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解沧华》 楔子 http://.biquxs.info/

黄昏将至,这个离永和国京都不过四十余里地的村子静静地沐浴在淡金色的余晖之下。 这是一个普通的黑衣男子,不过是俊秀了些。但与常人不同的是,在他的双目前,轻绑着一层布条。 他,似乎是个瞎子。 他静默地蹲坐在村前山丘的石墩上,默默地面对着身前正在冲着一棵树木挥舞木剑的男孩,树木很大,树干得有两人合抱粗细。 男孩年纪很小,气力也显得不足,每次对树干的挥斩不过仅能将几片干枯的树叶震落,可他毫不在意,仍旧一丝不苟地重复着一个动作。 男孩早就注意到了身后一直坐着的黑衣男子,可他并未放在心上。自从一个月以前,这名黑衣男子便出现在村子附近,成天什么事都不做,就一声不吭地坐在这里守着自己练剑。男孩也好奇地上前问过几次,可那男人却如同活死人一般没有一丝反应。于是乎,男孩未在关注于他。久而久之,男孩也便习惯了男人的存在。 其时暮色四合,一股至寒的阴煞之气从远处袭来。中元节,民间又有俗称为鬼节,乃一年之中阴气最为浓厚的一天。 阴气入体,男人忽然身子一颤,开始止不住地抖动。他那僵尸般呆滞的面颊也变得苍白,浮现出扭曲之色。他盘膝而坐,闭目凝神,掌心向天,置于膝上。隐约间有些许白气自其头顶百会穴处升腾而起,但见其脸颊逐渐泛起红色,痛苦渐渐平息下来。 男孩察觉到了动静,愕然地看着男人的行为,一时间忘记了练剑。 男人轻吐一口浊气,站起身来,平静地望向身前的男孩。那一刻男孩感觉男人好像能看见自己一般。一大一小便这样“对视”良久。蓦地,男人开口道:“剑,不是这样使的。” “剑给我。”男人从男孩手中接过剑,缓缓走到树前。树干上一道道或浅或深的剑痕即便在傍晚的微光下也显得格外醒目。他轻抚着这斑驳的痕迹,似在体会男孩的用心与执着。 男人微微颔首,说道:“持剑而挥,腰身一体,肩肘腕三点需同时发力,聚神凝气,一气呵成。”话毕,男人提剑一挥,登时剑气漫溢,咔地一声,大树竟拦腰被斩断了去。男孩咽了咽口水,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男人将剑插在泥土中,坐回石墩上。 “你为何练剑?”男人问道。 “啊?”男孩一怔,连忙回道,“我......我想要参加武举,为国家镇守边疆,收复失地。” 这回轮到男子失了神,他转过头,呆呆地望向京都的方向,口中喃喃:“镇守边疆,收复失地......只是,这样的......值得么......” “啊?”男孩未能听清,疑惑道。 夜,开始蔓延:黑暗中,阴风阵阵。恍然间,逝者的灵魂仿佛正从远方归来。 遽有狂风大作,霎时间将男人眼前的布条掀飞而去,裸露出一对灰暗无光的眸子。只是,那眼角,分明有泪悄然淌下。 “呵!”男人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小子,想听故事吗?” 第一章 独钓江雪 http://.biquxs.info/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湘西地界,北来的朔风虽越千万里山水,却余威尤盛。嘶吼吼卷入湘西的崇山峻岭之中,顺着西北缺口,畅通无阻地灌进深处的葬风谷。 谷中空旷寂静,天地浑白,茫茫一片。唯见镜湖一块,湖心亭与湖边屋两粒,湖中舟一芥,舟中人一点。此外,再难见辨他物,有生机的,尽皆掩于大雪之下。 此番之景,倒真有张岱笔下“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之韵味。 湖未结冰,风掠过,那小舟顺着水波微微摆动。一个鬓须斑白的老者无声无息地端坐在舟中,他身披蓑衣,头戴箬笠,一根细长的鱼竿自其手中伸出,指向湖面。 老者微微低垂着头,枯槁般的脸隐匿于阴影之下,不起生机。若不是还在起伏的胸膛证明着,否则只怕会将之视为一具尸体。 看来是坐钓许久,老者的斗笠蓑衣上都罩着一层雪。鱼篓中竟不见一条鱼,但老者倒是不急,依旧兀自地坐着。 忽然,葬风谷西北缺口处闪进数道身影。一青年男子奔在最前头,但见其身着粗布大衣,浓眉大眼,满面尘垢,一副粗犷模样,颇似个庄稼汉子。他右手提剑,左手抱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夹于腋下。而在其身后,四名穿着黑色衣袍的男子正驰步紧追,前后相距不过数丈而已。 他们追逐着,铺雪的地面上徒留下一长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显然几人尽已是殚精力竭,内息紊乱,这才导致身法的错杂不堪。 青年男子围湖又奔了数十丈,来到竹屋前,终是力尽。见其停足,身后那四人也是相继停下。 青年男子将那孩子放下,有些气喘,面色也甚为苍白。他抬起沾染不少血迹的手,拭去额尖处的汗滴,轻轻低语一句:“闻儿,躲远些。” 见父亲遭人追杀,男孩竟出奇的并未露出丝毫惊惧,好似早已习惯。只是瞪着澄澈的双目,略带一丝凶狠地看向那四人。这种神态出现在一个孩童身上显然有些匪夷所思。听了父亲的话,他点了点头,小跑到湖边,远远看着对峙的五人。 五人都未直接出手,只是静静地观望对方。这倒不是临阵御敌所说的“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之意,而是历经长途奔驰,众人都已气虚力衰,现下只得先调息状态。 谷中动静不小,舟上老者却置若未闻,只顾自行垂钓,连头也未曾抬起分毫。 风又剧了些,黑衣人中一个面横刀疤的男子微微迈出一步,开口道:“江南峙!莫要再负隅顽抗!还是老实跟我们回去,你若再是挣扎,只怕非但保不住自己的性命,连这孩子也得陪你埋骨于此!” “哼!跟你们回去?那还有活命的可能吗?”江南峙冷笑道。 “那得看你的表现了!”刀疤脸敲击着腰间的刀鞘,说道,“虽然你如今已闯下大祸,又将帮主彻底得罪。但我们帮主终归仁慈。最多不过废你双腿,再拘禁十年罢了。” “呵呵!梁老帮主倒是大方得紧啊!”江南峙微转剑柄,讥讽道。 “你莫要不识好歹。你杀了众帮派的掌门长老,现下众派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断,你认为自己还能有活路?梁帮主若不是看在你为西凉盟派除去这数枚眼中钉,你那条命,帮主倒不介意收了。”刀疤脸说道。 “清者自清,人不是我杀的,你们不信,我却也没有办法。”江南峙皱眉道。 “好一个清者自清!小姐已经因为你死在了众派的兵刃下,你竟还有脸说这般言语。”刀疤脸面露恨意。 江南峙突的想起只身一人挡住各大帮派围剿的梁素玥,不由惨然一笑,沉默无语。 “莫再多言了!你究竟和不和我们走?”刀疤脸神色不耐道。 江南峙定了定神,一抖手中的宝剑,寒气凛然,芒光点点,开口道:“来吧!要人没有,要命一条!”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我等心狠手辣了!” 话毕,四人操刀而上,把江南峙呈四方围合,变作囚笼之势。刀疤脸一招切金断玉登时砍上,直劈江南峙的面门。 江南峙面色一凝,持剑横挡,他右臂颤了颤,终归挡下一招。可身后之人又是倒劈一记狂风摧枝,直朝背心而来。 江南峙感受着刀风,猛然一个缩身,向右侧偏过,可刀势迅猛,依旧掉下一小块衣布。他回头迅速还以一击,正是白虹贯日,剑气冲虐,刺向那人双目,那人却也不躲。江南峙只觉双肋一紧,急忙调转剑刃改一式双柳抚春格挡下两侧而来的利刃。可背后又是刀风阵阵,不得已江南峙只得使将出万象腿法,回踢上刀面。 江南峙连连倒退,这才免了受伤。四人不给其喘息的机会,又使上楼兰刀法向他砍来,江南峙只得勉力相抗。 “铛!铛!铛!”兵刃相接之音此起彼伏,尖锐之声在这幽谷中显得如此的不和谐。受内力之因,连湖水也微微泛起波澜。不多时几人已斗了上百招。 刀疤脸见江南峙竟招架如此之久,不由赞叹道:“不愧是江南大侠,即便是在众派合围之下身受重伤,却也还如此强横。佩服!佩服!” 江南峙神色忽地微变,一抹腥甜从腹腔直冲舌尖,他隐晦地含下这口淤血。可即便这样,刀疤脸一干人也是有所察觉。 “哼!”刀疤脸冷哼一声,登时四人攻势又凌厉了几分。 几十招下来,内力衰竭,隐约间又牵动了伤势,江南峙已有些吃不消了。又拆下几招,便是险象环生。 突的,眼见刀光凛寒,直割面门,江南峙身子猛地一颤,整个人如同入洋蛟龙般游行在四人的刀锋下,步法精妙,迅捷无比。刀疤脸等人一时竟难触其衣角。 “好俊的功夫啊!这便是江南大侠的压箱底吗?果真不凡!”刀疤脸又一赞,旋即却淡笑一声,“只是这路功夫,需你不少的内力吧!我看你也撑不了多久了!” 果真这般,没几招下来,江南峙步子已急剧变缓,很难再招架四人招数。江南峙见大势将去,不由心一横。他自进谷那一刻便注意到了坐钓的老者。当下陷入绝境,发狠地放声高呼: “先生!在下被追杀了几日,望先生能救我一命。” 虽是逆风传言,可身音依旧直抵湖心舟中。但见风雪中扁舟一荡,老者仍如活死人一般静默。 刀疤脸嗤笑一声:“你倒是病急乱投医。别再妄想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渔夫来了,也不过是平添一条人命,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江南峙并未理会,又是几次呼唤无果,他忽地高声吟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冥顽不灵!”刀疤脸冷言道。 当下几人攻势愈发凌厉,眼看江南峙已无法抵挡。 忽然间,老者右手一扯,一道无饵鱼钩腾出湖面。他微微地抬了抬头,露出那苍老的面颊,双目消沉无光。淡淡地瞥了一眼岸上几人,他提起鱼篓,右脚一蹬,竟是点在水面之上,脚底隐约间仿佛有气旋吹拂。但见水面上泛起道道波痕,老者步法轻盈,脚尖微触寒湖,有如鸿毛浮水。 正是一步一点縠纹生,老者速度缓慢却不显沉重。 他的动作自是引起了几人的注意,一时都惊得停下了手中的打斗,心下凛然:“此人轻功好生了得!” 百丈之距,老者走了许久才至岸边。他腾跃上岸,湖面波纹却依旧未断。老者一甩鱼竿,将之架在肩上。渔线极长,扬甩间恰打于其中一人刀上,叮当一声只见那人手掌一震,竟握不住刀柄,刀硬生生飞了出去,插入雪中。 老者却低着头,事不关己,绕开几人走向竹屋。所过之处,雪地上不留足迹。江南峙等人又是暗下称奇。 老者将鱼竿与鱼篓在屋中放置好,又缓步而出。冷冷地看着刀疤脸开口道,声音沙哑低沉:“你们吓走了我的鱼。” 刀疤脸面色微变,沉声道:“老头,莫要找事!分明是你鱼钩未挂饵料,又何来我惊鱼之由?” “我说你们吓走了我的鱼。”老者仿佛未听其言,依旧自顾说着。 刀疤脸眉头紧锁,思索着当下的形势以及老者武功的深浅。进而又是开口道:“老头,你若再不离去,休怪我等刀下无情!” “你们,吓走了我的鱼!”老者仍是这般。 刀疤脸终是不耐,看向方才掉刀之人,使了个眼色劲。那人会意,悄然拾起刀,轻步来到老者身后。 江南峙猛地大喊:“先生!小心!”可声快,刀却更快,那人直砍向老者头顶,这若一刀下去,只怕再硬的头也得开瓢。 眼看刀离老者头顶不过数寸距离,老者遽地身子一晃,竟险之又险地将刀刃避去。那人见一刀不中,又横劈一刀,老者身影一闪,脚步变幻,莫测难定。衣袂飘飘,轻盈中如翩跹舞姿一般,脚底气旋盘绕,引得白雪四散。那人不断挥动刀刃,却连其衣角也沾不到。老者速度实在太快,当真似惊鸿游龙一般。 刀疤脸越看越是惊骇,这番情景,便有如猫猎老鼠,戏而不食,老鼠始终被玩弄于鼓掌之间。越看也是越不对劲,这身法似乎颇为眼熟。直到老者突地步子变幻,竟一口气直接踏出六十四卦象图,卦象衍生,正是出于《周易》。刀疤脸神色大变,一脸惊惧,颤声道:“青……萍凌尘!” 老者右手一探,两指点在那人持刀之手,正是肘部的曲池穴。手一麻,刀从那人右手掉落。老者轻飘飘伸出手,恰好将之接住。紧接着老者脚步一旋,身形一闪,蓦地消失在那人面前。他微微一愣,却忽然身子巨颤,痛苦之色溢于面容。他僵硬地低下头,却见一把刀刃透胸而出,正是自己被夺的刀。 鲜血自刀尖滴落,那人张了张嘴,无声无息地向前倒去。老者瘦削的身影这才在其身后显露出来。 刀疤脸当下骇然,自知单打独斗远不是老者的对手,便厉声道:“一起上,砍了他!” 三人俱是砍出楼兰刀法二十八式,刀势凌厉迅猛。如今生死关头,三人背水一战,倒也激发出不少潜力,刀法环环相扣,挥舞得虎虎生风,威力远比简单的三者相加来得刚猛。老者身体一转,气旋又盘,脚尖触雪,再次踏出青萍凌尘。一记拳头打向右侧一人,那人不能避开生生吃了记拳头。拳风不断,登时竟将这楼兰刀法打乱,打得三人毫无招架之力。老者始终未言一语,只顾施展拳法。拳出如鬼魅,踪迹绝匿。仿佛拳影自四面八方袭来,根本无法判断方位。 刀疤脸也辨别出了这套拳法,面色扭曲,脸上的刀疤霎时如同蜈蚣蠕动般一张一缩,失声道:“七十二路绝踪拳!你……你……你是霍……” 话音未落,老者浑浊的目光陡然一凝,爆发出一道精芒,一式“神鬼莫测”毫不留情地打在三人腹部丹田处。三人哇地一声吐出数口鲜血,伏在地上呻吟。 刀疤脸咳了咳,面若死灰,说道:“阁……阁下!先前多有冒犯,还……还望恕罪!” 老者淡淡地开口道:“知我身份者,死!”身音低沉,寒彻骨髓。 在三人惊惧绝望的目光下,老者面无表情地拾刀一挥,鲜血霎时溅红了白雪。江南峙见四人已死,当下抱拳欲谢:“多谢……” 话未说完,老者却并未理会于他,转身走入竹屋。再出来时,老者手中捏着一个白色小瓷瓶。他来到四人尸体前,微微从瓶中倾倒出少许褐色粉末于尸体上。然后,江南峙便惊奇地发现,四具尸体竟以肉眼能辨的速度被迅速腐蚀,很快便与土地化为一体。江南峙心下凛然,暗道:“湘西化尸粉!” 老者将小瓶收入怀中,回身打量起江南峙。江南峙见状又开口道:“多谢霍老先生救命之恩!” 老者虚眯双眼,淡淡说道:“怎么?你当真不怕死?” 江南峙笑道:“我江南峙贱命一条,先生若要杀我,又何必救我?” 老者并未回复江南峙的笑问,而是冷哼一声:“江南峙?你应该不叫这个名字吧!” 江南峙面色一滞,顿时在心中轰轰然炸响起一片惊雷,搅得翻天覆地。老者瞥了眼愕然的江南峙,说道:“又或许应该说,你本不姓江南。” 第二章 霍拳夏掌 http://.biquxs.info/

“我说的不错吧?楚,峙!”老者的眼神犀利地投向面色苍白的江南峙,开口说道,“颂春剑法,长月剑法,烈虹剑法,万象腿法,所学倒是挺杂。不过这手蛟龙游的功夫,除了唐镇楚家的嫡系子孙,旁人怕是还没那么容易染指。” 楚峙见事情已无法瞒住,只得动了动干裂的嘴唇,苦笑道:“我隐姓埋名多年,却没曾想一眼便被先生看穿。本以为先生自顾垂钓,并未留神,可谁知.......“ 老者没有接话,而是瞥了瞥湖边的男孩,转过身,向屋内走去:“进屋坐吧,别冻坏了孩子。” 楚峙闻言,朝男孩唤道:“闻儿!没事了,进屋吧!” 男孩方才目睹了打斗的全过程,虽然这种场面并非是第一次见到。可毕竟年幼,一时间内心还是不由颤栗。这下听得父亲呼唤才小跑过来,紧跟楚峙身后。 三人移步进了竹屋之内,屋内很简陋,不过一张竹床,一张竹桌,几把竹椅。还有一个摆放在角落里不起眼的木柜,极为陈旧,似乎有些年头了。 “坐吧。”霍梅寒沏了壶茶,平淡地说道,“夏颐让你们来的?” 楚峙方刚坐定,听到老人的话,忙回道“是。晚辈遭人追杀多日,走投无路之际,幸得夏前辈指点,来此扰乱前辈清净,多有得罪,还望老先生勿怪。” “哼,夏颐那老东西自己家大业大,倒喜欢将这么些破事丢给老子。”霍梅寒冷哼一声,“他是真觉得我太闲了么” 楚峙讪笑两声,不停地喝着桌上的茶水,不知该如何回答。 霍梅寒瞥了他一眼,问道“楚云升是你的什么人?” “前辈认识家父?”楚峙愕然道。 “笑话,老子和他喝酒的时候怕是还没你呢。你好歹是楚家的直系子弟,我之前使的那套迷踪拳你难道就没看出来?”霍梅寒骂骂咧咧道。 楚峙一愣,旋即脸色骤变,大惊道:“您……您,您是霍家的人?” “三十年前便已不是了。”霍梅寒抿了一口茶,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你这是怎么回事?能把古兰帮惹到追杀你。那刀疤脸王充虽然武功也就稀松平常,不过也算是古兰帮的一号人物了。感情你抢了人帮主闺女?” 楚峙脸一红,咳嗽一声,刚要开口,忽然有道尖锐嘹亮的长啸之声传入屋内。啸声变化无常,时似狼嗷虎啸,时如鹰啼枭鸣。而这啸声之中甚至还掺杂着音波攻伐之技。只一会功夫,随着啸声渐强,男孩便直接昏厥过去,耳鼻渗血,就连楚峙也略感不适。 霍梅寒却摇了摇头,不由一笑:“这老东西下手没轻没重,来了也不打声招呼。”他将男孩抬到床上,迅速点了其穴位将之五识封住,以免对他造成严重的内伤。 这时啸声势头更盛,即将攀至峰顶,大有穿云裂石之威。本就有着不轻的伤势的楚峙也扛不住了,五脏六腑似乎都开始颤动收紧。霍梅寒瞧了他一眼,说道:“用你们楚家独有的闭识之术,再听下去你心智都会受影响的。” 见楚峙做好了准备,霍梅寒不急不慢地将挂在窗边的竹笛取下,丢下一句“别出门”然后就走出了竹屋。此时风雪正紧,铺天盖地地朝这瘦小的老人袭来。竹笛就唇,霎时间风雪一滞,一股清幽的笛音如同潮水一般蔓延开来。笛音里不带丝毫进犯之意,却似在悄无声息中黏附上这高亢激昂的啸声,仿佛母亲的双手抚慰着躁动的孩子。笛音始终很平和,像山岗中的清泉淌过,渐渐地,啸声竟逐渐被冲淡,始终再难拔高。 就在这潜移默化中,楚河汉界便已划分,啸声与笛音分庭抗拒许久,时而啸声如大鹏振翼扶摇而上,时而笛音突变化作千军万马之态,锐不可当,一直难分高下。一旁的千鸟湖也在音波的震荡下泛起层层波澜。待得两者之音齐冲峰顶,湖面直接被激起数丈白浪,一时间风雪咆哮之声倒显得如此渺小。最终,啸声忽然渐退平息,笛音也跟着停奏。霍梅寒将竹笛别在腰间,负手而立,似笑非笑地望向谷口。 遽地,一道身影闪入,当真是迅若疾风,快如闪电。眨眼间便站在了霍梅寒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瘦削,精神矍铄的青衫老者,霍梅寒沉声道:“没有一点长进,刚刚离谷多远,五里地?你这传音之技练得不到位啊,怕不是越老越回去了。” “哦?你这嘴皮子功夫倒是更上一层楼了。”青衫老者轻捻长须,轻飘飘地回道。 霍梅寒听出了这言外之意,登时眉头一挑,说道:“这拳脚功夫可也不见得就落下了。”这话刚说完,竟未等青山老者回应,霍梅寒倏地蹂身而上,一招“浑水摸鱼”直接打出。 青衫老者侧身避过,向一旁跃开两丈笑道;“迷踪拳?这么急么?老友相见,不叙叙旧?” “废话少说,这么多年没见过你的摘星手了,还不快亮亮招。”霍梅寒手中招式不停,一式“晦明难辨”双拳齐发,一手阴一手阳,流转反复,难辨虚实。 青衫老者无奈地摇摇头,双掌轻摆,打出一招摘星手中的“众星拱月”,此掌法向来以刚猛著称,管你攻势是实是虚,我只以力破之。拳掌相击,掌劲层层递增,正如众星在前衬托,然后将最后一击的掌威给推到极致,将所来拳势尽数化解。 霍梅寒冷冷一笑,招式瞬变,一招“鬼影迷踪”变化万千,拳速一时间拔高了不少,比起先前对付刀疤脸王充时所用更加恐怖。拳影在空中残留,以至分辨不出实拳在何处。青山老者知晓此招难以破解,连退数步,脚步变换,将自己的成名身法“踏雪寻梅”施展开来。 霍梅寒可不给机会,脚底踏出卦象,直接将“青萍凌尘”使到极致,迷踪拳连变数招,招招狠辣,丝毫未见留手。青衫老者面色微凝,也知道与霍梅寒过招万来不得半丝大意,连使三招摘星手将拳法挡下,紧接着身形一转,凌空而起,挥掌拍下,正是摘星手中最为刚猛的一招—星陨大荒。此招劲力之大,实是世间少有,连风雪都在掌边巨颤。 霍梅寒仰头而望,未见慌乱,提身上跃,探出一招“薄雾冥冥”,顿时如同泥沼涌来,空中气流连跟着一缩,将肆虐的的掌势不断包裹,凭借巧劲以柔克刚,尽数接下。 青衫老者身子落地,纵步向前,屈膝提腿,重河腿法猛然甩上:“拳掌难分上下,再试试这腿脚功夫!” “正合我意。”霍梅寒迅速以千山腿法迎上,两腿碰撞,力道之大,令人骇然。一时间,两人将全身内力都加注其中,内力外泄汩涌,将漫天飞雪挡在数丈之外。两人此时正站在湖边,待得一声巨响乍起,湖边的树木竟然禁不住这内力的重压,纷纷拦腰而断,倒在湖中。两人收回右腿,向后跃退几丈。仅一个照面,他们便知晓了在腿法上彼此也是在伯仲之间。 青衫老者脚步不停,躬身前扑,变掌为爪,向着霍梅寒的脖颈抓去,打算抢占先机。而霍梅寒后发先至,屈膝前顶,食指与中指并拢,剑气从指尖满溢而出,刺向青衫老者的太阳穴。老者见来势凌厉,双臂前护,将霍梅寒这一招剑指格开,衣袖却被划开一道极长的口子,可里头露出的皮肤却无半点伤痕,微微泛起淡金之色。 练得好一身外家护体功夫! 霍梅寒又变指为拳,将迷踪拳七十二式依次打出,而青衫老者也不示弱,四十九招摘星手见招拆招。空旷的山谷中拳脚声不断,破空连连。打至最后两人身子四周直冒白气,却也奈何不了彼此,只好纷纷拉开了身位。 青衫老者思忖片刻,然后右手轻搭腰间剑柄,双目示意霍梅寒取剑。霍梅寒却笑着又后退几步,双手负于腰后,缓缓摇了摇头。 青衫老者眉头一皱:“这么扫兴么?难道你要认输?” 霍梅寒装作没有听到他的激将之词,而是说道:“你的内功修为已经练到七品转通了么?” 老者抖了抖衣袖,将身上披着的雪末掸去:“一年前我心中忽有所感,花了数月时间游历山河,终于对这天地道意有所明悟。也算是水到渠成吧。” “看来你这老不死的倒是后来居上啊。”霍梅寒叹了口气,喃喃道,“以后只怕是想打成平手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怎么,你的伤势……” “龙息草所带来的后果本就不可逆,这么多年来我能稳固在六品转通已是万般不易。或许再过上几年,我这一身内功修为,就要走下坡路了。”话中所述之事分明含有悲凉之意,可霍梅寒却显得极为淡然。 “所以你就另辟蹊径?刚刚过招我便看出些端倪了,我虽内功压你一筹,但是你的在武功上的造诣似乎高出了不少。从前你的迷踪拳中含柔的成分要更多一些,但现在,已有些刚柔并济的味道了。”老者深深地看向霍梅寒,略带钦佩之色。 “在谷中闲着也是闲着。武学之途,无穷无尽,属实令人震撼。”霍梅寒说道“不过习得再精妙的武功,却无深厚的内功作为支撑,却也不过是花架子罢了。” “自你隐居以来,似乎也差不多有二十年光阴了吧。你还当真就耐得住寂寞。你当初最终脱离霍家,选择浪迹天涯之时,我送你的那番话倒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老者盯着他,言语中带着些许责备。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诗是好诗,但是这般腐朽得令人感到恶臭的尘世,又何必执着于它。”霍梅寒抬头凝视着阴晦的天空,缓缓说着,“本想清净一生,但是你却又丢了个烂摊子给我。要不是看在那小子是楚云升的儿子,我恐怕没有这些个功夫去多管闲事。”说着,自顾自地朝着竹屋走去,不愿理会老者。 “你这家伙,性格就不能好点。我这不是不方便出手么,都是故人之子,出手相助也是应该的嘛。”老者笑呵呵地跟在霍梅寒的后面进了竹屋。屋内正在等待的楚峙见到来者,顿时感到一阵惊讶,忙抱拳作揖道:“夏颐前辈。” 夏颐微笑着朝楚峙点了点头,又继续对霍梅寒说道;“再者说了,你练了一辈子的武了,到头来我们都是快入土的人了,难道你就想自己这一身引以为傲的武功最后也陪着你化成一摊老泥巴?你就没有想过,找个传人?” 霍梅寒猛然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第三章 托孤拜师 http://.biquxs.info/

夏颐没有直接回答霍梅寒的问题,他俯身挪了挪桌旁椅子,然后坐下:“楚峙,把你的情况给你这位霍前辈说说吧!” “好的。”楚峙点了点头,见霍梅寒坐定,缓缓叙来。 原来这楚峙本是唐镇四大世家之中楚家当代家主的二儿子。要说这四大世家,当初永和国未建立之时,四个家族的先祖因为跟随高宗皇帝征战天下,屡建战功。后来永和国建国,由高宗皇帝亲自册封这四大武学世家,并封地于距京都长乐不过五十余里地的唐镇。 楚峙也算是楚家这一代人中习武天赋最高的人了,本来按照族规应立其为下一代家主。奈何楚峙却无意经营家族,一心只浸淫于武道之上,这位置最后也只能落在了其大哥楚巍身上。 二十岁弱冠之际,楚峙毅然决然选择离开家族,只身一人闯荡江湖,为了更好地历练自己同时也是为了日后能够不将麻烦带去给家族,楚峙选择化名为江南峙。 当时汉人在南方建立永和国统一天下后,经过数十年的筹划,西北塞牧族的人在漠北塞外建立起西凉国,之后不断派骑兵向南入侵。此时永和国积贫积弱现象较为严重,而西凉国的塞牧人却骁勇善战,尤擅骑术。永和国在战事上是节节败退,被西凉国侵占去不少领地。又经过数十年的对峙,在武林之中各个门派也逐渐分出了三大盟系,一方为西凉盟系,其主张支持西凉国占领中原统一天下,一方为永和盟系,他们认为维护汉人正统,反对西凉侵虐,另一方则为中立派。 天下战乱不堪武林之中各盟系明争暗斗,混乱不堪。乱世之下,深受其害的自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人命低微如草芥。楚峙不忍如此,一边追求武道,一边救济百姓行侠仗义,数年来铲除不少西凉鞑子和西凉盟系的穷凶极恶之徒。久而久之,凭借自己一身不俗的武功和侠义的品行,楚峙也在江湖上声名赫赫,众人皆称其一声江南大侠。 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楚峙结识了梁素玥。渐渐的,两人互生情愫。但由于梁素玥是古兰帮帮主的长女,而这古兰帮又是西凉盟系之中核心门派的一员。从出身来说,两人可以说是势不两立。所以说梁素玥的父亲是极力反对两人在一起,甚至派出手下来追杀楚峙。楚峙和梁素玥为了在一起,于是乎两人四处躲藏,欲要私定终身,两人之事在江湖上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后来梁素玥还为楚峙生下一个男孩,取名为楚闻。 几年后,楚峙在外出之时,在一家酒馆无意间探听到西凉盟系的人正在商议在几日后的永和盟会上对永和盟系中的各大门派发动伏击。闻此消息,楚峙急忙赶往盟会之地,却不料赶到时,会议堂内外尸横遍野,各门派参会的掌权人及门下诸多弟子皆身中剧毒而亡。恰巧此时有门派迟到晚赴盟会,正好撞上楚峙在此。楚峙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奸人之计。一时间楚峙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无奈下楚峙只好逃离而去。在这之后,楚峙被武林众人所通缉追杀,带着梁素玥和楚闻四处逃窜,后来一度被围困于琅琊山上,为了助楚峙逃生,梁素玥以自刎逼迫父亲和古兰帮暂时抵挡住了永和盟系的围剿,最后却也落个自尽收场。 这样一来,古兰帮对楚峙的怨愤更超以往。一年来,楚峙带着楚闻四处奔波,得幸有夏颐的指点,楚峙旋即一路赶往了湘西葬风谷来寻找霍梅寒。 听了楚峙的经历,霍梅寒不急不慢地咽下一口茶水,半晌没有说话。气氛顿时陷入僵冷,楚峙站在原地略显尴尬。夏颐见状咳嗽了几声,又用胳膊肘顶了顶霍梅寒。 “嗯?哦!”霍梅寒这才开口说道,“感情弄半天你还真是拐了人帮主闺女呀!” “这……”楚峙摸了摸鼻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夏颐瞪了瞪霍梅寒,霍梅寒却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什么好说的。夏颐敲了敲桌子,神情严肃,说道:“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哦?”霍梅寒似乎压根对此事不甚关心,“怪在何处?” “那次前去参加盟会的基本上都是各帮派的精锐,领头的又是长老帮主一类的人物。即便是西凉盟派派遣的伏击之人武功超群,也不至于能够屠杀得如此彻底吧,我可是听说璇玑教的苍溪道人也惨遭毒手。他的实力,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夏颐沉声道。 “那又怎样?”听到苍溪道人的名字,霍梅寒这才有所动容,“这小子不是说了么,他们都是死于剧毒。使毒杀人于无形,这不很正常。” “你当苍溪他们还是初出茅庐的混小子不成?会这么容易中了西凉盟系那些人的毒?”夏颐摇摇头,说道。 “你的意思是?”霍梅寒皱了皱眉,“这下毒之人还另有他人?” 夏颐没有说话表示默认了。 “小子,他们中毒死后是呈什么样子的?”霍梅寒别过头问道。 楚峙思索了一下,为难道:“当时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晚来的那批帮派就已赶到,情急之下我也没有再去注意尸身之貌。只记得他们七窍渗血,血呈墨色。” 霍梅寒想了半天,最后骂道:“这算哪门子表现,中毒后七窍渗出黑血的毒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我觉得这事不简单,这么多年来江湖中是越来越不稳定,我总觉有大事将要发生。”夏颐言语中透露出些许的担心。 “那又如何,早在二十年前我决心隐居之时便已发誓不再过问世事。外边乱就让外边乱去吧,我在这葬风谷过得挺好的。”霍梅寒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真打算在这谷中呆一辈子?楚云升当年好歹也救过你我的性命,如今他的儿子孙子有难,你若见死不救怕不太符合江湖道义吧!”夏颐说道。 “你少给我提什么狗屁江湖道义,老子在它身上吃的亏还少么。楚云升当初要救老子是他的事,我可没给过他什么承诺,我现在就算见死不救又能把我怎么样?”霍梅寒冷冷一笑,不屑道。 “再者说了,你真的舍得你这一身好功夫陪着你一起入土?你就真不打算找一个传人?”夏颐劝道,向楚峙使了个眼色。 楚峙会意,忙向霍梅寒躬身作揖,恳求道:“霍前辈,此番我来湘西的行踪各大帮派尽皆知晓,我也不宜久留于此给霍前辈再带来更多麻烦。只是我这幼子年纪尚幼,从小就和我四处奔波,这次出去,若是还与我一起,只怕是凶多吉少。我与素玥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望前辈怜悯。能够收下我这愚子为徒,护他周全。” 霍梅寒摆了摆手,拒绝道:“老子一辈子没收过徒,你这还让我教一个毛都没长齐孩子,我怕没这个耐心。” “我也不求前辈教授闻儿一招半式,只希望前辈能够保全他的性命,苟全于这乱世便可。”楚峙见霍梅寒拒绝,有些着急,忙屈膝欲跪。 霍梅寒瞧见他的动作,伸手点在其双腿“伏兔”穴上,令他顿时两腿无法动弹:“你这膝盖留着回去跪你爹去!” “老霍,你以为你乐得清净,可是这不过是你消极避世的借口罢了。这么多年了,你当初留下的一堆破事一直没能解决,还得让我时不时来替你收拾。你也该出来走走了。”夏颐见霍梅寒有些油盐不进,终于是忍不住了。 霍梅寒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反驳,却听床上昏倒的楚闻突然发出一道痛吟。三人扭头看去,只见楚闻身子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发着抖。楚峙心中暗道不好,急匆匆地脱下身上单薄的衣衫给他裹上,并不断运转内力向楚闻体内送去。 “咦?”霍梅寒走进发现楚闻面色苍白如死人一般,便如受了严重的内伤一样,惊讶道,“不对啊,我记得我已经提前将他的的各大穴位封住了,应该不会受到我们音波攻伐的波及才是。” 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猛地见到楚闻发尖和指尖逐渐凝出冰霜,顿时脸色骤变:“好家伙,天山冰魄莲?你竟然给他喂了这东西!” 楚峙又加大了内力的输送力度,苦笑道:“我当初在西北苦寒之地偶然从一窝匪盗手中救了一位牧民,他为了表达谢意将这莲花赠予了我。后来在逃亡途中,闻儿不慎被喂了毒的暗器所伤,无奈之下只得用它来救急。” “这天山冰魄莲倒也的确是解毒圣品,百年难得一见,服食者不但可解当下急毒,甚至过后可做到百毒不侵。但其副作用却也极大,一般的转通高手都不敢尝试,你却用在这个小娃娃身上。”霍梅寒面色凝重道,“恐怕未来他难承受这蚀骨之寒。你这般渡气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楚峙沉默不语,眼中流露出悲戚之情。 “算了,你起开。”霍梅寒将楚峙叫开,从怀中取出一包细针。他轻捻细针,转动着刺入楚闻周身各大穴位。紧接着,功法运转,一股至阳至纯的内力自其丹田中狂涌而出,宛若烈焰喷薄,连房间温度都被提高了不少。 “龙息草?”夏颐诧异道;“你这是把龙息草的至阳之性炼化到你的内力中了?” “好处不少,副作用更大。”霍梅寒淡淡地说道。他左手向下虚按,右手伸出拇指、食指、小指点在楚闻的背脊处,那股内力便似找到了出口,发了疯似地不断朝楚闻体内流去。 过程一直持续了约半柱香的功夫,见到楚闻皮肤上渐渐泛起红润,霍梅寒这才平息功法,将细针取下收好,说道:“差不多了。”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楚峙感激道。 “没必要谢我,我也只不过是将暂时以自己的至阳之气将这寒气压制住,说到底也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这娃娃未来还是会饱受这寒气的摧残的。”霍梅寒下床站起身来,直直地看着熟睡的楚闻。 “老霍,你真要这般油盐不进么?你这不但能还楚云升一个人情,也算是给自己找到一个传人,何必如此推辞。”夏颐又劝道。 “你家大业大,为何不收留他俩?”霍梅寒没有回头,仍旧呆呆地盯着楚闻。 “正是因为我这代表整个家族利益,才不方便出手。不然众多门派如若怪在我整个家族身上,事情就不那么好解决了。”夏颐无奈道。 “这……如果霍前辈实在不愿……”楚峙见霍梅寒一直不同意,不禁有些失望。一想到前路渺茫,儿子却也要和自己飘荡,这缕失望进而又化为深深的绝望,“晚辈就不打扰前辈的清净了。” “唉……”夏颐也是叹了口气,自己费尽口舌也叫不动这老顽固。 霍梅寒没有做声。慢慢地,楚闻发尖的凝雪消融殆尽。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手叫道:“慢着!” 霍梅寒转过身来,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娃娃,我收了。” 第四章 先扎马步 http://.biquxs.info/

“前辈能够相助,晚辈实是感激不尽。今日之恩,晚辈日后定以涌泉相报。”临走之际,楚峙站在门口,向着霍梅寒鞠躬道。 “行了行了,你能活下来再说吧。”霍梅寒摆了摆手,说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得去把真相找出来,为自己也是为素玥讨回一个公道。” 楚峙坚决道。如今自己的儿子已经托付给了霍梅寒,楚峙便已没有更多的顾忌了,他独自一人行事也将方便不少。 “对了,记得一定要把当时各帮派所中之毒给探清楚。”夏颐提醒道,“听说当时那些人的尸体未等朝廷六扇门的人来调查就被草草安葬了,我觉着这有些蹊跷。找出这毒的种类或许是关键。” “好,我知道了。”楚峙点了点头。 “之前听你说,那梁文贤一直反对她女儿和你在一起,难道你是楚家人的身份已经有他人知道了?”霍梅寒又问道,“要知道这唐镇四大家可是永和盟系的坚实力量。你这身份如果暴露,你们楚家可就危险了。” “这倒没有。不过我当初是以除灭西凉盟系中的奸邪之徒而在武林闯出了名头,后来又在梁文贤对我发出入帮邀约后坦言自己至死支持永和盟系,所以……”楚闻回答道。 “行吧,未来切记,定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霍梅寒郑重地说着。 “嗯,我会记住的。”楚闻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份一旦暴露将会带来何等棘手的后果,“时候不早了,我这愚子就拜托前辈了。” “放心,这娃娃未来只会比你强不会比你差。”霍梅寒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小瓷瓶递给楚峙,“这是我炼制的玄烨青雨丸,对于重伤恢复有奇效,你且拿去,以备不时之需。” “多谢前辈馈赠。”楚峙接过瓷瓶,抱拳行礼道,“晚辈先告辞。” 寒风如刀子一般毫不留情地剐着楚峙的面颊,他紧了紧衣衫,走入风雪中。 霍梅寒凝视着这道孤独的背影,渐行渐远:“这小子很不错。” “是啊,楚峙尚不及而立之年,却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踏入一品转通,楚云升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夏颐也赞叹道,他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霍梅寒:“老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楚峙现在的处境和你当年实在太像了。” “世人之愚昧,难医难变。他们总是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第一直觉,却到头来将无辜者逼上绝路。”霍梅寒看着这满天飞絮,喃喃道,“等到真正雪崩的时候,当初的雪花,没有一片是无辜的。” “你为什么忽然就同意要收楚闻为徒了?”夏颐对于霍梅寒的突然转变感到十分好奇。 霍梅寒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说道;“你可还记得这龙息草我当年一共采获了两朵?” “对啊。可是。这……”夏颐皱了皱眉头,却猛地领会到了霍梅寒的意图,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要?” “这娃娃服食了天山冰魄莲,从体质上来说是最适合不过了。”霍梅寒伸出右手的食指中指,将一股至阳之气运转而出,“当初因为形势所逼,我迫不得已过早吞服了龙息草,这才导致我的构想未能实现。而在他的身上,我却再一次看到了希望。” 夏颐无奈地摇了摇头,嘱咐道:“这你可悠着点,别对楚闻这孩子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放心,我已经吃了一次亏了,未能准备妥当,自不会让他轻易尝试的。”霍梅寒颔首道。 “好了,我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差不多该走了。”夏颐说道,“等你出谷,我请你喝酒。” “都一把年纪了,还喝?”霍梅寒忆起年少时和夏颐一起仗剑天涯,把酒言志的热血过往,莞尔一笑。 “喝!怎么不喝,先倒下的付酒钱!”夏颐哈哈大笑,脚迈“踏雪寻梅”步法,纵身行入雪中,说话间便已轻飘飘走出数十丈之远。 “这老东西。”霍梅寒笑着拂去衣袂上飘落的雪花,将门关上,回身进屋。 天色渐暗,燃起烛火,又沏了壶茶,霍梅寒焚了一根龙脑熏香。白烟缭绕盘旋,升腾而起。缕缕清欲静心的幽香如水一般在屋子里流动。霍梅寒给自己斟了杯茶,轻瞥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楚闻,说道;“醒了就不要一直装睡了。” 楚闻之前在楚峙临走时便已醒了,但是他不愿面对分别,于是一直没有起来。听到霍梅寒已经知道自己在装睡,便不情愿地坐起身来。他痴痴地看向窗外,许久后不由伤心地啜泣起来。他年纪尚幼,却连番经历丧母之痛,父子分离之苦,独自留下他一人于这偏僻的山谷中,也难怪他会忍不住哭泣。 “爷爷,为什么我爹和我娘都不要我啊?是闻儿做得不乖么?”楚闻抹了抹眼泪,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你还太小,还太弱了,你在你爹身边不过是个累赘而已。”霍梅寒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楚闻坐过来。 楚闻爬下床,坐到霍梅寒旁边,又问道:“‘累赘’是什么意思啊,是闻儿还不够乖吗?可是闻儿会好好听话的。” 霍梅寒摸了摸楚闻的头,声音出奇的和蔼:“是你还没有保护自己,保护你爱的人的能力。” “爷爷,你能教我这么让自己能够拥有这种能力么?”楚闻吸了吸流下来的鼻涕。 “你恨那些逼死你娘的人,那些追杀你爹的人吗?” “什么是‘恨’?”楚闻又不理解了。 “就是你讨厌他们,对他们生气么,你想用拳头打他们么?”霍梅寒想了想,说道。 “想。”楚闻低头揉捏着手指,小声道,“但是爹娘教过我要懂得原谅别人,理解别人。” “狗屁道理!”霍梅寒突地站起身来,一掌拍在桌子上。但是惊奇的是,这桌子竟然仅仅只是颤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损坏。要知霍梅寒虽然未使全力也没能加上内力,但毕竟是转通强者,这含怒一击的力道也不容小觑。显然这屋中器物的材质非寻常之料。 霍梅寒深吸一口气,看向被自己吓得浑身发颤的楚闻,将语气尽可能放得轻柔:“闻儿,你要知道,现今天下动荡不安,江湖险恶。你若对别人抱有太多的怜悯之心,到头来真正受到伤害的反而是你。你去原谅理解别人,谁又来理解原谅你?所谓的江湖道义,不过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用来掩饰自己龌龊行径的措辞罢了。弑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懂了么。” 楚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觉得霍梅寒的话好像有道理,却又和父亲自小教导自己的大相径庭。一时间也不清楚到底孰是孰非。其实两者之观点,并没有绝对的对错,可这其中的道理又怎是他这五岁大的孩童能探清的。 “唉!”霍梅寒看着楚闻脸上布满了疑惑,暗叹一声,心念道,“楚峙这小子,怎么教的儿子,也想让他像自己一样身陷囹圄吗?”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你跟着我在这谷中好好学武。将来,好替你父母报……”霍梅寒顿了顿,终归没有说出那两个字,“替你父母伸冤,讨回公道。” “是!师父。”楚闻也是很聪慧,直接改口说道。他又想到楚峙曾经教过他如若拜师学艺,需行跪拜叩首礼,于是连忙跪伏于地,磕了三个头。 这一次霍梅寒没有再阻拦,而是负手而立,慈祥地看着楚闻。待得楚闻行完礼才说道:“好了,今日时候也很晚了,早点休息。” 这一夜,霍梅寒想了很久,该如何培养楚闻,直到蜡炬将尽,霍梅寒反复打量了几遍床上熟睡的楚闻,终于腾跃飞上房梁,仰面睡下。 第二天刚及拂晓之际,楚闻便被霍梅寒叫醒带到屋外的雪地上。 只见霍梅寒运转功法,内力凝聚,右掌向下虚拍,霎时间地上的积雪被震得分散开来,裸露出一小块圆形泥土空地。他转身看向穿着单薄,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楚闻,指着空地说道:“马步会吧。从今天开始的这一个月,每天早上你都先扎半个时辰马步,一个月后,再逐步增加时长。给我扎稳了!偷懒或者没扎够时间,今天就不用吃饭了。” 楚闻不敢违逆霍梅寒的话,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师父。”他站在空地处,按照霍梅寒的口诀技巧做好动作。 “双手握拳,屈肘插腰,手心向上,目视前方。”霍梅寒围绕着楚闻边走边念道。 “两膝弯曲半蹲,两大腿微平,脚尖内扣,五趾抓地,重心下落于两腿正中。立腰、开胯、沉肩、收臀!蹲下去咯!”霍梅寒踢了踢楚闻膝盖后窝,又用手在他的肩上压了压好让他蹲下去一点。 “扎稳了!”霍梅寒见楚闻双腿抖了抖,呵斥道。 楚闻眨了眨眼,双腿用力蹲稳,这才没有多久,他就已经开始觉得痛苦难忍了,可是他害怕霍梅寒的责骂,只能尽力坚持。 “不错,你虽然底子极差,但是贵在有些子韧性。”霍梅寒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片状如牛角的绿叶,塞入楚闻的口中,“将他含在舌底,这牛角麝炎叶可在你扎马步的时候为你驱寒,也可以补充你的体力。你先蹲着吧。”言讫,霍梅寒转身进屋,不再管楚闻。 雪越下越大,如扯絮一般,簌簌然落将下来。渐渐地,楚闻脚下的空地上又开始堆聚起积雪。而这北来的凛冽之风也不甘示弱,奔咆如虎。一口一口,凶狠地撕咬着楚闻稚嫩的面颊。 楚闻抽动了下冻得通红的脸,咬了咬嘴唇。虽然痛苦不堪,可楚闻自小经历与别人不一样,懂事得早,一想到父母的境遇,便拼了命的想要坚持。很快,牛角麝炎叶,也开始产生作用。虽然肌肤依旧感受着寒意,而在体内,楚闻却觉得有一个火炉在染着,不断驱逐着外界而来的寒意。只是在那丹田深处,一道安静的至寒之气岿然不动,不受任何影响。 屋内,霍梅寒站在窗前远远望着楚闻,又是点了点头:“好娃娃,未来之路无比艰难,你必须得付出比常人多百倍的努力才是。” 遽地,天边一只白羽信鸽飞来,霍梅寒伸出左臂让白鸽停在上面。他取下绑在白鸽脚上的信筒,从里面抽出信笺。 “我已将你‘漫天星’旧部聚齐,以后外界情报他们会汇报给你。——夏颐” 看完信上内容,霍梅寒抬头望向天际,喃喃道:“二十年了,有些债,也该慢慢讨回来了。” 第五章 谷中苦学 http://.biquxs.info/

半个时辰下来,楚闻的两腿已经几乎丧失了知觉,到最后动弹不得,还是被霍梅寒给提回了屋。其实若没有牛角麝炎叶的帮助,这么长时间的马步,又岂是楚闻这种孱弱的孩童之躯能够挺得住的。 “这才蹲了多久,就成了这副模样,当初你父亲并没有教你习武,现在导致你的底子太差了。”霍梅寒敲了敲楚闻的头,严厉道。他伸出手在楚闻腿上几个穴位揉推了数下,楚闻只觉双腿的酸麻之感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闻兴奋地站起身来踢了踢腿,拍手叫道:“师父,这是什么,好神奇啊!我也想学。” “以后清晨你扎完马步就在屋里熟读各类藏书典籍。”霍梅寒没有理睬楚闻的话,而是丢出一本书给楚闻,“这段时间你就先看这本书。” 楚闻将书捧起,书册很厚,极为古旧,书页已经泛黄破损,封面也没有书名。楚闻好奇地翻开一看,但见书中所记载的尽皆是世间所存的奇花异草和各类药材。 此书详细地描写了各种药草的药性、作用、形貌等等,甚至还配以手绘的图画进行辨认。 “这书上所记录的所有药草你都得熟记于心,待你能够熟练地辨识出它们,我就会让你上山去采摘。”霍梅寒对楚闻要求道。他又想起什么,指了指角落处的木柜:“还有那柜子里都是我的藏书,其中有本菜谱,你拿出来学着去劈柴生火做饭,以后我俩的饭就由你负责了。” “能吃就行!”霍梅寒又补上一句。 “嗯嗯!”楚闻用力地点了点头。毕竟是孩子心性,书中所绘的奇形怪状的药草勾起了楚闻浓厚的兴趣。一时间,他竟深深地陷入其中。 霍梅寒见到楚闻如此有兴致,也是感到颇为欣慰,便不再多说什么。他披戴好蓑衣箬笠,左手提起竹篮,右手握持鱼竿,走出竹屋来到湖边。脚底气旋陡生,霍梅寒施展起“青萍凌尘”点在水面,几下腾跃就落入湖中扁舟上。 将东西在舟中放置好,霍梅寒盘膝坐下,依旧不挂鱼饵,直接轻甩鱼竿,鱼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落在湖里。 风吹舟动,小儿苦读,老翁坐钓,一切,静极了…… 楚闻自小就在梁素玥和楚峙的教导下读书识字,所以说楚闻虽然年幼,但是却也能大致看懂书中内容,偶遇不明,他便先行记下,之后再向霍梅寒询问。只是霍梅寒对楚闻要求极为苛刻,有时问到楚闻一些药草知识,楚闻答得生疏一点便会惹来霍梅寒的破口大骂。甚至如果楚闻半天打不出个所以然的话,性格乖戾的霍梅寒可能会直接给他一耳光。 不过楚闻从不记恨霍梅寒,他只觉得是自己不够用功,偷偷抹完眼泪就又继续回去反复地去记背书中内容。 至于烹调做饭一事,好在楚闻悟性远超常人,虽然起初总是将菜炒糊炒咸,灶台上便如永和边境战事一样激烈凌乱,但后来渐渐地楚闻把握了其中的诀窍,开始得心应手起来。 “笛,七孔,竹筩也。”上午霍梅寒坐钓回来后,下午就选择教楚闻奏笛,“笛之涤也,可以涤荡邪气出扬正声。” “一支笛子主要由笛身、笛塞、笛膜、笛孔、海底、缠丝、飘穗、镶口几个部分组成。”霍梅寒取下窗边竹笛向楚闻展示,“当你习得音波攻伐之技并与笛乐相结合,那这笛音便能成为杀人技,而这威力的强弱便取决于你内功修为的高低。。” “当然这也不得不提到笛韵,演奏时的笛韵不同,这产生的效果也有很大的差别。” 霍梅寒竹笛就唇吹了几声,顿时一道尖锐凄厉的笛音穿刺而出,带着金戈铁马之势,气吞万里如虎。楚闻感觉好似有嘶吼呐喊声在在耳边萦绕,恍然间仿佛置身于血流成河的疆场,处处白骨堆积,尸横遍野,一股猩红之气弥漫上来,令人窒息。楚闻摇摇头,面色惊恐,感觉极端难受。霍梅寒点到为止,笛音忽止,楚闻猛吸一口气,仍旧心有余悸。 “这便是笛韵,笛韵由心而生,当你能将笛乐与自己的身心相结合,笛韵便于此而生了。像我刚刚吹奏时所凝聚而出的杀伐笛韵,与强大的音波攻伐之技相结合,可谓是相得益彰。”霍梅寒说道,“刚刚我只是单纯吹奏笛子却没有附着任何的内力和音波之法,不然你是片刻也难以承受。” “再给你感受下另外一种笛韵。”说着,霍梅寒气息下坠,再次奏笛。 悦耳的曲音淌过,如水轻柔,楚闻只感觉沐浴在暖阳之中,又像行进于空山林荫道上,静听百鸟啼鸣,坐看云卷云舒。朦胧中梁素玥和楚峙也都回来了,楚闻揉了揉眼睛,哭喊着:“爹!娘!”他向前扑去,却扑了个空。 霍梅寒停了吹奏,看着发愣的楚闻说道:“笛韵真正达到高深境界,便可以做到乱人心智。当年,我曾遭数位高手围攻,就凭借一曲《广陵散》将他们击退。”说到这,霍梅寒面上流露出傲然之意,这笛乐是他的绝学之一,二十年前江湖上谁人不晓他笛圣之名。 楚闻揩拭了眼泪和鼻涕,说道:“师父,我想学。” 霍梅寒点了点头,手把手教起楚闻奏笛的指法和气息的运用。楚闻天资奇高,很多时候只需霍梅寒演示一遍,楚闻便能领悟。即便苛刻如霍梅寒这般,对此也是惊叹不已。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漫长一些,饶是湘西地理位置位于南方,却依旧被凛冽之风所笼罩。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天穹阴沉沉的,有时数日不见放晴。 暮色四合,霍梅寒让楚闻烧了盆热水放在屋子正中央。然后从床底取出一个很大的布袋,掏出各种各样的草药投置在水里。其中有许多草药楚闻还在上午翻阅书籍时见过。 “铁犀花、独雪藤、洛枳芪、竹筠斛……”他轻声念道自己所认识的草药,竟然大部分都是些凝气洗髓、壮筋骨的药。甚至到最后,楚闻还看见霍梅寒又将一片牛角麝炎叶投了进去。整盆热水在草药的作用下逐渐泛起淡紫色,同时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投完药草后,霍梅寒将袋口扎紧,放回床底,转过身来见楚闻还好奇地盯着热水看,便喊道:“还看什么看,快脱了衣服泡进去!待会药效都散了!知道现在这盆药液有多珍贵吗?” “哦哦!”楚闻闻言,急忙脱光了衣服,赤裸地钻进水里。 一瞬间,楚闻的身体跟个饿死鬼一般,贪婪地汲取着药液中的成分,像个无底洞似的,无穷无尽。可楚闻却涨红了脸,差点叫出声来。 太痛了! 开始如同有千万根细针齐刷刷地刺向他的肌肤,那种突然的疼痛差点令楚闻直接从水里蹦出来。紧接着,便像有锋利的刀子,一片一片地剐切着血肉,剔砍着骨髓。楚闻痛苦地在水里不断地扭动着身子,好让自己能够舒服点。 而楚闻的身体和脑子却似不在一条绳子上,他的毛孔一张一缩,疯狂地向药液索求,丝毫不顾及楚闻的感受。楚闻直疼得汗水淋漓,泪水横流,终于哇哇叫道:“师父!我好痛!” 霍梅寒喝道:“不许乱动!盘膝坐好,忍住了!这点痛就受不住了么?你想学本领,就得承受各种苦楚。这些药液都是给你用来筑基的。头几年我不会教你其他的武学招式,底子不够,学太多的花架子也是枉然。你先给我练气筑基,未来才能将任何武功运用地淋漓尽致。” 楚闻面带苦色,咬牙煎熬着。 “人之生,气之聚也。聚之则生,散则为死。”霍梅寒围绕着木盆来回踱步,嘴中说道,“凡习武之人,皆是将体内之气与天地之气凝炼为力,聚于丹田,是为内力。而聚气的关键就在于,修习功法。我们习武之人以内力高低,元气强弱,分作三大境界,依次为地煞、天罡、转通,这是当年璇玑教老祖所命名的。” 霍梅寒顿了顿,又开口道:“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世间有规律运行的万物都是由这阴阳二气所构成。坤为地,是属阴,为孕育万物的始母,所以说地煞境便是武者在体内凝聚阴之气的阶段。乾为天,是属阳,因此说天罡境武者凝聚的是阳之气。等到阴阳调和,互利互通,就迈入了转通境。” “刚刚说到功法是关键,一门功法的好坏,将直接影响未来武者的修行。”霍梅寒说道,“多年前我偶得一门功法,拥有海纳百川、包容万相之效。此功法能够极大地提高你的修行聚气速度,并且远要比其他功法聚的气来得精纯、雄厚。而这功法最精妙的便在于:兼容功法。一般人一生只能修习一种功法。若想要再修一门,便只能先将此前的功法废掉。但是这门功法却能让你在先修习它的同时,再选择另外一门功法。当初只可惜我获得它的时候年纪已大,不宜废除曾经的功法再来先修炼它。它的名字叫做:刹海道通经。现在我便将口诀说予你,你且听好。” 楚闻紧闭双目,微微颔首。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吞吐明灭,无止无休。取气自地,引气于天。阴阳精气,聚于一体。百炼千锤,归为极精……”霍梅寒声音如同黄钟大吕,道出真谛。 “双手抱圆,百会朝天,气聚如莲花;流转周身,散入经络;沉汇于丹田,辟出宫邸;目能视内,耳能闻物……”楚闻双手结印,循着霍梅寒的心法口诀依次做来。 功法一运转起,身体对药液的需求就变得更为强烈,顷刻间便失了控,像行走在沙漠缺水多日的旅者突然见到一片绿洲,显得有些癫狂。楚闻一边哭喊一边支撑,当疼痛攀升至顶峰时,忽然迅速消弭。 楚闻刚刚松了口气以为结束了,怎料体内又开始有异变产生,时冷时热。冷时,如落进冰窖,寒彻骨髓,丝毫不亚于天山冰魄莲所带来的寒意;热时,如坠入炉火,万焱焚身,苦不堪言。 看到楚闻脸色忽白忽红,霍梅寒满意地说道:“这便是了。寒热交加,这是刹海道通经在调和你体内的阴阳。这功法还有一点不同于它类的地方就是从你修炼开始,便注重于阴阳两气的同时淬炼,这样不但可让你的内力更为精纯浑厚,而且更有利于你对转通境的突破。” “师父,以后我每天晚上都要这样泡着练气吗?”楚闻硬生生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没错,这药浴不能停,他与这功法在你前期筑基的阶段。是相辅相成的,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霍梅寒回道,“不过我现在储存的药草只够你这个冬天的用量。等来年放春之际,你就得自己上山去采。一共四十九种,我会把配方写给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闻只觉得自己意识开始变得模糊,霍梅寒终于让他停止。楚闻向下一看,水中的淡紫色已经褪去,变得澄清。 霍梅寒看着楚闻又穿上那身脏兮兮的单薄衣衫,无奈道:“明日我帮你去谷外找老乡讨几身衣裳来穿吧。” “师父,我现在算是到了地煞境了么?”楚闻疲惫道,药浴泡完,楚闻感到身上暖洋洋的,即便穿着单薄,却也不觉寒冷。 “还早得很呢,不过你已经很不错了,在我平生所见之人中,你或许算不上最好,但也是极佳。”霍梅寒难得赞扬了一句,楚闻的根骨太好了,比起当年的他还要胜之,“千万不要好高骛远,得踏踏实实一步步来。” “这上面便是刹海道通经的心法和口诀,你每天晚上就依照它来练气。上面一共三个阶段,分别对应了不同的三大境界。”霍梅寒递给楚闻一个竹简,嘱咐道,“路还长着,慢慢来。” 说完便飞身上梁,仰天睡下。 楚闻收好竹简,疑惑道:“师父,你怎么睡在那个上面啊?” 没有回应,楚闻悻悻地抓了抓头,将烛火熄灭,上床不久就睡熟了。 楚闻每天的日子便是这般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疲惫且痛苦…… 第六章 老乡求医 http://.biquxs.info/

冬尽春来,夏去秋至。转眼间,楚闻在谷中已呆了有将近三年的时间。 楚闻将一本《山海志》合上,伸了个懒腰:“呼!终于读完这本书了。”他这一年饱读各类藏书,涉及天文、地理、历史、文化等各个方面,这本山海志上所记载的便是这神州大地上的山川河流及奇兽异禽。楚闻细细阅完,直被这壮阔的大好河山所震撼。 “江山多娇,怪不得从古至今引得如此多的英雄为其折腰。”楚闻感叹道。 “如今这西凉国与永和国战乱不休,大概也就是在于此了。”楚闻这般想来,“却让如此多的平民百姓承受伤害。” 此时楚闻虽然不过八岁的年纪,但是三年来儒家经典倒是读了不少,也有了些悲天悯人的情怀。不过耐人寻味的是,霍梅寒虽然藏有很多这种典籍,但是却对于仁义道德一类的事嗤之以鼻。相处这么久,楚闻感觉到霍梅寒应该是过往的一些事的影响,致使脾气性格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楚闻叹了口气,起身将书收回木柜。说来也奇怪,翻阅了三年的书,这书柜里的书他仍然没有读尽。好像每次楚闻看得差不多的时候,霍梅寒都会不知道从哪里又搞来一堆书进行替换。 楚闻向窗外看去,霍梅寒坐钓还未结束。他嘀咕道:“师父到底是在干什么啊,我从来就没有见他钓上来鱼过。每次要吃鱼了,还是让我去用叉子去叉鱼。” “算了,不想了,还要去拾柴做饭。”楚闻背上竹篓便往后山上走去。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山间狭隘的小道上,铺满了橙红色的落叶,楚闻踏在其上,咔嚓作响,显得清脆。他一边哼着笛曲中《平沙落雁》的小调,一边拾将起路边干枯的树枝。 “啥时候我才能到地煞境啊。”楚闻三年来在练气上从未有过半分懈怠,天天晚上承受着非人的药浴折磨,可依旧不见有突破的迹象,反而练得一身气力已是远超同龄人,甚至不比一般的成年汉子要弱。 这倒不是他天赋不够,只是这习武一途,在起初本就千难万难,有些人一生都不见得能跨过这一道门槛。即便像霍梅寒这般天赋异禀之人,出身于四大习武世家,自幼练气,却也是在十岁的时候才彻底地打破屏障,迈入地煞一境。 不过最近楚闻能够感受到丹田中的坤阴之气开始有凝聚化力的趋势,这似乎是个好兆头,说明他离突破的一天应该不会太遥远了。 “喝,哈!”楚闻跳上一块大岩石上,双拳向前挥动,显得颇为滑稽。 霍梅寒每天清晨都会在屋前湖边打几套迷踪拳,而在一旁扎马步的楚闻看着是眼馋不已,多次恳求霍梅寒教自己都被拒绝了,说什么还不到时候。楚闻想通过观察霍梅寒练拳来偷学几招,可是没有霍梅寒的亲授,他怎么也找不到法门诀窍。 楚闻紧闭双眼回想着霍梅寒的动作,硬生生地想要模仿出来,却越打越不对劲,反而像个四肢不协调的人在石头上卖弄,简直不忍直视。 几只灰色的鸟儿飞过,停在楚闻头顶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对着楚闻叫个不停,像是在嘲笑楚闻动作的不堪入目。 楚闻脸上一红,咳嗽一声,捡起地上的小石块向那几只鸟掷去:“去去去,你们懂个屁。” 鸟儿们扑扇几下翅膀,轻而易举地避开石块,然后往楚闻头上拉了泡屎,便迅速飞走了。楚闻避之不及,被淋得一头都是。 “哇!你们这群畜生!”楚闻顿时被恶心到了,气得直跳脚。怎料脚底石头过于光滑,一个不留神没站稳,猛地向前栽倒,摔了个狗吃屎。 楚闻爬起身来,伸手揉了揉摔得生疼的头,却摸得手上滑腻腻的,原来是将鸟屎给揩在了手上。“呕!”楚闻差点没直接呕出来,急忙在地上捡拾起干叶擦拭。 “咦?”楚闻忽然被不远处的一个东西给吸引住了。只见乱草丛中横倒着一根粗大的树干,树干中部长着一朵极其硕大的木耳。更为奇特的是,这木耳通体呈蓝白之色,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这……难道是岁寒木耳么?”楚闻想起书中记载,不由有些兴奋。 他忙靠近过去,登时一股奇香透鼻而入,令楚闻感到神清气爽,拍手叫道:“嘿!还真是,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楚闻伸手去摘,一股寒意从木耳上传递至掌心,让他颤了颤。这岁寒木耳专吸取天地间的坤阴之气以转化为生长的养料,所以性极凉,但服用他的话对地煞境的武者却是大有裨益。 “嘿嘿,今天的收获真丰富!”楚闻将岁寒木耳往背后的竹篓里一丢,又兴高采烈地哼起小调往回走去,全然将刚刚被淋鸟屎一事忘得一干二净,“饿死了,回去做饭去。” 回到竹屋时霍梅寒已经坐钓回来了,正在沏着茶。霍梅寒见楚闻这么晚才回来,皱了皱眉头,说道:“今天怎么回事?磨蹭了这么久,还没有开始生火做饭。” “还有你那头上的鸟屎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擦一下的么?”霍梅寒甩给楚闻一块手巾,嫌弃道。 楚闻尴尬地笑了笑,也不好把自己的糗事说出来,接过手巾一边擦拭着残留的鸟屎,一边向霍梅寒兴奋地说道:“师父!我刚刚在山上发现了株岁寒木耳耶,现在就在我的背篓里。” “哦?”霍梅寒挑了挑眉,起身从竹篓里拿出岁寒木耳,惊讶道,“还真是,你小子倒是走运。” 霍梅寒查看了下木耳的成色,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神情有些警惕,偏头向外望去:“有人来了!” “啊?”楚闻惊道。这三年来楚闻在谷中除了霍梅寒以外,他是没见再见过半个人影,在楚闻的印象里压根就不会有外人到这葬风谷来。 “嗯,不是武者。只是普通的湘西老乡。”霍梅寒走到门口,说道,“八成是有急事所求。” 楚闻也站到霍梅寒身旁向谷口一阵张望,只见远远地能看见一个男子匆匆地往竹屋这边跑来,起身后似乎还背着个孩子。 “闻儿,去,把我针灸所用的银针取来,这老乡应该是来求医的。”霍梅寒大致已经猜出了男子的来意。 “嗯,好。”楚闻应道,待他翻出针袋来时,那男子已经到了屋前。楚闻看去,男子看上去三十岁的样子,穿着极为朴素,俨然就是一般农家百姓的打扮,粗衣短褐着身,裤腿蹭带着些泥渍。 他将背上的女童抱在身前,一见到霍梅寒便焦急地跪求道:“霍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闺女啊!” 楚闻好奇地打量着女孩,女孩与楚闻差不多大,长得灵巧动人,清丽秀雅,一张娇嫩细腻的脸让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捏,即便年纪尚幼,却已能看出女孩将来的绝色之姿。很难让人想象得到这是出身于乡农之家的孩子,想来平日里女孩的父母也是极为疼惜女孩。只是其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像是身受重伤一般。 楚闻登时被女孩吸引住了,心头乱颤。他看了几眼女孩,忽觉不有些好意思,收回目光,可又总觉内心瘙痒难耐,便忍不住偷摸着躲在门边向女孩瞧去。恰好此时女孩虚弱地睁了睁秀目,看向楚闻,四目相对,楚闻双脸一红,感觉像是在行龌龊之事时被抓了个正着,羞耻地别过头,躲在门后。 “老乡,快起来!不必如此。快进来,别耽误了给孩子治病。”霍梅寒忙将男子扶起,热心道,“闻儿,准备一盆热水。” 楚闻感到有些诧异,他万想不到一向凉薄冷漠的霍梅寒对待湘西当地的老乡这般善良,这与当初楚峙来求他收徒时的态度相比,简直是霄壤之别。不过当下情况紧急,楚闻也不好开口询问。 男子将女孩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铺上,然后站到床头等候。霍梅寒将右手袖口挽起,伸手为女孩诊脉。 渐渐地,霍梅寒脸色显得有些沉重,声音低沉地问道:“你没去蛊医教去求医?” 男子面露苦色,说道:“我……我去了,但蛊医教的人说我闺女的病不是蛊术能够起作用的。” “这倒是,这女娃娃是天生凛泫体质,凛泫寒气遍布全身经络。本来按理来说,拥有这种体质的都是天生的习武之人。他们早期突破地煞境远要比常人简单得多,但是这女娃娃从小就没人能够为其指点,这就导致了全身的寒气淤结,最终爆发开来,现在她算是离鬼门关不远了。”霍梅寒说道。 男子一听,一时间慌了神,心急如焚:“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女孩突然痛吟一句,声若蚊吟道:“爹,我难受。”说完便昏死过去。 男子心如刀绞,抱着女孩,带着哭腔道:“是爹不好,是爹不好。霍先生,你一定要救救她呀。” 霍梅寒沉吟半晌,蹙眉思索。忽然,他瞥到竹篓里的岁寒木耳,灵光一现,忙走过去,拾起端详了一阵。 “嗯!木耳的生机还未完全消散。”霍梅寒心想道,当下已有了对策。 “毛巾。”霍梅寒从楚闻手里接过热毛巾,敷在女孩的额头处,然后把岁寒木耳放置在毛巾上。 “针袋。”霍梅寒伸手要道。 楚闻连忙从怀里掏出针袋递过去,霍梅寒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轻捻针尾,以一手“烧火山”技法缓缓刺入女孩头顶百会穴处,“烧山火能除寒”,针法先浅后深,浅则五分,深则一寸,三进三出,体内功法悄然运转,罡阳之气顺针尖进入穴道。女孩面上时白时红,显然是寒热两气相碰情状的外现。 待得百会一穴灸完,霍梅寒又依次找准阳白、人中、少冲、少商、涌泉等诸穴,以同样的手法刺入,并同时注入罡阳之气。 此时女孩全身已经呈现绯红之色,头顶白气直冒,却仍然没有醒转的迹象。霍梅寒见状点了点头,收起银针,双手各伸两指点在女孩的太阳穴处,猛然喝道:“出!”磅礴浩瀚的罡阳之气呼啸而出,狂涌进女孩体内,不断侵占凛泫之气的领域,压制得它毫无还手之力。 霍梅寒又示意楚闻将木耳底下的毛巾取走,让岁寒木耳紧贴着女孩的额头。岁寒木耳以天地间各类坤煞寒气为养料,而霍梅寒也正是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特性对女孩进行救治,此刻木耳感知到女孩体内的凛泫之气,便似饿狼遇雏鸡,暴露出了本性,开始不断地吸食着它。凛泫之气在两方的逼迫之下,如同残雪见阳,迅速的消逝。随着汲取量的加大,岁寒木耳表面的蓝色不断加深,全身的荧光一闪一烁,像是在欢呼雀跃。 霍梅寒见大势将去,于是收回双手,置于胸前向下虚压,松了口气。平复了会内力后,霍梅寒起身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见他神情依旧紧张,便安慰道:“放心!再过一会,等岁寒木耳将她体内的凛泫之气吸尽,她就能醒了。” 男子闻言,面露喜色,感激不已,拜谢道:“多谢霍先生,霍先生真是妙手回春啊。” 霍梅寒扶起男子后,忽然笑眯眯地看向楚闻:“闻儿,想突破地煞境么?” “啊?”楚闻一怔,旋即心里如击缶敲鼓般砰砰直跳,激动万分。 第七章 气聚莲花 http://.biquxs.info/

“师父,您有办法?”楚闻扯了扯霍梅寒的衣角,一对黑眼珠溜溜地转动着。三年来,楚闻无时无刻不想着跨过那道门槛,现在霍梅寒这样一番话,简直像是往守财奴面前扔了袋黄金。 “嗯。”霍梅寒微笑着点头说道,“待岁寒木耳将她体内的凛泫之气全部给吸收,其药性大概能达到顶峰。你将它服食过后,便能凭借岁寒木耳中所含的坤煞寒气一举踏入地煞境。” “可是,师父,您为什么不用岁寒木耳把我体内天山冰魄莲的寒气给驱走呢?”楚闻疑惑道,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体内留有天山冰魄莲的寒气。这三年来,每当寒气爆发时,他都备受折磨,这种痛苦,比起药浴来说,还要煎熬得多。尤其是在每年中元节,天地间阴气最为浓厚之时,那寒气仿佛入林猛虎,不受控制,在他体内直搅得天翻地覆,连霍梅寒对此也感到颇为棘手。 所以说,相比于突破境界,楚闻更急切地想摆脱这寒气的困扰。 “这行不通的。硬要说起来的话,这岁寒木耳品质再好,也不过是位居凡品的档次。而天山冰魄莲是真正属于药中仙品。它的所蕴藏的寒气,又岂是岁寒木耳能够承受得了的。更何况这寒气已在你丹田内凝结出冰魄,如果强行用岁寒木耳来吸收。不但这岁寒木耳会直接衰败枯死,而且寒气在你体内便再也不受制约,届时,你的性命恐将不保。”霍梅寒严肃道。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霍梅寒平日把楚闻的担忧之情也是看在心里,他摸着楚闻的头说道,“等时机成熟了,为师自有办法帮你根除这隐患。” “真的么?”楚闻喜道。 “为师的话你还不相信么?”霍梅寒轻轻地敲了敲楚闻的头,笑骂道。 “嘿嘿!”楚闻摸了摸头,傻笑几声,“不过师父你为什么对待他们这么友善啊,这跟你平常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楚闻伸手指了指男子和床上的女孩,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我厌倦了江湖上和官场内的勾心斗角,俗世污浊,连你最亲近的人也会为了利益在你身后捅刀子。又何必去以善意对待那群猪狗不如的畜生,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霍梅寒脸上显露出些厌恶之色,似乎回忆起不好的过往,声若寒霜。 “相反,在这僻远的山里,村民们民风淳朴,未遭外界污秽影响。你对这些老乡们好,他们可都记在心里。”霍梅寒又道。 楚闻咬着手指,点了点头,似乎理解了霍梅寒想法,其实这三年相处下来,楚闻或多或少也能感觉到霍梅寒的心境,在他想来,霍梅寒应该是受往事的刺激太大,才会如此消极厌世。 “所以说,闻儿,在这世上,你能相信的,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其他任何人的话,包括我,都不可全信。”霍梅寒及其郑重认真地告诫道。 “自己的亲人呢,至亲都不行么?”楚闻忽然想到自己的父母,撇了撇嘴,执拗道。 “至亲?”霍梅寒一愣,旋即面露讥讽,失笑道,“毕竟是孩子,等你有朝一日走入江湖之中,你自然会明白的。” 楚闻见霍梅寒脸上略带愠色,识趣地走到一边,不再多言。 霍梅寒斜睨了一眼楚闻,一甩衣袖,向女孩走去。此时岁寒木耳通体的蓝色已经转变成一种深紫色,女孩身上的绯红之色也徐徐消退。霍梅寒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便将木耳取下,顺手丢向楚闻。 楚闻稳稳接住,吸饱了凛泫之气,木耳外在所散发出的寒意更胜以往,楚闻握在掌心,冻得身子一哆嗦。他双手捧着木耳,小心翼翼地将其放置好。 笑话,这可是他助突破的“贵人”! “唔!”正在这时,女孩呻吟一声,悠悠醒转过来。她偏头看见父亲,娇柔地喊道:“爹。” “我的女啊!”男子见女儿醒了,激动得浑身颤动。 “爹,我身体好难受啊。”女孩虚弱道。 男子急忙向霍梅寒问道:“霍……霍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啊?” 霍梅寒接了碗清水,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淡青色的玄烨青雨丸化在水中,然后喂女孩服下,微笑道:“不必担心,娃娃只是受寒气摧残太久,身体还留有一些隐伤。” 果然,女孩喝完泡有玄烨青雨丸的水后,脸上渐泛起红润,气色也好了不少。 “爹,爷爷的水好神奇啊,子卉舒服多了。”女孩嫣然一笑,脆生生道。 霍梅寒时常到男子的村子里为村民看病,男子自然知道霍梅寒给女儿服用的是何物,同时也知晓这药的珍贵性。 见他毫不犹豫地拿出来给自己女儿治病,男子有些哽咽,又是拜谢道:“霍先生的大恩大德,我尹案此生难忘啊!” “无妨,无妨!”霍梅寒说道,“只是你女儿体内的隐伤还比较严重,可能需要在我这疗养一段时间。” “这……”尹案有些迟疑,不好意思道,“霍先生,这也太麻烦您了。” “小事而已。反正我这已经有个傻小子了,一个女娃娃能有多麻烦。”霍梅寒瞅了一眼待在角落里发呆的楚闻,向尹案说道。 楚闻见霍梅寒看向自己,嘿嘿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心里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嘀咕道:“咋又说我呢?” “那好吧,麻烦您了。”尹案说道,“这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呀?” “一年吧。”霍梅寒回道,“只可惜我不懂如何指导拥有凛泫体的人,这女娃娃的凛泫体质不利用起来,简直是暴殄天物。她本可以成为一个很优秀的武者的。” “没关系的,我闺女能够平平安安就行了。”尹案根本就不在乎尹子卉能不能成为武者。可怜天下父母心,在他们看来,只要自己的儿女能够一生平安,便是幸事。 霍梅寒轻捻长须,暗下思忖,以他的性格,还是不能接受这么好的天资被荒废。 “这样吧,我帮你给我一位旧识写封信吧,相信他会感兴趣的。”霍梅寒忽然想到一个同样身怀凛泫之体的奇人,来到窗前,提笔在纸上写即。 “哔——哔——”霍梅寒捏起鸟哨吹了两声,嘹亮高远。 很快,那只白羽信鸽飞来。霍梅寒把信放进信筒,抚摸着白鸽的羽毛,给它喂了几粒鸟食,便将其放飞。 “霍先生,那我先走回去了,明日我再来给我闺女送几身衣裳。”尹案说道,摸了摸尹子卉的头,“子卉,你要听爷爷的话,不要给他添乱,知道吗。” “爹,我知道了。”尹子卉甜甜一笑。 “闻儿,你先去山上,采几味药回来。”尹案走后,霍梅寒扔了张纸给楚闻,“你丹田里存有冰魄,情况极为特殊,想要突破地煞境话,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听到霍梅寒的话,原本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楚闻顿时来了精神,手里攥着药单,兴冲冲地背起竹篓就往后山跑:“好的,师父,我马上回来。” 见楚闻急不可耐的样子,霍梅寒摇了摇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呀!这浑小子!忘记做饭了!”霍梅寒突然想起刚刚为了帮尹子卉疗伤,一直还未进食。现下楚闻已经溜得没影了,霍梅寒只好亲自动手。 “爷爷,那个弟弟去干什么了呀。”尹子卉也不怕生,好奇道。 “哦,没事,就是上山去采点东西。”霍梅寒轻声道,“你现在还太虚弱,先睡会吧。” “嗯。”尹子卉乖巧地点点头,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炊烟袅袅,没多久,楚闻便顶着满头大汗飞跑回来。霍梅寒还在桌上吃饭,楚闻趴在霍梅寒对面,说道:“师父!我每种药都采了三四株,快开始吧!” 正在饮下一口茶的霍梅寒听到这话,猛地喷了出来。他气恼地扇了扇楚闻的头,骂道:“你个败家子!你这是要把我后山的药给薅光啊!” 霍梅寒让楚闻采的皆是名贵珍稀的药草,这都是当年霍梅寒亲手栽种,培育不易,楚闻的做法差点没让他喷出一口老血。 “小王八羔子!小王八羔子!”霍梅寒一边打,一边颤声骂着。 “哎呦!师父,别打了!快开始吧!” …… 尹子卉正在竹屋里熟睡,行事多有不便。于是霍梅寒让楚闻接了一大盆热水到湖边,先是按照平日里药浴的配方往水中依次加入药草。然后又放入方才让楚闻采摘回来的药材——净是些阳气蕴藏浓厚的药。 楚闻看着变得殷红的水,着实有些恐怖。他咽了咽唾沫,迟迟不敢坐进去。他也是被平常的药浴折磨怕了。 楚闻别过头,僵笑道:“师父,要不我们……啊!” 霍梅寒见楚闻畏畏缩缩的,不耐烦捏住楚闻后颈,将他提起扒得精光,随手扔进水里:“要想突破就干脆点,磨蹭什么呢!” “哇!”楚闻像忽然被沸水烫着了一般,猛地从水里弹起,双手摸着屁股,两只脚在水里一上一下来回点跃。 痛!真的痛!楚闻感觉平常的药浴和这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了。这都没坐稳就感觉受不了了。 “嗯?”霍梅寒瞪圆了眼睛,双眉竖立,面布寒霜,死死地盯着楚闻。 楚闻避开霍梅寒的目光,缩了缩脑袋,最终屈服于霍梅寒的威慑。他咬紧牙关,发狠地一屁股往下坐去。 一瞬间,犹如炙热的岩浆浇身,楚闻全身被刺激得透红,仿佛火烧似的。 “运转刹海道通经,将水中阳气注入自己的奇经八脉。”霍梅寒提醒道,“待阳气运转一个周天后,再将其牵引汇入丹田中,以暂时压制住冰魄。这样你在突破的时候,才不会将冰魄引爆。” 楚闻强忍痛楚,依言而施,双掌互扣,置于腹前。身边似有烈火汩涌翻腾,温度乍升,泛起层层热浪。 阳气源源不断地流入丹田内,大气磅礴地向冰魄覆盖而去。冰魄本就有霍梅寒此前的罡阳内力的压制,如今面对阳气的入侵,也是无济于事,慢慢地与外部隔绝开来。 霍梅寒注意到楚闻皮肤表面已经红到像是被烤烫过的猪皮一样,且已经开始渗出鲜血,知道时机已至。取出研钵,将岁寒木耳放进去,挥掌向下虚震,登时掌风阵阵,内力呼啸,刹那间便把木耳碾作齑粉。 霍梅寒舀了瓢湖水将粉末泡开,然后喂楚闻喝下。液体经食管下流,所过之处,弥留下若有若无的冰霜。 精纯的坤煞之气悄然在全身蔓延,充盈着每一个毛孔。本来按理来说这正是那道冰魄最好的养料,怎奈现在它被暂时压制得无法动弹,根本接触不到阴气。 楚闻才经过“烈火灌体”,现在又直面“寒霜遍身”,简直不要太刺激。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区区八岁的孩童,却在这里承受着很多人一生也无法接触到的折磨。 “一定要坚持住!不然就前功尽弃了。未来想再找到此等机会可就难了。”霍梅寒说道。 楚闻攥了攥拳头,然后抬起双掌高于头顶,呈托天之状。 “引气入体,坤煞之精。百转千回,千锤万击。”霍梅寒急念道刹海道通经中地煞篇的口诀,“坤阴,天地之始,滋育吾身,吾皆纳之,浩渺如海,气聚生莲……” 霍梅寒念一句,楚闻便循着做出。外体之痛彻骨髓,楚闻却慢慢地心如镜湖澄明,止水般平静。恍惚间,他开始能做到洞察体内之况,谨慎地将坤煞阴气从身体各个部位导入丹田中,汇聚成三瓣莲花之貌,花瓣渐展,呈现暗灰一色。 气聚莲花,正是刹海道通经第一阶段将成的表现,这也说明楚闻离突破近在咫尺。 其时夕日欲颓,秋风萧瑟,枯叶纷飞凌乱,一道残阳平铺湖面之上,泛起粼粼波光。湖边有水鸟戏水,扑腾几下翅膀,激溅水花,“呀呀”而鸣。 “吼!” 忽有一道高亢的啸声自平地如惊雷般响起,惊起林中倦鸟离枝,四下逃逸。 睡梦中的尹子卉猛然惊醒,坐起身惊恐地向窗外望去。 第八章 昙花一现 http://.biquxs.info/

蛙噪渐息,疏星淡月;树影重重,入夜微凉。 忽有风起,送来薄雾愁云。月色黯淡,四周黑黢黢的。风里带着些许萧索。先是额间一点湿凉,很快便有细雨如牛毛般斜斜密密地织着,透露出几分缠绵凄凉。 此时楚闻的周身被浓厚的白气所笼罩,霍梅寒负手而立,风吹拂着衣袂,雨水打湿衣襟,他全然不顾,目光洞彻白雾,紧紧盯着楚闻。 “要成了。”很快,霍梅寒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低声自语。楚闻情况太过特殊,突破地煞境隐患诸多,即便是他也有些把不准。 “还好准备得充分。”霍梅寒微笑道。 说话间,白气开始缓缓变得稀薄,最终散去。楚闻长吐一口浊气,收回举着的双手,睁开双眼。 他内视了一下自己的丹田之处,此时阳气消散殆尽,显露出那道寒冽的冰魄。而在另一边,一朵淡灰色的三瓣莲花浮动盘旋,宛若实质。 楚闻心中狂喜,刷的一下从水里蹦起,对着霍梅寒兴奋地喊道:“师父!气聚莲花!我成功了!” 霍梅寒欣慰地点点头,这三年来楚闻的刻苦与坚毅,他自然是看在眼里。楚闻天赋异禀,其实即便没有这岁寒木耳的帮助,他距这一天也不会太远的。 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地面上的坑洞处已开始积出水洼,霍梅寒全身里里外外都被雨水给浸湿。 见楚闻光溜溜地在盆子里蹦跶,霍梅寒咳嗽一声,骂道:“浑小子也不害臊,赶紧穿好衣裳进屋去。” 楚闻脸一红,在秋风中打了个寒颤,挠了挠脑袋,咧嘴傻笑。 “为师饿了,你整理一下赶紧把晚饭备好。”霍梅寒一边往竹屋走去,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 “好的,师父。”楚闻道。 “还有,你虽如今踏入了地煞境,但平日的马步、药浴皆不可废止,更不可用内力去辅助。” “啊?”正在穿衣服的楚闻听了这话,顿时叫苦不迭。 霍梅寒可不会理会他的抱怨,径直走回屋内,心道:“臭小子,这才刚开始,未来的路,只会愈发艰难。” 楚闻仰天长啸一声,垂头丧气地跟着进了屋。 …… 吃罢晚饭,霍梅寒吩咐楚闻去给尹子卉去喂药。起初楚闻有些难为情,不愿意去。 霍梅寒扇了扇楚闻的头,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道:“你倒还怕起丑来了,你去不去?不去明天马步多扎两个时辰。” “那……那个谁,该喝药了。”楚闻脸上红红的,端着碗,扭捏地走到床边,然后羞涩地把头别到一边,将碗递向尹子卉。 尹子卉没有接碗,而是笑吟吟地看着楚闻,说道:“喂,那个谁是哪个,我叫尹子卉。” “我也不叫喂啊?”楚闻小声嘀咕着,见尹子卉半晌没有接碗,便转过头来,目光不敢直视尹子卉,疑惑道:“你……你怎么……不接着啊。” 尹子卉还没回话,霍梅寒直接弹了个石子在楚闻的后脑勺上,有些恼火:“你浑小子,想啥呢!人家是病人,身体这么虚弱,你个男孩子怎么这么小家子气,不知道给喂药啊!” 楚闻吃痛地摸了摸后脑勺,不情不愿地应道:“哦。” 他坐到床边,左手端碗,右手拿起调羹舀了一勺药液,轻轻送到尹子卉嘴边。尹子卉微微张开嘴,将药喝下。她睁了睁秀目,看着楚闻好奇地问道:“你很讨厌我吗?” “额,啊?”楚闻下了一跳,赶忙摇摇头,不好意思道,“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好像不太愿意接近我。”尹子卉将脑袋凑到楚闻面前,质问道。 楚闻见尹子卉靠得这么近,顿时猛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细软的香风入鼻,楚闻双颊发烫,声音都变得结巴了:“我……我……我……” 尹子卉见到楚闻的窘样,不由掩嘴轻笑,眼睛眯成一道月牙,娇憨动人。她缩回头,撅了撅嘴,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你……” 楚闻有些慌乱,忙又舀了一勺药伸过去,急急忙忙说道:“快喝药快喝药,待会凉了就不好了。” “唔……”尹子卉被强灌着喝下这口药,她直呛得咳嗽几声,幽怨地看了看楚闻。 楚闻悻悻地擦了擦鼻头的汗,尴尬一笑,说道:“先喝药,先喝药。” “今天傍晚有好大一声巨吼,可把我吓了一跳。”尹子卉回想起那声音仍旧心有余悸,害怕道,“你说会不会是山间有很多大虫啊!他们凶得很,是会吃人的!” 尹子卉口中的大虫自然是老虎,楚闻当时因为内力凝聚充沛,不受控制地外啸出声发出了巨吼。现在不好解释,他只得说道:“也……也许是吧。” “你叫什么名字呀,多大了呀?”尹子卉看着楚闻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开口问道。 “楚闻。八岁了。”楚闻老老实实地答道。 “诶……我比你大一岁耶,你得叫我姐姐。”尹子卉拍手笑道,“来,叫句姐姐听听!” “子……子卉姐。”楚闻难为情道。 青丝垂落,散在颊边,尹子卉伸手捏了捏楚闻的双脸,展颜笑道:“楚闻弟弟。” 楚闻痴痴地看着尹子卉清丽的容颜,失神自语道:“姐……姐姐。”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和尹子卉对视一眼,忽然不约而同地微微一笑。 之后楚闻每天都会给尹子卉喂药,慢慢的,两人也熟络起来,玩闹相处间,楚闻逐渐少了那份羞涩之意。 这天清晨,尹子卉觉着自己身体好转不少,便爬下床,想走出竹屋活动活动。 久卧在床,尹子卉还有些不大适应,平日里需要解手都是由楚闻搀扶着去的。她倚扶着屋里的桌凳等物件,一步一步挪到门边。此时楚闻正在湖边扎着马步,尹子卉远远望见,兴奋地挥了挥手,大喊道:“楚闻!” 楚闻听到叫唤声抬头也看见了尹子卉,见到尹子卉已经能够下床行动后,心里也是极为开心。他想回应尹子卉,但却想到自己正在扎马步,待会不专心又该被霍梅寒责骂了,于是只能忍住不去理会尹子卉的呼喊。 叫了几句后见楚闻一直没有反应,尹子卉不禁有些疑惑。她拾起门边的一根木棍当做拐杖,支撑着来到楚闻面前。 尹子卉歪着头,嘟着嘴问道:“小楚闻,你怎么不理我啊?” 楚闻闭了闭眼睛,没有回答尹子卉。 尹子卉却愈发来了兴致,她戳了戳楚闻的肚子,又挠了挠楚闻的脖子,脆生生道:“诶……小楚闻,你就理理我嘛。” 被尹子卉这样一弄,楚闻感觉自己头都大了,心里祈祷尹子卉能够快点结束她的作弄。 尹子卉一对乌黑的眸子溜溜地动了动,狡黠一笑,凑到楚闻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娇声道:“小楚闻,你好无趣啊!” 楚闻顿时从脖子一路红到耳根,只觉得心猿意马,耳鬓瘙痒难耐,内心砰砰直跳。他身子一震,终是瘫软下来,跌坐在地。 尹子卉咯咯地笑着,轻快得像山间的黄鹂一般。 “子卉姐!你别捉弄我了,待会师父见了会罚我的。”楚闻做贼心虚地往湖心处瞄了一眼,见霍梅寒安静地自顾坐钓,似乎全然没有注意这边,便松了一口气,对尹子卉气鼓鼓道。 “好啦好啦。”尹子卉眨了眨眼,“爷爷不会知道的,你陪我聊聊天嘛,我心里闷得慌。” 楚闻翻了个白眼,又重新做好马步的动作,平视前方。 看楚闻又摆回这个奇怪的姿势,尹子卉不解道:“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一直这样做着这个动作?” 楚闻小声地说道:“我在练功呢,这个叫马步,师父说这样可以练好我的基本功。” “这样么。”尹子卉又道,“那你一次要蹲多久啊?” “两个时辰!”楚闻骄傲地说道。随着时间的推移,霍梅寒对楚闻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扎马步的时长从开始的半个时辰一直延长到了现在的两个时辰。 “那么久啊!”尹子卉惊讶道,“肯定很累吧。” “嘿嘿,不累,一点也不累。”楚闻想在尹子卉面前炫耀炫耀,于是这般说道。 “对了,平常你喝的药不苦么?”楚闻也聊出了兴致,想起平日里尹子卉喝药时的模样,怪异道,他可是清楚的知道那些熬药用的药草有多苦涩。 “不苦啊,明明是甜的好嘛。”尹子卉手指点在唇瓣上,回答道。 “啊?哼!定是师父偏心,往你的药里加了甘草。”楚闻撇撇嘴,吃味道。 说话间,霍梅寒结束了坐钓,收拾好东西,起身跃浮在湖面,徐步向岸边走来。湖面泛起道道涟漪,如蛛网般铺张开。 尹子卉叫道:“哇!爷爷好厉害啊,竟然可以在水上走路。” 楚闻却不敢再做声了,他目光直视前方,表情严肃,马步扎得稳稳地,生怕霍梅寒看出端倪来。 霍梅寒经过楚闻身边,目光冷冷扫了他一眼,开口道:“时候差不多了,就到这里吧。你且休息一下,从今日起,我便开始教你武技。” 楚闻闻言,欣喜若狂,三年了,自己终于可以开始学习武技了! “今天扎马步时偷懒不认真,明天早上再加半个时辰。”霍梅寒又补充道。 “啊!”楚闻顿时被泼了盆凉水,哀嚎一声。而尹子卉捂住双脸,在一旁不好意思地吐了吐粉舌。 霍梅寒放置好鱼竿鱼篓后回到湖边,楚闻站在霍梅寒的对面,有些跃跃欲试。 “我看你一直都很想学迷踪拳是么?”霍梅寒说道。 楚闻疯狂地点着头,表示肯定,他可是垂涎这套迷踪拳很久了。 “迷踪拳,“拳如鬼魅,踪迹绝匿”,是我霍家的成名武技,本来按理来说是不能私自对外传授的。”霍梅寒一边来回走动,一边说道,“不过当年我发现这霍家迷踪拳之中存在诸多缺陷,于是便对其进行了大改,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我所使的迷踪拳,应当是属于我霍梅寒的迷踪拳。所以我现在教授于你,也不算坏了老祖宗的规矩。” “迷踪拳一共分为七十二式,今天我便教你这其中的前三招。你且看仔细了!” 霍梅寒说着,双膝微屈,摆好架势,左手在左前方向下虚按,右拳如闪电般挥击出,然后又像疾风似的撤回。出拳、收拳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楚闻只觉有风掠过,却连霍梅寒的动作都未看清,顿时感到一阵茫然。 “这第一招叫做‘昙花一现’,它作为整套迷踪拳法的起始拳招,很好地诠释了迷踪拳的最大奥义——快!”霍梅寒含笑道,“常言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迷踪拳追求的就是在拳招上速度的极致,以快迷乱人眼,以快击溃敌人。” 楚闻仔仔细细地听着霍梅寒的每一字,生怕有所遗漏。 霍梅寒摊开双掌,又握紧拳头,说道:“这‘昙花一现’就是把出拳收拳的速度练到顶峰,似昙花一现,刹那芳华。这倒是与剑法中的拔剑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你只要练好这一招,你便可以悟到整套迷踪拳的精髓,其后的招式,再学起来能容易不少。”霍梅寒教道,“然而‘昙花一现’也是迷踪拳中最难练也最乏味的一招,你需将出拳、收拳这一个动作重复成千上万次,甚至都还不够。” “来,你先试试这一招。” 楚闻点点头,学着方才霍梅寒的样子摆好姿势,同样左手下压,右手拼尽全力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前打出收回。 霍梅寒不满意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太慢了,简直比蜗牛还慢,你这拳还没打出去,人家都已经可以给你来上几个耳光了。等你什么时候能够练到拳出如风,徒留下残影甚至不见拳影之时,这‘昙花一现’也算是练到大成了。” “来!再来!继续打,不要停!” 楚闻也不气馁,再次摆好架势,一拳又一拳地打出收回。 “不行,还是太慢!” 刷! “慢了!人八十岁的老太婆都比你快!” 刷! “慢慢慢!再快点!” 第九章 龟山采药 http://.biquxs.info/

“行了。”看着楚闻反复打出几十拳后,霍梅寒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习武亦是如此,切不可急于求成。这一招你日后还需多加以练习。” “嗯嗯,师父,我知道了。”楚闻收起动作,点头说道。 “好。”霍梅寒挽了宛衣袖,再度抬起双拳,说道:“我再来教你这迷踪拳的第二招和第三招。” 霍梅寒低喝一声,弓步向前,双拳齐出,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时而左虚右实,时而右虚左实,甚至全虚全实。辅以极快的拳速,站在对面的楚闻直看得是眼花缭乱,目眩头晕。 霍梅寒收回拳,见楚闻晕得是左摇右晃,含笑道:“闻儿,我如果对你使出这一招,你知道该去防我打出的哪一拳么?” “师父,我不知道。”楚闻好不容易站稳,摇头说道,“况且我也看不清您打出的拳,它可能到我面前了我都反应不过来。” 霍梅寒哈哈一笑,说道:“这便是迷踪拳的另外两大要旨,“虚”字诀和“迷”字诀。迷踪迷踪,迷踪一出,神鬼莫测。这“虚”讲的就是迷踪拳中多以虚招来诱敌入套,而迷字便是虚实变化,流转反复,让他人防不胜防。” 楚闻眼中一亮,道:“那刚刚那招的名字叫什么啊?” 霍梅寒回答道:“准确的来说刚刚我打出的是两招,迷踪拳第二式镜中花和第三式水中月。两者其实并无区别,只不过是招式各分摊两拳。一手为花,一手成月,虚幻缥缈,无心去来。” “哦,师父那你快教教我!”楚闻迫切地说道。 霍梅寒依次将镜中花、水中月的诀窍和要领给楚闻讲述了一通,让后手把手教他演练,不时地指出其动作中存在的问题帮其矫正。 红日攀援而上,高悬中天。临近正午,练了一上午拳的楚闻有些饥肠辘辘,汗珠密布颊边,在日光下泛起光泽。 “可以了。”霍梅寒说道,“你这段时间就先将这三招练个三四分熟,之后我再教你其他招式,一步步来。为师现在饿了,你先去弄些吃的吧。” 楚闻正要回应,却忽然发现有缕缕炊烟从竹屋旁的灶房里飘出,带着些熟米香。楚闻心中一惊:“难道是子卉姐?” “看来这小丫头可比你勤快多了。”霍梅寒习惯性地敲了敲楚闻的脑袋,调侃道,“臭小子你可得跟人家学学。” “咦?子卉姐身体才刚刚有所恢复,这么快就进行劳动不会有问题么?”楚闻疑惑道。 “你这医书怎么看的。”霍梅寒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这种长期淤积下来的内部隐伤调养到一定程度就该开始多活动活动筋骨了,这样才更能促进恢复。” “呀!这样啊,我好像想起来了。”楚闻恍然大悟,摸了摸头憨厚一笑。 霍梅寒伸出两根手指点了点楚闻的额头:“你啊你,从明天开始,给我看书看仔细咯,一定得牢记于心。”说完转身走回竹屋。 楚闻意犹未尽地又按照迷踪拳前三式的手法挥动双拳,然后搓了搓双手,美滋滋地跑回竹屋。 两人进屋时尹子卉已经将饭菜置备好了,具是些简单的农家小菜。 “你们练完啦!”尹子卉擦拭掉手上的水渍,将最后一叠小菜端上桌,“快吃饭吧。” “嗯,不错。”霍梅寒吃了几口,说道,“比起这臭小子做得好吃多了。” “哪有哦。”楚闻也尝了几口,不服气道,“不过是挺好吃的。我们半斤八两吧。” 尹子卉见师徒俩斗嘴的模样觉着颇有意思,不由掩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对了,我需要几味草药来炼制玄烨青雨丸,这几味草药是谷中所没有的,所以你要帮我出谷去采摘。”霍梅寒突然开口说道。 “啊?出谷么。”楚闻一怔,顿感惶恐,“可是我……我没有独自出去过诶。” “臭小子你怕啥啊!就出谷往东不过八九里脚程。那里有一座形如伏龟的山。没有多远的。”霍梅寒平淡道,“你总不可能一直窝在这谷中吧。” “呀!”尹子卉忽然发出一道惊呼,“爷爷,是那座龟山么?” 霍梅寒面色平静地点点头,然后饮下一口茶。 “可是,我听爹爹说,那座山里面有不少的猛兽呀。”尹子卉担忧道,“楚闻去不会被……” 楚闻一听到山里有猛兽,不由脸上吓得惨白,面露惊恐,两股战战。 霍梅寒瞥了一眼楚闻狼狈的模样,说道:“猛兽有是有,不过一般是很难遇到的,它们多选择昼伏夜出。” “所以说,你必须得赶在日落之前离山回谷。”霍梅寒又补充道。 楚闻有些打退堂鼓,害怕道:“师父,我可以不去么。” “狗屁!你不去采药我拿什么炼玄烨青雨丸?把你炼了么?”霍梅寒叱骂道,“你好歹是地煞境的人了,怕一两只畜生作甚!” “你怎么自己不去啊。”楚闻避开霍梅寒的目光,低着头细声说道。 霍梅寒瞪圆了眼,作势要大,寒声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楚闻摆摆手,赶紧说道,“我去,我去。” 霍梅寒收回手,敲了敲桌子,说道:“炼药的事不能拖,你明天早上就出发前去吧。” 楚闻不情不愿地应道:“哦——” 一夜未眠,楚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为明日的任务感到忧心忡忡。毕竟都是孩童,所以也没有避讳什么,睡在他旁边的尹子卉柔声安慰道:“没事的,爷爷说只要赶在天黑前回来就好了。” 楚闻叹了口气,内心依旧惴惴不安。 翌日清晨,霍梅寒将竹篓递给楚闻,还塞了两张薄饼在其怀里,嘱咐道:“切记,一定要要在日落前出山。” “嗯,我晓得了。”楚闻应道。 霍梅寒又掏出一个小瓷瓶给楚闻,面色也有凝重:“以防万一,这瓶驱兽水你还是带在身上,一旦遇到凶兽,赶紧泼其双目,能跑就快点跑。” 楚闻心中叹息一声,默默祈祷,接过瓷瓶放入怀中,道:“那我先去了。”话毕,在霍梅寒和尹子卉的注视下,楚闻背负竹篓向谷外走去。 昨夜下了些小雨,小径上泥土湿黏。这一带属于湘西的崇山峻岭深处,毒瘴之气厚重,可以说是人迹罕至。一路上楚闻除了能听到不时的鸟鸣,却未见到半个人影。自从突破到地煞境后,楚闻发现自己的膂力强盛不少,连翻两个山头,竟然脸不红气不喘。 又继续向东行了半个时辰,楚闻远远望见一座高耸的大山隐藏在缥缈的雨雾之中,就这般看去,真如一只神龟匍匐于天地之间,尽显磅礴大气之意,令人震撼。 龟山上生长的大多为常绿之树,虽然正值肃杀深秋,可山里的林木却葱葱郁郁,葳蕤茂密。 唯一一条上山的幽径掩藏在杂草从中,楚闻在山脚下兜兜转转,找了半天才找到。 “妈呀,这山是有多久没人来过了,一条路上长了这么深的草。”楚闻无语道。 看着这条幽深狭隘的山道,楚闻心里有点发怵:“不会有蛇吧。” 不过他却忘了现已十月中旬,气候转寒,俗语有说:“三月三,蛇出山;九月九,蛇钻土。”讲的便是这蛇到了这个时令几乎已进入冬眠,伏藏在暗处不再出没。 本来按理来说通读各类书籍的楚闻对此应该不会陌生,怎奈他现下本就紧张,一时间竟将这种常识忘得一干二净。 楚闻拾了根长木棍,一面敲击着道边的杂草,一面谨慎地向前行进。整片山林寂静得有些可怕,不时山风呼啸而来,传林而过,树木枝柯交错缠打。明明临近正午了,在这山中却让人觉着阴冷。 “这里怎么凉飕飕的。”楚闻双手搓了搓露在外面的胳膊,抱怨道,要知道练武之人本身御寒能力就要比常人强上不少。他把木棍插在泥土中,从怀里掏出写有所需药草的单子细细查看,“一、二……十九、二十、二十一……哇!怎么这么多!还都是些稀有的草药,这得找到什么时候。”楚闻急得直在原地跺脚,不过也没有办法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往深处找寻。 “嗯?”楚闻忽然在一棵古树边上看见一株青色的心形花,正是炼制玄烨青雨丸最主要的材料之一——青雨花,“青雨花?不是吧,我这运气这么好。”他小心翼翼地自两边往中间掘开青雨花底部的泥土,将其连根带土地捧出放入背篓,如获至宝。 其实楚闻不清楚的是,霍梅寒之所以选择让楚闻来到这里采药,正是因为龟山有着特殊的草药生长条件,能够孕育出大量的名贵药材。来这里采药,能够大大减少楚闻寻药的难度。 “嘿!又一株!”果然,没过多久,楚闻又发现数株药草,这令他倍感自信,“看来今天可以顺利地完成任务了。” 才过了两个时辰左右,楚闻已经接连采集了过半的药草。他蹲坐在一颗巨大的岩石上,手拿药单托腮思忖着:“嗯……这里剩下来的得有一半多都喜潮湿,常生长于沼泽地附近。我可以找找沼泽,说不定可以直接省去很多功夫。”随着自信和动力回归,楚闻顿时头脑也灵泛不少,清晰地计划出了行动方案。 他依照书中记载的方法,通过泥土的潮湿和黏重程度准确地判断出了沼泽地的方位。 “汪!汪!汪!”楚闻还未到达沼泽,便听到一阵急促的犬吠之声。他犹豫了一会,然后猫着腰,慎重地向发声之地缓慢靠近。 “汪汪……呜……”犬吠声更加急促,只不过听上去已经有些气短竭力了。楚闻也赶到附近,他藏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之后,微微探出头向沼泽中心望去。 原来是一只幼小的黄狗玩耍时不慎落入了沼泽之中,黏重的沼泽土顿时便将其束缚住。求生的本能让它拼命地在里面刨动挣扎,却反而越陷越深,眼看被淹没得就只剩一对前足和一个脑袋在外面了。 心地善良的楚闻忍不住了,他连忙在附近寻得一根极长的木棍,跳到靠近沼泽中央的一块小石块上,对着小黄狗身子下方的黏土就插了下去,他试着用力挑了挑,可黏土太湿重,竟是纹风不动。 楚闻深吸一口,内功心法运转开来,内息涌动,内力凝聚于双臂之中,他大喝一声,奋力猛提木棍。只听哗的一声,小黄狗直接被挑飞在空中,最后稳稳地摔在楚闻的脚边。 小黄狗站起身狂甩了下身子,想把身上的黑泥甩干净。它亲昵地贴着楚闻的脚踝转着圈,似在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楚闻揉了揉小黄狗的脑袋,说道:“你下次可不要再到这种危险的地方玩了。” 小黄狗摇动尾巴,轻吠几声,似乎听懂了楚闻的话。 “这狗这么通人性的么?”楚闻奇道,便孩子心地问道,“好狗,你知道这附近有草药么?” 小黄狗歪着头,呜咽几声,显然不理解楚闻的意思。 楚闻便从背篓里拿了两株草药在小黄狗面前晃了晃,笑道:“就是跟这个差不多的东西。” 黄狗跃动几下,兴奋地叫着,然后咬着楚闻的裤腿往一个方向扯去。 “呀!你该不会还真正的知道吧?”楚闻愕然道,他本来也就只是抱着好玩的态度一试,没想到这小黄狗这么通人性,竟然能懂得自己的意思。 小黄狗领着楚闻走了几十米的距离,最后对着一个草堆叫了几声。楚闻半信半疑地拨开草堆一看,接着他震惊了,这里居然同时长了两株不同的名贵草药,还都是自己需要的。 楚闻激动地抱起小黄狗叫道:“哇!你真是个福星!”黄狗也开心地伸出舌头在楚闻脸上舔来舔去,弄得楚闻一阵瘙痒。 在小黄狗的帮助下,楚闻又找道几株草药,速度提升了数倍。很快便只剩下一枚玄烨果了。 这一次小黄狗却把楚闻带到一个山丘底下,山丘不高,莫约有二三十丈的高度,只是山壁较为陡峭,不易攀爬。楚闻抬头仔细望了望,见着山壁中段横长出一根树枝,枝上一枚淡红色的果子在风中摇曳,确是玄烨果。 楚闻虽然惧怕这高度,最后却还是选择攀爬上去采摘这最后一味药材。他放下背篓,深吸一口气,依靠着壁上突出的岩块往上缓慢地攀援。 他爬得很慢,不过终于稳稳当当地来到树枝旁边。他摘下玄烨果放在怀中,然后沿着方才的路线返回。可等到他爬到里地面只剩不到五丈的距离时,脚底的岩块突然松动脱落,楚闻没来得及反应,贴着岩壁便往下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刹海道通经高速运转,一身内力在刺激下疯狂流动汇聚,护住楚闻周身。 砰! 楚闻摔在地上,顿时昏迷过去。 第十章 山中伏虎 http://.biquxs.info/

不知过了多久,待楚闻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残月挂枝、夜黑风高。 小黄狗不停地对着楚闻脸颊上由于刮蹭而留下的血渍进行舔舐,见楚闻醒了。它兴奋地摇着尾巴吠叫。楚闻双手撑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哎哟!”楚闻面容扭曲,痛苦地呻吟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都近乎要散架了。得亏楚闻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地煞境武者,关键时候一身内力护住了他周身,不然这般高度摔落下来,即便侥幸不死,也得落得个残疾重伤。 楚闻揉着双肩、手肘,转头环顾四周。夜里的龟山一片黑黢黢的,借着月色,山里的草木幽然地挂着丝丝苍白之色,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山风似乎比白天的更加的阴冷,呼呼地呼啸着,树枝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发出“咔咔”的声响,渗人异常。楚闻倒吸一口凉气,感到毛骨悚然。 “完蛋了!”楚闻惊慌道,“师父叫我日落前得出山,现在已经天黑了,我得赶紧离开!” 正在这时,小黄狗突然尾巴下垂,前身贴地,龇牙咧嘴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堆长草,发出连续不断的低吼声。 楚闻正感到纳闷疑惑之际,却猛地听见草堆后边传来一阵摄人心魄的虎啸之声,顿时面色一僵,惊出一身冷汗。 下一刻,只见乱草丛后一片乱动,扑地跃出一只吊睛白额的花斑猛虎。那老虎双目炯炯有神,四肢极为粗壮,尾巴粗长,如同钢鞭一般微曲轻甩,行进间带着爆炸的力感。他现下又饥又渴,两只前爪在地下略略一按,煞气腾腾地死盯着楚闻,散发出凛冽的气息。 小黄狗也不低吼了,而是夹着尾巴躲在一方青石后边,显然是畏惧于这凶恶的虎威。楚闻更是吓得一时间双腿发软,冷汗涔涔,连步子都挪不开,像木头人一般立在原地。 老虎在楚闻面前徘徊了一阵,终于是忍不住了。只听它猛地怒吼咆哮几声,刚劲而响亮,山林震颤,飞鸟惊逃。老虎四肢向后微微一缩,倏地向楚闻蹿将过去,月色下便如一道黄色的闪电一般,并同时张开血口,露出泛着寒光的利齿。 说时迟那时快,楚闻寒毛直竖,危机感袭来,他奋力向一边滚去,险之又险地避开老虎的扑食,闪到老虎的身侧。老虎见一扑不中,腰身一扭一掀,如钢鞭的尾巴劈向楚闻。楚闻连一个后空翻,将之躲开。 老虎见两下皆未能命中,气恼地嘶吼一声,沙石振动。它不甘心地再度加速前冲,气势汹汹地咬向楚闻,携卷起一道狂风。 楚闻这时已经拾起地上的木棍,他见老虎又来,忙抡起木棍,聚一身于双臂之上,对着老虎的头颅悍然砸落。老虎身已冲近,避之不得,硬生生地吃了记狠棍,一时间皮开肉绽、头昏眼花,似乎头盖骨都快被打裂。可奈何木棍太脆,也是折做两截。 同时,老虎那锋锐的爪子也挥击到了楚闻的手臂,顿时血肉横飞,楚闻直痛得哇哇乱叫,半截棍子扔到了一边。 这一棍下去,老虎的血性已被打灭一半,它万想不到一顿任己宰割的食物却也能暴起反击。 老虎后撤几步,却依旧不愿放弃,直勾勾地盯着楚闻,伺机发起另一波进攻。楚闻抱着鲜血淋漓的左臂,见老虎还不想就此作罢,不由内心一寒:“这畜生,可折腾死我了!”他忽然想起师父交给自己的驱兽水,眼睛一亮,忙往怀中翻找,却见那瓷瓶竟不翼而飞。 他心里凉了半截,焦急地向四周瞧去,原来之前他从山壁上坠落时那瓷瓶从怀里滚落,遗落在山壁底部。发现了瓷瓶所在,楚闻警惕地看着老虎,却不敢轻举妄动,一步步移向瓷瓶。 对峙了一会,老虎也渐渐闻到了楚闻身上的血腥味,知道他也受了伤,便再起凶心,又一次吼叫一声,向楚闻跃去,只是这一次声音却少了几分威势,速度也慢了不少。 楚闻瞳孔一缩,千钧一发之际,他又飞速一滚,拾起地上的瓷瓶,拔开塞子,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老虎的眼睛泼去。老虎此时反应已经大不如从前,驱兽水入眼,老虎痛得疯狂地咆哮着,仿佛是最后的怒吼,洪亮异常,整座山岗都在颤栗。不一会儿老虎双目鲜血渗流,成了个瞎眼老虎。它左摇右晃,想要逃离。 可此时楚闻已战出一身戾气,热血翻涌上头,又怎会轻易令这头气势已颓、身残重伤的老虎离去呢。 只听楚闻“喝啊”一身大吼,也不顾及左臂上严重的伤势,猛地拔身跃起,坐骑在老虎背上。楚闻龇牙忍着痛,左臂死死地揪起老虎的花斑头皮,右手操起一记刚刚学会的“昙花一现”拳招,狠狠地冲着老虎头顶砸落,丹田处的坤煞莲花飞速旋转,体内流转着的坤煞阴气尽数化为内力,不要命地倾泻而出,充盈在右拳上。 力大无穷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将下来,在生死搏命的关头,潜力被无限激发,刚刚学会“昙花一现”一天的楚闻霎时竟已踏入门槛,顷刻间,砸在老虎头上的拳头能有数十拳。 老虎身子猛甩,剧烈挣扎着,想要把楚闻给甩开。可楚闻左手也用尽全力对其头颅按将下来,哪里肯松宽。老虎四爪疯狂地扒拉着地上的泥土,很快便没了力气,身子瘫软下了,趴在地上。 楚闻见老虎没了气息,知道它此时已经丧命,便停下击打,吃痛地甩了甩同样泛青的右拳,从虎背上跳下来。他见老虎口鼻眼耳尽流出鲜血,想来是头盖骨已被自己砸得粉碎。 此时热血渐凉,楚闻顿觉一股虚弱感如潮水般用来,也是坐倒于地,说不出话来。小黄狗见老虎被楚闻打死,终于从青石后边跑了出来,蹿入楚闻的怀里,舔了舔楚闻左臂的伤口。 “嘶!”楚闻痛吟一声,揪起小黄狗放到一边,叫道,“快别舔了!” 小黄狗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安静地待在一边。 楚闻笑骂道:“你刚刚倒是跑得真快!我却差点死翘翘了!”一想到刚刚惊心动魄的打斗,他仍旧心有余悸,不过他也对自己突破到地煞境后的实力有了更清楚的认识。作为一个不过八岁的孩子,竟然能够徒手降服一头猛虎,即便是靠着驱兽水弄瞎了猛虎的双目,可这等奇事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可他楚闻却做到了。 这也是楚闻第一次杀生,看着老虎生机尽丧的样子,又瞅了瞅自己一手的鲜血,楚闻内心慢慢地泛起一阵恶寒。毕竟年纪尚小,一时间还难以接受。 凉风习习,将楚闻身上的汗水逐渐给吹干,楚闻打了寒颤,看了看越升越高的残月,心下有点担心:“搞不好待会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猛兽,我得赶紧离开。” 想到此处,楚闻不再停留,强撑起身子,清理好东西,加快脚步往山下走去。小黄狗见楚闻起身离开,也摇着尾巴,安静地跟在楚闻身后。 “爷爷,楚闻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啊?”尹子卉站在屋门口,焦急地望向谷口,却始终不见楚闻的身影,她看向一旁的霍梅寒,“楚闻不会在山里出了什么事吧。” 霍梅寒没有说话,可他那微微攥紧的右拳和凝重的面容也暗示着其内心的不安。 “爷爷,要不你快去找找楚闻吧!我怕他真的遇上危险了!”尹子卉害怕道。 霍梅寒看向夜幕上高悬的月亮,叹息一声,终是忍不住提身要往谷外奔去。可才走出几步,霍梅寒忽然停下脚步,面色渐缓,笑着摇了摇头平视谷口。 尹子卉正感疑惑,却见微光下,远处一人一狗,正缓步走过来,确是楚闻采药归来。尹子卉瞧清了,欢喜地大喊一声。 待得楚闻走近,尹子卉见着他一身鲜血淋漓、狼狈不堪,不由掩嘴惊呼道:“楚闻!你怎么了?” 楚闻站在霍梅寒面前,放下背篓,神色萎靡道:“师父,我遇上了点意外,不过要我都给才回来了。”言讫,他虚脱得再也支撑不住了,直直地向前栽倒,又一次昏迷过去。 …… 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黑暗中楚闻像一个瞎子一般四处碰壁。忽然,耳畔隐隐约约似有清风吹拂而过,紧接着清风变疾,呼啸而过,远处有厮杀声此起彼伏,冲天而起。 楚闻心中一片慌乱,他感觉声音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不知源头在何处。他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黑暗中横冲直撞,胡乱奔跑。一股黏重的血腥之气悄然涌来,将楚闻团团围住吞没。楚闻有些害怕,加速向前冲去,很快他便见着前方亮起一个光点。他心中一喜,速度又提上不少,拼命奔向那缕光芒。 “楚峙!你害死我们各派弟子长老,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楚峙!你当真是心狠手辣!毒害这么多人,你还不偿命来!” “梁素玥!你身为古兰帮帮主梁文贤的女儿,定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今日我们便要铲除你这妖女!” “杀!” 也许不是每一道光,带来的,都是希望。楚闻惊恐地看着光芒背后的画面,竟是被众派围困在琅琊山上的楚峙夫妇。他大喊一声:“爹!娘!” 可众人却根本听不到他的呼喊,各帮派红着双眼,怒吼着向楚峙夫妇冲去。这时梁素玥猛地抽剑横于脖颈前,威胁自己的父亲助楚峙逃脱。楚峙不肯走,可梁素玥同样以死相逼,楚峙无奈下只得含着泪水,抱起年幼的楚闻从另一侧奔走。 见楚峙已离去,梁素玥惨然一笑,冷冷地望向诸派弟子,寒声道:“愚昧至极!你们总有一天会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的!”说完,梁素玥也不再犹豫,长剑一送,登时倒在血泊之中。 “不!”看着一切的楚闻悲吼一声,眼眸中充斥着血红之色,宛若被鲜血覆盖。 “呼!呼!呼!”楚闻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伸掌先前死死地抓去,眼中满是疯狂之意。 “唔……”尹子卉看着楚闻凶狠的眼睛,花容失色,用力抱住楚闻的手臂,痛苦地喊道,“楚闻,你干什么啊!”方才楚闻在昏迷时口中一直大喊着“不!”,尹子卉在睡梦中被惊醒,于是好奇地凑近去查看,没想到却被失去控制的楚闻扼住了咽喉。 几番喊叫无果,眼看尹子卉嘴唇发白,将要窒息,霍梅寒“刷”地从房梁上飞身下来,伸指点在楚闻的神庭穴上。 楚闻身子一颤,手掌顿松,眼中恢复清明来。他痴呆地瘫倒在床头,眼中流下泪水,口里喃喃道:“娘!娘!娘!” 尹子卉还有些委屈地想捶打楚闻一番,现在见楚闻这副模样,却怎么也下不去手。她向霍梅寒问道:“爷爷,楚闻这是怎么了?” “做噩梦了。”霍梅寒叹息一声,“这小子受他母亲死亡的影响太大。” 这三年来,楚闻不时就会做噩梦,每次一梦就会看到琅琊山上梁素玥自刎的画面,接着就会失去控制。这段时间本来已经有所好转,可楚闻先前刚刚在龟山屠虎,动了杀戮之意,这才又梦魇复现。 “不!我娘没有死!她会回来的!”楚闻嘶着嗓子,哽咽道,“师父你不要乱说话。”这是楚闻第一次直面顶撞霍梅寒。 霍梅寒也知道楚闻的状态,所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不住地叹息。 尹子卉抱住楚闻的头,心疼地抚摸着楚闻的脸颊,柔声道:“小楚闻,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楚闻轻嗅着尹子卉身上的香气,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脸红地从尹子卉的怀里挣脱出来,直愣愣地看着地面。 “子卉姐,对不起……”楚闻低声说道,有些自责。 尹子卉笑着摇了摇头,知道了楚闻的情况,她也没有了怪罪楚闻的意思。 霍梅寒坐在桌边,喝了一大口水,说道:“你今天在山里遇到了什么?” 楚闻看向床边趴在地上的小黄狗,又看了看已经被包扎好的左臂,开口说起自己弑虎一事。 第十一章 暗生情愫 http://.biquxs.info/

“不错。”听完楚闻的讲述,霍梅寒赞许道,“古人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越是到生死攸关之际,越是能激发人的潜能。” “少年伏虎……”霍梅寒笑道,“这若要传出去,必定会成为一段佳话。” “我感觉到现在已经能够很好地掌控自己的实力了。”楚闻握了握右拳,说道,“而且‘昙花一现’这一招我也能很好地运用了。” “重压之下必有所得。”霍梅寒又叮嘱道,“不过你未来还是得要注意点,不是每次都能像这一次一样化险为夷的。” “对啊,这也太危险了!”尹子卉一直在旁边认真听着,当听到楚闻坠崖和伏虎一事,不禁脸色发白、惊呼连连,紧紧地握住楚闻的手掌,眼中满是关切之意。 “嗯嗯,我知道了。”楚闻心头一暖,下意识地也握紧了尹子卉的素手,如柔荑一般娇嫩。 “早点休息吧。”霍梅寒起身说道,“你手受了伤,这几天就先不要练武,休养一段时间吧。” 楚闻听到不要练武,顿感雀跃:“好耶!” 霍梅寒一挑眉,心想你这小子就这么讨厌平日里的训练么,然后又补充一句:“但是每晚的药浴不能停。” “啊!”霍梅寒哀嚎道,他最烦的正是这每天的药浴。 “啊个屁!”霍梅寒爆了句粗口,“你也不想想,得亏了这三年来的药浴极大地提升了你的身体素质,不然就凭你这地煞境刚入门的力量能够打死一只老虎?” 地煞境一共分为入门、有瑕、无缺三个层次,而楚闻刚刚跨过地煞境的门槛,自然是属于地煞境入门。 “哦……”楚闻识趣地应道。 霍梅寒又跃上房梁,缓缓睡去。 尹子卉熄了烛火,回到床铺上,为楚闻和自己盖好了被子后便躺下。她笑吟吟地贴近楚闻的耳畔,柔声道:“小楚闻真厉害,老虎都能打死诶。” 感觉热气瘙痒着耳朵,楚闻有些心猿意马,一股热血蹭的翻涌上来,侧过身来面对着尹子卉,豪气道:“嘿!这算什么,以后我还能更厉害呢。” 尹子卉伸出手,在楚闻的脸上捏了一把,笑道:“说大话谁不会啊!” “哼!我这么努力练武,以后一定能变得很强的。”楚闻不服气道。 “你这么想要变强是为了什么呀?”黑暗中尹子卉眨了眨眼睛,突然问道。 楚闻沉默了,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我想保护我爱的人,我想帮我爹我娘查出真相,讨回公道。” “还有,我要向你证明我会变强。”楚闻迟疑了一下,又补上一句。 “向我证明么?”尹子卉揉了揉楚闻的脑袋,“那你未来会保护我么?” “当然会!”楚闻拍拍胸脯,毫不犹豫道,“子卉姐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哦?”尹子卉欢喜道,“那你可要加油哦,爷爷那么强,你可不能太差了呀。在我们那边只有强大能干的男孩子才能讨得到老婆嘞。” 尹子卉也许只是无心一言,单纯地想鼓励楚闻,可这番话传到楚闻的耳里,却令他顿时血脉偾张。待到尹子卉悠悠睡了过去,这句话仍旧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对!我长大要娶子卉姐做老婆。”孩子的想法总是这般的大胆和和单纯,楚闻轻嗅着尹子卉发梢的幽香,在心中萌生出这样的一个念头,一枚情愫的种子悄然间埋了下来。 尹子卉在葬风谷养伤的这一年里,每天都和楚闻形影不离,楚闻扎马步、练武的时候她便在饶有兴致地坐在旁边观看,不时逗弄一下小黄狗。他俩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黄花菜”。 尹子卉的伤养好了,她也该离开了。这天尹案来到谷中将接尹子卉接回了家,不过尹子卉时不时还是会跑回葬风谷来找楚闻玩耍。 “小楚闻,前两天我们村子里来了个白胡子老爷爷,他跑到我家来说是霍爷爷叫他来教我练武的。”尹子卉这天陪着楚闻在后山采药的时候说道。 “嗯?”楚闻一怔,旋即边想起当初霍梅寒曾给自己的一位同样拥有凛泫之体的好友写过一封信,想来尹子卉口中的白胡子老爷爷便是他了,“怎么样,他教了你什么么?” “没有诶。”尹子卉摘下一片活血化瘀的地三金,说道,“那个老爷爷掌心和手背上面摁了摁,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说他在什么江湖上还有事情没有解决,要再过上一阵子才能来收我为徒。” “这样么?”楚闻道,“有点可惜诶,话说习武好像越早越好。” “其实我练不练武都无所谓的啦。”尹子卉倒是并不在乎。 楚闻惊讶地说道:“为什么啊,能够学一身本领这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保护别人啊。” “我不是有你保护么。”尹子卉将颊边散落的青丝撩在耳后,甜甜一笑,揶揄道,“还是说小楚闻你说话不算话。” “哪有!”楚闻正了正身,大声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尹子卉看着楚闻表情严肃认真,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由掩嘴轻笑,清悦动人,“好啦好啦,姐姐相信你啦。小屁孩一个还学人家君子来了。” 楚闻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又继续再地里挖着药,嘴里说道:“师父已经把七十二路迷踪拳和他的千山腿法全部教给我了,可这两门功夫我都练了有四年多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教我新的武功。” “你也别急吧,霍爷爷自然有他的道理。”尹子卉说道,“他可能是怕你一下子学太多顾不过来吧。” 楚闻撇撇嘴,道:“可是这拳术和腿法我都已经能够熟练运用了,还会担心新的武功学不过来么。” 尹子卉敲了敲楚闻的头,说道:“你这种话要被霍爷爷听到的话,他又该说你什么狂妄自大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先把那两门功夫学好吧。” “每天除了挥拳就是踢腿,腻都腻死了。”楚闻用力地拔开杂草,郁闷说道。 “咦?”尹子卉正在寻药,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哗哗”的流水声,“小楚闻,你听,好像有流水声诶。” “哦。听师父说山后边有条小河,小河的源头是个瀑布。”楚闻道。 “瀑布么?”尹子卉眼中一亮,拉了拉楚闻的胳膊,说道,“小楚闻,咱们去瀑布那玩玩怎么样?” “别吧。”楚闻有些犹豫,“师父不许我到那边去。” “啊?霍爷爷为什么不让你去啊?”尹子卉疑惑道。 “不知道。”楚闻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尹子卉眸子转了转,旋即说道:“走嘛走嘛,咱们就去那里玩玩嘛,霍爷爷又不在这,他不会知道的。” 楚闻听着也有些意动,他一直对后山背面的事物好奇得紧,霍梅寒越是不让他去,他便越是心痒难耐。终于是孩子心作祟,楚闻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然后跟在尹子卉身后觅着水声之地而去。 一路上水声渐响愈密,拨开杂乱的枝叶,穿过狭隘的小径,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 轰! 一座山峰巍峨耸天,开入云霄。腰际间薄云缥缈,几只飞鸟在其中遨游,若即若离。一帘幽瀑宛若一副珠帘从山腰云间垂下,当真是飞珠溅玉,水汽氤氲、宏伟壮观。瀑布下是一个并不深的小湖,潺潺的溪流从瀑布处流向另一侧,清澈见底。山前是一片竹林,苍竹摇曳,数片青葱的竹叶被清风携夹着,欲要穿过瀑布,却被其打入水中。 两人也是被眼前之景所震撼,楚闻咽了咽口水,好半晌才说道:“什么嘛,这么好的一个地方师父为啥不让我来呀,这都要藏着掖着。” 尹子卉欢快地叫了一声,扑通一下跃入湖中,然后向楚闻招了招手,喊道:“小楚闻!快下来耍水呀!” 楚闻放下背篓,也兴冲冲地跳入湖中,直溅起巨大的水花,洒在尹子卉的头上。 尹子卉佯装气愤,双手捧起一掌湖水,向楚闻泼去:“臭楚闻,溅了我一头。” 楚闻刚从水中浮上探出头来,便生生用脸接住所有泼来的水。楚闻半睁半闭着双目,也捧起一捧水,对着尹子卉予以还击:“子卉姐,看招!” “谁怕谁啊!”尹子卉嘻嘻一笑,不断拍打着湖面,将水往楚闻那激去。 幽静的竹林间不断回荡着少男少女的嬉戏玩闹之声,好不快活。玩了好一阵,尹子卉远不及楚闻体力充沛,疲惫不堪地坐到岸边休息。楚闻躺在地上,仰头凝视着穹苍,他到谷中已有第七个年头了,七年来他苦练不辍,终于是踏入了地煞境无缺一层次,而他也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肆意地玩闹了。 “也许天罡境就快到了。”楚闻长舒一口气,感到身心通畅。一个区区十二岁的少年竟将要踏入天罡境,这放在江湖上简直是闻所未闻,速度甚至可抵常人百倍。像当初追杀楚峙的刀疤脸王充也不过是处于天罡境这一层次。 其实楚闻模模糊糊能够感觉到,他之所以在地煞境提升得这么快,多半是与体内天山冰魄莲凝结出的冰魄有关。其散发出来的凛寒之气虽然不断摧残折磨着楚闻,但同时,这股凛寒之气却又是天地间最为精纯的坤煞之气,在潜移默化中被楚闻吸收化为内力,从而极大地提升了其修炼速度。加之楚闻多年来从未间断地进行药浴,其体质和根骨都是有着质的飞跃。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楚闻再遇上曾经那只龟山上的猛虎,即便不用驱兽水,他也能利用迷踪拳和千山腿法轻而易举地将之制服。 楚闻转过头看向尹子卉,顿时一阵面红耳赤,呼吸加速。只见此时的尹子卉正仰躺在地上小憩,她本就穿得单薄,现下她一又被水给浸湿,衣衫紧贴着柔弱无骨的身子,勾勒出那窈窕的身姿,惹人遐想。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楚闻盯着尹子卉粉嫩的脸蛋,只觉口干舌燥,难以抑制,只想在其脸上亲上一亲。他咽了咽口水,拼命地压制着脑海中涌现出的想法:“楚闻,你不能对子卉姐有这些不好的念头。” “啪。”楚闻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旋即闷头再次跳入湖水中。清凉的湖水瞬间就将楚闻心中的杂念和火气冲淡了不少,他屏住呼吸,潜在水里,拼命地向瀑布之中游去。 尹子卉听到动静,睁了睁眼,见楚闻又回到水中,也没有在意,而是侧躺着沉沉地睡了过去。 楚闻不断地向深处游动,好让瀑布下的激流彻底冲散那些龌龊的心思。游着游着,楚闻肺腔中的那口气渐渐有些不足,他浮上水面,却发现自己已经穿越了瀑布。 瀑布后面赫然藏着一条洞道,其后似乎通向一座洞府。楚闻感到惊异之余,好奇地走进洞道中想一探究竟。洞道里黑黢黢的,楚闻贴着石墙,缓慢地向前挪步。 大概又行了百余步,突有一丝光在尽头闪烁,楚闻听到连续不断的水滴声传来,如鸣佩环。 “这滴水声好怪异啊,不像是落在石头上的。”楚闻暗想道,情况不明,他显得更加谨慎。 随着滴水声愈发清脆响亮,楚闻走完了整条山洞。此时他正站在一座偌大的洞府中,洞顶开出一道口来,阳光顺着裂缝透射而入,将洞厅照得一片亮堂。 楚闻环顾四周,发现洞府中央的石台上架着一柄三尺长剑,洞顶的水珠滴落在剑脊上发出的声响正是楚闻方才所听到的。 楚闻迈步走向那石台,还没等靠近,他就感受到一股凛然的剑气迎面扑来,锋锐异常,割人发目,大有纵横捭阖之势。 楚闻眼中一亮,暗道:“这是一柄好剑!” 他按捺不住火热的心,箭步上前,来到宝剑旁。石台左侧放置着一副乌黑的剑鞘,显得厚重古朴。而在石台右侧还立上了一副牌匾,楚闻见着上边的字,顿时恍然大悟。 “笛剑圣人霍梅寒藏剑于此,秋水霜天。” 第十二章 难御谗风 http://.biquxs.info/

“原来是师父在此藏的剑。”楚闻将木匾放回放回原处,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三尺青峰。 “嗯?”楚闻注意到长剑正下方的石台有一块方形的石块微微突出,四周开出细细的缝隙。楚闻把石块从凹槽中抽出,槽中藏着一本小册子和一株血红色的草。那株草呈烈焰之状,散发出一阵浓烈的阳气,泛起层层热浪,仿佛是正在燃烧一般。 “龙息草!”楚闻一眼便认出了这上古神草,登时惊呼道。 楚闻拿出小册子,翻开第一页,只见上边这样写到:“我霍梅寒一生武功不说冠绝天下,却也算得上是力压了一个时代的同辈之人。指、拳、腿、点穴之法、各类兵刃、音波之技、轻功身法,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倒是我多以笛音剑法对敌,行走江湖多年,武林中无人不晓我笛剑圣人霍梅寒之名。” “年少轻狂意,傲视压群雄。”楚闻念着第一段结尾这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内心有些热血澎湃。 “我生于唐镇霍家,是当时霍家家主的长子。我自五岁习武练气、饱读诗书,十岁便打破桎梏迈入地煞境,可谓是天赋卓绝,整个霍家包括唐镇四大家中所有同辈之人无一能够与我媲美。之后更是只用了短短五年时间便跨入了天罡一境,速度之快,从古至今,闻所未闻。作为当时霍家天赋实力最高的嫡系子孙,按照四大家族的族规,本应让我接任族长之位。奈何我一生追求于武学极致,同时又自幼便报国之志,便将位置让与了我同父异母的二弟。” “看来师父和爹的想法很相似啊。”楚闻心道,小时候楚峙便总是和他讲述一些自己曾经的故事,都令楚闻记忆犹新。 “那一年弱冠之龄,我于京都长乐击败一众考生,勇夺文考与武考双项状元。从此进入朝廷为官,一度高居丞相之位。为官十年,念及天下苍生百姓,夙夜忧叹,呕心沥血,不敢有丝毫惰怠。可曾想,处庙堂之上,底下却暗潮涌流。仕途一道,曲折黑暗,实是举步维艰。我微服私访,探查了民众疾苦,向皇帝提出一干治国方策。可笑的是,这些方策终归是触及了那些猪狗不如的奸佞之士的狗屁利益,简直是愚蠢至极!”写到此处,霍梅寒回想往事,悲愤交加,一连几个粗鄙的词眼。 “他们暗下勾结,表面对我笑脸迎合,背后竟到皇帝那谗言污我,一群笑里藏刀的货色。而皇帝却也是愚昧,也未查明真相,便听信了他们的话。朝方谏言上交,夕便一纸文书将我贬谪,欲流放偏远之地。呵!我心高气傲惯了,又怎会忍受这般屈辱,一气之下,我辞官离职,发誓不再入朝为官。悲哉!痛哉!朝中奸臣横行,流毒其深,令人发指;皇帝愚昧,令人心寒。” 楚闻看到这里,见霍梅寒悲叹阵阵,显是愤懑极深,也不禁为之感叹几声:“原来师父当初在朝中也曾被人污蔑陷害。” “那时我不过刚到而立之龄,内功实力也居于二品转通境。离开朝廷后,我便选择踏入江湖。毕竟时逢西凉与永和矛盾日盛,兵戈相向、战乱不休,百姓也是在夹缝中苟存,罹难流离,吾辈江湖之士又岂能坐视不理。男儿何需悲仕政,浊酒青锋皆吾求。多年来,我一面救济天下平民、扶助武林中人,一面继续追求武道。这一路上我结识不少同道中人,更有一生的知己好友。一壶浊酒,长剑在手,双足所至,皆为情义,倒也是潇洒快意、放浪形骸。一时间我在江湖上算是名声大噪,久而久之,笛剑圣人之名也是在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师父以前竟然是这般的义薄云天。”楚闻眼前似乎浮现出在武林中快意恩仇,把酒言欢的场景,不由神往至极。 楚闻翻了一页,继续阅览。 “后来我偶遇一位女子,她,是中立派青瑶门掌门的千金。她因容貌绝色,在江湖中芳名远传,被誉为武林第一美人,追慕者甚多。那一日他被仇家所伤,身中剧毒,几近丧命。也得幸被我遇到,我霍家本就以用毒闻名天下,而我又习得一手高明医术,很快便将她医好。后来我与她一起经历不少事,互生情愫,最后也是结为连理,我们夫妇一起仗剑行走天下,被传为一段佳话。然而……” 写到此处,那“然而”二字的墨痕忽然变深,力透纸背,显然霍梅寒情绪又有些激动。楚闻有些奇怪地往后读去,只见后面的字,也变得笔锋凌厉,锐芒笔露,甚至令楚闻惊愕的是,那字里行间,居然流出淡淡的剑气,可见当时霍梅寒怨愤之深。 “她身边本就不乏追求者,即便与我结为夫妇,依然有许多人不死心。呵呵,千方百计地想要来撬老子的墙角。起初,我俩情比金坚,又怎会受他们的影响。却有一人,他是四大家族中欧阳家当时的长子,他很早之前便一直在追求我这妻子。当初我妻子未认识我之前虽对其有些意动,但也未轻易地答应于他,后来遇上我之后更是对他避之又避。这家伙见寻常之法难成,竟心生奸计!” 剑气愈变愈烈,楚闻眨了眨眼睛,虚眯双目,心下惊骇。 “这家伙本事倒也不弱,又于江湖之中结交了一堆狐朋狗友。他们一道竟潜入青瑶门将我妻子的父母和门中不少弟子屠戮了一番,之后八成也是又买通了青瑶门中的几位弟子,将此事嫁祸给我。当时因为当时其父有意率青瑶门加入西凉盟系,我曾与她父亲发生过争执,她父亲对我恶语相向。她也就自然而然地认为我是怀恨于心,听信了那些弟子的诬陷之语,加之那欧阳氏不断在一旁煽风点火,我俩终是反目成仇。数年夫妇,竟然还不了解我的为人,不愿相信枕边之人,反倒信了外人。可笑,可笑,可笑啊!” 三个可笑,有自嘲,有幽怨,有哀愤…… “最后,我妻子也是与那欧阳氏走到一起。” 楚闻读到这一句,也是激动得浑身发抖,气愤填膺。 “这‘师母’也太不会分辨黑白了,而这欧阳氏的行径也是令人作呕,实不属正派做法,万想不到四大家族中还有此等败类。”楚闻从小就听楚峙说身位武林中人,行事应该光明磊落,而这欧阳的做法显然是与“光明磊落”一词相背离。 “然而却还没完,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沉郁不乐的我也在没有心思继续行走在武林中了。在外漂泊多年,我也打算回到唐镇霍家潜心修行,可我万没想到,我那二弟内心如此狭隘。得知我将要回归霍家,他开始害怕我是为了回来夺他家主之位。恰逢我三弟暗中勾结西凉盟系的人,不断对永和盟系的人进行刺杀,事情险些败露,与他是同父同母的二弟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便将此事嫁祸与我。” 楚闻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终于明白当初霍梅寒在教导自己不要信任他人时所说的话的意思了。 原来这世上,连亲人也是会背叛自己的。 “这果然是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我那好二弟不但替自己的胞弟收拾好了烂摊子,还借此除掉了自己心中的隐患。只怕他也算是高枕无忧了。” “愚昧愚昧!而那些所谓的道义之士也是听从了他的一面之词,不分青红皂白地便将一切的过错加于我身,任凭我如何辩解,却显得如此无力。” “那一日,万众围庄,来势汹汹;那一日,万夫所指,众叛亲离。曾经对我笑脸相迎,毕恭毕敬的人也是在此落井下石。回想前半生,受人诬蔑,仕途受阻;受人诬蔑,情路坎坷;受人诬蔑,众叛亲离。吾名霍梅寒,梅寒梅寒,一身傲骨的寒梅,却也难抵凛冽的谗风。那一年,我正值不惑之龄。可到头来,我却对这污浊的尘世看不透,心存迷惑。” 楚闻翻开此页时直被其中蕴藏的疯狂剑意吓得不轻,仿佛这些文字已不是用墨笔书写,而是以剑刃所刻。足见当时霍梅寒内心中的怨恨愤怒之情已是达到顶峰,实难压抑。 “我看着那一张张丑陋至极的面容,我心中涌出的是无尽的厌恶之情。我那一日脱离霍家,发誓再不踏入霍家半步。而那些可笑之人,终归不过是些怂包草货,见我出手打死几人,便畏惧于我,不敢在上。我冷冷的看着他们,离开了唐镇。乘舟泛游扬子江上,我烂醉数日,最终不顾老友的劝说,我寻得这湘西葬风谷一隅,隐居起来,自此发誓再不入世。” “天下人不过是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又何必为了他们再劳苦奔波,人活于世当为自己。后来人,万不可听信于卖力于他人。” 写到此处,字字绝望,字字凄凉。 楚闻看完霍梅寒曾经的经历,顿时陷入长久的沉默,其中种种,对楚闻造成了太大的冲击。 楚闻长叹一口气,又翻了一页。 “我一生未曾留有后嗣,也未曾收徒。我不愿我这一身震铄武林的武功到最后随我一起归于尘烬,于是我便在此处藏剑,并将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术写录于此,留予后来人观习吧。不过我除剑术的其他功夫除非我亲口授教,否则旁人仅依靠记载文字实难学会。所以我便只记下剑招。” “而我这柄秋水霜天剑也是大有来头,当初我在深山寒潭中所得。据说是数百年前一代铸剑名师柳阳晖以雪原陨石锻造,乃是削铁如泥的利刃,并可自衍寒气,对敌时使用,能有摧枯拉朽之效。此剑配上我独创的孤梅落雪剑诀是在合适不过了。” “同时,我还在此留下一株龙息草。这龙息草古籍有曰:远古有龙,其息化焰,零落于尘世,衍生为草,方圆百里,他物不存。” “这龙息草作为上古神草,属实霸道,我当年寻得它时,方圆数里之内,寸草不生,整片区域内的天地精华灵气全被其汲取殆尽。我幸得两株,一株当年于生死攸关之际被我服用,其中所蕴含的灵气不但祝我突破几个境界,同时还让我的内力产生了异变。我的内力竟然夹带了极为雄浑的至阳之性。不过龙息草带来的副作用也是极大,我身体和根基受到这暴虐的至阳之气的摧残。多年来,我的实力一直停留在六品转通境,再难有所精进。” “所以说,实力未到,定不能轻易尝试。” 霍梅寒这样写到,却未能说清究竟应该到何等境界才能服用龙息草,想来他也是并不清楚。 “没想到师父竟还有这等奇物。”楚闻拿出龙息草端详了半天,然后放回槽中。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下一页上“孤梅落雪剑诀”六个字。 他正欲取剑演练,却猛地听见外边传来一阵尖叫。声音被瀑布和洞道所阻,及其微弱。但是楚闻毕竟是地煞境无缺的武者,耳目敏锐,瞬间便捕捉到这声音。 “子卉姐有危险?”楚闻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