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金丝雀跑路了》 所谓命运,皆是骗局 这人生,他十五岁那年就觉得没意思了。 宁国,四月初五,初夏的傍晚,水都繁华的东长街。 天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街市两旁的店铺已经陆陆续续关门闭店了,路上行人也只三三两两。一片阴雨薄暮中,一个身着墨色锦袍的男子撑着油纸伞走在路中央,怀里抱着一把粉色油纸伞。 长街尽头的转角处,少女正抱膝坐在台阶上啜泣着。身上素白的衣服沾满了雨水,衣摆处满是泥泞。 十日前,元绵接到元家来信。信中说祖母病入膏肓,弥留之际要见元绵一面,让元绵即刻同来送信的人一同赶回水都。 快马加鞭,也用了六日才赶回元家。 祖母已病的说不出话来,嘴里呜咽着,想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来。瘦的只剩骨头的手紧握着元绵不放,沧桑的眼内含着不舍与悲戚,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便撒手人寰了。 元府上下悲痛一片。 天气渐热,灵柩只停了三日便下葬了。但令元绵没想到的是,祖母今日上午下葬之后,她便被婶娘赶出了家门! 无家可归的元绵伤心的走在街头。包袱里还有下山时先生给的一些银两,和两套干净的衣裳。水都没有她的住处,她打算回到古剑山。 祸不单行,元绵正打算在街市中的一处小馆吃饭,刚放下包袱,便被抢了。元绵提剑追了出去,可街上人来人往,那贼人入了人群便如鱼入水,任凭元绵大喊抓贼也没人理她。 贼人一会儿就没了踪影,元绵只好去衙门报官。可官府的人也只是应付了事,说会帮她找回包袱,让她回去等着。 孤身一人的元绵无家可归,又身无分文,走在路上越想越委屈,便哭了起来。 天色越来越阴沉,雨势也渐渐变大了。元绵被这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弄得身心俱疲。脑海里回荡着婶娘骂她的话:“滚出去!元家没有你这个女儿!回你的山上当你的道士去!” 她觉得好累,被雨水淋透的身体也冻得发冷。她坐在一处石阶上,闭上了眼睛想休息一会儿。 少顷,头顶的雨滴好像停住了。 元绵缓缓睁开了双眸,入目便是一双黑色金丝履。她轻轻抬头,一个冷峻的面庞映入眼帘,她又仰头望了望自己头顶上的那把油纸伞,想要起身,但双腿有些发麻。 元绵撑着身子勉强站了起来,男子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说什么。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高出她许多的男子。身材修长,眉如墨画,双目如潭,挺鼻如峰,唇若涂朱,白皙的、骨节分明的手为她撑着伞。 这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了,元绵心想。 雨还在下着,时间却好像停住了。元绵觉得自己可能太累了,有些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现实。她正呆呆地看着他,男子却伸手轻轻的为她抹去脸颊上的雨水。 霎那间,她想起来了。 “赢哥哥。”元绵轻轻叫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 她还有些不确定,元秋赢却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赢哥哥!”元绵所有的委屈在此刻倾泻而出。 元绵在他怀里哭泣着,元秋赢的心也随之而动,这种感觉,像是…… 像是枯木逢春吗……不,像是复活…… 像是,重生。 “阿绵不哭,我来找你了,哥哥带你回家。”元秋赢轻声开口,好似怕声音大一点会把她弄碎了一样。 元绵在他怀里哭了一会儿。五年未见,元绵有好多话想要问他,可雨还在下着,只好先回元秋赢的住所。 元秋赢本为她带了一把伞。可元绵自早上就未进食,又淋了雨,有些体力不支,元秋赢便背她回去。 夜幕渐渐笼罩长街,元绵手中的伞慢慢滑落。背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元秋赢知她是睡着了,便一手背着她,一手接过她手里的油纸伞为两人撑着。 元绵不知睡了多久,当她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她觉得终于可以舒服的睡一觉了。元秋赢却把她弄醒,让她洗了热水澡,喝了姜汤才肯让她睡。 折腾了一天,元绵只想睡到地老天荒。及至第二天醒来,已是日头高照,该用午膳了。盥漱完毕,元绵便到膳厅用膳。 元绵走在游廊里,观赏着眼前的景致。清莹澄澈的池塘沿着游廊横卧在庭院当中,池塘另一边种满了花花草草,远处立着几座假山,整个宅院虽不大,却透着水都人家的雅致。 边走边逛,一会儿便到了膳厅。元秋赢站在博古架旁,翻看着架子上的书籍,元绵走了进来看见元秋赢,刚要开口喊他,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哥哥。”元绵恭恭敬敬的屈膝行了一礼。 元秋赢看着她一本正经行礼的样子笑了。元绵不解他为何笑,疑惑的看着他。 “不必多礼。”元秋赢看向她,示意她过来坐下用膳。 “五年未见,阿绵和哥哥生分了。”元秋赢故作失落的说道。 “怎么会?圣人曰孝悌忠信,尊敬兄长是我应该做的。”元绵解释道,她端坐着,等元秋赢先动筷子。 元秋赢给她盛了一碗米粥放到面前,说道:“一天未进食,先吃点清淡的,否则伤胃。”接着又问:“孝悌忠信,这是香雾先生教你的?” “嗯,先生教我读圣贤书,经史子集大多都粗略的看过一遍了。”元绵边吃着粥边回答道。 “也好,每日可有勤奋练剑?” “自然,先生每日都看着我,定要练够一个时辰,还要我与山上的弟子比试剑法,比读书难多了。”元绵苦着脸说道。 “哥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元绵看向他问道。 “我昨日赶回来奔丧,得知你被舅母赶出了家门,便想着你应该是回古剑山找香雾先生了。我在城门未等到你,想你应该还在城中,便在城中各处找寻。”元秋赢回道。 元绵想到近日发生的事情,悲伤便涌上心头。 元家一共三个子女。元绵的父母元秉德夫妇已于多年前去世,大伯元秉礼现掌管着元家。姑姑、姑父,即元秋赢的父母也早已逝去。 父母早亡,姐姐元绮一直养在祖母身边,已于三年前嫁给太子做嫔妾。祖母逝世,大伯和婶娘便将她赶了出来。想到伤心处,元绵不禁落泪。 “十日前,”元绵开口道,“家里来人送信说祖母生命垂危。读了信,我问来送信的人,他说,祖母夜里说想吃饺子,家人都没敢第二天包,怕是随时都可能没了。”想到祖母,元绵泪如雨下。 又说见了祖母,守灵,又被赶出家门遭抢劫等事。 “不怕,有我在。”元秋赢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 “我本想回古剑山,可包袱被抢,没有路费也没有钱住店。平日里先生教的剑术关键时刻也用不上,还好哥哥找到了我,不然我就要露宿街头了。”元绵庆幸着说道。 “昨日我淋了些雨,睡了一觉今日觉得大好了。哥哥能不能给我一些盘缠?我想回古剑山上找先生。”开口向元秋赢借钱,元绵有些难为情。 元秋赢看着元绵有些窘迫的样子,伸手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痕,笑了笑说道:“纵然你有些武功傍身,可刚出家门便遇上贼人,我怎放心你一个人回去。不如写信禀明香雾先生情况,过些日子我要去宁京,顺便送你回去。我是你哥哥,我的家便是你的家,只在这里安心住下就是,哥哥会照顾你的。” 元绵思索了一番,说道:“也好。” 二人用完午膳,元秋赢陪她在庭院里散步消食。 “五年未见,阿绵长高了好些。”元秋赢温柔的看着她说道。 “我已十六岁了,是大人了,自然是长高了。”元绵有些骄傲的说着。 “今年还未过生辰,阿绵只有十五,过了生辰,才是十六。”元秋赢拉起她的手说道。 “哥哥说十五,便是十五。”元绵看着他笑着说道,元秋赢却突然把她拥在怀里。 “想我了没有?”元秋赢低头靠在她的左肩上,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元绵有些不知所措。元秋赢一只手拥着她的肩,一只手环着她的腰,紧紧的把她拥在怀中,她没心思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她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无处安放。 “五年了,想我没有,嗯?”见她没有回答,元秋赢又问了一遍,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蛊惑,引诱着元绵说出他想听的答案。 “想。”元绵小声说道。 “有多想?” “很想很想。”元绵抽出抵在他胸膛前的双手,伸手抓着他腰侧的衣裳。 元秋赢听着她软糯的回答,终于笑了。 “那哥哥想我了没有?”元绵在他怀中问道。 元秋赢嘴角挂着笑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闭着眼睛说道:“想了,很想很想,想你每日可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惹先生生气,有没有想我。” “我每日都好好吃饭,没有惹先生生气,也会想哥哥。”元绵乖乖的回答道。 元秋赢笑了笑,开口道:“真的吗?” 元绵也忍不住笑了,说道:“假的,先生说早晚她要被我气死。” “先生说的是气话。”元秋赢依旧拥着她。 “哥哥,你这样抱着我,我有些难受。”元绵为难的开口。 他抱得太紧了,让元绵有些喘不过气来。元秋赢听言便松开了她,二人便在庭院里继续走着。 “我不喜欢总是待在山上,我想下山,可先生不许。”元绵语气里有一丝失落。 “阿绵想下山做什么?” “读了圣贤书,又习得一门剑术。我虽不能治国平天下,但可以做一个锄奸惩恶,劫富济贫的侠客!我要闯荡江湖,执一剑,抚平天下不平事!”元绵昂着小脸,自信满满的说道。 元秋赢停下脚步,看着阳光下的她,小拇指在背后勾在一起,走路不时蹦蹦跳跳的。明明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女子,却说着些家国大义的话。 “怎么了?哥哥?”元绵转身望着停在原地的元秋赢。 元秋赢笑着摇了摇头,“无事,只是寻常女子这个年岁,大多家里已给许配了人家,过一二年便要嫁人的。” 谈起嫁人,元绵有些脸红,轻咳了一声,回怼道:“寻常男子在哥哥这个年岁,家里也给许配了人家,过一二年便要娶妻的。” 元秋赢听此言轻声笑了笑,元绵便不说话了。 元绵五岁时上古剑山,由香雾先生带她读书练剑。元秋赢比她大五岁,比她早两年上山。山上有一个道教教派,收一些关门弟子传承道法,习武练剑。元绵虽也跟着他们习武练剑,但并未拜入门下,她和香雾先生住在半山腰的竹院里,她由香雾先生亲自教导。 五年前元秋赢下山历练,便再没有回过古剑山。是以元绵已经五年没见过他了。 “哥哥这几年也变化了好多。”元绵开口说道。 “是吗?” “哥哥变好看了。”元绵笑着夸他。 “不及阿绵。” “哥哥给我讲讲你下山之后的事吧。” “并无什么新奇的。” “那哥哥现在做什么呢?” “打理几间铺子。” 二人在庭院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元绵倒有些闲情逸致,元秋赢则陪着走了一圈便去忙铺子里的事了。 夜晚,水都东长街一家当铺的密室内,元秋赢坐在书案前。 “东西呢?”他冷冰冰的开口问道。 站在面前的男子恭敬的把一个包袱呈上来。 元秋赢打开包袱,里面是两套衣物和一些银子。 “退下吧。” “是。” 元秋赢凝视着眼前的衣物良久,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做长辈的最喜欢安排小孩子的人生 水都,雨夜。 元绵拿着本书窝在被子里,橙红的烛光映在字里行间,也衬着她的小脸红扑扑的。 窗外的雨滴落在池塘里哗啦啦的响,正对着池塘的那扇窗户半开着,雨水和泥土潮湿的气息蔓延在屋子里。 突然两声叩门声,元绵被吓了一跳,出声问道:“谁?” “是我。” 不等元绵开口,元秋赢便推门进来了。身上的蓑衣都是雨水,元绵走过去帮他脱下挂在架子上。 “哥哥怎么雨天还出门?”元绵给他倒了杯热茶。 “铺子里有些事要处理。回来的时候见你屋里还亮着,以为你睡不着,便来看看。”元秋赢擦拭了脸上的雨水,看见元绵只穿着亵衣站在那里。 “到床上坐着,不然要着凉了。”元秋赢开口说道,他走到窗边关好窗户,拿了一个圆凳到床边。元绵身上披着被子,小心的把刚才的书坐到屁股底下。 这几日元秋赢早出晚归,元绵很少见到他。整个宅院里只有他二人和两个洗衣做饭的侍女。他倒也不约束她,给了她一些零用银子,许她扮为男子到街上逛逛,元绵也乐得清闲。只是,有些想香雾先生了。 “哥哥,我写给先生的书信应该到了吧。”元绵问道。 “我已托人带给了古阳城的陈掌柜,他会送到山上交给香雾先生的。”元秋赢回道。 “古剑山据此要十日路程,也不知先生何时才能回信。”元绵有些失落,“哥哥决定何时去京城了吗?” “要过些日子,香雾先生还未回信,阿绵在此处安心住着便是,这是哥哥的家,也是你的家。”元秋赢安慰着她。 “我还是想尽快回去,免得让先生担心。”元绵神情有些忧虑。 “好了,不想了。”他摸摸她的头,“水都这时节的雨总伴着冷风,虽不及往年的雨水多,但也总是冷的人睡不着。我在这陪着你,你睡了我便走。”说着便让她躺下睡觉。 元绵顶着蜡烛看书的双眼早已酸涩,闭上眼睛便很快睡着了。元秋赢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弯弯的新月黛眉,浓密的睫毛微卷,娇俏的小鼻子并色泽红润的嫩唇。 他坐在床边,细致的观察着眼前熟睡的少女,凝神注视着她白净柔嫩的脸颊。 少顷,他俯身,两只手撑在她颈侧,他闭上了双眸,轻轻的一吻落在她的额头。 一霎那,他觉得这好似一个美妙的梦,让他不敢沉溺其中。他猛地睁开眼睛,缓缓地撑起身子,看着眼前熟睡的元绵。 这是真的,他的阿绵此刻在他的身边,安静的熟睡着,他轻轻拨弄着她耳边的长发,静静的看着她,晦暗不明的双眸中透着些许的占有欲,像一条恶龙在守护属于自己的珍宝。 睡梦中的元绵突然翻了个身,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起身,看见一本书从被子里露了出来。他掀开了被角,一本《怪奇志异》显露出来,他笑了笑,为元绵盖好被子,吹了蜡烛便出来了。 回房后,书案上放着两张纸,元秋赢拿起来看了看,便放进屉子里了。屉子里,还躺着元绵写给香雾先生的那封信。 此时,古阳城,一家茶楼厨房后的暗室内。 香雾坐在椅子上,手持一杯清茶,拇指摩挲着杯壁,若有所思,执言抱剑站在桌边背对着她。 当日元绵回元家,香雾便派了两个侍卫紧随其后,护她安危。但元绵被赶出元家后,侍卫被突如其来的一伙人缠住。虽得脱身,却跟丢了元绵。 找寻未果,只好用随行带的飞鸽传书与香雾。一连三日,再无消息传来,香雾知应是有人有意带走了元绵,但意为何图,却不能知晓。只好召集探香楼四使共同议事,但事发突然,时捷和周影度还在外办事不得回,此时,只有执言一人与香雾在暗室商议。 得知元绵失了音讯,执言显得有些恼火。 过了良久,香雾开口道: “晋亲王最后一道探香令,若王妃生的是世子,则教授世子帝王之道,时机成熟恢复身份,施政为民。若是郡主,则只安心抚养她长大,择一良人,相夫教子,此生不许踏入宁京。”香雾顿了一下接着说:“元绵是郡主,她该嫁人。” 执言气愤的转过身,开口说道:“什么郡主世子,当初你带她上山,教她读书,让她习武练剑,是为了现在叫她嫁人吗!?师姐,十五年前的仇,多少人死在敌人的剑下,不要说你没想过复仇,郡主已长大成人,便是女子又如何,也要那狗皇帝付出代价!” “当初我也一心想复仇,可郡主渐渐长大,宁国也逐渐太平,百废俱兴,往日之事,我们该放下了。”香雾喟叹道,“小师妹,听我一句劝,我们已脱离了当时的斗争,不要再陷进去了。” 执言听了苦笑一声,说道:“这些年你待在山上不理世俗之事,当年亲王及亲王妃逝去,楼内兄弟已遣散了大半,留下的都是孤家寡人和受过亲王恩惠的兄弟姐妹。十五年过去了,你大多不在楼中,探香楼历经风雨,几经磨难。这是亲王给郡主留下的保命的家业,我们守下来了。” 说着执言的眼神又坚定了起来,继续说道:“这些年,楼内兄弟们的一口气都吊在郡主身上,她身上的徽章不重要,她骨子里流的是亲王的血,是她母亲背后的白家的血!隐忍多年,只等她为当年枉死的人平冤昭雪,否则,我当初就随父母和弟弟去了,狗皇帝杀我全家,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 执言言辞激烈,香雾有些无可奈何,这些年,她一心在山上教导元绵。虽身为探香楼楼主,但已很少过问楼内的事了。 二人又沉默了良久,香雾叹了口气:“当下要事,是赶紧找到郡主。” “水都据此甚远,已飞鸽传书与水都我们的人,命他们紧急寻找了。同时也派了两人前去,现在只能等消息了。”执言语气里也有些烦闷。 探香楼现如今楼内只剩六十四人,虽有许多资产,但身为前废太子——晋亲王的暗卫,身份敏感,不能贸然行事。虽楼内兄弟都是当年亲王亲自选的,个个武艺高强,但都分派各地,遇到事情,还是缺少人手。 “元家将她赶出门,怕是也有蹊跷。元老夫人去世前定会为元绵安排好一切,只怕是有人向元秉礼透露了元绵的身份,否则,元家不会违背元老夫人的意愿。”香雾思索着。 “元家一共三个儿女。元秉礼现在接管元家,元秉德夫妇已去世多年。还有一个女儿元薇,当年嫁给了同宗族的一个无父无母的青年元天寒。二人于游历天下的途中身亡,只剩下一个儿子,便是和郡主一同在古剑山上习武的元家外孙——元秋赢。”执言说道。 她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探香楼之前调查元家众人时,他的身份并无可疑之处。你常住在古剑山上,也是认识他的。可近两年,元家并无给过他资助,他却在水都和宁京有好几处铺子。” 香雾想到此次元老夫人逝世,元秋赢定要回元家奔丧。听执言如此说,便隐隐觉得此事与他有关。 “时捷不在,传令给他手下的暗部,就说我特许的,命他们彻查元秋赢的身份,期间有事向你请命即可。”香雾语气严肃的说道。 “是!”执言抱剑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水都,清晨,元宅内。 阳光从窗户洒进屋子,元秋赢正专心致志的喂着粉彩鱼缸里的鱼。穆云重则坐在书案边,随手看起了他放在屉子里的纸。 “殿下,你让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也不用这么详细的把细枝末节每天都写两页纸吧?”穆云重看着手里的一沓纸,上面写了元绵进了哪家铺子,吃了什么糕点,觉得有些好笑。 “底下人做事细致。”元秋赢语气平淡的说道。 穆云重把纸又放回了屉子里,起身伸了个懒腰。 “事情都办妥了吗?”说到正事,元秋赢的语气总是透着一丝冷意。 “下月十五,便是万寿节,白泽和各小国的使臣将会进宫拜寿,穆家作为皇商也会出席。”穆云重顿了一下,看了元秋赢一眼,“她进宫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嗯,不要出差错。”元秋赢看着缸里游动的鱼,伸手拨弄了一下水,鱼儿受惊在缸里乱窜。 “白泽来的使臣是谁?”元秋赢又问。 “陛下派的是君雅怀那小子和高复希高大人,此时已经上路了,会提前到达宁京。” “嗯,派一队人马,定要护他周全。”元秋赢说道。 “距万寿节还有一个多月,从水都到宁京要十多天。香雾先生已经派人在查她的下落,水都怕待不住了。万寿节期间,到京的使臣和朝廷官员会受到密切监视,连进城的平民也要接受排查。不知殿下觉得,何时进京是好?”穆云重在屋里闲步走着,问他的安排。 “探香楼派了多少人来找她?”元秋赢问。 “除了当日跟她来的那两个,只有一对老夫妇在各处询问是否看到了他们的孙女,描述的便是她的样貌。” “只有两人?”元秋赢皱了皱眉。 “我们一直暗中注意探香楼的动向,他们隐藏的极好,行事诡秘,很少有动作。据查探,规模不大,应该没有多余人手来找她。” “她必须完好无损的站到宁国皇帝面前,五月十五是万寿节,那便五月初从水都出发。路上不必着急,万寿节前到达即可,安排下去吧。” “好。” 二人商讨着事宜,穆云重溜达到他身边:“殿下,你缸里为何只养一条鱼?” 元秋赢没有答他的话,穆云重便不再多嘴。 殿下行事总是与常人不同,自己哪里猜得到殿下的心思呢?穆云重心想。 元秋赢已经让桃星请元绵过来,得知穆云重前来,她高兴的起床盥漱更衣。 “姑娘,少爷这是让您去见何人,您这么高兴?”一旁的桃星问。 “云重哥哥和哥哥小时候一起在古剑山上习武。五年前和哥哥一同下山,我便再未见过他,许久未见,我自然高兴。此次他来,应该是来祭奠祖母的。”元绵说着,提到祖母,不免又有些伤感。 族谱除名可不是件光荣事 更衣完毕,元绵便急忙赶去元秋赢房内。 “云重哥哥!”元绵开心的叫道,敷衍的行了一礼,便跑过去抱住了他。 穆云重拥住她,又瞧瞧她,说道:“阿绵受苦了。” 元绵知他说的是祖母去世,而她又被元家赶出来一事。 五年未见,当初在山上对她十分照顾的大哥哥一句话,让她瞬间眼泪含眼圈。 她赶忙擦拭了一下眼眶,拉着穆云重坐下。 “我已去祭奠了元老夫人了,节哀。”穆云重语气沉重的说道。 “云重哥哥有心,祖母在天之灵得知,定会欣慰。”元绵感激的说道。 “虽只儿时在元家玩过一些日子,但元老夫人也像疼自己的孙子一样疼我。此份情,我不敢忘。”穆云重平日里总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今日在元绵面前却少有的正经了起来。 “昨日我才到水都,在元家未见到你,打听了人,才知你和元兄住在此处。许久未见你,也不好空手登门造访。”说着穆云重便起身把书案上的盒子拿过来打开。 “这是我上月在别处收到的一把古琴,原主人急需用钱,便把它卖给了我。你在山上时先生便教你练琴,思来想去,送你把琴再合适不过了。”穆云重对她说道。 元绵起身去看那琴,是一把七弦琴,造型简洁朴素,通体没有其他的修饰。她用手轻拨琴弦,声音清雅纯净。 元绵笑了,开心的说:“难得的好琴,多谢云重哥哥。只是我并无什么可回礼。” “不必回礼,你喜欢就好。”穆云重看着她也笑了。 “你云重哥哥不缺银子,怎会要你的回礼?”元秋赢忽然开口,元绵才注意到在窗边喂鱼的元秋赢。 “见了你云重哥哥,便把自家哥哥忘在一边了。”元秋赢走过来,轻弹了一下她的脑壳。 元绵被他说的有些羞愧,站在那里不说话。 “下月十五是万寿节,我和云重要进京,过些日子便出发,到时先送你回古剑山,再从古剑山去宁京。”元秋赢走到书案前坐下,对元绵说道。 元绵欣喜的说道:“太好了!”又问:“万寿节是庆祝皇帝的生辰吗?” “是,今年会有各国使臣前来拜寿,宁京会比往常热闹好些。”穆云重答她。 “宁京比水都还要热闹吗?”她又问。 “天子脚下,人口众多,自然繁华热闹,阿绵想去看看吗?”穆云重问她。 “嗯……”她想了想,“我想去,但我更想回山上找先生,我在她身边长大,还从未离开她这么久,先生一定很担心。” 穆云重听她此言,想着看来想让她自己决定去宁京是不太可能了。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元绵想起昨日在街上买的木雕小动物,便取来当作回礼。 “东西虽不值什么钱,但新奇有趣,便当作回礼送给云重哥哥吧。”元绵把东西递给他,穆云重拿起来看了看,便欣然收下了。 闲话少许,元绵便带着琴回屋了。 “她还似从前那般,天真烂漫,不染尘俗。”穆云重开口感叹,“而你我都变了。” 元秋赢没有答话,只专心看着手里的书。 “不知陛下为何要我们将她带到宁国皇帝面前,在我看来,这不是一步好棋。”穆云重又说。 “这不是你我该考虑的,听命即可。”元秋赢并未看他,只淡淡一句。 二人谈了几句,便不了了之。及至穆云重正要抬脚出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句:“东西留下,那是我给她的钱买的。” 穆云重愣了一下,把怀里的木雕扔给了他。 “小气!” “自家妹妹,当然要看好,怎能随便送男人东西呢?”元秋赢看了一眼手里的木雕,是个可爱的小狗,便放进屉子里了。 穆云重白了他一眼便走了。 水都,四月十五,距万寿节还有一个月。 元秋赢正坐在书案边翻阅一本古籍,桃星递上来一份文书。 “今日一早,元家来人送来这个,说请交给小姐。属下已看过,写的是将小姐从元家族谱除名,上有元家族长的印章。”桃星开口说道。 “以什么名义?”元秋赢并未抬眼,淡淡的问道。 “弃祖。”桃星回答,“不过是些十年离家,未能在长辈身边尽孝,参与祭祖等理由。” “嗯,一会儿给她送去吧。”依旧是淡淡的一句话。 桃星站在那里,并未退出去,有些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元秋赢开口。 “属下斗胆,小姐只是一介女子,元家却如此决绝,送来盖了章的文书,小姐纵有不是,可如此被赶出家门,将来又有谁会娶一个被族谱除名的女子呢?” 桃星这些日子负责照顾元绵,她喜欢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所以得知此事,她知主上不喜下属多嘴,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元秋赢翻书的手停住了,顿了许久,他合上书起身。 “午饭做些甜的,她爱吃的。”元秋赢拿起了文书,丢下一句话便出去了。 清晨的阳光铺满院子,墙角边杂草上的露珠还未蒸发。元绵已盥漱完毕,靠在游廊边,看着池塘里游动的鲤鱼,不时用手撩拨水面,待鱼快要游到她手边时,她却立马抽回了手。 元秋赢从东边走过来,看到的便是这副少女戏水图。 元秋赢还未走近,便开口:“阿绵今日怎起的这样早?” 元绵看见了他,笑着朝他招手。及至他走近,才开口说:“在山上时,先生便不许我睡懒觉,要我早起读书练剑。前些日子事多,有些累,便晚起了几日。” “这是今日清早元府送来的,说要交与你。”他把文书递给元绵。 元绵看着他手里的文书,缓缓的接过,并未直接打开看,开口问他:“哥哥看过了吗?” “这是给你的,我并未看。” 元绵便打开来看。她一字一句的看着,及至最后的印章,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她赶忙转过身去,用手背拭泪。 元秋赢拿过她手里的文书,扫了几眼便放下了。见她背过身肩部颤抖着,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元绵抑制不住的哭着,突然一双宽阔的臂膀从背后轻轻拥住了她。“别怕,我会一直陪在阿绵身边。”元秋赢轻轻在她耳边说着。 元绵紧闭着双眼,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转过身,头埋在他怀里。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安慰道:“好了,不哭了。” 元绵听着他轻柔的话语,双手用力的抱紧了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久久不放开。 太阳变得更耀眼了,微风拂过,元秋赢的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过几日便要出发了,这两日带你去游湖泛舟,看看水都的湖光山色可好?”元秋赢开口轻声问她。 “嗯。”元绵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 此时,古阳城内,香雾坐在茶楼的二楼雅间,对面便是陈掌柜的铺子。 一连十日都没有元绵的消息,她内心焦急万分。送到山上的信件要先送到古阳城陈掌柜的铺子里,再由陈掌柜借由去山上采药,送到城外的古剑山。 她不能在山上干等着,这几日她日日坐在茶楼望着,万一元绵只身一人赶回来,她想立马见到她,确认她的安危。 门外传来了四声有规律的敲门声,她知是属下请她去暗室,应该是时捷、周影度他们回来了。 “属下见过楼主。”进了暗室,时捷和周影度便向她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香雾说道。 “此次东行,楼主交代的事都办妥了。”周影度开口说道。 “幸苦了,余下的事不要出纰漏。”香雾吩咐道。 “是。另外,郡主的事我二人已知晓,探香楼的人去找不安全,人手也不够。属下想,江湖上有许多组织专门收集情报信息,找人这种事,给钱便会有人替我们去办。故想请示楼主,若楼主同意,属下便去安排。”时捷开口说。 “当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你去安排,一定要谨慎,找到她便好,不要节外生枝。”香雾担心的是,只是走丢了还好,若是受伤了……,她不敢想,她只想元绵安然无恙的回到她身边。 “是!” 水都,四月三十,元宅。 元绵从未觉得如此开心,这几日元秋赢带她游湖泛舟,逛遍了水都的大街小巷。二人上午出门游玩,晚间方回,这几日元绵晚上睡得格外香甜。 但今夜却睡不着了。 明日便要启程回古剑山,白日里元秋赢带她去祭拜了元老夫人。在水都待了一个月,想到明日便要和小时候一样离开这里,元绵便有些睡不着。 正胡乱想着,传来了敲门声:“阿绵睡了吗?” “还未,哥哥等一下。”听见是元秋赢的声音,她起身掌灯。 “今日回来才知香雾先生来信了,想你应该想看,便拿过来了。”元秋赢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站在门外。 元绵急忙让他进屋坐下,倒了茶,便急忙看先生的信,烛光昏暗,她便又点亮了两根蜡烛。 信中写着安好等话,叫她不要忘记每日读书云云。及至结尾,先生写她自己要进京,让元绵同元秋赢一起进京,再同先生一起回古剑山。落款处还有她给先生刻的印章。 看完信元绵并未说话,递给了元秋赢,元秋赢拿来看了看说道:“当日你写信告诉香雾先生将要回山时,我便也附了一封给先生,说想带你到宁京游玩。香雾先生大概也要进京参加万寿节吧,如此正好,我们一起去宁京见先生,她再带你回古剑山。” 元绵并未说话,她觉得有些奇怪,按照先生一贯的作风,她应该先回古剑山,再和先生一起去宁京。 正想着,元秋赢问她:“那日云重问你是否想去宁京,阿绵还是想去的,今日怎么了?” 回过神来,元绵笑着说:“哥哥带我去宁京,我自然是高兴的。可宁京路远,再回古剑山要好些日子。” “香雾先生在京城等你,一路上有我陪你,不必担忧。”说着便扶她躺下,“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出发。” 元秋赢的话语虽温柔却不容置疑,元绵一夜无眠。 及至第二天一早,元绵便又拿出昨日先生的信件。看了又看,的确是先生的字迹,更不要说底下自己亲手为先生刻的印章,不会错的。 元绵虽还心存疑虑,但眼下还是得先跟哥哥离开水都。 第四章 生理期别吃凉的,会肚子疼 随身之物并不多,元绵只带了前几日新做的几件衣物,还有几本书和街上买来的小玩意。及至出大门,元绵回头看了看门匾上的“元宅”二字,心里有些不舍。 四人只用了一辆马车外加一匹马,大多数时候都是穆云重在骑马,她和元秋赢坐在马车内,桃星在外赶车。 车内虽柔软舒适,但一连坐了好几天,在狭小的马车内待久了的元绵快要憋疯了,央求元秋赢能不能让她骑马。林间小路并无什么行人往来,元秋赢便同意了。 元绵骑上马便急不可耐的踢马刺,叫马儿跑。 “驾!”元绵骑着马儿在林间御风而行,终于觉得心里畅快了些。桃星只好驾车在后面想跟上她,却离元绵越来越远。 突然,马儿受了惊,不受元绵的控制,不及元绵反应,便被摔下了马。 “元秋赢!你知不知道我那匹马多少钱?!”穆云重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及穆云重说完,元秋赢便跃了出去,弹指间便到了元绵的身边。 穆云重心内一惊,暗想:殿下什么时候轻功又精进了?竟如此了得! 穆云重来不及细想,也急忙飞奔过去,不着痕迹的拔下了马屁股上的柳叶镖,稳住了马匹。 元秋赢刚要抱起元绵,却听见她“嘶——”的一声,已疼得流出眼泪。 “伤到哪里了?”元秋赢心疼的问道。 一旁的穆云重偷偷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就是害她摔下马的罪魁祸首,还装什么心疼的样子。 桃星也将马车赶过来上前查看。 “胳膊疼,膝盖疼,脚踝也疼。”元绵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元秋赢顺着她说的地方看去,手肘和膝盖处都渗出了血,脚踝应该是扭伤了。 元秋赢伸手替她擦去眼泪,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伤处抱起她。桃星已在马车上又铺了一层软垫,元秋赢将她放了上去。 剪开衣袖和膝盖处的衣物,拿下沾在血肉上的布片,疼得元绵直抽气。 元秋赢当即就后悔了,在看见元绵流着血的伤处时,他更是恨不得抽自己几十鞭子。 可当他看见元绵骑着马渐行渐远时,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失去她了。这种感觉他知道,莫名的心慌,和一种能令他坠入深渊的恐惧扑面而来,失神的一刹那,手中的柳叶镖已飞了出去。 “下次还敢再骑快马了吗?”元秋赢一副既生气又心疼的模样问她,但他气的是自己。 元绵是会骑马的,却这么丢脸的摔下马来,她有些懊恼,闷闷的说声“不敢了”,又接着喊疼。 “林中多有野兽,马儿也许是感知到了危险,便受了惊。”穆云重解释道,没办法,总得替殿下擦好屁股吧。 元秋赢动作轻柔的替她上药包扎,元绵还是疼得直掉眼泪,心里更想香雾先生了。好在只是点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只是脚踝到晚上肿了起来。 第二天,四人到达了章台城,进了城,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章台城是从水都去宁京的必经之路,许多赶路人在此休息歇脚,临近万寿节,此处的人流比往日更甚。 元绵看到街市有些兴奋,开心的掀起帷幔瞧个不停。待找到客栈安顿下,已临近午时,三人便到楼下的客堂吃饭。 “小二,店里有冰没有?”元秋赢开口问。 “客官想吃冰的,小店有蜜沙冰,您要几碗?”小二殷勤的说。 “要纯净的冰块,来两块。” “客官,店里每日也不过两块冰做点心,您都要了?且价钱也……” 元秋赢看了穆云重一眼,穆云重会意,扔给小二一大锭银子。 “明天的冰也要了。”穆云重开口。 “另做一份蜜沙冰和几个招牌菜,送到房间里。”元秋赢说完便提步上楼了。 穆云重恨恨的白了他一眼,心想每次都是自己替他付钱,造孽啊…… 穆云重只好自己带桃星去客堂吃饭,他挑了个桌子坐下,抬眼便看见对面桌坐了几个戏班子的人,其中一女子朝他微微颔首,他知是安排的人到了,也微微颔首回应。 房间里元绵正惬意的靠着枕头,用勺子小口吃着蜜沙冰,元秋赢则用棉布包着冰替她敷着脚踝。 “哥哥要不要吃一口?”元绵问。 元秋赢正专心的把冰打碎,平整的包起来盖在她的脚踝处。 自己好像还从没见过和碰过女子的脚,元秋赢想着。他失神的看着元绵的脚,一只稚嫩白皙,一只却红肿不堪。想起昨日自己让她从马上跌落,便懊悔不已。又想着她日后会嫁人,她的夫君也会看见她光洁的小脚,自己好不容易来到她的身边,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她!他手里拿着裹好的冰替元绵敷着,思绪却飘远了。 “哥哥?”元绵见他不说话,又叫了一声。 “嗯?”元秋赢温柔的回应了一声。 “要不要吃冰?” “阿绵吃吧。”他笑了笑。 “哥哥,我晚上能不能去大堂吃饭?不是呆在马车里,就是待在房间里,真的好闷啊~”元绵笑着向他撒娇。 他点点头,算是应允了,元绵又像孩子一样高兴起来。 夜里。 元绵肚子疼的在床上打滚儿,她大声叫着桃星,先赶来的却是元秋赢,和晚饭时认识的花含露。 “怎么了?”元秋赢焦急的抱住她。 “哥哥,我肚子好疼,刚又不小心碰了脚踝,脚也疼。”她眼泪含眼圈的看着他,疼的抓着他胳膊的手都在用力。 元绵觉得自己要死了,感觉肚子里有把刀在乱捅。要不是从哥哥带自己回元宅起,便对自己疼爱有加,元绵都要怀疑自己的饭菜被下了毒。 她摇了摇头,心想哥哥对自己这么好,怎会害自己,大概是史书上的阴谋论看多了。 元绵疼的不能思考,花含露却一下明白她为什么疼了。 “元公子请先出去,我知元姑娘为何疼痛。”花含露开口说。 元秋赢质疑的看着她,她却颔首肯定,示意他出去。元秋赢半信半疑,安慰元绵“哥哥在门外”便出去了。 “别怕,你只是葵水来了。”花含露把用热茶打湿的帕子放在她肚子上,又帮她轻轻揉着。 “可我从来不肚子疼。”她可怜巴巴的说。 “你看看裤子上的血迹。”花含露提醒她。 元绵扭头去看,但什么也没看到。桃星早已闻声赶来,但元秋赢在侧,她不敢上前,花含露早已让她帮忙去煮一碗红糖水来。 穆云重也被吵醒,桃星已禀告二人元绵是来了葵水又吃了冰而肚子疼。 穆云重走到他身边取笑他道:“不是吧,连去了哪家铺子吃了什么糕点都做记录,却没记录来葵水的日子。” “没有必要。”元秋赢不想理他。 “此言差矣,你费尽心力的来到她身边,想要什么,做兄弟的我都懂。”穆云重揶揄道,说完便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回房睡觉了。 花含露已替元绵换好了干净的裤子,半碗红糖水下肚,她才觉得不那么疼了,元秋赢进来问她可还好些。 “哥哥不必担心,只是白日里多贪吃了些冰,此时好多了。”元绵羞愧的说道。昨日自己骑马摔下了马,今日自己又因来了葵水吃冰而肚子疼,一想到刚才自己疼得要死的样子,她就尴尬的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不痛了便好,我就在隔壁,若是夜里痛了,便喊我。”元秋赢担心的说道。 “没事的,花姐姐今夜陪我睡在这里。”元绵不想让他担心。 “也好。”元秋赢说完便出去了。 元秋赢心事重重的回到了房间里,想着刚才穆云重的话。 他八岁时与穆云重一起上古剑山,十五岁下山。从一开始,他便知道元绵不是自己的妹妹,她是宁国废太子的女儿,但她却不知道,自己是白泽的大皇子——君燕辞,从小到大,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她的哥哥——元秋赢。 下山之后,他回到了白泽,接受自己原有的命运。白泽的日子比想象中要压抑,他接手了九婴,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朝堂上的明争暗斗,背地里的血雨腥风,无事的时候,他时常想起古剑山上的那个叫自己“赢哥哥”的小人儿。 古剑山离两国边境只隔两座城,下山之后,每年六月二十他都会偷偷跨过两座城,只为看她一眼,见她安好,便又放心的离去。 他本以为自己只能这样守护着她。可两个月前,父皇密令要揭露元绵的身份,宁国内不仅有九婴的人,还有父皇的人,姚皇后的人,君雅怀的人,朝堂内手握重权的一品大员在宁国也安插了不少人。 若是别人来做这件事,怕是直接把元绵绑了,再带到宁京扔在皇宫门口。 这是他的机会,他回到阿绵身边的机会,他向父皇禀明这件事由他来办再合适不过,他在宁国的身份可以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事。父皇却回绝了他的请求,白泽国内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处理,这种小事不需要白泽的大皇子,堂堂九婴少主亲自去办。 更重要的事便是北山一带的匪患,他向父皇求得一个月时间,一月内,消除匪患,元绵的事便交由他来办。 元秋赢的思绪飘着,后背有些隐隐发痛,那是剿匪的时候中的一箭。可一想到那日他带着伞去接她,她开口叫自己“赢哥哥”的时候,他笑了笑,感觉一切都值了。 近日来要处理的大小事务太多,虽然阿绵此刻还待在自己的身边,但父皇的目的是什么,这是他连日来都想不明白的事。 一个弑父弑兄、逼宫篡位的皇帝,当他看到废太子的女儿站在自己的面前,也不过只能让他想起自己不堪一提的上位史罢了。 父皇的目的是什么?阿绵的身份虽特殊,可她是女子,注定搅不起风浪来,便是宁国朝中有人要拿元绵的身份做文章,以宁国皇帝的手段,也不难摆平。 碍于颜面,宁国皇帝不会赶尽杀绝,他不会杀了阿绵,但不代表,此去宁京,阿绵不会有危险。 那日雨中她开口喊自己“赢哥哥”之时,他便暗暗下定决心,这天下,只有自己能护住她。不管父皇是何目的,他绝不允许她受到半分伤害。 他躺在床上,静静的想着连日来的事,想着有关元绵的事,夜深露重,元秋赢失眠了。 第五章 努力读书才能讨父母的欢心 在章台城歇息了一日,第二天四人便重新上路。得知昨日认识的花含露一行人也要进京,在万寿节为皇帝献艺,两队人马便决定结伴前行。 花含露将要在万寿节献琴,而妹妹柳带烟则是献舞,她们是定王送给皇帝祝寿的。得知元绵也会抚琴,花含露便要同她一同抚琴,以解路途上的寂寥。 元绵并不喜抚琴,都是先生叫她学琴的。可花含露待元绵十分友好,元绵不想扫她的兴。可恶的是,桃星把穆云重送她的琴也放在车上了,元绵觉得自己真是有苦说不出。 “哥哥,我想出去透透风。”元绵掀开帷幔,花含露同她讨论了半天乐理,她要撑不住了。 元秋赢伸手扶她下车,她的脚踝还未痊愈。他把马牵来,扶元绵上马,自己在前面牵着马慢慢走着。 元绵要骑马,他便牵着马走着。一连几日都是如此,还有几日才到京城,元绵有些不忍,开口道:“哥哥,要不你上来同我共乘一匹马吧。” 元秋赢继续走着,没有答她的话。 “哥哥,我还是回马车里吧。” 元秋赢走了几步停下,便翻身上马。他接过元绵手里的缰绳,整个身体把小小的元绵包裹在怀里。 “花姐姐总是到车上找我谈论乐理,枯燥的很。”元绵抱怨道。 “我喜欢花姐姐,可她总是一股书卷气息。拉着我不是谈乐理,就是诗词歌赋。”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练琴,可先生却要我学。圣人说要尊师重道,否则我一点儿也不想学。” 元秋赢听着元绵向自己抱怨着,他并未答她的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和煦的阳光从林间浓密的树叶间隙洒进来,耳畔是风吹动树叶的响声,和元绵娇糯的说话声。风里还裹挟着她好闻的气息,伸手便能触及她软软的发丝,有一瞬间,他觉得想像这样到天荒地老。 元绵讲述着自己的心事,背后有哥哥这个人形靠椅,她觉得舒服了许多。她本也在想哥哥同自己共乘一匹马是否合礼教,但转念一想,他和她身上都流着祖父母的血,他是和自己有血亲关系的亲哥哥,又何妨呢?况且这样便能整日骑马了。 穆云重看见后面的二人同骑一马,稍有疑惑但也不以为然。 此时,古阳城内。 香雾召集了四使在茶楼暗室商讨事宜。 “报上来的是三日前在章台城看见了她,这是同行的两个男子和一名女子的画像,属下已另付了钱让他们继续跟着。”时捷边说便把画像呈给香雾。 “从水都路径章台城,必是去往宁京。”执言开口。 周影度在一旁没有说话。香雾看着手中的画像,元秋赢和穆云重在古剑山上待了七年,她一眼便认出画像上的正是他二人。 “她受伤没有?”香雾沉着脸问。 “说是左腿受了伤,不能行走,行动都是其中一男子抱着她。”时捷低头禀报。 不出所料,香雾震怒。手里的茶杯被她生生捏碎,残片散落一地,小小的暗室安静的连声呼吸声都听不见。 过了良久,香雾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问:“执言,元秋赢的身份重新查过了没有?” “元秋赢水都和宁京的铺子和穆云重有关,其他的还在查。”执言答道。 “元秋赢是不是知道了郡主的身份了?”周影度开口。 “未必。她的身份只我们四人和元问道夫妇知道,虽楼内身边的兄弟也大多能猜到,但不会对郡主不利。元老夫人也不会告诉他元绵的身份,当年查到元家的那伙人都解决了,除此之外,不会再有人知道郡主的身份。”执言说道。 “自新皇即位以来,朝中局势天翻地覆。先是削弱了内阁的权力,六部直接向皇帝交差,又新设二司,监察百官。天下权力都集中于皇帝一人之手,国家大事,生杀予夺,不过是皇帝一句话。朝中早有人心生不满,眼看就是万寿节,恐怕……”周影度开口。 “有人要拿郡主做文章?”时捷接了一句。 “眼下还不清楚元秋赢为什么要带郡主进京,且郡主一直未寄信件回来,又受伤了,可能是被挟持。”周影度开口。 二人正分析着,香雾开口:“前些日子换的银子运回来了吗?” 时捷知她问的是前些日子同工部员外郎韩大人,交易田地的银两。韩大人在工部为官不过二载,便贪污了许多银两,不能明目张胆的花,便用这些银两在老家买了许多田地,写在妻弟的名下。 “还未,存在宁京我们的铺子里。”时捷答道。 “先不必取回,此次要去宁京走一趟,少不得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香雾吩咐。 不知元绵究竟会遇到怎样的危险,香雾决定留下执言和时捷在古阳城处理事务,自己和周影度即刻启程去宁京寻找元绵。 元绵一行人于五月十三到达了宁京。 元绵觉得不枉她辛苦一路,宁京的繁华之美比水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为庆祝万寿节,主要的街道被鲜艳的布匹和彩画包装的绚丽多彩,她都要看花了眼。 还有两日便是万寿节,京城内已聚齐了来祝寿的各方人员,有走亲访友的,也有寻花问柳的。 元秋赢在宁京有处宅子,元绵本和他住在此处。但花含露的手被烫伤无法弹琴,她妹妹百般央求,元绵也不忍花含露受到责罚,只好答应替花含露在万寿节那日抚琴。为此元绵这两日都要到定王府后院练习演奏的曲目,不得空上街游玩。 香雾和周影度比元绵先抵达京城。元秋赢出了章台城便发现后面跟着的人,早已悄悄处理掉。京城各处戒严,香雾和周影度暗中盘查,却怎么也想不到元绵待在定王府。 万寿节前夜,京城皇宫内。 皇帝宁显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管事的大太监常荣陪侍一旁。皇帝神情有些不悦,少顷,开口道:“常荣,太子今日可有去上书房?” “回圣上,殿下勤勉,每日卯时便到上书房温习功课,今日也是如此。”常荣恭敬的答道。 “临近万寿节,朕特许了他几日假,他倒勤奋起来。” “回圣上,殿下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更难得是这份孝心,虽圣上特许,但殿下知道,怎样的奇珍异宝也不会比勤奋读书让圣上高兴。” “他跟你说的?” “不敢,臣自个儿瞎猜的。”常荣低头回话。 “常荣,常荣,”皇帝念了两遍他的名字,“你父母给你起了个好名字,这么多年,内臣中只剩下你,说这些话来让朕舒心。” “臣不敢。”常荣谦卑的回道。 “明日寿辰,今年新进的文科、武科前三甲也将进殿祝寿。曜儿是怕我考他,一国储君同文试前三甲相比,比不过也得大体过得去。若他平日勤勉些,也不必临阵磨枪。”皇帝开口说道。 “知子莫若父,太子殿下虽贪玩些,但比之常人,已算十分勤勉了。” “他是一国储君,岂能同常人相比?历朝历代储君无他这般懒怠。”皇帝语气里透着无奈。 “是。”常荣不敢再答些其他话语。 “典刑司和律令司的人进宫了吗?”皇帝开口。 “回圣上,已于今日傍晚进宫待命。寿宴今夜开始准备,进宫的人员繁杂,为保证宫里的安全,典刑司和律令司的人只留少部分在城内各处查探,其余都在宫内戒严。明哨,暗哨,流动哨,三翼巡逻,明日贺大人亲自带一队在殿外把守。”常荣回道。 皇帝起身走出殿外,抬头望月,对常荣说道:“明日是十五,朕倒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只是前来祝寿的各国使臣,朕不希望他们在宁国出现什么意外。” “臣,领命。” 此时,京城元秋赢宅邸。 房间内躺了六具尸体,其中五具颈部被一剑划开,一具被一剑刺进胸膛。 “皇兄!”君雅怀赶忙跑到元秋赢身边,查看他胳膊上的伤口。 都怪自己武艺不精,让皇兄替自己挨了一剑,君雅怀懊恼的想着。 “无事。”元秋赢看了一眼还在流血的伤口,淡淡的说道。 “得知母后派人来行刺,我虽知皇兄可以应对,但还是担心,便跟了过来。”君雅怀解释,但他看了看那五个被一剑封喉的刺客,他觉得自己来的很多余。 “明日你还要进宫,我这里无事,你快回驿馆,若是发现你不见了,便麻烦了。”元秋赢开口说道,考虑到君雅怀作为白泽国来使,不见了确实很麻烦。 “皇兄说的是,那我便走了,皇兄保重!”说着便跳窗走了。 元秋赢看着被刺客破坏的门,还大开着。 鸢季一直隐在树上看着这一切,待君雅怀走后,他便下来处理刺客的尸体。 处理完毕,穆云重也从墙头翻了进来。看见地上血迹斑斑,便问:“姚皇后出手了?” 元秋赢并不想理他,没有回话,自顾自的包扎着伤口。 第六章 断弦可不是好征兆 “啧啧啧,我们武功高强的大殿下,堂堂九婴的少主君燕辞,也有受伤的时候啊?”穆云重故作惊叹的嘲笑他。 “二殿下来过了。”鸢季正在屋内收拾残余的血迹,听穆云重如此说自家殿下,忍不住插嘴。 “君雅怀那小子?”穆云重问。 “他母后派人来刺杀,他暗中知晓了,前来帮我。”元秋赢开口道。 “算他有良心,不妄你派人一路上护他周全。”穆云重说道。 “残山、横泰我已安排在驿馆附近,查探各国来使的动静。鸢季和白名在你这里,情思也在宁京,九婴里只剩弗提和任斩在白泽听候调遣。”穆云重向他汇报九婴的情况。 “她那边呢?”元秋赢开口问。 穆云重知他问的是元绵,便说:“桃星一直暗中跟着她,她本身会武功,又有桃星在侧,应该无事。” “鸢季,明日你去,虽不能进皇宫,但路上要暗中保护她。”元秋赢吩咐。 “是。”鸢季虽然答应了一声,但眼睛里还透着一丝迷茫,保护谁? 穆云重也看出来了,便提醒他:“他那个名义上的妹妹,元家的二小姐元绵。” 鸢季听了点点头,又继续擦地。 “明日她便会进宫,届时我也会在殿内,皇帝寿辰前后不理刑名,她不会有事的。”穆云重安慰道。 “父皇如此安排,表面上是想拿当年的旧事做文章。弑兄弑父,谋权篡位,虽不光彩,但谁的手又是干净的。她站在宁国皇帝的面前,无疑是想在这欢庆的日子,提醒帝王不堪一提的上位史,打他的脸罢了。”元秋赢冷静的说道,顿了一下又说:“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虽说如此,可十五年过去了,元绵就算站在殿内,又有几人能认出她是晋亲王宁肃的女儿?”穆云重问。 “我见过晋亲王和亲王妃的画像,元绵和他二人有几分相像。更不必说明日她会弹你送她的那把七弦琴,那是晋亲王妃的遗物。”元秋赢回道。 “懒得想这些了,我怕你有危险所以前来看看,既然已经解决了,明日我还要进宫,先回去了。”说完穆云重便跳窗走了。 元秋赢看着大开着的门,觉得有些无语。 元绵今夜同柳带烟等人宿在定王府后院。 宁京的夜不同于水都的夜,即便夜半子时,也依旧能感受到远处的嘈杂。 水都的夜也不同于古剑山的夜,水都多雨,大多时候伴雨声而眠。 古剑山的夜山林寂静,有时能听到野兽的嚎叫。 元绵想着想着,越发思念香雾先生。 哥哥说先生会来宁京找她,可这两日哥哥一直没提先生的事,自己又独自待在定王府,不知先生到了宁京没有?为何不来找她?她闷头想着。 元绵思绪万千,想着自己从古剑山到水都,再到宁京,前后不过一月有余,但好像自己一直在被什么牵着走。 明日还要替花姐姐进宫,元绵想着这一个月以来的事,有些头疼,便抱着被子胡乱睡着了。 宁京,五月十五,万寿节。 元绵抬头,一望无际的天空万里无云,还未到正午,阳光便热烈的像是要穿透她的身体。 皇帝寿辰,群臣进宫祝寿,宫门外停满了马车和彩轿。元绵看着走向宫门的王公、贵妇,内心无比羡慕。清晨便从定王府出发,可此时自己还站在这里排队等着接受盘查,唉,谁叫自己只是个来抚琴的呢?元绵心想。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由远及近。元绵回头看去,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自宫外的长街疾驰而来,虽看不清面容,但少年鲜衣怒马的从人群中出现,肆意潇洒,元绵脱口而出:“真是匹好马!” 一旁的柳带烟则觉得马上英俊潇洒的少年更吸引人,便开口问:“骑马的是何人?” “那是今年武科皇上钦点的探花郎——闻家公子闻争奈,父亲是兵部尚书闻广闻大人。”队伍里一个女子开口说道。 说话间,少年已骑至宫门口,利落的翻身下马,引得不少贵女看向他。少年把缰绳扔给了侍卫,便朝宫门走去。 元绵一行人也终于接受完了盘查,进入皇宫。 金黄色的琉璃瓦铺满殿顶,朱漆的檀木做柱,雕栏玉砌,气势磅礴,元绵不禁惊叹。她抬头,便看见大殿上的牌匾,上书“集英殿”三个大字。 还来不及细看这偌大的皇宫,元绵一行人便被带到了偏殿。 御书房内。 皇帝宁显正在看群臣呈上来的贺表,都是些大同小异的吉祥话。又拿起一个折子看了看,笑了笑说:“这个梁书越倒是有些意思。” 常荣侍立一旁,心想这状元郎不会写了什么不该写的话吧。 皇帝把折子递给常荣,常荣连忙恭敬的双手接过,打开通篇读了一遍,开口说道:“圣上,臣以为,梁大人这首圣寿词写的极好。” 皇帝笑了笑:“难为他有心,传旨,令太子和各皇子也各作一首,朕晚上家宴时要阅览。省的他们年年拿些吉祥话来敷衍朕,让定王也作一首呈上来。” “臣,遵旨。” 阅完贺表,皇帝起驾到集英殿。 朝中官员并王公贵族,以及前来贺寿的各国使臣已齐聚在大殿内,等候皇帝的到来,君雅怀和穆云重也在其列。 元绵在一旁偷偷看着许多宫女手里捧着食盒,鱼贯而入进到大殿,殿内摆着各种瓜果菜肴,佳品胜繁。但同时她也注意到了殿内坐着乌泱泱一群人,比她想象的多多了。她手心有些冒汗,想到自己待会儿要进殿抚琴,有些胆怯。 不多时,大殿内已开宴。先是太子与皇子献礼,接着便是各国使臣献礼。宁国与白泽国同为天下两大强国,其余小国与两国相比国力相差甚远,是以君雅怀首先起身上前献礼。 “君雅怀代父皇母后,祝宁国皇帝圣体康泰,国运昌盛。”君雅怀上前作揖行礼,并献上贺礼,“父皇听闻您喜好兵器,特寻了一把古剑,送给您赏玩。” 君雅怀说完,大殿内鸦雀无声。送剑作为皇帝的寿礼,未等皇帝发怒,太子宁曜已露出不悦的神色,底下的大臣也都面面相觑,不知这白泽二殿下是何用意。 常荣接下献礼,拿到皇帝面前打开,一把青铜古剑显现眼前。皇帝扫了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份贺礼,甚得朕心。” “气候干旱,国库里的银子都拿去救济灾民了。父皇在国库里翻了半天,精挑细选,就只剩这把剑还拿的出手了。”君雅怀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皇帝宁显自然听出了他言下之意,去年气候干旱,宁国各地粮食减产,虽未太影响民生,但百姓嘴里的米饭少了不少。宁国尚且如此,更不必提山林茂密的白泽了,国土半数是山地丘陵,耕地极少,白泽的百姓要比宁国的百姓受苦些。 之前白泽就和宁国协商要买粮,皇帝宁显并未答应。向宁国买粮,也亏白泽皇帝想的出来!对于这种协商,皇帝宁显向来嗤之以鼻,但今日寿宴呈上来的这把剑,他不能忽略其用意。 君雅怀还立在那里,皇帝不紧不慢的托起剑慢慢欣赏,半晌,才开口说道:“的确是把好剑。二殿下不如在宫中小住几日,为朕好好讲解这把古剑的来历。” “您说笑了,我并不懂剑,但同我前来的高大人可为您详细讲解。”君雅怀依旧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燕辞贤侄身体可还好些?”皇帝突然问起君燕辞的情况。 “皇兄一直待在灵山上养病,并未见好,劳您挂念。” “还是得好生调养,白泽东宫空了这么多年,朕也替燕辞着急啊……”皇帝故作叹惜。 “不劳您烦心,父皇自会定夺。” 二人之间虽语气平和,但殿内之人早已感受到了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各小国也纷纷献上金银玉器并奇珍异宝,寿宴继续,元绵也进殿抚琴了。 大殿内坐满了宁国百官和各国使臣,元绵有些不适,她轻呼了口气,素手抚上琴弦。柳带烟随着她的琴声舞动,元绵觉得今日的琴弦有些紧,可她昨日才调过的,她来不及细想,只更加专注认真的抚琴。 殿内觥筹交错,耳边传来各种言谈之声,元绵额头冒出了些细小的汗珠,她越弹越觉得这琴弦不对。 “铮——”的一声,琴弦断裂,各伴奏的乐声也戛然而止,柳带烟也停止了舞动。殿内本聚集在柳带烟优美舞姿上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在元绵身上。 元绵的第一反应是,逃。 可这是宁国皇宫,大殿之内都是人,殿外也都是侍卫。元绵愣了一下,身体僵硬的慢慢站了起来。 该说些什么呢,她低着头想,她觉得自己来宁京根本就是个错误。 “抚琴的是何人?”未等她开口,皇帝便开口问。 定王宁嘉看向元绵,眼神中含着怒意,这是自己花钱买来献艺的人,如今出了问题,圣上必定会迁怒于自己,他心想。 穆云重坐在殿内西南角,有些担忧的看着元绵。 只有君雅怀坐在那里幸灾乐祸的等着看热闹,万寿节断弦,不是好征兆啊。 太子和群臣也都看向元绵,等她开口。各国使臣目光中也夹杂着一丝好奇,宁国皇帝会怎么处置这个女子呢? 第七章 夜半惊魂 元绵站在大殿中央,双臂僵硬的垂在身侧,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她低着头,小声说道:“民女元绵。” 声音虽细微,但坐在西席正中的闻争奈还是听见了。 是她,闻争奈心想。她怎会在殿内抚琴? “抬起头来说话。”帝王的语气威严,元绵只好沉重的抬起头。 “民女元绵,恭祝圣上万寿无疆。”元绵壮着胆子抬起头说道。 皇帝看着她稚嫩的脸庞,入眼便觉得她像一位故人,但一时又想不起是像谁。 他走下主位,想近前来看她。 未及走近,皇帝便注意到了元绵刚弹的那把琴,他走上前拿起那把琴认真看了看。 元绵背上开始冒冷汗,群臣和来使也在疑惑皇帝在做什么。 元绵看着眼前的皇帝,一身黄袍,身形高大,周身散发着帝王威严。五官端正,不难看出年少时也是个英俊之人。 宁显盯着琴若有所思,他将琴身翻过来又看了看。帝王面无表情,殿内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皇帝身上,却无人揣测地出他的意图。 他不会要拿琴砸我吧?元绵心想。 “你的琴抚的甚好,”皇帝突然开口,“来人,元姑娘的琴坏了,拿着这琴去琴房找一把相像的,送给元姑娘。” 旁边立马有小太监接过琴,走出了大殿。 皇帝转身走回主位,那是白冬樱的琴,他想起元绵像哪位故人了。 元绵还立在那里不敢动,她要跪下请罪吗?书上好像有这样的情节,但宁国大臣见皇帝也不行跪拜之礼,她还是就这么站着吧,她心想。 柳带烟等人早已在太监示意下退了下去,殿中央只剩下元绵一人。 闻争奈盯着元绵看了许久,殿内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她并未察觉到闻争奈那一丝探究意味的目光。 她是宁肃和白冬樱的女儿,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她的背后是谁?皇帝心想。 君雅怀依旧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穆云重还是略显担忧。 皇帝并未责怪这断弦的女子,坐在东席的庆延候之子许新意也朝元绵投来探究的目光。 坐在西席的大将军寇循却露出一丝激动的神色,但只一闪而过。 文科状元梁书越倒只是静静的观察着殿中央的元绵。 “你是梨园弟子?”皇帝开口问道。 “不是。舞者的姐姐本应抚琴,但她被热茶烫伤了手,我在来宁京的路上与她们相识,不忍她姐姐受责罚,今日便替她姐姐抚琴。”元绵如实回答。 常荣好像想到了什么,上前对皇帝小声说道:“圣上,当初太子选嫔妾时,名册里有水都元家的女子,一名元绮,现为太子府嫔妾。另一名为元绵,应该就是眼前之人。”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常荣退下,开口问道:“元问道是你什么人?” “民女的祖父。” 皇帝听了此言笑了笑,“你是元问道的孙女。” 皇帝沉思少顷,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当初宁肃和白冬樱以及他们的女儿下葬时,太医便说孩子有问题,不像是早产而亡。保下女儿对宁肃来说不是难事,当年他翻遍京城,又派人四处查探,却没想到她藏在水都元家,皇帝内心无比嘲讽的想着。 元问道是先帝的老师,也曾教过宁肃和其他皇子,元问道的夫人与宁肃母妃私交甚好,把孩子托付给元问道夫妇,他怎么就没想到呢?皇帝的内心波涛汹涌,脸上却不露声色。 “元姑娘,你进京是来做什么?”皇帝温和的开口。 “民女从未来过宁京,一是为参加万寿节,二是想游玩几日。” 皇帝笑了笑,开口说:“既是来游玩,你的年岁与紫逍相仿,朕便让紫逍带你在京中游玩,省的她整日说自己交不到朋友。” “谢圣上。”元绵谢恩,心里想着皇帝并未责怪她断弦一事,看来这是位仁慈的帝王,又想着紫逍是何人。 寿宴继续,元绵从大殿中退了出来。刚才在殿内一身冷汗,她走到廊外,在阳光下站了好一会儿,才觉得缓过了劲儿来。 元绵从宫内出来已是黄昏,定王府派了马车送她到元秋赢的宅邸。 元绵下车,天色已黑,月亮悄悄升起。元绵抱着皇帝赏的新琴,站在门口看着门匾上的“元宅”二字,比水都的要气派一些,元绵叩门,开门的是鸢季。 晚膳已备好,元秋赢还未动筷,在等她回来一起用膳。 “哥哥,先生来过了吗?”元绵边吃边问。 “并未。”元秋赢夹起一片肉放到她碗里。 “先生是不是不知道我住在这里?所以没来找我?”元绵又问。 “我在信里已告知香雾先生我们在京城的住址,不必担心,先生说不定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元秋赢安慰。 元绵听此言也不好再问,只安静吃饭。 穆云重出了皇宫,便让人告知了元秋赢今日宫中的情况,是以他已知晓宫中今日发生的事。他没开口问元绵今日在宫中如何,元绵也只字未提。 用完晚膳,元绵便回自己的屋子。今日十五,一轮圆月挂在夜空,月色洒满宅院,元绵踏着月色在廊中慢慢走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快走到屋门时,她听到了几声乌鸦叫,元绵抬眼望去,只见屋旁的空地上聚集了一群乌鸦,好奇心驱使她走过去查看。 元绵刚走到空地上,乌鸦就瞬间飞走了好些,只剩几只还在啄食着什么。院墙边一颗大树挡住了月光,元绵有些看不清,她正想蹲下细看那是什么。 还未蹲下,她便吓得有些腿软。她飞身到了游廊中,便往元秋赢的房间跑。 “哥哥!哥哥!”元秋赢此时正准备宽衣就寝,隔着老远就听见元绵在喊他,“哥哥!”元绵一路跑一边喊。 鸢季和白名在院子里看守,不会是遇到危险,他心想。他重新披上外衣正要开门出去看看。 “哥哥!”元绵推门撞了进来,差点撞进他的怀里,元绵一手扶着门,一手扶着腰,“哥哥,”她有些喘不上气。 元秋赢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元绵,觉得她像只受惊的小鹿。 入目便是她的慌张,不知为何,元秋赢觉得只有自己才能保护她。气喘吁吁的叫自己“哥哥”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娇弱,他宠溺的看着她,伸手去抚平她凌乱的发丝,温柔的笑着问她:“怎么了?” “哥哥!我屋子旁的空地上有一只人手!”元绵缓过一口气,颤抖的说。 元秋赢拉她入怀,轻轻抚摸她的背为她顺气。 “哥哥,我亲眼看见的。”元绵趴在他怀里,还有些气喘。 “好了,不怕。”他轻声安慰。 “鸢季,你去小姐的屋子旁看看。”元秋赢开口吩咐。 “是!”鸢季在门外应声答道。 元秋赢把元绵一直拥在怀里为她顺气,少顷,鸢季便回来禀告:“回少爷,并未看见什么人手。” 元绵从他怀里抬起头,解释道:“我真的看见了,哥哥,我没有骗你。” 元秋赢示意鸢季出去,又哄着她:“是不是最近累着了?月色昏暗,阿绵定是看错了。” 元绵回想自己刚才看到的人手,腐肉被乌鸦啄去了好些,露出森森白骨,月色下的人手瘆的她脊背发凉。 我不会看错的,她心想。 “他肯定找错地方了,哥哥,我带你去。”说着元绵便要拉他出去看。 “嘶——”元秋赢故作吃痛。 “哥哥怎么了?”元绵不解。 元秋赢并未说话,只是褪去自己左半边的袖子,露出那只受伤的左臂。 “哥哥何时受伤了?”元绵心疼的问。 “昨日在街上路遇盗贼,不小心被盗贼所伤,无碍。”元秋赢开口。 “疼不疼?”元绵边问边流下了一滴泪。 元秋赢见她哭了,便伸手为她抹去眼泪。一路上她自己疼的时候便哭,如今她是为自己落泪,元秋赢心里有些开心。 “不疼。”元秋赢温柔的说道。 “阿绵帮我换药吧,一只手换药不方便。换完药再陪你去看,可好?” “嗯。” 元绵为元秋赢换完药,便催着他去查看那人手。 “肩疼,阿绵可否为我揉揉?”元秋赢开口。 “哥哥,我们先去看看,回来再揉吧。”元绵急着拉他出去。 “昨日同贼人打斗时也伤了肩,此时疼痛难忍。”元秋赢故意扶着肩,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元绵不忍,只好到他背后替他揉肩。过了好一会儿,元绵开口:“哥哥,好些了吗?” 元秋赢估摸着鸢季此时应该已处理好了,便说不疼了。元绵便急忙拉他前去查看那只人手。 “怎么什么都没有呢?”元绵不可置信的在地上寻找。 “小姐,只是一块猪肉,我已扔掉了。大概是野猫从厨房里叼了块肉出来吃。”鸢季解释。 元绵在空地上找了一圈,的确什么都没有,便只好作罢。 元秋赢在一旁静静的站着,看着她找,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胡闹。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元秋赢只说她太累了,便送她回屋休息。 入夜,元绵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确实被吓着了,但她不相信自己看错了。 越想越睡不着,思来想去,她决定再去看看。 夜半子时,明月已升到夜空正当中。元绵穿着亵衣在空地上四处找寻,少顷,元绵注意到远处的墙边立着一把铁锹。 她走过去拿起铁锹,那只手已不在,元绵只好凭记忆中的地方开始挖。她觉得那只手是埋在土里的,土里肯定还埋着其他东西。 挖了一会儿,并未挖到什么东西,夜风袭来,她打了个冷颤,挥起铁锹继续挖。 又过了一会儿,月亮被乌云遮住,风吹动树叶哗哗的响,树影也随风飘动。元绵觉得有些害怕,但她仍壮着胆子继续挖。 突然,她觉得有什么声音在喊她,她挖土的手顿住了,停下来细听是什么声音。 第八章 人应该为杀了人而感到羞愧 “元绵——”一声幽灵般的声音随风吹入耳朵。 元绵僵在原地,声音有些颤抖:“谁?” “元绵——”又是一声,元绵僵硬的缓缓转过头,可身后并无人。 “元绵——”这一声更加瘆人,尾音拉的更长。 逃! 元绵扔下铁锹便跑。她拼命的跑着,不敢回头,仿佛后面有厉鬼索命,她都来不及出声喊哥哥。 元秋赢正在熟睡,房门突然被撞开,他惊醒,不动声色的摸到枕头下的匕首。 “哥哥,哥哥。”元绵边摇着他边气喘吁吁地喊他。 元秋赢装作被她摇醒的样子,悠悠睁眼,坐了起来。 “哥哥,有鬼。”她声音颤抖的很剧烈,还带着哭腔。 “不怕,我在这。”黑暗中他伸手抱住了她,轻声安抚。 元秋赢伸手燃起蜡烛,怀里还抱着她。 她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肩上,只穿了一身素白的亵衣,衣摆和脚下都沾了泥土,他大概猜出来她干什么了。 他靠在床头,元绵趴在他的怀里,他并未问发生了什么,只轻抚她的脊背安抚她。 已经入夏,元绵身上的亵衣布料偏薄,他抚在她背上的手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蝶骨和她光滑的肌肤。 更不必说她整个身体都蜷缩在自己怀里,元秋赢常年习武,他清晰的感受到她的每一寸肌肤,软软的,透着一丝甜。她的气息正要命的席卷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 “哥哥,我害怕。”元绵带着哭腔对他说。 “不怕,哥哥在这里。”元秋赢的话语似水般温柔。 元秋赢一直轻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周身都是她的气息,他有些心猿意马。 元绵的身体不再发冷,她闭上了眼睛,窝在元秋赢怀里睡着了。 耳畔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他把她轻轻的放到了自己床上,吹了蜡烛,起身出门。 白名和鸢季规矩的站在屋内等着元秋赢训话。 “昨日二殿下那一剑许是刺歪了,没死透,所以埋了之后可能伸了一只手出来。”鸢季低头解释。 元秋赢站在那里,眼神阴暗:“她说遇到鬼又是怎么回事?” “小姐半夜起来挖土,想找那只手,本来尸体已趁她给您换药时移了出去,但时间紧迫,她再挖下去,便是带血的土。属下不得已,只好在树上故作冤魂索命,不想却吓坏了小姐,请殿下责罚。”说着白名便单膝跪下请罪。 “昨日是万寿节前夜,城内戒严,六名刺客的尸体运不出去,只小姐屋旁有一处空地,便出此下策埋在了那里。属下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鸢季也单膝跪地请罪。 “她哪找的铁锹?”元秋赢开口。 “是属下挖完后随手放在了墙边,可能被小姐拿去用了。”白名尴尬的说。 元秋赢一直沉着脸,虽有些怒气,但想到元绵惊慌的叫自己“哥哥”的模样,又压住了一些怒火。 “你二人各扣一个月月银。”说完元秋赢便走了。 白名和鸢季在屋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扣了月银?殿下吃错药了?二人心想。 “真有你的,她要挖土你还给她留了个铁锹?”鸢季嘲笑着白名。 “比不过你,埋人还留一只手在外面。”白名回怼他。 “你说要是元二小姐知道今日是你扮鬼吓她,在水都时也是你抢了她的包袱,你猜,她会不会放过你?”鸢季继续揶揄他。 “一个柔弱女子罢了,知晓了又如何?”白名毫不在意的说道。 “我看殿下对她护的紧,你还是别大意。”鸢季提醒他。 二人又拌了几句嘴,鸢季便出去看守宅院了。 元秋赢回到屋内查看元绵,月光从窗户映照在她还挂着泪痕的脸上,元秋赢轻轻为她擦去泪痕。 她一定吓坏了吧,元秋赢心想,见她手里还攥着被角,他拉起她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他注视着她安静的睡颜,双唇轻轻的靠近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他的手还撑在她的颈侧,他鬼使神差的慢慢低下头,想要亲吻她的朱唇。一霎那,他的理智又回来了,看着他差一点便要触碰上的唇瓣。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像个采花贼一样偷吻她?这是不对的,他有些懊恼的想着。 他起身走到窗前停下脚步,望着窗外,思索良久。回到她身边只是第一步,他想起外祖母的话:爱一个女子,便要用真心换真心,然后把她娶回家。 “若是,阿绵也喜欢我该有多好……”元秋赢望着窗外的明月,低声呢喃道。像是在对月亮许下愿望。 月色苍凉,东方将白。 元秋赢从塌子上起身,习武多年,他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他走到床边,看到昨夜给元绵盖好的被子被元绵踢到了一旁,雪白光滑的小腿搭在一旁的被子上,他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拉过被子重新为她盖好,便提剑出去了。 “殿下还真是自律。”鸢季在树上看着院中练剑的元秋赢开口。 白名啃着个包子凑了过来,“那是自然,殿下又有天赋又努力,你我是比不过殿下的。” “你哪来的包子?”鸢季问。 “桃星天未亮就开始和馅包包子了,你没闻到吗?殿下从水都只带了桃星,现在只能靠她洗衣做饭了,你别说,包的还挺好吃。” “分一个,快点。”鸢季伸手去拿他的包子。 白名一掌拍掉他伸过来的手,“想吃自己去厨房拿。” “还是不是兄弟?” “不好意思,咱们只是同僚,不对,准确来说,是同僚兼竞争对手。”白名对他昨晚的嘲讽还有些记仇。 二人还在树上斗嘴,元秋赢突然在院内开口:“云重来了叫他到前厅见我,不要打扰到小姐休息。”说着便收剑回去了。 “是。”树上传来二人心虚的声音。 殿下听力也忒好了,二人心想。 元秋赢用完早膳,便去前厅见穆云重,穆云重看见他走来,上前一把要抱住他,捏着嗓子说:“赢哥哥,人家好怕怕~”元秋赢一把按住他的头,躲开了他。 穆云重哈哈大笑,元秋赢则看了一旁的白名一眼:“多嘴!” 白名心虚的低下头,心里痛骂穆云重这个坑爹的货。 “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故意让白名吓她?”穆云重笑得不行的问。 “说正经事。”元秋赢白了他一眼,语气严肃。 “你越来越无趣了。”穆云重吐槽他。 “昨日驿馆死了两个小国的使臣,艳粉巷也死了十个。”穆云重坐下开口。 “小怀呢?” “他无事,残山、横泰一直在驿馆附近,便是有事,也可以应对。”穆云重回他。 “死的是谁?”元秋赢手持清茶,轻抿一口问道。 “驿馆死的是代国的两个使臣,艳粉巷死的是启国的大皇子并侍卫。”穆云重回道。 “昨晚皇帝家宴,就有人急不可耐的动手了。看来即便是已归附的小国,大多也没把他宁显放在眼里。启国是白泽的附属国,已查到是姚皇后动的手。杀了启国大皇子,扶持启国二皇子上位,不过是给君雅怀造势罢了。”穆云重接着说道。 “姚皇后多此一举。”元秋赢淡淡的开口。 “虽白泽朝中半数都支持君雅怀,陛下也一直说要立二殿下为太子。但只要你活着,白泽的太子之位对于君雅怀来说就是一个未兑现的口头承诺。你们兄弟俩倒是兄友弟恭,兄弟连心的,姚皇后都要杀疯了。”穆云重吐槽道。 “宗主国立储君,附属国没有权利干涉,姚皇后扶持了一个启国二皇子,影响不会太大。”元秋赢毫不在意的说。 “虽说如此,但得到附属国的支持,也算是多一些助力。况且虽说附属国等同于奴仆,但伺候什么样的主子,要是能挑,自然是挑对自己有利的那个。双方都获利的事,何尝不可?”穆云重说道。 “姚皇后的手伸得太长了,父皇虽对于她干政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再不知收敛,不但自己保不住,只怕还会连累小怀。”元秋赢皱了皱眉头,语气中透着无奈。 “不说这些了,昨日驿馆那两个,今日典刑司应该就能查到是蛮国做的了。不愧是蛮国,做事从不遮掩,连暗杀如放屁的道理都不懂。”穆云重谈起驿馆之事。 “又是什么歪理?”元秋赢问。 “要我说,暗杀就好比放屁。一个人,他会因为在众人面前放了个屁而面红耳赤,羞愧难当。暗中刺杀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人应该为自己杀了人而感到羞愧。”穆云重喝了口茶,说道。 “但这世道,暗杀和放屁一样是不可避免的。所以说,这暗杀要和放屁一样,不能搞得人尽皆知。要挑好时间,场合,悄无声息的放掉。那蛮国刺客在驿馆动手,和光明正大的放屁有什么区别,唯恐典刑司查不到他们头上。”说完穆云重又喝了一口茶。 “言之有理。宁京的谢员外,本是我们的人,最近不太老实,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云重,你亲自去,挑好时间场合,放好这个屁。”元秋赢温文尔雅的说道。 “我堂堂九婴阁主,亲自去做这种事?!”穆云重有些跳脚,一旁的白名心里却在狂笑。 “最近宁京不太平,加派人手,我不想看到出现什么意外。”元秋赢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也不留我吃个午饭!”穆云重看着他的背影气愤的说道。 白名在一旁终于憋不住的笑出声来,穆云重白了他一眼。 第九章 谁都不喜欢被骗 元绵日上三竿才起,醒来看见自己在哥哥房里,便回自己的房中盥漱更衣。桃星知她昨日受到了惊吓,为她做了平日里她最喜欢的包子给她吃。 元秋赢回房后见她不在自己房中,便去她屋子里寻她。 “哥哥!”元绵正坐在桌边吃包子,见他进来,便喊他。 “昨日受惊了,可还好?”元秋赢走到桌边坐下。 “无事,只是当时有些怕。”元绵小声的说。 “我让鸢季把我旁边的屋子收拾了出来,桃星一会儿会把东西搬过去。以后夜里怕了,我就在隔壁。”元秋赢温柔的说道。 “没事的,我住在这边也不怕。”元绵不太想搬过去。 “昨夜两次受惊来找我,还说不怕。”元秋赢话语中带着一丝宠溺。 元绵有些尴尬,怕他问起昨夜自己挖土遇鬼之事,只好不做声,默认了搬过去住。 “公主府今日送来了请帖,邀请你明日巳时去公主府赏花吟诗。”元秋赢把请帖递给了她。 “昨日皇上说让紫逍带我游京,原来是指尧光公主宁紫逍。”元绵说道。 “她是公主,而我只是小小一个平民,我不想去。”元绵说道。 “你这些日子只和我待在一处,也该出去结交一些朋友,一同玩乐。”元秋赢虽如此说,但他其实并不想元绵和宁国皇室有过多牵扯,只是这是宁国皇帝的命令,元绵不得不去。 “好吧。”元绵有些闷闷不乐。 “只是,你同她交往,不要提及自己在山上习武之事,也不要提我和云重在山上待过一事,只说我是一介商人便是。”元秋赢开口嘱咐道。 “为何?” “因为阿绵要听哥哥的话。”元秋赢笑着看着她。 元绵只好点点头。 “哥哥,能给我一些银子吗?来宁京几日了,我想出去逛逛。”元绵向他撒娇。 “一会儿我让鸢季拿一套男装过来,再拿一些银子给你。”元秋赢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 “哥哥最好了!”元绵开心的说。 元秋赢不说话,只是温柔的看着她。 午膳过后,元绵便一个人上街了,元秋赢给了她一把小巧的匕首防身。 元绵走到了街上并没有闲逛,而是走进一家客栈。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热情的上前招呼。 “我不住店,我有事想拜托您。”元绵开口。 小二听了此言并不想理元绵,元绵偷偷塞给他一块碎银子:“若是有人来寻一个女子,描述的是我这般样貌,你便告诉她,我住在这个地址。”说着她便递给小二一张纸条。 “您放心,小的一定替您留意。”小二殷勤的说。 “谢谢。”元绵真诚的说道,便转身走了。 一下午,宁京四条长街,元绵挑了八家客栈,拜托店小二留意是否有人来打听她。 元绵看着手里剩下的一点银子,还是得买些东西回去,不然怕哥哥要问,她心想。她朝回元宅的方向走着,一路走走逛逛。 不多时,一个卖手镯的摊位吸引住了她。她停下,在摊前挑选起来。左挑右挑,元绵拿起一个带铃铛的手镯,轻轻一晃,便发出清脆的响声,甚是可爱。 “老板,这个多少钱?”元绵开口。 “公子好眼光,这个手镯做工精细,分量足,只卖五两银子。”老板回道。 “这样啊……”元绵讪讪的放下了手镯。 哥哥只给了她不到五两银子,她打点店小二已花掉了一大半。 “老板,你这手镯重也不过一两,算上做工,充其量也不过值二两银子。何必诓人家呢?”闻争奈拿起手镯看了看说道。 元绵被突然开口说话的闻争奈吓了一跳,可能自己挑的太认真了,并未注意到身边一直站了一个人。 “公买公卖,你情我愿,不买就别站这儿挡我做生意。”老板语气不耐烦的说。 “不好意思,老板,我不买了。”元绵开口,便是二两银子她也没有啊,说着转身便走。 “你是元绵吧。”闻争奈开口叫住她。 “你认识我?”元绵转身,语气里有一些戒备。 她今日身着男装上街,宁国风气开放,许多女子喜穿男装上街。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只是不宣之于口罢了,但眼前的少年却一语说出她的名字,她又不认识眼前之人,少不得要生出防备之心。 闻争奈笑了笑说:“昨日你在殿内抚琴,我坐在西席。” 元绵看着眼前这个身着蓝色锦袍的英俊少年,没有说话。这么帅气的脸庞,按理说看过一眼便很难忘记。可昨日大殿之中那么多人,她记不起当中有他。 “我叫闻争奈,十年前我父亲在水都任职时去过元家拜寿,你小时应该见过我。元家在京时便和闻家是世交,算起来,我应该是你世兄。”闻争奈笑着向她解释。 元绵正在搜刮自己小时候的记忆,但并没想起什么,只好尴尬的开口:“原来是闻家哥哥,元绵失礼。”便给他行了一礼。 “既是元家妹妹,改日到家中坐坐,才不失了往日的情分。”闻争奈开口说道。 “天色渐晚,哥哥还在等我回家,元绵就先走了。”元绵并未等他答话,便转身走了。 闻争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但也转身离开了。 元绵回到元宅先回房中换回了衣裳,才净手到膳厅同哥哥用膳。 白名已跟元秋赢汇报了元绵今日的行踪,并发现有另一人跟踪元绵一事。 饭桌上,元秋赢开口问:“今日出门,街上可有好玩的?” “没什么新奇的,只吃了一些点心。”元绵心不在焉的答道。 元秋赢的眼神暗了暗,他不喜元绵骗他。尽管他对于她今日做了什么、路遇何人了如指掌,可他还是不喜她骗他! 元秋赢的眼底仿佛一湾黑色的潭水,虽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但眼神中已含着一丝怒意。 元绵却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心不在焉的吃着饭。 元绵和元秋赢用完晚膳,元绵站在塌子边为他胳膊上的伤换药。 二人晚膳时便未说几句话,此时屋内二人也都默不作声。元秋赢突然开口打破了寂静:“今日上街,可遇见了什么人?” 元绵为他换药的手顿了一下,说道:“没有。”便接着为他换药。 元秋赢忽然抓住了元绵为他换药的手,目光暗沉的看着她,温柔的笑着说道:“哥哥不喜欢阿绵对哥哥说谎。” 元绵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慌张,元秋赢接着说道:“闻府刚送来了请帖,邀你明日去府里坐坐,我已帮你回绝了。” 元绵听此言,暗松了一口气,她以为他要问自己今日去客栈一事。 元秋赢还抓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元绵开口说道:“我并不认识他,是他在街上与我说话。” “谁在街上与你说话?”元秋赢的眸子依然暗沉。 “闻争奈。”元绵回道。 元秋赢放开了她,元绵揉了揉被他握的发红的手腕,想继续为他换药。 元秋赢知自己刚刚有些失控,便拉她坐下,拿起她的手腕,轻轻为她按揉,哄着她道:“以后不许骗我。” 元绵与他一同坐在塌子上,元秋赢还在为她按揉手腕,她突然开口:“哥哥呢?有没有骗过我?” 四目相对,她想在他深如潭水的眼眸中寻找答案。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并没有问住他,他轻轻为她揉着手腕,抬眼看她,笑着说道:“傻瓜,哥哥怎么会骗你?” 这句话半真半假,从水都到宁京,元绵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她看着眼前的元秋赢,这是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哥哥,他会骗自己吗?元绵有些迷茫。 元秋赢见她愣在那里,便把她拥入怀中,开口说道:“是不是累着了?一会儿送你回房,今日早些睡,不许熬夜看那些杂书了。” 元绵还没回过神来,有些僵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她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对未知的恐惧,一个月来,她的生活变化的太快,她有些不知所措。 换完药,元秋赢便送她回房,桃星已经把她的东西都搬了过来,现在她的屋子隔壁便是哥哥的屋子。 她本以为住在哥哥隔壁会更安心一些,可她却有些睡不好。 宁京的阳光总是比别处要热烈一些,即便是清晨,元绵也觉得有些晒。用完早膳,公主府便有马车前来接她。 她今日穿了一件霜白长裙,衣摆处用银线绣了一只孔雀,衣领和袖口也绣了瑞锦纹。 她平日住在山上时,穿的也是白色的衣服,只不过并无绣工,跟身上的这件比起来,自己以前穿的真的是粗布麻衣。 同时她也意识到,哥哥是真的很有钱。她这身衣裳加靴子,看上去就很贵。以前在山上时,有一个弟子急需用钱,便把自己唯一的好衣裳拿去当铺典当,换了好些银子。 自己这身衣服也能换许多银子吧,她心想。 元秋赢一早便让鸢季为她送来了衣裳和首饰,她换好了衣裳,正在首饰盒里挑挑选选,元秋赢走了进来。 “哥哥,你看哪个好看?”元绵举起两只手问他。 元秋赢看着元绵两只手上的手镯,戴在她的纤纤小手上有些大,镯子的款式也老气。 “阿绵不必戴这些繁琐之物,便很美。”元秋赢开口说道。 “我也不喜这些,可她是公主,我还是打扮的庄重一些吧。” 元秋赢走上前摘下了她的手镯,示意元绵转一圈。 元绵的长发用一根发钗束起,露出了洁白无瑕的颈部,元秋赢眼神沉了沉,伸手拔下她的发钗,元绵的墨发便顷刻散开。 元秋赢看着她散落的头发,轻轻为她拨到耳后,拿起首饰盒中的珍珠夹子,为她戴上,露出了她漂亮的颈侧。 元绵乖乖的站在那里,任由元秋赢替她摆弄头发。 他满意的看着元绵白皙的颈侧,注意到她小巧的耳朵上并没有耳洞,开口道:“阿绵今日很漂亮,若是戴上耳饰,便更漂亮了。” 听见元秋赢夸她,元绵便又跑过去照了照铜镜,头发放下来是要好看些,她开心的笑了,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呢? “外面马车还在等我,哥哥,那我去了。”元绵笑着请示他。 “去吧。”元秋赢看着眼前漂亮的她,宠溺的说道,元绵便开心的出门了。 第十章 很有钱就是养你绰绰有余 此时,典刑司大牢。 阴暗的牢房内干净整洁,却掩盖不住那淡淡的血腥味。 香雾的手臂被铁链捆在木桩上,双脚也被带上枷锁。不过才被抓进来两日,她的脸上就已失去了血色。身上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这两日不知挨了多少鞭子,但行刑的狱卒始终还留着她一口气。 外面突然传来狱卒慌张的脚步声。少顷,香雾的牢房门被打开,贺准进来对香雾说道:“圣上要亲自审问你。”香雾并未抬头看他,一旁的狱卒一碗水直接泼到了她的脸上。 皇帝披着斗篷从大牢门口走过来,牢内的狱卒皆退至两旁,低头等他经过,贺准也退至一旁,垂首侍立。 皇帝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香雾,十五年过去了,她的容貌还似当年。快要四十的人了,脸上却无岁月的痕迹,只是眼睛里透着对世俗的倦怠,也不像当年那样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恬淡。 “指挥使大人,一晃十五年未见了。”皇帝开口。 香雾抬起头正视他,声音沙哑的说道:“五殿下,您老了。” 话音未落,狱卒便一鞭子抽了过去:“满口胡言!这是当今圣上!”皇帝抬手示意狱卒退下。 “当今圣上……”香雾失神的念着这四个字,接着,她露出一丝苦笑:“皇城这座斗兽场,胜者王败者寇,我原以为活下来的应该是头猛虎,而不是你这种不择手段的小人。” 皇帝笑了笑:“说的好!你我都是这皇城中的野兽,谈规则,还怎么活?” “殿下还似从前一般。”香雾说道,“殿下的野心,只怕也不在宁国而在天下。” “你我才是一路人,可惜啊可惜,偏偏你跟了宁肃做什么指挥使。”皇帝叹息道。 “这天下万方,你吞不到肚子里去。”香雾语气中带有一丝嘲弄。 “她在京内,你不想再见她一面吗?”皇帝开口问。 “元绵?”香雾问。 “她姓宁,过些日子,我会封她为郡主,赐宁姓。” “殿下从不做无益之事,更不会留无用之人。她什么都不知道,何必呢?”香雾说道。 “她是皇家的血脉,怎能姓了别家姓氏。况且,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即使她什么都不知,一国郡主送去和亲,也不亏。”皇帝笑着说道。 香雾自知什么也做不了,已心如死灰,便不再开口。 “贺准,留她一口气,别让她死了。”皇帝看向站在一旁的贺准吩咐道。 “是!” 皇帝披上斗篷走出了牢房,狱卒拿起锁链重新锁上了牢门。牢房内只剩香雾一人,她垂着头,呢喃道:“阿绵,我的阿绵……”她闭上眼,一滴泪悄无声息的从毫无血色的脸颊滑落。 这两日,尧光公主宁紫逍带着元绵在宁京各处游玩。 宁京紫逍早就逛了个遍,她对带元绵游京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碍于皇帝金口玉言,她不带元绵游京便是抗旨不尊的性质,所以只好应付一下,紫逍本以为元绵是小地方来的土包子,不懂规矩礼数,但见了元绵却发现她并非如此,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逾越规矩,所以紫逍对她,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 紫逍只是应皇帝口谕带元绵在京中闲逛了两日,便再没有邀元绵出去游玩。 五月二十五,元宅,元绵房内。 这几日元绵一直待在元宅内,已接到先生来信说古剑山有些事,所以耽搁了,让她先住在哥哥处,事情处理完便来宁京找她。 接到先生来信,元绵总算放下心来,想到自己偷偷去客栈吩咐小二的事儿,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又想起白花了银子,又有些心疼。 “怎么不搬把椅子到院子里,外面天气甚好。”元秋赢走进来开口说道。 “哥哥!”元绵有些惊喜的喊他,这几日哥哥早出晚归,元绵白天见不到他,有时晚饭也是自己一个人吃。 “明日我便让人在院子里盖个亭子,你身体弱,别总是闷在屋子里。”元秋赢坐下来说道。 “哥哥今日无事?”元绵替他倒了杯茶。 “嗯,今日无事,便想着你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便回来陪你。”元秋赢开口说道。 身后的鸢季偷偷翻了个白眼,殿下明明今日推了事专门回来看她,嘴上却云淡风轻的说着无事。 “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元秋赢笑着问她。 “哥哥给我带好玩的了吗?”元绵有些惊喜的问道。 “不是。”元秋赢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她满心期待的样子,元秋赢眼中的宠溺都要溢出来了,鸢季觉得自己都没脸看二人。 “那便是好吃的?”元绵问道。 元秋赢点点头,开口道:“鸢季,去厨房把刚刚带回来的荔枝拿来。” “少爷,还没剥好。”鸢季回道。 “不必剥了。”元秋赢吩咐道。 “是。”鸢季便退了出去。 “哥哥,宁京也有荔枝吗?”元绵问道。 “宁京虽不种荔枝树,但每年这个季节都有商人把荔枝从南方运到宁京来,一部分进贡宫中,一部分出售给官宦商贾之家。”元秋赢解释道。 “从南方运到宁京?那岂不是要费时费力?”元绵问道。 说话间鸢季已经把荔枝呈了上来,元绵看着桌子上新鲜的荔枝,拿起一颗来,有点冰手,是冰过的。 “这一颗要很贵吧?”元绵小心翼翼地问他。 何止是贵,为了荔枝保鲜,是从南方把荔枝树整棵挖起,连荔枝带树一起运过来的。穆家作为皇商负责此事,殿下命穆云重多运一棵荔枝树来,他本以为是要拿来结交京中权贵,谁知却是给元绵吃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殿下虽未如此荒淫无道,但长此以往下去,也差不多了,鸢季腹诽着。 “一点荔枝,哥哥还是买得起的。”元秋赢边说边剥了一颗递给她,元绵放进嘴里,轻咬了一口,甘甜的果汁瞬间便填满整个口腔。 “好吃吗?”元秋赢问她。 “嗯。”元绵点点头,又皱了皱眉说道:“哥哥每日早出晚归,即便买的起,但哥哥的钱也是辛苦赚的,来之不易,也不好这样花的。这些日子我住在这里,吃的用的都是哥哥的,怎好再让哥哥破费?” 元秋赢看着她微皱的眉头,他没有想到她会为自己心疼钱,便失声笑了笑,说道:“放心吧,哥哥很有钱。” “很有钱是多有钱?”元绵疑惑道。 “很有钱就是,养你是绰绰有余。”元秋赢用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宠溺的说道。 元绵听他此言便稍微放下心来,把剩下的半个荔枝放入口中,甜甜的味道令她笑了,正当她要把荔枝核吐到手里的时候,元秋赢手伸到她下巴处,示意她吐出来,她便把荔枝核吐到他手上,他接过来放到了自己面前放荔枝壳的盘子里。 “哥哥,我也想要个盘子自己剥。”元绵开口说道,哪有哥哥花钱买荔枝还要剥给她吃的道理? “鸢季,再去拿个空盘子来。”元秋赢开口。 “是。”鸢季应声道,但他注意到殿下桌子底下的手势,那是行动取消的意思,虽不知殿下要干嘛,但他知道殿下是指盘子不必取来。 鸢季退了下去,元秋赢手中还在剥着荔枝喂元绵。 “哥哥,闻府送来了拜帖,邀请你和我明日一起去闻府用午膳。”元绵边吃边说道,“上次我因要同公主游京,哥哥便回绝了。这次要回绝吗?” “阿绵想去吗?”元秋赢问她,又接过她嘴里的荔枝核。 “上次我在街上遇见他,他说元家和闻家是世交,可我并不知晓,哥哥,你知道吗?”元绵问。 “两家祖上便有交集,二十年前,外祖父在京中任职时,和闻家关系甚好,后来外祖父外放到水都任职,便不常往来了,闻家家主闻广后来也曾调到水都任职过,我在水都时见过,算起来,确实是世交。”元秋赢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要去吗?”元绵询问他。 “既是世交,去走动走动也好,也免得你总是一个人在家待着,我这几日还有事,一会儿我让鸢季去回帖,明日你便带着桃星去吧。”元秋赢对她说道。 “可是,哥哥你是知道元家已经将我……”元绵有些为难的说道。 “将你除名又如何?二舅舅和舅母去世多年,现在大舅舅掌家,虽他将你除名又如何?一个名头罢了。你还是元绵,是外祖父的孙女儿,大舅舅说不定是迫不得已,小时候他也曾惯着你。哥哥也是元家的人,你待在哥哥的身边,谁也不敢对你怎么样。”元秋赢安慰她道。 元绵听了他的话又稍稍宽慰了些。 鸢季的盘子还没有拿来,元绵便把元秋赢面前的盘子拿到自己面前,拿起一个荔枝剥了起来,荔枝壳有点扎手。 “哥哥你知道吗?”元绵边剥边问。 “嗯?”元秋赢也在低头剥荔枝。 “你最好了!”元绵笑着说到,她把手中剥好的荔枝递给他,“除先生外,哥哥对我最好了!” 他抬头看着她纯真的脸庞,有一瞬失神,又突然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我知道,我最好了。” 他看着她递过来的荔枝,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张嘴咬了下去,元绵没想到他会直接吃,便帮他把剩下的一点荔枝壳拿了下来。 第十一章 为娘的人生大事是给儿子娶媳妇儿 树上的白名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不高兴,殿下不爱江山爱眼前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屁孩儿?看着殿下宠她的样子,白名恨恨的咬下自己手中的荔枝。 鸢季也早已到树上来了,他给白名送了几颗荔枝,自己也吃下一颗,白名正恨恨的盯着二人,鸢季却突然拉过他的手,把嘴里的荔枝核吐到他手上。 白名被吓了一跳,又觉得十分恶心,可碍于在树上,只好小声的咬牙切齿的对鸢季说道:“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鸢季没有答他的话,只是指了指元绵的方向,白名顺着望了过去,只见元绵很自然的吐出口中的荔枝核,而殿下又很自然的用手接着,没有半点嫌弃之意。 “我看见了,怎么了?你又不是我妹,长得又不像她那么好看,我为毛要接你的荔枝核!?”白名又蹭了蹭手,嫌弃的说道。 “动动脑子!”鸢季真是恨铁不成钢,“你会给什么人伸手接荔枝核?若只是玩玩还好,只怕殿下是动了真心了。这几日殿下为什么要急着处理宁京内的事儿?只怕是要带她走,若不是二殿下还在宁京,此时殿下应该回白泽复命了。若是带上元绵一起走,她的身份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那怎么办?”白名也觉得这是个麻烦。 “怎么办,你我不过是替人卖命的,找机会跟穆云重说说元绵的事,不能让区区一个小女子,阻挡了殿下成就大业的路。”鸢季说道。 “有道理。”白名附和道。 鸢季见屋内二人出来了,便下树了。 第二日,闻府。 元绵下了马车,便看见门口两座高大威猛的石狮子,气派的大门上书“闻府”二字。 元绵想起了水都元家,大门也是如此,上书“元府”,只不过元府门口的不是石狮子,而是一对抱鼓石。 “元小姐,夫人请您到西花厅,您这边请。”管家说道。 “嗯,有劳。”元绵回道,管家便走到前面带路,元绵跟着他,桃星也紧随其后。 从闻府大门进来一路上跨了好几道门,也还未到西花厅,元绵不得不惊叹,元府也很大,但比起闻府,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路上,路过的丫鬟仆妇都停下来静静等她经过再走。 毕竟是朝中大员的府邸,规矩自然比寻常人家要多,元绵心想。哥哥家里,只有自己和哥哥以及鸢季、桃星姐姐四人,哥哥又不以礼教约束她,只和在山上时一样。如今到了别人家里,还是要遵循礼数的,元绵想到这里,心内便谨慎起来,怕坏了别人家的规矩。 “夫人,元小姐到了。”管家先行了几步进去禀报。 “快让她进来。”闻夫人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元小姐,请。”管家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元绵轻吐了一口气,便提起步子迈了进去,平常跑跳惯了,此时做出一副端庄的样子,元绵觉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元绵见过夫人。”元绵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闻夫人急忙上前拉起她,看着元绵不染尘俗的小脸满意的笑着说道:“叫伯母就是,叫夫人便是生分了。”说着便拉着她坐下。 “是,伯母。”元绵见闻夫人如此热情,还有些不适应,只好应着她的话。 闻夫人上下打量着她,笑着说道:“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想当年在水都时,你只有这么大点儿。”说着闻夫人还伸手比划了一下。 “是。”元绵还没有适应闻夫人的热情,而且她也想不起来小时见过这位美丽温婉的夫人。 闻夫人拉着元绵的手同她热情的说着,元绵也只好笑着应和她,尽管闻夫人说的那些往事自己完全没印象。 “我进京后,便去太子府给姐姐送了拜帖,但不知为何,姐姐一直没有回帖。”元绵说的是嫁到太子府的元绮。 “傻孩子,不多使些钱,那些狗仗人势的下人是不会替你办事的,只怕你姐姐还未收到你的拜帖。”闻夫人解释道。 说着说着二人又谈起了元老夫人。 “祖母是四月初二去世的,家中料理完后事,我同哥哥五月十三到宁京的。”闻夫人问起祖母的事,元绵有些伤心,但也同闻夫人说了几句。 闻夫人见元绵有些伤心,不忍再问,便转了个话头说道:“我正想问呢,秋赢今日怎么没来?” “哥哥每日都要打理铺子,今日也不得空,伯母见谅,哥哥改日再登门拜访。”元绵回道。 “也好。”闻夫人应了一句,又对管家说道:“去看看少爷怎么还没起!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不知道今日家中来客人了吗?” 元绵有些愣住,这和刚刚那个同自己温声细语说话的闻夫人简直判若两人。 “回夫人,少爷昨日当差值夜,今早才回,已经派人催过了,此时应该起了。”管家在一边回道。 “我不管这些,说了今日有客要来,怎么连这点儿礼数都没了!我亲自去看看。”说着闻夫人便生气的朝门外走去。 闻夫人突然想起身后的元绵,便转过头来笑着对她说:“绵儿啊,我去看看争儿怎么还没起,你在此吃点儿点心,我一会儿就来。”又对侍立一旁的两个添茶丫鬟严肃的说道:“你们两个在这儿好生伺候,不要怠慢。” “是。”两个丫鬟应声答道,闻夫人便带着管家出去了。 自己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闻夫人非要闻争奈见她干嘛?元绵心想,还有那一声“绵儿”,从未有人这样叫过自己,元绵觉得自己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想起闻夫人刚刚脾气转变之快令人咋舌,不由得打个冷颤。 闻争奈卧房。 “臭小子,赶快给我起来!”闻夫人一掌拍在闻争奈身上。 闻争奈皱了皱眉,并未睁眼,翻了个身继续睡。 “快起来!”又是一掌拍在闻争奈身上。 “娘~,昨日值夜,我这才刚睡一会儿,饶了我吧。”闻争奈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语气中又带着半分撒娇,祈求他娘别来烦他。 “我不管你睡没睡好,你必须赶紧起来见她。”闻夫人语气强硬。 “不就是元绵吗?又不是没见过。”闻争奈把胳膊放到眼睛上,不耐烦的说道。 “见过不能再见一次吗?娘和你说,娘看那元姑娘甚好,配你是绰绰有余,我告诉你,一会儿见了她,可不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你平时散漫惯了,也该收收性子,娘给你娶个媳妇儿,让她来管着你,看你还敢不敢胡作非为了!”闻夫人说道。 “哎呀,娘,你在说些什么啊!”闻争奈很无语。 “再不起来,下次你爹罚你的时候,我看谁还为你求情。”闻夫人威胁道。 闻争奈知道他不起,他娘就会一直在这儿烦他,只好不耐烦的说道:“起,起,起。”便翻身起床了。 “这才是娘的好儿子。”闻夫人笑着说道,便让丫鬟进来服侍闻争奈盥漱更衣。 闻夫人正在儿子的衣柜里挑来挑去,半晌,拿了一件墨绿色的窄袖锦袍让他穿上。 “干嘛穿这件?”闻争奈不解的问道。 “哪来那么多话?赶紧穿上,别让人家等急了。”闻夫人催促他道。 闻争奈只好不情不愿的套上,闻夫人看着穿好衣服的闻争奈满意的说道:“我儿子就是英俊。”说着便带着他去西花厅见元绵。 西花厅内。 元绵正无聊的坐在椅子上,她环视屋内,博古架上摆了不少珍贵古董,她本想起身去看看,但又觉得不太好,便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等着。 “快点儿,快点儿。”元绵坐在那里眯着眼睛都快睡着了,突然听见闻夫人催促的声音,立马直起身来端坐着。 “绵儿,这是你争哥哥。”闻夫人拉着闻争奈走向元绵说道。 元绵起身,看了闻争奈一眼,行了一礼,说道:“见过争哥哥。” 闻争奈本还没睡醒,当他见到元绵时,睡意便没了,他知道他娘为什么要他穿这件墨绿的衣裳了。 元绵今日穿了件青绿的长裙,外面附了一层薄纱,她本就皮肤白皙,绿色衬得她更加肤白如雪。手上,颈上,耳上也并未带任何饰物,只一袭绿衣,便衬得她不染尘俗,像森林中的精灵。 前两次见她的时候她都是一袭素白的衣服,今日一身绿衣,倒挺好看的,不过还是没怡红院的头牌好看,闻争奈心想。 闻夫人见闻争奈傻看着元绵,便开口道:“争儿,还不见过你这位妹妹。” 闻争奈这才回过神来,拱手回了一礼,说道:“妹妹。” 三人落座,闻争奈和元绵都没有再说话,二人都静静坐在那里喝茶,桃星站在元绵身后,看着对面的闻争奈。 虽也是个英俊的少年郎,但比起殿下,也不过如此,桃星腹诽着。 元绵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喝茶的闻争奈,上次见他时,只觉得他十分好看,今日他一身墨绿锦袍,元绵觉得他身上又添了几分贵气。 这种家世,怎会没有底气和贵气,元绵心想。 “争儿,你陪着绵儿在这坐着,我去看看午膳备好了没。”闻夫人察觉到自己在这儿,两人可能不好意思说话,便找借口离开了。 元绵起身送了一下闻夫人,便又坐了回去。 闻争奈静静的喝着茶,看着元绵陷入了沉思。 第十二章 权衡利弊是老头子才做的事 两个月前,闻家家主闻广接到元老夫人的书信,信里还附着元绵的生辰八字。元老夫人知自己时日无多,便想为元绵择一良配,照顾她后半生。 闻家和元家是世交,且闻广曾师从元绵的祖父元问道。闻夫人为人敦厚,慈眉善目,待人又和气。小时两家便想定个娃娃亲,但后来元问道去世后两家便再未提起此事。 将元绵托付给闻广的独子闻争奈,元老夫人觉得十分放心,遂修书一封,送到了宁京闻家。 闻广读了元老夫人的书信,意欲定下这门亲事。可闻家人还未见过长大后的元绵,只凭一纸书信便定下未免太过草率,此事便搁置下了。 闻争奈暗中知晓了此事,对父亲想定下这门亲事十分不满,他都未见过这个女人,便要娶她回家,算什么事儿啊! 为此,父子二人在书房内大吵了一架。 “男人一生也就几年年少的光景,我还没玩够呢!再说娶妻难道要像买东西一样?货比三家?或是像科举一样,选出第一的那个?我闻争奈的妻子,自然是得小爷看对眼儿了,爱到心坎儿里去,才不枉年少一场!权衡利弊,是老头子才做的事!”闻争奈抗议道。 他今年才十八,父母便要在众多官家小姐中,挑选一个女子作为他的妻子。挑了大半年,挑中一个什么水都元家的二小姐,京中贵女他还是认得一些的,可这元二小姐,听都没听过,父亲便要自己娶她! 闻广气得拿起手边的书便砸了过去:“竖子!男婚女嫁,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这等混账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闻争奈也没想到父亲会发这么大的火气,但还是嘴硬的反驳道:“反正我不会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更不要说我见都没见过她!” 闻广被他气得发抖,指着他道:“晚饭别吃了!去给我跪祠堂!等你想明白了再起来!” 闻争奈为此跪了一夜的祠堂,若不是闻夫人为他求情,他就要坚持不住,自己去找父亲认错了。 万寿节在集英殿初见她时,闻争奈第一印象就是元绵不能称之为女人,她身上没有女人的风韵,跟怡红院的姑娘们比起来,元绵看起来就是个孩子。 万寿节第二日在街上看见她时,自己跟了她好几条街,她进了好几家客栈,见她行为有些奇怪,便一直跟着她,直到她挑手镯时才现身与她搭话。 今日是第三次见她,她坐在自己对面安静的喝着茶,看起来乖乖的,像个听话的小孩子。 闻争奈一直盯着元绵,心里想着之前有关她的事。 元绵却被他看的心里有些不自在,桃星对于闻争奈一直盯着元绵也十分不满,恶狠狠的看着闻争奈,只不过闻争奈自动忽视了桃星不满的目光。 “少爷,元小姐,夫人叫二位去膳厅用膳。”管家进来说道。 闻争奈终于回过了神来,起身道:“元妹妹,请。” 二人便随管家到膳厅用膳,席间,闻夫人解释道:“你闻伯伯今日进宫去了,下次你来便能见到你闻伯伯了。” 元绵有些疑惑,我没说要见闻伯伯啊,我见他干嘛?元绵心想。 用完午膳,闻夫人又拉着元绵说了几句话,便说自己乏了,让闻争奈带她在府里逛逛,吃了晚膳再送她回去,元绵本推辞不便再打扰,奈何闻夫人一定要留她用晚膳。 “争儿,你今日无事,便陪绵儿在府里逛逛,可不许欺负她,叫我知道了,可不能轻饶了你。”闻夫人对他严肃的说道。 “知道了,娘。”闻争奈无奈的回道。 闻夫人带着丫鬟回房了,桃星也不知被带到哪里吃饭了,膳厅里只剩下闻争奈和元绵二人。 “走吧。”闻争奈说道,他没说去哪里,便抬腿向外走,元绵便只好跟着他。 二人一路上没有说话,一前一后的走着。 府里面有什么好逛的,又不放心她自己逛,万一冲撞了人怎么办?干脆把她放在书房,自己补觉,又能和母亲交差,闻争奈心想。 闻争奈步伐飞快,一心只想回房睡觉,突然发现身后没了脚步声,转过身一看,元绵正一手扶着柱子,一手摸着肚子站在那里。闻争奈只好折回去找她。 “你怎么了?”闻争奈问道。 “我吃多了,走快了,有些岔气。”元绵皱着眉头说道。 闻争奈想起刚才母亲给元绵拼命夹菜,元绵又不得不为难的吃下去的样子,便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元绵又羞又怒。 “吃不下便不吃,拒绝了便是,干嘛都吃了?”闻争奈笑着说道。 “闻夫人是长辈,哪有长辈夹菜晚辈不吃的道理?况且夫人也是好心。”元绵皱着眉头说道。 “你太瘦了,确实应该多吃点,不过,一顿饭是吃不成一个胖子的。”闻争奈取笑道。 元绵不想理她,也懒得理他,觉得顺过气来,便提步向前走着,只不过走的很慢。 闻争奈看着元绵慢悠悠的走着,他实在是困急眼了,想叫个小斯或丫鬟带她过去,可这是午膳的时间,放眼望去除他二人就没有人影。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想睡个觉!闻争奈内心哀嚎。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走到元绵身边,像抱货物一样把她夹在腋下,大步向前走着,元绵被吓了一大跳,羞恼的对他说道:“放我下来!” “再吵,就把你直接扔到地上!”闻争奈实在困急眼了,说话也严厉些。 元绵有些被他吓住了,只好任由他把自己像个小动物一样夹在腋下,不敢再出声。 闻争奈把她一路夹着带到了自己的院子,全程都只用一只手臂,元绵却被他这样抱着有些难受,但又不敢出声,怕惹急了他。 终于到了闻争奈住的院子,闻争奈把元绵放了下来,对门口的丫鬟说道:“拿一盘消食的红果子过来,再拿一杯清茶送过来。” 又对元绵说道:“这是我的书房,你在这里逛逛,不要出院子,我要补觉,有什么事吩咐丫鬟就是。”说着便朝里屋走去,剩下元绵一人站在书房里。 一会儿便有人送来了茶和果子,元绵吃了一些,便觉得好多了。 她环视闻争奈的书房,架子上陈列了许多书籍,元绵本想拿下来翻看,又觉得这不是家里,虽他许自己逛逛,但不好随便翻看他人的东西。 她在屋内转了一圈,只是看了看,并未碰任何东西。她走到书案前,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几张纸上的字迹狂放不羁,中间放着一本书被翻阅到一半。 屋内没有其他的椅子,她只好坐在书案前的那把椅子上,小心的翻阅着那已阅读一半的书籍。 书房的门大开着,两个丫鬟侍立在门外,午后的阳光更加热烈,院子里没有种植草木,整个院子静静的,元绵坐在书案前,虽然隔了帘子和屏风,还是能听见里屋卧房内闻争奈睡觉翻身时的声音。 她小心的翻阅着眼前那本书,看着看着便也犯困了,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闻争奈醒来,套了件衣裳便出来了。看见趴在书案上熟睡的元绵,枕着自己的胳膊,露出半截光洁的小手臂,还沾了些她自己的口水,微微出汗的细腻白皙的颈侧…… 自己怎么像个色鬼一样看着人家!?闻争奈突然回过神来,心内骂了自己一句。便上前拿了一支毛笔,戳了戳她的脸颊。 元绵被他弄醒,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站起身来。 “再睡天就要黑了。”闻争奈笑她。 元绵没有答话,站起身来,腾出椅子,闻争奈走过去坐了下来。 元绵站在书案前,还没完全醒,抱怨道:“你书房内为什么就书案前一把椅子?” “我娘爱监督我读书,把椅子扔出去她便没地方坐了。”闻争奈随口解释道。 元绵有些无语,她只好在屋内踱步,活动活动。 闻争奈坐在书案前,正要继续翻阅昨日未读完的兵书,却发现面前的书籍被往后翻阅了十几页,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物品摆放没有被动过,连桌上的书的位置都没动过,只是被翻阅了。 “你读兵法?”闻争奈突然开口问道。 “嗯。”元绵不知闻争奈为何这么问,只是应了一声。 闻争奈突然对她提起了一丝兴趣,看今天母亲对元绵的架势,是对元绵很满意,可娶妻的是自己,还得他自己同意才行,闻争奈心想。 知她读兵法,闻争奈便想着多了解她一些又何妨。 “孙子兵法可读过了?”闻争奈接着问道。 “读过。”元绵答道。 “你喜欢其中哪一篇?”他又接着问道。 元绵虽不知他为何要这么问,但还是答道:“计篇。” 闻争奈投来探究的目光,元绵感觉他看着自己的样子仿佛自己在对他说谎,便开口:“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闻争奈看着她认真背诵的样子,笑了笑,元绵突然感觉自己不该这样,先生说,学识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卖弄的。 不是熟读兵法,不可能张口就来,闻争奈心想,他起身回道自己卧房,拿出了自己的墨梅,开口道:“会用剑吗?” 元绵点了点头,闻争奈便直接把剑扔给了她,元绵利落的接住,抽出剑身来认真的看了看,赞叹道:“是把好剑。” “走吧。”闻争奈说道。 “去哪?”元绵问到。 “练武场。”闻争奈说着便往外走,元绵只好拿着剑跟上他。 第十三章 年轻人打架下手总是没轻没重 闻府,练武场。 闻争奈去兵器房内挑了一把剑给元绵,元绵还不知道他要干嘛,只是接过了剑。 “开始吧。”闻争奈说完便一剑刺了过来。 元绵立刻清醒了,她没想到闻争奈会直接刺过来,便本能的避开他的招式。 闻争奈有些惊讶元绵竟能如此敏捷的避开他的招式,他本以为元绵也同一些官家小姐一样,只是学些花拳绣腿做做样子。他瞬间兴奋起来,便放开了手脚。 二人过了十几招,元绵不理解闻争奈的招式怎么突然刁钻起来,但先生嘱咐过自己,非必要时刻不许用先生教的剑法,只许用些平常的剑法。 元绵平日里习得最多的便是剑法,早已熟的人剑合一,但她力气不比常人,与人过招时从不硬碰硬,而是靠巧劲儿取胜。今日比试用的不是自己的软剑,用着不趁手,对手又是皇帝钦点的武科探花郎闻争奈,而且对面的闻争奈显然没打算让着自己,反而在刁难自己。 这个混蛋!元绵内心骂了一句。 “锵!——” 元绵手中的剑飞了出去。 闻争奈霎时愣在了原地,元绵也愣住了。 鲜红的血从元绵白皙的小臂上流了下来,落在练武场的石砖上。 闻争奈回过神来,上前急忙抓住她的小手臂查看,元绵今日穿的是宽袖的纱衣,比试前并未束袖,剑刃划破了衣袖,也划伤了她的手臂,瞬间渗出好多血。 完了,完了,这要是让娘知道了,还不得骂死自己!闻争奈内心哀嚎。 元绵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术竟如此不堪一击…… 她觉得很丢脸,甚至有点想哭。 闻争奈见元绵愣在原地,以为她被吓到了,只好说道:“先处理伤口。”说着便拉她回自己的院子。 还好练武场离闻争奈的院子不远,闻争奈拉着元绵回到了书房,对门口的两个丫鬟说道:“退下!”丫鬟便走开了,闻争奈关上了门,便拉着元绵进了里面的卧房。 卧房里倒有一张桌子和四个凳子,元绵便坐了下来,她查看了伤口,有小拇指那么长,并不是很深。闻争奈正在翻箱倒柜的寻找着什么,一会儿,便拿了一个箱子过来。 闻争奈坐了下来,拉过元绵的手,把上面写着“金创药”的那瓶药直接倒在了元绵的伤口上。 元绵瞬间痛的眼泪含眼圈儿,小脸儿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含泪看着闻争奈问:“你给我敷的什么药?” “金创药啊。”闻争奈拿起药瓶看了看,回答道。 元绵痛的拿起旁边的白布条擦掉了伤口上带血的药,又拿起那瓶药闻了闻,用要杀了闻争奈的眼神说到:“这是解酒药!” 闻争奈看着元绵那要杀了她的小眼神,立马慌乱的在药箱里翻找金创药。 上次把解酒药放在金创药的瓶子里,自己忘了换回来了。 闻争奈急切的在箱子里翻找,终于找到了写着“解酒药”的那瓶,他拿起来闻了闻,确定是金创药没错,才给元绵敷到了伤口上。 元绵不想说话了,只恨恨的看着闻争奈给她上了药,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然后把她袖子放了下来,看了看。 “你得把外衣脱下来,我让人洗去血迹,补一下再穿。”闻争奈尴尬的说道。 元绵看着衣袖上的血迹,要是被桃星姐姐看到了告诉哥哥,哥哥大概要生气吧,元绵心想。 “那我穿什么?”元绵问。 闻争奈去自己衣橱里找了一件外衣递给她,“这件是新的,我从未穿过,你先将就一下,一会儿让人把衣袖上的血迹洗去,补上了你再穿。” 元绵只好拿了衣服去屏风后换了,闻争奈的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穿在她身上显得她更加娇小,还有些滑稽。闻争奈不禁笑了出来,却被元绵一眼瞪了回去。 元绵气气的坐在凳子上,背过身去不理他。 “元妹妹,我不是故意的。”闻争奈诚恳的道歉。道歉,是哄人的第一步。 元绵没有转过身来,也没有说话。 闻争奈只好又走到她面前哄她:“这比试剑法,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第二步,晓之以理。 元绵还是生气的不理他,她是气闻争奈划伤了她吗?她气的是闻争奈给她上错了药,更气自己输了,还是以被他生生打掉剑的方式。 “元妹妹,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娘要是知道了,又是要罚。”第三步,动之以情。 元绵本就没打算告状,这是闻府,自己又是第一次来,就算她告诉闻夫人,哪有娘不护着自己儿子的呢? 元绵还是生气的坐在那里,不打算理他。 “哥哥错了,你就原谅哥哥吧。”闻争奈可怜巴巴的拉了拉元绵的衣袖说道。第四步,拉关系,套近乎。 元绵起身避开了闻争奈拉她衣袖的动作,生气的说道:“你可不是我哥哥,我哥哥可从未这样对我。” “好,好,好,我给你当弟弟都成。”闻争奈见元绵开口说话,便知她是不生气了。 元绵见闻争奈如此好言好语,也不好再得理不饶人,便冷着脸说:“我不告诉闻夫人便是了。” 得了她这句话,闻争奈顿时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丫鬟进来禀报说元绵的纱衣血迹已经洗掉了,只是破的那块不好补,要花些时间才能补好。 一会儿该用晚膳了,元绵不想为难他,便开口:“不必补了,我只说是被树枝划破了就是。” 闻争奈也只好让丫鬟把衣服拿来,元绵刚换好衣服,闻夫人那边便叫人来让他二人去用晚膳。 膳厅。 “你这孩子,饿了等下吃完再添饭就是,从你妹妹碗里拨饭做什么!”闻夫人打了闻争奈一下说道。 “娘,别给她盛那么多饭,她中午吃多了走路都岔气。”闻争奈解释道。 元绵没想到闻争奈直接说了出来,有些羞恼得瞪着他。闻争奈却不以为意,吃不下还吃那么多干嘛。 闻夫人被儿子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中午时让元绵吃的多了一些。便说道:“是我疏忽了,不过绵儿啊,你也太瘦弱了些,还是要多吃些,养的白白胖胖才好。” 元绵听了闻夫人的话只好尴尬的点点头,三人便继续用膳了。 用完晚膳,天还未黑,三人还在膳厅歇息。 管家来报:“老爷回来了,知元小姐还在府内,正往这边来,要见见元小姐。” 管家回完话不久,闻广便到了,元绵急忙起身行礼:“见过闻伯伯。” “坐吧。”闻广对元绵说道,自己走到主位坐下。 “老爷可用过晚膳了?”闻夫人上前为闻广倒茶。 “在宫内用过了。”闻广回到。 万寿节时闻广去别地办差,不在宁京,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元绵,闻广上下打量了元绵一番。 元绵也在观察闻广,她看着主位上这个一身正气的中年人,身着朝服,看起来四十多岁,身体健硕,就是有些不苟言笑。 半晌,闻广开口:“可曾读过什么书?” “回闻伯伯的话,读过四书五经,其他经史子集也粗略的读过。”元绵恭敬地起身答道。 “不必拘礼,”闻广示意她坐下说话,又接着问道:“可曾还学过其他的?” 元绵想了一下,刚要回自己学过琴,闻争奈却突然开口说道:“她的剑术极好。” “是吗?”闻广问元绵。 “争哥哥夸赞了,不过学了点皮毛罢了。”元绵回道。 闻广又问了几句有的没的,元绵便找了借口说不便再打扰,要告辞了。 闻夫人也觉得天色渐暗,也该让元绵回去了,元绵来时元秋赢便为她准备了登门拜访的礼物,回去时闻夫人已为她备好马车,车上备了许多回礼,让元绵有些不好意思。 桃星早已在马车上等她,见她和闻争奈一起走了过来,有些不高兴。 “就不必送了吧。”元绵开口。 “我娘交代了,必须我亲自把你送回去,保护你的安全,别墨迹了,走吧。”闻争奈说完便上了马车。 元绵也只好无奈的上了马车。 第二日傍晚,元宅内。 昨日从闻府回来的时候元秋赢便不在,元绵便早早的睡下了。 今日一天也没见到元秋赢,元绵便百无聊赖的又寻了几本杂书来看,元绵一个人用完晚膳后,元秋赢回来了,元绵便到他屋内寻他。 “哥哥,你吃过晚饭了吗?”元绵开口问道。 “吃过了。”元秋赢回她,鸢季端了一盘荔枝过来。 昨日从闻府回来桃星姐姐也给她端来了荔枝,元绵吃了些,她本以为这盘是昨日吃剩下的。 但她拿起一颗,发现并不是,反而像是从树上刚摘下的,她看了看,又把荔枝放回了盘子中。 “怎么不吃?”元秋赢问道,便拿起了一个要剥给她吃。 “哥哥,哪有人家天天吃荔枝的。”元绵有些责怪他乱花钱。 “哥哥不是说了吗?养你不是什么难事,你喜欢吃,便每天都有。”元秋赢看着她笑着说道。 可不是每天都有嘛!殿下把荔枝树栽在铺子的院子当中,每天摘下一些,冰过了让人送来。就是宁国皇后,也没这待遇!鸢季在一旁腹诽。 元绵理所当然的吃着元秋赢喂她的荔枝,开口说道:“哥哥,昨日去闻府,回来的时候闻夫人送了我好多回礼,我还没有拆开来看。” “今日无事,阿绵怎么没有拆开来看?”元秋赢还在继续剥着荔枝。 “去闻家的礼物都是哥哥花钱备下的,闻家的回礼自然也是给哥哥的,况且我想等哥哥回来再拆开来看。”元绵回道。 “傻瓜,哥哥的便是你的,好奇便拆开来看便是。”元秋赢看着她温柔的说道。 “那我现在便去拿!”元绵高兴的起身。 元秋赢一把拉住她,说道:“明日再看便是,今日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元绵问道。 元秋赢便擦了擦手,从怀里拿出一对儿耳饰,说道:“哥哥要为阿绵打耳洞。” 元绵接过元秋赢手中的耳饰,放在手中认真看了看。四方的冰绿的宝石嵌在银托子上,再无其他装饰,小巧又可爱,转动时,有如星光般闪烁。 “好漂亮!”元绵赞叹道。 元绵十五岁的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但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有些担心的问:“打耳洞会很痛吧。” “不会,哥哥会很轻的。”元秋赢安慰道,又转身道:“鸢季。” 鸢季会意,一会儿便拿了一碗冰和一杯酒来,元秋赢让元绵在塌子上躺下,捞了一块儿冰放在她耳垂处,元绵觉得有些凉。 普通人家女儿打耳洞不过是拿两粒黄豆在耳垂处揉捻,等耳垂没知觉了拿针戳进去便是,殿下倒好,给她打个耳洞废两块冰!鸢季腹诽。 过了好一会儿,元秋赢见她耳垂处被冰的红彤彤的,便拿起耳饰,坐在塌子边,俯身准备为她扎耳洞。 第十四章 兰亭枕春风,画船听雨眠 元绵本就怕疼,她有种行刑前的紧张。她躺在塌子上,元秋赢俯身为她擦拭冰块融化的水,又用帕子沾了些酒为她擦拭,她抬眼,元秋赢那好看的下巴便在她眼前。 元秋赢还没有动手,元绵更紧张了,便想说些话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她开口说道:“哥哥,你知道你哪里最好看吗?” 元秋赢本正专心为她擦拭耳朵,听她这么问,便突然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嗯?哪里最好看?” 元绵没想到他会突然看着自己的眼睛,元秋赢此时离她太近,她有些羞赧,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便垂着眼小声说道:“下巴,下颌骨。” “为什么觉得哥哥的下颌骨好看?”元秋赢继续盯着她,他看着她有些羞赧的小脸,手里还在擦拭着她的耳垂。她现在的样子让元秋赢忍不住想吻她,但很显然元秋赢克制住了,只是温柔的看着她,有些期待她的回答。 元绵还是不敢看他,小声回答道:“因为哥哥太高了,每次抬头看哥哥,都是先看见哥哥的下巴,看多了,便觉得好看。” 元秋赢听着她软绵绵的话语轻轻笑了,手边一用力,耳饰便扎进了元绵的耳垂。 “啊!”元绵痛的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她痛得脸瞬间变红,但只一瞬,又恢复了过来。元秋赢没有错过这一幕,他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自己的宝物。 元绵伸手想要去摸耳朵,元秋赢却阻止了她。 “别碰,手上看不见的浊物会使伤口溃烂。不要碰,从今日起,便是沐浴时也不要摘下,要等它长好了才行。”元秋赢嘱咐道。 元绵听了他的话,便听话的没有去碰耳朵。 “该另一边了。”元秋赢说道,便又俯下身为她擦拭耳朵。 “阿绵,我带你去白泽可好?”元秋赢突然问道,他没有看她,而是专心的为她擦拭耳朵。 “去白泽?去游玩吗?”元绵问。 “住在那里好不好?”元秋赢的声音低沉,好像是在蛊惑她。 “那先生呢?”元绵想起了先生。 “阿绵长大了,不能一直待在先生身边,先生会许你下山。”元秋赢说道。 “白泽……”元年想了想,说道:“白泽边境虽只距古剑山有两座城,可那是他国异乡,我不想住在那里。” 元秋赢听了她的话手顿了顿,问道:“那阿绵下山之后,想住在哪里?” “我想住在水都,”元绵低声说道,“可是……,元家不要我了……” “水都是小时候住的地方,那时候,姐姐,祖父母都在,我很喜欢那里……”元绵有些失落的继续说道。 “既然阿绵想住在水都,那等你过了生辰,哥哥便带你回水都,兰亭枕春风,画船听雨眠,可好?”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温柔的低声问她,等她的回答。 元绵看着眼前的他,开心的问道:“真的吗?哥哥要带我回水都?” 元秋赢看着她的笑颜,知她并没有听出自己话中之意,只笑着说了一声:“嗯。” “哥哥,你最好了!”元绵忽然伸手环住他的颈部,元秋赢却失神在元绵的颈侧,内心叹息道:傻瓜……哥哥是想和你共枕眠啊…… 门外的鸢季听了二人的话却有些震惊,什么?!殿下要为了她留在水都,留在宁国?鸢季内心震惊之余,瞬时觉得不能任由殿下这样下去,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元绵的两只耳洞都已打好了,她高兴的从塌子上起身去照镜子,“真好看!”元绵说道,“谢谢哥哥!” “你喜欢便好。”元秋赢笑着说道,元绵还在照镜子,元秋赢却突然注意到她抬手时露出来的布带。他上前抓起元绵的胳膊,撸起她的衣袖,见她小臂上缠着布带,眼神暗了暗。 “什么时候伤到的!”元秋赢突然厉声问她。 元绵被他吓到了,愣在那里,元秋赢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严厉,便放缓了语气说道:“受伤了怎么不告诉哥哥?” “无事的,昨日他要与我比试剑法,不小心划伤了,今日已经换过药了。”元绵解释道。 元秋赢还是不放心的拆开布带要查看元绵的伤口,伤口处理的很好,也不是很深,元秋赢却心疼的看着她的伤口。 元绵见元秋赢为自己心疼的样子,便说:“哥哥,别看了,这点小伤几天就好,我困了,哥哥也早些休息吧。”说着元绵便回自己房间了。 鸢季房内。 鸢季,桃星和白名正站在屋子中央。 “桃星,昨日她去闻府,回来的时候受伤了,你知道吗?”元秋赢冷冰冰的问道。 “属下不知,请殿下责罚。”桃星单膝跪地请罪。 “昨日你和她去闻府,可时时都跟在她身边?”元秋赢责问。 “闻府规矩甚多,用午膳时,我和小姐便分开了,后来我去找时,听府内丫鬟说她去了闻争奈的院子,但他的宅院未经允许,外人不得擅入。而且,属下当时被另一事耽搁了。”桃星回道。 “什么事?”元秋赢皱眉。 “属下昨日在闻府,听见几个大娘在议论小姐,细听了才知道,原来是在说闻大人和闻夫人有意要小姐做儿媳妇,而且说是有元老夫人的书信……”桃星看着元秋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便不敢往下说。 “说下去!”元秋赢语气严厉。 “是。我本以为只是不着调的传闻,可见到闻夫人对小姐的态度,又觉得并非传闻,我便换了闻府丫鬟的衣裳潜入到闻大人的书房,找到了信件。”说着桃星便从怀里拿了一张纸出来呈给元秋赢。 “这是属下回来后默写下来的,请殿下过目。只不过……”桃星欲言又止。 元秋赢接过纸来,扫了一眼,问道:“不过什么?” “只不过,闻大人那封信里,还有小姐的庚帖。”桃星小声说道。 “砰!——”的一声,元秋赢就把手边的木桌给按碎了。 殿下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却如此震怒,鸢季内心震惊,连忙拉白名跪下。 “鸢季,老夫人写信给闻广,说要把她许配给闻争奈的事,你知道吗?”元秋赢阴恻恻的问道。 鸢季只觉得脊背发凉,强行镇静下来回到:“属下不知。” “我说过,有关她的事要事无巨细的都呈上来。这信是三月初寄出来的,整整两个多月,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两位九婴阁主,如同摆设!”元秋赢怒道,把纸扔在了鸢季脸上。 “属下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只是元老夫人是您的外祖母,老夫人的信件底下人不便拦截查看,所以没有上报。”鸢季解释道。 白名更是跪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言语,唯恐元秋赢连带着责问他。 元秋赢站在那里,神情阴暗,内心五味杂陈。 他感受到了来自外祖母的背叛,为什么?为什么?外祖母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外祖母是怕自己保护不好她吗?为什么? 若自己都护不了她,这天下便没人能护得了她!闻家也不行!元秋赢内心狂啸着。 鸢季、白名和桃星看见元秋赢的神情既悲伤又愤怒,三人都不敢说话,只单膝跪在那里等他责罚。 “白名,去仔细的查查这个闻争奈。”元秋赢突然开口吩咐道。 “是!”白名应声答道。 “鸢季、白名,你们两个身为九婴阁主,办事却如此不利,也别整日的请殿下责罚了,再有下次,便不要再待在我身边了。”元秋赢说道。 “是!”二人应声道。 “桃星,下次她若是再受伤,她伤到哪,你便自己也在身上划一刀。”元秋赢看着桃星说道。 “是!属下定以性命护小姐周全!”桃星答道。 元秋赢又看了三人一眼,便走了。 “殿下太吓人了。”元秋赢走后,白名从地上起来开口道,他觉得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殿下本就和二殿下关系甚好,无意争夺储君之位,但见了元二小姐之后,就更无此意了,殿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鸢季开口说道。 “元小姐只当殿下是自己的哥哥,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若是知道了,也未必会喜欢上殿下,也不会跟殿下回白泽。殿下对她的万般宠爱,也只不过是殿下的一厢情愿罢了。”桃星开口分析道。 鸢季听了桃星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他便提步往外走。白名拽住他问道:“你去哪?” “去找穆云重,现在也只有他能劝殿下了。”鸢季说道。 “哎,那个闻争奈要怎么查?”白名拉着他又问。 “动动脑子,”鸢季无语的白了他一眼,“殿下看起来是要给她选夫婿吗?” 白名摇了摇头,鸢季无奈的说道:“去查查闻争奈的黑料!殿下可以拿来对付他的那种!”说着便出去了。 桃星也跟着出去了,临走她说了句:“九婴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阁主!” “我再笨也是阁主,你想当还当不上呢!”白名回怼道。 桃星没有再理他,便走了。 第十五章 万般宠爱,不过是他一想情愿 宁京,一家酒楼的雅间内。 昨日鸢季便找穆云重说了最近的事,穆云重觉得事态严重,今日订下了一桌席请元秋赢喝酒。 华灯初上,二人的酒才刚喝了一半。 “有什么事便说。”元秋赢开口说道,“今日晚间无事,我还要回去看看她。” 穆云重白了他一眼,又给他斟了一杯酒,说道:“没事就不能请你喝酒了?” “我知道九婴阁主之间互通有无,你身为九婴阁主之一,鸢季和白名自然会告诉你元宅内的事,你想说什么便说。”元秋赢饮下一杯酒说道。 “你打算带阿绵回白泽?”穆云重问道。 “她不想去,她想回水都。”元秋赢回他。 “五月十五万寿节后,典刑司和律令司便各派了一队人马去往水都和古剑山。你猜他们要干什么?”穆云重饶有兴趣的提起酒壶问道。 “这件事我交给你了,查到了?”元秋赢皱着眉头问道。 “他们在找一样东西。”穆云重故弄玄虚地说道。 “什么东西?”元秋赢疑惑道。 “当年宁太祖打天下,锻造了无数辎重兵器,势不可挡,疆土越阔越大,人却越杀越少,铠甲多的是,却没有兵来穿。后来太祖在宁京称帝,下令修养生息,士兵卸甲归田,那些战车铠甲数不胜数,战争中创造出来的精良兵器没有被销毁,而是被太祖派人藏在了各处。”穆云重在屋内边踱步边说道。 “这我知道,不过是百年前的传闻罢了。”元秋赢说道。 “传闻太祖把藏兵器的地方告诉了太子,命他只可在国家危亡之际拿出来用,并命他把这个秘密传给下一代的宁国皇帝。那些藏兵器的地方不仅有兵器,还有金银珠宝,更为重要的是,其中六个藏兵器的山是矿山,有金矿,银矿和铁矿。传闻,太祖留下了一幅矿图。”穆云重继续说道。 “若是真的,十五年前宁国和白泽两国开战的时候就应该拿出来用了。”元秋赢有些不屑,他不知道穆云重为何要说这老掉牙的传闻。 “你不信,可宁国的皇帝宁显信,我们白泽的陛下信。这个秘密每代只传给下一代的宁国皇帝,也就是说,宁国每代就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个人便是宁国太子。”穆云重继续说着。 “宁显是宁国的第五代皇帝,是当年宁国的五皇子,而阿绵的父亲宁肃则是当时宁国的太子。当年宁显逼宫篡位,宁肃知自己无力回天,拼命保下未出世的孩子,自然也会把这个秘密传给自己的孩子。”穆云重坐了下来,替自己斟了一杯酒。 元秋赢没有说话,也喝了一杯,等他继续说下去。 “人生悲喜皆因欲望,人死,而欲望不死。”穆云重感叹道,“宁肃太子之位被废,封为晋亲王,老皇帝驾崩当日,宁肃被诏进宫中赐毒酒而亡,当天傍晚,晋王妃早产,生下孩子后也去世了。宁肃赌未出世的孩子是个世子,希望他长大后能夺回帝位,可阿绵却是个女儿。” “这次陛下让殿下您带她来宁京揭露她的身世,恐怕为的就是元绵身上的这个秘密。”穆云重对元秋赢饶有深意的说道。 “父皇为何要帮宁显找到矿图?”元秋赢问道。 穆云重又喝了一杯,继续说道:“百年前随宁太祖打天下的大将军君慎,就是咱们白泽的太祖,殿下你的烈祖父。当年宁太祖忌惮君大将军的实力和在军中的威望,论功行赏时便将君大将军封在西北边疆之地白泽,驻守边境,赐了宁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君大将军本欲忍气吞声,可宁太祖却要赶尽杀绝,君大将军便起兵自立为王,恢复了君姓。但他没有攻打回宁京,反而南下攻打宁太祖没有收复的小国,吞并了一大片小国的疆土,建立了白泽国并称帝,分了半分天下。” “我身为白泽大殿下,对自己家的事会不清楚吗?何必跟我说这些。”元秋赢有些无语的说道。 “殿下,我真正想说的是,”穆云重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接着说道:“当年君大将军身为宁太祖身边第一大将,对于矿图的事肯定有所了解,当年白泽也侵占了宁国一部分疆土,也就是说,这些个矿和藏兵器的地方有一部分在白泽境内。” 接着穆云重又意味深长的说道:“陛下现在还未立储君,你虽暗中行事,陛下给了你九婴作为你的羽翼,可白泽朝中大部分官员只当你还在灵山养病。殿下,只有做上白泽太子之位,才会从陛下那里知道更多。”说着穆云重便单膝跪地拱手行礼。 元秋赢扶起了他,起身说道:“云重,这些年我岂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九婴中的人也都希望我荣登太子之位,他们也好跟着我平步青云。可是,你也不是不知,这谈何容易。” “殿下,我知道您和二殿下兄弟连心,可你想过没有,君雅怀做了皇帝,您真的能当个逍遥王爷吗?不说朝中二殿下一党会不会放过你,便是姚皇后,她做事最是狠绝,信奉死灰可以复燃,您若是失势了,她会把你这坨死灰捏成一股烟儿,更不必提九婴中的人的下场了。”穆云重说着说着便眼泪含眼圈。 元秋赢见穆云重如此,便头痛的转过身去。 穆云重便又单膝跪下说道:“殿下!大丈夫岂能为儿女情长所困!” “云重,连你也觉得我是要美人儿不要江山的愚昧之人吗?”元秋赢看着跪在地上的穆云重,淡淡的问道。 “恕我直言,殿下喜欢阿绵,不过是当初在古剑山上的兄妹之情。阿绵今年不过十五,情窦未开,对男女之情并不懂,她只当您是哥哥。就算她日后懂了男欢女爱之事,她也不会喜欢您,您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可她不知您的身份,也不知自己的身份。您的母亲和她名义上的父亲是亲兄妹,她读的是圣贤书,喜欢您,在她看来,便是……”穆云重顿了一下。 “乱,伦。”穆云重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了口,又接着说道:“同样,她若是知道您喜欢她,她也未必能接受得了。虽现在宁国皇帝并未对她怎么样,可她终究会嫁人,会离开您的身边,殿下对她的宠爱,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元秋赢被穆云重的话刺痛了心,他咽了咽喉咙,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云重,你我从小便在一起,你陪着我的时间最长,我经历的那些你也陪着我经历过。” 他边说边扶起穆云重,又继续说道:“这些年来明争暗斗,明枪暗箭什么招数我都接下,可我也有累的时候,在古剑山的五年是我人生中最轻松快乐的五年,虽也日日习武练剑,研习兵法,可是有她在,我便觉得日子好过了许多。下山之后,我每年都偷偷回去看她,看她是否安好。” 元秋赢倒了一杯酒喝下,有些哽咽的继续说道:“你说我对她只是兄妹之情,我承认在山上时是这样的。可那日在水都,我拿着伞去找她,她哭着在我怀里喊我‘赢哥哥’时,我便知道,那不是兄妹之情,我的阿绵长大了,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她身上出现了女人的娇俏妩媚,那一刻,我对她一见钟情,我心下暗暗发誓,她是我的,只有我能保护她!” “什么一见钟情!殿下!她是你名义上的妹妹!她的身份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就不该对她产生男女之情!”穆云重激动的说道。 “可我就是喜欢上了她!若她不是宁肃的女儿,我也不是白泽的大皇子,我和她便是青梅竹马!我会在她长大之后便求娶她!而不是现在整日听她叫我哥哥!我根本就不想做她的哥哥!”元秋赢也激动的对穆云重吼道。 二人都还没醉,却似醉了。 冷静下来之后,穆云重开口说道:“殿下若登上太子之位,便可以用君燕辞的身份娶她,元秋赢是她的哥哥,她不会爱上自己的哥哥的。” 元秋赢没有回应他的话,二人便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闷酒。 先醉的是穆云重。 元秋赢刚灌下一壶酒,穆云重突然搂住他的肩膀说道:“元秋赢!你是不是我兄弟!” 元秋赢嫌弃的推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头,没有说话。但穆云重又凑了上来,半眯着眼睛,打着酒嗝说道:“兄弟,我对你,”穆云重把另一只手也搭在元秋赢肩上,继续说道:“我对你,无事时是哥们儿仗义,兄弟情!考虑到利益时,你特么是殿下,我是你的幕僚,你不上位,我特么怎么做人上人!”说完又打了个酒嗝。 元秋赢知道他是醉了,便推开他,叫来下属送穆云重回去,自己也坐上马车回元宅,马车上,元秋赢又喝了一壶酒。 回到元宅时,元绵已经睡下了,可元秋赢还是鬼使神差的轻轻推开了她的房门,坐在床边看着她。 元秋赢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呢喃着:“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元绵一下子就被吵醒了,她被吓了一跳,见是元秋赢,又安下心来。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元秋赢低声对她说道。 元绵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知他是喝醉了,走错了房间,便想起身送元秋赢回他自己的房间。 可元秋赢却压在她身上,头垂在她的颈侧,在她耳边低语:“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元绵无奈,只好应了一声:“好。”元秋赢便突然昏睡了过去,元绵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挣扎着起身,把元秋赢扶到自己的床上,脱去他的外衣,扶他躺下,自己则睡在塌子上。 第十六章 好兄弟要在撒谎的时候拿来用 第二日一早,元绵房内。 元秋赢睁开眼睛,有些头痛欲裂,他起身,看见元绵蜷缩着睡在屋内的塌子上,便想抱她去床上睡。他刚把她抱起,元绵便醒了,他只好又把她放回塌子上。 “哥哥,你醒了。”元绵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开口说道。 “昨夜我有些醉了,吵到阿绵了。”元秋赢略带歉意的说道。 “还好,哥哥只是说了些梦话。”元绵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 “我说了什么?”元秋赢心里有些慌,但还是走到桌边坐下喝茶,故作淡定的问她。 “不要离开我,说了好多遍。”元绵也喝了一口茶。 元绵笑嘻嘻的凑到元秋赢的身边,小声问道:“哥哥念叨了好多遍,是谁呀?是哥哥喜欢的女子吗?是我未来的嫂子吗?” 元秋赢被元绵一连串的问题问住了,但看着她期待又探究的目光,自己若是不说,她定要瞎想,又不能告诉她那个人是她,憋了半天,说了一句:“是穆云重。”好兄弟此时不用何时用? “啊?!”元绵语气里带着三分震惊,三分不可置信,三分接受无能,还有一丝丝的恶寒。 “哥哥你不会是……”元绵小心的问道。 元秋赢挑了一下眉,示意她说下去。 “喜欢云重哥哥吧……”元绵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后半句。 元秋赢突然被茶呛到,咳嗽了两声,说道:“你的小脑袋在想什么,过了你的生辰我便带你离开宁京,云重则会留在这里,所以我才会说那样的话。”说完便敲了一下她的脑壳。 好蹩脚的理由,哥哥肯定是有个喜欢的女子,不愿意告诉自己,所以才拿云重哥哥来搪塞,元绵内心吐槽道。 桃星进来叫二人去膳厅用早膳,元绵也不好再追问他,便不了了之了。 紫逍同元绵游京后便再也没有邀元绵一同游玩,元绵经常一个人无聊的待在家里,但不知为何,宁紫逍突然这几日每天都叫她去公主府作伴。 宁紫逍对元绵本没什么兴趣,同她游京两日应付皇帝了事,可皇后却为此事专门诏她进宫,让她与元绵交好,却没有说为何。她一再追问之下,皇后便对她说元绵是皇帝看重的人,这倒引起了宁紫逍的兴趣,这几日便每日邀请元绵到公主府作伴。 六月初一,宁京,公主府。 此时紫逍正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元绵则在书架上随便找了一本书翻看。 “这什么时候才能抄完啊!”紫逍气愤的把笔丢到地上。 “殿下,你才坐下写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自然抄不完。”元绵边翻阅书籍边开口说道。 “都怪母后,不就是拔了淑妃几盆花嘛,竟罚我抄全本的女四书!”紫逍气得直跺脚。 元绵合上书起身,走到书案边,问:“要抄多少?” 紫逍指着桌上的书:“喏,这四本,《女诫》、《女训》、《女论语》、《女范捷录》。” 又上前抱住元绵的胳膊,拉着她的手:“我不管,要不是前些日子陪你游京,我还能多写一些,所以你要帮我一起抄。” 紫逍比元绵小几个月,个子和元绵差不多高。但说话做事喜欢任性而为,长得又娇媚,她同元绵撒娇时,显得元绵像懂事的大姐姐。 二人年岁相仿,虽性格上紫逍任性,元绵乖巧,但元绵这几日天天同她相处,倒十分喜欢这个公主。 “你知道水都的抄书人抄一本书要多少钱吗?”元绵开口问她。 “不知。”紫逍不解她为何问此言。 “在水都,抄一本普通的经书要二两。”元绵开口说道。 在水都时,她的包袱被抢,她就想着赚一些路费回古剑山。可身为女子,根本没有人聘她做工,女子上街赚钱的也只看到卖菜的大娘。无意中,她发现抄书也能赚钱,可当时已要回古剑山了,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在宁京,虽住在哥哥家里,吃穿用度从未短过她,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元绵心想。 “我替你抄书,一本只收你五两,四本共收你二十两。”元绵开口对紫逍说道。 “一本五两?!你不是说水都一本才二两吗?”紫逍一副被敲诈的模样。 “殿下,这里是宁京,物价昂贵,况且我还要模仿你的字迹。你堂堂公主,一年的俸禄和食邑便够我花一辈子了,还少这二十两?”元绵说道。 “你哥哥又不是不管你,你还缺钱?”紫逍问她。 “哥哥的是哥哥的,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抄?” “好,那就二十两!现在就帮我写,母后过几日要看的。” “好。” 元绵坐下来,替她抄书。紫逍则从架子的暗格中拿出一本书,坐在塌子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你不是不喜读书吗?”元绵边抄边问她。 “我是不喜读女四书,有些书还是很喜欢看的。”紫逍在塌子上回她。 “你手里读的是哪本?” “你想知道?” “随口问的。” 紫逍从塌子上起身,像献宝似的把书放到元绵面前。 元绵拿起来看,只见封面上写着“我的小娇妻”五个大字。 “这是什么书?”元绵不解的问。 “集市上卖的爱情小说,你没看过吗?”紫逍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元绵摇了摇头表示并未看过。 “你竟然没看过?!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两本,这可是本公主珍藏的,我保证你看了之后大开眼界!”紫逍笑着说。 元绵没有答她的话,只是认真的抄书。一个时辰后,元绵起身说道:“今日我得早些回去,明日我再来帮你抄写。” “那我安排马车送你回去。”紫逍开口说道。 “不必了,我自己走路回去。抄了一个时辰的书,我想走一走。”元绵回绝道。 “好吧,那你明日可要早点来。”紫逍对她说。 元绵独自出了公主府,并没有朝元宅的方向走去,而是拐入了街市。她今日想去逛几家书铺,寻些妖怪书籍来看。 刚走到一条小巷中,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朝她扑过来,元绵下意识的要拔剑。她手摸到腰上,却突然意识到她这几日常去公主府,不能佩剑,哥哥给她的匕首也不能佩戴在身上。 未等元绵反应,那人已一把拽过元绵,拖她进了巷子中一个院子里。 “元绵,是我。”周影度放开捂住她嘴的手,示意她噤声。 “周叔,先生呢?”元绵惊喜的小声问。 “有人在跟踪你,我让人把他引开了。长话短说,香雾先生被官府的人抓走了。”周影度开口说道。 “什么?!”元绵不敢相信。 “官府的人为什么要抓先生?什么时候的事?”元绵焦急的问道。 “我和先生来宁京寻你,但万寿节晡时之后先生就不见了,后来我打听了人,有人说看见先生被官府的人带走了。”周影度答她。 元绵想了一下,万寿节晡时,那就是自己在皇宫内将要出宫之时,临近傍晚。 “先生被关在哪?”元绵问。 “还不清楚。京城内各处衙门我都打探过了,都没有。只剩典刑司和律令司二处还未寻过。”周影度说道。 “那是什么地方?”元绵又问。 “典刑司和律令司不隶属于任何官署,直接听命于皇帝。二司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典刑司负责侦察、逮捕和审问,律令司负责收集情报。香雾先生有可能被羁押在典刑司。”周影度解释道。 元绵听了周影度如此说,思索了一下,问道:“先生没有收到我的书信吗?” “什么书信?”周影度疑惑道,“自你下山后,就未收到你的任何书信,先生托人在水都寻了你许久,得知你来宁京,我二人便来宁京寻你。” 元绵心内一惊,按照周叔的说法,那哥哥便是骗了自己。尽管她总觉得自己来宁京一直是被哥哥牵引着的,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古剑山上五年里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哥哥!元绵此时也不知是该感到愤怒还是难过,她那么信任他! “无事。”元绵虽内心翻起惊涛骇浪,但依然冷静的说道。 “我已知你近日所经之事,这几日你便像平日一样去公主府就好。我会想办法救出先生,然后带你回古剑山。”周影度对她说道。 “周叔,你刚才说有人跟踪我,是什么人在跟踪我?”元绵问道。 “不清楚。我的人拖不了太久,你回元宅静等我的消息,若有事找我,便去西长街鉴心茶楼说要一杯飘雪。”周影度嘱咐她。 “好。”元绵应声道。 “你的气息太弱了,虽不在山上,每日也不要松懈。宁京不比古剑山,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先生担心。”周影度又嘱咐了一句。 “嗯,我都晓得。”元绵说道。 “再拖下去恐怕要引起跟踪的人怀疑,我送你出去。” 周影度带她回到了巷子里,元绵也没有心思再去书铺,于是便在大街上乱逛,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跟踪自己。可她逛了一大圈,也没发现跟踪自己的人。 第十七章 神明啊,请护佑我所爱之人 元绵有些沮丧的回到了元宅。元秋赢还没有回来,元绵便自己用了晚膳。 她躺在床上,思绪翻涌。 自己是被哥哥骗来宁京无疑了,她心想。 元绵心里既愤怒又难过,可她想不通哥哥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周叔说先生被官府的人抓走了,可先生从来待人温和,能犯什么事呢?况且周叔说先生可能被典刑司的人抓走了,听他的语气,事情好像很严重,她该怎么办?神明保佑,保佑先生不要出事。元绵躺在床上,失神的想着。 又想到自己在街上转了一大圈,还是感受不到是谁在跟踪自己,便觉得自己很没用。元绵抱着枕头懊恼的想着,先生说自己是早产儿,从小就气息弱,力气小。虽是天生的缺陷,可长这么大,她觉得自己与常人无异,况且自己每日也勤奋练功,跟踪的人武功一定在自己之上,元绵心想。 但跟踪自己干什么呢?元绵用头一下一下的撞着床板想着。 好多事情她都想不通,她觉得自己深陷在某个阴谋之中。可自己并没受到什么伤害,哥哥对自己很好,当今的公主是自己的朋友,她竭力的想着,还是想不明白。 “不想了,当下要紧的事,是先救出先生。”元绵自言自语道。便带着万千思绪睡着了。 第二日,元绵一早便来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书房内,元绵正在书案前抄书。 “我真是太爱你了,竟然这么早来帮我抄书。本公主宣布,从今往后你元绵,便是我紫逍最好的朋友了!”紫逍开心的对元绵说道。 “不过是帮殿下抄几本书,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况且我还要收你的银子。”元绵开口。 “自然不是抄几本书就能做本公主的朋友。本公主喜欢你,你和那些娇滴滴的贵女不同,你比她们好。”紫逍说道。 “我不是贵女,自然和那些贵女不同。”元绵一边写一边说道。 “我说的不是身份不同,而是品行,人格。”紫逍解释。 “身为贵女,自然品行端庄,人格高尚。”元绵说道。 “未必。难不成真的是穷生,奸计、富长良心?”紫逍不以为然。 “殿下说的是。前几日殿下和我说起过,户部的宋大人因强抱民女被羁押在大牢,是典刑司吗?”元绵开口问。 “不是强抱民女,是强抱幼女!否则父皇也不会把他羁押在典刑司。他身居高堂,竟然做出这种不耻之事!是以并不能通过一个人的身份贵贱来判断一个人。”紫逍气愤极了。 “殿下这么生气,不如等下我抄完这本,用完午膳之后,我们去典刑司抽他几鞭子解气。”元绵提议道。 能通过紫逍去典刑司是最好的方式,否则,自己一个人是进不去典刑司的,元绵心想。 “好!他做了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本公主便去赏他几鞭子!替那惨死的幼女出这口恶气!”紫逍觉得元绵的提议甚好。 用过午膳,二人并未歇息,便坐上了马车前去典刑司。 典刑司正堂内,紫逍坐在右首的檀木椅上,元绵紧邻着她坐下。 “公主殿下请稍等,属下已派人去请示贺大人了。”得知紫逍的来意,典刑司的一个侍卫恭敬的对她说道。 “别让本公主等的太久,否则等下先抽的就是你!”紫逍故意恐吓他。 “不敢。”那侍卫尴尬的说道,便退下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有另一侍卫带二人前往典刑司的大牢。 两个少女刚走进大牢,便闻到一股子腥臭味,紫逍连忙用袖子捂住口鼻,元绵也皱了皱眉头。 “公主殿下,元小姐,这边请,宋大人被关在这边的地字牢房内。”侍卫开口对二人说道。 元绵边走边注意观察两边的牢房,有的牢房关押着好几个犯人,有的只关押一个,很少看到空牢房。虽每一间牢房都很干净,可依然可以看到地上冲刷不掉的淡淡血迹,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元绵的目光在路过的牢房内搜寻,可并未看到先生的身影。 拐了两次,紫逍和元绵走到了宋大人的牢房前。元绵看着牢内的宋大人,大约五十多岁,虽胡子拉碴的,但看上去一脸正派。 “给我打!”紫逍发话。 狱卒挥起鞭子便抽了过去,不及那宋大人喘息,便又是几鞭子。 “让你作恶!再打!”紫逍觉得还不解气。 元绵从未见过如此场面,那狱卒的鞭子抽一下,她的心便跟着颤一下。她有些不忍,又想去别处看看先生是否羁押在此,便开口说道:“殿下,光抽鞭子没意思,我刚才看见别处在施其他刑罚,我想去看看。” 紫逍看着她纯净的面容,怀疑的问道:“你口味这么重吗?” “好奇罢了。”元绵尴尬的笑笑。 “那好吧,我还要在此处替阎王爷先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王八蛋!”紫逍说道。又指着一个侍卫命令道:“你!随元小姐到别处看看。” “是!元小姐请。”侍卫低头恭敬的答道。 元绵在大牢内走着,侍卫跟随在她身后。 刚路过的几间牢房都没见先生,从进来到现在,看这规模,这大牢少说也有几十间牢房,该怎么找?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卫,经过的牢房内都没看到先生,先生会不会没在这?不行,得查看每一间牢房才能确认,元绵心里盘算着。 元绵一路走着,有的牢房内的犯人躺在草席上,一动不动。有的坐在地上直直的望着她,更多的是双手扒在牢门上,恶狠狠的盯着她,她的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假装淡定的经过。 突然,一个犯人朝那侍卫吐了一口吐沫,那侍卫噌的来了火气,揪住犯人的衣领,给了一拳,临近的牢房内的犯人突然兴奋的喊叫起来。元绵加快脚步,闪身拐入另一条路,便向前奔,又拐了一处,才停下来,侍卫并没跟上来,只能听见不远处犯人杂乱的起哄声。 元绵赶忙在牢内搜寻香雾的身影,她希望找到先生,但不希望在典刑司的大牢里找到她。 元绵焦急的穿梭在大牢内,她有些心急,刚才侍卫说宋大人关在地字牢房内,那肯定有其他的牢房,虽已找了一大半,但还是得都找一遍她才放心。刚刚进大牢门的时候是左拐,左拐是地字牢房,关押的大多是官员,自己应该向右找寻,元绵冷静的分析着。 她急忙转身向右走,牢内不时有侍卫进来提审犯人,元绵小心的避开,继续在牢内搜寻。 她向右一路搜寻着,她注意到越向右走空牢房越多,但她还是想一一查看,突然,她注意到远处的牢房内一个女子跪坐在地上,那个身影是……,元绵急忙奔过去。 “先生!”元绵朝她奔去。 香雾好像听到了元绵呼喊她的声音,她急忙爬到牢边,用那只没有被断掉的左手在空气中乱摸。 “阿绵,是你吗?”香雾语气里透着一丝激动。 香雾现在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她不想阿绵见到自己这样子,但听到远处传来她的声音,她又希望,那是自己的阿绵。 “先生!”元绵抓住了她的手,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香雾抬起元绵抓着她的那只手,想去摸她的脸颊。 “先生,你的眼睛……”元绵的声音颤抖的厉害,她望着香雾紧闭的双眼,先生的脸上不是泪痕而是血痕。 “阿绵不怕,我无事。”香雾安慰道。 “阿绵可有受伤?”香雾担心地问道。 元绵已哭的泣不成声。先生素来爱干净,可眼前的先生,双眼被剜去,一只手被断掉,双腿也被废掉,身上的白衣被鲜血染红染透,她怎能不心痛。 “我没有受伤,先生不要担心。”元绵哭着说道。 “阿绵,听我说,你要立刻离开宁京,此生不许再踏入宁京半步。”香雾抓着她的手急切的说道。 “为什么?”元绵脱口而出,太多的问题她都不知道答案。 “阿绵是不是不听我的话了?”香雾怒道。 元绵看着香雾,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虽不忍,但还是颤抖着小声问道:“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句话有如一道晴天霹雳,直击香雾的内心,她知道,瞒不住了。 香雾愣了神,耳边是元绵小声的哭泣声。 她伸手去摸元绵的脸颊,缓缓开口道:“阿绵,你是晋亲王宁肃的女儿,你的母亲是白家嫡女白冬樱,你姓宁。你父王逝世前给你留下一个暗卫组织,名为探香楼。你还记得你小时我给你的那块徽章吗?上面刻着‘探香’二字。” 香雾的语气严肃而认真,元绵却被香雾的话震惊到了,但她没有时间去想,只是哭着说:“记得,我记得。先生说这徽章能护佑我,为我消灾避邪,我一直带在身上。” “那是探香楼的令牌。这些年,我一直代为掌管探香楼,从今日起,你便是探香楼的楼主。你执言师叔,和周影度、时捷分管楼内各部,我去后,他们会保护你。”香雾说道。 “我不要当什么楼主,我只要先生。”元绵已哭成一个泪人。 “阿绵,不要哭。”香雾为她抹去眼泪。 “那日我来宁京,四处寻你。十五年了,我从未回到过这里,街市比当初要繁华许多,我放眼望去,百废俱兴,国泰民安。我走在街上,看着琳琅满目的长街,你猜我想到了什么?”香雾笑着问。 “阿绵不知。”元绵哭着摇了摇头。 “我想到了我的阿绵若是在这儿就好了,我把阿绵喜欢的都买下来。你小时候就喜欢这些玩意儿,那时我只想你认真读书,刻苦练剑,觉得那些都是无用之物,哪懂小女儿家的心思呢?”说着香雾便吐出一口鲜血。 “先生,别说了,别说了。”元绵焦急地哭着说道,颤抖着为她擦去嘴角的血迹。 “阿绵现在长大了,还会喜欢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吗?我心想。可在我眼中,阿绵始终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香雾自顾自的说着。 “先生,别说了。你攒些力气,我一定会救先生出去!”元绵央求她。 “我自知难逃此劫,死我不怕,可我放心不下你。我还没亲手为你准备嫁妆,亲眼看着你出嫁……”香雾流下一滴血泪,滴在了元绵惨白的手上。 “我想要我的阿绵离开宁京,不许再踏入宁京半步,择一良人,相夫教子,福泽绵长,百岁无忧……”香雾已气若游丝。 “我都答应先生!我都答应!先生撑住,我去找周叔一起来救你。先生不要离开阿绵!”元绵紧握着她的手哭着央求她。 香雾不舍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祈求着:“神明啊,请护佑我的阿绵……” 元绵跪在她面前痛哭着。 第十八章 谈判这事比的就是谁更无赖 “元小姐!”远处传来了侍卫呼喊她的声音。 “你快走!”香雾对她说道。 “元小姐!”那声音渐渐近了。 “先生,等着我,我一定会来救你的!”元绵坚定的说道,便松开了香雾的手。 元绵急忙朝来时的方向跑去,香雾的手还悬在半空,她骤然瘫倒在地,失声痛哭。 “我在这儿,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害得我在这牢里乱转,找不到回去的路。”元绵故作不悦的对侍卫开口道。 她已整理好衣衫,擦干眼泪。 “是属下失职。”侍卫不敢辩解,内心咒骂着那个吐他唾沫的犯人。 “公主殿下呢?”元绵问道。 “已出去了,在前堂等您。”侍卫答道。 “走吧。”元绵说道。 元绵随侍卫出了大牢,紫逍看见元绵眼角泛红,好似哭过,便笑着说道:“你不会被吓哭了吧。” “是啊,好可怕。”元绵有些失神的回道。 “可是你提议要来的,我还以为你不怕呢。”紫逍笑她。 “殿下,我今日有些累了,便先回去了。”元绵此时只想先去见周影度。 “那我让人送你回去。”紫逍说道。 “我自己走回去便好。”不等紫逍回她,她便已提步向外走去,紫逍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不解。 出了典刑司大门,元绵便朝西长街走去,她神情恍惚,有些走不稳。 宁肃的女儿,白冬樱,晋亲王,探香楼……元绵觉得先生说的这些好不真实,她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 十五年了,她只知自己是元家的二小姐,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姐姐。自己五岁时上古剑山拜师学艺,一直跟在先生身边,读书练剑。 先生于自己,既像父亲又像母亲。虽也挨打受罚,但自己受伤时,先生也会心疼。 可刚在牢内的先生,遍体鳞伤,对她说着些奇怪的话,元绵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错乱,刚才发生的事好似梦中一般,这不是真的,她心想。 “元妹妹!”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她转身,有些看不清眼前是谁,只听那人问道:“元妹妹,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喝一杯名为飘雪的茶。”元绵失神的说着,好似在自言自语。 闻争奈看着她失了魂的模样,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眼前的阳光忽明忽暗,元绵缓过了神,看着眼前明眸皓齿正对着她笑的闻争奈。 “原来是争哥哥。”元绵开口,行了一礼。 “妹妹为何失了魂似的走在街上,我喊了妹妹好几声,妹妹都没有理我。”闻争奈语气中带有一丝责怪。 “我……,我正在背诗,背的比较投入,所以没有听到。”元绵随便编了个理由。 “没听见妹妹背诗啊?”闻争奈说道。 “默背,默背。”元绵尴尬的笑着解释。 元绵不想在这儿跟他闲聊,她一心只想先去找周影度商量救先生的事。 “争哥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元绵又行了一礼转身要走。 “上次你来我家,我同你比试剑法时割伤了你的手臂,现在可好些了?”闻争奈问道。 “好些了,争哥哥,我真的有事,我先走了。”元绵说完转身就走。 闻争奈跟了上去,和她并排走着,说道:“刚才你说要去喝茶,不如我送你去。” “你听错了,我说我要去吃点心。”元绵不想理他。 “我从律令司出来便见你一个人失魂的走着,你……” “律令司?”元绵打断了他的话。 “是啊,律令司。”闻争奈回道。 “你在律令司做什么?”元绵停下来问道。 “我是律令司佥事,在律令司当差。今日是我值夜,下午我要回府歇息,不想一出门,便看见了你。”闻争奈解释道。 “哦。”元绵应了一声。 “宁京这个季节最适合游湖了,二十那日我休沐,带你去游湖好不好?”闻争奈又问。 “嗯。”元绵继续向前走,心里只想着刚才牢内的事,完全没有注意闻争奈在说什么,便随口应了下来。 闻争奈见她不怎么言语,便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去,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元绵离去的背影。 西长街,鉴心茶楼内。 元绵坐在二楼最里面的雅间,注视着眼前的这盏飘雪。 不过是盏铁观音,上面飘了少许白色花瓣罢了,名为飘雪,倒也恰如其分。自己名为“绵”,又有什么寓意呢? 她正失神的想着,周影度走了进来。 “周叔,先生被关在典刑司的大牢里!”元绵激动地站起来对他说道。 周影度示意她坐下慢慢说,元绵声泪俱下的向他叙述自己在典刑司大牢内见到先生的场景。 “周叔,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得把先生救出来!”元绵语气坚定的说道。 “典刑司不是那么容易闯的,况且先生她……”周影度叹息道。 “先生多待在大牢内一刻,便要多受一刻痛苦。”元绵痛心地说。 “我知道。但要从典刑司的大牢内救人,且不说要事先谋划,人手也不够。典刑司内有上百侍卫,旁边便是律令司,一司出事,另一司必会派援手相助,仅凭你我二人和我手下的几个人,去了便是送死。”周影度分析道。 元绵也冷静了下来,开口说道:“先生说,从今日起,我便是探香楼楼主。我已经知道您和执言师叔,还有时叔是探香楼的管事之人。” 元绵把一直戴在身上的徽章放在桌上,说道:“我的第一道命令,是召集京城内探香楼的所有人去救先生。”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周影度有些哭笑不得,无奈的开口说道:“元绵,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探香楼众人在京内的身份不能暴露,且武力高强的也没几个。执言和时捷也不在京中,我不能贸然赌上他们的性命。” “那先生怎么办?”元绵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 周影度不敢看她的眼睛,他心内已知香雾必死无疑,想要救根本就是徒劳无望,可他不能把这些话告诉元绵,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罢了。 “我要和京内的人商量对策,你先回元宅,有消息我会告诉你。”周影度说完这句便转身出去了。 元绵盯着眼前的茶盏,握着徽章的手逐渐用力,一滴无助的泪从脸颊滑落。 傍晚,宁京皇宫内。 贺准站在御书房内,禀报紫逍和元绵今日去典刑司一事。 “犯人同元小姐就说了这些。”贺准低头说道。 “除了自己的血脉,皇兄不会信任任何人的。她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老规矩。”皇帝开口道。 “臣,领旨!”贺准应声答道。 “派去水都和古剑山的人回来了没有?”皇帝问道。 “回圣上,还未回,刚传回消息来,他们捉拿了几个要犯,正在就地审问,但还未审问出有用的东西来。”贺准回话道。 “都这么些日子了,还未查出东西来,宁肃做事一向缜密,算了,传令到水都和古剑山,不必再审了,杀了便是。”皇帝吩咐道。 “是!只是,水都那边,去拿元家人时,元家家主元秉礼拿出了文书说元绵已被逐出元家,典刑司的人虽将元家众人拿下审问,但碍于他们是太师元问道的后人,并未轻易动用刑罚。圣上说不审了,那元家众人是否也?”贺准询问道。 皇帝站了起来,喝了口茶,思考了片刻,对贺准说道:“放了吧,留着他们还有用处。” “是!”贺准答道。 “退下吧。”皇帝叹了口气说道。 “臣,告退!” “常荣,朕是不是做的绝了些?”贺准退下后,皇帝看着茶杯问道。 常荣知皇帝问的是刚刚命令处死香雾一事,他稍加思索,开口道:“回圣上,元小姐身为皇室血脉,竟流落在外十五年,圣上向来赏罚分明,仅凭这一条,犯人香雾便罪不容诛。” 皇帝听他此言,沉思了一会儿,问道:“紫逍和她相处的如何?” “回圣上,公主殿下和元小姐十分合得来,二人这几日常待在一处,相谈甚欢。”常荣回道。 “难得她受得了紫逍的性子。”皇帝笑着说道。 “公主殿下和元小姐骨子里流的是皇家的血,自然亲切。”常荣回道。 皇帝听此言笑了笑,他拿起桌子上的折子递给常荣,吩咐道:“这个折子,连夜送去驿馆,拿给君雅怀。” 常荣连忙接过折子,放入袖中。 这几日,皇帝为和白泽谈判一事弄得焦头烂额。 气候干旱,粮食减产,宁国去年粮食尚可自给自足。白泽虽也地域辽阔,可境内山林多,耕地少,本就少粮,气候一干旱,更是雪上加霜。 白泽的意思是宁国每年要卖一部分粮食给白泽,白泽会卖一部分马匹给宁国。要么打,要么卖粮,选吧。 十五年前的战争惨况还历历在目,皇帝宁显的意思也是想两国通商,各取所需。 目前,两国从宁国要卖多少粮,白泽要卖多少马的问题开始商讨。进而演变成宁国不想用白银结算,而要用马匹结算,以物换物。白泽的使臣自然不同意,一匹马才换十石粮食,宁国怎么不去抢!宁国则表示需要粮的是白泽,他们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白泽又表示不行就开战! 自万寿节君雅怀呈上那把剑开始,皇帝就知道白泽来者不善。那使臣高大人还讲点道理,但那白泽二皇子君雅怀,简直就是个无赖!皇帝想到君雅怀便有些头痛。 常荣见皇帝有些头痛的坐在龙椅上,便知应是与白泽谈判的事有关。万寿节后,各小国的使臣已纷纷启程回国,只有白泽的二皇子还一副要赖在这里的架势。 真是令人头痛啊,常荣心想。 第十九章 这皇城内,争的便是权倾朝野 此时,元宅。 桃星在厨房准备晚膳,鸢季在后院劈柴。 元秋赢今日也不在宅中,元绵正在他的屋子里翻找。她打开元秋赢的柜子,翻出一套黑色亵衣。 哥哥的衣服对自己来说太大了,可都这时候了,上哪去找夜行衣?凑合凑合吧,救出先生要紧,元绵心想。 元绵拿上了那套黑色亵衣,悄悄地溜回了自己屋内。 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树上的白名的监视之内。 元绵回到房内换了一件便服,在外面套上了元秋赢的黑色亵衣,由于衣摆过于长,元绵便剪下来一块当作蒙面的布料。其余长出的部分她便绑起来或塞到衣服里。 她穿好自制的夜行衣,佩戴好匕首,带上刚买的迷药,拿起自己的软剑,拔出来看了看,又收回了剑鞘。 一切准备齐全,第一次面临这种事,她长呼了一口气,试图消除自己的紧张,心内默念着:神明保佑,先生一定要等我。神明保佑,保佑我顺利救出先生…… “姑娘,晚膳已备好了,请去膳厅用膳。”桃星扣了两下门,开口说道。 “我今日有些累了,要早些休息,不吃了。”元绵在屋内回道。 “不吃饭哪能行呢?姑娘,还是吃一点吧。”桃星担心的说道。 “我累了,要睡了。”说完元绵便吹灭了屋内的蜡烛。 桃星见元绵熄了蜡烛睡下,便走开了。 少顷,元绵穿着夜行衣从屋内走出来,她四下看了看,便朝西走去,白名知她要从西边的墙翻出去,便赶紧让鸢季去寻殿下,自己则跟了上去。 月夜,典刑司外。 元绵躲在拐角的暗处。这个时辰应该会有侍卫前来换班值夜,典刑司距街市甚远,夜晚的典刑司门外的街上根本没什么人走动。只要她抓住一个换班值夜的侍卫,她便可以拿到腰牌扮作侍卫进入典刑司,救出先生,她心想。 她正在拐角处守着,盯着典刑司门前的那条路。咯吱一声,侧边的小门里出来两个侍卫,二人推着一个板车,板车上盖着一个草席。 她小心的将自己隐在暗处,紫逍曾跟她提过,不是所有犯人都会公开处刑,有些犯人还未等到处刑便死在了牢里,然后尸体会被丢在乱葬岗。 这两个侍卫应该就是去乱葬岗丢尸的,不如跟在他们身后,等到了乱葬岗再把他们迷晕,自己拿了腰牌扮作侍卫回来,现在距离天亮还早,况且这里并不好下手,元绵心想。 两个侍卫推着板车在前面走着,元绵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殿下怎么还没来?白名心想,但也只能跟上元绵,并小心地留下记号。 元绵本以为乱葬岗在城外,但那二人一直在往东走。那边只有一个小山丘啊,元绵心想。 不多时,便到达了乱葬岗。 元绵看着满地的白骨,近处的尸体还未白骨化,连骨带肉的散发着腐臭,元绵虽内心恐慌的要命但还是悄悄靠近。 那两个侍卫把板车撅起,尸体便被倒到了地上,元绵找准时机,朝一个侍卫脸上泼了一瓶迷药,又一把用湿了迷药的白布捂住了另外一个侍卫的口鼻。 两个侍卫轰的一声倒地,元绵看着倒在地上的侍卫和满地的森森白骨,她有些怕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急忙上前去扒掉侍卫的甲衣,但她的眼睛却突然瞟到刚刚被侍卫丢在地上的尸体和草席。 草席下,一块白色的衣角露在外面。 元绵心内一紧,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起身上前,她的内心有一种可怕的预感,她掀草席的手微微颤抖着。 元绵轻呼了口气,猛地一把掀开草席,草席之下,赫然映入眼帘的是她的先生。 她不敢相信,颤抖着拉过先生的手,又低头趴在她的胸膛上,她不敢呼吸,静静的听着,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的先生,死了…… 元绵泪眼婆娑,小声的喊了一声:“先生……”,好似受了委屈。 先生没有回应她,她把先生小心地抱在怀里,她清楚的感受到先生的骨架。 “先生……,先生……”元绵的头靠在香雾冰冷的脸上,惨白的月光下,她低声呢喃着,像是在乞求先生的回应。 可她的怀里,只剩下先生没有温度的尸体。 元绵仿佛被这乱葬岗的孤魂野鬼抽去了魂魄气血,她的眼神呆滞,跪在地上抱着香雾,嘴里一遍一遍的叫着“先生”。 她不该来宁京,这样先生就不会来宁京找她,就不会被关进典刑司,她懊悔地想着。几个时辰前,先生还同自己说过话,而现在,自己却抱着先生冰冷的遗体。 我不该回水都的,我不该回!我也不该来宁京的,我不该来的!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元绵内心怒喊着。 “先生……”元绵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快不能呼吸了。 “先生……” “先生……” “先生……” “先生……”元绵一遍一遍小声呼唤着。 元绵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力气一丝丝的被抽干,缓缓地晕倒在地。 白名急忙从暗处现身,飞身上前扶起她。 元秋赢和鸢季也终于赶到,元秋赢飞身奔了过来,却看见元绵晕倒在白名的怀里,见元秋赢上前,白名便把元绵轻轻放在地上,退至一旁。 月光下,元秋赢抱起晕过去的元绵,踩在满地的白骨上,吩咐到:“把香雾先生的遗体先带回棺材铺,找一具上好的棺椁安放。通知穆云重,让他带萧郎中来宅子见我。” “是。”鸢季和白名应道。 元秋赢抱着元绵回到了元宅,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她,元秋赢的心尖儿涩涩发疼。 “元少爷,小姐是一时气急攻心,堵住了血脉,才晕了过去。休息片刻便可醒来,我开副药方,每日按时服用即可。”萧郎中说道。 “嗯,云重,送萧郎中回去。”元秋赢说道,穆云重便示意萧郎中随自己出去。 元秋赢守在床边,一炷香后,元绵醒了过来,她见自己躺在床上,元秋赢坐在床边守着她,她开口问道:“先生呢?” “我已让鸢季把先生的遗体安放在一处铺子里,不要担心。”元秋赢安慰道。 元绵想要下床,她刚一起身,便吐出一口淤血,但还是执意要起身下床。 穆云重听见屋内二人的说话声,知是元绵醒了,便没有进来。 “你要去哪?”她执意下床,元秋赢只好扶起她,开口问道。 元绵并未答话,推开他的手,朝门口走去。 “先生的遗体我已安放好,明日再去看也不迟。”元秋赢站在那里说道。 “我要去一把火烧了典刑司!”元绵愤怒的说道。 她推开门,穆云重站在门口挡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元绵的语气冰冷而沉静。 “今夜你不许踏出这个门。”元秋赢站在她背后说道。 “让开。”元绵重复了一遍。 “别闹了。”穆云重无奈的开口。 “我说,让开!”元绵执着的说。 “听你哥哥的话。”穆云重劝她。 “我今天就是要一把火烧了典刑司。”元绵盯着穆云重说道。 “现在不是负气的时候。”穆云重还是挡在门前。 “我要为先生复仇。”元绵的眼里含着怒火。 “明天再去。”穆云重还是挡在门口,无奈的看着她。 “我说,我要,为先生,复仇!让开!”元绵愤怒的大声说道。 穆云重也忍不了了,他也憋了一肚子火,愤怒的说道:“复仇!?谁特么为恩怨情仇斗的死去活来!这皇城内,争的便是荣华富贵!权倾朝野!复仇!?听起来就是个笑话!” “可我就是要为先生复仇!!”元绵撕心裂肺地哭喊道,紧接着,便是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 元秋赢赶忙过去扶着她,示意穆云重离开,穆云重被元绵的固执气得不轻,便甩袖负气走开了。 元绵又咳了两下,嘴角流出血来。元秋赢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到了床上。 元绵泪眼婆娑的看着元秋赢,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沉重,但她还是费力地开口:“哥哥……” “我在这儿。”元秋赢应她。 “你早就知道了我不是元绵对不对?”她问。 元秋赢看着她询问的眼神,为她擦去嘴角的血痕,还未答她的话,她便又晕了过去。 夜里。 元秋赢一直在床边守着她,元绵的额头冒着汗,神志不清的喊着“先生”。 元秋赢把她倚靠在自己怀里,喂了她几口汤药,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好烫。 “鸢季,去弄些冰来!”元秋赢对着门外吩咐道。 不一会儿,鸢季便送来了一盆冰。元秋赢拿起一块,想要为元绵降温。但又觉得手里的冰块彻骨的凉,她的额头那么烫,把她冰坏了怎么办?元秋赢担忧着。 他把自己的手放在盆里冰着,再把自己冰凉的手放到元绵额头上。可元绵的额头烫的厉害,一会儿他的手就温热了,他只好再冰手,放在她的额头,如此反复,直至后半夜,他才觉得她的额头不那么烫了。 第二十章 其实最想埋怨的人是自己 第二日中午,白名正在树上吃包子,鸢季一直在屋外守着,刚刚桃星去替他一会儿,让他去吃午饭。 一上树,鸢季便生气的开口:“你特么是不是有病?!” 白名正在树上悠闲的啃着包子,看守院子,鸢季一句话就毁了他的心情,他不悦的开口:“老子怎么惹你了?” “昨日我在甘棠斋买的桂花糕,你特么给老子丢了一路!”鸢季气愤的开口。 “哦,我怕用香做标记有隐患,宁国不是我们的地盘,自然要低调。再说你是不是根据我留下的糕点找到了地方,况且我都是一整块放在地上的,你在后面捡起来吹吹还能吃。”白名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 鸢季听了他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甘棠斋的点心有多贵!” “一个大男人吃什么桂花糕。”白名怼他。 鸢季被他的话噎到,开口说道:“昨日你抱着她,殿下想杀人的眼神藏都藏不住,再如此逾越规矩,你就该担心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鸢季说完这句便飞身下树,白名听了他的话却不以为意。 屋内,元绵悠悠转醒,她睁开泛红的眼睛,看见元秋赢趴在床边,他并未睡着,只是闭目养神,元绵刚想起身,便见元秋赢抬起头看着她。 二人的眼睛都泛着红丝,四目相对,元绵有好多话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哥哥……”她的声音沙哑,喉咙好像被撕碎了一般,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来自全身的痛楚。 她并不是元秋赢的妹妹,怎么还能喊他哥哥呢?元绵内心自嘲道。 元秋赢扶她靠在枕头上,又在背后垫了一层被子,拿起一旁的药碗,轻轻吹了吹,把一勺汤药递至她嘴边,温柔的看着她:“先喝药。阿绵昨日受了些风寒,今日公主府来人接你,我已言明你病了,这几日你便在家中好好养病。” 元绵看着他拿着汤勺的骨节分明的手,听着他轻柔的话语声,她抬眼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张嘴吃药,也没有说话。 元秋赢任由她这么盯着自己,手中的汤勺纹丝不动的悬在那里,温柔的看着她。 风寒?元绵心里泛起一丝苦笑。昨日的事他怎么能一句话轻飘飘的带过?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他总是这么轻描淡写,他把自己当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元绵悲伤又愤怒的想着。 她眼角泛起泪光,张口低头小口喝着那勺药。 元秋赢又喂了她几勺药,二人都没有说话,元绵的眼泪还是没有忍住的掉了下来。 元秋赢伸手为她擦掉眼泪,安慰她:“别哭,有哥哥在。” “你不是我的哥哥。”元绵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阿绵为何这么说?”元秋赢语气平淡的问道。 “元秋赢。”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喊他的名字。 “阿绵一定是病糊涂了,怎么能直呼哥哥的名讳。”他的目光还是那么温柔,手也轻轻为她拭泪。 元绵觉得有一丝害怕,眼前的元秋赢不是古剑山上那个护着她的哥哥,也不是在江南时,宠着她的那个哥哥。 他总是这么温柔的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宠溺,但他好像从来没称过自己为妹妹,只是叫她阿绵。怪不得……,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元绵可笑的心想。 “我想去看先生。”元绵虚弱的开口。 “病好了,便带你去。”依旧是语气温柔的一句话。 元绵受够了他这样哄骗自己,便要起身下床。 元秋赢按住她,不让她起身。 “你身子病着,我不让你出去,你是出不了这个门的。”元秋赢话语里有一丝威胁。 元绵气得扭过头不去看他,二人都没有说话。 身上的夜行衣早已被换下,桃星进来为元绵盥漱,“姑娘,少爷也是为你好。”桃星边为元绵擦手边说道。 元绵并未答话,她的目光黯淡,毫无生气。 鸢季把屋内的塌子搬到亭子里。 “外面的阳光甚好,你身体虚弱,该多去院子里坐坐。”元秋赢抱着她说道。 元秋赢把她轻轻放在塌子上,让她倚靠好,自己则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一旁陪着她。 京城今日的阳光温暖而和煦,不似前几日那般热烈。 折腾了一夜,元绵病弱的脸上失了血色,阳光洒下来,衬得她柔弱易碎。 半晌,元绵开口:“我什么时候来宁京的?”她没有看向元秋赢,倒像是在问太阳。 “五月十三那日我们到了宁京。”元秋赢开口回道。 “五月十三……,今日是六月初三,不过才二十日……”元绵神情有些恍惚。 “好像过了二十年那么久……”她自言自语道。 “阿绵长大了,也该面对一些事情了。”元秋赢看着太阳开口。 “是吗?我不喜欢长大,长大了,好像就意味着有人会死去。祖母去了,先生也去了。”元绵失神的看着太阳。 “元家将我逐出了家门,姐姐也身在太子府不得见。如今我并非元家的女儿,你也不是我的哥哥,这里也不是我的家。”元绵说着嘴角便泛起了一丝苦笑。 “阿绵为何这么说?先生不在了,可哥哥还在,阿绵不要哥哥了吗?”元秋赢看着她,疑惑地问道。 “你不是我的……”元绵开口。 “不是什么?”元秋赢打断了她,问道。 元绵顿住了,难道哥哥还不知自己的身份?元绵内心疑惑道。 “先生没有收到我写给她的信件,哥哥怎么解释这件事?”元绵开口问道。 “阿绵写给先生的信我确实寄到古剑山了,可你说先生没有收到信件的事我不知。先生的回信你也是看了的,是先生的字迹和印章,不会有假。”元秋赢不假思索的开口道。 自己现在只能以元秋赢的身份待在她身边,若她戳破了她自己的身份,那她还会待在自己身边吗?不行!自己必须要她相信自己!元秋赢心想。 “可是……”元绵疑惑道。 元秋赢知道她要问什么,说道:“我们写了信给先生,也收到了先生的回信,阿绵却说先生没有收到你的信,显然,事情出在古剑山那边。” 元绵更加疑惑了,她不知道该相信哥哥的话还是周叔的话。 元秋赢也看出了她还在怀疑,便走到她的塌子边坐下,失落的说道:“阿绵不相信哥哥吗?” “我……”元绵开口,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哥哥以性命起誓,我若是骗了阿绵,便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元秋赢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哥哥,”元绵哽咽道,“我……”她该怎么告诉元秋赢,她不是他的妹妹。 元秋赢轻轻俯下身子把她拥入怀中,挡住了她眼前的阳光,他好似她的天,让她不敢反抗。 “哥哥,我若不来宁京,先生也许就不会死……”元绵轻声说道,又留下了两滴泪。 虽然不知道先生为何入狱,但定与自己的身份有关,元绵心想,若是自己不来宁京的话……先生也就不会…… 元秋赢听出了她话里的自责之意,他也知道,元绵也有些责怪自己带她来宁京。 “在山上时先生也曾教导我一二,先生去了,我也很难过,可你的身体本来就弱,现在又病着,不要再想这些了,哭垮了身子,哥哥会心疼。”元秋赢轻轻说道。 “四月初二祖母去了,昨日先生去了,我所爱之人都离我而去,我怎能不伤心?先生去后,世上便无人再爱我,我也再无处可去……”元绵的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哥哥会爱着你,阿绵待在哥哥的身边,哥哥的家便是你的家。”元秋赢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元绵已经知道元秋赢不是自己的哥哥,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元秋赢,听了他的这番话,便哭的更厉害了。 若他真的是自己的哥哥该有多好……元绵哭着看着他心想。 见元绵的眼泪还是一滴一滴的掉落,元秋赢看着近在咫尺的她,认真的说道:“哥哥会爱着你,一直爱着你,不管发生什么,都会爱着你,只要你待在我的身边,哥哥便会爱着你,护着你,阿绵想要什么,哥哥便给什么,可好?” “哥哥。”元绵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是……” “我不是……”元绵哽咽着,话就在嘴边,但她还是说不出口,那句我不是你的妹妹。 元绵的眼泪聚集在眼眶,她几次都想脱口而出说出那句,但看着元秋赢认真的双眸,她却又说不出口。 元秋赢知元绵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他的哥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她又怨自己带她来宁京一事,她不来宁京,香雾便不会因前来寻她而死,他看着眼前脆弱的她,心内却在担心她会说出那句:我不是你的妹妹。 四目相对,元秋赢的目光波澜不惊,元绵的眼睛里却藏着她内心复杂的情绪。 半晌,元绵闭上了眼睛,有些颤抖的说:“哥哥挡到我的阳光了。” 元秋赢听她如此说,便起身,坐回了椅子上。庭院里,阳光温暖,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第二十一章 逃避最简单的方式是睡大觉 夜晚,宁京一处棺材铺的密室内。 “香雾先生不该出现在宁京。”元秋赢开口。 “我们这边没有问题,怕是……”穆云重神色凝重。 “殿下,我们与探香楼的交易只是几封信件。香雾先生是元小姐的师父,我们不敢做出如此之事。况且,我们的目的从来都只有把元小姐带入宁京这一件事。只怕是,探香楼那边,有人想要香雾先生的命。”鸢季开口。 白名此时还在元宅内守院。与探香楼交易一事是鸢季一手经办的,所以此时,密室内只有元秋赢、穆云重和鸢季三人。 “在古剑山时,香雾先生看在你是元家人的份上,对你我二人多有指点。此次我们带元绵进京,也遂了探香楼一部分人的意,所以探香楼才会愿意帮我们伪造香雾先生的书信。但我们和他们之间的交易,也仅止于此。按照计划,香雾先生会被牵制在古剑山,而不是出现在宁京。”穆云重语气沉重,香雾先生死去,他也很难过。 “香雾先生本就武功高强,宁京必然也有探香楼的人接应,先生不会轻易被抓。可我派人查探过,香雾先生万寿节那日便入了典刑司大牢。典刑司的动作这么快,只怕是探香楼中有人出卖了先生。”穆云重继续说道。 “与探香楼传递消息,是我手下的人去办的,当时探香楼如此痛快的答应,现在想来,有诸多蹊跷之处。属下以为,殿下应该尽快离开宁国,回到白泽,宁国不是我们的地盘,局势也暗中变动,若是殿下的身份被发现,后果九婴众人负担不起。”鸢季想趁此劝他回到白泽。 元秋赢在密室内踱步,听着二人的话语,沉思了片刻。 “执言身为探香楼的管事之一,云重,你在山上时也是见过几次的。伪造信的事是我拜托她的,只说是想带阿绵进京游玩,她那么痛快的答应,必定也知我本意是为何,只是没有宣之于口罢了。我带阿绵进京,自然是遂了她的意,可她却一石二鸟,借此杀了香雾先生。香雾先生是她师姐,她却如此痛下杀手,此人,不得不妨。”元秋赢语气漠然。 “是。”鸢季应道。 “殿下,我和鸢季是一个意思,请殿下尽快回白泽,宁国各处的人员和账册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会留在宁京接管之后的事,你放心去便可。”穆云重劝道。 “她还病着,宁显对她的态度尚未明确。典刑司和律令司的人从水都和古剑山空手而回,宁显不会轻易放她回古剑山。”元秋赢也知自己在宁国待了很久,可他心里放不下元绵。 “她不能留在宁京,不安全。探香楼中还无人来寻她,若是真有人想要她的命,会很容易得手。”穆云重担心的说道,同元绵在山上待了五年,说不担心,都是假的。 可问题是,殿下要把元绵带在身边,那就是,要带她去白泽,可白泽,就安全吗?先不说白泽国内的势力盘根错节,便是宁显,也不会让元绵踏出宁国一步,穆云重心内担忧着。 元秋赢没有说话,他走上前拿了三炷香点着,对着香雾的棺材跪下,拜了三拜,他神情严肃,开口道:“先生放心,我会护好阿绵。” 他起身把香插进香炉,转身对鸢季道:“明日一早,便派几个稳妥的人,送先生回古剑山。还有,密切监视探香楼的动向,尤其是,执言。” “是!”鸢季恭敬的回道。 元绵从昨日下午一直睡到了今日中午,虽午时起来吃了两口粥,但又睡下了。 元秋赢一直守着她,虽元绵没有再发烧,但一直睡觉,也让元秋赢担心不已。下午时萧郎中又来过一趟,却只说是身体虚弱,悲伤过度导致。 元绵晚间方醒,睁开惺忪睡眼,开口问守在床边的元秋赢:“几时了?” “已经入夜了。”元秋赢答她。 “那该睡觉了。”说着元绵又缩回被子里,要睡觉。 下午时元秋赢见她睡着不忍把她吵醒,可却不能再让她睡下去了,不然非得睡出毛病不可。 元秋赢一把把她捞了起来,哄着她:“阿绵,别睡了,晚饭桃星做了许多好吃的,哥哥带你去吃。” 元绵却还是向后倒,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哼哼唧唧着:“我不吃,我要睡觉。” 元秋赢不敢硬拉着她的胳膊,怕把她拽坏了,只好把她抱在怀里,好言哄着她:“桃星做了包子,带你去吃好不好,吃饱了再睡。” “我不饿,我也不想吃,我要睡觉!”元绵哼哼唧唧中还带着些难受的哭腔。 元秋赢只好无奈的又把她放回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 “阿绵不是想听哥哥下山之后的事吗?哥哥讲给你听好不好?”又是哄着她的一句。 元绵没有应声,好似睡着了。 元秋赢突然把她连人带被子抱起,朝屋外走去,元绵一只胳膊垂落着,被子也顺势掉了下来。 元秋赢看着怀里了无生气的元绵,依旧闭着双眼,任由他抱着,他的心尖儿不禁又涩涩发疼。 元秋赢把元绵放在亭子里的塌子上,桃星也把掉落在屋内的被子捡起送了过来。元秋赢给元绵盖好了被子,在塌子旁坐下,替她拨弄好散乱的发丝。 “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元秋赢温柔的问,元绵依旧没有应答,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元秋赢便自顾自的讲故事。 “从前,有个小孩子,她把师父的印章砸碎了,怕被师父责罚,吓得好几天不敢回家。她躲到她哥哥那里,她哥哥问:‘那你打算一辈子不回家吗?’那小孩子说:‘不是的,我只是怕被责罚。’后来那小孩子还是回到了家中,师父也没有责罚她,只是叫她新刻了一个印章。” 宁京夏日的夜晚微风阵阵,元秋赢轻柔的话语随风飘进元绵的心里,她紧闭着双眼,一滴泪还是从眼角滑落。 “阿绵,别睡了。睡到天昏地暗,醒来还是要面对。”元秋赢拉起她的手说道。 元秋赢一开始以为她只是病了,可刚刚他才想明白,元绵嗜睡是在逃避香雾先生死去的事实。 元绵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极力克制着,闭着眼睛开口道:“我饿了。” 元秋赢示意,桃星便拿了一盘包子来。 元绵睁开湿润的双眸,从盘子里拿起了一个包子轻轻咬了一口,终于,眼泪刷的一下还是流了出来。 元秋赢知道她这是崩溃了,起身坐到塌子边把她拥在怀里。元绵哭出了声,嘴里的那一小口包子还没咽下去,元秋赢接过她手里的包子,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歇斯底里的哭着。 一盏茶后,元绵才渐渐止住了哭泣。 “先生呢?我要见先生。”元绵在他怀里说道。 “我已派人扶先生的灵柩回古剑山了。”元秋赢回道。 元绵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神里有些疑惑:“我该亲自扶先生的灵柩回去。” “你还病着,古剑山路远,你的身体受不住。好好养病,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元秋赢哄着她道。 元绵没有答他的话,她有些哭累了,倚在塌子上,看着浩瀚夜空中的那轮明月,深夜的风令她清醒了一些。元秋赢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静静的陪在一边。 元宅,清晨。 桃星正在收拾元绵的床铺,今日一大早便有公主府的马车来接元绵。昨日公主府送来请帖邀元绵去府里作伴,元绵应了下来。 这两日元绵没有贪睡,每日按时吃饭喝药,虽元秋赢还担心元绵身体还未全好,不便赴约,但元绵却说自己无事。 桃星收拾着床铺,心里想着:姑娘六月初二病了,今日初七,这才不过短短五天时间,这病能养好吗? 桃星整理好床铺,便去整理元绵的衣柜,查看是否有需要浣洗的衣物,她看了看,觉得有些奇怪,元绵的衣物都在,那她今日是穿哪件出门的? 自己送早膳到姑娘房内时她还未更衣,她出门时自己应该还在厨房收拾碗筷。她到底穿哪件衣服出门的?桃星一边翻着衣柜一边想。 桃星快速的思索着,她突然想到了,在水都的那件,她在水都主上背她回来时身上穿的那件!桃星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关上了柜门,直奔公主府。 公主府外,桃星借口元绵今日出门忘记带帕子了,说给元绵送了来。公主府的小厮却告诉她,元绵早上来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元绵不在公主府,也没有回元宅,遭了!桃星立刻朝西长街跑去。 若水街上,元绵正吃着包子向前走着,过了这条繁华的若水街便是南丁门。 她早上去了公主府,找紫逍要了抄书的二十两银子,便借口有事走了。她连包袱都没带,身上只带了二十两银子和自己的软剑。宁京内普通百姓不可骑马穿街,否则元绵恨不得现在就纵马飞出宁京。 也不知道先生的灵柩到哪了?元绵闷闷的想着。 元秋赢听到桃星的禀报都要急疯了,他不知道元绵出了城门没有,但他知道,元绵定是要回古剑山,那就必是走南丁门。 他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南丁门,从南丁门往回走,一路寻找元绵。鸢季、白名和桃星则从城内寻过来。 当元秋赢看见远处人群中吃包子的小人儿时,他慌张的心终于镇静了下来。 元秋赢很想上前质问她,问她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但理智告诉他,这样只会把她越推越远。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元绵走去。 第二十二章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无法挽回 白日的若水街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元秋赢穿过人群,轻声呼唤她。 “阿绵。”这一声呼唤,恍若隔世。 元绵听见有人叫她,一抬头,便看见元秋赢站在前面不远处。 元秋赢走上前,替她拨弄了一下头发,“早就听说若水街有一家包子铺的包子甚是好吃,阿绵想吃,让鸢季买回去就是。” 他的手停留在她耳边,注意到她连自己为她戴上的耳饰也被她摘下来了。 元秋赢的话语一如往常般轻柔,元绵却愣在原地,她想避开他的手,元秋赢却一把把她按在怀里。 “以后出门要和哥哥说,走丢了怎么办?”元秋赢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元绵推开了他,她看着元秋赢的双眸,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身边不时有人经过,元绵神情有些恍惚,她觉得有些害怕,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了。 她不能留在宁京,这不仅是先生的遗愿,就连元绵自己也感觉到,宁京很危险。 街市中的二人没有说话,元秋赢任由她看着自己。元绵心内五味杂陈,她绕过元秋赢身侧,要往南丁门走去。 元秋赢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带入了怀中,元绵刚要挣扎,他却死死把她按在怀里。 “不要离开哥哥好不好?”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乞求,“你想回古剑山,过了生辰,我带你回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元绵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元秋赢没有答她的话,只是紧紧拥着她,尽管宁国民风开放,路过的人还是有人侧目看他和元绵。 元绵推不开他,只好说:“你先放开我。” 元秋赢还是紧紧拥着她,用半乞求半哄骗的语气说道:“先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我的家在古剑山。”元绵答道。 “哥哥前几日不该惹阿绵生气,哥哥错了,跟哥哥回家好不好?”又是哄着的一句。 他从未惹过自己生气,元绵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你先放开我,我难受。”元绵说道。 元秋赢也怕弄疼了她,便松开了她,元绵向后退了一步对他说道:“我没有生气,只是在宁京待了好久,先生回去了,我也该回去了。” 元绵极力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话语中还是暗含一丝伤感。 元秋赢正在思索着说些什么才能挽留她,元绵却突然注意到远处一个带斗笠的身影。 “贼人!” 元绵大喊,便朝那人跑去。 那身影听见元绵的呼喊,便闪身进入到一旁的小巷中,元绵也急忙追了上去。 事发突然,元秋赢虽愣了一下,但也赶忙追上元绵。 “那个人在水都时抢了我的包袱!”元绵对元秋赢说到,她的身体还未全好,追了一条巷子便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留在这里等我。”元秋赢丢下一句话,便追了上去。 元绵倚着墙喘息着,过了一会儿,元秋赢便回来了。 “贼人的轻功甚好,我没有追上。”元秋赢开口道。 元绵一手扶着腰,一只手还拿着包子,摆了摆手,喘息着说道:“算了。” 元秋赢伸手扶她,为她顺了顺气,语气轻柔,“我们回家吧,快到中午了,桃星一定做了好吃的。” “我不回去,我要回古剑山。”元绵直接拒绝了他。 元秋赢温柔的目光阴翳了起来,他一手扶上元绵的腰,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带着迷药的手帕捂在元绵的口鼻处。 “哥哥,你……”元绵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话还未说完,便倒在了元秋赢怀里,手中的包子也掉落在地上。 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元秋赢看着怀里晕过去的元绵,轻轻的说了一句:“怎么就不听哥哥的话呢?”说着又拨弄了一下元绵的发丝。 “白名,去寻辆马车来。”元秋赢开口。 “是。”身后一个带斗笠的身影答道。 “下次再发生如此失误,就别做什么阁主了,白泽京新开的福泽酒楼还缺个掌柜的。”元秋赢语气冰冷。 “是。”白名不敢再多话。 元绵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起身,走到屋外看了看天,也不过刚过中午。 身上还是早上那件衣服,她朝怀里摸了摸,银子不在了。元绵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急忙回到屋里,平时她挂剑的地方是空的。她的剑也不在了。 桃星此时正端了吃食送到她屋里来。 “桃星姐姐,我的银子和软剑你帮我收起来了吗?”元绵直接开口问。 “是,少爷让收起来的。”桃星答她。 “给我。”元绵伸手朝她要。 “姑娘,少爷有令,若非他允许,不能给你。”桃星无奈的说。 “他在哪儿,我要见他。”说着元绵便走出屋外,要去元秋赢屋子里找他。 推开元秋赢的房门,里面并没有人,桃星开口:“姑娘,少爷出去了,晚间方能回。” 元绵揣着一肚子气回到屋内,“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姑娘,便是生气,也要吃些东西,不然身体怎能养好呢。”桃星在屋外担心的说。 元绵没有答她的话,桃星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屋内,元绵把头埋进被子里小声啜泣着。 元秋赢回来时已是月上柳梢,他轻轻推开元绵的房门,走到元绵床边。淡淡的月光映照床前,元秋赢替元绵整理了一下被子,把花环放在了她枕边,便转身出去了。 月色下,游廊中。 元绵把手中的花环砸向了远处的元秋赢。元绵气极,没有砸中他,花环落在了元秋赢的脚边。 元秋赢捡起花环,转身朝她走去。 “今日在街上看到的,想你应该喜欢,便买下带了回来。”他把花环递给她,元绵却没有接。 “你明明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要装傻?”元绵质问他。 “今日的药喝了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没有回答元绵的问题。 他总是这样,每当她提出问题,他便转个话头说别的事,他总是这样!他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子一样好哄骗吗! “元秋赢!”元绵气愤的喊出他的名字。 “不许没大没小,叫哥哥。”又是温柔的一句,元绵觉得有些无力,他总是能够语气轻松的化解她想问的问题。 “我受够了!你就只会哄骗我!”元绵言辞激烈,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吗!说什么我累着了,身体虚弱,病了……这些都是你搪塞我的说辞!”元绵越说越激动。 元秋赢却只是看着她不语,他不说话,元绵更加生气。 “你明明就知道我不是你妹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几天我思来想去,你的话里满是漏洞,我竟才发觉!你为什么不承认你知道!你说呀!我要亲口听你说,我不是你妹妹!”元绵边说边拿起他手里的花环打在他胸膛上,花瓣散落一地。 “你说呀!说我不是你的妹妹!”元绵泣不成声。 元秋赢还是看着她不语,元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难道他不说出口、不承认,就可以当作事实不存在吗? 一阵凉风刮过,二人伫立风中,元绵还在等他开口,她湿润的眼中满含对眼前之人的失望,和一丝绝望,一片静默中,元绵转身离开。 “阿绵。”元秋赢开口,元绵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他。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他的语气十分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可一旦说出来,一切就都变了。你说我哄骗你也好,装傻充楞也罢。可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你留在我身边。”他的语气很诚恳。 元绵转过身,定在那里。元秋赢走上前,想要去拉她的手,却被元绵避开了。 “阿绵,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好不好?”他的语气很真挚。 元绵没有回话,小脸上挂着泪痕,直直的看着他。 元秋赢叹了口气:“阿绵,你的身份很危险,待在哥哥身边,哥哥便能时时刻刻保护你。”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元绵开口。 “你五岁那年,香雾先生来水都接你上山之时,我偷听到了先生和外祖母的谈话。”元秋赢答道。 “既然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你妹妹,为什么当初又对我那么好?”元绵的眼睛里水波晃动。 元秋赢笑了笑,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傻瓜,因为你是我的阿绵啊……” 元秋赢轻轻把元绵带入怀中,元绵没有再躲开,她趴在元秋赢怀里,小声的开口,委屈的说道:“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发脾气的……” “哥哥知道,我的阿绵最乖了。”元秋赢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 “我不会再逃避了。我可以接受祖母和先生的逝去,可是……这就是人生吗?即便读了圣贤书,我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我该怎么过……”元绵抓着他的衣裳,神情漠然。 元秋赢阴暗的双眸又恢复了神采,他喜欢元绵在脆弱时依赖自己的感觉。他的双手慢慢向上滑,一只手插入元绵的发丝里,低头轻嗅她的墨发,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哥哥陪你过。” 这一句,像是一生的承诺。 第二十三章 我平常不喜欢哭的 元秋赢摩挲着她的发丝,开口继续说道:“以后不许一声不吭的离开,知不知道哥哥有多担心?嗯?” “安心待在哥哥身边,哥哥会保护阿绵。宁京的生意快要处理完了,过了你的生辰,哥哥便带你回古剑山,可好?” “嗯,那你让桃星把我的软剑和银子还给我。”元绵趴在他怀里,糯糯的开口。 “好。”元秋赢应了她。 “以后不许再骗我。” “好。” “不许再让人扮鬼吓我。” “好。” “明天我要出去玩。” “好。” “早饭想吃粥,包子吃腻了。” 元秋赢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墨发,对怀里的小人儿宠溺的说道:“都依你。” 树上的白名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内感叹:殿下真是……厉害,几句话就四两拨千斤,把小姑娘给哄好了,不愧是殿下啊……佩服,佩服。 不对啊,她怎么知道自己扮鬼吓她?不对,她没说是谁扮鬼吓她。不对,她会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白名心里有些慌。 第二日,元宅。 一大早便起了雾,接着便下起了雨。 元绵站在游廊里,看着雨点滴落在池塘,形成一圈一圈的水波,她伸手接住了几滴雨点。 “站了好久了,手都冷了,一会儿我让桃星拿件外衣来披上。”元秋赢握着她冰凉的小手,眸色温柔。 “赢哥哥,我不冷。我喜欢下雨,像是回到了水都。” “你的身子刚好了些,别着凉了。”说着便把元绵拥入了怀里。 元绵任由他拥着自己,他的手指在她背后轻轻滑动。元绵在他怀里看着廊外的雨滴,一点一滴的,落进了她的心。 氤氲水雾,高大的男子怀抱着娇小的女子,倒是好一幅雾里听雨图。 远处的鸢季和桃星看着他二人,鸢季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殿下怕是陷进去了。” “姑娘身边没有亲人了,才会如此依赖殿下。若是她知道了……她该如何自处?要我说,殿下并非她的良人。”桃星微皱着眉头。 二人刚聊了两句,便传来了两声鸟叫。 “有人来了。”鸢季说道,便朝宅门走去。 闻争奈从宅门往院子里来,一进院,便看见元绵被一个男子拥在怀里。他疾走了两步,身后为他撑伞的白欢期只好急忙跟上。 自己未来的媳妇儿自己还没抱上呢,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闻争奈心里十分不痛快。但还是笑着开口喊她:“元妹妹!” 元绵从元秋赢怀里抬起头,看见了远处笑容灿烂的闻争奈。元秋赢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她只好小声说道:“赢哥哥,来客人了。”元秋赢这才放开她。 “元妹妹!”闻争奈走近了又喊了她一声。 “争哥哥。”元绵行了一礼。 “前两日我差人来邀你到府里听戏,小厮说你病了,可还好些了?”闻争奈关心的问。 “多谢争哥哥关心,我已好多了。”元绵回他。 “今日我无事,便想着来看看你。上次比试的时候划破了你的衣袖,你穿绿衣甚是好看,我托朋友弄了两匹白泽的绿烟罗,送给你做纱裙。”闻争奈示意,白欢期便把那绿烟罗呈上来给元绵看。 “我很喜欢,多谢争哥哥。”元绵看了一眼,客客气气的回道。 桃星上前从白欢期手里接过礼物,便退至一边。 “这位是?”闻争奈看向元秋赢。 元秋赢看着笑脸盈盈的闻争奈,尽管心内不悦,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这是我哥哥。”未等元秋赢开口,元绵便先开口回他。 闻争奈笑了笑,又问:“是亲哥哥还是如我这般的哥哥?” “我的父亲和哥哥的母亲是亲兄妹。”尽管元绵心知肚明自己与哥哥并无血亲关系,可她还是这么说了。 “哦,那就是有血亲关系的哥哥。”闻争奈开心的笑了。 “在下闻争奈。”闻争奈拱手对元秋赢说道。 “元秋赢。”元秋赢也还了一礼。 “元妹妹,上次我说二十那日要带你去游船,今日我无事,不如我今日带你去?”闻争奈笑着询问。 “阿绵的身体未全好,不宜多动。”元秋赢直接开口婉拒。 “下雨天也能游船吗?”元绵问。 “自然,这下雨天游船才别有一番韵味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闻争奈也文邹邹了起来。 “真的吗?”元绵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 “我还骗你不成?你想去,现在我便能带你去若水湖坐画船。”闻争奈语气很真挚。 元绵被他说的有些心动。她今日本要上街的,只是这一清早的雨把她困住了,准确来说,是因为下雨哥哥不许她出门。 “哥哥,我想去……”元绵看向元秋赢,小声征求他的同意。 “今日风冷雨凉,明日天气晴了,哥哥带你去。”元秋赢的眼中满是宠溺,言语温柔。 “可我想今日去……”元绵小声的嘟囔着,有些不开心。 一旁的闻争奈开口:“元大哥,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元妹妹的。” 闻争奈开口,元秋赢有些不悦,但还是压着脾气问元绵:“真想去?” “嗯。”尽管哥哥看着自己的眼眸晦暗不明,但元绵还是点了点头。 “桃星,给小姐备件厚点的外衣,若是小姐受凉了,唯你是问。”元秋赢吩咐道。 “是,少爷。” “鸢季,一路上要护小姐周全,若是小姐磕着碰着了,唯你是问。” “是,少爷。”鸢季应道。 “元大哥,那我便带元妹妹走了,告辞。”闻争奈拱手作别。 出了游廊,闻争奈便接过白欢期递来的伞,为元绵撑着。 元绵回头,见元秋赢站在游廊中看着自己,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身随闻争奈离开了。 元秋赢看着闻争奈为元绵撑着伞,二人都身着一袭蓝衣,好似一对璧人。 他的眼神更加阴暗,像是要滴出一滴墨来。 “欢期,去告诉许新意,老子今日要用他的画船。”出了元宅,闻争奈心情更美丽了,连语调都在上扬。 宅内游廊里,元秋赢压制许久的怒火终于要爆发了。 “白名!” “属下在。”白名在元秋赢身后应声答道。 “上次让你查他查的如何了。” 白名立马从怀里掏出两张纸呈上来,开口回道:“闻争奈与定王宁嘉、庆延侯之子许新意相交甚好。平日里几人爱喝些花酒,定王和许公子玩得厉害些,惹出不少事端,闻争奈比二人好些,他父亲管的严。” 元秋赢听了白名的话沉思了一会儿。外祖母要把阿绵许配给他,现在闻争奈明显是对阿绵有意,可阿绵还不知此事,若闻家真的上门提亲…… “白名,让云重把手里的事放一放,今日让他去游湖。” “是。” 若水湖。 雾气渐渐散开,雨也停了。风烟俱静,天山共色。 闻争奈和元绵在船屋内品茗,鸢季、桃星侍立在船尾。元绵倚靠在画船的窗边,一只纤纤素手伸出窗外。 自元宅出来,元绵便没开口说几句话。 闻争奈见元绵倚靠在窗边,怔怔地看着湖面,便想与她说话。 “忘了告诉你了。”闻争奈开口,眼里带着笑意。 “什么?”元绵凝视着湖面,随口应了一声。 “你穿蓝衣也很好看。”闻争奈很认真的对她说。 “哦。”元绵没什么反应。 闻争奈有些不解,“哦”是什么意思?他的想象里,眼前的小女子应该羞红了脸,然后夸自己的蓝衣也甚是帅气才对。 闻争奈走过去,和元绵一样靠窗坐下。元绵神情淡漠,只是看着湖水,闻争奈觉得她的眼睛都要掉到湖里去了。 “元妹妹,你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他开口询问。 元绵用指甲抠着窗棱的手顿了一下,回道:“无事。”又继续抠了起来。 闻争奈不想她这样闷闷不乐的,可能雨天会使人变得沉闷吧。 “你的剑术是谁教的?”闻争奈起了个话头。 “先生。” “先生?是你师父吗?”闻争奈饶有兴趣的问。 元绵直起了身子,换了个姿势坐着,缓缓开口:“算是吧。只是她不许我叫她师父,只让我喊她先生。” “为何?” “先生说,道教没有男女之分,男为乾道,女为坤道。叫她师父,意味着太多,叫先生,她便只做一个教我读书的教书先生。且她又在意自己是女子,怕教不好我。喊先生,既少了些负担,又淡了她女子的身份。”元绵看向远处,语气淡淡的。 “你的剑术极好,先生的剑术自是在你之上,若是有幸见了先生,定要讨教一二。”闻争奈有些兴奋。 “先生她……”元绵红了眼圈,“去了。” 闻争奈愣住了,随便问问便惹了人家的伤心处,这可如何是好? “我真是该打,惹妹妹伤心。” “无事。”元绵转过了头,不想在他面前落泪。 闻争奈上前,递给她自己的帕子,元绵没接。她胡乱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转过头笑着对他说:“元绵失礼,我平常不喜欢哭的。” “只是提到了先生,我便很想她。”元绵小脸儿上挂着笑容,但她的语气很委屈。 她哭了,怎么办?自己真是笨,惹得她伤心,闻争奈此时真想揍自己一拳。 他坐在窗边,没有起身,而是慢慢磨蹭到元绵身边,小心翼翼地抱住元绵,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慰她。 第二十四章 直觉这种东西真的不好说 鸢季看到这一幕不淡定了,“桃星,桃星。”鸢季小声的叫了她两声。 “说。”桃星看着眼前的一幕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看见没有?” “我还没瞎。”桃星有些许不耐烦。 “那你还是当作自己瞎了吧,这事儿你禀报给殿下,咱俩性命堪忧。” “不报,让殿下知道了,会死的更快。”桃星语气不太好。 “说什么兰亭枕春风,画船听雨眠。这下好了,没等到回水都,她已经登上别人的画船了。”鸢季语气里带着些许嘲弄。 “水都是回不去了,应该是回白泽。”桃星的语气很肯定。 鸢季想了想,心里也认同桃星的想法。 “对了,借我点银子,殿下扣了我一个月月银,我身上的钱花完了,回白泽还你。”鸢季淡定的开口,跟女子借钱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干过。 “白名先你一步,借给他了。”桃星面无表情的回他。 “可恶,这小子。”鸢季暗骂了一句。 “你过去,就说外面风景甚好。”桃星觉得不能让闻争奈如此抱着安慰元绵,便支了个招。 “我有个更好的。” 说着鸢季就走过去,一脚把在船边钓鱼的白欢期踹进了水里。 “有人落水了!”鸢季大喊。 白欢期在水里扑腾了两下,朝船上喊:“慌什么!我会水!” 但闻争奈和元绵还是闻声急忙赶到甲板上查看。 “少爷!”白欢期在水里尴尬的朝闻争奈挥了挥手。 闻争奈无语的瞅了一眼白欢期,对元绵说:“他没事,不用管他。” 元绵还是有些不放心,对鸢季说:“你拉他一下。” “是,小姐。” 白欢期带着一身水回到船上,经过鸢季时,开口说:“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实在没水平。还有,我家少爷很中意你家小姐。”他还特意加重了“中意”二字。 鸢季装作没听见,没有理他,而是朝元绵走去。 “小姐,出门时少爷吩咐,让您午时前回去,他在家等您一起用午膳。”鸢季毕恭毕敬的开口。 还未等元绵回答,闻争奈便先开口:“去我家吃吧,我娘今日亲自下厨做好吃的,元妹妹,你还没尝过我娘的手艺呢。” “小姐,少爷说了,您可以多玩一会儿,他等您回来一起吃便是。”鸢季态度依旧很恭敬。 “你回去跟元大哥说一声,就说元妹妹要到闻府用午膳。”闻争奈直接替元绵决定了。 “我家少爷要等小姐一起用午膳。”鸢季坚持着。 “那就让元大哥别等了。” “我家小姐中午得回家吃饭。”鸢季依旧很坚持。 “去我家吃也一样。” 元绵看着闻争奈和鸢季你一言我一语的,便默默转身走开了。 元绵站在船头,凝视着湖面。远处缓缓驶来一艘画船。 那艘画船离元绵越来越近,船上的穆云重朝元绵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阿绵!” 元绵抬头,有些欣喜的回到:“云重哥哥!” 闻争奈听见元绵与人说话的声音,便去船头查看,只见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艘画船,高大华丽,美轮美奂。 “那是穆家的画船。”白欢期一眼就认了出来。 穆家作为皇商,家财丰厚,连家里的画船都比别家奢华些,是以十分好认。 画船还未靠近,穆云重便跃了过来,接着一个少年也跟着跃上了船。 “阿绵,许久未见,身体可还好些。”穆云重上次见她还是先生去世的那晚,元绵吐了好几口血,不得不让他担心。 “好多了。云重哥哥今日也来游湖?”元绵觉得有些巧。 “不是,你哥叫我来接你。”穆云重看了闻争奈一眼,小声的告诉元绵。 元绵本来今日打算去鉴心茶楼见周影度,但早上出门时却被元秋赢拦住了。她没什么心思游湖和回家吃饭,她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事要去确定。 “穆兄。”闻争奈上前叫穆渐明。 穆云重想起元绵还不认识穆渐明,便拉他上前,“阿绵,这是我弟弟穆渐明。” 元绵打量着眼前白净的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双目炯炯有神,个子不高,面容姣好,倒也是个翩翩少年。 “穆二哥。”元绵客气的称他一声二哥。 少年手持折扇,回了一礼,“元妹妹。” “闻兄,这是我大哥,他不常待在京城,你应该没见过他。”穆渐明开口。 “穆大哥,小弟闻争奈。”闻争奈拱手行礼。 “穆云重。”穆云重还了一礼。 闻争奈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心内却想着元绵哪儿来这么多哥哥,而且一个比一个……尤其是她那个姑姑家的哥哥元秋赢,对她举止似乎亲昵了些。这又跑出来两个哥哥,这又是哪门子的哥哥? “元妹妹,这两位也是亲戚家的哥哥?”闻争奈的笑容里有一丝不明的意味。 “呃……”元绵有些语塞。 “是如你一般的哥哥。”元绵如此解释。 “我虽不是阿绵的亲哥哥,但却胜似亲哥哥。”穆云重补充了一句。 “嗯……”闻争奈点了点头,看向元绵,“你哪儿来这么多哥哥?” 元绵尴尬的扯了扯嘴,却笑不出来。 “我是女子,不能同你们称兄道弟。你们又都比我年长,我不叫哥哥叫什么?”她对上闻争奈的眼神,反问他。 闻争奈也有些尴尬,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元绵却先开口:“我累了,要回去了。云重哥哥,我们走吧。”说着便要向穆家的画船走去。 闻争奈急忙拉住她,“元妹妹,既是累了,那我送你回去吧。” “那就多谢了。” 两艘画船一前一后缓缓向岸边驶去。元绵站在甲板上,小小的背影清冷又孤寂。闻争奈抱胸看着伫立在船头的元绵,他不理解,小小年纪的一个小小女子,为什么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画船渐渐靠近岸边。来时还下着雨,此时雨停了,只觉得周围山林更加寂静。 太安静了,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运动,只有这两艘画船在湖面上缓缓向前。闻争奈察觉到不对,欲要去叫元绵坐到船屋里。 侍立在船尾的鸢季和桃星也察觉出了异样,更加警觉起来。 “嗖——”的一声,一支箭破空而来。 那箭直中元绵的右肩,元绵闷哼一声,下意识地躲开下一只箭。 电光火石一间,一连五发,元绵只觉得肩部一阵麻木。躲开一箭后,便就势跳进了水里。 “元妹妹!”闻争奈大喊,他敏捷地避开射来的箭,也跟着跳入了水中。 鸢季和桃星立马避到船屋后,探头确认刺客的方位。 穆云重听见闻争奈的呼喊,急忙示意穆渐明躲好,自己跃上了前面的画船。 “阿绵呢?”穆云重靠近鸢季,焦急的问道。 “她中箭了,掉进了水里,闻争奈下水找她了。”鸢季的头上冒着冷汗,但还是保持着镇定。 “一连五发,速度太快了,不像是弓,像是弩。看方向,是从岸边的画船中射出的。但没有看清射箭之人的具体位置,也不清楚是有几个人。”桃星补充道,她的语速很快,大脑也在飞快地思索对策。 “那五发应该是同一个人射出的,但不清楚是否还埋伏了其他人。”鸢季的心有些突突。 闻争奈和元绵还未浮出水面,也不能浮出水面。 “我下水,摸过去。你们在船上静观其变。”鸢季说完便抽出了匕首,跃入水中。 元绵知自己浮出水面便会成为靶子,只好蹬水向前游。肩上传来的撕裂感和灼烧感令她痛苦不已,水下的窒息感也令她难受。 她想伸手划水,却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那种痛苦的感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 先生…… 她的手想抓住什么,但水下什么也没有。身体越来越沉重,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水下拉着她,让她越落越深。 是水怪吗…… 闻争奈下水后急忙在水下寻找元绵。雨后的湖水浑浊不清,闻争奈万分焦急,终于看清了不远处逐渐下沉的元绵。 他奋力的朝她游去,尽管在水中已许久,胸腔被水压得难受不已。闻争奈却无暇顾及,这一刻,好像元绵才是他救命的稻草。 先生…… 先生…… 闻争奈托着元绵划到了岸边,她将元绵平放在草地上。他顾不得去想此处是否安全,刺客是否还在,因为元绵看起来已没有了气息。 “元绵!元绵!”闻争奈扶着她的头,慌张的喊她。 她肩上的伤口还在留着血,小小的脸庞一片惨白,了无生气。 即使是上战场时都没这么怕过,闻争奈哭了。 “元绵……元绵……你醒醒……”闻争奈颤抖着,哭的很难看。 他也不是没面对过生离死别,可眼前娇小的女子已了然没了气息。 “呜……”闻争奈哭的很难听。 宁京,皇宫,御书房内。 贺准侍立殿前,常荣正在书案旁为皇帝研墨。 “君雅怀那边,都处理好了?”皇帝开口。 “是,不日将返回白泽。”。常荣不紧不慢的研着墨。 “叫贺准进来。” “是。” 贺准进入殿内,在书案前立住。 “贺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帝王语气威严,手里还在提笔书写信件。 “回圣上,您定下的规矩,城内和街上不许见血,以免引起百姓恐慌。今日她同闻争奈闻大人同去若水湖游湖,我已传令下去了,今日便可得手。过两天,应该就会有动静了。”贺准回道。 “好!那朕就等着听这个动静!”皇帝开怀道。 元绵同闻争奈走后,元秋赢便也出门了。他在铺子里看了看账册,又回复了两封信件。但不知为何,自元绵早上走后,他的心就一直砰砰砰的跳。 不行,得去接她回来才能放心。 元秋赢坐上马车出了城,便骑上马直奔若水湖而去。 桃星的武功弱些,但有鸢季和云重在,他们两个会护好阿绵。至于那个闻争奈,虽不知他武功如何,但既是武科的探花郎,应该也不弱。他身边的那个小厮,看起来也是个练家子。 元秋赢心内盘算着,但直觉这种东西真的不好说。 但愿自己只是瞎担心吧。 第二十五章 下雨天游什么船? 画船还未停靠岸边,桃星便跃上了岸。她已顾不得许多,当下要事是得先找到元绵。 闻争奈正抱着元绵不知所措,他想要救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起开!”桃星一把推开了闻争奈。 她摸上元绵的手腕,又低头趴在她的胸膛上仔细的听她的心跳。 还有脉,还有脉!怎么救?《医方集解》中治溺水之法一章中有写,水出即活…… 水出即活!顾不得她的箭伤了,桃星飞速的思索着。 “抱她起来,背朝上。”桃星命令闻争奈。 闻争奈急忙将元绵抱起,等着桃星的下一步指示。 桃星也没救过溺水之人,她努力回想着看过的医书。管不了那么多了……桃星一掌拍向了元绵的后背。 元绵当即吐出一口水来,她睁开了双眼,闻争奈立刻把她放下。 “元妹妹,元妹妹,你怎么样?”闻争奈焦急的问。 肩上的撕裂感和灼烧感又重新袭来,元绵的双眼因在湖里睁了很久,酸涩又模糊。箭伤和溺水带来的痛苦清晰而又强烈,令她难以忍受,她恨不得立刻了结自己。 “先生……我好疼……”元绵的气息微弱,痛苦的发出声音。 “她的箭伤怎么办?”闻争奈看向桃星,此时,桃星便是救元绵的希望。 “我处理不了。不能拔,必须马上带她回城,找郎中来医治。”桃星回道。她摸着元绵的脉,若有若无。 “先生……我好疼……我疼……”元绵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只觉得一切都昏昏沉沉的。 桃星见元绵渐渐的合上了双眼,吓得急忙喊她:“姑娘!姑娘!不能睡!”元绵却毫无反应。 “马车呢!”桃星着急的对闻争奈喊道。 闻争奈反应了过来,急忙起身朝马车奔去,“欢期!欢期!把马车赶来!” 白欢期本来和穆云重去查探刺客的踪迹了,听见闻争奈的呼喊,便急忙去牵马车。 元秋赢骑着马一路狂奔,行至半路,只见一辆马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元秋赢勒马,赶车的白欢期见前面元秋赢等在那里,也急忙停下马车。 “元少爷!”白欢期喊了一声。 车内的桃星知外面是元秋赢便急忙下车。元秋赢一眼就注意到了桃星手上沾着的血,他飞身下马来到闻家的马车前,掀起了车帘。 入目便是闻争奈抱着元绵,二人皆是浑身湿透。元绵的肩部插着一支箭,身上的蓝衣混合着血迹。 “中箭。落水。穆云重和鸢季去追刺客了。”桃星简短几句禀报了情况。 元秋赢的眸子深沉的可怕,闻争奈不敢对上他的眼神。 “回元宅。桃星,你骑马先回去找萧郎中。”元秋赢上了马车,对桃星吩咐道。 “去威烈军大营,军医刘恕治箭伤最是厉害。”未等桃星答话,闻争奈便先开口。 元秋赢看向闻争奈,闻争奈对上他的眼神,“我在威烈军中待过,军中人人皆知刘恕治箭伤最是拿手,他会治好元妹妹。且大营在城外,比回城要快。” “桃星,你先回去,带萧郎中去威烈军大营等我们。”元秋赢盯着闻争奈的眼睛,开口命令道。 “是。”桃星立刻上马往城内赶。 白欢期也急忙驱车前进。雨后的道路泥泞不堪,甚是难走,但元绵的伤势一刻也耽搁不得。 “阿绵,阿绵。”元秋赢把元绵抱在怀里,低声呼唤她。 他摸到元绵的手腕,感受她心脉微弱的跳动。 “阿绵,醒醒好不好?”元秋赢又轻声呼唤了一句。 他握着元绵惨白的手,冰凉彻骨。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在慢慢滴血。 闻争奈坐在一边,他的袖子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水,“元大哥……”他开口想要解释。 “你想娶阿绵为妻?断了这个念想吧,你护不了她。”元秋赢打断了他。 闻争奈想要解释的话被噎住在喉咙里。元绵中箭,他害怕又自责,听了元秋赢的话,他更加羞愧。便默默坐在一边,守着元绵。 “阿绵,阿绵。” “阿绵,哥哥来了。” “阿绵,睁开眼睛看看哥哥好不好?” 一路上,元秋赢不知呼唤了多少声。他心慌得很,尽管还能感受到元绵微乎其微的心脉,但他却怕她再也不会醒来。 “阿绵,阿绵。” 元绵神志模糊,但她好像听见了哥哥在叫她,她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眼,却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 “哥哥……我好疼……”这一声,似是梦呓。 “阿绵!阿绵!”元绵开口说话,元秋赢有些激动。 “阿绵,别睡,哥哥来了,哥哥在这儿。”元秋赢笑着呼唤她,眼睛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哥哥……”她艰难的喊他,声音很小。 “哥哥……疼……” “我知道!我知道!”元秋赢抱着她,激动地应着她的话,“乖,别睡,陪哥哥说话好不好?” “我好疼……”元绵的唇早已失了血色,话语声也越来越小。 “先生……疼……”元绵的意识越来越混乱,这一句后,便又没了声音。 元秋赢也害怕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好像摸不到她的脉了。 “阿绵……”元秋赢抱着元绵,他的脸贴着元绵的额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一滴泪从元秋赢的眼角滑落。 闻争奈更是慌了神,掀开车帘,喊道:“欢期!快点!” “是!少爷!” 元秋赢抱着元绵下了马车,闻争奈急忙在前面带路。 “刘军医呢!”闻争奈扯住了一个看守的士兵问。 “去谢将军那儿了。” “你去让人把刘军医的药箱带到谢大哥那里。”闻争奈命令。 “跟我来!”闻争奈示意元秋赢跟上自己。 闻争奈带着二人一路奔到谢桥的营房,“刘大哥!刘大哥!”还未进屋,闻争奈便扯着嗓子喊他。 “军营之中大呼小叫,该军法处置!”刘恕从屋内走出来,责怪他不成体统。 “刘大哥,救人要紧!”若是平时,闻争奈还跟他贫两句,可元绵的伤势刻不容缓。 元秋赢抱着元绵跟了上来,闻争奈急忙拉刘恕上前查看元绵的伤势。 “先拔箭。”刘恕看了元绵的伤势后说道。 “我大哥呢?”闻争奈问的是谢桥谢将军。 “屋里呢。”刘恕回他。 “大哥!借你的屋子一用!”闻争奈一边往屋里跑,一边大声喊道。 早已有士兵把刘恕的药箱送了过来。元绵的伤口深可见骨,刘恕用刀划开伤口,生生的取出那只箭。 “啊——”元绵发出一声惨叫,她的额头直冒着汗,元秋赢握住她的手,心疼的看着元绵的小脸儿因失血过多而更加惨白。 刘恕急忙清理元绵的伤口,并上药止血,期间元绵痛得紧咬着牙,元秋赢便把自己的手放进她嘴里让她咬着。 一声闷哼,元绵痛得晕了过去。 刘恕擦了擦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对元秋赢说道:“箭是取出来了,接下来的几天,就看她撑不撑的过去了。” “拔箭之后的几天才是最难熬的,很多士兵都是在这段时间内扛不住发热而死掉。”刘恕接着说道,根据他的经验,这姑娘活下去的几率很小。 闻争奈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刘恕为元绵处理伤口,他也不是没见过士兵中箭而亡,可是……元绵她…… 闻争奈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他只觉得自己心里难受的要命。尽管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可床上的元绵看起来依旧了无生气,闻争奈越看越不忍心,便转身出去了。 “多谢。”元秋赢对刘恕说道。 “我去开药方,让人把药熬好。”说完刘恕也出去了。 闻争奈、谢桥和刘恕在中厅内,闻争奈开口:“刘大哥,不论用多名贵的药材,请您一定要救她!” “闻少爷,我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了。”刘恕叹了口气,心内感叹着一个花季少女可能就此凋谢。 “她是何人?”主位上的谢桥开口问。 “大哥,她便是我前几日和你提起过的,水都元家的二小姐元绵。”闻争奈回道。 “你娘中意的那个?”谢桥挑眉。 “是。”闻争奈回他。其实我也挺中意的,他在心里弱弱的补充了一句。 “闻少爷,元姑娘为何会中箭?”刘恕开口问。一个小姑娘,能惹到什么人呢? “我带她去游船,回去的时候她站在船头,飞来几只暗箭,躲避不及便中了一箭。”闻争奈回道。 回来的路上他细想了一下,说不定这刺客是冲自己来的,但自己武功太好,刺客觉得自己未必射得中,便射向元绵,刺客可能以为元绵是自己的相好的。想到可能是这样,闻争奈更自责了。 “下雨天游什么船?”谢桥不解。 “我闲的。”闻争奈随便应了一句。平日里要去律令司当差,好不容易能来见她,就算下雨,这船也得游啊。 “衣服给你准备好了,下去换了吧。”谢桥对闻争奈说道。 “嗯。”闻争奈被他一说,才想起来自己衣服还湿着,便下去换衣服去了。 闻争奈走后,刘恕这才又开口:“将军,元姑娘肩上中的箭,有些异样。”说着他便让门外的士兵把取下来的箭呈了上来。 谢桥拿起箭,看了看箭头、箭矢和箭身,他的神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典刑司的手笔。这般毫不避讳,那便是圣上的旨意了。典刑司的人失手概率不大,只射中了肩部,那就是留她一条命,谢桥看着手中的箭,心内盘算着。 他不动声色的将箭放回去,对刘恕说道:“这件事,不要过问。元姑娘你要全力救治,不然小争可要伤心了。” “是。” 第二十六章 暗箭难防,刺客难抓 萧郎中来到威烈军大营,查看了元绵的伤势后,和刘恕的想法一样,接下来的几天只能靠元绵自己了。 桃星先去通知了萧郎中去威烈军大营,自己则回了一趟元宅,为元绵带了两件干净的衣物。 夜里,威烈军大营。 “嗯……”元绵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傍晚时元绵便开始发热。先生逝去的那晚她也是发热,但没有今日这么严重。 元绵面色潮红,微皱着眉头痛苦地呻吟着。她浑身滚烫,整个身体好像是从里面烧着了。 元秋赢彻底慌了神,从小到大元绵不是没生过病,但从没离死亡这么近过。 刘恕见元绵病情如此,直接提笔开了一剂猛药,让人熬了灌了下去,这才有一点好转,但元绵还是浑身烫得厉害。 鸢季和穆云重那边还没传来消息,元秋赢也没心思考虑这些。他安静的守在床边,连晚饭也没有吃,就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元绵。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失去她。 闻争奈已得谢桥应允,让元绵这几日待在威烈军大营。一是考虑到元绵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二是刘恕在这里,可以随时查看元绵的伤势。 尽管这不符合军规,但谢桥首肯了,便无人敢生出异议,只当作不知此事。 闻争奈因下水救元绵着了些凉。他身强体壮,并无事,只是心里还担忧着元绵。但他不能待在威烈军大营里,于是他将事情交代好后,便赶回了闻府。 “疼……”又是一声痛苦的呻吟。 元秋赢恨不得中箭的是自己,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守在她的床边,无力的看着她一个人忍受着痛苦。 他不时的拿帕子为她擦拭,想为她降温,却毫无用处。 元绵一会儿含糊不清的呻吟两声,一会儿又安静的如睡着一般。元秋赢一直握着她的手腕,感受她心跳的变化,生怕元绵的脉会突然没有了。 受伤躺在床上的是元绵,但元秋赢却比她更难熬。 鸢季和穆云重去追刺客,可刺客只射了几支冷箭便消失了,整个若水湖周围他俩查探了个遍,却无半点刺客的踪迹。 穆云重还有事要处理,便先带着穆渐明回穆家了。鸢季有些沮丧,元绵被射了一箭,自己却连刺客的踪迹都没找着,暗箭难防,刺客难抓啊…… 鸢季去了威烈军大营禀报了刺客之事后,便回到了元宅。 “二殿下刚差人送来消息,已定下六月二十二日启程回白泽。让咱们殿下做好准备。”白名说道。 “什么准备?我怎么没收到消息?”鸢季有些疑惑。 “我也是刚知道,殿下托二殿下从宁京秘密带一个人回白泽,这个人,应该就是元绵。殿下应该是直接告诉二殿下的,所以我们不知道。”白名解释。 “六月二十二……那就是没多久。我刚从殿下那里回来,元姑娘伤的很重,怕是赶不了这么远的路。”鸢季皱眉。 “那刺客是怎么回事?” “身手极好,找不到踪迹,我估计十有八九是宁国皇室下的手。”鸢季提起刺客就头疼。 若是真刀真枪的干一架,倒也不难。只是这些防不胜防的暗杀手段,真的是没辙啊。 “她太弱了,殿下把她带在身边,她只会拖殿下的后腿。”白名本来就对元绵不满,此时也少不得抱怨两句。 “真搞不懂,她到底有什么用?剑术尚可,但我也没见她勤练。爱读书,但看的都是些杂书。琴棋书画也不是样样精通。虽性子乖巧可爱,但胆子又小。还有她那麻雀落地般的轻功,想想就好笑。”白名不屑的说道。 “其他不谈,但有一点你说的极准,她那轻功就是有如麻雀落地,刚飞起就落下,甚是鸡肋。”鸢季笑了笑,赞同了白名的说法。 “可是,这也不是勤学苦练就能成的。她的身子骨不比常人,气息又弱,这是天生的缺陷。她能练到如此,想必也是下了功夫了的。”鸢季又替元绵说了几句。 “要我说,女子就该洗衣做饭,相夫教子,练这些屁用都没有。她那点功夫,我一个能打一百个。”白名吐槽道。 “你真是长能耐了,还要打女子。叫桃星知道了,她先打你一顿。” “切,桃星的武功在女子中属上层的了,我一样不放在眼里。元二小姐我虽没与她交过手,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也就会点三脚猫的功夫。真不知道殿下到底看上她什么了。”白名不以为意。 白名这些日子在树上守卫,元绵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子,也就是长得好看些,性格乖巧些,这样的女子白泽一抓一大把。真不知道这元二小姐到底有什么魔力,让殿下把她宝贝成这样。 “娶媳妇不是招手下,不分有用还是没用。殿下与元二小姐之间的羁绊,我虽不清楚,但穆云重曾提起过,元二小姐小时候为救殿下,拿刀杀了两个人。一个小孩子有这种胆量,不可小看她。”鸢季对元绵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只是见白名如此轻看她,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有些意思,”白名笑了笑,“话本里有女子为将军挡了一刀的桥段,将军便感动的要娶那女子为妻。比起为心爱的男子挡刀这种事,元二小姐直接为殿下杀了两个人,殿下可不是得爱惨了嘛!”白名调侃道。 鸢季感觉很无语。他知道白名是不会理解的,这种人与人之间复杂的羁绊。 鸢季回来告知了白名事宜,便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元宅内只剩下了白名一个人。 宁京,皇宫内。 “常荣!常荣!”皇帝突然从梦中惊醒,大声朝殿外喊道。 常荣听见帝王的呼喊,急忙进入殿内,为皇帝倒了一杯茶压惊。 今日下午贺准来禀报元绵在威烈军大营之事。宁显听了之后虽叫贺准不必管此事,但常荣知道,帝王心里怀揣着重重心事。 宁显起身,常荣为他披上了外衣,他走出殿外,抬头望天。 圆月高悬,乌鹊归巢。 常荣侍立在帝王身后,静默不语。 皇帝静伫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从前我以为做了皇帝便高枕无忧,做了皇帝后才知要应付的人和事更多。朝中大小事都耗费着我的心力,若是皇兄当政,大抵不会如此吧。” 皇帝语气平淡的诉说着,他看着月亮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不知为何,从记事起,便要去争、去抢。”皇帝的语气依旧平淡。 他转过身,看向常荣,“常荣,朕觉得自己被宿命猎杀着,不死,便不休。” 帝王的眼神似乎有摄魂的力量,令常荣不敢直视。 常荣毕竟是跟着帝王二十多年的人了,他从容不迫的开口:“圣上,您身居高位,高处不胜寒,自会生出孤独寂寥之感。” 这话中规中矩,宁显觉得甚是没意思。 “寻常百姓之家,兄弟阋墙是大忌。兄弟之间可狼狈为奸,但不可互相告发。而在这华府深宫之中,朕却得踏着兄弟的尸骨才能坐上这皇位。”帝王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悲痛,“而如今,朕又要动手解决自己的侄女儿……” 常荣知道,皇帝是因今日元绵之事才发出此番感概。他知自己不必多说什么,便默然侍立一旁不再开口,思绪却飘回了十五年前…… 永宁三十三年五月十三,宁国皇宫内,天色渐暗,各处已开始掌灯。 勤政殿内,五皇子宁显坐在主位,修长的手持着一盏金骏眉细细品味。晋亲王宁肃端坐在下首。 五皇子端起茶盏,轻轻吹了一吹,抿了一口,说道:“皇兄,父皇吊着一口气,熬不过今夜了,亲王府内传来消息,皇嫂产下一女,不到一刻便夭折了。” 宁显的声音轻轻飘入耳中,却如石锤般砸入宁肃的心中。 宁肃紧攥着拳头,看向宁显:“五弟,你文武兼备,终日勤勉,礼法纲常也不是不知。此一番大逆不道之举,虽未弑父,但带兵入宫,已是谋逆之罪,你母妃没有教好你礼法,你如此行事都是一帮外戚撺掇的!”宁肃悲愤交加,恨宁显不知悔过。 “皇兄,宁国百年基业,谁不眼馋,什么长子继承制,这皇位,我拼尽全力抢来的,我坐定了!”宁显的眼神阴沉而坚定。 说话时,便有侍卫呈上一个九曲鸳鸯壶并一只琉璃杯。 宁显起身执壶斟了一杯酒,递与宁肃:“皇兄,四哥战死沙场,你死了,宁国太子便是我,九泉之下,见了四哥,说我想他了。”宁显轻声说着,眼眶却微微红了。 宁肃接过琉璃杯,苦涩的笑了,说:“好。”便一饮而尽。 一刻钟后,皇宫内的丧龙钟声响了九声,皇帝驾崩了。 宫中大丧,晋亲王宁肃的遗体被装入马车运到亲王府。与此同时,一直包围在亲王府的官兵接到命令撤离了,晋亲王妃在见到夫君的遗体后也撒手人寰。 一月后,宁国国丧,先帝入皇陵,晋亲王与亲王妃及他们的女儿葬入晋亲王园寝。 永宁三十三年六月十五,五皇子宁显登基,年号平宁。 第二十七章 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 刘恕给元绵开了几剂猛药,元绵终于不再发热。她的伤势逐渐好转,也从威烈军大营回到了元宅。 元秋赢把手中的事都交给了鸢季和元秋赢去处理。一连十多日,元秋赢不分昼夜的守在元绵床前。 穆云重下午来到了元宅看望元绵并禀报事务。鸢季见元秋赢趴在元绵的床边睡着了,便没有叫醒他。 鸢季和穆云重站在院内,谈论近日之事。 “这几日查到刺客的消息没有?”鸢季率先开口。 “交给下面的人去查了,还是一点踪迹也没有。”穆云重叹气。 “那你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这可是头等大事。”鸢季有些责怪他。刺客找不着,那殿下得暴怒。 穆云重皱着眉,无奈的开口:“别提了,我这才从卧佛寺回来,穆家那边还有很多事等我去做,我过来看一眼,禀报点事情就走。” “你去卧佛寺做什么?”鸢季不解。 “殿下要我每日去卧佛寺烧香拜佛,替阿绵祈祷。那香每日烧的都快把寺庙点着了,阿绵还是毫无起色。”穆云重觉得元秋赢怕不是傻了,竟然也信起了烧香拜佛这一套。 “殿下从来都不信这些,这一次,可能是真的绝望到这地步了……”鸢季有些难过。 天命难违,若佛不让她生,她必是死。 “你我之辈,是从来不信这些的,殿下可能是真的别无他法了。”穆云重的语气也很低落。 “你平日不去烧香,近几日却日日上香,要多加小心,免得惹人怀疑。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能再生出什么事端了。”鸢季提醒他。 “放心,正大光明的去倒无事,若是偷偷摸摸,反而惹人怀疑。”穆云重回道。 元秋赢只是小睡了一会儿,不久便醒了。不过几日未见,穆云重惊讶他竟如此憔悴。 穆云重向他禀报了近日的几件事,元秋赢并无什么指令,都全权交由穆云重来负责。 “二殿下今日已经启程回白泽了。陛下有旨意,让您也尽快赶回去。”穆云重开口。 “一切等阿绵养好伤再说。” “好。”穆云重应他。但他知道元秋赢不回去,自己就得替他想办法应付陛下那边。但又能怎么办呢?唉,拖着吧。 元秋赢神情憔悴,穆云重也心疼他,安慰他元绵定会无事。 “云重,我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便是当初为了讨父皇的欢心,告诉了他阿绵的真实身份。”元秋赢的眼睛红红的,满是血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喉咙哽咽着。 “便是殿下不来做这件事,探香楼的人也不会甘心让阿绵一辈子待在古剑山。”穆云重想为他辩解。 “云重,我该怎么办?”元秋赢看向穆云重问道。 穆云重很少见到元秋赢脆弱的时候,今日算是一次。 “殿下,你应该将对阿绵的爱意藏之于心,给她自由。”这一句回答,显然不是元秋赢想听的。 “你不懂。她是我的,谁也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带走。”元秋赢的眼神阴暗又坚定。 穆云重不理解像元秋赢这么理智的人,为何会如此执迷不悟。 “可她不爱你!”穆云重既生气又无语。 “没关系,既然读书练剑可以教会,那爱我这种事,我也可以把她教会。”元秋赢的语气又如平日那般淡然自若。 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啊?!穆云重真的是十分无语。 “我要回去守着阿绵了。若她醒来见我不在,必是要找我的。”元秋赢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穆云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干脆什么都不说,生气的走了。 元绵这几日每日都会醒来几次,可她的意志还不是很清醒,总是昏昏沉沉的,偶尔说几句胡话,大多时候都喊着要先生。 元秋赢担心着她的小脑袋会不会一直这样不清醒。萧郎中一日来两次,说是元绵无事,只是时间问题,可元秋赢还是担心的要命。 傍晚,元绵醒了。 “哥哥……” 元秋赢听见元绵的呼喊,有些惊喜,急忙答她:“哥哥在,哥哥在!” “我睡了多久了?”元绵看向他,眼神中闪着一丝清明。 元秋赢知道元绵这是真的醒了,便高兴的俯身抱住她。 “阿绵睡了好久,久到我害怕……”他在她耳边低声诉说,一滴泪落在元绵的枕头上。 “疼……”元绵皱眉。 元秋赢知道是自己碰到了她肩上的伤口,便连忙起身。 “哥哥不是故意的。”元秋赢有些慌张,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关于元绵的一切,他都很紧张。 元绵笑了,回道:“无事的。” 元秋赢扶她起来靠着被子,小心的避开她的伤口,怕弄疼她。可他还是忍不住又抱住了她,在她额头上重重一吻。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令他欣喜。 元绵有些僵住,哥哥竟然亲了她的额头。 “哥哥这么了?”元绵有些尴尬的开口。 “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元秋赢哽咽着。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元绵安慰他。 元秋赢松开了她,认真的看着她,再三确认她无事,不由得笑了,却又落下一滴泪。 “哥哥别哭,是我不好,让哥哥担心。”元绵从未见过他流泪,不免也有些慌,急忙安慰他,又伸手为他拭泪。 元秋赢抓住元绵为他擦泪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开口说道:“以后想出去玩儿,哥哥带你去。” 元绵想起来自己那日中箭之后,便落入水中,还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便急忙问:“闻家哥哥和鸢季、桃星姐姐可受伤了?” “他们无事,不必担心。”元秋赢答她。 “那就好……”元绵听了他的话,这才安下心来。 “我已让人去查刺客了,那刺客是冲着闻争奈去的。但我会追查下去,不会让你白白中了一箭。” 刺客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元绵知他是在骗自己,却没有说什么。 桃星送了热粥来,元秋赢拿起碗来舀起一勺粥吹了吹。 “以后不要再见闻争奈了,虽论起来是世兄,可他已年满十八岁,家里要给他娶妻了,还是要避嫌才是。”元秋赢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 元绵乖乖的吃了下去,没有说话。 “那闻争奈虽看起来是个英俊的少年郎,可我听生意场上的人说,他平日里爱喝花酒,又不喜读书。不过是个沉迷声色的庸常之辈。”元秋赢又递了一勺粥到她嘴边。 “且闻府家人众多,规矩也多,你又不喜被约束……” “哥哥。”元绵打断了他。 “我不喜欢他。”元绵看着元秋赢的眼睛说道。 元秋赢听此言笑了,又递了一勺粥到她嘴边。 “我知道。阿绵长大了,情窦初开,也知晓了男女之情。只是阿绵心思单纯,哥哥怕坏人把阿绵拐走了。哥哥十八岁的时候比他英俊多了,阿绵便是日后要嫁人,也要嫁一个比哥哥还要好的才是,那闻家小子配不上我的阿绵。”元秋赢话语轻柔,笑着看着她。 “我不想嫁人。”元绵皱眉。 “傻瓜,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喜欢的人。” 元秋赢替她擦了一下嘴角,宠溺的看着她。 “今日二十二,阿绵睡着的时候,生辰已经过了。过几日等你身体好些,哥哥便为你过生辰,阿绵想要什么?”元秋赢继续喂粥给她吃。 “哥哥不必送我什么,自水都以来,我给哥哥添了不少麻烦。过几日伤养好了,我便要回古剑山了。”元绵答道。 “你回古剑山也只一个人住着,我怎能放心?” “古剑山还有竹溪道长,蓝前哥哥他们,我不会是一个人。哥哥也说我长大了,我可以自力更生。”元绵回道。 元秋赢不喜欢她总是想着离开自己的身边。每当她提起,元秋赢的心里就燃起一把怒火,可他表面上总是不动声色。 他伸手抚上元绵的脸颊,用拇指轻轻摩挲着,缓缓开口:“留在哥哥的身边好不好?阿绵,从十五岁到二十岁,你错过了我五年的青春,可我却不想错过你的。” “可我又不能一辈子待在哥哥的身边。”元绵看着他的眼睛。 “阿绵若是想,便能。” “哥哥也是要娶妻的人,哪有妹妹赖在哥哥嫂嫂家里不走的?”元绵笑了笑。 可我想娶的是你,元秋赢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那就一直赖在哥哥身边。”元秋赢也笑了。 一碗粥下肚,元绵觉得好受了些,这些日子肚子里都是药,粥对元绵来说,便是美味。 “哥哥这些日子为照顾我,憔悴了许多。”元绵开口。 元秋赢看了看自己,确实有些不修边幅,他开口:“只要你醒了,我便放心了。” “哥哥受累了。”她又岂能不知道,他定是费尽心力,才从鬼门关前救回了自己。 元秋赢知道她是在心疼自己,便笑着说:“那阿绵亲哥哥一下吧,亲一下便不累了。”他坐在元绵的床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元绵有些诧异,他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妹妹…… “哥哥,你好臭。”元绵开口。 元秋赢笑了笑,便起身:“好些日子没洗澡了,我让桃星来守着你,我去收拾一下自己。” “嗯。” 元秋赢见元绵有些不自在,便走了。 月明星稀,漫漫长夜。元绵失眠了。 第二十八章 温水煮青蛙,在各个领域都适用 第二日,元宅。 “哥哥,我是肩受伤,又不是不能走路,放我下来。”一大早,元秋赢就把元绵打横抱起,带她去院儿里的亭子内用早膳。 “别乱动,小心扯着伤口。”元秋赢看向怀里还未睡醒的小人儿。 元绵无法,只好乖乖让他抱着。 今日早膳也是粥。元绵半眯着眼睛倚在塌子上,元秋赢喂一勺,她便乖乖的吃一勺,吃着吃着便快要睡着了。 “阿绵,今日白日便别睡了,我今日无事,哥哥在家陪你玩儿好不好。”元秋赢晃了晃眼前快要睡着的小人儿。 吃个饭也能睡着,元秋赢无奈又宠溺的看着她笑了。 元绵自受伤以来,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着。现在好不容易苏醒了过来,元秋赢不想再让她多睡。 “哥哥,我吃饱了,我要睡会儿。”元绵闭上了眼睛,扯了扯身上的薄被,小声嘟囔着,甚是可爱。 碗里的粥还剩下半碗,元秋赢便一口喝下了。 元秋赢看着又要睡着的元绵,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元绵没有反应,他便又戳了戳。 元绵有些痒,用没受伤的那只小手挠了挠,皱着眉头娇气的开口:“哥哥,我要睡觉。” 可元秋赢没打算放过她,又在她脸上戳了戳。元绵一把抓住他使坏的手指,紧紧握住,声音娇嫩的威胁元秋赢:“不许动。” 元秋赢便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指,放在她的怀里。 怎么办?自己太喜欢她了。元秋赢眼眸中的爱意都要溢出来了,嘴角的笑意也是藏都藏不住。 他轻轻俯身靠近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元绵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他好看的、棱角分明的下巴。 “哥哥……”元绵小声叫他。 “嗯?”元秋赢的唇下移,他深邃的眼眸对上了元绵不知所措的双瞳。 元绵没有躲避他的眼神,元秋赢的嘴角还挂着笑意,元绵却呆若木鸡。 “阿绵想说什么?”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他高挺的鼻梁差一点就可以碰上她娇俏的小鼻子。 元绵的长发还未束起,元秋赢骨节分明的手径直插入她的发丝,另一只手则撑在她的白嫩的颈侧。 怎么办?好想吻她诱人的朱唇…… 爱上自己这件事,元秋赢觉得只要自己用心教,便不是难事。但首先,他得让元绵适应自己偶尔对她亲昵的举动。 温水煮青蛙,在各个领域都适用。 “哥哥,你不能亲我……”元绵整个人都呆呆的。 昨日哥哥亲了自己的额头,但她能感觉的到,那是因为自己醒了,哥哥有些激动。尽管不合礼教,但元绵也没有放在心上。可刚刚这一吻…… 元绵的表情呆呆的,又有些疑惑,简直太可爱了。元秋赢笑意更浓了,低声道:“谁说的?” 元绵还真思考了一下,她被他问蒙了,但又立刻反应过来,呆呆的开口:“没有谁说的,这本来就是不对的呀……” “哥哥只是想让你不要睡了而已。”元秋赢笑着解释。 什么嘛!元绵有些生气,她低垂着眼,撅着小嘴说道:“那我不睡就是了。” “哥哥陪你玩儿好不好?” “玩儿什么?”元绵起了一点儿兴趣。 “阿绵想玩儿什么?” “嗯,我想出去玩儿……”元绵试探的说道。其实,她很想去见周影度。 “只能在家里玩儿。” “家里有什么好玩的。”元绵有些不高兴。 “投壶好不好?”元秋赢随便想了一个。 话一出口,元秋赢就后悔了。自己怎么这么蠢,投壶要用箭,阿绵本就受了箭伤,且她右边的胳膊现在又不能动。 “我们玩点儿不一样的投壶。在前面放一只碗,每人五个荔枝核,投中多者胜。哥哥和你一样,也用左手。”说罢元秋赢便让鸢季拿了碗和荔枝来。 元秋赢先是把荔枝剥好,喂元绵吃下,一人又各拿了五个荔枝核开始投。 在山上时,元绵射箭就很准,只不过她力气小,射箭后经常胳膊被震得发麻,于是还是以剑法为主。 但左手元绵用不太习惯。她眯着一只眼睛,瞄准了前面的瓷碗,轻轻一投,偏了,荔枝核落在了地上。 “没劲。”元绵见没投中,有些不高兴。 元秋赢也投了一颗,“叮”的一声,荔枝核落在瓷碗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元绵一点儿也不惊讶元秋赢会投中。但她不甘心,便又投了一颗,还是没中。 一连五颗,元绵一颗也没中,她有些气馁。 “不玩了。”元绵有些不高兴。 元秋赢放下手中的荔枝核,坐到元绵的塌边,开口哄她:“是哥哥不好,阿绵用不惯左手,哥哥陪你玩儿别的吧。” 元绵还是开心不起来,开口回道:“我想睡觉。” 说着便作势要睡。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元妹妹。”元绵转头去看,见是闻争奈和白欢期提着大包小裹的朝这边走来。 今晨听萧郎中说元绵已苏醒了,闻争奈一早便带了好些礼物来看她。 元秋赢看见正朝这边走来,笑容灿烂的闻争奈,有些不悦。 “元大哥。”闻争奈礼貌的问候。 “听闻元妹妹已苏醒过来,便来看看妹妹。”闻争奈开口,示意白欢期把礼物拿过来,“给妹妹带了甘棠斋的点心。妹妹在家养伤,我怕妹妹无聊,还带了一些好玩的。” 自元绵中箭后,闻争奈没敢告诉闻夫人这件事,只是自己偷偷的送了好些名贵药材过来。今日元绵醒了,他便带些好吃的、好玩的给她。 “多谢争哥哥。那日你从湖中救起我,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元绵对闻争奈很感激。 “妹妹这么说,我便更羞愧了。若不是我带妹妹去游湖,妹妹也不会受伤。”闻争奈略带歉意的回道。 “还是谢谢争哥哥救了我。今日又带了这些来看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元绵客气的回道。 元秋赢在一旁有些沉不住气,鸢季怎么没有把他拦在门外。 “阿绵,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回屋里休息?”元秋赢开口打断了二人之间的谈话。 “哥哥,我不累。”元绵答他。 闻争奈注意到了桌上的荔枝,以及地上的荔枝核和碗。便开口问:“妹妹是在投壶吗?” 元绵看着落在地上的荔枝核,不好意思的开口:“嗯,只是我不惯用左手,一个也没有投中。” “元大哥和元妹妹是在比赛吗?”闻争奈转头问元秋赢。 “投着玩,打发时间而已。”元秋赢淡淡的回道。 “每人五颗,投中多者胜。”元绵给出了不同的说法。 “那就是比赛了。元妹妹受伤了,不如这样,我替元妹妹同元大哥比试一场如何?”闻争奈提议。 元秋赢并不想和他比,只想把他打发走。可碍于元绵在此,便开口:“你想怎么比?” “还是投荔枝核。”闻争奈边说边捡起了地上散落的荔枝核,他走到元绵身边,把五颗荔枝核投向碗中,都一一投中。“不过这样没什么难度,你我都能投中。既是比赛,那就要分出个胜负,有个彩头才好。” “不如把碗放在池塘中央,让它随波飘动,每人五颗,投中多着胜。至于彩头嘛,一会儿再说。”闻争奈语气轻松。 “好。”元秋赢淡然笑了笑。 “阿绵,多吃点荔枝,一会儿哥哥要用。”元秋赢笑着看向元绵。 “好。”元绵开心的应道。有比赛看,她便又高兴了起来。 鸢季已经把碗放在了水里,推到了池塘中央。这个池塘和水都元宅的池塘相似,都很大。小小一个碗飘在池塘中央,距离岸边甚远,让元绵不禁怀疑,这真的能投中吗? 元秋赢来拿元绵吃完的荔枝核,“哥哥,有牙印的荔枝核是你的。”元绵把荔枝核递给他说道。 “好。” “哥哥,我相信你能全中,一定不会输给他。”元绵当然是希望自家哥哥赢了。 “好。”元秋赢宠溺的回她。 亭子内地方小,有些施展不开。元秋赢和闻争奈便去池塘侧面的草地上,在那里投。 “你若是输了,从此后不要再来这里,也不要再见阿绵。”元秋赢冷漠的开口,投了一颗,一击即中。元绵在亭子里看见了,高兴的为元秋赢鼓掌。 闻争奈见元秋赢投中了,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很是自信。平常和许新意他们投壶,自己从来都是胜多败少。 “我若是赢了,还请元大哥同意我与阿绵的婚事。实不相瞒,元老夫人写信来说要把元妹妹许配给我。水都的事我大体也知道了一些,现在你是元妹妹唯一的亲人,自是能定元妹妹的婚事。”闻争奈拿起一颗荔枝核说道。 “我虽不是什么十全十美之人,但闻家在京城也有些名望。还请元大哥不要嫌弃小弟,若元妹妹嫁到闻府,我定以真心待她,必不负她。”虽元秋赢对自己无甚好感,可一想到这是自己将来的大舅哥,闻争奈的语气便诚恳了好些。 闻争奈说完,将手中的荔枝核也投了出去,“叮”的一声,直落入碗中。 元绵见状,也为他鼓掌。内心感叹,自己真的是太废物了。 “你也不过才见过阿绵几面,便说自己必不负她,如此随意,你不是她的良人。”元秋赢反驳道。 元秋赢听了闻争奈的话面色不悦,他没想到闻争奈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手中的荔枝核飞了出去,却直接落入了水中。 元绵有些惊讶哥哥竟然失手,便从塌子上起身站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第一眼不喜的人,不会见第二次 闻争奈轻蔑的笑了一声,轻轻一投,荔枝核精准的落入碗中。碗在水中轻轻晃动了起来。 “有时候,见过一二面,便知道,她是不是那个人了。第一眼不喜欢的人,你会想见第二次吗?”这一句,是在问元秋赢,也是在问自己。 “一见钟情算不上,只是越看她越喜欢。”闻争奈又拿起了一个荔枝核,随手一丢,又中了。 “元大哥,承让了。”闻争奈话语中不免有些得意。 不知为何,元秋赢觉得闻争奈的笑容十分刺眼。 不过他向来沉稳。虽刚才有些动气,失手了一颗,但他很快冷静下来,静伫一旁,沉默不语。 元绵中箭那日,元秋赢说他护不了元绵。闻争奈当时虽未说什么,可他从不是个别人说什么他便听什么之人,他有自己的想法。 这些日子他也在查刺客之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说他护不了元绵,笑话!堂堂七尺男儿,护不了一个小女子?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不过上次确实是自己没护好她…… 闻争奈又拿起一个荔枝核,抬手,投。 靠!大意了! 荔枝核在碗边擦过,落入水中,惹得碗在池塘中央缓缓飘动了起来。 等的就是闻争奈失误。 元秋赢拿起剩下的三颗荔枝核,抬手,投,中。抬手,投,又中。再抬手,投,中。 元绵见自家哥哥三颗全中,不免要为他高兴。可是闻争奈的最后一颗还未投,若是中了,便是平局。若是不中,那便是哥哥赢。 元绵站在亭子内,心内有些紧张,她甚至希望闻争奈最后一掷失手。 刚才的失误令闻争奈有些懊恼,不过他不会连着失误两次。 “叮”的一声,荔枝核径直落入池塘中央正在飘动的碗中。 元绵皱了皱眉,有些失落,转身走回塌子边坐下。 元秋赢注意到了亭子里的小人儿有些失落,便朝她走去。 “元大哥。”闻争奈叫住了他。 “这种投壶不过是陪元妹妹过家家,哄她开心罢了。她的剑术极好,想必元大哥的剑术也不差,闻争奈今日想领教一番。”这是非要一决高下了。 元秋赢在宁国的身份是元家外孙,只要他保持低调,便没人会察觉出问题。且他也不是意气用事之人,是以他不会同闻争奈比试,只是…… “上次你伤了阿绵的胳膊,我还没找你算账。”元秋赢话语中带有一丝警告意味。 说到自己上次伤了元绵,闻争奈也有些羞愧,悻悻然解释道:“请元大哥相信,我不是有意要伤她的,上次是个意外。” 元秋赢不想搭理他,转身朝元绵走去。 闻争奈一口一句元大哥,一口一句元大哥,元秋赢觉得他都把自己叫老了。 见元秋赢没有答话,闻争奈只好跟上他,朝亭子走去。 “哥哥。”元绵喊他。 嗯,还是阿绵喊自己的声音好听,元秋赢顿时觉得舒心了不少。 “争哥哥。”元绵又喊了闻争奈一句。 这个人怎么还在这儿,且他又算她哪门子哥哥!?听见阿绵喊他“争哥哥”,元秋赢心里又泛起一阵不痛快。 闻争奈知元秋赢不欢迎自己,那自己也不必非要厚着脸皮待在这里,等她伤养好了,邀她去闻府便是。 “元妹妹,你好好养伤,我改日再来看你。”闻争奈开口。 “元大哥,告辞。”闻争奈拱手作别。 说罢闻争奈便带着白欢期朝门外走去。 亭子内,元秋赢抱起元绵,“阿绵,累了吧,哥哥带你回屋休息。”说者便抱起她朝她屋子的方向走去。 闻争奈回头,便看见元秋赢抱着元绵。 她哥哥对她,似乎亲昵了些……闻争奈皱了皱眉头。 闻府,闻争奈书房。 白欢期进门,开口道:“少爷,刚才我们从元宅出来的时候,我见有人去元宅送东西,便偷偷留意了。” “出了元宅后,我追上那人,给了他点银子。他告诉我,这家的小姐本是六月二十那日过生辰,上个月订了好些烟花。只是他家小姐前些日子病了,昨日才醒,所以今日便送过来了。” “六月二十……”闻争奈念了一句。 不对啊,元老夫人送来的庚帖上写的是五月十三……前后相差一月有余,这…… “有意思……”想到这里,闻争奈不禁笑了笑。 此时,古阳城。 一处小院儿的屋子内,执言立在屋子中央。 “典刑司的人动作倒是快,不过我们早有准备,他们什么也查不到。只是,可惜了陈掌柜。蓝前他们呢?”执言专注的擦拭着剑身。这把剑,是时候见血了。 “蓝前他们已经动身去宁京了。师父,不知我们何时出发?”一个身背箭筒的少女问执言。 “师姐的灵柩还未归,我怎能安心离去……”执言的语气里带有一丝落寞。 “师父是后悔了吗?”少女直言不讳的问道。 “师姐是郡主复仇路上的最大阻碍。此乃大势所趋,非我所能左右。”执言把剑收回了剑鞘,眼神坚定。 “若是如此苟且偷生,我倒宁愿正大光明的死,定会有人为我喝彩。”执言神色雀跃。 “是。”少女低眉应道,“时堂主那边的暗部已确认了元秋赢的身份,不会有差错。” “很好。”执言露出喜悦的神色,“白泽的大皇子……他将会是郡主最有用的棋子。” “也许,郡主才是他的棋子。”少女反驳道。 “那就要看郡主的心思了。”执言笑得有些诡异。 “宁京那边已经来信说都准备好了。”少女接着禀报。 “吩咐下去,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执言有些兴奋。 “是!” 宁京,皇宫内。 贺准从大殿内退出来,与常荣在殿前说话。 “贺大人,这些日子受累。”常荣率先开口。 “贺准无能,不能为圣上分忧。常公公时常陪在圣上身侧,还望常公公替我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贺准拱手。 刚在殿内,贺准禀报探香楼这些日子并无动静。皇帝动怒,虽未发作,但脸色也不好。 “贺大人,你我同为臣子,自是要互相帮衬。只是,这元二小姐是圣上的一块心病,不除不快。典刑司办事,圣上最信的过,这次,也不要让圣上失望才好。”常荣如此说道。 但他也不是不知,这事并非易事。 “那就多谢常公公,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告辞。” “贺大人慢走。” 常荣看着贺准离去的背影,不禁感慨:探香楼这艘沉默了十五年的巨船,若想逼它浮出水面,谈何容易…… 夏日黄昏,元宅。 元绵和元秋赢正在膳厅用晚膳。元绵中午小憩了一会儿,元秋赢没有让她多睡,此时正吃着饭,她便有些犯困。 “好久没有和阿绵一起用膳了。”元秋赢给元绵夹了一口菜。 “嗯。”元绵有些犯困。 二人继续吃饭,元绵突然开口:“哥哥,有水都的消息吗?” 这事她本想问周影度,可一时半刻也见不到周叔。自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那日起,她便大概猜到了元家为何要将她从族谱除名。 她一直在想皇帝会不会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万寿节那日,有些事实在蹊跷。 和自己有关联的只有水都元家和古剑山。古剑山那边她倒是不担心,山上的弟子个个武功都不弱。可如今自己中箭,最大的可能便是皇帝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要赶尽杀绝,那元家岂不是也要受牵连?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周叔,元绵实在是担心,只好开口问哥哥。 “没有收到家里的来信,但是听说,大舅舅家的大哥过些日子要成婚了。”元秋赢知她问的是水都元家的消息,便答她。 “哦。”过些日子要成婚,那便是无事,元绵顿时放下了心。 “是不是困了?”元秋赢见元绵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还好。” “一会儿哥哥带你放烟花。”元秋赢直接告诉了她。 “真的吗?”元绵立刻打起了精神,两眼放光。 “那我吃饱了。”元绵放下碗筷,便要起身去放烟花。 元秋赢见她急不可耐的样子,宠溺的笑了笑,示意她坐下,开口道:“急什么,天还未黑,要等天黑了,放烟花才好看。先乖乖把饭吃完了。” 元绵觉得有道理,便又坐下吃饭。 吃过饭后,元秋赢便陪着元绵在亭子内等待天黑。元绵倚在塌子上,都快要睡着了。 天色暗了下来,元秋赢轻轻叫她:“阿绵?” “嗯?”元绵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阿绵,你看。”元秋赢指着池塘对面的草地。 元绵睁眼去看,“咻——”,“砰——”,一朵烟花腾空而起,绽放在暗沉的夜空中。 “哇……”元绵惊叹它的绚丽璀璨。 “咻——”,“砰——”,又是一朵。 “咻——”,“咻——”,“咻——”,“砰——”,“砰——”,“砰——”。 鸢季将摆好的烟花一一点燃,此起彼伏的烟花似乎是在争奇斗艳。 “哇——” 元绵仰着头,微张着小嘴,她的眼眸中闪着烟花映照的光。 元秋赢看着眼前的她,只觉得她比烟花更光彩夺目,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爱意。 “阿绵,生辰快乐。”元秋赢低头吻上了她漂亮的侧脸。 烟火绚烂的光映照在二人脸上。 元绵本是被绚烂的烟火吸引住了,正痴痴地看着。可元秋赢突如其来的一吻,让她顿住了。 元秋赢的唇在她脸颊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元绵只好呆呆地看着烟花,直到元秋赢停止吻她,她才转头与他说话。 “哥哥……” “嗯?” 第三十章 即使不喜欢也注定要纠缠一辈子 “哥哥亲了我。”元绵说出刚刚发生的事实。 “嗯。” “哥哥不能亲我。”元绵微微皱眉。 “为什么?” “因为你是哥哥。”元绵解释道。他是没读过书吗? “因为是哥哥,才可以亲阿绵。” 这是什么道理?元绵有些搞不懂了。 “呃……哥哥你是不是糊涂了?”元绵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元秋赢笑了,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墨发。 “阿绵要记住,只有哥哥才能亲你,知道了吗?” “……”他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吗? “为什么?”元绵反过来问他。 “因为只有哥哥才能亲阿绵。”元秋赢的语气不容质疑。 可这算什么解释啊!? 元绵有些生气,她觉得跟他讲不明白道理。 “那争哥哥可以亲我吗?他也是哥哥。”元绵非要跟他掰扯掰扯。 听到了元绵的问题,元秋赢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的手指玩弄着她的头发,看着她的眼神虽宠溺却带有一丝不明的意味。 “他亲过你吗?”元秋赢的话语声虽轻,但却带有一丝质问。 元绵看着眼前笑容依旧的元秋赢,但她觉得哥哥的笑容里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让她感觉有些不适。 “没有。” 回答完这一句,她便转头,又去看烟花。元秋赢却生生掰回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真的吗?”元秋赢语气很不好,让元绵觉得她若是说闻争奈亲了她,她便死定了。 “疼……”元绵痛呼,肩部的伤一碰就疼得厉害。 元秋赢此时根本不关心她的伤,他只在意她的回答,若是闻争奈亲了她…… “真的吗?”元秋赢加重了语气,眼眸也更加深沉。 “真的,他没有亲过我。”元绵痛得直皱眉。 元秋赢也反应过来自己弄疼了她,连忙松开她,用略带抱歉的语气对她说道:“对不起,哥哥弄疼阿绵了。” 元绵差点痛得流出眼泪,她转过身,不想理他。 见元绵生气了,元秋赢便立刻上前,好言好语的哄她。 “阿绵,哥哥错了。” 烟花还未全部放完,远处的鸢季和桃星见二人在说话,便停止燃放烟火了,等他二人说完话再继续。 “阿绵,原谅哥哥好不好,哥哥不是故意的。”同刚才质问的语气相比,这句道歉语气软了不少。 “哥哥,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亲吻这种事情,是和亲近之人才能做的事。”元绵解释道,哥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哥哥便是阿绵的亲近之人。”元秋赢顺着她的话说道。 元绵有些无语,她解释的比较隐晦,但哥哥是听不出来这亲近之人指的是夫君吗? 元秋赢看着元绵为自己头疼的样子,觉得她甚是可爱,他不禁失声笑了。 他上前,伸手想去摸她的脸颊,元绵后退了一步,元秋赢却直接又逼近了一步,把元绵逼到了她身后的柱子旁。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他觉得她的小脸儿嫩的像刚剥了壳的荔枝,软软的,甜甜的,让人不禁想要尝一口。 他带着一层薄茧的手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渐渐地,他的大手下移,拇指揉上了她娇嫩的唇,他深沉的眼眸中悄悄染上了一层情欲。 若是别人夺走了她的初吻……元秋赢不敢想。 “哥哥……”元绵开口想说些什么。 “阿绵。”元秋赢打断了她。 “你之前不是想知道亲吻是一种什么感觉吗?”他的声音低哑而性感,情欲中带有一丝蛊惑。 他的手轻揉着她的唇瓣,他的双眸也毫不掩饰他的占有欲。此时的元秋赢霸道得不容许元绵反抗。 “哥哥告诉你。”说着他便低头吻上了元绵的唇。 “哇……”元绵心内感叹。 她觉得此刻自己的脑袋里,就如同刚才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一样,直接炸开了。因为…… 哥哥的唇真的好软…… 原来,亲吻,是这样一种感觉…… 元秋赢吻上了元绵的唇,他闭上了眼睛,先是感受了一下她的柔软,继而便轻轻啃咬着她的唇瓣。 元绵睁着眼睛,任由他吻着。他的鼻息离她太近,让她不敢呼吸。 元秋赢一只手扶着她的下巴,一只手摸上了她的纤纤细腰。他的大手在她腰侧轻揉了几下,又搂着她的腰慢慢向上滑。修长的手指轻轻点过她的脊骨,又路过她的蝶骨,顺势插入了她柔软的发丝中,让她差点儿瘫软在他怀里。 元秋赢实在是太会了。元绵觉得自己有些沉醉在哥哥炽热的吻中,她有些目眩神迷,以至于元秋赢顺着她的唇一路轻啃到她细腻白皙的颈侧时,她也只能轻轻喘息着,任由他攻城略地。 元秋赢在她颈侧轻咬了一口,让元绵轻呼了一声。 “哥哥……”这一声,软软糯糯,甜甜腻腻,还夹杂着些许情欲。 他的小人儿为自己动情了……元秋赢开心的想着。 元秋赢深陷在这个吻中无法自拔,可阿绵还太小,不行…… 元绵快要从他的怀里滑下去了,元秋赢怕她承受不住,便满足的停止了这个吻。 “哥哥……”元绵趴在元秋赢胸膛上喘息着,轻轻叫了一声。 元秋赢也微微喘息,但他不想说话,只想好好的回味这个无与伦比的吻。 元绵趴在元秋赢的怀里,她能听到哥哥强烈有力的心跳声。她还没缓过劲儿来,只是呆呆的趴在他怀里喘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元秋赢揉了揉她放在自己胸膛上的小手,元绵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连手也不想动。 对面等着给元绵放烟花的鸢季和桃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桃星震惊殿下会直接吻上去,鸢季则很淡定。 “我有种殿下在引诱姑娘的感觉。”桃星看着亭子内的二人,皱着眉头开口。 真不明白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桃星疑惑着,这样是不对的。 “你不懂。这种事,一旦搞砸了,便很难东山再起,所以殿下才会如此。引诱倒算不上,但看样子,元二小姐一定会爱上殿下给她的这种感觉。”鸢季笑着说道。 桃星白了他一眼,鸢季当作没看见她的白眼,继续笑着说道:“殿下真是深藏不露啊……从没见过殿下身边有女人,我还以为殿下对女人不感兴趣呢,今日才知道,殿下是对别的女人不感兴趣,对元二小姐,殿下的情欲真是藏都藏不住啊……” “姑娘哪里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情欲?殿下如此不掩饰自己的欲望,不是好事。”桃星皱着眉,语气中含着些许担忧。 这次轮到鸢季白了她一眼。 “你不懂。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子不会产生情欲的人,要么是不爱,要么是不举。”鸢季开口说道,“殿下那是正常反应。” 桃星觉得自己和鸢季没法沟通。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姑娘住在元宅,叫殿下哥哥,可她心里真的什么也察觉不到吗?未必。她还没有思考清楚,殿下却迫不及待地要姑娘爱上自己。这样稀里糊涂的下去,迟早要出事。 元秋赢抱着元绵,低头在她头顶又亲了一下。 刚才那是阿绵的初吻,是自己给她的,想到这里元秋赢就觉得恨不得再吻她一千次,一万次。 “哥哥……”元绵在他怀里开口,但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元绵在他怀里抬头,入眼的先是他好看的、棱角分明的下颌骨。 她记得自己曾对哥哥说过,他的下颌骨最好看。 元绵就这样在他怀里抬着头看他,她眼睛里的情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茫。 元秋赢任由她这样看着自己。二人的眼眸中都装着彼此,一个满是爱意、情欲和宠溺,另一个则是全然的疑惑和迷茫。 哥哥喜欢自己吗? 亲吻便是喜欢吗? 可他是哥哥,尽管她知道了她和他之间没有血亲关系,可是从小到大,她一直都认为他是自己的哥哥。 一个人可以喜欢自己的哥哥吗? 不可以吧。 喜欢上自己的哥哥这种事,简直是大逆不道。 天啊,自己该怎么办? “哥哥喜欢我吗?”一番乱七八糟的思考后,这句话从元绵的口中脱口而出。 “喜欢。”元秋赢毫不犹豫地回答她,“很喜欢,喜欢到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 生命……那不是对每个人都很重要的东西吗…… “阿绵呢?喜欢哥哥吗?”元秋赢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问。 他希望她给出的是肯定的回答,毕竟,刚才那一吻…… “以前很喜欢,现在……我不知道……”元绵犹豫的开口。 她现在还想不清楚这个问题,她甚至不想去想这个问题。 “怎么会不知道?”他步步紧逼。 “因为我仅有的一点人生经验告诉我,不要喜欢你,哥哥。”她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元秋赢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眼里的宠溺和爱意更浓了。 “阿绵,云重曾说,当你很小的时候就被扔到了一座山上的书院里,即使彼此不喜欢也注定要纠缠一辈子了……” 是吗?即使彼此不喜欢也注定要纠缠一辈子了…… 第三十一章 只怕哥哥的爱也是如此 “哥哥,你曾说过,我留在你身边,我们就和从前一样。我是你的妹妹,你依旧是我的哥哥。”元绵看着他深邃的眼睛。 “我们现在不就是和从前一样吗。”元秋赢的语气轻松。 元绵是彻底搞不懂了,哥哥同她说话时,总是把她当作小孩子,可她又不是傻子。 她从元秋赢怀里出来,无奈的开口:“哥哥,我不是傻瓜。” “从古剑山到水都,再到宁京,发生了许多事。好多事我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我知道有些事你瞒着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知道。”元绵看着他,神色清冷。 “哥哥曾说所求是我待在你的身边,而我所求是我们和从前一样,和在古剑山时一样。”元绵的语气很冷静。 这显然不是元秋赢想听的话。为什么,刚刚那一吻,她明明动情了…… “哥哥,我分得清谁对我好……”元绵有些哽咽。 “先生去了,我既伤心又害怕。害怕我所爱之人终有一天会离我而去,害怕有一天哥哥会不要我……”元绵泪眼朦胧。 “傻瓜,哥哥怎么会不要阿绵。”元秋赢急忙安慰她。 “从前哥哥宠我,我总觉得是理所当然,因为我们之间血脉相连。可自我知道我们并无血缘后,我便觉得,哥哥对我的宠爱会随时消失……”元绵落下一滴泪。 元秋赢有些慌,明明刚刚他的小人儿还在为自己动情,此时怎么又哭了…… “哥哥不是说过吗?会一直爱着阿绵,我唯一的条件,便是阿绵待在哥哥的身边。”元秋赢为她抹去眼泪。 “也许我是被惯坏了……,我好希望,哥哥能一直这样宠着我……” “可是,我长大了,”元绵话锋一转,脸上还挂着泪,笑着开口:“我不能一直生活在哥哥的羽翼之下,我要自力更生,自食其力。” “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我不知道我之后的人生要做什么,但是,伤好之后,我该回古剑山了。”元绵的语气很认真。 元绵说完,便踮起脚尖在他侧脸轻吻了一下。 “哥哥,我不想你太累。你不必为我做任何事,因为我知道,先生去后,不会有人比你更爱我了。” “哥哥,早点休息,我先回屋了。” 元绵说完这句,便转身走了。 元秋赢没有说话,也没有拉住她的手。 终究……还是要离开吗…… 元秋赢一个人失落的站在亭内,夜风微起,这一刻,他倍感寂寥。 他想送她的生辰礼物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她却率先说要离开。 “烟花还放吗?”鸢季问了桃星一句。 元二小姐都走了,没有放的必要了。可此时气氛太压抑,鸢季忍不住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他问完这一句,却感觉气氛更尴尬了。 “你说呢?”桃星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便走了。 元秋赢站在亭子里,没有了烟花,没有了阿绵,他深处一片黑暗之中。 在宁国的日子已经很久了,他必须要回去了,而他也必须把阿绵带回去,否则,他来宁国就毫无意义。 他没有时间等她来适应和接受自己,他需要让她明白,不论她喜不喜欢自己,她这辈子都是他的人,这是天注定。 想好了以后,元秋赢便直接朝元绵屋子的方向走去。 元秋赢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把床上的元绵吓了一跳。 “哥哥,你怎么没有早些休息?”元绵掀开被子想要起身。 元秋赢却带着些许怒气,直接走到她床边把她按在了床上,欺身压住了她。 “哥哥,你先放开我,我有些难受……”元绵挣扎了一下。 元秋赢却没有理会她的话。 “天地君亲师,祖父母和父母不在了,先生去了,元家族谱将你除名。你虽非元家女儿,但名义上我还是你的哥哥。你熟读圣贤书,应该知晓,现在我便是你该从之人。”元秋赢的话语轻柔却暗含着一丝威胁。 他的头垂在元绵的颈侧,在她耳边低语:“哥哥不会把你许配给别人,就待在哥哥身边,不要回古剑山了,好不好?” 元绵的心内涌起一阵愤怒,什么叫不会把她许配给别人,她要嫁给谁,凭什么由他来决定! “我想嫁给谁,便嫁给谁。”元绵的语气冰冷。 “那嫁给我好不好?”他看着她的眼睛问。 “为什么?”他是没有听懂自己在亭子内说的话吗? “我喜欢你。” “我不想知道。” 一如在亭子内,元绵还是不想去想这件事,可元秋赢觉得他今日必须要把话说明白。 烛光在元绵的脸上跳动,元秋赢伸手抚上元绵的脸颊,直视她湿润的眼眸,缓缓开口:“阿绵,我说我爱你,你信吗?” “不是兄妹之情,是男女之爱。”元秋赢又轻声补了一句。 元绵有些僵在那里,这话从他口中说出,证实了元绵的猜想。 原来,那日他醉酒回来说的那句“不要离开我”是对自己说的…… 原来……自己的哥哥喜欢自己……尽管……他同自己没有血脉关系……可自己一直都把他当亲哥哥来看待…… 元绵本就还病着,身体有些难受,听了他的话语,她脑海一片混乱,只觉得更难受了。 过了好一会儿,元绵才颤抖着开口:“我信。就像我信神明。爱同神明一般,无形无相,看不见摸不着,信与不信在人心,信便有,不信便无。只是,我祈求神明护我所爱之人,佑我不会心伤,可神明并未应我。只怕哥哥的爱也是如此。” 元绵的眼泪聚集在眼眶,说完便从眼角滑落。 元秋赢知道元绵的内心还是接受不了,甚至还有些怨自己。他不带她来宁京,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阿绵?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小时候也没这么爱哭。”元秋赢伸手抹去她的眼泪。 第二日,元绵便去了公主府。尽管她的伤还未痊愈,但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紫逍,也许可以帮到她。 公主府,书房内。 紫逍倚在塌子上,拿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元绵坐在书案前,正在翻看《女诫》。 “前些日子我给你的书看了没有?”紫逍开口问道。 “还未。”元绵淡淡回道。 紫逍急了,从塌子上起身,来到书案前,有些埋怨的说道:“你怎么还没看呢?你不看,怎么和我讨论书中的情节呢?” 元绵翻看着手中的《女诫》,并未看她,开口说道:“最近病着,还未来得及看,不如你讲给我听好了。” 听此言,紫逍兴奋的合上元绵手中的书,拉她到塌子上坐下,拿起自己手中的《娇俏美人爱上我》,向元绵展示。 “这一本,讲的是一个千金小姐,爱上一个书生的故事。我那日送你的那本,讲的是一个少年和少女先成婚后相爱的故事,你想先听哪个?”紫逍兴奋的问道。 “先听这本吧。”元绵指了指紫逍手中的那本。 “好,这位客官,今日老夫就来讲讲这段旷世奇缘,从前呢……”紫逍生动的扮起了茶楼的说书先生。 元绵坐在塌子上认真的听她讲着,时不时还应答她的话,紫逍讲的是声情并茂,慷慨激昂。 “……,最终,小姐打破了世俗的束缚嫁与那书生,二人长相厮守,白头到老。”一语完毕,紫逍满意的喝了口水,看向元绵,问道:“怎么样?” 元绵有些怅然若失,开口回道:“虽二人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其间爱恨纠葛,却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这爱情小说,就是要跌宕起伏,才精彩嘛!”紫逍笑着说道,“你不喜欢这个故事,我这还有好多别的书呢。” 说着紫逍便走到暗格前,把自己的爱情小说都拿出来,像宝贝一样摆在元绵面前。 元绵随意翻看了几本,开口道:“不过是一些书生的臆想罢了。” 紫逍看着元绵对自己的宝贝小说不是很感兴趣,有些不开心的说道:“可是这些书读了之后很快乐呀!” “这些书生也太无聊了,明明有很多很重要的事,但喜欢上一个人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还要撰写成书籍。”元绵开口说道。 紫逍有些不开心,她本以为和元绵分享这些,元绵会和她开心的讨论关于爱情的事。 元绵也察觉到了紫逍的不开心,于是开口哄她:“我是第一次听这样的爱情故事,不同于牛郎织女,一时也不知该作何评价,刚才的言语只是有感而发,待我回去把你送我的那本也读了,再和你讨论可好?” 紫逍听她这么说,便又笑了,说道:“你放心,这种小说就是越读越上瘾,会让你欲罢不能的。” 元绵见她笑了,便拿起她摆在那里的小说认真的翻阅起来,少顷,元绵开口道:“一个人若是对你说‘我爱你’是什么意思?” 第三十二章 爱你的话便是会对你好 紫逍以为她在讨论小说里的内容,便回道:“他说‘我爱你’便是爱你的意思喽,爱你的话便是会对你好。” “怎么才算对你好?”元绵又问。 “他对你好便是好。”紫逍回她。 对你好便是好,元绵在心里重复了这句话。自水都以来,哥哥对自己无半点不好,只是,他不该带自己来宁京。 “若是有企图的呢?”元绵又问。 “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能有什么企图呢?不过是贪恋她的美色或才华,想让她嫁与自己为妻罢了。”紫逍一边吃苹果一边回她。 美色或才华……自己哪一个也没有啊……元绵想着。 “那怎么判断一个女子爱不爱一个男子?”元绵认真的问道。 紫逍愣住了,看向元绵,却见元绵的神情极为认真。 紫逍走到她身边,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趴在她耳边说道:“就看她愿不愿意那个男子对她做那种事情。” “哪种事情?”元绵不解。 紫逍看着元绵丝毫没有羞红的脸,笑着说道:“亏你还年长我一些,那种事情就是亲你、碰你之事。” 元绵还是有些疑惑,问道:“此话何解?” 紫逍倒是有些羞红了脸,拿起团扇遮住面容,小声对她说:“你若是厌一个人,自是厌他亲近你。相反,若你爱他,他亲你、碰你,你也不会生气,倒只会心生欢喜。” 紫逍说完便红着脸走开了,元绵则愣在那里。 她厌哥哥吗?当然不,不论是小时候在古剑山,还是现在,哥哥都对她很好,她怎么会厌哥哥呢? 她爱哥哥吗?若是以前,元秋赢是她血亲的兄长,她对他的爱是亲人之爱。可眼下,他不再是她的哥哥,他是一个和她没有关系的男子,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他说,他爱自己。 昨日那一吻,自己……天啊,自己当时应该推开哥哥的,不该任由哥哥吻自己,那样是不对的。元绵内心充满了懊悔和对自己的谴责。 紫逍见元绵神情有些懊恼,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便凑到她身边,神秘兮兮的问:“哎,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 “没有。”元绵当即否定。 “真的假的?说啦说啦,听过以后绝不外传。”紫逍晃着她的胳膊撒娇。 “嘶——”元绵吃痛。 吓得紫逍立马放开她的胳膊,“对不起,我忘了你肩上有伤。”紫逍不好意思的说道。 “无事。”元绵没有怪她,“对了,你上次说你这里有宁国青年才俊的画像,我上次没看,今日可否给我看看?”元绵转移了话题。 “之前你还说不想看来着,今日怎么又要看了?既然你今日想看,我让人拿来就是了。”说着紫逍便吩咐了人去将画像拿来。 “把所有的画像都拿来吧,我想都看看。”元绵补充了一句,那侍女便领命去取画像了。 “你是不是在街上看上了谁家的公子,要从画像中找啊?你跟我说说,描述一二,我便能知道是谁。宁京的公子哥儿我虽不说全认识,也差不多吧。”紫逍很自信。 “别瞎猜了,我没有看上谁。我来宁京也许久了,还没见过宁京的才子佳人,好奇而已。”元绵打消了她的想法。 “切,无聊。”紫逍撅着小嘴。 不一会儿,画像便被送来了。元绵一卷一卷的看,紫逍在旁边热心的为她讲解。 “这是张大人家的公子,张昭,相貌平平。” “这是李大人家的公子,李河汉,相貌平平。” “这个也相貌平平……” “这个长得也不行……” 元绵一个一个看下去,不知听紫逍说了多少个“相貌平平”。元绵不得不打断她:“殿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的相貌是天生的,不可改变。怎能通过相貌来评价一个人呢?” “相由心生嘛!”紫逍狡辩。 “那你既说他们相貌平平,那他们自是有一颗平常心。”元绵说道,“不像你,只喜欢长得好看的。”元绵打趣她。 “这些人你认为他们相貌平平,想必自是有人让你觉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才对,是哪一个?”元绵问。 紫逍有些害羞,元绵见她此状,便知她心中定是有中意之人。紫逍羞红着脸没有说话,元绵也没有再接着问。 元绵继续翻看着画像,紫逍在一旁继续为她讲解,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评价画像上的人的相貌。 “这是庆延侯之子许新意,他姐姐叫许绣茵。” “这是兵部尚书的公子闻争奈,他是闻大人的独子。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十六岁便上过战场,是今年武科的探花郎。宁京好多贵女不是看上了他的家世,便是看上了他,你可以留意一下。”紫逍好心的说道。 元绵拿起画像来认真看了看,别说,画的还是很像争哥哥的。 元绵继续接着往下看。看到一张画像时,紫逍将画像拿了起来,说道:“原来嘉哥哥的画像在这里,上次找了半天呢。” “是定王吗?”元绵问。 “嗯。”紫逍一边说一边将画像收了起来。 “听闻老定王年轻时也是风采绝伦,殿下府中有画像吗?”元绵不动声色的问道。 “没有。” “可惜了,不然可以看看父子之间可以有多相像。”元绵故作可惜。 “我府内只有宁京年轻一辈的画像。你想看上一辈人的画像,宫里都未必有。”紫逍解释。 “为何?”元绵问。 “父皇登基后,宁佑宫里的画像全被撤掉了,只供奉太祖的画像。宁佑宫的画像撤了,谁敢再传阅这些画像?听说大部分都被销毁了,即便谁家有,也只自己知道,不会拿出来给人看。”紫逍悄悄对元绵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元绵若有所思。 “我也不过随口一提罢了。”元绵笑了笑,心内却想着,宫里都没有,这下要去哪里找呢? 紫逍已经将宁嘉的画像收好,走到书案边从阁子里拿出了一幅画像来给元绵看。 “这是谁?”元绵好奇的问。 “梁书越梁大人。今年的新科状元。”紫逍微微羞红了脸。 元绵一下子就明白了,故意说道:“哦,不过我听闻今年的新科状元年二十九。虽说在得状元的人中属年轻的,但对你来说,岁数大了些吧。” “要你管,我就喜欢比我大的不行啊!”紫逍更羞了,背过身去不理元绵。 “好啦,我逗你的,既是喜欢,又哪分什么高低贵贱,年轻年老呢。”元绵哄她。 之前元绵只把紫逍当作任性的小公主来看待。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她便意识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和紫逍的父亲是亲兄弟,紫逍的爷爷也是自己的爷爷。这么算来,紫逍便算是和自己有血亲关系的妹妹。 所以现在元绵对紫逍,不免要像对妹妹那般迁就她、哄着她些。 “梁大人风姿绰约,又饱读诗书。虽是寒门子弟,但他努力上进,甚得父皇青睐,朝中许多大臣都想把女儿嫁给他,只是他还没有应下任何人。”紫逍羞涩地开口。 没有订亲,便是还有机会。可她是一国公主,岂是她想嫁给谁便嫁给谁的,但喜欢喜欢,总可以吧。 “好奇怪,你又不喜读书,竟会喜欢一个饱学之士。”元绵逗她。 “不行啊!我不喜读书,便不能喜欢一个爱读书的男子啊!”紫逍有些急了。 “逗你呢。”元绵看着她笑了。 “不理你了!”紫逍闹起了小脾气。 “殿下你慢慢生气吧,我得先走了,还得回去给伤口换药呢。”元绵笑着说道。 “哎,怎么才待了没多一会儿就走了?”紫逍又不气了。 “我改日再来。”说完元绵便走了。 元绵出了公主府,便往西长街走去。自己受伤了,桃星想要跟着,但元绵对她说会有公主府的人送她回来,桃星便没有跟着。 西长街,鉴心茶楼。 “小二,我要一杯飘雪。”元绵开口。 “对不住了,这位客官。我们这儿不卖飘雪了,您想喝,得去陵阴才能喝到。”小二热情的说道。 陵阴……周叔没在宁京了?他去陵阴了? “你们掌柜的呢?我找他有事。” “客官,您二楼请。” 元绵在二楼雅间稍坐了一会儿,便有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模样周正但看上去普普通通。 元绵亮出了探香楼的徽章,那中年人急忙上前拱手行礼:“属下见过楼主。” “您怎么称呼?”元绵起身。 “叫我王掌柜便是。”王掌柜毕恭毕敬的回道。 “王掌柜,周叔去哪里了?” 元绵摆足了架势,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楼主的气派。她没有选择了。现在她举目无亲,身上只有二十多两银子。探香楼是先生留给她的,是她唯一的财产,唯一可以安身立命的依靠。 “周堂主回古剑山了。”王掌柜低头回道。 古剑山?不是陵阴吗?元绵皱着眉头想。 “先生说从今以后我便是探香楼楼主,可我对探香楼还不是很了解,王掌柜跟我说一下大概的情况吧。” “我只是这茶楼的掌柜,对楼内之事一概不知。楼主想知道,需得问探香楼宁京的管事之人,或者问三位堂主。”王掌柜不紧不慢的回道。 元绵有些怀疑,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第三十三章 要钱的时候记得伸手手心朝上 紫逍以为她在讨论小说里的内容,便回道:“他说‘我爱你’便是爱你的意思喽,爱你的话便是会对你好。” “怎么才算对你好?”元绵又问。 “他对你好便是好。”紫逍回她。 对你好便是好,元绵在心里重复了这句话。自水都以来,哥哥对自己无半点不好,只是,他不该带自己来宁京。 “若是有企图的呢?”元绵又问。 “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能有什么企图呢?不过是贪恋她的美色或才华,想让她嫁与自己为妻罢了。”紫逍一边吃苹果一边回她。 美色或才华……自己哪一个也没有啊……元绵想着。 “那怎么判断一个女子爱不爱一个男子?”元绵认真的问道。 紫逍愣住了,看向元绵,却见元绵的神情极为认真。 紫逍走到她身边,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趴在她耳边说道:“就看她愿不愿意那个男子对她做那种事情。” “哪种事情?”元绵不解。 紫逍看着元绵丝毫没有羞红的脸,笑着说道:“亏你还年长我一些,那种事情就是亲你、碰你之事。” 元绵还是有些疑惑,问道:“此话何解?” 紫逍倒是有些羞红了脸,拿起团扇遮住面容,小声对她说:“你若是厌一个人,自是厌他亲近你。相反,若你爱他,他亲你、碰你,你也不会生气,倒只会心生欢喜。” 紫逍说完便红着脸走开了,元绵则愣在那里。 她厌哥哥吗?当然不,不论是小时候在古剑山,还是现在,哥哥都对她很好,她怎么会厌哥哥呢? 她爱哥哥吗?若是以前,元秋赢是她血亲的兄长,她对他的爱是亲人之爱。可眼下,他不再是她的哥哥,他是一个和她没有关系的男子,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他说,他爱自己。 昨日那一吻,自己……天啊,自己当时应该推开哥哥的,不该任由哥哥吻自己,那样是不对的。元绵内心充满了懊悔和对自己的谴责。 紫逍见元绵神情有些懊恼,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便凑到她身边,神秘兮兮的问:“哎,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 “没有。”元绵当即否定。 “真的假的?说啦说啦,听过以后绝不外传。”紫逍晃着她的胳膊撒娇。 “嘶——”元绵吃痛。 吓得紫逍立马放开她的胳膊,“对不起,我忘了你肩上有伤。”紫逍不好意思的说道。 “无事。”元绵没有怪她,“对了,你上次说你这里有宁国青年才俊的画像,我上次没看,今日可否给我看看?”元绵转移了话题。 “之前你还说不想看来着,今日怎么又要看了?既然你今日想看,我让人拿来就是了。”说着紫逍便吩咐了人去将画像拿来。 “把所有的画像都拿来吧,我想都看看。”元绵补充了一句,那侍女便领命去取画像了。 “你是不是在街上看上了谁家的公子,要从画像中找啊?你跟我说说,描述一二,我便能知道是谁。宁京的公子哥儿我虽不说全认识,也差不多吧。”紫逍很自信。 “别瞎猜了,我没有看上谁。我来宁京也许久了,还没见过宁京的才子佳人,好奇而已。”元绵打消了她的想法。 “切,无聊。”紫逍撅着小嘴。 不一会儿,画像便被送来了。元绵一卷一卷的看,紫逍在旁边热心的为她讲解。 “这是张大人家的公子,张昭,相貌平平。” “这是李大人家的公子,李河汉,相貌平平。” “这个也相貌平平……” “这个长得也不行……” 元绵一个一个看下去,不知听紫逍说了多少个“相貌平平”。元绵不得不打断她:“殿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的相貌是天生的,不可改变。怎能通过相貌来评价一个人呢?” “相由心生嘛!”紫逍狡辩。 “那你既说他们相貌平平,那他们自是有一颗平常心。”元绵说道,“不像你,只喜欢长得好看的。”元绵打趣她。 “这些人你认为他们相貌平平,想必自是有人让你觉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才对,是哪一个?”元绵问。 紫逍有些害羞,元绵见她此状,便知她心中定是有中意之人。紫逍羞红着脸没有说话,元绵也没有再接着问。 元绵继续翻看着画像,紫逍在一旁继续为她讲解,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评价画像上的人的相貌。 “这是庆延侯之子许新意,他姐姐叫许绣茵。” “这是兵部尚书的公子闻争奈,他是闻大人的独子。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十六岁便上过战场,是今年武科的探花郎。宁京好多贵女不是看上了他的家世,便是看上了他,你可以留意一下。”紫逍好心的说道。 元绵拿起画像来认真看了看,别说,画的还是很像争哥哥的。 元绵继续接着往下看。看到一张画像时,紫逍将画像拿了起来,说道:“原来嘉哥哥的画像在这里,上次找了半天呢。” “是定王吗?”元绵问。 “嗯。”紫逍一边说一边将画像收了起来。 “听闻老定王年轻时也是风采绝伦,殿下府中有画像吗?”元绵不动声色的问道。 “没有。” “可惜了,不然可以看看父子之间可以有多相像。”元绵故作可惜。 “我府内只有宁京年轻一辈的画像。你想看上一辈人的画像,宫里都未必有。”紫逍解释。 “为何?”元绵问。 “父皇登基后,宁佑宫里的画像全被撤掉了,只供奉太祖的画像。宁佑宫的画像撤了,谁敢再传阅这些画像?听说大部分都被销毁了,即便谁家有,也只自己知道,不会拿出来给人看。”紫逍悄悄对元绵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元绵若有所思。 “我也不过随口一提罢了。”元绵笑了笑,心内却想着,宫里都没有,这下要去哪里找呢? 紫逍已经将宁嘉的画像收好,走到书案边从阁子里拿出了一幅画像来给元绵看。 “这是谁?”元绵好奇的问。 “梁书越梁大人。今年的新科状元。”紫逍微微羞红了脸。 元绵一下子就明白了,故意说道:“哦,不过我听闻今年的新科状元年二十九。虽说在得状元的人中属年轻的,但对你来说,岁数大了些吧。” “要你管,我就喜欢比我大的不行啊!”紫逍更羞了,背过身去不理元绵。 “好啦,我逗你的,既是喜欢,又哪分什么高低贵贱,年轻年老呢。”元绵哄她。 之前元绵只把紫逍当作任性的小公主来看待。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她便意识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和紫逍的父亲是亲兄弟,紫逍的爷爷也是自己的爷爷。这么算来,紫逍便算是和自己有血亲关系的妹妹。 所以现在元绵对紫逍,不免要像对妹妹那般迁就她、哄着她些。 “梁大人风姿绰约,又饱读诗书。虽是寒门子弟,但他努力上进,甚得父皇青睐,朝中许多大臣都想把女儿嫁给他,只是他还没有应下任何人。”紫逍羞涩地开口。 没有订亲,便是还有机会。可她是一国公主,岂是她想嫁给谁便嫁给谁的,但喜欢喜欢,总可以吧。 “好奇怪,你又不喜读书,竟会喜欢一个饱学之士。”元绵逗她。 “不行啊!我不喜读书,便不能喜欢一个爱读书的男子啊!”紫逍有些急了。 “逗你呢。”元绵看着她笑了。 “不理你了!”紫逍闹起了小脾气。 “殿下你慢慢生气吧,我得先走了,还得回去给伤口换药呢。”元绵笑着说道。 “哎,怎么才待了没多一会儿就走了?”紫逍又不气了。 “我改日再来。”说完元绵便走了。 元绵出了公主府,便往西长街走去。自己受伤了,桃星想要跟着,但元绵对她说会有公主府的人送她回来,桃星便没有跟着。 西长街,鉴心茶楼。 “小二,我要一杯飘雪。”元绵开口。 “对不住了,这位客官。我们这儿不卖飘雪了,您想喝,得去陵阴才能喝到。”小二热情的说道。 陵阴……周叔没在宁京了?他去陵阴了? “你们掌柜的呢?我找他有事。” “客官,您二楼请。” 元绵在二楼雅间稍坐了一会儿,便有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模样周正但看上去普普通通。 元绵亮出了探香楼的徽章,那中年人急忙上前拱手行礼:“属下见过楼主。” “您怎么称呼?”元绵起身。 “叫我王掌柜便是。”王掌柜毕恭毕敬的回道。 “王掌柜,周叔去哪里了?” 元绵摆足了架势,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楼主的气派。她没有选择了。现在她举目无亲,身上只有二十多两银子。探香楼是先生留给她的,是她唯一的财产,唯一可以安身立命的依靠。 “周堂主回古剑山了。”王掌柜低头回道。 古剑山?不是陵阴吗?元绵皱着眉头想。 “先生说从今以后我便是探香楼楼主,可我对探香楼还不是很了解,王掌柜跟我说一下大概的情况吧。” “我只是这茶楼的掌柜,对楼内之事一概不知。楼主想知道,需得问探香楼宁京的管事之人,或者问三位堂主。”王掌柜不紧不慢的回道。 元绵有些怀疑,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第三十三章伸手要钱的时候记得手心朝上 “我要找一样东西,你安排人帮我去找。”元绵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这个属下办不到。”王掌柜低着头,语气恭敬的回道。 “我需要钱。”元绵直接了当的开口。 “这个属下也办不到。”语气依旧很恭敬。 “您想问什么,需要什么,都得问宁京的管事之人,或者三位堂主。探香楼的规矩,上层不能越级向底下的人直接下达命令。探香令要由楼主发出后,一层一层传达执行,这样方便管理,不会出差错。”王掌柜语气温和。 “所以我是不能直接给你下达命令吗?”元绵平静的开口。 “按规矩,是的。您身为楼主,只需把命令传达给三位堂主,或者各地的管事之人,便会有人去执行。” “那宁京的管事之人是谁?”元绵问。 “我不知晓。”王掌柜不卑不亢。 元绵也算是看明白了,执言师叔、周叔和时叔是把自己架空了。这小小的一块探香令根本什么用都没有,只有一个楼主的虚名和一堆敷衍的空话。 “既是如此,那便算了。”元绵待不下去了。 “恭送楼主。”王掌柜开口,“跟踪楼主的人,我已让人把他拖住了。为探香楼的安危考虑,楼主要谨慎才是。” 跟踪的人?上次周叔便说有人跟踪自己,今天王掌柜也说有人跟踪自己,会不会是皇帝派来的人?或者,也有可能是……元绵想到这里皱了皱眉头。 算了,跟踪就跟踪吧,自己也无可奈何。 元绵出了茶楼,便朝元宅的方向走去。 西长街最多的是茶楼和酒楼,但元绵却发现了一家卖古玩字画的铺子。古玩字画……那也许会卖十五年前的画像吧。 想到这里,元绵便走了进去。 “这位姑娘,您寻么点什么?”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开口,他个头不高,圆脸儿肥腰,笑起来倒是和蔼可亲。 “老板,有画像吗?”元绵四处看了看,开口问道。 “是要哪个朝代的,前朝的吗?”那老板开口问。 “有近些年的吗?” “要多近?” “十五年前的。” 听元绵此言,那老板笑了笑,开口道:“姑娘,我这是古玩字画行,卖的东西都是有年头的了。您找的不是古人的画像,只怕是故人的画像吧。” “差不多吧,您这里有吗?”元绵算是认可了老板的话。 “十五年前的画像我这儿没有。您出门往前走一段,有家识丁书铺,您到那儿去看看,说不定有十五年前的东西。”老板好心的告诉元绵。 “多谢您。”元绵称谢,便出了铺子。 往前走了一段路,元绵果然找到了老板说的那家书铺。元绵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牌匾上四个大字:识丁书铺。 识丁……目不识丁。说不定老板是个目不识丁之人,才起了个识丁之名。 元绵瞎想了一下,便走进了铺子。 “老板,您这有十五年前的画像吗?”未等伙计上前招呼,元绵便直接上前开口问道。 “您要谁的,有当时的名妓和小官的。”伙计回道。 名妓和小官……元绵有些无语。 “有当时的贵人的吗?” 伙计听元绵此言,小声说道:“您知道您问的是被禁之物吧。” “我知道啊,那边的古玩字画行的老板告诉我说你这里有。”元绵很淡定。 “这官府明令禁止的东西多了去了,可有一分利,便会有人卖。这禁物虽不好找,可用心找,也不是找不到,你说呢?”元绵故作老成的说道。 铺子里此时只有元绵一个客人,伙计便也不用避着人。 “您说的十分有理。”伙计恭维道,“只是不知您要找的是何人的画像?” “贵人,皇室之人。”元绵看着他说道。 “可否具体一些?” 元绵想了一下,示意伙计靠近,对他耳语了几句。 那伙计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回道:“这个有是有,不过我得找找。这样吧,明日您带五十两银子来买。” 五十两?这么贵?元绵的心内震惊了一下,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好。”元绵爽快的应道,“我明日来取。” 夜晚,元宅内。 元绵一个人吃了晚饭,元秋赢刚刚回来。 元绵在自己的屋内打转,怎么办?即便是不想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元绵左思右想,还是出了屋子来到元秋赢的门外。抬手欲要敲门,却突然停住了。 元绵此时心里有些难过,明明在没有想清楚之前,她还不想见哥哥。但此时因为自己有想要的东西又无计可施,不得不来求他。想到这里,她便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没骨气。 可是,她真的有很想要的东西。 元秋赢见门外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站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敲门。他知道那是阿绵。他坐在桌子旁,正对着房门,注视那只小小的身影。 元绵在门外,元秋赢在屋内。二人一个静静的站着,一个默然的坐着。 烛光跳动,屋内静得元秋赢甚至可以听见蜡烛燃烧的声音。 终于,元秋赢起身去开门。 “哥哥!”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站在门外的元绵被吓了一跳。显然,她刚刚出神了。 “阿绵找我?”元秋赢看着被吓了一跳的元绵,笑着问她。 元绵两根手指缠绕在一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的回了一声:“嗯。” “进来吧,外面凉。”元秋赢挪了一步,让她进屋。 元绵走到桌子旁,没有坐下,元秋赢也走了过来,给她倒了一杯茶。 “阿绵找我何事?”元秋赢看着她笑着问,仿佛昨天的事从没发生过一样。 “哥哥上次问我生辰想要什么,我想好了。”元绵小心翼翼的开口。 “哦?阿绵想要什么?”元秋赢有些好奇了。 “银子。”元绵有些难为情。 元秋赢听了她的回答失声笑了,温柔的问她:“阿绵想要银子干嘛?” 元秋赢的语气很温和,元绵不想敷衍他,认真的想了一下说道:“哥哥送我银子,我就可以把银子变成我喜欢的样子了啊。” 把银子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倒是巧妙的避开了自己的问题。可元秋赢还没忘记,上次元绵离开自己要回古剑山,身上便是带了二十多两银子。 银子不是不可以给,但要搞清她想用来干嘛,毕竟他的小人儿想要离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元秋赢又笑了,元绵觉得像是自己把他逗笑了。 “傻瓜,伸手要钱的时候记得手心朝上。”元秋赢笑的很好看。 元绵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的听话的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元绵伸出左手,手心朝上。元秋赢在怀里摸了摸,元绵以为他是在掏钱,结果元秋赢把一对儿耳环放在了她手心儿。 元绵定睛一看,那是哥哥送自己的绿宝石耳环。上次她要离开宁京的时候便摘下了,再也没有戴过。她还以为是桃星姐姐替自己收起来了呢,原来是在哥哥这里。 自己的耳洞好像已经长死了吧,哥哥给自己这个干嘛? “哥哥是要我把它卖了换钱吗?”元绵试探的问。 此时的她有些糊涂,糊涂的让元秋赢又想气又想笑。 卖了换钱?亏她想的出来,她知不知道她把它摘下自己有多生气!? 元秋赢只是笑着没有说话,他上前,拿起元绵手中的耳饰。还没等元绵反应过来,耳饰直接被按进了右边的耳洞里。 “啊!”元绵痛呼,疼痛的神情中还带着些不可置信。 “啊!”又是一声痛呼,左边的耳饰也戴好了。 元绵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元秋赢却抱住了她。头垂在她白皙细腻的颈侧。 “啊!”元绵又痛呼了一声。 她想推开哥哥,奈何元秋赢却紧紧抱住她。 刚刚他狠心咬了一口她左边耳朵的耳骨,痛的元绵直接叫出了声音。咬完他便后悔了,此时他又轻轻舔舐了几下,为元绵减弱痛感。 “知道痛,下次就要长记性,哥哥送你的东西不要随便摘下来,知道吗?”元秋赢在她耳边低语,语气中带有一丝命令和一丝威胁。 元绵被他舔得耳朵有些痒,便要推开他,但元秋赢得力气很大,元绵推不开,她只好无奈得开口:“哥哥,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你要银子做什么?”元秋赢并没有放开她,开口问道。 “我不是告诉哥哥了吗?”元绵嘴硬。 “就知道拿这种话来敷衍我。”元秋赢故作生气。 元秋赢还抱着她。元绵尴尬得笑笑,开口说道:“哥哥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嗯?” “快乐便是把银子变成自己喜欢得模样。” “谁说的?” “我说的。”元绵笑了。 元秋赢听了她得话也笑了。哥哥笑了,那就是不生气了吧。 “哥哥不是也希望我快乐吗?那就直接给我银子做生辰礼物好了。”元绵开口。 “我还记得上次你离家出走,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你的软剑和银子。”元秋赢和她翻旧账。 元绵也知道自己上次偷偷离开伤了哥哥的心,是自己没理。但她真的很想要那两幅画像。 “我不管,你到底给不给?”元绵向他撒娇。 “给你可以,可你必须如实的告诉我,你要用银子买什么。”元秋赢放她了她,看着她纯净的眼眸认真的问道。 第三十四章 思念一个人,总得知道她的样子 看来不说是不行了。 “我想要两幅画像。”元绵低垂着眼眸,小声说道。 “哥哥不要问了好不好?我绝对不会乱花的,我保证。”元绵的语气里撒娇中带着些许乞求。 “谁的画像?”元秋赢还是不放心,宁京有不少卖京中贵女和贵公子的画像的铺子,她会不会是买男子的画像? 元秋赢追问,元绵只好答他。 “晋王和晋王妃的。”她的声音很小,但元秋赢还是听见了。 元秋赢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心疼的拥住她,轻声对她说:“傻瓜……” “我虽在古剑山不得回水都,可每年父亲母亲的忌日,先生都要我朝着水都的方向祭拜。平日里见人家有父母疼爱,我也会偷偷羡慕,倍加思念父亲母亲。但一想到先生对我的疼爱,我便又觉得很满足。加之哥哥你和云重哥哥、蓝前哥哥他们对我都很好,我觉得自己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幸福。”元绵说着说着便有些哽咽。 “可如今……如今先生去了,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忍不住去想,我的亲生父母是怎样的人,若是他们在世,会不会也和先生一样疼我宠我。我甚至,很思念他们……”元绵的手紧紧的抓着元秋赢腰侧的衣赏,眼眸也染上了一层水雾。 “可思念一个人,总得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吧……”元绵的语气既委屈又难过。 “傻瓜,哥哥没有怪你。”元秋赢语气轻柔的安慰她。 元绵泪眼朦胧,从他怀里抬起头,说道:“可是那人要我拿五十两,明日去取,他是不是诓我?” 要不是那人要价这么贵,她的那点儿银子不够,她又怎么会伸手跟哥哥要钱? “阿绵想要,哥哥便买给阿绵。明日让桃星跟着你,你的伤还未好,一个人上街我怎么放心?让桃星跟着你,阿绵想买什么桃星都会付钱,好不好?”元秋赢为她抹去眼角的一点泪水。 让白名跟着,也不过只是能知道阿绵进了哪家铺子,路遇何人。让桃星跟着,阿绵的一举一动才能事无巨细的呈上来。 “哥哥最好了。”元绵拽着他的衣裳,在他怀里小声的说道。 元绵觉得自己有些无耻。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自己有些无耻。 元秋赢抱着她,笑着开口:“我知道,我最好了。” “若是以后有人比哥哥对你还好怎么办?阿绵是不是就不要哥哥了?”元秋赢像孩子一样,问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 元绵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的深眸,开口说道:“不会有人比哥哥对我更好了。” 元秋赢笑了,他的小人儿还不傻。 他忍不住在她额头重重一吻,令元绵措不及防。元绵反应过来便立即用力推开了他。 元秋赢有些不高兴,他的小人儿竟然推开了自己。 元绵却镇静的开口:“哥哥,你不能随便亲我。” “没有随便啊,哥哥很用心的。”他总是能在她话里挑出点毛病。 元绵很头痛,哥哥从前从不这样胡搅蛮缠,现在是怎么了? “不是随便不随便的问题,是你不能亲我,这样是不对的。”她到底还要解释几遍他才能听懂? “阿绵搞错了。记住,只有哥哥才能亲阿绵。”元秋赢上前了一步,想要靠近她,元绵却立即后退了一步。 “你疯了吗?我是你妹妹,你是我哥哥!”元绵有些抓狂。 她既感到很头痛,又感到很焦虑。 “你不是我妹妹,我也不是你哥哥。”元秋赢说的是事实。 元绵更抓狂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从小到大,我都当你是我哥哥,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即便我现在知道了,可这也才多久,加之你昨晚说的那些话,我总得有时间去思考。” 元绵说着说着便很激动,语速也很快。 “我还没来得及去思考。可我现在想想,你说你爱我,那又怎样呢?你要娶我吗?就算娶了我又怎么样呢?之后又怎么样呢?” 元绵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她觉得头很痛。 “我现在根本不想去想这些。祖母去了,先生去了,我都不知道自下山之后哭过多少回。现在又中箭了,我知道是因为我的身世。先生因我而去,那哥哥待在我身边也会很危险。” “我现在只想回古剑山,离宁京远远的。因为我不知道明天是怎么样的,又会发生什么,又会有谁因我而受伤。” 元绵一下子说了一大堆,让元秋赢根本插不上嘴。 “至于哥哥昨晚说的话,我真的不想去想。我现在只想两件事,一个是我要怎么保住自己的命,我还没为先生复仇,我不能死。其次是我要怎么活,元家回不去了,哥哥这里也不可以,探香楼也把我架空了,我只能回古剑山。” “所以哥哥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不要再亲我了,我真的很累,不想去想这些。”她看着他,无奈的说出这句。 元绵说了一大堆,加之她的语速又很快,又有些激动,白皙的小脸儿上泛起微红,额头和颈侧也出了一层薄汗。 元秋赢一直安静的站在那里听她说着,直至她说完,他才上前。 元绵没有后退,心想这回哥哥应该听明白了吧。 只见元秋赢笑了笑,一把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一只大手搂住她的腰,一只大手扣着她的小脑袋,在她耳边呼气。 “我的阿绵,真是既要我的钱又要我的命啊……”元秋赢感叹道,声音既慵懒又魅惑。 “不过,哥哥都给……”说完便在她脸颊又吻了一下。 怎么办?看着她站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便觉得很幸福。 怎么办?真的太喜欢我的阿绵了。 元秋赢此刻很想吻她的唇,但却很克制的只亲了她的脸颊。 元绵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我说了,不要亲我!”元绵使劲推他,元秋赢怕她扯到她自己肩上的伤,便放开了她。 “我也说过,只有我才能亲你。”元秋赢看着她笑着。 “元秋赢!你简直不可理喻!”元绵气得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绕过他走出了屋子,重重的甩了一下房门。 屋内的元秋赢却开心的笑了,甚至笑出了声。 鸢季一直侍立门外,见元绵生气的出来,便知道殿下搞砸了。 但接着又听见元秋赢开心的笑声,不禁又糊涂了。 屋内的元秋赢笑了好一会儿,鸢季在门外听着,心想殿下是不是疯了啊? 爱而不得,会令人发疯吗? 第二日。 一大早元绵便出门了,连早膳都没吃。桃星跟着她去了书铺。 元绵还以为元秋赢会生气,不给她买画像了呢。没想到一大早桃星就来告诉她说,以后想买什么只要她跟着都会付钱。 识丁书铺。 “呦,姑娘您来了!”元绵脚还未踏进来,伙计便热情的上前招呼。 “东西已经到了,您里边请。” 元绵便跟着伙计进了里间。 只见桌子上排满了十多幅画像。元绵情绪微动,她知道,那其中有自己的亲生父母。 元绵站在桌前,伙计站在一旁为元绵一一介绍。 “定王宁景,定王妃。”伙计指着最边上的两幅画像说道。 “这是六王爷宁隐及六王妃。”伙计指着旁边的两幅继续介绍。 元绵点了点头,示意要接着看下去,伙计便从右到左一一为她介绍。 “晋王爷,晋王妃。”当伙计介绍到这两幅画像时,元绵的情绪没有变动,只是扫了一眼,便接着看下一幅。 明明那么想看,桃星看着元绵故作淡定的样子,内心感叹着。 桌子上的画像都看了一遍,元绵后退了两步,又整体看了一眼。 “这画像虽多,但画幅大小,工笔画法都不同。我看也就那晋王和晋王妃的画像似是出自名家之手,便要那两幅吧。”元绵故作老成的说道。 “好嘞,姑娘,这就给您包起来。”小二立马上前去拿那两幅画。 利落的包好后,走到元绵面前殷勤的说道:“姑娘,一百两。” 一百两?元绵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来之前她还和桃星姐姐说一会儿要她帮自己讲价呢,这自己还没开口讲价呢,他便涨价成一百两。 “昨天不是说两幅五十两吗?”元绵淡定的开口问。 伙计讨好的笑了笑,开口道:“姑娘,您也说了,这两幅画工要好些,所以贵些,一百两。” 一百两,他去抢好了。 元绵又要开口和那伙计理论理论,桃星却直接递给了那伙计一包银子。 “姑娘,少爷说了,您看上什么,便买什么。”桃星笑着开口。 花哥哥的钱她也心疼啊!元绵觉得自己更无耻和羞愧了。 伙计点了点银子,确认是一百两后,便把东西给了桃星。 “姑娘,你下次买东向记得再来啊!”伙计送元绵出铺子,高兴的让元绵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 还下次再来!下次再也不来了! 元绵拿了画像便急忙回到元宅,进了自己屋子便急忙打开来看。 元秋赢中午的时候回来了,昨天阿绵生他的气了,也不知道今天他的小人儿还在生气没有。 “姑娘自书铺回来,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画像,从早上到现在还未吃东西。”桃星禀报。 元秋赢把手里给元绵买的点心递给了桃星,便朝元绵的屋子走去。 第三十五章 没有什么是确定的,除了死亡 两声礼貌的敲门声,“咚咚”。 “进来。”元绵开口。 元秋赢应声而入,元绵还以为是桃星,便有些惊讶的开口:“哥哥。” “还在生我的气吗?”元绵知道他说的是昨晚的事。 元绵没有回答他,开口说道:“哥哥来看。” 元秋赢走到桌前,去看那两幅画像。 “她真好看。”元绵看着画像笑着说道。 元秋赢见画像的第一眼便皱了皱眉,元绵却只顾着看画像,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不过那人开价一百两,实在太贵了,但桃星姐姐还是给我买了。”元绵开口。 这根本就不是晋王和晋王妃的画像,元秋赢皱眉。 阿绵看了一上午的画像,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父母的画像。桃星虽跟着去了,但桃星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自然也没见过晋王和晋王妃的模样。 元秋赢又认真的看了看,画像的工笔画功都极好,上题“晋王”二字,另一幅题“晋王妃”。 阿绵也不是不懂字画,只是这上的人物不是阿绵想要的人。而且,感觉那人诓骗阿绵诓骗的别有用心。 怎么办?不告诉阿绵,她岂不是就会认为这就是她的亲生父母。可她难得开心,告诉了她,她便知道自己被人诓骗,买了假的,白高兴了一上午。元秋赢内心有些犯难。 元绵见元秋赢站在那里出神,便开口唤他。 “哥哥。” 元秋赢回过了神,“阿绵。” “这不是晋王和晋王妃的画像。”元秋赢直接开口,长痛不如短痛。 “哥哥你在说什么?这上面写着呢。”元绵指了指画像上题的字。 “我在元家见过,和这两幅不一样。”元秋赢很认真的对她说道。 “不会的。”尽管哥哥没必要骗自己,元绵还是不愿意相信。 元绵直直的看着桌子上的两幅画像。可笑,自己看了一上午,想要记在心里的画像,竟然是错的。 可笑,真的太可笑了。元绵不禁悲从中来。 “我只在小时候见过,元家的那两幅应该也不在了。”元秋赢开口。 “你的母亲比这个画像上的还要好看,你的父亲也很威武。错便错了吧,哥哥去帮你再找好不好?”元秋赢温言软语的哄她。 “他骗我,我得去找他算账。”元绵很气愤,便要拿着画出去。 “哥哥去替你找他算账。”元秋赢拦住她,“阿绵忘了吗?哥哥是生意人,最了解这些奸商了。哥哥去替你教训他。” 画像的事没有这么简单。来宁京后,阿绵和探香楼虽都没有动作,但不知道有多少势力在关心着她的一举一动。 各处的人都在观望。画像的事得让云重去细查,若只是为赚钱还好,但若是另有它意,那就不得不防,元秋赢心内盘算着。 “好吧。”元绵算是同意了。 便坐在凳子上闷闷不乐起来,任凭元秋赢怎么逗她,她也开心不起来。 用过了午膳,元秋赢刚走,闻争奈便来了。 闻争奈来邀请元绵到闻府用晚膳。元绵不想去,自己的身份很危险,不好带累了其他人。只是闻争奈说闻夫人知元绵受伤了,一定要她来,为她补一餐有营养的,她便不得不去。 闻府,闻争奈书房。 闻争奈坐在书案前的主位,他给元绵从自己屋内搬了一个圆凳,让她坐在书案侧边。 二人各翻阅着一本书,静静的看着。 闻争奈本想带元绵上街逛逛,但又怕她累着,毕竟她的伤还未好。今日到元宅时便见她闷闷不乐,此时她更是盯着眼前的书出神,许久都未翻页。 今日宁京阳光甚好,此时阳光正当空,夏日微风起,一切都刚刚好,不该闷在屋里的。 “元妹妹。”闻争奈看向她,轻声叫她。 “元妹妹。”又是一声,元绵才回过神来。 “嗯?”软软糯糯的,甚是好听,神情也愣愣的,既无辜又可爱。 “出神想什么呢?”闻争奈笑着问。 “没有,只是看书看乏了。”元绵懒懒的回道。 “我这儿大多是兵书,甚是无聊。待我找几本有趣的,改日你来,便有书看了。”闻争奈笑着对她说道,笑得甚是好看。 “嗯。”元绵依旧提不起兴趣。 夏日的午后最容易犯困,刚才元绵说看书看乏了,闻争奈便开口:“妹妹要是累了,我已让人把客房收拾好了,妹妹去睡一会儿吧。” “不用了,我起来走走便好。”元绵便起身,在书房内转悠。 元绵也知自己受画像的事情影响,打不起精神来。但争哥哥好心邀请自己来,自己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好意,便强打起精神来,与他谈天。 “我听闻你十六岁便上过战场,是真的吗?”元绵站在檀木书架旁,一边翻看着架子上的书,一边问道。 “是。”闻争奈看着她回道。 “那你很勇敢。” “其实我心里也是怕的,那是我第一次上战场。但当时有谢大哥在,就还好。” “谢大哥?”元绵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威烈军副将,谢桥谢将军。他是我爹的义子,待我很好。那日你中箭,来不及回城,便去了威烈军大营,是军医刘大哥帮你治疗箭伤的。后来我求谢大哥让你在营内多待几天,待伤势稳定了再走,你当时住的便是他的营房。”闻争奈解释道。 哥哥怎么从没提过此事?自己也想不起来。 “我还未谢过他二人,待我伤好了,我一定亲自登门道谢。”元绵语气很诚恳。 “你安心养伤便是,我大哥人最好了,我会替你谢谢他的,还有刘大哥。”闻争奈语气很轻快。 元绵却想着自己欠他一个很大的情义,不知该怎么还。 “我很不喜欢战争。”闻争奈突然开口,神情严肃的说道。 “人人都夸我十六岁便上过战场,立了战功。可我不喜欢。我亲眼见过,那些狰狞的脸,密密麻麻的尸体,残缺不堪,活下来的人砍下敌人的头颅,拎着去领战功。”一说起这些,闻争奈便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血腥味。 “没有人喜欢战争。”元绵开口,她继续在架子上翻阅书籍,没有看向他。 “可当卖儿卖女才能换一石粮食时,战争也是一种正义。”元绵的语气很平淡,低头翻阅着书籍。 “饿殍遍野,地主家的余粮也不会给那些将要饿死之人,而是拿去供养帝王的军队,烧杀抢掠,建功立业,开疆扩土。谁会关心死的是哪一个,不是自己就行。”元绵继续翻着书。 元绵的话语很平静,像是再说一件很平常的事。闻争奈总是觉得她是可爱的、乖巧的。可当元绵刚刚轻飘飘的说出那些话时,他觉得她并不是表面那么娇弱,她,很有意思…… “元妹妹认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他问。 元绵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没有这么说。”便又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书。 “你熟读兵法,剑法又极好,若是男儿,定是将才。”闻争奈这是夸她的意思。 “我也不喜欢战争。”元绵直接回道。 “没有人喜欢战争。”这是元绵刚刚的话,他又说了一遍。 “嗯。” “我上战场时,见过很多士兵,前一晚还喝酒吃肉,同老乡谈论家里的妻子孩子,第二日便再也没见过他,不知被埋在了哪个万人坑里。”闻争奈起身,走向元绵。 “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人生也是变化无常。”闻争奈感叹。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确定的,除了死亡。”元绵随口应了一句。 闻争奈走到她面前,开口对她说:“元妹妹好像对人生有一番自己的感悟。” 元绵没注意他朝自己走来,以至于他对她说话时,被吓了一跳。 元绵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受到自己今日低沉的情绪影响,话语间便有些消极。而此时,她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闻争奈却只是看着她笑了笑,问她:“你刚才是要找哪本?” 元绵刚刚只是随心在架子上翻阅,但他既然问了,元绵便随口回了一句:“《武经总要》。” 闻争奈直接伸手,在她身边的架子上抽出了那本她要找的《武经总要》。 元绵感到些许尴尬,但还是接下了他递过来的书。 闻争奈却只是看着她笑着,尽管他笑起来很好看,连眼睛里也带着笑意。哥哥对自己笑的时候总是很温柔,让她觉得很舒服。争哥哥对自己笑时,总是笑得很开心,开心到让她觉得他有些不怀好意。 元绵拿着书,走到书案边坐了下来。 “妹妹坐我的椅子吧,可以靠着,要舒服一些。”闻争奈开口。 坐在圆凳上确实有些累,既然他开口了,元绵便走过去坐到他书案前的黄花梨圈椅上。 闻争奈则坐到了元绵刚才坐的红木圆凳上。 闻夫人来找他二人时见此景,便笑得很开心,对待元绵很是热情,晚膳时更是让元绵吃了许多。 夜晚,元宅。 “桃星姐姐!”元绵大喊。 从闻府回来后元绵便觉得身体有些燥热,但也没有在意,囫囵睡下了。 但睡着睡着便觉得有鼻涕流了出来,她起身点了蜡烛,用帕子一擦,没想到是血。她本以为是热中暑了,流了点子血,擦了就是。没想到却边擦边流,止都止不住,只好大声喊桃星。 元秋赢的屋子就在她隔壁,听见元绵的呼喊,便急忙起身赶过来查看。 “怎么了?”元秋赢直接推门而入,紧张的问。 元绵坐在床边,微仰着头,用手帕堵着鼻子,但血却顺着手帕滴下来。 “我没事,就是流了一点鼻血。” 元秋赢一进来便见她的帕子全是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根本没听元绵说什么,只是迅速的上前查看。 见元绵只是流了鼻血,便安下心来。 第三十六章 对自己喜欢的人,也不能耍流氓 “别呛到了。”元秋赢扶住她的头,让她不要向后仰,怕鼻血呛回去。 桃星也闻声赶来,赶忙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帕子。 忙活了好一阵,终于把血止住了。元绵的白色亵衣也滴上了好几滴血。 元绵和元秋赢的手上都沾上了好多血,烛光下显得殷红可怕。 元绵愣愣的坐在床边,任凭元秋赢和桃星帮自己弄。 她缓缓抬起手,直勾勾的看着手上的鲜血。她的鼻尖和嘴唇上也蹭了一些血。 她目中无神,似是陷入了某种东西里面。 “好多血……”她说出了自己看到的。 “哥哥,好多血……”她僵直着身子,抬头看他。 元秋赢听了她的话,也愣了一下,他看着她抹得到处都是血的小脸儿,一如当年她被溅得满是血的脸。当时她也是这样看着自己沾着血的手,开口对自己说:好多血…… 但那不是她的血。 “没事,流了一点鼻血而已。”他开口安慰。 话虽这么说,但他早已让鸢季去找萧郎中来。 “小姐这是滋补过度,以致气血偏盛。人的气血是有自身限度的,小姐年纪尚小,只需清补即可,大补则会导致阴阳失衡。”萧郎中开口。 “晚饭时吃了什么?”元秋赢问她。 元绵想了想,开口道:“四君子汤、八珍糕,嗯……,还有黄山炖鸽、人参炒虾仁、鹿茸香菇菜心……好多好多,但我一样都只吃了一点。” 萧郎中听了她的话感到很无语,哪有这么给病人补身体的? “若是平常人这么吃倒也没什么,只是小姐的身体伤势未愈,不可如此大补。”萧郎中好心劝道。 元绵听了他的话也有些羞赧,好东西吃多了看郎中这种事,自己还是头一回。 元绵的小脸儿泛红,元秋赢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只是微微有些发热。萧郎中知元秋赢是担心滋补过度会对身体有危害,便开口:“小姐是因滋补过度而身体燥热,喝些苦茶便可解。” 苦茶……,不想喝啊…… “要不我去亭子里吹吹风,或者洗个冷水澡吧。”元绵提议。 “不可。”萧郎中严词拒绝,“发热之症最忌忽冷忽热,得缓缓而来才不致伤身。” 这……元绵苦着一张小脸儿。 鸢季送萧郎中出去,桃星煮了茶送了过来,元秋赢便让他二人回屋休息了。 树上的白名看着这一切,心内想着:真是个麻烦精,大半夜还要折腾人。 元绵看着元秋赢递过来的茶,没有伸手去接。 “能不喝吗?”元绵弱弱的问。 见元绵不接,元秋赢便抿了一口手中的那杯,接着便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 “哥哥尝过了,不苦的。”元秋赢晃了晃手中的空杯。 他倒了一杯递给她,元绵半信半疑的接过。 她看着他,张嘴喝了一口。 入口便是全然的苦涩,元绵当即要吐出来。 元秋赢却先她一步,直接伸出一张大手捂住她的嘴。元绵右肩受伤不敢随意扯动,左手拿着茶杯,此时完全受制于他。 “咽下去。”元秋赢的语气很霸道。 “嗯嗯嗯……”元绵摇了摇头,元秋赢捂着她的嘴,她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但元秋赢知道她说的是:我不要。 不过这可由不得她。 元秋赢靠近她,对她耳语了几句,元绵的脸更红了,但却乖乖的把那口苦茶咽了下去。 “这杯都得喝了。”元秋赢命令道。 他的手还放在她的唇上,见元绵点了点头,才拿开。 元绵拿着那杯茶要走到一边去喝,元秋赢直接拦住了她。 “我看着你喝。”语气不容置疑。 元绵无法,只好皱着小脸儿,喝下了手里的一杯。 “再喝两杯。”元秋赢紧接着说道。 “我不要,我困了,我要睡觉。”元绵找了个理由。 “喝了再睡。” “现在睡。” “不行。” “哥哥~”元绵换了策略,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向他撒娇,“就别喝了吧,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萧郎中知你不爱喝药,便没有开药,只让你喝些茶,茶苦还是药苦?”元秋赢和她讲道理。 “都苦。” 元绵说着便走回床边,趴在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 “我不管,我就不喝。”撒娇不行就撒野。 元秋赢此时被折腾的也没了睡意,便想逗逗她。 “亲我一下,就可以不喝。”元秋赢走到床边坐下,哄着她。 “不亲,也不喝。”元绵的头依旧埋在被子里。 “那我亲你也行。”元秋赢提议。 “哥哥不讲理!”元绵从被子里抬起头。 即便生气,说话也是娇娇的,加之她本就因为发热而脸色潮红,让元秋赢越看越喜欢。 元绵从被子里抬起头,元秋赢便顺势把她翻了过来,欺身压住了她,把她禁锢在自己身下。 “阿绵既然想听道理,那哥哥就和你讲道理。”元秋赢一条腿屈膝放在元绵双腿之间,一只手拄着头,尽量不把自身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哥哥对你好不好?”元秋赢另一只手玩着她未束起的墨发,笑着问她。 “好。”元绵不假思索的回道。 “有多好?” “很好。” “哥哥给你钱花吗?”元秋赢又问。 “给。”毫无疑问。 “是不是阿绵想要什么我都给?” 元绵想了一下,“是。” “哥哥和你有血缘关系吗?”这个问题很重要。 “没有。” “那哥哥好看吗?”元秋赢一步一步来。 “好看。”元绵给出肯定的回答。 “比之其他男子呢?” “嗯……好看。” “比闻争奈呢?” “哥哥比他高些。”元绵想了想,答道,“不过哥哥比他大几岁,说不定他以后会和哥哥一样高。” 元秋赢听了她的话笑了笑,换了另一只手拄着脸,故意叹气:“阿绵是嫌弃哥哥老了……” “我没有。”元绵急忙否认。 “哥哥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给你钱花,你想要什么都买给你,长得好看,对你又好,阿绵不觉得夫君便是如此吗?”元秋赢看着她的小脸儿,说的很认真。 好有道理啊……元绵竟一时找不到破绽,只是看着他,思考着他的话。 元秋赢拉住她的小手,直接伸进自己的亵衣里,带她摸上了自己的胸膛。 “摸摸。”他让她去摸自己的心跳。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她刚刚还在认真思考他的话,此时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已经在他结实温暖的胸膛上了。 元绵直接懵掉了,但当她的手摸到他胸前那一粒小豆豆时,她如触电般要抽回手,却被元秋赢按在胸前不放开。 这下元绵的脸直接熟透了,烛光和元绵的小脸儿都是红的,甚至不知道哪一个更红。 “哥哥……”元绵想说些什么。 “秋赢。”他纠正她。 “什么?”元绵没懂。 “我从来都不想做你的哥哥。” 秋赢?怪怪的。 “秋赢哥哥……”元绵改了一下称谓。 “嗯?”这个称谓他可以接受。 “先把我的手还给我。”元绵开口。 “不还。”既霸道又幼稚。 对自己喜欢的人,可以耍一下无赖吧。 “哥哥耍无赖!”这种程度,应该算耍流氓了吧。 不过即便对自己喜欢的人,也不可以耍流氓。 元秋赢直接靠近她耳边又耳语了几句,虽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此时元绵的小脸儿是比烛光都红。 元秋赢带着她的小手,在自己胸膛上往下滑。他看着她,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一开始是元秋赢带着她往下摸,后来渐渐变成元绵自己滑了下去。 哇……哥哥有六块腹肌。 元绵好奇的用手数了数,小手便接着往下走。 到自己的小腹时,元秋赢见眼前的小人儿毫无停下的念头,便即时把她的小手按在那里,否则,得酿成大祸。 他的大手带着她的小手又原路返回,一路向上探索着,他松开她的手,任她自由发挥。 他的黑色亵衣凌乱的敞开着,似被欺凌了一般。而始作俑者此时正用她纯净无辜的双眼,好奇的探索着人生之前没有发现过的领域。 若说此时元绵是大爷,那元秋赢便是那个心甘情愿引诱她的妓子。只不过,通常妓子只要钱财,而他,则要她的心和她的人。 元绵从锁骨拾级而上,摸到喉结。颈部是人最脆弱的地方,可一刀毙命。可在她面前,他总是放下所有防备,任她的指肚和指甲划过自己的喉结。 要命……他的内心无比躁动,但还是努力克制着。 她的小手溜达到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骨,好奇的摸了摸。 嗯,骨感十足。 拇指又滑到了他性感的唇,紧接着便攀登上了他高挺的鼻峰。下一处是他深邃的眼窝,英气的眉骨。经过额头滑过发丝,路过耳朵时也顺带摸了摸。 她完全是带着好奇心在探索一个男人的身体,她的双瞳纯净的一尘不染,但此刻之后,她便情窦初开。 她完全不知道这样有多撩动他的心弦,她一寸一寸认真探索的样子,折磨得他既痛苦又享受。尤其是当眼前的小人儿滑到自己的喉结时,他甚至觉得那一刻自己不能呼吸,心里躁动得厉害,恨不得直接吻上去强要了她。 “阿绵喜不喜欢我?”他的声音低沉又蛊惑。 “喜欢……”元绵下意识地回道。 听了这一句,元秋赢便再也忍不住了,低头便吻上了她娇柔的朱唇。先是轻轻啃咬了两下,接着便撬开了她的小嘴,长驱直入,唇舌交缠。 元绵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却没有反抗。她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去想其他,任由着他带着自己沉沦。 怎么办……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哥哥…… 第三十七章 爱情就像秦王绕柱走 元秋赢的一只手滑进她柔软的发丝,另一只手放在她的颈下,让她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吻了好一会儿,才放过她被蹂躏得微肿的唇瓣。 他又亲了亲她的脸颊,沿路吻到了她细腻的颈侧。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一只手攀上他的脖子,另一只则附上他孔武有力的胳膊。 “嗯……”元绵闭着眼睛,微微喘息着。 她本就身体燥热,此时她只觉得更热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舒服还是难受,她只觉得有些神志不清,陷入某种无边的情绪中。 “嗯……哥哥……”元绵的声音无比动听,让他只觉得欲/火中烧。 元绵情不自禁的叫出这一声之后,便立马觉得很不对劲,她睁开眼睛,想了想哪里不对。 哥哥……这个时候叫哥哥,感觉自己在做一件很不对的事。 “赢哥哥……”这一句,感觉没那么不对劲了。 “赢哥哥?”她神色迷离。 “嗯?” “你的手……”元绵说的是他从她发间溜达到她腰侧,又伸进她亵衣里的那只大手。 “只许阿绵碰哥哥,不许我碰阿绵吗?”元秋赢从她颈侧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问。 好有道理……可是…… “我不要……我痒……”元绵抗议。 她娇糯的声音既动情又动听。元秋赢的大手使坏的在她腰侧捏了两下,惹得她难耐的呻吟了两声。 他肆无忌惮的看着自己身下动情的少女,娇娇软软,楚楚动人,天真无邪中又带些青涩的妩媚,真真是要他的命。 他本不想如此,但错了便错了吧,从开始到现在,他便一错再错。 “阿绵……”他的嗓音极尽蛊惑。 “嗯……”她应他。 “别拒绝我。” 元绵本是抓住他的大手,不许他再向上滑,可元秋赢是铁了心要她服从自己的情欲。 他的大手从元绵光滑平坦的小腹,如游蛇般爬到了她的胸前,惹得她一阵颤栗。 嗯,和想象的一样软。 他是爱她的,她也是喜欢他的,一个汹涌如潮,一个却懵懵懂懂。 尽管二人触碰了对方,却只动情而不色/情。 元绵很紧张,他的手经过的地方燃起了火,连成一片,势必要她被吞噬掉才肯罢休。 他的唇也没有闲着,啃咬着她的锁骨,恨不得把她吞入腹中。 “阿绵……” “阿绵……” “阿绵……” 动情处,他不禁喘息着呼唤她的名字。 “赢哥哥,我难受……”元绵哼唧着,带着些难受的哭腔。 “给我好不好?”他极尽引诱。 “要什么?”元绵眼神涣散。 “要你。”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让她觉得发烫。 “我难受……赢哥哥……我热……”她的哭腔中带着些许痛苦。 元秋赢意识到她是真的难受,便用脸颊贴了贴她的额头。 有些烫,刚才应该让她把茶喝完的,自己太惯着她了。 他急忙起身去倒了一杯茶,扶起她,“乖,喝口茶。”他哄着她。 “不要……我不喝……”娇糯的声音里依旧透着难受。 明知她今夜有些难受,自己就不该引得她动情。元秋赢有些懊悔,但也没有那么懊悔,毕竟,她为自己全然动情了…… 算了,她不想喝便不喝吧。 “哥哥……我好困……”元绵的意识很不清醒。 “睡吧。”他话语轻柔,为她枕好枕头,盖好被子。 第二天一早,元宅。 元绵睡在里侧,她右肩上的伤还未愈,侧躺时只能左肩在下。元秋赢侧躺在她身后,细嗅她的墨发,右手搭在她的腰上,抚着她的小腹。 天刚蒙蒙亮时,他便醒了。后半夜元绵又折腾了一会儿,元秋赢把她哄睡着后,便抱着她睡了。 醒来之后他第一件事便是去摸她的额头,觉得不热才放下心。平日他起来第一件事便是练剑,但今日他竟又睡下了,直到刚刚才起。 屋外日头高照,桃星站在门外不敢入内。 元绵睡着睡着只觉得颈后有一阵热气,呼的她痒痒的,便翻身平躺着,完全没有感觉到床上还有一个人。 她睡觉本就不老实,此时又觉得有些热,便胡乱的踢着被子。 “啊!”元绵痛呼,她的脚趾不知道踢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直接把她痛醒了。 她睁眼,刚要去查看脚趾,却先看到了躺在自己床上的元秋赢。 “哥哥?”元绵瞪大了眼睛,她直接清醒了。 “嗯?” “你怎么睡在我床上?”元绵问。 “你说呢?”他反问。 元绵立刻开始回忆,昨晚哥哥好像……,吻了自己,还碰了自己。后来的,便有些记不得了。 等等!吻了自己!?碰了自己!? 天哪!天哪!天哪! 元绵急忙要下床,元秋赢一把拦住她,把她堵在床上。 “去哪?” 见元绵的第一反应是逃,他便很不喜欢她的反应。 “我去公主府找殿下玩儿。”元绵随便找了个理由。 “昨日和今早公主府的人都没来下帖。”元秋赢戳穿了她。 “阿绵还记得昨晚的事吗?”元秋赢想让她直接面对,而不是总是逃避。 “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元绵直接趴着钻进了被子里,连头也蒙上了。 元秋赢一把拉住她露在外面的小脚,给她揉了揉刚刚被撞痛的脚趾。元绵想要抽回自己的小脚丫,奈何他的力气太大了。 “别闷坏了。”元秋赢放开她的脚,想去掀开她的被子。 元绵感觉到哥哥在拉她的被子,便赶忙又拽了拽,死活不肯露出头来。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再好好想想。”元秋赢想逗逗她。 “我病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是他之前拿来搪塞她的话。 元秋赢被她气笑了。 “我今日无事,要待在家里陪你,阿绵既然不出来,那我便这么等着吧。” 攻城的时候打消耗战是不费一兵一卒的。 说完元秋赢便不再说话,闭着眼睛休息。元绵在被子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哥哥说话的声音。 被子里有些闷热,她微微出了一层薄汗。外面没有了声音,她便从被子里悄悄地探出头,见他闭着眼睛睡着了,她便拿开被子,要越过他下床。 元绵蹑手蹑脚地朝床边移,刚一条腿跨过他的身体时,却猝不及防的被元秋赢直接拉入怀里。 她一下子倒在他的身上,但却立即反应过来,便要起身。却被元秋赢死死拽住。 元绵坐在他的小腹上,脸红红的。 “昨晚还说喜欢我,今日便说什么都不记得了,阿绵负我。”元秋赢故作委屈。 “我没有。”她的声音很小,眼睛也不敢看他。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开口道:“狡辩,昨夜摸了我,亲了我,还不承认。” “什么呀!”元绵急了,“明明是你亲了我,还碰了我。” “这下想起来了?”元秋赢得逞的笑了。 掉坑里了。元绵既着急,又羞愧,又有些委屈,明明都是哥哥他…… “昨夜阿绵可是小手直接伸进了我的衣服里,在我身下情迷意乱的‘赢哥哥’‘赢哥哥’的叫着……”他就是要她直面对自己的情感。 “不许你说!”元绵直接打断他,羞红着脸,生气的捂住他的嘴。 元秋赢直接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说你喜欢我。”他开口引诱她。 元绵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尽管我们并无血缘,可喜欢你,便是乱了我自己的伦理纲常。”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他知道,她最在意的便是,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她的哥哥。 “那便为哥哥乱一次好不好?”他也看着她的眼睛,极认真的问。 桃星依旧侍立在门外。今日宁京,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夜晚,宁京一家典当行内。 “你们怎么都来了?”穆云重看着面前的桃星、鸢季和白名,微皱着眉头。 “殿下带着元小姐上街了,底下的人暗中跟着呢,不必担心。”鸢季开口。 “他在宁京平日从来都出门坐马车,直接到铺子,非必要不露脸。你们怎么不拦着点?”穆云重指责道。 “我可不敢,你敢开口,就自己说去。”鸢季怼他。 “够了!”桃星呵斥二人。 鸢季也知道今日来有重要的事,便怂了怂肩,“你说吧。”他示意桃星说事。 桃星便跟穆云重说了昨夜和今日元宅之事。穆云重听了桃星的话,神色凝重。 “我今早给她换衣时看见的,虽不知昨夜殿下是否要了姑娘,但碰肯定是碰了,昨夜殿下睡在姑娘床上。”桃星开口。 “今早殿下都未练剑,真是从此君王不早朝啊。”白名开口,话里却是酸溜溜的。 “他是疯了吗!?”穆云重很气愤,他有种自己家的好白菜被自己家的猪拱了的感觉。 穆云重现在只觉得元秋赢是头不听劝的猪。敢情上次自己请他喝酒劝他的话,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 众人都叹着气,默不作声,心中各有所想。 “爱情就像秦王绕柱走啊……”穆云重突然开口感叹道。 “是你追我赶的意思吗?还是爱情就是原地转圈圈?”白名有些好奇的开口问。 “都不是。”穆云重看向他。 “爱情就像秦王绕柱走。秦王和荆轲,最终总要死一个。” 第三十八章 三山海色送扶光 “殿下是在异想天开。”穆云重接着说道,他的眉头紧锁,语气严肃。 “上次阿绵中箭,便是宁国皇帝的手笔,其目的也不过是逼探香楼出手罢了。只是上次探香楼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皇帝未必会善罢甘休。”穆云重分析。 “探香楼不动手是好事儿,皇帝现在摸不清探香楼的实力,只会更加忌惮,暂时不会要阿绵的命,但也不会放她走。阿绵想回古剑山是对的,古剑山高手众多,可保她性命。”穆云重语气沉重。 “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桃星开口。 穆云重示意她说下去,桃星凑近他,耳语了几句便退后了。 “殿下疯了,你们也疯了?!”穆云重惊恐的看着他们三个。 “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没有我们三个做事,瞒着你的道理。”桃星这话中规中矩。 “你们这是拿我做挡箭牌呢!”穆云重可一点儿都不傻,这事他们三个自己去做便可。可自己知道了,事后殿下问起来,最先挨骂的肯定是自己。 “罢了。”穆云重叹气。 “都说合则生,分则死。可殿下和阿绵,合则死,分则生。若殿下执意要留阿绵在身边,两边都不会放过他们,白泽会要阿绵死,宁国会要殿下死。若殿下放手,皇帝从阿绵身上得不到有价值的东西,也许会放过她,让她安宁度过余生。”穆云重话中透着些许无奈。 “不能再拖了,殿下在宁国待的越久,越危险。”桃星也语气沉重。 “我们这边已经都安排好了,就差你点头了。”鸢季开口。 “非要我点头干嘛?你们要做什么我又管不着。”穆云重有些炸毛。 “你点头,出了事,你担责。”白名直接说出了实话。 “你们还真是……”穆云重无语至极。 四人凑在一起商量好了计划,桃星、鸢季和白名便要回元宅了。 “为什么你对殿下如此忠心耿耿、不离不弃?你为何如此笃定殿下一定会到达那个位置。”临走前,白名突然好奇的开口问。 穆云重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来了这一句,但还是开口回他:“殿下也曾问我,为什么我相信他会坐到那个位置。” 白名看着穆云重,等着他的下一句。 “我对殿下说,我是个商人,商人也不过百倍之利。扶持一个国君上位,则是一本万利,何乐而不为呢?”穆云重笑着说道。 “在理。”白名应了一句。 “谁会去做无益之事呢?”穆云重开口,“别谈什么忧国忧民,心怀天下。诚实,是不可多得的优点。” 白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便和桃星、鸢季一起离开了。 才十八岁,还是年轻啊……能懂些什么呢?穆云重看着白名离去的背影,心内感叹着。 第二日,下了早朝,宁京,皇宫,御书房。 “不好,都不好。”皇帝看着奏折,不悦地摇了摇头。 “礼部的人是按老规矩拟的,圣上说不可,是否传令让他们再拟。”常荣侍立在一旁,开口问道。 “不必了。”皇帝语气中有些烦躁。 皇帝起身,拿起一本诗集在御书房中踱步,翻了两页又合上,看着殿外若有所思。 半晌,帝王开口:“三山海色送扶光,宴坐天中羽景堂。” “扶光,如何?”皇帝回头,看向常荣问道。 “扶光公主……”常荣稍加思索,“臣以为,极妙。” 马屁该拍的时候就得拍啊。 “扶光,扶光,”皇帝在嘴里念叨了两遍,接着便爽朗的笑了,“扶光公主,确实极妙!” “让礼部准备册封的事宜吧。”皇帝吩咐。 “是。”常荣应道。 “元小姐是否和尧光公主一样,食实封?”常荣开口询问。 若只是虚名,那册封之事便一切从简。 “她的食邑和紫逍一样。”皇帝的话一诺千金。 “是。”尽管常荣心内震惊,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皇帝走回主位,接着看奏折。 今日天气有些炎热,常荣侍立在侧,他年纪大了,微微有些出汗。 “闻广这个老狐狸。”皇帝突然开口笑骂了一句。 常荣没有立即答话,而是静静等皇帝说下去。 “朕想调他儿子去水都查元家的事,他却命兵部的人上奏,要闻争奈过几日随军出征。”皇帝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些无奈。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闻公子为圣上您钦点的武科探花郎,自是将才。若闻公子一直在律令司当差,臣以为,我大宁将少了一位能征之将。”常荣毕恭毕敬。 “元家有意将她许配给闻争奈,这事我知道。闻广本想定下这门亲事,可这老狐狸消息灵通啊,很快便察觉出了她的身份。如今朕想封她为公主,把公主嫁给他儿子,他倒不乐意了,要把他儿子弄到边关打仗。常荣,你说说,他这是不是防着朕啊?”皇帝笑着问。 “闻大人也是上阵杀过敌的。闻公子是闻大人的独子,子承父志,人之常情,事之常理。”这话是说了一半。 “威烈军副将谢桥是他的义子,闻争奈是他的亲儿子。此次出兵,两个都上战场,他倒是下得了决心。”皇帝语气中带有一丝嘲弄。 “我大宁兵多将广,马肥人壮,臣以为,此次攻打代国,定是手到擒来。”常荣没有正面回答。 “你从未上过战场,不知这其中的艰难险阻。代国虽无能征之将,国内无惯战之兵,可攻下一个国家,远非想象的简单。若皇帝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太祖当年就一统天下,传檄四海,御驭宇内了。”皇帝感叹。 “况且此次,还要分白泽一杯羹。”皇帝想起君雅怀便来气。 这打仗打的便是兵马钱粮。 白泽得了宁国的粮,皇帝宁显怎么会让他们做把粮便宜卖给白泽百姓这种亏本的事。自然是要用来做更有益的事。 两国这回一拍即合,要把夹在两国中间的代国给瓜分了。 代国是中立国,国土呈三角之状。一边临着宁国,一边临着白泽,南边是几个小国。 代国的位置不算偏南,但气候炎热,常年不下雪。几十年前国内人丁稀少,境内都是荒地。近些年代国皇帝下令垦荒,于是在全国的努力下,粮食多了,人口也兴旺了。 之前白泽和宁国都看不上这块小地方。可近些年,代国向南扩张了一些,国土十分可观。土地也在民众的劳作下肥沃了起来,两国早就盯上了这块肥肉。 现如今,两国终于要出手分了这块肥肉。 常荣知自己不好评论军事上的事,便侍立一旁沉默不语。 帝王则看着殿外的日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元宅,院中,亭内。 闻争奈和元绵并肩站着,观赏着池塘里盛开的荷花。 “过几日我便要去边关了。”闻争奈转头看向元绵,他的眼睛里有些想要对她说的话。 “要打仗了吗?”元绵问。 “嗯。” “多少兵力?” “带甲十万。” “是不是很危险。” “不知道。” “先生人最好了。我下次梦见她的时候,便告诉先生,你是我的朋友,先生在天上会保佑你不会受伤。”元绵转头看向他,说的极为认真。 闻争奈听她此言笑了,“好。” “元妹妹,明日我便要去威烈军大营了,出征前可能不能来看你了。”他的声音低沉,有些难过。 “那你回来的时候来看我。” “好。” 闻争奈看着元绵,有些欲言又止。 “我给你拿了许多补品过来,你的伤还未愈,多吃点。”终于,想说的还是未能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寡淡无味的话。 元绵正想说让他带回去,她现在对补品真的是深恶痛绝。可又不想辜负了他的好意,便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元绵给他添了茶,闻争奈便顺势坐下,元绵也坐下喝茶。 “元妹妹。”他开口喊她。 “嗯?” “元大哥他,他有没有……”他吞吞吐吐着。 “有没有什么?” “有没有跟你提过,你的婚配之事。”终于,他问出了口。 元绵正喝着茶,她微微愣住,继而将茶杯缓缓放回桌上。 “没有。”她回答的很干脆。 尽管她第一反应就是想到那日哥哥说的话,他说:哥哥不会把你许配给别人…… “元妹妹今年十六了吧。”他开口。 “嗯。” “可有喜欢的人?”他的心内很忐忑。 “书里的大侠算吗?”她问。 “不算。” “那便是没有。” “你觉得我如何?”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出于礼貌,她还是看着他回道:“争哥哥很好。” 这算是……喜欢自己吗? “元妹妹以后想嫁个怎样的夫君?”他势必要刨根问底。 “……”他问这种问题干嘛? “没想过。”元绵答道。 “今日无事,可以现在想想。”他提议。 元绵还真拄着头,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 “嗯……你这样的?”元绵的尾调上扬,好似不太确定。 这是什么回答,闻争奈有些搞不懂了,她好像不太确定啊。 “元妹妹为何这么说?”他故意问。 “我听公主殿下说,京城的贵女有好多都喜欢你。说你家世好,武功好,长得好看,什么都好。所以,你应该算是大家公认的好夫君的标准吧。”她也不过是听紫逍说的,便在这胡扯。 “那元妹妹喜欢我吗?”终于问出了口,他心内悄悄松了一口气。 “啊?” 第三十九章 禁欲太久,多少得沾点儿变态 她一声“啊?”,让闻争奈心里很没底。相处了这么久,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要么是喜欢,要么是不喜欢,但是“啊?”算什么。 元绵心里也很没底,他问这一句是什么意思?他是喜欢自己吗? 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又非倾国倾城之色,才薄智浅,一无所长。和京中贵女相比,更是云泥之别。论家世,自己名义上是元家的女儿,可又被族谱除名,真实身份更是…… 她很想直接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可又觉得不可能。若是自己会错意了,这么问人家岂不是既尴尬又自讨没趣? “元妹妹?”见元绵愣神想着什么,闻争奈便叫了她一声。 元绵回过神来,“争哥哥,你刚才问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很难理解吗? “元妹妹,我喜欢你。”他直言不讳。 元绵听此话楞了一下,便起身。她恨不得现在提步回房,可也不是这么回事啊,便背过身子面向池塘。 “元老夫人逝世前,曾修书一封送到闻家,信中写要将你许配给我,并附上了你的生辰八字。”闻争奈也起身。 “什么?”元绵转头,眼神里透着些惊讶以及不相信。 “我没有骗你。” “我想看看祖母的信。”元绵看向他。 “在我家,我现在可以带你去看。”他提议。 “不行,中午哥哥要回来陪我用午膳,我下午过去吧。”元绵微微皱眉。 “哥哥知道这件事吗?”她看向他问道。 “元大哥知道。” 什么!?哥哥知道这件事!?却一直没有告诉自己?元绵心内燃起了一丝怒气。 “走吧。”元绵提步走出亭子。 “去哪?”闻争奈急忙跟上。 “我现在就想看那封信,可以吗?”她停下脚步询问。 “那我们现在就去我府上,中午你就在我家吃吧。”闻争奈有些开心。 元绵没有回他的话,而是径直向外走,闻争奈也急忙跟上。 桃星在厨房做饭,鸢季不在,白名只好也偷偷跟上,但不敢靠的太近。 闻府,闻争奈书房。 元绵看着手里的书信,在古剑山时,祖母常给自己写信,这是祖母的字迹,不会错。 又看了庚帖。原来,自己是五月十三生的,不是六月二十…… 元绵内心五味杂陈,她看着祖母信中的话语,上面写着为阿绵寻一良配,许她无忧…… 她悄悄落下一滴泪,不小心滴在了信上。她急忙擦掉,将信还给了闻争奈。 “多谢争哥哥,我已看过。”元绵称谢。 “元妹妹,虽婚配嫁娶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闻争奈看向她,语气极为认真。 这是自己的真心话,如果彼此不喜欢,又何必强求。 元绵听此言,有些羞,不知该怎么回答。 “只要你愿意,我明日便让我爹去你家提亲。”他靠近她,看着她认真的说道。 “我……”元绵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了紫逍对她说的话。 “你亲我一下。”她看着他开口。 “什么?”闻争奈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亲我一下。”她重复了一遍。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但很显然他十分乐意。连门口侍立的两个丫鬟都没来得及让她们退下,他便直接捧着她的小脸儿小心翼翼的吻了上去。 闻争奈怕她反悔,确定她要自己吻她后,便立即吻了上去。况且她说亲她一下,她又没说亲哪儿,那自己…… 元绵的唇真的好软,闻争奈的心里都要乐开了花,见元绵没有推开他,他便没有浅尝辄止,而且闭着眼睛认真的吻着她。 当感觉自己身下起了反应,他才觉得自己要适可而止。 闻争奈放开了她,看着她笑得很十分灿烂,元绵却傻了。 他看着傻掉了的元绵,笑得更开心了,她实在是太对自己的胃口了,他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 “元妹妹,这几日我便让我爹去你家提亲。”他的嘴角都快咧到天边了。 元绵终于回过了神来,“别。”她急忙拒绝。 “怎么了?”他疑惑。 “我还没想好,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需要时间。”她说的是心中所想。 “好,元妹妹想慢慢来,那便慢慢来。”这事儿得徐徐图之,他可不想把她吓跑。 “嗯。”她应了一声,说道:“我该回去了。” “再待一会儿吧,喝杯茶再走。”他拉住她。 元绵也觉得来了便走甚是无礼,便走到书案边喝茶,闻争奈让她坐到了自己的主位。 “上次我请元大哥喝酒,席间谈起元大哥尚未娶妻之事。元大哥也二十好几了,却还未娶妻,穆大哥说元大哥很少碰女人。要我说,禁欲太久,多少得沾点儿变态。”闻争奈十分在意上次元秋赢抱着她的事,言语间不禁有些诋毁元秋赢。 “哥哥只比我大五岁。”元绵纠正他,“而且,我也不关心哥哥的事。” 元绵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想着,为什么哥哥连和争哥哥一起喝酒的事儿都不告诉自己? “是我失礼了。”闻争奈笑了笑,见她对元秋赢无感,便放心了。 元绵稍坐了一会儿便要回去了,闻争奈要送她,却被她拒绝了。 元绵一个人走回了元宅,一路上,她思虑良多。快要走到元宅时,她便远远的看见哥哥在宅门前等自己。 见哥哥脸色不好,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疑惑的向他走去。 “哥哥……”她刚要开口问发生了什么,就被元秋赢一把抱起,进了宅门便朝他自己的屋子走去。 “哥哥,我自己能走,放我下来!”元绵被他吓到了。 元秋赢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可怕。 进了屋里,元秋赢便把她扔到了床上,欺身压住了她。 这一摔,虽没有扯到元绵的肩伤,但也把元绵摔得七荤八素的。 “哥哥……”元绵想开口说话,元秋赢却直接用拇指使劲儿擦了擦她的唇瓣,重重的吻了上去。 “嗯嗯嗯嗯……”元绵奋力反抗。 元秋赢却死死按住她,不许她反抗,元绵几下就没了力气。 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元秋赢才放过了她的唇。元绵立即伸手摸了摸,她不敢相信,哥哥咬破了自己的唇。 元绵乌黑的眼眸写满了不可置信,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这么生气。 元秋赢却直接又埋头吻她的颈侧,他吻得很重,咬得元绵发疼。 元绵直接哭了,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昨天一切都还很美好,而现在…… “闻争奈说的没错,禁欲太久,是得沾点儿变态。”元秋赢阴恻恻的开口。 元绵当即反应了过来,“你买通了争哥哥身边的侍女?” 他的眼神幽暗,质问她:“底下人禀报,说你要他亲你,阿绵是不是得解释一下。” “昨日我和你说的话,你是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见元绵不答,他的脸色更阴沉了。 “他说他喜欢我,但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元绵小声开口。 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儿,不敢看他。元秋赢则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公主殿下说,判断一个女子爱不爱一个男子,就看她愿不愿意那个男子对她做那种事情。若是厌一个人,自是会厌他亲近自己。相反,若我爱他,他亲我、碰我,我也不会生气,倒只会心生欢喜。”元绵语气里透着些委屈。 元秋赢又想气又想笑。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怎能如此判断爱不爱一个人。 “你真是要气死我算了。”他笑着叹息。 “那他亲你你喜欢吗?”他问的很认真。 这个问题绝对不能答错,元绵果断地摇了摇头。 他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便低头轻舔她被自己咬破的唇瓣。 “那喜欢哥哥吻你吗?”他轻舔她的唇,灼热的鼻息呼在她的小脸儿上,让她觉得有些痒。 这个问题也绝对不能答错,元绵应了一声,“嗯。” “‘嗯’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非要她亲口说出来才罢休。 “喜欢。”元绵的声音很小,但足以让他听见。 元秋赢依旧轻舔着她的唇瓣,只是笑得很开心。 “我的阿绵……真真是要我的命。”说着便直接闯入她的小嘴,数着她的牙齿。 他的账算完了,那么该算她的账了。 元绵虽任由元秋赢吻她,却无法和元秋赢一样沉溺其中,她睁着眼睛,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见她不专心,元秋赢便轻咬了一口作为惩罚,抬头看着身下的小人儿。 元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而元秋赢则任由她盯着自己。 元绵缓缓抬手搂上他的脖颈,慢慢靠近他,轻吻他的唇。 他的小人儿,是在取悦自己吗? 元秋赢搂着她的腰,带着她翻身,让她把自己压在身下。 此时她在上,他在下,好不暧昧。 她趴在他身上,小手伸进他衣服里乱摸。她的朱唇在他唇上蜻蜓点水,接着便像他吻自己一样吻着他的颈侧。 她的娇躯整个压在他身上,他觉得连她的骨头都是酥的,要命的蚀骨的甜。 元秋赢当即失守。 “赢哥哥……”她微微喘息着。 这回情迷意乱的换做是他了。他微闭着眼睛,享受着自己爱着的小姑娘带给自己的欢愉。 “赢哥哥……”她依旧喘息着,但话里却带着一丝冰冷之意,“祖母要把我许配给争哥哥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她刚问完这句,他便感受到颈侧架着一把匕首,来自自己的腰间。 她在哪儿学到的这些招数,元秋赢要被她气死了。 他缓缓睁眼看她,毫不在意自己颈上的匕首,他勾起她一缕发丝,放在手心玩弄。 “不要想了,我不会让你嫁给他。”他看着她,双瞳如一潭黑水。 “我说过,哥哥不会把你许配给任何人,阿绵怎么总是记不住呢?”他的语气很轻,轻到让她觉得有一丝恐惧。 “我也说过,我想嫁给谁,便嫁给谁。哥哥也总是记不住。” 第四十章 我不喜欢你了,瞎说什么 她的眼神像极了他的,幽暗且冰冷,像是,另一个元绵。 “阿绵不需要知道这些,阿绵只需要知道,这天下,无人会比我更爱你。” 尽管颈边架着一把匕首,他依旧云淡风轻,他笃定她不会动手。 “你是不是命人跟踪我?”她很冷静的问出这句。 于极迷处识迷,则处处醒。 元秋赢看着她,眸色深沉,没有回她的话。 一场较量开始了。他不回答,她只当他是默认了。 “万寿节那日,我回来,我屋旁是不是埋着一具尸骨?” 他平静的看着她,依旧没有回话。 “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是不是你告知了大伯,元家才将我赶出门?”她的心在淌血。 他还是无言。 “那日在水都,是你……让人去抢我的包袱的。”她的声音颤抖着,她确信自己猜对了。 尽管她故作镇静,可依旧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原来,我以为的命运,都是哥哥精心为我安排好的骗局……”她声音颤抖得厉害,眼泪也滴落在他胸膛。 “阿绵……”他开口,欲要说什么。 “我只问一件事,”元绵打断了他,“先生的死,和你有关吗?” 她竟觉得自己会害先生?罢了,自己骗了她许多,也难怪她要怀疑。 “我以性命起誓,先生的死我不知情,也与我无关。”他答得很干脆。 “上次哥哥以性命起誓,还是我问你信的事。我再问一遍,我写给先生的信,真的送到古剑山了吗?”她不信他。 “送到了,但是否到了先生的手里我不清楚。”他骗她。 “先生逝世,我痛失所爱之人。你已经不是当初的赢哥哥了,我不信你。我要你发誓,若先生的死与你有关,哥哥便和我一样,永失所爱。” 元秋赢知自己是真伤了她的心,她才如此决绝。 “好。”他应下。 “这件事我若骗了你,永失所爱。” 他对香雾先生的死确实不知情。不过他也不信这些,人定胜天。 元绵握着匕首的手微微松动,元秋赢便一把夺下她手里的刀,飞到了屋内的柱子上。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又将元绵压在了身下。 “不许再见他。”他指的是闻争奈。 “我们之间毫无关系了,你无权干涉我。”她怎会听他的话。 “阿绵不乖。”他笑着。 他说的对,自己以前就是太乖了,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所以自己才会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我长大了,现在我不想乖乖的了,不行吗?”她就是要反抗他。 他被她气笑了。她气死自己算了,元秋赢很无奈。 “别忘了,名义上你还是元家的女儿,我还是你的哥哥。”他提醒道。 “当我死了吧。”她回道。 这句是真的把元秋赢气到了。但他知道,她是气自己骗她,所以她在故意气自己。 “哥哥错了。”谁叫他爱她呢。 “哥哥错了,好不好?嗯?”他的头埋在她颈窝,在她耳边蛊惑她。 “哥哥错了,别生气了……”他试探着轻吻她的颈侧。 她觉得紫逍说的是对的,哥哥现在吻自己,自己只觉得厌恶和反感。 “我不喜欢你了。”她的话透着一丝冷意。 “瞎说什么……”他依旧轻吻她。 “哥哥现在吻着我,我只觉得生厌。” 他埋在她颈侧的头颅顿住了。 “那就忍着。”他的眼眸深沉的可怕。 他现在气得要命,只觉得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他的吻逐渐加重,元绵在他身下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索取。 “元秋赢!你混蛋!”元绵哭了。 “阿绵,我太宠着你了……”他在她耳边叹息。 “你不是在宠着我,你是在控制我。我每天待在这里,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什么也都不知道。每日只是看看书,练练剑,然后等你回来,这根本就不是宠着我……”元绵哭得很伤心。 “我说不许亲我,你还是要亲我,你从来都不问我想要什么,愿不愿意……”她的泪珠儿串成了线。 “错了,我错了……”元秋赢慌了,轻声安慰她。 她一哭,他便慌了神。 “呜呜呜……”她呜咽着。 “哥哥错了,哥哥错了……”元秋赢彻底慌了神。 “哥哥错了,原谅哥哥好不好?” “刚刚哥哥是在气头上,哥哥不是故意弄疼你的,哥哥知道错了……”他温言软语的哄着她。 元绵只是哭,也不回话。 “阿绵……你真真是要我的命啊……” 他抱着泣不成声的她,轻轻叹息着。 元宅,院内。 “怎么回事?”白名从树上下来,悄悄问桃星。 “殿下有令,现在就走。” “什么?”白名有些惊讶,怎么这么突然。 “走吧。”桃星道。 “?”白名一脸疑惑。 “殿下有令,什么都不要带,连姑娘的衣物都没带,到了白泽换新的。宅内的文书我刚刚销毁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昨日便带到了铺子里,你带着你那点儿银子就行。”桃星语速很快。 “还有,宅门不要锁。一会儿我和殿下带着姑娘出城先走,只说是去城外游湖,你一个时辰后跟上,鸢季明日一早走。宁京剩下的事交给穆云重的人。”桃星嘱咐道。 “好。”白名是有些开心的,在宁国憋屈了三个月,总算可以回去了。 “你们吃午饭了没?”白名突然问。 桃星看了下日头,太阳正当空,正是午时。 “饭是做好了,但都没吃,这个时候还想什么吃饭的事。”桃星白了他一眼。 虽这么说,但桃星觉得还是要给元绵带些吃的,怕把她饿着。 二人正说着,元秋赢便抱着元绵从屋内走了出来。 桃星和白名退至一旁。白名偷瞄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元二小姐不像是睡着了,倒像是晕了过去……,难道殿下是把她弄晕了带走? “出发吧。”元秋赢吩咐。 “是。” 宁京,傍晚。 元绵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 屋内干净整洁,家具也都是上好的黄花梨。元绵粗略的扫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早上的那件蓝衣。 这是哪?哥哥和桃星姐姐呢?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元绵警惕起来,身上没有匕首,也没有软剑,她只好捏紧了拳头。 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端着茶碗绕过屏风,朝元绵走来。 “姑娘,你醒了。”那少年开口,声音干净清澈。 “姑娘,喝茶。”少年将茶碗递给她,但她没有伸手去接。 元绵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少年,虽做一副书生打扮,但并没有读书人的气质,倒像是装出来的文质彬彬。 “你是谁?”元绵需要搞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在下楚乐,姑娘贵姓?”他颇有礼数。 “元。”她只答了一个字。 “元姑娘,请喝茶。”楚乐又将茶碗递给她,她接过,却放在一边没有喝。 “楚公子,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只记得自己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醒来了就在这。目前还不清楚情况,这楚乐虽看上去不像坏人,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有,哥哥和桃星姐姐呢? “这是宁京城郊,是我家的一处庄子。我从城内出来,在回来的路上看见姑娘晕倒在地,怎么唤也唤不醒,便将姑娘带了回来。”他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楚公子当时可还看见了其他人?”她担心地问。 “并无,只有姑娘一人晕倒在树林里。” 她更担心了,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 “多谢楚公子搭救,改日定登门道谢,我先回去了。”元绵便下床要走。 “元姑娘。”楚乐叫住她。 “元姑娘家是住在城内吗?若姑娘家住城内,此时城门已经关了,姑娘怕是进不了城,不如在寒舍歇息一晚,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去。”他好心道。 元绵走出了门外看了看天,暮色已至,城门定是关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虽今日她很生哥哥的气,可此时也不免有些担忧。自己不见了,哥哥会不会找她?还有,自己怎会倒在城外,哥哥会不会也在城外,有没有受伤? “多谢,那我就在此叨扰一晚了。”元绵转过身回道。 “无妨,元姑娘既是醒了,那便一起去小山厅用膳吧,请。” “多谢。” 小山厅。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饭至一半,楚乐突然开口。 “元丝帛。”元绵不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丝帛……,正是一个绵字。”楚乐故意戳穿她。 元绵差点儿被饭噎住。 “楚公子是读书人?”她转移话题。 “生意人。好读些书,做做样子罢了。”少年故作老成。 “哦。” “姑娘家里是做什么的?”他问。 “嗯……我哥哥也是个生意人。”元绵回道。 “哦?不知令兄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还真把元绵给问住了。哥哥只和她说过他在打理几个铺子,但是什么铺子,他从没说过,自己也从来没问过。想到他骗了自己许多,让她不禁又怀疑,哥哥每日……真的是去打理铺子了吗? “不知道,我只知他每日早出晚归,打理着几个铺子。”她答道。 “敢问元姑娘兄长的大名,既是生意人,说不定我认识呢?”他笑着说道。 元绵觉得他好像在套自己的话,还有,她觉得眼前的少年笑得很假。 “哥哥做的是小生意,你不会听过他的名字的。”她可不傻。 楚乐内心“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个元家外孙元秋赢嘛,自己早就摸清楚底细了,不过元绵防备心这么重是自己没想到的。 “这样啊……”楚乐应了一句。 二人接着吃饭,但心中却各有所想。 第四十一章 世间百态,你我也不过其中之一 第二日一早,楚乐便送元绵回城。 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时,元绵便要下车。 “楚公子,多谢,我从这里走回去便是。”元绵下了马车。 “元姑娘请。”楚乐应了她。 从庄子出来,便发现后面跟了几个尾巴,要清理了才好。所以元绵提出要在这里下车,楚乐便应了她的请求。 楚乐的马车原路返回,元绵看着远处高大的城门,心内杂乱无章。 此时是离开宁京回古剑山的好时机,可自己不能如此一走了之。 她得弄清昨天下午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哥哥是不是在元宅。 上次自己偷偷离开,不告而别,伤了哥哥的心。尽管现在自己生哥哥的气,也不想见到哥哥,可从水都到现在,一切也应该有个了结。 元绵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胡思乱想着。突然,背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元绵刚要反抗,便失去了意识。 宁京,皇宫,上听殿。 刚下了早朝,众位大臣都退了出去,上听殿内,皇帝单独留下了贺准。 “臣办事不利,甘愿受罚。”贺准单膝跪地请罪。 “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语气威严。 “昨日午时,底下人来报,元少爷带着元二小姐出门,只不过元二小姐好似睡着了。我们的人觉得蹊跷便一路跟着,元少爷的马车是朝西宁门的方向走,那便应该是去游湖。只是,路上发生了点意外。”贺准毕恭毕敬的禀报。 皇帝没有开口,只是示意他站起来回话。 “他们的马车走到西长街时,被人惊了马,在街市里冲撞起来,元少爷抱着元二小姐弃了马车,走到一旁的巷子里。我们的人没有跟的太近,后来巷子里便打了起来,元二小姐被另一伙人带走了,往东去了。我们自是要保证元小姐的安全,属下来报后,我便亲自带人去了,但却被寇大将军的人抢先了一步……” “寇循?”皇帝眉头紧蹙。 “是。属下不会看错,是寇大将军手底下的人。” “之后呢?” “还没等我们出手,便又出现了一伙人把元二小姐抢走了。我们只好伺机行动,可等我们追上去的时候,元二小姐已经不见了,只抓住了几个小喽啰,什么都没审问出来。”贺准总算说完了。 昨日他可是跟着昏迷过去的元二小姐来了个宁京半日游,可怜的元姑娘,在昏迷中游了大半个宁京。 “典刑司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住!”帝王动怒。 刚在朝上听了群臣汇报各地之事,皇帝本就心内烦躁。西南几处干旱,今年粮食可能又要减产,又看了几个地方官员贪赃枉法奏折,也令帝王愤怒不已。 偌大的宁国,每日不知有多少事。元绵的事只是其中的一桩,他交给典刑司去办,典刑司却如此办事不利。 “圣上息怒,臣一定将元二小姐找到!”贺准掷地有声。 “别浪费时间了,说不定她已出城了都未可知。派几个人去古剑山守着,至于水都那边,派律令司的人去。”皇帝的语气中透着些许不耐烦。 “是。”贺准垂首。 一月后,章台城,地牢内。 “来呀,杀了我,就能从这里出去。”少年的语气里充满挑衅与不屑。 元绵的眼睛里满是怒气,挥刀直奔他而去。不过几招,元绵手里的短刀就被打飞了,少年拿剑指着她,甚是得意。 元绵摔倒在地,瞪着眼睛看他,恨不得要杀了他。 少年收剑,一把拽起她的脚,便往牢房里拖,元绵疼得大叫。 那天元绵醒来,便发现自己身处地牢之内。整个地牢很大,但只有一间牢房。 第一天,牢房内只有她一个人。她大喊了几声,无人应她,她便观察整个牢房,想方设法的想要出去,可显然这个牢房是用心设计过的,逃无可逃。 第二日,噩梦便开始了。先是来了几个男子,把她从牢里拽了出来,将她围了起来,又扔给了她一把剑。元绵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她急忙捡起那把剑,双手紧紧握住。 她右肩上的伤还未好,不敢随意扯动,又不惯用左手,两下就被打掉了剑。她觉得自己完了,死定了,可他们又扔给了她一把短刀。 开始的几天,每日都会有不同的人来和她比试,输了,也不杀她,只是她身上挂了好几处彩,但并未伤到筋骨。 她伤了,便会有人送药来。吃的东西虽难以下咽,但尚可裹腹。 地牢里暗无天日,有通风口,但却没有光线。虽不时有人来添火把,但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灭了,便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于是她只能把火把灭了有人来添火把算作一天。 可最要命的是,她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有时她正睡着,牢门突然被打开,他们把她拖出去,扔给她一把剑或者匕首,一场生死较量就开始了。 起初她还能睡一会儿,后来他们便时不时的把她绑在行刑柱上,让她难以入睡。 她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她不是没想过死,可先生的仇还未报,她不能死。牢里只剩她一人时,她便偷偷哭着想念先生,还有,哥哥。 哥哥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地牢昏暗,加之她又经常哭泣,没多久元绵便觉得眼睛疼,她便吓得不敢再哭。另外她也觉得自己的右肩可以扯动了,前几日,她便右手用剑伤了其中一个。 她觉得他们像是训练动物一样训练自己,步步都是杀招,让自己招架不住。但她学东西很快,没几天就将他们的招数学为己用。 那日伤了一个,元绵有些慌,她不想伤人的,她现在只想回家,不管是回古剑山也好,回哥哥身边也好,她只想回家。 之前每天来的还是不同的人,有男有女,来了便是和自己厮杀,没有多余的废话。但这几日,来的只有一个少年,年岁看起来比自己稍大,剑法了得。 他很喜欢挑衅她,羞辱她,将她的剑法贬低的一无是处。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杀了他,便可以从这里出去。 元绵只觉得自己像个被戏弄的猴子,虽愤恨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她没有心思哭,只想着下次他来,怎么弄死他才好。 少年拖着元绵走进牢房,将元绵绑在了行刑柱上。 元绵只觉得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她对这种生活已经有些麻木了。入口处有人走了进来,这几日,只有眼前的少年才会来,元绵便抬头去看。 “师叔……”元绵不可置信的看着走进来的执言。 “蓝前哥哥……,阿婉……”元绵看见了执言身后的二人。 自己这些天以来受的苦,竟是来自身边的人…… “师叔,为何……”她声音微微颤抖。 “郡主受苦了。”执言开口,语气漠然,“郡主既要接管探香楼成为楼主,自然要经过一番训练。” 训练?自己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师叔竟云淡风轻的说这是训练? “我不想做什么楼主,我只想为先生复仇。”元绵冷静的说道。 “凭你?”执言语气里透着不屑。 “凭我。”元绵语气坚定。 “世人皆是欺软怕硬,师姐已死,谁也护不了你,凭你是亲王的女儿?可笑!” “探香楼剩下的三个指挥使现在便可以出去自立门户,没实力,象征你身份的探香令就是个屁!”她言辞激烈。 “这一个月来你训练的结果差强人意,郡主,你可真令我失望。”执言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嘲讽道。 元绵被绑在行刑柱上,动弹不得。她眼神里燃起了怒火,这一个月,她真是憋屈死了。 很好,执言就是要她愤怒。 “你也不过是寄希望于我的懦夫罢了。”元绵看着她的眼睛,反过来嘲讽她。 “我在宁京待了许久,也并非什么都没做,传闻还是听了些的。小时候我也曾听过一些不太明白的事,先生去世前告知了我的身份,我后来一想,小时候那些不明白的事便都想明白了。”元绵看着她,不慌不忙的开口。 “我小时候便不喜欢师叔,没想到长大后,还是对您喜欢不起来。”元绵笑的很甜。 “世事无关好恶,只关利益。”执言开口。 “先生曾说,师叔应潜心修道,放下过往之事。可到头来,您还是放不下。”元绵仿佛在和她谈天。 “师姐的死,你放的下吗?”执言的话很残忍。 元绵的笑容消失了,但她还强作镇定,苦涩的扯了一下嘴角。 “我会以我之血,让他们付出代价。” 执言笑出了声,“哈哈哈哈,你知道吗?我从前也是一门心思想要复仇,可结果呢,都是徒劳。后来我想明白了,复了仇又能怎样?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公平正义可言。以前我不懂,为什么有人如尘埃,有人如明月,后来我认清了,就是有人如明月,有人如尘埃。” “世间百态,你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元绵看着她。 “说的好!世间百态,你我都是其中之一。尘埃万千,明月却只有一轮,而这轮明月,本该是你,而不是尧光公主宁紫逍。”她在激起她的欲望。 “明月无端,我要做,便做太阳。” 第四十二章 愿郡主,权倾天下,只手遮天! “好!休文,放她下来。”执言让李休文把她从行刑柱上放下来。 “郡主许久未见太阳了吧,外面现在阳光正好,赢了我,便可以出去。”执言扔了一把剑给她,那是元绵的另一把软剑。 元绵利落的接过,剑一到手,元绵便有些紧张。 以前在山上时,与弟子比试只是点到为止。而这些天来,执言所谓的训练则全是杀招,几招之内便可定生死,所以元绵此时不免有些紧张。 “咣——”的一声,元绵被震得虎口发麻。 她紧紧的握住剑,只一招,她便觉得自己打不过。 不能输,她不想被关在这里。元绵转守为攻,虚晃了一下便攻了上去,却被执言化解。 她的招数太弱了,毫无杀伤力。执言直接一个杀招攻过来,元绵惊险的闪开,惊了她一身冷汗。 三招过后,二人执剑相向,都没有轻易再出招。 “你不好奇师姐是怎么死的吗?”执言突然笑着开口。 “皇帝命典刑司的人杀了先生。”元绵和她对视。 “师姐刚到宁京,就被抓起来了,典刑司的动作没有那么快。” “有人出卖了先生?”元绵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执言换了一个握剑的势态,元绵瞬间也跟着换了一个应对的势态。 “先生身为探香楼楼主,行踪楼内人必定知晓。”元绵开口,又想起了上次自己去见王掌柜,他说的那些话,“探香楼层级严明,底下的人不会知道,高层中,是谁,出卖了先生。” 一想到先生可能是被自己人背叛,元绵便觉得怒火中烧。 “没有具体的谁,楼内的兄弟都希望郡主为当年的冤魂复仇,可师姐偏偏要大家放下仇恨。谁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是任人杀害的?探香楼上下离心,师姐的牺牲是大势所趋。”执言大言不惭。 “先生她可是你的师姐……”元绵红了眼眶。 “郡主,别说是师姐,你若能为众人复仇,整个探香楼都将会为你献祭。”执言固执的可怕。 “你这个疯子……”元绵的眼睛染上了血丝。 “你害死了先生!”元绵忽变杀招,一剑直刺过去。 执言堪堪躲开,可元绵接下来的几招更是招招致命。执言艰难的应对着,她开怀的笑着,但却让元绵更怒了。 她背叛了先生,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师姐,却毫无愧疚,这个混蛋! “噗!”电光火石之间,元绵一剑刺进她的胸口。 执言没有闪躲,元绵也来不及收手,这一剑,直刺她胸口。 元绵当即松开了剑柄,愣在那里好似被定住了。执言一手拎着自己的剑,一手握住她刺进自己胸膛的剑身。 一旁的阿婉当即要拔剑,却被蓝前制止了,连李休文都有些懵了。 “郡主……”执言艰难的开口。 执言只觉得气血上涌,却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这么多年,我一口气吊在你身上……” 她觉得有些累,便单膝跪地撑着身子。 元绵被吓得竟向后退了一步。 “身为女子,我知道皇城有多么寸步难行。我怨恨的,不仅是宁显,而是这世态凉薄,人心险恶。”她又咽了一口血。 阿婉在一旁抹着眼泪,轻喊了一声:“师父……” 执言看向阿婉,笑着安慰她:“阿婉别哭……” 她换了一口气,看向元绵,继续说道:“我们一家规规矩矩做人,可他们却容不下我们。廉政清明的官员尚且如蝼蚁一般被捏死,更不要提这天下千千万的普通百姓!” 执言有些撑不住,咳出一口血来,但仍坚持着要把话说完。她嘴角扯出一丝笑容,眼神嗜血而疯狂。 “郡主若得了势,定要记得,为十五年前的冤魂平反……今日……我以我血献祭,愿郡主来日,权倾天下……只手遮天!” 执言死盯着定在那里的元绵,笑容满面,满口是血,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 “属下蓝前,参见楼主。”蓝前屈单膝跪地,他知道,执言这是认同了元绵。 “属下李休文,见过楼主。”李休文也屈膝跪地。 “属下阿婉,见过楼主。”阿婉流着泪说道。 可元绵却只想逃,她现在全身僵硬不能动,脑袋一片混乱。 “救她……”元绵努力的发出了一点声音。 “快让人救她……”还是没人动。 “我说,救师叔!”元绵觉得自己的神志终于回来了。 执言已失血过多晕倒在地。听了元绵的话,阿婉第一个冲过去,把执言抱在了怀里。 “快去叫张太医!”阿婉哭喊着。 元绵还是僵在原地不敢上前。李休文急忙出去叫人,蓝前则侍立在一旁。 元绵觉得好累,她好想睡一会儿。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阿婉抱着师叔,一如自己那晚抱着先生…… 先生,长大了,真的好累…… 先生,带我走吧…… 宁京,穆家别院。 “唉……”鸢季坐在那里叹气,“还是没有消息。” 穆云重也头疼的紧,他递给鸢季一封信,鸢季拿来扫了一眼,便还给了他。 “这事儿我知道,任斩也给我传了一封。那日你是对的,她不能跟殿下回白泽。”鸢季依旧叹着气。 “殿下他疯了,从白泽出发时便让人开始准备她的住处了,如今婚房都布置好了!如若不是任斩告诉我们,我们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穆云重越说越气愤。 “谁说不是呢,若只是金屋藏娇还好,殿下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知道,他要娶宁肃的女儿。”鸢季也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都特么要愁死了。”穆云重忍不住飙脏话。 “那日殿下要带元小姐走,你派人拦是对的。可谁能想到螳螂捕蝉,后面有好几只黄雀。现在殿下回京复命后,又寻了一个借口去了边关之地宁官城。你也知道,那里距离古剑山,只隔两座城。”鸢季回道。 鸢季也很愁。那日丢了元绵,殿下虽怒可理智还在,他带着桃星和白名以及几个属下先回白泽复命,自己则留在宁京寻找元绵的下落。殿下在宁国的身份干净的无懈可击,只是这一次,不知典刑司会不会重新查殿下的身份。若是实在没有办法,就只好动用那层关系了。 “我当时也是心急,现在想来,不应该在宁京动手。现在已经查到是探香楼的人带走了她,但却查不到他们带她去了哪。”穆云重在屋内踱步。 “既是探香楼的人带走了她,她便不会有危险。我明日便出发去古剑山,宁京这边,就都交给你了。”鸢季起身。 “宁京现下暗流涌动,典刑司的眼睛无处不在。传令各部,行动一定要低调,非必要的书信,便不要送过来了。”穆云重嘱咐。 “好。” 章台城。 蓝前递给元绵一块黑布,让她蒙在眼睛上。 “外面阳光正烈,许久未见日光,眼睛会被灼伤。”蓝前恭敬地开口。 元绵好似失了神,任由他为自己蒙上了眼睛,带自己出去。 突然,眼里的黑暗变成了明红,元绵知道,她这是出来了。她被带到一间屋子内,才被摘下布带,缓缓睁开双眼。 她看着自己打结的发丝,穿了一个月的衣物已脏得看不出样子。她神情漠然,好似毫不在意。 “侍女已备好洗澡水和衣物,请楼主沐浴更衣,属下告退。”蓝前态度恭敬,说完便退了出去。 元绵一步一步走向浴桶,她没有宽衣,而是和衣跨了进去。她的身体慢慢滑进水里,她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整个人慢慢滑进了水里,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丝宁静。直到开始感觉到窒息,她才猛地从水中出来。她先是小声的哭泣着,脸上分不清是水滴还是泪滴。接着,便直接崩溃的大哭不止。 她洗了洗自己身上的尘土,新增的伤口碰水便发疼,但她选择忍受。 元绵沐浴更衣后便出了房门,门外侍立了一个执剑的女子。 “楼主。”那女子垂首恭敬的开口。 “带我去见师叔。”元绵吩咐。 “是。” 执言房门外。 阿婉和蓝前等在门口,见元绵走了过来,立刻退至一旁。 “师叔如何了?”元绵问。 “张太医带着徒弟在里面治疗,不许人进去。现在还不知是什么情况。”蓝前回她。 元绵没有理他第一句话,抬脚便往里面走。要推门时,元绵突然开口,“阿婉,对不起。”她没有看她,但话语中带着丝丝哽咽,说完这句,她便推门进去了。 执言的伤很重,但并未伤到脏器。元绵进去了一会儿便出来了,只丢下一句“师叔无事”便走了。 元绵在院里转了转,她需要尽快摸清这里的情况。这里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宅院,亭台楼阁,轩榭廊坊,一应俱全。 一路上有人见她,便行礼称她“楼主”。及至走到二门时,她便被人拦住了。 “楼主,堂主有令,您不可出二门。”一个男子抱剑垂首说道。 元绵知此时不必逞强,便往回走。 逛了一圈,她便回房了。她躺在床上,想睡一会儿,养足精力应对接下来的事。她明明很累,却难以入睡。地牢阴暗潮湿,开始时她累了还睡得着,后来她每日都担惊受怕,怕自己会被突然拖出去,开始新一轮的厮杀。 现在有了舒适的床,她的身体告诉她想要睡,但她的神经却一直紧绷着,不敢轻易睡去。 漫漫长夜,元绵在床上翻来覆去。即便是出了地牢,这一个月来的痛楚与折磨也如影随形。 执言第二日便醒来了。 阿婉一夜未眠,在床边照看着执言。 元绵进来便看见阿婉给师叔喂药这一幕。恍惚中,她感觉躺在床上的是先生。先生没死,只是受伤了,而自己在床边照顾着她…… 第四十三章 探香楼,是个楼吧 “阿婉,去休息一会儿吧。”元绵开口。 阿婉没有理她。倒是执言开口,让阿婉下去休息,阿婉便略过元绵出去了。 元绵走到床边,拿了个方凳到床边坐下。 “你竟以护身符救我。”执言扯出一抹苦笑。 “那是先生的,我的给了哥哥,先生便把她的给了我。”元绵回她。 执言闭眼,喉咙上下动了动。 “探香楼,是个楼吧。”她问。 执言睁开眼睛,笑着说:“既名为探香楼,自然是楼。” “师叔明白我的意思。我昨日在院中逛了逛,这里亭台楼阁皆题了字。我便想,会不会有一处宅院,其中有一处楼阁为探香楼,所以探香楼才以此为名。”元绵看着她道。 执言笑了,笑得甚是开怀。 “我说郡主堪当大任,师姐却总说你笨拙。大智若愚,郡主总能在适当的时候装糊涂。” “探香楼在哪?”她没有理会执言的话,而是问自己想知道的。 “据我所知,有三处楼阁名为探香楼。但我只知一处楼阁的所在,便是在古阳城。”执言如实告诉了她。 古阳城……说不定先生带自己去过…… “先生葬在哪?”她又问。 “竹院后山。”她答。 “我无意接管探香楼,师叔可代为楼主。我明日便走,回古剑山。师叔,元绵告退。”元绵起身。 “不急。”执言看向她,“陪我待一会儿吧。” 执言既如此说,元绵便只好又坐了下来。 “你可怨我把你关在地牢?”执言盯着她,注意着她情绪的变化。 元绵神情淡然,没有答话。若说不怨,那是假的,可眼下有很多事要去做,她没心思去想这些。 “这世上没有人是杀不死的。普通的百姓惹急了也要拿着菜刀拼个你死我活,何况是官场上这些巨大的利益,莫名其妙死几个都是家常便饭。自保,便是重中之重。若是死了,一切便都化为虚无。以前幼稚,斗不过他,便要杀死他。现在想来,竟是错的。”执言自嘲。 “郡主,你要和他斗,和天下斗。”执言的眼里又出现了那种偏执的疯狂。 “我不是郡主,我叫元绵。”元绵很清醒。 “可你姓宁!” “姓什么,不重要。”元绵答她。 “你知道你父王母妃是怎么死的吗?”执言想要激怒她。 “我不知道,那是上一辈人的恩怨。我只管我的恩怨,便是先生的仇。”她依旧很清醒。 “师叔好好养伤吧。明日一早,我便不来作别了。”元绵起身向外走。 “阿绵,”执言叫住她,元绵停下,却没有回头。 “今年年初,师姐便把她手里的产业变卖了。想等你过了生辰,寻个好人家,给你做嫁妆。”执言语气平淡。 “我不知卖了多少,只知一部分运到了古剑山,另一部分存在宁京的铺子里。时捷和周影度经手的这件事,你此去回古剑山,便可问他们此事。那是师姐的所有,不该落入他人之手。” “我知道了。” 元绵只觉得心中痛了一下,便提步出去了。 白泽,宁官城。 知县的书房内,元秋赢正坐在主位,疾笔写下十几字。 突然一个少女推开房门,“燕辞哥哥!” 那少女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模样,身着淡粉衣裙,衣摆和领口处绣着桃花暗纹,一条湘妃色宽腰带衬出她纤纤细腰。她身形窈窕,姿容清丽,举手投足之间彰显着华贵之气。 “银竹。”元秋赢不着痕迹的把信收了起来。 “燕辞哥哥,忙了一上午,吃些点心吧。”说着身后的丫鬟便呈上来一盘桂花糕。 “多谢,放在那里吧。”元秋赢的语气中透着淡淡的疏远。 若不是关银竹非要跟来,他现在应该在古剑山。 关银竹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他唇边,示意他咬。元秋赢却伸手接下又放回了盘子里。 “今日怎么没有出去逛一逛。”元秋赢避开了她,走到一旁的博古架边,抽出了一本书。 “这宁官城也太小了,能逛的地方都逛过了。”她走到他身边,抱怨道。 “燕辞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白泽京?”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元秋赢抽出了自己的胳膊,看向她道:“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想回了,我便派一队人马护送你回去。” 屋外。 桃星和白名站在远处。 “你说,元二小姐和关小姐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都长得好看又可爱,殿下到底喜欢哪一个啊?”白名双手抱在胸前,吃着包子八卦着。 桃星白了他一眼,没有答他。 白名却看着屋内的关银竹和元秋赢,继续自顾自的说着,“这元二小姐和关小姐就好像同一种馅儿的包子,你说,殿下是不是要都收了,毕竟,喜欢的馅儿得多吃几个。” “嘴巴不好用就缝起来,眼睛不好使便挖了。”桃星没好气的说。 从宁京往回走,她便一路上担心着元绵,到现在还没有元绵的消息,让她的气更是不顺。偏偏白名此时还要提起,自然是触了她的霉头。 “你有气别撒到我身上啊,反正我回来可是觉得心情甚好,全身舒畅。”白名没有在意她的话。 在宁国时,自己干着看家护院的活,底下也没几个人。回白泽后,那便是九婴的地盘,自己身为九婴阁主之一,底下想讨好自己的人一大堆,自己的小日子那是相当了得的,白名心情愉悦的想着。 任斩由大门进来,朝这边走来。经过二人时,白名一把拽住了他。 “何事?没看见屋里正郎情妾意着呢,咋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白名说道。 任斩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白名。白名这孩子怎么从宁国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过任斩没空搭理他,说了句“有要事”便径直往前走。 要事……是与姑娘有关么?桃星想着。 二人只远远看见任斩进屋对殿下耳语了几句,殿下的神情便变得十分复杂。 关银竹识趣的退了出来,任斩将屋门关上,过了许久,他才和元秋赢一起从屋内出来,朝白名和桃星走来。 “白名,你先行一步,现在出发去古剑山,安排好相应事宜。”元秋赢吩咐。 这才没过几天好日子,又要去宁国。白名有些苦闷,心内虽不情愿,但还是恭敬地回道:“是,殿下。” “殿下,我和白名一起先去吧。”桃星主动请缨。 “你留下,看着她。”是指关银竹。 桃星没有回话,任斩开口道:“关大人那边已来信,请殿下派人送关小姐回去,只是这关小姐任性不回去。依属下看,干脆殿下直接走,我让人跟她说殿下有急事回白泽京,她必定会心急地跟上,一路回到白泽京中。” “何必骗她,把话说明了,叫她回去便是。”桃星开口。 “明日我一早便走,至于你们怎么安排,只要她别跟着就是。”元秋赢扔下这一句便走了。 章台城。 元绵坐在床边,愣神想着师叔刚刚说的话。 想着想着,她便又想起了先生。现在她想起先生,倒没那么心酸想哭了,只是想念,念的发慌。 亲人便是这样,在身边时就厌烦,离开了就想念,死了,就好似丢了什么,再也找不着了。 自下山以来,自己便经常一个人。在水都元宅和宁京元宅时,哥哥很忙,很少有时间陪自己,大多数时候都是桃星姐姐在身边照顾自己,后来出了宁京便到了地牢,一个人待了好久。 桃星姐姐……她还好吗…… “咚咚”两声敲门声,元绵回过了神来。 “楼主。”门外的人开口。 元绵听出了是蓝前的声音,便让他进来。 进门的是蓝前和阿婉,蓝前走在前面,阿婉跟在他身后。 “阿婉,蓝前哥哥。”元绵起身。 “属下不敢,楼主叫我蓝前便是。”他的话语中带着距离感。 蓝前和阿婉从地牢门进来的那一刻,元绵便料想到了会有今日的情况。 “好。”元绵的话语中含着些许苦涩。 这是从小和自己一起在山上长大的人,如今却…… “堂主说您明日要出发回古剑山,要带的东西我已经备好了,明日随行的人也确定了。”蓝前禀报。 “我一人回去便可,还有,不要喊我楼主。” “堂主的命令,我不能违抗。楼主若是有何吩咐,告诉堂主便是,堂主会传达给属下。”蓝前回道。 元绵只觉得十分头痛,敢情她现在只能命令师叔一人,但显然这不现实。所以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可奈何。 “那你去告诉师叔,就说我不需要人随行,给我些盘缠即可。” “是。”说完蓝前和阿婉便要退出去。 “阿婉,”元绵叫住了她。 “楼主何事?”这一句,便将元绵推地很远。 “……,无事。”她看着她,显然是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阿婉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终究是……不能原谅自己吗…… 元绵已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是章台城。夜里,她躺在床上,想起了从水都到宁京的那些天,自己摔下马,在章台城歇息了一天。 她不禁回想起在水都的日子,哥哥有时回来会给自己带好吃的,空的时候会带自己出去玩。后来便出发要去宁京,一路上自己没少惹麻烦,还认识了花姐姐和柳姐姐。后来就到了宁京,宁京…… 宁京……真是个伤心之地…… 第四十四章 顶烟儿上,撞死墙 一大早,元绵便收拾好了,她无甚行囊,只带了一把剑。 她背着剑走出了房门,欲要向大门的方向走,却犹豫了一步,朝东去了。 到执言房门前时,她顿了顿,但还是敲门了。屋内的侍女为她开了门,她进门朝床边走去。 “师叔,元绵前来作别。”她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执言看了她一眼,又转过了头。 “此去古剑山,行事不可鲁莽。” “是,”元绵没有抬头,看着地面,“往事历历在目,都是教训。” “去吧。” 元绵出了二门,便朝大门走去。大门外,蓝前、阿婉和李休文,以及几个弟子在那里等她。 她扫了一眼,这几个弟子都同自己在牢中厮杀过,其中有一个是自己伤了的那个。 只见一个弟子的衣摆动了动。元绵走过去,那弟子退至一边,身后一个小男孩便站在了元绵面前,小男孩双手不安的捏着自己的衣角,有些怕人。 怎么会有个小孩子在这儿?元绵疑惑着。 “堂主让您回去的时候,把小槐带回古剑山。”蓝前看出了她的疑惑,便开口说道。 “你们也要去古剑山吗?”元绵问。 “堂主命我们一路护送楼主回古剑山。”蓝前答道。 “我不需要,而且不要再称我为楼主。你们要去古剑山是你们的事,咱们不同路。还有,把盘缠给我。”元绵看着他。 “楼主,我们跟着,您一路上衣食住行我们自会替您安排好,还要盘缠做什么用?”李休文笑着开口。 “马已备好,请楼主上马吧。”蓝前将马牵了过来。 元绵看着他们,微蹙着眉。虽他们称自己为楼主,可自己却不能命令他们,反而受制于他们。 “随便吧,不给便不给。”元绵转身提步朝西边走。 两个弟子飞身拦住了她的去路。宅院大门前的街平常并无行人往来,此时也只有元绵和一干弟子。 “让一让。”元绵要继续向前走。 两个弟子二话没说便拔出剑架在她脖子上。 元绵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无语。她转身向回走,一屁股坐在大门前的石阶上。 “那就耗着吧。”元绵扔下一句话。 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一个时辰之后,太阳便渐渐毒辣了起来。 这期间谁也没有说话,元绵坐在石阶上,和他们对峙着。 门内早有人去给执言禀报了这件事,执言被气笑了。 “让她来见我。”执言吩咐。 “是。” 执言房内。 “别让他们跟着,还有,我不是楼主。”元绵开口,一个命令不了他们的楼主,怎能称作楼主。 “你的武功太弱,我怕你没到古剑山,便死了。” “我会保护好自己。”她执意。 “说嘴而已。” “我的耳饰呢?”她突然想了起来。 哥哥送她的耳饰,在楚乐那里时她还戴着,但到了地牢,便不见了。自己没有钱,实在不行,就只能…… “我替你收起来了。”执言答她。 “还给我。” “让他们跟着你。从现在起,他们便是你的手下,听从你的命令。在你有能力接管探香楼之前,你便是他们的少主,师姐,依旧是探香楼楼主。”说完执言便抬手示意侍女出去传令。 “从前师姐便跟你说过,叫你不要顶烟儿上,撞死墙。”执言倚在被子上叹了口气,“你是一点儿也没改啊……” “先生是说过,顶烟儿上,撞死墙……”元绵看着她,“虽有道理我却做不到。顶烟儿上,撞死墙,结果未必是坏的。” 执言听着她的话笑了,郡主,也许不会让自己失望。 二人又言谈了几句,元绵便出了执言的房间向大门走去。 “参见少主。”一众弟子屈膝跪地。 元绵径直走到蓝前面前,蓝前便把包袱呈给了她,她接下,便利落的翻身上马。 “分成三队人马,不要太显眼,出了城再汇合。保护好他。”元绵指了指小槐。 说罢她便策马前行,众人也纷纷上马,分为三队向城外奔去。 众人奔走了几天,走到一处小村时,元绵让众人下马歇息,在路边的小茶棚内喝茶。 “明日你们先走。”元绵开口。 “是,”蓝前答道,“但得留下一人保护您,这是堂主的命令,您不可独行。” 元绵想了想,师叔让他们听命于自己,已经是做出了让步。 “你留下吧。”元绵指了指李休文。 李休文虽心内不乐意,但还是应了声:“是。” 地牢里与自己厮杀的弟子中,当属李休文的剑法最好,武功最强。既是要留下一人保护自己,他便最合适不过了。 喝完茶,众人上马,元绵和李休文坐在茶棚里。阿婉回头看了元绵一眼,便和其他人一起策马离开了。 “老人家,去陵阴,走哪条路近些?”元绵起身付茶钱。 “出了这条小路,便是官道,沿着官道向南行,一路上过五六个城镇,便是陵阴。”那卖茶的老人家用手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您。”说着元绵便出了茶棚,上马。 李休文虽疑惑她要去陵阴干什么,但还是跟了上去。 一路上二人并无太多话,到达一个城镇时,李休文找机会背着元绵向章台城和古剑山各传了一封信去。 古剑山据陵阴有五日路程,快的话三天可到。元绵和李休文两天后到达了陵阴。 陵阴。 元绵在陵阴城内待了几日。她住在城内最好的客栈,每日穿着男装去街上逛,还专门往热闹的地方去。李休文实在是搞不清她要做什么。 那日在鉴心茶楼,小二说要喝飘雪得去陵阴。这几日,她把城内的茶楼喝了个遍,也没喝到那杯飘雪。 再等等吧……紫逍也曾和自己提到过陵阴。 虽心内急着回古剑山看先生,可她总觉得,陵阴,她非来一趟不可。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来陵阴找什么。但自到了宁京,她觉得,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确信,自己不必去找什么,便会有人先找到她。 所以这几日,她把自己高调的放在陵阴城中。不论是喝茶看戏听曲儿,哪人多她便去哪儿,花钱也豪爽些,赏钱给的足。 陵阴城不大也不小,没几天便传开了,说城内新来了一个公子哥儿,模样俊俏,住在城内最贵的客栈,每日吃喝玩乐,花钱也大手大脚。 其实女扮男装,并不难看出。那些唱戏的、说书的都是明眼人儿,一眼便可看出元绵是女子。只是元绵每日都来,也从不吝赏钱,他们便只当她是有钱人家出来混玩儿的小姐,也不拆穿她。只是城内百姓有些眼拙之人,只当她是别处来此的纨绔公子哥儿。 “少主,刚才那人明明就是诓你,一张烧饼卖您一两银子!”李休文气愤的说道。 元绵又岂能不心疼钱?只是,自己如此行事,怎么还没人来找自己? 元绵把手里的饼塞到他手里,“挺贵买的,都吃了,别浪费了。” 李休文看着手里的白面儿饼,无语至极。 “别苦着脸,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元绵扔下这句话便走了。 李休文看着元绵的背影,恨得牙根痒痒。堂主不把探香楼交给她是对的,否则早晚会被她败光! 古阳城,清晨。 城中一处宅院内,元秋赢坐在院子当中,手里把玩着一对耳饰。桃星立在身后,一名侍卫上前来报。 “殿下,元二小姐在陵阴城中,每日只是吃喝玩乐,好像并无回古剑山的打算。”侍卫禀报。 元秋赢静静的听着,沉默不语。 她在陵阴到底要做什么?罢了,自己亲自去接她回来。 “桃星,备马。”元秋赢吩咐。 “是。” 白名无精打采的牵来了两匹马,元秋赢还未出来。 “别整天半死不活的。”桃星踢了他一脚。 “你说这元二小姐就乖乖跟殿下回白泽得了呗,我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又回来了。”白名不耐烦的说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你要是不想做阁主,便早日腾地方,一堆人想坐这个位置呢!”桃星恨他不争气。 “一天没个正经事,还不如派我去带兵打仗呢。”白名抱怨着。 “姑娘的事便是正经事。”桃星正说着,元秋赢便出来了。 “你们都留下,我一个人去。”元秋赢上马。 “殿下,不可!”白名还是分得清的,抱怨归抱怨,殿下的安危是头等大事。 “这是命令。”说完元秋赢便策马走了。 “你跟还是我跟?”白名问。 “不必,让鸢季派一队人,扮作商旅,跟在殿下身后。”桃星开口。 “好。”白名应下。 三天后,陵阴。 日落后城内最热闹的要属小柳街。 各处已上灯,楚楚馆外,元秋赢骑在马上,鸢季牵着自己的马站在他身侧。 楚楚馆内,灯火通明,一片喧闹嬉笑声中,李休文和一个女子搀扶着醉醺醺的元绵出来了。 元绵梳着少年的发髻,身着锦缎华衣,扶着柔美的姑娘,俨然是一个风流俊俏的公子哥儿。 元秋赢看着走出楚楚馆大门的元绵,眼眸暗沉不可见。 “二爷,明日也要来看楚楚~”那女子抱着元绵的胳膊撒娇。 “放心,小爷明日还来~”元绵笑着答应着,醉得快要睁不开眼了。 “二爷~”楚楚娇媚的喊了元绵一声,便扑在她怀里,攀着她的脖颈便亲上了她的唇。 元绵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但李休文可是滴酒未沾,楚楚这一扑,把李休文吓了一跳。 楚楚还不只是单纯的亲了一下,而是抱着她轻咬着,手上也不老实。元绵迷糊中半推半就,有些站不稳,李休文只好搀扶着她。 李休文自诩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此时也不禁红了老脸。他别过脸,用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只觉得头疼不已。 第四十五章 要哥哥,哥哥便会让你权倾天下 “楚楚姑娘,二爷他醉了,该回去了。”李休文好意提醒她,毕竟这里是楚楚馆的大门口,不时有人进出,谁都能看见。 楚楚完全无视搀着元绵的李休文,好半天,才放开元绵。 “二爷醉成这样,人家让二爷留下来,要亲自伺候二爷,二爷却偏要走~”楚楚撅着嘴,又扯了扯她的袖子撒娇。 元绵此时只觉得意识神游在九天之外,恍惚中听见一个娇媚的声音同自己说话。 “好,小爷不走!”元绵应了,便往街上走。 楚楚看着喝醉了的元绵说着胡话,忍不住笑了,在她脸颊上又亲了一下便转身回去了。 “造孽啊……”李休文感叹了一句,便扶着元绵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马车呢……”元绵嘟囔着,她有些站不稳。 “快到了,快到了。”李休文撑着她。 突然,他感觉到一处刀尖儿戳着自己的后背。 “放开她。”鸢季开口。 李休文慢慢松开了扶着元绵的手,元秋赢一把接过她。李休文在鸢季的示意下继续向前走,及至暗处时,突然拔剑,二人便缠斗起来。 他是探香楼派来保护元绵的人,鸢季自然不打算杀了他,只打算给他个教训。但很显然,他低估李休文了,他的剑法刁钻,让鸢季应付起来有些吃力。 另一边,元秋赢扶着元绵站在马前。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元绵既崩溃又无奈,她本就醉得难受,此时便发起了脾气,“我让你来接我,你骑着马来接我干嘛?我躺哪?”她把元秋赢当成了李休文。 元绵说着说着便难受的蹲了下去,元秋赢也陪她蹲了下来。 “阿绵,是我。”元秋赢虽气得要命,但还是压着火。 元绵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元秋赢不知她是睡着了还是在干嘛。 “阿绵,”他轻轻摇了摇她,元绵抬头,缓缓站起来。 “算了,骑马回去吧。”说着她便要上马,可她已经醉得连马蹬和缰绳都摸不到在哪,只胡乱的要上马。 元秋赢都被她气笑了,一个飞身,便带着她和自己上马了。 “你上来干嘛,下去!”元绵不高兴的开口,她以为身后的是李休文。 “不下。” “这是本少主的命令。”元绵开口,可身后的人还是没动静。 “算了,我下去吧。”说着元绵便滑下了马。 元秋赢看着马下倚着马的她,想生气却生气不起来。 元绵揪住马鬃,不让自己倒下去。 元秋赢一把又把她拎上马,让她反坐着,正对着自己。 “阿绵,看清楚了,我是谁?”元绵刚要开口骂他,他却先开口问她。 他是谁?元绵闭着眼睛笑了,他是那个在地牢里自己怎么打也打不过的李休文!真是气死自己了! 元秋赢捧着她的小脸儿,强迫她睁眼看自己。她的小脸儿因醉酒而潮红,唇齿间和鼻息都带着一股酒气。 嗯,是桃花酿,元秋赢靠近闻了闻。 “哥哥?”元绵终于睁开了眼。 “我一定是喝醉了……”元绵看着他,小脸儿在他手心舒服的蹭了蹭,便又闭上了眼睛,小脑袋瓜垂在他的大手里。 “阿绵,是哥哥。”他轻轻说了一句。 “才不是,哥哥不知道死哪去了,都不来救我。”她嘟囔着。 不来救她……她可知自己都要急疯了,得知了她的消息,便来找她了。 “小没良心的。”元秋赢看着醉酒的她,温柔的笑骂了一句。 “阿绵,是哥哥,”他扶正她的头,想让她睁眼看自己。“哥哥来找你了。” 元绵只好睁眼。可恶,为什么看见的还是哥哥。她现在只觉得醉得难受,无法思考。 她伸手直接一手掌附在他的脸上,手指差点戳到他的眼睛,小手儿在他脸上乱摸。 棱角分明的下颌骨,这该死的触感…… 哥哥…… 此时夜里还未起风,元绵却觉得有些冷,神志清醒了一半。半醉半醒之间,少女大胆了起来。 她靠在他的怀里,小手直接伸进他衣服里乱摸,直到摸到了他的心跳,她的手便停留在他心脏的位置,安心的在他怀里睡着了。 元秋赢很显然十分满意她的依赖,一个多月不见,他的小人儿显然是想自己了。 月色下,元秋赢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搂着元绵,慢慢行进在幽暗的小巷。 夜风袭来,元绵在他胸口蹭了蹭,又往他怀里靠了靠,小手也还放在他衣服里没拿出来。元秋赢低头在她头上轻吻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更甚了。 李休文同鸢季缠斗了一阵,鸢季估算着殿下已将元绵带走,便虚晃了一招撤了。李休文本欲去追,却又急着去找元绵。 “他娘的!”李休文看着只剩一辆空马车的街,忍不住骂了一句。 清晨,陵阴城一处小院内。 “嗯~楚楚,别闹~”元绵觉得脸上痒痒的,闭着眼睛笑着说道。 元秋赢挑起她一缕青丝,用发尾在她小脸儿上轻轻扫过。 自己怎么从没见过她起床的时候撒娇的样子?想到这里,元秋赢可不想就这么放过清晨的她。 他轻轻在她脸上啄了一下,元绵没反应,他便又蜻蜓点水似的吻了几下。 “楚楚~别闹了~”元绵闭着眼睛用手推开了他的脸。 楚楚……昨天那个女子…… 他看着还未醒的元绵,眼眸下藏着一丝情欲,他觉得自己疯了,连女子的醋都要吃。一想起昨日楚楚馆门口那一幕,他便嫉妒的要命。 她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先是敢叫闻争奈吻她,现在竟敢去青楼妓馆了…… “再闹小爷可要生气了!”脸上的吻还没有停,元绵有些不耐烦。 这一句让元秋赢来气了,自己都还没朝她发脾气,她倒要生气。 他直接吻上了她的朱唇。本要进犯她,可没想到,她却回应了他,甚至她的芳香小舌还在他的嘴里转了一圈。 这是意料之外,他直接傻住了。 “好了,楚楚,小爷要睡觉了。” 元秋赢有些怀疑人生,刚刚发生了什么?自己本想重重一吻惩罚她,可她却回应了自己,但这个回应很敷衍,自己感觉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她以为自己是那个楚楚?还有,这一个月,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元秋赢心下既生气又疑惑,他重新吻上她的唇,轻轻啃咬她娇柔的唇瓣。 元绵舒服的嗯嗯着,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微微回应着。显然她是很享受接吻这种事情,而元秋赢,也觉得自己身下起了反应。 这一吻漫长温柔而又缠绵,让元绵沉溺其中,及至元秋赢的唇瓣离开时,元绵不禁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哥哥那满是笑意的脸,元绵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醉着。 元绵脸上的笑意消失,她还未睡醒,惺忪睡眼中带着些许困惑。 “哥哥?”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疑惑的小声叫了一句。 “嗯?”他笑意盈盈。 这一声,直接把元绵拉回了现实。是哥哥…… 那刚才自己半梦半醒之间亲的岂不是哥哥?元绵直接傻眼了…… 元秋赢见她傻在自己身下,伸手欲要摸她的脸颊,却被元绵避开了。 元绵扫了一眼屋内,这儿不是自己住的客栈。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李休文呢? “这是哪儿?”元绵故作冷静的开口。 “陵阴城中,一处小院。” 还好,元绵心内暗松了一口气。她可记得前两次她晕了之后醒来,一次在宁京城外楚乐的庄子,一次在章台城的地牢。 “我要起床。”元绵对把自己压在身下的元秋赢说道。 “先回答我的问题。”元秋赢一动不动。 “身上新添的几处伤哪来的?”他看着她的眼眸。 “不小心伤的。”她没有对他说真话。 昨日她醉酒时说自己不来救她,她定是受了苦,在怨自己。 “是哥哥的错,那日把你弄丢了。哥哥错了,再也不会了。”她可知道昨日自己看见她身上的伤时有多心疼。 等等。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新伤?”元绵突然想到,他不会…… “本想看看你右肩上的伤可好了,却发现你身上新添了几处伤口。”他解释。 元绵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束胸也被解开了。 哥哥他……是疯了吗……竟然…… 她气极,一巴掌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 屋外的鸢季听见这一声巴掌声吓得心惊肉跳。殿下是不会动手的,应该是元二小姐打了殿下,不会是殿下他……鸢季皱了皱眉。 “哥哥错了。”元秋赢转过头,压着火说道,“别生气了。” 元绵看着他,像是在看那时候的元秋赢。 “哥哥错了……”他哄她。 “元秋赢!”她气极,声音不禁有些颤抖。 “别气了。”他捋了捋她的发丝。 “我不想见到你。”她认真的。 “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他骗她。 昨晚……昨晚自己说了什么?该死,一夜宿醉,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人是会变的,昨日所想是昨日,今日我便不那么想了。在水都时,我还说要执剑行侠仗义呢,可现在我只想富可敌国,权倾天下。所以,人心易变。”元绵言不由衷。 “没关系,不论你想做什么,只要待在我身边便好。”他无所谓的说道。 他不止一次提到过,让自己待在他的身边。元绵此时只觉得十分头疼,她不知是宿醉令她更头疼还是哥哥的话令她更头疼。 元秋赢看着她头疼的神情,不由得笑了,开口问:“考考你,富可敌国、权倾天下,和我,你要哪一个?” “我要前者。” “答错了。阿绵,要哥哥,哥哥便会让你富可敌国,权倾天下。” 他的话语仿佛有千斤重,沉进了她的心里。 元秋赢看着愣着神可爱的她,忍不住又吻了上去。 “元……嗯……秋赢!”元绵使劲推也推不开,只好开口喊他。 重重一吻后,元秋赢满足的放开了她。未等她开口,便先发制人:“我把你弄丢了一个月,阿绵学会了喝酒,还学会了逛窑子,说不生气是假的。” 他看着她,叹了口气:“可我不忍责怪你。”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哥哥带你回家。” 回家……她哪还有家…… 第四十六章 我不想挥霍哥哥对我的爱 “你知道我最讨厌哥哥什么吗?”她的眼里泛起丝丝泪光。 他看着她,没有回话,等她继续说下去。 “每次哥哥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就亲我。”她的话中带着丝丝伤感,眼泪也从眼尾滑落。 元秋赢的心里震了一下。他以为,他的阿绵是喜欢他的亲吻的……他甚至以为,她是喜欢自己的,只是碍于某些原因没有说出口…… 他内心五味杂陈,失落的缓缓从她身上起来,坐到了床边。 元绵也坐了起来,她低着头,元秋赢背对着她,二人一阵静默。 少顷,元绵开口:“每次我推不开你的时候,那种无力感,都令我害怕。”她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带着委屈。 元秋赢转过身,看着她,认真的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哥哥若爱我,至少要尊重我,而不是威逼利诱哄骗我。” “有一瞬,我觉得我是喜欢哥哥的。可后来我又不那么想了,所以,我不知道我到底爱不爱你。”她直视他的双眸,坦诚的告诉他自己的感受。 “公主殿下的话,是错的。爱不爱一个人,身体不知道,心知道。”说着她又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爱你,我想保护你,把最好的给你,我想亲近你,吻你。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阿绵现在告诉了我,哥哥以后改好不好?”他语气极为认真。 “这些日子,我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她盯着被子,眼里藏着心事。 “想的最多的便是小时候的事。想到先生,想到阿婉,想到道长,还有哥哥你和云重哥哥、蓝前哥哥他们……想到以前是多么快乐,接着又开始后悔,后悔当初贪玩偷懒,很多东西没有用心学。后悔不把大人的话当回事儿,总是浪费时间去看杂书、漫山遍野的乱跑。后悔当初总是惹先生生气,总是想着下山,离开先生身边……”她盯着被子上的花纹,低声诉说着。 “人就是这样,有什么便挥霍什么。有很多的钱就挥霍钱,有很多的爱就挥霍爱,四肢健全就挥霍自己的健康,闲来无聊便挥霍自己的时间,果然到最后,一无所有……”她的话里隐隐夹杂着一丝伤感。 她看向他,明眸泛着水光。 “我知道哥哥很爱我,我不想挥霍哥哥对我的爱。只是……”她好似受了委屈,微微哽咽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哥哥的爱……” 她挪到了他身边,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在他胸前衣服上蹭了蹭眼泪,小声的开口:“哥哥,自祖母去后,发生了好多事,令我心力交瘁,惶恐不安……” 说着她便又掉了几滴眼泪,元秋赢把她拥在怀里,伸手用拇指为她拭去泪水,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哥哥,我有时觉得自己是喜欢你的,可有时又生你的气,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我不傻,谁对我好,我分辨得清。可眼下我有很多想做的事,但嫁人不在其列,这话我之前便说过,哥哥却总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她看着他的眼睛,湿润的眼眸认真极了。 “阿绵……”他开口想要解释。 “哥哥,”她打断了他,“因为你亲我的事我们吵过好几次,我知道你是爱我才想要亲我,可我不喜欢这样。” “下次哥哥想亲你,先征求你的同意好不好?”他也很认真。 “哥哥,我认真想过了。”她揪着他腰侧的衣裳,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说道,“若我日后定要嫁人,第一人选便是哥哥,只许哥哥亲我,也只和哥哥做那种事。但是现在,哥哥不许亲我,也不许碰我。” 她答非所问,但她的话令元秋赢心潮翻涌。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元秋赢的心怦怦跳,像是快要蹦出来了。她是在承诺自己,她是自己的……她说,只和自己做那种事…… 我的阿绵,许诺她是我的…… 元秋赢笑了,他伸手捧着她的小脸儿,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 “哥哥现在想亲你,好不好?”他的语气很轻快又带有一丝蛊惑的意味。 “不要。”元绵拒绝地干脆又果断。 他放下捧着她脸颊的手,神情微微失落,可想到她刚刚的话,便又笑着问:“阿绵刚刚说的话可作数?” “嗯。”元绵点了点头。 “好,哥哥愿意等你。近来发生了许多事,我知道你思绪繁杂,是我心急了。哥哥给你时间,去思考,去处理这些事。只是,不要让我等太久,不如,定一个期限可好?”这事儿可得思虑周全些,万一她说一辈子不嫁人,那岂不是…… 那天她从闻府回来,她拿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她说自己不是从前的哥哥了,她不信自己。她对自己的态度飘忽不定,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紧了…… 元秋赢顿时觉得失去了信心。她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她从小便喜欢藏着心事,现在自己更是猜不透她想的是什么。区区一个闻争奈自己便觉得受到了威胁,更何况这世上的男子众多。她为什么不能像自己爱她那样爱自己……他想不通。 阿绵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他看着她湿润如小鹿一般的双眸想着。 之前自己想让她适应自己的情欲,以此来让她爱上自己,现在想来竟是错的,大错特错。自己太心急了,竟蠢到用这样的法子…… 他爱她,爱到无以复加。当然,他也想要她,他对她是有欲望的。他时常想着,把她压在自己身下,吻她,听她在自己身下难耐的肆意呻吟,喘息着呼唤自己的名字,与她缠绵,共享鱼水之欢。这个画面,他不知想象过多少回。可在娶她之前,他不想就这么要了她。先不说不合世俗规矩,这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她爱自己如同他爱她一般。他想娶她,他想正大光明的娶她。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昭告天下,她元绵是他元秋赢的妻子,他们会有一双儿女,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只是这段时间阿绵伴在自己身边,自己有些把持不住。加之闻争奈插了一脚,自己恨不得要了她,先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才安心。想到这里,元秋赢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自己真的是禁欲太久了? “哥哥,”见元秋赢似乎有心事,元绵便开口唤他。 “嗯?”他应她。 “哥哥想多久为期限?”元绵问。 “一个月可好?” “不好。”她拒绝,背过身去,有些不高兴,“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连一件事都办不成,不好。” “那阿绵想多久?” 见他问,她又转过身子换了一副笑脸,“哥哥,”她甜甜的叫他。 “这样好不好,反正我都许诺了以后嫁人第一个嫁哥哥,哥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现在只是时间问题,要我说,就别设什么期限了吧~”她同他撒娇。 “那我怎么知道阿绵什么时候会爱我?”他可不想被她钻了空子,定要她给个准话才好。 “当我爱上哥哥的时候我就会爱哥哥。”一句说了等于没说的屁话。 元秋赢的笑意更浓了,他知自己之前逼的太紧了,以至于她有抵触的情绪。这次他想给她时间,让她全心全意的爱上自己才好。 “阿绵有一天喜欢我了,便第一时间告诉我可好?阿绵对哥哥说‘我爱你’三个字,哥哥便知道了。”他话语轻柔。 “我不要,肉麻死了。” “那哥哥怎么知道阿绵是不是喜欢哥哥。”他不达目的不罢休。 元绵也不想敷衍他,便坐在床边拄着脑袋认真想了想,元秋赢没有打扰她,穿上外衣,起身去倒了杯茶。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如果我爱上哥哥的话,我就亲哥哥一下,哥哥便知道了。” “哦?” “因为哥哥爱我,所以喜欢亲我。但我现在不确定自己爱不爱哥哥,所以哥哥不能亲我,也不能碰我。这亲吻之事自是要两个人相爱才行,所以若我爱哥哥,我便亲哥哥一下。”元绵语气里带有一丝开心,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好。”他算是应了,“那要是阿绵一辈子也没有爱上我怎么办?” “哥哥对自己很没信心?”她反问。 元秋赢失声笑了,阿绵这一吻,自己骗也要骗到手。只是阿绵的点子多,怕被她钻了话里的空子而已。 “不过在我爱上哥哥之前,哥哥不许亲我,也不许碰我。”她一本正经的伸出指头警告他。 “那可以抱阿绵吗?” “抱抱也不行。” “可以牵阿绵的手吗?” “也不行。”她严肃的摇了摇头,“一切肢体接触都不行。” “阿绵这不是要哥哥的命吗?”他故作伤心,却依旧温文尔雅。 不过她才不吃这一套,继续开口:“还有,我想去哪便去哪,不许限制我的自由,更不许命人跟踪我。” 他站在桌边,与站在床边的她对视,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了一个“好”字。 他灌下那杯茶,在桌边坐下,元绵也在床边坐下。 “要不立个字据吧,”元绵试探着问。 元秋赢看着她笑了,她这是怕自己不遵守承诺? 第四十七章 明明说的最多的话是哥哥最好了 “鸢季,”元秋赢朝门外吩咐了一声,“拿笔墨纸砚来。” 要纸笔干嘛?刚才不是还听着一声巴掌声,气氛紧张着吗?此时要纸笔干嘛,鸢季疑惑着,但还是立刻去拿来了。 元绵身上只穿了亵衣,元秋赢便去门口拿了端进来。 他把纸在桌上铺好,元绵将墨研磨好,拿起一只笔,挥笔写下几个大字:哥哥不许亲我。 “哥哥签字吧。”元绵语气轻松,笑着将笔递给了他。 元秋赢没有接她的笔,只是看着那几个大字,笑了笑说:“阿绵不讲理,这字据上只有阿绵的诉求。” “才不是,整个古剑山谁不知道我元绵最讲道理了?”她语气夸张的辩解道。但说完这句便又有些心虚,便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几个大字,弱弱的开口问:“那哥哥有什么要求?” “第一件,便是不许再去逛窑子了。”他看着她,“知道昨日我在楚楚馆外看见你醉酒出来有多生气吗,且那女子又对你……”阿绵昨日的荒唐事,他都觉得难以启齿。 “你们男子都可以去逛窑子,为什么我不能去?”她有些不高兴。 “你是女子。”这还用他多解释? “那哥哥是说我该去逛全是男子的窑子?”她的脑回路清奇,却要把他气死了,他怀疑阿绵是故意的。 “听着,名义上我还是你哥哥,有教导你的权力,我说不许去,阿绵听话就是。”他压着脾气。 “哥哥还说只有哥哥才能亲我呢,还不都是骗我的话。”她反驳,“我不听这些,没有别的要求哥哥就签字画押吧。”她又递过去了笔。 “阿绵,你存心气我是不是?”他不接她的笔。 “我没有。”她狡辩。 “还有,也不许喝酒。”他开口,“昨日我进城,便听闻城里来了个贵公子,每日只是喝茶听曲儿,流连于青楼妓馆,赏钱给的多。说的便是阿绵吧。”他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才没有,都是他们瞎传的。”她接着狡辩。 “我不知道阿绵想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喝茶听曲儿我不管,花钱我也不心疼,只是,一不许去青楼妓馆,二不许喝酒,好不好?”他是商量的语气。 “不好,我长大了,我想干嘛就干嘛,不要你管。”元绵状似无理取闹,可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着的,她不要他管。 “阿绵,既是要谈条件,便要有谈条件的态度,阿绵要我尊重你的想法,那阿绵是不是也要考虑我的诉求?”他循循善诱。 “嗯。”她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若不是打不过,她这时候还用跟哥哥在这儿废话?李休文也太弱了,不过也怪自己,醉了酒掉以轻心。 “那我们便先说自己的诉求,等下写下来签字画押。”元绵提议。 “好,不过阿绵不许反对,有争议的,等一下再谈。”元秋赢口吻轻柔。 “好,那我提出的要求,哥哥也不许反对。”元绵答应地很痛快。 “我的第一条,阿绵不许去青楼妓馆,不许喝酒。” “我的第一条,哥哥不许去青楼妓馆,不许喝酒。”她势必要气着他才好。 元秋赢无奈的笑了,接口开口:“第二条,不许再见闻争奈。”闻家有外祖母的书信,若阿绵真的有意,将会很麻烦,搞不好会……,还是不要再让她见闻争奈为好。 “第二条,我想见谁就见谁。”元绵不满的语气里还带着丝丝挑衅。 元秋赢虽宠着她,此时也有些神色不悦,他上前,生气的看着她问:“阿绵当真要气死我是不是?” 元绵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胸膛,后退了一步警告他:“哥哥,保持距离。”接着又语气轻快的说道:“这才第二条,哥哥就接受不了,那就是没得谈喽~”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哥哥想好再谈。”她的声音甜甜的,边笑着边朝门外走。 “鸢季。”元秋赢冷声道。 元绵打开房门便见鸢季抱剑站在门口,像个门神一样堵住她的去路。 她无奈的闭了一下眼睛,只听身后传来元秋赢冷冰冰的声音:“第三条,从此以后哪里都不许去,只许待在我的身边。” “第四条,阿绵要听我的话,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许不乖。”他边说边朝她走来。 外面的阳光正好,但元绵现在只觉得心里阴郁的不行。 他现在也不过是空有自己哥哥的名头,他凭什么约束自己!?之前骗了自己那么多,她不计较。就算哥哥对自己好,宠着自己,但这也不是他束缚自己的理由。自己又不是他豢养在笼中的鸟儿,他凭什么这么要求自己!? 元绵越想越气,阳光照进门里,打在她的背上。元秋赢从阴影里走来,她对上他的目光,昂首看着他,倔强的开口:“我的第三条,哥哥要听我的话,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许不乖。” “非要气死我才好是不是?”他压着自己的怒气。 “是又怎样!哥哥打算怎么办?把我用迷药迷晕带回元宅吗?”她瞪大眼睛盯着他。 他轻叹了口气,语气又软了下来:“之前种种都是哥哥错了好不好?”他伸手欲要碰她的脸。 元绵避开了,侧过身去,她一半身子沐浴在阳光里,好看的睫毛沾了几颗泪珠,在光里微微闪动,眼眶突然又红了,几欲落泪。 “我说了,以后若要嫁人,就嫁给哥哥。条件是要等我喜欢上哥哥,在此之前,哥哥不许亲我,也不许碰我。”元绵看着洒落在门口一地的阳光,委屈的开口。 “可哥哥却要提这么多要求,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我又不是哥哥豢养在笼中的鸟儿。”说着便落下一滴明晃晃的泪。 见她又哭了,他便慌了神,也顾不上不许抱她的话,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轻轻哄着她:“不哭,哥哥错了。” “呜呜呜呜……”她趴在他怀里呜咽着,“最讨厌哥哥了……” “明明说的最多的话,是哥哥最好了。别哭,哥哥错了,好不好?”他温言软语的哄着。 “呜呜呜呜……”元绵只是在他怀里一味的哭着。 “唉……”元秋赢轻轻叹了口气,“哥哥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呜呜呜……”元绵还是小声的啜泣着。 “别哭,哥哥依了你的话可好?” “真的?”元绵当即从他怀里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 她的反应让元秋赢不禁怀疑,她刚刚哭那么伤心就是为了让自己说出这句话的。 “嗯。”元秋赢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元绵从他怀里出来,拉着他的袖子往桌边走去,指了指那张纸,“喏,签字。” 元秋赢拿起笔,看了一眼,便利落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元绵拿起那张纸,吹了吹墨迹,小心的叠好放在怀里。 “阿绵是不是也要给我立个字据。”他看向她。 “不用,整个凌阴谁不知道小爷我最言而有信了!”元绵有些开心过头,当她对上元秋赢的眼神时,有些尴尬的收住了笑容。 元秋赢虽不满她的自称,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挥笔写下:阿绵要嫁与我。 “这位小爷,签字吧。”元秋赢递过了笔。 这是自己提出的,也是自己应下的,元绵淡定的接过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元秋赢也把纸拿起来吹了吹,折成一个小块。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香囊,打开放了进去。 “哥哥还留着这个香囊?”元绵看着那个旧了的香囊,情绪微动。 那是先生给自己的香囊,自己不喜欢上面的福字纹样,便给了哥哥。 “嗯。”元秋赢打开了香囊,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来。 “哥哥还留着我给你画的护身符?”元绵有些惊喜,从他手中接过,打开,眼前赫然是自己小时候画的鬼画符。 那是先生给自己的护身符,要她带在身上,不要弄丢了。她见只她有,她便给其他人也都画了一张,只是哥哥那一张,是先生给自己的,她在上面画上了图案,对哥哥说可以消灾避邪,先生知道此事后可把她好一顿打。 后来她才知这纸符的用处,当时她还心疼怎么把这好东西给了哥哥?她担心哥哥当没用的东西给扔了,而如今,哥哥竟随身带着…… 见元绵看着那张纸符出神,元秋赢便出声唤她。 “哥哥,这张符你定要收好,随身带着。”她说的很认真。 她好像很看重这张纸符。 “嗯,阿绵说过,此符可消灾避邪,驱散妖魔。我自是要随身带着了。”他应她。 “嗯。”她回过了神思,伸手要那个香囊,元秋赢便递给了她。 她打开,想看看还有什么小时候的东西。只见那香囊内,除了那张护身符,还躺着自己的耳钉和一个戒指。 她尴尬的合上香囊,递回给了他。 “阿绵记得哥哥曾说过什么吗?”他看着她,上前了一步。 元绵也知道自己不好再装傻,便没底气的开口:“哥哥说不要随便摘下那个耳饰。” “不是我把它摘下的,我从地牢里醒来之后,它就不见了。”见哥哥又逼近了一步,元绵慌忙的解释道。 不对啊,师叔说她帮自己收起来了,怎么会在哥哥这儿? 第四十八章 阿绵总是忘记哥哥爱你这件事 “执言师叔把你关在地牢里?”他脸色十分不好的问,“你身上的伤也是她伤的?” “不是,”她急忙解释道,“哥哥别问了。” 他靠近,叹气道:“阿绵,我连你的真实身份都知道,会不知道探香楼的事吗?少主大人?”后一句实在是想逗逗她。 “哥哥都知道了?”元绵转过身,朝桌边走去,“什么少主大人,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她一脸不高兴的在桌边坐下。 “师叔命人把耳饰送给了我,自然是要我来找你,她也告诉了我一些事。阿绵现在虽身为探香楼少主,身边有探香楼的人跟着,可我还是不放心,哥哥的身手你是知道的,且上次你和闻争奈游湖受了伤,我怎能放心别人来保护你?昨日我能这么轻易的将你带走,说明探香楼的人实在太弱了,留在我身边,哥哥来保护你,可好?”说着他便从香囊中拿出耳饰,要帮她带上。 元绵急忙站了起来,躲避了开来,又急忙问:“你没有把他怎么样吧。” “谁?”他不满意她躲避自己。 “李休文,昨日跟在我身边的男子。”元绵解释。 “怎么不让女子跟在你身边保护你?”他继续问。 “他的剑法最好,我又不喜欢太多人跟着。”她回了一句,又问:“哥哥把他怎么了?” “他无事,鸢季没有伤他。”他不满意她关心别的男子的模样。 “那就好。”元绵总算放下心来。 他朝元绵走了两步,手里拿着耳饰要为她带上。 “哥哥,我自己戴吧。”她可记得上一次哥哥可是直接按进去的,疼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过来坐下。”他语气严肃,元绵只好走过去乖乖坐下。 只见他拿出刚刚香囊里的戒指,要为她戴上。 “这是什么?”元绵问。 “手。”元秋赢要她伸手。 元绵乖乖的伸出右手,元秋赢便把那枚戒指戴在她中指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喜欢吗?”元秋赢笑着看着她的手问。 元绵抬手认真看了看,银色的戒指上镶嵌了五颗绿宝石,好像和耳饰上的是一样的。 “很好看,不过我不能要。”元绵想要摘下。 元秋赢伸手阻止了她,“阿绵不喜欢吗?” “不是,只是哥哥已经送给过我生辰礼物了,是两幅画。” “那是假的。” “我知道,可那也是哥哥花钱买给我的。” “戴着,不许摘下。”他命令道,他看着她白皙的小手,阳绿的戒指衬着她的手更洁白无暇。 其实元绵的手是正常女子的手的大小,只是同他的手相比,才显得娇小。 他拿起元绵的手,出神地看着,突然开口道:“真恨不得把戒指加上一根银钉,穿进阿绵的指骨里,这样阿绵就一辈子不会摘下来了。” 他说的像真的似的,吓得元绵一下子抽回了手。 “吓你的,不过阿绵不许摘下来,否则,哥哥就得做点什么了。”他笑着说道,元绵却觉得他半开玩笑半是认真。 “我不摘下来就是了,还有,哥哥刚刚碰我手了,按照约定,哥哥哪都不许碰我。”元绵不高兴的说道。 “哥哥要为你戴上戒指,这个不算。坐好,哥哥帮你把耳钉戴上。”他起身说道。 “哥哥我自己戴好不好,我怕疼。”元绵央求他。 “坐好。”元秋赢有绝对的话语权,毕竟这件事是她没理,她答应哥哥不会摘下的。 鸢季一直侍立在门外,听见元绵一会儿理直气壮的说话,一会儿说话又没有底气,心内觉得有些好笑,不禁感叹,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 桃星端着粥从远处走来,只见鸢季站在那里一个人笑着。 她走近,刚想问他笑什么,却听见里面传来了声音。 “哥哥,轻点……” “哥哥,疼……” “轻点,轻点,”元绵都快哭了,“疼……,哥哥……” “哐——”的一声,桃星一脚把门踹开了。 鸢季看着自己手里装着粥的托盘愣住了,桃星也愣住了。 站在元绵旁边为元绵戴耳钉的元秋赢神色明显不悦,只有元绵突然站起来朝桃星奔去。 “桃星姐姐,我可想你了……”元绵抱住她。 桃星被吓了一跳,但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开口道:“姑娘,我怕你饿了,给你煮了你爱吃的瘦肉粥。” “桃星姐姐最好了!”说着元绵便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桃星有些懵,在水都和宁京时都是自己照顾姑娘,姑娘同自己很好。可一个多月不见,姑娘好像变了,但又说不清哪里变了。 “姑娘刚刚喊疼,是怎么回事?”桃星问,她刚刚还以为殿下对姑娘…… “哥哥要帮我戴耳钉,可一个多月没带,耳洞又长死了,哥哥偏要为我戴上,疼得我直想哭。”元绵委屈巴巴的说道。 元秋赢无奈的笑了,说道:“我都还没按进去,阿绵就直喊疼,阿绵什么时候也这样娇气了。” 桃星看着元绵的右耳,都红了,微微充血,无奈道:“不是姑娘娇气,耳饰不是这么戴的,我为姑娘戴上吧。” 鸢季端着粥站在门外,刚刚桃星把粥扔给自己就踹门了,自己都没来得及反应。此时见殿下没有责怪才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来了。 这个傻桃星,便是殿下真的对元二小姐做了什么,她也没资格去阻拦啊,鸢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元二小姐,到底有什么好的?让桃星如此冲动的要帮她? 陵阴城,晌午,聚仙酒楼。 鸢季、桃星、和李休文坐在一桌吃饭,李休文瞪着鸢季,鸢季被他看的有些发毛。 “都是为各自的主子办事,还请李兄谅解。”鸢季尴尬的开口缓解僵持的气氛。 桃星先动了筷子夹菜,鸢季也动筷。 “既是少主的哥哥,又何必以此种方式带走少主?我昨晚可是把陵阴城各处客栈酒楼翻了个底朝天!”李休文怒气冲冲。 “消消气,消消气。”鸢季讪讪的回道。 二楼雅间。 元绵看着面前的两道菜毫无食欲,元秋赢倒是吃了一些,见她不吃,便放下筷子开口问道:“是不是不合胃口?” 元绵没有答他的话,只是看着碗里的菜,漫不经心的用筷子巴拉着。 “在水都和宁京时,哥哥每日早出晚归打理铺子,我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南方运来的荔枝,哥哥这么有钱,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呀?”她突然看向他,甜甜的问道。 “阿绵想吃荔枝了?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了,想吃的话来年哥哥再买就是。”他答非所问。 “哥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看着他,故作不高兴。 “阿绵想知道?” “嗯!”她急忙点头,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我想知道什么生意这么赚钱。” “其实我不想告诉阿绵,是怕阿绵会不喜欢。” “哥哥不说,怎么会知道我怎么想的。”她势必要问出来。 元秋赢看着她期待的模样,笑着开口:“棺材铺。” “我做的都是死人的生意。”他继续说道,“阿绵会嫌弃哥哥吗?” 元绵摇了摇头,“棺材铺也是正经生意,我为什么要嫌弃哥哥。只是……”她皱了皱眉,“哥哥每日早出晚归,宁京每天死很多人吗?” 她不信他。哥哥不像个生意人,哥哥本就武艺高强,怎么会下山做生意呢?自己真是笨,哥哥说什么自己便信什么。之前他骗自己的暂且不提,上次哥哥说,要哥哥,便会让她富可敌国,权倾天下,那本是自己说来气他的话,可哥哥定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且哥哥说他知道探香楼的事,他说是师叔告诉他的,但以自己对师叔的了解,她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的…… 元绵看着坐在对面的元秋赢,心里胡乱想着。 “天下民众万万千,每日都有新生的和死去的人。”他开口解释。 “哥哥只靠几个铺子就这么有钱吗?”她追问。 “我的两间宅子是祖上留给我的,开铺子赚的钱供日常的花销。阿绵觉得哥哥有钱,那是因为哥哥舍得为你花钱,哥哥每月赚的钱,都花在阿绵身上了。”他笑着解释。 骗子。她刚刚回客栈找李休文,李休文见她新戴了耳饰和戒指,认真看了看,便说那上面的绿宝石价值不菲。还说她身上新换的衣衫是白泽最新兴的布料和款式,贵的很。 “先生留了些钱给我,我分些给哥哥吧,在哥哥家住了好些日子,也不好白吃白住。”元绵故意的。 “哥哥不是说了吗,养你还是养得起的。再者哥哥的家便是你的家,何来的白吃白住?还有,阿绵总是忘记哥哥爱你这件事,哥哥说了,阿绵想要什么,哥哥便会给什么。”他的话温柔如水。 “哦?我要什么,哥哥就给什么?”她拄着头,手指在脸颊上跳动了几下,饶有兴趣地故意问。 元秋赢笑着看着她,算是应了。 “哥哥你知道公主府旁边有个很大的宅子吧,我每次去公主府都能路过。”她笑得很甜的说道。 “嗯。”元秋赢也笑着看她。 “买给我,我想和公主殿下做邻居。”她故意为难他,看他还怎么圆谎。 “好。”他笑着应她。 “可哥哥没钱买,哥哥说了,开铺子赚的钱只够日常开销。”她看他怎么答。 “阿绵想要,我把水都和宁京的宅子和铺子卖了,买给阿绵。” “这些钱不够。” “那我把自己卖了。”他依旧笑意盈盈。 元绵被他气笑了,“哈哈哈哈哈……” 元秋赢任由她笑着,继续说道:“反正阿绵现在有钱了,不如把哥哥卖给阿绵可好?” 元绵还在笑着,直到她笑到有点肚子疼,才收住了笑声。她起身,走到雅间的窗前欣赏窗外的风景。 第四十九章 他的阿绵,一惹就哭,一哄就好 “哥哥快来看。”元绵兴奋的朝他招手。 元秋赢应她的话起身去看。 “哥哥看到了没有?”她指着那一处空地。 那明明什么都没有,元秋赢疑惑,阿绵要做什么? “没有。”他回她。 “那么大一座高楼,哥哥没看见吗?”她说的像是真的一样,让元秋赢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 “阿绵是不是累了,哪有什么高楼。”他靠近她,想抱她。 元绵巧妙的避开,开口接着说:“哥哥仔细看,那楼阁高大雄伟,华美非凡,就在那儿。” 元秋赢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她有些反常。只好笑着说道:“哥哥没有看见,阿绵是不是累了?看花眼了?” 元绵转过头,甜甜的笑着看他,“哥哥怎么会没看见呢?那是哥哥的谎言为我筑成的。” 他顿时愣住在那儿,元绵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只是盯着他,令他感到心虚。 “阿绵……”他开口想解释。 “你就只知道骗我!”元绵气极,随手把窗边掉落的叶子抓起一片砸在他身上,便转身朝楼下快步走去。 “阿绵!”元秋赢急忙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却被她甩开。 “别跟着我!”元绵气极,头也不回的出了酒楼大门,元秋赢赶忙追上去。 楼下的鸢季、桃星和李休文见事情不对,便急忙结了帐跟上去。 元绵快步走上街头,朝自己住的客栈的方向走去。 突然,元秋赢从背后扑上来抱住了她。 “放开我!”元绵挣扎着。 “不放。” “我说过,不许碰我!” 元秋赢将她转了过来,紧紧抱住她。 “你疯了,街上全是人!”元绵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急忙把头埋进他怀里,“快放开我。” “怕什么,你今天穿的是女装。”他言语轻松。 “我不管,快放开我!” 跟在后面的李休文见元秋赢抱着元绵,提剑就要上去,却被鸢季和桃星费尽力气拦住了。 “再不乖就在大街上亲你。”他的头搁在她的肩上,在她耳畔轻语。 元绵趴在他怀里,听着他的话哭了。 她一哭,他就慌了神,急忙哄她:“哥哥错了,哥哥错了。” 他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抚着她的背安慰她。 “呜呜,你就知道,呜,哄骗我,呜,吓唬我,呜呜……”元绵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街上经过的人都侧目看着他抱着阿绵,他无法,只好把她打横抱起,朝旁边的一条小巷子走去,见无人,才将她放下来。 “别哭了,哥哥错了好不好?”他伸出拇指为她擦泪,话语万分轻柔。 见她还是哭,便又将她拥在怀里,轻声说道:“我下山之后去了白泽,我在白泽有很多产业,虽不至富可敌国,但阿绵想要一个宅子,哥哥还是买得起的。”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元绵从他怀里抬起头。 “生意上的事哥哥来处理就好了,阿绵只负责花钱不好吗?”他笑着问。 元绵点了点头,算是信了他的话。 “别哭了,哥哥骗你也只是想保护你,远离那些尘俗是非,不好吗?” 元绵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她抬头看着他,眼眶因为哭过而红红的,额前的发丝因为在他怀里蹭过有些乱了,鼻尖也微微泛红。 元秋赢轻轻为她拨开发丝,温柔的笑着看她。他算是弄明白了,他的阿绵是一惹就哭,一哄就好。 “哥哥想亲你一下,好不好?”他轻声征求她的同意。 “不要。”她还是生气。 说着便朝巷子外面走,元秋赢一把拉住她,把她带到怀里。 “我说过,不许碰我,也不许抱我,哥哥不守承诺。”元绵一本正经的说道,“还有,哥哥要是敢亲我,我今晚就去逛窑子,喝花酒。” 元秋赢被她气笑了,她还懂得威胁自己了。 “我签下的契子上只有不许亲你这一条,倒是阿绵,想好什么时候嫁给哥哥了没有?”他笑着问。 “哥哥明明答应过的,不亲我也不碰我,哥哥言而无信!”元绵又生气了,转身就走。 元秋赢笑着跟上。 李休文挣脱了鸢季和桃星,追了上来。 “少主!”他焦急的喊她。 直至见元绵无事才放下了心,又见元绵眼眶红红的好似哭过,不由得瞪了元秋赢一眼,便跟上了元绵。 她不是元家的女儿,那元秋赢就不是她的哥哥。虽执言堂主说不要阻碍元秋赢行事,可光天化日之下,他竟对她搂搂抱抱,且昨日他还直接将她劫走,这个元秋赢,行事也太张狂了些!李休文回头又看了元秋赢一眼,恨恨的想着。 出了巷子,元绵没有朝自己住的客栈走,而是在街上乱逛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更热烈,元秋赢便买了一把伞为她撑着。 “阿绵喜欢什么,哥哥都买下来,可好?”他喜欢宠着她。 元绵还在生他的气,闷闷不乐的回了一句:“不要,我自己买。”便向前走。 元秋赢笑了,跟上她,要为她撑伞。 “保持距离。”元绵没好气的说。然后便伸手要拿他手里的伞,元秋赢故意举高些,不让她够着。 “哥哥为你撑伞,不好吗?”他温柔的问。 “不要,我自己撑。” 元秋赢只好把伞递给了她,元绵接过伞,便拉着桃星向前走。 元绵和桃星一路走走逛逛,却没买什么。二人身后跟着三个大男人,元绵回头见后面的三人跟的很远,才开始拉着桃星说话。 “桃星姐姐,你年长我,是哥哥的侍女而非我的侍女,所以我喊你姐姐。”元绵笑着开口。 “在水都和宁京时,都是你在照顾我,我很感激你。”她看向桃星,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元府、闻府和公主府也有很多侍女,但似乎都与姐姐不同。哥哥说他是个生意人,打理很多铺子,可我总觉得哥哥在骗我,我也觉得,姐姐并非是什么侍女。” 元绵直视桃星的眼睛,观察她的反应。桃星不动声色的避开她的视线,笑着开口:“少爷是生意人,家里的下人怎可与闻府和公主府的相比?姑娘不必疑心,少爷他十分宠你,便是骗你,也不会害你。” 桃星慢条斯理的说出这些话,让元绵更加确信,桃星姐姐并非哥哥的侍女这么简单,还有鸢季,也不像是普通的护院的,还有哥哥命跟踪自己的人。 “哦。”元绵应了一声便继续向前走。 陵阴不大,一条街没用多久就走到了尽头,回客栈也没什么事做,元绵便一直向前走。 “阿绵,”元秋赢在后面叫住她,“我们回去吧。” 前面已经没有人家,只有一条土路。元绵本欲往回走,却看见对面走来一个年轻的妇人,左手挎着篮子,右手牵着一个小男孩。 “等一下。”元绵回头对元秋赢说道,便迎着那妇人走去。 “这位姐姐!”元绵热情的叫那迎面的妇人。 “姑娘何事?”那妇人见元绵身着锦衣,俊俏可爱,便停下来与她搭话。 “姐姐是从何处来?这条路是通往哪儿?”元绵问。 “奥,你问这个呀!这条路的尽头是一座寺庙,叫离真寺,香火虽不如别处的寺庙旺,但寺内有一个张道士,给人看病不收银子,我家小儿病了,特带小儿去求了一个方子。”那年轻的妇人解释道。 “寺庙里怎会有道士?”元绵疑惑。 “奥,听说张道士与寺院的方丈交情好,才让他寄住在寺院里,哎呀,有十多年了吧,像我们这些看不起病或者不舍得银子的人家,便去找张道士给看病,开个方子。”妇人热情的解释道。 自己这几日把陵阴城逛了个遍,怎么就没有想到去寺庙道观看看呢?自己真是笨,元绵心想。 “张道士是个好人,来找他看病的他从来不收银子,也从不糊弄,吃了他的方子病没好,他比病人都着急,我们找他看病,没有银子,便带些自己种的瓜果菜蔬给他,”说着妇人便晃了晃自己的篮子,示意了一下,“有时不找他看病,应季的菜长好了,也给他送去些……” 妇人热情的与元绵说话,元绵怕她再聊下去天就黑了,便只好开口打断她:“多谢这位姐姐,我就是想问路。姐姐说前面是寺庙,我正要去拜一拜,便先走了。” “奥,那姑娘快去吧,还要好一段路呢。”妇人笑着说,便带着孩子走了。 元秋赢几人还在远处等元绵,那妇人走了,便见元绵朝他招手喊他:“哥哥!桃星姐姐!”元绵示意他们过来。 “娘,刚刚那个姐姐好漂亮。”小男孩拉着他母亲的手说。 “是啊,好俊俏的姑娘。”妇人附和道。 “我以后就要娶这么漂亮的媳妇儿。”童言无忌。 “我的幺儿这么小就想着娶媳妇儿啦。”小男孩的娘笑他。 元秋赢正朝元绵走去,听见小男孩和他母亲的话语,不禁开心的笑了,心内想着,被人夸赞漂亮的姑娘,将会是他元秋赢的妻子。 “那位姐姐说,远处有个离真寺,我想去看看。”元绵开口对走近的元秋赢说道。 “好。”他温柔的应下,又开口吩咐:“鸢季,去找两匹马来。” “是。”鸢季应道。 “我们有五个人,李休文,再去找三匹马来。”元绵吩咐道。 “是,少主。”李休文答道。 “哥哥带你去就是,两匹马便够了。”他想和她单独待着。 “他得跟着我,保护我。”元绵指了指李休文。 “哐——”的一声,李休文腰间的剑被打飞了出去好远。 第五十章 我求佛祖,应下阿绵所求 不仅李休文愣住了,连元绵也吓住了,她没料到哥哥会直接出手。哥哥明明一直看着自己,却能瞬间出手,精准无误的打掉李休文腰间挂的剑…… 李休文只愣了一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了鸢季的剑刺了过来,元秋赢抱着元绵闪避,一招便夺下李休文手中的剑,直指着他的咽喉,眼睛却还是看着阿绵。 李休文瞬间冒出冷汗,心内想着,元秋赢的武功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可怕。 “哥哥,别!”元绵急忙出声制止,伸手要夺他手里的剑,却被元秋赢拦下了。 若是以前,对于这种想要伤自己的人,杀了便是。可李休文是探香楼的人,尽管他不喜欢探香楼的人跟在阿绵身边保护阿绵,要自己的人保护阿绵他才放心,可眼下,他不能杀了李休文。 他觉得自己太宠着她,惯着她了。只要他想,他便能将阿绵绑回白泽跟自己成亲。可他想要阿绵爱他,所以才会答应她什么不亲她、不碰她的要求,自己还是太宠着她了…… 他靠近元绵的左耳,亲昵的笑着说道:“亲一下,便放了他。” 元绵皱着眉看着他,她现在不仅觉得他有暴力倾向,而且觉得哥哥有些令她害怕。 “哥哥明明知道,我亲了你,便表示我爱哥哥,可我现在还不爱你。”元绵贴近他耳边小声说道。 元秋赢听了她的话,温柔的笑着在她耳边轻声回她:“那下次哥哥想吻你的时候,不要总是拒绝好不好?”他退让了一步。 “嗯,你放了他。”她算是答应了。 元秋赢放下剑,鸢季赶忙上前接过,收回剑鞘,桃星把李休文的剑捡了回来递给他。 李休文接过剑想要开口说什么,元绵却先开口对他说道:“你先回客栈休息吧,我和哥哥去寺庙。” “可是少主……”李休文还想说什么。 “这是命令,况且哥哥的身手你也看见了,有哥哥在,我不会有事的。”她打断了李休文,又转身对元秋赢说道:“哥哥,我们走吧。” “鸢季,我和阿绵先走一段路,你去寻两匹马带过来。”元秋赢吩咐。 “是。”说着鸢季便拉着李休文往回走,李休文不情愿的被鸢季拽着,像个受了男人委屈的小媳妇儿,桃星也跟上,一起往回走。 元绵提步向前走,元秋赢拿着桃星留下的伞,跟上去走到她身侧为她撑着。 前面是一片绿油油的田地,乡间的土路上,阳光照射下来,二人不紧不慢的走着,都没有说话。天朗气清,乡间虫鸣。元秋赢此时只觉得岁月静好,希望眼前的小路永远没有尽头,这样他便能和阿绵一直走下去。 他侧过脸看她,眼里满是爱意,又看了看前方消失在尽头的小路,他握住阿绵的手,阿绵愣了一下却没有避开,任他牵着自己的手向前慢慢的走着,她抬头看他带着笑意的脸庞,纸伞的阴影下,她明眸微动。 离真寺。 元绵和元秋赢将马绳绑在马桩上,便朝山门走去。 她本以为小路的尽头是个破败的寺庙,却没想到是个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所在。 过了天王殿,入目的便是大雄宝殿和两座偏殿,寺院虽小,但目之所及却一尘不染,想必是每日有人用心打理。 院内没有什么香客,也不见沙弥,只前面殿内传来空寂的木鱼声,二人便向大雄宝殿走去。 佛不会嫌弃自己住的地方小,人却因寺庙不够宏伟而不前来参拜,元绵觉得有些可笑,看来即便是宣扬众生平等的佛,也要分个高低等级。 二人走到殿前,一旁打坐的小沙弥起身拿了两个垫子放在佛前。元绵和元秋赢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既到了佛前,便也升起敬畏之心,跪下参拜。 “佛祖,请保佑哥哥,保佑元家和古剑山的弟子,不会被我的身份连累,因我而受伤。”元绵在心内默念,“先生,你在天上可好?我想你了,若你在天有灵,便指引我该怎么做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元绵虔诚的磕了三个头,一旁的元秋赢看着她,也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了几句,同样磕了三个头。 二人拜过佛,便退出了宝殿。 “阿绵刚刚求的是什么?”佛门清净,元秋赢说话便压低了些声音。 “不告诉你。”元绵回道,又惹不住问他:“哥哥求的是什么?” 元秋赢看着她笑了笑道:“我求佛祖,应下阿绵所求。” 元绵看着他,四目相对,她只觉得殿外的阳光晒到了她心里。 我求的是,哥哥不会因我而受伤。元绵看着他,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干嘛告诉我,说出来就不灵了。”元绵娇嗔,便朝前走。 元秋赢轻声笑了,便提步跟上她。 二人坐在院内树下的石台上,太阳渐渐西沉。 “哥哥,你看,那处的光可以看见形状。”元绵指着殿旁的一处山林说道。 元秋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看见了一束光照在哪里,似是一条路。他转头看了看高兴的她,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幸福的笑着。 殿内的木鱼声停下了,不一会儿方丈从殿内走出来,元绵起身走到阶下等在那里。 “阿弥陀佛,施主在此等候,所为何事?”方丈在经过元绵时停下,双手合十问道。 “方丈,我想讨一杯茶喝,名为飘雪。”元绵双手合十,礼貌地回道。 “飘雪要冬天的白樱花可制,这个时候怕是喝不到了。”方丈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元绵知那方丈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告诉她罢了。她不想强求,可她需要知道,否则她来陵阴就没有意义。 罢了,明日再来吧,她想。 元绵和元秋赢走出了山门殿,正要去牵马。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小友请留步。”只见一个身着道袍,手持拂尘,胡子花白的道士朝她走来。 这应该便是那位姐姐说的张道士了。佛门前站着道士,元绵虽觉得奇怪些,可依旧拱手作揖行礼:“道长,您老慈悲。”元秋赢也拱手行礼,只是并未说话。 “小友想讨杯茶,虽无飘雪,一杯清茶还是有的,请随我来吧。”张道士说完便转身往里走,元绵急忙跟上,元秋赢也跟了上去。 离真寺后山院内。 “听闻道长在此与人看病,并不收取银子。”元绵抿了一口茶,伸出手腕放在桌上,“请道长为我诊脉。” 张道士没有说话,走到她旁边坐下,为她诊脉。 阿绵怎么会想要这道士为她诊脉?元秋赢心内疑惑,她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了没有告诉自己? “小友的心脉不似常人般强壮有力,概是下生时未足月,脏器还未成熟导致。但小友行动与常人无异,所以并无大碍。”张道士开口说道。 “多谢。”元绵收回了手。 “这位小友可要诊脉?”张道士看向元秋赢。 元秋赢皱了皱眉,但还是伸出了手腕。 “嗯,身强力壮。”张道士诊过他的脉后得出结论。 元绵听此言不禁笑出声来。 “不知二位小友是何关系?”张道士无视了元绵的笑声。 “这是我兄长。”元绵答道。 “道长,听闻您医术高明,为何隐居在这小小的寺院,何不入世,多救一些人?”元绵问,这道士仙风道骨,却甘心在此隐居,元绵实在不解。 “哈哈哈,小友,这世上能力出众的人不在少数,”道长开怀一笑,看向元绵,“宫里的御医,他们的医术未必是全天下最好的,但应该是愿意去宫里做御医的人里最好的。我的医术尚可,居住在陵阴城边上的寺庙里,为人看病,小友觉得我浪费了我的医术,其实不然。” “这怎么说?”元绵依旧不解。 “莫非天下有志之士,都要去考取功名,再去实现抱负?不然。要我说,天下似我这般之人良多,居于一处,尽一人之所能。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如今只把这一点子事儿做好,我也算没有荒废平生之所学了。”张道士面带笑意的告诉她。 元绵听了张道士的话,思忖一会儿,开口道:“我想别处也有和您一样的人,守一处,尽人事,听天命,安于心。” “正是这个道理。”张道士笑着夸她。 元绵坐在那里又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他正事:“我有一位教我读书的女先生,她也修道,名唤香雾,道长可认识她?” “天色渐晚,院内还剩几间空屋子,两位小友可在此留宿一晚。”张道士指头在桌上点了两下,便起身离开了。 “阿绵在陵阴,想找的人是他?”元秋赢开口问。 元绵抿了一口茶,微微出神,回道:“我不知道。” 元秋赢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便起身,“阿绵在此等我,我去找些吃的来。” 说着便朝张道士离去的方向走去,元绵没有跟上去,一个人坐在院内。 “道长。”元秋赢追上张道士,开口唤他。 “小友何事?” “我有一张符,不知符面的意思,还请道长解惑。”元秋赢温文尔雅的请求。 说着便从香囊里拿出纸符递给张道士看,张道士看了一眼,便笑着说道:“小孩子照着画的平安符罢了。” 刚要递还给元秋赢,却觉得这符偏厚,他拿起了符,仔细闻了闻。 是药符。 张道士又认真看了看,不禁心内大惊,元绵的鬼画符下的符文,示意此符可于死生之时救命。 “道长,此符可有何不同之处?”元秋赢见张道士神色有异,便张口询问。 张道士抬眼看他,问:“小友姓甚?” “元,名唤秋赢。”他答。 是元薇的孩子,张道士心想,这孩子本就身份成谜,虽元家宣称是元薇和元天寒的孩子,可其中内里,却无人知晓。 “这是药符,若是受伤,敷于伤处,可救得一命。药符有很多种,这张药符据我看来应是出于高人之手,小友收好,如今会炼药符的人少之又少,这张极为珍贵。”道士神色凝重。 他随身带着这符,也不过是因这是阿绵画给他的,他留作念想。 上次阿绵见这符时要他好生收着,他还疑惑为何。今日这道士如此说,阿绵定也知道这符的用处,这么贵重的东西,阿绵却给了自己,想到这里,元秋赢不禁心里流过一股暖流。若是早些知道,上次阿绵中箭便可用来救她,索性阿绵无事,否则自己该有多懊悔。 “多谢道长。”元秋赢拱手称谢,“我家妹妹也有些疑问想要请教,还望道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道士还了一礼,并未答话,便离去了。 第五十一章 人有一命,可救一人,不可贪多 夜阑人静,离真寺。 偏殿内元绵和张道士还在谈话,元秋赢默默的守在远处。又过了一刻,元绵才从偏殿内出来,走回自己的屋子,夜色昏暗,又隔得太远,元秋赢看不清她的神情。 见元绵回屋后很久没有熄灯,还留着一丝光亮,元秋赢不放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前去敲门了。 “阿绵,睡了吗?”他在门外轻声问。 门内并无应答,过了好一会儿,元绵才开门。 见元绵眼角红红的好似哭过,他便担心的问:“怎么了?” 元绵没有答话,而是靠到他怀里,右手伸进他衣裳里。 元秋赢没有阻止她,伸手环住她,笑着说道:“佛门净地,阿绵却如此逾矩。” “哥哥的心跳令我安心。”她在他怀里轻声说道,手还放在他的胸膛处。 “是不是睡不着,哥哥哄你睡好不好?”他轻声问,下巴蹭了蹭她的墨发。 “嗯。”她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 元秋赢便将她抱起,走到床边坐下。元绵坐在他腿上,窝在他怀里,头靠在他肩上,右手依旧放在他胸膛上。 “哥哥。”她闭着眼睛低喃。 “嗯?”他抱着她,轻拍她的背哄她入睡。 “想叫哥哥一声。”她依旧闭着眼睛。 “睡吧。”他轻轻哄着她。 山林寂静,她的呼吸均匀而细微,元秋赢知她是睡了,便将她轻轻放下,为她盖好被子。他看着她的睡颜,笑了笑,此时已三更了,他便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清晨,元绵早早的醒了,她今日有事要做。 “哥哥,怎么不回屋里睡?”元绵摇了摇床边的元秋赢。 “阿绵醒了,”元秋赢睁眼,“我们今日回去吧。”他意指古剑山。 “哥哥先回去吧,我今日还要去见一个人。”元绵以为他指的是回陵阴城内。 “哥哥陪你去。”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元绵也下床,穿好鞋子。二人整理好衣衫准备离开。 “哥哥想亲你一下,好不好?”他突然开口,温柔的轻声问。 元绵睡醒了,但神情有些木讷,她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元秋赢上前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在她额头轻柔一吻。 “走吧。”一个吻后,元秋赢牵起她的手朝门外走去。 她彻底迷茫了,明明昨日清晨她还叫嚣着要哥哥不许亲她,不许碰她,写下约定的纸条,而现在…… 自己昨日投进哥哥的怀抱寻求安慰,今日清晨的额前一吻她也并不讨厌,正相反,她觉得哥哥的吻令自己安心……她不解,明明哥哥骗了她许多,明明她很生气,可是…… 元绵愣愣的看着他,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向外走去。 清晨的寺院幽静的令她心安,仿佛大雄宝殿内真的住了一尊佛。 山门外。 “道长,这是一些银两,您老行医救人,功德无量,这些便散给那些无钱医治的病人吧。”元绵双手递上一个荷包。 “无用。我看病诊脉,只是指出病症所在,给出解救之法,除此外,是死是活,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人有一命,可救一人,不可贪多。我这条命当年谁也没救下,还是留作他用吧。”张道士说完便欲要转身离去。 “道长,”元绵叫住他,“昨日答应我的事,还请您多上心。” “贫道尽力。”张道士行礼作别,走进山门。 元绵还了一礼,她抬头望向山门,看了一会儿,对元秋赢道:“哥哥,我们走吧。” 去城外的路上。 清晨的阳光暖洋洋的,二人各自骑在马上,慢悠悠的行进在清晨中。 “阿绵要去见何人?”元秋赢开口问。 “阿绵?”见她有些出神,他便又轻声叫她。 “嗯?”她回过神。 “想什么呢?”他笑问。 “我在想道长的话,他说,人有一命,可救一人。先生的命是为救我而……”她微微有些哽咽,却又即时克制住。 “我在宁京时,想要查明典刑司给先生定的是何罪名,先生到底为何而死。可却无法,后来我想着争哥哥在律令司当差,便想着能否以此入手。” 元秋赢没有搭话,静静的听她诉说。 “先生曾说,人一旦有了目的,便很难不对他人产生利用之心。”她看向远处,“我的身份害死了先生,我不想无辜的人也被我连累,所以即便心内想着复仇,我也强迫自己理智思考。” “自得知自己的身份以来,我特别害怕连累哥哥你,还有元家和古剑山的众人,现在想来,万寿节圣上对我的态度,他当时必是猜出了我是谁。如今圣上虽只对先生动了手,可我心内却十分担心还会有其他人被我连累,尤其是,姐姐。” “姐姐身在太子府,自入京来,我还未能见到她,如今我的身份更是将她陷入到危险的境地。”她心事重重。 “阿绵。”他看向她。 “有哥哥在,哥哥不会让元家有事,也不会让古剑山有事,更不会让阿绮有事。”他承诺她。 她看着他,有些不确信,哥哥只是一介商人,他真的能护住这些人吗? “哥哥。”她开口唤他。 “嗯?” “先生瞒下了我的身份,是想保护我,我不怨先生。”她开口,看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但还是继续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子,可现在我长大了,若哥哥也有我不知道的事瞒着我,不妨告诉我,我可以承受的。” “阿绵觉得我有事瞒着你?”他问。 元绵看着他不做声,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元秋赢笑了笑,看向她:“阿绵还记得那晚的烟花吗?那晚哥哥可是把瞒了很久的事告诉了阿绵。” 元绵想了想,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说的是什么。那晚绚烂的烟花,哥哥说要告诉她亲吻是什么感觉,哥哥说他不会把自己嫁给别人,哥哥说他爱自己…… “哼!”元绵生气的哼了一声便策马朝前奔去。 “驾!”元绵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羞涩还是愤怒,只想骑马离开。 “驾!”元秋赢也驱马向前,只是不同于元绵,他心情甚好。 出了城门,二人便骑马向郊外奔去,终于在晌午前到达了城外一处水边的小屋。 元绵下马,只见一位老者握着拐杖坐在屋前看着湖面。那老者坐在那里毅然不动,好像手里握着的不是拐杖,而是一把尖枪,坐在那里似在守护着面前的一汪湖水,又似在等待着什么。 元绵看着那老者,深吸了一口气朝那老者走去。 “外公?” 元绵走近,开口唤那老者,她有些不确定。 “外公。” 她又唤了一声。 那老者并没有理她,倒拿着拐杖来示意她不要挡在自己面前。 屋内的人听见外面有人说话,急忙提着菜刀出来,见是一个小女子,便问:“姑娘来找谁?” 元绵看着眼前这个挽着袖子、提着菜刀、怒气冲冲,年过四十的大叔,有些被吓到。倒是元秋赢站在她身后,示意她别怕。 “我来找我外公。”元绵咽了咽口水,开口回道,并拿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探香令。 那大叔接过探香令,仔细看了看,递还给元绵后又盯着她直看,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突然丢下了菜刀,老泪纵横的哭道:“小小姐!”说着便跪下了。 吓得元绵直接后退了一步,元秋赢在她身后扶住她,又上前搀起那个大叔。 “老爷,这是咱家大小姐的女儿,您的外孙女儿啊!”大叔走到那老者前跪下,泣不成声,那老者却不为所动,神情呆滞,抚着他的头顶,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沙哑着嗓子开口道:“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还提。” 那大叔跪趴在地,哭的伤心欲绝,嘴里说着:“老爷,她是大小姐和晋王的女儿,她是您的外孙女儿啊!” 元绵面对如此情况手足无措,她不明白眼前的大叔为何要如此崩溃。她不敢上前搭话,只敢在一旁看着。倒是元秋赢又上前将那大叔扶起。 老半天,三人才在湖边的小屋内坐定。 “小小姐,请受老奴一拜。”那大叔跪下。 “不敢,快请起。”元绵紧忙搀他起来,“我不是什么小小姐,叫我元绵便是。” “请恕老奴失态。”大叔用袖子抹了抹眼泪,看向元秋赢问:“这位是?” “我哥哥,元秋赢。”她开口解释。 “哥哥?” 见大叔不解,元绵便开口解释了来龙去脉。 “原来如此,小小姐能够平安长大,老奴代老爷谢过元家和元少爷了。”说着便拱手作揖。 “不敢。”元秋赢客气的回道。 “老爷是这几年才开始这样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我去张老道那儿求了药方,吃了也不见好,张老道说,人老了就是这样,糊涂了。” “前几年老爷时常念叨着,想着小小姐该有几岁了,长大了,人在哪,怎么不来看他。今日小小姐来了,老爷却糊涂了,认不得你,老奴怎能不伤心?”说着又抹了抹眼泪。 元绵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闭口不言。 “世家大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初大小姐命人将白家众人带出京后,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如今只剩我和老爷住在这一处小湖边。开始的几年老爷常说,活得窝囊憋屈,他该随老夫人和大小姐去了,可又想到小小姐还活于人世,希望有朝一日能见你一面,便日日等在这里。” “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元绵问。 第五十二章 外公,我母亲是什么样子? “当年大小姐预感到事不好,借着扶老夫人的灵柩回水都的由头,命白家的一众人离京暂避,若无事则可返回。行至章台城,张老道找到我,拿出大小姐手信,说大小姐密令,要我带老爷离开,到陵阴隐姓埋名一段时间。”白叔娓娓道来。 “老爷是大将军,半生戎马,为了大小姐却甘心做一回缩头鳖。不成想,没多久,就传来了晋王和晋王妃薨了的消息。接着便是新皇登基,整顿朝纲。这一整顿,不知杀了多少,仿佛在陵阴都能闻到血腥味,老爷知已无力回天,悔不当初。”白叔痛心道。 “外公悔的是什么?”元绵问。 “宁京的贵女和公子哥儿大多互相认识,咱家大小姐是先认识的五皇子宁显,后认识的三皇子宁肃,说起来,还是五皇子给咱大小姐和三皇子牵的线。后来圣上立储君,三皇子成了太子,咱家大小姐也就成了太子妃。皇室间兄弟斗争常有,但那时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唉……”白叔叹了一口气。 “事情就出在四皇子战死沙场之后,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啊……,五皇子最初怨恨的是派四皇子出征的皇帝,后来小人挑拨,加之那金灿灿的皇位,咱家大小姐和晋王就是太正派了,又念着骨肉亲情,才会死于五皇子之手。老爷悔的是,没有趁早上奏将五皇子赶到封地,永不得回宁京。” 白叔说完后坐在那里叹息,元绵听完他的话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她不知该作何感想,白叔说的这些事她觉得距离自己好遥远。 元秋赢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她,“是不是骑马累了?哥哥带你去外面透透气吧。” 元绵起身,元秋赢拉着她的手走到外面。元绵在她外公两步远的地方席地而坐,元秋赢没有跟着坐下,而是走到一旁去喂马。 白叔从屋内出来,他看了看元绵,又看了看元秋赢,若有所思。只停住了一会儿,便转身去拿鱼竿钓鱼去了。 “外公。”元绵坐在地上唤他。 她歪头看着这个坐得笔直的老人,似有铿锵傲骨,却让人觉得站起来骨头就碎了。 形销骨立,说的便是这种吧,元绵想。 此时太阳升到正当空,湖面静止不动,元绵好奇外公到底在看什么。她也顺着外公看的方向看去,前方却只有湖面和山林。 “外公,我母亲是什么样子?”元绵看着前方问。 老者不答。 “我的名字,是母亲取的吗?”元绵又问。 老者坐在那里岿然不动,似是一个雕塑。 “外公,我父亲爱我的母亲吗?”阳光有些刺眼,元绵微眯着眼,歪着头问她外公。 老者还是不答。白叔说,外公老了,糊涂了,但没说外公不会说话,她不知道外公为什么不和自己说话,但她有很多话想对外公说。 “外公,我有一个先生,她名唤香雾……”元绵和外公一样看着湖面,慢慢讲述自己的心事。 她告诉了外公许多,她讲了先生,讲了元家,讲了古剑山的众人,还讲了哥哥。她从小时候说到长大,说到近来的事。 直至嘴巴里发干,元绵起身,微风起,湖面波光粼粼,元绵转过头去看她外公,她问:“外公,你饿了吗?” 老者一言不答。 元绵转头望向湖的另一边,只见哥哥和白叔在说些什么。 元绵看了看日头,申时了。过了一会儿,白叔和哥哥朝她走了过来。 “小小姐,我和老爷睡得早,晚饭吃得也早,你在这儿坐一会儿吧,我去蒸些馒头来。”白叔笑着对她说,便进屋忙活去了。 “哥哥带你去湖边走走吧。”元秋赢提议。 “嗯。” 元秋赢带着元绵在湖边走了一圈,二人并没有怎么说话,只是元绵时不时回头朝小屋望去,去看她坐在屋前的外公。 太阳西沉,小屋内。 四人坐在一张老旧的方桌前吃饭,元绵坐在元秋赢旁边。元绵夹起一块鱼肉,耐心的把鱼刺挑了出来,把鱼肉放进了外公碗里。 “外公,给你吃。”元绵说道。 但老者却把元绵给他的鱼肉拨到了桌子上,元绵一下子愣住了。 “小小姐,老爷他老了,糊涂了。”白叔扯了扯嘴角,赔笑道,又夹起那块鱼肉放到自己碗里。 “谁糊涂了!谁糊涂了!”老者突然站起身,把碗按在桌子上,枯瘦的手微微颤抖着。 “老爷,没谁糊涂,我混说呢。”白叔扶老者坐下。 “冬樱呢!冬樱呢!冬樱她怎么还不回来!”老者起身欲要向外走。 白叔急忙拦住他,“老爷,大小姐嫁人了,她今日不回来。” “你是谁?”老者厉声问白叔。 元秋赢早就拉元绵起来,把她护在怀里。 “他们是谁?”老者拉着白叔厉声接着问。 “老爷,那是您心心念念的小小姐啊……”白叔哽咽道。 “小小姐……”老者顿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嘴里念叨着,“我白家的小外孙女儿……宁京来信,说冬樱死了,我的小外孙女儿也死了……” 老者嘴里不住的念叨着,白叔扶老者坐下,元秋赢也扶着元绵坐下。 桌子上装鱼的盘子被打翻了,白叔将盘子捡起。 “我说了,我说了,别嫁进皇家,我的冬樱,她不听,她两个哥哥战死沙场,她是唯一的孩子,她不听,她不听……” “我不许她嫁进皇家,她不听,她不听,我的话,她不听,白家五世,她不听,她不听……”老者一边念叨着,一边颤颤巍巍的拿起碗要吃饭。 忽然老者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端着碗,看向元绵,问道:“你是谁?” 元绵再也忍不住了,她气愤的伸手把面前的那盘白馒头扫到了地上,趴在桌子上埋头哭了起来。 老者不解元绵为何而哭,他起身,拄着拐杖走到元绵身边,用那苍老如枯枝一般的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元绵满面泪痕的抬起头看他。 老者低头看着她,温和的问:“姑娘,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元绵仰头看她的外公,泪如雨下。 “我家小外孙女儿要是活着,应该跟你一样大了。”老者说完便叹息着朝屋外走去,又坐回到了那个地方,像是在等待什么。 元绵一下子绷不住了,又趴在桌子上埋头放声痛哭起来。 元秋赢轻轻抱住她,没有说话。白叔捡起被元绵扫在地上的白馒头,转过身去拭泪。 太阳还未完全沉没,剩一点靠在山头。 元绵直至哭累了,才把头从自己的臂弯里抬起来。 “哥哥,我想回去。”元绵边说边啜泣着。 “好。” “小小姐,天色晚了,住一宿再走吧。”白叔担心的说道。 元绵没有说话,只是起身,摇了摇头,便向外走去。 元绵走到她外公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头,说道:“外公,我走了。” 说着她便朝拴马的地方走去,白叔进屋里,拿了个包袱追了出来。 “小小姐,这是下午时我便收拾好的,都在这里了,还有一箱金银,你明日让人来取。”白叔开口。 “这个你收好。”白叔拿了一个信封给元秋赢。 “有我母亲的画像吗?”她问。 “没有。”白叔遗憾的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钱。还请白叔照顾好外公,若有事,写信给我,送到古阳城陈掌柜的药铺。我还有些事未完,等我处理好,便回来看外公。”元绵交代。 “小小姐,老爷他……他老了,糊涂了……”白叔的话语中暗含悲戚之感,他想说,让小小姐不要怨老爷。 “小小姐,可千万回来,看看老爷……”白叔不舍的说道。 元绵把包袱递给了元秋赢,她跑了过去,跑向了那老者,她双眸含泪,抱了抱她外公,她说:“外公,我走了,我会回来看你的。” 元绵踩着夕阳,又跑了回来,她上马,回头看了看,朝城内的方向去了。 二人回到城内时城门已经关了,元秋赢使了些钱二人才得进城。 元绵骑着马朝客栈走去,元秋赢却告知她李休文在小院儿等她,二人便一同去往元秋赢的小院儿。 陵阴城,元秋赢的小院儿,元绵屋内。 白叔给的包袱被元绵放在一边,还没打开来看。 “少主,古剑山来信,请少主过些日子再回去。”李休文站在屋子中央,开口禀报。 “为何?”元绵站在书案边,皱着眉头问。 “典刑司的人在古阳城,虽还没有动作,可他们一直留在古阳城没有撤。去往山上查探的人已被竹溪道长应付了过去,蓝前大哥怕他们的目标是你,传信来让你暂且避一避。”李休文解释。 “另外,水都我们的人来信,律令司的人在水都,京城那边派了一个钦差到水都,是兵部尚书之子,律令司六品佥事闻争奈。但不清楚是不是来查我们的。水都地界大,事多,典刑司的人在古阳城必是奔着我们来的,但律令司在水都要做什么,就不知了。” 争哥哥不是去边关了吗?怎么会在水都?元绵心内疑惑。 “我们的人消息准确吗?”元绵问。 “准确。普通人可能不会在意这些变动,但探香楼每年花费大量的钱财养人、打探消息,不会出错的。”李休文回道。 “若我现在去古剑山,会怎么样?” “不知,但死伤,是不可避免的。”李休文思索了一下回她,“水都那边的局势也不明了,属下以为,水都也不要去。” 元绵听了他的话,立在那里,静思了一会儿。 “你先去帮我办两件事。”元绵开口。 “第一件,便是我母亲和父亲的画像。第二件,”她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第二件,调查哥哥的身份。” “首先我要知道哥哥在水都和宁京做的是什么生意。其次,哥哥还说他在白泽有很多产业,我不清楚探香楼有多大的本事,但我要你竭尽所能,最好把哥哥下山后五年里做了什么都调查一遍,还有云重哥哥,他同哥哥一起下山,也要一并调查。”元绵吩咐。 “这个不是难事,只是需要时间。” “尽快吧,我总觉得哥哥瞒了我什么。” 第五十三章 元妹妹,我很想你 李休文走后,元绵便打开白叔给的包袱,查看里面的东西。 她一件一件摆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物品。 此时夜已深了,她却还坐在书案前发呆。 自地牢那一个月之后,她的睡眠就出现了问题,除了在楚楚馆纵酒的那几日,她无一夜好眠。 她现在很想找些酒来喝,因为喝完她就晕乎乎的,想睡觉了。 元秋赢见她屋内还亮着,知她应该在看白叔给的东西,便由着她了。 第二日一早,陵阴城小院儿。 元绵正要带着李休文出门,迎面便走来了元秋赢和鸢季。 “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昨夜可睡好了?”元秋赢一大早开口第一句问的是这个。 “哥哥怎么没多睡一会儿?”元绵反问他。 “阿绵要去哪?” “我有些事,要出去一下。” “带着包袱出去,是不打算回来了?”元秋赢指了指元绵肩上的包袱。 元绵尴尬的笑笑,解释道:“我今日要回水都,本想打算一会儿到哥哥那儿辞行,不想哥哥先来我这儿了。” “那走吧。”元秋赢拿过她肩上的包袱,替她背着。 “哥哥这是干嘛?”元绵不解。 “回水都。” “是我要回水都,哥哥未必要去的。” “阿绵去哪,我便去哪。”说着元秋赢便吩咐鸢季去备马车和马匹。 元绵只觉得头疼。 这两日元秋赢陪在她身边,产生了新的想法。他不想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既然阿绵不喜欢,那他就陪在阿绵身边好了,她做什么自己都支持她。人都说夫唱妇随,可这几日他觉得,妇唱夫随,也很好。 想到这里,元秋赢不禁心情很好,开心的回头朝元绵说道:“走了。”示意元绵跟上他,元绵只好无奈的跟了上去。 经过小柳街时,元绵在楚楚馆前停住了,她下马,朝里面走去,元秋赢也跟了上去。 清晨的楚楚馆大堂内空无一人,元绵喊了两声,才有一个姑娘摇着扇子打着哈欠从二楼走下来。 “呦~元二爷怎么一大早儿才来~”那美艳的姑娘娇声道。 元绵记不清她的名字了,礼貌的开口:“姑娘,我来找楚楚,劳烦姑娘帮我叫她一声,我有东西要给她。” “二爷来迟了~”那姑娘笑了,看着元绵,又笑了笑,煞有介事的道:“楚楚被卖到别的楼里了~” 元绵不知她为何笑,只好赔笑道:“还请姑娘告知,她被卖到了哪里去,我去寻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美艳的姑娘笑弯了腰。 “想不到二爷还挺痴情,不过,我也不知她被卖到了哪里去。”说着那姑娘便转身,扭着腰,摇着美人扇,慢慢悠悠的上去了。 “二爷,”那姑娘在楼上叫她,“窑馆儿要在晚上逛,”那姑娘朝元绵嫣然一笑,便继续朝里走了。 “才掩得住脏……”那姑娘轻声补了一句。 元绵出了楚楚馆的大门,却站在门口没走。 “怎么了?”元秋赢问。 “奇怪,”元绵皱了皱眉,“我第一次来楚楚馆时,有一个小姑娘,甚是好看,第二日我来时不见她,楚楚说那小姑娘被卖到别的楼里了……” “哥哥,窑馆儿之间经常卖来卖去吗?”元绵抬头问他。 元秋赢不知该怎么答她,只好开口回:“楚楚姑娘应该被卖到了更好的去处,不要担心了,我们走吧。” “好吧。”元绵有些失落。 元秋赢本让鸢季备了马车,但元绵觉得马车太慢,她想在八月十五前赶到水都。 一行五人,五匹马,快马加鞭,终于在八月十五的上午到达了水都。 八月十五,水都,城门。 “元小姐,请您在此处稍等。”看守城门的侍卫拦住了她。 “为何?” “这是上头的命令。” “那他们四个为什么可以过去?”元绵很不服气,她指了指元秋赢他们,质问道。 “元小姐,我也是听命令办事,上头发话了,我也只能照做。”守卫解释。 元绵气愤地站在一边,心内却有些紧张。 按照李休文说的,律令司的人在水都,目的不明。但钦差是闻争奈,闻家与元家是世交,即便律令司的目标是自己,起码还有周旋的余地。 且按照白叔说的,白家祖籍水都,探香楼有三处,一处在古阳城,可典刑司的人在古阳城,自己回去便会被监视,不好动作。还不如回水都,探香楼另两处说不定有一处在水都,虽有律令司的人,但还可以暗中调查。 大伯家的大哥哥九月初要成婚,且又是八月十五中秋,自己回水都的理由也正当。而且,自己也要确认元家无事才安心。 元绵站在一边等在那里,心事重重的想着。 “阿绵,无事的。”元秋赢陪她站在那里,轻声安慰她。 鸢季站在一旁,心内想着,这要是在白泽,谁敢拦殿下的路,除非脑袋不想要了!可这儿特么是宁国,诸事不便,真是憋屈!白泽一堆事儿堆在那里,殿下还有心思在这晃晃悠悠,岁月静好,怪不得白名会说出那些话,唉…… 守卫站在元绵身侧看着她,像是怕元绵会跑掉一样。桃星和李休文的手一直放在腰间的剑上,眼下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不得不警惕。 只听见街上传来一阵骚动,马蹄声由远及近,街上的行人纷纷让路,元绵也注意到了,便顺眼望了过去。 “元妹妹!” 闻争奈勒住马,利落的下马把缰绳扔给了一个侍卫,便向元绵奔了过来。 “争哥哥。”元绵小声说了一句。 她不知道闻争奈为什么那么高兴的朝自己奔过来,只见哥哥闪身,挡在了自己的身前,于是,闻争奈一把抱住的人就变成了元秋赢。 元绵楞在了原地,哥哥的动作好快。 闻争奈尴尬地拍了两下元秋赢的后背,说道:“元大哥,好久不见。”接着便推开了元秋赢,欲要去抱元绵。 元秋赢挡在元绵身前,不许闻争奈靠近她,元绵有些无语,不知道哥哥在干嘛。 “元大哥,请让一下。”闻争奈礼貌的笑着开口。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阿绵是大家闺秀,尚未出阁,不宜和男子在街上说话。”元秋赢的脸色有些不好。 而鸢季的脸色更难看。 “那我正好可以求娶元妹妹,保全妹妹的声誉。”闻争奈笑得让元秋赢心烦。 “哥哥,”元绵点了点元秋赢的肩膀,“争哥哥只是想和我说话而已。” 她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要这样对待争哥哥,好似如临大敌。 “争哥哥,好久不见。”元绵向前迈了一步,站在元秋赢身侧说道。 “元妹妹,我很想你。”道尽相思。 元秋赢此时只觉得面前的闻争奈碍眼得很,想直接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顿。 “争哥哥,守城门的大哥不让我进城,是为什么呀?”元绵甜甜的问。 她不想否认,她想搞好和闻争奈的关系,这对自己可能会有帮助。 “我命令守卫,若你来了,要立马告知我。” 原来是虚惊一场,元绵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她一到水都就要被抓起来了呢。 “为什么呀?”元绵不解。 “因为我想第一时间见到你。”闻争奈笑着解释,还略微有些羞涩。 元绵一时不知该怎么回。但她想起了,在宁京时,她让争哥哥亲自己一下,然后争哥哥便说要提亲,结果自己当天晚上在楚乐的庄子里醒来。后来…… 后来,自己好像就忘记了这码事儿。 自己当时怎么会那么蠢……让争哥哥亲自己……元绵觉得自己当时脑袋一定是坏掉了。 “那,”元绵开口,“我现在能进城了吗?” “当然。”闻争奈笑着应下,“底下的人会错了意,我是让他们好生待你,然后等我过来。没想到他们让元妹妹在这儿苦站着,连茶水都没有。” 闻争奈看了那个守卫一眼,威严的开口:“自己下去领罚。” “是。” “等一下,”元绵阻拦道,“我也没等多一会儿,争哥哥你便到了。” “我知道你来了,骑上马便急忙奔来见你。”闻争奈温柔的笑着说,又看了那守卫一眼,“既然元妹妹为你说话,便免去你的责罚。” “多谢元小姐。” 元秋赢一直站在一边插不上话,此时更是心烦不已。 “阿绵,既然可以进城了,那我们走吧。”元秋赢拉起元绵的手要离开。 “元大哥,”闻争奈笑着拦住他,“圣上给元妹妹赐了一个宅院。” “圣旨还在我那儿,元妹妹,我们走吧。”闻争奈的笑容明晃晃的。 鸢季的脸色更难看了,桃星和李休文站在元绵身后,看着元秋赢和闻争奈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禁为元绵感到无奈。 “阿绵习惯了跟我住在一起。” “元妹妹大了,怎能跟她哥哥住在一处。” “阿绵还小,需要人照顾,且她在水都住惯了我那儿。” “那是圣上御赐的宅院,仆从众多,元妹妹自是有人照顾。” 元绵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元秋赢和闻争奈还站在那里争来争去,引得要进城的人都驻足在那儿看热闹。 元绵实在觉得丢脸,便趁乱拉着桃星走了。李休文急忙跟上,只有鸢季还站在元秋赢身后,怕自家殿下吵不过油嘴滑舌的闻争奈。 二人又争论了两句,元秋赢刚要回怼他,却发现身后的元绵不见了。 “阿绵呢?”元秋赢问。 闻争奈立刻反应了过来,转身便去追。 元秋赢转过头看了鸢季一眼,扔下一句“回去再跟你算账”,便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