肩,把最后一口吃完,才刚一下地,就被桃杏一把抱住手肘:“尧师父,奴婢担心大人独自和那二皇子在一块会出事,奴婢去跟殿下说,您快去追。” 尧杳却一派悠闲地说:“别着急,等他们出了宫门我再去向殿下禀报,放心好了,这二皇子啊,并不会对你的宝贝大人做什么越举之事,有些人啊就喜欢给自己披上一身坏皮,或者说……不得不披。” 世人都道二皇子纨绔好美人,可在尧杳看来并不尽然。 他从前也曾上过她的画舫,可他只调笑了几句就自顾自地饮酒,只饮了半个时辰就走了,不像别的纨绔子,上来就想趁机毛手毛脚,色瞇瞇的烦着要她摘下面纱一暏真容。 而且她也是想看看殿下会是怎样的反应,他虽然没给林燕芝墨玉,但她就不信了! 桃杏听不懂,又无可奈何,全因尧杳正一手搂紧了她的肩头,一手拿起茶杯饮起茶来。 一盏茶过去,她才放开了桃杏,摸了摸她的头说:“我这就去,晚膳给我加道糖醋鱼,保证把你大人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几个跃身,尧杳便来到了墨华轩,一旁的程东奇怪问道:“尧如娘这会儿不应该是在教导林大人?” 尧杳立马上前抱拳说:“殿下,二皇子趁属下不备,把林大人掳走了,说是林大人捉迷藏输了要她赴约。” 秦天泽刚握着新醮了墨水的笔要写,听到这消息,手一滞,落下了一滴墨,染花了那才写了两句情句的信笺。 他说了声:“备马!”就急冲冲的往外走了。 …… 宫门外,一输华丽的马车一路驶出直到了绣锦坊。 秦天安领着林燕芝入内,对里面的人说:“去给这姑娘拿套合身且时兴的衣裳来。” 忙着招呼客人的掌柜一听到这声音,立马唤了别的伙计来并对那客人说了声“姑娘先慢慢看”便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哈腰说:“秦公子来啦,这就去给您拿来,可要配上宝妆阁的首饰?” 他扇骨按在了掌柜的肩头上,回说:“机灵,这绣锦坊生意如此好,蔡掌柜功不可没啊!”说完示意林燕芝跟上,入了间雅室。 蔡掌柜忙跟上边给他们倒茶边笑说:“不敢不敢。小的知秦公子喜欢白牡丹茶,特地给您备着呢,您尝尝这批陈茶可合意?” 他饮了一口,拿出一银子赞赏道:“不错,这个,赏你了。” 蔡掌柜又是一阵的哈腰。 此时,宝妆阁的妆娘正好带着一大箱来到,见林燕芝随她入了里间,蔡掌柜一改商贩神色,正经小声道:“主子,南怀那边传来消息说您之前说的宅子已寻得,只是那宅子并不小且经战火摧毁,若要修缮如初需得多费些时日和财力。” 他毫不迟疑道:“修,不但要修好,还要用上最好的材料。”心中暗付:没想到燕芝原是殷实人家的女儿。 “是,属下还有一事,这些是楚氏按主子的吩咐在温常青的外宅搜索到并埋在树下的一些书信,请主子过目。” 秦天安伸手取过,遂一拆开看完了以后,嗤之以鼻:“这温常青暗地里搭上了皇叔的船,却还两边周旋讨好,不过……说来奇怪,他既表面仍是苏云启那边的人,可自他革职到被害,都得不到苏云启的一声求情查明,难道……”思忖片刻才道,“哼,原是他早已知晓,拿来给大哥磨刀用,如此便能说通为何温常青那日会出现在浮宵阁做了那出头鸟。” 蔡掌柜见里间的门似有所动便又回复商贩模样:“秦公子,看来姑娘已经换好了。” 里间的门完全被推开后,一身白衣粉袖,头上戴着步摇银簪,额间贴上花钿,眼尾处画了道上扬眼线的林燕芝款款踏出。 秦天安一时看直了眼,之前就知道她容颜不俗,现在经过一番精细打扮更是绝佳,瞧着那妆娘为讨好他而给她点上与他相同的泪痣,颔着道:“你就该如此打扮才不会埋没了那副好容颜。”视线往下看了眼那与出众的脸截然相反,很是含蓄的胸前调侃道,“就是身材差了点,无妨,等下我们见到柳歆,你大可向她取取经,问问如何才能把它养起来。” 本来林燕芝穿上新衣心情就不错,估计除了原主外,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听到他前一句更是高兴,毕竟世上的人总爱听赞美的话,可他后面的那句却又把她的好心情给淹灭,不爽的回说:“下……小女子的身材就不劳秦公子费心了!” 秦天安哈哈一笑,哄说:“是本公子错了,为表歉意,这便带姑娘去广聚茶楼,菜色随姑娘点,之后再带姑娘去逛夜市。” “夜市?” “咦,姑娘竟不知今日乃七夕?七夕节的晚上可热闹了。” “奇怪,既是七夕佳节,秦公子不去找那些美人作伴?” “唉……说来惭愧,本公子认识的美人都有约了,这节日形单只影的,被朋友瞧见可不得取笑一段时日,只好请姑娘作陪了。”说完还含着笑,装模作样地拱手。 他倒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不过是去年自己跟她说了这七夕节是如何的热闹,引得她说想让他也带她感受一下,他答应了,只不过是她现在不记得而已。 林燕芝自是不信他的这番鬼扯,不过想到要不是他,自己就错过了这古代的头一回的节日,感受不到那新鲜的气氛,加上自己又想跟他暗地里成为老铁,便朗笑说:“反正都被你掳出来了,作陪就作陪,只是,回去后你大哥要是责罚于我,可别怪我推到你头上。” 秦天安本想用扇子敲一下她的头,却又怕会弄坏了她那梳得好看的发髻,只好作罢,示意她随他出去上马车。 绣锦坊里,苏乐盈正好挑完东西和她的丫鬟正往店外走,不经意回头一看,立马拉过身边的丫鬟快步走出,躲在了角落处。 “咦,这不是我们方才坐的那辆。” “如果你想那么快就被大哥抓到带回去,不逛夜市的话,那我们便坐回那辆。” 林燕芝一听,手脚麻利的蹬上了马车躲在了里头,惹得秦天安又是失笑了好一会儿。 待他们走后,苏乐盈才冒出头来,开口说:“翠如,你看,那可是林大人?” “小姐,奴婢看着像是,不过这林大人怎么会和二皇子走在一起,上了同一辆马车?” “那男子是二皇子?” “小姐,你说太子殿下会不会也在那里头?小姐我们要不要跟上?” 苏乐盈斜睨着她:“你笨啊,刚掀开车帘时,哪有见到里头有人?”歪头想了想,又一脸坏笑地说:“不过,跟上自是要跟上的,我得瞧瞧这林大人是不是与二皇子有个什么,真有的话,这把柄落在我手,她不得乖乖的站在我这边!” 然后也蹬上自己的马车,一路跟着他们也来到了广聚茶楼,店外迎客的小二一愣,上前说:“咱店这并无雅间,小姐您……” “无妨。早闻贵店菜色可口,特来一尝。” 小厮只好安排好坐在了无人的角落处并寻来一个小屏风挡住。 苏乐盈以团扇遮去那一脸的嫌弃说:“有劳了。” 等小厮走了,翠如把桌椅擦了一遍,她才肯上座。 第二十三章 可吃的馅饼,不可要的银剑 她喝了一口翠如给她倒的茶,才刚到口腔,她就全吐了出来:“呸呸呸,这能喝吗?!还不如给我水!”拿过手帕擦了擦嘴巴,“你去随便点点什么,再去看看他们在哪?” 翠如听到吩咐,随即走了去出。 而在上一刻,她们进店前,广聚茶楼的李掌柜正带着秦天安他们走到店后的一条回廊最角落处:“秦公子,柳姑娘就在里面。” 林燕芝好奇的问:“掌柜,贵店原来是有雅间的?” 李掌柜回说:“只有这么一间,只是寻常不对外开放才没人知道,今日是秦公子吩咐了才收拾一用。” 林燕芝用手肘轻轻撞了下秦天安:“果然是深受商家欢迎的秦公子,面子好使得很呢。” 他仰起头来得意的摇着扇:“可不是嘛。”又神秘地说:“等日后大哥登基了,我多带你出来走动,你就会发现这盛京我的面子哪哪都好使。” 两人说完就进了房间,里面本坐着的柳歆早就在听到房门响动的时候便立马起身,瞥见秦天衣的身影时便上前相迎行礼:“公子。” 她微低着脸,门外的开始昏黄的阳光肆意地落在她身上,把她衬得更为艳丽却又带着一份温软,直把林燕芝看得挪不开眼,从秦天安身后蹦了出来说:“果然是绝色美人!” 柳歆身子顿了顿,稍稍抬起今日特意点上细银粉的眼睑瞧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不说一话只继续站着。 林燕芝心中奇怪:不是说她在等我吗,怎的这么冷淡? 秦天安语气甚为冷硬地说:“本公子今日好不容易才把那晚为你一掷千金的人给你带来,你这是何态度?” “公子莫要生气,是奴家错了,奴家以为今日……”柳歆焦急的说到一半,却又停下不语,咬了咬下唇,“奴家见过姑娘,姑娘自己也生得一副好容貌。” 林燕芝这下哪里还会不明白。 这柳歆等的哪里是她啊! 二皇子也真的是,偏挑这种节日,让自己平白无故的当了电灯泡惹美女小姐姐不快,她马上说:“哪里哪里,柳姑娘快请坐下,我只是刚好路过蹭口饭吃,等下吃饱了就不打扰你们哈。” 柳歆看着她淡淡的干笑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秦天安却拆起她的台来:“你在胡说什么,不是说了要带你去逛夜市的吗?” 林燕芝觉得这根朽木真的绝了,便说:“柳姑娘等下没事的话也一起逛吧。” 柳歆动了动嘴想应下,漂亮的眼眸里那光芒只亮了一剎又消失不见了,全因秦天安正凝视着她,但他那眼神里却没有与她一样的喜跃,她咬了咬下唇说:“谢姑娘好意,不过奴家只能陪这一顿饭,今夜有事在身,不便作陪。” 林燕芝只好道:“好吧,我们也别再站着啦,快坐下来吃饭吧,秦公子不是说有什么新菜色?” 一旁的李掌柜听到便立马出去叫伙计把菜给端来,再亲自给他们摆上,他指着其中一道:“这是炒辣鸡,小的问了秦公子,公子说了姑娘您嗜辣又爱吃鸡,这不,小的特地吩咐后厨给做的,未上过菜牌,姑娘快试试味道如何。” “……”这菜名让林燕芝这社畜听得好一阵无语,夹了一筷“不错,只是这菜名要不改为辣子鸡如何?对了,掌柜为何如此客气?”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这样讨好她? “实不相瞒,其实小的是想跟姑娘做个交易,姑娘应该也知咱店的客人都比较爱聚在一块谈天说地,听说书,虽本店的菜色很是不错可一凉掉也就不好吃了,昨日秦公子给小的尝了姑娘自研的零嘴,香脆可口,很是独特,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所以啊,就想跟姑娘把这秘方给讨过来。” “原来如此,这也不是什么事,我现在说,掌柜你且记下便可。” 李掌柜偷瞄了眼秦天安,拱手道:“为表诚意,小的用本店的一成股跟姑娘买下这制法,只盼姑娘日后若还有其他创新,可别忘了咱店。” 林燕芝呆住了,没想到老天突然给她丢了这么一块馅饼,不过她有点不好意思要,这其实只要吃过,研讨一下便能做出,根本说不上什么秘方,如此简单的东西换人家一成股,有种把人家给坑了的感觉。 对面的秦天安见她皱着眉头,抿着嘴,腮帮子鼓了起来,便说:“可是觉得少了?”当下便要给李掌柜使眼色。 怎知她却好一顿摇头摆手:“不不不,我是在想一成股会不会太多了,给点银子就可以了。” 他这下忍不了了,敲了下她那颗自失忆了就不知装了什么的小脑瓜说:“见过嫌命长的没见过嫌钱多的,李掌柜都说了,你收下便是了。” 李掌柜附和地笑瞇着眼,点了点头:“姑娘就莫要推拒了。” 她便不再矫情,给自斟了一杯酒,向李掌柜说:“如此,便多谢李掌柜了,掌柜也别再姑娘姑娘的,唤我燕芝即可。” 秦天安对她又是一敲,夺过她的酒杯说:“你那酒品就别喝了,还有,闰名是随便能对旁的男子说的吗?” “我酒品怎么啦,浮宵阁那次大公子可是说了,我的酒品好着呢!” 他睁大了那双上挑的眼直盯向她,巴贬着眼,吸了一口气。 那酒品也叫好?! 他用扇拍了下额间,摇了摇头对李掌柜说:“这酒我替林姑娘喝了,掌柜去拿纸墨过来记着吧。” 李掌柜忙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喝完:“我这就去,公子你们且先吃着。” 秦天安接着又自酌了起来,喝第三杯酒时,一旁默不作声的柳歆终于开口了:“公子,别喝了,酒最是伤身。” 他嗤笑说:“本公子都喝过多少酒了,也不差这一壶。”瞥了柳歆一眼,看到了她眼里的心疼,他心中哼笑,这里面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那年要不是燕芝,他都不会知道自己原來并非母后亲生,而是婉美人之子,南靖国的外孙,此生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前途可言。 当时的他想到在这之前自己还整天自个儿在那和大哥抢夺母后的关心,和他比文比武,却不知满脸柔笑的母后根本不盼望他有多出色,甚至想他愈平庸愈好,他还一副自满模样地听着宫人的鼓动恭维,殊不知背地里自己早已成为了他们的笑话。 那一刻,一种窒息感直扑向了他,他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双腿悬空坐在城墙上良久,看着底下外面的百姓经过时无不悄悄的抬眼恭敬又羡慕地想透过城门看到里面那座他身在其中的皇宫。 可笑! 真是可笑! 他大笑了起来,直笑到眼底蓄着的泪水涌现,他才一把擦去,转身登下了城墙,走出了城门,在大街上浑噩走着,一直到从未见过的柳歆拉住了他。 …… 他把第四杯酒一饮而尽,从回忆里抽身:“柳姑娘你不是说了那日谁能竞下你,就赠其你舞剑时所握的银剑,那人已在你眼前,还不快赠于她?” “我何曾……” “你有。”不容反驳的两个字从秦天安的嘴里吐出。 柳歆袖中的手紧攥,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肉,身子紧绑着。 看他俩如此僵着,林燕芝拿起筷子:“什么银剑不银剑的,我又没听到柳姑娘如此说过,这饭菜摆在这不趁热吃,可就浪费了这一桌的美味了。” “那银剑可是名家所铸,难得得很,你不是说过以后要仗剑走天涯,不想要?” “那也不能抢别人的啊,真要了,柳姑娘不得哭?我可不愿见得美人落泪。”说完,她夹了碟子上那唯一的炸得金黄的芋球到柳歆的空碗里,“柳姑娘快尝尝,这一看就好吃。” 柳歆这才放开了那快要被她自己攥出血的手终于露出了能让人一醉的笑颜:“柳歆,谢过姑娘。”说完还对她深深一拜。 林燕芝赶紧托住:“好啦好啦,再不吃,这菜真要冷了。” “你虽失了记忆,这颗好心却没丢,既你都这般说了,那本公子只好以后再给你一把好剑,放心,不抢别人的。”秦天安说完伸手把柳歆的碗换到自己的面前。 “这是我给柳姑娘夹的。”林燕芝就把它挪回去。 秦天安故意把碗高举着,孩子气地说:“谁让你只夹给了她。” “就这么一个,秦公子你跟人家姑娘抢有意思么?!”她靠近了点伸手去想把碗给勾回来。 …… 那边厢,李掌柜去取了纸墨回来时,刚踏入回廊便见到那房间的窗前竟有人胆敢猫在那偷听!甚至还打开了一缝偷看着! 见那人要走,李掌柜连忙躲了起来,待她走过才悄悄的跟在她身后。 不知被人跟着听完墙角的翠如,快步回去她家小姐身边,绘声绘色又添油加醋的说:“……之后奴婢就看到林大人整个人扑入了二皇子的怀中,二皇子看着她的眼神都不知有多宠溺啊!奴婢怕被人发现就没再看先回来跟小姐你说本小姐” “当真如此?”苏乐盈狐疑地问。 翠如想着也差不了多少,就直点头。 “那真的是天助我也,不过无凭无据的她大可不认,得有点什么在手才好威胁她!”苏乐盈一脸坏笑的盯着自己那染了蔻丹的手,手指一根一根的拢聚了起来。 主仆俩却不知这一切都被柱子后的李掌柜听到,他探出头来,把她的姿容记住后才又回去秦天安那里。 第二十四 找到了,一起逛大街 李掌柜进房后说:“让林姑娘久等了,小的刚回来时,看到有形迹可疑的人便跟上看看,这才耽搁了一会儿。” 秦天安停下动作,瞇起双目:“何人?” 林燕芝趁机把碗又抢了回来放在柳歆面前,托起头笑容可掬地看着她叫她快吃。 李掌柜回道:“小的不知,不过小的跟过去见到那人的主子,便暗中打量,记牢了。”说完他把捧着的笔墨放下,研墨执笔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纸上便出现了一个娇俏佳人,林燕芝凑过去一看:“咦,这不就是乐盈姑娘吗?李掌柜记性真真的好,这画功也了得,画得跟本人无异!” “林姑娘过誉了。”李掌柜嘴上如此说,身体却很诚实的挺直了,下巴抬了起来,乐呵地笑着。 秦天安挑眉:“你这出不了大门的居然也有认识的旁人?” “这是苏丞相的小女儿苏乐盈,那日也随嫣然姐姐一同进宫了。”她摸了摸鼻子,没说那日他们三个当藏着一方的都把他给忘了,全去了皇后那里。 秦天安也没注意,只沉吟道:“又是苏云启……作为丞相还这么有空管别人的闲事?既如此,那本公子就让别人也来管管他的闲事。” 他“唰”的一下打开了扇子,示意柳歆凑近说起了悄悄话,完了柳歆应了句起身道了声失陪就出去了。 林燕芝好奇问:“你叫柳姑娘去干嘛了?” 秦天安敲她头似敲上了瘾,又是一记,神秘笑说:“那么好奇作甚?倒是你,你快把秘方说给李掌柜,看这时辰,夜市也快开始了,反正这一桌饭菜都凉了,我们出去边逛边吃。” 林燕芝“哦”了一声,离开前还回头叮嘱了一句:“这零嘴容易上火,掌柜不妨给客人配上清热解毒的茶水。” 李掌柜拱手:“谢姑娘提醒。” …… 柳歆出去了以后,故意往苏乐盈那经过。 一旁站着的翠如瞧见了,便立马跟她小姐说:“小姐,刚才在屏风前走过的那个女子,奴婢在那房间里也见到她了。” 苏乐盈一听,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皱起眉头鄙夷地说:“两女一男在房间里……”然后又对翠如说:“你去跟上她,我继续在这里盯着看能不能探出些什么证据出来。” 见她不动,又催促道:“忤着作甚?还不快去?!” “可是﹑可是奴婢扔下二小姐您一个人,被老爷夫人知道的话……” 她拧了一把翠如的臂膀说:“我可是苏丞相的爱女,谁敢动我?!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翠如只好揉着痛处,苦着脸追了出去,她自己则起身藏在柱子等着。 没多久,见二皇子他们果真也随之出来了,她立马跟上,却不料被店小二拦下。 店小二搓着手说:“小姐,这账还未结呢。” 苏乐盈愣了下,钱袋一向都是放在翠如那,她身上哪有银钱? 这死丫头真的是一点都不机灵! 她持着团扇软声说:“我的丫鬟刚回府去拿点东西,她等下回来时你再跟她结这账。” 店小二这下脸色就不好了:“咱店只是小本经营,我看小姐您穿着华贵也不似赖账的人,要不这样,你给点什么先抵在这,回头再来赎回。” “你!”她心中气结,又急着要走,顿时拔下了一枝点珠簪子,“给你,这够抵了!” 店小二这才笑瞇瞇的让开,嘴里还很敬业地说着:“小姐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只是,等她出了店门外,哪还有他们的身影…… 而这时的苏府,在那块由皇帝亲笔写的“苏府”两字的牌匾下,苏云启正站在那,转着手中的紫檀佛珠凝神,渐渐有一串脚步声传来,他转身瞧着长女慢慢来到他的跟前。 见她听话的好生打扮了一番,那张那平平无奇的脸添上几分颜色后倒是好看了些,心情甚佳的他笑说:“皇后娘娘派人来话说太子早已出宫,说是往广聚茶楼那去了,可是与你有约?” “回父亲,并无。” 含笑的嘴角凝住,被他生生压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又说:“盈儿呢?” 萧氏笑言:“老爷,盈儿前头跟妾身说今晚定要在乞巧台中给老爷﹑给咱们苏家争个脸,然后就去了锦纺坊挑衣服去了,等下让下人给她传个话就是了。”心里却是一顿焦急,想着早知道不让她去了。 苏云启这才脸色好了起来对苏嫣然说:“罢了,既如此你先过去。” 苏嫣然依言的上了马车,一旁的刘嬷嬷不断给她整理仪容,反复叮咛说等下见到了太子,小姐该如何如何…… 听着听着便到了地方。 刚一下车,恰好看见秦天泽也才下马,见他神色焦灼,便上前问:“表哥,可是有要紧事?” “表妹?你怎么也来这了?我二弟不知何故带走了燕芝。” “今日七夕,二﹑二公子带燕芝出来?表哥,我们快去找吧!”这下她也跟着焦急了起来,二皇子那副德性,他带走燕芝是想要对她做什么? 秦天泽立马提步走进茶楼里,要找掌柜询问。 有伙计去找了李掌柜说了此事,他得知后便按秦天安先前的吩咐去到了秦天泽面前,拱手笑说:“这位公子,他们的确来过我这吃了顿饭,方才听秦公子说这会儿是要带林姑娘去逛夜市。” 秦天泽向李掌柜道了声谢后,又火急火燎地走出店在街上寻找。 苏嫣然丢下刘嬷嬷,紧跟其后,仔细的边走边看,边问路人,却没一个说有见过她所形容的姑娘,她一着急,也顾不上什么仪态,第一次在大街上“燕芝燕芝”的扯着嗓子喊。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喊声还真让不远处的林燕芝听到,耳尖抖了抖,扯了下秦天安的袖子:“秦公子,好像是嫣然姐姐的声音。” “哦?那我们过去瞧瞧。”秦天安摇着扇说。 林燕芝本就嫌弃他这慢吞吞的步伐,这下便不再管他,自己循着声音蹦了过去…… 那边还在找人的苏嫣然,渐渐的随着行人愈多,开始与前方秦天泽有了一段的距离,她又想跟上又生怕万一走快了,自己会错过了那面容,心神摇晃中不小心被如游鱼般的路人们撞了两下,就在她快要面朝地上摔时,身前来了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头。 “嫣然姐姐?” 心神归位的苏嫣然随着这软糯的声音,立马睁开那惊慌失措间闭上的双眼。 又一次。 燕芝又一次救了她。 她盯着面前那上了妆,有点不同但很是好看的脸,再看着那身衣裳。 穿回女装的燕芝……果真如她曾想象过的,十分,不!万分的漂亮如仙。 与苏嫣然一样看呆的,还有那个见行人多了起来,出于安全考虑,回身找表妹的秦天泽。 剎那间,天地如同失色了般,行人皆化成了一线线的影子,不断的经过又消失,应该嘈杂的大街变得安静无比,在他黑白分明的眼中只映出了那一身白衣粉袖,画上精致妆容的林燕芝。 他看着她挥起小手,那涂上了水红口脂,饱满的小嘴正一张一合地喊:“大公子!” 那颗因焦灼不安而飞快跳动的心,此刻被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所取代,跃动的频率也更加的快。 他步伐明确的一步步走到了林燕芝的面前,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动弹了一下,控制又想要抬起手触碰那张小脸,在他挣扎间—— “大哥一来,我又成了秦二公子了。” 这一把声音成功把这一刻给打破,秦天泽难得地露出了忿怒的眼神,斜视着他那很是欠揍的二弟:“你可知你这样堂而皇之的带着她在街上走动会害了她!” 秦天安本含笑的嘴角成了平线:“所以我才叫李掌柜告诉你们,又故意走慢好让你们寻得到。”完了又补了一句,“再说了,跟她不怎么接触的人又如何瞧得这出是她?” 秦天泽懒得理他,转而对她们说:“燕芝,表妹,可要回去?” “……” ——果然被上司抓到就得回去继续上班。 “……” ——不想回,只想和燕芝挽手逛街。 她们同时的沉默令秦天泽尴尬的假咳了声:“那我们逛逛?” 林燕芝立马像小鸡啄食不住地点头,而苏嫣然则微笑着眨了一下眼。 于是她们俩手挽手的走在了前头,时不时停在摊档前拿起东西笑着研究摆弄,身后跟着的兄弟俩则陪着掏银子。 一手拿着兔子糖画的林燕芝发现了一处挂满了各种形状灯笼的摊档,牵着苏嫣然走了过去。 见有人来,摊档老板依旧坐在小竹椅上摸着他的那颗光头笑说:“姑娘若看上哪一盏便叫公子猜一下那下方排着的谜面,猜中了,灯笼便归姑娘,若是不中,结十文钱。” “若是都猜中了呢?”林燕芝调皮一问。 老板哈哈一笑:“那就全拿去!”他直接拿起酒壶往嘴倒了一口,“我今日本就不是为了做生意,是为了看这世間上的良缘。” 她听这老板的话,觉得很有意思,心中嚼着他说的良缘二字。 这良缘嘛—— 她也想看看! 红娘再次上身的林燕芝笑眯眯地偷瞄了眼苏嫣然和秦天泽,开始认真地看起眼前那些谜面。 第二十五章 我心悦你 再看看眼花撩乱的灯笼,她问:“嫣然姐姐喜欢哪个? 苏嫣然看向林燕芝手中的糖兔,回道:“那个兔子形状的。” 林燕芝瞧了眼那灯笼底下的谜面,转头指着它,一面谄媚的向秦天泽问道:“大公子可会解?” 随着他一字字地读出上面的字,那夹起谜面的两指也跟着往下滑:“抓鹅鸟飞不复返,念君如昨今已去,心中承诺终兑现,却已有人伴尔旁。” 一旁的秦天安一听“唰”的打开了扇子,笑说:“这不很简单嘛,就是——” 林燕芝转头瞪了他一眼,伸手把他的扇一节一节的给叠了回去:“二公子就别瞎参和了。” “我怎么就不能猜了?” “哎呀!就是不要二公子说。” 这时,一把清泉般的嗓音把谜底给说了出来。 “我心悦你。” 三人纷纷被那声音勾去了注意力,看向了秦天泽,只见他眉目柔和,含笑的对林燕芝一字一顿的再一次说:“我﹑心﹑悦﹑你。” 她睫毛抖动了几下,错开了视线,心里的那头小鹿乱撞了那么一下下。 突然,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映出了李嬷嬷把白绫放在她枕边的画面,瞬间把她给吓得暗暗鄙视着心里的那头小鹿,直戳它的脑袋:人家只是回你个谜底而已!乱动什么?!这命不想要了是吗?! 然后她就绕过秦天泽去到老板面前,开心的对他说:“老板,听到了吗?这答案没错吧?那我可就把灯拿走了!” 秦天泽看着她欢喜得迫不及待地要拿下那盏兔子灯笼,心都在不止的在嘭嘭跳,直到—— 林燕芝把到手的兔子灯笼一把塞在苏嫣然手上,挤眉弄眼的说:“嫣然姐姐果然选得好。” 这一幕,成功让他的心回归平静,他缓缓地吸了好长一口气:“燕芝你可有想要的?我再给你猜。” “我?没有啊……”话未说完,她余光瞧见另一边有什么新奇的,又牵起了苏嫣然蹦了过去,“嫣然姐姐,那边好像在表演什么,我们快过去看看!” 秦天安好笑地看着秦天泽在那揉眉心:“大哥,走吧,再不跟上,她又要蹦别的地方去了,你就又得找不到人了。” 摊档老板看那四人渐渐走远的身影,摇晃着头,又倒了一嘴的酒,喃喃道:“情丝化三线,一线两头牵,两线缚成茧,良缘何日结……” 与林燕芝她们所在的热闹大街不同的便是少有人烟的幽暗巷子。 一心只想完成苏嫣然吩咐的翠如,就这样一路跟着走进了巷子,得意着自己真够机灵,一直没被发现,却忘了这样的巷子在这种时候若是有人走进去,那定是不寻常。 她一步步的往里面走,直至过了拐角处看到眼前那堵墙时,她才惊觉。 她立马倒退了几步想赶紧回头跑出去,不料却撞进了一香软的怀里。 转身却见那本该走在她前头的女子正俯视她冷声说:“有事?” “没﹑没事……”她的腿吓得直抖着,都快站不稳了。 然后女子一手搂着她,淡笑说:“是吗?”说完,抬起了另一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捏。 “啊——!唔——呜呜——” 女子听得她的叫喊,立马放开了她的手改为捂住了她的嘴:“莫要喊,只要你听话安静些,就放了你。” 她当即很识时务的不再嚷嚷,只一个劲地点头。 女子这才放开手,很是温柔的为她拭去那脸上的泪水:“交代清楚何故跟着我,然后答应我做一件事,我就把你的手接回去,不然……” 感觉到女子的视线往她另外一只手看去,她即刻死死的把手藏在身后,直跪在地,又是一顿哭:“我说!我答应!姑娘你说,无论任何事,我都答应!” “很好。” 待她交代完,女子随后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她瞪大了眼,纠结了半刻,见眼前的这女子似要扣起她另一只手才连忙把肚子里的那个“好”字给吐出来。 给了女子想要的回答后,她的手终于被接上,得了自由的她仓皇离开,直至出了巷子。身后那冰冷如刀的目光才消失不见。 柳歆缓缓步出巷子,站在了街边,看这四面通行的街道,她忽然不知应往哪走。 今夜佳节,浮宵阁停业一天,公子的任务她也完成了,没事可做的她放下挽起的秀发,覆上面纱,慢慢随着人群涌动的方向走着。 而人群之一的林燕芝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挤在了最前面。 看到了中间那几个壮汉在吐火球,抛刀子玩,在这热闹的气氛下,她也同群众一起热烈地拍手,嘴里不停地喊:“好!”她牵起身边的那只手说:“嫣然姐姐,你看!那个人……” 感觉手中的份量不对,她抬头一看,立马松开了手,却又被轻轻的反握住手腕。 “刚已经和他们走散了,燕芝你可别再乱走了。”秦天泽附耳和她柔声说道。 她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眼前的表演,只是手腕上透过衣袖传来的温度让她看得失了几分专注。 最后一个铁头碎大石,钢牙啃砖头的表演完毕,人群又开始陆续散去。 他们不知不觉地又随着一些路人走到了桥下的河边,那河面上一盏接一盏的花灯飘浮着,照耀起了那平日里不被人驻目观看的流水。 “姐姐,可要放花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娃拎着一大篮的花灯,扯了扯林燕芝的裙子问。 林燕芝蹲下身,轻抚小女娃额前那片薄薄的刘海说:“好啊,多少钱一盏?” “姐姐,这是我自己做的,姐姐你那么好看,我就收你五文钱吧。” 被小女娃哄得眉眼弯弯的林燕芝立马伸手往衣袖里一掏—— 空空如也。 只掏到空气的她摸了摸鼻子,和小女娃大眼瞪着小眼。 那小眼很机灵的把目标换成了旁边那高个子:“一般都是大哥哥买来送给姐姐的。” 秦天泽笑着摸了摸小女娃的头,十分爽快的给了她一个碎银子并示意她不必找赎。 得了出乎意料的收入,她笑得很是灿烂,歪头想了想说:“不过,我只能给你们一盏,你们要一起放,这心愿才会成真。”然后又招了招手,等秦天泽蹲下来后,她又踮起脚尖,小手遮嘴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大哥哥,记得一定要一起放,这样你就一定可以和那个好看姐姐成亲,之后她就会给你生个大胖宝宝。” 秦天泽听完,忍不住裂嘴而笑:“好,那就承你吉言了。” 小女娃点点头,转身跑走又去寻找其他客人了。 “那小女孩跟大公子说了什么让大公子您如此高兴?” “没什么,就叮嘱一定要和你一起放这灯。”说完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燕芝,现在是私下。” “啊?” “不是说了私下里,你可以唤那个为我取的称呼?” “……大公子,我们还是来放花灯吧。” 秦天泽虽不明白她为何又不愿意叫他霸霸,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两人一同蹲在河边,执起了花灯,在繁星的见证下,一起把花灯放在了河上。 相靠着的两人突然心有灵犀的同时转头看向了对方,这才发现彼此间就只剩下一掌的距离。 秦天泽看着她,目光顺着她的眉眼滑到鼻子再落在了那张小嘴上,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闭目凝神了片刻,然后问出了那日的疑问:“燕芝你曾说有心系之人,那人是?” “桃杏啊,她最疼我了,给我做吃的,照顾得我都快成球了。”说完还故意挤出了双下巴,再捏了捏那堆肉。 他失笑了一声,既庆幸眼前的这个燕芝果然是小孩心性,又希望她快点长大,伸手把她下巴抬了回去,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多大了?”顿了顿又说,“我说的是燕芝你自己。” 林燕芝想了想,回道:“十四岁半。” 他心里估摸着或许真的是因为她们都是相同的年纪才让她入得了这副身躯,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再有半年……” 蓦地一声响,河的对面传来了不断的喧闹声,这边周围的人也都纷纷的往那边而去。 “大公子,我们也过去看看?” 秦天泽便把她扶起,也一同加入了闻瓜而去的大军中。 走着走着,林燕芝瞧见了苏嫣然便用力挥着手,大喊:“嫣然姐姐!”然后就朝她跑了过去。 “嫣然姐姐,我们走散之后,你去哪玩了?” 苏嫣然看了眼身旁的二皇子。 刚才,她忽然被他拉住,在人群的推挤下,她不得不放开了与燕芝相握的手,之后就被他带到相对安静的地方,莫明其妙阴冷着脸质问她:“令尊这是要做什么?” “二皇子这问的是?” “你府上那个妹妹今日一路鬼祟的跟着我们,我起先以为是冲着我而来,殊不知其目标竟是林大人。这不是令尊的授意?我就不明白了,他既要你当太子妃,却又要林大人站在令妹这边,是何意思?” 她细想了一番,这估计是苏乐盈她自己的主意,便说:“她那么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父亲一向疼她,也不会多问。” 见他似不信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却忽然瞧向了她怀中那被她保护得好好的兔子灯笼,以为他想抢去,便立马抱得更紧了些,这可是燕芝给她的。 他突如其来的又换上了笑脸:“好,我明白了。林大人最爱凑热闹,我们这就回去找她。” 接着便是又换回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又领着她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走,这才又与燕芝遇上。 苏嫣然摇了摇头:“我们没去哪,一路上都在找你。” 这下,林燕芝不好意思了起来,于是便伸手把苏嫣然的手紧紧的牵住:“再也不走散了,走,我带你到最前头去看。” “好。” 第二十六章 七夕佳节,宜吃瓜 “七夕佳节,咱们千珍楼今日在乞巧台上为大家准备了穿针比赛,各家小姐若有兴趣,不妨上台一试,得巧者不单可获这五彩花,更可到本店挑选任何一件心头好。” 此话一出,引起台下众人的哗然,无不感叹千珍楼的大手笔,要知道那里面的奇珍异宝多是世上难寻,有的更是无价。 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种比赛一般都是为权贵家举办,以便他们能相看一下各家小姐,挑选儿媳,也是让他们自家女儿能得了个心灵手巧好名声,为日后议亲时多添一道彩,这不,台上站着的都是些穿着华贵的女子。 苏乐盈就在这其中之一,这次巧者之名,她志在必得,也只会是她,母亲早就为她打点好了,在她手上拿到的九针,那孔眼会比别人的大一些,只要不被人细看也发现不了什么。 台下的林燕芝转头对苏嫣然指了指说:“嫣然姐姐,乐盈姑娘可会赢?” 她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之前母亲曾硬逼着她学刺绣,她因刺破了指头而生了好大一通脾气,不愿再拾针,最后就不了了之,如此,自然是比不过她身旁那位外祖是以刺绣起家的李小姐。” “嫣然姐姐不上去一试?” 她看向腕上的玉镯,淡笑着又摇了摇头,如今的她又何须去博取这些? “咣——!” 随着这一声锣响,台上的女子连忙拿起眼前的五彩线穿起针来,最后仅一息之差,苏乐盈先于李莹玉穿好,夺了巧。 苏乐盈状似惊讶地说:“怎么会是我赢了呢,李姐姐,我……” 李莹玉虽也诧异竟有人比她更快完成,但胜负摆在眼前,便爽朗一笑:“是我技不如你,下次再努力努力,这次既是你赢了,这五彩花便该你拿。” 就在苏乐盈要过去拿千珍楼掌柜捧着的五彩花时—— 只见一位端庄女子缓缓拾级而上,说了声“且慢。”然后行至台中,对掌柜低语了几句。 苏乐盈见状,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 掌柜听罢,一下子眉头紧锁细想后,拿起了苏乐盈的九针仔细观察,突然双目变得深沉,嘴巴抿成直线,他再拿着和其他参赛者的逐一对比了一下。 不用多久,他心中就得出答案,拱手对台下深深一躬:“各位,今日这场比赛出了些批漏,本店自是要负上这责任。”转身对台上众人又是一躬,“出于补偿,不日便将前阵子觅得的一批翡翠打造好送至各位府上,至于这五彩花……” 苏嫣然见掌柜还在犹豫,便道:“这五彩花该是属于李小姐。”又对苏乐盈说,“身为苏家女儿,要赢定也要赢得堂堂正正。” 掌柜颔首赞道:“不愧是卫老将军的外孙,苏家的嫡女,如此,我宣布,李小姐是今日这乞巧台上的得巧者。” 这突发的一幕看得台下的群众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 “我跟你们说啊,我昨日看到苏府门外来了个穿宫装的嬷嬷把她给接走了。” “有什么好稀奇的,皇后是她的姑母,这平日无事召进宫里陪着闲聊不很正常吗?” “可据说自苏府先夫人去后,就没再去宫里了,这突然……你们说,会不会是皇后娘娘有意让她做咱们的太子妃啊?” “我看是了,太子殿下都已弱冠,这太子妃却还没定下,她这年纪也正好,不过,她长相并不出众啊……” “肤浅!你以为是在挑什么后官美人吗?太子妃这位置重要的是品德,我看她跟咱们的太子挺般配的!” 而一些原本看中了苏嫣然,想派人去打听的贵夫人,都不约而同的把这念头掐灭了,开玩笑!她们是想攀一下苏府,但谁敢和皇后娘娘抢人啊?! 台上,苏乐盈暗自咬牙地看着台下众人掩嘴热议着什么,只以为都是在嘲讽她,她对着李萤玉先一脸黯然后又换上了一副无邪的笑,道:“我就说李姐姐在这,怎么可能会是我,原来是千珍楼这边出了岔子,幸好我长姐发现了,恭喜李姐姐,得巧了。” 一旁的掌柜听到她的这番话,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而李莹玉则连一个眼尾都不给她,只轻笑了一声,对苏嫣然盈盈一拜后,拿着五彩花走了。 苏乐盈僵住了笑容,见台上的人都一个接一个走了,只剩身旁的苏嫣然,就转身背对台下,凝视她,那如刀的眼神似要把她给剜出血来:“你故意上台给我添堵让我出丑……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 “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苏府再添污点。” “你!你此话何意?!” 苏嫣然不欲与她争吵,便越过她下了台,回到了林燕芝身旁。 林燕芝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嫣然姐姐好样的!刚刚在这的人都在称赞你呢!还有还有,他们都说起卫老将军的英姿,沙场上能以一敌百,一枪破山河,如何的神勇,姐姐什么时候去看望他老人家?可否带上我?” “我虽也想念外祖父,可他现没在盛京。不过……父亲曾提到过千城表弟他已在来盛京的路上,我虽与他不相熟,但燕芝你若想,我便送去拜帖。” “不错,不日便到盛京,到时燕芝也是要与我一同去给他接风的。”秦天泽颔首道。 林燕芝却对此不感兴趣,她好奇想看的是古代彪悍将军而不是将军家的小少爷。不过,她又转念一想,都说虎父无犬子,那孙子应该也是个小老虎,再怎么样也是个小狼狗吧? …… 此时的清君苑里,桃杏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尧杳,她等了那么久,尧师父终于把人给带回来了,只是—— 眼前这带着大刀的壮汉是谁? 尧杳伸手在桃杏的眼前晃了晃:“小桃杏?” “尧、尧师父,这位是?大人呢?您不是说会把大人带回来?” “哦,他是池远,带他来蹭个饭,至于徒儿嘛,放心好了,她跟殿下在一块玩得都不知道有多高兴,还一起放了花灯。” 尧杳这句话吓得桃杏手一松,那道糖醋鱼就要垂直掉在地上,池远立马冲去伸手接住。 “幸好!你果然是见不得浪费食物。”尧杳含笑道。 “尧、尧师父,您确定没看错?” 尧杳点了点她的额间再指着自己的眼睛说:“看到我这双眼睛没?” “嗯。” “大吗?” 桃杏点头。 “亮吗?” 桃杏又点头。 “那我瞎吗?” 桃杏差点再次习惯性点头,她连忙头手并用一顿摇晃着说:“不不不……不瞎!” “可不是嘛,我又不瞎。”尧杳走到石桌前,跷着二郎腿,拿起筷子吃鱼,“嗯!真好吃,小桃杏的手艺真好,我决定了,我要住在这。” “可是,大人这里无多余的空房。” “没事,我就住在这屋顶上,给你们看家护院,打翻墙贼。”说完她还对着桃杏单眼。 桃杏听得明白,笑着说:“那就辛苦尧师父了,您尝尝这巧果,这可是七夕节必须吃的呢!” “香酥可口,不错不错!” 在她俩人一个劝吃一个吃不停的时间,池远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堆木头和被褥。 “池大哥,你这是?” “她说要住屋顶。” 尧杳“噗嗤”一笑,道:“是的,记得再弄个顶,不然这天要是下雨就不好了。” 他把木头砍成一块块的板,在屋顶上埋头捣鼓,三两下的就弄了张带顶的简陋小矮塌,把它固定好,再铺好了被褥才飞身回来,见尧杳不吃了,他就动筷把剩下的吃光然后就走了。 尧杳突发奇想,笑瞇瞇地说:“小桃杏,我们要不要来打个赌?” “嗯?” “赌你的宝贝大人今晚会是在这睡呢还是……”她摇指着内殿的地方。 “唔……尧师父,你意思是大人和殿下真的……这不可能啊……” 她看桃杏小脸皱得跟桌上的腐竹似的,嘻笑了声:“好了,不逗你了。可是,你为何觉得殿下和她不可能?这两人日夜相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屋顶上看。 桃杏看向了自己的房间,想着那条白绫,又不敢说,只好道:“这都两年多了,真有什么早就有了,而且现在不是还有苏小姐吗?” “说不定偏偏就是现在才看对眼了呢?就算当不成太子妃,不是还有太子侧妃,就算不是,还有很多位置啊……” “师父你还在啊?在和桃杏聊什么呢?” 院门前,林燕芝举着兔子糖画蹦了进来。 尧杳拿过她的糖画,咬了口兔耳朵:“在聊乖徒儿你的终身大事啊,这俗话不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既没双亲,我又是你唯一的长辈,这不得操点心嘛。” “……不劳师父费心了,除非这古……这大秦有那么一个男子答应此生只我一人,失诺的话就去练葵花宝典,我还会考虑考虑,不然要我就这样嫁了,我宁愿自己一个,师父你还是多操心徒儿的功夫吧。” 尧杳暗想:难怪小桃杏说不可能,那殿下要如何? 她把竹串往林燕芝的双脚间丢去,吓得林燕芝一激灵,分开双脚。 “为师最喜欢你这样的徒弟了,来,马步扎起来。” 第二十七章 今日的上司父味甚浓 翌日,扎了一晚上马步的林燕芝,极力地控制着自己那两条哆嗦着的腿,生怕自己一个腿软倒在这大殿上。 “退朝——” 等了良久,终于等来了这两个世上最让她感动的两字,现在就差老皇帝起身了。 林燕芝火眼金睛的偷偷抬眼,内心激动地看着老皇帝双手撑在膝上,龙臀慢慢离开坐垫一寸……两寸……三寸距离,就要站起来之际—— 他又坐回去了。 她的小脸上顿时呈现了两高一低的三条横线。 老皇帝开口说:“朕打算让卫世子到盛京后就在宫里暂住,好伴太子左右,直到中秋宴后再回军中。林谏命,你与他年纪相仿,届时多提点一下他宫中规矩。” “臣遵旨。” 老皇帝的这一番话让朝堂上的人都不禁的在想,卫家的福泽果真不浅,南怀一战虽让老将军痛失爱子却也得了一个孙子。 皇帝为抚恤卫老将军,给他爱子追封为侯,且更是看重卫家这剩下的独苗,不让他如其他世家公子般留在盛京享受锦衣玉食,而是下旨让他随老将军在军中磨砺。 现在竟还让他住在宫里头和太子待在一块,看来卫世子将来又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亦有些老少狐狸在猜测老皇帝是不是龙体有恙了,不然为何突然如此明晃晃的给太子拉助力? 终于等到真正下朝,林燕芝步伐奇怪,状似难艰的跟在秦天泽身后,一旁的程东瞧见,非但不同情,还很是欣慰的笑了起来。 昨日七夕,殿下走得急,自己没跟上,他和林大人在外头该不会…… 哎哟,羞死个人了! 想必是昨日午膳的那道甲鱼枸杞百合汤起了作用,只是这林大人反而又不经造了。 看来,得找个机会跟殿下提一下也给林大人来点汤水补补。 林燕芝看程东忽然一脸贼笑的向自己挤眉弄眼,又小声说着:“林大人辛苦了。” 她想着,扎马步是基本功,得过了这段才能开始得师父授武,便说起了三字经:“应该的,不辛苦,值得的,有心了。” 这番话把程东感动得都想哭了。 林大人这种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奉献精神实在让人钦佩! 自己回头定要给她多找找补身的汤水食谱。 当他们回到了墨华轩,林燕芝终于可以瘫在她那椅子上,她刚要坐下却听见秦天泽说:“程东,把燕芝的椅子撤走。” 林燕芝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不是吧,不是吧! 昨晚才一起放灯今日就突然翻脸了?连坐都不让坐了?! 就在她缩在一旁蔫巴时,程东又指挥着宫人搬来了一张更宽敞,甚至都能坐下两个人的椅子来放了过去。 秦天泽挥手让程东他们出去,然后对林燕芝说:“燕芝,快去坐坐看,练武刚开始最为辛苦,我想让你坐得舒服些。” 她这才明白自己错怪了他,自己的这上司果然是个好的,道了谢后就高兴得一屁股坐了上去,舒服得她忍不住把腿也搁了上来。 秦天泽见她一脸满足的表情,也跟着笑了,只是见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腿慢慢地睡着后,他眉头又屈了起来,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那两条小腿,坐在了她旁边,再把那腿搁在了自己的双膝上,慢慢给她揉着。 睡梦中的林燕芝舒服得哼唧出声,秦天泽手下一顿,不再揉了。 他深深看了她好一会才又慢慢地挪动,回到了自己的桌案前。 取过一张白纸,闭目细想了一下,把脑海中的画面画到了纸上…… 皇宫的另一头,懿安宫里的皇后也在喜溢眉梢的听着李嬷嬷说:“娘娘,是真的,苏府那边来消息说嫣然小姐昨日抱了盏兔子灯笼回来后,让她身边的丫鬟仔细收好。娘娘,那是太子殿下为嫣然小姐猜中的灯。” “我就说嘛,嫣然那么好,泽儿定会喜欢。” “娘娘,据说,这其中林大人也是出了力的,您看……” “赏。有功就赏,让她继续在此事上多出点力。” “是,娘娘,还有一事,昨日千珍楼……” 等李嬷嬷把事情经过说完了以后,皇后娘娘不屑地笑了一声,慢悠悠拿起茶盏吹了吹,喝了一口才说:“不入流的东西,就爱弄些下三槛的手段,就跟她那娘一样。不像嫣然,嘉月的女儿就是不一样,那气度,不愧是我看中的儿媳。” “嫣然小姐的确很好,就连百姓们都在赞颂说她与太子殿下十分相配呢。” 这话把皇后哄得又是一阵笑。 门外老皇帝听见,抬手阻止了宫人,径自大步走了进去:“谁把你哄得如此高兴,朕定要重赏。” “臣妾……” 老皇帝一把扶起,搂着她坐到矮塌上:“你我又何须做这些。” 皇后掩嘴眉开眼笑的说:“陛下既然说了要重赏,那臣妾就先替嫣然谢过陛下。” “嫣然?是云启的长女吧,朕可是听说了,你属意了她。” “臣妾正要和陛下您商议看何时为他们举行大婚最合适。” “此事不急,让他们多相处一段时日再说。”怕皇后误会,补了一句,“朕有事要交给泽儿去做” 皇后知晓皇帝既不多说,那就是自己不该问的,于是便说:“也好,陛下,今日可要在臣妾这用膳?” …… 墨华轩里,秦天泽落下最后一笔,待墨干了把画卷起收好。 程东站在门外说:“殿下,午膳已经摆好了,可要叫上林大人一起?” 秦天泽颔首,又走到屏风后,见她仍在酣睡,突然就想逗弄一下,于是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 林燕芝一时呼吸不过来张着嘴巴,蒙眬中想呼叫,最后成功发出了一声猪叫。 被这声猪叫惊住了的他,先是傻愣地看,然后身体开始逐渐抖动了起来,最后直笑得弯了腰。 她揉着眼睛,噘着嘴:“殿下,臣以为这可不是一种好的行为。” “我知错了,为了给燕芝赔罪,今日燕芝和我一同用膳可好?” 林燕芝一听,嘴都要笑咧了却又假惺惺地说着:“臣惶恐。” 站起来后发现自己补了个眠,醒来腿就没那么疼的她,脚下生风似的一眨眼就已经站到了门边。 秦天泽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负手领着林燕芝踏出墨华轩。 饭桌前,林燕芝站在秦天泽身侧,看着这一桌的饭菜,她弯腰一股脑的给他布菜,想他赶紧吃完好让她也可以坐下来吃,布菜的手被他抓住:“不用夹了,燕芝你也快坐下一同吃。” 在她“啊呜啊呜”吃着,把腮帮子都塞得鼓鼓时,程东拿了一盅汤放在了她的面前:“林大人辛苦了,这是特意给您熬的。” 举着筷的两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又道:“殿下,奴才见大人近日辛劳,这汤补气益血对女子最是有益,殿下不妨让林大人多喝。”然后又去门外把风去了。 秦天泽闻言,下意识地就打开了盅盖,倒在碗里兜了一勺送到林燕芝的嘴边。 “……殿下,臣自己来就可以了。”她看着那黑不溜秋,一看就知道不好喝的汤,心中很是抗拒。 只见他好像看出她并不打算喝,就仍然举着汤勺含笑地看向她,似乎她不喝下,他就一直这样。无奈,她只好就着他的手喝下后,把汤勺推开,直接拿起碗一股作气地喝完。 想起昨晚他突然问起她的年龄……敢情他真的把自己当成爸爸,把她当小孩看了? 这时,程东又走进来说:“林大人,苏小姐来了帖子说邀你明日到她府上一聚。” “啊,看来她也把帕子绣好了,殿下,明日臣可否?” “可以,你在这里交一些朋友也是好的,表妹性子也好,我自是放心你去。” 林燕芝愈发地觉得今日她的上司父味甚浓,让她很别扭,很不适应,连忙起身边往门外退边拱手道:“臣今日的谏言是希望殿下能保持年轻。”说完一溜烟就走了。 “……程东,本宫看上去老吗?”秦天泽扶额,只不过相差六岁而已。 程东欲哭无泪地端起桌上另一盅汤说:“殿下趁热喝了吧,喝了林大人就觉得你年轻了。” 走回清君苑的林燕芝,见尧杳还在屋顶上睡,便不打扰她,直接回到房中。 走到里间,见桃杏一脸苦恼的在那看着梳妆台上的一堆东西,她伸手抬起了一匹布看,问道:“桃杏,这是哪来的?” “皇后娘娘那边刚派人过来说是赏赐给大人您的。” 这话一出,把林燕芝吓得立马收回了手:“皇后赏的?可有说些什么?” “没有。” “那……这里面?”她抬着眉眯起眼睛斜视那堆东西。 “大人放心,奴婢检查过了,没有不好的东西。” 林燕芝这才呼了一口气,想了好一阵子都想不明白这两母子今日到底是哪条神经短路了,她耸耸肩,拿起其一中匹边看边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安心拿去做衣服吧。” 桃杏点头:“也差不多得开始准备做冬衣了,奴婢就把这些拿去给大人和尧师父各做几套。” 林燕芝刮了刮她的鼻梁:“你的也要做,连着上次给的,一人做三套可够?” 桃杏在柜子里找出把长尺子和绳子:“够了,还可以给大人多做一套。” “如此,就辛苦小桃杏啦。” “尧师父来了,正好,奴婢给您和大人量个尺寸。”她拿着绳子在尧杳上身绕了一圈,再放在尺上,“尧师父身材真好!” 林燕芝一听,凑过去看了一眼。 第二十八章 她也是有剑的人啦 哇哈! 不得了! 她师父有36d! 林燕芝看了眼尧杳那鼓鼓的衣襟,再低头凝视自己那对成不了阻碍物,直接就能看到鞋面的小笼包,怪不得连太子上司都把她当小孩了,见桃杏拿着绳子要来量她的,她立马阻止了:“我不要,我拒绝。” 尧杳戏谑的“啧”了几声说:“乖徒儿,可要为师跟你说说,分享一下如何才能把肉长在这,而不是长在脸上?”说完还一脸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拍了拍。 林燕芝很是傲气,她撇开头说:“我不听。” 随后,她跑去桌案那拿了纸和笔,回来递给了尧杳对她巴眨着眼暗示:我不听,但我看。 “哎呀!师父!” 尧杳抽出软剑敲完了她,突然想起来:“啊,我差点忘了是要进来做什么,对了,那翻墙贼又来了,我本想把他打下去的,可他说是来给你送银子的,我就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在那外头等你。” 于是,林燕芝捂着头顶眼含水气的去到了秦天安面前。 全都听见的秦天安劝慰道:“别哭啦,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小了些才能让人注意到你那好看的脸。” 她磨牙说:“二皇子其实是来这笑话下官的?” “怎么可能,全天下人笑话你我都不会笑你的。” “……” 见她脸色愈来愈阴暗,他掏出一钱袋说:“李掌柜说昨日他叫人依照你的秘方做了出来,销量很好,便托我给你一点小心意。” 她连忙接过说:“李掌柜有心了,明日有空我再过去亲自向他道谢。” “明日你要出门?找苏嫣然?” 林燕芝没多作解释,只点了点头,见他突然二话不说立马就走了,她也转身回屋,把碎银子分好了,对桃杏说:“这一份是你的。” 桃杏看着手里的碎银子,又塞回到林燕芝手上:“这钱是大人的,奴婢不能要。” “这是我们赚的钱,要不是桃杏你把土豆片做了出来,也得不了这笔钱,安心用吧,以后还有呢!”说着说着还搂上了她的肩:“桃杏,以后你要是想,我们可以一起游遍天下,要是只想觅个良人嫁了,那茶楼给的这一成股就当是大人我给你的嫁妆,所以,拿着吧。” “奴婢定是要跟着大人,给大人煮一辈子的饭。” “哈哈哈哈,这想法不错!” 这主仆俩之间的温情让尧杳的脸上也挂了笑意,她拿起那把长尺,边拍手心边道:“如此,那乖徒儿你还不快来扎马步?还要不要学武了?再扎上段时日,就可以开始学你说的飞来飞去了。” 听到这话,林燕芝双眼放光,积极地蹦去院里扎马步去了。 …… 浮霄阁的一间厢房里,柳歆正在梳妆,忽然,伸来了一只手把她手中那画唇的笔夺走,她立马转身低头单膝跪地:“公子。” 秦天安一边俯视着她,一边把玩着那笔:“苏府暂时不宜喧闹。”这次他是看在燕芝与她姐姐交好,才暂且作罢,要是那苏乐盈真的那么不知好歹,那就别怪他把她作的妖还到她身上去。 “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了:“公子,国主来信。” “烧了。”他蹲在柳歆的面前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直盯着她:“你要是仍然为南靖效力,这浮宵阁可就容不下你了。” “不!公子,属下只忠于公子。” 秦天安一听,甩开了她的下巴,直起身笑了:“既忠于我便该知道,我只会按这条路走下去,安心当好我的纨绔,做好我的商人,而不是为南靖送死。”他斜睨着手中的笔,转了一下,“告诉他,我秦天安,是大秦的二皇子,不是南靖不管不顾只想利用的外孙。” “是。” 他哼笑一声,轻抬她的下巴,为她涂上口脂,看了一会儿那画得不出一分边界的水红,满意的说了声:“很好。” 这时,门外有人轻敲了两声,柳歆过去把门打开,进来的是绣锦坊的蔡掌柜。 他从袖中掏出一信说:“公子,雁州那边的分店传来消息说,官府最近在召集壮丁……” 同样收到这消息的还有在墨华轩里的秦天泽。 站在他面前的池远道:“殿下,据线报说,那边的官府早些日子先是集合衙役,后又以银粮为酬吸引了好一些此前因灾不得温饱的百姓一同去挖山。” “挖山?这怎会是治水患之策?!”他指骨敲着桌案,蹙眉细思,“朝庭明明先后派人送去了为数不少的赈灾款,灾民至今却仍不得温饱?继续盯着。” “是。对了,这是殿下早前让属下找人为林大人铸的剑。” 他拿起池远呈上来的那柄刻了莲花的剑,满意的点头,起身去了清君苑。 他看着院中的小汗人,忍不住出声道:“太阳毒辣,怎么不知到阴凉处去?”瞧了眼那在亭里吃着蜜枣的尧杳,“你这师傅倒是会享受。” 林燕芝见“爸爸”又找来了,她依旧一动不动的扎在了原地说:“殿下,你别怪师傅,这多吸收点阳光,对身体也是有好处,就是会晒黑了点而已。” 秦天泽看她那干涸得起皮的嘴,他无奈的摇头,暗道:晒黑前估计是先晒成人干吧。 忽见她身子虚晃似要倒下,他便快步过去把她横抱了起来,走到了八角亭中,咳了一声。 尧杳这才放下桃杏为她特熬的蜜枣,把唯一的凳子让了出来:“殿下这就心疼了?” 他不理她,只伸出一手说:“水。” 一旁被这一幕震惊到了的桃杏这才不利索地倒了一杯置于他手中。 几杯水下肚,林燕芝清醒了些,见秦天泽竟半跪在地,而自己窝在了他的怀里,连忙直起了身,又要站起来把凳子让给他,他却先一步站了起来,按着她的肩头对尧杳说:“本宫是让你来教她武功而不是来折腾她。” 尧杳无语,学武不就是得折腾吗?想当年你也是坐在亭子里悠闲看书,让池远也这样教她的好吗?她对林燕芝巴眨着眼说:“乖徒儿,你快告诉殿下,我是不是有劝过你练功一事不可操之过急?” 林燕芝想起明明方才她这位好师父还想在她手腕上绑重物来着,她扯起嘴角,假笑说:“是,这都是的徒儿的主意,是徒儿不听劝想早日插翅上天,殿下你别怪师父。” 尧杳满意的点头,瞧向那桌上的剑说:“殿下,你来这该不会就是来指教我该如何授徒的吧?” 秦天泽又怎么不知道自己这属下是什么德性,见林燕芝有意维护,不好再说什么,便拿起那把剑说:“这是送你的,燕芝要不拔出来试试看顺不顺手?” 她开心的就像得了玩具的小孩般,马上取过抱在怀里端看了好一会儿才拔出来挥舞着:“顺手!太顺手啦,谢殿下!臣也是有剑的人啦!” 秦天泽失笑着看她毫无章法地乱耍,忍不住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小小的耍了一套剑法。 林燕芝听他在耳旁同时说此剑法的要领,心中默默记下,头一回学剑的她雀跃得又央着他再教一遍。两人耍剑耍得起劲,一旁的桃杏看着感到很不妥,她想开话提醒一下自家大人却被尧杳捂嘴搂腰带到了屋顶上。 桃杏拿下那捂着她嘴巴的手,往亭子方向看,道:“尧师父,您说殿下和大人是不是真的……?” 尧杳拨开缠在脖子上的长发,吃着刚飞上来时不忘带走的蜜枣说:“目前看来估计是神女无心,襄王有梦,日后就不知道了。” “那可不行。” 尧杳挑眉问:“为何不行?小桃杏,你该不会也喜欢殿下吧?没事的,谁叫咱们这殿下生的俊,反正这后宫位置……” 桃杏见她说得离谱,连忙摇着双手否认:“我只是担心大人会因为殿下丢了性命。” 尧杳哈哈一笑,点了点她的额间:“瞎担心什么,咱们殿下以后可是这大秦的主子,谁又敢动他喜欢的人啊?” 桃杏叹气心中有因又不能说,只好默默地想:罢了,若日后殿下和大人两情相悦了,惹皇后娘娘不快,大不了到时候我替大人受了便是。 此时,话题人物之一的林燕芝举着剑,蹦出亭子,跑到院中朝屋顶上喊:“师父你看!”然后就耍起了剑。 尧杳依旧坐在她的矮榻上,跷着二郎腿说:“殿下的这套剑法自是不凡,只是被你这软绵绵的力气弄得——”她把蜜枣往林燕芝的剑上射去,剑便马上被枣撞得脱手掉地,“不象话,乖徒儿,你还是先学好基本功吧,马步扎好了以后开始练跳跃。” 见秦天泽跟了出来,又说:“属下抖胆,请殿下还是莫要乱教,免得我这徒儿心飞太高了下不来。” 林燕芝听到便明白了,拱手对尧杳说:“师父说是,是徒儿一时忘了形。” 尧杳这才跃下地,只是当她凑到林燕芝身边时,她捏住了鼻子:“徒儿,难怪之前坊间偶有传闻说当朝的谏命使是个不爱洗澡的臭使……你这……的确是有点熏人。” 第二十九章 怎么可能是想亲她 林燕芝翻白眼,什么她不爱洗澡?是这里的沐浴设备实在不行! 昨日又是扎马步又是逛街的,流了一身汗,她也想洗啊!可她又不忍心让桃杏大半夜的给她烧洗澡水这才随便就着冷水擦了下,现在又流了一身汗,想不臭都难。 秦天泽却说:“胡说,本宫不如此认为。” 尧杳心中嘀咕:爱情不止使人盲目,还人失去嗅觉。 然后又听见他说:“不过,这季节容易得风寒,燕芝你流了一身汗,确实得马上去洗一下。” 程东一听,以为这是在暗示自己,于是便拱手上前道:“殿下说得是,林大人上次就是得了风寒养了良好才终于好的。殿下要不把浴房借林大人一用,不然等桃杏再去一来一回的烧水,那都不知吹进去多少风了。” 林燕芝刚要谢拒,她那不着调的师父却把她往院门那推:“快去快去,你这里的小浴桶,为师占了,为师现在臭得自己都忍不住要吐,徒儿乖,别跟为师抢。” 最后,她还是跟着秦天泽来到了上次的浴房。门前,程东再次拱手:“殿下,可要撒点花瓣?” 林燕芝很不理解,洗澡的人明明是她,为什么他问的却是太子? 秦天泽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程东:“问本宫作甚?问燕芝。” 林燕芝想着明日要出门,把自己弄得香香的也好,便点了点头。 程东屁颠屁颠的进去撒好了再出来摆了个“请”的姿势,他见林大人都进去了,主子却还站着不动便问:“殿下不进去?” 秦天泽错愕,皱眉厉色道:“荒唐!本宫进去作甚,程东你……” “挖藕——!” 随着里面的这一声叫喊,他立马推门而进。 程东看着那扇摇晃中的门,默默地伸手关上,心道:……这不就进去了。 正所谓关心则乱,秦天泽直接就一路走到了屏风后:“燕芝你怎么啦?” 吓得正撒花玩的林燕芝立马把花拢回自己身前,只露出一颗头说:“殿﹑殿下?您、您怎么进来了?” 他瞪眼看着池中那颗惊慌无措的头,僵硬地转身,全脸通红的,也结巴了起来:“我、我刚听、听到你的叫喊,这、这才……” 她大概听明白了,呼出了憋住的一口气说:“……臣刚不是因出了意外而喊呼,是为终于能洗上澡而欢呼。” 这话一出,他俩大概是都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蠢,都沉默了好一阵子。 终于,秦天泽先开口说:“你慢慢洗。”正要抬步离开时,忽然传来了秦天安的声音:“大哥在里面?我有事要跟大哥说。”顿了顿,“好久也没和大哥一起泡澡了,正好。” 里面的两人同时大惊失色的互望着。 这任谁见着了,不误会都不是正常人! 这又没处可藏,总不能叫她立马光着跳窗走吧?要真这样,估计明日的坊间传闻不止说她臭,还要加上个不知检点,疑似疯癫了。 秦天泽先反应过来扬声说:“你先且慢,程东呢?” “刚看到他被卓松叫走了,大哥,我进来了。” 一个别字未宣出口,就听见一声推门声。 秦天安进来后先是踩到了一堆衣物,然后入目的就是赤膊的秦天泽在池子的另一边正对着屏风,见状,他也开始宽衣解带:“大哥可有听说雁州的事?” “有,你!你先别脱,我已经洗差不多了,你出去稍等,我们去内殿坐着说。” 秦天安停住动作,却依旧站在原地,歪头看他:“那大哥快上来。” “……我要穿衣,你先出去。” 秦天安虽心中奇怪,但也依言转身抬步。不过,池中两人绷紧的神经才没放松多久,才走了两步的他忽然又转了回来,好奇地问道:“大哥现在沐浴要加花瓣?” 在秦天泽身后的林燕芝抓狂得想揍人了。 你管哪么多?!快点走吧你! 一时懊恼,她那只爪子下意识地抓了一下,秦天泽闷哼出声,她才回过神来,赫然看到那白花花的后背被她抓破了皮。 不过,幸好的是,秦天安听到他大哥的这一声哼,以为他不高兴了,便胁肩谄笑地立马出去,还给他关好了门。 而秦天泽则是身在水里,心在火中,全因林燕芝在对着她造出来的伤痕吹气,他全身颤栗着,终是忍不住,转身一把捧住了她的小脸。 他看着那双湿漉漉的大眼,那微微嘟起的小嘴,他后牙槽紧咬得那块肌肉都在跳动着,深吸了一口气,竭力遏止自己想亲下去的念头,放开她说了声“闭眼”就上去穿好衣服走了。 留下林燕芝一人在池中胡思乱想。 她弄伤太子了,怎么办? 他刚是要揍她吗?还是……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从脑海中闪过,她以手作碗掬起池水,对着自己的脸泼去,又拍了拍脸颊,最后她干脆整个人浸在池中,埋在了与她脸同样艳红的花瓣之下。 他怎么可能是想亲她。 …… 秦天泽和秦天安此时正在矮塌上凝重地说:“中秋过后,我打算向父皇提出去一趟雁州。” “那到时,我随大哥一同,别看二弟我终日无所事事,就说浮霄阁,想必大哥早已知晓,它是我经营的。所以到时候或许也有能用上我的地方。” 秦天泽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说:“我知道,你本就聪慧。”轻叹了一声,“二弟,你说……罢了,希望是我多想了。” “大哥是想说皇叔吧?目前并不知道雁州与皇叔是否有关,但他肯定不再是大哥心里的那个皇叔了。”接着,他拿出了在温常青处搜到的信,“皇叔这边,我会查下去。” “二弟为何?” “我既是大秦的二皇子,自然也是想为大秦做点什么,当然,更多的是希望大秦能一直安定繁荣,这样我才能一辈子悠闲的当我的纨绔皇子。”他凝望着秦天泽,又强调说,“仅此而已。” 秦天泽听他这番话,明白了他这是在再一次的向自己表明了立场。 想起幼时,这二弟曾经常跟在自己身后,拉着他各种比试,又粘着要和他同吃同睡同洗,甚至上课也要与他同坐。 他明白,二弟他只不过是想得到母后和他更多的关注,便也由着他,只是,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二弟他变了,换了一个性子,变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玩世不恭的纨绔,而且一旦有人惹到他,他便睚眦必报,极端对待。 人,是会变的。 皇叔,二弟……包括他自己。 又是一声轻叹,秦天泽伸出手,按在秦天安的肩上拍了拍:“我知道了。” 兄弟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后,秦天安便离开了。 秦天泽揉揉眉心,想起了什么,拿了条干巾又回去浴房,见程东在门外便问:“燕芝可洗好了?” 程东拱手:“回殿下,林大人才刚走。” 他便快步沿路跟上,终于见到那身影,急步上前拉住了她:“之前不是说过了,头发不弄干就走,吹风了会头痛。”然后不由分说的就拉着她去了内殿,给她擦那把湿发。 身后的人擦拭得异常仔细,就一缕头发都擦了快一刻钟,林燕芝察觉到了什么问道:“殿下可是心中有事?” 擦着发的手停住了,他坐在她身旁,反问:“燕芝,假如你的亲友突然不再像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你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时,你会如何?” 她歪头想了想:“既想不明白,那便当面问个究竟。”她突然呼气一凝,眼珠子转了一圈:“当然,如果人家说不出来那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只要知道人家不会害你就好。”说完便盯着他眨眨眼。 他莞尔一笑,摸摸她的头:“女大十八变,我知道燕芝怎么变都不会害我的,我说的不是你。” 她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又问:“臣抖胆一问,殿下口中说的是何人?” “是宁王,燕芝说得对,与其徒劳猜想,不如当面问清。只是到时候我若是出远门,你……” 她想都没想就说:“臣自是要同去的,殿下放心,臣不会给殿下添麻烦的。” “我不怕你添麻烦,我只是怕出门在外,路途艰险或有麻烦。” 她立马十指合拢拟成双刀,挥动着说:“那臣就替殿下挡下麻烦,殿下别忘,臣现在可也是个学武之人。” 看他终于心情好了笑出声来,她也跟着笑了,问:“那我们何日启程?” “尚未知,在此之前我们还得先去一趟雁州。” “那臣可得加紧跟师父学武了,这样的话……臣就没时间习字了。”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你这反倒提醒了我,你今日的字帖还未曾写。”说完就去拿了纸铺在了小桌上,把笔塞在她手中,自己则拿了本书坐着看。 林燕芝苦唧唧地在想,怎么每次来这里,她都会想抽自己的嘴巴?见他瞧了眼那张纸再抬眉看向她,她只好认命地执笔。 写着写着,眼前的字愈看愈像会动的蚯蚓,她偷偷打了个呵欠,又看了看他,见他似沉醉在书中,便小心翼翼地搁下笔,趴在小桌上打盹。 等到秦天泽发现时,她早已进入梦乡,他蹑手蹑脚的去拿了件外衣,小心地盖在她身上,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脑瓜,慢慢地弯下身子在她发丝上落下了如同捉迷藏那日,在山洞里那不小心一擦而过,只有他知道的—— 一个轻吻。 第三十章 去苏府 终于不用四更起床,美美的睡了一觉,神清气爽的林燕芝在床上伸展了一下四肢,抱着被子转头看见桃杏在那给她翻找衣服,每拿起一件就摇一次头。 她索性半坐在床屈起双膝,托着腮笑说:“这柜子里的不是蓝衣就是蓝衣,样式都相差无几,你找来找去最后只是徒劳。再说了,我只是去找嫣然姐姐,何须这样费心打扮。” 桃杏这才放弃了,边扶林燕芝下床边说:“奴婢这不是想着大人穿得好看一些,苏府的人也就不会怠慢您。”她看着已经穿在林燕芝身上的蓝衣白裙,噘着嘴说,“皇后娘娘赏的布奴婢昨晚都按冬衣裁剪了,大人,要不,咱们等下去完苏府再去街上买几套成衣?” 林燕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好啊,反正我们今日是自由的,桃杏想去哪就去哪。” 待梳洗完,简单的填了一下肚子后,她们走出去院门时,却见到程东在那候着,林燕芝上前问:“程公公?” 程东笑瞇眯的拱手说:“知林大人者,殿下也,殿下猜到大人这会定还没出门,特叫奴才在这候着让大人先去一趟内殿。” 推开门,程东把桃杏拦下说他们就在门外候着,让林燕芝自己进去就行。 秦天泽见她来了,便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了过去:“马车已经备好了,我等会儿要去父皇那里,今日就不能陪你一起去了。知你爱热闹,你去完苏府后可在外面尽情地玩够再回来。这你拿着,喜欢什么便买什么。” 林燕芝看着他刚塞到她手上的钱袋,秉承不要白不要的精神,笑嘻嘻的把它抱紧在怀里:“谢殿下,其实臣早就想说,殿下对臣那是真真的好!” 秦天泽笑得温柔,伸手把她的碎发捋在耳后:“记住,可不能太晚回来。” 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愫,她一顿点头就飞快的去拉着桃杏往外走出好一段路才缓缓回复到平常的步调。 “大人,你身怀里的是?” 林燕芝猛地将那钱袋塞到桃杏的怀中说:“你拿着吧,殿下给的银钱。” 她们走到宫门前,果然看到一辆马车,是之前头一次跟他们出宫时坐的那辆,只是她见车前没人坐着,心道:难不成要她自己驾?不是吧?!她在原世界里的车都只是因为考了四次终于考到驾照,一时冲动下买的摆设,这……她可不想在古代反成了马路杀手。 猝不及防的,头顶上被人敲了一下,她正要骂人,转头就见到她师父不知从哪闪出来,双手抱臂的看着她说:“嗯?乖徒儿可是想要骂为师?” 她上前挽着,连声说不敢,这才被尧杳丢了上车。 甫一进去,她却发现里面的陈设有点不同,尧杳边抓起绳边开口说:“殿下说你贪睡,便命人改了一下,加宽了一侧,铺上厚厚一层,又弄了一个小箱,给你放了些零嘴在里面。” 这一番话让林燕子芝双眼成了弯月,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情很好的她掀起窗帘看着头上一片的万里晴空,不禁感叹—— 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只是,当她发现窗外的路人走得异常的快,连看上去快八十的老婆婆都越过了她们走到了前头,她忍不住大声问:“师父,可是前方有阻碍不便驾车?” “没有,挺畅通的。” “那为何这速度?” “哦,因为殿下说驾快了你会坐不稳。” “可……师父不觉得这也太慢了吗?”她忍不住起身掀起车帘,把头伸了出来说道。 按这速度,估计到了苏府人家都吃饱睡了! “为师这就全速前进,徒儿坐稳了!”尧杳拉高举起鞭子,作势要用力抽下去。 林燕芝连忙伸手拦住:“也、也不用如此。” 尧杳笑了起来说:“好啦,不逗你了,你赶紧坐回去。” 却在这时候,蹿出来一个妇人倒在马车前大声嚷嚷着“撞人啦!撞人啦!” “……” 尧杳好笑地抱臂看着她:“大姐,你这是在干吗呢?我这驾得比蚂蚁都慢,怎么可能撞到你?” 那妇人不理她,就一个劲的在地上抱腿打滚喊:“哎哟哎哟!腿好疼,你们定是把我腿撞折啦!赔钱!给我医药费!” 随着妇人这一声叫喊,路人开始聚集了起来,对着地上的妇人指指点点。 “我们都看见了,你快起来吧,明明是你自己撞上去的。” “就是啊,人家没找你要惊马费已经算好了,你还是快起来走吧。” “都不知道是谁家的媳妇,这么丢人。” 那妇人却仍然躺在地上嗷嗷叫着。 林燕芝问道:“真的是被我们撞折了?”见妇人偷偷睁起一眼看她却还是在那打滚,甚至还嚷得愈加起劲了,她便跟尧杳要走了鞭子,往妇人的方向挥去。 “啪——!” 鞭子抽落的地方哪还有人,只见那妇人一骨碌起身,叉着腰,指向林燕芝破口大骂:“你这天杀的!青天白日的想谋害人命吗?!” 林燕芝笑着反问:“你不是说腿折了吗?” 妇人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压根就没想过真的要抽她,只是诈她而已,她见讹不了了就把围堵的群众推开走了。 林燕芝看着妇人走的方向,问尧杳:“师父,你说,这是针对我而来的还是?” “不是冲你而来,最近这种事偶有发生。” 林燕芝思考了一下,这才回身进车里去。 终于到了苏府门外,桃杏先行下车把帖子递给门卫,接着,就有嬷嬷来迎林燕芝她们进去,尧杳不感兴趣就跟她们约好了接回的时辰就自己逛去了。 在经过铺满了鹅卵石,蜿蜒的小径后,来到了一处院门,那边站着位翘首以盼的姑娘,林燕芝马上朝她挥手向她那走去:“嫣然姐姐!” 苏嫣然等了一上午终于等到了这一声,脸上涌上了笑意,她握住了林燕芝的手:“燕芝你终于来了。” “姐姐你一直站在这等我?是我记错时辰了吗?”她转头看向桃杏,桃杏摇头。 苏嫣然垂眸浅笑道:“没有,刚刘嬷嬷说你来了,我才在这等。” 刘嬷嬷道:“大小姐,院门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快请大人进去吧。” 于是,一行人这才进去了房中,待丫鬟上茶后,苏嫣然道:“这是茉香茶,燕芝你试试可喜欢?若是喜欢我让人给你包点带回去,若是不喜,我叫人去重新再……” 林燕芝打住了她说:“我对茶没什么研究,这已经可以啦,嫣然姐姐不用那么客气。” 苏嫣然道了声“好”,手下却又把桌上的那些糕点推了过去,似乎觉得不够,又叫人再去多拿点过来。 林燕芝失笑道:“好啦,嫣然姐姐,我是来找你交换手帕,找你玩的,不是来变成小猪的。” 苏嫣然这才作罢,转头叫刘嬷嬷去把手帕取来,很快,刘嬷嬷便捧了个精致的小锦盒回来,送到桃杏面前,再由桃杏打开给林燕芝看。 盒子里面躺着一方触感细滑淡蓝色的手帕,展开来,在角落处,绣了一颗柳树。林燕芝好奇问:“我原以为姐姐是喜欢梅花,这次怎么绣柳树了?” 苏嫣然柔笑着,凝望半刻才道:“因为燕芝你生得如柳般柔美,我便绣了柳树。” 林燕芝看了又看,上手摸了摸说:“姐姐的绣功真好,我的就……希望姐姐不要嫌弃。”说完她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从袖里掏出一小木盒。 苏嫣然伸手取过,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那手帕一看,灿笑了出来。 一旁的刘嬷嬷瞧见,道:“大小姐,笑不露齿。”她也看向帕子,蹙眉说:“这……大人绣的是何物?” 苏嫣然收起了笑客,斜视了她一眼:“刘嬷嬷既不识便不该多言。”她抚着那上面绣着的笑脸,“果然如燕芝一样,俏皮可爱,这手帕,我很喜欢。只是,为何是烟灰色?燕芝不是喜欢蓝色?。” 林燕芝脱口而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色的,见殿下都用这种,你又是未来的太——”顿了一下,改说:“嫣然姐姐,你……可喜欢殿下?” 苏嫣然感觉到刘嬷嬷投来的目光,她低头弱弱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传入林燕芝的耳中,重重的落在了她的心房。 她突然觉得有点酸酸的滋味从心脏处向四周漫延,涌上鼻尖,涌上了眼框,她不明白自己这是为何?他俩互相喜欢,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要被人拎去吊横梁,这于她来说…… 明明这是件好事。 她眨了眨眼,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原主留下的本子,笑着说:“那我今日带的这份礼物就能送给姐姐你了,这里面写的都是一些跟太子有关的小事情,比如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看什么样的书等等……只是姐姐看完记得要毁去,不可落入他人手中。” 苏嫣然却迟迟不接,刘嬷嬷见状:“林大人有心了。”伸出手就要取过。 林燕芝瞬即收回了手,道:“刘嬷嬷莫不是听不懂?我说了,不可落入他人手中。” 刘嬷嬷一愣想再说些什么,苏嫣然先开口说:“我刚想起,皇后娘娘赐了些鲜果,劳烦刘嬷嬷去替我取些过来。” 刘嬷嬷无法,只好依言出去了,苏嫣然又屏退其他下人,这才凑近林燕芝的耳旁悄声说:“不喜。”见她霎时瞪大了双眼,要说些什么,立马伸手虚掩着她的嘴,另一手偷偷指了指外面。 林燕芝明白了,点了点头。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要如何做,又要如何才能帮上她? 第三十一章 狗皮膏药苏乐盈 苏乐盈在院里闲步时,看见了刘嬷嬷捧着一盘鲜果往苏嫣然房间去,她挑眉问:“她那里是来了什么人了吗?”久不得到响应,她拧了翠如一把,“哑巴了吗?!你这是作甚?自七夕后就整天魂不守舍,叫你跟个人也能跟丢,我怎么就有你这么蠢的丫鬟,你看看苏嫣然身边那个瑾依,学学人家!” 翠如吃痛后回了神,攥紧拳头暗自咬牙,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她讨好的笑说:“可是瑾依她再怎么聪明,现不还是……所以啊,奴婢觉得还是要跟对了主子才好。” 这话把苏乐盈哄高兴了:“就你嘴贫,还不快去问问。” “是,奴婢这就去。” 翠如一个箭步跑到了刘嬷嬷跟前,捧着个笑脸问道:“刘嬷嬷,家里是来了什么贵客吗?要您这么亲自去端果?” 刘嬷嬷眼尾都不瞧她一眼,但她的这番话也让自己心里也生起了些许不满,哪里是什么贵客,就是一个被皇后娘娘拿捏住的人而已。 “不是什么贵客。”说完就径自走了。 翠如轻啐了一声,然后回到苏乐盈身旁说:“小姐,这刘嬷嬷眼高于顶,知道是小姐问的,她也不说。” 苏乐盈一听,瞇起眼晴,直盯着刘嬷嬷的身影。 皇后的人又怎样,不就是个奴! “不说?我偏要知道是谁。”说完就跟了上去。 而这时房中的“贵客”林燕芝正要跟苏嫣然讲话时,刘嬷嬷回来了,她只好拿起茶盏说:“虽然我不懂荼,但这茶是真的香,怪不得嫣然姐姐会喜欢。” “姐姐,我有事向你请教。” 随在刘嬷嬷身后进来的苏乐盈,扬起如稚子般的笑,抬眼一看,很是惊讶地看向林燕芝:“林大人?乐盈不知林大人来访,失礼了。”嘴上说着失礼,脚下却是很自觉地走到了桌前坐了下来。 苏嫣然冷淡地说:“妹妹平日里没有看上什么都不会踏进来半步,今日又是?” 林燕芝一听,也歪头看向了她,等她开口。 苏乐盈眼神略为闪躲地说:“啊,就是那个……咦?”余光中瞧见了桌上的那本子,她欲伸手拿起。 谁知林燕芝却先她一步拿走,并且对她说:“乐盈姑娘,有的东西不是你可以触碰的,特别是别人的东西,不问自取的这种行为可不太好哦。”转头看向了苏嫣然,“嫣然姐姐,这本子……” “燕芝有心了,可我觉得有些事情不自己探索的话,就会失去了其中的乐趣和美好。” 林燕芝瞧了眼苏乐盈,故意道:“既然姐姐都如此说了,那就麻烦姐姐叫人拿个火盆来,我这就把它毁去才能安心。” 苏乐盈听她这此说,就更想看她这是里面写的是什么,要如此特意的带来给苏嫣然,便忍不住问道:“林大人,这里面写的是什么?” “太子殿下的一些喜恶罢了。” 这下,苏乐盈双眼放光,脱口说:“姐姐可不能浪费了大人的一番心意啊。林大人,我这姐姐只是害羞不收而已,等大人走了,她定又要后悔了,要不……” “嫣然姐姐是个怎么样的人我自然知晓,不劳乐盈姑娘特意言说,至于这本子,我怕你读到殿下厌恶何种人的那页时心会难受得生痛。” “林大人,你误会了,我……” 不等她说完,林燕芝已经起身,走到下人刚放下的火盆前,手一松,那本子就被火舌毫不留情地一寸寸吞噬成灰。 她看着飘浮于空的烟雾,转身拉起苏嫣然说:“本来好好的跟嫣然姐姐喝着茶,变得乌烟瘴气的,这可不能再待着了,要不姐姐带我去逛逛你府上?” “好。” 苏乐盈看着那双背影,气得直抖。 林、燕、芝!你可别让我抓到证据,到时候我要你哭着跪在地上求我! 她咬牙看着眼前的那双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后又挂起笑脸,跟了上去挽起苏嫣然的另一边手说:“我也好久没和姐姐好好闲逛聊聊了。” 苏嫣然想把手抽出来,却被她死死挽住。 林燕芝瞧见了,没好气地笑了下,暗忖:这苏乐盈还真的是甩不开啊,算了,看她这样白折腾就当是添点乐事。 于是一行人随意地走着,苏乐盈时不时的找林燕芝搭话,弄得她很是莫明。 这苏乐盈为何粘着自己? 晃着晃着,她们到了花园那,满园的嫣红翠绿,林燕芝却独独看中了那其中的一抹黄,她很感兴趣的上前看了看。 “这花向阳而生,看着也是赏心悦目,林大人若是喜欢,尽管拿去,这花园里的大多都是父亲为我寻来的。” “哦?如此,就谢过乐盈姑娘了,我还是真想要这花,看它养得这么好,等那一颗颗的果实结出来后让桃杏给我炒一盆,肯定很好吃。” 桃杏点头:“嗯,大人想吃什么口味的,桃杏都给您做。” “唔……我都想吃,怎么办呢,就这一朵估计不够。” 主仆俩齐唰唰地转头往同一方向看了过去。 苏乐盈嘴角抽了抽:“林大人喜欢,那我让父亲多寻几盆回来,四日后进宫时一并带上给你。” “唉呀,乐盈姑娘真客气,咦!”她又踱步去了小桥上往下看着,“这池塘的鱼好肥美,也是苏丞相为姑娘寻的吗?” 苏乐盈干笑了几声却不再搭话了,默默的走到另一头遮荫去了。 那主仆俩对望着偷笑了起来,这块狗皮膏药终于甩下来了。 苏嫣然凑前,边指边说:“这是我母亲养的,母亲离世后,这池鱼曾得过病,不吃鱼食也不动弹,好不容易才找到大夫将它们又救了回来,所以,这鱼可不能让燕芝吃了。” 林燕芝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两声说:“我不知道这……不过,我也没有想吃。对了嫣然姐姐,其实我有一事好奇,却不知该不该问。” “燕芝旦说无妨。” “这苏乐盈何以如此得苏丞相喜爱?她不是萧氏与别人生的吗?”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待别人的女儿比自己亲生的好吧? “我只知道她是父亲抱回来的,嘱母亲待她视如己出,母亲也确实待她很好,妹妹她也曾是个好的,直到萧氏进府,她渐渐的与我母亲生分,甚至……”说到这,她微微颤抖着,闭起双目仍然阻止不了眼角的泪花涌出。 林燕芝赶紧握住她卷起的双手:“对不住,姐姐不要想了,我不问了。” 苏嫣然淡笑了一下,摇摇头说:“与燕芝无关,这问题也曾日夜的困扰在我脑海中,记得有一年,母亲忌日,妹妹却嫌冷不愿出房门去拜祭,父亲竟也由着她,我实在忍不住,哭着问父亲,结果得到的只是一句‘上一辈的事岂是你能过问,妒心如此重又怎当太子妃’从此我便不再过问了。” 她抽出一手又覆上,轻拍着林燕芝:“我没事,其实我也想知道燕芝的父母是如何的,能将燕芝养得如此俏皮,讨人喜爱。” 林燕芝想都没想就说:“我父母在我小时候就不在了,工作繁忙只记得点滴,把我养成这性子的应该是社会的毒打才对。” 苏嫣然听得懵然,焦急问道:“是哪个社会?为何要毒打你?” “啊……就、就是,我不是从南怀逃难过来的吗,逃难途中,难民都聚集在一起,我便称之为、为……求生社,对!求生社,总之,就是那段经历成了现在这样的我,你看,这就是那时候遭受的最后留下来的印记。”她把袖子挽起,把两条前臂露了出来,心虚地垂眸,其实她也不清楚原主这是怎么弄的。 苏嫣然伸手抓过,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道道深浅不一,触目惊心的疤痕,顷刻,从内心深处汹涌而出的难受涌上了心头,梗在了喉间,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眼睫止不住地颤动。 那时候的燕芝才多大,她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小心翼翼地拭去那一滴又一滴止不住地落在她手臂上的泪珠,轻轻地抚着那一道道的疤痕。 “还疼吗?” 又一次感受到了别人因心疼而落在肌肤上温热的眼泪,这一刻,林燕芝的心里除了桃杏,似乎又多住了一人。 她笑着说:“不疼了,嫣然姐姐,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要着眼眼前,为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唉呀,我头一回来姐姐府中,就惹姐姐接连落泪,我得好好想想该如何赔罪才行,要不……等瓜子炒好了,全拿来给姐姐?” 苏嫣然终于破涕为笑,道:“全给我,只怕到时候换成你在我面前哭,我给你赔罪。” “那不用,瓜子的地位可比不上姐姐呢。” 苏嫣然又道:“燕芝,我知道姑母那里有去疤痕的膏药,我定会为你讨来。” 林燕芝一本正经地抱拳说:“如此,在下便谢过姑娘了。” 她这一搞怪引得苏嫣然又是一阵笑意。 擦好脸上的泪痕,两人又挽手继续走着,经过苏乐盈时,她又跟了上她们。 走着走着,她突然说:“姐姐可有去过广聚茶楼?那家店的菜色很是不错。”话虽是对苏嫣然说,但她却偷偷观起林燕芝的神色。 林燕芝一脸坦荡还很是赞同地说:“我也去吃过,确实不错,改日我带嫣然姐姐去尝尝。”见桃杏噘嘴,连忙补了句,“但没我家桃杏煮的好吃。” 苏乐盈还想再说什么时,翠如忽地拉住了她,小声说:“小姐,不可再往前走了。” 第三十二章 继夫人萧氏 她这才看了眼周围,惊觉她们竟不知不觉地往卫氏生前的住的院子走去,她一时着急喊了出来:“快停下!” 林燕芝挑眉不解地看向她,她只好说:“前方没什么好风景可看,就一间晦气的破屋子,我们回头往别的地方去吧。” “妹妹讲话前先想好了再说。那里于我而言,是这苏府最好的风景。” “嫣然姐姐?那里难道是……” “母亲生前的居所。” 林燕芝一听,便拉着苏嫣然的手说:“那姐姐现在可想去一趟?若是想,我就陪你去。” “燕芝你……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既然是姐姐心中最好的风景,我自然也想看一看,看看姐姐都在那留下了什么回忆?” 苏嫣然反拉起她的手,轻轻说了一个“好”然后就领着她往前继续走了。 苏乐盈眼看着,心里很是焦急惊慌,她立马给翠如投了个眼神,翠如会意,马上跑开了。 到达时,这里并没有如林燕芝想象般的废弃荒芜,反而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比较阴凉,少了些生气。 苏嫣然解释说:“我和瑾依隔一段时间都会来整理一趟。” “瑾依?是那日在连心湖来寻你的那位姑娘吧?可今日怎么没瞧见她?” “七夕那日,她乡里难得来人,我便让她出府与亲人好好聚聚,多待几日再回来。” 突然,有一处传来一些敲打声,和一丝丝幽幽的声音在不断地喊着:“救命……救……救我……” 当下,几人都呆若木鸡地互看着,林燕芝最先反应过来,问道:“姐姐,这?” 苏嫣然也很是疑惑地摇摇头。 而苏乐盈则是眼神飘忽,嘴里喃喃道:“死、死了?”接着就上前惊慌地扯着林燕芝说:“鬼!是鬼!大人不害怕吗?我﹑我们快走吧!” 林燕芝盯着她说:“跟鬼比起来,我更怕的是恶人,再说要真的是鬼,很大机会是嫣然姐姐的母亲,那就更不用怕了。” 感觉到另一只手被用力地握着,转头便见苏嫣然带着哭腔,对她说:“燕芝,我想再见一眼母亲,她﹑她刚是不是在说……救她?” “好,我们一起去,乐盈姑娘你若是害怕就留在这吧。”她说完便一把甩开了苏乐盈,转头对桃杏说,“桃杏,你若是也害怕……” “大人不怕,我也不怕。” 旁边的刘嬷嬷见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姐思母如此,轻叹了一声,也上前说:“你们走在我身后,老奴我都吃到这年岁,真有什么,老奴给你们挡着。” 于是她们四人便一同寻着声源处,来到了角落的一间厢房前。 “这里是母亲的书房……”苏嫣然越过刘嬷嬷,快步上前却发现门前被长木板栓住又加了锁,蹙眉道,“谁给锁上了?” 桃杏一听,转身又跑了回去低头找寻着,最后捡了颗大石头回来:“大人,我来试试看能不能砸开。” 林燕芝给桃杏投了个赞赏的眼神后,和她轮流接力,经过她们的一番努力后,锁头终于掉落在地,她们连忙抽出铁链板子。 甫一打开门,便有一物体倒落在她们面前—— 是人! 苏嫣然见到那熟悉的身形和衣衫时,心里已有不祥的感觉,待林燕芝蹲下去把那人翻了个面,她看清那容貌时,立马叫了出来:“瑾依!” 她飞快上前,蹲下把瑾依抱住,瞧着那发白的面庞,干裂的嘴唇,不管她怎么叫怎么拍那怀里人儿也都毫无反应,她忍不住失声痛哭。 刘嬷嬷见到是瑾依时心也同样的在刺痛,她不相信这么一个聪明伶俐,乖巧的女娃就这样没了,她蹲了下去伸出那微微抖动的手放了一指在瑾依的鼻下—— 还有气息! 她立马对林燕芝匆匆施礼说:“林大人,瑾依还有的救,老奴这就去找大夫,劳烦大人照看大小姐。”然后就加快脚步走了。 林燕芝边安抚苏嫣然边转头跟桃杏说:“先给她灌点水进去。” 桃杏依言也出去找水去了。 很快,刘嬷嬷领着一位满头大汗的大夫回来,他给瑾依施完针,再把了下脉后说问题不大了,又嘱她们温着参汤以待她醒来立马让她喝进去,便留下药方走了。 过了一会儿,瑾依终于半抬眼皮,醒了。 她虚弱地喊了声:“小姐……” 苏嫣然心中大石终于消失不见,她连忙拿起参汤说:“先把汤喝了,喝了就好了。” 待瑾依徐徐喝下汤后,又吃了点热食,有了气力,和苏嫣然两人抱着又哭了起来。 林燕芝笑叹了一下,柔声道:“好啦,别哭了,再哭等下参汤都要从你眼里流出来了” 她俩这才止住了哭,苏嫣然给瑾依顺了顺额前的刘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被锁在了里面?” 瑾依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是二小姐,那日奴婢想着可能要出去两三日,先夫人那里又好几日没打扫了,便过去了。待奴婢打扫书房时,门突然被人关了起来,然后就听见二小姐在外面说‘叫你不让我拿镯子!既然你这么挂念卫氏,那你就在这好好的陪着她吧!’然后奴婢就听到落锁的声音,怎么拍门叫喊都没人回应。” “奴婢想着从窗户出去,谁知她们连窗户都封住了,本来也打算放弃了,但一想到奴婢要是走了就剩小姐一人了,先夫人待我如此好,我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大小姐一辈子的,所以我就继续呼喊,直到方才。” 她双手合十说,“肯定是先夫人在天上保佑着,才让大小姐发现,来救奴婢。” “她﹑她……这是把人命当成什么了?!简直就是——!”苏嫣然听完,气上心头,好不容易稳住了气息后,开口道:“刘嬷嬷,帮我去把苏乐盈带过来,我这个做长姐的,今日就要好好尽长姐的责任!” 同样心中气忿的刘嬷嬷板着脸,二话不说的就去把苏乐盈给带来了。 “干什么!我是你这老奴能随便碰的吗?!放开我!” “闭嘴,跪下!” “妄想!苏嫣然,你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你凭什么要我跪!”苏乐盈硬是争脱后就要往门外冲。 刘嬷嬷眼疾手快的把她给拦下又拎了回去苏嫣然面前。 “我是苏府的嫡长女,你的长姐,你做错了事,把人命当儿戏,之前吩咐孙嬷嬷害我不成现在又来害我身边的人,你说,我凭什么?” “不就是个奴!死了就死了,我给她多烧点纸钱便是,而且,我都听大夫说了,她这不没死吗?!” “你!你……”苏嫣然紧握双拳,浑身抖着,“不知悔改!看来,这些年我的忍让,让你忘了从前的我是如何的性子!” 接着,起身离开,回来时手中多了把刻了月字的银剑,一步步走到苏乐盈面前,危颤颤地举起手中的剑抵在了她的肩上,直逼向她的脖颈:“跪下!” “嫣然!你这是在做什么?!” 门外来了一位保养得宜,画着精致妆容,穿着华贵的夫人,她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差点就真跪下去的苏乐盈见她亲娘终于来了又有了底气,但也不敢乱动,只用勉强的透过眼尾的余光去看,嘴巴哆嗦着:“娘!你快叫她拿开!” 萧氏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劝道:“嫣然,有话我们坐下好好说,刀剑无眼,你先放下。” “依礼法,我尊你一声母亲,可你又做了什么?好好的人被你教成了什么样你自己清楚,我只要她跪下,对我母亲,对瑾依好好道歉,我自然就放了她。”说完又挪了一下剑。 萧氏皱着眉头闭上眼睛后,又勉强扬起嘴角,抬眸注视着她:“嫣然,再如何,主子又怎能跪奴才?” 见苏嫣然仿若未闻,她心里估算着,咬咬牙开口说:“好。盈儿,跪下。” “娘……” “跪!” 苏乐盈顿时委屈得哭了起来,一双眼睛充满怨恨地盯着地上看,然后慢慢跪了下去。 双膝贴地的那一刻,脖间的寒冽同时消失。 正当她要起身,萧氏却快步走了过去,蹲在面前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继续哭,这不能白跪了。” 苏乐盈一听,明白了,哭着道:“姐姐,妹妹错了,妹妹没有要害你,孙嬷嬷的事我是真的不知情,你我是从小就在一块长大的,儿时,姐姐每年送我的生辰礼物都好好的存在我房里呢,就算后来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再怎么样不复当年,我都不可能要谋害你的。至于她,我只不过是嫉妒姐姐对她的好,想教训她一下而已,没想要她性命。” 见苏嫣然恼意去了几分,她又对着瑾依说:“我真的没想要夺你性命,当我得知你没事的时候,我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气的。” 苏嫣然听到她的这一番话,心中动容,也在反思自己当年是不是看错了,错怪了她,倘若这些年自己把她带在身边好好教导,她是不是就不会被萧氏教坏了性子。 她轻叹了一口气,正要伸手将苏乐盈扶起。 萧氏这时却突然上前,挡在了苏乐盈的面前说:“我都依你,嫣然,我知道你嘴上虽喊我一声母亲,心里却是恨透了我,平日里对我如何不屑我都无所谓,但她不可以!” 萧氏指向了瑾依:“她偷了我的东西,别的都可以,但那可是老爷娶我时送我的第一根簪子!看在先夫人的份上,我只是关了她两天作为惩戒而已,你现在却反逼着我和嫣然跪在她面前?” 众人听得一愣。 她这说的是什么跟什么? 萧氏又道:“……罢了,都依你,只要你肯真心接纳我们母女俩。”说完身形一矮,也要跪下去。 刘嬷嬷和林燕芝迅即反应过来,感到不妙,皆要上前把这俩提起来时,门外却已然响起了一声低暗带怒意的声音:“混账!” 苏云启大步跨过门坎,心疼的搂着萧氏止住了她的动作,又去扶起了苏乐盈,他气得手指着苏嫣然:“为父平日对你的教导都被你当成耳旁风了?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也是你现在的母亲,你怎能如此的不敬!” 苏乐盈在一旁抽抽噎噎地说:“父亲,女儿和娘亲要惩治一下罪奴,这有错吗?姐姐怎么就要如此折辱我们?女儿不从,姐姐便拿着剑架在女儿的脖子上,女儿无法。不过,幸好父亲你来了,父亲可知女儿当时心中是多么的害怕,” 苏云启听罢心疼的安抚着她,同时眼睛往苏嫣然手上一看,看果真拿着剑,当即又吼了起来:“疯了?!你居然为了一个罪奴如此逼迫自己的妹妹?来人!把大小姐关房间去,跪着好好静思己过!” 苏嫣然木然地盯了眼苏乐盈:“无可救药。”然后直视着苏云启,半晌,眼底透着凄然说:“父亲就只听她们的片面之词,都不问问女儿?” 苏云启稍为冷静了点,听到她这话时,也想要听一下她的解释。 然而,府里的婆子已经来到,差不多都要碰到苏嫣然,情急下,瑾依跪伏在苏云启脚边道:“老爷!不是这样的!奴婢没有偷夫人的东西,是二小姐想要大小姐的镯子,奴婢不让,二小姐记恨了,就把奴婢给关了……” “笑话!嫣然定是听信了你这话才会如此,老爷,这样满嘴胡言,攀咬主子的奴不可再留了。” 苏云启也深有同感,自己的小女儿品性纯良,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区区只镯子如此作为,此人再留在嫣然身边只会是个祸害。 他一脚把瑾依踢开:“把这罪奴拖下去仗打,再拿去发卖了。” 实在看不下去的林燕芝上前拱手道:“苏大人,下官可以……” 他打住道:“这是本官的家事,不劳林谏命费心。” 苏嫣然则死死的抱紧瑾依,不让婆子把她带走,萧氏偷偷使了个眼色,那些婆子便胆大了起来,开始用力扯开苏嫣然。 “你们别伤到嫣然!”萧氏边说边混入其中,抓紧时机,扬起了手,往苏嫣然脸上打去。 “啪——!” 第三十三章 离开苏府又见到那妇人 这响亮的一声,成功让众人停了下来,呆若木鸡地看向同一处。 萧氏看着眼前的人,暗想:幸好自己反应过来,收了指尖没有刮下去,她脸上没有破皮。 苏嫣然紧张的把挡在她身前的林燕芝转了过来,看着她脸上印着五指的红肿,欲伸手去碰又怕会弄疼了她,只好托着她另一边脸:“燕芝……” 桃杏也跑了过来,站在林燕芝身侧满眼心疼地看着:“大人!” 林燕芝给她们一个安心的眼神,又眨了眨眼。回身紧皱眉头,捂着火辣辣疼着的脸,惨兮兮的嚷着:“哎哟喂!疼死我了!苏夫人你下手真狠!是生怕打不死下官吗?!” 萧氏连忙放下了那仍举着的手,急道:“不是,妾身只是想拉开那些婆子……” 林燕芝挑眉笑看着她:“苏夫人,你这番说辞,你自己信吗?”压下嘴角,一脸正色的对苏云启说:“苏大人,这本是您的家事,可现在……殴打朝庭命官按律该怎么判来着?苏大人既是丞相,应当清楚。” 萧氏忐忑不安地抓着苏云启的手道:“老爷,妾身没有。” 他安抚的轻拍了她两下,斜睨的对林燕芝说:“林谏命这话说重了,本官看到的明明是你自己突然扑了过去,混乱中这才误伤了你,当然,既是在本官府上受的伤,本官自是要负责,来人,把伤药拿来给她。” 林燕芝这下是真的来气了。 这一脸不屑的是什么意思?再怎么样,自己也是皇帝亲自挑选给太子殿下的直属官员,连大夫都不请,随便丢给她一伤药就完事了? “苏大人,卫世子不日就到盛京,若到时下官这脸上仍然如此,陛下和殿下问起的话……” 见他不为所动,她清咳了一声,又道:“下官脸糙无妨,但大人想想,这巴掌若是落在了嫣然小姐的脸上,皇后和殿下一旦追究,那……下官这可是救了贵夫人啊,再者,下官既是言官,那这嘴等下一时收不住,把今日的事都宣之于口,到时候颜面难看的可不只下官了。” 苏云启想到皇后妹妹本就不喜萧氏,她回去若是乱嚼舌根,那她母女俩到时定要遭殃。沉吟片刻道:“你想如何?” “下官只想嫣然小姐能随己愿而行和请大人放了瑾依姑娘。” “你这是在教本官做事?” “下官不敢,只不过是明善恶,知是非罢了。大人只要答应了,下官就不会对今日的事说出一个字来。” 听她如此说,脑子转了好几遍的苏丞相这会儿心里不禁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当猴耍了,只是嫣然持剑,盈儿跪地这两件事并不假。 他回说:“本官若不答应呢?” 林燕芝上牙挠着下唇,呶了呶嘴说:“下官这嘴巴不知怎的,突然好痒。” “……都散了。”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萧氏不死心地上前拉住他,软声喊着“老爷”却被他盯了一眼,她不由得慢慢散开了手,这可是他头一回对自己不悦。 老爷都发话了,那些下人婆子自然陆续离开,林燕芝突然抓住其中一人,盯着她手中的药瓶,对她摊手。 拿来吧你! 伤药都不给就真的过分了哦! 美滋滋的把药收好,她一脸开心的对苏嫣然说:“嫣然姐姐,赚了赚了,一巴掌换你从今自由又救下瑾依,我还多了瓶药。” 苏嫣然既心疼又好笑地看向她,摸了摸她的小脑瓜,轻轻说了声:“傻瓜。”然后就走到苏乐盈身侧。 她小声道:“你们母女俩今日的所作所为,我铭记在心,来日定当相报。想入东宫?还想日后坐上后位?”她又往苏乐盈那凑近了些。 “妄想。” 苏乐盈听得不禁打个寒颤,一时忘了反击,直到萧氏一脸疑惑地拉了她一下,她才扬声回说:“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苏嫣然哼笑了声,转身回去和林燕芝她们一起走了,留下一脸阴霾的萧氏和在跺脚的苏乐盈。 走到一半,桃杏说:“大人,我们是不是忘了时辰?” 林燕芝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跟师父约的时间都快过二刻钟了,连忙说:“嫣然姐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今日就不去了,改日我再陪你逛。” “那我先告辞了,姐姐今日哭了许多,记得敷一下眼睛。” 苏嫣然点头,温柔地看着林燕芝转身一蹦一跳的背影。目送完,她遥望着萧氏她们的院子。 那双眼眸中,柔光不在,只有渗人的冰冷。 …… 刚踏出苏府大门,头上就挨了一记,林燕芝眼含泪花说:“师父!下次轻点敲,不然都要被你敲傻了。” 尧杳“咦”了一声,伸手抬起了林燕芝的脸瞇眼问:“这么醒目的巴掌,谁打的?第一次进人家府里就被打出来,也是厉害了。” 林燕芝对着桃杏眨眼说:“哎呀,怎么办呢,我答应了人家不说的。” 桃杏掩嘴笑着说:“可奴婢没答应,尧师父,我跟你说,事情是这样的……” 等她说完,尧杳往手心呵了一口气擦了擦:“你们先上车等着,我去去就回。” “师父要干嘛去?” “敢打我乖徒儿,我不得打回来?” 林燕芝“哦”了一声就和桃杏上了马车,尧杳见没人拦她便也转身一同上车。 尧杳丢给她一瓶药:“把你怀里的给为师看看,这瓶拿去擦。” “咦!师父怎么知道我怀里有一瓶?还有,师父不是说去打人的吗?” 尧杳点了下林燕芝的胸口:“就你这小身板,任谁一看都看出你身上藏了东西,要不要跟为师打个赌?看看殿下是否也看得出?至于打人嘛,为师想了一下,还是等月黑风高的时候下手比较带感。” 林燕芝边嘟囔边掏出了药瓶。 真是的,我不要面子的吗? 尧杳拿过药瓶,仔细检查后又还给她:“这药没问题,就是普通了些,比不上为师的那瓶效果来得快。” 林燕芝便当即按住桃杏的手,把两瓶药交换了一下,说:“还是用苏府这瓶吧,师父的那瓶我得留着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话说,大人,那刘嬷嬷不是皇后娘娘的人吗?萧氏她们不怕?”桃杏边打开药瓶边问。 林燕芝也想不明白,或者是刘嬷嬷有什么把柄在她们手中? 她把这疑问抛给了她师父。 尧杳摊手耸肩,之后打开了车上的小食盒,没看到有甜食就又合上,无聊地看桃杏给林燕芝上药。 林燕芝疑惑道:“师父?我们不出发吗?我和桃杏想去看看衣服什么的,还要去一趟广聚茶楼。” 不等尧杳回答,马车就自己动了起来。 林燕芝大惊! 惊马了?不对,这么平稳肯定不是。 被劫了?不对,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苏府门口,加上师父一面无趣的样子。 那就是…… 不得了啊!无人驾驶,自动导航,这里的马有这么神吗?! “到了。” 就在她小脑瓜胡思乱想时,一把声音在前方响起。 不得了啊!还带语音?! 她忍不住立刻掀开车帘,看到一男子手持大刀抱臂站在了马车旁边。 “原来是池大哥。” “嗯?桃杏你认识他?” “七夕那晚,尧师父带他来一起吃饭,那屋顶上,尧师父的床也是他做的。” 林燕芝鼻翼动了动。 她好像闻到了一点恋爱的酸臭味,忍不住挑起眉,笑瞇瞇地盯着师父和他来回看。 尧杳难得薄红了脸,她又往那一脸欠揍的林燕芝头上敲了一下。 桃杏歪头问:“池大哥,这是哪里?” “你们不是要看衣服?” 此话一出,在场三个女的齐唰唰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都对着池远说:“店呢?” “那。” 三人顺着池远伸着的刀柄看去,只见那一排排的小摊中有一个妇人手缝着东西,边上挂了几件衣服在叫卖。 “……” 微风配合着当下的气氛,给她们送来了一片落叶,墙上的乌鸦在叫唤着同伴:有傻子,快来看傻子。 一阵沉默过后,尧杳就忍不住全身抽动,笑得不能自已,暗道:不愧是木头,居然带她们去他补衣服的地方。 林燕芝则忍不住抽搐着嘴角说道:“池大哥,要不我们去绣锦坊?那边的衣服我去看过都挺不错的。” 池远点点头,二话不说又转身上了马车。 林燕芝正要上马车之际,她看见了一个妇人在和小孩拉扯,那小孩拼命的扒着门框大喊着。 岂有此理! 青天白日,天子脚下,这妇人居然还敢当街抢小孩?! 林燕芝这下忍不了,上前扒开妇人大喊:“住手。” 那妇人瞧了好一阵子才看出,这肿了半边脸的是她今日碰瓷不成的那个女子,她叉起了腰:“怎么?这是追着老娘来了?!我说,我都没讹到你一分一毫,干什么对我穷追不舍!” 林燕芝把小男孩护在身后,也学着她叉腰大吼:“谁追你了!我这是路见不平,阻止你当街抢小孩,你就那么没人性?就没想过他父母失去了孩子的心情?!” “你在这边跟老娘瞎吼什么?抢你个头,他是我十月怀胎挤出来的!” 林燕芝一愣,不太相信的转身蹲在那小男孩面前问:“这,她是你娘亲?” 小男孩叹了一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嗯,这泼妇的确是我娘亲。” “臭小子,敢骂你老娘是泼妇?!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了。”妇人高抬着手,作势要打。 小男孩立马又躲在林燕芝的身后说:“娘,我不要去偷人家东西,你是不知道昨日二蛋他就是去偷东西被发现了,让人打了个半死再丢回来的,我害怕。” 妇人听到,垂下了手,死咬着唇,半晌才眼底含泪的深深叹了一口气:“娘又有什么办法呢,你那天杀的爹没事跟人家去赌坊,把家底输光了就算了,还欠了一屁股债,那些人说了要是还不上,就要抓走你卖了抵债,我实在是没办法才……唉……算了,娘也不逼你了,等你姨姨来了,你就跟她走吧。” 小男孩这才又走了出来,抱着妇人的腿软软地说:“我不走。” 林燕芝听完,狐疑地问:“不对啊,不是不让开赌坊吗?” 第三十四章 卫千城 那妇人手指着天,狂喷唾沫星子,恶狠狠地骂:“最近不知道是哪来的一班杀千刀的在暗着开,专挑我们这种不上不下的下手,我身边也有几个姐妹跟我一样的情况,这班人害得大家都要活不下去了!” “喂,你那什么眼神?你莫不是以为我在骗你?嘁,老娘我要不是没办法了,我也不会去干那种讹人的事,而且都知道你毛都不会拔根给老娘,我还骗你,是有金子啊?!”说完她拉起林燕芝的手,“走!我带你去找她们,让她们跟你说好了,省得你以为我在编!” 这下轮到林燕芝扒着门框大喊着:“我不去,我不走!” 小男孩听着那熟悉的台词,学着林燕芝来时的模样对着他老娘大喊:“住手!” “什么东西?臭小子,给老娘滚一边去。”妇人揪住了小男孩的耳朵无奈地说。 那边的尧杳看着自家徒弟那没出息的样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知是因为觉得有辱师门还是觉得这热闹好看,她愣是不过去搭救一下林燕芝。 着急的桃杏只好自己跑过去掰开那妇人,这才停止了拉扯。 林燕芝道:“大姐,我信你,只不过我等下还有事在身,而且这事不寻常,我得向上面禀告之后,再跟他一起和你的姐妹团问个清楚。” 妇人无谓的道:“随便你,只不过老娘还要躲债,可不会一直在这等你。” “姐姐,你要是找不到我们,就去宝妆阁找我姨姨。”小男孩扯了扯林燕芝的裙摆说。 妇人一把抱起他,轻捏着他的鼻子道:“臭小子,跟你爹一个德性,看到美女就魂都没了。”转头又对林燕芝说,“既然我儿子都跟你说了,你到时候就去找阿晴。” 林燕芝道了声“好”就向他们告别,走出几步后,想了想,跟桃杏要了碎银又折返去到她们面前:“大姐,金子没有,但有碎银子,我也只能给你这么多。”把银子放在小男孩的手心,“答应姐姐,再怎么样也不要做坏事,像你这年纪的小苗苗可不能长歪了。”见他用力地点头,她笑着捏了下小男孩的脸就走了。 …… 一行人来到了绣锦坊,桃杏高兴地拿起各色各样的衣服在林燕芝身上对比着挑挑拣拣:“小姐要不去试一下?” 林燕芝瞧了眼外面的池远,摇了摇头后就蹦了过去撞他的手肘说:“池大哥,你说我师父穿什么款式好看?要不你也进去给她点意见?” “没意见,她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池远依旧抱刀站着一动不动。 “哦,我刚好像看到她要买下那件露出肩头的,说什么看浮霄阁的姑娘穿的有趣,她也想试一下。” 池远木讷的脸上终于皱了起来,看他抬脚踏了进去,林燕芝掩嘴吃笑着。 “你这是去完苏府了?” 她转头便见秦天安在那摇扇好奇地盯着她看,只是未等她说,他忽然黑着脸,挑眉问:“你的脸,谁干的?” 她只道:“没什么,不小心摔的。” 他看着那五道醒目的红印,哼声道:“摔得真有特色。” “……二公子来这是?” 秦天安见林燕芝不愿跟他说,也不追问,只回了“有事”两字,然后就进了去,对蔡掌柜招手径自走到了其中一间雅室。 “公子,这是上月的帐。” “嗯,你去给我查一下,她脸上的巴掌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她挑好的衣服……” “小的已经吩咐了,不收林姑娘的钱。” “机灵。”他饮了口茶,想了想,“这次还是收着吧。” 先不说她才被罚了俸禄,就说她自己本身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来这买衣服,那只能是—— 大哥的钱,不赚白不赚。 雅室外头,林燕芝见桃杏她们试完衣服出来,挑好了便爽快付完钱,一行人又坐上了马车去了广聚茶楼。 荼楼今日比之前她来时更加的热闹,甚至都有人宁愿站在门口也要待在那,好奇的她也挤了进去,然后就知道这是为何了。 李掌柜一见到她就上前打了招呼,见她果然很有兴趣的盯着说书先生看,便带她去了正中央唯独空着的那张桌子,眉开眼笑地说:“小的见盛京城的人都在说卫世子要来,便请了个说书先生来说说卫家的事,所以这两日咱店都是这样的场面,要不是秦公子说了你今日会来,让我给你留一桌,姑娘可能就得去里间了。” 林燕芝听完,想起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便拱手道:“啊,我今日来是想向掌柜道谢的,掌柜有心了。” 李掌柜知道她说的什么,忙虚抬她的手:“应该的﹑应该的,其实别的店也有请说书先生,只不过是咱店的说书先生说得好,再加上有姑娘这新颖的零嘴才能吸引且留住了这些客人,咱店这两日的生意便又涨了许多。” 两人又是一番客气,李掌柜见说书的已然坐下便说:“小的就先去忙,不打扰姑娘了。” 临时搭起的小台上,一个瘦削的,蓄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饮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见本来喧闹的茶楼都安静了下来,他才颔首开口。 “上回我们说到了卫侯爷不顾卫老将军的反对,硬是与那女子成了亲,再奏请了陛下去了南怀守地,从此这父子俩啊是不相往来。以至于卫老将军也不知道这侯夫人在南怀给他添了个大胖孙子。” 这时,台下有人喊说:“这肯定就是现在的卫世子了,卫世子如今少年英勇,定是受了侯爷教导,果然虎父无犬子!” 说书先生听到这话,“唰”地一下打开了扇子,含笑道:“恰恰不是,咱们这卫世子由于侯夫人的宠爱,这性子养得甚是娇气,别的小男娃都不愿同他玩耍,唯独隔离邻居的小姑娘愿意和他做伴,被欺负了,卫世子他也是哭着躲在这小姑娘的屁股后面。” “你是在胡诌吧?!我可是听说了卫世子在边疆,每回有敌来扰,小小年纪的他都是一马当先。” “对啊,我那在当地的亲戚可是说了,卫世子如何的英姿,那双眼坚韧如鹰,又怎会是你口中说的软弱小儿。” 面对此起彼落的质疑声,说书先生也不着急,他慢悠悠的又饮了一杯茶,才一拍桌案:“诸位,造谣的代价是什么,想必都清楚,我可不想吃这牢饭,大家静心的听我说,这卫世子转变的契机是在哪呢——” 他故意停了下来,看到台下众人皆安静的等着,这才满意地继续道:“就是四年前的南怀之乱,当年侯爷是如何以身护城,宁王是如何闻讯而至拼命保下,大家都知道,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当时的侯夫人将世子藏好后就被那些南靖暗党给抹了脖子,这一幕可是深深的印在了卫世子的脑海中,以及后面一路逃难,据说还差点被人分食。这一朝换天,种种遭遇,你们说,这换作任何人,他都会改变。” “幸好啊,或是上天不忍这忠勇的卫家就这样后继无人,终于让他平安到了盛京,还在城外遇到了当年来参加完太子册立大典后,正要回去的卫老将军。不过,那时也发生了一小插曲,咱们这卫世子当时不知为何,一直抱紧怀里的几个包子馒头,站在了城门处不肯走,最后还是卫老将军把他打晕带回去的。” “好了,今日就说到这,各位若是听得满意听得高兴便赏个小钱,不赏也无事,咱店这最近新出了一款小零嘴,那可口得,保管大家回味无穷,各位不妨点上一盘,继续慢慢的聊。” 林燕芝好笑地看着那说书的,还真的是不把大家口袋里的钱掏出一分来都不死心。她问桃杏要了钱,打赏了也要了一盘。 桃杏吃了一口,傲气的噘起嘴巴说:“没奴婢做的好吃。” 林燕芝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头:“那是。” 忽然不知道谁说了句:“我听说了,卫世子来的那日,不止太子,那个谏命使也会一同去接。” “不是吧!到时候他会不会被那臭使给熏走了?” “那可不行,我还想瞧一眼卫世子长什么样呢!” 一时间,全场七嘴八舌的热议着,又时不时的在哈哈大笑。 捂着耳朵还是全听见了的林燕芝,实在没忍住,气得甩袖而去。 什么嘛! 一个个的在那乱讲! 什么臭使?!你才臭,你全家都臭! 看我到时候弄得香香的,精心打扮,闪瞎你们这群只会呱呱乱叫的鹅! 于是,秦天泽从墨华轩回来内殿时便看到了半脸红肿,抿着嘴,满脸写着“哼!不高兴!”的林燕芝。 他快步走了过去,坐在她边上轻摸着她脸上的那处红肿问:“谁欺负你了?嗯?跟我说说。” 她看着他这温柔的动作,听着他这语气,委屈劲上头,忍不住又小声地喊了声“爸爸”喊完却又想抽自己,心想:这内殿指定有毒…… 秦天泽起身去柜里拿出一瓶药,边仔细地给她涂上,边说:“嗯,霸霸在这呢,霸霸先给你上好药,你再慢慢说。” “……殿下,卫世子什么时候来?” 他手顿了一下,问道:“怎么啦?” “臣想在前一日给自己泡得香香的,准备一下好第二日有充足的时间打扮好再去。” 秦天泽收回了手,压住渐见生长的不悦,再次问道:“燕芝就这么着紧?” 见她猛地点头,他把药瓶塞进她的手里,起身背对着她说:“你把这药也揣怀里带回去叫桃杏给你涂。” 所以她回来后,第一时间来他这不是要向他分享今日过得如何,也不是在外面受了欺负要自己给她做主,而是出去玩了一天回来,心玩野了,开始肖想别的男子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的给自己劝慰说,或许她只不过是想在百姓面前给自己长脸。 没错!一定是这样! 秦天泽转身想开口说点什么时,林燕芝却先拱手说:“那,臣先告退了。” 看着那关上的门,他突然有种被拒之门外的感受,忍不住在想自己是哪里比不上卫千城? 家世?这大秦还有谁的家世会比他好? 样貌?她连卫千城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莫不是……年纪?她真的是嫌自己比她老? 想到这,他忍不住喊了程东现在就去给他煮那什么甲鱼汤。 第三十五章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就在这薄云蔽天不见月的时候,有人在吨吨吨地灌着补汤,有的人则在研究着从哪翻墙头最便捷。 尧杳在苏府门外绕了半圈,突然,她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前方那穿着紧身黑衣,玲珑浮凸,半遮容颜的女子也正和她一样要一跃而上,她一边挪动脚步慢慢上前,一边抽出腰间的软剑。 那女子猛地转过头来,也举着手中的银剑。两人就这样隔空对峙着。 半晌,尧杳觉得干站着没什么意思,于是悄悄在手袖处按了一下,一颗糖莲子便滑落到她掌心,她迅猛的往那女子射去。 那女子显然也是个武功高强之人,脚下一点,一下子就跃到了她的面前,两剑相交着,尧杳忍不住问了句:“你是来找苏府麻烦的?” 那女子点头,她那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是何人?” 尧杳语调轻快地道:“同路人。” 那女子听罢,审视了她一眼,还是不信的把剑又逼近她半分:“既是同路人又怎会大半夜的穿白衣?” 尧杳回道:“哦,我这不是想着就算打不着人也能把人给吓个半死嘛,不然我披头散发干嘛?” 女子愣了下,试探性的略收了手,尧杳比她更为干脆,直接把软剑收回腰间:“你目标是谁?说说看,指不定我干完了,心情好就帮你一把。” “萧氏。” “巧了。”尧杳心中啧啧称奇,这萧氏的人品是有多差?大半夜的让人都偷摸着来找她麻烦。自己今日就该跟乖徒儿一起进去,这可比看那什么抢亲有趣多了。 突然,她灵光一闪,又开口问:“巴掌?” 这无厘头的话,一般人就算有聪明的脑袋也不一定听得懂,偏偏,那女子就是听懂了:“果真是同路人。” 于是她们决定临时组个队,你探路,我顾后,几个旋转跳跃滚地板后,她们就顺利地来到了—— 苏丞相的寝间。 据过往的调查得知苏丞相除了萧氏就没旁的女人,她很是得宠,原配夫人还在时,她虽不是妾也不是通房,只不过是借住的,却也常与苏丞相滚床单。原配夫人离世后,这两人更是晚晚同睡一屋。 只是她们没想到,今夜的苏丞相居然独守空房,她们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头。 真是麻烦,白走了这么一段路。 最后又猫着身滚了一路,终于来到萧氏的床边,那女子扬起手就要打下去时,尧杳拦住了她,将她扯出房间去。 女子眼里充满疑惑地看着尧杳,尧杳小声道:“你打算就这样打她一巴掌?” “公子说了以牙还牙。” “那把她打醒了要怎么弄?” 女子露出了冷酷无情的眼神:“她若哼出一声,就让她永远哼不出声。”说着,盯向了她自己手里那寒光乍现的银剑。 这时,突然来了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要不是她们有内功,听觉比常人灵敏得多也听不见。 她们对视了一眼,立马闪到墙角处的草丛后,尧杳小小地露出头来。 咦。苏家大小姐?难不成她也是来给乖徒儿报复的? 只见苏嫣然小小地打开了窗,拿了个竹筒往里吹了吹,之后迅速关上就走了。 尧杳和那女子商量好了之后,这才捂着鼻子再次踏进萧氏的房间。 …… 放假过后的社畜又得过上苦唧唧的被逼起床的日子。 林燕芝依依不舍的向自己的床道别后就穿戴整齐,去到了内殿。 昨晚大半夜喝了三碗甲鱼汤,精力无处释放的秦天泽,最后顶着一双熊猫眼看了一轮日出。 当他看到林燕芝出现在眼前,想起她昨夜说过的话,心情不好又精神差的他只淡淡地说了声:“燕芝早。”就径自地走了出去。 林燕芝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她的大脑不禁给她播放着: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不是,他这回是真的因为没睡好还是自己真的惹他生气了不自知? 她大步跟上,一把抓住他的袖摆。 程东见状,挥了挥手,屏退了其他宫人,昨夜他就看出了苗头,估计是殿下被林大人嫌弃那里不太行,然后就吵架了,林大人也是的,这、这可是男人的面子啊!怎能说得? 看吧,这不就来哄咱家殿下来了。 “殿下,您昨晚没睡好?” 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又问:“为何?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因为燕芝你昨晚说的话,我……”他轻叹了一声,“罢了,再不走就得晚了。” 听得一头雾水的林燕芝站在了原地,被一脸了然的程东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他对她说:“林大人,若想在东官继续得宠,那便听奴才一句劝,有的时候忍忍就过去了,不必那么较真,把话说出来。” 林燕芝心里忍不住吐槽,你要是被人叫成了臭太监,我看你是不是忍忍就过去了。 而且她不就问了一句那卫世子什么时候到而已,至于嘛? 唉,这果然是伴君如伴虎,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搭错线,难为自己之前心里头还小鹿乱撞了下。 下意识地又想起了在浴池里,自己那吓人的心跳声,他那白皙的后背。 她立即捂住了自己那正要发烫的脸。 秦天泽走着走着见她没跟上,转头却看到她捂住了脸,便快步走到了她面前,一把扯下她双手,抬起她的脸。 原来不是在哭,但她这脸红得不太正常,他担心的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间,没感觉异常,便俯下身想用额头去试,就快要碰上时,被她轻轻推开了。 “臣、臣没事,殿下,我们快走吧。” 秦天泽看着她跑开了的背影,眼神愈发暗淡。 她这是……在抗拒我? 大殿上,与朝臣议完要事后,老皇帝看着这一个两个脸色异常的,且苏丞相今日也告了病假,忍不住就说了句关心的叮嘱:“立秋了,各位爱卿可得注意天气变化,适时的添衣。” 众臣整齐划一的拱手谢完老皇帝后,突然有一个平日不怎么起眼的出列道:“陛下,臣有一事要说,明日卫世子便到来,臣昨日听见百姓们都在说希望林大人她能收拾整齐再与太子殿下同去。” 老皇帝一听,嘴角压不住地上扬了些许,他清咳了一声,抑住想要笑喷的心情,故意屈起眉头严肃地说:“坊间传言朕也略有耳闻,林谏命,你可听见了?” 林燕芝连忙拱手道:“臣也听见了百姓的议论,明日臣定不会有损陛下和太子殿下的颜面,也定要打破百姓们对臣的误会之言。” 本来心里乌云盖顶下着大雨的秦天泽一下子就放晴了,他心想:所以,其实真的跟卫千城无关? 老皇帝则玩起了他的龙须,颔首道:“好。无其他事今日就到这,退朝吧。” 下朝后,林燕芝在自己的位置上,破天荒的没有在睡觉,而是拿着毛笔,十分专注的在写写画画,她想着昨日买的胭脂水粉,衣裙配饰该怎么搭,装扮成什么风格,才能在明日闪瞎他们。 最后拟了三套,想了想,还是得去问问上司的意见,不然等下他若都不满意又抽起风来,这谁受得住? 她拿着那三张纸,越过屏风正要喊一声殿下时,抬头却瞧见了他居然难得地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小心放下纸张,弯腰观察起他的睡颜。 看着他那又长又浓的睫毛下的一片青,玩心忽起,她直起身,一手撑桌,小心地拱着腰伸长了手越过他的身子去勾桌上的笔。 在林燕芝努力着动作时,秦天泽已被她垂落的长发拂面扰醒了,只不过他想看看她这是想做什么,便小小微笑了一下又闭上眼装睡。 终于拿到了的林燕芝,一手托头一手举着笔,自言自语地低声说着:“叫你阴晴不定,叫你莫名其妙对我生气,哼!把你画成个大熊猫让你出去被人笑话,嘻!这里来一圈,那里……” 未等她把另外一圈也画上,她那执笔的手就被人握住,一个天旋地转的,她就被反压在椅子上。 “殿﹑殿下醒﹑醒了?”她想把作案工具藏起来,却一下子被他拿走。 秦天泽满脸宠溺地看着她:“燕芝画得可开心?可解气了?” 她别过脸去,声若蚊蝇地说:“臣﹑臣不敢” 他用指尖抹了下自己刚被画的位置,把指尖伸过去,让她看那上面的墨迹。 “如果仍未解心中之气,那你就继续画吧。” 她便又看向了他,手很自觉的要去拿他递过来的笔时,他又说道:“待你画好,就到我了。” “嗯?不是,殿下为何也要画臣?” “因为燕芝昨晚回来,不跟我诉说趣事和委屈,开口就是问别的男子,还想要为他精心装扮。” 林燕芝扬起小脸急着反驳:“臣哪里是为他,臣是为了自己还有为了给殿下您长脸。” 秦天泽脸上的笑意更浓:“嗯,我知道了。” “那殿下是不是可以放过臣?不画了?”她讨好地说着,慢慢地挪开他执笔的那只手。 “还是要画。” 他转动眼珠,按住了她的后脖子,作势要下笔:“乖,就画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就好。” 她边抵抗边说:“殿下!不要,臣不要!” 就在他们两人嬉笑打闹时,程东走了进来,拱手道:“殿下,尧姑娘求见。” 得不到响应的他疑惑地小小抬起头来,觑了一眼又立马低下头去。 哎哟!我的亲娘耶! 怎么就每回都让我这太监瞧了个正着? 老天爷你这是何意?! 不过……殿下的椅子是不是也要换把大一点的?还是说他们就喜欢这样? 程东自个儿在那揣测的时候,秦天泽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咳了一声后说:“进来。” 尧杳进来后看到自己的徒儿坐在了主子的椅子上,而主子则顶着一个黑圈傻站着,这画风既诡异又有趣。 她打趣地问:“乖徒儿,殿下的椅子可好坐?” 他俩人这才反应过来,迅即换了位置,林燕芝打着哈哈问:“师父是来找徒儿的?” “哦,我昨日不说了要替你打回去?这是来向殿下禀报的。” 第三十六章 所谓的解药 尧杳转头对着秦天泽,本想正经地向他说说她昨夜干的好事,只是看他顶着脸上的黑圈一脸正色的那模样,她实在没忍住,笑颤了音:“回殿哈哈哈,属、属哈,不行了,咳、咳殿下,你要不先去洗把脸?” 秦天泽脸色不好的瞥了她一眼,转头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对在偷乐着的林燕芝说:“燕芝可得负责。” 她赶忙哈腰连声道:“负责,臣这就负责。”接着便取过程东拿来的湿巾,捧着他的脸仔细地擦拭,只是有的地方墨已干透,她只得凑近了些,控制着力度小心擦去,这凑着凑着,愈靠愈近…… 就在秦天泽滚动喉结,不受控的慢慢扬着脸向前移去时,林燕芝的一声“擦好了”把他的魂给叫了回来。 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尧杳,做出一副可惜的模样说:“下次记得动作要快狠准。” 他抽了抽嘴角,道:“你快说你昨夜去苏府都干了什么?” 她这才拱手对她那神色不好的主子说:“哦,昨夜,属下正要翻墙之际……” “最后我就给萧氏撒了点‘遍地红’,保她这一整日全身上下都红肿不消疼痛不止。” 秦天泽疑惑道:“你口中的那女子,她干了什么?又是何人?” “她啊,她就赏了萧氏一巴掌,然后换我上前凑到萧氏面前,打算把她吓晕过去,但这萧氏愣是没醒,可能跟苏大小姐吹的东西有关。至于她是何人……”尧杳忽然转头看向林燕芝,“乖徒儿,可还有谁知道你的脸被打了?” 林燕芝被她这一问,歪头想了一会儿后,眼睛霍地瞪了一下,却转移话题反问她:“嫣然姐姐吹的是什么?师父可知?” “这个嘛,等她下次再吹时,为师去吸两口便知道了,你觉得这主意怎样?” 林燕芝开玩笑地说了声“妙啊”成功换了头上被敲了一记。 “徒儿乖,扎你的马步去,今日没扎上三个时辰都别躺床上。” 秦天泽忍不住开声说:“今日就算了吧,她明日还得和我一同去城门。” 林燕芝配合着点头,但她心中仍有个大侠的梦,知道这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便自己说晚上扎一个时辰再去睡。 尧杳满意地点头,道:“为师晚上得再去探探,你可得记得你刚说的。” 另外一边,尧杳口中全身红肿的萧氏,正在屋里大哭着,把原本就肿胀的眼睛哭得就剩一条缝。 门外的苏云启虽然气恼她昨日的利用,但毕竟她是在自己心上扎根了多年的人,当他得知她一大早在屋里忽然的尖叫便告了假,立马赶来,却被拒之门外,问那些被她赶出来的丫鬟都只道夫人说自己生病了疼得厉害,别的都不知道。 听着她这不止的哭声,弄得他这心里头是满满的担忧和心疼。 “夫人!你这究竟是怎么了?谁都不让进,连我也……你这到底是生了什么`病?让太医给你看个诊可好?” 屋里头的萧氏不予响应,她自然听得到他的喊话,只是她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这副鬼样子!给太医看?被他那皇后妹妹知道了不就又多了一笔让她嘲讽的事! 这时,闻讯而来的苏嫣然缓缓地走到了苏云启的身边,淡淡地说:“父亲,看来母亲她实在是不待见您,您若仍坚持在这,就怕会耽误了病情,父亲不如让妹妹过来,让她进去好生劝说。” 苏云启连忙叫人把苏乐盈叫了过来,不过,她来了之后却不肯再挪动半分的脚步,还说:“父亲,母亲这不知是生了何病,也不知会不会传染,我、我……” 苏云启听她如此说,心中的失望如洪水般袭来。 苏嫣然又出声道:“妹妹说得也不无道理,母亲这病来得突然,不知是如何染上的,父亲这段时日不如先去外宅暂住,您可是我们苏家的主心骨,万不能出事了。妹妹既害怕,那便由我进去,你只需向母亲喊一声,让她把门打开,你即可回你的院子去。” 苏乐盈听她如此说,便立马大喊:“母亲!我带了张大夫来,您就把门开开吧,母亲,女儿想待在你身边!” 一旁的苏云启瞧了瞧这个小女儿,又看了看大女儿,心中开始重新审视了一番,盈儿她真的是如自己想的那般品性纯良吗? 过了一会儿后,萧氏的房间终于打开,只是伴随了她的一句话:“盈儿你别进来,娘怕这病会过给你,只许大夫进来,其他人要是敢踏进一步,我就去死!” 苏乐盈一听,更是后退了几分,而苏嫣然则是对苏云启说了声“父亲安心”便转头坚定地抬起脚步,微不可察地哼笑了一声便跨进了房中。 像萧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死? 若真如此—— 那正好。 她踏进房内,看到的便是满地的狼藉,刘嬷嬷关上门后便走了她的身前,给她踢开地上的阻碍,两人一步一步的往躲在床幔后的萧氏走去。 “母亲。” 床幔瞬间被打开,萧氏疾步下床,指着她尖声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你给我出去!” “母亲莫要激动。”她又上前凑近了萧氏身侧说,“母亲不是说让大夫进来?我便是那大夫,解药,就在我这。” 萧氏听完激动得立马伸手就要去扒她:“原来是你!快给我!” 刘嬷嬷上前挡着,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布条把萧氏给绑了起来丢回床上去。 被绑住了的萧氏这下冷静了点,压着怒意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女儿想知道母亲把嬷嬷她侄女一家人藏哪去了?” “原来还是为了个奴,我告诉你,你若不给我解药,我便立马让人把他们都杀了!” 苏嫣然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片抵在了萧氏的脖间,轻笑着说:“那我就先送你,然后再让你那好女儿陪你一起。啊,不对,让她生不如死好像更好。” “你敢?!” “你觉得呢?” 苏嫣然依旧笑着,她走到一旁从怀里掏出了一包东西,倒了一点在香炉里点了起来:“先给你用一点解药,缓解你身上的疼痛,剩下的待你想清楚了,我再给你点上,对了,顺便提醒你一句,这药一旦用了,隔一段时间就必须再用,不然就会变回了你现在的这副样子。” 说完,她立马拉着刘嬷嬷转身离开,只是快行至门前,她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弯腰捡了一碎片,往自己的手背上一割。 见刘嬷嬷要惊叫出声来,她马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推门而出。 苏云启看到了她衣袖处染了一片嫣红,执起一看,当即叫太医给她处理,她淡笑着说:“女儿没事,只不过是刚进去的时候,母亲的情绪不稳,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父亲,母亲虽不肯让太医进去,但总算愿意让女儿去跟前侍疾。” “嫣然,辛苦你了。” “不管她待女儿如何,女儿既叫她一声母亲,便当尽子女的责任。请父亲听女儿一句劝,还是先去外宅暂住吧,这里就交给女儿,女儿待会和太医说一下情况,先开个方子,待母亲把药服下,再试着劝说她。” 苏云启既欣慰又惭愧,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拍了拍她的肩头,余光看到站得远远的苏乐盈,叹着摇了下头就走了。 苏嫣然和太医说明后,太医心中估摸了一番,也离开写药方去了。 刘嬷嬷见四处无人便小声问:“大小姐昨夜离了房,便是……?” “我昨夜只是无心睡眠,去院子里散心而已。她为何会成了这样,我也不知,兴许,是上天看不过她的所作所为吧。” “那刚才的解药?” 苏嫣然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味:“那是以前治鱼时,剩下的药,用在人身上能缓解疼痛。” 只是,不可过量。 而她昨晚在萧氏房里吹的便是这所谓的解药。 她凝视着被缠上纱布的手背,道:“嬷嬷不必担心,不是有太医在吗?” 到了晚上,苏嫣然和刘嬷嬷带着晚膳再次去到萧氏房中,刘嬷嬷拿下萧氏嘴里塞着的布,把饭菜送到她面前,惊讶地发现她那些红肿消散了不少。 苏嫣然心中也很是疑惑,莫非真的那么碰巧,正好是解药? 自她点上药后,萧氏便感觉身上的疼痛的确轻了,加上现在刘嬷嬷给她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便开口说:“她们就在城外三百米处的破屋里。” 苏嫣然拿起饭碗,兜了一勺递到萧氏的嘴边,温柔地笑说:“母亲能想通那是再好不过了。”见萧氏不肯吃,她也不勉强,只轻轻地说:“怕母亲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女儿再次提醒母亲,那药不可断且只有女儿手上有。所以……” 接着,又重新把勺子递了过去,萧氏这才狠狠地吃下了那口饭。 待她小吃了几口后,苏嫣然拿起了一碗药,递了过去,见她脸上露出戒备的神情,便又说道:“母亲放心,女儿只是怕母亲之后过于费神去想一些有的没的,这才让太医开了有安神宁睡作用的药。对了,女儿忘了和你说,父亲今晚在外宅睡,瑾依去送东西的时候,看到他不小心撞到了一名女子且扶了她一同进屋里去了。” 萧氏听后气得立马就想要下床出去,苏嫣然见状,把她推回床上,俯视她说:“相信父亲只是好心让她进去休息一下,母亲快把药喝下,莫要多想了。” 这次,不等萧氏有所反应,刘嬷嬷就上前强行的把药给她灌了进去。 等萧氏终于睡去后,苏嫣然静静地坐在她床边。 刘嬷嬷问道:“大小姐,可要点上药?” “不必,我要看看这真的是解药,还是碰巧。” 这时,苏府的墙头上,跃上了一白衣身影。 同样被翻墙头的,还有东官里头的那处清君苑。 林燕芝刚扎完马步,坐在了石桌边,拿起了桃杏睡前叮嘱她一定要吃的西瓜,才刚要下嘴,便听到身后一把勾人的男声笑着说:“这事你倒是没忘。” 第三十七章 来找你洗澡 林燕芝转头一看,便见秦天安很是自便地坐下,她不解地问:“二皇子这说的是?” 秦天安愣了下道:“看来你这记忆是真的半点都没留下啊,你之前要我答应以后立秋都和你坐在这一同吃瓜。”他拿起一块啃完说,“我还以为是你让你那美人师父今夜消停一晚,好让我能进来。” 听他说起师父,林燕芝便想把心中的怀疑问出来:“二皇子,我能问一件事吗?” 秦天安擦了擦手,心情甚好的凑前去两指抬起她的下巴:“当然可以,你想问什么都可以,包括我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都会做些什么。” 哇哈! 正常的古代少年在深夜,既没电脑又没手机的,能做些做么呢?! 呸呸呸! 谁要问这个啊?! 林燕芝拍拍自己的小脑瓜又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后,直接问:“我就想问一下,二皇子是不是派人去给萧氏打了一巴掌?“ 秦天安趁她要拍开前揉了把她的头说:“当然,谁要敢欺负你,我便替你还回去。你那美人师父跟你说的?” “我听师父说那女子手持银剑,有着深邃的眉眼,姣好的身材,莫非……” “柳歆。” 真的是她! 就知道,这柳歆肯定不是个普通的青楼姑娘,果然啊,自己这脑袋,真的是,太聪明了! 咦,等等,好像有点—— 不对劲。 “二皇子,这柳姑娘是浮霄阁的人,她为何要听你的,莫非……” 林燕芝说着说着,心里的怒气开始星星点点的凝聚起来直涌上了喉间停驻在那,就等着他把答应说出来。 秦天安又拿起一块瓜:“浮霄阁,我的。” 下一刻,他正张开嘴,手中的瓜就被林燕芝一掌拍落在地,她气急败坏地拍桌而起:“所以!我问你借的一千两黄金最后还是给你的?!” 本来被拍掉瓜的秦天安也隐有薄怒,但听得她这声怒气冲天的质问,他当下便愣住了。 ……差点忘了这事。 他也站了起来,故作挑衅地说:“不管这钱最后是进了谁的口袋,你可是答应了要还我一物的。” 林燕芝叉着腰道:“好啊你!这样子坑朋友,这怎么能算数呢?!” 秦天安灵机一动,从怀里掏出一纸说:“那可怎么办呢?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可是印了的。” 什么时候印的?她怎么毫无印象? 难道是她喝醉了之后? 哼,不管了,既然是他耍自己在先,那就别怪她了…… 林燕芝眼珠子转了一圈,挑眉笑说:“是吗?那就给我看一眼。”她伸手就要去抢来,打算给它撕掉。 秦天安早有所料,立马把纸举得高高的,引得林燕芝一直蹦高去抢。 忽然她脚没踏对地方,一脚踩中了秦天安的脚背上,痛得他把脚迅即提了起来,一下子单脚站地重心不稳,往前扑了过去—— 两人四目相投,秦天安视线逐渐从她的眼眸滑落到鼻头再到小嘴上。 蓦地,被压着的林燕芝把他推了推:“你快起开。” 玩心起的秦天安不但不起,反而再往下靠近说:“我要是不起呢?” 林燕芝笑瞇瞇的对他说:“那就别怪我殴打皇子了。” “就你这还在扎马步的小身板?”他笑话归笑话,却还是起了,并且也把她给拉了起来。 林燕芝自然也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他,用力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噘嘴说:“罢了,不就是一物,你什么时候想好,什么时候便问我要吧,我认了。”接着便似要把地给踏陷似的,一步步往前走了。 “大晚上的,你去哪?” 林燕芝脱口说出了幼时,她爸爸对她说过的话:“被欺负了,就要找爸爸。” 秦天安凝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想起刚压着她时自己的心忽然异常地跳动着。 他突然有点迷惑了—— 自己的确是把她当成朋友……吗? 话说,霸霸又是什么? 而那一头,林燕芝直冲到内殿后门,伸手搭在门上要推开时,她终于想到不对。 来找他干嘛? 为什么委屈了就想着要来找他?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去之际,门突然开了。 “欸?欸欸欸?!” 双手高举着的林燕芝随着门开,也一同往前栽,跌入了一个怀抱里。 秦天泽仍然抓着门,她双手直伸在他的脖子两侧。 两人身贴身的僵住了良久后,他先开口说:“我看到门外有人影,便过来看看,燕芝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啊?我、我……”还在懵圈的林燕芝想不起来了,剎那间,大脑陡然一闪,给她找了个理由,不再经过细想就控制着嘴说,“我来找你洗澡。” “……” 林燕芝看着他脸色渐渐红润的样子,终于意识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解释道:“啊!不是——” “奴才这就去准备!”秦天泽身后的程东这时乐呵着走了出来拱手喊道。 两人齐唰唰地看向了他,心中都有着同一个疑问—— 程东他这是在乐什么? 最后,他们三个站在浴房前,林燕芝推门进去时,秦天泽很是害羞的脑袋低垂着道:“我、我就不进去了,与上次事发突然的不同,这不合礼法,总得……” “殿下!您误会了!”林燕芝这时很想掐自己的人中,“臣的意思是找您借浴池洗澡,不是找您一、一……哎!”她跺了下脚,便飞快地进去把门给关好。 “燕芝——”秦天泽看着被关上的门,感受着晚风拂面的凉感。 到了第二天,林燕芝早早就起了床,比平日上早朝还要自觉,甚至桃杏都未进来,她就已经洗漱好,坐在了梳妆桌前。 她看着台上的胭脂水粉,一时拿不定主意,昨日也忘了问他了。 见桃杏进来,她便问:“桃杏,你觉得我是清冷些还是楚楚可怜抑或是温婉和煦比较好?” 桃杏盯着她想了一阵子后,道:“奴婢还是喜欢大人现在这样的,不过,今日确实是得正经些,要是骑马的话,大人说的后面两个好像有点奇怪。” 林燕芝觉得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便敲定了,正要拿起眉黛描画时,她转头看向了桃杏:“不是,你是觉得大人我平日里都不太正经?好哇,那我就……嘿嘿!”说完她就起身逮住桃杏挠痒痒,把桃杏痒得泪花都笑出来,直求饶…… 秦天泽看着一袭白衣,低垂眼眸一脸淡漠的林燕芝十分规矩地向他请安后退到一旁时,他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眼前的这个人是燕芝,还是……她? 他试探性地唤了声:“燕芝?” 林燕芝绷不住地笑了一声,对他巴眨着眼说:“连殿下都疑惑了,看来臣这清冷劲装得很成功啊!” 秦天泽暗暗呼出一口气来,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我们走吧。” 多日未见主人的无咎此刻显然很是亢奋,只见它马头一甩把牵着它的宫人一把甩开,连跑带跳的冲到林燕芝面前,扬起前蹄,露出两排白晃晃的牙,嘶鸣了一声,再用它的大脑袋去蹭她。 林燕芝瞧着无咎依旧傻里傻气的样子,失笑着把它牵回队伍,拎着它的耳朵说:“今日你可得装一下,收起你的傻劲,不然待会儿我们在全城百姓面前丢脸了,那结束之后,回到宫里就别怪我溜别的马儿了哦。” 无咎似乎是听懂了,立刻把它的头抬得老高的,长长的睫毛半垂着,跟它的主人一样装了起来,一脸高傲威风样,半晌,又看向了林燕芝,巴眨着眼,像是在跟她说—— 主人,你看是不是这样? 林燕芝顺了顺它的毛发,赞赏地点头:“不错,不错,很威风!” 其他马儿看在眼里,统一的嗤之以鼻。 就它这小身板,还威风?哈!笑死马了! 于是,乖乖排在通道两边的盛京百姓们,便看到了那队伍里的马都很诡异的高扬着头走着,就只有最前方太子殿下的马还算是正常。 此时,不知是谁起的头,开始有人议论起走在太子身侧的林燕芝。 “那个清冷的白衣女子该不会就是传闻中的臭——林大人? “应该是了,跟在太子身侧的女子除了她还有谁?” “是谁眼瞎鼻丢的说她又丑又臭的?这明明美得像仙!而且她刚走过时你们有没有闻到?好香的一股花味!” “不知她可有婚配?要是能把她娶回家,那﹑那我做梦都能美醒!” 这话一出,就有些思想龌龊的在那说:“就你这样,能轮到你吗?咱们太子殿下都这个年纪了,还有这么个美人在旁,要是我,就把她给——说不定太子殿下和她早就……” 有的人听见了,生气地反驳:“咱们都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为人和品德,哪是你,你这种人跟殿下相提并论?简单就是污辱了殿下。” “就是说!而且像林大人这样的美人仙子是你可以污蔑的吗?!”说这番话的人忘了自己也曾是传她是臭使的其中一员,此刻竟在维护起林燕芝。 说着说着,那些人都快要打起来了,幸好有维持秩序的土兵在。 从今日过后,坊间的臭使一说不复存在,但也流传起另一些传闻—— 太子和林大人的二三事。 俊男美女的组合难免会成为鹅群茶余饭后的话题之一,甚至都有无聊的人脑补起他们的爱情故事,汇集成书,在各书肆贩卖,导致日后太子妃的丞相老爹对林燕芝甚是忌惮,不过这都是后话。 就说现在,林燕芝和她小马无咎被太阳刺得都快装不下去了,开始慢慢低头垂眸时,前方传来了一阵阵的铁蹄声及不断的“驾!驾!”声。 不久,城门处终于出现了他们等候多时的人物。 “吁——千城参见太子殿下。” 这一道还带着稚气的少年音听得林燕芝甚是好奇,她一抬眸,看到却是与声音截然不同。 对面那马上身姿挺拔的少年,有着麦色的皮肤,像被雕刻过的五官,和那双与传闻一样鹰般的双目,隐隐透着股逼人的气势,在玄衣银甲下,就像一匹正在成长的狼。 只是…… 他干嘛盯着她看? 林燕芝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第三十八章 大师 林燕芝不甘示弱地抬头瞪了回去,卫千城这才转看向了秦天泽,和他交谈了起来。 “等下到宫里先行休息,晚上为你设宴洗尘。” “谢殿下。” “卫老将军身体可还好?” 卫千城垂眸道:“托陛下和殿下的福,祖父身体依旧壮健,前不久还来了兴致与军中众人切磋一番。” 一番寒暄后,他们便要转身回宫,卫千城经过林燕芝身侧时,稍微停留了一瞬。 只见他瞇起眼睛快速地打量完她,突然就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才打马向前去。 少年这一笑,不但勾去了在场不少少女的芳心,纷纷情不自禁地抛手帕丢香囊,也给那些爱唠嗑八卦的百姓们多添了些话题,七嘴八舌地说卫世子这是看中林大人了,还说什么估计他要回去边疆前定会请向陛下旨,将她一并带走。 这种听风就是雨的讹言多多少少随风传入了林燕芝的耳朵里,她下意识停顿了下,往后挪到了队伍中间,想要离远点这个卫世子。 从接人到现在,整个过程,无咎都乖乖地载着林燕芝。 直至去到宫门前,它意识到了又要回去那不得舒展的马厩里,四蹄当即停住了动作,它这一停,身后的队伍也被它弄得堵塞在原地。 林燕芝尴尬地扶额。 唉……就知道它会犯傻。 不管她如何哄诱威吓,它愣是不肯再往前动一分,无奈之下,只能叫人来拖它进去。 见此,无咎的小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马头狠狠一甩,把人弄倒在地后转身往城门而去,吓得林燕急忙夹紧马身,随它一起奔出了城门。 剎那间,百姓们不止的惊叫大呼,终于引得已踏进宫门内的秦天泽和卫千城立即转头,追了过去。 他们一直策马跟在她身后,只是事发突然,且无咎比寻常马匹来得小巧敏捷,加上它不择路地在林间穿梭,很快他们和林燕芝的距离愈拉愈开,最后更是跟丢了。 老半天,不知跑出城外多远了,无咎才终于跑爽了停了下来,咧嘴吐舌,大气粗喘。 林燕芝被它颤得胃里翻腾,她急切地下了马,软着腿走了几步,扶着一大树干狂吐,等她吐完,她招了招手:“无咎,你给我过来。” 无咎马躯一震,耷拉着头,边走边偷覤她,明明就五步距离,它硬是走了十步还没到她面前。 她被它气得都没脾气了,看它那副小可怜的模样,便自己走了过去,伸手去给它顺毛:“好啦,我不骂你,知道你也只是难得可以出来跑跑才这样,只是等下回去我们要如何才能免罪呢?算了,兵来将挡只要不处死就好,你啊你,我们现在怎么回去?”说完又去戳了戳它的大脑袋。 无咎晃着马尾,转悠了一圈回来,甩了甩马头,示意她上马。 林燕芝以为它真知道路,便安心的由着它走,只是…… 为什么愈来愈往里走了? 她正要揪它耳朵时,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座看上去像似寺庙的建筑物,她便下马去牵着无咎往那走去,打算去问问路。 入门处的拱门已然破损,地上也长了杂草,且未闻到香火味,林燕芝不禁怀疑,难道只是一处废弃了的寺庙?可是有的地方明显被人着重打理过。 比如这放在正中央铮亮的大鼎。 她好奇探头一看,里面不见有什么香灰,环顾四周,除了前方的台阶,再无特别。她试着喊了几声都没人响应,只好放任无咎四处活动,自己则壮着胆子继续拾级往上走。 上去了之后,是一处院落,正对着入口位置放了一人高的佛龛,里面放着她说不上是哪尊佛的石像,她先是对着拜了拜,之后再进去挨个房间都敲门打开看了一下。 不要说香客了,连僧人都没见到一个。 “小姑娘请留步。” 正当她垂丧气地要离开时,背后怱然传来这一声,吓得她一激灵。 这里明明没人! 他是从哪冒出来的?! 她举着小拳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地转身,定睛一看。 咦!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林燕芝看着对面那人顶着个光头,猜他是这里的僧人,便开口道:“大师,能否请您指个路?” 那大师哈哈一笑:“不急、不急,小姑娘不记得我了?我们可是在七夕那晚见过的。” 难怪!就说他好像在哪见过…… 林燕芝仔细地打量他,看到他手上的酒壶,又见他摸着自己的光头。 “灯笼摊的老板?!” 那人含笑点头,大喝了一口酒才道:“想起来了?小姑娘,你我有缘,来,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 林燕芝犹疑了一下,慢慢把手伸了过去掌心朝上。 他瞇眼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她的脸,最后再望向她的眼眸里,闭眼盘了把光头才喃喃道:“以命改命,以命改名,以名改命。小姑娘,你就安心在这吧,以后的前途大着呢。” 林燕芝听他命来命去的,不知所云,但还是拱手道:“谢大师赠言。只是,大师能否先说说这回盛京城的路该怎么走?” 他笑着摇了摇头,又饮了一口酒:“小姑娘别急,等。” “啊?” “小姑娘饿了吗?” 林燕芝小小的点了下头。 她饿,但她现在更想的是回去,先不说桃杏肯定已经给她煮了饭,就说她要是能早点回去,指不定就能少点罚。 那大师颔首,手往右一指:“那好,小姑娘要不去那边的厨房煮个素面,我们一块吃,怎么样?” 见她鼓起了腮帮子,便又说:“整天喝酒没个吃的垫一下,很多事都想不起来,这个路呢……” 林燕芝深吸了一口气,叠起了衣袖,往他指的方向走了。 “多煮些!”大师叮嘱完,哈哈一笑,一边盘起他的光头,一边抬步走了下去,靠在了大鼎处。 没多久,传来了一阵急切的马蹄声。 秦天泽寻着马蹄印,寻到了这,他下马往前走,便看到了那个大师,他上前拱手道:“大师,不知大师可曾见过一位白衣姑娘,她……” 大师抬手打断了他:“公子,我与你有缘,这给你,记得,在那皇宫里头,不到无法可用之时都不要打开来,请公子收好吧。” 秦天泽狐疑地接过那内里似有字迹,迭成三角形的药包,仔细藏入怀里后再次拱手:“谢大师馈赠,不知大师……” “死不了,死不了。”大师含笑地摇头,又道:“公子既收下我的东西,那便请公子替我去林间寻一棵茎上有黑线,一臂长的药草来,之后公子回来便能见到所寻之人。” 秦天泽听后,不欲理会,准备自己再去找找时,转身之际瞧见了在一旁溜达的无咎,他不由得回头深深看了那大师一眼,拱手往林间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低头仔细观察,生怕错过。 走了大半个林子,愣是没找到一棵,口干舌燥的他正好看到前方有条小溪,他走了过去,兜了点溪水饮下,再泼了自己一脸,抹掉脸上的水珠后,打算起身继续寻找时,忽然,他看见了水底下长着的草。 他拔了一棵拿在手上凝神细思。 莫非那草也是长在水底? 于是,他又沿着小溪一路找了过去,终于在支流处找到了。 他弯腰把草轻松拔出,安心地起身时,抬头瞧见了一破屋。 屋前,一位青衣女子指挥着人对着破屋一顿砍,接着,里面出来了几个人,她们甫一出来便对着那女子叩拜了起来。 那女子缓缓弯身将他们一个个扶起,跟她们说着话。 那青衣女子他若无看错,那是—— 嫣然表妹? 这是发生了什么? 不管了,还是先回去把这草给大师,让他把人交出来才是最为要紧的事。 转身时,他隐约看到了刚决定分头找人的卫千城正好也往那大师所在的方向去,便随即跟上。 那边厢,辛苦煮完素面的林燕芝,顶着满脸的面粉,走了出来,见大师跑到下面去了,她挥手大喊:“大师——我煮好了,你上来吃吧!” 大师把手上的酒壶放好,依旧靠着大鼎,学着她挥手喊道:“小姑娘——你先下来!” 林燕芝一听,噘着嘴跑到了他的面前,不满地说:“大师!你可知我和面和得多累吗?不赶紧吃,那面糊了就浪费了。” 大师笑了笑,又是说了一个“等”字。 又等? 到底是让她等什么? 他是无聊在逗她玩吧? 算了,还得是靠自己! 林燕芝准备去牵无咎,打算自己去找路时,大师摇了摇头,把她给拦下:“小姑娘,多给点耐性,我们再等等,等一起吃面之人出现便可。” 一副死鱼样的林燕芝深深叹了一气。 行吧,就再陪你一会儿。 就在此刻,前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马上的少年瞇眼往他们这仔细看,他看到了林燕芝后,马还未停就立即跳了下去,一个箭步跑到了她跟前。 他很认真地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 林燕芝不明白他这是在干嘛,老盯着她看,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卫世子?”见他入定了似的,又试着喊了声:“卫千城?”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抓住了她那晃着的手,又执起她另一只手拼在一起,看完后,嘴角慢慢上挑。 忽地,他那张刚毅的脸上多了两行泪,默不做声的一把抱住了林燕芝,把她的小脑袋深深地埋进他那结实的胸膛。 握着棵草的秦天泽,回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连忙下马,疾步上前,一手按在了卫千城的肩头上,想要将他扯开时,卫千城的嘴巴动了动。 第三十九章 卫千城的告白 “我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卫千城放开了林燕芝,用握成拳的手背擦去泪水,徐徐说:“那日你说你要混进城里去找吃的回来。谁知,却在你进去后,便有人在城外派包子,我怕等到你回来时就没有了,便求他们多拿了几个给我,我想着和你一起吃,又怕冷硬了你吞不下,就一直抱在怀里。我们明明说好了的,在城门口等的……可你为何久久不回来?” 他的脸上又滑落一行泪,哽咽着继续道:“当时,我就在想、想你应该、应该是……不要我了,可我又担心你是不是出事了,在我不知道该如何做时,我祖父来了,我就想着我们以后都不用再挨饿了,我要等到你回来,然后我们就一起跟祖父回家,可是直到祖父他将我打晕,你都没有出现。” 他突然激动了起来,双手抓紧了林燕芝的肩头:“本以为我俩从此就天各一方,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 秦天泽上前,抓住了卫千城的前肘:“放手,你这样会抓疼她。” 听到林燕芝会疼,他便立即松开了手。 林燕芝看着眼前这个人人都称赞勇猛的卫世子,此刻却在她面前如孩童般哭诉着心中的委屈,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知道他所说之人是不是原主,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为何抛下了他,于是她弱弱地说:“卫世子你记错人了。” 卫千城猛地执起她的双手,哭吼着:“不可能!你这手上一道道的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这都是为了护我,为了不让他们把我分食了,便答应每日滴血给他们供饮而留下的!我怎会记错?!这一道是第十日在焚荒山上那高个的拿着石子割的、这一道是同日晚在山脚处的废墟里用瓦片割的,而这道……”他一边说,一边轻摸着那些疤痕。 “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每夜梦回,历历在目,这些,都是为了我,可你明明才长我半岁……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厌倦了我一直只会躲在你身后,所以才丢下我?所才不认我?一定是了!怪我,都怪我以前太过软弱无能,都怪我……” 林燕芝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这些疤痕…… 这、这原主是活菩萨吗?! 不对,肯定是他俩有着什么关系,原主才会如此。 该不会是原主的父亲和卫侯爷给他俩订了什么娃娃亲之类的吧?! 突然肩头一沉,卫千城紧抱着她说:“我现在已经不同以前了,我以后会是站在身前的那个,我会保护你,不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伤害你,我们一起回家……可好?” 林燕芝听着他这番话,手足无措了起来。 正常来说被人告白应该是高兴窃喜的吧? 她却有点慌,这是原主和他的姻缘,可她才第一次见他,她并无原主对他的那份情义,但她又不忍心伤害眼前这个深情的少年,俗话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今天要是拆了,会不会遭天谴啊?要知道那臭老天,坏得很! 这﹑这怎么办呢? 她当即看向了一旁吃瓜吃懵了的秦天泽,强烈的目光里充满了求助。 幸好,他接收到了。 “卫千城!她——” “姐……” 卫千城的这一声姐,成功把林燕芝他们又搞懵了。 这次,秦天泽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扒开了跟小奶狗似的在林燕芝肩头上一直用脸蹭着的卫千城:“燕芝是你姐?” 卫千地点头,跟他解释了起来。 想当年,小小的卫千城又被长他几岁,街头的小霸王,张一给围堵欺负着。恰好,就被当时出来逛街的林燕芝瞧见了,不知哪来的力气,拿了根比她人还高的木棍冲了过去,不单把他给救了,还送他回家。 到了家门,他们才发现彼此是隔壁的邻居。 交谈间,她得知他比她小半岁,也是独生子后,对他灿笑着说:“以后由我来保护你!你叫我一声姐姐,如何?” 他听到她如此说后,本怯懦的双眼立马睁大,放出了光彩,小心脏欣喜地跳动着,半刻,他微微昂首,脆生生唤了一声—— “姐。” “之后,姐就拉着我去捡了点树枝,我们就在家门前,对着黄天厚土结成了姐弟。” 浸在回忆里的卫千城,凝视着林燕芝,又想去抱着她,秦天泽先他一步,挡在了他俩人之间。 林燕芝却绕过了秦天泽,高举双臂主动的去抱着卫千城,嚎道:“弟弟啊——!我当年没有不要你,我后来也是找了你好久的!” 哇哈! 谢谢原主,让她白得了这么一个弟弟! 难怪那大师一直让她等,难怪说她以后前途大着! 可不是嘛! 自己现在不单有丞相家的姐姐,还多了个将军家的弟弟。 啊哈哈哈,不知这个原主,还有没有做了什么其他善举,救了什么人? 林燕芝此刻幻想着会不会还有个首富哥哥之类的,那她以后在古代定会走上了人生的巅峰,吃穿不愁横着走,做大侠打恶霸,爱去哪玩就去哪,不用再像原世界里那样遇到不平事只能在心中吐槽,不用再去个隔壁市的4a景点玩都要垫高枕头考虑老半天,不用…… 想到这些,她简直高兴得都要哭了! 杵在一旁的秦天泽无奈又好笑地看着那笑得合不拢嘴,乐开了花的林燕芝,摇了摇头,接着见她突然把手放到了后腰处,然后就眸中含泪,缩着身子,委屈的又对卫千城说起话来。 嗯?她这模样,这表情…… 他可太有印象! 想明白了的秦天泽,瞇眼斜睨了她一会儿,扶额叹了一气后就去把她拎回了自己的身侧。 林燕芝却扯着卫千城的手,抽泣着继续说那些现编的话:“……就是这样了,最后姐姐找不到你,回到破庙后就又遇到了殿下,成了谏命使。千城,你以后是不是会罩着姐姐?” 他毫不犹豫,重重地点头时又看到林燕芝的前臂,他指着一处,咬牙说:“这一道就是那个混蛋张一割的,我定会找到他,亲手杀了!” “啊?”她看着那指甲盖大小的疤痕,表情凝住了:“这……过去了,都过去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千城,咱们得好好放眼未来,我们姐弟俩以后携手闯出一片天,在江湖上山高皇帝——”说着说着,感受到了身旁投来的视线,立马改口正色道:“的眼皮子底下,好好扶助殿下。” 秦天泽这才收回目光,他没兴趣继续看这姐弟俩在那深情地热聊,便转身把草递给大师说:“大师说的,可是这颗?” 终于有人理会的大师,笑弯了眼说:“没错,辛苦公子了。” “这草本宫第一次见,敢问大师,这草是?” 大师对他招了招手,待他凑近后,小声地说了八个字。 ——与你无关,不必探究。 然后就哈哈一笑,边上台阶边说:“走,一起吃面咯!” 四人围坐在竹桌前,沉默地看着碗里的水煮面块。 “小姑娘,你这就叫素面?” 林燕芝蹙眉点头道:“没错!我好不容易揉出来的,您别看它长这样——”她咬了一口那夹生的面块,“这……” 她还未说完,就听到了两道饭碗搁在桌上的声音。 “好吃!” “不错。 转头一看,卫千城和秦天泽的碗里已空无一物,连水都没一滴。 卫千城的话,她还能说他是因为以前在逃难时,饥不择食,说不定连树根都吃过,现又在军中待着,味蕾已被磨得对吃的并不讲究。 但太子殿下,他是怎么回事? 不错两字……是认真的?! 对他们哭笑不得的不止是林燕芝,还有坐她对面的大师,他心中暗忖:现在的年轻人脾胃真好,自己一把年纪的就不和他们拼了。 正要开溜的大师,被他们一左一右的盯着,最后无法只好含泪吃完。 林燕芝见状,犹豫地伸着筷子,下一刻,她的那碗就被秦天泽拿走吃了起来。 “殿下,那块——” 是她咬过的。 见他已经吃了进去,她便不再多言,只定定地看着他。 他把整碗吃完后对她柔声道:“燕芝,不错。” 她慌忙垂眸,听着自己那渐渐变得不平稳的心跳声。 …… 林间的破屋前,苏嫣然看着眼前的几人,她直接开口问:“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抱着个男娃的女子说:“我们这命既是小姐救的,定当跟随小姐,为奴为婢,侍奉小姐一辈子。”她的话一出,其他的也都默默地点头。 苏嫣然淡淡地看着她们半晌才道:“何必自甘为奴。” 一旁的刘嬷嬷尴尬地说:“大小姐,她们只是想报恩。” 苏嫣然轻笑了一声:“既是报恩,那也要看我的意思,苏府伺候的人已经够了,这盛京也没有多的房屋。” “大小姐,您这意思是……” “怎么?嬷嬷不舍得你的侄女?那好,我过两日进宫时和姑母提一下让你和她们一起离开这里。” 刘嬷嬷吓得立马跪了下去,大小姐要真向皇后娘娘提了,按娘娘的行事,到时候定会降罪于她,她老命一条倒是无所谓,只怕会累及侄女她们…… 思及此,她便对着苏嫣然磕头,嘴里在喊:“大小姐饶命!老奴从今起定会更尽心尽责,请大小姐让老奴继续留在您身边伺候您!” 在场的其他人虽不懂刘嬷嬷这是为何,与她们一起找个地方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不好吗?但见此,她们也全都跪在了地上,喊着求情的话。 苏嫣然叹了一声,伸手去扶她起来:“我没想要嬷嬷的命,何来饶命一说?我只是不想我身边的人再有任何软肋,任何把柄落于萧氏手中。” “老奴明了,请大小姐放心,老奴从此只有大小姐再无旁人。” 苏嫣然嘴角轻轻一挑:“那嬷嬷可要记得今日所说的话。至于她们,舅舅他在南怀有处宅子,听说那里很适合种植,待我和千城表弟商量后,或许她们可以去那里安居。” 刘嬷嬷板着脸对她的侄女说:“快谢过大小姐。” 然后又是连声的道谢后,苏嫣然坐上了马车,去了苏家的外宅。 第四十章 一同去找那妇人 下了台阶,林燕芝去牵了无咎过来,经过那大鼎时,她好奇地问了一嘴:“大师,您为何其他地方都不收拾,唯独对这大鼎格外照顾?” 大师神色古怪地看着三脸好奇的他们,他拿起酒壶,做了个往里兜了一下的动作:“也不是对它特别照顾,只是它就是个存水的。” “啊?存水的?我来的时候看过了,里面有一点点香灰,还有些小昆虫什么的,大师你用水时可得注意些。” 大师哈哈大笑道:“无妨,我都是直接装在这壶里喝,可别说,这水加上善信留下的香灰混在一起,还真别有一番风味,对了,你在厨房用的那桶水也是我从这里打的。” 林燕芝暗暗翻了个白眼。 你连这都喝得下去,还嫌弃我的素面? 秦天泽一听,瞬间从胃里泛出了酸液,直涌而上灼烧着喉间,他艰难地道:“燕芝,稍等,我去去就回。”然后他就大步走进了林间吐去了。 林燕芝见卫千城神色并无异常,依旧和她一起站着等,她忍不住问:“千城,你还好?” “嗯?” 见他没明白她说的什么,她只好指了指大鼎,又指了指太子走的方向。 “姐,我们逃难时连泔水都吃过,这个算不上什么。”他耸肩道。 林燕芝摸了摸自己的头,又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 唉……这两个小可怜。 他又执起她要放下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满足地蹭着她的手心:“姐,中秋宴后,我就向陛下请旨,我们一起回家。” 得了,这下真的被那群鹅给说中了,只不过不是因为看中了她。 就在她为难地一个劲在那说着“可是”时,前方传来了秦天泽的声音。 “你就算向父皇请旨,他也不会答应,燕芝她可是我的言官。”吐完回来本就一脸菜色的秦天泽此时的脸色愈发不好。 “那待姐她任期到了以后,千城再来接她。”卫千地转头对林燕芝说:“姐,到时候你就安心在家轻松过日子,我养你。要是想嫁人了,我在军中有几个好兄弟,他们为人都很不错,爽直又骁勇,皆是铁铮铮的男子汉,有一个他的相貌跟殿下有得一比,姐,到时候你看中哪个就择哪个做夫婿,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就替你教训他。” 秦天泽听着他的这番话,全身的血都上涌到了后脖子去了,背在身后的手也卷屈成拳。 好得很! 一个两个都谋划着要把燕芝从他身边带走,这个还给她想好了夫婿的人选?! 他手举了起来,重重的拍在了卫千城的肩上:“燕芝的婚事就不用你来操心了,我自有安排。” “嗯?为何殿下要给姐她安排?难道谏命使除了住宅和金笔,婚配一事也要由殿下来赐予?” 卫千城和林燕芝一同看向了秦天泽,一旁的大师则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们。 “确实没有这规矩,是我……”秦天泽看着他们,一时语塞,他想了想,挺起胸膛道,“总之,我给燕芝选的自会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儿。” 他抿嘴斜睨着卫千城,心道:绝对比你的那位兄弟好。 林燕芝不以为然地说:“这世上哪有最好一说,而且可能在殿下你们眼中是好的,在臣的眼中却是一般,不过,臣的婚姻就不用殿下您操心了。” 秦天泽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怎么可能不操心?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莫非燕芝你……已有心仪之人?” 林燕芝错开视线说:“哎!臣以为,现在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说完她就翻身上了马。 卫千城趁着上马之际飞快地瞄了秦天泽一眼。 殿下为何对他姐的婚姻如此着紧? 最后,三人道别了大师后就策马往城内的方向去了,候在城门处的人见他们回来,立马对上禀告。 无聊四处张望的林燕芝这时见到了一位与前日那妇人相似的身影,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跟太子上司报告了。 秦天泽看到她突然自拍脑袋,脸皱得跟包子似的,关心问道:“燕芝你这是怎么了?” 林燕芝便凑近了些向他耳语起了地下赌坊一事,秦天泽听完,十分严肃地说:“岂有此理!事不宜迟,燕芝先带我过去让她跟我详说。” “啊?不用先把千城带回宫里面圣吗?” “不用,父皇本就交代了千城他一路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应当先好好休息,晚上宴会时再见也无妨。”说完就转头对卫千城说,“你且先随他们回宫,程东自会安排。” 卫千城听完却不理他,依旧待在了那,低垂眼眸,一副很是受伤的样子,对林燕芝说:“姐,我俩才刚重逢,你是又要在这城门口丢下我吗?” 谁能抵得住小奶狗的哼唧? 至少林燕芝是抵不住的,她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不是说了当年不是故意丢下你的,现在更不会了,我是要和殿下一同去打探一些事情。” “那我也一同去,多一个人多一双耳目。” 林燕芝想着他这话还挺有道理的,便拱手道:“殿下,您看?” “也好。”他对其他仍候在那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行离开,“燕芝,带路吧。” “啊……那请殿下先带我们去绣锦坊。” 于是,他们先去了绣锦坊。卫千城正要下马时,林燕芝止住了他,垂首敛目了一会儿,才说了声:“走吧。” 最后,七拐八绕了好一段路后,终于来到了上次池远带她看衣服的地方。 秦天泽不解地问道:“我们刚从城门处直接向右走再拐个弯便可到,燕芝为何要这样绕道而行?” 林燕芝不好意思地摸了鼻子:“不瞒殿下,是因为臣对盛京路况不熟,也说不出这是哪,只能按着那日池远带我从这去绣锦坊的路往回走。” 卫千城突然就明白了,当年她为何久久不回来,敢情他姐是个路痴,在城里头迷路了? 秦天泽则失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接着,他们便来到了那妇人的家门前,林燕芝上前喊道:“大姐,我来找你啦。”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响应,卫千城直接上前一脚踹了下去,轻松的就把门给打开:“姐,这门没拴上。” 林燕芝要抬步往里走时,秦天泽把她拉到身后,自己先踏了进去。 入内,只见小院子的东西全都被砸了个稀巴烂,一地的碎片破筐,前面那小房间的窗户还半挂着。 早一步进去的卫千城搜索完对他们说:“不用进去了,没人。” 林燕芝便又去问了隔壁的那户人家,那大婶扶着门框说得七情上脸:“你说她啊?唉哟!你都不知道,昨晚来了一帮人押着她家那不中用的相公,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出大事了!果然啊,那帮人先是在那喊什么限期到了,他们是来收债的。结果也是半天没人应,他们就踹开了门,然后就是一顿砸,砸得可大声了!之后就把她相公打了一顿又带走了。” “可知他们把人带哪去?” “这我哪里会知道?!不过我倒是有听到那带头的人说了句话。” 林燕芝忙问:“什么话?” 只见那大婶先是挑着眉对她摊开了手,再五指搓捻了下。 她看得明白,可自己没带钱,情急下回去见到秦天泽,没多想就立马上手,去掏了掏他的衣袖,没掏出什么便要伸手进去他衣襟里。 秦天泽惊吓地止住了她的流氓行为:“燕﹑燕芝,这当众的,不好,以后我……” “啊,臣一时心急冒犯了,殿下快给我个碎银子,我好继续向隔壁的大婶打听。” 秦天泽尴尬地咳了一声:“今日未想到会有这一出,没有银钱在身。” 不带银钱可真不是个好习惯,得改改! 林燕芝又转而去找卫千城。 只见他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只摸出来三枚铜板,她好笑地看着他:“千城啊,看来以后还是姐来养你吧。” 最后,他们三人拿着那三枚铜板觍着脸看向那大婶。 大婶见三人衣着光鲜却如此小气,啧了一声后道:“算了,那个带头的说‘又多了个奴役’我隐约就只听到这么一句。” 林燕芝疑惑:“多了个奴役?他们要奴役做什么?” “谁知道呢,我跟你们说啊!你们就别管这事了,那帮人凶得咧,不是好惹的!” 她对大婶拱手道:“多谢了。”待大婶关门回屋后,她接着对秦天泽说:“殿下,臣感觉此事不止是地下赌坊那么简单……对了!那妇人说了要是来这找不到她,可去宝妆阁。” 秦天泽颔首:“的确,如此,趁着时候尚早,我们先过去一趟看看。” 之后三人又打马去了宝妆阁,林燕芝率先入内:“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位叫阿晴的姑娘?” 店里有不少人认出了他们三个,一时间都面面相觑地窃窃私语。 掌柜上前,挂着个笑意试探地问:“的确有,不知大人找阿晴是?” 卫千城盯着掌柜说:“你管那么多!去把她叫来便是。” 掌柜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哈腰带他们去了二楼的其中一间厢房前,叩了叩门。 等了一阵子后,房门打开后,迎面的那女子诧异地道:“林姑娘?可是来找民女梳妆的?” 林燕芝也看出了她是七夕那日为她梳妆的妆娘,同样惊讶道:“你就是阿晴?” “回姑娘,民女不是,阿晴是房里的打扫丫鬟,她替民女出去取下东西,应该也快回来了,三位不妨进来坐着稍等片刻。” 很快,那个阿晴就回来了:“婉娘,我把工具取回来了。”她抬头才发现屋里多了三个人。 婉娘笑着说:“阿晴,这三位贵人有事找你,这房间就借你用,你好生招待。”她又转头对林燕芝她们说:“您们慢聊,民女这就出去。” 卫千城此时也站了起来:“殿下,姐,千城也出去给你们看个门,免得有不识相的在门外瞎打听。” 第四十一章 听了一家,回宮 房门被关上后,阿晴不知这两位婉娘口中的贵人是谁,便偷偷打量着,见秦天泽一脸严肃地盯着她看,她吓得立马低下了头,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只好叠在一起,绞着指头,怯懦地说:“奴婢给两位贵人倒茶。” 她手抖着要去拿起桌上的茶壶,却被林燕芝按住轻拍着说:“阿晴姑娘别怕,是你姐姐让我们来找你的。” 阿晴这才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恍然大悟:“姑娘想必就是奴婢那小外甥口中的美人姐姐了,姑娘您晚来了一步,她们已经漏夜乘船走了。” “走了?那、那……”林燕芝一听,急了起来。 “姑娘不必担忧,奴婢的姐姐她都交代好了,说您在问那赌坊的事,您是要去那赌坊吗?” 秦天泽问道:“你知那赌坊在何处?” 阿晴摇了摇头:“但姐姐跟奴婢说了她那些有同样遭遇的女伴们都住在哪,奴婢可以带二位去找她们问问看。”她小小地抬眸,“其实不止姐姐,奴婢身边也有个女伴,她的相公早些日子也被人哄着去了,也是欠了债,那些人说了还钱就放人,不还钱,人就归他们了。不过比较幸运的是她娘家家境不错,凑足了钱,她相公才不没有被带走。” “他们要不到债不应该是继续逼迫,或去骚扰他身边的亲朋好友?而是直接把人带走就算了?” “嗯……这个奴婢不清楚,但直到今日都没有人来骚扰奴婢。” 林燕芝咬着下唇凝思。 这不对吧? 她在原世界里,就连普通同事欠钱不还都有人时不时的打给她说。 难不成古代催债的不屑用这种手法? 秦天泽沉思道:“……奴役。” “那帮人主要的不是钱,更多的是要奴役?” 他点头道:“目前看来是如此,只能先找那些受害的人家去问个仔细。”他转头跟阿晴说,“不过我们今晚还有事在身,只能够先去一家,劳烦姑娘了。” 他就要动身时,阿晴又开口了:“公子稍等,奴婢说的那个女伴她夫妻俩也在这里做工,奴婢这就去把她们叫来。”说完她就出去了,很快就带了那对夫妻回来。 少妇推了一把身旁的青年男子:“还不快跟两位贵人说你是怎么一回事!” 那男子尴尬地笑了几声,抬头看了眼秦天泽,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林殿下,小的,草民叩﹑叩见!”他紧张得话都说得颠三倒四的。 阿晴和那少妇此时才知眼前的原来是如此尊贵之人,也吓得同跪在地上。 林燕芝失笑道:“你这声林殿下,我可不敢认。” 秦天泽则无奈地道:“都别跪着了,快起来和本宫说清楚整物事的来龙去脉。” 那男子便颤抖着起身,详说了起来。 那日晚上,他干完活又领了工钱,便去了城南的一处酒肆打算小酌几杯。 刚有点醉意时,来了一位陌生男子坐在了他的对面,叫了一大壶酒和他聊了起来,说的都是些家常。 聊着聊着,那男子说:“兄弟,偷偷跟你说,最近这盛京城开了赌坊,我一时好奇去了几趟,都赢了不少,就是最近这一次输了,他们都说新人的手气好,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帮我赢一把?” 听男子这一说,他也好奇,这从未见过的赌坊是长什么样的? 那男子继续哄说:“兄弟,赌资我来出,我只是要借一下你的手气,你就当帮帮兄弟。” 他见那男子如此说,自己也喝了人家的酒,觉得不好意思,便跟着他去了。 一开始他真的把把都赢,后来他见钱都落在那男子手上,自己便想着这手气是自己的,干嘛要便宜了别人,便也下了注,赢了好几把后意犹未尽便继续玩了下去,结果可想而知,就是欠了一屁股的债,那帮人押着他去到他家中。 他夫妻俩凑够了钱,给了他们后,他们却说那只是利息,还有笔本金,若是限期到了不还便把他的儿子抓去卖了。 接着,他妻子便问娘家借足了钱,那帮人如期到来,带头的那个一来就说:“嫂子居然没跑?看在你们如此夫妻情深的份上,给你一个选择,要嘛我把你儿卖了,要嘛我把你相公带走。” 结果,那些人估计也没想到,他们还真把钱凑足了,踹了一下门就走了,走时,他听到那带头的踢了身旁男子一脚,说了句话。 “他说了什么?”林燕芝急不可耐地问道。 “怎么挑的。” 秦天泽若有所思地问道:“那赌坊在哪?” “那赌坊,草民去的时候人也喝得不清醒,所以…哈…” “为何不报官?” “那帮人知道草民家在何方,怕他们报复。”他偷偷看了眼秦天泽,“而且都说了禁赌,草民这不是怕嘛……” 林燕芝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那你还敢去?! 她以前一个网友的家庭就是被这玩意害得家没了,人后面是救回来了,就是余生都只能躺床上了。 想到这,林燕芝气得一拍桌子,把那男子吓得又是一跪,直说:“草民再也不敢了!” 秦天泽说:“你可还记得那帮人长什么样?” “草民一看他们就吓得直抖,没敢正眼瞧他们。” 最后,秦天泽记下了其他人的住址,再叮嘱了几句便起身了。 离店前,他让林燕芝她们先上马等,自己去找了掌柜:“今日之事,麻烦掌柜多加管束,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掌柜毫不胆怯地问:“可是,刚在店里的还有其他的客人,小的不能保证他们。” “这个无须你来操心,你只管你的伙计即可。” 之后三人便打马到了宫门前,无咎又不愿意走了,这时,秦天泽骑的那匹白马径自走了过来,嗅了嗅无咎又啄了啄它的脸,之后便马头一甩,走进宫门后停下回头看它,丢了魂的无咎就这样乖乖的跟着回去。 林燕芝对自己这没出息的马很是无语,秦天泽则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吩咐从今开始,这两匹马放在一块养。 回到东宫,卫千城被安排住在了偏殿里,只是他却不愿去休息,硬是要同他们一起去清君苑。 “好桃杏,有没有吃的?你家大人我快饿死了——”林燕芝先一步跳进院里,一把揽住了桃杏问。 桃杏含笑着说:“奴婢早就备好了,只是没想到您去了那么久,我这就去热一下。” 林燕芝抬头看到她师父在指挥着池远又在屋顶上捣鼓起她的张小床塌,突然池远跳了下来,对他们抱了一下拳,就去了八角亭里拿了剩下的那张凳子,举起他手中的大刀,就要对它下手。 林燕芝顿时瞪直了眼。 她之前就奇怪那里的凳子怎少了,原来! 秦天泽喊住了池远,把怀里的纸张交给了他,说了几句后,池远就放下了大刀,“咻”的一下就飞走了。 林燕芝立马拿走凳子搬回了原位,对着屋顶大喊:“师父——你就放过它吧,咱就是说!去外面买不行吗?” 跟在她身后的卫千城一听,问:“姐,她是你的什么师父?” 林燕芝慢慢走到石桌前坐下:“教功夫的师父啊。” “姐,你想学功夫的话,我也可以教你。”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大喊:“你下来和我切磋一下,我要看看你有否当师父的资格!” 尧杳往前挪动脚步,稳稳的停在檐上,含笑着:“乖徒儿,你这是从哪儿捡的小狼崽啊?” “师父,他是卫世子。” “哦,卫世子,我的这一身吶是可以行走江湖的武功,而你的则是从你祖父身上和军中学的拳脚功夫,与我的本就不是一路子的,如何切磋?你上阵杀敌自是可以,翻个墙头也不在话下,可是要像我们这样一跃而上,恐怕就不行了吧。”尧杳摆手道。 林燕芝觉得她说得很是在理,便扯了下卫千城:“好啦,快坐下一起等吃吧,我跟你说,桃杏煮的东西可好吃了!” 卫千城对着林燕芝小噘了一下嘴:“姐,你别听她胡说——” 他话说到一半,脚下用力一蹬,就上了屋檐:“我这不就上来了?” 难得看到师父被打脸,林燕芝顿时就举起双手想大力鼓掌,然而…… “……下去吧你!” 只见卫千城脚才刚碰到瓦片就被尧杳一个踼腿,没有防备的他来不急二段跳,就这样被踢了下去。 此时,桃杏刚好走出,要去石桌那,忽然眼前出现了虚影,一个庞然大物砸翻了她手中的托盘,她也被那物带得倒在了地上,她看着脚边的焗鸡,抿着小嘴,忍不住就想要哭。 卫千城骨碌起身,见她这模样,便装出一脸凶狠:“你别哭啊,至于吗?” 桃杏一听,心里一丢丢的小脾气被他勾了出来,她立马起身,同样狠狠地看着他说:“你没听到大人说她快饿死了?!而且这可是大人之前就想吃的,我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荷包鸡!这就被你浪费了!” 林燕芝想上前劝的时候,被不知什么时候下来的尧杳拦住,笑说:“乖徒儿,你可别妨碍为师看戏。” 下一刻,卫千城走到桃杏身边,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只鸡,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张嘴就咬了一口吞下:“谁浪费了!”他还走到了林燕芝面前,把鸡递到她的嘴边,“姐,给。” “呃?”一时脑子一片空白的林燕芝,下意识就要听话下嘴时,被秦天泽一把拉开。 桃杏对卫千城说:“你自己说不浪费的就自己全吃了。”见他果真大口吃了起来,她靠近林燕芝悄声地问:“大人,他是不是……脑子有点﹑有点问题?” 乐得捂住肚子的尧杳,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问道:“卫世子,这鸡的味道如何啊?” “味同嚼蜡。”卫千城盯着桃杏,故意气她。 桃杏一听,眼睛都瞪大了:“不可能!”想到他原来就是卫世子,又低下头噘嘴说道:“奴婢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信心的。” 卫千城把啃得干净的鸡骨架一丢,用衣袖擦了一下嘴:“那你下次再接再厉,让我相信你当真厨艺了得,能照顾好我姐的胃。” 程东这时来了,拱手说:“殿下,那边准备好了。” 秦天泽便出声道:“好了,都消停,燕芝,千城,随我一同前去吧。” 第四十二章 接风宴 这场接风宴设在了瑶光殿,待他们去到时,席上只得秦天安一个在举杯,他侧头看到他们,嘴角含笑地斜视着,把酒杯往前对着他们抬了抬,再一口饮下,一如既往的风流作派。 不知是那幽转琴声的烘托还是只他一人在这空荡的殿里独自酌飮的原因,林燕芝嗅出了一丝孤寂,她忍不住就多看了他两眼。 他察觉到了,一手托着头,另一手拍了拍自己那仍有空余的座位说:“林大人可要来我这一起坐?” 林燕芝嘴巴才刚打开了一小缝,秦天泽就已经先说:“二弟,注意言行。”转身,抬手轻轻圈起林燕芝的手腕,将她带到了他隔壁的位置,“燕芝,你坐在这先吃点水果垫着,再忍一忍。” 秦天安凝视的目光从林燕芝那张小脸转落到了她被秦天泽握住的手腕上,心中,竟觉得有几分的碍眼,敛目笑着摇头,又是一杯酒下肚。 林燕芝乖巧坐下后,她一边转动手中那根玉白的筷子玩着,一边看宫人们点起殿里一根根的蜡烛,解开一幅幅的纱缦。 坐于一边角落处的乐师配合地换了一首委婉连绵的曲子,这殿里瞬间多了一些情调。 在她终于玩厌放下时,外面也刚好传来了两声叫喊。 “皇帝驾到——” “皇后驾到——” 殿内众人同时起身,恭迎那对携手同进的帝后。 老皇帝扫视众人,嘴角虽然上扬着,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今日这小宴既是给千城接风的,大家就不必拘礼了,都坐下吧。”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感觉那高座上的帝后二人都投了一丝意味不明,让人不由得屏息以待的目光在她身上。 她悄悄撑大眼皮去看,看到的却是他们目不斜视的往前方看着。 不管了,许是她看错了呢? 很快,菜就上了各人的桌上,不过林燕芝还是未能夹上一筷,因为老皇帝举起了他手中的杯。 这领导举杯,不管你是在啃着山珍或海味,抑或是和另一半传讯吵架,都得先置于一旁,自斟起身把酒杯同样举起。 自上次之后林燕芝就再也没喝过酒,也是馋得很,等老皇帝讲完她无心细听的话后,她就美滋滋的爽快喝下那满满的一杯。 嗯? 奇怪…… 她小小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皇宫的酒居然掺水了? 这掺得也太过分了吧! 一丁点的酒味都没有! 对酒,不,应该说是正儿八经的水不满意的林燕芝把目标转投到吃的上面。 她喝了一口羹汤,眉头向上动了一下,她再咬了一口牛柳,眉头完全屈起呈八字状。 早知道刚才就吃了千城他递来的焗鸡—— 起码是热的。 无奈的她只好啃起那张厚实的大饼。 这时老皇帝又讲话了:“千城,朕今日听到百姓们口传的一件趣事,说你一来盛京就看上了林谏命,要向朕请旨,娶她为妻,可是真的?” 他这话一出,差点就把林燕芝给噎死,她连忙斟了杯水冲下那哽在喉间的大饼,拍了拍胸口压压惊。 秦天泽和秦天安也是怔了一下,只不过秦天泽知道他俩已是结拜为姐弟,很快的,他又神安气定地夹了口菜,吃进去后神色反而不好了。秦天安则是执杯垂眸,用余光去瞄卫千城。 卫千城拱手道:“千城不可能娶林大人为妻,她……”。 “好,朕明白了,朕就说,怎么可能。”老皇帝听到了自己想要答案,就不打算再听他剩下的话。 林燕芝听着皇帝这最后的四个字,心理小小的不平衡了。 几个意思?! 老皇帝又说:“这些年你们辛苦了,边疆苦寒贫瘠,你祖孙俩为朕忠勇镇守,多次击退外敌,眼下那里已不足为惧,可交由他人接手,朕已下旨让你祖父去华州颐养。” 华州两字一出,秦天泽兄弟俩皆抬眸对看了一眼,眼里的了然流淌在了他们的心里头。 “而你,中秋宴后也不必回去边疆,且去南怀替你父亲继续为朕镇守那一方。千城,你,意下如何?” 这看似是一道选择题,然而,能让打勾的选顶却只有那么一个。 “千城自当听从陛下的旨意。” 老皇帝沉吟一声,拍着膝盖,连声说好。 乐声骤然一停,一个个半遮面容,眉目含羞带情的舞姬们盈盈而至,停在中央,小脚挪移,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乐声起,广袖开,随着曲子的变化,她们时而抬手,时而转腰地舞动着,那艳色的衣裙旋转间,吸引了老皇帝的目光却吸引不了皇后的。 皇后此刻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除了看到她身侧的丈夫在瞇眼观别的女子外,还觑见了她的好大儿尝遍桌上的菜后,跟程东低语了几句后,程东便拿来了一汤盅,搁在了林燕芝的桌上…… 林燕芝本来见终于有热食还挺开心的,但当那味道从打开了半个指头的盅盖里飘出时,她的笑意就减去了一半,她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挣扎的将它完全掀开后,整张脸就苦了起来。 妈耶——! 又是这黑不溜秋,难喝得要命的汤! 她扭头可怜巴巴地看向秦天泽。 ——殿下,能不喝这玩意吗? 秦天泽对她眨了下眼,抬了抬下颔,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 ——乖,喝完它,这个有益。 无法,林燕芝只能一口气干了,秦天泽满意的又叫程东拿了一盘蜜饯给她。 皇后将他们的互动尽收眼底,转头对老皇帝说自己略感不适,想先行回宫了。 老皇帝点头,不久,他深深地看了那领舞一眼后,道:“朕在这,你们只怕还是会拘束。”然后就起身,经过卓松时,瞅了他一眼。 卓松会意点头,接着便看到那舞姬也随着他一同离开。 又换了一曲,这次,舞姬们跳得明显比帝后在时更为用心,时不时的对在场的三名男子抛媚眼,甚至把面纱都摘了,露出了那涂了红的娇艳笑容。 却不曾想,唯一看得入神的只有那看似清冷的白衣女子。 林燕芝在帝后走了之后,便放肆了起来,直接整个人靠在了椅背,看着那些舞姬摇曳生姿,好好的体验了一下昏君卡。 她看着看着,忽见秦天安拎着酒壶,嘴角含春地出现在舞姬当中,那群舞姬顿时乱了脚步,一个个的都想要贴去他那,可他只径直走着,愣是不沾上一点脂粉的来到了她的面前。 被挡住了视线的“昏君”林燕芝不满地伸出手甩了甩:“二皇子,下官观不到舞了。” 秦天安弯下了腰,在她耳边说:“这舞有什么好看的,我见过比这更有意思的舞。” 她好奇地问:“什么舞?” “这可得问你了,你跳的。” 林燕芝疑惑地想,她什么时候跳过舞了?他是说原主吗? 隔壁桌的秦天泽也来到了她身边,他对程东吩咐了一句,没多久,在场的就只剩下他们四人。 秦天安道:“大哥,父皇已经在防皇叔了。” “有卫老将军在华州,就算皇叔真要做些什么,都会绕过华州。”秦天泽叹了一气道,“我还是想查明皇叔他这是为何,若是能劝解……” “大哥你心里清楚的,其实大哥不必烦心,到时你仍然安坐盛京,我会向父皇请命。” “你这话何意?” 秦天安似笑非笑地道:“历来的二皇子不都是如此?” “啪!” 突然,林燕芝拍案而起,脸上带着酡红,步履蹒跚地走到了秦天安面前,扯着他的脸:“历来的二皇子都是怎样?快说,快说啊——” 秦天泽低头一看,只见桌上他二弟带过来的那壶酒,盖子都被掀开,横躺在了桌上,他揉了揉眉心。 没想到还是让她给喝上了。 秦天安握住了她的手,把自己的脸解救后,想把她按回椅子跟她说时,她又像个泥鳅般挣脱,游到了卫千城的面前。 “弟弟!我的好弟弟啊!”她踮着身子,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逼得他弯下了腰。 她揉着他的头发,又挠着他的下巴,语无伦次地说:“小二哈,你那些兄弟,姐姐真的没兴趣,姐姐不喜欢那种全是大块肌肉的猛男,乖哈,姐姐会努力给你存点老婆本!不用谢,作为姐姐应该的!就是记得以后姐姐失业了,你要罩着我哈!” 接着,又把他推开了,自己走到了中央,卫千城和秦天泽怕她摔了,一左一右地把她圈了起来。 秦天安则意兴盎然地坐在了桌上,抱臂看着:“燕芝,我刚说的舞,你快跳来看看。” “舞?”林燕芝歪头想了想,嘻笑道:“好咧!音乐!音乐呢?!” 乐师早就退下,自然是没乐声,她等得不耐烦,便自己干跳了起来,逗得秦天安笑个不停:“好!跳得好!” 她跳的时候多次被袖摆打到脸,她鼓着腮帮子,把双手举了起来,左右看了一眼,傻笑了一声,竟开始要去解腰带,想把它脱掉。 这下,秦天安不敢再起哄了,立马起身,只是他才走出了两步,秦天泽就已经按住了她,将她拦腰抱起。 秦天泽一边任由林燕芝扯着他的脸,一边哄说:“燕芝乖,我送你回去休息。” 一旁的卫千城狐疑地看着秦天泽的背影,一时间忘了跟上。 秦天泽走到内殿,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却走不动了,低头一看,只见林燕芝的手正扒着柱子,嘴里嚷着:“我好困!放我下来!” 他手臂突然一痛,果然,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她放了下地。 好几次他要执起她的手带路时,都被她用力甩开,硬要自己摇摇晃晃的走着,他便只好一路在旁护着,免得她被撞到。 不一会儿,她停了下来,指着床说:“啊哈!找到你啦!” 正要扑上去时,秦天泽一手拉住了她:“燕芝,你的床塌不在这,你继续往那边走。”另一手指了指边上的那道门。 林燕芝低头往他手背大大的咬了一口,唇齿离开时,舌尖也小小地滑过。 又痛又麻的秦天泽呆滞间,林燕芝已自己踢开了鞋子,爬到床上抱着被子睡了。 这时,跟在他们身后看着的程东,掩嘴笑了一下后,眼里放着精光上前—— “殿下,可要给您准备甲鱼汤?” 第四十三章 请殿下收回您的喜欢 秦天泽默不做声地盯着程东。 “殿下?” “程东,你最近让本宫愈来愈难以理解了,这个时候,喝什么甲鱼汤?” 程东心中嘀咕:上次大晚上连喝三碗的是谁? 见程东一动不动,秦天泽只好提醒道:“去拿碗醒酒汤来。” “奴才这就去。” 秦天泽转身帮林燕芝掖好被子,拿了本书准备坐在床边时,她突然又弹了起身。 “燕芝?” 林燕芝眼神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一边走下床一边说:“嗯?这位大哥,麻烦让一让,我要去尿尿。” “尿尿?燕芝,什么是……尿?!”秦天泽瞬间瞪大了眼,深吸了一口气,拉住了她,“我、我带你去。” “不用你带。”林燕芝甩开他,然后很得意地说,“我知道!就在那——”手往角落处一指,然后就跑过去蹲了下来。 秦天泽慌张大喊:“程东——!”喊完才想起他被自己吩咐去拿汤了。 他又连忙按住了要撩开裙摆的林燕芝:“燕芝,乖,我去拿东西给你尿……出恭,你、你忍一忍。” 哼哼唧唧的林燕芝扁着嘴,点了点头。 很快,秦天泽便拿了个半臂长的花瓶回来:“燕芝,给。” 林燕芝拿着那花瓶,两指圈住那瓶颈不满道:“这马桶这么小,怎么坐?” “坐?坐、坐……我再去找。” 于是,他又跑去了外间,扫视了一遍,把画全拿了出来,将画缸搬到了她面前:“燕芝,这个可行?” 林燕芝高兴得鼓起掌来:“这才是马桶嘛!”说完就起身坐了上去。 见此,耳根渐红的他,立马背过身去:“那燕芝你先用。”说完就跑出去外间,拿了些宣纸。 然而,下一刻,林燕芝就摇摇晃晃地跟着出来了。 “燕芝?你不用了?”秦天泽问道。 她摇了摇头:“不想上了,我得先把计划案修好,不然就又要被人念叨死了。” 她走了过去,坐在桌前,疑惑道:“我电脑呢?”接着就把桌上的东西都翻了开来,翻到那些画卷时,她打开后,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歪头指着那画里的人,“这个人和我好像。” 她又把画拿起放到自己的脸庞边,一脸傻笑地说:“你看!这个人是不是跟我很像?”她又打开了另一幅画,“还有这个!也跟我好像!” 秦天泽深深地凝望着林燕芝,眼里全是柔情,他走到她的身旁,一幅幅打开,指着跟她说:“这就是你,燕芝,这是扎着马步的你﹑这是累极睡在椅上的你﹑这是吃到好吃一脸满足的你,这是喝汤皱得跟包子似的你。”看到这,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接着又拿起一卷,“这是……”才刚打开到三份之一处,他就匆匆把它卷了回去,耳根的红,蔓延到脸上,神色不太自然。 一时间,突然都安静了下来,他紧张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林燕芝,见她只是半垂着眼,头一点一点的似要睡着,他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没看到。 这时,程东回来放下了两盅汤后就去门外,准备站岗去了。 他偷偷打着呵欠关门时,转身看见了卫千城大步流星的向这边走来,他拱手道:“卫世子,您这是记不得路了?奴才这就带您回去休息。” “程公公,我姐可是在这?我刚去清君苑,那丫头说她不在。”卫千城眼神幽暗,语气说不上好。 “不要——我不要——你走开!” 然而,未等他回话,屋里便传来了林燕芝的声音。 程东偷瞄了一下眼前的卫千城,那瞬间,似乎都能看到他身后“噌”的一下子释放出来的怒火。 程东勉强的维持着笑容道:“世子,这……殿下他们在闹着玩呢,您看……” “让开!” “世子,你不可擅……” 未等程东提醒完,怒不可遏的卫千城就一脚把门给踹,飞奔入内。 “就算你是太子,你也不可以——” 突然,卫千城停了下来,和秦天泽四目懵然地对看着。 秦天泽把手中撒了一大半的醒酒汤搁在了桌上:“我不可以什么?而且,你为何如此气冲冲地擅自闯了进来?” “千城以为,殿下要强迫我姐行……那种事。” 最后那三个说得极其含糊,可秦天泽还是听见了也听得明白,这下,怒火中烧的人就换成了他:“你!荒谬!本宫岂是那种人?!” 待他稍稍平缓下来后,拂去身上的汤汁,道:“这次看你护姐心切,本宫不予追究,你退下吧。” 但卫千城不退反进:“千城敢问殿下,当真无那个意图,那为何把她带到您这来?” 有口难辩的秦天泽觉得头都要痛了:“我确实喜欢她,但也当真没想要对她做什么,刚只不过是想让她喝下醒酒汤而已。” “如此便好,容千城多说一句,还请殿下收回您的喜欢。我与姐她自幼相识,我清楚,她不是那种愿意和众多女子待在这红墙内,每日争奇斗艳,只为博得夫君看上一眼的人。” 说完,卫千城就走到歪倒在椅子上的林燕芝身旁,蹲下将她背上,对着秦天泽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就离开了。 被背回来的林燕芝很快就在床上熟睡了,直到被深埋在大脑里的生理时钟叫醒,她将床子踢开,揉着太阳穴起身,睡眼惺忪地唤:“桃杏——何时了?” 在房间待了整夜,在打盹的桃杏,立马醒了,去打了盆水和热了一碗汤,一边给她擦脸一边回道:“差不多四更了。” “桃杏,我头好疼,我昨晚是如何回来的?” “大人都不记得了?是卫世子背您回来的。”说完桃杏把汤递给了她,“大人快喝下,喝了头就不疼了。” 她蹙眉喝完后,想了良久,最后尴尬地嘿笑了两声后说:“记不太清了,我只隐约记得一个大缸,然后有好几个我出现在我面前。” 桃杏哑然失笑了一声,给林燕芝穿上朝服说:“大人,您以后就别再喝酒了。” …… 散朝后,林燕芝一如概往的跟在了秦天泽身后,走到一回廊时,她瞧见了对面的亭子里有一名年轻的女子在那坐着发呆,她好奇的多窥了两眼,被程东瞧见了,便和她解说那是今日刚封的贵人。 林燕芝一听,便瞇起眼睛,驻足仔细地打量起那脸上并无欢意的女子。 是昨晚那个领舞的舞姬。 秦天泽走着走着,忽感身后少了人,便又折返了回去,见林燕芝一脸唏嘘的往对面看,他站在她身侧道:“燕芝为何停在这观她?” “臣看的是一朵本来好好的在外生长,忽然一夜被人折了下来,放在了偌大的园中,与百花并放的鲜花。虽不知这花以后会是如何,但看现在,却是失了颜色。” 秦天泽垂眸说:“她若真心不愿,便不会得意的跟着卓松离开,至少,也该犹豫片刻。燕芝,若是你,你可愿?” 林燕芝想着那都能当她爷爷的老皇帝,猛地直摇头,都快要摇掉下来。 秦天泽好笑地按住了她的小脑袋,又揉了几下:“我知道了。” 近距离下,她抬眸发现了秦天泽的黑眼圈又加深了,忍不住问:“殿下,您昨晚没睡好?” 他顿了顿,说:“想了一夜的事。” “何事?能和臣说说?让臣来给您分忧。”她巴眨着眼问。 秦天泽只笑了笑,给她顺了下被他弄乱的发丝:“好几件事,其中一件便是关于你的,只是,我现在未想明白到底要怎么做,待我想好了,我再告诉你。” 林燕芝无所谓地耸耸肩。 “走吧,池远应该在等着了。” 果不其然,他们进去墨华轩时,池远就已杵在那了。 他见秦天泽来了,便直奔主题道:“昨日,殿下吩咐的,属下已挨家去问了个究竟,说的都无多大差别,大多都是在酒肆里被人哄着去的。那些没被带走,还有点印象能说出赌坊地点的,属下都问了,只是,先不说他们说的地方都不一样,就说属下前去探查时,都是些废弃的地方,且无留下任何线索。” “看来,只有放饵了。只是不知这帮人到底是受谁指使,万不可打草惊蛇,池远,你这边可还有能用之人?” “回殿下,我们的人在盛京的,都有任务在身。” “那这个人选……” 秦天泽和林燕芝一同看向了池远,打量了下,都摇了摇头。 就池远这性子,一看就是聊不起来的木头。 对方肯定不会挑他下手。 在他们思索着还有什么人选时,程东走了进来,支支吾吾地说:“殿下,卫世子在门外,怎么说都要进来,这……” 秦天泽扶额道:“罢了,让他进来吧。” 卫千城,一进来,见林燕芝与秦天泽挨在了一块,便不管不顾的就大步上前去把她给拉开,站在了他们当中。 林燕芝看了看卫千城,突然拍了下他的肩膀,对秦天泽说:“殿下!您看千城如何?” 秦天泽颔首:“的确可以,只是他来盛京时,面容都被大众看过了。” “殿下,给他套上一个別的人脸不就行了?”她想着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那种,把脸皮一撕就换了张脸的炫酷场面,兴奋地问。 其余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秦天泽觉得这只小白兔的思想不能长歪,苦口婆心地教育了起来:“燕芝,把別人的脸剥下来之类这种极其残忍的事,我们不能做。” 林燕芝这才知道,他们都误会了。 离了个大谱,她是那种人吗?! “不是,是那种人造的,覆在脸上就换了个面容的面具,没有吗?”见他们齐唰唰地摇头,她想了想,又道,“殿下可还记得我们去宝妆阁时见到的婉娘?之前她曾为臣装扮过,那时候,我见她箱子里可是有很多稀奇的东西,好奇问过,说是给那些对面容不满意,想改改好能结成姻缘的姑娘而备的。臣以为可以找她一试。” 秦天泽沉思片刻,颔首道:“确实可以,只是,我们得先确定她的背景,不是那帮人的同伙。” 池远一听,抱拳道:“属下这就去办。” 第四十四章 妻子,这不就有了 林燕芝看着池远这一眨眼就闪没了影的功夫,心中甚是羡慕。 秦天泽见她愣愣地望着池远离开的方向,干咳了一声:“眼下还有个问题,目前来看,那帮人大多都选了有家室的男子下手,如此,那我们还得再找个女子。” 卫千城指着自己说:“殿下,姐,你们张大眼睛看看我,我像是有家室的人吗?” “没事,等池远探好了,到时候叫婉娘给你弄得老成些。”林燕芝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想着好几个造型。 “不止是外貌,姐,你听听我这声——呃?呃呃呃?!”卫千城惊恐地一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一手抓住了林燕芝,“姐!我这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林燕芝此刻也是眼睛瞪得像铜铃。 虽说以前也经历过同班的男同学第二天回到班上声音变了样的时期,但这是第一次亲耳听到说着说着就忽然变的,明明上一秒还是清脆的少年音,下一秒就神奇的变成了让大部份人都神魂颠倒的低音炮。 这下,不要说是有家室了,说有好几房美妾肯定都有人信! 她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千城,这就是天将降大任于你啊!” 卫千城转头看向了笑出声的秦天泽,觉得这声很是刮耳,突然就想到了一个问题:“那等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后,我是不是就得住在宫外了?” “是这个理,毕竟这做戏得做全套嘛。”林燕芝突然感到手臂一沉,低头就看到卫千城的小狗头在那蹭了两下,昂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姐,我俩才刚重逢,你这是又要丢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要不,你来扮我的妻子好了。” “荒唐!卫千城,你可是口口声声唤她做姐的。” 卫千地抬头挺胸,很是理直气壮地说:“殿下,毕竟在同一屋檐下的,就因为她是我姐,我才不会像某些人那般,对她有别样的心思。” “你这说的是何意?” “殿下,懂的自然懂,若要装作不懂,千城也无法。” 林燕芝看着这突然针锋相对了起来的两人,当下就好想去屏风后面,把那盘炒花生拿来,边吃边看。 不得不说啊,将军家养出来的还真的是特别有种,连太子都敢怼。 等等,他刚说的某些人是谁? 很想知道的她,便拉了拉他的衣袖问了。 这问题一出,他们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卫千城撇头说:“我胡说的,姐,你别多想了,不会有人对你有心思,特别是这宫里的。” 哇哈!不得了了啊! 才刚变了声,翅膀也跟着硬了啊,连她都怼?! 她笑瞇瞇地对卫千城招了招手,待他不虞有诈的弯下腰来,她就屈起了指骨,学着平日里尧杳对她那样的往他的头上敲了一记:“话说,你是来做什么的?” 卫千城抱着头说是桃杏煮好了饭,他这是来找她去用膳的。 林燕芝这一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确实是有些饿了,便转头看向她的好上司。 秦天泽自然是不会让她饿肚子的,而且他此刻也不想见到卫千城这块大石头,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说来说去的就是不想让燕芝和自己单独待在一起而已。 对卫千城防狼似的防着他的这种行为,他是既好气又好笑,想想,罢了。 于是,他大手一挥,让他们走了。 林燕芝才刚踏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香味,她立马一蹦一跳的去到石桌边,看桌上一道带甜的菜式都没有,便问:“桃杏,师父今日不在这吃饭?” 桃杏把手上那盘焗鸡放到卫千城那边说:“尧师父说什么她发现了苏府有热闹看,估计晚上也不回来吃了。” 林燕芝想起那日她这个外人在时,苏乐盈和萧氏都敢如此咬嫣然姐姐,心中就感觉不太妙,该不会是嫣然姐姐又被那母女俩坑了吧?不行,她得好好想想,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那些恶毒后妈都是怎么给治服的,不然嫣然姐姐这么纯良柔善迟早会被她们给害惨了。 “大人,您快尝尝这是不是就是您想吃的麻婆豆腐?”桃杏站在一旁,给林燕芝布菜。 “嗯?桃杏你怎么不坐下来一起吃啦?”林燕芝回过神来,伸手想把她拉坐下来。 桃杏瞅了眼卫千城,道:“奴婢……” 感受到了的卫千城没好气地瞅了回去:“我没那么多规矩,娇情什么,坐下吧你!” 林燕芝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直男弟弟,昨日他一来就惹得师父赏了他一脚,连一向好脾气的桃杏也禁不住质疑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想到这她就忍不住想摇头叹息。 这二哈弟弟就不能对女孩子温柔一点吗? 他这样,谁会配合扮作他的妻子? 找师父?等下怕不是会打起来哦! 而且俗话都说了,吃人嘴软,他是在凶什么啊? 啧啧,看吧,这不…… 只见卫千城正要夹块麻婆豆腐尝尝,却被桃杏一筷子拦住了。 桃杏皮笑肉不笑的把焗鸡往他那推:“卫世子,这焗鸡才是您的,您快尝尝看,是不是还味同嚼蜡?” “怎么,别的我就吃不得了?那我就偏要吃你这豆腐!” 他这话一出,引得林燕芝她们皆是一愣,桃杏甚至羞赧得猛地收回了筷子,低头扒着饭。 而卫千城则是看到她俩这奇怪的神情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说了什么虎狼之词,霎时之间,他薄红着脸,又故作凶恶地说:“你﹑你可别多想!我才不想吃你的豆腐,我说的是……算了!你这豆腐红当当的,一看就不好吃!” 同样红当当的桃杏一听立马又变回白嫩嫩,她面无表情的起身,收走了卫千城的碗筷:“既然奴婢的饭菜如此不合世子的口味,那世子就别勉强了。” 卫千城眼巴巴地看着她收走,对于挨过饿的人来说,最见不得自己的食物被抢走,这叫他怎么能忍?! 他哼了一声,竟如饿狗扑食般把桃杏的那碗饭顺了过来,三两口的就全扫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吃完一脸得意之色,还不忘点评说:“味道尚可,继续努力。” 把桃杏气得原地跺脚。 林燕芝无奈地看着他俩人的这场小闹剧,突然灵光乍现! 咦……妻子? 这不就有了! 她哄得桃杏不情不愿地点头后,就拉了卫千城到一旁去问:“千城啊,你老实跟姐说,桃杏做的饭菜如何?想不想天天吃啊?” 他狐疑地点了点头:“是很不错,可她还会让我吃吗?” 林燕芝往他头上又是一敲:“好好说话,瞧你这话说的,是要吃她还是吃她做的饭?真的是,姐听了都忍不住揍你。” 他委屈得又想拿狗头去蹭她,被她推了回去。 林燕芝挑眉嘿嘿笑着:“听姐的,就能天天吃,顿顿吃,不然你就准备饿到中秋宴吧,到时候委屈也没用。”她的这笑容就如同程东看她和太子的那样。 接着,她就拉了桃杏和卫千城兴冲冲的到了秦天泽面前说:“殿下,臣找到了,桃杏答应了臣做千城的妻子。” “大人,不是做世子的妻子。”桃杏扁着嘴,忍不住提醒道。 “啊哈哈,对对对,是扮,假扮他的妻子。” 秦天泽看着那各自撇头,互不相看的两人,不由得开口问:“燕芝,你确定……他们能互相配合?” “这必虽能啊,千城,来,表演一个给殿下看看。” 卫千城一听,想了想,学着军中那些有妻儿的兄弟,叉着腰说:“婆娘!爷回来了,快去给爷准备吃食和洗澡水。” “……” 瞬间,三口哑然。 “你认为他们就是这样对妻子的?” 卫千城理所当然的说:“不然该如何?” 秦天泽想起昨日他的不染主动的去贴无咎时的表现,得了启发似的,他去到林燕芝的面前,一手轻揽着她的腰身,一手摩挲着她那细腻白滑的脸庞,温声细语地说:“我回来了,娘……” 未等他说完,林燕芝就被卫千城给拉走了。 他眼带不善地盯着秦天泽:“殿下这示范得不对。那些日日讨生活的人哪里会像殿下这般发情了似的如此对妻子,除非是真的发情了。” 这大石头每次都话里有话的,真的是——! 秦天泽抽搐着嘴角,忍住了想揍他的心情,道:“千城,你跟我出来一下,我俩好好聊聊。” 卫千城无所畏惧的跟着他走到了门外的角落处。 “殿下要跟千城说什么?” 秦天泽负手对着他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向你保证,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不会发生,除非我和她拜了天地父母,名正言顺的。” “殿下的意思不还是肖想我姐!” “是,我肖想她,可我决不会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她若真的不想待在这红墙里,我便给她挑选这盛京城最好的宅子,她若觅得如意郎君,我便为她添妆给她撑腰,不让她的夫家欺她,我对她,是这般的喜欢。” 他看着沉默中的卫千城,依旧正色地道:“这次的地下赌坊一事来得突然,事关盛京的百姓或许——甚至是整个大秦。你若是能专心专意的当此任那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就不必勉强,机会只有一次,一旦被察觉了,那线索估计就断了,这次是赌坊,下次又会是用什么来荼害百姓?” 卫千城沉默良久,脑海中杂乱的思绪是转了又转,最后只攥了攥拳,深吸了一气,拱手道:“殿下既向千城保证,那千城亦向殿下保证,定不辱命。” 然后两人又言谈甚欢的回去,林燕芝看他俩突然又哥俩好的,心中很是好奇都聊了些什么,便问了他们,却得不到答案,只给了她两个笑容。 这事便一直在她的脑海中转着,直到晚上都躺在床上了,依旧转个不停。 她想着想着,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多亏了千城,今日殿下可是唤了她一声娘。 这——扯平了。 第四十五章 楚姨娘 昨日仍如碧海的天空,仿佛被人故意泼了墨搅匀了似的,一下就变得灰蒙了起来。 苏府的大门前,萧氏走出时,抬头看了一下天,心中自嘲着。 这还真是与她的心情相衬。 下了台阶,她直视起那几日未见,站在马车旁低头不敢看她的苏乐盈。 今日一大早,她从下人不加掩饰的言谈中得知,自己的这个女儿知道自己染病时是如何的反应,当下,她的心不期然的就隐隐作痛了起来。 不过,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而且想到那日始终是她让她对着个奴跪下的,却到最后未能为她讨了个好。 心上便又添了些愧意。 很快,天色愈来愈暗,凉风开始刮着脸庞,窜入衣领。 不知是否心理作祟,对于女儿这次进宫,本应高兴的她却很是不安,隐隐约约的,有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她心头上,赶之不去。 萧氏上前伸手轻抚着苏乐盈那把及腰的长发:“盈儿,此番去到皇宫小住,定要循规蹈矩。” 她又凑近了些,耳语道:“要是皇后说起当年之事,你便当听不见装作不知,若实在辩解不了,便全推在为娘身上。还有这个,这就是为娘以前和你说过的,看看能不能寻到机会,用了它。你且收好了,记得,别让人发现了。”说完,飞快的往苏乐盈怀里一塞。 苏乐盈立马紧按着怀里的那小包东西,脸上是一片既期待又害怕的羞涩。 萧氏后退了一步,又给她拢紧了衣襟:“盈儿,千万要记得了,在皇后娘娘那里,定要谨小慎微。” “母亲言重了,姑母只是让妹妹去小住而已,又不是要把她给吃了,且安心吧。” 蓦地,身后传来了苏嫣然的声音。 萧氏不自觉的僵住了片刻,她一转身便对上了苏嫣然那比凉风还要透凉的眼神,使得自己那颗心脏忍不住小颤了一下…… 那日,苏嫣然在萧氏房中衣不解带的守了一晚上后,第二天萧氏终于肯让太医为其诊脉,结果是并无大碍,多休息就好了。 现在整个府上的人都在传说是大小姐孝感动天,夫人才会忽然又好了。 唯有萧氏知道那只不过是因为苏嫣然给她用了解药而已。 孝感动天? 这是哪门子的孝?! 若真对她存有一丁点的孝意,就不会如此对她,也不会在太医走后又把她给绑上,还让瑾依那死丫头守着,直到昨日晚,才放了她。 得了自由的她,管不上手腕上的酸痛,第一时间立马滚了下床,想要赶去外宅,她一边走一边心中抱着一丝的希望,希望是苏嫣然那贱人只不过是为了气她而胡乱编造。 这么多年来,苏云启身边并无,也不可能有旁的女子,这让那些明面上对她很是恭维,暗底里却嘲讽她的官僚夫人也不得不羡慕她。 然而,就在她经过侧门时,这一丝的希望就化成了烟灰。 她瞧见门外停了一顶小轿,接着便下来了一名女子,由管家带着入了府中。 她悄悄的一路跟在他们的身后,直到那女子进了苏云启的房间。 她就一直站在那,听着里面的俩人从一开始的欢言笑语,慢慢的就变成了不堪入耳的声响,那一刻她的心都凉透了,她很想立刻把门推开,把那女人拖出来打死,然而,她知道她不能当着苏云启的面如此做。 那时,苏嫣然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背后,语带笑意地说:“恭喜母亲终于,从今起多了个人伺候您和父亲了。” 她听到这番话后,转身就想扬手狠狠的给苏嫣然一嘴巴子,却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止住了。 “明日敬茶,母亲是想带着一身红肿出现在楚姨娘面前?” 哈!姨娘? 也就是个奴而已。 萧氏瞥了眼苏嫣然身后的楚氏后,又对着苏嫣然一脸慈母模样的叮咛道:“嫣然,你这孩子,瞧你这说的什么话,皇后娘娘自是和善,可毕竟是在宫里,不是在家里,规矩要严得多,你们姐妹俩记得要安生些不能莽撞,互相提醒扶持。” “母亲,去小住的只是妹妹她一人。” 在萧氏呆愣的时间,苏嫣然转头对楚氏说:“等我从宫里回来,姨娘可得来我院里,同我说说是如何与父亲结缘。” 楚氏含羞地垂首应是。 等苏嫣然她俩坐上马车后,目送完的萧氏就转头深深地看着那年轻娇柔的楚氏,道:“我们进去吧。” 正厅中,楚氏跪在萧氏面前,纵使膝下的垫子薄如纸,她依然保持微笑,对着萧氏把手中的茶双手奉上。 一会儿后,她终于受不住的抖了起来,杯中的茶差点撤了出来。 萧氏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斜睨着楚氏,幽幽道:“你这般柔弱,连杯茶都拿不好,以后要如何服侍好老爷?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愿意给我奉茶,不想委身入这苏府当妾?若是如此,我这就让人将你送回去。” 楚氏一听,干脆把茶放回了托盘里:“夫人您别气,妾既应了大小姐的话,自是要在这等她回来的,不过这茶妾举了良久,怕是凉了,为免伤了您的脾胃,不如再换一杯,夫人您趁热喝下。” “不必了!再换一杯只会平白浪费了好茶!”苏云启的声音突然而至。 没想到苏云启这么早就回来,骤不及防的萧氏惊得立马上前相迎,镇定地笑着开口说:“老爷今日为何如此早便回来,是因为盈儿吗?她才刚出发了……” 苏云启听到苏乐盈的名字,想起那日她的寒心之举,不想再听下去,手一挥,哼了一声,就绕过她走到楚氏身旁将她扶起后道:“这茶夫人不肯喝?” 萧氏立马上前拿起茶杯:“老爷误会了,妾身又怎会不肯喝,这偌大的家里多个人陪着解闷,妾身都不知有多高兴呢,刚不过是才病好,头有些晕没反应过来而己。”说完就向嘴里送了一口。 凉茶入口,透彻心扉。 她执起楚氏的手,虚情假意道:“妹妹,以后就好好侍候老爷,为咱们苏家多开枝散叶。” 苏云启的脸色这才稍好一些,听到她说的开枝散叶四个字,他看向楚氏的眼神里不由得就带了点色彩。 原本觉得萧氏虽然多年不再孕育子嗣,但也给了他一个贴心小棉袄,如此便也满足了,续香火什么的,大不了就从家族里挑一幼子过继到自己的名下。 而且自己也上了年纪,无心这方面的事,可是自那日他发现萧氏她们好像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后,他的心便生起了变化,刚好又鬼使神差的与楚氏有了一夜风流…… 想到这,他便揽着楚氏那不盈一握的柳腰,正要抬步时,被萧氏拉住说:“老爷,妾身头晕……” 苏云启看着她那央求的湿润眼神,终是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楚氏张口欲言。 楚氏便已了然,给了他一个温婉的笑,乖巧的把他的手移开,说道:“夫人身体不适,老爷应当去陪夫人的。”松手时,指尖却勾了下他的掌心。 楚氏这一下便勾住了他的心,勾起了年轻时的他。 这样的小动作,以前年轻时,他和萧氏也曾乐此不疲的偷偷在原配夫人的不注意间做过不少,只是自萧氏做了他的继夫人后,就少了这样的情趣。 于是,苏云启虽是去扶了萧氏,眼神却是粘在了楚氏身上。 过来人的萧氏自是察觉到,可她只能装作没看见,那股怒气也只能憋在心里。 突然之间,她在想,当年的卫嘉月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滋味? 这样的滋味,终是落在了她这。 …… 马车上,刘嬷嬷刚给苏嫣然拆下手上的细布要上药时,却被她阻止了。 “小姐?您这伤还完全未好,要定时上药。” 苏嫣然凝视着手背上那条已经结痂的伤口,忽然伸手要把它扣掉。 “小姐?!”刘嬷嬷吓得立马按住了她,“虽然结痂时会痒,但请小姐忍一忍,这可不能扣,扣了就留疤了。” 同坐在车里,刘嬷嬷她的侄女也忍不住劝道:“小姐,您就听姑姑的,这真不能扣,您看,民女之前就是不小心把痂碰掉才留了这一道。”她把袖子卷起给苏嫣然看。 苏嫣然淡淡地看了一眼后,还是把刘嬷嬷的手给推开了,指尖摩挲着那道痂说:“留疤了才好。” 她微皱眉头,淡漠的眼神下隐存了一潭坚决的流光,杏圆的指甲尖陷入了手背,挑起了一角,慢慢地把痂给扣了下来。 待她扣得一点都不剩后,那洁白的手上,便多了一道粉色的瑕疵。 马车停稳后,早已候着的李嬷嬷上前迎接,苏嫣然虚抬起她:“劳烦李嬷嬷了。” 李嬷嬷往后一瞧,见苏乐盈也要上前对她说话,便先一步往那走,却是对那些要把箱子搬下来的人说:“什么东西都敢往宫里送,不要命了?”见他们停下了手脚,这才对苏乐盈道:“乐盈姑娘,宫里的物什一应俱全,也自然比你带来的好得多,你的这些宫外之物就原路回去吧。” 不等苏乐盈回应,她就已回到了苏嫣然的身旁说:“这些天,娘娘可是一直念叨着,盼着您进宫陪她呢,嫣然小姐快随老奴前去。” 一行众人便随着李嬷嬷来到了皇后的面前。 皇后先是笑盈盈的,忽地眼晴一瞇,犀利的眼神直直的往苏乐盈身上射去。 她十分不悦地说:“你这身的颜色,本宫最近很不喜,李嬷嬷,你快把她带下去换一身再来,别碍着本宫的眼。” 苏乐盈从进宫门到现在,话都未能说上一句就又被带了出去,又走了一路,腿脚已有些酸痛,却还是得站着被人换衣服。 她还是忍不住,壮着胆子,问了出口:“臣女想请李嬷嬷指点,娘娘不喜这身蓝,那她喜欢哪一种颜色?” 李嬷嬷摇了摇头:“娘娘的心思,老奴不敢妄自猜想。” 这问的也不过是徒劳。 因为,不管苏乐盈穿什么颜色,皇后都会让她脱去,换上自己给她准备的衣服。 不过,皇后她最近不喜蓝色却也是真的。 第四十六章 皇后的赏赐 碍眼的人走了之后,皇后的心情又好了,她笑盈盈的对苏嫣然招手道:“嫣然,快过来坐这,姑母可想念你了。” 苏嫣然行至跟前时,她便伸出了双手去拉她坐到自己的身旁:“一段时日没见,咱们的嫣然又变得漂亮了些,瞧这小脸蛋,细腻光滑,洁白无瑕的,姑母看着都好生羡慕呢!” 苏嫣然神色闪躲地拉了拉衣袖:“姑母说笑了,姑母您的美貌才叫人艳羡,母亲在世时就经常和嫣然说她若是男子定要和陛下抢您。” 这话逗得皇后忍不住笑了出声,她那笑眼却也同时瞅向了苏嫣然一直遮掩在袖子里的手,她一边自然地伸手要去执起,一边道:“姑母看看,这次该送你什么样的镯子好。” 感觉到苏嫣然小小地抵抗,她一把拉了过来,瞪眼一看,下一刻,火气就蹭蹭地往上涨:“你这手是怎么回事?!谁伤的你?”她看到那道纵横整个手背的粉色新肉时,心要疼了,伸手抚摸那小可怜的脸蛋,“谁这么大胆敢伤咱们的嫣然?!你跟姑母说,姑母替你讨回来!你这才刚长出的肉,怎么也不包扎一下,痂都碰没了,刘嬷嬷,你这是怎么照顾主子的?!” 苏嫣然轻咬下唇,欲言又止的,眼睛也不敢正视皇后:“不怪嬷嬷,是嫣然的主意……嫣然就是怕姑母您瞧见了会生气,才不包扎,以为没那么注目就能遮掩过去,却还是被您发现了。姑母您别生气,若气坏了身子,那就是嫣然的罪责了。” 皇后深吸了一气后,努力展出一个微笑,哄说:“好,姑母不气,但你得告诉我这是怎么弄的。” 苏嫣然这才说道:“前不久,母亲突然说她病了,把自己关在了房中,连父亲都不让进。当时大家都不知她生的是什么病,连妹妹她都不敢进去侍疾,所以我便进去了,只是母亲情绪颇为激动,后来就弄伤了。” 皇后一听,胸膛不断起伏,连话都说得带气:“她母女俩怎么敢?!不敢进去?怕不是故意设计让你进去,才好借故伤的你!萧怡莲——!这上不了枱面的东西,她是以为我碍着哥哥的情面上,不会对她做什么是吗?!” “姑母,您别生气,母亲应该不是……”苏嫣然垂首。 “你别替她说话了,嫣然,是你父亲胡涂,她才得你尊她一声母亲,在我这,不用如此称呼。不过,她这是为何,以往她都一副慈母模样,再怎么样都不敢明着来,这次竟如此设计?”皇后疑惑道。 苏嫣然见身后的刘嬷嬷突然上前,正要开口对皇后说话,便语带警告的喊住了她。 刘嬷嬷犹豫了片刻,得皇后示意了,便说:“娘娘有所不知,在这之前,二小姐看中了大小姐手上的镯子,让瑾依趁小姐睡时偷给她,瑾依不肯,二小姐就把她关了,差点弄出人命,大小姐为此去讨个公道,怎料,却被夫人她们当着老爷面反咬一口,还想要往大小姐的脸上打。” 皇后听完怒气冲天的往小桌上一拍:“岂有此理!本宫送的镯子,就她这种腌臜东西也敢肖想,她配吗?!”她又伸手抬起了苏嫣然的下巴,端看她的脸,“可有被她打了?” 苏嫣然凝望着某处,想起了那日不答不顾就冲了过来,挡在她身前的林燕芝,终于露出了个微笑,道:“那日燕芝刚好也在,幸得她护着,只是……连累了她,那一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半张脸都红肿了。最后也是多亏了她,父亲才没有信了母亲的话责罚嫣然和瑾依。” 林燕芝? 皇后脑海里映出了那最近令她不喜的蓝色身影…… 泽儿对她那般的好,莫非不过是因为知道她护住主子,感念她的忠心而已? 也对,要真看上也不是现在的事,要不是嫣然来了,他喜欢的还是……啧,不提也罢,那梦中人想来他自己也忘了。 看来,百姓们的戏言也就是戏言罢了。 忽然,她觉得蓝色其实也挺顺眼的。 “倒是个护主的,她既有功,保护好了咱们未来的太子妃,那本宫定要好好赏她。” 苏嫣然又低下头去,把手缩回了袖子里:“姑母,嫣然虽喜欢表哥,但太子妃应当是无瑕的,可如今,只怕嫣然手上会留有伤疤,这太子妃的位置……” 皇后又把她的手执起,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傻孩子,这不碍事,你别担心,姑母这,有冰肌凝脂露,不仅能去除疤痕,经常涂抹肌肤还会更加的细腻透白。”转头就喊人去拿来,交给了刘嬷嬷,“你用完了再找姑母,姑母这,多得是。”她本来还想叫太医来,又想到了什么,便打消了。 苏嫣然连忙挽起皇后的手,轻靠在她的肩上撒娇道谢。 皇后瞧她这亲昵之态,心中很是受用,忍不住就感慨道:“还是女儿好,娇滴滴会撒娇,可惜啊,这后宫是不可能会有小公主。” 姑侄俩又聊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宫里充斥了温情,只不过,这十分的温情,有几分是单纯的真心实意?又有几分是苏嫣然的?这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维持不了多久,就有人来打破了,那自然是换好了衣裳的苏嫣然。 只见她换了一身跟最低级的宫女相似的灰衣,身上也无首饰点缀,整个人顿时变得老成了许多,若是放到后宫与其他人相比,可以说甚至比普通的宫女更不起眼。 皇后挑眉看着苏乐盈一脸不高兴的走了进来,冷冷的道:“怎么,对本宫赏你的衣裳不满意?这衣料可是连后宫其他的妃子都想要呢,这颜色本宫觉得与你很是相衬才特意给你留的,你却给本宫脸色看?” 苏乐盈当下吓得就要跪下去,却因皇后的一个眼色,被宫人给架住。 皇后又开口道:“听说你很喜欢镯子,上次头一回见面,本宫忘了赏你些什么,这次补给你,李嬷嬷。” 被喊的李嬷嬷当即上前,皇后和她低语了几句,她就又去吩咐了其他人。 很快,就有宫人拿了一盘玉镯子,一个个的放在了宫里的地砖上。 而两个架住了的苏乐盈的宫人,立马拖着她,逼她跪在了那堆镯子上。 皇后慵懒道:“你既喜欢,那本宫就赏你,你听好了,这既是本宫给你的赏赐,你可得仔细着点,若是坏了,就算是只有一条细痕,那也是对本宫的不敬。” 苏乐盈霎时吓白了脸,膝下那堆硌得她生痛的镯子本就放得不平整,那两人把她按跪上去时,力道又那么大,怎么可能毫无损坏?这一定是苏嫣然说了些什么!不然皇后娘娘多多少少也会看在父亲的面上,不会如此的刁难她,一定是! 想到这,她眼底蓄泪狠狠地看向了苏嫣然。 苏嫣然自然感受到,却一点都不在意。不过,也没有人乐意被人这么盯着,于是,她郁郁不乐的往后缩了缩,又似是不忍的对皇后说:“姑母,要不您还是让妹……” 皇后搂着她,紧了紧:“嫣然你就是柔善了点。不用说了,姑母既赏赐了便不会收回,罢了,你和泽儿也多日未见,姑母就不占着你了,你且去他那。对了,他那有上好的伤药,记得叫他亲自给你涂上。” 苏嫣然淡淡一笑道:“是,姑母。姑母刚说要给燕芝的赏赐,不如就让嫣然顺道一并拿过去?省得他们跑一趟” “看到没,咱们的嫣然就是待人体贴。” “可不是嘛,嫣然小姐和殿下一样的好。”李嬷嬷在一旁附和道。 这话逗得皇后又是一乐,她轻拍苏嫣然的肩头说:“好孩子,去吧。” 苏嫣然在经过苏乐盈的身前时,停下了脚步,蹲在了她的面前,伸手帮她将垂落在脸庞,晃动不停的一缕发丝给别到耳后,悄声说:“母亲的叮嘱,妹妹可记牢了?安生些,不然……”后面的话她没继续说,只轻笑了一声就起身走了。 委屈不甘又恨意团在心头不能发的苏乐盈终是把那汪泪水逼出了眼框,滴在了地砖上。 “想让本宫亲自教导,好在外面得个名声的这主意,不就是你和萧氏出的吗?现在却哭丧着脸,是何意?本宫刚已打算让你起来的,现在……等本宫休息好了,你再起来吧。” 听到身后传来这一句的话的苏嫣然,只斜睨了一眼,脚步没停的继续向前往东宫那去了。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去找秦天泽,而是凭着上次的记忆,先去的清君苑。 刚走进院子,她便看到了在那不断跳跃着的林燕芝。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走了过去笑问:“燕芝你这﹑这是在做什么?” “在﹑在练轻功。”林燕芝停了下来,喘着大气说。 苏嫣然给她拍了拍后背,帮她顺顺气,见她汗豆大的流着,刚想伸手掏出怀里的手帕,顿了顿,又不掏了,转身借了刘嬷嬷的,然后仔细地给她擦了起来。 享受着擦汗服务的林燕芝,调笑地问:“嫣然姐姐,你刚看我是不是像看猴子似的?等我学成了,以后定比猴子更厉害,到时候我带你飞,咱们飞上最高的屋顶,去摘星星摘月亮。” 苏嫣然这下被她逗得露齿而笑,道:“好,那姐姐以后就等着你这小猴子带我了。” 在她俩相视而笑间,忽然传来了一把好听的成熟女子的声音:“你好啊,苏家的大小姐。” 苏嫣然听得有人喊她,便即左顾右盼,却见不到人。 林燕芝绕到了她的身后,双手捧着她的面庞,向上一抬说:“姐姐,在上面。” 她瞇眼一看,只见屋顶上搭了个很奇怪的小床塌,塌上坐了一名跷着二郎腿,手上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在吃的女子。 “姑娘是?” “那猴子的师父。” 林燕芝听她师父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了那名著,脑海里不期然地放起了:登登登登…… 脑袋也跟着在那直点着。 苏嫣然见她这样点头,便立马向着尧杳正式地施了个礼,微笑道:“初次见面。” 尧杳饶有深意地道:“大小姐对我是初见,我却是关注了你好几日呢。” 苏嫣然听她这话,垂眸想了想,起身时收起了笑容,也投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第四十七章 有趣的苏大小姐 尧杳从屋顶上直接跳到苏嫣然面前,弯下了腰同样看了回去,还挑了下眉:“有意思。” “师父,你可别把给她吓着了。”林燕芝上前,挡在她们的中间,嗔道。 苏嫣然拉了拉林燕芝的手,摇头说:“不会,我觉得燕芝你这师父也挺有趣的。” 嫣然姐姐的性子真的好,不过这样性子却是最容易被欺负的。 想到这,林燕芝立马紧张地问:“姐姐,你这几日可有被欺负或者又像上次那样被苏乐盈她们诬陷?” “燕芝为何会如此问?”苏嫣然好奇反问。 “师父之前说苏……”说还没说完,她就被人往头上敲了一记。 尧杳往自己屈起的指骨一吹,道:“为师什么时候和你说了?” “不是,是你昨日和桃……”林燕芝说着说着见尧杳对着她渐渐瞇起了她的那双狐狸眼,她也就很自觉的愈说愈小声,最后索性闭上了嘴巴。 “果然是猴子,就会叽叽乱说。”尧杳点了点她的额头,转身坐在了石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 林燕芝扁着嘴,揉了揉自己的头顶,又去挽着苏嫣然的手,看到了刘嬷嬷的手上捧着一堆东西,便问道:“嫣然姐姐,刘嬷嬷手上捧的是皇后娘娘给你赏赐?让她先放下吧,捧着怪累的。” 苏嫣然笑说:“那些都是给你的,姑母她知道了燕芝那日对我的维护,说要赏你。” 林燕芝便走到了刘嬷嬷那,帮着把东西放下,这次赏的都是一些小摆件和瓶瓶罐罐,她拎起其中一瓶,打开闻了闻,问:“这是什么?擦面用的?” 苏嫣然道:“这是冰肌凝肤露,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去疤的膏药,你既已打开,不若,我现在先给你涂上一遍?” “这定是嫣然姐姐替我向皇后娘娘要的,姐姐对我真好。”林燕芝说完就把袖子撸上,伸在她的面前,一脸的乖巧。 苏嫣然摸了摸她的小脑瓜,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拿起那瓶冰肌凝肤露,执着她的手臂,十分仔细的给她小心翼翼地涂上,就连那些只有半指头发丝般大的疤痕也没放过。 一旁的尧杳就着喝茶的时间,抬眸看着,暗忖:这个苏家大小姐对自家徒儿的好不似作假,只是,她也肯定不像看上去的那么柔善。 毕竟她可是翻了苏府墙头,看见了她是如何对萧氏的。 被涂完药的林燕芝再次问道:“嫣然姐姐,你还未说呢,有没有被她们欺负了?” 苏嫣然摇了摇头:“没有,那日之后,发了件奇怪的事,不知为何,母亲一觉醒来突然全身红肿了起来,也是因为这事,中间发生了些插曲,这段日子,估计她没多余的精力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而妹妹现在又要在宫里待着,我过来之前,她正被姑母罚跪着。”她垂首又道了句,“这一切,可能是蒙老天爷的怜悯,想让我舒心一阵子吧。” 林燕芝忍不住瞧向了“老天爷”尧杳,只见她一手托腮,饮着茶不知在看什么。 “好吧,我昨晚还给姐姐你想了一晚上,如何对付恶毒继母,看来现在用不着了。不过,姐姐,我好想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插曲能让她这般没空?” 苏嫣然看她这双眼放光,一脸好奇的逗趣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燕芝果然最爱看热闹,没什么,就是父亲新纳了位楚姨娘。” 林燕芝一听,心中不禁吐槽。 这苏云启跟皇帝果真是君臣同心啊! 甚有默契的都有了新的女人。 啧啧啧,两个老色鬼! “那这楚姨娘是哪来的?” 苏嫣然顿了顿,垂眸道:“我也不知,听说是父亲去外宅时遇上的。” 本无聊在看乌云发呆的尧杳听到她话时,立马被拉回了心神,斜望起她来。 她不知? 真有趣。 这怎么可能。 那日她见林燕芝她们久未回来,待得无聊就去街上溜哒,结果溜着溜着到了一宅子附近时,她看到了苏家的马车。 想到昨晚她爬到萧氏屋顶时,听见的事,不用多想,她立马躲在了一旁偷偷观察着,很快,马车上下来了人,不出意料的,就是苏云启。 待他进了那宅子里后,她想要跳上屋顶一探究竟时,又看到了一辆马车在另一头驶来,却停在了暗处。 凭她多年的经验,这应该比看泼妇吵架更有意思,于是她便一直杵在那,吃着枣等着。 果不期然!等苏云启走了之后,那马车就下来了人。 那人就是苏嫣然,等她进了宅子后,她也跟着翻上了屋顶,掀开瓦片一瞅,便见到刚在门外迎接苏云启的那名女子正对着苏嫣然盈盈一拜。 “楚楚见过大小姐。” “坐着回话吧,你和我父亲……” 那女人含羞地回说:“那日大小姐让瑾依和我说完了以后,我便戴着之前从妈妈那偷走的香囊,在这处等着,果然如大小姐所说,不多久,就等到了苏丞相,我便立刻上前装作被他撞倒,说自己腿疼得厉害走不动,他便扶了我进去休息,之后就……刚苏老爷又来了,他说了,明晚便接我过府。” “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还得感谢大小姐给我这机会,要不是大小姐让人把我赎出来,我这会儿估计就被送到王胖子那当妾了,既然都是当妾的命,我当然是更乐意当丞相府的。” …… 她本还想继续看的,结果,池远忽然出现,一句话都没说就把她逮回了这。 这楚姨娘明明是就这苏大小姐安排的,现在却跟她徒儿说她不知? 她这是何意? 该不会就只是单纯的不愿破坏了她在徒儿心中的形象? 尧杳突然想到这苏嫣然可是皇后属意的未来太子妃,那若是她知道殿下喜欢她这傻徒弟后,还会依旧对她如此好呢,还是会像对付萧氏她们那样设计对付她? 看来,自己以后得多留意留意这位大小姐,多翻翻苏府的墙头了。 此时,又听见林燕芝说:“那万一这楚姨娘斗不过萧氏,会不会就和她一起来欺负你啊?” 尧杳听到后,心中一顿直摇头:“乖徒儿,你有这么个闲心,跳跃练好了?” 这傻徒儿,人家心思多着呢,哪里用得着你担心,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不要等下被人烧了屋子,还以为人家是来灭火的。 “轰隆——!” 突然,天上传来了雷声,整个天空仿佛一下子就到了晚上似的。 尧杳看着一滴雨水落入了她手中那尚未喝完的茶,瞬即把那茶倒掉之后,就拿起了茶壶直接跃回她的小床塌里,盘腿而坐,一派悠然自得的在那喝茶观天。 林燕芝看她这一番行云流水的,心中很是无语。 ……这是什么操作? 她师父真的——牛! 林燕芝想喊她下来,一同去她房里躲雨的时候,本来如丝般的雨,肉眼可见的变得粗壮了起来,她只好连忙一手牵着苏嫣然,一手抄起石桌上的东西,小跑了进去。 进到房中,林燕芝直接拉着她到梳妆桌那坐着,自己则去打开衣柜,寻了几条干巾给她们。 苏嫣然瞄到了那熟悉的锦盒就在里面,问:“燕芝,那盒子,可是我给你的手帕?” “对啊,姐姐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很是简陋,我本来想放枕边或架上的,又怕落了灰,那唯一有位置,能藏东西的箱子就这衣柜,想着放那里也稳妥便放那了。” “原来如此,我也把燕芝的放在了一个最稳妥的地方。” 林燕芝本想好奇想问是哪,但门外忽然有人一直在那里猛敲门,那架势似要把门给砸了。 她只好走了过去,门才刚打开,就有人一把把她抱入了怀中。 苏嫣然听到了林燕芝在呜呜地喊着,便也快步走了过去,当她看到这一幕时,双眼立马瞪大了,深吸进去的一口气都忘了呼出。 卫千城将林燕芝抱得她都快喘不过气了,说里还喃喃说着:“姐,别怕,我在呢,就是打雷了而已,不怕不怕。” 林燕芝在那拼命扭动挣扎,好不容易拉开了一丁点的距离,忙道:“你看我像是怕的样子吗?快﹑快放开,你这是要勒死我的节奏……” 卫千城听完,这才放开了她,抓住她的肩头观察着,见她果真不像是怕的样子,奇怪道:“姐你以前明明很怕打雷的,现在怎么不怕了?” “呃,人嘛,总会长大的是吧?”林燕芝打着哈哈,含糊道。 他想想,觉得挺有道理的,就说他自己不也是从被人欺负的小男孩长大成现在的男子汉,在沙场上一刀一个,眼都不带眨的,跟切菜似的。 他点了点头,见她既没事,便要转身回去时,却看到了她的房里居然还杵着个女子,傻了似的看着他,他问:“姐,你这是瞒着殿下……” 他本来想说金屋藏娇的,可这屋子既不奢华,那个女子相貌又甚是普通,便就改口道:“姐,你怎么还藏了个女子在这?” 林燕芝拍了他的肩:“千城啊,那个可才是你真正的姐姐,她是……” 她话都未说完,卫千城就猛地走到了苏嫣然面前,把自己的脸和她的并在了一块,吓得苏嫣然后退了几步。 “你退什么?”他把苏嫣然抓住,转头对林燕芝说:“姐,你睁大眼睛看看,我和她哪里像了?!而且我从未听说过我父亲有个私生女儿在外面,姐你可别被她骗了。” 林燕芝扶额,她快步走了过去,把苏嫣然解救了出来,再运用今日所学的用力一跳,往他头上重重的敲了一下:“卫千城!你能不能对女孩子温柔一点?!她是你的亲表姐,你个二哈!”说完还送了他一白眼。 第四十八章 这可是你要求的 卫千城抱着头,哼哼了两声,他不明白,为何要对他姐以外的其他人客气,温柔。 先不说他们在逃难时,就是对别人温柔以待,把自己的粮食分给了一个老婆子,结果被她出卖了,导致仅剩的粮食被抢光,还留下那一道道伤在她身,烙在他心头,这辈子都无法从脑海里抹掉的印记。 再说了,沙场上你要是对对方温柔,砍他前还先和人家拱个手说:「我现在要砍你了,可能会痛,但还是请你忍一忍。」估计话都没说完,被砍的就是你了。 又或者说你把人砍倒了再把人家抱怀里说:「对不起。」那估计连个「对」字都没说出口,你就是下一个听对不起的人了。t. 更不用说那狡诈的外敌,时不时把那些看似柔弱,实际比任何一位将士都要狠的女子,潜伏到他们这边,或是推在阵线最前方。 图的不就是你一丁点的温柔,再杀你个措手不及? 所以说,对其他人温柔? 没必要。 而且,他那些有家室的军中兄弟,哪个不是婆娘婆娘的喊,打她们的屁股还拧上一把,她们不都笑得很欢,还娇嗔着死鬼死鬼的喊回去。 怎么到了盛京就不同了。 他想到那个丫头桃杏,头一次见,她还差点哭了出来。 盛京的女子—— 真是麻烦。 就在林燕芝又要再敲他狗头时,他先一步把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头顶上,主动去蹭着道:「姐,我知道啦,你怎么功夫没学会,反倒把尧师父的敲头学了个十足。」 接着,他便对这从未来往过,突然冒出来的表姐,拱手道:「千城见过表姐。」 苏嫣然也回以一礼:「其实我等下也是打算去找你的,却没想到在这见到了,你和燕芝……你为何喊她姐?」 卫千城道:「说来话长。」 「……嗯?」 他见她一脸似在等他讲下去的表情,便又说:「浪费时间,你也没必要知道。反倒是表姐你,说吧,你找我何事?」 苏嫣然也不气恼,因为他既不是她在意的人亦不是她恨的人,她也知道他这只是性子使然,并无恶意,便仍微笑着道:「这是我嬷嬷的侄女刘绣,她想要带家人去南怀谋生,我便想到舅舅在那有处宅子,便想和表弟你商量一下,让他们先去暂住,待找到合适的良田和居所便搬出去。」 收到眼神示意的刘绣上前一步,拜道:「民女见过卫世子。」 「表姐可真有趣,初次见面就打起我家房产的主意。」 她连忙解释说:「不是的,你误会了。南怀我们都从未去过,就是听说那里田地虽少,却很适合种植,便想着,找一块合适的也要费上一段时间,而且她又带着老少,住客栈不太方便,便想和你商量,表弟放心,我会替她们付你租金的。」 「其实也是可以的,千城,你想想,你之后不是要去南怀吗?那正好有人先你一步去看家打扫,而且嫣然姐姐都说了,会付你钱的,这钱给客栈,还不如进你的口袋,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是不是?」林燕芝拉着他小声劝道。 好吧,他姐都说了。 于是他便把头一扭,抱臂说:「随你,但那里曾遭受过战火,我多年没去,也从未派人修缮过,不知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我先跟你说了,我父亲是死后才封的侯爷,并无封地,而我的俸银和在军中的收入大多也给了出去,剩下的全归祖父管,这宅子若是要银子整的话,我可没有。」 苏嫣然问了下刘嬷嬷,她那里能腾出多少,却见刘嬷嬷为难的在那摇头。 林燕芝见状便托着下巴,想了想,她想到之前二皇子跟她说过他在给她 ,啊不,是给原主找回以前的老家,那卫千城既是原主的邻居,那是不是…… 她一拍胸膛,很是大气的地说:「修缮一事就交给我吧!」 卫千城忍不住伸手去贴她额头:「姐,你怎么突然……」 「哎吔,我没发烧。」林燕芝一把扯下了他的手。 「你怎么去弄?而且,你可知若真是要整的话得花多少银子?就你那点俸禄肯定不够,我还听说了,你可是被罚了半年俸禄的。」 说到这,他忍不住瞟了苏嫣然一眼。 她也自是明白,他这一眼是何意,便渐渐低下头去了。 林燕芝见到了,不想气氛搞得尴尬,便干笑了起来:「啊哈哈,你都说了就那么点,罚了就罚了呗,不瞒你们说啊,我现在可是有点小外快的,钱还是有的,就是没办法弄得和从前一样。」 卫千耸耸肩:「无所谓。」反正那宅子,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回去,再踏进去一步。 突然他又想到了件事:「姐,我这才想起来问,二哈是什么?」 林燕芝一愣,如果跟他说就是那看着凶神恶煞,实际傻乎乎的雪地三傻之一的狗子,他会不会想咬死她? 她强迫着大脑快速动起来:「二哈就是﹑就是……姐给你取的小名,姐以前看过一本书,里面说了一位英明神武,守好国门的将军,叫哈将,这个,姐希望你能成为第二个他,所以心中给你改了个小名叫二哈,一时激动,不小心喊了出来,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喊了,你别生气哈。」说完还抬起手,打着自己的小嘴。 卫千城阻止了她的自虐行为,仿佛身后有尾在猛摇着似的,双眼放光的看着她说:「我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姐,我一定也会成为一名勇将,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这小名我好喜欢,姐你以后就这样叫我吧!」 哦豁! 这可是你要求的。 于是林燕芝一脸慈爱的摸着他的狗头说:「嗯,二哈真乖,我心甚慰。」 在他们言谈间,坐在屋顶小床塌上的尧杳,也忙得很。 她在忙着拿枣核去射人。 射那个从打雷下雨开始就一直试图翻墙而入的人。 她的心中也是一阵好笑。 他怎么还没放弃?她的枣核都快要用完了。 过了一会儿后,洗刷过后的乌云又变回了白净轻盈,天空也清晰晴朗了起来。 尧杳终于不用再做投郑的动作,可以悠闲的慢慢啃她另外的甜食了。 懿安宫里,跪在镯子上良久,被疼痛和地上的凉气弄得快要受不了的苏乐盈,在她打算装晕时,李嬷嬷察觉到了,开口说:「乐盈姑娘,老奴给你一个忠告,这会儿,皇后娘娘也快起了,你若在这时候晕了过去,惹娘娘不快了,只怕等你醒来,还得再跪。」 听了进去的苏乐盈咬咬牙,放弃了打算。 果然如李嬷嬷所说,很快,皇后就施施然的走了出来,又坐在了小塌上,她慢慢喝了口茶后,庸懒的看了地上的苏乐盈一眼后,把茶盏搁在了小桌上后,才开口道:「起来吧。」 苏乐盈被人扶起来后,腿一直哆嗦着都站不直了。 皇后见此,心中畅快得微微勾起了一边嘴角:「既然你如此的想让我教导你,那本宫自是要帮你把身上的坏皮都给换下来。不然等你出宫了,别人见你依旧那么的不堪,那到时,本宫也会被你所累。你瞧你,连站都站不好,看来,本宫要好好的,慢慢的把你给教好。」 苏嫣然一听,紧张又害怕的咽了下口水。 接着,她便见到皇后看向了李嬷嬷,李嬷嬷便命人拿来了两根簪子,乍一看就是一对华丽的金簪子,可当李 嬷嬷其中一根插在她头上时,她的脖子瞬间一歪。 好重! 她忍不住伸手扶住了自己的脑袋,感觉不止头发丝都被压断了几根,甚至连脖子都伤到了,颤着声音弱弱地问:「皇后娘娘,这是?臣女可以不戴吗,这戴得臣女的脖子都要歪了。」 皇后笑了一声:「本宫只是在教你在这宫中该有的姿态,站有站姿,行止得当,你可要知道,在这宫中你得学会低眉顺目,不去乱看,不去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瞇起了眼睛,又道:「既然你现在不想戴,那可以。从明日开始,你给本宫天天戴着。」 李嬷嬷听到,便又伸手要去把簪子拔下,却被苏嫣然死死按住。 她哭喊着:「不!我戴,我﹑我现在就戴着,娘娘你今日要我戴到何时都可以——」 皇后被她的哭喊声吵得脑都嗡嗡的,嫌恶的瞥了她一眼:「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把她带出去,明日把她收拾好了,再带过来。」 这下,有两个宫婢走到了苏乐盈的身侧,一左一右的将她钳住,李嬷嬷便把那金簪瞬即拔出。 之后她就被带了出去好一段路后,那两人才放开了她。没人架住的她,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 从小得父亲疼爱的她什么时候遭人如此对待过,可是,这次就算她跟父亲哭诉,父亲也做不了什么,毕竟那人是他自幼相依的亲妹妹,又是这大秦的皇后。 皇后。 只有坐上了皇后之位,就能像她那样!把不顺眼的通通踩在脚底折磨! 心中妄念更盛的苏乐盈停止了哭泣,拿出手帕把脸擦得干净,正要起来时,她抬头看到了一男子的身影在对面快速走过。 二皇子? 对了,二皇子尚未成年,仍住在皇后宫里。 虽说他长得很是俊美,可她对他并无兴趣,只不过是一个永远与帝位无缘的皇子罢了。 她看了一会儿后便不屑地转头,却看到了那个和苏嫣然一样讨厌的人。 林燕芝——让她白跪了的***! 她来这干什么? 她想到了前面走过的二皇子,于是,她便悄悄的跟了在林燕芝身后。 「什么人,来二皇子这什么?」院门前的公公问道。 「我是今日刚进官的,一时走迷了路,我这就离开。」苏乐盈说完就转身。 抓到你了,林燕芝。 还真的是和二皇子,看你怎么样都不会站我这,哼,那我也不必给你机会。 我在这宫中过得不好,你也别想好过! 第四十九章 原主喜欢着他 淋了一身雨回来的秦天安,刚把玉腰带脱下后,便听到敲门声响,宫人在门外说:「二皇子,林大人求见。」 他刚想说他在更衣让她先等等,不经意间眼睛瞧向了正在解衣结的手,他玩心大发,忽然就改变了主意,扬起了一边嘴角道:「让她进来。」 林燕芝走了进去后,没见着他,回头问了那个公公,又说他就在里面。于是,她疑惑的慢慢一直往里走,在经过一个放满了各式各样小玩意的博古架时,她停下了脚步,瞧了瞧那放在最下面的一把扇子,觉得好像在哪见过。.ν. 可能是他之前带出来过吧。 耸耸肩,继续走着,绕过一扇纯色的屏风后,她抬头入眼的就是正半褪外衣,全身湿漉漉的秦天安。 终于等到她的到来,他转身看向了林燕芝,把一缕垂落在面庞还滴着水的湿发捋至耳后,慢慢地向她那走去。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着,直到后脚跟踢到了那扇屏风。 他一手搭在了屏风边缘,将她半圈住,弯下了腰,缓缓地说道:「燕芝,你还是来找我了。」 气息吐在林燕芝的耳边,痒得她下意识地歪了歪头:「二皇子,此话怎讲?」 他也跟着歪头,看着她,笑道:「因为你这胆小的,每次打雷都怕得要钻衣柜里去,后来不是有一次被我发现了把你拉了出来,你就抱紧了我,让我捂着你的耳朵,还让我答应以后打雷了都要去你那陪你,不然你就要来我这拿走我的扇子,我可没失诺过,这次是你师父在那拦着,我才没能进去。」他抬起另一只手,捏住她的腮帮子,「我本以为你都失去了记忆,应该也忘了,没想到你还是来找了。」 林燕芝听完,脑海里闪过了刚才看到的那把扇子,她终于记起是在哪见过了,眼珠子转了一圈,继续想着东西,一时间忘了反应。 他惊讶她这次居然没拍开他的手,便捏得更起劲了,不得不说她这带点肉的脸真的是很好捏,软软的又很细腻。 她心中有了猜想后,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被他玩着,很是用力的把他的手拍开,再一个矮身钻出了他的范围,双手一叉腰,昂首问:「二皇子,你是喜欢我吗?」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秦天安顿时愣住,他从来没想过她会如此直白地问他。 若说喜欢,他却未曾生过要娶她的念头,只想着要护她一生。 若说不喜欢……突然想到,上一次他因她而跳动异常的心。 所以,他喜欢她吗? 那她呢?她会喜欢他吗? 不知为何,他不愿意再细想下去,心里有种感觉,他若是再想下去,有些东西就会变了,最后他和她之间会变成什么样,他不知,对于这样的不知,他怕。 所以,还是和她保持这样就好。 可是,现在他要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林燕芝看他并未有或羞恼﹑或无措﹑或直接承认等诸如其类的少男怀春被拆穿后的反应,而是先一脸的呆滞,然后好像还为难了起来,就更加的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只不过是原主喜欢着他,而且还是暗戳戳的那种。 她想着像原主这样经历过磨难,好不容易坚持着活下来的人,按理来说除了换了性情外,也会变得跟她一样的惜命,那这原主是得有多么的喜欢才会明知身为太子这边的人,却仍然情不自禁的跟这二皇子靠近? 那原主离开前,是不是也曾与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无数次的幻想过和他表露心意的情境? 她想了想,自己既然占用了原主的身体,是不是也应该替她,将她未来得及宣之于口的话给说出来,了却她的遗憾? 可她自己对二皇子 又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 嗯……也没事,反正,他不也是吗? 于是,她眼珠子又转了一圈,灿笑着对他说:「我喜欢你。」 被她猝不及防的告知所震撼的秦天安,还未来及想自己该如何回应,便又听到她说—— 「无关情爱,只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 这句话,让他松了一口气,庆幸失忆后的她能再次真心将他当作朋友。 但……也只不过是朋友。 「我现在不再害怕打雷了,所以二皇子以后不用再守着这个承诺。我也知道我师父在,你肯定是去不了我那,便自己来你这,但我不是来拿你扇子的,我是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想跟你坐下来商量商量一下。」 秦天安听到她是有正事才来找他后,便开始脱起衣服。 对他这突然的举动,林燕芝不解地问道:「二皇子,你这是作甚?」 他没好气地说:「既要坐下商量,难不成让我就穿着这身湿衣?还说是朋友,也不怕我会得了风寒?」又玩味的笑道,「燕芝你还站在这,是想看我换?那就让你看清楚些。」他一边慢慢解开里衣的衣结,一边又往她那靠近了些。 「我不是,我没有,你先换。」说完她一溜烟就退了出去。 等他换了一身,出来坐在小塌上,喝完了她递来的热茶搁下后,道:「说吧,是什么事?」 「上次二皇子说起我在南怀的老家,可找到了?」林燕芝问道。 「找到了,已经在修了,可是有什么地方要改动?」 她一听,下意识地就半个身子趴在了小桌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给他添茶,高兴地问道:「那能不能把隔壁卫侯爷的府邸也顺便给修一修?」 他正要拿起茶杯的手停住了,挑眉看向她:「哦?为何要顺便?」 莫非她……看中了那个卫千城? 林燕芝重新坐好,一拍膝盖:「我现在才知道卫世子原来是我的隔壁邻居,而且还是结拜的姐弟,这种种原因下,我作为姐姐的,不得把他的也修好吗?」 听完,他这才继续动作,又喝了一口茶:「有道理。」见她眼神又是一亮,忍不住就想逗她,便道,「那你就去修吧。」 她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次轮到他好心情的托着头问:「你怎么不去找大哥?」 「你不都找到了而且在修了嘛,我又何必去找殿下再多费周折呢,你说是不是?」她一脸谄笑道。 秦天安本想跟她说其实他父皇已经派人去弄了,而且还下令要赶在卫千城去南怀前竣工,但他转念一想,却道:「那这个花费……」 林燕芝讨好道:「那个,二皇子你先垫着,然后我不是有广聚茶楼的一成股吗?你跟掌柜熟悉,你就跟他说把我的那份分红给你,扣完若是不够,那就只能﹑只能以后继续慢慢扣,直到扣完为止,哈。」她摸了摸鼻子,又小声补充道:「也不用弄得跟以前的一模一样,能住就行。」 秦天安失笑着摇头。 确实,她也只有这一笔额外的收入了,但是—— 这不还是他出的钱吗?! 用他的钱给别的男人修房子,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于是,他故作为难地道:「燕芝,你可知这估计扣到你埋进了土里都还未扣完。」 「嗯?!要﹑要花这么多的吗?!二皇子,你是不是又在逗我玩而已?」林燕芝惊道。 秦天安的狐狸眼往她那一瞥:「我有这么无聊逗你玩吗?」 见她要点头,他就先一步吓唬道:「你以为侯府跟你那屋是一样的吗?先不说面积不同,再 说了有些东西若硬是给它换成别的普通材料,随便弄弄,不出半年肯定又得坏,坏也只是小事,若是哪天睡着睡着,塌房了,弄出了人命……我是无所谓,但燕芝,你认为呢?」 林燕芝被他这话吓得一愣一愣的,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便急说:「那不行﹑那不行!」 这可怎么办呢? 她可是拍着胸脯,很有把握的跟他们说了这事交给她的。 这时,秦天安的狐狸眼一弯,对她勾了勾手指,等她凑过来了,便小声说:「我可以先垫着,也会替你出一半,但这剩下的,你就别折腾茶楼的那点小钱了,我给你指个明路,你去找大哥拿,这卫家将来是要替他守疆土的,他肯定给你,到时候你再拿来给我便是了。」 「那﹑那是要多少?」 秦天安猜她对这方面不会了解,便竖起了三根手指道:「三十万两」接着,他怕她若是问仔细了,自己会忍不住破功,便拍了拍她的肩头,「去吧,林大人。」 最后,林燕芝就被他推着送出了门,稀糊里糊涂地走回了东宫。 而秦天安则是溜出了宫门,去了綉锦坊,找蔡掌柜问问南怀的房子弄得怎么样了。 蔡掌柜报告完后,又说:「公子,婉娘有急事求见。」 秦天安点了点头,蔡掌柜便去把婉娘给领了进来。 婉娘施了个礼后道:「公子,有人在调查属下。」 「调查你?你只不过是一个妆娘,查你作甚?」 「属下怀疑是与那日太子殿下和林大人来宝妆阁找阿晴有关。」 秦天安眉头微皱:「此事我知道,我原以为不过是因为燕芝找不到那日当街讹她之人便去找那人的妹妹,拉着大哥去给她出头而已,不太在意,看来并不如此,你可有问她那日的事?」 「属下问过了,只是她却闭口不提,说是太子不让她再说出去。」 秦天安哼笑了一声:「倒是个口密的,去,把她的嘴给我撬开。」 过了好一会儿,蔡掌柜就呈了一封信给秦天安。 秦天安读完,脸色阴冷地盯着信:「赌坊?」该不会是南靖那边又有什么动作?他转头跟婉娘说,「让他们查,若真是大哥他们在查你,要你做什么你配合就是,若不是,那就处理掉。」 接着,他就带着怒意去了浮宵阁。 第五十章 林大人这就吃醋了? 林燕芝在门外一直圈了好几个圈,把程东都快晃晕了,愣是不踏进去,最后甚至还蹲在了地上绞着指头玩,她满脑子都想着那三十万两,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她瞧了瞧程东,抬头问他:「程公公,我能请教一下吗?」 「林大人,您这是折煞奴才了,有什么想问的,奴才知道的都会告知大人您。」他很明白自己是不能俯视着林燕芝说话,便学着她,蹲在了她的身旁,附耳说,「包括殿下的身量什么的。」 林燕芝疑惑道:「我问这个做什么?这里还缺绣娘不成?再说殿下的衣服宫里自有安排。」 程东像在看不争气的孩子似的看着她:「林大人,这秋季一过很快就是寒冬了,您不给殿下做点什么贴心又暖身的衣裳吗?」 不是吧? 谏命使不是靠一张嘴就行了吗,怎么还得给上司做衣服? 那如果原主是个男的…… 她幻想了一下,一个男子捻着个兰花指,在那给另外一个男子一针一线的缝制衣服的场景。 不得了,不得了,不能想象啊! 伸手对着头顶的空气一顿乱挥,她又想到自己连个刺绣都弄不好,那就更不用说做衣服了,她做是可以,但做了出来殿下敢穿吗? 话说,也不知道这里的冬天会有多冷,若是没有秋衣秋裤,上朝的时候老站着,都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老了会不会得老寒腿? 欸! 没有……那咱们可以自己做啊!等下回去就跟桃杏说说,看能不能做出做,能做就给他也做一套,这不就是又贴心又暖身。 「行吧,但我记性不太好,麻烦公公等下写下来给我。」她又拱手道,「不过,我是想问,公公可知这修一座侯府得用多少钱?」 程东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不过,之前殿下和陛下聊起卫侯府的修缮时,他在一旁多少听了点,终是他捏着指头,嘴里念念有词了一会儿后,开口说:「奴才刚算了一下,大概得这个数。」他比了个八字的手势。 林燕芝也跟着比了一下,惊道:「要这么多啊?!」 程东想了想,八万两对他们这些俸禄不多的,的确是很多了,便点了点头。 林燕芝这下心中便无怀疑,她甚至觉得二皇子确实是够朋友了的,给她少算了二十万两,而且还只要她出一半。 三十万两,她身边能拿出这么多钱的也确实只有太子殿下了,只是,这个钱她要怎么开口问殿下拿? 「谢程公公告知。」 犹豫再三,她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一旁的程东心想:林大人终于要进去了,再不进去,殿下喝茶都快要喝吐了。 就在雨停了之后,林燕芝在二皇子那边的时间里,苏嫣然也踩着慢得不能再慢脚步去了秦天泽那里。 她坐下后,秦天泽给她斟了杯茶,茶香刚冲出壶嘴,便闻到了浓浓的茉香味,秦天泽客气道:「燕芝说表妹你喜欢茉香荼,你尝尝跟你府上可一样?可喜欢?若是喜欢便带回去,权当感谢表妹上次给她送的茶和点心。」 苏嫣然喝了一口后便淡笑着说:「表哥的这茶比家中的自然是好太多。燕芝既唤我一声姐姐,我自是想把我觉得好的都给她,只不过,我现在也只能给她这微不足道的东西罢了。」 「本宫看来,表妹所说的这微不足道的却是能让燕芝乐上一天,她那日还嚷嚷着要是能天天吃到就好。」秦天泽想到林燕芝一边把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一边摸着肚子,一副满足的可爱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听到他这话的苏嫣然嘴上的弧度更大了:「她喜欢就好,那我以后进官前多做些给她。」感受到刘嬷嬷提来的 视线,便又补充道:「也给表哥。」 「无妨,燕芝爱吃,表妹就全都给她。」 「好。」 一旁的刘嬷嬷听着,这太子殿下和大小姐聊个天怎么净是围绕着那个林大人。 然后她就明白了。 因为除了林燕芝,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聊的话题,不知聊什么的两人便沉默了起来,各自喝茶看地板。 秦天泽见她难得来一趟,她既不开口告辞,自己也不好出声让她回去,想了想,硬是打开了话匣子:「本宫想起了舅母仍在时,就跟表妹你对燕芝一样,本宫第一次去府上叨扰,舅母牵着本宫到桌前,拿着一盘又一盘的糕点让本宫尽情的吃,回去时,也是装了好几个盒子。」 「那时,嫣然见从不进厨房的母亲竟为了表哥跟着府中的厨娘学着做糕点,见她对表哥如此好,便吃起了醋,趁母亲不在,硬是把表哥盘上的全都拿走了,还让表哥对母亲说是你全吃了,还偷偷的拉上瑾依一起把那些盒子又全都搬走了,都怪嫣然那时的性子不好,不懂事,害表哥未能吃上一口。」想起母亲,想起那其实并不好吃的糕点,她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怀念和温情。.ν. 「本宫倒希望你仍然是以往的那个性子。」 这句话却又将话匣子给合上,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起来,又开始各自的饮着一杯又一杯的茉香茶。 秦天泽看着垂头不语的苏嫣然,终是又先开口道:「听燕芝说,那日你府上……表妹,萧氏她一直都是如此待你?你为何不找母后或者和我言说,舅母在天上定不会想看到你过得如此。」 苏嫣然心中嘲讽,和你们言说有用?这么多年了,就算父亲拘着她,不让她去找姑母,但姑母派在她身边的刘嬷嬷肯定也有和她说过,可她管得了吗?以父亲对萧氏的爱护,他们若是能做得了什么,早就做了,何须等到现在才来折腾入宫小住的苏乐盈。 而且就算能帮她一次,两次,那以后呢?能帮得了一时?若她每次都找他们,他们就不会有厌烦的一天吗? 她不由得在想,若她现在和姑母说她不喜欢表哥不想当太子妃,那姑母现在还会有这个闲心替她出头吗? 答案肯定是不会。 她虽如此想着,嘴上却是说:「嫣然多谢表哥的关心,眼下的确有一事,想请表哥帮忙。」 「何事,你尽管说。」 苏嫣然淡笑着伸出了手,将手背给他看。 秦天泽愣了片刻:「这?」 「姑母说表哥这里有上好的伤药,不知能否借嫣然一用?」 「自然,不过你这伤口似乎不止是外伤,随便用药不好。」秦天泽看着那新长的肉上好像透着些许的紫。 苏嫣然眼神一闪,把手往秦天泽那再向前伸了点:「那就劳烦表哥先替嫣然看一下。」 秦天泽又是一愣,这不该是叫太医来瞧吗,他正要开口唤,却被苏嫣然阻止了:「嫣然与他人有约,时间紧凑,怕是等不及太医过来。」 秦天泽想着她难得开口,也只是小事一件,便掏出帕巾,垫在手上,再抬起了苏嫣然的手,仔细的查看。 这时,门外鼓起勇气的林燕芝走了进去,才冒出个小脑袋,又马上缩了回去。 她刚骤眼一看,看到了殿下和嫣然姐姐相叠在一起的手时,她当下就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在那时候出现,她也不想在那。 嫣然姐姐那日虽说她不喜欢殿下,但殿下呢? 她甩了甩头,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嫣然姐姐在这里,自己不好问殿下要钱,等嫣然姐姐走了,自己再去找殿下好了。 接着,她便又悄无声息的退回了门外。 程东奇怪林燕芝怎么才刚进去就又出来了,便问道:「林大人,你怎么不进去?」 「程公公,殿下和嫣然姐姐在里面,我这突然走进去打断了他们,多不好啊。」 程东见她那失了光彩的眼眸,心道:他自己刚进去时,殿下他们不就只是在干喝茶吗?林大人莫不是连这都瞧不得?那以后在后宫里,她不得天天吃醋? 他想要劝慰她一下,便道:「林大人还是多放宽心吧。」 林燕芝听完,拱了拱手,就离开了东宫,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走到了昨日看到那个舞姬的地方,又见到她坐在那里,正想转身离开时,却被她身边的宫婢叫住。 「何人竟如此大胆,见到凌嫔还不来请安。」 林燕芝听到那宫婢的话,当下就感觉这个舞姬不简单,她这是一天晋一级的节奏啊?!是个惹不起的人,无奈之下,她便上前拱手道:「下官向娘娘请安。」 凌嫔却没有安正常的流程跟她说声免礼,只对身边的宫婢挥了挥手,让她们全都退下。 待只剩她俩在场后,凌嫔才缓缓开口道:「又见面了,林大人。」她定定地看着仍然弯着腰的林燕芝,轻笑了一声道,「上一次见,我还只是个献舞助庆的舞姬,林大人坐在席上看,不过短短几日,现下,却换成我坐着,林大人拱手尊我一声娘娘。」 林燕芝不清楚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只好回道:「娘娘说得是,这世事本就无常。」 「林大人,你说这世间是不是很有意思?」 「娘娘,昨日下官路经此地,见到过娘娘,那时娘娘的脸上,却是了无生趣。」 凌嫔一听,笑了出来:「林大人坐吧,陪我聊聊。」 第五十一章 她也是谏命使 林燕芝这才直起身来,抬头看着眼前的凌嫔,原以为看到的会是一个因为受宠而得意骄满的后宫女人,却还是昨日那个挂着一抹笑但眼神空洞,就跟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一样。 这凌嫔是想要跟自己聊什么? 「娘娘可是有什么话要对下宫说的,若是没有,下官就不打扰娘娘您了。」 凌嫔侧靠在桌上,眼珠子瞄向了她对面的椅子上:「今日是第三次遇到大人了,这说明本宫和大人有缘,也是天意要本宫和大人说个小故事,不管大人想不想听,有没有兴趣听,都得听,那何不坐下?今日过后,本宫怕是不会再遇到大人了,所以你不听本宫说完,本宫是不会让你走的。」 林燕芝眉头微皱,哪有这样硬逼人家吃瓜的?算了,反正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要那三十万,而且殿下估计还在……既然这样,那自己晚点再回去,让嫣然姐姐和他多接触接触,说不定也会喜欢上他,到时候他们两情相悦,她自己也能保住小脑袋,这也挺好的,皆大欢喜,不是吗? 于是,她便坐了下来:「那下官就只好洗耳恭听了,请娘娘细细道来。」 凌嫔那空洞的眼神里,一点点的开始有了焦点,有了怀念,也有悲悯,她看着林燕芝,缓缓道:「我家是贫苦人家,最初家中只有我一个孩子时也还好,可是自从弟弟出生,就开始变了,爹娘的溺爱,使得年幼的弟弟成了顽劣的性子,一次和别人家孩子玩耍时,不小心害得那孩子腿折了,对方父母找来讨要赔偿,不然就要把我弟弟的腿给打折掉。」 「可我家连肉沬都仅仅只够弟弟一个人吃,又何来的银钱去赔给人家。所以我娘就把我卖给了青楼,我原本以为只是去给那些女子当个小侍童,却听到那个老鸨和我娘说我从此就是青楼的人了,待我长大后也就是青楼里的姑娘了,她问我娘是否考虑清楚了?我娘不管我如何哭喊哀求,她毫不犹豫的就把我推给她。」 林燕芝听到这,一时愤怒,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手掌痛得甩了起来,她一边对手掌吹气,一边不解的问:「可娘娘不是歌舞坊的舞姬吗?而且娘娘若不是完璧之身,那陛下……所以,娘娘这是从青楼逃出来了?」 「逃?我的确是要逃的,但你以为青楼里打手就只是摆设?」她轻笑了一声,「我每逃一次就被抓一次,最后是那老鸨把我带去她的房中,她跟我说,我若是肯待在这,就不愁吃喝,而且她楼里的都是些贵客,我以后说不定还能享得富贵,锦衣玉食,可我若是回去,就只会继续过苦日子,说不定还会再被卖一次。」 「娘娘肯定不会待在那里,那您是如何逃出的?」 凌嫔自嘲一笑道:「是啊,我那时候没把那老鸨的话听进去,仍然是跪在了地上给她叩头,求她放了我,她便叫人来,我本以为她是要打我一顿,叫我乖乖屈服于她,可她却只是让人拿来我的卖身契,再一次问我可还是决定要回去?回去以后就不能再踏进来一步了,想清楚了吗?在我点头的那一刻,她就当场把它给撕了,还送我到大门处给我指路。」她顿了顿,「竟也是个好心的。」 「林大人,你知道吗,她在大门前蹲下来摸着我的脸庞对我说‘好孩子,回去和你娘说,我这里还有其他的青楼都不会要你的,叫她别再把你给卖了,回去吧"。那一刻,我竟觉得她比我亲娘对我还要好,她的不要我是让我此生都不会踏进这火坑,而我娘的不要我,是将我推进火坑,我那时一路走,一路的回头,竟是生了一丝的后悔。」 林燕芝舒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就执起了凌嫔的手说:「说明这世上好人还是多的。」 凌嫔看了好一眼,又望向了被她执着的手,林燕芝下意识的就想收回去,却被她反执着。 她又继续说:「我回 到家里,他们三人脸上并无任何欣喜,我弟甚至要推我出去,和我说我这样逃回来,家里会因我而遭殃,叫我快滚回去,我爹娘听了也跟着帮我弟将我推至门外,我扣在门框上的手被他们一根根掰开时,我的那一丝后悔就成了一张大网,可我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所以我再三保证说是人家放了我的,不会连累他们,他们这才作罢。」 「然后,娘娘您就去了歌舞坊?」 她摇了摇头:「家里都掀不开锅了,哪还有学费供我去舞坊学舞。」 林燕芝愣了愣。 原来这里的歌舞坊是得交学费去学的? 她还以为是像青楼那样…… 「之后,日子还是如常地过……直到有一天,我弟他又闯祸了,这次,他去偷别人家的鸡被抓到后给丢了回来,他却不知悔改,第二天还把人家所有的家畜全放跑了,那户人家气的就要抓我弟去打一顿屁股,我弟为了不挨打,他竟大放厥词说‘有什么大不了的,赔你们钱就是了。"」 「可照娘娘您的说法,哪来的银钱赔给人家?」 凌嫔眨了一下湿润了些的双眼:「对啊……哪来的银钱。你知道我弟说什么吗?」 「他说什么?该不会……」其实林燕芝想到了,却说不出口。 「他指着我说,‘把她再卖一次不就好了,反正她不是挺有本事,能跑回来的吗?!"」 林燕芝又是气得把另一手也拍痛了:「混蛋!娘娘您弟这简直——!」她想到再怎么说,那也是凌嫔的弟弟,不好骂下去,便连忙住了嘴。」 凌嫔倒是笑了出来,笑到一直蓄着的泪水都流了出来,把林燕芝不敢说的给说了不出来:「简直就不是人,连我爹娘也不是,他们都觉得他说得很对,拉起我就要往门外去,我便和她们说了那老鸨的话,以为他们就会打消了念头,结果没想到,我娘竟然想到要把我拉去给城里的那个已年七十的富商做小妾,我爹还叫我当了人家的小妾,记得每月给家里贴补家用,好让弟弟也能去上学,我弟则是天真的同我说,说我要不然也可以再跑回来,他们再卖我一次,这也是给家里赚钱的一个好方法。」 「我那时候想起了老鸨说的话,就想笑,笑我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就这样,我任由我娘绑着我,带我到城里去。我记得很清楚,那日,是个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天空是一片的蓝,而那日恰好是当时还只是个太子的陛下出巡的日子。」 林燕芝心想:难道是当年的陛下把她给救了,所以她现在回来找陛下以身相许? 如此想,她便如此的问了。 凌嫔一听,手下用力,将林燕芝拉近身前,在她的耳旁极为小声地说:「陛下可不像太子,有仁爱之心。」说完又松开了手,继续说故事。 「不过,你说的那句这世上好人还是多的,说得没错。突然,一名比任何一尊神女像都要美的女子出现了,她把我从我娘手中抢了过来,将我护在了身后,我娘还嚷嚷着她要是想把我带走就得给多少银,于是,她给了,我娘就这样走了。她把我带到了一处府邸,进去了以后,我看到了一名男子,我以为她也是一样的,把我救下只不过是要把我给了那陌生的男子,我当下就觉得,只不过是换了个人,结局都一样,那我活着还有何意思,把心一横就想撞在柱子上。」 「那女子立马就死死的把我抱住了,她就这样抱着我,轻拍着我的肩头,很温柔的给我擦去泪水,她说‘傻孩子,你想多了,他这年纪,都能当你爹了。"然后那男子也走了过来,他搂着那女子对她说如果他是爹,那她就是娘了。」 林燕芝好奇问道:「他们是一对夫妻?」 「那时候的他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那女子也很少过来,每次过来也是偷偷摸摸的,可每次她都会给我带来我爱吃的爱玩的,而那男子也会认真问我功课,给我找老师教我琴棋书画,他们两人是真的将我当成亲女儿一般的教导。」凌嫔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终于是达到了眼底:「八年了,我亲生父母都没给过的亲情,他们却给足了我,他们就是我的再生父亲,就这样,我过起了我此生最幸福的日子,一直到陛下登基的那一年。」她从手中掏一根造工不怎么样的簪子,颤声说:「这是她给我做的,就半年,就差那么半年,她就能在我的及笄的那一日亲手为我戴上。」 林燕芝错愕地问:「她﹑她是……?」 「林大人,你说,她如此好的人,为什么偏偏不长命,而我那不知谓的父母亲弟却能活到现在?」凌嫔定定地看着林燕芝,滑落了一行眼泪。 「她是……病逝的?」林燕芝想着在这古代里,最有可能的就是这样,不然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怎么会突然就死了,莫不成是她和那男子的事被她的父母所发现逼着她嫁给另外的人,因此殉情? 凌嫔听到她这话句,只笑了一声。 ——悲到极致的笑。 她擦去了又涌出来的眼泪,想到了那真正的死因,她心里的那腔愤恨快要跃出眼眸,她连忙垂首:「林大人,你可知我为何要同你说这些?」 林燕芝摇了摇头,该不会,又是原主之前认识她,救了她之类的吧?于是,便问道:「可是我与娘娘之前有见过?」 这次到凌嫔摇头道:「并无,只不过是我看到了那日的宴会上,卓松朝我走来时,你那愕然的表情,焦急的眼神,你对殿下说了些什么,然后殿下就朝我这看,稍稍起了身。」 「娘娘,那日您若不愿意,其实可以跟殿下说,让他帮您,您这年纪不该是嫁给那些才俊为妻吗,何必……?。」 「我知道,可这就是我心之所愿,我想进来这后宫,我想在陛下的身边,所以我才会一脸得意的跟卓松走。」她深深地看向林燕芝,「林大人,你也是个好人,我希望你从此能无痛无难,长命百岁。」 林燕芝听到好人两字,生气地站了起来:「娘娘您这样能对得起他们,您的再生父母吗?」 凌嫔也同样站了起来:「自然。」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林大人,以后别再管我的闲事,见到我就权当看不见或是绕路而行,不要与我有任何的交集,一个眼神都不要有。」 居然还说对得起?! 气死了,谁要管你! 她今日原也是要转身走的,好﹑吗?! 林燕芝当下就气呼呼的甩袖就要走,却又被凌嫔拉住了。 凌嫔又凑了上去悄声说:「忘了和大人说,她也是谏命使,是陛下当年的贴身言官。」接着,她笑了一下,把自己摔在地上,指林燕芝怒道:「说什么舞姬呢!好你个林大人,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本宫面前!」 第五十二章 为师给你出谋划策 清君苑里,林燕芝赖在了尧杳的小床塌上,盘腿坐着,手中拿着在床柜中搜刮出来的糖莲子,机械性地一颗接一颗的往嘴里丢,时不时的唉声叹气。 石桌边的两人看她一直这样,都快一个时辰了,最后他俩脖子都要抬得酸痛了起来,便双双转过头,开始低语。 卫千城把两只茶盏各放在他们面前,撞了撞桃杏的手肘:「我姐她这是怎么了?」 桃杏斟了茶,也是垂头丧气地说:「奴婢也不知道,前几日大人回来后就一直这样了,晚上也是坐在床塌上发呆,睡也睡不好,问大人,大人就只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还叫奴婢不用担心,这哪能不担心啊。」 「难道是殿下欺负了她?」 桃杏道:「奴婢看着不像是,大人这几天见到殿下都是一脸欲言又止,好像……还有点心虚?忐忑?唉,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而且,再说了,殿下怎么会欺负大人?」 尧师父说了殿下喜欢大人,既喜欢,又怎会欺负? 「不行!我还是去找殿下问个明白!」卫千城猛地起身。 桃杏愣了一下,也跟着起身,连忙抱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去,若是因他去瞎闹,害得大人和殿下以后见面尴尬的话,那就不太好。 「你们这对小夫妻,在这朗朗乾坤,公众场合下,抱得这么紧……接下来,是想干嘛啊?」尧杳从墙头跳了下来,抱着双臂,慢慢往卫千城他们那走了过去。 「你别瞎说!谁跟她是夫妻?!什么抱不抱的?」 尧杳挑眉看着卫千城,然后又往他们紧贴之处瞧去,抬了抬头:「那这——?」 卫千城这时顺着也低头看了过去,才发现了他的手臂被桃杏牢牢圈住,那两团柔软也紧紧地贴在他的手臂上,他慌忙地伸手要去拍开时,桃杏已松开了手,改去抱着尧杳的。 「尧师父,您终于回来了!」桃杏高兴地说。 「怎么啦,小桃杏想我了?」尧杳挑起她的下巴,调戏道。 卫千城看着她俩的亲昵,撇开了头,这丫头是什么坏习惯?怎么那么喜欢抱人,而且见人就抱…… 桃杏傻傻的笑了几声道:「怪想的。尧师父,您这几日都去哪了?对了,奴婢又给您做了些甜食,您把袋子给我,我去给您装上。」 尧杳捏了捏她的小鼻头:「小桃杏就是贴心。」她一边围着桃杏打转一边上下打量着说,「小桃杏,你这嘴又甜,厨艺又好,样貌身材又很不错,如此的好,这日后若是哪个小子娶了你又敢对你不好,我就替你教训他。」她停了下来,一把搂住了桃杏,却瞅了一眼卫千城。 「尧师父您就别拿奴婢打趣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奴婢这辈子就只跟着大人。」桃杏笑道。 卫千城听到这话,才又扭过头来:「这想法很好,你就跟着我姐,以后她跟我去南怀你也跟着去,把她照顾好了,我定不亏了你。」 「嗯,奴婢定照顾好大人!」 尧杳看着这两个小朋友有种傻乎乎的可爱,忍不住笑了一声。 「尧师父,您这么开心的,可是出去遇到什么好事了?」跟林燕芝和尧杳待久了,连桃杏都被她们宣染上了听热闹的这种喜好。 尧杳摇了摇头,笑说:「没什么事,我这几日发现那木头老跟着一个女人,便也跟了过去,后面又去看了下热闹,所以到现在才回来。话说,我那乖徒儿呢?这个时辰,她不应该是早已糊弄殿下,偷溜了回来的吗,怎么没见到她?」 卫千城和桃杏相视了一眼,齐齐抬头往上看。 尧杳挑眉也跟着一看,见她坐在了自己的小床塌上,便喊:「乖徒儿,你在为师的床塌上做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都未得回应,尧杳瞇起了双眼,问他俩:「我出去了几天,她的叛逆期就到了?都敢不理我了?」 桃杏赶紧去给她斟了杯茶:「尧师父,不是的,大人她好像是有什么心事,您要不去开解开解她?」 尧杳一听,便马上跃到屋顶,见她抱着自己的糖莲子在吃,便去把它给抢过来,眼睛往里一瞧,却已是空空如也,抬手对着她的头就是一敲:「乖徒儿,为师藏的这甜食可好吃?」 「师父?你终于回来啦。」林燕芝呆呆地道。 尧杳坐在她身旁,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上下左右的摆弄了一番:「乖徒儿,跟为师说说,几天不见,怎么变傻了?」 林燕芝把小脑袋搁在了尧杳的肩上,叹了口气,喃喃地说起了那凌嫔的事。 「……就是这样,她突然自己摔在了地上,骂了一句,就被搀扶走了,这盛京的人都这么爱碰瓷的吗?」 「她这是演给别人看,让别人都道你和她不对付,跟你划上界线呢。」 「我知道,我只是不明白,那她只要如此做就好了,为何又一定要同我说这事?听完之后,我的心就唏嘘不已,师父你说,这个前任谏命使,她这般好的人,老天怎么就要把她的命给收走了?」 尧杳想了想:「这前任谏命使病逝一事,我记得宫中并没流传过,而坊间则只道她是纵情山水去了,这么一说,是有点耐人寻味,为师改日去打探一下。」她弹了一下林燕芝的脑门,「你就是因为别人跟你说的这小故事就成了这样啊?」 林燕芝捂住生痛的地方,噘嘴道:「师父!」她揉了两下,又垂头说,「还有一事,徒儿……徒儿想问殿下要三十万两,又不知要如何开口,也不知殿下会不会给,我这是在愁着呢。」 「三十万两?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bμtν 林燕芝凑到她的耳旁,小声地说了几句。 「哦?」尧杳一脸兴味的勾起嘴角,跷起了二郎腿,单手支着下巴。 原是为了给那小狼崽修府邸,而修这府邸却是因为那苏大小姐。 也不怪自家徒儿傻,这苏大小姐确实有几分手段,那日徒儿走后,自己便一路跟着。 在路上,见她突然拔下了一根发簪,拧了一下,然后就往手上涂抹着。 本还在奇怪她这是在做什么,直到后来跟去了殿下那才知道,她为了和殿下亲近一点,竟往伤口上涂了毒。 她和傻徒儿能一直交好倒也没事,可若是……如此舍得狠下心对自己下手的人,也不知道自家的傻徒儿以后在后宫中要如何才斗得过她,也别说斗了,护得住那小命就能偷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宅子不是已经在修了吗?而且哪里要花这么多,这二皇子明显就是在诓她,真的是—— 有意思啊! 尧杳搂住了林燕芝:「要不要为师给你出谋划策?」 林燕芝见她一脸好玩的样子,想到她那不着调的性子,本想说不用,谢谢了您咧,但感到肩头似乎愈来愈沉,便道:「啊哈,师父您诡……足智多谋,这不就等着您嘛,您快给徒儿想想办法。」 果然…… 「为师去给你找一套萧桑国那边的衣服,然后我们找个合适的时机,你把殿下约过来,我将你那小房间里能坐人的都给搬走,这样,殿下就只能坐你床上了,这时,你在他面前跳舞,迷住他,然后给他喝下为师精心准备的酒,等他喝下倒在床上后,你就去脱他的衣服,把你的也扒扯一下,等他醒来,你就在那哭唧唧,以这为暗号,为师听到就立马破门而入,叫他赔你,人证物证俱在,他不得不赔,乖徒儿,你觉得如何?」尧杳蠢蠢欲动地道。 不 ﹑如﹑何——! 这种事能干吗?! 而且她很怀疑她这师父最后不会出现,而是在这小床塌上继续看热闹。 于是,林燕芝露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那个,师父啊,像殿下那样的君子,像我这样的小身板,你觉得这能行得通吗? 尧杳很有深意的盯着她看,心道:换作别人肯定行不通,但你的话肯定能行。 被她盯得发毛的林燕芝打了个寒颤,干笑了几声道:「咱们再想想,再想想别的法子哈。」 「那你自己慢慢想,想到了,要为师帮忙的话再跟为师父说,反正为师觉得只有此法可行,啊,还有一法。」 「什么方法?」 「你嫁给殿下,然后为师去找他要聘礼。」 要不是打不过她,林燕芝当下就很想往她头顶上敲。 尧杳瞧她向自己头顶上瞧,哼笑了一声,把头凑了过去:「怎么?是想敲为师?来吧,给你敲。」 林燕芝看着那黑乎乎的头顶,在那直晃,诱惑着她的指骨,她忍不住伸出了手—— 把尧杳的头给扶正。 她嘻笑道:「徒弟又怎么会对师父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呢,师父你就别再勾……逗我玩了。」 「好吧,本来看你短短几日就练成了轻功,定是相当刻苦,就想让你敲一次,既然你这么有孝心,那便算了。」 林燕芝尴尬地指了指某处露出头的两条竹子:「师父,我﹑我是爬上来的。」 尧杳听完,对她嫣然一笑:「那……你还不下去练功?」说完就把她像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走到屋檐处,手一松,林燕芝顿时就往下掉。 欸? 欸——! 她师父以为她是那些学飞的小鸟吗?! 「哇——啊——救命!」林燕芝一边下坠,一边双手努力的快速扑腾着,骤然一看倒真的像似长了双翅膀。 这下不仅底下的卫千城和桃杏,连刚踏进院里的程东都大惊失色。 关键时刻,卫千城一把抱住了她,安全着陆了。 「乖徒儿,这飞一般的感觉,如何?」 林燕芝瑟瑟发抖地说:「好,好得很,徒儿这就去练功。」然后她就又在那,跟猴子一样上窜下跳了起来。 程东看到这诡异的画风,擦了下刚吓出来的汗珠,上前去。 林燕芝便停了下来,喘着气问:「可﹑可是殿﹑殿下找我?」 「不是找林大人,是卫世子,殿下有事请卫世子过去一趟。」程东拱手道。 卫千城不太放心的看了看林燕芝,又对尧杳怒目而视。 尧杳坐在屋檐上,晃着腿,摆摆手道:「刚就算你不在,我也接得住她,只不过是让她知道练功的重要而已。小狼崽,你就安心去吧。」 最后那句听进去,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有点不舒服,让人忍不住想跟她打一架。 卫千城嘀咕完,前脚刚走,后脚清君苑就又来了位公公。 第五十三章 苏乐盈的报复 卓松已不是第一次来清君苑了,只是上一次来时,这里面住的是另一位女子。 那是一位风华绝代,仙姿玉色的女子。 他看向眼前那背对着他跟猴似的在乱蹦的林燕芝,忍不住心中慨叹,怎么同样是美人,这气质却差那么多。 而且,这里是怎么回事? 且不说石桌下莫名其妙的铺了张格格不入的厚毯子,就说那屋顶,有谁会把床塌弄到屋顶上去? 这林大人,真的是…… 奇奇怪怪。 虽说这地方归东宫管,陛下也没得过问,但太子未免也太放任她了吧,好好的一处清雅地方,搞得这般不伦不类的。 他忍不住就摇了摇头。 桃杏捧着新泡好的茶,走出来时,见到了桌松,连忙施礼喊了一声。 林燕芝听到后转身拱手道:「卓公公。」不知为何,她虽没见过这卓公公几次,可她就是不太喜欢此人。见他打量着这院子,便又好声好气地说,「您可是来找卫世子的?不巧,他刚被太子殿下请去了墨华轩。」 卓松交叠双手,头微微的抬着,转动着的眼珠子最后定格在林燕芝臉上:「老奴是找林大人你的,随老奴去一趟吧。」 林燕芝一愣:「敢问公公,是要去哪?」见他不回答,便只好又一次拱手道,「请公公带路。」 卓松面无表情的,也不说什么就甩头转身走着。 桃杏看着他对自家大人的态度,就感觉定不是什么好事,焦急的也抬脚离开了清君苑。 一路上,林燕芝时不时地开口想要套话,可卓松就是不同她讲话只一直往前走,直至到了地方才停下来跟她说了三个字。 「进去吧。」 林燕芝看着头顶上懿安宫的三个大字,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她感觉双腿瞬间变得十分的沉重,不太能抬得起来踏过前面的那道门坎。 皇后娘娘找她准没什么好事! 不过,为何不是派李嬷嬷来?而且卓公公的这态度…… 「林大人,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随老奴进去,你若是拖拉,惹得陛下的怒意更盛,那你就自求多福吧。」卓松皱眉道。 怒意? 她最近是做了什么得罪皇帝了吗? 见卓松说完扭头就径直的走了,她便艰难地迈开了腿跟着进去。 殿里,最先入目的是那个头顶上金灿灿的灰衣苏乐盈,这穿搭简直就不忍直视,林燕芝忍不住想:一段时间不见,这苏乐盈的品味怎么变得这些么清奇? 然后就见到苏乐盈半挑嘴角,一脸看戏的样子看着她,不等她疑惑,就听到皇帝说:「林谏命,你可知罪?」 林燕芝一听,立马跪在地上,拱手道:「请陛下明示。」 老皇帝冷笑了一声:「哼!你不知?那你就给朕好好想想!」 接着便来了两人,二话不说就把林燕芝扯起,架到了长板椅上,林燕芝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板子就实打实的落在了她的屁股上,痛得她双手紧攥成拳,刚藏在头丝间的汗顿时汹涌而出,滴落在地。 丫的!手劲用得着这么大吗?! 打她的那人不知是不是听得到她心里的吐槽,回应她的便是力道更大的一板,这下林燕芝额间的青筋都突了起来,她忍着痛,努力地想,到底是什么事能惹得皇帝这么生气,朝会时她都跟鹌鹑一样缩在太子身边,这几天自己也没闹出什么笑话也没去青楼,那? 等等,青楼,女人…… 难道是——! 凌嫔? 想到这,她哆嗦着举起了一只手:「臣知罪。」 「果真? 那你给朕说说你犯的是什么罪。」老皇帝怒目紧盯着她摆了摆手道。 打她的人便停了手,林燕芝痛得只能趴在长板椅上,勉力地拱手道:「臣不该惹凌嫔娘娘不快。」 「混账!」老皇帝吼完,指着她,「给朕继续打,打到她知道为止!」原来她还惹到了现在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凌嫔,那就更得打! 这下,林燕芝再也保持不住姿势,双手一下子便松开了,垂在两侧,又是几板过后,她整个人就跟被烫过后的腐竹一样,意识模糊的瘫软着,挂在了长板椅上。.ν. 老皇帝见她这副模样,便又摆了摆手:「把二皇子叫来。」 不一会儿,秦天安便跟着卓松走了进来,当他看到了半死不活的林燕芝时,本挂在脸上轻佻的笑容就凝住了一息,眼部的肌肉都绷紧了,他胸膛大大的起伏了一下后又回复了来时的模样,吊儿郎当的问老皇帝:「父皇,这是?」 老皇帝把目光转到了秦天安身上,然而这目光却没有焦点,更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人,他闭目凝神,沉声道:「你该知道,她是东宫的人。」 「父皇,儿臣自是知道,故儿臣跟林大人并无私下来往。」秦天安收起笑容,正色道。 「当真?」老皇帝问完见秦天安直挺的身子,拱手想说什么时,他就先说,「那这宫里怎么会流传起你和林谏命的风流事?苏二小姐又怎么会说见到她偷偷摸摸的去了你那?!」 今日,在凌嫔那纵情享色了好几天的老皇帝,想着也不能冷落了他的皇后,且也听闻苏云启最疼爱的女儿也来了宫中,自己就不好不去看望一下,便揣着好心情来到了懿安宫。 他刚一进去,便看到了着装怪异的苏乐盈在角落处的桌前抄经,只不过,她那戴了大金镯子执笔的手一直抖着,而那颗同样金得晃眼的脑袋都快要贴到了桌上。 这么俗不可耐,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的女子就是云启的爱女? 没眼看的老皇帝撇开了头,坐到了皇后身旁,其他宫人见状都纷纷退了出去。 老皇帝便搂着皇后要关爱一番时,谁知她却生了起小脾气,把身子一扭:「陛下总算是有空来臣妾这里了?」 他摸摸胡子,轻拍她的肩膀:「是朕不好,皇后你别气了。」见皇后还是不理她,想再加把劲去哄时,余光发现苏乐盈仍在,便朝她摆摆手,想叫她出去。 怎料,不知她是没眼色还是会错了意,竟是立马来到他们的跟前,只是她走得过于快,头向前倒着,想伸手去扶,手又抬不起来,一时间,甚是滑稽。 老皇帝为之侧目,想直接叫她退下去时,她却开口道:「陛下,臣女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下意识就想说,那就别讲! 皇后一听,暗自好笑,她不会是想跟陛下诉苦吧?那就让她去说! 于是,皇后便执起老皇帝的手,凑近他的耳边,软声道:「陛下,让她说来听听,反正臣妾这几日甚是苦闷无趣。」 老皇帝听着她这意有所指的话,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你就是苏乐盈吧,但说无妨。」 「臣女这几日听得宫中偶有流言说东宫的林大人和二皇子他关系非浅,有了﹑有了首尾,虽说臣女那日也曾见过林大人她悄悄的去了二皇子处,但臣女相信皇后娘娘在这,他们定不会在这后宫中乱来,可臣女觉得还是不能让这流言继续传下去,不过臣女人微言轻,阻不了那些人的嘴,便只好借着此时,抖胆一说。」苏乐盈缩着身子道。 帝后两人一听,同样的火气攻心,但两人怒的点不一样,皇后气的是苏乐盈这是在暗指自己对后宫管理不善,任由宫人散播闲言不加阻止及任由皇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在后宮里胡来, 而且那女子还是东宫的人。 当下,她就气得恨不得把她给掐死。 老皇帝则更不用说了,东宫的人本就忌讳与皇子有所来往。 二皇子…… 这让他想起了以前,他一怒之下便叫卓松去把林燕芝给叫过来。 便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秦天安随着他的话,往苏乐盈那看了过去:「苏二小姐,我不过是没将你归纳在大秦十大美人里,你这就怀恨在心,随意胡言攀咬于我?」 「什么十大美人?二皇子,臣女不知您在说什么。」 秦天安慢慢的往她那处走过去,弯腰附耳道:「好得很,苏二小姐,这次,我把你放在心上了。」 苏乐盈听他这话,脸色瞬间一红,羞赧道:「二皇子,请自重,臣女已有心上人。」 秦天安戏谑地哼笑了一声,直起身来,转头说:「女人的妒意真是让人吃不消啊!父皇,您又不是不知道,儿臣认识的美人何其的多,儿臣又何必去惹一个摘不得的呢,而且儿臣又哪敢在这后官做那种事,儿臣若是敢,又怎会一下朝就往外跑,这个您问母后就知道了。」 「你还好意思说,每每找你都不见人影,想你陪着用膳比摘月亮都要难。」皇后没好气地道。 老皇帝自己想了想,心里信了几分,却又是道:「可苏二小姐亲眼所见,这又要如何说?」 「林大人的确是来过我那,可不过是替大哥传话罢了。」 「什么话?」 秦天安走到老皇帝身侧,悄声道:「雁州。」然后又直起身来,看着那已经晕了过去的林燕芝很是同情地摇头说:「对不住了林大人,害你白白挨了一顿打。」 老皇帝见他这既不心疼愤恨,又没故意撇清关系,那模样不似作假,心中便更加相信了他二人并无什么关系。 这时,苏乐盈却又说:「陛下,娘娘,可这流言若无实际的东西来遏止,终是会有人以此私下继续传说,臣女想着要不,让人给林大人验明正身,以示清白,也好堵住那些人的嘴。」 皇后深深地看着苏乐盈,让女子验身这行为对当事人是何等的羞辱,她不明白,这苏乐盈为何如此针对林燕芝? 对了,一定是因为林燕芝上次维护了嫣红,所以她记恨在心,故意报复,说不定还想借此把林燕芝这个助力,从嫣然身边拔去。 这样的人,绝不能让她进东宫。 「那便如此吧。」老皇帝大手一挥,便有人上前要把林燕芝给带下去验。 第五十四章 她是东宫的人 秦天安转身盯着被人被提了起来架着走的林燕芝,看着她因为失去意识而低垂着的脑袋,看着那双在地上因磨着走而滑掉的小黑靴,看着那不断滴落在地的红珠渐渐成两条触目惊心的红绸,他那薄唇就抿得愈来愈紧,嘴里咬紧了的牙齿碰撞得开始发出咯咯的声响,眼睫也跟着微颤着。 可即便他再恼怒,他都不能开口说一声阻止的话,他若是开口了,那只会更说不清,父皇便会认为自己刚不过是在做戏,到时候父皇盛怒起来,那她就绝对不只是挨板子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被人给带下去羞辱。 直到林燕芝被带出,他的眼珠子才缓缓转动,看向了苏乐盈,那冰凉彻骨的眼神里一点点的渗出了阴毒之色。 苏乐盈对此却毫无察觉,她看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心中现在畅快得很,还很得意的地想若是林燕芝因此而怕了她,想对她投诚,那她也是可以大人有大量给她个机会,甚至还在想象着她跪在自己的面前哭喊求她的样子。 殊不知,她今日弄的这一出也是往自己身上泼了油,点了火。 门外,匆匆从皇帝宫里赶来的秦天泽等人正好看到了被人架着走的林燕芝,秦天泽直接跑到她那将她从那两名宫人手中接到自己的怀里。 他看到平时活泼好玩的人儿,此刻变得奄奄一息的这副模样,他的心就像被人用刀一下又一下的剜着。 眼框霎时泛红的他,伸手将她粘在脸上汗湿了的发丝抚开,轻拍着她的脸:「燕芝,醒醒。」 这一声把林燕芝的意识小小地勾了回来,她半睁着眼,虚弱无声地吐出「殿下」两字后就又晕了过去。 秦天泽抱起她抬脚就走,程东才刚跟上,见此又立马转头赶去太医院叫太医。 这时,那两名宫人出声把秦天泽给拦了下来。 「你们拦着本宫是何意!」 其中一人支吾说:「殿下,奴才不敢,只是还得带林大人去验身。」 卫千城一把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瞇眼道:「验哪门子的身。」 「验﹑验大人她是﹑是不是处﹑处子……」被提得脸色涨紫的宫人结巴地道。 卫千城一听,气得一把将他甩在了地上,再踹了一脚吼:「滚!」 「荒谬!」秦天泽也同时斥喝了一声,他见另一个宫人虽哆嗦着跪在地上,但仍然拦着路,便将林燕芝交给了卫千城,然后对那宫人说:「此事本宫自会负责,你跟本宫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他就边听边往里走,直到了老皇帝前,他便也听了个明白。 他双手紧握着看向地上的血迹,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踏了一步,弯腰拱手道:「父皇,母后。」 老皇帝看着秦天泽衣上的点点猩红道:「太子来此可是有话要说?」 「验身一事,儿臣请父皇再三考虑,燕芝她是东宫的人,此举不仅羞辱了她也是羞辱了东宫,羞辱了儿臣。儿臣保证她和二弟不可能发生流言所说之事。」 老皇帝身子前倾了些道:「你如何保证?」 「燕芝她每日除了跟在儿臣身边就是在清君苑,且她身边也有儿臣派的人在旁看着,何来机会和二弟……」 「那你可知她曾去了二皇子那?」老皇帝说完就观察着秦天泽的神色。 秦天泽低垂着的眼眸稍稍抬了抬:「是儿臣让她去找二弟的,未曾想却被人捕风捉影,播弄是非,此事是儿臣考虑不周,请父皇责罚。」说完就要跪下去。 皇后怎会舍得让自己的好大儿跪地,便连忙去拉住他,对着老皇帝嗔道:「陛下,嫣然也曾同我说起过林大人的品行,臣妾也相信她,再说了 ,安儿也是从小就养在臣妾膝下的,他再怎么样也是个懂分寸的,陛下若还相信臣妾,此事便交给臣妾,臣妾定把这故意造谣之人揪出来严惩,好好整治一番。」说到这,她瞟了一眼苏乐盈,然后轻哼了一声,「若是不信,那陛下……」 「啧,你说的这什么话,罢了罢了,那就辛苦皇后你了,若还有人敢在宫中胡乱编造,那人便不用留了。」说完他就起身,「太子,二皇子,随朕去建极殿。」 随后,便只剩皇后和苏乐盈两人在这里,皇后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上下扫视她一番后,定定地看着她的脸。 苏乐盈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就微微后退了一步,缩着身子说:「娘娘您﹑您这样看着臣女是……?」 皇后哼笑了一声,捏起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本宫看你这脸上缺了点颜色。」说完,猛地放开了手。 苏乐盈被这力道,以及头上金簪的重量,被带得摔在了地上,接着皇后喊来了李嬷嬷赏了她两巴掌,她捂着脸哭泣着说:「娘娘您这是何故?!」 「你居然敢在陛下的面前暗指本宫对后宫,对皇子管理教导不善,而且还在这宫里造谣生事,攀咬皇子,坑害朝臣,这些,本宫只赏你两巴掌已算是轻了的,要不是看在哥哥的份上,若本宫真按照陛下所说的去做,那你脸上的嫣红此刻便应出现你的脖子上。」皇后冷笑道。 「娘娘,您误会了,臣女怎么敢……」苏嫣然吓得身子都立马跪直了,拉扯皇后的裙摆想要解释,其实她还真没想要暗指皇后什么,她就只是想对付林燕芝而已。 「你不敢——?若真不敢又怎会做了出来!」皇后余光看到了地上的血迹,抽出了自己的裙摆又用力的去捏住苏乐盈的脸,让她不得不张开口,「既是你弄脏了本宫的地方,便由你来清理好,若本宫回来还看到这血污,哪怕只有一丝,你都得在本宫的面前把它给舔干净了!你可听清楚了?!」 苏乐盈瞬即把舌头卷缩了起来,飞快的不断地点头。 「哼!」皇后松放了手憎恶地盯了她一眼后就走了。 很快,便有宫人提了一桶水和擦布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慢慢地爬起身来,擦了起来,白布染上了红,她把布浸在水中搓揉时,看到布上的血渐渐往外渗出,整桶清水也慢慢变成了红色,而自己的那双手也正浸在其中,她连忙把手抽出,捂住了突然感到不适的胃,她看着仍捏在手中的布,像烫手山芋似的把它丢在桶中。 谁知道居然弹起了一滴水花,落在她的脸上,她立马尖叫了起来,抬手要抹去时,却因手腕上那皇后赏的金镯子而抬不起来,心中的委屈和气愤一下子就上涌。.ν. 她把镯子和头上的金簪子脱下,一把往地上砸去后,抱着双膝把脸埋在其中,嚎啕大哭着。 建极殿里,老皇帝沉声道:「你们都知道雁州的事了?」 「父皇,雁州的地方官员如此作为,是要将百姓置于何地,他们不单不去解灾民的燃眉之急,居然还以本就该交到灾民手中的赈灾款去哄诱他们去挖山,雁州本就水患频发,且又是偏冷地区,这秋季一过冬季来临,只怕那边的灾民会更难过。」秦天泽直挺着身子又道,「求父皇下旨准儿臣与二弟于中秋宴后一同前往雁州查探,救助灾民。」 老皇帝沉吟片刻道:「朕本也是要派人去的,只是朕信任的官员都有要务在身,抽调不了,一时间想不出派谁去为好,现在,既然你兄弟二人有此打算,那便让你们前去,朕也信任安心。」 秦天安看了眼秦天泽,向前对老皇帝问道:「父皇,儿臣有一事想问,这可是与皇叔有关?」 「只是怀疑,无凭无据。」老皇帝皱眉道。 「可 是,皇叔为何会突然如此,他若是想与父皇您争这大秦江山,那他又何必到……」 老皇帝眼神一闪,摆手打断了秦天泽的话道:「太子,你同他多年没见,人不可能一成不变的,或许他是听信了什么谗言才会如此。行啦,他因何生变并不重要,目前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他在做什么。」 秦天泽垂头道了声:「是。」 老皇帝想了想,又道:「卫千城也在,要不让他暂缓一下去南怀的事,先与你们一道前去。」 「父皇,儿臣想让他留在盛京替儿臣查探一事。」 「哦?」 「近日盛京城来了一批外地来的人在暗中设赌局,从而带走一些壮健男子充当奴役。只是此事盛京官员竟无人察觉,儿臣担心是否有人与他们勾结,不想打草惊蛇,本打算私下查探过后再向父皇禀报,只是父皇既提起了千城,儿臣便只好现在将此事说出。」 「奴役?大哥,可是与雁州挖山一事有关?」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也只是个猜想,若真是如此,那到时候也正好与千城汇合了。」 「那此事便也一并交由太子处理。若无他事,你们便先行回去吧。」老皇帝看着天色,想到了凌嫔说她今日特地准备了佳肴和新排的舞蹈,这兴致一来,他这心里便像有虫子在咬着似的,痒得他难受,当下便想立马起身过去。 只是他见秦天泽仍然杵在那里,便把已挪起来了几分的龙臀又放回了椅子上,指尖不停地敲着自己那老膝盖,问道:「太子可还有事?」 秦天泽挺直了胸膛道:「这地下赌坊一事能够发现也要归功于燕芝,父皇您看?」 「有功就赏,赏两。」 「父皇,这可是份大功,而且她今日还白挨了一顿板子。」秦天泽理直气壮地给林燕芝谋福利。 老皇帝无奈地看向他:「行行行,赏一万两,再告诉太医院给她用上最好的药材。」说完就对他摆摆手。 秦天泽这才拱手离开了,老皇帝看着他的背影,玩着他的龙须,暗忖:太子最近对林谏命是不是愈发上心了? 若是如此…… 也好。 第五十五章 你乖乖醒来,我给你三十万 卫千城见在他身后哭肿了眼的桃杏跑得如此吃力,便停了下来。 「卫、卫世子,你怎么停下来了?快﹑快送大人回去啊。」桃杏一手捂腰,粗喘着大气说。 卫千城把林燕芝扛到了肩上,然后揽着桃杏的腰,将她圈紧提了起来:「还不是因为你太慢了。」 接着就一路狂奔回去了清君苑。 卫千城小心翼翼地将林燕芝放到了床上后,就被尧杳和桃杏给赶了出去,他在门外嚷嚷:「你们可得小心照顾好她了啊!」 两人把林燕芝的衣服脱下后,凑前一看。 桃杏看着被打血肉模糊的地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大人……他们这打得也太狠了吧……」她边哭边试着唤了声,「大人,醒醒,奴婢求求您,您快醒醒。」 尧杳严肃地给林燕芝检查伤口:「是刑役处的人打的,不过也只是打得皮开肉绽而已,未伤到筋骨,这已是手下留情了。」她看了眼桃杏,无奈道,「你再哭下去,乖徒儿她现在没死,醒来也要被你的眼泪给淹死。」 「呸呸呸,尧师父您别乱说,那……大人她什么时候才醒?」桃杏吸了吸鼻子,用力把眼泪全擦去,接过尧杳的药瓶,给林燕芝仔细地涂了起来。 尧杳给林燕芝把了把脉,又摸了摸她的脸:「她应该只是痛极了晕了过去而已,过一会儿就该醒了,不过……」她边说边往怀里探去,摸索了片刻,皱起眉头走了出去。 卫千城听到开门声响,转身想往里走时,门又被关上了,尧杳敲了敲他的额头:「你既便是我徒儿认的弟弟,现在也不能进去,她现在可是光着,小桃杏在给她抹药呢。」 「那你走出来干嘛,你作为师傅的,徒弟受伤了你不去照看。」 「抹个药一个人足矣,小狼崽,你这是在拿我撒气呢还是在心疼你的小娘子啊?」 尧杳抬起手,又想一敲,卫千城连忙往后退,反手伸出一掌就往她脖子处挥去:「叫你乱说!」 尧杳立马下腰躲了过去,一个旋转去到他的身后,抬脚要往他的腰间一踢,他迅即两手一抓,把她脚给抓住了。 正当他不屑地哼哼时,腘窝处突然一痛,他便单膝跪了下去,尧杳桃眉,含笑的再给了他一脚将他踢了下去,紧接着就飞身坐到了他的身上,手往他的衣襟里探。 这时,听到动静的桃杏给林燕芝小心翼翼地盖上了薄纱后,便拿着那堆脏了的衣服床单,狐疑着打开了门:「尧师父,你们在——」看见地上的两人,她双眼都瞪直了。 卫千城急忙拍开了尧杳作乱的手,尧杳也立马起身。 「你又走出来干吗?」他整了整衣襟,凶巴巴道。 「我……」桃杏被他这一凶,一时忘了出来是要干什么的。 尧杳抛着手中的药瓶:「小桃杏,吃醋了?」 「啊?」 「小桃杏,你别误会了,比起他这种见人就咬的小狼崽我更喜欢安安静静的木头,我只是要拿这瓶药去给乖徒儿服用而已。」 卫千城气呼呼的道:「要药你不会说吗?又打又踢的。」他伸手推了下尧杳,「既是要救我姐,那你还不快去。」 尧杳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我正要说呢,你就要往我这劈来。」转头又对桃杏说:「小桃杏,你看看你这小相公多凶啊。」 「是你先动的手!」 尧杳懒得理他的控诉,摆了摆手就进去了林燕芝屋里。 桃杏懵然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被关上的房门,突然又想起了自己是要干嘛的,便抬起了脚步。 「欸,你这是去哪?」卫千城稍为放软了声线问道。 「我去给大人洗衣 服,这可是朝服,那上面的血污若不及时清理,落了痕迹,到时候大人穿着去上朝便又要挨板子了。」桃杏掂了掂手中的东西。 卫千城走到她跟前,一把拿过,往前走了几步,见她傻乎乎的待在了原地没跟着,便停了下来:「走啊。」 就在桃杏的指导下,卫千城在仔细又用力地搓洗衣服时,程东带着太医院的女医官来了,他敲了敲门:「桃杏姑娘,太医院的人来了,开一下门吧。」 刚给林燕芝喂下药丸的尧杳,连忙打开了衣柜,找了块纱巾往脸上绑好了以后才去把门打开。 那女医官才打量了两眼,便被程东挡住了,往林燕芝那指了指,拱手笑道:「麻烦您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秦天泽也来了,女医官见状收回了把脉的手,堵在了门外,尧杳便立刻去拿了条薄被给林燕芝盖上。 女医官的余光瞧见了,这才侧身给秦天泽进去:「殿下,那位姑娘已给林大人上了药,这身上的外伤只要细心将养着便能好,只是她给林大人内服的药量过多了,今夜得让人仔细照看了,若是发热了,就得马上给她降下。下官先回去给林大人准备之后该服的药。」说完就拱手要退下。 秦天泽颔首,经过尧杳时,斜晲了她一眼。 她耸了耸肩,谁知道那傻狼崽的药,剂量居然会比寻常的多,见屋中只剩他俩和躺尸在床的徒儿,她便摘下了纱巾,瞇眼道:「殿下,陛下为何要打她?」 坐在床边的秦天泽,顿了顿,收回了要去探她额间的手:「宫中突然流传她和二弟的闲言,偏偏还真有人看见了她……」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去了二弟那。」 尧杳想了想,眼珠子转了一圈:「您说她去二皇子那?殿下,二皇子那么的风流个傥又老爱撩逗于她,这两人孤男寡女的在一处,您说他们会做些什么?」 秦天泽严肃地看着她,语带警告地说:「你莫要损了燕芝的清誉,燕芝她虽然偶尔有些跳脱,却断不会做那种事,你若再乱猜乱说那便回连心湖唱曲去。」 尧杳一听,立马单膝跪下,抱拳说:「殿下,属下不再想过那么无聊的日子了,是属下过于好玩,一时失言,请殿下恕罪,别让属下回去了。」 秦天泽不理她,扭头又去看林燕芝,此时听到她说着些什么,他凑近了去,便听到她断断续续地在说:「是吧……对,我每天上班都想揍他……真的假的,林燕芝你这古代社畜比我厉害多了……回去又捱打,你就让我多待一回儿嘛……那要不你回去我回来……我不知。」 他愣神了好一会儿,突然惊慌地喊道:「燕芝!燕芝,你快醒醒,别跟她换,别待在那了,快回来!」他见她又没了反应,便伸手轻拍她的小脸,碰到的那一刻,便发现了她的脸似乎热了起来,又去探了探她的额间。 果然是发热了,他转头对仍跪着的尧杳说,「快,去打盆水来,叫程东去拿些冰块来。」 尧杳立马起身去,她一边打水一边在想:殿下刚喊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魔怔了? 她提着水,才刚踏进去一步,手上的盆就被秦天泽接了过去。 他飞快地拧好了湿巾,给林燕芝擦了擦脸,又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因她是侧着躺,湿巾放上去就滑了下来,几次后,他便干脆上手按着。 「冰块呢?!」他焦急道。 提着一桶冰的程东刚好踏了进来:「殿下,来了,冰块在这。」 秦天泽直接拿起冰块就往盆里放,把湿巾也丢了下去泡得差不多就拧好又往她的额间上放,待它回温了就又丢进冰水里。 他一边重复着动作,一边喊道:「燕芝你快回来,快醒醒。」那变得沙哑的声音中充斥着哀求的意味。 直到二更天,林燕芝额间的温度才退了点,程东见秦天泽的手冻得通红,心疼地劝道:「殿下,这都二更了,您明日还得去上朝,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奴才看着。」t. 洗完衣服回就一直站在边上的桃杏也劝道:「是啊,殿下您且先回去休息,奴婢会照顾好大人的。」 秦天泽却充耳不闻,只继续着动作。 尧杳看着他这真的魔怔了的样子,便开口道:「殿下,您想不想知道她去二皇子那是干嘛去了。」 秦天泽听到这话后才转头看向他们,尧杳便把事情都告诉了他。 「殿下,属下看啊,乖徒儿她这是不知要如何跟您开口要这三十万,她的魂儿才一直不回来,躲着您呢,要不,您试着跟她说,只要她乖乖醒来,便给她三十万,说不定她立马就弹起来了。」 秦天泽想了片刻,抱着怀疑,试试的态度对床上的人儿说:「燕芝,你乖乖醒来,我给你三十万。」 他说完之后,众人都整齐划一的看着床上的林燕芝。 「……」 过了好一会儿,林燕芝依然毫无反应,程东和桃杏对视了一眼,默契的都深深地低垂着脑袋,盯地板去了。 只有头铁的尧杳又出声道:「殿下,您这么小声,她怎么听得见呢,喊魂喊魂,您得用喊的,大声的喊才有用。」 秦天泽抽搐着嘴角,他既觉得她是在说歪理,又想着万一有效呢? 于是,他闭目凝神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很是大声的对林燕芝喊了同一句话。 这声大得连外面的卫千城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由得暗忖:太子殿下对我姐也太好了吧,只要醒来就有三十万。罢了,姐她要是也喜欢他,那他当自己的姐夫……也不是不可以。 一刻钟过去,林燕芝依然没反应,当下的气氛便有些尴尬。 尧杳眼珠子一动,见秦天泽慢慢地转头,眼神幽幽的看向她,未等他开口,她便很识趣的拉上程东和桃杏麻溜的离开了。 她关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 果然啊!陷入爱情的人都会变成傻子。 她现在若是告诉他,其实再过一个时辰乖徒儿便会醒来的话…… 算了,还是不说了,万一他真让自己回连心湖去,那就不好了。 第五十六章 醒了 「我姐她醒了?」卫千城抬头往房间门那瞧去。 尧杳伸出两指顶着他的额间,将他的头给推开,道:「不用看了,还没。」 卫千城屈着眉头,抿嘴说:「那你们出来干什么,就留殿下一人看着?!」 「嗯……奴婢和程公公都劝过殿下去休息的,可殿下坚持要照看大人不肯走。」桃杏小小的叹了一口气。 「我管他休不休息,你们怎么可以让他独自留在我姐的房里!」 桃杏被他这一吼,吓得低下了头,眼珠子知到要往哪转才好。 卫千城见到她这副模样,手抬了起来。 桃杏以为他要打她,缩着小脑袋紧闭起双眼,双手紧紧攥着裙子。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便睁开眼睛一瞧,只见到他抬着手,无奈地给了她一个白眼,最后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怕我作甚?」 然后他就开始一通的教育,桃杏被他讲的脑瓜子嗡嗡的,忍不住就跑到尧杳那。 尧杳双手抱臂,笑了一声,摇摇头,就飞身上了墙头。 「尧师父,您大半夜的要去哪?」 「有个人居然没有来,如此反常,我去看一看。」 下一刻,墙头上便没了尧杳那白色的身影。 而她口中所说的人,此刻正在浮宵阁里举着酒杯在等柳歆。 窗户一个开合,一身黑衣装扮的柳歆便单膝跪地出现在了秦天安的面前。 「事情办好了?」秦天安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观看着里面的流光。 「属下已按公子的吩咐将人安排好了,就等公子下令。」 秦天泽冷若冰霜的脸终于有了表情,只见他嘴角一撇,冷笑了一声:「苏乐盈啊苏乐盈,我护着的人你都敢惹,既然你当真如此的不知好歹,那就只好让你尝一尝这罚酒的滋味。」他慢慢的将酒杯放平,里面的酒顺势而下,一滴不剩的全都倒落在地。 他看着地上的酒渍,想起今日在懿安宫里同样滴落在地那剌目的红。 猛然把酒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把酒壶高高举起往自己头上浇去。 「公子……」柳歆看他这副模样,想起身拦着却又不敢,欲言又止间,壶里的酒已然倒光。 「砰——」 又是东西破碎的一声,接着便是他不断的笑声,笑着笑着,不知脸上滑落的是酒还是他眼角隐约泛现的泪水。 「如此无能,这罚酒,我也是该喝。」满身酒气的他却是十分清醒地道。 他看着柳歆,收起了神色问道:「上次你说地下赌坊一事与南靖无关,那便派人去查查可是与宁王有关,还有,其他地方也都查一下是否也有。」 「是,属下领命。」柳歆抱拳道。忽然,她转头看向了窗户,执起地上的银剑就要过去,却被秦天安一个眼神止住了。 「来者是客,进来一起喝一杯,不比你坐在外头吃风来得好,你说是吧?」他饶有兴味的笑了一下,「美人师父。」 窗户的尧杳挑眉一笑,便打开了窗户跳了进来:「我还以为你会同我待你一般,将我这翻墙贼给打下去。」她眼睛一撇,见到了一身黑衣的柳歆,她「咦」了一声。 四周打量后,她在桌上取过一手帕,走到柳歆面前,摊开帕子把她的下半张脸给挡了起来。 霎时,尧杳眉眼弯弯的含笑道:「原来是浮宵阁的柳歆姑娘,那夜在苏府与柳姑娘合作甚是愉快。要不,我们现在相约一起去翻懿安宫的墙头,指定比苏府来的有意思多。」 见柳歆不说话,依旧一副清冷美人样,她便起身,径自坐在桌前:「二皇子 ,你不去看望我那傻徒儿,却来这饮……」她看了眼秦天安,改口道,「淋酒看美人,可真是她的好友啊。」 秦天安让柳歆去拿壶酒来,垂眸笑道:「我若是去了,不得再受一轮美人师父你那别致的暗器?」 「二皇子是怕我的枣核,还是怕又看到她那奄奄一息的样子。你放心,我已经给她用过药了,估计再过一会儿差不多就醒了。」尧杳托着下巴,看着他道。 秦天安抬眸,定定地看着她:「大哥在,她才会无恙,而我今夜若是去了,她只会伤上加伤。」他接过柳歆递过来的酒壶,倒了两杯酒,「这杯,我敬你。」说完便拿起一杯,一饮而尽。 尧杳见他这副不如以往的模样,觉得很是无趣,便起身道:「我不好酒,二皇子自己喝吧,你这处没意思,走了。」 「美人师父可是要去苏乐盈那?若是,你不妨再等上几天,我保证到时候的热闹会比‘遍地红"来得有意思多。」秦天安拿起酒杯,往尧杳那递了过去。 林燕芝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黑。 嗯?不会吧﹑不会吧! 她就这样被打死了?! 不太相信的用力眨了眨眼睛,虽然看到的还是黑麻麻的,但她这次却感觉到了她那长睫毛眨眼时被什么东西给阻挡了。 这下才发现自己还有感知,她抽出手来,在脸上摸索了一下,摸到了一块柔软的布。他们该不会以为她死了,给她盖上布好让她安息吧。 她嘴角抽了抽,一把将布扯下,重见光明的那一刻,入目的是枕边的一只袖子,顺着袖子往上看便是坐在了她边上,在打盹的秦天泽。 她看着手中的布,又看了看小桌上的那盆水,想了想, 所以,是他在照顾着她? 这布是给她敷在额上的?难怪他的手会放在了她的头顶上。 林燕芝看着他长睫毛下的一片青,下巴上新冒出来的胡渣,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暖暖的。 想起刚刚晕迷时,做的那场很真实的梦。 她梦到了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去,梦到了她坐在了那熟悉的田园风书桌前。 不,应该说…… 是别人。 她如一缕幽魂似的在自己房间里游荡着,最后她停在了那人的身边,她看着那人正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她想了想,伸出一指,按下了回车键。 接着,屏幕上便突然新开了一行,那人愕然地看着自己打字的手,她很确定自己刚才绝对没有误触过回车键,她两手卷成拳,屏息以待。t. 果然,下一刻屏幕上又多了一行,这可把她给吓得站了起来,接着便发现屏幕上,多了一行字。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你这身体的原主人,林燕芝,你呢?你是谁? 那人看到这行字,不可置信地盯着看了好久,缓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又回了椅子上,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抬手打了个「我」字,却又被删了。 ——不必打字,我能听得见。 于是,那人便开口说了。 「我是大秦国的林燕芝。」 这下,轮到林燕芝错愕了起来,没想到她俩跨越多年的时光,占据了彼此的身体。 之后两个林燕芝便交谈了起来。 她知道了原主在这里过得很不错,不止很快就适应了这边的生活,最近还升了职,而且还比她厉害的把她一直当作摆设的车从车库里开了出去。 相反,她自己却是被打得那惨样,原主问她时,她都不好意思了,最后还是跟她说了,当她说到她替她向二皇子表白时。 原主愣愣地看着屏幕看 了好久,最后释然一笑,跟她道了声—— 谢谢。 她正要再打些什么时,突然,她听到了有人不断地哀求着,让她快醒醒,快回去,别待在这。 愣怔间,她不小心按到了退格键,把打了满满一屏幕的字全删了。 之后原主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她却没回应,因为她当时听到了一声很大声的叫喊…… 秦天泽突然感到鼻子好像被人捏住了,呼吸不顺,他皱起眉头,才发现自己竟困极了睡着了,便拍打了下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接着便转身要拿布去浸泡时,他却惊喜地看到床上的小人儿正笑盈盈地盯着他看。 「燕芝?!你醒了?」他正扬起的笑容突然又压了回去,他不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她,便故意道,「现在才醒,你这般偷懒,我要罚你每日多字帖。」 「殿下!我这哪是偷懒?」 见她噘着嘴一脸不满又可怜巴巴的可爱模样,他终于安心地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间,又摸了摸她的脸,这才呼出了一口气:「燕芝,可还有哪里觉得难受?」 林燕芝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就﹑就屁股疼……」她把自己羞红了的脸埋在了被窝里。 秦天泽一听愣了一下后,失笑了一声,把她的脸又挖了出来,柔声道:「我去叫桃杏过来给你重新上药。」 然后,又是门开合的声音,接着便见到哭肿了眼的桃杏向她扑来,见她似又要哭,便伸出手来,刮了下她的鼻尖,打趣问她:「桃杏,你这眼里是不是有泉眼在里面?快凑近来给大人我看看。」 桃杏这才露出了笑颜:「大人会打趣奴婢,那便是没事了,奴婢这就放心了。」说完就开始给林燕芝抹药。 林燕芝道:「桃杏,辛苦你了。」 「奴婢不辛苦,要说辛苦,那也是殿下,殿下他可是整夜都在照顾着大人您呢,他为了给您降温,那双手都冻得通红,等下又要去上朝……」 林燕芝一边听着桃杏说,一边凝望着自己手上的布。 林燕芝回想着醒来前,梦里的原主问她在那边可也有喜欢的人? 在那边百分百是没有的,可在这,或许…… 有。 第五十七章 面生的店小二 最近,清君苑里来了一只会说人言的小彩鸟,它总会定时定候的,从窗户那飞进去林燕芝的房中,停在她的枕边重复着说:「懒虫,好大一条懒虫﹑懒虫,起床啦。」 她若是不起,小彩鸟便会啄她的脸,边啄边继续地喊:「吃懒虫﹑吃大懒虫。」 她也曾让桃杏一到那时间点就把窗户给关紧,谁知那小彩鸟竟把窗户纸给啄破硬钻了进来,她因为有伤起不来逮它,最后都只能鼓着腮帮子看它在屋内盘旋,指着它恐吓说若是再吵就拔光它的毛。 许是小彩鸟知道她拿它没办法,每每总是把她吵醒后,盯着她左右歪了下那肥得都快瞧不见的脖子,得意地拍翅而去。 今日,或是习惯了,小彩鸟还没来,林燕芝便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喊了桃杏。 桃杏进来了以后,便惊奇地笑说:「今日大人醒得真早。」 「还不是因为那只鸟,本来我因伤不用上早朝,可以日日都睡个大懒觉,偏偏不知从哪飞来这么会吵吵的鸟,欸,话说……今日怎么还未见到它?难道是知道我快好了,便躲了起来怕被我逮住胖揍?」林燕芝摩拳擦掌道。 桃杏忍不住笑了出声:「大人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它吧。」 「不不不,我既然是大人,便也当是个君子,这俗语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林燕芝伸出一指直晃,「嘿嘿,我呢——准备给它搭个小屋子,然后好吃好喝的养着它,等它住习惯了,离不开的时候,我便每日上早朝起床时揪着它那肥脖子,把它这阵子对我吱喳过的每一句都还给它。」 桃杏点点道:「那奴婢等下去找些木板来,现在呢,先让奴婢给大人您上药。」说完便拿起小桌上的药瓶子,她看着那见好了的伤,却叹起气来。 「嗯?怎么啦?」 「大人,再怎么说您也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刑役处的人真是的,下手也太重了,都把您这处的胎记打得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桃杏边给林燕芝涂药,边不忿地道。 「胎记?没了就没了呗,我听师父说他们已经是手下留情了的。」她见桃杏盖上了药瓶转身去放好东西,便悄悄蠕动了起来,就跟一条大虫子似的滑下床。 「大人!」桃杏回身看到趴在地上的林燕芝连忙上前去扶起她。 林燕芝站起来后,横着伸直了两条胳膊,转了一圈,开心的跟桃杏说:「桃杏,你瞧!我好差不多了,看!」她蹦到椅子那,一屁股坐了下去。 桃杏知道她这是在这房间待不住了,见她如此精神,便去把房门给打开。 「哦?乖徒儿出洞了?」 林燕芝甫一踏出房门,还未来得及吸一下带竹香的清新空气,便听见了尧杳的听音,接着就看到她出现在眼前。 尧杳拉起林燕芝的手,两指按在她的脉搏处:「嗯……的确是养好了,只是……」见林燕芝一脸疑惑的焦急地看着她,她上下打量了下,啧啧了两声,「你这身肥膘都快跟那只肥鸟一样了。」 林燕芝扁着嘴哼唧了一声,撇头不理她。 「哈,你这是被打出脾气来了?唉——本来还想带我的乖徒儿去泡泡玉灵山上的温泉水,好舒筋活络,看来还是算了吧。」尧杳摇了摇头,往嘴里抛了颗糖山楂。 林燕芝一听,瞬间双眼放光,要知道她在原世界里早就很想去泡温泉了,这能免费泡的她怎会放过这机会?! 于是,她又把头转去尧杳那,两只小手卷成拳并放在下巴处,对着眼前的人巴眨着她的那双大眼睛,卖起萌来。 「林大人您这是?」尧杳明显不吃她这一套,挑眉问道。 林燕芝夹着声音,伸出一只小拳拳对着空气划了一下:「唉哟,师父—— 」 尧杳索性转过身,背对着她:「林大人莫要乱叫了,我的乖徒儿可没有大人您这般硬气。」 「哪有,师父这段日子都在徒儿睡了之后,偷偷给徒儿捏肩按腿的,师父——辛苦了。」林燕芝十分狗腿的开始给尧杳捶起肩来。 尧杳嘴角扬起了个好看的弧度,无声地笑着说:「这边好像也有点酸痛。」 林燕芝便马上换了个地方捶着,俩师徒在那逗着玩时,突然,尧杳按住了林燕芝的手,脚下一点就不知飞那去了。 接着便听到了程东的声音:「林大人。」 她转身一看,拱手道:「卓公公,程公公。」 她现在看到卓松就跟看到李嬷嬷一样,眼皮直跳,有阴影了。 「林大人,放心,老奴这次来是奉陛下之命,给你带赏赐来的。」卓松依旧是那副不屑的模样。 低垂着头的林燕芝抿嘴,偷偷翻了白眼。 这帝后真不愧是两夫妻,都有同一种毛病,喜欢打完人之后又给赏赐。 这是什么意思?打着玩? 「谢陛下。」 卓松这才跟后面的人招了招手,便有两人抬了个箱子放在了林燕芝的面前,之后他什么都没说,扭头就走了。 程东笑眯眯的对林燕芝说:「林大人,您莫记在心上,卓公公他向来就是这般性子,老奴给大人您打开。」 箱子打开的那一剎,泛起的光芒让林燕芝感觉她的瞳孔都要变成银色,她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那箱银子,突然觉得这顿板子也没白挨,甚至还想多挨几下,说不定会多几锭! 「大人,这有……一万两!」桃杏点完数,捂着嘴小小的叫了起来。 曾一掷千金的林燕芝干咳了一声,装模作样的说:「不就一万两,桃杏,咱们用不着这么激动。」她转头问向程东,「不知程公公来是?」 「啊,奴才一来是替殿下来看望一下大人,看大人您如此精神,相信明日就可以如常上朝……」 林燕芝一听,立马抓起了一锭银子,瘫在桃杏身上,危颤颤的向程东伸出了拿着银子的那只手:「哎哟……我这屁股怎么还是这么痛?!」 程东快手把银子收进了袖子里,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改口道:「看大人您这虚弱的,可得再好生将养数日啊。」他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堆字帖,「二来,殿下说大人您这可不能荒废,便着奴才给大人您送来。」 林燕芝马上直起身来接过,嘟嚷:「对她能写好大字这事上,他还真是执着啊……」 「大人,您说什么?」 「啊,没,我是说我定必用功,请殿下放心。」.bμtν 程东的任务完成,便也拱手告辞了。 尧杳不知道什么时侯又跳了出来,她抛着一锭银子说:「徒儿,你可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师父你说,徒儿定受教。」林燕芝把手半圈着,放在耳旁说。 「这世间的钱财不是放着看的。」 林燕芝看着尧杳一副「你可悟了?」的表情,她便手一挥大方道:「徒儿明白,走!我们去逛街!」 于是,身怀巨款的她们便溜到了宫外,先去了广聚茶楼那里,准备把肚子填满了再逛街消食。 「林姑娘,好久不见。」打着算盘的李掌柜只抬了一下头,便眼尖的看到了林燕芝,上前去打招呼。 「掌柜,上次的雅间可空着?」 李掌柜点头哈腰道:「那必须的,林姑娘,随我来吧。」他亲自领了林燕芝她们进去。 没多久,就有一位深肤色的店小二进来给她们倒完茶后就忤在了一旁不走了。 「掌柜,这伙计看着挺面生的,新招的?」林燕芝好奇的问。 「啊,是啊,这不还是得多谢林姑娘,咱店的生意比以往还要好,人手不够用,便新招了一位。听公子提起过,林姑娘的老家是南怀,巧了,他也是。对了,说起这外地人,之前有好几个来咱店吃饭的,小的听着他们的口音像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且都痞里痞气的,也不知是来做什么,林姑娘,您到了晚上可不要到处乱逛,小心些好。」 林燕芝举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讶异地「哦」了一声,便笑着对李掌柜说:「掌柜,之前就见识过你这过人的记性和画功,这不,我想麻烦掌柜帮我把些人画下来,我才能注意些,见到他们知道绕着点走。」 「不麻烦不麻烦,小的这便去,您先用膳,小的保证在您离开前全给您画出来。」说完他便走了。 林燕芝举着筷,正要往盘里夹,瞧见那店小二仍站在那,便好声好气地说:「这位小哥,我这不用你,你去忙吧。」 那店小二去到门口,却停了下来,竟还把门给关上。 林燕芝瞧他这举动,心道:莫非刚进店时,被他瞧见了自己怀里的银子?他这是要打劫?他是不是傻,他以为自己打完劫能跑得掉?而且有师父在,他也不会得逞。 转头却见尧杳只顾着吃桌上的糖糕,全然不在意。 下一刻,他突然扑到林燕芝跟前蹲着,林燕芝正要惊呼时,她的手臂被他一扯,他的头便贴了上来蹭了蹭,用那磁性的声音说:「姐,是我,二哈。」 林燕芝这才抓着他的肩头,仔细打量眼见这黑小子:「千城?!还真的是你啊!」 「连姐你都认不出我来,也不枉我这段时间天天站在太阳底下,把自己晒得这么黑了。」卫千城满意道。 林燕芝指了指他的脸:「主要是你变得,谁认得出来啊。」 「那个妆娘的确是有两把刷子。」卫千城点头道。 尧杳停下筷子,搂着桃杏对他说:「等下,我们带你这小娘子去逛完街了,便会将送她到你们的新房去,新婚第一天,你可得对我们的小桃杏好一点啊。」 「尧师父,您快别乱说了,这只是殿下吩咐的任务而已。」桃杏低垂着头,夹了一块大鸡腿放到尧杳的碗里。 第五十八章 二哈的小媳妇 尧杳的嘴被桃杏用一鸡腿给堵了,但林燕芝的嘴可没有,她便也调侃道:「说起来,我都还没看过你们的新房长什么样呢!」她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以后若是能去串个门,那我是叫你桃杏呢?还是得叫你弟妹呢?」 「大人!」桃杏无奈地喊了一声,把另一只鸡腿夹给了她。 林燕芝憋不住咯咯直笑,连咬着鸡腿的尧杳都笑得差点咽住,桃杏忙给她斟了杯茶后,就扁着嘴,又羞又恼地给卫千城送去一道眼刀。 卫千城起身走到她身边,把她的头转到另一边去:「你盯着***嘛,我又没强迫你让你当我娘子。」 「娘子——」 林燕芝和尧杳俩师徒很有默契地同时化身成两只鹦鹉。 桃杏气鼓鼓的站了起来,伸手掩住他的嘴:「卫世子,是假装您的娘子,只是假装!」 林燕芝起哄道:「哇哇哇,师父快看,桃杏对千城上手了!」 尧杳捂住她的眼睛说:「乖徒儿,你还小,为师替你看就好。」 「大人!尧师父!您再打趣奴婢的话……奴婢就自己回宫啦,您给他再找一个吧。」桃杏没什么气势的说道。 卫千城急了,他一把抓起桃杏的手:「不行,我要吃你煮的饭,这里的饭菜没你煮的好吃。」 桃杏听到他的这话愣了下后,嘴角隐隐约约地小小扬了起来,低着头软声道:「那世子您不许再乱说话。」 卫千城开放了她的手,转头对林燕芝说:「姐,看到你现在如此精神,我就安心了,我得出去继续当我的店小二了。」他想了想又说,「若他们真盯上了我,我便依计划由着他们带走去当奴役,一看究竟。只是,姐,以后不知何时才能与你再聚首了,若我……姐,我已去信给祖父,以后你要是不想待在盛京,又不知道去哪里的话,就去他那,他会把你当孙女一样看待的。」篳趣閣 林燕芝被他这番话弄得鼻子泛酸,她伸手轻轻地往他的头敲了一下:「说什么傻话……」敲完她又摸了摸他的头,「姐姐我相信你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卫千城紧紧的抱住了她,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打开门走了。 不知为何,心里头的那份伤感一点一滴地泛涌了起来,林燕芝甩甩头,深深呼吸了一下。 想什么呢,她这二哈弟弟一定会完成任务,一定会没事的! 她又打起了精神,坐了回去,一口一筷把自己的嘴塞得满满的,连带那蓄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一并吞下。 在她们三人都吃得饱嗝都要打出来的时候,李掌柜拿了一沓纸进来,放在了林燕芝的面前:「林姑娘,小的都画好了,您看,就是这几个人。」 林燕芝拿起一一看过后就叠好交给了尧杳,然后便让李掌柜坐下,给他斟了杯茶道:「辛苦掌柜了,我还想问问,掌柜可知像他们这些外来人一般都在哪落脚?」 李掌柜想了想:「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若既无东家包吃住,又无宅子,那一般都是去城南那家云林客栈,那家客栈的位置虽然比较偏一点,饭菜也寡淡了些,但最是价优,小的猜,他们就是因此才经常来咱这吃饭。」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也不一定就是如此,林姑娘,小的话只能当作参考。」 「明白,那掌柜可有留意到他们都是何时来的?」 「那肯定,因为他们吶,每次都是在咱们刚开门的时候就来,匆匆吃完,再打包点吃食就走了。那会儿店里没什么客人,不忙,小的这才能将他们都记住了。」 林燕芝颔首:「多谢掌柜。」转头又对桃杏说,「桃杏,你给掌柜提一些饭菜上的建议,就当是替我答谢掌柜了。」 见李掌柜疑惑,便跟他说:「上 次掌柜尝到的土豆片就是她做出来的,她在做菜的方面上,甚有天赋。」 李掌柜听到,惊讶地看向了桃杏,然后满脸讨好的邀她去了一趟后厨和厨子们交流了一番。 等桃杏回来后,发现尧杳不在,正要开口问时,便见她从窗户处跳了进来,塞给她们两块面纱。 林燕芝边绑边说:「既然桃杏你的任务要开始了,那我们还是谨慎点,注意些好。」她看了看桃杏身上穿着的那套衣服,「你这身衣料在宫里虽是平常,但比普通人家的小妇人穿的还要好,不像是茶楼店小二的娘子能穿得起的。走吧,我们现在去逛逛,给你买点适用的衣服物什。」 桃杏听把面纱绑好后,又疑惑地问尧杳:「尧帅父,您不戴吗?」 「我若戴上面纱,只怕到时候盛京的公子哥就得围着我,那我们就不用逛了。」尧杳说完便去把门打开了。 她们这次连马车都不坐,好方便观察看看别人家的小娘子都穿的什么,然后就直接在街上的小摊檔上给桃杏挑拣。 有的檔主瞧她们的衣着,本以为来的是什么大肥羊,都狮子张大口的,报出多一倍的价,谁曾想,左边那比较高的,立马瞇起了那双狐狸眼,直接就把原价给说了出来。 中间那个姑娘知道后,啧声说他们不厚道,要他们给便宜点,他们本来也有点被人拆穿后的羞愧心,要点头来着,谁知道她一开口就直接对半砍。 那就过份了喂! 只见一番你来我往的讲价,讲到了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后,林燕芝付了钱,拿起东西就走了。 桃杏好奇问道:「大人,我们明明不缺这个钱,您为何要和他们这般?」 「桃杏,从这刻此,你要记着你就是二哈的小媳妇,是我弟媳,你得叫我姐。」林燕芝挤眉弄眼道,然后又教导起她来,「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我挨了板子之后才有的,而且是他们先乱抬价格在先,他们若是做良心买卖,我定二话不说就按原价付给了他们,桃杏啊,一个店小二的妻子,这日子过得定不富裕,你以后出门买东西记得要跟人家讲讲价哈。」 桃杏听得直点了头,林燕芝拉着她去再逛了几圈,每见到一个小妇人就叫她看看人家出门是如何的行止,进了门又会做些什么,等桃杏看明白了,她们便随着尧杳去了所谓的新房,就是一处寻常人家的小宅子。 她们三人动手收拾布置了一番后,看着天色,尧杳便拉着林燕芝走了,只不过她们到走拐弯处后,对视了一眼,尧杳便搂着林燕芝的腰,一起飞上了屋顶小心趴着。 桃杏自她们走后,想了想,把自己的头发打乱,重新梳了起来…… 李掌柜把卫千城招了过来:「二哈啊,这是这个月的工钱,你才刚来,本没多少,那多出来的是那个林姑娘赏你的。」说完就把一个钱袋给了他。 卫千城跟掌柜道了谢后又准备去干活,却被李掌柜给拦下了:「二哈,都这个时辰了,你今日就早点回家吧,你看,他们有家室的都赶着回家给家里的娘子上缴工钱呢,你也快回去吧,不然等下你家的小娘子就要不高兴了。」 卫千城便躬身离开了广聚茶楼,一路走到了殿下给安排的住处,他看着宅门前突然多出来光亮着的灯笼,愣了一下,伸手把门推开,便见到梳着妇人髻的桃杏从小厨房那处捧着个砂锅出来,她去到竹桌前把它放下后,要转身之际,抬头看见了他,便笑着对他说:「你回来了。」 他傻傻地看着桃杏那灿烂的笑容,下意识便回说:「我回来了。」 桃杏见他依旧站在门框处,便走过去把他拉到了竹桌前坐下。 连日来干完活回来啃个白馒头就躺床上睡的卫千城,此时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 心中突然有了暖意,他举筷吃了一口后道:「好吃。」 桃杏「噗呲」一下笑了出声:「这不过是白米饭,你快尝尝这汤,干活最是累人,你多喝点。」 「就算是白米饭,只要是你做的都是好吃的。」卫千城很顺嘴地说。 桃杏听完脸上泛起了薄红,主动给他夹了一个焗鸡腿,软声说:「那你便多吃点,吃完它。」 他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吃了起来,最后连炒菜里的一粒碎蒜头都不放过,桃杏瞧他这如孩童般听话,不由得就掏出了手帕,给他擦嘴。 卫千城呆呆地盯着她,她见状反应过来,飞快地收回了手,起身要收拾,却被他一把按下,他掏出怀里的钱袋:「这月的工钱。」说完便收拾桌子,这段时日他干着店小二的活,得心应手得很。 桃杏看着手中的钱袋,不解地问道:「你的工钱,为何给我?」 「掌柜说,这工钱都是要上缴给娘子的。」 卫千城说的时候没多想,可说完脑海中便不停地放着娘子二字,他不禁偷偷往桃杏那看去,却见她也正红着脸看他。 四目相投的两人,一时间皆失了神,两道心跳声愈跳愈响,又似在比着谁的心跳得更快。 直到他手中的盘子掉落在桌上,发出了声响,两人才回过神来。 卫千城连忙飞快地收拾好,去小厨房处异常认真的洗碗涮锅,就连一根筷子都被他刷得铮亮。 桃杏则跑去抓起米糠一把把的撒在鸡圈里,那豪爽得把那些鸡都快给砸晕了。 最后,连竹桌子都擦得快能照人时,卫千城才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回房休息吧。」 桃杏一听,紧张了起来:「还﹑还早呢。」 「你紧张什么,你回房睡,我就睡在这给你守门。」卫千城失笑着,拿过院里的竹躺椅,直接躺在上面。 他看桃杏进房间吹熄了灯后,便起身去要把大门关上,他抬头看着上面那两盏依然亮着的灯笼,再看了眼屋内的小竹桌,最后凝望着那关上的房门,他的嘴角一点点慢慢地扬起。 在这盛京,他不止找回了姐姐,吃到了世上最好吃的焗鸡,也有了…… 家。 第五十九章 永相随 屋顶上的俩人依旧趴着,再看了一会儿后,林燕芝悄声问:「师父,你说他俩会不会被人看出是假夫妻啊?」 「有可能,毕竟哪有年轻夫妻大晚上不在床上腻歪,反而这样各睡一处的,要不为师现在去吓唬一下小桃杏,引这小狼崽进房去,我再把门给锁上?」尧杳托着头说。 「不行不行——」林燕芝急忙按住了尧杳的肩头,生怕她真的如此做。 尧杳拎开了她的手,再敲了下她的脑袋瓜:「你以为那些人会像我们这般无聊,大晚上的跑到他们的屋顶上看他会不会把小桃杏给吃了吗?」说完又把她拉了起身,「既已心安,我们也该走了。」 接着,把林燕芝塞进马车后,尧杳便驾车一路往玉灵山上去了。 不得不说,虽未入冬,但这秋天的晚上还是挺冷的,林燕芝被尧杳扒光后,冷得瑟瑟发抖的她转头看到了旁边的池水,立马一步三蹦跑了过去,尧杳都来不急拦住她,她的脚指头便已碰到水面,给果下一刻就马上尖叫着收了回来。 她又连跑带跳的回到尧杳那抱紧双臂,不停地搓着上面的鸡皮疙瘩,哆嗦着说:「师父哇,你说的温泉怎么竟是冷泉,你确定徒儿泡完是舒筋活络而不是风邪入体?」 尧杳赏了她一个白眼,对她勾了勾指头,边走边说:「温泉在这边,那边的只是普通的池水。」领着她走到那后,挑眉看向了她。 林燕芝见她这样,抱着怀疑的心态把脚指头慢慢伸了进去探了探,碰到水面的那一刻,眼眸才闪动了一下,嘴都未来得及咧开就「扑通」一声被推了下去。 「师父——!」林燕芝从水里冒出头,抹了把脸就对着尧杳抱怨地喊。 尧杳惬意地坐在池边,看着她道:「让你再磨蹭下去的话,等下宫门都要关了。」 「师父,你不下来一起泡吗?」林燕芝边说边划到她跟前。 「我可不敢,殿下说了这私泉只让你一个人泡,为师等着以后那颗木头什么时候也给我弄个私泉了,再慢慢享受。」 听她这么一说,林燕芝便知道了原来带她来泡温泉是殿下的意思,心里头洋溢着的那份美滋滋,甜丝丝当下就忍不住表露了出来,她连忙低下头去,遮掩着。 直到她能抑住了那浓浓的笑意后,她想了想,抬起了头,一脸谄笑的好奇问道:「师父,你是怎么喜欢上池大哥的?」 尧杳歪头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他教我武功的时候,又或许是在连心湖每日陪伴着我的时候,抑或是早在他把我带走的那一刻就喜欢上了……」 「他把你带走?师父可否说来听听?」嗅到瓜味的林燕芝立马问。 尧杳道:「乖徒儿,你可知我为何一见到卓松就躲了起来?」见她摇头,便继续说,「因为我差点就被他送到皇帝的床塌上,成了后宫中的一员,是池远他将我救了出来,带我到殿下面前,让殿下收留的。」 「居然?!陛下还真是个老……咳,那师父,你喜欢池大哥喜欢到什么程度了?」 「他若不在了,我便不独活。」 「啊?可是师父,你不是最爱看这世间有趣之事,你愿意为了他放弃﹑放弃……」林燕芝愣住了,她以为就是说些什么喜欢到想跟他结婚生子过一辈子之类的,没曾想……聊这么大的吗? 尧杳浅浅一笑:「在我眼里,他便是这世上最有趣的。」转头见林燕芝张大着嘴,呆呆的盯着她看,便伸手往她的头顶按了按,见她吃了口池水后哀怨地看着她,便先发制人地道:「你赶紧泡吧,等下还得把东西交给殿下呢。」 林燕芝边泡边想,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这种程度,那已经是很爱很爱了吧? 那她自己呢? 她一想到后宫女人争宠的画面,她就猛地摇了摇头。 她连以后要和众多女人争他的一宿这事,她都接受不了,这死不死的她现在更是想象不到。 算了吧,这辈子,偷摸着喜欢就好,就像以前喜欢的那个偶像一样,做他的小小事业粉。 等她们回到东宫,程东看到林燕芝到来,眼珠子转了一圈,露出了个「我懂的」的表情,上前说:「林大人泡好回来了?殿下在等着您呢,您快进去吧。」他见尧杳要跟上,便伸手将她拦了下来,对他挤眉弄眼的。 尧杳便只好把东西给了林燕芝,见她进去了,她就抛着手中的糖莲子,对着程东挑眉道:「程公公,你拦着本姑娘是什么意思?」 程东连忙拉着她走出了两三步后,附耳道:「尧姑娘,都这个时辰,您就别妨碍他们啦。」 尧杳收起了糖莲子,想到今晚他们都一对对的,她轻哼了一声,一个跳跃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而林燕芝进去后,看到了认真写着什么的秦天泽,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去,会不会打扰到他,便杵在了原地。 秦天泽写完最后一笔,抬头看到了她,便立马搁下了笔,去到她的面前扶着:「你怎么过来了?程东说你身子还未好全,我本写完这奏折便要去你那的。」 林燕芝本来还不明白,他咋扶着自己,听他这一说,便想起来了,于是她便一步一顿的慢慢走着,还把重心都放到秦天泽的前臂上,演得不亦乐乎。 只是,走着走着,她突然腾空,被他横抱了起来,他抱着她大步往里走,把她塞到他的床上。 ?! 这﹑这是要干嘛? 瞬间心跳急速的林燕芝,下一刻却只见秦天泽则坐在床边,柔声地说:「燕芝你如此虚弱,还是先躺着吧。」 原来……林燕芝按住自己那颗快蹦出来的心,吐槽自己,他就这么一个举动都能让自己的心狂跳不已,胡思乱想,暗恋这玩意真的是,让人又累又乐在其中呢…… 甩甩头,她把手中的画给了秦天泽,并将今日从李掌柜口中得知的都告诉了他。 秦天泽点了点头,赞赏地道:「我等下就派人去跟着他们,等千城被他们带走之后,就一举将他们拿下交给父皇。」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燕芝,你这次又立了一功,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林燕芝看着他那满脸的笑容,她也忍不住跟着笑着道:「能替殿下分忧,燕芝便开心。殿下,燕芝决定了,要做您的事业粉。」 「事业粉?」 「对!就是殿下您勇敢飞,燕芝永相随!」说着说着她还伸直了小拳头,晃了两下。 秦天泽瞧她这可爱模样,忍不住就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永相随?燕芝你的这意思,可是要一辈子都伴在我身旁?」 林燕芝晃着的手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他,想了一会儿,刚想要回话时,他却收起了笑意,规矩地坐直:「燕芝还是先说说你有什么想要的?」 林燕芝突然想起来,在昏迷的时候听到的那声大喊,便试探地问:「殿下可曾跟燕芝说过只要我醒来,便给我三十万?」 秦天泽忍不住扶额,他又转头看着她道:「燕芝,我的确如此说过,但我要跟你说明,这银子给你是让你自己花的。」 「啊?可我这银子是要给二皇子的,我欠了他这笔钱。」林燕芝纠结道。 秦天泽失笑说:「燕芝,修府邸用不了那么多,而且,这事本来也不用你去操心,父皇早已命人去修,看进程也差不多要竣工了。二弟跟你说的这三十万,只是在逗你罢了。」 林燕芝一听,气得弹了起来,挥着两只小拳头,怒道:「 好你个秦天安!坑我一次又一次!下次见到你,我定要把你按在地板上磨擦!」 「燕﹑燕芝?」 林燕芝听到他这一声,尴尬地打着哈哈,收回了拳头,躺了回去,还给自己盖了层被子,又是一副乖巧的模样看着他。 秦天泽脸色不好地道:「燕芝,你刚才可是喊了二弟的名?你们……」 唉呀!不好,这直呼皇子的名是怎么罚来着? 林燕芝一副要哭的表情,一把执起过秦天择的手:「殿下,燕芝刚只是太过气愤,才脱口而出,不是故意的,燕芝再也不敢了,殿下您……」 「燕芝可否也喊我的名来听听?」 「啊?」 秦天泽突然一脸黯然道:「从来无人敢喊我的名,我也想听听,燕芝可否?」他听到秦天安这名从她嘴里吐出,就算她只是因怒而喊的,但他心里还是觉得很别扭,便打定了主意也要从她的嘴里听到他的名。 「秦﹑秦天泽?」林燕芝见他如此说,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被喊的人立马精神了起来,原本抿着的嘴角也慢慢抬起:「只喊名。」 「天泽。」 「嗯。」 秦天泽觉得他的这名从她这嘴里说出,又好听了不少,便又让她多喊了几声。 于是林燕芝就一直「天泽﹑天泽」重复地喊着,最后还把自己给喊催眠了,眼皮沉重了起来,慢慢就睡了过去。 外面的程东听着里面这一声又一声的,脸都要红了,直到确定没声了才敢进去,正想问要不要备水时,小眼珠偷偷抬起,瞧了瞧,却见主子穿戴整齐地坐在床边,给林大人掖了掖被子。所以,刚才他们是干喊着玩?还是这是什么新情趣? 第六十章 苏府门前的排骨公子 盛京城内的百姓们一如既往的,买菜逛街,打尖填肚,品茶听书。 不过,这样的日子有点平常无聊,最近又没什么新鲜的事可供他们解解闷,以至于他们一个个的都没什么干劲,就差在额头上刻个「闷」字。 这时,一匹普通的,甚至可以说潦草的马踩着尘土,高调地从城门口一路奔到了丞相府外才停下,马上的男子一下地就向前抬步直冲过去,在快跨过门槛时却被门卫给拦了下来,他便在那大喊:「盈儿——!你们把盈儿还给我!我的盈儿,我来救你了!」 他的这举动引得一旁的路人耳尖抖动了几下,开始聚集了起来,有些天生爱分享的人则在街上奔走传播:「快去丞相府,有热闹看!」 于是,一时间,买菜的卖菜的﹑吃饭的掌勺的都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连小孩子都被他娘一把拿走还在吃着的糖葫芦,扛起就跑:「别吃了,快随娘走,晚了就没好位置了。」 也不怪百姓们这么热情,毕竟这热闹可是出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的府邸,而且上次府中先夫人和继夫人的瓜就能让他们嚼了好久都未嚼完,如此有质量,任谁都会好奇想去吃上一口新鲜! 那男子见百姓们都围了过来,便喊得愈发地起劲,什么我的心肝啊,什么我的宝贝小盈儿啊都毫不羞耻地喊了出来,有个护卫习惯性的就上前去推了他一把:「我们府上二小姐的闺名是你能随便乱喊的吗!快滚,打哪来就滚哪去!」 那视脸皮为无物的男子,便顺势脚步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接着他大喊了一声「哎呀!」,只见他一脚踏空,从台阶上跌了下去,不知是不是那门护卫的手劲真如此大,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本就风尘仆仆的,现在更是狼狈不堪。 「欺人太甚……我只是想要我的盈儿,你们﹑你们怎么还打人了……盈儿——!」那男子干脆就坐在地上嚎叫了起,严如话本里被捧打鸳鸯苦情男主般。 周围凑热闹的见此都开始吱吱喳喳地议论了起来,有的还一脸卑夷,手指着那名护卫摇摇头,不满他刚才那粗鲁的行为。 那护卫抵不住众人的目光,只好往府里逃去,并去了后院要禀告此事,谁知,这都日上三竿了,这萧氏竟还未睡醒,其他下人也不敢去叫她起来,因为这段日子,自楚姨娘来了之后,这夫人的脾气就更甚了,没人敢去触这霉头,一时间都面面相觑的。 此时,正好大小姐的丫鬟瑾依经过,那护卫便随她又去了大小姐处言说。 「大小姐,要不您去把夫人给叫醒吧,看这事要怎么弄。」 苏嫣然缓缓饮了一口茉香茶,茶香入鼻,她那双斜睨着茶汤的眸子,闪烁着无人察觉到的深意。 叫醒她? 那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苏嫣然回想起昨日突然有只叼着信的小彩鸟飞进了她的房中,把信放下后,就说着人言:「看信配合﹑看信配合。」 待她走到桌前,狐疑地拿起信时,那小彩鸟便飞走了,她被如此有灵性的小彩鸟逗得忍不住一笑。 只是,当她打开信后,她脸上的那抹笑便凝住了,随着她的眼珠子滑动,那嘴角就慢慢地抿成了线,愈往下读,她的呼吸就愈急促,手上的信纸也抖动了起来,最后被她捏皱了一角,一下子拍到桌上。 她瞇着眼睛定定地看着那封信,眸中仿佛有着深不可探的深渊,渊底是不断翻滚的怒火。 苏乐盈—— 你怎么敢如此对燕芝?! 她看着信中最后一句「请苏大小姐配合行事」她敛目凝神了一会儿,再次睁眼时,就回复如常的淡漠。 入夜,她将信销毁后便一直等,等到府里的都熄灯入睡了,她便打开 了柜子,拿起那包一段时间没用的药粉,本来她想着有楚姨娘在,萧氏的心就已经够烦了,加上之前她的吓唬,萧氏母女俩便会消停,没曾想,她们竟是换了个目标。 以苏乐盈的脑子,她不信她能想到如此对待燕芝,这其中的主意,定也有萧氏的份! 她本是想放她们一条生路的,既如此—— 便罢了。 她悄悄地走入了萧氏的房中,驾轻就熟地打开了那熏炉,将药粉倒了进去,那量却是比她上次倒的还要多。 盖上盖子后,她便迅速离开,还不忘给萧氏关紧房门。 她回自己的房间时,绕了个路,瞅了眼那关上的大门,浅浅的勾起了嘴角…… 「要不还是妾去叫夫人起身吧,大小姐您就别去了。」说完,楚姨娘便站了起来。 「不用去叨扰母亲的安枕了,我去见见此人吧。」 楚姨娘想了想,跟身边的丫鬟说了几句,便跟在了苏嫣然的身后一同去了。 大门前,围观群众见有人出来了,便都闭上了嘴巴,准备继续看戏。 「这位公子来我苏府门前如此哭嚎,是为了何事?」 那男子一听,自以为很帅的甩了把头发,站起身道:「我是为了盈儿前来,你们快放了盈儿!」 「公子口中的盈儿可是家妹?恐怕是一场误会。」 「才不是什么误会!肯定是你们将她圈禁在房中!不然她明明和我说了要与我一同回家乡双宿双栖,还同我约好了在城外等的,又怎会突然不来了。」那男一脸气愤地说。 此话一出,便引得哗声四起,他这说的可是私奔啊! 苏丞相的最疼爱的小女儿不顾世俗要和落魄的公子拍翅双飞啊! 有书坊的人立马掏出小本本要将此事记下来,打算回去再添颜加色,写出一本激动人心的话本出来。 苏嫣然身后的楚姨娘听完,便打量了下眼前的那男子,看到他那平如纸的骨相,那芝麻大小的眼眸下,猪般的鼻子和瘦如排骨的身量,忍不住皱眉叽笑道:「这位公子,二小姐她向来眼光甚高,如何会看得上你,你怕不是认错人了。」 那男子瞬间感觉到那群人的目光都向他上下扫视,见他们都纷纷点头赞同,他毫不羞涩,反而拂了拂衣上的尘土,挺直胸膛道:「本公子外貌虽是平凡——」 群众都在心中吐槽:不,一点都不平凡,可以说是惊世骇俗…… 未等他们吐槽完,接下来那男子说的话比他的外貌还要让人为之一震。 「可我身上的功夫好啊。」说完他双手叉腰,群众便忍不住顺着他的手往下面看。 那男子自然感受到了他们汇聚在自己那处的目光,很是骄傲地抬头挺了一下。 苏嫣然以袖遮眼,语调平平的说:「请公子自重,既是与家妹清誉有关,那便请公子入内坐着好好详谈。」 她正要转身回去时,那男子却不肯跟着进去:「本公子不走,万一我进去了,你们把我绑了抛了杀了,那怎么办?!到时候,只怕我家人报官都没用,再说,我可是能证明我同盈儿的确是郎情妾意的!」 「你!你可别再在这胡言乱语。」楚姨娘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各位,你们看,丞相府的人现在都如此威吓于我,你们说说,我若是随她们进去了,那还有命出来吗?」 这时有人站了出来说:「就是啊,公子你不能进去,别怕,你就在此处,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好好详说,他们丞相府的人要是敢动你一根头发,我们都是你的人证。」 「是啊,是啊」霎时之间,群众都七嘴八舌地道。 不知是谁,从哪搬了张 凳子给他,好让他能坐着慢慢说。 亦有人嗅得商机,卖起了马扎﹑茶水和瓜子花生。 群众便都在苏府门前排排坐了起来,嗑着零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那男子给苏嫣然她们投去了一个得意的眼神,转身清咳几声后,便开始十分动情地说了起来。 他举起两指,指着天上的浮云—— 「那是一场十分美丽的邂逅,在七夕那日,我刚从家乡来到盛京,路经了一家茶楼,就在那地那时,我遇见了她。当时的她鼓着脸,气急败坏地从里面走出来时,那可爱的模样深深地印在我心,她边走边回头骂着茶楼里的人,一时踩空,就这样撞入了我的怀里。」 「我扶她起身后,她娇笑地对我道了句谢。之后,君子如我,看她一个姑娘家,无人相伴,独自走着,心中实在担忧,便一路相伴,护送她到了乞巧台那,她在台上那发光的模样……」 「公子怕是真的记错了人,家妹七夕那日的确是出了门,可她身边的丫鬟定随侍着,何来你所说的无人相伴?」苏嫣然打断道。 那男子便又转身对她说:「小姐既如此咬定,那你把盈儿的丫鬟翠如叫来一问便知。」 群众起哄道:「对啊!对啊!」 桃姨娘见他连翠如的名字都知道,便担忧了起来,她倒也不是担心苏乐盈的清誉什么的,她是担心若苏乐盈真的猪油蒙眼,同那男子有了什么,那这苏府的名声必受其累,那苏嫣然的婚事,以及她…… 她轻轻摸了下小腹,在苏嫣然的耳边悄声说:「大小姐,我看我们就说翠如回乡探亲去,然后叫护卫把这些人都赶走了吧。」 苏嫣然听完,开了口,说的却是:「去把翠如带出来。」 「大小姐!」 对楚姨娘的这声急喊,苏嫣然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可是底下的吃瓜群众就没那么淡定了。 瞧!她们急了! 那这事定是真的了! 他们本也是不太信的,就只想吃吃瓜,可现在,他们不禁就多信了那男子几分。 接着,只见从里面又走出来一个低垂着头的,穿着丫鬟服的女子走了出来,她抬头看到那男子时,不小心惊呼出声,立马又低下头去。 那男子嘴角勾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问道:「翠如,告诉大家,那日在茶楼,你可有伴在盈儿身侧?」 第六十一章 一场闹剧 翠如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那日﹑那日……我开始是有在陪在小姐身侧的。」 「开始?谁管你开始有没有啊,你就说你有没有和盈儿一起离开就行了。」那男子不满道。 翠如摇了摇头,余光瞧见了苏嫣然在盯着她看,猛地跪了下来:「大小姐﹑大小姐,不是奴婢擅自离开的,是﹑是……」她又看了眼那男子,「是二小姐看见了一位男子后,就叫奴婢先走的。」 「大家听到了吗?!我可没撒谎,我说的句句属实!」那男子头高高地昂着。 这时,有人突然说:「这么一说,我那日好像也见到了他确实站在了苏二小姐的身侧。」 他这一起哄,便陆陆续续冒出许多「人证」出来。 「对对对,我也有点印象,苏二小姐那日来了我的摊挡看了一会儿,她身侧就站了一位公子,这么一看,跟这公子确实相像。」 「我跟你们说啊,那日乞巧台,苏二小姐不是本来得巧的吗,后来又变成了是李家小姐,之后我便看到了这苏二小姐下台之后,就在一男子的怀里哭泣呢。」 「话说啊,我那在千珍楼做工的亲戚说苏二小姐本来能得巧是因为她作弊,不然你们想想她又怎么可能赢得了李家小姐,幸好啊,这苏大小姐是个好的,大义灭亲,还了李家小姐一个公道。」 「是啊,是啊,那日我也看到了,果然从将军小姐的肚皮出来的和不知打哪来的人的肚皮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那男子见舆论的方向愈来愈跑偏,使劲地咳了几声后,待群众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后,便又开始说起他和苏乐盈的爱情故事。 「从那日后,我日日都去信给了盈儿,或许是她被我的一片真心打动了,或许是像翠如说的她从一开始见到我之后就倾心于我,终于她放下了娇羞约我出来,在某一个满天繁星的晚上,我们俩在郊外互相搂着谈谈情,聊聊心时,突然!」他这忽然的扬起声来,群众都放下了手上的零嘴,喉头都动了一下,他们知道这是说到最重要的地方了,都竖起了耳朵听。 「天公作美,下起了大雨,我便要送她回去,可她那时却只愿意同我待在一起,我怎么哄她都不肯回去,没办法之下,我们便一路走着,找了个地方躲雨,在那山洞里,为了不得了风寒,我便生了火堆,支起了个架子,用外衣挡着,我同她各自把湿衣挂了上去烘,我和她各坐一头……」 有个听众吐出了嘴里的瓜子壳,不满地说:「汰!这不什么都没发生嘛,你突然个什么劲!」 「你着什么急,正要说呢!」那男子撇了下嘴又道,「许是月老相助,突然从洞口里吹来了一股猛风,把架子给弄倒了,我便看到了她的丰盈,她便看到了我的伟岸,我们就情不自禁的,哎哟,就是如此,我们那啥了,从那日后,盈儿她就在府里挖了个狗洞,基乎日日都从那爬出来要和我﹑和我……」他突然转过身,举起衣袖,把脸给遮了起来。 群众以为他这是因为羞涩,只有苏嫣然看到他其实是在憋笑,他怕自己会破力,甚至还用力的在掐着自己那多多少肉的大腿。 苏嫣然心中好笑:这送信之人到底是谁?又是从哪找来这样如此会胡编乱造,厚颜的人,还能把苏乐盈说得如此的不堪。 而就在群众听得目瞪口呆时,那男子口中为了和他那啥而去爬狗洞的正主恰好就来了。 今日,苏乐盈实在受不了皇后每日对她的折腾,便哭求了父亲去向皇后娘娘求个恩,准她回家,本来她还高高兴兴的,可当她从马车下来时,便发现家门前围坐了一堆人,中间还有一个奇丑无比的男子在看着苏嫣然。 她便一脸看戏的表情,抬步走到了那男子的边上:「公子,你来找姐姐可是为 了求亲?」 此话一出,众人都齐唰唰的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这苏二小姐一来就暗示这男的求亲,看来他俩是真爱没错了! 翠如看到苏乐盈,便急忙走到她的身边,扯着她的手腕就要把她给拉走,然而苏乐盈却暗暗捏了她一把:「你这是在作甚?现在连你都敢欺到我头上了?还不快放手?!」 翠如见她既然如此,便也不管了,松开了手站着。 那男子不怀好意的往苏乐盈那凑近:「是啊,就是不知丞相大人应不应许。」 「你若是真心求娶,那何须得我父亲应许,我母亲便可给你作这个主。」苏乐盈转头对翠如悄声说,「去把母亲叫来看戏,杵着作甚,快去啊!」 就在翠如纠结间,萧氏披散着头发冲了出来,她见苏乐盈站在了那男子的身边,便厉声吼道:「盈儿,快过来!」 苏乐盈被她这一吼,吼懵圈了,她不知为何才刚回来,母亲便如此凶她,扁着嘴要抬起脚步时,却被那男子一下子抱在怀里,那男子还对她一脸情深地说:「盈儿,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好。」 那男子转头又对萧氏说:「岳母大人,求您将盈儿许给我,我俩是真心相爱的。」 「闭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不知所谓的人给我弄走?!」萧氏怒道。 楚姨娘本来也只打算袖手旁观,看萧氏会如何收场,眼珠子一转,看到了有另一辆马车正停稳,她心念一转便上去搭着萧氏的手:「夫人您莫气。」又凑近了些,小声补了一句,「气出皱纹了,那老爷就更不愿意去你那了。」 萧氏气在又头上,又被她这么一激,把手一甩,吼道:「你算什么东西!」 楚氏顺势倒在了地上,她惊惶失色地喊:「孩子!我的孩子!」 「楚楚!」苏云启下车后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连忙快步去到她的身边,将她抱在怀里要扶她起来时,却被她紧紧地抓住了衣袖,一脸痛苦之色。 「老爷,我肚子好痛,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会不会……」她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 苏云启哪还会不明白,他急声叫人去把大夫请来,正要抱起楚姨娘时,却被苏嫣然拦住:「你们,把楚姨娘送回房中,父亲,眼下这里有事……」 萧氏一听,立马挡在苏云启眼前,柔声道:「老爷您去守在妹妹身边吧,这里有妾身。」 苏云启瞇起双眼,见她如此反常又披头散发的,便叫了人来,将萧氏也送回她的房中,不忘责备了一句「成何体统!」转眼又见到一脸呆若木鸡的苏乐盈正在一个丑男子的怀里,他吼了一声,她才回神,推开了那男子,要往府里走去。 但那男子又怎会让她离开,他又拉过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说:「盈儿别怕。」 「混账!」苏云启让人把那男子拉开压在地上,将苏乐盈带回了自己的身边后,便有热心的市民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他听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上头,太阳穴突突地痛,他不禁抬手揉了揉。 苏嫣然:「父亲莫气,嫣然不信妹妹她会做出这种让父亲丢了颜面,让家族蒙羞之事,这只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 苏乐盈一听,便急声喊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说的那些事可有证据?!」 啪——! 她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愣愣地看着她的父亲,从小到大,他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不小心跌倒在地,皮都没擦破,父亲也心疼得抱着她哄了一天,如今,在她被人污蔑时,他不但不安慰自己,还狠狠地打了她一拍掌? 这还是那个把她当作掌上明珠的父亲吗? 苏云启看着小女儿泫然欲泣的样子,感受着掌上的余痛,这巴掌,痛的又何止是她?可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这小女儿竟是如此的蠢,今日那人明摆着就是冲她来的,她如此冲口而出的质问,不就是给那人多造了机会吗?! 果不其然,那男子下一刻便掏出了一枝点珠簪子,带着哭腔说道:「盈儿,你为何突然如此?你忘了我们的山盟海誓了吗?这可是立誓的那日,你送我的簪子!」他把簪子高高举起,绕场一周。 被打了的苏乐盈觉得苏云启是不会帮她了的,便「哼」了一声,拔腿又跑到了那男子的身边,把簪子抢了过来:「你胡说!这簪子是我那日在广聚茶楼给那店小二的,定是给你拿走了用来污蔑于我!」 这时,有群众道:「我们去找广聚茶楼的老板来对质不就好了?」 「各位,今日之事就只是一场闹剧,都散了吧。」苏云启忍耐地说。 这里面的一些「假群众」任务未完成,又怎会走,于是便有人起哄道:「最近都说苏丞相有了美妾便又忘了萧氏,看来是真的了,这不,现在这事就一声闹剧就完事了,明显就不想给她做主啊!」 于是,围观的百姓们又是一番窃窃私语,就是不走,直到李掌柜来,他先是拱了拱手,再拿出了一枝与那男子手中一模一样的簪子说:「这是小姐那日给小店的簪子,小的以为小姐日后会来赎回,便一直好好地保管。至于那公子手上的小的也不明白,或许是公子那日瞧见了……」 那男子一怒之下,抓起李掌柜的衣襟:「你这是在说我自己去打了枝一样的?」 「小的只是提了一个可能罢了,还请公子息怒。」李掌柜说完,把那男子的手拿开,又对苏云启和众人拱手道:「若无他事,小的便先回店里去了。」 苏乐盈对李掌柜盈盈一拜后,便道:「这下事实摆在眼前,你……」 不过未等她得意完,那男子就出声打断说:「盈儿,你这是享受完了,现在腻了便不想要我了?你口口声声说不认识我,那你可认得此物?」 那男子又掏出了一物,闪瞎了众人的眼。 第六十二章 苏云启生怨 他手里拿着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粉色布料,他手一抖,把它给摊开了。 众人哗然地看着那件亵衣,又统一去看苏乐盈的反应,只见她瞪直了双眼,脸颊肉眼可见的变红,众人心里便明白了这亵衣肯定就是她的了,只是现在却在那男子手上,那就很耐人寻味了。 那男子将那件亵衣抱在怀里又摸了摸:「这是那晚我俩云雨过后,你赠我的,盈儿你还说了要和我回乡日日同我逍遥,你现在却如此反复,甚至连认都不肯认我,亏我还以为你被困在家中,傻傻地赶来要解救你,你﹑你好狠的心吶。」说完用那亵衣擦了擦不知有否存在的眼泪,甚至还擤了擤鼻涕。 苏乐盈被他弄得又气又恶心,她手抖着指向他:「你给本小姐闭嘴,我根本就从未见过你,你何故要如此?!」 「盈儿!我才要问你何故要如此?你都把清白之身给了我,你以为你现在抛弃了我,日后嫁给别人就能瞒得住吗?」那男子也同样的指着她吼。 苏云启怒火攻心,寒着脸手一挥,苏府的护卫便又把那男子压住跪在了地上,他上前盯着那男子问:「你是受了何人指使来我府上胡说一通?」 「指使?若不是盈儿没来赴约,我一时忧心,又怎会到您府上来一?」那男子挑衅地盯了回去。 这时,有人朗声说:「苏丞相,与其在这各执一词,不如让人给苏二小姐验一下不就好了。」 「放肆!休想羞辱于我!」苏乐盈急道。 那男子哼笑说:「怎么,盈儿你这是怕了?盈儿,你若当真与我没有夫妻之实又何须怕验?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后腰上那个如桃花般的胎记,我每每摸它时,你都娇笑着拍开我的手,那可爱的模样,盈儿,只要你回到我身边,纵使今日你如此伤我心,我都可以当作没事,依旧与你恩爱。」他回味似的舔了舔嘴唇。 苏乐盈瞬间感觉到有好多道目光瞧向了自己的后腰,她心中也是大惊,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后腰上有胎记的? 无措的她一时间只能躲在苏云启身后,躲避那些目光,她哭着对他说:「父亲,女儿绝对没有做那种事,你要相女儿,女儿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知……」 「你给我闭嘴!」苏云启自然是相信她的,她既是一心要当太子殿下的人又如何会做这样的事,而且那男子还如此的不堪入目,但他也真的是服了她了,她本只要躲在自己身后便好,偏要说话,是想让大家都知道她后腰处真有胎记,让整个盛京的人都觉得她就是那种不知廉耻的人吗?! 安静站在一旁的苏嫣然,收起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她缓缓走到他们的身旁道:「父亲,事到如今,我们百口莫辩,若不能证明二妹她是完璧之身,遭人污蔑,那……」她往苏云启那走近了些,小声道:「不止二妹,只怕连女儿都会与皇室无缘了。」 苏云启沉吟片刻,叹了一气:「去找人来,给二小姐验身。」说完闭上了眼,把苏乐盈紧攥自己衣袖的手给扯开。 很快,便有个老妇人来,她讨好地说:「苏二小姐,冒犯了。」苏乐盈便不情不愿地跟着她入内。 过了一会儿,那老妇人出来后,便朗声说:「苏二小姐清清白白。」 此话一出,那男子吼叫道:「不可能!我和盈儿那些快活日子,定不会有假!一定是你畏惧丞相府,不敢得罪,才颤倒黑白!好,盈儿,今日你变了心,抛弃了我,他日待你的夫君娶了你,看见你后腰上的胎记,你被人所弃之时,到那个时候你也别再来找我!」他挣扎起身想走,却反被压得更低,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苏云启手一挥,那男子便被人拖去了官府,吃瓜群众见再没热闹可看,也就陆陆续续的散了。 苏乐盈一路抽泣,径 直去了萧氏那里,一看见她,便更是委屈地扑了上去哭诉,许是哭累了,便在她的床塌上睡着了。 萧氏看着女儿满布泪痕的睡颜,心中满满的痛和恨,今日过后,就算已经证明了盈儿是完璧之身,也都于事无补,不要说皇室了,只怕就连普通的权贵都没人敢娶。 到底是何人?又为何要如此毁了她的盈儿? 就在她还在想的时候,有下人来说是老爷让她过去一趟。 她去到前厅,便见到坐在上首的苏云启和一旁的苏嫣然,她正要上前坐到苏云启身旁时,却听得他冷不丁说了一句:「萧氏,你是不想做这苏家的主母了?」 她听到他这句话后,呆立在原地,明明今日这事盈儿是受害者,她这做母亲的已是心疼万分,他这个做丈夫的却不安慰她,反而阴阳怪气地同她如此说? 「妾身不懂老爷这是何意?」 苏云启「哼」了一声,重重的把茶杯搁下:「我已经听说了,今日这人上门之时,你却躲在屋里酣睡!害得嫣然一个未出阁的要硬着皮头去解决!」 说起此事,萧氏也觉得甚是奇怪,今日不知为何自己睡得特别熟,竟比往常要晚起,当她起身时,却见楚姨娘身边的丫鬟立在了自己身侧,原以为她是要对自己做什么,却不料是来跟她说外头的事,她便立马下了床,也管不上梳妆便冲了出去。 她疑惑间,眼珠子转到了苏嫣然的身上,不由得就想起之前她给自己的那个解药,那药她用了以后就好睡得很。 是她!一定是她! 萧氏想到这,便去抓住苏嫣然的肩头:「你若是对我心中有怨恨你便冲着我来,你为何要害你妹妹?」 苏嫣然肩头被她抓得生痛,忍不住皱起眉头:「母亲,女儿不明白您这说的是什么,请母亲明示。」 苏云启对一旁的下人投了个眼神后,便有人来把萧氏拉开,萧氏喊道:「你别在这装模作样了,你不明白?今日这是便是你一手设计的!」 「母亲,女儿如何能设计?而且今日此事女儿也会受到影响,我为何要如此做?」苏嫣然垂眸道。 萧氏冷笑一声道:「我今日如此昏睡定是你给我下了药,拖着我好让外头那男子一直在外头胡说八道。你为何要如此做?那定是你生怕盈儿在宫中待着,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怕她日后和你争皇后的位置,加上上次的事,你一直记恨着我们,于是,你便出此一计,你的心怎么如此狠毒?!」她转头看向苏云启,「老爷,您若是不信,现在便让人去妾身房中,将香炉拿去与人检验,还有,她的房中定也有未用的药粉,让人去搜一搜便知了。」 苏云启怀疑的看了眼苏嫣然,只见她一贯淡漠的眼里似乎多了些哀伤,他便忍不住出声维护道:「今日之事,嫣然本就是要让他进府解决,只是那人却赖在了门口,七夕那日盈儿偏生又曾独自一人,这才让人有机可乘。」 「老爷!盈儿一向乖巧,那日定也是受了何人设计。」 苏云启听到乖巧两字,想到了什么,便凌厉地说:「乖巧?你生病的那日,你可知她是如何的反应?你是如何教的女儿,从前卫氏在时,她都不会如此,现在竟变得如此蠢笨又心狠,我可是听说了,她今日一回来以为那男子是为嫣然而来,扬言说他若是真心求娶,何须我,你便可以作这个主!好得很!她既如此说,以后她的婚事也无须同我言说。」 「老爷,既您说到妾身生病的事,那妾身便同您说个明白,那日,妾身其实是被她下了毒,以致全身红肿疼病不已,她后来又假惺惺的以侍疾为名,实际是威胁于我,妾身相信,连楚姨娘都是她故意安排,好破坏我们之间的夫妻感情。」她狠狠地瞪视着。 苏嫣然走到苏云启 的身旁,给他重新添茶:「母亲所说的,让女儿很是莫名,可女儿又不善辩解,是非曲折既说不清,那父亲便依了母亲,让人去搜女儿的房间吧,至于楚姨娘,她如今躺在床上,母亲就不要将无辜之人拉下水了。」 苏云启一想到萧氏差点把他的孩子杀了,对她便不止是失望了,怨气也星星点点地聚了起来,他让管家派人去搜后,便斜睨着她,喝着茶等。 一阵子后,下人回禀说萧氏房中的香炉里按大夫的说法,只是普通的熏香,并无别的,且苏嫣然房间的角角落落,连她身边的嬷嬷丫鬟的全都仔细搜了一遍,并无发现任何药粉。篳趣閣 「不可能!」萧氏喊完竟推开下人,飞快到去到苏嫣然的跟前,上手拉扯起她的衣服,嘴里不停地喊道:「定是在你身上,不可能没有!」 苏云启终是受不了,把茶杯往地上一摔,把萧氏抓过,打了她一巴掌,吼道:「清醒了没有!你当着下人的面,如此拉扯女儿,还有半点做母亲,做苏夫人的样子吗?!」 他这一巴掌可是用了劲的,萧氏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她哭道:「那老爷您今日当着下人的面,打的这一巴掌,可有想过妾身日后会不会被他们笑话?」 苏云启哼道:「笑话?难道他们从前就没笑话你?本来今日只想责备你两句便作罢,可你竟不止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攀咬嫡长女,更是差点害死了楚楚腹中的孩子,你从今起给我好好待在房中,思己过!」他袖子一甩,就再也不想理会她,踩着重重的步伐,他本想同萧萧氏说完就先去苏乐盈房中安慰,可现在…… 只见他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往楚姨娘的屋去了。 苏嫣然走到萧氏的跟前,蹲下去在她的耳边说:「母亲这次想错了一点,今日之事并不是女儿设计的,女儿只是帮了一把而已。」在萧氏扬手前,她便己站直了身,俯视着她说,「既然母亲不让女儿扶您,那女儿便自己先回房了。」 第六十三章 皇后的劝说 昨日苏府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盛京,现在上至百岁老人下至三岁孩童全都知道了,甚至都有人为此事,呕心沥血创了首朗朗上口的歌来,以便更容易传播出去。 这其中有部分的人显然是信了那男子的话,觉得昨日替苏乐盈验身的老妇人没说真话,因为他们茶余饭后聊着这事时,更是再次提起了想当年萧氏暂住在丞相府时和苏丞相的那些风流歆事,无不都在说,果然是其母必有其女,一样的不知羞耻,爱勾搭男子,只是女儿的眼光不如娘。 更有些龌龊的人商量着一起去牢里找那男子讨教那方面的心得,不过,未等他们组好团,那男子当晚忽然就在狱中身亡,此消息一出,盛京城的人都纷纷在猜测是不是苏丞相派人下的手,如此想着,他们便再也不敢那么高谈阔论了,就怕下一个被解决的人就是自己。 但是,普通的百姓不敢却不代表其他人不敢,这不,朝会上便有平日里看不惯苏云启又在正事上说不了他什么的,便抓住了此事站出来说了,其他人见有人开了头,便也接连站出来说上两嘴,一时之间,整个大殿闹哄如市。 秦天安心里暗笑了一番,也挤眉弄眼地拱手对苏云启道:「没想到苏二小姐不止比男子还要风流,连口味也是与众不同,真叫人拜服。」 老皇帝听罢朝臣吱喳完,忍不住暗忖:难怪他之前不惜惹皇后不快也坚持要将苏乐盈送去她那管教,原来如此。 他咳了一声后,屈起眉头,一脸严肃的对苏云启说:「苏爱卿,你如此精明能干,怎么偏偏在后宅之事上却如此胡涂。」 苏云启明白皇帝言下之意是要他把这事认了算了,于是他便出声回道:「臣实在惭愧,今后定必严加管教。」 「行啦,众爱卿可还有别的要事?若无,便散了吧。」 散朝后,秦天泽故意停下来等秦天安,正要开口时,却被他抢先道:「大哥特地等二弟,可是又要问我有必要如此吗?」 秦天泽顿了顿,凝视着他说:「不知二弟所言何事,我等你是要你同我一起去墨华轩商议事情。」 秦天安听罢,抬眸看了看他,只见他的眼神里并没有任何如上次温常青那事般的责难之意,想着这不像是他性子,便忍不住调侃道:「大哥这次怎么不问二弟苏乐盈的事?」 「此事与二弟有何关系,不过是她自食恶果罢了。」他语调平平地说完后,便转身抬步离去。 秦天安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拔腿边走边喊:「大哥等等二弟啊——」 此事自然也传入了懿安宫里,皇后听李嬷嬷说完,面色极其的差,她猛地一拍桌:「难怪昨日她硬是要哥哥来让本宫放她回家里去,原来是要去阻止她的情郎去找麻烦!」 「娘娘莫气,老奴反倒觉得乐盈姑娘这次是遭算计了,先不说她本就一心想入东宫,就说那种男子,正常的姑娘家又怎会看得上。」李嬷嬷边给她顺气边道。 「算计?哼!那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是她自己蠢!」她想了想,又开口道,「这会儿,哥哥他应该也下朝了,派人去请他过来一趟吧。」 等了好一阵子,在她扶额凝神间,苏云启终于踏入了懿安宫,她缓缓睁眼道:「想必哥哥也知道妹妹请你前来是为了何事,眼下,哥哥打算如何处置萧氏她们?」 「娘娘,她们……此事错不在她们,不过是遭人设计罢了,臣已将她们禁足。」苏云启其实已有主意,心中却还是不忍的在挣扎。 皇后猛地起身,一步步走到他身前:「错不在她们?看来哥哥不知她们曾自作聪明的想设计陷害林燕芝,拖二皇子下水,甚至还差点羞辱了太子,依本宫看来,这不过是她自作自受!再说了,如今苏家成了百姓口中的笑话,嫣然也受其 所累,哥哥可知,在你来前,卓松己先你一步,他将朝中所有适婚千金的画像全拿给了本宫看,这是何意,哥哥定也明白。」 见苏云启沉默不语,兄妹多年,皇后知道他这是在考虑,于是她便又出声道:「如今,不管是将她送入佛门,还是除去她苏家小姐的身份,将她母女俩赶出苏家大门,哥哥你就算怎么不舍,都必须狠下心来……」 苏云启却语气坚定地说:「不可。」 「哥哥!你难道就要为了她们不惜让家族蒙羞,不惜看到别人夺去我们的荣光?!而且我也听说了那日楚姨娘在门外可是喊了孩子二字,哥哥,你多年来未有再添子嗣,如今难得,这若是男丁,哥哥便也不用将半生所拼拱手给了二叔他们,二叔他们虽待我们不薄,可他们却也实在是无多大的才干。不管你愿不愿意听,妹妹今日在这,最后一次同哥哥你明说,嘉月她就是给萧氏母女害死的,她当时腹中的孩儿是个男婴!你若是不想再次见到自己的孩子胎死腹中,那你——」 苏云启抬手轻轻地放在了皇后的双肩上,慢慢收紧,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后道:「你冷静些,且先听我说,我说的不可是因为我若如此做了,那就坐实了盈儿她确实与那男子有染,我苏家教女不善,这是万万不可行的,如今,唯有将盈儿身上的胎记毁去,再用上冰肌凝肤露修复,到时由宫中宣说胎记一事不过是那人胡说。」 「只是,盈儿毕竟也是我疼爱了多年的女儿,我……」他想到了第一次打了她之后,她的那个表情,便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实在不愿再看到第二次,更何况这次不是打她一巴掌那么简单。 皇后听完,明白了,便道:「哥哥你只需将她早日送回我这来,剩下的便交给妹妹,反正她对我也早已心中生恨,恨多恨少于我而言并无差别,哥哥你安心,我会将此事安排好,也不会让她知道是哥哥你出的主意。」她轻拍他的手,露出了个笑容来,在别人看来只是宽慰他而笑,却不知其实是因心中快意,才忍不住的笑。.bμtν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苏云启才离开,回去路上,坐在马车中的他,脑海中不其然地想起皇后妹妹说的话,和上次温常青的事。 他一手扶额,一手转着玉扳指,嘴上不停重复咀嚼着三个字——林燕芝。 墨华轩里,秦天安盯着秦天泽坐着的那张椅子,似乎和他印象中不同,这张椅子都能坐下两人了。 两人? 该不会……他眼前突然看到了林燕芝出现在眼前,和他大哥同坐在那,两人调笑打闹,甚至还在那里搂抱了起来,接着他大哥渐渐压向了林燕芝,两人都闭上了眼。 看到这里,他忍不住就冲了过去,要把他大哥推开,嘴里还大喊:「不可以——!」 只是当他走到那里时,却被地毯绊了一下,整个人都扑了上去。 林燕芝和尧杳刚好走到了门前,听这一声大喊,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对视了一眼,便连忙快步踏了进去。 两人进去后不由得惊呆了眼,看着眼前这辣眼的一幕。 林燕芝在秦天泽兄弟俩的身上来回瞧,心中不愤地想:不是说了不喜欢男子的吗,怎么还,而且﹑而且还是……所以,他那难以启齿的梦中人不是温常青,也不是哪个女子,而是﹑而是…… 他弟啊! 造孽啊——! 额滴个亲娘喂! 她不止现场塌房,还塌得如此彻底,好不容易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却居然是这样子的吗?! 尧杳虽不知殿下今日为何突然与二皇子如此亲密,但她感受到了来自殿下想杀人的目光,于是,她便抓起林燕芝就要往外走,边走还边挥手说:「不妨碍殿下和二皇子雅兴,我师徒俩这就走 ,您慢慢。」 秦天泽脖子上,手上,乃至全身的所有青筋﹑大小动静脉都瞬间突了起来,他一把将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冲过来扑倒在他身上,现在呆如痴儿的秦天安一把推开,怒道:「回来!」 尧杳连忙急剎脚步,她知道殿下这回是真生气了,便毫不犹豫地把秦天安给拉过来后,将林燕芝往前推了一把:「去吧,乖徒儿,现在只有你能浇熄殿下的怒火了。」 神色恹恹的林燕芝,哀怨地看了眼秦天泽,又恨恨地盯着秦天安,她现在只想把这个哪哪都要坑她的人暴揍一顿。 秦天安翻了个白眼,先一步下手,往她头顶上敲了一记:「把你脑袋里那里乱七八糟的给我丢了,只是个意外,我还未至于如此的离经叛道。」 林燕芝重重地「哼」了一声,扁着嘴跑到秦天泽的面前:「殿下,你告诉我,我塌没塌房?」 「塌房?你房不早就塌了,还是我给你修……」秦天安抢道,只是他接收到了林燕芝似要把他捏死的眼神后,便慢慢愈说愈小声,最后把双唇抿紧,做了个「我不说话,可以了吧」的表情。 秦天泽虽也不太明白她这问的是什么,但以他的了解也知道她肯定是不知想哪去了,便伸手揉了揉她刚被秦天安敲的地方,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想多了,即便你不信他,也不能不信我,我岂是那样的不知所谓?刚不过是二弟他不小心绊倒而已,你看看那地毯。」他伸手一指。 林燕芝顺着往那看去,的确皱起来了一处,当下便心安了,给自己顺了顺心口,安抚完自己那颗小心脏后,歪头问:「殿下,您叫我们来可是有事要商讨?」 秦天泽颔首,斜睨了对面那两人一眼后,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也凑过来。 第六十四章 各人的打算 待他们都围过来后,秦天泽开口说:「千城那边,鱼儿已经盯上了他,开始在他附近徘徊,如无意外,那便会同我们之前预想的,在中秋过后他便会被那帮人给带走。二弟,若我们没猜想错,所谓奴役就是被带去雁州挖山的话,为了同他赶上,我会在中秋当日以协助雁州救灾及为当地百姓渡过严冬为由,在早朝时同父皇请旨,同日晚,宴会结束我们便立即出发。只是……父皇的意思是让二弟你秘密同行。」 秦天安轻笑了一声道:「行,反正我一个纨绔皇子又不需要博取什么功劳名声。」 「二弟,父皇他不是这个意思。」 秦天安转头眼神幽幽地看向窗外,遥望着老皇帝宫殿的方向说:「大哥,是或不是,你心里明白的。」他耸耸肩,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此也好,我们便能分头行动,我行事也更加方便。」 接着,他们便开始讨论着细节,尧杳听了老半天都没听到他们说到自己和林燕芝的作用,便打断说:「那我们师徒俩也同去?」 「你留下来顶替二弟,让大家都误以为二弟仍在盛京。」他转头认真地问林燕芝,「燕芝,你确定要同去?」 林燕芝重重地点了下头:「我说过永相随的。」 秦天泽一听,认真的脸便柔和了不少,甚至都能看到他眼底地的笑意。 可是她的这句话落在秦天安的耳中不知为何却很是刺耳,再看到秦天泽那表情,他突然就想当一个眼瞎耳聋的人,他故意上前去站在了他们的中间,看了看林燕芝道:「你同去?可是想当个易碎的花瓶?这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我不同意。」 她要反驳时,秦天泽却先开口道:「燕芝,二弟说的没错,此行不是去玩乐,所以我已向父皇说了在我们出发前的这段时日,你就不必随我上朝,跟在我身旁了,你只需好好学武,至少能自保或者把轻功给练好了,学去八九成,到时候若真有意外,你也能立刻逃离。不然,燕芝你就只能在这乖乖等我回来了。」他稍稍向后倾了些,看向她的眼睛说:「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他都如此说了,林燕芝便只能点头称是了,她现在内心燃起了满满的斗志,恨不得现在就将尧杳拉走练功去。 瞧她这模样,秦天安也不再劝阻,心中另有了打算,他转而又上下扫视尧杳,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同自己差不多的眼睛说:「大哥,她这双眼虽与我相似,其他外貌上的问题也不大,我识得一位宝妆阁的美人有双巧手。只是她这一开口,不得把人吓坏?估计到时候第二日整个盛京城就得传言大秦的二皇子想不开,挥刀自宫成女人了。」 尧杳学着他同样上下扫视着,声音一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试试看,定必有趣。」 秦天安听她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和自己的很是相似,惊愕片刻后,很是敬佩道:「美人师父果然是能人异士,如此,相信短短的时间内定也能将燕芝教得上天入地。」 尧杳将目光移向了林燕芝:「这个嘛,不要说上天,她现在连上个墙头都站不稳,除非她现在立马成猴子精,不然,还是有点困难的。」 林猴子立马跳到了尧杳面前,叽叽叫了起来:「师父,走,我们回去清君苑,我现在就成精给你看。」她挽上尧杳的肩膀,小声说,「只是师父,我担心你若要顶替二皇子,那到时不就会见到卓松和皇帝他们?」 「为师哪像你这般傻?到时候我寻个由头,窝在寝殿里或者流连在外不回宫不就好了,只是这个由头是什么,那就得看二皇子的表现了。」尧杳扬声瞅了眼秦天安道。 秦天安瞇眼道:「美人师父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只是最近手头有点紧,你说这大秦二皇子若是从好美人变成好美男或者恋上八十 岁老太太非她不娶,又或是……」尧杳抱臂笑道。 秦天安觉得她是真的做得出来,他不敢想象到时候,他归来之时,他那本没多少的名声会被她霍霍成什么样子,便直接说:「要多少?」 尧杳笑着竖起了三指。 「三万两?好,明日给你。」秦天安爽快地点了点头。 她收了两指,晃了晃,笑得更深:「三万两?二皇子竟把自己看得如此之低?我说的是三十万两。」 「美人师父,你这胃口未免……」秦天安听得她说要三十万两,本还有点不悦,但他看到她的眼珠子转了个方向时,他也下意识跟着转,见到了林燕芝原本看热闹的神色突然恍然大悟,他便也想起了。 他见林燕芝偷乐着的可爱模样,自己脸上的嘴角也忍不住慢慢抬起,爽快道:「行。」 「乖徒儿,这笔银钱,为师送你了。」尧杳同样爽快地说,还对林燕芝单了单眼。 林燕芝想了想,她既已知道他是骗自己的,加上之前浮霄阁的千金,她这次便不会将这笔钱又还回到他手上,既如此,那自己便帮他多积点德好了。 于是,她拱手对秦天安说:「那燕芝便替雁州的百姓谢过二皇子了。」她抬脚绕过了他,对秦天泽说,「殿下,此行虽重点在查清雁州内情,但救助百姓也是真的,既如此,那便将这三十万两全数交给殿下。」 「好。」秦天泽看着被窗外阳光照着,身上泛起一层夺目金光的林燕芝,心里不由得在想,此刻的她就跟自己小时候在父皇身边见过的那位胜似神女的女子一般无异。 想起那女子,他忍不住惋惜的同时又在想,若红颜果真多薄命,那燕芝……他立马收住了自己不祥的想法。 不会的,有他在,她日后必是有厚福的。 另一边厢,苏云启回府后,脚步自然地往后宅走去,经过花园时,见到了小女儿苏乐盈,他便在一旁负手而立,他在斟酌着该如何劝她再次进宫去皇后妹妹那,可当他看到她神色恹恹走到自己给她寻的蔷薇花,终于露出笑颜时,他一想到她进宫是要受极痛以除去胎记,到时候她这笑颜就没了,他心中就很不忍,想着还是再缓上些时日,便转身要走。 不料,却被她身边那丫鬟瞧见,她走了过来问他:「老爷可是要找小姐?」 他僵了一瞬,摇了摇头。 翠如奇怪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起昨日苏乐盈对她起了疑心,质问她,她的贴身之物为何会在那男子手中,他又为何会知道她胎记的事,最后虽然蒙混过去了,可她投放在自己身上的怀疑目光并未完全消除。 为此,这几日她定要更加的乖巧机灵些才行,于是她便立马回去跟苏乐盈说了。 苏乐盈看着她指的方向,心道:父亲这是想为当日那一巴掌给自己道歉来了,只是不好拉下脸,罢了,毕竟是她父亲,给他个台阶,原谅他好了。 她便也起身叫翠如去看看他这是回哪去,自己再叫厨房煮个吃食端过去。 之后,她带着翠如来到了他书房门前,正要敲门时,却听见他在同别人说什么派人去一路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危。 站了良久,里面却仍然在聊着,她噘了噘嘴,想着那盅甜汤凉了就不好吃了,转念一想便又往萧氏房中去了。 她进去看到了平日那个雍容华贵的娘亲此刻的脸色却暗淡无光,连外衣都不着,半坐在床上。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只是待行至萧氏的跟前时,那眉头便已平缓了回去,她端起那盅甜汤,乖巧道:「娘亲,听她们说您都不怎吃,这是女儿亲手做的,甜食好入口,您多少吃上两口吧。」 萧氏温柔地摸着苏乐盈的脸,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后, 嘴里那口不温不热的甜腻瞬间把她勉力撑起的微笑给狠狠地按了下去,她撇开头,淡淡地道:「你父亲他不见你?」 苏乐盈刚又舀了一勺递了过去,听她娘亲这样说,她那只正悬在空中的手顿了一下,差点把里面的汤汁给洒了出来,见娘亲不再看她,她便像做错了事的孩童般低下了头,怯怯地说:「不是,因他书房里有别人,他们在聊着,女儿不好去打扰。」 萧氏哼笑出声:「可是找了族人来商议着要将我休了,或是要把我俩给扫出苏府门外?」t. 「不是的﹑不是的,父亲他不会如此的,女儿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太子殿下要去雁州的事。」苏乐盈连忙道。 萧氏一听,原本暗沉沉的眼神倏然亮了起来,她又看向了苏乐盈:「那日娘亲给你的东西,你可用了?」 苏乐盈一想到那包东西的作用,脸上不禁红了起来,摇头道:「没有,皇后娘娘她日日拘束着女儿,我未能离开懿安宫一步,更不用说那﹑那事了。」 「如此,这次便是你的机会了,你去找你父亲求他让你再进宫一趟。」萧氏抓住她的肩头说。 「娘亲!我这好不容易才从皇后娘娘那逃出来,你怎么忍心让女儿又回去那里受苦?!」 萧氏心中叹息自己这亲生的女儿怎么就只有那张脸像自己,这脑子和心机却这样的简单,她耐心解说:「娘亲又怎会忍心,娘亲让你去不是叫你再去受苦受累的,而是让你必须寻得机会跟着太子去雁州,再趁机把东西用了,成了他的人。」 她抬手顺了顺苏乐盈的发丝,又道:「像太子那样的人,他定必负责。盈儿,你就听娘的,事到如今,只有这样你才入得了东宫,除非你愿意这辈子就与青灯相伴,或者离了盛京,去乡下地方嫁给普通人家为妇,以后永远被那个苏嫣然踩在脚底下。」 苏乐盈霍地站直了,激动地说:「她休想!被踩在脚底的人只会是她!娘,我都听你的,我这便去跟父亲说。」 第六十五章 渔网 萧氏母女在房间里聊着的时候,全然不知都被外面的刘嬷嬷听了进去,她听到苏乐盈准备出来时,便也快步回到苏嫣然那里。 然后她又一句不落的全说给苏嫣然听:「大小姐,您可要去阻止她?不然真让她随着太子去了雁州,得逞了那便晚了。」她见苏嫣然毫不在意的样子,脱口道,「不行,老奴得向皇后娘娘禀报此事。」 苏嫣然瞧她这一脸干着急的模样,忍不住浅笑了一声:「我不会阻止她,我还会去父亲那劝说,成全她,你也别跟姑母说这事。」 「大小姐这是为何?」刘嬷嬷听她如此说,下意识屈起了眉头,一脸的不赞同。 苏嫣然瞥了她一眼后,先是叫瑾依去把母亲留下来的布匹取来,再冷冷地对刘嬷嬷说:「我自有我的主意,刘嬷嬷,我问你一件事。」 「大小姐请说,老奴定知无不言。」 「你如今到底是我的人还是姑母的人?」 苏嫣然的这个问题把刘嬷嬷刚挺得绷直的腰板给拍软了下去。 是啊,她现在该是奉大小姐为主的,可是皇后娘娘那边…… 苏嫣然见到她眸中纠结之色,便再次开口道:「你有你的顾虑,我也不为难于你,只是有一点我希望你听清楚了,我若是明白的同你说了我不想让姑母知道的事,那你最好是关严了你的嘴巴,其他的,随便你。」 刘嬷嬷知道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提醒自己,她看着眼前这个自瑾依的事情后就换了个人似的大小姐,对上她那比以前更冷漠上三分的眼神,心头就忍不住一阵发虚,连忙道了声:「是。」 这时,瑾依指挥着其他仆人抬了好几个箱子来,逐一打开。 苏嫣然看着这些没被萧氏私呑了去的东西,她让瑾依先将里面适合做冬衣的料子挑出来。 瑾依边挑边好奇问:「大小姐,皇后娘娘赏赐给您的一个冬天都未必穿得完,可还要做?」 「是要做,可不是给我做的而是给燕芝的,你也亲手给她做一套吧,上次的事,你不是想要好好答谢她,还她的恩情吗?」苏嫣然温柔地笑说。 瑾依「哎呀」一声道:「就一套衣服如何还得清那么大的救命恩情?!」 苏嫣然的笑意深了不少,她看着那些被挑出来的布匹,喃喃道:「是啊,那便慢慢还,还一辈子。」 「小姐?」瑾依看着突然出神了的苏嫣然,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道。 苏嫣然笑着摇了摇头道:「要不以后换季,你都给燕芝做新衣?」 瑾依想了想,觉得大小姐这主意好,她知道林大人身边的桃杏姑娘厨艺好,可若是论做衣,她相信她的手艺会更好,毕竟是先夫人亲手教的,当然,刺绣的话那自是比不过大小姐。 如此想着,她选布的时候便更仔细了。 苏嫣然看着她放好在桌上的布匹,来回看了几遍,敲定好用哪些后,让瑾依先弄着,转头问向刘嬷嬷,「殿下若是去雁州,那燕芝定随驾身侧,可知他们何时启程?」 「这一点,老奴听着,她们似乎也不知道。」 苏嫣然想了想,突然起身,往门外走去,刘嬷嬷连忙跟上。 她步伐比平日里要大步了些,直到快行至苏云启的书房外,才调整回去,待管家通传后,她入内看见了里面的两人,嘴角隐隐上挑了点。 很好,她还在。 苏云启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儿一前一后到他这来,他搁下了笔,摊手问:「你们难得来我这,可是有要事?」 苏乐盈蹙眉瞅了眼苏嫣然,见她张了张嘴,便急忙先说:「女儿想回去皇后娘娘那。」 「你……盈儿你才求为父带你 回来,为何突然又?」他在想莫非是妹妹已派人来跟她说了? 苏乐盈思索该如何解释间,苏嫣然便己出声道:「想必是妹妹回来后才知道姑母的用心良若,父亲,现在外面都在说着妹妹的闲言闲语,她回去宫里也好躲着清静些,女儿也求父亲允了她吧。」 苏乐盈狐疑地盯着她,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为何要帮自己,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她眼珠子转了几回,想着:要不,还是不去了? 然而未等她把话收回去,苏云启便已说道:「既如此,你明日便随我一起进宫去吧。」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想来是连老天爷都见不得他如此犹豫,才会让盈儿自己同他言说,罢了,早晚她都是要遭受的,早一些去终究是更好一些。 苏乐盈只好低头称是,见目的已成,刚要转身回去萧氏那里,却听见苏嫣然此时又开口讲话,便又止住了动作,竖起耳朵听她的目的。 「父亲,皇后娘娘又赐了些布匹,女儿想着那颜色正好是表哥喜欢的,可是女儿脸薄,不敢亲手给他,便想待做好了,请父亲代为转交。」苏嫣然垂眸道。 苏云启看她一副女儿家的害羞模样,最近这大女儿真是让人愈来愈满意了,都开始知道主动些,讨好未来的夫君,他哈哈一笑后,想了想说:「小事,不过父亲提你一句,你可得在中秋前做好。」 「这……为何如何仓促?」 他看着小女儿也是一脸急着想知道的神情,想着告诉她们也无妨,便道:「太子殿下会在中秋宴后的当晚便动身离开盛京,此事不可告知旁人,可听见了?」 苏嫣然偷偷用余光瞧了瞧苏乐盈,见她点了点头,不知想了什么,脸透了些薄红,看到她如此,她自己也更加愉悦了,便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姑母早已吩咐了让女儿同去赴宴,如此,那还是让女儿自己亲手送吧,也好在表哥离京前同他说上些心底话。」 「也好,待殿下归来,你们的婚事也该提上了,那你便趁此多同他说上两句贴心的话,让他知道你是个好的。」苏云启颔首道。 「是。」 贴心话? 她只不过是要确保苏乐盈会随他同去罢了。 苏嫣然不再多言,微微欠身后便回去了,在苏乐盈身边擦身而过时,故意笑得明显。 果不其然,在她回去的路上,苏乐盈追了上来,气呼呼地喊住了她:「你别太得意了!苏嫣然,我告诉你,我定必在你前头入了东宫!」 「是吗?妹妹为何如此笃定?」苏嫣然回头问。 苏乐盈被她这一问弄得一时语塞,最后只哼了一声,跺了跺脚:「我就是知道!」 「那姐姐便祝你心想事成,若无他事,我就先回去做衣了。」苏嫣然说完,利落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独留苏乐盈在那咬牙。 晚上,在广聚茶楼里角落的位置,有个男客人点了些吃食,坐了好一会儿,他偶尔吃上两口,饮上两杯,只是他的那双眼略为浑浊的眼珠子,时不时的往那个黑得像从煤矿里出来的店小二身上瞧着。 卫千城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却一直不动声音的继续干着店小二的活,待把桌上收拾干净了,便走到了李掌柜跟前。 李掌柜从算盘账本堆里抬起了头,笑说:「可是把活干完了?那便回家早点休息吧。」 卫千城朗声道:「昨日同家里的吵了一架,今日想去城西那家新开的酒肆喝点,掌柜一起来吗?」 「都说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女人嘛,哄哄就好了,二哈你就别去喝酒啦,不然等下满身酒气的回到家,又得吵上一嘴。」李掌柜摇头劝道。 卫千城耸耸肩, 躬了下身就扭头大步踏出了门外。 那个男客人见状,将钱放在了桌上,也快步走了,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李掌柜看到这一幕,瞇了瞇眼,转身走到了雅间门外,敲了敲门:「公子,都走了,可要派人偷偷跟上?」 接着,房门便打开了,李掌柜入内关上门后,转身走到了秦天安的身边等着。 秦天安斟了一杯酒问:「可看清了是那帮人?」 李掌柜点了点头:「回公子,便是他们中的一人,小的不会记差的。」 一旁站了个小眼珠,骨瘦如柴的男子,端看后便能发现竟是那日自称是苏乐盈情郎的排骨公子,只是他的鼻子却换了个样,他开口问道:「可要属下去看看?」 「不用了,免得坏了大哥设下的渔网,卫千城那小子也不是个吃素的,严铭,你在云林客栈可瞧见了那帮人?」秦天安举起酒杯,盯着里面的酒道。 「回公子,属下在云林客栈里只见到过几个,还有其他的仍在找。」 秦天安搁下了酒杯,里面的酒撒了点在他的手上,他抬起手,细细看了片刻后,将它们拭去,然后道:「在我离开盛京前,定要给大哥找全了,好让他能一网打尽。」 「是。对了公子,苏府那边可还要再去给那女的多造些麻烦?」 秦天安笑道:「你给她造的麻烦,够她受一段时日了,这事你做得不错,去领赏吧。」 「谢公子。」严铭拱手后退了几步离开了。t. 秦天安看着再次被关紧了的房门,缓缓开口道:「盛京到雁州,这沿途上都安排好了?」 李掌柜拱手道:「公子放心,都吩咐下去了,各处的客栈在您住的时候不会有外人入住的,只是,我们的人想在公子您必经之路上的暗处等候时,发现早己有人先一步待着了。」 「那想必是大哥安排的人。」 「回公子,是两拨人,其中一拨貌似是苏丞相的人。」 秦天安「嗯」了一声,想了想,吩咐道:「还有,除了我和大哥住的两间厢房,燕芝的那一间也要弄得舒适些。」 「林姑娘也同去?小的这就去吩咐着点。」 第六十六章 二哈输了钱又欠了债 从广聚茶楼到城西,这一路上,卫千城故意走走停停的,偶尔还蹲下来对着别人家养的狗子献上一曲,顺便偷偷瞄一眼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他暗笑着走到这新开的小酒肆,一踏进去就喊了一声:“掌柜,来一坛酒。”然后就找了个能看到门口的位置坐着,装着不经意的时不时地往那瞅上两眼。 没多久,便见到了身后之人也跟着进来了,他马上转头,对着掌柜又喊道:“怎么还不给我拿酒来?你这店手脚这么慢,能留得住客人才怪。” 他看到那人随着他这一喊,往他这飞快的瞧了一眼后就在他附近寻了一桌坐了下来。 “来啦来啦,小的这新开张,招呼不周,这碟小菜当是赔您的,您见谅见谅。” 卫千城摆了摆手,拿起酒就往嘴里灌,饮下一口后,抬手直接用衣袖擦了下嘴。 这么烈……怕不是想让客官都醉倒在店里? 一坛酒被他半喝半倒的,很快就见底了,他摇晃着站了起来:“结账——” 那人一看,手中提了坛酒走到了他的面前,自顾自地坐了下来,还把他也一同拉下。 卫千城跌坐下来后,晃了晃头,贬了眨眼想看清些,然后就指着他说:“你——你好像是今日来咱店的客人。” 那人拍了他的肩头一下,哈哈笑着说:“小兄弟好记性!是的啊,我刚在店里听到小兄弟你的话,巧了,我是也同自家的那只母老虎吵了架,今儿个原本也打算要来这买醉的,小兄弟,咱俩这么有缘,何不一起再喝上几杯,一醉方休呢。” “我家的才不是母老虎!就﹑就是只可爱的小母猫。”卫千城傻笑了两声后,又一脸不高兴开始诉苦道,“我不过是不小心……可她之后居然就只给我馒头吃,而且还是外面买的!” 那人听着他这无厘头的话,嘴角抽了抽,敢情就因为馒头吵的架?至于吗? 他甩了甩头,这跟他又没关系,重点是,看来这黑小子应该三言两语就能哄去了,于是,他又哈哈笑了两声:“这女人就是麻烦,一年到头老因一点小事就生气,都不知道都在气什么,来,小兄弟,咱们别想她们了,咱们就痛痛快快喝一场!” 他昂头干了一碗,见卫千城不喝,不解问道:“小兄弟为何不喝?” “我钱不够了,喝了没钱付,你自个儿喝吧,我看着。”卫千城说完就傻乎乎地把自己面前的酒碗推给了他。 那人又将它推了回去:“没事,哥请你喝!” “哥?在九泉之下哭着呢!”卫千城突然热泪盈框说完,一口干了后就不客气的一碗接一碗地喝。 那人翻着白眼,心想着这小兔崽子是在咒他还是真有个死了的哥? 他见卫千城自己就把那坛酒喝去了一大半,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便开始诱惑他道:“小兄弟,瞧你今日这么不开心,要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比在这喝闷酒更能让人舒怀,你……” 他话都没说完,就听到卫千城重重地把酒碗搁在桌上说:“不行!那种地方,我要是去了,非得让家里的给打断腿,而且我又没银子。” 那人一听,狐疑地盯着他,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带他去赌坊的? 下一刻,就见他又嘿嘿笑着说:“浮霄阁那种地方虽然说美女如云,但实在是无福消受啊,大兄弟你就自个去吧。” 那人见卫千城起身就要走,他看着空了的酒坛子,喝了他的酒就想走?肖想! 接着,就又把卫千城拉坐下来,左右望了一下,对他勾了勾手指,悄声说:“不是浮霄阁那种烟花之地,是个新鲜玩意,我之前也是被人带着去的,银子你别担心,这袋钱给你,你尽管拿去花。” 卫千城掂了掂他给的钱袋,迷离的眼神里透出了贪婪的精光,只是他歪着脑袋,还有点清醒地问:“大兄弟这是为何啊?” 那人摸了摸鼻子:“其实啊,我想是沾你的手气,那些人都说新手手气好,所以啊,你若是赢了,这钱归我,若是输了,我也认了,如何?” “你这说的可是、可是赌——” 那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兄弟,你就说去不去,我保证,那地方肯定比抱女人来得快活,而且你既没损失又能玩得尽兴,去体验一下又何妨,你若是不去,那我就把这好事给别人了啊。” 卫千城犹豫了片刻后,看着手中的钱袋子,把心一横,点了点头。 那人便高兴的立马拉起卫千城,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离开了酒肆,带着他七拐八绕的走了好一段路,最后在一间旧屋子前三长两短的敲了五下,接着便有人把门开了一缝,露了眼睛,盯着他们好一会儿,才把门完全打开,让他们进了去,又立马把门给关上。 “小张啊,你这次又带了个新人来了啊?” “可不是嘛,林哥,我有预感这小兄弟今夜肯定会替我把上次输了的全都赢回来的。” 那个叫林哥的人,打量着卫千城,见他一脸晕乎乎不太清醒的样子,笑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二哈。” 林哥点了点头,又对小张说:“你今日还真的是走运,庄家今日高兴,你若是赢了,那银子可就再翻了几倍的拿。” 他边说边带他们向前走着,经过两道门后,走到一张床塌前,摸索了下,手向那拧了拧,卫千城原以为会出现什么密道,或者旁边的墙会突然转动,然而都没有。 那林哥领着他们走到角落处,撩开幕子,把恭桶挪开,按了按它原来位置下的地板,突然整个就开始摇晃了起来。 没多久,林哥就又掀开了幕子,示意他们跟上,经过一条走道后,里面一片灯火通明,喧闹声不断。 这时,那个叫小张的就很兴奋地拉着卫千城,熟门熟路的走到了一桌前,跟他说了些规则后,催着他道:“快,二哈你快下注啊!” 卫千城随手就抛了个银子,那摇骰的人喊道:“买定离手,三四六,大。” 小张一看,给卫千城竖了个大拇指:“果然啊!新人手气最好了,快快快,继续!” 卫千城又赢了几把后,他又拉着他去玩别的。 过好一会儿,小张看着用衣摆兜着快成小山的银子,笑得合不摆嘴:“二哈啊,你这手气真的没谁了,以前我带来的人都没你这么厉害,把把都能赢的,走,我们继续!”说完就拉着眼睛都快张不开的卫千城,又要往另一桌去。 这时,却有人在挑拨离间地说:“小兄弟,你这手气这么好,干嘛要便宜了小张他,你看他那堆钱,明明是你赢回来的,却没一个是属于你的,我跟你说啊,这新人的好手气,可就这么一回,你下次再来估计就没有了。” “对啊,对啊,小张老是这么哄人过来花自己的运气给他赚银子。” 小张一听,急道:“你们闭嘴玩你们的吧,多管闲事!”转头又好脾气地对卫千城说,“二哈,你可别听他们乱说,这,这个送你,走,我们继续!” 卫千城一把甩开他的手,紧攥着他给的银子道:“张哥,他们说得对,我的手气应该要给我自己赚银子的。”他晃了晃头,自己走到了另一张桌子前,下注去了。 “哎——!二哈,你怎么可以如此?!大不了我分一点给你——”小张焦急地喊了几声,见卫千城都不回头,却不生气,反倒无声地笑着,悄悄向另一方向溜去。 卫千城强撑着精神,实在憋不住了,小小地吸了一口气,这地方烟雾弥漫的,待得愈久,精神就愈是恍惚,不行,不能再多待了。 于是,他把赢来的钱,在每一桌上都下了注,又全是赢了,一时间在场的人都鼓着掌吹嘘起他来。 这时,那小张又溜了回来,走到他的身侧,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你真的是我见过手气最好的一个了!” 在场的人看到他的动作后,互相打了个眼色,接着,卫千城就在众人的簇拥起哄下,又是把所有的银子全投了出去。 然而,这次却是输了个精光。 卫千城喊道:“不可能!我的手气这么好,怎么会?!” “二哈啊,不就输了一次,来,我这钱全借给你,你再下一把,说不定就又赢回来了!” “小张啊,你上次也是把钱借人了,人家赢了钱也没把钱还你,你这是又要当冤大头了?” 小张摸了摸下巴,不好意思的对卫千城说:“呃,这……二哈,他们说得有道理,那我就不……” “你写个欠条,把钱给我,我这次肯定会赢回来的!”卫千城急道。 小张见他如此上道,也乐得很快就把欠条写好,却又婆婆妈妈的扯东扯西的,就是不把银子给他。 终于把卫千城弄得不耐烦了,伸手抢过欠条,看都不看,就按了手印,小张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把欠条收妥好,这才把银子给了出去,双手抱臂,等着看戏。 果不其然,卫千城眼睁睁的看着桌上的银子全都被收走了,他攥着拳头就要离开,小张一把抓住他:“二哈,说起来,我还不知你家在哪呢!” “干你何事!起开!”卫千城将他甩开后,却有别的人上来抓住了他,他下意识要反手将他们踢开,幸好及时反应过来,乖乖的被他们扯了回去,按在了桌上。 小张一脸嚣张地说:“怎么,你这是打算不认账了?兄弟们,把他押回家,他不认账,我们就去找弟妹坐下来好好说,慢慢说。” 第六十七章 找上门来 此时的小宅子里,桃杏正在缝着衣服,她看了看窗外,都这个时辰了,卫世子还未回来,难道,就是今日? 突然,她听见了大门外的声响,便立马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快步走了过去。 打开大门的瞬间,她的笑意便凝住了。 只见眼前的卫千城双手被绑着,嘴里塞了破布,他不断地对她晃头,喉间发出了「唔唔」声,接着,他身后的人猛地推了他一把,在他快摔在地上时,她便先一步的抱住了他,双双落地时,她就成了他的肉垫。 「你没事吧?他们……」桃杏边问边伸手给他拿掉破布。 小张上下扫视了她一会儿后,一脸猥琐的对着她吹了个口哨,又对卫千城说:「小子,艳福不浅啊,娶到这么一个小美人做娘子。」他伸手想要去碰桃杏。 卫千城跄踉起身把他撞开,将桃杏遮在身后。 「臭小子!你——!」小张被撞得后退了几步,怒指着他要破口大骂,却见门外的林哥也走了进来,瞥了他一眼,他便不再多言,乖乖的站一旁去了。 林哥嘴角含笑,负手对着桃杏说:「弟妹别怕,今日不过是你相公在我这欠了点钱,却忽然不肯认账,我们无法之下这才找上门来,刚我这小弟是不是冒犯了你?弟妹你稍等着,我这便替你出了这口气。」 他走到小张面前,反手就给了他一大嘴巴子,小张立马就摔在了地上,嘴角溢了些血,他又蹲了下去,抓起小张的衣领,要再来一下时—— 「住﹑住手,你﹑你们快离开我家,不然我就要去报官了。」桃杏缩在卫千城身后怯怯地道。 林哥依言松开了手,站直了看着她顶了下腮帮子挑眉道:「报官?弟妹啊,可别说我不提醒你,你若是报官,最后被抓的可就是你相公了。」他顿了顿,满意地看到了桃杏一脸疑惑地看向卫千城,「你相公他把钱全拿去赌了,输了个精光。」 桃杏听完,立马瞪直了眼,见卫千城垂头不语的,她咬了咬唇,颤声说:「他欠了多少?我替他还。」 林哥掏出了欠条说:「二十万两。」见桃杏惊愕的神情,知道她定是还不起,「当然,这一下子的你肯定拿不出来,这样,我给你个限期,到时候你们若是还不起,那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你相公跟我们走,至于第二呢——。」 他眼珠子慢慢上下滑动着,最后看着她的脸,舔了舔唇说:「你跟我走,做我的美妾。」他又打量了下四周,「你跟了我,不要说住了,就是吃的方面也比现在好上百倍。」 「你说的期限是什么时候?」 「看在弟妹你的份上,我便多容你们几日,这眼看都快到中秋了,都说中秋佳节,人月两团圆,那便在那日我再来和弟妹你团圆好了。」他说完又深深地看了她两眼,手一甩,其他的人便退了出去,他也抬脚走了,只是走到大门前时,却停了下来,转头又说了一句。 「二哈啊,你就别想着躲哪去了,兄弟们从今起会盯着你呢,你若是敢跑,我就把你抓回来,当着你的面……」他目光一转,转到桃杏身上,「要了她。」 卫千城一听,抓起竹筛子就掷过去,却只掷到了门上,他转身,走到水缸那,把头浸了进去,直到感觉清醒多了,才抬起头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桃杏把手上的干巾递给了他,小声地说:「辛苦了,你这一晚上该是没吃,饿吗?我去把饭菜热来,你先去坐着等。」 卫千城拉住了她,抿嘴道:「我会替你讨回来的。」他余光瞧见了桃杏衣袖处破损了,二话不说直接伸手去把她的袖子挽起,见到了她破皮了的手肘。 「不打紧的,我等下去擦点药就好了。」桃杏红着脸道。 他不赞同的 皱着眉头,搬了张椅子让她坐下后,一边拿着伤药仔细地给她撒上,一边说:「你下次别再接住我了,你不同我,我皮糙没事,再说了我这骨头比你重了不少,万一把你压坏了,我姐肯定又要敲我头了。」 他最后的这句话让桃杏一时无语,下意识就要拔手走人,却不小心重重地撞上了药瓶子,吃痛的「嘶」了一声。 「你乱动什么,着什么急?」他又拉了过来,看了一下才帮她将袖子放下。 忽然,他的声音再次响起,重复地说着:「把你压坏了」字。 桃杏和卫千城两两相看着,他的嘴巴明明是合着的,于是,两人又四处看了看,最后卫千城的头顶上被砸了一下,他看向了地上滚动着的糖莲子,蓦地抬头,这才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在屋檐上跷着二郎腿坐着的尧杳和站在她身旁的池远。 尧杳跳了下来,施施然地坐在另一张竹椅上,看着桃杏的衣袖,笑道:「今晚可刺激啊?」见他不理她,她摊了摊手,「刚不是我砸的你,是他。」她指向了池远。 「池大哥?」卫千城不可置信地看着池远问道。 池远依旧脸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她说要砸你。」 卫千城狠狠地给尧杳送去了两眼刀,把她从椅子上拉开,自己坐了上去,然后将今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处都一一说给他们听。 他们听完点了点头便又准备跃上屋顶,分头行事。 尧杳想了想,又对卫千城说:「你要是敢把小桃杏压坏了,不止是乖徒儿,我也会把你头给敲歪掉。」 「尧师父——您说什么呢……」桃杏羞红着脸说。 卫千城则是直接捡起地上的那颗糖莲子,要砸回去,尧杳见状笑着一溜烟走了。 桃杏看着卫千城,耳边似乎不断地放着尧杳说的话,羞得她的连脖子都要红了起来,小脑袋也愈发地低了下去,不敢看他。 他瞧着她这副模样,无奈地说:「你别听她乱说,我绝对不会把你压坏的。」 「你……你别再说了。」桃杏听完,恨不得把他的嘴给堵上,跺了下脚,转身回房去。 只剩卫千城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去小厨房,自己动手热饭菜吃,他连一粒米饭都不放过,全扫进肚子里。 毕竟,很快就吃不上了。 翌日,天还没全亮,苏乐盈就被翠如给叫了起来,睡不够的她发着脾气往翠如的腰上一拧,看她那又痛又不敢出声的样子,想到自己在皇后面前也是如此时,此刻的她仿佛感受到了皇后看着她吃苦时,心中的那股快意。 心情好了点的她,看到了房中仍然亮着的烛光,便又气得将玉枕砸在了翠如的身上:「你是要死吗?!这么早叫我起身!」 翠如委屈地捡起地上的玉枕,好好放了回去说:「二小姐,是老爷吩咐了,他起身时,把您也叫醒,同他一道去宫里。」 听到是她父亲叫的,再不情愿,她也只好乖乖地起身梳妆,她看到了桌上的包袱时,对翠如说:「对了,你去花园那给我折几枝蔷薇花来。」 「小姐,您这还未弄好呢,奴婢现在去的话回来就来不及了。」 「叫你去就去,你是小姐还是我是?愣着作甚,还不快去?!晚了看我怎么收抬你!」 翠如被她这一说,便立马火烧屁股似的飞奔出去了。 苏乐盈往门外探了探头,将昨日萧氏给她的那件很是别致的小衣从褥子下拿了出来,她看了两眼,脸慢慢红了起来,连忙将它塞进包袱里去。 等翠如回来时,便只见到她气色甚好的梳着头。 不久,管家便在门外唤她了,她随着管家走到了苏云启的面前,如往常般甜甜地唤了声 父亲,请了安。 苏云启看着她,暗自叹了一口气,开口说:「盈儿,父亲知道你姑母她……难为你了,不过,不管如何,这次进宫,为父希望你能忍着。」 「是,盈儿明白的。」苏乐盈乖巧地道。 接着,她便往后面走去,却在看到那马车时,愣住了片刻,这般简朴古旧,不是她平日里用的那一辆,她正要开口问时,管家走了过来:「二小姐,您的那辆车辘子有些坏了,一时间安排不了,只好让二小姐委屈一下,时候不早了,还请二小姐上车吧。」 苏乐盈点了点头,坐了进去之后,她一脸嫌弃地看着车厢里那都快磨破了的帘子,就想着快点到地方,这破马车坐得一点都不舒服,她甚至都觉得身上有点发痒。 两辆马车一直往宫门驶去,却在快到时,苏乐盈坐的那辆转了个弯,她心中奇怪:今日的路程怎么比上两次还要长?.ν. 过了一会儿,马车终于停下,她抱紧包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便露着个笑容,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她看到李嬷嬷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的包袱,便先开口解释说:「这都是盈儿给父亲做了一半的冬衣,请嬷嬷念在盈儿的一片孝心,容我带进宫里去吧。」 李嬷嬷颔首,招了宫人来拿着,带着她走到了另一辆马车前:「姑娘,请吧。」 「嬷嬷,这是?娘娘这是不让我进宫,可父亲说了……」 李嬷嬷正色道:「姑娘慎言,皇后娘娘她又竟是食言之人,不过是在之前,想请姑娘先去一地方。娘娘说了,姑娘去了,她便不再赠姑娘物什,也不用姑娘抄写经文书册,日后在宫里定能住得舒心,若是姑娘不肯去,那便打道回府吧。」 「那娘娘这是要盈儿去哪?」 「姑娘去了便知道了。」 苏嫣然想着萧氏的话,她不能就这样回去,不然就失了这次的机会,不知要等到何时。于是便不再多问,连忙又坐上了马车。 第六十八章 拜祭 她坐上去之后发现给她安排的这辆马车不仅极为宽敞,而且十分舒适,坐在这么厚实的垫子上,几乎感受不到马车行驶时的颠簸,和刚才家里的那辆比起来,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的。 在她闻着熏香,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小憩了好一会儿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车窗外,李嬷嬷的声音响起,她下去了之后,看着对面的山头,又看了一下荒芜的四周,狐疑地问:「嬷嬷,这是哪?」 李嬷嬷不发一言,只示意她跟上,很快,她们来到了一庭坟墓前,苏乐盈吓得后退回去,不敢靠近。 李嬷嬷这才开口道:「是老奴忘了姑娘没来拜际过先夫人,姑娘别怕,皇后娘娘说了,今日是先夫人的死忌,你只要诚心诚意地拜祭了,娘娘便也放下过往,日后也是你的姑母。」 苏乐盈一听,眼睛瞄了眼那处,总感觉有股阴风围绕着自己,忍不住就哆嗦了下,她艰难地挪动脚步,拿过李嬷嬷手上的纸钱,跪了下去,抽出一些要往火盆里放时,那两根刚点的白蜡烛却突然灭了,她吓得撒手,跄踉起身。 突然风起,把地上撒落的纸钱吹得满天乱飞,风停时恰好飘了一张在苏乐盈的头上,她立马惊惶失色地尖叫着将它扫落,整个人都颤抖着躲在了李嬷嬷的身后,再也不敢看那边一眼。 李嬷嬷含笑往旁边走过了些,轻轻地推了下苏乐盈的后背:「姑娘,娘娘说了那边都要给先夫人送完才能回宫,姑娘若是不做的话,那便只能请姑娘自行回府了。」 苏乐盈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嬷嬷,指着边上三箩筐的纸钱,尖声说:「你是说我若不烧完它,就得自己从这山上走回去?!」 「姑娘听明白了就好,这些是让姑娘弥补以往没来拜际而准备的,其实也是备少了的。姑娘请吧,若是再撒了,那就得请姑娘自己在这等着,老奴再去取来。」 苏乐盈咬咬牙,硬着皮头,又拿过李嬷嬷递来的纸钱,定定地看着眼前那牌写着卫嘉月名字的墓碑,软着腿跪了下去。 其实,她不是不肯来,而是不敢来,她害怕卫氏会来找她索命。 想当年,萧氏以远亲投奔为由进了苏府后,她才得知了自己的生母就是她,出于好奇,便跑去她那粘着她,要听她说她同父亲之间的事,听得多了,久而久之她便恨起了卫氏和整天以姐姐身份自居,时不时就教训她的苏嫣然。 原来这苏家嫡女的位置本来就该是她的,原来害她只能以养女身份在这长大,害得自己从小就被人嘲讽,连下人都暗地里笑她不知是哪来的野种的人就是卫氏,这全都是因为她,自己却还一直以为卫氏是真心怜爱她,视她同亲女无异。 真是可笑! 之后她便开始不肯再听卫氏的教导,一想到她那假情假意的样子,就犯恶心! 后来,卫氏怀了身孕,挺着个大肚子的没多少精力去管教她,她去萧氏那便去得更勤了,偶尔还宿在她那处。 那日,她在萧氏的床上正要起身时,却听到萧氏在同身边的丫鬟说着些什么,她便又闭上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原来萧氏打算趁着府里翻新,在卫氏经常去到的地方做些手脚,想让她滑倒。 为了能看到这一出恶作剧,她便也跟了过去瞧,躲在一旁的她小心脏飞快地跳动着,眼看卫氏一脚踩了下去,明明是要滑倒了的,怎料却被苏嫣然稳稳扶住了。 于是,她便上前去一边说着自己还是更喜欢卫氏,一边隔开了她们,自己去扶着。 在行走间,来到了另一处萧氏设好的地方,她便装作看见了蝴蝶要去扑,暗暗用力甩了一下卫氏,果不其然,只见她一个站不稳又踩上了那块才刚铺上去的石砖,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她本来心中得意,自己替娘亲完成了她所想的,可当她看到了从卫氏身下渗出来的一瘫血水时,她当下就惊恐得在回地傻站着,直到血顺着砖上的纹路流动到她的脚边时,她才反应过来尖叫了起来,那时,比她先反应过来的苏嫣然一把将她推开,不停地喊着卫氏,又喊着请大夫。 而当时被推开后也同样摔在地上的她,是真的不懂这只不过是小小的恶作剧,摔在地上而已,自己也只是擦破了皮,可卫氏为何会流了那么多血。 后来她便也明白了。 当晚,卫氏那里,一盆盆的血水被人不断地端出,最后有人抱着一团被布包裹着小小的东西出来,声音颤抖地说着什么保不住。 之后,她趁着苏嫣然被人抱去休息,偷偷溜进了卫氏的房间,看着她原本大如面盆的肚子,扁了回去,看着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她既害怕又想看看她,正要上前时,卫氏忽然转过头来,瞪着眼睛盯着她看,她吓得杵在了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良久,见卫氏并无说什么责怪的话,便鼓起勇气走到她的跟前,可是她喊了几声后,卫氏依然只瞪着她看,她疑惑地上前去,想起之前下人们闲聊时说过的话,她便伸出手指放在了卫氏的鼻下,接着,她便吓得跌坐在地,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之后她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去自己的床塌上的了,她只知道当晚她做了个噩梦,梦中的卫氏脸无表情的瞪着她看,一边扯着她一边说着是她害死了她,她要她下去陪葬。 这个梦一直缠绕着她到如今,虽说后来日子久了之后,加上萧氏当上苏夫人后,这梦就没那么频繁了,可是一到了要拜祭卫氏的前一天和当天晚上定必又出现,让她不得安睡。 所以她从来都不去拜祭,她害怕真的会被卫氏扯下去作陪。 苏乐盈嘴里喃喃道着:「今日给你烧了纸钱,从此两清可好,不要再出现在我梦里了,我当年是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的……」 突然,她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在她晕过去之前,看着「卫嘉月」这三个字,彷佛看到了卫氏惨白着脸,笑着向她伸手。 「人都晕倒了,还不快动手。」李嬷嬷看着地上的苏乐盈,冷声道。 接着,便有两个男子就地把苏乐盈的衣服给褪去后,将她翻了个面,看到了那胎记后,其中一个便拿起了铁烙***了烧着纸钱的火盆里,待烧得通红便立马就对准位置烫了下去。 焦灼味瞬间飘散在空中,许是太过疼痛,就连昏迷中的苏乐盈眉头都忍不住自主地皱了一下,那人移开了铁烙,李嬷嬷上前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后,那人便掏出药瓶往那撒上,又撬开了苏乐盈的嘴往里丢了一颗药后,拍了一下,之后两人又重新给她穿上了衣服,对李嬷嬷拱了拱手后就消失不见了。 李嬷嬷对着墓碑深深一拜后,又等了一会儿,上手拍打着苏乐盈。 苏乐盈幽幽醒来后,感觉后腰处生痛,她苦着脸扶着腰问:「李嬷嬷,我刚是怎么了?」 「姑娘你刚不知怎的突然倒在了地上,正好撞到了那石子,老奴喊你良久才终于醒了,姑娘,就剩一筐了,还是赶紧的吧,皇后娘娘还在等着。」 「……」 苏乐盈只好忍痛继续烧了起来,无故的晕倒让她心中的惧意更浓,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于是手下的动作便快了起来。 完成了之后,坐回马车时,她却愈来愈精神,没有了来时的那种懒意,暗忖着可能是又要见到皇后娘娘,紧张的缘故吧…… 到了懿安宫,后腰处愈发痛得厉害,以至于她对皇后请安时,忍不住「嘶」了一声。 皇后饮着茶的手顿了顿,不悦地说:「怎么,明明是你自己央着要来 本宫这的,现在可是又不满了?」 苏乐盈吓得跪了下去:「不敢,臣女不敢,臣女感恩娘娘对臣女的一片苦心,这才又央着父亲要回来娘娘您这的。」 「是吗?难道不是因为避情郎才躲到本宫这来?」皇后娘娘不屑地说完后,又厉声道,「我们苏家的脸被你丢光了,你可高兴了?」 「娘娘,不是的,臣女没有什么情郎,臣女是被人陷害的,望娘娘明鉴!」苏乐盈对着她叩了下去。 皇后哼笑了一声:「陷害?谁会陷害你?」 苏乐盈下意识地抬头往她那瞧了瞧,反应过来后又马上低下头去。 「大胆!」皇后气得将手中的杯子往她那砸去,「本宫何须如此设计你,你连与何人结了怨都不清楚,真的是蠢笨!就你这样,本宫劝你还是收起了要入东宫的心思吧。」 她往后靠了靠,斜睨着苏乐盈道:「你可知为何你父亲今日为何要一大早的就把你给送来,又为何要安排那辆马车?连苏府的牌子都不敢挂,就是想让你秘密进宫,好好在我这里待个三后再回去找个寻常人家嫁了,不然让你继续招摇过市,再有下一次,你就只能出家做姑子去了。」 「娘娘!臣女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娘娘若是不信的话,可让人来验——」苏乐盈想着反正都被验了一次,再验一次又何妨。 「你还真的是不要脸,既然你如此要求,本宫便允了你,来人,将她带下去。」 第六十九章 第二个选择 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禀,苏乐的确仍是个清白姑娘。 皇后听完,抿了口茶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道:「不管她是与不是,在嫣然成为本宫的儿媳前,她都必须是。」 李嬷嬷使了个眼色让那人退下后,附耳道:「娘娘,她现在就在门外等候您的吩咐。」 「如此不要脸的人,本宫看着就不舒服,让她去好好待着吧,还有,吩咐下去,看紧一点,别让她离了本宫这里,省得她跑去太子那作妖。」她看着自己手上的玉镯子,又开口道,「嘉月可都看见了?」 「回娘娘了,都看见了。」 皇后这才打从心底地笑了,多少年了,这俩母女一直被哥哥护着,她这才能抓住个小的去嘉月那里,替她出了口恶气。 好不容易等到哥哥对她们起了嫌隙,那个萧氏,她自然也不会放过! 「什么事情让朕的皇后如此高兴?」 皇后看着忽然到来的皇帝,想起最近他都宿在了凌妃那处,嘴上的笑意便假了几分:「陛下今日怎么想起来臣妾这了?」 老皇帝尴尬地摸了把胡须,他哈哈笑了两声,上前去搂着她:「皇后连吃醋都如此好看。你跟朕要的各家千金的画像,朕给你带来了,可朕不明白你要这些作何用?太子妃的人选,你不是早就属意了苏嫣然?」 「还有安儿呢,陛下,他虽是婉美人生的,可也是打出生便由臣妾在养,臣妾总也要为他想想。」皇后柔声道。 老皇帝一听,沉吟了片刻,转身拿起了几幅给皇后道:「他的皇妃就在这几个中选吧。」 皇后打开一看,画像中的女子,她们的父亲都是些在朝中无权势的官员,有的甚至连大殿都排不上号的。 愈看,她的眼神便愈暗了,最后索性放在了一旁。 安儿虽不是她亲生,但从小到大,会耍宝撒娇的安儿有些时候甚至比泽儿他还要讨得她欢心,虽然她不想,也知道他不能比泽儿出色出彩,可自己毕竟也是将他视如亲子,这些女子除了容颜,其余的有哪一样能配得上她的儿子。 皇后扯扯嘴角,勉强挤出了个笑容说:「臣妾想想,他也还未及冠,此事不急,这些便先留着以后再看吧。」 老皇帝想要再说些什么时,李嬷嬷躬身说道:「娘娘,苏大人在门外候着。」 皇后点了点头,苏云启入内后见到老皇帝也同在,未等他拱手躬身就已经被老皇帝抬手止住了,他垂头道谢时,瞅见了小桌上的画像,不由得顿了顿。 老皇帝见他们在他面前如此的客套拘谨,也没兴趣继续待下去,便站了起来,顺便贴心地道:「朕还有公事要处理,你和云启兄妹俩慢慢聊,都坐着吧,不用起身了。」 待他走后,皇后便先开口说:「哥哥安心吧,已经弄好了,你若是想去看她便去吧,只是千万别提这事就行,她还蒙在鼓里,只以为自己是撞到哪而已。」 苏云启一听,起了半个身子,却又停住,犹豫了好一会儿后,他还是坐了回去:「盈儿有娘娘照顾,臣自然安心,望娘娘能怜惜她有伤在身,少立点规矩让她能好好将养。」 「自然,她既已做了我所说之事,我这个做姑母的定当多疼爱怜惜她才是。」 「娘娘让她做了何事?」 皇后这次却不回答,只对他笑了一下后吹了吹手中的热茶,心情甚好的慢慢喝着。 懿安宫的一处,苏乐盈得了吩咐却并没有立刻回到给她安排的寝宫去,而是在知道皇后娘娘不再拘着她时,就迫不及待的在这宫里到处转悠,时而停下装着欣赏边上的花,时而抓了个宫人闲聊。 没多久她便差不多摸清楚整个懿安宫的路线,往哪走能最快离 开,哪里没人守着,她知道,中秋宴那日,皇后她是一定不会带她同去,不过这也正好,她才能偷偷去到太子那。 她低着头走着想事情,突然撞上了人,一股木香传入,她闻着这曾经闻到过的香味,蓦地抬起头。 她果然没记错——是二皇子。 秦天安看着身前一动不动的苏乐盈,心中叽讽着,嘴上却笑说:「苏二小姐?你我可真是有缘,上回我说了把你放在了心上,这次你便自己撞进来了。」见她还不退开,便斜睨着她,再次开口道,「看来,苏二小姐很是满意我的胸膛。」.ν. 苏乐盈反应过来,羞赧着向往退了几步,许是紧张,后退时脚踩空了,眼看整个人要往后倒时,她的腰间被人及时搂住。 虽然没摔倒在地,可她依然痛得叫了一声,连声叫他放手。 秦天安不明白她这是什么反应,她莫不是以为他会看上她,故意轻薄? 他叽笑了一声,故意道:「我若是不放呢?」 他不仅不放,甚至还重重地按住,往自己那边推了一下。 苏乐盈痛得泪花都冒了出来,下自识便向前倾着,往他那贴近了些,想要躲开他的手,不料,就在她的手快贴上他的衣襟时,下一刻,他却突然放开了手,跳到一旁去。 惯性使然,她一下子便往前扑在了地上,耳边同时响起了他的声音:「可苏二小姐既如此坚持,那便只好遵命了。」 「你——!」她抬头看到他含笑的眼,心突然飞快地跳着,她羞怯地低下头去。 秦天安将她的反应全看在眼里,想起他那属下对她泼的脏水,忍不住就想点头,这苏二小姐明明一心想做他大哥的女人,现在却又……还真的是水性杨花。 「我如何?」 苏乐盈起身,忍着痛对他请安,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请二皇子恕罪,臣女后腰处有伤,一时疼痛难受才、才会如此失礼。」 秦天安一听,饶有兴味地看了过去,戏谑道:「苏二小姐与情郎再如何情投意合,也该知节制。」 「不是的!二皇子您误会了,臣女真的不认识那人!」 秦天安自然知道,可那又如何,他并不需要她的解释,他摆了摆手转身就走了。 苏乐盈咬着下唇凝望着他的背影,脑海中不断映出他刚才搂着她时的情景,突然有种想法萌生了出来,若是太子那处真的无望……那这二皇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二皇妃虽然是比不上太子妃,可也总比当普通人家的媳妇好,而且他日后还会有封地,自己跟去了,也不用看到苏嫣然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当然,这也只是第二个选择而已。 清君苑里,林燕芝在屋顶上听着尧杳说昨晚卫千城他们那边的情况,当她听到桃杏被那人口没遮拦地调戏时,愤怒得举着两个小拳头就要跳下去将那人抓到自己的跟前暴揍一顿。 尧杳往她头上丢了颗蜜枣:「就你这身手,被人揍得在地上求饶的只怕会是你,到那个时候你可别把为师的名号说出,为师丢不起这个人。」 「那我就跟殿下说,让他出手,总不能让桃杏这样白白被污了耳朵。」林燕芝磨牙道。 「乖徒儿,你放心好了,哪用得着我们,有人自会替她出头。」 尧杳气定神闲地晃着腿,吃着她递过来剥好了的花生,再抬手指了指茶壶。 林燕芝乖巧地给她添茶的同时对她一脸谄媚地露齿笑着。 尧杳喝了一口后,清了清嗓子,突然就仿着卫千城的声音,抓起了林燕芝的手,深情款款地说:「我会替你讨回来的。」 林燕芝瞪着眼睛,惊讶道:「啊?!他们这是假戏真做,看对眼了?」 尧杳耸耸肩,继续吃着零嘴。 林燕芝先是一脸满意地幻想桃杏以后含羞答答地跟着千城一起喊她姐,后面想了想,突然苦恼了起来。 她在想那这样的话,千城的那份聘礼就得多添点,又想到了以前有听说按传统,这嫁妆好像是得比聘礼要多,到时候千城他若是十里红妆什么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小银库不太够用。 在这,除了广聚茶楼外,还可以去哪多弄点银子? 要不去找皇帝讨打,多挨几下板子? 但她一想到那段躺尸般的日子,便猛地摇了摇头。 尧杳见她自己在那又点头又摇头的,正想问她怎么自个儿玩起头来的时候,底下传来了秦天泽的喊声。 林燕芝也听到了,立马站了起来,往下一跳。 她的这举动把秦天泽吓得一激灵,立马飞身上前接住了她,稳稳地落在地上,他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要唠叨上两句这危险动作不能再有下次,可他还没开口,林燕芝却先推开了他。 她噘着嘴说:「殿下,你待在这别动,我展示给你看。」 下一刻,林燕芝又上了屋顶,不过不同以前,她没有用梯子,而是像他刚才那样,脚下一点直接从地上跃到了屋顶,再从屋顶跳了下来,中间还得意地来了个美美的自转。 她成就感满满地走到秦天泽跟前,整个脸都写着「快夸我、快夸我」 秦天泽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如她意地说:「燕芝真是厉害,你以前说你是个练武奇才的这话,我现在信了。」 「可不是嘛,我以后在江湖上定也能排上名。」林燕芝满足地嘻嘻笑了起来。 倏然,头上吃痛,她师父不知什么时候也下来了,正对着刚作案完的指骨吹了一口气。 「你才刚上得这屋顶,连那大树都还未上得了就妄想着什么江湖了?乖徒儿,现在还未到就寝时间,还是清醒些继续去练功吧。」尧杳指了指那颗树道。 被打击完的林燕芝嘴角弯得都到快地上去了,她垂头往树那边走去,走了几步顿了下,又蹦了回来问:「殿下来这可是有何事?」 第七十章 都来送她送东西 秦天泽看了程东一眼,程东招了招手,立马就有宫人抬了几大箱子来。 林燕芝想着之前卓松抬来的银子,她的心瞬间跳得飞快,双光紧盯着那些箱子,待他们把箱子打开后,她更是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奔了过去蹲在箱子旁。 尧杳看着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缓缓走了过去和她一起蹲着摸银子:「乖徒儿,你可明白一个道理?」 林燕芝听着她这颇为耳熟的话,这次却是飞速去把箱子都合上,然后似要将自己的小脑袋弄断般一直摇着头:「徒儿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这些可不能动啊,得留着以后给千城和桃杏成亲用的,上次那一万两还剩了不少,师父你要用银子就去我房里拿好了。」 尧杳一个箭步去她房中拿了一锭银子后又跑到林燕芝的面前,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又瞧了眼那些箱子,最后对林燕芝伸出了手。 林燕芝疑惑地从箱子里拿出一锭,跟尧杳手中的交换后,便见她心情大好地抛着银子说:「新鲜的银子就是好,砸在手上都比较有劲,殿下,你今日怎么给我徒儿送银子来了?」 她接着又挑了挑眉,用眼神在问:下聘用的? 不过秦天泽理显然没读懂,一本正经地说:「之前答应了燕芝给她的三十万。」 尧杳「哦」了一声,看着林燕芝指挥着他们将一半的箱搬到桃杏房中,一半搬回自己的房中,待她乐呵呵地走到跟前来的,尧杳翘起了一边嘴角:「乖徒儿,你不止武功提升了,这脸皮也跟着厚了不少,为师瞧着都快刀枪不入了。」 「嗯?」林燕芝歪着头,摸了摸自己那张白里透红的脸。 「你就这样白白拿人家殿下的银子?这可是三十万两白银,不是三文钱,你既老把江湖挂在嘴边,为师今日就跟你说一说,这若是按江湖的规矩,你得以身相许,知道什么是以身相许吗?就是……」尧杳正儿八经地瞎说着。 林燕芝听得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回应时,突然两只耳朵被人轻轻捂住了。 同样红着脸的秦天泽对着尧杳说:「没有的规矩,你别在这里乱说。」 尧杳暗忖他是不是傻,自己这明明是在帮他哄他心心念念的小白兔入笼,既然如此,那就……只见她突然严厉地说:「刚的确是我在乱说,但我接下来的这一句话,殿下肯定有听过,那就是男女授授不亲,可是殿下,你现在在对我的徒儿作甚呢?」.ν. 霎时之间,不知是他的手更烫还是林燕芝的耳朵更烫,只见他立马放开了手,站离了些,在那尴尬地杵着。 林燕芝则支吾了几声,羞得突然激发了潜能,一下子就去到了树那边,跟猴似的上窜下跳了起来。 秦天泽哭笑不得地看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斜睨着尧杳道:「你现在凑热闹都敢凑到我这来,可是想回连心湖去了。」 「属下不敢,只是看着殿下跟我徒儿无甚进展,想推一把而已,既然殿下不需要,那属下就先去教我徒儿去了。」说完她也马上溜到了林燕芝那指导去了。 秦天泽叹了一气,她身边的人都看得出来,那她呢? 他在原地望了好一会儿树上的人儿后,笑着摇了摇头就走了。 接着,清君苑里又来了一人,依然是习惯性地从墙头那翻墙而入,难得地,今日没遭到枣核的攻击,他便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石桌前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杯茶。 忽然,他的脖子上多了道银光,他不慌不忙地喝完茶后才道:「美人师父既都放了我进来,现在这又是何意思?」 「所以啊,不是我的意思。」尧杳侧开身子。 秦天安这才看到了她身后正摩拳擦掌,气喘嘘嘘的林燕芝。 「燕芝缘何如此 ?我们不是朋友吗?」 「哼,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有你这样坑朋友?」 他这便听明白了,她这是知道了三十万两的事,可真是个小记仇精。 他笑道:「最后不是没坑成,反被你美人师父坑走了三十万吗。」 「哼,就是如此我才没让我师父给你刺个窟窿来,对了,你今日来找我何事?不会又想坑我吧——」她边狐疑地问道,一边移开了尧杳的软剑,顺便又斟了两杯茶坐在了他的对面。 秦天安含笑道:「我在你这就只剩坑骗了?我本就是打算来向你认罪赔礼来的。」他伸手推了推桌上的盒子。 林燕芝一听,嘴角悄悄扬起了一些。 今日是什么日子啊?一个个的都给她送东西来了?莫非是臭老天突然大发慈悲了? 她一手按在盒子上:「你既如此诚心诚意的,那三十两的事就扯平了。」说完就打开了盒子一看,里面躺着了一套蓝色绣着银纹的华服,她拿起往身上比了一下。 尧杳点点头:「乖徒儿,这套你穿着挺合适的,不过……何解如此的合身?二皇子是如何知道我徒儿的身量?」她手按在了腰间,搭在了剑柄上。 「因为我抱过她,就在这石桌上。」见尧杳抽出了半剑,今日不想动筋骨的他便改口道,「其实是因为上次从在这带她去了绣锦坊,那店家记住了而已。」 尧杳这才把剑收了回去,她在连心湖时便看多了那些公子哥给她送的衣服首饰,自是知道出自何处,便也信了。 林燕芝一边叠着衣服,一边问:「为何送我这样的华衣,我在宫里又穿不着,这不是浪费布料和绣锦坊的手艺?」她摸了下,这布料的手感,这针法,一看就知道肯定不便宜,给她却只能拿来压箱底,多可惜啊。 「我答应过送你这衣服的,而且怎么会穿不着,中秋宴那日,你不就可以穿了。」 「嗯?」 林燕芝心想:以前看电视剧,印象中宫里开宴朝臣不都是穿朝服的吗? 秦天安听明白她的这一声「嗯」问的是什么,便给她解释道:「向来宫里开宴,父皇为了让大家放轻松,便曾说过,开宴不问朝事,只管享乐。于是就下旨让赴宴的臣子们皆着私服,亦可带上家眷。」他往她那凑近了点,「如何,我这朋友当得可贴心?」 林燕芝心想:我看你是想贴贴。 她把盒子关上,用它将他推开了些道:「这礼我就收下了,多谢。」想了想,又道:「对了,这绣锦坊可会做嫁衣?」 秦天安愣了愣,收了起笑容问道:「嫁衣?你是看上了哪个才俊,准备要嫁人?」既是要做嫁衣,那她的中意之人便也不是大哥,毕竟普通妃子是没有嫁衣可穿的,即便大哥能许她太子侧妃的位置,那宫里也自有安排,所以她到底是中意了谁? 就在他思索着朝会上的年轻臣子都有哪些时—— 啪! 她忽然在他的面前拍了一下掌。 「回来,想哪去了,不是给我做的,我是想以后给桃杏订做一件。」 秦天安这便放下心来,至于为何一想到她中意了别人,心里就会不安到想将那人铲除掉这事,他不打算去考究。 「原来如此,可惜了,我听蔡掌柜说过绣锦坊不接嫁衣生意。」 他经营的绣锦坊,嫁衣只会做一件,只为一人而做。 林燕芝嘟嚷:「那真的是太可惜了,一生就嫁那么一次,还想让桃杏能穿上最好看适合她的嫁衣出嫁来着。」 秦天安笑出了声:「你是可惜只能嫁一次还是可惜她穿不上绣锦坊的嫁衣?」他想了想又道,「其实论做嫁衣,盛京城里的悦己坊手艺也是相 当不错的,燕芝,你可记得七夕那日在乞巧台上见过的李家小姐?」 「记得,你的意思这悦己坊便是那李小姐她外祖的店?」 他点了点头:「没错,不过他家的嫁衣,一年也只做两件,你若是要找他们,那就得在开春时便去订了。」 林燕芝点了点头,给他斟了杯茶,好心情地又道了声谢,不过下一刻,被他建起的好心情却又被他给打破了。 「今日来这除了这事外,还有一事。」 她见秦天安难得对她如此正色地说,不自觉的也正襟坐危了起来问:「什么事?」 秦天安享受完她斟的茶,才道:「你当真要随我们一同去雁州?你可知此行一旦被对方知晓了,他们定也有所动作,难保不会在路上下手,你手无缚鸡的,到时候若是打了起来,顾不上你的话,你被逮住了那就是一刀子的事了。」 林燕芝听完鼓起了腮帮子,盯着他道:「你吐口水。」 「……我何时有做过这种不雅的行为?」秦天安被她这莫名其妙,牛头不搭马嘴的话弄得一懵。 她依旧噘着嘴说:「我是让你现在吐一下口水,快!」 「……」 秦天安被她盯得,感觉他若是不照做的话,她便又要让她的师父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于是,他无可奈何地拿起了刚喝完的茶杯,脸上罕见的泛起红,他想了想,用袖子挡住,听话地往里吐了口水。 吐完他犹豫了一下,把茶杯递给了她。 林燕芝蹙着眉头,别过头去说:「给我作甚?你说了如此晦气的话,不得吐口水重说,你把茶杯丢了就可以了。至于你说的事,对方有所动作自是当然,可我不信你和殿下就不会防范,想必都早已安排好了吧?你放心,我最是惜命,绝不会把命丢在了对方手里,你看——」她突然站了起来,脚下一点,一下子就飞去了树上又飞了回来。 「二皇子,我这乖徒儿别的不说,在轻功上其实还真的有点天赋,若出事了,逃跑绝对没问题的。」尧杳点头道。 「行吧,知道你是不会改主意,而美人师父又得在这,所以,到时候柳歆会作为你的婢女跟在你身边保护你,此事我同大哥说好了。」 一路上有漂亮的小姐姐陪着,简直不要太好! 林燕芝乐得又往他杯里倒了茶。 只是,这次他抽了抽嘴角,选择无视了它,起身走了。 第七十一章 只能穿给你一个人看 八月中秋佳节。 家家户户都早早备好东西等着晚上合家团聚赏月,市集上也都挂起了一串串灯笼,摆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摊檔。 那件事之后,卫千城依旧如常地去广聚茶楼干活,却在今日午后,他仔细地收拾完桌子后,走到了李掌柜跟前,将手上的擦巾放到了边上说:「掌柜,我家中有事,日后不能再来了。」 李掌柜瞧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留人的话,反而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钱袋:「最近我瞧你虽无出错,却经常心不在焉的,便也料到了,这是你该得的工钱。」 卫千城接过钱袋,转身就走,身后的李掌柜又出声喊说:「二哈,你如此年轻也是该去外面多闯闯,不过,你日后若是闯累了,我这小茶楼随时欢迎你。」 卫千城顿了顿,又转过身来,对他拱手道:「多谢掌柜这段时日的照拂。」 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在穿过市集的路上,他经过了一家糕点铺子时,停了下来。 那老板见来生意了,便笑着问:「小伙子可是要买糕?来,这是团圆糕,里面虽包的是咸蛋黄,却是款甜的,在这种节日都会买来与家里人吃或者在晚上赏月时送给喜欢的姑娘,意思把月亮摘了给她,人月两团圆。」 卫千城听完,点了点头,付完了钱拿好东西就继续往前走。 到了小宅门前,他抬头看到那里已挂上了那对他和桃杏一起做的灯笼。 那一剎,映在他眼里的灯笼被他眸中的亮光给点亮了起来。 心情很好的他伸手推开了门,入内的瞬间便闻到了焗鸡的香味,他大步走到了小厨房那。 桃杏瞧见了,马上控好火候,洗完手就拉着他到了房内,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包袱解开后,笑着叫他看。 卫千城看到里面的衣服,呆愣问道:「这……都是你亲手做的?」 「嗯,大人说这叫秋衣,很是保暖,我想着你此番前去,不知何日归,听说雁州比盛京还要冷,便照着你的衣服做了两套,又想着若是要过了春节才能回来,至少得有套新衣穿,便也做了一套。」桃杏拿起那套新衣,放在他的手上,「我在外面等,你先试试合不合身。」 卫千城低头看着,一抹微笑挂在了脸上。 没多久,开门声响,桃杏转头看着已经换好了的卫千城,看着他第一次穿上广袖的衣服,而且还是她亲手缝制的,心头里忍不住就溢出了些甜意。 两人相视而笑,桃杏赞赏道:「你这样穿挺好看的,看着还多了点翩翩公子的气质。」她凑了过去,打量着,「好像大了一点点,我去拿针线给你改一下。」 卫千城拉住了她:「不用了,我还在长个,到那时就很合身了。你可喜欢我这样穿?」 桃杏望着他,听着自己那急速跳动的心在大声地「砰砰」响着,脸上发烫的她,羞赧地低下头,又甜又软地小声说:「喜欢。」 「可是窄袖的衣服比较方便我。」卫千城见桃杏身子僵了一下,便笑着补充道:「所以,这样的衣服,我只能穿给你一个人看了。」 这下,桃杏的心都快压不住地愈发飞快地跳动了起来,头低得下巴都要戳进了前襟。 「嗯。」 她的这一声如蚊吶般小,却也清晰地传入了卫千城的耳中,久久回荡不去。 他看着耳朵通红的桃杏,当下便想拿出那团圆糕给她,但想到那老板说的话,看着天空上还未挂起明月,便忍住了手,问道:「我们今晚可是吃焗鸡?我闻到香味了。」 桃杏一听,黯然了几分说:「知道你爱吃这个特意给你做的,不过……我应该陪不了你一起用晚膳了。对了,我怕他们会饿着你,另 外还做了些干粮放在了小灶上,你记得也一并带走在路上吃。」她看了看天色,「尧师父应该也快到了。」 「我早就到了,你俩比我手中的这颗糖莲子还要叫我甜掉牙。」 下一刻,尧杳就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卫千城立马闪回房中。 她看到换回衣服的卫千城,抬眉笑了一下,调侃道:「还真的是只给小桃杏看啊——」她又抬头看了看天色,一把揽过桃杏:「话都说完了?那我们就……」 「等等。」卫千城出声喊道。 尧杳看了他们两眼,放开了手,自己走去了竹椅处坐着。 可卫千城什么话都没说,只屈着眉头看着天上,暗忖今晚的月亮怎么还未出来? 等了一会儿,尧杳耳尖动了动,又去揽住桃杏说:「不能等了。」 卫千城便急忙执起了桃杏的手,将手中的团圆糕给了她:「一块给你,一块给我姐。我一定会平安回事的,你等我回来……」 他话还未说完,尧杳就带着桃杏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无声地吐出了那来不及说的两个字。 很快,门外就传来了声响,有人在那准备把门踹开时,他已一脸阴沉地把门打开,飞快地侧开身。 抬起一腿的小张,却只踢到了虚空,一下子整个人往前扑着,一字马地摔在了地上。 林哥无视了痛得捂住裆,在地上滚着呜呜叫的小张,直接跨过了他,走了进去打量了下,叫了几声「弟妹」却得不到响应,便笑说:「看来弟妹不在啊,可惜了,今天抱不得美人归。那你就乖乖跟我们走吧,安分些,就少吃点苦头。」他招了招手,身后便有人拿着绳子要绑卫千城。 「等等,我有些东西要拿。」 痛劲过了的小张,跳起来推了他一把:「带什么东西,你以为是去游山玩水吗?!」 「小张啊,你真是愈来愈吵了。」林哥反手给了他一嘴巴子,又对卫千城说,「看在你如此配合的份上,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卫千城点了点头,马上去把桃杏给准备的东西都带上,待他出来后,便立马被人绑了起来,手上的东西滚在了地上 林哥捡起一看,闻着香味,哈哈笑道:「弟妹也真是可爱,既都决定弃你了却还给你准备这个,她这是有情还是无情?果然,女人的心思——难猜得很。」他打开了油纸,看到里面的焗鸡,伸手就要拿起来吃。 急眼了的卫千城要冲过去,却被人按跪在了地上。林哥拿着鸡,蹲在了他的面前,慢慢扯下了鸡腿咬了一口说:「正好兄弟们还未吃饭,剩下的就分给他们吧。」他想了想,扯了只翅膀塞在卫千城的嘴里,还给他扶好了肩上的包袱才站直了身子。 「带走。」 另一边厢,桃杏回到清君苑后,多日未见到林燕芝的她,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回来了?桃杏你不在的日子我都饿瘦了,你快来抱抱看是不是?」林燕芝张开了手,笑着对她说。 桃杏再也忍不住,扑了过去抱了良久后才拉开距离问道:「大人怎么瘦了这么多?」她眼神幽幽地看着一旁自己吃着零嘴的尧杳,「尧师父倒是丰盈了些。」 尧杳耸耸肩:「别这样看我,我可没虐待她,是她被你养叼了嘴,吃不下别人做的,连我照着你食谱煮的她都不肯吃,又没日没夜地练功,这才瘦了。」 「师父,你煮的要是能吃进肚子的话又怎会来抢我的?」林燕芝哀怨地反驳道。 她自问厨艺也是不怎么样,可至少能下肚,但她师父煮的,那简直就是灾难! 从未见过有人能把简单的煎鸡蛋煎得如此出神入化,整个蛋白都焦硬成炭,蛋黄却还是流心 的。 烚鸡蛋更是神奇,她到现在都不明白是如何煮才煮得像她师父那样,只剩个完整的蛋壳浮在水面,还有,把白米饭煮成了一锅夹生的锅巴…… 林燕芝忍不住把尧杳糟蹋过的食材都说给了桃杏听。 桃杏惊呆了半刻后,忍不住笑出了声:「那要不让奴婢也随大人你一同去吧,大人您可不能再瘦了。」 「那不行,桃杏你就乖乖在这等我回来,对了,你可得把这里的银子都看好了,有一半可是给你的嫁妆呢。」林燕芝眉开眼笑地看着桃杏红起了脸,便知道她这是真的喜欢上了千城。 「对了,卫世子说一块是给大人你的。」桃杏想起来,边说边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打开。 尧杳也凑了过来同看,这下便知道了他刚一直在等的是什么,抱着双臂说:「没想到这小狼崽也会如此有情调啊。」 林燕芝拿起这长得跟她原世界里的月饼一模一样的糕点,不解问:「这有什么情调?」 「大人,这是团圆糕,他这是在说定会和大人您再次团聚在一起,还有……」桃杏突然不说话,傻傻地看着手中的糕,小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还有?」 尧杳调笑说:「还有就是他想将天上的月亮摘给咱们的小桃杏,所以他刚拉住你,是在等月亮啊。」 「那——摘月亮是不是就等于说他喜欢咱们的桃杏?」林燕芝起哄道。 就在桃杏快受不住她们左右夹击,要逃跑时,程东忽然来了,三人便停下了玩闹。 程东捧着个锦盒,笑容可掬地说:「林大人,这是殿下给您准备的。」他将锦盒交给桃杏后,拱手道,「大人,待会儿宴上见。」说完就乐呵呵地走了。 三人回到房中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一套淡粉的衣裙,桃杏看着衣架上挂着的那套同样绣了银纹的蓝衣,问道:「大人,这两套衣裙,您想穿哪一套?」 尧杳也一脸好奇地看向林燕芝。 林燕芝瞧了瞧衣架上的,又看了看锦盒里的,指着说:「就这套吧。」 第七十二章 出发 秦天泽刚踏出门外却又折返了回去,径直走到了清君苑,碰巧就在院门处遇见了林燕芝。 他看到精心打扮过的林燕芝时,失神了片刻后,才掏出了手帕递给了她。 林燕芝不明所以,她才刚梳妆好,出房门前还看了看镜子,她脸上不可能有脏东西的。 「燕芝,把口脂擦一擦。」 「啊?是不好看吗?」林燕芝拿手帕,疑惑道,心里想着凭她多年的化妆经验,这口红的颜色跟她这一身应该是很搭才对。.bμtν 秦天泽垂眸道:「好看,只是……母后曾说过父皇他最喜这颜色的口脂。」 林燕芝想起之前凌妃头一回进宫献舞,涂的好像就是这个色,霎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便赶紧把它抿掉。 「殿下,你帮我瞧瞧,弄干净了吗?」 桃杏跑回房间去,她师父又不在,无奈她只能抬起头往秦天泽那凑近了点问他。 他取过她手中那已印上了红印的手帕,叠了一下,手微微抖着,去按了按她那张柔软的粉唇,他盯视了好一会儿,才强迫着自己别开视线:「好了。」说完就习惯性的将手帕收回袖子里。 桃杏正好从房里拿出了一盒新的口脂:「大人,那要不涂这个?」 她刚要点头,便又听到他说:「你原来的唇色就很好,燕芝,我们可不能比父皇他们还晚到。」 林燕芝便只好点了点头,跟着他过去了。 她看着眼前这布置了三层楼高露天的宴会场地,不由得打从心底的惊叹了一句。 这才是真正的大摆宴席。 一路上本都已坐在了位置上的众臣,一看到秦天泽都纷纷起身拱手请安。 随在他身后的林燕芝自然也跟着沾了点光,小小地感受了一番上位者才有的待遇。 他们拾级走了好一段路才终于到位置上,还未坐下她便感受到了对面的飘来的眼神。 秦天安看着她身上那套不知打哪来的淡粉色衣裙,心里头的那份小期待瞬间蔫了下去,他不明白她为何不穿他为她准备的华衣,郁闷的他,抬手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林燕芝耸耸肩,也给自己杯里倒了一点点试了一下,发现这次真的是酒,而且还是没有掺水的酒,当即便像个小馋猫似的舔了舔嘴巴,拿起酒壶要给自己倒满满的一杯。 结果她倒完了之后,却被人给没收了,她鼓着腮帮子看向程东。 程东拿着新的酒壶弯腰放在她的桌上时,顺道在她耳边说:「殿下说今晚不宜饮酒。」 林燕芝想了想,暗道也是,这身体酒量太差,喝醉了误事便不好了,叹了一声,便依依不舍的把手中的酒壶给了程东。 没多久,帝后两人便出现了,不过这次在他们身后多了两个身影。 林燕芝才看了凌妃一眼,便立马被她投来了厌恶的眼神,甚至还别开脸去。 见此,林燕芝尴尬地腆着个笑脸,眨了两下眼睛,心中一边佩服着这个凌妃升职快得跟坐了火箭似的,一边又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使得她如此明显的表现着她对自己的不喜? 并走在凌妃身旁的苏嫣然自然也看到了,她蹙着眉头,垂眸暗暗斜睨了凌妃一眼,故意慢了脚步,对林燕芝笑着点了点头。 当她看到了林燕芝身上的衣裙时,却愣了一息,她在想,燕芝其实是喜欢粉色的? 回以一笑的林燕芝却是想着,幸好今日她最后觉得还是低调些好,选了这一套,不然就会跟嫣然姐姐撞了颜色,那样的话,皇后估计就会寻个理由找她麻烦了。 老皇帝走到了最上首,说了几句官方的客套话后,众人一起举杯共饮后, 再次落座,乐师适时地奏乐,舞姬起舞,宴会这才正式开始…… 众人聊天的聊天,赏月的赏月。因老皇帝只顾着同凌妃眉目传情,皇后只好一直扭头和坐在她旁边的苏嫣然有的没的聊着。 苏嫣然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应着,一边时而看向对着酒杯噘嘴鼓腮,很是可爱的林燕芝,时而又看向角落。 终于,她看到了角落处的刘嬷嬷对她点了点头,她便对皇后说:「姑母,嫣然有点不胜酒力,想去外面吹吹风。」 皇后不赞同地说:「你若真去吹风了,明儿你的头会更痛,这样吧,你去姑母那休息片刻,不,你今晚就索性在宫里留宿好了,你可认得路?让李嬷嬷带你去吧。」 「那怎么行,姑母您身边可不能缺了人。」 皇后想了想,眼尾处看到了刘嬷嬷,便拿了块牌子给她:「那就让刘嬷嬷带你去吧,她该知道如何走的,去吧。」 苏嫣然点了点头,晃着身子离开了位置。 刘嬷嬷一边扶着她,一边小声说:「刚我宫里的熟人说看到了二小姐拎着包袱偷偷走了出去,小姐可是要去逮住她,抓住现行?」 「我为何要抓住她?」苏嫣然问道。 刘嬷嬷看她清醒得很,全然不似喝醉了酒,以为她是不忍心,便急声劝道:「小姐若不当场抓住她,那她便会随了太子殿下他们前去,说不定就得逞了。」 苏嫣盈淡漠的脸上露出了令人不解的笑意:「她既一心要去,那我这做姐姐的又怎能碍了她的路,我是去帮她的。」 太子殿下如此特意安排,那此行定不是单纯的去救助当地百姓,这背后肯定有更要紧的事,而苏乐盈却为一己之私掺和进去。 她倒要看看这真的是苏乐盈的机会还是她在自寻死路,既如此,帮她一回又何妨? 苏嫣然走到懿安宫门前停了下来,想了想,特意让刘嬷嬷带她走人少的路,果然,不出所料,走着走着,她便看到了草丛里冒出来的一片衣角。 她勾起了嘴角,慢慢走了过去…… 草丛里猫着身子,屏着呼吸的正是苏乐盈,她听到渐渐走近的脚步声时,紧张得整颗心都要蹦了出来,可当她听到苏嫣然的声音时,愤恨取代了紧张。 可恶!莫非是她知道了,特意来这坏事的? 就在她如此想着的时候,突然又听到脚步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却是走远了的,她微微抬起头看,发现不止是苏嫣然,就连刚还在这值班的人都不见了。 趁着这个时机,她快步走到了后面的那道宫墙,拿出早先藏在此处的梯子,不太利索地爬了上去,翻过墙头,成功离开了懿安宫。 她看着身后的懿安宫,又左右看了看,以为没人发现,沾沾自喜地依着之前母亲让人偷偷带来的消息,继续向前走。 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被苏嫣然瞧了个正着,而且还不紧不慢地跟在了身后。 苏嫣然看着她虽然走错了好几次,最后还是能找对了地方,见苏乐盈已经趁着其他人不注意走到了最后的那辆马车要爬上,她便也打算转身回懿安宫去。 不料,此时却看到了秦天泽他们,苏嫣然皱了皱眉,兜了个弯,赶在他们走过去时,挡在了他们身前。 「嫣然姐姐?你怎么会在这?」林燕芝愣了下,惊讶问道。 苏嫣然眼神一闪,淡笑着说:「父亲说你们要去雁州,此番路途遥远,不知你们何时才归来,我便央了父亲,特地在此等候的。」 见秦天泽板起了脸,便又开口对他说:「表哥莫要气恼,我只是担心燕芝,想在你们临行前赶来将这些交给她。」 苏嫣然取过刘嬷嬷递来的包袱,塞给了林燕芝: 「燕芝,这里面是些御寒的衣服和一些干粮药瓶,这里面我给你多备了几瓶冰肌凝肤露,你可要记得用。」 「嫣然姐姐,你真好。」林燕芝背着包袱,抱着她的手说。 苏嫣然摸了摸她的头:「你有恩于我,又肯叫我一声姐姐,我这辈子定会待你好。出门在外多注意安全。」她想了想,附耳道,「若遇到危险,你便马上逃离,其他的不要管,我只要你平安归来。」 林燕芝笑了笑,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嫣然姐姐,你就安心等我归来,有殿下在,定会平安无事,殿下,我说得对吗?」她转头看向了秦天泽。 他深深地盯着她:「我自是会护住你。」他看了看天色又道,「好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一行人这才走到了马车队那,林燕芝惊喜地发现无咎也同在,正要翻身上马,却被秦天泽拦住让她去坐马车。 「我见无咎和不染它俩似乎离不开对方,便将无咎也带上了,路途遥远,你今晚先在马车上好好休息。」 她点了点头,乖乖地坐上了马车。 苏嫣然看着他们要出发了,也转身往回去,在经过苏乐盈藏着的那辆马车时,她停下了脚步,忽然开口说:「刘嬷嬷,回去后,将银钱点一下,还有将我平日里不戴的首饰,不用的物什都拿去换成银钱。」 「大小姐,这是为何?」 「因为我要拿这些亲自去给父亲,就说是为了雁州的百姓,父亲会不会收下我不知道,可他肯定会拿此事同殿下言说。」苏嫣然笑道:「姑母同我说过太子殿下喜欢有善心,视民如子的女子,他此番前去雁州本就是为了救助灾民,帮助百姓的,若是能趁此做些善举,让他知道,定能讨得他欢心。」 第七十三章 吵个不停的苏乐盈 皎白的圆月下,酩酊大醉的百官们或是互相勾肩搭背或是由家人搀扶着回家之时,一支低调的马车队驶出了城门。 「驾!」 为首戴着黑色面具的秦天安一看已离开了盛京,便挥动起手中的马鞭,他身后的其余众人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不似之前,这次的林燕芝稳稳坐在特意改造过的马车里,她看了看身旁一句话都不曾和她说过的柳歆,从苏嫣然给她的包袱里掏了张饼,掰了一半递给了她。 柳歆看了一眼从上马车就没停过嘴的林燕芝,轻轻摇了摇头,闭目养神去了。 林燕芝耸耸肩,掀起了窗帘就着月光,自个儿继续接着吃,突然一个急剎,她嘴里那还未嚼烂的饼卡在了喉间,她猛地抓住了柳歆。 柳歆看她脸色涨红,不断地使劲咳着,咳到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便立马抬手用力拍向了她的背。 林燕芝的嘴里那块饼随即吐了出来,她感受着背上的余痛,眼角冒着泪花,给柳歆竖起了个大拇指:「好得很。」 柳歆又是微微点了点头,正要闭目时,眼珠子一斜,抓起了银剑走了出去。 见状,林燕芝也拿着秦天泽之前给她的银剑跟着下了马车,只见随行的人都拔出了剑,围住了队伍中最后的那辆马车。 不,应该说是围住了被马夫按住了的苏乐盈才对。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问题不止林燕芝,秦天泽兄弟俩的心中也同时在问。 戴着面具,带了点酒气的秦天安踢了下马肚,举着剑慢慢走到了苏乐盈的面前,把剑架在了她的肩上,一点点地逼近她那纤细的脖子。 苏乐盈吓得哆嗦,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脖子往剑刃上送了送,雪白的脖上立马就出现了一道细细的伤口,她痛得流着眼泪,颤着声喊说:「我﹑我是苏丞相苏家的二小姐!你快把它拿开!」 「哦?苏二小姐?你撒谎,她现在明明在皇后宫里。」秦天安瞇起的双目里显出的暗冷比他手中的剑还要冷上几分,他将剑高高举起,直直地对准她的脖子就要砍去。 锵—— 秦天泽同时拔剑拦住了他,秦天安深深看了苏乐盈一眼,收起了剑转身到一旁去。 「你为何会在此?」秦天泽板着脸问道,他这一问明示了她的确是苏二小姐,举剑围着的众人看到他摆手示意,都收起了剑,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候着。 苏乐盈支吾了一会儿都解释不出来,她眼珠子一动:「是姐姐,她说要带我出宫,让我在这马车上等的。」 秦天泽一听皱起了眉头,盯着她不发一言。 好大的一盆脏水! 林燕芝受不了她这样的胡扯,立马走了过去,失笑说:「乐盈姑娘你说的这话,你自己会信吗?你良心不会痛吗?你倒不如说你上错了马车,以为这是你家的马车。」 「林大人说的没错,就是如此。」苏乐盈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 「……」 秦天泽看了看天色,不欲在此耗费时间,打算直接派人将她护送回盛京,苏乐盈却抓紧怀里的包袱开口说:「殿下,这荒山野岭的,若不是您的,其他人我是不会跟他们走的,谁知道会不会﹑会不会……」 众人听她如此说,皆齐唰唰地扭过头去,心中都鄙夷着:把他们当什么人了这是?!爱回不回! 秦天安走了回来附耳道:「大哥,我们可没时间管她,她既是费了心思的,肯定不会轻易乖乖回去的,索性让她留下吧,就当给燕芝路上解闷用。」 秦天安斜睨着苏嫣然,还有一句话他未说出口的是——路上若遇危险,可推她去给燕芝挡刀用,送上门的肉盾,不要白不要。 秦天泽看了眼一脸好笑盯着她看的林燕芝,想了想便点了点头道:「罢了,你且先随我们同行,待我修信一封让苏丞相派人来接你吧。」 苏乐盈见计划又成功了一小步,喜上眉梢的她忙不迭地点头,下了马车紧跟着秦天泽。 他不悦地停了下来,他的马车里有文书不可让给了她,思考过后,他走到林燕芝那:「燕芝可愿意同她一车?」 「也只能如此了。」林燕芝耸耸肩,不然难道真能让她继续坐回那马车上?等下她回去跟她老爹添油加醋的话…… 于是,林燕芝便领着那目光紧粘在秦天泽身上,都快看出花来的苏乐盈去到自己的马车上。 苏乐盈甫一坐下便感受到了这辆马车的舒适,比她父亲给她买的那辆还要好,不管马车驶得再快,几乎都感受不到颠簸,想到方才自己只能缩在那放了一堆箱子物什的马车,嗑碰了一路,还被那该死的马夫抓了出来,当下她的心里就不平衡了。 看到林燕芝还有个婢女跟着侍候,就更是不舒爽,她轻蔑地抬起了头:「没看到我脖子上受伤了?还不给我处理?!」 柳歆仿若未闻,甚至闭上了眼睛。 苏乐盈看她如此,气上了心头,转头对林燕芝道:「林大人的婢女可真有个性,也是,毕竟主子也是如此,那下人肯定也随主,都说狗仗……嘶——你干什么?!」 林燕芝一手抓住她的肩头,一手推开她的脑袋,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要处理伤口,不得看一下?」她转头看向包袱,除了冰肌凝肤露,没看到有她以前用过的,便轻轻拍了拍柳歆,「这些我不太懂,你看看给她用哪瓶更为合适?」 柳歆这才张开眼睛,凉凉地盯着苏乐盈。 「一个下人也敢拿正眼看我?林大人,像这样的下人一般都是丢出去,让她用走的。」 「用那个。」柳歆依旧无视她。 林燕芝顺着她的视线,拿起了那瓶药,打开一闻,不太确定地又看了向了柳歆,见她点头,便抹在了苏乐盈的伤口上。 果然…… 「啊——痛死我了!你给我抹的是什么?!」苏乐盈一把推开了她。 「就是伤药,我看你这伤口再过一小会儿,便凝固了,放心吧。」林燕芝摊手道。 看苏乐盈还真的是这样的反应,看来她真没猜错,那瓶的作用大概就是跟消毒酒精一样。 苏乐盈狠狠地盯着她:「放心?若是留疤了怎么办?」说着她余光看到了那摊开的包袱里有好几瓶甚是眼熟的盒子,她伸手抢了一盒看。 「冰肌凝肤露?你居然也有这东西,殿下给你的?」她很自然就收回了自己的袖子里。 「还回来。」 「这东西给你用岂不是浪费了,而且你都不还有好几盒,我就要你一盒而已。」 林燕芝本来打算吃饱好好休息的,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给打扰了,现在又在这吵个不停,脾气一时被勾了上来,语气不好地道:「苏二小姐,你可知只要我说一句,外面那个,就是刚要砍了你的那个,他便不管是不是荒山,立马就把你丢出车外。」 其实她也不确定秦天安会不会这样做,就只是想吓唬一下。 谁知这苏乐盈的脑子不知是搭错了哪条线,竟哼笑了声,不屑道:「太子殿下都说了让我随行,他不过区区一个下属,敢忤逆不成?」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柳歆,突然说了一句:「该处理的是你的嘴。」接着,她飞快地伸手卸掉了苏乐盈的下巴。 苏乐盈张着歪掉的嘴,痛得呜呜呀呀地叫了起来。 一旁的林燕芝看得双眼直瞪,偷偷觑了眼柳歆,咽了一下口水。 终于亲眼见识到什么是人狠话不多的冰山美人。 苏乐盈「呀」了良久,见那婢女都不给她接回去,无法的她,看向了林燕芝,指着柳歆又开始新一轮的「呀呀」怪叫。 林燕芝哭笑不得地看着流着口水,吵个不停的苏乐盈,扶额对柳歆说:「要不,你就饶了她吧?不然她这样,我们都得不到安宁,等下她弄脏了地方,我们也没得换。」转头又问苏乐盈,「苏二小姐想必接下来也会安安静静待着吧?」 苏乐盈一股脑地点头,柳歆看了她好一会儿,往她嘴里丢了颗药丸,猛地拍向她的前胸同时抬住了她的下巴,给她正了回来。 苏乐盈动了几下,见真的好了,便指着柳歆准备骂人时,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连「呀都发不出来。 林燕芝刚躺下那加宽了的一侧,见状便立马翻身背对着她们,感受安静的美好。 不美好的苏乐盈愤愤地伸手要像拧翠如般拧她,不料,一把银剑横空挡在了她的面前,她立马吓得收回了手,缩到角落去,柳歆又往她身上点了几下,她瞬间动弹不得。 不久,柳歆见林燕芝安睡了过去,便也闭目养神了片刻,忽然,窗框处传来两声敲打的声音,她霍地睁开了眼睛,出去前,对着苏嫣然的脖子上就是一劈,僵直的她立马晕倒过去。 柳歆刚踏出,就被人揽上了马。 「燕芝可得安睡?」她身后的秦天安问道。 见她点头,秦天安却不悦地道:「可怎么有人来向我说刚这一路,她车上甚是吵闹?」 柳歆感受着一直在她身后的小刀刀尖已经抵在了她的后腰:「公子,属下已经处理好了,林姑娘已安然睡下了。 一息过后,小刀虽依然仍在,刀尖却已离开了几分。 「你可要记牢了,你此行的任务就是护好她,侍候好她让她安枕,不然,此后你就不必回盛京了。」他想了想,轻笑道,「对了,那个苏乐盈可得好生对待了,她可是燕芝的护身符,而且……我也想看她跟来是要做什么。」 柳歆点头称是,下一刻,一声「去吧」,她又回到马车里。 第七十四章 允影 北渊城里,宁王秦谨宁率众朝拜过后,路经一个卖花的老伯时,翻身下马买了一枝开得娇艳的花后才再骑马回到宁王府,一路走到了书房,他身后跟着的楚副将把门关好,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给他。 「王爷,盛京那人的来信。」 宁王读完后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看了片刻后才开口道:「太子已在路上了,雁州那边进度如何了?」 「王爷,雁州那已不断的加紧人手,快完事了。」 宁王笑了一声:「好。雁州的事不可让太子查到我们的头上,让人盯紧些,若是出了个万一,他们若是生了不该生的念头,做不该做的事,便在此之前将他们那边的都断了吧。」 「是。王爷,可要派人去拖一下太子殿下?」 宁王闭上眼睛,吸了口窗外沁人心脾的空气后道:「何用我们,雁州那边的自会有所动作。」他笑了一声,「我们北渊除了当今陛下的话,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坚守这一方,雁州生了何事我们自是不知,而且无任何关系,又何须伸这手。」 「是,属下明白了。」楚副将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宁王缓缓走到博古架前,拧了一下上面的一个瓷瓶,眼前的那堵墙随即动了起来,转开了半圈,他走了进去,顺着石梯往下走,愈走,他愈发地咳嗽了起来,直到快了地下室,他死死地忍着,直到不再咳出声音,他才又了进去。 那里面正中央的位置,放了一尊玉石雕成的等身女子人像。 他走了过去,伸手抚着它那面颊,那冰凉的触感,使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收回了手,他又走到了一旁,按下了那在石柱上的夜明珠后再走了回去,再次伸手,感受到了那人像传来的温热后,他才舒了眉说:「对不起,你说过不喜冷的,我却疏忽了。」 他又如同年轻时每每见到她的时候,从背后掏出一枝花在她眼前晃了两下,露齿笑着问:「今日这花开得很好,你看着可喜欢?」 人像无灵自然给不了回应,他心中明白,也早已习惯,却还是将花放在了人像的手里,继续地自说自话。 「再给我点时间,很快,很快我就能替你报仇,我就能接你回家,我们……」他抱住了石像,「就能在一起了。」 他在地下室待了良久,才不舍地离开,甫一上去,便听到敲门声响。 「进来。」 入内的是一位穿着一身白衣,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不细看的话,跟方才那尊人像有几分相似。 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小桌上,走到了宁王的跟前,欠了欠身,指向了那盘上的汤盅。 宁王原本还满目柔情失神地看着她的那张脸,可当她走近时,却迅即收回了目光:「有劳了。」 那女子听着他这般客气疏离的语气,垂眸淡淡一笑走远了些,想起什么,又用力地笑着,将嘴边的梨涡给挤了出来。 果然,又能看到了他眼里的温柔,她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够了,再贪图下去,汤就要凉了。 她又走了过去,给他倒出了那带药味的汤,乖巧地把碗递给了他,看着他昂头一饮而尽后的脸色终于慢慢红润了一点,她的脸上不显,心中却是叹了一气,每年中秋一过,这药效就又减了些。 她掏出了手帕放在他的手腕处,弯身给他把脉,她愣怔了片刻,偷偷抬眸看了眼那堵墙,见到地上的痕迹,心中终究还是忍不住溢出了点酸意,哽在了喉间,她闭上了眼睛,努力遏止,不让眼框泛出点红,就算是一点都不可以。 因为,他曾在她面前忆起往事时说过,那女子看见他时总是笑着的。 她把好了脉,走到了桌案前,写了他的情况,不自觉地写了一句叮嘱——.ν . 望王爷少去地下室,因那里的特殊,里面气流只会加重您的病情,百害无…… 写到这,她苦笑了下,又蘸了墨,将那句话给涂去后才交给了他,不等他回应,就欠了欠身踏出了书房。 她一直沿着回廊走着,步调愈走愈快,直到走出了他的院落,她还是忍不住,急忙走到一座假山后蹲在那,紧紧地捂着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这时,有三三两两的下人无事围在了一块聊着。 「自从那日后,王爷本就不多的欢颜便愈发地少了,本就冷清的王府就更冷了,这还未到冬天呢,就得添衣了。」 「是啊,听说那次王爷和小姐不知为何突然起了争执,之后小姐执意要去盛京,王爷被她气得头一回对她发了脾气,将用惯了的那方砚台摔在门上,说是她若踏出了王府半步,从此就不再是他的女儿。」 一旁拿着个扫把扫地的下人一听,怠工去加入了八卦大军:「后来呢?」 「后来,小姐第二日一大早就走到了王爷的房门前,跪在了地上叩了三个响头就走了,王爷在她走后,才打开房门策马奔到了城门上一直看着小姐从城内步出了城外,据说那日王爷在城门上站了半天,最后才被楚副将劝回了府,那晚,王爷命咱们给他送去一坛又一坛的酒。」 「对,那日我也有份去送酒,听我爹说那是王爷有史以来第二次喝得如此凶,直接醉倒在望卿亭里,半个身子入了池中都不醒。」 那下人一听,连扫把都不拿,又凑近了过去说:「听你们这样说,咱们这王爷该不会﹑该不会……是喜欢小姐吧?!这﹑这……不对啊,王爷不是无妻妾的吗?这小姐是哪来的?」 「胡说什么呢!这小姐是王爷认的养女,王爷他啊心中有人,我爹曾见过一次,说是一位长得比仙女还要美的女子。」 「仙女?那不是府上那位白衣姑娘?我看她长得就跟仙女一样,可王爷为什么不娶她?」 「那位允影姑娘,是咱府上的医师,她虽帮着料理府中的事务,王爷又经常宿在她那,且让她出入书房,在我们眼里是与王妃无异,但她并不是,连侧妃都不是。我提醒你一句,王妃这两个字可是咱府上的禁忌,听说有一次,有个跟你一样新来的,当着王爷他们的面,喊了她一声王妃,结果就被赏了嘴巴子,丢出了城门口吊着!」 正说着话的那人左右看了一下,招了招手,几人凑得更近,他小声说:「据我爹说,王爷第一次喝醉是因为他凯旋回来后,满心欢喜的要去找皇帝赐婚,却得知他那心上人殒了,王爷曾试一时想不开,要跟着去,被这允影姑娘给救了回来,她以此恩,加上她那脸长得肖似那位,这才令得王爷点头允她留在他的身边,但是啊,王爷也说了叫她不要生起旁的妄念。」 「咳嗯——!」 这时,突然一个穿着鹅黄的女子叉着腰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们不去干活,扎堆在这干什么呢!信不信我告诉姑娘去!」 他们一听,都腆着个笑脸,哈着腰,连声求饶,下一刻便作鸟散。 「哼!真的是!」那女子转身间,看到了假山后的露出的一片白。 她走了过去,果然就看到了自家小姐,看她这模样,想起了今日是什么日子时,便知道她定是刚从王爷那出来,不禁担忧地喊了一声:「小姐……」 允影匆匆擦去泪痕,站了起来,浅笑着说:「子苓,我正要找你呢,快随我一同去磨药吧。」她径直地往前走着,回到了她的药园后就一直不停重复着拣药,研磨的动作。 子苓看在眼里,满是心疼,她猛地把手中刚挑出来的药材丢回篓子里,走了过去,按停了允影的手:「小姐,那些人乱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允影身子僵住了片刻,缓缓说:「他们也不算是乱说,的确是我厚着脸皮挟恩留在这王府里的。」 「小姐留下不过是为了给王爷治病而已!若不是小姐,王爷他如何能活到现在?!」 「可我的确也是因为心中的妄念,我想着只要能在他身边待着,日子久了,他总会看得到我,却没想到在听得他偶尔同我诉说起他俩的故事后,听着听着,我愈发羡慕,竟也想成为像她那般的女子,也更是渴望得到他待她的那片柔情。」 她垂眸继续喃喃道:「我开始穿起了她喜欢的衣裳,喜欢一切她喜欢的东西,偷偷模仿她的笔迹,模仿她的神情,终于能让他在看到我时失神了起来。那片刻间,我看到了我想要的那一份情意。当我察觉到他每次听到我的声音,不管我离得再远,他都会立马回过神……」 她笑了一声自嘲道:「为了多拥有片刻他眼底里的那抹温柔,我便索性在他面前当起了哑巴,这些,他们都看在眼里,子苓,这怪不得他们说,是我自己的选择。」 「小姐,这么些年,也该够了。」子苓咬了咬唇,执起她的手,边往房里走边说:「我们回去吧,回到谷里您就不会再偷掉眼泪,就能变回从前的那个您。」 允影止住了脚步,定在了原地,眼神空洞失了魂地问:「子苓,你可还记得我原来的名字?」 她突然的这一问,子苓一时没想起来,愣住了。 「不要说你,连我自己也不记得了,从王爷赐名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了过往,我就只是她的影子,是这宁王府的允影姑娘。」她定定地看着她,「子苓,我早已在这沉沦,回不去了。」 子苓听完,拉着她的那只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放开。 她走近允影的跟前,装作无事发生过,暗暗吞咽了几下,感觉自己不会显出一丁点的哭意后,逼使自己微微勾起嘴角:「小姐,我们磨药吧。」 「好。」 允影丢失了的魂又活了过来,笑出了梨涡,她顿了顿,正色地道:「子苓,我们要加紧速度了,凌小姐要的药可不能断了,不然,她就前功尽废。」 第七十五章 不厚道 主仆俩在日落西前,终于将事情弄好,允影拿着分装好的药包放在了一个小箱里,离开了药园,准备去楚副将那里将东西交给他。 半路上,她习惯性地拐了个弯,转身先去了宁王的房中取了件披风后往望卿亭走去。 她看着独坐在亭中,遥望着盛京的宁王,轻叹了一声,悄悄去到他的身后给他披上那件伴了他多年,已经显旧了的披风。 还记得刚在这王府住时,她尚未了解,见披风都如此旧了,便擅自把它放到了箱底,将她给他新做的那件放在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到了晚上,她满心欢喜的来到望卿亭时,他身上穿的却依旧是那女子为他做的那一件,而她的那一件则被他放回了她的房中。 他虽不曾责怪半句,可她便也明白了。 允影给他披好后,拿起箱子抬步要走时,他却开了口:「把这封信放里面,一并给她。」 她僵立了片刻才伸手接过,她定睛看着那封信。 「允影,我一直都知道。她让你帮她做的药,她认回了她的亲生父母,她做的这些是为了什么,我都知道,但她不必如此,她对瑶儿最好的报答是此生愉悦平安。」他顿了顿,正眼看向她,「你也不必如此。」 她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只垂眸淡淡一笑后,欠身缓缓走了。 另一边厢,马车上的苏乐盈突然伸出手想抓住林燕芝,又被柳歆给拦住了,不过这一次她却不管柳歆手上的剑,仍要扑过去,柳歆想起秦天安的话,立马侧身,收起了剑。 苏乐盈扑了过去后,执起了林燕芝的手掌,一股劲地在她手上写写画画,完了抬头看向了她,眼里满是焦急。 可林燕芝却看不太懂她都写了什么,巴眨着眼,为难地让她重新慢慢再写一遍。 苏乐盈咬了咬唇,耐着性子又写了一次。 林燕芝还是没看懂,苏乐盈气结得张口想要去咬她,被柳歆给抓了回去,飞快的往她的嘴里丢了一颗药。 「你!咦?我又能说话了?!」苏盈惊喜地叫道,下一刻她指着林燕芝吼,「你是故意的吧?!我说我——」 她突然又住了嘴,凑过去恶狠狠地小声说:「你去同他们说你要出恭,让他们停一停。」 「大的小的?」林燕芝下意识问。 苏乐盈涨红着脸:「你管哪么多,你快去。」她扭动了一下,坐姿开始有点不自然了起来。 「车里有尿壶。」 「大的大的!」 林燕芝这下也跟着急说:「你忍住点啊,麻烦柳姑娘你去说一声。」又掀起车帘,喊了声,「无咎——!」 车外跟不染一路紧贴并跑的无咎耳尖动了动,十分不舍地往回跑到了林燕芝的马车旁,林燕芝抓起苏乐盈丢到无咎身上,带着她找草丛去。 苏乐盈被颠得一下马,就迫不及待地跌爬了过去,解开裤头畅快去了。 林燕芝找了颗大树靠着等她,可等了良久,见她都未出来,便捏住了鼻子,屏住了呼吸走了过去,见她还在蹲着,便开口说道:「乐盈姑娘,快一点。」 「别走!」苏乐盈见她要走,急道。 林燕芝抽了抽嘴角:「我可没有看人出恭的爱好。」 「说什么呢你,你可带纸了?」 「……没有,你边上不是有草吗,拔点先用着吧。」 苏乐盈嫌弃地瞅了眼边上那些有着锯齿状边缘的草,幽幽地说:「你看着这像是能用的吗?」 「那你等着吧。」说完就要翻身上马回去给她拿纸。 苏乐盈又喊住了她,生怕她会把自己丢在此处不回来了,便咬咬牙拔草用着,一边擦一边感受着那处被 草割的滋味…… 待她弄好,俩人这才双双上马,才走了没几步,突然跑出来了一个拿着砍柴刀的人,叉着腰对她们说:「哟!没想到老子今日居然能看到美人!还一来来俩!乖乖跟老子走,做老子的婆娘,包你们吃香喝辣」他用大刀指向了苏乐盈,「也有茅厕草纸用。」 林燕芝听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而苏乐盈则咬牙切齿地看着那都没她半身高的小矮子:「你敢偷看我!」 「偷什么偷,老子光明正大得很!我一直在这,你自己看不到,怪我?」他不再跟她们废话,提着刀就往她们那冲去。 无咎鄙夷地看了那人一眼,哼出一气,高昂着它的大脑袋,抬起前蹄撒腿就跑。 苏乐盈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往身后瞥了一眼,抢过缰绳将林燕芝推下了马自己逃了。 林燕芝在草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她骨碌起身,骂了一句,见那人又举着砍柴刀向她这跑了过来,她就腿就跑,又回到了颗大树前,脚下一点,跃了上去。 那人抬头看着她:「啧!跑了一个。你,你给老子下来!老子要定你了!」 「我傻了才下来,有本事你上来啊!」林燕芝瞧他连把正经的剑都没有,估计就是一个小山贼。 那人叉腰哈哈笑着:「你莫不是以为老子上不去就没办法了?」 忽然,大树摇动了起来,林燕芝往下一看,他居然在拿着他的那砍柴刀砍起树来,神奇的是他没两三下就把树干砍裂了一半,力气之大把她都惊呆了。 她甩了甩头,盯着他没剩几根头发的头顶上,对准了位置,跳了下去,踩着他的头用力一点又飞了出去,不敢停顿片刻,拔腿就跑。 「你大爷的!臭婆娘你给老子等着!」 身后传来了渐渐远去的那人的吼叫声。 她拼命地跑着,好不容易终于跑了回去,就听到苏乐盈恬不知耻的在跟太子殿下说:「殿下,林大人刚才出恭后,看到了一男子的身影,和他攀谈了起来,臣女拉着她跟她说殿下还在等我们,她却不耐烦的将我丢到马上,让我回来同您说她要跟那男子走,不用等她了。」 「你﹑你丫的再乱扯!」林燕芝喘着大气,脚步不稳地走了过去,不小心踏到了一颗碎石,正要趴倒在地上,幸好被秦天泽给接住了。 苏乐盈看到她的那瞬间,眼睛都瞪直了,没想到她居然也能跑出来,心中暗叫:惨了…… 林燕芝实在是没力气,双腿现在软得跟面条似的,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对着苏乐盈骂道:「你丫的!明明是你忍不住要去上大的,我带你去了,遇到了歹徒,本来我们骑着无咎就能一起逃回来的,你特么将我推了下马,你知不知道我腿都快跑断了!这般不厚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以后你要出恭就自己去!丫的!」 这时,她的眼前递来了个水袋,她抬眼看着那黑面具,道了声谢,就吨吨吨地喝了起来。 「燕芝,慢点喝。」秦天泽忍不住拿走水壶,然后有规律地慢慢往她嘴里倒。 而秦天安听完她的控诉,直起身后抿着嘴,一步步逼近了苏乐盈,瞇起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他拔出了剑,往她挥去。 苏乐盈以为她的小命就这样没了,良久却没感到一丝的痛意,她缓缓睁开了刚吓得紧闭起的眼,却只见那面具男已经收回了剑,蹲在了林燕芝身旁。 她一脸疑惑,他刚明明是想杀自己来着,怎么……难道是他其实心中喜欢上了她,只是装装样子给林燕芝看的? 她得意的想着时,眼珠子转动间,瞄到了地上,剎那间,她的身子僵住了。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抖着手往自己脖子后面摸去—— 没有!什么都没有! 地上的那丝丝缕缕全都是她的头发! 下一刻,苏乐盈尖叫了一声,捂着脸跌坐在了地上,不停地哭喊:「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接着,她又被秦天安给一把拉了起来,她忆起第一次在马车上见到他时,他就对自己起了杀心,当下就哭得更凶了:「你是谁?为何要如此对我?你是不是苏嫣然派到殿下身边的人?还是皇后?」 「你的眼睛如果是用来哭的话,那就没必要再留着了。」 苏乐盈一听,马上噤了声,不敢再哭了。 秦天安扯着她去到自己的马后,取过绳子将她的双手绑了起来,接到马鞍那。 她心中感到不妙,不敢置信地问:「你﹑你这是要?」 「像你这样的人,一般都是用走的,林大人她跑了多久,你就给我百倍的跑。」秦天安冷声说道。 苏乐盈挣扎地扭动着,大声喊着:「殿下!殿下快来救救我!」 秦天泽则仿若未闻,径直地走过她,将林燕芝抱到她的马车,让柳歆给她涂点舒筋活络的药油,就回了自己的马车里。 苏乐盈此刻心中充满了恨意。 她不仅恨苏嫣然和林燕芝,她也恨刚那不知打哪来的矮子没用,劫不走林燕芝,恨眼前的面具男,恨秦天泽不帮,甚至也恨起了她娘,要不是她出的这主意,她现在又如何会成了这样! 她忽然想起了二皇子,想起他说过她在他的心上,她在想如果自己现在还在懿安宫的话…… 马车上,柳歆给林燕芝涂好药后,拿起剑就要出去。 「要继续赶路了,柳姑娘你要去哪?」林燕芝拉住她好奇问。.ν. 她依旧不发一言,推开了她的手后,立在马车旁候着。 林燕芝想了想,立马也跟着下去,重新拉起她的手要带她回车里:「你又没错,何故这样,走,上马车去。」见她不动,便威胁道:「那我也跟着你一起好了。」 柳歆愕然了一瞬,垂眸柔声道:「保护不力,自当受罚。林姑娘好意,柳歆心领了。」 林燕芝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了秦天安的面前,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回走。 第七十六章 适可而止 秦天安看着圈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心情好了不少,笑着随林燕芝过去。 「她就只听你的话,你快帮我劝劝她,我可不想看到美女无故受罚。」 秦天安转头看向了柳歆:「可听见了?你现在是她的婢女,不是浮宵阁的的柳歆。」他又附耳道,「当然,你也要记得你的任务是什么。」 柳歆低头称是,接着就被林燕芝牵着上了马车。 秦天安也要回到自己的马上去,忽然,林燕芝掀开了车帘,伸出了她的小脑瓜,对他灿笑着说:「谢啦。」 他转而慢慢走到她的面前,一手撑在了窗框,嘴角半挑:「就这样?林大人会不会有点小气了?」 「你说一句话,我道一声谢,都是用嘴,哪里小气了?」林燕芝抬眉反问。 「嗯,颇有道理,可我不止说了两个字,既然你说了都是用嘴,那剩下的你就用嘴在这点几下,就可抵消。」他抬起手,往自己的脸颊处点了点。 林燕芝瞇眼对着他笑了一下,紧接着就缩回了马车里。 秦天安看着眼前摇晃的窗帘,忍不住笑出了声,转头看向前方的苏乐盈,止住了笑,换上一脸阴冷缓缓走了过去。 「苏二小姐可准备好了?」 苏乐盈猛摇着头:「你若敢这样待我,回到盛京,我父亲定饶不了你。」 「哦?那我就等着,看他如何饶不了我,又看看耽误正事的你又会得了个什么下场。」说完他就绕过了她,翻身上马,双脚夹了一下马腹。 苏乐盈手上的绳子一紧,整个人被带得向前一仆,她连忙抬脚跑了起来,紧跟上马的速度。 才没走出多久,她就急声大喊着:「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快放了我。」 这时,秦天泽的马车经过他们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要说些什么,秦天安先一步开口说:「殿下,走过这一段路,就有客栈,您且先前去,属下随后就跟上。」 秦天泽微微颌首,还是忍不住说:「适可而止。」 「行。」 之后直到客栈前的路上,秦天安都观察着苏乐盈的状态,一会儿挥动鞭子跑起来,一会儿拉紧缰绳或走或停的溜着她。 终于到了地方,他下马走到她的面前,拔出了佩剑。 累瘫了坐在地上的苏乐盈看他一步步地往她走来,以为他这是折磨完,就要杀了她,她很想逃却又无力逃开,便阴狠地盯住了他,在他剑落时紧闭起双眼。 手上倏然一松,苏乐盈睁开了眼,看着秦天安的背影,拾起被他断成两半的绳子,用仅剩的一丝力气,撒气似的往他那砸去,不料他突然转身,抓住了绳子,回到她的面前,蹲下身用那绳子抬起她的下巴。 「看来苏二小姐力气还很足,可是还想继续锻炼?」 见她立马跟鹌鹑般缩着,他哼了一声,丢开了绳子,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终于来啦?快来吃吧,这客栈的厨子手艺挺不错的。」 秦天安看着她吃得两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心中不禁得意着,那是肯定的,毕竟是他特意安排的。 他撩开衣摆坐在了她的身侧,看着桌上的盘子,调侃道:「这都被你扫肚子里去了,我吃什么?」 「哪有,看,这不给你留了只大鸡腿吗——」林燕芝顺手就把鸡腿夹到了他的碗里。 秦天安觑了眼他大哥,见他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当下心情又更好的在慢慢享受着那鸡腿,一边吃还一边说:「林大人夹的,果然很好吃。」 这时,苏乐盈也进来了,她一走一顿地去到秦天泽边上的位置,可怜兮兮地瞪着盈盈的眼眸问:「殿下,臣女的厢房……」 这时,店小二走了过来说:「这,小店的房间不够,这位小姐,您要不去别的客栈看看?」 「那可怎么办呢,苏二小姐,你若实在是要跟着,那估计就只能跟马一起睡了。」秦天安戏谑道。 苏乐盈一听,整个人都垮了,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她是决不可能跟牲畜一起睡的! 她扭头看向了林燕芝。 林燕芝想了想,小叹了一口气,觉得这苏乐盈都受了该有的惩罚了,再这样待她就过了,便小小地点头说:「你同我一间吧。」 苏乐盈忙不迭点头,问了店小二厢房在哪就迫不及待地上楼去了,生怕晚上一步就会听到林燕芝反悔的声音。 林燕芝忍不住笑了一声:「这苏二小姐不作的时候吧,其实也挺逗的。」 他们吃饱了以后就回房去了,林燕芝刚踏进去,早已坐在床上的苏乐盈就张口说:「我睡床,你睡地上。」 「什么?」 她又重复说了一遍,还阴阳怪气地补了句:「要不是你,我现在都不会全身酸痛着,所以这床归我。」 「你这话说错了,这都是因为你自己,要怪就怪你自己,我可受不了你这样的攀咬。」林燕芝抱臂道,又瞧了眼那张床,「床这么大,我们分一半就好了,你睡里侧还是外侧?」 见苏乐盈抬着头又要说什么,便又道:「你若是不肯,那我就只能跟柳姑娘说,或者……那戴面具的,你选一个?」 果然,还得是要用吓的。 只见苏乐盈僵了一下,屁股挪开了点说:「外侧。」 林燕芝点了点头,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便走到了窗户边要关上,不经意地往下看了一眼,看到远处隐约有好几个人躲在了树后往客栈看,她瞇眼定睛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在一片草丛处,她看到了很熟悉的东西。 一把砍柴刀。 她蓦然回身,走到了桌前抓起她的剑开门离开。 秦天泽的房间,他和秦天安两人坐在桌前聊着。 「千地那边留下的消息来看,那些人先是带他去了一处旧宅子里,同其他的青壮男子一起关押着,之后他们就被押了上船,按照航行的方向……是雁州。」 「那就没错了,这雁州的山里到底是藏了什么,大哥,到时候我们同他来个里应外合,一探究竟。」 秦天泽摇了摇头:「恐怕不行,千城他留下的信息只有这些,后面联系就断了,二弟,我们必须加快脚步。」 秦天安点了点头:「话说回来,这苏乐盈到底跟来是为何?你哥你去信给苏丞相了吗?」 说到这个,秦天泽眉头紧皱地说:「那日就已经送去了,不知何为却到至今都未曾派人过来,亦未收到回复。 那日,苏云启先是收到皇后的信说,宴后她想要去看看苏乐盈的伤口,怎料翻遍了整个后宫都不见她人,问他是不是他给带出宫了,他的担心还未生起,就收到了太子的来信,他读完后气得一掌拍在了桌案上,吼了声:「混账!」 他猛地开门,怒气冲冲地去到了萧氏的房中,将信甩到她身上:「你养的好女儿!」 萧氏拿起信一看,笑了起来,不停地说:「的确是我的好盈儿,她果然没让我失望。」 「你!」苏云启气极地指住她,「是你?是你教唆她的?!」 萧氏抬颈,毫不畏惧地看着他说:「没错,是我让她去的,妾身不明白,老爷您为何如此生气,这明明是好事。」 「好事?一个黄花闰女不要脸面地跟上了人家,就算是太子殿下,这若是传了出去,还有何颜面?!而且这次殿下去雁州——」苏云启顿了顿,续说,「若是因 为她耽误了,我都保不住。」 「颜面?老爷觉得盈儿还有什么颜面吗?现在整个盛京不都已经在说她了?老爷既不管我们母女,只知道楚氏,我们便只能自己谋划了。」萧氏冷笑说。 苏云启压着心中的火气道:「我不管?你可知我早已为她安排好了,我甚至都替她找好了人家,那人虽比不上太子殿下,但亦不是个池中物,将成必有一番大作为,而且观其人品,将来绝对会对盈儿好。」 萧氏听完,愣了一下,垂头道:「是妾身一时想差了,老爷您消消气。」 「哼!消气?趁现在仍未生出事端,赶快派人去把她给我接回来。」苏云启揉了揉眉心。 「不可。」 苏云启听到这两字,气得抬起了手,正要呼去,最后却忍住了,怒甩一袖:「我只是知会你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萧氏立马上前,死死抱住他的肩膊:「老爷!老爷请您听妾身一言。」 苏云启闭上了眼,深深呼出一口气后,回头看向了她,萧氏见状,立马拉他到小塌上坐,给他斟了杯茶水说:「老爷,盈儿既已跟去,何不给她这机会?您不是不知道,盈儿她是铁了心要跟太子殿下的,你若是强行让她回来,只怕她日后会对此事耿耿于怀,日后又如何能同您口中的那人和和美美的共渡余生?」 见他似乎听了进去,便又立马再说上两句:「而且,这路途遥远的,太子正是这般年纪,万一老天再撮合一下,这事就成了呢?即便不成,到时候亦可以说盈儿想为雁州百姓出一份力,那个林大人得知也想寻个伴,便让盈儿同去了。」 苏云启沉吟片刻,他斜睨着她:「这若是你们想要的,最后是如何,你们不后悔就行,此事,我不会再管了。」 萧氏知道他这是允了,正要笑着同他再说话时,他却已经起身走了,她看着小桌上那未喝过一口的茶水,哼笑出声,心道待她的盈儿入了东宫,到时候他想喝她的茶,也要看她有没有心情。 殊不知,她今日阻拦的不止是苏云启,还有已经后悔了想回来的苏乐盈。 第七十七章 客栈生事 客栈里,拎着剑的林燕芝去了对面秦天泽的房里,将所看到的跟他们说。 秦天安道:「放心好了,这客栈虽小却盛名在外,山贼一般都不会在这客栈生事,必不会在这时,在这处就动手,定是打算尾随我们,然后在路上……」 他话未说完,楼下便传来了嘈杂声。 六目相看了片刻,林燕芝虽极力地抿嘴,可她那微微抖动的双肩和成了两道弯月的眼眸出卖了她。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秦天安不悦道。 他们一同去到门边,侧耳听着,林燕芝甚至偷偷戳了个洞,窥视着。 那个小矮子对旁边那高个的说:「庆哥,那两婆娘就在这,我一路跟着踪迹,肯定没错的。」 那个被唤作庆哥的人,肩上扛着把大锤子,咧嘴笑着:「阿柴,抓到她们,我要一个。」他手一挥,身后的几个粗汉子就立马上前要搜房。 算着账目的掌柜,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啪啪」打了两下算珠,店里的伙计立马从桌下抽出了剑,围住了他们。 庆哥不屑的哼笑出声,抬步走到掌柜跟前,扫落他的算盘,抓住他的领子:「聋了?没听见我兄弟说他婆娘跑你店来了?掌柜这是要多管闻事了?」 他一把提起掌柜往一边丢去,再高高举起手中的大锤子,猛地砸向了柜枱,柜枱瞬间就被劈成了两半。 那掌柜快摔落地时,身子一转,闪身往墙角一踢,稳稳地落在桌上,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金灿灿的小算盘,飞快地打着,最后一珠推完,才看向他说:「两千二两,你砸毁的,今日不赔上,就别想离开。」 「老子我找到那两婆娘,再将你这全都给砍了,老子说的全部包括你这所有的人!」阿柴哈哈大笑着,突然移到了掌柜站着的那张桌子,砍断了一条桌腿。 掌柜又换了一张桌:「我没见过你口中的婆娘,来者是客,本店定要好生招待。」说完又打了两下算盘,那些伙计开始动了起来,往那帮人身上挥舞着剑。 林燕芝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果然能在这种杳无人烟的地方开店的,都不简单! 接着,那个庆哥拿着大锤自转了一圈,要扫向掌柜时,掌柜一个侧身跃上了两楼,收起了小算盘,从袖里滑出了两把细长的匕首,正要飞身下去时,突然,其中一间厢房的门打开了。 苏乐盈不满地喊:「大晚上的,干什么这么吵,掌柜不管管?」 刹那间,原来不相让的两方全都停了下来,保持着姿势,愣愣地看向了她。 房里秦天泽三人同时心中扶额:她出来做什么…… 庆哥一看,指着苏乐盈问:「阿柴,这秃头的就是你说的两婆娘之一?你这是饥渴久了?另一个该不会是缺牙少臂的吧?」 「咦?今日她擦屁股时,明明不是这秃样的。」阿柴的砍柴刀指向苏乐盈嗤笑,「婆娘!你是以为把头发削了,老子我就不要你了?想多了,反正老子也是秃的,正好同你凑一对!」 苏乐盈回指过去:「无耻!你再乱说,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你就,乖乖同老子走,不然老子就把你砍杀了再带回去!」阿柴嚣张得笑了出声,冷不丁被人打了一下。 庆哥不耐烦道:「同她说什么废话,快把另一个找出来,让我瞧瞧长什么样。」 两方又要开始打起来,秦天泽突然出现,他飞身而下,经过阿柴头上时,踏了一脚借力跃去苏乐盈跟前。 「殿下……盈儿就知道你不会弃我不顾的。」 秦天泽皱眉道:「少说两句,进房去。」 底下的庆哥一看忍不住狐疑地问 :「这年头,都喜欢秃的?」 接着,大厅中又多了一堆人冒出口径统一地喊:「保护殿下——!」 秦天安也冒了出来,很是悠闲地倚在柱子,悄悄对着底下的人弹指。 庆哥和阿柴见对方人多了起来,互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时弹开,拔腿就往外逃去,直到奔回了营地才停下。 他俩杵在一个帐篷前,你推我撞的,都不敢做先进去的那个。 「滚进来。」帐里传来一把浑厚的声音。 他俩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进去,庆哥踢了阿柴一脚:「你惹的,你去跟老大说。」 阿柴闷哼了一声,抓了把没剩几根毛的头,没了先前在客栈时的气势,声如绵羊般,含糊说:「老大,我们看到殿下了。」 坐在上首壮如牛的人,颔首道:「嗯,那位大人说了让我们拖着他们,既看到了,你们就各自带人去沿路伏击。」 「呃,老、老大,我们已经跟他们打过照面了。」 那人顿了顿,怒吼:「那你们回来做什么?!」 庆哥甚是委屈地说:「本来就是阿柴为了两个婆娘找到客栈去的,动手的时间才知道她原来就是那殿下的人,后面他们人多,我们就先跑回来……」.ν. 那人怒拍桌案:「什么客栈?那位大人说了,不可伤到殿下性命,你们可有?」 阿柴抖了抖,怯道:「叫什么安客栈,老大放心,我们连他一根毛都没碰到。」 「……那掌柜可是拿着双匕首,揣着把金算盘?」那人深吸了一气后又问。 庆哥瞪大了眼:「不愧是老大,这都知道!」他哼了一声又道,「我就砸了一个柜台,他居然叫我赔两千二两……」 突然一把暗器朝他们的脖子处擦过,就差一个指头的距离,他们就得双双投胎去了。 「你们倒不如干脆死在那!」那人吼了一声,「连山贼都知道不能动的客栈,你倒好,不止带人去了,还砸了东西!」 他沉声道:「拔营,这个地界我们不能再留了。」 阿柴不解道:「那那什么殿下,我们不跟了?」 「跟你娘,你们就算现在赶回去,他们也早就走了,我们能赶得上?!」说完他连忙写了个小条,抓了边上的鸽子放飞后,立马就抄上些值钱的东西,推开了傻站在原地的两人,一把掀开了帐帘,往外走去。 那俩回过神来,又跟了出去,不过这次傻站的变成了三人。 他们傻傻地看着面前那骨瘦如柴,打着算盘的男子。 「见﹑见鬼,老大,他就是那个掌柜,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庆哥愕然道。 啪! 最后一声算珠声结束,掌柜缓缓抬起头:「你们今日在本店损毁的东西,加上扰了贵客的清净,一共得赔两万两千二两。」 庆哥听着那尾数,总感觉不太舒服,不禁说道:「怎么又是二两,你多添点,凑个整不行?」 他们的老大心中恨不得把他的嘴给踢歪,人家是来讨债的,又不是来送钱的! 掌柜点头,很是干脆地道:「你这提议不错,但是——不行。」他歪头来回扫视着他们,「敢在本店,当着我严某人的面前如此找事的,不是二是嫌命长。」 那老大咽了一下口水,对着身后的两人说:「快,去把银子拿来给严掌柜。」 「老大,他就一个人,怕什么?」 「对啊,看他瘦得,我们兄弟三人一起上,把他狗命拿来,再去占了他的客栈不是更好。」 庆哥和阿柴左右看了下,大着胆子上前说道。 严掌柜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 ,笑得直不起腰,接着又打了两下算盘,突然一堆黑压压的人走了出来,他们每个人都挟持着这边营里的其他人,全都举着剑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一时间,救命声﹑求饶声不断。 庆哥他们这下终于知道怕了,立马去把所有的银子都抬在了严掌柜的跟前。 之后,严掌柜一边慢慢清点着,一边点打着算盘,还一边问:「你们刚说的大人是谁?」 那老大摇了摇头:「严掌柜,不是我不肯说,实在是不知道,我从未见过他,我们只是负责替他们运东西的,刚好来到这处,那大人便让我们拖一拖殿下,这﹑这不也没拖上吗?」 不仅没拖上,还令他们更加的赶路。 「运什么东西?」 「这个……他们的箱子都是用蜡封上的,每处交接时都会仔细检查,若是有打开过的痕迹,他们便会把运货的全杀了,我们想看都不敢看啊。」那老大讪笑了几声。 「嗯,算好了,一共两万两千二百二十六两。」说完他把多出来的一两丢回给他们。 庆哥开口问道:「赔都赔给你了,那是不是可以放我们走了?」 「当然——不是。」 严掌柜收回了金算盘,袖中的匕首悄然滑出:「公子说了,银子带走,你们的命得留下。」 他这句话一出,手中的两把匕首向前打去,庆哥和阿柴脖子上多了一道红,两人霎时倒在地上,脸色渐渐发白,最后瞪着两眼,没了气息。 严掌柜身后的其他人也同时整齐划一的拉了一下手中的剑。 那老大看着眼前曾经的手下们全都倒在了地上,吓得跌坐在地,扭头时正好对上庆哥的空洞的眼珠子,他顿时呼吸一凝,全身僵硬着。 严掌柜慢慢走了过去,抽回自己的匕首,一脚踢在了那老大的前胸,坐了上去,握住匕首,对准他的脖间插了下去:「公子也说了,若是有用,同银子一并带走。」说完又拔出了插在草地上的匕首。 接着便有人来把那吓软了的老大,从地上架了起来拖走。 严掌柜招来了人,说了几句后,扭了下脖子,自己骑上了马,抄了小路一刻不停地策马而去。 过了一会儿,潜伏在一旁小坡上的池远缓缓飞身而下,抱剑看着一地的尸首,又转头深深地看向了那严掌柜离开的方向,不发一言又飞身走了。 第七十八章 难民 天上一只小彩鸟正使劲地拍着它那对短小的翅膀,极力地赶上底下那队赶路的车队,奈何最前方的那个由头黑到脚的面具男实在是太快了,它彩羽都拍掉好几根都追不上,就在它想任性一回,找颗树,歇一歇的时候,那人突然举起一手,整个马车队随即停了下来。 秦天安嘴角勾起,拉了一下缰绳回头走到秦天泽的马车边:「殿下,我们且在此处歇一会儿吧。」说完,其他人得令,原地驻扎。 那小彩鸟眼珠子一亮,加了把劲,飞到秦天安肩上直接歪头累瘫在那,直到它的小脑袋被弹了一下,这才伸出它脚丫,把夹在肚皮下的竹筒露了出来。 秦天安拿起,拆开看着,见它依旧一动不动的,便侧头说:「你应该知道哪里才是最好的休息地。」 小彩鸟「啾」了几声,又拍翅往回飞了过去,趁着风吹时,从车帘的隙缝处飞入了林燕芝的车厢里。 托着腮的林燕芝看到飞进来的不速之客时,眼睛倏然一亮:「咦,你怎么也跟来了?」她看了看它的圆滚滚的小肚子和短小的翅膀,笑着道,「了不得啦你,你是怎么飞到这的?累坏了吧?」伸出一指,让它停在上面。 小彩鸟歪头想了想,眨了下眼珠子,拿小脑袋去蹭了蹭她道:「想你啦,想你啦。」 林燕芝被它逗得一乐,抬了抬手,让它自己去找地方待去,她伸直了手拿过包袱解开,从里面找了些干粮,掰碎了要喂它。 苏乐盈悠悠转醒,看到眼前的小彩鸟,吓得缩起身子尖声喊了起来。 「你别叫了,不过就是一只都没你拳头大的小鸟而已,要说怕的话,也该是它。」林燕芝摸了摸在她手中好不容易赶完路,终于能饱食一顿的小彩鸟。 苏乐盈却反而叫得更大声:「不知打哪来飞进来的脏东西,还不快赶出去!」 通人性的小彩鸟一听,小睥气被勾了上来,它猛地飞了过去,在她的头顶上边啄边叫:「脏东西,脏东西!」 苏乐盈吓得双手乱挥要赶走它,一人一鸟,吵个不停。 「……你们慢慢吵吧。」 受不了的林燕芝,掀起车帘,走了出去,柳歆紧随其后。 秦天泽在一处林荫下,听着池远的禀报,颔首道:「他如何做事,不必管。」 池远点头又道:「殿下,属下探得,不止盛京,各州中近些日子都有一些的青壮男子突然失踪……或许是同卫世子一样被那帮人的同伙给带走了。」 「千城……」说起卫千城,秦天泽便问道,「可确定他是被押去了雁州?」 池远摇了摇头,「不能,据报那日卫世子他们的那艘船离开了正常的航线后,遇上了风暴,属下派人去时,海面上只剩下那艘打翻了的船。」 「那千城他们?」秦天泽皱眉问。 池远拱手道:「属下曾派人去打捞,可是不止是卫世子,其他的人,连一具尸体都没找到。」 秦天泽闭上了眼,沉吟了片刻:「那便是好消息,千城他们肯是是被转移了地方,障眼法罢了。」 忽然,马车队那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他看了眼池远,池远点了点头,拱手走了。 他转头看到了一堆衣衫褴褛的人正在围住林燕芝她们的那辆马车,急忙走了过去,问道:「燕芝,这是生了何事?」 「我刚从河边回来,不知怎么的,就见到这堆人围在了这不走,他们说他们是雁州人,在那边快活不下去了,便一起逃了出来,却在路上遇到了山贼抢掠,好久都未吃未喝了。」林燕芝说完,将秦天泽拉到一旁去,一脸为难地悄声说,「可是殿下,我觉得此时不可……」 忽然,苏乐盈从车里钻了出来。 刚才她看到这些人时,想起了苏嫣然的话,又想到客栈的时候,太子飞身过来,将她护在了身后,觉得这就是上天特意给她安排的,让她能在太子面前表现表现。 于是她刚就一直躲在里面等秦天泽来,这下,终于见得,便立马拿着林燕芝的包袱,对着那些人说:「我这里有点干粮你们拿去吃吧。」 见那些人伸手索要,她忍着嫌弃,勉强露出笑容劝道:「慢慢来,不用着急,都有的。」 林燕芝还在跟秦天泽说话,余光看到苏乐盈那边,见那些人一哄而上,道了声:「不好!」接着,飞快地跑去了她那边。 那些人等不住苏乐盈慢条斯理地派发,有人起了头,扑了上去,将她手中的包袱抢了,一时间,包袱里的干粮都掉在了地上,那些人又扑在地上抢了起来。 有的抢不到吃食的便转眼目光凶狠地看向了苏乐盈,有的甚至已经开始伸手扒在了车上要攀上。 「你们都停下,谁敢上来,别怪我剑下无情。」 突然,一把银剑横空出现,把那些人吓愣了一下。 「是她说都有的,我们却都没吃上!」 「是啊,是啊,说了就要给!」 而地上那几块饼,那些抢到的人,根本就分不了多少,而且饿了多日,终于尝到一点后,心中的那股贪欲也给激发了起来。 「就这么点,你当我们是你肩上的那只鸟吗?!」 「看你们的穿着,这车上肯定还有不少,大伙,别管她,看她手抖得,肯定不敢真杀了我们!」 「不抢也得饿死,怎么都是死,做个饱死鬼总比做个饿死鬼好,至少有力气走那条黄泉路,大伙,上!」 其中一人,说了这句话后,本就鼓噪的难民都被怂恿到,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推着,也有些开始盯起了别的马车。 被说中了的林燕芝,抿着嘴,抬起另一只手,同时握住,这才稳住了快抖落在地的剑。 渐渐逼近的难民们使得她不断地往后退着。 秦天泽看着那些站在一旁的侍卫,急道:「立着作甚!」 随即,那些不知该如何做的侍卫,得了令,立马迅速行动,抽出武器将他们围住。 苏乐盈不满被林燕芝挤着,突然伸出手来,将她拨开:「你们都给我退下,太子殿下就在此,我看谁敢再动一下!」 林燕芝这一刻真是很想将她嘴给堵上,原本客栈的事情过后,看苏乐盈这一路上不是在睡就是在发呆,以为她是学乖了,消停了,没想到…… 那群人纷纷转头去看,却更加变本加厉地扒拉着,有的都已经扯上了林燕芝的裙摆。 「太子殿下?他不是仁厚的主吗?若真的是他,此刻便不会以刀剑指向我们!他就不怕到时候被吐沫淹死?!」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 上一刻那原本还在说话的难民,突然就倒在了地,脖子处喷出的腥红溅到了林燕芝的身上。 霎时,本还在闹哄的人们终于都静默下来,呆愣在原地。 秦天安手一挥,又一个人倒下,众人回神过来,皆看向了他,只见他嘴上动了动,说出了一字。 「杀。」 那些难民不禁猛地瞪了一眼,拔腿欲跑,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只听到统一的「唰唰」声响后,全都倒在了地。 这一刻,是真正地安静了下来。 秦天安剑上的血珠一点一滴地落在了地上,他轻哼了一声,手往左一甩,脱手的剑立马就飞了起去,插在了那一直躲在树后的人的背上。 他走到了林燕芝跟前,见她脸上也溅上了血,往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可他看到了角落 处的「芝」字时,又将它放了回去,解开了手上的护腕,夹起衣袖抬手要帮她擦去。 僵立住的林燕芝,下意识地撇开了头,依旧呆呆地凝视着地上,方才仍在她面前吼叫的人,现在成了瘫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那些人,不是真的难民。」 林燕芝听到他这句话后,缓缓转过头,垂眸喃喃道:「我知道,若当真是饿得不行的难民,说话又怎会如此的中气十足,他们虽然都穿的破破烂烂的,可他们的手上却没有一丝的损污,鞋底也不像是经过长途跋涉,我知道的,可是……」.bμtν 她明白她现在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可她的心中似乎还未完全接受得了。 在原世界的法治社会里,不要说人,就连鱼都没杀过一条,却在这里,在现在,一下子的,在她的眼前,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瞬间成了死物。 她需要时间去消化。 秦天泽看着她的反应,猜想着她应该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境,他对她伸出了手,开口轻轻喊了声她的名字。 林燕芝渐渐回神,伸出手来,随着他一路走到小河边。 秦天泽掏出了手帕,打湿后,看着林燕芝的脸,细心地给她擦着,直到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一点血污。 「燕芝,过了这座山后,我们就可以在客栈待一晚,听说那边有个小村庄,我到时候带你去逛一逛,晚上时,给你泡杯清心茶,你喝完好好地睡上一觉,什么都不要再想,之后我们再继续赶路,可好?」又抬手去摸了摸她的头。 林燕芝望着蹲在跟前的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微微点了点头。 尾随在他们身后站在树旁的秦天安,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手紧攥了一下后,就转身走了。 第七十九章 她想通了些 秦天安回去马车队,指挥着其他人将现场清理干净,一个身影撞入了他的眼眸里,他凉凉地瞟了眼刚不知去了哪的柳歆后,径自往一座小山后走去。 柳歆心中一愕,她刚因为车厢里太过吵闹,又听到了林燕芝说什么也想尝尝野果子的味道,便去摘了些来。 可她现在看着这一地的血泊,又看到她们坐的那辆马车的车帘上也染了些血迹,手不自觉一松,怀里的野果子一个个掉落在地,她连忙上前去,掀开车帘,却只见缩在角落颤抖着的苏乐盈,不见林燕芝,她慌了一息,连忙又去了秦天安那里。 「公子,林姑娘她……?」 秦天安正咬着根细绳,绑着护腕,柳歆想要上前去帮忙,他手肘一抬,自己把结给打上藏好。 柳歆立马跪在了地上,将自己的银剑双手高举于头顶之上:「公子,属下保护不力,请公子责罚。」 秦天安想起方才林燕芝撇过头去的情境,闭上了眼,牙关动了动,道:「她无事,我若是现在伤了你,只怕她会更不喜吧。」 柳歆听他这么一说,明白了他和林燕芝闹了不愉快,却不知到底是生了何事,只能愈发地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儿后,才又听到他说:「回去,在燕芝回来前,你必须把她的那辆马车给弄干净了,不能让她看到那些血迹,哪怕只有一丁点。」 「是。」 柳歆起身时,偷偷觑了他一眼,只见他定定地望向树林那边,似在放空,直到她转身离开前,他都是这副样子。t. 公子这是……伤心了。 她回去后,不停地忙活,之后抓住一个侍卫问了刚才发生的事,听完,她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也忍不住蹙起眉头。 这苏乐盈,是个麻烦。 柳歆坐回车厢后,难得地主动说起话来:「若再惹事多嘴,就让你成了个真正的哑巴。」她将手中的剑拔出一半,语调平平地道,「它也有段时间没碰过舌头了。」 剑身的阴影恰好横斜在苏乐盈的嘴上,那道银光也同时打在了她的眼眸里,刺目得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坐在小河边的林燕芝问秦天泽借了那方湿帕,清理着衣上的血污,装作轻松,淡笑道:「幸好,今日穿的这身衣料好清理,不太看得出来。」 秦天泽见她一直擦着同一处,不禁伸手按住了她的,将她手中的湿帕又拿了回来,认真地给她擦着裙摆:「燕芝,你……」 「殿下,我没事。」林燕芝打断道,她想了想,「我不只是太明白……有必要吗?」。 他抬头看向她的眼眸:「燕芝,毒蛇往你一步步逼近,你若只是不断地后退,最后只会被它给咬上,二弟他只是在保护你我。」 至于有没有必要,不过是看法不同而已,对他来说,不可否认的是,二弟这次如此做,的确是个彻底之法。 「我知道他是出于保护,可是那不是蛇,他们是人,而且他们也不像是要伤及我们的性命,我们不能用别的方法,比如,把他们绑起来,然后丢进去大牢之类的吗?殿下,假如是你,你会如何?」 秦天泽垂眸道:「燕芝,你可想到我们此行是为了什么,他们又是为了什么突然而至,这一堆的人,又要如何一路带着,这些问题下,在那个瞬间,你可有最好的方法?」 林燕芝听着他的这番反问,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道:「殿下,我明白了也想通了些,我站的位置不同殿下你们,想的也不够。」 秦天泽微笑着说:「如此,我们便回去吧,得继续赶路了。」 林燕芝点了点头,起身跟着他走了回去。 她看到秦天安时,想上前同他说话,他却只说了声 「出发」扯了缰绳,转身往前走了。 她深深地吐出一气,便也立马登上了马车,她见到柳歆,好奇一问:「你刚说去找点东西,可找到了?」 柳歆看了她一眼,垂眸摇了摇头。 「那可要同你一起去找?多一个人多双眼,我去把无咎叫来,再同殿下说一声让他们先行。」林燕芝说完就要起身。 柳歆下意识拉住了她的手:「不劳烦姑娘。日后有机会我再去找就好。」见她盯住了她俩握住的手上,愣了愣,便要放开。 林燕芝却反握起她要缩回去的手,瞇眼笑着。 柳歆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温度,曾经也有一个女子如此地握住她的手,对她笑着,可自从那女子死后,就再无人握起过她的手。 当下,她不由得也浅浅勾起了嘴角,任由林燕芝握着,同时望向了那把陪了自己多年,那女子赠予她的银剑,。 「你都不知道,刚才这里……对了,二……」林燕芝顿了顿,看了眼紧闭着嘴的苏乐盈,「他可有说什么责罚之类的?」 柳歆再次摇头,缓缓对上她的眼眸说:「并没有,林姑娘,既便他要责罚也是理所应当。」 林燕芝见她都如此说了,只好耸了耸肩,不再多问。 还真的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咦,这么说来…… 秦天安他没有喜欢原主,是不是因为他心里有人了,他其实是喜欢柳歆却不自知? 在她有的没的想七想八了半天后,马车队终于在一间客栈前停了下来。 林燕芝跳下了马车,她看着眼前的客栈,摸了摸下巴又抓了抓头。 这客栈看起来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下一刻,一个瘦削的男子出来,她立马瞪大了眼,呆呆地听着他说:「几位贵客,来,请进。」 林燕芝立马脱口问道:「掌柜你可是有双胞胎的兄弟?」 严掌柜听她如此问,不想多做解释,便顺着点了点头,再次哈腰请他们进去。 他们坐在了大厅前,等着上菜的期间,林燕芝四处打量,见这连内部装潢都与之前那间一模一样,不禁又好奇问:「掌柜,我想请问一下,你家这客栈在大秦有几间?」 对于这一点,严掌柜还真不知道,公子开的客栈商铺多了去了,但他只管安字号的,别的不太清楚,想了想,有些得意地说:「我没算过,所以没办法告诉姑娘,不过,不止是大秦,别国里也是有我们经营的客栈,姑娘以后有机会外游,可多猜猜看,说不定下塌的那一间正是。」 这下,林燕芝张着的嘴都能塞得下整个驼鸟蛋了,她双眼放光看着严掌柜,想问问他的经营心得。 一旁的秦天泽见她眼里毫不遮掩的崇拜之色,心中不禁在想自己的千珍楼是不是也得扩充一下,或许去经营其他新的店铺? 「掌柜,我能不能厚脸皮问你要张名帖,以后我若是吃不上饭了,就找你谋个工位?」林燕芝聊着聊着,突发奇想地问。 「啊这……」严掌柜正好看到了做完指挥工作,走进来的秦天安,暗忖:姑奶奶哟,您可不会有吃不上饭的一天,或许以后公子还会将他的产业分给了您,自己到时还得喊您一声老板娘呢! 秦天安刚要走过去坐下吃饭,可他一看到林燕芝,顿了顿,抿着嘴垂眸转身又离开了。 林燕芝见此,眨了眨眼睛,看向了秦天泽,见他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她便问严掌柜多拿了碗白米饭,夹了好些菜,跟着走了出去。 很快,她就找到了独坐在石头上,举起水袋,昂头喝着的秦天安。 她悄悄来到他的身后,开口说:「你为何又走出来了?」 他僵 住了一瞬,收好水袋,依旧背对着她说:「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自嘲地笑了一声,「也怕影响了你的食欲。」 林燕芝绕到他的跟前,将手中其中一碗放了大肘子的递给了他。 他愣了愣接过,又见她坐在了他的身旁,轻轻地说了声:「吃饭。」 见她果真吃了起来,一如概往地把自己的腮帮子塞得满满的,还不忘夸赞厨子的手艺。 秦天安垂眸道:「你不必如此强装着,我……」 「赶了一路,吃了一路的干粮,难得美食摆在你的面前,再不吃就凉了,那多浪费啊,先吃再说吧。」林燕芝突然把筷子伸到了他的碗里,夹起了那块大肘子,堵住了他的嘴。 秦天安愕然地看了她一眼,乖乖的依言吃了起来。 在他干掉大半碗饭后,林燕芝这才再次开口—— 「辛苦了。」 他举筷的手停了下来,缓缓放下了碗筷,转头凑近了些,深深地盯视着她:「你……」 她把他的脸推了回去:「那一刻的画面对我来说太过冲击,我一时接受不了,也想不明白有必要如此吗?现在,想通了一些。这件事上,你只不过是用了最便捷的解决方法去保护我们,或者说你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跟你相比,我都没帮上忙,又有何资格鄙弃你。」 「燕芝,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伤你就行。」 林燕芝撇嘴回道:「这个嘛……可是你之前不是坑过我吗?」 他见她的神情不是那种指责的问,更像是开玩笑,便也放轻松了下来,试探性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说:「那要如何你才会信呢?要不我起个誓,然后在你这盖上个章。」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眸处游移到了她的粉唇上。 「那就不必了,你只要赶紧把这饭吃完我就信你。」林燕芝立马拍掉他的手,噘嘴道。 虽然被她拍打了,但秦天安却笑了起来,他正色地说了一句:「对你,我不曾也不会食言。」随后,便又拿起了筷子。 刚还如同嚼蜡的他,现在却有滋有味地继续吃着剩下的饭菜。 第八十章 胆子肥了的苏乐盈 苏乐盈看林燕芝和那个面具男走了,心中鄙夷着她都有了二皇子,现在却又同这面具男不清不楚的,转头见太子在凝望着门外。 她心念一动,从怀里掏出东西,紧张地给他倒了杯茶后,柔声说:「殿下,赶了这么些路,先喝点茶水润润喉咙吧。」 的确有点口干的秦天泽不疑有他,喝了一口,无心用饭,也不看她,只淡淡说了声「你慢用」就自顾自地回房去了。 苏乐盈便也回去,趁着林燕芝她们还没回来,急忙把自己的包袱打开,红着脸拿出那件萧氏给她准备的小衣穿上,然后在房中算着,感觉差不多了,就走到了秦天泽的房门前敲了敲,却无人响应。 她喊了几声,壮着胆子,伸手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见床上的被子鼓起,她的小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慢慢挪动脚步,坐到了床边,娇羞低着头说:「殿﹑殿下。」 身后那背对着她的人却没给她任何的反应,见此,她伸出颤抖的小手,紧张地开始解开起自己的衣服,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躺在了他的身侧。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过去,满脸通红地抬起手搭在他的腰上:「殿下?」见他依旧没有反应,便哆嗦地把手再往前探去,摸索起他的腰带。 这时,那人转过身子,按住了她在乱摸的手,含笑道:「苏二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苏乐盈听到这个声音,猛地一抬头,错愕得话都说不利索:「二﹑二二……」 「怎么了,苏二小姐看起来有点失望?」秦天安半起身子,托着头道,眼珠子一斜,看到了她小露出来的肩头,挑了挑眉头,哼笑了一声,一把将被子掀开。 霎时,凉气袭来,苏乐盈紧抱着自己,要起身时,秦天安大手一按,将她按回床上。 他居高临下地从上到下扫视她后,嘲笑说:「苏二小姐可真用心,只可惜啊,大哥有事不在,领会不到。」 她虽不明白二皇子为何会突然在这,可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想到他曾说过自己在他心上,加上那包东西都已经用完了,再无机会,二皇子就二皇子吧,起码当个皇子妃,总比嫁给普通人家好。 于是,她双手攀上了他的脖子,含羞答答地说:「二皇子,您误会了,盈儿这颗心早已在您这了。」 「哦?是吗?」秦天安饶有兴味地问。 「自从二皇子您说把盈儿放在你心里后,盈儿就不能自已,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您。」边说手还边往他的衣襟里伸进去。 秦天安对着她这种不安份的举动,心中的那种恶心骤然扩大,再也忍不住,圈起她的双手,用力地钳住,俯身在她耳边说:「苏二小姐的心可真大,你可知,被我放在心上的,都是些什么人?」 「些?除了盈儿,难道二皇子心里还有别人?那二皇子今晚可得同盈儿好好说说。」苏乐盈转头在他的耳边缓缓地说着。 她口中吐出的丝丝气息全都落在秦天安的耳朵,他厌恶地撇了她一眼,幽幽地道—— 「将死之人。」 苏乐盈一听,笑容凝住,瞪直了眼。 秦天安冷冷地看着她,嘴角慢慢挑了起来,放开了手,径自下床去,坐在了桌前,面向苏乐盈,把玩起桌上的面具。 得了自由的苏乐盈,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立马抓起自己的衣服,待她穿好后,她走到秦天安跟前,看到了那张让她噩梦连连的黑色面具,再次惊愕地指着他:「是你?!一路上折磨我,削去我头发的人是你?!」 秦天安把面具覆在自己的脸上,戏谑道:「难不成还会有别人?啊,是了,的确还有一人。」 忽然,开门声响,进来了一人。 苏乐盈疑惑地看了眼严掌柜,又看向了秦天安。 严掌柜好笑地走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盈儿,我在这你都能当着我的面,看别的男子,那我不在,你不就……这可不好哦。」他一步步地向她走近,将她逼回了床边。 在她快要跌坐在床上时,严掌柜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肢。 「胡说些什么?!给本小姐放开你的脏手!」苏乐盈推着他道。 严掌柜耸耸肩,依言放开,装作委屈地说:「盈儿可真是薄情,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倒好,居然把我丢进牢里。」 苏乐盈这下才知道眼前的这个严掌柜就是那个当着百姓面前,信口胡扯,毁她清誉的人,她喊道:「是你!你不是死了?我同你无仇无缘,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要怪就怪你自己,什么人都敢动。」严掌柜蹲下身,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慢慢收紧。 就在她涨紫着脸,快要喘不过气时—— 「慢着。」 严掌柜一听,迅即收回了手,立在了一旁。 苏乐盈流着泪,不断地咳嗽着,她狠狠地看着那么听秦天安话的严掌柜,终于恍然大悟地指着秦天安说:「他是你安排的!」 秦天安歪头,轻笑了声,嘲讽道:「终于长脑子了。」 「就因为那日我说看到了你同林燕芝私会,害陛下对你心生不悦,所以你就要如此待我?!」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抹掉泪水,喃喃道,「不对……不对……」 她想了想,突然尖声吼叫道:「只是因为林燕芝那***!你在替她报复于我,我说得没错吧?!哈哈哈哈,你同她果然是有私情!」.bμtν 秦天安紧皱着眉,阴冷地看着她,咬牙地说:「你刚说她什么?」 苏乐盈瞧着他,似乎是觉得他不敢杀了自己,便挑衅道:「我不过是说了她一声***!二皇子这就心疼了?你别忘了,我爹他可是知道我同你们在一起的,你若是再敢折磨我,回到盛京,不!我现在立马就修信一封,同他说,让他向陛下参林燕芝!」 秦天安听着,突然就笑了起来:「才刚说你长了脑子,这么快又没了。」他瞅了眼严掌柜,「看够了吗?」 还在感叹着苏乐盈竟如此不怕死,又如此蠢的严掌柜听得他声音,立马会意,走到她的跟前,甩了她两巴掌:「苏二小姐,劝你一句,祸从口出是能要命的。」 「你!」苏乐盈捂着发红生痛的脸,「要命?只怕二皇子要不起!」 「我今日可真是看够了笑话,既然你是这么认为的,那我便成全你,我要不起你的命,总有人要得起。」 秦天安懒得再理她,戴好面具,起身看着严掌柜说:「你是她的情郎,那便交给你了。」 严掌柜立马拱手道:「公子您慢走。」 门一关,严掌柜转头打量着苏乐盈,嘿笑出声。 苏乐盈紧揪着自己的衣襟,盯着他:「你﹑你想做什么?!」 严掌柜没回答,只抓住了她,将她给绑了起来,用匕首割破了她的腰带,他看到了她穿的那件几乎遮不住什么的小衣,愣了愣:「没想到啊,你还真的是那样的女子,不仅对太子用药,还穿成这样子,啧啧啧。」 苏乐盈又羞又怒,她不停挣扎着威胁道:「你敢碰我我就——」 「你就如何?」严掌柜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凑了上去,他用匕首抚了下她的脸后又抬起她的下巴,「这样看,确实是有几分姿色……」 见苏乐盈扭开了脸,他抬了抬眉又说:「话说回来,我还挺佩服你的,能把二皇子气成这样却还这般的自以为是,像你这样的女子,别说二皇子了,我也 无兴趣碰你。」 然而,下一刻他却抱起了她。 「嘶——」 苏乐盈的尖叫声刺得他忍不住侧过头去,他脸色不好地随便抓了个东西堵住了她的嘴,再绑上布条,将她扛在了肩上。 严掌柜警惕地一路扛着她去到一处荒山上,这才将她的嘴给解放了。 「你带我到这是﹑是想——」一直哭着的苏乐盈说不下去,便咬起了嘴唇。 「你是听不懂人话?」严掌柜鄙视她道,「我可是有心爱的姑娘,我才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不过是觉得就这样杀了你,是便宜了你。」 他蹲下身,指了指:「我告诉你,这处山头,不仅有狼,还有山贼,你幸运好点呢,或许就被他们看上带了回去,说不定还能捞个压寨夫人来做,就看老天爷想如何待你了。」 这时,恰好传来了几声狼叫,苏乐盈抖着求他:「不要——!我知错了,我真知错了,你带我回去,我向二皇子认错,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别丢我在这!」 「晚了。」 严掌柜摊着手说了这两字后,就飞身离开了。 苏乐盈看着这一片漆黑的,极度害怕地缩着身子,高度地警惕着。 忽然,不远处有火光在游移,她瞪大着眼,心中一直祈求千万不要是山贼。 接着,伴着火光,妇人的声音响起:「福儿——!福儿——!你在哪?别玩了!快同娘亲回去——!」 苏乐盈一听,双眼泛起了希望,她不断地高喊着:「这里!在这里!」 那火光停了片刻,慢慢地往她这边移来。 她心中有了一丝得意,连老天爷都在庇佑她。 她喃喃地念着林燕芝和秦天安的名字,狠狠地咬着牙,似要把他俩给嚼碎了似的。 等着瞧! 待她回到盛京,她定要讨回来! 就在她幻想着各种花式报复时,那妇人已来到了她的面前,她举着火把,照了照她的脸。 「你谁啊?我儿子呢?」 苏乐盈柔声道:「这位大娘,我刚瞧见一个身影走过,兴许便是你的儿子,大娘你帮我松绑,我帮你一起找他。」 那大娘狐疑地看了看,见她在这荒山野岭衣衫不整的,想她不是和人私奔被弃就是得罪了什么人,便不太想理她,她还得找儿子呢! 走出了几步,大娘忽而转念一想,又回到苏乐盈身边,就着火光,重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可以,但你得帮我找到我儿子。还有,我儿子很是调皮,你同我一起带他回去,我再帮你解了。」 第八十一章 大娘的目的 苏乐盈想着正好也可以在这大娘家借宿一晚,忙不迭答应了,也不忘让大娘帮她把衣服弄好,之后就和大娘一同在山上找着。 可当她看的大娘的儿子时,她便愣在了原地。 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含住指头,流着涎,比她高出两个头的男子。 大娘推开苏乐盈,上前去把他的手给抽出,没好气地说:「福儿,娘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能含指头,太脏了。」 在火光下,她看到他嘴边粘了点毛发似的东西,伸手拿下一看又无奈道:「你又跟野狗玩了?」 阿福突然鼓起掌来,很开心地说:「狗打我,我咬它,它跑了。」 他转眼看到了苏乐盈,歪头盯着她好一会儿后跑到她的面前,对着她的脖子,张嘴咬了下去。 「啊啊啊啊!」她痛得举起被绑住的手,一遍遍的捶打他。 大娘这时终于走了过来,她先是抓住了苏乐盈的手后才又去把她儿子给拉开。 「狗,狗!狗打我!」阿福坐在地上指着苏乐盈,嚎叫了起来。 那大娘听着,忽然就对着苏乐盈抬手:「好好好,娘帮你教训她。」 「大娘!你怎么能如此?!」 「姑娘,我就装装样子,你委屈一下。」大娘附耳道,然后就立马「啪啪」打了两下她的屁股,打完心里还暗自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乐盈则怒道:「就算他是个痴儿,你也不能这样纵他!」她转头狠狠地看着阿福,「你才是狗,你给我睁大你那双狗眼看清楚,我是人!」 大娘一听,不乐意了,就算是她儿子不对,可身为一个母亲谁又能接受别人骂自己的儿子,她正要张嘴开骂时,她儿子却又站了起来。 阿福又走到苏乐盈跟前,左瞧瞧右看看,突然又笑了起来:「人会说话,人跟我回家玩。」 那大娘看着,便换上了副笑脸:「姑娘说得对,我就是不懂该如何教。姑娘你别生气,在他很小的时候,我娘俩就被他父亲家里人给赶了出来,一直在这生活着,他没见过别人,便一时以为你也是山上的野狗,想同你玩而已,你看,你这一说,我儿子他就明白了,既然他想你同他回家玩,而且前头你也答应了同我一齐带他回家,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苏乐盈却「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任大娘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挪动一分脚步。 那大娘眼神暗了暗,同她儿子说:「福儿,走吧,人家不肯同你回家玩。」她牵起阿福的手,当真就不管苏乐盈,径直地向前走。 苏乐盈见此,心中又慌了起来,连忙喊住他们说:「谁说我不肯了,只是他咬了我,不得道歉一声?」 那大娘撇了下嘴,才回头教阿福同她说了声对不起。 苏乐盈心中的气才消了些,跟着他们走,一路上那个阿福既开心又好奇地粘着她,边走边围着她转圈圈,时不时扒拉着她,又抓一些小昆虫献宝似的给她看,弄得她烦躁不已,却又得忍着,生怕大娘又丢下她不管了,这大晚上的,她是真的怕。 到了她们的家后,苏乐盈看着那很是破旧的房子,嫌弃地说:「大娘,你们就住这?」 「是啊,当年我带着他,找了好久终于找到这么一处,便也在这安顿了下来。」大娘倒了杯水放在她的手上。 苏乐盈看了看杯的浮着的点点灰尘,没喝一口。 她抬了抬手,对自己手腕上的绳子呶嘴,疑惑地问:「大娘,不都到你家了?还不帮我解了吗?」 大娘看了看她,面无表情地说:「姑娘别急,我看你今晚也是想在我这借宿的,那你就陪我儿子玩玩,之后我再帮你解了。」她又转头对着名福耳语几句,不知说了什么,阿福 忽然又很开心的地走到苏乐盈面前,拉着她往院子走去,要她同他一起玩蚂蚁。 「你自己玩吧。」苏乐盈嘴角抽了抽道。 阿福扁着嘴,左右看了下,又带她去到了小池塘边,下去抓了只青蛙给她看,把她吓得尖叫出声,阿福看她这反应,以为她这是喜欢玩这个,便哈哈大笑着,将青蛙放在她的手上。 青蛙滑溜的手感让苏乐盈瞬间鸡皮疙瘩起来,甚至想吐。 她猛地甩手,又不断地把手往衣服上擦,对着阿福破口大骂后,又咬牙叫他凑过来,在他的手上深深咬了口,松嘴时,舌头不小心也碰到了他的手,便尝到了一股咸咸的味道,当下,她就真的吐了。 阿福以为她是在跟他玩,也学着她要回咬过去。 苏乐盈吓得顾不上吐,连忙推开他,回身往屋里跑去,躲在了大娘的身后。 追在她身后的阿福,看到了自己的娘亲,委屈得指着苏乐盈说:「娘,媳妇推我!」 苏乐盈一听,顿时就吼道:「谁是你媳妇!」她吼完才反应过来,立马远离了大娘,一脸的不敢相信。 大娘沉着脸对阿福说:「福儿,把门堵上。」 阿福用力点了点头,整个人都贴在了门上:「娘,这样?」他眼眸亮了起来,得到他娘亲的夸赞后,笑嘻嘻地跟大门贴得更紧了。 「大娘,你这是在作甚?!」 「就是你想的那样,要不是看你屁股大好生养,我又怎么会搭理你,看在福儿这么喜欢你的份上,我刚还特意去给你找了块红盖头呢!」大娘一边说一边慢慢地走到桌前,抄起桌上的木棍。 「你敢?!你可知我爹是谁?!你敢动我一根指头试试,我就让我爹把你和你那痴儿给杀了!」 大娘被她吼得顿了下,狐疑地问:「你爹是谁?」 「当朝的丞相。」苏乐盈昂着头说,她以为把她爹搬出来便能把这大娘给吓唬得跪在地上对她求饶。 谁知,那大娘一听,笑得直不起腰,贴在门上的阿福见他娘亲笑得如此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娘缓过后道:「你看着挺聪明的,怎么撒这种谎来,丞相的女儿不在丞相府待着,跑来这千里之外,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被绑着衣衫不整的,再说了,哪有千金小姐像你这样穿那种羞人的小衣,这可能吗?」 她拿着木棍在手上拍打着,慢慢走到苏乐盈的面前:「就算你真的是丞相的女儿,今晚过后,我儿子便是丞相的女婿!」说完就举起木棍,把苏乐盈给砸晕了。 良久,苏乐盈醒来时,眼前是一片红,她只能从红盖头的隙缝处隐约看到眼前竖着两根红蜡烛,同时,她发现自己的手被换了一种方式绑着,跪在了地上。 随后,大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一拜天地——」 苏乐盈自是不会拜,大娘便对阿福说道:「福儿,娘亲刚教你的,还记得吗?」.bμtν 接着,大娘又重喊了一声,这次,苏乐盈被一只大手给按着头,逼她拜了下去。 之后的两拜亦是如此。 大娘满意地道:「你俩拜了天地,从此就是夫妻了,你就死了心,以后好好给我福儿开枝散叶,听见了没?」 「呸!给本小姐闭上你的嘴,你个贱妇!」 大娘对她的漫骂仿若未闻,她爱骂就骂,反正已成事实,她又能如何? 之后大娘把她拉起,扯着她到床上,叫阿福掀开她的红盖头。 终于看得见的苏乐盈,看到眼前的阿福,对着他吐了口水,第一次做这种粗鄙的事,她心中却生起了一股快意。 大娘见状,拿了块擦布塞在她嘴里,接 着竟开始教她儿子怎么洞房。 「没错,就是这样,福儿你以后只要晚晚同你媳妇这样,就会有小阿福陪你玩了。」大娘撂下这句话后满意地离开。 阿福虽不知道这是什么游戏,但也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莫名其妙的舒爽,而且他娘亲说了这样就会又多了个人陪他玩,于是,不亦乐乎的他便更加卖力地重复着动作。 在不断袭来的痛意和无尽的悔恨中,流干了眼泪的苏乐盈眼神空洞地盯着屋顶上的破洞,渡过了这辈子最难熬一晚。 另一边,客栈里秦天安的房中,满脸潮红的秦天泽,极力地忍耐着什么,而在他身边的林燕芝却一脸担忧地给他喂了一杯又一杯的凉水,还想伸手去探他的额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趁理智尚在,开口道:「燕芝,我无事,你且先回房去。」 「你现在这副样子说没事,别说我了,柳姑娘都不会信!」林燕芝急道,又转头问柳歆,「柳姑娘,你可知殿下他这是怎么了?他是中毒了吗?」 他这情况,柳歆在浮霄阁里自然是见过不少,只是对着林燕芝,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明,只垂眸拉着她离秦天泽远一点。 这时,秦天安回来看见她们竟在房中,见他大哥煎熬得都滴出汗来,心中不由得佩服起他的自控力。 秦天安无奈又好笑地走了过去:「燕芝,你快回房去,你再待在这,他只会更难受。」见她不解,便又正色地对她说,「我是说真的,你们在这只会更加激发他的毒。」 林燕芝见他这样,担忧地看了两眼后,便点了点头:「那殿下就交给你来照顾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来唤,殿下若是好转了也要马上同我说。」 秦天安也点了点头,待好走后,关紧了房中,竖起两指往秦天泽身上点了几下,又拿起他的手,往他手心倒了几颗药丸道:「大哥,这藿寒丸应该能缓解一下,这东西无法解,只能靠你自己熬过去。」 秦天泽服下后,艰难地说:「二弟,这次,幸亏有你。」 第八十二章 他这是在练功 秦天安慢悠悠地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后又走回秦天泽的面前,将杯子递了过去。 秦天泽伸手欲接,却在下一刻,秦天安倏然收了回去。 他淡笑道:「大哥以后可要注意了,别再乱用他人送来的茶水吃食,无则下一次就不知会不会如了他人的愿了。」 「二弟所言,大哥记住了,但你,不是他人。」秦天泽定定地看着他,手依旧抬着。 秦天安顿了顿才又将茶杯递给了他,脸上笑得更加真切了些。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她的胆子竟如此大,竟敢……你是没看到,她居然准备得如此充足。」他一脸狭促地笑着,「大哥,这种东西,你多少也得知道点,以后才好防着点这些别有用心的女子。」 秦天泽点了点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二弟那里可有跟这些东西有关的书籍记载?」 秦天安凑近了些,看他不似在开玩笑,忍不住就笑出了声:「这种助兴的东西,哪有人敢写,不过,我可以让浮霄阁的人将这些收集好,详细的描写成书供大哥阅览。」 「有劳二弟了。」 「说起来,大哥不好奇我是如何处置她的?」 秦天泽闭上了眼,缓缓吐出一气后才开口道:「自食其果,我不关心她会如何,二弟,我只关心苏丞相他会不会对你……」 「他能对我如何?」 秦天安心中暗道,整个客栈都是他的人,再说,以严铭的身手,定不会让苏云启的人发现。 「大哥,这都有些时日了,即便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未能收到你的信,那他的手下也该同他说过苏乐盈同我们一起的事,可他到了现在都没回过信,他这是打算装作不知,有意纵容,或许——这就是他有意安排的。如此,他定也会想到苏乐盈失败了的后果,这件事,他只能打碎了牙舌肚子里。」 「你说的,我知道。我是……罢了。」他眉头紧锁,体内的那种难以启齿的难受又泛起,为了转移注意,他便又问,「你那日留的活口,可能从他嘴里撬出些什么?」 秦天安挑眉:「他的嘴里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但他这人或许有用,大哥你觉得呢?」 秦天泽明白他的意思,颔首道:「那就如此吧,可需要我这边的人去看着?」 「正有此意,如此,大哥你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无须再问我了。」秦天安倒在床上,轻快地道,「少了糟心的人和事,接下来的路程,我也能好好赏赏沿途的风景,逗燕芝玩了。」 突然,秦天泽紧闭着嘴,从喉间发出了一声闷哼。 秦天安愣了愣,见他脸上的红更盛了,摸了摸鼻子,从床上弹了起身:「其实,大哥你也不必如此强忍着……」 「二弟有心,可我不喜。」秦天泽咬牙道,那种难受愈来愈浓烈,他甚至都开始忍不住喘出了声。 「大哥你误会了,这种地方我也变不出烟花女子给你,我是说你可以试着用这个。」秦天安指了指他抬了起来的手,说完就一溜烟地走出了房外,还给他关好了门。 林燕芝见秦天安终于走了出来,便马上走到那去,探着头说:「殿下他好了?」 秦天安意味深长地笑道:「现在还未,等下便好了,至于等多久,那就不好说了,得看大哥他自己。」 「那你为何现在就出来了?可是累了?那就换我进去照顾吧。」 秦天安一听,急忙拉住了她,连声道:「不行不行。」 林燕芝很是担忧地问「为何不行?殿下他到底是不是中毒了?我以前看过若是中毒了,把那毒吸出来就好了,你就别拦着了,让我进去给殿下吸吧。」 秦天安听她这么说,整个人都不 好了。 吸? 她要进去给大哥吸…… 他突然猛地摇起头,想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给摇没,他无奈地抽了抽嘴角,果时耳尖动了动,听到了房里的一些极为压抑的细微声音。 他立即强行地抱起林燕芝,将她带回她的厢房后才道:「你放心吧,大哥他没有中毒,他这是在练功呢,这一旦开始,就不可被打断,不然对他的身体无益。」 万一就是因为这次,大哥给她吓软了,以后生不出孩子,大秦江山后继无人的话…… 「这什么功法如此霸道?」 想到了天际去的秦天安被她这一问给拉了回来,他高深莫测地开始忽悠她说:「此功法能将自身的污秽排出体外,之前便会如同沐浴过后般的爽利,不过,不可多用,不然就会反噬其身,话虽然如此,却也同时是在锻炼自身的自制能力。如何,燕芝你可想学?」 林燕芝听得一愣,下意识地点头。 秦天安瞇眼打量着她,忽然屈起了眉头,指了指她的簪子,对她摊开手。 她狐疑地拔下,置于他的手中,巴眨着眼竖起耳朵准备好他的下文。 他将那簪子收好后,清咳了声才又开口说:「可惜啊,燕芝你身上缺了点东西,这辈子都练不成的。」 「……我怎么感觉你只是在坑我簪子?」林燕芝脸上慢慢泛起了止怒意,她叉着腰道,「你堂堂一个二皇子,怎么老想在我这坑去东西?簪子还我!」 「这就当是慰劳我的辛苦。」秦天安一个侧身,躲过她袭来的手,「我这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柳歆。」 柳歆连忙藏起眼中的好笑,低垂着头道:「的确,女子无法……」 「柳姑娘是你的人,她自然帮你。」林燕芝撇嘴道。 「哦?燕芝如果实在不信,明日你大可找大哥一问,若是,这簪子归我,反之,我便归还,再多给你一枝。」 林燕芝想了想,感觉殿下肯定不会同他一伙,便点了点头。 「唉——我的厢房被大哥占去,怎么办呢?要不我今晚就在燕芝你这里睡好了。」 林燕芝盯着他,扯起了紧抿成线的嘴,抬起了一脚,把鞋子脱下来拿在手中。 秦天安一看,深感不妙,慢慢挪动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只见林燕芝举着鞋子追着他:「你这是在找抽——」 他嬉笑着躲开,柳歆同时拦住了她,他便趁机直奔出门外。 然后找店小二要了壶酒,坐在井边,打了盆水,敛起笑容掏出了怀里的那枝簪子,他死死地盯住上面突然多出来的一处暗红,接着,他将簪子丢到水盆中。 他举起酒壶往自己的嘴里倒着,直到空了,他才将酒壶随意丢弃,往水盆里伸手把簪子给捞起,只见簪子变得洁净了些,那处暗红去了八九成。 果然是溅上的血迹。 他望着剩下的残余,又重新打了盆水,撩起了衣摆,将它浸在其中,待觉得干净了才拧了拧,仔细地把簪子擦了个遍。 可是他看这沾过血的簪子,不管它再如何洁净,总觉得那上面似乎萦绕着丝丝缕缕看不见的怨气。 这样的簪子,又如何能让她继续戴着? 「公子,苏二小姐被山里的一户人家强娶了,同一傻子拜了堂。」严铭忽然来到了他的身侧禀报。 秦天安不感兴趣地点了点头,简单地说了声「赏」之后就将手中的簪子给了他。 「你现在去让人打造一枝一模一样的,明日早饭前我要见到。」 「是。公子,那这一枝?」 秦天安想了想:「熔了。」 翌日,无心睡眠的林燕芝顶着两只熊猫眼,早早就蹲在了房外,见门开了,她便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立马站直了身子,边看边说:「殿下,你现在好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见秦天泽也同样多了双黑眼圈,没什么精神地对她笑说「没有」她不禁疑惑地跟他说了昨日秦天安同她说的功法。 「殿下,所以你昨晚是在练功吗?」 秦天泽的耳朵忽然泛起了可疑的红,嘴巴动了又合,合了又动,几番下来,还没说出是否。 林燕芝他如此,便一副了然地说:「听他说此功法虽好,可练多了会伤身,殿下,你可得控制点啊——咦?殿下,你脸怎么又红了?」 秦天泽霍地低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肯说出声来:「没事……燕芝,昨晚我是在……」 「燕芝,你看,我这次可没乱说,不过我想了想,这簪子我要来无用,还给你吧。」秦天安笑着拿出簪子抬手要给她戴上。 林燕芝一把拍开他的手,自己拿过胡乱戴上。 她又望向了自己的厢房说:「奇怪了,殿下你们可有见到她?她的包袱仍在却一夜未归,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秦天安哼笑了一声,抱手道:「我不管她是出事了还是什么,到了时辰,若她还未回来,我们便不等了,不能因为她误了正事。」 「燕芝,不会担心她,这一路上,苏丞相也有派人在暗处护送我们,她不会出什么事的,放心吧。」 林燕芝听他们都这样说,只好点了点头。 待吃完早饭后,秦天安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收拾好东西,接着起程。 路上,秦天泽在马车里,抽出了信纸,想了想,动笔给苏云启写了封信。 第八十三章 苏丞相痛失爱女 盛京苏府中,管家刚收到信便马上去了书房。 「老爷,太子来信。」 苏云启无奈地叹了一声,才收到那边的人来信说盈儿给添的麻烦,现在就又收到太子的急件,这估计也是在说同一件事。 这盈儿也真是的…… 苏云启无奈地打开信,入目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的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什么?! 盈儿不见了?! 他不敢置信地读完后,闭上了眼睛消化了半晌才颓然跌坐回椅子上。 一旁的管家看他这副样子,担忧地唤了他一声 苏云启双手扶额,良久才开口吩咐道:「你明日,不,现在就去准备马车,将二小姐的丫鬟也带上,就说是二小姐为了楚姨娘腹中的胎儿能平安出生,上山祈福去了,然后再派人将二小姐给杀了。」 「老爷?二小姐她现在不是同太子殿下在一起的吗?」 「这就是他要看到的,记得将随同的都处理干净。」 管家点了点头,就拱手去准备了。 苏云启这才将手放下,老泪纵横的他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他虽曾说过此事他不管了,可毕竟是他放在掌中疼爱了多年的娇儿,如今她谋划不成,太子虽说她是失踪了,可大概是顾及他的颜面,太子不想将此事放到明面上处理,而是私下处置了。 盈儿…… 当初,他若是坚持把人接回来,盈儿或许会恨他这做父亲的拦了她的路,但这样是不是更好? 至少不会丢了性命。 翌日,盛京城内都在说苏二小姐被误杀了的事。 有的人惋惜她正是花一般的年纪,说没就没了。 有的人则在猜测是不是之前那情郎跟她的事是事实,苏府为了颜面还是狠心把人给杀了。 亦有的人在说苏二小姐没死,而是跟人跑了,苏家这是没办法才造了这起事。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对于这样的结果更多的是觉得挺好的,如此苏大小姐就不用被她所累。 说起苏大小姐,他们都无不在赞叹她的一颗柔心。 要不是当铺的伙计嘴漏说出,他们都还不知道原来苏大小姐一听到雁州百姓的事,就默默变卖了自己及先夫人的财产,想要尽一份力。 而且还有的人看到苏大小姐最近常常去山中寺庙,为太子为百姓祈福,说是她祈福的时候,身上还隐隐泛起了金光,连住持都为之一震。 这一对比下,百姓们都在感叹这两姐妹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苏丞相痛失爱女一事,自然也传到了朝堂上,众大臣们见到苏云启今日的脸色甚是苍白,都纷纷上前劝慰了一番,连老皇帝都特意给了他假期,回去平复心情,好好处理完再上朝。 苏云启勉强扯起笑容谢恩,回到家后便换上了白衣。 忽然房门外,传来了嘈杂声。 「什么时候我这个当夫人的居然连自家夫君的房都进去不得了?」萧氏对着管家吼道。 「夫人,不是不让你进去,只是老爷他在换丧服,请您稍等片刻而已。」 萧氏一听,尖声说:「丧服?!他穿什么丧服?!」 管定叹了一气道:「夫人您请节哀。」 「让她进来吧。」 管家这才侧身给萧氏让路,待她进去后,管家关上了房门,站在外面守着,还屏退了院里的人。 「老爷,你这是何意?外头的人怎么都在说我盈去寺庙结果遭到了不测,我盈儿明明同太子殿下一起,很快就会成为他的侧妃……」 她看 着苏云启愈来愈凉的眼神,她也不自觉渐渐小了声音,最后闭上了嘴等他开口。 然而,苏云启并未说出一言半语,只将桌上的信递给了她。 她疑惑地接过看完,焦急地对他说:「老爷,就算事败,盈儿也不可能独自离去的,老爷,您快派人去找找!」 「你是看不明白吗?事成就罢了,可她偏偏失败了,这口气就算太子如何忍得,你若是想让盈儿还留有点体面,你现在就给我去把你这一身给换了下来。」苏云启抽出被她紧抓着自己的手道。 萧氏却一直说:「不会的,不会的,我盈儿怎么可能会死了?」她又抓上他的手,「老爷您不是说太子最是仁厚,不够心狠?老爷,妾身求求您,你就派人去找找,就算真的……真的没了,那也把尸骨接回来,让她回家。」 说到最后那句话,她潸然泪下,身子也忍不住抖了起来。 苏云启见她如此,也软了声揽着她的肩,说的却是无情的话:「我不能去派人去找,至少现在不能,不然的话不止是太子那边,包括之前盈儿的那些谣言也会……」 萧氏不听他说完,就一把推开了他,指着他哭喊着说:「谣言?!你不就是怕谣言会影响到苏嫣然,怕她做不成太子妃,你以后做不成国丈罢了,你这样就是把盈儿的路给封死了!我问你,她若是能无事归来,可还能当苏家的二小姐?!」 苏云启眼神暗了暗,对她的质问,他心中的答案自然是不能。 萧氏见他深默不语便也知道了答案,她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与你共枕多年,我还是不够了解苏云启你,不,应该说是苏大人您。」说完,她转身猛地打开门走了。 苏云启见她的样子,隐隐有些不安,便叫来管家,让他好好盯着萧氏,免得她弄了什么蛾子出来。 其实萧氏不止看得明白,心里也清楚,她的盈儿就算没死,还能回来,也只能一辈子在府中或去寺中做姑子,从此见不得人。 以盈儿的性子,这样活着也只剩下痛苦而已。 萧氏不过是想得到一丝安慰,哪怕只是哄骗她。 她慢慢走到了苏乐盈的房中,本该已是无人的地方,她却看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她急步走了过去,将那人推倒在地。 「你来做什么?!你别碰她的东西!」 苏嫣然淡笑道:「她的东西?母亲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这本是谁的东西。」她慢慢站了起来,又拿起了一件首饰,笑道,「我来只不过是为了帮母亲你好好分清楚,哪些是你能拿去给她下葬用的,哪些是我拿去烧给她作黄泉路上买路用的。」 「下什么葬?!你给我闭嘴,我盈儿没死,她还在太子那边!」 苏嫣然斜睨了她一眼:「母亲这话在家里说说就好,在外可别乱说,毕竟凶手都已伏法,父亲也定了日子,你若继续如此,只会给苏府蒙羞。」 不过,话虽如此,苏嫣然今日得知她这突然的死讯,心里也是不信的,不会多想也明白这是父亲授意,虽然她大概猜到原由,不过,她也想知道苏乐盈是不是真的死了? 萧氏听完她的话,就有点疯癫了起来,她又哭又笑的大喊:「苏府苏府,你跟他可真是两父女啊!为了苏府的荣光,一个牺牲亲女,一个牺牲自己,哈哈哈哈哈,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盈儿没了,你凭什么还在?你不是想念你那死去的母亲和弟弟吗?那你就去陪她,去给我盈儿陪葬!」 剎那间,萧氏冲了过去将苏嫣然撞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就在苏嫣然快撑不住时,刘嬷嬷拿着箱子回来了,她看到眼前的情况,吓得顾不上箱子,立马过要将萧氏扯开,可萧氏手只松开了一下,苏嫣然还未来得及 吸上一气,又扑上去。 「啪!」 混乱中,苏云启匆匆而至,一把扯开萧氏,打了她一巴掌:「闹够了没有?!」 萧氏却似乎听不到,仍然要扑上去,嘴里不停喊:「陪葬!给我盈儿陪葬!」 苏云启对管家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下人婆子来将萧氏给钳制住,还拿来水盆泼向了萧氏。 「清醒了没?」 脸上滴着水的萧氏,缓缓抬起头来,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清醒?苏云启,我告诉你,我现在无比的清醒,从一开始,你就打算好了,盈儿若是失败了,不管太子有没有如何,你都不会让她活了,因为……唔——唔——!」 「夫人,得罪了。」管家用手帕捂住了萧氏的嘴。 「父亲,母亲她只是伤心过度罢了,你……」 苏云启抬了抬手,瞇眼看了看萧氏,心中受伤地想,正如她想说,她不够了解他,他亦如是。 他沉声道:「带夫人回房,严加看守,不许她踏出一步。」转头又对苏嫣然说,「你也回房去吧。」 到了晚上,抓了半门板的萧氏终于累极瘫坐在了地上。 正要转身回床上躺时,忽然,门就被人打开了。 她转头一看,瞪直了眼:「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夫人你现在的下场,给自己作个警醒。」楚姨娘抚着肚子,温柔地笑道。 此刻她这动作,对萧氏来说甚是刺目,她哼了一声:「警醒?你以为你又能有什么好下场,与虎谋皮这句话你没听过吗?而且还是一只黑了心的老虎!」 楚姨娘笑出声来:「夫人又焉知我不是条毒蛇?」她推了推桌上的托盘道,「夫人饿了吧?」 「你认为我会吃你送来的饭菜?」 「夫人,我对你的命并无兴趣,若不是大小姐说了要你活着看她当上太子妃,我也不会来这一趟。」她突然大声地说:「夫人您能想通便好,夫人喜欢妾做的饭菜,那妾便日日来给夫人您送来。」 门外的人一听,拿着饭菜的手顿了顿,转身禀告去了。 躲在暗处看的刘嬷嬷待那人走后也回去了苏嫣然的房中。 「小姐,果然如你所料。」 苏嫣然写着信的心未被她的这一句而打断。 刘嬷嬷又担忧地道:「可是,夫人她现在这样子,楚姨娘会不会有事? 「她都不担心,你又何必为此伤神。」苏嫣然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手帕。 她看着手帕上的小人儿,不禁露出了笑容,又提笔在信的角落处照着画了两个小人儿上去。 画好后,她吹了吹信,封好递给了刘嬷嬷:「将此信给父亲。」 t. 第八十四章 逃出来的雁州妇孺 山上,一支马队停驻在此 连日来愈来愈多的真假山贼在路上伏击他们,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找了块地休息时,眼前,又来了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手持锅铲的在那喝道:「你们!别再往前啦!」 她这一声出,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有的人怀疑自己的耳朵,连忙掏了掏,又擦了擦眼睛,上下打量着。 那女子叉起腰,手持锅铲指向了他们每个人:「看什么看,我不过是饿得胸都没了而已,警告你们赶紧回头吧,再往前就别想有命回去了。」 在马车上的林燕芝一听,走出了马车。 「哟,怎么还有女子,你是哪来的小姐?赶回带着你这帮护卫离开吧。」 林燕芝看着眼前这位身材高挑的女子,上前按下她的锅铲,歪着头挽起她的手,露齿笑着问:「这位姐姐,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这的,你为何要在这拦着呢?」 那女子看着她那一身干净的衣服,不好意思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小姑娘,雁州城现在乌烟瘴气的,你去了就是在给那些人送银钱和人而已。」 「姑娘此话何意?」 秦天泽也下了马车,他对林燕芝招了招手,把一封写着殿下亲启的信给了她,林燕芝疑惑地打开,里面装着的竟是另一个还未拆开的信封,上面写的是燕芝亲启。 她将信放入怀中,转头看向那女子,只见她秦天泽看呆了,忍不住咳了一声。 那女子这才回过神来:「你兄妹俩就听我的吧,我们才逃出来的。」 「兄妹?」 「你们?」 秦天泽和林燕芝同时问,两人皆愣了下互看了一眼后又了回去。 那女子瞅向了秦天泽:「你俩不是兄妹,难道是夫妻不成,若是夫妻为何不在同一辆马上?」 这时,在一旁树上的秦天安跳了下,笑道:「姑娘说得是,我家少爷和小姐长得不像,第一次听到有人猜对了,所以才如此惊讶。」 秦天泽抿着嘴,瞟了眼秦天安,正要开口反驳,那女子却转身说:「你们跟我来就知道了。」也不管他们有没有跟上,将锅铲插回腰带上就自顾自地往前走。 林燕芝眼珠子一转,笑得很是欠揍地对秦天泽说:「哥哥,走吧,我们快跟上去看看。」 「燕芝,我觉得这两字前面加上名字会更好一些。」秦天泽垂眸小声说了一句。 「呃……天泽哥哥?」林燕芝说完,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不如像上次那样只叫他名字。 秦天泽却很是愉悦地点了点头,柔声说:「嗯,走吧。」 他们跟着那女子,走过蜿蜒的山径后,穿过一山洞便看到了好几间用木头简单搭起的房子,还有一块只长出来一丁点小芽的菜圃。 接着,便有好几个大娘小孩围住了那女子。 「阿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先坐下喝点水吧,阿琴辛苦了。」 「阿琴姐姐,奶奶她今日比昨日睡得更久了。」 那个叫阿琴的女子听到小孩说的话后,立马就往其中一间房走了进去。 林燕芝他们随在她的身后。 用草堆成的小床上蜷缩着一位老人,她那没剩多少肉,干枯的手在听到阿琴唤她时,缓缓地抬了起来,艰难地张嘴说道:「阿琴……他们……靠你了,孩子们……孩子们……照顾好。」 阿琴偷偷擦去悄然滑下的眼泪,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奶奶,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的们,让你看到他们长大娶妻生子的。奶奶,我昨日就发现了,这山上的日落可好看了,你现在好好休息,等你睡醒了之后……我……」 她没忍住又落下一泪,哽咽着说:「我带你去看。」 林燕芝看着老人那副出气比进气多的模样,知道她这是时日无多了,鼻头一酸,不禁侧过头去。 突然眼前一黑,就听到秦天泽在她的耳旁道:「燕芝,我们先出去吧。」 她拿开他的手,点了点头。 「你们也是从雁州逃出来的吗?」 他们刚一踏出,便有位大娘好奇地问,接着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围在了他们的身边。 「大娘,我们祖辈是雁州的,现在想迁回来,便派我们先过来看看。」 那大娘一听,立马摇手:「哎哟,那你们还是回去吧,雁州现在可去不得!」她看了看秦泽兄弟,「特别是你的兄长和这位……」 秦天安一把搂住了林燕芝的肩头,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小姐的贴身护卫,不过,我下个月就入赘了。」 那大娘顿了顿,第一次看到男子这么开心地说自己是个入赘的,也跟着笑了笑:「那大娘先跟你说声恭喜了,只是,这样的话,你们就更不能进去了,不然小姑娘你可能就要守活寡了。」 秦天泽本来想出声拆穿,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大娘此话怎讲?可是和挖山一事有关?」 「唉……可不是嘛,所有成年男子都抓了去,连我那六十多都父亲都不放过!」 「抓?他们不是以银粮吸引,招收自愿前去的男子吗?」 另一大娘又气又难过地说:「银粮?自愿?是,刚开始大家便都去了,拿了一两次之后就没有了,而且就那么点粮,再怎么省着吃也只够半个多月,挖山这种体力活吃不饱那还怎么去干?后面大家都不想干了,之后,他们拿了我们刚开始去领粮时,打上手印的那张纸上门来抓人,说是什么契,我们不识几个字,当初说不打手印就不能领,便都打了,谁知……。」 「我父亲没去,也没打什么手印,不还是被寻了由头抓了去。」刚开始的大娘说道。 「可恶!」林燕芝忍不住骂道,「那你们为何会躲到这来?按你这样说,他们只是要男子。」 「不是的,他们将我娘也抓去了!」 林燕芝低头一看,一个眼神里只有憎恨的小男孩扯了扯她的裙摆,抬头对她喊道。 她蹲了下去,揉了揉他那头枯黄的头发,将他抱起时,发现那重量轻得都快跟抱羽毛似的,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眨了两下眼睛后才问:「能不能告诉姐姐,你可知他们抓你娘去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偷偷跟了过去,只看到我娘被人压在了身上,我过去打那坏人,那坏人就把我丢了出去,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我娘了。」他低着脑袋,小小地说了声,「……我好想他们。」 那大娘叹道:「唉……有的像小虎娘亲那样长得漂亮的,就……不过更多的是想抓我们去让我们的父兄,相公孩儿乖乖听话,我们只有成功逃出来了,他们才能安心也找机会跟着逃。」 「那可知他们都被关在哪了?」 众人都摇了摇头。 「我知道。」阿琴走了出来,「我曾偷偷去找过我兄长。」 阿琴疑惑道:「不过你们问这些是想干什么,该不会是……」她突然瞪大了眼睛,「不行的,你们还是回你们的地方去吧,没必要为了素不相识的我们去冒这个险。」 林燕芝放下那小男孩,对阿琴说:「什么你们我们,我们都是大秦的子民。而且,我们也是知道雁州这边有问题才赶过来的。」 「燕芝说得对,阿琴姑娘你可愿意同我们一起前去?」秦天泽问道。 「我愿……」话未说完,阿琴看向了其他人,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答应 了奶奶,要照顾好他们的,我若是同你们去了,那他们……」 那大娘说:「阿琴,你想去便去吧,我这腿啊,已经好了,也可以去找果子吃食,你不用担心我们的,而且,你这又不是弃我们不顾,你是去救他们,该是我们担心你才对。」 「是啊,阿琴,还有这几位,你们不要勉强自己,他们能逃出来当然是好,逃不出……那也是命,你们就不要去把自己也给搭上了。」 那小男孩听着,也攥着拳头对林燕芝说:「漂亮姐姐,你不要去,等我长大了,我会回去给我爹娘报仇的。」 林燕芝笑道:「你叫小虎是吗?谢谢你说我漂亮,不过,我们是非去不可的。」她又对阿琴说,「他们说得对,阿琴你留下吧,把那位置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找就好。」 「不,我跟你们去,那个位置很隐藏的,你们很难找得到的。」 秦天泽点了点头:「那就劳烦阿琴姑娘先随我们回去马车那,换一身。放心,有我们在,你不会有事。」 阿琴小麦色的脸上泛了些红:「公子,能否多等一会儿,我想……带奶奶看完日落再去。」 「我也要去,漂亮姐姐,我知道我娘亲在哪。」 林燕芝看向了秦天泽,得他首肯后,她便对阿虎说:「好,姐姐跟你去救你娘,那些人看到我肯定会把我也抓走,到时候我就……」 「不可。」 「不可。」 她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两声否定,她歪头看着秦天泽兄弟俩。 「那我去吧。」阿琴道。 霎时,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连小虎都低下头去,盯着地上,不敢说出心里话。 阿琴知道他们这是什么反应,的确自己不美又晒得跟炭似的…… 秦天泽斟酌了下,说:「你和小虎都知道位置,不可在一起,万一……」 忽然,林燕芝走到了秦天安的面前,掂起脚尖,双手伸了过去,将他的脖子圈住。 他回过神后,看向了秦天泽,嘴角忍不住上挑说:「燕芝,你怎么突然就当着大……」 紧接着,只见他脸上的面具被林燕芝拿在了手中,头发也被她放了下来。 她看着他点了点头,其他人也同样着动作。 「原来你也是漂亮姐姐?」小虎惊讶地问。 「我看着像是女的吗?」秦天安翻了个白眼。 怎料,众人齐唰唰地一顿点头。 「你们该不会是想……?」 第八十五章 雁州陈太守 林燕芝坏笑着说:「啊哈,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秦天安幽怨地看了看她,最后只能无奈地哼唧一声,转身找个地方蹲着叹气,的确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也只能怪自己长得美。 林燕芝忍不住笑出了声,之后她便和秦天泽兄弟俩一起帮他们干活,又给他们新搭了几间牢固点的木屋子。 直到快傍晚时,秦天泽随阿琴进去,把老人背上,在阿琴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满地落叶的高地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放在一块大石上,阿琴搂着老人,支撑着她:「奶奶,我们到了,您快看看,这是不是你曾看到过的日落?」 日落的余晖照在老人的脸上,她勉力地睁开了混浊的双眼,看着眼前那橙黄的圆,小小地转动起眼珠子,待她看遍整个晚霞的光景后,微微地扯起了嘴角:「是的……老爷子曾带我……看过。还是和从前……从前一样好……看。」 老人呢喃了好一会儿,突然眼放精光,抬起了一只手,脸上的笑容更显:「老爷子,你终于来接我了。」 说完,她就笑着慢慢闭上了眼睛,徐徐吐出最后一口气后,便再无一丝的力气支撑,直接瘫靠在阿琴的怀里。 阿琴摸了摸怀里那满是皱纹的脸,晚霞的红染上了她的眼眶,她对着老人最后伸手的方向哽咽着说:「爷爷,奶奶就交给您了,您可要好好照顾她别再捉弄她了。」 林燕芝深深叹了一口气后,走远了些,坐在一粗木上。 秦天泽看到,便也跟了上去,蹲在她的面前说:「燕芝,这于她来说,已是圆满。」 林燕芝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她伸了伸四肢,装作轻松地道,「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也像她那样,看着美景,脸带笑容地走,若能如此,也不枉来这一趟了。」 秦天泽起身坐在她的身旁,同她一起看着只剩不到一半的夕阳。 他悄悄侧头专注地看着她,肯定地说—— 「能。」 这一字落在林燕芝的耳中,坠入了她的心田。 她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加深了些,轻轻地「嗯」了一声。 直到最后一丝橙黄被吞没,他们才找了个地方,将老人安葬。 阿琴跪在地上,对着那刚插上的木板叩了三个响头后,就擦去了泪痕,拍了拍自己的脸对秦天泽他们说:「公子,小姐,我好了,现在就起程?」 秦天泽点了点后,他们便回到了马车队那。 这时,有人来向他们禀报说秦天安已带着那小男孩乘马车走了。 林燕芝压着溢出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可惜道:「他怎么如此小气,不给我们睹一睹他的倾城之姿就走了。」 秦天泽想了想,也笑说:「总有机会的,我也好奇。」 那只闭目蹲在了无咎头上打盹的小彩鸟一听,想起主人的吩咐,懒懒地拍着小翅膀飞到林燕芝的肩上,啄了她一口后说:「没你好看﹑没你好看。」 「燕芝,我早就想问了,这只鸟你是什么时候养的?以前没见过。」秦天泽瞇眼盯着,主要是这小彩鸟的气质,有种熟悉的感觉…… 林燕芝戳了戳小彩鸟的脸,又搅乱它身上的羽毛,见它变得潦草才停下手道:「自来鸟。都说自来狗旺财,那你这只自来鸟又旺什么?」 小彩鸟努力地抬起它那短小的脚爪子,够着自己的小脑袋,边顺自己的毛边说:「旺公子﹑旺公子。」 旺公子是什么? 林燕芝听不明白,可秦天泽却听明白了。 只见他抓起了小彩鸟,定定地看着它:「那你该同他一起才对。」说完便将它带到远处放飞。 小彩鸟又怎会走,一个盘旋便又落回了无咎的头上,还小小地昂首,得意的「啾啾」了几声。 秦天泽懒得理它,转头示意林燕芝她们用他的马车,自己骑着不染,他的一声令下,马车队又往前方行进。 马车里,林燕芝读着苏嫣然的信,当她看到角落处的卡通小人,不禁眼前一亮。 这信她要是好好保存,留传后世,那以后会不会被考古的人挖到? 当他们看到时,会不会很惊讶古代竟然也有这样的画法,会不会就去考究,然后就发现了她这个穿越者? 说不定,此刻她原世界的家里,电视上正放着「考古队在某某处发现一封信」,然后刚好原主也正在看着。 这样一想,突然就有种微妙的感觉涌现。 一不小心就想远了。 林燕芝甩了甩头,将思绪放回信上,她想了想,找出了纸墨提笔回信,只是写着写着,她顿住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嫣然姐姐怎会知道苏乐盈偷偷跟了过来的? 不期然就想到了出发的那一晚,她也在场。 难道…… 应该是她想多了,殿下曾给苏丞相去信,也许是苏丞相同她说了。 耸了耸肩,又落笔写着,她用笔杆顶着下巴,看角落的空白处,也在那画上了两个圆圆的小人,不过她画得更精细一点。 一直前驶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城门外的士兵将秦天泽拦了下来,喊说:「什么人?!进城的时辰已过,打哪来回哪去!」 他们这边的其中一个小将喝道:「大胆!竟敢对太子殿下无礼?来人,把他给拿下!」 那士兵一听,眼皮子一跳,心中嘀咕太子殿下怎么如此快便到,又怎么会选在大半夜的时候进城,同时,他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坐在马上的秦天泽自然察觉,手一挥,便有人上前将他们给拦住。 「带我去陈太守那。」 下一刻,看守城门的人便换上秦天泽的人,被押住的士兵则带着秦天泽在城内七拐八绕的,就是不去陈太守的宅子去。 秦天泽见此,干脆停了下来,在马背上高居临下厉声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拖延本宫……」 那人不自觉地哆嗦了下,眼神闪躲着说:「不是的,小人不敢,只是小人不常去,才一时忘了路,不是有心要如何的,请殿下明鉴!」 忽然,这一片寂静漆黑的道上,边上的一处小宅子亮起了灯。 那人又喊说:「殿下再给小人机会,小人这次定会找对路的!」 秦天泽斜睨了眼那小宅子,牙关骨动了动,深深地盯住那人:「还站着作甚!」 那人被他盯得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步履不稳地走着。 这次,他终于带他们去到了陈太守的宅子。 不过……已经晚了。 只见他们才刚到,便有一个官服都没穿好,顶着个大肚子的中年男子边急步从宅门走出,边扶着帽子说:「臣该死,臣不知太子殿下会在此时到来,未能及时去迎接,请殿下恕罪!」 秦天泽看他衣领处里层露出来一丁点,明显是外衣的衣衫,心中哼笑了一声,下马走到了他的面前,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酒味和脂粉味。 「陈太守好兴致。」 陈太守身子一顿,又讪笑着说:「家中贱妾,让太子见笑了,我回头定好好教育教育。」 他又对秦天泽哈腰道,:「殿下您先随臣入内坐一会儿,稍作休息,等下臣就带殿下您去临安馆安顿。」 「不必了。」 陈太守愣了 愣,又道:「殿下莫要嫌弃,这已是雁州城里最好的客栈了,臣已……」 「本宫就住在你府上。」秦天泽打断道,接着便有人去将车上的东西给搬了下来,径直地抬进了宅里。 林燕芝她们也下了马车,陈太守一看,上前拱手道:「这位应该是林大人了?果然如传闻中说的美若天上下凡来的仙子。」 林燕芝还没回话,秦天泽就皱着眉头走了过去,挡在林燕芝面前,不悦地说:「陈太守喜欢在门外说话?」 陈太守尴尬地笑了两声,腆着脸带他们进了去,心中猜想着,刚才他连看都看不得,莫非太子和林大人真如传闻中有着那样的关系? 一路上,林燕芝细细地打量着这处宅子,好奇地问陈太守:「陈大人,这是您家的主宅?」 陈太守立马回说:「大人见笑了,哪有什么主不主宅的,这地方的俸禄,大人又不是不知。」 别说,她还真不知。 林燕芝挑眉说道:「大人为官清廉,连墙上的破洞都补不上,真是可敬啊。」 两人又是客套一番,一行人去到了前厅,林燕芝又问:「我们大半夜叼扰,不知会不会吵到了您的夫人?」 陈太守眼神闪了闪:「内人身体不适,早已服药安睡了。」 「那您刚说的小妾……」 「也睡了。」他敷衍地回道,接着反问,「林大人对我家后院的事很感兴趣?」 林燕芝俏皮地说:「也不是,不过是想找个女子同我说说话嘛。」 陈太守一副了然地说:「这一路上殿下和林大人辛苦了,明日您休息好了以后,我就让内人她们陪大人您。」 喝了几杯茶后,秦天泽一声「乏了。」他们便结束了聊天,在陈太守的引领下,去了各自的房间。 甫一进房,阿琴突然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对林燕芝道:「民女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你﹑您的身份,多有得罪,请大人……」 林燕芝一把拉她起身,偏着嘴说:「你这是作甚?是我们没告诉你,你可不能因为身份就换了态度,我说了我们都是大秦的子民。」 阿琴看着她,突然眼眶一热,泪水涌出了点,又想跪下去:「阿琴求大人您救救我们,救救雁州。」 林燕芝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肘,不让她跪下去,点头道:「你忘了,我说过我和殿下就是为此而来的,你放心,有我们在。」 第八十六章 逛街 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就都休息去了。 躺在床上的林燕芝刚睡没多久,脸上渐渐露出了痛苦之色,嘴里不停说着呓语。 接着,她忽然叫了一声,半个身子猛地弹了起来。 又做噩梦了…… 自此那日亲眼目睹人死在她的面前后,时不时的就会如此,有柳歆在的话还好一些,但现在…… 她只能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抱膝坐着,脑海里还是刚才那个充斥着腥红的梦,而且每次梦到了最后,都是一堆人围着她,让她把命还给他们。 她呆坐了片刻,好不容易才那快连成一线的眉心才松开了些,深深了口气后,这满屋子的木漆味却使得她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她无奈起身抓起外衣就往外走去,跃上了屋顶透透气。 她在屋顶上踱步,打算寻一块地坐着时,余光瞄到了大门处有人影晃动,她便猫着身子悄悄走了过去,趴在那看。 只见陈太守大半夜不睡,在大门那走来去的,终于门外停了两顶桥子。 先后下来了两个妇人模样的女子,其中一个年轻些的,扭着臀走到了陈太守身侧,嗔道:老爷真忍心,妾想着老爷想得刚才睡下,您就让人把妾给吵醒了。」 她伸着脖子凑了过去,嗔道:「哼!老爷又去了香雅阁!」 「那只不过是去应酬,那里的又怎比得上你,你是最贴我心的。」 两人旁若无人地在那搂抱了起来,一旁另一个略带病容,穿着朴素的妇女淡淡地道:「老爷叫妾身来这是要做什么?」 陈太守这才停下了作乱的手,正经地说:「夫人,是这样的,你们最近都搬到这来住,太……」 他话未说完,那小妾就叫了起来:「什么?!这又破又旧的哪能住人?!老爷——你该不会是有了新人要接她回府,所以才赶我们出来的吧?」 她说着说着直回身子,用手帕擦起那不存在的眼泪。 陈老爷将她搂回怀里哄道:「唉呀,你这小脑袋瓜,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呢,你小声点,太子他们来了,这段时间你就委屈一下,乖啊。」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下巴。 那妇人明白了以后就懒得再理他们,林燕芝也不想再继续看如此油腻的画面,便尾随那妇人。 咦?她怎么如此熟门熟路的就找到了房间? 这宅子不是陈太守买来糊弄殿下用的吗? 林燕芝疑惑地看着那妇人关上了门,她想走过去,掀起瓦片瞧瞧。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自己做这种事,紧张了点,不小心踏了个空,她心中嚎叫同时,也不忘捂紧了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掉到半空时,她被人一把抱住,安全无声地降落到地面。 林燕芝一脸惊喜的用眼神示意。 ——你怎么也在这里? 那人只伸出一指抵在嘴上。 之后两人便回到了林燕芝的房中,林燕芝连忙问:「所以你突然不见就是为了比我们早来?」 柳歆点了点头:「我去他家里探过,并无任何账本之类的东西,刚又得知你们今夜进了城,便又过来了。」 「果然,这里并不是他的家,可刚那妇人……」 「那位是他的夫人,这处是他们多年以前的旧居。」 林燕芝又问道:「那会不会是藏在了这?」 柳歆这次却是摇头:「我那日在暗处听到,不在他的手上,背后似乎另有其人。」 林燕芝托起了头想了片刻,最后眼睛巴眨了几下:「只能层层拨开了。柳姑娘你回来就好,快,点我。」 翌日,终于睡了一好觉的林燕芝伸着懒腰,心中再次感叹—— 会点穴还真是好啊! 房门被人打开,阿琴拿了盆水走进来道:「大人睡醒了?快起来洗漱吧。」 林燕芝下床问道:「柳姑娘呢?」 阿琴拧着脸巾反问:「什么柳姑娘?这院里就大人和我在。」 柳姑娘又走了? 林燕芝耸了耸肩,正想说那没事时,全身被突然袭来的寒意冷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阿琴没察觉出来,继续像对待小孩子似的给林燕芝用力地擦着脸,害她忍不住嗷嗷叫了起。 「我﹑我自己来就好。」 阿琴拿开后才发现她的小脸被自己搓得弄得通红,既感叹她的脸如此细嫩,又尴尬得不知所措地说:「对不起大人,我没干过这种活,我……」 「没事,待会儿出去,你便看看陈夫人她身边的人是如何做,你就模仿她们。」林燕芝想了想,又道,「啊,你不要有压力,被人看出来了也无妨的,我就说我喜欢你这种性子的就好。」 阿琴点了点头,之后林燕芝自己穿好了衣服后就去了前厅。 陈太守春风满脸地拱手道:「林大人早。」之后又给她介绍起他的夫人,还有那个嗲声嗲气的小妾。 吃早饭时,那小妾不管陈夫人就自己坐了下来,林燕芝偷看了眼陈夫人,见她脸色如常,不知是不是早已习惯了。 说来也奇妙,她这个本不讲究这些的现代人,反而比陈夫人这古人还注意了起来,果然啊,环境影响人这话说得没错。 那小妾左瞧瞧,右看看的,只吃了两口就搁下了筷子,干坐着等。 林燕芝吞下第二个馒头后问道:「你这就吃饱了?」 那小妾嫌弃地搅了两下那稀得跟水似的白粥,笑着道:「反正除了侍候老爷便无他事,少吃点才好保持身材嘛。」 林燕芝被她这话弄得差点咽死,连忙给自己喂了两口粥水,另一桌上的秦天泽听到她的咳嗽声,便起身走了过去,给她斟了杯茶:「燕芝,你慢点吃。」 那小妾看在眼里,不知怎的就嫉妒起林燕芝,故意从秦天泽边上走过,又很是风情地去到陈太守身旁,喊着老爷,眼睛却是悄悄地瞅着秦天泽。 她这一喊,把陈太守喊得全身酥麻了起来,但他想到有正事要做,便按住了那颗燥动的老心,对她耳语了几句,那小妾便给他抛了下个媚眼后,开心地走了。 这下,林燕芝也没胃口吃了,匆匆擦了擦嘴,朗声道:「殿下,我想去逛一逛,看看雁州同盛京有何不同。」 陈太守一听,心道果然,便立马也停下筷,起身道:「那让内人陪林大人您去吧,好有个伴作陪。」 「也好,燕芝你注意安全。」秦天泽转头也跟陈太守说他要去府衙,让他安排。 之后两人兵分两路,林燕芝在陈夫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城中的街上,她本以为会看到一片萧条的景象,没想到却是很正常的,街上的人或在逛街,或在叫卖,虽比不上盛京的繁华,但绝不像是她听到的那种惨状。 不要说林燕芝,连阿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她逃出城前街上不是这样的! 「林大人?怎么,你这是……?」 林燕芝立马就回过神来:「啊,没事,只是这一看,雁州竟和我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陈夫人浅笑着道:「人人都道雁州是水患之州,大人听多了心中自然有了不好的印象,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大人您说对吗?」 阿琴一听,嘴巴动了动,林燕芝瞧见,立马盯了她一眼,先开口笑道:「夫人既然如此说,那我定要睁大眼睛看个虚实了。」 随后,她认真地逛了起来 ,见一档口排了长长一队伍,也好奇地跟过去看。 原来是间猪肉铺子,林燕芝掂起脚尖,看到那脸无几两肉的老板正切着肉。篳趣閣 她眼珠子一转,也跟着去排队。 陈夫人愣了愣,上前说:「林大人若想吃猪肉,我让人去买便可。」 「别别别,陈大人清廉得早上都只吃稀饭馒头,我又怎好意思让你们自掏腰包。」 「就一点猪肉,我们还是买得起的。」陈夫人嘴角抽了抽。 林燕芝只笑笑不说话,继续排着队。 终于轮到她,她张嘴随口就对老板说:「来三斤排骨,二斤里肴肉。」 她看着老板切肉,忍不住好奇便问道:「老板,你家生意这么好,开很久了?」 「呃,是的是的,祖辈就干这个,我这店能开到现在,也多亏了陈大人把雁州管得如此好……」 林燕芝没有认真听他的话,而是一脸神奇地看着老板剁得手都抖了,都剁不烂那块猪骨头,抬眉笑问:「老板是太累了吗?」 那老板讪笑着说:「可﹑可不是嘛,唉呀,这刀也钝了,剁不动了,您看能不能拿回去叫您家里的弄一下?」 林燕芝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可当老板要给她包起来时,她却又道:「等等,这是我的吗?」 「是的,怎么了?」 「我要的明明是排骨和里脊肉,可你手上的都不是。」 那老板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肉,不好意思地道:「唉呀,看我忙得,一时听错了,你且等等,我重新给你切。」 「不用了,换个样式也是能吃的,多少钱?」 「十文钱。」 林燕芝一听,双眼瞪大地看着老板:「老板,我知道你家生意怎么这么好了。」 老板当下就懵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看她的神情,自己肯定说错话了,想要开口问她一下,却看见了陈夫人走了过来问何事。 陈夫人听完,瞥了他一眼说:「想必你是知道了她是盛京来的林大人才会如此说。」 「啊,对对对,唉呀,大人您都这么远来看我们,我又怎能收您的钱,你拿去便好。」老板低着头,不敢再看她们一眼。 最后,林燕芝没拿走,只和陈夫人道想去别处逛逛就拉着阿琴转身离开了。 第八十七章 串门 她们七拐八绕飞快地走着,最后找了路边的一家茶棚,坐了下来,本来她们只是解个渴就走了,只是,林燕芝起身时,突然「咦」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阿琴两碗茶见底后,不解地问:「大人,您这是在看什么?」 林燕芝用手指了指街上不断经过的人,然后屈起了一指,过了一会儿,又屈起了一指,直到成了拳,她才笑着摇了摇头。 阿琴依旧摸不着头脑地看那些路人,林燕芝见此便随手指了个人,让她好好记住。 她便点了点头,全神贯注地盯着人家看,待再也见不到人时,她才低头捧起碗喝茶,抬眸的瞬间,她脸上的疑惑更盛了。 「大人,那人折返了?」 林燕芝这才点头道:「没错,不止是他,基本上这条街闲逛的都至少来回了一遍了,而且啊,你看他们,特别是那些戴着首饰的姑娘,好像生怕弄坏似的,都特别小心翼翼。」 「走吧,我们再不走,那些人的腿就要走痛了。」她笑了出声,把剩下的一口茶喝完后,霍地把阿琴也拉起身道。 才走没几步,就看到陈夫人急步而来:「林大人,你这突然不见,若出了什么事,殿下怪罪,你叫我如何承那后果?」 「这雁州的百姓不都在赞颂陈太守吗?看这一片太和的,怎会出事,你说是吧?陈夫人。」林燕芝含笑道。 陈夫人直视着她:「林大人说得是。大人可还要再去哪逛?」 「自然,陈夫人你可不知,我在盛京没怎么踏出过宫门,都没怎么能接触到百姓们,夫人若不嫌累,不如带我去串串门?」 陈夫人点了点头,便带着她们了一处宅门前,下人报信后,很快就有一位妇人兴高采烈地走了出来,殷切地拉起陈夫人的手:「陈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正好她们都在,来来来,咱们快进去。」 「这是林大人。」陈夫人按住了她道。 那妇人瞅向了林燕芝,道:「林大人?莫非就是盛京来的那位?」 「夫人如何称呼?」林燕芝点头道。 「瞧我高兴的,都忘了礼数,我夫家姓曾,是这里的县令,大人远路而来,快别站着了,先进去坐着慢慢说。」.ν. 入内,便见里面已坐着两位夫人,这要说不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话,林燕芝打死都不会信。 不过其中一位比较有意思的是,她一看到陈夫人便立马噤声低下头去,唯唯诺诺的,一副生怕得罪她的模样,这让林燕芝不得不多注意起她来。 「这位夫人怎么称呼?」林燕芝特意坐到她身旁,主动问。 那夫人愣了一下,抬头回道:「妾身的夫家是张通判。」 通判? 按理说她夫家是通判的话,不该如此怕陈夫人。 于是接下来的闲聊中,林燕芝都在主动地同张夫人攀谈起来。 曾夫人看在眼里,悄悄地同陈夫人说:「夫人,你看。」 陈夫人只瞄了一眼,浅笑着对她摇了摇头,只是在拿起茶杯时,似不经意的对上了张夫人的眼眸。 张夫人慌得立马又合上了嘴低下头去,不管林燕芝再如何勾起话题,她都默不做声。 林燕芝只好转而同曾夫人她们聊,这曾夫人也是个很能聊的人,甚至都开始聊起林燕芝的婚事来:「林大人以后若是不嫌弃,我家有侄儿年纪同你差不多……」 「曾夫人的好意,心领了,婚事方面我暂还不愁。」林燕芝打断道。 「唉哟,瞧我,我一时高兴都忘了,大人您可千万别同太子殿下说妾身今日牵线之事。」 林燕芝当下有点不解,问:「为何?」 曾夫人急道:「那殿下要是知道妾身同他抢人,生气了起来,叫妾身如何承受得住怒火?」 抢人? 她是说…… 「夫人你误会了,我同殿下并不是……」 这次轮到曾夫人打断她,将一盘糕点推到了她的面前:「您跟殿下的事都传到这了,那些书,妾身可是追看了好久呢,唉呀,大人您吃吃看这糕点,是隔壁霜州的特产,可好吃了。」 阿琴突俯身对林燕芝说:「大人,这霜州的水晶糕在本地也不便宜。」 林燕芝微微点了点头,对曾夫人笑道:「入口即化的确不错,没想到夫人同我一样,在穿着上不太在意,反而吃食方面倒是舍得。」她顿了顿,突然正色地道,「曾夫人小心了。」 瞧她如此,曾夫人不免紧张了起来:「大人这是何意?」 「因为我以后定会多上你这蹭饭。」林燕芝哈哈笑道。 舍得夫人一听也笑了出声:「怎么能叫蹭呢,那是大人赏脸,大人都喜欢吃什么,我让人去多备一些。」 「夫人真好,我这人比较俗,就喜欢吃贵的。」 「那好说,不管山珍还是海味,都能给大人您备上,最近我家得了熊……」 曾夫人说得高兴处,忽然听到身后的陈夫人咳了起来,知道她这是让自己不要多说,便立马闭上了嘴,装作给陈夫人顺气。 林燕芝见一个两个都不说话了,便起身道:「好啦,各位夫人都识得我了,这下可以带我去串门了吗,陈夫人?」 陈夫人抬头不解地说:「大人是想串哪的门?妾身在雁州只有这几位夫人朋友。」 「殿下和我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雁州百姓,自是要去百家看看,夫人若是不识,那也无妨,我自己去便可。」 张夫人突然开口道:「大人说笑了,陈夫人人美心善,对雁州的百姓更是一等一的好,经常赠施他们,又怎会不识。还有,我走到街上,时不时就听到百姓们对夫人的赞颂,简直就视她为观音娘娘下凡。」 陈夫人听她故意如此夸张的说法,偷偷斜睨了她一眼。 林燕芝听她这带着骨刺的话,暗自好笑,她俩这是有什么过节? 这位张夫人…… 看来自己得找个时间偷偷同她聊聊了。 「如此,那就劳烦陈夫人了。」 陈夫人淡笑道:「不劳烦,那我们先去城东那处吧,那里有户人家我正打算今日过去探视。」 随后她们去到了一处小宅子里,敲门后,便有一位歪着脖的老伯杵着拐杖开门迎她们进去。 林燕芝一看,赶紧上前去扶他,老伯感受到手肘传来的力量,嘴巴动了动,抬起头想对林燕芝说什么。 「申伯,你今日的腿可好些了?」陈夫人也学着林燕芝要去扶他。 结果才刚碰到他的袖子,申伯就已经忍不住抖了起来,急忙躲开说:「夫人有心,已经好了不少了。」 他领着她们到院里的竹桌前,想给她们倒茶,阿琴便先一步给倒上了,也不忘给申伯也倒上一杯,申伯开口道谢时才看到阿琴,耷拉的眼皮霎时抬了起来,盯着阿琴看了片刻,眼眶渐渐微红。 林燕芝看他这模样便开口道:「申伯认识她?可她从小便入了官,后面成了我的婢女,您不应该会认识的。」 申伯点了点头道:「的确不认识,只是我看到她便忍不住想起我家的孙女。」 「原来如此,那她现在可在雁州?」 申伯忽然又抖了起来,攥着拳说:「她在……」 「申伯,听说你儿子他在外地过得不错,说不定最近就会衣锦还乡。」陈 夫人一脸替他高兴的表情盯着他说。 申伯攥着的拳头紧了紧,最后放开,他死死地盯了回去:「那希望夫人说的是真的。」 陈夫人笑容依旧挂着,双眼瞇了起来:「会的。」 林燕芝吸了口气,压住了心中泛起了丝丝怒意,关心地问申伯:「申伯,您的脖子和腿是怎么一回事?」 申伯咬牙道:「干活时不小心弄到的。」 「干活?您这年纪……而且刚陈夫人不是才说您儿子过得不错,那又何须您……」 「林大人你有所不知,申伯他最怕闲在家里,老是要去找活做,我早就劝说过他的,就是不肯听我的,都伤成这样了,上次还问我有没有什么活可以给他做,林大人,你说该怎么办呢?」 林燕芝看着陈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忍不住气笑说:「陈夫人你这太守夫人做得挺到位的,老替百姓发言。」 陈夫人的笑容顿时凝在了脸上,之后就不再多发一言,只是她那眼底透着的凉意让申伯也不敢多说什么。 问不出什么来,林燕芝只好告辞,只是起身时,她突然「哎哟!」了一声,红着脸问:「申伯您这的茅厕在哪?」 申伯指了指,林燕芝便马上飞奔了过去。 良久,她才一拐一拐地走了回来,脸颊的红却浓了些,她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申伯,我不小心将那里的木板给踩断了一截,你去看看要如何修?」 申伯忍俊不禁地说:「没事,那里早就有些坏了,是我忘了告诉大人。」 林燕芝摇了摇头:「不不不,肯定是我刚曾夫人那多吃了些糕点,胖了才弄坏的,申伯您看看这修起来要多少钱,我这就赔你。」 申伯无奈便杵着拐杖慢慢走到了那里,他刚到门前便看到了地上放了张纸条,拿起一看,上面像是用炭写了个时辰,他想了想,眼眶忍不住一红,手上的纸条抖动了起来,他记好了便索性将纸条吞进肚子里,又拿起断了的木板回到了她们的面前。 「申伯看好了?如何?」 「看好了,没什么大问题,换个木板而已,六十文钱就行了。」 林燕芝笑着点头,将钱给了他,又转头对陈夫人道:「夫人,走吧,我们去下一家。」 第八十八章 银杏 她出门后见后方也有一所小宅子,抬脚就想过去,却被陈夫人拉住了。 「城东这里就剩申伯在了,因之前的水患,都搬走了。」 林燕芝无所谓地跟着她走了。 之后便来到了一对夫妇家里,甫一进去,他们就表现得十分好客热情,脸上满是笑意地招待,聊着聊着,林燕芝突然说:「嫂子,你们用过午膳了吗?」 那身材丰腴的妇人一听到她这样说,以为她是要请他们去吃饭,就想好好宰她一顿饭,便笑盈盈地说:「还没呢,知道你要过来,一直等着呢,你这一说,就觉得饿了。」 「嫂子是在哪学过卜卦?竟如此神机妙算知道我要过来。」林燕芝也笑瞇瞇地回话。 妇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支吾了一下,她身旁的男子连忙说道:「她这么蠢笨,哪有人愿意教她,不过是街坊里都在传说大人您要串门,咱们没见过盛京来的大官,便盼了半天,没想到,还真把大人您给盼来了。 「既如此盼我,那嫂子定舍不得让我饿肚子吧,我想尝尝这雁州地道的家常菜,有劳嫂子了。」 妇人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开口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让我煮?」 见林燕芝一面期待地点头,便急道:「那不好,我的厨艺不怎么样,就不献丑了吧。」 林燕芝听完反而笑得更开心:「正好我的厨艺也不好,这样,我们一起做,说不定会负负得正,出人意料的好吃呢,走吧,我迫不及待了。」 不由分说的,她就把妇人拉起,要她带着去厨房,陈夫人开口说道:「那妾身也同你们一起去,打下手吧。」 林燕芝将她按回位子上:「不用了,其实我也是想借此答谢夫人陪了我这么久,夫人你就坐着等吧。」 厨房里,两人干瞪了好一会儿,敲定好煮什么后,林燕芝撸起衣袖问:「嫂子,那些食材都放在哪,我去拿来。」 「呃,在……我去就好。」 接着,便见妇人在厨房里各种转悠翻找,最后才找齐,经过一阵的手忙脚乱,最后她们才端出几碗汤面来。 那男子看着碗里的那些炒鸡蛋,面有难色,迟迟都不动筷。 「怎么啦,别嫌弃,味道还是不错的。」林燕芝说完又吸了根面条。 「大人别误会,我不是嫌弃,是不能吃,我吃鸡蛋会全身发痒。」那男子抓了抓头道。 林燕芝一听,狐疑地看向妇人:「可嫂子说你爱吃鸡蛋,还特意多煮了些。」 妇人傻傻地看着男子问:「你不能吃鸡蛋怎的不早说?」 那男子暗暗盯了她一眼,指着她说:「夫妻多年,我不能吃鸡蛋你都察觉不出来的吗?还要我说!」 那妇人脾气也上来:「我怎么察觉,你不早说还能怪我不成?!」 「你!」那男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什么你,你别以为你真的是……」 啪! 突然,陈夫人重重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道:「都少说一句吧。」转头对林燕芝说,「让大人看笑话了,随他们夫妻吵去,我带大人你出去吃吧。」 林燕芝听不到似的,继续吃着,把汤都喝了进去后才起身道了声:「走吧。」 她心情甚好地在街上逛悠,见陈夫人愈走愈慢,便回头道:「夫人要不先回去吧,我自己再逛一会儿就好。」 「不可,大人初来,我又怎可抛下大人,这有失礼数。」 林燕芝笑道:「无妨,夫人回去吧,我今日已经看够了,只是想在这街上多逛一会儿罢了。」 陈夫人怕自己若硬要跟着,只怕会惹她不快,只好点 了点头,留下了一个从早上就一直盯着她看的丫鬟,让她好好侍候林燕芝。 林燕芝看着这眼前的人肉监控,不由失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就继续走着。 路经一家书店时,她想起了曾夫人的话,便走了进去,看了一圈都没看到她说的什么书,打算离开时,陈夫人的婢女怯懦中又带点兴奋地问:「大人是想找什么书,银杏可以帮您一起找找。」 「啊,我想找……有关我的书。」林燕芝不好意思地道。 银杏一听,眼神透出了异样的光芒,甚至执起了她的手问:「大人说的是《殿下不可以》那本吗?还是《东宫娇藏》的那本?还是……」 林燕芝听着她说的那些书名,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书,好奇心愈发浓烈:「这﹑这多的吗?」 银杏不住地点头:「对啊,奴婢基本上每月月钱一到就去买来看了,就差《殿下不可以》那本还没买。」 「嗯?为什么?」 银杏突然脸红了起来,支吾着说:「那本比较贵……而且听说写得﹑写得比较深入,未嫁人的最好还是先不要看。」 林燕芝挑了挑眉问道:「那你可不可以把那些书都借我看看?」 等银杏犹疑着答应了,她才走到老板面前说:「老板你这有没有那本什么不可以?」 老板了然,还笑得意味深长地说:「那必须的啊,那本书啊最近甚至都成了新娘子出嫁前必读的了。」 「啊?这﹑这么刺激?」 「当然啦,听说还有一本更刺激,也是‘听东墙"写的,不过只有盛京才有。」 最后,林燕芝买了两本,一本给了银杏,她一脸害羞地接过,眼神却是掩不住的激动。 看她这副模样,林燕芝当下就想打开来看,只是被银杏止住了说:「大人,这书还是不要在大街上看为好。」 恰好她们来到了一家客栈前,看着天色尚早,林燕芝便走了进去要了一间雅间,点上几碟小吃,经过柜台时,她猛地停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掌柜。 「严掌柜?」 严掌柜停下打算盘的手,抬头露出个商人的招牌式笑容说:「姑娘好,是本店有什么怠慢之处吗?」 林燕芝对着他的脸晃了晃手:「掌柜不记得我了?」说完又从怀里掏出名帖递了过去。 严掌柜瞇眼看了看,沉吟了片刻:「不是小的不记得姑娘,而是姑娘看到的人不是我,是家兄。」 「家兄?我能问一下掌柜你有几个兄弟?都长得如此像的吗?」林燕芝瞪大了眼问。 「我们三兄弟是一胎出来的,所以才都如此瘦弱,不过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到我那两位兄弟了,他们可都好?」 林燕芝跟他闲聊了一会儿后,店小二来请说都备好了,她这才走了,可惜她的背上没长眼睛,看不到严掌柜正抿紧了嘴,眉眼都笑弯了的模样。 她进到雅间后,便叫银杏她们也坐下来一起吃。 银杏看她已经打开了话本,便也悄悄地拿起了自己一直揣在怀里的那本,还问阿琴要不要一起看。 阿琴听明白是什么书,对于这看似怯懦的银杏敢当着正主的面看这种书的行为,心中很是佩服。 不过更让她佩服的还在后面。 只见银杏面红耳赤地指着手上的书,问林燕芝:「大人,其实奴婢一直好奇,这位听东墙他写的就跟他看到似的,这,难道都是真的?」t. 林燕芝便歪头去看她指着那句。 「她用那勾人的嗓音,情不自禁地唤他的名,浸尽其中的两人,终于在她最后一声的叫唤中,两人同时……」 她不由得回 想起秦天泽让她喊他名的那日。这,前半段的能说他只是添油加醋了,但后半段的就纯粹只是在鬼扯。 银杏看她的表情,心中的大旗忍不住高高地举了起来,又指了一句。 「她突然走了进来,抱着他说‘都道鸳鸯戏水,臣也想试试。"」 林燕芝半瞇着眼,突然伸手抢走了她的书,银杏巴眨着眼看她。 「想不想继续看?」 银杏自然是猛点着头,林燕芝贼笑着在她耳边说:「那银杏你可得帮我。」 银杏耳朵又红又痒的,林大人这嗓音连她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太子殿下,而且早上她也看到了太子殿下对林大人的那份急切的关怀,跟书上写的画面是一样的。 顿时,银杏的心中更是认定了听东墙写的起码有八九成是真的。 「嗯?银杏?」林燕芝摇了摇她的双肩。 被摇回了神的银杏问道:「大人,您说。」 「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和阿琴留在这,并且这事不能同你家夫人说,你若能答应,这书便给你。」 银杏愣了片刻,定定地看着林燕芝道:「奴婢知道大人是个好的,大人放心行事吧。」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大人万事小心,奴婢曾听到说什么会安排人盯住殿下和大人您。」 林燕芝忍不住问:「陈夫人说的?」 银杏立马摇头道:「不是,奴婢也不知道是谁,奴婢那日去到夫人门前,正要敲门时,听到一把男子的声音说的这话,进去后床上却只有夫人。」 林燕芝听她这话,心中愕然万分。 这对夫妻是在互相绿对方? 那男子又是谁? 她想了想,走了出去,到柜台那问:「严掌柜可否帮个忙,借我一套男装?」 严掌柜心道:公子还真的是料事如神。 「自然,小姐你先回去稍等片刻。」 很快,严掌柜就亲自端了个托盘上来,阿琴看着上面的菜,忍不住道:「大人,你……很饿?」 严掌柜笑了笑,将那一道道的菜放好后,将托盘里的一层木板掀起:「客官的要求,我们安之客栈定会做到,客官您请慢用。」 第八十九章 被关了 林燕芝伸着脖子,往里面一看。 一套暗紫的男装,和一把折扇躺在了那里。 她拿起衣服,打量了起来,总感觉这种样式……甚是熟悉。 耸了耸肩,飞快地换好了衣服,又让银杏给她重新梳了男子的发式之后,走到了窗边。 银杏看着她,突然眼眸里的异光又亮了起来,脱口问道:「大人,您可是有穿过男装同殿下一起策马奔腾过?」 林燕芝想了想,点了下头然后就回身打开了窗户。 「果然!听东墙写的多多少少都有点真实,看来鸳鸯戏水那段也是……」 林燕芝一听,一个趔趄差点滚了下去,她迅即抓紧窗框稳住了自己,回头看向银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她按着记忆终于走回了那间茶棚,街上这会儿来往的人似乎已换了一批,她对老板招了招手:「老板,问你件事。」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碎银子。 本来无精打采拍着苍蝇的老板,霎时来了精神,哈着腰等她说。 「老板,我同亲戚一路过来,路经此地,感觉雁州是个可以安家的地方,我刚去城东看了,那里的宅子还行,不知要去哪购下?」 那老板一听,连忙摇头道:「可别啊!那边的宅子住不得,而且这雁州哪能安家,客官你还是赶紧重新找个安家的地方吧!」 林燕芝一脸不解,又问道:「这其中是有什么问题吗?可我看这街上都是人,还打算做点小生意呢。」 他左右看了下,凑近了些道:「那里的宅子都不干净,之前还有官兵守着,就是听说太子他们要来才撤走的,你看到的这些人啊,大部份是这段时间才开始出现的,而且每日都会在这逛来逛去。」 「那老板你……」 「我是因为家中有人在官府当差,领了牌子才能继续在这糊口。」老板说着,把腰上的铜牌亮给林燕芝看。 她仔细瞧了瞧,记住了以后见再问不出什么,便又给了他一颗碎银子起身走人了。 林燕芝混入人群中,装作不经意的撞上了一位男子,她本来只是想籍此同他攀谈,谁知却把人给撞倒了,那男子倒在地上后,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色。 她赶紧伸手将人扶起,不经意间瞧到了他手背上的伤痕:「兄台你还好吗?」 那男子缓过了痛劲,连忙甩开她的手,只道了声「没事。」就转身继续在街上走着。 不过他才走没几步路,肩膀忽然被人抓住,他疑惑回头。 林燕芝指了指他的后背说:「你后背有血渗出来,先同你去医馆看看。」 「不用了,这小事而已,过一会儿就好了。」那男子回拒时,不料林燕芝却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腕要他跟自己走。 「嘶——」 她听到这一声,停下了脚步,一把拉起男子的衣袖,只见手上布满了一条条似是被鞭子抽打过的伤口。 男子当即又甩开了她的手,连忙将衣袖拉下,四周看了一眼,带林燕芝去了一个胡同里。 「小兄弟,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想回家也不要妨碍我啊!」 林燕芝听得莫名:「兄弟可否说得明白些?」 那男子见她不似作伪,这才明白了她同他们不是一伙人,便不想理她,抬步就要走,却又被她给拦下了。 那男子见状,突然跪在了地上,对林燕芝叩头道:「小兄弟,我求你了,你行行好帮个忙,让我回去吧,不然我好不容易讨来的机会就要没了,我背上的伤真的不碍事的。」 林燕芝急忙将他拉起了身,说道:「我的确是要帮你,帮雁州百姓的,你只要同我好好说明白了 ,我就放你走。」 那男子这才仔细地看向她:「你是?」 「我是盛京来的林燕芝。」 那男子一听,顿时吓得又要跪了下去:「林﹑林大人。」 林燕芝叹了一气,扶住了他:「我有这么吓人吗?你快同我说说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那男子声泪俱下地说了起来。 林燕芝听明白过后,心中的怒火彻底给烧了起来。 太过份了! 居然如此不把人当人看! 「大人!若大人您真的能帮我们,那草民定给大人您当牛做马报答恩情!」 她定定地看向那男子,重重地点头:「你不用如此,这是我该做的,我这就将此事告诉殿下,定会救你们出水火的,你且放心。」 之后,林燕芝看了看天色,便回去了客栈,将衣衫换了回来。 她先回了陈府,让银杏先回到陈夫人那,自己再转身打算再次出门。 陈夫人一看,伸手拉住了她:「大人,饭菜都准备好了。」 林燕芝不想同她多说随便道了声:「饭菜不合口。」 「那大人爱吃什么?我这便让人去重新做。」 「不必了,夫人自己吃,你家的饭,我着实难以下咽。」 陈夫人紧紧地抓住了林燕芝的手,正色地问:「大人将就一段时日,之后回到盛京再吃合你胃口的,可好?」 林燕芝将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扒开,反问:「夫人声声叫我大人,却又敢处处阻拦,可有将我放在眼里?」 陈夫人见她如此,便不再多言,只对她认真行了个礼,目送她离去,垂头轻叹了一声后,转身时,她的贴身丫鬞在她耳边说了句,她便急忙回房。 打开房门,一个身材挺拔的俊朗男子一如概往的坐在了小塌上。 见她回来,朗声说:「今日你辛苦了。」他展开一臂。 陈夫人缓步走了过去,被他一把拉过坐在身旁,他轻抚她的脸庞问:「陪她走了那么久的路,可累坏了?我帮你捏捏腿。」 陈夫人摇了摇头,却还是被他抬起双腿搁在他的膝上,他力度恰到好处地给她捏着。 她看着他那认真的神情,柔声道:,收手吧。」 他的手顿了顿,下一刻重新给她捏了起来,又抬头看向了她,:「馨儿,从我答应宁王的那日起,就不是我说了算的,而且你的病,只有允影姑娘能治。」 「可那林大人,她是无辜的,而且她身为女子明知道……」t. 「无辜?这雁州百姓哪个不无辜?但这是他们的命,而林燕芝,那是她自寻死路。」 那男子停下手,捧起了她的脸又道:「我只在乎你的命,他人,与我何干。」他把脸凑了过去。 陈夫人闭上了眼,承下了那一次次的亲吻,心中再次不断地说着不知已经说过多少遍,又不知是对谁说的对不起。 林燕芝原本想去府衙找秦天泽让他和自己一同前去申伯那边,可当她去到却被告知他没在,她只好让阿琴随衙差去给秦天泽带个口讯,自己先过去了。 可当她再次进去申伯的宅子后,他人却不在。 奇怪,申伯明明说了没问题的,出了什么意外了? 那他会不会留下什么讯息? 她边想边将宅子里的所有的门都打开,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急步走到了茅厕那,看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 正要转时离开时,脚下的木板动弹了下,她愣了愣,蹲身下去,伸手一探,那块木板直接就被她拿了起来。 在木板的底下,放了张纸条,上面是一副画,正 确来说,是一个地图。 林燕芝便按着上面的指示一路走着,直到了城外的一处小村落外,她才在石门下看到了申伯的身影,她快步走了过去,边说边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肩头:「申伯,你……」 碰——! 本坐着的申伯突然倒在了地上,林燕芝愣怔地看着他,良久才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到了申伯刚靠着的那处及他底下全是一片腥红。 她无力地跪坐在申伯跟前,她看着申伯的尸首,眼眶里慢慢涌上了温热的泪水,眉头渐渐拢紧,开始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这时,在她的周围突然围了好几个拿着剑的蒙面人,为首的那个笑了一声后说:「早闻林大人美若天仙,今日见得,传言非虚啊。」 林燕芝依旧看着申伯道:「为何?」 「为何?林大人该知道的,若不是你,他本来就可以同他儿子团聚了。也是好笑,一个老头居然也妄想当个救民英雄,最后不还是只能做个嫌命长的愚夫罢了。」他不屑地道。「 林燕芝抹去泪水,勉强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他吼道:「你有何资格笑话他?!」 「美人的吼叫真是百听不厌,可惜啊,要不是大人下了命令,爷我还真是想将你带回去,太子殿下的女人……还真叫人心痒!」说完,他手一挥,便有两人上前将林燕芝绑了起来。 他们将她推进了村子里的一间房间后,便迅速退了出去,锁上了门。 林燕芝错愕地看着里面满屋子或躺或站,气若游丝的人,她开口问道:「你们为何都被关在了此处?」 喊了几声,都没人回她,她正要放弃时,突然有位大娘说话了。 「姑娘你也是得了疫病才被丢来等死的吗?」 林燕芝一听,眼珠子都瞪直了,她听到了一声咳嗽后,才屏住了呼吸,立马撕下一块布料,绑在了脸上,覆住口鼻。 那大娘看她如此动作,就知道不是,便走近了些,给她松绑:「那姑娘你定是得罪了他们才被丢来的。」 「他们?」 「就是陈太守和钱志那帮人。」 林燕芝不禁问道:「大娘能同我详细说说吗?」 第九十章 冲天的火光 大娘径自走到一旁坐了下来,幽幽地说了起来。 水患过后,未能及时得到救助的雁州百姓陆续咳嗽了起来,当时没什么人在意,只以为是普通的风寒,可过了一段时间后,患者不但未有痊愈,甚至连给他们看疹的大夫都开始同他们有了一样的症状。 陈太守他们便将源头地,城东的宅子全都围堵了起来,将他们封在里面,没有大夫愿意进去医治,他们就只能在里面自生自灭。t. 后来,却又出现了一些没染病的人,细问之下,原来是一些不肯去挖山,试图反抗,逃出城被抓回来仍然不从的,还有一些是在挖山的过程中承受不住的伤者。 亦有一些不愿与陈太守他们为伍的,被寻了由头后也被丢了进来。 而钱志则是在雁州城出了名的混混头子,整天不是欺压小商户就是调戏妇女,不过对于他的恶行,却无人敢说什么,也状告无门,因为陈太守本就同他是一伙的。 曾有人尝试去状告他,结果却承了牢狱之灾,出来后还被他带人去教训,落了个半身残疾。 这次,更是由他负责去抓妇孺,有的他看得上眼的就会强占了去,享受完了就送去给其他狼狈为女干的人,而那些宁死不从和从关押地方逃出来的最后也是同样的被他直接丢来了。 城东的宅子一时间成了人间的炼狱,每日每夜都哀嚎声不断。 「不知为何,最近却突然将我们转到了这。」大娘叹了一声,「来这里的都是再无生机的人,姑娘你还是赶快走吧。」 大娘突然又站起了来,给林燕芝指了个地方。 「大娘,你不同我一起走吗?我瞧你的状态不似他们,你若同我一起走,那便也有个人证。」林燕芝顿了顿,「我是随太子殿下来的,此行就是为了帮助你们,还有查清挖山的事。」 大娘愕然了一会,她这才明白了陈太守那帮人为何突然将他们转走。 不过,她最终瞅了眼角落,还是摇了摇头:「说起来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我们这有部份的人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法再见回自己的家人了,没想到却在这团聚了。」大娘苦中带笑,「我便是这其中一个,我丈夫在这,我不想再同他分开了,不能与他同生,能与他同死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而且我已经在这一段时间了,肯定也染上了那个病,就不出去祸害他人了,对不住了姑娘。」 林燕芝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哽咽着说:「该说对不住的不是大娘你,是我们。」她对着大娘深深弯下了腰,「对不住,我们……来迟了。」 晶莹的眼泪再也藏不住,点点滴滴全都落在了地上。 大娘瞧在眼里,想伸手去扶起她,却又不敢,只好说道:「大人,你不用自责,错的不是你,是他们。」大娘突然跪坐在地,「拜托大人将其他雁州百姓救出苦海,还他们一个青天。」 林燕芝见大娘要叩头,要伸手阻拦却被她躲开,执着地叩了三个响头后就起身催促她赶快离开。 然而,就在此刻,外面突然一阵嘈杂声响,一股浓烈的油味传进了屋内,窗户亦透出了些火光和影子,很快,一股热浪便袭来…… 另一边厢,早上去了府衙的秦天泽,甫一进去,地方的官员便都上前相迎,秦天泽一一看过后,便大步走了里间,下令手下的人给他搬来所有的账簿和档案记录。 陈太守他们互看了一眼后,都静默地候在了一旁,脸上未见有丝毫的慌乱。 一看就看了老半天的秦天泽终于开口问:「张通判何在?」 顶着个大肚子,快站不住的陈太守立马上前拱手道:「他家中有事告了假。」 他点了点头,翻过最后一页后,便起身绕过了桌案。 陈太守以为他要回去,便眉飞色舞地说起晚上给他设的洗尘宴,报起了菜名,结果,秦天泽却道要去一趟狱中,察视一番。 陈太守僵了僵身子,拱手道:「殿下,狱中并无什么犯人,有也只是一些偷窃的宵小而已。」 秦天泽面无表情地说:「你是在阻拦本宫?」 「不敢不敢,臣这就带路。」陈太守急声道。 一行人便来到了地方,只是在狱门外,陈太守被秦天泽的人给拦了下来,接着秦天泽便带着其余的手人进去了以后,开始搜索了起来。 秦天泽则一边盯紧每一间牢房,一边慢慢走着。 良久,他们全都翻了个遍,连牢里铺着的干草堆全都掀完。 「殿下,并未搜出任何东西。」 他听过之后,摆了摆手,准备离开时,突然旁边的牢房里伸出一手想抓住他,一旁的手下纷纷下意识地拔出刀来,那人惊慌缩回了手,叫了起来。 「别!别杀我!殿下?!可是太子殿下?!」 秦天泽看向那蓬头垢面,看不清样子的囚犯,喊人拿来了火把,照了照他。 那人久不见过亮光,顿时拿手遮住了眼。 好一会儿,秦天泽见那人不再出声,心系他事,便转身打算走了。 那人立马跪在了地上,急喊道:「殿下——!殿下莫走!」 「本宫现有要事,事关城里的百姓,你的事……」秦天泽皱眉回身道。 「陈太守!殿下来此可是为了赈灾款和哄诱百姓挖山的事?这些我知道!」 秦天泽走近了些,疑惑地问:「你是何人?」 「我原也是雁州通判,因不愿同他们为伍,做出那种伤天害理,残害之事,便被他们给丢了进来。」 秦天泽听他如此说,便让人将他给放了出来。 那人整了整已经脏乱不堪的囚衣,拱手道:「臣包闵见过殿下,救殿下救救雁州百姓!」 「本宫便是为此而来,你快将你所知道的事全与本宫细细道来。」 那人却摇了摇头,急道:「来不及了,臣抖胆,请殿下先去城东那处,臣昨天曾听得狱卒们说今夜就要将那些染病的人一把火烧光,臣在年少时家乡亦曾生起过这样的疫病,他们尚有一线生机的,只不过陈太守为了一己私欲,不予救助!」 秦天泽顿时便留了几人将包闵照看好,剩下的和原本候在外面的全都带走,吩咐人备上马,要奔往那处。 半路上遇到了匆忙赶来的何琴。 「殿﹑殿下,林大人去了城东的宅子,她说让你……」 气喘吁吁的何琴话都未说话,只听见一声「什么?!」,便吃了满嘴的灰尘,眼前哪还有什么太子,就只剩一个一闪就没了的残影。 秦天泽拼命地策马赶至,还未停稳,他就跳下了马,看着满目的宅院,一时失了措,张口要喊时,何琴被他一个手下带上也匆匆而至。 「那﹑那间。」何琴指着申伯的宅子,说完便忍不住扶着一处墙角吐了起来。 秦天泽立马推开了门,却看不见林燕芝的身影,片刻,他的手下也来报说:「殿下,此处并无一人。」 他顿时焦急起来:「去将陈太守给我抓来!」 领命的手下没多久便将人给抓到了他的面前,陈太守被马颠得不知东南,竟对着马道:「不知殿下让臣来……」 秦天泽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道:「你将那些人都移到哪去了,给本宫老实招来,不然本宫——」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他二弟,「本宫就用你的血去慰藉那些被你残害的冤魂。」 秦天泽那双眼眸瞬间变得阴狠,让人 忍不住一颤,陈太守被震慑得脱口就说了出来。 得知后,秦天泽又跳上了马,不断扬起手中的马鞭。 没多久,他便来到了地方,只是,映在他眼眸中的是熊熊的火光,他看着眼前被大光吞噬着的屋子,愣怔住了,下意识就要往里冲进,却被紧随过来的手下给拉住。 「让开!燕芝在里面!」顿时,他的眼眸通红,一股劲上来,不管不顾地将所有拦在他面前的人推开,在他快冲到矮墙处时,忽然边上有个步履蹒跚的身影慢慢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他看着眼前的人,一把拉住了她,他捧住她的脸,给她擦去脸上的漆黑,捋了捋她那汗湿了的发丝,忍不住颤着声音,小心翼翼地唤。 「燕芝。」 这熟悉的一声,林燕芝的眼眸一点一滴地聚回了光彩,她缓缓转动眼珠,最后定格在了秦天泽的脸上,本来如无灵玩偶,失了神的她,眼眶里开始渐渐泛起了泪水,眉头也慢慢屈了起来。 片刻,她扑入了秦天的怀中,双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襟,小声地唤了声:「殿下……」之后就将自己的脸深埋在了他的肩头,不断地哭着。 秦天泽也紧抱着她,闭上的眼眸悄然滑下了泪水,他一边摸着她发丝,一边声声说着:「我在,燕芝,我在。」 一会儿后,双眼红肿的林燕芝,终于平复下来,她看着他肩头处一片的污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低垂着头。 秦天泽掏出手帕,再次捧住了她的脸,细细地给她拭去满脸的泪痕,她眼珠子转到了那仍在焚烧的房子,看着那冲天的烈火。不自觉地紧咬起自己的下唇,眼中一片悲痛。 秦天泽双手紧紧地控住了她的脸,柔声说道:「燕芝,先同我回去。」 第九十一章 美人太醉人 随后到来的何琴到他俩身旁:「我知道哪里有水源,殿下您留些人手我带着去灭火。」 林燕芝也想留在这帮忙,却被他们一起劝着,最后秦天泽一把将她抱到马上回到了陈府。 待她梳洗完去到前厅时,便看到了陈太守他们跪在了秦天泽面前,还有一个人站在了他们的边上。 「你还有何话要说?」秦天泽看着他,冷声道。 「殿下!那些是不治之症,而且会传染给他人,臣是顾虑您的安危,才会出此下策,请殿下恕罪!」 「你胡说!」 「一派胡言!」 两道厉声同时发出,林燕芝跨过门槛急步到他的面前,想一手将他揪起,奈何力气不够,只能狠狠地盯着他,然后将大娘同她说的话全都说给了秦天泽。 陈太守抬头问:「林大人口中所说的,不过是那妇人片面之词,可有证据?」 刚和林燕芝同时张口的包闵站了出来,拱手道:「殿下,臣有证据,臣这有封他亲书且印了章的密涵,臣一直好好保管着,他一直留着臣不杀便是因为此。」 他凑上前俯身在秦天泽耳旁道了几句,随后秦天泽便吩咐人去将东西给取来。 不久,秦天泽读完,怒火再也藏不住,猛地拍桌:「陈赫!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陈太守还想再次辩驳时,柳歆突然来了,她双手捧着一些账簿递给了秦天泽。 陈太守看到时,不明白那些为何会出在她的手中,便急道:「殿下!殿下,这一切都不是臣的主意,臣也只是受人指使,殿下饶命啊!」 而匆忙赶来的陈夫人恰好听到这一句,她连忙走了进去,面无表情地同他说:「老爷,事到如今,已无从抵赖,就不要再多生孽障了。」她同跪在秦天泽面前,对他叩首,「这一切都是因为妾身,因妾身的病,需要大量的药材和银钱,老爷无法之下才会做出这样的错事,请殿下降罪。」 陈大守深深看了她一眼,想到那人背后的是宁王,便只好咬牙忍了,可要他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那怎么可能?! 「殿下,内人说的没错,臣的确是一时无法才会听了钱志那人的蛊惑,犯下这种错事,可是殿下,钱志这个人便是杨县令他们介绍给臣的,也是他们怂恿我同意的。」 「你!陈太守,你怎能如此冤枉!我又怎敢如此?!我可不知什么钱志,我只是听你的吩咐行事而已!」杨县令激动得喷了陈太守一脸的唾沫星子。 另一个则直跳了起来,指着他道:「陈太守,明明是你拿我家人要挟,同你一起贪墨,那笔赈灾款,我本就不赞成动它的,是你!这一切明明都是你逼我们的!」 陈太守「哼」了一声,反指着他:「你们的指控,我可不敢担,如今事发,你们一个个的都咬到了我身上来!」 秦天泽懒得看他们狗咬狗,只问了一句:「那个钱志,如今在何处?」 「回殿下,他现在该是在香雅阁,那处的东家便是他,那时,他们亦是在那边试图诱臣同他们为伍。」包闵道。 秦天泽点了点头,命人去把香雅阁围了起来,将钱志带来。 然而,等手下回来时,却说那里只剩下那些烟花女子和一些男客,钱志人不知所踪。 陈太守心中啐了一口,好你个钱志!居然自己逃了?! 不甘心成为箭靶的他,便脱口说:「殿下,我知道他藏在哪里!」 秦天泽狐疑地盯了他片刻,突然林燕芝拱手问:「殿下,臣可否同去将钱志拿下?」 秦天泽将她的手抬起,并无多问,点头的同时他自己也站了起来。 「我同你一起。」 之后,他命人将陈太守那帮人先全押进大牢,然后同林燕芝一同离开。 上马后,都不用林燕芝如何,无咎便自动走到了不染那,两颗大脑袋相贴了起来,任林燕芝怎么揪它耳朵,无咎就是不肯离开人家。 林燕芝无奈道:「你这样,你那条马脖子迟早就会变歪,到时候不染就不喜欢你了。」 这话说完,无咎果然正回了脖子,眼神幽幽地盯着不染。 林燕芝趁机抽了它一下,委屈的无咎便一下子飞奔了起来,不待秦天泽有所动作,不染就自己快了速度追上。 在香雅阁的地下密道里,前头还在纵情享乐的钱志正提着裤子迫切地快步走着,不过他不是知道因为秦天泽要找人所以逃走,而是因为他听手下的人说今日那边来了个大美人,说什么那美人都不用做些什么,只要站着用那双大狐狸眼一瞅,他们就全身酥麻。 不过,因着惯例,第一个享美人的自然是钱志。 也是因此,他刚刚才能恰好避过了抓捕。 钱志顺着密道来到了城外的一处私宅,那边看守的人一看到他就挤眉弄眼地说:「老大今日能好好享受啦,那大美人不是雁州的人,说是同丈夫失散了的,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好不容易才来到了雁州,又没钱投宿,这不,被兄弟们瞧见了,哄了进来。」 钱志一听,舔了舔嘴角边:「竟也是个少妇,很好,她那丈夫既无福消受,那就爷来替他受!她人在哪?」 「老人,已经在你屋里等着了,她也是个好骗的,真以为是好心收留的她,一直说着要等恩人来谢恩,不然这心啊就记挂着,睡不了。」 「哈哈哈哈!美人都这样说了,那我今日就让她在我床上睡个好觉!」钱志说完就大步流星走了。 身后的小弟不忘喊道:「老大慢走慢用!」 钱志摆了摆手,一刻都不停的走回了自己的房中,推门而进时,只见一位戴着面纱眉眼透着风情的人坐在了桌前,正无聊地用那指骨修长的手一圈又一圈地抚着酒杯口。 钱志看着,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那个杯口,被她无声地撩动着。 「咳,咳!」钱志站在了门旁。 那美人一听,立马抬眸看向了他,片刻才像是终于明白了来者何人,站了起来。 坐着时还好,现在站起,钱志才发现美人竟如此高挑,他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了眼,美人胸前虽不怎样,可单是那双眉眼和长腿就足以让他心神荡漾。 他当下就想伸手将美人的面纱摘下,拦腰抱起,只是见美人一副温婉的模样,他突然就打算装一下正人君子,免得唐突了美人,又或许不过是他听厌了女子的哭求声,今夜想听一下别的。t. 「你就是钱志?」 他听着美人那有点怪异的声音以及直呼他的名字,不禁皱了下眉,张口欲回时,却见美人摘下了面纱,对他笑了笑。 他便一时看迷了眼,看着眼前那说是有着倾城容颜也不为过的美人,当下就觉得他的手下们说的果真没错。 一时间,他呆呆地一直看着,喉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习惯性的要舔嘴边时,舌尖才刚抵在牙间,猛地收了回来,一副人模人样地颔首道:「正是,听说姑娘要谢我便来了。」 他也慢慢走到了桌前坐下,那美人却走向了门前,他以为这是要同那些女子一样想夺门而逃,正不悦地要起身时,没想到,美人竟是将门关得严实后,又走回了他身旁。 钱志顿时心道,没想到竟是个上道的少妇,眼尾处见到美人白晢的手,不禁伸手想摸上一把时,美人同时抬起手,拎起了酒壶,给他斟了一杯,推到他的面前。 他挑了挑眉,笑得满脸春风:「姑 娘这是?你就没想你的相公?」 那美人只笑笑没说话,盯了眼酒杯后,那好看的眼眸又落在了他脸上。 他哈哈笑了一声,一口干了后想搂着美人腰,却被巧妙躲过,美人又给他斟了一杯。 「就我喝?姑娘不喝一杯?等下才能更尽兴。」钱志最终装不下去,亲自撕开了那张伪君子的模样。 美人摇了摇头,他便只当是害羞,自己又是一口饮尽,美人似是嫌一杯杯喝没意思,竟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桌上,捏起他的下巴,直接将酒悉数倒进他的嘴里。 没想到美人有如此一面的钱志,心中不禁暗道,这老天爷待他不薄啊,竟将如此妙人送到他的身边,一时高兴当是情趣,便也由着。 最后一滴酒也被他吞至腹内,他抬头望着美人,愣愣地笑了起来,不知是今夜的酒太烈还是美人太醉人,平日里千杯不倒的钱志,开始有点晕眩,似是要醉了。 「我今日经过西厢房时,听见了女子的呼救声,这是为何?」 钱志脱口道:「那是因为知道老子吃厌了,不想去侍候别的老爷才这样。」见美人脸色冷了起来,他连忙哄说,「当然,你不同他们,你若是肯乖乖跟着我,我便会待你好,甚至还可以给你钱夫人的位置。」 美人听完,笑出了声:「你这话同多少女子说过?」 「没有,这么久以来,你是第一个。」他伸手想行非礼之举,被美人给拍开。 「就只有这宅子?可还有别的?」 钱志以为美人这是对他说的夫人位置有了兴趣,要探他的家底,便得意地将腰上的那一大串的钥匙丢在了桌上:「你放心,我的家财足够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好几辈子。」 美人见着,满意地伸手拿起把玩了起来,眼珠子又瞟向了他道:「最后一个问题。」 钱志看着被美人玩着的钥匙,忍不住又咽了一下口水,呼吸开始不正常地急道:「问!你快问!问完就得办正事了!」 美人好笑地看着他:「是该办正事了。」 接着,美人弯下了腰在他的耳边说—— 「这上路酒,可好喝?」 钱志一听,瞬间清醒了些,他瞪直了眼,想伸手将眼前人抓住,却反被抓起了衣襟拖行着,然后就被一把按在了墙上,那力气之大,他仿佛都能听见脊骨断裂的声音。 随即,美人抬起一脚,踩在了他的胯下,痛得他忍不住嗷嗷叫了起来。 「看清楚了,小爷我可是男人。」 钱志猛抬起了头,不可迭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下意识伸手往「美人」的下方探去想确认一下。 蓦地,房门被人用力推开。 第九十二章 世事难料 「钱志!快放了那姑——嗯?」 门外的林燕芝愣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被按在墙上的是钱志,按住他的「姑娘」是……秦天安? 而钱志的手正在往…… 他俩是要做什么? 秦天安看她傻呆的模样,不知她那小脑袋瓜又在想什么,他又见钱志也在傻盯着林燕芝看,忍不住就「啧」了一声,脚下更用力地踩着,听到钱志吃痛的叫声后,脚才终于放开,下一刻,对着他的脖颈来了一脚横踢。 不屑地瞟了眼钱志后,秦天安凑到了林燕芝的面前,慢慢俯下身道:「林大人怎么来了?可是感知了我有危险所以救我而来的?这救命之恩,该怎么回报呢……要不,我以身……」 突然,林燕芝被人给拉开挡在了身后。 「相许。大哥?!你也来了。」差点同秦天泽脸贴脸的秦天安,立马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些距离。 被踢飞了的钱志一脸痛苦地蜷缩在地,缓了良久,颤抖着手支撑起身时见到林燕芝,霍地瞪直了眼:「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被烧死了吗?!」 「你,刚才说了什么?」秦天安瞇起了眼,阴森森地盯着他。 林燕芝则是拔出了手中的银剑,直指着他:「幸得大娘护佑,今日我便要替大娘杀了你!」 然而,她冲到他的面前,剑直往他的腹上剌去,却在毫厘前停住了。 「大娘?」钱志想了想,终于想起,「那个打铁的妻子?这把年纪能被爷我看得上,她该高兴才对,那些日夜她不也享受了。」见她下不了手,一时嘴欠地说。 「畜牲……」林燕芝气得咬牙吐出这两字后,手又往前送了些。 「燕芝,杀了他只是让他得了个痛快,将他交给我,我定会给你,给大娘,给所有被他残害过的人一个满意。」秦天泽柔声道。 秦天安亦在同一时间抓住了她的手腕,从她手里拿走了银剑,笑道:「这种事,我来就好。」 这时,门外传来了吵闹声。 「你这小孩!」 「无妨。」秦天泽蹲了下去,手按在阿虎的小肩膀上,「可找到你娘亲?」 阿虎的小手紧攥着,无声地摇了摇头。 秦天安收好了银剑,转身拿起了桌上的那大串钥匙,边转着钥匙边说:「小子,你一路上缠着我的那股劲去哪了?这就丧气了?」 阿虎抬手擦了眼睛道:「漂亮哥哥,阿虎没有,阿虎会找到娘亲的。」 「是英俊哥哥。」秦天安笑了一声,往阿虎的额间弹了弹后,回身一把捏住了钱志的脖子:「可听见了,说,你都把人关在何处?」 钱志艰难地道:「你……你先……松手……」 秦天安歪了下脖子紧盯着他,手松开了些,不耐烦地顶了下腮。 「我告诉你们,我关她们的地方可多了,想知道?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们。」不知好歹的钱志狂笑道。 忽然,他的脸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 「你竟还笑得出来!」手拿着鞋子的林燕芝气愤地吼了一句。 秦天安抬了抬眉,拍着手鼓励道:「燕芝厉害了,你再多打他几下,一个鞋印我奖你一文钱,如何?」 林燕芝版他这一打岔,愣了愣,下意识脱口嘀咕了一声:「才十两……」 秦天安斜睨他:「他这样的人,一文钱算多了。」 钱志听他如此评价自己,不悦道:「喂!你们还要不要知道地方了?!」 「不必了,你的那帮小弟已招了。」秦天泽抱着阿虎也走了回来,他转头看着林燕芝,「燕芝,先去将其他妇孺放了。 」 「大哥,此人我来看着,你们去吧。」秦天安含道,见秦天泽不说话,便又补了一句,「我就看着他,不会弄死他的。」 秦天泽看了他片刻,最后垂眸点了点头。 待他们走后,秦天安阴狠地盯住钱志:「你刚开始说的,你是想活生生的烧死燕芝?」 见钱志不敢说话,秦天安便当他是默认了,一把将他绑住丢到了床上:「那你就先自己尝尝那种滋味。」 随后,他便拿起了一个烛台,手慢慢将它往前倾着,上面的蜡烛一下子滚落在被褥上,瞬间成了一道火舌,直奔向钱志。 钱志猛踢着双脚,把自己往床角处挪。 「把人看好了,可别让他烧死了。」 秦天安忽然对着空气搁下了这句话后就自顾自顾地走了出去,下一瞬,房中便多了道人影。 他走到了院里的一处湖边,就着月光仔细地看着手中的银剑,目光游移到了上面的莲花雕刻,慢慢拔出了剑,对着地下的石块划了几下,石块顿时四。 他喃喃道:「是把好剑,只是有点碍眼……」 倏地,他将剑身收了回去,眼神暗了暗,握着剑的手又抬起,直直伸了出去,高举在湖面上。 狱中入口处的石墙上,突现出一个庞大的影子,那影子顺着梯级,一步步缓缓地向下走去。 那人终于走进,他走过一个又一个牢房,终于在尽头处驻足。 陈太守见到他的剎那,便扑了过去,激动地说:「你居然会来?是不是他让你来救我出去的?」 那人却皱起了眉头,侧过头去不看他,手一招,便有人来打开了牢房,他踏了进去后,忽视一脸喜色的陈太守,径直地走到陈夫人那。 「跟我走。」 陈夫人还没反应,陈太守便瞪直了眼,怒吼了一声:「什么?!」 他指着陈夫人:「我刚就在想你是为了我族才在殿下面前如此说,提醒我,还是因为你侍候他侍候得心都交了出去,居然——!你个贱妇!」 那人不悦地看了手下一眼,立马就有人上前,将陈太守钳住。 「你怎敢在我面前骂她。」那人抽了陈太守一嘴巴子后掏出了手帕擦了擦,随意地丢在了地上后,又到陈夫人的面前,柔声道,「跟我走吧,之后我带你去北渊。」 陈夫人瞧向了他,不禁想起过往。 她自娘胎便身子骨不好,幸得爹娘疼爱,不放弃她,好好将养着,于是幼时的她经常在床塌上,吃药度日。 终于,等她的身子好了些,走路不会喘时,爹娘便准她出府玩耍。 那日,难得的春日晴朗,她深深地吸了口终于没有药味的空气,踏着愉快的步子,走出了宅门外,却不小心撞入了一人的怀里,抬眸间,彼此的身影都撞入了各自的眼眸里。 这一撞,便撞入了两人的心中。 两人的命运从此便纠缠在了一块。 他扶好了她,笑着说:「可是这府上的大小姐?我是你未来的相公。」 听着这般唐突的话,她竟不觉得冒犯,反而觉得自己的心从未有过的,如此有活力地跳动着。 不知怎的,她突然又不打算出去玩耍了,脚步一转,又随他转回了屋子。 许久未见的双方父母,一时间热聊了起来,而她则时不时的偷偷打量起他。 终于,在她再一次抬眸时,被他捕捉住。 他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她瞬间羞得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脸烫的样子。 她那样子一定是很傻,很不好看。 然而,在他们转去饭厅时,他似乎 是故意慢下脚步,同她并肩而行,忽然,便听见了耳边传来了轻轻的一声—— 「可爱。」 刚好,他们的父母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他们,笑得合不拢嘴地叹说他们郎才女貌什么的。 那时的她,心跳得更快了。.bμtν 随后的日子里,他们先是住在了她家里,后来他父母选房子时,干脆花了多出市价的三倍,买下了她家旁边的宅子。 他们还笑说,以为他们四位老人家住一块,新的宅子给他们,照顾孙子什么的也方便,而且他若是惹她生气了,他们也能第一时间帮她教训。 那时她听着虽害羞得不敢抬头,但心中也不由得在幻想着以后的日子。 那定是个美满,幸福的未来。 可是,天不随人愿。 后来,她才明白什么叫世事难料,什么叫痛彻心扉。 他上京赴考之际,雁州的水患骤不及防的降到了她们这处。 一夜间,她的父亲及他的双亲全被老天接走了。 她娘亲说,不能因此事影响到他,所以那时,她们都没有向他提及过,也因没多余的银钱买纸墨,慢慢的连书信都没有再给他写一封。 日子艰苦,她同娘亲再也撑不住,她看着卧病床上的母亲,最后还是应下了来这赴任的陈太守的求娶。 那夜,她又有了纸墨,提笔良久,却不知该写下什么。 最后,只写下了八个字。 ——有缘无份,祝君安好。 她在信封上最后一次写上他的名字时,便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之后,她便成了陈夫人,她虽对陈太守无情,可她也尽了妻子的责任,他一开始也对她很好,不过日子久了,他也同其他的男子一经常彻夜不回家。 其后,他问也没问,纳了一妾。 对此,她无感无想,甚至心中更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她从没想过,她的丈夫竟然会让她去同其他男子…… 陈太守同她说的时候,她只觉得天上仿佛是在同她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玩笑。 她看着跪在她面前哄求着的陈太守,最后只轻笑了声,甩开他的手,起身步出了他的房间,坐上了他安排的轿子。 她被人领着,在一处宅子里走时,她有总似曾相识的错觉。 进了一间厢房后,她就一直坐在床上,空洞地盯着自己身上的红嫁衣。 直到一双男子的靴子步入了她的眼眸。 第九十三章 我替你偿还 她顺着靴子慢慢往上看。 来人同她一样一袭的红衣,在红衣上,腰间系了半块玉佩…… ?! 那是——! 当年她心中之人上京前,他拿着一块玉佩来说是赠她的定情之物,她伸手要接时,却不小心的接了个空,玉佩骤然掉在了地上,慌神片刻,她蹲在地上望着碎成两半的玉佩,泫然欲泣。 他不但责怪,反而将它捡起后,笑着同她说一人一半正好代表了他们彼此的牵挂,待他高中之时,便是两玉重遇之日。 他弯腰伸手将她拉起,将她抱入怀里,在她的额间落下一个轻吻后,在她的耳边说—— 等我。 她傻傻地伸手按住额间,感受那道余温,脸上是压不住的甜蜜。 那半块玉怎么会……?! 她空洞的眼睛里一点一点开始汇聚起光彩,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一脸不敢相信的死盯着,她很想抬头看一眼确认来人,心中是既期待又慌乱。 然而,她仍然没敢抬头,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亦无颜去面对。 下一刻,他却弯下了腰,抬起她的下巴,眼眸含笑地同她说—— 我回来了。 我回来娶你了。 随即便在她的唇上印一吻,轻轻一碰,一触即分。 只见他皱眉看着她,那一瞬,她如同坠入冰川,他是嫌恶她的吧,不过,也是理所应当。 她眼眸中难得重新燃起的光彩,又一丝丝地流走。 忽然,她被一顶红纱盖住了头,她的手被他执起,随着他的脚步,来到了门前号在地上,耳边再次响起他那温柔的声音。 「苍天在上,月老为证,良辰夜下,执子之手,盟鸳鸯之誓,两心相依,永生,永世。」 被他紧紧握住的手,抖动了一下,她哽咽着问他:「你……不怪我?」 良久,他才道:「曾怪过,可我看着信上点点泪印时,我怪的是我自己。」他又在她的手上落下一吻,「汐儿可还愿意将余生交于我?」 「可我……」她咬了咬牙,终于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接着,他便掀起了那块红盖头,眼中尽是泪光的两人相视一笑。 一个月后,她的月信没来,与陈太守成婚后一直没怀上的她当听到大夫的一声恭喜时,错愕中也带了一丝不能与人言说的喜悦,她不由得在想,许是老天也觉得唯有他才能是她孩子的爹。 当她将此事告知与他时,他激动得一把抱住了她,然后告诉她,他定会想办法逼陈太守尽快将休书交出,那时,她才知道,原来陈太守让他如愿的同时,也用此在胁迫他。 与他俩人的喜悦相反,陈太守得知她腹中有了馅时,一脸的阴霾,任由妾室对她下手,甚至也推了一把。 不出意料,她滑胎了。 身子本就不好的她,经此事后,便愈发不好了,又回到了少时每日卧在床榻上吃药的日子。突然有一天,他带着满脸胡渣,眼布红丝,径直的来到了她的房中,给她裹好了披风后便一把将她抱起,对她说给她找到了良医,随后就将她带回了他的宅子里。 离开陈宅时,她看见了他眼中的狠辣,也看到了陈太守的畏惧,她不知道为何他们二人会有如此的转变,也无精力去探究,只觉得,能和他厮守便好。 在他府上的日子,她渐渐看到了同记忆中不同的他。 不知何时起,以往待人温润的他,变得冷漠,除了在她的面前,他脸上的欢容不再对旁人展 示。 他渐渐夜归,却不同陈太守那样带着醉意浓香,而是带着一身的疲惫,从不打鼾的他 ,也开始打了起来。 看着即便是睡了,眉头依旧紧锁的他,她是满满的心疼,想伸手去给他抚平却又怕吵醒。 在一次,那个定期来给她看诊,叫允影的医女同她说可以下床走走后,她便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为何。 她第一次踏出房间,才知道她一直住的是他的房,不是后宅。 她顺着石路,一直慢慢走着,直到走到了花园时,她猛地止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眼前梳着妇人髻的女子。 不同她的讶异呆滞,那女子一步步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微笑着咬牙道:「陈夫人,不,我该称你姐姐才对。」 「你是……」 那女子昂首斜睨着她道:「我?我是名不副实的张夫人。」嘲笑了一声,又在她的耳旁道,「这都是因为你啊。」 她大概听明白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原来,他已有妻室,她一直以为,待她得了休书,便可真正的成为他的妻,不曾想过,她竟伤害了另一位女子,她低头说了声对不起后,转头跑了出去。 走在大街上,她才发现这雁州也变了很多,街上不再同以往那般热闹,她看见那无几人的街道,她不知道该去哪,哪里又才是她的容身之所。 漫无目的地走了良久,最终,她用着仅剩不多的力气,来到了宅子前,她看了眼头顶上陈府二字,一障晕眩后眼前一黑,倒在了门前。 醒来后,她缓缓转头,便又看到了他。 他趴睡在她的床边,手上拿着块干干的帕巾,她轻叹了一下,想伸手去摸他那纠缠在一块的青丝。 不料,她不过才将手从被中抽出,便将他给吵醒了。 只见他一脸激动握住她的手说:「你终于醒了,不要再离开我了,她,我可以解释。」他转头恶狠狠地道了句,「还不快滚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怒吼,她勉力抬头才发现地上跪着一位女子,便是那张夫人。 「快让她起来,你怎可如此对……你的夫人。」 「她不是我的夫人!」他似乎是被她的这句话激刺到了,她的手被他握得生痛,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立马又松开了手,不停地给她揉着指骨急道:「我弄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那张夫人不知跪了多久,只见她像似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能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来到她的床边,被他逼着又是一跪,她一脸颓然地缓缓道:「我虽是宁王派来的,可也是同你拜过天地……」 「拜过天地?有吗?我那日明明是卧病在床,你也知道同你拜堂的人不是我,我的夫人只会是她。」他转头满眼珍视地看着她,给她捋了捋发丝后,在她手背上吻了吻。 张夫人突然笑出了声,带着哭腔看着他道:「张大人自己既是个情种,那为何却不明白我对你亦是如此?是,我是宁王派来监视你的,可我也的确是爱上了你的啊!你为何就不看我一眼,不肯将你那份痴情分一丝给我,哪怕只有一丝……」 他听完,只淡淡地道:「说完这些无用的话了?你可以回去了,同宁王说,挖山的事,我会多加人手,尽早完结。」 「为了她,你还真是敢,你可知事发的后果?」 她听到张夫人的这句话,不明所以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张夫人嘲讽道:「他为了你,答应了宁王的交易,用雁州百姓的性命来换你一命,不然你以为只为宁王诊治的允影姑娘,为何会来救你这微不足道的人?」t. 接着,张夫人又同她说他是如何让陈太守乖乖替他做事,又是让雁州百姓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你的休书他早已拿到,却到现在都不给你,也不迎你过门,你可知是 为何?除了因为宁王要求事成之后,他才可以休了我,与你厮守外,还有个原因。」 「万一事发被人抓住,他难逃一死,你若入了他的门,就得给他陪葬。」 她听完这所有的一切,头痛欲裂,她从未想过会因为自己,害得他人家破人亡,让他背上那么多的孽债…… 她在世上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给人带来不祥。 这想法生出后,她每日都陷入了自责和愧疚中,她不敢走出街道,她不敢面对雁州的百姓,她……不知该如何去还。 在她浸泡在痛苦时,他同她说太子殿下要来了,他说他会处理好,叫她不用胆心,她定定地看着他:「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最后,机缘巧合下,陈太守说林大人想让她陪着,便有了之后的那些事。 陈夫人看着眼前的张通判,眼里尽是温柔,她伸手抚上他的脸:,我从出生便是苦的,遇到了你才尝到了甜的滋味,今生能同你有过那些朝夕,便已足矣。」 她捧着他的脸,笑中带泪的主动送上一个绵长的深吻。 「你身上背着的孽债始终是要还的,所以……我不能跟你走。」她后退了几步,深深地看着他,「我的身体我知道,我既是活不了多久,那便让我替你偿还。之后,你好好活着,余生多行好事,继续偿还剩下的,不然……我怕待你老去,我在奈何桥上等不到你的身影。」 一旁的陈太守听到,嚷嚷着说:「你舍不得他死,要替他去,那干我何事,你个贱妇,满嘴仁义,却又将我拖下水,呸!」 陈夫人淡漠地看向他:「你罪有应得,我不替你还,你的小妾也早已闻讯独自跑了,你做下的便只能你自己还了。」 张通判趁她同陈太守说话时,掏出了手帕,慢慢走到她的身边,捂住了她的口鼻。 待她晕倒在他的怀里后,他轻轻的在她耳边柔声道:「不用你还,他们来还就行。汐儿,余生,你同我一起好好活着,相伴相依,一起老去,一起走奈何桥,再续姻缘。」 第九十四章 阿虎娘 陈太守心中咯噔一下,拼命地想要挣脱钳制,嘴上喊道:「你想干什么?!」 「明知故问。」他嘲讽了一声后,转头盯着陈太守冷声道,「若不是你暗中刁难,汐儿无法之下只能答应嫁你为妻,若不是你迟迟不肯将汐儿的休书给我,那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你不仅还籍此威胁于我,甚至杀死了我那未出生的孩子,害得汐儿身子骨大不如前,你——最该死。」 「呸,论该死,怎及得上你,你身上背了多少雁州百姓的命,你以为你能躲得了?!」 张通判似听了什么笑话,突然笑得挤出了泪花:「陈太守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陈太守看他这模样,恨得牙痒,「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道:「你同宁王勾结,胁迫同僚……」 「胁迫?何来胁迫一说?难道不是你自己见利眼开?我不过是同你说了宁王的意思而已,况且……」他着歪头,勾起了嘴角,瞇眼道,「命令是你下的,配合你行事的是他们,宁王给的银子是你们分的,雁州的百姓怨的人也只是你们。我,由始而终,干干净净。」 他给陈夫人捋了捋发丝,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厚厚的草堆上,缓缓走到陈太守那,蹲在他的面前:「忘了告诉你,你放心,黄泉路上你不会寂寞,我已上奏陛下,你的九族和你那小妾会陪你上路的。」 「你——!你不怕宁王?」 「宁王?与他何干?这一切都只是你听信方士,以为去山便可得宝,为此私利,鱼肉百姓。」 他伸出手,其中一个手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交到他的手上,另一个则捏紧陈太守的脸,逼他张开了嘴。 「走好,下辈子别再做人了,好好当你的牲畜。」张通判收起了神色,脸无表情地说。 紧着接着,小瓶里晶透的液体徐徐流进了陈太守的喉间,落入了腹肠。 很快,他就面露痛苦之色,那两名手下见状便放开了他,他蜷缩在干草堆里,脖子被他自己挠得通红,最后嘴边溢出了鲜血后,就没了气息。 张通判转身抱起陈夫人踏出了牢房,瞥了眼其余吓得不敢出声的低着头的人。.bμtν 「还不动手?」 那些人一听全瞪大了眼珠子,急声道:「张通判!陈太守是主谋,我们都是受他胁迫,按律我们罪不至死,而你从始至终,不愿与我们为伍,清清白白,今晚也是卧病在床,没出现过。」 「对!对!我﹑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我也不会说出去的,大人饶命啊!」 张通判颔首道:「说得好。」他顿了一下,语调平平地说,「可唯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 此话一出,哀嚎声不断,片刻终于回归寂静。 他满意地看了一眼后,就径直走出了大牢,全然没察觉到被他紧抱在怀里的陈夫人早已醒来,眼角处悄悄滑下了泪水。 第一次骑马的阿虎很是兴奋,而且他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爹娘,心中的高兴一时间表露无遗,他摇头晃脑咧嘴对林燕芝道:「漂亮姐姐,我娘亲做的红豆糕可好吃了,以后你来我家,我让娘亲给你做。」 林燕芝揉了揉他的头顶,笑道:「好啊,到时候,我定会将它全吃光光。」 「啊?吃光光?!姐姐,至少留一块给我吧。」 林燕芝瞧了眼他那嘴黑了一半的牙:「姐姐我是为你好,你要再吃甜的,这口牙迟早掉光光,以后说话就会漏风,像这样……」 阿虎被她逗得嘻笑不停,没多久他们就到了地方,甫一下地,他就急不可待地转悠喊着:「娘亲——娘亲——阿虎来接你回家啦——」 林燕芝走过去牵住他:「你这样喊,她未必听得见,我们乖乖在这 等着,那些哥哥很快就会将你娘亲带到你面前。」 阿虎便一直抬头盯着,随着一个个女子被解救出来,他小脸上的期盼慢慢失了几分。 直到最后一个女子出来,他的小脸就垮了,他猛地拉住了那女子问:「姐姐,你有见到我娘亲吗?」 那女子蹲下身,耐心地问:「你娘亲?你同我说说她长什么样?说不定我真有见到过。」 这时,突然走来了一位大娘:「阿虎?是阿虎吗?」 「张婶?!是我,我娘亲呢?」 张婶摇了摇头,她只见过一次,之后就被关在了另一个房间,她看着他边上的女子,记得是同阿虎娘关在了同一间的,便同她形容了起来。 那女子点头道:「原来她是阿虎娘,我有见过,我听见说她好像是被人带走去了……」她瞧着阿虎,忽然闭上了嘴,吞吞吐吐的。 「去了哪里?请姑娘直说。」林燕芝忍不住说道。 「香雅阁。」 阿虎不知香雅阁是什么地方,只听得他娘亲在那,对那女子说了声谢谢后,便扯了扯林燕芝的衣裙:「漂亮姐姐,我们快去吧,阿虎想快点见到娘亲。」 「好。」林燕芝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去到秦天泽那:「殿下,阿虎的娘亲在香雅阁,我带他去一趟。」 秦天泽看了他俩一眼后,对侍卫交代好后续工作。 「我同你们一起去。」 之后他们三人又折返回城中,到了香雅阁,一踏进去,只见那些姑娘们一个个的半露香肩,坐没坐姿,歪在了椅子上。 甚至有胆大的,还走到了侍卫面前,拿团扇戳着他的肩头,嗔道:「官爷,你还要我们坐到何时?奴家的腰都快坐得直不起来了——」 那女子见他依旧一脸严肃,目不斜视的,啧了一声,转头看到秦天泽,眼珠子便亮了起来,摇曳生姿地走到他的面前:「这位公子,你来得真不巧,你看,这里都被官爷们围住了。」说着说着,还伸出手,要攀上他的衣襟。 他身后的林燕芝跳了出来,握住了那女子的手腕:「姑娘请自重。」 「自重?你在这地方,同我这样的女子说自重,不觉得可笑了点吗?」那女子皱眉,「来这里却又带上自家娘子,什么嘛——」 「我不是……」 「这位姐姐说这地方,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这才发现林燕芝边上还站了个小男孩,不禁翻了个白眼:「还拖家带口。」 「我说,我们不是你说的那种关……」 「阿虎娘何在?」秦天泽忽然开口道。 又一次被打断的林燕芝,心中扶额,但听到他说的是正事后,便也急道:「姑娘可有见到阿虎娘?」 「什么阿虎娘,咱家的姑娘没有叫这名字的,多难听啊!」 阿虎哼唧了一声,昂起他那小脑袋,鼓着腮帮子瞪视她道:「不难听!」 就在他俩大眼瞪小眼时,秦天泽忽然走到了一个女子跟前,对阿虎招手道:「阿虎,快过来看看,她是不是你娘?」 只见那女子拿着帕子的手僵了僵,欲起身离开。 「娘亲——!是娘亲!阿虎好想你——」 阿虎娘定定地看了眼抱紧着自己的儿子,愣了片刻,伸手去将他推开:「哪来的小孩,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娘亲。」 阿虎巴眨着眼,再仔细地瞧了瞧她,抓住了她的手,又开心地指着她的手背说:「你就是!这个——」 阿虎娘抽回了自己的手,看了他片刻后就转过身,不管阿虎怎么唤她,她都不理会。 阿虎原本欣喜的心此刻都要碎一地了,他 抿着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又倔强地一直抓住她的衣裙不放手,他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他娘亲生气,娘亲才会这样不理他。 林燕芝见此,不由得开口道:「你不认他,是因为你身在此处,可这不是你的错,你……」 「姑娘,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想的,特别是男人,再怎么相爱,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接受一个﹑一个这样的妻子,你问问你相公,若现在是你遇到这种事,他可接受?可会让你回家?」阿虎娘凄然道。 一旁的秦天泽忽然道:「我会。她说得对,这不是你的错。」 林燕芝听着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是以男子的身份说的这话,还是……嗯? 在她歪头一脸探究地偷看秦天泽时,阿虎娘轻笑了一声:「那是因为事情没发生在你们的身上。」 她蹲下身,摸了摸阿虎的小脸,含泪笑说:「阿虎,娘亲能再见你一眼,已经满足,若是可以,下辈子,娘亲我……我还想当你的娘亲。」 下一刻,阿虎娘卯足了劲,直往柱子那飞奔而去。 林燕芝大惊,脚比大脑先动,一个飞身,挡在了柱子前。 「唔——!嘶……」 被阿虎娘撞倒在地,吃痛的林燕芝一手捂着前胸,吊着另一只被地板撞麻了的手想要起身时,忽然被秦天泽给抱了起来,放到了椅子上,他一脸不悦地卷起了她的袖子,见那突然多出的的大片青紫后,脸色更加不好了,那脸黑得都快跟砚台似的, 林燕芝没注意秦天泽,只焦急地劝阿虎娘:「你既如此说,那为何你不先看看你夫君是如何想的?再说了,你若是死了,谁来照顾阿虎?我可是听说过很多后娘对小孩不好的事例,你舍得让这么可爱的阿虎受这种苦?」 阿虎娘听到她如此说,不自觉地就往阿虎那瞧去,阿虎懵懵懂懂的,不太能理解什么,但也明白他娘亲这是想抛下他,便迈着小腿跑去她那,死死的抱住。 「我要娘亲!我要娘亲!我会快快长大不会再让坏人抓走娘亲的,娘亲你不要抛下阿虎好不好?」 「阿虎……」 阿虎娘再也忍不住,一把抱过阿虎,母子俩一时痛哭流涕。 林燕芝看着,安心地吐了一口气后,又道:「阿虎娘,如果你相公因为这就对你生了嫌隙,那你就不要你相公好了,你自己带阿虎,日子总是能过的。」 这时,其他的泪湿了眼的姑娘也劝道—— 「这位姑娘说得没错,他若真如此,那也只是个臭男人而已,何必为了他寻死。」 「对啊,我在这都已经看开了,男人而已,多得是。」 「同在一处,便是姐妹,你出去了以后若真同你相公离了,遇到了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你娘俩,奴家养得起。」 阿虎娘听着她们的一言一句,心中的感动油然而生,她拭去泪水,点了点头,不知该怎么表达,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只哽咽着说了声「多谢。」 秦天泽这才开口说:「你丈夫那边,那已经派人过去了,很快你们就能团聚。」 在场一位女子看他盖上了药瓶,笑出了声:「这位公子,你这就上完药了?」 第九十五章 点醒 秦天泽顿了顿,以为她是在说自己没有涂好,便又小心地执起林燕芝的手再仔细察看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处理好,怎料那女子却笑了出来,瞧了瞧他说他没处理完。 「既便是外涂伤药,也不可过量。」他耐着性子解说。 那女子听他如此说,瞥了他一眼后,转头对林燕芝说:「你这相公不够细心啊。」 「呃?他不是……」 「怎么说?」秦天泽皱眉问道,他实在不明白。 林燕芝呆呆地看着他,他是没注意到别人误会了他们是夫妻吗? 另一位女子也走了过来:「我这姐妹说得没错,刚阿虎娘撞得可是你娘子胸前那两座小山,没见她还在捂着吗?这小巧的,肯定疼死了,估计也淤青了吧,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房里给她涂点伤药啊!」 秦天泽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去,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赶紧别过头去,想叫她帮忙给林燕芝涂药,却被她们一人一句的责怪着,一哄而上将他们给推进了房里,还好心的关好了门。 两人呆呆地四目相对片刻,秦天泽不自然的低下头时又瞧见了她捂在胸前的手,当即又别扭地抬起头,侧了过去。 「很﹑很痛吗?」 「啊……哈,是有一点……」林燕芝笑了两声,「殿下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来就行。」 秦天泽立马将药给她,可看她只能用牙去尝试咬开药瓶,另一只手只能垂在身侧抬不起来,他不由得脱口问:「你自己真的可以吗?」 「不然呢,你帮我涂?」 林燕芝顺嘴就回了一声,反应过来时才猛地抬头,便见他脸上的红肉眼可见的蔓延到耳尖,脖颈上。 突然就觉得殿下他…… 有点可爱。 她忍不住笑了出声:「我就顺嘴说而已,我自己可以……嗯?殿下你在干嘛?」 秦天泽突然拔出剑,走到床边对着床帘一挥,一块长布条便出现在他的手里,他回身对林燕芝说:「我遮住双眼,帮你。」 林燕芝歪头问道:「可是,这样不是更容易摸到别的地方去吗?不对,我痛的地方本就在那处。」 秦天泽要绑眼睛的手僵住了一下,解释道:「燕芝,我是说我帮你把药倒手上,你自己涂。」 「啊?啊哈——原来如此,好﹑好的。」这回轮到林燕芝的脸上透出薄红。 他笑着摇了摇头,绑好双眼后,对林燕芝伸出手取过药瓶,林燕芝正要拉开衣领时,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 「什么夫妻?!……大哥——你们在做什么?」 当下,三人像是被石化似的一动不动,门边围着的那些女子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说—— 「哎呀!都叫你别进去打扰人家小夫妻了!」 「对啊,你怎么这么不知趣,偏要妨碍你兄嫂,他们要是涂着涂着,来了兴致……你这样好意思吗你?」 秦天安瞇眼盯着她们:「夫妻?兄嫂?我怎么不知道?」 她们一听,疑惑地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将目光投在了林燕芝身上。 秦天泽解开了蒙眼的布条后,转身看着秦天安问道:「你如此着急赶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刚有人来报,狱中那边出事了,我便赶来同你说,可是大哥,你刚是在?」秦天安深深看着他。 秦天泽却没解释什么,转头对林燕芝说:「我过去一趟。」他将手中的药瓶塞给其中一位女子,说了声「有劳。」然后就匆忙走了。 秦天安云里雾里的,便转而问林燕芝:「你们刚是在做什么?」 「涂药而已。」她耸肩道。 「 涂药?你是伤到哪了还得扯开衣服?你别说没有,我可瞧见了。」 林燕芝指了指自己的衣襟:「这。」 「怎么会伤到那里?」秦天安狐疑道,他忽然凑了上前,对她耳语,「可要我帮你涂?」 她斜睨着他:「不用。」 听她如此直截了当地说,他不禁道:「大哥就可以?」 忽然,林燕芝抬头挺胸,挑了挑眉:「那你涂吧。」 「……我﹑我去让人送辆马车来接你,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秦天安猛地起身,走前还不忘让拿着药的那位女子赶紧进去帮她涂药。 林燕芝看他落慌而逃的背影,心中一阵好笑。 小样,就会过过嘴瘾,还治不了你啊我——! 「噗嗤」那女子忍不住,一下就笑了出来,她关好了门,走到林燕芝面前,给她边涂药边道:「姑娘,奴家这算是看明白了,心中现在甚是好奇,这两兄弟都喜欢姑娘,那姑娘你更中意谁?」 林燕芝抬了抬眉,忙摇手道:「不不不,你看错了,刚才那个啊,他就那样,嘴上就爱逗你两句,才不是喜欢我呢。」 「姑娘你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奴家在这看过的男子如此多,是不是喜欢,奴家瞧得出来,从未看错过。」 林燕芝笑了笑:「那姑娘你今日就看走眼,我曾问过他,他只把我当朋友。」 「哦?那或许以前没动心,现在动了呢?罢了,那另一个呢?姑娘可是喜欢他?」 林燕芝当下脸上不自觉地又泛出了嫣红之色:「他……我……」 那女子看她这模样,便也明白了,巧笑了一声:「哎呀,在这男女间虚情假意的地方看到真情实意的一对,真是难得!姑娘,你同他可订亲了?奴家看来,那公子也个出色的郎君,你不抓紧点,赶紧把他订了,小心给别的姑娘勾走了。」 「他……不是我能订的。而且,我也没想过嫁人。」林燕芝垂下了头。 那女子涂完,收回了手,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道:「我啊,以前仗着自己貌美,明明已经遇到了中意的,却偏还要左挑右拣,结果,父亲犯了事连累全家,最后来了这,而他也娶了别人,这就成了我心中的最大的一件憾事。」 她执起林燕芝的手:「姑娘,这世事无常,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成了什么样子,你既遇到喜欢的,就好好珍惜,趁早拜堂成亲,免得以后像我这般,后悔莫及。」 「可是这里的婚姻制度,男子可以三妻四妾,我……还是……算了。」 林燕芝心中暗道,何况,他以后应该不止这个数,不都说后宫佳丽三千?看那皇帝就知道了,现在宫墙内住的妃子,她两只手加上脚指头的,都数不过来。 那女子一听,笑着伸出了一指,点了点林燕芝的额头:「你啊——姑娘你怎么会点醒阿虎娘,却点不醒自己?那公子日后若是不顾你的意愿,同其他男子一样,有了新欢,那你就不要他呗,这可你刚同阿虎娘说过的。」她又凑了近些,「再说了,能让你动心的男子,这辈子可能就那么一两个,姑娘不妨先试试看,起码拥有过总比留有遗憾好。」 说完她还对林燕芝眨了下眼睛,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林燕芝呆呆地看着她,眼睛一亮,脑海里突然「叮」了一声!.ν. 亏她还是个现代人,却反倒要一个古代人来点醒她。 她想了想,忍不住同那女子相视而笑后,对女子拱手道谢,便起身离开了。 另一边厢,秦天泽静默地看着地上那一具具盖上白布的尸身,良久才开口问:「可有发现什么痕迹?」 那些侍衙相视后,皆低下了头,一个小将硬着皮头 道:「殿下,都怪属下辨事不力,请殿下降罪。」 秦天泽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淡淡道:「你的确是疏忽了,然,本宫知道你的难处,当下不是降不降罪的事,而是尽快找到行凶之人。」 「殿下,这是我刚到时,在他们身旁发现的。」小将把手中的东西呈给了他。 他接过那一沓纸,一张张的都是地上躺着的人留下的遗书,皆是在说深知大错,愧对苍天百姓,今以死谢罪,求圣上网开一面,放其双亲妻儿。 秦天泽全都读完后,手上渐渐捏紧,双眼紧盯着那沓纸。 以死谢罪? 那凶徒以为他是这么好糊弄的? 「既没外伤,找个人来给他们好好验验。」 「是。」小将得令后,便立马转身,然而刚走没几步,便又停下拱手道,「二皇子,林大人。」 秦天泽一听,转身走林燕芝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皱着眉头对秦天安责怪道:「你怎么将燕芝也带来了。」 秦天安正要回话时,林燕芝便抢先道:「是我自己要跟过来的,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说完还掂起脚尖,想往里瞧。 秦天泽将她的按了回去:「别看,都是死人。」 林燕芝愣了一下,想起了她在大火里的情境,苦笑道:「我不是没见过,甚至……没事,我﹑我现在……不怕了。」 秦天安不知她曾同那些疫病之人待在一起过,以为她说的是他曾当着她的面,斩杀那帮假灾民的事,他垂下了头,吐出了「对不起」这三个字。 林燕芝扯了丝微笑摇了摇头,撞了下他的手肘:「低头作甚?快抬起头来一起帮殿下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于是三人站在了一块,盯着地上的白布,沉思了起来。 「殿下,这……是不是少了一个?」林燕芝突然道。 秦天泽想了想,想命令侍卫将白布都掀开,便对林燕芝道:「燕芝,你先背过身去。」 林燕芝脑子还没运作,手就先攀上了秦天泽的肩头,头靠在他的背上道:「掀吧。」感到他僵住了一下,脑子转了回来的她,猛地抽回了手,摸了摸鼻子,讪笑了几声。 秦天泽看完后,说道:「陈夫人,她没在这其中。」 「陈夫人?」林燕芝下意识猛地抬头伸长了脖子,秦天泽似早有预料,迅即转过身来,面向她,将她按住,怕她会看到地上那些惨白的面容。「 第九十六章 找上门 「陈夫人……」林燕芝思考了片刻又道,「殿下,我想去一趟张夫人那里,或许能问出些什么来。」 秦天泽也不问什么,只道了声:「好。」 只是,待他们出去了之后,又有人来说:「殿下,已按您的吩咐封锁了城门,另外,属下们在搜查的路上,发现了这个。」 秦天泽将他呈上的东西拿过来一看,是半块玉佩,他瞧不出个所以来,便问道:「在哪里捡到的?」 「城南的街道上。」 林燕芝好奇,问他取过一看。 咦? 这玉佩上的图案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突然,林燕芝想起了什么,连忙道:「殿下,这玉佩上的图案同我在茶棚老板那看过的铜牌好像是一样的,若有那块铜牌,对比一看便知,只是,为何这块是玉做的,而且只有一半?」 秦天安也拿来瞧了瞧,他用指头摸了摸玉佩的继裂处:「这玉佩虽已有些年头,质量却是上乘,即便只有一半,重新打磨也是能卖出个好价钱,若不是不小心丢了便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城南那边可都搜过了?」秦天泽问道。 「回殿下,那处的房宅较多,仍在搜查。」 这时,忽然有辆马车驶来,一位男子从里走出,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拱手道:「参见殿下。」 「你是?」 那男子咳嗽了两声:「回殿下,臣是这里的通判,之前卧病床上,未能恭迎,望殿下恕罪。」 「张通判?」 他飞快地看了林燕芝一眼,垂下了眼眸,淡淡道:「见过林大人。」 林燕芝回以一礼后便道:「可巧了,我与令夫人甚是投机,正打算去你府上找她聊聊。」 张通判愣了愣:「林大人,夜已深,内人早已歇下了。」 林燕芝这才反应到已经半夜了,不好意思地道:「那我明日再去叼扰。不过,张大人又是为何此而至?」篳趣閣 「刚得知殿下在四处搜捕,虽不知为何,但也想尽一份薄力,便连忙从家中赶来。」 秦天泽听他这一番话,探究地看向他:「陈太守今夜遇害,本宫正在找那行凶之人。」 张通判一脸错愕,失神了片刻,喃喃道:「即便是罪有应得,也该是在百姓面前伏法,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死去,也算是便宜了他。」 见秦天泽皱眉,他又道:「陈太守他们丧尽天良,臣心中实在愤恨不已,一时失言,望殿下莫怪。」 秦天泽笑着摇了摇头:「无妨,你不过是为雁州百姓抱不平。」 最后,他摆了摆手,让张通判先回去休息,明日去他府上再说。 一旁的秦天安把玩着手中那半块玉佩,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将目光收回后转看向秦天泽,两人饶有深意地相视一笑。 他把玉佩交到林燕芝手上:「这个,你明日拿去问问张夫人。」 「嗯?这是她的东西?你怎么知道的?」 「你这困成小豆子眼的,自然看不见,我可瞧见了,刚那张通判腰间的玉佩正是这另一半。」秦天安挑了挑眉,「不过……是不是他夫人之物,那可不好说。」 林燕芝点了点头:「那十有八九不是,我若是他夫人,丢了同夫君一对的物什,不找回来定睡不着觉,可这张通判却说他夫人早就睡了。」 秦天安敲了敲她的脑袋:「走吧,先回去休息,明日便知晓。」 林燕芝回去后,见阿琴也刚好一脸疲惫地回来,便上前道:「阿琴?你怎么回来这了?你不该是同你兄长回家团聚?」 阿琴愣了愣,淡笑地解释道:「我去偷看 兄长的那次,他就已经撑不住苦累,离了人世。」 「原来……我不知道……」 「是我没说明白,我没事。她们能同家人团聚就好,这也是我哥临终前希望看到的,他说希望他的兄弟好友都能回家同家人团聚。」阿琴甩了甩头,「对了,大人,被关住的人大多都解救了,只是听他们说山上仍有一部份人,本想让他们带路的,只是他们说每次上山都是蒙着眼被人带去的,他们也不知道现在挖的是哪一座,唉……希望能尽早找到剩下的那些,希望他们能熬得住。」 「会的,我明日去完张通判那里也跟着去找找。」林燕芝点了点头,想到卫千城,便对阿琴形容了下他的外貌,问她可有见到。 阿琴摇了摇头:「大人说的这人,我没看到,救出来的名册上也没他的名字,或许他正是在山上的那些人当中?」 林燕芝颔首,然后就让阿琴去休息,自己则坐在院中对着老天唠叨,让老天一定要保他平安无事,同她一同回盛京。 良久,感觉自己困得睁不开眼时,才回房倒头睡去。 翌日,秦天泽担忧地看着林燕芝那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开口让她回去好好休息,被她拒绝了。 「我没事,反正回去也睡不好,就让我同你们一起去吧,张夫人那,同是女子,始终比你们更好说话些,而且还得去找千城,殿下,我们还是赶紧吧。」 林燕芝拍了拍自己的脸蛋,醒醒神,然后就径自跳上了马。 到了张府,张夫人将她迎到了偏厅,给她斟了杯茶:「听夫君说大人找妾身,不知所为何事?」 「夫人昨日可有丢失什么?」 张夫人不解道:「并无,大人为何有这一问?」 「没什么,今日我在来的路上捡到件挂饰,就在你家附近,看样式跟你昨日戴的相似,便以为是你的。」林燕芝凑近了些问,「对了,在曾夫人处时,便瞧见你似乎同陈夫人不和,你俩之间可是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不过是有时候见她的穿着打扮上,压我一头,心中妒忌罢了。」 「只是如此?那夫人为何却又惧怕她?」 张夫人拿果盘的手顿了顿,轻笑了一声道:「大人看错了,我又怎会惧怕她。」她拿出手一个桃子递给了林燕芝。 林燕芝耸了耸肩,笑着摇了摇手,只定定地看着她。 张夫人僵愣片刻,屏退下人,沉着脸道:「大人到底想我说什么?」 「张夫人,我瞧陈夫人的穿着甚是素雅,同你的这一身相比,明显是你更为夺目,你所妒忌的……恐怕不是这一点吧。」 张夫人咬了咬唇,忽然一脸好笑地看着林燕芝:「那依大人看来,我妒忌她什么?」 林燕芝拿出袖中的玉佩,放在她的面前,仔细地看她的神情,果然在她的眼里看出了一闪而过的恨意。 「夫人认得这玉佩?」 张夫人强逼自己不再去看,压下心中的气,笑道:「自然,这是我夫君的物什,为何会在大人手中?」 「张通判的那半块不是在他身上吗?这是我刚同你说捡到的那个,夫人同我一起想想,这半块玉到底是何人的?我好物归原主。」 「……我不知道。」 林燕芝叹了口气,她伸手握住了张夫人的手:「你不说,我也猜到,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忍气吞声?」 张夫人深深盯着她看:「妾身有些不适,大人若无他事,请恕妾身失陪了。」 林燕芝收回了手:「无妨,我已知道了想知道的。」 张夫人走出了偏厅后,一脸怒容地走到了张通判的房中,果然瞧见了陈夫人正躺在床上 。 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一把掀开了她的床子:「他对你果真一往情深,竟然将你从牢里捞出。」 陈夫人苍白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是啊,他还说要带我去北渊相伴终老。」 张夫人嘲笑了一声:「去北渊?你以为你能撑着这病躯去到北渊吗?」 「有允影姑娘……」 「哈哈哈哈,允影姑娘?我告诉你,她不会来的了,他这次事情没办好,又有何资格要求允影姑娘继续来救治。」 陈夫人瞧着窗户外一闪而过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更浓。 那道身影便是林燕芝,她急忙想要将此事告诉秦天泽,在去前厅的半路上遇到了秦天安。 「燕芝,可是探出了什么?」 「陈夫人果然在此,还有,她们说到了北渊。」 秦天安道了一声「果然。」然后就抓着林燕芝又折返回张通判的房间,正要推门而入时,门却先打开了。 陈夫人站在门前,对他们淡淡地笑着。 「陈夫人,你本可以一辈子躲在这,为何要留下那玉佩?」林燕芝不解地道。 陈夫人对此并没多做解释,只说快将她胁持住带到张通判面前,不然就要来不急了。 秦天安见她自己都如此说了,便也乐得省去功夫,立马拔出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三人一同来到前厅,张通判看到陈夫人的那一瞬间,霍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瞪直了眼看着她脖上的银剑,手抖着指向秦天安,喝道:「给我挪开你的剑!」 秦天安挑了挑眉:「张通判的胆子可真够大,敢同我如此说话?」他不仅挪开,甚至又往她的脖子逼近,「我不挪开,你又能拿我如何?再说了,她是罪人,你包庇她便也是罪人,又有何资格?」 张通判此时恨不得将秦天安给杀了:「你又是谁?」 第九十七章 山洞 秦天安笑了一声:「这不明摆着吗?拿捏她性命的人啊。」 「你!」张通判气结得拿起桌上的茶杯想要砸过去。 「你可想清楚了?你这杯子砸过来,最后是会落在我身上,还是陈夫人的花容上?」 片刻,张通判松开了手,转身直跪在秦天泽的跟前:「殿下,微臣同陈夫人自年少相识,不瞒殿下,微臣同她曾有婚约,于情于理,不可能眼看她无故入狱却不施以缓手,陈太守为私利而犯下的事本就与她无关,且他早已写下休书,他的事牵扯不了她,微臣昨晚得知,冲忙赶去后,见他们竟全倒卧在地,唯陈夫人一息尚全,便一时心急私自先将她带回家抢救。」 秦天泽看着他,摇了摇头,淡淡道:「说实话。」 张通判牙关骨动了动,对着他叩首道:「微臣——句句属实。」 突然,陈夫人悄声对秦天安耳语了几句,他听完深深看了她一眼后,从背后接过她递来的一沓信,扭头对张通判喝道:「别演了,你现在马上带我们去将山里剩下的人给放了,不然……」 下一刻,陈夫人的脖上现出了一道红。 张通判猛地站了起来急道:「别!只要你放了她,我带你去,我带你去便是了!」 「放了她?你先带我们去再说。」秦天安懒得再同他废话,直接挟着陈夫人走出了宅子。 张通判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好!我知道了!听你的!」他抢过其中一个侍卫的马,翻身骑了上去。 随后一行众人一路策马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山下,张通判指着眼前的山洞口说剩下的都在那里头。 秦天泽手一挥,随着来的众侍卫便一个个有序的进了去,一阵子过后,他们陆续扶出了许多伤痕累累的男子。 林燕芝瞪大了眼,一个个仔细地瞅过去,直到侍卫禀告说里面都没人了,她才终于眨了眨眼,错愕地又伸长了脖子往山洞里看去。 没了?! 千城呢? 难道他已经…… 不可能!这里面比他瘦弱的都活下来了,他又怎会?! 「只有这一处,没有其他了?不止这些人吧?」林燕芝紧盯着张通判。 张通判垂眸道:「其他的都挖完了,能干活的全都调到这一处了,里面就是一个空洞罢了。」他又抬头转看向秦天安,「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将她给放了。」 秦天安知道她在找什么,加上陈夫人刚同他说张通判在山里藏了与北渊勾结的证据,于是,他当下一手拎着火把,另一手依旧举剑胁持着陈夫人,一声不响就进山洞里去。 张通判紧攥着手骂了一声,一把抢过侍卫手中的火把,也紧接着冲了进去。 秦天泽见状也要跟上,却被林燕芝拉住。 「殿下,我同你一起。」 进去之后,若没有火把,还真的是伸手不,晚去一步的秦天泽两人只能顺着挖好的通道一直向前。 走着走着,秦天泽踢到了什么东西,他拿起一看,是一块铁石。 忽然,林燕芝对他喊了一声:「殿下!快来看,这有一个小岔口。」 秦天泽走过去一瞧,是一个只能容一人侧身走进的小道,两人对看了一眼后便一起侧身顺着这蜿蜒小道走了进去。 他们大概走了两刻钟,终于走到了尽头,本寂静的山洞里,这时才听到了声响。 一声声的水珠击打石头的声音。.bμtν 两人小心继续往前走,秦天泽见壁上也插了好些火把,便顺着一根根点燃过去,洞里终于亮了一些。 前方是一大水潭,在那之上有一个石台,台上放了桌椅和一些箱子。 只是想进来找人的林燕芝没想到竟被她摸到这来,她想也没想便伸出脚,打算过去一瞧,脚刚碰到水面,便被秦天泽给拉了回来,一个转身落入了他的胸膛,手中的火把差点烧到了他的肩上,她吓得一把丢开。 「这水潭不知深浅,燕芝小心些。」 秦天泽带她一步步地踩着东一块西一块的石路,顺利来到了桌前。 两人翻了个遍,将原本摆放整齐的桌案弄得乱七八糟,却没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大多都是一些挖山进度,人员安排什么的。 林燕芝拿起桌上的笔筒单着眼瞧了瞧,没瞧出些什么便随手一丢。 咚——! 他们愣然地听着这不知哪来的一声,回过神,林燕芝立马快步走到秦天泽的身后,警惕的左右看了看。 秦天泽问她刚才可是碰了什么,林燕芝指了指水里说:「我刚丢了个笔筒进去。」 见秦天泽愣愣地看着水面,以为那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便尴尬地说:「我觉着没用就随手丢了,要不我去把它给捞上来?」 然而,下一刻,秦天泽却拿起砚台也往水里丢去。 嗯?这是在干什么? 林燕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良久,却见他又抓了个什么丢了进去,之后又是盯着水里看。 「殿下?」她忍不住唤了一声。 「燕芝,你刚是往哪个方向扔的?」 林燕芝歪头想了想,想着她刚才丢笔筒的情境,径直地回身走到桌前,徒手抓了印台又随手一丢。 咚——! 这下,林燕芝终于明白了。 秦天泽紧盯着印台落水的地方,蹲下身探了探却什么都没摸到。 他想了想,脱掉外袍直接趴在那,挽起衣袖,半只手都没入了水里,却只捞上了一些草枝。 凝思了一息,他便又往前挪了挪,这会儿整只手都探入了,手指都尽量伸得直直的,终于摸到了一个圆弧形的东西。 他霍地站了起来,围着桌子左看看右摸摸,又探头去看之前被他们打开来的箱子。 林燕芝歪头问:「殿下,你这是在找什么吗?" 「那底下有东西,我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将它捞起。」 「……直接下去将它给带上来不就好了?」 秦天泽翻找的手顿了顿:「……既然藏在了那,这里肯定有留下什么工具将它捞起的。」 林燕芝指了指放在一方的炉子和屏风:「殿下,你看那。」 秦天泽干咳了一声道:「燕芝真聪明,对,用屏风或许可以将它给捞起。」嘴上这么说,但他说完自己也不自觉地低下去头,看向了别处。 林燕芝抬眉斜睨了他一眼,嘴角控制不住地勾了起来,强忍着笑意道:「臣会游泳。」 说完就直接脱下外衣解开了衣带,她眼珠子转了圈,调皮地将手中的衣物丢给了他:「劳烦殿下帮我拿一会儿。」 本来见她脱衣就别过头去的秦天泽,因她这一声下意识就转了回去,入目的便是脱得下剩里衣,巧笑着的她,他手上的是她丢来的,尚带余温的衣裳。 他的心一下子猛跳了起来,不是因为她那只着里衣的身影,而是因为她跳进水潭的那一剎。 「燕芝!」 这一刻,他很是后悔自己不识水性,暗自决定以后就算是憋死也得把游泳给学会。 他边担心着边跑到火炉前点起火来,之后跑走了回去等着,心中算着数,打算倘若她仍未上来,自己就跳下去。 幸好,很快一个箱子就从水里浮出,箱后则是林燕芝那颗小脑袋。 他将箱子抬上后,便向林燕芝伸出手,却没想到,她握上了后,反用力一拉,差点没将他拉入水中。 他的脸同她不超过一指的距离,两人对视片刻,林燕芝又调皮地往他脸上弹了些水珠。 「逗你的,殿下,臣久未谏言,今日便想同殿下说,水不可怕,克服就好,以后空出些时间,让臣来教你。」 她得瑟地像鱼般潜入水中片刻,再游上来。 「好。你快些上来,免得着凉。」秦天泽捋了捋她那变得跟海草似的头发。 然而,待她上来后,他又不自在了。 湿透了的里衣,将她的身材显了出来,他只能抬起下巴,抬头望着洞顶:「燕芝你快去穿上干衣。」 林燕芝抿紧了嘴,想笑又不敢笑地道了声好,就乖乖去换屏风后。 秦天泽深深呼出一口气,却在下一个瞬间又屏住了。 因着火光,洞顶上映出并放大了林燕芝的影子,她的身姿,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映得清清楚楚。 他迅即又低下头去,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林燕芝拿着湿掉了的衣服拧了拧,放在了屏风上就着火炉烤,然后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瞧见挂在那的亵衣,脸上透出了些薄红,将之前脱下的外袍不由分说的给她披上,还拎起空着的两只衣袖绑了绑,将她裹得严实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去看那个刚弄上来的箱子。 林燕芝看着那上了锁的箱子,鼓着腮帮子噘嘴道:「唉呀,早知就不丢那笔筒了,庆许还能将它给砸烂。」 秦天泽没忍住戳了戳她的脸,从怀里掏出了铁石。 「咦,哪来的?」 「刚在路上捡的,他们要挖的便是这个。」 秦天泽高举起手中的铁石,对着锁猛地砸了几下。 「咣当」一声,锁终于被砸落在地,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封信。 他俩将信全都拆了开来,里面却是一张张白纸,只有在角落处一个章印。 「殿下,这是谁的印?」 瑶…… 秦天泽看着上面那个「瑶」字的红印,摇了摇头,一时间他也想不到,同林燕芝呆呆的互看着。 「瑶!」他看着林燕芝,喊了一声。 林燕芝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喊,喊回了神,她没好气地说:「我知道这是瑶字,殿下你不用……」 「怎么会是她……这不可能,她明明早就离世。」 「嗯?殿下在说谁?」 秦天泽定定地看着林燕芝,缓缓道:「上一任的谏命使,我父皇的言官,霍雪瑶。」 第九十八章 逃生 这女子…… 她是不是在哪听说过? 算了,先不管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先将这些信给解读出来。 林燕芝想了想,拿了其中一张到火炉旁烤着,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什么东西出现,沉思着的她冷不丁被秦天泽拍了下肩膀。 她手抖了一下,那张纸就不小心掉到了水上,她连忙伸手将它捞起。 她捻着那变得软趴趴跟烫过的腐竹似的纸,尴尬地笑了声,立马小心翼翼地将它铺平在地,撩起衣摆印了印,想着刚好靠在火炉边也能干得快。 秦天泽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后,也拿了一张自己研究去。 「咦?」 三息后,林燕芝看着那张纸的上半边隐隐约约似有字显了出来,她揉了揉眼睛,那纸上的字渐渐浮现得更加清晰。 可为何就只有这上半边才显字? 她盯着想了想,又将纸小心拿起,仔细观察了片刻,一脸怀疑地将地上的尘土抹匀了再重新铺上,终于看了个完整,连忙拉着秦天泽一起坐在地上看。 「感二位情深,愿作月老,赠华陀续其命,至于休书一事,待事成之后自会现于眼前……殿下,我今日在张通判门外,曾听到过他夫人提起一位允影姑娘,想必便是这信上说的华陀,续其命说得是陈夫人。」 秦天泽点了点头:「昨夜,我将陈府的账册看了一遍,里面定期都会有一笔不小的开销,是拿去买药材所用。」 「这又是二位,月老休书什么的,收信之人无疑便是张通判了,他在雁州的事上,得的利益便是这个,可这写信的……一个离世之人断不可能,那要怎么证明是北渊的人,或者是……宁王。」 秦天泽垂眸道:「燕芝也觉得他们的背后是宁王?」 林燕芝摇了摇头:「我不是觉得,我是亲耳听见的,陈夫人说张通判要带她去北渊。」 秦天泽静默片刻,便同林燕芝说,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别的证据。 于是,两人一个继续将信泡水撒土,一个继续翻找,没多久,秦天泽最后再翻一次箱子时,发现了里面底板的缝隙,他四处看了看,见到桌上的银光,那是林燕芝下水前拔下来的簪子。 他拿着簪子对林燕芝道:「燕芝,簪子借我一用,以后还你一枝更好的。」 林燕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便拿起铁石,猛地砸向了簪杆,本来圆圆的杆身,一下子变得扁平,接着他便拿着它撬开了箱底,里面果然藏了东西。 几本详细记录了铁石运载的数量以及时间地点,交接何人。 「燕芝,找到了。」 林燕芝听到高兴的回头道:「我也发现了!这瑶字里有个宁王的宁字。」 这时,忽然传来了嘈杂声,她竖耳一听,是秦天安的声音。 秦天安进了山洞以后,便放下了剑,往陈夫人手里塞了瓶药:「涂两日。」他瞧了眼四处,「你既说他在洞里藏了与北渊勾结的证据,那证据在何处?」 陈夫人摇头道:「藏在何处我不知,我只是听他提起过。你要是不信,我也无法。咳……咳咳……」 秦天安瞥了她一眼,耳尖动了动,立马又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明明答应了只要带你们来,便会放了她,现在如此又是几个意思?!」张通判喝道。 秦天安笑了一声:「我何时答应了,你若是将宁王的罪证乖乖双手奉上,我便当真放了她,如何?」 张通判满脸阴霾,看了看他,走到了一条梯子前:「你这次最好说到做到。」 秦天安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跟了上去。 张通判带他来到一道 门前,他指了指:「怕宁王日后见死不救,我将同他来往的书信都放在了里面。」 「你先进去。」秦天安笑道。 张通判不屑地哼了一声,甩袖走了进去,径直地走到柜子前,掏出钥匙将它打开,里面是一个木匣子,他取出后,放在了木桌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秦天安只站在门前,不挪动一分,便自己打开,拿起里面的信件,拆来逐一朗读。 「本王得知张通判同陈夫人之事,深有感触,愿伸手相助。不过,本王亦有想要得到的东西,盼于三日之内,能得回复……已安排人手,加快进度……」 秦天安听着,不由得瞇起双眼想瞧瞧他手中的信件,只是距离过远,他自然看不真切,他狐疑地慢慢挪动脚步。 他一把拿走张通判手中的信件,张通判同时往后退了几步,暗中伸手拧了拧柜子里的一个圆盘,见秦天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信上,便飞快地将他撞开,拉着陈夫人往门外跑去。 秦天安狠狠地看了眼他俩的背影,想着外面有侍卫把守,他二人也跑不掉,便又捡起刚掉落在地的信一读,最上面的那封同张通判刚读的无差,只是证明不了这信便是宁王所写的。而且……这手字,与他印象中宁王的字迹有些出入。 他随手丢开,读起下一张。 ,今日的桂花开得正好,我做了些桂花……」 什么同宁王来往的书信?!.ν. 宁王会喊?还会给他做桂花糕?! 「张桓——你敢耍我?!」秦天安吼了一声,气得将那些信切得七零八落。 正要追上时,忽然一阵猛烈的摇晃,接着便是一阵「轰隆」声,然后他的头顶上开始掉下碎石尘土,他只愣了一息,很快便回过神来,见洞壁开始出现了裂纹,便立马脚下一点,往门外飞去。 而另一边,林燕芝他们也感受到了这种震动,想到那窄小的通道,若是现在出去,肯定来不急了,于是她连忙走去秦天泽那想将他一同拉入桌底。 秦天泽眼看着她头顶上正掉落下来的石头,也立马飞身过去将她护在身下,石头正好撞在了他的背肩上,林燕芝听到他的一声闷哼,便从他的怀里抽身而出,见他肩上流出血来,即刻一手按住他的伤口,一手扶着他一同钻入桌底。 只是木头终究是抵挡不过,下一刻,便有一尖块垂直降落,直把桌子插穿,差一点,她就命丧当场。 神经绷到极至的她不自觉咽了一口水,余光看见石台也开始出现了裂痕,她喘着大气,硬是扯起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殿下,看来不用等以后了,今日我就教你游泳,你闭上眼,深吸一口,然后屏住,我数三声,我们一起往水里滚去。」 「三﹑二……」 一还未算到,那些裂痕便已爬到了他们的屁股下,两人一起掉进了水里。 林燕芝紧抓住秦天泽的手,硬是将他的头给托到了水面之上。 秦天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待他缓过,林燕芝同他说:「殿下……」 忽然一块碎石又砸了下来,秦天泽伤口处流出的血染红了水面,林燕芝见他痛得咬紧了牙关,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便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殿下,提点神听我说,我刚在水里弄那箱子时,发现水底下也有条道,我去探一探,你看到那箱子没?我去拿来,你先趴在上面等我,很快。」 秦天泽勉强抬眸,看着她道:「不,那道不知是否有出口,亦不知距离,你如此来回,只怕最后连你都出不去。我同你一起,倘若真的……至少到了最后是同你在一起。」 林燕芝的眼眶一热,一下子湿润了起来,视线变得模糊,她吸了吸鼻子,轻轻道了声:「好。」 然后她对他说:「还记得我刚说的?殿下你现在赶紧深吸一口气。」手下解开了那件外袍将自己同他绑在了一块。 秦天泽依言照做,接着她便带着他一起潜下了水底,幸好游到了一半那通道里开始透出了光。 林燕芝这下游得更快了,只是当她来到了尽头时才发现那疑是的出口被石块给堵了起来。 心中暗骂了一声,手开始一块块的扒拉了起来。 眼看着秦天泽开始跟海草似的随着水流摇晃,她边加快动作,边在心中开始臭骂起老天。 你丫的,是在玩我吗?! 无缘无故,吭都不吭一声就将我带到这世界来。 我难得接受了现实,也要老树开花了,你就给我搞这出?! 我同他今日要是死在这,我定要飘到上天去,指着你的鼻子大骂一顿再踢你下凡感受感受! 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林燕芝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模糊,接着,一道强光刺入了她的眼眸。 随即,他们便顺着水流被冲到了外面去。 昏厥了好一会儿的林燕芝终于醒了过来,她抬手按了按额头。 「嘶——」 一阵痛感,使得她立马又缩回了手,她看着手上的腥血,眨了眨眼,然后发现自己躺在了溪道上,眼珠子转动了一圈,只见边上是半枯的草地和林立着好些半秃的树。 好像……少了些什么。 林燕芝撑起了半个身子坐了起身,甩了甩头,倏地瞪大了眼睛。 殿下! 殿下呢?! 她立马骨碌起身,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忙逆着溪流走着。 走着走着,找到了水底里,一件被树杈勾住的衣袍,她拿起一看,便是秦天泽的那件。 她便在四处不断地找着,却一无所获,累得就快又要晕过去时,她抬头间不经意看到了在半山壁下的一颗突出来的大石上有了她要找的身影。 见不断被水流冲刷着的秦天泽,她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走了过去,看着那高度,尝试尽量伸直手跳了跳,看能不能将他勾下,结果自是徒劳。 救命…… 这要怎么样才能把他扒拉下来? 她往边上一瞧,咬了咬牙,再次抬起破了十指,仍在渗出血珠的双手,强逼它们不再抖动,深吸了一口气后,幻想着自己是只长臂猿,开始爬上那边上的大树。 第九十九章 负责 待她爬到树上,气喘嘘嘘地扶着树干,晕呼呼的她突然想起—— 不对啊!自己明明会轻功的啊…… 顿时对自己十分无语地干笑了一声,接着脚下使劲地一点,成功去到那块石上,只是下落时差点踏到他的腰上,吓得她顿时脚扭了一下,整个人趴到了他的身上。 「哎呀——」 她按住自己额头,痛得抖了起来,缓过劲后才去看秦天泽,见他依旧一动不动的,深吸了一口气后伸出了一指,感受到指上的气息后才松了那口气。 她连忙将他背到身上,起身时,脚下一滑。 最后双双地直径掉了下去,一口血当即喷了出来,咳了好一会儿,挣扎着起身,将秦天泽给拖到草地上,拍了拍他的面颊,见他依旧无反应,又按了按他的肚子,这才看到他嘴边溢出了些水来,便马上又重复使劲按了几下。 吐完水的秦天泽眼睛睁开了一下,咳了声后又翻了个白眼昏了过去。 「殿下!殿下,醒醒啊喂!」 唤了一会儿都无果的她,颓然地坐在了他的边上,扭头叹了一口气,伸手再去拍他时发现他的烫得厉害。 这下,她不敢再继续坐着了,起身弄了个草堆,搭了个架子生了火,将自己和他身上的湿衣给脱下,丢在树烤干,拔起枯草,羞红着脸一边感叹他的好身材,一边给他稍为擦干了身子后又多拔了些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拿着刚捡起的长袍,顺着破口撕成一条条的布,泡在溪水那浸湿,敷在他的额头上。 做完这些,累得也想躺下的林燕芝肚子叫了一声,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找找有没有什么可吃的,走了几圈只找到一点小果子。 她瞧着自己在溪水上的倒影,觉得此刻的自己就跟以前读书时课本上绘画的野人差不多,忍不住笑了一声,学着人猿泰山吼了吼,开始自己在那苦中作乐了起来。 秦天泽皱着眉头,眼珠子转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皮,入眼的便是那白花花的身影一会儿捶打胸脯,一会儿又吼出了奇怪的声音,一时愣住的他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忍不住咳了起来,引得她转头时,才想起非礼勿视。 林燕芝惊喜得将手中啃了一半的果子扔到一边去,跪坐到他的身边:「殿下醒了?」 奇怪,刚刚明明听到他的咳嗽声,这会儿怎么又不吱声了? 咦——他脸怎么又红起来了?! 林燕芝紧张得又去摸了摸他的脸,手上的热度却不似他刚发烧时的那么烫手,疑惑地去扒开他的眼皮,发现他反而闭得紧了,眼角都挤出了细纹。 「……燕芝,你先把衣服穿上。」 林燕芝垂落的发丝扫得他痒痒的,再也装不下去,便出声提醒。 这会儿,她才明白过来,尴尬地笑了两声。 幸好衣服也烤得七八成干了,她赶紧穿好又拿着他的,坐回他的身旁,见他起身,一把将他推了回去。 倒回地上,吃痛的秦天泽闷哼一声,不解地睁眼看向她,看到她额上的伤,正想说话时,林燕芝先道:「那个﹑那个那个,饿了吧,我再去捡些果子来。」说完,她便站了起来飞快的走了。 秦天泽撑起半身发现自己身上的干草,才知道自己也是未着寸缕。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给他脱的,摸到了放在一旁的湿布和他那些未完全干透的衣服,忍着混身的疼痛穿好后,正好林燕芝也回来了。 「殿下,你将就着吃吧,你要是觉得好一点了,我们就四处走走看有没人能求救一下。」她将手中两颗鸡蛋大小的果子递给了他。 「你的手……」他不去拿果子反而执起她的手,心疼地看着。 果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滚着 ,林燕芝飞快摇了摇头道了声没事,便又急忙去追果子,捡回顺便就着溪水洗了洗,直接执起他的手放到他手心,又抬手摸了摸他的额间,终于放心地点了点头。 「我会负责的。」秦天泽定定地看对她。 「啊?」 「你为了给我退热,脱了衣裳同我……」 林燕芝一听,「噗呲」一下笑了出声:「殿下,你想多了,降温又何须如此,我不过是衣服湿了脱下来烤烤而已」 见他一脸羞涩,她眼珠子一转,摸了摸鼻子补充道:「啊,我给你脱衣时,闭了眼的。」 「啊?嗯……」 他这「嗯」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好像有点小失落? 林燕芝瞇眼,勾起了嘴角,又小声道:「不过,我闭着眼不好弄,不小心摸到了你的……」 秦天泽霍地抬头,紧盯着她,脱口道:「负责。」 「肚脐眼……这也要负责?」她挑眉问。 秦天泽抿嘴别过头去,片刻才道:「走吧。」 林燕芝看着他的背影,笑得眉眼弯弯,见他回头,便抬起了脚步,将他的手挎到自己的肩上,扶着他,两人相视一笑后,开始在这片林子里探寻了起来。 走走停停了老半天,终于在林间深处找到了一间木屋子。 「有人吗?有人吗?」 秦天泽听她问着问着竟唱了起来,失笑地摇了摇头,直接伸手去将栏栅推开,走了进去。 「殿下你看,这里又养鸡又种菜的,说明是有人住着的,估计主人家是出去了吧。」 「先不管这些,待他回来好好答谢回报便是,燕芝你快去躺着,我去给你些吃的。」 林燕芝瞧着他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反将他按坐在床上:「殿下,你伤得比我重,再说了殿下你会煮吗?」 秦天泽被这一问堵住了嘴,他觉得以后不止游泳,厨艺也得学学。 见他皱眉盯着她的手看,摆了摆手:「我手没事,殿下你就乖乖躺着吧,我去厨房看看可以煮些什么。」 林燕芝走到厨房见有鸡蛋和面粉,正好自己之前在那对假夫妻家里学会了鸡蛋清汤面,便撸起了袖子开整。 她忙着的时间,秦天泽也没闲着,他翻了一会儿房间,在柜子里找到了些药瓶子,拿起闻了闻,将能用上的都放到了桌子,又找到了些干净的布条,便给自己包扎了起来。 弄完,刚好林燕芝也端着面走了进来,见桌上的东西,下意识想伸手扫开。 怎料却被他抓住,他帮着将面放好后指了指:「这两瓶药,我刚试用了,都对伤口有用,只是这一瓶比较烈性,你用另外那瓶。而这瓶内服的,过一会儿,我若没出现什么状况,那燕芝你也可以放心吃一颗。」 林燕芝笑着点头,将筷子递给了他,晶莹的眼眸子盯着他道:「殿下,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秦天泽依言夹起吃了一口,眼睛眨了一下,又吃了一口后,赞赏了一声。 林燕芝得瑟地小小昂起头来:「嘻,必须的,我闻着便知道好吃。」 「想起上次的素面,燕芝的厨艺进步了许多。」秦天泽打趣道。 往事不堪回首,这回,林燕芝选择性失聪了一下,埋头吃来了起来。 秦天泽看她这可爱模拟,觉得这鸡蛋汤面似乎又美味了几分,待她吃完,便也赶紧搁下筷子,仔细地给她涂药。 到了晚上,林燕芝正摆弄椅子,打算搭张小床出来时,被秦天泽拉到了床边,让她躺床上睡,他自己则去寻了条被子,打起了地铺。 林燕芝耸了耸肩,不再同他争,脱了鞋,侧身躺着,看着地上秦天泽 的脸,带着脸上抑不住的笑意,渐渐的,她便进入了梦乡。 然而,梦里却没了那份暖心甜意,只有一地的腥红,和一个又一个想捏她脖子,惨白着脸叫她还命的人。 她的呼吸慢慢急促了起来,接着画面一转,滔天的火光出现在她的眼前,耳边,是源源不断,痛苦的低吟声,她看着地上一个个被火舌吞噬的人,他们连争扎打滚的力气都没有,她很想上前帮他们却无能为力,只能呆呆地流泪看着。 忽然一个声响,顶上被火烧着的木梁直直的往她的袭来,她脚似被钉住了似的,动弹不得,只无措地闭上眼睛。 预想之中,她被压倒在地。 不过……身上却没有感受到火烧的灼痛感,亦无被木梁重压的痛意,只有一丝温热的柔软气息。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往前方的空洞推着。 背上被火烧着的大娘费力地将她推了下去后,对她说:「大人你一定要将他们救出苦海,一定要……给他们……青……天。」 火焰很快爬到了大娘的脖子处,大娘对她笑了笑,在火势攻到空洞前,用自己仅剩无几的力气,抖着手将空洞上掀开着的木板盖下。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屋子,又是怎么走到地面上去,她如同游魂般一直往前走,嘴里不断地喃喃道:「大娘,我会的。」 「燕芝!」 熟悉的一声传入了林燕芝的耳中,她缓缓睁开了眼。 「殿下……」 没有了惨白的人,没有了被火烧着的人,也没有了大娘,眼前,只有一脸焦急地看着她的秦天泽。 她霍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他,哭着说:「殿下,大娘死了,救我死的,我答应了她,我答应了她……」 秦天泽一边听着她的哭诉,一边安抚地轻轻拍着她的肩头。 哭得差不多后,林燕芝对他说:「殿下,你以后一定要当个明君,知人善任,再也不要让百姓们经历这样的事情,让他们永远活在一片青天下……」 秦天泽抓住她的肩膀,拉开了些,定睛看她,郑重地点头。 「我会的。」 第一百章 事了 另一边厢,秦天安飞身而出后一边吼着让众人立马退离此处,一边翻身上马,一刻都不敢停的策马逛奔直到山体完全陷塌,才堪堪勒马停下。 一些没跟上,无法跟上的最后只能永远地留在了那,同山石长伴。 秦天安气得青筋暴现,他随手揪住身旁的人问他们可有抓到张通判他们。 那人摸不着头颅,反问:「他不是跟着进去了?未见他有出来过。」 秦天安不自觉地攥紧了手,被揪住的人一边按住了他的手一边抽回自己的衣领,咳了一声:「……公……公子……」 秦天安瞥了他一眼,放开了他,转身要上马时,又见到那人说:「对了,殿下和林大人也进去了,他﹑他们……没出来!」他后知后觉地张大了嘴,瞪眼僵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 又被秦天安抓住的那人,手抖着指了指山的那边,结巴地又重覆说了一遍。 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的秦天安霎时双眼通红,猛地放开了他,转头命令道:「一部份人将其他人送回去治疗,再去集合人手回来。都给我听好了!我要见到太子和林大人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他又策马狂奔了回去,咬着牙,徙手一块一块地搬起那些石块。 没多久,包闵便带着一堆人马和工具上山,同样得了消息的阿琴也去召集了人手一同前去救助搜寻,阿虎娘她们也主动提出去照顾伤员。 顷刻之间,除了一些同陈太守他们有过利益关系的恨不得当个小透明,心中有不好的盼望外,整个雁州百姓都分工合作,团结一心,祈求上天保太子和林大人平安。 终于,他们在挖到深处,发现了一条地底通道,秦天安立马丢开了铲子奔了过去,一跃而下。 顺着通道一直走着,却在中途停了下来,两条岔道,一条往上一条往下,他蹲下观察着,发现往上的那条道上面有两组脚印,他仔细地看了又看,最后招了招手:「你们组一队人顺着这条道走,张通判他们应该就是往这条道逃了。」 秦天安自己则往另一条走了,只是愈走,他的心便愈不安,这条道…… 没有任何人走过的痕迹。 这时,被秦天安猜中的张通判,不管不顾的拉着陈夫人顺着地道走出雁州城后,他柔声道:「汐儿,我们这就去北渊找王爷。」 陈夫人挣开了他的手时,不小心打到了他的脸庞,一张白皙的俊脸顿时泛了一片红,她心疼得想凑前去,大脑却阻止了她。 她垂眸咬了咬唇,最后只说:,回头是岸。」 张通判看着她,笑了一声,伸手摩挲她的脸道:「汐儿,你便是岸,你又何必心疼那些与你无任何干系的人?你只要心疼我便好,没了你,我就会淹死,他们——亦然。」 陈夫人蹙着眉,含着满眶泪水,摇头道:「不对,是因为我,若没了我,就不会生出这事,那些人也不会枉死,若是我说,为了我们下辈子能续上姻缘,为了我能在奈何桥和你一起走投胎道,你能否回去认罪?」 张通判看着她,淡淡道:「当然。」 眼泪随着这两字滑落,她抬手覆在他的手上,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微笑着说:「那我们现在回去,我同你一起……」 「不是现在。」 陈夫人的笑容凝住,才刚松开的眉头又连了起来。 「我要先将你送到北渊,待允影姑娘保证你余生无恙,我再独自回来认罪。」 接着,他不再听她的劝,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抱起,同她一起坐上他一早安排好的马车。 车夫按着先前的吩咐一路往北赶马,他曾好奇打听,不过在看到张通判递 来的银子后,他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陈夫人的身体愈发不好,起先她还能同张通判讲讲话,劝说他,直到后来那一路上会时不时自言自语,又会在休息时同她说上一两句话的车夫不见了以后,她便开始沉默不语,整个人没了生机似的,经常都是在昏睡的状态下渡过。 她想掀开车帘看看外面,却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不知是否因为老天对他们不满,厌恶他们,她每次靠在车窗处,透过缝隙看时,天上都是一片灰暗,模糊不清。 「汐儿,我们到了。」张通判掀开车帘走进,柔声同她说。 她不予回应,他也似是习惯了般,笑了笑,自顾自的将她抱下马车,他抱着她叩起了宁王府的大门。 「王爷,雁州那个张通判求见。」楚副将拱手道。 在给宁王把脉的允影一听收回了手,宁王也放下了手中的密函,冷冷地向门外盯了片刻,忽然笑了一声后,摆了摆手:「让他进来。」 张通判入内后,小心翼翼地将陈夫人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给她捋了捋头发后,对宁王拱手道:「王爷,雁州事了,现在该是王爷兑现承诺了。」 「事了?你非但没按照原先的数量供给我,还害得本王的侄子如今下落不明,你居然还敢踏进来,问我要承诺?」 张通判猛地抬头,瞇眼咬了咬后牙槽,片刻盯着他道:「最后一座矿山已然挖去了七八成,这样的数量下来,足已让宁王您弄器,登上皇座了,再说了,我将太子除去,不就是给您的大礼吗?」 宁王斜睨着他,木无表情地缓缓开口道:「皇座?我从不稀罕,亦从未说过要坐上去,那个位子,最合适的人自然是太子。」 张通判这次听得不明白,可他又何须明白,他来,只是为了拿到汐儿的休书,为了汐儿的病而已。 「王爷的盘算,我不明瞭也不欲探知,我只想拿到想要的。」 宁王一听,笑了起来:「你想要的那封休书,由始至终,陈太守都未曾写过,不过是哄你罢了。」 张判通顿时双眼瞪圆,紧攥拳头,抖动着,他死死地盯着宁王,从喉间发出两个颤音。 「为——何——?」 宁王目光投向远处,喃喃道:「本王都不能同所爱相守,你又凭什么可以。」 「你!」 张通判身子才刚往前倾了一些,就被楚副将给拦住了。 允影先是偷偷看了眼宁王,接着垂眸默默起身往陈夫人那走去,看着她那苍白的面容,轻轻叹了一声,抬起一手,却不是落在她那软绵的腕上,而是扒开了她的眼皮看了看。 片刻,允影转身同张通判道:「大人节哀。」 她的这一声,成了压垮张通判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蓦地转身,走到允影的跟前,直直地跪了下去:「姑娘本事,求您救救她,只要将她救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允影依旧垂眸,片刻才道:「我能救活一息尚存的人,但……」.bμtν 「不,她仍有气息的,你再看看她,你再看看……」 张通判跳了起身,抓住了允影的手,直往陈夫人的脉博处按。 允影轻轻地摇了摇头,楚副将走了过去,将他的踢开了些,他颓然地坐在地上良久,忽然癫狂地笑了起,直笑到泪水涌现。 他坐直了起身,最后一次摩挲陈夫人那已然失去温度的脸庞,喃喃道:「我这便来陪你。」 他掏出藏靴里的小刀,往脖子上一抹。 宁王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张通判,只觉得索然无味,起身走过允影的身边时淡淡道:「你终究不是她。」 允影愣了愣,脸 上泛起了苦笑。 是啊,她一心只向着宁王,可若是那位,刚才应该是出手相助的吧? 雁州城里,已经搜索了一段时日却依然无果,本来该因团聚而欢喜的百姓们,一个个的都噤了声,一片愁云惨雾的。 下巴蓄着胡须,眼睛红丝满布的秦天安,失了以往纨绔子的作派,整日坐在桌案前,听着侍卫的禀报,每每听完他都是倔强地重覆着那句话。 「继续找,没有尸首,那他们定然还活着。」 不过,今日这侍卫说的话让他的情绪有了一丝改变 「公子,宁王派了人来,说是来协助您的。」 秦天安一听到宁王二字,气得一把扫落桌案上的东西:「假惺惺!若不是他——」 他瞅了眼那侍卫,止住了嘴,烦躁地摆了摆手,那侍卫便转身离开。 「等等。」 有多的人手,不用白不用。 于是秦天安给他们安排了最苦最累的工作。 他往地图上打了个叉,指骨在桌上叩了叩,这时,小彩鸟飞了进来,直直地俯冲地桌上,动也不动,就小肚皮一鼓一鼓的在喘着大气。 秦天安一把揪住了它的后脖子:「找到人了?」 小彩鸟湿润的小眼珠子闪了闪,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何意?若是没找到就赶紧给我再去找!」他将它随手往空中一丢。 才休息了一下下的小彩鸟委屈地「啾啾」了几声,扑腾了下,又趴回去桌案上,待它休息好了,它才飞到秦天安的身上小嘴叼起他的衣袖,奋力地拍着那双短小的翅膀。 「你这是要我跟你走?我可告诉你了,若是让我白走了一趟,你这身彩羽便会被我拿去造箭。」秦天安凉凉地瞥向了它。 听懂了的小彩鸟,吓得小嘴一张,哆嗦了好一会儿。 最后它纠结了一下,又重新叼起他的衣袖。 秦天安见此,便喊道:「备马!」他想了想,「把太子和林大人的马也带上。」 第一百零一章 当我的妻子 清晨时分,林燕芝一觉睡醒,睁开眼皮,便又见到自己同秦天泽相叠的手。.bμtν 自那日她将做噩梦的事告诉了他后,能安枕到自然醒的日子便多了许多。 偶有生梦,他都会立马将她抱在怀里像哄小孩似的安抚她,哄她入睡,每每再次醒来,看到的便是他在床边睡着的样子。 林燕芝小心翼翼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起身坐着,伸长了脖子去看他的睡颜。 话说,他这睡相也太好了吧,居然能靠在这床架子睡而不歪倒?! 忽然,她调皮劲上来,学着蚊子,发出「嗡嗡」声,还伸出了一指在他的脸上晃来晃去,偶尔点一下他的脸颊。 秦天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其实在她抽手时,他就已经醒了,只是看她不似以往那般甜甜地在他耳边轻说一声「早」,便想看看她想做什么。 他抬手抓住了那只「蚊子」,睁开了眼转头笑着看她:「燕芝,早。」 被抓包的林燕芝尴尬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地抓住。 哦豁? 她眼珠子一转,猛地一用力,没有料到这一出的秦天泽便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她翻了个身,趴在他的衣襟上:「你躺着好好多睡一会儿,我去煮早饭,你想吃什么?粥还是面条?」 听到身下传来跳得飞快的心跳声,林燕芝忍不住笑了出声,秦天泽红着脸,将她挪开后,立马坐了起身,干咳了声说:「粥便好。」 林燕芝下了床,撸起袖子,:「好咧!客官您稍等着啊,林大厨这就去做。」 秦天泽失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起身去前院给鸡喂食,给那小块菜地浇水,很快便闻到了香味。 「不是让你多睡一会儿的吗?这么不乖,罚你多吃一片煎鸡蛋。」林燕芝放好东西,对秦天泽招手道。 秦天泽乖乖走了过去:「闻着香味便已想着多吃一口,燕芝辛苦了。」 「快吃吧,看你吃得香,本大厨就能高兴一整天。」 他点了点头,最后连一滴粥水都不放过,林燕芝给他擦了擦嘴,看他那瘦了些的脸庞,轻叹了一声:「就是没点肉食,不然咱们这吃饱闲着没事做的,该是胖了才对。」 秦天泽动了动胳膊:「我的伤养得差不多了,等下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打来吃的。」 林燕芝托着头看他,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燕芝笑什么?」秦天泽不解道。 她脱口说:「我突然觉得我们现在如此过日就像一对普通的猎户夫妻。」 秦天泽听完,一言不发,只深深地定睛看着她。 「啊……咳,我﹑我……我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今日再待一日,准备下东西,明日我们便寻路回去,前些日子,我们昏昏沉沉的,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了,想来他们也担心,我们……」 秦天泽忽然站起了身,回到房中,剩下林燕芝自己对着空气巴眨眼,她噘了噘嘴也起身收拾碗筷。 说了当事业粉,现在搁这乱说什么夫妻的,看看,把人吓跑了吧? 转身时,却差点撞上了他。 「殿下?」 秦天泽拿过碗筷,跑到厨房后放好,再跑回了她的面前,执起她的手,将一块墨玉放在了她的手心。 「咦?这不是以前在师父那取的那块墨玉吗?」 秦天泽点了点头:「这块玉,能代表千珍楼的主人,有它,在千珍楼,喜欢什么便只管取去,亦可调动手底下的人。」 「原来殿下你就是千珍楼的老板?!殿下你还缺挂件吗,你看我这挂件如何?!」林燕芝瞪眼激动地说。 「挂件?」秦 天泽愣了一下,失笑出声,然后凝视着她,将她的手指屈起,包紧那块玉。 「这块玉,给你。」 这下,愣住的人换成了林燕芝,她小嘴微张,一脸不可置信地呆呆盯着他看,咽了下口水:「给﹑给我?」 「嗯,比起挂件,当我的妻子如何?」他红着脸垂眸道,「这聘礼,你可喜欢?」 他等了一会儿,见她仍然不说话,便又急道:「若是因为后官,我不需要,今生有你足矣,若是你不喜欢待在宫里,我以后便依着你喜欢的样式,给你建一处宅子,你在宫里待闷了,或是我惹你不高兴了,你便可到那或者在外面走走散心,我不会拘着你。」 「可是……就算殿下你愿意今生唯我一人,皇后娘娘他们也不会同意的,当父母的都喜欢自己的儿子多开枝散叶,更别说你是未来的皇帝了。」 秦天泽抬眸道:「燕芝你不知道,大秦至立国以来,每一位皇帝不管有多少的妃子,膝下都必然,也只有二子。所以,这一点你不必担忧,只是……」 「只是?」 「如此,便得多辛苦你了。」 林燕芝歪头看着他。 辛苦? 什么意思?辛苦什……嗯?! 他﹑他是在说——生孩子的事? 听懂了的林燕芝,这下也脸上一红,小鹿乱撞了老半天,突然她又想到一件事。 「殿下,你是后来才喜欢我的?还是早在以前,我当了谏命使……」 秦天泽明白她在问的是什么,抬起手,牢牢地捧住了她的脸:「燕芝,我喜欢的是你,现在在我眼前站着的这个你。」 林燕芝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她想的,便又道:「嗯……殿下可否说得明白些?」 「为何喜欢,何时喜欢,我也说不清楚,但能肯定的是,是在当初你突然告病,我去你那探视的那日,你入了我的梦之后,不知不觉间才喜欢上的。」 那就是说他喜欢的不是原主! 原来,他俩都在暗恋着对方,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双箭头? 林燕芝笑出了月牙:「原来如此。」她顿了顿,「……咦——这么说,当初你那梦中的人是我?」 秦天泽没曾想过有这一问,霎时间,他不知该如何说,又怕她觉得他是那种好色之徒,急着想解释:「我﹑我或许是因为看到你衣衫不整的模样才做了那样的梦,可我不是因为这样才喜欢你的,我﹑我……」 林燕芝「噗呲」一下笑了出来,摆了摆手:「你自然是馋我的……」她顿住想了想。 对她这简单直白的说法,秦天泽无从反驳,只能低头沉默不语。 「人格魅力。不过……殿下,我这下又有些好奇,那日,我俩在浴池里,就是二皇子突然进来的那日,你是不是也……?」林燕芝笑得欠揍地问。 秦天泽的头更往下低了下去,支吾了一会儿,才道:「我如此的确是不该,只是这我确实控制不了,我回过神后便立马用冷水浇熄了。你若是对此心中有气,我任你责罚,打骂都可。」 「那倒也不必。」林燕芝看他一脸正经的,便不再调侃他。 「那燕芝你可愿意做我的妻?」 两人对视片刻后,林燕芝吸了口气,点了点头道—— 「我愿意。」 秦天泽欢喜得抱起她转了圈,然后又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地问:「燕芝,我能否亲你一下?」 「嗯。」 林燕芝脸红红地闭上了眼,心中在期待着。 秦天泽捋了捋她的头发,珍视地凝望她片刻后,也闭上了眼,慢慢俯身在她的额间轻轻地啄了一下 。 嗯? 没了? 就这样?!不是吧,不是吧?! 等了良久,没等到什么的林燕芝,霍地睁开了眼睛,愕然地看着那笑得傻乎乎的秦天泽,她心中怒其不争,便一把拿开了他的双手,鼓起了腮帮子。 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的秦天泽,无措问道:「燕芝你生气了?你别气,今日失了分寸,我以后不会了,定当自持……燕﹑燕芝?」 林燕芝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掂着脚,噘起了嘴。 怎料却被他双手控住了脸颊:「刚才那样已是有些越举了,这样……更是于礼不合。」 林燕芝拉下他的手,笑道:「嗯!殿下说得是,是于礼不合。」 接着,她迅即凑了上去,飞快的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秦天泽失神地看着她,只见她甜甜地笑着说:「可没有于我不合。」 下一刻,感情升华了的两人本因你浓我浓地谈起风花聊着雪月,可他们却都一动不动的僵在了原地。 因为—— 秦天泽一柱擎天了。 瞬间,两人的脸上愈发不可收拾的滚烫了起来。 秦天泽猛地跳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双手拱着,用宽大的袖摆遮掩,羞涩地结巴道:「我﹑我那个……我出去一下,我……」 林燕芝脱口说:「很快回来?」 「……」 「……」 秦天泽不知道他是该说是还是不是。 林燕芝也意识地自己这话有点问题,两人尴尬又默契地默默转过身去,往相反方向快步走着。 她回到厨房一边洗碗,一边想着刚才,忍不住直笑了起来。 而秦天泽则跑到小瀑布那,一边洗着自己,一边努力地挥去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的,刚才的羞人情景,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时,各自忙着的两人,不知秦天安寻到了他们被冲出来时的那个地方。 秦天安看着地上被燃过的火堆,捡起了地上的布条,扭头对小彩鸟说:「还真被你找到了,你那身彩羽保住了。」 坐在无咎头上的小彩鸟挺着那圆滚滚的小肚子,昂起小脑袋,一脸得意,只是当它听到秦天安让它继续指路时,它整只鸟便焉巴了,它努力往无咎那长长的黑发里钻,试办将自己藏起来。 下一刻,就被秦天安揪了出来。 第一百零二章 回去 「你莫不是想同我说,你只能找到这里,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秦天安抬手作势要拔它的彩羽。 小彩鸟拼命扑腾,它还真的不知道。 它也就是一路问它的同类才能找到这,而这里一只鸟都没有,它能问谁? 它又不像地上那些用四腿走的,有那个灵鼻子。 这时,不染叼了颗小花本要给无咎,却突然猛地抬起了头,往小瀑布的方向跑去,无咎也同时鼻翼扇动,往林中跑去。 秦天安和小彩鸟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后,甚有默契地同时跟着无咎走。 无咎马不停蹄地一路奔去小木屋,不断地用前蹄去撞那栏栅。 林燕芝在小厨房听到声响,擦干了手,疑惑地往外走去。 「无咎?!」她一脸惊喜的给它打开栏栅。 无咎一进去,便马泪纵横的一直用它的大脑袋去拱她的颈窝。 在她给无咎顺毛时,随后到来的小彩鸟也飞到她的肩上:「想你啦﹑想你啦。」 林燕芝笑着戳了戳它的小肚子:「你也来了。」 「我也来了。」秦天安将自己的脸也凑了过去笑道。 林燕芝瞇起眼,一边干巴巴地笑,一边将他的脸给推开:「来得正好,如此我就不用再多费时日寻回去的路了。」 秦天安点了点头:「嗯,我这就带你回去,大哥呢?他没同你在一起?」 林燕芝眨了一下眼睛,忽然低头说:「他或许是沐浴去了。」 沐浴? 大白天的沐浴?而且燕芝她这突然一脸羞答答的…… 他们俩刚才都干了什么? 秦天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一男一女的,在这无人之地,同在一处这么一段时日,而且大哥本就喜欢她,所以他们……?! 他猛地执起了林燕芝的手,瞇眼正色道:「你和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啊?我们随着你们进去了以后,找到了宁王同张判通勾结的证据,只可惜突然山崩,未能将其带出,我们找生路时,受了伤,这才养好,正打算明日就找路回去呢。」 「我问的是,你在这同他……」 忽然,秦天安的手也被人握住,生生逼他放开了林燕芝的手,他扭头一看,愣了一息:「大哥?」 「日后注意些,她已答应了做我的妻。」秦天泽严肃道。 秦天安听完垂下了头,忽然笑道:「如此,二弟便在这恭喜大哥你了,只是,大哥能保证燕芝真能当你的妻,这大秦的太子妃?」 秦天泽收回了手,点头道:「我回去便修信一封,将雁州和此事一并同父皇言说。」 秦天安转头看向满目欣喜的林燕芝,嘴巴微微张开了些,最后却又紧紧抿住,未说出只言半语就背过身去,翻身上马。 林燕芝先他一步执起缰绳,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在这用了些食粮物料,总不好白吃白用,你身上可有银钱借我?我回去便马上还你。」 「还我?」他淡淡道,「不必了,就当是给你们的贺礼。」 「几两银子当贺礼?你好歹也是这大秦的二皇子,怎么也得夜明珠一箱,玉如意一对什么的吧。」林燕芝笑道。 「好,你喜欢什么尽管说,你双亲既不在,我便代劳,给你备点嫁妆。」 「啊?我开玩笑的……不对,你这是在占我便宜?」林燕芝叉腰道。 秦天安轻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银子给她,然后就策马离去了。 再一次进雁州城,却是另一番景象,百姓的脸上都洋溢着一份安定,忽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那是太子殿子吗? 」 「对!就是,我在山上曾见过!」 顷刻间,人群如鱼儿般往秦天泽他们那游走过去,将他们围了起来。 「殿下,谢谢您,若不是您,草民这辈子只怕都回不了家,在那黑漆的洞里没给累死。」 「是啊,是啊。」 他们说着说着,忽然都默契的跪了下去,对秦天泽叩拜了起来。 秦天泽忙将离他最近的人一个个扶起:「应做的,你们不必如此。」 「漂亮姐姐——!」 阿虎从人群中奔向了他人们,一下子扑向了林燕芝。 身后跟着的阿虎娘,伸手将他的扒开:「你这般冲撞,若是将林大人给撞坏了,便是恩将仇报了。」见他搔头咋舌,没好气地点了点他的头。 「没事,阿虎娘,你身后这位——」林燕芝含笑道。 阿虎娘转身将那男子拉了过来,眉开眼笑地介绍道:「阿虎爹,这位便是我同你说的林大人。」 阿虎爹点了点头,一手一个,牵着妻儿,直直地对林燕芝跪下。 林燕芝愕然了一下,便马上伸手要去将他们拉起,却被阿虎爹伸手轻轻推了推。 「林大人,那时若不是您劝住了我娘子,今日我们一家子也不能一同出现在您的面前,您便是草民家的大恩人,草民无以为报,来生给大人您做牛做马。」说完就给林燕芝叩了个响头。 「好啦,你们赶紧起来,我不需要什么牛马,你们若能携手到白头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她伸手扶他们起来。 阿虎小小的脑袋,顿时就有了个大大的疑惑,他忍不住问道:「爹,我不明白,若真做了牛马,那是要如何报恩?」 众人对他这问题弄得一愣。 「我觉得……」他歪头想了想,灵机一动说:「我还是做漂亮姐姐的相公吧,像你对娘亲那般,对她好。」 他此话一说,秦天泽干咳了一声,弯腰摸了摸他的头说:「这个就不劳烦你了,你只要好好读书,以后用一身的才学去为百姓谋福便好。」 阿虎挠了挠头,然后重重地点头:「好的,我以后长大了也会做个好官!」 阿虎娘同丈夫对视了一眼,明白了什么,然后取下了两人手腕上的红绳,交给了秦天泽:「殿下,这同心扣,是我俩成亲前去月老庙求的,若不嫌弃,您便收下吧,就当是我夫妻俩的祝福。」 秦天泽呆呆地看着那两条缠玉红绳,嘴角挑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如此,多谢了。」 他接过后,便执起了林燕芝的手,给她戴上。 林燕芝抬手看了看,心中的甜意溢出,挂在了嘴上,见他要自己戴上,立马伸手拦住。 秦天泽愣了愣,不解地看向她。 她拿走了他手中的那条,眉眼弯弯地笑说:「这因当是由我来给你戴上。」 两人一同看向手腕上的红绳,相视而笑。 「燕芝,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同二弟去处理剩下的事务。」他转身才发现没了秦天安的身影,「若有事,找人去府衙说一声便好。」 刚到陈宅门前,银杏和阿琴正好步出,她俩同时惊呼了声,快步去到她的面前。 「林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林燕芝笑着点头,见她们都背着包袱,便问道:「你俩这是打算去何处?」 阿琴看向她:「这段时日,我结识了一对兄嫂,我想随他们一同去看看外面各地的风景,本还想着等不到大人您回来,便写了封信,这会儿正想去府衙那托人交给您,现在不用了。」 她往后退了一些,对林燕芝盈盈一拜:「林大人,感谢您对雁州百姓 的相助,以后若有用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不管千里,定为大人奔走。」 林燕芝上前抱了抱她:「路上多注意些安全,好好看看这世间的风景。」她转头看向银杏。篳趣閣 银杏却是一脸苦色:「奴婢这是要依着安排去新东家那,只是听说那夫人不太好相处……大人,要不您就收了奴婢吧。」她巴眨着眼,两手相握放在下巴处,一脸祈求地看向林燕芝。 林燕芝想着她若是出来一趟,便带了个人回去,桃杏那小嘴估计得噘到天上去了,便道:「呃……我那里没多的位置了。」 见银杏一脸沮丧,她想了想问道:「银杏你可有什么想做的,或者想去的地方?」 说起这个,银杏眼里透出了光彩,她抬头望天:「奴婢也想去外面走走,打探看看‘听东墙"到底是何人,也想学他那般,写出激动人心的书。」 「如此,我便向殿下求个恩典放了你的奴籍,还你自由之身,你在雁州这事上毕竟也是出了一份力,殿下想来也会答应的。」 银杏一听,激动得一把抱住了林燕芝:「林大人真是个好人!」 接着,她左右看了下,从包袱里掏出几本书,像托孤似的郑重地将它们交到林燕芝手中,她凑近去附耳道:「奴婢没什么能报答大人,这些……都是奴婢的收藏,如今市面上都买不到了。」 林燕芝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书,翻看了几页后,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然后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写着大大的‘听东墙"三个字,猛地将它给合上。 「呃……谢谢哈。」 银杏转头又对阿琴道:「琴姐,你可否捎上我,有我做伴,你若是无聊,我便给你说说书。」 阿琴听她最后的那句话,无语地笑了笑:「说书就不用了,我去同那兄嫂说说。」 于是,阿琴便带着银杏走了,林燕芝则揣着那几本书,回身又溜到街上,打算买些零嘴,在经过猪肉铺子时,那日所看到的长长的队伍少了一大半,里面砍着肉的老板也换回了正主,她看着老板那手起刀落的功夫,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着。 经过茶棚时,看到已有两三桌客人,她想了想,走了过去:「老板,来碗茶。」 「好咧——」老板抬头时才发现是她,便连忙提着茶壶给她倒上满满一碗。 「小的还真是眼拙,那日竟不知是大人您,今日这茶小的请您,您尽情喝,若是喜欢,小的将茶叶给您包上。」 林燕芝却依旧将两颗碎银子放在桌上,这时邻桌的客人忽然拿着茶碗走了过来。 「林大人,小的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第一百零三章 田老爷 林燕芝傻愣愣的也拿起茶碗同他一起一口气干了。 「我从一开始就被抓去,挖了一座又一座,本来那里头的管事都同我说好了,这次完工了以后就能回去,没曾想却突然将我们所有人全都关在了一块,原本还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以为又得去别处继续没日没夜地挖,后来那管事的喝醉了酒,给说了出来,原来那平日里人模人样的张通判才是幕后的那个,这天杀的!居然下令要将我们同那座山一起给炸了!」 「幸好殿下和大人您来得及时,将我们给救了出来,不然的话……」那人哆嗦了下,又斟了满满一碗,「敬大人!」 「对了大人,那日见你好像在找什么,可找着了?」 林燕芝一听,双眼放光:「这位大哥,你说你是一从一开始就被抓去的,那你可都见过其他同被抓去的人?」 那人摸了把自己的胡渣子:「被抓人的太多了,即便是见过,我这笨脑子也记不住,再说了,在那里头人又累,地方又是昏暗的,瞧也瞧不清……」 见她眼里的希望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流逝,他顿了顿说:「大人若是要找人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老张那问问,他这人会说话,在那里头混得风生水起的,还捞了个管人的活,他说不定会知道。」 林燕芝想了想,虽说殿下已跟她说了千城的事交给他,让她别操心此事,可当下老天都已经将这条线索明晃晃的放在了她眼前……她又怎会视而不见? 而且眼下雁州要处理的事如此多,殿下都够忙的了,自己就不要再往他肩上堆事了。 于是,她也斟了碗茶:「如此就劳烦你带路了。」 「不劳烦,我这条命是您救的,不要说是带个路,就算是叫我去刀山,我也会去!」 两人碰了碗,一饮而尽后就起身走了。 随后,他们便来到了一处大宅子前。 「就是这了。」 「你说的那人敢情还是个富商?」 那人哈哈笑了一声:「他啊,梦里头或许是!现在不过是在这捞了个小管事的活罢了。」 那人带着林燕芝绕到侧门处,同守门的说了句,又塞了几杖铜板,那守门的就点了点头传话去了。 林燕芝瞧着,掏出前头秦天安给的钱袋子,拿了颗碎银给那人,不管他怎么推拒,硬是塞到他的手里:「你拿着吧,等下我自己问他就行,大哥你去找个大夫好好看一看。」她目光移到了他的腿上。 他捶了捶自己的大腿,笑道:「这腿都跛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看了也好不了,大人有心了。」 这时,他口中的老张终于走了出来。 「呀!老陈你怎么来了?」老张忙扶着他,「不是说了我明日就休假了,你怎么地来找我,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陈拍开了他的手,咳了一声,别过头去:「我没事,是大人找的你。」 「大人?」老张顺着他的方向,这才瞧见了林燕芝,见她那姿容,是个男的瞧着也会动心,他想到了什么,语气不善地道,「怎么,你是看中了他,所以来同我说?」 林燕芝心中好笑,先不说她已经有秦天泽了,就说即便她真看上这位大哥,为何又要来同他说?莫非还须得他同意才行? 这两人…… 她忍不住眼珠子晃了下,往他俩身上来往打量了一遍,开始脑补了起来。 老陈尴尬地咳了声:「大人您别听他瞎说。」 林燕芝一脸了然地点头道:「你俩兄弟情深,我懂的。」 老陈欲言又止,最后转头往老张的头上狠敲了一下:「你给我客气些,她是来跟你问个人的。」 老张吃痛了 一声,捂住头说:「那抓紧些赶快问吧,这田老爷脾气愈来愈差,老抓下人小辫子,动辄就赶人走,弄得现在府里的人没事就去打小报告,我可不能被他们给盯上了。」 「那就辞了吧,还省得受气不是。」 「可他给的月钱比外面的多,你那腿我早前就打听好了,那些药得花好多钱呢。」 老陈又捶了捶自己的大腿:「算了吧,我都吃了多少药,贴了多少膏贴了?不都没效果,我也早就习惯了。」 「我问过了,这次的大夫跟我保证,定能给你治好,只要你……」 林燕芝见他俩还要说下去,忍不住直接打断道:「咳——嗯!听陈大哥说你在山里时是负责管人的,那你可有见过一个叫千城的人?」 老张抬头看天,想了一会儿道:「没有。」 林燕芝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我说错了,是叫二哈才对。」 「二哈?应该也没有吧,我倒是见过一个叫二狗的。」 林燕芝愣了愣,难不成……千城他到这之后又换名了? 她便又同他说了卫千城的外貌,他听完,无奈地道:「你说他长得那么黑,在那黑漆漆的山里头,岂不就更看不见了。」 下一刻,他想到了什么,又道,「不过,我出来时把名册也偷偷带出来了,毕竟也算是共过患难,都是兄弟,打算以后有空了就照着地址一个个去探望……」 「那名册你放哪了?」林燕芝急忙问。 「就在家中的床柜子里」他从怀里掏出两把钥匙,「拿着,让老陈带你去取吧。」 「干什么?!在我家门前偷偷摸摸的!」 林燕芝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给吓了一跳,还没回神,老张便已一个箭步往她身后走去,扯起笑脸哈腰道:「老爷您回来了?可是要书房去?我这就去吩咐他们给您备上茶点。」 「哼,他们同我说你在这将我府上的东西偷给外人,我还不信来着,现在却被我抓了现行,老张你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老陈听到他这话,一拐一拐地走到他面前,指着他骂道:「说谁偷了?嘴巴放干净点!」 「老陈!」老张一把按下了他的手,皱眉对着他小小地摇了摇头后,又转头对田老爷讨好道,「老爷,我这兄弟就一粗人,您别同他置气。 田老爷昂着头又「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他什么身份能让我同他置气?你!你明日不用来了!」 「田老爷,小的没有做那样的事,刚不过是林……」 「行了,别废话,赶紧给我收拾好你的东西滚蛋!再杵在这碍眼,我就喊人来直接将你给丢出去。」 林燕芝转身,缓缓走到田老爷跟前,盯着他道:「你既上来就一口咬定他偷了你的东西给我,那你可有证据?」 「你这是不打……」田老爷瞇眼看向了她,愈看愈觉得很是面熟,下一刻,只见他的气焰「唰」的一下就全散了,腆起了笑脸拱手道,「哎哟——原来是林大人,草民刚失礼了,大人您可别同草民一般见识。」 林燕芝懒得理他,只对老张道:「我明日再来这还你钥匙。」 田老爷见她要走,赶紧又走近了些:「大人来都来了,不若进去坐坐?老张——还愣着作甚,快去叫人准备茶点。」 「我现在有急事,改日再来你这。」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扶着老陈走了。 田老爷看着她的背影,抓住老张问道:「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老张眼珠子转了一圈,小小地抬起头:「她是我姑婆的女儿的女婿的家里人的远房亲戚,知道小的在这,便特地来看望,唉……田老爷,我这便去收拾东西,不碍您的眼了。」 .bμtν 「老张你在说什么,你精明能干,我府中可少不了你,干活去吧。」田老爷将他推回屋去。 接着,他便一路走回了他夫人的房中,见她躺在了贵妃椅上,便屁颠屁颠地走过去,抬起手给她捶着腿道:「夫人,你知道我刚看见谁了?」 田夫人慵懒地睁开了眼,起身勾住了他的衣领,凑过去在他耳边道:「你这是瞧见哪位天仙,把你给乐得这眼珠子都快瞧不见了。」 「真别说,还真是个天仙。」田老爷想着林燕芝的面容,点头道。 「哼!」田夫人一把将他推开,「那你找天仙去啊,回来做什么?!」 田老爷赶紧又凑了过去,将她搂紧哄了一会儿,然后才道:「是林燕芝。」 「你确定瞧清楚了?可有看错?」田夫人蹙眉道。 「那必须的,那日堂嫂让人送来画像,你硬是让我瞧了半个时辰,哪还会看错?!」 田夫人想了想,狐疑地道:「她来咱们这是要做什么?」她忽然伸手揪住他的耳朵,「莫非是我叫你同曾家那边断了关系,你没照做?她现在来是要连我们一起抓去?」 「哎哟哟——!夫人你轻点,老揪我耳朵,我这耳朵都要掉了!」 「哼!掉了就掉了呗,反正也要掉脑袋了,姓田的,你老是不听我的,我受不了了!我要同你和离!」 田老爷搓了搓自己的耳朵道:「堂哥才刚死在牢里,我就立马同他断绝关系会遭人说的,行啦,族里的也已经慢慢在逼着堂嫂她分家,商量着要划去堂哥的名呢。」 田夫人听到,气才消了点:「叫他们赶紧的。」 「好好好,哎——!这都说到哪去,夫人,咱们最近可得低调些,可不能让她瞧出我也掺了一脚。」 田夫人笑道:「一脚?我看你是半个身子都浸进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什么允影姑娘找过你了。」 田老爷吓得立马捂住了她的嘴。 第一百零四章 就当是天意 田夫人打了他一下:「干什么呀,这又没别人。」 「嘶——哎哟,我的好夫人,你可不知道,老张可是林燕芝的远房亲戚,你这么大声小心被他听去了。」 「呿——他就一小管事,还会摸到我这院子来不成?不怕我把他的狗腿给打断?再说了,你这么怕,把他辞了不就好了。」 田老爷揉了揉眉心:「暂时留着吧,你没看到,我刚让老张滚蛋时,她那眼神,比这天还让人发冷!怪不得连钱志都烧不死她……」他突然哆嗦了一下,然后搓起自己的双臂。 田夫人没眼看他,听他说起天气,便又靠了过去:「这天是愈发地冷了,今年的狐裘还没买呢。」 「你去年买的不还有几件未穿过吗,我的好夫人,你都知了,咱们现在得省着点花。」 「哼!都怪你,答应她干嘛,钱一箱箱的送了过去不说,若是被太子知道了,想不掉脑袋都难!」 田老爷一脸期盼地看着她,一手搂紧了她的肩膀,另一手摸着她的肚子:「允影姑娘说了,只要我一日不落,把这月的丹药给吃完,咱俩就能有孩子了。」 他把头靠在了她的肩头上,忽然捏着嗓子,学婴儿「哇哇」了几声。 田夫人垂眸看着他这幼稚的行为,眼眸里泛了点水光,她吸了吸鼻子,笑道推了推他的头:「难听死了。」 她也摸向自己的肚子,温柔地说:「算了,去年的狐裘今年还时兴着,不买就不买吧。不过,以后若是有孩子,你可不能苦了他。」 她又伸手轻轻地揪住了他的耳朵。 「那必须的,苦了我也不能苦了你娘俩,你看——」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枝簪子。 那是她之前看上的,不过那时刚好得知了他给宁王送银子后,便忍住没买。 眼眶微红的她取过那簪子,轻轻敲了敲他的头顶:「油嘴滑舌。」 「夫人你说,这孩子将来会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是男是女?若是男孩……他日宁王登位,我也算是有一点功劳,给他求个仕途想必也是可以的,若是女孩,那就求个良婿什么的……」 「你就这么笃定宁王能成功?」 田老爷声音压得更低:「陛下在位这么多年,都是宁王去打的仗,从未亲征过。至于他的那两个儿子,太子虽好,但也就一直在东宫里纸上谈兵,二皇子则……听说太子来雁州的这段日子,他少了个人管束,天天都在玩乐,连朝会都不怎去,简直就不成样子,你说,这要是打起来,皇帝这一家子能打得过经验老道的宁王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田夫人点了点头,又耸了耸肩,「管他以后谁来当这个皇帝,你现在做事得小心些,别被太子发现了。」 「放心好了,之前太子失踪,宁王派人来协助搜救时,我早就同他们接头,把这次该给的银子给了他们。」 「那就行。」 老陈熟门熟路地打开了房门:「大人,小心脚下,他最近都不知在捣鼓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燕芝捡起地上的木屑,又看了眼一旁一根根竖立着的木棍,会心一笑。 接着老陈便掏出钥匙,拿出了几本册子递给了林燕芝。 她连忙翻开,眼都不眨地细细阅读,一页又一页地翻过,直到最后一页都没有她想看到的,她深深吐了一气,抿嘴不语,沉默了好一阵子。 「大人?若是这上面没记载,那大人您要找的那位会不会是压根就没来?」 林燕芝缓缓合上名册,叹了一口气:「没来也没音讯,他到底被带去哪了……」 甩了甩,她对老陈浅然一笑,拱手道:「今日劳烦你了,你可有要去的地方?」 见老陈摇了摇头,她便找了块布,将名册同银杏给她的话本一同塞了进去,向他告辞。 接着,她又晃回了大街上,买了些糕点后便回去,从厨房寻了些东西,又牵着无咎出来一路往城外奔去。 看着前面那小村落,林燕芝的心不自觉揪住,她闭眼吸了口气后,牵着无咎慢慢往前。 直到看到了被大火烧过后,成了一片漆黑的颓垣败瓦,她才停下了脚步,从无咎那取下一个包袱,掏出里面的糕点和蜡烛,摆放好后,对着前方鞠躬。 「大娘,你说的事情——」她双肩一松,浅笑着,「办到了。笼罩着雁州的乌云已经散去,陈太守他们皆已丧命,就剩张通判不知去向,但你放心,他定然难逃天网。对了,还有钱志,殿下会……」.bμtν 咣当—— 嗯? 什么声音? 林燕芝愣怔片刻,想了想,回身抽了出在厨房带出的菜刀,护在身前,一步步往音源处走去。 她走到那扇曾将她堵在里面的门前,一脚踩了上去,她疑惑地环顾四周,全是已看不清原貌的物什。 咣当—— 又是一声响。 林燕芝耳尖动了动,顺着往里再走近了些。 忽然左边传出了一声刺耳的吼叫声,她下意识转头看去,便被吓得目瞪口呆,一时忘了呼吸。 那﹑那是…… 人?! 一个只剩几缕头发,全身布满烧伤过后可怕的伤痕,甚至还流着浓血的人。 他是这大火的存活者? 如此想着,她便又壮起胆子往他那走前了些,想着将他带回城里医治。 ——不对! 他双手被绑,脚上也戴着官府的脚镣,他的脚边则放了一个倒扣着的碗。 「你是谁,为何会被关在了此处?」林燕芝生硬地问了声。 那人听到,一动不动了片刻,忽然猛地抬起了头,不顾身上的巨痛,从地上爬起,扑去林燕芝那。 林燕芝一时没反应过来,杵在了原地。 那人的脸同林燕芝的就只差半臂的距离时,突然又停下了,他不甘心地回头瞧着拴住自己的链子,用力拉扯了几下无果,便又扭头对林燕芝不断地咧起他那缺了下唇的嘴,一顿鬼吼。 林燕芝看着他那模样,听他那磨耳的声音,心中不禁发毛,胃也抽了一下。 「你到底是何人?」 回应她的,依旧是带着满腔恨意的吼叫。 林燕芝咽了下口水,想了想,找了根树枝抛给他,又在那碗里倒了点水:「你可是说不了话?那你用写的吧,即便是犯下了什么重罪,也不该受如此的私刑。」 她说完这话,那人似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当即发出了难听的笑声,甚至还笑倒在了,只是他这一笑扯到了身上的伤,便又抱住自己蜷缩着打滚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缓过劲后,死死地盯住了林燕芝,拿起那根树枝,在地上抖着手,一笔一划慢慢地写了二个字。 去死。 林燕芝看着心中来气,一脚踩在那两字上,辗了辗。 「你这人怎么这样,既如此,你便继续在这待着吧。」 那人一听,又要扑上,这回林燕芝反应及时,躲了过去,那人见状又鬼叫了起来。 林燕芝受不了,皱眉捂住了耳朵:「你……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何人?」 那人似乎终于意识到,他再不识趣便真的只能继续待在这过着非人的生活。 于是,他又赶忙抓起树枝,落下一撇,忽又停了手,顿了顿,抬看了 林燕芝一眼,才又继续写。 林燕芝抱臂看着他写完,待她看到地上出现「陈太守同伙」时,眼里透出叽笑。 她淡淡道:「即便是陈太守,我瞧见他如此的模样,也定会带他回去交由殿下处置,可你——连自己是何人都不敢明示……」 她定睛看着他:「我已经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如此,便告辞了。」 那人忙「咦呀」了几声,飞快地写下几个字。 我错了,求求你。 林燕芝鼻子一酸,死死地咬着牙盯住前面那三个字,片刻,她才淡漠地道:「我就当你是真心知错,如此,我便给你一个选择。」 说完,她后退到门框处,然后将手中的菜刀抛了过去,刀落在地时,她同时走了出去,回到了那些祭品前,呆呆地看看烛光。 那人看到地上的菜刀,颓丧着将它捡起。 这便是给他的选择,是要继续如此度日最后落个不知,还是一个痛快。 那人忽然又笑了起来,歇斯底里地笑着,这一次,他不管身子再痛,仍然一直笑个不停。 半晌,一声吼叫发出,接着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林燕芝闭上了眼,喃喃道:「大娘……你的仇,也得报了。」 在他写下那一撇时,她便知道了,那个人是钱志。 对于他为何成了这副样子,又为何会被关在此处,林燕芝选择忽略它,不去深究。 就当是天意。 天意要他自尝恶果,并在此处了结。 她最后又深深地弯下了身子,收拾好后翻身上马,一路奔回了城。 却在城门处遇到了匆忙而来的秦天安。 一时间,两人停在门前,互望着。 秦天安看着她那眼眸,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前段时间忙着处理山崩的后续事务,又顾着找她们,一时忘了被他丢在那的钱志,直到小彩鸟一直同他说「火﹑火」时,他才猛然想起。 「走吧。」林燕芝先开口道。 秦天安愣了愣,见她头上插着片落叶,便浅笑着要伸手给帮她拿下:「燕芝你头上……」 林燕芝似不经意地歪头,自己伸手去将它扒拉下来,故作轻松道:「哎呀,怎么会有这个,我这一路上不被笑话了良久?!快走吧,殿下在哪?我有事情要找他。」 秦天安默默收回了手,垂眸道了声:「我这就带林大人去。」 第一百零五章 名册 林燕芝听他这生分的称呼,也回道:「劳烦公子了。」 秦天安抿嘴,盯了她一眼就自顾自地策马往前走了。 两人最后回到了陈宅门前,林燕芝走进了几步,发现秦天安没跟着,看了眼半昏的天色,回头好奇地问道:「你还有事要出去?」 秦天安摇了摇头:「怕林大人不想同我在一屋檐下,也怕自己会忍不住碍了你和大哥。」 「你想多了,我没如此想过。」林燕芝眼珠子转了一圈,「不过,你这一股子酸味……是因为我同殿下在一起了……」 秦天安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地说,下意识要点头时,便又听到她继续说着。 「然后觉得我这半路出来的抢走了你的亲亲大哥,心里一时空空的?还是说你自己单着所以见不得别人成对,不想吃到我们撒的狗粮?还是……」她抬着下巴,在那打量着秦天安,一通瞎分析。 秦天安嘴角抽了抽,咬牙,一步步走到她跟前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跟什么,亲亲大哥就算了,狗粮的意思是狗食?我为何会吃狗食,而且是你们给的,不对!还是用撒的!」 「你这是仗着我……我对你好,就这样有恃无恐地乱说是吗?嗯——?」他将林燕芝堵在了柱子前,低头瞇眼盯着她。 林燕芝讪笑了几声,抬手将他推开了些:「不是,不是那意思,这撒狗粮的意思是……什么来着……」 她一时大脑堵塞,见他暗沉着脸又凑了回来,她抬手抵住他的额头:「是秀恩爱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在朋友面前做这种欠揍的事。」她一手拍在了他的肩上。 秦天安暗忖:你现在就够欠揍了。 秦天安无奈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又挑眉戳了戳她的额头:「还未当上他的太子妃,就想着什么恩爱,你这是被陈太守和他小妾给影响了么,那我就帮你……」 忽然,边上伸来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二弟是忘了我同你说过的话?」 兄弟俩对望了片刻,秦天安耸耸肩,想了想,又勾起嘴角,在秦天泽的耳边悄声说:「大哥放心,我自然知道分寸。可若是你负了她,那到时候——就别怪二弟了。」 林燕芝看着他们一动不动的又深情对望了起来,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电灯泡,脱口而出说:「那我走?」 「燕芝要去哪?」 「不用,我走。」 林燕芝一脸无奈地道:「去房间。」她拉起秦天泽的手,想了一下,又转头对秦天安道,「你也一起来吧。」 兄弟俩一听,皆一脸的错愕,不可置信的异口同声道:「一起去你房间?」 林燕芝看到他们的表情,又见秦天泽渐渐拢起的眉头,便忍不住伸手去敲了敲他俩的头:「想什么呢!我是说我去房间取东西,你俩去书房等。」 接着,林燕芝就跑到自己的房中,一把抄起桌上的包袱又奔到了书房。 她招了招手:「殿下,二皇子,你们看,这是我从一个小管事那取来的名册,我本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中得到一丝希望,找到千城,可结果却发现他大概压根就没被带来雁州。」 她喝了口秦天泽递来的茶,又道:「不过,这些名册或许对你们有用。」 秦天泽点了点头:「燕芝这的确帮了我们一个忙了,如此,我们便能按着上面在册的人,按情况发放抚恤金。」 秦天安随便抽了一本出来,本来是打算看两眼,谁知他看了一眼就挪不开了,又翻过了一页,愈往后看,他的手就不知不觉地捏紧了书角。 啪! 秦天泽和林燕芝本来还在聊着雁州后续的处理,以及准备带一队人去看看能不能 将他们在那水潭中发现的给挖出来。 当下,被这一声响给止住了,他俩齐唰唰地一同皱眉看着秦天安,只见他突然气喘嘘嘘地怒视着那本被他按住的书册。 于是,他俩又回头无声地交流了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甚明白。 林燕芝对秦天泽呶嘴,往秦天安那抬了抬头。 ——殿下,你去问问。 秦天泽点了点头,清咳一声:「二弟,这些名册里,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秦天安深吸了一口气,斜睨了林燕芝一眼:「问题可大了,这里面居然有大哥和林大人。」 林燕芝边拿着最上面的那本,边狐疑地喃喃道:「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我明明都看过了的。」 「你都看过了?!」秦天安吸了一口凉气。 「对啊,我瞧得可仔细了,不都是些雁……」 秦天安好笑道:「的确仔细,你甚至都写上了评语。」 嗯? 什么评语? 林燕芝巴眨了两眼,转头却看到秦天泽突然满脸通红,缓缓合上了书,欲言又止地道:「燕芝……这……你还是莫要再看了。」 瞧他这样,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夺走了他手中的书。 那书皮上大大的写着《殿下不可以大字。 那一刻,她觉得整个空气都似乎凝住了,拿着书的手不禁地抖动着,她哭笑不得地道:「这不是我的。」 「我就知道,燕芝你又怎会买这种书。」秦天泽颔首。 林燕芝脸笑肉不笑地道:「啊哈哈……巧了,这一本是我买的。」甩了甩头,「但不是我的,是银杏的,她送给我的。」 秦天安久违的玩心被挑了起来:「你买给她,她再送给你?林大人这招掩人耳目使得不错。」他又拿起刚被他按在桌上的那本《与他的三两事》。 「你在这最后一页还写了个大大的好字,害我也忍不住想去买一本,好好学习学习。」 她一把抢过,跺脚道:「我还没看过呢!这是银杏写的!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我懒得再同你说。」t. 她抱臂撇过头去。 秦天安笑出了声,忽又正色道:「好了,不逗你了,你的这些名册借我,我去将其他地方失踪男子的名单,同你的这些一一对比看看。」 说完他就大步走出陈宅,直奔向安之客栈。 「公子,这是你要的名单,可要属下一同帮着看?」 秦天安摇了摇:「我另外有事要你去做。」他敲了敲桌子,「去查一下听东墙是何人,竟敢乱编故事。」 「公子,此人属下早有听闻,也曾探查过,只是此人也是谨慎,他将书写好了以后,埋在了盛京城外的树下,让书铺老板去取,属下曾去那守着,可每次埋书的都不是同一个人,他们亦说不出那人是谁。」 「那便将盛京都翻了个遍,我就不信找不出。」 严铭见他一脸不悦,胆子大的他,眼珠子转一圈道:「公子可要属下去找人将里头的太子殿下换成……或者让人去写你同林姑娘的话本?」 回应他的是碎在地上的茶具。 他连忙跪在地上,急道:「属下知罪。」 秦天安哼笑了一声,冷冷地道:「给你三天时间,这种书要是再出现,我就送你去宫里,我那处还缺了个奉茶公公。」 严铭不禁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夹紧了双腿:「那个,公子,三天……」 「两天。」 「属下这就去办!」他迅即弹了起身,夺门而出。 秦天安撇了房门一眼,转头拿起名单细细地对着。 秦天泽正在桌案上写着信,抬头看到见窗边的小塌上,林燕芝在无聊地逗着小彩鸟,他便对着信吹了吹,收好后,再抽出一张白纸,对她招了招手。 林燕芝走了过去,歪头看着他。 他笑了笑,起身将她拉了过去按在了椅子上,然后执起了她的手,很认真地看着她。 林燕芝被他这一操作弄得,心里头那只小鹿在不断地乱撞。 他这是…… 难道是因为他刚看到了那本书,现在想实践一下? 这……不好吧?是不是太快了些? 就在她那头小鹿撞得快头破血流之际,只见到他说—— 「燕芝,你多久没练字了?」 瞬间,她本来红得跟苹果似的脸「唰」的一下,变成了哈密瓜,又青又白的。 「这个不可荒废,来。」他将墨磨好,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再塞到了她的手上。 林燕芝咬了咬唇,手抖着在白纸上写了个井字,然后撒娇道:「殿下,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儿时游戏,你可否陪我玩一下?若你赢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秦天泽愣了愣,然后弯下了腰,挑眉道:「真的……什么都可以?」 她娇羞地「嗯——」了一声,然后又补充道:「当然,反之亦然。」 「好。」 秦天泽捏了捏她的腮帮子,问道:「什么游戏,可有什么规矩?」 「很简单,不管横直斜,谁最先连成一线就行,至于规矩嘛……」 林燕芝想了想,教他玩了猜拳,谁赢了就谁先下。 一轮下来,秦天泽不管是猜拳还是那井字,都赢了去,他笑着看向了林燕芝。 怎么可能?! 她在原世界同客户猜拳,有哪次不是把对方给喝趴下的?! 那井字,她更是早就知道规律,她怎么会输?! 她一脸不信的说:「再来!」 他失笑了声,揉了揉她的发顶道:「若是再来,那你便得做两件事了。」 林燕芝甚是豪爽地站了起来,撸起袖子,伸出两粉拳:「别说两件件都行,我就不信了!」 第一百零六章 所谓的壁咚和公主抱 又是两局过后,林燕芝很是沮丧地趴回了桌上,喃喃道:「喝不了酒也就算了,现在连猜拳都输……」她把头转了个方向看着秦天泽,同时举起桌上的白纸摇晃,认输道,「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秦天泽被她逗笑出声,摇了摇头,走到架子旁,随便掏了本书出来。 「燕芝你只要随意抄纸就好。」 果然! 她就知道! 本来她是打算她赢了之后,就让他以后再也不许提写大字的事…… 林燕芝依旧趴着,有气无力地翻了翻那本书,突然,她坐直了起身,双眼放光,笑瞇瞇地道:「随就行?」 秦天泽这才看到了刚拿的是本医书,他轻叹了一声道:「嗯,但其中三页一定要有字。」 林燕芝忙不迭点头,先写满那三页,然后再画了两页药草,她想了想,又取过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两笔,高高兴兴地递给秦天泽:「多送你一张。」 「这画的是……?」秦天泽看了又看,还是瞧不出个所以来。 「这是我的心,给你了。」林燕芝嘻笑道。 秦天泽怔了一下,然后将那纸郑重地点头,仔细收好,又拿过一张,学着她也在上面画了颗心:「我的,也给你。」 林燕芝乐呵着收下,心情甚好地哼起歌来。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 「咳﹑咳——」 秦天泽听她唱的这句,差点没给吓死。 林燕芝见他忽然一脸古怪地转看向窗外,不明所以地问:「殿下你怎么了?」 他沉吟了片刻,回头正色道:「燕芝,第二件事,你以后……莫要再看那种书了。」 「啊?」 「那种书上描写的主人翁,不管是性格或是行为举止都与我不同,更莫要说里面写的一些……情景,你也是知道的。」 林燕芝听完,笑了出来,她摆了摆手:「其实也就是一些同人文罢了,只不过那个听东墙写的会比较那什么一点,别的应该还好吧。」 她拿起那一本《与他的三两事》,打开草草看了下:「吶,就像这本,清水流,就是臆想了一下我俩谈恋爱的事罢了。」 她看着其中一段,托着头道:「谈恋爱不就是得亲亲抱抱举高高嘛,别说那些读者了,我自己也想来个正式的壁咚和公主抱。」 「壁咚?公主抱?这是……?」秦天泽听得一脸懵,「公主抱大概是不可能了,燕芝,我们大秦没有公主。」 林燕芝无奈地笑了笑,站了起来,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环着他的腘窝:「这个就是公主抱。」 然而,不管她怎么用力,秦天泽依旧是好好地站在原地,她只好放弃,然后一步步地往他那走。 秦天泽不明白她这又是要做什么,便顺着往后退,被她逼到了墙边,忽然她「啪」的一下,一手打在了墙上,盯着他看。 「燕芝?」 「殿下,我如此做,你有什么感觉吗?」林燕芝一脸期待地问道。 秦天泽纠结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如实说比较好,垂眸道:「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就没有一丁点的羞涩,小鹿乱撞找不着北的感受吗?」说着说着,她将手搭在他的胸襟上,还把耳朵贴在上面听。 一开始,秦天泽的心跳声还是很正常,后面突然就急速地跳动了起来。 林燕芝惊喜地抬起了头:「你看!这不就……」她突然止住了嘴,那张小脸上也同他一样透出了可疑的红晕。 那一刻,整个房间清晰响起两道急速跳动的心跳声,不断地回荡在他们的耳边。 四目相投的两人僵了片刻,林燕芝不自然地先挪开了视线,想后退时,却被他轻轻圈住了腰。 情不自禁的他俯下身,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柔声道:「燕芝,我刚赢了三局。」 她呆呆地看着他。 「那是否还能让你做第三件事?」 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接着便听到他在耳边道:「燕芝,闭上眼。」 她依言照做,两唇相贴的那一刻,她觉得她的那颗心都要蹦出来了。 果然,主动和被动是有分别的。 这一吻比上次她亲的要久要重一些些,就在她不自觉要张嘴时,忽然,秦天泽抓住了她的双臂,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林燕芝愕然道:「嗯?殿下可是又想说于理不合?」 秦天泽摩挲她的脸庞,笑道:「不是,只是接下去的,只能待我们成亲了以后。」 她霎时害羞了起来,捂着脸转身道:「我去煮些吃的。」 林燕芝头也不回地一路跑到厨房,煮菜的时候,时不时的在那傻笑。 翌日,当秦天安看到脸色红润的两人时,突然就觉得嘴里的那口茶甚是苦涩,他面无表情地咽下后,缓缓道:「我昨日对过了,名单上只有一半的人在那名册上,其余的不知踪。」 秦天泽也开口道:「我让人打探过了,自千城开始,那些人每每上船后都会遇到风暴。」 秦天安一听,立马又掏出名单上,没多久就点头道:「的确是,那些人被带走的日期都是在卫千城之后。大哥……」 「或许真的是如我们想的一样。」秦天泽定定地看向他。 「若皇叔当真出兵,那会在何时,可会选择在雁州为始?」 秦天泽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目前仍未知。」 「前些日子,他曾派兵来此,可要抓来拷问?」 这时,侍卫在门外道:「殿下,马车已准备好。」 秦天泽颔首:「不用,既能来此,那定必也是一问三不知的。」他转头看向林燕芝,「燕芝可要一起去山上?」 林燕芝想了想,道:「不了,搜索那些东西,我去了也帮不上忙,我打算去一趟田府。」 「田府?」 「嗯,昨日在街上逛时,曾听一些百姓说无银钱买药,可若他们不能及时得到救治,最终他们也是难逃一死,即便体质好些能活,也会影响以后的生计,而朝廷的拨款还虽多等些时日……」.ν. 她垂眸道:「我想去试试看能不能让这些当地富商掏些银子出来。」 「去吧,柳歆曾查探过,这些仍能大鱼大肉过活的,不多不少都参与了张通判的事情里,只是无实质的证据罢了。」 林燕芝听他说起柳歆,才发现自那晚之后好像就没怎么见过她,于是便问了她的去向。 秦天安眨了眨眼,一脸神秘的对她勾了勾指头。 不过,林燕芝却没凑过去,只抬着眉,双手抱臂地盯着他。 秦天安自讨没趣,瞥了眼嘴角浅浅勾着的秦天泽道:「她去北渊当老板了。」 「哦?二皇子可以啊,手都伸到北渊去了。」林燕芝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秦天安笑得一脸得意:「那是。」 「走吧。」秦天泽淡淡道。 三人在府衙门前,林燕芝翻身上马后,秦天安扯住了缰绳,让她等等。 他走到自己的马前,把银剑抽出递给了她:「你的剑。」 「啊,我也差点忘了。谢了。」林燕芝拿在手中,瞧了瞧,总觉得跟印象中有些不同,可她又说不出哪不一样,耸耸肩,两腿一夹,策马走了 。 这次到田府,走的是正门,老张去迎时,一见到她,就搓着手,讨好地笑道:「那个,林大人,跟你说件事,我昨日同老爷说了你是我的远房亲戚,待会他若是问起,还请大人应下。」 啊这…… 行吧,反正自己也欠了他一个忙。 果不其然,田老爷见到她时,便说起:「听老张说大人您是他的亲戚。」他偷偷观看了林燕芝一眼,见她微微点了点头,便笑了两声,又道,「那便也是田某的亲戚了!大人,这是特意让人去买的盛京桃茶,您快尝尝可合意?」 林燕芝拿起茶杯吹了吹,饮了一口道:「茶挺合意,但你刚说的那么就……本官可不敢应。」 田老爷的笑容凝住,干笑道:「啊,小的一时嘴快,大人您别当真,咱这做生意的,习惯了先套个近乎。」 「其实吧,多一个亲戚也没什么,只是本官的亲戚,得干净些。」林燕芝盯着他道。 田老爷心中揣测着她这话的意思,一时间沉默了起来。 「老爷——」 忽然,前厅的侧门处出现了一位婀娜多姿的妇人。 她款款走到了田老爷身旁,边对他使眼色边道:「老爷,孩子踢我了。」她转头看了看林燕芝,伸手揪他耳朵,「好啊你!我辛苦给你怀胎,你却在这同别的女子……」 「哎哟——我的好夫人啊!疼疼疼!你先松手,哎——我又怎么会?!你可别乱说,她是盛京来的林大人。」田老爷扯回了自己的耳朵,然后连忙起身将她扶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伸手往她的腹处摸了摸:「孩子啊,你娘亲怀你已够辛苦,你可得乖一些哈!乖——」 林燕芝放下茶杯,往田夫人那扁平的肚子看去:「夫人怀胎多久了?」 「四月余了。」 田夫人见她一直疑惑地盯着,便问道:「大人可曾怀过?」 林燕芝嘴角抽了抽:「自然没有。」 「啊?我以为大人如此的姿容,早已同——」 田老爷一听,立马扯了扯她的衣袖,田夫人白了他一眼,又转头对林燕芝笑道:「大人没经验,自是不知,有胎儿偏小,便也不显肚。」 田老爷点头道:「对对对,大人也知道,雁州乱了好一段时日,我们的生意也不好做,之前为了省些银钱,逼不得已寻些由头,辞退了部分下人。」 他腆着脸又道:「这不,昨日便让你瞧了个正着,不过,我昨日冲口说出后甚是后悔,毕竟老张他十分能干,少了他就像少了臂膀似的,大人放心,我再也不会辞了他。」 林燕芝瞧了眼一旁偷着乐的老张,心中好笑,她点头道:「那我便替老张谢过田老爷了,不过……我今日来,主要是为了别的事。」 第一百零七章 真是个傻子 田老爷脑子里转了好几遍,摸不准她是为了何事,腆着个笑脸问道:「大人请说,若需小的帮忙,定义不容辞。」 「真的?那我就先替雁州百姓谢过田老爷了。」 听她如此说,他心里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僵住了笑容。 林燕芝瞇着眼道:「也不要多,只要将你们得利的吐三份之一出来便可,田老爷可别想蒙我,我这可是有张通判留下的账本,里面一笔笔的都清楚记录着。」 「张通判?他的账本同我有何干系?」 「干系可大着呢,田老爷,你是在故意同本官装傻充愣还是真不知道这一切背后的是张通判指使的?」 「什么?!居——」一个然字未出口,就被田夫人拉住,他便马上住了口。 田夫人挑眉看向林燕芝:「大人说的,我夫妇二人皆不知,若大人只是想筹银子,直说便是,我这便让人去取三百两过来,何必如此。」 林燕芝斜睨着他二人:「不知?大牢总会知道吧?夫人放心,看在你怀有身孕的情况下,到时候派人来押时,定会给夫人备一间好的,保证至少在你睡时不会有老鼠,也会让大夫定时来给你把脉,让你能在狱中平安生产。」 「你!」田夫人一气时结,差点将手中的茶给打翻。 田老爷则是吓得差点没跪在地上,未细想便直求饶道:「大人!大人开恩啊!我﹑我这就去给大人取来,若要去大牢,抓我就好,请大人放了我夫人,她对这事全然不知,都是我自己犯的。」 田夫人一听,就想往他脑门戳去,见他果真离开去取,便撇过头去没眼看他,正好对上在偷笑的林燕芝。 「大人可满意了?」 林燕芝咳了一声道:「还行,得先看你家老爷是否老实,交出了多少。」 她瞧向田夫人手中的茶,「田夫人,这桃茶燥热,孕妇不宜多喝,你这都怀四月余了,该不会不知道吧,瞧你刚饮了不少,稳妥起见,要不我去叫大人给你看看。」 「有心,不必了。」田夫人重重地咬牙说道。 一旁的老张看得明白,知道了他们被抓去挖山的事,田老爷他们也是掺了一脚,手紧攥了一下,趁田夫人不注意,偷偷溜开。 他急步尾随着田老爷,见他往书房走去,他也跟了过去,在窗户上偷偷戳了个洞。 只见田老爷打开了柜子,从袖子里掏出把钥匙,插上一转,墙上竟开出了一个小门来。 田老爷叹着气从里面取出些银票时,不小心连带着里面的一封信给掉在地,他立马紧张地拍了拍那封信,瞧了眼后,放回了原处。 老张见他要关上柜门,目光闪了闪,又掂着脚,快步往外走去,躲在柱子后等着,见田老爷快行至,他立马跳了出来,匆忙迎了上去,撞上了田老爷。 「哎哟!」 田老爷被他撞得眼冒金眼,他连忙扶好。 「老张,你这是干什么?横冲直撞的!」田老爷扶额,甩了甩头道。 「老爷没事吧?我突然想起,昨日阿城说了李老板这时辰会在同安居出现,便想赶紧去堵他让把他赊的钱都还上,这不,一时心急撞上了您……」 田老爷刚掏了一笔,这下听到老张要去给他要账,皱着的眉头立马就松开了,他反过来扶着老张:「我没事,你快去,这老李都赊多久了,你要是能给我要回来了,这月的月钱,我给你添一些,快去吧!」 老张拍着胸脯,保证道:「小的定给老爷要回来,不是小的吹,我这要债的手段可是……」 「行啦行啦,你赶紧的吧!」田老爷推了推他,自己也转身继续往前走回前厅。 老张走了几步, 见他已走远,脚下立刻转了方向,往书房走去,学着刚才瞧见的,打开了柜子,另一只一直半藏着在袖子的手,伸了出来,手心躺了把钥匙,他快速打开。 看着墙里的一迭银票,他咽了下口水,犹豫了片刻,还是从里面掏出了两张,然后又将那封信拿出,他打开瞧了瞧,看不出个所以然,但看田老爷那紧张的神情,这信定不简单,他想了想,也一并拿了。 接着他便还完好一切,关好房门,回自己房中收拾好后,他便走到一墙头下,从狗洞钻出。 而以为他是真去要账的田老爷,此时正端起笑脸,将自己手中的银票双手奉上。 林燕芝拿过数了数,差点迷了眼。 哇哈!这比她预想的还要多! 她脸上却不显,一脸严肃地问:「就这些?」 田老爷心跳漏了一拍,以为她是真的知道自己得利多少,他只好扯起了哭脸:「大人,我也只剩这些了,其余的……呃,生意上赔了,还请大人通融一下。」。 林燕芝皱眉,将银票收好后,起身负手道:「我先回去向殿下禀告。」 「劳烦大人了。」田老爷赔笑道。 待林燕芝走后,他才舒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拿起挑茶猛灌了一口,不料,一边耳朵被狠狠揪住,害他呛到,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一顿咳嗽。 田夫人看他咳得脖子都红了,便没忍心继续揪着,收回了手,一边给他拍着后背,一边没好气地说:「你啊你,怎么就被她唬住了,也不想想,她若手里真有证据,又何须如此,直接将我们绑去就好了。」 田老爷一听,连忙抬手去虚掩她的嘴:「哎哟!我的好夫人啊,呸呸呸,绑什么绑,我这不就是怕她万一真把你也给押走呢?你嫁我时,我立过誓要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又怎能害你进大牢里去呢?!我可赌不起!」 田夫人看着他猛摇着头的样子,心中既感动又哭笑不得,她这丈夫怕这怕哪的,唯独会涉及到她时,那不多的胆量才会提了出来。 她伸手夹住了他的脸颊,嗔道:「好啦,别再摇了,都快摇花我的眼了。」 田老爷抬手覆上她的,抿嘴看了她好一会儿,直看到她露出疑惑的神情,才放开了双唇,眼眶里隐隐冒起了水气。 「夫人,当年没曾想你真会看上了我,同我成亲,本想同你执手到白头的,可如今……我现在真的后悔没听你的,若是太子他们真发现了我同宁王的交易,那……夫人,我是想了又想,不想牵连到你,这个你收好,若真有什么,你便可同我撇清关系。」 他拉着她的手,将一封信交到了她的手中。 田夫人咬着唇,看着上面写着的两字,手抖着打开。 看完,她气呼呼地将他推开:「怕不是你喜欢上他人,想借此将我给挤出去,好给她腾出位子!」 「没有没有!哪来的他人,你想多了,我可以对天发誓。」他刚伸出三指,田夫人便又出声。 「好啊,你既然如此盼着同我和离,那就离吧,离了你,我再去找别的男子,同他生儿育女,和和美美的过完下半辈子!」 田老爷听着,心如刀绞,下意识伸手紧握住她的手腕,他心中挣扎了一会儿后,终是低垂着头,将手慢慢松开。 下一刻,他的手便反被田夫人给握住,同他十指相扣着。 「既舍不得,又何必放手,你个傻子。」 他倏地抬起了泪湿了的脸,抿住的嘴抖动着,心中再一次感叹自己这辈子是多么的幸运,能娶她为妻。 她抬手给他擦去泪水,自己也破涕为笑,指着那封信:「傻子!和离的离都写错了,又怎作得了数?」 「啊?写错了?」田老爷吸了吸鼻子,伸手想拿来看看。 田夫人一把拍开了他的手,两手捏住信,用力一扯,顿成了两半,她随手将它往边上一丢。 那作癈了的和离书,瞬即落在了地上。 田老爷瞄到地上那没写错的离字,不禁将她一把捞过,紧紧地抱住了她。 两人相拥了小半会,田夫人突然想起什么,便问道:「对了,你刚给了她多少?」 「嗯?她不是说要三份之一吗?不过真没剩多少了,我便少给了两千。啊——!疼疼疼,夫人你轻点——」 田夫人再一次揪住了他的耳朵,一手叉腰喊道:「你当真是个傻子!她又不知数额,你怎么就——气死我了!咱家还剩多少?」 田老爷颤巍巍竖起手指道千。」 「什么?!我揪死你个傻子!」田夫人气得撸起了衣袖。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里,只剩下了三千,另外两千已落在了在大门外,树下等着的老张手里。 老张伸着脖子望,见林燕芝终于走了出来,想喊住她又觉得不妥,便掂起脚不停地挥手。 本要翻身上马的林燕芝余光处看到快摇得跟海草似的老张,便狐疑地走了过去。 「老张?你在这躲着做什么?」 老张四处了下,拉着她一同弯腰,将手里的那封信递给了她:「田老爷似乎很着紧这封信,想着或者对大人有用,便给您偷来了。」 林燕芝打开一看,顿时双眼瞪大,愈看嘴角愈是往上扬,她一手拍在了老张的肩上:「有用,很有用!多谢你了!」 她仔细收好后,又一脸紧张地的看向他:「可你如今在田府干活,若是被发现了……不要你现在就同陈大哥一同来陈宅?」 老张摇了摇头:「他早晚都会发现的,我已打算好了,等下去将药买好就带老陈一同离开雁州,大人不必担心我们。」 「好吧,那就祝你们一路平安。」她从钱袋里掏出些银子,「这个你拿去买药。」 老张下意识推开,脱口道:「不用了,我现在有钱。」 林燕芝歪头看向他:「嗯?可你昨日明明说……怎么突然就有钱了?你就别同我客气啦。」 老张看着她,暗道这林大人的确是个好人,他更不能要她的钱,便打着哈哈,胡扯道:「啊,我没跟您客气,是这样的,我昨日不是同田老爷说您是我远房亲戚嘛,他便给了我赏钱,想我替他说些好话,那些钱足够了。我这都已是沾了你的光,就不再拿你的了。」 说完,他也不等林燕芝反应就立即同她告辞,匆匆走了。 第一百零八章 证据 林燕芝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还真是个实诚的人…… 她抬手拍了拍无咎大脸:「走吧,找咱们的另一伴去。」 站了老半天,无聊得数着蚂蚁玩的无咎,这下便来了劲,欢快地抬起前蹄叫了一声,然后闪烁着那双大眼睛,示意林燕芝赶紧上来,它迫不及待要去找不染玩了。 林燕芝上马后,敲了敲它的头:「你啊——能不能矜持点?等下你的情马哥要是被你的热情给吓跑了,可别找我哭。」 无咎呶了呶嘴,眼珠子偷偷往她那撇了一眼。 矜持?别以为它不知道,小彩鸟那话唠都同它说了,你自己都主动亲过殿下了,好意思叫它矜持?它可还没同不染亲过小嘴呢!咦——要不等一下…… 嘶! 它还未幻想到那一刻,屁股上就被林燕芝抽了一下,它不满地哼唧着跑了起来。篳趣閣 林燕芝不知道它抽什么风,跑的时候四蹄突然顺拐了起来,害她被颠得差点要吐,于是一路上她时而勒马,时而又抽打它的屁股。 她俩互相折腾下,愣是多磨了些时间才到地方。 秦天泽转头时,看到的便是眼冒金星的林燕芝和无咎一人一马在边上干呕着。 他立马紧张地走了过去扶着她:「燕芝!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燕芝狠狠地盯着无咎:「总有刁马要害……」 不经意看了秦天泽一眼,反应过来,剎住了嘴,即便是她,自称为朕也是不妥的吧? 无咎则靠在了不染的脖子处,也盯向了林燕芝,一顿哭诉着自己被她弄得脖子和屁股有多么的疼。 秦天泽和不染都无奈地看着她们,甚有默契地各带各的往相反方向走。 待林燕芝缓过来后,她站直了身,问道:「殿下可找到了那些信件?」 「暂时是找到了几封,只是却都破烂了。」 秦天安也走了过来:「即便能拼凑,也看不出什么字了。」 「没事,我这有……」林燕芝正要掏出怀里的信时,突然有士兵红着脸走来。 那士兵拱手道:「殿下,属下在那处找到了此物。」 接着,他招了招手,身后的人便上前将手中捧着的物件呈上。 这﹑这是——! 那一瞬间,他们全都瞪直了眼看向那件……嫩粉色的亵衣。 看清了以后,想起来的林燕芝和秦天泽的眸中同时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这……要怎么解释? 林燕芝大脑飞速转动过后,咳了一声:「哈﹑哈哈,这﹑这洞里居然有这东西,估计是……张通判他们落下的吧。」 甩得一手好锅的她还不忘拉着秦天泽一起:「殿下你说是吧。」 「……此物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拿去销毁了吧。」秦天泽一脸正经地道。 那人得了指令,正要转身时—— 「等下!」 秦天安走了过去,一把拿过:「既然是张通判留下的,那肯定是有什么意思的,万不可漏过这点蛛丝马迹。」 他瞇眼仔细瞧了起来:「这布量之少,脖绳之短,都不像是张夫人或是陈夫人的所有物,所以,张通判身边还有同伙。」他抱起双臂,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喃喃道:「一位身平如板的少女……会不会是……」 好家伙! 经他这一分析,她就成了张通判的同伙了,还身平如板? 林燕芝心情复杂地端起个假笑,两道眉呈了八字状,对秦天安机械式鼓掌道:「哈哈,哈哈,真行……」 秦天泽则抿嘴看着秦天安一直拿在手上 的亵衣,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忍不了的他一把抽走:「也不一定是他落下的,与其在这分析这种东西,还不如同他们一起去挖出实际的证据来。」 秦天安看两人的反应,来回地打量了下,脑袋地想象到了什么,随后就低下头去沉默不语地站着,暗沉的脸上,挂起了一抹苦笑。 「对!证据!我是来给你们带证据来的,你们看!」 秦天安便又凑了过去,一起看那封信,没多久,他嘲讽道:「宁王比我更会做生意,这边给完了银子,转头又哄着他们将银子吐回去,最后东西有了,银子也没花多少,还能把雁州弄得一团糟。」 他扭头看着林燕芝道:「可这成不了证据。」 林燕芝摇了摇头:「不,你看那上面的印章。」 见他瞧不出来,她便拿了回来,伸出手顺着那笔划指给他看:「你仔细看,这一点一勾……就是个宁字。」 「这瑶字指的又是谁,能让宁王同合一印的人……」秦天安不解道。 秦天泽想起宁王同他说过,待他将北渊打下,便同皇婶—— 皇婶! 「殿下,你说过上一任的谏命使名字便带有瑶字,我想起了一事,心中有个猜想。」林燕芝不确定地道。 秦天泽点了点头:「我们将此信交给父皇,或许他会知道。」 「嗯,对了,殿下顺道也提醒陛下,提防点凌妃,她曾同我说起过她的身世,按她的说法,她是霍大人和宁王的养女。如此想来,她入宫定也不是偶然。」 秦天泽神色凝重了起来。 林燕芝又道:「对了,我想问殿下要些人手随我去吓唬人。」 秦天安打趣道:「哦?林大人这是有效果了?」 「嗯,你教的那套说辞还真见效,那田老爷马上就交出了银子。」林燕芝给他比了个赞。 秦天安不禁露出了得意之色,「所以你现在是准备去吓唬那一家?可要我再指点一二,对症下药?」 林燕芝伸出食指,对他晃了晃:「还是田府。」 田府里,一边耳朵红肿的田老爷,正在给他的夫人削苹果,讨好地喂到了她的嘴边。 田夫人噘着嘴,不忘损他一句:「唉……这苹果以后估计也得省着点吃了。」 「哎哟,夫人,你这话说的,放心好了,老张他已经去替咱们要账去了。不省不省哈,夫人,啊——」 见她终于肯咬下,他美滋滋地喂了一块,待她吃完,他才笑着往怀里掏手帕,只是掏着掏着,他的笑容就凝住了。 接着,他霍地站了起来,上下一通摸索,一脸的着急。 「你这是在做什么?」田夫人不解地道。 「钥匙不见了!」 「什么钥……什么?!」田夫人也吓得站了起来,然后拍了他一下,「你从刚才到现在都在这屋里,快想想,丢哪去了?」 田老爷一边跺脚,一边嘀咕着:「我拿完银子就一路回到这了,也没再掏过——」 突然,他像咽住了鸡蛋,喘不过气似的,发出了开水壶的声音。 田夫人受不了,猛地捶了他一下:「想到了就快去捡回来啊!」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口,气得抖了起来:「老张!肯定是被他拿走了!我来的路上被他撞了一下——」他扭头焦急地命令其他下人,「你们!快!快去将他抓回来!」 田夫人想了一下,喊了声「坏了!」然后就立马扯着田老爷急忙往帕房走去。 「快快快,看看都少了什么?!」 「可是夫人,没钥匙开不开呀……」田老爷不敢看她。 「你这!」 田夫人咬着牙跺了一下脚,揪住了他另一只未曾遭罪的耳朵,一字一顿道:「这堵墙是不能砸吗?」 他一边搓耳朵,一边道:「砸砸砸——」 然后他便寻了个大铲子,开始砸起墙来。 「咳﹑咳——」他拨开眼前的灰尘,连忙蹲在地上扒拉着。 片刻,他哭丧着脸道:「夫人,还真要委屈你以后省点了,就剩三千了……」 田夫人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银子没了就再去赚呗,最重要的是那封信可还在?」 「信?啊——对对对!」他又是一通翻找,最后颓然地跌坐在地上,「不……不见了。」 田夫人身子矮了一下,立马就回过神,连忙去捡起银票又将他扶起:「我们快走!」 只是在他们走到后门时,就已经瞅见了门外站着两个官兵,田老爷便带着她往下人的院里走去,指着那狗洞:「夫人你委屈一下,咱们从这走。」 见她一动不动,以为她是在想家里为何会多了个狗洞,便挠了挠头,「之后你不是为了怀孕的事,拘着我不让我喝酒嘛,我实在没忍住,便让那个死老张偷偷给我挖了个洞,但我发誓我就只出去喝过一壶而已……」 「你别说了。」 「哎……夫人你先别生气,咱们先赶紧跑路,离了这里,随你责罚。」 说完他推了推她,可她依旧一动不动。 「离了这里后,躲哪啊?」 「我们可以先去老家……咦——?!」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就结巴道,「林﹑林林林大人——!」 林燕芝失笑道:「是﹑是是是我,我有这么吓人吗?你接着说啊,想躲哪去啊?」 田老爷全身都冒出了冷汗,他哆嗦着道:「没有,没有要躲。」 「幸好我来得及时,不然就难为了田夫人,怀着身孕,还得去爬这么点的狗洞。」林燕芝挑眉瞧向了她。 田夫人撇了她一眼,不理她。 田老爷则急着跪下去,道:「大人,是我,是我自作主张,同她无关!她也曾劝过我的,是我不听,一意弧行。」 他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封和离书:「您看!我已她和离,大人您就高抬贵手,放她走吧!」他对着林燕芝嗑起头起。 田夫人一把拦住了他,哭笑不得地推了推他的额头:「我说——你到底是写了几封?你这没良心的,就这么想同我和离?」 田老爷抓住了她的手,哭唧唧道:「不是的,我当然是不想的,可就是怕连累你嘛,便多写了一封以备不时之需。」 站狂他们面前吃瓜的林燕芝,也被逗乐了,她笑着摇了摇头:「行,你们和离了是吗?拿来我看看,可有签字?」 田老爷愣了愣道:「这﹑这要签字的?」 林燕芝装出一脸正色:「那必须的,和离书得双方签字生效,你居然不知?」 「我没和离的经验嘛。」他挠了挠头,突然抽出了信纸,将自己的指头咬破,印了上去,「手印也是一样的吧。」 他又执起了田夫人的手,把她的十根指头都看了个遍,张开了嘴,却迟迟狠不下心下口咬破。 田夫人没好气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站了起来对林燕芝道:「让大人看笑话了。可吾请大人移步,咱们谈谈?」 第一百零九章 不眠夜 林燕芝抬了下眉:「行。」她又对身后的士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就抬步走了。 田老爷拿着那封和离书,傻愣愣地杵在原地:「呃?大人,那﹑那这和离书……」 田夫人被气笑,揍了他一下:「和什么离,起来吧你,我瞧她根本就没想要抓我们。」说完就不理他,径自跟上林燕芝。 林燕芝走到书房,看那道破了的墙,笑道:「逃跑而已,怎么还砸墙了呢?难不成你们这些富商都喜欢将财产往墙里头堆?」 「可不是嘛,天杀的老张,还偷了我两千两!」 田老爷骂完才又反应过来问道:「呃……大人您问这做什么?」 林燕芝故意逗他:「自然是为了方便抄家,多谢田老爷的提示,等我抄完其余几家,定会贴个告示,好好的表扬你。」 田夫人没眼看她那一脸尴尬不安的夫君,对林燕芝淡淡道:「大人手里若是有他们的证据,又何必来我这浪费时间。」 她缓缓走到桌前,拿起笔写完,将纸推给了林燕芝:「我能让他们将银子给吐出来,只是不知林大人是否也能应下。」 林燕芝看着纸上写的免罪书,浅笑了一下,拿过她刚搁在桌上的笔,将罪字给划去,在边上写了个死字。 田夫人看着,张口欲言。 林燕芝拿出她来这前,秦天泽交给她的雕龙镶玉金牌,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田夫深深盯着她良久,最后轻笑了一声,拉着她的夫君一同跪下:「谢陛下开恩。」 「那本官便在两日后,府衙门前候着。」 林燕芝撂下这句话后就负手走了。 直到她的脚跨出了田府大门后,田老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连忙道:「我现在就去找老李他们拿银子。」 田夫人扶额,片刻捧住了他的脸,看着他叹道:「你啊——若没了我,你怕是只能回去种地了。」 虽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他还是用脸去蹭了蹭她的手,咧嘴道:「夫人此言差矣,该是连种地都不成,所以夫人可千万别离开我。」 田夫人轻轻推了推他:「你刚不还想同我和离来着。」 「不离不离,咱们以后继续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吧,我的好夫人。」 田夫人「噗呲」一笑,还是将他推开,跨出门槛,他急忙拉住她:「夫人别走,我真错了,再也不提和离了,你看——」 他将捏在手中的和离书撕得粉碎,又道:「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让我去东我绝不去西。」 田夫人摇了摇头,转身拉着他一起,边走边同他说:「既听我的,那就一起去老李那吧,不过,待会儿你就别说话了。」 很快,他们就去到了谢府,只是还未开口,门卫就一改往日的恭敬,还伸手推了推田老爷。 「咱家老爷吩咐过了,不见。」 田夫人冷笑了一声,盯着他道:「不见?好啊,那你去同你家老爷说,林大人若是问起,那我便只能将允影姑娘交给我的东西给了她,到时候他既便再不想见到我们也得见了。」 门卫打量了她一眼,转念想了想便跑去转述了。 在院里抱着美妾调笑的李老爷听完他的话,瞇眼喃喃道:「允影姑娘?东西?」 他沉吟片刻后,没了兴致推开了怀里的小妾,一脸不耐地说:「罢了,让他们去偏厅等着,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能让她跑到我这来嚣张!」 田夫人他们随着下人来到偏厅,等了良久后,忍不住哼了一声:「这老李!」 「哟——田夫人别误会,不是有意怠慢,不过是前厅在修整,不好待客。不过……田夫人有什么话 要说,便赶紧的吧,现在大家都知道你家刚被士兵围了,都不敢见你,也就只有我,还看在以往生意场上的照顾才冒险见你一面。」 「你这意思,我还得感谢你不成?」田夫人挑眉笑道,「该道谢的,是你们才对。」 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修成杏形的指甲,缓缓道:「你们都知晓了林大人今日来了我这,可你们不知的是……那是因为她不止知道了大家同宁王的事,也知道我手中有大家同宁王往来的证据,只是搜不出来罢了,不然你以为她最后为何不将我们绑了去,就这样走了?」 李老爷观了下她的神情,心中盘算片刻,对田夫人他们说:「夫人说的证据,我不是很明白。」 田夫人不紧不慢地道:「你同允影姑娘签了契,答应供宁王每两白银。」 李老爷一听,转头对下人呵斥道:「你们怎么做事的,茶都不知奉上!」 又换上了笑脸对田夫人道:「夫人站着作甚,快坐。」 田夫人心中好笑,摇了摇头,见田老爷要喝茶,便连忙阻止了他,附耳道:「别喝,小心他掺了东西。」 「废话就不同你说了,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你让其他几位两日后也一同到府衙门前,到时候林大人要你们做什么便都应下吧。」 李老爷瞇眼盯向她:「田夫人这是要另投他主?」 田夫人嘴角上扬道,定定地看向他:「不是我,是我们。」她轻叹了一声,「比起不知何时,不知是否能得的回报,咱们还是着眼眼前,先保住脖子上的脑袋吧。」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茶杯,递给了李老爷。 李老爷咬了咬后牙槽,半晌一把拿过那杯茶,一口饮下后,喊道:「送客!」 田老爷挽着他夫人,在街上边走边问:「夫人,我们不是去让他吐银子的吗?」 「你个傻子,林大人若只要他们的银子,直接给他们按个罪名将他们的家给抄了不就好了,还用得着绕我们这个圈?」 「那她是想做什么?」 田夫人垂眸,眼珠往左瞄了一眼道:「到时候便知道了,对了,你这两天可得给我打起精神,晚上撑着别睡。」 田老爷点了点头,不再问为什么,反正夫人说什么他照做就对了! 一路跟在她们身后的林燕芝,见他们回了府,对空便比了个手势,瞬间,田府暗处便围了好几道身影,静心潜伏着。 林燕芝满意地点了点头,瞧着手中的墨玉,笑瞇了眼。 她夹了夹无咎的腹部道:「走,回去找你的不染玩吧。」 到了晚上,田府的屋檐上忽然跃上了几个黑衣人。 他们先是凭着之前给的图,按着路线,去了书房搜索了片刻无果后,便互相使了个眼色,直接摸到了田老爷他们的房中,掏出根细竹筒,往窗户里吹了吹。 一盏茶过后,几人对看了一眼,立马推开了房门,其中一人直奔到床前,掏出了剑。 本完好的床幔眨眼间便没了一大半,那人目露凶光地将剑往里一伸:「不想死就将东西交出来。」 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回应,便往里瞧了眼,将床子一掀,接着,里面躺着的人便立刻弹了起来,也拔出了匕首挥向了那人。 那人急忙后退,举剑挡着,见他同穿黑衣,便试探性地问道:「阁下也是来取东西的?」 其余在房中翻找的人听到老大的声音,便都丢下了东西,围了过来,举剑一起围住了那黑衣人,齐声喊道:「老大,没事吧?!」 那黑衣人歪头看着他们,眼里闪烁着,「嗯」了一声。 「既如此,你取你的,我拿我的,各不相扰。」那老大摆了摆手, 其他人便慢慢放下举剑的手。 只是,在他们的剑快收回剑鞘时,那黑衣人却笑道—— 「可我要取的东西,就是你啊。」 此话一出,他们皆愣了愣,待他反应过来时,房门突然被人踢开,接着又冲进来好几个黑衣人趁其不备,立马就将那帮小弟给拿下。 那老大见势不对,当下便要往怀里掏出粉包,打算先撒了再说。 不过,那黑衣人比他的动作要快一些,只见他立马抬起右手,手中射出了另一把匕首,直直地刺中了他的手背上。 他痛喊了一声,随即倒在了地上,抓着流血的手,在地上打滚。 后来的那批黑衣人,为首的那个见状,竟也举剑对向了那黑衣人:「你是何人?」 那黑衣人耸了耸肩,语中带笑道:「我想想啊,算是你们的……自家人?哎,你再看我,他便要跑了。」 他的眼珠子转去看向地上的人,左手又是一抬,另一把匕首随即便将那人的手给钉在了地上。 又是一声嚎叫。 那黑衣人皱眉,侧过头去,「啧」了一声后,对眼前仍对他举剑相向的人道:「行啦,这狗东西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不用谢哈,帮我把匕首拔回来给我就行。」篳趣閣 那人审视了他片刻,招了招手,身后其中一人便上前将地上的那老大绑了起来,抽出了那把插在他手背上的匕首递了过去。 那黑人拿回匕首后,道了声「谢」便后退了几步,跳窗走了。 「可要追上?」 「不必。」 这时,在田府的下人房中,田老爷坐在床边,怀里抱着下午才买回来,未开过的剑,头一点点的在打盹。 田夫人在他身后睡得不踏实,忍不住起身,见他这模样,气结地抬脚往他背上踹去。 「谁?!夫人快跑!」 被踹趴在地的田老爷匆匆爬起中气十足地吼道,手中同时哆嗦着要拔出剑来,却一时慌张,怎么也拔不出。 第一百一十章 老天没那么坏 田夫人匆匆抓起外衣一套,走了过去,无奈地抢过他的剑,帮他拔了出来再塞到他的手里。 「若老李他真顾了人来对我们下手,我们估计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就一命呜呼了。」 田老爷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呸呸呸,夫人别乱说,为夫定会给你杀出一条血路!」 田夫人懒得同他说,拍掉了他的手后,忽然拉着他往窗户边贴近,指了指外面,虚声道:「听——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声响?」 他将耳朵贴到了窗户纸上,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单着只眼往外觑。 蓦地,他抬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得都快脱框。 田夫人见状,忙问:「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他颤声道:「死﹑死人……那﹑那些人拖着个好几个死人往我们这走来!」 他下意识地也去盖住了她的嘴。 田夫人虽也听得一阵心慌,可倒未至于吓出声来,她拉住了田老爷的手,快步去到另一边打开窗户,将他给推上:「快!咱们从这走!」 「夫人先走,我拖着他们。」他回身反推着他,一手紧紧地握住了剑,屏息盯着房门。 下一刻,房门就被人打开,接着一个黑衣的蒙面人走进站在他们的面前。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夫人快走啊!」田老爷直接高举着未拔出的剑,往那黑衣人那冲去。 只见黑衣人淡定的一个侧身,田老爷就直直地往前摔去,在他快要摔在地上时,黑衣人弯腰,伸手一捞,抓住了他手臂用力一扯,一个旋转,整个人就落入了黑衣人的怀里,两人四目相投着。 一场静默过后—— 「……放了我夫君!」田夫人随手抄了个花瓶子,直指向黑衣人道。 呆怔的两人这才回过神来,黑衣人眉头屈了起来,立马松开了手往旁边弹开。 田老爷一下子失了依靠,重心不稳地摔在了地上。 「夫君!」田夫人扑了过去扶他起来。 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眼含泪花摇着手道:「我没事,就屁股疼而已。」 田夫人心中飞快地猜想,接着转头问黑衣人:「可是林大人派你来的?」 「啊?林大人?她为何要派人来杀我们?」 她深深吸了口气,撇了田老爷一眼:「行啦,你快别说了,人家要想杀我们,刚就能杀了。」 她对黑衣人尴尬地浅笑了一下:「劳烦阁下替我们向林大人道一声谢。」 见黑衣人无反应,田夫人他们对视了眼,互相挽着便要离开房间。.ν. 可他们才刚踏出一步,那黑人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迅速扫视了他们一眼后就做了「请」的手势。 最后,无法之下,他们便随着他一同去了另一个宅子。 一路跟着那黑衣人去到了一个房间后,那黑衣人就一直杵在了门旁。 不知所措的田老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来回踱步,田夫人被他晃花了眼,便一把将给按坐在桌前:「你别再晃了,你怕什么?即便不是林大人,也是个帮我们的人,或者是个觉得我们有利用价值的人。」 她拿起茶壶给他斟了杯水,一边喂他喝,一边轻拍他的背。 忽然,那黑衣人拱手道了声—— 「殿下。」 这两字传入田老爷的耳中,他吓得将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慌乱起身又跪在地上行大礼:「拜﹑拜见太﹑太子殿下!」 「方向错了。」田夫人忍不住扯了他一下后,又对着秦天泽盈盈一拜。 秦天泽温和地道了声免礼后就坐在了桌 前,抬手斟了杯水搁在了一旁。 田老爷瞧他这举动,以为是赏他的,愣愣地伸手要去拿时—— 「渴死了!渴死了!」林燕芝粗喘着大气,跳了进来,想也没想就拿起那水干完。 秦天泽宠溺地拿过空了的杯子,又给她斟上递过去,柔声道:「慢点喝,别呛着了。」 田老爷尴尬地将手一拐,不着痕迹地后退了步,挠起头来。 田夫人瞧在眼里,无声地偷笑的同时,心中暗忖果然! 别说是太子了,就算是她,身边日日跟着林大人这般美貌又有意思的女子,想不动心也难! 秦天泽察觉到她的打量,嘴角浅浅勾起,牵起林燕芝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旁坐下。 「今夜请二位来这,一来是想保护……」他一时忘了怎么说来着,便看向了林燕芝。 「污点证人,所以啊,你俩就暂且在这住下吧。」 秦天泽颔首:「二来,是要你们将所知的一一道出。」他眼里的柔光腿去,换上了一道凌厉的眼刀往田老爷射去,「若有所隐瞒,不实之言,那你们的死罪便就免不了了。」 「殿下,小人定知无不言,只是,知的实在不多。」田老爷擦了擦额间渗出的冷汗,「一开始便是我那堂哥,就是曾县令,他说有笔大生意,那老板出手阔绰,我没多想便参与进去了,那会儿还不知道,也是到后来才知道运的是铁块,而那位老板则是宁……宁王,我知道后本就想撤来着。」 他咽了口水,坦白的同时还不忘将他夫人给掷出:「对了,殿下,我夫人什么都不知道的,即便是允影姑娘找到我这来,她都未曾见过。」 「允影姑娘……」秦天泽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是的,有一日,我那曾堂哥说她要和我谈个互利的生意,我想了想便过去了,一去到,她忽然就给我把了个脉,然后说她有灵药可以帮我达成心愿,同夫人生下一儿半女,条件便是每月给宁王供银子。」 他挠了挠头,嘀咕:「可我哪来那么多银钱,便只能继续同他们合作下去了,也想着反正银子也是来自于他的,不过是转了一圈又还回去而已,自己也没亏多少。」 「不是,她说能医你的不育症你就信啦?那我说我能让你变成女子你是不是也会信?」林燕芝失笑道。 「哎哟——大人,你不懂,若你未来的夫君也是个不育的,多年求医,试了不少偏方都无果,相信他只要一听到,哪怕是一线的希望,也会信的……嗯?夫人你拉我做什么?」 「……」秦天泽撇了他一眼,扭头对林燕芝肯定道,「你夫君能生育。」 林燕芝看他眼里隐隐摇曳着火苗,像似恨不得同她立马成亲,证明给她看。 她当下是又羞又想笑,尴尬地小声「嗯」了一声,没多想又顺嘴道:「我知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田夫人眉角跳了一下,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闻着前方两人暧昧的气息,她硬是拉着田老爷后退了几步,给他使了个眼色。 田老爷这下也看了出来,乖乖地同他夫人立在一旁,遥想起自己当初同她入爱河时的情景,不禁会心乐着。 「我知道」这三个字不断在秦天泽耳边循环放着,让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未着寸缕,***草覆着的情景,一张俊脸渐渐泛起了一团红。 余光看到田老爷勾起的嘴角,秦天泽敛下神色,一脸正色地道:「将同你交接货物,银两的人地时写下,还有将那允影姑娘的容貌也一并形容出来。」 接着,林燕芝便乖巧地去取了纸笔,给他磨墨。 过了一会儿,纸上便现了半张容颜。 「嘴呢?」 「呃,没嘴。」田老爷见秦天泽面有不悦,便忙道,「那允影姑娘戴着面纱,小的就只看到她的眼和身量。」 秦天泽这才摆了摆手,放田老爷夫妇二人休息去了。 他拿起画,定定地看了半晌,喃喃道:「怎么会……」 林燕芝不解地问他,他便道:「虽只有半脸,可这叫允影的女子,同我记忆中的霍雪瑶甚是相似,可她明明在父皇登基的那年就因病离世了,怎么可能又出现在……」 他突然止住了嘴,呆呆地看着林燕芝。 或许…… 也不无可能。 林燕芝一直垂眸看那画上的人,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她想起凌妃同她形容过的霍大人,又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自觉缓缓道:「或许是老天瞧着她的好,不忍她如此离去,便给她续了命。」 抬眸间才发现秦天泽的神色,不自在地转开了视线,淡淡笑了一声,故作探究道:「当然,更有可能的是她根本没死。」 秦天泽浅笑着道:「若真是老天不忍,我倒希望祂能一直不忍下去,不要突然收回她的命,让有情人能成眷属。」 他定定地看着林燕芝。 那道目光里所带着的希冀过于强烈,使她忍不住身子僵了一下。 片刻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也看向了他,双眼成月,露出个好看的笑容:「会的,我相信老天祂……没那么坏。」 秦天泽忍不住伸手抚着她的脸,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林燕芝眼珠子转了一下,目光落地了他们相握的手上,小手调皮地转了一下。 两人十指紧扣着。 感受到手中回传的力度,秦天泽这才呼出了压在心上的一口气,咧嘴同她一起笑着。 快被他们的两口白牙刺瞎眼的黑衣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挪动起脚步,他觉得这里,此刻,他不该存在。 「池惟,这纸上写的,你去查一下,还有这个允影姑娘。」秦天泽冷不丁吩咐道。 池惟便只好停住,回身走了过去接过。 「咦?池惟?你是池大哥的弟弟?」林燕芝好奇问道。 池惟却不发一言,只定定地站着。 秦天泽解释道:「不是,他们之中较为出色的,都获池姓。对了,你的那把银剑便是他铸的,他是个剑痴。」 「剑痴?那他今晚想必是生了些小失落,才会如此沉默吧?」林燕芝偷觑了池惟一眼。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凑热闹 池惟眼底暗淡了些,微微撇过头去。 秦天泽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的神色,便好奇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今夜在场的还有个拿匕首的,他先一步把人给制服了。话说回来,我虽然没追上,可用匕首,轻功又好的……」 「林大人知道是谁?」池惟眼里又聚回了光芒。 林燕芝托着头,指尖敲着下巴:「应该就是严掌柜了吧,可是他为何会出现?」 「不知林大人可否带属下去找他讨教?」池惟一脸渴望地盯着林燕芝,拱手道。 「可以,啊,其实也不用我带你去,他就是安之客栈的严掌柜,你去就自然看见了,不过……我现在也有点懵,是那个严掌柜来了,还是说他们三兄弟都是会武,而且还都是用匕首的?」 林燕芝突然又甩了甩头:「不对不对,重点是他为何会出现在田府?」 「池惟,这事便交由你去办。」秦天泽说完,就拉着林燕芝往外走去。 「殿下,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睡觉。」 突然,秦天泽感觉手上一紧,身后的人儿似被钉在了地上,再也拉不动半分。 林燕芝羞红着脸,不敢去看他,斟酌了老半天,才怯怯地开口道:「是不是太快了点?」 虽然在她原世界里,婚前那啥已是普遍,她也没有说一定要婚后才……但原主这年纪还小着呢,这身体怕是会受不了吧?再说了,他们也不过才刚确认关系不是? 殿下也是的,白天明明还说那种事得成婚了以后,现在就打脸了?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秦天泽一脸莫名地瞧她的表情一会儿羞涩,一会又咬牙切齿的,心中不禁慨叹——女人的心果然如同海底的针。 林燕芝见他不回,便噘嘴直说:「我还小,殿下再怎么能生育,我也……」 话未说完,她的头顶就被敲了一下。 「你在乱想什么,我只是送你回房看着你入睡而已。」说完,手又落下,往他刚敲的地方揉了揉,「那种事你莫要多想。过了开春,你才及笄,再如何急,也得等明年我们大婚过后。」 林燕芝瞪大了眼,拿开了他的手:「谁急了?!」 秦天泽瞧她那气鼓鼓的样子,煞是可爱,忍不住笑出了声,见她的脸快皱成团,哄道:「我说错话了,燕芝你大人有大量,别我生气,可好?」 她抬眉道:「唉呀,今夜路走多了,腿好像有些疼……」 接着,她整个人就腾空了起来,她立马双手紧紧圈住了他的脖颈。 反应过来后,埋在他胸襟前的小脸上,露出了一抹藏不住的甜笑,同时,双腿也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秦天泽步履稳健,不紧不慢地送她回到房间时,怀里的人儿已然入睡,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的小腿按摩了一会儿,又掖了好被子。 看着她安睡的样子,他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定定地看了片刻后,弯腰在她的额前轻轻落下一吻,轻手轻脚地关好门离开。 今夜,林燕芝的梦里依旧是红色,却不是以往的那种腥红,而是甜腻的粉红。 她梦见自己穿着一字肩的婚纱,在充满生机花香的草坪上,同秦天泽举行婚礼。 主持人让他们宣誓时,他突然举起了三指:「皇天在上,月老为证,……」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正要纠正他的时候,主持人突然说:「一拜天地……」 接着,她就懵了跟着秦天泽转身弯下了腰,三拜过后,他就直接抱起了她,在她的耳边道:「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翌日,笑 醒了的林燕芝,回味着梦里的场景时,害羞得把自己的脸也埋进了被窝里,打滚了两圈。 直待快透不过气才一把掀开了被子,拍了拍自己的脸,跳下了床。 她笑得瞇起了眼,打开窗户托着头,一边看外面晴朗的天空,一边哼起歌来。 真是个美好的大…… 「都中午,你这才睡醒?」 秦天安那放大了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中午了?!」 她连忙打开了房门,急忙走了出去,径直往大门那方向走。 秦天安无奈地抓住了她:「吃了午饭再去,他们又不会跑。」他顿了顿,「大哥让我带你去安之客栈看完热闹再去办正事。」 林燕芝虽有些狐疑,但终归抵不住饿和好奇心,便跟着他去了。 两人去到安之客栈时,立马就有人带他们往里走到了二楼。 林燕芝看着桌上的菜肴,乐得马上就举筷子先将一个鸡腿塞进肚子里。 秦天安托着头笑着看她,看她吃得那么香,早已吃过的他也忍不住将自己的碗向她那推了推。 「我也要吃鸡腿。」 两腮鼓鼓的林燕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夹呗。」 秦天安见她又低下头去奋战,而他的碗里依旧是空空如也,抿了抿嘴,撇头过去不再看她:「又不想吃了。」 林燕芝没好气地伸手一把抓过鸡腿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他咬了一口,嘴角还没来得上扬,便听到她说:「我以后的孩子要是学他叔那么熊,那可咋整?」 他突然觉得手里的鸡腿一点都不香,随即就丢到了桌上,猛地站了起来,径直地往外走去。 林燕芝看着桌上的鸡腿,耸了耸肩。 没多久,外面便传来了声响,林燕芝随意抓了把瓜子,同秦天安一起站着往下看。 严掌柜看着眼前的池惟,头是一阵生痛。 这人一大半夜的溜到了他的房中,跟鬼似的摸到他床上,吓得他以为是哪个不长眼,口味重的采花大盗,结果他从枕下抽出匕首时,这人双放精光,伸手就要抢。 他便马上一个弹跳,负手站得远远道:「这年头,偷银子票子的见多了,头一回见偷武器的!」 「我不是要偷,我是来向你讨教,看看到底是你的匕首厉害,还是我的剑更厉害些。」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咯耳,大哥,你厉害,抓完人也不累,还跑来我这讨教。」 谁知道,他说完这话后,这小子反说:「果真是你,你若不同我切磋,那我便法将你逮回牢里,到时候你即便不想,也躲不过。」 「抓我?我可是帮了你们,不是我,那人早就逃了。」他气笑道。 「他逃不过的,我的剑比他的腿快。」 「那我的匕首竟不是比你的还要快?」 他忍不住说了一嘴,只见这小子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所以,废话少说,来吧。」 「来什么来?!都不看看什么时辰,爷累了,明日再说!」他立马拿起茶杯,往小子拔剑的手打去。 最后,这小子落下了一声「好」就走了。 害他大半夜的,冒着被公子揍的风险,连忙跑去公子的房中禀告此时。 怎料公子本一脸不高兴的,听完他的话后却突然笑了起来,指骨敲了几下道:「燕芝她近来也受累了,明日我便带她来凑一凑热闹,放松下心情。」 接着他就被赶出了房门。 这是什么主子? 属下被找麻烦了,他不小小护短一下就算了,还要带心爱的姑娘来凑热闹? 他的命咋这么苦…… 「你在想什么?你可别想再拖延时间,我瞧你这也无多少客人,你莫想再以饭点抽不了身来搪塞我。」 严掌柜「啧」了一声:「你一脸杀气的跟了我老半天,谁看到都不敢踏进来好吧?」.bμtν 池惟一点都不尴尬地拔出剑来。 「我说,你要是把我这东西给弄坏了,可得照价赔偿!」他从怀里掏出了金算盘。 嗑着瓜子的林燕芝「咦」了一声,低下的两人都抬头看向了她。 「严掌柜你这金算盘哪买的?怪好看的。」 他得意地举起,让她看得更仔细:「我这天上天下,独一无二,林大人若是喜欢,我再去打一个给您。」 林燕芝一听,脸上不见喜色,反瞇起了眼对池惟说:「池惟把他给拿下!」 「好。」池惟举剑逼近。 严掌柜错愕地飞快想着自己是说错了什么,她怎么就变脸了? 他急忙脚下用力一点,跃上二楼,看了看秦天安,见他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好,便只好问道:「小的这是犯了何事?让大人动怒要抓?」 林燕芝盯着他:「你骗我说什么三胞胎,由始至终其实就你自己一人,你一路跟着我们,昨夜又莫名出现田府,你可别同我说是巧合,说!你是有何居心?或者说你是听命于谁? 顿时头大的严掌柜,瞄向了秦天安,可他却只笑着对他比了噤声的手势。 严掌柜心中突然有个猜想,难道……公子他是因为那日他出了那个找人写他们俩小话本的馊主意,所以这下是在惩罚他? 无奈的他,只能眼含泪花道:「真是巧合,我也没跟着大人您啊,只是家族生意庞大,您这一路住的也是小的在打理的店。至于田府,小的不过是那李老板来吃饭时,喝多了说他要干掉那俩夫人,这不,仗义心起,便去拔刀相助罢了。」 林燕芝哼笑了一声:「我信你个鬼!」转头喊道,「池惟——拿下!」 「嗖」的一下,池惟便也飞身而至,他二话不说举剑往严掌柜那挥去。 严掌柜一个折腰,堪堪躲开,可当他看到柱子上的剑痕,立马习惯性地打起了算盘:「三十两。」 林燕芝失笑道:「算,你仔细地算,反正我——」她顿了顿,竖起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他有钱。」 秦天安嘴角抽了抽。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又见银杏 严掌柜一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接下来,对于池惟的攻击,他不但没还手,甚至挡也不挡一下,只一味的躲闪,还像是故意的,引池惟多砍几根柱子,多砸烂些物件。 他飞快地打着算盘,嘴里不停地报价:「二千四百两……二两,啊,这件可贵了,得六百两。」 池惟突然收手,一脸不爽地盯着他。 「三千……嗯?怎么了?继续啊,这花瓶刚添的,砸吧。」严掌柜笑瞇了眼悬在金算盘上,等着他挥剑的那一剎。 「你快把匕首拿出来,认认真真的同我打一场。」 严掌柜耸肩,收好金算盘后,两手一甩,手中便多了两把匕首。 池惟立马摆好架势,然而,严掌柜却只站在原地,随手一抛,将匕首丢到他脚边。 「拿去拿去,不就是想要这而已,给你就是了,我多的是,你别再烦我了啊,我忙得很。」 池惟双眼看光,弯身捡起,夹住袖子给它擦了擦,仔细地瞧了半晌,然后一脸的备受打击地喃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然后他又举起自己手中的剑往匕首挥去。 林燕芝瞧池惟这副罢工模样,头上便多了六个点。 说好的抓住严掌柜呢?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掏出自己的银剑,直指向严掌柜:「你——」 「你这匕首就只是用铜?」池惟呆呆地看着断了两半的匕首。 林燕芝撇了眼抢话的池惟,不抓人就算了,这是还要同他聊起来了? 严掌柜点头道:「是的啊,随便丢不心疼嘛,当然,我那还有铁﹑银做的,就看是要对付谁啰。」 「都是你自己铸的?」 「肯定的啊,自己打的才更趁手,小伙子,我同你说啊,这拿在手上的家伙呢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一身武功,你信不信我昨晚就算拿筷子,也能将他的手刺穿?」 林燕芝见他俩还真聊了起来,便挥了挥手,跺脚喊道:「我说——!要聊,回牢里你再同他慢慢聊!」 严掌柜瞧了眼她手中的剑:「你看,这把好剑在她的手里,就跟小孩子的玩具似的,可要是在我们手里,那就是杀人不沾血的利器了。」 池惟顺着他的目光,也跟着看过去,只是瞧了一眼,他的眉间便皱了个川字出来,急步走到林燕芝的身旁,认真地盯着看。 林燕芝突然觉得这剑有些烫手:「怎﹑怎么啦?你该不会是也想拿走吧?」 「不是。」池惟摇了摇头,「这把剑不是我铸的那把,更像是……」他眼珠子慢慢往右下方转动。 严掌柜飞快将地上的匕首踢飞,楼下便传来了一声吼叫。 「哎呀——!谁?!谁高空掷物?有什么毛病吗?!」 严掌柜摸了摸鼻子,对池惟道:「我瞧着这打造的手法同你手上的那把很是相似,怕不是你自己忘了而已。」 他忽然又双手并拢,往前抬了抬:「不是要抓我的吗?抓吧,小兄弟赶紧的,咱们在牢里慢慢聊,我忽然有好多心得想同你分享!走吧!」t. 「真的?好。」池惟一听,双眼放光,然后就对林燕芝拱手道,「大人,那属下同严大哥先去狱中。」 这就称兄道弟了? 林燕芝一副死鱼样瞧着池惟「嗯」了一声,摆了摆手。 严掌柜边走边回头喊道:「记得付那三千一百两——!」 林燕芝缓缓回头,见到秦天安瞇眼看向她,她迅即垂下了头,干笑着。 秦天安伸手要往她的头顶上敲,可快要落下时,他却顿了顿,收回了手:「走吧,我等 下无事可做,陪你去一趟。」 两人便又下了楼梯,在走出客栈前,林燕芝看了眼放在前台的匕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 秦天安余光瞄到她的神情,垂眸催促道:「再不走,太阳就得下山了。」 她只好将这事抛到一旁去,连忙跟上。 两人一路往城西去,途中林燕芝掀开车帘往外看时,陡然看见地上躺着一名女子。 她急忙喊道:「停下!」 她连忙跳下马车,去到那女子边上:「姑娘,醒醒!」 她将那女子翻身,见到她的面容时,更是着急地喊:「银杏?!」 听到了银杏两字,秦天安眉角一挑也下了马车,慢慢走了过去,他只是想瞧一瞧,借林燕芝话本的是什么人。 下一刻,却被林燕芝给扯了下去。 「你快给她瞧瞧。」 他「哼」了一声后,伸手给她把了个脉,然后不紧不慢地掏出了药丸往她嘴里丢去。 半晌,银杏终于醒了,她有气无力地打量了眼,发现自己不再是躺在地上,吓得要起身,却被人给轻轻按住。 林燕芝柔声对怀里的银杏道:「慢点。」 银杏揉了揉眼,下一刻紧紧地搂住了她,声音暗哑的喊了一声「大人!」 「来,银杏你先喝点水润润,再慢慢同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跟阿琴走了的吗?」 银杏就着她的手,将半壶水喝下后,扁着嘴,吸了吸鼻子。 秦天安看着,幽幽道:「要说就说,露出这副模样是怕她不心疼?」 林燕芝撇了他一眼道:「别管他,你慢慢说,反正离牛家村还有一段距离。」 「大人……奴婢本来是要跟阿琴走的,只是奴婢发现您给我买的那本《殿下不可以》没在包袱里,一时心急,便忘了同阿琴说,又回去了,谁知还是找不到书。」 她擦了擦眼角:「然后我看天色不早,便放弃不找了,赶紧又跑了出去,可去到城郊我就迷了路,然后遇到了一位老爷,原以为他是好心带我去找阿琴的,怎料他却时不时的动起手脚来,我趁他不注意跑了,之后兜兜转转了良久,实在没力气了,就晕了过去。」 「大人!幸好有您,不然奴婢估计就伏尸在那了。」说着说着,她又抱紧了林燕芝。 林燕芝轻拍着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这有些零嘴,你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回去再带你去吃顿饱的。」 银杏一边啃着果脯,一边对她巴眨着眼:「大人,要不您还是收了奴婢吧,奴婢可能干了,就算是扫地,奴婢也能给您扫出花来。」 林燕芝被她逗乐,顺嘴道:「花就不用了,扫干净就好。」 「大人这是答应了?真好!」银杏开心得挽住了林燕芝的手,跟猫似的蹭了蹭。 林燕芝想着,银杏这讨喜的性格,桃杏应该也喜欢吧?而且这样桃杏也不用晚晚值夜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行吧,不过以后随我回宫里,在我那里可以随意点没事,可出了清君苑得规矩些。」 银杏忙不迭点头。 秦天安冷笑了一声,给她泼了盆冷水:「你以为宫女随随便便就能当的?虽得经过层层的身世背景审查,然后……」 「我不怕,我清白得很。」银杏无所谓道。 「你——」秦天安甚是怀疑地盯着她看,「如此想入宫,目的是什么?」 她似被他吓到,缩在了林燕芝身后,怯懦道:「我不是想入宫,我就是想待在大人身边。」 「哈?!那你为何如此想待在她身边?说!」 银杏被他凶了下, 忍不住微微抖了一下,愈发小声道:「因﹑因为大人好,还﹑还有我想亲眼看看大人和太子殿下相处的模样,而且我在想,听东墙能如此详细写出大人他们的事情,那定也是宫里的人,我想找到他,向他学习。」 秦天安听完她的解释,嘴角抽了抽,皱起了眉头:「你这是看中毒了。」 银杏不好意思地傻笑着:「或﹑或许吧。」 林燕芝忍不住轻笑出声,搂住她,摸了摸她的头。 不久后,他们便来到了牛家村,林燕芝分了纸笔给秦天泽他们,让他们记下村民的资料。 之前听说了牛家村受害的百姓最为严重,现场一看,竟比她想象中的更惨。 只见整条村子都弥漫着浓浓的药味,愈是走近,那里面的哀戚声就愈是响耳不断。 每过一﹑两处宅子就能看到一家挂上了白布。 林燕芝见到这样的场景,心就像被人紧紧地捏住似的,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 这时,有位小女孩跑到了她的面前,瞪着纯真的眼眸问:「仙女姐姐,你是来帮我爹爹的吗?」 林燕芝呼出一口气,又吸了吸鼻子,蹲下身,伸手摸她的小揪揪时,小女孩却立马后退了一步。 「我姐姐好久没帮我洗澡了,我身上好脏的。」 林燕芝愣了愣,眼中的水光又多几分,她依旧伸手摸了下,然后直接抱起了小女孩:「没事,我小时候也曾同你一样,有段时日没洗过澡。」 突然,不远处有位少焦急地喊:「诺儿——诺儿——」 「啊!姐姐,姐姐出来找我了。」小女孩往少女那指了指。 林燕芝便抱着她去到那少女面前。 那少女抬头一看,呼吸一紧,随即就跪在地上,求道:「这位贵人,家妹年小不慎冲撞了您,求贵人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她计较,民女回去定好好管教。」 「她没有冲撞我,我是……」林燕芝边说边要将她扶起。 怎知那少女却是直接给她叩起头来,带着哭腔道:「求贵人放了我家妹,即便再艰难,我们也不会卖她的。」 她往身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捻住林燕芝一小片裙角:「您别看她长得一副可爱模样,其实她最是调皮难管,而且她饭量又大又干不了什么活,贵人您带走了也无用,您就高抬贵手放了她吧,求您了!」 林燕芝怔了片刻,将小女孩放回地上,又拉起了少女,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时,发现少女的眼已是红肿,眼底下却又是一片青黑。 她柔声道:「我没有要带她走,你能我去你家里坐坐吗?你妹妹刚说你们的父亲需要帮助。」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世上没有如果 少女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妹妹,抱着怀疑的目光偷偷抬头看了林燕芝一眼。 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在好的耳旁响起:「姐姐,那个仙女姐姐不是坏人,她没有要抱走我。」 少女听完,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那就是你叼扰了贵人,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不是每个人都像这位贵人一样不计较的。还有,你不要再乱跑了!」 「嗯……知道了。」小女孩脸蛋红通通,不好意思的埋在了她的脖间。 少女轻叹了一气,转头对林燕芝微笑道:「家里颇为简陋,贵人若不嫌弃,便随我来吧。」 林燕芝轻抚她的头顶,牵起了她的手:「走吧。」 她随着少女来到了一处甚是破旧的宅子前,少女踢开了眼前的篓子,带她入内后,忙又将长板椅上的杂物搬开,仔细地擦了擦。 「贵人,您请坐。」 接着,她又跑去外头的小厨房里兜了壶水烧着,怕怠慢了人,又左翻翻右找找的,最后尴尬地端了盘小咸菜放在林燕芝的面前。 「贵人您再稍等一下,水在烧了,这个您先吃着,不会很咸的。」 林燕芝夹了一口,确实不咸,应该说……没味道。 「咳……咳……」 少女听,连忙拂开门帘,给她爹顺了顺背。 忽然闻到少许的焦味,少女又急忙走出,可那边父亲又咳了起来,一时间,她便不知所措地立在了原地。 林燕芝按了按她的肩头,走了出去。 把火熄了以后,将药倒出时,林燕芝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连药味都无,色淡如水,这药是重复熬了多少次?还能有药效? 她端回去时,忍不住问了声。 「这是隔壁张婶卖给我们的药渣子,先将就着,差不多再喝两日之后,我的工钱就到手了,到时候再重新买一副药,我勤快些,应该又能撑个十来天再去买一副。」少女掰着手指算着。 「傻孩子,一副药又怎么能重复熬那么多遍,你这……已经同开水无甚区别了。」 少女为难道:「我知道,可是,总比没有好吧。」 见林燕芝转身要走,少女以为是被她气着了,忙道:「贵人莫气,我不是要对爹爹不孝,我只是……我只是没办法才……」 少女的眼眶一热,豆大的水珠一滴滴落下,小女孩见她的姐姐哭了,努力地掂起脚尖,伸长那瘦小的手,想要给她抹去泪水:「姐姐别哭,爹爹会好起来的。」 「我并没有如此想你,我只是想给你去买药材。」 怎知少女听她如此说后,却摇起手来:「使不得使不得,不能让贵人您破费,您能帮我们这一次,那下一次,下下一次呢?再说了,你要是给我们买了,被其他的人知道,只怕会给贵人您带来麻烦,到时候我们就成了恩将仇报的坏东西了。」 面对少女的懂事,林燕芝哽咽着,缓了片刻,才又转身,硬是扯了个微笑问:「那现在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 少女又想推拒时,小女孩却道:「要不仙女姐姐你帮诺儿洗澡?诺儿想同姐姐你一样香香的。」 「诺儿——不可以胡闹。」少女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小女孩偏起了嘴,垂下了头。 林燕芝过去将她抱起,刮了刮她的鼻子,柔声道:「可以哦。」 少女慌忙说:「可是我忙着照顾爹爹和做工,家里的柴水都不够……」 「好啦,这都不是事,等着,我去叫个帮手。」林燕芝伸出食指抵在了少女的唇上,然后转身走了。 少女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诺儿你说的没错,这仙女姐姐,真 的好香,真的……不是坏人。」 林燕芝走了出去之后,便看到了银杏和秦天泽。 银杏咋舌道:「大人您知道我刚看到了什么吗?有对夫妻在吵架,吵得可凶了!好像是在说那女的本还盼着相公回来,可当他真被解救回来了,那女的又在埋怨,说受不了要一边照顾受伤了的他,一边要支撑家里开销,闹着要改嫁呢,还指着她相公,说他怎么不干脆死在那里,这样子的狠话。」 林燕芝垂眸:「他们本也不用如此怨怼过日的。」 「也可以说是个机缘,让他瞧清楚自己的枕边人竟是如此的女子,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秦天安冷笑了一声。 「好啦,我们别说人家夫妻了,你快帮我去打几桶水来,我去捡些柴枝。」她推了推秦天泽。 秦天安不解道:「打水?你要做什么?」 「洗澡啊。」 这下,不止秦天安,连银杏都不明白了:「大人您要在这里洗澡?」 「不是我,是一个小妹妹。」 秦天安点了点头,反轻推她:「你回去等着就好,我很快便将柴水弄来。」 林燕芝便又带着银杏回去少女家里。 银杏四处打量了一下,撸起了袖子,抱走了那堆脏衣:「大人,我先去将这些衣物给拿去洗了吧。」 见少女欲言又止的模样,银杏拍了拍她的肩头,「放心好了,我在府里干的就是这样的杂活,我瞧着有些破了的地方,等下便给你补了,也顺便塞些棉进去吧,不然等下这寒风吹来,怕是会冷到。」 「谢……谢姐姐。」少女深深弯下了腰。 「这又没什么,大人,那我去了。」 这时,房里一把男子的声音响起:「大……咳咳……大人?是哪位大人?」 「啊,我姓林,随太子殿下一同来雁州的。」 接着,便听到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爹爹!」少女立马一把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林燕芝也紧随其后。 只见那中年男子勉力地撑起身子,跪坐在地上,颤抖着,拱手道:「原来是林大人!要不是您和殿下来了,草民估计就交代在那山洞里了!草民……草民谢大人的大恩!」 「快请起。」林燕芝说同少女对视了一眼,一同将他扶回床上。 男子还想说些什么,林燕芝抢先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将身子养好,我瞧你这屋里有些打饰品的工具,等你好了,我想在你这订造一根男子用的发簪。」 男子重重地点头:「好,趁我这身子骨还能动,我明日……」 「我说的是等你好了以后。」 男子黯淡地看着被面:「怕是好不了了。」 林燕芝凝视着他道:「能好的,我今日来便是来记录你们的情况,很快你们不止能好起来,也不用担心生计的事。」 他们虽听得不明白,却依旧感谢连连。 她摇了摇头,又扫视了屋子一遍,然后径自地走了出去,道:「我先替你们将屋顶给弄了吧。」 少女和小女孩紧跟上:「不用了大人,会危险。」 林燕芝揉了揉少女的头顶:「你就放心吧,话说,幸好还没下雪,不然,我今天看到的,便是两个小雪人了。」 她们终于笑出了声,接着随她一路走到院里,少女道:「我去拿梯子来。」 林燕芝看了看,自顾自地拿起零散堆在地上的瓦片:「不用。」 随即,她便一个弹跳,飞身上了屋顶。 「姐姐﹑姐姐!她真的是仙女姐姐!」 少女看得目瞪口呆,不禁也猛点着头:「诺儿没说错 ,真的是仙女姐姐!」 没多久,林燕芝便将瓦片给铺好,轻轻一点,便又稳稳的回到地上。 抬头间,看到了秦天安左肩挑着柴,右肩担着两桶水来到了门前。 「哦豁——你还真的挺快!」林燕芝跑去取过。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他们,脱口道:「又一个仙女姐姐!」 秦天安愣了愣,瞇眼瞧向她:「你看清楚,我是男子。」 「哦!仙子哥哥好——」小女孩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 「什么仙子哥哥?!你——」秦天安伸手想将她拎起来。 少女连忙将她护在了身后,可小女孩仍歪着头开口道:「子不就是男的意思吗?是仙子没错啊。」 少女尴尬地急忙捂住了她的嘴:「这位贵人莫气……」 林燕芝乐道:「我瞧她说得也没错,我可还记得那晚上,你的女装扮相很是惊艳,就跟仙子没两样,对了,你什么时候再穿一次,让我再一饱眼福?」 秦天安对她瞇眼笑了一下,凑过去道:「可以啊,但不知林大人拿什么来换眼福?」 林燕芝后退:「我忽然又不想看了。」 按以往的经验,他肯定是又想了个什么坑让她跳进去,她才不跳呢! 忽然屋里又传来声响,他们互看了眼后,便一同走了进去。 「爹——你怎么又下地了?」 那男子挠了挠头:「咳……我想赶快将簪子打给大人。」他看了眼秦天安,「大人的簪子是……咳咳……要送给这位公子作及冠用的吧?那我可得打得好看一些。」 「真的?你要送我簪子?」秦天安眼眸顿时亮了不少,一脸惊喜的看向林燕芝。 林燕芝一脸懵的眨了眨眼睛,嘴上一个不字才刚成型,秦天安瞧见,抿了抿嘴,立马打断道:「没想到你还知道我及冠那日,都得给我送礼的这个规矩。虽不贵重,我还是收下吧,毕竟你也没多少银子。」 「都﹑得?还有这规矩?」 「当然,大秦的——」他瞧了眼屋里的其他人,附耳道,「二皇子及冠,满朝都得给我送礼,怎么,你不知道?这簪子不是给我打的?那我的及冠礼物,三对夜明珠或宋时风先生的玉扇子,你选一个送我好了。」 林燕当下瞪大了眼。 夜明珠? 宋时风先生的玉扇子? 她上哪找啊?! 即便找到,她也没那么多银子去买啊! 于是,她讪笑着说:「这﹑这送你,你的及冠礼物就是簪子了!」篳趣閣 秦天安心中暗自乐着,只是未等他喜意显出脸上,便又听到她对那中年男子说:「不急着做,真的,等你好了再弄,我到时候要两根,一根就按及冠用的样式,另一根……待我想好了,再给你图样。」 听完,他的高兴便减了一半,心中不期然在想,如果那日他能正视自己的心,现在是不是…… 他垂眸,轻笑了一声。 ——这世上没有如果。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奖励 小女孩看他一脸失神的样子,便走到他的面前,小手伸得直直的晃了晃:「仙子哥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秦天安大手按在了她的头上,乱揉了一把。 小女孩想了想,拉着他的手,带他到椅子上坐,两手握成拳,在他肩上捏着:「是不是累了?诺儿给你按几下就好了,我爹爹累了只要这样子就好了。」 秦天安小小愣了一下,感受着肩上不痛不痒的力度,他浅笑道:「确实是不累了。」 小女孩开心的再按了几下,又扑到了林燕芝那里,睁着晶亮的双眼,昂着头笑呵呵问:「仙女姐姐累吗?」 「果然是贴心的小棉袄。」林燕芝将她抱起,「我不累,对了,我现在带你去洗澡吧,时候不早了,我们等下还得去别的村子。」 小女孩本来还高兴地点头,可听到她快要走后,又失落地垂下了头,小手紧紧回握住她的,脚却不肯挪动半分。 少女见状便教育起她来:「诺儿不许这样缠着大人,大人是要去办正事的,去帮其他像我们这样的百姓。」 小女孩不发一言,噘嘴看了看林燕芝,见她点头,一息后,她最终还是乖乖地抬起脚步。 给她洗完擦干头发后,林燕芝才掏出了纸笔,将她们一家的情况给记下。 一旁的秦天安看着:「你这手字怎么和以前的不同?」 「是……是吗?」林燕芝心虚地道,暗忖她既不是原主,自然会有些不同。 秦天安拿起,仔细地看了起来:「倒像是——」 大哥的字迹。 他倏然住了嘴,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自顾自的回到马车上。 林燕芝耸了耸肩,同姐妹俩道别了以后,便连忙跟上。 只是,在随后的一路上,秦天安再也没怎么开口说话。 直到回了陈宅前,他才道了一声:「有事,先走了。」 林燕芝点了点头,抱着一堆纸张径直入内。 她忙着将今天记下的分类好,整理成册,一通忙活甚至都忘了饿。 忽然,一阵香味传入,她的鼻翼顿时就动了动,不禁抬起头来。 「燕芝,先过来吃,吃完,我再陪你做完它。」 秦天泽放好了碗,走过去,轻轻抽走了她手中的毛笔,见她脸颊沾上了墨,想着她定是中途打了个盹,忍不住失笑了声,再掏出手帕,抬起她的下巴,给她擦拭着。 眼眸满是醉人的柔光。 他弯下了腰,林燕芝不明所以地看向他,随即,就被他给横抱了起来。 「今日辛苦你了。」 林燕芝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对他甜笑着:「你也辛苦了。」 将她放好后,他也坐在了她的边上,想了想,抬起了她的双腿放在自己的膝上,给她按摩着。 她托着头,眼珠子转动了一圈,眉眼弯弯道:「哎呀,我的手好酸。」 他手下顿了顿,便要执起她的手,给她捏捏指骨,却见她摇了摇头。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后,林燕芝无奈地将目光飘向了桌上的面碗,张着嘴:「啊——」 秦天泽这才明白,给她夹了一筷,待她吃进去后,问道:「如何?可合口味?」 林燕芝正想说好吃时,嘴上的笑容僵住了,她艰难的将嘴里那一口给咽下后,干笑道:「啊哈哈,挺特别,好有层次的味道。」 秦天泽瞧她这模样,忍不住皱眉给自己也夹了一口,接着,他便明白了她为何会有如此的评价。 又甜又麻又酸。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解地看向那碗面,明明和记忆中,她下的调 料都是一样的,为何到他煮出来却是这样的味道?.bμtν 他将那碗面给推得远远的:「燕芝,刚才你不必勉强咽下,应马上吐出来,下次……我会做好的。」他站起了身,「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去买些好吃的回来。」 林燕芝却同他一起站了起来,拉着他向厨房走去,问道:「你刚放的都是些什么?」 秦天泽指了指:「我记得看你的时候,就是用这些。」 林燕芝顺着看去,忍不住噗呲一笑:「难怪,我用的是盐﹑胡椒和少许的酱油调色,你用的却是糖﹑麻和黑醋。」 秦天泽尴尬地低下头去:「原来……我保证下次不会弄错了。」 「不用下次,就现在吧,你和的面团比我和的有筋道多了!」她边说边往桌上倒去面粉。 秦天泽怔了片刻,微笑着道了声:「好。」 林燕芝边看他和面,边道:「你下次放调料时,可以先沾点试试,像这样,然后才……」 她很顺手地将沾了糖的手指往他嘴里塞。 他也很顺口地张嘴就吃。 「……」 「……」 片刻的静默后,两人反应过来,一个猛地抽回了手,一个合上了嘴,喉结滚动了一下,各自扭头往相反方向看去。 两人脸上浮现的嫣红,比炉里的火光还要红。 两人不约而同地假咳了两声,同时道:「那个……」 「你说——」 「你先说——」 两人又是一愣,双双转头回去看向对方,一同抿嘴笑着。 之后秦天泽执起了她的手,给她洗了洗,然后让她先回去桌前等着。 没多久,他便又重新端了一碗面回来,林燕芝吃下后,忍不住给他竖了根大拇指:「嗯!不愧是你,这次煮得真好吃!」 不知是饿劲勾起,还是真那么好吃,只见林燕芝不等他喂第二口,便自己拿过了筷子,大口大口地食了起来,连汤都不放过,待最后一根面条滑进肚里,她才满足地一边擦嘴,一边摸了摸自己小小鼓起来的肚子。 「我觉得我们以后要是失业了,可以去摆个面摊。」 「失业?」秦天泽思考了一下。 林燕芝正要点头之际,忽想起他太子的身份,说他失业那岂不是——?! 「啊!」她慌张地要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在说你会被……」 「我知道。」秦天泽抓住她那摇着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我答应你,以后待我们的孩子成年,能担起大任后,我便陪着你,你想去我们便去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管是大侠还是面摊老板,我都陪你。」 林燕芝看他一脸认真的对她允诺,心里头的那只小鹿都快被甜晕了。 不禁露出了像是吃了十斤蜜糖般少女羞涩的表情,垂头偷乐着。 她眼珠子滴溜了一圈,想了想,手用拉了一下,秦天泽便被她拉近了些,两人的鼻尖快要碰上,她侧开了头,在他的脸上响亮地吧唧了一口后,又退回去看着他笑道—— 「这是给你的奖励。」 他脸颊上残余的温热,仿佛刚才印上的那道柔软仍停留在那,他看着她那带了些调皮,很是好看的笑容,心中不禁生了股醉意。 他抬手,按在了她的后脖处,拇指摩挲着,慢慢往她靠近。 随后,她的脸上也被印了一口。 他那忽变得暗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学着她,轻声道:「奖励。」 唇瓣依旧贴了在她的脸上,片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明明是快入冬的时节,两人却觉得脸上,甚至是全身都热烫着。 他深深地看着她,最后却强逼自己收回了目光,和她道:「燕芝你今晚早些休息,明日你又得辛苦了。」 说起正事,林燕芝清咳了一声,咳走心中的杂念后,正色道:「殿下,我今日去村子时,发现他们住的房子多有破旧,我想还得夕添些补助金,眼看这要真正入冬,我怕到时候下起大雪,即便他们能被治好,也撑不过去。」 秦天泽颔首:「嗯,我早些时候看查过,已给父皇去信,这些你不用忧心。」 林燕芝忍不住挽住了他的肩膊,将头靠了过去:「殿下,我相信你以后定会是个明君,这大秦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她忽又抬起头,对他拱手道:「臣先代他们同殿下道一声多谢!」 秦天泽屈起食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若我以后成不了,让你失望了?」 「殿下,你莫不是忘了?我可是你的谏命使,你的贴身言官,你要是哪里做不好了,我这嘴定会在你耳边,日夜叨个不停。」 她得意地噘嘴抬眉。 「好。」秦天泽笑道。 翌日,林燕芝精神抖擞地起床,昂首阔步地去到了府衙门前。 那边早已按着吩咐,放好了桌椅,她走到正中的大师椅,一屁股坐了下去等着。 没多久,早前看到了告示,好奇而来的雁州百姓陆续找了位置坐下,很快就连一旁的树下也围坐了不少人。 接着,故意后她一步的田氏夫妇也来了。 「林大人叫我夫妻二人来是为了何事啊?瞧这阵仗……」田夫人甚是不屑地慢慢坐在给她安排的位子上。 这时,昨晚上,收到李老板去信的其他富商也携眷来了,听到她如此说,也纷纷开口道—— 「是啊,大人这是想做什么?」 「不知大人到底是有什么要事要对我们说?我们生意都比较忙,得赶紧回去顾着。」 「老爷——这李老板也是的,不同我们说清楚,要知道有这么多人,我就穿好一些的。」一位夫人抱怨道。 林燕芝看他们一人一句的,待他们差不多说够了,就拿起桌上的木砖往桌上一敲,他们便都安静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要奖还是要罚 「到我说了啊,今日让你们来——」林燕芝看了看在座的人,「李伟呢?」 一时间,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的,眼里充满了疑惑。 「对啊,怎么不见李老板?他让我们来,自己又不来,是几个意思?」 「就是说,这老李是在搞什么?」 突然,有个不耐烦的,猛地站了起身:「既如此,那我们还待在这做什么?」 他一说完,其他的人也跟着站了起身,田夫人张口欲言时,忽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众人扭头一看,顿时安静了。 池惟招了招手,他身后便有人将李伟给押到林燕芝的面前。 本吵着要走的那些人见状,一个个的都慢慢坐回椅子上,低下头去,就怕下一个被押的是自己。 口里横着树枝,嘴角留着涎的李伟,一看到林燕芝就又开始「呜呜」叫了起来。 池惟微侧着头,眉宇间写满了不耐烦,他直接拔出剑,剑尖指向李伟的嘴:「再多发一声,就将你的舌头割了。」 他的话一出,现场就更安静了,都紧抿着嘴,更有的人下意识地双手紧捂住自己的嘴。 田老爷看他那认真的模样,想起那晚在窗缝处看到的情景,便不自觉地也咽了下口水,这个人若真割老李的舌头,估计眼睛都不带眨的! 田夫人看到他抖了抖,不明白他怕什么,懒得看他,便转头对林燕芝问道:「所以林大人今日让我们来是做什么?」 「首先是,根据调查所得,在位的各位老板,面对雁州的天灾人祸,你们不仅不与陛下同心,救助百姓,甚至还把各种物资价值私自上调,获取不仁不义之财……」 他们一听,忍不住又叫了起来:「什么不仁不义之财?!那些也是我们辛苦赚来的!」 「对啊!大人,不是我们想如此的,你都不知道那期间,运输多有不便,人手物资紧缺什么的,我们也无法的啊。」 林燕芝点了点头:「你们说的殿下也考虑到。」 她看着他们顿时放松了点的神情,心中不禁好笑,他们果然真的会给这套说辞。 「所以,现在有一个选择给大家。」林燕芝笑了一声:「将桌上的薄册拿给他们看吧。」 田夫人第一个打开,她翻了翻,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大人给我们名册是要做些什么?」 「你们每个人负责十人,有能力的就可以多选一些,在他们康复后招他们做工,为期半年。今日当着百姓面前,朝庭向你们承诺,不止会拨款大力扶持你们的生意,还会按人数,给你们一笔相应的补贴,不过,在这之前,你们得先交一份保证金。」 田夫人笑出了声:「虽然生意做大些,人手也能跟上是件好事,可若我们不愿意呢?」 林燕芝也笑了笑:「不愿意?可以啊,在这排好队,报上名来,我将你们一个个记下,之后便会派人到你们府上搜查,将你们在那期间赚的每一笔都好好清算,作出相应的罚金,啊,这也是半个时辰之后,朝庭就会出的一项新税收。」 「这﹑这不是在逼我们吗?!」 林燕芝斜睨着那人:「慎言,是要奖还是要罚,你们现在还能选择,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好好想想,一柱香后,来我这签字。」 说完她就不再理会他们,慢悠悠地一会儿敲着那叠保证书,一会儿又磨着墨。 那些人顿时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 很快,一柱香的时间到,却没人敢做那出头鸟,你推我,我推你的。 田夫人按着早前的吩咐,往前踏出了一步,她昂着头对林燕芝道:「我不同意。」 林燕芝挑眉, 从桌上掏出了一本册子:「忘了同你们说,本官想到了会有人不配合,便早已先搜了一下。」 接着,她就将田氏夫妇因生意而犯下的罪一条条道出,最后招了招手,便有官差上前将田氏夫妇二人押住往大牢送去。 「下一个。」 林燕芝淡淡吐出这三个字之后,那些人便回过神来,再也不多考虑,争先排队签字去了。 她满意地看着那叠纸:「接下来,你们开始选人员吧。哎——别抢!按刚才签字的先后来选!」 第一个人听到,一脸得意地看着其他人,什么叫识事务,他便是了。 那人心中考虑了下,觉得既都如此了,那便多挑几个,多拿点补贴也好,而且他本也打算多开一间分店,于是便掏出了一千两,挑了二十人后就轮到下一位。 如是者,直到名册上的都被选完,林燕芝才笑道:「刚好半个时辰,对了,我们后续会时不时的上门进行抽查。」 事情办妥了以后,林燕芝便让人散去,自己则往牢里走去。 「大人。」牢里的官差道了一声,便带她向田夫人他们的一间去。 「劳烦了。」她说完这一句,官差听明白,转身回去自己的岗位上。 田夫人看着林燕芝问:「结果可让大人满意?」t. 林燕芝点了点头:「还可以,对了,还得让你们在这待多上半日,等入夜后,我再来接你们去码头。」 「多谢大人。」田夫人对她盈盈一拜。 田老爷则小声地道:「其实那条件也挺好的,我也想扩充生意,大人,要不你找个理由,放了我俩,我也去签个字?」 林燕芝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田老爷,那名册里的都选光了。」 田夫人则揪住了他的耳朵:「还生什么意,你就歇了这念想,咱们回老家种田!」 「哎哟——夫人轻点——大人,肯定还有需要活干的……」 「你还说?!」田夫人手下捏得更用力了。 林燕芝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走过两间后,她这才看到了严掌柜也在。 她喊人来给她开了个门,笑瞇瞇地走了进去:「严掌柜在这可待得舒服?」 无聊叼着干草,晃着腿的严掌柜一听,弹起身子,站好了对她拱手道:「欢迎光临,林大人这边请——」 林燕芝无语地瞧了他一眼,便往他擦好的石床上坐下。 他笑道:「刚听外面很是热闹,现又瞧大人心情不错,是生了好事?」 「你这也听得到?」 他用手指勾了勾自己的耳背,自豪:「练武之人嘛,更何况小的也称得上是高手。」 哦豁,竟还自夸了起来? 是这牢里太过舒服了? 「严高手,你快交代你是谁的手下之人,跟着我们有何目的?不然,恐怕你这一身的武功就只能荒废在这牢里了。」 严掌柜深深叹了一口气,真不是他嘴硬,而是公子不让他说啊! 公子昨晚还特地过来,同他说他若是未经他点头就说给她听,就会将他剥光了,往浮霄阁丢去。 那怎么行?! 不过话说回来,公子昨晚那副比冰块还要凉的神色……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林燕芝还在等着他的回答,怎知他叹完气后就神游太虚了起来,顿时就被他气笑。 「回来!」她伸手晃了晃。 严掌柜眨了眨眼:「大人,若我说是为了爱,你可会信?」 林燕芝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爱?谁?」 严掌柜突然露出了一副羞答答的表情, 垂着头,又偷偷抬眼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的。 林燕芝被他这模样给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不禁向后倾了一些。 「你……不会是想说……我?」 这下,瞪大眼的换成了严掌柜,他急吼:「怎么可能!」 他不要命才会爱她! 被他这一吼,林燕芝愣了愣,送了他一个白眼:「那我就安心了。」 「唉……只是现在不知她在哪,过得如何,有没有好好吃饭。」 林燕芝抬眉:「所以,你所爱何人?」 严掌柜又要摆出刚才的神情,被林燕芝丢去了一把干草:「好好说话!」 「就是同你一起的那位,我见犹怜的那位姑娘。」 林燕芝想了想,问道:「苏乐盈?」 「她?哈!想得美,也就傻子才会喜欢她,娶她为妻。」 「傻子?你这话……」 严掌柜见自己差点给说了出来,连忙打断道:「我意思是只有傻子才会喜欢她。」 林燕芝这时不禁想着,不知苏乐盈是否安全回到府了?也不知她回府后可还有为难嫣然姐姐? 等忙完了,便写信给她问问,也将自己和殿下的事同她说,如此她也不用再为不想嫁给殿下的事而愁眉了。 「回来。」严掌柜学她刚才那样晃了晃手。 待林燕芝回神,他便道:「大人不是在问小的吗?怎么却自己走神了。」 林燕芝耸了耸肩,摆手道:「你就当我好骗?为了爱?那你去田府作甚?」 「呃……去田府是为了……为了给伙计出气,田老爷这人太不地道了!我有个伙计之前在他府上干活受了伤,他不仅不给他休息治病,还不断便唤他,弄得他落得腰痛的毛病,最后还因此嫌他手脚慢,把他给辞了又缺了半月的工钱,大人你说这谁听了都会气!」严掌柜一脸忿忿不平地吼道。 他说得七情上面,就在林燕芝差点要信了他的鬼扯时—— 「你放屁!」田老爷的声音传了过来。 只听他扯着嗓子道:「我再怎么样,该给的工钱也会给足!你说的伙计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谁啊?为何如此污蔑我?!」 严掌柜没料到他也会在这,见林燕芝抱臂挑眉地看着他,他便凑了过去小声说:「大人你看,像他们这些人都是这样抵赖的。」 林燕芝对他扯起了嘴角,下一刻,她高喊:「田老爷——他说你是在抵赖不认!」 「放屁!我——我没有!」 接着田夫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既如此说,那你将那伙记的姓名,籍贯,家中有何人一一道来,我府上有他们的名册,林大人去看便知到底是我们抵赖还是你在蒙大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多谢大人 「就是就是!」等了一会儿,未见再有声音,田老爷给他夫人捏着肩:「夫人真厉害,一句话就将他弄得哑口无言!」 田夫人指了指自己另一个肩膀,他便跟着换了一边捏:「如何,力度还可以不?」 那边厢,林燕芝哼了一声,一步步走向严掌柜:「又是爱人又是伙计,严高手接下来是准备编个什么人出来?弟弟妹妹还是儿女?」 严掌柜尴尬地杵在了原地:「林大人说笑了。」 「说笑?到底是谁在说笑?哼!本官听说这狱中让人说真话的方法颇多的,你是不是想试试看?我瞧你算盘打的那么厉害,要不就先来个拶指好了,然后再……」 「大人不要!」 这一声却不是来自严掌柜,而是刚刚来到的池惟。 池惟拱手认真道:「大人,他造器的手艺极高,若对他行此刑,这世间便就少了一位造器大师……」 林燕芝摸了摸鼻子:「我刚也不过是学以前看过的那些人,吓唬吓唬他而已。」 严掌柜则感动地搭住了他的肩头:「小兄弟真好!」 然而,下一刻,池惟又补了一句—— 「除了手,他身上别的地方大人尽管说。」说完,他一转弯身,将严掌柜的手抓住,折在他的背后。 严掌柜嘴角抽了抽:「小兄弟你不仗义啊,昨日才同我形同知己把酒聊心得,现在却如此反脸。」 「没有把酒。」池惟依旧一脸认真地道。 林燕芝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他也没对我们做什么,而且也是算了我们的忙。」她看着他俩,歪头想了想,忽然一脸高兴的道,「他既不肯说,那池惟你就贴身跟着他好了,我就不信他背后的人不会联系他!」 池惟问道:「大人是打算放他出狱?」 「自然,按律他又没做什么,两日之后也是要放他走的,再说了,不把他放回池塘,又怎引得他主人来?池惟,你可得盯紧点了。」 池惟重重地点头:「定如影随形。」 严掌柜忍不住问:「我上茅房你也跟着?」 林燕芝和池惟同时皱眉,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懒得再同他掰扯,林燕芝自顾自地走出牢房,她刚到街上,便有一堆人围住了她,吓得她一动不动的,只剩眼珠子在那转。 「呃……各位乡亲父老,叔伯姐妹,这是要做什么?」 这时,一个妇人从身后拎出了一篮子,伸手往里掏出一个鸡蛋。 林燕芝瞧见,赶紧抬袖遮住了自己的头:「等等!为﹑为何要砸我?」 那妇人愣了愣,笑了起来,她拉过林燕芝的手,将鸡蛋放在了她的手中:「大人误会了,我们是想给大人您道谢的,来,这颗鸡蛋是我家母鸡今日下的,新鲜着呢。」 「是啊,我今日还奇怪家门前怎么突然有药包,后来听别人说着才知道,大人,这是我在后山刚挖的菜,您拿着。」 一时间,林燕芝的面前又多了好几只手要往她那塞东西。 她看着自己手中的鸡蛋,又看了看他们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将手中的鸡蛋又还给了那妇人,「大娘,这颗鸡蛋先放在你那,在我离开雁州前,你再来送我,到时候,你若能比现在胖上一些,那便说明我有帮到你们,这样,我才能安心收下。」 「大人您要离开?也是……只是不知道雁州以后会不会有像您一样好的。」 林燕芝轻轻拍了拍妇人的手背:「你们放心,包大人他只会比我更好。」 「那……大人同殿下能多待些日子吗?」 「对啊,快入冬了,大 人要不看了我们雁州的雪景再走?最好在这过了年节再走,到时候我送大人一头烤猪,我家的烤猪最好吃了,连隔壁村的都抢着订呢!」 他们开始一人一句地诱哄着她。 林燕芝想了想,最后还是说:「多待些日子应该是可以的,但年节……估计是不行了。」 他们一听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却被林燕芝反劝说了起来,的确,再如何,像年节这样重要的日子,太子是要回宫里去的,无奈,他们只能放弃,陆续散去。 林燕芝回府里,骑上无咎去了牛家村,入村后,忽闻锁吶声,她便找人来问。 原来是银杏之前同她说的那对夫妻,那丈夫在当晚趁妻子睡着了,大半夜的,硬撑着身子爬到了平日甚少有人去的地方。 他妻子醒来发现人不见了,焦急去找,最后只带回来一具冰冷的身躯。 一旁的妇人也凑过来说:「我那时也在场,看她抱着她丈夫又是哭又是打自己嘴巴的,那模样,唉……」 「打嘴巴?」 「是啊,唉……她那日话说太狠了。」 「她向来就是爱唠叨说狠话,但她那个心却是跟豆腐似的,这点他自己也是知道的,怎么就突然想不开了呢?」 林燕芝瞧她们聊得起劲,叹了一声,摇着头默默地走了。 之后,她去了少女的家,将今日的事同他们说。 「……还有,不仅是为了让你们免去找工的烦恼,维持生活,更多的是想你们去多学一些,学学看他们是如何做生意的。」 「做生意?」 「嗯,由始至终要扶持的,是你们,希望你们不会让殿下失望。」 见他陷入了沉思,她等了一会儿后,从怀里掏出了银子:「对了,这是付那两根簪子的。」 「哎哟,哪还能收大人您的钱!」 林燕芝笑着,又将银子推了回去:「我现在是顾客的身份。」她摸了摸小女孩的脸,「诺儿她们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男子听完,便不再推拒,在她离门前,撑起了身子,扶住桌边喊道:「多谢大人!」 林燕芝笑瞇瞇地摆了摆手,翻身上马赶回牢里去。 入夜,她将田氏夫妇秘密送上马车,从小路直奔到码头,下车后,田老爷还是不确定的问道:「大人果真放我们走?」 林燕芝瞥了田老爷一眼:「我可不敢,是陛下放的你们,你们回老家之后可要本份些,再有下一次,你们的性命估计就——」她用手比刀,横在脖子处,同时头跟着一歪。 「大人不必吓唬,我们自是不敢了。」田夫人点了点头。 林燕芝看了看天色:「好啦,你们快走吧。」说完又丢给她们一个包袱。 两人目送马车驶走后,田老爷看着手中的包袱,喃喃道:「夫人,我们真的回老家?」 「怎么?你还想留在这不成?」 田老爷抬头,遥看雁州城:「毕竟我半生都在这雁州……」 田夫人没好气道:「你要是想最后同老李他们死在那,那你就回去城里吧。」 「啊?夫人你在说什么?老李他们不是还得了朝庭扶持扩充生意?」 田夫人眸色一暗:「我同你打个赌,在那之后,他们一个个都免不了抄家杀头的结局,你信不信?」 田老爷一听,才明白过来,抖了抖,猛地挽住了田夫人的手,手中的包袱便掉在了地上。 「所以殿下他们除了我们那封信外,还有他们的证据在手头上,等着到时候再一同给判了?」 到那时,又何须证据? 田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弯腿 捡包袱时,想了想,打开一看。 里面除了一些干粮衣物,还放了两张千两银票。 「这林大人……」田夫人拿着那两张银票怔然片刻,嘴角慢慢上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她看着马车走时的方向,柔声说:「多谢。」 「夫人!这林大人——!」田老爷忽然怪叫着。 「你小点声。」田夫人揉了揉一边耳朵,「又怎么啦?」 田老爷哭丧着脸,颤着手拿起包袱里两把小刀:「她﹑她根本就不是要放我们走,她要我们自行了结啊夫人——!」 田夫人两手攥了放,放了攥,最后还是忍不住,猛揪住他的耳朵,另一手拿着那两张银票在他眼前晃着:「要真是如你所说,那她给我们这两张银票,是不是纸钱的意思?好让我们在黄泉上买些吃食?」.bμtν 「啊?那﹑那这两把小刀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让我们防身用呗!」田夫人白眼翻了一半,顿了顿,突然拿走其中一把刀往怀里收好,又给他也塞了一把,手忙脚乱地收拾好后,随即拉起他的手快步往船家那去。 田老爷不明所以地跟着她,上了船后,便问道:「夫人,怎么了?」 「这路上,咱们可得打醒十二分精神!估计是真有人要我们的命!」田夫人在他耳边一脸紧张地小声道。 田老爷立马就瞪直了眼,大气都不敢出。 两人一脸警惕地看着船上坐着的其他人,都不敢闭眼休息,就怕这一闭上就是永远了。 就在田老爷眼皮子快要打架时,静谧的船上,忽然慢慢响着「铮——」的一声。 田夫人僵住了身子,手抖着去扯了田老爷。 他也僵硬地回看向她,手慢慢往怀里伸去,想把小刀给掏出。 下一刻,一道银光便晃在他们眼前,只见一个两无表情的人歪着脖子盯着他们看。 是船家! 「这深度差不多了,将你们捆着抛下,也无人发现。」 田夫人硬着头皮问:「是何人让你来杀我们的?他付了多少?我们也有钱,我可以双倍付你。」 船家笑了笑:「钱?你们自己留着黄泉上花吧。」 说完,他手中的剑便挥下。 预想中的痛意却没有袭来。 只见他们的眼前,又多了一把大刀,将船家给拦了下来。 「你——」船家瞇眼看着那面无表情的男子,「你竟敢阻拦?」 见男子不理他,船家哼了一声,将剑转刺向他,随后两人打了起来,船上两方人马也跟着互打了起来。 最后,船家身中一刀,掉下水中,那男子转而对向了他的手下。 过后,船上便只剩下那男子和田氏夫妇。 那男子没同他们说什么,只默默地去当起了船夫。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颗真心 等了一会儿,田老爷才敢睁眼瞧瞧,他脚步跄踉地往那男子走去,拱手道谢,又问了一声:「请问,阁下是——?」 蓦然,船摇晃了起来,田老爷一个不稳,差点就要掉下水,幸好田夫人及时拉了他一把。 她直接将他拉回角落去。 「夫人,我还没问到恩公的名号呢。」 田夫人推了下他的前额:「你傻啊你,这无风无浪的,船怎么就忽然摇起来?这就是人家给你的答案,让你别问了!」 她悄悄瞄了下男子的背影:「他也不过是听命行事。」 「那﹑那是谁让他来救咱们的?又是谁要杀我们?」 她摸了摸怀里的小刀,道:「救我们的十有八九是林大人,或者说,是太子殿下,可要杀我们的……」 田夫人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只是刚才他们打斗时,她注意看了一下,另一帮人穿的鞋也是官府的制式。 田夫人片刻才又道:「想那么多也无用,反正现在咱们也只能随着他走了。」 盛京宫中,看完最后一道折子的老皇帝,揉了揉眉心,往后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卓松瞧着,转身去端热茶时,小太监对他道:「公公,凌妃娘娘来了,在门外等着呢。」 卓松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茶,转而走了出去对凌妃拱手道:「凌妃娘娘。 「公公,陛下可还忙着?」 这两日,她每次来时都只能在门外候,不同以往的进出自如。 卓松挂着微笑道:「还忙着呢。」他瞥见了她身后宫婢手上端着的汤盅,「才得一息的轻松。」 凌妃对身后的宫婢使了个眼色,将汤盅呈上。 「如此,劳烦公公替本官将这给陛下,让陛下注意龙体,别太劳累了。」说完她便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卓松入内站在了老帝身侧,将汤盅打开:「陛下,凌妃娘娘又给您送汤来了。」 老皇帝一听,本想象之前那样让他给倒去,可当那香味溜进鼻腔时,他顿了顿,恰巧他口也有些干,便「嗯」了一声。 卓松便连忙给他倒了一碗放在他的面前。 老皇帝伸手拿起,快要入嘴时,却又放下,撇了卓松一眼,卓松弯腰从袖里掏出布包,拿起银针往汤面探去。 瞧着银针并无异状,老皇帝这才喝了口,很快,整碗都进了肚。 他盯着空碗沉思了起来,她一直都很懂他的喜好,以前觉得她对自己有心,现在看来……还真是有心。 老皇帝不禁哼笑了一声,从匣里拿出一封信件,紧捏着,后牙槽咯咯作响,随后对程东道:「让她过来。」 于是,才刚回到自己寝宫的凌妃,又转身折返了。 等她去到时,老皇帝屏退了所有人,慢慢起身走到她跟前,一把搂着她的腰,定定地看着她:「爱妃,你来帮朕瞧瞧,这图样可好看?」 他将信凑到了她的眼前,只见她拿过瞧了眼后,自若地浅笑着说:「这瑶字写得不错,只是不知陛下是要将此图样作何用?若是要刻成章送给哪位妹妹,那陛下应当去问她。」 他放开了手,正色道:「你既是宁王的养女,又怎会没见过?」 凌妃心中顿时明白了这两日,一向得宠的她忽然遭到冷待的原因。 她抬起头对老皇帝道:「臣妾的确曾是他的养女,可也不过是在王府上待过些时日,过了一段千金般的日子,这个,臣妾的确不知。」 「曾是?」 凌妃点头道:「嗯,臣妾幼时,经遭父母发卖,那日恰好也正是陛下您出巡的日子,陛下当时定没瞧见臣妾,可臣妾却看见 了您,就这么一眼便深深的刻在了臣妾的心里。」 她目光温柔又深情的看着他。 「那时,臣妾就在想,等臣妾长大了,定要嫁给陛下,即便不成,也要嫁给如陛下这般英伟的人。许是老天眷顾,也或许是陛下的真龙之气保护,臣妾如此想后,下一刻,便有个天女之姿的女子突然出现,将臣妾买下。」 「在她的安排下,臣妾便成了宁王的养女,之后就没见过了,虽说是养女,其实更像是捡来的猫狗。在王府时,宁王并不常在,回来了也只是简单又重复地问一下臣妾在府里可习惯,唯有一次,他同臣妾说多过三句话,那一次,臣妾同他说,我喜欢陛下,我想进宫伴在陛下身侧。」 一直以来,在女子的心中,爱慕的更多是宁王,头一回听见有人自幼时便喜欢自己,当下老皇帝愣了愣,一股舒爽的感觉从心中泛起,脸上不禁柔和了一些。 凌妃垂眸:「许是有感作为他的养女竟想嫁与他的兄长,此念想不妥,他听完就勃然大怒地指着臣妄说我若是执意如此,从此便与宁王府再无关系。」 老皇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宁王大怒肯定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知道了…… 「陛下……」 老皇帝回过神来,对上她的眼眸。 「宁王养女的身份只是曾经,臣妾现在只是凌家的长女,陛下的凌妃而已,若陛下也是因这而心生芥蒂,那臣妾只能等来世了。」 凌妃的脸上随即多出了两条泪痕,默默地站着,等他的回答。 老皇帝经不住美人的眼泪,轻叹了一声,又搂着她道:「所以你之前才央着朕替你找回父母亲弟,接来盛京?」 凌妃靠在他的胸襟前,眼角仍渗出泪珠,可那双眼眸却是比寒冬还要冷,她缓缓道:「臣妾只不过是想同陛下同心,修得百年,才没提过养女的事,可为何……陛下,是谁?是谁见不得陛下对臣妾的情份,用此事来挑拨我们?」 老皇帝脱口道出了林燕芝。 凌妃听完,哼了一声:「整个宫里都知道臣妾和她不对付,臣妾又怎会同她谈心,说起幼时之事?!这个林大人,真是讨人厌!」 老皇帝一听,八挂心起:「爱妃你为何如此不待见她?」 凌妃抬头,定定地看着他,缓缓道:「因为她每次看到臣妾,表面上很是恭敬,可她的眼底里却透出了同情和瞧不上眼,同当年买下臣妾的那位女子一样。」 这句话,似乎也道出了老皇帝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僵住了一息。 「她凭什么同情臣妾,又凭什么对臣妾瞧不上眼?」 是啊—— 她凭什么? 既同情,却又瞧不上……t. 朕。 闭目回忆着的老皇帝,脸上多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凌妃看着,无声地嘲讽一笑,然后往退开:「今日,臣妾已摆出自己的一颗真心,陛下若还因为她不尽属实的话而对臣妾生了嫌隙,那臣妾也只能认了。」她屈起腿,慢慢矮身。 老皇帝瞇开了眼,一把将她拉起,注视她片刻后,抬手抚上她的脸:「爱妃可知你口中的那女子是谁?」 凌妃点了点头:「臣妾知道她也是谏命使。」 老皇帝颔首:「没错,当年太上皇在朕的面前指了她,让她当朕的言官,最后,也是在这里,她死在了朕的面前。」 他瞇眼紧盯着凌妃,便她只眨着眼道:「原来她已然离世,那她可是病逝的?」 老皇帝突然勾起了唇:「不说她了,爱妃的心意,朕知道了,这就让爱妃也明白朕的,可好?」 他俯身,将唇瓣贴上了她的脖颈间。 凌妃那双美目顿时瞪得似要掉了出来,眼珠子不由自主的扫视着整个房间。 他竟要在此处同她…… 她轻轻推开了他,娇笑道:「陛下,此处不方便吧。」 老皇帝一把抱起她,往屏风后走去。 她来这也有好几次了,却是第一次知道这屏风后,竟摆了一张大床。 她忍着不让自己颤抖,不让自己露出一丝异样,抬手攀上了他的肩头,依旧笑着道:「陛下这里,其他姐妹可也来过?」 老皇帝刮了刮她的鼻尖:「怎么,爱妃这是吃醋了?后宫中无人来过。」 「如此,臣妾便是第一个了。」 老皇帝笑容凝了一瞬,不再言语,只伸手去拉她的衣襟。 然而,这时,卓松却在外面道:「陛下,苏丞相求见。」 老皇帝当即就止住了停作,对凌妃道:「这个时辰,云启来找,定有要事,只好委屈爱妃你了。」 他又摸了把美人腰,在她的耳边道:「明日,朕还要喝你的汤。」 凌妃含羞地垂头,轻轻道了声:「那臣妾明日再给陛下端来。」说完,她就整理好衣服。 待苏云启跨过门槛,瞧见凌妃时,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臣参见……」 「行了,这又没外人,找朕何事?」 见苏云启依旧将礼行完,老皇帝失笑了声,暗道:云启这性子就是固执了些。 「陛下,雁州那边传来消息,田氏夫妇被太子殿下救了。」 难得心情好了些的老皇帝一听,脸色又暗了下去,他气得猛拍桌:「原以为他心会狠了些,却还是如此的性子,哼!敢同宁王勾结的,又怎能如此就放了!若连谋反这种事都能轻易的以功消去,那以后人人都学着,朕岂不是要日日烦心,夜夜不得安枕?!」 第一百一十八章 怒火攻心的苏云启 苏云启默默听着老皇帝发脾气,待他终于缓下来才道:「太子殿下还年少,有些事情不及陛下想的长远,不若待殿下回盛京后,陛下让他随在左右,好提点他。」 「年少?他还年少?!」老皇帝哼出一气,又看向苏云启,「待他回来,云启你这个当岳丈的也得多教导他。」 苏云启拱手道:「臣定尽心。」 老皇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朕打算在年节后,便为他二人举行大婚,你觉得如何?」 近日来,听得太子同林燕芝的坊间传闻后,有些许担忧的苏云启,这下便安心了不少:「全听陛下安排。」 「好,之前太子失踪,朕不敢贸然赐婚,如今既无事,明日朕便让人去宣旨。」 苏云启谢恩后,又从袖里取出一幅画像,递给了老皇帝后,静静地待着。 老皇打开一看,嘴巴哆嗦了一会儿,在他手上的那副画像也跟着抖动了起来,他瞇眼问道:「你拿她的画像给朕是何意思?」 「陛下,其实臣百思不解宁王为何突然会生变,当年的事他为何会得知,直到臣看到了这画像……陛下觉得这世上可真有如此相似的人?若是同一人,那离世之人又为何至今还活着?」 老皇帝顿了顿:「你是说她还活着,是她自己亲口告诉宁王的?不可能!当年她的确死在了朕的面前!这画上的女子是何人?」 「是自霍雪瑶死后,突然出现在宁王身边,一位叫允影的姑娘。」他定睛看着老皇帝道,「据消息说此女举手投足间都同霍雪瑶无异。」 老皇帝一听,忽然双目通红,画像被他捏住的地方霎时皱了起来,他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苏云启装着听不见,继续道:「且这位允影姑娘出现时,凌妃娘娘尚在王府。」 老皇帝盯着那副画像沉声道:「朕知道了。」 随后,两人再聊了一会儿后,苏云启便回府去了。 他刚踏进,便瞧见了楚姨娘挺着个肚子在院里等着,他快步走了过去:「这天愈发冷了,伙怎么站在这?」他一把搂住,将她包在了自己的披风里。 「老爷不在,妾睡得不踏实。」 苏云启笑了一声,一路扶她回房后却又转身出去。 楚姨娘下意识拉住他问道:「老爷又要去哪?」 对于她这样的依赖,苏云启心中颇为受用,他扶她到床上,柔声道:「我去看看嫣然睡了没,没有便同她说些话,以后不许等我了,为了孩子,你得早些睡。」 楚姨娘乖乖的听话躺好,又说了句让他也早些回来休息。 他给她掖好被子便离开去了苏嫣然那,见她房里仍透出了烛光,便在门道:「嫣然,若未睡下便出来,为父同你说几句。」 等了片刻,房门打开,出来的人却不是苏嫣然。 「银杏?小姐呢?」 银杏欠身道:「小姐肚子有些不适,刘嬷嬷在陪着。」 苏云启愣了愣,问道:「可要紧?」见银杏摇头,他小小舒了口气,不好入内,便站在原地道:「明日宫里会来人宣旨,好生准备,若实在难受下不了地,为父这便去喊大夫来给你开个药方缓解。」 银杏连忙道:「老爷不必担心,明日就好了。」 苏云启颔首:「好生照顾小姐。」说完他便抬步走了。 他一路往楚姨娘房的方向走,然而,走到了拐角处时,另一头传来了浓浓的药味,他驻足片刻后,脚尖转了个方向,往那头走去。 不久,他便来到了曾经是他夜夜安睡的房间,听到房中传出断断续续的呢喃声,想了想,还是推门进去了。 甫一踏入,便忍不住抬袖捂住鼻子,快到里间时,那药味又浓了些,还渗了些臭味,他实在忍不了,转身要走时—— 「老爷?可是老爷?」 苏云启眼神一闪,最终还是去了床前。 许久未见,萧氏判若两人,现在的她失了以前的姿容,两颊内陷,整个人瘦得形同枯骨。 见到他后,她并未起身,依旧躺在了床上。 她慢慢转动眼珠子,看向了他,浅笑道:「老爷你来了?盈儿在宫里可好?我听说她当上了皇后了,若不是妾身身体不便,妾身昨日便能同老爷你一同进宫道贺了,我的盈儿可真厉害……」 苏云启眉头一皱,淡淡道:「你……盈儿她已不在世上了。」 这句话仿佛是什么咒术,萧氏听完突然尖叫了起来,一个劲地喊:「不会的!不可能!」 她又狠狠地盯住他:「你还杵着作甚?!快去给我把二小姐找回来啊!」 苏云启又正式道:「你即便再怎么装疯扮傻,盈儿没了就是没了。」 「疯?是啊,我是疯了,可你如今成了这样子,我下半辈子要如何过活?」 苏云启听她忽如其来的一句话,不解地说:「你在说什么?」 萧氏眼里的狠劲消去,满是柔情地看着他:「凡郎,我此生最爱的是你,可我无法,我无法忍受以后都要过着这般日子,苏丞相今日来了,他对我还有情,凡郎,你也不想忍着病痛,一直在这塌动弹不得的过日对吗?我这就帮你,很快……很快你就不痛了。」 她的眼角处滑下了一点泪。 瞧着自家夫人流泪的苏云启非但一点都不心疼,甚至还有股怒气势不可挡地「噌噌」上涨。 「敢情你嫁我后,心中还有着他?」他咬牙道。 萧氏眼眶里的泪决堤般,倾涌而下:「不是的,我心中所爱的就是你,也只是你啊——」 苏云启的怒火刚要停止涨大,下一刻却又听到她说…… 「凡郎。」 这下他终于忍不了,他为了她,不惜同受卫老将军的指责,背上负心之名,也要让她当上自己的妻,将她置于心尖上呵护多年,最后,她爱之人竟是她的前夫?! 还只是?! 迅即,他一把拉过她的被褥,直往她的脸上压去,怒火攻心的他压根就没看到萧氏悄悄扬起的一丝笑意。 嘎吱—— 就在萧氏快呼吸不了时,突然传来了开门声,苏云启的理智便又回来。 当日让管家给她送来饭菜时,已有些后悔,幸好楚姨娘先他一步去了,不然,萧氏若真死了,嫣然同太子的婚事便又得耽搁了。 现在,她就更不能死了。 接着,他赶忙将被子扯下,伸手探向萧氏的鼻下。 幸好。 本以为自己能解脱的萧氏,忽又呼吸上,不明白的她轻皱眉头。 同时,一把声音传来。 「父亲?」 萧氏猛地睁开了眼,又是她!她不是刚走的吗?!怎么又回来了?! 「嫣然?你不是身子不适,怎么又出来了?明日你得亲自领旨,没什么事便回去休息吧。」苏云启一脸正色道。 苏嫣然怔然了一息,只见她淡笑着说:「陛下明日赐婚,那何时……」 苏云启笑了笑,轻轻按了按她的肩头:「女大不中留,也快了,待太子回盛京,过了年节便是你俩大婚的日子。」 「如此仓促?」 「估计是因为太子上次失踪和宁王……是仓促了些,不过,这些也不用你忧来操心,你姑母该备的也早已备好,你只要安 心待嫁便是了。」 苏云启眼尾扫向了一动不动的萧氏,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你母亲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也教不了你,这段日子,你便多去你姑母那请教一下……咳,新婚的事情,早日同太子生下嫡长子,你日后在后宫才又多了个依仗。」 苏嫣然垂头道了声是,又开口问道:「女儿刚想起还没给母亲换干净的中衣,便连忙赶来,父亲是——?」 苏云启平淡地道:「路过,进来看望一眼。嫣然,你辛苦了,其实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了。」 「女儿不辛苦,她是我母亲,这是应当的,交给下人去做,只怕他们不会用心。」她自责道,「上一次,便是因为女儿少来一趟,母亲她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女儿惭愧。」 「为父也正想问,她……为何会成了这样?」 苏嫣然深深吐了一口气:「那日,母亲哭喊着要去陪妹妹,竟……恰好楚姨娘给母亲送饭瞧见了,立马呵斥冷眼旁观的下人,急忙喊了大夫,这才将命保住,只是,从那以后,母亲就只能在床塌上过日。」 她抬起头,淡漠的眼眸中,带了一点希望:「父亲,女儿嫁了以后,弟弟不久也要出生,府上定会忙活一番,女儿希望父亲能将妹妹带回,不然,我怕无人照顾母亲。」 「嫣然,你别被她给影响了,盈儿……不在了。」苏云启摇了摇头。 「不。」 苏嫣然坚定地道:「女儿曾早前去信太子时,也曾问了燕芝,她同女儿道妹妹是打道回府了,不瞒父亲,女儿得知后,便写信央求了外祖父帮忙寻找一番。」 「嫣然你……」 「父亲,她始终是我妹妹,当年父亲将她带回时,曾同嫣然说要将她视为亲妹看待,这话女儿一直记着,如今,女儿既得知她的踪迹,又怎能仿若未闻?」 苏嫣忽然跪了下去:「求父亲将妹妹带回。」 「你日后便是太子妃了,不可再这样动不动就下跪,即便是我。」苏云启在好双膝碰地前及时将她扶起,「你知道她现在何处?」 苏嫣然点头道:「外祖父带来的消息说,他们在一处深山里的村妇家中发现了她,只是……」 「只是什么?」苏云启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是她一身妇人装扮,旁边跟着一位心智……心智不同常人的男子。」 听到这,萧氏忽然大喊:「盈儿!我的盈儿未死!老爷,你快去找人接她回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赐婚 这声喊叫引得苏云启瞬间回头,他慢慢走到床边,俯视着她。 萧氏真切地祈求着:「老爷,妾身求求你了,盈儿可是你的女儿,我们将她接回来,换个名字,或者将她送去庄子养着,怎么都行,总不能让她继续待在外面吃苦受罪!」 「你唤我什么?」苏云启双眸里尽是凌厉之色。 「老﹑老爷。」 他审视了片刻,嘴里缓缓吐出「很好」二字,接着弯下腰去,对她咬牙道:「既没疯就给我好好活着。」 他又转头问苏嫣然:「你刚才的意思是她嫁给了一个傻子?」 「不确定,也许是出了什么情况,那户人家好心收留,这得将妹妹带回来问才知道。」苏嫣然摇了摇头。 苏云启撇了眼萧氏,想了想淡淡道:「等你大婚后,为父便派人去接她回来。」 「老爷说的是真的?」萧氏又喊道,要不是动不了,这会估计是一脸欣喜地抓住了苏云启的手。 苏云启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只开口道:「你若想让她回来,这段时日就给我安份些。」 萧氏心中苦笑,她如今还不够安份? 「父亲早些休息吧,我给母亲换一身便也回去。」 苏云启点了点头,走至房门时,抬手间闻到自己衣袖上的味道,便先回了自己房中沐浴过后才轻手轻脚地进了楚姨娘的被窝里,伸手摸了摸她的肚皮,皱着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 而苏嫣然则在萧氏的房中,认真地给她挑起衣服,边挑边说:「母亲放心好了,即便父亲不接,还有外祖父,我一定会让她回来,让她亲眼看到我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的样子。」 她拿了件喜庆的颜色,仔细打量着:「这件如何?明日母亲便穿这一身看着女儿接旨,如何?」 萧氏嘴巴动了动,最后只轻轻道了声:「好。」 苏嫣然听得,嘴角浅浅勾了起来:「那母亲早些休息,我明早再让刘嬷嬷来给你梳洗。」 说完,她便带着满意的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中。 银杏一见到她,边给她脱下披风边道:「小姐可算回来了,刚老爷忽然来了,说是明日宫里会来人宣旨……」 「此事我已知晓,刚在萧氏房中,父亲便同我说了。」 银杏本想问老爷可有怀疑什么,但见她一脸无事,甚至还带了些笑意,便知道自己不必问了,转而问道:「老爷这意思是?宣的这旨是赐……」 苏嫣然点了点头:「年后,我便是太子妃了。」 银杏高兴得立马就去梳妆桌那,给她挑起了首饰:「小姐,明日戴这套如何,看着喜庆,还是这个,这个款式好像更吉祥些……」 苏嫣然看着她挑来挑去的身影:「你怎么如此高兴?」 「当然高兴啦!这世上不知有多少女子做梦都想当上太子妃,成为日后后宫之主,却都比不过小姐你呢!」银杏自豪道。 苏嫣然听完,却渐渐失了神,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散去。 是吗? 可她却不曾做过这样的梦。 她只梦见过一位少年郎恣意地骑着马,来到她的面前带她去了盛京外的地方,两人牵手看着沿途的风景,行着各种仗义之事,一路到白头。 那梦中之人…… 从来都不是太子。 「小姐?」 苏嫣然回过神来,淡淡地笑着头,走到了桌前坐下:「你看着选吧,对了,先帮我拿些信笺来。」 她打开了一个锦盒,拿起面的一封信,珍而重之将信放在桌上。 眼睛落在了角落处的两个小人上,笑意才又爬到脸上。 等银杏取来,她执着笔,想了良久却不知该如何将此事道出。 燕芝曾因她不想当太子妃而费心劳神过,她自己却…… 苏嫣然想起了那日,皇后得知太子失踪后,慌神求佛时问她若太子真出了什么事,她可还愿意当太子妃。 那时,她想着萧氏她们,想着皇后对燕芝的威吓,便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半晌,她看着那两笑着的小人,终于下笔勾画着。 本洁白的纸上便多了一个捏着盖头遥望的小人。 她想了想,又像上一次那样,多写了一封给太子的信夹在里面。 翌日,刘嬷嬷她们早早就将她唤起。 「小姐,你昨晚可是睡不好?」银杏瞧着镜子里的苏嫣然,见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便问道。 苏嫣然只轻轻笑了笑:「嗯,你帮我多上些粉盖去,不然,等下宫里人见着,回去同姑母说,便要调笑我了。」 刘嬷嬷听见,笑道:「想当年,皇后娘娘得知自己会嫁给陛下时,高兴得整夜都睡不着,眼下那片青黑比小姐你的还要浓呢!」 不似她们的眉开眼笑,苏嫣然依旧是平淡地上妆,穿衣。 待她走到前厅,见萧氏坐在那时,脸上才多了些情绪。 「母亲。」 萧氏将眼睛闭上,便算是回应。 很快,卓寸便带着人,抬了一箱箱红箱子来了苏府,除了不便的萧氏得了淮外,整个苏府上下都跪在了地上,听卓松宣旨。 念完,捧着圣旨的卓松两手向苏嫣然那伸出。 她看着眼前的那道明黄,藏在手袖的手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慢慢抬起手。 「谢主隆恩。」 圣旨落在她手上时,她便感觉自己的手似被这圣旨给紧紧套牢住了般。 「恭喜苏小姐,您快请起。」卓松连忙侧身将她虚扶起来。 刘嬷嬷将早准备的钱袋子给他,一番推拒后,卓松还是笑着收下,之后便又带着人走了。 苏嫣然拿着圣旨,走到萧氏面前:「母亲,女儿年后便是太子妃了,母亲可高兴?」 萧氏依旧木无表情地闭着眼。 「女儿明白,这对母亲,对妹妹来说,不痛不痒,那便请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看着我封后的那日。」她转身对刘嬷嬷道,「送母亲回房吧,好生照看着。」 接着,她便自顾自地回了房间,随手将那道圣旨放在桌上。.ν. 随后而来的银杏瞧着,拿着它:「小姐可要再打开来看看?」 苏嫣然猛地摇了摇头,拔掉头上的簪子,又换上素衣。 「小姐你这是……?」 「将它收起来吧,父亲回来了,同我说一声。」 银杏呆呆地看着苏嫣然,觉得她好像并没有同她们一样欣喜雀跃,也好像有哪里不同了。 午饭前,苏云启就回来了,他本想先去房中换衣再陪楚姨娘用膳,却在半路瞧见了苏嫣然,看她一身素净,怔了怔,皱眉道:「你今日穿成这样接旨?」 苏嫣然道:「自然不是,衣饰繁重,女儿身子还有些不适回房后换下的。」 苏云启这才点了点头:「你站在此处找为父有事?」 她将昨夜写好的信递了过去。 苏丞相看着上面写的「太子殿下」,抬眉接过道:「为父知道了。」 他瞇眼瞧了瞧天上的太阳,又道,「虽不似夏季,可这午时的阳光仍然毒辣,太子不会想娶个黑娘子的。」 难得同她逗趣,可她却仍如同以往,只淡淡地笑着。 苏云启见此 ,尴尬地咳了声:「你先回房去吧。」 见她规矩地欠身走后,苏云启才抬步回到自己的房里,他看着手中的信,凝思片刻后,打开一看。 看到里面夹着给林燕芝的信时,脸色便暗沉了些,再看到信上的画时,他忍不住吐槽:「这画的是什么?」 他以前都没见过她有画这种上不了枱面的东西,想到是写给林燕芝的,便不禁骂道:「这个林燕芝,都给嫣然乱教了什么?!」 他又看了写给太子的那信,就是寥寥几句,淡如水的问候。 再一次感受到女儿淡漠的性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信,太子看后定也只会随手放到一旁,难怪上次帮她送的,太子至今都未曾回过。 想到那些传闻,心中不禁在想,莫非是林燕芝从中作梗,教她如此给太子写信的? 各种猜想后,他把信收了回去,一并给烧了。 皇宫里,皇后娘娘听卓松禀告后,开心得见牙不见眼。 「当真,嫣然也是高兴得睡不着?不过,别说她了,本宫也是,这心中的大石总算没了,接下来,就等着他们给本宫生个大胖孙子。」 想到了这,皇后便让李嬷嬷挑上好些补品送去给苏嫣然,并给她带话,让她好好调理身子,什么都不用想,安心待嫁就行。 李嬷嬷领命要离开时,突然又拉住了她:「对了,把那些图册也一并带去吧。」 李嬷嬷笑道:「娘娘,这些一下都堆给嫣然小姐,怕是会把她的吓着,再说了,那图册,现在给她,她定会害羞得看都不敢看一眼。」 「说得也是,想当年,本官的舅母拿给本官看时,便是你说的那样。」 任多年过去,皇后想起她出嫁前的收到图册时的情景,脸上还是忍不住一热:「那嬷嬷你说,何时给她才合适?」 「娘娘,不若在嫣然小姐出嫁前,让她来宫中小住,那时,再让教习嬷嬷教她同她说这些?」 皇后想了想,同意了,她转头问卓松陛下在何处。 卓松为难道:「回娘娘,陛下他……」 皇后娘娘见他这般模样,便知道了他定又是去了凌妃那里,脸上的喜色瞬间淡去了几分,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李嬷嬷见状,便道:「娘娘,等下奴婢去取些布料,给未来的小皇孙做衣裳如何?」 皇后这才又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故人 老皇帝此刻也确实在凌妃那里,一顿饱食过后,他含笑的眼眸看着她道:「爱妃陪朕去走走消食,顺便看望故人。」 凌妃心中猜疑,走走消食才是顺便吧? 老皇帝起身,再瞅了走神的凌妃,语气便硬了些:「走吧,爱妃。」 她微微颔首一路跟在他身侧,两人在御花园里走了一圈,卓松走来向他道:「陛下,都准备好了。」 老皇帝脚步一转,什么话都没说,一路走到了马车旁。 「陛下,这是要去哪?」 老皇帝的眸中蒙了一层道不明的幽光,淡淡道:「见故人。」 凌妃眼皮跳了一下,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脸上不显,微笑问:「不知是陛下的哪位故人?臣妾跟去可合适?」 老皇帝并未回答,只在马车上对她伸出手。 凌妃只好搭上,随着他一同前去,马车愈驶愈往山林里去,她不禁在脑海里搜索着老皇帝身边会有哪位故人是住在山里…… 待他们下马车后,卓松忽然捧着两件黑色的披风,侍候他们披上,然后再弯腰带路:「陛下,林路湿滑,小心脚下。」.ν. 走过一级又一级的台阶,终于到了地方。 凌妃看着眼的墓碑,倏然怔在原地,待看清了那上面写的是何人时,鼻子不禁泛酸,眼眶开始发红。 那墓里葬的,是她日夜思念的人—— 霍雪瑶。 耳旁传来了老皇帝的声音:「雪瑶你看,我带谁来了,你当年救下的女孩,她现已长大成人,而且……还成了我的人。」 凌妃一听,垂下了眼眸,控制着自己,不让泪掉下来。胸脯压抑着,小小起伏了几下后,她才抬起头来道:「多谢陛下带臣妾来拜际恩人。」 老皇帝慢慢地转头看向她,忽然笑了一下:「拜际?不,朕是来看她的。」 接着,他对卓松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便有一队人带着工具,开始挖了起来。 顿时,凌妃心中的震怒差点就要不受控的显现出来,她看着老皇帝的背景,紧攥着的手慢慢抬起,想要拔下头上那根,霍雪瑶送她的簪子。 她整个脑海都在同她说——杀了他。 忽然,有人喊了声:「陛下,棺木尚在。」 这一声,将她的理智拉了回来,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强逼自己压住恨意,装出一脸害怕又不解地问老皇帝:「陛下,为何要如此?」 老皇帝没理她,目光死死地盯住那口棺木,良久,道出了两个字。 「开棺。」 这会儿,凌妃再也忍不住,她猛地用力抓住了老皇帝的手臂,喊道:「陛下!」 老皇帝冷冷地审视了她片刻,又盯向了她紧抓不放的手,沉声道:「爱妃,你这是?」 凌妃垂眸,颤着声音道:「陛下,不可。」 「为何不可,这世间,有什么是朕不可以做的?你不是只在当年见过那么一面,又说自己不过是她捡来的猫狗?怎么,爱妃这是生气了?嗯?」 老皇帝的眼眸渐渐瞇了起来,然而下一刻,却被她扑了个满怀,只见怀里的人,紧抱着他的腰,抖个不停。 「臣妾只是害怕,臣妾不想晚上生噩梦。」 老皇帝一听,笑了一声,他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怕什么,有朕这真龙天子在,爱妃不用怕,她晚上即便来找,也是来找朕才对。」 「可是……」 「好了,朕晚上宿在你那,有朕在。」 接着,他手一挥,那些人得令,又继续着。 凌妃紧闭着眼,听着那头的声音 ,眼角悄然滑下了泪,她看着老皇帝的胸襟,恨不得现在就刺死他。 碰——! 听着这一声,老皇帝蓦然放开了凌妃,快步走了过去。 棺木里静静地躺着一副瞧不清原样的尸骨。 老皇帝定定地看了半晌,才招来卓松:「是不是她?」 卓松看着那尸身穿着的正是当年,老皇帝吩咐给她换上的,便点了点头。 老皇帝后退了几步,卓松便对其他人打了个手势,将棺木合上,重新埋好。 「陛下,回宫里去?」 老皇帝只喃喃道:「莫非是转世了,卓松你说会不会是如此?如果是,这次朕依旧要她待在朕的身边!」 凌妃听见了,心中疑惑着。 忽然,一位女子的身影映在了她的脑海中。 他口中的她……难道……是允影? 「陛下!你带臣妾来受惊吓,嘴里又说着别的女子,臣妾这颗心……」凌妃双手掩面,哭了起来。 老皇帝回过神,忙哄道:「爱妃委屈了,朕回去便补偿你。」 「陛下刚才说的,可是看上了哪位妹妹?」 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画册:「你可知这女子?」 凌妃微微噘嘴,拿走道:「让我看看是哪个——咦?这是……允影?陛下,她早已是宁王的人了。」 老皇帝又问道:「你可知她的身世?她为何会突然出现?」 「臣妾只知她是谷里的一位医女,听宁王说,若不细看,她那长相同霍大人有七八成的相似,陛下可是也如此认为?但她是她,霍大人是霍大人,她们并非同一个人。」 老皇帝沉吟了片刻,便搂着她,调笑道:「爱妃这是吃醋了?」 随后,老皇帝摆了摆手,便回官里去,转身前,他又看了一会儿那墓,眼里发出了异样的期待。 到了晚上,老皇帝忘了他应承了晚上要宿在凌妃处,做完公务,他回了自己的寝殿,沐浴后就径自躺在了龙床上。 卓松按着吩咐去库房拿了霍雪瑶生前用过的物什,放在了老皇帝的手上,退下前,有些担忧道:「陛下,奴才就在外面。」 老皇帝不耐烦地对他摆了摆手后,笑着闭上了眼睛。 半夜,他突然半起身来,却不是被噩梦惊醒, 而是因为—— 什么都没有。 没有梦,没有她。 他皱起了眉头,不甘心地掀开了被子,下床急步走到了建极殿,绕过屏风,走到那里面的床前。 「这里,你可是在这里等着我?」 自言自语的他,慢慢躺在了床上,手中紧握着她用过的笔,闭上了眼。 直到他再次醒来,依旧无梦。 心中怒气横生,他举起那枝笔吼道:「为什么?!即便如此你都不肯入我梦来?!哪怕是带着恨意?!」 卓松听到声响,连忙入内:「陛下?」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那枝被他折断了的笔:「她不是不肯来,是因为她回来了,还同他在一起了,允影……」 卓松看着魔怔似了的老皇帝,默默退了回去。 两月后。 雁州的后山上,秦天泽扶着林燕芝,一步步沿路登上那庭山头。 两人站在山上,他轻轻圈住她的腰肢:「燕芝,你看,那边是诺儿她们的家,全都修好了,屋顶也按着你的意思涂上了青色,那边是城东,包闵的偏方有效,疫症不再,那边现在也住了好几户人家……」 他一边指一边慢慢同她说。 「那就好,希望雁州能繁荣起 来,不对!应该说,整个大秦每个角落都有袅袅炊烟,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林燕芝灿笑着道。 秦天泽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会的,我答应你。」 她抓住他的手,搂住自己的肩头,她自己则顺势将头靠在了他的怀里:「殿下,以后我们若是得空,再回来看看,也去别的地方看看,可好?」 「好。」 忽然,点点白花自天上飘然而下,林燕芝双眼闪动,站直了身子,伸手去直住。 她看着掌上化去的雪花,高兴得像孩童般欢呼了起来。 「殿下,你看!下雪了!」她傻笑着一直伸手去接,又抓住秦天泽的手,两人杵在原地看着雪花渐渐的愈下愈大。 没多久,两人头上也盖上一层薄薄的雪花,秦天泽看见了,要抬手去给她拂去,却又被她拉了下来。 「燕芝,雪化成水,湿着发会头疼。」 林燕芝耸了耸肩,抬起手圈住了他的脖子,笑出了月牙:「头疼就头疼,我想同你一起到白头。」 秦天泽愣了愣,看了看她的头顶,又看向了她眼里的自己,忍不住失笑,温柔地道:「傻瓜。」 林燕芝噘嘴,轻轻哼了一声:「什么傻瓜,你才是,我家乡那有个说法——」 听她提起自己的家乡,他便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一起看初雪的人,会一起到白头的。」 「若真如此,那这一刻,整个雁州,看到初雪的百姓是不是会如你所说同我们一起到白头?」他打趣道。 林燕芝嘴巴噘得更高了:「是和喜欢的人,再说了,现在在殿下身边,这除了无咎不染,同你一起看的便只有我,哪还有其他生物?」 听到从她嘴里说出的喜欢二字,他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嘴,又牵起了她的手:「喜欢的人,我喜欢你,自然是要同你一起到白头,又何须看得初雪?」 林燕芝一听,心中乐开了花,忍不住低头甜笑着道:「嗯,殿下说的是。」 秦天泽抬起了她的下巴,认真地看进了她的眼里,再一次道:「燕芝,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殿下。」林燕芝害羞道。 秦天泽听完却皱起了眉头:「燕芝,此处无人……」 林燕芝以为他是想亲她,便乐着闭上了眼睛,等着。 然而,半晌,她的唇上都没迎来温热的气息,她便又张开了眼,只见秦天泽呆呆地看着她,她脸上「唰」地一下红了起来。 「燕芝,你怎么了?可是头疼了?」 「不是,没有,殿下你继续说,此处无人然后呢?」 秦天泽便又道:「你忘了,无人时,你该唤我什么?」 林燕芝这才想起来,嘴角不禁抽了抽。 他这是又要我叫他爸爸? 她实在是唤不出口,眼珠子滑了一圈,笑道:「哥哥。」 「不是。」他抿嘴看向了她。 「那就是……」她掂起了脚尖,在他的耳边柔声道:「天泽,我喜欢你。」 那一剎,秦天泽感觉自己呼吸凝住了,这句话,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回放。 他一手搂住了她的腰,同她贴近了许多,另一手按住了她的后脖处,眼眸里是快要装不下的深情。 「一起到白头。」 然后,他凑前,她闭眼,在漫天的雪花下,在她的柔软的唇上,重重地落下了一个炙热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差不多该离开了 一旁的不染瞧见,四蹄挪了一小步,挡住了无咎的视线,无咎扑闪着那双不解的大眼睛,趁它不注意的时候,马脖子一伸,看了眼自家主人。 瞧着两人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样子,无咎心里十分好奇:这嘴巴有那么好啃吗?啃了那么久,不会喘不过气来?她脖子不会酸吗? 为了找出答案,无咎这好奇宝宝决定自己实践一下,马脖子收了回来,盯着不染又抬了头,学着林燕芝闭眼,将嘴巴凑了上去。 亲上不染的那一刻,它那马尾巴不禁地甩来甩去。 还真的挺好啃!难怪主人他们啃了那么久! 然后是什么来着? 对了!舌头! 于是,本来还在享受亲亲的不染,突然被无咎的舌头糊了一嘴的口水。 糊了一圈,无咎觉得没有啃的来得有意思,便结束了这个亲嘴,它抬起了四蹄,走到林燕芝旁边。 独留不染一脸懵的留在原地。 「咩——萧萧——」 这声马叫,吓得林燕芝他们一个激灵,也结束了这场忘我的吻。 她顶着张嫣红的脸,喘着气问:「怎么了?」 无咎马嘴噘了噘,点点头,又吐出舌头,摇摇头之后歪着脖子看她。 它想说,嘴巴是挺好啃,但糊口水不好玩,快教它接下来别的。 林燕芝看不懂,秦天泽则以为它是在说他们亲得太过火,便尴尬地咳了一声,轻轻道:「好,以后会注意些。」 「嗯?殿下你看得懂它在表达什么?」 秦天泽便告诉了她,她一听,叉起了腰,戳着无咎的大脑袋:「好啊你,你每晚同不染一块睡我都没管你,我现在同殿下就亲那么一下,你反管起我来,那你今晚就别同不染一个马厩了,自己睡!」 无咎顿时叫了起,这天让它自己睡可不得冷死?! 「再吵,再吵我就带不染去认识其他漂亮的小母马!」 「嘶——萧萧——」 秦天泽和不染无奈地看着她俩一人一马吵闹着,最后他们好一番劝说,她俩才安静了下来。 走下山时,无咎抬头撇了眼秦天泽,不染瞧见,歪头看着它。 无咎便开始碎碎念了起来。 ——你主人真是的!我不过是想让我主人教我除了亲嘴之外,还有什么,他却在那给我乱翻译! 不柒听完,霎时呆在了原地,定定地看着无咎。 坐在马背上的秦天泽不解它怎么突然停了下来,问了一句。.ν. 不染一边害羞,一边对他哼了两声。 ——主人,看来我的进度要比你快了。 秦天泽听不明白,只见下一刻,不染突然一股脑地去贴近无咎,然后又害羞地低着头看它。 ——今晚,我来教你。 无咎巴眨着眼,没多想就点了点头。 林燕芝瞧这两马奇奇怪怪的行为,暗忖:是天气太冷了,把它们给冻傻了吗? 他们一路下山,先去了安之客栈。 「欢迎——啊?是林大人啊,好久不见,里边请里边请。」严掌柜笑道。 林燕芝看着一旁当起了店小二的池惟,没好气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池惟一本正经地拱手道:「如影随形。」 她露出了一副死鱼眼,抿嘴看着他:「然后就在这当起了店小二?那你可探出来了?」 「还未。」 倒是诚实! 林燕芝哭笑不得地转头看向秦天泽,他对她浅浅一笑道,便招了池惟到一旁去聊。 「 严掌柜果真厉害,什么都探不出,还能让人给你干活,又不用工钱。」 他掏出了怀里的金算盘:「大人过奖了,不过是对症下药而已,再说了,我也没赚到,唔……哎呀!还亏银子。」 林燕芝不解地问:「怎么说?」 「他在我这吃住,给他找点事干,还得同他分享铸剑心得,而且还是用我屋里的材料去练手,哎呀呀,不行,下月得让他多跑跑腿才行!」严掌柜又打起算盘来。 「你这算盘怕是打不响了,再过一些时日我们差不多就该离开,回盛京了。」林燕芝摆了摆手又道,「这段日子,你们安之客栈一直都帮着官府,又是出人手又是捐赠物资给百姓,虽不知你的背后是何人,但观此,那位定也是个心系百姓的人。」 严掌柜摸了摸下巴:「心系百姓这点……」见到林燕芝的眼神,忙改口,「当然是啦,大人。这年头,多得是这样默默做好事的人物。」 这时,秦天安下了楼,瞧见林燕芝她们,便也走了过去。 严掌柜又端起了笑脸:「这位公子醒了?您在小店住了这么段时日,可有不周的地方?能否说说,给小店一些意见。」 秦天安瞅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纸条丢了给他:「不周的地方多得是,我都写在上面了,你拿去好好看清楚。」 他转眼看到林燕芝头上湿漉漉的,想掏出手帕给她擦,想想最后只对严掌柜道:「掌柜,你这服务也得改进,没看到客人头上湿着?」 严掌柜嘀咕了一声,忙又哈腰去寻了条干净的布来,递给了秦天安。 秦天安却没接过去,他便又递给了林燕芝。 林燕芝接过,不自觉地望向了秦天泽那边,便笑着走了过去,掂起脚尖。 他感到身后有人在给他擦头发,便回过头来,笑意攀到脸上,伸手拿走了那块布,反过来给她擦着,他瞧了瞧,忽然二话不说就拉着她上楼,进了间雅间。 秦天泽让她坐下,将她的头饰拆下,揉了揉那头乌黑的秀发后,便认真的一缕一缕的给她弄干,然后又试着给她重新挽个发型出来,不知是头发太柔顺还是什么,他弄了好几次都不成功。 托着头玩着簪子的林燕芝突然笑道:「殿下,还是我自己来吧,待我们新婚后,你再给我挽个好看的。」 「好。」秦天泽也坐了下来,看着她一转一扭,就快就将一半的头发给定在了脑后。 「如何?还可以吗?」林燕芝最后摸索着后脑勺,看看有没有发尾漏了出来。 秦天泽将她的手拉下,柔声道:「很好看。」 得了夸赞的林燕芝笑瞇瞇道:「殿下,到时候我也给你挽一个,我簪子都订好了。」 秦天泽一愣,失笑道:「你都谋划好了,那我这三千丝只能任你摆弄了。」 「殿下放心好了,回去我就问桃杏,你们男子的发型是怎么弄的,按我这技术,包管你成为这大秦的潮流新风向。」她擦掌道。 「好。燕芝,等下用完饭后,我要去府衙一趟,池远那边来了消息。」 林燕芝点了点头:「嗯,对了殿下,你替我让池远给他带去一句话,就说万事小心,性命重要。」 「一定,燕芝可是要去牛家村?我让池惟陪你。」 她一脸得意地昂头,摆了摆手:「不用了,这雁州的百姓可喜欢我呢,不用池惟,我若是有什么事,他们定也会第一时间出手相帮。」 没多久,严掌柜便带着池惟,亲自端了好些菜肴上来。 林燕芝往门外瞧了瞧:「严掌柜,刚那位公子呢?他没同你们一道上来?」 「哦!那位公子让小的给转告一声,说是这雁州待着 无聊,心烦,他先自行离去。」 秦天泽皱眉道:「可有说去哪?」 严掌柜摇了摇头,心道要换做是他,整天瞧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同别人在一起,定会郁闷出病来,金算盘都摔烂好几个,公子能忍到现在才走,也是厉害! 池惟道:「可要属下追上?」 严掌柜猛地拍了他一下:「追什么追,人家公子说了他是去寻珍宝,用作殿下大婚之日,道喜用。」 秦天泽也摇头道:「随他。」 接着,在客栈门前分别后,林燕芝便牵着无咎先去买了些小孩喜欢的点心糖果,经过书铺时,瞧见了银杏。 想了想,嘱咐无咎乖乖等她后,就走了进去,见银杏一脸不信,又很沮丧地抓住老板道:「怎么会?!」 林燕芝上次问了发生何事,银杏顿时嘴巴偏了起来,哽咽着说:「大人,按以往的习惯,听东墙也该出新书了,可奴婢问了好几天,老板都说没收到盛京那边有新书的消息。」 老板也一脸可惜地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止是听东墙的,连其他的都没再写了,就好像大家一时间都封笔了似的。」 银杏听完,忽然狐疑地看向林燕芝:「大人,是不是您不想看到,所以——」 「没有,我这段时间在忙着什么你不也看见的吗,我哪有空去管这些话本的事?」 银杏听着,便加丧气地蹲在了地上,一脸要哭的样子:「那定是殿下下的命令了……」 林燕芝将她拉起,认真地道:「殿下也没这个闲心,话说,你明明就和我们在一屋檐下,没啥事都是跟在我身后,你怎么就爱嗑书里的,不嗑现实的呢。」 银杏理直气壮地道:「我也想嗑,可你同殿下平时都忙着,得闲时,顶多就拉个小手,但书里就不一样了,精彩多了!书里的殿下没那么自持,他会对你这样然后再这样。」 她说着说着,还比划了起来:「别的不说,就说浴池那一幕,奴婢就没瞧见过。」 「好啦,你别说了。」林燕芝看着瞪直了眼的老板,顿时想装作不认识银杏,甩袖溜。 只听一声叹息,银杏又道:「奴婢发现,或许奴婢喜欢看的不是大人你们,而是书里的大人和殿下。」 她忽然又期盼地看着林燕芝:「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去盛京?奴婢真的认为听东墙就是在皇宫里!」 「也差不多了,毕竟得赶在年节前回去呢!对了,你要是有空要不同我一道去牛家村吧,你去体验一下,级的旅游点弄得可还行?」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打雪仗 「旅游?大人莫不是在说笑?」书店老板插了一嘴,「那牛家村不就是个破村吗?整个雁州就他们那最穷,谁没事会去那玩,倒不如去隔壁的霜州。」 林燕芝竖起食指摇晃着:「老板,你这就是固有观念,你们都这么想才没人发现那边竟藏了个绝好的景色,还有个天然的冰嬉场地。」 「冰嬉?不就是在冰块上滑来滑去,一个不慎就会摔个底朝天,有什么好玩的。」老板不屑道。 「老板,你可娶妻了?」 老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一脸的不自在:「没有又﹑又如何,难不成冰嬉就能给我讨了个媳妇回来不成?」 林燕芝饶有深意地道:「说不定哦,你想想,若是约上心爱的姑娘去那玩,除非那姑娘已经深谙其道,不然,你两人免不了牵个小手什么的,然后在她要摔时,你再展现一下你的男子力,护住了她,你说,这姑娘的心会不会稍稍的……」她两指合成心型,放在胸口前晃了两下。 「咳﹑咳,那我明日去……看风景。」老板已经在幻想同隔壁卖糕的慧娘牵手的情景,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傻笑。 林燕芝一脸了然,瞇眼笑着看他道:「不行,还不能去。」 「啊?为何不行?大人,你又要推荐又不让去,莫非是那边有什么问题?」 林燕芝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问题不大,就是今日才刚下雪,那湖面还得让人去试试,待检查安全了,你再去吧,详细的到时候会出公告,老板你就先期待一下吧。」 接着,同老板告辞后,她们就去了牛家村。 「大人!」小女孩一看见林燕芝,便蹦蹦跳跳的想要扑入她的怀里。 「诺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这么冲撞,万一把大人给撞摔了什么办?」少女抓住了她的后衣领,教育道。 被拎住的小女孩垂头嘀咕:「我这么小,怎么会撞得摔……」 「你小是小,可你现在圆得都快成球了。」 林燕芝听少女如此说,忍不住笑了出声,自己走到两姐妹面前摸了摸她们的小脑袋,又抱起小女孩,捏了捏她的脸蛋,打趣道:「果真长肉了。」 小女孩不好意思的把头埋在了林燕芝的脖颈处,小声道:「好吧,那我明日少吃两块糕。」 「不用少吃,你这年纪在长身体。」林燕芝看着那可爱的奶膘,忍不住吧唧了一口。 「大人,您今日是来找父亲的吗?他今日待在店里教伙计们打饰品,要明日才能回来。」少女对她说道。 林燕芝笑道:「我若要找他,直接去他店里就好,你们要不要陪我去逛逛?」 姐妹俩开心地点了点头。 小女孩让林燕芝放她下地后,就拉住她的手,一路往前,带她到一堵墙前道:「大人您先来看看,这是我画的,好看吗?以后来的哥哥姐姐们看到会不会喜欢?」 「嗯……你这猫儿画得很……」 小女孩见她皱眉,急道:「不好看吗?但仙子哥哥他说还可以的。」 「不逗你了,你画得可好看了!」林燕芝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顿了顿,问道,「你刚说仙子哥哥——是之前同我们一起来的那位吗?他来过?」 「嗯,来了,走了。」 少女补充道:「那位贵人前头来看了诺儿一会,然后就走了,不过我看着,他似乎也没往村口那边去。」 林燕芝颔首,又笑着牵起她们的手:「走,我们去看看冰嬉场那边弄得如何?」 她们一路往里走,待停下脚步时,银杏瞧着眼前的亭子,忍不住问道:「大人,为何在这建了这么一个亭子?给人歇脚用的?可又没有桌椅。」 「检票用的,以后要来这里,本村的人免票,本地的百姓得付十文钱一位,外地的则文。当然这价格得待包大人他们再行讨论才能决定。」 林燕芝说完,抬步入内,银杏紧跟上,接着,她忍不住对眼前的雪景赞叹出声。 「大人!这里的风景果真好看!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呢?!」银杏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林燕芝心想,那给她送烤猪的大哥说得没错,本地人都甚少知道此处,瞧银杏这新鲜劲,应该是能吸引到游客的。 忽然,一颗丸子般的小雪球向她砸来。 林燕芝没注意,被砸了个正着,她扭头看去,便看到在咋舌的小女孩。 少女快步走来,一脸惊慌的对林燕芝道歉:「对不起大人,妹妹她太调皮了,我这就去好好管教。」 林燕芝拉住了她:「哼!我自己亲自去。」说完她就暗沉着脸,一步步往小女孩那走去。 少女顿时无措得一个劲在喊「大人」,而小女孩则以为她真生气了,乖乖站在原地,低垂着头,等着接受教育。 下一刻,一个小雪球轻轻地打在了她的肩头,滚到了她的手心。 她倏地抬头,便看到笑瞇着眼的林燕芝,蹲在她面前道:「我长这么大都没打过雪仗,今日你来陪我玩会儿,好不好?」 小女孩咧嘴,兴奋地点了点头:「好!」 一旁看完景的银杏也道:「正好,我们可以分两队。」 小女孩一听,立马抱紧了林燕芝:「我要跟大人一队!」 少女也同时看向了林燕芝,可当她听到妹妹如此说后,便硬生生别开了头,去牵银杏的手:「姐姐,我同你一组。」 银杏顿时心里有些不平衡:「哼哼!我也同大人一队!」 林燕芝被她逗乐了,随即捏了个雪球砸了过去:「你跟小孩争什么?」她又对少女道,「下一场,我同你一队。」 然后她又捏了个雪球往银杏那砸去。 「大人,你偏心——!」银杏笑着还回去一球。 少女本来不太敢砸,只一味躲闪着,后来被她们三人带着,不知不觉也开始捏起了雪球。 她们在那边玩得高兴,却不知树上竟坐了个人,正歪头笑着看她们玩闹。 「大人!看我们的!」银杏和少女互看了一眼,一同向林燕芝砸去手中的雪球。 林燕芝脚行一点,想来个华丽的闪身,结果不小心滑了一脚。 她暗叫不好!身后便是那片湖面。 那湖要是冻结实了,这一摔定摔出淤青来,要不然,她也会摔进湖里,冻个半死…… 在她认命地憋气捂头时,后腰忽然多了只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讶异的放下了手,愣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眼睛眨了一下,歪头笑道:「林大人这仗打得不行啊。」 林燕芝回过神来,拍了拍他的手,他便收起了笑意,将她扶直后退开了些。 「严掌柜不是说你寻宝去了?」 秦天安道:「对啊,走之前来看看她,也顺便看一下林大人提的级旅游点,我刚看了一圈,有待改善的地方都写在这了,你回去之后拿给包闵参考吧。」 林燕芝接过他手中的本子:「笔借我一下,这里得再加道围栏才行。」 写完,她这才抬头问他:「对了,你要去哪寻宝?」 「在此之前,我得先去拿你的生辰礼。」 「生辰礼?」 秦天安失笑道:「你该不会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吧?你去年说想要珊瑚簪子,我早已让人打好。」 林燕芝挑了挑眉,明年的生辰就是及笄了吧? 原主喜欢他才想让他送簪子,可她自己喜欢的却不是他,这簪子……还是不要了吧? 于是,她摇了摇头:「我忽然不想要簪子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哈。」 秦天安愣神了一瞬,抿嘴不语。 接着,他忽然又凑前,在她耳边悄声道,「那你的大婚想要什么贺礼?柳歆探得消息,皇叔不会选在年节反的,趁还有时间,且说来,我定寻来给你。」 林燕芝听着,眼眸里的光亮了起来,开玩笑地说:「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就要什么夜明珠啊,玉如意啊,翡翠白玉啊,珍珠串这些好了,对了,记得要送一对的哈!」 秦天安忍不住斜睨了她一眼:「你这胃口会不会大了点?」 她心道,你自己上次不也瞎说什么皇子及冠一定要送礼?她可是问了殿下,根本就没有这规定。 「那你看着送吧,这送礼嘛,贵重与否不重要,讲的是心意,哪怕你是送根羽毛都行。」 秦天安想了想,挑眉道:「既然你如此说,那时候我真送你一对羽毛,你可别哭。」 「我才不会哭,成亲是件喜事,哭多不好啊!」林燕芝猛摇着头。 小女孩听见,睁着大眼问道:「大人,谁要成亲?诺儿可以一起去吗?肯定有好多好吃的!」 秦天安蹲下,伸手捏着她的小脸蛋:「老想着好吃的,你是想同她一样,顶着张肉肉的脸去当新娘子吗?」 小女孩一脸惊讶地看向林燕芝:「大人您要成亲?仙女也可以成亲的吗?」她顿了顿,突然迅即转头看了眼秦天安,「哦!我知道,你是要同仙子哥哥成亲!那我到时候可以去看吗?还有,还有!您若是生了小宝宝,我能去看看,亲亲他吗?我会很小心的!」 秦天安僵住了手,随即松开,站直道:「同她成亲的人不是我。」 「诺儿,你这叫乱点鸳鸯,以后可不能这样哦,人家只真是一对,那没什么,若不是,人家就会很尴尬的,知道了吗?」林燕芝点了点她的小嘴巴。 「鸳鸯?那不是鸟吗……」小女孩困惑道,「你们是神仙,应该叫……乱点神仙才对!」 林燕芝被她的童言童语给逗乐了,伸出手指,往她身上一通乱点着:「那我现在这是不是叫乱点诺儿?」 第一百二十三章 嫁妆 小女孩被她逗得「咯咯」笑着,胆子大得还伸出了小手反击。 林燕芝一会儿躲闪,一会儿又故意被她给点中,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秦天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大一小玩闹的模样,嘴角不禁上扬着。 若同她成亲的人是他,再有这么一个女儿在,日日看着她们欢闹,带她们游遍世上有趣好玩的地方…… 那该有多好。 叮—— 玩闹间,林燕芝的头上的簪子掉落在地,一双大手瞬即将它拾起。 她还没反应过来,秦天安就已经将簪子给她戴上,调整完位置才满意道:「好了。」 小女孩看着他们,赞叹道:「他们站在一起好好看!」扯了扯自己姐姐的衣摆,「姐姐,诺儿说的对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少女点头道。 在她们身侧的银杏却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你们没见到殿下,你们要是见了,便知道林大人同殿下更为相配。」 这句话随着冷风穿透了秦天安的耳朵,冻没了他那稍稍燃起的念想。篳趣閣 他慢慢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抹黯然,上勾的嘴角也回复平行。 「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哎,真不同我们一道回盛京?」 秦天安又转过身来,看着她,故作玩笑道:「林大人要不试着挽留,只要一句话,我可能就会控制不住,想要改变主意。」 林燕芝翻了个白眼:「我看你以前就是这样哄走姑娘们的芳心吧?你这性子要不试着改改,要是没这个心,就别逗人家了,不然的话,你以后府邸的大门前,怕是会热闹得很!」 秦天安轻笑了一声:「还未成嫂嫂,就管起小叔子了?」 林燕芝被他这话堵得,无语地扭过头去。 他深深地看了她片刻,见她不再同他说话,哪怕是一句也没有,心中自嘲了一声,缓缓转身。 「哎!」 在他要抬起脚步时,她却又喊住了他。 然而,还没来得及窃喜,又听得她说:「路上小心。」 林燕芝说完,他就一言不发,利落地走了。 小女孩走到她的面前道:「大人,银杏姐姐说你未来的相公是殿下,真的吗?」 「那当然,我不骗小孩,我跟你们说啊,大人和殿下都已经这样那样了。」见她们懵懂的样子,又道,「等你们长大些,我把书借给你们看,你们就明白了,反正就是这样……」 银杏举起两手互啄了起来。 林燕芝立马伸手捂住了两姐妹的眼睛:「银杏!你可别把祖国的小花朵给教坏了啊!」 她牵起了她们的手,带她们去了旁边那一排小屋前,随便寻了一间走了进去。 「刚玩了那么久,快先坐下,我看看给你们煮些什么吃的。」 随后进来的银杏好奇问:「大人,这一排屋子是要给谁住的吗?」 林燕芝一边生火一边道:「这都是铺子,以后租给有意向的人,这几间是卖吃的,那间是卖小玩意,冰嬉装备什么的。」 「哦……大人,要不再弄间客栈?要是我的话,我能在这待上一两日,去那山顶上看个日落日出再走。」 林燕芝将篮子递给了她:「村子里不是有些丢空了的宅子吗?我问过主人家,待修整完了,以后便可以拿来做民宿用。给,这菜你来拣吧,我去烧柴。」 很快,一股香味便溢满了整间屋子。 「来啰——两位小客官,招牌鸡蛋面,一吃就知有没有!」林燕芝严如店小二,笑盈盈的将面端在桌上。 两 姐妹没多久就将整碗面都吃个精光,小女孩捧着碗,舔嘴道:「大人,还有吗?好好吃!」 少女摸了摸她妹妹圆滚滚的小肚子道:「还吃?!你瞧瞧你这肚子,等下吃撑了,消化不了可别来同我说。」 「大人莫要惯着她。」她转头对正要往碗里装的林燕芝道。 林燕芝摸了摸鼻子:「好的,诺儿,我们要乖乖听姐姐的话。」见少女欲言又止的,便问她,「怎么了?」 「大人……我能租下这间铺子吗?」 小女孩歪头问道:「姐姐,爹爹不是刚买了铺子吗?」 少女给她擦去嘴上亮闪闪的油渍后,接住她的肩头,认真地道:「诺儿,爹爹铺子的生意现在是稳定了,可是,这世上总有个万一……万一爹爹又病倒了呢?再说了,我们若只一味地依靠爹爹,他会很累的。」 「嗯!姐姐说得都是对的。」 她捏了捏妹妹的小鼻头:「所以啊,姐姐想自己做点小生意,替爹爹把你的嫁妆给攒了,好不好?」 小女孩摇头:「不要,我不嫁人,我要和姐姐一起做生意!」 「你这么小,做什么生意?等咱们家有余钱了,你就乖乖的去学琴棋女红,将来才能嫁个好人家。」 「不要!我就要同爹爹姐永远在一起,一起做生意!」 见姐妹俩要吵起来,林燕芝连忙劝道:「我倒是觉得诺儿虽小,但也是能帮你的……比如……当店铺的招财猫,你看,她这么可爱,嘴又甜,客人看到她,肯定都很开心。」 说着说着,她还抱起了小女孩,将她放在门前:「诺儿,你以后就蹲在这里,学着我这样。」 小女孩依言,举起了一只手放在耳旁,前后晃着,嘻笑道:「好!诺儿最喜欢猫了!喵喵!」 林燕芝乐呵着捏了捏她的「猫爪」,回头同少女道:「这租铺子的事情,回头你同你爹爹商量好了,就让他去付租金,不过……这间定好了只能是做食店,你可想到了卖什么吃的吗?」 少女绞着指头,怯懦地道:「刚就想好了,这大冷天的,肯定都想吃热食,所以……我想请大人您教教我这个面是怎么煮的?」 得林燕芝点头,她又开心地说:「对了!店名我也想好了,就叫林大人面馆,我打算将大人您的肖像也给刻在招牌上面,一定会客似云来!」 林燕芝一听,不禁想起了原世界里那鼎鼎有名的老干妈。 她干笑了几声,清了清嗓:「这个……要不再想想?叫云来面馆或者两生花什么的,如何?」 少女的垂下头,偷偷扁嘴,不回答林燕芝,只默默地走到了灶台前,再眼巴巴地看着她。 林燕芝不知少女心中的固执,以为她听了进去,便呼出一口气,笑着教她煮面。 日落西山,红霞的映照下,是依依不舍的道别。 「大人什么时候会再来?」小女孩蹭了蹭林燕芝的脸,满是期盼地看着她。 林燕芝伸手给她捋鬓边碎发道:「最近可能忙一些,差不多得等这边弄好了,才有空再过来。」 小女孩想起了什么,忽然很雀跃地道:「那大人会带殿下一起过来吗?诺儿好想看看比仙子哥哥还要配的,是什么样子的?!他是不是跟星星一样好看?」 猩猩? 林燕芝差点没给口水呛死。 「哈﹑哈哈哈,咳嗯!诺儿,他绝对比猩猩还要好看百倍。」 小女孩一听,那张小嘴张得比鸡蛋还要大:「哗——有这么好看?!诺儿好想看看!」 「好——以后带他来你们的面店,让他坐着给你看个够,好不好?」 小女孩不住 地点头。 这时,少女向她伸出双手,将她抱走:「好啦,天快黑了,我们不能再缠着大人了,不然,殿下定要担心大人是不是迷路了。」 林燕芝最后各在她们的脸蛋亲上一口,就同银杏一道回了陈宅。 刚入内,便看到秦天泽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看书,瞧他看得入神,她便对银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拐了个大弯,掂起脚尖悄悄溜到仔的身后,一把捂住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秦天泽拉下她的手,轻轻在手背上啄了一下:「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林燕芝歪着身子,笑瞇瞇地在他的脸上回啄了一口:「猜对了。」 秦天泽的嘴角顿时就忍不住上扬,他将位子让给她,又拿了杯热茶递了过去,见她皱起了眉头,便柔声哄道:「喝一口,驱寒。」 林燕芝只好忍着,将那杯姜茶给喝了,完了她托着头盯着他。 秦天泽不明所以便问道:「怎么了?可是累了?」说完,他就蹲下身,准备将她公主抱回家。 林燕芝摇了摇头,忽然又笑了出声:「殿下,我仔细瞧着,你比猩猩好看了不止百倍,有千倍万倍。」 听着她这无厘头的一句话,秦天泽虽不明白,但也跟着她笑道:「在我眼里,燕芝你比明月都要夺目,叫人不禁驻足,想要伸手,将你捧到手心。」 林燕芝听着害羞了一会儿,接着,眼珠子一转,又道:「殿下,至古以来,女子出嫁,是不是要得备上嫁妆,而且还得是聘礼的两倍?」 「民间习俗是这样,燕芝为何有如此一问?」 「今日我同听诺儿姐姐说起嫁妆一事……对了,她们想在租下那边的铺子开间面馆,等开业了,殿下同我一起去捧个场,她们说想见见我未来的夫君。」 秦天泽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林燕芝笑着笑着,忽又叹了口气:「不过……我就只有那点银子,怕是——嫁不起殿下你啊,这如何是好?」 秦天泽愣了愣,忍不住失笑出声,直到听到她的一声轻哼,才停住了笑,指了指她腰上挂着的墨玉,打趣道:「你现在可是比我还富有。」 林燕芝噘嘴:「这不是你给聘礼吗?」 「那……从今日此,我的俸禄都上缴给你,如何?千城曾同我说,民间丈夫的俸禄都要给妻子的,这样,嫁妆有了,燕芝你是不是就能安心嫁给我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试秋衣 听他提起千城,林燕芝便收起了玩笑,正色地问道:「殿下,千城他那边没问题吧?」 「燕芝不必担忧,池远说很顺利,你要同千城说的话我也交代给他了。」 「那就好,也是辛苦池大哥了……」说起他,林燕芝不期然就想起尧杳,接着道,「他如此奔走,师父却只能待在盛京,他俩不说,但这心里肯定是很想对方。」 她忽然抓住了秦天泽的手臂问道:「殿下,回去以后,能不能给池大哥放个假,让他俩好好聚一聚?」 「池远和尧杳?他俩果真?」 「殿下你没看出来?师父可喜欢他了!我想池大哥也是,你不知道,之前我故意说师父看浮霄阁那些姑娘的衣服好看,也想试穿,他一听,那张脸沉得咧——」 秦天泽宠溺地看着她那偷着乐的表情:「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池远对尧杳的事情格外的上心。」 见她耳尖动了动,一脸想知,他便继续说:「尧杳学武比你还要晚,许是因为……」 他想了想,酙酌道:「因为这份机缘得来不易,所以她很是珍惜,有时候难免会对自己严格了些,就拿马步来说,她可以一动不动的扎上半天,累极了就直接睡去,像这种时候,池远都给她按筋松骨,又算着时间,等她醒来给她送去饭菜。」 林燕芝抬眉,暗忖:果然啊——再木的人都有柔情的一面,就看是对谁而已。 「好啦,夜里凉,先回屋里。」 说完,秦天泽就执起了她的手,感觉到手心传来的凉意,眉头一屈,干脆将人给横抱了起来,飞快入内,将她放在了靠炉子的一侧,怕她不够暖,又解下了自己的外袍盖在她的身上。 她却将外袍又还给了他:「不用,我就是手冷而已,身子可暖和了。」 秦天泽不信,又要给她盖上。 「哎,是真的,因为我有——对了!殿下,差点忘了,快随我来,送你东西!」她弹了起身,拉着他,直往她的房里走去。 她径直走到衣柜那翻找着:「咦?放哪了?」 最后她干脆将衣服一件件丢出,秦天泽看着落在地上的衣物,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脸红红的别过头去。 「找到了!」她开开心心的跨过那堆衣物,将手中两套衣服塞到他怀里。 秦天泽看着手中裁制奇异的衣服,虚心问:「燕芝,这是?」 「啊,这是秋衣,可温和了,是这样穿的……」她比划了几下,催促道,「殿下你快试试合不合身?」 见他还在研究,林燕芝便上手将他的外衣给脱了下来,接着就要把里衣也给脱了。t. 秦天泽脸上的红快速蔓延到脖颈,整个人像煮熟的虾似的,猛地按住了她的手。 「嗯?殿下,这是穿最里层的。」 「……好,我知道了,燕芝,我自己来吧。」 后知后觉的林燕芝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就转过身去:「啊……那、那你穿好了吱一声。」 妈耶! 她是怎么回事?! 她刚才在干什么?! 怎么就上手扒他衣服了?! 林燕芝懊恼地拍着自己的前额,嘀咕道:「叫你脑抽!」 秦天泽在她身后瞧着她这自虐行为,失笑着摇了摇头后就解开了里衣,按着她教的穿好后,缓缓走了过去,弯腰在她耳边轻轻唤了一声。 「吱。」 林燕芝下意识回头,便对上了他那张含笑的俊脸,心漏了一拍又砰砰跳着。 「穿、穿好了?」 秦天泽直回身子,给她瞧:「燕芝说得对,这件衣服的确很暖和,而 且这裁制的方式也很轻便。」 她得意道:「当然,这可是我家乡冬季必备的宝物。」她仔细瞧着,「桃杏的手艺真不错,殿下你穿着刚刚好呢!」 「所以——这不是燕芝你亲手做的?」 林燕芝干笑了几声,眼珠子乱瞟,不好意思地说:「呃,这要是我亲手做的,只怕会是左一个洞,右一根线,穿上会漏风。啊……不过,我也算是有份参与,对吧?」 秦天泽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燕芝,日后可否将这秋衣广推出去,好让百姓和士兵们也能穿上?」 「当然可以。」 林燕芝跑去拿了纸笔,兴冲冲的将她原世界里的衣服样式给画下。 秦天泽一边看她动笔一边听她形容,啧啧称奇道:「竟能如此裁衣!」 她歪头想了想,将背心短裤也给画上:「夏季的时候,这样穿就可以凉快许多。」 秦天泽一看,这次却不赞同。 「这……不可。」 林燕芝想着,也是,在古人的眼里,这种应该同亵衣无异,疯了才会如此穿着外出,于是,她便将纸给撕了:「对对对,不可,咱们忘了它吧。」 秦天泽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就转身拿起衣服正要穿回去时—— 银杏忽然走了进来:「大人,奴婢将感想写好了,您看……」 抬眸间,她才发现秦天泽也在,顿时就瞪大了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燕芝。 「奴﹑奴婢打扰了,这﹑这就出去。」 说完就转身快步走着,只是到了门边,又停下,怯怯地问了声:「可要准备肠衣?」 林燕芝不解地问:「肠衣?肠衣是什么?」 「就是﹑就是,哎!大人您总不想挺着肚子成亲吧?奴婢虽不知宫中规矩,可在我们这,不是件好事。」银杏急道。 「……」 他俩同时扶额,却又不能怪她误会。 秦天泽飞速穿好衣服,对林燕芝说了句「你早些休息。」就快步离去,经过银杏时,略有所思地撇了她一眼。 「啊?原来是完事了?」银杏踌躇着自己该不该去准备汤药,厨房里好像有以前陈夫人用剩的。 林燕芝嘴角抽了抽:「银杏,没有的事,你少看些那话本,别老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哈!」 银杏噘了噘,开始啐啐念:「怎么就乱七八糟了?这不很正常的事?即便现在没有,成亲了不都有吗?再说了,刚那场景,任谁看了都会以为……」 林燕芝揉了揉耳朵,对她招手:「我们刚是在试衣服,对了,你要不要也试着给自己做一套?」 银杏便凑了过去,听她解说后,眸里闪过一丝异光,赞叹道:「妙啊!大人,可否再画一张,奴婢好照着做?」 「这张你就拿去吧。」林燕芝又从怀里掏了颗银子给她,「给,拿去买布料吧,有剩就自己收着,不够就再找我要。」 银杏看着手中的银子,忽然沉默不语,见林燕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便又咧嘴笑道:「多谢大人,大人早些休息。」 半夜,秦天泽房中突然闪了一道身影,他警觉起身,便瞧见床边拱着手的池惟。 「……何事?」他叹气道,这池惟老是挑大半夜,他睡了之后才忽然出现,都不知道是谁教他如此行事的,得让他改改,不然以后自己同燕芝成亲了,若他依旧如此,怕是会吓到她。 池惟递了一只死鸽子给他:「属下发现了这个。」 秦天泽拿过鸽子,翻了翻,没发现有任何纸条之类的东西,沉吟道:「下次别给弄死了,追查看是送往哪去的。」 他看了眼池 惟,想起自己答应了燕芝让池远放假的事。 于是便起身,拿笔写了个地方道:「你去这找池远,将他手上的事接去做。」 池惟一听,猛地抬头:「殿下,属下可否一问?」见秦天泽颔首,才道,「为何突然……可是他犯了什么要事?」 一般来说,他们各人手上的事务都是各自负责到底,不会轻易转交,除非是人没了或是犯了错事,而池远身为他们的头儿,他负责的更是重中之中的事,最近又没听到说他身亡或重伤等消息,那便只能是犯错了。 「没有,你去了之后,再同他说一声,让他先回盛京。」 池惟这才安心地领命,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信:「殿下,盛京送来的。」 秦天泽拆开一读,是千珍楼掌柜的来信,信中除了说了一些朝中的要事,京中要闻外,也提及了宫中曾派了一队人马出城,只是不知他们是要去往何处。 最后又同他道喜。 秦天泽正奇怪他怎会知道自己同燕芝的事时,眼睛顺着字往下看着,接着他便如何被雷劈似的呆立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父皇给他赐婚了?! 是嫣然表妹?! 不可! 他连忙挥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又写了好几页纸,塞到了另一封信。 「这封让人送到父皇手中,这一封现在送到包闵手中。」 池惟拿过,拱手称「是」然后就又如来时,一下子闪走了。 秦天泽托着前额,大拇指揉了揉突然生疼的太阳穴,想了良久,还是不太放心,心中便打算要准备尽快回去,得当面同他父皇说明才好。 于是,到了第二天,林燕芝睡醒梳洗完,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开房门,便赫然看到顶着对黑眼圈站在她门前的秦天泽。 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讪笑道:「殿下早啊,你这是怎么了?」 秦天泽深吸了一口气,拉起她的手:「燕芝,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启程回京找父皇说明,拣日完婚。」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回程 林燕芝愣了愣:「怎么突然如此焦急?雁州这里……」 「我都交代好了。」秦天泽飞快地撇了眼刚走过来的银杏一眼,「快去给你大人收抬。」 「啊?」 秦天泽简单道了声「回盛京」然后就拉住林燕芝的手,一路往门外走去。 大门前,站了许多闻讯而来的百姓,他们一看到林燕芝她们,都纷纷围了上去,嘴上喊着—— 「殿下别走啊!」 「林大人再多待些时日吧!」 侍卫立马将他们给拦住,然而百姓却更加推涌上前。 都是百姓,那些侍卫不好拔剑喝退,只好一边抵住,一边回头等着待指令。 「各位——」 秦天泽举起一手,他们全都停下了动作。 「即便本宫同林大人回了盛京,各位亦不必担忧,雁州会有人继续随时监察,也请各位相信包大人他是全心全意,尽己所能的为雁州,为你们,定不会让之前那些事情再次发生。」 此时,有人喊道:「殿下——这些我们都知道,我们就是舍不得您,舍不得林大人。」 「是啊!一想到再看不到林大人来我店喝茶,我这心里就感觉空空的。」 「殿下就不能再多待些时日吗?我店再几天就开张了,还想请您来看看呢!」 有位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赶来,还未缓过劲,就挥手道:「大人﹑林大人,您﹑您让我打的簪子都还没好呢,我才刚得了好料子打算重新做呢!」 有些妇人,女子一听,以为林燕芝看上了什么簪子,便拔下了自己头上的高举着喊道—— 「大人,您看看我这根簪子如何?若瞧得上眼,便尽管拿去。」 「大人!我这根也是在他店里买的,时兴着呢!您快拿着吧!」 林燕芝见状,道:「大家的好意,我都心领了。那个……不是我们不想再多待,而是此次回去,实在是有急事,来日,再同大家一叙,到时,我希望看到的是欣欣向荣的雁州,听到各位的欢言笑语——」 她往前走了一步,拱手道:「可好?」 百姓们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好!」 随即,他们都改喊「一路顺风」「记得要回来看我们」,接着,便给秦天泽他们让出了一条道,乖乖地分站两旁。 就在林燕芝上马车之际,一位丰腴的妇人拎着一个篮子,趁其他人不注意,跑到了她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篮子塞给她。 「大人,这是大人您放在我这里的。」 林燕芝回头看向她,一时没认出,便瞧向自己手上的篮子,掀开布一看。 里面放了一整篮的鸡蛋。 她猛然想起,定定地看着大娘,片刻伸手拿起了一颗鸡蛋,将剩下的又塞回大娘的手中,对她笑着点了点头道:「嗯,我收下了,多谢大娘。」 「大人,一路平安。」 林燕芝又是一称道谢,她又往人群里看,对诺儿她爹招手,给了他广聚茶楼的地址,拜托他将簪子打好了,就往这送去。 之后,她再对他们挥了挥手便走进了车厢里。 一路上,林燕芝一直捧着那颗鸡蛋一边欣赏一边傻笑。 秦天泽好奇问道:「燕芝,这鸡蛋……可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她开心地说:「意义可大了,这是大娘让我安心,殿下你不知道那日……」 她说完那日的事之后,呵了口气,擦拭着那颗鸡蛋,又道:「殿下,我感觉我现在充满了实在感,老天让我来这里似乎是有着什么特别的理由,我这肩头上好像多了份说不清的责任。」 「殿下,我这心里现在装了好多好多的人,有桃杏﹑师父﹑嫣然姐姐﹑雁州的百姓,甚至是整个大秦的,当然……也有殿下……嗯?」 她掰着指头,讲着讲着,忽然肩上一沉,她便顿住了,眼睛巴眨了几下,歪头去看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的秦天泽,她脸上的笑意更浓,更甜。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见他迷糊地张开了眼睛,便拍了拍自己的膝上,让他枕着睡。 秦天泽挂上一抹浅笑,乖乖地躺了上去,头下的腿枕舒适得很,很快他又闭上了眼。 林燕芝看着他的睡颜,心里甜丝丝地想着他俩的婚礼,以前在手机软件上看到过别人分享出来的中式婚礼,感觉还挺不错的! 就是不知道这里太子大婚是不是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 若真的是,她要不要问问看能不能少戴些饰品,婚服能不能简单些,少穿一两层,还有,听说出嫁那日新娘子都得饿肚子,那仪式可不可以也简化些,好让她能早点回房去吃东西? 哎哟—— 办婚礼什么的,可真是个让人幸福的烦恼呢! 林燕芝想着,忍不住轻笑出声,垂眸间,看到秦天泽皱起的眉头,以为是自己吵到了他,吐了下粉舌,将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头上,一下又一下,慢慢地轻拍着。 不知他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只见他的眉头是愈拢愈紧。 见此,她歪头想了想,弯腰在他皱起眉心,亲了一口。 「不可!」 突然听他喊了一声。 林燕芝僵住了姿势,眼珠子晃动了下。 嗯?不可? 好﹑好的呢…… 她尴尬地收回噘起的嘴,又听到他喊了一声「父皇!」他这梦的是啥? 林燕芝挑了下眉,忽然压下了声,在他耳边道:「朕的好大儿,你以后要好好对林燕芝,要听老婆的话,爱她疼她一辈子,听明白了吗?」 神奇地,她这番话竟让他紧皱的眉头慢慢平复回去,又听他似乎「嗯」了一声。 顿时,林燕芝就忍不住捂嘴偷乐着。 一连赶了好几天路,马车终于在一山腰处停了下来,休顿片刻。 此时,在自己马车上嗑着瓜子,哼着歌的林燕芝,马上就放下了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再这么坐下去,她的屁服都得坐扁了! 她瞧向一旁沉迷看「书」的银杏,忍不住打趣道:「你这书都看了多少遍了?不腻吗?」 「不腻啊。」 说着不腻的银杏忽然也放下手,抬眸道:「大人少吃些瓜子这些火气大的东西,这不,您现在放出来的屁都……」 林燕芝瞪眼看她:「你才放屁!我可没有!」 银杏呆滞地盯着她,鼻翼动了动,然后,她忍不住捏住了鼻子道:「奴婢也没有,那怎么这么臭?」 下一刻,她突然又「咦」了一声,抓起了自己的袖子,头发闻了闻,又抓了林燕芝的,最后哭笑不得地道:「大人,奴婢知道了。」 林燕芝瞧得明白,于是,自己也闻了闻,瞬间好像也闻到了股熏人的味道,便也对着银杏,两人一起干笑着。 「奇怪,怎么突然就臭了呢?哈……」 「大人,我们是不是得沐浴了?」 林燕芝叹了一声:「这哪有能沐浴的地方。」 银杏想了想:「奴婢去问他们要桶水先擦擦身子。」说完,就要出去。 「不要了,那水是供饮用的,我们拿来擦身太浪费了。」林燕芝却拉住了她。 银杏点了点下巴,又道:「那奴婢去附近 瞧瞧有没有水源打些回来吧!」 林燕芝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这荒山都不知有什么,你不会武功,万一有什么事,那怎么办,带上帕巾,我同你一道去吧,要是没找到,我们就先回来吧,可不能走太远。」 接着,她俩便下了马车,秦天泽瞧见她,便抬步走了过去。 在快到她面前时,她却急喊了一声:「停——!」 他便依言停下,问道:「怎么了?燕芝可要去附近走走,舒一下筋骨?」 「哈……正有此意,不过银杏陪我就行了,我——」见他不自觉地又走前了一步,林燕芝又急喊:「殿下别过来!我们去去就回,很快,你也别跟着。」 开玩笑,怎能让他闻到带着臭味的自己?! 见他嘴角似乎要弯下去,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同银杏去看看有没有水源,洗一洗。」 秦天泽这才明白过来,干咳了声,低头侧身。 她两人绕过了他,一直向前走着,途中,银杏还顺手摘了颗果子给她。 怕认不得回去的路,林燕芝一路走一路做了些记号,待走出了好一段路依旧未找到水源,正要打道回去时,看到了前方有位又瘦又黑的妇人。 她俩互看了眼,很有默契地同时抬脚,快步往那妇人走去。 「大姐,你可知这附近可有水源方便沐浴的?」银杏问道。 那妇人听到身后的声音,转过身来,当她看见了林燕芝手上的银剑时,瞬即倒抽了一口气,头低得都快要贴到前胸去了。 「大姐?怎么了?」银杏见她如此,关心地问了声。 那妇人只摇了摇头。 林燕芝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剑,手一动,将剑藏在了身后:「大姐,你别怕,我们不是什么歹人,就只是想找个水源而已,你若是知道,烦请告知。」 那妇人听到她的话,身子忽然抖了起来,后退了几步。 林燕芝和银杏看她这莫名其妙的行径,同时耸了耸肩,只当她是怕生人,于是便不再执着问她。 走回去几步后,林燕芝忽又停了下了,转过身去时正好对上妇人抬头,还没来得及瞧仔细,妇人便又低头抬步要走。 林燕芝便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拉起了她的手。 妇人挣扎着要抽回,下一刻她的手便被强行摊开掌心。 林燕芝将怀里的一个小钱袋放在了她的手心,同时道:「这里面的银钱虽然不多,但你还是收着吧,可别饿着你腹中的孩子。」 妇人紧攥着手中的钱袋,却不发一言。 林燕芝见状便放开了手,默默地走回去银杏的身边。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玩游戏 银杏瞧着那妇人的态度,忍不住吐槽道:「大人,您看她那反应,就像我们是什么山贼,要抢她东西似的,也不说一声多谢。」 「许是她曾遭遇过什么,戒备心才如此大,这倒不是什么坏事,想想也是正常,毕竟她是在这山中生活。」 「大人说得也没错,可是……」 林燕芝勾住了银杏的肩头,拍了拍她,又推着她向回走:「好啦,人家是孕妇,你就别计较了。」 银杏脚虽跟着她走,嘴上却还啐啐念着:「但总能跟我们说一下水源在吧?她既然是在这生活的,那肯定是知道的……咦?」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 「嗯?怎么了?怎么不走了?」林燕芝不明所以地也跟着停了下来。 「大人您稍等一下。」 银杏一个弯腰,从林燕芝的臂膀溜了出去,嗅了嗅空中的味道,似乎闻到了什么,往左走了几步,又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她就很开心地指了指那方向。 「大人,奴婢闻到了,水源,那处有水源的味道!」 林燕芝半信半疑地走到她身边:「你确定?」 银杏猛地点头,自豪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确定,肯定!奴婢的鼻子可灵啦!」 「那刚才我们走过时,你怎么就没闻出?」 对林燕芝的置疑,银杏不慌不忙地道:「那是因为那边的草儿还没沾上水吧,大人,咱们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林燕芝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姑且信你,走吧。」 接着两人便一路走过蜿蜒的山路,愈走愈往上,林燕芝不由得停了下来。 「你当真确定?再走下去,都要流出汗来了。」她又抬袖闻了闻,哭笑不得道,「我们这是要变酸笋的节奏啊——」 「酸笋的节奏是什么节奏?大人,你信奴婢吧,真的!奴婢闻得出来就在这附近……」银杏双眼一亮,拉起了林燕芝的手,「这边!」 于是,林燕芝认命的又跟着她走,走着走着,这次连她都闻到了一丝湿了水的青草味,当下,她便也来了劲头,和银杏一起快步走了过去。 两人眉开眼笑,笑容高挂的一直往里走,随着那股草味愈清晰,她俩的笑容就愈盛。 当她们终于到了地方,两人的笑容依旧不变,只是那眼底却透出了极度的不可置信,甚至都要怀疑人生了。 皮笑肉不笑的俩人沉默地互看着。 最后,林燕芝先开口,一边鼓掌一边假笑道:「哈﹑哈哈,好一个水源。」 银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着那细得跟线似的水流,清嗓道:「大人您别看这水流细,也是够打湿擦身子的,就是要花上些时间而已,您看……」 她拿出怀里的帕巾,往水流处走去,只是待她伸手过去时,那水流竟像是算好了似的——停了。 银杏的瞳孔不禁急速晃动了片刻,她僵硬地收回了手,转身对林燕芝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大人,或者是找错了,不是这一处,定是在附近哪里,我们再找找看。」 林燕芝摊坐在地上的大树干上,摆烂道:「我不找了,坐一会儿,休息一下,我们就回去算了吧。」 然而银杏却干劲十足地大步越过了林燕芝:「那大人您在这等着,奴婢自己去找,大人您就等一盏茶的时间,若实在找不到,奴婢定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也不等林燕芝答应,就一溜烟走了。 林燕芝脖子动了动,抬起头看她的背景,心中佩服着:银杏这体力可真足啊! 不过,也是惭愧啊—— 自己一个学武的,体力居然比不上她 …… 回盛京后自己定要多加锻炼才行! 另一头,林燕芝她们走后,那妇女死死地看着手中的钱袋,又盯了眼她们离开的方向,忽然猛地将它往地上砸去,又用脚去碾了碾。 喉间阴沉地喊着:「林——燕——芝——!」 滔天的恨意随着这名字,一同释放了出来,她脚下碾压得更为用力。 半晌后,她看着地上掉出来的碎银铜钱,还是蹲下身将它们给捡走,唯独留下那个钱袋。 重重的哼了一声,就要抬步走人,忽又顿住了脚步,往钱袋吐了几口痰,才解恨的勾起了笑意继续走着。 挺着孕肚好不容易才走到溪边,她的傻夫君仍如她走时那般蹲坐在那。 「媳妇!看!我有好好的帮你盯着鱼。」 她心中啐了一口,什么叫帮她?!这鱼最后不也是全进了他的肚子里?! 白了他一眼后,转而去看那木桶时,不禁惊叫出声:「我抓到的鱼儿呢?!」 他乐呵呵地指向了溪中:「鱼在河里啊!鱼是要在河里的啊!媳妇怎么这么笨?」 她一听,羊水都差点被他给气破掉,一时没忍住,捡起了木桶往他身上砸去,哭吼着说:「我笨?你才是傻的那个!你知道我挺着肚子抓了多久?!叫你盯着鱼可没叫你放生!你﹑你——你午饭别想吃了!」 那傻夫君起先以后媳妇是拿木桶在同他玩,一边傻笑着一边躲着,还跑开了些喊着让她追,但当他一听到不给午饭时,他整个脸瞬间就皱了起来,两颊鼓鼓的,鼻孔喷着气。 「娘说了不能不吃午饭!」 妇人暗讽你娘还让你别到处乱跑,别含手指,怎么就不见你乖乖听过?! 她本还硬着脖子,打算不理他,可她手上的木桶突然被他一把抢去,凶狠狠地盯着她看,嘴里重复着说:「不能不吃午饭!」 见他甚至还扬起手,似乎要砸她时,她立马就怂了,从怀里掏出两个掌头般的果子丢了过去。 「给你给你!」 那傻夫君这才放松了神情,弯腰去捡起果子,他扁嘴看着她道:「又是果子?娘好懒!」 妇人眼神闪躲,他那娘亲才不会亏待了他,只是那些好肉好菜,现在都在她肚子里而已。 忽然,她夫君将手上的果子用力地砸在了地上,拉起她的手,一边扯着她走一边喊说:「我要吃肉!肉!」 不好! 若是被他娘亲知道,定又更加的苛待她了! 妇人想着拉住他分散他的注意力,便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带你去找肉!」 他便停住,开心地摇起她的手让她带他去。 她对他微微笑了一下,转身带路,只是这一时半会的,她要上哪给他找肉吃? 不管了,先走着吧,说不定会遇到了什么他觉得好玩的,就会忘了肉的事了! 于是她便带着他漫无目的地溜弯,突然,手上被拉住,她侧头看了过去。 那傻夫君正蹲在地上,捡起了一个钱袋拿在手上玩。 正是方才被她丢在这的那个。 她看着那钱袋,又看向了他,顿时双眼通红了起来,豆大的泪珠一滴滴往下掉着,湿润了脚下让人生寒的地面。 凭什么? 凭什么林燕芝天一个小小的谏命使,却能衣着华贵,有婢女侍候,得他们的青眼?! 而她,她明明是大秦苏丞相最受疼爱的女儿,为何却落得如此下场?! 是她!自她那日来了家里以后,全都变了样! 林燕芝!都是因为你! 咬着牙,不 断咒骂着的苏乐盈,耳边似乎又听到她们一声声的在叫她做大姐,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自己又干又黑的双手定定地看着,又想起了林燕芝刚给她钱袋时,她那双莹白细腻的手。 心理的不平,愤恨便愈演愈烈,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抬眉对她的傻夫君说:「想吃肉是吗?」 阿福见钱袋子好看,便挂在了腰上,忙不迭地点头道:「肉!我要肉!」 苏乐盈笑了一声:「其实我把肉给藏了起来,想陪你玩游戏呢。」 她拉着阿福,走到一棵树下,指着上面刻着的记号。 「看到这个了吗?你寻着这个图案,一路往前行,然后你就会看到两个女子,肉就在她们身上,你只管扑过去抢。」 见他歪头,像是在努力思考她在说什么,便又慢慢地重复说了一遍。 「听明白这个游戏了吗?」 得他傻呼呼的一声「明白」,苏乐盈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也可以同她们玩我们晚上会玩的那个游戏,她们可喜欢了,说不定以后还会再多了两个小阿福。」 若他真能让林燕芝也尝到自己曾遭受过的,那真是叫她何其痛快! 即便不成,想必也能借此,替她除了这个傻子。 想到这,她脸上的笑意就更明显,眸子里的阴冷比寒冬还要冷上几分。 阿福一听到晚上的游戏,双眼都亮了起来,自从媳妇肚子有了小阿福后,娘就不准他同她玩了,说什么小阿福会没掉。 他开心得拍起手来:「玩游戏!两个小阿福!」 苏乐盈心中对他这傻样厌恶而极,脸上却哄着他,推了推他道:「快去玩吧,我在家等你。」 看着阿福屁颠屁颠地找树看,她切了一声,就扶着腰,慢慢走回了她现在所谓的家里。 阿福娘一瞧见她,便问:「让你送的饭送了没?阿福可有吃饱了?」. 苏乐盈漫不经心地回:「吃了。」接着就想越过她,往屋里躺去。 只是阿福娘瞧她两手空空的,便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瞇眼厉声道:「食盒呢?还有让你抓的鱼呢?!」 「这得多谢你那傻大儿!鱼被他放跑了,食盒也被他丢溪里冲走了,净会捣乱的癈物!」苏乐盈耻笑道。 「你怎敢如此说你相公!」 「呸!相公?他也配?!」 阿福娘听她这语气态度,深感她不对劲,明明她早已认命,特别是怀了身孕后,都是一副顺从的模样,今日怎会又回到了一开始那段时日般? 「配不配现在都是你肚子的那孩儿的爹!」 听她这一句话,苏乐盈不禁看向自己小小隆起的腹部,下巴不住地抖动,咬了咬,不让自己再滴下一滴眼泪,红着眼眶,余光瞧着井口。 第一百二十七章 贪玩的阿福 阿福娘瞧见了,一脸紧张地道:「你﹑你想做什么?你别想不开啊……」见苏乐盈缓缓走了过去,她便抢先跑了过去,将井口给盖上。 「你不想想自己,也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吧!」 苏盈乐轻笑了一声,本来她不过是想打水洗脸而已,可一听到她如此着紧,转念一想,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大石块,作势要往自己的肚子砸去。 「你给我停下!我告诉你,你要真砸下去,这处可没有大夫,到时候你也没命!」阿福娘喝道。 苏乐盈眉角抬起,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没命就没命,活着也不过是整天被你这毒妇苛待,指示我做这做那,还要陪着那傻子,我本是丞相之女,如今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一死了之!」 「你——!」阿福娘气结,可见苏乐盈举石的手又动了动,便软声劝道,「好媳妇,你别冲动,娘再也不叫你干活了,是娘胡涂,本想说孕妇得多动动才好顺产,才会叫你抓鱼洗衣,却没想到你这身子骨会受不住。」 苏乐盈「呸」了一声,恶狠狠地看着她:「没想到?得了吧!」她往阿福娘那走前了一步,「娘?哼!你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自称娘?!」 「是是是,我说错了,来,你先把石头放下。」 看她这一副模样,苏乐盈便笑了,直把眼泪都笑了出来:「你也有今日这卑微模样!我告诉你,想你孙子无恙,就好好地伺候我,拘着你儿子别让他再来烦我!」 阿福娘连忙称是,双手搓着,哈腰道:「行!都行,只要你好好的,给我生个大胖孙子,你要如何都行,你刚是不是累了想休息,那快去吧,我去熬汤,等你醒来便可以吃了。」 苏乐盈撇了她一眼,手慢慢放了下去,不过手中的大石却仍然紧握着。 她经过阿福娘身旁时,却被她一把给抓住。 「放手!信不信,我先把你给砸了?!」 阿福娘见她扬起了手,便立马松开,还弹开了一步:「我只是想问阿福去哪了?我去寻他回来教他洗下碗。」 「他?他玩去了,说不定……」苏乐盈却顿住,只笑了笑,就不再理她回房去了。 阿福娘一直杵在原地,猜度她没说的半句是什么。 过了半晌,她走到苏乐盈的房门前,耳朵贴了上去,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什么动静,便轻轻地推开了门,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见苏乐盈果然躺在了床上,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扯了下手中的绳子,打算将她给绑起来。 就在她弯下腰时,被窝下的人儿忽然一动,猛地起身,将她的额头给砸破。 阿福娘当下就痛得软了腿,倒在了地上,捂住流着血的前额打滚。 苏乐盈勾唇,又抬脚往她身上踹了好几脚,阿福娘缓过劲,一下子爬了起来,顺手抄起了边上的櫈子,要往她那砸去。 苏乐盈见状,挺起了肚子,大喊:「你砸!看准了砸!」 老妇一听,顿时便僵住了,最终还是没砸过去。 「老毒妇!我警告你,你别再想用这种阴招控着我,再有下一次,看是你的头硬,还是我这块石硬!滚——!给我滚出去!」 阿福娘被吼得,下意识就要依言走,只是才刚动了一下,又听到苏乐盈淡淡说道:「还有,你别想在吃食方面,其他什么的做手脚,你若敢,我指不定就会做出什么疯事来。」 待她走了之后,苏乐盈犹不放心地捡了条棍子将门顶住,然后整个顺着门,滑坐在地上,双眸如一潭死水般呆呆地看着屋内,泪流不止。 林燕芝坐了好一会儿,捏了捏小腿,抬眸间便看见了垂头丧气的银杏走了回来。 她微微一 笑,轻叹着起身:「看来,今日这身子是擦不了啦。」 银杏的头垂得更低了。 林燕芝「噗嗤」一下笑了出声,走过去搂住了她的肩头道:「擦不了就擦不了,就当是活动一下这骨头,还真别说,这走了一下,整个人都爽利了许多。」 银杏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盯着林燕芝看了片刻,眼眸里似有什么话想要同她说,最后只垂眸道:「大人你真是个很好的人。」 「你也真是个嘴甜的人,好啦,咱们快些回去吧,回去问问殿下接下来的路段可不可找间客栈歇歇脚,让我们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不是更好?」 银杏点了点头道:「大人说得有道理啊,到时候奴婢给大人搓澡吧,这么些天没洗,身上该有不少污垢了。」 听她说着污垢两字,林燕芝突然就想到了秦天安以前说过的话:「银杏,听说这世上有一种功法,可以让人将自身的污秽排出体外,虽然他曾说女子练不成,可这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便是那天选之人,就让我给练成了呢!」 「竟有如此神奇的功法?奴婢怎么就不知道呢?」 林燕芝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小话本虫又不会武功,怎会知道。」她推着银杏往前走,「走吧,回去找殿下一并问了。」 她口中的殿下,现在正负手来回踱步,一会儿往她离开的方向看,一会儿又低头沉思,抬头问天。 忽然,秦天泽的双眼一瞇,喊道:「拿箭来!」 很快便有人给他递去一套弓箭,他立马就拉弓,瞄准了天上拍翅飞着的鸽子,手一放,箭「咻」的一下直往天上射去。 递弓的那位十分机灵的,看好了鸽子坠落的点,随即跑了过去,眨眼间的功夫就将扑腾着的鸽子制服,递到了秦天泽的眼前。 秦天泽翻了翻鸽子肥美的肚皮,这次,终于在它的爪脖子处找出了一张纸条。 他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忍不住双眼一瞪,又开口道:「拿纸笔来。」 然后他就仿着上面的字迹重写了一张,接着就将这改了内容的纸条塞了进去,勾了勾手道:「将鸽子放了,找人看着它是往哪飞去。」 「是。」 秦天泽捻着那原先的张纸条,走到了火堆边,下一刻那纸条便代成了灰烬。 蓦地,旁边传来了拔剑的声音。 「何人!」 秦天泽转头看去,便见到他手下的人正举剑指向一位男子。 阿福头一回见到如此多的人,开心得举起手欢呼,惹得那些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人!人人人!你们是来陪阿福玩游戏的?」 其中一个人,推了他一把:「去!什么陪你玩游戏,一边去,别打扰太子殿下!」 被推跌在地上的阿福,听不明白,只以为是游戏开始了,骨碌爬起身来,嘻笑着推了回去,又如同以往在山上和那些狼狗玩闹般,张口咬了下去。 「啊——!你——!」那人吃痛地叫了一声,一个翻身爬起,一脚踹在他的肚皮上,随后,又来了两人,一同将他按在了地上。 失了自由的阿福瞬刻哇哇大叫了起来:「不好玩!阿福不玩了!阿福不玩了!」 秦天泽站在了他的面前,狐疑地看向他:「你是何人?」 阿福却似没听见,眼泪鼻涕一起流着,嘴里喊起他娘亲。 秦天泽皱着眉头,让那些人将他架起。 详端了片刻,道:「你是住在这深山里的?你娘在哪?」 见他犹如三岁孩童般,哭皱着脸,咬唇不答,秦天泽便让人去拿些吃食来:「想吃吗?」 阿福一看, 瞬间就不哭了,把半吊着的鼻涕吸了回去,用力点头。 「那就回答本宫的问题。」 阿福巴眨着眼等他,等他的问题。 「……你娘在哪?」秦天泽重复道。 阿福思考了良久说:「娘,在家。」 秦天泽深吸了一口气,耐心问道:「你家在哪?」.. 阿福用头往后面,深山的方向甩着,嘴里道:「家!家!」然后他又流着口水,盯着看一旁的侍卫大哥手中的烤肉。 秦天泽无奈的把手一挥,阿福又重获了自由,他立马就扑向了那侍卫大哥,抢走那片烤肉,坐在地上开心地吃了起来。 「等下派人送他回去。」秦天泽瞧着地上衣服打满了补丁的阿福,顿了顿,又吩咐道,「再带上些厚衣,吃食。」 阿福吃完最后一点肉丝,意犹未尽地舔着手上的油光,待十根指头都舔干净以后,又噘起了嘴,对侍卫大哥说:「肉,我饿。」 他不小心打了个饱嗝。 侍卫大哥嘴角抽了抽,暗忖这还饿?! 就算他真没饱,刚那些烤肉也都没了,只剩了一份,但那是要给林大人的,他们要是把那给了这傻子,殿下估计就要不高兴了,这一路上,他们又不傻,这林大人同殿下的关系……怕是以后得改口叫林贵人,林侧妃了! 阿福见他们没再给肉,也不再理会他,便又大喊大叫了起来,感觉那些人似乎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将他按在地上,便愈发放肆地扯起了他们的手说:「陪我玩!玩游戏!」 侍卫大哥一个个的都头痛了起来,可殿下又没说什么,只好继续装木头人对他说:「不玩,走,带你回家去。」 难得看到这么多人,贪玩的阿福又怎舍得就这样回家去,他噘着嘴跑来跑去地喊:「不回不回!我要玩!」 其中一个家有孩儿的,想了想,对他喊说:「好,陪你玩,我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做对了就把这糕给你。」他掏出了怀里本要给自家孩子带回去的糕饼。 阿福见状,立马学着他,在那咯咯笑着站得直挺。 本来,他们都快要把阿福忽悠到上山的道口处,然而这时,林燕芝和银杏回来了。 阿福看到她们的穿着同媳妇和娘亲的差不多,便感觉她们就是媳妇说的女子,想到可以玩那个游戏,他眼里的光霎时比火光还要亮,接着,他就一股脑地往她们那冲过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去找那孕妇 林燕芝她们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双双呆站在原地。 就在他快要将她们扑倒时,一只大手将林燕芝给拉开抱走。 秦天泽放下林燕芝后,紧握住她的手,她眼看着阿福就要碰到银杏,便急得要推开秦天泽飞身回去。 「啊啊啊啊!你什么人?给我走开!」 被阿福碰到手背的银杏,剎那间,掏出了怀里的话本,对着阿福一顿乱打,趁着他抱头呜咽时,立刻拔腿,急速地往边上一溜,成功跑到林燕芝他们的身边。 阿福瞧她们都离他远远的,当下噘嘴跺脚,很不高兴地吼:「回来!快玩游戏!」 见她们不听话,他就忿然地大步走着,又想凑过去她们那里,这一次,那些侍卫终于回过神来,立马将他给制服在地。 这下,秦天泽才终于肯放开林燕芝的手,陪在她身侧一同过去。 「什么玩游戏?」林燕芝俯视着他问道。 「晚上的游戏!」 众人对他说的一头雾水,秦天泽便吩咐他们放开并围住他。 秦天泽叫林燕芝留在圈外,自己则慢慢走了进去,蹲下身问他:「你说的是什么游戏?」 阿福表达不出来,看了眼秦天泽,咬着手指头想了想,便要扑过去,秦天泽眼尖的脚下一点,立马跳到一旁,躲了过去。 阿福随即滑倒在地上,虽然他身下没了人,却仍然一根筋的继续着动作。 秦天泽愕然一息,就立马反应过来,直接跃出圈外,将努力掂起脚尖,好奇伸着脖子看的林燕芝一把抱入怀里,紧紧地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不让她看。 顿时,一片鸦雀无声,众人无语地看他做着那些不堪入目的动作, 「放肆!」 他的一怒吼,那些侍卫一个激灵,又将他给架了起来。 阿福被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押制,委屈劲上来,哇哇大哭:「哇——!娘!他们欺负我!」 林燕芝听他这一阵哭,挣扎了几下,终于成功在秦天泽的怀里转过头去。 「咦——?」 「怎么了燕芝?」秦天泽低头问道。 她拔出自己的手,遥指向阿福的腰间:「他腰上那个钱袋好像是我的,只是我明明是给了一位孕妇,怎么会跑到他身上去?」 秦天泽一听,给侍卫使了眼色,很快,那钱袋便递到了他们的眼前。 林燕芝瞪眼看着那变得肮脏不已的钱袋,眼睛巴眨了几下,瞧他这样子,不太像是会抢那孕妇的歹人,或许他是她的家人。 可万一她猜错了呢? 若他真的是歹人,只不过在装疯扮傻,那孕妇岂不是…… 「殿下,我这心里不太放心,可否再等一会儿,我想去找那孕妇,确定她无碍。」 秦天泽也在想,眼前这男子按他的心智来看,竟会做出的刚才那些行为,定是受他人所教,此风不可长,既然被他看到了,那他也要找出那个毁人纯真的人,好好斥责一番,也要去同这男子的家人好好说道,趁早将男子教好回来。 于是,他便点头道:「我同你一道去,这深山里的住户应是不多,他们许是一家或邻里,我们先跟着他走吧。」 吩咐好之后,前头那侍卫得令,便又以糕一路哄着阿福,很是顺利的让他带路,直回他家去。 林燕芝看着眼前这破烂宅子的一侧,烟囱处正飘散着浓浓的白烟,而那男子一到家,就乐呵呵地喊:「娘!人人人!」 随后,一位老妇人走了出来,一边擦手一边道:「福儿,你跑哪玩去了,叫你别……」 阿福娘抬眸才发现宅子 里,还杵着一群护卫似的人,为首的两人衣着甚是华贵,心里打鼓着,顿时僵住了身子。 她不由得想起房里的那位一直说她是丞相之女,本是不信的,可现在……他们该不会是丞相派来寻她回去的吧?!若真是如此,这﹑这她和福儿的命怕是过不了明日了。 她敛下心神,强装镇定地问:「各位来民妇这里是……?」 「不知大娘家中可住着一位看上去很是纤弱的孕妇?或者附近可还有其他宅子?」林燕芝拱手,十分有礼地问道。 阿福一听,心慌不已,他们果然是来寻她的!这﹑这该如何是好?! 片刻,她正要一口否认时,房里先传出了声音。 「不知你寻我所为何事?」 林燕芝听到女子的声音后便道:「大姐可是今日在山上遇见的那位?你可有遇到什么事?」 「是我,我没事,多谢关心。」顿了顿,又道,「怀着身子,着实不适,你若无他事,我便接着休息了。」 林燕芝听着她的声音,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下意识问:「听大姐的口音,同大娘他们的不同,不知大姐和他们是?」.. 「他们?不过是奴仆而已,我丈夫死后不久,便家道中落,为免受族中他人的烦扰,便躲在此处,我真的累了,就不陪你继续闲聊了。」 阿福娘一听,虽不忿苏乐盈的说法,且不理解她为何要如此骗这些人,可转念一想,总比她说出事实,让她母子俩被抓去吃牢饭好,便一个劲的点头说是。 这时,不知何时,溜了去厨房偷吃的阿福,正含着指头走了出来,傻乐着就要喊媳妇时,被他娘亲一把捂住了嘴,还在他耳边悄声说:「福儿,不想死就乖乖站着,不准出声!」 阿福想起以前同狼狗玩得过头,流着一身血回家,他娘就说过,死就是只能躺床上,不能再出去玩的意思。 思及此,他便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扯着他娘亲的衣袖,乖乖地站在一旁。 秦天泽看着,沉着脸走到了阿福娘的面前,冷冷地道:「大娘可知你儿子学了些什么?」 见她不明所以,呆愣摇头,便将她儿子刚才做的事给说了出来。 「大娘现既身兼父职,便当好好教导,不然日后若是犯下大错,即便他心智有缺,该承担的后果还是免不了的。」 「大人说得是,民妇定好好教导,绝不会让他犯事。」阿福娘拍着胸脯道。 忽祭,房里传来一阵笑声:「笑话!真是让大人看笑话了。对了,你们前面问了我,不知我可否也问你们一句?」 秦天泽道了声:「无妨。」 「不知二位可是一对有情人?」屋里的苏乐盈,死死地盯着房门,透过门板上的裂缝去看秦天泽。 只见他毫不迟疑,笑着道了声「是」。 看着他二人脸上满是浓情蜜意的相视而笑,苏乐盈心中的妒火被点着了起来。 她没忍住,回了句:「世上有情人大多终难成眷属。」 此话一出,他二人的笑容便凝住了,特别是秦天泽,他更是皱起了眉头。 膈应完他们,苏乐盈心中多了不少快意。 身为他们p粉的银杏,当下就不乐意了,她愤然道:「说什么呢!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躺去!」她哼笑了一声,接着道,「自己成不了眷属就如此说别人,像你这样的人,即便日后再心有所属,定也是落得同样的下场!」 「你——!走!都给我走!」苏乐盈气得一手拍在了门上,指甲深深地抠进门板,抓了出几道痕迹。 见银杏还要说,林燕芝便拉住了她,附耳道:「算了,听她刚才所言,家中 刚遭大难,加上不都说孕妇的情绪本就不稳,我们便莫要再同她争了,若是争出个好歹,又要如何负责?」 银杏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大姐请听我一言,你既怀着身孕,为了腹中胎儿,还是多宽些心吧。如此,告辞了。」 说完,林燕芝她们便转身离去。 直到看不见人后,怕被他们认出,一直待在房中的苏乐盈这时才敢走出,她一脸恨意地盯着那方向,久久不动。 阿福见到媳妇,正要喊她,又想着他娘亲不准他说话,便呜呜呀呀地哼着。 苏乐盈听着这声响,更是烦燥,转头恶狠狠地看向他,扶着腰,快步走了过去,猛戳他的头:「你这废物!办件事都办不成,还给他们拎回来一顿说教,你说你有何用!」 阿福虽然听不太明白,可他也不高兴她这样戳自己的脑袋,他娘说过脑袋是很重要的! 他招手抓住,呲着牙将她的手用力往后掰着。 「啊——!快放手你个废物!」 苏乐盈痛叫出声,见他仍然掰着,又见老毒妇撇过头去装看不见,便又大喊:「我死了你就没小阿福陪你玩了!」 一听到小阿福和玩,阿福歪头思考了一下,最后将手松开一直道:「小阿福小阿福!」 苏乐盈扶着手,对阿福娘喊道:「杵着做甚?!还不快去给我端吃的!」 一甩头,她又回房里去。 阿福娘啐了一口,一边走到厨房一边想着—— 今日看着,这小***似乎同那两位大人有过什么过节,难不成她真的是丞相之女,然后看上了那位公子,想要同人家私奔,却没曾想人家心中住的是他身边那位女子? 想起当初见到这小***时,衣衫不整的,定是想使计勾引却反被教训给丢到这深山之中! 定是如此了! 不然她怎会撒谎,闭门不见,又一副嫉恨的表情。 啧啧,丞相之女又如何,骨里子不也是贱胚一个。 不过,她若当真是丞相之女,那…… 阿福娘不禁看向自己在池塘捞着沙玩的儿子,心中暗自打了个主意。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又是严掌柜 马车上,林燕芝一边啃着烤肉,一边拼命地往角落挤去,秦天泽看不过眼,一把将她捞回身边,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放。 秦天泽看她一直要挣脱回角落去,便皱眉道:「燕芝,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呢。」 「那……为何你要离我如此远?」 林燕芝暗忖,就这狭小的空间,还往你那凑……不得把你给熏死? 她无奈道:「殿下,我久未沐浴,怕是已腌入味了。」 先是静默片刻,接着便是一串压不住的轻笑声。 「殿下!哼!」笑什么笑,真是的! 秦天泽听到她哼哼唧唧,便止住了笑声,伸手去轻搂着她的腰,将她同自己贴近了些。 他将脖子凑到她的面前,轻声问道:「燕芝,你可嫌弃我?」 林燕芝「啊?」了一声。 嫌弃?她怎么会,怎么可能嫌弃他? 他侧过头去看向她:「我是男子,亦是久未沐浴,如此你都不曾嫌弃,又何需嫌弃你自己,更无需怕我会不喜。」 说完他更是直接将她抱入怀里,在她耳边道:「拘谨这词,不该在你我之间出现。」 埋在他肩头的人儿忍不住扬起嘴角偷乐。 片刻后,她却又轻轻推开了他,伸手抚上他的眉头:「殿下,你这一路上都愁眉不展的,可是宁王那边又有什么新状况?」 秦天泽摇了摇头。 「那是为何?」林燕芝巴眨着眼看他。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双手轻轻抓住了她的双肩,开口道:「父皇他……」 「殿下,到了。」马车蓦然停下,有侍卫在车外道。 看着她双眸如星般闪烁了起来,知道她急不可待的想要沐浴,秦天泽便闭上了嘴,先带她下了马车。 「掌柜,来间厢房,再烧几桶热水来。」林燕芝一边走,一边朝柜台处喊。 「好咧!稍等片刻,马上给您准备!」 林燕芝听着这声音很是熟悉,脖子不自觉伸长,想要瞧清。 果不期然。 「……又是你,严掌柜,我们去的路上你跟着,回来你也跟着,你家主子这是何意啊?」 严掌柜拱笑道:「大人你误会了,这次真不是要跟着大人,是为了……」 林燕芝自是不信,斜睨着他抢道:「怎么?你不会又想说是为了爱?」 严掌柜笑嘻嘻的回道:「大人料事如神啊!」 他这次本是准备去北渊协助她的,只是公子忽然又来了信,说是她将人给运了出来,要他改道,把人给看好了,他便只好先来这里等了。 秦天泽听见,一把拉开了林燕芝,将她藏在身后,盯着严掌柜,似是在戒备什么。 「哎!殿下,用不着这样,就拿这外表说,您同小的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林大人除非是眼瞎才会被小的勾走,再说了小的可不喜欢林大人这类型的女子,一点都不我见犹怜。」 林燕芝忍不住又冒出,叉腰道:「掌柜你这几个意思,不带你这样拉踩的啊!」 严掌柜赔笑了几声:「一时嘴快,林大人见谅。」 「……我说你这嘴——罢了,你真不是故意要跟着我们的?」 严掌柜掏出怀里的金算盘,高举着道:「我以它起誓,我是真不知,亦非故意要跟着您。」他心中突然在想,他是不知,可公子他……不然,他这么多客栈,为何要选林大人必经的这家? 莫非公子另有意思? 要自己一路跟着林大人,护送他们? 「掌柜你发什么呆 呢?行啦,姑且再信你一回,厢房在哪?」林燕芝抓起自己的头发,闻了闻,摇头道,「还是得先赶紧洗一洗。」 她转身间,严掌柜鼻翼同时动了动,下意识就抓起她的头发闻,两道粗眉紧拢着,忽然手上吃痛,正要开骂,抬眸时瞧见了秦天泽那双冷得渗人的眸子。 他连忙给自己的手背上多补了几下。 林燕芝呆愣了片刻,失笑道:「严掌柜,你刚这是在做什么?莫非,其实你偷摸着喜欢的人就是——」 「林大人!我的小祖宗,您可别乱讲啊,我还年轻,心爱的姑娘还没娶到呢,可不想这么早死!」严掌柜瞪眼道。 「那你刚是在做什么?」 严掌柜本想对林燕芝招手,让她凑过来,同她说的,想了想,改对秦天泽招手。 只是,等了一会儿,秦天泽依旧冷若冰雕的杵在原地,没办法,他只好自己讨好地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 「殿下,您可闻得林大人身上的臭味?那不是她自己腌出来的,而是被人撒了鱼尸粉,小的有时候看哪个客人不顺眼,便会对他撒上,让大伙儿请他出去。」 秦天泽思索过后道:「多谢掌柜提醒。」. 瞧两人这会儿又聊了起来,全然没了方才的威压不悦,和赔笑讨好。 男人的友谊,来的还真是快。 林燕芝摇了摇头,自径离开上房去。 待小二抬了浴桶,添好了水后,银杏正在服侍林燕芝脱衣,突然,敲门声响。 她们对小小望了一下,银杏便行至门边问:「何人?什么事?」 「燕芝,我刚瞧见后方的梅花开得正好,便摘了些给你,我放这了。」秦天泽的声音在门外道,随后他弯腰将那一篮子的梅花放在地上,就走了。 银杏开门取过,给林燕芝看完,就自作主张的把一篮子的梅花全往浴桶里倒去。 「大人你看,花瓣浴!」 林燕芝走过去,从水里捞出木枝:「哈﹑哈哈,是树枝浴吧?我要真下去洗,不得刮出一道道伤来,而且,这梅花是用来观赏,不是入浴用的,唉……我都没瞧够呢……」 一片半湿的梅瓣,从枝上坠入浴桶,飘浮着。 银杏尴尬的挠了挠脖子,然后手脚麻利地又将它们全部捞出,把花瓣摘下重新丢了进去。 「大人,这次真的是花瓣浴了。」她小声道。 林燕芝失笑着摇了摇,一脸拿她没办法的,在她的搀扶下,如那些花瓣般,一同泡在了水里。 银杏拿着擦澡布,又从怀里掏了瓶东西:「嘻,大人,这是我家乡特制的浴油,就这一滴,包管大人您整个人都香气飘飘的!」 说完,她便仔细地给林燕芝搓洗了起来。 「……银杏啊,你以前在陈夫人那,干的都是什么活?」林燕芝无奈地看向自己被唰得微红的手臂。 「嗯?哦,奴婢原先是在另一家负责院中杂事的,打扫洗衣那些,因为奴婢小的时候,家境还行,会识字,后来便被陈府买去,给卧病的夫人说书,也是那时才第一次去了书铺,看到了听东墙的书,知道大人您的。」 「怪不得。」 「嗯?大人怪不得什么?」 林燕芝背上被唰得生痛:「嘶——没﹑没什么,银杏啊,轻点。」 银杏却道:「大人,这得用力搓,才能洗得干净,这花香才能更入味,您相信奴婢,奴婢这些年的衣服,可不是白洗的。」 眼含泪泡的林燕芝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那﹑那你换个地方搓吧,你再搓下去,我这背,就得给你搓掉一层皮了。」 「啊!奴婢没 注意到。啧啧,大人,您这皮比那些丝绸还要滑,比那豆腐还要嫩,以后殿下看到可不得爱不释手。」 嗯?怎么突然就开车了? 看来得给银杏弄个防沉迷,限制她看话本了嘿! 洗完后,林燕芝便下了楼,她刚坐下,秦天泽便挨近了她,挑起她一缕发丝闻了闻。 「如何?香吗?」 秦天泽愣了愣,他挺没注意香不香。 林燕芝狡黠地笑了笑,对他说道:「成亲以后让你闻个够,如何?」边说边偷偷将碗里的汤往他那倒去一半。 秦天泽也扬起了嘴角,按住了她的后脖子,凑在她耳边:「等成亲以后,每日每夜都让我闻个够,如何?」他将那一半又倒回了她碗里后,才慢慢直回身去,含笑地看着她。 每日? 每夜? 妈耶!那还得了?! 林燕芝被他说得手脚都不知该放哪去,心中燥得慌,自然地就端起眼前的汤碗,一口气吨吨吨的给喝个精光。 秦天泽瞧着,脑袋里亮起了光,他仿佛知道了以后要如何哄她喝汤了。 一碗下肚,似不解燥,她忽然站起了身,话都不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呀,大人,这大冷天,您不在里面吃饭,跑出来是打算吃雪赏景吗?」严掌柜一边指挥伙记卸货,一边调侃道。 林燕芝白了他一眼:「里面炉子多,烧得我满身燥热,出来透透气不行?」 严掌柜一听,挑眉问道:「是炉子,还是人?」 她对他笑了一下,瞬即弯腰捡起雪块往他身上砸去。 「哎呀!林大人,这雪块砸人也是会痛的……哎哎哎!别!大人快放下,那可是石头,小的这会儿还得干活呢,可不能晕了过去!」 林燕芝抿了下嘴,随手丢了手中的石头,好奇地凑了过去。 她看着那用布盖起来的大箱子,问道:「严掌柜,这里头都是些什么?」 「就是食材,柴火那些物资。」 「要这多么?」林燕芝围着走了一圈,又问。 「大人您这就是没做掌柜的经验,这天一冷,运货的都会费时费力些,所以一次都得多运些。」 林燕芝狐疑地看着他:「你这客栈,瞧着也没几个伙记,客人也就只有我们,你弄这么多,坏了岂不也是亏?而且,我瞧你那店东西都挺整全的。」 严半柜拿出金算盘:「怎会亏呢?唔……你们走时,给我这个数就成了。」 看他如此直白地宰他们,林燕芝左看看右瞧瞧,又想捡起刚才那块石头砸他。 忽然一阵大风刮来,将她的帽子给吹翻,她下意识识低头抬起袖子挡着。 这时,她便瞧见了那布里盖着的并不是什么大箱子,更不是他口中说的物资。 第一百三十章 抓了她的婢女 「大人,这里风大,您还是进去吧,不然就真得吃一嘴雪了。」严掌柜赶忙张开了自己的裘衣,给林燕芝挡去风雪。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垂眸间又偷偷看了眼那边,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就转身回去了。 甫一坐下,秦天泽瞧见她头上铺了层细碎的雪花,便抬手给她拂去,又命人将袖炉拿来放在她的手心拢好。 林燕芝看着袖炉凝思,还是忍不住的往他那凑近,一脸凝重的小声道:「殿下,我瞧见严掌柜他们囚了个人,看那片衣摆……像是女子的服饰,你说,会不会就是他嘴上老说的那位心爱的姑娘,因求爱不遂,然后他就把人给绑了?」 「竟有此事?燕芝可看清他当真囚了人?」 林燕芝想了想,摇头道:「那布只吹起了一角,我也只看到那一片衣摆,可是!他明明说了里面装的是食材物资,那这衣摆要如何解释?倘若里面装的真是个人,那……也不知是生是死。」 说着说着,她突然生出了一个令人生寒的想法。 食材,人…… 一个激灵,她连忙甩了甩头。 秦天泽瞧她这动作,以为她还是冷,便索性将她搂入怀中:「这客栈能藏的地方也就那几个点,我们与其在这猜想,不若去看个明白?」 「红烧肉来啰,客官您请慢用。」店小二端上最后一盘菜,哈腰道。 林燕芝看着那一大块肉,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想要浇去胃里突然翻腾的灼热,看秦天泽要给她往碗里夹一块,忍不住就干呕了起来,连忙按住了他的手。 「燕芝?!可是哪里不适?」秦天泽紧接着将两指放在了她的腕上。 「大人您怎么了?!该不会是有了?」银杏一双既兴奋又忧心的眼眸落在了她的腹部。 两句关心,前者让她感到暖意,后者则让她忍不住想把整盘肉都往她嘴里倒去堵上。 她眼神幽幽地盯着银杏看:「银杏啊,要不咱俩还是分了吧,我怕哪天被你说着说着,连我自己都会怀疑起,自己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 银杏「呜」了一声,各种的求着:「大人!您就让奴婢继续跟着吧,奴婢再也不乱说了!」 林燕芝抬眉道:「好,你可记住了,特别是到了宫里,再乱言,被别人听去了,轻则挨罚,重则是会要命的。」 银杏紧捂着嘴,忙不迭地点头。 林燕芝失笑地叹了一声,转头去看秦天泽,见他在盯着银杏看。 「殿下?」 「燕芝,你刚说得对,她若再留着,只怕会累及你。」 银杏立马跪在地上,她也不求秦泽,只对着林燕芝哭喊道:「大人,奴婢保证以后会谨言慎行!大人别丢下奴婢,求你了大人——」 林燕芝便替她求情道:「殿下……」 「那你可要记住了,可别犯错,不然,定不轻饶。」秦天泽正色道。. 林燕芝听他如此说,心中有些讶异,不禁看向银杏,但见她一顿叩头,刚生出一丝猜想便散去,只赶紧开口,让她别再叩了,起身回房去。 「殿下,她就是话本看多了,我等下回房定好好教育她。先别说她了,殿下,你若吃好了,我们要不现在就去看看那到底是不是人?」 秦天泽便拉着她起身,两人走过柜台,直接去了储藏室。 左右看了一圈,都没见到什么,便又去了后厨等地方,却都一无所获。 「奇怪,那么大的一个笼子,怎会不见了?」 秦天泽想了想,带着她去将每个厢房都打开来看:「都没有,那就只能是在——」 「他屋里!」 两人 互看了一眼,连忙去寻。 果然,一走进严掌柜的房间,便看到了床边放着半人高的东西。 「就是这个!」 林燕芝指着它,急步过去将布掀开,惊然看到里面的确关了一位,口塞破布,被绑住了手脚,指头都冻红了的姑娘。 看着那锁上的大铁锁,林燕芝焦急地看向秦天泽问道:「殿下,我们要如何解开它,你可有法子?」 「用钥匙不就能打开了。」 严掌柜的声音从房间处传来,秦天泽立马将林燕芝拉到他身后。 嘎吱—— 严掌柜将房门关好了,缓缓走到他们的面前,笑道:「不是吗?殿下,林大人您即便要搜东西,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些,伙计们都告诉我了。」 林燕芝懒得跟他掰扯,直接厉声斥道:「严掌柜!爱情这事强求不来,你即便将她关了,她也不会因此就爱上你,所以!你快把人给放了!」 「什么跟什么?大人,您误会了,我像是这种人吗?!」严掌柜瞪眼道 林燕芝和秦天泽同时打量着他,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他顿时捂住了心口,委屈巴巴地道:「过分,您这是偏见啊!怎能因容貌就下定论……」 秦天泽趁他戏瘾上头,一个飞身,将他的手给扭到了后背:「把钥匙交出来,放人。」 「等一下,哎哎哎——!」 手被扯得更紧的严掌柜暗忖,你要不是公子的大哥,绝对立马就将你给钉在桌上! 「殿下!殿下您先听我说!」 等了一会儿,未听他再发出一言半语,林燕芝哭笑不得地道:「你说啊,殿下又没捏住你的嘴。」 「啊?噢,这女子是那个允影姑娘身边的婢女,允影姑娘还记得吧?就是宁王身边那位。」 嗯?! 林燕芝他俩一听,整齐划一地看向了那姑娘。 秦天泽放开了严掌柜,让他细细道来。 「是这样的,我们潜伏在北渊的兄弟探知,允影姑娘每月都会去白浮山采药,便一直蹲守着,好不容易蹲到日子,抓到机会,最后却只抓到了她身边的婢女,吶,就是她。」严掌柜往笼子那边呶呶嘴。 林燕芝抱臂,对他的话甚是怀疑:「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严掌柜耸肩道:「大人不信,大可去信问柳姑娘。」 「柳姑娘?你说的可是柳歆?」 等等,他曾说他心爱之人就是同她在一起的…… 「我见犹怜?」林燕芝挑眉道。 严掌柜难得脸红了起来:「就是她。」 林燕芝同情地看着他,心道,那你就更没希望了,柳美女喜欢可是秦天安呢!而且是死心塌地,不求结果的那种。 咦——? 这么说来……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柳歆是浮霄阁的人,浮霄阁是秦天安的,所以你——」 严掌柜双眼亮了起来,她每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甚至还抬了抬手,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你也是秦天安的人,一路上的这些客栈也是秦天安的?!」 「哗!大人您果真聪明!这都被您猜出来了!」严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公子,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是林大人自己想到的! 林燕芝嘴巴张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天泽:「殿下,他好有钱啊——」 秦天泽抿嘴,将她的下巴抬了回去,平淡道:「千珍楼赚的不比他少。」他心里再一次想着是不是该拓展其他生意了。 「什么!千珍楼是殿下的?!难怪那掌柜一直不肯卖铺子,不管我们威逼利诱, 用尽方法,都屹立不摇。」严掌柜心中记下这消息,打算回头去信给公子,让他别再去千珍楼买扇子了。 「咳﹑咳咳——」 三人听着这咳嗽声,再次看向了笼子。 「你们这一路上,就只用这一层布盖住?」林燕芝皱眉道,「不管她是何人,还是先放出来,给她把个脉,喂些吃的吧。」 「正有此意呢,只是你们先来了一步。」说完,严掌柜就掏出钥匙,将人直接抱到床上,丢掉她嘴里的破布,塞进去一颗药丸,一掌拍下,再给她把了个脉。 「她就是得了些风寒,没什么事。大人,劳烦您代为照看一下,我去煮些流食给她。」 林燕芝点头,应下这活,正要上前去,却被秦天泽给拉住。 「她得的是风寒。」 林燕芝歪头「嗯」了一声,又要抬脚。 秦天泽便将她按在了圆櫈上:「你从前得了风寒,便久不见愈,还是别靠她太近。」 但总得有人看着,于是,他便拿了张櫈子要去床边。 这次却轮到他被拉住,接着,脸上便覆了一层带有梅香的帕子,他摸了摸林燕芝的头,这才走了过去。 也不知严掌柜给她吃的是什么苏,没多久那姑娘便蒙眬转醒,嘴上断断续续地喊着:「小姐……快走……」 待她完全清醒,终于看到了床边坐了个即使半遮面容,也能从眉宇间看出是位容色不凡的公子。 「咳,是公子救了奴婢的?」 秦天泽不答反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府上的婢女?」 「奴婢叫子苓,是——」她顿了顿,「是秦府里的一个丫鬟,多谢公子救命,不知公子尊名?」 秦天泽淡淡道:「也是姓秦。」 她听完,想起身向他行礼谢救命之恩,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依然被绑着,当下,心里疑惑他为何救了她,却不帮她把绳子也给解了,便开口道:「可否麻烦公子替奴婢松绑?」 「这……恐怕不太行。」 回她的却是一把女子的声音,她勉强半坐起身,才发现那边桌前正坐着位女子,无奈地笑着看她,又听她再道:「秦府,看来严掌柜说的是真的了。」 子苓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擦了擦眼睛,努力往女子那看去,待她终于瞧清时,一脸的愕然,不太确定地问:「林﹑林燕芝?」 被喊的人笑道:「殿下,看来——我现在比你有名气些。」 她的这一声殿下,直接将子苓吓得瑟缩在床角,一脸警戒地盯着他们来回看:「你们抓我是想做什么?要杀要剐,只管动手便是,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回盛京 「哦豁?如此说来,你是允影姑娘的心腹,知道很多她和宁王府的事情啰?」林燕芝转对秦天泽道,「殿下,他们倒是没抓错人。」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子苓咬牙道。 这时,严掌柜端了碗粥进来:「不知道?不知道那你刚嚷嚷什么?」 他本来让林燕芝过去喂她吃,谁知秦天泽一瞧见他,就立马退回到林燕芝那,不肯让她过去。 无奈,他只能继续端着碗,慢慢走过去:「吶。」 子苓别过头去不理他。 严掌柜冷冷道:「你是要乖乖吃下,还是要我将你下颔卸了直接给你灌进去?」见她不受威吓,转而道,「刚不是为了你家主子放言任我们杀剐吗?怎么,如今却连这毒粥都不敢喝下,是要给我们机会套出话来?」 他这话一出,子苓就猛地将脖子伸去,不带停地一口气吃完。 林燕芝一脸神奇地看着她,忍不住问道:「不﹑不烫吗?」 子苓依旧不理会他们,只死死地盯着严掌柜,等了良久,等到她眼珠子都干涩得要流出泪来,都没等到毒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你!你诓我!」 严掌柜耸肩:「这不怪我,谁叫你好骗,不然怎么就你被抓住?」见她似要咬舌,下意识就将自己的手臂塞进去。 「嘶——」他抽回自己的手臂同时卸了她的下颔,看着自己手上渗血的牙印,差点就要抽出匕首往她身上扎。 「哎?你卸了她下巴,还怎么问她事?快接上吧。」林燕芝笑道。 严掌柜哀怨地看着她,却还是依言给她接上,果然,他一接上,那婢女就又要咬,如是者遍后,她终于不再想咬舌,而他亦手酸得垂着直晃。 秦天泽忽然道:「对了燕芝,父皇说霍大人她终于云游归来,你可想见一见她?」 「什么?!霍雪瑶没死?不可能!」子苓突然惊呼道,她若是没死,万一回去宁王身边,那小姐她这些年……岂不成了笑话? 林燕芝眼珠子一转:「为何不可能?她前些日子才来信问了凌妃娘娘。你若不信,便随我们一同回去,自己去问她好了。」 「你们不过是在诓我而已,霍雪瑶要是没死,宁王他就不会——」子苓突然反应过来,立马闭上了嘴,撇过头去。 秦天泽他们相视而笑,他走到严掌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今晚交给你照看,明日我会派人来带走她。」 严掌柜应下,哈腰送他们离开后才想到一个问题,他为何要听他的?他又不是他的属下…… 翌日,跟在林燕芝身后的银杏好奇问道:「大人,那女子是何人?为何要绑着她?」 「银杏,昨日说了不要乱言,今日大人我再同你说一个在宫中的保命之法。」 银杏眨眼问道:「大人快说。」 林燕芝搂住她的肩头,伸出一指放在她的嘴上,小声道:「那就是——把好奇放在心里。」 等银杏扁嘴「哦」了一声后,她才又笑道:「不过——」她收回了手,指着自己,「我,你倒是可以放心问。」 「那是宁王的婢女。」 林燕芝说完,定定地看向银杏,只见她一脸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那得好好看着。」 「是啊,只是这里都是男子,就你我二人是女的,所以,接下来的路上,我俩得轮流看着她了。」. 银杏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我定好好看着,不让她给跑了!」 林燕芝笑了一声,小声道:「跑她是跑不了的,主要是得看好,让她一定要活着随我们回盛京。」 「明白!」银杏说完就快步 走到了子苓跟前,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紧了她。 林燕芝若有所思地看着,莫非是她想错了? 「燕芝在想什么?」耳边忽然传来秦天泽的声音。 她笑着摇了摇:「殿下,你不是觉得银杏她有问题?我这是在试她呢。」 秦天泽捋了捋她被风吹起的发丝,又帮她将狐裘裹紧了些:「可试出什么?」 她摇了摇头。 「我也不能肯定,只能再继续观察。」 「若她真是宁王安排的人,将那婢女给放跑了,那……」 秦天泽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感到手上的凉意,便皱起了眉头:「燕芝你刚不是说了,跑是跑不了的,放心,我已吩咐他们,将她二人都给盯紧了。这里风大,你先进马车去。」 随后,秦天泽便将她给托上马车,又将帘子仔细放好,确保不会溜进寒风后,才上了自己的那辆。 一路上,银杏倒还真的有在好好盯人,好几次子苓假说要解手,实际是要开溜,都被她先一步给抓了回来。 甚至在子苓见跑不了,要自尽时,银杏都及时的将她给敲晕,然后摆着一脸「快夸我」的表情对林燕芝邀功。 如此,林燕芝不由得就慢慢降低了对她的怀疑。 眼见越来越接近盛京,林燕芝心里除了有终于回到家的那份欣喜外,不知为何,还多了些忐忑不安,发虚的感觉。 可不管她有着什么样的心情,马车队都一如概往,平稳行驶,步伐齐整的,往盛京的城门方向去。 盛京城内,明明是寒风刮人的大冷天,街上却站满了百姓,一个个的都在晓首以盼的等着迎接太子殿下。 人群人有人先开口道:「你们知道吗?我那在雁州跑商的亲戚说,殿下和林大人可亲密了!」 「真的假的,不会吧,苏大小姐才刚被赐婚,据说两人是自幼时就订下的姻缘,情深得很呢!」 「就是说!我听到说苏大小姐听闻太子失踪,哭得死去活来,整整三天三夜,最后还同皇后娘娘说愿意由别人先行代娶冲喜,即便最后独自一人亦无悔,这可是花般的年华啊!」 「可我倒觉得林大人同殿下更为相配,容貌本就比苏大小姐胜了不知多少,再者这一路上都是她陪着殿下,听说她在雁州为了百姓,上刀山下火海的,哪是去庙里烧烧香,念个经就能比的?!」 「那不过是她的职责所在!苏大小姐才是用心对咱们老百姓的那位!」 「什么职责!你怕不是说错了,人家只是言官,根本就不必如此不惜安危去救他们,依我看,她定是如上一任的霍大人那样,都是天上派来的仙女,她才是同殿下最相配的那位!」 各自站队的两派鹅群,一时间喋喋不休的争论着,都觉得太子该娶的是自己口中的那位。 突然,有人嘀咕道:「说得好像不能两个都娶似的。」 此话一出,引来了众人的自光,纷纷点头道:「对啊,都娶了不就好了!苏大小姐是太子妃,林大人是侧妃,左拥右抱,皆大欢喜啊!」 「你说什么呢?凭什么没干事的当正妃,出生入死的却只能当侧妃?!」 「凭那道圣旨啊!」 于是,他们便从娶谁变成争论谁是正谁是侧,更有的说正侧都一样,要看谁能坐上后位才是。 还有一小帮人仍然坚持着说:「不行,只能是林大人,他们才是有情人,而且他们不都说好了要永相随的吗?!」 「你们是话本看多了吧!」 被他们吵得脑瓜子嗡嗡响,恨不得将耳朵给丢了的士兵们,瞧见城门处开始冒出人来,便齐声喝道:「安静——」 听话的百姓们瞬间都噤若寒蝉,垂头抬眸的等着。 秦天泽在马车中,掀起了窗帘,一位老人正好同他对上了眼。 老人家立马大喊:「恭迎殿下平安归来——!」 秦天泽立马喊停了马车,下去将老人扶起:「有心了,地上寒凉快快请起,本宫已平安归来,大冷天的,老人家你早些回家,别在这挨冷了。」 「不冷不冷,殿下一路过来,可累了?快,快回马车上,赶快回去歇息。」老人家轻推着他。 秦天泽看着满城百姓,不禁问道:「你们在此处等多久了?」 百姓们连忙道:「不久,就一会儿。」 这时,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孩童脆声道:「一上午了,娘亲一看到你就把我的麦糖糕给丢了,说是当着你面吃是大不敬。」 说完,那孩童就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抱住他娘亲的腿,藏在她身后。 他娘亲顿时一脸尴尬又无措的,急忙道:「殿下恕罪,小孩子说话不过脑,您莫要生气,民妇回去定好好责罚他。」 秦天泽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时,身旁忽然多了道身影。 「给。」 林燕芝蹲在孩童跟前,见他想拿却不敢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轻轻执起他的小手把他拉近了些,将糖糕放在他的手心:「这是我代殿下赔给你的。」 孩童含羞地捧着糖糕,糯糯地道了声「谢谢。」又马上藏在了他娘亲身后,大眼睛巴眨看她。 林燕芝摸了摸他红扑扑的小脸蛋,又道:「不过,你娘亲说得没错,什么时候,什么场景,该做的不该做的,像你这年龄得开始知道些,不要让你娘亲忧心,她若要这般时时刻刻的跟在你身边,提醒你,那她岂不是会很累?」 孩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秦天泽,天真地说道:「那我以后跟殿下一样,找个如你这般好看的姐姐跟着,提醒我,娘亲就不会累了。」 说完,他自个儿反害羞了起来,两手捂住了脸,指间漏出缝来偷看林燕芝。 林燕芝愣了愣,开心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漏出来的脸蛋。 秦天泽笑道:「燕芝,百姓为了见到我们,在此等了良久,不如我们……」 「好。」 林燕芝双眸如月,灿烂地笑着,一时间夺去了不少人的注意。 一些方才还支持苏嫣然的人,心中开始摇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终于回到窝里 秦天泽会心一笑,伸手将她的狐裘弄紧了些,接着就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带她到无咎那边。 本来还在同不染贴着取暖的无咎,看到主子来了,瞧见她身上厚实的狐裘,大眼眸瞬间一亮,抬起四蹄往她身旁凑去,猛甩着头,让她赶紧上来。 被抛弃的不染只好灰溜溜地去拱了拱秦天泽。 两人同时利落地翻身上马,步调一致地往宫门去。 两旁的百姓瞧着这风,几乎都忍不住叹道:「真是郎才女貌啊!说起来,陛下和皇后当年亦曾如此骑马出巡,这样看来,林大人或是……」 亦有些坚定站苏嫣然的,低声斥道:「她怎么如此放肆!竟敢同太子殿下并行同走?!身为谏命使却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远处,一辆马车急行着。 「刘嬷嬷,还有多久?让他们快一些。」苏嫣然迫不及待道。 马夫闻言,却不敢再加快速度,毕竟大小姐现在可是全城最金贵的姑娘,若驾得太快生了什么意外,他可担当不起! 幸好,剩下的路程不长,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马车方停下,苏嫣然不想等刘嬷嬷她们去拿脚凳子,立马起身就要下马车去。 「小姐慢点,殿下就在那呢,等您下来还是能看到的,您现在可是要当太子妃的人,被人瞧见您这般没了端庄之姿,可就不好了。」刘嬷嬷连忙制止她。 苏嫣然深吸一气,耐着性子等她们摆弄好再下,看似款款而行,可那步伐却比往常要快上许多。 她伸长了脖子想看清一些,可仍是被那黑压压的人群给挡着,本能地想掂起脚尖,可眼尾看到刘嬷嬷她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便遏止了这本能。 「看!殿下和林大人他们来了,这大冷天的,怎么不坐车里反倒骑在马上?」 苏嫣然听到这一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交谈间,不知是谁先发现了苏嫣然,接着他们便开始一个提醒一个,纷纷让出位置来。 很快,苏嫣然便站到了最前面,这下她终于能看得仔细了。 林燕芝也看见了她,高兴得马上同秦天泽道:「殿下,是嫣然姐姐!她也来接我们了!」 他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不自觉地屈了起来。 「殿下,我能去她那边吗?等下就回队伍里来。」 秦天泽拉住了她,本想摇头,可看到她脸上的笑意后,不由得道了声:「好。」 苏嫣然看他们忽然停了下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正担心着,忽然就看到林燕芝策马向她而来——就如同当初在校场时看到的。 定眼看着她愈来愈近的身影,苏嫣然的嘴角不自觉地浅浅勾起。 「嫣然姐姐——」林燕芝下马后,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她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执起她的手:「一路上可都平安?」 林燕芝点头,张口要说话,却又听到苏嫣然又道:「手怎么这么冷,殿下也真是的,这大冷天怎么不让你坐马车里。」她一个劲地给她搓着手。 「嫣然姐姐和百姓停都不畏寒风,在这等着,我们又怎能独自贪暖。」 「贪暖又如何,不过是人之常情,总比冻出病好。」 苏嫣然又伸手帮她弄了下兜帽:「对了,我听他们说你在雁州曾置身火海,可有伤到哪?可要紧?你也是的,那么危险的事,怎能独自前去?你若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林燕芝不仅不觉得烦,反倒心中暖烘烘起了来,她反握苏嫣然的手,轻轻拍着:「没事,你看,既没缺胳膊也没缺腿,姐姐不必担心。」她举了举手,又抬了下腿。 苏嫣然看她这调皮的模样,失笑着摇了摇头。 「姐姐等下可要进宫里?」 「不了,等下教习嬷嬷会来家中。」 「教习嬷嬷?」林燕芝瞧了眼刘嬷嬷,暗忖有这么一位还不够? 苏嫣然看她疑惑的样子,不禁问道:「燕芝没收到我的信?」 林燕芝摇头,反问:「信?原来姐姐有给我回信?」 这下,疑惑的人反成了苏嫣然,她竟不知燕芝有给她写信?! 「没事,我现在回来了,有什么我们改日坐下来慢慢聊,细细说。」 秦天泽恰好走了过来,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苏嫣然,然后对林燕芝道:「燕芝,我们先回宫去。」接着,他就直接将人给带走了。 苏嫣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然后问刘嬷嬷:「我怎么没看到燕芝的来信?」 刘嬷嬷听出好的意思,急忙摇头道:「老奴也从未见到过。」 苏嫣然颔首,径自回到马车里。 百姓们目送完太子回宫,驻足谈论完也陆续散去,只是在他们的心中又多了个疑问—— 林大人为何叫苏大小姐做姐姐?莫非她日后真的是太子侧妃? 百姓的议论很快便传入了苏丞相的耳中,心中对林燕芝的不喜又多了几分。 即便他再不显露神色,上首的老皇帝依旧察觉出来,他淡淡道:「云启,只是百姓间的闲谈,何必置之心上,你也是知道的,林谏命她是不可能的。」 苏云启连忙应是。 卓松拱手道:「殿下,太子在门外等候。」 老皇帝喜形于色,连声道:「快让他进来。」 秦天泽随即缓缓入内,他刚要跪下去行礼,就被快步过来的老皇帝扶了起来。 「太子辛苦了,让朕好好瞧瞧,清瘦了许多,卓松!膳食可备好了?」 「回陛下,都备好了,就等您过去。」 老皇帝点了点头,哈哈大笑了声,拍了拍秦天泽的肩头,又对苏云启说道:「云启下朝后便同朕一直等着太子,来,我们先一起去用膳。」 苏云启拱手道:「臣谢过殿下,只是……这于礼不合。」 老皇帝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便莫要讲究那些规矩了,那是给外人立的。」他看向了随太子一同前来的林燕芝,又道,「林谏命就先行退下吧。」 秦天泽一听,眉心中的川字便更为立体,想开口说什么,老皇帝便先一步定睛看着他。. 「有什么事,吃完了后再说。」 林燕芝看着他们离开后,才慢慢走出殿外,她一边走,一边想着老皇帝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心中明白那是说给她的听。 唉——回到盛京,就得守这个规矩,那个礼仪,要是能同他一辈子在雁州多好,不仅能自在些,那边的百姓又待她甚好。 观老皇帝这态度,也不知她要如何才能成得了殿下的妻? 「大人!为何愁眉不展的?」银杏见她才刚同殿下进去,这么快就独自出来,便问道:「大人如此快便出来,陛下可是早就备好了赏赐?」 林燕芝叹了一口气,摊着手摇起头来。 「什么?!竟然没赏赐,陛下他未免——唔﹑唔?」 林燕芝死死捂住银杏的嘴,在她耳边道:「嘘——这宫里的人耳朵是最灵的,你信不信你要说出口了,不用一刻,便会传到了陛下的耳中?」 银杏顿时瞪大了眼,一阵后怕。 「走吧,回咱们窝里再畅言。」 林燕芝便带着银杏回了清君苑,才刚走到院门前,便闻到了熟悉的香 味。 「嗯——桃杏做的荷包鸡,最是香味扑闻了!」林燕芝朗声道。 小厨房那头突然传来了「咣啷」的一声,接着便看到了桃杏匆匆走出,她呆呆地看着林燕芝,眼眶瞬间通红。 林燕芝张开双臂,下一刻,怀里便多了个人儿。 桃杏紧抱着她,颤声道:「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奴婢﹑奴婢……」 「桃杏想不想我?」林燕芝轻拍着她的后背。 「想!奴婢可想大人您了,自你去了雁州以后,尧师傅也经常不在宫里,即便在客里,也不方便来这,奴婢煮的东西都没人来尝……」桃杏抽抽噎噎地说着。 「哦?小桃杏你这是被谁给教坏了?都会打小报告了现在。」 忽然上方传了一男子的声音,紧随着,她们面前便多了道身影。 「公子?!您为何也会在宫里?」银杏看着从天而降的「秦天泽」忍不住惊呼了起来,她看到他竟还一把搂住了林大人的腰,而林大人却没有将他给推开,似乎还想回抱他。 见此,银杏猛地冲了过去,挤进她们中间,怒视着「秦天泽」道:「公子请自重,林大人她是属于殿下的!」 她又回头对林燕芝噘嘴道:「大人,您怎么突然就变心了?这要是让殿下看到,您要如何是好?」 尧杳挑眉看着银杏,反搂住了她的腰,抬起她的下巴打量着,用自己原来的声音问道:「乖徒弟你又是从哪捡的小野猫,你怎么每次出去都能捡到人回来?」 银杏听着他忽然又成了女子的声音,眼珠子直瞪着,嘴巴张得老大,久久回不过神来。 林燕芝拉开了的手:「师父你别吓她了,她是银杏,在雁州帮了我不少忙,没地方可去,便随我一同回来了。」 转头又给桃杏边擦眼泪边道:「你以后可以轻松些了,起码你俩可以轮替值夜。」 「哦?是这样的?她刚说什么殿下什么变心的……」尧杳一双狐狸眼含笑地看着林燕芝,弯腰一脸兴味地说,「这又是怎么回事?乖徒儿,你快如实招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中有一所求 桃杏便立马拉着银杏转身,匆匆忙忙的去小厨房将吃的端来,放好在桌上。 「尧师父,就算要听热闹,也先让大人吃饱了再聊吧。大人,您快尝尝,这是奴婢研煮出来的辣鱼烩,吃了也好暖和身子。」桃杏兴冲冲地给林燕芝夹了一碗放在了她的面前。 尧杳看着一片雪花落入林燕芝的碗里,又看了看天,抱手笑道:「话说,当初建这清君苑的时候是怎么想?连个饭厅都不给,这下好了,看来我们这大冬天的也得在这石桌上边拌着雪吃饭边喝西北风了。」 「就是,师父,而且这清君苑还是建在此处,又用竹林给围着,颇有种一种金屋藏娇的意思,师父你说这第一任谏命使同那时的太子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事?」林燕芝附和道。 「大秦第一位谏命使是个男的。」尧杳敲完她的头,忽然又坏笑着盯住她看:「不过金屋藏娇倒也说得没错,现在咱们的太子殿下不就藏了你这娇女,乖徒儿,你快吃完同师父说说你和殿下在雁州是不是……」 碰——! 一声巨响,四人猛地转头往边上一看,只见那八角亭其中一条柱子正好好地——躺在了地上。嗯? 「池﹑池大哥,你这是在做甚?」 池远抱起了那柱子往她们那走去:「做顶遮雪挡风。」 四人一听,都哑口无言地看着他,唯有尧杳笑得不能自已,拍手道:「好主意。」 林燕芝叹着气看向那八角亭,心道池大哥他跟这八角亭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吗?她们把吃食櫈子搬过去亭里吃不就行了。 银杏偷偷拉了下桃杏,小声道:「桃杏姐,这位……是不是有什么病?」她往脑袋指了指。 桃杏偷笑了一声,回道:「我想,他不过是想讨尧师父欢心罢了。」 「尧师父?我刚就想问了,这尧师父到底是男是女,她怎么同那位公子生得如此相似?」 桃杏想了想:「银杏你口中说的那位公子,是二皇子吧,尧师父是女子,这是在假扮他呢。」 银杏心里吃惊,原来他是二皇子!还以为他是太子的什么得力手下呢!就说,总觉得他同太子的轮廓似乎有些相像。 在林燕芝极力的劝阻下,终于保住了亭子,又让池远帮忙把东西都给搬了。 「这石桌……」池远提着大刀,一眼不眨的打量着,脑袋里在想能拿它给尧杳做什么。 林燕芝刚放好最后一只碗,见他似乎要改向石桌动手,便急忙走去挡住,无奈道:「池大哥,就让它好好待在这吧,等到来年春日夏节,我还要躺在这看星星看月亮呢!」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池大哥若真爱做手工,要不你去外面寻个地方,给师父劈个温泉来,上次师父看我在殿下的温泉那泡着,心中很是羡慕得很呢!」 「好。」池远为了不让尧杳羡慕别人,都不多说二字,就立即提刀飞身离去了。 林燕芝摸着桌面,欣慰道:「还是把你给保住了,幸好幸好。」 「大人您在做什么呢?再不过来吃,可得凉了,桃杏姐姐这菜闻着就知道该有多好吃。」 「来啦——」林燕芝快步走了过去。 冬日再如何寒冷,都冻不住这八角亭里不断流淌的欢笑暖意。 老皇帝那,三人围坐在饭桌前,都默默地吃着。 心里装着事,食不知味的秦天泽用了半碗白米饭后,便停了筷。 知子莫若父,老皇帝知道他是在等自己用完餐食,然后就要对自己说些不中听的话,于是便故意的,比平日更要慢嚼细咽了起来。 秦天泽目光转投向了苏丞相,见他也搁下了筷,便立马开口道:「舅舅,本 宫有一事,想请舅舅帮忙劝说一二。」 苏丞相目色幽转,只道:「殿下,事情既已定下,臣也不好再说什么,不然便是悖逆了。」 老皇帝重重地搁下了筷子,卓松见状,立马对手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很快饭桌上只剩下几个杯子,一壶清心茶。 其他人都退下后,老皇帝接过卓松递来的锦帕擦了擦,淡淡地看向秦天泽,笑道:「太子此行有功,定要好好嘉奖,除了财宝,朕还给你许了个全盛京最好的女子,太子可满意?」 「父皇,儿臣——」 老皇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朕胡涂了,依太子的性子,这婚姻己事定也只听父母的就好,不怎顾虑,此时,该是想同朕说宁王的事,听说你在回来的路上还押了个女子,是宁王那边的人,可是那个叫允影的?」 「回父皇,是她的婢女,现已关进大牢,着人审问了。」 「哦?只是她的婢女……」老皇帝眸中的光芒减去了几分,喃喃道。 秦天泽拱手说:「此女是二弟所擒,想来他定也是要押来盛京,只是机缘巧合下,被燕芝看到了,此事是他二人之功,父皇,儿臣想替燕芝向父皇……」 老皇帝又再打断了他道:「林谏命自是功不可没,朕亦会赏赐予她。太子不必为此烦心,你若是有这闲心,不妨多同嫣然见见,不然就得等到大婚,你才能再瞧上一眼了。」 秦天泽一听,顿时跪在了老皇帝面前,苏云启见此,立刻站了起来,侧身避去。 老皇帝脸色霎时暗了下来,他盯着秦天泽,开口却是同苏云启道:「云启,朕忘了,皇后说过要同你商讨一些事情,你且先去吧。」 见他走了,老皇帝又看了眼卓松,卓松弯腰退下,将门关好后,站在那,亲自看门,不让任何人靠近。 老皇帝也不叫秦天泽起身,只道:「你如此这般是在做甚。」 「儿臣心中有一所求,父皇慧眼如炬,定然知晓,求父皇成全!」秦天泽腰板直挺着,拱手道。 老皇帝不应反道:「太子可知朕为何要赐婚苏嫣然?不是因为她有何过人之处,更不是因为你母后喜欢,而是因为她生来就是丞相之女,将军之后,她只能嫁与你,而你的太子妃,也只能是她,若今日,有背景的是林燕芝,朕定然也会将她赐婚了予你,可她偏偏是谏命使,太子,你可明白谏命使是什么?」 「是儿臣的言官,可儿臣早已同她许诺,要娶她为妻,今生今世唯她一人。」 老皇帝勃然怒吼:「荒谬!」咬了咬牙,又哼笑了一声,「许诺?你这诺言的份量,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原来在父皇眼里,诺言不过是一句话而已,所以父皇才会派人去杀田氏夫妇,敢问父皇君无戏言这四个字是个意思,既如此,那父皇下的圣旨是不是亦可收回?」 「你——!你要到何时才能明白为帝之道不是只按圣贤所说?你怎么就不能要有二皇子一半的心狠,这样你将来要如何坐稳这大秦的江山?!」 秦天泽淡淡道:「让百姓安居,让大秦安泰,是儿臣与燕芝之愿,儿臣定能做到。」 老皇帝揉了揉眉心,霍然起身:「朕同你说不通,你给朕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来同我说!」他猛地打开了门,斜睨着仍然跪在地上的秦天泽:「卓松,扶太子起来,看着他将那壶清心茶喝了,好好清清他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好久都没吃得这么嗝——撑了啊——」 同样打着饱嗝的银杏歪头想了想:「大人,你上次明明……」感受到林燕芝的眼色,立马尹口道,「对啊,桃杏姐你可不知,自陈太守伏法后,下人散去,没了厨子,我们可是没一顿好吃的。」 桃杏一听,满眼心疼地看着她的大人:「以后大人再要去哪,无论刀山火海,不管大人阻止,奴婢都要跟着,给大人您做一辈子的饭,再也不会让大人吃不上一顿好的。」 「好好好,不过你以后是要做我弟媳的,这……」林燕芝托头想了想,「没事,我以后向殿下求个恩典便好。」 桃杏听她如此说,便羞红了脸,低头支吾道:「大人,他﹑他可同你回来了?」 「啊……他未同我一道回来,还得过一段时间。」见桃杏失落又忧心的神情,林燕芝急忙道,「桃杏你不用担心,殿下说他那边很是顺利。」 银杏好奇问道:「大人,这个他是谁?大人您不是独生的吗?」 林燕芝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尧杳瞧见便替她道:「是我从前收的徒弟,因同你大人一块练功,他们便情同姐弟了。」 她又笑道:「话说,你这小野猫好奇心这般大,你父母怎就放心让你随乖徒儿进宫来?还是说其中是有什么原因?」 银杏愣了愣,低头道:「无父无母,自然放心,原因……是有的,可大人也是知道的。」 林燕芝一想到她想进宫的原因,便立马装聋子,想要说些别的扯过去。 尧杳挑眉,眼神示意银杏自己说。 银杏便掏出了怀里随身带着的话本:「我是来找听东墙的。」 「……」尧杳难得地皱起了眉头,「你找他做什么?」 林燕芝看她这反应,心中震了一下,师父这反应不对啊! 她不应该是一脸好奇问什么听东墙,然后去看那话本。 忽然,林燕芝想到了她师父爱看热闹的性子,那些话本写的虽歪曲了些,但有些场景倒确有发生,莫非…… 「师父,你该不会就是听东墙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定要娶你 尧杳笑看着林燕芝片刻,趁她不自在地傻笑时,伸手又往她头上一敲。 「嘶——哎哟!」林燕芝揉了揉头顶,扁嘴道,「师父……你再敲下去,徒儿的脑袋都要被你给敲掉了。」 见尧杳瞇眼,她连忙挽住她的手,小脑袋在她的手臂上拱了拱,讨好的补上一句:「不过好久没被敲,还颇有些亲切感的嘿!」 尧杳推了下她的额头,笑道:「你这脑袋得多敲敲,不然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脑子都要缩回去了,为师是爱看热闹而不是写热闹给他人看,要为师坐在那写上一天,就跟弹琵琶唱曲差不多——无聊得要命啊。」 「咦,这么说来,师父能够不再那么无聊,岂不是托了……」林燕芝咧嘴笑了起来,挤眉弄眼地说。 「所以乖徒儿对为师有如此大恩,为师又怎会去写你的话本子?对了,我都还未看过——」尧杳拿过那话本,很快就扫视完,「躲进被子,烛光摇曳?这关键的地方都如此草草的一笔带过?也是,他自己都没经历过的事又如何写得出详细来,也就只能写写这些一般夫妻间的打闹日常。」 「他?尧师父,你知道听东墙是谁。」银杏紧盯着她,语气十分肯定地道。 尧杳兜了一勺红豆汤往嘴里送去,斜睨她道:「然后呢?」 银杏愣了愣:「然后﹑然后请尧师父告知。」 「不。」尧杳托着头,瞇起了眼,「你自己去找不是更有趣,不说这了。」 她视线又转回了林燕芝那:「乖徒儿,你快同为师好好说说,你同殿下的事。」 林燕芝脸上泛起了薄红,开始十地说给她们听。 「亲﹑已经亲嘴了?!」桃杏捂嘴惊呼。 尧杳勾住桃杏的下巴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殿下和你家大人正年轻,再说,不就是嘴皮子相贴而已,这又没什么,不信我现在给小桃杏你亲一个你就知道了。」她作势噘起了嘴巴凑了过去。 「尧师父,您可别闹了。」桃杏无奈地将自己的嘴捂得更严实了些。 尧杳哈哈笑了起来,调笑道:「知道你这小嘴只能给那小狼崽亲啦,捂那么紧,就不怕透不过气?」 这下害羞的人换成了桃杏,林燕芝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只是下一刻,她却又慢慢收回了嘴角。 「乖徒儿,你可想好了?」 「大人,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奴婢都会在您的身边支持您的!」 林燕芝看着她们突然一脸正色的模样,笑说:「你们怎么这种脸色?放心吧,殿下他说了以后这后宫中只我一人足矣。除了帝后长辈,我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委屈。」 「你说什么?徒儿你难道不知道?」 「嗯?我要知道什么?」 忽然,院门处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接着便听到程东大喊着:「林大人——!你快去劝劝殿下!」 他踏空了一脚,整个人趴在地上,跄踉起身都不整理自身就又快步往前走。 「程公公,你这是?」 程东急得意跺脚道:「林大人,您快随我去,殿下他说什么他已经想好了,然后又去了陛下跟前,惹得陛下大怒,罚他跪在殿门前,说是想要起身就再好好想,想明白,殿下他愣是不肯起,林大人,你快跟奴才去一趟吧。」 林燕芝一听,立马就抓住了程东,边扯着他走边道:「我们快些过去!」 「他还跪着?」老皇帝气道。 卓松垂头称是,接着他又凑近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老皇帝摆了摆手,下一刻,皇后一脸急容又满眼心疼地走了进来:「陛下,泽儿他才刚回来,都未曾休息,您何故便要如此责罚 他?」 老皇帝耐着性子,搂住皇后:「不是朕要如此,是他冥顽不灵,他大可假装想明白先回去,可他偏生要如此固执!」 皇后娘娘摇头道:「陛下不是不知他的性子,外面还下着风雪呢,臣妾来时便见他盖了一层雪白,再跪下去,怕是要冻坏,陛下您何不先松个口?」 老皇帝心里头也是焦急,可此事他如何能松口? 「皇后怕是不知他所求为何,他异想天开,竟想娶林谏命,还今生今世独她一人!」 皇后晃了晃:「什么?!她怎敢如此盅惑泽儿?!好你个林燕芝——!」 老皇帝一把拉住愤然要离开的皇后:「皇后这是要去做什么?」 「既是因为她,那臣妾便去将这因由除去便是了。」 老皇帝的手倏然一紧,将她拉近了些,低语道:「不可,这不合祖制。」 皇后定定地看着他,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可一想到她的好大儿还在外面受罪,便又张口欲言。 老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我们且再等等,她若有心,便会赶来规劝一二,不然,也可让太子好好看看他喜欢的不过是个不顾他的女子。」 「可是……」 「不必可是,太子他从小习武,身子骨没有皇后你想得那么娇弱,再等二刻,他若再不起,朕便命人去将他扶走。」 门外,林燕芝随程东匆匆而至,看着前方如雪人般的秦天泽,林燕芝的心便猛地抽痛着,立马就扑了过去,将他身上的雪给拂去,程东又连忙给他披上新的氅衣。 林燕芝不顾旁人的猜想,只一股恼地给他搓着双手,想要扶他起来 秦天泽却只对她笑了笑,仍然坚持跪着。 「殿下,你这到底是为何?」 他定定地看着林燕芝:「我定要娶你。」 林燕芝愣怔了片刻,她一时想不明白,不过是想娶她,为何会被罚跪在此? 难道是—— 皇后! 她这时才想起来,皇后她说了太子妃唯有嫣然姐姐。 可嫣然姐姐也曾说过她不喜欢殿下。 林燕芝便同他道:「殿下,我去找嫣然姐姐,或许她能帮到我们,她同我说过她根本就……」 「林大人,在殿下失踪之时,苏小姐亲口对皇后说就算最后会独身一人,她也愿意嫁给太子,陛下赐婚,她亲手接的旨,她又怎可能会帮您?」程东忍不住开口道。 怎么可能?! 嫣然姐姐明明说了她不喜欢殿下,不想当太子妃的。 林燕芝呆呆地瞧着程东,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这时,秦天泽却缓缓站了起来,他对林燕芝浅笑道:「燕芝说得对,我这便去找她,母后疼她如亲女,只要她改口,母后定不会强人所难。」 他摇摇晃晃地向宫门的方向走去,才没走几步,就被林燕芝给拉住。 「殿下,即便要去,也先养足了精神,你这模样,怕不是没同嫣然姐姐说上几句,便要倒下了,到时候,坊间恐怕又要多了个流言说殿下你急不可耐的,还未同她成婚,便宿在了她的房中了。」林燕芝强装笑意,打趣道。 秦天泽甩了甩头:「不会的,我便是要倒,也要撑着回来,倒在你的身边。」 林燕芝咬了哎唇,颤声小小地唤了声:「傻瓜。」她吸了吸鼻子,「总之,先回去吧,这天寒地冻的,你若是冻坏了,我上哪找夫君?」 秦天泽失笑了一声,乖乖的跟着她回去,忽然感到身后投来的灼灼目光,他便又停下,余光看到了走出来的帝后,咳了声,便又继续走着。 这事很快便 传入了苏丞相的耳中,马车上,他让车夫再快一些,然后就一直闭目沉吟。 「让大小姐来书房一趟。」 管家见自家老爷的面色不好,得了吩咐后,便快步过去。 苏嫣然垂眸,正好,她也要去问父亲,为何燕芝未能收到她的信,燕芝写给她的信又去了哪?她甫一进去,便直接将心中疑问给说出。 苏云启哼笑了一声:「你还想着她,殊不知别人早在背地里先你一步,将殿下的心给抓牢了!」 「父亲的意思是……燕芝她同殿下?那女儿这便去宫里向姑母说女儿不……」 苏云启怒拍一桌,突如其来的声响,使得她将剩下的话吞进肚里,只抬头淡淡地看着他。 「人家要同你抢位子,你竟还存着这姐妹情谊,就要拱手相让?!为父告诉你,你若同皇后说你不当这太子妃了,林燕芝就必死无疑,而我们苏家也会因你这抗旨一事遭罪,你可知抗旨的下场?」 其实,皇帝至多是笑笑便了之,重新选择扶持新的家族,苏家渐渐走下坡路而已,可苏云启又怎会容许这般事情发生。 种种原因,使得苏嫣然不由得慢慢低下头去,缓缓道:「所以父亲便扣起了燕芝给女儿的信,就是怕女儿知道后,会先同皇后说明,那道圣旨就不会落到女儿的头上,怕这份荣光不能在苏家延续下去,是吗?」 苏云启不答,只道:「到现在你还想什么信?你要想的是如何挽回殿下的心!」 挽回? 未曾有过,又为来挽回一说? 苏嫣然眼里一片淡漠,却浅笑着对他说:「父亲放心,女儿定不辱命,明日女儿便去宫里,同殿下细谈。」 苏云启狐疑地盯着她:「你心中可是打了什么主意?」 第一百三十五章 都在打着算盘 「女儿一向都尊父命,父亲为何会突然如此想女儿?」 是啊,这大女儿自她母亲离世后,便一直是乖巧的性子,对自己吩咐过的事,说过的话无不遵从,只是她这眼眸里的淡薄却是愈加浓郁…… 苏云启似被这话给咽住了似的,良久才摆了摆手,让她先回房去。 苏嫣然回到房中,从怀里掏出了林燕芝赠她的手帕,她抚着上面的小人,眼里的淡漠换上了温柔,嘴角也浅浅地抬起,虽也是静静的,可对刚才相比,似乎包着她周身的那层薄冰瞬间便化去,无影无踪,整个人身上散着恬静的柔光。 渐渐的一点欣喜之色染上了她的眸中,蔓延整张小脸。 她心中的确打了个主意,她认为甚好的一个主意。 东宫里,宫人都在忙进忙出的,因为他们的主子最终还是烧了起来。 林燕芝一直伴在床前,给秦天泽适时地更换额上的湿巾,这时,程东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请皇后娘娘见谅,因风寒发热,殿下他尚在床上躺着,娘娘尊身,莫要进去过了病风。」 「他是本宫的儿子,儿子生病的,本宫这当母后的,自是得照顾一二。」 静默片刻,接着又听到皇后娘娘的声音。 「你是在阻拦本宫?放肆!说,在他床前照料的可是林燕芝?!」 被点名的林燕芝一听,吓得一抖,立马紧抓住了秦天泽那只比平日还要热上几分的手,将脸贴了上去,喃喃说着:「殿下,你母后来了,快醒醒。」 话音刚落,皇后便已走到了她的身后,下一刻林燕芝便被李嬷嬷强行扯开,带到了皇后的面前。 她盯着林燕芝道:「不曾想,本宫竟是将蛇蝎放在了嫣然身边,你莫不是忘了本宫以前给你的赏赐?」 真别说,她现在这一说,林燕芝才想起来,她可是送了自己一气白得让人窒息的长绫。 林燕芝哆嗦着腿,却愣是不出声道一句求饶的话。 皇后瞧她这硬气的劲,正想让人来将她给打跪下去,忽闻床上传来几声咳嗽。 秦天泽幽幽转醒,要强撑起身子对皇后娘娘,立马就被快步而来的皇后给按了回去。 「此时又何须要讲究这些虚礼?泽儿,你快快躺下。」皇后满眼担忧地道,又接过宫人递来的湿帕,要给他重新敷上。 「谢母后关心,此事燕芝来便好,儿臣无恙,母后还是先回去吧。」 皇后还是坐在床边:「你幼时病了,都是跑来要母后照看,怎么现在反嫌弃起了?林燕芝她本宫有事要她出宫一阵子,你……」 秦天泽急得掀被要下床,皇后见状,咬了咬牙,让李嬷嬷将林燕芝给带上来。 「殿下,我……」林燕芝顿了顿,微笑道,「臣在,殿下您快些躺好。」 皇后斜睨着秦天泽对她伸出的手,微微侧身挡着,开口道:「本官要你出宫替本宫办件事。」 「母后,燕芝她是东宫的人,儿臣贴身之人。」 皇后气笑道:「怎么,你是想同本宫说,本宫使唤不得她?」她伸手指向林燕芝,「你说,本宫使不使唤得?」 林燕芝拱手道:「臣自当得听皇后娘娘的吩咐,只是臣有些困惑,若殿下同娘娘同时下令,臣只得一身,如此,臣是该先尊娘娘的还是殿下的?」 秦天泽道:「燕芝,你现在仍是朝臣,日后则以母后为上。」 皇后娘娘被堵了一气,暗自缓了一口气后才笑道:「瞧你,都病得说起了糊话来了,母后就先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待她们走后,秦天泽便向林燕芝伸手,两人十指紧扣,林燕芝给他探了探 额间:「烧退了,我这就喊程东拿汤药来。」 她要起身时,手却被他拉了一下,她只好歪头等着。 「燕芝,我定要娶你。」 「嗯,你娶媳妇的本钱全都给我了,不娶我娶谁?」林燕芝笑道。 秦天泽失笑了一声,指腹摩挲她的手背:「燕芝,你说苏嫣然她不喜欢我,那又何故要同母后那样说?」 林燕芝心道:大概是以为你死了,嫣然姐姐心里又没中意的,皇后娘娘待她又甚好,便想着进宫里去长伴皇后左右,总比待在苏府侍奉萧氏好。 「或许当时,嫣然姐姐不过就是想安慰娘娘,她曾同我说,她母亲未离世前,她也曾做过仗剑走天涯的梦,只是后来……殿下,姐姐她其实很是可怜,做的任何事都由不得自己,样样拘束——」 秦天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这些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恶语相向,燕芝,你这些日子不用跟我上朝,就在院里好好休息,雁州之行你甚是辛苦。」 林燕芝自是乐得缩在窝里,她点了点头,再同他说了些话后,便推开了门往自己的清君苑走去。 路上,她一直低头想着事情,一直不自觉地踢着一颗石子走。 石子一路往前滚着,突然,停了下来,一只脚将它踩住。 林燕芝慢慢抬起头,眼眶有些微红,见到来人,便猛地扑了过去躲在怀里。 「师父……」 被抱住的身影,霎时僵住了,手一顿一顿的,最后还是放在了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轻拍着。 安抚了许久后,林燕芝终于吸了吸鼻子,抬头问:「师父怎么都不说话?」她懵懵地看向眼前的人,「师父可是想问若最后嫣然姐姐仍是嫁给了殿下,我可仍愿意入这东宫,成为他后宫中的一员?」 见她点了点头,林燕芝便道:「我……我接受不了。」 既便知道在这世界,是平常事,有的甚至亲姐妹嫁与同一人,可在她的认知中,她就是接受不了。 跟自己的姐妹闺蜜分享老公,这心是得有多宽? 日后在这世界待久了,或许那时候的她能理解接受,但现在的她是如何都理解不了。 「二皇子?」 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唤,林燕芝离了那怀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没事了,师父你也快赶紧回去吧,秦天安在外寻宝,估计你还得多装作他一段时日。」 说完她又轻轻推了推她:「去吧,我真没事了。」 见她仍不肯挪动半分脚步,林燕芝只好自己先转身大步离开,她未曾发现那脖上不是粘的假喉结,眼角处的痣也不是画上去的。 半夜,众人都入睡时,苏嫣然的房中来了位不速之客。 睡梦中,她被突然亮起的烛光给晃得半睁开眼。 「刘嬷嬷?」 未得回应,她便又喊了声:「银杏?」 这次终于有人回了,只是那是一把男子的声音。 「不用喊了,她们现在睡得可香,若把她们吵醒了,瞧见我,那便不好了,苏大小姐你既醒了,便起来同我聊聊,如何?」 苏嫣然蓦地起身,急忙穿上外衣,走出外间,只见桌前,一位男子正背着她托着头坐在了那里。 「你是何人?」 男子缓缓转过身来,一副主人家的模样,给她斟了杯茶道:「苏大小姐,坐吧。」 她愣了愣,然后抬步走了过去坐下后,淡漠的语气中带了些不悦:「二皇子半夜来臣女房中,所为何事?」 秦天安笑了笑:「只是来同你说一声,望小姐不要放弃手中所握的胜卷。」 苏嫣 然也给他斟了一杯茶,推了过去道:「自然。」 「哦?还以为你会因同燕芝情如同姐妹,便甘愿放弃成全,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他满意地笑了笑,举杯定定看了好片刻,接着一饮而尽。 苏嫣然学着他,同样喝完道:「就因视燕芝为亲妹,更是要坐上那位子,才能同殿下一起护她一世周全。」 秦天安歪头想了想,忽勾唇一笑,人人都在打着算盘,却不知燕芝心中也自有想法。 她可说了,她—— 接受不了。 他拂了下衣摆,笑着起身:「今夜冒昧前来,还请小姐莫怪,如此,便先预贺你同大哥大婚喜悦。」说完他便走了。 苏嫣然看着桌上剩下的一双锦盒,伸手打开,里面躺了一对成色极好的玉如意。 她默默将之收起,藏好,看了眼天色,索性便出去走走,散散步。 不知不觉又来到了萧氏的房门前,她停下了脚步,正要推门时,便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夫人让妾此时来此,不知有何吩咐,若无特别,妾便先回去接着睡了,不然老爷要是半夜瞧不见妾,他定会担心,而且妾如今这身子是一日比一日沉了,所以,还请姐姐多见谅。」 「哼,你觉得你这胎儿定能平安生下?她尚能如此狠毒待我,那你对她无用之时,你觉得她还会留你在苏府?」 苏嫣然静静在门外听着,这萧氏一知道她女儿能回来,便如此急着要扫去障碍,只不过,楚姨娘又岂会如她的愿? 她如此聪明,亦是明白,自己是真的希望父亲能得子继香火,能让苏府延绵,她日后在这府中定是自在如正经夫人,所以,她又怎会着了她的道。 苏嫣然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离开时,却又听到楚姨娘的声音。 「夫人是有什么主意,不妨一说,妾会好好想想。」 苏嫣然一听,顿住了片刻,眼里的眸光渐渐转冷。 ——果真是一孕傻三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将人带走 翌日,大殿外,朝臣们在小议论,交换分享着昨日太子被罚跪的消息,他们都不太清楚缘由,却一致以为他今日定不会来。 下一刻,他们纷纷撞肘,闭上了嘴。 谁都没想到太子殿下竟像没事人般,腰板挺直地出现,就是嘴唇白了些,身后少了林谏命那道身影。 殿上,老皇帝亦无表现出不悦的神色,甚至还对太子殿下一通夸奖,该有的赏赐一样不落。 众人就这样云里雾里地结束了这一天的早朝,有些胆子大的,八挂的,跟上了苏云启,问他知道不知道昨日太子殿下到底是为何被罚? 苏云启忽改脸色,一面严肃地道:「怎可在背后妄议太子殿下。」 接着就听见秦天泽在他们身后,喊住了苏云启,他木无表情地缓缓走了过去。 对了!差点忘了苏丞相他是快成殿下岳丈的人,他们这不是问错了人了吗? 那些想听八挂的一时间不知所措地杵在了原地,接着都拱起手,把脸都遮了个严实,尴尬地道了声:「殿下。」 秦天泽却像是没看到他们似的,只看向苏云启道:「本宫正要去舅舅府上一趟,一道吧。」 苏云启先是悄悄斜睨了眼那群看热闹的,然后问道:「殿下可是要去找嫣然?」 秦天泽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等他,先抬步走了。 众人心道原来是要去瞧自己的未婚妻,还以为是过来呵斥他们呢! 不过……话说回来,那林谏命到底是为何没跟在他身边? 她是生病了还是吃醋了同殿下在闹别扭? 「啊——嚏——!」 在八角亭吃着早饭的林燕芝又打了个喷嚏,桃杏忙放下手中的碗筷,给林燕芝拍背递手帕。 「大人,您可是被殿下过了病气?这都第三个了。」 林燕芝吸了吸鼻子,又揉了揉道:「不像是啊,唔……以防万一,我们要不要都喝点姜茶?」 桃杏点了点头:「奴婢等下就去煮,大人您多喝一碗,这冬天一过,雪化的时候就更冷了。」 银杏看了看亭子,边起身边道:「奴婢去弄些布来,将这都围起来,挡下点风雪。」 林燕芝话都没说,银杏就自己跑去了,她看着她的背影,拉着桃杏小声道:「桃杏啊,你多看着些她,她这性子习惯,我怕她哪日出了这清君苑,就会不自知的得罪了哪位贵人。」 「大人,既便得罪了,大人不是还有殿下吗?」桃杏打趣道。 林燕芝听她这话,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是悬着,只怕殿下都未必护得住她,更莫要说桃杏她们了。 仿佛是要应了她的想法,院门外响起了李嬷嬷的声音。 「还不快让开!」 林燕芝和桃杏两人不明所以的互看了眼,接着便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原来院门前有两人守着。 林燕芝见此,心中甚是佩服,这大冷天的能一直杵在这守着,也不知他们都站了多久。 接着只见那两人看都不看李嬷嬷,开口道:「太子殿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打扰林大人的清净。」 李嬷嬷脸笑肉不笑地道:「我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特来请林大人过去。」 她盯着那两人,以为他们听到便会让开,谁知他们竟仍如冰雕似的一动不动,她心中气结,本要多说上两句,听得身后的声音时,瞬间侧身退到一边去了。 「若本宫今日非要将人带走呢?」 皇后站在他们的眼前,语气中便能听出她现在极其不悦。 那两人虽然不曾动弹半分,可大冬天的,他们的额间竟冒出汗来。 「放肆!太子都不曾对本宫的话视若无睹,你们是什么东西?!来人!」 皇后身后的人得令,就要上前抓时,林燕芝冒出头来,飞快地走了出去,对皇后行礼道:「皇后娘娘熄怒,他二人不过也是听从殿下的吩咐而已,还请娘娘……」 「你给本宫闭嘴!少拿泽儿同本宫说事!林燕芝,都是因为你他二人才会遭罪,来人!都给本宫带走!」 桃杏一听,顾不得什么,立马上前,将林燕芝挡在了身后,同那些伸手要抓的人拉扯着,一不小心便摔到了地上,扭了脚,她顾不上痛,即刻起身继续拉着,又对皇后哭喊:「求娘娘放过大人,娘娘要抓便只抓奴婢吧,奴婢愿意替大人领罚!」.. 「你又是什么东西!这有你说话的份?!」 李嬷嬷听到皇后说的这句话后,便也上前去,扬起手来向桃杏的嘴打去,怎料,林燕芝一下子就将桃杏抱入怀中,那一巴掌便落在了她的脸上。 林燕芝脸上顿时就多了个很是显眼的掌印,她喉间咕噜了一下,垂眸道:「娘娘气的是臣,臣跟娘娘走便是了,望娘娘不要为难无辜之人。」 皇后瞟了她一眼,哼笑了一声,不屑地道:「你跟本宫谈条件?」 「不敢,只是按祖制,此地即便是陛下,都管不得。」 「你!」皇后指着她,气笑道,「胆子果然够大的,怪不得能哄得住嫣然,又勾得住泽儿的心,行,你乖乖跟本宫走,本宫便放了他们,不予追究。」 桃杏急得又要开口,林燕芝立马转身,将她遮得严实,对她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去去就来,你乖乖的,去煮姜茶,等我回来喝。」 之后,她不让那些人抓,自己挺着腰杆走到皇后娘娘跟前。 皇后撇了她一眼后,便带着她转身走了,那方向却不是回自己的宫里。 待她们走后,银杏这才捧着一堆布,开心地边走出来边道:「大人,这料子好,似乎也不怕沾水——咦,人呢?」 她瞧八角亭没了人,掂了掂布,晃着头,四处看了看,终于看到了按着脚,坐在院门前的桃杏,她吓得立马丢下那堆布料,跑到她那去。 「桃杏姐这大冷天的,你怎么坐在地上?」她蹲下去,探头去看桃杏时,不禁一呆,「你﹑你怎么哭了?大人呢?」 桃杏抓住她的手,勉强站了起来,她推着银杏:「你快去太子殿下那里,跟殿下说,皇后娘娘带走了大人,快!」 懵了的银杏一听,立马拔腿就走,去到地方却不见太子或程东他们,想着许是上朝未归,咬了咬牙,便走出东宫门外。 刚踏出一步,便瞧见了远处的一行人,瞧清是程东后,她高兴得连忙提起裙脚往他那头跑去。 程东伸手扶住了差点扑到地上去的银杏,好心提醒道:「哎哟,银杏姑娘,即便再急,在宫里可不能如此跑步,要是冲撞了哪位贵人,只怕连林大人都得挨骂。」 「咳﹑咳咳大人……她……她被……」 「银杏姑娘,你喘完气再慢慢说。」程东好笑地看着喘着大气的银杏道。 银杏猛摇头,捶着两下胸口缓过劲道:「大人她被皇后娘娘带走了!程公公您快去让殿下救她!」 程东收住了笑意,然后便快步走着,忽然,银杏拉住了他的手道:「公公,殿下不是没在东宫里?你怎么还往里走?」 程东只好拉着她,一起快步走着:「殿下出宫去苏府了,我等没得允许出不了宫,只能去叫人传话了。」 在苏府的秦天泽,正在前厅,端正地坐着等。 苏云启开口道:「刚下人回话,说嫣然出府置办东西去了,已在回来的路上。」 事实上,苏嫣然的马车本也是往皇宫的道上走,只是下人快马赶上,同她说太子在府中等她,她便只能又往回折返。 秦天泽颔首,两人又是无声地坐着。 等了好一会儿,就在苏云启在想要不要请他先回去,待明日自己上早朝,直接带嫣然一道进宫的时候,门前终于等来了她的身影。 苏嫣然盈盈而来,对他俩屈身道:「父亲,殿下。」 「嫣然你回来了,可知殿下等了你多久?还不快向殿下赔罪。」 苏嫣然听话地垂眸道:「让殿下久等了,嫣然甚是愧疚。」 秦天泽闻言,只淡淡地看着她,不发一言,直到看见她的裙脚微微抖动着才开口道了一声:「是本宫忽然来访,怎能怪你?快起来吧,本宫要同你说些话。」 苏云启一听,便道:「那嫣然你带殿下去园中,你们……」 「不必了,正事便当在此谈,也免得传出了什么流言累了她的名声。」 苏云启听着,心中不大高兴,既便是传出些什么,也只会是锦上添花,累及名声……他这是要…… 苏嫣然似无所觉,浅笑着道:「父亲不是有要务?女儿在这便可,父亲放心,女儿定不会怠慢了殿下。」 苏云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起身告退。 苏嫣然走了过去,要给秦天泽换上热茶。 「不必了,本宫说完两句便走。」 她手顿了下,依然给他换上,然后让下人们全都退下,秦天泽皱眉,开口要留下一两个下人时,她便道:「嫣然心知殿下为何而来,还望殿下怜悯,给嫣然留些脸面。」 秦天泽便只好默许了,待只剩他二人后,他便直奔主题道:「本宫想请你帮忙,向皇后道出你的实意。」顿了顿,「你其实并不愿嫁我。」 「殿下知我心中真意便好。」苏嫣然抬头,定定地看着他道,「只是,也请殿下恕嫣然——未能应下此事。」 第一百三十七章 遁入空门 秦天泽不明白,正要问出口时,苏嫣然接着说:「殿下可有替嫣然想过,现天下人都知道嫣然是要嫁与您的,可若是退亲,就算殿下如何说明此事,世人也只会道是我的问题,遭皇家厌弃,日后又有谁敢娶我?」 「不会的,世人只会道本宫是负心之人,日后本官亦会给你物色好男儿做夫婿,再请父皇加封于你,定不叫你委屈。」秦天泽肯定道。 苏嫣然笑了笑,定定地看着他:「那若我说最大的原因是,我想护住燕芝呢?」 秦天泽瞇起了眼:「此话何意?」 「表哥,你可知我若不嫁你,姑母就不会放过燕芝,她的性命便会就此断了?」 「母后慈爱,看在我的份上,不会如此待燕芝的。」 苏嫣然看着他说话的同时攥紧了的手,心中不禁好笑,这话是想说服她,还是说服他自己? 她轻叹了一声,摇头道:「表哥可还记得你,燕芝,我和二皇子一起捉迷藏的那日?就在那天,我听见的,姑母在那之前就已下了令,除了要让我成为太子妃外,还有婚后,你我要琴瑟和鸣,不然到时候,身为你贴身言官的燕芝就要以死谢罪,不然表哥你以为当初燕芝为何老想撮合你我?」 秦天泽回想起,的确那些日子,燕芝一有机会就同他说嫣然表妹的好,原来…… 「表哥,你一日未登上帝位,一日便护不了她。」 这句话似一块大石,直压在秦天泽的胸口上,他忍不住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可是我已许诺燕芝,今生今世唯她一人。」 「表哥日后只要不纳除她以外其他的人为妃,就不会毁诺。」 秦天泽茫然地看向她。 「婚后,我不会同表哥圆房,不会过问表哥的事,亦不会视表哥为夫,我只静居自己的殿里,只是在外人﹑在陛下父亲,特别是在姑母的面前,你我得表现得如同正经夫妻般相敬如宾,至于燕芝,表哥可先纳她为侧妃,待表哥登上帝位,便可封她为后。」 她忽然停了下来,定眼看向秦天泽:「不过,嫣然有一求,在那之前,也让我坐几日后位,让萧氏她们看看,她们不曾善待的我,却登上了她们永远望而不得的位置,这也算是为母亲出了一口气,过后,只需将我安置在深宫一处,表哥忙时,我便去陪燕芝解乏,就这样过此余生,便好。」 秦天泽听完,怔然良久,不解地问道:「表妹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表妹若心有所属,亦可嫁与他为妻,得余生幸福。」 「当初若不是得燕芝相救,恐怕嫣然早已不在世上了。」她眼中带无奈,却又笑着道,「不瞒表哥,嫣然心中的确住了一个人,只是那恣意的少年郎只能活在我的梦中,我的想象里,我刚方才同表哥说的,于我而言,已是最好,最幸福的余生了,还请表哥成全。」 秦天泽眼神古怪地看着她。 她如此,当真只是为了报燕芝的救命之恩? 她每字每句可都是真心之言? 秦天泽深深看进了她那双带着苦笑又期盼的眼眸里,许久都探寻不出答案,故此,直到他离开,都不曾同苏嫣然说成全与否,在他看来,这始终不是燕芝想要的,他得好好想想别的办法。 只是老天爷似乎并不想给他思考的时间。 他才刚踏出苏府,便看见他的「二弟」急忙赶来,拱手小声道:「殿下,快请回宫,那小野猫说皇后娘娘将燕芝带走了。」 什么?! 他明明留了人守住了清君苑,怎么会让母后她…… 嫣然表妹说得没错。 现今的他——护不住燕芝。 秦天泽连忙夺过尧杳的马,头一次 在街上不顾旁人的策马飞奔,生怕晚了一步。 只是,他却没料到,皇后并不没有将林燕芝带回她自己的宫里,而是带了出宫,就在他擦身而过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 车内,林燕芝垂头,安安静静地坐着。 李嬷嬷在她旁边,见她脸上醒目的巴掌,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药瓶,淡淡道:「拿去擦,活血化瘀的。」 李嬷嬷的手半举空中好一会儿都未见林燕芝接过去,正要再好好说几句时,只见她的头突然猛地一点,整个人快要往前扑时,又瞬间往后倒了回去,然后就甩了甩头,见到了眼前的药瓶,她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李嬷嬷,这该不会是……毒药?」说完,她也看向了她,却仍是不接。 「林大人,要说你谨慎,你却还能在此时此刻在这安然入睡,要说你心大吧,你却又如此小心。」李嬷嬷撇了她一眼,好笑道。 林燕芝干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噢,刚早饭吃饱了,有些犯困而已,所以嬷嬷手上的这瓶药,可是皇后娘娘吩咐让臣喝下,好去西天?」 李嬷嬷白了她一眼:「此时让你去西天,是想让殿下激动之下,做出什么,好跟你成了鸳鸯,让娘娘哭成泪人?这瓶不过是老奴自己药,让你涂脸上,消去掌印。」 「哦,那就多谢嬷嬷了。」林燕芝终于接过,却没有立即涂上,而是收入了怀中,然后问道:「嬷嬷身上可还有别的什么药,能否再赠些伤药?」 李嬷嬷摇了摇头,无语片刻后又问:「林大人就不好奇娘娘这是要将大人丢到哪去?」 林燕芝看着钉死了的窗帘,失笑道:「这有什么可好奇的,难道娘娘会丢我去什么金山银山,然后说只要我离开殿下,就让我随便挖去?」 李嬷嬷白了她一眼,不屑的哼笑了一声。 她又接着道:「所以那肯定是个苦不堪言,鸟不生蛋的地方了,反正去了不就知道了?再说,我问了,嬷嬷难道就会告诉我?即便嬷嬷肯说,不过也是想多吓唬我而已,与其这样,我倒不如趁现在享受最后的舒服的时光,好好睡上一觉。」.. 说完,她还真的干脆靠在厢里,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又接着继续睡。 李嬷嬷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瞧她这模样,就好想给她这边脸也印上手印,可没皇后娘娘吩咐,她自是不能如此做。 良久,等马车终于停下后,李嬷嬷正要伸手去拍醒林燕芝时,她忽然很自觉地动弹了下,揉着眼道:「可是到了?」 不等李嬷嬷回话,她就自行下了马车。 在林燕芝面前,是一道深黄色的围墙,若没想错,应是皇家的哪庭寺庙,皇后娘娘将她丢到这来,莫非是想让她受佛家的点化,从此看破红尘? 若真的是,这皇后也是有点可爱的嘿! 忍不住笑出了声,引来了李嬷嬷的皱眉横目,她便赶紧收敛神色,低头跟着走七拐八挠地走了进去。 「静明师太,人交给你了。」李嬷嬷弯腰道。 一身灰袍的静明师太,转着手上的珠串,仍旧闭着眼,直到念完剩下的经文,她才张开眼睛道:「请李嬷嬷回去同娘娘道一声,且安心。」 李嬷嬷一听,终于扬起了笑脸,最后看了一眼林燕芝便径自离去。 静明师太唤了一声,两侧便走出来几个小尼姑,她们手上都捧着东西。 林燕芝心道:她们该不会是要给她剃度,直接让她遁入空门吧?!那怎么行?! 思及此,她立马开口道:「师太如此做,便是同佛心相违,会减功德的。」 静明师太愣了愣,用那双淡如烟的眼眸瞧着她:「不用你为贫尼忧心,林施主快请换上寺中衣衫,脱去世俗 繁琐。」 接着其中一个尼姑便上前,给林燕芝递去一件浅灰色的衣袍,见她不肯接,静明师太便又开口道:「林施主若依言照做,便让你留一件在身上,否则,便莫怪贫尼无情。」 林燕芝这才拿起那件衣袍,她瞧着那袍子,心中嘀咕这袍子估计只夹了一半棉,大冬天的,穿这个不得冷死? 幸好——她里面穿了秋衣! 于是她紧攥着秦天泽给的墨玉道:「那我便留下这个。」 静明师太点了点头,看着她将外衣脱去后,瞇眼道:「还请施主将里衣也脱去,寺中衣物用料皆是统一。」 林燕芝眼珠子转了圈,想说些什么,只是对上了师太的眸子时,不知怎的,她只能将话吞进肚子里,乖乖地照做。 待里衣也脱去后,众人看着她身上穿的奇特衣服,全都怔了一息,见林燕芝甚是不舍的,迟迟不愿脱去,静明师太便又道:「林施主是要留身上这……件衣衫?」 林燕芝点了点头。 「那便将墨玉交出吧,施主放心,待你出寺之日,将悉数归还。」 静明师太有一句没说出口,那就是—— 若皇后娘娘松口放人,若你还想回去。 林燕芝握玉的手又紧了紧,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宝贝秋衣,又瞧了瞧自己的手,咬牙暗忖,对不起了,你先暂时跟她们走吧,我会想你的。 她从鼻腔深深喷了一口气,盯了眼静明师太后,抬手将秋衣脱去,折好放入托盘中,很是不舍地摸了摸。 过了一会儿,静明师太看着终于穿好了尼姑服的林燕芝,点了点头走到了她的面前,拿起另一个托盘上的剪刀。 林燕芝一个激灵,抱住自己的头,对着她大喝:「放下你手上的剪刀!我俗的很,打死都不会遁入空门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妥协 「施主你误会了。」静明师太淡淡地说了这一句后,又从托盘里拿了一根灰色的绳,走到了林燕芝的跟前。 接着,便有个尼姑将林燕芝的右手托起,将她的衣袖挽高了些。 静明师太便将那绳子绑到了林燕芝的手腕上,剪去多余的,再将绳头烧成一团捏紧。 「这绳子是?」林燕芝瞧了眼手腕上那脱不得的绳子。 静明师太却没有回答,只叫两个尼姑带林燕芝去厢房好好休息,明日起生活作息都要同她们一道。 路上,林燕芝试探着问:「两位师父,你们可知这绳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佛门标记?还是工号?可我瞧你们腕上都没有……」 其中一位看着年轻很多,叫静宜的尼姑眨了眨眼道:「这个我们也不知,只知道师父她供了许久,或是给施主你保平安用的。」 林燕芝颔首,心里却道,那怎么就只给她一个?而且未免也强硬了些,什么都不说就给她戴上还脱不掉,再说了,这静明师太明显是听皇后的……这当真会是保平安用的? 「到了。」另一个叫静悟的,推开了房门后,就去了架子处拿了个木盆给她,「这房久未人有住人,你自行清理一下吧,收拾好了就休息,然后到了时辰就去堂里同大家一起用晚膳。」 说完她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一点都不想同林燕芝有过多的交流的样子。 静宜拿了另一个木盆:「施主莫怪,师姐她就是这种性子,相处之后你便知道了,她对每个人包括她自己都是如此,走吧,我带你去打水的地方,以后洗刷沐浴都在那。」 两人打完水后,静宜便帮着林燕芝一起清理房间,其间她还给她说了寺庙中的规矩日常。 「一时间说这么多,施主你怕是记不得,我一会儿写下给你。」 林燕芝道谢后又说:「静宜师父,我瞧着你不似其他师父那么淡漠出尘,可也是来此不久?」 静宜笑了笑:「我来了一年多了,以前在家中性子太跳脱,惹了不少麻烦,家人无奈便托人将我送来此处,日后可能会还俗也可能就此长留,其实在这也挺好的,师父和师姐们都待我很好,就是无趣了些,不过,我也差不多适应了。」 「原来如此,那日后就请师父多多照顾了。」 「自是应当,不知施主你是因何事被皇后娘娘带到这来?」静宜好奇问道。 林燕芝眼珠子转了一圈,一脸神秘地凑了过去道:「说来话长,只怕说了师父你也得挨罚,不过师父若当真好奇,我便同你娓娓道来。」 静宜一听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直:「如此,我便不多问了,你先歇息一会儿,到了时辰我再来带你去堂里用饭。」 林燕芝笑瞇瞇的对她挥手,目送她离开后,转身就大字型的躺在了床上。 只是这床同她窝里的相比,硬了不少,不管怎么反侧都不甚舒服,她只好叹了叹气,起身无聊的在房里走圈圈。 不由得想起了她头一回穿来这世界,那时原主的屋里也是如此的寡淡简朴,只不过后来被她装饰了一番而已。 若是原主,定能在这自在过日吧。 可她却是受不了的,不知道她要在这待多久,才会放她回去。 还有,若是嫣然姐姐答应殿下帮他们,也不知苏丞相和萧氏会如何待她。 以后,定要待嫣然姐姐更好才行,说起来,雁州的事自己也算是有功,不知能不能以此给嫣然姐姐求个恩典,让她可以自由自主地过自己的人生? 唉……想再多也无用,也得待回去之后。 许是累了,也许是想得太多,她慢慢的有了困意,不知不觉又晃回了床上,倒头没多 久就睡着了。 不知她是梦见了什么,嘴里时不时地吐出「殿下」二字。 而她口中的殿下,策马赶回宫里后,便一步不停地往皇后宫里去。 「让他进来。」皇后娘娘心情不错地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汤,浅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秦天泽步入,她笑意盈盈地对他招手道:「泽儿来啦,快来尝尝你舅舅他新送的茶,本宫觉得还不错,你若是喜欢,本宫便叫人拿去你宫里。」 秦天泽行礼后,正眼看着皇后道:「可是儿臣喜欢的,母后都会给儿臣?」 他说完,皇后的嘴角迅即压了下去,她淡淡道:「那也得看是什么。」她收起了不悦,又浅笑道,「先别说那些,看你似是赶来的,你病还未好全呢,快喝口热茶,暖和身子。」 秦天泽斜睨了眼那杯茶,并未拿起喝下一口,仍旧站着道:「母后认为好的,却未必适合儿臣,此茶攻心,儿臣怕喝下后,只会加重病情,还请母后恕罪。」 「你!」皇后捏紧了茶杯,慢慢吸呼着,压下心中的恼怒,「太子何必借物道事,想说什么大可直说。」 秦天泽躬身道:「儿臣是来要人的,还请母后将燕芝交出。」 皇后盯着他,缓缓将手中的茶喝完才道:「太子何必如此担心,匆匆赶来,林燕芝既是你喜欢的女子,本宫又怎会苛待她,不过是请她去别的小院暂住,学好规矩,免得日后在这宫里又行差踏错,记不住自己的身份。」 「小院?是哪处小院?燕芝她不必学这些,请母后还是将人带回。」 「你的意思是,不想她成为你的人了?」 秦天泽一听,愣了愣,皇后笑道:「今生唯她一人是不可能的,可让她继续待在这宫里倒是未尝不可,泽儿,本宫已是退了一步,你呢?」.. 秦天泽眸道:「若儿臣不同意呢?」 皇后抬眉道:「你只要说出一个不字,这世上便立即没了林燕芝此人。」她又端起了那杯秦天泽未曾喝过一口的茶,对着他抬了抬,「太子现在可愿喝下了?」 秦天泽眼眶微红,抿嘴定定地看着那杯不再冒出热气的茶,忽然,喉间溢出些腥血,他慢慢摊开手,那双早已握出指甲印的掌心朝皇后那伸了过去,接过茶杯。 他看着杯里的摇晃的茶汤,入神许久后,闭眼举杯饮下。 茶汤入口,伴着那股血腥,一同咽入喉中,这种难受的味道充斥他整个身心。 他抬眸问道:「现在,母后可以放燕芝了?」 皇后瞧着他这模样,又看到他嘴角隐约的血珠,心疼又难受,可她仍然硬着心肠,强笑着道:「现在暂时不可。」 「母后!」秦天泽忍不住喊出了声,「儿臣都已妥协了,为何还不放人?!」 头一回,自己的好大儿,竟为了一个女子同她如此大声说话! 皇后本打算让他给苏家走完结亲流程就放了林燕芝,这下,就别想了! 「本宫说了要她学好规矩,日后也知道该如何侍候你和嫣然,你大婚之前,本宫定将她完完整整的还给你!」 秦天泽咬牙道:「母后这是要她学什么规矩?」 看着儿子如此不依不挠的,皇后气结道:「不过是一些后妃的规矩,你放心,她若少了一块皮,那便叫本宫去了十年命,如此,太子可放心了?」 秦天泽连忙跪下,道:「儿臣不敢,母后恕罪。」 皇后看着地上的秦天泽,既生气又无奈,揉了揉太阳穴便对他摆手道:「本宫乏了,太子且回去好好休养,年节后便同嫣然举行大婚。」 这一句判定了所有,失了魂的秦天泽摇摇晃晃地慢慢 走回了东宫,去了清君苑。 桃杏她们一看到他,便立马快步上前相迎。 「殿下,大人呢?她可回来了?」 秦天泽垂眸不答,只淡淡道:「你二人收抬一下,燕芝回来前,都跟着程东做事。」 说完他抬步走到了八角亭,独自坐在那,不发一言。 她俩人见此,互望了眼,桃杏皱着脸,一副欲哭的模样:「连殿下都救不了大人,这可怎么办?」 银杏愤然道:「用得着如此吗?那个苏大小姐,怎么就不知成人之美,硬是要插足?!」 桃杏连忙捂住她的嘴:「你别乱说,其实嫣然小姐待我们大人也是很好的,大人曾同我提到过她的事,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她如何可怜了?又是丞相府的嫡女,又有身为皇后的姑母撑腰,连这姻缘都能抢人家的,如此,她还可怜?」银杏噘嘴道。 「在你眼里看似好的,对人家来说可不一定,总之,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你以后若见到她,不可如此无礼。」 见桃杏那副认真的样子,银杏嘀咕着说了声:「知道了,反正她以后也是太子妃,我还敢对她无礼不成……」 忽然她们身后来了名男子:「你俩在人家背后说什么呢?」 她俩吓得一激灵,正要道「奴婢没有,奴婢不敢」时,抬眸瞧见是谁,都舒了一口气。 「尧师父,你别跟鬼似的无声站在人家身后,这会把人给吓死的。」银杏嘴噘得更高,不满道。 秦天安听她的称呼,怔了一息,很快就笑道:「你若没做亏心事,又怕什么鬼神。」 「不一定是做了亏心事才怕的好不好,胆子小就是会容易给吓到!」 听银杏这颇有道理的言论,秦天安不由得失笑着摇了摇头:「好,你有理。说吧,你俩在这说什么呢?大……殿下怎么独自坐在那吹风?」 「这话该是我们问你吧,你刚没有同殿下去皇后娘娘宫里?我们本还想问你可知娘娘她将大人带哪去了?什么时候才放她回来?」 「什么?!你说什么?!」秦天安眉头紧皱,他不曾想到母后会直接就带走燕芝。 银杏忽然狐疑地看着他:「尧师父不知?不是你去同殿下说的吗?」 桃杏一听,也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他。 秦天安心里着急,没有理会她们,径自往八角亭走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齐霖 「你何时回来的?」秦天泽淡淡问道。 「昨日。这宫里,母后能藏人的就那几个地方,大哥可派人去找了?」秦天安一股脑地说着那些有可能的点,「大哥你去这几个,我去其他的。」 「不必了,早已让人去找过,这些地方母后都命人严加看守,即便是我手底下的人都进不去。先且放心吧,母后不会对燕芝做什么的。」 秦天安脚下一顿,突然问道:「大哥如此模样,可是答应了母后会娶苏嫣然?」 秦天泽霍地站起身,直视他道:「若我说是,二弟会如何?」 他勾唇浅浅一笑,饶有他意地说:「母后老说我不定性,看来也是时候想想皇妃的人选,找个人来管管我了。」 「二弟莫不是忘了当日父皇为何会仗责燕芝?」 「我可以等,等大哥你登上帝位的那日,我再娶她为正妃,大哥既是懂她,便应知道她不会为侧。」 秦天泽垂眸淡漠道:「二弟想远了,嫣然表妹已同我说好,燕芝会是我妻。」 秦天安耸了耸肩,转身走了两步后,忽又停下扭头笑道:「大哥如此确定,那二弟便拭目以待了。」 说完他便大步离去,直奔宫外去了广聚茶楼。 「公子过来,可是有何吩咐?」李掌柜哈腰问道。 秦天安拿过李掌柜搁在桌上的笔,随意翻开账本,在一空白处写下几个地方:「你派人去这些地方找找,可能找到燕芝。」 「林姑娘?属下这便让人去找,定将姑娘带回。」李掌柜也不问原由,只拱手应下。 秦天安想了想,又道:「不必带回,若是找到,只需派人去看着点,莫要叫她吃苦受委屈。」 「是。」李掌柜立马就走去安排人手,虽然不甚明白公子这是何用意,不过,他只要听命行事就行。 秦天安含笑,手下不自觉地打起桌上的算盘,喃喃道:「这次倒要谢谢苏云启他们了。」 他收起手,脚步轻飞地又去了绣锦坊,他伸手招来蔡掌柜:「去挑些好物送去苏府,就说是绣锦坊给苏府贺喜。」顿了顿,他又嘱咐道,「就在铺子里选,不用去千珍楼,以后都不要去那挑东西了,那把扇子也算了。」 蔡掌柜心中讶异,公子一向都钟爱千珍楼里的奇珍,今日这是缘何? 他不禁问道:「可是千珍楼有问题?」 秦天安饮了一口白牡丹茶,满意地道:「这茶不错,再多进些。蔡掌柜可知千珍楼的东家是何人?」 蔡掌柜沉思了片刻,不好意思道:「属下无用,虽曾多次打探,却未能探出。」他想着能让公子情愿不要宋时风先生的扇子,都不再去光顾的……「莫不是——宁王?」 秦天泽失笑着摇了摇头:「若真是皇叔的,这会儿早就被父皇用什么理由把它给查封了,那东家是大哥。」 原来是同公子抢人的太子殿子,难怪,谁会给情敌送钱去? 蔡掌柜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眼珠子转了一圈,又道:「难怪我们的人一直探不到也吃不下这千珍楼,既然如此,公子可有想着也开一间卖珍宝的铺子?太子殿下开得,公子也开得。」 秦天安摇了摇头:「盛京能开这铺子的唯大哥一人,我若要弄一间,那就只能在自己的封地里。」 他瞇眼考虑了一下,忽然想到燕芝看到珍宝的好奇样,便笑道:「铺子倒是不用,我不差这点银钱,不过倒是可以弄些人手去搜索世间珍宝,放在日后府中,燕芝看到定会高兴,她若是无聊了,也可随队一同去探寻。」 蔡掌柜暗自偷笑,还未曾见过他家公子对哪个姑娘如此用心过。 「总之,你先弄这一队 人历练些经验,以后才好带着燕芝寻宝去。」 「是,公子。对了,公子可有想到日后的封地会在何处,眼看没几年公子便及冠,可要派人先去那边整顿?」 秦天安自嘲道:「还能在何处,不是鸟不生蛋的地方便是夏不凉冬不暖的地方,整顿就不必了,弄起来后,也只会让父皇收去给大哥,还是待获封后再慢慢弄吧,你信不信即便是荒漠,我也能给它种出花来,又何须急在一时?」 「公子说得是,如此,属下便先挑礼去了。」 寺庙里,林燕芝被人用力推了一下,差点就滚到墙上去,她猛地又滚了回去。 「静宜师父?」 奇怪,在她睡前,这静宜师父明明对她还挺友善的,怎么突然就…… 静宜冷冷地看着她,双手抱臂地说:「你叫错人了,想吃饭就快起来跟我去堂里,给你三个数,晚了我吃不到卷菜你就等着吃我拳头吧!」. 她慢慢举起了握成拳的手:「三——二——」 懵圈中的林燕芝在她数到一时,终于回过神人,骨碌起来,飞快穿上外袍,一边跳脚,一边问道:「那请问师父怎么称呼?你和静宜师父可是双生子?她去哪了?」 她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林燕芝差点撞到她的背上。 「我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吱吱喳喳的吵个不停?」 突然,她举着拳头就往林燕芝那挥去。 林燕芝眼明手快地往边上躲去,静宜的拳头收不住,一下子整个人往前一扑,把下巴给摔破了皮。 林燕芝见状,正要过去将她扶起,她却先一步地自己爬了起来,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一边笑,一边往林燕芝那走了过去,又抬起了手。 这一次,她手快的先将林燕芝扯了过来,再搂紧了她的肩头笑道:「没想到这里竟有同我一样会武,而不是只会嘴上巴巴念那些什么经的人,你叫林燕芝是吧,我叫齐霖,你不用怕,以后在这,我来罩着你!」 麒﹑麒麟? 果然,这名字不能乱改啊…… 林燕芝干笑了几声道:「有麒麟罩着,确实不用怕,那静宜师父可是你的……?」 「哎,提她作甚!没骨气的东西,说她整个人就不爽,走!咱们吃饭去!」 她一直搂着林燕芝去了堂里,那些人一看到她,愣了愣,然后又一脸明白过来似的,其中一个尼姑淡笑着:「是齐师妹啊,快去盛饭吧,我们给你留了好多卷菜,够你吃三碗饭了。」 齐霖「啧」了一声:「一边去!谁是你师妹,我跟你们说,她——」她将林燕芝搂紧了些,「以后是我小弟,你们可别想欺负!」 林燕芝嘴角抽了抽,摇着手想说些什么,只见那些人却都一副见惯了似的,点了点头便又默默地继续吃饭。 齐霖得意地昂着头,目光四处扫视着,终于在一个角落处停了下来,她忽又很高兴地拉着林燕芝快步走了过去。 静悟瞧见来人,却都不抬一下,只开口道:「自己盛饭去。」接着她双手合十,躬了下身,拿起筷子自顾自开始吃饭。 林燕芝原以为麒麟会跟静悟打起来,便紧抓住肩上的那只「麒麟爪」 「你抓我那么紧作甚?走啊,盛饭去。」 林燕芝顿时瞪大了眼,一步三回头地去看静悟,心中很是佩服又好奇她是怎么降服这一言不合就要揍人的麒麟。 忽然手上一沉,回过神来,便见自己手上了了一盆菜……是真的一盆。 林燕芝看着那盆菜原以为是她俩一起吃的,结果转头去看,发现麒麟手上也端着一盆,另一只手还端着一盆饭。 霎时,她无语得失笑道:「这会不会盛太多了?等下吃不完可就要浪费了。」 齐霖自顾自地走到静悟的那一桌,取过一个木碗,从盆里给林燕芝盛了满满一碗饭后,拍了拍她身旁的位置,便直接拿起筷子就着那盆饭吃了起来。 她边吃边道:「哪里会多?这里边就只有菜,肉都没一块,不多吃些晚上睡觉可就得饿醒了。」 她看了眼林燕芝,见她自己又拿了个木碗盛菜,然后默默推开那盆,便一脸愚子不可教也地摇了摇头,又道:「那这菜我全吃了啊。」 林燕芝嘴里含着饭,一听忙不迭地点头,将那盆菜往齐霖那边挪去。 把饭咽了下肚后,林燕芝看着静悟问道:「静悟师父可知静宜师父去哪了?也没见她来此吃饭……」 嗯?!难不成——! 是因为原先是故意要她自己打扫那厢房,想累她来着,结果静宜人善,帮了她所以被师太给罚了? 也不知罚哪去,都怪她,害得人家平白挨罚,还是先去师太那说说,既要罚那也是罚她才对。 林燕芝大眼一眨不眨地等着静悟,结果人家只半抬眼皮,擦好了嘴,慢慢起身道:「食不言。」然后就一个干脆的转身,走了。 「哎!你傻不溜秋地看着她干嘛?快吃饭啊,我都快见底了。」齐霖扯了扯林燕芝的衣袖道。 林燕芝一脸神奇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她面对那空得差不多的盆,干笑着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嗯?你盛这碗饭作甚?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藏着自己晚上饿了再吃,可以啊,我怎就没想到呢!」齐霖学着也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不是,我是想给静宜师父送饭去再去静明师太那领罚,你要是知道地方,就带我去呗。」 齐霖听完,没好气地「啧」了一声,将林燕芝手里的饭碗捧走,直接又吃了起来,边吃边道:「不用,她吃得可饱了,还有,你去领什么罚?那个静明师太没什事都是窝在她那房里。」她噘起了嘴又道:「虽不想承认,这寺里的人还是不错的,即便我捅了个大窟窿,她们也只是念叨一些道理,不曾罚人,再说,你也没做什么大事啊。」 林燕芝听得一呆,这麒麟真厉害!不过……她跟静宜真是大不相同,也不知她俩是惹了什么麻烦,才会被家人送到这来? 第一百四十章 去后山 齐霖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又搂着她,在她耳边道:「想去看那个窟窿吗?可大了我跟你说,,而且只要顺着走,就可以去到后山,甚至可以一路走到城里去,怎么样?要不明日我便带你去!」 林燕芝狐疑道:「依你所言,你既不喜欢这,那为何不按你刚说的走出去?」 「你傻啊,从后山走到城里,这腿不得走断?」 那你刚还说! 林燕芝给了她一个大白眼:「所以你不过是想找我陪你去后山玩是吧。」 齐霖哈哈笑了一会儿,扒拉着林燕芝的头发:「聪明啊!那就这样说定了,明日吃完午饭,我就来找你,至于现在嘛——」 林燕芝挑眉等她下文。 齐霖本想说月黑风高的,偷果子是最合适不过,可当她看到了又回来的静悟,便改口道:「带你去洗漱,然后念经睡觉。」 静悟听她这话,不太相信的盯着她们,语调平平地道:「把自己的碗洗了,然后跟我一道去。」 齐霖乖乖的抓起那三盆,拉着林燕芝一起去刷了碗,又飞快的回来站在静悟跟前,巴眨着眼看她。 林燕芝忽然有种齐霖是静悟养的小狗狗的错觉。 在她失笑摇头间,不经意对上了静悟那平淡如水的眼眸,尴尬地咳了一声后,也跟着齐霖一起站得笔直。 静悟这才转身带她们去了下午打水的地方,她对林燕芝道:「房中已备好了沿桶,今日是头一日,明日开始,你便要自己去砍柴烧水了。」 齐霖悄悄道:「别担心,你既是我小弟,这事我给你包了。」 「不可,自己的事自己做,你若是如此,那便把所有人的都接去了,以后寺里的柴都归你负责。」耳朵很是灵敏的静悟,一脸正色道。 齐霖一听,立马咋舌着远离了林燕芝,还用手比刀在两人间划了几下。 这友谊的小席,说割就割。 林燕芝哼唧了一声,不再理她径自去沐浴。 直到两人被领着去佛堂中,同坐一处时,齐霖又靠了过去,小声道:「你脚麻吗?」 林燕芝斜睨了她一眼,将她推开了些道:「不是同我割席了?」 「那我补回来。」齐霖捻起了兰花指,在她们的蒲团那晃来晃去,「你快念完,我脚都麻了啦,你快念完我们就走吧。」 「嗯?还能如此?」 「那当然啦,每个人念的速度都不一样,我要是等她们念完才走,那就得直接睡在这了。」 林燕芝敲了敲她的头:「这不敲着木鱼,有节奏的吗?我看,你压根就没念吧,这不行,我不同你合污。」说完,她就又继续跟着大队念了起来。 齐霖噘了下嘴,见林燕芝真不懒她了,便趁着众人闭眼潜心念经时,偷溜了出去。 敲完最后一下木鱼,众人纷纷离开。 林燕芝瞧着旁边早已空了的位置,无奈地笑了一声,耸耸肩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你还真同她们一起念完啊?」 才刚关好门的林燕芝,被这一声吓得一激灵:「我的妈耶!」 「妈?那是什么?」齐霖一边点蜡烛一边问道。 「没什么,你怎么溜到我这来了?」 齐霖听她这一问,便马上甩灭了手上的火柴,拉着她往床上坐,煞有其事地道:「我刚无聊,溜到了静明师太那,你知道我瞧见谁了吗?」 林燕芝不感兴趣的掀开了被子,就要倒头睡,却又被她给拉了起来,只好乖乖问道:「谁?」 「李嬷嬷!」 林燕芝一听,双眼瞪圆了些,问道:「然后呢?」 「然后——」齐霖掏出怀里的果子,咬了口道,「她就跟师太进内室去了。」 「……就这?」 见她点头,林燕芝给了她一个眼神,又要倒头睡去,下一刻,却又听到她说:「不过,她们进去前,我听到李嬷嬷说起了你。」 林燕芝便又停住了动作,坐回身问道:「说了什么?」 「说你得在这待到年节后。」齐霖忽然高兴地道,「如此甚好!这样我就多了个人陪我过节了!」 林燕芝只听进去她的前面那句话,同齐霖的喜悦截然相反—— 她一脸黯然地想:没想到,穿来之后头一年的春节,却不能同殿下,师父,桃杏他们一起过,年节后……意思是年节后她就可以回去了? 还是说到时候便将她丢到别的地方去? 若是她可以回去,那是不是也意味着…… 不会的! 思及此,她心里忽然觉得一直被关着竟比能回去好。 翌日,她俩吃完午饭后,齐霖左右看了一下,便鬼鬼祟祟地拉着林燕芝去到佛堂后的一处废弃的院子里。 「这边!我挖的窟窿在这,没想到啊,她们竟没有它给填上,太好了!」 齐霖将那木板挪开后,兴高采烈地对林燕芝招手:「你快些,我们去后山玩一圈,晚饭前必须得回来,不然今晚就得饿肚子睡了。」 说完,她便自行先往下一跳,吓得林燕芝急步走了过去喊道:「你还好吗?没摔到哪吧?」 久未得到响应,林燕芝怕她当真出了什么事,便也不管了,闭起了眼往下一跳。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原是那窟窿底下本就堆了厚厚一层落叶,她拍了拍身上的枯叶,张望了眼都不见齐霖她人,正要抬步往前走时,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往哪走?这边,跟我来。」 虽知她没什么事,林燕芝却觉得自己那颗老心迟早会被她给吓爆掉…… 「这怎么有条道?你挖的?」. 齐霖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道:「怎么可能,是我误打误撞弄了那窟窿后发现的,欸!不是那边,这边!」 「那边又是通往何处,你可去过?」 齐琳点头道:「去过了,只是那里走到最里面就被堵住了,就算你我二人合力,怕也是弄不了的。别想那边了,我们快出去后山那玩吧。」 两人顺道通道,一路无阻地去到了后山。 林燕芝往前走出了些,这才知道原来从这能俯瞰整个盛京,她瞇起眼睛看底下那上建筑,很快,她就找到了皇宫的位置,定眼看了许久。 「这有什么可看的,走,我们往里走,据说那最深处住了头凶兽,我们快去瞧瞧。 林燕芝挑眉问道:「据谁说?」 「静悟说的,她以为这就能吓唬住我,呿,我又不是静宜,才没那么胆小!」齐霖一脸不屑地道。 「说起来,今日午饭时也没见着她,她真的不是被罚了?」 齐霖摆了摆手:「真不是,她好着呢,许是昨日同你一起清扫,累极睡了吧。」那也不可能一直睡到现在吧? 林燕芝嘴角抽了抽,不再多问,一直跟着她愈来愈往里走。 忽然,齐霖举起了一只手,停了下来,伸了一指抵在自己唇上示意林燕芝噤声,待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时,她才小声道:「你听,是不是那凶兽的喊声?」 林燕芝学着她,一手比碗状放在了自己的耳旁,往她指的方向伸长了脖子。 接着,果然听到了一段段的声响,只是听得不太真切。 两人不约而同地咽了下口水, 互望着点了点头,便一起抬步往那方向走近了些。 这次,终于听得清了。 林燕芝没好气地对齐霖道:「哪是什么凶兽!你有见过兽物会喊救命的吗?」 齐霖乖巧地摇头。 咦,等等…… ?! 「快,有人在喊救命!」林燕芝拉着齐霖迅速地往声源处赶去。 两人喘着粗气去到后,只见眼前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被绑在了树上。 她俩霎时同时抬起袖子,不忍直视那白花花的大肚子。 「你们两个愣着作甚?!还不快来给我松绑!」 本就是来救人的,可一听到他这语气,两人便不太乐意了,齐霖更是直接「啧」了一声道:「要人救你,你却这态度,我看你也没多想被救嘛!」 「你!」那男子气结,他狠狠地盯着齐霖道,「你可知我是谁?能救我是你莫大的福分!」 「那这福分便让别人来享好了,我们走吧。」林燕芝皱眉说完,就拉着齐霖作势要走。 那男子便急道:「等等!这样,你们只要给我松绑,我便让你们做我小妾,享一生富贵。」 齐霖一听,气得捡起了石子往他那丢去,正正砸到了他的额角。 「啊!嘶——你怎么敢?!我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凌妃亲弟!给我等着,我回去就同我姐说,让陛下治你个不敬之罪!」 林燕芝听到凌妃两字,便拉住了齐霖,看着他道:「少唬我们,按你说的,你若是凌妃亲弟,又怎会被人如此的绑在树上?再说了,不敬之罪?你可有官职或爵位在身?」 那男子仍是硬气地道:「没有又如何!就凭我姐是宠妃,我说要治你便治你!」 齐霖捡了片锋利的石片,缓缓走了过去:「既如此,我们也没必要救你了?干脆就这样把你给杀了就不怕会被治罪了不是?」 下一刻,她举起了手,将石片抵在了他的喉间,顿时把那男子吓得鬼吼鬼叫,还尿了裤子。 齐霖不屑地哼了一声,将石块又往前送了几分,男子脖上便渗出了一点点血珠。 林燕芝本以为她只是吓他一下而已,没想到她竟把人弄伤,连忙飞身过去,扯开她的手。 「行了,快放下,教训一下就好了,别真弄出人命。」 然而,齐霖却像是听不见似的,手又抬上要往他脖子送去,林燕芝拼命地拉住她,大脑也在努力想要记起以为柳歆教过她的穴道。 哪个是能定住人来着? 哎!不管了! 就在她准备直接将人打晕之际,齐霖却忽然晕了过去,倒在了她的怀里。 「又见面了,小姑娘。」 一把男子的声音至她头顶传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姻缘自有天定 林燕芝倏然抬头一看,只见一光头的中年男子拎着个酒壶含笑看着她。 「大师?你怎么会在此处?」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那自称是凌妃亲弟的男子,又看了看大师,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头上忽然一疼,她揉了揉脑袋嘟嚷道:「大师!为何一来就敲我头?!好歹我也曾给你煮过面吃……」 「就你煮的那面?哈!你可真是好厨艺,我这万毒不侵的肠子,愣是折腾了一晚上。」大师哼笑了一声,「要不是看天冷不好用酒浇熄你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又怎舍得用我宝贝酒壶敲你,都敲凹进去了……」 大师很是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酒壶。 「我脑袋又不是石头,怎就会凹了……大师你到底为何会在此处?」 大师摸了把光头,又捏了几下指头:「今日闲来无事捏了下指,上天竟特意告知你今日会在此处,我深感不寻常,便来了,刚来这就看到一对有情人在你侬我侬来着,谁知道——」 他撇了眼那男子,继续道:「这臭小子,竟喊了家仆殴打那男的,又抢去那女子,哼!我最不喜无故出现毁他人姻缘的人,此人面相又甚是可憎,我便将他给绑了丢在这。」 林燕芝本要夸他用了善举,可仔细一想,忍不住问道:「若他不是无故出现的呢,而是本就要出现呢?」 「那便是天意安排,那对男女,不是命定姻缘,我就不好插手了。」 「那万一是命定的,你不相帮,不也是毁了此姻缘?」 「是或不是,我自然知道。」 「你为何会知道?」 「我为何会知道……哎!这种事,反正你也悟不透,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大师打量着林燕芝,总感觉她身上不太对劲,便叫她起身转一圈给他看看,最后,他那对悟透了的眼睛定格在她的手腕处,沉吟了一会儿,叫她将衣袖撩起。 林燕芝依言,将衣袖撩起,两手都抬了起来给他看。 「果然是这东西作怪,不过幸好有这红绳抵去了不少。」大师抿嘴道。 林燕芝看了眼那灰色的绳子,暗道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左右看了眼,然后掰开了齐霖的手,取过石片,想要将那绳子给割断,却被大师给阻止。 只见大师振振有词地念了一下,接着就举起酒壶,往那绳子倒去。 「这样就行了,割断它,万一她发现了再给你重新系上一条,那时候我若不在,就解不了啰,就这样留着,掩她耳目就好。」 林燕芝想着他说得有理,就丢了石片。 大师满意地点头,又道:「这绳子待到了时机便会断,不用你自己动手,小姑娘,记得,姻缘自有天定,不管如何,走下去便是了。」 「大师你这话说的可是我同殿下?」 大师只笑了笑,往自己嘴里倒酒饮着,不再言语。 「林施主,你这是在同谁说话?」 身后忽然转来齐霖的声音,林燕芝便转头对她说:「你醒啦?啊,这大师是我认识的人。」 齐霖一脸茫然地看着林燕芝,然后慢慢起身,对那被绑着的男子,双手合十地道了声:「大师好。」 林燕芝失笑出声:「不是他。」握住她的肩头,转了方向,「是这……咦?大师去哪了?」 齐霖一脸懵地摇了摇头问:「我们为何会在此处?这位公子又是?」.. 林燕芝听着,上下左右地打量着眼前的齐霖,试探性地唤了声:「麒麟?」 她愣住了片刻,似是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道:「我是静宜,齐霖她睡了。」见林燕芝瞪眼看她,便低下了头,「吓到你了 ,对不起。」 「道歉作甚?你又没做错什么。所以你说你性子跳脱是这个意思,因此才被家里送到寺里去?」 静宜小小地点了头:「每个给我看诊的大夫都说我这是得病了,可我一直都觉得不是这样的,我同她自幼时便就共生,家人不信我所言,便找来方士,那人说我只要好好待在家中不出去就行,只是随着年岁增长……你也瞧见了,齐霖她比较烈性子爱玩,老喜欢偷跑出去,惹了不少麻烦,最后,家里人听得师父的厉害,四处托人将我送来,跪求师父收了我。」 她抬起了头:「来这里后,齐霖醒来的次数的确少了许多,这次是碰巧,给施主你撞见了。你我会在这出现,想必定是齐霖带的,真是对不住,日后!砍柴打扫那些琐事都交给我吧!只求施主莫怪。」 林燕芝挽起了她的手:「怎么又道歉了?我没怪她,反倒是托了她的福才对,啊!话说回来,麒麟为何独独听从对静悟师父的话?」 静宜咧嘴而笑:「因为当初头一个待我们如常人的便是师姐,而且她会武功还很厉害,齐霖最喜欢的便是会武之人,这是她最求而不得的东西。」 「原来如此,我就说以前看电视剧寺庙里都有高手坐镇,这寺里肯定也有。」又是深山,又是高手,绳子什么的,皇后娘娘对她还真是用了心! 「锯?这是什么锯子?名字很是稀奇。」静宜好奇一问。 林燕芝傻笑了几声:「呃……家乡特产。」见静宜仍是瞪着眼睛,一脸求知,她连忙举手指天道,「你看!这天都暗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不然吃不到晚饭麒麟可就要醒来咬我了。」 静宜「噗呲」一笑,边点头边道:「也是,不过,这公子……」 林燕芝看着吓晕过去,到现在都没醒的他,想到大师说的,便鄙夷地「哼」了一声,拉着静宜的手往回走着:「不用管他,他既能欺男霸女,定有帮手,迟早都会被捡回去的。」 待她们走后,那男子才敢把眼睛张开,他紧盯着两人的背景,眼中满是阴狠。 好得很! 给老子等着! 不让你们跪在我面前求饶,我就不叫凌宝! 直到快日落西下,他的那些下人才装着一脸着急地前来,众人面面相觑地看着他一身狼狈,闻得他身上传来的尿臊味,皆屏住了呼吸,想笑又不敢的。 「一个个是傻了吗?!还不快给老子松绑,小心我叫我姐砍了你们的脑袋!」凌宝气急道。 众人这才哈腰忙活起来。 得了自由的凌宝瞇眼瞅着其中一个下人,招了招手。 待那下人凑过来后,他便咬牙道:「你刚可是笑了?嗯?!」他抬手用力地拍打那下人的脸,吓得人家一劲地道「没有!少爷饶命!」 「饶命?可以啊,那就把你身上衣服脱给我,还愣着?!没见老子的衣服都脏了吗!」 那下人哆哆嗦嗦的把衣服都脱了,寒风一吹,他不禁紧抱着自己,缩成团,蹲在了地上。 「这衣服怎么这么扎人,你那什么眼神,老子穿你衣服是你的福气,呿!」 凌宝不屑地看了眼那下人,撒气的往他身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后,抬步就要走,余光瞧见其他人想将那下人扶起,便阴狠地笑道:「谁敢扶他,便都***了留在这!」 其他人一听,便收回了手,低头同情地看了那下人一眼,都暗自叹了一气,跟在了凌宝身后走了。 那下人便被留在了这,直到开春,一猎户去深山打猎才悚然发现了他,报官过后,他才被带了回去,只是那时他家人见到的,是只剩一副白骨的他。 凌宝回到城里,半天没进一粒米,经过广聚茶楼,闻 到了那里传来的饭菜香,便喝停了车夫,走了进去叫了一整桌菜。 他边吃边对下人骂道:「都怪你们,你们是死哪去了,这么久才寻老子,害老子被那两婆娘欺辱!」 一个叫阿旺的下人,腆着笑脸,哈腰道:「少爷莫气,咱们也是担心您的,只是老爷和夫人又打起来了,这您也是知道的,咱们不拦着,只怕是会出事啊!」 「哈!出事?要我说,他俩就得死一个,这家里才安静!」凌宝哼笑道。 那可是他的父母,尽管老爷夫人两人之间再如何,可他们对这儿子始终是视如珍宝,溺爱纵容,他这做儿子的怎能如此说?! 阿旺不耻他的凉薄不孝,偷偷撇了他一眼,嘴上却仍笑着道:「不知是哪两位女子惹得少爷您如此生气?少爷将她俩道来,奴去给您抓来泄火。」 「一个叫静宜,另一个姓林的,哎,你可会画画,别给老子抓错了,不然老子连你一起罚!」 阿旺想了想,余光看见李掌柜,听闻他画功了得,便走了过去,将他请来。 「公子只管把人详细形容,小的依着一分不错的给公子画出来。」 凌宝听李掌柜的话,虽觉他不过是夸大自己的画功,好在他这讨赏,不过一想到那两人,特别是那个美若天仙的,他还是详细的一一形容。 接着,李掌柜便一边听,一边提笔画了出来。 画完后,看着画中的女子,不止是凌宝,李掌柜的眼珠子也都瞪直了! 这不就是林姑娘吗?! 「没想到掌柜就有一手,的确画得同真人无疑,赏你了!」凌宝丢了颗碎银子在桌上,然后拿起画像,一双眼睛不安份的盯着看。 李掌柜瞧他这放肆的行径,若被公子看见,不知会有什么下场? 摇了摇头,他拱手问道:「如此天仙,不知公子是在哪瞧见的?」 「就在那深山上,怎么?掌柜可是也想去碰一碰,可这美人姑子得有缘的俊俏男子才能看得,掌柜你——」凌宝上下扫视着他,耻笑了一声,「怕是无缘啊。」 李掌柜心中翻了个白眼,暗忖:定要将此人上报给公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 凌宝被抓 凌宝用完饭后,剔着牙,大摇大摆的坐回了自己的马车里,他看着林燕芝的画像自言自语地道:「啧啧啧,瞧你这张脸——生得真好,就是干扁了些。」然后又拿起静宜的,「你虽然没她好看,但没事,你胜在身段比她好啊,老子都宠!以后你们……」 他对着画像幻想了起来,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他想了想,放下画像后伸手将衣领扯开了些,然后哭丧着脸的踏进家门。 屋里,凌氏夫妇又在吵架。 「你个没良心的!天天去那浮什么阁,没一天着家的,你今日要再去,你信不信我也去同别的男子……」 接着便是响亮的一个巴掌声。 「贱妇!你敢?!好哇,你既全了这心思,我今日就休了你!」 「想休我?你想都别想!」 「我懒得同你说!起开!」 「不行!这是给宝儿娶媳妇用的,啊——!你居然踹我,我跟你拼了!」 凌宝原本打算等他们打累了再进去,免得他们不仅没空关心自己的惨状,自己还得搭上去劝架,到时候他们厮打时拳脚不长眼,弄花了自己这张俊脸那可怎么办? 不过,当他听得他老爹要拿他的银钱后,便毫不犹豫地大声哭嚎着冲了进去。 「爹——娘——」 厮打得头发凌乱的夫妇俩一听,都愣住了,齐唰唰地转头看向那嚎得撕心裂肺的凌宝。 凌夫人最先回过神来,立马上前,捧着他的脸道:「宝儿不哭,娘不会让你爹把那笔银子拿走的!」 凌老爷尴尬地咳了几声:「我不过就取一些,等铺子赚钱了便还回去,你至于吗?」 「哈!我至于吗?我不至于你就整箱搬走了!呿!还有脸说铺子?不懂药偏要听那死丫头的开什么药材铺,都赔进去多少银子了?!」 「你!我不同你这泼妇说!」篳趣閣 左吼右嚎的,凌宝为免自己的耳朵聋掉,便紧捂双耳,也喊道:「别吵了!要银子,娘你进宫找她要不就行了!」 凌老爷一听,一边点头一边伸手推了推凌夫人:「对!儿子说得对!你去,这次可得多要一些,就说我生辰快到了,让她多尽些孝意。」 凌夫人想起上次进宫时,那死丫头的表情,现在想起都觉得渗得慌,便道:「你不知道她那嘴脸,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受气。」 「我要能去,用得着你?」凌老爷啐了一口道。 凌宝只好再次伸长了脖子,哭嚎道:「娘——你不为银子,也为为儿子啊!你儿我今日被人给欺负了,你去宫里让她给我讨回来吧娘——」 凌夫人果然一看到他脖子上的伤痕,立马惊呼:「老天爷啊!是哪个该死的干的?!你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带着人去把那该死的抓来给你儿讨公道?!」她趁机踢了凌老爷一脚。 「儿,爹现在就去,你跟我说是谁?我定将他扒皮抽筋了!」 凌宝心中白了他俩一眼,要能抓他自己早就抓了,用得着他们? 「爹,不可啊,先不说她俩是皇寺里的姑子,就说你若真扒了她们的皮,那儿子要去哪再找这么合意的小妾?」 夫妇俩听明白了,儿子这不是要讨公道,是要讨人啊! 凌夫人笑道:「行行行,娘明日就进宫去跟你姐姐说,让你进去那什么寺,把人给带回来。」 凌老爷想着能让儿子如此念想,那皇寺定是个养人的好地方,那其他的…… 他开口道:「到时候爹同你一道去,给你搭双眼。」 夫妻多年,凌夫人自然明白他是在打什么主意,便气得又同他打了起来,两人厮打中却也不忘让下人 去熬滋补汤药,好生照顾少爷。 凌宝见自己目的达到了,也不拉着点劝劝架,施施然地离开,回房呼呼大睡去。 翌日,丫鬟如常拿了套贵气的衣服,又摆好一件件的首饰就要给凌夫人换上,却被她吩咐重新拿一套普通人家穿的,毕竟是去拿银子去卖惨的,穿那么好做甚? 到凌妃的宫里,久坐多时的凌夫人暗骂道:她在这坐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人来送个热茶什么的,真的是! 就在她等得快要打盹,凌妃才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径自坐在上首,宫女适时给她奉上热茶,她不发一言,拿过热茶慢慢喝着。 凌夫人不自在地挪了下屁股,终是受不了被她如此晾着,忍不住开口道:「你是瞎了没瞧见我吗?!」 「放肆!怎么对娘娘如此不敬?」 「欸——?!你新调过来的吧?我怎么不敬了,我可是她娘!」 那宫女又道:「夫人既便是娘娘的母亲,在宫里就得守宫里的规矩。」 「你!那是不是我还得跪她?!」 「自当如此。」 凌妃听着她娘亲同皇帝调来的人一人一句地吵着,嘴上慢慢多了一点笑意,直到将热茶全喝进肚里,才缓缓道:「可又是来问我要银子的?」 凌夫人清了下嗓子道:「你也别说得如此难听,这不,你爹他生辰快到了……」 「生辰?他每个月都生辰,这我就不得不好奇,想去祖母的牌位前问问,他到底是何时生的。」凌妃嘲笑道。 「这……记错了﹑记错了,是你婶婶的生辰。」 「哪来的婶婶,宫中怎没有记录。」那宫女忍不住道。 凌妃斜睨了眼那宫女:「行啦,吵得我头生疼,你去将我这月的例银全拿给她吧,我乏了。」 那宫女命令离开后,凌夫人叉着腰,哼了一声,然后又转头同凌妃道:「还有件事,你弟看上了什么皇寺里的姑子,你去向陛下求个恩典,让他进去一趟将那两人带走。」 等了一会儿都未得回应,凌夫人不禁抬起眼眸。 又来了! 又是这副神情! 只见凌妃支着脑袋,眼里一片寒凉,皮笑肉不笑的直盯着凌夫人看。 「你可知道皇寺是什么地方?连我都去不得的地方你觉得陛下会让他去?」 凌夫人愣了愣,却仍是说道:「你不很是受宠吗,你不去说说又怎知陛下让还是不让……」 「受宠?」凌妃突然放声笑了起来,「只怕我现在去同陛下说了,就会被丢冷宫里去,甚至是赐死,你可是想看到这结果?」 「怎﹑怎么会,你同陛下是生了什么嫌隙了?是不是因为你一直没怀上龙胎,所以被陛下嫌弃?娘同你说,早前我就叫人去打听了有没有什么生子偏方,只要你生了个皇子出来,陛下他老来又得一子,定会高兴,到时候你便能母凭子贵,咱家的荣宠就……」 凌妃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真是没变啊,你从前到现在都是如此看重男嗣,可你们如今享受的这一切都是靠谁得来的?是靠你家中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宝,还是站在你眼前的我?」 凌夫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缓了一下,仍是嘴硬地道:「哪个男儿不是如此,你爹不也一样,此事也得怪你,要不是你,他们也没那些个银子学会寻欢作乐,而且,不同你说了让你给你弟谋个官职,却到现在都没个消息,他不如此度日还能如何?」 「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凌夫人挺直腰板,昂头道:「你别觉得我偏心,我同你说,男子都是如此,待你人老珠黄,就会被厌弃,到时候靠的不就是母家兄弟,所以 这也是在为你着想。」 凌妃深吸了一口气,抬步去到她的面前:「那你现在为何不去找你母族兄弟,却来找我?」 说完,恰好那宫女捧着袋银子回来,凌夫人便闭上了要同她争吵的嘴,嘴角上扬地打开袋子数了数,却又皱起了眉头道:「就这些?你现在的例银怎么同以前相比少了那么多,你别藏着,你叫你爹去寻的……」 凌妃立马紧握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用如蚊蝇声音道:「想多活些日子就闭上你的嘴。」她直回身子,淡淡地道,「我真的乏了,你且回去吧。」 凌夫人被她捏得生疼,忙挣脱道:「行行行,我这就走。」 待凌夫人回到住处后,本想着该又是剩自己一个,结果远远的看到凌老爷安坐在厅中。 他今日怎的如此安份? 难道是为了拿银子?哼! 她板起了脸,本想同他说没要到银子,别想去狐狸精那,再跟他吵下架的,可当她走过去,看到他整张脸青紫肿胀,地上也一片狼藉后,顿时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了?家里遭贼了?」 凌老爷被揍得嘴巴都张不开,一直「呜呜呜」地低鸣着,凌夫人白了他一眼,余光瞧只了瑟缩在一旁的阿旺,便喊他过来一问。 阿旺哆嗦着道:「夫人您走了之后,少爷同老爷便起来吃午饭,吃着吃着,突然冲进来一群人,二话不说,就抓住少爷一顿打,老爷上前阻拦,结果那些人一听是少爷父亲后就连着老爷一块揍,说什么养不教父之过。」 凌夫人一听,急道:「那少爷呢?可扶去房里了?找大夫了吗?」 「少﹑少爷被那帮人带走了,他们说﹑说……」 「说什么,你别抖了,快说啊你!」 阿旺依旧抖着说:「说少爷要让少爷也感受一下被人欺辱是何种滋味。」说完他就低下头去,不敢去看凌夫人。 凌夫人听完差点就晕了过去,她后退了几步,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按着自己的人中,缓了下后,见阿旺脸上,身上并没挂彩,又气呼呼道:「你们怎么都不拦着点,护主都不会的东西,养你们有何用。」 阿旺暗道,护他?不趁乱加把手揍上一拳已经算好了! 他腆着笑脸道:「不是我们不作为,是那些人来势汹汹的,一来就开揍,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呢,少爷就被带走了……」 「行啦行啦!别同我说废话,还不快给我去把宝儿找回来?!」吼完她走出府,又坐上了回来的马车,往宫里奔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人在何处 「娘娘。」 宫女在门外道了一声,凌妃立马将手中的东西藏回簪子里,盖好床子,装作睡觉的样子。 「娘娘,凌夫人又来了。」宫女得不到回应,只好又唤了一声。 怎么又来了? 凌妃不耐地道:「让她进来吧。」 宫女推开了门,才刚将她半扶起身,凌夫人就一脸焦急地扑到了她的面前,双手紧抓住她的肩头,指甲尖都陷进衣服里,差点没给戳出洞来。 「你快去救你弟,去求陛下派兵把你弟救回来!」 凌妃肩头被她捏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宫女反应过来,连忙将凌夫人扯开。 凌夫人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凌妃弹了下双肩,边由宫女穿上外衣边开口道:「你是在同我说什么笑话?他算什么东西,即便他被敌国抓了,陛下都不可能出兵只为救他一人。」 凌夫人气急道:「你说什么呢?!你个没良心的,他可是你弟弟啊!」 「同我说良心?是啊,你说得对,对于你们,我的良心早在幼时就给磨没了。」凌妃转头看她,冷冷地道,「既如此,你还待在这做什么。」 凌夫人被她盯得心里发毛,眼睛不知该往哪看:「哪都是过去的事了,怎还记着,你认回我们不应该是释怀了吗?再说了,若不是小时候卖了你,你现在都没这际遇,在这当娘娘……」 凌妃笑了一声,回头对那宫女道:「送她出去。」 凌夫人一听,连忙先在那宫女抓她前,飞快地走到凌妃跟前,执起她的手,一脸诚恳地道:「娘错了,娘不该那样对你的,你原谅我们吧,那时候生活艰苦,才迫不得已,这么多年,我们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都在后悔,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弟也曾将手中唯一的糕给了你吃,他……」 那不过是因为他觉得难吃,又因掉在了土里,才会转手给她吃而已。 见凌夫人仍在喋喋不休地努力说着一些真真假假的往昔,凌妃打断道:「他又犯了什么事?」 凌夫人见她松口,便一口作气地将事情说出。 「……你看,这是我在马车上看到的,就是这两女子。」 宫女接过画像,展开给凌妃看。 这—— 这不是林大人吗?! 凌妃拿过林燕芝的画像,凌夫瞧她这般,便道:「怎么了?可是你认识之人,那太好了,你赶紧去同她说只要她放了宝儿,我们便概往不究,还可以让她当宝儿的妾。」 「当他的妾?你可知这女子是谁,她是太子的贴身言官,林大人。」 「当﹑当官就能如此胡作非为,随意将人抓走吗?!」 「胡作非为的究竟是谁?」凌妃瞄了眼那官女道,「我虽不喜她,可依她的品性,她定不会如此做,太子殿下也应该不会,那会是谁……」 她突然想起之前宫里的流言,心道:莫非是二皇子? 转念一想她又将这猜想否定,只好道:「此事应该同她无关。昨日在那山中,他可还有得罪何人,你回去找下人好好问仔细了,再去人家那好好的赔礼道歉。」 凌夫人瞪眼道:「就这样?!」 凌妃给了她一个白眼:「不然?那些人如此明目张胆地上门抓人,定是不怕权势,或者说他们的主子,对此,根本不放在眼里。」 她走到一柜子前,将里面的一个锦盒取出,放在桌上道:「拿着这对夜明珠去吧。」 凌夫人没想过她在此费了这么多唇舌,最后却只是如此,不禁气得说了句:「早知你如此无用,我就不来了!」 她甩袖转身走了几步后又回来取走桌上的锦盒,哼了一气 ,这才终于离开。 那宫女虽是皇帝派来监视,见此,心中却也多了些同情怜悯,不禁替凌妃抱不平地道:「娘娘,您就不该认回他们,他们享着您带来的福,却又如此待您,真叫人寒心。」 凌妃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宫女。 那宫女后知后觉地想到那妇人始终是凌妃的母亲,而且娘娘定是看重亲情的人,便赶紧跪在地上道:「奴婢该死,奴婢只是替娘娘不值,一时说错了话,还请娘娘恕罪。」 凌妃淡笑着扶她起来:「无妨,头一回有人如此替我不值,心中委屈反而去了不少,莺儿,谢谢你。」 宫女莺儿倏地抬起了头:「娘娘……」 凌妃眼神黯然地望着窗外,喃喃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同他们相见的那日,他们抱着我又哭又笑,一家团聚的那场景……」她叹了口气,「本以为能到陛下身边,能寻回家人,便是上天终于眷顾,让一切重新开始,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我仍然是当年那个连做梦都是哭醒,独自伤痛的人。」 莺儿看着这可怜的女子,许是因她幼时,父母亦是如此,感同身受之下,心中不由抽痛了一下,一时间忘了皇帝的吩咐,冲口安慰道:「娘娘,不是的,还有奴婢在。」 凌妃一听,终于展颜一笑,眼波里流淌着感动,渴望之色:「真的?」 莺儿沉溺其中,猛地点了下头,然后伸手拉她远离窗边道:「天冷,娘娘莫要站在窗边,娘娘可要再休息一会儿?」 凌妃正要点头,觉忽然又一脸愁容地道:「可我这心中始终放心不下,我想去清君苑问个清楚,可是我同她又不太对付,我怕她……」 莺儿扶着她边往门外走边道:「娘娘何须怕她,奴婢陪你一同去,她要敢对娘娘不敬,奴婢便告诉……奴婢便帮娘娘说她。」 凌妃勾起嘴角,道:「好。」 只是当她们去到清君苑时,却发现竟空无一人。 「奇怪,娘娘,人都去哪了?即便林大人不在,那她身边的宫婢定也在才对。」 忽然,她们身后传来一男子声音:「凌妃为何来此?」 她俩转头一看,见是太子,便立马规矩行礼。 凌妃道:「臣妾家中有事,特来寻林大人聊聊。」 「你家事同燕芝何干?」 「突闻家弟唐突了大人,便来道歉,望殿下同大人不予追究,放了家弟。」 秦天泽不明所以,又问道:「本宫从未见过令弟,更别说抓他,凌妃怕是找错人了。」 凌妃让莺儿拿出画像:「这是家弟昨日见过大人后,找人绘画的,殿下没见过,可林大人定然见过,还请殿下让她来此同臣妾聊聊。」. 秦天泽一把夺走画像瞧着,呼吸一凝,接着稳住微微抖动的手:「令弟是在何处见到的燕芝?」 凌妃心中疑惑,便问道:「林大人她可是出了什么事,臣妾观此处亦甚是冷清……」 「你只须快同本宫说她人在何处!」秦天泽失态道。 凌妃愣了愣,垂眸道:「昨日家弟是在皇寺的深山处见到的她。」 秦天泽得此消息,便道了句:「多谢,只是你乃父皇后妃,不宜在此逗留。」然后他招来了程东看着她们,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 呵,这是在赶她离开?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妃娘娘,请——」程东哈腰,对着院门的方向伸手。 凌妃撇了他一眼,顺意离去。 深山中,晕死过去的凌宝幽幽转醒,骇然发现自己又被人给绑在了昨日的地方,不同的是,这次口中多了破布和一根树枝。 「呜呜呜——?」 他的喊声,成巧引来那边围着火堆喝酒的几个大汉。 「哟,你小子终于醒了?」 其中一个走去将他的口里的东西扯走,随意往火里丢去。 大口呼吸的凌宝,因寒风入口,咳了起来,那人见状,提起自己手中的酒壶往他嘴里倒去。 「怎样,温酒入喉,好些了吧。」 凌宝点了点头,僵笑道:「多﹑多谢。」 那大汉拍了拍他的肩膊:「好喝吗?好喝就多喝点,等下才能给兄弟们尽兴。」 凌宝听他这话,深感奇怪和不适,但见他们也不是在家中揍他的那群,便硬着头皮问道:「这﹑这位大哥,多谢相救,可否再请您替我松绑?」 那大汉眼哈哈大笑了一会儿,转头问他那些兄弟:「你们说呢?是要绑着玩还是松开玩?」 凌宝一听瞪大了眼,这意思是?! 他立马蠕动着身躯,却没动弹几下就被那大汉提了起来。 那大汉不悦道:「怎么?竟还想跑?!你不是说了我们救了你,你没听过以身相许这四个字吗?!嗯?」他伸手往凌宝脸上打了一巴掌。 凌宝眼泪都被他打出来,一脸恐慌地求饶道:「大哥!好汉!我是当今陛下宠妃的亲弟,你们别乱来,只要你们将我送回家中,我答应你们定会给上丰厚的酬金以谢救命之恩!」 「宠妃亲弟?那又如何?我们几兄弟最看不惯你这种整天拿身份说事的人!酬金?不用了,我们更喜欢自己打来财宝!你既已醒了,那就—— 「等等!我可是男子,你们若是想泄火,我请你们去浮宵阁,若不喜欢那些烟花女子,那﹑那我带你们去找正经人家的姑娘,我知道她们平常都会去哪玩,你们看中谁,我设计一下,将她掳来,实在不行!我姐!我姐生得很美的,而且皇帝的女人,你们难道就不想……」 他话都未说完,脸上又是一巴掌,这次更是被打得吐出血来。 「这样的话你都说得出来,你小子简直就不是人!」那大汉啧声道。 他身后的兄弟也纷纷叫骂了起来。 「你娘的,亲姐都卖,像你这种畜牲,老子今日不搞死你,教你做人,老子就十天不饮酒!」 「大哥,还同他废话什么!咱们赶紧弄完回窝继续喝酒吧!」 接着那几个本坐着的大汉,气得全站了起来,慢慢往凌宝那走去。 凌宝看着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又想到接下来,他们要对自己做的事,惊恐得整个人都快要崩溃,控制不住的又吓尿了裤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究竟是想如何 「哈哈哈哈哈,大哥你看他竟还尿裤子了!」 其中一个拿着酒壶的说完,大步上前,对着凌宝的要害踢了一脚,又道:「怕不怕冻坏了你这根宝贝?要不老子现在就给你脱了,啊?哈哈哈哈哈——」 凌宝被踢得立马卷成熟虾状,虽然他也怕天冷裤湿,又躺在了地上会冻坏,可现在这些人不是平日里侍候他更衣的下人,他便直摇着头。 「现在知道怕了,之前欺男霸女的时候不是很威风的吗?嗯?」为首的老大转头道,「老三你何时变得这么温柔啦?同这种人何须如此客气的问,直接脱了就是了!」 老三笑完,便将酒壶往凌宝那砸去,又掏出了腰间的佩刀,蹲在了凌宝面前,刀背拍了拍他的脸:「臭小子,老子现在就教你做人!」 凌宝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刀在他脸上,他连抖都不敢抖,生怕把自以为俊俏的脸给抖没了,他颤声道:「你们可是受了何人指示?那人出了多少银子?我给双倍,不!三倍!三倍,你们放了我,去弄那人!」 正要挥刀割他裤子的老三,手下一顿,刀差点没拿稳,吓得凌宝又是一尿。 他骂了一声,立马远离,一边踩着雪一边道:「你小子肚子里怎么这么多水?娘的,脏了我的鞋!」 「三哥,这不就是所谓的一肚子坏水嘛,让他放完,就没心思去害人了,你就当是日行一善呗。」老四嘻笑道。 「那你鞋给我。」老三冷不丁的给他一个扫腿。 老四反应神速的跳起躲去,老三不放过他,又抬腿往他的肚上扫:「你的坏水,三哥也帮你放放!」 两人在边上闹得不亦乐乎,他们的大哥则在同凌宝道:「倒是有些聪明,只是那人可不是你三倍价就行的,怕是把你命交了都不行,即便没他的吩咐,就你这样的,我也是要替天行道的。」 凌宝听明白今日他是逃不了了,便疯了似的狂笑出声:「我这样的?那你们又是哪样的?看你们定也是山匪一类,定也干了不少伤人掳掠之事,又有何资格说我?!」 「放你狗屁!你才是人模狗样的山匪,咱可是正经做事的!」老三嚷嚷道。 「行啦,别让他再拖下去,快些弄完就要出发去寻宝了。」 就在他们将人剥个半光时,忽然听得打马的声音。 接着马上的男子经过他们时,皱着眉头勒马停下,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凌宝一听,立马大呼:「救命!公子救我!」 秦天泽便给了尧杳一个眼神,尧杳掏出腰间存的那袋核桃壳,一个个射了过去。 几个大汉瞬间跪在了地上,唯老四一个跳跃,堪堪躲过,他笑道:「姑娘好手法,竟叫三哥他们都对你行大礼了。」 尧杳在他脚快碰到地面前,又迅速弹去一个完整的核桃。 然后就看到那个老四脚下一滑,整个人趴在了秦天泽跟前。 「你这才是行大礼。」 其他几个跪着的大汉纷纷笑话他,可下一刻,他们也笑不出了。 尧杳下马,捡回那颗核桃,剥开,边吃边道:「先别笑了,太子殿下问你们话呢,赶紧回话。」 老四顿时爬起身,端正地跪在地上拱手道:「小的见过太子殿下。」 其他大汉便学着他规规矩矩的行完礼,然后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凌宝喊道:「定是我姐让殿下赶来救我的,你们还不快给我松绑!」 包括秦天泽,所有人都齐唰唰的看向了他,静默了片刻才又继续说话。 「喂!聋了吗?」他恨恨地看向他们,接着又一脸要哭的看着秦天泽道,「殿下,您都看到了,可要替 我讨回公道。」 秦天泽问道:「你姐是何人。」 那些大汉没忍住笑出了声,老三更是道:「还殿下为你赶来,笑死个人了。」 「问你话呢。」尧杳将剥完的核桃壳往凌宝的嘴上射去。 凌宝舔了舔生疼的嘴唇:「这位姑娘,我没得罪你吧,再说了,我可是受害者,你是救我的,可你却不仅不给我松绑,还如此……」 「殿下何时说过要救你?」尧杳懒懒的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我现在早就将乖徒儿带回去了,还在这挨着冷天听你磨蹭?」 「你!」凌宝气结,余光见秦天泽开始有些不耐烦的神情,便立马道:「我姐是凌妃娘娘。」 「原来是你,你昨日可是在此遇到了她?」秦天泽展开了画像。 凌宝愣了愣,不知这画像为何会落入了太子的手中,但他又转念一想,暗道莫非太子也看中了这女的?也是,毕竟她长得这般美。 于是他讨好地道:「殿下,我昨日的确遇到她了,她穿着一身姑子的衣裳,定是那皇寺里的,殿下你若喜欢,便带上我一同去,我替你将此女诱到你跟前,随殿下你……」他话不说完,只在那挤眉弄眼,笑得一脸浪荡。 「放肆!」秦天泽怒道。 尧杳一双狐狸眼也半瞇了起来,她对秦天泽拱手道:「殿下,身为师父,属下听不得他这混账话,殿下您且先行前去,将此人交给属下处置。」 「什么?!不是,殿下你不是看中了这女的吗?我不过是帮你抱得美人归而已!」 尧杳哼笑道:「你可知这女子是谁?」 平常只会混迹烟花柳巷,玩乐醉酒的凌宝,压根就未闻过窗外世事,便也就不知道林大人这号人物,只当是一位生得极美的姑子,其实即便他听说过,也不会想林大人为何会着尼姑衫出现在这,只以为是人有相似。 「她是谁?」 「不知道?那就不用知道了,你只知道你完了就行。」尧杳勾唇笑道。 秦天泽不想再耗时间在此,便收回了怒目,双腿一夹,又继续策马向前奔去。 尧杳目送完,转头对那些大汉道:「你们说说是打算怎样替天行道的?」 「哦,他既同畜牲无差,我们便打算将他剥光了,放在这山中跑去,再追着他揍,折腾完了再剜去他那双不安份的眼,丢回他家去。」 「就这样?」 老大道:「我们家主子说了,以牙还牙,他欺男霸女,我们便欺回去。」 尧杳歪头,看着他们道:「如此欺男是报回去了,那霸女呢?」 那些大汉你眼看我眼的,心道:她该不会是想我们霸回去吧? 老三抓头道:「姑娘,我们可没那种爱好,要不……你来?」 来字刚落音,他嘴上霍地一疼,一颗门牙摇摇晃晃,最后被他吐了出来。 老四哈哈笑道:「三哥你这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谁狗呢!象牙是吧,你给我吞进去。」说完,老三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要把自己的门牙往他嘴里塞去。 尧杳瞧这热闹挺好看的,便干脆坐在他们前头堆起的火堆前,边剥核桃边看。 老大想了想,取了壶温酒,一边递给尧杳,一边拿起木枝挑动着火堆:「让姑娘看笑话了。」 尧杳接过饮了一口,问道:「你们的主子可是二皇子?以牙还牙的确是他的风格。」 老大手顿了一下,虽只一瞬,尧杳还是瞧见了。 「行啦,你们要怎样弄就快点吧,弄完我要把人带走。」 秦天泽一路策马,一直到寺门才停下。 静明师太似有所料,早就在门前率弟子一同等着,看见了秦天泽,便上前道了声:「太子殿下。」 秦天泽虽不知她为何会料到,却也没想在此时深究,拱手道:「师太。」 「上次见到殿下,是因册立大典,这次见到殿下,是因林施主。」 「师太既是明白本宫为何而来,便请师太将人带出。」 静明师太淡笑着摇了摇头:「然,皆是为大秦国运。」 「本宫要接燕芝回去,同大秦国运有何干系?莫不是想说,本宫想同燕芝结为连理,便会有损国运?」 「未到时机,不便同殿下言说,殿下请回吧。」 秦天泽不听,反直视着静明师太,抬脚要迈出一步。 静明师太垂头道:「太子不得入皇寺,这规矩祖制,太子可忘了?」 秦天泽紧攥着手,将脚收了回去,淡淡道:「那本宫现立马回去,派人来接。」 「若太子想林施主就此殒命,便如此做吧,贫尼不会阻拦。」 「师太可是出家之人,怎可因母后之命,取夺他人性命?!」 静明师太抬头,依旧挂着淡笑道:「非我取她性命,亦非皇后娘娘,更非陛下。」 「那是?」 「天意。」 天意二字,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直直地往秦天泽的心头袭去,紧捏着他反抗不得。 因林燕芝的事,他开始信世间有天地鬼神之说,而现在静明师太道的天意两字,使他不由得心生惧怕,他怕若他真如此做了,这世间上就再无林燕芝。 天意…… 既将燕芝送来他身边,却又如待他们,既让他得知她身在何处,却又不让他接回,这天意究竟是想如何?! 「殿下!」 在他茫然失魂时,林燕芝惊喜的一声叫唤传入了他的耳中。 「殿下可是来接我回去的?」 秦天泽听着她这一句话,他本是来接她回去的,他是想要接她回去的,可是…… 久未得响应的林燕芝,以为他是听不到,便打算自己直接走过去好了。 结果却被身后的静悟给拉住。 「没师父之命,不得踏出寺门。」 林燕芝甩了甩,却愣是被她牢牢圈住了手腕,挣脱不得,她无奈道:「你自是要遵师命,可那是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我又何须遵师太的命?」 静悟不理她,只继续牢牢拉住她。 林燕芝气笑,眼珠子一转,忽然惊呼:「麒麟?!」 静悟依旧紧盯着她,不料,身后的齐霖竟还真的对她出掌一拍。 「看招——」齐霖笑道,「咦?你抓住我小弟做甚?」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他不敢赌 静悟不作解释,只道:「你衣服洗晒了吗?」 齐霖讪笑着装傻充愣。 昨日带林燕芝出去后回来就被静悟抓个正着,那静宜也是个实诚的,二话不说就自觉去领罚,这也罢了,那时候的她在沉睡,对此一概不知,还一直吵着要出来玩,结果待她争赢了出来,却是一大堆的衣服在她的面前,找人来问才知道原来是被罚了。 早知道她就一直睡,让静宜去好了。 「麒麟,帮我一把,殿下在那等我,可她却抓住我不放。」林燕芝喊道。 齐霖一听,不解地问静悟:「你为何不让她去?」 静悟淡淡地道:「床铺好像也该换了。」 齐霖顿住了呼吸,两眼巴眨着边一步步倒退,边对林燕芝说:「你努力一下定能挣脱。」 下一刻便飞快的转身跑没影了。 林燕芝嘴角抽了抽,转头看着静悟道:「那我就站在门前,同殿下说话,你也去问静明师太我是否可以离去。」 静悟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便拉着她一同往前走去。 那边,秦天泽也同静明师太道:「请师太让道,本宫只同燕芝说句话便离开。」 「只能一句。」 静明师太垂首侧开身子,其他弟子也随着,很快他便看到了林燕芝也正站在门前,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很想伸手将她带走,最后却堪堪停在门前,两人只相隔一步的距离,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相望着。 「殿下,可是能回去了?」林燕芝两眼晶亮,昂头问道。 秦天泽想摸摸她的脸,他微微抬起了手,却迟迟不再动作。 若他此刻越界,那燕芝的命…… 他不敢赌。 最后,他还是收了回去,连一片衣角都小心收拢好。 他强迫自己勾起嘴角,然眼神里的愧意却出卖了他:「燕芝,你且多待一些时日,待年节过后,我……」 「我知道了。」 林燕芝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然后又浅笑道:「殿下不必担心我,我在这挺好的,她们都待我不错,真的,而且这天天吃斋说不定还可以去去脸上的肥肉。」 她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而隐有水光,她好想问,为何是年节过后才能来接她,是不是因为要娶嫣然姐姐? 可她怕若真问出口了,便是将心中仅剩的一些念想给灭去。 她的手不自觉地摆弄腰间挂着的墨玉,紧攥了一下,似是下定决心般,张口道:「殿下——」 「殿下,一句已结,请回吧。」 秦天泽低垂着头道:「本宫知道了,这便离开,最后还请师太多照拂燕芝,莫叫她受苦受累,倘若让本宫知道你们叫她委屈了,本宫便不再顾虑天意。」 静明师太回道:「阿弥陀佛。」 秦天泽深深地看了眼林燕芝,然后默默无言,转身上马离开。 林燕芝看着他的背影,那身影变得愈小,她的心便愈是作痛,头一回,因他掉了眼泪。 心情低落的她晚上也没去堂里,就连齐霖偷偷给她打来的饭菜,都提不动筷去吃上一口。 齐霖便很自然的自己拿起勺子,一下一下的将那碗饭菜往自己肚里填去。 「你这是怎么了?不是都同殿下说上话了?」 「可是他没带我走。」林燕芝厌厌道。 齐霖眉头一抬,放下了碗筷,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问:「他为何要带你走?」 「因为——哎——我同你说这干嘛,有何用,你这个抛下我,只顾自保的人。」林燕芝哼哼唧唧地撇过头去。 齐霖便又 走到那边,依旧瞪着眼道:「我若不走,你看,我这手不得洗脱了!」她伸出干燥的双手,一个劲地往林燕芝那送去。 林燕芝看了眼,伸手拍了一下:「啥也不是。」 她又把头转另一边去,见齐霖又凑了过来,便干脆将鞋脱了,扯过被子把自己埋在里面,扁着嘴,喃喃自语道:「我这颗老树难得开了花,臭老天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凑到她床边去的齐霖,听不太清,便道:「你是想去砍树摘花吗?走啊,我带你去,我知道这寺里有一棵老树,她们宝贝得很,我带你去刮上一刀,便当解气了,如何?」 被子里的林燕芝嘴角抽了抽,暗忖:我觉得刮你更解气。 齐霖还在那吱吱喳喳着,林燕芝受不了,便喊道:「好啦,我不气你,你且回去睡吧,我想静静。」 「静静?你想让静宜来劝慰你吗?那我……」 林燕芝掀了被子,道:「我是想独自安静一会儿,然后睡觉,睡醒就好了。」 齐霖这才明白,抓了抓头,干笑着帮她掖好被子,同她道:「那你安息吧,我这就走。」 「你才安息——!」 齐霖躲过林燕芝丢来的枕头,讪笑着离开。 过了一会儿,林燕芝这才起身去捡枕头,忽然头上有东西掉了下来,砸中了她的头顶。 「什么鬼啊?!我今日怎么这么不顺?!臭老天你够了啊!竟还砸我!」林燕芝崩溃得直接坐在地上,哭嚎道。 屋顶上的人顿住了脚,有些尴尬地站在那,不知是不是该下去哄哄她。 林燕芝吸了吸鼻子,抹去下巴的泪珠,这才看到砸她的是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她伸手取来,感受着油纸包不住的热度,空出一手将它打开。 一份辣子鸡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闻了闻,是广聚茶楼做的,那香味直扑入鼻,于是她便道了声:「唯美食不可辜负。」 屋顶上那人听到这一句,愉悦地勾唇一笑,坐在了那,掏出怀里的酒壶,学着她无声地道:「美酒亦不可辜负。」仰头灌了一口下肚后,斜歪身子,透过那空了瓦片的地方去看屋内的林燕芝。 只见她将东西放在桌上,就将那被吃剩半碗的白米饭,一口一口地吃着。 许是辣食开胃,不知不觉的,她就把东西都吃了个精光,甚至还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那人观此,差点失笑出声,见她没事了,便将瓦片重新盖上,小心起身,一跃而去。 吃饱的林燕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这是谁给她的鸡?难不成是臭老天给她的,以表歉意? 从这晚后,林燕芝几乎今晚都能收到「老天的歉意」以至于她不仅没能减去脸上的肉,还胖了好几斤,连齐霖都忍不住道:「你怎么吃素都能长胖?」 林燕芝回她的是一双充满睿智的白眼。 日子一天天的过,很快便来到了年节,寺里大部份师父都去了皇宫给皇室祈福守岁去了。 只能留在这的林燕芝无聊地踩着地砖走着,本以为终于有人陪着,能同别人家里一样,热热闹闹地过个年,结果却又是剩她一人。 她想了想,慢慢走到佛堂去,她看着眼前的佛像道:「你也是冷清的在这独自过年,我亦是,那就容我在这,同你一起吧。」 林燕芝坐在佛像前,正意八经的敲着木鱼。 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传来了急速的脚步声,她被人一把拉起。 「你在这做什么?快随我来,我都布置好了。」齐霖笑瞇瞇地道。 「你怎么会在此,你不是嚷着要同她们一起进宫感受一番的吗?」 齐霖很是嫌弃地道:「 我就是感受过了才又嚷着要回来,你都不知道,那什么宫宴可尴尬了!脸上喜盈盈的帝后每每同那太子殿下讲话,都跟热贴冷屁股似的,差点都要动怒了,还得要那些个很会假笑的臣子给打圆场,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还待在那作甚?」 见林燕芝忽又露出了无精打采,失神的模样,便戳了戳她的腮边肉:「又来了,你又是这表情,自那日后,你时不时的就这样,大过年的,开心点吧,你看,不止我一个来陪你,还有——咦?她去哪了?」 齐霖左右看了眼,看见了门外地上的影子,便跑了过去,将静悟拉了过来:「她也是看在眼里的,我们都想让你高兴些。」 静悟一如概往地正色的:「伤感忧思只会伤自身。」顿了顿,「既便现在知道你会如此,重回那日,我仍是会阻拦你。」 「哎,静悟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你这是在找架。」齐霖无奈道,完了她偷偷转动眼珠子去瞄林燕芝。 然而,她想象中的架却没吵起来。 林燕芝脸上似有若无地挂上浅浅的笑意:「我知道。」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后,笑意终实在地显现,「不是说要让我高兴的吗?走吧。」 接着齐霖拉着林燕芝,静悟跟在她们的身后,一同往那窟窿走去。 她们熟门熟路地跃了下去等静悟,待她也下来了,见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头顶上的窟窿,齐霖一把搂过她,边推着她走边道:「你可别想将这窟窿给填上,你要真填上了,我的快乐也要没了。」 林燕芝径自走着,突然,她「咦」了一声。 「怎么啦?」 「麒麟,你觉不觉得,那条道的堵塞物好像清了不少?」 齐霖听她如此说,便放开了静悟,走过去,摸着下巴,就着火光定睛看了一会儿。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哎!管它的,若真有人将它给挖开,我们就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去一探究竟,走吧,再晚,就看不见了。」 三人便又继续着脚步,待走了出去,齐霖这回不带林燕芝往深处走,而是带着她们往高处登。 就快到时,她双手捂住了林燕芝的眼,慢慢带着她往前走。 「好啦,你看!」 林燕芝睁开眼后,入目的便是整个灯火璀璨的盛京城,其中最为夺眼的,便是那座她现回不得的皇宫。 齐霖一边指一边向她道,这边摆的是什么,那边搭的戏台又是在唱哪一曲。 她们在看的时候,静悟也在看着时辰,快到点了她便去一旁拿了爆竹给她们。 三人分好,便将点燃了起来,同时,山下那边也传来了不断的震天的鞭炮声,以及染了漫天色彩的烟火。 她们三人脸上都展开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互道一声—— 「新年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 哪能样样都能从本心 在林燕芝遥望皇宫时,宫里的几人也在遥看她。 「殿下,姑母让我来同你说日子定好了。」 秦天泽依旧往皇寺方向看去,不曾挪动半分,只淡淡道:「何时?」 「下月二十。」 「重择吧。」 苏嫣然自是知道他为何想换,她亦是,也已同皇后提议过,只是却是不行:「我已同姑母说过,静明师太道,不可。」 秦天泽深吸一口气,闭眼咬牙了一会儿:「为何不可。」 「没有为何。」 老皇帝的声音从他俩身后传来,苏嫣然连忙退开,在一旁欠身,秦天泽也转过身来垂头拱手。 「你若是一定要个因由,那便只因你是这大秦的太子,国家百姓都置于你个人之上。」喝了不少酒的老皇帝沉声道。 静默片刻,秦天泽交握着的手紧了紧道:「倘若儿臣自请……」 「太子饮醉了,快扶他回去歇着吧。」老皇帝不悦道。 可秦天泽却抬起了头,正眼看着他:「儿臣今夜并无多饮,思量过后唯有如此才能从本心。」 一旁的卓松给其他宫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全都退下。 「从本心?生在帝王家,哪能样样都能从本心,你思量,你现在思量竟只为自身!你以往并不是如此,还记得你十岁便同朕道以后定要如灯芯般为大秦,为天下百姓燃尽自身,这你可是全抛在脑后了?」 老皇帝怒道,又往皇寺指去:「朕当初为你选的是谏命使,而不是太子妃!你若仍然昏脑,朕便立马将这贱命——」 「陛下——陛下息怒,殿下也是初尝情滋味,一时想差而已。」卓松及时劝说。 老皇帝听他这话,想到了自己,哼笑了一声,又道:「朕也不是不让你尝,你想如何尝便如何尝,就是把她送到你……」 「咳咳。」卓松忽然咳了一声,见老皇帝看他,便道,「陛下恕罪,夜深天冷,寒风入了喉。」他眼睛却是看向了低着头的苏嫣然。 ——陛下,未来太子妃还在呢! 老皇帝明白自己失言,便摆了摆手:「朕头也吹得生疼,太子你也别再多想旁的了,早些回去歇息。」 老皇帝负手走着,忽然他又停下道:「今夜怎的没见到凌妃?」 「陛下您忘了,早些日子,凌妃娘娘亲弟被人剥光丢在大街上,朝臣非议,您就勒令凌妃娘娘好好思过。」 老皇帝撇了他一眼:「都过去多久了,早就思过完了,且朕也没说禁止她出席宫宴。」 「这……」 「卓松,你也是老了,行啦,还不快去让她过来侍寝。」 卓寸为难地提醒道:「可是陛下,今日该是去皇后娘娘宫里。」 老皇帝不作声,片刻才瞇眼道:「朕连在哪睡都由不得自己,太子竟还同朕说他想从本心?哼!」 他一甩袖,又抬起了脚步,往皇后宫里去。 那边厢,苏嫣然也劝说着秦天泽:「殿下又何必如此激怒陛下?」 「本宫也不过是想再争取一次。」 「不是时候的争取也不过是浪费口舌,徒生怨怼罢了。」苏嫣然抬眸看着他道,「殿下是不信嫣然早前同您所言的,才会如此费心?若真是因此,嫣然现在便殿下写下承诺,白纸黑字,到时候,我若要抵赖生变,殿下便可用此问罪。」 「本宫属实不解,你为何定要如此委屈自己?」篳趣閣 苏嫣然侧身,转看皇寺那方,淡笑道:「我说过了,那便是我心中所求的,那日所言句句真心,只是在殿下看来匪夷所思,才不信罢了,若我今日同殿下说我不过也只是 哄哄您,待我登上后位,便会残害燕芝,殿下可是会深信不疑?」 久未得回应,她又转了回去见秦天泽当真细思了起来,便失笑出声道:「殿下不必将嫣然想得如此不堪,我确实不是如佛般仁善,偶有生些坏心思,可这些心思也只会用在坏心的人身上,对燕芝,不曾有过,亦不会有,这一言,请殿下放心相信。」 秦天泽皱眉看她,心生了些惭愧,是他想错了。 「夜深了,请殿下带嫣然去书写完便早些休息吧。」 「不必了,本宫在此处再待一会儿便回,你且先回吧。」 苏嫣然欠身,离开前,又轻轻道:「现在忍一忍,日后时机到了,便能便得心中所愿。」未曾说出口的一句话是,她便是如此过来的。 一直在安静待在屋檐上喝酒的秦天安听得这一句,无声地嘲笑着。 忍一忍就能得心中所愿? 不过是笑话罢了! 依他看来,所谓时机,不过也是人所造出来。 如若是他,父皇他们若硬给他塞个他不喜的人,二话不说,直接除去便是了,还用如此费心忧思? 把这忧思放在该放的地方不是更好? 比如说…… 如何让她喜欢自己? 秦天安眼珠子转看向皇寺那边,抬手将它遮住,慢慢收摆掌心。 林燕芝手上拿着放完的爆竹,遥看山脚。 「阿——嚏——」 这一声把她给弄回神来,她看着坐在石头上,搓着双臂的齐霖,笑道:「走吧,回去吧。」见她不想走,便吓唬道,「新一年就得病气可不好,我在雁州曾听说有个孩童就是因为贪玩,他母亲本已给在他枕下放下岁钱,他却不愿睡去,便被年兽给盯上,从此就一病不起。」 齐霖起身,拂了拂衣袍:「你少唬我,不过是听说,未必是真。」 她虽如此说,脚下却生风似的往前走着,引得林燕芝咬唇笑得直抖。 待她们爬回窟窿上面,静悟又深深看了眼。 齐霖立马挡住她的视线道:「你又盯着它看作甚?」 「自是要找人来填回去。」 「不行!你要真填了我也真没快乐了,你就不能忽视它吗?早知道就不带你了。」 静悟一脸正色道:「怎可忽视,寺中可是放了历代王爷的牌位,若是被有心人知晓有道通来,扰了清静,你可担当得起?」 「我﹑我……」齐霖瞬间蔫了下去。 林燕芝一听,好奇问道:「这寺中竟还供放了王爷的牌位?这是为何?」 静悟却是摇了摇头:「我不知,我也是之前无意听得师父同陛下说话才知道。」 奇怪,为何要将历代王爷的牌位放在此? 那日后,宁王和秦天安的牌位是不是也会被放在此? 殿下曾说过大秦历来,每位皇帝定有二子,秦天安则说过每位二皇子都只会是太子的刀…… 她又想到静明师太给她的灰绳子,大师说的话。 莫非这又是什么术法? 她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嘴里念道:「不不不,定是我想多了,咱得相信科学。」 忽然脖子被人搂住,齐霖带着哭腔道:「我们走吧,再见了我的快乐。」 「你可别哭,才过年就哭,不吉利,我以后陪你去找快乐的事做做,比如……轻功,我教你轻功如何?」 齐霖瞪眼,笑角都快咧到耳垂去:「当真?那真是太快乐了!你可知,我央了静悟多久,她都不愿教我,我看她就是怕我学完飞出去寺外不回来。」 「你知道 便好,留在寺里,对你对他人都是最好的。」静悟说完便不再理她,径自走了。 齐霖低头扁嘴,又蔫了一次,林燕芝便一边给她浇上鸡汤,一边带她回自己房中,想着今夜不知会不会有吃的,若是有,便分给她。 行至房门前,一位师父竟站在了那等着。 「林施主去哪了?」 「啊……我忽闻山下鞭炮声,便去塔上看了眼,是吧,麒麟?」 齐霖道是,然后又撇了那师父一眼,道:「去哪又何须同她解释。」 那师父知她性子,也没怪她无礼,只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袋子:「这是太子殿下托我交予你的,说是压岁。」 林燕芝接过,问道:「他……殿下可还有说什么?」 那师父摇了摇头,然后就走了。 「殿下待你真好,还给你发压岁钱,不像我,我家人估计都忘了我了……对了,我今日还看到了殿下身边坐了位女子,可他们却又无交流,也不知道那女子是何人?」 林燕芝看着手中的压岁钱,苦笑着吐了一口气,然后将它塞到了齐霖手中。 「给,你的压岁钱。」 「嗯?这不是殿下给你的吗?」齐霖想将它还回林燕芝手里,却被她给推开。 「现在是我给你。」 林燕芝丢下这话就自顾自地推开房门,大步向里走。 齐霖一边嚷嚷「不妥」一边紧跟着她。 两人瞪眼看着桌上满桌的食物,齐霖忍不住道:「我说呢,你怎么在这都能胖起来,原来你在这吃外食,这些你是在哪弄来的?竟还有酒?!」 「我也不知是哪来的,就当是老天赠的。」 齐霖瞧着桌上还放了个锦盒,手快的将它打开,笑道:「老天赠的?那未免也对你太好了些,还赠你簪子。」她将簪子拿出瞧了瞧,「不过这簪子看着不像是女子用的?」 林燕芝将它夺过,端看着,手不自觉地抚着上面的刻纹。 这是在雁州时,她让诺儿她爹帮忙打的,本是想在婚后的第一天给秦天泽戴上的。 默默取过锦盒,将簪子放了回去,收到柜子里,不再多看一眼。 回头时,看着齐霖竟大口吃肉,便打趣道:「这位师父,你怎能吃荤?要是让她们知道了,不知会如何罚你?」 「可别叫我师父,我可没进佛门,进这门的是静宜。」齐霖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啊——就是这个味!许久未喝了!这可是广聚茶楼的酒,很难得才能喝上的,到底是谁给你弄来的?」 林燕芝想了想便:「许是茶楼老板,那簪子便是我让人寄到他店里去的,估计是看这日子便送了这些吃食。」 「他为何对你这如此好?他该不会是看上你想讨你做娘子吧?你可别答应,他那年纪当你爹都行了!」 是因为她是小股东罢了! 见齐霖又要说话,林燕芝便拿走了她的筷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不想吃了是吗?」 「吃吃吃!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下山回宫 「起来。」 静悟看着眼前满桌未吃完的饭菜,东歪西倒的酒瓶子,抱着枕在地上睡的林燕芝和半挂在椅上的齐霖,自来寺里后就没再动怒的她,当下就有一小撮火苗在心中燃烧着。 见两人仍然一动不动的,便走去将那瓶未喝完的酒,浇在齐霖的脸上。 「下雨了!下雨了!」齐霖鬼叫着。 林燕芝睡梦中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抱着枕翩身,咕哝道:「有瓦淋不着……别吵……」 「淋着了!」意识朦胧的齐霖蠕动林燕芝的身边,扒拉着她道,「你瓦破了!」 林燕芝被她吵得无法,揉了揉眼睛,坐了起身看屋顶,反手搂住了齐霖的脖子道:「是你眼珠子破了吧?这不都完好着呢?」 说完,又想倒下去睡,却被人给拖了起来。 「嗯?」 这下,她终于清醒了,只见静悟寒着脸道:「你们竟然在寺里喝酒吃荤,快收拾好随我去堂里领罚。」 齐霖一听,也醒了,急道:「静宜快醒醒,喊你呢!」 只是不管她喊了多少次,都是她,心头不由得有点慌,有种失去了什么东西的感觉。 不容她多想,她也被静悟给拖了起来。 两人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乖巧地站在一块,静悟忍不住催促道:「还不快去?」闻到她们身上的酒味和臭味,便又道,「把自己也洗一洗,然后去堂里。」 两人见她走了,颇有默契地对看着咋舌,然后一个收拾,一个烧水的,没多久,屋里恢复了原来的整洁,两人挤在一个木桶里。 齐霖拎起林燕芝的一条手臂,给她搓着:「真滑溜啊,又白又细的,不像我,看,这都是我以前贪玩嗑出来的疤。」 「以前,我这手上的疤痕可比你的多且深。」 「嗯?居然?!看不出来啊,可是用了什么法子?我曾听说一般夫家都不喜女子身上有疤痕,当然,我也没想要嫁人,只是现在同你的放在一起看着,很是碍眼。」 林燕芝看着自己的手臂,淡笑道:「我认识的姐姐给了我一种膏药才淡没的。」 「什么膏药?我以后也让她们给我带些来。」 「呃……好像是只有皇后娘娘才有的,市面上买不到。」 齐霖瞪眼道:「那你这位姐姐挺厉害的!」歪头又道,「她对你这么好又用心,那你日后也得待她好才行。」 林燕芝愣了愣,垂眸道:「是啊,她待我很好,我也自是得回报她的。」 齐霖眼珠子一转,见她情绪不大,心道她同这口中的姐姐莫非是生了什么事? 一时间,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便硬是转了话题,又快快地洗好穿衣去了佛堂。 一到佛堂,便被静悟叫跪下思过,齐霖本还想辩上两句,但见林燕芝真的安安静静地边跪边抄经,便扁扁嘴装模作样地提笔写着。 齐霖见静悟走了,便将笔给丢来,又去抽走林燕芝的:「行啦,她都走了,咱们不用装了。」她余光了眼林燕芝抄的,「咦,你这手字我怎么好像在哪看到过,我想想啊……好像是在……宫宴上……对了!太子殿下在宫宴上提的字,就跟你这差不多。」 林燕芝听着,抿了抿嘴,将刚写的给捏成团,随手一丢,又抢回自己的笔,很是生硬地重新写着。 「你怎么啦?你为何要逼自己改了笔迹?」齐霖歪头想了想,突然茅塞顿开地道,「是不是跟太子殿下有关?我早就想问了,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林燕芝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他的言官。」顿了顿,又补了句,「仅此而已。」 这句不知是说给齐霖听的,还是说给自 己听的。 齐霖暗忖,如此强调,定不仅此而已,只是她不愿多说,那定然是个伤疤,自己也不好再多追问,不然等下她要是哭起来,那可怎么办?自己最不会的就是哄人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林燕芝都很安静乖巧地跟着寺里的作息渡过每一日,要不是齐霖偶尔会带她去闯闯祸,吵着让她教轻功,晚上一日不落的有肉食,偶有小酒,她都快同其他的师父一样了。 「欸,你有没有发现你同刚来时很是不同了,你话愈发的少,愈发的正经不好玩,我差点都要以为你是不是被静悟给附身了,如此下去可不行啊,你得快点回去,不然,你都不是你了。」齐霖一边给林燕芝递去刚偷摘来的果子边道。 林燕芝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果子,喃喃道:「回去?怕是回不去了,也没事,在这里也挺好的。」 「好什么好,我跟你说,我差不多也要回去了,到时候没我陪着,你怕是真要同她们一样成尼姑了。」 「你要回去了?」 齐霖点了点头,竟也同她一样的神情,淡淡道:「静宜已经……不会出现了。她们知道了,便同师太说了要接我回去。」 见她少有的散出了悲伤,林燕芝便拍了拍她肩头:「她知道你活泼爱玩,许是在世上某个地方等着你去寻呢,你啊,回去了以后,好好找个正经师傅学功夫,然后去你说的山水里边做你想做的事,边找她,可别被她们给逼去嫁不想嫁的人。」 齐霖用力地点了头,然后又笑得灿烂地道:「你这般说,我心情便好多了,定是如你说的一样,她在哪个地方等着我呢,我答应你我回去后会按己意去过日子,那你也得答应我,别真成了她们。」 林燕芝看着她,缓缓道:「当然,我也不是一个一味泡在忧思中的人,我没忘自己也曾想当个大侠,对了,说不定,我们日后会在哪个地方遇上,一齐吃肉饮酒,仗剑同行。」 「那可真的好哇,我们说不定还能混出个名堂来!」 两人边幻想,边嘻笑地打闹着,只是静悟却来了道:「快回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带走,若是没有,那便随我走吧。」 齐霖噘嘴道:「怎的来得这般快,那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了你也定要好好的吃肉,摘师太种的果子吃,念经也不用太过认真,脚麻了就回屋躺……」 林燕芝哭笑不得地推了推她:「行啦,你快去吧。」 静悟憋住了想训人的话,撇了齐霖一眼道:「不是你,是林施主。」 林燕芝当下懵然了片刻,知道自己没听错后,才回过神来。 终于……要回去了吗? 这刻,她心里很是复杂,她开心太子殿下果然没失言,年节后真的来接她回去,可她又忧心,回去后会是自己想的那般,若真的是,倒不如一直待在这直到他成了皇帝,自己满了任期。静悟见她迟迟不动作,便又开口道:「你与我们不同,终究是要回去的,早些晚些,其实都一样。」 是啊,迟早都要面对,自己又何必拖在这胡思乱想呢,徒增愁绪? 想明白了的林燕芝将手中的果子吃完,便起身跑回自己住了多日的厢房里,取走一物后,便跟着静悟先去了静明师太那。 「林施主可悟到了只要淡然不执着,便能成大道?」静明师太淡淡道。 林燕芝看着她的眼,正色道:「师太的道不是我的道,您如此规劝我,何尝不也是一种执着?」 静明师太转了转手中的佛珠,见到她手腕上仍然戴着自己给她绑上的绳子,便摇了摇头,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如此,施主便去找自己的道吧。」 林燕芝对她躬了下身后,便一步步往外走去,愈往接近院门 ,她的心便跳得愈快,待她终于走出院门后,站在马车旁的人便转过身来。 「林大人。」程东对她拱手唤了一声,见她张望,便了然地道:「殿下这两日不得空,只能让奴才来接您回去。」 林燕芝心中自嘲,真不是一个好的开头啊。 她不发一言,也不搭上程东伸手要扶的手,径自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一路下山,经过街道时,从外传入她耳中的喧闹声,让她有种仿如隔世的感觉。 不禁伸手推开了车窗,往外一瞧,看到街上的孩童打闹追逐﹑看到了摊檔老板的吆喝卖物,看到了夫妻或携手或背对背地行走在路上。 看到这种种景象,林燕芝忽然笑了。 还是世间的景色好看。 直到她看到了宫门,那抹笑才收起。 「林大人,殿下他不在东宫,您……」程东斟酌着该如何说。 林燕芝晃了晃手:「那便待殿下回来了,我再去问安,公公,我有些乏了,可以先回去歇息吗?」 「自是可以,林大人何须问奴才。」程东拱手道,心中想着,这林大人好像哪里不同了? 林燕芝淡淡一笑,转身绕路回了清君苑。 回到自己熟悉的窝,不同的是,这次回来却闻不到扑鼻的香味。 「桃杏——?银杏——?」 她唤了两声,却无人出现在她的面前,不由得担心着,莫非在她离开后,皇后仍是抓了桃杏她们?那﹑那她们该不会是已经被皇后给…… 焦急慌乱下,她猛地转头,随在好身后的程东被她给吓了一跳,缓过劲后,见她那副神情,也跟着紧张地问她怎么了,她便将心中所想同程东道出。 程东这才松了一口气,拍着心口道:「林大人想多了,不过是殿下也生怕会如此,便将她调到东宫干活去,唉,这都怪奴才,皇后娘娘今早突然同殿下说让奴才去将您接回,奴才一时忙昏了头,没想起来要先将她们调回来,才让您白担心了,奴才等下便去安排,将桃杏她们归还给大人。」 「公公,您一直都在说忙,是在忙些什么?」林燕芝忍不住问道。 「是明日殿下大婚一事。」 林燕芝听到,心中生起了悲伤。 果然。 接着,程东忽然叫林燕芝稍等着,他快步走了出去,很快,又捧着东西回来。 「大人,这是殿下给您准备的,明日大人便穿上它吧。」 林燕芝接了过去,掀开一看,双眼瞬间充满了不敢相信。 那里放着的是—— 一袭红衣。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是她天真了 「林大人?」程东见她呆愣的模样,便唤了她一声。 林燕芝拿起了那件绣金纹的红衣,似在梦里,不确信地问:「是我?」 「自然,这是殿下命人按大人您的身量赶制的,大人请稍等,奴才这就去让桃杏她们过来侍候您试衣。」 林燕芝抚着上面的绣纹,心中的甜情不自禁地溢出,嘴角渐渐上扬,失神的她连程东走了都不知道,直到桃杏唤了她一声。 「桃杏,我们这边可也要装饰一下?」 桃杏点了点头:「嗯,大人明日及笄,咱们小小装饰,给大人您小办一下,明日他们那么忙,应该是不会注意到我们这边,不会被责罚的。」 林燕芝笑道:「那怕是得将我劈成两半了,不然要如何办?要不还是另择一日。」 「可明日听说是很好的日子,待殿下合卺结发后,大人晚上便有空闲了,到时候让尧师父给您簪发,奴婢再做一桌好吃的。」 林燕戳了戳她的前额:「晚上如何有空,我不得同殿下……」说着,她忽然感到有些疑惑,便止了声。 这时才来的银杏看着那套红衣道:「大人,您明日可是打算穿这身?奴婢支持您,就该如此,给她一个下马威,叫她插足!」 桃杏拉了下银杏:「你可别乱说,大人明日岂能穿这颜色?到时候可又得挨罚了。而且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嫣然小姐她……」 她俩的话如同雷落,瞬间将林燕芝从梦里拉醒。 「你们说的是什么?明日同殿下成亲的人是嫣然姐姐?那这身衣服?」林燕芝手一松,那套红衣便滑落回盘中。 「殿下心中,明日同他成婚的人是你,便想让你穿着它站在他身旁一同完成大婚仪式,明早,出宫门前他会先来这接你。」 尧杳的声音从上传来,也不知她是何时就在那的,只见她飞身到林燕芝身边,没了平日里的不正经,只轻轻将那身衣服拎了起来,在林燕芝身上比着。 「乖徒儿,我知旁人劝不得你什么,可在这东宫里,你若是喜欢殿下,想同殿下在一起,那就不能执着于是妻否。」 她将衣服塞在林燕芝怀里,捧住了林燕芝的脸,又道:「如若你真接受不得,那便将之斩断,日后,为师定为你寻这世间待你最好,最能配得上你,能同你交心之人。」 林燕芝只觉得脑袋轰炸,如丢了魂似的只呆呆地看着尧杳的嘴一张一合,根本就听不进去什么。 未回宫前,她明明就有了心理准备,她应该承受得了,面对得住这结果才对的。 可为何现在事实摆在了她的面前时,她的心却仍是疼得她想放声大哭。 她缓缓垂眸,看着怀里的衣服。 是她天真了,是她仍抱有一丝妄想才会如此。 真是不该。 她默不做声,只抱着衣服摇摇晃晃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桃杏担心她,想要跟着,却被尧杳给拉住摇了摇头。 三人便站在了原地,看向那紧闭上的房门。 程东在秦天泽耳边耳语后,秦天泽便急不可待地站了起身。 「泽儿这是作甚?仪官的话还未说完,这是急着要去哪?」 秦天泽拱手道:「儿臣——」 「好了,若不想看到本宫晕在你面前,便给本宫乖乖坐下!」皇后蹙眉道,转头又同程东说,「把人接回便行,何须同泽儿多说。」 程东忙给自己打了巴掌:「是,奴才多嘴,奴才该死。」 秦天泽看了他一眼,他便又停了动作。 「还有什么未说的,快一并道来,本宫仍有公务要处理,倘若耽误了,你可担当得 起?」 这回,吓的是仪官,他拱手抬眼看向皇后。 皇后开口道:「有什么公务能比你明日大婚重要,仪官你只管慢慢说,若有一项说得不清,明天大婚上出了纰漏,本宫便要了你的脑袋。」 仪官没想到本是向皇后求救的,却反又被吓嗁得去了半身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做。 秦天泽紧攥着手,又坐了回去。 左右为难的仪官,偷偷擦了下额上渗出的,比冬日还要冷的汗水,接着不徐不疾地一一道出。 这一讲便一直讲到用完了晚饍,秦天泽才得以脱身,仪官最后一句说完,他便连话都不说,直接起身拱手,便大步离开。 气得皇后在身后,指着他的背影,同李嬷嬷道:「你看他,你看看他!」 李嬷嬷给她顺背道:「娘娘又何须同殿下置气,都成定局的事,明日便是大婚,娘娘还是早些歇息吧。」 「嬷嬷说得对,等下给本宫多涂些冰肌霜,明日可得精神的看着嫣然成本宫的儿媳。」 「是。」 秦天泽步调快得,跟在他身后的程东都喘起气来。 待他走到清君苑,那里已熄了灯,他望着林燕芝的房门,转头问程东:「你可有把那身给燕芝?」 「回殿下,奴才早已亲手交给了林大人,并同大人说了殿下让明日穿上。」 秦天泽点了点头:「那就好。」 忽然他的脚边出现了一颗核桃,引得他往上瞧去。 尧杳坐在她的小床塌上,头一回没了以往的恭敬,这一刻,她只是林燕芝的师父。 「殿下为何现在才来?」 程东不解她何故如此,便替秦天泽开口解释道:「殿下也是想第一时间来看看林大人的,可是却被皇后娘娘给拖住脱不了身,说殿下若离开,娘娘便就要被气晕……」 一颗核桃落在了他的头上,痛得他忍不住「哎呀」了一声:「尧姑娘,你这是作甚?」 尧杳淡淡道:「我问的是殿下。再说了,皇后娘娘即便会气晕,那也只是一会儿,明日定又会好好的,毕竟明日可是殿下的大婚。」 「大婚」两字,她说得很是用力。 秦天泽垂下了眼眸:「是本宫不好。」 尧杳又道:「殿下可知我乖徒弟儿是哭累了睡去的?恐怕明日她那双眼睛啊,会肿得如这核桃一般。」. 秦天泽一听,伸手想推开林燕芝的房门,尧杳一看,立马跳了下来,挡在门前。 秦天泽不解地看着她:「本宫要同燕芝说些事,你快让开。」 「殿下,只怕我那乖徒儿一瞧见您,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便又要哗啦哗啦地流了,时候不早了,殿下还是早些休息,明日才能早起娶苏大小姐。」 尧杳不仅不让,还昂首看向他,往前踏了一步。 「尧姑娘,你怎可对殿下如此放肆?」程东边说,边同尧杳使眼色,叫她退开。 「殿下现在是为私事而来,那我自是以她师父的身份说话,若殿下不愿听,回去便是。」尧杳往院门方向伸着手。 一门之隔,秦天泽定定地看了片刻,最后无奈道:「你好生陪着她,本宫明早来接她。」 过了一会儿,林燕芝才缓缓打开了房门,静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师父,你也早些休息吧,我无事了,不就是失恋而已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她伸手拭去忍不住又滑落下来的泪。 「你啊——今夜可要师父同你挤挤?」 林燕芝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真没事,我等下煮两颗鸡蛋敷完这双核桃 也得睡去了,明日若出了什么差错,掉得便是命了。」 尧杳见她还会开玩笑,便放心了些,揉了揉她头袋:「别想那些伤心的,男人而已,为师去给你绑一筐来,随你挑。」 林燕芝终于露出了笑容:「这就不劳烦师父了。」 尧杳轻推她回屋:「行啦,你回去躺着吧,为师去给你煮鸡蛋。」见林燕芝欲言又止,便道,「放心,为师现在会煮鸡蛋。」 林燕芝点头,转身回房,她看着桌上的红衣,若有所思…… 翌日,秦天泽早早由宫人穿戴整齐后,便拿过程东捧着的锦盒,转身推开寝宫的门,往清君苑走去。 林燕芝刚着装好走出房门,便看到秦天泽候在门前。 「燕芝你……」 他看着未施粉黛,着一穿蓝衣的她,规规矩矩地对他拱手问安。 他伸手欲将她扶起,她却先一步站直了,又一脸恭顺地站着。 「为何不穿我给你准备的?」 「回殿下,那身衣服臣穿着,不合规矩。」 秦天泽听她的称呼,愣了片刻,强压住心中的酸涩,将锦盒打开:「今日是你的生辰,这是我为你打造的,你看看,可喜欢?」 林燕芝淡淡地看着盒子里的赤金簪,道:「谢殿下好意。」 却没伸手接过,只依旧规矩地站在那。 一旁的桃杏瞧着这尴尬的场面,正要替她接去,秦天泽却已径自拿起了那簪子,给林燕子戴上。 「燕芝,生辰快乐。」 林燕芝心中苦笑。 快乐? 她也拿过银杏捧着的木盒子,双手呈给了他。 「臣也祝贺殿下,新婚愉悦。」 这回,轮到秦天泽不接,林燕芝便直接交到程东手上。 程东左看看自家主子,右看看林燕芝,打圆场道:「林大人送的这对如意色泽甚好。」 感受到来自秦天泽如刀般的眼神,程东便清咳了一声,腆着脸道:「殿下,该出发了,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秦天泽深深地看着林燕芝,执起了她的手,不管她的挣扎,不听她口口声声地道着什么规矩,一直紧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走出。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马往苏府里去接亲,按着流程而行。 等到苏嫣然进了东宫门,安坐在那后,林燕芝才终于不用伴在秦天泽身侧,她捶了捶肩,就要回自己的窝里。 「大人稍候,我家小姐有请。」 林燕芝转身,看着瑾依,淡笑道:「该改口了,是太子妃。」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婚之夜 瑾依不好意思道:「是,多谢大人提醒。」 林燕芝笑了笑,然后就跟着她一直进了内殿,她隔着屏风对坐在床上,穿着一身华贵重婚服的苏嫣然拱水道:「臣,见过太子妃。」 床上的苏嫣然一听,便撩开了珠帘,快步走了过去,将林燕芝扶起:「燕芝何故如此生分?」她看着林燕芝的服饰,顿了顿,又问:「你为何穿……」 未待她说完,林燕芝便先开口打断,回道:「这是规矩。」 「在我心里,你是我的燕芝妹妹,我们俩之间,何用规矩礼仪?」苏嫣然握住了她的手。 林燕芝淡笑道:「这是在宫里,而您现在是太子妃,臣该遵的自是得遵。」见苏嫣然脸上失了笑意,便眨眼,凑近她小声道,「我可不想挨板子了,私下里我再唤你嫣然姐姐。」 苏嫣然差点平躺回去的嘴角便又勾了起来,她撇了刘嬷嬷一眼道:「嬷嬷今日累了,回去歇息吧。」 刘嬷嬷看着林燕芝,早些日子,她也曾听过这林大人同殿下的一些传闻,这下,最终还是自家小姐成了太子妃,心大便有些得意。 只是听得苏嫣然的吩咐后,又有些不放地心说:「老奴不累,老奴自是要守在此处,待您同殿下合卺结发,以及……。」她清咳了一声,「取得元帕后才能离去,向皇后娘娘呈上。」 苏嫣然直接回头,淡淡地看着刘嬷嬷,却是不发一言。 刘嬷嬷被她盯了,汗从背而出,便只好道:「谢太子妃体恤,那老奴便去歇一会儿再回来。」 等她终于走了,苏嫣然便拉着林燕芝往里走去。 「嫣然姐姐?」 「燕芝快坐。」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林燕芝犹豫了片刻,便只的坐了半边在床沿处,脚尖用力支撑着。 苏盈嫣伸手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锦盒道:「燕芝,今日是你的生辰,这礼物,你看看,可喜欢?」她径自打开盒子,一脸期待地看向林燕芝。 那里躺着的是一对点翠珊瑚珍珠耳坠。 「这是家母留下的耳坠,我觉着很是适合你,还请燕芝莫要嫌弃。」 「如此珍贵,我怎可收下?」林燕芝忙推了回去。 「正因如此,我才将它送与你,燕芝,我视你为妹妹,便要力所能及,将最好的给你,不管任何东西,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苏嫣然看着她,眼中似有深意,正色道。 她都如此说了,林燕芝便只好收下,苏嫣然高兴得直接给她上。 「戴好了,燕芝,我原本是想给你打簪子的,只是我又想着,既要打簪子,那便寻个最好的日子,我给你办及笄礼时亲手给你戴上,如此可好?」 看着苏嫣然笑盈盈的期盼之色,林燕芝虽不忍,但仍是道:「嫣然姐姐的好意,燕芝心领了,只是桃杏她们已准备好了,今夜给我小办一下。」 果然,苏嫣然听完,垂下了眼眸:「是我迟了……」她忽然抬手,将头上的金钗拔下,「那这给你。」她就要将之插在林燕芝的头上。 林燕芝立马阻止:「这怎能给我?」 「可这是我现在能送你的簪子了,你若不喜欢,那我等下便让刘嬷嬷去安排订做一枝,燕芝你喜欢什么款式的?」 林燕芝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姐姐不必费心于此,你这份心意比任何簪子都要来的珍贵。」 苏嫣然也跟着笑了起来,点头道:「那妹妹今夜何时办?我定要到场。」 一旁的瑾依心中失笑,清嗓道:「太子妃,您哪能去啊,今日可是你同殿下的大婚,晚﹑晚上……不得那个……」 苏嫣然紧张地 看了林燕芝一眼,急道:「你莫要胡说。」 林燕芝仿若无事,笑道:「她倒没胡说,姐姐你今夜怕是不得空来了,无事,不就是往我头上戴个簪子,吃顿饭吗,姐姐若是喜欢,我日日都来让你给我戴,在你这蹭饭,到时候反倒是姐姐莫要嫌我才好。」 苏嫣然一个劲地摇头:「我怎会嫌你?你也不用日日都来,你既要上朝,又要跟着殿下来来去去的,如此辛劳,得闲时偶尔来一趟,我便满足了。」 接着,她高兴的一个劲地问林燕芝都喜欢吃些什么,又让瑾依好好记下。 林燕芝想起来自己亦有东西要给她,便连忙往怀里一掏,将那块墨玉给了她:「这块玉该是在姐姐那里才合适,燕芝祝姐姐和殿下……」她定眼看着她,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道,「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不,我同殿下——」 苏嫣然正要解释什么时,李嬷嬷忽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垂头不敢看苏嫣然的刘嬷嬷。 「林大人说得甚好,时候不早了,太子妃该同殿下结发了,大人莫不是想待在这看,也是可以。」 林燕芝瞄了李嬷嬷一眼,对她皮笑肉不笑的,转头拱手道:「太子妃,臣先告退了。」 待她走出外间,正好撞上前来的秦天泽,她瞬即挪开视线,侧身让道,却被他给紧抓住了手腕。 「请殿下自重,太子妃在里面等着您。」 她脸无表情地挣脱,可她愈是如此,腕上能挣脱的空间便愈小,直到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吃痛地低哼了一声,才得以自由。 「燕芝,你听我说……」 林燕芝却不给他机会,他不肯动弹,那便她走好了。 秦天泽想追上,却被后来的卓松给挡住了道。 卓松往对着秦天泽,向他身后伸手道:「殿下,既到这,便不该再迷路,且进去吧。」 秦天泽扫了他一眼,又往另一边看去,只是那里已没了他想要握住不放的身影,只好暂时作罢。 甫一进去,他便看到了同样被人盯住的苏嫣然。 「还有什么要完成的,你们快些道来,本宫一并弄完,你们就全都给本宫退下!」 接着,他同苏嫣然便如同木偶般,李嬷嬷他们说合卺,便一把将酒杯举起,各自饮下。 「哎哟,殿下,太子妃,不是如此喝的。」 秦天泽淡淡地看着李嬷嬷:「本宫便是要如此喝,你又能控着我不成?」 「这﹑老奴不敢。」 卓松打圆场道:「殿下喝了就行了,还不快取殿下的发同太子妃的结在一起?!」 秦天泽在他们快要剪下时,猛地一转身,吓得那拿剪刀的宫人连忙收起,跪在了地上。 秦天泽将那宫人扶起,夺过他手中的剪刀道:「这事,本宫同太子妃两人弄便行了,你们都给本宫出去,本宫要歇息了。」 卓松同李嬷嬷,互相看了一眼,霎时间,无人拿得住主意。 秦天泽见此,便又道:「你们不走,那太子妃,你同本宫一道走吧。」 「殿下您且慢,老奴这就离去,殿下结好便放入盒中吧。卓松急忙道。 待他们走后,苏嫣然也同瑾依道:「你也退下吧。」 瑾依担心地看向她,一步作三步,最近被程东带着走了出去,还不忙给他们关好房门,卓松他们便一直在门外候着。 秦天泽抬手要剪自己的头发,被苏嫣然拦住:「还是剪我的吧。」 她不等他说什么,便自行剪下,分作两缕绑好后,置入盒中递给了他,然后就自己拆去头饰。 「你要作甚?」 苏嫣然手顿了下道:「殿下误会了,这冠压得臣妾脖子生疼。」 秦天泽颔首,随她去,自己则去床上,将元帕拿走,不知同谁说:「这个拿去,处理好。」然后又同苏嫣然道,「今日你也是辛苦了,你且好生歇息……」说着说着,他看到了枕边,那很是熟悉的墨玉,他一把将它捞走。 他拿着墨玉走回苏嫣然身旁,脸上虽不显,那语气却是十足的不悦:「这块玉,为何会在你这?」 苏嫣然正好拆完,回头道:「燕芝给的。」见他那神情,心中猜到了七八分,「殿下若是觉得不妥,便还回去吧。」 秦天泽心中翻腾,想立马去找林燕芝,却又走不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捏着墨玉坐在了桌面,将酒当水似的,一杯一杯的灌了进去,心中同时算着时间。 待他感觉差不多了,那元帕也忽然出现回屋里后,便背着苏嫣然立道:「你现在宽衣躺好。」 说完,又喊人备水来。 待房门被打开后,秦天泽便大步往外走去。 李嬷嬷则往里走去,待见到元帕上的红白之物后,才点了点头,将帕子收好,放入锦盒中,转头欣喜地同苏嫣然道:「太子妃,日后定要努力,早日怀上才好。」 苏嫣然暗笑:怀上?她要如何怀上? 另一边,秦天泽离开后,直往清君苑去。 桃杏同银杏正一起收拾着桌上吃剩了许多的碗盘,见他来了,都很是讶异。 「燕芝可是在房中?」秦天泽问道。 两人见他神色似不太好,一时间愣住了,唯有吃着枣泥糕的尧杳,不怕触霉头,哼笑道:「殿下如此一问是想做什么?若是想圆房,该是回去找太子妃才对。」 秦天泽斜睨她:「你不必如此冷嘲热讽,看你甚是空闲,那便回连心湖去,不得令不准回!」 尧杳被他这命令堵得,差点被红枣糕给咽死,幸得桃杏及时送上温水。 秦天泽懒得理她,自顾自地走到林燕芝房门前:「燕芝你且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同你说。」不得回应的他,又抬手敲了两下门。 「殿下不用再敲了,乖徒儿她不在里面。」 「那燕芝去哪了?」 「这个,若是属下……」 「不用你去连心湖,你快同本宫说!」 尧杳不敢再如何,老实道:「不是我们不说,而是她就只道去溜弯消食,又不许我们跟着。」 第一百五十章 又能如何 林燕芝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走累了,她才停了下来,随意地坐在石阶上捶着腿。 明明很累,却愣是没有一丁点的睡意。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托着头在想要不要溜几圈时,余光看到了,原来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墨华轩,便抬步走了进去。 绕过屏风,伸手抚着那桌椅,又按了按那厚实的垫子,想起了以前,嘴角不禁微微上扬着。 想起了在这,他握着自己的手写字的情景,便下意识地拉开椅子,坐下。 研墨提笔,重新在纸上写起了那时的字。 她看着纸上,那下横比上横长的土字,少了一横的豆时,倏然停住了手。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他并没有写错。 他想写的是…… 喜欢。 可惜,现在懂了又能如何呢? 林燕芝苦笑着,将欢字也给写上,又在旁边写了他的名字。 忽地,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她匆匆将纸折好塞在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滑坐在桌案之下。 到处找都找不到人的秦天泽也来了墨华轩。 他先是绕到屏风看了眼,见无人,转身要走时,却注意到了桌上的砚台和沾了墨的毛笔,顿了顿后,他拉开了椅子,按了按。 垫子是温热的,燕芝定在此处。 秦天泽环视了一圈后,视线最后定格在眼下的桌案处。 想了想,他便弯下了腰。 林燕芝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鞋面,顺着看上去,瞧见那片衣摆时,心中讶异,他怎么会在此处?此时的他不该是在寑宫中和嫣然姐姐…… 不等她多想,秦天泽的脸便出现在她的眼前,接着她就被他给拉了出来,一时间,她吓得愣了愣,待她回过神来要跑时,整个人就已经被他按在了椅子上。 这时,追在秦天泽身后的程东也终于来了,他喘气道:「奴﹑奴才刚问人说是看到林大人她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里走,瞧不见秦天泽的身影,便喊了声:「殿下?」 心想着自己是不是跟丢了的同时,又鬼使神差的继续往里走着…… 原来他没跟丢,只是因为他主子正忙着圈住林大人才没空理他,心中不禁感叹主子精力真好,才刚同太子妃圆房,这下又找林大人…… 林燕芝用力推开秦天泽却不得成果,瞧见了程东,便喊道:「程公公,快来将殿下拉开。」 「程东,去门外守着。」 程东拱手,火烧屁服似的往门外蹲去。 秦天泽定眼看着林燕芝道:「今日为何不穿我给你准备的那一身衣服?」 林燕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淡:「臣说了那不合……」 「你不穿又怎知?」其实他早已同帝后提了这要求,帝后二人见苏嫣然也帮口,便准许了,不然,他也不会让程东送去。 「殿下,你这不仅是羞辱了太子妃,亦是在羞辱臣,您同她的大婚,多我一人穿红衣,这算什么?」 「在我眼里,同我成婚的只是你。」他伸手想抚上她的脸庞。 林燕芝笑了一声,趁他失神,再次用力将他推开,然后快速跑离。 秦天泽堪堪撑着桌面,才不至于跌在地上,他深吸了一口气:「燕芝,我有话要同你说。」 「停下,殿下有事要说便说,莫要再靠近臣了,臣听得见。」 「我同苏嫣然已经说好了,日后,她会自请废后,我们……」 「什么?!」林燕芝一听,脸上并无一丝高兴,反而皱起了眉头,很是生气地道,「嫣然姐姐并无做错什么,殿下既娶了她, 便应当敬她爱她,怎能如此待她?这样,嫣然姐姐她该有多伤心?!请殿下现在立刻回去,新婚之夜,您此时,该是同她在一处,而不是在这纠缠于臣!」 秦天泽忍不住道:「我同她对此婚事皆不情愿,她也并不需要我待她如何!」 「可不管如何,您已是她的夫君,臣希望您能好好待她。」 「我要如何说你才明白?我同她成婚只是一时的权宜,并不是真的。」 林燕芝不想再听他说,便快步打开了门,此时,她才知道,外面竟下起了大雨,于是便又折返回去。 追了过来的秦天泽,见她又回来,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燕芝,你可是明白了?」 林燕芝低头,在他手背上狠咬了一口,秦天泽吃痛之下,不自觉地松开了些。 「臣只是回来拿伞。」 说完她便飞快的拿了伞,又大步离去,头也不带回的。 秦天泽还想再跟上,却被程东给拦了下来:「殿下,外面雨大着呢,殿下您这又是何必?日后多得是机会,林大人始终是得日日跟在您身边的。殿下,您且听奴才这一回,这女人啊,一旦吃醋,任您说得再多,她都是听不进去的。」 秦天泽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便转头问道:「那你同本宫说说,如何才能让燕芝听得进去,待本宫如往日那般,继续交心于本宫?」 程东心中吐槽,这些儿女私情,我一个太监,懂得什么?! 不过主子问到,他答不出来,那不就是在向主子说自己无用? 于是,他想了想,将看见过的,老皇帝哄那些嫔妃的招数都对他说了出来:「女子说不要,就是要,没有什么是一件好看的首饰珍宝解决不了的,再不然,就是趁其不备,一下子猛亲上去就是了,之后她定能静下心听殿下说,所以明日殿下只要……」 秦天泽听得一愣一愣的,又是狐疑,又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 这边厢,秦天泽在认真地听程东说的馊主意,那边厢撑着伞,一刻不停,快步走着的林燕芝,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窝。 只是,却又看到了让她无语的事。 「下着如此大的雨,二皇子怎么坐在这?」她边说边走到了石桌前,手中的伞稍稍倾向了他,给他挡了点雨,「可是宴上喝多了?特意淋雨好清醒清醒?」 「都嘲讽起我了?看来你今日心情不太好啊,也是,大哥终究还是另娶他人,唉——我还特意去给你寻贺礼,现在却是用不上了,真是可惜呢。」秦天安笑道。 林燕芝白了他一眼:「不必挖苦我,也是,换作是你,我估计你会直接闹婚宴,把人抢去了,心情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好。」 「不会。」秦天安认真地道。 林燕芝耸了耸肩,接着问道:「所以,你大晚上的来这,找我有事?」 坐在石桌上的秦天安,抬手敲了敲她的头:「你那日也是如此问我。」见她一脸懵然的,忍不住又敲了一下,「你这忘性还真大,不是说好了,你生辰的这天,在此地同时同桌等,不见不散的吗?」. 「啊?」林燕芝想了想,终于忆起,抿嘴道,「明明是你自说自话,我又没答应。」 她心中嘀咕,你跟原主的瓜,她都知道了。 「你——就这样?我为了守诺,在这等你这么久,还给淋湿透了,这大冷天的,你就没点过意不去?说吧,你要如何赔我?」秦天安身子前倾了些,凑近道。 林燕芝无奈:「你怎么又自说自话了?赔你?那我现在去房里找套衣裙赔你。」 「好啊。」秦天安笑弯了眼,跳下地,直接握住她执伞的手,拉着她径自地走到她的房 门前,一把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哎!你怎么如此随意就进女子的房!」林燕芝一边收伞,一边急道。 秦天安靠着桌案,抱臂道:「只因这是你的房。」 林燕芝呲牙道:「二皇子,我还以为你这爱调戏的毛病在雁州改了,现在怎么又复发了?」 「那是因为——阿——嚏——」秦天安吸了吸鼻子,搓着双臂。 林燕芝见状,便不再多言,立马去将里间的炭盆也搬了过来点燃。 「你先等着,我去寻些干布给你擦一下。」 秦天安打趣道:「不是要赔你的衣裙给我?你且去拿来,我现在直接换上,不是比擦衣烤火来得便捷?」 林燕芝假笑道:「二皇子这是在雁州穿过一次女子的衣裙,念念不忘,所以才如此执着?」 「不,只因为——阿——嚏——」 「好啦,知道啦,都是因为阿嚏。」林燕芝失笑出现,摇了摇头,不再理他,去里间翻衣柜,寻布去了。 秦天安看着她的背影,低头勾唇一笑,然后抬腿也跟着走了进去,身靠柱子,看她把衣柜的东西丢出找布的模样。 林燕芝找了片刻,手捧了好几条有,转身时,吓得弹了一下。 「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走来的?怎么不在那边烤火?」林燕芝边说边将布递给了他。 秦天安擦了擦手,弯腰帮她将丢落在地的东西一件件捡起:「你就翻箱的劲,看来以后得多备些下人……」 忽然,他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一条手帕,眼珠子晃动了下,整个人僵住了一息,然后将它慢慢捡起,愣神地盯着它看。 「你怎么了?」他身后捡完了的林燕芝,见他突然蹲在了地上,奇怪地问道。 霍地,他又猛站了起身,林燕芝又被他吓了一跳。 「二皇子,你能别这么突然吗?我这颗小心脏都要快要被你给吓没了。」林燕芝一边抚着自己心口,一边没好气地说。 秦天安转身,似发现了什么很让他高兴的东,笑脸如狐地看着她,伸手将东西给她看。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喜欢你 「我竟不知你偷偷将它收藏了起来。」 秦天安又往她那走前了一步,很是肯定地道:「你喜欢我。」 林燕芝脸都快抽了起来,她干笑了几声,看着那块手帕道:「二皇子在说什么?这不就是一块手帕而已?」 「是手帕没错。」秦天安指着帕子角落处上绣的扇子道,「可这是我的手帕,这绣的是我得的第一把宋时风先生的扇子。」 林燕芝瞇起两眼,拿过那条帕子,心里慌着,脸上却一脸镇定地道:「哦?那估计是我以前在哪捡的吧。」 秦天安又往前走了一步,林燕芝看这地势不利,便快步去了去外间。. 「二皇子快些烤干,我去给你取伞。」 「不用,你刚不就用着一把吗,何须再取?」秦天安那嘴角都要挂到太阳穴去了,「若真如你说的这般,你捡了我的手帕,然后又仔细收藏在衣柜里,那……」 林燕芝挑着炭火:「二皇子你可别想太多,许是我以前刚好要用,一时间又无手帕在身,又恰好看到捡来用完丢了,桃杏以为是我的又捡去洗了放这的。」 前面的是现编的,最后半句却是真话,桃杏给她收抬屋子时,发现了这条手帕,说是她平日里很喜爱,很珍视的帕子。 那时桃杏问她可要留着? 她觉得既是原主珍视的,那便收起来吧。 于是桃杏便花了时间,给她洗去那上面的血污,收好。 可她不知道就收在衣柜子里,都怪她自己,一翻东西就爱把所有的都随手丢出,这习惯不好,得改! 秦天安笑出了声,盯着她看,一脸「你听着这话你自己信吗?」的表情。 「这难道不是你问我要的吗?」 「我问你要的?!你莫要以为我不记得了,就能骗到我,他们都说我以前很是规矩的,怎会问男子索要手帕?」 她是真不信,原主若真如此勇敢,那就不会至死都未能同他道出心里真意。 秦天安看着她,缓缓道:「我没有骗你。」 他看着她,心中自嘲起自己的迟钝。 不知己心,不知她意。 当时,本是晴朗的天忽然下起了雨来,天色也开始变得昏暗。 他去了母后那里,见大哥他们也在,便也一起坐下闲谈,眼睛不知觉地瞧向了站在一旁的她。 只见她衣裙被她抓得愈发的皱,他便同大哥劝道趁天色还未完全暗去,早些回去。 然后以他要溜出宫外为由,跟着他们一同离开。 他拐了个弯后,便先一步去了清君苑,果然,在屋檐下等了一会儿,便看到了她飞快的赶了回来,就在她快来到他跟前时,忽然打了个响雷,她竟吓得将伞丢弃,直接蹲在地上捂住了耳朵。 当时觉得真的是既好笑,又无奈。 就差这么一步,若再快一些,她就不用淋雨了。 他走了过去,将她一把拉了过来,她立马就躲入了他的怀,紧抱着他,他便如往常般,捂住她的耳朵,安抚她。 直到乌云散去,她也跟着不再紧张,恢复自若的神色,同他道:「幸好——阿——嚏——!」 倏地,她捂住了鼻子,脸也红了起来,慌忙地往怀里想要掏出什么,却没掏到。 见此,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敲了下她的头顶,明知故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脸上的红便更甚了,结结巴巴地道:「身上可有帕子借来一用?」 他想也没想,就将自己的给了她,她转身,背向他弄好了后,又是羞又是纠结地说:「这帕子……」 他随意道:「没事,丢了 吧。」 看她既已无事,他便就转身,抬步离开。 在他快踏出院门之际,传来了她的声音。 「那日后,我再还你一条帕子。」 那时候的他没想那么多,还习惯性地打趣道:「那你可要还一条好看,料子柔软的。」 现在想来,那时的她就已是喜欢着他的吧。 而他,亦是。 秦天安道:「那时,明明说了要还我好看的,可你看看——」他掏出了怀里,那时从她手中夺去的帕子,摇头笑道,「真丑啊——」 林燕芝听他如此说,便反驳道:「那也是以前的林燕芝答应你的,再说了,这本就不是给你绣的,是你自己抢去,不要便还我。」 见她伸手都夺,秦天安连忙又塞回怀里,含笑道:「想要回?那你自己拿。」 林燕芝自是懒得理他,他也不在意,慢慢往她那靠去。 她有所感,立马又往外走,直接打开了房门道:「看来,二皇子不再需要烤火了,吶,伞就给你放这了,你请快回吧。」 秦天安挑眉道:「其实你也不用为大哥伤心,他只是一个插曲,以后你的心便会回到正轨,我答应你,我此生只得一正妃。」他认真地定眼看她。「我们日后离开盛京,去游遍天下山水,如何?」 林燕芝半分都考虑,就道:「不如何,既便以前真喜欢你,那也只是以前,何况我都全忘光了,如今的我,对你,我不曾动心,再说了,我曾问过你的,你也不喜欢我啊,二皇子,我知道,你心底是善良的,可你不用如此大善,用自己的终身幸福来安慰我,二个互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日子能好吗?」 「我喜欢。」 「啊?」林燕芝愣住。 「我喜欢你,早在你喜欢我时,只是那时的我不自知,后来的我……不敢。」 林燕芝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地拍了拍。 对他突如期来的表白,她三魂没了七魄,不知该回应他什么,只愣愣地看着他。 看他一步步地凑近,她本能地跟着一步步往后退。 秦天安慢慢弯腰,捡起倚在门框处的雨伞,失笑道:「你退什么,不知道的以为我要吃了你呢。」他顿了顿,「你以前既会喜欢我,日后,定也会,我且等着,等你如我今日这般,亲口对我说,你喜欢我。」 说完他就撑开雨伞,松快地踏着雨水走了。 林燕芝这下,心脏猛地直跳,不能自已。 不是因为对他动了心,而是被吓的。 这二皇子真是突然…… 秦天泽在墨华轩心不在焉地看着那些折子,本想在这一直待着,却被来人给打扰了。 皇后笑意盈盈地道:「良辰美景,泽儿怎么在这,快些回去,你可别冷待了嫣然,你们这头一回,这时候,她是最想你继续待在她身旁的。」 秦天泽吐了一气,揉了揉眉心,起身对皇后行礼。 「行啦行啦,别浪费了光阴,快些回去,你母后我啊,现在就想早些抱上未来皇孙。」皇后拉了他起来,拍着他的手背道。 秦天泽却愣是仿若未闻,又要坐回去。 皇后眼神暗了暗,淡淡地道:「本宫既能藏她一次,便能再藏第二次,不,或许本宫会直接——」 她身旁的李嬷嬷一听,忙偷偷给她打了个眼色,又轻轻拉了拉她。 「母后!」秦天泽手不禁一紧,见皇后蹙起了眉头,后知后觉地立马松开了手。 两人互望了片刻,最终秦天泽败了下来,他摇了摇头,大步走了出,程东连忙跟上。 剩下皇后和她身旁的李嬷嬷。 「嬷嬷,你也瞧见了吗?泽儿他可是对本宫很是失望?」皇后捂住心口咬了咬唇,此时她心中的痛意,比看着老皇帝得新人还要痛上百分,万分。 李嬷嬷叹了一口气:「娘娘您刚又何必冲口说出那般威胁的话呢。」 皇后按了按眼角的泪珠,委屈:「本宫是他的亲母后,总会为他以后多想一些,我是为他好,嬷嬷,他莫不是觉得,本宫这是在害他?」 「娘娘,殿下自然不会这般认为,只是殿下同林大人才被拆,现下更是心伤的时候,娘娘如此是在往他心头再插上一刀,您应该多给殿下些时间,再授以太子妃如何贴心殿下,不日定能真正成了这姻缘线,至于诞下皇孙,只需静待天意,娘娘又何须急于现在。」 皇后抿嘴道:「都怪本宫这急性子,唉……希望泽儿不要同本宫离了心。」 李嬷嬷宽慰道:「娘娘且放心,殿下他最是孝顺。」 到了翌日,睡不着,在地上躺着的秦天泽,听到动静,便立马抱起被褥坐在床沿,头都不转一下,背向苏嫣然道:「你躺里些,有人来了。」 他说完,紧接着,程东和其他宫人便来了,林燕芝拖着脚步,跟在其后,入内后,不往以前的蹦在了他的面前,而是靠边站着。 「太子妃请起,为太子殿下更衣。」刘嬷嬷道。 秦天泽一听,撇了她一眼,开口道:「不必了,她只用妆扮她的,本宫也不习惯由他人来。」他转眼看着只看到一片衣摆的林燕芝,又道,「燕芝,你快来给本宫更衣。」 「殿下……」刘嬷嬷想说些什么,却被程东拦住,使了个眼色,她便住了嘴。 其他宫人则是很有默契地退开,林燕芝跟前便空了一道,抬眸就看到起身,站定了的秦天泽。 她不想去。 秦天泽自是知道,便道:「燕芝,误了时辰,父皇和母后他们会责罚的。」 林燕芝嘴角抽了抽,他居然吓唬她,好啊!真是好得很! 想起之前被仗责时,那屁股的痛,她便被唬住了,真走了过去给他换衣。 给他上玉带时,她用力的左右往外拉着,都快把他勒成竹竿了,嘴上还道:「殿下,您这胖了不少啊,听臣一言,不可贪口腹之欲,得减减了。」 秦天泽失笑出声,在她耳边道:「都听你的。」 她侧头躲开喷洒在她耳边的热气,却仍是灼红了耳,她正色道:「请殿下站好。」 第一百五十二章 故意为之 秦天泽被勒到轻哼出声,林燕芝这才稍稍松开了些扣好。 程东将托盘呈上,林燕芝拿起里面的玉冠,抬眸间看到秦天泽眼底的青黑,偷偷看了眼已坐了起身的苏嫣然,不自在的匆匆给他戴好就退一旁去。 苏嫣然走过她身边时,停了下来:「燕芝,等下若无事,便来我那吧,前不久,我得了一批新的茉香茶,至今未曾用过,就等着你来尝。」 刘嬷嬷却开口道:「太子妃,怕是要改日了,皇后娘娘着您待会儿就留在她那。」 「可有说是何事?」 刘嬷嬷瞄了眼垂头站着的林燕芝,声量提高了些道:「说是要同您道一些夫妻间的相处之道。」 苏嫣然脸色不好地盯着她看,秦天泽则沉声道:「走吧。」 一行人先去到了老皇帝那,待秦天泽他俩敬茶,听完老皇帝无意义的几句祝福及训导后,就被大手一挥,喊他们去皇后那。 皇后看着双双来到的两人,美滋滋地道:「嬷嬷,本宫看泽儿和嫣然,真是怎么看怎么好,你说是不是。」 「是,娘娘,太子和太子妃甚是相配。」 皇后心情甚好地招呼苏嫣然过去,被李嬷嬷笑道:「娘娘这是太高兴了,太子他们还未敬茶呢。」 「啊——对对对,那赶紧的,欸,真好啊,本宫终于能喝完这口茶了。」皇后娘娘笑了出声。 在苏嫣然奉茶时,似生怕她会酸了胳膊,她才刚奉上,就被皇后一把拿去喝了一口。 「好啦好啦,快起来坐着说话。」 皇后娘娘满意地看着苏嫣然,又看了眼自己的好大儿,却在看到站在他身的林燕芝时,那嘴角瞬间就耷拉下去。 「林燕芝,本宫要同太子他们说些体己话,你且下去吧。」 然而,却在林燕芝称「是」要走时,皇后却又想到了什么,又把她叫住,留了下来。 李嬷嬷自是明白,便让人去将锦盒取来,打开给皇后看。 皇后瞅了一眼里面躺着的落红布,对苏嫣然招了招手,待她过去后,握住了她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昨晚可累着你啦,本宫已让人去备了滋补的药膳,今日就在本宫这用膳吧。」她又摸了揍苏嫣然的胳膊,「怎生得这般瘦,听本宫的话,等下让太医给你看看,可有哪些要调的。」 苏嫣然点了点道:「全听母后的。」 「好好好!我家嫣然就是乖巧贴心,嫣然啊,母后可等着抱大胖孙儿,你同泽儿可得好好努力啊。」 苏嫣然这次却无点头,只笑了笑。 皇后便以为她这是受了委屈,对秦天泽嗔怪道:「你啊,别天天泡在事务上,现在你俩新婚,得多陪陪,可听见了?」 秦天泽端起了茶杯,当作没听见,任皇后再说,他都不回应半句。 皇后气结道:「你这是何意,若是来气我的,那你还是走吧。」 这下,秦天泽终于应了,他立马起身,带着林燕芝一起离开。 回到东宫,他拉着林燕芝不让她回清君苑去,抓住她的双肩,定眼看着她道:「燕芝,我同她,并没有。」 林燕芝没什么劲地道:「有没有,于臣又有何干呢?殿下也都听见了,皇后娘娘盼着早些抱皇孙呢,让您同太子妃努力努力。」 「你这是在说气话。」 「不。」她抬头看着他道,「嫣然姐姐是臣见过最贤淑知礼,温柔体贴的女子,不管是为何,殿下既已娶了她,便应当好好待她。」 「这话你曾同我说过,可你当真是如此想的?」秦天泽对她摇头。 林燕芝抿了下嘴,坚定地道:「 是,婚姻本就该是神圣的,是一生一世,携手共白头的事,殿下同太子能得此姻缘,便也是得了上天的祝福,所以,什么废后的话,殿下莫要再说,也莫要强迫她,姐姐她本就不容易。」 「我何时强迫她了?这是她同我提的合作。」秦天泽皱眉道。 林燕芝当下有些懵然,正要细问,却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二弟来贺大哥新婚之喜。」秦天安颇为风骚地走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秦天泽现在心情不好,瞧他更是觉得碍眼。 秦天安看向林燕芝,笑道:「来给大哥道贺,亦是来还伞的。」他故意道,「昨夜,我在燕芝房中待完,雨却还下着,便取走了伞,最近天气不怎好,怕她只得一伞,便赶忙给她送回来了。」 宫里伞多得是,何须他来送还,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秦天泽猛地又看向林燕芝,等着她说话。 林燕芝心中翻了白眼,拱手道:「二皇子,这您可得谢过殿下,伞是殿下的,您下次若再要淋雨玩,便换个地方吧,下官可担不起罪责,还有,也请记得把伞和炭火备上,昨夜为了给您烤干,基乎都用去了下官所有的炭了。」 开什么玩笑!她虽然是要同秦天泽断了,可不是要断了自己的声誉,平白让人以为她是个渣女。 秦天安挑眉道:「我等下就让人给你送去一屋的炭。」他顿了顿,又同秦天泽道,「二弟祝贺大哥新婚,望大哥大嫂相爱扶持。」 秦天泽也懒得理他,摆了摆手:「二弟若闲着无事,那便去寻你那些红颜美人去,我同燕芝有话相诉。」 这时,卓松忽然也来了,见他二人都在此,暗忖自己这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太子,二皇子,陛下请您过去。」 他俩互看了眼,秦天泽问道:「生了何事?」 卓松道:「回殿下,跟宁王有关。」.. 两人一听,便收了神色,一脸凝重地跟在卓松身后前去建极殿。 「你们来了。」 「参见父皇。」兄弟两人一同道。 老皇帝的精神似乎愈来愈差,只见他托着头,眼皮都不抬一下,过了片刻,他才揉了揉眉心,勉力地抬起了眼皮。 「你们可收到了消息,宁王有动作了?」 二人皆是一愣,他们在北渊的眼线都未曾报过,便都低下了头。 「儿臣无用。」 老皇帝笑了笑:「不是你们无用,是我这二弟过于有用了,北渊无所动,是华州。」他又哈哈大笑了几声,「朕是真没想到啊——!朕如此信任敬重他,他竟同宁王谋合!」 老皇帝拍案而起,继续道:「就在今辰,卫老将军放了一队兵马越过了华州,直往南怀而去。」 二人皆是一惊,老皇帝都没想过的事,他们更是。 秦天泽立马拱手道:「儿臣愿带兵前往。」 老皇帝却不说一话。 晚了一拍的秦天安也道:「儿臣也愿意。」 老皇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道:「你留下,太子先回去吧。」 秦天泽不明所以,却也只好先离开。 待他走后,老皇帝便道:「说吧,行军打仗不似去雁州,一个不小心,缺皮少骨,甚至就交代在那了,你如此主动请缨,可是有想要的东西?」 秦天安没曾想过这些,正要脱口说什么都不要时,脑海里却想起了林燕芝,于是他便拱手道:「若儿臣凯旋回来,请父皇将南怀赐给儿臣作为封地。」 「南怀……」老皇帝沉吟道,「你可知为何给你取安字?那是要让你偏安一隅,南怀不是你们这些老二 该想的。」 因着宁王的造反,老皇帝现在看秦天安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看着他就老感觉他日后也会学着宁王那般。 秦天安跪在了地上:「儿臣并非谋那处的良沃,父皇若是担心,大可对儿臣设下诸多限制,儿臣不过是喜那处的山水罢了。」 老皇帝瞇眼瞧了他好一会儿,缓缓道:「可以,只是你得将你经营的浮宵阁上交。」他顿了顿,「你别以为朕不知浮宵阁是作何用。」 秦天安心中哼笑了一声,他既能开一家浮宵阁,那也能再开一家浮云阁,浮空阁什么的。 他叩首:「儿臣双手奉上。」 老皇帝满意地看向底下的秦天安,摆了摆手便让他也走了。 秦天安走了出去,见秦天泽站在了一旁,便去了过走:「大哥是在等我?」 「父皇让你去?」 秦天安点头称是,秦天泽皱眉道:「不可,此番凶险,且对方是皇叔,换我去,我同皇叔亲厚,他定不会对我如何,不然,也不会等我大婚之后。」 秦天安打趣道:「大哥以前不也相信皇叔不会反?现如今不也是?大哥,父皇定不会让你去的,你是太子,涉险这种事本就该是旁人去,你就听母后的话,好好的留在宫里同大嫂努力努力,待我会尽量不缺胳膊,凯旋回来,抱一抱大胖侄子。」 秦天泽皱眉,不作回应。 他便转移话题道:「大哥,你说卫千城那小子,该不会是……」 秦天泽摇了摇头:「如今,我也弄不清楚,看来,得去华州一趟了。」他抬头遥望天空。 因他劝说了许久,翌日朝堂上,老皇帝便下了旨,让太子带着人去华州,而二皇子则被指了领兵去南怀,一时间,一些不知发生何事的臣子们都不禁哗然,猜想。 按理说这太子才刚成婚,皇帝不该有此旨意才对,他怎就又往外跑了? 莫不是不满意太子妃?还是华州有什么状况? 这其中便包括了林燕芝。 有些人又望去苏丞相那,上前对老皇帝劝道。 怎料,苏丞相竟是赞同此事,又嘱太子万事小心,众人这才噤了声,回到位置上站。 第一百五十二章 那是假的 下朝后,秦天泽兄弟俩被老皇帝给叫走了。 林燕芝便提前下班溜回了清君苑,桃杏端着热腾腾的而放在了她的面前。 「大冷天的就是得吃热的!」 「那大人您多吃些,锅里还有呢。」 林燕芝笑瞇瞇拿着筷子吃了好几口后,看了看,问道:「怎的没看见银杏?她偷懒去了?」 「银杏自上次去了程东手下做事,时不时的就爱往那跑。」 「桃杏——你这是在同大人说我什么坏话?」 说银杏,银杏就到,她捧着个本子快步走了过来,瞧着桌上有吃的,又没刚那气势,瞬间软了下去,一边扒拉着桃杏的手,一边伸手指着林燕芝的碗:「桃杏姐——可还有——」 「没有了,都是我的。」林燕芝拿筷子敲了敲她的手。 银杏一脸哀怨地看着她,却反被她瞪回去。 「想吃就先如实交代,你老不着家向外跑是做什么去?你该不会是看上了程东了吧?」 林燕芝想着,程东他虽然有时候老成了些,特别是莫名其妙让她吃汤的时候,但长相倒也不差,皓齿红唇,白白净净的。 银杏似听到什么鬼话似的,吓得立马把手贴上去林燕芝的额头上摸了摸,又对桃杏说:「我手凉,桃杏姐你快些摸摸看,大人可是发热了?怎会说这胡话来?」 桃杏被逗得掩嘴笑出了声,也学着林燕芝那样,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我去给大人再添一碗。」 林燕芝挑眉看了看她,等她老实交代。 银杏将手中的本子递给了她:「这是我的学习心得,刚想再去讨教,却没找到人。」 「讨教?」 莫非—— ?! 林燕芝嘴角抽搐,歪头看她。 银杏兴奋地道:「大人可是猜到了?没错!听东墙就是程东!我就说嘛怎么会写如此真实,原来!」 林燕芝哼哼了两声,猛地站了起来,摩拳擦掌的就去找程东。 「嗯?大人您要去哪?面不吃了?」 「不吃了,许久未练武,这去找你的听东墙动动筋骨。」 然而,未待她走出亭子,尧杳便蹿了进来:「乖徒儿你就别浪费脚力了,殿下他们还未回来呢。你们还是赶快收抬收拾,不日就得出发了。」 见林燕芝一脸懵的样子,便又道:「殿下要去华州你不得跟着?还有小桃杏她们,殿下说了,也一并跟着去。」 「全都去吗?」 尧杳点头:「不然让她们留着,然后被皇后抓去?依你这性子,定又会以己换人。」 林燕芝垂下了头,小声道:「也好。」她又问道,「那此行师父也会去吗?」 尧杳捏了捏她的鼻头:「当然,为师可不想唯一收的徒儿又差点被烧成灰。」 林燕芝一听,如小猫扑到了她的怀里蹭了蹭。 「还是师父待我好,要不以后师父就带上我,你去哪我就去哪。」 桃杏刚好来了,放下了两碗面道:「奴婢也对大人好,大人把奴婢也带上吧。」 林燕芝调笑道:「你可不行,将来你是要跟千城的。」 「都不行,可别跟着,坏了我同池远的二人行,再说了,我俩始终是殿下的人,他一日不放,按池远那性子,定是会跟着殿下一辈子的。」 林燕芝噘嘴道:「师父你这是在送我青蛙啊——」 「什么青蛙?」尧杳双手抱臂,饶有兴味地问。 「大人莫不是想说吃牛蛙?奴婢去问问看有没有,晚上给您做。」 林燕芝叹了一口气, 闷闷地说:「是在说我孤寡。」她甩了甩头,看着桃杏道,「不过,牛蛙倒是可以吃,水煮的最好了,辣多放些。」 尧杳摸了摸她的头,心中想要劝说一番,可又觉得自己这乖徒儿确是委屈,便没将话说出来。 而银杏则像是个局外人般,一声不吭地悄悄地,想将尧杳那碗面给挪到自己这来,成功路上走了一半,却被拦截了。 只见尧杳歪头,含笑地看着她,手里捧着那碗面:「你也真是大胆。」 银杏讪笑着转头看自己的本子去。 过了一会儿,瑾依忽然而至:「林大人。」 银杏看到她,想到林燕芝那日哭得那样,也算是她的主子所造成的,便语带不善地道:「来找我们大人,所谓何事?」 林燕芝拉了拉她:「银杏,我去雁州时,瑾依姑娘也给我做了身衣服,想起来那日我在火场时,穿的便是那一身,定是如此,我才能逢凶化吉,一直都未能同你道声谢。」 「大人莫要如此,是奴婢要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才是,就一身衣服,不足以报此等大恩,唯有以后,给大人四季添衣……」 「不必了,大人的衣裳桃杏姐自会准备,你还是快说,你来此想要作甚?」银杏仍是斜睨着她。 瑾依便立马道:「只不过是太子妃她想念大人,想邀大人过去品茶。」 「我们大人是殿下的人,只听殿下的吩咐,太子妃竟能如此对大人呼之则来,我们大人没空!」 「银杏!」林燕芝板起了脸喝道。 虽知她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讨口气,可这毕竟是在宫里,而且瑾依她们也并没有什么错,再说了,缘分这东西,本就强求不来,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银杏垂下了头,躲在了桃杏身后,桃杏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头,又对她摇了摇头。 林燕芝拱手道:「银杏她本不是宫中之人,规矩什么的还未熟稔,瑾依姑娘莫要往心里去。」 瑾依也笑了笑:「我本也不是宫中之人,规矩那些我也不完全会,所以在我眼里,银杏姑娘刚才也无做什么。」她顿了顿,「反倒是大人,莫要往心里去,我家太子妃,也都是不容易之人。」 林燕芝淡然一笑道:「我明白,走吧,莫要让嫣然姐姐等久了。」 瑾依高兴地点道,转身给她带路。 林燕芝跟着她,来到了一处新收抬来的地方,好奇道:「姐姐她不在内殿?」 「太子妃不住殿下那里,来,大人小心台阶。」 四周环视了一遍,此处甚是清幽恬静,布置装饰也像是在苏府的那样。 苏嫣然坐在桌前,脖子却一直往门外张望,耳尖听到声响,便起身快步走了出去相迎。 「燕芝,快进去,我已泡好茉香茶,你快尝尝,若是喜欢,我便命人将它往你那送去。」 林燕芝被拉了进去,待她喝完茶,点头赞赏后,苏嫣然又将桌上一碟碟糕果往她那推。 「来,这是贡果,尝尝甜不甜,还有这个,这是刘绣她特意寄来的,说是南怀那边的盛产的干果,你吃吃看,可喜欢?」 林燕芝盯着她手中递来的干果,忽然巧笑了一声,苏嫣然不明所以地看向她,问道:「可是这干果有问题?」 林燕芝摇头道:「不是,只是嫣然姐姐你这样,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第一次去你府上,你便是如此,将吃的喝的都往我这堆。」 苏嫣然淡红着脸:「你是我的妹妹,我的知己,我便想将自己有的都给你。」 林燕芝听着这话,不是太好,当下左右看了眼没见到刘嬷嬷,但仍是说:「姐姐你如此说,被刘嬷嬷听去了,当心她又同皇后 乱嚼。」 苏嫣然挺直了腰身,认真道:「即便她在,我也会如此说,这是我心里的话。」 林燕芝看着她,感觉她好像不太同以往,却也道不出哪不同了。 「姐姐的心意,燕芝知道了,只是姐姐,你为何要住在此处?这里离殿下那,似乎远了些。」 苏嫣然点道:「正是如此,殿下问我时,我才挑了此处,日后,待我自请废后,燕芝你也让我在宫中挑一清静处,闲时,便来陪我喝喝茶,说说话,如此渡过余生,可好?」 「姐姐你在乱说什么?!我不许你再说这种话。」 苏嫣然愣了愣:「殿下没同你说吗?」见林燕芝的神色,她便继续道,「其实这事怪我,为家族,我不得不当上,为私,我也是想让苏乐盈看看,我登上了她望不可及的位置。」 她执起了林燕芝的手:「燕芝,而殿下他,是为了你,否则,你至今仍在皇寺里。所以,我同殿下,只是各取所需,到了时候,不再受人束缚,便可各按己愿。」 林燕芝久久说不出话来。 苏嫣然又道:「燕芝,我知你同殿下情意相通,可眼下,实在是困难,燕芝你且多等些时日,待殿下成了陛下时,待皇后娘娘再也成不了威胁时,该是你的便都是你的。」 林燕芝抽回了手,摇头道:「不。」 「燕芝你这可是生气了?我知道,没同你说明,是我们不该,但是……」 林燕芝又是摇头,她定定地看着她,正色道:「我已是前任,而你俩则是正经夫妻,有名有实的,既是如此他便该对你负责,。」 苏嫣然愣住了片刻,倏然一笑,她对林燕芝招了招手,自己也凑了上去在她的耳旁道:「我同殿下,并没有,那是假的。」 见林燕芝瞪大了眼,便又笑道:「我虽不知他手下用的是什么方法,可总算是瞒过了皇后娘娘。」 林燕芝当下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像只呆头鹅般,傻坐着。 第一百五十四章 去华州 苏嫣然又同林燕芝说了好些话,而她则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只会听一句,点一下头,却明显的没听进去多少。 苏嫣然瞧她这副样子便让她先回去,等她去华州回来再聚,又嘱咐她路上小心,跟紧殿下,即便再要紧的事,也别再独自一人前去,免得再身陷险境。 瑾依送她出去后,回到苏嫣然跟前,不明白地问:「太子妃,您为何不告诉林大人,您会同殿下成亲,其实也是为了她?」 苏嫣然淡笑道:「你看她刚那样子,同她说只会让她心中的负担更大,更为难,这又不是我希望看到的,又何必呢?」 「那太子妃您不就白白付出,牺牲了自己?」 苏嫣然拿起林燕芝喝过的茶杯,凝望着道:「付出?牺牲?这其中,其实我才是得益的那个,说是同殿下合作,也不过是他成全了我……」她顿了顿,喃喃道,「刚只顾着自说自话,忘了问燕芝喜不喜欢这茶。」 瑾依将茶杯拿走:「奴婢瞧着,大人很是喜欢,都整整喝了两壶去了。」 「是吗?她喜欢就好。」苏嫣然低头,脸上的笑容浓了些,「那你等下将那茶全都给她送去,这去华州一来一回的,也该足够喝了,对了,你再去让人多采买些,放宫里等她回来喝。」 瑾依点了点头,问道:「那这个茶盏,可也要给大人送去?」 苏嫣然想了想,点头:「也给她送去吧,这茶盏本就是专门给她喝茉香茶用,若是用别的,只怕味道会不同,瑾依,你再去让那工匠重新做一套放我这。」 「是,太子妃。」 瑾依捧着东西出去时,刘嬷嬷正好回来,她奇怪地看了匆匆欠身走了的瑾依。 「太子妃,瑾依她那是给何人送礼去?」 苏嫣然看都不看她一眼:「嬷嬷你可是觉得回来宫里,你的主子便又是姑母了?」 刘嬷嬷嘴上虽说着不是,但心里却也真的有些飘然,特别是当那些老姐妹投来了羡慕的目光,都在说她命好时,加上她又被皇后叫了去,虽知太子妃其实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可在宫外时,太子妃便要听娘娘的,这进了宫,不是更甚吗? 那她自然是更听从皇后娘娘的。 苏嫣然轻笑了一声:「嬷嬷要不要尝尝,这可是刘绣寄来的特产。」 刘嬷嬷一听,心中咯噔了一下,对了,侄女现在她的手上! 「嬷嬷为何这副表情,嬷嬷放心,我也只是要刘绣替我办事,派去看管的人不曾为难过她,她们一家在南怀的日子过得挺好的,可听闻现在南怀那边似有事端,万一……」 刘嬷嬷吓得直跪在地,连声说:「老奴只听太子妃的。」 苏嫣然这才满意地勾唇一笑。 桃杏按着之前瑾依送茶时教的煮茶方式,紧盯着炉子看。 「喝个茶还要如此讲究?茶叶倒去,热水倒去,不就完事了吗?」银杏拿起茶杯,「还要用什么特制的茶杯,幸好,殿下给的这马车好,该有的工具都有,不然这要怎么煮?」 桃杏从她手上拿走杯子:「这不算什么了,还有更讲究的你没见过。」她将煮好的茶水倒了进去。 「大人,喝些茶吧。」桃杏将茶杯递给林燕芝。 趴在窗框处的林燕芝,摇了摇头,继续看着窗外。 桃杏只好转递给尧杳:「尧师父喝。」 尧杳端着茶杯,饮了一口,歪头看着林燕芝,手肘撞了撞桃杏:「我乖徒儿这又是怎么了?」 桃杏摇头,叹气道:「奴婢也不知道,大人自从去了太子妃那,回来后便是这模样了,自打从雁州回来,大人脸上的笑意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该不 会是太子妃她做了什么让大人伤心为难的事吧?要我说,这太子妃就不是个好的!什么不容易,有大人她不会容易吗?」银杏用力在本子上写了几笔,忿忿不平道。 尧杳眼珠子转了一圈,这苏嫣然的确不是什么纯良之人,可即便是坏,依她观察所得,也只是对萧氏她们,对自己的乖徒儿可是十分之好。 她又续了一杯道:「别瞎说,她若待乖徒儿不好,那就不会如此费心思了。」 银杏却道:「按我看话本的多年经验所得,使坏也是要花心思的,特别是这种,做了坏事还能让你们都为她说好话的,哼,也不知这茶是不是下了毒,大人不喝是对的。」 喝着茶的尧杳随即呛了一下,她撇了眼银杏:「我看,你才是坏的,若真下了毒,那我竟不是就此丧命了?」 「不不不,也可能是慢性的或是要同什么相吃,相闻才会。」银杏一脸沉思道。 尧杳懒得理她,一口气将茶喝完,又添了一杯,只是才刚放到嘴边,就被林燕芝拿了过去喝了。 「你再危言耸听,那就下去,跟着他们走路去。」林燕芝开口道。 银杏立马抿紧了嘴,猛地摇头躲在桃杏身后。 林燕芝又转头看向马车外。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池远策马过来道:「原地休息。」 银杏一听,立马就奔出马车外,拿着本子走来走去,挑了块大石又坐了下来,写写画画。 尧杳则跟着池远一起去寻水源去。 「大人,不下去舒展一下筋骨吗?」桃杏问道。 林燕芝瘫在那,一动不动的,只无力地举手摇了摇。 桃杏见状便道:「那奴婢给您按一按。」 正要上手,林燕芝却道:「不用了,我忽然想吃些热食。」 见她终于有胃口,桃杏便立马出去,在另一辆马车上找食材,寻思给自家大人煮些什么好。 林燕芝继续瘫着,忽然,感觉车身一重,心中奇怪,桃杏这么快就煮好了? 她弹了起身,看着眼前的人,不由自主地挪动了下。 秦天泽顿了顿,在近门处的位置坐了下来道:「近些日子,事务繁忙,都未能同你说说话,这段路,可有不适之处?」他看了眼她坐着的地方,「我等下让池远给你这多铺上些垫子。」. 「不﹑不用了,足够了。」 车外,程东端着热汤道:「殿下,汤好了。」 秦天泽起身亲自去端来,放在林燕芝面前:「这段路下来,都未曾吃上热食,先将汤喝了,程东说这汤活血去寒,适合女子喝。」 见她皱了皱眉头,秦天泽不禁勾唇笑了下,想要像从前那般再哄说几句。 可他尚未开口,林燕芝便端起了碗,一口不停的喝完。 「殿下,我喝好了,想睡一会儿。」说完,她便又躺了回去。 他伸在袖里的手顿了顿,捏在手中的那袋饴糖便又躺回了原来的地方,柔声道:「那你好生休息。」想了想,起身给她关了车窗。 林燕芝偷偷看向他的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嘴,她知道事情的原委,可她也的确是伤了心,之前,还同他说了那些话,一时半会儿,实在不知该如何。 扯了被子,蒙头盖住,干脆缩在了里面。 过了一会儿,闻到了香味的她,不用桃杏叫,林燕芝就从「龟壳」里爬了出来。 「大人,快尝尝。」桃杏将筷子放在了林燕芝手上道。 林燕芝看着手中的筷子,心道,有桃杏在,是真的舒爽,喝水递杯,吃饭拿筷,怕是只要她说,桃杏连喂饭都很是乐意。 「怎么了大人 ?可是这味道闻着不喜欢?」 林燕芝回过神来:「不是不是,我只是在想,吃完不知道还有没有。」 见自家大人如此欣赏,桃杏满足地笑道:「有的,大人多吃些。」 林燕芝吃了一口,想了想,说道:「殿下他们可有热食吃?」 桃杏愣了愣,了然地笑着走出马车,去盛了一碗到了秦天泽的马车那。 「程公公,这是我家大人让奴婢给殿下的。」 程东一看,心里偷乐,这林大人终于不纠结了? 就是嘛,冷落殿下有什么好,那不就是给他人机会吗? 当不上皇后,当个宠妃也是个前程不是? 话说,林大人能想通,是不是自己刚那碗汤起的效果? 「程公公?」 「啊?啊,好好好,我这就拿去给殿下。」 程东走进马车,将碗放在了秦天泽面前,笑容可掬地道:「殿下,这是林大人怕您没吃上热食,便特意让桃杏端来。」顿了顿,又道,「这林大人啊——还是心疼殿下您的。」 秦天泽便放下了手中的书信,笑着拿起了碗,夹了一口,这一口不仅暖了他的胃,更是暖了他的心。 程东瞧主子愈加上扬的嘴角,一边偷乐,一边退出了马车。 下地的那刻,瞧见了银杏,这小丫头又在写书,都不知吃没吃。 于是,他便转身问桃杏要了一碗,又盛了一碗汤走了过去,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她。 银杏吓了一下,连忙合上本子弹了出去好几步,才回头看。 「程公公——!你这是要吓死我啊?!」银杏噘嘴道。 「你这小丫头,毛毛燥燥的,幸亏你是在林大人手下做事,不然出了东宫,我也保不住你。」 银杏不以为然,嘟嚷道:「也不用你保。」 「说什么呢?你快过来吃东西。」程东招了招手。 银杏的肚子也适时地叫了一声,她走了过去坐在大石上,手中的本子却不拾得放下,又塞不进怀里。 程东便一把夺过本子,夹在腋下道:「我替你拿着,你快吃吧。」 银杏蹙眉看着那本子,似不太放心,可看他盯着自己看,只好先吃,她闻着左边那碗,知道是桃杏刚在煮的面条,便端起碗来。 「咳嗯!先喝汤。」程东不满道。 银杏看着那黑不溜秋的汤,狐疑道:「这是什么?我不喝。」 「喝吧,这四物汤对女子很好的。」 银杏见他不像是要毒害自己,便捏住了鼻子,昂头喝完。 程东满意地点头,垂眸间,瞧着那本子:「你都写了什么?」边说边拿起来打开。 吃着面的银杏瞅见,立马丢下了碗扑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它是属于你的 用力过猛,一下子便将程东扑到在地,害得他被地上的石块硌到了后腰。 「哎哟!」 程东都疼得叫了出来,然而趴坐在他身上的银杏却没听到似的,只顾着捡起那本子,匆忙起身。 她转头看见撒在地上的面,很是可惜地道:「唉,这面可比那边的好吃多了,就这样浪费了……」 程东扶着腰,面露痛苦之色地爬了起来哼哼了两声,银杏这才又回头看向他,愕然地看着他。 「程公公,你这是怎么啦?」 程东哀怨地看着她:「你还问?我这腰被你害惨了,定是青了一大块。不就看一眼,你至于嘛?我差点就被你谋害了。」他往后指了指。 银杏侧头,终于看见了地上那显眼的大石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写书不就是要给人看的吗?还是说你写了什么不能被人看的?」 面对他的问题,银杏选择性失聪,乖巧地走去扶他:「我先带你去搓药吧。」 程东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撇了眼那本子,哼哼地同她一起上了一辆马车。 林燕芝吃完面无聊起来,捏了捏自己的腮边肉,寻思着最近都在马车上吃了睡,睡了吃的,继续下去不太好,便舍下了她的「龟壳」起身下了马车,打算运动运动一下。 正巧池远他们回来,她便溜到了他们那,挽住尧杳的手:「师父,你可知此行去华州是干什么去?」 尧杳敲了下她的头:「终于不再一副行尸走肉的鬼样子了?」她小声道,「卫老将军他给宁王让道。」 林燕芝瞪大了眼,这下终于知道了为何他们要去华州,而陛下却没在朝堂上明说。 这可是大罪啊! 追究起来,那嫣然姐姐和千城他们——! 尧杳见她又呆神,便用肘撞了撞她,另一手伸出一指抵在她的唇间:「不可外说。」 林燕芝点了点头,又甩了甩头:「我什么都不听到。」 这话引得尧杳哈哈大笑,林燕芝歪头看着她,又问:「师父你同池大哥去种草莓了?」 「种草莓?那是什么?我刚是和他一起打水去了。」 林燕芝笑得一脸女干诈,指着她脖子上的红印,挤眉弄眼地道:「这个,形似我家乡的一种水果,池大哥这是把它种在你脖子上了。」 尧杳愣了愣,下意识地抬手遮去,然后又点了点她的前额:「你现在都敢调戏为师了,看来是真没事了。」 池远听见,脸上隐约泛了些可疑的红,却仍是一脸正经地道:「只是种了一个。」 两徒俩一听,都笑了出声,林燕芝更是道:「师父,我明白你为何说池大哥有趣了,的确是有趣得很。」 忽然,前方的那辆马车里,传来了杀猪般的嚎叫,引得众人侧目相投。 尧杳眉角挑了一下,拉着林燕芝走去凑热闹。 「哎哟——!我的姑奶奶耶!你轻点!」 程东那两行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现在全给挤了出来,都疼得猛捶车身。 「程公公,不用力揉搓,这淤血不会散的啊,就是没有草药,不然就给你热敷了。」银杏一边说,一边加大了力度。 「你这是要折了我的腰啊——!不用了,不用揉了!」 程东手抖着挣扎起身,下一刻又被拍鱼似的拍了回去。 银杏道:「揉都揉了,再揉几下就好了,你好好躺着。」 尧杳她们在外面听着,只听到什么轻点,腰什么的,又看到马车不断地晃动。 林燕芝哑然了一会儿,再慢慢转头同尧杳道:「师﹑师父,程东他们这是在……不 可能吧?」 尧杳摸了摸下巴,点头道:「肯定不可能,程东可是公公,不过这动静也太——」她转对池远调戏道,「看来我们还算是守礼了。」 不久后,便看到额间渗着汗的银杏走出马车,她歪头问道:「大人,您站在这做甚?可是要上这辆马车?那我叫程东赶紧穿好衣服出来。」 别说林燕芝,就连池远的心中也很是震惊。 不是吧?!不会吧?! 林燕芝摇头道:「不用不用,我就吃饱散散步而已,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还继续?那不得把我累死?」银杏瞪眼道。 程东出来,刚好听见,也叫道:「不用了,再继续不得疼死我?!」 「啊这……」林燕芝清了清嗓,又挽起尧杳的手,「师父,我们去走走吧。」 尧杳却想再看一会儿热闹,便抽回了手,推了推她:「为师打算同银杏聊聊,探讨探讨,乖徒儿,你自己去吧。」说完就径自走到了银杏那。 林燕芝嘀咕了几声,还真自己溜去,一边走一边听见旁边围坐在一起的士兵在私语着,时不时看她一眼。 当下,她便再无心情继续溜达,转身之际,撞上了一身影。 「燕芝,怎么了?」 秦天泽注意到那些士兵见到他来到后,全噤了声,又观她郁郁的脸,大概明白了什么。 他牵紧了她的手,对那些士兵道:「若再让本宫听到有人乱嚼舌根,便降职二等。」 士兵们一听,全都绷直了身子,低头称不敢,他们可不比文官,不知得在战场上砍多少人一头下来才能爬上一级,聊个八挂便一下子掉两级,太不划算了! 秦天泽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后,才满意地牵着林燕芝离开。 他将林燕芝带离车队一段距离后,才找了块大石坐下。 他摩挲着她的双手道:「燕芝,他们说的话,你不用放于心上。」 「臣知道的,那一个一个的一人一句,要是都往心里头记去,那臣的心得多大才能装全?」林燕芝耸肩道。 秦天泽听着她的话,却是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地柔声道:「燕芝,此时只有我们,你能否不再自称为臣?」 林燕芝定神看着他,见到他那样的神情,便道了声好。 接着,她手里忽然多了一物。 「燕芝,这个,以后不要再送给别人了,它是属于你的,正如我一样。」说完,他便松开了手,定睛看她。 林燕芝慢慢摊开掌心,一块墨玉伴随着他的余温,乖巧地躺在了那里。 这次,她只呆呆地看着,久久未曾道出一字。 秦天泽看她那样,便又开口道:「我不强迫你,等你想好了,若是不再喜欢,便将此玉直接毁去,若你仍存着,哪怕只有一丁点的情意,便请继续留着它。」 他诚恳地望着她片刻,见她并没有丢去,便浅笑着,将她的手指屈起,包住那块墨玉。 「走吧,该继续起程了。」 林燕芝又被他拉走,对呆愣着的她来说,突然了些,手下不自觉地紧了紧,怕不小心将那墨玉脱手给丢了。 她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问道:「殿下,此行可是要将卫老将军拿下?那千城他们……」 「千城是千城,他是他,互不牵扯。」秦天泽肯定道。 林燕芝眼珠子一转,那定是陛下有意,要放千城他们一命,只是不知会是如何处置便是了。 心中不由一叹,千城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同她一样,从小父母双亡,认了原主做姐姐,她却也已然离世,被祖父带去边疆摸爬滚打,本该是玩的年纪却是在 刀口上拼命。 如今,又来了这一碴子,也不知道那人人称颂的卫老将军是怎么了,怎就突然同宁王站一线了? 犯胡涂了? 林燕芝叹息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被秦天泽给送回了马车上。 尧杳她们也登上马车后,很快,马车便又动了起来。 尧杳看她才不见了一会儿,又变回了那呆呆的模样,时不时还摇头叹气,一时没忍住,就挤到了她的身旁,戳了戳她的腮帮子。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看,都把我那猴似的徒儿变成了呆头鹅了。」尧杳学着她摇头叹气。 林燕芝最后叹了一气:「什么情不情的,徒儿我这是在担心千城。」 尧杳立马用两指夹住了林燕芝的双唇,对她瞪眼,又偷偷往桃杏那瞧了眼。 林燕芝知自己失言,不用她夹,自己就把两片唇瓣缩进了嘴里。 果不其然,只见桃杏斟茶的手,顿了顿,脸露担忧地问:「大人,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燕芝干笑着摇手:「没事没事,他好着呢。」 桃杏自是不信,他若真没事,大人怎会那副模样,便再次开口道:「大人不妨告诉奴婢,奴婢受得住。」 尧杳撇了眼竖起耳尖的银杏,说道:「小桃杏,他不会有事,你放心好了。」 桃杏抬眸看她们一脸肯定的眼神,心中便稍稍安心了些。 忽然,尧杳又问道:「小桃杏,徒儿和他,若你只能选一个跟着,你会跟谁?」 「师父,你这假设不成立。」 「奴婢自是会跟着大人,不管生死。」 她俩同时道,林燕芝猛地转头看向桃杏,只见她温柔地对她笑着,又继续斟茶。 桃杏将林燕芝的手执起,将那杯热茶轻轻地放在了她的手上。 林燕芝只觉得那杯茶还没她刚说的话来得灼热。 「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 林燕芝红着眼眶说:「我知道。」顿了顿,扯起了一个笑容,「我定不会让你有如此选择的时候,我希望你同他一生幸福。」 银杏看着这对主仆的温情,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去,失神地盯着脚尖,眼底里透出了羡慕之色。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还是得放在眼皮子底下 华州的城门外,士兵上前,将秦天泽他们给拦了下来。 「大胆,太子殿下都敢拦?!」程东拿出令牌喝道。 士兵瞅了眼,不太确定,便让他们先等着,回头去找了别人过来,这次,竟是卫老将军亲自来了。 秦天泽走出了马车,卫老将军来到一看,立刻下马要跪在地上,却被他给托住了手。 「去你府上再说。」 卫老将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后垂头称是,给他们带路。 甫一到府,秦天泽便让他屏退其余人等,又让池远他们守在门外。 卫老将军跪地道:「老臣罪该万死!」 秦天泽这次没再扶他起来,而是俯视他道:「将军明知道父皇让你守在此处的用意,为何却让他如此失望?」 卫老将军道:「臣一心向着陛下,向着大秦,只是宁王对臣有恩,虽说犬子已去多年,但当年若不是得他相帮,犬子便会被敌军斩下头颅,死也无得个全尸。」 「所以你便因此,同皇叔站一处了?」秦天泽沉声道。 卫老将军猛地抬起了头,腰板直挺地道:「不!老臣除了放行外,再无其他,他亦无要老臣倒戈于他。」他顿了顿又道,「在他走后,老臣曾派人在后一路跟着,想在他走出地界后,再一举剿灭,却失算不敌,被他的人给杀了。」 「殿下!臣知自己死罪难逃,但今心存一妄想,求殿下一个恩典,容老臣为大秦战死在战场上!」 秦天泽点了点头:「父皇知将军为人,故让本宫前来得个明白,也是要让将军戴罪立功,若此次平叛成功,将军之罪便不会累及家人。」 他对程东示意,拿出了圣旨,对卫老将军宣读。 卫老将军对圣旨深深叩首,郑重地接过后,便同秦天泽一同商议,中间,他不禁感慨道:「当年见殿下时,殿下才到老臣半腰,现在却是比老臣还要高出半头。」 秦天泽只浅笑了一声,再同他说了些话后,带着林燕芝走了。 路上,林燕芝不明白地问:「殿下,为何还让卫老将军带兵?陛下难道就不怕卫老将军会说谎,其实他早就投向了宁王一方?」 秦天泽肯定地道:「不会,卫老将军重情义,他曾在皇祖父的病榻前立誓余生忠于父皇,剩下的血脉,也就只有千城和嫣然表妹,因此,父皇才安心让他守华州。初时听得他犯下此等大错时,父皇也勃然大怒,只是细想过后,只道其中定有因由,便着我来此。」 「若刚在城外,他紧闭城门,不让我们进城,或是在我们进城后,有不轨之意,藏在华州城里的暗卫便会立马将他拿下。」 林燕芝蹙眉道:「既如此,又何须我们冒险来此一趟?直接将他押送回京不就好了?」 秦天泽凑近去道:「燕芝可知他放了皇叔他们过去后,他们是要往哪去?」 林燕芝本要摇头,却突然瞪眼道:「南怀?!」 「没错,本来以为他会绕过华州一路往下,前往盛京,可据线报得知,他从华州过了以后,不知为何忽然绕道往南怀前去,皇叔囤兵甚多,其中更是随他行军多年,一时间,只能先让二弟带兵前去增援,只是那些并不足以抵挡,只能拖上些时日,唯有从附近调取人马,所以,我们来此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卫老将军的兵,若是我们够快,还能同二弟来个前后夹击。」 林燕芝急道:「那事不宜迟,我们不要逗留在此了,立马起启。」 秦天泽却又摇头道:「他刚已说,他的人已然折损了一部份,剩下的和我们这边合起,只怕到了南怀那边只堪堪能同皇叔对抗,还得等父皇从其他州抽调的人来增援,燕芝,于你,目前相对来说,此处是最安全 的,你便留在这,尧杳会护你周全。」 「不,臣要同殿下一道前去,臣虽不会打仗,可臣也知道但凡打仗,必有死伤,臣可以在后勤帮忙,照顾伤者,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秦天泽抓住了她的手:「不可,若有万一……」 「殿下不必再说,你们都去打仗了,就我一人躲在此处等消息,我心更是难安。」她定眼看着秦天泽,「殿下可记得,我曾同殿下说过,臣永相随?殿下若不让臣去,臣便自己偷偷跟去。」 最后,在她的坚持下,秦天泽只好无奈先行答应。 林燕芝得了应允,便马上去到桃杏她们跟前,同她们说了自己要随殿下去南怀,让她们乖乖待在这安全之地。 桃杏一听,也同林燕芝一样,怎么说都不肯,定也要随同前去。 「大人,悠就让奴婢跟着吧,奴婢虽不懂医治,但简单的包扎也是会的,而且,奴婢会煮,再如何,士兵们总是要吃的,奴婢可以帮忙煮。」 尧杳听着,点头道:「那倒也是,若是这次打胜了,能吃上顿好吃的,他们估计也是高兴的。」 一旁的银杏默不做声,尧杳注意到便问:「那你呢?你可也要跟去?」 银杏绞着手指,咬着唇支支吾吾的,整张脸都写上了为难二字。 林燕芝见状,便故意打趣道:「你既不会煮,又不会治,更不会打,只会写写画画,去了难道是挥毛笔?所以,你就乖乖留在此处,多写些有趣的书,等我们打胜仗回来看,轻松轻松。」 银杏垂下了头,轻轻「嗯」了一声,又忍不住道:「祝你们平安。」 「承你吉言。」 银杏不敢看她们,感觉自己再留在这,更天尴尬,便垂头不发一言地走了出去。 尧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着她刚说的话,狐狸眼一瞇,也跟着出去。 她一路跟着,见银杏进了客房,想了想,悄无声色地跃到屋檐上,抱臂等着。 果然。 没多久,便看到她背着个包袱,像做贼般,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慢慢往外走去。 尧杳哼笑了一声,外人始终是外人。 她回去将此事告诉了林燕芝。 林燕芝只耸了耸肩:「不怪她,她本来跟着我,也只是为了进宫里去找听东墙,如今,她已找到,又如愿得了教授,也没了继续留下的理由。」 尧杳笑道:「虽是如此,但你已同她说了此处安全且也让她留下,她却执意要走,乖徒儿你就不觉得这其中奇怪了些?」 林燕芝自是觉得奇怪,可决心要走的人是怎么都留不下的,即便她此刻留下,待她们前脚去往南怀,她后脚定也会跟着离开。 再说了,自己也没有硬要人留下的理由。 作为林燕芝的师父,尧杳自然大概猜到她想的什么,便道:「若是想留她在此回来审问,方法多得是,只是你心中不忍罢了。」 林燕芝没有否认,她虽也有暗中观察银杏,却始终没看出来什么,而且相处了这些个日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感情。 尧杳敲了敲她的额头:「幸好她不是宁王的人,不然徒儿你这就惨了。」 「我也是知道的,不然再不忍,我也不会让她离开,定叫师父你把人给绑住。」林燕芝笑道。 「得了,我现在去同殿下说说,你们好好休息一下,估计待清点完人数,便得立马起启了。」 林燕芝担忧道:「也不知道二皇子那边如何。」 尧杳拍了拍她的肩头:「先放宽心吧,至少目前尚未有不好的消息,唯一一点是,大概在这两日,宁王的军队就会到南怀了。」 她说完就催着林燕芝她们赶紧休息,养好精神,先己则去了秦天泽那。 「你可劝说她了?」秦天泽头也不抬一下,继续写信。 尧杳道:「我是来劝说殿下的,殿下,属下抖胆一问,兵马被抽调后,当真认为此处会是最最安全的?万一这只是宁王调虎离山之计,待我们走后,便折返回来,到时候留在此处的徒儿又会如何?」 秦天泽手下一顿:「华州本无多少百姓,便是作空城用,在此之前,暗卫会护她离开,去那之后的胡州,父皇已在那边设下了重重兵马。」 「若有个万一呢?万一他们来不急带她走?」 「不会来不及的。」秦天泽搁下了笔,看着她道:「你想说什么?」 尧杳摆了摆手:「只不是过是想提醒殿下,世上总是有万一,就比如那时,殿下不也是派了人去看院,可她还是被皇后娘娘给带走,殿下最后不还是娶了苏大小姐?所以,这人嘛,还是得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最能护她周全。」 秦天泽斜睨了她一眼:「为了同池远一道,你也是够尽心了。」 尧杳笑道:「殿下想多了,对了,小桃杏也要跟去。」她看了看程东,「你不用开口了,银杏不去,而且,她已经走了。」 程东一听,不禁有些失落。 秦天泽嘴角抽了抽,撇了他一眼,淡淡道:「可跟紧了?」 「自然,殿下大可放心。」 他听完点了点,又被她说了好多真理歪理之后,最终还是同意了,没多久,一行人又离开了华州,只是那队伍比来时多了两倍。 第一百五十七章 都是为了你 军队往南怀方向而去,行至半路,宁王的一拨兵马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殿下!就是他们,老臣派人去跟时,遇到的便是他们!”卫老将军高举手中缨枪喊道,“今日定杀了你们,告慰死去的兄弟!” 宁王那边的一听,也大喊了起来,往他们冲去。 “保护殿下!”程东也慌忙大喊,却被池远一把丢进了运车里。 秦天泽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对方来一人便杀一人。 “徒儿!你同桃杏去车里躲着!” 林燕芝听见,知这样的情况,她俩人帮不上忙,便听话立马拉上桃杏随便找了辆车躲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对方的人折了不少,正当他们情绪高昂,以为小胜时,对方又来了一拨。 秦天泽喊道:“他们这是在拖延我们,卫老将军——我这边给你开道,你带上你队的直冲出去,先去南怀援助二皇子!” “不可!该是老臣助殿下开道,殿下先走!”卫老将军一挥,又斩了一人。 “这是军令!” 说完,秦天泽和池远他们就拼了命,好不容易杀出了一条道。 见卫老将军仍在拼杀,秦天泽只好示意底下的,把卫老将军的那队人强行挤出去。 对方的人瞧见,追了上去,秦天泽他们便加快了速度拦在他们面前,来一个便斩一个。 奇怪的是,他们那边的没有一人敢真的去伤秦天泽,即便他走到了他们的跟前,也只是躲避,手中的刀连他的马都不敢碰一下。 许是他自己也发现了,接下来便反过来将他们往回逼去。 混乱中,有人失手往秦天泽那射了一箭,正中他的手臂,下一刻那射箭的人竟被身旁的同伙给斩杀。 “王爷说了不可伤殿下。” 他们看到秦天泽挨了一箭,一个为首的抿了下嘴,大手一挥,带着底下的人瞬间退去。 池远立马策马去到秦天泽的身旁:“殿下,忍住。” 他将箭往前推了些,整个箭头前端完全露出后,再砍去了尾端,看着秦天泽又道:“殿下。” 秦天泽满头冷汗,咬牙点头,池远便紧攥着箭,一把抽出,又立马把解下的布条死死按住伤处,堵住那如泉涌的血。 包扎好的秦天泽道:“接着向前,不可再多停一刻。” 这时,程东快步上前:“殿下,林大人她们的马还在,人却不见了。” 此刻的林燕芝还同桃杏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忽然,压在她们身上的粮草被人拿开。 她俩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睁眼一看,只见满身血污的尧杳对她俩伸出了手,将人拉起。 “暂时无事了。” 林燕芝关切道:“师父可有受伤?” 尧杳摇了摇:“为师无事,不过现在你得辛若些了。”她侧开身。 林燕芝便看到了地上或躺或卧的士兵,她点了点头立马去跟着军医,帮手给伤兵上药包扎。 桃杏在一旁看着,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便也跟着帮忙。 烈日开始下岗,桃杏便又去了火头军那搭把手,林燕芝包扎完最后一员后,累得瘫在了地上,手指都快不听使唤了。 桃杏端了热汤和饼子,将饼掰开丢在汤里,想喂林燕芝吃。 林燕芝却手抖着自己端着,拍了拍她:“我自己可以,你也去吃吧。” 尧杳则去了卫老将军那里,片刻后,她又回来拉起她们。 “快回去坐好,准备要继续向前了。” 桃杏愣了愣:“不等殿下他们跟上来再走吗?” “傻桃杏,这如何能等,要等也是在南怀城内,前方不知还有没有伏击,你们掩好。”说完便又拎住她们往车上送。 “大人,奴婢从前只知打仗最后是赢了还是输了,听到赢便会跟着其他的人高兴庆祝,却没想过前线的将士们竟是如此辛苦,他们还伤着呢,便又要负伤前行,疼了也不能喊叫出来,得死死忍着。” “是啊,他们是在替我们受伤受累,正是有他们,终日在城墙内的我们才能安枕。” “所以……卫世子他在边疆时过的就是这般的日子?” “是啊,桃杏你以后可得多心疼心疼他。”林燕芝握紧了桃杏的手道。 一行人马不停蹄,一路前行,所幸的是中途没再受袭,不知是不是对方过于自信他们会在身一击时就能灭去,总之他们是再没有少一人,都到了南怀。 绕过宁王军队,终于到了南怀城门外,卫老将军喊话让开城门,然而城墙上的人因没瞧见太子,便误以为是卫老将军叛变,带人来袭,一时间弓箭手皆张弓搭箭等着指挥一下,立马放箭。 “你们这是何意?!老夫是前来增援的!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尧杳见此,便下马去将林燕芝拉过,抬起了她的下巴喊道:“这是太子殿下身侧的言官,你们去将二皇子叫来一瞧便知!” 城墙上的人听着,考虑了片刻,还是让人去同秦天安报告了。 在府中同人商议着的秦天安心中狐疑。 大哥不是安排好了?她不该跟着来才对…… 不放心的他还是过去一瞧,见果真是她,便喝道:“大胆,还不快把弓放下!” 下一刻,城门便开了一缝,卫老将军大手一挥,一队人立马快速有序地进了去。 将人安排妥当后,秦天安便来到了林燕芝的房前,敲了敲门,却没有回应。 他眉角挑了一下,直接推门而入。 “燕芝?” 走了个遍,没见到人,便又走了出来,看到了回来取东西的桃杏。 “你家大人呢?” 桃杏取了好些药瓶后,便示意他跟着自己。 她带着去到了伤兵的住所,秦天安甫一进去,便看到了挽起袖子,一会儿熬药,一会给伤兵包扎的林燕芝。 一个腿的皮肉被刀割了的士兵,抱住腿压住声线呜呜叫着, 林燕芝拆开简单包着的布条:“这得缝上才行。” “缝﹑缝?!你意思是将我的皮肉当衣服般缝吗?” “是这般没错,你放心,我在雁州学完就缝过不少,那些人后来都好了,活蹦乱跳的,就是这过程……你可得忍住些。” 然而,她才刚扎针扎进去,那士兵就忍不住叫了起来,当线穿过皮肉滑去,又痛又痒的,当下他就眼冒金星快要晕过去。 她叹了一口气:“这里没麻醉,你要晕便晕吧,醒来就好了。” 那士兵一听嘴角抽了抽,当真晕了过去,林燕芝便加快速度,趁此刻,赶紧给他缝合,打完结后,抬手要将额间细汗擦去,却突然有人已先她一步。 她伸手按住手帕,下意识抬头看去。 秦天安笑着对他说:“用完得还我,这手帕于我来说可珍贵非常。” 林燕芝拿下眼了眼,看到上面绣的火柴人时,忍不住吐槽:“你不是很嫌弃的吗?怎又珍贵非常了?” “嫌弃?谁让绣这的人是你呢,那我只能不嫌弃了。”秦天安取过帕子,凑近了些给她擦汗。 她连忙又夺过自己一边擦一边道:“洗干净了再还你。” 谁知秦天安却似怕她不还,又抢了过去,好好地收回怀里:“不用了,如此不是连你的气息都会洗没了?” 林燕芝皱眉,侧目道:“你这话属实呕心了些。” 秦天安还未回话,刚被缝合完的士兵就开口道:“我也觉得,你俩行行好,去别的地调情去行不行?” 说完,他又晕回去了。 秦天安手收回了身后,笑道:“走吧,人家让我们去别的地方调情。” 林燕芝直接给他个大白眼:“谁跟你调情,你别妨碍我,这处的伤兵如此多……”突然,她定睛看了他一眼,“你也瘦了不少。” 秦天安愣怔了一息,弯腰指着自己的脸道:“是啊,你看,这俊脸凹进去了,不若你亲一下,说不定就能膨回来了。” 这会儿,连一旁军医都偷偷翻了白眼,干咳了一声,对林燕芝道:“大人一路过来,未曾歇休,又帮着忙到现在,您要是累坏了倒在这就不好了。” “军医说得对,走吧,此处有他们就好。” 接着,他就搂住了林燕芝的肩头,硬是将她带回她的厢房。 “你若是不想休息,趁着有时间,我带你去你家看看,如何?” “我家?”林燕芝歪头想了想,这才想起来他说了给原主修宅子,便点了点头。 林燕芝马后,正要拿起缰绳,只一瞬,身后便多了一个人。 未等她回过神来,秦天安就打马,带着她去了。 快到地方时,林燕芝看着并排的两间宅子,心道:这里便是原主和千城的家了? “可满意?我已是让人尽量按照你以前住在这时的模样去修了,该是大致相同的吧?”秦天安问道。 林燕芝看了眼外观,耸肩道:“我是不知道相不相同,但这看着挺好的。”她推门走了进去,一脸惊讶,“原……我父母是做什么的?这宅子看着比以往所看到过的民宅要豪华。” 秦天安笑道:“这里的一砖一瓦,我都让人用最好的材料,自是不错。” 林燕芝摸着石尊,抬眉问道:“对了,陛下为何会派你来南怀,你又没打过仗。” “所以才要趁此磨练,不过,也是我换来的。” 林燕芝听不明白:“你意思是,你用了什么东西,同陛下换得来南怀这险地一趟,你这是为何?” 秦天安深深地看着她:“因为南怀是你的家乡,所以,我定要守住它。” 林燕芝瞳孔晃了晃,又眨了几下眼睛,错开了视线道:“依我看,不过是因为你才刚花了不少银子修好此处,生怕战火又把它给毁了。” 秦天安笑一笑:“你这么说也没错。” “我就知道,你是舍不——” “反正,都是为了你。”林燕芝话没说完,秦天安便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当年逃出的路线 宁王的营帐里,他坐在案前沉思着,允影掀开厚重的布帘走了进来。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将手上的护腕解开,抬起搁在案上,允影放下药箱后就伸出两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过了片刻,她收回手的瞬间,宁王也同样收回,拿起笔纸递给了她。 一如概往,无言的默契。 「到此为止吧。」平缓的语气,听不出一丝的情绪。 允影执笔的手顿了顿,一滴墨水顺着笔尖落落在纸上,污了她刚写下的字,眼睫抖动了一下,依旧不语,她拿起了那张写着药方的纸。 接着,安静的帐里便多了一些撕碎纸张的声音。 允影重新下笔,写完后递给了他,只是这一次,她却开口道:「还请王爷让妾留下。」 再次听到了她的嗓音,只是比印象中,干哑了些,宁王先是愣了一瞬,随后隐隐约约的勾起了嘴角,语气柔和了些:「你的婢女,不论生死,本王都会将她带回,接下来的危险,你本就无需同历,且回谷去吧。」 允影摇了摇头:「既是我的婢女,便当是由我自己去接回。」她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道,「正如王爷要亲自去接霍姑娘一样。」 宁王听她说起他心里的故人,不仅语气,整个人都彷佛散出了柔光,喃喃道:「瑶儿……」 允影瞧他又陷入了回忆的旋涡里,知道他一时半刻都抽离不了,便又默默地收好了药箱,悄无声息的离开。 刚一出去,迎面的士兵拱手欠身,允影瞧他手上拿着信件,便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军中,人人都道允影是王爷的女人,可王爷从未承认过,但又似对她很不一般,士兵一时拿捏不准能不能说,便回道:「这是楚副将的来信,小的也不清楚。」 允影看了他一眼,也不为难他,点了点头就继续往前走,不仅是他们,就连王爷对她都是看似敬重,实际疏离。 她是知道的,可她却依旧固执地待着,留在他的身边。 不知道,当王爷接回了霍雪瑶的棺木后,可会有什么改变? 可会从旧事清醒,放下故人,正眼看看她? 她习惯性地笑出了梨涡,然后自嘲着摇了摇头。 帐中,刚那士兵将手中的书信呈上。 宁王这才将手中那张写了「霍雪瑶」三个字的药方放下,珍惜地藏入衣襟里。 过了一会儿,他皱眉道:「太子受伤了?」 那士兵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宁王道:「传令下去,将太子围困在华州,直待我方进了盛京城。」 「是。王爷,那南怀那边可也同样?」 宁王想了想,南怀现是二皇子去了,依他观察所得,这二皇子实际上不会比太子差。 「灭了。」 这便算是给泽儿的新婚大礼吧。 想来到泽儿登基的时候,自己大概也不在了,既如此,身为他的皇叔,便应趁现在,替他除去日后的麻烦。 大秦史上,有他一位弒兄的二皇子便够了。 「是。」士兵得令,便又传讯去了。 秦天安带着林燕芝逛完了她的老宅后,两人又直接翻墙去了卫千城的。 「说起来,这宅子可比你家的凶多了,据说这整个宅子的人都被杀了个精光,连只蚂蚁都没放过。」 林燕芝忍不住吐槽:「你也真是敢说。」她曾听千城说过,当初杀进来的便是南靖的人,这二皇子自己身上流着的,也有一半是南靖的血。. 秦天安自是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便收起了调笑的神色,正色道:「有何不敢说,我是大秦 的二皇子,自也是同他们一样痛恨南靖的。」 见林燕芝不置可否,便做出了思考状,问道:「燕芝,你说,我要如何才能除去这身上一半的脏血?」 他失神道:「如此是否就可以了?」他突然抽出手中的银剑,往自己的手心割了一刀。 林燕芝吓了一跳,很快就反应过来。 幸好最近都在照顾伤者,身上带了布条和药。 她急忙掏出,死死地给他按住那伤口,又撒上止血药。 「你是不是傻?!先不说你这流的也不知是哪边的血,就说你在人家这修好的宅子里又弄出血光,比起惭愧,更像是在挑衅。」 她一边给他包扎,一边继续道:「不管你再割多少个口子,流多少的血,你身上始终都流着南靖的血,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依我看来,你若真因此觉得惭愧,那倒不如将这血撒在战场上,保护好大秦的子民,替他们偿还当年死去的百姓将士。」 「说得有道理,真不愧是大哥的言官。」秦天安笑道。 林燕芝顿了顿,下一刻,故意用力地拉紧了给他包扎的布条,直到听得他「嘶!」了一声,才给打上个大大的蝴蝶结。 秦天安晃了晃手,那上面的蝴蝶结也跟着摆动了起来,他歪头看着她,意有所指道:「甚好,我喜欢。」 林燕芝撇了他一眼,学着他,举起手中的药瓶,歪头道:「不好,我不喜。」 秦天安不气反而笑得很是放肆,忘形的要给她比个赞,指头按在了手心上,忍不住又「嘶!」了一声。 「该!」林燕芝懒得理他,径自逛着。 她身后的秦天安却不依不挠地道:「你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大哥,瞧瞧现在你身边的我?」 她连头都懒得回,只摆了摆手,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房门前。 不知为何,她不由自主地推门走了进去。 不难看出这是一间书房,她左走右逛的,身子像是自己有记忆似的,带着她走到一墙壁前就挪不开脚步了。 秦天安打趣道:「你这是在面壁思过?」 林燕芝看着这堵墙,心中有着浓浓的恐惧,可她不知该如何说,便问道:「二皇子可知这墙原先是放什么的吗?」 秦天安摇了摇头,他不是这屋原来的主人,又怎会知道。 就在林燕芝茫然的瞬间,她突然拉住秦天安,一起蹲了下去,又死死地捂住他的嘴。 秦天安用力地按下她的手:「你怎么了?可是想起了什么?」 林燕芝只一脸惊恐,紧咬唇瓣,直视着前方,额上开始渗出了冷汗。 秦天安心中有了猜想,便不再阻碍她的动作,果然,下一刻,她的手又覆了上来。 他配合着同她一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直视前方。 过了一会儿,他唇上的小手终于挪开,却又拉起了他,很是焦急地带他去到桌下,敲了敲,接着便见到那里的下方出现了一条地道。 黑暗中,她像是来过似的,拉着秦天安一直顺着地道走去,又像是身后有人追着,一刻都不敢多待的一直往前跑着。 不知跑了多久多远,才终于迎来了光亮,她先爬了上去,又伸下手对秦天安很顺口地喊:「千城!快!」 之后,林燕芝又拉着他一路跑进了一处民宅,只是进去以后,脸上的神情却变成疑惑,她左看右寻:「快!躲在这,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 她又是对着地上敲了敲,这次却只是一个藏人的暗格。 秦天安配合着往下一跳,又接住了她。 直到这时,林燕芝才终于停下,她呆呆地看着眼前同她凑得很近的秦 天安。 秦天安挑了挑眉,瞇起眼,注意观察着她的神色,很快,他便知道,她这是正常了,心中的担忧便也散去,嘴上也如往常调戏道:「你带我来这偏僻的宅子里,是想做甚?嗯?」手也伸前,搂住了她的腰。 林燕芝一听,终于清醒过来,没看清就用力一拍,将秦天安的手给拍开。 「嘶——!燕芝,我这手还伤着呢!」 林燕芝摸了摸鼻子,嘟嚷道:「你这是自作孽。」趁他另一只手未伸来,她猛地爬回地面上去,往远处站。 秦天安暗暗失笑了一声:「想来,这就是当年你同卫千城逃出的路线,那你可还有再想起什么?」他忽语带欣喜地道,「比如以前——我同你之间的事。」 林燕芝心中无奈。 她能记起什么?她又不是真失忆了…… 而且刚才她脑海里连个画面都没有,大概……不过就是这身体受了刺激,而做出的举动罢了,她也是被牵着走的。 她撇嘴摇头:「没有,就连条蛛丝都没有。」 秦天安轻哼了一声,双手往上一撑,也跟着上来,低头时,他看到了地下似有东西,便又跳了下去摸索了一会儿。 等他再次上来时,手中多了好些信件,林燕芝好奇,便又挪动脚步,凑过去看。 除了一封写着卫千城的名字,其他的多都同写给同一个人。 「这上面的名字看着像是女子的,这人是谁?」林燕芝睁着带了些红血丝的眼眸,问道。 这下,秦天安便真信她的记忆没有回来。 他敲了敲她的头顶:「你这脑袋瓜,这是卫千城的母亲。」 林燕芝「哦」了一声,见他要拆人家的信,便按住他的手道:「这是他母亲的信,不好吧?」 「那若这不是他母亲的信,而是案件中,可疑之人的信,能拆否?」秦天安好笑道。 「那是可以,毕竟办案得搜出证据。」林燕芝认真地想了想。 「依你。」秦天安点了点头,快手将信拆开:「我刚说错了,这是可疑之人的信。」 林燕芝斜睨着他,扯了扯嘴角。 接着,只见秦天安忽然脸色一变,很是认真地看着那封信,读完就随手一丢,又去拆第二封。 林燕芝见此,狐疑地捡起他刚丢落在地的信,看到一半,也是脸色变了变。 两人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对方。 林燕芝咽了下口水,指了指手中的信:「所以当初,卫老将军说什么都不同意卫将军同她成婚,是﹑是因为这?」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他也有着南靖的血统 「这卫夫人竟是南靖的人,她糊弄不了老将军,便哄骗了卫将军,一起来了南怀。」秦天安顿了顿,勾起一边嘴角,哼笑出声,「这里,就是她秘密建造的地方,以便日后战起时得以逃离。」 林燕芝却不同意地摇了摇:「若真是如此,那为何最后她却是死在了府中,死在了南靖士兵之手?」 秦天安道:「那自然是南靖人冷心冷血,过桥抽板。」 林燕芝仍是觉得他说得不对,密道和这处无疑是卫夫人建的,可并不像是为了她自己逃离。 她又拆开了其他的信,细细阅读了起来。 「你看看,这些都是卫将军写给卫夫人的,事实并不如你说的那般,这些信说明了卫夫人游历时救下了卫将军,二人因此结缘生情,但卫夫人知自己同他不可能,于是选择悄然离开。」 林燕芝又拿起另一封信:「而她是南靖人的事,卫将军也是知晓了,却仍然去寻她,用真心换她真意,他二人亦从未瞒过老将军,只是老将军始终不同意这婚事,他二人便只好去南怀成亲安家。」 她将信拍在他的胸口上:「你自己看吧,二皇子以后看人先别往坏的想。」 秦天安抿了抿嘴,还真的乖乖听她的,跟着读了起来。 「没想到啊,这卫将军说起情话也如此内行。」他看着林燕芝,不知是读信上的,还是在念他自己编的,「卿卿等同吾心,不可缺,不可丢……吾甘作护心镜,护卿无忧无恙。」 见林燕芝仍然扭头不理他,他便伸手拉她:「是,我误会了卫夫人,可你又不是她,你这是在同我生什么气?」 「我真不明白,为何自古以来,一有什么便就是女人的问题,即便真是卫夫人哄骗了他,你怎就不说是他自己蠢笨?」 「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说的就是。」林燕芝抽出自己衣袖,又转身背着他。 秦天安忽然笑道:「咱俩现在像不像那些有情人在吵架拌嘴?」 「一边去,谁跟你有情人,我眼睛还健全着呢!咦——」看着信的林燕芝,忽然停了下来,「这些不是卫将军写给他夫人的。」 秦天安一听,凑了过去,同她头贴头的一起看着,入神的林燕芝并未察觉。 「原来这卫夫人在南靖也是个贵女,本也是能当上南靖的二王妃,却愿意隐姓埋名同卫将军在此生儿管家,过寻常日子,只是这事终是被她母家知晓,母家人想利用她,她便也顺着装作配合,实则在给卫将军打探敌情,所以她最后才会被南靖人所杀,所以这里并非是为她自己逃乱而建,而是怕若有个万一,也还能给卫将军留下血脉,给千城逃离用的。」. 林燕芝忽然抬手,用衣袖按了按下巴:「她根本,就从未想过离开,卫将军视她为己心,她也视卫将军为血肉,血肉没了,心还如何独留……」 秦天安眼睫轻轻抖动了一下,柔声道:「我刚才失言了。」 他突然跪在地上,对着那些信,行了个大礼:「卫夫人风骨情意,秦天安敬服,刚对夫人无礼之言,望夫人泉下勿怪。」 林燕芝叹了一气:「在这世道,是不是身份不相对的有情人,都难成眷属?」 「既便世道如此,可只要坚定心意,便可冲破,你看,卫将军他们成婚生子不就算是成了眷属?即便是寻常夫妻,白头同去也是不常见的,他们不过是早了些而已。」 林燕芝看着他难得说这些正经的话,不禁笑了笑:「二皇子,没想到啊,你也有说话有道理的时候,下官受教了。」 她拱手,对他弯腰,他却将她一把拉在了地上,紧盯着她道:「既受教,那卿卿可要同我作一对能成眷属的有情人?咱俩定不寻常。 」他眨了眨眼,笑道,「能共白头。」 他的视线顺着她眼眸滑落鼻,最后定在了她的粉唇上,他不由自主地将脸慢慢凑了过去。 「我又不叫卿卿。」林燕芝伸手按在了他的额头,推开道。 秦天安还要说什么时,门外忽然有声响,林燕芝便立马将给卫千城的信收好,然后将其他的回复原状。 刘绣推门而入,入眼便是一男一女,坐在她家中,老神在在地喝茶,那女子看到她,竟还对她举了举杯子,笑着问道:「你好啊,要不要一起坐下喝茶?」 看着那女子的举动,刘绣心中无语,脸上不悦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怎在我家,用我家的杯子,喝我家的茶?我这就报官去!」 「哎——等等!」 刘绣下意识回头,皱眉看她。 「这位嫂子,原来这是你家啊?跟我家实在太——咳,相似了。害,这不,哈……我们走错门了,对不起对不起,这就走。」林燕芝立马起身。 却在她经过刘绣身旁时,被拦住了。 刘绣伸长了脖子,对她左看右瞧,上望下观,片刻,愣怔道:「林大人?您怎么在这?」 摆着笑脸的林燕芝也愣怔道:「你——」 这就跟遇到了老同学,人家知道你,你却喊不出人家名字一样,林燕芝「你」了老半天,就是说不出人家叫啥。 索性,刘绣自我介绍道:「民女刘绣,是苏大小姐身边刘嬷嬷的侄女,当初也是得大人出言相帮,民女一家才能安居在此。」 秦天安一听,觑了林燕芝一眼,挑起嘴角,笑道:「你说错了,现在得改口叫太子妃了。」 刘绣又是一愣,心道,怎么竟是林大人成了太子妃? 她连忙对林燕芝欠身:「民女见过太子妃。」 「不是她,说的是你家苏大小姐。」秦天安不悦道。 林燕芝看着他,「呿」了一声:「想刺人心的毛病犯了,却反给自己添了堵,二皇子,你可真是——」她摇了摇头,抬眉道,「搞笑。」 「我不过是提醒而已,怎就是要刺你了,是你自己不爱听才会觉得这是刺耳的。」秦天安反驳道。 刘绣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一声,拉着林燕芝回去坐下:「大人,来,继续喝茶。」 她给林燕芝倒上一杯,才发现竟是凉水泡的茶,连茶叶子都没泡开,不禁有些狐疑,却还是笑道:「这茶凉了,民女去给大人您泡壶熬茶来,您先坐着。」 待她离开,林燕芝问道:「那些信,不知二皇子要如何处置?」 她刚就看见了,这秦天安,时不时的就往那暗格瞧去。 他看了林燕芝一眼,笑道:「你不是说我刺人,那我就要将这些信交到卫老将手上,逼他一封封看完,让他知道自己丢了个好儿媳。」 林燕芝嘴角上扬,赞同道:「这倒是刺得得当了。」 「那卫千城那封呢?你可是要交给他?」 林燕芝托头想了想:「我不知道,他亲眼目睹他母亲被南靖士兵杀死,父亲也是战死在他们手上,他若是知道自己也有着南靖的血统,不知会如何……」 秦天安垂眸,淡笑道:「在我看来,不知——」 「是最好的。」 林燕芝一听,怔然地看着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嗯,听你的。」 秦天安正要打趣她,竟也有听他的时候,这时,刘绣拿了壶热茶进来,他便止住了嘴。 刘绣见两人不再拌嘴,便也自在地坐着,给他们斟茶,问道:「林大人怎么来这了?可是太子妃有何事要吩咐民女?」 秦天安吹了吹手中 的热茶:「你这问得,你家太子妃有事吩咐你,为何会让燕芝来传话,你当她是什么了?她是太子的言官,不是太子妃的跑腿奴仆。」 「民女没有这意思,民女说错话了,林大人莫要怪罪!」 刘绣吓得要跪下去给林燕芝磕头,被林燕芝一把扶住。 她斜了秦天安一眼:「你干什么吓唬她?」转头对刘绣道,「别怕,我们就是恰巧来此,讨杯茶喝而已,对了,我记得太子妃当初是想借千城的地,可种出什么了?」 刘绣点头:「南怀的田地的确是比盛京好太多,除了民女家自己吃的大米蔬菜外,连小姐吩咐种的草约也能种活。」 「草药?太子妃这是要什么草药,连宫里都没有,非要自己种?」秦天安问道。 「对啊?刘绣,我也是好奇,要不你带我们去看看,若是太子妃紧要的,我也去多寻些给她。」 刘绣想了想,便带着他们去了。 「哇哈,没想到,千城竟有这么多的良田,以后问他能不能给我腾一块。」林燕芝笑弯了眼道。 「何用问他,你若喜欢种地,我给你买下整个南怀的地,你爱种哪块就种哪块。」 林燕芝翻了个白眼:「我只不过是想试一下收租的滋味而已,二皇子,你把你的大方分给别的女子吧,我真的不……」 「好啊,那我便将你丢在这田里,种出百个千个林燕芝来,将我的大方都均给她们。」秦天安说完负手径自走去。 林燕芝无奈地摇头笑着,他怎就爱吊死在我这棵老树上,啊不,是原主才对。 不过,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他? 她自己不也是一样。 不对,不同,她和殿下是两情相悦,跟他的单相思不一样。 林燕芝自己在那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直把刘绣看懵了去。 「林大人,可是民女种得不好?」 林燕芝回神:「不不不,我只是自己在想着东西罢了,前方可就是那药田?」 刘绣点头,扶着林燕芝下去:「大人小心脚下。」 林燕芝小心翼翼地走着窄小的田道,终于去到了那片药田,她蹲了下去,摸了摸那株平平无奇的草,看不出个所以然。 秦天安忽然站在了她们身后道:「这是无感草,顾名思义,便是用了,身体会暂时无感,能缓解疼痛,并不是什么稀奇之物,不过——」 「不过什么?」林燕芝问道。 第一百六十章 攻城 「不过这草非良田不生,非朝露不长,费时费力,因此没什么人会去种这个,反而让它成了稀罕之物,太子妃种这个是要作何用?而且还种这么多。」说到最后一句,秦天安转头看向了刘綉。 刘綉一顿摇头道:「民女不知也不敢打听,只知按吩咐做事。」 林燕芝看着眼前的草,手摸着下巴,作思考状。 听秦天安说的这草的作用就像在原世界里的止痛药,所以,嫣然姐姐她是身上什么地方一直痛着吗? 难道是…… 经痛? 很有可能!女生经痛起来是真的要命,记得以前读书时,班上就曾经有位同学痛得冒冷汗,然后直接晕倒在地。 想来,定是因此,嫣然姐姐才种这么多的无感草,毕竟每月都得吃,还得吃到岁。 自以为想对了的林燕芝,见秦天安还在用眼神逼视刘綉,便起身挡在她身前。 「或许是因为女子的秘事才种的。」 「什么女子的秘事?」秦天安问道。 「说了你也不懂,懂了你也体会不了,总之,这没什么奇怪的,要是我知道有这好东西,又有能力去种,也会给自己种一大片。」 林燕芝抬起手夸张的摆动了下,片刻又道,「对了,这个不是可以给伤兵们用吗?!回去我给她写封信,问问看能不能向她买一些。」 秦天安不置可否,只道:「不过,这药不可过量的用,轻则会成依赖,量愈用愈多,重则损寿致死。」 「我知道的,肯定也得问过军医,再按情况给他们用。」 刘綉听见他们想给伤兵,便拿了小镰刀割了一大袋给他们:「这些你们先拿去用吧,写信的事便交给民女吧,待民女得了太子妃的应允,便将剩下的这些送去你那就好。」 林燕芝拱手道谢,拉着秦天安回去了。 远远的就看到桃杏站在大门前,林燕芝瞧见,立马提起脚步,跑了过去。 「桃杏,你一直站在这等我?」 桃杏点了点头:「奴婢不知大人去哪了,问他们说是同二皇子出去,便在这等着,大人还未吃吧?」 倚在门框的尧杳道:「就她这么傻,你再不回来,为师都快饿死了,快走快走。」她直接上手将人拉着往里走。 「师父说桃杏傻,自己不也是?」林燕芝嘻笑道。 尧杳笑着,敲了敲她的头。 是夜,多日未有动作的宁王军队突然攻城,卫将军立马跑去秦天安跟前道:「请二皇子准许老夫出战。」 秦天安屏退了其他人,淡淡道:「卫老将军,若是以前,我自然不曾考虑,甚至你开口便让你去上阵了,可现在……」 「老夫明白,只是这人是老夫放来的,便应当由老夫去解决,老夫不求得陛下原谅,只求能为陛下护得此处,如同我儿当年那般,若二皇子不允,老夫便单枪匹马冲去。」 秦天安审视他片刻,开口道:「好,此次由你带兵,卫将军夫妇二人在天上看着,定会佑你平安。」 「二皇子不必如此提醒。」他顿了顿,「我儿自会,只是那儿媳,哼!说不定是盼着老夫葬身此处。」 秦天安笑出了声,将怀里的信件放在他手上:「卫老将军出去之前,不妨将这些都看了。」 说完,他便拿起了架上的弓,往外走去。 城墙上,秦天安眼利手快的同其他士兵一同放箭,一刻钟后,有人同他低语了几句,他便停下了动作,转身瞇眼瞧着下方红了眼眶的卫将军。 手一摆,城门便开了个缝,卫将军同他的将领争分夺秒的策马往前冲去。 秦天安回身,又 继续着先前的动作。 两方厮杀,损兵断武,宁王军得了指令,先且退去。 秦天安在城墻上大喊:「回去替爷问问,当初你们拼死护下的城池,现如今却又拼死的要毁了它,是何种想法?!」 就这一夜,林燕芝要照顾的伤兵就多了三倍,听见此起彼落,痛若的惨叫声,她给最后一人包扎完伤处,出去透气时,转眼看到那边一堆血肉模糊,断手缺腿,救不回来的尸体。 见那边忙不过来,她便强忍着不适,又帮着去核对他们的身份。 忽然,她手中的笔被人拿走,转头一看,见是尧杳,便靠在了她的肩头上,无声地流着泪水。 在原来的世界,不曾经历过战争,只在读书时期,从书本上看过文字图片形容的她,此刻方真切地感受到打仗是怎么一回事。 那样的和平年代,是靠老祖宗的惨烈拼杀,经过一朝一代才得来的。 过了一会儿,林燕芝擦去泪痕,又心存敬意地看向手中记下的人名,默唸了一遍。 尧杳看着她,也无声地拱手躬身,之后便带她回去。 桃杏烧好了热水,又在房里点了艾草,仔细地给林燕芝洗刷身子。 尧杳兜了勺水对着林燕芝的头顶淋下:「乖徒儿今日可要为师陪你睡?」 林燕芝拂去脸上的水珠,这时才瞧见她手上也缠了布条,急忙问道:「师父刚也跟着去杀敌了?」 尧杳浅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算是吧,就同二皇子一起在城墻上放箭而已,不似卫老将军他冲锋陷阵,你没看到,他回来时,身上添的伤可不止一两处,那袍上的血滴得,都能挤出几盆了。」 「师父……」 尧杳知她想说什么,捋了捋她的湿发:「放心,为师不会如卫老将军那般,因为为师最重要的是护你周全。」 「若宁王他们如此再来几次,我们同被困在城里无异,师父,你说殿下他们现在可也平安?可能来到?」 「你放心,殿下他们都平安,只是来这估计得多花些时间了,南怀这里有粮有水,只要能守住,到时候反倒是宁王他们粮尽退返。」: 颗小脑袋,却拉到了伤处,忍不住轻哼出声,惊醒了她。 「你终于醒啦?你手怎么抬着?你别焦急,幸好没伤到筋根,只要按时上药,定能好。」她一边说一边将他的手慢慢收回被子里。 秦天安扯着干涩的嗓子道:「我昏迷时,是你一直在这照顾我?」 林燕芝瞅了他一眼,起身给他拿水:「也没有一直,同军医轮替的,来。」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脖子,喂他饮水。 一杯下肚,精神来了,他伸出另一只手想将她拉近,却反被她按了下去。 「二皇子,伤了就安份些吧。」 「哦?你的意思是,若我没伤在身,就可以不安份了是吗?」 林燕芝懒得理他,抽回了垫在他脖子下的手:「我去让医官来给你看看。」说完,起身要走。 秦天安道:「燕芝,可还记得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林燕芝停住了脚步,转身道:「你想好要什么了?」 秦天安硬要撑起身子,林燕芝见状,叹了一声,又走回去扶他。 他定眼看着她,眼里底是一片的温柔和渴望。 「想好了,我想要……」他缓缓将手挪了过去,想执起她的手,与她相扣。 忽然,门外有人喊道:「二皇子,不好了!」 林燕芝听着,立马起身去开门,衣袖拂过他的手心,转瞬即离。 看着空荡荡的手心,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冷冷道:「爷我好着!嘴巴不会说那就缝起来吧!」 「属下该死!二皇子,宁王的军队又来袭了,这次又多了一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 林燕芝一听,腿都快要软下去,这突然冒出来的,不会就是当日拦住他们,使他们同殿下分道的那队人吧?! 那帮人出现在此,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已经把殿下…… 不会的!不会的! 定是收到了指令,放弃那边而已,她不能如此自己吓自己。 秦天安掀被下床,拿起自己的配剑,又喝道:「给我缨枪,传令下去,只要没死,都给爷去城门集合!」 林燕芝拉住他,看着他仍然苍白的脸,摇头道:「你还伤着,如何能去?!」 「燕芝,你好好待在城里,我说了要守住你的家乡定会做到,你在这等我回来。」 秦天安终于碰到了她的手,然而,却是将之拿开,接着大步走出房外。 第一百六十一章 如失母的孩童 府门外,尧杳瞧见秦天安拿缨枪的手微微抖动着,抱臂道:「不行就别逞强。待会儿,你带她离去,我替你。」 秦天安瞅了她一眼,哼笑道:「谁说爷不行,又何须你来替。」他微微侧头,又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你现在立马带她离开,她知道从哪走的,好好照顾她,待我守住这方,便会回来娶她。」 「若你守不住呢?二皇子,你该知道现在除非有天兵神将,否则,今晚这城必破,我徒儿既同殿下无缘,眼下,若不是整个南怀,唯有你这一颗真心,我也不会将她托付于你……」 秦天安转身,盯着她说:「我说了不必,与其在这同我浪费口舌,不如抓紧时间带她离去。」 一个干脆转身,他紧攥着手中的缨枪,眼里的坚定不是视死如归的那种,而是要活着回来。 尧杳歪头看着他的背影,浅笑着道:「又是一个傻子。」顿了顿,又垂眸喃喃道,「木头,等我安顿好徒儿,便来陪你。」 她看得分明,刚来的那一队人,正是那日半路上出现的宁王军,既来了,想必殿下他们…… 「师父——」 尧杳听着身后林燕芝的叫喊,收起了思绪,转身搂住她和小桃杏的肩:「我护送你们离开,快。」 「不。」林燕芝却是拉下了她的手,掏出了怀里匆忙画下的图,「师父,你带桃杏去千城的府上,这上面画的是离开的方法,去了那小宅后,一直往东便又有一枯井,顺着而下,便能离开南怀。」 尧杳只瞄了一眼,却是不接,笑问:「那乖徒儿你呢?」 林燕芝便直接塞进她的怀里,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银剑:「二皇子刚说了,只要没死都得去城门集合,那些将士都负伤去了,我这没伤的又怎能逃去,而且,这既是我的家乡,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家乡危难丢下不顾?」 「大人说得对,桃杏也跟大人一起!」桃杏左右看了下,挑起了门外一根树枝,坚定地点头道。 「不!你同师……」 「好。」尧杳点头道,「乖徒儿既要同守南怀,那为师便陪你。」 见她仍要说话,尧杳敲了敲她的头:「天底下哪有师父丢下徒儿走的,为师也是欣慰啊,收了一个这么有气骨的徒儿,若为师反倒缩骨,日后在江湖上竟不被人耻笑?」 「对!尧师父说得对!若桃杏也见险就丢下大人,回到宫里也是会被其他宫人不耻的。」桃杏双手握紧树枝,摇头道。 「桃杏你就别凑热闹了。」 「小桃杏,我只护得住你家大人,到时候无暇管你。」 师父俩同声反对,桃杏咬了咬唇,嘟囔着可是。 「别可是了。」尧杳指了指她手中的树枝,「你这树枝能同刀枪比?倒不如拿着回去给灶添火,煮好吃的,等我们回来。」 林燕芝抱了抱桃杏,将塞进尧杳怀里的图转塞到她手上:「桃杏,若我们守不住,你便带着仍留在此处的百姓逃离,这是大人我给你的任务,听明白了吗?」 「大人……」 林燕芝轻轻推开了她:「去吧。」然后同尧杳对看了一眼后,便一同上马,往城门处奔去。 「战了多日,你们的主将仍不曾出来,怕不是个只会动嘴皮子,安坐帐中的无胆之人?」秦又安不屑道。 「二皇子,攻下南怀,除去你们,夺你首级又何须主将,我们兄弟足矣。」马背上,那人为首的哈哈笑道。 「哼,如此大放厥词,那便看看谁的脑袋会掉在这!」秦天安冷厉地盯着前方,带着身后纵使受伤,也同样顽强地举起刀枪的士兵一同冲了出去。 「杀——!」 随着这声音 震天的一个字,两方人马开始厮杀,一时间,旧血未去的尘土上,又添上了很多新喷洒出来的滚烫血花,横陈了不少不知哪家的忠勇儿郎。 秦天安手臂上未愈的伤口再度撕裂,衣袖上渗出了红,额上青筋爆起,他擦去流进眼眸的汗水,伸手往怀里掏出军医用无感草制出的药,猛地一口喝下。 痛意很快便散去,他嘶吼着举起缨枪,又斩去一人。 然而,那人却在死前,用尽所有力气,挥去紧握在手的大刀,秦天安的马匹被砍去一蹄,痛得猛然动弹,将秦天安甩落在地。 秦天安滚了几圈,正正停在了敌人的脚边,那人瞧见,举刀便对着他脖子处挥下。 躺在地上的他,迅即拔剑抵挡,剑身压着掌心,快要入肉时,上方的敌人忽然一顿,然后瞪大了眼珠看着自己腹处忽然出多的细长剑身,僵硬地转头,只见一美艳如狐的女子,对他勾唇一笑,然后一把将剑横抽而出。 那人倒下后,尧杳又去斩杀其他的。 秦天安撑着起身时,身旁多了一道身影,将他扶起。 他不可置信,慌张地责怪道:「你怎么在这?!我不是叫她带你走的吗?」 「你都说了这是我的家乡,无理由只让你们去守。」林燕芝定定地看着他道。 他着急地捏住她的手臂:「我现在让人打开城门,你立马给我回去!然后去卫府去密道!我定会撑到你平安离开此处!」 林燕芝被他捏得生痛,蹙眉道:「我既来了,便不会走了。」 「你来做什么?你能做什么?你敢杀吗?」他放软了声线,「燕芝,我要你平安。」 林燕芝却坚定地道—— 「我敢。」 两字一出,下一刻,她突然推开秦天安,举起手中的银剑,往那挥去。. 鲜血喷洒在她的脸上,她发丝微抖,双唇紧抿时,也将一滴血珠抿了进去,滑入了喉间。 心中欲吐,却硬生生忍住,手上的银剑紧了紧,缓缓转看着秦天安,又一次说:「我敢。」 秦天安心中大受震撼,不再劝说,只轻轻说:「好。」 两人背靠背的,一起击杀敌人,尧杳瞅见,浅笑了一下,眼神转瞬变得狠戾,像不要命似的,往敌人多的地方去,手中软剑一挥,地上便又多了一具尸体。 军营里,一刘姓副将拱手道:「楚将军,南怀现在不堪一击,将军不如让我的兄弟们前去,捞点功绩,如何?」 楚将军点了点头:「此处便交给你了,王爷说灭了,那便连一个蚂蚁都不得留,明白了?」 「明白!将军你就放心去增援王爷吧,由他秦天安再有能耐,战场上,杀得独剩他一人时,不也是只有待宰的份?」刘副将哈哈大笑道。 楚将军只看了他一眼,便起身走出帐营,清点人马,带兵离开了。 帐里的刘副将收回伸长的脖子,往上首一屁股坐下,卑鄙地「呿」了一声:「不就是比老子早一丢丢跟在王爷身边立功劳,有什么了不起的!」 帐帘被人掀起,一位黝黑的少年走进拱手问道:「将军,可是终于能上场杀敌了?」 「那是当然,二哈啊——老子好说歹说,才替你们这些软手软脚的新兵,央来上阵杀敌的机会,你可要好好表现,多斩几人啊,不过,规矩你懂的,二皇子的脑袋得由老子来砍。」 卫千城拱手称是。 场上,林燕芝衣衫被汗血浸湿,举剑的手都要挥软了,秦天安也好不到哪去,虽没了痛意,可伤口处的血却没有停过地流出,唇瓣干白的他,强撑着扶住林燕芝的手。 倏地,他们的面前冲来一士兵,将他俩给撞了开来, 林燕芝无意识的,只管不断地往前跌跌撞撞地挥剑斩去。 不料,在她身后,有位敌方的士兵瞅见落单的她,便举刀往她那冲去,就在大刀快要碰上她的后背时,一把软剑轻轻一挑,便将他的大刀给挑歪了去,整个人也跟着侧开了身。 接着,那把软剑便没入了他的下腹。 尧杳弯腰想要扶起刚被她推开的林燕芝:「乖徒儿,可还能继续?」 被提住手臂的林燕芝咬牙,正要点头时,忽然一脸吓恐地看着尧杳。 只见尧杳嘴角忽然溢出了血,接着紧皱眉头,猛地转身,挥剑将身后敌方士兵的头袋斩下。 林燕芝的眼眸瞬间通红,泪珠盈满于眼眶之中,她骨碌起身,连忙去搂住尧杳:「师父!」 横在尧杳背后的衣料,渐渐被鲜血渗红,终是体力不济,林燕芝跌坐在地上,勉力地将躺在她身上的尧杳撑起,紧搂在怀里。 尧杳似是乏了,眼神开始有些涣散,她对着泪流不止的林燕芝笑道:「乖徒儿……你怎的……学了桃杏那般……哭成这模样?」她抬手想给她拭去泪水,却是无力。 林燕芝执起了她的手,哭道:「师父,徒儿现在背你回去找军医,你撑着些。」 尧杳吐出一气,拉住了她:「不……你将这点力气留﹑留着,定要活着回去,知道吗?乖徒儿……你……你下来些……」 林燕芝依言弯下了身。 「再……再下来些。」 尧杳再次抬起了手,屈起了指骨,轻轻在敲在了林燕芝的头上,对她微微一笑后,手便无力地滑下。 林燕芝迅即执住了那手,带着又往自己的头上敲:「师父!你怎的敲那么轻,你别睡,你﹑你再敲敲我,多敲敲我,我不再嫌你敲重了,你用力些敲!」 尧杳却似没听见的,双眼闭着整个身子瘫软在她怀里。 林燕芝伏在她的颈窝处,如失母的孩童般哀嚎着,哭诉着:「师父……你的武功我还未学全呢,你﹑你还说了要给我找世间最好的夫婿,你徒儿我﹑我如此不省心,你怎能就这样丢下我……师父,地上凉,你不要睡在这,我带你回去……回清君苑,回你的榻上再睡好不好?嗯?好不好——?」 不管她说什么,尧杳都未再发出一声,林燕芝身子颤抖得更厉害,哭得都快喘不过气来。 「师父你应应我……求求你……应应我……」 此时,有道身影,往她身后快速走近。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卫千城回来 哭糊了眼的林燕芝被人从后拉起,见看着怀里的师父也被人夺去,她疯了似的挣扎着大吼:「放开我!把师父还我——!」 下一刻,身后那人用力拉住她手腕的同时,抓住她的肩头一扳,她便撞入了那人的怀里,耳边传来了来熟悉的温润的嗓音。 「燕芝。」 那一瞬间,林燕芝眼眶里的泪再次凶涌而出,先是糯糯地喊了声「殿下」,渐渐的又痛哭着道:「殿下,你没死,你终于来了,殿下快﹑你快帮我把师父抢回来,我要师父回来……」 秦天泽一手紧抱着她,一手安抚性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肩。 「她没事的,池远会将她救回来。」 他抬眸看向对面那抱着尧杳,沉默着红了眼眶的池远,只见那一向木讷的人,此刻紧咬着牙关,流下了眼泪。 「真的?」怀里的人儿抬头,哭得红肿的眼眸里充满了祈求和希望,在等着他说,仿佛只要他说是,尧杳便一定能救回来。 秦天泽温柔地捋了捋她散落在脸庞的发丝,道:「真的。」 林燕芝一听,又哭又笑的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池远那似被抽走了生机的眼眸缓缓往他们这看来,最后定在了秦天泽那,嘴唇刚张了一缝,还未言出,秦天泽就对他点了点头。 他抿嘴,同样点头,然后就抱着尧杳,策马离去。 那边,秦天安一手按着伤处,见援兵已将敌军拿下,便松了一口气,步履不稳的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找林燕芝。 可当他终于找到时,看着那相拥的两人,他心口处便倏然生痛。 明明他都已经服了无感草,可为何……会这么痛。 同她一起拼杀,经历生死的人是他,可为何……此刻抱着她的人不是他。 明明……她先喜欢的人是他,为何现在却换成了他,这到底是为何?!. 秦天安一脸阴霾地死死地盯着看了片刻后,转身走开,却在他走出三步后,秦天泽叫住了他,他便停下了脚步。 「据报说你受了伤,可要紧?」 秦天安勾唇,轻轻的哼笑了声,眼珠子瞧向了在滴血的手,又脸无表情地淡漠道:「死不了。」 忽然,他们的前方又来了一批宁王的军队,他们场上的人便又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严阵以待。 站在战车里的刘副将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们,朗声道:「哟,太子殿下你不乖乖地待在华州,来这凑什么热闹啊?既如此,就别怪我了啊,太子的头颅怎的也该够我爬到姓楚的头上了吧!哈哈哈哈哈——」 他身旁一位小将提挠着头,提醒道:「老大,可王爷说了不能伤到太子。」 刘副将踹了他一脚:「那是在华州,王爷也说了南怀这连一只蚂蚁都不能活。」他转身对卫千城道,「二哈,现在二皇子的头给你了,老子要太子的,哈哈哈哈哈——」 他还在大笑着,忽然感到脖子一痛,嘴角还没来得急放下,眼珠子便不可置信地瞪着看自己喷洒出来的血花,抬手想要堵住,下一刻,手才半举着,他的脑袋就掉在了战车里,身体则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刚那被踹的小将瞬即拔剑直指向卫千城:「我就知道你小子有问题,叫老大不可轻于你,他偏不听!臭小子!拿命来!」 然而,还未等他纵身过去,他的脑袋也被人给分了家,一个抛物线,滚到了他老大的尸身旁,那突出的眼珠子正正瞪着将他斩首的池惟。 余下的士兵们一半不知所措,不明所以地看着卫千城跳到那战车上,一脚将刘副将的头颅给踢飞,站在那,扬声道:「杀。」 接着便看到另一半的士兵齐唰喇地 拿起手中的武器,将不是他们一伙的悉数斩杀。 过了小一会儿,有一小兵上前,拱手道:「老大,全都清理干净了。」 卫千城颔首,又高举手中的剑吼:「回家——」 秦天泽那方的士兵愣然地看他们突然的自相残杀,见他们终于冲了过来,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立马回过神来,拿紧了自己手中的武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然而,想象中的厮杀却没有发生,只见站在战车上为首的那人堪堪停在了他们的前方,从战车下来后,将手中的剑平放,高举于顶,缓缓地单膝跪在秦天泽面前。 「卫千城来迟,望殿下责罚。」 秦天泽牵着林燕芝走了过去,将他扶起:「没有迟。 林燕芝一把扑了过去:「千城,你平安回来了。」 「姐……」卫千城紧抱着她,「我回来了。」 片刻,林燕芝才放开他,吸了吸鼻子,打量着眼前这比离开时又黑了不少的弟弟:「你又长高了些,在那边可有受什么伤?让姐看看,姐现在会治伤了。」 卫千城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道:「没怎么受伤,挺顺利的,姐,反而是你,你怎的瘦了这么多,可是殿下待你不好?」 他看着少了些腮边肉的林燕芝,捏了捏她单薄的肩头,眼神幽幽地看向秦天泽。 林燕芝挽起他的手,脸上终于挂起了微笑:「没有,我们先回城里吧,桃杏见着你定会高兴。」 「她怎么也来了?」卫千城不禁皱起了眉头,一边快步走着,一边道,「真是胡闹。」 林燕芝噗呲一笑:「你慢一些,她就在府中没跑。」 一旁的池惟拱手对秦泽道:「殿下,北渊那边已被二皇子的人控制住,这边多半都是我们的人和一些被宁王他们掳去充兵的。」 「安顿好,若他们不想再跟着,便让他们留在南怀,其余的整顿好,接着回盛京拿下宁王叛军。」 「是!属下这就去。」池惟说完转身就干活去了。 秦天泽余光瞧见用剑撑着身子的秦天安,走了过去,扶住他:「别硬撑着,你去那车上,让他们载你回去找军医。」 秦天安甩开了他的手,又直起身子,冷冷道:「不必,我又不是伤了腿,自己可以走。」 说罢,就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秦天泽摇了摇头,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也跟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的。 卫千城一脚跨进院子,真的在煮饭的桃杏耳尖一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本想转身过去,却要看锅,便依旧背着身,笑道:「大人您回来了?可有受伤?奴婢已经烧好热水,大人您先去脱衣沐浴,奴婢先将这煮好,就去取……」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拦腰一抱,后背撞上了硬绑绑的东西,她愣了愣,正想说大人怎么了,垂眸时却看见了腰上将自己紧抱的那双大手。 剎那间,她手中的锅铲便脱了手,掉在了地上,喜悦之情涌上了心头,又怕不是她心中想的那人,直待她缓缓地转过身后,瞧见了人,喜不自禁地紧搂着他的脖子,又是哭又是笑的。 过了一会儿,她摸着他那凹陷的脸颊,很是心疼地道:「你怎得这么瘦,可是他们不给你饭吃?你辛苦了。」 卫千城抬手覆上,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柔声道:「不苦,反倒是你,你怎么不好好待在宫里,跑来此处作甚,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若有什么事,我回来不就没娘子了?」 「谁是你娘子。」桃杏羞得脸要低下头去,却被他一把捧住。 两人四目相投,眼波流转间,四周萦绕着暧昧的气息,卫千城的眼神慢慢下滑到她的唇上,他渐 渐低头,带着磁性的嗓音说:「你就是我娘子,你只能是我的娘子。」 下一刻,他的唇瓣便贴上了桃杏的。 渐渐的,桃杏的呼吸变得急速,脸上的嫣红更艷,嘴唇不禁微微张开,他当即进攻,搅得她情不自禁的轻吟了一声。 这下,桃杏羞得推开了他,掩嘴喘气,脸上的红似要滴出血来。 卫千城看她这模样,只觉得许久未见,她愈发的漂亮可爱,心中更是盘算着什么时候娶她。 正巧,此时林燕芝终于追了上来,她扶着桌子,喘气道:「你也是个有异性没人性的,你姐我快累死啦。」 抬眸间,看到桃杏也在喘气,惊奇道:「桃杏你怎么也……」瞇眼一瞧,又看了眼卫千城,见两人的嘴唇似是红肿,当下便明白了。 转了个方向:「我……先去歇息,你们继续,继续。」 「等等。」卫千城走了过去。 桃杏见她累成那样,便连忙给她倒了杯水:「大人,先缓缓气。」 林燕芝想说,桃杏你也是。 卫千城直接道:「姐,我要娶桃杏,你选个日子。」 林燕芝愣了愣,千城还真是个行动派,只是…… 她回道:「千城,今年内估计办不了了。」 「为何?姐,我心悦她,也同她亲了,定是要娶她为妻,愈快愈好,这世事变数太多,唯恐又会被什么事给阻碍了。」 林燕芝自是赞同,可实在不行:「千城,衞老将军他……战死了。」 卫千城在宁王军时,顾着谋划众人叛变,却是没听到过这消息,此刻,突如其来的,纵使因父母之事与祖父不算亲厚,且他平日里对他十分严厉,可他心里知道,那也是为他好,祖父其实也是喜爱他这孙儿的。 他的心不由得难受了起来,双手紧攥道:「祖父本可安享晚年……宁王……都是因为他,姐,我要给祖父报仇,拿下宁王,以慰他在天之灵。」 他又转头对桃杏说:「一年后,我便来娶你。」 桃杏点头道:「好,我就待在大人身边,等你来娶。」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兵败 “对了,大人,尧师父呢?” 林燕芝听她这一问,身子僵了一瞬,有气无力地微笑着道:“师父她受了伤,池大哥带她去医治了。” “受伤了?可严重?”桃杏一脸担忧道。 林燕芝垂眸道:“她会好的,殿下说了她会没事的。” 桃杏这才听出不妥,不再问了,转而拉起她的手:“大人来,先来吃饭,什么事都没填饱肚子来得重要,你说是吧。”她悄悄撞了下卫千城的手肘。 “是啊,姐,这闻着就很香,你多吃几碗,我去剿灭宁王军,给他们报仇。” 本来听着前半句,桃杏还一个劲地点头附和,到了后半句,她便瞪大了眼看他,摇了摇头,又去瞧林燕芝。 果不期然,林燕芝这会儿,连头都低了下去,整个人郁郁的摇头,拉开了桃杏的手道:“我不饿,你们吃吧,我先去歇息了。” 回到房里,林燕芝便躲在了被窝里,桃杏偶尔敲门,想让她吃一口,都不得回应。 桃杏便又将饭菜拿回小厨房,也忍不住蹲在灶前,偷偷擦了擦眼泪。 “想哭就哭,就跟我姐一样好好大哭一场。”卫千城坐在她的身边。 “那你呢?卫老将军他……你也可以哭出来的。”桃杏靠在他的肩上,哽咽着。 卫千城道:“哭是你们女子发泄心中伤痛的方式,我们男子则应是站在你们身前,去讨回来。” 此时,走了出来站在门外的林燕芝,双手紧攥,咬唇听完便抬手擦去滑落的眼泪,跨进去道:“千城最后一句说得不错,身为徒儿,我不该只懂躲在被窝里哭,应该去讨回来,桃杏,给我饭菜。” 林燕芝吃完,有了精神,便和卫千城一同去找秦天泽,想要问问什么时候出发。 此时,秦天泽正在同秦天安争道:“你就留在南怀,我会留部分人手协助你。” “让卫千城留在这吧,我同你们一道去。” “不可,军医说了,你的伤得好好养着,否则会这辈子都抬不起来。” 秦天安咬咬牙,最后不再反驳,只让他出去。 秦天泽出去后,便叫了人来好生照看着,跨出院门,见到迎面而来的卫千城也同他道:“千城留在此处协助二皇子。” 卫千城霍地抬头:“殿下,千城要和殿下同去,为祖父报复!” 秦天泽抬手按在他的肩头道:“正因如此,你更不可去,你祖父,父亲都是为南怀战死,卫家血脉就剩你一个了,而且,你带着你手下那些人留在此处,也能糊弄皇叔他们一时半会儿。” 他转看林燕芝:“燕芝,你……” “我跟着殿下。” 他定眼看她,点了点头:“也好,燕芝带路,一刻钟后我们从密道出发。” 卫千城见他转身要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燕芝给拉住。 “千城,南怀需要你,卫家对于南怀的百姓来说更是他们的守护神,你留下吧,你既是我弟,你祖父便也是我的祖父,放心,我会给他们报仇。” 最后,卫千城听她的话留在了这,本来林燕芝想让桃杏也留下,他这小情侣才刚重聚,定是不舍再次分开,可他们竟同声坚持道,让她跟在她身边。 “姐,让我留下这事,我应了,那你是不是也该应了我们的?” 林燕芝说不过他们,知他们是在担心自己,便只好点了头。 临行前,卫千城对桃杏道:“照顾好自己和我姐,待一切事了,你同我说说咱们家的布置所需,我好好置办,一年后,娶你回家。” …… 盛京城外,宁王的军队已然在不远扎营,帐中,忽然有人来报:“禀王爷,楚将军在外等候。” “进来。” 楚将军拱手向宁王道:“王爷,南怀已交由刘副将,属下来时,半路上,他手下那叫二哈的来信报说南怀已然攻下,二皇子也已重伤身亡。” “二哈?”宁王沉吟道,“他手下何时多了此人?” “回王爷,他同属下话不投机,属下只记得,他曾酒后说过这新得的小弟是年前来的新兵,办事很是得力。” “年前来的新兵?”宁王忽然哼笑了一声,“依刘阳的性子,如何会报说二皇子重伤身亡,定是报说自己将二皇子斩下。” 楚将军拱手说:“王爷说得是,属下也觉得不妥,便派人折返查看,说的是南怀城上挂着的是王爷的军旗,城墙上站的亦是王爷的士兵。” “那太子呢?我们华州的人撤去,他却没来盛京。” 楚将军顿了顿,听得明白,心中暗叫不好。 “罢了,他既不接受本王的贺礼,去救了他的二弟,那我们便抓紧在他赶来前,攻进盛京。” “是!” 宁王大军大举进攻,幸而,老皇帝早已猜到,盛京城看似毫无兵力,实际上早已安排妥当,城外暗伏的将领同宁王方的拼杀得不相上下,一时半会,宁王军队愣是被挡在城门外,连个城砖都砸不去一块。 两方一直纠缠到了半夜,宁王眼神阴暗,下令让将士后退整顿,然而,秦天泽他们这时已经赶至,从后包围。 老皇帝得了消息,穿上盔甲,又命人将那叫子苓的人一同带上,走在了城墙之上。 他看着下方的宁王,朗声道:“二弟——你我许久没见,你一来盛京便是带着兵马来见,朕这心里寒得很!” 宁王哼笑了声:“心寒?这话该由我来说,我在前方为你扩充疆土,为你守这天下,你却——!”他闭了下眼,猛地睁开时,那眸里有着滔天恨意,似要将城墙上的老皇帝拆骨入腹,他怒吼道,“你不配为君,不配为兄!” 老皇帝眼神阴冷,招了招手,下一刻,被绑得严实,披头散发,眼神空洞的子苓便被人带了上来:“这女子你可认得?” 宁王正要开口,身后有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便看见允影大喊:“子苓!” 上方的老皇帝一瞧,瞇眼伸长了脖子,仔细地看下方的女子,眼神里露出眷恋,不禁喃喃唤了声:“雪瑶……” 宁王转头道:“不是让你在营里待着,你来做什么?” 允影淡笑道:“王爷,我已听到消息,今日您若死了,我便同您一块。” “你什么身份来作陪,本王亦不必你作陪,你给本王走!往后走,太子仁善,定会放你生路。” 允影却是屈强地摇头,又抬头同老皇帝道:“那是我的婢女,请您放了她。” 老皇帝看着她,与脑海中的人儿身影重叠,挑眉道:“朕也同你说过,那你便自己过来接。” “这就是你那日同瑶儿说的话对吗?”宁王紧抓着允影的手腕,不让她去。 老皇帝斜睨一笑:“不止,朕还说了,只要雪瑶来了,朕便也放过你,如今也是一样。”他含笑看向允影,“雪瑶,你意下如何?只要你来,朕便放过他。” “不可能!”宁王手攥得紧紧的。 允影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痛,她看着身侧的宁王,嘴角渐渐扬起。 如此,足矣。 “好。” “好什么好,你可知他不过是将你当成了瑶儿,想哄骗你去行不轨之事罢了!”宁王激动地将她拉近,定定地看着她。 允影自然知道一但她去了,会发生什么,可她脸上的笑意却更盛。 “王爷,您眼里看的,终于只是我了。” 随即,她又往他那伸直了身子,侧头在他嘴角边缘落下一吻。 在他怔愣间,她又笑了笑,然后策马往城门奔去,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喊道:“我已经来了,君无戏言,你快放了我婢女,放了王爷。” 老皇帝被刚才那幕,灼酸了眼,妒火烧心,他抿嘴道:“好。” 他当真放开了子苓,只是放手前,他将人提上了城墙之上。 下一刻,允影惊恐得瞪大了,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婢女从城墙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直坠下去,摔在她的眼前,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那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的子苓。 她连尖叫都叫不出来,只张着哆嗦的嘴,眼泪一下又一下地涌出。 半晌,摇摇欲坠的她终是跌在了地上,她爬到子苓的尸首前,呜咽地颤抖着手,想要去给她合上双目,却连她的眼睛都找不到。 她哭吼道:“你明明说了放了子苓!你﹑你无耻!” 老皇帝歪头道:“朕依言放了不是吗?”他又对旁边的人使了眼色。 接着,底下便有卫兵将允影架起,往城门处带去。 宁王快马奔去,要将人带回,见此,本就没打算放过他的老皇帝,阴冷地看着同卫兵挥刀的宁王,缓缓举起了手,弓箭手随即张开了弓。 老皇帝的大手就快要挥下时,秦天泽却来了,他带来的士兵,将宁王的人所都拿下,然后又带人将宁王和允影围住。 老皇帝便收回了手,沉声道:“你在作甚。” 腰背直挺的秦天泽,站在宁王他们身前,拱手道:“父皇,儿臣认为,为免宁王党羽逃脱,应将其押入大牢仔细审问,请父皇将此事交由儿臣负责。” 老皇帝审视他,咬牙道了三声好,然后一脸怒容的甩袖离开。 秦天泽转头对池惟道:“将宁王押入大牢,仔细看管,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进。”他顿了顿,“还有这允影姑娘。” 宁王淡笑道:“多谢。”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会后悔的 之后便有士兵把刀架在了宁王的脖子上,将他带走。 秦天泽看着宁王挺拔的背影,内心复杂地唤了声:「皇叔——」 押着宁王的士兵便停下了脚步,偷偷看了眼太子,又轻轻撞了撞宁王。 宁王却无回头,撇了眼那士兵,就径自往前走去。 「殿下,陛下让你过去一趟。」卓松瞧了眼林燕芝,「林大人就先回清君苑吧。」 秦天泽抿嘴点头道:「知道了,卓松,父皇当年……」 「殿下,陛下在等着。」依旧欠身的卓松打断道,只是待秦天泽抬步,跟在他身后时,轻声道,「殿下心中的疑问,陛下不会解惑。」说完又安安份份地垂头跟着走。 「大人,奴婢刚看着,心中不太舒服,特别是看到那姑娘从城墙上掉下时,感觉陛下他……」 桃杏还没说完,就被林燕芝一把捂住了嘴:「桃杏,你怎比我还忘却了宫中规矩。」 桃杏看了看眼前方的宫人,吓得深吸一气,低头小声道:「奴婢该死,一路随军,竟忘了宫里不似外面。」 林燕芝这才放开了手,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同样不舒服,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的确不干人事。. 她本是想拿下宁王,央殿下一个恩典,亲眼看他的下场,师父和卫老将军还有那些士兵,他们虽不是宁王亲手所杀,可却也是因为他。 但现在…… 她想知道宁王到底为何要如此。 于是,她也没有回清君苑,而是跟在他们身后,在殿外等秦天泽出来。 殿内,秦天泽跪在地上,他面前的老皇帝不再压抑自己的怒火,拿起纸镇,对着他猛地砸去。 纸镇落在他的心口处,挨了这么一下,虽是竭力忍住,却还是不由得咳了一声。 老皇帝瞧着地上直挺着的秦天泽,气不过,又拿起砚台举手要丢。 一旁的卓松急忙劝道:「陛下——殿下才刚赶来护驾,怕已是累极了。」 「哼!护驾?!」老皇帝指着他,气得发笑,「怕是赶来护他的皇叔罢了!」 秦天泽拱手道:「儿臣不是。」 「不是?!刚才弓箭手都已拉弓上弦,就等朕令下,你却冲了出来,还敢说不是?你是不是认为这大秦的天下只有你能继承,才敢如此以身威胁朕?!」 老皇帝一把揪住秦天泽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朕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就差这一点,就让你给砸了!」他用力将秦天泽甩在地上。 秦天泽又跪直了身,再次开口道:「宁王造反,必死无疑,只是儿臣认为还得严加审问,父皇究竟是气宁王今晚未死于万箭之下,还是未能将允影姑娘……」 话未说完,他便又挨了一踢,嘴角当即溢出些血来,喉间滑动了一下,咽下那股铁腥味。 「滚!给朕滚出去!」老皇帝自己吼完,也咳了几声,一手撑在桌上,盯着秦天泽看。 秦天泽起身想伸手去扶,老皇帝却已甩袖离开。 卓松对他欠了下身,便也跟了上去。 「陛下,慢些,仔细脚下。」 「慢?朕就是慢了才会让他活过了今日!」老皇帝一步不停地往外走。 「陛下,这是要移驾何处?」 老皇帝顿了顿,想着允影的脸,现都知道她同宁王及手下已被关在大牢,他若是……那逆子定会知晓,哼! 他瞇眼道:「去凌妃那。」 林燕芝看着老皇帝一脸不爽的快步走了出来,便立马同其他宫人一同躬身站在一旁,直待他走远了,才伸着脖子往殿内瞧去。 正好瞧见秦天泽一边 按着胸口咳嗽,一边缓缓走了出来。 她吓得急忙提步去扶:「殿下,你这是?我原以为陛下是要同你商议后继事宜,话当年,可现在瞧着……」她转头对程东道,「程公公,快去请太医。」 秦天泽将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慢慢拍着道:「我没事。你也快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带你去见皇叔。」 见林燕芝怔然,手便抬高了些,按在她的头顶上,揉了揉。 「你不是想知道皇叔这都是为何吗?明日我们便去问他,听他自己亲口说。」 林燕芝点了点头,秦天泽淡淡一笑,便又由她扶着回了东宫。 门外,林燕芝看着那门槛,余光瞧了眼其他的宫人,便停下了脚步说:「殿下好生歇息,臣也先回了。」 秦天泽看着手肘处又空了,转身看着她的背影,往那伸出手,张口欲言,最后指骨慢慢收回,回身进去。 林燕芝绕路走着,瞧见一块小石,便低着头一路踢回了清君苑。 小石子滚到了一双锦鞋前,林燕芝顺着往上看,便看到了对她浅笑着的苏嫣然。 「嫣然姐姐?你是在等我?你怎知我们今日回来的?」林燕芝上前挽住她的手。 苏嫣然眼睛眨了一下,笑道:「我是听到父亲说的。」 一旁的瑾依心中嘀咕:明明是每日都来此呆坐…… 林燕芝也同在暗忖:苏丞相又是如何得知?殿下出发前,是有写信告知陛下他们会赶回盛京? 她甩了甩头,见苏嫣然打量着她,便也跟着看向自身,又问道:「姐姐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可完好无伤?可瘦了?」 林燕芝一听,笑着转了一圈:「姐姐不用担心,我全须全尾的,一根汗毛都没掉。」忽又用手比刀挥了挥,「而且,我还很厉害的杀了几个敌军,待姐姐有空,我同你细细道来。」 「噗呲」一声,苏嫣然笑了出来,伸出一指,点了点她的额间:「你啊。」又吐出一气,定定地看着她,「还杀敌,你女孩子家家的,本就不该受这苦,也不该上什么战场,不过……既已成过去事实,再说便是我不懂事了,你平安回来就好。」 林燕芝执起她的手摇了摇:「不不不,嫣然姐姐最懂事了,此次我还当了小半个军医,每日看着那些伤兵痛得哀吼,心里也跟着难受,幸好!有姐姐的无感草。」 苏嫣然听她说起这草药,垂眸道:「能帮上便好。」 「姐姐种这草,可是因为来月信时腹痛难忍?」 苏嫣然顿了顿,不说是否,只淡笑道:「燕芝你若需要,我便每月给你带来,按量服用,只是你好像还未曾来过?」 林燕芝点了点头,心道也不知第一次什么时候来,这古代该是没有卫生巾那东西的吧,好像是用什么……什么带?唉,不管了,反正到时候有桃杏在,她自会教。 苏嫣然瞧林燕芝略带倦容,便又道:「你一辛苦过来,此时定也累了,我这就回去,你快些去歇息吧。」走了几步,又回来,取下身上的香囊,放在她手上,「这里面放有宁神的香料,你放在枕边,定能安睡。」 待她走后,林燕芝抬头看向屋顶上的床榻,脑海里映起了当时造这床榻时的画面,又想起了同师父在一起的画面,鼻头忍不住一酸,脚下一点,便跃到那榻上。 她抱紧枕头,埋头吸着上面似有若无的气息,似乎如此,她才能说服自己,池远是真的能将师父救活,然后她就会回来,坐在这榻上对她说乖徒儿,扎马步去。 忽然,屋檐边多了两竹干,接着便听到「咔吱咔吱」的声响。 接着就看到桃杏冒出头来。 「大人,你不 回房睡?」 她伸手将桃杏也拉到榻上:「我再待一会儿,你怎么也上来了?」 桃杏从袖里取出一个袋子,又熟稔地打开了床榻上的盒子,将里面干扁的袋子拿了出来。 「这是师父的装零嘴的,你这次又给她做了什么吃的?」 桃杏吸了吸鼻子:「尧师父最以前阻止你,不让你放这么多,不然放任她如此吃,那口牙估计都得掉光了。可若早知道她会……」她呆呆地看着在她手中融化的糖浆,「该让她尝一次的,毕竟是她喜欢的。」 桃杏抬手,给她擦去滑落在下巴处的泪珠,柔声道:「比起这么甜的甜食,尧师父更喜欢大人您这个徒弟,也知道你不让她吃,是为她好,这比任何的甜食更能甜化她的心。」 林燕芝看向桃杏,淡淡的勾起嘴角,轻轻「嗯」了一声。 翌日,太子并未上早朝,而是带着林燕芝去了大牢。 坐在龙椅上的老皇帝得知,紧捏着扶手想起身,却又走不得,只能一脸阴霾的继续坐在那,听朝臣的言说。 秦天泽他们去到大牢,池惟带他们去关着宁王的那一间。 见手下并未苛待宁王,不仅没有用刑,也没有用铁链将他绑住,正要满意点头时,却又皱起了眉头。 「皇叔为何不用膳?既便是知道父皇不会放你活路,也不该饿着。」 闭目养神的宁王笑了一声,缓缓睁眼道:「就怕本王吃了,就等不到你了。」 秦天泽扭头问:「这饭菜是父皇派人拿来的?」 其中一人守卫硬着头皮道是。 秦天泽便同池惟道:「都撤走,你去重新备一份过来。」顿了顿,「多备一些,本宫也未用早膳。 宁王站起身,看了眼林燕芝,又瞧了瞧他:「想来,这便是你的谏命使了,天泽,你若喜欢她,便不该赶来盛京,起码,让我杀了你父皇再来。」 「皇叔为何如此说?」 宁王勾唇一笑,却没解释,只扬声笑了几声,意味深长地道:「你会后悔的。」 秦天泽拧眉,见他不作解释,便问道:「皇叔不愿多说,那皇叔谋反一事呢?」 「谋反?我没想要那位置何来谋反一说,我只是要杀了他,接回瑶儿。」 「所以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宁王忆述北渊之战 “你可记得他登基为帝的那日,我曾同你说要将北渊打下,日后同你皇婶游完天下,便在那守着?” “记得,我还问皇叔,皇婶是谁,只是那时,皇叔却笑而不语。” “你现在知道了,她便是你父皇的谏命使,那时不说是因为还不能说,可我却不知道原来他早就知晓,一直都在防着我,若是知道打下北渊的代价是痛失所爱,战友遭受无妄之灾,我定不会出征。” 宁王遥想起那次的战事,耳边仿佛又传来了昔日战友的声音,心中的伤痛悲愤不受控制的侵袭他的身心,后牙槽几乎快要咬碎,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闭上了眼。 …… “王爷,朝庭的人都在做些什么,粮草迟迟不送来,兄弟们又如何有力气举刀杀敌?!”楚慕愤然道。 “我已派人去信给皇兄,他定已派人运来,且再等等。”宁王坚信道。 “王爷!再等,兄弟们都要饿死了,王爷,莫不是陛下他——” “休得胡言!许是他们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这时,负责运粮的官员正好到了,他跪在地上拱手对王爷道:“王爷,下官无用,运粮时遭到伏击,只保下一半,下官已去信同陛下再增添。” “你放屁!在这之后的地方,皆已被我们荡平,怎会有伏击?!”楚慕一把抓住那官员的衣领,提了起来,直瞪着他道。 那官员咽了下口水,整个人抖动着,眼神闪躲地喊道:“楚慕!我奉陛下之命,千里迢迢,快马加鞭的,还差点死在敌人之手,给王爷带来粮草,你竟如此待我?回去我定要向陛下参你一本!” “快马加鞭?哈!你这马莫不是瘸腿少蹄?!不然为何竟用了三月余才到?!” 那官员不知该如何辩解,索性扭头过去,怎料却被楚慕捏着脸颊转了回来。 “说啊!你今日说不出个所以,我便代所有兄弟将你丢锅里煮去,抵上那一半不见了的粮!” “你——!哼!早知如此吃力不讨好!我便连那一半都不护下,任你们饿死得了!” “你说什么?!若不是我们在这拼死,你们这些人怎能在城内高枕,你现在竟说这样的风凉话?!找死!”楚慕抽出腰侧的大刀,抵在了那官员的脖上。 “够了!”宁王伸手拉住他的手,那官员的脑袋才得以保住。 “王爷!他明显在编词欺骗,我现在杀了他,待打赢此仗,回去自向陛下领罪!” 宁王叫来了人,将那官员带出去后,便同楚慕道:“杀他泄忿有何用,目前最重要的是让兄弟们填饱肚子,速战速决。” 楚慕冷静下来,便领命安排去了。 然而,不知为何,本来好好的,就差一点便能攻下北渊时,他们的战马却病了,无奈之下,不得不延缓战事。 那日晚,楚慕抓了那官员,将他丢在了宁王面前,气得踹了一脚:“王爷,我早就说这人有问题!他半夜鬼鬼祟祟的去了马廐那里,往饲料下药,这是我亲目所见的!” 他又招了招手,接着便有人抬来饲料,又将一包药粉呈上:“王爷,这是在他帐里搜出的。” 宁王打开闻了闻,接着捏紧了那包药,忍着怒火,死盯着那官员问道:“给本王一个解释。” 那官员不敢看他,也不说一句,然后一副就义似的神情,猛地起身,拔出一旁的大刀抹了脖子。 楚慕瞪大了眼,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拱手问道:“王爷,属下觉得此事不简单,他定是被人授意的,可要彻查?” “自是要查,不过先暂时按下,将他带来的人全都严加看管,粮草未到,此时更不可让兄弟们寒了心。” 楚慕说得不错,此人定是得了授意,授此意的人会是…… 宁王心中隐隐有个方向,却是不肯相信,甚至暗骂自己怎会有这般荒谬的想法,属实不该。 过了一个月,楚慕又来说粮草的事情。 宁王看着他脸上瘦得分明的棱角,不由得攥紧了手,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一直以来,他在扩大大秦疆土的事上,不遗余力,甘愿作大秦最锋利的刀刃,和他的战友兄弟们筑成大秦最坚固的城墙,可为何—— 皇兄要如此待他? 北渊的士兵得了喘息的时间,休养过后,再度来袭,这次,宁王手下的士兵在饿得发晕的情况下,仍然在他的一声令下,无怨上场,拼死抵抗,再次将敌方击退。 然,此次死去了大半将领,这其中,便有他一直以来,出生入死多年的楚慕。 那一次,何其惨烈,活下来的士兵护他返回,军营里,受了伤的他被人扶坐在床。 他正要问楚将军时,一身血迹的楚慕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他何曾见过楚慕如此狼狈的时候,顾不上身上的伤,他快步走去扶住,却被带得同倒在地上。 那一刻,楚慕身上冒出了数枝箭头,嘴上也溢出了血,宁王手抖着将他抱起,悲痛道:“你忍着些,军医这就来了。” “王爷……军医来了也救不了我﹑我这刺猬,王爷你……咳……”楚慕眼神开始溃散,却仍死死地握住宁王的手,“你听我说,我同其他兄弟商量好了……我们……我们死后,若粮草仍然未到,我们甘……甘愿作粮,给王爷和兄弟们充饥……” 宁王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额上的青筋突起,哭吼道:“不!这等禽兽之事,我绝不会做!楚慕你给我撑着!” “王爷……你要活着。” 最后一字说完,楚慕的手便无力垂下,宁王痛哭,直到楚慕的儿子,同样眼睛红肿,一脸悲痛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坚强地道:“王爷好生养伤,将父亲交与属下吧。” 宁王看着楚慕已经全无血色的脸,缓缓道:“楚凡,就让本王代他照看你,今日起,你便是副将。” 又过了三日,眼看朝庭仍然未有消息,楚凡咬了咬牙,眼眸充红,蓄满了泪水,将他父亲的尸身给抱了出来,又命伙夫生火烧锅。 宁至得知,急忙冲出,抬手给楚凡甩去一巴掌,将楚慕的尸身抢了过来,喊道:“你怎可做此等禽兽之事?!” 楚凡手握成拳,直挺身子道:“那日父亲临终前同王爷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王爷,我内心虽是挣扎不愿,可眼下兄弟们都要撑不下去了!” “可你有想过,一旦吃了,日后想起,你和他们将会终生自责?” 楚凡听完,紧闭双眼,两行泪珠倏然滑出,良久说不出话,之后,他又睁眼定定地看着宁王。 “王爷,父亲要你活着,父亲遗愿,楚凡定要完成,若王爷不愿吃,那楚凡便割己肉给王爷。” 说完,楚凡竟拔出了刀,就要下手时,有士兵指着外面大喊—— “有粮草了!有粮草了!” 这次,一车没落,甚至还多了一批士兵,物资。 之后,终于填饱肚子的宁王军,带着心中的恨,一个个如同凶兽利刃,在战场上厮杀,成功打下了北渊。 打了胜仗的宁王,脸上却不见欢容,他率先策马,赶到盛京,质问陛下为何要如何做。 那时的老皇帝却是一脸惊愕,不明他说的是什么。 宁王便将事情道出,老皇帝愤怒道要将此事严查,以慰在天的英灵。 宁王见他神色不似有假,便也信了是奸臣从中作梗。 最后,此事交由苏云启去办,很快,好几个官员便被抓了出来,他们异口同声道,宁王于陛下而言,是内患,他们只不过是为陛下分忧罢了。 宁王听得,哀慽一笑,道:“笑话。因你们这荒谬的笑话,害得他们枉死,如今,你们也该赔命了。” 老皇帝听得他此话,便手一挥,眼都不带眨的将那些人赐死并诛了他们九族。 宁王忆述到这,转头问秦天泽:“你可知道,最后那批粮草物资是何人送来的吗?不是你那该死的父皇。” 秦天泽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却没想过那场仗竟是如此。 “莫非是卫将军?”林燕芝开口道。 宁王转看向她,轻笑了一声:“在雁州,本王便知你,不是空有相貌之人。”他上下扫视了一番,轻叹道,“可惜了。” 林燕芝继续道:“所以,宁王你才会还未得旨意,就赶去了南怀,助卫将军。” 宁王垂眸,轻轻地摇头:“北渊之战,因为他赶来施以援手,本王才得胜而归,可本王却……却是未能赶上,最后只保下他的全尸,此事,也是本王的憾事,若本王不是固执要找瑶儿,费了时日,早些过去增援,说不定,卫将军现还活着。” 亲眼看着那些“奸臣”斩首后,他本想去找瑶儿,可楚凡他们尚年轻,不太知道如何整服北渊的人,他便先过去处理了,待他再次回到宫里,怀着对未来的欣喜期待,要同他皇兄求旨赐婚,娶霍雪瑶为妻时,却被告知—— 她已被赐金笔府第,云游去了。 他直道不可能,明明他俩已约好,待他回来,便成亲,又怎可能独自云游? 他不信,便纠缠着他皇兄,央他找瑶儿来,当面问清。 老皇帝一脸阴霾,直骂他沉浸儿女私情。 他不明白皇兄为何如此生气,即便他们对他隐瞒了两人的相悦之情,可他如今也已然坐稳帝位,瑶儿亦不再是谏命使,自己也从未从她那打探过皇兄以及宫中的事。 直到他走遍半个大秦,不得不放弃,赶去南怀后,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何。 南怀之乱结束,卓松奉老皇帝的旨意,前来给卫将军追封,办后事,那时他还有感皇兄是一位好皇帝。 不料,那一晚,楚凡拿来了厚厚的一封信,说是在门外发现的。 他拆开一看,不敢置信的读完后才知,自己大错特错,什么好皇帝?! 那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禽兽不如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六章 霍雪瑶之死 信上说,从一开始,老皇帝就没想让宁王活着回来。 原来老皇帝一直忌惮宁王,一直想着如何才能将他除去。 为贺老皇帝登基,宁王自请去将北渊打下,这份心意,却成了老皇帝的一个机会,那班所谓奸臣,不过是受旨,成了替罪羔羊罢了。 北渊一仗,不是说粮草遭到突如其来的大火给烧了,就是说半路被山匪劫去,一拖再拖,实际上,根本就没发出过。 此事被霍雪瑶知晓,她将手上的事务完成后,便带着怒火回到皇宫,本是要去进谏,却反被老皇帝困在宫中。 “你想救他,好说,只要你心悦臣服于朕。”老皇帝瞇起的眼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臣同宁王一向都臣服于陛下,忠心于陛下,可陛下您……” “够了!雪瑶,我不要再从你口中听到宁王二字。”他缓缓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想要捧住她的面,“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霍雪瑶直接将他的手打开,同他拉开了距离。 “臣乃陛下的言官,今日定要劝陛下,莫要铸成大错,宁王是大秦不可或缺的神将,陛下今日若置他于死局,便也是置大秦于险地。” 老皇帝一听,哼了一声,不屑道:“他不可或缺,那朕是不是就该一直缩在宫里,听着外面百姓对他的百般赞颂?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位置,他比朕更合适?” 霍雪瑶微微屈起了眉头:“陛下多想了,臣从无二心。” “无二心?雪瑶,你若无二心,怎会背着我同他暗通款曲,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若不是父皇疼爱他,护着他,我早就可以将他除去,岂会留他到今日!” 霍雪瑶见他说得离谱,状似疯癫,不欲再同他多说,便转身离去,在她快要跨出门槛时,老皇帝又道:“雪瑶,明日,你定会再来,来求朕。” 果然,不等到明日,当日半夜,她便又去了建极殿。 她不顾什么规矩,一来就对着老皇帝厉声道:“秦谨钰!放了我婢女!” 被直呼名讳的老皇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有些高兴,他坐在椅上,搁下了笔,看了眼卓松,卓松便让人将她的婢女提了过来。 那婢女颤抖着,哭喊:“霍大人,您快走,不要管奴婢。” 老皇帝撇了她一眼,冷冷道:“来人,拔了她舌头。” 卓松愣了愣,还是听命的叫来了人,眼看将他们撬开了那婢女的嘴,手中的钳子也伸了进去—— “不要!陛下,求您,求您放了她。”霍雪瑶咬牙跪了下去。 老皇帝脸上的笑意更盛,他摆了摆手,那些人便将那婢女又带了下去,他起身走到她面前,见她又要退开,便立马蹲了下去,一手紧抓住她的肩头,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 “雪瑶,你可知你其实活不了多久,朕如此也是救你,只要你成了朕的爱妃,心悦于我,便可逃去一死。” 见她不开口,眼里还带着憎恶,他便放开了手,将怀里的信拿给她看。 “你答应了,便可救他们救自己,不好吗?”说完,站了起身,俯视着她,等她的答案。 霍雪瑶狐疑地打开一看,片刻读完,一股无力感从心里发出,手中的信飘落在地,她怔然地看着那信,似感可笑的轻笑了一声,逐渐暗淡的眼眸里有着无尽的悲凉。 她抬起头,淡漠如冰地看着老皇帝,缓缓道:“好。” 老皇帝一听,喜不自禁地狂笑出声,终于,他终于要得到这个令他日思夜想,常驻他梦里的女人。 免她又生变,老皇帝急不可耐地拉她起身,带她往屏风后走去。 霍雪瑶挣扎了下,经过桌案时,抄起了砚台,往他手背砸去。 老皇帝吃痛,松开了手,沉下脸看着她,怒道:“你——!你既说了好,朕就不容你反悔!” “我不悔,只是,我的婢女和宁王。”她定定地看着他。 老皇帝的神色才放松了些,同卓松喊道:“将那婢女放了,送出宫外,还有,令王承给宁王送去粮草,现在立马出发。” 卓松瞧了眼垂下双肩,似安心了,又似失了魂的霍雪瑶,心中叹了一气,拱手道是。 待卓松办完,回来禀告后,霍雪瑶又道自己身上沾了墨,得沐浴过后才可侍寝,老皇帝本想道那就一起,可看到她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觉得还是慢慢来,便没说出口,吩咐人将浴桶抬了进来,自己回桌案前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仍未听得传出什么声响,老皇帝便感不安,里面皆是墙壁,她是不可能逃了去,所以…… 他猛地丢下了折子,冲了进去,随即便传来了吼叫声。 只见霍雪瑶伏在了浴桶旁,地上都是血,老皇帝快步走了过去,将霍雪瑶反转过来,想要探她的气息时,他却吓得跌坐在地。 她的脸上竟划了多道,从额间到下巴,渗血的伤痕,这明明是极痛,可刚刚却连一声轻哼都未曾听见。 老皇帝呆愣地看着那脸,顺着又看到了她的腕上也有一道,他喘声道:“快﹑快传太医!快——!” 今夜由张太医值夜,他赶忙来到后,同样被吓了一跳,心中疑惑这有神女美名的霍大人怎么如此想不开,余光瞧见浴桶,又想到现是大晚上,心中便多多少少猜到了,偷觑了老皇帝一眼,暗自摇头。 没曾想,便是这一个小动作,招来了杀身之祸。 那一夜,宫里莫名多了几具尸体,据说张太医当晚不知为何喝多了,醉死在宫中的池塘里。 过了一段时日,盛京城里便传说霍大人被赐了金笔,云游去了。 之后,宁王胜仗回来,然后就是南怀之乱,霍大人传出病死的消息。 …… 宁王哼笑了一声,道:“你那父皇为了得到她,将她变自己后宫玩物之一,令多少人枉死,我不过是在替他们报仇,不过是想从荒山之中接回瑶儿,回去我们的家里,同她葬在一起罢了。” 秦天泽低下头去,他不知该说什么,在他的眼里,父皇并不是这样的人,可他的心却在同他说皇叔没有说谎污蔑。 “秦谨宁,你说错了。” 忽地,他们身后传来了老皇帝的声音,秦天泽和林燕芝连忙退到一旁,秦天泽下意识地,往前了些,挡在了林燕芝身前。 老皇帝带着凌妃一同走到了宁王面前,他冷哼了一声:“朕,从未当她是玩物,朕,是心悦她,在父皇带她到我跟前,说她日后便是我的谏命使的那一刻,朕便喜欢上她,暗自决定要给她一生荣宠。” 他又凑近了些,恨道:“若不是你,秦谨宁,你既爱外面的风景,那你为何要回来?你怎么不一直在外面当你声名大噪的将军?在你未回官前,她的眼里只有朕,可你回来后,她便慢慢的,转看向你,秦谨宁,父皇母后的怜爱还不够吗?为何要回来抢朕的言官?她明明是属于我的!” “不,她不属于你我,她是她自己的,秦谨钰,你令这么多人白白枉死,你就不怕你到了黄泉,会被打下炼狱?”宁王盯着他道。 “笑话!便是被打下炼狱,那也是你先给朕垫背!”老皇帝笑得咳了起来,他缓了缓,拉过凌妃,又道,“朕对你也是不错的了,让你的养女来亲自送你。” 他转看向凌妃,挑眉道:“爱妃不是说过,你对朕是如何的真心,现在,朕便要看看,到是真心还是假意,去将他的脑袋砍下,呈给朕。” 接着,便有侍卫将一把刀递给了凌妃。 凌妃眼眸一暗,整个人绷紧得微微抖了起来,在老皇帝的注视下,她手抖着接下那把刀。 老皇帝勾起了嘴角,眼珠子慢慢转去了另一边,那里头关着的人是那叫允影的。 等了一会儿,凌妃却仍不进去斩杀,老皇帝的笑意迅即散去,沉声道:“爱妃可是不忍?还是对朕说的都是假的?” 凌妃缓缓转头,勾唇笑道:“陛下再等等。” “等什么,朕不想等——咳﹑咳咳——”老皇帝忽然掩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秦妃看着他,收了笑容,一脸阴狠地盯着他:“等你的死期。” “你——!”老皇帝伸出一指,直指向她时,惊觉自己竟咳出血来,随后,他愈咳愈厉害,倒在了地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咳得脸红脖紫的。 “父皇!”秦天泽冲了过去,掰开老皇帝的手,又命人速去请太医。 林燕芝也要过去之际,却被凌妃拉住了手,然后便听见她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声:“对不住了。” 接着,凌妃手上的刀便架在了林燕芝的脖子上。 “太子,你要不要看往这看看?” 秦天泽慌乱中抬头,却是又加心慌,只见林燕芝的脖上被刀刃压得渗出了些血珠。 “凌妃,燕芝同你无仇无怨,你这是为何?!” 凌妃含笑道:“的确,可她是你心尖上的人,那便只能委屈她一会儿了,只要你放了我养父和允影他们,我便也放了她,之后,任凭你处置。” 这时,太医来到,瞧见这场面也是吓了一跳,凌妃戏谑地笑了一声:“你便是有神丹妙药,该死的,终是救不活。” 太医把完脉,给老皇帝扎了几针,又塞了颗药进去后,便道:“陛下暂时是缓过来了,今晚却是关键。” 接着老皇帝便被人送回了寝宫。 林燕芝道:“凌妃,你挟持我也没用啊,我若是殿下心尖上的人,他又怎会娶嫣然姐姐呢,这不搞事情嘛,你说是不是。” 凌妃撇了她一眼:“以你的身份家势,你莫不会是想当太子妃?能当个太子侧妃已是不错了。” 瞧见林燕芝扁嘴似又要开口,便又道:“你别再多嘴。”她又看向秦天泽,“如何,殿下想好了没,可允了?” “可以。”秦天泽慢慢挪开了脚步。 第一百六十七章 殿下受了重伤 忽然,池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凌妃那里,一掌打在她的手臀上,秦天泽看准了同时跨步上前,想要执起林燕芝的手将她拉过来。 却差了一步。 只见踉踉跄跄跌过去的凌妃反应过来,立马以刀撑地,另一手攥住了林燕芝的衣袖,然后将手中的刀往秦天泽那甩去。 池惟拔剑欲斩,袖里也滑出一把银烂烂的匕首往凌妃剌去。 凌妃一个转身躲去,林燕芝也被带得往后一跌了跌,同时,凌妃又取下头上的簪子,想要再次挟持她,却步履不稳的,往她那扑去,簪子对准了她的胸口。 剎那间,林燕芝呼吸一凝,瞪眼瞅着,大脑飞速思考着自己该如何自救。 刺手臂总比刺心脏好吧? 于是,大脑当即下了指令,她紧皱眉头咬着牙,侧了侧身。 「燕芝!」 秦天泽焦急地扑了上去,这次却是握住了凌妃的手,两人撞在一起。 一声闷哼,凌妃吓得立马弹开。 秦天泽一脸痛极的捂住了胸口,后退了几步,靠在栏栅上滑落在地,然后昏了过去。 「天泽!」 宁王隔着栏栅,伸出手去给他按住伤处。 林燕芝听这喊声,睁开了眼,看到这情景,连滚带爬地去了秦天泽身旁,颤声喊道:「殿﹑殿下!」看他身上那止不住的血,她瞬间红了眼眶,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你﹑你……你是不是傻啊?!你醒醒,别睡!」 池惟制服了凌妃,看不过眼道:「林大人,殿下他以身救你,你怎还骂人呢?快去唤太医他们过来啊!」 「对﹑对!太医——太医——!」慌神的林燕芝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大牢。 老皇帝的寝宫中,李太医正在施针,一位公公焦急地走了进来。 卓松喝道:「莽莽撞撞的,李太医在救治陛下,稍有不慎,出了状况,你便得跟着赔脑袋!」 「卓公公,太子殿下受了重伤,太医院那边无人敢动手处理,说是得由李太医去。」 「什么?!」 皇后绕过屏风,疾步走出,厉声道:「同本宫说清楚,泽儿他怎么了?」 「皇﹑皇后娘娘,凌妃行剌,伤因处太靠近胸口,所以……」那公公哆哆嗦嗦地说着。 皇后吓得站都站不稳,李嬷嬷一把扶住了她,她勉强稳住心神,连忙又往里走去,一把攥着李太医道:「李太医,你快去太子那边。」 被她这一拉,李太医手中的针落偏了地方,他惊得瞳孔急速晃动了下,额上冒出了冷汗,心中立马盘算,陛下若崩了,他定免不了也得随去,可若能救回殿下…… 当即,他便起身拱手道:「最后一针已施,今晚得好生照看,陛下能不能……」 皇后无心听他多说,催促道:「本宫知道了,你快同本宫去太子那边!」 他们火急火燎地去了东宫,那些垂头束手的太医,一看李太医来了,心头一松,同时默契的上前扒拉他去秦天泽的床边,一人一句道—— 「哎呀!你来了就好,咱们的殿下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就靠你了!」 「对啊!来,我帮你拿着箱子,要用什么便说,我给你拿,你快救殿下。」 「都知你医术是整个太医院最高超的,你定能救回殿下。」 李太医,心中哼了一气,一个个的,哪是不敢动手处理,不过是怕动手处理却救不回殿下,怕皇后的怒火烧到自己的身上,落得陪葬的下场,又见他都已冒死医治陛下,便将这烫手山芋一并丢给他罢了! 「李太医,本宫命你,定要治好殿下,连后患都不许有,可听见了?!」看 着自己十月怀胎的好大儿,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模样,皇后心如刀割,忍着眼泪命令完李太医后,便依靠着李嬷嬷出去等着。 才走出几步,便好像听到有人在喃喃道:「都是因为我,臭老天,你定要护殿下安然……」 皇后倏然顿住了脚步,扭头看去,这才看地跪坐在一旁林燕芝,听着她刚才的话,心中似找到了宣泄口,她咬牙对林嬷嬷说:「将她给我提出来!」 李嬷嬷便先扶皇后坐下,再带着其他宫人,将林燕芝架起,丢在皇后面前。 「林燕芝,你刚说的什么,什么叫都是因为你?」 林燕芝木木地道:「若不是为了救我……」 「燕芝!莫要胡说!」不放心的苏嫣然也跟着走了出来,听到她如此说,便赶紧打断,又上前,握住了皇后的手,安慰道,「母后,殿下仁泽,上天定会庇佑他渡过此关。」 皇后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又紧盯着林燕芝,狠狠道:「给本宫十,清清楚楚地说!」 林燕芝瘫坐在那,呆呆地说出刚才的事,说到秦天泽替她挡去那一道时,双手忍不住紧着衣摆,紧闭着眼,眼泪随即流了出来滴在了地上。 「都是我,师父为了我……现在殿下也是……我如此不好……究竟为何要我来这……」陷入自责的林燕芝,说话都有些混乱。 「闭嘴!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泽儿不过是因为本性仁善,才会救你小命罢了!你最好祈求他平安渡过,不然,你便给本官随去,还他大恩!」 「母后!殿下他既不惜舍身救燕芝,便是想她能活着,若母后让她随去,那岂不是违了殿下所愿?」苏嫣然吓得跪在林燕芝身前,替她挡去皇后那欲置她死地的眼神。 皇后看着她的举动,咬牙道:「好!好得很,你们一个个都如此护她,想必,定是她使了什么手段,如此心机,怎可容她继续留在这蛊惑你们!」 「来人——!」她抬头喊道,「将她给我丢去刑役处关起来!」 「母后!」苏嫣然急得拉着皇后的手,恳求地看着她,一顿摇头。 皇后虽然气着,可也是打从心底疼,不过也只是为了自己,在这后宫,女人之间何来真情相待一说,你若仍是不懂,迟早有一天,你会被她抢了位置!泽儿现已因她躺在床上,生死一线,你可别也被她害了去!」 苏嫣然低垂着头,余光看着林燕芝被带走的身影,轻声道了声:「是。」 皇后见她似听了进去,便宽心了些,双手合十,嘴巴喃喃地求上天庇护她的好大儿。 林燕芝被带到刑役处后,那里的管事白嬷嬷,上下打量了下,问道:「她咋了?犯了什么事,一副天塌了,要死不活的样子?」 其中一人道:「她啊,皇后娘娘吩咐将她关在此的,人带到了,剩下的便交给嬷嬷了。」 说完他们,便放开了林燕芝,转身走了。 「哎——!我说,就关着吗?」白嬷嬷喊道,却得不到响应,忍不住啧声道,「这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在额头上了,可别哪天让哪个贵人丢来我这!到时,我定好生照顾你们!」 她又哼哼了几声,见林燕芝整个人似被抽去了力气似的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便踢了踢她。 「你!快起来,跟我进去!」 见她还是不动,又踢了几下,还是不动,便也来了气,挽起了衣袖。 「住手!」瑾依连忙走去,将林燕芝扶起。 「你又是谁啊?」白嬷嬷语气不善地问道。 仅依将自己的腰牌给她看:「我是太子妃的人,这位是林大人,太子的言官,你怎敢对她如此无礼。」. 白嬷嬷心中咯噔了一 下,又想了想,暗忖:管你什么人,都被丢来了,定了犯了什么大错! 她假笑道:「是是是,你说得是,只是这可是皇后娘娘那边带﹑啊不,丢来的,我也不过是按命行事,来这的不都得领板子吗,不过你放心,既然你都来特意告之,那等下我会让他们手轻一些的,若无事,便回吧。」 「你!」瑾依被她堵得一窒,吸了口气后,更是挺直了腰板,「皇后娘娘可没说要打板子,你若私自打了,不说太子妃,太子殿下醒来,第一个赐你死罪。」 白嬷嬷瞧她如此,心里还真有些被她唬住了,狐疑地看了眼林燕芝。 瑾依接着道:「林大人可是殿下看重的人,皇后娘娘只是说关她,那你便收拾间屋子来,让大人在那好好休息清净,你也莫要只做表面功夫,暗地待大人不好,我可提醒你,太子妃会时不时的来看望大人。」 白嬷嬷不解道:「听你如此说,这林大人莫不是被殿下喜欢上了,这对后宫女人来说,那可是太子妃的敌人,怎的还待她如此好?」 瑾依未想过这些什么后不后宫的,这下经她一说,嘴巴不禁微张的看了看白嬷嬷,又偷偷瞧了眼林燕芝,甩了甩头,还是说道:「你休要在此挑拨,太子妃同林大人情同姐妹,即便林大人真的也成了殿下的枕边人,那也是件美事。」 白嬷嬷翻了个白眼:「什么美事,那只会变成了你害我我害你,姐妹成仇的戏码,啊,当然我不是在污蔑太子妃的品性,只是,你既是太子妃的人,那便应当多替她想想。」 「我……我不同你多说了,总之,你别轻慢了大人。」 瑾依说完,又看了眼林燕芝,抿了抿唇,又似在否定什么的摇了摇头后才转身离开。 「什么傻人……」白嬷嬷笑了声,晃头间看到那没了魂的林燕芝,想了想,还是客气地将她带去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 白嬷嬷打了盆水,将手里的擦布给了塞到她手上:「林大人,我有好多事情要忙,这房间你就自己擦一擦,床铺也自己动手铺一下,行不?」 见她还是没反应,白嬷嬷又啧了一声,一把抓住她摇了摇,吼道:「听见了没?别再一副失魂落魄的,你这样子,本是半死的病人见着,都要被你给晦气得立马归天!」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家人 林燕芝缓缓看着她:「听见了,你不要再说什么归不归天的,他不会的。」伸手将白嬷嬷推了出去。 关门后,她蹲在地上,将擦布浸水扭净,擦起了地板,如同机械人般重复着动作。 擦着擦着,地上突然多了点点水迹,不管她怎么擦,都总会再次出现。 她丢开了擦布,抱住自己双膝,将头埋了进去,一颤一颤的。 她若是没有跟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若是没来这世界,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遭受这些? 她若是反应快一些…… 林燕芝胡思了半天,待到哭累,才直接倒在地上蜷缩着睡了过去。 晚上,苏嫣然带着吃食过来,刚一推门,看到躺在地上的林燕芝,吓得快步走了过去,摇了摇她:「燕芝!燕芝你醒醒,别吓我……」 林燕芝幽幽醒来,只是双肿得只能睁开一繨,待看清来人,她猛地抓住苏嫣然问道:「可是殿下醒来了?」 苏嫣然顿了顿,轻轻碰了碰她的眼皮,叹声道:「尚未,不过李太医已将簪子取出,也止了血,暂时是无恙了。」 林燕芝松了一口气,边轻点着头,边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想来,你也未用膳吧?来,先吃一些。」苏嫣然打开食盒,推到她面前。 林燕芝摇了摇头:「我不饿。」 跟着过来的瑾依忍不住道:「大人即便不饿,也吃一些吧,这是太子妃按着您的喜好,向桃杏姑娘请教后,亲手做的,你再自责,也不该辜负太子妃的一番心意啊!」 「瑾依!」苏嫘然蹙眉严肃地看向她,「我也曾有过如此心情低落,不肯吃喝的时候,这都是人之常情,你怎可如此怪责燕芝?」 「可是……」 「瑾依,我怎么感觉你今日有些奇怪?」 瑾依抿了抿嘴,垂头不语。 苏嫣红还想说什么,被林燕芝扯了扯衣袖,便转看向她。 「嫣然姐姐,我吃,瑾依说没错,既是姐姐特意为我做的,我又怎可辜负。」 苏嫣然摸了摸林燕芝的小脑瓜,柔声道:「那你多吃一些,吃完我带你去看看殿下,如何?」 「真的?可是皇后娘娘她……」 「不怕。」苏嫣然将林燕芝扶坐在椅上,一边将吃食移到她面前,一边道,「母后今夜要守在父皇那。」 林燕芝这才想起皇帝那时莫名咳血的情景:「对了,陛下如何了?为何会突然如此?」 苏嫣然舀了一勺汤送到她唇边,看了眼勺子又对她温柔一笑,见她乖巧喝下,又拿了双筷子塞在她手里。 「说是中毒了,已救了回来,只是同殿下一样还未醒。」 「下毒之人可是凌妃?」 苏嫣然点了点头:「没错,只是她不肯说下的是什么毒,又是如何下的,只道毒是她的亲生父母供的,现已将她家里人全都抓进大牢里了。」 「啊?她这是……」 「好啦——」苏嫣然直接舀了一口饭贴在了林燕芝的唇上,「先用饭,凌妃的事情,陛下醒来自会定夺。」 林燕芝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听话的吃了起来。 大牢里,一阵又一阵的哭嚎,痛骂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官大哥,我们是冤枉的,这都是她自己的主意,我们从不知情啊——!放了我们一家吧!」 凌夫人扒拉着栏栅,见无人理她,便转而怒气冲冲地对着另一间牢房破口大骂:「你个天杀的,疯了吧!怎敢毒害皇帝?!你毒害也就算了!怎么将我们拖下水?!我们一家可是要被你害死了!你个 没良心的!当初我就不该生你!」 凌妃从地上慢慢起身,一脸冷漠地笑了声,定定地看着她:「没良心的人到底是谁?你不该生我?这话该是由我来说吧!你们此前仗着我的名,在盛享横行享福时,可是逢人就说你女儿是当今陛下最宠死!」凌宝气极,叫骂着。 「我若不得好死,你们不也一样?」凌妃似听到什么好笑的,笑得直弯腰。 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拭去眼角溢出的泪珠,喃喃地重复了遍凌宝刚说的:「丧心病狂不得好死?」 「凌宝,这句话在你断去他人性命,毁人四肢,强占民女时该也是听了不少,所以——你死有余辜。」她忽又一笑,「如此想来,死前,我也做件好事,替那些被你欺辱过的人报了仇,为民替了害。」 凌宝被她说得整脸通红,很是气恼,他指着凌妃,对父母吼道:「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生的孽障!快想想办法啊!」 凌夫人不知所措地想给他顺气又不敢,只哄道:「宝儿莫气,娘﹑娘……」她拔下簪子,又褪去手镯,「官差大人,我这有些值钱的,你们放我儿出去吧,啊?」 凌老爷一看,猛地抢了过来,高举道:「放我出去,我要去同她断绝父女关系,她的事与我无关!」 凌宝一看,同他争夺:「爹,你都半只脚入土了,这该是给我,让我同你们断了关系,这样你们死后也有人给你们收棺,你凌氏才能继续延绵香火,给我,快给我!」 「你!你怎可如此同我说话!我可是你爹!」凌老爷气得心口泛痛。 「此刻起,不再是了!」说完一推,凌宝便成功抢到了镯子,然后就学着他爹刚说的话,对着外面喊了起来。 凌妃看着对面那斗剧,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便又要坐回角落去。 「你故意同我争吵,籍此断绝关系,却是为了保我。」 忽然,宁王的声音响起,她顿了顿,然后对他郑重地行了个正式的跪拜礼。 接着,她又一次重重地叩首,哽咽道:「都怪我一念之差,因着私仇,认回他们,坏了事。本来早就能为她报得大仇,您也毋须冒险,却因凌宝生事导致我被禁了足,一切又得重来,是我的错。」 「起来。」 凌妃抬起了头,却不肯起,依旧跪着。 宁王叹了一气,放软了声:「你过来些,本王……为父想同你说说话。」 凌妃听得他自称为父时,不禁掉了眼泪,慢慢跪行过去,宁王瞧她这屈强的模样,无奈地笑了下,矮身也要跪下去。 凌妃惊得立马隔着栏栅,伸手去阻止,却被他一把拉了起来。 接着,便听得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孩子,你有错,却不是因此。」 凌妃不解地看他。. 「瑶儿的仇自当是为父去仇,你不该涉身其中,瑶儿若是看到你为了她忍辱去讨秦谨钰的欢心,不惜性命,她该有多心疼?」 「不……父亲,你们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恩于女儿来说,莫说如此,便是要女儿生生世世,当牛作马,也不足以报答的。」 宁王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瑶儿当初带你回来,认你作养女,就是希望你的脸上有欢颜,从此一生愉悦平安,如此,也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也是为父的错,得知瑶儿真正的死因后,终日沉浸在痛苦和仇恨当中,对你的关心更是愈发的少了,在你面前,也不知掩盖,让你也知道了事情真相,使你生了报仇的念头,害了你这一生。」 宁王摇了摇头,苦笑自嘲道:「想必瑶儿也会因此,生我的气,不知待我下到黄泉,她可会原谅我?」 凌妃的手稍为抬了一下也想拍 拍他的肩头,却又收了回去,最后对他浅笑道:「父亲不必担心,女儿会先去同母亲解释,让她顺气,然后在黄泉上,一直等,等父亲你百年以后,再一同走过,只盼来世,你们可以成为女儿的……」 她顿了下,眼里满是期盼,向往地道—— 「亲生父母。」 宁王愣了愣,定定地看着她,不禁点头道:「好。」 只是,待回过神来,他又屈起了眉头,神色不好地盯着她:「你刚说你先去是什么意思?」 她还未开口解释,一声咳嗽便自她的喉间发出。 宁王呼吸一凝,接着连忙大喊:「来人!快传太医!凌妃娘娘出事了!」 凌妃的咳嗽逐渐急速起来,接着,鲜血自喉间涌出,支撑不住的她脸色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她强忍着,努力挂起笑容:「父亲不……不必喊,比起斩首……如此……更好……」 最后一字说完,她便没了气息。 第一百六十九章 立字据盖印章 苏嫣然仔细地给林燕芝绑好披风后,便带她回了东宫。 程东瞧见,欠了欠身,很是机灵,挥手让其他宫人都先退下,自己也退了出去,细心地关好了门,在门外站着。 林燕芝飞快地走到床边,当她看到秦天泽一脸苍白,躺在床上的模样,心不由得又是一疼。 她跌坐在床旁,伸手摸着他的脸,又给他探了探额头,见没有发热便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她哽咽道:「殿下,你怎么这么傻?你是这大秦的太子,怎能不顾自身安危来救我?我这么不好,惹你伤心,又不懂谅解,你怎么……殿下,你快醒醒好不好?」 秦天泽依旧没动,林燕芝紧抿着嘴,抹了把眼泪后,接着又道:「殿下,你心中其实是想成全宁王的吧,那你便要快些醒来,不然,若陛下醒来要下旨意,你却还在这睡,那就晚了……」 她说了良久,秦天泽还是毫无反应,她渐渐的低下头去,无措又茫然地紧攥着手。 「……殿下。」 一旁的苏嫣然看着,突然歪头抬了抬眉,心中有个想法,走了过去,手按在了她的肩头,轻声引导:「燕芝,你心里知道的,殿下他最渴望,最想听到的是什么,你若不试试,说给他听,或许,就能唤醒他。」 「我……」 苏嫣然对她温柔的微笑着,轻拍了几下,便走了出去,同程东一起站在外面。 「太子妃。」 「程公公,殿下是何时醒来的?」 程东眼皮子眨了眨,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暗叫,他就知道!殿下的演技果然不太行啊! 刚才,太子妃走后,殿下就已醒来,第一句就是问林大人如何,可有被凌妃伤着? 他便如实说林大人无事,不过,因皇后娘娘怪责,被关在了刑役处。 殿下一听,竟强撑着要下床将人接回来。 见此,他连忙阻止道:「哎哟,殿下仔细,别着急,太子妃已经过去了,奴才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若林大人当真心系殿下,无论如何,定必前来探望,到时候她看到殿下因她而抱恙不醒的样子,想必会自责,倾吐心声,殿下便能知道林大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见殿下犹疑道此举不好,他便又道:「殿下,这你就不懂了,那些话本子都是这么写才能抱得美人归的,这两个人在一起啊,除了一颗真心外,还得加上一些小心思才行。」 他好说歹说,又听到了外面的声响,一时情急,便硬将殿下给按了回去,还抬手盖了盖他眼睛。 现在,太子妃如此一问,那里面,莫不是林大人在同殿下置气着? 槽了槽了,这可是他出的主意…… 程东下意识地身子往后倾了些,想听听里面什么情况。 苏嫣然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关心则乱,公公放心,燕芝没看出来。」 程公公干笑了下,点了点头。 苏嫣然淡笑着摇了摇头,余光瞧着那扇门,心中盼着:殿下可要演得好一些。 里头,林燕芝思想斗争着,想到他为了自己命都不要了,那她又何必执着那些? 而且,凌妃说得也不无道理,在这古代,以她的身份背景,除非帝后不在,朝臣赞同,否则,当他的正妻,自是不太可能的事,听说当年,皇帝娶皇后,真心是有,可更多的也不过是为了拢络。 如此一想,太子之位看似尊贵非常,其实也是可怜,连婚事都是国事。 其实,嫣然姐姐同她坦言了那些后,她便想明白了些,他并没有负她,自己也痛苦着,若她再如此,便太过娇情了。 想通了后,她便握住了秦 天泽的手,缓缓道:「殿下,你若醒来,我便……」 「燕芝。」 林燕芝话都未说完,便见秦天泽睁眼看着她。 「殿下!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林燕芝高兴得又哭又笑的,「可还有哪疼着?我现在给去叫太医来!」 她起身要走,手却被他紧握着,晃了晃。 「太医已来看过,对不起,我……早在你来前,我便醒了。」 林燕芝愣了愣,不禁道:「你刚都是装的?」 秦天泽羞愧地转过眼去,不敢看她,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不继续装下去?」 「因为……我知道你刚要说什么,可我想了想,你因我哭红了眼,担心不已,我却如此骗你,实在不该,日后你知道了,或许便会对我寒了心。」 他咬了咬牙又看向她道,正色道:「燕芝,我不希望你是因今日的事而应许终生予我,而且,你也不必内疚自责,反倒是我,考虑不周,害你差点丢了性命,幸好,你无事。」 林燕芝定眼看他,笑着轻说了声:「傻瓜。」 她坐回了床边,捧着他的脸道:「我应许你,不为他,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想待在你身边,当然,我也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真相,若以后,你当真负我,再迎其他女子,那我们便就此断了,我出宫做我的侠士,从此山高水远,互不打扰,如此,你可同意?」 秦天泽望了她好一会儿,坚定又深情地说:「燕芝,若我当真负你,便叫我殒命。」 「在我家乡,发誓就跟吃菜一样,随口而已,不可信。」 「……竟是如此?那要如何才能相信?」秦天泽作苦思状,「都说剖心为证,早知刚才,李太医为我救治时,我就努力醒来,让他剜下一瓣……」 林燕芝被他逗笑出声,轻轻打了他一下:「若真这样,你就不能在这同我开玩笑了。」 她凑近了些:「其实简单,立个字据,双方按个手指头,再盖个章便无可抵赖了。」 「此法甚好,那燕芝你来写,若我毁言,要我如何,你全都写下。」 忽然,秦天泽感到手心痒痒的,便看了过去,只见林燕芝笑瞇瞇地用手指在他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着。 待她写完,便又将看自己的小手同他的相贴。 「一式两份。」 然后,同他十指紧扣后,又掰起了他俩拇指,印了印。 「好了,就差盖章了。」 秦天泽心中甜意绵绵,呆呆地点头道:「我的印章就放在……」 倏地,话未道完,唇上感觉一软,他俩的唇瓣紧贴在一起,他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扣在她的后脑上,将她压向了自己,重重地加深这一吻。 下一刻,林燕芝却推开了他,一脸惊慌地给他顺气,秦天泽忍了忍,还是咳出了声。 「对不起,我一时忘了,殿下你可还好?」 「无事,立字据自当是要盖章方能起效。」秦天泽说完,自己却脸红了起来。 林燕芝见状,想打趣一番,却听到推门声响,只见程东走了进来道,心虚地看着林燕芝,夸张道:「林大人,你看!咱们殿下对您是多么的深情,昏迷中都只喊着您,也唯有您来,才能唤醒咱们的殿下!」 林燕芝瞇眼盯着他道:「昏迷了也喊着我?当真?」问的却是秦天泽。 秦天泽认真地想了想:「若是昏迷,应是唤不出声。」 被拆台的程东,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又讨好地笑道:「是奴才记错了,是殿下快醒来时,一直在唤大人您呢!」 「如此——」林燕芝挑了挑眉,「也就是说,不是我 唤醒的殿下,深情什么的……」 程东紧闭着眼,伸手打了下自己的嘴,可怜兮兮,又一脸歉意地对秦天泽道:「殿下,奴才﹑奴才不是有意的,林大人,您也别生殿下的气,这馊主意是奴才给出的,您要气便气奴才吧,可殿下却是对你情深,醒来第一时间便是问您,想着您的安危,这句,奴才绝无瞎说。」 林燕芝见此,不再逗他:「好啦,我没生气。」她甜笑着看向秦天泽,「我都知道。」 后面进来的苏嫣然看他俩那掩不住的情意,便又带着瑾依出去,对她吩咐道:「你去我房中,拿冰灵霜来,燕芝那眼哭得,肿成那样,得涂些东西才行。」 瑾依听完,咬了咬唇,却不动身,而是说:「太子妃,您真的要成全林大人?」. 苏嫣然一听,温和的脸瞬间一沉,她蹙眉审视着瑾依。 片刻,缓缓道:「他俩本是一对,为来我成全她一说?你也是知道的,应该说,是殿下成全我才对。」 「可是,小姐您已是太子妃了,在这宫中,既是要待一辈子,那您当真就不为自己想想?若是以后,林大人取代了您的位置……」 「瑾依。」苏嫣然的眼神变得冷漠,「你今日,可是听了谁的胡言?抑或是,父亲同你说了什么?」 「不﹑不是的,没有。」瑾依不知所措,一股恼地摇手。 苏嫣然看她那样子,眸中的更是冷了几分,转头不再看她。 「位置?放心,皇后的位置我定会坐上,只是——」 苏嫣然突然轻笑了一声,觉得她既不懂自己,自己又为必同她多说,见她仍是站在那,便干脆抬脚,自己去拿。 瑾依连忙跟上。 老皇帝的寝宫中,皇后坐在床边,时不时给他擦去额上冒出的冷汗。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老皇帝,眼里却不见几分担忧之色。 第一百七十章 驾崩 「娘娘,您累了一天,可要去歇息一会儿?这里交由奴才吧。」卓松欠身问道。 皇后轻轻摇头:「本宫不累,本宫要在等。」 她看着老皇帝,轻笑了一声。 遥想起当年,因先皇赏识她的哥哥,无意间牵了线,她同陛下得以相识相知。 后来因陛下每每来时,都会同她说些蜜语甜言,又对她指天许下承诺,使得她不知不觉地动了心,最后满心欢喜地嫁给了他。 可后来,因宁王名声渐盛,百姓们甚至开始拿他俩对比,有的更是说宁王跟着卫将军,给大秦打天下,扩疆土,朝政上也出了不少有用的主意,对百姓又平和亲近,最重要的是,先皇更疼爱宁王,若他要争,估计陛下也得让路。 渐渐的,陛下听多了,日渐烦心,为了固权,他开始应许这个大臣的孙女为侧妃,那个大臣的女儿为庶嫔。 刚开始,她也以为那些女子不过是工具罢了,陛下心中只有她一人,便也故作体贴,十分支持他,还主动替他张罗,制造机会。 直到他登基后,她才明白,既便他对自己仍然不错,应允自己的都给了,人人也都道帝后恩爱非常,可她知道,自己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工具」罢了。 皇后伸手摸了摸老皇帝那张或因年岁,或因纵欲而变得不复当年初见时,那般俊俏的脸。 「陛下,您看,您宠爱的凌妃一心要将您置于死地,您宠幸的那些现在也都在忙着担心,您去了以后,她们会如何,竟无一人主动来看望您,照顾您……」 「唯有臣妾,唯有臣妾啊陛下,只是……」她俯身,在他的耳边又说了几句,见他额间又冒出了汗,这才停下了自言自语,又给他擦了擦汗。 卓松在一旁,不发出一丝声响,只安静地待着,忽然,来了一个人。 皇后抬头看了眼,开口问:「太子那边如何?」 「回娘娘,太子已醒,只是……」刘嬷嬷顿了顿,不知该不该说,心中甚是为难,这两边侍候的日子真的是——可难过了! 「只是什么?刘嬷嬷,你最近这些日子,倒是学会了如何对本宫隐瞒,避事不说了是吗?!」皇后厉声喝道。 刘嬷嬷吓得一哆嗦,继续道:「老奴见太子妃一脸不悦的回来取东西,便问了瑾依,这才知道那个林大人竟去了殿下那里,两人当着太子妃的面,交谈甚欢,还牵手来着。」 皇后一听,不禁一把将手中的锦帕一把丢开,直接砸在了老皇帝的身上。 如此不敬的行为,看似因愤慨而一时不觉,却又似乎带着些有意为之的意味。 「本宫不是下命将她关刑役处去的吗?!她怎敢?!」 李嬷嬷给刘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自行回去,自己则给皇后顺气。 「林燕芝——哼!当年的霍雪瑶想来也是如此诱惑陛下,本宫怎可让自己的皇儿同样如此被惑,让嫣然同本宫一样伤心?!去,让人将林燕芝押下赐酒!」 李嬷嬷听见,却不动弹,只好言相劝:「娘娘,不可啊,那个林大人,殿下未醒时,娘娘倒是可以任意处置,可现在,殿下已醒,若娘娘当着殿下如此处置她,只怕殿下的身子……娘娘三思。」 皇后听了进去,咬咬牙:「那本宫难道就让她如此祸害泽儿?」 这时,不再装透明人的卓松,上前了一步,拱手道:「老奴有一话,不知娘娘可愿听?」 「公公请说。」 「谏命使乃太子言官,得天命而居,其身份特殊,便是娘娘,也不可随意处死,唯有皇帝才可。」 皇后眉头紧锁,审视他道:「公公这是在替她求情?」 卓公公淡笑道 :「娘娘想差了,老奴同林大人并无任何交情,又怎会不惜惹怒娘娘,去替她求情?」 皇后见他不似有假,便又想了想他刚才说的话。 片刻,她便又道:「公公的意思是,这种小事,还得等陛下醒来?」 卓松不直接回答,只道:「这……娘娘若是等不及,可先去问问苏大人,大人他都知道。」 皇后听完,还真的起身要走,卓松笑着要弯腰恭送。 只是,皇后才刚踏出一步,身后便传来一声咳嗽声,她顿了顿,又立马转身,坐回刚才的位置,握住老皇帝的手:「陛下你醒了?」 老皇帝如同未曾中毒似的,双眸熠熠生辉,精神得很。 他借着皇后的力,半坐了起身,看着皇后道:「你一直在照顾我?」 听他的自称,皇后心中有些受宠若惊,便是在太子的时期,对她也是自称「本宫」,从未如此过。 她垂眸,抬手按了按那未曾湿润过的眼角,软声道:「一直都在。」 「我就知道。」老皇帝伸出了另一只手,叠放在皇后的手背上,「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皇后娘娘正要点头,然而,老皇帝接下来说的话,却是令在场的人都不敢做声,低着头,又同时偷偷看她。 「雪瑶。」老皇帝拇指温柔地摩挲着皇后的手腕,「你不过是被二弟的花言巧语骗了一时,在你心中,我才是永远都在的那个,是吗?」 皇后的心情瞬间从云霄之上,直坠下去,跌进冰川之下。 她气得混身颤抖,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是直指他错认了人,还是忍下去,将这口苦涩吞下。 「怎得抖成这般模样?是不是知道我给你亲手打了个镯子,高兴的?」 说完,老皇帝竟掀开了床子,一脸兴冲冲的走下了床,边走边说:「镯子就放在……这是何处?卓松——卓松——!」 卓松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老皇帝看着他道:「卓松,镯子在哪?」 卓松走到矮塌前,拉开了了一旁的小抽屉,伸手往里按了一下,接着另一边的抽屉倏地弹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锦盒,打开给老皇帝看。 老皇帝见到镯子,很是高兴地跑回去,直接执起皇后的手,给她戴上。 「奇怪,那日你打盹时,我明明偷偷的仔细量过,不会有错的,怎么不合适了……雪瑶,你最近可是吃胖了些?」老皇帝又捏紧了她的手,硬是将镯子给她戴了上去。 皇后低垂着头,看着自己那痛得发麻,红紫了的掌指关节,唇瓣都差点被她咬出血来。 老皇帝却仿佛没看见似的,满意地看着她腕上的镯子,喃喃道:「雪瑶,你要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他忽地抬起了她的下巴,手下用力地捏了捏:「不许再看他,知道了吗?」 然后慢慢俯身,想要去吻她。 皇后心中的那根心弦,终于绷了。 她忍无可忍地拍开了他的手,站了起身,一脸忿然地看着他道:「陛下看清了,臣妾究竟是谁!」 老皇帝羞怒地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下一刻,紧抓住她的肩,想要责问时,却又似茫然了。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回过神来,环视四周一圈后,目光落在了那仍在她腕上的镯子,忽地一咳,又咳出血来。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走了出去,坐在桌案前,写着什么。 卓松回神后,跟了过去,老皇帝手顿了顿,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道:「朕喉间干渴,想起了从前,你给她煮过的甜汤。」 卓松淡然道:「陛下想喝,老奴这就去给您煮上一碗。」 老皇帝不再 说话,转头又专注地写着,卓松便躬身走了出去。 不久,老皇帝拿着手中写好的东西,走回了皇后的身边,执起她的手,揉着上面的红紫,柔声道:「可疼?」 皇后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抓住,她便撇过头去:「比不上心中的疼——臣妾今日可真是明白透了。」 「朕的错,皇后别同朕置气,可好?」老皇帝嘴上如此说,眼眸里却并不见得有多少歉意。 皇后沉默着,依旧不去看他。 老皇帝见状,眼睛瞇了一下,把抱住了皇后,脸上不见有多少感情,声音却愈发地温柔道:「现在,朕的身边只有你了。」 皇后心中冷哼了一声,余光看到李嬷嬷对她摇了摇头,便又忍下心中的憋屈,不再那么倔强的放软了身子,嗔道:「哼,陛下这会儿知道了,谁才是最心疼陛下的了?」 曾经携手并行的夫妻,现在却是各自演起戏来。 老皇帝浅浅勾起了嘴角,放开了她,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她,语重心长地道:「这个,交给云启,待朕去了,便让他宣读吧。」 皇后僵了僵身子,瞪眼看着手上的东西,霍地转看向老皇帝,欲言又止的。 老皇帝见她这模样,便又道:「皇后放心,年少时应允你的,朕一件不落。太子是从你肚子出来的,有云启相辅,自是能当大任。」 这话听完,皇后心中刚复燃了些的心疼关怀,又被浇灭了,他既认为她只关心这些,那便如此吧。 「谢陛下。」 老皇帝点了点头,做完这些,整个彷佛被抽光了力气般,霍地倒了下去。 李嬷嬷一惊,抬步就要去喊太医,却被皇后抓住了手,拦住了。 皇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进气少出气多的躺在地上。 片刻,直到他完全不会吸气后,她才放开了李嬷嬷的手,跌坐在老皇帝的身边。 李嬷嬷暗自叹了口气,又连忙抬步出去,门外,正巧碰上卓松端着甜汤来到。 「李嬷嬷如此神色,可是……」 既便两人都了然于心,李嬷嬷仍是说:「陛下天子福泽,定会无恙,我去唤太医来。」 卓松回道:「娘娘在里头,还是我去吧,嬷嬷回去照看一二。」 李嬷嬷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去了。 卓松则仍然捧着那碗甜汤,走到一无人的拐角处,将汤撤在那,闭眼轻声道:「安息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心之所向 皇帝驾崩,苏丞相宣读遗诏,毫无悬念的,由太子秦天泽继位,一个月后择吉日行登基大典。 遗诏的内容里还提到了封二皇子为安王,封地南怀,嘱其日后定要为新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护大秦之安。 且因华州及南怀等地方的后续事务未尽,特封卫千城为镇远将军,令其不准丁忧,好好辅助新帝。 大臣们一直等着听宁王会被如何处置,在众人心里,都认为定是要斩首。 却一直到苏丞相合上遗诏,交给了秦天泽,都未有提及。 众人纷纷疑惑,暗道难道是打算让宁王协助新帝,故而不了了之?这不可能吧? 之后,秦天泽一步一步往前,坐上龙椅,众人跪拜后,便也散去,准备国丧之事。 苏云启却仍留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陛下慢阅,臣也先退下了。」 程东代为接过,递给了秦天泽。 待苏云启走后,林燕芝关心问道:「殿……啊不,陛下,还好吗?」 秦天泽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坐在台阶上,对她招了招手,等她走到跟前,他一把圈住了她的腰身,紧抱着。 林燕芝定定地看着他的头顶,抬手顺了顺道:「若是想哭,便哭吧。」 秦天泽身子僵了一瞬,环着的手又是一紧。. 良久,他才放开了她。 秦天泽深吸了一口气后,拉着林燕芝,一同坐着,他拆开那信,只是看完,他那略红的眼眸里却是写满了不赞同。 林燕芝见状,便问道:「陛下,这信可是有什么问题?」 秦天泽直接将信递给了她,双手扶额,似是不太情愿地叹了一口气。 林燕芝读着,也紧皱了眉头:「难怪刚才没听到宁王的事,原来是要断其四肢,丢去守陵,终其一生,这比直接处死还……」 她偷觑了秦天泽一眼,将未说的话硬生生吞进肚里,转而道,「先帝他对霍大人还真是……执着,念念不忘啊,可是,允影姑娘毕竟不是她,为何却要她陪着走黄泉路,而且是直接将人活生生的放入棺材同葬?!」 「何其残忍,燕芝,我……我不敢信这是我父皇。」 林燕芝握住了他的手,轻拍道:「陛下,这两件事,你会如何处理?」 秦天泽无奈地摇了摇头:「燕芝,若父皇在世,我定用尽全力去劝阻,可……他不在了,我不能如何,我若不照着做,便是违背先帝,是为不忠不孝。」 林燕芝想了想,道:「知子莫若父,先帝定是知道以你的性子,做不了此等的事,才会另书一封,私下交代,让陛下你有选择的余地,不然,刚才,苏丞相便已在众人前一并宣读了。」 被她如此一说,秦天泽若有所思。 她接着看第二页纸:「陛下,这一点,我却是看不明白了,先帝为何要将卓公公押去刑役处,枚责两百后丢城外去?而且,这里写的不像刚才处置宁王那般,还特意道不容有误。」 「燕芝你觉得,若当年霍雪瑶和父皇的事真如同皇叔说的一般无异,那皇叔又是如何得知?」 林燕芝霍地瞪大了眼睛:「是卓公公?可他为何会同宁王说?」 秦天泽又是摇头:「这也是我不明白的,许是他同霍雪瑶有什么交情,又或许是他不忍皇叔连心爱之人是如何离去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起身时,他不自地按住胸口,闷哼一声,林燕芝和程东连忙扶着,同时担忧地唤了一声。 「无妨,就是拉着伤处罢了,走吧,接下来要处理的事多着。」 在先帝下葬的次日,便传出了宁王死去的消息。 马车上,林燕芝一路看着宁王。 「小丫头,陛下可是有吩咐让你紧盯着我?」宁王打趣道。 林燕芝道:「陛下只让我送你们出城。」 「那你看什么?」 林燕芝咬牙道:「要不是你,此刻我师父定是为凑热闹,同我一起将你丢出城外,而不是在天上看着。」 宁王顿了顿,抿嘴道:「小丫头……对不住了,只是,若能重来,本王亦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林燕芝哼了一声:「现在这大秦,只有一个王爷,那便是安王。秦先生,你不过一个教书的,忝敢自称为王?」 宁王听着,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定定地看着她:「小丫头,你本可让陛下遵先帝之意,处置我,或者,现在杀了我为你师父报仇,可你没有,足见,你是个心善的,本……夫子我但愿你日后平安无事。」 「我自是会平安,倒是秦先生你们,纵然陛下称你们的确已死,可只要有人有心,定会认出你们,所以,你们这一辈子,可要如鼠般藏好了。」 宁王只笑不语,余光看见允影眼眸里生出了对未来的憧憬之色,默默地闭上了眼。 到了城外,宁王却又开口道:「小丫头,可否麻烦你,再送我一程?」 林燕芝想着,算了,就一辆马车,用走的也不知他们得走到何时才找到落脚处,便点了点头。 在宁王指路下,马车继续驶着,只是愈走,林燕芝觉得愈不对劲。 「秦先生,你这是要去深山里过余生吗?」 宁王淡笑道:「是啊,如此就好。」 允影猛地抬头,不愿相信地看着他,颤声道:「王爷若想在山里过日子,可去允影从前的家里。」 宁王仿若未闻,直到到了地方,他才道:「我归宿之地到了,你也回吧,回去后,做你自己。」他转头对林燕芝道,「谢了,小丫头。」 林燕芝疑惑地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问允影:「那你呢?他让你回去,那你是要去何处?也送你去吧。」 允影咬了咬牙,没有回答林燕芝,而是一脸悲痛地跟着下了马车。 林燕芝因着心中的好奇,想着来到来了,也去看看,看他们这日后是打算如何过日。 俩人跟在宁王身后,一同走了好一段路后才停下。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处坟墓。 碑上面的写着霍雪瑶的名字。 允影哽咽道:「王爷,别执着了好吗?既陛下开恩,放了你我,那便同我一起回去,回谷中,我种药草,你看书画图,我们过一些寻常的日子,不好吗?你为何一定要如此?」 「若不是执着,我大概早已离开人世了,我由始而终,做的这些,只是想给她报仇,将她带回我的身边。」宁王摸着石碑上的名字,「如今,仇没了,只剩这事了,既然我带不走她,那便我来待在她身边好了。」 他转头看向允影:「你劝我不要执着,那你呢?回去吧,你定能找到你的良人,陪你过那些你想要的生活。」 他对着她浅浅一笑后,回头,从地上抓了块石片,用力地往指头一割,瞬间,他的指尖上冒出了豆大的血珠,他抬手,往碑上添上了自己的名字后,便拿着那石片,要往自己的脖子划去。 允影最终也是放不下自己的执着,她飞快扑了过去,死死地拉住他的手道:「你是不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会如此决定,我不要紧的,我等了这么久,即便只有一年半载,也足以了,不……不!你会好起来的,只要你同我回谷,我央父亲救你,他定能治好你的!」 宁王掰开她的指头,冷着脸道:「并不是,也不需要。」他将她的手完全拿开后,坚定 地看着那墓道,「这是我,心之所向。」 接着,不等允影再次扑上,他就快速地割破了脖子,完全倒下前,他伸手再次,最后一次摸着石碑上刻着的霍雪瑶那三个字,尽其力气,勾起嘴角,笑着说了几个字后,便合了眼。 允影看着,悲泣地抓着他衣角:「秦谨宁……你别走……回来,求求你,看看我……」 此情此景,一旁的林燕芝看着,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允影一遍又一遍地哀求那已经不能再响应她的人。 良久,她呼了一口气后,压下心中的难受,走了过去,僵硬地拍了拍允影的肩头,道:「允影姑娘节哀,听我说一句,你既爱他,那他生前所愿,你可否做到?」 允影看着他已无血色的脸,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接着,她忽然站起了身,往后面走去,竟用双手刨起土来。 林燕芝心中的伤感立马被吓得彻底散去,她拉住允影,阻止她道:「允影姑娘,我知你心中哀痛,可这也是他的执意,你为何要迁怒霍大人,她既已入土,你如此做,未免缺德!」 允影脸上带泪,笑了一声:「林大人,你误会了,他既想长眠在此,待在她的身边,那我……我便成全他。」 说完,她甩开了林燕芝的手,继续刨土。 林燕芝这下听明白,原来她是想将宁王同霍大人合葬,想了想,心中暗道:霍大人,你别怪罪,我们也只是想你们能一起。 接着,她咬了咬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跑去寻了两根木来,分允影一根,道:「我也来帮忙。」 挖着挖着,林燕芝心中又有了个疑问:奇怪,这怎么……像是被翻过了似的? 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甩甩头,又接着挖。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挖好,又合力将宁王抬了进去,再将土堆了回去。 做完了这些,允影的泪也流尽,她呆呆地看着那石碑,看着上面那两人的名字,喃喃道:「霍雪瑶,你可是也一直在等他?最后还是你等到了,他待你如此情深,你可要待他好,下辈子,跟他好好在一起吧,不然,我定会出现在你二人之间,将他带走。」 林燕芝等了一会儿,看她似缓了些,便开口问道:「你……可是要回什么谷去?我去车上等你,待你好了,我送你去吧。」 允影摇了摇头,看着她道:「大人不必等我,现在,我哪也不想去,就让我在这独自待一会儿吧。」 她忽眼神有异,抿了抿嘴,片刻才又道:「大人你……要不也别回宫去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新帝出巡 林燕芝不以为然地道:「我不回宫去,那我去哪?再说了,送你们出来是件差事,还得回去交差的。」 允影定定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最后垂眸道:「罢了,允影祝大人一生平安,就此别过吧。」 「嗯,你也不要浸在伤痛里太久。」林燕芝看了眼那墓碑,「喜爱的人虽去,可你还活着,往后日子,他说了希望你能寻一良人,好好地过下去。燕芝也祝愿姑娘日后平安喜乐。」 「良人,何谓良人?」允影苦笑了一声,「放心,我无事,大人回吧,允影不送了。」 林燕芝回到宫中,秦天泽听她说完,眸里也流转了些伤感。 「皇叔……」 林燕芝靠在他的肩上,紧握着他的手安慰道:「宁王他这生所求是能同爱人待在一起,如今这般,也算是成了,陛下,他走前,是高兴的。」 为了解去他的情绪,林燕芝坐直起身,拿起桌上的图纸问道:「陛下,你这是在画什么?」 秦天泽道:「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在给你选宅子,登基大典后,便是要给你赐府赠金笔了,燕芝,这几处都不错,你看看喜欢哪一处?定好以后,便可以着手整修了。」 林燕芝双眼放光,左看看右瞧瞧的,最后指着一间道:「就这间吧,反正我以后也是要进宫里来陪你的,不用太大,这间刚好,而且离宫近,这样,你要是惹我生气了,气得我要离家出走,我就不用走断腿便能有地方窝着了,而且,你也能快些来哄我回去。」 秦天泽被她说得一笑:「燕芝,离宫得有令牌。」 林燕芝瞧了瞧他,抿嘴道:「陛下不给?」 「给。」 秦天泽拉起林燕芝的手,将指上戴着的一枚玉戒褪了下来,放在她手心。 林燕芝惊讶地看着那戒指。 这﹑他这是在求婚吗? 可他怎知戒指是求婚的标配? 莫非这世界也是如此? 秦天泽看着她的神色,疑惑比喜爱多,便问道:「燕芝不喜欢?我之前见你偶尔盯着看,想着你是喜欢,想要它。」 好吧,是她想多了。 「喜欢,只是……陛下,这枚还是你自己戴着吧,若是可以,你给我订制一个如何?同你的这个差不多就行。」 林燕芝期盼地盯着他看,只他笑着点了点头,一时高兴,抱着他的脖子,往他脸上啄了一口。 「真好——」 忽然被亲的秦天泽,晃神一瞬后,又道:「你若喜欢,要多少个都可以。」 然后,他将自己另一边脸转向了她。 林燕芝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将他的脸扳正:「一个就够了。」她看回了那些图纸,「对了,这府里的装饰摆设能随我意吗?」 「自然。」 「那我要在这砌个炉子,闲来无事可以来个烧烤,这里再种棵树,遮荫正好,还有这……」 林燕芝一边指,一边兴奋地道。 秦天泽被她的好心情感染,暂时忘却了心中那些伤感,同她一起讨论了起来。 日子如常,登基大典后,秦天泽正式成了大秦的新帝。 这日,他得坐在龙辇里,在城中巡回一圈,接受百姓的跪拜。 而秦天安则坐在马上,领队给他开路,林燕芝也同在一旁。 「看你气色甚好,是有什么喜事要来了?」 「哪敢,最快也得一年后。」林燕芝回道。 听她如此直白地说,秦天安脸色暗了暗:「所以,你最后还是选择他,纵使他曾伤过你的心,是吗?」 「那是场误会罢了, 说了你也不懂,你就别关心我这些事了,倒是你,伤恢复得如何?」 两人直视前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起——」 喊声一出,秦天安便轻蹬马肚,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这时,人群中,一名妇人问道:「请问,这是有什么大事吗?你们怎么都站在了这?」 「你居然不知道?!」那人一脸奇怪地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唉,我们不是本地的,是她,我儿媳快要生了,她老说得找城里找稳婆才行,便同她一起来了。」 那人看向她身旁戴着帷帽的女子,恍然大悟地点头,道:「今日新帝出巡,咱们都在这等着呢,待会儿,陛下行经,咱们都得对他行跪拜礼。」 那人说完,正要转回去,那孕妇开口问道:「之前听闻宁王出兵,那如今的新帝可是他?」 「哎哟!我的姑奶奶,可别乱说了!」那人吓得离开了些,「自然是太子殿下当的,你们消息怎这般不灵通?莫不是从深山出来的?」说完,还正眼打量了她们一会儿。 孕妇一听,恨恨地看向她身旁,自称婆婆的妇人。 可不是嘛,那深山,她出来了,就不会再回去了。 她见妇人伸长了脖,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忍不住嘲笑了声。 又见她如此专注,便生了个念头,偷偷挪开了脚步,想趁此回去自己那真正的家中。 殊不知,她才退后步,妇人就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她。 「去哪?!」 她挣了挣,没挣开,便道:「不过是站累了,想找地方坐一会儿。」 妇人瞇眼盯着她:「那我们现在回客栈去,阿福待在那,这会儿也该饿了。」 这时,那头的队伍已快行至,前头跟他们说话的人,连忙提醒道:「陛下他们要来了,快跪下吧!」 阿福娘便只好待在那,她用力扯了扯,苏乐盈却仍然站着,不肯跪,眼前快经过她们这,她便只好放开了她,自己跟着其他人跪了下去。 苏乐盈看着那队伍最前头的,便是她恨得牙痒的秦天安和林燕芝,更是挺直了腰板。 要她跪他们? 没门! 心情不怎样的秦天安,眼尾余光看见了人群中有一人站得直挺的,挑了挑眉,拉起缰绳,走到了她的面前。 高居临下地斜睨着她道:「大胆,竟敢不跪陛下?!」 久不见到,如今又见,苏乐盈想起那日的事,骨子里藏着的恐惧渗了出来,身子微微颤抖着。 见她仍然直挺着,又不回话,秦天安心中的火气似找到了宣泄处,冷声道:「来人!将这不敬之人拿下,关起来。」 苏乐盈慌忙道:「新帝登基出巡,受万民朝拜乃喜,你现在不问原由就抓我,二皇子,你莫非是故意要坏了这日子?」 「二皇子?」秦天安听着她的称呼,不禁发笑,「你是从哪跑出来的村妇?本王刚问了你,是你自己不回话,如今反咬本王一口,胆子可真大。」 这时,已有卫兵来要押苏乐盈下去。 慌乱的她,看着林燕芝大喊:「你不是谏命使吗?这种时候你怎就不说话,难不成你就只知媚惑陛下?!」 才刚来到的林燕芝莫名其妙被她说了这一通,呆了呆后才道:「你若要在此胡说八道,便是有心破坏秩序,安王抓你,也是在理。」 「哈,你果然——」苏乐盈还想骂几句,可当她被卫兵架起双手后,她便忍了,转而说,「我不跪,是因为肚子太大,跪不了,不是故意的。」 听她这么一说,秦天安他们同时看向了她的肚子, 的确是隆了起来。 只是,不见得是因太大而跪不下。 秦天安还想说些什么,林燕芝却道:「王爷,要不就放了她吧,孕妇的确不方便。」 「她还辱骂你。」 林燕芝默然半刻,才道:「孕妇情绪本就不稳……嗯?」 说了一半,她忽然歪头,想着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说过这句话, 苏乐盈以为她隔着帷帽也能认出自己,下意识低头缩着脖子。 「怎么了?」 「啊,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些事,有感自己同孕妇有些缘,还都是情绪不好的时候碰上。」林燕芝耸肩道。 眼看队伍慢了下来,便又道:「放了她吧,今日不好生出什么事来。」 「罢了。」秦天安挥了挥手,只是他转身时,多看了几眼,心中将人给记下。 苏乐盈得了自由后,立马松了口气,衣裙被人扯了下。 「你真要命!怎敢这样同那些贵人说话,快跪着吧!」阿福娘啧声道。 「哼,刚我被抓时,你一声不吭,现在没事,倒不哑了?」 苏乐盈一边鄙夷她,一边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抬头间,便看到了坐在车里的秦天泽。 她的心霍地一震,只觉得成了皇帝的他比从前更是帅气了不少,虽依旧温和,却似乎同从前不大一样,好像多了些身居高位的气势。 只是,一想到苏嫣然成了他的枕边人,而她却是怀着别人的孩子,只能跪在此处,远远的看,心中的不甘,愤恨便又滋长了不少,牢牢地捆住了她。 她看了好一会儿,见不到苏嫣然,便悄声问了旁人。 那人刚被她的大胆的行经吓到,本不想理她,可她忽然哽咽道自己就是无知才惹出事,央他给说说,免得又做错了说错了。 「好啦好啦,皇后自是太子妃没错,只不过是先帝刚逝,所以还未册封,说不定得一年后,也或许,会得恩往前提,按我说,皇家又不是咱们老百姓,就得快册立,早日生下嫡子,万民同庆才对!」 苏乐盈对他后面说的话充耳不闻,只听进去苏嫣然还未是皇后。 不由的,她心生了一个念头。 「前面叫你跪不肯,现在都走了,你反而舍不得起来了?」阿福娘记着她刚才的话,这下逮到了机会,嘲讽回去。 苏乐盈却不痛不痒,很是自在地站起身,径自走去。 「去哪?!是不是又想跑?我告诉你,你别想了!」 「回客栈去,你不是怕你儿会饿吗?」苏嫣然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告诉你,这可是盛京,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只要我现在喊一句,立马有官兵来抓你,你信不信?」 阿福娘心道:那你怎不喊? 手中却又抓紧了些。 苏乐盈被抓得拧住了眉头:「要命!还不放手?!」 她这一喊,引得周围的人停驻,投来了目光。 阿福娘见此,立马赔笑道:「娘不是怕你摔着吗?我孙儿可是在你肚子里呢,得小心着些不是。」 群众听着,以为又是什么婆媳关系不好,儿媳有孕后翻身的平常事,便没了兴趣,各做各事去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愿意纳她为妾 阿福娘不敢再抓苏乐盈,只能紧盯着她,以防她又有什么鬼主意。 之前在快到盛京时,苏乐盈就曾趁她买吃的时候,哄骗阿福去玩,又对她说分头找去,结果,儿子是找回来了,那可恶的苏乐盈却不见了踪影。 幸好,得老天庇佑,她带着儿子找了许久,累极想休息,在一客栈前俳佪时看见了苏乐盈便立马抓住了她。 之后每当外出,甚至入睡,她都要将苏乐盈绑牢了才安心。 阿福娘一直紧跟在苏乐盈身后,跟着她走走停停。 苏乐盈停在了一间卖头饰的铺子前,阿福娘立马道:「你莫不是想花钱买什么簪子戴吧,咱们可没那么多钱,手头上的钱还得买鸡,以后给我孙儿补补呢!」 苏乐盈一听,一反常态的没有出言讽刺,反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阿福娘不知她想作什么妖,又不敢扯她走,便也站着等。 过了一会儿,路人见她俩奇怪地杵在店门前,便也跟着好奇的驻足在那。 阿福娘见人又多了起来,终于又忍不住道:「你又想做什么,快走,我儿要饿了。」 「娘。」苏乐盈带着哭腔喊了她一声。 阿福娘听着她这头一回叫她做娘,心中发毛,警惕地看着她。 果然,下一刻,便听见苏乐盈抽抽泣泣地诉说:「我到你家后,你从不给我饱饭吃,又要我洗衣种田,各种杂活没停,我的首饰家当全都被你拿去,如今我都快临盆了,不过是想要给孩子买个平安锁而已,娘,这样都不可以吗?」 阿福娘一听,下意识转去看身后的路人。 果然,那些人指着她,又是摇头又是啧声地嘀咕着。 她回头扯着她往店里走去:「买买买,就买一个平安锁,买完赶紧回去。」 苏乐盈似受惊的哆嗦了下,当下又不肯进去,拉扯间,帷帽被阿福娘打落在地上。 「娘今日怎么如此好说话,是不是待回去了又要打我?我不买了,我不买了,娘,我们回去吧。」 此话一出,便有人看不过去,上前将阿福娘拉开。 有人眼尖的看到了苏乐盈手上的勒痕,便大喊道—— 「太过分了,虽说家事旁人不能说什么,可她怀着你家的孩子,给你家续香火,你怎可动辄就要打骂?!」 一女子轻搂着苏乐盈道:「就是!大姐莫怕,今日大伙就给你讨个公道。」 得女子安慰的苏乐盈不但不感激人家,心中还生起了火。 居然喊她大姐?!她看着有这么老吗?! 接着,又有一位看那身穿衣打扮,似是富户人家的公子走了出来。 「大姐今日想买什么?我付了!走,进去挑吧!」 说完,他便大步走了进去。 苏乐盈心中愤然,脸上却似不胜感激地看着众人,又道:「多谢你们,只是娘她……」 「怕她作甚,又不花她钱,若如此她还要打骂你,你只尽报官去,我们给你作证,我就住在邵巷。」 「对啊,若要作证也可以找我,我宅子就在乐栖巷。」 一时间,路人都热心地报出了自家的住址,那搂着苏乐盈的女子更是将她往里推。 「那公子都如此说了,你就去挑吧。」 苏乐盈便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进去,经过阿福娘身旁时,斜睨她,偷偷勾唇一笑。 进去了以后,她还真的挑了个锁道:「这个就好了,多谢公子。」眼睛却忍不住瞧向了一个盘子里的银镯,见那公子看她,便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那公子甚是大气地拿起镯子,对老板道:「这 个也包了,算是我送大姐的,弄璋之喜。」 老板乐得马上都给包好了。 买好了以后,那女子不放心的问她可要送她回去? 苏乐盈摇头道:「多谢姑娘的好心,只是就不麻烦姑娘了,而且,你总不能跟我一辈子吧,那是我的命,现在,我想买的都得了,我已是知足了。」 那女子叹了声,见她如此,只好道:「那大姐你好生照顾好自己,若真过不下去了,就去报官离了吧,若是担心生计,那便来找我,***活的地方也在招人。」 苏乐盈再次道谢后,便同阿福娘一前一后地走了, 「你这又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苏乐盈拿起那镯子,看了眼,便丢给了她。 「你想多了,不过是没银子了,便想这方法罢了,这不,免费得了这镯子,等下拿去卖了吧,正好付了客栈的钱。」 阿福娘一时不知想做什么,但也觉得白得了银子也好,便收好了。 回到厢房,阿福娘打开她自己买来的锁,急步进去,先将绑在床上的阿福松绑。 阿福扁嘴道:「娘,好疼。」他将手腕高举,同贴在她的眼皮上。 阿福娘后退了些,握住他的手腕,心疼地揉捏着:「娘也是怕你乱跑才不得以,你不知道,城里多得是坏人,万一你被抓走给卖了,娘如何是好啊?」 「哈!就他这样子,有人肯抓他去卖,也是看得起他。」苏乐盈嘲笑了声。 「媳妇,陪我玩!」 阿福拉住了她嚷嚷着,却被她一把甩开。 「玩什么玩,你不饿,我可饿了。」说完她转身要走,又被阿福娘拉住。 这下,她脾气上来了,吼道:「烦不烦?!一路上抓我几次了,我不过是要去跟小二说拿些饭菜来,抓***什么!」 阿福娘也不怕她,道:「那便一同去。」 苏乐盈翻了个白眼,半个身子跨出去喊了个小二来。 没多久,说是饿却没吃多少的她主动躺在床上,任阿福娘将她给绑住。 阿福娘见她今日如此反常,心中有些不安,便又多绑了一绳,之后才带着阿福出去,带他去溜溜,顺道将镯子给卖了。 走进一间当铺,她把镯子递过去后,那伙计仔细地看了看,瞇眼瞧着阿福娘。 她被看得不甚自在:「怎么,是有什么问题?你不肯收,那便还来,我拿到别家去。」 「大娘,稍等,我去拿给老板看看,让他估算下。」 然而,阿福娘等到的,却是前头买下这镯子的富户公子。 那公子扫视她:「本公子就知道!你这样恶毒的婆婆定会取走了大姐的镯子,走,报官去!」 见有人要抓他娘亲,阿福立马将她护在身后,呲牙吼着:「斯负娘亲,咬你们!」 「公子误会了,我儿子如此,儿媳又快要生,实在是没办法,才来卖镯子的,我那儿媳也是同意的。」 那公子瞧见阿福的模样,知不是常人,心中有些同情,只是这事一码归一码,于是他便道:「若是大姐同意,那本公子也无话可说,走,带本公子去问上一问。」 阿福娘想着苏乐盈这会儿被她给绑在床上,那模样,她若真带了去,那估计真要被他抓牢子里去了。 她便不情不愿,甚是拖拉地带路。 那公子狐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阿福,上前了些:「小兄弟,带本公子去你家里玩,本公子给你买好吃的。」 阿福一听这人不止要陪他玩,还要给他买好吃的,便高兴得一把抓住他的手,直往客栈奔去,阿福娘拉都拉不住,只能跟在他俩身后追着。 公子的手下倒是跟得上,他们去到时,看到门上的大锁,心中有了疑惑,二话不说就砸开了锁,入内见到苏乐盈的模样,都不禁一惊。 苏乐盈听得声响,便知定是来人了,便哭喊道:「娘我知错了,你放了我吧,那公子也只是路过好心而已,我绝对没有勾引,娘——」 那公子一听,气得满脸通红,没想到自己的好心,竟被这恶毒大娘给想成这样!再说了,他要女子,浮霄阁里的姑娘不是比这一脸黑黄,皮肤粗糙且干瘦的孕妇更好?! 「岂有此理!今日,本公子非抓你见官不可!」 被解绑了的苏乐盈,猛的跪在了地上道:「公子莫气,今日是陛下出巡的日子,不可闹出此等晦事。」 「大姐!难不成你就甘愿一直过着这般日子,一直待在这样只是拖累的夫君,和虐待你的婆婆身边,就不曾想过要和离?!」 苏乐盈咬了咬牙道:「自是想过,可今日若报官,怕是会得罪新帝,只能待明日之后,可是……如此,我也不知该往哪暂住……」 那公子听她最后一句,心中忽生了些怪异感,暗道难不成这大姐真看上了他,想籍此赖在他那……这年头,好人真难当啊!而且——长得帅也不是件好事。 未待他感慨完,苏乐盈便忽然往边上一倒,装晕去了。 那公子吓了一跳,只好先带着离去,让手下先带她去看大夫。 听得大夫说她只是饿晕过去后,那公子同情心又泛滥,心想,她会嫁到那样的人家,娘家定也不是什么好鸟,罢了,既已救了,那便救到底好了。 于是,他便将苏乐盈领了回家,同他父亲说完她的事后,又道不过是多一双筷的事,自己愿意纳她为妾。 他父亲无奈自己这儿子从小就同情心比海深,时不时带些阿猫阿狗回来,家里都快成动物园了,这次可好,竟带了个活人,而且还是个孕妇! 「你愿意又怎样,也得看人家愿不愿啊,再不好,人家本也是一个正妻的身份,离了再嫁也可以找个继弦当,这到你这成了妾,恐怕人家是不愿的。」 装晕的苏乐盈自是听到,心中哼笑,当妾?想什么呢? 她要当皇后。 苏乐盈装作幽幽醒来,先是一脸茫然地看了眼四周,待看到那公子,便要下榻跪谢。 「大姐,你身体不适不要动不动就跪。」那公子拦住她,轻咳了两声,尴尬道,「我有件事要问问你,是这样的,我瞧你可怜,所以想将你纳为妾室,让你不再受人欺辱,你觉得如何?」 见她定定地看着自己,他又连忙道:「你别误会,你的长相身段,我是不感兴趣的,只是想救你出火海,你进了门,可偏居一室,不必,也不要来侍候我。」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终于回来 苏乐盈听他说得一口老血都差点要喷出来,敢情这是在嫌弃她?! 她还嫌他蠢呢! 「公子好意,我心领了,至于我日后去何处过活,就不劳公子费心了。」她偷偷翻了个白眼后就低头不语。 「那行,你何时生?我去找稳婆来。」 「公子,你带我逃离他们便已够了,我想起来,我在盛京是有远亲的,我这就去投奔他们,想来,他们会收留我的。」 苏乐盈本想在这待到生了以后,再独自回家里,现在却是一刻都不想多待,懒得再同他打交道,头也不回的,抬脚就走。 那公子看着她的背影,想不明白地道:「爹,娘亲当年怀我时,脾气也是这般不好的吗?」 他爹戳了戳他的脑袋:「你啊,大概哪天被人卖了还会替人叫屈吧。」 苏乐盈一刻不停的走到苏府门前,径直就要进去。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丞相府?!」一个门卫拦住了她,上下扫视了她一番。 苏乐盈撇了他一眼,然后就无视他,又往里走去。 门卫见她怀了身孕,便只拉住她,轻轻推了推:「一边去,再不走,就别怪我们动手将你丢出去!」 「你敢!我可是——」苏乐盈本想说自己是二小姐,话到嘴边,却又想到自己如今怀着身孕,若是在家门前,如此声张,那日后,她还如何进得了后宫? 「你可是什么?你可别说你肚子里的是老爷的骨肉。」门卫又打量了她一眼,「咱家老爷可看不上你这种姿色,你别想讹诈,快滚,打哪来回哪去!」 什么她爹的骨肉?!有病!胡说八道什么! 「呸!」苏乐盈朝那门卫吐口水,她暗暗记下了那门卫,想着以后定要打他个半生不死,再丢去发卖了。 门卫抹了把脸,怒不可遏地抓住她:「可恶!敬酒不吃罚酒!」他高举拳头,正要揍她时,身后传来了喝止声。 「住手。在这大门前对一个孕妇动粗,你可是想让老爷因你被朝臣拎出来指责?」 「楚姨娘。」门卫立马停下动作,恭敬地拱手道。 苏乐盈见是她,不屑地道:「不过是一个青楼出身的姨娘。」 「哦?你认识我?」楚姨娘见她如此无礼,本打算就让门卫处理她算了,可她看了眼后,便疑惑地再仔细看了看。 「你……」楚姨娘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她,试探地问,「你似乎有些面熟,可是来找夫人的?」 苏乐盈昂着头:「知道就好,你快带我进去。」 这下,楚姨娘不由瞪大了眼,打量她,不知她发生了什么,竟成了这副模样,还﹑还有身孕了? 楚姨娘其实不太想领她进去。 苏二小姐没死,还未婚就同人苟合有了身孕,这事若传了出去,她儿子日后长大要议亲时,就算是相府的公子,好人家的女儿怕是都得想想才肯嫁。 苏乐盈见她神色,便拉住了她,在耳旁悄声道:「别以为不接我进去就可以了,惹急了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嚷嚷自己的身份,大不了大家一起丢人!」说是这样说,因着心中的盘算,她当然是不会。 可是别人不知。 楚姨娘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变得如山村妇人般的苏乐盈,直觉告诉她,她是真的做得出来,便点了点头:「随我来吧。」 苏乐盈哼笑了一声,肩头撞了她一下,走在她的前面,边走边说:「刚那门卫对我无礼,我不要再见到他,赏他几棍丢出去。」 踏进去的那一刻,苏乐盈终于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泪,脑海中瞬间映出了她从前在家时的画面,看着眼前的一砖一瓦,恍如隔世。 她很是熟路地,步伐一步比一步快,托肚扶腰,走到了自己的房里去。 打开房门,尘埃飞扬,呛了她一口。 「母亲好狠的心,我都被她害成如今这样,她却不曾顾念我,竟不让人来定时打扫?!」 嘀咕了几句后,她转了个方向,去了萧氏那里。 近些日子,有楚姨娘的帮忙,萧氏终于能下床走几步,今日,她好不容易多坚持一会儿,多走了些,才刚到院中,就被人一把扑倒在地。 「哎哟!」 「娘——」 萧氏本痛得皱成团的脸,听得这一声后,立马又张了开来,她撑着身子,半坐起身,瞳孔一缩,紧盯着眼前这将她当成肉垫的女子。 看了一会儿,她迷惑道:「你……是我的盈儿?」 苏乐盈噘嘴,又委屈又愤恨地说:「女儿如今成了这样,娘可是不想认了,不可以!我会成了这样,娘你得负责,当初可是你出的主意,我才会落得这地步!」 「你真的是我的盈儿?你终于回来了,可你……怎么会﹑怎么会成了这般模样,盈儿,你这是经历了什么?腹中又是谁的孩儿?」 萧氏激动地抓着苏乐盈的双肩,问个不停,引得苏乐盈不满道:「便是要问,也让我躺床上好好休息过后吧,我今日可是走了许多的路才回得来。」 「好好好,是娘想得不周全,咱们进去,我让人去端热水来,你先沐浴,之后待你休息好了,娘再问你。」 过了好久,苏乐盈终于睡醒:「渴了,给我水!」 一直在矮塌上托头打盹的萧氏被惊醒,立即就起身给她倒了杯。 苏乐盈才抿了一口就将杯子砸在了地上:「呸呸呸,这么凉,怎么喝?!」 「是凉了些,娘去叫人拿热水来,盈儿你稍等一下。」萧氏像哄小孩似的轻拍她的手背,只是眼睛又看到了她的隆起的腹部,忍不住又问她失踪的事。 苏乐盈不耐烦地扼要说完,见她还要继续问,便抢先道:「娘,你是不是因为我成了这样,所以嫌弃了,不再疼我了?」 「怎么会?娘心疼你都来不及怎可能嫌弃?」萧氏一边哭,一边摸着苏乐盈的脸道。 「那怎么我都说渴了,你却一直问个不停,不先给我倒水喝?你这就是对我的心疼?」 萧氏顿了顿,心里很快又释然地同自己说,任谁遇到这种事,多少都会改变了些,她现在脾气比以前大,那是正常的。 「盈儿莫气,娘这就去,再给你带些饭菜来,你等等哈。」萧氏擦干眼泪,努力稳住身子,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苏乐盈瞅着,嘲讽地笑了一声,暗道:还说疼我,走得这么慢,怕不是想渴死我! 心情不好的她,一把掀开被子,坐在了梳妆桌前,她看前镜子里连她自己都要不认得的人,咬了咬牙,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落。 喘完气后,她打开了抽屉,翩了遍,将能涂的美容霜都往脸上涂去。 萧氏走出去没多久,就碰到了苏云启,心中有些诧异,他今日怎会来自己这? 苏云启也是愕然,虽与她没了情份,可瞧她那模样,还是上前扶住。 「走不了就好好在房里待着,我有话要同你说,先回房去。」 「可﹑可是,我得去拿饭菜温水。」 苏云启皱眉看向管家,管家会意,躬身离开,替她去拿。. 两人甫一踏进房间,萧氏看到苏乐盈在涂抹着什么,很是紧张地推开了苏云启,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猛地取走。 「这可不能乱涂!」 苏乐盈脾气上来,又抢了回去,不小心将 萧氏推倒在地上,下意识想扶她起来,却又忍住,咬牙道:「怎么,是觉得我连这些都不配用了是吗?」 「不是的,只是你还怀着身孕,不可以随意用这些,怕对胎儿不好。」 苏乐盈顺着她的话,往自己腹部看去,恨恨地说:「没了最好!」 「你是何人?」苏云启走了过来,先是扶起了萧氏,再紧盯着她道。 苏乐盈看着眼前似乎年轻了些的父亲,心中有些不平衡。 她失踪那么久,父亲怎的不见有一分憔悴?还比从前要神气了许多? 「父亲当真不认得了?还是不想认?女儿就不信那姓楚的没同你说女儿回来了。」 刚回来就往这来的苏云启还真不知道,现在听她喊他父亲,不禁一愣,然后震惊地看着她道:「你是……盈﹑盈儿?」 苏乐盈不说话,凄然地笑了一声,看着他问道:「父亲可有派人去找过女儿?」 苏云启目光暗了下去,然后道:「我苏家的二小姐已经下葬,你既是萧氏的亲侄女,来投奔的,那便安心住在这吧。」 「什么下葬?!竟是连找都不找,就当我死了?!父亲你怎如此狠心?!」苏乐盈疯了般大喊。 苏云启瞇起了眼,抓住她的双臂:「我问你,你腹中的胎儿是何人的?可是那什么猎户家的傻儿子?」 「父亲为何会知道,是去找了,知我惨况却不救我回家?」这下,苏乐盈情愿他是不曾找过自己。 苏云启深吸了一口气:「萧小姐好生待在这,我苏家养你母子一辈子还是养得起的。」 「什么萧小姐?!父亲,我是你的女儿,苏乐盈,苏家二小姐!」 「你觉得,你如今还能做苏二小姐吗?」苏云启盯着她的孕肚,冷冷道,「我苏家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外孙。」 苏乐盈愣了愣,又道:「父亲是介意他的生父是傻子?那女儿打了他便是了,反正我本就不想要……」 「怎可?!盈儿,你如今都快要生了,若出了个什么意外,你也会跟着没命的!」萧氏出言劝说。 苏云启看她那模样,始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便放软了态度:「你若想继续做苏二小姐,只能生完后,去寺里过余生。」 苏乐盈道:「我不要去寺里,我要去宫里!」 「你!你怎还妄想着这事?上天给的这教训还不够吗?!」苏云启怒道。 「若不是父亲你当初让我听到他会去雁州,那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我就不会成了如今这般!所以父亲你得负责!送我进宫去!」 苏云启看她那疯癫模样,甩了甩袖,对萧氏道:「你同我出来一下,我有事要说。」 第一百七十五章 抓去治罪 待萧氏回来,苏乐盈问她:「父亲同你说什么了?」 萧氏拉她坐下,给她夹了些菜,柔声道:「没什么,就是让我尽快恢复身子罢了。」 苏乐盈狐疑地看着她,习惯性的拿袖子随意擦了擦嘴,萧氏瞅见,愣了愣,连忙按住她的手,又掏出手帕,给她仔细地擦去嘴角上的油光。 「他没说要赶我去寺里或者去庄子里?」 「盈儿,你别想太多,他毕竟是你父亲,不可能不管你的,只是……」 「只是我只能是萧家小姐,是吗。」苏乐盈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沉默片刻后,却笑道,「也好,苏二小姐的名声已然不堪,要来无用,反倒是清清白白的萧小姐,更好。」 「清白……」萧氏忍不住看向她的肚子。 苏乐盈察觉,继续道:「自是清白,我将这孽种生下后,就说是母亲你的吧,母亲,我要当皇后。」 萧氏想说这事以前办不成,以后更是,可看她如此偏激的模样,只好先哄着她。 苏乐盈饱食过后,回了自己的房里,经过花园时,看着那里早已没了她喜欢的花卉,便找来下人一问。 下人看着有些陌生,又有好像见过的她,忍着心中的疑问,同她说:「楚姨娘说小公子一闻到花香,便不太好,所以老爷就将那些都撤走了。」 苏乐盈听罢,哼笑了一声后就走了。 翌日,苏府门来了一对母子,说是要见苏老爷,让他放人。 这次,几乎已是苏家女主人的楚姨娘得知,立马让人将那母子强行请了进来。 阿福娘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地看着苏府景色,暗忖:不愧是丞相府,果真是够气派! 她甚至都在偷偷地观察着哪边的朝向好,以后要求住哪个院子。 母子被领进了一处很是偏差的厅中,坐着等待。 许是被府中的氛围,下人的规矩模样给吓着,阿福一脸拘谨不安地歪着身子,缩在他娘亲身后。 阿福娘将他扳正后,耐心道:「还记得来前,娘对你说的?你的小阿福就在这屋里,你要是想以后能待在这同他玩,那便少说话,乖乖坐好。」 阿福缩着下巴,小声道:「娘,不喜欢,走,走。」 「那你还要不要小阿福了?」 纠结过后,阿福还是忍着内心的不安,乖乖坐好。 过了一会儿,就阿福娘要抓个下人来问晾着他们是何意时,楚姨娘施施然地走进。 阿福娘霍地站了起身:「亲家终于来了?」 楚姨娘不应她的话,径直走过坐下,缓缓地端起茶杯道:「这位大娘,你来我们府上,嚷着要我们放人,可我们未曾拘着什么人,不知你说的是?」 「你女儿,我儿媳!亲家也别不承认,她同我儿可是拜过天地的!」 楚姨娘笑着吹了吹茶汤,喝了一口,摇了摇头,问道:「我何来女儿,你莫不是认错门了?」 「不可能!这是苏丞相府,我儿媳就是你家二小姐!」阿福娘瞇眼,一字一句说得很是清楚大声。 楚姨娘重重地搁下茶杯,正色道:「笑话!我家二小姐早已入土为安,全盛京都知晓的事,你是打哪儿来的疯妇,竟在此处胡说八道!」 阿福娘心中一惊,一时间拿捏不准,便道:「你少唬我,昨日我儿媳跑了以后,就是往你这大门进去的,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 楚姨娘淡淡地看着她,心中同时在想这苏乐盈也真是的,怎的都是些烂桃花,这下该如何,若是赶他们出去,万一他们到处乱说,那就不好了,给钱打发了? 这时,苏丞相正好回来,听到下人的禀告,便立 马赶了过来,他一脸寒霜的紧盯着座上那如孩童般局促不安的男子。 「你说我小女是你家儿媳,我这作父亲的竟全然不知,只知她在庙里遭到不测,已然离世,然而你现在如此说,可是我女儿仍在世上,却是被你们给掳去……」苏云启一脸怒容的猛一拍桌,喊道,「岂有此理!我苏云启的女儿都敢绑去!来人!将他们拉去官府,严惩!」 阿福娘立马摇手道:「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苏云启转头又盯着阿福道,「那便是你知我小女在地下孤寂,特意来要让你儿来求娶,去泉下作陪?如此有心,本相今怎么能不成全,来人——」 「呸呸呸,丞相说的是什么话,哪家父母会让自己的孩儿去成这种亲?!」阿福娘立马挪动脚步,挡在阿福面前。 「请问,又有哪家父母会选你儿子这般——」苏丞相哼了一声,一脸鄙夷地道,「不是常人的作女婿?」 见阿福娘一回不来话,便又喝道:「都不是,那你便是来成心讹骗本相,今日,本相定要将你母子抓去治罪!」 苏云启是铁了心要惩治他们,于是,下人们得了令,立马将他们给绑住,又堵住嘴巴,拖了出去。 苏乐盈醒来问萧氏拿了银钱,正要出门添置首饰物什时,便见到阿福母子,她本是要往假山处躲着,可又想了想,大步去出。 阿福娘看到她,便激动地呜呜出声。 苏乐盈嘲讽道:「你这蠢妇竟自投罗网,也难怪会生下个傻儿出来,一路走好。」 她跟在他们身后,直到看到他们被家仆从后门送入了官府后,心情甚好地先是去了酒楼点了一桌佳肴,吃饱接着又到处逛,买了不少东西。 直到快日落西下,她终于花光了银钱舍得回家。 萧氏担心不已地站在门前,脚早就快软下去,却仍然强撑着倚在门框处等着,终于等到女儿,便立即迎上:「盈儿你去哪了,自己一人不可再如此乱走,万一……」 「万一什么,我如今这副模样,谁会看得上?」苏乐盈将手上大盒小盒都堆在萧氏怀里,让她帮忙拿进去后,就自顾自地大步往前走。 萧氏捧着那堆,走路本就不利索的她,更是一走一顿,听得女儿的催促,她便努力走快些,结果左脚绊了右脚,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苏乐盈闻声,立马转身往回走去,一脸心疼地道:「怎如此不小心?!」 「娘没事,盈儿你……」萧氏柔笑地说,只是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她捧起那些盒子。 「这可贵呢,摔坏了怎么办?!」 苏乐盈捧着那些宝贝首饰,起身一边走一边打开逐一查看,全然不知要将萧氏扶起。 萧氏看着她的背影,眸中显出了些失望,自己一手撑地想要起身,忽然,有只手扶住了她,将她拉起。 「这便是你心心念念的女儿。」 萧氏一听这声音,身子不禁僵住,缓缓转头过去,看清何人后,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一旁的刘嬷嬷看到她的动作,斥其大胆,苏嫣然摆了摆手。 「既回家中,本宫便只是苏家女儿,那些虚礼就不必了。」 「娘娘怎么来了?」因她眸中的冷情,萧氏不自在地低下头去。 苏嫣然看着苏乐盈离去的方向,微笑道:「听得女妹妹终于归家,便赶来看望,关心一二。」她回头打量着萧氏道,「母亲身子看来已是大好。」 然后又俯身在她耳旁,轻声说:「如此也好,你便能亲自看我登上后位,母亲好好珍惜这剩下的日子吧。」 「你!」萧氏想推开她,手却被人给抓住。 「苏夫人,嫣 然姐姐如今的身份,既便她心善不用你行虚礼,那也不代表你可以对她动粗。」 「她心善——?」萧氏想着苏嫣然对自己下的狠手,哼笑出声,又是疑惑地看着林燕芝,「你也来做什么?」 林燕芝见她不动,便松开了手,搂着苏嫣然的肩头,昂头道:「自是陪姐姐来,以防有人又要对她使坏。」 苏嫣然看她这护崽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燕芝对我真好。」 「必须的。」林燕芝回以一笑后,便往里张望,「刚才那女子是苏乐盈?走,姐姐你不是要看望她?」 萧氏紧张道:「大人说笑了,我盈儿早就下葬了,刚才那位是我的侄女,因丧女心疼不已,碰巧侄女来投奔,便留她下来作陪。」 苏嫣然她们互看了眼。 「若真是如此,这侄女待你另眼相看,却不舍感恩,如此待你,不留也罢。」说完,林燕芝作势,打抱不平的就要冲进去抓人。 萧氏立马紧抓住她的手道:「林大人为何总爱多管闲事?!她如何待我,也是我自个儿甘愿,不劳你操这份心!」 「母亲何必籍口编造,父亲已同母后说了。」 萧氏咬牙,垂眸不语。 这时,楚姨娘来了,讨好的对她们说:「娘娘来了,快请进。」 苏嫣然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眼,令楚姨娘心里发毛,笑容僵硬,渐渐低下头去。 待她们坐下后,苏嫣然开口道:「如今由姨娘来管家,辛劳了。」 「不!不辛劳,妾既是苏家人,便当尽己所能。」 「是吗?本宫想着姨娘忙碌,担心你看顾不来,想劝母亲多少接回去一些。」 此话一出,楚姨娘和萧氏都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母亲的身子是你照看好的,如今瞧着颇有精神,不过接回一些家中事务,想来母亲是乐意的。」 楚姨娘知她这是变相问罪,心中发虚片刻,又提起了胆,一个嫁到深宫的女儿,还管得着娘家的事不成,待老爷百年,她不是还得仰仗娘家,仰仗她儿子? 思及此,便又挺直了腰。 苏嫣然淡笑道:「对了,弟弟出生后,本宫尚未看过,且去抱来吧。」 楚姨娘不知好要如何,便给下人便了个眼色,那下人会意,便欠身道:「娘娘恕罪,小公子刚睡下,这会儿不好抱来。」 「那便由本宫自己亲自去看吧。」 苏嫣然起身后,那下人在楚姨娘的逼视下,硬着头皮挡了她的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孕妇的脉象是怎么样的? 刘嬷嬷厉声道:「大胆!竟敢挡娘娘的道,还不速速退下!」 那人顿时一激灵,侧开了身。 楚姨娘瞧他无用,便只好佯怒着跟着喝骂,然后赔着笑脸,自己带路。 一行人去到房门前,婴儿的哭喊声就已经传来,刚说小公子已睡下的那人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尴尬地缩起肩头,后退了好几步。 楚姨娘率先入内,撇了眼奶娘后,立马抱起来哄,苏嫣然瞅着,见婴儿粉嫩的脸蛋,可爱的小手微张,心生喜爱,忍不住就伸手过去,想摸一摸。 楚姨娘察觉,不着痕迹,很是自然地转了个方向。 苏嫣然的手悬着,她瞄了眼楚姨娘:「你既哄不好他,那不妨让本宫试试?」 人家都说出口了,楚姨娘无法,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婴儿交给了苏嫣然,很是敏感的绷紧了神经,紧盯着,生怕她会做什么似的。 神奇的,婴儿到苏嫣然怀里后,就不再哭闹,嘬着小指头,沉沉地睡了。 这般情景,全场只有林燕芝高兴道:「嫣然姐姐,看他睡得如此安心,定是知道你是个好姐姐。」 其他的人,萧氏一脸古地勾起了嘴角,而楚姨娘则是紧张且焦急地伸手道:「娘娘,他既睡去,那便放他回小床去吧,莫要害您手酸。」 苏嫣然知道她是在担心,婴儿如此熟睡,是不是因为她身上带着那无感草,或是因为之前长期给萧氏用药而沾染在身。 想到婴儿无辜,她便也依言放下了。 忽然,有人来禀说:「姨娘,夫人,昨日来府里的那女子似要生了。」 萧氏一听,立马跑了出去,楚姨娘不知道苏嫣然的心思,便无所动作,只看向她。 苏嫣然轻皱眉头,开口道:「姨娘还不快去请稳婆来?出了什么事,你要如何向父亲交代?」 楚姨娘听完,便安排去了。 林燕芝她们也去了苏乐盈的房门前,看着下人将一盆盆血水端出,又送去热水。 听着里面凄惨的叫喊着:「我不生了!我不生了!这孽种想害死我!把他扯出来丢了!啊——!」 楚姨娘听得忍不住吐槽了声:「真是的,既便再讨厌孩子的父亲,也不该如此说自己的孩子。」 林燕芝也是摇了摇头。 也没多久,稳婆便已抱着婴儿走了出来道:「是个女孩,母女都平安。」 「这才多久便顺利生下了?来想是孩儿不愿母亲疼痛,乖乖出来,说不定是来报恩的。」刘嬷嬷忍不住道。 苏嫣然看着那眼睛未曾睁开,皮肤皱得跟小老头似的婴儿,甚是怜惜道:「可偏偏母亲是那样的人……可惜了。」 她想了想,凑在林燕芝的耳旁,打趣道:「若这孩子是投在燕芝的肚子里,那就不可惜了,定尽得疼好成长。」 林燕芝脸蛋一红,嗔道:「姐姐说什么呢,我还未出嫁,说什么生孩子的事。」 「我是说真的,若是燕芝的孩子,我定当作亲生,不让旁人欺负,连燕芝你都不可。」苏嫣然正色道。 林燕芝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姐姐真不打算……」 苏嫣然摇了摇头,又看向了刘嬷嬷。 林燕芝会意,便噤声,两人又去看婴儿,只是奇怪的,那婴儿很是安静,到现在都不曾哭啼,稳婆有些不安,拍了拍她的小臀,还是如此,便伸手去探了探她的气息,明明是有呼吸的。. 楚姨娘她们不禁想到她的生父,便都心中数,让稳婆将她抱下去,该怎么照料便怎么照料。 待屋里的血腥味散去了些,苏嫣然她们才走进去。 虚弱的苏乐盈 看见,瞳孔猛地一缩,喊道:「你们来做什么?!出去,给我出去!」 「萧小姐,本宫得知你来投奔母亲,好心看望,你却是如此?」 一声萧小姐,让苏乐盈忍下了快要出口的污言秽语,背身过去。 林燕芝看见她后,才知道昨日那孕妇何以一见她便那样,原来她就是苏乐盈,也不知当初她是发生了何事,突然不见又突然带着孕肚回来。 耸耸肩,她转头看向苏嫣然,不由得愣了愣。 嫣然姐姐她刚是在……笑? 林燕芝揉揉眼睛,再次看去,见她也看了过来,卻不见刚那笑意,只听她柔声道:「她刚生完须多休息,既已看望,燕芝,你且先回车上等我,我去同父亲说几句后便过来。」 林燕芝只道她刚是眼花,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待她走后,苏嫣然才笑了一声,嘲讽道:「听父亲说你还在妄想着要进宫去?你想如何进?」 「如何进?自然是选秀进,按着以往先帝的做法,都是三年一选,如今陛下刚登基,自是得充盈后宫。」 苏嫣然忍不住笑出了声:「莫要说如今的陛下不是先帝,就说你如今已为人母,要如何入得初选?」 苏乐盈翻身回来,看着她道:「这事自有父亲打点,你问那么多作甚?」 「那你可有想过,你诞子一事,今日府上可是有多双眼睛看到过的,此事若被揭穿,便是欺君,整个苏家都要被你拖累砍头的,连你母亲都躲不过去。」 「那又如何?!」苏乐盈怒吼,「我就是登上后位,让你每日跪在我面前!」 「又蠢又疯。」苏嫣然冷冷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冷冷道出这四字。 连一旁的萧氏忍不住一脸正色地看着她那女儿,心中轻叹道:真是疯了。 「你自己看到了,你若不看管好她,就别怪我心狠了。」 丢下这么一句,苏嫣然就转身走出,她斜睨房内的人,看苏乐盈那疯癫的模样,心中忽然觉得没了意思。 摇了摇头,她又去了书房。 「娘娘来了。」苏云启拱手道。 苏嫣然连忙去扶:「父亲莫要如此,既是在家中,女儿,便只是女儿。」 「好,你既如此说,为父便要以父亲的身份同你说几句,你同殿下可是生了嫌隙?为何到现在你肚子都没个消息?」 苏嫣然一听,倏地收回了手。 苏云启忍不住又道:「听为父一言,你得趁早生下嫡子,以你这冷清的性子,日后,想固后位,只能靠太子。」 「父亲不用担心女儿,反倒是该多关心身边的,听闻楚姨娘同人合伙做了生意,这本也没什么,只是那合伙的人,选得不太妥当,许是家务事多,她才昏了头,总之,父亲多留心些吧。」 见苏云启低头沉思,苏嫣然又想到了那刚出生的婴儿,便道:「那孩子,若是让妹妹自己教养,定必长歪,既她也厌恶,父亲可考虑一下,将那孩子交给合适的人来教养。」 父女俩没再言语,苏嫣然便也告辞了。 马车上,林燕芝托着头,看着窗外,轻声叹着。 「燕芝可是心中有事。」 林燕芝又是一叹,道:「嫣然姐姐,我是在想那孩子尚在努力出生,便得生母如此恶语,若由着她在苏乐盈身边长大,不知会如何。」 「是啊,孩子无辜。」苏嫣然也跟着轻叹,「我刚同父亲提了建议,让他找个合适的人代为教养……」 她看林燕芝呆呆地看着她,急道:「燕芝,拆散人家母女,我亦是心中不忍,只是…… 林燕芝未待她说完,便握住了她的手,小声 道:「不不不,姐姐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想,姐姐日后若不打算另嫁生子,何不将那孩子放在身边教养?」 这下,轮到苏嫣然愣住了,良久,才问道:「燕芝喜欢那孩子?」 「我是见姐姐似乎挺喜欢孩子的,而且孩子幼时,多受父母环境所影响,若她能得像姐姐你这般品性好的人来教养长大,成年后即便回到苏乐盈身边,很大机率也不容易学坏了去。」 林燕芝歪头,想了想,又笑道:「日后,我若是有孩子了,定也央着姐姐,代为管教。」 听完,心情甚好的苏嫣然展开了笑颜:「燕芝日后若不嫌弃,姐姐我定将你的孩子视如己出,尽已所能悉心地教导。」 接着,她想了片刻,点头道:「好,等下回宫,我便同母后说说,将她接来宫里,好好教养。」 也当是练习,日后才能知道如何教导好燕芝的儿女。 这话,苏嫣然只放在心里,不说出。 两人相视一笑后,随着马车回到了宫中。 林燕芝一脸高兴,又很是神秘地对秦天泽说:「陛下,这宫里啊,很快就能到孩子的欢笑声了,陛下要不要提前练习下如何抱孩子?」 她说完,秦天泽批奏折的手便如同被石化了似的,定住了。 「嗯?陛下?陛下可是忙着没听见?我说——」 林燕芝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话未说完,秦天泽忽然猛地搁下了笔。 「燕芝,可是前些日子,我心情不佳,饮酒过量……」他愈说愈小声,那张俊脸肉眼可见的变红,又是惭愧自责又是害羞欢喜地变换着,随后深吸了一气,将眼前那只小手拉下,伸出两指搭在她的脉搏上。 唔……孕妇的脉象是怎么样的? 都怪自己,只知学把伤脉,不知学些女子的脉象,这不行,燕芝有了身孕,自己定要时刻注意,不可有失,明日,不,现在就宣太医来教导自己。 秦天泽又是皱眉又是点头的,直把林燕芝看懵,待听得他要宣太医,更是下意识道:「陛下为何突然如此,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秦天泽起身,小心翼翼地扶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极为温柔地道:「没什么问题,从今此,得仔细养着,燕芝也莫要担心害怕。」 林燕芝听他如此说,就更是紧张害怕了起来,想多问一句,只见他忽然扯了张写圣旨的开始动笔。 一时间好奇心战胜了,便忍住了疑问,伸头过去看他写的什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记你一辈子 「陛下,你怎么突然要下旨赐封予我?」林燕芝看着上面刚写的皇后二字,立马按住了秦天泽的手。 「不可不可,先不说赐封得等一年后,就说你不是答应了嫣然姐姐?这后位怎可……」 秦天泽将她一顿摇的小脑袋控住,低下头去,深情道:「可是你肚子里,我们的孩子怕是要等不急了。」 林燕芝瞪大了眼,顺着他转移的视线,同看向自己的小腹处。 她抬起手,将他的手扒拉开,又羞又无语地道:「胡说什么呢,我们都没有那﹑那什么,怎会有孩子?」 「……原来没有啊。」秦天泽眼里的欣喜散去了些,多了点复杂的情绪,似失落自己想差,又庆幸自己没有酒后失礼,抿嘴问道,「可燕芝你刚说什么孩子,又让我提前练习,那是?」 于是,林燕芝便将今日去萧府的事告诉了他。 他听完,很是无语。 「这苏乐盈真是贼心不死,怎的就这般想赖上我,之前在客栈对我用药,现在又——」秦天泽扶额,「真是荒谬。」 「她想要赖上的是大秦皇后的位置,才不是你呢——」林燕芝哼哼地戳了戮他的腰间,忽然,她脑海一闪,瞇眼问道,「用药?所以,那日安王你说在练功,其实是……可也没见她在你房中?那她的孩子……」 林燕芝狐疑地盯着他看,愈看愈气,气鼓鼓的撇过头去:「你不干净了!」 秦天泽听明白她的意思后,赶忙道:「没有没有,燕芝,我很干净的,那日,幸亏二弟早发现了,让手下的人给解决,我则独自在房里熬过去,至于她为何有了孩子,这事,我确实不知。」 林燕芝摸了摸下巴,努力在回想些什么,片刻后,她打了个响指道:「陛下,可还记得我们曾跟着一男子去深山找的孕妇?如今想想,跟她颇为相似,那男子莫非就是孩子的生父?」 秦天泽颔首:「有可能,现在她回来了,燕芝可有见到那对母子?」 林燕芝摇了摇头:「没有,可她独自一人定回不到盛京,陛下,虽说她做了许多错事,但一码归一码,她若是被强迫的,定然也要依法处置他们。」 秦天泽揉了揉她的小脑瓜,忽喊了声,「池惟,去查探下。」 不知从哪,传来了一声「是。」 秦天泽看她一脸神奇的左看右瞧,煞是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也坐了过去,将她抱起横坐在自己膝上,搂着她肩头的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 林燕芝先是惊呼了声,接着不明所以地问道:「陛下,你这是?」 「燕芝刚不是要我练习如何抱孩子?」 林燕芝一听,甜甜一笑,眼珠子转了一圈,伸手去抓他的头发:「既然这样,那我也得装得像一些。」 程东这时走了进来,看那两人打闹的样子,立马弯下了腰,拱手遮去双眸。 陛下也就对着林大人才有如此幼稚的时候,对着娘娘就客气得,似有堵墙隔着般,不得不说林大人可真厉害啊—— 啊不对,不是想这些无聊的时候。 程东轻咳了声,上前道:「陛下,太后娘娘让您去她那用膳。」 「那本宝宝也回去找吃的了。」 说完林燕芝就起身,回自己的清君苑去了。 在八角亭处,桃杏放下最后一盘菜后,又搁了三双筷子,同林燕芝一起坐着吃。 「嗯,这拔丝土豆做得不错。」 「大人,会不会太甜?」 林燕芝看着对面空着的碗筷,笑道:「不会,吃着吃着也习惯了。」 忽然,对面来了一道身影。 秦天安垂眸看着那 份碗筷,知是摆给她师父的,便没动,只让桃杏去取份新的来。 「桃杏这厨艺如此好,日后嫁给卫千城后,你就吃不到了。」他定定地看着林燕芝,勾唇道,「不过,你若是嫁我,做安王妃,以后就可以同他们一起在南怀生活了。」 林燕芝没忍住,抢走了他刚夹起的猪肉片道:「安王若不为蹭饭,而是说这些话,那就别怪我无礼逐客了。」 秦天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自己凑了过去,张嘴将那块肉吃下。 林燕芝眼神死地看着自己的筷子,直接搁到桌上,起身道:「王爷你自己慢用吧。」 她手腕忽地生痛,不禁生了些怒意:「秦天安!」 「陪我,就这一顿饭,明日过后我就要离开盛京了,从此,你我大概就没机会再见了。」秦天安松开了些,眼神带着渴求,「你就当作是给朋友饯行,可好?」 林燕芝暗叹了一声,缓缓坐下。 「王爷,南怀多的是美女,你去那边后,不妨静下心,眼睛张大一些,说不定你就能找到你的安王妃,和和美美的相伴终老。」 秦天安不应她,反倒说起别的:「你还是想些别的吧,卫千城的事务快要处理完,之后便会回宫述职,想必,到时候就会提娶她,你给她准备的嫁妆可够了?」 他指了指桃杏,狐狸眼一瞇,笑道:「若是不够,可以找我借,反正你都欠了,多一些也一样。」 敢情他是来提醒她债务人的身份,顺道增加业绩的? 林燕芝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我还欠你,记着呢,你倒是说说你要什么?」 「你。」秦天安含笑道。 「门在那,不送。」林燕芝直指向院门。 秦天安垂眸,忽哈哈大笑,眼角都挤出了水光,又道:「你既给不了,那就还是先欠着吧,这债,我会记你一辈子,等着你来还。」 这次,不等她出声,他就自己往大门走去。 太后宫里,三人用完饭后,便换了个地方佳着喝茶。 太后看着秦天泽道:「陛下,静明师太今日来向哀家提醒说,得将宁王的棺木交给她们,放在皇寺里。」 秦天泽皱眉问道:「这事恐怕不行,皇叔早已安葬,又怎能再抬棺?」 太后看了眼李嬷嬷,李嬷嬷便去将一道圣旨给取来,呈给了秦天泽。 「可她们拿着先帝的圣旨,再说了,大秦的二皇子历来死后都是交由皇寺处理,放上牌位的,祖制便是如此。」 「儿臣愚笨,不知这是为何?」 太后想了想道:「哀家也不知详细,只知如此也是为了大秦的安泰。」 「也?母后此言,可是还有别的?」秦天泽很是疑惑地抬眸看她。 太后眼神略有闪躲:「待她们选好了日子,到时你便知道了,你啊,刚登基,定有很多事务要忙,这事,你就别费心了,只管等着,然后按着去做就好了。」 她起身走到秦天泽面前,他连忙站起,扶着。 接着,太后又对苏嫣然招了招,笑容满脸地将秦天泽的手放到苏嫣然的手上。 「你若要费心,那便多费在子嗣的事上,让哀家早日抱得孙儿。」 见他两人同时低下头去,便又道:「对了,陛下打算何时封嫣然为后,哀家听闻,不仅是朝中大臣,就连坊间百姓都盼着能早些。」 秦天泽这才点头道:「是该提上了,之后,儿臣打算也给燕芝她……」 「哀家在同你说嫣然,你同哀家说什么林燕芝,陛下事忙,哀家就不好打扰你了,李嬷嬷,送陛下出去罢。」 秦天泽心情瞬间有些不好,淡淡道:「不 必了,嬷嬷还是留步,好好侍奉母后吧。」 「那臣妾送陛下。」 秦天泽看了她一眼,径自往前走去。 苏嫣然温驯地跟在他身后,忽见他停下脚步,便抬头看向他。 「母后还是不喜欢燕芝。」 苏嫣然轻声道:「待日后,母后同燕芝多些接触,定会喜欢,臣妾也会多努力些,让母后对燕芝改观。」 「有劳了。」秦天泽颔首,又再抬步。 这回,苏嫣然没再跟着,只欠身目送他,之后又回去太后那。 太后已坐了回去,眉头紧皱,一脸的不悦。 李嬷嬷见状,便伸去给她揉着太阳穴:「娘娘可是又头疼了?」 「哼,本来好好的,他提什么林燕芝,这不,单是听见这名字就让我头泛疼!」 苏嫣然听见,身子顿了顿,眸中一暗,走了过去。 「母后,这是嫣然特意为您制作,加以改良的膏药,沾取一些,配合手法,揉在穴位处,便可解去头疼。」她一边说,一边沾取膏药。 李嬷嬷瞧见,便退到一旁,改由苏嫣然去给太后揉着。 太后一脸满意地闭着眼睛,许是她手法得当,又或是膏药有效,揉着揉着,果真不怎么疼了,不禁道:「还是哀家的嫣然好啊。」 苏嫣然淡笑道:「其实这手法是燕芝教我的。」 「怎么连你也向着她?」太后好不容易平顺回去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嫣然只是想着,这宫里,若能多一人同嫣然一起侍奉母后,那不也是件好事?」 太后轻哼一声:「那她也得有命侍奉,身为谏命使,便当好好顺应天命,完成职责,旁的,轮不到她。」 苏嫣然手下一顿,又问:「母后此话是?」 太后察觉自己多说了些,便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你且先回吧,别怪母后唠叨,你啊,多为自己想想,让陛下将心偏向你,而不是她。」 苏嫣然脑海中一直放着太后刚说的「也得有命侍奉」,认为她仍是要取燕芝性命,定定地看着她的后脑,暗自咬了咬牙。 走前,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香盒,对太后道:「母后,这个放香炉里燃着,有安神之效,母后不妨试试。」 一旁的刘嬷嬷听见,偷偷抬眸一看,顿时,心中吓得差点喊了出声,犹豫要不要开口时,对上了苏嫣然冰凉的眼眸,便赶紧垂眸,装作不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煞贱命之人 皇寺里,静明师太正跪着,一边转动手中的珠串,一边念着什么经文。 「师父,宫里来人。」门外,一把平缓的声音响起。 静明师太停下手中动作,缓缓张开双眼,看着眼前一个个牌位,慢慢起身鞠躬。 喉间忽地涌上些许铁腥,步履顿挫,她勉强稳住了身子,晃了晃脑袋,嘴上又念起了经文。 「师父?」又是一声,这次却多了些焦急和关心。 嘎吱—— 随着门打开,静明师太走了出来,静悟看她一如以往般平淡无尘的样子,便放心了。 静明师太看着她,那双视众生如一的淡眸里,竟生了些不忍:「静悟,为师早前让你背诵的经文,可记牢了,若没有,那便不必再背了。」 「回师父,弟子已经背好了,师父可要检查?」静悟恭敬道。 静明师太一听,心中却是叹了一声。 只要是人,定都心有所偏,她亦然,众多弟子中,静悟是她最中意的一个,本是最欣赏她悟性快,够聪敏,可现在,却情愿她愚笨一些。 「静悟,明日起,你同我一起入内诵经,之后,我会多教你些。」似想最后挣扎一下,她又补了一句,「只是,日后你会更孤寂困苦,若是不愿,那就当为师今日未曾同你言说。」 静悟道:「弟子不怕,请师父多教。」 静明师太垂眸,吸了一气,片刻,才淡淡道:「走吧。」 她们去到时,皇后正扶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膝盖。 见到人后,太后起身,双手合十的轻轻弯了弯身:「静明师太,可选好了?」 静明点了点头,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个日子给她,只是走近时,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便抬眸看了她一眼。 太后对上她的目光,不解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静明师太只道:「一切自是天意。」 太后听完,更是莫名,只当她是在说日子的事,干笑了声,又说:「师太之前说的,哀家已同陛下说过,只是他对宁王重新下葬一事,很是固执,怎说都不肯。」 她转身看了眼李嬷嬷,李嬷嬷便捧着一个锦盒上前。 太后继续道:「哀家无法,便命人取了宁王生前曾用过的物件,不知这样可行?」 静明师太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件带有血污的衣衫,不由得轻皱眉头,问道:「这衣上的血是宁王的?」 太后也是现在才看到,未曾问过,自是不知,却又顺口道:「当然。」 静明师太轻点头,命弟子取走那锦盒:「娘娘可还有他事?若无……」 「哀家有一事要问。」太后连忙道,「之前哀家将林燕芝送你这来时,不是曾请师太断了她的情缘?师太也曾叫哀家安心,可为何,到如今,她同陛下却愈渐情深?」 静明愣了愣,这怎么可能,是她亲自给戴上的绳子,且在寺里吃住那么一段时日,情缘应当断了才是,又怎会…… 莫非是有人相助? 可这世间又有谁能解? 静明师太沉默片刻,淡淡道:「太后是在质疑贫尼?」 太后忙道:「哀家不是那意思,只是不解罢了。」 「贫尼之法无用,那只能说是天意要陛下同她刻骨,才能在去骨时,悟得帝王心性。」 太后听她又说天意,这两字听得她忍不住又犯头疼,李嬷嬷瞧见,立马扶她坐下,又从怀里掏出苏嫣然给的膏药,给她涂上揉按。 静明师太看着,不禁又摇头道:「天意——」 「停!」 李嬷嬷手顿了顿:「可是老奴过 于用力了?」 「不是,嬷嬷继续。」太后忍不住撇了静明师太一眼,「师太,哀家悟性不足,就别再同哀家道天意了,若不,你就将心中话直说?」 静明师太道:「娘娘请回吧,贫尼要做事去了,太后凤体金贵,若再留在这里,怕会冲撞。」 天意来天意去,原是想说她碍着她了,想让她赶紧走? 真是的! 太后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拍了拍李嬷嬷的手,猛地起身:「哀家也要忙去了,如此,便不多留。」 静明师太让其他人送太后走,又叫住了静悟,领着她回去来前的房间。 推门前,她又再次正色问道:「你果真想好了,若是踏进,便无回头路了。」 看见静悟无悔的脸,她便伸手,往她眼前一抹,又牵住她慢慢走了进去。 其实也不是她们想慢,只是在她们的周围,忽然多了好几个满身怨气,身着盔甲的男子紧盯着她们。 「莫看,莫听。」 静明师太将她带到那蒲团前,又让她跪在那,供上三香。 接着,往自己的指尖割了一道,用那渗出的血珠点在她的眉心处,然后就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打开取出里面的卷轴,递给了她。 「你也割破指尖,在上面写上你的名字,日后,宁王的牌位,由你来供奉。」 静悟愣了愣,下意识地依言照做。 「师父,他们……」 「永留此间,不得轮回,这,便是你以后的职责了。」 说完,只见其中一个男子举刀往静明师太身上劈去,静悟一惊,立马弹起身,要去挡下。 「师父小心!」 那刀却是有形无实,碰上她的手肘便即散去,虽然如此,静悟的手肘上还是感到一痛。 静明师太立马往她手上点了几下:「不是同你说了莫看莫听,这刀本是我该挨着的,你不必替我,日后,你也是得挨宁王的刀,听宁王的谩骂怨咒。」 说完便又让她重新跪着。 「师父,弟子不明白,为何要将他们镇压在此?明明他们每一位都是大秦历朝历代最得赞颂的王爷将军。」 「这问题,为师也曾问过。」静悟师太淡淡道,「大秦开国皇帝为了让大秦扩充疆土,得盛世,立下誓言,得天意应许。」 「可是——」 「没有可是,不必多问,这是你我的职责。」静悟师太也同跪在她的身旁,「念经。」 静明咬咬牙,还是再次开口问:「难道,就不怕此气冲天,最终淹没整个大秦?」 静悟师太叹了一声:「所以,大秦才会有谏命使,天煞贱命之人,由新帝夺其命,以煞平怨。」 静明瞪大了眼,她不禁想到之前来这的林燕芝,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 「此事,历来帝王只当是以此悟得无情的帝王心性,不知真正的,你得三缄其口,直到你的弟子出现,再将所有,传于她。」 「难道就没有例外?若有,那时又该如何?」 静悟师太抬眸,定定地看向某个牌位,摇了摇头:「没有,若有,便也是天意。」 清君苑里,苏嫣然正抱着婴儿轻摇着。 林燕芝也坐在一旁,拿着小小的拨浪鼓逗着:「嫣然姐姐,她可取名了?」 等了片刻,没听到响应,便转了视线:「姐姐?姐姐——!」她笑了一声,「你怎么看着我发呆了?」 苏嫣然回过神来,轻笑道:「没有,只是想起了初见你时的情景,那时,你还穿着男装,救了我,再见时,你着骑装,英姿飒爽地坐在马背上奔跑,忽又回来喊我…… 」 随着话语,她的眼神也陷入了回忆之中,那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没曾想,竟有一日,你我会在一起,逗弄孩子。」 苏嫣然说完,眸中似泛了些水光,她连忙眨了下眼睛。 林燕芝打趣道:「姐姐难道是那时就喜欢上我,得知我是女儿身后,才无奈的同我成为姐妹?」 苏嫣然不说是否,只点了点她的鼻头:「燕芝的性子如此可爱,任谁认识都会喜欢,桃杏不也是,天天为了你的口腹,钻研美食。」 林燕芝顿时,笑得脸上多了两道弯月,得意道:「可不是嘛,我也喜欢你们!」 苏嫣然失笑着摇了摇头。 「刚燕芝问的,这孩子尚未取名,要不——由燕芝来改?」 「我——?可以吗?」林燕芝左右觑了眼,凑了过去,「苏乐盈会不会气得要来揍我?」 「不会,她根本就不管,听奶娘说,这孩子出生后,她都未曾正眼看过,每次要抱去给她看时,都会被她推走,有次更是直接要往地上摔去,幸好,奶娘护住了。」 林燕芝听着,满眼怜惜地看着那露出粉嫩嫩牙床,呀呀笑着的婴儿:「真是个小可怜,她不满意这孩子,我可满意,瞧她多好啊,抱来到现在,都不怎哭喊过,乖得很!」 她歪头,伸出手指点了点婴儿的脸蛋,逗着说:「要不,就叫你满意如何?」又戳了戳那吃完奶,鼓起来的小肚,「满意,这名字你可满意?」 苏嫣然看她那调皮劲,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还在乱戳着的手指:「你再戳她肚皮,咱们满意可就要不满意了。」 两人相视片刻,同时笑了出声,连一旁拣着菜的桃杏也不禁笑了下。 然而,这时却传来了一把女声,打破了这闲暇光景。 「我不满意。」 苏乐盈昂头,一步步走到她们的面前,斜睨着苏嫣然怀里的婴儿。 苏嫣然下意识地转了个方向,替婴儿挡去那道狠戾的目光。 「你来作甚,不对,你怎么来的?」林燕芝也起身,挡在了苏嫣然身前。 「我孩子在这,我这当母亲的自然得来,倒是你们,什么身份,敢给她乱取名?!」 林燕芝没好气地道:「若不是你不管,连名字都不曾给她想过,我们怎会,难不成,就孩子孩子的叫她吗?」 「她不配!」 这一吼声,吓得满意哇哇大哭了起来。 「吵死了!」苏乐盈想要上前夺走,被林燕芝给制服住,手被按在后背上,动弹不得。 「你若要乱来,我这里就不欢迎你了,走。」林燕芝推了她一下,又同苏嫣然道,「嫣然姐姐你且好好安抚满意,我先将疯妇拎出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陛下要杀你 「林燕芝!你放开我!」苏乐盈一边嚷嚷,一边使劲地转动手腕。 不得不说,这苏乐盈在深山的日子里,被阿福娘各种使唤干活下,这力气也变得大了些。 林燕芝的指骨手都要被磨得生疼,好不容易将她带离了清君苑。 手放开的那一刻,一个猛地甩甩手往掌心吹气,一个刚揉捏着手腕。 苏乐盈怒道:「你凭什么赶我出来?!我是得了太后的准许,随父亲来看望孩子的!」 说着,她又要往回走去。 「你若是真心看望,我自不赶你,可你刚那举动更像是要弄死她。」林燕芝拦着不让她走,「你孩子在嫣然姐姐教导下定会好生成长,知善明理,日后,待她回到你那,想来也会孝顺你的。」 「你什么意思!」苏乐盈气结,忽又哼笑了一声,「哈!知善明理?孝顺我?怕不是要教我孩子日后弑母?!」 林燕芝给了她一个白眼:「你在胡说些什么,姐姐可不像你,她心底柔善得很。」 苏乐盈一听,更是笑得疯狂。 「柔善?她?!林大人你眼睛瞎了吧?当初若不是她,我怎能登上那马车,我又怎会受到这一切的折磨?!」苏乐盈止住了笑,恨恨地继续道,「我就说在书房时,她怎会帮我出言劝说父亲,原来——!」 林燕芝愣了愣,反驳道:「你又在攀咬,明明是你设计陛下被发现,才被安王的手下给丢出去。」 「那定是她知道了,然后同秦天安合谋害我!」 苏乐盈冲她吼完,又阴森森的凑到她面前道:「你不信就罢了,到你被她利用完一脚踢开时,你便知道了。」 说完,勾嘴狞笑了一声就撇头,往清君苑的方向看了眼,然后就甩袖走了。 林燕芝摇了摇头,转身回去。 苏嫣然刚哄好孩子,在院中散步着,抬头见到一个小木屋子,她还未伸手去打开那道小门,那门就弹开了,一只小彩鸟探出了它那又胖了一圈的脸。 苏嫣然忍不住戳了戳,小彩鸟甩了甩头拍翅叫嚷着,接着飞了出去,落在林燕芝的肩头,毛绒绒的小脑袋拱了拱她的耳垂。 「燕芝,没想到你也养着这种会人言的小彩鸟。」 林燕芝本伸着指头逗弄小彩鸟,此话一出,不由得顿了顿。 也? 她知道这小肥鸟是秦天安散养的,只是它好像挺喜欢这里,时不时便会飞来小住,瞧它有趣,来了也只是吃饱睡,睡饱玩,便也没赶它走,随它来去。 「难道姐姐你也养了一只?」 问是如此问,可她知道像小肥鸟这种的,不常见。 苏嫣然摇头:「以前见到过。」 「在哪见到过?」林燕芝没注意到自己的追问变得有些质问。 苏嫣然却是察觉到了,心思转了又转,垂眸道:「有一日,它忽然飞进我的房里。」 「它去你房里做什么?」 「许是饿了,飞来讨食,燕芝,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林燕芝摇摇头道:「没什么,说起饿,我现也有些。」 她转身去找桃杏,小彩鸟爪下一滑,干脆拍翅飞去,小头袋歪头看了看,停在苏嫣然面前,吱喳道:「配合,配合——」 林燕芝听着,僵了一瞬,然后又装作没听见似的,若无其事地继续走到桃杏那,讨论煮什么。 苏嫣然也是一愣,这小鸟……莫非就是秦天安那日派来送信的那只?可为何又会出现在燕芝这里? 她的眼眸不自觉地就往林燕芝那转去,心中在猜想,秦天安和她是怎么一回事。 桃 杏拎起那篮子拣好的菜,要往小厨房去,却被林燕芝抢了过去,干笑道:「我来,我想到了一个新菜式,走吧。」 桃杏看了看她,又瞧了瞧那边的苏嫣然,欠身后就跟着抬步走去。 林燕芝到了小厨房后,就心不在焉地洗着菜。 「大人,这菜都快要被您按溺水了。」桃杏将林燕芝的手从盆里拿出后,掏出手帕细心的给她擦去水珠。 擦好后,就拿去架上晾着,从窗户处往外看了看。 「大人,娘娘她走了。」 林燕芝这才回过神似的,走到小矮凳上,托着头,往炉子里丢柴枝。 桃杏一看,连忙往锅里倒水,忍不住调侃:「大人,您说的新菜式,莫不是干烧大铁锅?」倒好水,她蹲在了林燕芝面前问,「大人,您同娘娘是吵架了?」 林燕芝摇了摇头,叹声道:「没有,只是……我忽然发现她似乎并不是我想象当中的那样。」 「奴婢还以为是生了什么事,大人,您莫不是听了苏二小姐说了什么胡话?」 见林燕芝欲言又止,桃杏便又道,「其实,这又有什么,每个人对着不同的人,本就有不同的面貌,就像奴婢对着李嬷嬷,就又厌又怕,可对着大人您,就又敬又喜,更不用说,苏二小姐本就对她不好,她若是那什么以德报怨,不施以反击,奴婢才觉得她……」 桃杏指了指脑袋,摇了摇头。 林燕芝道:「这我知道,我只是不知她日后会不会真如苏乐盈所说的……」她忽然顿住,甩了甩头。 「所说的?」桃杏见她不再说话,便只好道,「奴婢不管她对别人如何,只要她对大人好,那就是个好的。」 林燕芝微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之后视线飘向窗外。 但愿是她多想了。 苏嫣然本要回自己宫里的,但远处看到了她父亲,便让瑾依先将满意带回去,自己上前跟着,见他去了太后宫里,刚想上前去,便看到李嬷嬷在外守着。 没由来的,心里生了些不好的感觉。 她上前去问李嬷嬷说:「嬷嬷怎么站在此处?」 李嬷嬷躬身道:「苏相正在里面,同太后商议着事情。」 「如此,李嬷嬷,听说陛下幼时,也是你来照顾的,本宫经验不足,哄不好那孩子,刘嬷嬷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实在无法,可否请嬷嬷过去一看? 「这……」李嬷嬷眼珠子转了下,看了眼里面。 「可是此处要有人守候?那我替嬷嬷守着,嬷嬷就帮帮本宫吧。」苏嫣然对她淡笑着,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不容推拒的意味。. 李嬷嬷想了想,便道:「那就劳烦娘娘了。」 苏嫣然目送她离开后,就控制着动作,不发出声响的,站在柱子后,听他们谈话。 是自己多心了,父亲只不过是在同姑母聊封后的事。 正要抬步出时,忽又停住了,因为她听到太后说起林燕芝。 「去了皇寺回来,这是静明师太给的日子,那日哥哥便可将先帝的信给陛下看,到时,我会备好了酒,让陛下赐给那林燕芝。」 「看陛下那喜欢模样,怕是下不去手。 「哼!下不去手?!我儿子我知道,孝道在前,任他再喜欢,定也不会违逆了先帝,那霍雪瑶不也是,任先帝再喜欢,最后不也是逼死了她。」 苏嫣然一听,霍地瞪大了眼,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响,缓了缓,随后,镇定的又无声地走了出去。 心中焦急的她,伸长脖子等着李嬷嬷回来。 才刚见到李嬷嬷的身影,她就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娘娘,那孩子乖得很,老奴过去时她已然睡下。」 「是吗,那本宫现在回去瞧瞧,辛苦嬷嬷了。」 「娘娘,您回去可以……」 不等李嬷嬷提醒,苏嫣然就已经火急火燎地走了。 李嬷嬷看在眼里,也快步走进,这此事同太后说。 苏嫣然并没有回自己宫里去,而是直奔向清君苑,一路上,那些宫人看着都感到甚是奇怪,今日的娘娘,怎的走那么快,不见了那份端庄淡然? 而正在吃饭的主仆俩也被苏嫣然的举动弄得很是莫名其妙。 只见她忽然来到,直往林燕芝的房里走去,掏出了布包,将衣柜里的衣服对象全给打包,又将自己身上的首饰簪子也丢了进去。 接着,她就背那个包袱,一把拉起林燕芝,要往外走。 林燕芝从愣怔中回神,反拉住她问道:「嫣然姐姐,你这是?」 「燕芝,你快走,宫里不安全,快!」 这下,林燕芝又懵了,下意识道:「宫里怎会不安全?姐姐可是在说太后?不怕,有陛下在,顶多就是……」 「陛下要杀你。」 这五个字刺进林燕芝的耳中,她不相信,猛地争脱了苏嫣然的手,淡淡道:「你在说什么?」 苏嫣然急着又重复了一遍,想再去拉她的手,让她赶紧走。 在快碰上的那一刻,林燕芝倏地将手背在身后,眼里全无感情,定定地看她。 「燕芝?」 「不走。」 林燕芝语气愈加坚硬地道:「我不走,你若是反悔了,直说无妨,后位什么的,我不在意也不会同你抢,你喜欢那你好好坐上就是了,只是,你不能如此污蔑他以达到你的目的。」 苏嫣然知她误会了,解释道:「燕芝,我不是,你是知道我的,这是我从太后那听来的,他们己选好了日子,届时,陛下便会……」 「够了!」林燕芝听她说的,又气又觉得荒谬好笑,「他若真要杀我,又何须费心择日子?现在就可,你请回吧。」她说完,背过身去。 苏嫣然见她不听,头一回见她对自己生气,不知该如何哄劝,只焦急的又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头道:「燕芝,我何曾骗过你,你信我,快走吧!」 「没有吗?」林燕芝直视她。 苏嫣然焦急之下,下意识道:「不曾。」 林燕芝听完,更是直接拿开她的手,脚下一点,跃到了屋顶上的小床塌。 抿嘴直盯她,心中甚至都开始在想,她同她说过的话是不是都是假的? 片刻,她缓缓道:「请回,莫要再来了。」 苏嫣然听她这般说,心口稳稳泛痛,不明白她是怎么了,可她得救她,于是她便道:「燕芝,你好好想想,还有几天,若你改主意了,便告诉我,不管代价,我都会帮你的。」 第一百八十章 我定会救她 林燕芝听着,有些动容,嘴巴轻启想同她说些什么,却未等她说出口,苏嫣然就转身往院外走了。 随着她愈走愈远,林燕芝渐渐低下头去,桃杏瞧见,从亭子里走出来。 「大人,奴婢看着娘娘不像是骗你,可奴婢也不相信陛下会要大人您的命,所以奴婢在想,或许……她是被人给骗了?又或者是有人故意挑拨你们……」桃杏不由得想起苏乐盈。 林燕芝置在膝上的手紧了紧,抿着嘴想了想,终于又跳回地上,也跟着出去。 她先是去了苏嫣然的宫里,一问说是还未回来,便又往外奔去。 一路上遇到宫女太监,便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苏嫣然,往哪走了? 就在她掂脚探头间,看到了苏嫣然的身影,终于找到了人,忍不住挂起微笑。 提步往她那走去,只是当她看到她去见什么人时,那抹微笑便又消失不见了,垂下眼眸,缓缓转身,用余光再看一眼后,终是回窝去。 「安王。」苏嫣然微微欠身。 「找本王何事?」秦天安歪坐在石桌前,又往杯里倒酒,托着头问道。 这秦天安行止不端,白日饮酒,果真如传闻那般。 但眼下也只能来找他了。 「原以为安王已离开盛京,没想到仍在宫中。」 「皇嫂可是要来说教本王不合规矩?还是担心有谣言说一个已分封的王爷留在后宫不走,是为了——」秦天安冷漠地撇了她一眼,「皇嫂放心,本王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只不过还有些事延误罢了。」 说完就不再看她,举杯自饮,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 苏嫣然听他这无礼的话,忍不住皱起眉头,压住心中的厌恶道:「安王想多了,本宫是幸庆你还没走……」 「哦?皇嫂这话恐怕就要让人误会了。」秦天安以为她要说什么比他更荒唐的,连忙打断。 苏嫣然撇了他一眼,语气冷硬了不少:「如此,燕芝便可以悄悄随你离开这里,保住性命了。」 秦天安举杯的手顿了顿,挑眉看她,让她继续说。 苏嫣然便将自己在太后宫里听到的说给他听。 「……只是燕芝她不愿相信。安王,本宫知道你同燕芝定也有些情谊,你不会见死不救。」 秦天安看着杯里未喝完的酒,沉思片刻,慢慢勾唇一笑。 「自然。」 「那安王快去劝说燕芝,若本宫有帮得上的地方,安王只管说来。」苏嫣然喜形于色,急道。 秦天安饶有兴味地打量她一眼,笑道:「你是为了姐妹之情,还是为赶走皇兄所爱才如此着紧?」 苏嫣然霎时明白了刚才燕芝为何会那样,原是如此,可误会一旦生起,纵她有十张八张的嘴都自辩不了,只能待以后,事实摆在眼前,她才知道。 「当是前者,安王还待着作甚?」 「不是还有些时日?不急,皇嫂若无他事,便离吧。」见她一脸倔强地看着他,便又道,「放心,我定会救她。」 苏嫣然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欠身道:「此事,就拜托安王了。」 秦天安待她走后,转了转手中的酒杯,笑了笑,将剩下的一口喝完后起身去了清君苑。 林燕芝回去后,一言不发就往房里走去,用被子将自己包得紧紧的,任桃杏如何问,她都不发一言,无法,桃杏只好安静地待在她身旁。 叩叩—— 桃杏听到敲门声响,便走了过去:「何人?」 「是我。」 桃杏转头向林燕芝,只见她将自己裹得更紧,还往角落躲去。 「王爷,我家大人歇下了。」 门外的秦天安轻笑了一声,先不说这还未到晚上,就苏嫣然刚同她说的那些,她又怎会睡得下。 「我来是有正经事要同你说,不是来说什么浑话的。」 桃杏听他如此说,便又走回了林燕芝身旁:「大人,您要不要去听一下他要说什么?」 「不听。」林燕芝斩钉截铁道,然后伸出手,将桃杏拉近了些,「他无非也是来同我说陛下要杀我,让我跟他走这种荒谬之言,我刚就看见嫣然姐姐去找他了。」 桃杏想了想,不解道:「可他们为何要如此?」 「想必是嫣然姐姐她要我离开陛下,而秦天安则是——」林燕芝顿了顿,「他多次同我说想我跟他一起走,既然目的都是一样,自然便联手了。」 「若是这样,他们直接寻个由头将你哄骗出去带走便可了,何须如此?」 林燕芝愣了愣,接着又摇头道:「若我要出去,定会跟殿下说,所以他们只能让我先误会殿下,伤心之下,悄然跟着秦天安离开,桃杏,这些日子,我们就留在这,哪都不去,直到他离开盛京。」 桃杏心中仍有疑惑,不知为何,她稳稳觉得苏嫣然说的未必是假,但一时间的确又让人难以相信。 大人同陛下感情如此好,就更不会相信了。 秦天安在门外等了许久,都未得响应,想着她大概是以为自己在哄骗她,便道:「你既不想见我,那便算了,你自己留心些吧。」 说完,他果真走了。 出了皇宫,他就往广聚茶楼去,李掌柜一瞧见他,立马上前相迎。 一如既往的去了后方唯一的雅间。 「公子来得正好,寻宝的兄弟们早前已将那地道探好,那里面一条是往皇寺,另一条堵着的经挖掘完,竟是通往宫里。」 秦天安眉角一跳,不由暗忖:这天是在助他? 「可是知往宫里何处?」 「他们刚要上探,就看到了卫兵,只能原路折返。」 「再探。」秦天安以手沾水,在桌上写了个日期,「在此之前,我要知道,让严铭他们来一趟。」 李掌柜得令,正要动身,却又被秦天安拦下。 「将其他人去就好,你准备纸墨,将我同你形容的人像画出,不容有分毫出入。」 李掌柜心头一震,不知是出了何事,却也依言照做,立马取好纸墨,一边听他说,一边画着。 画了几张,秦天安的眉头仍旧屈着,不甚满意。 直到李掌柜的手腕酸痛得微微抖动起来,秦天安才拿起一看,点了点头。 「你再画一幅燕芝的。」秦天安心情甚好的,端起茶水在那喝。 李掌柜欲哭无泪地揉捏手腕,心疼着自己:「公子,可否让属下缓缓?」说着,他还故意大幅度地抖动着,托起给秦天安看。 秦天安嘴角抽了抽,想调侃他几句,这时,门被人打开。 只见严铭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看到秦天安后,又一副怨妇的表情,拱手道:「公子终于想起属下了?属下在绣锦坊天天看那些妇女选衣都快看吐了。」 「怎么,不满意?」 严铭嬉笑了声:「怎敢怎敢,只是不知公子何时让属下去北渊?听说那边现在生意好做得很,公子不打算再开家客栈之类的吗?」 秦天安庸懒地看了他一眼,手中的茶杯忽然脱手,往他那飞去。 严铭本想闪躲,却在那一瞬间对上了秦天安的眼神,便砸生生被砸,又手快地接住了下坠的杯子。 「你小子是想去做客栈掌柜还是想去若梦居同她一起?」 严铭一听,脸颊一红,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躯:「公子不必如此直白吧。」 秦天安看他这种不忍直视的姿态,心道就该多砸几个。 想就要去做,于是,没一会儿,严铭两手都捧满了杯子,抿嘴要哭的模样。 秦天安又抬起手,严铭立马道:「公子,属下错了,再也不扭了,你砸来,属下就接不住了。」 秦天安斜睨了他一眼,将桌上的画像放在了他的头上。 「你拿着这画像去让婉娘给你扮上,到时进宫里来。」 李掌柜好心地将严铭手中的杯子接过,严铭这才有手将画像取下来一看。 「咦?这人不就是……」严铭拍了拍胸脯道,「公子放心,我定装扮好。」 秦天安又道:「等他画好了燕芝的,你一并带去给婉娘,再去找一具同燕芝身形相仿的,想个办法,那日一并运进宫。」 李掌柜一听,知道这是他的休息时间要结束了,便垂头继续画画去了。 严铭得令,也没多问什么,立马就动身了。 秦天安又坐了回去,指骨有节奏地敲向桌面,又道:「让人将南怀那边收抬好,不日就动身过去长住。」 「那盛京里的产业?」 「留着吧,毕竟这世事难料。」 秦天安交代完事情后,便离开去了绣锦坊。 正在接待客人的蔡掌柜瞧见,便招了共他伙计招待,自己走了过去,对他哈腰道:「公子,里面请。」 秦天安甫一坐下,就开口道:「将仓库里的锦盒拿来。」 蔡掌柜想了想,待听明白他要的是何物后,情急问道:「公子,可是太后他们要对你下手?」 见秦天安摇头,便又道:「那不知公子是要给……」 秦天安横了他一眼,他便噤了声,不再多言,只是脚下却也不肯挪动半分。 「我不想再说一遍。」 蔡掌柜咬了咬牙,在他的逼视下,额间不自觉地冒出汗来,最后暗自轻叹了一声,还是去取了。 没多久,他就捧了一个锦盒来,递给了秦天安。. 打开一看,是一颗豆大的药丸,秦天安满意地点头,合上往怀里一塞,眼看他就要离开,蔡掌柜还是再次出声。 「公子,当初婉娘娘宁愿死去也要给公子留着,以便日后若真有事,也能保住性命,如今公子却要给别人,属下想知道,这天底下,谁的命能有公子的重要?」 秦天安默不作声。 蔡掌柜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林姑娘?只是一个女子而已,公子你……」 「你话多了,自己去领罚。」 丢下这么一句,秦天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为您提供大神柠檬挞的《女社畜在东宫举步维艰》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章我定会救她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她还在宫里 连日来,林燕芝都缩在了自己的窝里,也不去上朝,谁让她现在的男朋友是当今皇帝,就是这么任性。 秦天泽见她不愿出窝,便自己带着奏折来,在她这处理事务。 林燕芝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托着头悄声问桃杏:「你觉得他像是要杀我样子吗?若真要杀我,现在不也是可以动手了?」 桃杏学着她,也托着头道:「依奴婢看来,不像,更像是要宠坏大人才对。」她伸手拿起边上那盘秦天泽特意拿来的炸辣干,递给了林燕芝。 林燕芝吃得咔咔作响,明明是辣的,吃进肚子却觉得甜上了心头。 「可是大人,你怎么也不跟陛下说这事?」 「没必要,万一他听完去找嫣然姐姐或者太后吵架,这不就是找事吗,何必呢?」 桃杏点了点头,又道:「看来,大人还是顾念娘娘的,日后可会和好?」 林燕芝噘嘴道:「再说吧,现在各自安好也挺好的。」 桃杏瞧了瞧她,心道,大人若真如此想,便不会煮了些好吃的都下意识想给娘娘送去。 「你们俩在嘀咕着什么?」秦天泽搁下笔,转头笑问林燕芝。 林燕芝起身走了过去:「没什么,就想着晚上煮些什么好,陛下可累了?要不要臣给您按摩按摩,放松筋骨?」 秦天泽拉住她的手道:「燕芝,你几日没上朝,莫不是忘了自己当的是什么官?」 林燕芝愣了愣:「没忘。」 秦天泽起身,将她的手往后带,环住了他的腰,他自己则捧住了她的小脸道:「既是言官,便该是用这。」 说完,就低头去,两唇相贴片刻,渐渐微张,舌尖探入了对方的嘴里。 桃杏看着那两人,吓得立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背过身去。 真的是,怎就突然—— 那个怎样说来着,大人教过的,撒……撒狗粮! 对!撒狗粮! 小一会儿过后,桃杏悄悄漏出指缝,欸哟,怎么还没完?! 不知是不是听到桃杏的心声,林燕芝轻轻推开了秦天泽,秦天泽也很不自然地将她放在座位后,自己收好桌上的奏折,艰难地挪着脚步。 「我﹑我先回去,燕芝你也早些休息。」 他躬着身走到门前,不知何时走出去的程东,端着两汤盅回来,见主子要走,呆呆问:「陛下,这就走了?奴才还备了甲鱼汤来呢!」 程东对着汤盅呶了呶嘴,又对秦天泽挤眉弄眼的,在他眼珠子要转向林燕芝时—— 秦天泽拿起一本奏折往他头上一拍,然后继续往外走去了。 程东瞧着林大人那软虾似的瘫在椅上,而陛下则落荒而逃的,心中再次猜想陛下是不是——不行?jj.br> 如此想着,更是心慌的追在秦天泽身后,劝他喝汤。 另一边厢,苏嫣然则坐立难安的,伸长脖子等瑾依回来。 一旁的刘嬷嬷看着,心里头的汗都能捏出几桶来,这几日来,自家主子竟多次让瑾依去探问安王。 对于此事,她自然不会告知太后,但这若是被旁人知晓,不知会传出什么闲言闲语…… 「娘娘,你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万不可动了其他心思。」 苏嫣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皱眉间,瑾依回来了。 「娘娘,安王尚未离开……」 「这安王真是的,怎的还赖在宫里,平白害人不是?」刘嬷嬷打断道,又偷觑了苏嫣然一眼,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脸上的气恼就更重了些。 「不过,奴婢瞧着,已在备马车,装物件了,看样子大概是明早就走了。」 「明早吗……那明日本宫去送送他。」 「娘娘!」 这下不止刘嬷嬷,连瑾依都喊了出声。 苏嫣然这下知道她们都误会了,却又懒得同她们解说,只转身回床上躺着,今夜,她总算能睡个安心觉了。 翌日,苏嫣然一早就醒来,比那些要上朝的还要早。 「娘娘要不再睡一会儿?还早呢。」 苏嫣然今日心情甚好的:「不睡,帮我梳妆,我去侍候太后起身。」 去到太后宫里,太后仍在梦中,苏嫣然便在一旁等候,等她终于醒来,就立马将她扶起,在宫人的协助下给太后更衣,又给她挑选首饰。 太后瞧在眼里,笑道:「嫣然今日心情很好?」 苏嫣然淡笑着点了点头,给她插上簪子。 太后同李嬷嬷对看了眼,又道:「哀家的嫣然就是乖巧,有孝心。」 李嬷嬷道:「可不是嘛,自从用了娘娘给的熏香和膏药,太后头痛少了,安睡的时间也多了。」 苏嫣然顿了顿,看着太后,眸里似有话要话,可太后却先一步道:「对了,今晚你若无事,便来哀家这里陪哀家吧。」 苏嫣然自是答应。 「太后,安王来了。」 一听到安王,太后眼眸里多少涌上了些泪光,这小儿子虽不是亲生,可也是在自己膝下教养长大,再如何都有感情的,如今自己的好大儿已登上帝位,这小儿子也要去封地了,不知何日会再见,这宫里啊,就少了个会逗她欢喜,调皮惹她的人了。 太后被李嬷嬷扶着出去,秦天安一看到她,便笑道:「母后怎么愈看愈年轻了?」 他瞧了眼一旁的苏嫣然:「都要把皇嫂给比下去了。」 太后抬手轻推他的额头,嗔道:「又在这胡说。」 「儿臣都快走了,母后日后想听都听不到了。」 太后听他如此说,手便又抬高了些,去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啊,去了封地,可不能再荒唐下去,若不是你不让哀家插手婚事,现在怎会自己独身一人过去?你早些找个知冷知热的来照顾你,哀家才不用忧心你只知饮酒,不知吃饱喝暖,你若是喜欢哪个女子,便同哀家说,哀家给你赐婚。」 秦天安听着,只淡淡一笑,同她再聊了一会儿,便一脸正色地跪在地上,正经地行礼。 最后再握住她的手道:「儿臣会在南怀,祝愿母后长寿安康。」 太后点了点头,轻拍着他的手背,哽咽道:「去吧。」 随即,他转身而去,太后看着他的背景,眸里蓄着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轻叹一声,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退下。 苏嫣然出去后,便急忙跟上,亲眼看着他上了马车,她的视线落在了队伍中其他的马车上。 不知燕芝此刻是在哪一辆马车里? 但愿老天佑她一生平安喜乐。 目送完,她想着不知他可有将桃杏也带上,便打算去清君苑一趟。 过去的路上,恰好碰到了桃杏,连忙上前道:「桃杏你这是要去哪?若你愿意,可来我宫里,我会护你,定不叫人欺负。」 桃杏听她这话,有些不明道:「娘娘这话奴婢不太明白,奴婢这是要去膳房那取些食材回清君苑。」 「你也是忠心,燕芝不在了,你还为她守着那处。」 这下,桃杏更是懵然:「娘娘您这话奴婢更不明白了,我家大人怎就不在了,她明明就在清君苑等着我回去……」 「什﹑什么?」苏乐盈像听到什么噩耗似的,退后了几步,不太真切地又问:「你说,燕芝她﹑她还在宫里?」 桃杏点了点头,瞧她的样子,便咬咬牙,壮起胆子对她说:「娘娘,我家大人真不会同你争那位子,你同大人就不能继续姐妹相称,在宫里继续相扶持,好好过日子吗?」 苏嫣然似听不进去的,只紧攥衣襟,一脸焦急不安,喃喃道:「他明明答应会救她的……他明明答应了……」 瑾依看她快要晕过去的样子,便道:「我先扶娘娘回去了。」 桃杏愣愣地点了点头,很是不解,她刚说的话,有这么难受吗? 看着她们离开后,桃杏也去取东西了,回到清君苑,她看着林燕芝,最后还是没把刚才的事道出。 林燕芝看着她,招了招手:「东西都取齐了?」 桃杏点头,很自觉地去将食材分类好。 「桃杏,你说这玉瓜这般炒,陛下可会喜欢?」 「奴婢认为,只要是大人煮的,就算大人将盐错放成糖,陛下都会喜欢。」 「桃杏,你学坏了啊——」林燕芝听她竟打趣起她来,抽出了洗菜的手,将指尖的水珠往她脸上弹去。 两人一边嬉闹,一边将食材清洗完了,之后又一起打扫洗晒,弄好卫生,才双双坐在石阶上歇息。 林燕芝轻靠着她:「陛下昨日收到千城的信,说是起启了。」 桃杏脸泛薄红,「嗯」了一声。 「唉啊,这小子来了,日后将你娶走了,你大人我就没好吃的啰——」 桃杏立马将林燕芝扶起,定定地看着她道:「不会的,待我俩成亲,定也是要在盛京安家,奴婢要每日进宫给您煮饭。」 「可千城他是要去外地,替陛下谨守疆土,护好大秦的百姓,断不会留在盛京的。」 「那……那奴婢不嫁他了,奴婢要留在大人身边。」桃杏皱眉摇头。 林燕芝「噗呲」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傻桃杏,我的口腹之欲怎能同你的幸福相比,日后啊,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写信同我说,就算把无咎跑累了,我都要过去替你教训他!」 「大人……你真好。」 两人相视一笑,又聊了一会儿,看完了日落,就起身煮饭去了。 为您提供大神柠檬挞的《女社畜在东宫举步维艰》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一章她还在宫里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又能走到哪去 这下真的要将糖当盐放了。」林燕芝无奈地拍了拍手上的盐罐。 桃杏立马一边跑出去一边道:「奴婢去拿,大人先煮其他的。」 另一边厢,太后看着床上的苏嫣然,给她掖好被子后,对刘嬷嬷道:「你们好好看着她,没我命令,不可让她出去。」 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同苏云启一起去了秦天泽那边。 「陛下还忙着?」 秦天泽听到太后的声音,搁下笔起身道:「一些小事,母后此时来找儿臣,可有什么要事?」 「的确有要事。」 太后侧了侧身,苏云启捧着一信上前。 秦天泽一脸疑惑地接过,拆开一看,渐渐的,那双眼中除了映出了信里的字外,还多了惊愕,恼怒不愿的神色。 「这上面写的什么?!简直荒谬!」他将信一把拍在桌上,粗喘着气。 「陛下,这是先帝亲笔,你——不可不办。」苏云启淡淡道。 秦天泽瞇眼:「要朕杀了燕芝?——不可能。」 太后早知道他会如此,便又起上前,定眼看着他道:「这是每朝每代一直以来的祖制,陛下不肯,那本宫只能跪请殿下了。」 说罢,她便矮身下去。 「母后!」秦天泽伸手要扶时,突然被人点了一下,整个人就动不得,也说不出话来。 太后又直起身,摸了摸他的发道:「先帝遗命,怎能不遵,你即不忍心,那哀家便帮你,即便你日后会恨上哀家。」 「来人,去将林谏命带来。」 门外的程东,瞪大眼,捂住了嘴,赶忙往外跑去。 桃杏捧着新的盐罐,正要往回走时,看见了程东在跌跌撞撞地跑着,她好奇地快步走去。 「程公公,你为何如此慌张?」 「桃杏?!快,你跑得快,你快跑去,叫林大人赶快走!」 桃杏愣了愣,问:「为何?可是生了什么事?」 程东又是焦急,又不知该如何说,只推了推她:「总之你快去,去啊!」 桃杏看他那模样,不由得想起了苏嫣然说过的—— 陛下要杀了大人! 手中的盐罐顿时跌落在地,瓷罐摔破的那一刻,清脆的声音唤回了慌神的桃杏。 她头也不回,死命地往清君苑跑去,而目送她的程东,忽然脖上一痛,晕倒在地。 托着头在院里等着的林燕芝,见到飞奔而来的桃杏时,上前止住了她,笑道:「也不用这么着急。」她看着桃杏在那喘气,见她两手空空的,又问,「嗯?盐呢?」 稍缓了一下的桃杏,反拉着她,又要开始跑:「大人,快跑!娘娘没骗你,陛下真的要杀你!」 林燕芝一听,脑袋里瞬间「轰」了一下,难以置信的呆愣住,任由桃杏扯着她跑。 才刚跑出东宫,就看到好几个侍卫来了,看到她们,立马快步过去要抓。 桃杏挡在了林燕芝身前,一边拼了命的将伸过来的手给推开,一边喊:「大人快走!」 一名侍卫见林燕芝搂住了桃杏的腰,似要跃到墙上,立马拔刀恐吓道:「林大人还是乖乖跟我们去一趟,不要叫我们难做。」 桃杏看见直指向林燕芝的刀,推开了她,回身伸手就要去抢,那侍卫没想过这宫婢竟如此大胆,一阵推搡拉扯下,那刀不小心捅进了桃杏体内,穿过背后。 林燕芝瞪大了眼,看着那带着鲜血的刀,猛地飞扑过去。 那侍卫没想到会如此,下意识抽出了刀。 林燕芝接住了随即倒下的桃杏:「桃杏!叫太医!求你们叫太医!救救她,求求你们——!」 事情来得突然,众人不知该如何,他们接到的命令就只是务必要将林大人带到陛下那去而已,别的都不知道,如此却弄出了人命,这…… 林燕芝见他们不为所动,便走去跪在他们面前,扯着他们的衣摆,不断乞求他们救人。 桃杏捂住伤口,勉强撑起身道:「大人……快走……别,别管我……」说完,终是撑不下去,又倒在了地上。 林燕芝听见这声,慌乱地跪爬过去,抱着那变得软绵绵的身躯,死死地给她按住那不断涌着血的伤口,泪水滚滚而下,求她:「桃杏你撑着,大人我还未吃够你的烧饭呢,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我的好桃杏,你可怜可怜我,一定要撑住,求求你……」 桃杏用尽力气,扬起笑容:「大人,桃杏下辈子…咳…还给大人做饭。」 尔后,她眼神开给溃散,气若游丝地喃喃道:「大人快走……」 伤口上的血又涌出了不少,至死前,她那双手仍在推着林燕芝,嘴里一遍遍地叫她快走。 林燕芝看着再也发不出声的桃杏,悲痛得呼吸不上,埋在她那变凉的脖间里哭泣。 我的傻桃杏,我又能走到哪去? 你何以至此,用性命给我拼这一丝微乎其微的生机…… 我又何德何能…… 她悲痛地给桃杏合上眼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如失魂的木偶般看着那侍卫道:「你虽无心,但她确实死于你刀下,求你,好生给她安葬,不然我这将死之人,死不冥目之时,定找上你,日日缠着你,让你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林大人不必多言,您放心,卑职知己过,定会照做。」那侍卫走了过走,一把抱起桃杏的尸身,对林燕芝道:「林大人,请吧。」 林燕芝又看了他一眼,随后就跟着他们一路向前走,直到建极殿前。 那侍卫垂眸道:「林大人,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你。」 林燕芝最后看了一眼桃杏,帮她捋了捋凌乱的头发,轻声道:「桃杏,我很快就来。」 接着,她转身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大门,苦涩地笑了一声后,推门而进。 一步步走着,一步比一步难走。 她看了眼程东手上捧着的酒壶,自嘲道:「陛下终于肯让我喝酒了。」 程东默不做声,继续躬身捧着。 林燕芝道:「我可否同陛下说几句?」见他还是不说话,又道,「我不会做什么的,公公若不放心,大可让人在旁看着。」 程东这下,终于侧开身,给她让道。 「多谢。」 此时,她的腿变得如千斤般重,看着前方那道明黄的背影,慢慢向前走,直到程东空出手来拉住她,她才停下脚步,定定地站在他身后。 为您提供大神柠檬挞的《女社畜在东宫举步维艰》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二章又能走到哪去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她没了 林燕芝死死地凝视着他的背影,似要把他仔细地刻画于心骨中,尚存一丝念想,问道:「这不是你的意思,对吗?」 等了片刻,未得回应。 她自嘲似的轻笑了声,垂首遮去那愈发通红的泪眼,自问自答了起走。 「所以,都是假的对吗?你待我的好,许过的诺,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戏弄,对吗?可我怎么想都不明白,既便你玩倦了,厌了,不再理睬便是,本来谏命使任期到了,就会离开皇宫,根本碍不着你的眼,你为何一定要杀我?就如此厌恶?」 只见那背影开始微微颤动了起来,林燕芝等了又等,他始终不回应半句。 她又轻笑了一声,凄然又绝望,紧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后,极力地控制着先己的声音,拱手道—— 「既如此,君要臣死,臣命便双手奉上,绝不迟疑哭嚎半分。唯盼君谨记,臣如蒙上天眷顾,再得一世,便名为林雁织,雁州的雁,织梦的织。若陛下日后听到看到这名字,定要如今日这般,听而不闻,不入眼,不入心。」 林雁织,你千万要记牢了,若还能重得一生,若再与他相遇,就不要再让他入了心。 那是你上辈子初尝情爱滋味,最终却付以性命,爱而不得的人。 「今日,臣,林燕芝,跟陛下两清了,若来世与君再相逢,盼君不识,求君……放臣下辈子一条生路。」 说完,她便毫不犹豫地走到程东面前,举起盘上的酒壶,斟满了一杯,一饮而尽。 一酒断情丝,从此陌路不相识。 很快,剧痛开始从腹中释出,林燕芝一手死死按住腹部。 砰—— 受不住的她双膝直跪地上,一手颤颤巍巍地撑起身子,勉强抬头,看着前方。 如此挣扎,不过是想最后再看一眼罢了。 半晌,终是撑不住。 程东看着倒在地上的她,脸上不见丝毫的可惜伤感,反而像是有些欣喜,他走到了屏风后对太后道:「太后,林大人已死。」 「好,拖她出去埋了。」 程东得令,脚下生风似的将林燕芝给扛走了。 他走了之后,太后按了按胸口,装作镇定地走了出去。 「陛下,哀家知你现在定恨上了……泽儿!」 话未说完,她抬眸间,立马吓得叫了出来,看着自己的好大儿嘴角溢出血,慌张得拿手给他擦去,喊道:「叫太医!快!」 「太后莫慌,只因陛下强行冲破才会如此,解穴即可。」 刚点住秦天泽的死士一边淡淡道,一边抬起手往秦天泽身上点了几下。 最后一下刚落下,霍地,便被秦天泽用了死劲,捏住了脖子,几乎都能听到「咔咔」作响。 「你怎么敢——」秦天泽手上一紧,那死士就脸色涨紫,头袋一歪,倒在了地上。 太后吓得惊叫出声,感受到秦天泽投来的目光,下意识地颤抖着声:「泽﹑泽儿……冷﹑冷静……」 第一次,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养育多年的儿子,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让她生寒。 「冷静?母后此话说着不觉得可笑?」 秦天泽眸中死寂地盯着她,又道:「把燕芝还给朕。」 太后不断喘着气,抓住李嬷嬷道:「去……让人把她抬回来。」 不一会儿,便有人抬了已经及凉的尸体来,秦天泽看着,一下被抽了力气似的,直跪在地上,泪水汹涌。 他捏住那盖在上面的白布,悲泣道:「不是。燕芝,不是的,不是我的意思,我对你不是假的,我要同你生生世世,相逢相识,相知相爱……燕芝,不要 同我两清……」 最终,他还是没有掀起那块白布,好像他不掀开,林燕芝便就仍然活着。 太后的寝宫里,苏嫣然醒来,立马就掀被下床,却被刘嬷嬷她们给阻止了。 「让开。」 刘嬷嬷垂眸,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忽地,苏嫣然看着她,眼眶微红地道:「嬷嬷,就让我去救她吧,从此,姑母父亲让我如何便如何,我只要她能得一生路。」 见刘嬷嬷似有动容,便又道:「嬷嬷,燕芝她救过我,如今,我不可见死不教。」 「你能如何救?」 忽地,苏云启的声音而门处传来,他跨过门槛,淡淡地看着她道。 「父亲!」苏嫣然一看到他,便快步走了过去,跪在他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衣摆,恳求道:「父亲,从前女儿样样都听你的,活成了你期望的样子,从未有过任何要求,现在,女儿大胆,求你想办法,救救燕芝!」 苏云启看着她这模样,气得一把将她拎起:「你瞧瞧你,哪有半分要当皇后的样子?!」 「我改!父亲想要我是什么样子的,我便成什么样子,父亲,救救你……」苏嫣然急得哭道。 苏云启叹了一声:「救不了,那是先帝密旨,大秦祖制,要怪就只能怪她样样符合,且身上有那胎记,这就是她的命。」 他看着呆怔流泪的苏嫣然,心生了些怜惜,抬手轻抚她的脑袋:「嫣然,其实为父更喜欢幼时,活泼会撒娇的你,不是这……」 他话没说完,苏嫣然似受了刺激般甩开了他的手,笑着自嘲:「母亲坎后,在你的教养下,我努力地活成了你心中所期望的,那个能成为大秦皇后的女儿,丢弃了自己原来的模样,你现在却同我说你更喜欢原来的我?」 她笑了一会儿,然后淡漠地看着他:「父亲,你不觉得可笑吗?」 一旁的瑾依看她这模样,甚是心疼,咬咬唇,溜了出去。 片刻过后,她又跑了回来,惊慌失措地喊道:「娘娘——林大人她……」 苏嫣然一听她的喊声,立马停止对父亲的控诉,抓着她问道:「燕芝她怎么了?你快说!」 「大人她……她没了。」 她没了。 这三个字如雷般,击落在她的耳中,轰炸于心,倏地生痛。 她紧攥衣襟,无力地跌坐在地,全身颤抖,她一遍又一遍地哭喊着。 「娘娘……」谨依她们瞧着,也忍不住心头发酸,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唯独苏云启,他只觉得自己的女儿疯了,全无仪态,加上她刚才的控诉,这下,更是冷淡道:「都杵着作甚?还不快扶娘娘起来洗脸歇息?!」 刘嬷嬷的手刚碰上苏嫣然,就被推开,只见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毕竟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现在更是有些心疼,于是,刘嬷嬷似在追她,却实际是给她挡去其他听苏云启的宫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终究还是丢下了我 苏嫣然眸里空洞,一直往清君苑走去。 她想着,得将桃杏接来,燕芝才会安心。 她踏进院里,却不见灯光,喊了几声也没人应答,慢慢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林燕芝的房门前。 又是一行泪滑下,推门进去后,看着那里的对象摆设,想起以前来这时的情景,如今人却不在了。 余光瞧见那柜子,便走了过去,打开找着,终于找到了那个锦盒,打开看着自己亲手所绣的手帕,又从怀里掏出她绣的,顺着针线,轻抚那上面的笑脸。 「燕芝……」 帕上忽地多了些点点水渍,她吸了吸鼻子,慌忙拭去下巴处的泪水,然后将那块手帕叠好,同她的那块一起置于盒内。 「燕芝,下辈子……你若是男儿身,娶我可好?我若是男子,无论你在何处,我都会去寻你求娶,若我们仍然是女子,那便让我们成为亲姐妹,我依旧是你的姐姐,这辈子姐姐无用,只能为你报仇,下辈子,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突然,门外有声响,苏嫣然将锦盒收进袖里后,便走了出去。 只见一名侍卫走了进来。 「何人?」 那侍卫见是她,连忙拱手问安。 苏嫣然奇怪他来此处作甚,便开口问道,那侍卫身子又是弯了下去,回说:「回娘娘,属下是来寻一名宫婢的牌子。」 「宫婢?你说的是桃杏?你要她的牌子作甚?」 「若是林大人身边的那个,便是了,属下想带着她的宫牌去录案,再看看她可有亲人在世,告知他们将人带回去,好生安葬,若无,那属下便替她办了。」 苏嫣然一听,心中的无力又加了几分,竟然连桃杏也…… 「不用你,本宫知道她家人,你且将她抬去暂置,本宫这便去信一封,让她家人来带回去。」 那侍卫愣了愣,又拱手道:「如此,便劳烦娘娘了。」说完,他又被怀里掏出钱袋,双手呈给她道,「这个,也劳烦娘娘,代为转交。」 苏嫣然虽有疑惑,却也无心情多问,点头收下后,就径自走了出去。 行到院门外,她下意识停下,回头往上看。 「清君苑……清君苑……」 反复念了几遍后,她皱眉苦涩地笑了一声,又继续往前走。 她要回去,给卫千城写信,让他将人接去。 秦天泽每日下朝后,便去守着棺木。 「陛下又何必如此作态?」苏嫣然嘲讽了声。 她本不愿踏足,只是太后日日烦她,让她来好生劝说,再加上…… 「我本要安排燕芝的后事,你却不肯,秦天泽,你已夺去燕芝的性命,如今连让她入土为安都不肯吗?」 对于她直呼其名的不敬,秦天泽似无听进,只冷硬道:「我没有杀燕芝。」 苏嫣然摇头哼笑了一声,他这才看向她,同她说着那日的事。 听完,苏嫣然紧攥挙头,连指甲都断了只,她却无感,只满脑子地想,是太后,若不是她,燕芝不会死。 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后,道:「纵使如此,陛下也不该这样继续下去,尽快让燕芝入土为安,陛下自己好生想想吧。」 说完,她便踏出殿外,远看着太后寝宫的方向,瞇起了眼。 旁人不明,但秦天泽明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等。 他是唯一知道林燕芝并不是原来的那个,所以他心存一丝希望。 万一,她回来了呢? 秦天泽跪在棺木边,心中期望乞求着。 一旁的程东哽咽道:「陛下,娘娘她说 得没错,林大人生前最不喜欢旁人说她臭,可现在若一直将……将她放在此处,那便会﹑便会……」 秦天泽幽幽地看着他:「程东,朕一直想问,燕芝同你可有交恶?」 程东擦着眼角的手停住,不明白地微微抬眸道:「陛下知道的,并无,陛下为何如此问?」 「为何?朕也想知为何,那日你会给她呈酒,还讨好于太后,朕可是亲眼看的,你那时可欣喜得很!」说着,秦天泽眸中显出了要杀人眼神。 程东更是一懵,连忙跪在地上,将那日自己被人打晕的事说出。 「……奴才是醒来,才得知了林大人她去了,陛下说的,奴才全然不知。」 秦天泽审视他一番,见他不似说谎,便让他起来,然后写了一堆东西,叫他拿去让他们按着办。 两日后,因着皇帝下令,百姓纷纷在自家门前挂上了白灯,身着素衣。 只是,他们并不知晓这丧的是何人。 但他们一想到能让他们仁厚的陛下如此重视的逝者,定也是个于大秦来说不可多得的贤士,一时间,关于这逝者的故事,各种版本都传了个遍,闻者伤心,无不感叹。 故此,他们不止披白着素,还纷纷哭嚎了起来。 这事传到了太后的耳中,她气得立马奔去了秦天泽那,直指他道:「荒唐!你让全国服丧,服的哪门子丧?!你是为她,还是在跟哀家说让哀家早日同先帝团聚?!」 「为她,为我。」 秦天泽淡淡道。 「你!」太后气得直抖,这时苏嫣然也来了,本以为她是来同自己的好大儿进言的,可看到她那身素净的打扮后,更是血气涌上头,指着他俩,手抖得更是厉害。 下一刻,太后便晕了过去。 秦天泽及时扶住了她,吩咐宫人将她送回去。 过了一会儿,程东慌忙走了进来说,卫将军硬闯宫门。 秦天泽只点头道:「让他进来,也该让他看一眼。」 卫千城得知消息后,快马加急地往盛京赶去,马都换了几匹。 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却被侍卫给拦住,那刻,双目通红的他,不由分说就举起拳头,揍向他们,就在双方要拔刀相向时,有人来传,放了他进去。 他揪住那人衣领,叫他赶紧带路,一直到了地方,看见那棺木时,手中的剑才「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不由得,全身颤抖了起来,一步步往棺木走去,看到里面躺着的人儿时,轻轻喊了声—— 「姐。」 他看着那一动不动的人儿,强忍着泪水,脖上的青筋都突起,又道:「姐,我回来了。」 一片静默,不得回应。 终于,他还是痛哭出声:「姐,你终究还是丢下了我,独留我一人。」 片刻过后,他狠狠地擦去泪水,起身问:「桃杏呢?带我去找她。」 程东一听,便带着他去了。 卫千城看到同林燕芝一样躺在棺木里的桃杏时,忍不住伸手寺抚上她那张已然灰白的脸,带着哭腔,柔声道:「我回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条带玉的红绳,缓缓道:「我听他们说这夫妻戴上,会永结同心,我已经戴上了。」她虽不再睁眼,他却固执地抬了抬手给她看,又道,「娘子,我也给你戴上可好?」 哭糊了眼的他,一阵摸索后,才终于给她戴好,他摩挲着那根红绳说:「我们回家。」 卫千城这辈子的温柔都给了她们。 这份温柔也随着同天死去的她们而消逝,半点不剩。 剩下的,只有一腔无法宣泄的怒气和悲伤。 如此的他需要一个发泄口。 于是,第二天,他就自请去少年时,那个还没重遇林燕芝,还没吃上那最好吃的焗鸡前,苦寒的边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又穿越了? 这日,是林燕芝安葬的日子,秦天泽再不愿,终究还是要接受这个事实。_o_m 她没有回来。 秦天泽看着眼前用冰块暂存的棺木。 眼眸里一丝的盼望念想,终是消散,变得木然,若不是答应过她要成一位明君,不让百姓受苦,心中的责任压着,他大概就不想再在这已然无趣的世间待着。 “陛下,要盖棺了,您……可要看林大人一眼?”程东问道。 既已接受,那当是要看的,秦天泽撑着受膝盖起来,一个呼吸后,终于伸手过去,将那块白布掀开。 尸体被保存得挺好,至少那脸没出现什么斑痕。 悲然地唤了她一声,慢慢伸出手,给她顺了顺发丝,最后抚上她的脸庞。 这一碰,秦天泽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不对劲。 “程东,是你吩咐他人给燕芝上妆?”他捻捻了指头问。 “回陛下,奴才未曾。” 秦天泽瞇眼,认真地看了一会儿,道:“手帕。” 程东以为他要给林燕芝清洁一番,便贴心地还让人打了盆水来。 不一会儿,程东见他紧握拳头,似被人钉在了原地似的一动不动,便偷偷伸长脖子往里瞧去,接着,小小地惊呼了声。 “这!陛﹑陛下,这……” 只见棺里躺着的竟是一名陌生女子。 秦天泽现在心中可以说是五味杂陈,既恼怒又庆幸,既茫然又重新有了希望。 “那日打晕你的不是母后的人,是带走燕芝的人,整个宫里,只有他。” “陛下是想说安王?可他离京的那日有许多人看见。” 秦天泽听完,仍是坚持是秦天安所为,下令让人好生查探,但不可让太后知晓,又道葬礼按原定的接着举行。 南怀,林府。 林家大小姐林雁织正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忽地指尖一动,片刻后,满脸泪痕地幽幽转醒。 林雁织紧捂着心口和腹部,脸上神情悲恸又疼痛。 她清晰地记得,合眼前,那道明黄的背影未曾动过分毫,甚至连一声都不愿给予。 心如刀割的滋味又一次上演,一下又一下,让她痛得厉害。 好半天,待她哭得再没有眼泪能流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下躺着的是柔软舒服的床塌。 她霍地起身,举起手,又摸了摸自己,然后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时,房门被推开,一对夫妻和丫鬟走了进来,看到她起身都高兴得围了过去。 那妇人拉过她的手,高兴道:“我的女儿啊,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接着,又转头去揍了她身旁的男子一下,“都是你!她说要去寻宝,你便让她跟着,结果呢?你竟没守护好,让她摔在了石上,晕了过去,一睡不醒!” “哎——这不醒了嘛,夫人你都念了多少次了。”那男子转看向林雁织,笑道,“醒了就好,雁织啊,你若想再跟爹去寻宝,那接下来可得乖乖喝药,可不能嫌苦耍赖皮。”说完,又被他夫人打了一拳。 “你自己寻去,别再带上我女儿。” 林雁织呆呆地看着他们,虽然刚才那妇人三言两语的道完了事情,可她还是有些懵然。 又……又穿越了? 眼眸忽然有虚影晃动,她将那妇人的手拉住问道:“你是我母亲,他是我父亲?” 那对夫妻对看了眼,男的点头道:“是啊,只是你怎突然叫父亲母亲了,不是一向都叫爹娘吗?” “那……爹,我叫什么名字?” “林雁织啊,你怎么了?睡久了犯迷糊了?” “为何又是这个名……” 林老爷愣了愣,忽然红脸道:“那是因为你爹我去雁州游历时,认识了你娘,这情丝不知不觉就织成了网,。 牢牢困住了我,最后还是腆着脸求娶了你娘,生下你后,便改了雁织这名,纪念一下。@*~~” “你同雁织说这些干嘛,真是的。”林夫人也跟着害羞了起来,嗔道。 雁州织情,林雁织,起这名字的缘故跟她那时想的,倒也相差不远。 只是……这难道是臭老天同情她,所以顺她的意,又给她重获一身? 林雁织猛地掀被,左右看了眼,跑去梳妆桌前,照了照镜子。 这,这脸——同林燕芝的一模一样! 当下,她又是呆愣,喃喃道:“这脸……” 跟在她身后的林老爷道:“这脸怎么啦?多好看啊。” “是啊,你爹从前还总担心你会长得跟他一样,直到你长开了,他终于放心。”林夫人忍不住笑道。 林雁织看了看林老爷,干笑了几声。 也是,要真长成他父亲那般……还是这张脸好。 “那……爹,我们现在是在哪个国家?皇帝是谁,我们现在住的又是哪?” 林老爷一脸担忧地看着她:“雁织啊,你莫不是中邪了?” “我不是摔了嘛,有些事不记得了。” “你摔的是肚子,又不是脑袋,怎就不记得了?” “……肚子也会影响到脑子,哎呀,爹你快说吧。” 林老爷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结实的肚子,又抓了抓头,见她一脸焦急,便道:“好好好,大秦,秦……”他凑近了些,小声道,“秦天泽。” 然后他又直起身道:“咳,南怀,不过听说不久后要改成燕州,说是安王为怀念已故旧友,要我说啊,什么旧友,定是心上人才会如此。”说完,他定睛看向林雁织。 林雁织听到秦天泽这三个字时,心又抽痛起来,他后面说的没怎听进去。 所以,还是在这个世界? 臭老天这是几个意思? “雁织?雁织?女儿!” “啊?!”被喊了一声,林雁织终于回神。 林老爷打量着她:“你怎的又发呆了,你娘喊你喝药呢!快快好起来,同爹和你的几位叔叔一起寻宝去,人啊,哪跌倒就要从哪站起。” “是啊,小姐,奴婢可等着再同你一起去呢!” 林雁织被这清脆活泼的嗓音引得转过头去,只见一名圆脸的丫鬟笑瞇瞇地盯着她看。 “你叫?” “夫人,要不要叫大夫来?小姐居然不认得幸儿了!”那个叫幸儿的丫鬟捂着心口,一脸伤心地怪叫道。 林雁织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在他们每人的脸上巡视了一番,最后重重地点头。 林雁织,你放心吧,这次,我会让你活得恣意,过得好好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重回旧地 “小姐,你快些,再不起来,老爷就不带我们了!”幸儿一边给她擦脸一边推了推林雁织。 林雁织听到这句话,立马就从床上爬起来,跳着脚将靴子穿好,幸儿也手快的帮林雁织穿好衣服,抓起两人的佩剑,跟着奔了出去。 “爹——你怎不等等我?!”林雁织一边给自己扎上高马尾,一边对大门那的林老爷喊道。 林老爷看着自家的小祖宗,挑眉道:“你昨晚是做贼去了?叫都叫不醒,我同你两位伯父都等多久了?再等,就白花一天租马钱了。” 说着他忽地往边上一跳,叫道:“三哥你打我作甚?!” “你小子,是你自己不等,别扯上我和大哥。”转头,他又对林雁织道,“雁织可睡足了?没有就再去睡,三伯父等你。” 林雁织讨喜地咧嘴笑了笑:“三伯父这么疼我,我又怎好意思让您再等,走吧!” 一旁的老大干咳了一声,突出了自己的存在感。 “大伯父送的银剑称手得很,下次大伯父的寿辰,雁织定会送上最好的寿礼!” 老大满意地点了点,随后一行人便翻身上马,这次他们去的是雁州,说是顾主道那边有宝物,让他们去一趟。 出了南怀,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的,寻了间茶棚坐下歇会儿。 “你们听说了吗?” 隔壁桌的话传进了林雁织的耳中,自然而然的,她歪了歪身子,竖起耳朵,听说听说。 “这赏金又多了,真不知道这林雁织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让咱们的陛下一年年的找,都快三年了,还是没找到。” “可不是嘛,就因为她,皇后被冷落得至今无子,真是可怜。”茶客摇头叹道。 “欸,之前不是有几个林雁织的被送进宫去了吗?没一个是陛下要找的吗?” “你是不是傻,若有一个是,那就不会还在找了,说来也是好笑,这段日子来,有不少家林姓的新生女婴被父母取名雁织,说什么指不定陛下要寻的是女娃娃,你们说这以后的大秦会不会满街都叫林雁织的?” 此话一出,引起哄堂大笑,唯独林雁织这桌的众人笑不出来,她甚至还发起呆来。 林老爷他们则是互看了眼,老大发话:“歇够了就走吧,趁这天还未变黑,咱们赶快进了雁州城吧。” 上马前,林雁织好奇问:“爹,伯父,你们怎不把我带去盛京?若真是我,那赏金如此丰厚,都够你将城里那间心心念念的大宅子买下了。” 林老爷眼神闪躲,然后调侃道:“爹看你啊,是还未睡醒,咱们这粗人,莫说陛下了,就算是宫里的公公嬷嬷,都沾不上关系,又怎会是你,送你去盛京也就是平白浪费银子。” “就是!而且送你去,你舍得你那个扇子兄?”老三朗笑道。 “三伯父,你这说的什么啊,他不过是之前同你们去寻宝时认识的朋友而已。” 林雁织翻了翻白眼。 说起这扇子兄,他总是能碰巧在他们外出途中出现,然后就自然而然结伴一道。 “咦,说他他就来了。” 看吧…… 林雁织顺着老三的视线看了过去,那人依旧是穿着素净蓝衣,手执君子扇,不知为何,她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明明相貌不同,可他那双狐狸眼和身上不经意流敞出来的气质… 不禁让她想到了秦天安。 “雁织,你怎么又看我看失神了?你再如此,我怕是要找林伯父提亲了。”扇子兄勾唇一笑。@ “提你个头,不过是看你眼角有脏东西罢了。” 扇子兄一听,刚勾起的嘴角抽了抽,他瞪眼看向林老爷。 林老爷连忙摇手道:“没有没有,公子干净得很,依旧帅气逼人。” 林雁织噘嘴瞇眼的伸手拉。 着林老爷:“爹你怕他?怕他作甚,他每每跟我们同道,都得另花你的私房钱。” 林老爷感觉有道灼人的目光射在他的手上,立马甩开了林雁织的手道:“别乱说,他有付钱的。” 林雁织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头顶突然一沉,然后一个钱袋就滑了下来,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数数,不够我回头再补上。” 林雁织拉起他的手,将钱袋塞回去给他:“开玩笑的,走吧。” 扇子兄看完她利落上马后,垂眸间,看向了自己刚被她碰过的手,又是一笑,接着也跟着上马。 终于,他们来到了雁州,林雁织看着大不相同,已经变得一片繁华景象的雁州,心里不由得感触了一下。 “听闻雁州有处嬉冰胜地,雁织可要去看看?”扇子兄弯腰凑在她耳旁道。 林雁织用手肘撞了撞他:“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作甚。” 扇子兄也没生气,只笑笑直起了腰,大步走去。 这时,有个提着篮鸡蛋的大娘经过,忽又停下脚步,盯着林雁织看,然后走到她面对,不太肯定地问:“林大人?” 林雁织心中一抖,后退了一下,摇手道:“大娘你认错人了,什么大人,我不是……” 说未说完,腰间被人一捞。 “马车顾好了,走吧,去嬉冰。” 林雁织就这样被那扇子兄带上了马车,留大娘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不是吗?怎么如此相似……” 下了马车,林雁织看那长长的队伍,心中生了些感慨,没想到,当初自己提议的打造旅游景点一事,被他们办得如此好。 对了,也不知道那对姐妹的面馆生意如何? 排队等检票的时间,扇子兄拿了个狐狸面具,塞给了她:“这面具看着不错,你戴上试试。” 林雁织正好需要,便乐呵呵地戴上,还心情甚好的对着扇子兄装了下野兽,举起两爪,叫了一声。 扇子兄被她这一逗,笑出了声,又用扇子敲了她一下。 待进去后,顺着人潮,他们也跟着来到了那片天然的嬉冰场上,看着场里的人玩得不亦乐乎,当下她也跃跃欲试。 下一刻,她却看到了场上熟悉的身影,眼睛微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转身离去。 霍地,场内发出了惊呼声,她便又下意识地转身,紧接着,脚下一点,往场里飞身过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遇上了 伸手一捞,怀里多了个人,一个转身,成功落在冰面上。 「没事吧?」林雁织关切道。 「没﹑没事。」 差点就撞上大树的苏嫣然,拍了拍胸口。 「莫要再去了,此时人多,再被人撞一下,万人没人及时相救,你岂不就滑到天上去。」 苏嫣然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扬起了个笑容,抬眸打量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多了些茫然。 林雁织歪了歪头,苏嫣然回过神道:「没事,我刚才只觉得你有种熟悉感。」 林雁织下意识抬手按了按面具,又放开了手道:「是吗?我瞧着姑娘倒没有那种感觉,姑娘自便,我先行一步了。」 「等等,敢问姑娘姓名,好报答今日相救之恩。」 「行侠仗义,不望回报。」 林雁织说完就快步回到扇子兄身旁,道:「我困了,我们吃些东西就走吧。」 扇子兄看了看她,又瞧了眼看过来的苏嫣然,颔首称好。 待他们走到一家面馆前,林雁织看着上面的牌匾,心中哭笑不得,真的是叫林大人面馆,而且还真把她的肖像也刻了上去…… 待了一会儿,终于有空桌,林雁织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占了。 这时,一些小姑娘甜笑着走了过来:「哥哥姐姐,是要两碗面吗?要加点肉沬吗?我家自熬的肉沬可好吃了!」 林雁织看着诺儿,心中叹道她长高了,脸蛋也张开了,将来定也是个美女。 「好。」扇子兄伸手揉了揉诺儿的小脑袋。 诺儿笑得更甜了:「谢谢,我姐姐她很快就煮好,哥哥姐姐稍等。」一蹦一跳地跑到姐那边,点完后,瞧了瞧外面,又跑到了林雁织面前。 「那个,哥哥姐姐介意拼桌吗?我家店太小,客人太多了。」 林雁织自是不介意,道了声可以后,就托着头敲着指头等面。 接着,两位男子走了进来,被诺儿领着去了林雁织那桌。 身旁传来的熏香味让林雁织不由一愣,扇子兄瞧看那人时,手也不禁地卷成拳,然后稍稍往林雁织那挪了几分。 「大哥哥,还是两碗面吗?」诺儿甜糯的声音又响起。 「嗯。」 这一声,让林雁织霍地坐直,缓缓转过头去,一看,整个似被雷劈呆住似的,动也不动。 秦天泽察觉到她的目光,也看了过去,看着那只露着嘴巴的半张脸,瞇了瞇眼,正要开口时, 扇子兄一把将林雁织转了过来道:「既同我出来,你这喜欢看美男子的坏习惯能不能改改?」 林雁织拍开他的手,要驳他两句,这时刚好伙计送来了面,才作罢,埋头吃着。 「诺儿,她还是没来过吗?」 诺儿扁嘴点头:「诺儿也想林大人来看看诺儿,她明明说讲过会来看的,却一次都没来过。」 林雁织吃面的手顿了顿,头也埋得更低了。 「诺儿乖,她会来的。」 「大哥哥,你还未哄好大人吗?你怎么比诺儿还不懂。」小小的诺儿,叹了大大一口气,「你跟我爹爹学学吧,以前我娘生气了,爹爹只要把她抱住亲亲就好了。」 秦天泽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腮边肉,笑道:「此法可真有效?」 「当然,这是姐姐同我说的,肯定有效!」 「好,那待我见到她,便抱住她亲。」 咳——咳咳—— 林雁织呛着了,慌乱中随手抓了茶杯喝了一口,终于缓了过来。 扇子兄看她竟用了秦天泽的茶杯,一脸不悦,猛地起身往门外走去。 「哎——等等我,我没车呢!」 林雁织丢下一锭银子,飞快起身跟了出去,没看到秦天泽那倏地睁大的眼睛,晃动的瞳孔。 接着,他也跟着起身追了出去,看着那茫茫人海,手紧攥着,站了好一会儿。 「陛下?」池惟轻声唤道。 「刚才那女子,去查一下。」 池惟眉头一皱,暗忖: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子要如何查?幸好刚才有看一眼那男的…… 另一边厢,林雁织一边扶腰一边喘气吐槽:「跑得可真快,把我一人丢在这,算什么朋友?」 待缓过气来,看着那长长的路,无奈地呼出一口气,认命地往前走着。 快走到山下时,忽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没防备的她整个人往前仆,突然又被人拉住了手扯了过去,她才没往地上摔。 「谢……?!」本要道谢的她,看着眼前那张脸时,就止了声,伸手要去推,她腰上却多了只手同时用力,弄得她整个人被带得贴了上去。 秦天安含笑道:「没想到出来散散心,竟也来了出救美的戏码,姑娘可要以身相许?」 「不不不,公子说错了,我丑得很,再说,你就拉了我一下,不至于吧?」 「是吗?我看看,是有多丑。」 来不及阻止,脸上的面具就被秦天安扯走了,他看着林雁织的脸,控制不住地伸手要去抚她的脸,喃喃道:「燕芝……」 林雁织打开了他的手,趁他失神间,立刻将他推开:「公子认错人了,谢公子相救,天色不早了,告辞。」 然后,她就头也不回,拔腿就走。 却没想到,回到客栈休歇息了一会儿后,下楼吃饭时,又碰上他。 他还很自来熟地去了她那桌,要拼桌一起吃饭。 林雁织瞪了他好一会儿,对林老爷道:「爹,去哪寻宝?我们今夜就去吧,赶快找完回家。」 「呃?你不是一向都爱往外跑?这次怎么反常了?」林老爷瞧了秦天安一眼,接着道,「也罢,反正下午就已经寻到宝了,你不愿多留,那明日就启程回家吧。」 「寻到了?在哪?让我瞧瞧。」林雁织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道。 林老爷偷觑了秦天安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条金链子,似不经意的在秦天安身前扬下。 「吶,就这个。」 林雁织看着链子后的秦天安,就收回了目光,撇嘴扭头:「一般。」 「什么一般,可好呢,世间有谁能比得上?」见她投来了狐疑的目光,便清了下嗓子,又道,「这回,你爹我终于能让你住上大宅子了,回去燕州之后,咱们好好置办。」 秦天安顺着道:「原来你们家在燕州?」 「啊对对,原本在城外,不过这次回去,我打算将……」 林雁织听着她爹一股脑地将家里地址,甚至连家里几口人都跟秦天安细细道出,这下,再傻也知道她爹是看上了人家。 终是,她就不再待着:「爹,你同他慢慢聊,我先走了。」 「去哪?」 「回家!」 为您提供大神柠檬挞的《女社畜在东宫举步维艰》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七章遇上了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只钟爱眼前的 回到南怀后,林老爷就马不停蹄地直冲向他心心念念的新宅子处交了银子,然后就携着一家子往那搬去。 愈走,林雁织就感觉愈不对劲。 这条路,她好像来过…… 直到她停在了那大宅门前,她终于想起,那不就是原主的老家吗?隔壁那间就是千城的,她之前同秦天安来过。 「雁织?女儿!哎——你怎么傻愣在门前,是不是看见这新的大宅子高兴傻了?走吧,快进去挑一间,等下再一起去外面,看看添置些什么。」 林老爷笑得眼睛都快瞧不见,一个劲地对她招手。 高兴傻的人应该是她爹吧…… 「爹,我问你,这宅子你跟谁买的?」 林老爷眼神一闪,说:「就牙行那买的,这屋子我可瞧了好久,终于买下了,就是今后嘛……咳,要节省一些。」 林雁织听他如此说,暂时将自己心里的猜疑丢开,同他们一道进去挑院子。 「这东西都挺齐全的,老爷,看来,咱们就不用再多花银子了。」林夫人指了指前方的院子,对林雁织道,「女儿,刚娘亲我看过了,这院子的布置摆设像似给姑娘住的,那你就住这一间吧。」 林雁织无所谓地耸耸肩。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天安以生意为由,频频上她家来,每每她爹都会找理由让她去一起喝茶,既便无事,也要她待在那发呆。 意图如此明显,林雁织终于忍不住,撇嘴将手中的糕点狠狠地咬完入腹,拍拍手站起身对秦天安道:「安王爷,要不我们聊聊?」 「聊聊好,聊聊好,王爷您看,今日天色如此好,您要不带小女去外面好好逛逛玩乐?日日聊生意的,也该放松一下。」 「甚好,林姑娘,请。」秦天安挑眉笑道。 「唉呀,我忘了之前跟老戈约好了去湖上看曲,安王爷多了就没去了,这订好的桌子……雁织,你看,要不你就带安王爷先去看吧,花钱了的,别浪费了,看完继续逛,晚回家也没事的。」 林老爷笑瞇瞇地推她,一直推出去大门外,甩甩了:「去吧去吧。」 林雁织抿嘴扭头斜睨他,看破不说破。 只是待拐了个弯后,林雁织却道:「大冷天的,我爹糊涂了才会想要去湖上听曲,安王爷,依我看,我们不若就去那茶楼喝喝茶好了。」她抬手指了指。 秦天安轻笑了一声,糊涂说的是他吧? 两人登楼而上,甫一坐下,店小二问:「二位客官可是吃点什么?」 「不用了,说两句就走,给我们上壶白牡丹茶,要陈茶的。」 店小二听林雁织这般说,为难道:「对不起客官,咱店只有新茶,要不您尝尝别的?」 「那不好了,我们秦公子爱的就是陈茶,而且是四年以上的。」林雁织话里有话。 秦天安盯着林雁织,同样意有所指地笑道:「无妨,不管陈茶,新茶,这茶的色泽﹑韵味,都是我所独钟的。」 店小二抓了抓头,偷觑他们两眼,尴尬地笑道:「好的,很快就给您送上。」 「安王爷何必执着,你若是尝过别的……」 她话未说,秦天安便眨眼道:「外面都道安王纨绔,不管是盛京﹑燕州,甚至整个天下的都早已尝过。」 「夸张了,那是世人都你的误解罢了。」林雁织脱口道。 秦天安挑眉,稍微倾身,故意压低他那勾人的嗓音,道:「哦?林姑娘如何知晓?」 林雁织愣了愣,当下想将自己的嘴揪去给扔了。 这时,店小二端了茶过来,服务甚好的给他们倒上两杯后,就又走了。 秦天安举起自己那杯,勾唇对林雁织道:「林燕芝,总之——我,只钟爱眼前的这一杯。」 说完笑着对她歪了歪头,然后将茶一口干了。 林雁织勉强笑了笑后,也拿起杯茶喝了一口,只是下一刻,他的话,却让这口茶悉数喷了出去。 「林姑娘,我们都无婚约在身,要不……凑合一下?」 秦天安话音刚落,就被喷得满脸茶水,两人干瞪着眼。 片刻,林雁织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走到他那,拿起自己的袖摆给他擦脸。 秦天安被她胡乱擦得生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可以了。」他又扯了扯她。 林雁织一手按在桌上,才不至被他扯得跌进他怀里,吸了一口气后,笑着咬牙道:「安王爷愿意凑合,那便凑合吧。」 秦天安的笑容还未高高挂起,就听得她又道—— 「这世间应该有同王爷一样愿意凑合的女子,若是王爷找不到,那我就去帮你找找。」 见她挣得手腕处开始泛红,秦天安立马放开了她,她也同时后退到门处,拱手道:「今日这茶不合我意,王爷还是另邀他人共尝吧。」 秦天安看着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不禁微瞇着眼,郁郁不欢地喃喃道:「燕芝,我若偏要你凑合,你又会如何?」 没多久,刚那店小二又上来,眼珠子不知该往哪放地道:「公子,林姑娘她走了?」 「让林老四过来。」 「是。」 过了一会儿,林老爷就过来了,拱手道:「公子,找属下来可是有吩咐?」 「我明日便上门提亲,你们准备一下庚帖什么的。」 林老爷双眼闪出了亮光:「公子这是将雁织搞定了?恭喜啊,那……日后我不就成了公子的丈人,公子不就要喊我……」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怎么,你这假父还想听我喊你什么?该消失就消失去。」秦天安冷冷道,又补了一句,「找个理由,明日之后,将她困在家里,别让她跑了。」 「跑了?」林老爷想了想,瞪眼道,「公子你这是要强娶啊?!这﹑这怎么使得?!」 虽是演的,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地演了她几年父亲,这林大人也是逗趣讨喜,自己心中早就将她当成真女儿般,这下听他要强娶,心中难免生了些不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只许嫁我。」 秦天安看林老四偷偷撇了下嘴,便道:「你这是演父亲演上瘾了?要不要也去若梦居演老鸨试试?」 「不﹑不用了,属下这就去准备。」 秦天安懒得理他,低头看着那壶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笑着喝了进去。 然而,他终究又是晚了一步。 为您提供大神柠檬挞的《女社畜在东宫举步维艰》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八章我只钟爱眼前的免费阅读.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即刻入宫 林雁织一人在街上走着,东瞧瞧西看看的,忽然腿上一痛,她下意识地低头一看,立马伸手将那绑着个冲天炮的小孩扶稳。 「大姐姐对不起。」小孩还挺有礼貌的道歉,只是他又捂紧了自己的腰侧说,「我没钱的。」敢情只不过是怕她碰瓷才道的歉? 玩心起,林雁织猛揉着自己的腿,哎呀哎呀地道:「可是我还是好疼,怎么办?」 那小孩紧盯着她的腿,大大地眨眼,又是担心又是纠结,最后他从腰侧的小钱袋里掏了几个铜钱,很是不拾地双眼一闭,递给了她。 「给,姐姐你去买饴糖吃就不疼了,只有这五枚,我没有再多的了。」 似是怕她会检查,说完便将小钱袋扯下往衣襟里塞。 林雁织忍不住笑出了声,蹲了下去,抱着他说:「不用了,这是你爹娘辛苦赚的,你好好收着吧。」 那小孩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姐姐说错了,这是我自己赚的。」 林雁织一听,来了兴致,问道:「嗯?你才多大,如何赚的?要不教教姐姐,姐姐可穷了。」 「帮他们写功课赚来的。」小孩警惕地左右看了下,贴在她的耳旁,小声地道,「嘘——姐姐可不能同夫子说哦。」 他又将那五枚铜钱塞回了林雁织手中,逗得她又是「噗呲」一笑。 这小孩,还知到给封口,也不知他父母是何人,竟教出这般逗趣的儿子。 下一刻,一对夫妇跑了过来,一把从她怀里拉走小孩。 「多多!同你说过了,别乱跑别乱跑,你要是被人拐了去,爹娘可不会拿银子赎你哦!」 「那我就自己赎自己。」小孩噘嘴道。 林雁织起身看他同爹娘你句我十句地斗嘴,叹道:「也是个伶牙的。」 这一声引得那对夫妇转头,接着双双瞪大了眼,凑近了去。 「林大人?!你也来燕州了?」 林雁织不禁一愣,那女子见状,打趣道:「我夫妇二人是吃胖了不少,可也至于认不出吧,雁州田氏。」 这下,瞪眼的反而变成了林雁织,惊讶过度,上下打量后脱口道:「真的不少……」 这跟在雁州时,简直胖若两人…… 田老爷尴尬地呵呵两声,然后就开口邀林雁织去茶楼一起聚聚。 林雁织反应过来,还在思考时,裙摆被人扯了扯。 「姐姐走吧,我爹娘请客,那可是很难得的哦,那间茶楼的烤猪蹄可好吃了!」 林雁织捏了捏他的鼻尖:「既然你想吃,那就去吧。」 四人便去了茶楼,多多毫不为爹娘的钱袋心疼,点了好几道菜,还道请客就得大大方方的请。 期间,林雁织问:「你们不是回老家的吗?怎会来这?看来你们生活挺好的。」 「就是去的老家,只不过我娘子她厉害,我们从小卖买做起,又是赚到了钱,还有了这小子,这小子在他娘肚子里就很能吃又爱吃新鲜的,害,这不,为了给她试菜,我也跟着发福了。」田老爷摸着自己的大肚子笑道。 「你本就是中年发的福,怪我娘俩作甚。」 「就是就是。」多多一边啃着猪蹄,一边嚷嚷起哄,接着头顶就迎来了他爹的筷子攻击。 田老爷哼哼道:「你小子,好好吃你的。」转头又对林雁织道,「就是为了他,毕竟老家环境没那么好,为了给他寻个好夫子启蒙,我们才举家搬来此处,也是刚来没多久。林大人你呢?」 林雁织顿了顿道:「我也是刚搬来,你们也别再叫我林大人了,我已经不是了。」 「啊!对对对,瞧我胡涂的,你三年前就卸任了,又有菜来了,来,林姑娘多吃些。」田老爷将菜往她那推了推。 田夫人想了想道:「当年见你同陛下的情谊,还以为你会成了娘娘,没想到你竟跑这来了,怎么了,可是吵架了?」 「我……」林雁织扯了个微笑,没解释。 田夫人抬眉看她,劝道:「两人在一起,吵架也是生活中必有之事,只要仍是相爱着,最后定会和好,但是若两人一直不肯有人先给个台阶,最后只怕会错失姻缘。」 林雁织又是一笑,只是这笑中带了苦味。 她和他的姻缘,早在那日断得干干净净,台阶之上,身侧早已无人。 过了好一会儿,林雁织看了看天色,便要告辞了,多多不舍,硬是拉着她不让走,无法之下,她只好道出住址,哄他说要是想找她玩了,就直接去她家找她。 田夫人待她走后,一把扯走了田老爷嘴里的鸡腿,拉他起身。 「怎么了夫人?这还没吃完呢。」 「还吃什么,不是一直惦记着陛下的恩情吗,这不,现在能报了咱还不快去。」 田老爷一脸懵然地看着她。 「幸好儿子像我,不像你这么笨,陛下这三年来不是一直在找她吗,现在给我找到了,咱还不快去跟官老爷说。」 「夫人你不对,陛下找的是那个林雁织,不是这个大人,这名字都不一样。」 田夫人快被他给气死,扯住他的耳朵:「这人吵着架呢,定是换了名,或是陛下拉不下脸,又想找到人,便弄这名字出来,人定是同一个人,你要不信,咱们赌赌,输了你下月的零花就不给了。」 「那﹑那要是夫人你输了呢?」 「那你下个月的零花钱,我就又给你。」 田老爷抓了抓头,感觉好像有些不对,田夫人不给他思索时间,手上又一用力,他便一边点头如捣蒜的,一边喊轻点轻点。 燕州的官老爷一听到他们供的消息,纠结了三个呼吸,还是败给了那高额的赏金下,立马让人快马上禀,于是,当日大半夜的,在床上呼呼大睡时,就收到圣旨,让他明早一大早就去林雁织家宣旨,不,现在就去她府门前候着等天亮。 翌日清早,叫醒林雁织的不是鸡啼,也不是冬日晨光,更不是幸儿的凉巾,而是林夫人慌慌张张的叫喊声。 「快醒醒!圣﹑圣旨到,让﹑让你去接旨呢!」 林雁织梦里的周公瞬间吓得没影,她弹起身,不可相信地让林夫人再说一遍。 最后才恍恍惚惚地任由幸儿侍候穿衣,去了大厅接旨。 传旨的官老爷讲了一大堆,林雁织只听进去最后的四个字—— 即刻入宫。 为您提供大神柠檬挞的《女社畜在东宫举步维艰》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八十九章即刻入宫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章 情织于雁,断在盛京 林雁织看着那道圣旨跟看牛粪似的,都不愿上前去接,林家的人也是,那眉头个个都皱得能夹死苍蝇九族了,林老爷更甚,心中都在喊:我的天啊——! 传旨的官老爷见他们跟石雕似的,便用力地咳了两声,他们却仍然一动不动,见状,只好将圣旨一把塞进了林雁织的怀里,又点头哈腰的直接推着她走。 「林姑娘,来日登上高位,可别忘了本官哈!」 林雁织缓缓地转头,紧盯着他。 好! 好得很! 真谢谢了您咧! 官老爷被她盯得心里发毛,转而想同林老爷道喜,却看他一脸要死不活的,便抓了抓头,暗道,这家人真奇怪,这可是天大的福份,怎一个个万念俱灰的…… 「林姑娘,快随本官出去登上马车吧。」 林老爷先道:「这么快?!包袱什么的还没备好呢!」 「咳,圣旨写的是即刻入宫,再说了宫里什么都有,还备什么包袱?」 不得不说,这当官的,的确是比较能说些,林老爷最后被他说的无从反驳,败下阵去,哭丧着脸,奔去角落蹲着画圈圈。 林雁织则一步化作十碎步,就是不愿踏出家门,终于官老爷看不过去,招手让人把她直接扛上了马车,然后一气呵成的打马直往盛京驶去。 一个多时辰后,秦天安才来,林老爷看他穿得那般亮眼,脸上还挂着笑意,自己的那颗老心更是颤了又颤,咽了一下口水才道:「公子怎么现在才来。」 「她不是一般要懒上些时辰才肯起?」秦天安看他脸色如此难看,便收起了笑意,冷着脸问,「怎么了?」 「她都走了……」 秦天安一听,猛地揪住了他的衣襟:「不是让你看紧她的吗!」 「公子,呃咳——」林老爷按住了秦天安的手,快速道,「是陛下下旨让她进宫。」 皇兄…… 秦天安放开了他,转身上马追去。 只是,林雁织坐的马车更快,那车夫不知是喝了多少人参汤,一个劲地「驾驾驾!」 林雁织忍不住起身,跌跌撞撞地爬出,掀开帘子道:「你这超速啦!得扣分!慢点啊!」 那车夫只听懂后面那三个字,头也不回地喊道:「慢不得!小的长这么大,第一次接到圣旨要小的在七日内送您到盛京,那可不得办好?」 七日?! 秦天泽这厮都开始懂得为难人了?! 林雁织心中忍不住吐槽,见车夫卖力的背影,便乖乖坐了回去,只是后面颤得她吐了几次后,她又忍不住开始想着—— 要不要向秦天泽提议驾驶证这东西…… 终于,在车夫的开火箭似的速度下,愣是在第七日的晨光前到了盛京。 林雁织下马车的第一时间就是对他表示叹服,打趣了一番。 接着她便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出现。 「林……林姑娘,路上可好?」程东既激动又不敢表现熟稔。 林雁织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淡淡地笑了一下「嗯」了一声,就随着他往里走。 一路上看着自己曾经踏过的地砖,走过的回廊,心情甚是复杂。 只是未等她复杂完,人就已经来到了墨华轩里,看着自己曾日日待过的地方,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慢慢走到屏风后,她的桌椅仍在,伸手往桌上一摸,指上未沾尘埃。 想起自己曾在这摸鱼偷懒,忍不住笑了一声,看着看着,又叹了一声。 「燕芝。」 这一声唤,使她的心猛地一跳,曾经,在她「死」前,她是多么渴求听到这声音,如今…… 她不作反应,不回头,不转身。 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突然磨起墨来。 就在秦天泽离她两步的距离时,她侧开了身请安:「民女林雁织拜见陛下。」 「你何须向我行礼。」 秦天泽伸手要扶她,她反应快速地起了身,不让他碰到,连眼神都不给他,只低垂着头道:「得陛下旨意,能得宫门,民女心怀感激。」 「你当真感激?那便抬头让我瞧瞧你。」 林雁织咬咬,一个深呼吸后,挂着个不达眼底的微笑。 「燕芝,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秦天泽眼眶渐红地道,再次伸手,却又再次被她躲开。 她绕了半圈,拉开椅子,拿起笔一边写一边说道:「民女只知自己死了多久。」 秦天泽心疼得更厉害,片刻后才道:「当时的事,我同你解释,那日并不是我……」 「朕下,您是想说那日你是被人设计的,并不是您要杀我是吗?可现在说来有何意呢?民女这心这腹疼也疼了,眼泪也流干了,那些痛彻心扉的感受是真真切切有过,这心里的窟窿已经形成。」 她写完停笔,又道:「民女抖胆,连日赶路甚是疲累,望陛下恩淮,让民女先行退下歇息。」 秦天泽只好点头,让程东带她去为她精心准备的宫殿。 视线落在了桌上的纸上,那些字里的笔迹已不见他的影子。 情丝初长妄不断 织网已破心难在 于归无期悲意盛 雁梦终醒殒在京 秦天泽手抖着拿起,看了又看,似是醉了般,颓然地坐在地上,大手扶住额间,凝视着那堆字,又是一泪滑落。 林雁织在程东领路下,往后宫里走去,走着走着,看到一处有人影却又是很冷清的宫殿,便问他:「那处是……?」 程东道:「那是皇后娘娘的宫殿,她喜静,加上每日都在念经,更不想有人打扰。」 「念经?」 程东顿了顿,抬眸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娘娘她以为您已离世,便每日为你念经。」 林雁织眼睫颤了颤,又往那边看去,最后,抬步往那边走。 刚踏入便已闻得香火味,愈往里走就愈是听到那肃静的氛围中,唯一的喃喃声。. 下意识地,她也不禁掂起脚尖,轻轻的慢慢地走到苏嫣然身后。 看着眼前的蓝衣背影,林雁织控不住地轻叹了一声。 「瑾依,时辰未到,你怎么来唤了?」 说完,苏嫣然又继续念诵,片刻,一声姐姐传入她的耳中,砸在她冷寂的心房,转着珠串的手倏地停下。 不等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下一刻,又是一声。 「嫣然姐姐。」 为您提供大神柠檬挞的《女社畜在东宫举步维艰》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章情织于雁,断在盛京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一章 赐封什么皇贵妃 苏嫣然缓缓转头,待她看到眼前的林雁织后,那一刻,时间仿佛被冻住了似的,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确定不是幻觉后,立马丢开了手上的珠串,激动地爬起身,脚不小心踏到了裙摆,向前扑了过去。 林雁织稳稳地接住了她,近距离下,她看得更是真切。 瞬间,苏嫣然眸里的泪水满溢而下,她手颤抖地抬起,触碰到林雁织的脸庞时,那真实的触感告诉她,真的是燕芝,燕芝她还活着。 心中纵有疑问,万语千言,最后全缩在了一声轻唤。 「燕芝……」 林雁织笑着点了点头,给她擦去那似流不尽的泪水,道:「是我,只是姐姐,燕芝这名字苦了些,所以,我现在改名叫雁织。」 见苏嫣然呆愣的模样,便笑道:「雁州的雁,织梦的织。」 「雁织,好,姐姐记住了。」 苏嫣然拉着她往外走去,她喊瑾依拿来茉香茶,糕点什么的。 「嫣然姐姐依旧如此,未曾变过,那时,是我想差了,误会了你,对不……」 苏嫣然伸出一指,按在林雁织的唇上,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开心地将茶递给她:「这茶我一直存着,雁织快尝尝,可还是你喜欢的味道?」 之后,两人一直聊到晚上,直到程东来唤,苏嫣然不舍地拉住了林雁织。 程东无奈笑道:「娘娘,日后,你同林姑娘多的是时间聚会聊天,今日她刚回来,定是累了,你就先放她去歇息吧。」 见她还想说什么,便又凑了过去悄声道:「她断是不能宿在你宫里的,如此,陛下又要如何哄回她,留在宫里?」 苏嫣然想了想,便道:「那让我一同送雁织过去。」多一刻是一刻,她真的很怕今日过去,一觉醒来,只是一场梦。 过去的路上,林雁织问道:「程公公,明日我可要去向太后请安?」 苏嫣然不自觉地顿了顿,垂下眼眸。 程东叹道:「不用,这几年,不知何故,太后娘娘的身体愈发不好。」声音压低了些,「现在已是不大清醒,终日卧床,你去了只是扰娘娘静养罢了。」 林雁织颔首,心道,也好。 到了地方,任苏嫣然再拖,还是得放手。 「雁织,明日——明日,我来找你一起用膳可好?」 「好,我以后每顿都陪姐姐吃,到时你可别嫌我吃得多才好。」 两人笑得欢,程东却心中替他主子着急——那陛下呢? 苏嫣然离开后,径直地往太后寝宫去,每走一步,她眼眸的阴冷便多了一分。 雁织回来了,那姑母就留不得了,万一她又要将雁织处死…… 不可以。 刘嬷嬷见她来了,欠身道:「娘娘今日怎么来了?」说话同时,拿出熏了香的手帕递去,让她捂住口鼻。 苏嫣然看了眼熏炉,淡淡道:「再多添些。」 「再添,太后娘娘便会——」刘嬷嬷瞧见她眸里透出的意思,冷不丁一颤,依言照做。 苏嫣然慢慢走了过去,看着意识模糊的太后,给她掖了掖被子。 「姑母,嫣然最近老是梦到苏乐盈她们,心中害怕,姑母不是最疼我吗?那便早些到泉下,帮我敲打她们如何?您且安心去吧,嫣然每日多为您诵经便是。」 床上的太后忽地伸手乱挥,呜呜呀呀地叫喊了起来。 刘嬷嬷习惯性地立马过来按住,直到她又沉沉睡去才松开手,余光看见苏嫣然脸上的笑意,心里又是发寒。 林雁织踏进去后,果不期然,就看到了秦天泽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碟碟的菜肴。 装作没看见,直直走过,打算沾床就睡。 程东故意怪叫道:「哎哟——陛下,您怎还没用膳!这样您的胃病如何能好?!」 目林雁织没反应,声音便又加大了些,重复说了几遍。 林雁织撇嘴,捂住了耳朵,返回道:「听到了听到了,公公就别再折腾嗓子了。」 「陛下快吃,民女是真的累了想睡。」负气地重重坐在了秦天泽对面。 「睡?睡好啊,陛下您快吃完,林姑娘头一天到,定不习惯,您等下可要好好陪她睡,奴才去给您热汤。」 说完,林雁织的眼刀还未刺上,他就脚底抹了油似的,溜了出去,还关好了门。 她无语地笑了一声,摇头间瞧见秦天泽盯着她看,便道:「陛下还不吃?莫不是想民女喂?」 秦天泽的眼眸霎时亮了不少。爱吃不吃! 懒得理他,猛地起身间,忽地被他一把拉了过去,将她圈了起来。 见他的脸愈凑愈近,那眸光还往她的嘴唇上打转,手被钳着推不开的她,只好用额头去抵着他的下巴。 「陛下要作甚?!」 「曾有人同我说过,夫人生气了,做夫君的抱过来亲亲就好了。」小孩子说的话怎能参考?! 下一刻头顶上,感到一片柔软袭来,林雁织顿了顿,失神间,反被按在椅子上。 秦天泽一手圈住她,一手贴上她的脸庞,软声道:「是我的错,不求原谅,只求你能给个再次的机会。」 再次心悦于我,再次同我携手相伴。 林雁织静默片刻,撇嘴道:「疼,快起开吃饭,别的再说。」 秦天泽立马松开,乖乖地坐在她身旁,开始吃饭,只是才没吃两口,他的筷子却被林雁织按住。 「怎么都是辣的?」 秦天泽将嘴里的咽下后道:「无妨,我已吃习惯了。」 林雁织怔了怔,松开手,看他果真脸不改色地吃,也就不管了,无聊地托着头陪着,没多久,头开始一点一点的,最后趴在桌上前,被秦天泽一把扶住抱起,往床的那头走去。 翌日,林雁织习惯性地抱着被子,只是今日这被子竟会发热,忍不住又拱了拱,腿夹得更紧。 嗯?怎么愈来愈热了? 什么鬼啊?怎么还有东西硌她腿? 本能地抓着想丢开,同时朦胧地睁开了眼,入目的便是秦天泽那张红通通的脸。 「雁织……松﹑松开。」说完,他羞得不敢看她。 林雁织这下知道自己手里抓的是什么,瞬间似丢烫手山芋似的,大叫着丢开。 「嘶——」 「你无耻!」 秦天泽一脸疼痛地夹腿,暗忖,被碰的人是他,怎的却是他无耻了? 林雁织紧抓着被,缩在角落吼道:「你你你你,你哪里学坏的?现在怎变得如此?!竟这般对我,我我我……」 又疼又冷的秦天泽缓过劲后,扯走了她的被子,本还在「我」个不停的林雁织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懵然地眨了眨眼。 「昨晚若真有对你做什么,你怎能安睡?」秦天泽无奈道,脸上忽又泛红,「倒是你刚才……」 「那是你硌着我了——咳,你快去上朝……」林燕芝别过脸去不敢看他,用脚踹了踹道。 「好。」 他离开后,过了一会儿,程东一脸乐开了花,捧着东西进来:「娘娘辛苦了嘿!来,快喝汤。」 「辛什么苦,喝什么汤?」 程东挤眉弄眼的:「这是调理身子的,如此才能给陛下生个大胖皇子来。」 「听东墙,把你脑子里的乱七八糟丢了,什么都没发生,这床干净得很!」 被扒了马甲的程东,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是是,是奴才脑子脏乱,娘娘别气,万一有了,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胎你个——」猛地剎住,「我刚就想问了,你干什么喊我娘娘?」 「因为您就是娘娘,啊!这是陛下刚赐封的,恭喜皇贵妃。」 虽然早在马车的颠簸里,做好了心理准备,迟早都会再次下旨,成了后官一员,只是她没想到…… 这才第二天啊喂! 不容她多想,苏嫣然就来了,还带着一脸的歉意和不悦:「雁织对不住,我不知陛下这么快,真是的!赐封什么皇贵妃……」 「就是说,什么皇贵妃?!」林燕芝也跟着哼道。 「应该是皇后才对,我这就去自请废后,雁织你稍等着。」 ?! 林雁织一把拉住她,哭笑不得地道:「我不是这意思,我这几年懒散惯了,皇后这要职,姐姐你当着挺好的,真的。」 「可是……」 一旁的程东一脸惊呆地看着她们推来推去的,这年头,后位竟是如此遭嫌弃的吗? 至那天后,林雁织就干脆搬到了苏嫣然宫中当一条只知吃喝的咸鱼,当上皇贵妃都快半个月了,愣是没再见秦天泽一次。 直到今天,太后崩了,她才见到秦天泽。 他似乎憔悴了许多,还比她来宫里那日,见到的他更要消瘦些。 直到丧礼完结,她都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正确来说,是一句话都没同他说过。 程东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于是,他请她去以前的东宫一趟。 「奴才不明白,当年,陛下他究竟错在何处?娘娘您说您悲痛,可陛下也是一样的,那日他只能听着身后所爱之人绝望的断情话,却动弹不得,言说不能,那样的悲愤委屈……」 他吐出一气,将那一卷卷的画摊放在她眼前,又道:「娘娘,陛下他是如此的想您,这里满满的都是他亲手画的,您的画像,娘娘,就算是奴才求您,您即便仍心中有气,也暂时放一旁去,哪怕不说话,就待在陛下身边,让他能将心中的哀伤宣泄出来就好。」 林雁织拿起其中一幅画着她在练功的情景,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好像看过。 是什么时候呢? 眼睛瞧向了另一卷没打开的,她伸手取过,解去绳扣,只看一眼,便立马又卷了回去。 那上面画的是那时,迫于无奈,在浴池里躲在他身后的她。 看着塞满一屋的画卷,她轻叹了一声,抓起其中一幅,跑去找秦天泽。 「想哭就哭吧,这里只有臣妾,陛下不必硬撑着,哭完了,振作起来,有很多事务要你处理呢,比如,填补臣妾心里的窟窿。」 她将手中的画卷摊开给他看,那是一家四口在一间小屋里嬉闹的情景,画里的那对夫妻一看便知是他和她。 秦天泽定定地看着她,慢慢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上她的指尖,见她没有躲开,还浅笑着。 下一刻,便猛地紧抱住了她,窝在她的肩上,无声地哭着。 为您提供大神柠檬挞的《女社畜在东宫举步维艰》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一章赐封什么皇贵妃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有……大病? 一年后。 秦天泽看着怀里的酣睡人儿,笑着给她捋了捋脸上的头丝。 「别闹,你昨晚都要几遍了,就让我好好睡吧。」林雁织眼睛睁开一条缝,不满地撇了他一眼,翻了个身,嘴里还嘟囔着「累死了」 秦天泽听完脸上泛起薄红,瞧见了她露出的白嫩肩头,本来没想的,现在反倒有点蠢蠢欲动。 手伸到一半,程东来喊要上朝了。 他只好压住念头,改为给她盖好被子,遮去那诱人的凝脂。 轻手轻脚地下床,对程东吩咐:「朕昨晚无度,今日早膳多给她备些补身子的。」想起昨晚变换的姿势,咳了一声,又道,「叫太医院派人来瞧瞧,可有伤着。」 程东听着,掩嘴偷笑,被他瞪了一眼,立马正色道:「是,奴才这就去。」 他走了几步后,一拍头袋:「哎呀,奴才忘了,今日娘娘同皇后娘娘说好了陪她用膳。」 秦天泽眼神暗了暗,这个表妹真的是, 老用好吃好喝的勾雁织过去她那陪着,害他经常下朝回来找不到人。 「陛下,您就大度些吧,您最近老折腾娘娘,娘娘都多久没陪皇后娘娘用膳了。」 秦天泽又是一声咳。 床那头便传来了一声哼唧,他便连忙走了出去,免得把人吵醒。 直到快中午,林雁织才伸着懒腰醒来,轻轻搥了搥腰。 被人侍候穿戴整齐后,坐在桌前缓神间,便有人领着太医来,太医拱手道:「娘娘,臣给您把把脉,调养身子。」 林雁织便又懒懒地将手搭在桌上,心道自己最近是愈来愈咸鱼了,日天是 只会张嘴吃喝躺的咸鱼,晚上是被人翻煎,颠来颠去的咸鱼。 胡思乱想间,看到太医忽然瞪眼又眉头微屈地再把了把。 心中一惊,莫非是老天见不得她如此舒服过日,要弄什么病给她受受? 「太、太医,怎么啦?是不是我有……大病?」 「是,娘娘有了。」 两人同时道,然后都一脸的惊恐地看着对方。 太医连忙后退,猛地摇:「不是不是,不是病,是有喜了,恭喜娘娘!」 接着所有人都欠身的欠身,拱手的拱手,异口同声地道喜,他们都忍不住偷偷盯向她的肚子。 老天哟!太好了!终于有小皇子了!虽然这皇贵妃平日里也能给这宫里带来生趣,可始终同孩子的逗趣不同。 宫里各人心中都开始盘算要给小皇子准备什么了,甚至都私下争了起来,谁做的衣衫玩意会更得小皇子喜爱。 这消息传到秦天泽耳朵,他更是激动欢欣。 他们有孩子了,他要当爹了! 孩子还没出生呢,他就高兴得立马下令要设宴,普天同庆。 想了想,他含笑道:「这般好的消息,朕得同皇弟分享,快派人去,还有,告诉他记得赴宴。」 宴会摆在三个月后周边的国家得了消息,也都带上贺礼参加,却是另有用意,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萧桑国。 只见他们派来道贺的是美貌动天下的七公主,桑妤。 身穿薄纱,露着小蛮腰的她,带着明艳的眼眸含情地秦天泽道:「齐桑国桑妤特备礼物,恭贺陛下。」 坐在秦天泽身旁的林雁织往她那瞧去,却没见到她手上有什么礼物,反倒是她身旁的侍女倒是叫她惊讶,那不是——银杏吗?! 下意识地看了看程东,见他也是瞪大了眼,身子忍不住微微抖动。 桑妤往后站好后,乐声忽起,她便双眼紧盯着秦天泽,跟着节奏抬手扭腰,跳起了异国风情十足的舞蹈。 林雁织看得一顿点头,悄悄同秦天泽道:「你看,这舞姿,这脸蛋果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秦天泽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定定地看着她,执起她的手亲了一下,道:「你于我,便是倾国倾城,无人能比。」 林雁织被他说得羞红着脸,抽回了自己的手,拱手道:「臣以为,既便是爱情让人盲目,但陛下也不可如此主观,分明就是她……」 「爱卿所言甚是。」秦天泽陪她玩闹道。 林雁织噘了噘嘴:「臣妾以为,即便如此,陛下也不可见色起意,后宫有我同姐姐,就够了。」 秦天泽失笑了一声,拿起盘中的葡萄:「爱妃,张嘴。」 「啊?」 下一刻,葡萄在快落入她嘴时,秦天泽手却拐了个弯,堵她嘴的换成了他的唇,毫不顾及他人的目光,感受,吻了起来,吻着吻着,还忍不住转了个地方,啃起她的脖子。 林雁织羞红着脸,推开了他的大脑袋:「行了,再亲下去,咱们的宝宝要踢你了。」 见他似乎喝多了,便喊程东来扶他回去休息。 吃了满满狗粮的桑妤早就停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见他离席,也跟着起身。 而灌了几壶闷酒的秦天安也没眼看的,早早就离席吹风去。 为您提供大神柠檬挞的《女社畜在东宫举步维艰》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二章有……大病?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只要你成了大秦的皇帝 你确定是这?」桑妤看着前方幽静的宫殿,很是怀疑地问银杏。 银杏低头道:「是的公主,奴婢从前在此处探查时,都用本子记下了,皇帝的寝殿便是这里。」 那为何如此幽静,连个守卫都没有? 未等她细想,身后就传来了秦天安的声音:「桑妤公主来此处作甚?莫要同我说你们迷路了。」他撇了眼银杏。 桑妤暗自咬牙,知道自己今日是完成不了皇兄的吩咐,可她若就此回去,那她母妃此生便只能在那黑室里待着,她看着眼前的秦天安,另生了主意。 她对银杏打了个眼色后,便上前了一步,看着秦天安,眼波流转地道:「自然不是。」双手攀上了他的肩头,慢慢滑到后脖处,将他圈起,整个人也贴了上去。 「桑妤是在等安王呢。」 秦天安勾唇一笑,抬手将她脸庞的发丝绕到耳后,再抚着她的脸:「哦?难道不是准备爬上我皇兄的床?」手猛地用力,死死地捏住她的下颔,「为什么你们勾不了他便都是转而勾本王,是不是认为本王只配当替代,他不要的,本王就得捡去?还觉得本王是可以随意拿捏之人?嗯?」 桑妤被捏得生疼,又说不出话,抬手想扯开他时,却又听得脚步声响,便改为扯开自己的衣服。 接着秦天泽和林雁织和一众宫人便来到了他们身后,旨是一愣。 秦天安见桑妤眸里有得逞之色,也转身一看,顿了顿,看着林雁织道:「娘娘怎么也在此?」 「本宫担心陛下,想了想,便跟上了,你……」林雁织歪头看向桑妤道,「桑妤公主,夜风微凉,还是将衣服穿好吧。」 桑妤眸中泪水打转,一脸委屈道:「娘娘怎如此说话,桑妤不过是来吹风醒酒,不曾想,妻王竟跟了过来,不由分说就﹑就……」 也不说就什么,只羞愤地紧捏捂自己的双肩哭泣,引得在场的其余人不禁看向秦天安,无边地猜想着。 林雁织却是觉得,刚桑妤跳舞时那肩上的衣服都不知道滑下了多少次,现在来捂着…… 再说,以她的了解,秦天安不会如此,若要说他是醉酒犯事,那就更不可能,他酒量好得咧——! 于是,她扶腰摸肚,上前一步:「桑妤公主,本宫看来……」 话未说完,就被秦天泽拉回身后,他冷声道:「萧桑与大秦素来交好,皇弟酒后荒唐,朕会给你一个交代。」他定定地看着秦天安,「皇弟你说,该如何?」 林雁织瞪大了眼,看着秦天泽的后脑勺,一脸讶异,他这不是坑弟吗?! 秦天安则嘲讽一笑,又转了回去,再次捏住桑妤的下颔:「看来,本王只好娶你了。」说完,一把甩开,转身大步离去,只是在经过林雁织身旁时,顿了顿,看了她半刻。 最后却垂眸不语,摇着扇走了。 就这样,一直占据大秦黄金单身汉榜首的秦天安,一夜掉榜,引得大秦无数美人偷偷垂泪轻叹,怎么不是自己? 新婚当晚,桑妤没等秦天安就自己将那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头饰摘下,没多久,一身酒气的秦天安便推门而入,摇摇晃晃地走到她面前,伸手抚摸她的脸庞,颤声道:「燕芝,你今日好美。」 桑妤脸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道果然,那日宴上,她便看出来这秦天安对那个林雁织存了别的心思。 如此…… 正好。 她勾唇浅笑,蛊惑道:「王爷想要她,那抢来便是了,只要你成了大秦的皇帝,多少个她,都只属你一人。」 此话一出,秦天安的醉意似散去了七分,他淡淡道:「不过是妄想。」 桑妤笑意更盛,她凑了过去,贴在他耳边道:「有臣妾在,定让王爷如愿。」 「要什么?」 简单的三个字,却是让她感到了希望。 「我萧桑子民想要自如地享受这大秦的繁华。」 秦天安思考了片刻,却笑出声:「你押错人了,我一个闲散王爷,纵有你萧桑支持,可又要如何抵这大秦兵马?」 「王爷又何须藏着,你身后,不是还有南靖余党吗,当年南怀一战,他们并未死绝,甚至还在这盛京,雁州甚至北渊发展了起来,不是吗?」 秦天安脸色一变,阴郁地盯着她,压低喉间嗓音:「你竟敢查我——!」 桑妤毫无惧色,还很是轻松地拂平裙上折痕:「岂敢,是你的外祖父得知你我成婚,特来相告,还让我劝劝你呢。」 顿了顿,又看向他:「当然,王爷可以再行考虑些时日,只是……不知南靖国主等不等得。」 秦天安瞇起了眼,几番考虑,最后道了一声—— 「好。」 果然是个纨绔,为了个女人,如此轻易就被哄得点了头,这大秦江山若真落入他手,恐怕不久便会成了萧桑的,只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只要皇兄放了母妃,让母妃余生安康。 桑妤笑了笑,对他伸手:「如此,合作愉快。」 半月后,秦天安终于见到他的外祖父,是一个眼里透着不甘,严肃的枯槁老人,开口便是同萧桑皇帝直入正题,商议起兵之事,毫无半点要同他叙祖孙情之意,仿佛只视他为木偶。 秦天安自嘲一笑,索性抱臂闭眼,他们商议他们的,他睡他的,余光中,看到了他外祖父鄙夷的目光,当下,调整姿势,睡得更舒服了。 皇宫里,秦天泽看完了手中的密函,便将之烧去,提笔给在边疆的卫千城写了封信,让他在一个月之内暗地整顿兵力。 一旁的林雁织看着他书写的内容,叹一了气,秦天泽听到,便快快写完搁下了笔,将信交给了池惟。 然后抱着她道:「我看看,玩偶可做好了?」 林雁织看着手中只做了半个身躯的小狗,又是叹气:「我这小狗做得比程东的四不像更四不像,以后宝宝看着定是要嫌弃。」 秦天泽知她心情不好,便哄道:「我瞧着倒是可爱,特别是这尾巴,看着甚是圆润。」他还伸出手指,挑了挑。 「……那是舌头,这两条是耳朵。」 「……难怪如此圆润。」 林雁织噘嘴,负气地将半成品塞到他手上,「不做了不做了,反正宫里的人都已做了不少玩意,也不差我这一件。」 孕妇的心情尤为重要,于是秦天泽轻拍她的肩膀,继续哄道:「这不是你擅长的,又何必因此同自己置气,将来,你可以教咱们的孩子其他的东西,比如,算数,还有,他牙牙学语时,定要由你来教。」 林雁织表示不解。 「我知道你比我更会其他方言,就像……」秦天泽回想片刻,然后道,「以前,我曾听你说过一个词……」 林雁织眼珠子转了一圈,迷茫问道:「什么?」 他揉了揉她的小头脑,眼里满是柔情地道:「你可记得很久以前,你在石桌上酣睡,因我忽然到来而掉在地上的那日吗?那晚,我后来又折返回去,便见到你捂着肚子吼了一声。」 他按着回忆里她的音节:「法——克,这词我到现在都不明其意。」 林雁织愣了愣,在这世界待久了,都快忘了,这下突然从他嘴里听到如此亲切的词…… 回过神来,对他灿烂一笑:「这词颇为伤人,咱不学哈!」然后又双手捂住自己的肚,嘀咕道,「宝宝你也别学哈!」 秦天泽点头暗忖:难怪当时的她吼完就面露痛苦之色,果然伤人。 忽听她失笑了声,虽不明白,但也跟着她笑着。 林雁织见状,笑得更欢,凑近了些,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道:「傻子。」 回应她的,是他温柔的一吻。 为您提供大神柠檬挞的《女社畜在东宫举步维艰》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三章只要你成了大秦的皇帝免费阅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结局 报——!」 一名灰头土脸的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跪地拱手道:「国主!蔡将军他﹑他遭到伏撃……」士兵顿了顿,颤声道,「全﹑全死了!」 坐在上首的老人一脸寒霜地盯视他,全身抖动着,安静的环境中,开给多了一阵阵磨牙的「咯咯」声响。 如此气恼,全因自他们起兵的那日到现在,三个月的时间,不是那队遇袭就是那队打了败仗。 「不可能……不可能!拿我大刀来!我亲自去会会卫千城这黄毛小儿!」 那士兵吓得叩头道:「国主不可,属下抖胆,请国主听属下一言,留得青山在……」 一声自嘲的哼笑,从老人喉间发出。 他看着自己手背上早已同枯树般的皮肤,又是一声笑。 秦天安摆了摆手,让那无措的士兵先行退下,帐内,只剩他祖孙俩。 「若是在燕州为始,我们又怎会——」老人瞳孔猛地一缩,「是你!」 老人瞪视他,似要将他拆骨啃肉般呲牙低吼:「你这忘祖的孽障——!」 「忘祖?我早就告诉你,我秦天安,是大秦的二皇子,不是南靖不管不顾只想利用的外孙,你莫不是年岁大了,记不得了?」 「你母亲为了你,放弃了自己的性命,你就是如此报亲恩的?!」 秦天安一听,猛地揪住了老人的襟,咬着后牙槽,盯视他道:「她这辈子,全在你的逼迫下过日,她不是放弃,是抓住,抓住了她从未有过的自由!」 老人哼笑一声:「她出生便该是为南靖效力,却只成了南靖的笑话,真是无用。等等——是谁同你说的?」 「想知道?」秦天安松开手后,又是一紧,紧紧地掐住了老人的脖子,「那你便去泉下挨个问问。」 「孽障……」老人临死前艰难地吐出这两字后,秦天安手下更是用力,下一刻,便见老人无力倒地,瞪直的眼眸里,有着尚未散去的不甘。 秦天安蹲下去,伸手确定过后,看似随意的将南靖的军旗盖在老人尸身上。 接着负手而出,对面眼前所有的人道:「你们——可要继续战下去?」 有个士兵走了出来,激动地道:「为了南靖,至死方休!」 其他人被他的情绪感染,也喊道:「至死方休!至死方休!」 秦天安一个个扫视过去,默然片刻,然后跃上马背。 好。 那便成全你们。 他率着剩下的士兵一路奔向交战处,手一挥,那些士兵不管生死,往前冲了上去。 卫千城那方也同样一吼声,冲了过去,委快,他便来到了秦天安面前,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就擦身而过。 一会儿过后,场上尸横遍野,死的大多都是南月靖的人,只剩下一人,身上全是血污,护在秦天安前面,紧盯着提枪折返的卫千城。 「你这几年紧守边疆,功夫比在雁州切磋时强了不少,卫千城,大秦有你,本王安心了。」说完,他翻身下马,拨开身前两人,悠然地走了过去,「走吧,你同我一起回去,你也该见见你姐了。」 「公子!」 喊声一出,秦天安顿了顿,片刻,侧头道了一声:「多谢。」 李掌柜一听,明白了,拱手道:「公子——珍重。」接着,他举起了握刀的手,往自己的脖上一抹,场上便又多了一具尸体。 秦天安闭上了眼,双肩随着呼吸垂下,不再回头,提步往前走去。 他随着卫千城回到盛京,一些不明就里的百姓见他竟没有被押在囚车里,便偷偷指着他窃窃私语。 「就知道这安王起不了什么风浪,那萧桑国也是够蠢,竟以为一个纨绔能做什么大事出来,现在好了,不仅奉上城池,以后还得多上贡些银子,真是活该!」 「就是说,这不,才多久就被卫将军擒获了,话说,他好好继续当个纨绔王爷度日不好吗?非要搞这出,咱们陛下也不曾待薄他吧,真是不明白。」 「快看,卫将军好俊啊!」 「不准看!他是我的!卫将军看我——」 也有些花痴姑娘开始叫喊起来,大胆些的则掏出手帕朝他丢去。 喊得卫千城耳朵生疼,勒马停下,对着她们大声道:「闭嘴!已有妻子,再吵,统统抓了!」 那些姑娘一个个的又成鹌鹑。 「他娶妻了?怎么没听说过?」 「我知道,听说是皇贵妃的婢女,但好像早就死了。」 「死了?那不就还是有机会……」 卫千城懒得再理她们,继续往前走。 到了宫门前,却见苏云启拦在那里,身后还带了好些侍卫。 「将逆贼秦天安抓去大牢,等陛下发落。」 卫千城瞇眼盯他:「苏丞相此举,陛下可知?」 「老夫自会交代,卫将军,请让步。」 「我若是不让,你可是要参我一本?」卫千城不仅不让,更是又往前走了些。 「无妨。」秦天安见状按住了卫千城,轻笑了声,斜睨苏云启道:「本王随你们走。」 半日过去,秦天泽同林雁织一同来了大牢这。 秦天安看见他身后的程东捧着一壶酒,便笑道:「这份贺礼最后反倒叫大哥你头痛了,那帮老臣子是对的,南靖余党虽差不多除去,可难保是否有四散的死灰,只要我仍然存在,那他们便又会重燃。」 他又道:「大哥,我可否同她说两句?」 秦天泽看向林雁织,接着便后退了些。 待林雁织走近了些,秦天安便从怀里掏出墨玉和戒指:「物归原主。」 「多谢。」 「你可记得你还欠着我?」 「记得,你想到要什么了吗?」 秦天安凝视着她,勾唇一笑:「林燕芝,下一世许我可好?」 林雁织定眼片刻,最后垂眸轻叹了一声。 「无妨,下一世我再来讨债,直到你点头为止。」说完,他径直走到程东面前,拎起酒壶,打开壶盖一闻,「此酒够烈,我甚是喜欢!」 紧接着,他的手高高举起,昂头张嘴,将酒壶里的流淌而下的酒全灌入腹中。 很快,他腹中开始疼痛,待他倒地不起后,林雁织忽然道:「父亲,出来吧。」 林老爷抓头讪笑道:「小的怎当得起这称呼。」 「怎当不起,你养了我三年,岂能白养?去吧,当年你和大伯他们是如何运我出宫的,便如何运他出去吧,待他醒来,便同道他,他陪我游历的那三年,走过的地方不过是这天下的一小片,还有未踏足过的,就麻烦他继续代我去逛了。」 「是。」林老爷扛起秦天安往外走去。 林雁织见秦天泽的目光紧随着他,都见不到身影了,却仍在看,便开口道:「幸好有大师当年给的药,不然都不知该如何两全,你若是担心,便派人一路跟随,直到他醒来便是了。」 秦天泽这才收回了目光,扶着她,看向她隆起的肚子道:「好,雁织,我们也回去休息吧。」 林雁织却是摇头:「你先回吧,我还有地方要去。」 秦天泽想了想,知道她要去何处,便让她仔细点走路,早些回来。 林雁织点头,然后往外一步步的沿路往东宫走去,直到门前,停下脚步。 她看着那一处,脑海里映出了当年桃杏死去的情景,心口一疼,深深呼吸了下,又继续抬步向前,一直走到清君苑。 果不期然,千城他,就在此处。 他定定地站在了屋檐下,一动不动的,忽然道:「姐,这里,是我跟她的开始。」 「我知道,我当时不也在。」她走到他身旁,默然片刻,哽咽道,「千城,对不起。」 卫千城转身,定定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抱住她道:「姐,你不必自责,是我晚了。」 片刻,他放开她,抬手帮她拭去泪水。 「不要哭,姐你可是怀着身孕的,看你现在安好,那便好。」他淡笑着说完,等她止住了眼泪后,才抬步要走。 林雁织急道:「千城你要不留下,至少,看一眼你的外甥再回去?」 一年后,今日宫里热闹非常,全因今日大秦第一位公主,出生满一周了,按习惯得安排抓周了。 要说这位公主很得众人的疼爱,特别是秦天泽,除了因为她是稀罕的女娃娃外,更因为她出生时特别省心,按林雁织的说法,说是刚用力,她就「修」的一下出来了。 「宝宝,宝宝,快看,这么多东西,你喜欢什么便抓什么吧!」 小公主似懂儿懂般,慢慢爬着,最后抓了一个锅铲,开心地笑了起来。 「……」 众人无语了片刻,程东骂道:「谁?!谁把锅铲放这的?!」 林雁织反很是高兴地抱起了她:「桃杏?是你吗?你是不是我的小桃杏?」 小公主笑得更是大声愉快。 「姐,她抓到什么了?」从外地赶回来的卫千城,朗声问。 小公主一听到他的声音,便举起两只小胖手,要他抱,接着一把抓住了他手腕上的红线。 林雁织见此,转头和秦天泽相视一笑。 —完— 为您提供大神柠檬挞的《女社畜在东宫举步维艰》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九十四章大结局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