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已眠》 第一章 放下 一间光亮无法涉足的屋子里,被梦惊醒的我起身呆滞坐在床上。耳旁很寂静,寂静到我止不住的喘息成为了这个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动静。缓了片刻,回神后的我伸手在枕头下摸索,此刻,我很需要我的手机。 拿到手机打开屏幕的瞬间,刺眼的光让我无奈闭眼,而梦醒前的一幕,在此时,又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只好快速睁眼,去适应那道光芒后,便看了看手机屏幕里显示的时间,已至下午五时。 与往常一样,解锁手机屏幕,打开社交软件,随意翻了翻便又放下了它。我抬起双手抹了抹脸,让自己稍微清醒些后,便开灯起床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毕,我站在屋中有些茫然,竟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几息后,我来到床边坐下,为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烟雾就那么轻柔地缠绕住我的脸庞,而脑中思绪也好似蒙上一层雾霾,我已经记不清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多久,因为这种生活不值得被记住。 正当我陷入沉思时,身旁忽然响起电话铃声,我赶忙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名字,“齐十”,没有多想我便按下了接听。 “莫黎,我猜你小子肯定刚起床吧。赶快下楼,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快点快点,别墨迹。”齐十的大嗓音在电话里响起,听他的语气满是激动和兴奋,可不等我回应,就听见手机里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嘟...的声音。 我摇头苦笑一声,也并不介意,齐十这人性格如此,相处几年下来早已经习惯。拿起桌上的那包烟和打火机,我便立马起身出了门,心中很是好奇,齐十口中的“好地方”。 来到楼下,齐十左手双指夹着烟,坐在石阶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前一个小男孩玩着遥控汽车。 “齐十,你这么喜欢,叫声‘爸爸’我可以买给你玩。”我缓缓地来到他身旁,调笑着说道。 兴许是齐十看的过于认真,压根没注意我的到来,突然的一句话便给他吓到了。只见齐十后侧着身体,仰头看着我就怒骂道:“你丫的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吓得你爷爷我心脏病犯了怎么办?。”说完,他起身拍了拍屁股,又说道:“走吧,等你很久了,磨磨唧唧的。” 我顿时一脸黑线,看着他吊儿郎当的走路模样,真想上去一脚踹死他。不过,作为新社会的文明青年,我暂且放他一马。随后,我追上他,与他并肩而行,随即开口问道:“要带我去哪个场子?靠不靠谱?我可告诉你,上次那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留点神秘感会死吗?还有,好汉不提当年勇,就那么个破事,你念叨好几回了。” “这次要是再不靠谱,你这脑袋就留着当夜壶吧。” “上次那是意外,那小子扮猪吃老虎,不像个好人,我这不是看走眼了嘛。”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路边,齐十抬手拦了一辆的士,至此我们踏上了去往新场子的路途。 刚一上车,齐十向司机告知目的地后,突然转过头信誓旦旦地看着我,大笑着说道:“莫黎,我保证这一次我们稳赢!” 看着他一脸好似已经打了胜仗后的喜悦表情,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子笑的有些猥琐,“说说,为什么会稳赢?” “因为这一次我们的对手是柳茗。” 我微微皱眉,努力在脑海里回想着有关“柳茗”这个名字的记忆,可始终想不起来,我便开口问道:“柳茗是谁?” “年纪轻轻怎么就老年痴呆了,柳茗啊,两个月前连续挑战我七局,没赢过一次的那个女人。还扬言两个月后,要让我跪地求饶。”齐十的大嗓音又一次发挥出了它的实力,惊的司机师傅都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小点声,我只是记性不好,耳朵还没聋。”我抬手狠狠锤了他手臂一拳,又说道:“我想起来了,所以这一次她是主动找上你的?” 齐十捂着右手臂,显然有些微痛,他并未在意,继续笑着说道,同时也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嗓门,“是的,上午在南桥那个场子碰到她了,就向我下了战书,还提高了这一次的赏金。” “多少?” “抢七,三千。”齐十伸出三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听到他报出的数字,我也微微有些惊讶。所谓的“赏金”,“抢七”,是我们这类沉迷于网络游戏的人开设的个人赏金赛。抢七则是比赛规则的简称,谁先赢七局谁便获胜。而游戏是一款竞速类网游,这款游戏内大多是老玩家还在坚守着,比如我跟齐十,并非是我们有什么恋旧情节,而是这类赏金赛几乎成为了我们这种他人口中“不务正业人士”的工作。这一次的赏金也确实高过以往的比赛。 的士停靠在接近目的地的一处路边后,我和齐十便下了车,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一间网吧,并没有太过留意网吧的名字。走进网吧,齐十按照事先的约定,在b区内96号机前找到了正在“驰骋”赛道的柳茗。 她身旁的位置并没有人,好似专门为我们而留。齐十很是自来熟,毫不客气地坐在柳茗左手位置,并伸手拿过柳茗身前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随后又扔了一支给我。 柳茗见状依旧盯着屏幕,只是口上招呼道:“等我跑完这一局。” 我拉开齐十身旁的空椅子也坐了下来,电脑屏幕一直亮着,显然柳茗已经帮我们上了机。我握住鼠标,打开游戏登陆了上去。齐十则是抽着烟,同样盯着柳茗电脑上的游戏画面。 过了大概半分钟,正在领取游戏道具的我,突然被齐十拉住肩膀,他凑近我,在耳边轻声说道:“这妮子好像技术提升了不少,感觉今天这钱不好挣啊。” 我下意识看了看柳茗那边,她这局游戏已经结束,很显然,她拿了第一。我淡然地轻声回了齐十一句,“放心,noproblem!” 也许是我的话让齐十有了些信心,他回过身后,看着正摘下耳机的柳茗就大声叫嚣道:“来吧,只管放马过来,今天的赏金小爷必得!” 柳茗没有理会他,而是将视线投向了我,“他一直都这么自信吗?” 我抬起双手,微微耸肩,摇头表示自己也无法理解。 “莫小子,你到底帮谁的!见色忘义的家伙,真的狗。”齐十佯装忿怒朝我吼道。 我只是揉了揉耳朵,也不理会他。 “别墨迹,上号,你们谁先来。”柳茗在此时说道。 “我来!”齐十回应道,斗志昂扬。 就这样,他们二人的抢七赏金赛正式开始,而我就只是静静旁观着。 第一局选到的赛道地图是一张五星老图,为了公平,他们二人所选的赛车都是统一的原装s级赛车。这张图十分考验玩家对细节的把控,每一个弯道都需要做到一定的贴合度,并做到快速出弯。 很显然,柳茗在细节上还是略逊齐十一筹,第一局的奖杯被齐十抱走。 直至第五局,柳茗又一次输掉后,便开始出现了转机。在接近终点时,柳茗靠着冒险抢齐十弯道内线完成了超车并赢得了这一局的胜利。这很大胆,也考验玩家操作的稳定性,因为一旦失误,便很难在追上去。这不禁让我有些惊讶,只记得两个月前,柳茗连漂移操作都不太熟悉,如今竟然与齐十不相上下! 柳茗的天赋和实力让齐十感到一阵压力,在随后的几局比赛中,柳茗依旧很稳定地在发挥,反观齐十在压力的作用下,出现了许多不该有的小失误。大概十五分钟后,他们的比赛来到很关键的一局,此时的比分,齐十vs柳茗,5:6。而作为旁观者的我,同样为齐十捏了一把汗,他只要再输一局,那么就要乖乖把赏金双手奉上。 好在不负我所望,这关键的一局,齐十赢了。而接下来的“生死局”将决定赏金的归属。 在开赛选图时,齐十转头看向柳茗,我本以为他要放狠话展示一下自己的信心,因为他的性格能做出这种事来,可他什么也没说,看了一眼后,便默默地回过头认真比赛。 最后一局的地图同样是一张老图,难度比起第一局更高,当我在看到这张图时,笑了笑,觉得齐十已经十拿九稳了,因为这张图是他最拿手的。 可结局却出乎意料,在最后一个弯道,齐十竟然失误撞墙,导致彻底输掉了比赛。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懊恼,更多的是不甘还有难受。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支烟,并没有出言安慰他。 “我赢了。”柳茗表现的很淡然,好似没有胜利后的喜悦。 “对,你赢了。”齐十点燃香烟,猛吸一口,背靠座椅仰头朝着天花板深深吐了一口雾气。 此时,柳茗竟起身拿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离开前她对着齐十说了一句话,“赏金我不要了,我不缺钱,只是想让你知道,并非自己喜欢且努力去争取了就一定能得到。” 说完这句话,柳茗提着包,潇洒离去。 在我眼里,她确实很潇洒,因为她是赢家,是胜利者,更潇洒的是她放弃了自己的战利品。 或许当时的我并没有认真去体会她这句话暗含的意思,也是在很久以后,齐十再次谈起,才后知后觉的理解了。 我们从网吧出来以后,齐十一直情绪低落,随后我带着这么个“行尸走肉”,寻了一家小川菜馆,解决了晚饭后,我们便急匆匆地赶往下一场。 这种赏金赛发布于一个同城游戏论坛,有两种性质的比赛,其一就是由网吧作为发起者,广邀各路游戏大佬参加,赏金由网吧出资。其二便是像齐十与柳茗那般,私人性质的赏金赛,双方只要约定好具体规则,时间以及地点。赏金由输家承担。而接比赛这种事一般都是交由齐十在做,而我只需出手比赛就行,这也跟我的性格有关,我不擅长社交。 下一场的地点是在南桥的一家网吧,齐十约了两人,这也就意味着我也要出手。 四台电脑,我与齐十相邻而坐,我们的对手是两个胖子,很像亲兄弟。在双方谈好规则和赏金后,比赛便开始了。 大概十几分钟后,我以比分7:1赢得了比赛。我的对手因为输掉比赛正捶打键盘发泄着心中的不甘。我看了看齐十,由于专心比赛,我并不知道他们此时的比分是多少。但我看得出来,齐十此时的状态很好,很稳。 一分钟后,比赛结束的那一刻,齐十突然举着双手蹦了起来,嘴上欢呼着,简直与先前判若两人。这让我有些尴尬,“赢了就赢了,你喊个锤子!” 齐十不理会我,只是自顾自地将显示着收款码的手机放在他的对手面前。这一次,我们一人赚了三百。 随后在两位对手愤恨的目光中,齐十拉着我一路小跑出了网吧。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左右,两场赏金赛来来去去花了两个多小时。 齐十将我赚的赏金转给我以后,便提议找个地方去吃宵夜,他说他想喝点酒。 我没有拒绝,就这样,他带着我来到一处大排档,此时,店家并未有多少客人,我们寻了店外一个露天的饭桌便坐了下来。在这种排挡摊子,大家或许都很喜欢这种露天式的用餐环境。齐十随意点了几个下酒菜后,他转身进店里竟自助搬来一箱啤酒。 “你小子是不是失恋了?”我开着玩笑问道。 只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真的点了点头。 “啥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我半信半疑再次问道。 齐十没有立马回答我,拿着开瓶器只顾着开酒,不过片刻,桌上已经摆满了十瓶,他指着开好的酒说:“先喝,喝完我再开。”说完,先给自己倒满一杯,仰头便喝,一口闷到底。 见他如此,我岂能示弱。杯酒倒满,我毫不犹豫地也来了个“一口闷”。 当老板端着菜来到桌前时,地上已经摆上了四个空酒瓶。 “莫黎,你说感情这玩意儿,怎么就那么脆弱?”齐十握着筷子,一边夹菜一边问我。 我依旧保留着怀疑态度,问他,“先说说你啥时候分的手,谈恋爱了我都不知道,你还算不算兄弟?” “靠!你好意思说我,你整天就窝在那个龟壳里,两耳不闻窗外事,能知道才怪了。也别怪兄弟我不告诉你,我跟她之间挺复杂的,不太好意思说。”齐十先是爆了句粗口,越说到后面他的语气便慢慢弱了下来。 “该不会是你单相思吧?没事的,说出来我不会嘲笑你的。” “滚蛋,怎么可能是单相思。是的话,也是别人相思我。” 我喝了一口酒,一脸认真地向他又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随后跟着喝了口酒,放下酒杯他便叹了口气,说:“不能说是分手,而是永别,虽然只过去了半年,可我好像还是没能放得下。” 我抬起杯子与他碰了碰,同饮之后,我示意他继续说。 “我去年三月初其实是去了宿舟市,我想找她说清楚......” “等会,宿舟?你该不会又去找秦文了吧。”我出声打断了齐十。 齐十点了点头,我当即低头捂着脸,有些恨铁不成钢。 “不好意思,你继续说。”我抬头示意他说完。 “到了宿舟,我一时间并没有找到她,通过以前共同认识的同学和朋友,也没能打探到她的具体住址。我本打算放弃的时候,也许是天意如此,我与她偶然重逢,就如我们第一次相遇那般,在那个雨天,那处公交站台,她微微扬伞,伞下那张笑脸却一直没变。我们都感到很意外,只是...只是她微微愣了一下后,便不再看我好似陌生人。难道...难道我们三年的感情,都换不来一句,好久不见吗?” 眼看着齐十情绪越来越糟糕,我端起酒杯再次与他碰杯,又再次一饮而尽,他同样如此。 在帮齐十倒酒之际,他抹了抹嘴,继续说道:“那天我与她搭乘了同一辆公交车,我一直跟着她。直到,一个十字路口,她在那里等我。她只跟我说了一句话然后就离开了,永远,永远地从我的世界离开了。” “她说,‘齐十,你有你的游戏,我有我的学业,我也曾试着去接受你的游戏,可如果代价是放弃我的学业,那么我们的爱情产生不了任何价值。你知道吗?那三年以来,你陪着游戏的时光是陪我的三倍还要多。你要我为了毫无价值的爱去付出,很抱歉,我做不到。所以,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再见。’这句话,我一字不差的记了下来,所以导致我想要去忘记时,却很难做到。甚至到最后,我也没能将那句再见说出口。更无法说一句好久不见。你说,我是不是很废。”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齐十并没有看我,他盯着杯中酒,沉默了。片刻后,他才继续说道:“十字路口的分离,我以为便真的就是永别了。可这贼老天偏偏不如意。自那天以后,我没有想着离开,我只是想在她所在的城市多待上一段时间,却没想到,我跟她再次重逢了。” 第二章 放不下 齐十端着酒杯,就那么悬在空中,好似在思量是否要继续说下去。最终他饮尽杯中酒水,看向我,眼底竟隐隐泛起泪光,“你知道我们是在哪里重逢的吗?” “网吧。”我很冷静地给了他答案。 就是这么一个平淡的答案,却好似将齐十的心狠狠抽打了一下,他没有惊讶于我是如何知道的,只是很惨然地说道:“是啊,网吧。我宁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她就那么真实地坐在那里,与一个男人有说有笑,甚至还陪着那个男人玩起了她最讨厌的游戏。我没有去打扰她,所以这一次算不得是重逢。也就在这一刻,我才明白她说的那句话真正的含义。不是她厌恶游戏,她只是厌恶那个把游戏放在第一位的我。”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递给齐十一支烟,并对他说道:“没有想着跟她解释清楚吗?” 齐十点燃香烟,深吸深呼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却在一瞬间,好似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 “当然有想过啊,可我了解她,在没有看到实际结果之前,她不会信任我嘴上所说的承诺,哪怕她能看到我的实际行动和态度,更何况去年我拖着那副落魄模样去见她。莫黎,不知从何时开始,我有些讨厌自己,我不怪这个浑浊的世道,我只是对自己有些失望。毕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我也二十五岁了,可依旧一事无成。想起刚毕业那一年,她陪我吃的苦,就连我自己都替她觉得不值得。我见她的最后一面是在去年圣诞节的那晚,她曾告诉我,她希望圣诞老人送给她的礼物会是一束花,什么花都行,所以那一次圣诞节,我扮做圣诞老人,遮住了脸,带着一束花走到她的面前.....” 说到此处,齐十再也忍不住,埋头哽咽,倔强的他,泪流却无声。 “她收下你的花了吗?” 齐十摇了摇头,哽咽道:“她知道是我,却假装不认识我。她没有收,只是买下了那束花。她好似在让我明白一件事,从未给她送过花的我,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言语落下,我们各自沉默。 齐十与秦文的恋情,我应该算是见证者。曾经的他们好生让我羡慕。或许也只有我明白,齐十想要给秦文一个未来的决心有多大。 那熬过无数个夜只为了打代练单子的齐十曾累倒在网吧里,是我将他带去了医院。齐十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不要告诉秦文。我能够理解他,所以从一开始我并没有打算这么做。或许秦文真的不懂生活中的小浪漫,但他也曾为了生活而努力奋斗着。在他们这场理想与现实汹涌碰撞的恋情里,我无法也不该去言谁对谁错。 或许真像齐十说的,真正有病的是这个世道。 “莫黎,教教我吧,该怎么去放下?”齐十满脸泛红地看着我,眼中满是泪光。我从未见过齐十像今天这般哭过,哪怕当初他与秦文分手时,都没有现在这么撕心裂肺。 “可你觉得我又真正放下了吗?”我端起酒杯,没有继续说下去,齐十看着我,晃了晃脑袋。 随后,他高举酒杯,大声嚷了一句,“敬这该死的爱情!” 杯酒下肚,好似穿肠毒药,齐十喝完当即趴在了桌子上,醉了过去。而我还算清醒,转头看了看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又望了望无边黑暗的夜空。心中思量着,喧闹与寂静究竟哪一种才会是吟唱这薄凉世道的副歌伴奏? 独自又喝了点酒后,我将齐十送回了他的租房。安顿好齐十,我来到街上,或许是酒壮怂人胆,习惯了宅家的我,突然有了好好看一看这世界的兴趣。就这样,我放弃了打车回家的念头,开始沿街漫步,走马观花。 七月夏季,夜晚清凉的风吹抚着人们心旷神怡。可对我却不太一样,风一吹,我的胃里好似翻江倒海般很是难受。方向感逐渐变得些许模糊。我只好扶着路旁的一棵树,缓了缓,随后好受了些,便继续前行。走前,我拿出了手机看了看导航,辨认了一下方向。在导航里我看到了回家的路途中会经过一个公园,突然就很想去那座公园里走走。 来到那处公园已是半小时后,进去前,我还反复看了看导航确认自己没有走错。 在公园内寻了一处河边木椅,我便直接瘫坐了上去。休息片刻后,神志清晰了不少,我坐直身子,开始闭眼享受微风的轻抚和这种宁静带给我的心安。 这种感觉让迷茫的我沉溺其中,以至于身旁来了人我都未曾察觉,直到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不舍地睁开双眼,看向她。 “你好,可以麻烦你稍微挪过去一点吗?我很喜欢这里,希望你不介意与我共享。” 我看着眼前这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突然愣了愣,不善交际的我不知该如何答复,所以只好沉默着往左边挪了挪。 见状,她答了声谢,便径直在我右边缓缓坐下。 在我目光能及的边缘,看见她坐下后戴上了耳机,然后如我先前一般,闭上双眼。 静坐了几分钟,对于我而言好似有些煎熬,不善交际的我与一个陌生女人同坐在一张椅子上只觉有些难以言表的别扭感。所以,我打算离开这里。 就在我起身准备离开时,那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突然开口说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止住了脚步,疑惑着转身看向她,此时她也在看着我。对视间,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我的心头,可我能够肯定我们是第一次相遇。 “可以,你问吧。”我就那么直直站着,等待着她的问题。 “你坐吧,或许你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来回答我的问题。”她伸手邀请我坐下。 待我入座后,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向我问道:“你缺乏安全感吗?” 我听后,有些茫然,倒也理解了她先前所说,“或许你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来回答问题”这句话了。 我想了想,回道:“你是如何定义安全感的?” “陪伴,理解,信任。” “只针对爱情而言吗?” “不,包括友情和亲情。” 我又沉思了片刻,回道:“按你这么说,那我是缺少的。” “只是爱情吗?”她看了看我出声问道。 “不,也包括友情和亲情。” 好似我将她的话原原本本地还给了她,随后我们便各自沉默,她依旧闭上眼听着歌。 而我心底那种莫名的别扭感却突然消失了,我想,她也许跟我一样。 就这样,我们静坐于此,一同吹着晚风,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 “十点了,我得回去了。”她起身对着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她好似呆滞了几秒钟,又开口说道:“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洛欣,洛阳的洛,欣慰的欣。” 说完,她朝我伸出手掌。 我报以微笑,随后站了起来,与她相握并回道:“我叫莫黎,很荣幸认识你。” 微微一握后,我便收回了手,她已经转身离开。 看了看她的背影,我才意识到自己为何有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了,原来,我们都同样地在享受孤独。 不在多想,我也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到了住的租房已是十点十五分,我放好手机,拿上一套干净衣服便走进了卫生间。 洗漱好以后,看了看手机,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我习惯性的点开交友软件,却突然发现那几百年没有动静的对话框里竟然有三条未读消息。看着信息框上方的备注名,我心中疑惑,“瑰莱?” “莫黎,现在有空吗?我在老地方等你。”这一条是她在十分钟前发送的。 五分钟前她又同时发送了两条消息。 “你不用来了,我去找你。” “在你家楼下,来接接我吧。” 潜意识里的本能促使我没有多想,立马穿衣下楼。在小区门口,我见到了快一年没有见面的瑰莱。 她依旧还是那样,来去匆匆,行迹如风。迫使我压根没有做任何准备来见她,从我头上那湿漉漉还在滴着水珠的发丝便能看的出来。 “上去说吧。” “好。” 带着瑰莱来到那间她还算熟悉的屋子里。她很自然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微微打量了一番四周陈设,便对我说道:“还是老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变。”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我疑惑问道。 “回来看看老朋友,刚下飞机就奔着你这来了。怎么?不欢迎我?”瑰莱朝我笑了笑,随后起身在沙发旁的零食架上拿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豪饮起来,“渴死我了。” “欢迎,怎么不欢迎了。这次打算待多久?”说完,我拿了一张干毛巾,开始擦拭头发。 “明天下午就走。” 我停下了动作,望着瑰莱,想看看她是否是在逗我。可她很认真地与我对视,让我不得不相信,“怎么不多待几天?” “好吧,我只是恰好来这边出差,明天谈完合作,我就要赶回南洋。”她面上有些无奈。 我并未在意她先前说的虚言,只是关心道:“工作这么辛苦,就要好好休息,跑来跑去的多累啊。老朋友见面机会有很多的。” “先别急着关心我,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瑰莱说到此处,她突然起身来到我身前,抓着我的衣领,故作凶狠道:“莫黎,都快两年了,你怎么还是这样一成不变,难道要一直在深渊里待着无法自拔吗?你真要是无法清醒,老娘今天就把你揍醒!” 我没有言语,瑰莱的话好似又让我在深渊沼泽里向下陷去些许,潮水般的记忆还有那些个梦境碎片一股脑地冲击我的心房。 看我陷入呆滞,瑰莱一把将我推倒在沙发上。 好似在怒我不争,她抬手指着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僵持片刻,我想起了齐十的话语,我抬眼看着瑰莱问道:“可以教教我吗?该怎么去放下?” “没人能够救赎你,只有靠你自己。莫黎,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爱得起却放不下?”终于,瑰莱指着我说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就一定要放下呢?” “难道你要带着这份失败的爱过一辈子吗?”瑰莱的语气愈发忿怒。 我没有回答,所以房间里又陷入了寂静。 瑰莱的情绪逐渐平息,随后见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礼盒放在了我身前的桌子上,“明天下午,我带你去寻找你要的答案,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说完,瑰莱离开了。 可为什么,她就确信我一定会去呢? 第三章 救赎 在瑰莱离开以后,我静躺于床上,盯着瑰莱的聊天框发着呆。我很想发条消息问问她找好酒店了吗?安顿好没有?可一想到我先前确实让她感到气愤,就不太有勇气向她问候。 我气馁地将手机放下,挪动视线转向天花板,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或许是我的一种习惯,每当沉思不解某件事时,就会这样盯着一处地方良久不动。 我是一个害怕别人对我失望的人,却又时常达不到他们对我的期望。所以对于明天瑰莱的约定,我一定要去的,我不想再让她对我失望。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我依旧没有闭眼陷入沉睡。这样的感觉很是厌烦,我只好拿起手机放了一首音乐。 悠扬动听的旋律随即响起,这是一首治愈人心的纯音乐。在音乐声中,我打开了手机备忘录,开始记录今天的生活。写日记是我百无聊赖的生活中,用来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翻看着先前的记录,至少在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我的生活就是三点一线,循环往复。白天睡觉下午醒,入夜时去参加赏金赛,输赢皆有,随后独自在家熬夜到三更。但今天不一样,齐十与柳茗的比赛,还有他酒桌上的故事,都值得去记住。初遇奇怪女人洛欣,她确实挺奇怪的,对比于我圈子里认识的所有异性而言,她显得很特别。接着就是记录瑰莱的归来,尽管我们的重逢并不是很愉快。 记录完毕后,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维持了许久的生活状态突然发生了改变,一切都无法预料。我不知这样是好还是坏,也有可能没过几天我的生活又将恢复原样。 再次放下手机,萦绕在房间里的歌声让我心中自然地浮现出了静坐公园河边木椅时的那种心安之感。我很享受地开始闭上双眼,竟再也没了先前那种闭眼见梦时的恐惧。 这种感觉很让我着迷,它好似在一点一点卸下我心中的枷锁和负担,就在这种状态下,我缓缓睡去。 醒来时,才至上午十一点半左右。这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早睡,也算早起。赖在床上的我本想再睡一会,可醒来以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这也许跟外面施工楼盘中的吵闹声有关系。我有些郁闷地开灯起床去洗漱。洗完以后,我站立在屋中伸了伸懒腰,环顾一下屋子,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可仔细一想,却一直不得要领,只能归结于我还没适应早起。 百无聊赖的我,突然感觉有些饿了,我拿起手机,准备点一份黄焖鸡米饭当做午餐,解开锁屏以后,我竟发现了两个未接来电,还有四条未读消息。 点开看了看,电话皆是来自同一个人,瑰莱。 我没有立马回过去,而是急忙打开未读消息,果不其然,这四条消息也是瑰莱的。 上午八点左右,她发来一条,“早安,莫黎,下午五点准时在琉璃街等你。” 上午九点二十五分,“莫黎,你怎么跟猪一样还在睡呢?” 十点五十五分,“我可要打电话,给你当闹钟咯。” 十点五十八分,“你可真牛,这样你都不会醒,你是不是开静音了?” 我当即回复了一条,“瑰莱,不好意思,我睡的太死了,没听见铃声,也没有开静音,对不起。下午五点,我会准时到的,放心。” 我刚准备放下手机,瑰莱的回信便来了,她说:“好的,没事,那下午五点,不见不散哦。” “好,不见不散。” 回完消息以后,我正准备打开点购外卖的软件,却突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瑰莱给我打电话我居然没有被吵醒,我深知自己的睡眠质量,任何一点小动静我都有可能被惊醒,而且,我昨晚好像并没有做梦,看来生活状态的改变愈发明显了。我也懒得试图去改变什么,只是遵从顺其自然。 进入点外卖的软件打算给自己买一份午餐,选购好以后正当我要付款下单时,却突然想起了齐十那小子。 我当即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他接的还挺快。 “喂,莫黎,今天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在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咋了,是不是一夜未眠,想我了?”齐十那欠揍的大嗓音响起,无奈的我只好让手机离耳朵稍微远一点。 “想你大爷!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我学着齐十的大嗓音来了一个以牙还牙。 明显能感觉到齐十愣了一下,安静了几息后,他才回道:“莫黎!你丫是不是睡疯了,喊这么大声叫魂啊。我在南桥的金羽网吧a区37号机,你来吧。” 我拿上烟,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便出了门。来到街边打上车就直奔南桥而去。 到网吧以后,顺利在齐十先前告知的位置上找到了他。让我意外的是,柳茗也在。 我上前拍了拍齐十,同时也向柳茗打了声招呼。只不过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游戏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回应我。我也不介意,来到齐十旁边空位坐下,他早已帮我开好了电脑,不过我不太有心思打游戏。 “你们在玩赏金赛?”我朝齐十问道。 他一边操作一边回复我,“没有,正常切磋而已。” 我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今天没有接赏金赛吗?” 齐十的手指飞快地按着键盘,眉头紧锁,显然是到了关键时刻,所以他并没有立马回复我。直到三十秒后,他不甘地用双手轻轻砸了一下键盘,结束这一局,显然他再一次输给了柳茗。 “暂时还没有,最近论坛上不是很活跃,好像这股赏金热潮在慢慢褪去。”齐十点了根烟,眉头一直紧皱着,回复我的语气中,满是忧愁味。 我拍了拍他的肩,安慰着说道:“没事,你拿手的可不止这一个游戏。对了,下午五点我有事,可能要很晚才会回来,如果有赏金赛的话只能你自己去了。” 齐十闻言点了点头,却突然惊讶地盯着我,“今天太阳真的从西边升起的?你开窍了?快说!你要干嘛去。难道是去约会?” 我算是彻底折服于齐十的跳跃思维,懒得理会他,我自顾自地点开了游戏。 这时,齐十身旁的柳茗却突然向我邀战切磋。 我没有拒绝她,可齐十在一旁却死皮赖脸的也要参加。柳茗阴沉着脸抬手打了齐十脑袋一巴掌,才让他安静下来,不过倒也同意了他的加入。 就这样,我们三人在游戏赛道上度过了这个愉快的下午,而我还蹭了一份免费的午餐。当时,齐十非要嚷嚷着整一把三人赛,垫底的人负责中午的伙食。不出意外的齐十拿了最后一名,所以我跟柳茗也毫不客气地宰了他一顿。 时间来到下午四点二十分左右,我告别了齐十跟柳茗,来到街上随手拦了一辆的士去往琉璃街。南桥在南,琉璃居北,所以路程有些远。到达目的地时,刚好离五点还差五分钟。 我站在琉璃街路口,正准备联系瑰莱时,才发现瑰莱已经坐在不远处路边的长椅上吃着冰糖葫芦。 我来到瑰莱身旁,她应该早就看见我了,或许只是想看看我能不能发现她。 瑰莱微微朝着我笑了笑,嘴里咀嚼着美食。 我率先开口说道:“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爱吃这个。”说完我便在她的身旁坐下,并接过她递给我的冰糖葫芦,可我并没有吃下去的欲望。 “嗯,表现不错,居然没有迟到,所以姐姐今天就奖励你,这一条街上的美食,想吃啥吃啥,我买单!”瑰莱满足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还顺带补了补口红。 “你今天不是要赶着回南洋吗?”我朝她问道。 “对啊,所以我今天想着把你一起带回去。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而是所有老朋友的想法,他们都很想你。”瑰莱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没有迎合她的目光,只是低下头不敢看她。 “你不用着急做选择,走吧,我饿了。”瑰莱弯腰拉起我的手臂,我顺势起身站立,也不再多想,跟着她走进了琉璃美食街。 各式香味如浪潮般扑鼻而来,瑰莱很是开心,在各个美食摊位店家前都会驻足,若遇心仪美食,那就是买买买。而我只是默默跟上她,帮她提着手提包,或者拿上她吃了一点便不再吃的美食。不过我也并非对美食不感兴趣,只是街上人多喧闹我不太习惯。看着眼前那道穿梭在愉快与香气中的身影,心底泛起一股熟悉感。这可能归结于回忆中,我与瑰莱共同相处的那段生活。也如眼前这般,我陪着她走遍了南洋市所有藏着美食的地方。 吃饱喝足,已是一个小时后了。我跟瑰莱的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因那种熟悉感使然,我也逐渐放开了身心,找回了以前的样子。提着剩下的吃食,瑰莱带着我来到了琉璃街所在的河边公园,在公园靠近河岸的广场上耸立着一座摩天轮,兴许是周末的缘故,广场上人很多,而那座摩天轮也被开启载客。 瑰莱看着缓缓旋转的摩天轮,其上五彩斑斓的柔光点亮了寂静的夜空,使得她沉迷其中。 “想坐就去吧,我陪着你。”我对瑰莱说道。 瑰莱转过头,满脸欣喜,却又怀疑似地盯着我说:“我记得你有恐高症,难道不怕吗?这看着可是有二三十米高的样子哦。” 我摇了摇头,回道:“没事,算是回报你请我吃好吃的。” 瑰莱回以微笑,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莫黎,好样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任何不堪和困难都要勇敢且正确地去面对,而不是逃避,做一个懦夫。” 随后她欢快地奔向摩天轮下的售票处,买了两张票,我随即跟了上去。 “我们需要等几分钟,在旁边坐一下吧。”瑰莱买好票对着我说道。 我点头回应,并将剩下的吃食递给她,“吃了吧,别浪费了。” “不吃不吃,太撑了。”瑰莱坐在售票处旁的座椅上,朝着我摇头说道。 我也并未勉强,来到她身旁坐下。几分钟后,售票处的工作人员提醒我们可以上去了,在她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上舱点,通过工作人员的指引,我们顺利登上了摩天轮。 我们所在的舱室缓缓升空,要说我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我连看一看外面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紧紧盯着手中的吃食。 瑰莱看着我窘迫模样嬉笑道:“哈哈,看来你还是很害怕的。” 我没有在意她幸灾乐祸的笑声,也没敢看她,只是低头出声回应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失望。” 这样一句话落在瑰莱心里,便瞬间让她安静下来。我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是猜想着她应该想到了过去。 分别一年之久,并非工作缘由。一年前的暑假之期,她来看过我,借工作之名陪了我一个月。可我一成不变的颓废样子让她到最后很是气愤和失望。我曾想过,她那一次的离开,或许我们便再也见不到了。 她大我一岁,已至二十六。大学毕业时的各奔东西,我与她之间的朋友情谊却没有因此被消耗掉一丝,当然,还有他们,那些认识许久的老朋友。 大学毕业,我独自追随着我的爱情来到这个城市,却无情地被现实抽了个大嘴巴子。而我就像是瑰莱口中的懦夫,始终无法放下从大一至毕业第二年的感情,近六年的青春就好似一场梦,让我久久无法醒来。与社会脱节的后遗症维持了足足两年,却始终无法自我救赎。 瑰莱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打破了我的沉思,她说:“我确实对你很失望,你的自我封闭已经寒了不少人的心。我之所以说要带你回去,是因为吴优要结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抬头看了看瑰莱。心中很是意外,没想到我们那群老朋友中,第一个结婚的会是吴优。 “新郎是顾星吗?” “很遗憾,不是。”瑰莱拿出一盒女士香烟,抽出一根缓缓点燃,语气中透露着一丝疲惫。 对于她这个回答,我心中五味杂陈,顾星与吴优是我们最看好的一对,可是他们却没有真正以恋人的身份在一起过,哪怕我们有意撮合。其实我一直不能够理解阻挡在他们之间的屏障究竟是什么? “你会去吗?”瑰莱盯着我,吐了一口烟,向我问道。 我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那好,她的婚期订在七月七号,还有三天。今晚我带着你一起回去。”没等我说些什么,她又继续说道:“什么也不要问,也不要拒绝。这一次,我是铁了心的要带你回去,我也不想辜负他们对我的嘱托。你如果不想让我失望,那也不要让他们失望。” 我欲言又止,到最后只能乖乖闭口。瑰莱的强势,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在我的印象里,瑰莱始终是一个理性的女人,她不会强迫别人做任何选择,可现在,我觉得她变了,她突然的出现与强势的样子都让我觉得,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可这种改变是救赎还是随波逐流,我并不明白。 摩天轮已经将我们带到最高处,舱室外迷人的城市夜景一直吸引着我的目光,我忍不住瞟了一眼,又立马缩回了视线。 瑰莱见状,毫不客气的用双手按住我的脸,将我的头慢慢扳了过去,“想看就看,一定要克服心中的恐惧,才能看到这个不太温柔的世界所掩藏的魅力。” 瑰莱的话激荡在我的心中,我没有反抗,当视线中广阔斑斓的城市夜景逐渐变得清晰后,我放开了我的心灵。 清凉的晚风从舱室玻璃上无数个圆孔中透了进来,瑰莱也松开了她的手,让我自由沉沦在当下的温柔意境中。 我站了起来,全身紧紧贴着舱室的玻璃,贪婪地享受着晚风地轻抚。 “莫黎,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包含了所有事物,那些美好与肮脏恰恰让这个世界更加真实,她或许不够温柔。但是如果你无私的将自己的温柔奉献给她,那么她也会回报给你同等的温柔。”瑰莱柔声说道。 她好像真的在教我如何去救赎自己,可是这样有意义吗?我不清楚。 我只好冷静下来,心中再也没有了恐惧,低声回答道:“瑰莱,你是了解我的,更清楚我的过去,也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是...可是我一直抓不到那根能够让我爬出深渊的藤蔓。哪怕抓到了,我也觉得我不再有力气能够爬上去了。” 瑰莱同样站了起来,转身看向玻璃外,背对着我说道:“抓不到我就给你换一根长的,没有力气我就拼命拉你上来。我都没有放弃,你...凭什么放弃?”说到最后,她转身一脸厉色地盯着我。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就好似一个懦夫与一位女英雄的隔江而望。 我不知何来的勇气,朝她轻吼道:“于瑰莱!你觉得你这么做值得吗?就为了我这么一个废物。” 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喊出她的全名,语气中的不善情绪让她愣了愣。 风吹起一片寂静,萦绕在我们身旁,在这股寂静氛围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胡乱交织着。 摩天轮依旧还在旋转,直到我们回归了地面,瑰莱才轻声回道,语气好似不带任何感情,“莫黎,帮不帮你是我的事,你无法干涉。值不值得也无需你去考虑,哪怕你就此溺死于深渊中,我也不会后悔今日乃至以前的所作所为,你可以不接受,但请你尊重!我有些累,就先回去了。三天后,希望你能出现在吴优的婚礼上。” 望着瑰莱打开舱门离去的背影,我的心好似被扎了一下,如一颗充满了气的气球,一瞬间失去了灵魂。 工作人员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她提醒着我可以离开了。我才发觉我已经独自在这里站了许久。 来到河边公园的一处长椅上坐下,我望着夜色中的江景,再次感受到了孤独。 我突然想起昨晚偶遇的洛欣,才逐渐明白我同她所说的安全感并非针对于爱情,友情和亲情,而是针对于我自己。 我好像,没有一天是爱过自己的。 第四章 归来 迷糊迷糊的我回到自己的小窝,看着交友软件里毫无动静的会话列表,我想瑰莱或许已经踏上了回南洋的航班。 还有三天就到吴优的婚期了,我在考虑是否先给她送上祝福,可是两年没有联系的我们,突然地打扰会不会显得有些唐突?毕竟她现在已经是有未婚夫的女人,对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的未婚夫是否又会产生心理误会? 已经过去两年了啊,我感叹着时间过得真快,好似快过了记忆淡化的速度。而大学里的青春时光就如同停留在昨日一般。这两年间,那些老朋友也曾联系过我,可是性情逐渐冷淡的我丢失了一些热情,我们间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热络的氛围,可我知道,他们依旧挂念着我。 让人失望完全符合一个懦夫的作风,可是,我也不想成为这样的一个人。在那场自冠盛大轰烈的畸形爱里,我终于病了。 无病呻吟且不被人理解的抑郁症是折磨我的罪魁祸首。而那份失败的爱则成为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终究还是放下了手机,收起了与他们联系的想法,就我目前的状态,并不太适合与他们沟通。 三天后,我想我无论如何也要以一种新的姿态去参加老朋友吴优的婚礼,并向那些时常挂念我的人,道上一句,“好久不见”。 想着想着突然有些累了,可每当这时,那害怕陷入梦境的恐惧就会席卷我的内心。我连忙打开手机放起了那些能够治愈我心灵的纯音乐,开始回想昨晚在公园河边我所收获的来之不易的心安之感。 在音乐声中,我缓缓闭眼,好似此刻我依旧静坐于那处河边木椅上,享受着晚风轻抚下的温柔和宁静。 突然脑海里出现了一道白色连衣裙的身影,在朝我挥手。我急忙睁开眼,才发觉那只是脑海中的幻象。这不禁让我猜想,洛欣今晚是否还会去那处河边木椅静坐? 在思量中,我缓缓闭眼,随之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我便醒了,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也让我很开心。在愉快心情中,我开始起床洗漱。做完这些,我拿起手机拨打了齐十的电话,接通后,齐十含糊不清的话语声响起,好像他还没有起床。 “喂,谁啊?大...大早上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是我,赶紧起床,陪我去找工作。”我微微加大了嗓门音量,对着齐十说道。 “嗯?你谁?你说啥......靠!莫黎!你丫的怎么一天抽一种风?”齐十起先依旧还是迷迷糊糊的,到最后也许是听清了我要找工作,从而感到十分震惊和不解。 这也怪不得他,这半年来我跟齐十这个“狐朋狗友”几乎成为了游戏论坛里的“二线明星”,关于我们的传言多到数不清,但大多是负面的,记忆最深刻的便是,我们两人的名字几乎成为了“不务正业”的代名词,这也是齐十震惊的原因,因为我比起他来显得更加堕落。 “别墨迹,我去你楼下等你。”说完我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想齐十现在正在床上抓狂。 来到齐十楼下已是二十分钟后,只是没想到他已经在等我了。 我下车走上前去,将来时买的油条包子豆浆递给了他。 齐十接过没有急着吃,他摆着一副宛如怨妇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我,埋怨道:“做这么大的决定也不提前跟我商量商量?” 我顿时一脸黑线,回道:“这算什么大事吗?” “怎么就不算了?你是打算抛弃我了吗?” 看着齐十的模样我真想揍他,好在忍住了。 “正经点,我是认真的。” 齐十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吃完之后他说道:“为什么突然想找个工作了?” 我也不想隐瞒他,就实话实说了,“七月七号我要回南洋去参加我一个老朋友的婚礼,同时也回去看看其他朋友。可我不想像现在这样回去,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过得不是很好。” 齐十沉默了一会,没有说我死要面子的话,我想他是理解我的。 “可就算如此,你过得依旧很不好。我想他们也许更在意你的内心是否完好,而不是生活,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这次换我沉默了,如果单纯只是生活上的不易,他们或多或少会帮我也能够帮我。可是内心呢?他们不是心灵导师,或许他们的内心也有不可袒露的伤疤一直困扰着他们,比如顾星。我们都知道顾星是爱吴优的,爱了整整八年,可只有吴优不知道,那么这一次吴优结婚,顾星又该以怎样的感受和心情去面对她呢? 爱情好似一直都这么不讲道理。 在这时,齐十一手揽住我的肩,对我说道:“先别急着找工作,今天才四号,还有三天时间,就让我们来压榨这个游戏最后的价值,赚点钱,等你从南洋回来以后,我们再一起大展宏图,ok不ok?” 我思量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齐十见状笑了笑,突然后撤一步,伸出手掌,对我说道:“莫总!那就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也许是齐十的心态感染了我,我握着他的手,学着他说道:“齐总,将来发达了,可要好好照拂一二啊。” “没问题,小事。” “那你还不赶紧接单,狠赚一笔后,我们就金盆洗手。” “好的,莫总,这就去!”齐十说完,果真拿出手机开始寻单。 百无聊赖的我只能坐在路坎上,默默等待齐十谈好一单再出发。 大概过了十分钟,齐十来到我身旁坐下,也没有看手机,只是盯着我,“莫黎,柳茗说她也要加入我们,你怎么看?” 我想了想,说:“没事啊,她愿意就让她来呗。” “这个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说如果让她加入的话,输掉的赏金她可以帮我们出。”齐十立马回道。 “那你丫的下次能不能带着重点一起说?” “所以让她加入吗?”齐十问道。 我看了看齐十的眼神,那种十分渴望她加入的情绪藏都藏不住。 “你自己决定吧,我输掉的我自己承担就好了。” 齐十闻言有些为难,想了想随后对我说道:“让她加入吧,赏金多的话,输赢我们自己承担就行了。少的话,那...那就再说吧。” 我点了点头,心底还是不会接受柳茗的做法。甚至有些好奇,她为什么要加入我们,难道只是为了好玩吗? 想不通我也不在多想。没过一会柳茗便来了,我们互相打了声招呼,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她性子冷淡,好像不太喜欢说话,做事也是雷厉风行,长了一幅姣好的面容也未曾出现过笑脸,可能也是我跟她并未过多接触。 又过了一会儿,齐十满脸开心地告诉我们成功接了一单,地址在留兰街风行网吧。于是我们说走便走,来到路边齐十正准备拦车,柳茗却告诉我们她开车过来的,顿时让齐十有些小尴尬。 就这样,我们坐着柳茗的那辆奥迪a4奔赴向我们的“战场”。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几天内我们连续接了二十几单,赢多输少。我与齐十两人各赚了整整三千多,这得归功于齐十的接单能力,他在论坛发布了一条好似“作死”的公开挑战,挑衅意味十足,自然激起了不少人的好胜心。而柳茗似乎真的对钱不感兴趣,她所赢的赏金大多都拿来请我们吃夜宵喝酒了,至于先前所说输了她买单的承诺,我并没有接受。倒是齐十受的那叫一个心安理得,我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厚脸皮。 我买了六号晚上十一点十五分出发去往南洋的动车票,有六个小时的行程。齐十知道后,说什么都要给我践行,我告诉他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但又实在说不过他,所以我们约了当天下午五点,琉璃街的一家酒楼吃饭。 我如约而至,齐十在酒楼门口等我,意料之外的是柳茗也在。经过三天的相处,我对柳茗的印象有了改观,她属于是慢热型,相处熟悉之后,她也会跟我们开开玩笑,吹牛打屁,为人也洒脱大方,足够真诚。 见我到来,齐十赶忙拉着我进了酒楼,嘴上说等我很久了。而柳茗则是捂嘴笑了笑,跟在我们后面。 来到预定好的包房,齐十还是改不了那个没上菜就开酒的习惯,咋咋呼呼地对着我们说,“先吹一瓶,再谈其它。” 柳茗的酒量我先前已经见识过了,在座的我与齐十是喝不过她的,所以,第一个放下空酒杯的人必定是她。而我端起那个能装下一瓶酒的大玻璃杯时有些犹豫,不过在柳茗与齐十的目光中,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整瓶下肚实在酸爽,放下酒杯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些晕乎乎的。 在这时,齐十向我问道:“去了南洋,打算待多久?” “朋友婚礼结束就回来。” “如果一去不回呢?” 我沉默了几息功夫,然后抬头对着齐十笑骂道:“你小子咒我呢,什么叫一去不回,我又不是上前线打仗去。” 齐十傻笑了一下,随后端起酒杯,“来,喝酒,祝你一路顺风。” 柳茗也随之端酒,三人来了一次碰杯。 饭局一直进行到晚上八点才结束,齐十喝的有点多。散场分离前,他抱着我的肩膀,嘴上一直嘟囔着,“莫黎,一定要回来啊...一定要回...我们可是...战友!兄弟!” 将齐十扶上车后,柳茗联系好了代驾,所以我打算等代驾到了以后在离开。 “你能行吧?”柳茗靠在车子上,点燃一根烟朝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从兜里拿出烟盒才发现已经空了。柳茗见状,将她那包烟向我扔了过来,我赶忙接住。 “怎么抽利群了?这烟可不太适合女人抽。”我抽出一根点燃,随后又递还给她。 柳茗指了指倒在后排座椅上的齐十,说道:“他带着我抽的,说这烟,劲大,能让人更容易忘掉烦恼。” 我摇头笑了笑,没有再言语。 柳茗却在这时主动问道:“齐十是不是遭受过什么打击,整天疯疯癫癫的。” 我闻言点了点头,并未好奇柳茗为什么会对齐十感兴趣。 “能说说吗?”柳茗好似犹豫了很久才出口问道。 也就在这时,代驾来了。我起身向柳茗回道:“我该走了,齐十的事,你还是等他清醒后亲自问他吧,毕竟这是他拼了命想要忘记的回忆。”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离开,脑子里好似突然开明起来。其实还有一句话,我没能对着柳茗说出口,那就是,“祝你好运,也祝他清醒。” 回到租房我看了一下时间,九点十分,时间还很充裕,放下手机我瘫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想着明天就能见到那些分别许久的老朋友,内心始终有一丝期待和开心。只希望他们过的都很好。 躺着休息了一会,我突然很想出去走走,总好过一个人在房间里百无聊赖的枯等。所以我翻身起床拿好了证件便步出门去。 一路上碰到许多外出散步归家的人,他们大多三三两两,是一家人又或是朋友,这样的一幕落在我眼中有些刺眼,并非是见不得别人幸福,而是他们那种祥和氛围下所散发出的光芒是我未曾拥有的。 我加快脚步,逃跑似的来到那处公园。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此逗留玩乐,所以我开始放缓脚步,慢悠悠地往先前那河边木椅的位置走去。 走到近前才发现,那道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身影静静坐在那里。 “你好,我很喜欢这里,可以与我一起共享吗?”我说了一句一如初见时的话语。 洛欣睁眼看了看我,随之点了点头。 我缓缓坐下,后背紧靠着座椅,闭上双眼,细细感受着。 我们保持着同样的默契,都不愿打破这份心安与宁静。 与先前同样的时间,洛欣静坐到十点便离开了。而我依旧继续待了半个小时,随后叫了一辆网约车,直奔动车站而去。 到点检票,上了动车找到自己位置以后,我打开手机给瑰莱发送了一条信息,“瑰莱,凌晨六点左右,我会到达南洋,麻烦你跟我说一下吴优举办婚礼的地址在哪?” 没过几分钟,动车缓缓开动,而我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却随之冷静下来。开弓已没有回头箭,总该面对的好像怎么逃也逃不掉。 发给瑰莱的信息好似石沉大海,没了动静。或许她已经睡了,我便只能放下手机,等着明早再与她联系。 夜深人静时,我一直盯着窗外黑暗弥漫的世界,偶尔可见一点光亮极速划过,看着看着,便有些困乏,我拿出手机设好闹钟,以防自己会坐过站,随后就靠着座椅浅浅睡了过去。 凌晨五点四十八分,我从闹钟铃声中惊醒,随即又听见了列车广播传来即将到站的提示音。我揉了揉眼,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几分钟后,列车停止,我到站下车。 通往出站口的路上,我看了看手机,已经能够确定瑰莱是真的睡着了。随后我又浏览了一下附近的廉价酒店,打算订购一个钟点房休息一下。还没等我选购好,就已经来到了出站口,我只好拿起证件打算出了站再说。 来到外面,望着这个陷入沉睡的城市,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我有些陶醉。 这里有我的青春,也有我的友情和那些值得被铭记的美好回忆。可是它们的主人再次回归时,灵魂却早已千疮百孔。 我黯然地低头往广场外走去,却不曾想这时竟下起了小雨。我又急忙倒了回去,靠着出站口处的房梁避雨。 这一场雨,好似代表着这座城市并不欢迎我的归来。 望着身旁同样避雨的人群在逐渐减少,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被亲人接走,反观这场雨却越下越大,而我只能无助地蹲在角落,好似被全世界所抛弃。 “莫黎!” 一道熟悉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抬起头,看见撑着一把纯白色雨伞的瑰莱缓缓向我走来,她的脸上挂着好似久别重逢的微笑。 在她的身后,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紧随,他们如同瑰莱一样,在这个雨夜,为我点亮了一盏长明灯。 我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快要抑制不住的情绪如洪水决堤般冲向眼眶,却被我死死拦住。 看着眼前的五人,我却连一声问候都说不出口。 这时,其中一道身影上前把我拥在怀中,他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竟有些沙哑。 “莫黎,你瘦了。” 随后他松开我,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他笑了笑,将伞撑过我的头顶。 “顾星,对不起。”我羞愧地低下头。 为我撑伞的男人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 五人中的另一个女人上前,同样给我来了一个友谊的拥抱,并对我说道:“欢迎回家,莫黎。” 她叫顾桃之,是顾星的妹妹。 “莫黎,不用跟我们道歉,我们都能理解你,你能回来,我们都很高兴,在今天这个愉快的日子里,咱们就不要说这些不愉快的话了,好吗?”吴优的哥哥吴园笑着来到我身旁并朝我的胸膛锤了一拳,压抑的氛围瞬间缓和了不少。 作为最后登场的程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我跟前傻傻地比划了一个剪刀手。 我一时间竟被他逗笑了,笑着笑着所有人都笑了。 而那些刚刚出站的人看向我们的眼神就好似在看一群疯子。小插曲结束后,瑰莱撑伞走到我的跟前,绷着脸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呢,我以为你要在留兰待一辈子,慢慢地把我们都抛弃了。” 我知道瑰莱说的是气话,如果不是瑰莱我或许真的没有勇气回来,所以我很感激她。 “谢谢你,瑰莱。” “噗呲...逗你的,要是真感谢我,就请我去吃好吃的。但今天可不行,我们赶紧回去吧,下着雨呢。”瑰莱面色一变,笑了笑,率先转身离开。 就这样,顾星为我撑着伞,我们一行人离开了动车站。 顾星与吴园都开了车,六人刚好一车坐三个,一同朝着吴园家赶去。 我坐在顾星的车上,瑰莱也在。 看着窗外一片白茫茫的光景,晨雾很浓,而我心头如拨云见日般明亮,满是归乡后的喜悦。 “莫黎,回来以后还打算回去吗?”顾星一边开车一边向我询问。 “回去吧。”我低声回道。 瑰莱在副驾驶朝我侧目,随后又收回了视线,她好似有些不满意我的回答,“跑来跑去的不嫌麻烦吗?南洋市难道就没有你莫黎的立身之地吗?” 我叹了叹气,不知该如何回答瑰莱的话。 顾星替我解围道:“瑰莱,我知道你能理解莫黎,也是为他好,但还是给他一点时间吧。他能够回来已经很好了。” 瑰莱没有再言语,顾星为了缓和气氛又对我说道:“莫黎,等吴优婚礼结束后,咱们要好好喝一场,两年没见,试试你酒量涨了没有。” “好,没问题。” 随即车内又陷入沉静,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要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同样也有些担心顾星,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察觉到他有什么异常情绪。或许这两年顾星已经放下了对吴优的感情也说不定。 一路上一直是顾星在主动说话,我被动做着回应。他说起了这两年他们间发生的一些趣事,而我则是认真聆听着,比如吴圆买了房买了车,程泉换了多少个女朋友,顾星妹妹的追求者干出的一些趣事......等等。 没过一会,我们就来到了吴园的家,作为一个单身男士的住房,家里的一切竟都显得很是整洁,我这才想起吴园有点洁癖。 大家围坐在沙发上聊着天,他们好像都默契地没有询问我在留兰的生活,这样也好。听他们聊着有关生活的一切,我偶尔也会插嘴问上一句,说到有趣的地方,也会与他们一起开怀大笑。此时,失而复得的温馨在一点一点缝补我残缺的灵魂。 窗外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吴园开始为大家准备早餐,瑰莱去了厨房帮忙。 而空闲的我们,从近期生活慢慢聊到了大学时期。 时间在欢声笑语中流逝,丰盛的早餐也已经被瑰莱端上了餐桌。 吃过早餐以后,因为吴优结婚的缘故,吴园作为哥哥自然是要去帮忙的,而瑰莱与顾桃之作为伴娘更是义不容辞。让我没想到的是程泉居然也跟着去了,询问了顾星之后才知道他竟是伴郎。所以当他们走后,房间里只剩下我跟顾星两人。 “莫黎,想出去走走吗?你两年没有回来,南洋市可是变了不少。”这时,顾星说道。 “好啊。我确实想去看看。” 就这样,我跟顾星也离开了。 坐上顾星的车,他却没有询问我想要去哪里,只是默默地开着车,出了小区以后,他才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好。” 没过一会,他带着我来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地方。这里承载着我们四年的青春记忆。 将车停在大学内的固定停车场后,我一下车就感受到一股雨后的清新气息扑鼻而来。 顾星看着我笑了笑,“怎么样?还是那种熟悉的味道吗?” 我同样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我还记得,在这个停车场里,我失手砸坏了系主任的车,挨了整整一个小时的骂。”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高二那会,可是做了同样的事。” “没想到你还记得呢,不提的话,我都快忘了。” “走吧,去塔顶坐坐。”顾星招呼着我跟上他。 顾星所说的塔顶是学校宿舍区后边树林中的一座孤塔,学校给了它一个名字,叫“固缘”。这座塔高六层,只有塔顶那层布置了两张石桌,可供人坐谈或是下棋。 我与顾星来到塔下,却被一道铁门拦住去路。 “什么时候装了一扇铁门了。”我疑惑问道。 “我们毕业那年。”顾星回道。随后见他从兜里拿出一把钥匙,竟将铁门上的链锁给打开了。 “你为什么会有钥匙?” “这是个秘密,走吧,上去坐坐。”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秘密,至于顾星为何对这座塔情有独钟,我虽然很想知道,但不会主动去问他。因为秘密,只有秘密的主人亲口说出来才有意义。 来到塔顶,一切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一袋烟头和整齐放置在纸箱中的空酒瓶。 当我坐下时,顾星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两瓶啤酒,并递了一瓶给我。 我这才知道,那些烟头和空酒瓶是如何来的了。 “没有开瓶器,只能将就着用牙齿开了。”说完他咬开了瓶盖,并丢进了一旁的黑色塑料袋里。 我学着他的方式,咬开瓶盖,他伸手将其接过,那个塑料袋便又多了一颗象征忧愁的啤酒盖子。 “虽然大清早的不宜喝酒,但怕中午的时候我不敢喝。所以只能带着你来这陪我过过酒瘾了。”顾星一脸歉意的对我说道。 “没事,来,喝。” 两人碰杯同饮,在这清新翠绿间肆意挥洒心中忧愁。 很快,一瓶酒到底。顾星却没有继续喝下去的意思,我也随着他。 “你应该经常来这里吧。”我出声问道。 顾星点了点头,“没错。莫黎,每个人其实都有一个适合发泄的地方。有些人选择了灯红酒绿的夜场,有些人选择了待在孤静的家中,也有些人选择了商场和美食店。而我选择了这里,一座被人遗弃的孤塔。” 说到此处,顾星深藏在内心的情绪慢慢溢出浮现在脸上,我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提起。 顾星好似察觉到我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好像所有人都能够猜到我的心思,唯独...她不行。” 这一句话已经印证了我的猜想,顾星口中的她,是吴优。 顾星站起身,视线穿过阔叶林的树尖,遥望远方的同时并为他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我守护了八年的公主,终于等来了她的王子,我很开心,为她而开心,也为自己,因为我曾向她真诚地许诺,让吴优无忧,我做到了,也是唯一能做到的。” 他那沙哑无力的话语回荡在我的耳边。 顾星在这时突然转身盯着我说:“而我最想做却没有做到的,就是让她爱上我。” 他眼眶泛红,心底所有的情绪好似冲破了牢笼,随后又化作无数根尖针扎向了他的心房。 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这时所有言语安慰都显得有些苍白,我找到放置于纸箱中的啤酒,替我们二人又开了一瓶。 我将酒递给顾星,可他却摇了摇头。 “还是不喝了,我怕喝多了,中午去参加她的婚礼,我会忍不住......”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好似有些难以启齿。 我了解顾星的性格和他坚守的原则,所以后面的话我替他说出了口,“忍不住抢婚是吗?” 顾星没有否认,只是一脸颓然地坐了下来,叹了口气。 我拿起酒瓶,狠狠灌了一口,继续说道:“如果她不是吴园的妹妹,如果她的未婚夫不是程泉的朋友,这个婚,我一定陪你去抢!” “可是,这世间有一种爱,是毫不讲理的。” 第五章 嘉宾 雨后的清风一直吹一直吹,我突然对此感到有些厌烦。顾星呆滞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被风吹拂的发丝胡乱飞舞着,随意地盖住了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阵电话铃声从我兜里响起。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听着有些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他问道:“是莫黎吗?” 我应答了一声,“嗯。” “我啊,袁良,你现在在哪儿呢?” “是袁良啊,不好意思,一时没听出来,我在老校区呢。”我恍然大悟,才知道原来是老朋友。 “好。早上六点多我走不开,很遗憾没能去接你。我现在马上去老校区,哥们这边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我和顾星在一起,你过来吧。” 袁良闻言,沉默了一下又问道:“顾星现在还好吧。” 我看了看顾星,轻声回道:“挺好的,没事。” “那我马上到,你们是不是在固缘塔上面?” “对,我们在塔上。” “ok,那待会见,我开车。”袁良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看来他真的是有急事需要我。 顾星在这时对我说道:“莫黎,你去吧。袁良最近挺不容易的,他很需要你的帮忙。我没事,不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的。” 我看了看他逐渐恢复一丝清明的双眼,也慢慢安下心来。顾星是一个遇事绝对冷静的人,我相信他不会做傻事。 “那我们中午见。” 顾星点了点头,朝我笑了笑,示意自己真没事,我这才放心离开。走下孤塔,我来到校门口外的路边,等着袁良的到来。 没过一会,一辆黑色的科鲁兹停在我的身边,车窗降下,我便看见坐在驾驶位的袁良弯腰招手,示意我上车。 在副驾驶位落座后,袁良递了一根烟给我,待我接过,他又为我点燃香烟。 “什么事这么急?要我怎么帮你?”我朝袁良问道。 袁良闻言叹了叹气说道:“其实这事吧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我今年开春那段时间盘了一个店面,整了家清吧。一直以来生意都不是很好。就在一个月前,酒吧的口碑开始变得越来越差。大多数的差评都来自于酒吧的驻唱歌手,功底不太行,客人要求高对此很不满意。但以我这个条件想要请一个好的歌手,不太现实。所以,我打算聘请你。” “我?袁良你可抬举我了,我不行的。”我有些惊讶,也实在不明白他为何想要找我。 “莫黎你就别谦虚了,大学时你可是音乐协会副会长,精通好多种乐器,声音条件也好。” “可是我很久没有碰音乐了。” “没事的,花时间熟悉一下就好了。我现在带你去我朋友的一个琴行玩玩。”袁良发动车子准备离开这里。 “可是我参加完婚礼就要回留兰市。”我的这句话让袁良停下了动作。 他转头看着我,面上有些失落,可依旧劝说道:“莫黎,帮帮哥们吧,我这一次是搭上了我的全部身家和心血,孤注一掷地想要做好这个清吧。就当兄弟求你了行吗?” “别说求不求的,都是兄弟。这事你得让我考虑一下,因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留兰,也为什么会留在那里。请你理解我,给我时间考虑。”我有些心软,可还是没能答应袁良,我很纠结,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我还放不下,我不甘心。 袁良又叹了口气,他说道:“我理解你,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圈子里认识的,我想来想去也就你最合适了。” “一定需要驻唱歌手吗?”我问了问。 “真人演唱是清吧的灵魂,靠电脑,音响放音乐给客人听的话,他们还不如去那些小酒馆。” 我知道袁良说的有道理,这种性质的酒吧确实很需要驻唱歌手去带动氛围提升客人体验感,可我还是很难下定决心留在南洋。 “对不起,袁良,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袁良也不再强求,他拍了拍我的肩,对我说道:“没事,都有难处,我理解你。晚上来我的酒吧坐坐吧,也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可以把顾星也带上,我知道他现在肯定不好受。” 我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袁良这个好意的邀请。 之后,袁良说没时间招待我,得赶回家补觉,他已经一夜没睡了,很是辛苦。我表示理解,也不想他带着一双熊猫眼去参加吴优的婚礼,所以我们在这次匆匆碰面后又匆匆告别了。 袁良离开后,我独自漫步街头,大学附近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走着走着我来到一条人潮拥挤的小巷子中。关于这条巷子的印象我很是深刻,因为我们在这花费了不少时光,而这里也被我们戏称为“百宝巷”。巷子几乎存在着各式各样的商铺,对生活需求也几乎都能满足。说是小巷,其实更应该称之为小型商圈。各类美食小吃,书店琴行,网吧酒馆,舞蹈室台球馆,应有尽有。 我踏步其中,搜寻着记忆里那些熟悉的画面是否还存在于这里。可惜的是,很多曾经的回忆已经只是回忆了,而真实的它们却永远消逝在了光阴长河里。 我有些感伤,颇有些旧人已归,愿景不存的失落感。可突然一道熟悉的琴音拨动了我的心弦,我寻着琴音望去,惊喜的发现眼中的一幕与回忆重叠。那是一家琴行,名叫“寻音”,店铺招牌上也只有寻音两个字。 这家琴行的老板是一个而立之年有着文青情结的男人。我并不知晓他的真实名字,因为大家都管他叫阿乐,音乐的乐。 我走进琴行,阿乐正在调试一把吉他的音准。见我进来,他并没有热情招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今天不卖琴,不授课,你到别家去看看吧。” 阿乐的话让我停下脚步,我本就不打算买琴,只是想看看他是否还记得我。 “等了这么多年还没等到她吗?”我轻声问道。 调琴的阿乐猛的抬头看向我,有些疑惑。下一刻,突然对我笑了笑,说道:“原来是你小子,好久不见长的越来越秀气了啊。” 并未介意阿乐的调侃,我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头上快要齐肩的长发。 “怎么有空回来看看?”阿乐也未过多关注我这一眼看上去就有点颓废的形象,只是继续埋头调音并向我问道。 “朋友结婚。” “是吴优吧,前几天她还来邀请我去参加她的婚礼,还希望我能送她一首歌,当做新婚礼物。”阿乐说道。 “那你会去吗?”我好奇地问道。 “她是我的徒弟,我这做师傅的能不去吗?”阿乐说完,起身放置好吉他,来到一架钢琴前,缓缓坐下后,对我继续说道:“自己找地方坐吧,站着不累吗?你小子以前可不会这么拘礼。” 我点了点头,来到背对他的一个椅子前也坐了下来。 阿乐抬手缓缓弹琴,指间的音符响起绕梁而去。我能听出他琴音里淡淡的相思,至于他想的是谁,我便不知道了。 阿乐是我读大三时来到这里的,那个学期我刚受任音乐协会的副会长,所以我经常会跟着吴优来到这里感受琴音的熏陶。也从吴优口中得知,她的师傅,也就是阿乐,一直在等一个人,而店铺招牌上的寻音二字或许就暗含了这一层意义。 听许多人说文青都是一群抱有极端理想主义的疯子,这句话我并不认可,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随波逐流是常态但不是唯一选择,我同时也佩服他们的勇气和信念,或许我也跟他们一样,执着于心中的某一个念想。可不一样的是,他们是在治愈,而我却是沦陷。 我们都没有再继续交谈,而是各自宁静地畅游在旋律中,直到那场婚礼接近开场的前奏响起。 阿乐转头朝我说道:“前面有一家美发工作室,现在还有时间,去把你的头发剪一剪,还有你的胡子也刮一刮,参加好朋友的婚礼可不能像这么个颓废样子。我在这里等你,整理好之后我们一起过去。” 我点了点头,本就有这个打算,所以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去往那家美发工作室。 一顿捯饬收拾已是一个多小时后了,婚礼正式开场的时间是十二点十五分,距离现在还有五十多分钟。 在剪发之际,瑰莱忙里偷闲的给我发送了几条消息,告知了我举办婚礼的位置,不过我现在并不需要。她还叫我对顾星多多关怀,疏导一下他的情绪,在我看来好像也并不需要,因为我相信顾星。 来到琴行门口,阿乐已经换了一身行头,倒是第一次见他穿起白衬衫打上领结,熨烫到不起褶皱的西服整齐的搭在横于胸前的左手上,立马就有一种文质彬彬的气质在他身上浮现。而我这一身白t恤加牛仔裤的穿搭,就如同绿叶在一旁衬托着。 “走吧,车停在路口的。”阿乐朝我招呼道。 就这样,我跟随阿乐一起去往吴优的婚礼现场。 吴优的婚礼是在南洋市的一家四星级酒店内举行。去往婚礼的路途中,阿乐说起了吴优的未婚夫,嘴上可是赞不绝口。说他的父亲是某房产集团的南洋区域经理,而他的母亲经营着南洋市一家连锁美容院,家境可谓优渥。而他是省重点大学毕业的研究生,不抽烟喝酒,事业轻松稳定,无不良嗜好,长相也是端正倜傥,为人谦逊和气,重点是,他对吴优很好。 听到这里,我由衷地替吴优感到高兴,她如愿以偿的嫁给了她的白马王子,因为这几乎是许多女孩子理想的另一半。但我又想到了顾星,那个守护在吴优身边足足八年的男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只希望他们各自都能够开心幸福,但这种希望此刻好似已经变成了奢望。 来到那家名叫“柏悦”的四星级酒店,我们在酒店大堂迎宾的指引下乘坐电梯去到了九楼。 宴会厅的门口,新郎官与他的父亲正在待客,当然吴园也在。很快他就看到了我们,笑着上前迎接,对于吴园,阿乐也是认识的,也只限于认识。两人握了握手,说了几句客套话后,阿乐又受到了新郎官的接待,很显然他们早已碰过面,已经相熟相知了。 吴园来到我身前,细细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嗯,捯饬了一下,比读书的时候还要帅,充满了朝气。” 我回以微笑,随后两人来了一个兄弟间的拥抱。 “小圆,跟我们介绍一下你这位朋友吧。”这时,新郎官的父亲带着他的妻子来到我们身旁说道。 吴园闻言,当即介绍道:“这位是我和小妹共同的好友,莫黎,认识快八年了。” 随后又朝我介绍道:“这两位是新郎的父母。” “叔叔,阿姨,你们好。恭喜令郎喜结连理,也恭贺你们找到了如意儿媳。”随着吴园的介绍,我也并未失了礼数,连忙向他们祝福道。 “好,谢谢你莫黎,快进去吧。”新郎的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开怀大笑道。 吴园在这时接话道:“莫黎,我带你进去吧。” “好。” 跟随着吴园,我进入到了婚礼现场,刚好碰到了迎面走来的新郎。 吴园拉着他向我介绍道:“这位就是今天的主角,我的妹夫,李思明。” “你好,我叫莫黎,祝你新婚快乐,也祝你跟吴优白头偕老。”我见礼道。 李思明满脸带笑,很是开心,他回礼道:“谢谢你的祝福,莫黎,我还经常听吴优他们提起你,今天一定要吃好喝好。” 随后客套了几句,李思明便忙去了,而我被吴园带到了顾星身旁,聊了几句后,吴园也离开了。 在我没来之前,顾星一直独身一人坐在这里。我环顾了一下宴会厅的布局,很大,大到放置了近一百多张餐桌依旧觉得宽敞。也很华丽,无数的五彩鲜花和气球点缀在舞台四周,一百多寸的电子显示屏上循环播放着吴优与李思明的甜蜜瞬间,玫瑰花瓣撒满了地面,映衬着宴会厅的富丽堂皇。在舞台右边,还有一支乐队,此时他们正演唱着《lovestor》,不难看出李思明是一个很懂得浪漫的人,布置现场肯定花了不少心思。而这首歌描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故事,更加为今日这个场合增添了幸福的气氛。 可当我坐下看向顾星时,我又觉得这首歌是多么的讽刺。 是的,讽刺,八年的守护却抵不过一见钟情。 “你还好吧?”我满脸担忧地问道。 顾星收回思绪,回过神来,看着我冷静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舞台上婚礼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欢迎各位贵宾来参加今日李先生与吴小姐的婚礼。我在这里,祝她们百年好合,幸福美满,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话语落下,台下便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而在我耳边响起的那道掌声却最为激烈,我看着站起身奋力鼓掌的顾星,愈发担忧起来。 我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他坐下,他却没有理会我。 好在袁良突然现身,将他按倒在椅子上。 “还没开场就喝多了?”袁良朝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袁良来到顾星另一边坐下,我们将他夹在中间,防止他做些傻事。 主持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宴会厅的大门也在此时关闭。 “让我们一同端起桌上的酒杯,祝这位新人喜结连理!” 我们一同举杯,一起祝贺,而顾星只是茫然地坐着一动没动。 “接下来有请新郎一家人上台,大家鼓掌欢迎。” 李思明在掌声中拥着父母走上台,接下来的环节就是他们一家人轮番上前说了一些感谢来宾和表达高兴的话语。 而在婚礼真正开场的这一刻,我们这一桌依旧还是三个人。 四周洋溢的幸福氛围如刺骨寒气般一直在侵蚀着顾星,所以此刻的他微微有些颤抖。 直到主持人说出,“有请新娘登场!”这句话后,顾星突然沉静下来。 宴会厅的大门被打开,吴优身穿纯白婚纱,手握鲜花,如一位降临凡间的天仙,她挽着父亲的手缓缓走向了幸福大道的入口。 我伸手搭在顾星肩上,他依旧一动不动,没有回头看。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吴优父亲带着他的小公主登上舞台,亲自将自己女儿的手放在了李思明的手上。 这也代表着,这一刻,吴优真正属于李思明,而非台下这个一直缩着脑袋不敢抬头看的顾星。 到了交换戒指时,吴优笑的很灿烂。戒指戴在手上的那一刻,她哭了,感动地哭了。再到宣誓环节,那一声“我愿意。”,将永远刻在他们爱的里程碑上。 他们两家人在此时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一家人,并拍下了合照,记录这永恒的一刻。 就在这时,主持人邀请双方好友上台献上贺词,我不知这是临时起意,还是先前有所安排的环节,我只是盯着顾星。 首先发言的是瑰莱,他们几位伴郎伴娘自然要首当其冲。 当所有伴郎伴娘走了一圈后,阿乐主动上台对着吴优两位新人送上了自己的祝福,阿乐之后,还有一些我认识但却并不相熟的人接连上台,大多都是以前的老同学。 袁良也走上台去,顶着一双熊猫眼,为他们送上了最真诚的祝福。 紧接着我上台了,吴优看到后也是很开心,主动打着招呼向我挥手。 等我回到原位后,顾星依旧还是维持着老样子,哪怕袁良主动找他喝酒也是不为所动。 我一开始想着,以顾星的性格和坚守的原则,哪怕如此,也会真诚地上前去送上祝福,看来我错了。 只是没想到打破顾星原则的会是遗憾,硬生生地将如此温柔理性的男人压到抬不起头。 到了用餐时刻,我们这一桌显得很是冷清。 直到...那对新人前来敬酒。 我推了推顾星,对他轻声说道:“吴优他们要过来敬酒了,你振作点。” 终于,顾星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随后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宴会厅大门。 “顾星!” 呼喊顾星的人是吴优。 这一声呼喊,吸引了所有老朋友的目光,我想要上前将顾星劝回来,却被袁良拉住了手臂。 “顾星,你难道不想祝福我吗?”吴优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让我只觉有些陌生。 这一句话抵过了先前所有幸福氛围对顾星内心的冲击。 最终...顾星还是沉默着离开了,只留下桌子上不知何时被打湿的结婚请柬和一杯喜酒。 这样的沉寂只维持了片刻,吴优与李思明依旧满脸笑意地朝我和袁良敬酒。 杯酒下肚后,我向吴优致歉,因为担忧顾星,我得去找他。 出了酒店,我拨打了顾星的电话,并未接听。我便一直打,并走到停车场里去寻找他的车。正当我无所收获时,袁良来到我身边,还有瑰莱。 袁良对我说道:“他应该是去了固缘塔,我们去看看吧。” 我点了点头,在慌乱中我倒是忘记了这一点。随后我们三人打车去了老校区,果真在固缘塔顶找到了顾星。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如早晨那般,目光眺望远方。 我们来到他的身边,一齐坐下,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想哭就哭吧,顾星,男人哭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瑰莱说道。 顾星却笑着摇了摇头,他指着前方说道:“在我目光眺望的远方,有一座城堡。城堡上坐着一位身穿红裙的美丽女子。她在等待她的骑士凯旋而归,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那位女子并不是吴优。” “今天是我第一次冷落她,在她最美的时候。这算不得是报复,只是潜逃。” “哪怕最骁勇的骑士也会有打败仗的那一天。” 三句话,诠释了他们的结局。就连我都替顾星感到不甘心,可又无能为力。 突然想起一个网文写手作品中的一句话,“世间遗憾万千,无能为力的失去,排在榜首。” 我们各自沉默,都不知用何种语言能够抚慰这股遗憾,只能默默陪伴。 就这样,我们四人在此静坐,顾星默默地拿出剩下的啤酒,不多,却喝了一下午。 直到夜幕降临,顾星稍稍稳固了情绪。袁良在这时提议去他的酒吧坐坐,顾星第一个表示同意,而我与瑰莱也未拒绝。 袁良的酒吧开在一条新建设的商业街中,由于附近商圈还不够成熟,所以一直生意萧条。 当我们来到酒吧已是入夜七点半左右,酒吧已经开了门。袁良专门聘请了一个人来管理运营,加上服务员,整个酒吧的员工有八人。 袁良将我们安排在了二楼,正对着驻唱歌手演出的舞台。他为我们上了满满一桌好酒小吃,丝毫不显吝啬。 作为吃货的瑰莱,看见好吃的就两眼放光。 “瑰莱,作为伴娘,你就这么出来陪着我们,吴优不会介意吧?”我开口朝瑰莱问道。 “不会,人家小两口指不定现在正过着二人世界,卿卿我我呢。” 我看了看顾星,随即又瞪了瞪瑰莱,示意她不要这么口无遮拦。 她毫不介意道:“顾星作为真男人,不会这么矫情的。这里有酒有肉,楼下还有美女,就应该喝着酒,看看美女,听听音乐,好好享受快活人生,而不是闷闷不乐想东想西。你以为所有男人都像你这么矫情吗?” 瑰莱最后一句话噎的我无言以对,我也不再搭理她。转头看向顾星。 哪知顾星点了点头来了一句,“我觉得瑰莱说的没错。” 我瞬间石化,而他们竟当着我的面贱兮兮地以击掌继续调侃我。 我只好装作视而不见,独自闷了一口酒。随后响起两人的笑声,而我便也偷偷跟着笑了起来。 这样的感觉真好,好似又回到了以前,只是那时的我们是八个人。 “啥事这么开心啊?”袁良交代好工作事宜,来到我们这边长舒一口气坐下后,朝我们问道。 顾星回道:“莫黎说你这边的酒很好喝,就是太贵了。” 袁良看了看我,苦笑了一下,“我也想做降价营销,可是成本太高,怕到时候会入不敷出,撑不了多久。” 我瞪了一眼顾星,倒也没出言解释什么,只是朝袁良问道:“没有尝试过做网络推广吗?” “试过了,除非有特别吸引人的噱头,并且能实际做到,不然这个钱就是白花的。” “没有噱头就制造噱头嘛,新时代最缺的就是创意。” 袁良好似遇见救星一般盯着我,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制造?什么创意?” “我也不知道。” “切!” “切...” “切。” 我的回答顿时引来三道鄙视目光。 “要不你先答应我,来我这做驻唱歌手?”袁良将脸凑到我面前,一脸期待的样子。 瑰莱和顾星也在此刻同时看着我。 我低头沉默了,脑中思绪万千。 片刻后,我抬起头看着袁良,认真且严肃道:“你这酒真的很贵,所以...我来上班可以免费喝吗?” “哈哈...你大爷的,我还以为你要拒绝我呢。这卖关子的功夫你小子跟谁学的?”袁良开怀大笑,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很开心。 就连一旁的顾星与瑰莱都勾起嘴角,在他们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种达到期望后的那种开心。 “来来来,干杯!”瑰莱吆喝道。 原来,达到别人对你的期望,会是这么快乐和值得被永远铭记的一件事。 顾星在这时对我说道:“莫黎,要不你现在就上班吧,我想点一首歌。” 看着顾星期待的表情,我点了点头。袁良见状当即拍手说道:“得嘞,我现在去调试设备,莫黎你准备好了就下来。” 袁良急匆匆的跑下一楼,而我朝着顾星问道:“想听什么歌?” “来一首《嘉宾》吧,你会唱的,也算是为我这场独角戏画上一个句号。” 我沉默地盯着他好一会,才微微点头回道:“好。” 就在这时袁良的声音响彻在酒吧内,他朝着为数不多的几桌客人说道:“今晚,我们酒吧邀请了一位重量级的嘉宾,也是我的兄弟,莫黎!人帅话不多的他,唱歌那是顶呱呱。所以,下面有请莫黎上台为我们敬爱的顾客们献上一首首治愈人心的音乐!” 在袁良的介绍声中,我带着顾星的又一个期望,缓缓登上酒吧舞台。这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接过袁良手中的麦克风,微微在心中整理了一下措辞,对着酒吧内的客人说道:“今晚我演唱的第一首歌要献给一个人,他守护了一个女孩整整八年,将所有的宠爱与温柔都给了她。今天,那个女孩结婚了,新郎却不是他......在这个世界总是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遗憾,而我们不应该执着于这个遗憾过一辈子,我们应该勇敢地为这个遗憾画上一个句号。我始终记得他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任何难以忘怀的旧事,都要去直面它,看清它,而不是逃避。要去做一个骁勇善战的骑士,去击溃它。让它成为代表你胜利的印章!’,而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我会等你凯旋归来,我的朋友。” 台下的客人送来一阵热烈的掌声,而我继续说道:“一首《嘉宾》送给那位骁勇的骑士,勇敢地去直面这段难以忘怀的感情吧!” 前奏声随之响起,楼上的顾星眼眶泛红地看着我。 当主歌的第一句歌词被我深情演唱而出时,顾星的脸庞已经有泪水划过,我与他相望,心底只希望他真的能够彻底放下。 “当所有人都替你开心,我却才傻傻清醒,原来早已有人为你订做了嫁衣,感谢你特别邀请,来见证你的爱情,我时刻提醒自己别逃避,拿着喜帖一步一步走近,他精心布置的场地,可惜这是属于你的风景,而我只是嘉宾,我放下所有回忆,来成全你的爱情......” 当我演唱到这段时,顾星早已泣不成声。 这首歌快要演唱结束时,顾星已经来到了一楼,他就坐在我的身前。 当尾奏的最后一个音符响起,顾星缓缓走上台来,我将麦克风递给了他。 顾星好似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看向身前逐渐增多的客人,他沙哑地说道:“我就是那个守护了一个女孩八年的骑士,在那场婚礼中,我没有勇气以一个嘉宾的身份将祝福说出口。所以,在这里,我希望可以用她的骑士这个身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说最后一句话......” “吴优,你的骑士已经在那场爱的战役里英勇牺牲了,而他最后的遗言是......” “我爱你。” 第六章 意外 入夜十一点,窗外下起了绵绵细雨。 顾星已经进入梦乡,躺在卡座沙发上的他累了一天,不是肉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灵。 我与他不同,接连唱了几个小时的歌,我早已精疲力尽,此刻与瑰莱一起,靠着酒精舒缓身心,顺便吃了点宵夜。 在这个情绪交织的雨夜,我既开心又有点难过。 或许瑰莱是理解我的,她好像一直都是如此,所以她陪我喝了不少酒,尽管她很讨厌酒精的味道。 我突然对瑰莱感到有些愧疚,因为我的懦弱,许多次都辜负了她对我的期望。比起朋友,我更愿意称她为姐姐,是亲人也是长辈。 瑰莱静静地看着窗外细雨,顺手端起身前酒杯,想要一饮而尽,却被我拦了下来。 “瑰莱,别喝了。” 强势的她并没有理会我的劝说,依旧还是将那杯酒喝了下去。 “莫黎,你能理解苦尽甘来的真正含义吗?”瑰莱喝完,一脸认真地朝我问道。 也许是酒精刺激着大脑,我想都没想地回道:“苦日子过去,美好终将到来。” “若是用来比喻爱情呢?”瑰莱又一次转头看向窗外,声音很小,但我还是能够听清,只是不解。 我默不作声,因为心中没有答案。她也不再追问,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晓答案。 各自沉默的我们都闷声喝着酒,这时我突然想起齐十那小子,我觉得我有必要将我的决定告诉他,所以我当即拿出手机找到了他的社交账号,稍稍在心中整理了一下措辞,便将我留在南洋市的决定告诉了他,本以为他会立马回复我,或者骂我两句类似“始乱终弃”的话,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接收到他的回信,也没有来电。我有些疑惑,这小子这个点不应该睡着了,我想了想他也许是打游戏太过入迷没看到吧。 就在这时,袁良安排好客人,上楼来到我们这边,指着顾星说道:“要不你们先喝着?我叫个人和我一起把顾星送回去。下雨了,别睡感冒了。” 瑰莱起身,拿起包说道:“一起送吧,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能照顾好他?” 我与袁良对视了一下,都觉得瑰莱说的有道理。顾星今天可是放开了喝的,现在就宛如死鱼一般。毕竟在以前,我们许多次喝的不省人事,都是瑰莱与桃之照顾的,她很有经验。 达成一致意见,我随即起身将顾星背了起来,袁良在一旁帮忙。顾星这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若叫我一个人来还真不行。 当我们来到酒吧门口时,桃之出现了。 她看着哥哥这个样子,当即就哭出声来。 袁良在一旁安慰道:“别难受了,你哥已经成功跨过了这个坎。赶紧把他送回去吧,我怕莫黎这小身板扛不住你哥的重量,你看看莫黎,腿都在打颤了。” 对于袁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嘴脸,我还特别配合的让双腿微微抖了起来。 桃之见状,转哭为笑,连忙说道:“莫黎,我的车就在外边,快把我哥放车上吧。”说完,她赶紧回头帮我们拉开酒吧的一侧大门,瑰莱也上前将桃之的车钥匙拿来,小跑出去拉开车门。 敢情她们是真的以为我快坚持不住了,这着实有点看不起人。 将顾星安稳的放在车子后排座位上,我与袁良坐在他的左右两边,方便照顾。没有喝酒的桃之上了驾驶位负责开车,而瑰莱随后也坐上了副驾驶位。 回到顾星的家,将他照顾妥当后,瑰莱与桃之便离开了,而我与袁良则留了下来。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我们都不是很困,这一天好似经历了不少事。在吴优的婚礼现场,顾星的状态让我一直提心吊胆,就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我想袁良也是一样。 而在这时,袁良恰好向我问道:“莫黎,要是今天顾星发疯想要带走吴优,你会选择帮谁?” “你呢?”我反问道。 袁良向后倒去,抬头望着天花板,答非所问道:“有时候不做选择其实会更好。” 随即他又起身盯着我说道:“我们都是朋友,如果非要站队的话,其实我们会更容易感性地去选择顾星,因为他好似一个受害者。但理性一点去看,他并不是,他们两人间谁都没有错。” “那错在哪儿呢?”我不解地问道。 “不能去纠结错,因为那并不重要。而是要去想,怎样的选择是对的。” 袁良这句话让我更加不解,“那怎样的选择是对的?” “分立场去想。若是顾星选择了抢婚,我们不做选择便就是最好的选择。站在顾星的立场去想,他强忍着痛苦,不做傻事,冷静离开,便是他做的最好的选择,既没有对吴优的婚姻造成困扰,同时也对得起自己那份并不卑微的爱。站在吴优的立场去想,哪怕她明白顾星的心思,依旧坦然地带着诚意想要得到顾星的祝福,保留住这份她心中认定的友情,便也是对的选择。” 听袁良这么一解释,我倒是有些明白了在婚礼现场时,他阻止我劝回顾星的含义。 “人这一生啊,要做无数个选择。爱情,友情,亲情间的选择便尤为重要,因为它会影响你的一生。” 这一句话,让我陷入了沉思,以至于袁良起身说他要睡了,我都没有做出回应。 寂静的客厅里,我孤坐在沙发上,手中的香烟熄灭了又点燃,循环了几次我都没能收回思绪。 我一直在想,当初奋不顾身的选择是对的吗? 也就在这一刻,我才发觉自己并没有改变,我还是那个陷在深渊里的懦夫。 深夜一点时的雨下的很大,手机依旧没有丝毫动静,那敲打玻璃的声音化作无法言喻的旋律让我沉溺其中。 晕沉沉的我靠着沙发就那么睡了过去。 早晨醒来,我发现我身上盖着一张毛毯,起身揉了揉眼,突然听到厨房内传来声响,我定睛看去,原来是顾星正忙着做早餐。 我随即起身来到厨房门口站立,倚靠在门框上,说道:“早啊,顾星。” “早,莫黎,你赶紧洗漱去,顺便叫一下袁良起来吃早餐。”顾星一边忙碌一边说道。 我回了句好,便向着卫生间走去。 洗漱完毕后,袁良顶着“鸡窝”头急匆匆地跑进了卫生间,我笑了笑,看来不需要我叫他了。 餐桌上,我们三人吃着早餐,我询问了一下顾星的身体状态,他表示说没事,昨晚瑰莱熬制的醒酒汤很管用。袁良在一旁十分羡慕,说他下次也要喝醉,尝一尝这个醒酒汤,而我笑而不语,因为我们几人中好像就只有他还没尝过,谁让他酒量那么好呢?看来是没机会了。 吃过早餐,顾星换上一套商务装,便出门上班去了。走前他告诉我们说冰箱里有菜有肉,中午我们可以自己做饭吃。袁良的厨艺我实在不敢恭维,而我自己也就一般般,所以我们表面上十分接受顾星的好意,私底下却默契的达成了去外面吃的共识。 顾星走后,袁良打算睡个回笼觉,而我也实在扛不住,便做了一个与他同流合污的决定。 这一觉,我们足足睡到了下午三点左右才醒。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时间,袁良倒很平静,而我却不淡定了。 因为手机通话里显示着十一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还有三个是瑰莱打过来的。 我先是给瑰莱回了一个电话,但她并没有接,应该是在忙。 随后我又向那个陌生号码回了过去。 接听电话的人让我很意外,居然是柳茗。而更意外的是,她接下来说的话。 “莫黎,齐十被人打伤,现在还在手术中,我希望你能回来看看他。” 这个消息宛如一道晴天霹雳,轰然在我的心头炸响。 “喂...莫黎?喂...” 手机听筒内,柳茗的呼喊声让我回神,我赶忙回了一句,“我在。” 随后我又说道:“我现在马上动身回去,如果他醒了,就麻烦你先照顾一下他。”我并没有向柳茗多问缘由,也相信他们不会骗我。 柳茗回应了一声,表示没有问题,我挂断了电话,随即将这件事告诉了袁良。 袁良听后很大方的批了我三天假,并打算亲自送我去动车站。 就在我们二人出门之际,瑰莱的电话打了过来,我边走边接,没走几步我突然停了下来。 袁良疑惑地看着我,看着陷入呆滞的我。 又一道晴天霹雳在我的心中炸响。 我的心情瞬间降到了冰点,袁良察觉到了我脸色的变化,焦急地询问着我。 我好像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这让我联想到了心跳监护仪上的滴答声,宛如死亡的前奏。 良久,我才对着袁良说道:“何为,我们的兄弟,胃癌,快不行了,他希望最后的时光,我们能陪着他。” 袁良闻言,长叹了一口气,显然他是知道的。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厉声质问着袁良。 他抬起头看着我,无奈地说道:“何为是在去年除夕前几天被查出的胃癌,之后化疗的效果并不好,他也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不告诉你,是他的选择。我们都知道你跟他的感情,更加了解你的心理状况,我们担心他,也更加担心你啊。” 六百多个夜晚,我熬了过来,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可是,当袁良说出这句话后,我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起来。 我抱着头,无力地蹲在地上,这一刻,我为自己的愚蠢和懦弱而感到愤怒。 回到南洋市已是第二天了,为什么我没有对何为的不出现而感到怀疑,我早该想到的啊,可却被我忽视了。 哪怕我被全世界所抛弃,他也会来到我身边陪伴我。因为,我是他唯一的亲人,相识相知了十八年的亲人。 在病痛折磨他的日子里,他多需要我的陪伴啊,可他依旧在为我着想,就因为我的懦弱。 我强忍悲痛,急忙朝着医院赶去。心里默默祈祷,也在承诺,“何为,剩下的日子里,我一定会陪着你。” 随后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袁良一直紧跟着我。我拿出两百块现金,递给司机,祈求他以最快的时间送我们去那家医院。 在金钱的魅力下,司机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技术,在不违反交规的情况下,将速度提到了极致。 五分钟后,我们来到那家医院门口,瑰莱在一楼等着我们。 我急忙下车,朝着医院疾跑而去,顾不得与瑰莱打招呼,却还是被她拦了下来。 “莫黎,不要着急,何为还有时间,医生说他最少还有一个星期。”瑰莱的语气很温柔,她应该明白此刻的我有多难受。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淌,瑰莱将我拥入怀中,她柔声道:“莫黎,何为他最挂念你,所以咱们不要带着满脸泪水去见他,好吗?” 我抬手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瑰莱将我松开,从包里拿出纸巾,又替我擦了一下脸。 收敛好情绪,瑰莱带着我与袁良来到了何为的病房外。 而我却在此刻顿住了脚步,望着病房大门,我想起了远在留兰的齐十。 这一刻,友情间的选择降临到我的头上。 那个吊儿郎当的身影与何为的脸旁在脑海中交替出现,我不知如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就像袁良所说,此刻的我应该更容易且感性地去推开眼前这扇门。 可与齐十的约定和友情呢?就要这样放弃吗? 第七章 选择 “莫黎,现在不是你应该做选择的时候,快去看看何为吧。”袁良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他的话让我恢复一丝理智,我压制住心中情绪,缓缓推开了病房的门。病房内几个老朋友都在,除了吴优,刚结婚的她肯定抽不出时间来的。 这一刻,我的脚好似灌了铅,走的很慢,在看到病床上那张瘦骨嶙峋的脸庞时,我辛苦压制住的情绪又一次决堤。 何为看着我,笑的很阳光,只是他太瘦了,以至于那份笑容,病态与朝气共存。 我来到病床边蹲下,眼泪不争气地一直往下掉。 何为抬手轻抚我的脸,想要帮我擦掉,却有心无力,他只能笑着安慰我说道:“莫黎,没事的,能看到你回来,我真的好高兴,希望你不要对我失望,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我摇了摇头,哽咽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会失望,我只是觉得不公平...好不公平,为什么...偏偏是你。” “莫黎,我很想念我的父母,也许是老天爷猜到了便帮我做了选择吧。” 悲伤的情绪弥漫在屋内,它侵占了每一个角落,被它包裹着的我们,在何为这句话落下后,心中的防线彻底被击溃了。 顾桃之捂着脸,哭着跑出了病房。 吴园蹲在我的身旁,试图用手臂拥着我的肩给我带来一丝温暖。 程泉止不住的连连叹气,声音里充斥着一丝无奈和心酸。 顾星坐在何为的脚边,紧紧低着头,他的双手一直在抓着自己的头发。 瑰莱站在窗前,盯着雨幕外的一切,灰色的万物好似没有一丝生气。 袁良倚靠着墙壁蹲了下来,双手抱头,好似一个囚犯。 大学时期里最令人羡慕的九人小家庭,如今好像不再完整了。吴优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不是说对于我们的感情就会淡了,而是离以前那种与我们在一起时的生活越来越远了,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而现在,何为也将离我们而去,永远永远...... “莫黎,我希望你能做到我没有做到的事,我没能战胜病魔,但我希望你能够战胜自己的心魔。你也要记得,伴随你整个童年的阴影里,我为你点燃的一盏灯。记得我们的约定,征战这个世界,一定要做一个生活中的高手。还要记得,我们共同的梦想,我不能继续陪着你了,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心愿,站在山巅去映照星辰。”何为好似在交代遗言,而我一直不停地点头。 “我相信你...兄弟。” 一声兄弟,是我与何为的友情最好的诠释和证明。 “我有些累了,想要睡一会,你们都各自去忙吧。”何为朝着大家说道。 吴园拍了拍我的肩,与顾星,程泉一起离开了,他们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那润湿的双眼,掩盖不了心中的情绪,他们不想说出道别的话语。 瑰莱来到何为身旁,向他嘱咐了一些医生的话。女人的心思往往都是细腻的,哪怕此时她也很难过,但她还是会想着何为剩下的日子里能够开开心心的。 随后瑰莱看着我说道:“莫黎,先让何为好好休息吧,晚上还需要你照顾他,你出来,我跟你说一下需要注意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深深看了一眼何为,起身跟着瑰莱走到病房门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瑰莱轻柔地摸了摸我的头说道:“莫黎,既然分离无法避免,我们就要勇敢地去面对,像何为一样的勇敢。你知道吗?按照医生所说,何为的身体条件本不足以撑到现在,他能挺到今天已经算是奇迹了,何为是一个真正的勇士,我们希望,你也是。” 瑰莱收回手,继续说道:“以前啊,你们俩老是较劲,什么都要争一个高低。而他呢,好像赢你的次数很多哦,这一次,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赢过他,而他也会心甘情愿的输给你。我知道这是没有可比性的,这句话也不太让人能够接受。但我们只是不想再失去你了。你能明白吗?莫黎啊,你可以把以前那个阳光自信,温柔善良的莫黎带回到我们身边吗?” 我继续沉默着,没有言语也没有承诺。 袁良在这时来到我身旁坐下,抽出一支烟,想了想又收了回去,他说道:“你的重情重义会影响你做出选择,何为这边已经无可避免了。你的新朋友齐十,我虽然不了解他,但既然能够做你的朋友,并且是在你最颓废的时候陪着你的朋友,我希望你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千万不要想着放弃这份友情,我了解你的,莫黎,你这样做会愧疚一辈子。” “袁良,我明白,可我没得选择。我需要跟齐十说清楚,我希望他能理解我。” “他一定会理解你的,但是他同样也需要你。” 沉默了一会,我正想说些什么时,手机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我看了看是柳茗打来的,接通后我却听见了齐十虚弱的声音,他说:“莫黎,我没事...你不用来了,跑来跑去的太...麻烦。我......” 没等齐十说完,我迫切地想要跟他解释,解释我为什么留在南洋,解释我今天回不去的原因。将一切都告诉他后,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对我说道:“我理解你,莫黎。我不知道你的朋友得了胃癌,不然我不会在晕倒前一刻叫柳茗给你打电话。你陪着他是理所应当的,不然你跑回来我都给你撵回去。但是......你答应我会回到留兰与我一起大展宏图,你失约了,如果你只是暂时留在南洋,帮助你朋友渡过酒吧的难关,我能够理解和支持你,可是你问问自己的内心,你还愿意回来吗?或者说你还把我们那份不起眼的约定当一回事吗?我虽然能够理解你,但我还是会很难受,因为我讨厌别人对我承诺了却做不到,更何况你还是我兄弟,我唯一的朋友。” 说完,齐十叹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这一瞬间,所有与齐十的回忆如浪潮般向我涌来。记得曾经有一次,我醉酒撞倒了人,起了争执,对方也是酒劲上头,抄起酒瓶朝我砸来,是齐十替我挡下的,鲜红的血流满了他的整张脸。我们一起度过最落魄的日子,一起睡公园,一起睡网吧,一起向那些小摊贩要吃的。两个人吃一碗泡面,他老是会少吃一点说他喜欢喝汤让我多吃点。也会把靠着游戏挣到的钱全部拿来给我治病。 我想我是幸运的,也是自私的。 仗着他的义气,以为他能够理解我所以忽略了他的感受。 袁良在一旁向瑰莱解释着这件事,当他说完后,又对着我说道:“莫黎,你知道我们不可能放你再回到那个让你堕落的城市,你也不想让我们失望。所以如何选择只能你自己做决定,自己去思量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说完,袁良拉着瑰莱离开了。我走进病房,看着沉睡中的何为,脑海里,内心里都乱极了。没有收获到亲情与爱情的我将友情看的极为重要,也是我安全感唯一的来源。 难道我真的要带着一丝愧疚去面对齐十吗? 我不知道,越想脑子越是晕沉沉的,我顶不住只好强行收回心思不再去想,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何为,照顾他。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我一直待在医院里,也没有再跟齐十有过联络,哪怕半夜我对着他的社交账号发呆,也没能对他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因为我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他。 三天时间里,何为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几位老朋友都有抽空过来看看。而我好似也变得健谈起来,与他说着自己这几年来所经历的事。还在医生认可的情况下,我带着他回到了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是一家孤儿院,何为便来自那里。 那时,他才七岁,我也七岁。 我四岁跟随着养父母一起搬到了姑妈家隔壁,也在孤儿院附近。第一次遇见何为时,他正被几个年龄稍大的男孩子堵在孤儿院旁的死胡同里,备受欺凌的他没有反抗,是我冲进了包围圈拉着他就跑。自那以后我们就成为了朋友,更如亲兄弟一般,我的姑妈也很喜欢他,还认他做了干儿子。 在孤儿院和姑妈的帮助下,我们一起上了初中,高中,不负期望的,我们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大学,遇见了顾星,瑰莱他们,直至如今。 我们还去了以前的大学,高校,走过操场,途径孤塔,也看着那些在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朝气身影,与我们的青春一样,充满阳光活力。 在医院陪着何为的第五天,袁良来找过我,询问我想好怎么选择了吗?我没有答复他,我想齐十已经化作我人生的过客,如过眼云烟流逝了。 傍晚时分,何为见我精神萎靡,问我是不是被什么心事所困扰着。 我想了想,将我与齐十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何为听后,对我破口大骂。 我不明白。 “莫黎,你这两年真的变了很多,难怪瑰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说你小子现在是个蠢货,你已经不叫莫黎了,你应该叫莫无知。话虽然有点难听,但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我低下头虚心接受着何为的口头训斥。 他继续说道:“按照你说的,齐十与你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颓废。你们好似臭味相投,但是在那个城市里你们却彼此依靠着。不被家庭还有爱人所认可的他,只有你接纳了他,可以说你拯救了他,他也拯救着你。唯一不同的是,你陷的更深,他明白生活不该被困在爱里,所以他格外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哪怕至今他都没有说不认你这个朋友,你为什么不能做出选择继续维持这份友情?” “可我该怎么做?”我朝着何为问道。 何为想了想对我说道:“齐十对留兰这个城市而言其实是没有感情的,他的灵魂被困在了宿舟。但这与他在哪里努力工作并不冲突,也就是说你可以请他来帮你留在南洋,你们依旧可以一起努力,大展宏图。我想袁良还有我们都会想要与他交个朋友。” 何为的话让我豁然开朗,但是我依旧不确定齐十是否会愿意来南洋。 他猛然咳嗽了几声,缓了缓后继续说道:“莫黎,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了。你好好跟齐十认个错,都是兄弟都能理解的,按照现实来说,南洋比起留兰更适合创业打拼,而且我们也在,也能互帮互助。你先回留兰,请他喝顿酒,谈谈心,真诚的认个错,再谈谈这事,我想他不会拒绝的。同样的,你也需要给他一种安全感,来到南洋他人生地不熟的,只相信你,所以你需要做些什么,就不用我明说了吧。” “暂时先不回留兰了,我想多陪你一会。”我对着何为说道。 何为回以微笑,他说了两句话,两句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话。 “莫黎,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了。接下来的路,就让齐十代替我陪你走吧。” “我们从小到大一直在争谁是哥哥谁是弟弟,莫黎,让我赢你最后一次.......” 此刻,心跳监护仪突然响起警报声,我慌张地起身看着何为,他已经闭上了双眼。 我心里一空,随之消失的还有心跳监护仪上短暂的提示音,被一阵啁啾声所代替。 我慌乱地跑出病房,嘴上大喊着,“医生!医生...” 当看护医师来到病房,他先是看了看电子监护仪,又随之检查了一下何为的生命特征。 最终,他沉着脸对着我摇了摇头,很遗憾地告诉我,病人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虽然我预想到了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没想到真正到来时,我几近崩溃。 这几天以来,我一直被极端的情绪折磨着,这让我开始有点厌烦这个城市。以至于那个何为帮我做的选择,我开始有些动摇了。 而那一声“哥”,我好像还没能叫出口。 如果正确的选择是为了让我们不留下遗憾和愧疚,那无法选择的事呢? 比如生死。 第八章 拯救 死静的病房内,我瘫坐在地。 心里所有情绪中,悲伤拔得头筹,头痛欲裂的我缓缓躺在冰冷的地面,蜷缩着... 好似过了许久,一阵微风拂过,我突然惊醒,原来我陷入了昏迷。 此刻我睡在顾星的家里,窗外天色正暗,我仿佛回到了留兰的那间老屋子,孤独感瞬间将我包裹。 七月十三号,我将永远铭记这一天,身世凄惨的何为永远离我而去,被苦痛带走。 房间的灯突然亮起,顾星走了进来。 “今天下午你晕倒在了病房里,是医院护士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所以就将你接了回来。瑰莱已经联系好了殡仪馆,入殓仪式明天举行,你好好休息,我们一起去。”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 “对了,今天有一个叫‘柳茗’的人给你打过电话,你记得回一个过去。” 我依旧还是点头,没有言语。 就在顾星转身将要合上门时,我突然开口说道:“顾星,我想回留兰了。” 顾星回头看着我,叹气道:“瑰莱都跟我说了,对于齐十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待在留兰。” 他愣了愣,“袁良让何为转告给你的话你都忘了吗?” 我抬了抬头,这才明白原来何为给我的选择是袁良出的主意。 顾星来到我身旁坐下,并递给我一支烟。 点燃香烟,我头脑清醒了不少。 “我知道你们都想让我留下,可是,回到南洋的日子里,我好像并未被这个城市所善待。” 说到此处时,我竟开始有些想念留兰市那个河边公园。 “你错了,莫黎,无论你之前过得如何,身在何处。这两天所发生的都是你无法避免的。我们想让你留下,是因为我们很想念以前的那个你,真实的你。没人能比我们更了解你,更有资格去拯救你。” “瑰莱和袁良的用心良苦你难道不明白吗?何为与我们的期望你难道真的要辜负吗?” 顾星突然沉着脸抓住我的衣领,忿然道:“莫黎!你告诉我,你真的要辜负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对不起瑰莱的默默付出,对不起何为,对不起大家!” “顾星,别说了,让他冷静冷静吧。”瑰莱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的面色有些失望,也有些疲惫。 我依旧沉默不语,直到房门被紧紧地关上。手中的香烟燃到了尽头,我随手将其扔在了地板上。 失望,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别人对我的失望。 我拿起手机,打开通话界面,盯着齐十的电话号码,迟迟没能按下拨打。 我向后倒去,沉思许久,瑰莱满脸失望的样子一直我脑海里闪烁,一直警醒着我,最终,我还是拨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 齐十的大嗓门还是那么的震耳。 “喂,莫黎啊,一个半小时后到楼下来接我,你小子的行李也忒多了点,我收拾了好半天。房租水电这些我已经帮你结清了,你记得还我。还有,准备好银子,今晚必须请我搓一顿,该让我好好宰你一次了。好了,别的话留着见面再说,我开车呢,先挂了。” 随即响起电话挂断的声音,齐十的话语让我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而我却感觉好似做了一场梦。 我又看了看通话记录,才逐渐相信这是真的。而我的心在此刻宛如干涸枯裂的土地久逢甘露。 一颗充满生机的种子在这片土地里缓缓发芽。 我激动地从床上蹦了起来,随后光着脚跑出房间,来到客厅。瑰莱和顾星都在,他们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说道:“齐十已经在来南洋的路上了。” 他们闻言,一齐点了点头,面上很平静。 我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表情,自顾自地又说道:“对不起,瑰莱,顾星。我又让你们失望了。你们说的对,是我太偏激了,我会改的,一定会。同时也谢谢你们,如此费心思的拯救我。” 顾星来到我身旁,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说道:“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你要感谢就感谢袁良和瑰莱吧,齐十能够下决心来南洋,都是她们的功劳。” 我满脸歉意地看向瑰莱,她摆了摆手说道:“感谢的话就别说了,咱们谁跟谁,你能想明白是最好,能做到那就更好。还要看你的表现,如果依旧改不了,我会亲自赶你回留兰,让你继续堕落不再管你。” 我立刻向她保证,一定会做到,还顺带敬了个礼,瑰莱刻意严肃的脸瞬间绷不住了,她捂嘴笑了笑。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顾星前去开门。 袁良到了,他看着屋内的氛围,上前在我的胸膛锤了一拳,笑着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感觉怎么样咯。” 我再次不正经道:“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做个好人。” 这句模仿某部电视剧的话语引得大家开怀大笑,一扫忧郁情绪。 “快去吃点东西吧,你等会还得上班呢。”瑰莱在这时对我说道。 顾星随即拉着我来到餐桌边,我看着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和两副空碗筷,缓缓坐下。 “开饭,开饭。”袁良搓着手也坐到我的身边。 我抬头看向顾星问道:“你们不吃吗?” “我跟瑰莱都吃过了,你们赶紧吃吧,吃完等齐十过来,我们一起去酒吧。” 我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吃着吃着我便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袁良看着我,开玩笑的说道:“顾星做的菜有这么好吃吗?咋还哭了。” 我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种温馨,对于我而言,太过珍贵了,哪怕只是简简单单一顿饭。 这一刻,我仿佛世间最幸运的人,拥有一群可爱的朋友,他们成功拯救了那个迷失的莫黎。 我擦了擦眼泪,嘴里包着饭菜,对着顾星说道:“你这菜咋这么甜啊。” 顾星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是憨厚地挠了挠头,嘴角弯弯。 “是吗?我再尝尝。嗯...是有点甜了,顾星,下次得注意点。”袁良一边嚼着菜,一边对着顾星晃了晃手中筷子。 随后,这间屋子内,响起久久不绝于耳的笑声。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四人在楼下路边等着那辆奥迪a4的到来。 在这之前,袁良向我交代了一切。 酒吧压根没有什么口碑危机,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我能够留下来,这件事是瑰莱的主意。对于这个善意的谎言我自然能够理解也不会多想。瑰莱这么做一是为了留下我,二是为了让我更容易找回以前的那个自己。 而袁良的用心良苦就在于他所说的选择上,我在留兰的这两年其实他们都有在默默关注,很多时候,他们不联系我只是希望我真的能够靠自己完全走出来。包括齐十的事,他们也是有所了解的,所以袁良会借何为之口,引导我去做一个正确的选择。但齐十受伤是真的,并非捏造。在我昏迷时,袁良联系到了齐十,为我跟齐十解释并道歉,也向齐十说到了我的过去,但袁良说,下定决心来南洋是齐十自己主动说出来的。 这让我心中感到一阵温暖,齐十还说他很荣幸代替何为,成为我们的朋友,因为他很羡慕我,更相信我。齐十之所以选择今天来,是因为他想参加何为的追悼会,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没过一会,那辆熟悉的白色奥迪缓缓向我们驶来,驾驶位的车窗降了下来,脸上贴着纱布的齐十朝我抛了个“媚眼”,这家伙的性格,向来如此。 柳茗从副驾驶走下车,来到我身前,说道:“莫黎,好久不见。” 我有些错愕,随即笑着回道:“这才过了一个星期,也没多久。不过几天没见,你瘦了不少。” 这是真话,柳茗是真的瘦了,先前见她还是微胖型身材。 柳茗听见这话,一展笑言,朝我打趣道:“哟,来南洋才多久,嘴咋变这么甜了。不过我告诉你啊,莫黎,你不是我的菜。” 齐十在这时也来到我身前,伸出右手将我抱在怀里,故作哭腔道:“莫黎啊,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故作嫌弃地推开了他,“啥玩意儿见不到的,咋了,你被仇家追杀了?” 我发现齐十左手应该是受伤了。 袁良他们在这时上前打着招呼,而我好似瞬间被冷落在一旁。 齐十一改先前不正经的模样,与顾星他们彬彬有礼地相互介绍相识。最后他们有说有笑的拿上行李,联袂往楼上走去,只留下我一人在风中凌乱。 “不带你们这样搞孤立的啊!”我大声囔囔着向他们跑去。 在顾星的家里坐着聊了一会,大家相谈甚欢,齐十也很快融入到这个新圈子中,接着就跟袁良“狼狈为奸”一起“排挤”着我,而柳茗与瑰莱好似有许多共同话题,顾星就是个老好人,谁也不招惹,保持着中立。 随后我们一同往酒吧赶去,还约上了吴园,程泉和桃之,难得的是吴优也说要来,这一次,我们真正来了一个大团聚。 大家很快就在酒吧门口碰上了头。 齐十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很轻松地就与新朋友打成一片,倒是柳茗还不太习惯这种氛围。虽然我很好奇为什么柳茗会陪着齐十一起来到南洋,但我始终没有问。 袁良大气地将整个二楼给了我们,几个卡座拼在一起坐十个人倒是绰绰有余。 酒桌上,大家都很开心也很有默契,谁都没有提那些不开心的话题。而齐十绝对是一个带气氛的高手,带着我们玩着新奇的酒桌小游戏,以至于二楼的笑声一波接着一波在酒吧里回荡着。 夜色渐晚,酒吧开始进客,很快,一楼的上客率达到了近百分之七十,而我也就来活了。 袁良向大家提议开启点歌模式,齐十这小子首当其冲的点了一首《兄弟》。 很快我的歌声荡漾在酒吧里,齐十和袁良则站在二楼围栏边,挥着手,依靠自己的大嗓门隔空与我合唱。 这样的氛围感染了一楼不少客人,下一刻,这个酒吧现场好似成了一个小型演唱会。 我的心在这一声声旋律中缓缓被治愈。 我想,我的备忘录日记本中,又将增添绚烂的一笔。 在这场自我被拯救的行动中,我逐渐找回了曾经的自己,就如同书上所说:“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我叫莫黎,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九章 新的开始 或许是大家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聚在一起,所以酒吧营业到了深夜一点,我们都还没有散去。虽说何为的离开使得悲伤一直萦绕在大家心头,但我们真的很需要依靠这样的方式来进行宣泄。 感叹生命脆弱的同时,大家也燃起了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因为我们都无法预测明天会发什么。 好好活在当下,或许会有逃避生活的嫌疑。而那些乐观主义者们也常常会把“为明天而努力”的话语挂在嘴边。对于生活的态度,大家各持己见,但在当今这个时代,被物资压迫的生活促使大多数人随波逐流般度日,他们更多的不是为了生活,而是为了生存。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在留兰的那段日子里,我与齐十便是如此,为了生存而活着,却提不起一丝想要改变现状的欲望。没有尊严,只有鄙夷的目光,而我们却对此置若罔闻,在不打破道德底线和社会规则的前提下,我们尽可能地如一条咸鱼,从没想过翻身。 但在今天过后,往日的种种都化作尘埃被大雨冲散。齐十加入了我们这个“小家庭”,他从未像今夜这样,将笑容凝固在脸上。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乘风破浪的船长,一只脚踩在酒桌上,目光坚定地遥望着前方,即使身子晃晃悠悠,他依旧挺直了腰板。随后他伸出右手,朝前挥舞,又好似一位指挥士兵冲锋陷阵的大将,他大声喊着鼓励人心的话语,“我,齐十,将与我的兄弟,莫黎!一起在这个充满欲望和铜臭气的城市里打出一片天!冲啊!” 我脑子一热高举酒杯,迎合着齐十,大声喊着:“冲啊...干杯!” 大家并没有拿我们酒后的幼稚行为开涮,他们的脸上所流露的是对我们的欣慰和期望。 袁良也在此时起身,与我们碰杯,“我可是你们的军师,可别把我给落下了。” 杯酒下肚,性格活泼的吴优也再次举杯,丝毫不给我们歇息的机会,就这样,我们十人一起碰杯同饮。 桌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大家好似都将心中的愁思一股脑地放进了酒水里,随着那些杯中泡沫一起烟消云散。 这同样预示着,我们迎来了一个新的开始,而我与齐十是因为生活。还有顾星,因为感情。而袁良,则是因为事业。 大家或许都在改变,但值得庆幸的是,历经了大学毕业时的各奔东西,我们又很幸运地走到了一起,在同一个城市翻开我们的新篇章。 酒局散场后,我与齐十打算一起去顾星的家,作为暂时的落脚点。而柳茗自然不好与我们一起,她则是去了瑰莱那里休息。我们三人并没有打车,齐十看着天上未降雨水就提议着走回去,而我与顾星都点头同意。 就这样,顾星带着醉醺醺的我们,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齐十走着走着突然清醒了不少,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挺直腰杆,端正前行。正当我与顾星感到茫然时,他回头很严肃地对我说道:“莫黎,站好来,作为在这个新城市的第一天,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狼狈。” 我就如同一个小孩子般,学着大学军训时站军姿的样子,一边朝齐十敬礼,一边喊道:“yes,sir!” 顾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随即从我身旁向前走去,嘴上说道:“真受不了你们幼稚的样儿,我都后悔让你俩住进我家了。” 我与齐十闻言,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齐十上前搂住顾星的肩,我赶紧跟上。 齐十对着顾星语重心长的说道:“顾星啊,有两活宝在家里多好啊,换做别人早把我们供起来了。” 我在一旁附和着点了点头,直言是这个道理。 顾星故作沉思,想了想说道:“按你这么说,我可以把你俩租给袁良,还能赚点租金。嗯...不错,明天我就跟他谈谈。” “那不行,袁良可是莫黎的顶头上司。” “那把你租过去就好了。”顾星说道。 齐十:“......” 走到顾星家所在小区门口时,我跟齐十都清醒了不少。大家今晚其实也没喝多少,因为都记着明天要参加何为的入殓仪式,收敛着酒瘾。 到家各自洗漱完毕,我们三人聊了一会后便带着一身疲惫沉沉地睡去,顾星家里卧室有四个,所以是一人一屋,正好免去了三个大男人挤在一个床的尴尬处境。 第二天一大早,顾星与往常一样准备着早餐。 我站在厨房门前,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正在掌勺煎蛋的齐十,当即揉了揉眼,确定这不是梦。 齐十看着一脸吃惊的我,撇了撇嘴说道:“你小子什么表情,没见过帅哥煎蛋吗?” 我摇了摇头,“确实没见过。” 吃过早餐,我们去了瑰莱事先联系好的殡仪馆,何为的遗体已经入殓完毕。 何为自小在孤儿院长大,这世间也只有我们是他唯一的亲人。 在悼念现场,我们都没有哭。 被白菊花簇拥着的何为遗像上,他的微笑永存,同时也存于我们的心中。谁都无法忘记这个校篮球队的小前锋在球场上的飒爽英姿,无法忘记这个永远将微笑挂在脸上的阳光少年,也无法忘记这个没有父爱母爱的少年坚强活着的样子,更无法忘记他在病痛折磨下咬牙支撑下去的坚毅眼神。 悼念结束以后,何为的遗体被送往火化,也将在三天后进行下葬。 开具死亡证明和挑选陵园这一系列的事,都是瑰莱和吴园在操办。这让我感到有些愧疚,虽说都是朋友,但这些事理应让我来做,可是我太不争气了。 临近午时,我们一起去吃了顿午饭,柳茗也在饭前从瑰莱家赶了过来。 饭后,她向我们告别,毕竟她不可能像齐十一样留在南洋,她的家在留兰。 瑰莱有些不舍地与她拥抱告别,“柳茗,有空就来南洋玩,我还没有带你去吃大餐呢。” 柳茗点了点头,虽然她只跟瑰莱相处了一个晚上,但她们就好似他乡遇故知一般,“好的,瑰莱,你这顿大餐我吃定了。” 有时候,女人间的友情就是如此奇妙简单。 齐十在这时也来到柳茗的身旁,想要拥抱一下,好好告个别,不过却遭到了柳茗的嫌弃,还骂他是一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这让站在一旁的我脸色一黑,我好似能感觉到身后几个大男人看我的眼神中一定夹杂着一丝不正经和害怕。 柳茗随后的一句话,更加深了他们这种心思,就连一旁的顾桃之和吴优的眼神都带着一种“你们有故事,我们都懂”的含义。 她一脸遗憾地对我说:“祝你跟齐十幸福,我走了。” 我算是彻底败给了这群戏精,但是我却感受到了柳茗身上散发出的不一样的情绪,哪怕这只是玩笑话。 我看了一眼齐十,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朝他吼道:“还愣着干啥,人家大老远送你过来,你不得送一下吗?好歹来一个送君千里,再告个别。”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柳茗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打开车门,正要上车时,却被齐十拦住了。 “让我送送你吧。”齐十说道。 柳茗僵持了一下,便随他去了。之后柳茗与我们一一告别,在我们的目送下,那辆奥迪a4渐渐远去。 柳茗一走,我们也各自告别,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自然不能像大学时光那般,一直待在一起。 而我跟着袁良去了他的酒吧,他说有一些事需要与我好好谈谈。 来到酒吧,这个点自然还没有营业,袁良打开门后,我在一楼随便寻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而他去了吧台,顺便问我想要喝什么。 我摇了摇头说不用。 几分钟后,他端着两杯亲手调制的鸡尾酒来到我对面坐下,并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我,并对我说道:“我记得你以前爱喝这个。” 我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还记得。” 袁良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也没想到,几年以后我会调酒,还开了个酒吧?” 我再次点了点头,品完一口酒后,又点了点头说道:“调酒技术真不赖嘛,挺好。” “好喝就行。对了,你既然留下来了,那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是已经在打算了吗?我现在是你的员工。” 袁良愣了愣,随后说道:“真打算在我这一直干?” “是的。” “那齐十呢?” “齐十也来呗,我帮他决定了。别看这小子整天不着调的,其实在他骨子里,一直保持着一股热血和冲劲。” “我也不是排斥齐十来工作,只是不知道我应该给他安排一个什么职位?服务生?” 我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消息,随之放下,对袁良说道:“昨天晚上我们三人就有聊过,顾星告诉我你的酒吧在经营上确实存在一些难题。我跟齐十也聊过了,你手下那个主管不是打算跳槽吗?放他走让齐十顶上去,这小子大学时期学的是工商管理,哪怕浑浑噩噩的一直靠打游戏为生,至少也学过基础知识,没有经验确实是硬伤,但我相信他。而且都是朋友,发展壮大这条路上,我们只有外患并无内忧。还有一点,我们也想帮你,尽自己所能,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与其在外苦苦地找工作,还不如跟朋友一起闯。” 袁良听完,拍了拍我的肩,笑道:“就等你这些话了,在瑰莱让我请你来做驻唱歌手时,我就有想过了,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尊重齐十的选择。不过顾星这家伙不厚道,这么点家底全给我抖搂出去了。” “顾星可不会骗人,你跟瑰莱的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好好好,这确实是我们不对,我自罚一口。”说完袁良端起酒杯,当真喝了一口。 “我说笑的,你还真喝。” “邀你们合作帮忙,自然要拿出诚意嘛。” “那碰个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我端起酒杯,朝袁良笑了笑。 “莫黎,你小子真不厚道。” 玩笑话过后,我们碰杯同饮。就在这时,齐十那小子直接推门而入。袁良见状并不意外,他应该知道我刚刚给齐十发了消息。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朝着齐十问道。 “别提了,还没送多远,我说了两句不该说的,柳茗一生气就把我赶下车了。”说完,齐十端起我的酒杯仰头就喝。 “你说啥了?”袁良好奇地问道。 齐十摆了摆手,并不打算回答,他只是问道:“你们俩谈的怎么样了?” 袁良回道:“晚上你就留下来上班吧,先跟着李主管一起,给他打打下手。场子虽然不大,但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嘛。你也正好先熟悉熟悉,了解一下具体的状况,便于我们以后商讨新的战略方针。” 齐十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随后袁良又说道:“咱们都是兄弟,虽然齐十跟我是刚认识不久,但我相信莫黎,也会相信你。是兄弟有些话就需要提前说明白。”他停顿了一下,好似在酝酿措辞,“我知道你们现在的状况,肯定是拿不出钱入股我这个酒吧。但既然你们选择了帮我,与我一起共度难关,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酒吧的原始股我可以给你们一人百分之十,工资照发。” 这句话让齐十感到有些震惊,而我对此只觉是意料之中。 齐十看着袁良,沉默片刻后才说道:“袁良,不得不说,我很羡慕你们朋友之间深厚的友情,但是我不能接受,我也希望莫黎与我一样。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但这样做其实有违了我的初衷和原则。” 齐十又看了看我说道:“我跟莫黎在留兰的日子,你们或许已经有所了解。那时的我们确实像一条咸鱼一样活着,但现在不同了。在决定来南洋之前,我想了很多,男人在追求缥缈梦幻的爱之前,一定要像一个战士一样,先将自己的生活征服。以前的我像是一个被生活玩弄的小丑,这一次,我想做一个战士,哪怕手无寸铁,我都要用拳头打出一条路。” 我也看着齐十,认识他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到不一样的光芒在悄然绽放。 袁良朝我问道:“莫黎,那你呢?” 我转移目光,坚定地看向袁良,说道:“我答应过何为,一定要做一个生活的高手。” 袁良开怀大笑,他起身拍了拍我们两人的肩,笑着说道:“莫黎,你的眼光不赖,我的眼光更是极好。” 我与齐十同时起身。 齐十伸出手掌,悬在我们中间。 掌掌相叠,这一刻我们的耳边好似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声。 袁良慷慨激昂地说了一句话。 “旧路上的颠沛流离就此结束,通往新战场的路,咱们一起走!” “一起走!” 第十章 规划 我们三人一整个下午都待在酒吧里,对于新工作,齐十一改往日作风,拼劲十足。 由于酒吧所处的地段是一条新开发的商业街,附近商圈还不够成熟,人流量较少,并且酒吧的经营模式就目前来说比较传统,毫无亮点,这也是袁良所承认的事实,但他并没有策划出新的营销策略,只能随波逐浪般模仿其他较有名气的清吧,但这基于目前的商业现状而言,是不太能稳得住市场的。 齐十刚来不久便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他对袁良说道:“制造亮点,网络与线下同时进行推广并提升服务与品质,最好是能够让这个酒吧拥有自己的文化与灵魂,创造品牌效应。” 齐十所表述的观点与我不谋而合,袁良闻言,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 他朝齐十问道:“亮点和灵魂我比较赞同,但怎么去实现呢?” 齐十摸了摸下巴,环顾了一下四周,他说道:“音乐酒吧,重点在于音乐。虽然我不是很懂音乐,但我在最难过的时候也会靠着音乐来舒缓心情。当某一首直击内心的歌曲响起时,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前。所以一首歌的歌词唱出了一段故事,那么我们就可以用故事做主题。” “故事......”袁良喝了一口酒,沉思道。 我接过齐十的话,开口说道:“对,故事。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将一段回忆当做是心底深处的秘密,是一段不能轻易叙说的故事。可如果有这么一个地方,能够让他们无所顾忌地倾诉而出,更有这么多听众一起分享,我想他们会喜欢的。并且这些故事都可以用一首歌来为其注入灵魂。” 齐十越听越激动,他继续说道:“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音乐酒吧了,在这里有酒有歌还有故事听,也能将自己心中积压的事倾诉出来,这便是亮点。毕竟成年人的世界,想要倾诉本就是一件很难的事,他们可以选择公开也可以匿名,而我们就用相机记录下来,进行网络推广制造热点赚取流量。” 袁良突然盯着我,稍稍回忆了一下说道:“你跟顾星不是已经干过这事了吗?当时那首《嘉宾》可是唱哭了台下好几个大老爷们。” 齐十也在这时看向我,问道:“顾星怎么了?” 我叹了叹气,不知该如何说起。在这时,袁良突然拿出手机,递给齐十,从外放的声音听来,我才知道袁良那晚用手机录了像,来记录那一刻的氛围。 待齐十看完,他沉默了一会后,同样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后他情绪低落道:“八年啊,难怪昨晚我就感觉顾星有点不对劲,酒都不愿意多喝一口。” “那你跟秦文呢?我可是听你说,你跟她大二就在一起了。”我喝了口酒,没有去看齐十的表情,我更希望他也能直面这段感情并且放下,而不是逃避。 齐十一脸苦笑,并没有说话。袁良却在这时接过话题,对我说道:“那你呢?莫黎。暗恋三年,毕业时才表白,然后奋不顾身地去了留兰,与她相爱相杀两年分手了之后又等了两年,你当真放下了吗?” 齐十略微震惊的看向我,“你小子还有这段故事?看来你不太仗义啊,从来没有与我说过。” 我故作轻松,笑着说道:“这下子不就有两个故事了吗?袁良我就不揭你老底了,你自己说吧。” 袁良摆了摆手,说道:“大学时期相恋却没有走到最后的感情太多了,几乎成了一种常态,没啥好说的。我可不像你们,我一向洒脱大方爱自由,怎会被世俗情爱拌住前行的脚步呢。我也做不了陈泉那种花花公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那本事。” “那可不行,我跟莫黎都做了奉献,你也得说说。”齐十好似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来到袁良身边坐下,并揽住后者的肩一直不停地催促袁良赶紧说。 袁良有些招架不住齐十的无赖行为,他叹了叹气,只好开口说道:“我跟莫黎不同,我大学时的爱情观里有一点我自认为很好,那就是,喜欢就要大大方方的,我从不害怕会被拒绝。” 袁良言至此处,喝了一口酒,润润嗓继续说道:“那个女孩叫唐可,长了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百宝巷的那家名叫‘na’的花店,差不多也是在夏季,还记得当时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碎花连衣裙,正蹲在门口整理盆栽,我骑自行车路过时不小心压到了她的裙摆。为了赔礼道歉,我在店里买了一束花,脑子一热就送给了她,那时我并没有喜欢上她,只是永远记住了她收到花的那一刻,眉眼带笑的大眼睛......” 袁良又喝了一口酒,“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再遇见过。直到我去参加了一个同学的生日聚会,我们再次相遇了。那以后我才知道她原来是在相隔几百公里外的一座城市里读书。她还是那么爱笑,那一次见面我们很投缘地聊了很多,也很开心。加了联系方式后,我们常常会隔着屏幕聊到深夜,彼此间便更加了解对方。学校放假或是周末,我们也会以朋友的身份约好一起出去玩。这样相处了半年多,我发现我已经喜欢上她了,因为她时常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既然喜欢,那我就大胆去追,去表白,我请了假,带着一束花,去了她所在的城市。花是一束白蔷薇,她最喜欢的,也代表着我热烈真挚的喜欢。幸运的是,她没有拒绝我。那时,我曾以为我这辈子一定会娶她为妻。可是后来,因为异地,我们之间常常缺少一种安全感,不是不信任,而是陪伴。大三面临着实习毕业,大家都很忙,所以见面的时间也少了,往往两个星期才能见上一次,可就算如此,我们依旧熬了过来。我想我们是幸运的,因为那时的我们,都坚定地选择了对方,这很重要。” 说到这里,袁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说道:“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在毕业后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那就是同居。在这件事上,她付出了很多,因为她来了南洋。还是那家花店,当时为了庆祝我们的同居生活,我买了一束花送给她,是玫瑰而不是蔷薇。之后就开始了为工作奔波的生活,因为是应届毕业生,我们的生活过的很拮据,也开始为了柴米油盐而争吵。那时的我们都不太成熟,处理问题的方式都带着偏激和感性,所以......我们都很累。可我记得那时,很多人羡慕我们来着。唉...争吵所带来的负面情绪一次又一次堆积,直到彻底压垮了我们。人啊,好像只有在放弃某些事物时,才会显得足够理性。所以我们在电话上好好谈了一次后和平分手了,没有告别,也没有重逢,直到如今......” “那你还爱她吗?”齐十问道。 袁良闻言摇了摇头,自嘲道:“喜欢不是爱,我可没资格说爱她。” “喜欢不是爱......”齐十低着头,一直小声重复着这句话。 我打断了齐十的沉思,说道:“齐十,我想你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因为你跟秦文好像连最基本的相互了解和理解都没有做到。” 齐十抬头看了看我,“莫黎,你错了。我跟秦文只是爱错了时间,用错了方式,并不是不理解。如果,我是说如果,毕业那年我家里没有出事,我想我跟秦文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对不起。”我想我真的曲解了齐十的感情。 “都是兄弟,说这些干嘛,都过去了。”齐十满脸不在意的拍了拍我的肩。 其实我们都明白,嘴上说的好,都过去了。实际上,齐十的灵魂永远留在了宿舟,袁良的心依旧牵挂着那家早已不再营业的花店,而我...... “话题跑偏了啊。”袁良在此时说道。他成功地将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齐十抹了抹脸,说:“既然都觉得这个方法可行,那我会根据实际情况做一个方案出来,我们再继续讨论细节,倒时候可以开一个集体会议,吸收一下其他员工的想法。” “集体会议我看就不用了吧。”袁良开口反驳道,“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讨厌开会,更何况只是我们这个小酒吧。” “袁良,这我就要说你了。什么叫小酒吧,场子是小,但我们的格局得大。想要发展为一个大企业,我们就得提前做好准备,打造一个良好的企业文化。”齐十振振有词地说道。 我附和着点了点头,“没错,袁良,这一点我同意齐十说的。” 袁良也不再坚持己见,他说道:“好,听你们的。少数服从多数,并且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敲定了以“故事”为营销主题,那么我们店内的装潢和风格也要更换吧?” “这是必然的,装潢是面子,风格是里子,都得改变,包括这个名字。袁良,说句难听的,真的土掉渣了。”齐十拍手说道。 “你最后这句话,真像何为。”我突然说出这句话,让他们都愣了愣。 “嗯,是挺像的。”袁良点了点头说道。 氛围好似变得有些伤感,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齐十挠了挠头,笑道:“何为可比我帅多了。” “装修风格就交给你莫黎去搞定了。”袁良岔开了话题,对我说道。 我当即应了下来,突然想起瑰莱就是做室内设计的,我可以去找她谈谈。 “那我就负责线下广告和线上推广。”袁良接着说道。 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齐十在这时问道:“装修的钱咱们有吗?还有做推广的资金。” 齐十一说我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由地看向袁良。 “放心吧,你们只管放手去干!” 袁良的这句话成功的激起了我们的信心。 接下来,我们就开始讨论一些细节上的事,直到晚饭时间到来,我们才结束了这次“战前”规划会议。 一起去附近吃了顿简餐后,我联系了瑰莱,约她谈装修事宜。 齐十与袁良回了酒吧,他们邀请了桃之暂时顶替我,毕竟美女效应在那,哪怕唱功差点也无伤大雅,更何况桃之的水平不比我差,在我没来之前,桃之也曾去救过几次场。 我带着满身动力,开着袁良那辆黑色科鲁兹去往与瑰莱约好的四果汤冷饮店,那是一家老字号,也是为数不多从我们大学入学前便一直存在至今的店铺,位置就在百宝巷。 到达店铺已经是半小时后了,瑰莱还是一如既往早早便到了,甚至已经帮我买好了一份。 “莫黎,这边。”瑰莱这一次主动向我打着招呼。 来到瑰莱对面坐下,她将那份属于我的四果汤推了过来,说道:“配料都是你喜欢的,快尝尝,味道还是没变哦。” “谢谢。”我礼貌地回应了一声,便接过了那碗四果汤尝了起来,随后点了点头说道:“嗯...还是那个味,果粒都很新鲜爽口。” “是吧,夏天到了,我经常来这里吃。以前是,现在也是。”瑰莱一边吃一边说道,“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卖了个关子,对她说道:“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能啊,不过以你莫大爷的性格,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说吧,什么事?” “还是你了解我。”我笑了笑说道:“我和齐十都打算留在袁良的酒吧里,跟他一起努力将酒吧做好。目前我们需要对酒吧的装潢风格进行翻新设计,我看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就特意来请教你了。” “你们具体的设计需求是什么?” 瑰莱办事就是有效率,丝毫不多过问别的。 随后我将我们下午所商议的所有想法都告诉了她。 她听后表示没问题,明天会给我一个具体的设计方案。 这让我更加佩服她的执行力和高效率。 “你们资金够吗?”瑰莱又问道。 我点了点头,“袁良说没问题,让我们放手干。” “不够的话,我可以资助你们一点,你可千万要提醒袁良别去碰贷款,风险太大了。”瑰莱一脸认真的跟我说道。 我想了想说道:“袁良做事一直都很理性,我想他在资金方面应该是有把握的吧。放心吧,还有我跟齐十呢。” 她笑了笑,看向我的表情透着一丝欣慰,她说道:“这样的莫黎才是我们之前认识的那个莫黎。好好干,我相信你,以前是,现在也是。” “谢谢你,瑰莱。这一次我不会再辜负你的期望。”我再次向她保证道。 瑰莱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言语,只顾着埋头吃着冷饮。 我同样也如此,想起读大学那会,也是在这家店,我还经常跟瑰莱比谁吃的快,而慢的那个人就要买单。 沉思间,瑰莱已经放下勺子,对我笑道:“哈哈...这次我终于比你先吃完了。” “你耍赖。”我回了一句。 “那我不管,我还要再来一份,你吃不?”瑰莱果然将吃货这个词发挥的淋漓尽致。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瑰莱的好意。 等瑰莱吃完又一碗四果汤后,我结账买单,随即我们走出店铺来到百宝巷中,打算在此散散步。 走着走着,一连串的回忆涌入脑海。 瑰莱在这时向我问道:“莫黎,还记得我们初次遇见的地方吗?” 我朝她点了点头。 那一年,百宝巷中段,生长着一颗粗壮的蓝桉树,树旁那堵围墙的最角落里有一株秋海棠,绽放在树荫和墙影下。 当时的瑰莱正在给这株秋海棠浇水。 我与何为一起远远地看着,嘴上一直在争论这株花的品种。争执不下时,我就来到瑰莱身边,拉她来给我们的争议做一个定论。 最后却演变成了三个人的争论。 想来有些好笑,那时的我们竟然会为了一株花争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一位学园林艺术的同学向我们科普了一下,才知道那是一株秋海棠。 收起回忆,瑰莱突然停下脚步,紧紧地盯着我,甚至还将脸凑近了一点。 她说:“莫黎,你真的很像一朵秋海棠。” 第十一章 变化 秋海棠?我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为何瑰莱会如此形容我这个人?但我并没有向她询问缘由,而是岔开了话题。 “瑰莱,我们去老地方坐坐吧。” 她闻言愣了愣,不过又很快将心中一丝无法言明的情绪掩盖过去,只是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我们开车来到了一处山巅,位于城西。 这里筑有一个方形广场,广场朝向城区的边缘有一座凉亭,亭上立匾,刻有“归处”二字。 在大学期间,瑰莱常常带我来此,俯瞰整个南洋的风景,就如同留兰市的那条琉璃街一般,她很是喜爱。我想,在这一点上,我与她能够达成某种心灵上的契合,虽然我不明白她对于归处亭是否又如同顾星对于心中那座孤塔一样。 河边公园,山巅凉亭,林中孤塔,这些很是普通平凡的存在,却成为了我们安放心灵的“圣地”。只是不知其他人是否也会如此,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也会找寻到自己的心安处。 瑰莱站在亭子边,抬手取下捆绑发丝的小皮筋,随后张开双臂贪婪地享受着晚风的轻抚。我望着她的背影,那随意落下的细长发丝与白色裙摆一起,随风飘荡着。我想,这一刻,瑰莱心底应该感受到了轻松和自由。 她放下双手,转过身对我说道:“莫黎,每一次来到这里,我就感觉这座充满欲望的都市,似乎变得纯洁了一点。” “为什么?” 瑰莱沉思片刻后回道:“因为在这里,我仿佛置身世外,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去看这座城市,不被任何欲望影响。会将自己心中理想的模样套在它的身上,所以它就会变成一座新的城市。” 说完这句话,她来到我身旁坐下,遥望着远方,继续说道:“在心中那座城市里,顾星与吴优结了婚,并且生了一个十分可爱的小baby。袁良的酒吧开枝散叶,走向了全国,他也在那家花店,再次遇见了唐可,他们重归于好。吴园完成了他的梦想,也开始对爱情充满向往,直至遇见那个她。程泉收起玩性,承担起家庭责任,对待爱情也变得深情专一。桃之终遇她的白马王子,也变得足够理性和独立,与她的白马王子一起幸福的走完这一生。还有何为......健健康康的活着,事业圆满,家庭幸福。” 对于瑰莱所说的这座心之城,我同样很是向往,不过瑰莱并没有再提起我和她自己,我并没有出声询问,只是说了一句,“没看出来,你也会有如此感性的时候。” “我从未说过我是一个极端的现实主义者,保持理性的同时,我不会丧失感性。” “那为什么要隐藏起来呢?”我朝瑰莱问道。 她收回视线看向我,眉目间有一丝失落和忿怒,“莫黎,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对我的了解......很有限。但我觉得不应该如此,来,你说说,我看你如何狡辩。” 我挠了挠头,也意识到自己对瑰莱好像真的不太了解,不过我还是为自己辩解道:“你有时候太过强势了,会让我觉得你很理性,从而忽略了你感性的一面,我是无意的。” “这么说还怪我咯?”瑰莱似笑非笑地说道,并伸手掐住我的后脖颈。 我没有挣脱,只是自顾自点上了一支烟。 瑰莱看着我的动作,五指用力捏了一下,随后就松开了,她问道:“去留兰找你时,我送你的礼物你没拆开吗?为啥不用我送给你的?” 她这么一问,我才突然记起那个一直被我扔在桌上的礼盒,现在应该在我放置于顾星家中的行李箱里,我更加愧疚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了,没有拆开看。” 瑰莱闻言,很是气愤,她双手又掐住我的脖子,使劲晃了晃,故作恶狠狠地说道:“莫黎!你的良心是让狗吃了吗?信不信我把你从这山上推下去。摔死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我任由着她发泄怒气,哪怕手中的香烟掉在了地上我也没有去捡。 待她发泄完以后,我才敢开口说道:“姐,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明天请你吃好吃的,算是赔礼道歉了,好吗?” “这还差不多。记得啊,你可欠我两顿大餐了。”瑰莱松手,表情一转,开心满足地说道。 我连忙点头称是。 在归处亭静坐许久后,我送瑰莱回了家,接着又朝着酒吧赶去。 来到酒吧已是晚上九点左右,场子里进了不少客人,他们正沉醉在桃之的歌声与凉爽的酒水里。我跟桃之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后齐十来到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 我转过头后,齐十立马挺直腰杆,双手背在身后,颇有些趾高气昂地看着我。 这小子穿着一身黑色的商务西服,倒有几分成功人士的调子。不过我对他视而不见,看了一眼就朝二楼走去。 齐十赶忙追上我,在我身旁问道:“没发现我今天与往常不一样吗?” 我摇了摇头。 他依旧锲而不舍地拉着我说道:“你再看看,看一看我。” 我停下脚步,对着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在他期待的眼神下,我说道:“你皮鞋上有脏东西,牙缝里还有菜叶。身为副主管,未来的经理,个人形象还是要多注意点。” 齐十顿时拉下脸,低头看了看,又转身去向卫生间,只留下一句玩笑话,“莫黎,你嘴好臭。” 我笑了笑,继续往二楼走去。 在二楼走廊最里头,有一间办公室,我推开门,便看见袁良坐在办公桌前,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 见我到来,他放下手中的活,来到一旁沙发边,邀我坐下。 “跟瑰莱谈的怎么样?”袁良朝我问道。 “很顺利,她明天会来场子里看看,然后给我们一个具体的设计方案。”我回道。 “好的,我相信瑰莱,她从不会让我们失望。”袁良开心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心中一直在沉思,瑰莱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袁良见状,朝我问道:“在想什么呢?看你心不在焉的。” 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想什么,只是觉得瑰莱好像变了。” 袁良没有再继续追问,他叹了口气,对我说道:“莫黎,自何为患癌开始,再到吴优结婚,其实我们就已经在改变了......” 他顿了顿,好似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道:“新的生活不只有你与齐十在经历。吴优,顾星,瑰莱,桃之,包括我,同样也是。也许你还不知道,桃之与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了,她的变化来的很突然,只因为遇见了一个男人。而我......早在你没回来之前,我就已经收到了唐可的订婚消息,让我无法相信的是,与她订婚的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那个男人三十八岁,二婚,带着一个女儿......” 我抬头盯着袁良,也有些不可置信。 他还未说完,“你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我去了她所在的城市。在她家所在的小区门口等了两个小时。很庆幸我等到了她,我假装不经意地路过,与她碰了面。不过她并没有感到意外,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寒暄客套了几句后,我们擦肩而过,可最后她还是转身叫住了我。” “之后,她一言不发地拉着我的手,带着我走遍了所有我们留下回忆的地方。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我就像一个牵线木偶般跟着她走......” 我想了想,出声打断了袁良,“唐可还喜欢着你吗?” 袁良低头沉默了,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对我说:“我不知道,我没有问。后来,她让我带她回南洋看看,我也照做了。我们一直在这座城市里,一步一步走到了凌晨五点。” “最后,我们走到了那家早已关门歇业的花店前,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在动车上。她开口说了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袁良说到这突然低头哽咽起来。 我拍了拍他的肩,他微颤着身子抬头看着我说道:“她说...她说,‘袁良,在这场没有告别的重逢中,你......问心有愧吗?’我没有回答她,说完这句话她便走了。或许是失望吧,我其实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勇敢。” 每当这时,我都能感觉到语言的苍白无力。 但袁良不似顾星,他能够很快调整自己的状态,所以他说完之后擦了擦眼睛,点燃一支烟,笑着跟我说道:“莫黎,没事,你快去把桃之换下来吧,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忙完了,咱们再一起喝喝酒,好好唠唠。” 我点了点头,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只能无奈地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门外我恰好撞见了那位主管,他朝我礼貌性点点头,我回应了一下后,便径直离开了。想来,他应该是去找袁良提交辞职申请的。 来到一楼,桃之朝我招了招手,我去到台上,准备让她去休息一下,不过她倒率先开口邀我一起合唱一首歌,我没有拒绝。 待演唱结束,桃之向客人们请辞,随后对我说道:“瑰莱在楼上,我先上去了。” 我点了点头,待她走后,我才反应过来,朝二楼看了看,瑰莱果真在二楼坐着,并盯着我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赶忙避开她的视线,准备开始唱歌。 待到酒吧客人慢慢退去,已近半夜两点。我结束了今日的工作,来到二楼。 瑰莱与桃之都在,当然还有齐十,我来到他们身旁坐下时,袁良也来了。 五人一起干了一杯,放下酒杯后,瑰莱朝着袁良问道:“小良子,怎么说?是去抢婚还是砸场子?” 我闻言愣了愣,原来瑰莱她们都已经知道了袁良的事,这有点不太符合袁良的作风,难道果真如他所说,大家都变了? 袁良苦笑着回道:“要是以前,我或许比不上顾星,连去参加她婚礼的勇气都没有。但是现在,我想了很久,她问我问心有愧吗?我觉得我没有,既然如此,又何必害怕呢?哪怕原则让我不想去打扰她,但这一次,我打破一次原则又有何妨呢。” 齐十在一旁举杯附和道:“袁良,我支持你。如果可以,我真想带着你去拆他婚车的四个轱辘。” 我顺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齐十头上,桃之也在一旁对齐十笑骂道:“你是不是傻,这是帮他还是害他,那可是违纪犯法的。” 齐十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委屈道:“我就说一说,干嘛打人啊。莫黎,你小子今天从回到酒吧开始就一直欺负我,算怎么个事儿?谁招你惹你了,你找她去啊。” 我拍了拍齐十的肩,有些过意不去的笑了笑,随即下意识看了一眼瑰莱。 她感受到我的目光,瞪了我一眼,说道:“莫黎,你看我做什么,我可没招惹你。” 我赶紧转过视线,对着袁良说道:“你小子以前可不会这样,像这种事从来都是闭口不谈的,今天怎么还自己说起来了?” “莫黎,先前不就跟你说了我们都变了吗?” “是吗?”我故意装傻地回道,其实心底始终不愿去相信这个事实。在吴优结婚后,顾星的变化是最为显著的,他完全将自己陷进了事业里,毅然摆出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不然今夜坐在这里的第六个人一定会是他。 瑰莱在这时接着袁良的话说道:“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相互间的变化,唯独你莫黎看不清。” 对于此事最没有发言权的齐十插了一句,他说:“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其实就已经一只脚踩在了分水岭上,至于跨过去是更高一层,还是摔断了腿,无法预料,但改变是肯定的。” 齐十这句话引得大家都点了点头。 桃之朝着齐十问道:“如果一成不变会是坏事吗?” “这个你得问瑰莱。”齐十卖了个关子,将问题抛给了正在喝酒的瑰莱。 我同样有些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便看向了她。 她放下酒杯,说了一句我不太能理解的话。 “心甘情愿的改变和被迫短暂适应的改变是有区别的,理想主义者的优点就是能够劝说自己心甘情愿去改,而非妥协。” 第十二章 再相遇 桃之和袁良陷入沉思,瑰莱摇晃着酒杯盯着杯中酒水,齐十看着我,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而我,只是端着酒杯,慢慢饮酒,不愿多想。 各自沉默片刻后,袁良说道:“唐可的婚礼订在了八月八号那天,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吧。” 桃之回过神来,她问道:“你一个人去能行吗?万一忍不住做了傻事,都没人帮你撑腰。” 袁良端起酒杯说道:“相信我,我能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我陪你去吧。”齐十收回目光对着他说道。 “真不用,齐十,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这又不是上战场,没事的。”袁良说完,饮尽杯中酒水。 当他放下杯子的时候,瑰莱开口了,“你把桃之带上吧,既然问心无愧,那就证明给她看。” 我有些理解瑰莱的话,但不能接受,所以出声反驳道:“是让桃之假扮袁良现任去参加前任的婚礼吗?这算哪门子事?这样做不太好吧。” 瑰莱恢复了她强势的一面,对我说道:“既然她唐可有勇气邀请袁良去参加她的婚礼,为什么袁良就不能带着现任去?顾星当时我就跟他说了这个提议,因为这是对于顾星而言最好的选择,但他并没有照做,你看看他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始终在逃避。袁良的情况虽然与顾星不同,但他更应该这么去做。除非,袁良你亲口承认,你,问心有愧!” 瑰莱盯着袁良,见他缓缓低下头,又说道:“为什么你们这些男人都爱得起却放不下?人家本就马上组成一个家庭了,于情于理你都不该去打扰她,既然选择了去面对,为什么不能用这种方式彻底地去画上一个句号,永远翻篇?” 同时低头的还有齐十,好像这一刻,他们俩都在爱情里慢慢成长起来。 一阵无言之后,瑰莱率先离开,带走了桃之。 剩下我们三个男人,不知该何去何从。只能一直喝酒,喝到了天晓时分。 我带着醉醺醺地齐十回到了顾星的家,他还没起床。照顾好齐十之后,我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疲软地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醒来已是下午,这是一名夜场工作者最标准的作息时间。 我推开齐十房间的门发现他并不在屋内,随后与他电话联系,才知道他已经去了酒吧。 洗漱收拾好以后我也赶了过去。 酒吧大门上已经贴好了暂时歇业的公告通知,看来袁良已经打算着手装修一事。 进到酒吧,齐十正指挥着其他员工开始收拾一些营业工具。看到我来了以后,他便赶紧招呼我过去搭把手。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陷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待差不多收拾好,已过去了两个小时左右,期间袁良也回来加入了我们一起整理。顿时酒吧内空旷了许多。只剩下比较大的桌椅沙发需要搬走,不过那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 随后袁良做东,带我们去吃了一顿饭。吃完饭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暂时失业的员工们吃完饭便回去了,而我们三人又回到了酒吧开了个小会。 在袁良那间办公室内,我看完了瑰莱的设计方案。对于方案内大致的设计理念和布局我很是满意,同时也佩服她的高效率。 敲定好了设计方案后,袁良告诉我,他已经通过瑰莱的介绍找好了装修公司,明天就可以动工,工期半个月。也就意味着我们三这半个月都将处于失业状态。 我有些担心地朝着袁良问道:“暂停歇业半个月,会不会对你的影响太大了?” 袁良很平静地跟我说,“没事的,莫黎。这半个月的损失我还是顶得住的,况且这半个月我们也不能闲着。真正重要的一环就在于推广是否顺利又是否有效。” 我点了点头,齐十接话道:“推广的方案我已经做出来了,你们在这边有在广告公司上班的朋友吗?我们可以去谈谈。” 袁良想了想,他说道:“明天吧,我安排一个局,请一个朋友过来聊聊,到时候你们陪我去吧。” 我跟齐十同时点了点头。 三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后,袁良带着齐十去了附近商圈的一些酒吧去了解市场。 无所事事的我,打了一个电话给瑰莱,打算兑现承诺,请她吃顿饭。 接通电话后,她很爽快地赴约了。 十五分钟后,我们在一座商场门口碰了面。这里有一家日料口味一绝,听瑰莱念叨许久了,所以我忍着钱包空空的痛,带她走进了那家日韩结合的料理店。 店内客人并不多,余位很足,而我们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店内装潢对于瑰莱这种专业人士竟也让她眼前一亮,她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与我夸赞这个店的装修设计很独特。 相领位置间都会有花草作为间隔,增加了一种自然的氛围和私密感,倒也提升了用餐的体验。 “你提供的设计方案很不错,看来你果然很专业。”我看着正在点餐的瑰莱,真诚地夸赞了她一句。 “必须的,所以你今天请我吃这顿大餐很值得。”瑰莱抬头开心地回答道,说完便又低头看着菜单。 点完菜后,她向我谈论起了自己的设计方案。 “以故事为主题,营造一个与之对应的氛围,环境很重要。考虑你们所说的隐私性,所以我拿掉了最传统的舞台设计,改造为了一个个独立的小包间,围绕着中心的圆形吧台,同时也增大了二楼的使用面积。” 我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个设计就是我最满意的一点。” 随后我们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讨下去,聊了几句后,瑰莱问起了袁良,“你说,要是唐可没有告诉袁良自己结婚的消息,而袁良也没有去那座城市,他们是不是也不会有如今这个局面。” 我摇了摇头,回道:“相互牵挂着的两个人,缘分未尽,迟早还是会见面的。 “可那时的相遇总好过现在吧。”瑰莱看着我说道。 “不一定,毕竟像袁良说的,他已经改变了。所以以后的相遇会是什么样无法预料。” “那你要是现在与她在南洋重逢呢?” 瑰莱的一句话,让我立马沉寂了下来。 她也不再说话,待料理上齐以后,她发挥了吃货该有的职业精神,自顾自地吃着。 我草草吃了一点,便放下了餐具。心中想着要是真到了重逢的时候,她告诉我她要结婚了,我又该如何选择。 突然间对于我们几个兄弟的感情串联起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意味,好似在这个结果上,都出奇的相似。 有时候就在想,是否是我们太过于理想主义,对待爱情才会如此执着。 想了一会没想明白,我干脆学着瑰莱,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美食上。 吃完料理后,瑰莱好似意犹未尽。竟还想着寻觅一点其他的吃食,沿着商场逛了过去,她却突然被抓娃娃机给吸引了过去。 没有犹豫,她买了一些游戏币,开始了抓娃娃的“工作”。 我在一旁看着,给她加油打气,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将游戏币挥霍一空却毫无收获的结果。她有些无奈地盯着我,“莫黎,你来。” “我也没抓上来过,还是你自己来吧。”我摇了摇头说道。 “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抓一个。”瑰莱说完又买了游戏币,径直放在我手里,强势地将我拉到娃娃机跟前,摆着一副你今天不抓到,就别想走的架势。 在她的淫威下,我不得不将游戏币放进投币口,随后小心翼翼地操作机器摇杆控制金属爪子。 不出意外,我浪费了所有的游戏币,同样没有收获。使得瑰莱心情瞬间低落下去,她什么也没说,向商场门口走去。扔下我一人,愣在原地。 我一瞬间不知道该追上去还是不追,因为我从未见过瑰莱这个样子。像个小孩子般,一言不合说走就走。 商场里人来人往,我看着瑰莱离去的背影,一瞬间就有一种孤独感将我紧紧包裹着。 我呆立良久,直到视线中,那道背影彻底消失。 我摇了摇头,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难道瑰莱真的是因为我抓不到娃娃才生气的吗?可我始终不愿相信会是这个原因。 我转过身,隔着透明玻璃的史迪仔布偶正呲牙咧嘴地朝着我笑,好似在嘲讽我的无能,也好似在嗤笑我的愚蠢。 一股愤然情绪从我心底升起,我买来一百枚游戏币,心中只有一个幼稚想法,就是将这个嘲笑我的史迪仔抓出来狠狠抽打教训一番。 很快,一百枚游戏币用完了,史迪仔依旧安安稳稳在里面朝着我笑,我不服气,再次买了一百枚。 就这样,我一个25岁的汉子,无聊到跟一个布偶公仔较起了劲。机器上的玻璃被我拍打了无数次,若非旁边工作人员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我保不齐会将这扇阻拦我泄愤的玻璃砸碎。 又是一百枚游戏币到我手里,不出十分钟,再次用光了,整整三百枚游戏币,我只是让那个看起来十分可恶的史迪仔挪动了几厘米。 我突然有些委屈,为什么别人轻松能做到的事,到我这却这么难。 我不明白,更不服气。 从满脸笑呵呵的工作人员手中又接过一百枚游戏币,我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直到经历了382次失败后,我彻底放弃了。望着手中仅剩的十二枚游戏币,我摇了摇头,准备还给工作人员。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莫黎,我帮你吧。” 我转过头,看向声音的主人,心中顿时感到十分意外。 “洛欣,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惊讶地问道。 “我在这里看你抓了五分钟,我觉得你基本可以告别这个爱好了。”洛欣面无表情地朝我走来,答非所问道。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心想若是让她知道我失败了三百多次,她是否会感到很好笑? “把游戏币给我吧。”洛欣伸出手,朝我说道。 我毫不犹豫地交给了她,并说了声,“谢谢。” 随后,我便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沉稳地操作摇杆,想着偷学一点技术。 让我感到更惊讶的是,看着晃来晃去,摇摆不定的金属爪子,在洛欣按下按键,爪子下落后,竟牢牢地抓住了史迪仔布偶,随后又见她小心翼翼控制按键和摇杆,而那个布偶正一点点朝着出口而去。最终,这个可恶的布偶从那个出口掉落在了我的手里。 “终于让我逮着你了。”我恶狠狠地锤了布偶一拳。 洛欣在一旁用像是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盯着我说道:“你怎么这么幼稚,这个公仔招惹你了?不惜用几百枚游戏币也要抓到他。” 她说完,便径直转身离开,甚至不等我说一句话。 我想了想,追了上去,打算把剩下的十一枚游戏币送给她,同时也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欣,等一等。”我叫住了她。 待她回过头后,我将手中游戏币递给了她。她看了看,最终还是收下了。 “如果你只是为了哄女孩子开心,我劝你换个方式。”她依旧面无表情地对我说道。 我再次挠了挠头,答非所问道:“你怎么出现在这里?难道你本来就是南洋人?” 她摇了摇头,说道:“我明天就回留兰,不早了,快点回家歇着吧。”说完,她转身要走。 我突然脑子一热,将她拉住,说道:“可以教教我吗?我想再抓一个。” 洛欣回头盯着我,片刻后,在我期待的眼神下,她点了点头。 再次来到娃娃机跟前,她开始十分有耐心的给我讲解她的方法。 我听过之后,尝试了一下,不过还是失败了。 她再次很有耐心地指出我的问题,虽然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随后接连尝试了三次,都失败了,但她的耐心依旧,并没有说一些我很没用的言语。 最后一次机会,我终于成功了,随后我如一个小孩子般,举手开心大笑起来。 她也笑了笑,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被我捕捉到了。 见我抓到了第二只布偶,她没有说什么,径直离开了这里。 我不禁嘀咕了一句,真是一个冷漠的女人。 转念一想,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并不这样。 想起她,我就有些怀念坐在那个河边公园长椅上的心安之感。 第十三章 婚姻 拿着两只布偶我走出了商场,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拦住了去路。熙熙攘攘的人群接连从我身边走过,在他们手中撑起五彩斑斓的伞在雨幕中绽放,如一副洁白画卷抹上绚丽颜料,斑斑点点美不胜收,而我就好似那画卷里十分扎眼的黑点。 在无数道背影中,我看见了洛欣。同时也看见了与她擦肩而过,撑伞向我走来的瑰莱。 她在距离我三米外的位置止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淋着雨向她走去,将两只布偶递给她。可她并没有伸手去接,也没有帮我挡住毫不留情拍打我的雨水。 “送我回去吧。”瑰莱语气平淡地说道。 在我点了点头后,她转身朝着先前停车的位置走去。我只能淋着雨跟上,以至于手中的两只布偶已经被雨水打湿。 来到车上,我沉默着扭动钥匙,瑰莱并没有坐在副驾驶位。回家途中,我们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车子平稳停在她家小区门口时,瑰莱才对我说道:“是不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心里始终无法明白瑰莱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 雨下的很大,噼里啪啦的声音笼罩着我们,盯着前挡风玻璃上不断摇摆的雨刷器,我突然有些烦躁。见瑰莱不说话,我只好压着情绪,轻声说道:“我不相信你是因为我没有夹到这些布偶娃娃才生气离开的。” 片刻沉默后,瑰莱叹了口气,向我问道:“那你要是在南洋与她再次重逢呢?” 我知晓瑰莱口中的“她”是谁,但我不愿去想。而我也知道她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回到了南洋,可就算她现在依旧还在这座城市,我们当真就会重逢吗? 瑰莱的话语声再次响起,“就在刚刚,你要是早一点走出商场,你们就真的再次重逢了。” 我愣了愣,听到这个消息我心中莫名悸动了一下。雨势渐小,我摇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 瑰莱打开车门,本以为她要就此离开,却没想到她只是想换一个位置,坐到了我的旁边,她皱着眉,一直盯着我。 “在你夹娃娃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到了她,你...当真没有看到吗?”瑰莱问道。 我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随后又猛吸了一口烟。 烟吐烟散,我说道:“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一言不合说走就走了,你是害怕我不敢见她,才想着用这种方式,带着我,与她重逢。” “可你并没有追出来。”瑰莱说完,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烟,毫不嫌弃地抽了起来。 我只好重新点燃了一根。 “哪怕见了面又如何呢?” “见面只是为了再一次无意义的道别。” 我自问自答,突然感觉有些累了,回到南洋这几天,那些好似堆积了许久的困扰难题一股脑地淹没了我,顾星,何为,袁良,齐十,还有我自己,竟在这段时间,一起遭受到了旧情与病痛的折磨,真不愧为难兄难弟。 瑰莱看了看我,没有说什么便径直下了车,撑伞离开。 随后我独自一人开车回到了顾星的家,暂且也算是我的家,不过我想了想,是时候给我与齐十找一个新的窝了。 回到家中,顾星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企划报告,见我进门,他打着招呼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来到他身旁坐下,回道:“酒吧已经进入到了翻新阶段,我们近期都不用晚上工作。” “最近工作太忙了,都没有留意到你们的进度。”顾星脸上带着一丝歉意,笑着说道。 “这有啥的,没事,不过,有事的应该是你,顾星。”我递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根,继续说道:“不要把自己完全陷入到工作里,你这样的状态很危险。” “莫黎,我没事,充实的生活能让我感觉到时间流逝得很快,我毕竟不是冷血动物,也会止不住胡思乱想,被情绪左右,只有这样,我才稍微能够克制,只是需要时间。”顾星说完,抽了一口烟,却又猛地咳嗽起来。 我拍了拍他的背,“可是你这样,像个机器一般,比起冷血动物更加冰冷。这才过去几天,你就已经在你的世界里围上了一堵墙。为爱画地为牢,可不像你顾星做得出来的事。” “你错了,莫黎。我并没有画地为牢。妈妈前些天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我们已经见过一次面了,人挺好,性格与我也很合适,我想,再接触相处一段时间,我们就会订婚。”顾星缓过来后,对我说道。 这一段话,在我心中激起惊涛骇浪。我面带震惊地盯着顾星,真希望他下一刻笑着跟我说这只是玩笑话,可是想象中的一幕并没有出现。 “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吗?”我质问着顾星。 他微微低头,面上的表情不断变换着,最终定格在了坚定上,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顾星,你知道你这样对那个女孩子有多么的不负责任吗?你确定自己能够拿出足够的热情去对待她吗?你不可能不明白,维持稳固婚姻的前提条件不是物质,而是感情吧。你确定你能够给予她足够的喜欢和爱吗?” 我有些气愤,怒其打破原则的行为。 顾星突然站起身,对我大声说道:“你以为我希望如此吗?我已经26岁了,在这个成家立业的年纪,你忍心看着自己的父母为此担忧吗?我知道这已经打破了我自身的原则,可是,莫黎你告诉我,我有几个三年可以挥霍,再去经营一段新的感情?况且相亲大多如此,我只要能够担负起一个男人该尽的责任,难道还不够吗?” 我愣住了,虽然我也理解顾星的难处,可是依旧无法接受顾星的转变,或许也是无法接受他放弃了爱情选择了“任务式”婚姻。在这场理想与现实的碰撞中,他败了,输得很彻底。 我依旧想要劝劝他,“顾星,你冷静一下,哪怕是这样的婚姻我能够理解,但它并不是儿戏,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莫黎,我想的很清楚了,三年前就已经想过了。” “会不会太快了点?” “早点了结吧,这样也好,成了家,我就有新的责任和义务,也有新的意义在等着我。” “唉...那我也不劝你了,兄弟,既如此,我支持你,可以的话,带她跟我们哥几个见见面,认识一下。”我放弃了劝说顾星的念头,却在这时,想到了瑰莱,或许她能够让顾星改变想法。可是我并不打算亲口将这个事告诉她。 与顾星聊了一会后,我便去洗漱准备睡觉。 我刚出卫生间,齐十就拖着满身酒味回来了,他一脸疲惫地倒在沙发上,顾星停下手上工作,问候着齐十。 好像大家都很累,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不知道这样的生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带着心中茫然我什么也没说,走进屋子,打开空调,倒在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紧紧盖住。 庆幸的是,这一觉睡得很踏实,我早早起床。 餐桌上还留着一份早餐,顾星与齐十都已经出了门。 吃过早餐,我联系了袁良。 在酒吧那间办公室内,我见到了一个让我感到十分意外的人。 “莫黎,想不到吧,我们又见面了。”柳茗坐在齐十身旁,朝我晃着手。 我笑了笑算是回应,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吗?” 我来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回道:“哪敢不欢迎啊,只是很好奇你是因为什么回来的。” 说完,我微微瞟了一眼齐十。 这小子压根不理会我的目光,从我进门到现在都一直盯着手中的一份文件夹。 “我这次回来,自然是来帮助你们的,你们不是需要做广告推广吗?找我就对了。”柳茗拍着胸脯说道。 袁良坐在办公桌前,接过话说道:“没错,莫黎,柳茗这尊大佛,你可别给我得罪了。” 突然,齐十那小子猛的窜到我身边,揽住我的肩,说道:“这尊大佛可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莫某人你可要好生款待款待啊。” 看着袁良与齐十这一唱一和的劲,我就知道我的钱包又要瘪上几分了。 我一把推开他,开着玩笑道:“想要宰我就直说嘛,晚上君豪五星级大酒店咱们大鱼大肉伺候着。” 齐十闻言振臂欢呼,柳茗也朝我竖起了大拇指,只有袁良盯着我摇了摇头。 他阴阳怪气地说道:“莫黎,你说的君豪五星级大酒店不会是百宝巷那家卖串串的夜宵摊子吧。嗯...那地方确实不错,店铺足有二十来个平方大小,价格更是贵的离谱,一串竟然要五毛钱,味道相当不错,啤酒更是好喝。” 被袁良无情拆穿的我,找了个借口,说是去卫生间,赶忙走出办公室。刚关上门,就听见齐十的大嗓门吼道:“莫黎,你小子是真的抠门!你最好别回来,回来我抽死你丫的!” 我随即开门,走到他跟前,伸着脖子对他说道:“来,你抽一个我看看。我跟你说,那家串串可是出了名的好吃,你小子当真不珍惜这份口福,那我就收回。” “别别别,莫哥,小弟错了,吃吃吃,难得莫哥请一次客,小弟我很是荣幸啊。” 柳茗没有搭腔,自顾自在一旁捂嘴笑着。袁良一个劲地摇头,显然受不了我们这对活宝。 闹剧结束,我们谈论了一下具体的工作事宜。我同时也看到了柳茗的专业能力,许多问题便也游刃而解。 聊着聊着,齐十鬼使神差地提了一句顾星。 我沉默下来,因为齐十好似已经看出来了什么,他朝我问道:“莫黎,顾星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们?” 我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是有意瞒着我们,是他自己本身都很难真正接受这个事。” 袁良也朝我问道:“难道顾星去相亲了?”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袁良,没想到他一语中的,我点了点头说道:“没错,顾星已经跟那个女孩见过面了,双方都十分认可,看来是有很大几率结婚的。” 齐十与袁良同时叹气。 前者说道:“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一个个的,在感情上都这么不顺,咱们是不是都被诅咒了。” 袁良说道:“你小子懂什么?这也许对于顾星来说,是最好的结果,我了解顾星,哪怕真的是相亲,他也会理性的选择一个合适的人。纵使这段婚姻没有感情基础,也不会过得太累,太糟心。” 齐十自然不明白,不然,他或许也会与顾星一般,选择去相亲,而不是去留兰。 而作为女人的柳茗,却在这时说道:“通过相亲而产生的婚姻是这个世界刻画爱情的最大败笔。” 第十四章 还爱吗? 柳茗的话让我们都沉默下来,并非是不认同。大家都明白相亲是怎么一回事,虽然都没有经历过。 看着眼前这股氛围,我转过话题,将其打破,“吃饭的话就这么订了,我去约顾星和瑰莱他们。” 袁良接过话题说道:“我有老板的联系方式,可以让他帮我们留个位置。” “那行,我去打电话。”说完我便走出了办公室。 找到顾星的电话号码,我拨了过去,接通的很快,他的声音传来,“莫黎,有什么事吗?” 我立马回道:“今晚我做东,咱们去百宝巷的君豪聚聚,因为柳茗又被齐十请回来了,帮助我们酒吧做推广,算是给她接风洗尘。” “好的,下班我就过去。”顾星说道。 “那你先忙,我去约其他人。” “好,对了......”顾星停顿了一下,向我问道:“你会叫上吴优吗?” 沉默了几息时间后,我回道:“都是朋友,应该约一下。” 顾星同样沉默了,我搞不懂屏幕另一边的他在想什么,但这证明了他依旧深陷在那片阴影中。好在他并未沉默过久,回了一声“好”后,他因还有工作要忙,便向我请辞挂断了电话。 随后我又联系了瑰莱和桃之,她们答应的很爽快,向我保证会按时赴约。倒是吴园,很遗憾他今天并不在南洋,所以无法参加,好在吴优会来,当然还有她的丈夫李思明。 与吴优通过电话后,我又联系了程泉,这位花花公子想来是昨夜运动量过大,电话里都能听出来他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说话含糊不清,身旁还有陌生女人的呻吟声,沟通了多次后,他清醒了不少,也答应了会来赴约。 回到办公室内,袁良三人正围坐在沙发上谈论推广方案,见我到来,齐十赶忙朝我说道:“莫黎,你快来评评理。”待我坐下后,他指着茶几上的计划书接着说道:“你看看我拟定的这份推广计划书有瑕疵吗?” 我拿起计划书观阅起来,上面所述是柳茗向我们提供的一个百货商场名酒专柜的广告位,这当然不是无偿的,租赁合同已经签订,只是广告版面的设计和内容一直没有敲定,而齐十则是拟定了三份草稿与具体所要展示的广告内涵与价值。其中一份草稿里的广告词吸引了我的目光,“每个人的余生都是一段被封印的故事,开启封印的钥匙由你自己决定。”下面还有一句,“这把钥匙也许会是你的过去。” 不得不佩服齐十这个大老粗,竟也能写出如此有内涵的文字。我指着这份草稿,对齐十说道:“这个很不错,还能更好。” “你这算贬义还是褒义?”齐十微微歪着头问我。 “贬褒皆有。”我将计划书递回给他,接着说道:“我选择这份草稿,其余两个并不太适合现阶段的推广。” 袁良点了点头,说道:“我赞同莫黎的观点,只是版面的设计我觉得还要完善,还有我们酒吧的名字。” 柳茗闻言,将手中另一份文件夹递给我,我接过翻阅起来,上面罗列了五个酒吧名字的备选项。 排除掉了三个我自认为比较传统的名字,剩下的两个我还算满意,一个是“迷迭香”。这类灌木植物我有所了解,它被定义为爱情、忠贞和友谊的象征。 “你给我的承诺我不会忘记,请你永远留住对我的爱,思念我、回想我。”这是迷迭香的花语,是“回忆”,无法泯灭在光阴长河里的旧事和美好回忆,也完美贴合了我们酒吧“故事”的主题。 另一个名字是“回忆收录所”,很直白地突出了我们酒吧的风格特点,虽然缺少了“迷迭香”的内涵,但我觉得或许这个名字更加适合存在于这个欲望的都市。 齐十看着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回忆收录所”这个名字上,他拍了拍手,对我说道:“莫黎,想来我们不谋而合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 袁良也在这时说道:“那就敲定了,从现在这一刻起,回忆收录所正式启用。” 说完这句话,袁良起身从一旁的酒柜里拿出一瓶香槟,柳茗随后帮忙拿出了四个酒杯。 四人举杯同饮,所有祝福和喜悦都在酒水里。 商讨结束后,柳茗与齐十联袂去了那家合作的广告公司。袁良也开始着手准备着线上的推广,他需要找一家传媒公司进行合作,没待多久便也离开了酒吧。剩下我一人,来到办公室外的施工现场进行监工。 入夏的天气很是闷热,尤其是接近正午,装修工人们在灰尘中忙碌着,比起我这个闲人,他们的心中或许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干完活好拿钱。不像我,拿着一瓶啤酒,坐在还未动工的二楼一张破沙发上,看着窗外街上人来车往,心绪嘈杂。 短短十天左右的时间,发生了许多事,而我的命运也随之驶向了另一条轨道,跌跌撞撞地走来最终我还是回到了这里。自昨天瑰莱告诉我,她回来了,之后我便一直有些忐忑不安,我不知为何会这样,只是将这股情绪深深掩藏在心底,当下得闲,便又不由自主地想起。 两年前那场在留兰的分别,我坚信我与她的缘分没有走到尽头,一直相信我们的重逢会发生在留兰,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了两年。 可是,她还是回到了南洋,我也回到了这里,竟在这一刻,我有些想要逃离这个城市。 正当我沉思时,一个装修工人走到我身旁,“老板,身上有烟吗?能不能借我一根抽抽。” 他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我呆愣了片刻,随后拿出烟盒递给了他。 他道了声谢,擦了擦手,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小心翼翼地抽出,随后将烟盒递还给我,随后蹲在一旁点燃了香烟。 烟雾缭绕,我自己也点上了一根,随后我看了看他,观其面相很是年轻,虽然灰头土脸的,倒也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帅哥。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赶紧起身准备去干活,口上说道:“老板,我不是要偷懒啊,就是烟瘾犯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说道:“没事,天气这么热,休息会吧。让他们也歇会,楼上有矿泉水,叫他们上来拿。” “好嘞!” 没过一会,工人们都放下手中的活,一人拿了一瓶水,大多数人还抽起了烟。 而那个年轻人又来到我的身旁,挠着头对着我笑,我当即领会了他的意思,抽出一根烟递给了他。 他很有礼貌地双手将其接过,但并未点燃。 “别叫我老板了,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看着你应该比我小,就叫我莫哥吧。”我朝他说道。 “好的,莫哥,你可以叫我小张。”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根香烟放进自己短袖左胸上的口袋里一边回道。 我有些好奇,向他问道:“为什么要留起来?” 小张闻言又挠了挠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怕莫哥笑话,我不是买不起烟,是不敢买,但烟瘾犯了,我又不好一直找他们要。所以就只好找你了。” 闻言我笑了笑,打趣道:“是不是女朋友管得严,不让你买?还没结婚就成了耙耳朵可不好啊。” 本以为小张会反驳我,不曾想他只是低着头,神情有些黯然。他回道:“我倒是希望她能继续管着我。” 我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应该只是失恋了,所以就劝道:“年纪轻轻的大可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都已经失去了,何必为难自己呢。想抽就去买。” 他沉默了一会,随后拿出了口袋里的香烟,点燃了它。抽了几口后,他才对着我说道:“莫哥,我先去忙了。” 我见他不愿多说,也并未强求,只是点了点头。 小张走了以后,整个二楼便又只剩下我一人,我待了一会,也离开了酒吧。 因为瑰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要请我吃午饭顺带有事找我。我没有多问,出门打了一个车,十分钟后,我来到了她公司楼下一家西餐厅。 瑰莱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我下车时,她便已经看到了我。 来到她对面坐下,瑰莱为我点了冷饮,喝了一口后,我瞬间精神了不少。 “于大小姐找小弟我有何贵干。”我放低了姿态对她说道,生怕她还为昨天的事而生气。 “帮你约了个人,等会就到了,再等等。”瑰莱面无表情地说道。 看着她的样子,我心底那股不安又被激发。我赶忙问道:“帮我约了谁?不会是她吧?真是的话,不好意思,我现在就走。” “你敢!”瑰莱盯着我,轻吼了一声。 刚准备起身离开的我又无奈地坐了回来,我略带乞求地对她说道:“于大小姐,别折磨我行吗?” 瑰莱看着我这副样子,瞬间绷不住了,她捂嘴笑道:“逗你玩的,不是她,只是一位同事,听说了你们酒吧的独特风格,她想跟你聊聊她的故事,顺带找你混个脸熟,以后去酒吧喝酒想着能打个折。” 我赶忙松了一口气,“打折好说,冲你于大小姐的面子都应该如此。” “本来想找袁良的,他很忙便让我找你,所以我就叫你来了。对了,回忆收录所这个名字不错。”瑰莱说道。 “是不错,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同事需要当面聊这个?” “人家昨天刚分手,需要宣泄,这算理由吧。” 我摇了摇头说:“不算。” 瑰莱叹了口气,说道:“她确实是刚分手,也想跳槽,不想做会计了,从我口中听说了你们这个酒吧的存在,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想着找你们聊聊,齐十跟袁良都没空,就只好找你了。”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是酒吧的职位已经饱和了,并没有空位给她。况且做服务员很累的,比不得会计这个工作。” “谁告诉你她要做服务员了?”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瑰莱,没等我问出口她又说道:“我跟袁良沟通过了,她可以跟着齐十,既然是回忆收录所,自然要对收集来的故事进行二次编辑,况且她大学主修的是播音主持,我想你们酒吧会需要她。类似于古代的说书人,能明白吧。” 我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类似于嗨吧mc的职位,想了想,我唱歌还行,让我去讲述一段故事,或许还真不行,带不动气氛。 与瑰莱又了解了一下她说的这位同事,几分钟后,我见到了她本人。 长相很文静,与我很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后,便在瑰莱身旁坐了下来。 听声音确实有点播音主持的功底,普通话很标准。她主动朝我自荐道:“你好,我叫郭鹂,两只黄鹂鸣翠柳的鹂。” 我赶忙回道:“你好,我是莫黎。” “我知道,老是听瑰莱提起你,说你唱歌很好听。”郭鹂性格开朗,俨然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瑰莱在一旁接话道:“你的事我已经跟莫黎说了,接下来你们谈吧。我帮你点餐。” 郭鹂点了点头,看着我说道:“那我长话短说了,先说我的故事。其实我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经历,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我们都在同一所学校。只是大学毕业以后他去追求他的梦想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分开,相隔了万里。大二之前,他只把我当做是发小,是朋友。他的身边来来回回走过了不少女孩子,而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一直在他的身边,大二刚开学不久,他又分手了,那晚他喝了很多,我也陪着他喝了很多。也是在那晚,我将自己给了他,那一刻,他才真正属于我,我也属于他。之后或许是迫于责任心,他向我表白,说会一辈子对我好,以爱人的身份。我知道他对于我的感情并非男女情爱,但我还是很开心啊。之后的日子里,他都对我很好,因为我们都十分了解对方,所以我们从未吵过架,直到大学毕业临近。我们第一次在前途上有了分歧。他想出国,而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留在这个城市,与他平平淡淡地过完余生。我知道,爱不是束缚,所以我选择了成全他,可是,他并没有打算带着我一起,只是让我等他,我答应了。等啊,等啊,我等了四年。从一开始的电话短信联系到最后渐渐没了音信,我就知道,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路过时留下的痕迹。就在上个月,我终于等到了他,只是不再是以前那个他了。他冷漠地站在我的世界外,向我拋来一张毁约的罪状,或许我应该恨他,但是看到他好像真正幸福的样子时,我突然不恨了,哪怕他的幸福与我无关。” 郭鹂的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我,这样的结果太熟悉了。顾星,袁良,齐十,或许还有我,都在默默承受着类似这样的结果,但相似却不是,其中滋味或许只有自己能明白。 是啊,哪怕她的幸福与我无关,却也由衷地希望她能够幸福。 郭鹂说完,立马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莫黎,我想瑰莱已经跟你说了我要跳槽的打算。而我的这份故事就当做是见面礼吧,对于你们酒吧的风格,我确实很喜欢,真心希望你们能聘用我,我会努力做好我应做的工作。” 我没有立马答应,齐十的那份计划书上,有想过开设线上营销的板块,依靠网络收集故事,制造热点,打响口碑,如果郭鹂真有心的话,我想她或许适合来负责这一块。只是酒吧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具体薪资酬劳,都需要与袁良沟通。 就在沉思时,袁良的电话打了过来,我向郭鹂示意,说道:“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她点了点头,表示没关系。 我按下接听,“莫黎,见到瑰莱说的那位同事了吧。” 我应了一声,袁良接着说道:“齐十的计划书你也看过了,我们需要一位负责线上还有场内主持的员工,薪资待遇的话你看着办就好,都好商量,毕竟是新兴职位,我这边也谈好了,他们答应帮我们经营一个自媒体账号,引流制造热点,打造一个网红酒吧。” “好的,那就好。晚上好好庆祝一下。”我回道。 “ok,你们聊吧,我请他们吃顿饭。” “好,拜拜。”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这时,瑰莱点的餐也刚好上来了。 “咱们先吃饭吧,边吃边聊。”我对着瑰莱二人说道。 郭鹂没有多问,礼貌地点了点头。瑰莱已经吃上了,吃食下肚后,她朝我问道:“庆祝什么?有啥好事吗?” “袁良跟我说,他跟那家传媒公司合作的很顺利。” 瑰莱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 随后我看向郭鹂,朝她问道:“我想知道你对薪资待遇方面有什么要求?你也知道,酒吧工作都需要熬夜的,尤其对女性而言,熬夜的危害很大。” 郭鹂闻言,赶忙吞下口中的美食,对我说道:“薪资待遇与我现在的工资差不多就行了,我不怕熬夜的。这一个月以来,我已经习惯了。” 我点了点头,有些同情她,“好的,没问题,赶紧吃吧,吃饱了我们再聊。” 郭鹂笑着点了点头,有些开心。 对于我对郭鹂的初步了解,想来她的家庭条件并不差,或许真不在乎薪资多少,但是酒吧工作毕竟比不得朝九晚五,周末双休。倒时差式的工作作息,我想对于之前的郭鹂来说是很难接受的,可是,因为一段感情,好似彻彻底底地改变了她。 吃完午饭,我与郭鹂又聊了一会,算是答应了她的求职意向,谈好薪资待遇后,我们添加了联系方式,我便与她们告别了。 临走前,瑰莱拉住我,避开了郭鹂向我说了一句话,“早上我与她碰面了,她问起了你,希望与你见一面...” 我没有答复她,没等她说完我就跑了,赶忙拦了一辆车回了酒吧。 回到酒吧,小张主动与我打着招呼,我笑着点头,并扔了一根烟给他。 来到二楼办公室,齐十与柳茗还没回来,我竟看见程泉坐在办公椅上背对着我,我起初以为是袁良。 程泉笑着对我打着招呼,“小莫子,回来了,等你们好久了。” “大哥,你是不是听错了,我说的是晚上聚餐。”我坐在沙发上朝他说道。 “没有听错,我知道是晚上,所以我现在就不能找你们玩玩吗?” “当然可以,不过像你这种稀客,我只是有些诧异。”我拿起桌上的一瓶水扔给了他,接着说道:“条件就这样先将就喝着。等酒吧正式营业,请你喝酒。” “整这么客气干啥,袁良和齐十他们人呢?”程泉接过水问道。 “他们都为了新酒吧忙着呢,就我太闲了。”我又抽出一根烟扔给程泉。 程泉再次接过,看了看,说道:“小莫子,咋还抽这个长白山,多少年了,抽不腻啊。” “烟这个东西,能抽就行,换来换去没啥意义。” 程泉笑了笑,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新酒吧准备的怎么样了?有啥需要哥们帮忙的,只管说。” “挺好的,一切都很顺利。你只需要多带着你那些女朋友们来捧场就好了,多推广推广。” “哈哈,捧场是必须的。袁良那小子就是犟,什么都要自己撑着,咱们做兄弟的能帮,他也不接受,非要跑去贷款。” 程泉的话让我突然感到十分疑惑还有些生气,赶忙问道:“贷款?你说的是真的吗?” 程泉愣了愣,他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他去银行贷款的时候,我妈看见了,那天刚好是我妈被调过去当经理,我也是听我妈说的。” 我沉默起来,想起前些日子袁良向我们保证资金没有困难的样子,我就更加生气,这种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我虽然理解但不能接受。 不过在程泉跟前,我并没有表现出来,与他又闲聊了一会后,他便离开了,并留下了两瓶价格不菲的酒,说是礼物,我不好推脱就接受了。 临近晚饭时间,我给工人们点了快餐。 与小张这个年轻人聊了一会,同时也得知了他的全名,叫张子赫。跟他聊了聊酒吧的前景和特点,这个年轻人很有想法,向我提了不少实际建议都很有用,不过一想到袁良的故意隐瞒,我就有些心不在焉,想着要如何跟他聊一聊这个事。 没过一会齐十与柳茗回来了,来到办公室,他们很是开心地跟我说着今天谈合作的细节,也是相当顺利。 我静静地听着,直到六点到来,工人们准时下班,我们也出发去往约好的那家君豪串串小吃店。 袁良已经到了,还有顾星,瑰莱他们都到了。 一张圆形大桌子,恰好能坐满十个人,啤酒已经上了桌,就等我们到来。 我刚坐下,瑰莱就抱怨道:“这么点路,你们开了十五分钟,谁开的车,谁罚酒。” 柳茗在她身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开的,我喝。” 瑰莱闻言将柳茗身前的杯子按住,对着我跟齐十说道:“两个大男人好意思让女孩子开车,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让他们喝!” 我与齐十对视一眼,无奈端起酒杯,先干为敬。这一幕大家对此都笑了笑。 程泉这小子在一旁起哄道:“就是,一点绅士风度没有,一杯不够,再来一杯。” 齐十二话不说,再次倒满仰头就喝,喝完还意犹未尽地说道:“大夏天,配上冰啤酒就是爽。” 而我倒是“矜持”一点,端着酒杯慢慢喝着,哪知柳茗说道:“爽,你们就再来一杯。” 齐十愕然,摆了摆手说:“莫黎第二杯还没喝完呢,磨磨唧唧的,应该他喝。” 我刚好喝完,真想吐齐十一脸,“你小子就抓着我坑是吧。” 一向老好人的顾星也开口了,“我觉得齐十说的对,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再来一杯吧。” 我看着顾星,故作恶狠狠地回道:“补刀是吧,顾星,今晚咱两必须有一个躺着回去。” 我又倒满一杯,快速一饮而尽。这一幕,又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气氛喝起来以后,我们开始举杯同饮,袁良说着一些庆祝的言语。在欢快氛围中,个把小时过去了。 桌下已经堆积了不少空酒瓶,满桌的空竹签宣告着几个吃货的肚子大了起来,特别是吴优与桃之这两个钟爱串串的吃货,倒是吴优身旁的李思明显得有些拘谨,但在喝酒上,他倒是没有过多客气。 齐十微醺着向大家提议玩玩游戏。 大家都未拒绝,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就是依次报数,开头的人1-5这几个数字中随意选一个起叫,后面跟着顺序来,一旦叫到包含3和3的倍数的数字时,就不能出声,只能敲碗,错了就算输。 而输得人要回答问题,由他后面的人来提问。 既然齐十是游戏的发起者,自然由他先开始,而我在他身旁,他过了就是我,我后面是瑰莱,随后依次是柳茗,袁良,顾星,程泉,桃之,吴优,再到李思明,然后又到齐十。 齐十看着我,趁我跟瑰莱喝酒之际,他叫出了数字“5”,我没反应过来,立马喊出了“6”,而我并没意识到自己输了,还看着瑰莱,等着她喊。 瑰莱拍了拍我的头,说道:“3的倍数要敲碗,你喊个鬼,喝酒吧,喝完就到我提问了。” 我想了想,拍了一下额头,随后端起酒杯愿赌服输,齐十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着。 喝完我看向瑰莱,“问吧。” 瑰莱也看着我,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脸上有些微红,而她的眼神里,我看出了迟疑不决。 大家也等着瑰莱的问题,但她迟迟没问出口,只是转过视线不再看我,说道:“让我好好想想,不得问一个十分有价值的问题吗?” 程泉在一旁附和道:“对,不能放过莫小子,问一个劲爆一点的。” 瑰莱沉默了一会,她突然站了起来,有些摇摇晃晃,我赶忙扶住她,而她只是指着我大声问道:“你还爱她吗?”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止住,晚风不再吹拂,桌上的杯中酒水也不再荡漾,我楞住了。 还爱吗?其实我也不知道。 第十五章 重逢 我放下扶住瑰莱的手,端起酒杯喝了起来。瑰莱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等着我的答案。 其实我完全可以说不爱,搪塞过去。但是,我较真了,虽然心中乱七八糟的,我也想知道还爱不爱,哪怕这个答案毫无意义。 顾星在这时朝我说道:“其实这个答案并不重要,莫黎,重要的是问这个问题的人。” 他那毫无遮拦的言语,让瑰莱冷静下来,她坐下后朝我说道:“别听顾星瞎说,你要不想回答就喝酒。” 既然给了台阶,那我就顺着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游戏继续,到我开始叫,这个游戏玩的就是一个反应,在瑰莱端酒时,我拿起了筷子敲了敲碗。 瑰莱反应很快,当即喊出“4”。 她后面的人都等着呢,反应很快都没出错。直到第二圈,叫到“15”时,柳茗喊了出来,没有敲碗,所以她输了。 袁良当即看向齐十,有些不怀好意。 我满有兴致地朝着袁良使眼色,他心领神会。 待柳茗喝完酒后,袁良问道:“那天你回南洋,齐十说了什么话,让你生气地将他赶下车,请如实招来。” 齐十闻言,赶紧起身说道:“柳茗你别说,这酒我帮你喝,三杯都行。”说完,他便开始倒酒。 我不乐意了,赶紧将他拦住,“你这算什么,问的是柳茗,又不是你。别耍赖啊。” 程泉也起哄道:“就是就是,齐十,是男人就别怂,让柳茗说吧。” 柳茗豪气干云,来了一句,“说就说,没啥不好说的。” 随后她宛如女中豪杰,站了起来端起酒杯仰头就喝,我正想说什么,只见她先开口说道:“老娘那天跟某人表白,被两句话给拒绝了。什么话呢?他说他还爱着那个女人,他说他配不上我。” 震惊,酒桌上的人都震惊了。 虽然我对此有过预料,但真的发生后,我还是有些惊讶。 齐十瘫坐下去,双手捂着脸,狠狠揉搓着。 柳茗坐下后,说了一句,“继续!”随后她敲了敲碗。 新一轮开始,这一次大家都很小心翼翼,叫到“85”的时候,顾星输了。他既敲了碗也喊了出来。 不过这可把程泉难到了,他不知要问什么,随后就提议把问题拋给瑰莱。 顾星愿赌服输,就同意了。 瑰莱搓着手,想了想问道:“你跟你的相亲对象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这一句话,令不知情的桃之,程泉几人有些震惊。我也没能想到瑰莱已经知道了。 我悄悄撇了一眼吴优,发现她神情并无变化,只是同样有些惊讶。倒是在李思明的脸上看出了一些东西。我随即转过视线,看着顾星。 谁曾想他说了一句,“既然你们问了起来,我就让她跟大家见一面吧,这个点她估计也下班了。”随后顾星果真拨打了相亲对象的电话,约她前来,不出意外的那个女人答应了。 游戏又过了一轮,这一次轮到了袁良,他喝了一杯酒,随后看向顾星。 顾星沉思了一会后,朝着袁良问道:“你问心有愧吗?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如果有愧,愧在何处?” “这是两个问题。”袁良立马说道。 齐十的大嗓门紧接着响起,驳回了袁良的抗议,“游戏规则里可没说过只回答一个问题。” 袁良无奈沉默,他想了想后叹着气回道:“有愧,愧在不够坚定。” 又一轮游戏开始,途中却被顾星的相亲对象打断,她如约而至。 袁良赶紧让出位置,并招呼老板送来一张凳子和一副碗筷,因为她的到来,这张桌子便显得有些拥挤。待她坐下后,顾星开始朝我们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李怡,南洋本地人,以前是我们隔壁学院的学生。” 李怡微笑着对我们打招呼,我们礼貌回礼着。 顾星又开始一一对着李怡介绍着我们,他指着齐十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这位是齐十,八九十的十,是个戏精。” 李怡端起酒杯倒满,随后朝着齐十敬酒,后者赶忙回敬。 顾星又指着我说道:“他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莫黎,长得挺帅,唱歌好听,就是脑子不好使。” 李怡闻言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我敬酒,我双手举杯回应,顺带说了一句,“其实我脑子挺好使的。” 接着是瑰莱,又到柳茗和袁良...李怡都会敬上一口酒。 直到吴优与李思明,不过顾星只是浅浅介绍了一下他们的名字,并没有多说什么,正是因为如此,一种无法言明的氛围生起,荡漾在他们四人之间。 随后袁良出声带动气氛,大家便一同举杯,敬相识相知。 随着李怡的加入,游戏便也越来越有趣。大家玩的不亦乐乎,只是所问的问题都不在感情上,而是大家的一些糗事或者比较开心的事情。 散场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左右,店内只剩下了我们一桌客人。满地的空酒瓶,若非是老板中途收拾了不少,估计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买单时,我倒是被价格震惊了一下,十一个人吃了近八百块,从老板笑逐颜开的脸上就能看出我们惊人的“战绩”。其实大多的消费都在酒水上,毕竟桌上可是有好几个“海量”,特别是顾星,今晚更是突破了以往的酒量,到现在顾星都还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倒是齐十这小子,趴在了桌子上。望着他我就一阵头疼,顾星肯定是要跟着李怡走的,袁良也不太清醒,此刻正跟着程泉抱团,囔囔着安排下一场。瑰莱要照顾柳茗和桃之,便只能是我一个人照顾齐十了。 散场后,各回各家,我拖着齐十坐在路边,看他要吐不吐的样子,我暂时没有打车,等着他稍微缓缓。 过了几分钟,该走的都走了以后,齐十突然精神起来,倒是给我吓了一跳,敢情这小子是装的,我随即骂道:“你装什么孙子?害得我这么费劲拖着你。” 齐十摆了摆手,反驳道:“这不是装孙子,你懂个屁。” “我是不懂,你不就是怕柳茗不清醒拉着你逼你接受她吗?” 齐十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不是怕,是给不了她想要的回应。” “柳茗你还不了解吗?她是个理性的女人,不会给你造成这种困扰的。”我拍了拍齐十的肩,随后抽出一根烟扔给他。 就这样,我们两个大男人坐在路边,开始“吞云吐雾”。 夜间的风很清凉,酒意散去不少。抛开感情,我们都是一个正在攀山的人,或许不该为了儿女之情给自己徒增压力。但人生来如此,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强大自己,从容去面对。 回到顾星的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我与齐十各自洗漱准备睡觉。躺在床上散去一天的疲累,想了想明天应该去找租房了,毕竟这始终是顾星的家,更何况他也许马上就要结婚了。带着这些心思,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齐十就起了个大早,我睡眼惺忪地起床去洗漱时,就发现这小子在准备早餐了,这不免让我有些“嫉妒”,想了想我也该学会做饭了,这可是一个男人的加分项。 洗漱完毕,吃过早餐后,我拉着齐十出门,开始奔波在各个小区和居民楼的小巷中。 寻了一上午最终选定了一间二居室的套房,位于酒吧不远处的一个老小区里。家用设施有些老旧,但好在比较齐全,何况两个大男人也没有过多讲究这个,能住就行,而且价格也合适。 站在新租房中,齐十开始感慨,他说:“想起我们在留兰的日子,与现在相比真是天差地别,现在可充实太多了,感觉自己浑身使不完的劲。” 我点燃一根烟,回道:“是啊,那个时候浑浑噩噩的,整天活在游戏和梦中。” 齐十看着我,也点燃了一支烟,随后他朝我问道:“莫黎,既然生活上已经重新开始了,那感情上呢?你没想过吗?” “想过啊,可你过得了过去那一关吗?”我弹了弹烟灰,准备招呼齐十离开,去搬行李。我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可齐十并不这么想,他率先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与秦文的结局已经注定了,剩下的就是各自接受和释怀。再也不会产生任何纠葛。所以啊,我可以朝前看,你呢?” 我答非所问,“就这么确定你们之间再无纠葛了吗?缘分未尽的两个人始终都会再次遇到的。” “所以你再次遇到她了,对吧。” “对。” “相信缘分的你会做什么?” “顺其自然。” 齐十笑了笑,说道:“好一个顺其自然,你这是在逃避!” 我没有再说什么,他见我不说话便接着说道:“莫黎,你老是让我们去面对过去,那你呢?以顺其自然为借口去逃避,你算什么男人?” 我依旧沉默,正是因为这份沉默,齐十来了火气,他指着我说道:“其实先前我早就想离开留兰了,是因为你小子,我留了下来,我曾不止一次劝过你,都毫无作用。现在好不容易来到了南洋,你还是要一成不变吗?你哪怕不在乎我的想法,你也想想袁良,还有瑰莱!谁他娘看不出来瑰莱她喜欢你,就你小子不知道。” 齐十缓了缓,接着说道:“不好意思,爆了粗口,不过我该说还是得说,你真是瞎了狗眼,瑰莱多好一姑娘,你放着不去珍惜,非要陷在过去无法自拔,难道也要瑰莱成为第二个顾星吗?” 齐十的最后一句话突然让我的心底有了一丝悸动。我难道真的不知道瑰莱的心意吗?不是的,可我心里还有别人,就算去接受了瑰莱,对她是不公平的。不过这些话我并不打算说出来,我扔下烟头,沉默着离开了。 小区门口,齐十追了出来,他搂住我的肩,笑着说道:“小莫别生气嘛,话是难听了点,但也是我的一番好意。” “我知道,没事。只是这种事我自己心里都很乱,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决定什么。”我平静地回道。 齐十松开我说道:“没事就行,搬行李去。” 我点了点头,走到街边准备打车回顾星的屋子。 搬好行李,并把新家收拾了一番后,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随后我与齐十找了一家小饭店,吃饭时顾星打来电话,询问我们需不需要帮忙。 我对他说道:“不用,这边已经收拾好了,等下我就把钥匙给你,晚上一起去袁良朋友的琴行坐坐。” 他应了下来,便挂断了电话。 没过多久,袁良开车到来,接上我们去找顾星。随后我们四人一起去了那家琴行。 琴行的名字我有所耳闻,叫“明知”,没啥特殊的寓意,只因琴行的老板就叫杜明知,大学期间我与他有过接触。 琴行内没有其他客人,杜明知邀请我们去了内屋,是他专门招待贵客的地方。店铺门面挺大,内屋也挺宽敞,放置着不少他珍藏的乐器。 来到茶几前坐下,袁良开始与他寒暄起来,并介绍着新朋友,齐十与顾星。而我则是毫不客气的参观着他的藏品,对于音乐爱好者而言,这些乐器足够吸引我,杜明知见状也不介意,甚至大方地邀请我可以用那架价值不菲的钢琴弹上一曲。对于这样的诱惑我不太能够拒绝,不过还是克制住了。一来我与他并不熟悉,二来这些乐器的价值我是有所了解的,弄坏了可赔不起,所以我婉拒了。 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在于袁良,听他说,杜明知愿意将那架珍藏的钢琴放置于我们的酒吧,无偿供我们使用。 虽然我不太理解他这么做图什么,但这种好事自然是无法拒绝的。 袁良在这时恰好也提起了此事。 杜明知笑着回道:“明人不说暗话,对于你们这种新概念的酒吧,我很感兴趣。所以我想入股,当然诚意不只是这架钢琴,还有五十万,我只要百分之十的股份,原始股。” 真是一语惊人,就连袁良都张大嘴巴,不知该如何回复。 微微收敛后,袁良冷静回道:“朋友归朋友,我想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才这么有魄力的拿出这么大的价值进行投资。” 杜明知不急不缓地为我们斟上一杯茶,随后他说道:“我看重的不是你们酒吧的前景,而是这份创新。袁良,你了解我的家世,我需要的不是钱。而回忆是无法消除的,它或多或少影响着我,如果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将回忆带给我的负面情绪转为正面的,那便是有价值,有意义的事。更何况它与音乐挂钩,我与莫黎完全可以为不同的故事写上一首与之贴合的歌曲,何乐而不为呢?” 杜明知这么一说,我倒能够理解了,而他所说的自己写歌,与我而言十分有吸引力。 袁良没有再过多纠结,他说道:“我虽然不太能理解,但我相信你是真诚的,也很感谢你的信任和帮助。既如此,我会拟定好合同,也会努力将这份创新做的更好,更有意义。”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杜明知双手端起茶杯,我们自当回礼。 “合作愉快。”袁良端起茶杯,带头回道。 随后我们在琴行待了一会,便离开了,袁良则是留了下来,具体的合作事宜他们还需要商讨。 作为旁观者的齐十与顾星,压根插不上话,杜明知的性格便是如此,认定了一个人才会与之热络,对其他人只是表面上客气一下,哪怕我们是袁良最要好的朋友。而我大概只是因为音乐,杜明知才愿意结识。 这倒没什么好介怀的,各自都有自己不同的圈子,顾星也是,齐十嘛,大概因为他常年不在家乡的原因,与之前的那些老朋友逐渐淡了联系,但关系依旧不会变。袁良叫我们来,大概也是料到了杜明知有可能会入股,所以提前带着我们与新股东混个脸熟,他也不想瞒着我们。不过对于袁良贷款的事,我始终还是有些怨气,抽空得找他好好聊聊。 无所事事的我们逛起了街,三个大男人逛街实在没啥意思,好在我们路过了一家台球厅,便想着打打桌球。 走进台球厅,开好桌,我们玩的是经典八球,齐十与顾星率先较量。他们的球技我都有所了解,齐十在这方面好似有得天独厚的天赋,显然这一局齐十会赢。 不过结果却让我大跌眼镜,顾星开球有进,竟直接一杆收台! 我拍了拍手,夸赞道:“顾星,没想到你球技进步这么快啊。” “必须的。”顾星毫不谦虚的说道。 这使得齐十有些不服气,他直言再来一局,我便也顺着他。 新的一局,齐十开球,有进,不过三杆之后,因为角度没把握好,没能打进第四杆。 再次轮到顾星,这一次,不出意外的他又一杆清台。 齐十彻底服气,换我上场,不过我的球技比之齐十还要烂,自然也输了。之后顾星就开启了霸台模式,一直没输过。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十几局后,袁良打来电话,询问我们在哪里,我将台球厅的位置告诉了他,没过几分钟他就来了。 袁良一来,就强势代替了齐十,将顾星打下马来,这次便轮到顾星不服了。 就这样我与齐十成了看客,而顾星与袁良酣战了五局,袁良赢了三局,为胜。 接着就换我与齐十上场,就在我准备开球时,袁良突然对我说道:“莫黎,看那边。”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收银台前一道女人的背影清晰地呈现在我的眼前,眼见她要转身,我赶紧蹲下。 这道背影时常会在我的梦里浮现,可再次真实地出现于我眼前时,我却不敢去看,甚至不想让她知道我在这里。 顾星叹了一口气,抬起双手捂住了脸,袁良也同时低下了头,齐十则是一脸茫然。 好在那个女人走进了一间麻将室,我见状赶紧逃跑似地快步走出这家台球厅。几分钟后袁良他们走了出来,齐十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只能怪南洋这座城市太小了,走哪都能碰见她。” “这么说你先前也碰到了?”袁良问道。 “算是吧,瑰莱看见的。” 顾星接着问道:“瑰莱没拉着你见她一面?” “没有。”这句话我可不是在撒谎,瑰莱确实没有拉着,只是用了其他方式。 齐十紧接着又问道:“那这一次呢?还不打算见一面吗?” 我可真佩服他们三人的默契,我摇了摇头,打算逃离这里,不过被齐十给拉住了。 “我可不是瑰莱,你今天不见也得见。”齐十不容拒绝地说道。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语气有些柔弱道:“别逼我好吗?那些挥之不去的梦已经折磨我够久了。” 换做往常一定会理解我的顾星,这一次也开始训导我,“莫黎,不是让你刻意地去见她,而是让你继续留在这里,她如果看见你愿意与你说上两句话,那你就好好去面对,给你们的感情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如果她不愿意,你也该就此释怀,释怀她的不告而别,忘记她抛下你时的背影。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明白吗?” 袁良也附和道:“如果我们都像你莫黎这个样子,你会如何做?那些无法忘怀的曾经都过去了,纵使在你的未来也许会与过去的人产生新的交际,但那时,便不再会成为你的心理压力,你能够坦然地去面对,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沉默良久后,齐十拍了拍我的肩,他说道:“没事的,莫黎,我们都在呢,进去吧。” 最终,我点了点头,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台球厅的门口走去。 这一刻,我宛如登上斩刑台的罪人,可为什么,在那场我问心无愧的感情里,我会如此害怕,是不甘还是遗憾? 还是怕她说出“我从未爱过你”这句话。 第十六章 好久不见 回到台球厅,顾星他们三人继续玩着球,而我却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沙发上。 窗外夜色已晚,场内只剩下两桌客人,在另外一桌打球的是一对情侣。我将视线投去,不知不觉便看的入了神。那名女生想来是一位新手,她的男朋友正手把手教她该如何击球。女生时常会打偏,导致白球根本碰不到目标球,女生对此便有些气馁,而他的男朋友在此时就会亲昵地摸摸她的头,并十分有耐心地言语鼓励着她。看着看着,这样温馨的一幕便渐渐地与我的回忆重叠。 在那一年盛夏,我也曾如那个男生一般,手把手教她打球。每当她自己能够打进一颗球后,便会欢呼雀跃地像一个小孩子。有时还会不顾旁人目光搂住我,献上一个吻。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样简单平凡的开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自忙碌,哪怕身处同一间屋子,我们的交流也越来越少了。 沉思间,那对情侣离开了这里,我只好收回目光。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22:35分。我看着玩球的三人提议着回家吧,不过却同时遭到他们的拒绝。无可奈何地我只好打开手机刷起短视频,用来打发时间。但我的心思却完全不在手机上,想的更多的是,等会她要是看见我,我该如何打招呼,又该说些什么。是否要质问她两年前为何不告而别?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我逐渐失去了耐心。反观顾星他们越玩越起劲,甚至带上了彩头。输得人请吃饭或者玩一次大冒险。齐十这小子纯属莽夫,明知自己球技不如他们,硬是不服输,导致他已经欠下了三顿饭,还答应袁良打一个电话给柳茗,但是不能说话,若是柳茗在三十秒内挂断了电话,齐十就要打一个电话给秦文,告诉她自己已经不爱她了。若是没有挂,就约柳茗吃顿饭。 齐十虽然不够聪明,但他还算输得起,果真拿出手机给柳茗打了过去。电话接通后,传来柳茗的声音,旁边还有瑰莱的说话声。齐十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柳茗不断询问着。通话时间来到20秒,柳茗依旧没有一丝不耐烦,她说:“齐十,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不要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似的。” 见齐十依旧不说话,她再次说道:“昨晚的事你别给自己增添什么心理负担。” “我喜欢你,是我的事。” “齐十?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时间早已过了三十秒,齐十赶紧出声回道:“没啥事,就是想明天约你吃顿饭。”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 齐十笑了笑,致歉道:“不好意思,刚刚...应该是信号不好。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去接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说完,齐十挂断了电话。 袁良朝他竖起大拇指,顾星也点了点头,而齐十有些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我想他或许是害怕跟秦文通话吧。 顾星看了看我,对我说道:“莫黎,你要不要来玩两把?” 我摇了摇头,自己的球技我是有自知之明的,若是输了,他们让我去敲那间麻将室的门,我可不敢。 “真怂。”齐十小声说了一句后便自顾自开球去了。我知道他是对我说的,但我并不介怀,怂就怂吧。 兴许坐的太久,我准备去卫生间方便一下,刚起身便听见了麻将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我心中咯噔了一下。因为麻将区在台球区的里面,我们的这张球桌正对着麻将区走廊,所以开门的人恰好与我打了个照面,好在并不是她。我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卫生间走去,路过麻将区走廊入口时,那间门开着的麻将室内,她缓缓步出门外。 我猝不及防地与她对视了一眼,我愣住了,她同样如此。 空气好似在这一瞬间凝固,我的脚步死死粘在了地板上,想要挪动,却有心无力。 她瘦了很多,面容也精致不少,比起以前她更加成熟了。最先有所反应的也是她。落落大方地对着我笑了笑,并向我走来。 我有些手足无措,略显慌张。 “好久不见,莫黎。” 我捏了捏左侧裤缝线,应声回道:“好...好久不见。” 她来到我身前站立,上下打量着我,我鼓足勇气一直看着她,并没有主动说话。 她的面色很平静,没有一丝惊讶或者重逢后的喜悦,更看不出思索回忆的痕迹,我突然心中有些失望,更有些气愤。 “不好意思,我要先去一下卫生间,回头我们再聊。”说完这句话,她与我擦肩而去。 简单的一次重逢好似已经画上了句号,简单到她的心中好像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我的脑海里,无数回忆的画面胡乱快速地闪过,渐渐地我的心沉静下来,只是有点宛如针扎一般的痛。我强颜欢笑着转身,招呼顾星他们离开,他们也不再阻拦。齐十和袁良一左一右拥着我走向台球厅的大门。 “莫黎!” 正要步出门外时,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齐十和袁良松开了我,并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勇敢去面对。我微微深呼吸,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转过身望向她。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要不我们来一局?”她拿起球杆,对着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来到球桌前。 “你摆球吧,我来开。” “好。” 我木然地开始摆球,不急不缓,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齐十三人坐在一旁,很安静,只是默默看着。 摆好球以后,这一局正式开始了。 她架好球杆,用力击球,有进,是小号球。随后她笑了笑,开始击打第二杆。 出杆的同时,她朝我问道:“什么时候回的南洋?” 我平静回道:“七月七号。” 球进了,她再次架杆击打,并说道:“这样吗,我以为你很早就回来了。” “我在留兰继续待了两年。” 这一句话,让她愣了愣,导致这一杆她没能打进。 我用巧克擦了擦球杆的皮头,击球的同时也朝她问道:“这两年你一直在南洋吗?” “没有,两年前我出国了。” 这一球,没有进,或许我想要的答案已经知道了。 之后我们便没有再说话,直到球桌上只剩下两颗球,一颗黑八,一颗“12”号球。 “看来你要输了。”她擦了擦球杆皮头对我说道,随后她架杆击球。 我没有言语,平静地看着她的胜利。 这一局结束以后,她径直走向麻将室,一如先前那场不告而别。 望着她的背影,无数回忆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分崩离析,化作碎片。长达五年之久的感情经历彻底成为了过去式。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球厅,迎着晚风点燃一支烟。齐十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我,都没有出声安慰。 他们或许都无法明白,这一刻的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却无法放松自己,相反,我更加无法释怀了。 与她相爱相杀的两年里,我与袁良一般,在大学毕业后便与她同居了。 留兰比不得南洋,可是她母亲的家在那里。我不顾一切地追随着她去到留兰,同样面临着生活的压力,刚入职场的我注定没有满意的收入,拮据的日子映照着那间小小的租房。可一开始,我们满怀热情和憧憬,幻想着未来的某一天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家。只是这样的美好理想逐渐被现实击溃。 无法避免的争吵开始占据我们的生活,从一开始的相互理解和共勉演变为不信任和冷战。我努力的工作得不到理想的回报逐渐让她失去了安全感,她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给我足够的包容和鼓励。她变得不再爱沟通,在那段冷战的日子里,有一个人闯进了我们的生活。 一个海归,事业有成的男人,因为他我们也吵了不少架。我的敏感多疑逐渐将她推向了深渊的边缘,她对我彻底失望了。 不告而别,了无音信,她将所有与我的联系彻底斩断了,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们的感情步入了尾声。 其中对错已经不再重要了,她告诉我她出国了,显而易见地是在告诉我,她爱上了那个男人。 想到这里我突然止步,转身对着他们三人说道:“你们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齐十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袁良拦住了。顾星对我说道:“那好,自己注意安全,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说完,袁良拉着齐十,与顾星一起离开了这里。 我转过身,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夜已深,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偶尔会有几辆汽车从马路上行驶而过。就是这般孤静的氛围让我很想唱歌。突然,脑中回忆再次被激活,记得在这附近有一处公园,是我与她曾去过的。我辨别了一下方向,往那处公园走去。 公园入口处的广场上很是冷清,只有广场边缘的路灯光辉静静照耀着。我寻了一条小路,去往我们曾去过的那片草坪。 来到草坪中,我瘫软躺下,望着漫天星辰,稍稍舒缓了一下心中杂乱思绪。 清凉的风吹拂着我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眼眶中抑制不住的泪水滴落在草坪上。 时常会想,喜欢与爱意为何这么脆弱?竟如此禁不起现实的捶打。先前,我有许多问题想要问问她,但是这些问题的答案已经失去了意义。 她的淡然和冷漠,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就在这时,我的身旁响起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 “你好,可以借我一支烟吗?” 我起身看向来人,惊讶地发现他竟是我们酒吧的装修工人,小张。 我不禁感叹这世界真小,随后我收敛心中情绪,将半盒烟都扔给了他,并说道:“随便抽。” 小张也认出了我,他十分惊讶道:“莫哥,你怎么在这里?这也太有缘了吧。”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接过烟盒,抽出两根,随后与烟盒一起递还给我,我接过一根烟和烟盒,将烟点燃。他放下手中提着的塑料袋子,来到我身旁坐下,同样点燃了手中的香烟。 “你怎么在这里?上班那么累就要早点休息。”我问道。 “这不是睡不着嘛,买了几瓶酒,过来坐坐,散散心。”小张指了指塑料袋,接着说道:“莫哥,一起喝点?” 我点了点头,他赶忙拿出两瓶酒,打开其中一瓶递给了我。 我将其接过,冰冰凉凉的感觉透过手心弥漫到心中,我忍不住喝了一口,“爽!” 小张大笑了一声,自己也喝了一口。 “有什么心事跟哥说说?” 他叹了叹气,沉思了一下后向我问道:“莫哥,你说...是爱而不得更难受呢还是相爱无果?” 我微微沉吟片刻,回道:“相爱无果吧。” “可是相爱无果至少在一起过不是吗?爱而不得却从未被坚定选择过,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难道不更加难受吗?” “所以你是因为爱而不得才这么心事重重吗?” “不是。”出乎意料的,他摇了摇头回道。 我又问他:“是相爱无果吗?” 这一次,小张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举起手中啤酒,示意他碰杯。他没有拒绝,半瓶多的酒竟是一口干完。随后他擦了擦下巴,对我说道:“我十五岁就辍学出来工作了,家里是乡下的,十八岁的时候遇到了她,那个时候我也在酒吧工作,做着营销。她大我三岁,但我们并不是在酒吧遇见的,而是大街上。也并非一见钟情,相识相知并非多么轰轰烈烈,就属于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相恋之后就同居了,那个时候我很努力,一天打着两份工,烟也戒了,她就像一个姐姐一样,教我怎么爱自己,怎么爱一个人,教我生活上的一些事情。可是...可是她治愈着我的童年带给我的阴影,却没能救赎自己...” 说到此处,小张开始哽咽起来。 我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来,喝酒!” 他打开了第二瓶酒,仰头就喝,我在一旁陪着。 喝完酒,他继续说道:“她的家庭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禽兽一般的养父,还有一个冷血的后妈,她再也熬不下去了。而我完全没能顾及到,要是那一次我阻止她回到养父家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她爱我,所以她没有将这些情绪带给我,独自承受着。那晚,她打电话说她想要见我,我二话不说,请了假就去了她养父家,但我并不知道那个家在几楼几号。可当我再次打电话给她时,却再也打不通了...” 小张的情绪逐渐崩溃,我却不知如何安慰他,从他的话中我逐渐预料到了后面的结果,心中不免感到一阵凄凉。 片刻后,他稍微稳住了情绪,接着沙哑说道:“正当我要上楼,去找她时,我在楼下就听见了她的嘶吼声,很痛苦。我抬头看去,发现...发现她正爬上窗户,就那么...就...在我的眼前,从窗户一跃而下。我永远...永远也无法忘记她那双无法瞑目的双眼,无法忘记她静静地躺在我的身前。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折磨我跟她?莫哥,你告诉我是为什么?” 我长叹了一口气,将他拥入怀中,这个年纪小我几岁的年轻人所经历的却要比我更加深刻入骨。语言是苍白的,哪怕从他歇斯底里的话语中,我能想象到当时他的撕心裂肺,但毕竟做不到感同身受,他所承受的要比我想象的痛的多。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我所承受的完全不值一提,她曾爱过我,这便是值得庆幸的,哪怕结局不尽人意,至少我还能够祝她幸福和健康。 小张挣脱开我的怀抱,抹了抹眼睛,他突然沉静下来,说道:“昨夜梦里,她捧着我的脸,笑言说我好傻。还说当年那个喜欢穿白t的少年,梦想着买一辆川崎的少年,励志做一个rapper的酷酷少年,怎么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我知道她回不来了,可她说过,‘张子赫是我唯一存在这个温柔世界里的证明,我们一起看过这个世界,我们不是毫无意义的。’这一句话,我会永远记得,直到我死去后,我的墓碑上,一定会刻上她的名字!” 张子赫望着天空,好似在万千星辰中看见了她,他灿烂地笑着,“希望我终老死去时能够与她在黄泉重逢,并说上一句,好久不见。” 第十七章 副业 这一晚,小张与我聊了许久,大多是他说我听。我知道,我们只是在这茫茫人海因缘际会才相遇的过路人,也许在酒吧装修完毕之后便不再会有交际。但是他的故事会存在于我的记忆里,很久很久。 直到他买的啤酒全部喝完,才与我道别离去,临走前,他终究还是没有收下那半盒烟,我想,这是他对那个女孩的承诺,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承诺,成为了他所要坚守的信念。爱的力量是强大的,强大到它能彻彻底底的改变一个人。 我想,我也应该做出改变了。 带着些许醉意,我回到了新租房里,齐十房间的门敞开着,他还没有睡,因为灯还开着。我轻轻推开门发现这小子破天荒的拿着一本书仔细观阅着。见我回来,他放下书问道:“好点了没?要不要整点酒来喝喝?” 我摆了摆手,“还没有那么脆弱,早点休息吧,不早了。” 说完,我转身拉上门,准备洗漱睡觉。 二十分钟后,我躺在床上,头有些微疼,大概猜到今晚又会是一个不眠夜了。我看了看手机,社交软件里很安静,随后就将它放下,开始闭眼休息。 大概一个小时后,我还是没能成功入睡,便莫名有些烦躁。我又将手机打开,打算刷一会短视频,却意外的发现社交软件的会话栏里有一条新消息。 我赶忙点开看了看,原来是瑰莱,消息是五分钟前发来的。 她只是发了个问号,所以我也就回了个问号。 没过三秒,她就回了消息:“你今天遇见她了?” “是的。” “聊了什么?” “就打了一局桌球,什么也没说。” “说实话!” “好吧,她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说七月七号。然后我又问她这两年去了哪里,她说她出国了。然后就没有了。” “她当初不告而别真的是为了那个海归?” “不重要了。” 等了几分钟,瑰莱也没有再回消息。我想她也许是太困所以睡着了。我便不再理会,而是刷起了短视频。 大概二十分钟过后,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音量很大,吓了我一跳,我一看备注,是瑰莱。 接通后,她说道:“我在你们小区门口,出来!姐姐请你喝酒。” “大姐,这都多晚了,上哪喝酒去?”我虽然心中有些感动,但还是觉得这么晚不太好,更何况瑰莱明天还要上班,正想着怎么婉拒时,瑰莱的声音响起,颇有些怒气。 “莫黎!老娘这么晚过来你打算让我白跑一趟吗?去我家!顺便把齐十叫上!就这样,你要是不来,明天我剁了你,挂了!。” 电话果真被挂断了,我苦笑了一声,赶紧麻溜地起床穿衣服。随后我推开齐十的门,这小子竟还没有睡觉!他正在穿衣,想来是柳茗跟他说了这事。 “我去,你咋这么快?”齐十看见我出现在门口,微微震惊道。 我当即转身说道:“赶紧吧,我可不想被剁了。”说完我便去沙发上找房门钥匙。 出门后,我们果真在小区门口看见了那辆白色的奥迪a4,瑰莱的脸出现在副驾驶的车窗内,她正恶狠狠地盯着我。我赶忙往车边跑去,开门上车关门,一气呵成。 “莫黎,你大爷的,我还没上车呢。”齐十拉开车门朝我怒吼道。 就这样,我们踏上了去瑰莱家喝酒的路途。 车上齐十与她们闲聊着,我不敢开口,怕瑰莱问起关于她的事。好在路途不算很远,开车只用了十分钟。随后我们在小区门口旁的24小时便利店里,买了点酒,但没敢多买,因为除了我比较闲以外,瑰莱要上班,齐十与柳茗也还要去找事先约好的另一家广告公司谈合作。 拿着酒和一些小零食,我们来到了瑰莱的家。 一进门便能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单身女人家或许大多如此吧。客厅的一切都很整洁,我们来到沙发上坐下,瑰莱则去冰箱里取出了一些水果,随后走进厨房。 齐十这小子一如既往地先开了几瓶酒,自顾自喝上了。柳茗不甘示弱,顺带递了一瓶给我。 没过几分钟,瑰莱端着一盘水果,来到我身旁坐下,我朝她说道:“谢谢你,瑰莱。” 瑰莱笑了笑,一旁的齐十却接话道:“你怎么不谢谢我跟柳茗呢?” “我的错,罚酒一口。”我赶紧赔罪,灌了一大口酒。 这一刻的氛围,很恰意。比起小张,我想我是幸运的,更应该倍加珍惜。想起小张,我便有了话题,对着齐十说道:“你知不知道给我们酒吧装修的那个长得有点帅的年轻人?叫小张。” 齐十点了点头,“知道啊,他干活挺勤快的,还找我要过烟,咋了?” “晚上我一个人在公园溜达的时候碰见他了,还陪他喝了点酒。这小伙子的故事,让人印象深刻啊。” 随后我便将小张亲口告诉我的故事,转述给了他们三人。 柳茗听后,止不住地叹气,她颇有些同情地说道:“这也太苦了,生活苦,爱情更苦。” 齐十一直喝着酒,并没有说什么。倒是瑰莱好似陷入了呆滞一般。 我举起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她回过神后朝我问道:“你说的小张是不是叫张子赫?”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认识她的女朋友,以前就是我们公司的员工,跟我处的还不错。唉...这事我也是知道的。”瑰莱叹了口气。她拿起酒,喝了一口后又说道:“这女孩子挺好的,很温柔,但是心理上有点孤僻,一般人很难跟她热络起来。她很善良,可是,她也很苦。” 难道真应了那句,“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不过这种观念有些偏激了,我拿起酒瓶,“来,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喝吧,敬这该死的世道。” 四人举杯同饮,酒水入喉。之后瑰莱便盯着我,问道:“现在你可以回答我了吧,还爱她吗?” 我闻言微微沉思片刻,随后洒脱一笑,左手拿酒,右手晃了晃,嘴上大声说道:“不爱了!” 言语落下,瑰莱笑了,她抬手揉了揉我的头,也大声喊道:“喝酒!敬这该死的爱情。”说完,便与我碰杯,没有拉上齐十跟柳茗。因为他俩正耳鬓厮磨说着悄悄话。 成年人的世界里,或许烟酒真的是宣泄心情的良药。不过这只针对于我们这类人。没有勇气和条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也没有特殊的癖好和高成本的爱好,更不可能享受到站立在山巅的那种自由。 但是这一刻,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工作上的未来可期,情感上的洒脱释怀,都预示着我跨过了那道“分水岭”。 很快,在欢声笑语中,空酒瓶越来越多,水果、零食也被席卷一空。 酒局散场,收拾好卫生,我和齐十向她们道别,回到了租房后,便各自洗漱睡觉。 闭眼前,瑰莱给我发来一条消息,“晚安。做个好梦,迎接新的一天。” 我向她回道:“晚安,也祝你做个好梦。” 这一夜,兴许是喝了酒和熬夜的缘故,睡的比较踏实。第二天早上十点半左右才缓缓醒来。 起床后,齐十果然已经出门了,这让我有些愧疚。他跟袁良都为了酒吧而忙碌着,而我呢?除了在场内监工倒也没做过什么。 洗漱完毕后,我打算去找顾星谋一个副业做做,之所以有这个打算,还是因为自己身上已经没剩下多少钱了。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这是事实。 约好顾星午饭时间见面后,无所事事的我来到沙发上坐着,打开老旧的电视,打算找个剧看一看。可是看来看去都提不起兴趣,索性我打开了手机,刷起了短视频。 偶然间我在推荐列表看到了一个视频很是眼熟,便点开看了看,发现竟然是我自己。视频里播放着那晚我为顾星演唱《嘉宾》的画面,不过顾星现身的那段并没有出现,对此我略微松了口气,生怕那段视频要是传播开来会对吴优与顾星的未婚妻李怡造成什么困扰。想来这是袁良的安排,为了酒吧推广进行预热。点赞量还挺高,评论区里大多都是比较中肯的评价,也有少数人发表着不太喜欢的言论,不过我并未在意,毕竟人无完人,我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的歌声。 没有继续过多留意,我给这个账号点了一个关注后,便继续划着屏幕,打发时间。 刷着刷着,通知栏弹出一个新消息提醒,我点开看了看,竟是郭鹂,她询问我是否可以提前到岗工作。 我想了想,向她回复道,“等我们商量一下,再通知你。” 没过一会,她回复了,很简单的一句话,“好的,谢谢。” 我随即拨通了袁良的电话,向他说起了此事。 他回道:“只要她与那家公司解除了劳务关系,就可以马上到岗上班,让她先跟着我做线上的营销板块。” 我应了下来,随即找到郭鹂的联系方式,按照袁良的意思给了她答复。她那边表示没问题,会在三天后解除劳动合同。做完这些后,我突然感觉自己可以去做人事的职位,当然这只是不着边际的想法。 午饭时间临近,我下楼打车赶往顾星的公司。 来到那栋写字楼下后,顾星已经在等我了。我走上前去,问道:“你咋这么快就下班了?” “刚好没啥事,走吧,去三楼餐厅吃。”顾星回道。 跟着顾星来到三楼,点好餐找好位置后,我直接开门见山地向他问道:“有没有好的副业给我找一个。” 正在吃饭的他突然愣住了,随后含糊不清地问道:“你这么缺钱吗?” 好在我勉强能够听清他说什么,随即点了点头。 他咽下口中的饭菜,说道:“缺钱你跟我们说啊,就半个月时间,还怕挺不过去吗?” “缺钱是一回事,主要还是想靠这半个月去扩展一个新的工作圈子,给酒吧带点人气,我太闲了,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这样可不好。” “那我帮你问问,你也可以找瑰莱,程泉他们。” 我点了点头,本就有这个打算。 吃好饭,本想买单的我被顾星拦住了,我拗不过他,只好说下次再请他吃饭。 “你要是再这么客气,我可跟瑰莱告状了。”顾星买好单后,故作威胁道。 心中暖意流过,我没有多说什么,都记在心中。不过对于他向瑰莱告状的话,我表示很无语,怎么感觉瑰莱成了我监护人似的。随后顾星说他要去一趟李怡那边,便匆匆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感叹了一下,果然有女朋友的人都很忙。 再次闲下来的我,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所以我找到了瑰莱。她正在午休,我二话不说就打车去了她家。 见到她后,我依旧开门见山地说想要找一份副业。她没有询问原因,而是拿出手机,打起了电话,我只好默默在一旁等候着。 瑰莱接连打了好几个,不过都很遗憾,已经不招人了。好在最后一个电话给了我希望。 待瑰莱挂断后,我赶紧问道:“怎么样?” “这是一家西餐厅,需要一名钢琴演奏师,我想应该很适合你,不过人家要求很高的,并且工资待遇面谈。”瑰莱回道。 我闻言瞬间有些失落,我的钢琴演奏水平并不高,也并非音乐学院的本科毕业生。按照我这个古典钢琴业余九级的水准,想来很难通过他们西餐厅的要求,不过,我还是打算去试一试。 “让我去面试吧。”我鼓起些许信心对着瑰莱说道。 她点了点头,随后又联系了那家西餐厅,定好面试的时间,于明天早上九点整。 挂断电话后,我朝瑰莱致谢道:“谢谢,又欠你三顿大餐了。” “嘿嘿,不要这么客气嘛。可我不想要大餐,我想要一束花,可以吗?”瑰莱笑着说道。 我微微沉吟了一下,回道:“好!送你一束花。” 瑰莱拍了拍掌,很是开心,随后她指着墙上的一张照片说道:“我想要一束秋海棠。” 望着那张照片,我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回忆中... 第十八章 助理 那是一张合照,笑容灿烂的何为还有阳光乐观的我以及青春靓丽的瑰莱并排站立着,在我们前方,一株秋海棠正肆意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 想起何为,我的心不免有一种针扎一般的痛。自姑妈去世以后,何为便又一次失去了家的温暖,而我成为了他唯一的亲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都没能回到南洋看他一眼,深深的愧疚渐渐占据我的心房,我埋下头不敢再去看那张合照。 瑰莱见状轻抚着我的头,她安慰道:“何为他从未怨过你,因为你跟他一样,都是苦命的人。他不想拖累你,因为他比别人要更加在乎你。莫黎,要记住何为跟你说过的话,一定要好好爱自己。” 我点了点头,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瑰莱叹了叹气,将手掌下移,轻柔地拍着我的背。 我努力收敛着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擦了擦眼睛,笑着说道:“没事的,瑰莱。” 她起身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我,随后说道:“等会陪我去取回何为的骨灰吧,带他回家。”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接着点了点头。 调整心情又陪着瑰莱聊了一会后,我们便出门赶往火葬场。成功取回何为的骨灰,我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租房,瑰莱也跟着我一起。 租房客厅里,我搬来一张桌子用以摆放何为的灵位,还有他的遗像。随后将骨灰盒轻轻放置在前,我与瑰莱闭眼默哀。 入葬礼在三天后举行,这是瑰莱与顾星安排好的。因为我与何为都没有亲人,所以葬礼一切从简,只会有我们这群老朋友到场。 做完这些,天色渐晚,所以我打算带着瑰莱出门觅食,不过她并不打算在外面吃,而是拉着我走进了菜市场。 瑰莱的厨艺很不错,中餐西餐都十分精通,既然只有我们两人,所以就打算自己做点家常菜。 在菜市场逛了一大圈后,我双手提着满当当的食材,带着瑰莱又回到了租房,期间还询问过齐十跟柳茗什么时候回来,不过他们已经跟广告公司的人吃上了。 因为我与齐十都不用自己煮饭的缘故,厨房用品虽然齐全但并未整理,所以我便与瑰莱一起开始收拾起厨房卫生,顺便给她打打下手。柴米油盐酱醋先前都已买齐,在细心打扫了一遍后,这间厨房才真正有了生活的味道。接下来就到了瑰莱施展功力的时候,只见她挽起头发,穿戴好新买的围裙,开始切菜,准备食材。而我就是帮忙洗菜,淘米煮饭。 看着瑰莱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很温馨,但又很陌生。 想起之前与那个女人同居的两年生活,我们的一日三餐基本全靠外卖,一个星期才会偶尔出去吃上几顿,家里的锅碗瓢盆早已堆上了灰尘,蒙上了锈迹。疲累的工作之余,我们好似都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操心一顿饭,我不知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并不存在对生活的热情,我只知道当下这种感觉让我很陶醉,但不至于迷失。 对于瑰莱的心意,我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来。但在我的心中,瑰莱是完美的,知性理智,善解人意,漂亮大方,事业成熟,偶尔会有一丝小女人性格般的感性和纯真善良。我自问自己配不上,我只会依赖她,却不能够带给她想要的。所以我一直避而不谈,也曾婉拒过她,可是她太过强势了,但并非偏执。 瑰莱见我一直盯着她出了神,便拿着锅铲晃了晃。我赶忙回神,找了个借口溜走掩饰我的尴尬。 “回来!去楼下帮我买瓶生抽,之前忘记买了。” “好嘞,马上去!”我回应了一声,拿起钥匙就步出门去,哪还敢回去再看她。 来到小区门口旁的便利店,我并没有立马进去,而是点上了一支烟,蹲在店门口前的台阶上。 街上车水马龙,下班晚高峰这一条路很堵,而那些车上满载着无数迫切归家的思绪。也许他们到家以后,会有正在做饭的妻子或是丈夫上前给他们一个拥抱。也会有可爱的孩子,嘴上喊着,“爸爸回来了”或者“妈妈回来啦”。这样的一幕很美好,平淡而温馨,哪怕再多的苦累和委屈好似在那一瞬间都化为乌有。我突然有些理解顾星了,我想他所期盼的不是“婚姻”,而是一个家。 家,这个字于我而言很是陌生,从小跟着养父母生活的我,受尽了不少虐待和委屈。直到我遇到了姑妈还有何为,是他们在我的童年里添上了不一样的色彩,可是他们都走了。但我终究还是幸运的,哪怕独自在外多年,这些朋友依旧坚定地站在我的身边。可是就算如此,谁不渴望在这个充满欲望的都市里有一个家呢? 成家立业是我们这年纪需要面临的一个最大的难题。袁良选择了立业,顾星选择了成家,而齐十这个坚定的理想主义者,一直在追求自己心中想要的东西,或许是认可,又或许是理想的生活。还有吴园,他的眼里只有他的梦想。 那我呢?我不知道,或许只是想要一些简简单单的快乐,平凡健康的过好当下。所谓的成家立业,讲究顺其自然吗?也不是,只是每当自己想到自己结婚,却没有一个亲人到场的一幕时,我便会恐惧。 香烟燃到尽头,我将其扔掉,收敛调整好思绪以后,我走进便利店买了一瓶生抽,随后回到租房。 瑰莱还在忙碌着,不过荡漾在屋内的香味勾起了我腹中的馋虫。走进厨房香味更是扑鼻浓郁,瑰莱见我出现,她微微抱怨道:“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我笑着挠了挠头,将生抽递给她,“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在一旁看着就行,我还指望你学会了做一大桌好吃的给我吃呢。” “好的,遵命。” 就这样,我站在一旁看着瑰莱大展身手,本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真的很用心地在教我,一边炒菜一边告诉我食材的分量和火候的把控。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四道家常美食被我端上了桌,还有一份养胃浓汤,瑰莱还准备了饭后水果,营养搭配。 饭桌上,我们相对而坐,瑰莱不知怎的没有了以往的食欲,只是一个劲的夹菜给我,十分关心我对菜的评价,我自然毫不吝啬地给了大大的好评。 用餐期间,瑰莱向我问起了以后的打算。 我没有多想就回了一句,“走一步看一步,珍惜当下,不想其他。” 她罕见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专心吃饭。 用餐完毕,洗碗这种活自然就交由我来做了,而瑰莱则是半躺在沙发上,享用着饭后水果。我正洗到一半,齐十便回来了,当然还有柳茗。 “哟,莫大少爷这么勤快呢?啧啧,以前咋没看出来。”齐十依靠厨房门框上,朝我调侃道。 我丝毫不理会他,专心洗着碗。他见状只觉无趣,转身回到客厅,找瑰莱她们唠嗑去了。 洗好碗筷,收拾好厨房卫生,我顺带在厨房点上了一支烟,刚点上,瑰莱就打开了门,她看着我说道:“抽个烟没有必要背着我们吧,洗好了就出来吃点水果。” 我点了点头,但没有丝毫出去的意思,“没事,我抽完就来。” 她见状也不再管我,径直关上了厨房的门。 抽完烟,我来到客厅,加入到了他们唠嗑的话题中。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见天色已晚,瑰莱便带着柳茗回家去了。临走前,瑰莱还提醒我别忘了明天的面试,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不会忘记。 送走了他们,齐十就扎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看来他也是累了。 在他洗漱时,我打开了手机备忘录,开始续写我的日记。回到南洋后这件事就渐渐被耽搁了,今晚索性全部补上。将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丝不差地记录下来。回想着,我记起了洛欣,这个奇怪的孤僻女人,想着我与她以后或许不再会有交际了,不过这也算是一段美好的经历。 写好日记,我便也去洗漱睡觉。 第二天九点我独自一人如约来到那家西餐厅,通过瑰莱给的联系方式,我成功的与那位经理见了面。 来之前我特意捯饬了一下自己,提升了一点自身的文艺气质,不过人家或许更加看重钢琴演奏的水准。 这名经理姓华,为人谦逊有礼,倒没有刻意刁难我。 对于他所抛出的问题我都对答如流,真诚待之。他还算满意我的态度,不过在他要求我现场演奏时,我有些紧张了。 坐在店内那架钢琴前,我回想着大学期间参加文艺汇演的经历以求寻找感觉。 一阵深呼吸后,我开始演奏,选择的曲目是贝多芬的第十四号奏鸣曲《月光》。 带着幻想、忧郁、柔情的音符跳跃在我的指尖,旋律奏响的那一刻,我仿佛掉入了音律的海洋,忘我陶醉。 月光奏鸣曲的第一乐章,近六分钟的演奏,却让我在演奏结束时,迟迟不愿挣脱那种陶醉之感。这一刻,我好想见到了真正的我,拨动心弦的同时,积压在心中的那些不良情绪逐渐烟消云散,哪怕今日我未能被成功录用,也算不虚此行了。 许久之后,我回神看向华经理,他对我点头微笑,我来到他的身旁坐下。 “莫黎,虽然在你演奏这段乐章时,我听出了一丝力不从心,但是你的乐感很好,这使得你的灵魂完全融入到了这首曲子中,单从喜好音乐这一块来看,我很欣赏你这一点。但我不得不考虑到其中的商业影响,希望你能理解。”华经理对我说道,从他这一番话中,我听出了未被录用的含义,不过我并未气馁。 “谢谢您的欣赏,华经理,我能够理解,所以不会感到失落,相反我很开心,因为我收获不小。”我满怀真心的回道。 华经理闻言点了点头,脸上流露着一丝欣赏。 “那我就不耽搁您时间了,华经理。”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随之起身相送,并递给我一张名片,“能结识你这样的年轻人我很是荣幸,希望在音乐上我们能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我双手将名片接过,道了声谢,随后在他的相送下,我离开了这家西餐厅。 走在大街上,我又恢复了那种漫无目的的状态。就在这时,瑰莱打来电话。 “面试的如何了?”她问道。 “很抱歉,没能通过。”我平静回道。 “没事,你先来我公司吧,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好。”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本就无所事事的我随即打上车去往瑰莱的公司。 在她公司楼下,我们碰了面。 “吃过早餐了吗?”瑰莱看着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早上出门急便没想着吃。 “走,带你吃点早餐去。我刚好也没吃。” 来到瑰莱公司楼下的一间早餐店,我们寻了个空位坐下。 她点完餐后,开门见山地说道:“要不你来给我当助理吧。” 我点了点头,随之立马反应过来,惊讶道:“给你当助理?” “怎么了?给我当助理亏待你了?”瑰莱微微皱眉说道。 我赶紧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你让我给你当助理,不是亏待你自己了吗?我啥也不会,就只会唱歌。你难道要我每天在你旁边唱歌吗?” “也不是不行。”瑰莱平静回道。 我当即一脸黑线,不知该说什么。 瑰莱见状笑着说道:“逗你的,我的原助理请了长假回老家了,刚好半个月,我想着你不正好合适吗?” “可我也没做过助理啊。” “又不需要你伺候我,表现的这么为难干嘛。你只需要整理一下报表,会议记录,还有一些客人资料就好了。当然你要端茶送水我也不介意。” 我内心挣扎着,心里始终不太能接受。 瑰莱也不再劝说,只是端来早点自顾自吃着,见我犹豫不决,她说道:“先吃点东西,边吃边想。” 我倒没有拒绝她这个提议,拿着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就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瑰莱任职的家装设计公司是她父亲一手创办的,不过因为瑰莱的打理,这家公司更上一层楼,已经挤进了南洋市前五的行列。我不想因为我的存在给瑰莱带去流言蜚语,毕竟人言可畏。更何况男人有男人的自尊心,虽说只是暂时的代职助理。 我本想拒绝,不过瑰莱随后说了一句话让我微微有些动摇。 “小张的女朋友是我的前任助理,她留给小张的遗物我觉得你比我更合适交给小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说服小张来我的公司工作,这也是那个女孩的遗愿。我想,有你在,小张来的意愿会更大一点毕竟你跟他有很多共同之处。” 第十九章 回留兰 虽然我不太明白小张为何愿意与我掏心窝子地说出他的故事,但我知道我应该尊重他的这份信任。 瑰莱的想法是善意的,以这个为出发点的话,我想我不太能够拒绝。但是小张是否愿意接受这份工作,说服他的把握大不大,都是未知的。因为从他亲口所说的经历中,了解到他是一个有着远大抱负且极其看重自尊心的人。哪怕这是那个女孩的遗愿,他也极有可能不会接受别人的帮助,并且瑰莱的公司并没有适合他的职位。 因家庭缘故,初中未毕业的小张早早辍学打工。学历不高的他,也没有一个手艺傍身。他的生活一直都很艰苦,哪怕是现在他都做着两份工作。正是如此,那个深爱他的女孩才希望瑰莱能够帮他,给他一个机会和平台,减轻未来的压力。 沉思间,瑰莱已经起身准备去买单。我伸手拉住了她,“我请客吧。” 她挣脱开我的手说道:“一顿早餐而已,我请吧。你决定好了吗?” 待瑰莱结账后,我才起身对她说道:“我可以试着去说服小张进你的公司工作,如果他愿意,你就让他做你的助理。我想,你或许并没有其它适合的职位安排给他了吧。” 瑰莱一边往店外走去,一边对着我说道:“确实是这样,比起他现在这份工作的薪酬,我能够给他安排的职位都比不上,但相对而言要轻松许多,前景也更好。” “等我先问问他再说吧。”我跟着瑰莱走出店外。 瑰莱点了点头,随后又朝我问道:“那你呢?” “我...我还是去找一份音乐家教的副业吧。”我想了想回道,算是婉拒了瑰莱。 瑰莱也不再勉强,抬手看了看腕表,说道:“马上有个会议需要我主持,我就不带你上去坐坐了,晚上你过来接我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点了点头,“好嘞,你去忙吧,晚上见。” 她回以微笑,随后转身离去。 从瑰莱的公司离开,我回到了酒吧。这个时间,场内装修工作已经开始了。我找到小张,邀请他去办公室坐坐。 办公室内,小张显得有些拘谨,一直站立在沙发旁没有坐下。我多次邀请他坐,他都拒绝了,说自己身上很脏,最后也许实在拗不过我,他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人咋这么犟。” “莫哥,你找我啥事,说吧。”他笑了笑回道。 我微微沉吟后,朝他说道:“你女朋友留了一些东西给你,就在她上班的那家公司里。” 说起小张的女朋友,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忧伤,不过被他很快收敛起来,他问道:“莫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将瑰莱告诉我的全部转述给了小张,包括想让他去瑰莱公司工作的想法。 小张听了以后,直接婉拒了,他说:“莫哥,谢谢你和你朋友的好意,我心领了。做完这半个月我就打算离开这座城市了。”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我沉默片刻后问道。 “没有家的人,四处走走也好。”小张说完这句话就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对我说道:“她留给我的东西,就麻烦莫哥帮我取一下。以后若是有缘再见,我再请莫哥请饭。我先去忙了。” “好,去吧。”我点了点头。 小张走后,我给瑰莱发了消息,告知她晚上带着那个女孩给小张的遗物,并向她传达了小张的想法。 收起手机,我躺在沙发上,独自一人时,我就喜欢盯着一处地方发呆,脑中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困意席卷而来,就这样,我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屋内显得十分安静,这种氛围我再熟悉不过。随后起身揉了揉脸,我走到屋外。 装修工人们已经下班回家去了,施工场地内充斥着热气,难以散去。没多久我背上就已经有汗水流下,想来是因为门窗封闭透不进风,我只好去往卫生间,洗了把脸。洗漱过后,我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瑰莱下班的点,不过她并没有给我打电话,应该是还有工作要处理。倒有些庆幸瑰莱还在加班,不然我少不了挨一顿骂。匆匆收拾一番,我便锁好酒吧大门,打车去往瑰莱的公司。 到达公司楼下后,我发了条消息给瑰莱,告诉她我在楼下等。公司一楼的大厅摆放着一张沙发,我便来到沙发边坐下,随之拿起手机打开了求职软件。翻看一圈下来,却没有发现适合我的工作。放下手机后我有些气馁,心中想要找一份副业的希望在渐渐被消磨,无所事事的我颇有些觉得是在度日如年。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后,瑰莱抱着一个木质盒子从一楼电梯内走了出来,她来到我身旁坐下,说道:“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 “没事,我也刚到不久。”我撒了一个谎,可就在这句话脱口而出后,我有些后悔了,不过好在瑰莱并未多想。 “走吧,去吃饭。” “好。” 我本以为瑰莱会带着我去某一家她所熟悉的餐馆吃饭,去往车库开上车后,她打开导航,目的地却是我的租房所在的小区。本想询问她缘由,没曾想她先我一步说道:“上次的菜买多了还有剩的,你们俩都不煮饭,可别浪费了。” 我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小张,便朝瑰莱问道:“小张女朋友给他的遗物你带上了吗?” “带着呢,就是那个木盒子。”瑰莱开着车回道。 转过头,我看了看被搁置在后排座椅上的盒子,心中很是好奇,小张的女朋友会给他留下什么,不过好奇归好奇,我可没有私自打开来看的欲望。 不再留心此事,我又朝瑰莱问道:“要不要叫齐十他们回来吃饭?” “可以啊,你问问他们吧。”瑰莱回道。 随后我拿起手机,给齐十发了消息。不出一分钟便有了回信,他说:“好,五分钟后到家。” 回到租房,齐十已经到家了,当然还有柳茗,袁良也在。 瑰莱二话不说便直接走进了厨房,柳茗也跟着去帮忙了。 齐十朝我递来一支烟,待我接过后,他问道:“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我摇了摇头,回道:“早上面试没有通过。” “我今天路过一家钢琴培训机构,门口贴着一张招聘启事,你可以去看看。” “好,明天去吧。”我点了点头回道,随后齐十将这所机构的位置告知于我。 我打开手机看了看地图,发现离得并不远,只有四公里多的路程。就在这时,瑰莱的声音在厨房内响起,“莫黎,你过来。” “来了。”说完,我起身走向厨房。 瑰莱见我出现,便说道:“好好看着,下次让你来掌勺炒菜。” 我挠了挠头,苦笑道:“你不怕吃了我做的菜,食物中毒啊。” 瑰莱看着我,竟是很认真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怕。” 我一阵汗颜,当即摆出认真学习的姿态,认真观摩着。齐十的声音从背后沙发处响起,“莫黎,哪天你煮饭了一定要告诉我,我避着点。” 对于齐十打趣的言语,我直接选择听而不闻,只是默默在背后竖起中指回应他。 哪知这小子见状更来劲了,“要不你拜我为师吧,莫黎,近水楼台的机会,拜师礼就免了,敬杯茶就好。” “你要是闲着没事就把你的狗窝收拾一下,乱七八糟,邋里邋遢的,以后女朋友见了都嫌弃。”我实在忍不了,出口回击道。 对于我俩的日常互怼,瑰莱与柳茗只是偷笑两声。 “你懂什么?家里越乱才更有家的味道。”齐十反驳道。 我没有理会齐十,而是朝着柳茗问道:“柳茗,你认同这个说法吗?” 她一边择菜一边回道:“我有那么一点点认同,因为这是每个家庭都存在的。家的味道就是酸甜苦辣样样皆有,家务活做久了是很累,但是也会让这个家更充实。” 闻言,我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对着齐十说道:“你赢了。” “不要开小差。”瑰莱见状朝我说道。我立马回过头,认真看着。直到饭菜上桌,齐十已经开好了两瓶冰冻啤酒,晚餐很丰盛,有鱼有虾,还有柳茗买的两份下酒菜。蔬菜自然也不会缺,整整七菜一汤外加一盘水果。 这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齐十这个话痨吃饭时嘴便没停过。先是夸赞了一番瑰莱的厨艺,后又开始谈论起工作事宜,这几天的推广效益非常不错,基本全是齐十与柳茗的功劳。而袁良负责的线上推广也收到不错的反馈,自媒体平台有不少人私信询问酒吧的状况,显然都抱有极大的兴趣。 吃过晚饭后,齐十竟主动揽过了洗碗的活,勤快的模样一度让我觉得他是不是鬼上身了,感觉跟换了个人似的。而柳茗竟也走进了厨房陪着齐十一起。 “他俩在一起了?”我朝正咀嚼着水果的瑰莱问道。 瑰莱愣了一下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 “我不去。在一起也好,齐十就有人管着了,省的天天在我耳边唠叨。”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果盘中拿起一块哈密瓜塞进嘴里。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瑰莱起身,拿起手提包和车钥匙。 “现在吗?”我连忙起身问道。 瑰莱点了点头,随后去往厨房与柳茗和齐十打了声招呼,顺带着把房门钥匙交给了柳茗,并嘱咐齐十待会送她回家。 跟着瑰莱来到小区门口,她的车就停在路边停车位上。上了车后,我问道:“我们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瑰莱启动车子,随后驶入主路,去往目的地。她并没有导航,所以我更加好奇她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车子行驶在城中高架桥上,窗外的路灯不断向后飞驰而去。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言语,没过一会,窗外就下起了绵绵细雨。我盯着车窗上的雨珠,低声说道:“前面就是去往留兰市的高速入口,瑰莱你不会想要带我回留兰吧。” 她没有回答,五分钟后,车子来到了高速公路的收费站。如我所料,这条路果真通往留兰。而瑰莱也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我的疑问,不过这使得我更加好奇,她会带着我去留兰的什么地方? 车载音乐循环播放着一首歌,这首歌我并没有听过,只是在中控显示屏上看到了歌的名字,叫《光的方向》。副歌段落最是动听,不过我竟听出一丝不甘和遗憾。 “循着光照的方向,把你遗忘……”。便是这句歌词,让我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情感,看着瑰莱的侧脸我很想问问她的看法,不过想了想还是收回了这份心思。将视线转回车窗外,许是雨水缘故,窗上浮现出一层雾气,遮盖了这个城市的雨中夜景,我看不清,同时也看不清瑰莱的内心。或许真如她所说,我根本不了解她。 想起先前与瑰莱在琉璃街的那座摩天轮上的情景,隔在我们中间的好像真是一条波涛汹涌的江河。 瑰莱曾说我就是一滩烂泥,怎么也扶不上墙,可就算如此,她依旧满怀热情地鞭策着我去成为一个生活中的高手。大学期间,她与何为一起帮我改掉了孤僻的性格,带着我认识了吴园吴优,带着我参加文艺汇演,陪着我练琴,激励我成为了音乐协会的副会长。 临近毕业时,是瑰莱鼓舞我去大胆表白。毕业以后,我追随爱情来到留兰,她依旧如一位知心姐姐般,教我怎么去爱一个人,传授我生活上的经验,怎么去照顾一个人。 她真的好似一位女英雄,将我一点一点从深渊中拉出来。可是,因为这段失败的爱情,我否定了自己,画地为牢的我再次陷入到深渊中。瑰莱很失望,但她从未放弃将我带出深渊的念头...... “在想什么呢?”瑰莱突然的言语将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我笑了笑回道:“没什么,就是很好奇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瑰莱微微沉吟片刻后,目视前方说道:“留兰是你梦开始的地方,想要结束这场梦就要回到那里。既然你已经打算放下了,那就彻底了结吧。” 我不太明白,彻底了结就一定要再回到留兰吗?可我始终还是没有问出口,想着瑰莱这么做自然有她这么做的含义。 紧接着,她再次说道:“需要缅怀的,不是那些对于你而言失去意义的经历,在过去的四年里,我只希望你能记住对你未来能够产生影响的人或事。” 第二十章 释怀 四年前,初次踏入留兰这个城市,我满怀憧憬和期待。只是没想到四年后,我会带着治愈遗憾和不甘的心再次回到这里。而上一次与它的分别,只发生在十几日前。 车内依旧循环播放着那一首歌,好似瑰莱真的百听不厌,丝毫没有换歌的打算。而我的心思早已飘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木然地看着车窗外惊鸿一现的亮点划过黑色弥漫的夜景,哪怕旋律环耳动听,我却是置若罔闻。 沉静的氛围下,我们都好似失去了继续交流下去的兴致。无数回忆的碎片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或许瑰莱说的没错,倘若真的需要彻底放下,回到留兰去直面它,便是最好的办法。 与她的重逢,在预料之中,却也在预料之外。五年的感情最终在一张台球桌上彻底画上了句号,这好似一个笑话,而笑话中的主角,一个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竟期待着她会为这一段感情而怀有一丝愧疚。或许其中对错并不重要,结局已经注定,对错便也就失去了意义。 不知不觉间,车窗外蒙上了一层雾,忆故思旧时,我的双眼竟也渐渐模糊不清。 我低头自嘲般嗤笑了一声,随后抬手抹过眼角,瑰莱见状,向我递来一张纸巾。 我摆了摆手,声音微微沙哑地说道:“谢谢,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 瑰莱放下手中的纸巾,扶握好方向盘,盯着前方朝我回道:“觉得很委屈是吗?莫黎,早在你将暗恋的心思吐露而出时,就注定你会被困在爱里,无法自拔。” 我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好在瑰莱再次出声说道:“童年的阴影导致你在没有遇到何为和姑妈之前,就已经在你的内心里种下了自卑的种子。遇到她们以后,你才尝到了亲情和友情的滋味。感情虽然不是生活的全部,但它却是生活的灵魂。与何为的同甘共苦还有姑妈的溺爱,又渐渐在你的心里打上了理想主义的烙印。但某一天,你心中关于爱情的种子发了芽,在理想主义的催发之下,你就已经将爱情排在了第一位。自卑使你喜欢却不敢付诸行动,理想主义使你在明知结果的情况下,依旧选择迎难而上。你并不是一个懦夫,你只是一个傻子,被爱困住的傻子。” 我紧紧低着头,低声反问道:“那为什么你还要帮我向她表白?” “并不是我愿意帮你,而是何为。显然自始至终都只有他看好你的这段感情。他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为爱冲锋的战士,哪怕最终死在了阵地前,都不该活在旁人质疑的目光中。’我一开始并不理解这句话,直到我看着顾星改变,得知你与她的重逢,我才逐渐明白。” “明白什么?” 瑰莱侧过头,看向我,对视间,她缓缓回道:“成长的代价往往就是失去。” 车内又一次陷入了沉静,我细细咀嚼着瑰莱的言语,想要从中明白一点什么,可是我费劲心思的思量却一无所获。 “你,顾星,还有袁良都是被爱困住的傻子。或许与你们的性格和原则有关,才导致如今的这个结局。不过若是一开始你们就保持足够理性的心,稍微动点脑子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成长的代价为什么就一定是要失去某些东西呢?得到真正的爱也会让一个人成长,这才是良性的方式。”瑰莱转回视线,轻声说道:“莫黎,你的自卑和理想主义让你丧失了一定的理性。而顾星则是在坚守着自己认定的某一个原则,哪怕是八年都不愿意放弃。心怀愧疚的袁良,始终无法过得了自己内心的那一关,他想要弥补,弥补自己冲动感性所犯下的错,到头来却发现为时已晚。” 宛若醍醐灌顶的一番话落在我心中,原来看似相同结局的一段经历,却有着不同的缘由。其中弯弯绕绕,在深思间缓缓清晰。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他们的改变是必然的,因为这就是成长,无关心智,而是情感。 “那你呢?瑰莱。” 没来由的我竟问出这样一句话,脱口而出后我便有些后悔了。 瑰莱答非所问道:“前面有一个服务区,进去歇会吧,接下来的路就换你来开,我有些累,想要休息会。” 见瑰莱回避了我的问题,我赶忙顺着台阶下,“好的,要吃点什么东西吗?等会我去买。” “不用了,车上有零食还有矿泉水。”瑰莱平静回道。好似真的没有将那个问题放在心上。 半个小时后,我们来到南洋服务区。待瑰莱停好车,她便独自去了卫生间,而我来到驾驶位,并顺手暂停了那首歌。调好座椅后,我静静等待着瑰莱, 十分钟后,我们再次上路。 瑰莱放低了副驾驶座椅,看来她确实很累,没过一会,她就已经闭上双眼陷入了沉睡。只是这一次,中控屏幕上的那首歌没有再一次循环播放。 到达南洋已是清晨七点左右,加上中途休息的时间,我们开了整整九个多小时。出高速以后,瑰莱径直带我去了预定好的酒店。 做完登记办理好入住手续,我们来到各自的房间中略作休息。 躺在酒店大床上,我紧紧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开始思量瑰莱带我回到留兰的真正用意。关于瑰莱的感情,我是十分清楚的。犹记得去年暑假,我与瑰莱有过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 她曾说:“我喜欢一个人,是我的事,与喜欢之人无关。”所以这么多年以来,瑰莱从未在此事上给我带来任何的心理负担。哪怕我与前任交往的期间,瑰莱也始终尊重我,保持着足够的距离。齐十说的没错,瑰莱这么好的女孩子,换做谁好像都无法拒绝。可是在我的心里,她始终占据着作为“姐姐”的位置。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理解吴优了。顾星对她的爱意,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但最终吴优并没有选择顾星,或许在她的心里,始终也是把顾星放在与吴圆一般的位置吧。 可我明白,瑰莱与顾星是不一样的。 突然一阵门铃声响起,我赶忙起身前去开门。 瑰莱站在外面,将手中的饰品袋递给我,并说道:“给你买了一套衣服,是你喜欢的品牌,洗完澡就换上吧。然后等会陪我去楼下吃早点,吃完之后的行程就交给你了。” 我接过袋子,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无奈回了一句,“谢谢你,瑰莱。” 她微微笑了笑,“快去吧,我有点饿了。”我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随后她转身离开。 关上房门,来到床前,我拿出袋子中的那套衣服,纯白色五分袖t恤,左胸处有一个猴头的logo,裤子是一条浅蓝色牛仔裤,确实如瑰莱所说,这是我所钟意的一个服装品牌,至于合不合身,我倒没有过多担心。 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再看了看自己身上所穿的,我不禁苦笑了一声。瑰莱不光记得我的穿衣尺码,甚至还记得我所喜爱的风格。 简约,干净,没有过多的花哨图案点缀,就如我手中的这套衣服。而我身上所穿的这一套却与之大相径庭,花衬衫配上黑色短裤的穿搭,并不是我所喜爱的风格,只是这一套,是当初她给我买的。 瑰莱的用心显而易见,但越是如此,我的心越是沉重。不再多想,我拿着衣服走进了淋浴房。 洗完澡换上新衣服,内心便感到一阵清爽。站在梳洗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这一刻,仿佛新生,接下来要做的,那就是跟以前的遗憾彻底说再见。 当我以一副全新面貌站在瑰莱身前时,她面带微笑地盯着我止不住地连连点头,“看来,我们以前的那个莫黎是真的回来了。” 我回以微笑,说道:“去吃早点吧。” 当我们在酒店三楼吃完早餐已是半小时后,至于接下来的行程,瑰莱完全交由我自己决定,在她有意或是无意的提醒下,我将我们第一个要去的地点定在了留兰望江古镇。 之所以去那座古镇,便是因为瑰莱的提议。她希望我能再去走一遍我与前任曾经去过的地方。 古镇离市中心有十几公里的路程,来到地下车库开上车以后,瑰莱显得很是兴奋,比起昨夜我们之间的氛围完全是天差地别。 她兴趣十足地朝我问道:“这个古镇有什么好吃的美食吗?” 我有些愕然,算是彻底败给了一个“吃货”的脑回路,本以为瑰莱会向我询问古镇的特色和历史文化,没想到她只关心美食。 我想了想回道:“好吃的很多,臭豆腐是一绝,比起长沙那是一点不逊色。古镇还有一家酿酒的小作坊,里面的酒水味道很是清香,隔着很远就能闻到。还有......” 说着说着,瑰莱的双眼泛起精光,脸上的笑容更是如同定格了一般。她这副模样,我还是在大学时曾见过。兴许是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关于留兰的美食,我更加滔滔不绝般向她介绍着。所以这一路行去,我们倒也没有陷入沉静的氛围。 到达古镇,瑰莱站在大门入口,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嘴上念道:“好香,好香,看来你没有骗我。”随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前去寻觅美食,我只好无奈跟上。 望着前方拉着我的那道靓丽背影,恍惚间,我好似想到了以前。那时的她也像瑰莱现在这般牵着我的手。随后我赶忙微微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 不过片刻功夫,我的两只手上已经连端带提地拿着不少吃食,好在这样的一幕我早已有所预料,为了减轻负担,我只好跟在瑰莱身后慢慢解决着手上她吃剩的“美食”。 女人逛起街来,果真是可怕的。她们好似不知疲倦地穿梭在一间间店铺中,哪怕并非自己必需购买的物件,也要上前瞅上一瞅。期间,瑰莱在一间古风饰品店看中了一根木簪,见她喜欢,我便很大方的买下来送给了她,算作是那套衣服的些许回礼,不过买完后,我心中暗自肉疼,一根破簪子居然卖我80块“大洋”,心想这钱也太好赚了。 逛完古镇一圈,花了我们近两个小时,清点了一下收获,瑰莱脸上很是满足。不过这可苦了我了,十几个大包小包,压着我的双手苦不堪言,最后还是在我的哀求下,瑰莱才意犹未尽的收手了。虽然表面上故作痛苦,实际上我很高兴,也很轻松,毕竟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像这么无忧虑玩闹的时刻并不多,瑰莱兴许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她一改往日职场面貌,好似昔日那位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 最后,我们来到了古镇的望江阁,在这里有一家茶厅,供游客们品茶观江。走进一间临江茶室,我赶忙放下手中大大小小的包,揉了揉手臂。 瑰莱点了两杯清茶后,便坐在一旁,观望起江中美景。许是今日未出烈阳,天边阴雾沉沉,也未下雨,所以江中之景并不乐观。好在江面有一艘观光小船静静漂浮着,还有几只白羽野鹤振翅飞舞,与那船中动听古筝之音嬉戏着。 每当古镇引来旅游高潮,江中就会响起阵阵琴音,年年如此,也算是这座古镇独有的特色。 我在瑰莱对面缓缓坐下,也将视线投向了那艘小船。仿古制式的船只,游客们并看不清那抚琴之人的面目,不过听茶厅老板谈论过,船中人是一个美女。此话题一出倒是吸引了不少游客的议论,毕竟美女不管在哪里都是吸引目光的绝佳存在。 瑰莱看了一会便收回了视线,她随之看向我,缓缓问道:“玩了这么久,是不是让你想起不少以前的回忆?” 我点了点头,虽然有意掩藏心思,不过这总是无法避免的,“想的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现在都只是回忆而已。”我口是心非地回答道。 瑰莱好似看穿了我,她说道:“你这人总是爱胡思乱想,但又时常想不到正确的点上。我之所以带着你再走一遍曾经走过的路,就只是想淡化你内心中回忆带给你的情绪。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 我恍然大悟,沉默着点了点头,随后朝瑰莱笑了笑,说道:“若是今天我是一个人回来的,难免会有些触景生情,谢谢你,瑰莱。” “这话我都听腻了,真要谢就拿出一点实际行动出来。”瑰莱笑着朝我眨了眨眼。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准备。”说完,我起身朝茶厅外走去,瑰莱虽然有些疑惑,不过并没有出声询问,反而是脸上缓缓浮现一丝期待。 走出茶厅的门,我拿出手机,打开了通讯录朝下翻找着。终于,我找到了一个电话号码,号码的主人是一家花店的老板娘,曾经我在她的店里买过不少花,也曾去学过手艺,与她的私交还算不错。 没有多想,我按下了拨打,没一会,电话接通了。 “丽姐,你好。” “哟,小莫啊,当真是稀客,请问你找姐姐有什么好事啊?”丽姐的声音随即传来,很是热情,看来长时间未联系,她还是记得我的。 我立马轻声回道:“肯定有好事啦,丽姐,我要订一束花。” “这感情好,我今天还没开张呢,好在你来了。说吧,要什么花,姐姐保证给你置办地妥妥的。对了,你又交新女朋友啦?” 我一阵汗颜,丽姐是如何知道我分手了?不过我并没有多想赶忙回道:“没有,丽姐,只是送给朋友的。我想要一束秋海棠,什么品种都行,你那边有吗?” “这样啊,我说小莫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交新女朋友还是得交,实在不行,姐给你介绍一个咋样?”听到这我本打算马上回绝丽姐的好意,不过她并没有说完,我只好闭口不言,听她说着,“秋海棠啊,这个我店里还真没有哦,不过你既然开口要,姐姐都会帮你整来。这样吧,下午五点之后你来我店里拿,顺带帮我把果果接回店里,她学校的位置你应该还没忘记吧?” 我有些高兴地立马回道:“谢谢丽姐,那就麻烦你了。没忘记,保管将果果安全送到家。” “哈哈,好的,小莫,不麻烦。那我们下午见,晚饭就在我这里吃吧,不许拒绝,果果可是一直念叨你来着。”丽姐热情的话语落下,让我有些莫名的感动。 挂断电话以后,我有些欣喜地回到茶室。瑰莱见我傻笑模样,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这是一个秘密惊喜,下午你就知道了。”我卖了个关子,瑰莱虽然很是疑惑,不过她并没有打破这份神秘感。 略作歇息后,我们便出了古镇,赶往第二个地点。 水族馆,想必不少情侣在热恋期间都去过,毕竟这可是三大约会圣地之一。所以我与瑰莱去的第二个地点就是留兰市克罗水族馆。想到这,我看向正在开车的瑰莱,有些莫名的感觉浮现心头。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瑰莱侧过头问道:“怎么了?我妆花了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我摇了摇头,转过视线并回道。 “什么奇怪的事?”瑰莱追问着。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约会的三大圣地你应该知道吧。我只是...只是觉得我带着你去水族馆,好像有点...有点奇怪。” 瑰莱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后她打趣道:“嗯...摩天轮我们一起坐过了,水族馆也在去的路上,那是不是晚上我们还要去看一场电影呢?” “当我没说。”我略显无奈道。 “哈哈哈,逗你的。这没啥好奇怪的,除非你对我有别的心思。”瑰莱尽量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说道。 我不敢再回复,也不知道如何回复,索性干脆闭口不言。 水族馆离古镇不远,开车十分钟左右便到了。拿着网购好的门票凭证,我带着瑰莱顺利的进入了水族馆中。 大多数淡水鱼类并勾不起瑰莱的兴趣,当她看到成群结队,甚至叫不出名字的海洋鱼类出现时,忍不住连连惊叹着。对于大多数来到海洋水族馆的人而言这是正常反应。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海洋观赏鱼在水中畅游,在视觉上呈现出难以形容的美感和震撼。 一路观赏而去,瑰莱在惊叹之余,竟拉着我帮她拍照,作为一个有点摄影基础的人而言,我倒是没有拒绝。只是有些惊讶于瑰莱的反应,她以前并不是一个喜欢用相机记录生活的人,就连自拍都很少有。用桃之的话来讲,就是白白浪费了这么一张好看的皮囊。 不过片刻,瑰莱手机中便保存了数十张照片,有她的自拍,也有她硬拉着我一起拍的合照。 在见识了无数奇特的海洋鱼类后,瑰莱最终止步于一个展厅玻璃前,她指着里面静静“躺”在沙砾上的奇怪之鱼朝我说道:“这应该就是比目鱼吧,两只眼睛果然在同一侧。” 我点了点头,关于比目鱼我还算有些了解,“是的,在古代,这种怪鱼,可是有象征忠贞爱情的寓意。” 瑰莱听后点了点头,微趴在玻璃上看了一会,便失去了兴趣。 最终我们来到了海豹演出厅,寻了个位置坐下后,瑰莱便又被这些充满灵性的家伙所吸引,在饲养员的指挥下,两只海豹将一颗球抛来抛去,不过对于看过一次的我而言,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倒是瑰莱看的津津有味。她甚至还以此来调笑我。 “你看,这两只海豹比你聪明多了。” 我:“……” 欢喜的时刻总是短暂的,出了海豹演出厅以后,正值午时,已经到了饭点。 站在水族馆门口,瑰莱突然目不转睛地看向我,我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走吧,请你去吃大餐。” “好嘞,快走吧。”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我的胳膊朝着停车场走去。 果然在好吃的面前,哪怕如瑰莱这种女人都难以自控。不过我好奇一点,这个贪吃的女人是怎么保持好身材的?她好像狂吃不胖一般。本想问问瑰莱,不过看她激动的样子我也就没有问出口,毕竟有些女人可是十分忌讳美食与身材同时出现在一个话题中的。 来到我与前任曾去过的一家还算高档的中餐厅,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随后服务员上前递出菜单,我转交给瑰莱,“别客气,想吃啥就点啥。” 瑰莱笑着点了点头,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菜单。 本以为瑰莱会狠狠“宰”我一顿,没想到菜上桌时基本都是我最爱吃的,也没有多点,两个人吃恰好合适。 “好在我不是很挑食,你爱吃的我也爱吃。”瑰莱一边夹菜一边说道。 “你宰我的机会可不多,这一次浪费了,下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笑着说道。 瑰莱想了想,待口中吃食下咽后回道:“没关系,等你学会了,我天天去蹭饭,不亏。” 听完我一口饭险些没能咽下去,“姑奶奶,你这是把我往家庭妇男这条路上逼啊。” “看你慌的,男人做做饭怎么了?在外西装革履,在家就不能身戴围裙了?”瑰莱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女人就一定要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终日与柴米油盐打交道吗?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有些欲哭无泪地回道:“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暂时以事业为重,工作太累的话也没有多少心思去操心一顿饭。” 瑰莱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回道:“我知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只对于你目前的现状而言。立业成家,不论先后总是要去实现的。你与她已经同居了两年,也算是组成了半个家,但是你仔细想想,这个家有家的味道吗?你不要想着回避有关于她的话题,哪怕你们这段感情的结果不尽人意,但希望你仍然可以在其中获得某些对你有意义有价值的东西。” 我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拿出烟盒点燃了今日的第一支烟,瑰莱见状并没有阻止我,烟起烟散,我才说道:“瑰莱,我没想过回避,你所说的,我也有想过,同居生活不过是新鲜感使然,对于生活经验尚浅的我们而言,确实不算是正确的选择,也没有一丝家的味道。” “你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奖励你一块鱼肉。”说完,瑰莱果真夹了一块鱼肉给我。 我笑了笑,道了声谢。 瑰莱一边夹菜一边又说道:“在所有充满欲望的都市里有这样一种女人,我亲眼所见。就是哪怕日子再苦再累,哪怕下雨天她们的丈夫是骑着自行车来接她。哪怕她们没有条件使用昂贵的护肤品,也依旧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地维持好一个家。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想起网络上有这样一句话,就是,“我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要坐在自行车上笑。”或许这样的女人有很多,但是站在她们的角度想,也并非就一定是错的。 “因为那个家值得。”瑰莱向我解释道,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却听出了不少含义。也算是明白了瑰莱为什么先前要问我与她同居时是否有家的味道。 是啊,一个真正的家便是最好的寄托,无论是父母还是夫妻,子女,对任何人而言,家,都是如此。 瑰莱接着说道:“不思进取,无法满足最基本的安全感的男人是无法维持好一个家的。很多时候大富大贵,并不是女人想要的。真正想要的是相互间能够给予的,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比如我刚刚所说的那一类女人,她们任劳任怨,是因为她们得到了尊重和真诚,还有男人所给予的责任心带来的温暖。说到这里,你是否想明白了,为何你与她没有好结果了吗?” 我又一次恍然大悟,但对于瑰莱最后一句话又有些不解,便开口问道:“按照你所说的意思,在我与她的这段感情中,是我还做得不够好,所以才导致这个结局吗?” 瑰莱平静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明白世界上并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我从未说过你做的不够好,也从未说过她就是我刚刚所说的那一类女人。真正导致你们这个结果的原因,除了过早同居,新鲜感使然外,还有一点就是你们并不够真诚,也从未想过在经历了柴米油盐之后,相互去磨合。而是以非常极端感性的方式去处理你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话语落下,我陷入了沉默当中,瑰莱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吃着饭。 想了一会,脑中更加混乱,我便收起心思,先解决了肚子的问题再说。 吃过午饭,瑰莱并没有再提起先前的话题,我看了看时间,打算带着瑰莱去一家网吧。 这是我与齐十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曾经也带着她去过。 来到网吧,网管早已不是先前那位熟悉的面孔,办理好上机以后,我便带着瑰莱寻了个清净的角落。 大学时期瑰莱曾与我们一起去过网吧,对于网络游戏而言,瑰莱当时有些兴趣,只是逐渐被消磨殆尽。不知道如今的她对此是否还熟练。可令我没想到的是,瑰莱好像并没有多么排斥,反倒是主动邀请我pk。 我没有拒绝,将所有心思抛向脑后,我们至此沉溺在了游戏世界中。 临近下午四点半,我们正好打完一局游戏,我看了看时间,对着瑰莱说道:“走吧,是该揭开惊喜面纱的时候了。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瑰莱没有多问,十分信任地跟着我离开了网吧,只是在她的双眼中,饱含期待的光芒愈发闪耀。 待我开上车以后,瑰莱也一直没有询问我要带她去哪。 来到留兰三中附属小学,我将车停在了学校大门口外的路边,此时已经有不少家长扎堆在路边一起闲聊着,显然都是来接孩子回家的。 瑰莱看着车子缓缓停下,她眼中的期待缓缓变成了疑惑,我怕她多想,便解释道:“给你准备的惊喜在我一个朋友家里,她让我下午五点过去拿,同时拜托我帮她接一下孩子。” 瑰莱眼中疑惑顿消,不过她还是询问道:“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你这位朋友。” “比起你们这些朋友当然没有那么深厚的关系啦,为了保留惊喜的神秘感,我现在先不告诉你,等会你就能见到了。” 瑰莱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询问,随后与我一起耐心地等候着。 临近五点,我与瑰莱下了车,走到了校门口外,并肩站立着。周围对此投来了不少目光,我悄悄看了一眼瑰莱,发现她无动于衷。或许在这些人眼里以为我们是来接孩子回家的年轻夫妻,不过像是夫妻两同时接孩子的画面倒是少见,所以吸引了不少人瞩目,我想瑰莱是明白的,但她却很平静。 放学铃声响起,无数朝气蓬勃的身影朝着学校大门口涌来,在人群中,我看到了果果,两条马尾辫一晃一晃的很是喜人,头戴小黄帽,红扑扑的脸蛋下,一束红领巾随着果果跑动的脚步随风微微向后飞舞着。 果果跑着跑着突然停下来了脚步,因为她并没有看到妈妈的身影。见状,我赶忙朝着果果挥手,并出声喊道:“果果,这里!” 果果闻声看向我,瞬间绽放一抹笑容,随后朝我飞奔而来,嘴上惊喜地大声喊道:“莫黎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一把将跑到近前的果果抱了起来,果果依旧在傻笑着,望着这一幕的瑰莱,同样也傻笑着。 这一瞬间定格在旁人眼里,倒是激起不少羡慕心思。 “莫黎哥哥,这位漂亮姐姐是谁啊?是你的新女朋友吗?”果果指着瑰莱问道。童言无忌的话语,逗得瑰莱笑容更甚。 我倒是有些汗颜,这丫头怎么随她妈妈一个样。 “这位美女姐姐叫瑰莱,玫瑰的瑰,莱...莱...好莱坞的莱,你就叫于姐姐吧。”我介绍着瑰莱,没想到一阵词穷,颇有些尴尬。 好在瑰莱并未在意,果果朝着瑰莱伸出小手,说道:“于姐姐你好,我叫果果,苹果的果。” 看着果果可爱样儿,瑰莱很是喜爱,她赶忙伸出手握住那一只小手,笑颜道:“果果你好啊,咱们回家吧。” “好嘞,回家咯...” 就这样,瑰莱与果果坐上了车子后排座椅,而我开着车向着丽姐的花店驶去。归途中,果果与瑰莱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看来果果很是喜欢眼前的这位漂亮姐姐。 来到花店,丽姐正蹲在门口摆弄着花卉盆栽,我与瑰莱对视了一眼,都明白这是果果妈妈刻意为之。果然,果果看到妈妈以后,兴奋地飞奔而去抱住妈妈,高兴地说着什么。 不缺席孩子的成长便是做父母的最大的责任,显然丽姐做到了这一点,而对于我与瑰莱而言,受教许多。 来到丽姐身前,她抱着果果打量着我,随后打趣道:“快一年多没见了,小伙子是越长越帅了嘛。” 我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瑰莱,我才想起来,朝着丽姐介绍道:“丽姐,这位是瑰莱,我最好的朋友,那朵花,便是送给她的。” 瑰莱也未失了礼数,她率先笑着说道:“丽姐你好,果果好可爱,也很聪明,随你,你往后可是有福气了哟。” 丽姐闻言,欣慰一笑,“瑰莱妹妹看着漂亮没想到嘴也这么甜,这丫头可是很调皮的,往后估计要让我操不少心......”说着丽姐抬手宠溺般地用手刮了刮果果的鼻梁,随后接着对我们说道:“快进来坐吧,菜马上就好了,你们应该都饿了吧。” 说完,丽姐抱着果果,热情地拉着瑰莱走进花店,我随后跟着。 花店门面不大,摆放着各类花卉,丽姐领着我们来到了内屋,她放下果果,嘴上说道:“地方有些小,你们将就一下哈,坐吧,我去乘菜。” “不打紧,丽姐。”我赶忙回道。果果在一旁放下书包后,就拉着瑰莱洗手去了。 没一会,丰盛的菜肴被丽姐端上了餐桌,香味扑鼻而来,勾的我咽了咽口水。 瑰莱两眼放光,不过很快收敛,果果在一旁称赞道:“哥哥,姐姐,我妈妈的厨艺可是非常不错的,我一顿可以吃两大碗饭呢。” 瑰莱摸了摸果果的头,这时丽姐也来到桌前坐下,招呼我们道:“快吃吧,手艺不算很好,可别嫌弃哦。” “闻着味就知道吃起来更香。”我拿起筷子回应了一句,丽姐笑了笑。 随后我们四人其乐融融地吃起了晚餐,期间丽姐有意无意地向我打听着与瑰莱的关系,不过在瑰莱亲口承认是朋友后,她便没有再继续询问。 吃过晚饭,果果很勤快地开始收拾起餐桌碗筷,瑰莱见状,连忙上前搭把手,丽姐本想劝阻,不过我拦住了丽姐,将她拉到外面,询问起那束花。 丽姐无奈摆手,指着我笑骂道:“看来你小子倒是有福气,找了个非常不错的天鹅妹妹。” “丽姐,她真的只是我的朋友。”我连忙解释道,不过看丽姐的表情,她是不会信的。 随后丽姐走到收银台前,弯腰拿起一个长方形盒子,递给了我。我将其接过,打开来看了看,一束十分新鲜的秋海棠被墨黑色的装饰纸包裹着,在丽姐的心灵手巧下,这束花绽放出了别样的美感。 我点了点头,朝着丽姐竖起了大拇指。 丽姐笑了笑说道:“这可是我废了好大心思给你弄来的,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送这束花?” 我想了想,朝丽姐说笑道:“这是个秘密。” 丽姐闻言摇了摇头,笑道:“你小子...唉,人老了啊,年轻人的世界已经与我脱节了。” “丽姐可不老,手还是这么巧。” 刚说完,瑰莱走了出来,我顺手将手中的花递给了她。见到花的那一刻,瑰莱愣了愣,随即脸上绽放起一抹笑容,她一只手接过花束,没曾想,另一只手竟拥向我的左肩。丽姐在一旁捂嘴笑着,随后悄然离开。 只留下微微怔住的我和与我相拥的瑰莱,我们就这么静静站在无数朵泛着香气的鲜花中。 瑰莱的鼻息攀上了我的脖颈,这使得我清醒过来,我抬手缓缓握住瑰莱的肩,将她微微推开了些许。对视间,她也许是自知有些失态,便主动退去两步,与我保持了一定距离。 “谢谢,莫黎。没想到你真的会送我一束秋海棠。”瑰莱低着头轻声说道。 这让我有些讶然,倒是头一次看见瑰莱这般有些娇羞的模样。 “答应你的,总要做到的。”缓了缓情绪,我挠着头笑着说道。 在这时,果果走了出来,端着一盘水果,朝我们喊道:“姐姐,你们快来吃水果。” 好在果果出现解围,我瞬间松了一口气,瑰莱将花束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中,随后跟着果果去了内屋,而我则是步出店外点燃了一支烟。 刚抽没几口,丽姐来到我身旁,朝我说道:“给我一支烟吧。” 我有些诧异,转头朝着内屋看了一眼,丽姐也许是明白我的意思,她笑着说道:“没事,果果是知道的。” 想了想,我抽出一根烟递给了丽姐,并帮她点燃。看着丽姐的样子,我能感觉出,丽姐的曾经或许也留下了难以忘怀的事物或者某个人。 不过我没有询问,有些心思会是一个人无法言明的秘密。 抽完一支烟,丽姐转身进了店内。我回头望去,那道不显仓老的背影竟荡漾出一股沧桑感。视线中,我看到了花店招牌上的几个字,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感触。 “等风拂过。” 下边还有一行小字。 “花开无期。” 第二十一章 烟火 与丽姐告别辞去,我带着瑰莱回到车上。走前果果依依不舍地拉着我的手想要我多待上一会,只是在丽姐的劝说下,果果只好不再坚持,她向我约定着,以后一定要再来看看她。 我答应了果果,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好似不太相信,非要与我拉钩,还说我要是骗她的话就是小狗。孩子的世界就是如此单纯简单,一句承诺便像是盖了章印的合同,就一定会实现。 离开花店后,瑰莱神秘兮兮地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有些好奇,心想着她不会真的要带我去看一场电影吧,不过我并没有询问。 留兰市大部分地方我都还算熟悉,毕竟在这个城市待了整整四年。看着瑰莱开车行驶的方向,我大致猜到了要去的目的地,在那里有着一座摩天轮。 果然,十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了琉璃街。 “你不会在丽姐那还没吃饱吧?”我望着人头攒动的街口,向瑰莱问道。 瑰莱正在倒车入库,待车子停好以后,她才回道:“今晚在琉璃街江边广场可以看到烟花,三年一度的烟火盛会我们可不能错过了。” 我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难怪今晚琉璃街上这么多人。 下车后,瑰莱一如先前那般拉着我混入人海中,瞧她的样子好似生怕我走丢了似的。历经走走停停,千难万难,我们终于来到了江边广场的外围,之后我们再难前进一步,可想而知,现在的广场上估计已经站满了人。 那座摩天轮安静耸立着,并未被开启载客,瑰莱站在我的身前,垫着脚想要看看江中布置烟花的场面,可惜她的前方三个高大汉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瑰莱回过头,求助似地看向我。 我愣了愣,头一次看到瑰莱此时的样子,面上有些委屈的她突然让我觉得有些陌生却又感觉很是亲切。本着大男子主义,我自然不会让她失望,抬头向着四周张望了一眼,很快我确定了一个方位,便拉着瑰莱的手臂,朝着那处位置缓慢而去。 或许是高个子的优势,身材偏瘦的我硬是带着瑰莱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顺利的来到了广场外围树林中的一个亭子内,亭中并无多少人,兴许是大家都觉得树叶繁茂太过遮挡视线,所以少有人选择这里。不过这座亭子有上下两层,只是亭中去往二层的阶梯被一道铁门所阻隔着。 在我的回忆中,我曾带着她来过这座亭子,当时那道铁门被一条链锁束缚,不过由于链锁过长的原因,铁门可以被推开些许角度,足以让一个身材纤细的人通过。 我拉着瑰莱来到铁门前,心中期望着那条链锁没有被更换。走到近前我推了推铁门,顿时感到有些惊讶,链锁还在,但锁却是打开的,不过被虚掩着,难以被人发现。 我转头看了看瑰莱,此时的她正带着一丝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挠了挠头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会是打开的,也许是这里的管理员疏忽了吧。” 说完我拿下链锁,推开铁门,随后示意瑰莱进去。待她进入后,我看了看四周,好在无人注意到我们,我赶紧进入并将铁门恢复原样。 这座凉亭高有八米左右,第二层上有些昏暗,只有远处些许光辉照耀着,勉强能够看到阶梯的轮廓。我蹑手蹑脚地向上走去,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瑰莱与我不同,她好似一点不担心,大大方方地打开手机里手电筒的功能,一道刺眼的光落在了她的脚下。 待我们来到二层,视野顿时开阔不少。夜晚江河两岸,五彩缤纷,似乎是为了迎接今晚的烟火盛会,它们肆意绽放着光芒。 走在我身前的瑰莱在这时突然停了下来,并微微向后撤了一步。我有些疑惑,将视线投向瑰莱前方。 正对着阶梯入口的方向,有一道人影静静站立着,我有些惊讶,甚至是有些许害怕。心想着不会这么倒霉在这遇到管理员吧。 借着微弱的光,我发现那道人影背对着我们,而且是一个女人。见我们到来,她甚至一动未动。 瑰莱在此时竟坦然地拿着手机来到了那个女人的另一侧,自顾自地朝着江中望去。我只好壮起胆子跟着瑰莱而去。好在凉亭二层的面积不算很小,我们两人与她的间隔足有两米左右。 所幸我们的动静并没有迎来那个女人的瞩目,就这样我们好似井水不犯河水的在亭中二层“和平”共存着。 离烟火盛会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左右,亭中的我们都没有说话,皆是静静看着江面之中的三条船只和些许人影,他们正在紧锣密鼓地布置着烟花。 很快,好似一阵风拂过,三条船只离开了江中心,只余下三座石砌的方形平台静静耸立在江面上,在石台中摆放着一个正方形物件,远观极小,若是凑近一点看,便知道那是一个巨大的还未绽放的烟花。 不知何处响起的钟声轰然在江河两岸荡漾开来,人海好似在这一刻突然沸腾,他们纷纷举起手机,对准了夜空,在等待着什么。 下一刻,三处石台同时激射出一道璀璨光华绚烂升空,待到一定高度后轰然炸响,随之荡漾开来五彩缤纷宛若琉璃又似星空的光辉,斑斑点点美不胜收。 亭中的我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在我们的眼底映照着那璀璨夺目的绚烂烟火。这样的一幕太过于震撼人心,好似整个天幕都被烟花占据,它们贪婪地夺走了属于明月星辰的光辉。 一波光辉散去,又一波光辉骤起,它们点亮了整片大地。在这一刻,我侧过头看向瑰莱。只见她两只手掌相握在一起放于胸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夜空那些斑斑点点。 我低头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她恍然大悟,赶忙拿起手机打开了相机,开始记录这美好震撼的一幕。 烟火不间断地朝着天空而去,再轩然绽放,趁着光辉明亮无比,我又将视线投向我的另一侧。 当视线中出现那道人影时,我呆住了。虽然仅仅只是看到了侧颜,但我还是认出了她。那个在公园河边长椅上寻求心安的奇怪女人,洛欣。 或许是感受到我在盯着她,洛欣转头与我对视。本以为她会与我一样感到惊讶,但让我失望的是,她显得异常平静,或者说很陌生。 对视间我放弃了与她打招呼的想法,而她也在看了一眼后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世间缘分便是如此巧妙,继上一回在南洋广场内抓娃娃之后我们又一次偶遇了。在这人山人海中,在这场烟火盛会下,不期而遇。 只是这一次,我们好似陌生人。 瑰莱在这时推了推我的手臂,我收回视线,看向她。只见她拿着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随后转身伸长手臂并靠近我些许,在手机镜头内,我们两人同时出现在了画面中,还有那漫天绽放的烟火。 镜头中的瑰莱笑的很开心,我配合着,也由衷感到欣喜。她随即按下了录制按钮,来记录这好似永恒的一刻。 烟火很美,却美不过身边人。 这是我这一刻发自内心的感受,因为这番模样的瑰莱在我的印象中从未出现过。 接下来瑰莱靠近我耳边说的一句话,让我记了许久许久。 “莫黎,就让她成为你心中的一场烟火吧,灿烂美好,但终归是要彻底逝去。这算不得是遗憾,而是救赎。” 瑰莱的言语激荡在我的心中,我抬头看向那绽放在夜空中的明亮“花朵”,在这一刻,她的面容好似也随着那些斑斑点点缓缓消失。 一场烟火,好似让我彻底释怀和放下。对啊,哪怕结果不尽人意,她也曾如烟花一般绽放在我的青春里,这便是意义所在,至少曾经我们的青春同样的绚烂多彩,在爱与恨的纠葛中,我们都在成长。 我满怀感激地看向瑰莱,她已经再次将视线投向了夜空,看着她的侧颜,我才逐渐明白她带我回到留兰的良苦用心。 这一天中,她一返常态的展现着自己的另一面,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让我去彻底释怀那段感情。在这一刻,我很感动,也很愧疚。很多时候我过于木讷,压根无法明白瑰莱的心思,哪怕我知道她对我的感情,可是,在这两年里,我没有任何的勇气去接受,因为我是一个懦夫,一个自卑到骨子里的小丑。 瑰莱越是为我做的更多,我愈是难以心安理得地去接受,哪怕她一直言明,她所做的是她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 齐十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自私的好运鬼,打着理想主义的幌子自我折磨的懦夫。 瑰莱在这时拍了拍我的肩,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烟火仍在继续绽放,瑰莱悄悄指了指我的身旁,示意我去看。 我转过视线,发现洛欣正盯着我的方向,怔怔出神,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 也许是感受到我与瑰莱的目光,洛欣回过神来,脸上的神情毫无变化,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瑰莱。 此刻,天幕中的烟火骤然消失,周围的一切突然间陷入沉静,而我视线中的女人朝我走来,在我身前站定,语气平静地问道:“莫黎,你们是怎么上来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尴尬回道:“以前来过这里,发现铁门没锁,所以就上来了。” 洛欣点了点头,随后突然看向瑰莱说道:“我见过你。” “我也见过你。”瑰莱同样平静地回道。 夹在她们中间的我有些愕然更有些疑惑,不过听她们的语气好似并不太熟悉。 洛欣又将视线转向我,“原来你就是为了她,不惜花几百个游戏币去抓一个布偶。” 没待我继续开口,洛欣已经转身离开,在下楼梯前,她朝着我们说道:“这扇铁门的钥匙是我借来的,我现在要离开了,所以请你们也离开吧。”说完,她径直走了下去,丝毫没给我答复的机会。 我无奈摇头苦笑一声,只好带着瑰莱走下凉亭。来到一层,瑰莱没有继续停留而是向着江边围栏走去。我略微停顿了一下,想了想,也没有多做停留,便跟随着瑰莱的脚步而去。 来到江边,瑰莱静静站立着。 见我到来,她笑颜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不虚此行了?” 我点了点头,正色道:“谢谢你,瑰莱,你能带着我再一次回到这里,我很感动,而且我已经彻底释怀了。” “那就好,算你还有点良心,没有白白浪费我的一片好意。” 闻言我拍了拍胸脯回道:“放心吧,以后不会让你失望了。” 瑰莱由衷地笑了笑,她说道:“口头保证可不行,你得做到,所以往后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我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瑰莱的话,想了想,我问道:“你是怎么认识洛欣的?” “洛欣?我只是见过她,并不熟悉。”瑰莱解释道。 本想继续追问下去的我,却被瑰莱接下来的言语打断,她说:“莫黎,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要遇到无数个如同烟花一般的人,他们在某一个时间段内点亮了你的世界,但是没过多久便会暗淡消失......”说到此处瑰莱略微停顿,她看向我,眼神中复杂的情绪流露而出,而我却看不透彻,而她继续说道:“我只是希望,我在你的生命中不会如同烟花一般,转瞬即逝。我要做你世界里的暖阳,做你世界里的明月,还有那永远闪烁的星辰,不论以什么身份。” 这番近乎表白的言语在我心中掀起波澜,我胆怯地收回视线,看向江对岸,内心忐忑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莫黎...” 听到瑰莱叫着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地想要转过头去,不曾想,这一刻江中竟然又一次绽放起烟火的光辉。 第二轮烟花突如其来,打破了江河两岸的片刻宁静。 那道烟花升空轰然炸响的声音盖住了瑰莱随后的话语,而我的目光终是没有落到眼前人的脸上。 我慢慢转回视线,在我的耳边却回荡着满是爱意的一句话。 “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 可是,在我的心底始终有一个秘密,让我不得不对其装作,听而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