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诓宋》 说点什么 各位兄dei、集美们,大家好! 自打上本因为题材的原因完本,到现在咱们得有一年多没见了吧? 先给大家道个歉啊,本来早就想开新书的,结果确实没办法,去年一年的工作太过繁琐了。即便是今年,也只是略微好了一点点。但是,石头并没有闲着,而是一直在思考要写什么,写什么样的故事。 前前后后,弄了十来个大纲,写了十五六个开头,最终还是想写一本波澜壮阔的大宋! 所以,查阅了很多资料,翻看了很多书籍,最终《诓宋》应运而生,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在此,石头保证的是《诓宋》会和《贞观》一样,无论多忙都正常更新,写到正常完本。 当然,有机会是肯定要爆更的,毫不犹豫! 所以,还请继续支持咱! 书友群:703032843欢迎骚扰!! 第1章 官家仁慈!! 时间,庆历二年二月初十,午夜。 地点,河北东路大名府大名城北城墙。 城墙之上灯火通明,一个个着全甲的军士在城墙上不知疲倦地巡逻着,如临大敌。 几个军士在骂骂咧咧:“乃乃的艹避!流民,这么跑这么远,跑到咱们大名府来了?” “是啊!乃乃的艹避,害的咱们这大半夜的在外面受冻。” “行了!” 一直走在最前头的军士突然驻足,转过头道:“当兵吃响,巡个逻哪来那么多屁话?眼睛都放亮点,把下面的流民盯住了,出了事儿,咱们谁也跑不了!” “头儿,您得理解兄弟们啊!” 一个军士咧嘴笑着道:“咱们这可是在大名府,距离北方的蛮夷和西北那些叛逆那么远呢。前些年高粱河那档子事儿大名府没这样紧张过,三十多年前咱大名府也没这么紧张过。本以为能混混日子过去得了,结果楼下一群流民,上头就让咱们搞这么大的阵仗!” “就是啊!” 另一个军士一脸不爽附和道:“城楼下边就是一群手无寸铁的泥腿子,饭都吃不饱的家伙,咱们用得着这样紧张?军营里喝点酒,倒在被窝里困觉不舒坦?” “你晓得高粱河和三十年前的北征大名府没这么紧张?别扯犊子了,这是上头的命令!” 为首的军士眼珠子一瞪,“要不,这个什长你们来当,或者,我给上头说说你们几个的意见?” “别!” “头,俺们错了!” “......” 手底下的兄弟一片告饶,为首的军士倒不再好说什么,转身开始继续带队巡逻起来。毕竟,他也只是个小小的什长,搞不明白上头为什么如此捉紧,听令办事儿就对了。 时不时朝着城墙外望去,借着城墙上那一道道火光,可以依稀看到一个个卷缩着躺在路边草丛上的人影。 什长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时下已经过了二月二龙抬头,可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很快,走得很慢,这个世界躺在路边,不卷缩着,没办法保存体温。但卷着吧......有多少人得在第二天,将这卷缩的姿势永远保持下去,再也掰不直了? “狗娘养的契丹蛮子!” 他情不自禁骂出一句话来。 ...... 是啊! “狗娘养的契丹蛮子!” 流民群中,一个瘦弱的身子突然伸了伸,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怀里那小身影抱得更紧了些,情不自禁骂出了同样的一句话来。 他叫徐浩,刚刚清理完脑子里的记忆。 目前的职业:穿越者、流民。 家世背景...... 前霸州知州的家的老二。 之所以骂契丹蛮子是狗娘养的,也就是因为这个“前”字! 二十天前,耶律宗元和萧惠两个狗崽子带着三万大军进犯霸州、雄州,时任霸州知州的徐青,也就是徐浩的便宜老爹,接到皇城司潜伏在契丹的探子密报之后,带着自己的大儿子拉着一大票人一面在巨马河列阵,另一面派人朝着信安军求援。 结局...... 很具备时代性! 信安军还没跑拢,霸州知州和知州大儿子就殉国了! 消息传来,老管家一脸忠心:“二郎,你是官宦之后,契丹人进城后肯定要杀你!你带着小娘子逃难去吧,家里我给你守着......” 于是,有着“二呆子”称号的知州家二郎,带着那故去老哥和青楼女子的结晶,也就是怀里的小女孩毫不犹豫加入了南逃的大军。 一路上,起初还好,没人抢东西。 可越朝着大名府走......人性便越来越溟灭。 手无束鸡之力的书呆子,还带一个小孩,其结局...... 所以,能不骂契丹人狗娘养的么? 不能! 没那些狗娘养的来进攻,小爷穿越过来,多少是个官二代。尤其是在大宋这个做文官,时不时能抽顶级武将耳光的时代,在老爹一个正五品宣玄正大夫、权知霸州军州事的荫蔽之下,补个官,从基层做起...... 这可是大宋诶,那日子得多美滋滋? 至于考功名...... 说实话,以前的徐浩想过,现在的这位...... 要在大宋这神仙打架的各科制科中脱颖而出...... 自己背过的那些古文和原主这书呆子脑袋......心里没底啊! 哎,要早知道,大学就选择古文系了! (ー`′ー)! 现在嘛...... 过气的官二代,正经八百的流民,怀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侄女。 狗日的契丹蛮子! 醒过来的便再也睡不着的徐浩忍着饥寒,在心里如同数羊一般,将契丹人骂了一夜。 也不知耶律宗元和萧惠,有没有情不自禁打几个喷嚏,后背有没有肿胀的感jio! ...... 人清醒的时候,各种感官肯定要比睡着了清晰很多,尤其是饥饿和寒冷的感觉比睡着后难耐不下十倍。 好不容易挨到天边出现鱼肚白的徐浩倍感难受。 当城门大开,有军士出来的时候,徐浩毫不犹豫和许多没睡着或是饿醒了的流民一样,立马朝着城门走去。 不求那施放的粥能够插得起筷子,他们只想有一碗热的东西,充饥御寒。 只是,事与愿违。 走出城门的军士并非施粥的,他们只是在城门口的布告栏上,张贴了一张写满大字的纸,便准备转身进城。 “军爷,这啥意思?” 饿醒了的,无疑不是老弱流民,他们可没有那顶撞军士的胆子。 有人问着军士,想搞明白布告上写的是什么。 军士却摇了摇头:“咱也不识字,你们自己找能识字的读读吧,不过听说是对你们安置的事情,好事儿!” o((⊙﹏⊙))o! 咱们一群流民,哪里去找识字的??? 出言相问的流民很无语,这些当兵的也真是,为啥不读读书?搞得现在连布告都没办法给咱们宣读! “请让让,我识字!” 就在流民们腹诽军士的时候,抱着孩子的徐浩一边借道,一边朝着那布告走了过去。 “咋样?” “上面说的什么?” 不等徐浩看完,便有人迫不及待询问起来。 “对你们来说是好事儿!” 在一大票流民的催促下,徐浩三两下看完布告,“上面写着,让咱们再等半天,下午开始会把咱们整便成军,届时,便不会再饿肚子了。” “官家仁慈啊!” “是啊,我们有救了!” “多谢官家!” 流民们没人去理会徐浩话语里的不对劲,纷纷朝着城门口跪了下去,嘴里感恩戴德。不在饿肚子了,不是好事儿么?至于做不做厢兵,重要么?不重要! 第2章 条件不允许我做厢兵啊 人和人的悲欢从不相通。 编入厢军这件对于流民来说是恩赐的事情,对于徐浩而言...... 厢军啊...... 在脸上纹图案的那种! 不行! 绝对不行! 纹身这种东西徐某人已经接受不了了,更何况是纹在脸上? 再说了刺面做了厢兵,武夫的身份就得背一辈子。大宋文人对于武人的态度......额,虽然目前还没发生,可过不了多久,在西北连败三场的“名将”就会说出一句“东华门唱名方为好男儿”,然后随手便把一个刚刚打完仗的将领给鲨了! 更后来,有战神之称的枢密副使因为那句话抑郁而终...... 因为喜欢看历史小说,查阅了不少历史资料的徐浩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说实话,徐浩打心眼里没有看不起武人。不光是他,便是他那故去的便宜老爹,不但对武人也没那么大的成见,反而颇有好感。 可到底是文武殊途,自己要真的成为武人......记忆里一向望子成龙的便宜老爹的棺材板怕是牛顿也压不住吧? 更何况,这是编入厢兵! 厢兵是兵么? 大宋的厢兵,尤其是流民编入的厢兵说白了就是民夫,和红色年代的建筑兵团那tm完全是天壤之别! 而且还带着一个小女孩,怎么做这个民夫? 所以,这完全是现实条件不允许徐某人做厢兵嘛! 徐浩正在说服自己,不接受这等恩赐。 突然,怀里的小身板蠕动了一下。 不知是饥寒还是流民那喧嚣的感恩声音将她吵醒。 只见她眉头微微皱起,轻轻睁开的眼睛里,水汽在弥漫。 “二叔,肚肚饿!头头痛!” 看着如今只剩一层黑黢黢的皮的记忆里本该是小包子一样白嫩的小脸。 徐浩没由得心里一痛。 怀里这丫头,因为母亲成分问题,不怎么受故去翁翁的待见。 她故去的老爹倒是疼她,每次从霸州花楼回家,都会给孩子带吃的!只是那地方着实不适合带着孩子一起去。 是以,老哥时常带着这丫头来找读书的徐浩玩。 一玩就是一天。 嗯,说明一下,丫头在书房玩,老哥......去花楼玩! 彼此都没耽误工夫。 两年下来,叔父和侄女......早已和亲生父女没了区别。 继承了这具身体,也继承了记忆和感情的徐浩把娃由横抱改为了竖抱,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芸芸,二叔这就带你找吃的去。” 将孩子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上,徐浩已经打定主意,哪怕凶恶一点,抢也要给孩子抢点东西来吃!自己可以饿着等到施粥,孩子不能饿着! 便是这时,他觉得自己的左脸有些发烫。 这???? 徐浩眉头骤然聚拢到了一起。 腾出一只手来,轻轻附上了靠着自己脸颊的芸芸的小额头。 烫! 这是手部神经末梢通过神经传递到脑皮层的讯息。 孩子这是发烧了啊! 若是换做穿越之前,徐浩一点也不着急。 毕竟,小孩子发烧,只要处置得当,问题不大。 哪怕是还在霸州,都不急,找个郎中就能处理。 可现在...... 自己就一个流民,别说医疗了,在这寒冷的冬天,任何能够给孩子物理降温的东西都无法准备。 怎么办? 在近万流民中间去寻找个郎中? 成年人的一筹莫展,最为可怕。 此时此刻,徐浩算是有些明白了以前听说过的这句话的意思。 “叔,呜呜,肚肚饿,头头痛!” 怀里的芸芸开始哭了起来,毕竟只有三四岁大的孩子,难受了,都只会哭着告诉大人。 进城! 看着怀里侄女那让人心疼的样子,徐浩一咬牙,朝着城门走去。 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不做厢兵,进城,是唯一的出路。 “站住!” 堪堪抵达城门,一个守门的军士立马抽出了佩刀:“流民,不允许进城!” “军爷,我女儿病得很厉害,您放我进去吧!” 徐浩一边躬身行礼,一边祈求到:“若是不信,您摸摸孩子的额头,真的烫得很厉害。而且,您看我这样子,也不像能惹事儿的人。麻烦您,行行好,放我进去。孩子烧得厉害,真的不能拖了。” 流民进城的口子,他不敢开,不仅仅他,哪怕是他的上级也不敢开这个口子。 进了一个,其余的就拦不住了。 拦截徐浩的军士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却只能摇摇头:“对不住,上头有规定,流民不能进城!” “干什么呢!” 另一个军士也走了过来,他一把抽出刀朝着徐浩逼近:“滚,不要靠近城门,小心咱们当你是反贼杀了!” 那雪亮的军刀递进,徐浩本能的朝着后面退了两步。 “呜呜呜!叔,难受!” 怀里的芸芸再一次抽泣着述说着自己的不舒服。 徐浩看了一眼眼前的制式军刀,眼睛里不觉得开始充填愤懑! 这尼玛什么狗屁时代! 见着徐浩后退,拔刀递进的军士收了刀,转身对着最初接触徐浩的军士道:“老刘,这个时候心软可要不得!” “对不住,头!” 老刘心里幽幽一叹,不知道是为了刚刚那个流民感到悲哀,还是为了这个时代悲哀。 退了几步的徐浩,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很是灼热! 不是因为自己刚刚怕死后退而感到羞恼,而是侄女的泪水让他觉得愧疚! 来到这个时代,想给怀里的侄女治个病都做不到,对得起各位穿越的前辈,对得起这身份? 他的脑子飞快转动着,思考着进城的办法。 大宋! 庆历二年...... 耶律宗元和萧惠陈兵北境,攻打霸州...... 因为喜欢看历史小说,而查阅的那些历史知识在脑子快速开始串联了起来...... 接下来,大宋朝应该会发生那件事儿吧! 那么,就先靠它进城吧!至于其他的,先治好孩子再说。 徐浩深深吐出一口气来,迈着大步继续朝着城门口走去。 “哎!你怎么又来了!” 老刘看着徐浩再来,再次上去拦截:“快走,别让俺为难行不?” 没走开的伍长却是铮地一声,再次将刀抽了出来:“滚,我不想说第三遍!若是再往前一步,某便按照规矩,将你就地正法!” 徐浩冷冷盯着伍长,淡淡道:“是么,那咱们就换个身份相处吧!” 第3章 请叫我徐密探 换个身份? 不等伍长回过神来,徐浩冷冰冰道:“大宋皇城司契丹部霸州组玄字号密探,有事关辽使的密报,需要入城禀报大名府皇城司。兹事体大,你放是不放?” 皇城司!! 这个衙门,若换成其他人可能没听说过,可作为大名府守城门的军士,自然有所耳闻。 太平兴国六年改武德司为皇城司。掌宫城出入、周庐宿卫、宫门启闭。每门给二铜符与一铁牌,左符留门,右符请钥,铁牌则请钥者正随,按时参验。凡臣僚觐见皇帝,上下马有定处,自宰相、亲王以下,所带人员有定数。以内侍派遣亲事卒伺察臣民动静,报告皇帝。 同时,也刺探敌情的职能。 不过,要说眼前这流民是皇城司...... 伍长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哈哈哈!小子,你是要笑死我?皇城司密探长你这样子,一身破烂衣服,抱个小孩?” 还是说皇城司刺探敌情,什么时候刺探到流民堆里去了? 虽然这句话不敢随便乱说,可这不耽误伍长不相信。 毕竟,这换成任何人来,都不会相信一个衣衫褴褛抱着小女孩的十六七岁流民会是皇城司的探子。 士兵老刘头嘴角抽了抽,好言提醒道:“小子,赶紧走,皇城司的探子是你个流民能假冒的,那可是大罪?再说了,你这假冒得也不像啊,人家皇城司的从来都是从驿站加急传信,哪有你这样混在流民堆里的?” “老刘!你和他说个屁啊!” 不等徐浩接话,被逗乐的伍长继续笑着道:“这娃子不晓得哪里听来的‘皇城司’这三个字,他晓得锤子个大罪和加急传信?我看他就是想骗进城去,行不轨的事儿!” “哼!!耶律宗元和萧惠犯境,霸州乡兵、信安军在巨马河拒敌!” 徐浩双目紧闭,随即突然睁开,那大大的瞳孔里,仿佛包含了许多不甘和愤懑! 整个人的气势,顿时发生了变化,他冷冷道:“我等密探折损多少人才从辽境探得信息,你居然在此质疑我?辽使萧特末和刘六符应该就是走得大名府这条道去汴梁,时下恐怕已经进京了。你一再在此阻拦与我,届时,延误了密报传递,影响了朝中决策!你一个伍长,可担待得起啊!?” 一旁的老刘闻言一震,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很难想象,先前都还在低声下气求人的流民,突然有了如此气势! 这等气势,俺老刘在都头身上都没见过! 伍长更是觉得那道声音,在耳朵边上轰鸣。 辽国使团,似乎确实是前几天过去的...... 他情不自禁退了一步,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那少年说的是真的,我担待得起么?’。 见着伍长后退了一步,将前路让开了来,徐浩抬脚便往城门里走。 “等等,还请小郎君稍等!” 没等徐浩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声音。 转头一看,正是那刚回过神来的伍长。 只见他三步并做两步走了上来,脸色难看,却拱了拱手放低了姿态:“小郎君,你说你是皇城司的,可有什么凭据?” “没有!” 徐浩摇了摇头,神色没啥变化:“路引、腰牌在打斗的时候弄丢了,要是没丢某还用得着到了大名府才进城?” (ΩДΩ)! 好经得起推敲的理由!! 伍长脸上写满了‘你以为我读书少,你就可以豁我?’,却因为拿不准不敢下决定,只能退而求其次道:“既然如此,小郎君可否略微等一下?我这就通报我家都头,在没有任何凭据的情况下放你进去,我确实做不了到,还请体谅一二?” “不用如此麻烦!” 徐浩依旧摇头,冷冷道:“带我去大名府皇城司便是,若是你走不开,直接带我去见你家都头也行。” “这......” “你一个带刀二的,还怕我跑了?” “那行!” 伍长略微思考,便点了头。“我这就带你去见我家都头。” 穿过城门洞,旁边有一排房子,那是平日里军士们休息的地方,也是都头办公的场所。 说是办公,无非就是休息。 毕竟,大名府只是陪都,看守北城门的都头平日里基本不会有什么公务。 即便是队伍的操练,也有副都头带队。 所以,抵达所谓的都头休息室门口的时候,徐浩可以清楚听到里面传出来的鼾声。 敲了好几次门,伍长才被允许进入。 没等多久,一个甲胄并不整齐的胖子便从那门内走了出来。 他较有兴致地围着徐浩转了两圈,语气玩味道:“嘿,皇城司,玄字号密探居然会是没脱奶的娃娃?嘿嘿,好玩!老子当差这么多年了,还第一次遇见有人敢冒充皇城司的!你小子真不怕死?” 很明显,对方可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伍长,没那么好骗。 可徐浩一点也不慌:“这位都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有何证据说我在冒充密探?难道,你手下没告诉你我给他说的那些信息?” “说了!” 都头的眉毛微微扬了扬,皮笑肉不笑道:“辽使来得大张旗鼓,你知道这个,不足以证明你是密探吧?!倒是哄骗军士,诓骗本将,这可不是小罪哟。” 徐浩依旧语气淡然,“对都头你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吧?” “哦!!” 都头眉头一挑,问道:“这么说,你承认你是假的皇城司密探咯?哄骗我,你可知道我一生气,杀了你,不会惹任何麻烦?” “知道!挖个坑,埋了就是。谁能知道是你杀的?即便是,那时我都死了,为何杀我,还不是都头你顺便说?” 徐浩淡淡一笑,“不过,我赌你不会杀我!” “为何?” “很简单!第一,都头出来的时候虽然看似一肚子火,可实际上对我没有怒意,眼神里更多的是好奇;第二,你根本不需要判别我是不是密探,只需要押我去大名府皇城司,不管我是与不是,你都能收获大名府皇城司的人情,何乐而不为?一时手快杀了我,和获得皇城司的人情比起来......都头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这么选。” “你小子不错!” 都头拍了拍徐浩的肩膀,笑着道:“你说得很对!我确实会安排人送你到皇城司!希望你是真的密探,那样咱们日后还指不定有机会一起喝酒!” 喝酒么? 徐浩咧嘴一笑,“放心,等我离开大名府之前,一定请你喝一次酒!” 第4章 某是火线入党 都头的效率很快,立马安排人遣送徐浩去大名府皇城司。 遣送之人,就是此前在城门处拦截徐浩的伍长。 说实话,伍长是真搞不懂,既然对方都承认了假冒皇城司这事儿,为何还要放进城里并告诫自己一定不要说太多。 不过,他就一个大头兵,上官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呗。 路上,伍长懒得找徐浩打听什么,徐浩也自然懒得和伍长多说。 正好可以让脑袋放空下来思考,毕竟,用这种方式进城,目前来说只算过了最简单的第一关。 接下来要面对的皇城司才是最难得关卡。 大名府的皇城司坐落于内城的主干道上,不算太显眼,但也不算太差,算得上中庸。 这是随着伍长走到皇城司门口的徐浩对皇城司的第一印象。 想来也是,皇城司这种衙门,搞得太大张旗鼓......反倒是不太可能。 伍长敲响了门环,不一会儿,里面走出一个神情冷冽的精壮汉子。 简单交流了一番,说清楚原委的伍长便转身离开。 精壮汉子第一时间没有和徐浩说话,而是打量了许久,这才开口淡漠到:“你说你是霸州组的?还有重要信息要禀报?小子,想清楚了再回答,这里是皇城司,可不是大名府城门!” “是!” 徐浩深色淡然到:“也的确有重要信息上报,不过,你确定你敢听?” 骗人这种事儿,你越是表现得害怕,越容易被拆穿。 身无分文的他,不仅要进城,还要给孩子治病,皇城司目前来说是他唯一的选择。所以,冷漠些,淡然些,这是徐浩这一路上想到的招,不遇到能主事的绝对不轻易吐露东西。 不然,这皇城司进去之后还真会不好出来! “嘿嘿!有趣!” 精壮汉子嘿嘿一笑,“好久没见过这么大胆子的人了!你说得很对,我确实不敢听,可是这门口你敢进么?” “有何不敢?” 徐浩轻轻用力,将毫无精神的芸芸往身上靠稳,淡淡道:“前面领路!” 精壮汉子眼睛一亮,虚手一引:“有种!请!” ...... 进入皇城司,徐浩没有左右打量,他在那精壮汉子的指引下,直接迈过院子,进入了大厅。 大厅里,人不多,只有三四个。 可这三四双眼睛均死死钉在了徐浩的身上,那见着稀奇玩意一般的目光几乎是要将徐浩刮个几层皮,然后看看这刚进来的家伙是个啥情况? 这种情况,精壮汉子见怪不怪。 皇城司是做什么的? 官家的耳目!且不说世人对皇城司都避若蛇蝎,平日里哪有陌生人会进来? 好不容易来一个,不好奇才怪。 别说啥密谍就该见怪不怪,密谍也是人,因为长时间走在黑暗里,奇奇怪怪的情绪比一般人浓烈得多。 “老王,啥情况这是?” 一个贼眉鼠眼的人笑着发问。 精壮汉子咧嘴一笑,“等会儿再说,我先带他去见统领。” “成!” 便是再好奇,贼眉鼠眼的家伙也没继续追问,“咱皇城司有规矩嘛,凡事不要瞎打听,我懂!你快去快回啊!” Σ(☉▽☉“a! 厅内其他人投去一个白眼,贼眉鼠脸之人视若未见。 ...... 统领的押房和大厅只有一门之隔,徐浩跟着老王进入之时,里面有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埋着头不知道看着什么东西。 “统领!” 老王拱手行了一礼,待得那中年男子抬头,这才不急不缓汇报到:“这小郎君在城门处说自己是霸州组的玄字号密探,有关于北边的重要消息汇报,那边拿不准真假,所以送到咱们这儿来了。” “哦!” 统领闻言哦了一声,继续将注意力放到了手里的帛书之上。皇城司,密探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带黄字的是见习,玄字号密探则是刚刚出师,这样级别的密探,说白了更多是炮灰,能打探到什么重要消息?所以,他头也不抬,淡淡问道:“有没有验明正身?所传消息是何?” “没法验!” 老王挠了挠头,“他说他的腰牌丢了......俺,俺这边也不知道那边有些啥代号,就没问。” “嗯?!” 统领猛然抬头,皱眉盯着老王,屋内的温度顿时降低了许多,“老王,你是老人了。” 就这样没头没脑的半句话,竟然让老王哐地一下就单膝跪了下去,显然极为害怕眼前的统领。 老王慌忙告罪:“对不起统领!是属下失职。” 一旁的徐浩情不自禁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眼前这皇城司统领怕是不好相处啊。 “把这位小郎君留下!” 果然,徐浩的猜测没有出错,那统领冷冷道:“至于你......十军棍!” “多谢统领开恩!” 老王一拱手,头也不回,转身逃离。 眼前人之,对下属都如此暴戾,对自己这个骗子...... 这一瞬间徐浩心里更加没底! “你是霸州组玄字号密探?” 就在此时,那冰冷得仿佛能穿透血肉直刺骨髓的声音传来。 徐浩情不自禁握紧了拳头! 两世为人,上一世虽无牵无挂,却历来奉公守法,三十来年从未进过派出所,这突然阴恻恻来一下,能不起点自然反应? 此前面对那城门都头,还能凭着点小聪明,如今,可是在这正主面前...... 心中开始忐忑的徐浩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住思绪,“是!” “那说出你的代号吧!” “没有代号!” “没有?哈哈哈!” 统领陡然冷笑了起来,“小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皇城司的人!” 徐浩依旧故作平静摇头:“我没有!” “没有?” 统领死死盯着徐浩,目光冷得可以刺穿人的心脏:“你可知,某调入大名府之前,在哪里任职么?对了,某是去年腊月调岗的!” 徐浩嘴角有些抽搐,听对方的语气,这厮,以前是在霸州组任职? 尼玛! 没那么巧吧? “那个啥!” 徐浩轻轻拍着侄女的后背,脑子快速转动,“某是火线入......咳咳,火线加入的!那日刚出霸州,遇到了一个受伤的中年,......” 第5章 一切尽在掌握中 路边偶遇受伤之人,作为新时代的五好青年,怎能不将人救下?怎奈何对方伤势过重,没救过来! 然后,本着救人救到底的理念,答应对方,帮忙送信到皇城司! 妥妥的好人模板! 听着自己编出来的故事,徐浩自己都有些害臊。 偶然抬头的徐浩,看到那太师椅上的中年拖着腮帮子,淡淡地看着徐浩卖力的表演,那神情...... 徐浩发誓,那神情果然像极了范老师看着赵大爷时的样子,就差说一句“你,接着忽悠!” 徐某人这是忽悠么?不,这辈子都不可能忽悠的! 徐某这是在使用策略达成一个双赢的目的! “你不信?” 说实话,这样的戏份演起来毫无挑战性,完全索然无味......不过为了给孩子治病,还是得演下去不是?于是他在脸上挂上了一幅无所谓+淡淡地,道:“你不信就算逑,反正,皇城司我是来一趟了,死去那人的忙,也算勉强帮了不是?我走了,不送!” 徐浩转身就走! 这便是以退为进! 这依旧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方案一:已经进城,还来到了皇城司。 若是能就此退出去......退出去赶紧给孩子看病去! 省事儿了。 方案二:若对方叫住自己,那就继续接下来的步骤! 抱着这种想法,徐浩大步流星! “皇城司,是你说进就进,说走就走的?” 没等徐浩走出几步,身后阴恻恻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他却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迈腿! “莫非,你也想试试我手臂上的弩箭准不准?” 徐浩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对方正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收卷,正在擦拭右臂上的袖珍手弩! 果然如此! 开始用威胁的套路了么? o(* ̄︶ ̄*)o! “怎么,不走了?” 那统领头也不抬,语气依旧阴恻恻的。 咕噜!(装的!) 咱不是不怕死,主要是,对方已经入瓮,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啊,哪儿来的危险呢?! 徐某人影帝上身,吞了一口唾沫,一脸假的赔笑道:“统领,咱就是开个玩笑,收起来,收起来。您那手弩的箭头如此锋利,若是不小心划破您的左手,咱不就成了罪人了?” “呵呵!” 统领皮笑肉不笑,“看不出,你小子还真的挺有善心,不过,你有时间担心某,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传递假消息诓骗朝廷官员,按照律法,应该流放;假冒皇城司密探,按照皇城司的规矩,应该按照敌国细作处理。你说,我是按照皇城司的规矩来呢,还是按照律法来呢?” 选流放吧! 大宋的流放,是流放沙门岛! 此时的沙门岛可不是五星红旗下的庙岛,那地方如今真不是人待得地方啊! 再说了,从大名府到蓬莱......,多远啊,走路过去,腿都废了!这是来自“衙内徐”的知识点。 选敌国细作? 这更不可能了,那是直接拖出去枪......额,砍头的!(这一点,两个徐浩都明白!) 所以! 他既然在霸州待过,定然晓得我是假的,那么他一定认为我会两个都不选吧?! 谈判嘛,必须让对方觉得我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殊不知,他早已在我的掌握之中! 徐浩略微思考,便察觉了对方的意图! “这位大人!” 徐浩拱了拱身子,算是行礼。 “别!” 统领那擦拭手弩的右手一颤,险些真的被划破皮来,心里不禁一阵后怕,那弩箭上可涂满了剑血封喉的毒药!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可不是你家大人!” 哈! 徐浩这才想起来,这“大人”的称呼在大宋......可不是称呼官员的。 递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口误,统领,咱打个商量,我告诉您一个秘密,您拿去立功,然后放了某。怀里这丫头病了,得赶紧去看郎中。” “嗯!你怀里那丫头确实应该找郎中看看!” 统领不懂医术,可杀过人,对人用过刑,那女娃子是不是真的奄奄一息,还是能直观判断出来的,“不过,某觉得,她应该还能坚持一时半会儿!你看,要不要先做个选择?某可以作保,只要你做出了选择,你怀里的丫头,某好好把她养育成人,如何?” 这...... 说实话,徐浩真的在那一秒钟想做出个选择。 两世为人,果然还是情感动物啊! 徐浩为自己差点破防,瘪了瘪嘴,暗骂了自己一声“差点误事儿的呆子!” 对方可是皇城司的密探头子! 把芸芸交给他抚养,养个女密探出来? 别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想! 那电视里不都这样演的么? 徐浩摇了摇头,“我还是认为,我家丫头,我自己养育更好!” 是么? 统领不这样想,他冷冷一笑:“你可想好了,某是皇城司统领,要定你的罪不需要什么证据,错过这个选择,你怀里的丫头会跟着你一并按细作处理。” 只会用威逼的这种low得离谱的方式么? 也不知这厮是怎么当到统领的! 徐浩觉有种降维打击的羞耻感。 不过,这没什么不好,三言两语事情便成了一大半了呢!接下来,只要徐某人伪装着坚持不妥协,等着对方找人抓自己,然后,双方亮出底牌比大小...... 想到这里,徐浩伪装的神色不起丝毫变化,道,“我还是坚持我的选择!” “哈哈哈!好!” 听了徐浩的话,统领不禁笑了起来:“你很有骨气,希望你面对咱皇城司的刑具依旧如此!来人,将这个冒充密探的敌国细作押下去,严刑拷打一番,看看他到底是那叛贼的人,还是蛮子的人!” 前一秒不都好好地么,这说翻脸就翻脸? “哇......呜呜呜!” 昏昏欲睡的芸芸被吓得直接哭了起来,小手将徐浩的脖子搂得更紧! 果然是要摔杯为号,穷图匕现啊! 耐心那么差么? “慢着!” 徐浩瘪了瘪嘴,脸上却装出一副恐惧和我摊牌了你看着办的神情,“耶律宗真派使者进京,索要南十县是假的,这都是张元那贼子的阴谋,我知道他们的目的!” 第6章 即将进京 “什么?” 原本坐着的统领嗖地一下站了起来,那两个冲进来准备抓徐浩和芸芸的皇城司探子一下子僵住了,房间里的时间顿时停滞! 通过徐浩的目光,完全可以看到不远处那统领震惊的神情,他双目瞪已经瞪园,眼珠子几乎要夺眶而出,嘴巴大大地张着,徐浩发誓,那张嘴绝对可以塞入一个鸭蛋。 统领觉得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怎么用力都没办法让它不再颤抖! 乃乃的艹避! 本来只想吓吓那小子,谁特么能够想到,居然吓出这么一个消息出来,差点吧自己吓得个半死? 过了好一会儿,统领才回过神来。 他换换坐下,拿出一张纸和一支毛笔,颤颤抖抖地写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他写了些什么。 统领没有继续下令,房间里另外两个皇城司的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维持动作。 手上的书信并未写多少,寥寥数字,简单明了将事情说了一遍。 然后停笔,统领抬起头沉声道:“你们带着这两封书信,立即押送他去汴梁总部!对了,记得给他弄点吃的,再找个郎中随行!小子,你最好保证你的消息是真的,不然......” 后面的话,统领没说,但徐浩心里清楚。 假冒皇城司加上传递假消息,让皇城司这个大宋谍报机构空运转一遍...... 这种事儿,真的会很刑! 徐浩没有反对,对方也不会给他反对的机会。 全力运转的大名府皇城司效率高得可怕,不到半个时辰,给芸芸喝了第一副药的徐浩便登上了前往汴梁的马车。 嘚儿驾! 赶车的把式轻轻一挥马鞭,马蹄顿时启动...... 车轴越来越快,直到消失在视野里,统领这才收回目光。 “头,搞这么大的阵仗,你就不怕他的消息是假的?为什么不审一审,那小子说不定是细作呢!” 说话的,是此前带领徐浩进门的精壮汉子,从他的外观判断,十军棍,很大可能没有执行。 统领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元方,如果那消息是真的,那对咱们大宋有多重要?!我没办法不如此对待啊。至于细作......你觉得一个和辽人有杀父之仇的人会不会成为辽人的细作?” “头,你认识他?” “嗯!有过一面之缘!” 统领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缅怀,“和他爹熟一些,对了他爹你也应该听说过!” “哦?” 元方哑然,“谁?” “徐青!” “霸州那位,亲近咱们武人的知州?” “他是亲近武人,可不亲近咱们皇城司的武人!” “不是说,他儿子和他一起死在了拒马河么?” “那小子是徐家老二!” “......,不是传言是个书呆子么?” “一个读书人,突逢大变,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千里奔波来到大名府,变聪明了,说得过去!” “有道理!” “回吧!” “好!” 二人转身往房门里走,突然前一秒还一脸肃穆的统领不知道为何笑出了声来,“嘿嘿!” ?? 元方满头问号。 统领似乎看出了身旁下属的疑惑,“突然想到,那厮如此看不起咱们皇城司,结果他的儿子要假冒皇城司的才能救孩子,有些好笑。你想啊,要是那小子,最后成了咱们皇城司的人......” 乃乃的艹避! 元方双目瞪得大大的,“那,徐知州泉下有知,恐怕会从棺材里跳出来吧?等等,进皇城司哪有那么容易......除非您......” “没有!” 统领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可什么都没做。” 呵! 元方翻了个白眼,信你个鬼! ...... ...... 时间,会产生距离,也会缩短距离。 一番车马下来,徐浩一行距离汴梁城只有不到两日的路程。 一路上,芸芸的病情并未加重,反而基本痊愈,这让徐浩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就是丫头时不时会问起“二叔,爹爹呢?” 这让徐浩颇为心疼。 不皇城司的人没和徐浩混熟,他和芸芸挺孤立。 徐浩倒是无所谓,只是,他没想到他进入汴梁后会更加被孤立。 说起汴梁,此时的汴梁很不好过。 尤其是对官员而言,他们走在大街上都有些脸上无光。 三十万贯化作的糖衣炮弹啊,没能腐蚀掉契丹人的牙齿,没能让契丹人得了糖尿病。 最主要的是,进入汴梁的契丹人跋扈得很! 正使都不出来碰面,让一个副使在怀信驿稳坐钓鱼台。 大宋的言论,很自由,汴梁的百姓消息很灵通。 大街小巷都有着议论声。 “这可咋整嘛,听说契丹人嚣张得很,递交国书后,躺在驿馆里都不见咱们的人。” “我咋知道咋整?打,咱们又打不过!骂,又不敢骂,谁知道这骂了之后,会不会成为契丹人动手的借口?” “等着官家做决定吧,还能咋整?” “这决定只怕不好做呢,听说朝廷里都吵成了一锅粥了。好多人都说去南边,吕相公不让。” “如果官家真的要去南边,你去不去?” “不知道!” 去吧,又舍不得故土。 不去吧,过惯了京城生活,突然京城变陪都...... 这种落差还真的挺难以接受。 “也不知道是哪个当官的负责和契丹人谈判,怎么不早点搞点进展出来?” “听说是晏相公的女婿。” “这叫什么来着,用他们读书人的话!” “尸....位什么来着?” “尸位素餐!意思就是光吃饭不干事儿,我前两日在万花楼里听那些读书人说过,这词。” “嗯?你什么时候去万花楼了?钱从哪里来的?” “哎哟,你这死婆姨,别揪耳朵,疼!” “疼死你,有钱了不知道给家里买东西,去青楼厮混?” “哎哟,你冤枉我了......你忘了,前几天你让我去送碳?” “额......对不起啊,阿郎,是奴错了......” “......” 走在大街上的三十八岁的富彦国觉得自己和那个被揪耳朵的汉子一样冤枉。 俺真的不像百姓们说的那样尸位素餐啊。 俺一个知制诰,原本是负责纠察在京师的刑事案件的,好不容易查出了一个大案,立功在即啊!!! 谁tm想到会突然被派去负责和契丹人扯皮? 咱又不是枢密院礼房的!!! 最关键的是,咱是刚接到命令,还来不及去驿馆啊! 第7章 错误的地点,对的人。 此时的大宋,很富有,虽然每年送出去了三十万贯,可朝廷对官员们还是很不错的,俸禄很高,还有高温补贴、烤火补贴、交通补贴。尤其是赵祯上台以后,官员们的福利又一次有所提升。 毕竟,自家老爹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咱不能不孝不是? 当然,提高了这些待遇以后,仁义的名声自然而然传了出来。 因此,尽管大宋缺马,上了一定品级的官员都能够买一匹骟了的马儿来代步,要么直接骑乘,要么弄成马车。 不过老富同志不在此之列,他是从考上进士起便有了马匹,没办法,老丈人牛掰。 也正是如此,老富同志的马儿虽然属于不健全那种,但算得上一匹好马。 脚程很快,让他少听了许多那些让人感到冤屈的聊天。 “咱大宋啊,哪儿都好,就是有些方面太自由了,那些家伙连官家可都敢编排!” 心中腹诽了一句,富弼提起官袍的下摆跨过台阶,步入了怀信驿。 在被一个绑着发鬏的带有浓浓羊骚味的魁梧汉子挡住道路之时,富弼微微拱了拱手,“还请通传一声,大宋知制诰富彦国奉命前来面见萧正使。” “我家正使说他生病了!” 那契丹人面色严肃,眼睛里的轻蔑却完全藏不住,“我家副使倒是有闲暇,要不我帮你引荐一下?” 艹,是一个动作! 富弼闻言,胸口剧烈起伏。 契丹人使宋,从来都是一个契丹贵族作为正使,一个汉人官员作为副使。 且不说二把手说话......很多时候不作数。 你让某一个大宋的正使去直面契丹的副使...... 平白就矮了半截,国家体面何在? “既然如此,富某明日再来!” 丢下一句话,富弼转身就走。 ...... 一路听着那些百信刺耳的言论回到中书省,富知制诰脸色阴沉。 押房里,大家伙见着富弼的脸色不好,便没上去招呼,任由他坐在自己的班桌上发闷气。 倒不是富弼平时对咱们不好,主要是那厮刚刚得罪了吕相...... 哎,咱们只能表示同情。 直到下午临近下班,一个老者才走了过来,“怎么了,彦国此去没见到人?” “岳父!” 富弼起身拱手,一脸苦涩,“是,萧英还在称病。” “哦!” 老者拍了拍富弼的肩膀,“没见着就没见着,大家心里都有准备,你不必如此生闷气” “可是.....” 可是谈判这种事儿,历来都是谁占据上风,越喜欢拖着,稳坐钓鱼台嘛。可大宋不能啊,越等越会人心惶惶。到时候,一个邦交不利的名头怎么也逃不了。 做过几次使臣的富弼门清,所以眉头没有因为被安慰而疏解半分。 看着女婿的样子,老者有些心疼,略微思索道:“走岳父带你去春香阁喝酒,顺便帮你合计合计。” 春香阁么? 自打前段时间查僧侣案起,倒是有些时日没去了。 富弼点了点头,“也罢,不如去找找灵感。看看会不会找到什么突破点!” 翁婿二人,出了官衙,打马前往。 至于家里会不会起火...... 作为岳父的晏殊丝毫不慌,老夫这是带着好女婿去解决工作难点的,再说了,春香阁也就是个高级酒楼。 作为女婿的富弼也丝毫不慌,咱们大宋谁不女票个......咳咳,谁不去高级酒楼喝点酒?再说了,这不是有岳父一起的么,咱还能做出对不起婆姨的事情来? 第8章 脸都不要了 翌日,一大早富弼便骑着自己的枣红马来到了怀信驿。 在驿丞的陪同下,富弼再次站到了昨日通禀的那个契丹汉子面前。 “我家正使说他病还没好!” 那契丹人依旧是抄着昨日那轻蔑的态度,说着昨日那套说辞,“贵使若是有事儿,可以去找刘副使商议。” 呵呵! 昨日逛青楼那挥舞腰带打女人的时候,萧特末可是中气十足得很呢。 富弼冷冷一笑,“萧正使只怕是昨晚在青楼喝多了,还没起床吧?” “青楼?” 契丹汉子心中一个咯噔,莫非昨日正使出去找乐子,被宋人发现了?正使也真是的,怎么辣么不小心! 不过不管对方是否看到了,必须打死不承认!不然脸面哪里放?他眼神一冷,“我家正使什么样的女人没玩过,会去青楼?你这是污蔑!” “污蔑么?” 富弼没有为对方的倒打一耙而生气,只是淡淡一笑:“去,告诉萧正使,就说昨夜的友人前来拜会!” 乖乖,咱家宣徽使在大宋也能玩群......咳,也能玩得这么嗨么? 契丹汉子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脑子里有些画面在上演。 那些画面,可是契丹国内那些贵族们最喜欢在敞篷里做的玩乐! 在大契丹,能这样玩的,都是朋友!用大宋的话来说,py交易嘛!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向往的契丹汉子对富弼的态度好了不少,“贵客稍等,我这就去通传。” 契丹汉子转身,推门而入一气呵成。 富弼依旧站在院子里等候,所以并不知道: 那契丹汉子一脸羡慕滴叫醒了萧特末,“宣徽使,您昨夜的友人找你,让我来通传一声。” 友人? 本官什么时候在大宋有这等友人了? 等等! 昨夜? 本想瞪眼骂人的萧特么好像想起了什么,嘴角抽搐了以下,“他在哪里?让他进......算了,你先带他去客厅,我洗漱之后立马过来。” “小的明白!” 契丹汉子一脸邀功,“我这就把咱们最好的茶叶拿出来,招待他。您慢慢过来便是。” 萧特末自然知道下属在瞎猜什么,他懒得解释,起身揉了揉脑袋,便开始穿衣。 被人带去客厅的富弼并未等候多久,便等来了眼睛肿胀的萧特末。 “老友,一夜不见如隔三秋啊!” 熟悉契丹贵族那点破事儿的富弼一脸坏笑。 萧特末脸部肌肉跳动了好几次,最终对这个昨日打扰自己兴致地宋人忍了下来。 难道要让一旁的下属知道自己在青楼里打女人,还被一个宋人阻止了? 本官一个宣徽使,不要点脸面? 强装出一副笑脸,萧特末坐了下来。 契丹汉子很识趣,退了出去。 等着下属的声影消失在门口,萧特末才咬牙切齿,“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说,要多少钱!” 这是当自己是上门索要封口费来了么? 富弼哑然失笑,然后起身正式拱手道:“本官富弼,大宋知制诰,奉命和萧正使商谈两国事宜。” 凸(艹皿艹)! 萧特末觉得自己特别点背,去夜店玩会儿,居然能遇到谈判对手。 “哼!本使的身体还没好!” 萧特末抓着自己病人的人设为借口:“富知制诰若是要商议,大可去找刘六符!本使,去休养身体去了。” 说罢,萧特末便要离去。 富弼不急不缓起身,笑着道:“萧正使,若不出意外,等商谈完了之后,富某应该会出使贵国,昨夜......” 你妹!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萧特末艰难滴停住了脚步,他深深知道自家皇帝的尿性,平日里,哪怕是带头玩都没事儿,可要是谁在出使的时候给契丹丢脸...... “本使这些日子看了郎中!” 萧特末深吸一口气,一块块横肉堆砌起了一个无比虚假的笑容:“那郎中说,本使明日大抵会康复。” 懂事儿! 富弼递出一个赞誉的眼神,“嗯,昨夜,汴梁的天气不错,想来是再预示明日是个谈判的好日子,不如明天见?” 萧特末脸上表情未变,“嗯!” “哈哈哈,好!” 得到肯定答复的富弼大笑着走出了客厅,至于那些砸杯子的声音和咆哮声......听着不让人更爽么? 哈哈哈! 笑声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 殊不知,乐极了会生悲。 头一天觉得压了萧特末一头的富弼有多高兴,第二天完成第一轮谈判后来到政事堂的他就有多郁闷。 吕夷简见富弼脸色不好看,本着政事为主哪壶不开提哪壶,“彦国果然是我大宋栋梁,这么快就谈完了!结果如何?” “快说!快说!” “是啊!” 政事堂内的相公们纷纷提问。 就连主位上赵祯是一脸捉急。 “官家,各位相公!” 富弼一脸便秘,“契丹人说,咱们背弃盟约,跨过拒马河进攻皇太弟,要咱们先道歉交出主谋,然后再谈,不然......!” 不然契丹人就挥师北下! 呵呵! 吕夷简冷冷一笑,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字:谈成这样你就回来了? “无耻!” 还不等吕夷简向富弼发难,三十二岁的赵祯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明明是他耶律重元带兵跨过拒马河!我大宋被迫应敌!怎么能颠倒黑白。” “是啊!无耻的蛮夷!” “官家,还谈什么,打吧!” “对!打!” 吕夷简站了出来,“请官家御驾亲征!” (ー`′ー)! 赵祯鼻子眼睛走到一堆,顿时哑火。 亲征你妹啊! 你吕夷简想做一次寇准,我可不想做一次我爹。 “不可!” 章得象站了出来,“官家,吕相,如今西北不靖,若北方再起刀兵,我大宋腹背受敌。” 一个都打不过,还想打两个? 晏殊也站了出来,“官家,如今西北靡费甚多。” 不能打!没钱啊。 “既然不能打!” 吕夷简自然知道大家伙说的都是真的,“那便只能和谈,咱们先认个错,责任,要不就让徐青先担着。” 这...... 徐青是谁,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 赵祯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看到了章得象点头说:“我看行”。 第9章 这脸,这么就红了?! 副相章得象拱了拱手,“附议!” 三司使晏殊......罢了,“复议!” 枢密副使杜衍......西北的烂摊子都还没收拾呢,哪有时间管契丹人。 富弼......嗯,目前还没咱说话的份儿。 赵祯......脸更红了,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那就这样招吧,过两年一定得给徐青平反!” “一定!一定!” !! “官家!” 正是此时,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说话让人觉得阴恻恻的:“官家,各位相公,大名府传来密报,萧特末、刘六符索要关南十县是假,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增加岁币!” 大宋的几大首脑们一脸懵逼! 神马情况? 索要关南十县是几个意思,增加岁币又是几个意思? “王都知!” 年龄最大,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吕夷简最先回过神来,“详细说说!” “是!” 皇城司头子,都知太监王琳应了一声,回答道:“契丹皇帝想借着咱们和西贼大战的工夫入侵,张元觉得时机不到,所以让耶律重元陈兵拒马河并攻打霸州......。” 王琳虽然是个密探头子加太监,可他的文化素养很不错,三言两语便说明清楚了契丹人的目的。 打你是假的,要找你要地方也是假的,咱的目的就一个:得加钱! 哦! 那不碍事儿了! 听完王琳的汇报,赵祯顿时松了一口气,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嘛。至于事情的真实性,可以让富弼去试探嘛。 吕夷简皱着眉头看着富弼,就差说一句“富弼,你娃差点能力啊,居然让皇城司先立功。” 富弼眼观鼻鼻观心,这个锅,富某不背! 晏殊没时间给女婿解围,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如今西北在打仗,那来钱给契丹人? 这一刻,章得象站了出来,必须体现自己在中枢八年的深厚的和稀泥的功力以及超级厚的脸皮,“官家,那这个歉咱们还道不道?” 道歉? 道什么歉? 才进屋的王琳脑门子上挂了几个问号。 吕夷简瞪了一眼章得象,觉得自己一辈子英明,只怕就要毁到道歉这事儿上了。 杜衍早就看不惯吕夷简了,你丫的有能力又怎么样?霸在中枢二十多年,早就该滚蛋了。 他幽幽一叹给王琳解释道:“咱们今日才和契丹人完成第一轮和谈,对方没有说出目的,只说是大宋先动的手。要咱们道歉,并且交出妄动刀兵的主谋。吕相提议,先道歉,再试探契丹人的想法。” “那主谋交谁?” “徐青!” ??!! 王琳一脸震惊,居然还能这样操作? 他纠结了片刻,这才道:“官家,本来臣不该妄议政事,不过,臣觉得这不妥。” “哼!” 吕夷简双目一瞪,政事是你一个宦官可以发言的? “吕爱卿!” 本就对道歉心有不甘的赵祯挥手制止了准备冒火的吕夷简,道:“让他说说理由。” “官家!” 王琳行礼表示感谢,然后道:“您可知是谁带来了契丹人是想要加钱这消息的么?” 吕夷简没等赵祯说话,直接怒声问道,“谁?我倒想看看谁能成为你在这政事堂说话的理由!” 哪有相公抢在皇帝面前开口的道理?官家还是太仁慈啊! 王琳心中一叹,却不敢悖逆吕夷简,这老东西可是敢在大朝会上打人的,咱一个家奴,和人家比不上,“徐浩!说来惭愧,这消息并非我皇城司密探探得,而是一个叫徐浩的年轻人说的!” 徐浩? 这人是谁? 吕夷简眉头皱起,脑子里对这个名字没啥印象。 赵祯一脸沉思,他觉得自己在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个名字。 章得象、杜衍和晏殊也是如此。 富彦国双目瞪得大大的,情不自禁道:“徐青有个儿子,好像就叫徐浩,王都知莫非说的是此人?” 尼玛! 有那么巧? 政事堂内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王琳,那是在求证。 如果真的是这样! 人家的儿子给朝廷送来了如此重要的消息,可咱们前几分钟都还在说推徐青出去背锅...... 这样的做法...... 王琳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这事儿是真的。 凸(艹皿艹)!! 赵祯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去对着屏风。朕,没脸见人了啊! 吕夷简老脸黑入锅底,呼吸突然变得十分急促,只觉得头昏眼花,整个人往身后的椅子跌坐了下去。 章得象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修炼还是有些不到家,居然感觉脸皮子有些发烫,说好的厚脸功秘籍,莫非是拿错了? 晏殊扶着额头,情不自禁想起了十五年前睢阳书院第一期毕业生里那个与众不同、桀骜不驯的身影,徐安邦啊,为师对不住你! 杜衍咧嘴在笑,嘿嘿,还好刚刚某没有复议。 富弼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确实没想到,自己妻子曾经心心念念的师兄,居然生个儿子都那么厉害。 “官家,老奴告退!” 感受着一屋子的复杂情绪,王琳识趣的往门外退。 屋内的气氛沉浸了许久。 赵祯羞愧得差不多了,这才转过身来:“诸位爱卿,这歉吧,朕觉得不必道了。富爱卿,下去之后在和契丹人谈一谈,一来,坐实皇城司这消息的准确性,二来,缩减谈判时间,然后准备去一趟契丹,免得夜长梦多。 如果,消息是真的,看看哪里有空缺,恩赏个官。徐青为国捐躯,他的孩子咱们不能不管。” “官家!” 吕夷简从座椅上挣扎着站了起来,“对富知制诰的安排,臣没有异议,但是对徐浩......臣以为赏些银钱就够了。” 这...... 这么大的功劳,光赏钱?赵祯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杜衍却站了出来,“官家,臣复议。若不是徐青贸然出击,霸州现在怕是没有这么被动吧。臣以为,先对徐浩观察观察,毕竟是徐定邦的儿子啊。” 徐青那种亲近武夫异类,他教育出来的儿子谁知道是不是异类? 在处理文武关系这事儿上,杜衍哪怕再和吕夷简不对付,也毫无疑问地站在了吕夷简这边。 “行吧!” 赵祯看了一眼在场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他只能把这事儿画上句号:“就按这个章程办吧。” 第10章 功过不相抵 赵祯和一干宰辅对徐浩的安排,王琳不知道,因为他径直回了皇城司专门提审犯人的暗牢。 搬来一张凳子,王都知坐到了徐浩所在的牢房前面。 是的,牢房! 说实话,已故霸州知州儿子的身份不足取信于人,这个世道,没规定知州的儿子不会判宋投敌。读书人都学过仁义礼智信,不还是人跑去事了契丹,跑去事了西贼? 如果不是徐浩用脑袋担保,王琳不会憨憨地听到点风声就往政事堂闯。 说实话,徐浩给出的这条信息倘若是真的,那对谈判确实有用,但也仅此而已,不会影响大宋和契丹的关系。 毕竟,若是契丹真的要打,便不会派萧特末和刘六符出使。别扯什么迷惑对方,此时的大宋对于契丹来讲,是个随时可以摁在地上摩擦的对象。 事实也是如此,未来的大宋......不出意外会一直被契丹摁在地上摩擦! 王琳翘起了二郎腿,一脸阴森,“姓徐的娃子,你说的事儿,某已经传达到政事堂了!不出意外,一两日就能出结果。同样,你的事儿,也要出结果了。” 王琳话里话外的意思,徐浩明白得很。 不过他胸有成竹,“那就拭目以待呗。” 说完这句话,徐浩便不再理会王琳,而是认真和芸芸讲起了故事,“在遥远的青青草原上......” 王琳没有自讨没趣,只是在牢门外坐着。 狼和羊之间的故事,徐浩讲得绘声绘色,直接让本就不怎么懂什么叫“牢狱之灾”的小丫头直接忘记了自身的处境,一边听故事,一边央求着,“叔父,我也想要一只咩咩。” “好!” 徐浩宠溺的揉了揉侄女的头发,“你想要只什么咩咩呢?喜羊羊还是,美羊羊?” “我要慢羊羊!” 徐芸一脸正色道:“慢羊羊像翁翁!” 这...... 徐浩的舌头好像被打了结,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侄女。 “哈哈!” 王琳哈哈一笑,“徐小子,给娃娃讲什么不好,非要瞎编些故事,羊怎么可能胜得过狼?” 要你管! 徐浩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自己大小不爱娘们唧唧的东西,没读过安徒生童话,他怎么会给孩子讲动画片? 给女娃子讲点白雪公主,他不香么? 有些恼怒的徐浩顿了顿,头也不抬回怼道:“瞎编的故事,王都知不也听了小半个时辰了?” “咳咳咳!” 王琳一顿干咳,起身就往外面走,一脸恨恨地腹诽,“哼,没眼力劲的臭小子,要不是......狗日的,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 ...... 皇城司的伙食,说实话,不怎么滴。 几个炊饼两碗水。 没有经过老面发酵,然后烘烤出来的炊饼...... 略微有点硬! 武大郎靠着这玩意养家,潘女士想有些其他的尝试,徐浩觉得算得上情有可原。 在心中编排了一下还未出生的武大郎,然后将炊饼掰碎,泡城了泡馍,这才开始喂起芸芸来。 小丫头很乖巧,吃东西都是一大口一大口的,让人看着莫名的心疼。 出去之后,一定要多挣钱,徐浩暗自打定了注意,徐家小公举,必须过好日子。 有人说,人一旦开始做起了规划,便会发现时间,真的跑得飞快。 吃完午饭的徐浩,一边在思考问题,一边逗侄女,不知怎么滴,牢房里的光线就暗了下来。抬起头,朝着那用几根木头做成的简易窗户,这才发现,牢房外面的时间已经开始走向了黑暗。 晚饭,依旧是炊饼。 徐浩没有再奢望其他的,他可是看过很多集古装电视剧的人,晓得牢饭这玩意,要是突然来了鸡和酒......那奢望吃炊饼已经来不及了。 “芸芸,晚安!” “叔父,晚安!” 对付了晚饭,叔侄二人相拥而眠,像极了一大一小两只相濡以沫的鱼儿。 ...... 卯时,徐浩叔侄还在牢里呼呼大睡,身为皇宫里三个大太监之一的王琳已经习惯性的起了床。 官家在早朝结束后,会立即进入政事堂和宰相们一起处理政务,那个时段,王琳这个不是皇帝身边陪同大太监的大太监若无重要密报,是不得进入的。所以,王琳如果有事儿要找赵祯,必须早早在此等候。 二月十一,属于常朝。 王琳并未等多久,便等来了赵祯,简单的耳语一番,他便转身朝着皇城司走去。 大宋的皇城司,之所以叫皇城司,不仅仅是因为他管着皇城内外的事情,而是因为这个衙门的位置就在皇城城墙脚下。 步行出宫,在骑马抵达皇城司,又差不多是半个时辰。 所以,王琳再度出现在皇城司牢房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中了。 看着眼前那两个呼呼大睡的家伙,王琳总觉得自己是走错了地方。 上一个能在皇城司牢里呼大睡的人,好像还是寇准吧? “徐小子!” 一个半大的孩子,如何跟寇相公相比? 王琳用他那阴沉而尖锐的声音做闹钟,“起床了!” 这些日子第一次睡舒坦的徐浩是真的不想起来,可目前人还在屋檐下啊。 轻轻将怀里的芸芸放好,徐浩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朝着牢门走去,“王都知,小子好歹算是忠良之后,还有功于国,你不至于觉都不让某睡好吧?我可还在长身体。” “第一,你不算忠良之后,你爹是犯官!第二,你那点微末小功,不足以抵消假冒皇城司密探的过错。” 王琳冷冷道:“假冒密探,其罪当诛。咱见着你有些微末小功,决定将你配沙门岛!做好准备吧!” 老太监说完就走,根本不再和徐浩多说一句话,直到拐过一个拐角,才对着狱卒道,“好好看着那小子,看看他要做什么,如果他要找某,你就来知会。” 狱卒点头表示明白,做贼一般从拐角将头伸了出来,正好看见都知嘴里的小子跌坐在牢里。 就这样伸着头看了好一会儿,那小子依旧跌坐在哪里,丝毫没有动静! 这是失了魂了? 狱卒眉头一皱,觉得还是过去看看。 都知是让某看着嘛,万一那小子死了咋办? 第11章 都知,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狱卒来回在徐浩身边晃了三趟。 徐浩没有理他,以至于他认为徐浩真的吓傻了,正思考着要不要告诉都知:那小子是个软蛋! 殊不知,此时徐浩的脑子快速转动着。 他在思考王琳的话。 第一,他不是忠良之后,这说明老爹的事情,视乎在定性上没有那么简单,很有可能背了锅。 第二,微末小功,不足以功过相抵。 这说明王琳已经基本证实了自己的话是对的。 而且,自己的话还很有可能让谈判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徐浩猜测得大差不差。 昨日下午,富弼去了怀信驿,面不甘心不愿地道了歉,然后开启了第二轮谈判。 萧特末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既然,贵国知道错了,那就要有认错的态度,口头认错可不行,得将关南十县归还我契丹!” “放屁!” 没到不惑的富弼还是个直性子,即便是印证了,心里还是对契丹人的狼子野心很冒火,“关南十县是我汉人固有领土,如何归还你们?” 萧特末耸了耸肩,“那就打呗!我契丹有百万铁骑,你宋国......呵呵,党项人你们都打不过!等我大军挥师南下,那时候要多少土地有多少土地!” “呵呵!” 富弼冷冷一笑,“好啊,那就打!大不了,富某去一趟西北,告诉元昊,打契丹,封王!” “呵!党项人?” 萧特末表面上冷冷一呵,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宋人啊,读书人多,果然聪明!张相之所以组织陛下攻宋,最大的原因就是在这里。 党项人啊,那就是条喂不熟的野狼!谁特么给好处,他就帮谁咬人。 最烦的是,党项人就是个光脚的,谁也不怕,逮住谁就咬谁! 前些日子,元昊请发兵攻宋,以配合他对宋的军事攻击。契丹出兵至幽州,就没有再前进。 萧特末可听说了,这件事儿,元昊那白眼狼很是不满。 如果宋人,真的封元昊为王,抽取西边常年征战的士兵戍守北方......契丹要打架,赢是没的说,但要废些周章啊! 到头来,打些地下来,咱契丹人又不会耕种。 这不是白费劲么? 不过,谈判场上,心里所想肯定不能表露在脸上,“莫非富知制诰忘了,元昊是我家陛下的女婿?” “那也是官家的侄女婿!” “.....!” 这尼玛,有道理!? 宋与契丹是兄弟之盟,皇帝与皇帝之间是烧鸡头拜把子的兄弟! 萧特么嘴角抽了抽,不敢否认! 富弼的眼神如同在看白痴,就差说一句,国与国之间有屁的亲情! 可这种事儿是不能说的,今日说出来,明日就要被扣上一顶破坏盟约的帽子,就像,主动反击的徐青。 割地是不可能割地的,至于加钱...... 这种事儿肯定不可能由富弼来说,得等对方把狐狸尾巴露出来。 第二次谈判本就是为了证实些事儿,自然草草了事了。 ...... 言归正传,就在狱卒第四次经过徐浩身边的时候,徐浩一下子站了起来,“麻烦告知一下都知,我还有事儿找他。” 狱卒如实上报,没一会儿,王琳便再次出现在了牢房里,“怎么滴,你还有什么能够立功的密报?” 有! 告诉你,契丹人想要钱和绢各十万,然后国书上写成“献”字? 得了吧,要多少钱,是双方商谈的结果,如今朝廷已经知晓契丹人的图谋,谁还能确定这数量的多少? 徐浩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有个事儿想和都知打个商量。” 王琳冷笑,显然对“商量”这个词有些不满,“给你半盏茶的时间说服我!” 徐浩突然一脸唏嘘,“官家是个仁慈的皇帝,每每听闻他给自己宫廷的用度甚少,圣人都得自己织布,某就心疼不已。都知是官家近臣,想来深有体会啊。 如今,岁币变革在即,我大宋又要多给出许多钱财,官家又是仁慈之人,肯定不忍心盘剥百信,这钱如何来?” 是啊,钱怎么来? 对赵祯的勤俭深有体会的王琳不由得心生叹息,只怕,官家又要更加节约,给百官做表率了吧? “所以!” 徐浩见着对方被带入了情绪,揉了揉眼睛,眼泪开始打转,“我想帮官家,解决这银钱的问题!” 额......! 本来很带入情绪的王琳一下子愣住了,就你,能解决个啥? 看着王琳满脸的不信任,徐浩语重心长道:“王都知,某是个读书人!” 王琳翻了个白眼,“读书人就能瞎吹b?你当某这牢房是万花楼?” 徐浩发誓,他真的不想知道万花楼是什么地方,一脸看白痴的表情道,“书中自有黄金屋啊!” “呵呵!” 王琳冷笑着转身,准备离去! “别走!别走!” 徐浩眼疾手快,拉住了王琳的衣袖,“王都知,我说的是真的,只要你放我出去,投资我一万贯,我出技术,咱们五五开分成,不出半年,我能让一万贯变成十万贯!” “一万贯?” 王琳双目瞪大,“我一个月俸禄不足一百贯,我去给你抢一万贯?” 徐浩羞涩道,“其实不用抢,都知只要出去吼一句,送礼的大有人在,不说一万贯了,十万贯都有可能!” “放屁!” 王琳怒了,这是教唆咱们贪污? 按照大宋律法,应该没收教唆工具,剥夺教唆权力终生! “一千......等等!” 刚准备讨价还价的王琳一下子停住了嘴,艹差点被忽悠了,“你说能挣钱就能挣钱?我凭什么信你?” “赌一把呗!” 徐浩耸了耸肩,“就像你上次赌一把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一样,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指不定那时候增加的第一批岁币还没开始送呢!” 王琳有些意动,他一个老太监,无儿无女无亲族,拿钱来真的没用。 可那仁慈的官家...... 穷啊! “五千贯!” 想到这里,王琳一咬牙,“算官家的分子,半年就半年,不要你赚十万贯,你要是能赚三万贯,假冒的事儿就两清!” 第12章 初遇 五百贯啊......!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徐浩奋起力争,却没啥结果,最终只是在此基础上,多弄到了一块皇城司的腰牌,还是那种不能拿出来显摆的腰牌。 王琳可是说了,如果把腰牌弄出来让别人看到了,抱歉,赌约作废,腰牌收回,人送去沙门岛。 今日的天公很是作美,当少年走出皇城司的时候,太阳好像是专门被派来迎接的一样,光照在人的身上十分温暖。 徐浩抱着芸芸走在大街上,从未见过汴梁繁华的小丫头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汴梁啊! 号称这个时代最繁华的城市,不同于记忆,也不同于那张图,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才能最直观的让你体会到一座活生生的古都的魅力。 徐浩走得很慢,仿佛是要贪婪地将汴梁每一寸土壤里的人文气息吸入肺里,然后化作对这个时代的认同感。 出了朱雀门,便是州桥,据说这里的夜市是历朝历代被书册记录的头一份。 徐浩觉得可以抽时间过来看看,不过前提是先安顿下来。 过了州桥,沿着蔡河往东南走,河岸边上尽是绿瓦红墙的酒楼,不仅仅是吃饭的那种。 倒不是徐浩想直观的见识见识大宋酒楼里的服务,而是要去从王琳那里借来的房子。 值得一提的是,这会儿还是早晨,汴河边上的这些个晚上会灯红酒绿的酒楼只有人出,没有人进。 不是酒楼不想扩大营业时间,主要是操劳了一夜的小姐姐们是需要休息! 从王琳那里借来的房子在袜子巷,不大,单进。 进了大门,里面有个不大的院子,约么着有百来平米,院子的左侧是伙房,右侧是厢房,中间便是正厅。 嗯,装饰得不错。 可别小看这一小套房子,时下汴梁的房地产业已经有了泡沫的倾向,具徐浩了解,这样一个院子,得花费不下两千贯。 “哟,嘴里说着没钱,不还是一个小土豪?” 一边腹诽王琳,徐浩一边收拾屋子。 说起收拾,也没啥太多要收拾的地方,王琳虽然不住这里,可时不时会雇佣人来打扫。 对于无亲无故的人来说,这样一座小院子,就是家。 “咳咳!” 收拾完屋子,徐浩开始生火烧水,可这大宋的灶......真没烧过啊! 浓烟在厨房里弥漫,人呛得受不了不说,还差点让隔壁邻居以为走了水。 搞了好半天才摸到烧灶的敲门,叔侄二人的脸上已经全是黑灰。 “走洗澡,洗完咱们出去吃好吃的!” 徐芸闻言,高兴坏了,“洗臭臭咯!” 试了试水温,将孩子放进沐浴用的木桶里,徐浩的手劲儿很轻柔,毕竟是小女孩,不可能狠狠地搓汗吧? 弄了好久,才把侄女满身的泥土,灰尘洗干净。 瘦了,也黑了! 徐浩的胸口,不争气地绞了一下。 然后才是给自己洗澡,跳进木桶里,打湿了之后揉搓。 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洗浴用品的原因,还是因为用力过猛,洗完澡的徐浩总有一种脱胎换骨的错觉。 换下来的衣服烧掉! 徐浩叔侄二人穿着王琳派人送来的衣物出了门。 “哟!这是谁家小娘子,漂亮得紧!” 洗干净的徐芸虽然还有些瘦黑,可五官小巧精致,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不少人都忍不住夸赞。 小丫头还有些认生,每每如此,她便羞涩地将头埋在了叔叔那并不算宽广的肩膀上。 似乎,唯一能够让她鼓起勇气的,是沿途的小吃食。 好在叔侄二人出门的时候是正午,错过了早市,大街上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售卖摊位,不然多少天没有好好吃点东西的叔侄二人定然会把肚子给胀爆了! “饱了,好爽!” 吞下最后一块臭豆腐的徐浩揉了揉肚子! 芸芸也有样学样揉了揉肚子,“好饱!” 这么多天一来,算是第一次看见侄女满心欢喜笑容的徐浩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一把将孩子举了起来,放在了脖子上,“走,芸芸,叔带你去买东西!” “啊!哈哈哈!骑马马!” 徐芸用小手紧紧抱住了叔叔的头,“买东西咯!” “这个多少钱?” “能不能送货上门?” “脚夫哪里有?” 徐浩流连在地摊之间,问东问西,选这选那。 用来熬粥的小米! 粗磨的小麦粉! 盐! 品质不算好的茶叶! 刚烧好的木炭 ...... 总之,都是和生活息息相关的。 路边摊给了徐浩很大的便利,让他至少不需要抱着孩子跨越半个开封去瓦市采买。虽然他很想去见识一下那里的勾栏,顺便验证一下勾栏听曲这事儿到底正经不正经。 徐浩买了很多东西,直观地用钱来形容,他在路边摊上整整花了一贯。 试想一下,价值一千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和日用品堆起来有多重? 反正跟着徐浩的两个脚夫的挑子里都已经装满了。 哦,脚夫是汴梁城里专门为人挑运货物的人,在千年之后的山城,他们有着另外一个以军为单位的响亮名号——“棒棒”。 驮着徐芸的徐浩走在前头,刚刚洗完不就的头发已经粘上了许多舔着糖葫芦的小丫头的唾沫。 徐浩没有将侄女从脖子上巴拉下来,他舍不得这种幸福的感觉。 沿着原路往姑且可以算家的地方走,身后跟着的是两个在初春便汗流浃背的脚夫。 这得益于汴梁白天三百步许有军巡捕屋一所的治安,不然徐浩一个青少年,还真的不敢带着两个陌生人朝着自己的家里走。 临到得胜桥,一群人策马奔腾而过,徐浩凭着灵活的走位堪堪躲过。 身后两个脚夫也在这个时候体现出了高超的职业能力,挑着胆子往旁边摊位之间的缝隙躲了过去。 “汴梁城里不是不让纵马么?” 徐浩的眉头微微皱起,为自己前一秒还在赞叹汴梁的治安而感到羞恼。 脚夫吞了口唾沫,“小郎君,可小声些,那些人不是咱们宋人,而是契丹人!” 契丹人就能在汴梁里面如此跋扈? 第13章 便宜师叔有点坑 两个小贩,都没办法解答徐浩的问题。 那可是契丹人啊,三十七年前的一战,太宗皇帝获得了“车神”的雅号,自此之后,辽人在这汴梁城里就是这么跋扈。 汴梁人民,已然有些习惯了。 摇了摇头,徐浩继续朝着前面走,可没走到几步,突然觉得脊背发凉。 他莫名想到了后世的一句话,输完泰国输越南,输完越南输老挝...... 这尼玛不就是大宋的写照么? 输完契丹输西夏......距离输西夏......今年好像是最后一仗吧? 这该死的安全感啊! 那原本逛街带来的高兴,就tm这样莫名去秒的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危机感。 脖子上的芸芸仿佛是感觉到了叔父的不开心一般,一支小手递了过来,“叔,你也吃!” “好!” 徐浩挤出一个笑脸,从糖葫芦上咬下了一颗。 芸芸的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坏叔父,吃这么多!!” !! 徐浩哭笑不得,自家侄女什么时候成小气鬼去了? “叔一会儿再给你买一个!” “两个!” “你也不怕牙齿烂了?” “两个!” 小女孩的世界,两个便是很多。 徐浩花费了很长的一段路,最终还是许诺了给侄女再买俩糖葫芦,这让芸芸的脸上恢复了笑容。 只是,过了此事之后,自己还能不能从侄女的小虎口下夺食? 不对呀,侄女不是自己教的么? 以后长大些了,学了道理,自然知道分享的乐趣了。 哪里还会考虑侄女不分东西给自己吃? 想通这个问题,徐浩大步流星朝着前走,这可苦了后面跟着的脚夫。 一行人在徐浩居所门口停了下来,倒不是徐浩不允许脚夫们进去,而是有一个人正在正门口堵着。 那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外穿红色袍子,内穿白色罗质中单,外系罗料大带,并有绯色罗料蔽膝,身挂锦绶、玉、玉钏,下着白绫袜黑皮履。胸口上,还绣着一幅山水画。 五品官员么? 徐浩完全不认识眼前之人,可他身上的那套一幅简直熟悉得不得了。 那故去的便宜老爹就有一套这样的朝服,只是山水画不一样。 “这位使君!” 徐浩将侄女从脖子上抓到了怀里,皱着眉道:“这位使君,为何堵着我的门口?” “你是徐浩?” 那人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霸州知州徐青的儿子?” 徐浩看到了那人的目光里审视,不由得有些冒火,“我就是徐青的儿子,怎么,家父已经被你们弄成罪臣去了,如今还要斩草除根?” 额......! 那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叫富弼,或许你没听说过我,但你爹认识我。你爹与我是同期恩科,也是我岳父最得意的学生,你师姑也就是内子,让我过来看看你,给些关照。” 富弼?窝草,名人啊,活的名人! 太认识了! 尽管早已做好了遇到很多名人的思想准备,可突然就冒出一个富弼站在自己面前,徐浩还是很震惊滴。 不过...... 回过神来的徐浩总觉得富弼的话里,怎么有些酸味? 难道,那个素未谋面的师姑...... 咳咳! 老爹已经故去,再八卦人家,多少有些不当人子。 徐浩赶紧掐灭了心中一探老爹过往的想法,掏出钥匙开门。 将富弼引入正厅,然后倒了一杯冷开水,“富使君见谅,小子初入汴梁,没想着有客来访,所以没备茶叶......” “无碍!” 富弼摆了摆手,斟酌了一下语言,“令尊有些特立独行,知交不多......” 你爹啊,对武人多有偏向,这在文官群体里就是另类,所以基本没啥朋友,你自然知道这点,没想到有人来访,很正常! 徐浩哪能听不懂富弼的意思? 他摆了摆手打断道:“感谢使君理解。” “应该的!” 富弼笑了笑,“以后别叫使君了,叫师叔吧!” 霍,送上门的大腿? 有这么好的事儿? 看来,自家老爹和师姑真有些故事啊...... 徐浩心中的八卦心思,再次被点燃。 “日后有何打算?” 没等徐浩往更深层次去猜测,富弼一句话把他拉回了现实。 “求活呗!” 徐浩耸了耸肩,“小子一个罪臣之后,能有啥打算,准备弄个营生,挣点小钱,把侄女养大吧。” “作为他的儿子!” 富弼摇了摇头,“你定然是读过书的,好好在家温书吧,下一科,去科考,过了发解之后,某给你保举。不过,你可不要走你爹的老路。” 宋代的科举只有两级,发解试后便是省试。 不过,并不是考过了发解试的人都能去省试,还得有人保举。 帮自己一个犯官之后保举,这可不是一般人情能做到的。 徐浩眉头微微皱起,天上掉馅饼了? 他摇了摇头,“多谢师叔厚爱,小子自知才疏学浅,科举就罢了。” 富弼不知徐浩已经和王琳有赌约在身,只以为他是在为故去的徐青抱不平,有些惋惜,“你是个有才能的人,应该去试试的,而且,官家都说了,你爹的事情是暂时的,过段时间会纠正的。” “师叔抬举了!” 徐浩摇了摇头,“我不去科考真的不是因为我爹的事儿,而是我自己确实没啥才能。” “从霸州一路到汴梁!” 富弼还不死心,“还带着个娃,有几人能做到?探得契丹人的阴谋,有几人能做到?就连萧特末都说你是个人才。” 萧特末说自己是人才? 信息量有点大啊! 徐浩认真捋了捋,没想明白契丹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萧特末怎么可能知道我?师叔,怕是诓......” “我说的!” 富弼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说起来,师叔还承你的情了。拒马河两军对垒,对西北大局影响颇大,官家下了死命令,早日完成谈判,所以,今日一早我就把契丹人的底牌给掀了!你是不知道,萧特末和刘六符当时就傻了......所以,谈判十分顺利,先前,萧特末还准备和某一起见见你,结果有事儿回怀信驿了!过几日,某就要出使契丹,定然功成,吕夷简那老匹夫,怎么也想不到,他想弄我,结果送了我一场功劳!” 好嘛,徐浩大抵有些明白为何富弼要保举自己了!也更明白,刚刚为何会在得胜桥遇到契丹人策马奔腾了! 合计着,这是来找自己的啊! 徐浩有些无语,师叔,你知道你有多坑么? 第14章 这是过分小心了? 富弼并未在徐浩家里待太久,他许诺了等从契丹回来,亲自教授徐浩后,便走了。 走的时候,整个人有一种欠的人情我已经还了的轻松感。 一路将富弼送到门口的徐浩很麻爪。 麻爪到他如今只想带着芸芸跑路,离开汴梁,去到南边。如今的汴梁,以契丹人的跋扈劲儿,指不定搞出什么事儿来,而南边至少终宋一朝,契丹人都没能在长江以南整点事儿出来,那边目前绝对安全。 可是,跑不脱! 徐浩敢保证,自己一旦有跑路的动作,不消契丹人,只怕王琳就得把自己抓回去,然后流放沙门岛。 他曾经可是听衙役们说过,流放这只事儿,家里有点钱财打点一下,衙役还能安安全全把人送到沙门岛。 如果没钱,大抵就是在某个阴森的小树林里,结果了犯人,然后哥几个公款旅游。 他徐浩,如果被流放,很大可能是这个结果。 日你仙人板板的富弼! 如果不是刚刚富弼说的那么情真意切,他真的觉得富弼是故意把自己透露给辽人的。 徐某人就想安安心心踏踏实实过日子,这么就遇到那么操蛋的事儿! 徐浩越想越不心安,就连陪芸芸玩都是心不在焉。 搞得小丫头片子老是噘着嘴。 也就是芸芸还不知道自家叔父的心不在焉叫做“敷衍”! 不然定会傲娇说一声,“你敷衍我”! 吃完午饭,将芸芸哄睡着。 徐浩认真打量着这座暂时寄居的院子。 围墙......一米五! 上面没有玻璃渣,没有倒刺。 安全等级评定为零。 地面......铺着错落不齐的石板! 别说挖坑设陷阱了,目测了一下,最小的那块青石板徐浩估计自己都搬不动! ...... 越看,徐浩越觉得自己这屋子,如同一个没穿衣服的妹子,随时会被强人为所欲为。 去客栈? 也不行,谁也拿不准这会儿是不是契丹人在监视这这座院子。 找王琳? 真以为自己是颗好菜,人家要保护自己? 徐浩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是加强安保措施,打铁还需自身硬。 待得芸芸醒来,叔侄二人立马出门,挤进了人群。 当叔侄二人再次回家的时候,王琳支助的五百贯又被花去了十分之一。 换来的是六个脚夫挑过来的六担物件。 让芸芸在一旁玩着刚刚买回来的小木马,徐浩在距离芸芸十多米的地方蹲着捣鼓了起来。 三岁的小丫头,一个人哪里玩得起劲? 一个小木马没骑多久,芸芸便已经玩腻了,她跑到了叔叔身边:“叔叔,陪我玩。” 正在摆弄从郎中手里高价买来的小型石碾子的徐浩手一顿,露出苦笑,“芸芸,你先自己玩会儿,好不好,叔等会儿就来陪你?” “不要!” 小丫头那大大的眼睛里顿时升起了雾气。 “芸芸乖!” 徐浩随手在自己衣服上抹了几下,然后伸出手轻轻揪了揪侄女的小脸蛋,“听叔叔的,先自己去玩会儿,明天叔叔给你做风筝好不好?” “风筝是什么?” 芸芸很是好奇。 “就是能够飞到天上去的东西!” “鹊鹊么?” “不是,明天做好了你就知道了,好不好,今天先自己玩!” “那我明天要做个大鹊鹊!” 芸芸小手插在腰间,一幅小大人的模样,这是在翁翁哪里学来的。 “好!” 徐浩伸手刮了一下侄女的小鼻梁,“明天做个大鹊鹊!” 得了保证的小丫头转身跑开,一边跑还一边欢呼,“明天做大鹊鹊了!” 可这新奇劲儿很快被忘得一干二净,芸芸摆弄叔父下午买的其他玩具去了。 呼! 徐浩长长吐出一口气,“还好,下午买了一大筐不同的玩具,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带着芸芸做手工? 呵呵! 自己在做什么东西,自己不知道么? “叔,蚂蚁!” “叔,不好玩!” “叔,小虫虫!” “叔,陪我玩!” 整整一下午,在芸芸的不断打断下,徐浩艰难的完成了安保准备工作。 然后烧水,做饭,给芸芸洗脸洗脚,讲喜洋洋哄孩子入睡。 一整套流程下来,约么着已经是戌时。 此时的州桥夜市才算正式开始,小贩们不停的叫卖着。衣衫华丽的富贵人家,衣衫朴素的普通百姓,在此时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们都是顾客,都是汴梁鸡滴屁的有力拉动者。 汴河沿岸的酒楼已经早早挂上了大红灯笼,每一座酒楼都如同新郎官布置的新房。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争知我,倚阑杆处,正恁凝愁!”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 软糯糯的吟唱声从四处传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柳三变已经不在汴梁。 可他的传说依旧在汴河上荡漾。 这些靡靡声汇聚在一起,不经意之间便让人流连忘返。 这就是大宋此时的浪漫。 没有“大江东去”的豪迈,没有“梦回八百里连营”的缅怀,也没有“家祭无忘告乃翁”的期待,更多的是一种江南烟雨般的软糯柔婉。 可徐浩今日是没机会出去见识汴梁夜晚的繁华了。 据说,州桥夜市是可以一直坚持到凌晨三点的,汴河边上的酒楼更是通宵。 若是登堂入室,吟一曲“龙共虎,应声裂”,或者唱一句“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只怕会颠覆一个时代。 当然,没有出门的徐浩自然不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举,让人感慨一句“徐青的儿子,端是标新立异”。 他只是在家摆弄着自己,脱掉衣服,把下午买来的手弩绑在手臂上,然后再穿上衣服。 把下午捣鼓的东西轻手轻脚放置妥当,徐浩这才搬来一把椅子,在床边坐着打盹。 可不敢躺倒床上去睡。 万一真的睡熟了,稀里糊涂的怎么办? 第15章 三月初的炸雷 人与人的悲欢的确不相同,徐浩在家里吓到不敢睡觉。 始作俑者之一的富弼却在高档酒楼里喝酒。 今日不是老丈人晏殊宴请,而是几个还算相处得来的同僚。缘由很简单,大家伙给临近下班才收到后天就要出使契丹的富弼提前送行。 说实话,开始的时候,俺富彦国是真的没打算去外头喝酒。毕竟三天之内出去厮混两次,家里那位再怎么善解人意也会冒火。 可同僚们都说了是践行,富某人怎么能不欣然前往? 嗯,大不了,今晚只喝酒,不女票......嗯,不飘飘然就行了? 然鹅,男人总要到了一些地方之后,才会发现自己预设的底线其实根本不是底线,尤其是喝了几盅之后! 于是乎,面色有些酒红的富弼左手搂着一个小姐姐,右手端着杯子,心中不断解释,“这不是某的过错,主要是柳三变那些词写的太好了,某触景生情,触景生情而已!” “来!” 身穿常服的官员站起了身,“这一杯,咱们敬彦国,彦国此去,定然能舌战群雄,为我大宋迎来和平,功成身就!” “是啊!” 另一个也身穿常服的同僚站了起来迎合到:“彦国,届时,你立功提干,可不要忘了咱们这些同僚!” 立功? 这是肯定的! 要知道,这两天谈判下来,某早已和萧特末惺惺相惜,成为挚友。就在上午,结束谈判之后,老萧可是给某出了注意的:“遇到契丹皇帝,能顺从,就顺从他,不能顺从,就用一件事情来搪塞他就足够。” 富弼咧嘴一笑,“诸位当某是什么人?定然要苟富贵勿相忘的!” “好!” 同僚们具备称赞,富彦国果然真汉子! “喝!” 咕噜! 嗐! 一口闷下,富弼直觉得醉人,不信你看,某的手都已经不某的受控制,非要朝着那一片柔软滑过去!! ———— 午夜,正是汴河边上那些危险到会搞出人命的活动多处上演的时候! 两个身穿黑色衣服,头上包裹着黑布,脸上还蒙着黒巾的人,借着春日来临前的最后一丝黑暗,偷偷摸到了袜子巷。 “是这里么?” “是这里,上午我来过。” “那好,动手!” 两个矫健的身影瞬间翻阅了不足人高的围墙。 围墙很是委屈,某从来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轻轻从围墙趴下,一个黑衣人忍不住嘲讽,“宋皇也忒小气了,居然给有功之人住这么小的房子。” 另外一个黑衣人瞪眼低声怒斥,“说什么屁话,正事儿要紧!也不怕里面的人听到?!” “嘿!!需要如此小心么?白天不都踩好点了么,整个房子里,就俩小孩!” “闭嘴!” “......” 期初说话的黑衣人不再抱怨,身旁这人到底是自己的上司,虽然他胆子小了些,但太过忤逆总是不好。 俩人猫着腰,轻手轻脚朝着右手边的房间走去,根据踩点的结果,那是目标睡觉的地方! “嗯?” “你又怎么了?” “没啥,好像绊倒了什么东西?” “你就不能小心点?” “......” 与此同时,屋内靠着椅子睡觉的徐浩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然后起身。 他身边一个细小的铜铃正在轻声作响。 草! 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徐浩暗骂了一句,小心翼翼检查了一番自己的手弩,然后偷偷溜到了门边。 学着电影里面的情景,将食指打湿,然后在纸糊的窗户上戳出一个洞来。 真黑! 将眼睛投递到洞口,看见的竟然不是粉红? 咳咳! 徐浩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都这个时候了,想什么鬼东西来着? 既然太黑,什么都看不见,那便索性什么都不看! 徐浩轻轻往后退,退到早已准备好的倒在地上的桌子后边,左手稳稳放在桌沿上。 若是此时能有月光,那定然能够照射出左手手腕处的寒芒。 “......” 宋人的房屋修得真好! 推开房门的黑衣人心里不由得感慨,门轴居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他抽出了刀,双目正在四处扫视。 虽然今夜暗无星辰,可屋外和屋内总有些亮度差异。 短暂时间,黑衣人还没办法适应屋内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嗖! “嗯!” 先一步进门的黑衣人突然闷哼一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感觉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只想朝着地上躺去。 “砰!” 那是肉体自然衰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徐浩没有去理会那人死没有死,他只是探手从旁边拿过一个陶罐,然后掏出火折子点燃。 轻轻往地上一用力,圆滚滚的陶罐立马朝着房门的方向滚去。 草! “居然有埋伏!” 还站着的那个黑衣人惊呼:“阿打努,你怎么样?” 徐浩没有管剩下的那个人,他也没听懂对方话的意思。 他用尽全身力气立马扛起桌子,朝着床跑去。 桌面,正好对着门口,将后边的徐浩和床护住。 “草,好亮!” 在门口站着的黑衣人只觉得眼睛一亮,冰凉的感觉从身体的各个地方传来,整个人突然有了腾飞的感觉! 狼神在上,我这是飞起来了么?! “轰隆!” 巨大的声音伴随着白光出现! 如同一声巨大的闷雷! “打雷了么?” 远在酒楼的富弼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边躺着的女技师,将手伸了过去,继续睡! 徐浩只觉得整个房子都在震动! 可惜,那个腾飞起来的黑衣人已经听不到看不到。 床上的芸芸一下子坐了起来,小手死死抓着不算太厚的被子,“呜呜呜,叔,我梦到打雷了,怕怕!” 她的叔叔正在卖力的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试图驱赶掉耳朵里嗡嗡嗡的声音。 一只手还抱着随手抄来的原本放在床边的另一个陶罐。 徐浩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等了好久,终于确定门口没有任何反应了,这才将陶罐放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将芸芸头上戴着的下午用大价钱买来的棉花制作的简易耳罩。 “芸芸乖,不哭,不哭,叔叔在!” 徐浩把芸芸抱在了身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第16章 处置 “谁?” 几道亮光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徐浩一下子把芸芸放到了床上,左手抓起陶罐,右手执着火折子,如临大敌! “皇城司张八年!” 声音从门口传来,是汴梁话,“你这里发生了什么?” 徐浩有些不敢相信,“皇城司?你的上级是谁?” “徐小郎君!” 门外的声音继续传来,“是王都知让我等来监视,哦不,保护你和小娘子的!毕竟,你们的赌约事关重大!” 呼! 徐浩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皇城司的人很多,可知道自己和王琳有赌约的,那便真的是皇城司的人。 将手里的陶罐轻轻放到地上,然后用脚把它推进床底下,然后将桌子扶正,可不能让皇城司的人看到桌面底部的铁板! 徐浩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有人要用暗器袭击我,幸亏桌子救了我一命!” 再次将侄女从床上抱了起来,徐浩这才朝着门口走去。 和皇城司的人在门口相聚,徐浩这才看到自己弄出来的景象。 呕! 他觉得有些反胃,赶紧用手将侄女的眼睛挡住。 半堵墙已经没了,两个身穿夜行衣的家伙倒在地上,一个胸口插着弩箭,另外一个......距离门口约么着有一丈元,他的身上多出在冒血,已经面目全非了。 呕! 别说是徐浩了,就连张八年这个见过多少死人的皇城司天字号密探都觉得有些恶心反胃。 这尼玛! 到底是什么样的暗器才能搞出如此惨景来? 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应,张八年绕过徐浩,蹲下身子来,拉开了那个胸口有弩箭的黑衣人的面巾和头巾。 高挺的鼻梁,三个鞭子,地中海般的头顶。 “契丹人?去个人,让巡检司和礼房的人过来,其余人警戒!” 张八年眉头一皱,吩咐了一下身后的下属,然后举着火把在徐浩的房间四处打量了起来。 很快,他的目光便投递到了那张插着几块陶片的桌子上。 嘶! 他情不自禁吸了一口冷气,什么样的暗器能够弄垮一堵墙,还陶片插入了桌子? 这要是射到人身上...... 难怪外头躺着的那个家伙看上去如此惨烈! 随手提了一把桌子,准备带回去研究的张八年眉头一皱,都知家的桌子是用铁木做的么,怎么如此沉? 等等! 反手再次抓住桌沿的张八年愣住了,这桌面背部......是铁? 他转头瞄了一眼徐浩,只见那年轻人正在哄肩上的小娘子,都不往这边看一眼。 “这桌子......?” 不等张八年把话说完,徐浩淡淡回答道:“下午知制诰富弼和契丹人过来过,你知道的,我做过流民,好不容易能安安心心过日子,所以有些怕死,就找了张铁皮蒙了上去,想着抵御弓箭,没想到,还真的靠这样幸免遇难。” “哦!” 张八年富有深意的哦了一声,不再问话。 ...... 没多久,几十个身穿制服巡检司的衙役和一个身穿常服的年轻人便出现在了院子里。 “此事不可声张!” 简单了解情况后,身穿常服的年轻人皱着眉头说:“富知制诰好不容易促成和谈,不能再让契丹人找到动刀兵的借口。” 凸(艹皿艹)! 徐浩吐了一口唾沫,只想骂一句卧槽尼玛! 这样的人,是怎么进枢密院礼房的? 遇到事情,第一时间居然连一丝据理力争的想法都没有! 只晓得窝里横,欺负武人? 徐浩第一次觉得大宋的文官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居然一点脊椎骨都没有! 连申饬都不敢么?一旁的张八年无语望天,眼神之中尽是失落。 “本官已经派人去寻知制诰!” 那礼房官员似乎没有看到徐浩和张八年的表情,也许是天色的原因吧。他只是继续淡淡道:“等知制诰来了,巡检司把尸体拖走,事主和皇城司可有异议?” 此事,无法定论对方是不是密谍,皇城司确实不好插手,张八年摇了摇头,语言冷淡“没有!” 将侄女的头埋在胸口的徐浩一边拍着芸芸的后背,一边头也不转:“不敢!” “嗯!” 明显听出徐浩语气中的不甘的礼房官员只是嗯了一声,没必要照顾一个屁民的想法。 富弼到达的时候,一大票人已经在空旷的院子里站了一刻钟。 因为“打雷”收到惊吓的芸芸不肯去床上睡觉,所以被徐浩抱在怀里,用被子包裹着。 张八年不知道因为郁闷,还是天冷,整个一张脸冷冰冰的。 “贤侄没事儿吧?” 从床上爬起来的富知制诰一到便体现了人文关怀。 徐浩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 富弼一脸后怕的表情,“你要是出了事儿,我怎么给你故去的父亲交代?” 呵,你怕是我因你而死,回去之后不好给你家夫人交代吧? 徐浩心中冷笑。 富弼见徐浩不搭话,转身对着礼房的官员和巡检司的人马道:“赶紧把这两巨腌臜的东西抬走,别吓着我侄孙女!” “诺!” 富弼虽然不是权知开封府,可前段时间搞京查,巡检司协助过,而今京查还没算结束,自然是要听话的。 他们快速将两句尸体台上,朝着巡检司衙门走去。 院子便只剩下了张八年、富弼、礼房的官员和徐浩叔侄。 “那啥!” 看了一眼少了半堵墙的屋子,富弼道:“你看,房子已经如此破坏,贤侄要不去师叔家休息?” “多谢师叔美意,旁边还有一间房。” “师叔那里安全些......!” 心里有愧的富弼还想劝说,张八年冷冷打断,“今夜皇城司的密探会保护徐小郎君。” “贤侄啊!” 富弼指了指一旁,示意徐浩,想单独说电话。 徐浩跟着走了过去。 富弼期期艾艾道:“这事儿,师叔对不住你!本以为萧特末不错,没想到,来这一出。这个仇,师叔帮你报不了,你这两日深居简出吧,等师叔回来,好好弥补你。” 下意识的话很简单,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徐浩笑了笑,“听师叔的!” 诶!这就对了! 得了徐浩的允诺,富弼转身离开,他没看到,那少年脸上正挂着冷冷的笑容。 17.试探 怀信驿! 萧特末和刘六符相向而坐,二人中间隔着一个不大的茶几。茶几上,两个杯子里装着茶汤,是从旁边小火炉上煮茶的陶壶里倒出来的。 仔细打量陶壶,可以清楚地看到些芝麻、姜片、红枣和枸杞。 这是时下大宋最流行的喝茶方式,盛行与事业有成的中年文官,据说除了解乏、醒酒还有滋阴壮阳的功效。 刘六符时不时望了望门外,好像是在等待些什么。 萧特末更加钟情于杯子里的茶汤,没办法这几日在青楼折腾惨了,需要补一补。 “刘副使,不要急!” 萧特末端起茶杯,吹了吹,然后轻轻喝了一口,“阿努打和萧余都是我大契丹的猛士,弄个羸弱的汉人小娃娃还不手到擒来?” 刘六符摇了摇头,“阿努打和萧余确实是猛士,只是......” 只是他们要面对的很有可能不只是一个小娃娃,而是大宋的皇城司。 萧特末放下杯子,递出一个放心的笑容:“安啦,皇城司而已,咱们南院处理过不少!” 契丹有南北两院,分别掌管迭刺部五院部和六院部兵马,两院都有专门刺探军情的细作部门,萧特末曾经掌管过一段时间的南院细作部门,对阵皇城司颇有成绩。所以,说起大宋皇城司......那不也是宋人么? 刘六符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今日抓捕这事儿会出岔子。可对面的萧特末如此自信,自然不好再多说。 等着吧! 心中幽幽一叹,刘六符端起了茶杯。 ...... 与此同时,皇城司衙门内,一个人敲响了王琳住所的房门。 打开门的王琳穿着一件内衬,外面裹着一件裘衣。 “都知!” 敲门之人正是张八年,他行礼道:“袜子巷那边出了点事情!” 不等张八年详细说,王琳便眉头一皱,问道:“徐青家的小子跑路了?” “不是!” 张八年摇了摇头,脸上有些羞愧,“徐浩遇袭了,是契丹人。” 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王琳的眉头皱的更深,那么多密探监视徐浩,还让契丹人给摸了进去? 二人相处多年,张八年大抵能猜出都知心中的想法,苦笑答道:“真不怪兄弟们,那两个契丹人身手不错,从背后放倒了两个监视徐浩的兄弟。” 监视和保护从来都不是一件事儿,监视,是朝着院子里面看,保护是朝着院子外面看。 听着这话,王琳眉头舒展了些,“那小子情况怎么样?” “安然无恙!” 张八年想起了那两个契丹贼子的惨样子,有些感慨:“那小子是个没安全感的主,下午富弼去找他时提过一嘴,结果那小子就开始防备。他没事儿,那两个契丹人一个被手弩射死,另外一个......不知道被他用什么暗器给弄死了。” “文官啊!” 就是坏事儿! 大抵猜到契丹人为什么能知道徐浩的存在的王琳吐槽了一口,“没事儿就好,契丹人后日离京,这两日让大家伙看着些。” “已经安排了!” 见着都知开始赶人,张八年张了张嘴,还是发出了声音,“属下还有一事儿禀报,徐浩整的那暗器......” 三两句话,将自己的判断汇报清楚,张八年转身便走。 雷声! 白光! 倒飞...... 王琳在下属的嘴里抓到了这些字眼,浓浓的好奇出现在里眼睛里,掌控皇城司快二十年的他,还真的没听说过什么暗器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老朽这是捡到宝了么? 如果把那暗器给皇城司的细作每人配一个...... 那画面,简直美丽得不可想象啊! 怀揣着这个想法,翌日一早,王琳便来到了袜子巷。 徐浩正背着孩子在做早餐。 昨夜虽然给芸芸罩上了耳罩,可毕竟隔得那么近,听到的声音还是如同打雷一般。 如今,她怎么也不愿意从叔叔的背上下来,便是昨晚产生的后遗症。 远远看了一眼那坍塌了一半的卧室墙壁,王琳震惊了片刻,便转身走进了伙房,“徐小子,做早饭呢?” “嗯!” 徐浩摆出一大一小两个碗,头也不回,“臊子汤饼,吃么?” 汤饼就是面条! 小气的小鬼头。 放两个碗,问某吃不吃,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某,没你的计划么? “正好没吃早饭!” 王琳嘿嘿一笑,从一旁的碗架子上拿了一个大碗放到徐浩的边上。 呵! 还真不客气! 徐浩翻了个白眼,又丢了些手工制作的面条进入锅里。 沸腾的水,让面条在锅中翻滚,还真如同起起落落的人生啊。 徐浩不是王琳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晓得这老太监在感慨,他相锅里丢入几张菘菜叶子,然后用水瓢捞起面汤里的泡沫。 “徐小子,大气一点!” 王琳在一边指手画脚,“多方几张菘菜!” 菘菜有多贵,你不知道么? 徐浩哼了一声,再次投入了两张叶子。 这种妥协,让王琳脸上的笑意更浓。 茱萸替代辣椒,还是差了点啊! 吃完面条的徐浩有些遗憾,一旁的王琳却是差点将舌头都嚼碎吞到肚子里去了。 “不错啊!” 王琳赞赏道:“都说君子远庖厨,可没想到你小子弄得汤饼真好吃,你不会是要摆夜市吧?” 摆夜市能挣几个钱? 即便是找个百来个加盟商,每天收个几文钱,一天才挣多少?徐浩端起小碗,开始给自己吃饭还不太利索的芸芸投食,“不摆夜市!” “哦!” 王琳将碗丢在桌子上,丝毫没有要去刷碗的觉悟,“那,你是准备做点武器买卖,专卖暗器?” 艹! 是一个动作! 徐浩投食的手顿了一下,合计着老太监来找自己是为了这事儿! 早说不行么,还浪费老子一碗臊子面! 徐浩一脸纯良,“朝廷允许百姓做武器买卖?那感情好,都知有啥朋友会做刀剑啊、暗器之类的,让他来帮咱呗,也好早日完成任务不是?!” “哈哈!” 王琳干笑,“朝廷可不允许百姓做这营生!某也不认识什么做暗器的人!某只是觉得你读过书,觉得你可以研究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做出昨夜契丹人使用的那种暗器。” “这我倒是想帮忙!” 徐浩一脸惋惜,“可惜,家父知教了某儒学经典!” 第18章 仇人相见 做那玩意? 徐浩心里冷笑,要真是答应了,不用怀疑明日叔侄二人就要在永无天日的监视下过日子。 那不是徐某人想过的生活。 可以不做官,可以小富即安,但一定要自由。 没有营养的试探持续了很久,足以看出王琳的不死心。 但徐浩打死不承认昨晚那弄死两个契丹人的暗器是自己做出来的。 “嗯,感谢你的款待!” 王琳见徐浩油盐不进,笑着起身,“某回皇城司了,屋子会有人来收拾。” 王琳回了,徐浩总觉得那厮走的时候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气息,有不甘心,更有尿骚味! 将碗堆在锅里,徐浩第一时间没有清洗,而是将床底下的东西投入了汴河里。 如今四周可都是皇城司的密探,谁知道晚上会不会有人偷偷摸进来,把那罐子偷走?到时候,自己想要否认...... 嗯,就如萧特末同此时想否认自己派出去的两个契丹勇士已经嗝屁,一样不能自欺,更无法欺人。 “今晚再派点人过去?” 昨晚等了大半晚上,然后早早起床去宋人的皇宫上早朝面圣而归的萧特末眼圈很黑。 和萧特末一样,在离开汴梁之前必须去皇宫觐见赵祯的刘六符也顶着黑眼圈,他摇了摇头,“宣徽使,咱们明天就要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而且,那徐浩日后对我契丹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何出此言?” “那徐浩是徐青的儿子!” 萧特末愣了一下,问到,“霸州那个徐青?” 刘六符笑着点了点头,“对!就是被宋人推出来背锅的那个。而且,我还听说了,那徐青......对武夫多有偏颇。” 哈哈,原来还有这个层面的事情! 萧特末嘴角微微往上扬了起来,和平的三十多年来,契丹人已经熟知宋人的情况,就像大宋很了解契丹一样。 不管是柳三变的词,还是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政策,契丹人都一清二楚。偏颇武夫的文人,在大宋就是另类,如今再背上一口出兵挑衅罪名的徐青的儿子...... “既然只是一个注定当不了官的毛头小子!” 萧特末笑着道:“那就不值得让我契丹的勇士去冒险了,说起徐青,还真是多亏了你们宋国文人有尿性啊!” 刘六符耸了耸肩,“宣徽使,刘某是辽人!” “哈哈哈!” 萧特末大笑,“对不起,口误!口误!” “嗯!” 刘六符淡淡嗯了一声,转身朝着外边走去,他还要去安排人收拾东西。 ...... 日头很快西斜,汴梁城里多出升起了炊烟,许多小贩也在紧张地准备着今晚要售卖的东西,朱雀门至州桥这一段,已经开始熙熙攘攘起来。 徐浩还是没去见识一下州桥夜市。 不是他不屑于尝试那州桥夜市的开封名小吃,而是要早早入睡,明日早早起来去一个地方。 那坍塌的半堵墙还没修好,木制墙全靠手工制作,工艺虽然不繁琐,但再熟练的老师傅也不可能在一天以内完成刨木、雕刻、上色等一系列的步骤。 这便是纯手工制作和工业化生产之间的巨大鸿沟。 芸芸因为昨晚的事情,胆子偏小,非要抱着叔叔的手臂才能睡着。 徐浩便平躺在床上,或许是因为昨晚耗费心神太多,没多久也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做梦,梦里不是鲜花环绕、五彩缤纷的乌托邦,而是两个血淋淋的人影,一个是老爹,另一个是老哥。 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洒脱笑容,仿佛在说,为这大宋,某死得其所。 俩傻逼! 梦里徐浩情不自禁咒骂,直到梦醒时分,看到眼角的泪痕才知道昨夜睡着后哭过。 起床,吃完早饭,徐浩抱着芸芸出了门,然后租个马车,一路朝着酸枣门行去。 此时的汴梁,已经结束了早市,街边稀稀拉拉的是刚刚摆出来售卖杂货的小摊。 徐浩寻了一个小摊停下,买了一个小火炉、一个水壶、一小撮茶叶和两个茶杯。 出了酸枣门,没多久便到了长亭。 这可不是前唐时候的长亭,而是太祖皇帝上位之后设置的专门为送别准备,汴梁四个城门外都有,距离城门约么着只有一里路。 徐浩到的时候,长亭还是空闲着的,没等多久,便陆陆续续有身穿官服的人来到长亭。 使团就要到了么? 徐浩嘴角微微上扬。 不错所料,再等了一刻钟左右,一个身穿紫袍的老者进入了长亭,那些坐着的官员纷纷起身行礼,“晏相公!” 晏殊笑着回礼,目光很快便盯在了那占据着石桌子,还没有对自己起身相迎的年轻人。 有趣! 听着周边人叫某相公,那抱着小女娃的年轻人不但没起身示意,甚至连颔首礼都没有。这样的人,要么是故意如此,为了吸引老夫注意力,要么就是真没把老夫看在眼里。 晏殊走了过去,指了指徐浩对面的石凳:“小友,不知老夫可否坐下来喝杯茶?” 徐浩摇头装傻:“此位置,是给即将远行之人坐的,小子认为老者定然不喜坐在此处。” 晏殊的好奇更浓了,“若老夫非要坐这里呢?” “无所谓!” 徐浩耸了耸肩,“反正用不了多久,老者便要站起来。” “为何?” “相公,来了,他们来了!” 没等徐浩回答,一个身穿绯袍的官员转过身提醒。 “哈哈!” 晏殊哈哈一笑,“看来小友猜对了!” 说罢,不再理会徐浩,径直朝着亭外走去。 徐浩抬起头,正好看见了抵达的车队,一大群契丹人拱卫着三个人,中间那个是契丹人,左右都是汉人。 尤其是左边那个汉人,徐浩很熟悉,大宋知制诰——富弼! “多谢泰山相送!” “多谢诸位同僚......咦,你小子怎么在这里?” 刚刚谢完晏殊的富弼突然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快步朝着徐浩走了过来,“你来送师叔了?” 抱着芸芸的徐浩摇了摇头,绕过了富弼,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直接走到了为首的契丹人面前:“可是契丹宣徽使萧特末?鄙人霸州徐浩,在这长亭略布薄茶,为宣徽使送行!不知宣徽使可敢入亭喝一杯?” 第19章 听说契丹皇帝的儿子很聪慧? 霸州故人? 萧特末绞尽脑汁在回想自己是否在霸州有朋友。 一旁的刘六符眼珠子突然瞪得老大:“你是徐浩?” 别说刘六符了,就是亭内的一干官员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晏殊年龄有些大,听不清楚几十步外的声音,朝富弼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目光。却发现自家女婿的脸使劲在抽搐。 徐浩脸上挂起一幅佩服的夸张笑容,“这位便是刘六符使君吧?果然聪敏,可惜事了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您不怕你家祖坟里躺着的先人们的棺材板盖不住?” “哼!” 刘六符自然知道徐浩所指,冷哼一声,“自古良禽择木而栖!” 屁! 你那是卖国求荣! 只是,徐浩做实不太想和汉奸说话,转头看向了萧特末,“宣徽使?” 呵呵! 萧特末有些干笑,他搞不清楚徐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这样被个小子弄去喝茶,有些没面子,可不去...... 指不定会传出一句“辽使萧特末怕了宋人的一个小娃娃!” 这茶,喝还是不喝,这是一个问题! 徐浩冷冷一笑,“宣徽使不敢?” “哼!” 萧特末冷冷一笑,中了激将法,“契丹勇士有何不敢?” 翻身下马,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萧特末跟着徐浩走进了长亭。 两人相向而坐,徐浩将清澈的茶水给萧特末倒上。 萧特末眉头一皱,“你既请我喝茶,为何毫无诚意?难道,这就是徐知州教你的待客之道?” 说老子没教养么? 徐浩耸了耸肩,“宣徽使可听说过一句话叫做‘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刀’?” 你不是老子的朋友,没用猎枪对付你就算好了! 萧特末不怒反笑,“好一个口舌凌厉的家伙。不过,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口角之争!” “多谢宣徽使提醒!” 徐浩认真一笑,“下次您来,一定用猎刀欢迎!” “呵呵!宋人?” 萧特末冷冷一笑,让亭内一众官员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烫,那是羞愧。他淡淡道:“茶,我也喝了,这就告辞!” “且慢!” 徐浩屁股都没抬一下! 刚刚起身的萧特末顿了一下,转身道:“徐小郎君还有指教?” 徐浩淡淡道:“指教不敢当,不过,听说宣徽使和皇太弟关系挺不错?” “哼,契丹上下谁不知道某和皇太弟是安达?” 安达,也就是拜把子的兄弟。 徐浩哦了一声,“原来关系还真的那么好!那就告诉宣徽使个事儿,也算徐某为你送行的礼物了!听说贵国梁王聪慧,宣徽使还是少和皇太弟亲近为好。啧,当然,宣徽使非要站队,徐某也管不着,只是当皇太弟变成了皇太叔,宣徽使跟着受牵连可别怪徐某没有提醒。” 萧特末冷笑转身就走,只丢下一句话,“蹩脚的离间之计!” 富弼终于有机会插嘴,他三两步走了过来,一脸责怪,“不是让你在家安生待着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去刺激萧特末!” “没啥!” 徐浩挠了挠头,“家里有些沉闷,出来瞎逛逛,顺便......” 顺便看看要杀自己的人长什么样子! 富弼没好气道:“胆大妄为,也不怕他跋扈动手?” “他不敢!” 徐浩摇了摇头,“契丹人不想给西夏人做嫁衣,不然不会仅仅打了一下霸州便让人议和!” 富弼张了张嘴,没说话。 一旁的晏殊眼珠子一亮,他是真没想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有如此眼界。 徒孙啊! 若是雕琢一下...... 晏殊还在幻想,徐浩抱起侄女就往外走,临走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 富弼发誓,这位师侄看向茶壶和火炉的时候,眼神里是吝啬鬼一般的不舍,仿佛在说“啧,好几贯啊,可惜了!”,而看向萧特末喝过的那个茶杯时,眼神里是浓浓的恶心。 抱着芸芸的徐浩没有丝毫阻碍便走出了亭子。 这得益于亭子里其他文官听到他是徐青的儿子时那避若蛇蝎的动作。 这些动作徐浩看在眼里,更加加深了对文官群体的坏印象。 富弼伸了伸手,想叫住徐浩,却被一旁的老丈人打断。 “彦国,徐小子住哪儿?” “袜子巷!” 富弼大抵猜出了老丈人的心思,犹犹豫豫劝说,“岳父,徐师兄......” “我心里有数!” 晏殊摆了摆手打断富弼,“你该启辰了,此去万不可弱了我大宋的威名!” 咱大宋还有威名? 也就徐浩没听说这句话,不然真的要欺师灭祖地对晏殊嗤之以鼻。 富彦国倒是拍了胸脯,“这是必然。” 随即离去。 回城的徐浩脚步轻快,心情也十分舒坦。 他问侄女道:“芸芸,咱们去逛街如何?” “好!” 芸芸开心地回答:“糖葫芦,两串!” “哈哈哈!好!” 徐浩朗声大笑,“两串就两串,让你的牙齿全部被小虫子吃掉!” 芸芸脸色大变,赶紧捂住了嘴巴,“叔叔,坏蛋!” “叔叔是大坏蛋!” 徐浩张牙咧嘴,“要吃掉小芸芸咯!” 怀里的芸芸双手努力推着坏叔叔的头,嘴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呵呵呵呵呵!” 叔侄二人一路闲逛,走完了高头街,路过了有着汴梁最好饭店之称的潘楼,在小田水巷吃了午饭。 徐浩还准备继续逛逛,可背上已经传来了湿润的感觉,那是来自一张熟睡了的小嘴。 臭丫头! 徐浩笑着骂了一句,朝着袜子厢走去。 还没到得胜桥,一大群人好像在围观什么,挡住了回家的道路。 “啥情况?” 背着孩子的徐浩挤不进去,只能问问和他一样的现在外围的人。 “说是有人要跳河!” “男的女的?” “不知道!” 这还真是稀罕事儿,居然有人跳汴河。 作为一个资深看客,焉能不认真考察一下古代跳河和新世纪跳河的共性与非供性? “麻烦让让,里面是我朋友!” 徐浩一边忽悠一边往里面挤,废了九六二虎之力,才堪堪看到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坐在桥墩子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第20章 老刘的生活技能 “那汉子,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是啊,何必寻死觅活?” “……” 最前头的几个人正在喊话,许多人在努力点头。 这汴梁还是有些温暖的呀! 抱着孩子的徐浩有些感慨,或许正是因为写份温暖让那中年男子对跳河有些犹豫吧! 不过,也仅此而已。 毕竟有句话叫“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未经过他人的经历,如何能理解跳河的苦楚? “聊聊?” 徐浩抱着孩子走了过去。 或许是见着徐浩抱着孩子,腾不出手来组织自己,中年男人对徐浩过去没太大的反应。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徐浩抱着芸芸坐在了桥沿上,语气有些深沉,“你定然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吧,所以才会心灰意冷。是感情,还是事业?” 最能打击男人的要么是情场失意,要么是事业失意,除此之外没有第三个选项。 很显然,徐浩戳中了中年男人的伤疤。 他脸上的落寞更浓了,“我对她掏心掏肺,可她却伙同别人骗光了我的所有......” 男人的故事很狗血。 狗血到徐浩觉得这事儿放到二十一世纪都很狗血。 早年丧妻便一直未娶,后来邂逅了一个女人,就这样坠入爱河了。本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结果跑一趟沿海采购,回来才发现,自己的家当全部被卷着跑了。 “那还真是挺惨!” 徐浩很没同情心的点点头,这个时代可没有天网,人海茫茫,谁能找得到存心跑了的人? “呵呵!” 中年男人苦涩一笑,“也怪我自己傻,没过门便将所有东西都交给了他。多谢你听我说这些,时候不早了,是该结束了。” 看了一眼流淌的河水,中年男人开始给自己打气,跳下去一了百了。 “那啥!” 徐浩的语气依旧很淡,仿佛在说一件极小的小事,“你可曾想过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 中年男人苦涩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 “我准备弄个营生!” 徐浩耸了耸肩,“缺少一个管事儿的。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帮我,如果你做得好,我会酌情给你股份。多的不敢说,哪怕是一成股份,都会让你超越过去,成为汴梁炙手可热的富人。” “某都是个要死的人了!” 中年男人没有感动,脸上反倒是浮上了些许怒容,“小郎君何必消遣某?” 一个嘴上没几根毛的娃娃,大言不惭说自己的一成股份,便能让人成为汴梁炙手可热的富人。 这不是消遣是什么? 徐浩觉得自己做到了人不知而不愠,没有为自己的好心被别人说成消遣而生气,“你也是做生意的人,可知道这世界谁的钱最好挣?” 中年男子很是笃定,“自然是有钱人!” 徐浩却摇了摇头,“错了,是女人。”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脸上交替闪烁着幡然大悟和悲痛。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和那心爱女子逛瓦市的情景。 “我并非非你不可!” 徐浩觉得自己说得差不多了,对方要是不愿意,未必还能绑走?“你若愿意,可跟着我试试,三天时间,你若觉得我在消遣你,你随时可以走,届时你是跳河,还是上吊,寻个我看不到的地儿就行。” 中年男子在沉思,自己已经身无分文,那少年还能骗自己什么不成? 若真的有机会东山再起...... “刘怀德见过小郎君!” 中年男子从桥沿上跳了下来,整了整衣服,然后对着徐浩九十度躬身行礼。 抱着芸芸的徐浩没躲,这份礼坦而受之。 “嗯!” 徐浩起身,朝着袜子巷走去,刘怀德迈步跟了上去,落在后面半步。 二人抵达徐浩的住所,签了一份雇佣协议。 徐浩便指给了刘怀德一百贯。 “这......” 刘怀德对这份信任很是感动。 殊不知,徐浩根本不怕对方捐款逃跑,铜钱太重,一个人搬不动。 递出一张纸,徐浩对刘怀德道:“找个铁匠铺,把这纸上的东西做出来,剩下的钱全部买酒。” “好!” 刘怀德没有询问弄这些东西做什么,拿着纸和几贯钱便出了门。 不是背不动,而是不用带那么多现钱! 汴梁城里,大宗交易要么用金银,要么就是缴纳定金后送货上门,到付。 你要是去潘楼吃个饭,还要挑着铜钱去,人家只会觉得你是土包子。 等刘怀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他见着徐浩正在生火做饭,立马撸起袖子去帮忙。 可从来没上过灶的落魄商人哪里弄得来这些? 他一脸羞愧的被赶出了厨房。 原本两个碗筷变成了三个,芸芸对这个在自己家里吃饭的人没啥好感,一直鼓着腮帮子。 徐浩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觉得自己闲下来之后该抓抓侄女的教育了。 吃完饭,刘怀德抢着洗碗,手法很是拙劣。 徐浩看着好笑,却没有说什么。 收拾完毕,二人这才将下午制作的东西放到了锅上。 那是一个铁做的锥形锅盖,顶端有个小孔。 “把酒倒进锅里,然后生火!” 徐浩摆弄着一根竹子,吩咐着刘怀德。 酒不用来喝,倒进锅里熬? 刘怀德眼睛里装满了可惜,就差说一句“郎君咱不能这样浪费啊!” “赶紧的!” 徐浩瞪了他一眼,“早点弄完,孩子还要睡觉!” 好吧! 刘怀德一咬牙,将酒倒进了锅里,然后开始生火。 可惜,他确实不会做这些事情。 徐浩弄好竹节,然后在锅盖的周围围上了布料,刘怀德还没能将火生好。 “老刘啊!让开,我来吧。” 徐浩摸了摸鼻尖,“你这生活技能严重不合格啊!” 刘怀德不好意思笑了笑,“小郎君,以前确实没做过这些事儿,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徐浩一边盘算是不是要请个佣人之类的,一边将火生了起来。 不一会儿,酒香开始弥漫...... 闻着那从竹子做的水管里流出来的液体散发出的香味,刘怀德情不自禁咽了咽唾沫。 土包子! 徐浩腹诽了一句,然后开始第二轮蒸馏。 第21章 背锅父子 一大锅酒液反复蒸馏了四次,时间便来到了巳时。 屋内的酒香熏得徐浩的脑子有点昏沉,不得不感慨这具身体还太年轻。 用勺子勾起少许,小啄了一口,徐浩觉得自己的脸立即开始发烫。 “小郎君,咋样?” 刘怀德一脸馋相。 “差不多了!” 徐浩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勺子递了过去,“允许你尝尝,不过这玩意不是弄来喝的,更不能多喝,以后不可偷嘴!” “嗯嗯!” 刘怀德脑壳点得飞快,接过勺子递到嘴边上,然后猛地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 他只觉得自己的口腔里好像着了火,辣是目前唯一的感觉。不仅仅是口腔,从嘴巴到肚子,都是火辣辣的! 然后,整个身子开始发热。 “这酒......呼吸!” 刘怀德赶紧吸了两口气,“这酒好烈!可惜,咱们大宋的人不太喜欢这种味道。若是买到契丹去,定然有很好的市场!只是,这成本太高了啊!” 刘怀德体现着自己的专业,立即开始做起了市场评估。 “不卖!” 徐浩摇了摇头,宋人受那些读书人的影响,喜欢软糯委婉的东西,最畅销的酒是果酒和黄酒,卖这烈酒少有市场。 至于卖到契丹去......就如同刘怀德所言,蒸馏的成本、运输的成本,加在一起,必须卖出天价去!契丹人,穷啊!哪里买得起? 而且,这东西,一开始徐浩就没想着卖。 “不卖?” 刘怀德皱了皱眉,花了这么大的成本,弄出来的东西不卖,有钱烧得慌? “先睡觉!” 徐浩揉了揉有些发昏的脑壳,“明天你就知道这玩意拿来做什么了!对了,你睡靠着围墙那间屋子。” 这套房子就只有两间卧室,幸亏爆炸弄坏墙今日已经修好了,不然徐浩只有让刘怀德睡客厅去。 “叔,好臭!” 刚进卧室,徐浩便被侄女嫌弃了! “这就去洗澡!” 徐浩这才想起自己一身酒味。 走出门,生火,烧水沐浴。 搞完这些,隔壁的灯还亮着,徐浩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回了卧室,小丫头已经睡着了。 借着酒劲,他很快睡着了。 可隔壁的刘怀德却在床上打滚,倒不是床上放了钉子,而是心有所想,睡不着。 ...... 翌日一早,徐浩一如往常的起床做早饭。 他却不知,政事堂,他昨日找萧特末的事情正在被讨论。 “徐家那小子,也是个不安分的主。” 这是吕夷简的评价。 不好好待在家里,跑去恶心契丹使者,这不是不安分是什么? “所以......” 杜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所以,咱们劝官家先观察观察,是对的。” 章得象笑了笑,“血气方刚,戒之在斗,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章得象,你什么意思?!” 吕夷简双目一瞪,想打人! 尼玛,这也能牵强附会,借题发挥? 章得象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那可是吕夷简,以前按着刘皇后喷的角色。 也许是觉得自己这一退,丢了些气势,章得象又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可不得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短,一下子两人就直接面对面了。 这是挑衅! 老夫还是枢密使加中枢门下平章事,启容你章得象放肆? 吕夷简一撸袖口,准备上手。 杜衍急忙上前拖住了吕夷简,“吕相公、章相公,这里是政事堂,动手不好!” 吕夷简非要挣脱! 哪知,就这样一下用力过猛,只觉得眼珠子发黑,当朝相公竟然就此直挺挺地朝前面倒去。 章得象慌忙朝旁边跨了一步,双手一下子背到了背后,意思很简单,我没碰他!这厮是在碰瓷! 吕夷简一个一米八的汉子,要往地上去,哪里是杜衍一个人拉得住的? 只听嘭的一声,两人相继落地。 “吕相公?” 一旁的晏殊立即蹲下相扶,却怎么也拉不起来,“官家,吕相公昏厥了!” “快传御医来!” 赵祯闻言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吩咐身边的太监,一边朝着吕夷简走去。 政事堂并不适合救治,御医给吕夷简简单检查之后,便弄来车架将其带走。赵祯抛下政务,跟着去了,吕夷简在他亲政的事儿上可立了大功,仁慈的皇帝觉得自己必须跟着去看看。 看情况,有些严重啊! 杜衍有些麻爪,如果自己不去拉扯,那吕夷简也不会用力吧?这账要是算在自己身上...... 章得象嘴角也在抽搐,谁知道那老头那么不经气? 不过,气昏宰相这个事儿,可不能定性! 某在中枢六年了啊! 若是被定性为此,别说再进一步做宰相了,铁定是要至仕回家的! 咋办? 章得象给杜衍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不如......” 杜衍眼珠子一转,在章得象的耳边低声说到:“不如,咱们就说是徐浩那小子得罪契丹使者,险些破坏和谈,吕相一怒之下昏厥了?” “这......” 章得象有些犹豫,不是因为负罪感,“会不会太牵强?” “牵强个甚!?” 杜衍微微提高了声音,“只有咱们几个在政事堂,还不是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 章得象还有些犹豫,他的眼睛瞄了一下晏殊。 杜衍立马明白了章得象心中所想,“你怕晏元献会为那徐浩鸣不平?想多了吧,那日给徐青定性的时候,他晏元献都没说什么,何况如今一个徐浩?再说了,徐浩那厮大抵是进不来官场的,孰轻孰重,晏元献能分不清楚?” 章得象略微思考,觉得杜衍说得有道理,晏殊大抵不会为了一个小孩子来得罪自己和杜衍两人吧。 毕竟,咱可是次相和末相! 比起三司使来,要高半级! 就这么办! 想到这里,章得象点了点头,让一个小孩子背锅,又不需要什么负罪感。关键是还能暂时不得罪吕夷简派系的那些人。 至于吕夷简醒来...... 有病的相公,还能是相公? 即便是过些日子吕夷简醒了,事情澄清了。那时,章某已经上位,还怕吕夷简的门生古旧闹腾不成? 第22章 流言入耳 对于言论自由的汴梁人民而言,皇宫里的事儿根本算不上啥秘密。 更何况一辆马车,拉着吕夷简招摇过市,屁股后边还跟着一个骑马的赵祯。 “吕相公病重了!” “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 “去看看!” “同去!” 吕夷简算不算贤相,十有八九的汴梁人都要说算。是这位一边与刘太后虚与委蛇,一边谋划着皇帝亲政,保证了社会安定和经济发展。 看到承载吕夷简的马车过去,许多百姓竟然自反的追了过去。 “你们听说了么,吕相死了!” 一句话,传递到多人的耳朵里,渐渐地会变了味道,直到面目全非。 当吕夷简出事儿的事情传递到汴河边上的时候,已经变得让人感到悲切。 “吕相公啊!” 有人喝了一口酒,然后嚎啕大哭,“您怎么就去了?” 周围的人听到那厮的嚎啕,脸上情不自禁地挂上了一丝悲切。 就在大家悲伤得不能自已的时候,一个重磅消息传来,如同在汴梁城里丢下了一个核弹:徐青的儿子把吕相公气病(死)了! 汴梁城的百姓突然双目瞪大,满含恨意。 等等,徐青是谁? 这可能是大宋的第一场人肉。 很快,徐青的信息便被挖掘了出来。 前权霸州知州,文官中的另类,擅启大宋与契丹争端的罪臣! “这,不太可能吧!” 有些许知道徐青事迹的人在帮忙辩解,“某可听说了,徐知州是死在了防御契丹人的战场上,应该是英雄!” “放屁!” 小众的声音,很快就被唾沫淹没,“你那是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那徐青是罪臣的事儿可是朝堂里下了定论的!某有个亲戚就在禁军里做事!” 这便是官方力量,轻而易举可以把真实的事情定义为稗官野史! 然后,有人便开始人肉徐浩。 可这一人肉......大家伙便觉得味道有些不对了。 信息不多,寥寥数语:一个人带着侄女从霸州跑到了汴梁,还识破了契丹人的图谋。 这样的一个年轻人,放到哪里都会闪光的,会把喜欢提拔人的吕相公气死了? 可很快,又有新的消息传来,据说出自杜相公的口,“徐浩私自面见契丹使者萧特末,险些破坏和谈,吕相公一气之下病倒了。” 这......!!! 少年人啊,就是冲动!怎么就那么喜欢惹事儿? 很快,整座汴梁城便把这个小标签立马打在了徐浩的身上。 不少人咬牙切齿,“若是见到徐浩,定然要教训教训他!” 吕夷简一派的官员们甚至发动了自己的那些关系,想找到那气病了恩师的臭小子,用文笔、诗词将他骂得体无完肤。 只是,那写皇城司的奴才油盐不进,死活不说徐浩住哪里! 刘怀德起床得比较晚,一来昨夜翻来覆去了很久,二来这些日子耗费了心力。 当他走出袜子巷那套小房子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按照小郎君的安排,今日是需要出去采买些其他的东西。 刘怀德将那篇巴掌大的纸张折叠好,放在袖口里,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从读书人那里听来的,叫做“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一路上,他总觉得汴梁城今日有些不太对劲。 以往,都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自己选自己想要的货物。 小贩们都会高声吆喝叫卖。 可今日...... 大家伙三五成群,好像在讨论着什么,人们的脸上有一个共通的表情——义愤填膺。 到了瓦市,人群密集,这种情况更加明显。 若是换做以前,他铁定要凑上前去,打听个一二三! 可如今,没搞懂小郎君到底要做什么的他,没那个闲工夫。 “干花,还有多少?” 刘怀德寻了一个以前没啥交集的店铺。 “干花么?” 那掌柜的扫视了一圈货架,“抱歉,我得去库房看看!” 刘怀德有些懵,干花这种东西,是沐浴必备,作为一个杂货店,居然不在货架上铺货? 不一会儿,掌柜便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伙计,扛着一个大口袋。那掌柜笑着告罪道:“实在抱歉,某进了些鸡蛋,所以将干花的位置给替换了。” “鸡蛋这么好卖?” 刘怀德有些惊讶,鸡蛋这种东西,一般人家是不会买的,大户人家虽然有吃鸡蛋的习惯,可那玩意放不了多久就会坏,怎么可能大量采购。 “今天的鸡蛋确实好卖!” 掌柜的笑着回应,“不过不是用来吃,而是砸人!看样子,郎君还没听说吧?有个叫徐浩的小子,把吕相公气病了!那可是吕相公呢,不少人准备给那小子好看,所以买鸡蛋去砸人!” “徐浩?” 刘怀德眉头一皱,觉得可能是重名! 毕竟,自家小郎君一个落魄的官二代,那有机会去气吕相公? “对!” 掌柜的点点头,“这可是皇城里传来的消息,据说是死了的霸州知州徐青的儿子。真是父子二人都混账啊,前者差点给大宋带来兵灾,后者......” 呵呵! 刘怀德嘴角有些抽搐,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慌乱结了账,他连脚夫都不敢找,谁知道汴梁人民有没有小郎君的画像? 这要是真有,找个脚夫把东西挑回去,不是资敌么? 好多年没做过苦力的刘怀德奋袖出臂,扛着一袋干花,整个人的形象和身上穿的锦袍完全不相符。 不过,这会儿没人会去注意刘怀德。 扛着干花的刘怀德中途歇了好几次脚,等到将干花抗回院子的时候,整个人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老刘啊!” 徐浩有些无语,“没必要这么节约吧,还是要用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儿啊!” 刘怀德不懂什么叫“专业”,他大抵猜得到小郎君是在嫌弃自己不自量力之余关心自己。 “小郎君!” 刘怀德有些感动,“不是某不想请,而是不敢啊!” 我有这么吝啬? 听了刘怀德的话,徐浩在自省,却发现省无可省。 “事情是这样的......” 刘怀德有些犹豫,却还是将在外面听到的事情和盘托出。 第23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徐浩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从刘怀德叙述开始到结束,一直都挂着淡淡地笑容。 倒是小娘子一脸倔强,“叔叔不是坏人!” 可刘怀德发誓,他绝对看到了小郎君眼睛里装满的全是愤怒。 刘怀德不想火上浇油,可不能不说,“小郎君,这样下去,咱们的营生......” 营生只怕还没开始,就要夭折了啊! 徐浩哪里不懂刘怀德的意思? 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制作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有人买? 徐浩学过一个故事,叫做周处除三害。 而今,他就是汴梁城里的周处。 拍了拍刘怀德的肩膀,徐浩笑得有些邪魅,“这是好事儿,对我们来说顶好的事儿。” 这还是好事儿? 刘怀德有些怀疑小郎君是不是气得失去了理智了。 今日吃午饭的时候,简单了解了一下小郎君的情况,刘怀德觉得小郎君的父亲是背了锅。 抛开恩情,他也不相信一个在汴梁求活的年轻人会吃饱了撑着去得罪吕夷简。 “真的是好事儿!” 徐浩拍了拍手,“正愁没啥打广告的资源,这不就来了么,真是瞌睡遇到枕头啊!” “广告?” 刘怀德将信将疑,主要是不清楚这个词的意思。 “回头给你现身说法!” 徐浩看出了刘怀德的不解,却没立即解释,准备在具体操办的时候直观教学。这是实验妙用,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须知此事要躬行”的道理。 “走!” 徐浩抱着芸芸走在前头,边走边吩咐,“把干花扛进来,咱们要开始工作了!” o(╯□╰)o! 不带这样啊,气儿还没喘匀称呢,又要开始上班? 刘怀德突然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周扒皮一般的东家。 ...... 接下来的工序,可远远比蒸馏酒复杂得多,二人将风干了的月季花放到锅里,然后放入水。 洗澡不需要放这么多花瓣吧? 就在刘怀德认为小郎君是要烧洗澡水的时候,徐浩将昨日制作而成的提纯酒精的锅盖给覆盖在了锅上。 “这是要做啥?” 刘怀德不懂便问,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抱歉小郎君,是某唐突了!” “蒸馏提取精油!” 这个时代,但凡是手艺,都不是能轻易学到的。徐浩却从没想过敝帚自珍,更何况,选择救下刘怀德,其主要的目的还是以后想将所有的生意交给对方打理。 当然,那得建立在彼此之间十分信任的基础之上。 不过,就目前而言,简单的提取精油、提纯酒精,这种简易的活儿完全可以让刘怀德学会。 这不是试探,而是本来就不是技术核心。 “记住了!” 徐浩一边烧火,一边讲述,“蒸馏提取精油的方法很简单,和提纯酒是一个道理,只需要注意火一定要够大!等水蒸气冷凝以后,将漂浮在水面上的油弄出来。” 这是传道啊! 虽然还不知道小郎君要做什么,可就凭这份信任,刘怀德已经感动得无可附加,“小郎君,刘某发誓,此生您若不弃,某必不离!” “磕碜!” 听一个大男人讲动情的话,徐浩觉得身上有些起鸡皮疙瘩。 芸芸在一旁也不依,“叔叔是我的!我的!” “哈哈哈!” 小丫头如同护食的小狮子,都得徐浩和刘怀德二人开怀大笑。 蒸馏提取精油的方式,很粗放。 尤其是密封还不那么好的情况下,总需要做很多无用功。 徐浩和刘怀德蒸馏了整整一下午,没有将干花给蒸馏完,得到了油脂也只有一小碗。 简易弄了些晚饭,三人吃完便回了卧室睡觉。 徐浩气病了吕夷简的事,如同一坛老醋,在一定的温度下,会在接触空气的地方长出白色的花儿来。 这种花,是破坏醋的罪魁祸首。 大街小巷、酒楼茶肆,就没有人不知道汴梁出了个阴损焉坏的年轻人,也没有人不知道那个偏向武夫的文官,不自量力死在了契丹人的手里不说,还差点引发了两国兵灾! 大朝会上,好些与吕夷简有旧的官员都站出来,请官家抓捕徐浩,然后发配沙门岛。 只有两个人在据理力争。一个是曾经对着徐青说过“这年轻人不得了,我要避他一头”的新任知谏院欧阳修;另一个,则是三司使晏殊。 赵祯觉得脑壳有些大,他大概猜到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他没说什么,在放任自流。 他是仁慈,不代表他不想看到手底下的官员们有些合理的争斗。 这种争斗,代表着官员喜欢进步,是好事儿! 同时,也能通过这些事情,看出人心来,尤其是几个相公们的人心,更是好事儿。 赵祯看了看章得象、杜衍和晏殊,心里盘算了一番若吕夷简真的要告老还乡,首相的位置该由谁来接任。 至于徐家那个小子......日后多弥补些吧。 徐浩对朝堂里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对外面传的那些风言风语倒是听说了。 告诉他这些的,是一早出门采购其他类型干花的刘怀德。 汴梁城里,干花的种类可不仅仅只有月季。 所以,徐浩没有出门,即便是芸芸很想出去逛街,他都没同意。 三四岁的孩子,容不得有人说自己家人的坏话! 带出去,出点风波是小事儿,容易让孩子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 为了给侄女打发时间,徐浩让刘怀德买了些笔墨纸砚回来。这些东西老贵老贵的,一刀纸,一块砚台,一支小毛笔,花费了差不多二十贯! 看来,文官的工资高,还是有些物价的因素在里面。 腹诽了一句的徐浩给芸芸排了几个汉字。叔侄二人,便开始分工,一个在伙房内蒸馏干花,一个在伙房外的小凳子上坐着写字。 徐浩一边教孩子,一边提纯精油;刘怀德上午采购,下午蒸馏。 一晃过去了五天,刘怀德没提过三日之约,他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了。 徐浩也没有提三天之约,他只是将一个很小的陶瓷瓶子递给了刘怀德,“闻闻!” 第24章 鸣冤鼓响! 那小陶瓶是刘怀德采购回来的,他一把夺了过来,想看看辛苦这些天到底做了了什么玩意出来。 “嘶!好香!” 拔开瓶塞的刘怀德轻轻吸了一口,一脸不可置信,“这是香露?这就是咱们做出来的东西?” 被叔父抱在怀里的芸芸眼睛睁得大大的,“叔,好香!” 徐浩笑着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们做出来的东西。对了,你口中的香露是什么东西?” 香露啊! 刘怀德轻轻将手里的瓶子盖上,然后小心翼翼放在了桌子上,生怕把那陶瓶打碎了,“大食人泊来的东西,在广南路那边很是火爆,可惜,因为保质期不够长,运不来汴梁。” “对了!” 刘怀德想起了些事情,“那香露只有蔷薇的味道,咱们买了那么多干花......” 徐浩笑着点了点头! “靠!” 刘怀德吐出一个这几天从徐浩那里学来的口头禅,“小郎君,咱们要发了啊!定价五贯,不!十贯一瓶!某敢保证汴梁城里都是香露的味道!对了,小郎君,咱们这一批一共做了多少瓶?” 徐浩伸出了一支手。 “五十瓶?” 刘怀德张了张嘴,这么少么,“那卖十五贯一瓶,咱们好歹能有五成的毛利润,很不错了。” “非也!” 徐浩摇了摇头,笑着道:“这次,咱们做了五百瓶!” 五百瓶...... 要是卖十贯一瓶,就有九倍的利润! 刘怀德觉得自己要疯了。 徐浩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递给了刘怀德,“去弄个门店写上‘幽雨轩’,然后按照上面的去做,咱们后天开业!” 如今外头风雨这么大,牌匾“幽雨轩”的右下角标注“霸州徐氏”? 刘怀德觉得有些麻爪,继续看了下去,好些个词语单个挑出来,他真不懂其中的意思,结合上下文看起来,也只是勉强能懂! 好不容易看完了两页纸,刘怀德的嘴巴已经可以塞下一个鹅蛋。 他在震惊小郎君的天马行空,同时也在感慨,“某和小郎君比起来,真的良心......咳咳,真的愚笨很多啊!” “少腹诽!” 徐浩眼珠子一瞪,刘怀德慌忙点头,转身就溜了。 整整一上午,刘怀德都没有回来。 徐浩给芸芸排了几个字,让她抄写,自己则是将小药碾子拿了出来,开始处理前几日遗留的原材料。 中午,刘怀德回来禀报,店面租下来了。 吃了饭,他便跑到了租赁的店铺里,亲眼盯着装修。 在你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溜得很快。 一天两夜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刘怀德是一大早起来便朝着店面去的,早饭是在路边买的炊饼。到了门店,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找来几个挑夫,给了些银两和纸张,让他们沿着汴河发放。 说实话,这个叫传单的东西,真的让刘怀德很是惊艳。 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至于后续要进行的步骤,刘怀德抬头看了一眼那红布遮挡起来的牌匾,心中有些忐忑。 而作为店主的徐浩,正好吃完早饭,抱着芸芸出门。 这是自那流言四起开始,他第一次带着侄女出门。 ...... 任何时代靠着劳力吃饭的人,大多都是淳朴的。 很快,在脚夫们的叫喊声中,那一张张传单便飞遍了汴梁城。 一辆马车中,几个约好出去踏青的夫人便收到了一张。 “写的什么?” 因为一个夫人的好奇心,那张本应该被丢掉的纸,被人诵读了出来:“白茶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等你,若酒折柳今别离,无风无月也无你?” “这是什么破诗?” 生活在汴梁城里的女人,谁还欣赏不来些诗词? 拿着传单的女人一脸嫌弃,“后面还写着:香水,比香露浓郁百倍,你值得拥有!南门大街幽雨轩(开封府向东百步),庆历二年三月初八巳时正式起售!” 等等! 香水是什么?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比香露浓郁! 那张本已经悬停在车窗外的纤纤玉手里的白纸如同施展了一个闪现,立即回到了车厢内。 香露啊,那可是广州才有的东西。 有个嫁去了广州的姐妹来过信件,说是自从喷了那蔷薇香露,她家官人几天没有下床...... “咕嘟!” 她情不自禁吞了口唾沫,“姐妹们,要不要去看看?” 回答的女人,显然是听过“香露”这个词的,她猛然点头,“去!反正踏青随时都可以去,可香露,不,香水是稀缺货。” “这里是幽雨轩?” “对!” “某/奴要买香水,多少钱?” “稍等,巳时准是营业!” 仅仅传单发出去不到一个时辰,站在门口的刘怀德仅仅是回答问题便已将唾沫用干! 南门大街西段已经有了水泄不通的趋势! 刚刚上完朝的王拱辰听了下属的汇报,还专门安排了巡检司的人去维持治安。 当然,更多的是监视! 万一,有人借着这个机会使坏造反...... 王某可担待不起! ...... “铛!铛!铛!” 汴梁有一口专门报时的钟,每敲响一次,便是一个时辰。 当那钟声响起的时候,那些等候在南门大街的人纷纷举起手来,“店家、快开门!” “别挤啊!你一个大男人挤女人堆作甚!” “买香水啊!” “呵呵,男人需要香水?” “呵呵,为何男人不能用香水?” “呕......!” 看着眼前景象的刘怀德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开门,恐怕要被唾沫淹死,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拉开了红布! “幽雨轩!” “好字!” “霸州徐家?” “什么霸州徐家?” “艹,这是霸州徐浩的店面?” 有人好像想到了什么,惊呼了出来。 “就是那个气病了吕相公的徐浩?” “怎么能买他的东西!” “......” 一时间,大门洞开的幽雨轩虽然门前全是人,可竟然没有一个人入内! 倒不是所有人都能同仇敌忾,而是谁也不想做出头鸟! “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此时,洪亮的鼓声传了出来! 几个巡检司的人闻言愣了一下,怪事儿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开封府那多年没动静的鸣冤鼓居然在这个时候响了? 第25章 徐浩安敢如此? 不仅仅是巡检司的人愣住了,整个南门大街西段的人都愣住了! 自打“朝廷无忧有范君,京师无忧有希文”的范希文调任起,开封府衙的鸣冤鼓就没有响过。 这不是开封府没有冤情,而是这七年以来换了九个权知开封府!张逸、丁度、李若谷、胥堰、郑戬、杜衍、晁宗悫、吴遵路、贾昌朝...... 这些个大佬们,都拿权知开封府作为跳板,谁也没静下心来为开封百姓半点实际的事儿。 久而久之,鸣冤鼓没有了公信力! 更何况,新任知府才上任不到两个月,谁知道那人会不会给你伸冤? 也亏得如此,大街上的人愣住了,刘怀德幸免于难。 “那啥!要不要去开封府衙看看?” 看看哪个傻子敲响了鸣冤鼓? 很多人意动了,转身朝着开封府衙走去。 刘怀德看了一眼府衙的方向,心中只能祈求。 ...... 开封府衙门口,一个皂班小吏拿着水火棍,指着那抱着小女孩的青年呵斥,“哪里来的小娃娃,居然胡乱敲鸣冤鼓!” 青年正是徐浩,他冷冷一笑,“有冤屈,自然要鸣鼓!你且去问问王学士,鸣冤鼓响了,他应还是不应!若是不应,朱雀门前还有一个闻登鼓!” “好!” 这个“好”字,不是皂班小吏说出来的,许久没有被百姓如此对待的他此时正尴尬着。 声音来自徐浩身后,是刚刚跑拢的一位汴梁百姓,“好汉子!某好久没有见过你这样有血性的汉子了,挺你!” 敲鸣冤鼓不可怕,大不了就是告输了,挨十棍而已。 可朱雀门的闻登鼓是什么? 告御状的玩意! 那玩意能轻易敲么? 不能! 大宋朝至今可从来没人去敲那玩意,传言要敲那玩意,要先打三十大板,然后滚钉床、趟火海,证明自己确实有冤屈! 官家那么忙,不弄这些,那不是天天都有人去敲鼓玩? 皂班小吏不敢赌,眼前这个敢敲响十年没人敲的鸣冤鼓的青年是不是有莫大的冤屈,敢去敲闻登鼓。 不怕一万,怕万一啊! 要知道,闻登鼓想了,就代表开封府衙不给百姓伸冤,这哪是自己一个小吏担待得起的? 他快速朝着府衙跑了进去,没过多久,一个身穿紫袍的官员走了出来,他一脸威严:“某便是翰林学士权发遣开封府王拱辰!你有何冤屈?” 说实话,老王真的不想管这破事儿! 可小吏都说了,那小子说:开封府不管,他就去告御状! 真那样了,老夫的一世英名不就毁了? 那还怎么过度一年之后回中枢? 徐浩也不矫情,将侄女放下,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来,双手呈上。 王拱辰眼睛一亮,居然还有状纸,为读书人伸冤和为屁民伸冤,可不是一回事儿啊!前者,能够挣的名声多得多得多,他脸上的严肃松动了些,问道:“自己写的?” “是!” 徐浩点了点头,“读过几天书!” “拿来看看!” 王拱辰上前一步,亲自接过了徐浩手中的纸卷,当然,这是作秀。缓缓打开一看,王拱辰由衷赞叹,“字写得不错,已经登堂入室!” 目光一行一行的瞟过去。 王拱辰手中的纸张不知怎么滴开始颤抖,他的脸上,对字迹的欣赏早已消散无踪,换上的是那纸张上墨水的色彩。 乃乃个草皮! 王学士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接到这样一个烫手的山芋。 “王明府!” 一个汉子拱了拱手,一脸好奇,“这小郎君有何冤屈?您还是按照惯例宣读一下诉状呗?” 明府,这是汴梁百姓对开封府知府的尊称。 可王拱辰此时只觉得这声“明府”tm的带着浓浓的讽刺气味。 读锤子啊! 王拱辰打死都不想读手里的诉状。这玩意,读出来...... 可是! 开封府的惯例谁接手鸣冤鼓下的诉状,就必须当众宣读! 欣赏锤子个读书人啊! 王拱辰想给自己一巴掌,求名心切啊! “原告:霸州徐浩!” 王拱辰一脸便秘地读了起来,“家父本霸州知州,受命抵御......特状告政事堂吕夷简、章得象、杜衍、晏殊,歪曲事实,不敬亡者......!” 艹! 是一个动作! 那些聚集在开封府衙门前的汴梁百姓僵住了! 你妹哟,你家老爹差点破坏和谈,你差点气死吕相,然后还来恶人先告状? 我,从没,见过,如此,脸皮厚之人! 浓浓的恶心感,出现在了心里。 后悔啊,怎么就没有把臭鸡蛋带上! 砸死那狗日的。 当然,更窝火的是王拱辰。徐浩冤不冤,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徐青和眼前这个青年即便真的冤屈,那也不能申! 深吸一口气,王拱辰道:“徐浩,你爹的事儿,朝廷自有定性!” 画外音很简单,你爹的事儿,朝廷说了算,不要想着翻案,撤诉吧。 徐浩却摇了摇头,一脸坚定,“家父为国捐躯,为何要背上罪臣之名?某只想带着侄女在汴梁求活,为何要背上气病吕夷简之名?满城百姓不知,王明府不知?” 我知道个锤子! 王拱辰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知道也只能说不知道。 怎么能在屁民面前,承认这些有损朝廷尊严的事? “徐浩!” 王拱辰加重了语气,“此事,朝廷自有定论,日后,会有交代!” 我的小爷,你回去吧,你爹的事儿,朝廷会平反的! 徐浩依旧摇头,“王明府,小子有证据!还请通传四位相公对质吧!” 要么来对质,还能给朝廷时间选择人背锅。 如果不来...... 一旦对方手里的证据是真的,然后公布出去! 整个大宋朝廷的脸面,会被丢进土里搓圆踩扁! “徐浩!” 王拱辰提高了声音,“安敢如此?” 一个屁民居然威胁整个朝廷! 徐浩抱起了芸芸,脸上挂上了慷慨就义的神色,“家父临终留了一首诗: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 “徐浩,你放肆!” 王拱辰大步上前,想捂住徐浩的嘴! 徐浩后退躲过,“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第26章 好孩子啊! “抓住他!” 王拱辰的脸色黑的如同锅底! 他不知道徐浩说出来的这首诗到底是不是徐青所作,但是,这首诗会把朝堂上的所有文官钉在耻辱的柱子上! “好诗!” 汴梁城的百姓,早已对诗词耳濡目染,虽然作不来,可不代表他们没有鉴赏能力!一个汉子面色潮红,那是听惯了柳三变的卿卿我我,凄凄惨惨之后,偶然听到这样一首诗带来的震撼! 他觉得自己热血沸腾。 一下子将徐浩拉到了人堆里! 能做出这样一首诗满满都是爱国,字字都是热血的人,会是坏人么? 不是! 至少,围在开封府衙门前的汴梁百姓都有这样的想法。 所以,徐青和徐浩真的被咱们冤枉了么? 一股浓浓的愧疚感出现在了心里。 “保护好徐小郎君!” “就是,不准抓他!” “王明府,你是谁的明府,吃的谁的俸禄,用的谁的税收?” “......” 一个个质问,让王拱辰跳脚。 “你们是要造反么?” 他大声呵斥,“徐浩,你是要蛊惑汴梁百姓造反么?” 杀人放火受招安,可这句话用在汴梁定然是不作数的。 如果谁在汴梁造反,他唯一的出路便是株连九族! 徐浩摇了摇头,“某并未蛊惑任何人!某只是一个在汴梁求活的少年,想带着侄女活下去,仅此而已。可朝廷内的那些高官对我徐浩做了什么?对家父做了什么?如果王明府不但不伸冤,还非要抓住我,才不给徐某身边这些忠义百姓冠上造反的罪名! 那,徐浩束手就擒!” “感谢各位父老的厚爱!” 徐浩对着所有人拱手表示行礼,“小子去了坐牢便是!反正,打探到契丹人的阴谋后,小子在皇城司已经尝试过了!” 说完,徐浩朝着外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高声颂到:“望门投趾怜张俭,直谏陈书愧杜根。手掷欧刀仰天笑,留将公罪后人论。” 铁骨铮铮啊! 有人心中的憋屈无处述说,满含热泪! 开封啊! 欧阳公在时的开封哪里是这个样子? 百姓们群情激奋。 王拱辰却是心死如灰! 他自命不比连襟欧阳修差,可刚上任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抓徐浩,会被百信唾沫而死! 不抓徐浩,就得伸冤....... 某,完了啊! 王拱辰仰着头,想哭。 张八年却差点把腿跑断! 横冲直撞冲入政事堂的张八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官家,各位相公,都知,某有要是禀报!” 赵祯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陶罐,他的眉头深深皱起,一个皇城司的小统领都敢闯政事堂了? 杜衍双目一瞪,准备开喷! 章得象在冷笑,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整治一番皇城司,新官即将上任的三把火,这就有了第一把火了! 晏殊也有些皱眉,他看了一眼王琳,仿佛在询问,“你这是闹啥”? 王琳很尴尬,用陶罐换功劳,还没到手,自己的手下就闯了政事堂! 八年啊!你是老人了啊! 王琳吐出一口气,抽搐着嘴角,“陛下,张八年是老人了,想来定然是出现了什么重大事情,不然......” 不然不会闯政事堂啊! 赵祯点了点头,“说!” “官家,徐浩去了开封府衙!” 张八年赶紧倒豆,“他敲响了鸣冤鼓,要状告吕相公、章相公、杜相公和晏相公,说是他们歪曲事实,构陷功臣和功臣之子!还说王学士如果不审理,就来告御状!” 卧槽! 赵祯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徐家这小子,居然敢如此? 章得象和杜衍觉得......有些大条,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才知道! 晏殊觉得很冤枉,关老夫啥事儿? “开封府衙聚集了很多百姓!” 张八年继续丢雷,“徐浩读了两首诗,搞得群情激奋!” “诗?” 赵祯头顶上全是问号,大宋什么时候诗也能引起共情了?他犹豫了片刻,问道:“莫不是学着柳永求名?” 柳永啊...... 听着这话,章得象和杜衍有些窃喜,要是真的像柳永那个倒霉蛋一样...... 那什么都不是事儿啊! 最好诗文来的婉转些,愤世嫉俗些,或者夜郎自大些,把皇帝得罪得惨一些! “他做了什么诗?” 章得象语气平淡,在掩饰自己的情绪,顺便标榜自己的肚子能撑船,“说来听听,咱们也看看,汴梁是不是又出了一个大诗人!” 张八年不知道章得象的想法,缓缓抬头,汇报到:“第一首,说是徐青的临终诀别诗: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章得象闻言,噎住了! 你妹哟,章某的宰辅啊...... 怕是有些距离了! 杜衍嘴角在抽搐,不行,让徐青背锅这事儿,一定要说成是吕相公的主义! 晏殊抬头看着天空,眼眶有些湿润,我的好学生啊! 赵祯在叹息,定北啊,朕,对不去你你们父子啊。 他抹了一下眼角,柔声问道:“第二首是什么?也是徐青做的?” 张八年摇了摇头,“是徐浩做的!王拱辰说徐浩蛊惑百姓围了开封府,问徐浩和百姓是不是要造反,徐浩站了出来,表示,如果王拱辰抓了他,便不追究百姓,则愿意束手就擒!诵读了这首:望门投趾怜张俭,直谏陈书愧杜根。手掷欧刀仰天笑,留将公罪后人论。” “好!好孩子!” 晏殊眼角更加湿润,情不自禁赞誉着自己那只见过一面的徒孙。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政事堂里因为这两首诗充满了浩然正气! 比之时下的温柔委婉,年富力强的赵祯更喜欢徐浩父子这两首诗里的热血和浩然! “胡闹!” 赵祯莫名其妙丢出两个字! 章得象和杜衍心中苦笑,这是在说咱们啊! 晏殊站了出来,然后缓缓跪地,“官家,臣这么多年没求过您什么,如今斗胆,求官家还臣那不争气的学生一个公道,还臣那徒孙一个公道!” “快起来!” 赵祯上前了两步,扶起晏殊,然后拍着他的手道:“睢阳书院办得好!朕,这便去开封府衙!” 第27章 庭审! 南门大街西段,幽雨轩门口! 原本的群情激奋已经成为了沉寂一片。 事情要从五分钟以前说起! 当徐浩站在开封府衙门口颂出两首诗之后,立即有了一位担心那边冤枉好人的百姓跑过去报了信! 报信之人,讲故事的功底不错! 两分钟发生的事情,硬生生被他用五分钟才说完。 还详细描述了徐青在临时之前的动作神态;描述了徐浩为了大家忍辱负重一边向前走,一边颂诗,祈求王拱辰绕过百姓的画面! 咱们都错怪徐小郎君了啊! 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面露愧色! 有妇孺偷偷在擦拭眼泪,徐公啊,这样的人,为何就这样去了? 狗日的契丹人啊! 刘怀德在崇拜!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小郎君那个计划并不是为了卖货出去,更多的是给徐知州鸣冤! 孝顺、聪慧、处事不惊、深谋远虑! 这样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郎君,怎么能不让人崇拜? “官家,官家去了开封府衙!” 突然,有人跑了过来,打破了现场的沉寂!是另一个从开封府衙跑过来报信的人。 什么? 官家都来了? 百姓们听得如此,哪里还站得住? 纷纷朝着开封府衙涌过去! “呀!谁推我?” “呀!那个狗娘养的,摸老娘的胸脯!” “......” 一时间,原本就拥挤的开封府衙门口,更加人声鼎沸了! ...... 府衙内,这场官司已经开了庭。 坐在主位上的是赵祯,他看着那个抱着小女孩的一脸倔强的半大孩子,越看越觉得不错。 坐在右侧的晏殊看着那一大一小,师公看徒孙,越看越中意! 章得象和杜衍眼神死死盯在了徐浩身上,若是目光能杀人,徐浩早已被千刀万剐而亡。 坐在左侧的本次主审管王拱辰瞄了一眼四周,然后抓起了惊堂木! “啪!” 惊堂木重重砸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音,王拱辰端着威严的声音问道:“徐浩,本府在审判之前最后一次问你,民告官杖责十,你可真的要告?” “要!” 徐浩掷地有声! “好!” “好汉子!” 听着徐浩的回答,门口那些百姓们不约而同地夸赞! “肃静!” 王拱辰吼了一声,拿起诉状开始宣读:“庆历二年......” “章相公、杜相公、晏相公!” 读完状纸,王拱辰对着被告席问道:“这是徐浩所诉,你们可否认同?” 章得象冷冷一笑,“无稽之谈!” 杜衍也表示,“完全是诬陷!” 晏殊没说话,不是不帮忙,而是想看看自己的徒孙能做到什么程度! “徐浩!” 王拱辰喊了一声,既然被告不认,那就只有原告出示证据了! 徐浩拱了拱手,抱着侄女缓缓朝着章得象等人走了两步,“敢问三位,家父徐青擅自动刀兵之罪是否是政事堂下的定论?” “是!” 章得象依旧在冷笑,从皇宫走来的一路上,他都在想办法解决问题,该承认的承认,不该承认的绝不承认,是他和杜衍达成的共识。 咱还不信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子,还能搞到证据? “那,请问杜相公,是否是吕相公和三位一起下定的结论?” 杜衍点了点头,“是!某等只是照实办事!” 我一个相公,会冤枉你爹一个正五品? 这便是言外之意。 “呵呵!好一个抵不了的就认账,抵得了的打死不承认!” 徐浩大概猜测到了对方的策略,很官方!他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份东西来,“官家,王明府,某请出示证据,证明政事堂是在构陷家父!” “准!” 说话的是赵祯! 徐浩将手中的卷轴伸展开来,先在临近的百姓面前晃了一遍,然后才转身给王拱辰送了过去,“这是皇城司在正月初二的密报!上面说,契丹人陈兵拒马河欲攻霸州,徐青亲帅驻军迎敌!” 章得象冷冷一笑,“只是让他迎敌防御,可没让他发动攻击!” 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徐浩冷笑,掏出了第二份卷轴,“皇城司正月初三密报,契丹人跨过拒马河,徐青列阵防御!” “过了河就过了河呗!又没有攻城!” 章得象脱口而出。 徐浩还没反驳,百姓们先不干了! 过了河,就是契丹人犯境了啊,作为边州知州,军政一把抓,难道不该出击,将敌人打回去? “多谢诸位仗义执言!” 徐浩朝着百姓们拱了拱手,然后转过身,拿出第三个卷轴:“皇城司正月初五密报,契丹人四百骑兵突袭,霸州徐青帅一千步卒迎敌,击退敌军,损伤三百!” 然后是第四个,“初六,契丹人一千骑兵突袭,徐青率众在城外防御,鏖战半日,损伤两千!” “初七,皇太弟亲率两千骑兵突袭,徐青率剩余兵士阻敌,打退敌人两轮进攻后,文安告破!” “初八,徐青及其长子徐靖率乡勇固收永清县,父子阵亡于城头!” “呵呵!” 读完最后一份密报,徐浩冷笑喝问,“敢问章相公,这是家父擅自出击?是契丹人没有进攻?正月初三至初八,整整六日,家父在枪林箭雨之中!你在哪儿?你在这歌舞升平的汴梁,在汴河边上听着那些温柔委婉,卿卿我我!” 章得象一下子站了起来,“假的,你说的都是假的!皇城司的密报,不可能到你的手里!” 说实话,赵祯此时已经很震惊了,不是震惊徐青做了什么,哪怕这些密报从徐浩嘴里说出来,对他而言,依旧只是信息而已,无法直观去想象有多惨烈。 他震惊的是徐浩为何会拿到这些密报! 它们都是真的啊! 杜衍觉得自己浑身发软,他怎么会拿到这些东西? 晏殊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觉得眼前这孩子可怜,父兄皆亡,还得带个孩子从霸州一路来到汴梁,这得吃多少苦? 他站了起来,是时候说句公道话了! “谁说这些密报是假的?” 还不等晏殊开口,开封府门外,一道尖锐的声音穿透了人群,更穿透了章得象的心。 第28章 正名! 那道声音,太熟悉了啊! 章得象敢保证,半个时辰才在政事堂听过。 一个身穿紫袍白面无须的老者走了进来,不是王琳还能是谁? 说实话,刚听到徐浩状告了政事堂里的四位,王琳实在不想履行昨日对徐浩的承诺。 可徐浩送过来一个瓦罐,若那玩意是真的...... 对皇城司,对大宋,真的有着无与伦比的作用啊。 从先帝开始,王琳便在皇城司,见识了契丹人的蛮横,经历了打赢还赔钱的憋屈,更知晓如今的大宋,西北啊...... 汉唐忍辱负重,从此站了起来,没有养马之地的大宋,何时才能站起来? 王拱辰站了起来,语气有些冷冽,“王都知,你是内官!” 内官不得干政,此时还是大宋的铁律之一。 宽厚的赵祯皱了皱眉头,递过去了一个询问的目光,却没有阻止王琳。 王琳对着赵祯行了一礼,表示自己稍后会解释,然后对着王拱辰摇了摇头,“某只是来做个证!” “假的!” 章得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丝毫没有当被告的觉悟,“你们联合起来构陷本相!” 杜衍嘴角苦涩,如今,还是不要狡辩得好,越狡辩遭得越惨啊! 晏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徐浩,本相对不住你们父子!” 哗! 百姓一片哗然! 晏相公道歉,这,这说明一切都是真的啊! 相公门怎么可以这样? 章得象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晏殊,老晏,你好狠! 杜衍见着大势已去,跟着站了起来,“徐浩,本相对不住你们父子!” 草泥马! 章得象心中大骂,晏殊道歉还好,那厮本来就从没赞同过。可杜衍认错......这不是把锅全部甩给了本相和吕夷简么? 章得象只想吐血。 本来想着吕夷简病倒了,自己能够借机上位。 如今...... 他觉得脚有些软,头有些发昏。 徐浩深深吐出一口气,觉得这些日子的阴霾终于全部散去! 他朝着赵祯行了一礼,然后朝着王拱辰、晏殊分别行了一礼,转身便朝着开封府衙外走去。 至于宣判? 这重要么? 父子二人的名已正,再让王拱辰宣判,便是逼迫,是得寸进尺! 赵祯站了起来准备回宫,脸色有些复杂。 王琳快步跟了上去,身子微躬。 晏殊朝着王拱辰拱了拱手,也朝着门外走去。 杜衍看了一眼瘫坐在椅子上的章得象,张了张嘴,却因为看出了章得象眼里的怨恨,没敢说什么。 王拱辰心里松了很大一口气,要是那厮非要自己宣判...... 嗯? 怎么还有点想感谢那小子的冲动,是脑子坏掉了? 晃了晃脑袋,王拱辰走到门口挥了挥手,“诸位,都散了吧!” 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庭审已经完了,主角已经走了。 “那啥,咱们散了?” “散了,去幽雨轩那边,看看徐小郎君的货怎么样!” “同去,同去!” “那啥,王明府,不,王青天,再见!” “......” 百姓们一拥而散,王拱辰觉得那声青天听着略有些讽刺。 啧,不过咋就这么好听? 转过回屋的王拱辰给章得象行了一礼,语气中少了些关切,多了一份客套,“章相,要不去内衙休息休息?” 章得象摇了摇头,朝着外面走去。 那背影......很是萧瑟。 哎! 王拱辰摇了摇头,谁想得到,一个小子能搞得当朝相公如此落寞? ...... 幽雨轩门口,刘怀德在等待,一些没去开封府衙吃瓜的百姓也在等待。 可等了许久,那边都没有消息传来。 “也真是!” 有人在咕哝,“怎么就不来报信了,那边情况到底怎么样啊?” “来了,来了!” 突然有人惊讶地指着开封府衙的方向。 刘怀德垫着脚尖望了过去! 我尼玛! 全是人头。 他觉得双脚有些抖,这么多人,一拥而上...... 那画面,刘怀德不敢想象,觉得自己大抵要被踩成肉酱! “怎么样?” 幸亏,那些留在幽雨轩门口的百姓们转过身询问情况,正好形成了一堵人墙。 “赢了!” “徐小郎君赢了!” “好!” “赢了就好!” “我就知道,徐小郎君是冤枉的!” “......” 百姓们很是健忘,仅仅这么一会儿,已经忘却了自己最初知道这是徐浩的店铺时的义愤填膺。 “那啥!” 欢呼片刻之后,有人盯住了刘怀德,“掌柜的,香水,还卖不卖?” 是啊! 咱们怎么光顾着聊天,忘了正事儿了? 一些个身穿华丽的女人双眼冒出了精光,仿佛要把刘怀德生吞活剥! 刘怀德咽了咽唾沫,那是兴奋和畏惧夹杂在一起引起的。 “卖!” 刘怀德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便被一阵香风卷进了店内。 “这东西,怎么用?” “是啊,快说,快说!” 女人们看着那货架上的陶瓶双眼放光,如果许久没有吃过肉的恶狼! “咳咳!” 好歹也是有过偌大家业的人,刘怀德干咳了一声,强行压住了自己的情绪,拿起了一瓶缓缓揭开了盖子! “只需要......” 不等刘怀德说出剩下的话,一个女人立马将他手里的陶瓶给夺了过去! “吓!” 那女人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是月季味!” 这还得了? 见识了香味的女人们一拥而上,这是要拥抢! “慢着!” 刘怀德一下子挤到了女人们的面前,如同护着小鸡的母鸡一般,伸出手将陶瓶护在了身后,“各位,各位,别打碎了!到时候就都没了!” 疯狂的女人们总算有了些理智,停住了伸出的手。 刘怀德长长松了一口气,这要是打碎了,这些日子就都白费了! “伸手!” 他从那位抢了陶瓶的女人手里将香水夺了回来,很是珍惜的用瓶盖内布置的小木棍沾起了极少的香水,涂抹在了女人的手臂上,“只需要这样涂抹些许,香味便能持续一日!也可以涂抹在衣服上!” “香!” 第一个吃到螃蟹的幸运女人迫不及待将手放到了鼻子旁边,她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整个人已经化身为蝶,在开满月季的山谷偏偏起舞。 第29章 幸福的刘怀德 “掌柜的!” 一个女人骤然朝着刘怀德靠了过去,“奴也要!” 艹! 这声音,竟然喋得让刘某浑身起了疙瘩! 不过,听着好爽! 刘怀德一正言辞摇头,“这玩意制作可不容易!” “刘郎嗯啊~” 你妹哟,“君”字都不要了! 刘怀德觉得自己快要融化! “咳!” 他干咳一声,“仅此一次!” 说罢,在已经靠在怀里的女人手上快速的涂抹了一下。 这可不得了,早已眼红的其他女人不约而同朝前走了半步,甚至有人抓住了刘怀德的手臂,然后用那处柔软使劲摩擦,“刘郎,奴也想涂一下......” “骚蹄子,刘郎是奴的!” “明明是奴的!” “......” 当桃花多到一定程度,那便是劫难! 在劫难逃那种! 如果刘怀德看过神鬼话本,定然觉得自己应该身处渡劫期,还是九九雷劫! 腰寿啊! “诸位!诸位!” 刘怀德慌忙投降,“有一百瓶呢,还是买回去慢慢涂得好,何苦盯着刘某手里这瓶?” 一百瓶,多么? 有女子扫视了一眼周围,霍,敌人那么多? “多少钱,一瓶,奴全要了!” “不要脸!” “骚蹄子,你要拿回去迷晕多少男人?” “......” 那女人刚刚发话,便是声讨一片! 矛盾成功被转移,刘怀德松了一口气,慌忙道:“今日,每个人限量一瓶,没买到的,一会儿找刘某登个记,后续优先供应!” “快说多少钱!” 这一刻,女人们突然同仇敌忾了起来。 刘怀德闻言,伸出了一支手,心虚地吼出了价格,“五十贯!” “这么便宜?奴要一瓶!这是定金,奴马上回去拿钱!” “奴也要一瓶!定金给你!” “......” ???? 刘怀德一脸问号,泥煤,这还便宜? 果然低估了女人的疯狂啊! 一百瓶香水,就如同进入了狼群里的羔羊,仅仅一半天工夫,就售卖殆尽,还是钱货两讫的那种! 除此之外还有几十个女人登记预约明天的! 这让刘怀德很怀疑人生,自己以前做生意,是做到狗肚子里去了啊! (# ̄~ ̄#)! 姐妹,你还在用香囊? low啊! 买到了香水的女人们纷纷开始在身上涂抹,很快,汴梁城里吹起了一阵阵香风。 然后,陆陆续续有人上门,并且抱怨“怎么这么快就卖完了?” 甚至还有文人打扮的男人登门预约。 刘怀德好奇地问了一句,“郎君花这么大的加钱博女人一笑?” “??” 那文人打扮的男子愣了一下,“为什么要给女人用,男人难道就不能香喷喷的?” 说罢,他展示了一下腰间的香囊,还在临走的时候朝着刘怀德抛了一个媚眼,“刘掌柜,明日要给某留着哟”! 艹! 是个动作。 刘怀德这才想起来,汴梁城里,多少男人腰间挂着香囊,脸上涂着脂粉,并以此为荣? 藕! 也是一个动作! 刘怀德反胃了一个下午。 临近入夜,幽雨轩的大门才被关上。 刘怀德雇了一辆马车,载着几个盖着青布的箩筐朝着袜子巷走去。 一路上,他很是忐忑,总怕车夫带着他一起跑路,然后寻个无人的地方白刀子进绿刀子出。 总算进了院子,刘怀德亲自将箩筐搬下了马车。 刚洗去身上因为蒸馏干花染上的多股香味的徐浩抱着芸芸迎了过来,打量了一番之后,啧啧道:“哟,老刘,看不出来啊,你一个中年男人,还挺受欢迎啊!” 刘怀德脸上略有些嘚瑟,奋袖出臂语气却是幽怨,“这哪里是人干的活儿,郎君你看,我被那些婆姨掐得好惨!” 惨么? 徐浩一脸不信,主要是刘怀德脸上那些没有擦拭的胭脂...... “老刘啊!” 徐浩语重心长,“以后还是把胭脂擦完了再回来,家里还有小孩呢!” “嘿嘿!” 刘怀德挠了挠头,“要得!” “看你那傻样!” 徐浩翻了个白眼,“以后你刘怀德成了汴梁城里的妇女之友时,怎么办?能不能有点出息?” 妇女之友是啥? 刘怀德搞不懂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女人们最炙手可热的人!” 徐浩耸了耸肩,然后打断刘怀德一脸的向往,问道:“今日预定了多少?” “霍!郎君真是神人!” 说起正事,刘怀德恢复了正经,他笑着答道:“上午香水就卖完了,那些女人好生......” 生猛二字没有说出来。 他看了一眼徐浩怀里的小女娃,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今日一共预定了八十份。钱全部在箩筐里。别看箩筐多,实际上一小半是用白银结账,跟多的是用黄金!汴梁女人的购买力啊,某这算是见识了。郎君要不要清点一下?” 清点个屁啊! 徐浩摇了摇头,“搬回正厅去,然后洗手吃饭!” 刘怀德指了指自己,某一个人搬? 可是,徐浩已经转身朝着伙房走去。 留下刘怀德一人在风中凌乱,这可是几千贯啊! 得! 一个人搬就一个人搬! 刘怀德苦着脸,“幸福”地搬运银钱去了。 ...... 对待自己人,徐浩觉得自己很宽厚。 除了让对方搬点东西,其他的事儿某都包干了嘛。 不信? 你看看桌子上的晚饭! 一个小铜炉上放了一口小锅,几盘切得十分精致的羊肉片,还有一盘菘菜! 菘菜啊,这个时节可老贵老贵呢! “快来试试!” 徐浩将筷子递给了刘怀得,然后夹起一块羊肉演示,“在锅里涮一涮,然后粘上酱料......!” “很好吃哟!” 芸芸抢过了话头,夹起碗里的羊肉吹了吹,然后放入嘴里,小眼睛眯成了月牙,“嗯嗯,真的哟!” 徐浩笑着揉了揉芸芸的小脑袋,“少吃些肉,多吃菜!” 芸芸立刻成了苦瓜脸,惹得徐浩和刘怀德哄然大笑。 这郎君,真的不错啊! 吃饱饭,洗好澡的刘怀德躺在床上,回想着郎君的一击翻盘,回想着今日的利润,更回想着吃晚饭的情景。 不知不觉,眼睛便有些迷失,这便是家人吧? 咧嘴一笑,他幸福地睡去。 第30章 来自汴梁城的善意 和刘怀德的幸福不同,徐浩睡得很踏实。 踏实到,让一个有着浓浓危机感的人,莫名其妙感觉到了一丝心安。 他轻轻拍着芸芸的肩膀,看着睡着了的侄女嘴角开始出现晶莹。笑容,顿时出现在了徐浩的脸上。 有人欢喜便有人愁,章得象如今就是愁的那个。 整整一个白天,在政事堂总觉得不是滋味,回到家里就闻到了一股不同以往的香味。 那是来自夫人。 这不算什么,本来打算夸奖一番的章得象突然听到夫人说了这样一句话:“郎君,奴身上的香味如何?是一种叫做香水的东西,丁家人送来的。” 汴梁的丁家,只有一家,那就是才死了没几年的丁谓。 两家素来没有什么往来,如今送礼...... “退回去吧!” 章得象摇了摇头,且不说自己自身难保,即便是没有今天发生的这档子事儿,丁家人的事儿也是不能管的啊,那家人,可是打上了心术不正的标签的! “退回去?” 夫人的脸上挂满了不愿意,“听说这东西,是一个叫做徐浩的年轻人做出来的,很稀少的,整个汴梁才一百瓶!” 徐浩? 章得象的脸顿时冷了下来:“退!回!去!” 一字一顿说完三个字,章得象转身进了书房,晚饭都没吃。 “哼!” 夫人冷冷跺脚,转身掩面朝着内院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打更的声音从街道传来。 然后二更天.......五更天! 鱼肚白出现在了天边,五品以上的京官们都纷纷走出家门,朝着朱雀门拥去。 一个个灯笼,照得那一个个无精打采的人如同刚刚从坟里刨出来的尸体。 这些“尸体”,会在朱雀门外的早市吃上些许早餐,然后如同吸了血一般,慢慢恢复过来。 闲谈,便从这个时候开始。 “听说了么?昨日,有人把政事堂几位相公状告了!” “好像是那个异端的儿子!” “真是的,相公们也是为了国体啊!那年轻人,怎么就那么不懂事?” “嗨,异端的儿子,做些事儿不足为怪嘛!只是,可伶了章相公,这名声......” 这名声,就这样没了啊! 本来在中枢的这些年,在吕夷简的压制下,章得象就毫无建树。 如今再摊上了骂名...... 想了一晚上的章得象颤颤巍巍将一封信递给了赵祯。 赵祯打开一看,立马知道了是辞呈! 一个相公,名声臭了大街,自然不能再用了,可是....... 可是赵祯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满朝官员,谁能为相? 有人! 不过,都不在汴梁啊! “章卿家!” 赵祯将辞呈叠好放入了自己的衣袖里,“能不能再坚持些时日?” 发挥余热么? 章得象秒懂,苦涩点了点头。 ...... 政事堂里发生的事情,刚刚睡醒的徐浩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有半分庆幸。他只想安安稳稳在汴梁城里求活,目前谁当宰相,他都无所谓。 起床,洗漱。 在汴梁这个地方,早餐要么是汤饼,要么是炊饼。 没有老面,做不出那如同女人胸脯子一样柔软的炊饼,所以徐浩很自然的选择了前者。 这些天下来,已经将自家郎君奉若食神的刘怀德是有啥吃啥,反正都好吃!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在石桌子上,各自捧着一个能够将脸都遮盖住的碗,吸着碗里的面条。 略有不同的是碗里的大小,以及汤饼的味道。 芸芸不能吃辣,碗里是葱香味。 刘怀德已经对辣味情有独钟,碗里是麻辣味。 徐浩则是羊肉汤面,主要是因为茱萸的辣味没啥灵魂。 “老刘!” 吃完早饭,徐浩将碗往桌子上一放,吩咐道:“你也曾走南闯北,可曾见过一种红红的,指头大小,一头圆润,一头尖尖的果实?” 刘怀德皱着眉头思考了许久,摇了摇头。 主要是小郎君的描述没啥辨识度啊! 这破理解能力! 看出对方没听懂的徐浩揉了揉眉心,转身进了屋子,没多久,便拿着一张纸走了出来,“看看,见过没有!” 刘怀德拿过来一看,“啧啧,小郎君,你还有啥不会的,画个东西,如同雕刻的一样。” “这是素描!通过线条表现方式,以线条的粗细轻重来描述物体的明暗深浅......” 徐浩有些降维打击的快感,却又突然觉得没劲,“算了,和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你直接说见过没有!” “见过,早年去过一趟广东,有大食人运来过。不过,听说这玩意吃了会要人命。” “想办法弄些回来!” 徐浩眼睛一亮,立马吩咐,“最好弄些种子回来。” 郎君这是要改行做毒药? 刘怀德愣了一下,随即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瞎胡乱想作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随即端着三个碗去了厨房。 小郎君啥都好,就是不喜欢洗碗。 这可苦了刘某了,某也不喜欢啊! 等刘怀德洗完,徐浩和芸芸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院子里,出现在了大街上。 芸芸是坐在叔叔脖子上的,汴梁太热闹,骑在脖子上能什么都看见。 徐浩背着一个小背篓,脸上挂着笑容,贪婪地吸食着汴梁城里的烟火气,这是不用被人人喊打的自由的味道。 “哟!这不是徐小郎君么?” 有人认出了徐浩,“小郎君昨日在府衙真厉害!还有你那个香水,听说也很厉害!” 这是大宋式的点赞! 徐浩的手扶着脖子上的芸芸,无法拱手,颔首行礼,“多谢夸奖!” 芸芸仿佛也感受到了这种夸赞带来的满足感,两只手抓着叔叔的头发,一脸认真,“谢谢!” “哈哈哈!” 那人笑得很是爽朗,“小娘子好!某这里有些小玩具,你看看上了什么,某送给你!” “真哒?” “真的!” 得到了肯定的芸芸从叔叔的脖子上爬了下来,蹲着看了一小会,很矜持地选了一个竹片做的小风车。 徐浩掏腰包要给钱,那人说什么也不收,这是对昨日事情的歉意,更是一种善意。 徐浩只能领情,然后继续朝着前面走,却是不知,这样的事儿一路上都在发生。等徐浩走到瓦市的时候,背着的小背篓已经装满了小贩们送的代表着汴梁城善意的吃食和玩具。 第31章 贵客临门 没有去勾栏听点小曲,不是因为时间不对,而是因为背着芸芸。 毕竟,勾栏听曲这个词在徐浩的脑子里不是个褒义词,带着芸芸去,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不堪入目的情况? 走到一家专门售卖百货的店铺,徐浩还没开口,那掌柜便走了出来,“小郎君,我这里暂时不缺货源。” 语言很婉转,足以看出掌柜的职业操守不错。 这是把自己当成售卖货物的小贩了么? 徐浩看了一眼背后的小背篓,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幸福的烦恼。 啧,真像啊! 笑了笑,徐浩摇了摇头,“掌柜,您误会了,小子是来采购的。” 一个小家伙能够采购点什么东西? 掌柜望了一眼那小背篓,不都装满了么!脸上却没有丝毫怠慢,笑着道:“那确实是某误会了,不知小郎君要采购什么?” “干花!”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是徐浩的做事准则。对方没有冷言相向,徐浩自然是恭敬得体,“不知贵店现在有多少,我需要采购大量的干花。” “小郎君说的是真的?” 掌柜有些不太相信。 徐浩笑着点了点头,“贵店有多少,我全要了,送去袜子巷,货到付款。” “小店里的干花,约么着一共要两百贯!” 掌柜的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在满嘴跑火车,“小郎君要的话,大抵需要现结!” 这是不相信咱买得起啊,不过语气还是真客气。 徐浩笑了笑,“某叫徐浩!” “徐......” 徐浩是谁? 这句话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掌柜就想起了昨日发生在汴梁城里的事情,听说一天就进账几千贯啊,他急忙拱手行礼,“竟然是霸州徐小郎君当面,某眼拙了!” “掌柜客气了!” 徐浩摆了摆手,然后从袖口掏出一块金锭和一张纸条,“劳这是定金,烦掌柜将货物送至纸上的地址。” “徐小郎君当面,哪里需要定金?” 掌柜的将金锭推了推来。 徐浩摇头,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 这让掌柜脸上的笑容更浓了,立马定下了契约,然后将徐浩礼送出门。 啧,仅仅一天就进账几千贯的小财神啊。 看着徐浩离去的背影,掌柜的还在咂嘴,真是厉害啊。 ...... 徐浩出了杂货店,又去了一趟酒肆,定下了几大坛子在大宋销量不怎么样的烈酒。说是烈酒,其实也就接近二十度,不过对时下的工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做完这两件事儿,他便带着侄女朝着家里走去。 一路上,推脱不过去,又收了好几件小玩具。 中午,刘怀德不会回家吃饭,徐浩本打算讲究吃点。 可到自己叔侄一路上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日子好些了,怎么能没点仪式感? 想到这里,徐浩觉得要给侄女吃好吃的,顺便犒劳一下自己,然后就开始捣鼓。 没多久,铜炉再一次升起了火,小锅也被端了上来。 羊肉、菘菜,蘸水到位,涮羊肉就准备开锅了! 咯吱! 大门一下子被推了开来。 徐浩转头望去,出现在门口的身影是王琳。 “王都知,饭否?” 昨天,人家才给了帮了大忙,今日既然来了,就不能不感谢一番,徐浩立即起身邀请,“没吃的话,一起吃点?” 哪知,王琳站在门口没动,也没回话! 这是?? 不等徐浩询问,另外两个身影从院外走了进来。 徐浩认识其中一个,大宋皇帝赵祯! 赵祯身穿一身白色的衣服,头顶上不是通天冠,而是幞头,这是一身常服装扮。 徐浩立马上前,拱手行礼道:“官家!” “嗯!” 赵祯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耸了耸鼻子,他闻到了一股清香。 朝着那香味望去,见到了很奇特的东西。 一个桌面有着圆孔的桌子,桌子底下是铜炉,桌面上是有些像锅的东西。 “徐浩,你这是要吃饭?” 赵祯指了指那桌子,笑着道,“看来,朕叨扰你了啊!” 徐浩搞不懂赵祯的意思,有些拘谨,“小民前些日子饿怕了,所以开始每日三餐,这中午......官家不知小民情况,哪里算叨扰?” “哎!” 赵祯闻言一叹,拍了拍徐浩的肩膀,“一路上很辛苦吧?” “还好!” 搞不懂赵祯目的的徐浩只能敷衍,并指了指桌子转移话题,“官家要不要一起?”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大抵应该客套拒绝。 可哪知赵祯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好!” 对方不矫情,让徐浩轻松了些,毕竟不矫情的人一般都好相处。 将赵祯引过去坐下,徐浩准备去多弄点羊肉来。 哪知,赵祯眼睛一亮,“哟,是羊肉!王琳,陈守忠,坐下一起吧!想来徐小子不介意多两副碗筷。” “诺!” 两道尖锐的声音传来,徐浩这才发现跟着赵祯进来那人也是个太监。 王琳直接坐了下来。 陈守忠亦是如此,顺带还将怀里抱着的陶罐放在了锅边上。 卧槽! 那陶罐,好生面熟...... 徐浩心里一个咯噔,那不是我给王琳的东西么? 那玩意,放到火炉边上烤着? “咕噜!” 徐浩吞了一口唾沫,情不自禁拉着芸芸后退了两步,“官家,能否先把那陶罐拿远点?” “啥意思?” 陈守忠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徐浩又退了两步,“会炸!” 唰! 王琳一下子站了起来,抄起陶罐就跑到了十步开外。 “足够了!足够了!” 徐浩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了,“将那东西放那边,王都知人可以过来了。” 这让陈守忠脸色更是不好看,搞得某好像做错了事情一样,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回到伙房,多切了几斤羊肉,徐浩才带着碗筷回到了桌子边上。 担心赵祯三人不会吃,徐浩夹起一片羊肉,在锅里涮了几下,然后沾上蘸水,给赵祯递了过去,“陛下,这是涮羊肉,需要如此方可食用。” 还没递拢,一双筷子便拦了过来,是陈守忠,他夹住羊肉,一下子塞进了嘴里。 试毒么? 徐浩翻了一个白眼,有必要这样,莫非老子不吃? 第32章 耿直的仁君 除了芸芸正在呼呲呼呲吃着碗里的羊肉外,其余人都看到了徐浩的白眼。 王琳眼观鼻鼻观心,视若未闻,他可不想和陈守忠有啥矛盾,不是畏惧,主要是本来彼此之间就尿不到一个壶里,不如少起些矛盾。 陈守忠双目一瞪,想说一句“大胆”! 赵祯摆了摆手,笑着解释道:“徐小子莫要见怪,这是惯例。” 活该你赵祯每天都吃残羹剩饭,徐浩腹诽了一句,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或许是初春时节的汴梁还真的挺适合吃羊肉汤锅,赵祯吃得满嘴流油。 王琳觉得肚子很胀,一会儿回皇城司之后,应该好好消消食。 陈守忠也是酣畅淋漓,就连吃饭前产生的不愉快,都消散无踪。 “这涮羊肉不错!能不能让宫里人......” 赵祯想让宫人过来学学,可迅速打消了念头,“算了,到时候朕半夜想吃,又得让他们受累。” 这......仁慈得有些过分吧?! 徐浩瘪了瘪嘴,朝着王琳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这是过来算账了? 王琳摇了摇头。 赵祯正好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你俩这是?” 在皇帝面前和太监眉来眼去有些不好啊。 徐浩讪讪解释,“前些日子,小民和王都知合伙搞了个营生,都知说,官家过得俭朴,算是帮官家投资。这不,您上门,小民还以为是过来查询账务来了。” “哦!” 赵祯喔了一声,给王琳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让王琳的嘴角乐开了花。 等等! 赵祯好像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他投了多少钱?” 王琳立马脸色变了,朝着徐浩投递来了眼神。 怕啥? 徐浩翻了一个白眼,五百贯能把你王都知打成贪官? 没有理会王琳,徐浩笑着答道,“不多,五百贯。” 这,啥情况? 一句话刚吐出来,徐浩就觉得面前的情形有些不对。 王琳在掩面。 赵祯......居然嘴角有些抽搐? “咳咳!” 赵祯干咳了一下,觉得有些丢脸,“那啥,徐小子,五百贯是朝廷给你的赏赐!王琳,回头给徐浩再送五百贯来。至于投资什么的,就算了。朕一个皇帝,哪能与民争利?” 尼玛! 那五百贯本来就是某的钱? 徐浩愣了一下,看着王琳时,眼神里全是审视! 仿佛在说,合计着你这是在逗我? 王琳理亏,没看徐浩,而是将赵祯的话应了下来。 “你也别怪他!” 赵祯帮着打圆场,“宫里开销大,皇城司靡费更是不少,他那些俸禄都补贴给皇城司了。” 徐浩总算明白为何那日王琳会对一万贯有如此大的反应了,合计着是穷啊! “那成!等陛下的五百贯到了之后,再给您算投资,股份还是四成不变。” 想到这些,徐浩表示理解。 赵祯摆了摆手,还是觉得不要股份为好,“朕,欠你们父子良多啊.......” “官家!” 送上门的钱,没有不要的道理,可徐浩怕赵祯知道能挣多少钱后会后悔,提前打了预防针,“这几日,靠着五百贯的本钱,小子已经挣了进七千贯!剩下的货物,约么着还能买一万八千贯左右。您......” 确定不要股份? 七千贯加上一万八千贯是多少? 陈守忠在扳指头。 王琳算术好些,已经目瞪口呆,这可是五十倍的收益! 准备说一句“君无戏言”的赵祯一下子闭住了嘴。 泥煤哟! 他想说一句市井俚语,这得宫里那些个妇人纺多少匹布? “是正经营生?” 回过神来的赵祯有些担心,回报率太高了啊! 徐浩点了点头,转身回屋拿了一个小瓶子出来,“官家,广东那边的蔷薇香露可听说过?这玩意叫香水,胜过香露十倍,价格却比蔷薇香露便宜,而且少了许多运输成本......” 徐浩给赵祯算了一个成本账,每算一笔,赵祯心里的震撼就多了一丝。 当这些震撼被汇聚到一起的时候,他再看徐浩,怎么都觉得那小子额头上有两个字“大才”! 这种人,要是弄到三司...... 那画面美得不敢想象啊!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朕只要三成,不两成股份就够了!” 如今还是技术称霸的时代,资本运作在大宋还没开始发芽。 光投点钱,就占据了那么多的股份,赵祯觉得不好意思。 仁慈的皇帝有些耿直啊!这要是换成前唐那几位......只怕九成都不够满足他们的胃口。 徐浩没有坚持,赵祯便起身朝着门外走去,前脚刚走出门口,立马又退了回来。 “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儿忘了!” 仁慈的皇帝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然后指了指院里的陶罐,“徐浩,这玩意到底怎么使用?昨天,朕在政事堂和相公们研究了大半夜,没研究出个结果来。” 听得这话,徐浩的嘴巴情不自禁张了开来,老子这是差点把大宋朝的决策者们给一锅端了? 也怪自己,那日怎么就忘了告诉王琳这陶罐的使用方法呢? 没等徐浩回答,王琳先开了口,“徐小子,官家的意思是找个地方试一试!” 试? 徐浩觉得试用,大抵应该是王琳的想法,毕竟换谁在王琳那位置上都想证明一下自己用皇城司密报换来的东西确实很有用。 “那得找个空旷点的地方!” 王琳那厮帮了自己,如今应该帮对方一次,至少不能让别人费力不讨好。他扫视了一圈院子,不想再修补房子了。 王琳显然也不想再修房子,建议到:“去皇城司的演武场吧!那边宽大,而且没人敢瞎说什么。” 赵祯觉得这提议好,皇城司那演武场不仅仅宽大,最主要是没人敢来打探消息。 点了点头,赵祯到:“那就去皇城司演武场。” 徐浩转身就跑回了屋子,然后拿着那晚做的耳罩又跑了出来,至于那张桌子,倒不是不想拿,主要是要抱芸芸,腾不出手。 一行几人出了袜子巷,朝着朱雀门行去。 当然,走路的是抱着芸芸的徐浩和抱着罐子的王琳,他俩拒绝了和赵祯公乘一车的提议。可不能一不小心真的把大宋的皇帝给送上天去不是? 第33章 走了贵客来了恶客 和皇帝同乘一车的感受...... 徐浩觉得很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三十来岁的皇帝话有点多,如同一个十分关切自己的大叔。 这种关切,会让人感动,也会让一个有着三十岁灵魂的十五岁少年感到一丢丢不耐烦。 赵祯没能发现徐浩隐藏在眼角的不耐烦,嘱咐完在汴梁有事儿可以找人带个信,又拉着徐浩从霸州问道了汴梁。 流民有多苦? 从徐浩的嘴里,皇帝觉得自己听到了最值得信任的版本。 “朕大宋,朕的百姓啊!” 赵祯有些忧伤,西北还糜烂着,税收入不敷出,契丹人那边要增加岁币,宗族那边给的,官员们的俸禄,士兵们的军饷...... “哎!” 他突然没了谈话的兴致,朕实在太难了,如何才能让整个大宋有些改变? 看着赵祯鼻子眼睛挤到一堆的样子,徐浩觉得有病,竟然会感到一丝丝的心疼? 泥煤哟,那可是男人。 马车的速度铁定比不上骑马,等徐浩和赵祯抵达皇城司演武场的时候,王琳早已到了,并且部署好了几个木人。 徐浩先给芸芸带上了耳罩,这才接过了王琳手中的陶罐。 放到木人中央,点燃了引线便朝着芸芸跑去,徐浩边跑边喊“官家,闭眼,捂耳朵!” 当火焰通过引线钻进陶罐里的时候,白光一闪,闷雷般的巨大声音传来,随即是一股热浪。 只来得及闭上眼睛的赵祯、王琳在晃脑袋。 一直盯着演武场中央的陈守忠觉得自己耳朵不见了,眼睛也不见了,下身还有少许湿润的感觉。 他夹着大腿在高呼:“保护官家,保护官家!” 将芸芸抱在怀里背对陶罐的徐浩转过身来,刚好看到了陈守忠。 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先高呼“保护官家”,这只怕和赵祯平日里带人宽厚有着莫大的关系吧。 赵祯听不见陈守忠的话,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演武场的中央。 十来个木人已经没有一个能够站立的了。 “这......!” 赵祯张了张嘴吧,脸上没有太多震惊的神色,而是一脸沉痛,“徐浩啊,你若是能早点到汴梁,西北,只怕就死伤不了那么多将士啊!” 王琳对此感同身受。 不过,他想的是如果早点有这玩意,皇城司每年就不会死掉那么多密探了。 “官家,来得及的!” 徐浩出言安慰。 赵祯却摇了摇头,“大宋,经不起折腾了!” 经历几年战争,大宋经不起折腾了,北边还有契丹人虎视眈眈。 西夏也是如此!再打下去,李元昊只能啃草皮了。 徐浩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坚定地说出想说的那句“真的来得及!”。 “回吧!” 赵祯意兴阑珊,转身朝着皇宫走去。 西夏么? 徐浩皱了皱眉,带着侄女朝着朱雀门走去。 王琳准备收拾残局,眼睛刚恢复过来的陈守忠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便意更浓! ...... 走出皇城,徐浩没有回家。 他想逛逛,缓解一下心中的压抑。 却不知怎么的,逛到了南门大街。 徐浩路过开封府衙的时候,那守门的小吏情不自禁朝前走了一步,将鸣冤鼓护在了身后。 再往前走,便是幽雨轩。 “哟,徐小郎君来了?” “啧,这是小娘子吧,那日没细看,真漂亮!” 出言打招呼的,要么是昨日在府衙见过的百姓,要么是到幽雨轩二刷的顾客。 他们脸上都洋溢着积极向上的笑容,仿佛天塌下来,都无所谓! 艹! 徐浩骂了一句,自己这是怎么了,来都来了,还不能做点事情,减少些悲剧发生? 两世为人,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压抑驱散,然后挂上笑容对打招呼的汴梁百姓一一回礼。 进入幽雨轩,货架上的货物已经卖完。 刘怀德正在算账。 “郎君来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并未起身,而是打过招呼之后,继续记录着今日的营业情况。 徐浩走过去看了一眼,有些蛋疼,“流水账啊?” “都是这样啊!” 刘怀德看了看账本,确定自己记账的方式没错,“错不了啊,整个大宋都是这样的!” “不用解释!” 徐浩摆了摆手,“回头有空,某教你一种新的记账方式!” 刘怀德咧嘴一笑,“那感情好,不如就现在吧?” 也行! 徐浩点了点头,拿来一张白纸便准备画表格。 可毛笔画直线...... “算了!” 徐浩将毛笔一丢,“回头先做点工具,然后再教你。” 刘怀德咧着嘴,挂着略带玩味的笑容。 这是不相信? 哼! 徐浩狠狠在心里道,明天,一定让这厮见识一下他自己是多么土鳖! “谁是主事的?” 就在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进来。 刘怀德赶紧迎了过去,笑着道:“这位客官,可是要给家里人买香水?有些不巧,今日已经售完,不过,客官可以预约。” “不买!” 那人冷冷一哼,鼻孔朝天,“不过,想和掌柜的说点其他的生意。” 这是恶客上门? 刘怀德皱了皱眉,打量着对方的装扮。 虽然不是什么锦帽貂裘,穿着却尚可,不是泼皮! 开封府这几年虽然不怎么滴,可还是没多少泼皮敢在南门大街西段搞事情。 这是高门里面的管事儿! “不知贵客来自哪家?” 这种人,对不好对付,刘怀德心里暗骂,脸上却挂着笑容,“不知,有何生意要说?” “咱家也是你一个商贾能够打听的?” 那人的鼻孔依旧向着天空。 狗仗人势啊! 刘怀德嘴角抽了一下,继续笑着道:“贵客不说是哪家,咱们如何谈生意?” 家门都不敢报,你来扯犊子呢? 额...... 这小店是真不认识自己? 那人愣了一下,一脸不可思议,“混账,这南门大街,谁不认识咱?” 刘怀德想说自己是真不认识。 一旁的徐浩却率先开了口,“你有可有脍炙人口的诗词,或者官居几品,还是说做过什么好人好事儿?” “我......!” 那人噎住了,都不是! 徐浩冷冷道,“既然都没有,某该认识你?” 第34章 傻逼,滚! “呵呵!” 那人怒极反笑,“好!好得很!多少年,汴梁城里没人敢这样对某说话了!这个店,开不了了,某说的,谁来了都不管用!” tmd,宰相老子都不怕,怕你个高门大户里面的管事? 徐浩一巴掌排在桌子上,“傻逼,滚!” 那人不懂“傻逼”是个什么意思,可他从徐浩的语气里读出了浓浓的侮辱。他转身便往外走,甚至连一句凶狠的话都不再说了。 “郎君!” 刘怀德有些慌神,对方越是这样,说明越没转圜的余地,“不应该如此说话啊!” 做生意的,哪能没有恶客上门,不管事泼皮还是高门大户,这种情况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啊! “怕个屁?” 徐浩觉得自己在这事儿上大抵是不能和刘怀德那样能屈能伸的,“他们能做什么,开封府衙就在隔壁,他们能把老子的店砸了?” 刘怀德苦笑,砸店是不敢,那是那些在大冬天都袒胸露乳的泼皮才做的勾当。 这群高门大户......做的事情,可比砸店更加可恶更加难以对付。 ...... 南门大街东段的榆林巷,从幽雨轩气愤而走的汉子正躬身站立,脸上却全是怨毒。 他身前坐着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小折扇,像极了在汴河边上厮混的文人墨客。 “没办好?” 那锦袍中年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管家!” 躬身而立的汉子摇了摇头,“那厮,及其轻视我等,要不是您不许,我当场就给他把店砸了!” “啪!” 管家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扇过去,些很铁不成钢道:“老五,说了多少次,砸店,是泼皮的做法,咱们是文明人!” 汉子的脸上立即出现了一个掌印,却不敢有任何动弹。 管家一边甩手,一边站了起来,“人家才状告了政事堂那几位,心态膨胀了些,实属正常。叫上几个伙计,咱们去会会那个异端的儿子,让那小子知道汴梁姓什么!” “是!” 老五立马转身,摇人去了。 仅仅一刻钟的时间,一个拿着折扇文士打扮的人便出现在了幽雨轩的门口。 他看了一眼那牌匾,如同回自己家一般走了进去。 刘怀德准备起身迎客,那人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先对着正在和芸芸玩耍的徐浩拱了拱手,“可是徐小郎君当面?” “叔等会儿再陪你玩!” 徐浩揉了揉芸芸的脑袋,然后站起来,“某是,不知贵客是?” “榆林巷甲字三号院,管家赵松!” 那人拱了拱手,“旧闻徐小郎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是哪儿? 徐浩朝着刘怀德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刘怀德心领神会走过来耳语道:“榆林巷前几家都是宗室,第三家是八大王的儿子,镇国军节度赵允良!” 八大王,赵元俨? 这位爷,目前还活着。刘娥活着的时候,啥也不敢做,刘娥死了之后,为了表示自己拥护赵祯,杜撰了些李宸妃的事儿去告诉赵祯。 徐浩在脑子里疯狂寻找关于这家人的信息。 赵允良,赵元俨长子,赵祯出生以前,曾和赵允让一起进宫做过几天备胎。 这家人,风评不咋地啊! 徐浩眉头微皱,这种素不相识的人找上门来,多半不是好事儿,“贵客有何见教?” “岂敢岂敢!” 那赵松虚伪一笑,“徐小郎君在府衙里的风采,如今可传遍了整个汴梁,老朽是过来拜会拜会,顺带想和小郎君谈些生意。” 原来如此! 徐浩心里冷笑,语气也有些冷淡,“刚刚那是你的人?” “下人不懂事儿!” 赵松一下子打开了折扇,一边扇风一边笑着道看,“冲撞了小郎君,某先代他道个歉,还请小郎君息怒!” “不敢!” 徐浩摇了摇头,有些好奇,“赵管家不冷?” 额...... 赵松扇风的手顿了一下,尴尬笑道:“小郎君还真是有趣。” “不!” 徐浩耸了耸肩,“我其实很无趣,最不喜欢拐弯抹角。赵管家有啥事儿,直说吧!” 这是在说老夫花花肠子多么? 赵松心里冷哼,脸色却丝毫没有变化,“小郎君是个爽快人!那老夫也不藏着掖着,咱想入股贵店,不知有没有机会合作。” 果真是财帛动人心啊! 这才一两日的工夫,居然就会有宗室找上门来,徐浩摸了摸鼻子,“怎么和合作法?” “老夫算过了!” 那赵松将折扇一收,一边拍打着左手,一边说到:“贵店前期投入应该不足五百贯,某吃点亏,出四百贯,只占七成股份,如何?” 这是彰显实力,也是敲打。 你看,仅仅两天时间,我就能把你调查得差不多,若是你不愿意...... 徐浩当然不愿意,摇了摇头,“店小利薄,当不得赵管家看中。” 哦? 果然不愿意么? 赵管家笑了笑,“无妨,其实还有另外一笔生意咱们也可以谈!” 徐浩还是摇头,“贵府高门大院,徐某高攀不起。” “呵呵!” 赵管家冷笑,对着外边便喊:“都进来吧!” 这是穷图匕现么? 一下子好几个人就冲了进来。 “把芸芸带进去!” 徐浩不想让芸芸看到打架之类的腌臜事情,吩咐着刘怀德,刘怀德立马将小娘子拉着往里面的房间走。 等芸芸进入了房间,徐浩这才一支手扶在椅子上,“怎么,软的不成,来硬的?” “哪能啊!” 赵松冷笑着摇头,指了只老五的脸巴子,“徐小郎君,老夫是文明人。老夫的人不懂规矩,冲撞了你,某已经道歉。不过,小郎君你打了老夫的人,这事儿是否得有个说法?” 这做法真的拙劣! 可在势力庞大的时候,却往往是最有效的做法。 徐浩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报官? 这解决不了问题,没人能证明自己没打人,就像没人能证明自己打了人一样。 报官只会先关闭商铺,然后一直拖着。 某赵松拖得起,可你徐浩拖得起? 第35章 你以为你胜券在握? 赵松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这种手段,用了多次,百试不爽! 哪怕对方现在不屈服,只需要闹到开封府去,等个十天半个月,就立马会服软。 徐浩轻轻拍着椅子的靠背,“不知赵管家想怎么解决?” “很简单!” 觉得胜券在握的赵松没听出徐浩语气里的打趣,反而是认为对面那年轻人语气中有不甘,却已经在屈服,“要么,咱打一巴掌回来,这事儿就算扯平了!要么,咱们成为自家人。家里的事儿谁对谁错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以小郎君的聪慧,自然知道应该怎么选吧?” 打一巴掌就扯平,这是鬼话! 今天会以此为借口来打你一巴掌,明天就会用同样的方式敲断你一条腿。 这是权势带来的好处,谁敢追究? 敲闻登鼓都不行! 八大王会想一万种方法,找一大群证人,让你成为诬告! “赵管家!” 徐浩脸上挂上了笑容,“你知道刚从贵府的那位管事来,某说了什么么?” 赵松下意识觉得徐浩的笑容是准备妥协了,“说了什么?” “傻逼!” 徐浩的眼神立马变了,如同在看一个白痴,“滚!” 艹! 呼呼! 赵松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他的呼吸十分急促!这诺达的开封,谁敢对老子这样? 这一刻,他有些理解老五了,老子都想把这店给砸了! 一旁的燕王府(赵元俨封号燕王)下人们一个个奋袖出臂,义愤填膺。只需要管家一个动作,他们保证,能让这个店没有一片全瓦! 房间里的气愤一下子沉闷得很可怕! 安顿好芸芸,从内屋跑出来的刘怀德拿着一把扫帚当武器,只要对方动手,刘某就和他们拼命! “徐小郎君,你果然在这里啊!”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随即,一个身穿紫袍白面无须的人出现在了门内。 对着门的徐浩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了那个叫做陈守忠的老太监。 “没见在忙么!” 赵松一脸凶狠转身,“那个不......呀,陈都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这一刻,赵松如同变色龙附体,翻脸的速度可比翻书快了百倍,“您这是给宫里的贵人们采买香水来了?”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一个合格管家的必备技能,这和在新时代搞行政后勤的社畜一样! 赵松立马发现了陈守忠身后那一辆放置着好些箩筐的敞篷马车。 “赵松?” 陈守忠眉头一皱,没给什么好脸色,“你不好好在家伺候大王,跑这里来做什么?又在搞事儿?” 自家是个什么样的尿性,自家清楚。 赵松这会儿可不敢说徐浩打了王府的下人,毕竟眼前这位中贵人......不傻! “哪儿能啊!” 赵松一脸尬笑解释到,“大王时常教咱们,作为宗室要学官家的仁义呢!今日过来,是来给府里的娘子们采购香水的。” 采购香水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陈守忠扫了一眼赵松等人,实在不想和这等恶心玩意多说。 直接走到徐浩面前,陈守忠脸上居然有意思不好意思,“就在上午,西夏那边来了信儿,所以老王来不了。咱就自请走一趟,钱送过来了,你清点一下!” 额......! 西夏什么的,徐浩没管,倒是陈都知,你这脸色变得很快啊! 上午不都还没啥好脸色么? 徐浩搞不懂陈守忠几个意思,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 “辛苦都知了!” 徐浩拱手回应,然后吩咐着刘怀德,“老刘,收一下。” “徐小郎君!” 陈守忠指了指赵松,低声问道:“那几个家伙来闹事儿的?” 徐浩笑着点了点头,“能处理!” “那成!” 陈守忠点了点头,有些期期艾艾,“这种事儿,官家不太好出面,你找个人去皇城知会一声,某拍马赶到!还有,昨日......谢了!” 谢啥? 徐浩有些懵! 陈守忠却已经转身朝着门外走,临到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赵松,订购了多少?货款付了?” 额......! 赵松咧出一个难看地笑容,“准备订购五,不,十瓶,我也刚进来不就,还没来得及,您就来了。” “哦!” 陈守忠淡淡哦了一声,“那还不赶紧办正事,别让家里久等!” “是是是!” 赵松立马点头,“这就处理!” 说到底,陈守忠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正三品那种! 而自己......一个王府官家而已。 惹不起! 见着陈守忠走了,赵松这才转过头,却发现那徐家小子一脸嘲笑。 “你笑什么?” 赵松立即又变回了不可一世的神色,“咱们的事儿还没完!” “赵管家!” 徐浩伸手招了招,“细说一下?” 赵松有些不明白徐浩到底要做什么了。 这是刚刚见识了中贵人对咱客客气气,所以怕了? 嗯,应该是这样吧! 想到这里,赵松脸上挂着笑容走了过去,小王爷交代的事儿,这是要完成了呀,“徐小郎君想好了?” 徐浩没直接回答,而是一把搂过了赵松,在他耳边轻轻道:“赵管家,你可知,陈守忠为何送钱过来?” “那是陈都知!” 赵松觉得自己应该提携一下后辈,以后要是成为了一家人,直呼陈守忠的名字不是给自己找事儿?他瞪了一下眼睛,“为什么?” “那是官家投的股份钱呢!” 徐浩漫不经心道:“五百贯,占股两成。对了,赵管家,燕王那边要多少来着?” 皇帝投资? 赵松眼睛瞪得很大,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要不......!” 徐浩看到了对方的一脸不信,笑着道:“陈守忠还没走远,咱们叫他回来证实一下?” “哈哈!那倒不必,不必!” 赵松咧嘴打哈哈,这种事儿,敢赌?不敢啊,他摇摇头一脸正色,“想来这种事情,徐小郎君是不会胡乱说的!那啥,咱先回了!” “嗯!” 徐浩点了点头,看着对方走到了门口,却突然道:“赵管家,刚刚是说要定十瓶?这定金......” “哈!瞧我这记性!” 赵松转过身来,欲哭无泪,“这就交办,这就交办!” 抱歉 抱歉诸位,这本书从今天起鸽了!石头将对自己进行充电,近期出品新书。 《诓宋》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诓宋》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