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暴力三年,离婚时他却慌了》 新欢 京市安曼酒店 剧组有应酬,阮初审完今天的片子姗姗来迟,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她的头发被打湿贴在额前,看起来多少有些狼狈。 包厢的门刚推开一道小缝,里面嘈杂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只是在她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纷纷看向她,脸上挂满了大写的尴尬。 远处的主位上,沈聿淮把玩着酒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移开了目光。 他从国外出差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这个做妻子的竟然不知道。如果不是今天来参加饭局,她恐怕还以为她的丈夫此刻正在大洋彼岸忙碌。 沈聿淮身边坐着个年轻女孩,看到阮初之后慌乱地低下了头。 阮初有些失神。 怪不得刚才李导给她发消息说今天饭局复杂如果累就先休息不用过来了。 她蠢到没明白李导的意思,只觉得既然饭局复杂她这个制片人就更不能不来了。 “小初,来来来,到我旁边坐,今天的片子我还得跟你讨论讨论,就擅作主张给你留了位子,你可别怪我。”李导开口打破了尴尬。 阮初笑着走过去:“您说的哪里的话,刚好有点问题要跟您说呢。” 包厢里的人各怀鬼胎,小小风波过后,依旧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阮初强迫自己闷头吃饭,却怎么也移不开停留在那对男女身上的注意力。 沈聿淮在给那个女孩夹菜,满脸温柔。他们结婚三年,他从没这样对过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酒过三巡,沈聿淮开口:“李导。” 这是阮初来后,沈聿淮说的第一句话。 李导端着酒杯起身,赔着笑脸:“沈总,这件事儿我们内部还得商量商量,毕竟拍摄已经接近尾期,如果再加一个人的戏份,所有的计划都要重新修整,我得对团队负责,您多体谅。” “哦?几分钟的镜头而已,什么时候我想做点事,还得商量了?”沈聿淮漫不经心说道。 是啊,他是沈家的二公子,二十多岁的年纪创办的启创投行短短几年就在国内引起不小轰动,又背靠沈家,整个京市谁敢不给他沈二公子面子呢。 李导不着痕迹地低头看了看阮初,面露难色。 沈聿淮是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商,李导顶着压力跟他拉扯,不过是顾及阮初罢了。 这部《最后的花儿》是李导用心准筹备了五年多准备冲击奖项的电影,所有演员都是经过李导严格把关,没有任何一个通过不正当手段进组。 阮初到现在都还记得戏刚开拍时,李导看着片场的演员们,五十多的人硬是红了眼眶,他说:“小初,在我心里这些孩子就是戏里那些角儿。” 阮初理解他,那是他的心血,用心筹备良久,终于找到了他心中的角儿,终于有人将他的心血诠释出来。 “明天让她来试镜,一切结果参考明天的试镜。这部电影如果拿奖了,那么带来的商业价值将不可估量,如果她不合适,影响了电影的发展,也会影响到沈总的利益,沈总,您说呢?” 有了阮初的解围,李导如释重负,他站起来的这两三分钟,衬衫都被汗打湿了。 “试镜可以,但是可别委屈了我的人。”沈聿淮看着阮初,眼神里带着警告。 “我的人”,这三个字扎进阮初的心里,她只觉得胸腔一阵难受,窒息感猛然袭来。 回到家。 客厅里的灯亮着,沈聿淮回来了,这倒是很让人意外。 他靠在沙发上,一脸醉意,刚刚饭局上的女孩靠在他身边伸手帮他解领带,胸前春光乍现,蹭着他的胳膊。 沈聿淮就那样懒散地靠在那,任由女孩摆弄,嘴角轻轻勾起。 阮初脚底像灌了铅似的,站在原地死盯着他们。 如果她再晚一点回来,会看到什么场景? 这是他们婚后一起生活了三年多的家,处处充满着属于他们两人的生活气息,今天沈聿淮却把别的女人带了回来,看样子还准备...... 关门声响起,沙发上的女孩惊了一下,连忙整理好胸口的衣服。 “阮...阮初姐......你好,我是林静婉,我们刚才见过的。” 阮初没有理会她,正要换鞋却发现自己的拖鞋穿在女孩的脚上。 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换上。 “沈总喝多了难受,我看您和李导一起走了我还以为您今晚不回来了,这才过来照顾他,您...不会介意吧?”女孩低眉顺眼地解释,却话里有话。 “不介意。”阮初顿了顿,“我可没有随便去别人家里的习惯,怎么会不回家呢?倒是你啊,得珍惜羽翼,这刚准备出道就被人误会成小三的话,以后的路可是不好走。” 林静婉红了脸,阮初工作了一天,穿着一身运动休闲装,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散发光芒,反观自己,穿着小礼服化着精致的妆容站在阮初面前,活像只土鸡。 她有些泄气,却又有些不甘心:“阮初姐,明天的试镜您不会因为不喜欢我,就公报私仇吧?” 阮初笑了起来:“我对不认识的人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另外,你还没演过戏呢,就把自己当个角儿了?” 言下之意: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会因为你而公报私仇。 沙发上的沈聿淮听完勾了勾嘴角,阮初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说过话了,有多久?他也记不清了。只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们刚在一起时阮初的样子,像个...打了鸡血的疯兔。 那才是阮初最真实的模样,只是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 “沈总...”林静婉委屈巴巴地叫他。 思绪被打断,他缓缓睁开眼睛:“乖,先回去吧,我让司机送你。” 林静婉走后,家里陷入沉静。 阮初洗漱完后沈聿淮还在沙发上坐着,他其实没喝多,只是懒得动。以前沈聿淮应酬喝多了,回到家就能看到阮初在厨房忙碌着煮醒酒汤的身影。 只是这次,阮初没理会他,径自走进了卧室。 刚准备躺下就听到沈聿淮的声音。 “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她走到他身边,他大手一摊:“我喝多了,给我脱衣服洗漱。” 原来这就是他的事,阮初不理睬,拿起他的手机准备打电话。 “做什么?” “帮你把刚才那个女孩叫回来。” 话音刚落,手机被拍掉砸在地上,沈聿淮抓住阮初的衣领鄙夷地说道:“你他妈跟我装什么清高,你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你阮初欠我沈聿淮的,懂吗?” 她怎么敢忘。 沈家欠了阮家一条命,阮初欠沈家的养育之恩。 为了还阮家的恩情,沈聿淮不情不愿地娶了她。 阮初闭上眼睛,不想回忆从前的事,那是她这辈子的伤疤。 爱与不爱 阮初一直以为,他是爱过她的,至少是喜欢过。 她初中快毕业时受了欺负,被人围堵在学校旁的小巷子里,上高二的沈聿淮拎着书包吊儿郎当地就来了,他把她搂在怀里对那几个人说:“这是我的人,以后谁敢委屈她试试。” 那时候沈聿淮就是个二世祖,练过散打还有家世加成,学校里没有不怕他的人。那些人走后,他揉着她的脑袋:“跟哥哥在一起好不好,以后哥哥来保护你。” 夏日的微风吹起少女的长发,阮初羞红了脸,不敢回答,局促地低着头捏着校服衣摆。 沈聿淮大笑起来,刮了刮她的鼻尖:“怎么这么可爱,没关系你还小呢,我等你长大。” 后来在校园里,沈聿淮要么揪她的马尾辫,要么就搂着她一起走,满脸的得意劲儿。那时她刚来沈家没多久,怯生生的也不敢反抗。 再后来...他们就被叫家长了。 那是个年轻的老师,刚刚参加工作还不了解沈聿淮的沈是沈氏的那个沈,把沈聿淮妈妈叶知华女士叫来学校言辞犀利地让叶知华好好管教自己儿子早恋的事,不要对其他同学造成不好影响。 叶知华敷衍说:“他们是兄妹。” 几天后的一个午后,叶知华拉着她散步,温柔地问她喜不喜欢聿淮哥哥,她红着脸支支吾吾地答不出,叶知华开怀大笑,说她明白了。 那一年阮初十五岁,沈聿淮十七岁。 第二天阮初醒来时,沈聿淮已经出门了。 昨晚他疯了一样地把她压在身下发泄,她使出全身的力气也反抗不了,她弱不禁风的,哪里敌得过沈聿淮这个常年健身的成年男人。 她险些晕过去,趴在床上抽泣。他拥住她,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脖颈。 “宝宝不哭,不哭了,老公在呢。” 阮初听到这话,哭得更狠了。这样温柔的哄,她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过了。婚后,沈聿淮只有在喝醉了才黏着她,很多个时候他莫名其妙地生气,就会像这样发泄,回回把她折腾到精疲力尽哭出来,再细声哄她。 剧组里需要忙的事很多,她收拾收拾,出发去了片场。 刚进场就听到一阵争吵声,阮初闻声望去,是女一号赵以沫的休息室里传出来的。 “阮初姐,你可来了,快去看看吧。” 助理小桃哭丧着脸,见了她像奶娃娃见到亲娘一样。 林静婉为了今天的试镜早早地来了片场,她倒是不委屈自己,挑来挑去挑了个最舒服的休息室就进去了。 要命的是她不光是进去了,还在里面睡着了。更要命的是,她用的是赵以沫的休息室。 阮初刚走到休息室门外就差点被扔出来的不明物体砸到。 “啊——小初,没伤到你吧?”赵以沫一边骂林静婉,一边腾出空来给阮初道歉。 阮初摇摇头,搭眼往屋里一看,林静婉咬着嘴唇站在中间哭,娇滴滴可怜怜,是个男人看了都得动容。 “哭哭哭,你有什么可哭的,不要脸的东西靠着卖肉上位,当什么不好你当小三,把我休息室都睡脏了!”赵以沫是个出了名的暴脾气,这会儿什么难听捡着什么骂。 “赵小姐,我劝你说话放尊重点。” 沈聿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 林静婉嗖地冲出了休息室,撞开阮初扑进了来人的怀里:“聿淮哥哥,我好怕......” 男人的脸上是心疼与关心,揉着林静婉的头发细声安慰着:“别怕婉婉,我这不是来给你撑腰了。” 阮初揉着被林静婉撞得生疼的肩膀,看着眼前依偎在一起的男女,这是她的丈夫,他们相识十几年,婚姻三年,如今他却在她面前旁若无人地把别的女人护在怀里。 这场面很刺目,像是万千根针一起刺进心里。她知道他其实是个温柔的人,曾几何时,他也对她温柔过。只是现在,他的温柔换了人。 看到这样的场景,哪个女人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阮初说话时,嘴唇都在发颤:“以沫,今天你受委屈了,我马上让人把你休息室的东西全换掉。我们...我们进去看看。” 赵以沫看出她的情绪,也知道她不想让别人看出来此刻的狼狈,赶紧把她拉进休息室。 门一关,阮初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蹲在地上捂着嘴巴克制着自己不要哭出声。 “就一会儿,以沫,我就哭一会儿。哭过这次,以后再也不会了。”阮初说。 门外,林静婉趴在沈聿淮怀里抽泣:“我没事的聿淮哥哥,你可千万不要怪阮初姐,昨晚是我冒犯到她了,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也正常,我没关系的...”说完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 “以后她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做主。”沈聿淮安慰道。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阮初整理好情绪后开门出来,“她眼瞎用了别人的休息室,还成了我欺负她了?” “我不管什么原因,我只知道婉婉在你这受委屈了,就是你的不对。” 阮初抬眸,对上沈聿淮漆黑冰冷的视线,强撑着让自己稳住情绪。 “所以?” 男人微微扬着下巴,轻笑一声:“你和你的人,都给婉婉道歉。” 阮初正要说话,赵以沫冲了出来:“我呸,你让你老婆和我一起给小三道歉?她犯贱抢别人老公抢别人东西还想让我道歉?做你的梦去吧,别说骂她,就算我今天打了她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以为人人都怕你?” 沈聿淮的确拿赵以沫没办法,赵家与沈氏旗鼓相当,最重要的是,赵以沫的爷爷是赵老将军。 他也就只敢欺负阮初这个没了父亲、母亲还常年住在疗养院的弱者罢了。 风波过后,试镜开始。 林静婉演技实在是烂,甚至都不能用烂来形容。眼神空洞毫无情感,就单单那张脸也扛不住高清的镜头。 “婉婉出道需要一部好片子,这部有望拿奖,她必须演。刚入行演得不好很正常,你找人指导她。”沈聿淮命令道。 “既然是刚入行,就应该去好好打磨自己提升演技,而不是走捷径......” 沈聿淮打断了阮初:“我就是要给她捷径,凭什么不走?” 阮初一愣,她没想到沈聿淮喜欢那个林静婉到这种地步。 她记得刚刚入行时,她从最底层打杂做起,搬设备、跑腿、端茶倒水,什么累做什么。 沈聿淮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凭什么走捷径。 爱与不爱就是这么明显。 这三年里,他忽视她也好欺负她也罢,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带着小三招摇过市,看来这次,他是认真的了。 阮初只觉得胸口很疼,疼得她喘不过气,她不知道沈聿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她了,她一直想找机会问清楚,可他却从来不给她这个机会。 因为不爱,所以连沟通都显得多余。 沈聿淮,我们离婚吧 晚上回到家,阮初小心翼翼地拿出柜子里的玉牌轻轻抚摸。 这块玉牌有年头了,是她十二岁那年,爸爸妈妈上山给她求来的,但却因为五年前那件事碎了,如今只剩一半。 爸妈说,这块玉牌会保佑她平平安安、健康安乐。 那时候多好啊,她还有爸爸,妈妈也没有生病,他们的三口之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却很幸福。 后来的那场车祸,倒在血泊里的爸爸,以及沈父对她说:“别怕,以后沈伯父会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 所有的一切每晚都出现在她的梦里,夜半惊醒时她常常冷得浑身发抖,可是沈聿淮要么不在,要么背对着她只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以至于到现在三年多了,他作为她的枕边人都不知道她经常做噩梦,甚至还能在她指责他夜不归宿时说出“你天天晚上睡那么香,哪里知道我们男人的辛苦”这种话。 几滴眼泪滴在玉牌上,阮初赶紧擦干净,生怕弄脏了玉牌。 沈聿淮回来时,阮初靠在单人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她那个宝贝牌子。他凑近之后,看到她脸上挂着几道泪痕。 她哭过了? 她这么狠心的女人也会哭吗? “不...不要...不要!”阮初猛然惊醒,一睁眼就看到沈聿淮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她蜷缩起来,平复着过速的心跳。其实她现在很想让沈聿淮抱抱自己,每一次噩梦惊醒时,她都渴望这个说好要一直保护她的男人能给自己一个怀抱。 而现在,想到他把林静婉拥在怀里的样子,她觉得恶心。 “做噩梦了?” “嗯。” 沈聿淮长腿一跨坐到沙发上,点燃一根烟,他吐着烟雾轻笑一声:“像你这种没心的人,也会做噩梦?” 阮初没理会他,把玉牌重新装好放进柜子里,这样的冷嘲热讽她已经数不清听过多少遍了,每一次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戳在她的心里,次数多了倒也麻木了。 “聋了?听不见我说话?” 阮初深吸一口气:“如果你觉得跟我过不下去,我们可以离婚,正好我也不想跟朝三暮四的人生活在一起,我嫌恶心。” “我朝三暮四?我恶心?谁他妈能恶心得过你?无论我做什么都无动于衷,在我面前装清纯碰都不让碰一下转头就对别人投怀送抱的不是你?”沈聿淮大手捏住阮初的下巴,生生疼出眼泪来。 不提那件事还好,一提那件事,阮初就绷不住了,她呜咽起来,眼泪越流越凶,那件事导致她很长一段时间需要看心理医生才能生活,人也慢慢变得越来越封闭,他却拿出来刺激她。 “因为不给你碰,所以就连看到我被人猥亵也转身走开吗?” 那是她这辈子最无助的时候,被人强行搂在怀里揩油,慌乱间她看见了沈聿淮,她想喊他,想让他救救自己,可她还没开口,沈聿淮便冷着脸离开了。 那件事之后,她想找沈聿淮问清楚,可沈聿淮对她视而不见,看见她就像看见陌生人一样,她也对他失望了。 再后来,婚期到了,两个人别扭着结了婚。 沈聿淮猛地松开手,阮初跌坐在沙发上。 “猥亵?这么能编你不该做制片人,该去做编剧才是。”他的语气里满是鄙夷和嫌弃。 沈聿淮拿起车钥匙摔门就走,阮初追出去打开门撞在门框上:“沈聿淮,我们离婚吧。” 男人坐在车上,车窗降下一半,他点燃一根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轻蔑地笑起来:“你也配提离婚吗?想想你那个躺在医院里的妈。” 沈聿淮从家里出来后,去了京北一号会所。 今天方家老三方子铭回国,他们这群发小给他接风。 方子铭比几个人都小,尤其爱黏着沈聿淮,天天像个小跟班。 “二哥,听说你最近新找了个电影学院的女学生,也让我这小嫂子给弟弟介绍个水灵灵的学生呗。”方子铭一脸坏笑。 沈聿淮冷哼一声:“别乱叫,你嫂子刚跟我吵完架,这会儿正在家睡觉呢。再说你想找女学生还用得着别人帮你?” 方子铭摸不着头脑了,都知道沈聿淮是迫于家庭压力才娶了阮初,俩人没什么感情,婚姻也是名存实亡。这些年沈聿淮身边没出现过什么女人,他还以为那个女学生是个例外,以为他这个二哥终于有个放在心上的妹妹了,这会儿怎么又是这么个态度? 难道...沈聿淮还想着人在国外的那位苏家大小姐? “对了聿淮,子仪昨儿给我打电话,还跟我问你呢。”季文璟倒了一杯酒,给沈聿淮递了过来。 “苏子仪?挺久没见了。”沈聿淮细细回想这位曾经号称是京市第一名媛的苏大小姐。 按家世来说,苏子仪是比不上赵以沫的,奈何赵以沫脾气太暴躁,在京市这些豪门眼里一直被苏子仪压一头。 季文璟看沈聿淮一直拧着眉头,打了个电话招呼进来一排身材火辣的女孩。他使了个眼色,一个跟苏子仪长得三分像的小嫩模坐在了沈聿淮身边。 “沈二公子,我敬您。”小嫩模声音娇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听说您跟您太太吵架了,今晚我陪您好好玩玩,放松放松。” 砰——沈聿淮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沉着脸看着小嫩模。 小嫩模被他盯得发怵,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道歉:“二公子,是我说错话......” “滚。” 女孩们都出去后,方子铭一把搂住沈聿淮:“我说哥,你今儿到底怎么了,该不会是家里那位又惹你生气了吧,要我说你赶紧离婚得了。” 听到“离婚”这两个字,沈聿淮的脸冷了下来。 方子铭见状赶紧找补:“哥,嫂...嫂子那么个大美女,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先甩了她咱有面子,万一她提离婚,咱多没面子啊。” 沈聿淮脑子里蹭的蹿出阮初在他出门时满脸挂着泪跟他提离婚的样子,脸色更冷了。 方子铭慌了:“不是,哥,我我我...” “我听说你偷开你大哥那辆新车,把车给撞了?我找你哥聊聊?”沈聿淮冷着张脸似笑非笑的。 吓人,太吓人了。 方子铭欲哭无泪:“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二哥。” 沈聿淮夹着烟,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手机上,也不知道那女人睡了没有,她向来都是个爱哭的人,一哭就哭起来没完。 他记得那件事过后,他们变得像陌生人,有次阮初拉住他,他甩开手就走了。阮初就靠在墙上哭,他在二楼阳台偷偷看着她哭,他大哥沈北辰安慰了她好久,她才慢慢不哭了。 明明是她背叛他在先,她竟然还有脸哭,沈聿淮心里憋着一团火,烦躁得很。 你的老情人回来了,所以要跟我离婚? 阮初难得休息,一大早就打车去医院看望阮母。这些天剧组太忙了,她总是没空去医院,心里很不是滋味。 阮母刚刚吃过早饭,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见到许久不见的女儿还是红了眼眶:“妈妈太没用了,一直拖累你。” 阮初蹭进妈妈怀里:“妈妈,您说什么呢,不许您这么说。” 阮母擦擦眼泪,笑了起来,拉着阮初的手嘱咐她要跟沈聿淮好好过日子。 “你和聿淮好好的,赶紧生个小小初,妈妈就算是死也能放心闭上眼睛了。” 阮初低着头强忍着眼泪,生怕阮母看出什么端倪,整理好情绪,把脸贴在阮母的手上:“放心吧妈妈,他对我很好,把我照顾得很好。您现在好好养病,快一点好起来,还要你给我看孩子呢到时候。” 阮母长叹一口气:“沈家那么多保姆,哪里用得着我呀。”虽然故作失落,可阮母的表情却是憧憬的。 聊了一会儿,阮母忽的摸着阮初的头发,说:“你的性子倒是越来越娴静了,以前明明是那么活泼的......” 从病房出来时,阮初几乎是落荒而逃。 爸爸去世给妈妈带来的打击太大,要是被她知道了她现在过得不好...阮初不敢想象妈妈会难受成什么样子。 她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在医院的花园里,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转弯时一个没注意,跟对面的人装了个满怀。 “阮初?” 她擦干眼泪,闻声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的人。 “陆祁安?!你回来了?” 面前的男人身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白色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不是有强迫症的陆祁安是谁呢? 陆祁安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把你帅呆了?” 阮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和陆祁安是高中同学,说起来,陆祁安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爹地,这位漂亮姐姐刚才好像在哭哎。” 小奶声响起,阮初才注意到陆祁安身边还站了个小奶团子,还是个混血小宝宝。 老朋友久别重逢,他们选了一家餐厅一起吃饭,刚刚到中午饭点,餐厅里人还不是很多。 “你真是神速啊陆祁安,儿子都这么大了。” 陆祁安一脸宠溺地看向在儿童区玩滑梯的小奶团子:“你别误会昂,当初听说你结婚了,我想我这辈子总不能就自己过吧,就把睿睿领养回来了。现在听说你婚后过得不好,可把我高兴坏了......” 陆祁安说完这话,明显看到阮初刚缓和一点的脸色又慢慢沉了下去。 “不是不是,我不是看你热闹,只是...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了。” 阮初被他那副紧张的样子逗笑了:“你别开玩笑了,我挺好的。” 陆祁安知道阮初在伪装,他原本都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如果不是前段时间在国外遇到去出差的沈聿淮的话...... 他托朋友在国内打探一番才知道,原来这三年阮初受了那么多委屈遭了那么多白眼。 沈聿淮从来不带阮初参与聚会或者应酬,人人都以为沈二公子家里的这位太太就是个摆设,甚至很多人都没见过这位沈二太太,更别提尊重了。 于是他放弃了国外的机会,带着睿睿打了个飞的就回来了。 现在亲眼见到阮初,陆祁安只觉得她受得委屈远比他听到的多。 阮初高中时性格外放,班里人都喊她“小辣椒”,他永远忘不了她那时的样子,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昂着脑袋从他面前走过,整个人都在发光。 这次见到她,陆祁安明显地感觉到她下意识地把自己关进被迫筑起的心墙里,曾经什么都要争个对错,现在却一副看破红尘淡然处之的模样。 他以为沈聿淮至少会因为阮父的死而善待阮初,却没想到他亲手救下来的女孩被沈聿淮那个王八蛋蹉跎了三年多,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饭店二楼。 方子铭回到包厢后,一直斜眼儿偷偷观察沈聿淮的表情。 “你眼睛抽筋儿了一直看我?” “不是,是...我好像看见嫂子了,她跟一男的在一块吃饭,就在楼下......”方子铭声音越来越小,他说完这话明显看到沈聿淮的脸瞬间变得比烤糊了的肉串还黑。 方子铭只觉得他这个二哥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结婚三年他就没见他对阮初好过,就没好好过一天日子,但是你说他不在意吧,这会儿的反应看起来又挺在意。 包厢里的气氛一度到了冰点,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沈聿淮往椅背上一靠:“都愣着干嘛呢,吃啊。” “我说二哥,你可别吓着我们家文珺,她现在肚子里可是揣着你干女儿呢。”高朗清把傅文珺搂在怀里打趣他。 他们夫妻俩青梅竹马,是这几个发小里感情最顺的一对了。 季文璟砸了块湿巾过来:“你俩就别刺激哥几个了成不成。” 气氛在他们的拌嘴声中慢慢缓和起来,沈聿淮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心早就飞到楼下的女人那里。 终于,两三分钟过后他坐不住了,打开包厢门去了走廊。他站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楼下的阮初,以及,她对面的陆祁安。 又是他。 沈聿淮出去后,季文璟拍了方子铭脑袋一下:“你看见就看见了又没啥大事你说什么说,平白给聿淮找不痛快。” 方子铭摸不着头脑:“那我不是寻思二哥又不在乎她......” 季文璟一脸看傻子一样的表情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傻,谁跟你说不在乎的,你不知道他,之前阮初去拍戏那地方山体滑坡,聿淮推了个大项目连夜赶过去,就是不知道他脑子有什么毛病,明明担心得要死,结果到了地方也不露面,非得让我过去找阮初,他躲在旁边偷看。” 方子铭一头雾水,还有这种事?沈二对阮初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人格分裂? 季文璟看他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无奈地啃了口苹果:“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 阮初回家时天已经黑透了,家里没有开灯,沈聿淮今晚大概又是不回来了。 背包很沉,她摸着黑赶紧把包放下。 “跟老情人吃饭,吃到这么晚?” 正准备开灯时突然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声音,吓得她尖叫一声:“你要死啊,回来为什么不开灯,吓人好玩吗?” 灯光突然大亮,阮初捂住眼睛缓了好一会儿,她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有病。 沈聿淮长腿一跨,走过来用力捧住阮初的脸:“你的老情人回来了,你就想跟我离婚了?跟我离了婚好去找他是吗?让我猜猜你们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是咱们结婚后,还是更久之前?” “我跟他只是朋友,你以为人人都会像你那样做出那些没有道德没有底线的事情吗?我这辈子都做不来!”阮初昂着头直面他,三年来她逆来顺受,从来不敢跟他硬钢。 沈聿淮松开手:“你还又当又立起来了?” “你说什么!”阮初不敢相信他会这样羞辱她。 沈聿淮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轻咳一声:“最好是你说的这样,如果要是让我抓到你跟那个不要脸的小白脸给我戴帽子的证据,你试试。” “请你不要侮辱我的朋友,更何况他对我有恩。” “哦?有恩?”沈聿淮轻笑起来,“沈家对你倒是也有恩,你是怎么报答我的?” 阮初站在原地,仿佛身体里的力气全都被抽干了,良久,她问他:“你沈家的恩,是我想要的吗?”她缓缓闭上眼睛,语气平静又坦然:“我不要你们沈家的恩了,你能让我爸爸死而复生吗?” 沈聿淮揉了揉眉心,不说话了。 她要跟我离婚,所以生不了 结束一天的工作后,阮初揉了揉僵硬的颈椎,这部戏的拍摄已经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她对工作的要求向来严格,事事亲力亲为,每天都是拖着一副疲惫的身体下班回家。 沈聿淮的助理宋博等在片场门口。 “太太,今天要回老宅那边吃饭。” 她礼貌地点点头:“好,麻烦你来接我。” 宋博接过阮初的包,心里犯嘀咕,他们老板这位太太温柔漂亮还体贴,他实在搞不懂老板到底为什么放着家里这么好的太太不宠,反而搭上那么个一无是处的女学生。 刚打开车门,就听到沈聿淮嫌弃的声音:“真能磨叽。” 阮初坐得离他远远的,扭头看着车窗外,心里偷偷说:你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你当然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要不是投胎投得好,你也得做牛马。 沈聿淮抬眼看了看快贴到车门上的女人,挑眉问道:“骂我什么呢?” 阮初被他吓了一跳,“啊——我没...没骂你。” 这男人是有读心术吗? 快到老宅时,沈聿淮接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甜美的女声响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沈聿淮看了阮初一眼,道:“你乖乖等我,我马上过去。” “停车。”沈聿淮说。 宋博把车停下后,他伸手打开了阮初那侧的车门:“婉婉那边有事,你自己打车回老宅吧,我晚点到。” 阮初下车后,宋博清了清嗓子:“沈总,我说句不该说的您别生气。我觉得吧...太太温柔知性,实在是个很好的人呢。” 温柔知性?沈聿淮听得想笑,不禁想起阮初高中时揪着一胖子男同学的耳朵的样子。 那男同学是她三倍重量,她竟然一点没带怕的,还把人弄哭了。 阮初刚到沈家时怯生生的,让人瞧了觉得可怜。可偏偏沈聿淮瞧得出她那可怜样儿之下藏着一颗火热的心,后来他打开了她的心墙,她才又生动起来。 “她装的,从前她不这样。”沈聿淮说。 看来是被你给欺负成这样的。 不过宋博没敢说出来。 沈家老宅在御山庄园,坐落在半山腰上,这个时间山上根本打不到车。 阮初长叹一口气,还有三公里,看来她只能走回去了。 要么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呢,偏偏今天穿的鞋子也突然开始不合脚,三公里的路程,脚后跟磨破了。 阮初用力踢了一下,看着脚上的鞋子自言自语:“连你也欺负我。” 她一瘸一拐地回到老宅后,沈聿淮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看到她后还故作诧异问道:“呦,以前回老宅你那么积极,今天怎么回来晚了?” 阮初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懒得理他。 “小初回来了。”身着一身典雅旗袍的叶知华迎了出来,“正好妈妈这里攒了几个生僻字想跟你讨论讨论呢。” 叶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叶老爷子是京市备受尊崇的文学泰斗,培养出来的儿女们也大多从文或从政。 叶知华是叶家长女,京大中文系教授,她站在那没有一点富太太的架子,一身的书香气,是京市豪门富太中的一股清流。 阮初从小就喜欢文学、历史,与叶老师很合得来。 “对待她和那几个破字儿比对我这个亲儿子都亲。”沈聿淮悻悻道。 叶老师说:“小初这么乖我不疼她难道疼你这个整天没个正形的瘟神?” “没正形也是您叶大教授亲自生的。” 沈聿淮从小就是个伶牙俐齿的,吵架时能言善辩无理争三分,死的都能被他说成活的,活的也能被他说死。 叶老师没少生气,回回气着了,他又花言巧语地来哄,哄得叶老师没工夫生气。 “先生和大公子回来了。”陈妈说。 阮初转过身规规矩矩问好:“爸,大哥,你们回来了。” 沈北辰温柔地点头,问了问阮初的近况。 “这么热闹啊。”沈今悦穿着一身居家服下楼。 沈家一共三个孩子,她是最小的妹妹,也是整个沈家唯一一个不待见阮初的人。 果然,她目光掠过阮初的时候依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吃饭的时候,阮初坐在沈聿淮的身边。 沈元康招呼她:“来小初,坐到我跟你妈身边来。” 阮初听话地坐过去。 “怎么这次回来看着瘦了这么多,我听说你们现在的小姑娘动不动就要减肥,这可不行,听爸的话,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的。”沈元康边说边用公筷给阮初夹菜。 饭桌上全是阮初爱吃的菜,自从阮父为救沈元康去世后,她来到沈家,叶老师悄悄问了在医院的阮母,又细心观察她的喜好,沈家的饭桌上再也没出现过阮初不爱吃的饭菜,阮初爱吃辣,叶老师这个从来不吃辣的人硬是逼着自己改了口味。 “是啊小初,好好注意身体,尽快生个小宝宝,让俩妈开心开心。”叶老师宠溺地看着她说。 俩妈指的是叶老师和阮母。 叶老师向来心细,照顾阮初的感受落在每一句话上,她怕“你妈妈”这个称呼会让阮初觉得自己是外人,于是从十几岁开始,她从来只说“俩妈”。 “生不了。”沈聿淮说。 叶老师瞬间瞪大双眼:“是你那方面...有问题?”说罢她拍了拍胸口,“造孽啊,早知道就不让小初嫁给你了,白白耽误了她。” 阮初低着头偷偷抿了抿嘴,心里早就乐得开花。 沈聿淮擦了擦嘴,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是她要跟我离婚,所以生不了了。” 阮初:“......” “是不是你个小兔崽子欺负小初了?”沈元康拍拍阮初的肩,“小初,他要是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告诉爸,爸给你做主。” “你们凶二哥干嘛,离就离呗,我就觉得二哥还是跟子仪姐姐更配。”沈今悦戳着碗里的米饭小声嘀咕。 “胡闹!”叶老师呵斥她。 就连沈聿淮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瞬间就委屈了,明明是在帮他说话,居然还被他凶了。 沈今悦一开始并没有不待见阮初,她的两个哥哥一个被作为沈氏的继承人培养,另一个整天吊儿郎当,家里也没个能陪她挑裙子玩娃娃的人,刚知道家里要来一个姐姐的时候她开心极了。 阮初很漂亮,也很温柔,她那时候天天黏着阮初。 直到她听到叶老师说,要让二哥娶阮初。 在她心里苏子仪才是应该嫁给二哥的人,苏子仪托她给二哥带的东西也全都放在二哥的房间里,她猜想二哥是喜欢子仪姐姐的,却没想到因为阮初的出现,两个人要被拆散。 订婚宴那天,苏子仪趴在她怀里哭:“可能我们缘分不到吧,不怪那位阮小姐,她大概也是太喜欢聿淮了,才非要嫁给他,我不怪她。” 苏子仪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一直待她很好。于是从那之后,沈今悦把阮初当做伤害苏子仪的罪魁祸首。 为此,她还做了那件事...不过还好阮初没有真的出事。 比你配,至少她干干净净 沈聿淮被沈元康和叶老师唠叨得烦,开始转移火力。 “您二位还是先管管大哥吧,三十了还不结婚。” 沈北辰瞪了他一眼:“关我什么事。” 不得不说还是沈聿淮知道怎么拿捏叶老师,短短一句话,叶老师的注意力瞬间转移。 “怎么不关你的事?你弟弟都结婚三年了你这个做大哥的也不着急。”叶老师顿了顿,“程家姑娘就快毕业回来了,你跟那个女明星趁早断了,别逼我亲自处理。” 气氛冷了下来。 “知道了。”沈北辰应了一声。 阮初猜想沈北辰一定在心里把沈聿淮暴揍了一顿,但面上还是装作兄友弟恭。 “来弟弟,吃菜。”沈北辰把自己啃过的鱼骨头扔进了沈聿淮的碗里,起身离开了饭桌。 沈北辰跟女明星的事,阮初有所耳闻,只是沈北辰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她这个圈内人都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女演员,只知道他们纠缠了好多年。 吃完饭后,叶老师让他们在老宅留宿。 阮初晚饭的有些撑了,一个人在后院的花园里溜达。 肌肉记忆总是比大脑更容易支配人的行为,她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沈聿淮跟她正式表白的小花房。 她喜欢各种花,叶老师就在花园里为她建了个恒温花房,一年四季都是繁花盛开。 那年沈聿淮刚刚高考完,把阮初拉到花房里告白。 沈聿淮说,他要给她买一辈子花。 他还说,要为她建一座万花庄园,等到她老得走不动了,他就推着她在花园里慢慢散步,直到走到生命的尽头。 那一年阮初十六岁,沈聿淮十八岁。 十八岁的沈聿淮说要跟阮初走到生命的尽头。 二十八岁的沈聿淮出轨女大学生,有了新欢。 算了。阮初数不清对自己说了多少次这个词。 就当是全了上一代的恩。 阮初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无声叹息,转身回了房间。 沈聿淮在洗澡,听到开门声后喊她给他拿浴巾。 他越是喊,阮初就越慢,慢吞吞地走到浴室门口后,被他一把拽进了浴室,险些滑倒。 “喊了你多少遍了?” 男人一丝不挂,水流从小麦色的肌肉上划过,眼睛里蒙着一团雾气。 阮初愣了一下,吞了吞口水,别的不说,沈聿淮的长相和身材是真的没得挑,一米八八的个头,宽肩窄腰八块腹肌,他常年坚持锻炼,肌肉线条流畅又好看。 他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勾起嘴角把人提起来放进了浴缸里。 “今天就在这儿办了你。” 阮初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长裙被水浸湿贴在身上,勾勒出诱人的曲线,她在浴缸里扑腾了几下想要站起来,被沈聿淮压了回去。 “沈聿淮,你放开我!”她承认他的身体还是很诱人的,但她也清楚他有多恶心,她面前的这个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沈聿淮了。 阮初挣扎得太过激烈,呛了一口水,猛地咳嗽起来。 沈聿淮只好放开她,把她拥在怀里给她顺气。 缓过来后,阮初推开他,起身离开了浴缸。 沈聿淮拉住她的手:“不给我碰?” “对。” “为什么?” 阮初甩开他的手想说他脏,可顾念着这是在老宅,怕他闹起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这里没套,我不想怀孕。” 她的确不想给他生孩子,她可不想她的孩子生下来后要和她一起在家里守着空荡荡的房子盼着该回家的男人回家,更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出轨的爸爸。 话音刚落,就听到沈聿淮冷笑一声。 “你以为我想让你怀孕,你也配给我生孩子吗?” “那谁配,林静婉吗?”嘴比脑子快,话一说出口阮初就后悔了,明明跟自己说好了不在意的。 他偏过头扫了她一眼,“比你配,至少她干干净净。” 这一刻,阮初只觉得呼吸困难,就像尖锐的锥子猛地撞进胸口,痛到不能自己。 原来还是会痛。 两人都上床后,沈聿淮的手机铃声响起,正是他口中的干净女孩林静婉打来的。 他没避开她,直接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林静婉在撒娇,声音夹得细细的,沈聿淮一听到她的声音表情就缓和了,变得温柔起来。 阮初背过身去,悄悄擦掉眼泪。 她点开闺蜜陈曦的对话框,给陈曦发了条消息。 【小曦,我想离婚了。】 陈曦圈内小有名气的文艺片导演,现在人正在国外拍戏,有时差且忙。 【你认真的?!你脑子终于清醒了宝贝儿!】 消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回复,阮初惊讶于陈曦回消息的速度。 大洋彼岸的陈曦一大早抱着杯冰美式给自己提神,正盯着监视器时余光瞥见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的消息。 陈曦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心想她这个恋爱脑闺蜜总算是想通了,守着那个阴晴不定的烂木头过了三年,把自己蹉跎得眼里连点光都没了。 其实阮初不是不清醒,她之前只是想不通。 想不通为什么沈聿淮一夜之间就不爱她了。 她记得很清楚,前一天沈聿淮还跟她计划着周末带她去爬山,第二天却看到她被人猥亵都视而不见。 阮初永远忘不了那个午后,那是她这辈子她最无助的时刻,沈聿淮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差点死在那天。 后来他们结婚,她虽然心里还怪他,却也总想着修复同他的感情,谁知结婚当晚,他却说:“我哪里有的选呢,阮叔叔为救我爸去世,我不得替沈家还你们家的债?” 三年来他待她冷漠,现在更是公然出轨,她对他心灰意冷,也就不再纠结他爱与不爱的问题了。 不过,阮初不否认自己还爱着他,但她不想蹉跎自己。可当她一想到那么疼爱她的沈父和叶老师,她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她知道沈父和叶老师都是良善的人,可他们对她的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沈阮两家之间千丝万缕的牵扯,以及,阮父是因沈家而死。 正如沈聿淮所说,他与她的婚姻也是沈家还阮家恩情的一种方式。 于是一直以来,她备受煎熬,折磨自己。 阮初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些年,无论什么事,也都该有个了结不是? 十六岁时对他心动,到现在她二十六岁,整整十年的时间,沈聿淮这个名字贯穿了她整个青春。 就像自己在心里种下的小树苗,悉心浇灌十年终于长成参天大树时,却要亲手将它连根拔起。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却是必须要做的。 “沈聿淮,我们离婚吧。”阮初的语气平静又淡然。 房间里很安静,她背对着他,所有的声响都在她背后放大,她明显地听到了男人不悦的声音。 “说说,是因为林静婉,还是为了陆祁安?” 沈聿淮扳住阮初的肩膀强迫她面对着自己,阮初脸上的泪还没来得及擦干,眼睛红了一片,连鼻尖都是红红的。 他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你那个老情人,他知道你为了他在你丈夫枕边痛哭流涕吗?” 阮初扯开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沈聿淮,你能不能别再欺负我了,要我跟你说多少遍我们是清白的。我们离婚吧我求你了,我给你和你的女朋友腾位置,你也放过我。” 沈聿淮点了根烟走到阳台上,“求着我离婚?阮初,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是吗?没有沈家,你以为你能在圈里这么顺风顺水?如果没有我,你这么个女制片人早他妈被人吃干抹净了,知道吗?” 他转过身来透过烟雾眯着眼睛看着她,手指搭在窗沿上弹掉烟灰,“你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想自讨苦吃,嗯?再一再二不再三,以后不要让我在听到离婚这两个字。” 林小姐难道连我的饭碗都要抢? 深夜,沈聿淮叼着烟下楼,刚好碰上正要出门的沈北辰。 “呦,找女明星去啊。” 沈北辰看着他这个吊儿郎当的弟弟,在心里狠狠叹气,沈元康向来严厉,叶知华又是大学教授,沈家怎么就偏偏长出沈聿淮这么个二半吊子。 他原本没打算搭理沈聿淮,走出门后想了想还是又退了回来,“你和小初的事我多少听说了一些,我劝你一句,别身在福中不知福,珍惜眼前人才是要紧的。” 沈聿淮挑眉:“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沈北辰沉着声音:“能娶到想娶的人,这福气我当然想要。” 他很羡慕沈聿淮,羡慕他从小到大都能随心所欲。 可他却不行,他无论做什么都要时刻牢记自己是沈氏的继承人,他有时候就在想,难不成是他生下来的时候脑袋上就刻着“沈氏继承人”这几个字吗,为什么偏偏是他。 沈北辰走后,沈聿淮自言自语道:“不就是羡慕我娶到我老婆了吗,还说教起我来了。” 回到房间,阮初已经睡着了,时不时还抽泣一下。 沈聿淮关掉主灯,留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这是阮初的习惯,每晚都要留一盏灯光才敢睡觉,他记得。 他从后面轻轻地拥住阮初,捏了捏她的手腕,是瘦了不少,骨头凸在外面硌得慌,好吃好喝养着她,反倒养瘦了。 把自己过得这么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虐待她了。 阮初睡醒后觉得今天的太阳格外高,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居然起晚了。 手机上有一条未读消息,是沈聿淮一个小时前发的。 “闹钟我帮你关掉了,不用谢。” 沈聿淮那个神经病居然偷偷关掉了她的闹钟,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搞这种恶作剧。 她火速洗漱完匆匆跑下楼时,那位害她睡过头的罪魁祸首正气定神闲地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吃早饭。 听见她下楼梯的声音,沈聿淮抬眼:“你还知道起床?” 阮初:...... 难道不是他害她起晚的吗? 阮初跑到门口换鞋,被沈聿淮拎着衣领拽了回去。 “把早饭吃了。” 阮初气鼓鼓地瞪着他:“我要迟到了。” 沈聿淮老神在在:“吃完早饭说不定我心情好能送你,不然你就只能走下山了。” 今天的早餐很丰盛,居然还有她最爱吃的茶饼。 岳记茶饼每天早晨只开张两个小时,回回排队长龙,阮初从小到大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陈妈,你还去买了茶饼啊。” 陈妈尴尬地笑了笑:“呃,这是二...” 沈聿淮看了陈妈一眼。 “是...早晨买来的。” 为了快点吃完,阮初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只松鼠,又在心里偷偷地骂沈聿淮霸权主义。 “又偷着骂我呢是吧?” 他怎么回回都能看出来? 阮初差点被噎住,喝了一大口水才缓过来:“谁敢骂你。” 沈聿淮咂了咂嘴:“你撅尾巴往哪飞我都知道,还装。” - 到剧组后,阮初马不停蹄地去找李导讨论电影的收尾工作。 说了半天,阮初口干舌燥的,接过小桃递过来的咖啡吨吨桶猛灌。 林静婉正站在远处的一棵树下看着阮初,她搞不懂明明沈聿淮都答应她一定会把她塞进组,为什么现在又不行了。 她昨晚给沈聿淮打电话求他,他却云淡风轻地说:“我原本也只说让你进组,你现在没在组里?”语气散漫至极,好像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一样。 她现在是在组里,可是只是被塞进来,美其名曰在现场好好向前辈学习。 这有什么用? 又不能让她露脸,别说演员表,就算是工作人员名单上都不会出现她的名字。 李导给阮初使了个眼色,阮初注意到了远处的林静婉,“小初,沈总一定要她进组学习,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阮初笑笑,摇了摇头。 她理解李导的难处,他沈二公子要做的事什么时候没成过呢。 况且经过昨晚,阮初不想再因为他的任何事劳心劳神,离不了婚那就当找了个合作伙伴凑合着算了,反正,她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说戏的时候,演员们围在李导和阮初身边认真听着,只有林静婉心思飘忽,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游荡打量。 散开后,阮初经过林静婉身边,林静婉低眉顺眼地跟阮初问好:“阮初姐。” 她低头抿着嘴唇,抬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阮初,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阮初会吃人。 林静婉在学校的时候就听过阮初的名字,是圈内出了名的才女,只是没想到自己刚搭上的人是阮初的老公。 一开始她很心虚,可转念一想,这个圈子哪有什么真感情,阮初是不是干干净净还不一定呢,她一个女制片人,说她嫁给沈聿淮不是因为利益的话,谁信啊。 阮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礼貌地点了点头。 林静婉没想到阮初会是这个反应,她以为今天无论如何阮初都会给她一个下马威,就算不给她穿小鞋,也会找茬让她难受。 谁知道阮初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她不甘心。 阮初身边的人还没散去,剧组里的人都喜欢她,一有空就围在她身边聊天说笑。 林静婉凑过去:“抱歉阮初姐,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进组了,沈总他非要我来学习,昨晚我跟他说了好久都拗不过他...” 众人听到“昨晚”这两个字,纷纷同情地看向阮初,这不就差直接说她昨晚和沈聿淮睡了吗?还是在阮初这个原配面前。 这小三当的未免也太猖狂了些。 阮初笑起来:“昨晚沈家家宴,林小姐也在沈家老宅吗,我怎么没注意。” 该死的,她不知道昨晚沈聿淮和阮初在一起,而且还是在沈家。 被戳穿后林静婉脸红到脖子根,咬着嘴唇就要哭。 她一开口,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没...没有,总之还请阮初姐不要对我带有偏见,多多指教我,谢谢阮初姐。” “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会对你带有偏见呢?”阮初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怒意,把话锋推了回去。 林静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为什么会对她带有偏见,她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自己是小三求她这个正主对她不要公报私仇吧。 “说不上来吗?那就不要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往我身上戴帽子,林小姐既然是来学习的,把注意力放在该学的人和事情上就好了,我一个制片人能指教你什么呢,难不成你连我的饭碗都要抢啊。”阮初笑得温和,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开玩笑,却让林静婉心虚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一个一语双关。 性格这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改的,就算装得再好,那个真实的模样也会时不时地跳出来。 别受屈,这三个字还是十几岁时沈聿淮教她的。 沈二太太这个位置阮初能坐,她也能 午后,小桃不知道从哪拿了杯奶茶美滋滋地喝:“这个奶茶真的好好喝啊阮初姐。” “平时买个十块钱的发绳你都犹犹豫豫,怎么今天喝上一百多一杯的奶茶了呀小桃子。”阮初打趣她。 “什么啊,这是你家沈总送来的。” 沈聿淮? 小桃说:“是啊,沈总亲自来探你的班啦姐姐。” 远处有几个工作人员也对阮初晃了晃手里的奶茶:“阮初姐,谢谢你家沈总的奶茶啦。” “都是沾了阮初姐光我们才喝到这么好喝的奶茶,这可是开在京北大厦里的,号称是奶茶界的爱马仕呢。” “沈总对阮初姐真好,还亲自来给我们送奶茶,好羡慕阮初姐啊,沈总又帅又多金,而且还这么支持阮初姐的工作。” 小桃戳了戳她:“阮初姐,你不过去跟沈总说说话嘛?” 阮初无动于衷。 “又不是来找我的,我过去做什么。” 沈聿淮从来没关心过她的工作,更没探过班。 她记得一年前跟组去南边的山区,连天的大雨导致山体滑坡,剧组被困在山里三天三夜,全网都在捕风捉影,那三天她守着手机不敢多看,生怕没电关机会收不到沈聿淮的消息或电话,而沈聿淮从始至终连问都没问过她一句。 山路通开后,阮初见到了出差路过留下帮助抢险的季文璟,她打不通沈聿淮的电话,只好去问季文璟。 她无非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在这种生死关头,她的安危在她爱了十年的人的心里无足轻重。 季文璟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他尴尬地挠着头,脸都憋红了:“二哥他...他忙。” 那时候她也傻,什么都想要个答案。 现在不会了。 想都不用想,沈聿淮探的是林静婉的班,奶茶这东西,婚后他从没给她买过,他说那是小姑娘才爱喝的。 李导的助理阿奇问:“小桃,看见林静婉了吗,沈总找她。” 小桃眨巴眨巴眼,看了看手里的奶茶又看了看阮初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明白过来了,把手里的奶茶砸进垃圾桶:“呸,什么东西,真难喝。” “我手头上还有事,你帮我去找找林静婉呗。”阿奇说。 小桃哼了一声,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正在偷懒的林静婉。 “哎,说你呢,你主子找你。” 林静婉抬起头,不明所以:“什...什么?” 小桃端起双手露出八颗牙齿,一字一顿地说:“林、小、姐、沈、总、找、你。”说完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听不懂人话一样。” 林静婉大喜:“真的吗,沈总真的来找我了吗?” 她原本心情低落,听到小桃的话之后瞬间就雀跃起来。 阮初,你再能耐又怎么样,沈总不还是来给我撑腰了。 赵以沫站在不远处对沈聿淮隔空吐了口痰:“真贱。” 阮初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发呆,赵以沫喊她:“小初,你来帮我看看这两件衣服哪个更适合我呀。” 两个女人心照不宣,钻进休息室挑起衣服来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林静婉拿着一杯奶茶站在门口:“以沫姐,我给您拿奶茶来啦,这个奶茶特别好喝...咦?阮初姐,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您也在,没拿您那一份,您不会怪我吧。” 阮初:“怪,不仅怪你而且还会因为这件事对你有偏见,还会在剧组里找茬给你使绊子。” 林静婉被噎住了。 “什么破烂儿也往我这儿送吗?”赵以沫一个箭步过去用力关上门。 关门带起来的风吹乱了林静婉的刘海,她捏紧奶茶的**袋,低声咒骂,赵以沫不就是仗着有个好家世,没有赵家她算个什么东西。 剧组的同事们清楚情况后都把奶茶搁置在一边,林静婉讨好地重新拿起奶茶来分到每个人的手里。 “谢谢,我最近在减肥,不喝奶茶。”有的人不想得罪人,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还会用客套话来敷衍一下。 有些人甚至正眼都不看她,只会对她翻白眼。 林静婉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手心。 这群人还不是为了巴结阮初这个沈太太才对自己这样的,迟早有一天她要踩在阮初的头上,让所有人都后悔今天对她的态度。 林静婉早就打听好了,沈聿淮不是沈氏的继承人,沈二太太是谁,沈家不会过多干预,更不会强迫沈聿淮联姻,不然阮初也不可能攀上他。 都是混娱乐圈的,沈二太太这个位置阮初能坐,她也能。 听说阮初没有什么强大的家庭背景,至于她为什么能被沈聿淮注意到,大概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不得不说阮初真的很漂亮,就连林静婉也觉得阮初在内地的女明星里都能排得上前排,不然她在阮初面前也不可能这么自卑。 可转念一想,那又怎么样,她比阮初年轻,这就够了,男人都喜欢年轻的身体。 搭上沈聿淮之后她还特地去做了处女膜修复手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沈聿淮到现在都不碰她,她都快要沉不住气了。 阮初和赵以沫从休息室里出来了。 林静婉心里憋着气,站在远处阴鸷地看着阮初,她现在处境这么糟糕都是拜阮初所赐,就算她现在比不过阮初,也一定要做点什么恶心她膈应她。 一整个下午林静婉都和沈聿淮黏在一起,故意站在阮初目光所及的位置。 “聿淮哥哥,你来看我我好开心呀,你来了我的靠山就来啦。”她笑得甜美,眼神里都是爱意和崇拜,她不信会有男人不心动。 果然,沈聿淮听后把她抱进了怀里,还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她从沈聿淮的怀抱里偏过头看了眼情绪不高的阮初,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沈聿淮这样的男人什么类型的女人没见过,早就看腻了社会上那些女人,像她这样清纯的女学生才能带给他新鲜感。 况且他事业有成,这样的男人最喜欢征服感,她只需要扮好清纯,把沈聿淮当成是天去崇拜,她不信沈聿淮忍得住。 这些天,就凭沈聿淮把阮初当空气一样带着她招摇,她就知道传闻不假,阮初这个沈二太太就是个摆设。 她有信心,沈二太太的位置迟早是她的。 别管他,他有病 片场在郊区,附近没有什么太高档的酒店,倒是有几家农家乐的环境和菜品还说得过去。 为着沈聿淮这位爷,剧组破天荒没吃盒饭,选了一家环境最优的农家乐。 据说这家农家乐以鲜鱼汤为特色。 阮初很爱吃鱼,一直都想尝尝这家的鲜鱼汤,可碍于工作太忙一直没机会,今天终于能尝一尝。 赵以沫也是个爱吃鱼的主儿,刚好鱼肉不发胖,于是顿顿都得吃鱼。听说这家鲜鱼汤是特色后,咬咬牙放下了手里的水煮菜,挽着阮初的手跟了过去。 不过这鱼汤,倒是没那么容易喝上了。 落座后,沈聿淮坐在主位,林静婉自然地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见状,众人面面相觑,这顿饭变得不自在起来。 李导端茶倒水,生怕怠慢了这位“二公子”。 沈聿淮脸上的表情不咸不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菜快要上齐时,一道鲫鱼端了上来,肉质鲜嫩,鱼汤奶白,仔细一看还能看到鱼汤表面附着着一层透明的鱼胶。 看着就好喝。 阮初和赵以沫小声交流。 谁承想那道鲫鱼转到林静婉身边时,她捂着嘴干呕起来。 “怎么了?”沈聿淮细声问道。 林静婉缓了缓:“没事没事,我不爱吃鱼,闻到这个味道有点不舒服。” “来人,把这道菜撤了。”沈聿淮吩咐。 阮初正要转动转盘的手一顿。 她爱吃鱼,想来沈聿淮是忘了。 他从前是知道的,带她出去玩也总喜欢找专门做鱼的餐厅吃饭。 她记得从前他还调侃她,说:“我们初初上辈子是条小鱼吧。” 那时她娇嗔地锤了他一下:“哪有自己吃自己的啦。” 那样的对话和相处,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久到阮初都快忘了是什么感觉。 阮初拨弄着碗里的菜,转念一想,沈聿淮记性那么好,怎么会忘。 只是现在有了更在乎的人,更在乎的口味罢了。 “凭什么?姑奶奶走这么久就为了喝这口汤,为了她一个人就把菜撤了,我们这一桌子人的感受你是丝毫不考虑,沈二公子未免太霸道了点儿吧。” 在座的所有人,也就只有赵以沫敢这样同沈聿淮说话了。 她跃跃欲试呢,碗都端起来了,结果菜就要被撤掉,更何况是为了那么个小蹄子,她哪里能忍。 桌上的火药味儿越来越重,阮初拍了拍赵以沫的手,起身找来服务员帮忙,亲自把鱼汤分到了除林静婉之外的所有人的碗里。 分到沈聿淮那里时,阮初刻意跟他保持距离,他倒是不嫌事大,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呦,你还有当服务员的癖好呢。” 阮初懒得搭理他。 他原本还想再刺她几句,可他一低头就看见她瘦到骨头秃着的手腕,他就不说话了。 “大家都忙了一天,很累了,因为一个在旁看戏的人就把菜撤掉确实不妥,大家敞开吃,不够我们再点。”阮初说完这话闷头喝汤,不再去看沈聿淮。 管他什么脸色什么情绪,拍摄进入收尾阶段每个人都很忙很累,凭什么因为林静婉这个在组里天天坐着吃干饭的闲人而亏了一桌子打工人呢。 正吃着饭,手机弹出消息。 【宝贝儿,我要回去啦!】 是陈曦。 在国外拍了四个月的戏,终于要回来了。 阮初嘴角勾起,低声对赵以沫说:“小曦要回来了。” 赵以沫眼睛亮了亮:“真的?!太好了,终于有人来跟我并肩作战了。”说完,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沈聿淮。 陈曦和赵以沫性格相像,都是个泼辣性子,同样的,也都是极真诚的人。 几天后,陈曦飞机落地,阮初和赵以沫给她接风。 赵以沫一见到陈曦就忍不住一吐为快,还没出机场高架就把沈聿淮这几个月做的破事洋洋洒洒地全讲了出来。 气得陈曦撸袖子就要去暴揍沈聿淮。 阮初眼睛红了红,又努力憋回去,总不好在这么开心的时候哭的,只是她觉得自己实在幸运,虽然没有了家,但却有这两个永远站在自己身边的好朋友。 “好啦小曦,就算要揍他也得吃饱了再揍不是。”阮初把眼泪憋回去,努力扬起嘴角。 陈曦眼珠子转了转,像想到什么好点子一样:“哎对了,那王八蛋的副卡是不是在你这儿来着,今儿咱就吃他顿大的。” 三人来到了铂璟府。 这是京市最豪的酒店,比起钱财,这里更看地位,很多人就算有钱也很难订到位子。 不过这里的经理是认得阮初的,知道她是沈二太太,虽然不太受宠,可毕竟是沈家的人。 经理远远地迎了出来,这三位没一个好惹的主儿,一个是沈二太太,一个是赵家幺女一线女星,还有一个是知名导演。 三人落座后,经理给沈聿淮去了个消息问好。 彼时,沈聿淮正和发小们在京北一号会所打牌。 方子铭那儿正赢得起劲呢,就听到沈聿淮说要走。 “走吧,吃饭去。”沈聿淮把牌往桌子上一撂,站起身来。 方子铭一脸欲哭无泪:“二哥,我这儿正上牌呢......” “请你去铂璟府吃饭?” 方子铭把牌一扔疯狂点头,心里盘算着今天可要好好宰他一顿。 一行人往铂璟府那边走,中途沈聿淮去接了个人。 是林静婉。 林静婉一听沈聿淮要带她去铂璟府吃饭,在宿舍翻箱倒柜把自己最贵的衣服和首饰翻了出来套在身上。 室友见状好奇询问,林静婉得意地笑着,扬着头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啊,要去铂璟府吃饭,一会儿我男朋友就来接我。” “铂璟府!!!”室友们发出惊叹,七嘴八舌地八卦起来。 “你男朋友一定很有钱吧小婉。” “记得拍照给我看看铂璟府里面到底有多豪!!!!!” 坐在角落里的女孩是京市本地人,看着林静婉那副小人得志穷人乍富的样子狂翻白眼,心道:就她那样的,怕不是做了什么老男人的情儿或是做了别人的小三。 这位妹妹,的确是眼光毒辣。 刚到铂璟府,林静婉拿出手机偷偷地对着门口的装潢拍了几张照片,拍完后不动声色地左右看了几眼,确认并没有人发现她的小动作后,才鼓了鼓劲儿昂起头来跟上沈聿淮的步子。 晚到一步的高朗清傅文珺夫妇下车时刚好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什么小家子气的东西,沈二是脑子坏掉了吗?”傅文珺蹙着眉头问。 阮初那么有才华又那么漂亮,傅文珺实在是想不通沈聿淮一个吃过大餐的人为什么要去吃屎。 高朗清温柔地搂住傅文珺的腰慢慢往里走,傅文珺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了,但她本身就瘦,怎么补也胖不起来,怀孕六个月肚子也没有很大,只往前凸着像个小皮球。 “别管他,他有病。”高朗清如是说。 这是她瞎眼的老公新找的小三 沈聿淮刚到餐厅就看到了阮初。 赵以沫和陈曦正喋喋不休,阮初托着腮静静地听着,嘴角微微勾起,笑得岁月静好。 她今天穿了一身裸色系的衣服,裸色针织衫里搭配着裸色针织低胸v口吊带,胸前事业线露出一截,下身穿着裸色短裤露出修长白皙的长腿。 因为是针织面料,看起来舒适又慵懒,但这衣服的颜色再配上她那大波浪卷发,实在是勾人。 沈聿淮脸黑了黑,不是说今天去接陈曦吗,穿成这样? 林静婉同样注意到了远处的阮初,远远看过去,阮初今天的穿着并不招眼,但却看起来既贵气又有气质,反观自己画着浓浓的网红妆,穿着一件勒得喘不上气来的小礼服,能戴的首饰全戴上了,反而显得太刻意。 她一下子就泄了气。 看到阮初在这样的场所自在又悠闲,林静婉气恼地打开手机把刚刚在门口拍的照片删了个干净。 同样都是人,凭什么?就因为阮初是沈二太太? 林静婉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她一定要把阮初从沈二太太的位置上挤下去。 沈聿淮刚好遇上了生意上的客户,只好寒暄几句。 林静婉往阮初那桌走了过去。 “是你吗阮初姐?好巧啊姐姐,你也在这里吃饭。” 阮初抬眸,看到了笑吟吟的林静婉。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我怎么不知道?”陈曦戳了戳阮初。 她刚回国,没见过林静婉。 赵以沫一口热茶喷了出来,笑到失声。 陈曦飞快往旁边一闪才没被茶水溅到:“我说你好歹也是一线女明星,注意点自己的形象成吗?” “还妹妹,这是她瞎眼的老公新找的小三儿。”赵以沫说。 林静婉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可怜兮兮地开始道歉:“阮初姐,你别生气,聿淮哥哥非要带我来,也真是的,我怎么劝他都不听。你放心,我现在就让他过来跟你解释。” 说罢,她回头对一起跟过来的方子铭说:“子铭,帮我去叫一下聿淮哥哥可以吗?” 方子铭站着没动。 还子铭,子铭也是她叫的? 他刚刚看到林静婉往阮初这边走,怕会出事才跟过来看看,省得真闹起来了还会给沈聿淮添烦恼。 见方子铭不动,林静婉有些尴尬:“子铭...” 阮初:“好久不见了子铭,帮我把沈二喊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好嘞嫂子。” 方子铭应了一声,小跑着去沈聿淮那边。 林静婉尴尬地站在原地,嘴唇都咬得发白了。 “哥,那个...嫂子叫你。”方子铭说完后,又犹豫着补了一句:“是家里那位嫂子,名字叫阮初的嫂子。” 沈聿淮一脸黑线,敲了敲方子铭的脑瓜子。 “你还有别的嫂子?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别的老婆?” 他顿了顿,转头同季文璟说:“你说该不会是前段时间撞车把头撞傻了吧,我老婆叫什么名字还用得着他给我介绍。” 沈聿淮和季文璟边说边走,声音也越来越远,方子铭听到他们很认真地讨论要给他找个脑科医生。 方子铭:“......” 林静婉站在原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突然感到背后一股温热的气息。 沈聿淮揽住她的腰:“别怕,哥哥在。” 阮初早已习以为常,此刻正波澜不惊地小口喝汤。 沈聿淮站在原地不走,明显在等阮初说话。 阮初心想,那就让他等着吧,于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条斯理地喝汤,直到汤盏里的汤下了大半,才抬起头悠悠开口道:“二公子还有事?” 沈聿淮指了指正在抹眼泪的林静婉:“把她弄哭了,给我个解释?” “我没有义务给你解释,倒是二公子您,看好自己的人,再有下次我就不会给她留脸了。” 沈聿淮正要说话,高朗清和傅文珺过来了。 “这么热闹啊。”傅文珺眼角挂着笑。 她环顾一圈,打量了一下林静婉。 “既然今天带女伴的带的是外面养的,我过去就不合适了,还是跟小初他们一起吧,老公你说呢?”傅文珺问高朗清。 高朗清笑了笑,算是默认。 “我不是...”林静婉蚊子哼哼一样吐出三个字。 赵以沫边擦手边说:“都说铂璟府看重身份地位,我看未必,怎么什么小三小四都能爬进来呢。” “铂璟府的地板擦得镜子似的,林小姐多照照。” 林静婉向沈聿淮投过去求助的目光,沈聿淮没说话。 看着阮初那副淡然的样子,他心里一阵烦躁,松开林静婉,大步流星地进了包厢。 傅文珺落座后,赵以沫和陈曦对她的肚子好奇得紧,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得小宝宝踢了傅文珺几脚。 傅文珺看了眼抿着唇发呆的阮初,捧着肚子笑起来:“嗷——他踢我!” 引得原本情绪低落的阮初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话题已经从傅文珺的肚子聊到了傅文珺小时候的糗事。 赵以沫和傅文珺在一个大院长大,虽然长大后联络并不亲密,但也是熟识,此刻正互相爆料黑历史。 阮初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好笑的地方她也跟着笑起来。 其实她都明白,这三个人无非是怕她伤心,才恨不得三句讲一个笑话,然后偷偷看看她的神情,看看她有没有开心。 在友情方面,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 包厢里,林静婉凑在沈聿淮身边,语气娇软:“聿淮哥哥,刚刚几个姐姐那样说我,我好难过。” 沈聿淮还黑着脸,此刻也没什么耐心:“她们说得不对?” 林静婉只觉得沈聿淮此刻浑身冒着冷气,眼神冰冷,甚至还带着气,她吓得不敢说话了。 虽然沈聿淮阴晴不定,但是千万不能失去这个靠山,林静婉一直在心里叮嘱自己。 “你先回去吧,过了前面那个路口好打车。” 林静婉一愣,她没想到沈聿淮连饭都没吃就赶她走,咬了咬唇:“下个路口还有好远,我穿着高跟鞋不好走路,聿淮哥哥你可不可以...送我...” “你说呢?”沈二彻底没了耐心。 林静婉正要开门出去时,沈聿淮喊了她一声。 她惊喜地回过头:“聿淮哥哥...” “一会儿出去了走另一边,别让我老婆看见你。”沈聿淮说。 林静婉失落地应了一声,开门出去了。 其实不用他说林静婉也不会让阮初看到她走,她可不想在阮初面前丢人,最好沈聿淮今晚不回家,让阮初误会他们两人睡了才好呢,只要阮初难受,她就高兴。 林静婉走后,高朗清挑了个沈聿淮旁边的位置坐下,手搭在他的椅背上:“我说你也真是,想气别人,到头来别人没生气,你倒是把自己给气着了。”他憋了憋笑,“请哥们儿吃饭也就算了,还免费让哥几个在饭前看了场烟花下饭。” 沈聿淮瞪了高朗清一眼,他贱兮兮地熄了声。 我跟她那几年,到底算什么 沈聿淮今晚一直喝快酒。 饭吃到后半场,他已经有些醉了。 “朗清,我是真想跟她在一块,真想好好爱她。” 沈聿淮把手搭在高朗清的肩膀上,眼眶红着,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 “可我也是真过不去那事儿,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在公共场合我抱她亲她,她害羞,说影响不好,我就不敢动了。可她呢,她转头就跟那个...程家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我那时候多疼她啊她那么对我。”他喝多了,说的断断续续的。 沈聿淮很少会有这么失态的时候,高朗清把他酒杯里的酒悄悄换成了水。 沈聿淮还在口齿不清地说着,突然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说:“她那块宝贝玉牌,是阮叔叔在世的时候给她求的,现在就剩下一半了。” 他稳了稳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又听到他说:“在你知道另一半在哪吗。哦对你当然不知道,原本我也不知道,不过去了国外一趟,我就知道了,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沈聿淮闭着眼,睫毛却不停地颤,终于,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下来,落在了黑暗里。 “我跟她那几年,到底算什么。” 高朗清没搭话,他不相信阮初那样的人会做出背叛沈聿淮的事。 他记得沈聿淮高考完那年暑假作死骑着机车玩飙车,成功把自己玩出了车祸。 好在他福大命大,没有真的出事。 也是那时候,方子铭开始崇拜沈聿淮,方子铭说:“二哥你好厉害,竟然没死也没残废。” 躺在病床上的沈聿淮:“......” 最开始沈聿淮昏迷了两三天,阮初除了上厕所之外,一步也不肯离开病床,无论叶老师怎么劝,她都要守着他,那几年沈聿淮是阮初的慰藉,是身处黑暗的人好不容易看到的光亮,她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他就离开了。 高朗清仔细回想,当时小姑娘哭得那叫一个可怜,也不出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沈聿淮掉眼泪。 本来眼睛就大,哭肿之后巴掌大的小脸儿上也就剩双眼睛了。 沈聿淮昏迷着她哭,沈聿淮醒了之后,她还是哭。 被她那么一弄,沈聿淮再吃不下饭也会硬着头皮吃,看到他肯吃饭,小姑娘脸上才有了点笑容。 沈聿淮出院后,阮初逼着他拆了那辆机车。 一开始他当然是不肯,谁知道阮初拿过钥匙来上车就要启动,吓得沈聿淮一把抱住她,她趴在沈聿淮怀里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几天后保姆洗衣服的时候在阮初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遗书,那是她在沈聿淮出事那天写好的。 后来傅文珺跟他说,阮初在同她讲起那件事的时候说,她后怕,她怕沈聿淮真的会死,怕轮回真的存在,怕自己赶不上他。 不过,那也都是往事了。 阮初二十二岁时险些被强奸,自那之后的一年里沈聿淮虽然没说分手但却一直对她视而不见。 二十三岁时嫁给他,到现在她二十六岁,又是三年蹉跎。 曾经的温存早已在一次次的冷言冷语针锋相对中消失殆尽。 回到家洗漱完后阮初躺在沙发上回顾过往,猛然发觉原来她已经和沈聿淮纠缠了整整十年。 时间过得那样快,快到还来不及留住些什么,十年的光阴就已经在我们不曾发觉间悄悄溜走。 高朗清和傅文珺送沈聿淮回来时,沈聿淮已经醉得不成样子,整个人靠在高朗清身上。 也是难为高朗清了,一边搀扶沈聿淮,一边还要分出神来嘱咐傅文珺小心脚下。 他原本让傅文珺在车里等他,可傅文珺坚持要跟他一起。 她想同阮初聊聊。 沈聿淮和阮初之间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彻底错过,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文珺,你怎么也过来了,仔细着你的肚子呀。”阮初扶着傅文珺坐在沙发上,拿来一条毛毯给她盖着。 虽然现在气温还高,但早晚温差大,一早一晚很容易着凉,傅文珺从小抵抗力就差,怀孕后更是万般小心,万一生病了,无论是对孕妇还是胎儿都很不好。 傅文珺刚要开口,便听到二楼主卧“砰的”一声。 “怎么了?”阮初边上楼边问。 喝醉了的沈聿淮不让别人靠近,高朗清给他递过去的蜂蜜水被他摔在了地上,整个人也斜靠在床边,就快要掉下床。 “没事,小初你别过来了,一靠近他他就不让,我刚才被他推了一把,差点摔倒。”高朗清说。 阮初摇摇头,还是走了过去。 刚走近,沈聿淮就睁开了眼睛,看到阮初后张开手:“宝宝,我难受。” 如果不是高朗清傅文珺今天把他送回来,阮初才懒得管他,他就是在门口睡一晚她都懒得管,反正现在的气温还不至于冻死他。可傅文珺怀着孕需要好好休息,总不能让她等太久。 想到这,阮初叹了口气抱住了沈聿淮,把他弄回床中央,又喂他喝了醒酒药。 沈聿淮很不老实,一会皱着眉头乱动,一会儿就闭紧嘴巴不肯喝药,可听到阮初一哄,他便乖顺了。 高朗清在一旁看着默契的两人暗暗叹气,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了,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小初,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住下不打扰吧?”傅文珺叠着沙发上的毛毯,“而且我都好久没跟你一块好好聊聊天了,今晚你不许赶我们走。” 阮初应下了,把他们之前住过的那间客房重新收拾了一下。 洗漱过后,高朗清识趣地留在卧室里,把时间留给两个女人。 说真的,阮初和傅文珺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见一面聊聊天了,自从她和沈聿淮的感情越来越差,她就开始有意避着沈聿淮周围的人。 因为,和他们的相处,会让她想起曾经沈聿淮带着她同他们聚在一起的画面,更何况她知道沈聿淮的朋友们看不上她,她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好在高朗清傅文珺夫妇一直同她交好。 “小初,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傅文珺憋了一个晚上,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阮初喝了口果汁,故作轻松地笑起来:“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呀。” 是我老婆做的 没聊几句,突然变天了,风很大,吹得外面的柳树在风中飘摇。 傅文珺看着阮初眉宇间淡淡的愁容,轻轻叹了口气:“小初,我能看出来你很在乎沈二,其实他也很在乎你。很多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对彼此的心意我们这些旁观者看在眼里。” 阮初说:“沈聿淮今年二十八了,我们竟然已经纠缠了十年,可到头来呢,同床异梦,他也有了新欢。” “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你们好好沟通,把误会解开,错过就太遗憾了不是吗?” “我尝试过沟通,但他不给我机会,我们早就回不去了。现如今我累很疲惫了,只想过得开心点,多赚点钱养我妈妈给我妈妈治病,其他的事情,我不想强求了。” 阮初无奈地摇了摇头,或许她和沈聿淮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段孽缘。 因为。他们的缘,是由一场意外而起。 当年阮父是京市心脑血管科的顶尖医生,沈元康患有冠心病,就诊时结识了阮父,两人很是投缘,一来二去便成为了好友。 有次沈元康心脏不舒服,司机把正在休班的阮父接到了沈家。 沈元康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那段时间集团事务繁忙太过劳累,恰好阮父休班,于是二人便约着一起去郊区的庄园钓鱼,刚好也能让沈元康从劳累中脱身出来放松一下。 那天阮父欣慰地说他正在上初中的女儿期末考试考了年级第一名,沈元康开玩笑说如果年龄相当,就给他的小儿子和阮家小丫头定个婚,他们还能做亲家。 意外就是这时候来的。 一辆快要报废的面包车突然逆行冲了过来,两车相撞时,阮父扑在了沈元康身上护住了他,自己却当场丧命。 那天阮母带着阮初在距离车祸现场不远处的商场里逛街,为了奖励阮初考了第一名,在给她挑选礼物。 阮初抱着刚买的芭比娃娃,看到妈妈接了一个电话,随后便慌慌张张地拉着阮初的手跑了出去。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的场景,他们赶到时阮父还没被救护车带走,他躺在血泊里,身下是车玻璃碎渣,气息微弱地喊了声“小初”后,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从那之后,原本就身体状况不好的阮母一病不起。 阮初被接到沈家生活,阮母被送到了沈氏持股的医院里治疗。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与沈聿淮结识,他们才会有这段感情。 第二天沈聿淮醒过来时身边空无一人,阮初并不在床上。 他环顾一周,又看了看枕头,才反应过来阮初昨晚压根没回主卧睡。 之前吵得多凶阮初都没跟他分过房,现在胆儿倒是肥了,敢跟他分房睡了。 沈聿淮很气馁,昨晚白装醉了。 在铂璟府的时候他是真喝多了,不过他这人醒酒快,等到回家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大半。 想装醉亲近亲近阮初来着,装得过程中差点破功笑出来。 他装得那么辛苦,没想到高朗清和傅文珺居然留宿了,还拉着阮初说了那么久的话,害得他计划泡汤。 原本就烦躁,结果早上醒过来发现阮初压根没回主卧睡觉,他更烦了,胸口像聚了团气一样闷闷的。 沈聿淮揉了揉脑袋,推门出去了。 阮初昨晚就睡在主卧隔壁的客房,早起做了一桌早餐。 孕妇贪觉,傅文珺怀孕后赖床,尤其是现在月份大了,早上总要睡到快十点才起床。 高朗清倒是起得早,他当过几年兵,一直很自律,起来后围着房子跑了几圈,回来时刚好碰上下楼做饭的阮初。 “我记得你们刚结婚那会儿不是有个保姆阿姨的吗,怎么你亲自做呢?”高朗清问。 阮初系着围裙,从冰箱里拿出一打鸡蛋,说:“之前是有的,后来他说让我伺候他,就把刘妈辞了。” 高朗清一怔,沈聿淮那个样子他是知道的,想也不用想那话一定说的很难听,阮初却这么淡淡的就讲了出来,好像这事就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她只是个陈述者一般。 “其实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老二他...总之你们之间留了太多的刺了,这可不成啊小初。”高朗清顿了顿,“他那边,我去训他,这人真是,净犯病了。” 待到沈聿淮下楼时,三人已经吃上饭了。 “呦,什么好吃的不等我就吃了。” 三人齐刷刷看过来,就看到沈聿淮挑着眉,漫不经心地踩着楼梯下楼。 不过谁也没搭理他。 “多久没动锅了,沈太太?我在家不做饭,现在做了饭又不叫我,什么意思。”沈聿淮边说便捏起一片烤好的吐司叼着。 阮初倒没说什么,已经懒得搭理他这猫狗都嫌的嘴。 傅文珺放了放筷子,说道:“二公子,没听说过男人不能吃两家饭吗?吃不好容易把自己...” “哎,”高朗清打断了她,“你怀着孕呢,我替你说。”他转头看着沈聿淮,假正经地说:“吃不好容易把自己吃死。” 傅文珺和阮初对视一眼,低声笑了起来。 沈聿淮夺过高朗清手里的贝果:“吃着我的还损着我,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们两口子占了。” “我们吃的是小初做的,才不是你的。”傅文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老婆做的不是我的难不成是你的啊。” 阮初的脸色沉了沉:“你能别这么幼稚吗?连孕妇都不让着?” “好好好,仨人提前吃饱喝足在这儿等着欺负我呢。” 阮初很无语,谁能欺负得了他沈二公子。 他们刚结婚那会儿家里雇着一位姓刘的保姆,做饭很合沈聿淮的胃口,可也就两三个月的功夫,他就非要把人辞了。 一开始阮初不理解,后来他说:“怎么,沈家拿我当筹码还债娶你,你还不能伺候伺候我了?” 阮初就不再问了。 他原本并不常回家吃饭,可就在辞掉刘妈之后,除了应酬,他几乎顿顿都要回家吃饭,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在故意折腾阮初。 那时候阮初也是傻,还真就任劳任怨地伺候起他来,以为那样就能让他开心,就能慢慢修复这段感情。 后来他们总吵架,一次比一次吵得凶,他也就不常回来吃饭了,阮初也受够了他那个样子,慢慢强迫自己接受了这段感情早已消亡的事实。 搭伙过日子而已,跟谁都一样。 阮初跟陈曦聊起来时不止一次地说,到最后才会发现,都一样。 再选一次,还会嫁给他吗? 离开时,高朗清的车都开出去了,又倒了回来。 傅文珺降下车窗来嘱咐阮初:“小初,你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从前的样子了,不管感情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做回你自己。大不了离婚甩了他,我和朗清帮你收集他出轨的证据让他净身出户。” 阮初愣了愣,随后用力点了点头,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的感觉,傅文珺虽然和沈聿淮是从小的交情,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这边。 他们走后,阮初回到家里。 沈聿淮头疼,回卧室补觉了。 阮初轻声上楼,推开了三楼一间储物间的门,这里封存着她和沈聿淮所有的回忆。 角落里落了灰的小布娃娃是沈聿淮送给她的。 因为目睹了阮父的死亡,她一直有心理阴影,晚上睡觉很没有安全感,睡觉时还要留一盏小夜灯。那时候他们还小,住在老宅,沈聿淮总没个正形地说要去她房间陪她睡,每回都被叶老师狠狠骂一顿。 后来她的房间里就出现了那个布娃娃,沈聿淮说,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就让小布娃娃替他陪着她。 那个布娃娃,阮初抱着睡了好几年。 房间里的东西大多都落了灰,刚开始阮初还会经常上楼来擦拭整理,后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几近冰点,阮初也不愿再看到这些回忆。 现在站在这里,心里也没有了最初的那些酸涩感,阮初松了口气。 傅文珺说的没错,不管和他的感情变得如何,她都该做她自己才对,管他是沈二公子还是沈八公子,管他是找了小三还是小四小五,她都是自己,都要为自己而活。 这几年刻意地封闭自己,她甚至觉得自己不敢敞开心扉面对外人,甚至不敢面对自己。 曾经在黑暗中给了自己一束光的人,她以为那是她的救赎,却没想到那人把她推向了深渊。 她一度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很多次如果不是因为想到阮母还需要她,她恐怕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他们之间,从感情开始破裂一直到现在,沈聿淮的身边也换了人。 昨天在铂璟府遇到他带着林静婉同发小们聚会,她才意识到,原来她和沈聿淮的婚姻真的到了彻底不可能挽回的地步。 她承认,她是个清醒的恋爱脑,有时她能想通,可有时候却又在情绪反扑时在心里放不下,反反复复。 几年前大家都还年轻,方子铭还在国外留学,阮初也还在上大学。 那时候沈聿淮和发小们常常聚在京北一号会所,若是不打牌,他开车去接阮初下课,冬天带两支冰糖葫芦,夏天带一碗牛奶雪花冰,这些玩意儿他是不吃的,但小姑娘跟同龄的女同学们出去玩时总爱吃这些东西。 有时候打牌走不开,便让司机在阮初下课的时间等在校门口。 总之是每天都想尽可能地多同她待一会儿的。 京北一号会所里,男人们喝酒打牌,她和傅文珺就凑在沙发上聊穿搭聊护肤,傅文珺说她最怕疼了,以后可不要生孩子,没想到她现在是最先有孩子的人。 傅文珺不在时,她就坐在沈聿淮的身边,他让她帮他摸牌,每回阮初的手气都很好,沈聿淮说,她就是他的小福星。 有时候她困了,就靠在沈聿淮身边睡着了,醒过来时,他们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沈聿淮把她抱在怀里,她睁开眼睛撞上沈聿淮的眼神,便又安心地沉沉睡去。 他们十次有八次回家太晚,叶老师总要训斥沈聿淮一顿的,说他耽误阮初睡觉长身体。 沈聿淮理直气壮地说,她都成年了还长身体啊,我看是横着长吧,要是真胖了,你看她跟不跟你哭。 说完,看看怀里的阮初,自己忍不住勾起唇角。 那副贱贱的样子,一直印在阮初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 当初叶老师总想让阮初考研,她们母女二人兴趣相投,都爱文学和历史,叶老师整天计划着让阮初考研到京大,选她做导师,阮初听了她的计划后很受鼓舞,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努力学习。 也就半年的时间,这个计划就被搅黄了。 计划破坏者正是叶老师亲生的小儿子沈聿淮。 沈聿淮问:“考完硕士之后呢,考博士?” 叶老师说如果考的话当然更好。 沈聿淮:“硕士三年博士五年,你准备让你儿子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我不管,不让考。” 然后阮初还就真的没考,一毕业就嫁给了他。 曾经陈曦问她,再选一次,还会嫁给他吗。 阮初没有正面回答,心里却是有答案的。 会。 不嫁给他怎么知道嫁给他后的生活到底有多难过,不然自己要一辈子觉得遗憾了,说不定还会美化嫁给他后的生活。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非要撞了南墙才肯回头,非要把自己摔疼了让自己长记性。 现如今她实实在在地长记性了。 如果要同沈聿淮离婚,那阮母最好也不要再住在现在的医院,以她现在的财力,想要给阮母换一个她既能负担得起条件又能和现在条件相当的医院,不是个容易的事。 自从林静婉出现后,阮初就已经开始着手换医院的事,选出了几家医院,但总是差点意思,找不到真的合她心意的。 而且,如果要换医院,那她和沈聿淮的真实情况恐怕就要瞒不住了,到时要怎样和阮母交代呢,她脑袋乱乱的,这个问题得从长计议,得想出一个不会刺激到阮母的方式。 正心烦意乱时,陆祁安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初,找之前的同学要了你手机号,不会唐突吧。” 阮初这才想起来,上次见到陆祁安都没来得及互留联系方式。 “不唐突,是我上次忘记留给你了。”阮初道。 陆祁安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我听说你最近在为伯母找医院,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医院?” “哪家?” “行舟医院。” 阮初一拍脑门,怎么把行舟医院给忘了,算起来行舟医院要比她目前的几个选择要好,现在又有陆祁安这个熟人在,熟人好办事嘛。 和陆祁安约了见面地点后,阮初匆匆出了门。 那就让他相信阮初出轨 行舟医院是陆祁安朋友名下的医院,陆祁安也是股东之一。 如果给阮母转去行舟医院的话,若是阮母问起,有陆祁安在就连合适的理由都有了。 就说行舟医院有自己的朋友在,可以亲自为阮母治疗,她能更放心地投入工作,阮母一定不会多想。 想到这,阮初心里很激动,这段时间的困扰终于有了解决办法,还是一个这么合宜的办法。 她真的要好好谢谢陆祁安才是。 聊过阮母以及行舟医院的具体情况之后,陆祁安带阮初去了一趟行舟,实地了解一下好让她放心。 阮初对行舟的环境和设施很满意,终于解决了一大难题,她不禁松了口气。 她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林静婉。 被沈聿淮从铂璟府赶出来后她淋了点雨有些感冒了,原本吃点药就好,但她想向沈聿淮卖卖惨,不然看沈聿淮在铂璟府时对她的态度,她真怕他再也不联系她了。 谁知道这一趟竟然收获这么大,这么巧的撞见阮初和别的男人单独走在一起,看起来聊得很开心,至少在她看来,比在沈聿淮身边时开心。 林静婉举起手机拍下了阮初和陆祁安谈笑的背影,找到沈聿淮的对话框后忐忑地给沈聿淮发了过去。 她原本有点犹豫,毕竟沈聿淮看起来并不在乎阮初,就算阮初跟别人怎么样他应该也是不会在乎的。 可转念一想,沈聿淮毕竟是男人,还是个身处高位的男人,就算不在乎阮初这个太太,也绝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做出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林静婉原本想拿着照片去威胁阮初,可她太想联系沈聿淮了,他看到自己老婆出轨总不能毫无所动吧,总会回复她或者问她吧。 她承认自己是有利可图,可她也的确喜欢沈聿淮,谁能拒绝得了名冠京市的沈二公子呢。 沈聿淮那样的男人,稍稍耍点花招就能把林静婉这种女学生骗得团团转,你以为你聪明,实则你才是桌上的那盘菜。 沈聿淮知道阮初早上去了三楼的储物间,趁她出门后,上楼将那些旧物擦拭了一遍。 他给阮初买过一个水晶吊坠,据说能给人带来好运。 手机屏幕亮起时,沈聿淮正在清理吊坠上的灰尘,他点开消息,一张照片静静地躺在屏幕上。 照片是一对男女的背影,那女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引得男人弯腰侧耳听着,笑得那么灿烂。 照片上的女人是阮初,旁边的那男人化成灰他都认识,是陆祁安。 沈聿淮胸腔一阵刺痛,浑身无力,手忽地松开,吊坠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就像他们的感情。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沈聿淮的回复,林静婉欣喜得解锁屏幕的手都在发抖。 【位置。】 就这两个字足以让林静婉激动起来,赶忙把位置发了过去。 【拖住他们,以后有你的好处。】 沈聿淮竟然是秒回,这还是沈聿淮第一次秒回她的消息,虽然是为了阮初。 她心底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虽然阮初跟别的男人走在一起,可也没法确定是出轨,如果她能让沈聿淮相信阮初和那个男人不清白,那她能够成为沈二太太的机会可就更大了。 林静婉几乎是几步冲上前去:“阮初姐。” 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阮初回过头便看到林静婉紧张兮兮地站在那,她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便要走。 陆祁安问:“你朋友?” 阮初笑了笑“啧,怎么说呢,是他养在外面那位,古时候该算我妹妹了。” 陆祁安看向林静婉的目光变成了审视。 “沈二公子的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不知道,可能是小脑萎缩了吧。”阮初整理了一下差点滑下去的开衫。 见他们要走,林静婉一个箭步冲到他们面前:“阮初姐,这位哥哥是你朋友吗?” 阮初挑眉:“跟你有关系?” 林静婉甜甜地笑起来:“是没有关系,只是...阮初姐做这种对不起聿淮哥哥的事,恐怕不好吧。” 阮初不想跟她多做纠缠,侧身想要离开。 林静婉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挡在两人面前。 “聿淮哥哥那么好,你怎么能背叛他。我原本还把阮初姐你当做偶像,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陆祁安瞪着她:“你再说她一句试试。” 林静婉抓住陆祁安的胳膊:“这位哥哥,你们要是真的相爱,那不如就让阮初姐离婚嫁给你呢,反正我和聿淮哥哥是真爱,这样对我们两对都好,你说呢?” 听林静婉越说越离谱,阮初心里的火越来越大,可也总不能在医院这种地方大吵大闹,她好歹也算是公众人物,她可不想上热搜,万一影响了《最后的花儿》的上映,罪过可就大了。 阮初深呼吸压了压心里的火气,拍掉林静婉拉着陆祁安的那只手,拽着他就走。 陆祁安很受用,反过来握住阮初的手。 走出几步后,阮初才反应过来他们的手握在一起,连忙甩开手。 可刚刚那一幕,却被急匆匆赶来的沈聿淮尽收眼底。 “聿淮哥哥!”林静婉越过阮初和陆祁安跑了过去。 阮初抬头,刚好对上沈聿淮阴骘的目光。 “聿淮哥哥,我真的劝阮初姐不要这样做了,可她不听我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还好你来了。”说着,林静婉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沈聿淮没有理会她的话,也根本没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全在阮初和陆祁安身上,脑海里一遍一遍地过着刚刚这两人牵着手的样子。 “原来今天早晨那么急着吃早饭,就是为了赶着出来见老情人?”沈聿淮冷笑着说。 在场三人皆是一愣。 陆祁安:阮初着急吃早饭就是为了早见到我?! 林静婉:怎么都不用我挑拨,他自己就信了?! 阮初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不是,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沈聿淮上前来用力握住阮初的手腕:“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家给我一个能说服我解释。” 手腕被他握得生疼,阮初疼得想流眼泪。 陆祁安抓住沈聿淮的那只手:“松开,你弄疼她了,她现在不想跟你走。” 沈聿淮看着面前的两人,忽然就笑了:“是吗?” 出轨 无论你多么积极地暗示自己该放下这个人,被你可以埋在心底的悸动总会偶尔跳出来让你方寸大乱。 阮初心里控制不住地慌乱,下意识地担心沈聿淮误会。 她拉住沈聿淮的衣角“沈聿淮,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相信我好不好......” 沈聿淮甩开了她的手,拿出手机找到林静婉的聊天框,把那张照片打开摆在阮初面前:“原来你是会哄男人开心的,只要是你老公之外的男人,你都能哄得很开心是么?阮初,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 “你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肯相信我吗?” 问出这句话,阮初就后悔了。 这是句废话。 林静婉是他心尖儿上的人,他们是“真爱”,他当然无条件相信她。 而她只是个沈太太这个位置上的摆设,他赶过来也不过是为了男人的面子,无关她这个人的。 曾经她也是沈聿淮的真爱,他有多偏爱自己的爱人,她是知道的。 十年过去,他的真爱早就换了人。 “阮初,我是不是让你过得太舒服了,让你有闲工夫出轨?” 阮初看了眼站在沈聿淮身边的林静婉,问他:“那你呢?”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沈二公子?”陆祁安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沈聿淮弄乱的袖口,“我且告诉你,我和小初是清白的。就是因为当初太清白,才让你耽误了小初三年多。” 陆祁安顿了顿,朝林静婉扬了扬下巴:“你这位情儿刚才说的方法倒是挺好,不如你和小初离婚,这样对我们四个人都好,你说呢?” 砰——沈聿淮的拳头重重的挥在陆祁安的脸上。 “沈聿淮你做什么!”阮初挡在陆祁安身前,紧张地察看他的伤势。 阮初就那么紧张陆祁安吗?沈聿淮缩在袖子里的手都在发抖,果然是他想的那样吗? “沈聿淮,”阮初眼睛红着,看向他的目光中死水一潭,“你觉得我出轨就出轨吧,这三年多,你什么时候相信过我?我的丈夫,我目前唯一的依靠,什么时候相信过我说的话呢?” 这话刺痛了沈聿淮,他有些心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溜走,阮初好像变了,哪里变了他也说不出来,可他突然有一种感觉,他好像掌握不住他们之间的局面了。 直到阮初拉着陆祁安离开了,沈聿淮还是站在原地。 林静婉挽住他的手:“聿淮哥哥,你还有我,我会一直一心一意地陪着你的。” 沈聿淮好似听不到她的声音一样,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 林静婉紧接着贴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前胸两片柔软似有似无地蹭着。 “聿淮哥哥,你现在需要休息,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哦。” 沈聿淮停下脚步,揉了揉林静婉的头发:“今天做得很好,哥哥会给你奖励。” 林静婉故作娇羞状低下头:“人家哪里想要什么奖励啦,只想和聿淮哥哥在一起。” 沈聿淮带林静婉去了郊区的山庄。 一路上他都心不在焉的,林静婉看在眼里。 难道传闻竟然是假的?沈聿淮对阮初是有感情的吗?她很快就在心里给了自己答案,沈聿淮是爱阮初的。 如果只是为了男人的自尊心,沈聿淮不会放阮初和陆祁安走,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烦意乱。 该死的,刚刚她都恨不得要明示了,沈聿淮就是不为所动,带她去什么山庄玩,她才不想去,她只想赶紧把他们的关系给坐实。 接触下来后,她能看得出来沈聿淮和那些乱玩的公子哥不一样,若是真的睡了,沈聿淮一定不会胡乱打发了她。 窗外的视野变得开阔起来,沈聿淮把车停稳后,绅士地为林静婉打开车门。 林静婉心里小鹿乱撞,娇羞地说了声谢谢哥哥。 这是季家的山庄,几年前记在了季文璟名下,闲空多时他们几个发小来这钓钓鱼换换心情,沈聿淮应酬时也常选在这里。 山庄的管家老刘见到沈聿淮后规规矩矩地喊了声“沈二公子”,老刘是季家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他们几个人长大的。 老刘看到沈聿淮身边的林静婉时却不知道该喊什么了,老刘认得沈二太太,比眼前这位有气质,也漂亮很多。 “这是林小姐。”沈聿淮说。 老刘保持着英式的绅士微笑,问了声好:“林小姐好,您的房间在这边,请跟我来。” 沈二公子虽然这几年对家里那位太太不太上心,但这么多年身边也没出现过别的女人,突然带个女人来,老刘都有些不适应。 若是其他少爷带人来,老刘是习以为常的,就说方子铭吧,他哪次没带女人来才是不正常。 难道沈二公子这回是认真的?可也不应该啊,沈二太太他是见过的,温柔大方,单论样貌也要甩这个女孩多少条街。 总不能是沈二吃好的吃腻了吧? 眼前这个女孩年纪不大,野心却写在脸上。 他想提醒提醒沈二公子,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季闻璟和方子铭在湖边比赛钓鱼,一个下午跟小孩似的打打闹闹的,偏偏沈聿淮一直心不在焉的,老刘给他倒了杯他最爱的红茶,问:“二公子,不如让老刘我帮您出出主意。” 沈聿淮伸了个懒腰:“您老人家还会读心术呢?” 老刘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不是的二公子,是您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我想就算是小哈见到您都能看出您有心事。” 小哈是山庄里养的狗,一只边牧。 沈聿淮笑了起来,这老刘很有意思,每次都能一本正经地把人给逗笑。 “感情的事,您老人家也有涉猎吗?” 老刘坐直了一些:“这您可就问对人了,老刘我别的不说,感情问题可是深有研究。” 沈聿淮掐灭手里的烟,抽出一张消毒湿巾擦了擦手,忽然想到什么,他手里的动作短暂地停了停。 抽完烟擦手的习惯还是因为阮初。 当时他们刚结婚,阮初还会跟他像正常夫妻那样相处,他们之间虽然有争吵,但也有还算好的时候。 岚悦居那套别墅是完全按照阮初的喜好装修的,硬装的装修方案是阮初选的,软装是她亲自去挑的,沈聿淮每回从露台抽完烟后回屋,手上还是会有烟味,阮初就把湿巾丢给他擦手,从那之后他就形成习惯了,西装口袋里总是装着片湿巾。 想到这,他问老刘:“如果一个女人,她做了让你很不能接受的事情,但你还是想跟她亲近,可心里就是过不去那些事,该怎么办?” 他倒也没当真问,只是在心里憋着不太舒服。 老刘沉默了一会儿。 沈聿淮打趣说:“呦,您不是深有研究吗,这就给您问住了。” 老刘说:“那倒不是。”他看了眼林静婉房间的方向,“老刘我可能没法给到您一个具体方法,但是如果是我的话,我应该会去解决问题,总不能因为先前的一个问题而制造更多的问题不是?” 过夜 老刘去后厨检查晚餐的准备情况了,沈聿淮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临走前老刘深深地看了沈聿淮一眼,也不知道这小子听没听到心里去,他可是暗示得够明显得了。 再看看湖边那俩西装裤腿卷到膝盖像猴一样的两位,老刘叹了口气:唉,这些孩子,净不让人省心呐。 从后厨出来后,老刘特地去把沈聿淮的房间给换了,换到了整层楼离林静婉最远的位置。 换完后老刘心情舒畅,守护守护!坚决守护沈二岌岌可危的婚姻! 林静婉在房间里收拾了三个多小时才出门。 刚到山庄时,沈聿淮说让她好好收拾一下,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 房间里准备了一整套化妆品,还有几条露肤度很高的连衣裙。 她在全身镜前换了一套又一套,又欣赏了自己一会儿后,老刘敲响了房门。 “林小姐,二公子那边请您过去一趟,不知您是否方便?” 林静婉一听沈聿淮喊她过去,跑到镜子前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打开了房门。 门开后,一张涂得惨白的脸出现在老刘面前,橘色的眼影,夸张的修容,还有像抹了猪油一样的嘴唇。 老刘在心里扶额擦汗。 见老刘愣着看自己,林静婉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着问:“怎么啦?” 老刘回过神来:“啊没什么,只是觉得您今天的妆容很有特点,把您称得很美,您以后可以多这样打扮,相信二公子一定会很喜欢的。” 林静婉听到这话后大喜:“真的吗?” “当然,我也算看着二公子长大的,很了解他。”老刘说得很是认真。 林静婉面露讨好型笑容:“原来是这样,那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些二公子的喜好,您别误会,我只是想让他开心一些呢。” 老刘说:“我们二公子最喜欢女孩子喷比较成熟魅惑一点的香水,您今天的打扮是二公子最喜欢的,知道为什么二公子不太喜欢家里那位太太吗,我想应该是因为她的风格实在不合二公子的喜好。” “那生活中的其他方面呢?”林静婉追问。 “这些可就多了,”老刘边走边说,“二公子最爱喝的茶就是绿茶,最喜欢的花是白玫瑰,对了山庄的花园里就有白玫瑰。对了对了,二公子最爱吃鱼,尤其是带刺的鱼,他说如果鱼不带刺吃起来就不像是在吃鱼了呢……” 林静婉听得认真,比上学听课都认真。 “好了林小姐,老刘我还要忙,就先跟您说这些好了。” “等您不忙了,我还能向您请教吗?” 老刘说:“当然,愿意为您解惑。” 听了老刘的话之后,林静婉特地回房间换了一种香水,这原本是准备着单独和沈聿淮在一起的时候用的。 其实沈聿淮最讨厌女人喷偏成熟的香水,他觉得俗气,也最讨厌女人浓妆艳抹。 他最爱喝的茶是红茶,最讨厌花是白玫瑰,最讨厌吃那些吃起来麻烦的东西,比如鱼。 晚上是应酬,沈聿淮要谈合作,请来了安泰的王总。 这个项目对公司来说比较重要,所以特地安排在了这里。 林静婉被安排在了沈聿淮和王总中间坐下。 晚饭开始后,沈聿淮附在林静婉耳边小声说:“我今晚胃疼,今晚多帮哥哥喝点,乖。” 林静婉当然不会拒绝。 这位王总是圈内出了名的色魔,身边前前后后换了十几个女秘书,有的是接受不了骚扰辞职,有的是被他搞大了肚子随便打发了,他最喜欢的就是林静婉这样年纪小却又想爬进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女学生,这种骗得他们团团转的感觉让他很有成就感。 林静婉一边应付着王总,一边给沈聿淮夹菜。 桌上有道鱼,林静婉特地挑了鱼刺最多的部位夹给沈聿淮:“聿淮哥哥,吃鱼哦。” 沈聿淮看着餐盘里的鱼皱了皱眉头。 他记得阮初爱吃鱼,以前感情好的那会儿,他经常陪着阮初吃鱼。 鱼刺很多,阮初就帮他把刺挑干净。 当时他还打趣阮初,说她上辈子是条小鱼。 阮初嗔怪着锤了他一拳说:“哪有自己吃自己的嘛。” 那么可爱。 可那个模样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林静婉敬酒时没少被王总揩油,她心里很不舒服,但却想讨沈聿淮开心,转念一想,既然王总都能跟沈聿淮合作,想来也是有一定的实力的,而且一看就是个色鬼,如果沈聿淮这边最后黄了,说不定这个王总是另一条路呢,总不好不给自己留退路的,而且王总这种人最好攀了,不过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人。 一场饭局下来,王总对林静婉的印象的确很好,是个会讨男人欢心的,就是不知道在床上怎么样,不过他不确定这女孩是不是沈聿淮的人,他可不敢轻举妄动。 王总离开山庄时,林静婉偷偷留了他的联系方式,王总会意。 天色很晚了,林静婉猜想今晚应该会留宿,过了一会儿老刘果然告诉她今晚要住在山庄。 她用心准备的东西终于能派上用场,她不信有男人能扛得住。 可没想到她的房间竟然离沈聿淮那么远。 不管怎么样,她今晚一定要抓住机会。 婉婉想把自己交给你 陆祁安这次真的帮了阮初一个大忙,阮初请他和睿睿吃了个晚饭,分别时睿睿那个小家伙拽着阮初的衣角依依不舍的,用他那口带着洋味的蹩脚中文说:“睿睿要是有一个像漂亮姐姐这样的妈咪就好了呢。” 陆祁安抱起睿睿,装作叹息状:“可是漂亮姐姐已经结婚了哦,只能做别人的妈咪了。” 小睿睿咬着还没长齐的小乳牙:“那就把漂亮姐姐抢过来和爹地结婚,漂亮姐姐就可以做睿睿的妈咪啦。” 阮初说:“就算不是妈咪,也可以像妈咪那样疼爱睿睿呀。” 没想到小家伙听了这话努着嘴差点哭出来,她和陆祁安安抚了好一会儿又答应他周末再陪他一起吃饭,他才没哭出来。 陆祁安心道:我儿子真给力啊。 阮初走后,睿睿趴在陆祁安的肩膀上:“爹地,睿睿刚才表现得棒吗?” “真棒。”陆祁安揉了揉睿睿的小脑袋。 “太好啦,这样的话漂亮姐姐很快就可以做睿睿的妈咪了吗?” 陆祁安点点头:“是啊。” 跟陆祁安分别后,阮初去医院陪了阮母一下午,同阮母的医生沟通了一下阮母的情况。 回到岚悦居时已经很晚了,她泡完澡后给自己煮了几个小饺子。 碗里的水饺漂浮着,热气丝丝缕缕,昏黄的灯光衬得餐桌的一角格外温馨。 这一幕扫除了这一整天所有的疲惫。 吃饭时阮初喜欢看综艺或者看剧,大学时住过一年的宿舍,这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 跟她较好的室友宋薇是山城人,听说那里的大葱比人还高,宋薇却很娇小。 宿舍楼下是学校的小商业街,爱上吃垃圾食品就是从那一年开始的,也是那一年,在沈家生活了七八年的她,生活终于重新接了接地气。 下了课大家都往学校外面跑,就阮初和宋薇不一样,每节课都卡着距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点外卖,快下课时就预备着往外跑,教室是多一刻都坐不下去的。 寝室在六楼,拿到外卖后他们叫苦连天地爬楼梯,那是阮初最想念寝室那张小破床的时候。 - 另一边,林静婉回到房间后一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到底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才合情合理地进到沈聿淮的房间呢。 她想到了老刘。 这位管家人很好的样子,告诉了她好多有关沈聿淮的事,而且很尊重她,不像其他人那样觉得她是小三就白眼翻天。 林静婉快速洗了个澡后,裹紧浴袍出门去找老刘。 老刘正在水吧里为大家准备热牛奶,看到林静婉的身影后,悄悄倒了杯橙汁,心道:这小妮子又要耍什么花招,看我老刘见招拆招。 “刘叔叔,您在忙吗,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吗?” “是的林小姐,我在帮大家准备热牛奶,不过二公子比较特殊,这孩子从小最喜欢喝橙汁,一会儿要单独给他送过去呢。”老刘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静婉乖巧地笑起来说:“不如我帮您给二公子送过去吧,您太辛苦啦。” 就当做给二公子的一次考验好了,老刘这样想。 毕竟阮初那个孩子他是知道的,他们两人结婚前阮初是经常过来的,那姑娘他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如果二公子这次没能把持住自己,他就第一时间告诉阮初,让她甩了烂黄瓜! 老刘心想,真是该好好给二公子上一堂男德课了。 林静婉接过老刘手里的橙汁后,心中忍不住得雀跃,脚下的步伐控制不住地加快,恨不得立马飞到沈聿淮房里。 沈聿淮看到林静婉出现在自己房门外并不惊讶。 男人刚洗完澡,发梢还在滴水,修长的身材斜靠在门上,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胸肌露出一大半。 他开门后便转身进门,这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吧? 林静婉赶紧跟了进去,端着橙汁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一会儿一定要演一演,既要让沈聿淮欢愉,又要演得生疏些让他相信自己是初次。 她之前识人不清,以为前男友是个富二代就匆匆地跟那人上了床,没想到那人的车是租的,富二代只不过是他营造出来的人设罢了。跟他分手后她又遇到过几个有钱人,可他们睡过之后就把她甩在一边当她没存在过,她什么都没捞到。 就像...一只免费的鸡。 不过谁能想到她能遇上沈聿淮这种级别的人呢,被骗了那么多次,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 “找我有事?” 林静婉磕磕巴巴道:“我...我只是想来给哥哥送一杯橙汁。” 沈聿淮看了看她手中的橙汁后黑着脸皱了皱眉头,他最讨厌喝橙汁,是那种接触到橙汁后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程度。 以前阮初经常故意骗他喝橙汁,害得他痛苦面具都出来了,闭着眼睛摇头乱躲,每每这样,阮初看着他那个样子都会笑得前仰后合。 阮初说:“那么傲娇的二~公~子~居然怕一口小小的橙汁呢。” 还刻意把二公子三个字拖长音,阴阳怪气的。 想到阮初,沈聿淮心里没得又是一阵烦躁,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跟陆祁安在一起。 掐灭手里的烟,沈聿淮才发现随身带着的湿巾用完了,正要打电话让老刘送湿巾过来,林静婉的浴袍突然滑落在地,露出一件情趣睡衣,娇羞地看着沈聿淮。 她大概觉得自己很有诱惑力吧。 沈聿淮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说实话,她那个儿童身材穿上这么一件衣服太违和,让人觉得可笑。 “你穿好衣服我再进来。”沈聿淮边走边说。 林静婉急了,跑过去从后面抱住沈聿淮:“聿淮哥哥,婉婉想把自己交给你。” 她的双手伸进沈聿淮的浴袍里,在他胸前似有似无地游走,刻意地划过凸起的敏感处。 沈聿淮大脑突然空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感觉袭来,全身像是过电一样,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勾过他了,燥热感缓缓攀上他的心头。 “聿淮哥哥,你疼疼我,好不好。” 背后的女人娇声娇气的,沈聿淮慢慢覆上她还在拨弄的双手,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们睡了是吗 阮初吃完水饺之后,拍了张光盘的照片发给了宋薇。 【又想到了那年咱们在寝室过冬至,你说你想吃猪肉大葱水饺,但不吃葱。】 她有段时间没联系宋薇了。 大学毕业后她做了制片人,宋薇回老家考了小学老师。 “那是我们那儿父母这一辈的执念。”宋薇无奈地说。 山城人新一代的三不孝:不考公不考编不考研。 叮咚——宋薇来了回信。 她给阮初拍了张照片,那是还没批改完的作业。 【别说了,那时候自己还不是毒妇...呜呜呜好怀念不做毒妇的日子啊。】 简单收拾了一下碗筷后,宋薇又发来了消息。 【没想到自己当了老师也还是那个死样,刷了半个小时短视频,就批了一本作业。】 阮初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心情舒畅了许多。 回完消息后,她点开朋友圈,信号很差,刷新的小圆圈转个不停。 林静婉的朋友圈弹了出来,几乎是措不及防的。 照片是白床单。 配文是,此刻的幸福。 那个房间阮初认得,那是季文璟的山庄。 砰——手机从手中滑落砸在了桌子上。 这样更好,这样她就不用再抱有侥幸心理和期待了,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 阮初这样安慰自己。 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不被他的事影响情绪,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还是会那么疼。 阮母的病历和资料在书房,她还没来得及整理,捡起手机后她给自己心理暗示,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浪费心神。 整理好病历后,阮初发到陆祁安的邮箱,拨通了他的电话。 “这么晚了,没打扰到你吧?” 电话那头的陆祁安似乎精神得很:“不打扰,我正...正在看你之前参与制作的电影呢。” “明天我就想给我妈办转院,你看你那边方便吗?” 陆祁安听了这话“噌”地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方便,当然方便!” 他动作太大太突然,推倒了睿睿小朋友刚刚搭好的积木。 “坏爹地,弄乱了人家的城堡。” 陆祁安笑得花枝乱颤,捧着睿睿的小脸蛋吧唧一口。 林静婉刚刚出现时,阮初还天真地幻想过,会不会沈聿淮只是逢场作戏。 她知道自己该放下的,但她不甘心。 可人最要学会的,就是甘心。 不甘心作祟,人的行为就会偏离自己的预期,就会失控,到最后方寸大乱丢失自己。 感情里最怕不甘心,不甘心的人好像总想在感情的时间线上一点一点地去寻找对方变心的那个节点,总想要一个答案,到头来才发现不甘心只是自己跟自己较劲罢了。 总要去接受他就是不爱了的事实,也许他曾经对你爱意满满,但变了就是变了,就像一阵风吹过,吹乱你的发丝,你去问风为什么要呼啸吗,风早就不见了。 人在感情里,一定要学会甘心。 林静婉发这条朋友圈无非就是给阮初看的,这算什么,小三对原配的示威吗? 夜里,阮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躺一会儿就看一眼手机,原来才过去几分钟。 夜,从来没有这样漫长。 既然睡不着,那就找点事干好了,她起床收拾打包沈聿淮的东西。 与其等哪天沈聿淮带着林静婉来把她宣示主权,倒不如她先把沈聿淮赶出去,他出轨理应净身出户,况且他钱那么多,这套房子给她也不算事,希望沈聿淮还能有这点良心。 但是良心这个东西,沈聿淮恐怕就没有过。 不过有一点沈聿淮说得很对,她在沈家这些年,过得太舒服,生活太顺风顺水,导致她忘了人间全是疾苦,天真地规划着离婚一分钱都不要他的,还以为自己很有骨气,帅得很。 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要,为什么不要,不仅要钱要财产,还得多要。 赵以沫和陈曦泼过的一盆水泼醒了她。 “不要钱?你是清高了,等那小三进门摇身一变变成富太太,拿着原本属于你的钱吃香的喝辣的你就老实了。” 其实阮初听完这话就老实了...... 沈聿淮的衣服不是很多,穿插着挂在她的衣服中间。 刚搬过来的时候沈聿淮这样放衣服她不乐意,嫌他没有条理,明明有自己的衣柜。 她越是收拾,沈聿淮就越是要乱放,非要和她的衣服放在一起,时间久了她也就懒得管他了。 沈聿淮出席不同的场合要穿不同风格的西装,阮初就帮他把每一套搭配好后拍照留存,省了不少麻烦。 收拾这些东西时,曾经的那些回忆在脑海中翻涌,情绪又在反扑。 四肢发麻的感觉猛然袭来,她感觉整个胸腔都像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喘不透气。 阮初蹲下抱住膝盖,平复了好一会儿。 她盯着不远处的手机,内心挣扎。 终于,她跑过去拿起手机,拨通了沈聿淮的电话。 拨号中的铃声响了好久,阮初恨不得数着每一秒钟。 电话通了,沈聿淮带着浓浓睡意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喂?” 阮初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她问他:“睡了?” “嗯......” 沈聿淮大概是精疲力尽了,声音都变得沙哑。 颤着手挂掉电话后,阮初闭上了双眼,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月亮被乌云挡住,她关掉了房间的灯。 - 阮初挂掉电话后,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沈聿淮被闪了一下,眼睛眯成一条小缝看了眼时间。 靠,凌晨三点半! 这通电话把沈聿淮弄精神了,他在心里低低咒骂一声,这女人又抽什么风,这个点打来电话问了声睡没睡就把电话挂了。 这不是废话,凌晨三点半谁不睡? 难道是想他了?想他但是又放不下面子,所以才打过电话来没话找话? 想到这,沈聿淮心里美滋滋的,给阮初拨了回去,阮初却关机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不爽得很,躺在床上用力往旁边踹了一脚。 “啊——”身旁的人被他踹下了床,发出一声惊呼。 该死的,他忘了身边还睡着个人了,还好被踹下床的人皮糙肉厚,经得住他踹。 儿子有了,正想给儿子再找个妈 没过几天就是沈元康的生日。 往年沈元康的生日宴都不大操大办,只邀请一些亲朋好友,也算是一个能把大家聚在一起联络感情的一个契机。 今年不一样。 沈北辰的那位未婚妻,钟家姑娘回来了。 这婚约是几年前就已经定下了的,碍着钟意浓要出国念书,这才一直耽搁着没正式办订婚宴。 这次生日宴,沈家准备让钟意浓露露面,把沈钟两家的喜事提上日程。 生日宴当天,阮初穿了一件黑色的改良旗袍,头发挽起一个髻,配着一支黑色木质发簪,典雅却又不抢眼。 阮初皮肤很白,黑色的旗袍上身给人一种强烈的冲击感。 她是典型的东方女人长相,柳叶细眉,眼角微微上翘,温婉中带着明媚。 旗袍领口圆润饱满的珍珠恰到好处,阮初脖颈修长,这一身衬得她像黑天鹅,眉间的少许愁容稍加中和,又温婉得像秋夜的月色。 沈聿淮看到时,眼睛都直了。 不止他,就连方子铭都看呆了。 方子铭仔细回想了一下林静婉的模样,同情地看向沈聿淮,他二哥好可怜,年纪轻轻眼就瞎了。 沈聿淮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问道:“你眼睛又抽筋儿了?” “不...不是,”要是让沈聿淮知道他说他瞎,沈聿淮不得扒了他的皮,方子铭扶着自己的腰说:“是腰又疼了,那天晚上哥你真给我踹挺疼的,腰是男人多重要的东西啊,你要是给我踹坏了可怎么办。” 沈聿淮咬着根烟,语调懒散:“还有你哥呢,影响不大。而且你这个脑子对方家来说,繁育价值不高。” 方子铭:“......” 沈聿淮大步流星地走到阮初身边,缓缓贴近阮初的脸,吐出个烟圈,在阮初面前慢慢散开。 “沈太太,穿这么漂亮给谁看?” 阮初微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颤,抬起手来挥了几下:“爱给谁看给谁看。” 沈聿淮偏头,刚好看到姗姗来迟的陆祁安。 “给他看的?” 阮初回过头,与陆祁安四目相对,陆祁安眼角含笑,冲她点了点头,她礼貌回礼。 仅仅是这么一个礼貌性的交流,就给沈聿淮看得不爽了,他扳住阮初的脑袋强迫她看着自己,咬着后槽牙说:“在你老公面前跟别的男人眉目传情?阮初你真是出息了哈。” “干嘛呢,不许欺负小初。”叶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到他们身边,脸上依旧是大方得体的笑容,左手却悄悄背在身后用力拧了沈聿淮一把。 这真是亲妈啊,掐就掐吧偏偏就捏住了一点点皮,沈聿淮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感觉腿边出现了一个温热的不明物体,沈聿淮低头一看,一个大眼睛混血萌娃正抬头盯着自己。 “这位叔叔,可以给人家让一下嘛,人家想找漂亮姐姐。”小睿睿咬着字音问。 叔叔?漂亮姐姐? 拜托,他可就只比阮初大两岁,怎么在这小屁孩这儿就差了一辈? 沈聿淮:“你叫我什么?” 睿睿:“叔叔呀,是个很帅气的uncle呢。” 听到后半句沈聿淮眉目舒展,可这没用,因为沈聿淮对年龄这事儿过敏。 从前阮初动不动就笑话他岁数大,说他原本就比她大两岁,平时不在家人好友面前时动不动就拉着张脸,看起来面部肌肉都要下垂了。 沈聿淮二十二岁生日许愿时,他双手合十正要默念愿望了,结果阮初突然就打断了他,让他在愿望里加一条年轻两年。 他不解,阮初说让他好好保养,不然会早两年闻见他身上的老人味儿。 后来有次他们去爬山,爬到陡峭的位置时,一路上的工作人员都让沈聿淮看好他家小妹妹,这个小妹妹正是他那只比他小两岁的未婚妻,阮初同学。 那天也是巧,阮初穿得跟个兔子似的,兔耳朵连帽白色卫衣,要是戴着帽子,远远看过去还真像个高中生。 “你一定要穿得这么嫩吗......”这是沈聿淮最后的倔强。 阮初叉着腰:“呦,小气气大伤身啊沈大爷。” 从那之后,沈聿淮就对年龄过敏了。 他甚至尝试买了件跟阮初差不多的兔耳朵卫衣,结果穿得不伦不类的。 然后...阮初衣柜里所有的衣服全都被沈聿淮换成了温婉气质型的。 沈聿淮不给睿睿让道,居高临下地看着睿睿,小家伙很是疑惑,这位怪叔叔好奇怪。 沈聿淮说:“你叫哥哥,我就给你让道。” 睿睿觉得他是个神经病,还是不要跟神经病多纠缠的好,万一...万一自己也被传染了呢,爹地说自己的小脑袋瓜已经很不好用了。 刚好他们的位置很狭窄,睿睿想从一边的小空子里钻过去,沈聿淮一个侧身给他挡住了。 “拜托啦uncle,睿睿只是想过去一下。” “你过去干什么?” 睿睿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下:“找漂亮姐姐呀。” 沈聿淮坏笑了一声:“如果你不叫我哥哥,漂亮姐姐就不见了。” 睿睿不过三岁多的小孩子,以为阮初真的会消失,眼眶登时就红了,瘪着小嘴,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 阮初刚同叶老师说完话,转身就看到这一幕,她赶紧推开沈聿淮,把睿睿抱在怀里:“我们睿睿怎么啦,看起来要掉小金豆了哦。” 睿睿两只小短手环住阮初的脖子,小脑袋埋在阮初的颈窝抽泣几下。 有了人撑腰,胆子也变大了些,他擦了擦眼泪对沈聿淮说:“坏uncle,欺负小朋友!” 沈聿淮也被他逗笑了,这小家伙,真可爱。 他看着睿睿的小脸蛋儿出神,如果他和阮初有一个孩子,是不是也会像这个小孩一样可爱,也会像这样被他欺负后扑进阮初的怀里求安慰吗? “睿睿。”陆祁安喊了一声。 睿睿依依不舍地把脑袋抬起来摇了摇小短手:“爹地,我在这。” 沈聿淮一脸黑线,这么可爱的小孩,竟然是陆祁安的儿子? “陆少爷都有儿子了?” 陆祁安:“是啊二公子,儿子有了,正想给儿子再找个妈。” 把她给我 睿睿很招人喜欢,长辈们一个接一个地抱,脚都没着过地。 小家伙不高兴,撅着个小嘴向陆祁安投过去求救的目光:爹地,不是说好带我来找漂亮姐姐的吗...... 陆祁安用眼神回答:乖睿睿,要有礼貌呢。 叶老师抱着睿睿稀罕个没完:“我说老二,你和小初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这么可爱的孙子。” 沈聿淮:“生不了这样的,你儿子不是外国人,你媳妇也不是。” 叶老师翻了个白眼:“重点是外不外国人吗?重点是孙子...算了我懒得跟你说。”她拉着在一旁安静地坐着的钟意浓的手,“意浓啊,你和北辰将来可要满足伯母这个愿望哦。” 叶老师很喜欢孩子,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今年三十一岁,小儿子今年二十八岁,却一个孙辈都没有。 是男是女她不在乎,要是女孩她还更喜欢呢,谁知道这俩儿子的肚子什么也生不出来。 哦对,他们两个的肚子确实生不出来。 “伯母若是真喜欢睿睿,说不定以后可以做睿睿的外婆呢。” 叶老师正在那儿盘算生个小女孩五官像谁更好呢,就听到陆祁安含着笑意的声音,一时不明所以:“啊?” “是呀是呀,人家刚才听到漂亮姐姐喊妈咪呢,如果漂亮姐姐愿意做睿睿的妈咪,那您就是睿睿的外婆了呢,睿睿喜欢这个外婆!”睿睿在叶老师怀里激动得手舞足蹈。 叶老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好主意:“哎,不如让睿睿认老二和小初做干爸干妈好了。”她带着祈求的目光看向沈聿淮,“老二,妈想要这个孙子。” 沈聿淮说:“这恐怕不行,陆少爷只想从别人的老婆里给自己儿子找个妈,殊不知啊,别人的老婆再好也是别人的。” 陆祁安笑了笑:“二公子说的对,老婆再好,不珍惜也会变成别人的。” 宴会进行一半,阮初去露台透气。 刚打开露台的门便看到了沈北辰,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一边,他把衣袖往上卷了卷,衬衫扣子解开了两粒,右手夹着烟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看起来有些疲惫。 沈北辰有洁癖,平时穿西装时一丝不苟,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却这么反常。 阮初回头看了看小厅里的钟意浓,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上次回老宅时叶老师的那句话突然环绕在阮初耳边:“钟家姑娘就快毕业回来了,你跟那个女明星趁早断了,别逼我亲自处理。” 沈北辰心里还有那个纠缠了很多年的女明星,那是他毕生所爱,却不能成为他枕边的月光。 爱而不得总是遗憾,可得到了又怎么样呢,像她和沈聿淮这样,走到相看两厌甚至有一方出轨用最恶心的方式来摧残这段感情的地步。 人们总是美化没有得到的东西。 阮初轻声退了出去,没有打扰沈北辰的片刻安宁。 刚关上露台的门,沈聿淮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吓了她一跳。 “这几天玩失联,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 阮初拍着胸脯:“你以为我是你吗?” “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跟她做了很久吧,三点半还在激战。”阮初道。 沈聿淮摸不着头脑:“跟谁?什么激战?” 他怀疑自己还没喝就醉了,等他回过神来时,阮初已经下楼了。 想到三点半,他猛然间想起几天前阮初那通电话。 靠,她当时问的那句睡了竟然不是字面意思吗? 沈聿淮回想起那晚的情形。 那天晚上林静婉就差把自己脱光了主动放进去了,他抓住她那双乱动的双手猛地把她甩到了一边,去了方子铭的房间。 至于林静婉是在哪个房间睡的他没管,只记得第二天她的肩膀摔青了。 阮初打来电话时他被吵醒脑子还不清醒,听到阮初问问他睡没谁,便胡乱“嗯”了一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还以为她想他了,回拨回去却发现这女人关机了。 他烦得很,忘记床上还有个人,就用力往旁边踹了一脚。 然后怎么了来着? 沈聿淮瞥见上来找他抽烟的方子铭,突然想起来了。 然后被他一脚踹下床的方子铭睡眼惺忪地爬回床上钻进被窝:“哥,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长个儿呢,我都不长了......” 所以他以为阮初只是字面意思,阮初却以为他跟别人睡了? 可她怎么就偏偏是那天,偏偏在凌晨给他打去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他以前不是没有夜不归宿过。 想到这儿,沈聿淮沉着脸打开微信,点开了林静婉的朋友圈。 沈聿淮知道阮初也有她的微信。 最新的一条是她在寝室里的自拍,用着可爱的特效,并没有什么不妥。 沈聿淮收起手机,问方子铭:“阮初呢?” 方子铭感觉沈聿淮周身的气压很低,支支吾吾地说:“嫂子...嫂子跟那个陆什么说...说话呢。” 沈聿淮加快脚步,一路带着风。 “你手机给我。” 阮初看着莫名其妙的沈聿淮,问:“做什么?” 沈聿淮:“给我。” 阮初不肯给他,他一个出轨的人,凭什么反过来查她的手机。 她有时候觉得真的很不公平,沈聿淮不尊重她,到头来被人冷眼相待的也是她,现在他出轨了,却还要反过来查她的手机。 “不给。”阮初语气坚定。 沈聿淮没什么耐心了,他现在只想要知道是不是林静婉做了什么。 偏偏阮初还跟他上劲,他烦了,直接上手去抢她的手机。 阮初往旁边躲,高跟鞋不稳,她晃了一下,整个人向后栽过去。 她身后是一些甜品,陆祁安眼疾手快把她一把捞进怀里。 沈聿淮拉起阮初的手,对陆祁安说:“把她给我。” “二公子,强人所难就不好了。” 阮初借了下力从陆祁安的怀里站起来:“差点就出丑了,刚才谢谢。” 脚崴到了,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一步。 沈聿淮将阮初拦腰抱起,警告的眼神看了眼陆祁安,就在一众人的注视下把人扛回了二楼卧室。 爸死了妈病了,赖在沈家了 今天来赴宴的除了亲朋好友和圈内比较熟络的朋友之外,还请来了一些商业伙伴。 那些人几乎没有见过沈聿淮的太太,只知道他结婚前谈了个女朋友,更多的信息也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沈二栽在那女孩手里了,宠溺得很。 有那么两三年的时间,酒会也好晚宴也罢,统统见不着他二公子的身影,问起来时,只记得沈元康欣慰地说:“那混小子谈恋爱了,忙着陪女朋友呢,终于干了件正事。” 阮初不爱参加这些活动。 那些豪门中人见了沈家多出来的姑娘,总要问东问西的,她不想在人前赔着笑脸一遍又一遍地揭开自己的伤疤。 “爸死了妈病了,赖在沈家了。” 刚来沈家时,叶老师带她参加晚宴,她听到两个女孩这样说过。 那句话轻飘飘的,却像把刀子一样重重的扎在阮初心里。 不是的,她不是想赖在沈家。 可她又不能抓住每一个这样说这样想的人,对每个人都讲一遍她的爸爸是怎么死的,妈妈是怎么病的,她又是怎么被接到沈家的。 所以她慢慢封闭自己,不想与外人交际,性子也变得寡淡。 直到十六岁那年,沈聿淮闯进她的心里,像光的使者带领着她走出心墙,他的眼睛数不清多少次地告诉她,别怕,我在。 结婚后沈聿淮从来没带她参加过这些场合,他不是不需要女伴,所以她想克服一下,尽一尽妻子的职责。 朋友问起时,调侃他:“家里老婆那么漂亮,带出来多有面子。” 阮初去接他,走到门口听见这段对话。 男人背对着她,吐出丝丝烟雾,说:“不想带她。” 以至于结婚三年,她和沈聿淮从来没有一同出席过外面场合,换句话说,结婚后阮初除了私下和朋友的社交外,甚至淡出了京市的豪门圈子。 沈聿淮扛着阮初上楼后,徒留满厅的吃瓜群众议论纷纷。 “沈二公子肩膀上扛着的女人是谁啊?难道是那位神秘的二太太?” “不可能吧,不是说二公子很讨厌家里那位太太吗,说不定那是沈三小姐沈今悦呢。” “可沈小姐在那边坐着呢——” 循着声音望去,沈今悦正跟一众小姐妹坐在一起说笑。 难道真是沈二太太? 那可就更让人好奇了,从来也没听说过沈二太太是哪家的千金,既然不是商业联姻那就是自由恋爱了,可要真是自由恋爱,二公子为什么娶个自己讨厌的。 叶老师刚同几个富太太们寒暄完,回头便看到沈聿淮扛着阮初上楼的情形,她握着酒杯的手暗暗用力,心道:这臭小子又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二公子要是真那么讨厌那位太太,恐怕迟早得离婚吧。”说这话的人是刚回京市的王家小姐王依媛。 “呦,你想什么呢。我远远地见过沈二太太一眼,那可是个大美女,你跟人家比还差着一段呢。”同伴说。 王小姐也不恼,捏着嗓子道:“哎呦,还不让人幻想一下啦,说不定沈二哪天真看上我了呢。” 他们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叶老师的耳朵里。 “让大家见笑了,我们家老二疼媳妇,连路都不想让媳妇多走,这是心疼媳妇穿高跟鞋累,抱上去换鞋去了。” 叶老师声音不小,让胡乱瞎猜的人得到了正确答案。 “你看,我就说吧,那就是沈二太太。” “天哪,总听说沈二是个难伺候的少爷脾气,没想到这么宠老婆啊。” “我看未必,前段时间还听说沈二包了个女大学生呢。”那人顿了顿,发现同伴们都用一种你编你继续编的表情看着自己,“你们别不信,前几天我还在季少的山庄撞见他带着那女孩了。” - 回房间后,沈聿淮把阮初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他吩咐人拿来了冰袋,把阮初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为她冰敷。 冰凉的触感贴在脚踝上,阮初“噌”的一下把腿抬了起来,好巧不巧,膝盖正好撞在沈聿淮的下巴上。 他心里正想着怎么控制好力度呢,阮初突然的动作他躲都来不及,咬伤了下嘴唇,顿时见了血肿了起来。 “恩将仇报?你个小蛇。” 阮初现在很讨厌他的触碰,双手撑着床往后坐了一下,把腿从他身上放了下去:“不是你我能崴着?” 沈聿淮勾了勾唇:“呦,最近脾气见长啊,这是看见我对别的女人好,吃醋了?” “那倒不是,不过你现在身上一股鸡味儿,挺熏人的。” 沈聿淮也不理她这句阴阳怪气,大手穿过她的膝弯把小腿抬了起来,就要给她冰敷。 阮初很抗拒,扑腾着脚推了推他:“不要,我快来例假了,会肚子疼的。” 沈聿淮把冰袋放到一边,让人拿红花油去了。 阮初的手机就搁在两人中间,沈聿淮自然地拿起来,又自然地输入密码解开锁。 果然,密码还是他生日。 “你到底要拿我手机做什么?” 阮初盯着手机屏幕,看他在微信里上下翻动,最终点开了林静婉的名片。 阮初和林静婉的聊天记录很简单,就只有刚加好友的第一天林静婉发了个备注,问了声好。 阮初没回,反正林静婉知道她,就算不知道她名字也没关系,说不定给她备注成金主他太太呢。 聊天记录没什么问题,沈聿淮点开了林静婉的朋友圈,同自己账号上看到的内容一模一样,最新的那条是那张在寝室里的自拍。 难道是他多疑了?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怎么,她把你拉黑了,还得用我的手机看,失恋了?” 沈聿淮把手机还给她:“我魅力这么大,爱我还来不及呢。” 楼下来了位领导,沈聿淮得下楼去应酬。 走到卧室门口,他突然折返,两只手插进口袋里,问她:“你和林静婉有没有过什么联系?” 阮初看都没看他一眼:“你放心,我既不会找她的麻烦,也不会成为你的情敌。” 沈聿淮没说什么,下楼了。 医生说过,阮母千万不能再受刺激 阮初的脚并不严重,养了两天就能正常走路了,就是走得多了会有点痛。 陆祁安那边来消息说,阮母的病情行舟那边的专家会诊了解过了,夜讨论出了治疗方案,这几天就可以着手转院了。 阮初翻了翻药箱,找出一贴膏药贴在脚踝上,又找了双比较舒适的鞋子换好后,出发去了医院。 行舟那边有陆祁安在,一切都是顺利的,可这边就不一样了。 阮初去办转院时遇到了麻烦,医生不给她办手续。 她到了医院后先过去看了看阮母,同她聊了聊近况,便去医生办公室了。 阮母的医生姓李,李医生知道她的来意后,推了推眼镜,有些为难:“沈太太,二公子之前交代过,阮夫人的事情要经过他的批准,所以您看......” 懂了,这是沈聿淮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一步。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阮初心情不佳,明明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稳妥的办法,若是办成了,至少她和沈聿淮离婚就迈出了最大的一步。 为什么沈聿淮偏偏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她在外面溜达了一会儿缓了缓心情才回病房。 阮母的病房是vip病房,在医院的三十二层。 她坐vip专属电梯下来也没多久,这会儿显示电梯停在三十二层,虽然三十二层也有不少病人,可她心里还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刚进病房就看到沈聿淮坐在床边削苹果。 不过才十几分钟的时间,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他就匆匆赶来了。 她的生活还有一点自由可言吗? “你怎么来了?” 沈聿淮削苹果的手一顿:“我来看看咱妈呀。” 说完,他把苹果切成小块,把叉子递给阮母。 “特意切得小了些,方便您吃。” 俨然一副好女婿形象。 如果不是这三年的冷暴力,和林静婉的存在的话,她都要信了。 阮母喜笑颜开的,吃了块苹果:“小初,那是怎么说话的。难得你们俩一起来看妈,妈高兴!” 阮母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自从他们结婚后,就没一起来看过她,都是单独来。 不过沈聿淮是很孝顺的,他来看她的次数并不比阮初这个亲女儿少。 所以阮母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的感情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两个工作特殊嘛,小初有空的时候可能我出差了,我有空的时候可能小初又跟组去外地了,总是错开的,我们一定争取多一起来看您......”沈聿淮喋喋不休,甚至还跟阮母规划起了什么时候要孩子合适。 阮母被沈聿淮哄得连连点头,阮初看着阮母欣慰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涩,她的妈妈不知道,沈聿淮所描绘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临走时,沈聿淮的胳膊肘戳了她一下,示意她挽住他的臂弯。 阮初不肯,抬头却注意到阮母正看着他们,只好挽住了他。 一想到林静婉也是这样挽着他的臂弯,阮初浑身不舒服,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赶紧拽着沈聿淮走:“妈妈,我们就先走了。” 没想到阮母今天心情好,力气也足,非要下床亲自送他们。 病房离电梯有一段距离,沈聿淮那个混蛋偏偏走得很慢,阮初数着步子,觉得这段走廊从来没这么长过。 “乖,妈还看着呢。” 阮初回头,发现阮母果然还在看着,只好同沈聿淮装作亲密状,脸贴在他怀里:“你何必演这一出。” 他倒是淡定,目视前方:“我刚才找李医生聊了一下,妈不能受刺激,不然可能还会出现轻生的倾向,我来帮妈缓解病情,你就那么揣测我?” 实则是他前天刚来过,今天他正找林静婉问话,中途接到医院的电话说阮初要给阮母办转院,还是转到陆祁安的医院。 他二话不说驱车就赶过来了。 “让我猜猜,你想给妈转去哪里,行舟?有你老情人的地方好办事?” 走到电梯口,电梯还有三四层才上来,他们换了个姿势,沈聿淮故意让阮初的脸冲着阮母,阮初只好笑吟吟地咬着后槽牙说:“对,要去找情人。” 沈聿淮压根没把她这句话放心上,只是说:“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边给妈用的药,国内找不出第二家医院有” 他们进电梯后,林静婉从走廊另一端的墙角走了出来。 阮初和沈聿淮两人的感情都破裂了,怎么会一起来医院,还这么亲密? 刚刚沈聿淮明明跟她在一起的,接了一通电话便急匆匆的走了,她听到什么医院、阮初,悄悄打车一路跟着他来到医院。 那天晚上在山庄,她都诱惑成那样了,沈聿淮竟然还是没有碰她,而且沈聿淮当时明明是有些动容的,他胸前的两点都已经被她拨弄得凸起了,却突然推开她夺门而出,一个晚上都没回房间。 从山庄回来后沈聿淮便不太搭理她,说自己这几天很忙,今天他突然过去找她,她还以为是沈聿淮想她了,没想到沈聿淮是过去警告她的,警告她远离阮初。 林静婉想到沈聿淮今天的表情就觉得瘆得慌,还好她早就删掉了那条朋友圈。 没能跟沈聿淮把关系坐实,那就在阮初心里坐实,于是她才又气又恨地发了那条仅阮初可见的朋友圈。 这些时日的接触,证实了她的猜想,外界传言是假的,沈聿淮的心里一直有阮初。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沈聿淮那是为阮初守身如玉呢。 可她不明白,既然还爱着,为什么会找她? 但既然他们变成现在这样,那就说明感情中一定有问题,而且一定还是不小的问题,既然有问题,那就好下手。 她是一定要绑住沈聿淮的,她可不像去伺候那些大腹便便的秃头老男人,更不想毕业之后毫无出路回到家乡那个破烂的小县城过一辈子平庸的生活。 阮母看着沈聿淮和阮初进电梯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总觉得女儿和女婿有哪里不对劲,从前他们谈恋爱时是什么状态,外人不知道,他们这些长辈还不知道吗? 她安慰自己,也许是时间久了两人趋于平淡了,可她总是担心的。 “伯母您好。” 阮母刚走进病房便被叫住了,回过头,一个小姑娘笑着站在病房门口。 林静婉试探着说:“我是阮初姐的朋友。” 面前的老人比自己矮一些,满脸疑惑地打量着自己。 “你是我们小初的朋友,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呀?” 林静婉在心中窃喜,赌对了,这真的是阮初的妈妈。 - 从医院出来后,沈聿淮破天荒地跟阮初一起回家。 才下午三点多,不是高峰期,车子开得很平稳。 医生说过,阮母千万不能再受刺激,这句话在她脑海里翻来覆去。 阮初回头看了眼医院的方向,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要是阮制片跟沈总告状,咱们可就完了 第二天一早,阮初去了趟医院。 昨天回到家后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想再回医院看看,结果沈聿淮那个混蛋早不关心她晚不关心她,偏偏在她正要折返时请来了医生给她检查脚踝。 穿过医院的花园,阮初停下脚步。 她经常陪着阮母到花园里散步,湖边有棵垂柳,阮母最喜欢坐在垂柳下的长椅上看落日,如今那棵柳树的枝叶已经泛黄。 秋天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陪着阮母在垂柳下看几年日落。 阮初裹了裹身上的披肩,一早一晚的确冷了起来。 电梯上的数字跳动,牵动着阮初的心绪。 今天过来不光是要看看阮母,还得跟阮母告个别。 新戏要开工了,拍摄初期,她得随剧组去趟拍摄地。 阮初进病房时,阮母正在吃早饭。 看到妈妈今天气色不错,阮初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陪阮母吃完早饭后,阮母突然提起阮初身边的朋友。 “小初,你身边的朋友倒是都不错的,个个都那么友善,有这么多对你好的人,妈妈也能安心养病。”阮母笑着说。 阮初听得疑惑,自从阮母住院后,跟自己身边的朋友见面次数并不多,怎么突然提起这茬。 不过做母亲的关心一下孩子的交友也实属正常,况且阮母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好,就怕自己哪天不在了,没人疼阮初。 阮初身边的朋友们的确都很好,她常常觉得幸运,有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不管是自己辉煌还是低谷,都能陪在自己身边。 阮初点点头:“朋友们对我都很好,您就别操心啦,您现在可不能劳心劳神,安心养病才好。” 正说着话,阮初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助理小桃。 影片的预算有一部分出了点问题,她得赶回公司去处理。 阮母原本想问一嘴,什么时候交了个年纪那么小的朋友,可看阮初急匆匆的样子,终究也是没开口。 年轻人交朋友嘛,也许是她关心则乱,总想着阮初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事事都想过问才肯放心。 第二天就要出发,前期预算的板块却出了问题,阮初赶到公司后跟会计一起核算,其中有八十万怎么也对不上。 八十万对一部电影的制作来说不是什么大钱,但却可能影响某些环节的正常运作。 第二天剧组就要出发去贵省拍戏,明明前期工作都已经做好,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出了事,会计和助理急得快哭了。 阮初安慰道:“别急,实在不行这笔钱我先填上,先保证进度。” “呦,阔太太跟咱们这些普通的牛马就是不一样啊,八十万哪叫钱。” 阴阳怪气说这话的是另一位制片人段捷,快四十岁的油腻男,虽然有一定的能力,但在业界口碑不好,还潜过新人演员,经常跟阮初不对付。 阮初道:“你这么眼红,也把自己嫁进去呗。” 本来不想搭理他,但退一步乳腺结节。 “就是啊,恐怕段大制片人早就嫌弃自己多长的那根骨头多余了吧。” 小桃的嘴还是毒的,办公室里在场的人捂着嘴偷笑。 段捷下了好大的面子,推门便走了。 他是公司的老人了,自从阮初进来后便总被她压一头,现在连个助理都能骑在他头上,他怎么能不气。 助理阿城忌惮着阮初,毕竟她是沈聿淮的老婆,整个京市谁敢惹沈聿淮,到哪不得尊称一句“沈二公子”。 阿城跟着段捷,天天担惊受怕,就怕这位心里没数的哥哪天把阮初惹毛了,小声提醒道:“段哥,咱何必跟他们置气呢,要是阮制片跟沈总告状,咱们可就完了。” 哪知道段捷猖狂得没边,声音大得恨不得整个京城都听见:“就她?不过就是沈总放家里的摆设,你是见沈总什么时候替她出过头,还是见过沈总和她一起露过面,我看啊,早就离了也说不准。” “您小声些、小声些。”阿城都快慌死了,一边轻拍着段捷的肩膀,一边频频回头盯着办公室有没有人出来。 还好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阮初他们还在忙,阿城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阮初没有听到。 阮初懒得搭理他们这些闲话,她很期待这部电影,这才是重要的事。 电影名为《问山》,主要讲述了九十年代的大山女孩陈云梅克服困难毅然走出大山却又被目光短浅的亲人重新拉入泥潭的故事。 陈云梅小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了隔壁邻居大牛家突然出现的怪女人,那女人很漂亮,一头乌黑的长发,说着标准的普通话,她总是逃跑,被拴在羊圈里。 陈云梅的启蒙,便是因为这个怪女人,女人原是师范学院的大学生,她教给陈云梅念书认字,告诉她外面的天地有多么广阔,陈云梅向往着大山外的世界,无论如何都要走出这重重大山。 可当她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后,父母为了给哥哥娶媳妇将她骗了回去嫁给了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回去后她才知道,怪女人在她出去的第二年便被大牛打得排便失禁,不久后便上吊自杀。 影片的最后,陈云梅独自坐在山头,呆呆地望着翠绿色的重重叠嶂。 - 第二天上午,剧组落地贵省。 贵省正值雨季,刚落地便是瓢泼大雨。 刚好这两天的戏是阴雨天,省得用道具了,阮初心里想。 小桃最讨厌下雨天,噘着嘴抱怨道:“雨雨雨,讨厌死下雨天了,我还是适合在北方。” 阮初打趣道:“这么讨厌下雨,沙漠最适合你。” “我自己也这么觉得。”小桃发着呆点头。 “那正好,公司在大西边有个分部,据说离塔克拉马干很近,把你调过去吧。” 小桃发着呆也没听清阮初说什么就胡乱答应,回过神后来双手合十:“啊——那还是算了吧阮初姐,小的还是更愿意追随您。” 看着她那狗腿子样,阮初笑得脸疼。 取景地在山里,住宿就只能选择镇上的小宾馆。 阮初和小桃提前选好了宾馆,虽然条件不太好,但好在干净。 刚到宾馆,阮初就赶紧洗了个热水澡去去身上的潮气。 她是土生土长的京市人,突然在雨季来到大南边,潮湿的空气太黏腻,有些难受。 不过冲个澡的功夫,桌子上那包拆开的饼干竟然就软了一些。 这饼干是女一号余诗晴给她的。 说起来她和余诗晴还是会第一次合作,但余诗晴对她好像有点特别,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特别。 圈内都说余诗晴是个待人冷淡的人,虽然敬业,但脸上总写着生人勿进。 可她怎么觉得余诗晴是个自来熟。 焦急赶来的不是沈聿淮,是沈北辰 《问山》在选择女一号时,遇到了一些麻烦。 他们选了很多天,可怎么都选不出合适的女一号。 赵以沫给她打电话,说实在选不出来,她可以先推掉手里的工作过来演。 阮初说:“不行,你看起来太贵气。” 赵以沫在电话那头怒吼:“好你个阮初,你看不起我!” 阮初订了只限量版的包包送给她赔罪,视频时她抱着那款包喜滋滋的:“这包我怎么都买不到,你从哪弄来的。” “用了用沈聿淮的名号。” 赵以沫:“能宰出轨男一笔,我更开心了。” 阮初:“没花他的钱。” 赵以沫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看着她:“我恨。” 没过几天,他们就收到了余诗晴投递过来的资料。 余诗晴从来没演过文艺片,一张脸精致得像工艺大师精心雕刻出来的作品,起初她还在担心余诗晴与角色出入太大。 没想到试镜那天却给了她个惊喜,她和导演对视一眼便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女主角终于定了下来。 戏开拍后,她更是忍不住感叹,女主角选得太对了。 余诗晴完全把自己和陈云梅融合在一起,这三天的时间里她不许助理干涉,把自己沉浸在“陈云梅”中。 三天后剧组一部分人返京,她和余诗晴都在其中。 离开宾馆时还好好的,走了一段路过后,却下起了暴雨。 阮初探头看向窗外,他们现在行至一个山谷,苍茫的雨幕将山谷笼罩,视线也是一片白,看不清外面的状况。 车子又往前走了一段,阮初觉得车身有些晃动,地面好像都在轻震。 突然,司机猛地刹车,掉头就往回开。 “远处好像山体滑坡了!” 车上的人慌乱起来,胆子小的女孩吓哭了两个,阮初尽力安抚着,自己的心也慌了起来。 往回走了没多久,路被人堵死了。 司机把车停在了相对安全的开阔处。 阮初想打电话给导演,却发现手机没了信号。 小桃人虽然小,胆子却不小,看出阮初的心慌,紧紧握住了阮初的手。 阮初强颜欢笑着:“怎么这么背,入行之后我碰上两次山体滑坡了。” 余诗晴挪过来递给她一个暖宝宝:“会没事的,一定。” 不确定其他位置是不是也有滑坡,更不确定会不会二次滑坡,他们只能在原地等着。 他们早晨一早出发,现在才十点多,离天黑还有很久,也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获救。 好在现在气温还没有很低,南方的温度比北方高。 车上有很多面包牛奶,还有矿泉水。 只要不会出现自然意外,他们就死不了。 没过多久,#贵省山体滑坡#的词条冲上了热搜。 他们跟外界失去了联络,导演联系不到他们慌了神。 男二号还在片场,他的经纪人劝导演不要轻举妄动,现在情况还不明了,消息如果放出去,那么多明星在车上,这事就爆了。 导演一听就火了:“他妈的车上那么多条命压在那儿,在你眼里算什么!”边发火边打电话赶紧联系了当地的救援人员。 好在滑坡的范围小,周围没有村落,暂时也没有二次滑坡,他们还算安全。 救援抢险部队在天蒙蒙黑时找到了他们。 获救后,他们先被送到了离这儿最近的村子里,暂时在村委会的大院里落脚休息。 院子里支起了灯,刚刚劫后余生,大家聚在灯下抱团取暖,原本有小矛盾的两个演员也不再别扭。 手机有信号后满屏的未接电话,阮初在院子门口给陈曦和赵以沫回完电话后,又一一回复了问候她的朋友和同事。 快十个小时了,沈聿淮连句问候都没有,就像上次一样,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阮初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还在期待些什么呢,上一次都不在乎,同样的事情,当然不会过问。 说不定他正腻在林静婉的温柔乡里,两人抱着手机期盼她死在这场意外里好给他们腾地儿呢。 街上出现一束灯光,阮初听到了车子行驶的声音,几分钟过后,一辆京牌迈巴赫拐了过来。 迈巴赫在离村委大院还有十几米的位置停稳,男人下车,车门都没来得及关好便着急向她走过来。 男人的西装皱了,领带被扯得凌乱。 夜很黑,门口的灯光微弱,她站在灯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这个身形太熟悉了。 沈聿淮?真的是他吗? 她的心被揪了起来,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男人因焦急而变得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她此刻慌乱的心跳。 在看清男人的脸后,她的心猛地跌落谷底。 来人同样姓沈,不过不是沈聿淮,是沈北辰。 早晨开完会,沈北辰回到办公室后看到了手机推送的新闻。 下属正在汇报工作,可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看到下属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手机“砰”地摔在地上。 他慌乱地捡起手机,抓住下属的肩膀让人念新闻,他已经看不进去了。 稍微缓了缓,沈北辰推掉手上所有的工作往贵省赶,因为暴雨和山体滑坡,所有航班全部取消,他在高速上一路二百码车速飚了过来。 沈北辰磁性的嗓音响起:“小初,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 阮初还呆滞在原地,在心里这场短暂又紧张的乌龙中回不过神来。 她躲避着沈北辰焦急询问的目光,摇了摇头:“没...没有人受伤,大哥怎么过来了?” 听到答案后的沈北辰松了口气,抬起双手用力捂住脸。 还好,还好没事。 他松开手:“我不放心,想过来看看,没人受伤就好。” 阮初看了看不远处的车,沈北辰竟然从京市一路开了过来,这才用了几个小时?这是拿命在往这赶。 她印象里的大哥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沉稳的,长这么大一共就见他失态过两次,一次是前段时间沈元康生日那天,钟意浓以未婚妻的身份去了沈家。 再就是现在。 山体滑坡发生在早晨上班时间后,沈北辰工作日从不休息,他应该是从公司赶过来的。 阮初犹豫着开口:“大哥你...” 沈北辰侧了侧身,整个人站进了暗处。 你装够了吗 沈北辰在市里订好了酒店,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开了一天的车,疲惫感袭满全身。 看到她没事就好,来的路上各种猜测在他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像演电影似的。 他不敢想象如果她不在了,如果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 那样的生活该有多难熬。 若是陪她去死... 他倒是想陪,可沈家怎么办? 当年沈家内斗,若不是阮父救了沈元康,恐怕沈氏集团早就分崩离析了,如今沈元康身体越来越差,沈北辰几乎接手了集团的全部事务,他的肩上扛着整个沈家的安危,他不能死。 今天的事,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对他都是折磨。 她若是一直在,他还有心力去拼去搏。 若是她真的不在了,那他大概真的会认命娶了那位留洋归国的钟大小姐,浑浑噩噩了此残生。 回到酒店时已经将近零点,洗过热水澡,沈北辰一头扎进被窝沉沉睡去。 嘣——嘣—— 沈北辰被敲门声震醒。 他看了眼时间,不过才睡着了半个小时。 打开门,沈聿淮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 “我听说他们已经获救了,你见到小初了对吗,她怎么样?” 沈聿淮额前的碎发凌乱飞起,眼睛布着红血丝,双眼皮耷拉着,一张脸上爬满了疲惫。 看样子是连夜赶过来的。 沈北辰看着他那样子,懒得喷他,转身走回房内。 沈聿淮跟着进来,拽住他的胳膊:“你倒是说话啊大哥!” “你不会自己去看?”沈北辰掀了掀眼皮,冷漠地说。 圈里的传言他多少听到一些,阮初是他看着长大的,遭人白眼还不是因为沈聿淮这个混蛋。 他最清楚自己的弟弟,要说沈聿淮不在乎阮初,那都是屁话。 从小到大沈聿淮对阮初的心意他看在眼里,也看得最清楚。 就是不知道这浑小子中什么邪了,明明心里在乎得要死,还偏要装作若无其事。 他们闹分手那年,沈聿淮把阮初惹哭了,人前冷冰冰的甩手走开,人后巴巴地跑来找他去帮他安慰阮初。 真是死装。 “我不想让她看见我来了,你就跟我说她现在怎么样就行,最好是有照片给我看看。” 沈北辰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大白眼,说话的语气淡淡的:“你装够了吗?” 沈聿淮被噎了一下。 他这个大哥看起来一本正经,实则却是腹黑且闷骚,而且比他还毒舌。 他印象里的大哥,最有活力的时候大概就是谈恋爱的那几年。 后来被家里逼迫,不得不分手。 得,又变回那个假正经的古板男。 沈聿淮气愤,抓了抓本就乱成鸡窝的头发:“自己去就自己去,有什么了不起的。” 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沈北辰叹了口气。 这边刚下完暴雨,这个时间让沈聿淮开车去山里未免太危险。 而且就算沈聿淮活力无极限不休息,阮初他们也要休息。 刚刚经历过生死关头,该好好休息才是。 “她没事,毫发无损。” 沈聿淮听完把七上八下的心放回去了一半。 他刚和季文璟一起弄了个新项目,在京市北边开发了个旅游度假区,今天一早他们便过去考察了。 那块地位置偏远,项目还在施工开发阶段,周围的基站也不给力,还没来得及整修,手机到那儿便没什么网络信号。 忙完回市里的路上手机有了信号,各种消息和新闻滴哩咣啷地推送了满屏。 他正要一键清除,却发现满屏的新闻全是贵省的山体滑坡。 其中一条,《问山》剧组工作人员被困灾区,下落不明。 沈聿淮当场就慌了。 他同季文璟对视一眼,季文璟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是吧,还让我去啊,不到两年遇着两次山体滑坡就巧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要是两次都是我刚巧路过,那小初不得被雷死啊。” 沈聿淮捏了捏眉心,也是。 他打开微信,沈北辰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 【我去趟南边,你今晚回家陪陪爸妈,帮我随便想个理由糊弄一下。】 沈北辰的助理说,他去贵省了。 还没回到市里,沈聿淮就把季文璟仍在路边,一个人驱车往贵省赶。 季文璟:...... 沈北辰订的是套房,还有一间小卧室,沈聿淮洗完澡后回房,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就是阮初那张挂满泪痕的脸。 躺了没几分钟,沈聿淮再也躺不下去了,单手撑住床坐起来穿衣服出门。 不亲眼看见阮初是否安好他放了一半的心没法完全放回去。 “站那。” 他轻手轻脚的正要开门,沈北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这么晚了去哪?”沈北辰坐在沙发上抽烟,表情晦暗不明。 “我去看看才放心。” 沈北辰前倾身体,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烟灰:“老实呆着。把人伤透了你想起关心来了,早干什么去了?一边哄着小三一边关心着老婆,我竟然不知道我弟弟精力这么旺盛。” 沈聿淮抿着薄唇不说话,没顾沈北辰的阻拦拉开门便走。 出门时,听到沈北辰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冒着危险去关心妻子,不怕心尖儿上的那位女学生伤心?” 暴雨刚过,山路湿滑。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这种路况开车。 顺着地址找到那个村子后,他把车停在了村委会旁边的路上,走了过去。 有间屋子还亮着灯,阮初坐在床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站在院门口,悄悄望着她的侧颜。 低头久了肩颈像压了块大石头,阮初扬起头,捏了捏颈椎。 余光看到院门口站了个人,阮初心下一惊,这么晚悄无声息地出现,该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她揉了揉过于疲惫的眼睛,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了。 阮初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门口那人怎么越看越像沈聿淮? 可出事之后,就连陆祁安这个很久没联系的人都第一时间打来了电话,沈聿淮却一句消息都没有,又怎么会在夜半出现在这里呢。 在这个暴雨过后寂静的夜里,阮初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有力而快速地跳着。 她内心争斗片刻,还是下床穿好鞋子推开了门。 我妈出事了 门外没人。 大概是今天太累了,又或是太期盼他的关心,才出现了幻觉。 阮初叹了口气,看错两次了。 沈北辰和沈聿淮三四分相似,月黑风高的她认错情有可原。 可现在竟然连幻觉都出来了。 几小时前沈北辰站在院外,不想让人察觉,站在暗处。 他看向院子里的某一处,阮初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灯下一抹倩影,用按摩梳在梳头发。 那是余诗晴。 原来她就是叶老师口中那个让沈聿淮趁早断了的女明星。 “帮大哥保密,好不。”沈北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信息量有点大,阮初还没从山体滑坡的惊吓中缓过来,刚才又那么激动,大脑还是宕机的状态,眼神呆滞地点了点头。 “大哥不过去吗?” 沈北辰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方便出现在她身边,我会...会给她带来麻烦。” 走之前他贪恋地多看了几眼,对她说:“小初,可以帮大哥多照应她一下吗?” 看到余诗晴时,沈聿淮凌厉的眼神一下就变得柔和。 那才是爱一个人的样子。 回到房间后阮初睡下,躺在床上听着窗外不知名的虫子的叫声,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说来也巧,山体滑坡她遇着两次了。 同样的事情经历第二遍,她真的该死心了。 对他、对这段感情都该死心了。 坚持到现在,除了不知道该怎么跟长辈们交代之外,应该就是她的执念了。 是了,她对这段感情一直有一种执念。 沈聿淮有个女发小,名叫苏子仪,她很漂亮,也很优秀,阮初同级的学生里,有不少苏子仪的小迷妹。 她和沈聿淮在一起后,小迷妹们愤愤不平整日说那些糟烂的话来脏她的耳朵。 “明明沈学长和子仪姐姐才是一对,她算个什么东西,半路转学过来,强拆了我们的cp。” “听说她是沈学长家的养女呢,赖在沈家白吃白喝,居然还勾引沈学长,真不要脸。” “信不信,用不了多久,沈学长就会甩了她。” 阮初瞪了她们一眼,她们不但没收敛,反而更加明目张胆了。 “看什么看,我们说错了吗?” “别管她,等沈学长玩腻了甩了她,有她哭的时候。” 阮初打电话把沈聿淮叫了过来。 沈聿淮的校服外套搭在左肩,整个人流里流气的。 她挽着沈聿淮的胳膊走到三个小迷妹面前:“我听说你要甩了我?” “瞎说,我舍得吗?” 阮初向其中一个小迷妹努了努嘴:“哎,就你,你刚才那话怎么说的,我不要脸勾引他,他玩腻了就甩了我?” “我说的是实......” 啪——阮初抡圆了胳膊一耳光打断了小迷妹的话。 沈聿淮沉着脸瞪了她们一眼后,低头揉着阮初的手:“宝宝,手疼不疼。” 围观群众:“......” 打那之后,阮初心里一直殴着一口气,等他们结婚的时候,她一定要把这些人请来,让她们好好看着他们两人走进婚礼殿堂。 只是结婚时,糟事缠身,她也没那个幼稚的心思了。 - 回到京市当天,陈曦也刚好采风回来,阮初约上她去做了个身体护理。 赵以沫在拍一个武侠片,整天弄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 阮初给她拨了一通视频电话,想刺激刺激她。 电话接通,赵以沫光溜溜的小脑袋瓜子兀地出现在眼前,把她吓了一跳。 陈曦躺在一边见怪不怪:“她最近在做尼姑。” 尼姑? “新戏有一部分剧情是尼姑。”陈曦懒洋洋地补了一句。 “好你个阮初,一点都不关心我的戏,伤心了!” 阮初笑道:“再给你看个更伤心的。” 镜头一转,是赵以沫最常来的会所。 “我恨你们!!!”赵以沫在电话那头狂怒。 挂掉电话后,陈曦戳了戳阮初。 “哎,说你呢。你打算怎么办,都这样了不会还舍不得离吧?” “离。”阮初说,“上次打包好了他的东西,回家一看又全都归回原位了,我懒得跟他这样拉扯,这两天我就收拾东西搬出来。” 陈曦听完一脸欣慰:“那就好,以沫不在京,我一个人也帮不了你,正好前两天陆祁安联系我来着,不如叫上他一起吧?”她试探着问道。 阮初点点头,多一个人也多一个帮手。 房间里很安静,听着陈曦均匀的呼吸声,阮初也有点犯困,打起了盹儿。 刚要睡着,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医院那边。 “喂——” “太太,您在京吗,老夫人情况不稳定,您快过来一趟吧!”电话那边传来医生焦急的声音。 阮初大脑“嗡”的一声。 “小曦,小曦快醒醒,我妈出事了我得过去一趟!” 陈曦被阮初摇醒,一个激灵坐起来:“开我车,我车快。” 医院里,阮母双手被绑在床栏上,闭着眼睛哭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我的小初,我的宝贝啊。” “不要带走我的小初,不要!” “没了你妈妈怎么活,小初啊。” 阮初跪在床边:“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小初啊,我回来了。” 阮母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阮初的脸:“真的吗,你真的是小初吗?” 阮初用力点头。 “不,不可能,你们都在骗我,我的小初死了...她,死了......”阮母哭出了声,眉头紧皱,胸口一起一伏地呜咽着,双手小幅度地挣扎,想要挣开束缚。 阮初心里痛得发抖,伸手去解床栏上的布条。 “太太,不能解开!老夫人刚才出现了轻生的迹象。”医生拦住了她。 医生给阮母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阮初在一旁看着瘦到脱相的阮母,咬着下唇控制着自己的哭声。 “小曦,都怪我,是我不该跟我妈说我要出差,不然她也不会担心到犯病。” 陈曦抚着她一抽一抽的后背:“你别总是把错往自己身上揽,怎么能怪你呢。” 阮母平时根本接触不到外界的新闻,医护人员们知道阮母的病情是不能受刺激的,更不会没事找事把阮初差点出事的消息告诉阮母。 想到这,陈曦把阮初从肩膀上扶起来,捧着她的脸,阮初现在恨不得一只眼睛流三行泪,脑子乱得一塌糊涂。 “小初,想哭就哭一会儿,然后清醒一点好吗,我们还有正事。” 情绪平复过后,阮初问道:“李医生,我妈到底是怎么受了刺激?” 李医生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值班的护士说,您的朋友好像来过,她走后老夫人就发病了。” 朋友? 知道阮母情况的朋友只有赵以沫和陈曦,她们一个在外地拍戏,一个今天刚回京一直跟她待在一起。 她们知道阮母的病,就算有空闲时间,也绝不会专程跑来把她出事的事告诉阮母。 “精神类疾病很难治愈,其实老夫人这段时间已经恢复得比之前好多了,现在,唉......”李医生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阮初刚才哭得太狠,现在虽然不哭了,喉咙还是一抽一抽的:“我想查一下监控。” 一行人来到监控室,调出了上午的监控录像。 到底是谁 同安泰的合同只差临门一脚,沈聿淮约了安泰的王总在铂璟府吃饭。 下午,他去电影学院外接林静婉。 今天大概就能签下合同,既然是商务场合,沈聿淮在车库里选了辆迈巴赫开。 黑色迈巴赫停在学校大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纷纷侧目,打量着这款全球限量的车。 林静婉和室友在校门口分别,指了指不远处的车:“瞧,我男朋友来接我啦,先不跟你们一起喽,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一路小跑上车后,林静婉靠在沈聿淮的一侧娇嗔道:“要是聿淮哥哥能去寝室楼下接我该多好呀。” 沈聿淮调整了一下坐姿:“我不想登报。” 林静婉撅着嘴低下头。 林静婉的室友们站在原地看着车子绝尘而去。 “哇,静婉也太好命了吧,能谈上这么有钱的男朋友.” “听她说过,她男朋友可不是一般人呢,神神秘秘的。” 两个还算单纯的小姑娘满脸艳羡。 那个本地的姑娘,名叫江伊橙,嫌弃地看了她们一眼:“瞧你们俩那样吧。”她喝了口奶茶,盯着迈巴赫离开的方向,“我看啊,她八成是做了哪个有钱男人的小三,不然她那么虚荣的人,怎么从来不把男朋友带出来呢。” 单纯的姑娘们听了这话,咬着唇若有所思。 “可是...她毕竟是我们的室友啊,还是盼着她能过得好吧,说不定只是她男朋友没有时间,社恐也说不定呀。” 江伊橙翻了个白眼就往学校里面走:“我可不喜欢为小三祈祷。” 她生平最恨小三。 江父经营着一家公司,虽然规模不小,但在京市却算不上什么。 当年江母宁可跟娘家断绝来往也要下嫁给江父,江父也曾海誓山盟,立誓要一辈子呵护江母。 但却在江伊橙四岁那年奸情败露,领回家个一岁多的私生女。 如果不是江母下嫁,江父恐怕早就离开京市滚回老家了。 这些年江母郁郁寡欢,身体也每况愈下,身边除了江伊橙这个亲生女儿,连个心疼她的人都没有。 江伊橙走在校园里,用力踢了踢脚下的落叶。 她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但却有着超强的记忆力,刚刚那辆迈巴赫的车牌号码她已经背了下来。 江伊橙给打开发小郑呈的聊天框,把车牌号码发了过去。 把人酸死的橙子:【帮我查查这辆车。】 郑大钱收购老郑:【等好吧您。】 退出聊天,她无目的地划着自己的微信通讯录,目光停留在一个人的名片上。 璟表哥。 这是她舅舅家的哥哥,其实她完全可以问他,但是她不敢,江母会生气。 而且江母和娘家从来不联系,她和这位表哥也不熟。 江父为了利益一直想和那边联系,有一年姥爷过生日,江父瞒着江母备了礼,偷偷让她给姥爷送过去。 可管家不让她进门,礼物很沉,她尴尬地站在那座奢华的庄园门口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恰好璟表哥回家,替她解了围。 江伊橙叹了口气,面对江母她是又心疼又气恼,心疼她义无反顾奔向爱情却被辜负,气恼她逆来顺受不肯离婚,抱着根烂黄瓜当宝贝。 郑呈速度很快,她还没走到寝室楼下便收到了回复。 微信消息提示音狂响,她怀疑郑呈疯了。 【你猜那是谁的车!!!!!】 【那是沈聿淮的车!】 【话说你怎么会对他感兴趣,你不要你的小命了?】 江伊橙拨了通电话过去。 “沈家那个二公子?” “对啊!”郑呈的声音大到江伊橙把手机远离耳边才舒服一点。 林静婉傍上的金主竟然是沈二公子? 江伊橙记得沈聿淮是有家室的,当初他结婚的时候,江父为了能去参加他的婚礼挤破了脑袋托关系打点。 她跟着江父去参加婚礼,他们身份不够只能坐在最末席,她远远地看到过沈二太太,那是个顶漂亮的人。 有钱人的癖好真是奇怪,家里的太太那么漂亮,居然还能看得上林静婉这种货色。 一个贪慕虚荣的装货,这是江伊橙对林静婉的概括。 - 王总早早的到了铂璟府,虽然合作需要商榷,但沈聿淮背后可是沈家,他还是要把这尊敬给做足的。 寒暄过后,沈聿淮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他起身自罚一杯,把林静婉往王总身边推了推,便匆匆离开了铂璟府。 医院里,阮初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远远看过去,身形单薄。 沈聿淮拧着眉,这段时间怎么瘦了这么多? 陈曦看到他,原本想骂他几句,可终究也是没说什么,转身离开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妈怎么样了?” 阮初不说话,耷拉着脑袋,头发垂在脸颊两侧,眼泪无声地落在裤子上。 沈聿淮蹲下,想覆上她后背的手顿了顿,还是停住了,他起身去了医生办公室。 阮初这才发现,原来她已经可以不再依赖沈聿淮的存在,也不再渴望沈聿淮的关怀。 沈聿淮来了,她的心里毫无波澜,他起身走开,她也没有被他牵动心绪。 阮初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深吸了一口气,这婚真的可以离了。 刚才听护士说,医院电线线路老化,上午维修师傅维护线路时停过一小会儿电。 那人大概就是钻了停电的空子来的。 据上午值班的护士回忆,上午来医院见阮母的人是个女孩,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长相。 阮初绞尽脑汁,她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要让对方置妈妈于死地,又是什么人,丧尽天良到狠心害一个原本就病魔缠身的羸弱老人。 知道阮母病情的,只有她身边的人。 她相信自己的朋友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她们不会这样害她,也没理由去这样做。 现在只能祈祷阮母配合治疗,快些好起来。 沈聿淮靠在办公室的门框上看着阮初。 她感受到那道目光,抬起头来,他们四目相对。 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她必须给阮母转院,这回沈聿淮没有理由再不同意了。 阮母离了他的手,她就再也没什么可顾忌的,这婚也就能顺利离了。 那你以后就别想再见到你妈 阮母的情况基本稳定了下来,只是刚缓解的病情经此一事又被打回原形。 阮初一声不吭地走到沈聿淮身边拉起他的手。 沈聿淮心跳慢了半拍。 推开楼梯间的门,阮初靠在墙上:“我想给我妈转院,她不能再继续留在这。” “不行。”沈聿淮脱口而出。 “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害了我妈,难道你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妈被害第二次吗?”阮初尽力压低声音,胸口起起伏伏。 沈聿淮扯了扯领带,在狭小的楼梯间里踱步。 “妈现在转院不合适。”他补了一句,“这不是我说的,是医生的意思。” 阮初推门出去,快步走进了李医生的办公室。 李医生知道她着急,现在头脑也还不清醒,尽量用更通俗的语言为她解释。 “......所以,老夫人现在还是需要在熟悉的环境里疗养的,如果在病情不稳定时乍换环境,我担心老夫人会出现惊厥反应,内心也会极度恐慌。” 阮初放心不下,要回岚悦居收拾东西来医院陪床。 沈聿淮看着她瘦得二两重的骨头:“你准备把自己也折腾病吗?” 阮初靠着墙,也不看他,抬手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那是我妈,就算是我病了,我也不能不管她。” 沈聿淮叹了口气:“你老实在家待着,医院这边我会派几个人来看着。” 她不说话。 他知道她还在犟。 “你就算亲自在这儿,真要是有坏人来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能保护妈?” 阮初沉默了一会儿,抽抽搭搭地呜咽起来,肩膀都在抖。 沈聿淮把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以前沈聿淮不是没派过保镖在医院,但那些人五大三粗地往病房门口一站,反而让阮母觉得有压迫感。 他来看阮母时,阮母一见到他便委屈地说道:“聿淮,妈害怕。”说这话时一边小心翼翼地瞥着门口,一边压低声音,生怕声音稍微大一点儿就会引起门口几个人的注意。 沈聿淮看着阮母那个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医生那边也建议他先把人撤走。 回到家后,阮初瘫在沙发上,身心俱疲。 刚才在医院里,她亲眼看着沈聿淮派来的人守在阮母病房门口后,才稍稍放心。 在医院时手机没电了,充上电开机后,满屏都是陆祁安的未接电话提示。 她正要回拨,陆祁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小初,你总算接电话了,我都快吓死了!” 阮初一开口,嗓音都是沙哑的:“抱歉啊,下午手机关机了,没顾得上。” “我听说伯母出事了,就赶紧联系你问问情况,现在怎么样了?”陆祁安问道。 “稳定下来了,已经没事了。” 阮初想了想,把李医生今天说的话大体复述了一遍。 陆祁安听完后沉默了一小会儿,道:“那位医生说得对,我的意思也是先不要转院的好。” 听到陆祁安也这么说,阮初才打消了转院的念头。 阮初手机关机时,陆祁安放下手里的事,隔十分钟就打一通电话,说不定哪一次拨号就拨通了呢。 一旁的睿睿扒拉着陆祁安的手机:“爹地,说好让我和漂亮姐姐说话的!” 手机在睿睿的小手上显得过于大了点,睿睿用两只手努力捧住手机。 小朋友可爱,童言童语总能治愈人心。 电话里阮初终于笑了,陆祁安坐在一边耳朵贴在手机背面也忍不住勾起唇角,手里摩擦着一块碎了的玉牌。 - 助理宋博来了电话,和安泰的合同已经签好,让沈聿淮安心处理家事。 沈聿淮安顿好阮母,回了趟岚悦居。 餐桌上摆着一杯牛奶,还有几片烤过的吐司。 阮初拿着花生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就吃这些?” 阮初点点头:“随便吃口。” 沈聿淮没说话,上楼回到卧室打电话叫餐。 阮初咬了一口吐司,趿着拖鞋上楼。 沈聿淮没在卧室,书房也没人。 他这会儿正在衣帽间里收拾东西。 阮初站在门口:“沈聿淮,我们能谈谈吗?” 沈聿淮叠衣服的手一顿,他能听出来,阮初此刻的声音底气很足,大概是做了很久的准备。 “谈什么,又谈离婚?” 阮初道:“也该离了。” “什么叫该离?” “感情早就破裂了,现在,你不再在乎我,我对你也没了期待,没有必要再勉强,硬凑在一起生活,折磨你也折磨我。” 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听不出一丝丝的情绪。 衣服落在了地上,沈聿淮伸手去捡,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在抖。 阮初这样平静地跟他谈离婚,他怕了。 “刚才给你叫了餐,一会儿把饭吃了。”沈聿淮合上行李箱,“我大概出差一周,你有事找季文璟,实在不行就找大哥。” 他权当没听到她的话。 阮初急了:“沈聿淮!” 他正提着箱子出门,回过头不耐烦道:“喊什么?非要让我说?我不同意,行了吗?” “如果我非要离呢?你不同意,那我们就打官司。” 沈聿淮冷笑了一声:“可以啊,那你以后就别想再见到你妈,你知道我能做出来。” 他走后,阮初无力地蹲在地上,没错,他做得出来。 曾经有段时间沈聿淮往医院里派过几个保镖,那段时间他们闹了矛盾,她受不了沈聿淮的羞辱,出去住了几天,去医院探望阮母时被保镖拦在了电梯口,说是沈聿淮的意思,她只好回家求沈聿淮。 他是执棋者,将她在股掌间随意摆布,气定神闲,等着她来求他。 宋博处理完安泰的合同,开车等在楼下。 登机箱递给宋博,沈聿淮吸了口烟,腾出手接电话。 电话里方子铭的声音夹杂着音乐的嘈杂声:“哥,来玩啊,酒都点好了就等你了!” 沈聿淮掐了烟:“不去,这几天有事。” “啥事啊,你又有啥事不告诉我啊。”方子铭抱怨道。 “老人受了惊吓,我去医院陪几天。” 他刚才顺拐了 第二天一早,大门被叩响。 来人姓王,是沈家请来的保姆,照顾阮初的饮食起居一日三餐。 阮初刚刚起床,洗漱完后拿了本书坐在沙发上看。 王妈正在厨房收拾,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阮初抬眼:“是妈请你过来的?” 王妈放下手里的活儿:“呃,是...是大公子。” 大哥? 他怎么会突然想起给她请保姆。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打电话谢谢大哥才是。 阮初放下手里的史记,拨通了沈北辰的电话。 “没打扰到大哥工作吧,王妈已经过来了,谢谢大哥。” 沈北辰愣了愣,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小事一桩,不必跟大哥客气。倒是你,上次见你就觉得你瘦了不少,正好王妈过去照顾你,给你好好补补。” 挂掉电话后,沈北辰看向办公桌上摆着的照片,其中一张是他和沈聿淮的合照。 他叹气,自己的感情还是一塌糊涂,却还得给沈二擦屁股。 今天阳光大好,街道上落叶飘零,秋日的味道正浓。 阮初简单收拾了一下,化了个淡妆,盖住眼下的乌青。 她得再回去看看阮母,总要让阮母看见自己气色很好,才能更放心地养病。 “太太这是要去哪?”王妈在厨房门口包馄饨,见她要出门便起身出来了。 阮初不以为意,在玄关处换好鞋子,理了理因为低头而乱了的头发:“去趟医院,中午你照常做饭,我回来。” 推开门,一阵冷风灌了进来,虽然有些凉,但还不至于冷。 地上许多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到医院后,阮初直奔三十二楼,刚好碰上要下楼的李医生。 “这么巧李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李医生推了推眼镜:“老夫人情况稳定,但是为了老夫人的病情着想,我建议最近几天还是不要探视为好。” 阮初抿着嘴思考片刻,只好离开。 电梯行至一楼,门缓缓打开,阮初抬眼,瞥见正在等电梯的方子铭。 方子铭右手拎着鸡汤左手夹着雪茄,穿得花里胡哨的,亮面墨镜、骚粉色西装,腰间系着白色腰带,整个儿就一非主流。 此时,同样看到阮初的方子铭神经紧绷,在心里狂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子铭?这么巧。”阮初从电梯出来,站在方子铭旁边,近距离打量他这身装扮。 方子铭像突然开机了一样,往前一探身子,摘掉墨镜:“嫂子,你你你是怎么看见我的。” 阮初懵了一秒钟,问:“我看起来像瞎子吗?”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啦,跟你开玩笑的。”阮初笑道。 这身打扮往那一站,人群中最招眼的就是它,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吧。 “你这身打扮......” 阮初看着他脚上那双铆钉皮鞋陷入了沉思。 方子铭胳膊往前一伸,耸动几下肩膀,兴奋地问:“怎么样,我这样帅吧嫂子。” “好吧,挺帅的...”阮初不好意思伤他自尊,只好口是心非。 离开医院,阮初驱车前往公司,跟会计一起核对了一下《问山》的账目。 剧组从贵省回来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们正在修整,毕竟刚刚经历了山体滑坡这样的生死关头。 导演不在还在贵省,嘱咐她一定要替他安抚一下那几个演员。 回家吃完午饭,阮初买了点东西,先去了小桃那儿。 她把房子租在了五环左右的位置,虽然通勤时间长,但那里的房租相对来说能便宜一些。 小桃虽然当时看起来胆子挺大,回家之后却发起高烧来了。 她刚毕业,一个人离开家北漂,发烧了也舍不得去医院,吃了两粒退烧药,抱着个热水袋缩在被窝里。 环顾一圈自己租的这个小公寓,无声叹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阮初的到来是打开小桃泪腺的最后一道开关,看到站在门口的阮初,小桃就开始哭。 “阮初姐,这么远你怎么过来了,呜呜呜......” 发烧烧得嘴唇发白,咧嘴一哭显得更虚弱了。 “不哭不哭,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零食。”她晃了晃手里那个超大的袋子。 拎久了勒得手疼,阮初赶紧进门放在了小沙发上。 她扶着小桃躺进被窝,才发现这丫头家里连点热水都没烧。 看着小沙发上给小桃带来的零食,阮初犹豫了一下,打了通电话。 “太太,有事吗?” 阮初咬着嘴唇试探着问:“宋博,你跟沈聿淮一起去出差了吗?” “没有的太太,我在公司呢。”宋博看了眼正在病房里正在喂阮母吃水果的沈聿淮。 阮初大喜:“那太好了,我能麻烦你点事儿吗?” 挂掉电话,沈聿淮刚好出来了,宋博请示他:“沈总,太太打电话来说,让我帮忙给她助理送点东西,您看......” 沈聿淮揉了揉眉心,原本他到医院来陪床就是想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他在医院里一边办公一边照顾老人,她倒好,不好好休息也就算了,还到处瞎操心。 “去办吧,尽量一次办好,让太太清心。” 两个小时后,宋博提着大包小包登门。 阮初还有事没办完只能先走,小桃打开门,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站在门口。 “您是?” 宋博腾出一只手递了张名片:“你好,我是沈总的助理,太太让我过来送东西。” 小桃一听,一边道谢一边赶紧让道。 放下东西后,宋博说:“是这样的,太太让我带您去趟医院。” “不用了不用了,我吃上退烧药了。” 阮初来看她,还让人给她买了这么多东西,已经对她很好了,她可不能让阮初再破费了。 “您放心,是去沈家持股的医院,不花太太的钱。”宋博看出了小桃的顾虑。 沈家持股的?就是那个出轨的臭渣男持股的? 那倒是可以去,谁让他伤害阮初姐的,花他的钱就心安理得了。 “要不您先洗漱换衣服,咱们一会儿就出发?” 宋博说完这话,站着没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尴尬。 他和小桃对视了几秒钟突然反应过来,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我...我先去门外等您。” 走了两步被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小桃身上,宋博尴尬得心脏砰砰跳,话都说不利索。 看着宋博冒失的背影,小桃忍不住笑起来。 他刚才顺拐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煎熬地等了五六天,阮初终于能去医院探视。 阮母一切都好。 阮初本想问问那天究竟是谁来了医院,但又怕勾起阮母的回忆会再刺激到她,只好把刚到嘴边的问题给咽了下去。 阮母心中的疑虑也总算是打消了,上次阮初和沈聿淮一起过来,她怎么看都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这次沈聿淮过来照顾了她将近一周的时间,临走时还嘱咐她千万不要告诉小初他来过,怕小初嫌他耽误工作对他发脾气。 这样看来沈聿淮还挺怕阮初的,家庭地位一目了然,阮母很是欣慰。 阮初该回贵省了,那边的戏还没拍完。 候机室里,余诗晴递给她一杯冰美式,顺势坐在她旁边的位置:“阮制片有男朋友了吗?” 阮初抬起手来晃了晃:“我都结婚了。” “天呐,你这么年轻,真看不出来。”余诗晴故作惊讶,她摸着下巴思虑片刻:“我想起来了,之前圈里传过有个进圈体验生活的阮制片,是你?” 余诗晴从来不不关心那些传言,这个圈子整日乱事纷纷,传什么的都有,之前甚至有人造谣说她是男人,要是每句传言都听一耳朵,恐怕耳朵都被茧子堵住了。 为了套阮初的话,她也真是费心了,在微博找了半天有关阮初的八卦都无果。 也是,沈聿淮不会允许舆论伤害到阮初,谁敢得罪不管在商界还是政界都处于金字塔顶端的沈家呢。 扒了半天,还是余诗晴的经纪人安舒说,之前阮初刚进圈的时候,从她公司传出来的传言,说她就是当腻了被人伺候的阔太太,进娱乐圈做制片人体验体验生活。 余诗晴对这句传言很不屑,她能看出来,阮初是个有才华的人。 还有半个小时登机,阮初嘬了口咖啡:“是我。” “结婚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婆婆啊妯娌啊之间烦心事一大堆?”余诗晴擦着墨镜,又不经意间多问了一嘴,“对了,你老公是独生子吗?” 阮初心下了然。 纵然余诗晴是影后,演技精湛,但关心则乱。 她无非是想跟她打听沈北辰的事。 上一次沈北辰出现在村委会大院门口,明明心里那么紧张却不敢上前,阮初就看出来了,这俩人现在属于狠心不联系的状态。 看那晚沈北辰的样子,应该是这位余影后提出的分开。 阮初从手机相册找出最近刚拍的全家福:“我老公上面有个哥哥,还有个妹妹。” 余诗晴接过阮初的手机,贪恋地看着沈北辰的身影。 他们一年前曾分手,藕断丝连纠缠着,直到四个月前沈北辰的助理说漏了嘴,她才知道那个即将成为他未婚妻的钟小姐就要回来了。 算算时间,现在钟小姐已经回来了,沈钟两家应该都在筹备订婚典礼了吧。 “这个就是你老公的哥哥吗?”余诗晴指着照片上的沈北辰明知故问。 阮初点点头。 余诗晴笑起来,露出两个甜甜的小梨涡:“你老公的哥哥长得挺帅呀。” “是啊,不仅很帅,而且还长情。”阮初意有所指。 余诗晴应该能听懂她的意思吧? 人们都说,余影后是冰山美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这么多年她从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十八线小演员走到现在成为影后,竟然一点绯闻和黑料都没有过,一定城府颇深。 阮初看着余诗晴明亮的眼睛,此刻,她的单纯和幼稚全都写在了脸上。 很多年后,她们聊起曾经,说起这段时阮初笑她,她羞得躲进沈北辰怀里,还是像个小女孩。 落地贵省,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原本在飞机上闹腾了一路的小桃又蔫儿了。 阮初戳了戳小桃的脸:“开心点。” 人生有四大喜事,其中一条便是,他乡遇故知。 拿到行李,阮初以为自己幻听了,总感觉睿睿在喊她。 腿上忽然贴上来个小挂件,阮初低头一看,不是睿睿是谁? “漂亮姐姐,人家很想你!”小睿小朋友咧着嘴,露出那一口还没长齐的小乳牙。 阮初抱起他,同陆祁安打招呼:“这么巧。” 陆祁安接过睿睿:“你已经很重了,漂亮姐姐抱着你会累的。” 他把儿子放在地上,笑起来:“我来考察一下这边的医院,咱们还真是有缘分,出了京市这么远的地方都能相遇哈。” 话还没说完,一道压低音量的小奶音从膝盖传来。 “爹地你又骗人家,不是说好来找漂亮姐姐的嘛?!” 陆祁安:“......” 好在阮初忙着取行李,并没有听到。 他给睿睿使了个眼色,睿睿秒懂。 “漂亮姐姐,森么是拍戏嘞?睿睿没有见过,可以带睿睿去看看嘛?睿睿很乖,真的不会捣乱的!”小睿秒变奶乎乎的贴身小挂件。 阮初轻轻点了一下睿睿的小鼻头:“当然可以~”她起身看着陆祁安,“只不过那边条件有点差,我怕睿睿会住不习惯......” 陆祁安心说,我倒是比较怕这小子到了陌生环境撒欢儿到我拉不住的地步。 “哇——这是哪里来的可爱混血小宝宝!”小桃钻了过来,蹲在睿睿旁边。 等等!她抬头惊讶的张大嘴巴:“不是吧阮初姐,你什么时候有儿子了啊。” 阮初被她那样逗得大笑:“这是我朋友的儿子,喏,”她朝陆祁安扬了扬下巴,“这位,小宝宝的爹地。” 去片场的路上,阮初耐着性子给小桃解释,陆祁安来贵省考察,刚好碰上,就带小朋友满足一下好奇心。 又小声解释了陆祁安的儿子是怎么来的。 下车后,阮初先去询问了一下导演的意见,导演见着盛世集团的独子高兴还来不及,亲切地握着陆祁安的手,表示他们待多久都没有问题。 直到陆祁安抽了抽手:“张导,您手劲儿还挺大。” 张导松开手尴尬地笑了笑。 小桃一直在观察陆祁安,后知后觉。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等人都散去了,小桃神神秘秘地跟上阮初,问:“阮初姐,你什么时候和沈总离婚?” 阮初:“忙完这一阵回京着吧。” 小桃看了看远处的陆祁安,小声地说:“我喜欢这个姐夫。” 谁让他单恋十年那么辛苦呢 第二天下午,阮初和张导坐在显示器前盯戏,没坐一会儿就回房间拿了个电热宝抱着。 睿睿安安静静地坐在陆祁安腿上看着场上的大哥哥大姐姐们拍戏,陆祁安注意到阮初的举动后,把睿睿轻轻放在地上,坐到阮初身边。 “小初,冷吗?”他问。 阮初吸了吸鼻涕:“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突然就浑身发冷,气温明明也不低。” 陆祁安观察了一下阮初的脸色,抬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 阮初往后一躲。 “别动,我就是试试你的体温。” 他的手在阮初的额间轻轻一贴便很快拿开了,让人挑不出错。 “你发烧了!” 阮初这段时间连续受到惊吓,一南一北来回跑了两趟,身体终于是没抗住。 这边偏僻,买药也不方便,好在剧组备着一些常用的药,阮初吃了两片退烧药后回房间沉沉的睡了过去。 陆祁安带着睿睿搬了把椅子坐在阮初房门口。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阮初现在还没离婚,纵然他再想亲自照顾她,也要为了她的名声考虑。 陆祁安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乖,进去看看漂亮姐姐的额头还烫不烫。” 睿睿一听,爹地都不能进去,自己却可以进去看漂亮姐姐,高兴得原地转了一圈,转到门口却又轻手轻脚地进去了。 阮初的床不是很高,但对睿睿小朋友的小短腿来说,要摸到她的额头,还是需要踮踮脚的。 睿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小手贴在阮初的额头上,生怕吵醒阮初。 没过一会儿,他耷拉着小脑袋出来:“姐姐的头还是烫的,比睿睿烫很多。” 剧组里备的药都是一些应急用的药,陆祁安抿着嘴,走到一边打电话。 三个多小时后,好友应明峪开着一辆车轮裹满黄色泥巴的宾利出现在了片场。 西装革履的公子哥,下车第一脚就踩进了泥巴里,站在车身糊满泥点子的宾利旁,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候陆祁安的家人。 “陆祁安你大爷!” “托您的福,我大爷身体健康,吃嘛嘛香。”陆祁安笑道。 “应叔叔——”见到应明峪的睿睿正要扑过去,却在看到他那一脚泥后嫌弃地停下了脚步,“呃,uncle的鞋子好像有一点遭殃惹......” 应明峪打开后备箱,抱起一个超大的纸箱,有点沉,他抬起腿借大腿的力往上顶了顶。 走到廊下,陆祁安说:“怎么,最近纵欲过度,虚了?” “你还好意思说?就为了一箱子破药,你让哥们儿大老远飞过来?” 应明峪气不打一出来,他正在跟刚勾搭上的小美女度假,陆祁安一个电话就把他催来了这么个地方。 他飞机落地后取了在这边的车,谁知道越开越偏僻,最后直接开到山村里来了,当他看到打在挡风玻璃上的泥点子时,想生吞了陆祁安的心都有了。 “应叔叔,你怎么这么好呀,这么快速地来给漂亮姐姐送药,辛苦了哦~”睿睿挂在应明峪的腿上,眨巴着大眼睛。 应明峪抱起睿睿:“还是我们睿睿说话好听,不像某人。”他白了眼陆祁安,“等等,姐姐?陆祁安,看不出来啊,二十六年的童子身,第一次就玩这么花的?” 阮初被门外的声音吵醒,披了件衣服出门。 应明峪听见动静漫不经心地往门口瞥了一眼,猛地瞪大眼睛回过头来看向陆祁安。 卧槽?!!!!! 竟然是阮初!!!!! “应明峪?”阮初揉了揉眼睛,自己发着烧,突然在这里见到高中同学,还以为是烧糊涂了。 应明峪尴尬地干笑两声:“阮阮阮初,哈哈,这么巧,你也在这儿...路过啊。” 陆祁安:...... “咦,这是?”阮初指着地上的大箱子问道。 陆祁安慢慢移动到应明峪的背后,踹了他一脚。 “啊——”应明峪踉跄了一下,“一箱药而已。” “你让他大老远送来的?”阮初问陆祁安。 还没等陆祁安开口,应明峪主动替好友打圆场:“不是不是,我正好来这边出差,顺手的事,哈哈哈......” 什么顺手的事,几小时前他还在游艇上美人在怀的! 他用眼神警告陆祁安:想好怎么报答我吧。 陆祁安笑而不语。 已经晚饭点了,应明峪大老远来了,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回去,也不能让人家跟着剧组吃盒饭吧。 阮初提议开车出去找家相对来说像样点的餐馆吃饭。 应明峪环顾四周,连忙拒绝:“不了不了,我吃过饭来的。” 他的美人还在游艇上等着他呢。 不过肚子传来的叫声却出卖了他,在这儿吃...也不是不行,毕竟他来之前刚做完双人运动,坐了两个小时飞机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他是真饿了。 陆祁安看了眼阮初,柔声道:“你还生着病,就别出去吹风了,他回去吃就行。” 应明峪在心中狂怒,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啊喂! 算了算了,谁让他单恋十年那么辛苦呢,还是不跟他计较了。 临走前,陆祁安拿了几个面包,还有睿睿的儿童牛奶,一并塞在了应明峪手里。 睿睿满脸写着不情愿:人家的儿童牛奶都快喝光光了,爹地竟然还把它送给应叔叔...... 吃过晚饭后,睿睿跑回房间,主动把儿童牛奶拿给阮初:“漂亮姐姐需要补充营养哦~” 阮初宠溺地笑着:“谢谢宝贝,但是姐姐已经不用喝了哦,睿睿自己喝就好。” 但睿睿不肯,坚持要看着阮初把奶喝掉。 夜里,陆祁安不放心,从被窝爬起来出门。 阮初的房间里亮着灯,还没睡。 他站在门口:“小初,感觉怎么样了?” 可能是下午睡多了,这会儿虽然难受却怎么也睡不着,而且额头好像也更烫了。 刚才夹上的体温计到了时间,她取出来一看,妈呀,真比下午烧得更高了。 “我体温升高了。”阮初虚弱道。 陆祁安又问了问阮初的各项症状:“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他回到房间找出对症的药,原路返回。 被窝里暖和,出来拿药恐怕再晾着汗,陆祁安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药送进去。 “小初,你现在是...穿好衣服的吧?” 确定阮初穿戴整齐后,陆祁安推门进去,把药放在床边,又用保温杯给阮初倒好热水。 整个过程目不斜视,很有绅士风度。 阮初,你好得很 傅文珺怀孕二十八周了,高朗清很上心,每次产检都会推掉手里的工作亲自陪着。 刚巧沈聿淮要去探望阮母,便约着一起了。 从医院出来后,三人找了家西餐厅吃饭。 开车到目的地,沈聿淮站在店门口看着牌子上的“森茉”蹙眉,语气中略带嫌弃:“这是个什么地儿?” 高朗清笑着看了眼傅文珺,眼神里满是宠溺:“还不是她,最近这段时间就喜欢吃点甜品,听说这家店的松饼和芝士蛋糕做得不错,三天两头地闹着过来吃。” 傅文珺不到一米七的个头,走在高朗清的右侧被他这个一米九多满身肌肉的大个儿挡得严严实实的。 高朗清话说完后,她探出来头来补了一句:“还是你家小初推荐的呢,她大学的时候常和同学过来吃。” 沈聿淮挑眉,眼里带了点笑意。 这家店店面不大,一共两层,听阮初说二楼有扇大窗户,窗外是已经发黄的梧桐树,远远看过去,像幅画一样。 傅文珺闹着要坐二楼的位置。 上二楼的楼梯窄窄巴巴,高朗清和沈聿淮这样的个头走在上面略显局促。 傅文珺的肚子已经不小了,走起路来稍微有些笨重,她走在最前面,高朗清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托着她。 好不容易把这小楼梯给爬完了,上楼一看,窗户那儿的两个位置居然都有人了,又只好回到一楼。 落座后,沈聿淮黑着脸:“你们女人真麻烦,吃个饭还得讲究那些没用的。” 傅文珺怼了回去:“二公子这种什么菜都能吃得下去的人当然不懂我们的讲究喽。” 沈聿淮不说话了。 上菜速度很快,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 沈聿淮趴在那盘松饼上闻了闻,虽然有股香精味,但是确实挺香。 能一直记到现在,看来阮初上大学那会儿没少背着他来吃。 一顿饭沈聿淮挑挑拣拣,不是嫌弃这就是嫌弃那。 傅文珺忍无可忍:“该挑的你不挑,那么烂的货色也吃得下去,不该挑的在这瞎挑。” 沈聿淮也不恼,被楼梯那边传来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原本坐在二楼床边吃饭拍照的几个年轻的小姑娘下来了。 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菜品和今天拍的照片,脸上满是欢快的笑。 她曾经来这里吃饭的时候,也会是这样的吗? 沈聿淮想起来了,以前阮初朋友圈的背景图就是在这里的拍的照片。 他打开手机相册,滑动屏幕找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是夏天拍的,窗外蓝天白云,枝叶繁茂,阮初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甜甜地笑着。 沈聿淮也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 察觉到对面两人的目光后,他抬起头,战术性咳嗽了一声。 这三年,他们的感情一度到了冰点,现在甚至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即便曾经阮初做了那样的事,可他们结婚后,他对她的报复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沈聿淮心中烦闷,始终说不清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再这样作下去,迟早变成孤家寡人一个。”高朗清打了个哈欠。 吃完饭沈聿淮闲着没事干,陪他把傅文珺送回家,此刻两人正在高朗清家的花园里坐着抽烟。 沈聿淮伸手弹了弹烟灰:“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 “不就是个坎儿吗,你想办法把它平了,再说了,你一声不吭的就开始置气,你心里那个坎儿到底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还是真的存在的,你证实过吗?” 沈聿淮不说话了,安安静静抽着烟。 的确,无论是当年的事,还是他在国外遇上陆祁安,他都没和阮初静下心来好好坐在一起聊一聊。 他相信阮初对他的心意吗? 当然相信。 只是他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遭到任何一点轻慢。 所以在事情发生后,他连问都没问,就给阮初定了罪。 曾经爱得有多深,后来恨就有多深。 从高朗清家出来,他驱车回家。 车子停进车库,沈聿淮按了一下副驾驶那边一个小按钮。 啪嗒——置物箱开了,沈聿淮从最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 打开后,一枚平安符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是阮初亲手给他绣的。 他点燃一支烟,仔细打量着他们共同生活了三年的房子。 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了。 - 在贵省的戏份很快就拍完了,剧组一齐启程回京。 这些天陆祁安带着睿睿一直住在剧组,阮初也不好意思问他们什么时候离开。 回程这天,阮初还有点咳嗽,递过一个保温杯,里面盛着雪梨汤。 “漂亮姐姐快喝吧,喝了就不会咳嗽了哦,这可是爹地今天早起熬的呢。” 阮初有些惊讶,连声道谢。 陆祁安微微一笑:“没什么,刚好睿睿非闹着喝。” “人家哪有那么任性!”睿睿撅着小嘴小声嘀咕。 陆祁安眼神警告:还想不想要妈咪了? 落地京市,北方的深秋寒意袭身。 沈氏集团大厦里,沈聿淮看了眼时间,阮初就快落地了。 宋博把文件送到沈聿淮的办公室,正要退出去,被沈聿淮叫住。 “哎,这么着急干嘛,帮我订束花。”沈聿淮顿了顿,起身拿起西装外套和车钥匙,“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挑吧。” 去买花的路上,沈聿淮心情愉悦,也有点小紧张。 今晚,要好好哄哄她。 阮初回到岚悦居,刚打开门便看到了茶几上摆着一大束荔枝玫瑰。 这是她喜欢的。 放下手里的东西,她俯身闻了闻花香。 沈聿淮给王妈放了一天假,订好的餐摆放在餐厅,他从酒柜里挑了瓶红酒,准备去客厅给阮初一个惊喜。 刚走到餐厅门口,手机响起邮件的提示音。 他打开邮件,脸沉了下来。 如同厚重的乌云压在城市上方,他的心里骤然狂风大作,下起了暴雨。 阮初抬眸,沈聿淮从餐厅走了出来。 “这花是...” 砰——沈聿淮把手机摔在茶几上,打断了阮初的话。 “阮初,你好得很。”他低头看了一眼茶几上的花,“这花是送给婉婉的,你不配收到我送的花。” 离婚协议书 荔枝玫瑰的花语是,守护的爱,忠贞不二,是初恋。 曾经沈聿淮在叶老师给她置办的花房里种满了这种花,如今时过境迁,收到他这份心意的人不再是她了。 刚才回来时,阮初打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束花。 荔枝玫瑰是她最爱的花,她还天真地以为那束花是送给自己的。 沈聿淮已经抱着花出门了,大概,是去哄林静婉开心了吧。 家里萦绕着饭菜的香气,阮初来到厨房。 餐桌上的饭菜来自玫公馆,打眼一瞧,全是她爱吃的菜。 那些菜还热着,想来是刚送到没多久。 桌子上摆着蜡烛,还有一瓶她爱喝的红酒和两只酒杯。 不只是玫瑰,就连她喜欢的饭菜,爱喝的红酒,他都要双手给林静婉奉上。 阮初现在脑袋乱糟糟的,被沈聿淮刚才的脾气搞得一头雾水,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刚进家门一两分钟的时间,哪里有功夫惹他不快。 难道是沈聿淮原本打算把林静婉接到家里,而她突然回来打断了他的计划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结婚证上还是她的名字,这套房子的房产证上也写着她的名字,他公然出轨把小三往家里带,哪来的脸嫌她碍事? 阮初越想越气,拎起那瓶红酒砸在了桌面的大理石板上。 酒瓶摔碎了,洒出的红酒狰狞着在大理石板上爬行,如同一道道丑陋的疤痕。 就像这段感情,外表看起来光鲜,实则早已遍布狰狞的疤痕。 十年这个数字听起来吓人,其实内里早就烂透了。 阮初贴着墙壁慢慢蹲下,这样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冰箱里有王妈包好的馄饨,阮初拿出来煮了一些。 这段时间她一直有在打听做离婚官司的律师,前几天陈曦跟她通电话,帮她找到了业内一个比较权威的律师。 吃完饭后,她没再耽搁,约上陈曦驱车赶往律所。 离婚协议书很快便拟好了,阮初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只等沈聿淮签字。 从律所出来,陈曦问:“要不要感谢一下帮你找律师的人。” “不是你找的吗?” 陈曦挤了下眼睛:“我也是拜托别人的。” 看她犹豫,陈曦推着她上车:“哎呀,走啦走啦,我都跟人家说好今天请客了。” 别人帮了忙,确实该感谢一下的,只不过阮初今天头脑很乱,原本想改天,可陈曦赶鸭子上架,她只好被安排着去了餐厅。 陈曦选的餐厅是一家日料。 餐厅门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阮初疑惑地看向陈曦。 陈曦冲她吐了吐舌头。 “小初。”陆祁安眉眼含笑。 阮初尴尬地笑了两声:“嗨,好久不见啊陆祁安。” 陆祁安:“是啊。”他低头笑了一声,“早上才见过。” 陈曦饿得肚子咕咕直叫,推着阮初和陆祁安进门:“我都快饿死了。” 吃到一半,阮初端起酒杯敬陆祁安:“陆祁安,你回国这段时间帮了我很多,尤其是这次,谢谢!” 陆祁安拿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都是一家人,跟我客气什么,况且,”他顿了顿,“我也是在帮我自己。” 他喝酒时头仰得高高的,喉结上下滚动,目光一刻都不曾离开阮初。 陈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阮初。 靠,这么有性张力的男人,是她她就上了。 陆祁安实属仙品,一张精修般的帅脸,宽肩窄腰,虽然是个待人温和的人,但在面对别的女人时如同冰山,只有在阮初这儿才极具温柔。 而且还有个那么可爱的混血宝宝,嫁给他直接无痛当妈。 睿睿被他照顾得很好,说明他是个有责任心、体贴会疼人的。 阮初你可别谨慎过头了! 这些话陈曦不好意思当着陆祁安的面说,只能坐在一边自己在心里彩排。 吃饱喝足,三人正准备走时,林静婉挽着沈聿淮的胳膊走了进来,有说有笑的。 不过大多数都是林静婉在叽叽喳喳地说,沈聿淮只是听着,偶尔低头附和几句。 宛若热恋中的小情侣一般。 阮初循着声音望过去,与沈聿淮四目相对,男人的墨眸中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只有那么一两秒钟,就如同有人路过下意识地察看,她便淡淡的移开了眼。 可心里,还是像针扎一样刺痛了一下。 沈聿淮在他们桌前停下脚步:“沈太太好兴致,跟他吃得还开心吗?” 头顶一片阴影压过来,阮初抬起头莞尔一笑:“托您的福,还不错。” “阮初姐,你也爱吃日料吗?”林静婉语调欢快。 阮初没搭腔。 林静婉看了眼沈聿淮,下唇咬得发白:“姐姐你别误会,是我没分寸,非要缠着聿淮哥哥带我过来吃饭,对不起......” 整天就这一个表情,咬嘴唇、皱眉头、眼泪汪汪,她也做不腻。 阮初:“哦?那你多吃点?” 陈曦捧着酒杯,脸颊笑得红扑扑的:“哎,你俩是来吃饭的呀,我还以为你俩来这日式风格的地方干事的呢。” 坐着的三人都笑了,站着的两人是什么表情,他们没管。 陆祁安看了眼阮初,不自觉地笑起来,清了清嗓子。 “你呀,说话什么时候能注意点,跟赵以沫一个德行。”阮初戳了戳陈曦的脑袋。 沈聿淮和林静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他们三人简单坐了一会儿,各回各家。 今天陈曦开车带阮初过来的,结果一高兴,俩人都喝了酒,便想着打车回去。 陆祁安站在阮初身边,左手手臂搭着西装外套,右手腾出来打开手机发了条消息。 “这么晚了,我送你们回去。” “你不是也喝酒了。”阮初说。 陆祁安摇了摇手机:“司机就在附近,马上过来接咱们。” 从餐厅一道回去,也不知道他们三人的家顺不顺路,要是不顺路的话,也没必要让陆祁安绕路送她们,打个车就是了。 奈何她是个路痴,只好打开地图查了查,竟然刚好顺路。 “那好吧,刚好咱们三个人的住址都顺路。”阮初收起手机,拢了拢外套。 陈曦眼珠子转了转:“呃,我不回家呢,我还有事我不回家,”她把阮初往陆祁安身边推了推,“陆祁安,小初自己回家我不放心,要不你帮我把她送回去吧,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话还没全说完,陈曦一溜烟跑到路边站在马路牙子上冲着这边招了招手,钻进了出租车里。 出租车扬长而去。 阮初:“......” 妈咪,抱 “那我也打个车走吧,不麻烦你了,你早回去休息。”阮初道。 她还没离婚,自知不应该单独跟陆祁安待在一起,沈聿淮做的事,她做不来。 况且陆祁安一个条件顶好的单身大龄男青年,听说单到现在都还没谈恋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高中的时候不少女生跟他表白,他统统拒绝,难不成他喜欢男的? 阮初突然想起陆祁安一个电话就不远千里赶到贵省的应明峪,高中时他们俩就是铁哥们儿,不管做什么都一起...ohno!这是这么惊天大八卦,难不成他俩是一对?! 想来想去把自己的脸想红了,她不敢再想下去。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业界都知道她有家庭,万一被狗仔拍下来,对陆祁安的影响多不好。 阮初小脸红红的,陆祁安满脸宠溺:“这怎么是麻烦,我可是答应陈曦要护送你回家的。” 见阮初又要拒绝,陆祁安赶紧补了一句:“是睿睿,他今天一直不开心,想见见你。” 想到睿睿那张可爱的小脸...阮初没再拒绝。 虽然睿睿从小被陆祁安领养回来,生活条件不知道比别人好多少倍,但是陆祁安一个大男人单独带着孩子,就算再细心也有考虑不到的地方,还是需要妈妈这个角色的。 阮初打心底里心疼睿睿。 车开了过来,睿睿吃过饭后去上了早教班,司机接到他后,他坐在后座困得不行,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陆祁安绅士地为阮初打开车门,阮初正要上车,胳膊上多了道力量。 沈聿淮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两人身后。 “准备跟他去哪里私会?” 阮初回头看清男人的脸,甩开他的手:“你说话放尊重点!”她看了眼车里正在熟睡的睿睿,轻轻关上了车门。 沈聿淮轻蔑地目光落在阮初身上:“你在贵省跟他干什么了,嗯?” “你监视我?” “他半夜进你房间,你们做了什么,你说得清吗?”沈聿淮用力攥住阮初的手腕,“沈太太,是不是这段时间我对你太好了,让你得意忘形,得寸进尺?” 阮初挣扎,越挣扎他就越用力,僵持几下,沈聿淮猛地松手,阮初跌在车门上。 陆祁安挡在沈聿淮和阮初之间:“沈先生,既然你提到贵省的事,不如同我说?” 沈聿淮:“我不跟上赶着做三的人交流,你不配。” 陆祁安看了眼站在餐厅门口正紧盯着这边的林静婉,冷笑一声:“沈先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可笑吗?口口声声说着不跟上赶着做三的人交流,却还能吃得下。” 沈聿淮眯了眯眼,沉默半晌却突然笑了起来,胸腔里传来的一震一震的声音。 “你不用为难小初,我可以给你一个解释。” 沈聿淮在口袋里摸索出一包烟:“哦?我倒是想听听,你能给我什么解释。” 阮初不想同他继续纠缠,可他却点燃一根烟,看样子像是真打算听陆祁安的解释。 “那晚小初高烧不退,我只是进去送了个药,就出来了,没有你想的那些龌龊的事。”陆祁安看向阮初,屏着一口气,“我的确倾慕小初,可我绝不会让她背上不光彩的骂名。” 他眼神坚定,而阮初却在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 “陆祁安......” 阮初是个迟钝的人。 上学时男生对她的爱慕,她总是发觉不了的,直到人家站在她跟前告白了,她才会反应过来,原来对方平时的那些行为是因为喜欢她。 至于陆祁安,上高中时他坐在她的后位,偶尔路过她时,会帮她接杯水,或者在她桌子上随手放下一些女孩子爱吃的零食。 别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陆祁安是班长,跟每个同学都相处得很好,她并没有觉得陆祁安对她表现出过什么特别。 唯一特殊的一件事是大三暑假,她差点被京市豪门圈子里那个二世祖猥亵那天,也就是,沈聿淮见死不救那天。 她当时挣扎未果,做好了去死的心理准备。 是陆祁安救了她。 她在心里一直把陆祁安当做救命恩人的。 上学时,陆祁安在阮初心里,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虽然不太说话,平时也没什么笑容,但当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前。 这次回国后,他好像是比之前温和多了,她只当他是长大后性格变了。 难道他那次救下她,竟然也不是偶然路过吗? “听听,多感人的发言。”沈聿淮叼着烟,拍着手鼓掌,“陆少爷倾慕的人,是我沈聿淮的妻子,我的东西,就算那天我不要了踢出门去,也轮不到你。” 远处,林静婉站在餐厅门口聚精会神地盯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说好来陪她吃饭的,现在却为了阮初把她饿着肚子晾在一边。 明明今天还送了她一大束花。 又是阮初,又是她! 她真想不明白阮初到底有什么好,冷冰冰的像个木头,沈聿淮怎么就是放不下她。 就连盛世集团的陆少都喜欢她,她到底好在哪儿了! 自己比她年轻,还比她知趣,更比她懂得怎么讨男人欢心,可这些男人,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爱她。 林静婉眼底一片阴鸷,手指扯着衣服,衣角都被扯得变了形。 再这样下去,沈聿淮不会又丢下她带阮初走吧? 前段时间她惹得沈聿淮好几次不高兴,今天是个缓和关系的好机会,都怪这个阮初! 林静婉正犹豫到底要不要过去找他,却看到沈聿淮靠近阮初拉拉扯扯的,像是要带她走的样子。 她急了,走得太快一个不留神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 “聿淮哥哥——” 林静婉跑了过来。 沈聿淮听到声音后一愣,阮初借机挣脱了他的束缚。 “聿淮哥哥,我好饿,刚才都差点摔倒,我们去吃饭吧好不好。”林静婉摇着沈聿淮的胳膊。 谁知沈聿淮竟然甩开了她的手,一双墨眸紧紧地盯着阮初:“再问你最后一遍,跟不跟我走?” 陆祁安伸手护住阮初:“她现在不想跟你走,沈总没有眼力见?” 车门突然打开了。 睿睿睡醒了一觉,小手揉着眼睛,看到阮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车外僵持着的四个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睿睿向阮初张开双手,哑着小奶音:“妈咪,抱。” 在为他守身如玉? “好啊阮初,还没跟我离婚,就给别人的儿子当上妈了?”沈聿淮掐灭手中的烟,“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回家,给我解释清楚。” 慌乱感袭上心头,阮初整个人都在发抖。 睿睿何其无辜,大人之间这些乱七八糟的纷扰,总不能让一个三岁大的孩子目睹。 “好,我跟你回去。” “小初,你...” 阮初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今天谢谢了,你先照顾好睿睿吧。” 陆祁安明白她的意思,更何况沈聿淮和阮初之间是夫妻关系,他又能以什么身份来阻拦阮初跟自己的丈夫回家呢。 趁他们还没离开,陆祁安捏捏睿睿的小脸:“怎么乱喊人呀,那是漂亮姐姐,我们睿睿睡懵了呢。” 沈聿淮抓住阮初的胳膊,把她带到车旁边,塞进副驾。 车子启动,林静婉追上来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沈聿淮面露不耐:“怎么?” 林静婉抹着眼泪:“聿淮哥哥,你又要丢下婉婉吗?” 天气冷着,哭过后的鼻尖都是红的,任谁看了都心疼。 可偏偏这人是沈聿淮。 “给你转点钱,自己打车回去。” 见沈聿淮已经不耐烦了,林静婉只好不再继续说些什么,贴心地叮嘱他开车注意安全。 副驾上的阮初闭目养神,一眼都没往这边看,林静婉拳头紧握,指甲嵌进手心里。 路上。 阮初很平静,将座椅靠背后仰,闭着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聿淮越看越气,一个甩尾将阮初吓得睁开眼睛。 通过路口时,黄灯已经连续闪烁了两下,眼看红灯就要亮起,沈聿淮一脚油门轰了过去。 过了路口,他依旧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这里是闹市区,这个时间车水马龙,黑色迈巴赫加速在车流间穿梭。 好几次阮初都感觉要与别的车撞上,吓得她隔一小会儿就要紧张一下,她也不躺了,整个人坐直了身体,双手紧紧扒着车门。 沈聿淮倒是悠然,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到窗外去吹风。 “你疯了吗,这是闹市区,万一撞了怎么办?就算我的生死你不在乎,你也不要自己的命了吗?”看他那个样子,阮初急了。 沈聿淮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一路飙回了岚悦居。 “你放开我,沈聿淮你放手!” 阮初几乎是被沈聿淮拖着进了家门。 王妈吓得差点摔了手里的杯子:“先生,您轻点啊别摔着太太。” “没你什么事,你可以下班了。” “先生......” “出去!” 王妈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沈聿淮勒令离开岚悦居。 主人家都这样说了,她还能说些什么呢,她一个做保姆的,也没什么资格管人家的家事,只能收拾东西下班。 她来到这儿时间不长,但她能看出阮初这个太太是个温柔良善的人,先生对太太倒是有点喜怒无常,可也能看出,先生心里是很在乎太太的。 只是也不知道这小两口是怎么了,整天闹别扭。 王妈出门时,听见砰的一声。 二楼主卧的门被重重关上。 沈聿淮把阮初摔在床上,压在阮初身上扯开她的衣服。 阮初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毛衣,领口比较肥大,被沈聿淮用力一扯便露出了一整个肩膀。 双手被禁锢住了,双脚胡乱踢着,想要挣脱。 “沈聿淮,你不能这样对我!”她咧着嘴呜咽起来。 眼泪砸在沈聿淮手上,沈聿淮的动作明显放缓了。 “在为他守身如玉给谁看,嗯?”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没有愤怒,也没有指责。 屋里没开灯,阮初借着窗口洒进来的月色,在他的脸上竟然看到了一抹...悲凉。 阮初恍惚了一下,没有说话。 也不知又触碰到了沈聿淮的哪根神经,他面上的悲凉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阮初:“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话音刚落,一叠照片砸在了她的身上。 她伸手打开床头灯,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了照片上的内容。 每一张照片的主角都是她和陆祁安,是前段时间在贵省的时候。 有她趴在片场桌子上睡着了陆祁安给她盖衣服的样子,有陆祁安抱着睿睿同她说笑的样子,还有...她高烧不退的那一夜,陆祁安进她房间时的样子。 “你果然派人跟踪监视我,是吗?”阮初捏着手上的照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告诉我,那晚你们做了什么?”沈聿淮咬着后槽牙,说这话时每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 单单只听语气就知道他已经是极愤怒的状态。 阮初有些慌乱,他早就已经出轨了,而她清清白白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阮初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同他解释些什么,却又下意识地心虚。 她很讨厌这样的感觉。 沈聿淮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你不是想离婚吗,好,我成全你。”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车钥匙,“不过我最近忙得很,没空跟你去民政局。这套房子你住着,我不会回来了。” 就这样? 他竟然就这样答应了离婚? 沈聿淮往门口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站在阮初面前,大手捏住她的下巴:“但是,拿到离婚证之前,如果你敢去见陆祁安,你就做好一辈子跟我绑死的准备吧。” 阮初挣开他的手:“好,我答应你。” 听到阮初的回答,他转身便走了。 “沈聿淮!”阮初起身往前追了几步,“既然答应我了,你就不会反悔了对吗,你会说话算话的对吗?” 沈聿淮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良久,阮初看到他点了点头。 门在她面前关上了。 阮初坐在床上,心里先是涌起一阵轻松,他是误会也好不误会也罢,总算是答应了离婚。 可那种轻松的感觉一闪而过,她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就像什么东西被生生挖去了一样。 阮初打电话给陈曦,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她。 陈曦听了之后在电话那头欢呼:“唔呼,恭喜你小初,终于可以摆脱这段吃人的婚姻!” “可我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你说,不会再出现什么变故吧?” 陈曦问道:“哎?沈王八答应离婚,你现在难道不是应该跟我哈哈大笑吗,怎么会是这种状态?” 阮初摸着自己的脸颊,是啊,怎么没有在笑呢。 夜会情人 距离那晚沈聿淮答应离婚,已经过去了快一周的时间。 这几天里他的确没再回过家,也没再联系过阮初。 除了岚悦居里没带走的东西,他好像真的在淡出阮初的生活。 阮初浑浑噩噩的,每天都是剧组和家两点一线。 十年的感情在心里占据很大一块位置,终于到了要从心里剜除的一天,说不难受是假的,她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空得想扒开心脏找个什么东西填进去,补上那个窟窿。 下班回到家,餐厅里飘出饭菜的香气。 王妈请了两天假,今天终于回来了。 阮初还有些想念她做的饭菜。 说来也巧,王妈每次做的菜都是她爱吃的,甚至问都没问就知道她的忌口。 今天中午在剧组吃饭时没什么胃口,啃了几口面包就当做自己吃过饭了,现在饿得肚子直叫,被香味吸引了过去。 王妈还在厨房忙碌,桌子上摆着几道菜:肉沫茄子、酸汤肥牛、辣椒炒肉,这些几道家常菜是她最爱吃的。 中学时期最爱吃的就是阮母做的肉沫茄子,王妈做的肉沫茄子味道和阮母做的很像,每次她都能多吃半碗饭。 “王妈,您别忙了,坐下跟我一起吃吧。” 王妈摘下围裙,擦了擦手:“太太,那样不合规矩,您快好好吃吧,您瞧,这几天您都瘦了。” 阮初走过去把王妈拉到餐桌旁坐下:“不用讲究那么多规矩,您陪我吃我心里高兴。” “哎!”王妈点头如捣蒜,眼眶都蓄上泪了。 “您做的菜我很爱吃,尤其是这道肉沫茄子,”正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掉,“跟我妈妈做的味道很像。” 王妈见她哭了,局促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抽了几张抽纸过来给她擦眼泪:“太太,吃饭前哭不好,我陪您好好吃饭,既然我的菜对您胃口,那您就多吃点,今天咱俩把那锅米饭全吃上它!” 阮初噗嗤一声笑了,眼睛还流着眼泪:“好!” 吃过晚饭,阮初照旧在阳台的小沙发上看书,手机铃声响起来吓了她一跳。 “喂,以沫。” “小曦——”听筒中传来赵以沫尖锐刺耳的喊叫声,“你看热搜了吗?沈聿淮那个王八现在竟然敢把出轨闹到网上去!” 这是阮初没想到的。 再怎么样,沈聿淮都会顾及沈家的脸面,就算不顾及沈家的脸面,也会迫于沈元康和叶老师的压力,不会把事情闹大。 “他答应我了,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阮初平静地说。 赵以沫一听就高兴了:“这好事你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你不爱我了!”她顿了顿,突然抬高音量,“那也不行!要离婚了也是没离婚,你一个公众人物,他凭什么这样给你一个没脸!” 凭什么。 这三个字她不知道问了多少遍,可她永远得不到答案。 阮初点开免提,边通电话边刷微博。 #沈氏集团二公子夜会情人#赫然出现在热搜榜第一位。 沈家势大,沈聿淮年轻多金,又长了一张可以演偶像剧的脸,经常出现在热搜榜上。 吃瓜群众真是一群闲的没事干办事效率却高的人,短短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就扒出了沈聿淮太太的身份。 竟然是那个一进圈就因为长相霸榜各大平台热搜的美女制片人阮初?! 吃瓜群众们得出一个结论:原来长得再漂亮都会被辜负。 扒出小三的信息后,又得出一个结论:对男人来说,外面的屎没吃过的都是香的。 热搜一出,阮初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就在她和赵以沫通话的几分钟里,叶老师打来六个电话。 挂掉电话后,她正想给叶老师回电话,门铃却响了。 叶老师居然杀了过来。 “那个兔崽子呢——”她风风火火地进门,“气死我了,简直是气死我了!” 阮初按着叶老师的肩膀,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叶老师接过水,握住阮初的手:“小初,你受委屈了,妈一定给你做主!” 叶老师看到热搜之后给沈聿淮打电话,打了两遍没打通,第三遍是一个女人接的,周围声音很嘈杂,问她找谁。 “我找沈聿淮。”叶老师说。 没想到电话那头的女人轻蔑的“啧”了一声:“他在我怀里睡着了,真没礼貌,怎么什么没礼貌的女人都敢来贴聿淮哥哥。” 不仅如此,还把电话给挂了。 阮初心想,大概是因为备注是叶老师,所以林静婉以为是她的“竞争者”之一。 真是蠢到家了。 “妈,您别动气,我也联系不到他,明天吧,我明天去找他。”阮初安慰道。 叶老师一口水喷在了茶几上:“小初你...你都难受得悲伤不显于色了?!”她把阮初搂进怀里:“妈知道我的小初很懂事,但在妈面前你不用故作轻松,也不用假装坚强。” 阮初靠在叶老师怀里,久违的温暖,鼻尖有些酸涩,她环住叶老师的腰:“我们早就已经要离婚了,妈。” “你说什么?!” “其实这三年,我们一点都不幸福。” “是他对你不好,他欺负你了?”叶老师焦急地问。 阮初用力挤出一个笑容:“都过去了。” - 从岚悦居出来回老宅的路上,叶老师思绪很乱。 有一年这两个孩子不再亲密,她想过取消他们的婚约,她怕小初过得不幸福。 把取消婚约的想法跟老二说了之后,他跪着求她把阮初嫁给他。 明明这段婚姻,是当初他跪在她面前求来的。 叶老师走后,阮初关掉手机。 尽管网络上的声音全都在维护自己,她也不想看。 她受过的伤害不是网友的几句同情就可以消失的,只会一直提醒她,她被怎样对待了。 第二天一早阮初去了趟医院,上次的事她心有余悸,怕阮母再听到什么风声发病。 比失去更可怕的是遗忘,阮父去世时她才十岁出头,为了不忘掉阮父的模样,她每天都会抱着小时候的相册反复观看。 很多年前她失去了爸爸,现在,她不能再失去妈妈了。 可阮初赶到医院的时候,阮母不见了,病房都已经空了。 被人骂了一晚上小三,可别往心里去 阮初慌乱地掏出手机给沈聿淮打电话,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沈聿淮拉黑了。 微信、手机号,所有平台全部拉黑。 他这是做什么,故伎重施逼她去求他吗? 上一次还只是不让阮初去医院探望,这次直接把阮母带走了,阮初心里说不出的愤恨,可又无法发泄。 他为什么又要耍她? 不过,经过上次阮母受刺激发病的事,阮初也没法完全确定到底是不是沈聿淮带走了阮母,毕竟上次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抓到。 现在她联系不上沈聿淮,心中又气又急,没有办法,只好赶去沈聿淮的公司。 因为那几条热搜,公司大楼下围满了狗仔和娱乐记者,阮初心里只想着要赶紧知道阮母的下落和安危,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下车便冲进了公司大楼。 沈聿淮公司新来的前台不认识阮初,怎么都不肯放阮初上去。 可阮初又联系不上沈聿淮,宋博也没有接她的电话,大概是沈聿淮的命令。 她急得浑身发抖四肢发麻,脑袋也蒙住了,又好似失聪了,只看到前台小姑娘嘴巴一张一合的。 狗仔和记者们认出了她,一窝蜂围了上来。 “阮制片,请问您对沈总夜会情人的传闻作何感想?” “阮制片,您与沈总结婚三年却一直没有公开,请问是什么原因?” “阮制片,沈总出轨您是否早就知道?” “阮制片......” 阮初被围在中间,一声一声“阮制片”喊得她头疼欲裂,闪光灯闪得头晕,周围全是摄像机和话筒。 几个保安出来维持秩序,场面一片混乱。 安保部门的主管认出了阮初,阮初这才得以进入公司大楼。 沈聿淮的办公室在顶层。 咣当一声——办公室的大门被她一把推开,沈聿淮坐在办公桌前,闻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面色平静毫无波澜,一点惊讶都没有,好像笃定了她会来找他。 “阮初姐,你怎么过来了?” 她这才注意到原来沙发上还坐着个林静婉。 她心急如焚,而他,却佳人在侧。 阮初没搭理她,目光紧紧盯着沈聿淮,问道:“我妈呢?” 沈聿淮靠在椅子上,懒懒地说道:“无可奉告。” 他看向她的眼神,就如同看着已经戴上锁链的猎物 “是你带走的?”阮初问。 “你猜啊。”沈聿淮语调轻松,他点燃一支烟,指了指林静婉,“你先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聿淮叼着烟,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阮初知道,他是在等她开口求她,在看她的态度。 很多年以前,她曾被沈聿淮用心呵护,现在却只能算是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好似笼中雀,毫无半点自由。 她用力吞咽了几下,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的委屈都咽下去,喉咙却发紧。 “沈聿淮,我知道错了。” “阮小姐,我们都要离婚了,我说好不再打扰你,我说到做到了。怎么你倒是来打扰我了?”男人嘴角挂着轻蔑的笑,不满意她此刻的表现。 “你假意答应离婚,又带走我妈不让我见她,不就是为了逼着我来求你?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 沈聿淮起身走到阮初身边:“哦,是吗?我怎么没看出你是来求我的?” 沈聿淮弯腰贴着她的脸,用鼻尖蹭了一下她的鼻头:“嗯?” 阮初咬着唇,杏眼死死地盯着他,眼泪开始不争气的往下掉。 沈聿淮深吸一口气,好似心情愉悦:“以后还敢跟我提离婚吗?” 阮初喉咙抽了两下,缓缓地闭上眼睛,她知道无论怎么反抗都是无用的。 “不,不离了。”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哭腔。 “你可想好了?”男人盯着她,眸子里全是警告。 阮初看向窗外,今天的天很蓝,有几只鸟从窗前飞过,她说:“想好了。” 沈聿淮捧住她的脸,用指腹轻轻给她擦眼泪:“想好了就回家等着,下午下班之后我会带你去看妈。”他顿了顿,“小初,有个道理你得明白,女人的眼泪是越用越不值钱,下一次我可就不会再因为你的眼泪而心软了,这是你最后一次可以用眼泪打动我的机会。” 阮初整理好情绪后,从办公室里出来。 林静婉一看到她就开始道歉:“阮初姐,真是对不起,昨晚聿淮哥哥非要带我出去,都怪我没管好他。你放心,我已经批评过他了,不会再有下一次被拍到了,你别往心里去哦。” 她继续说:“昨天我心情不太好,他只顾着哄我开心了,一点都不考虑你的感受,真是个大直男,网上居然还有人说,不被爱的才是小三,你别往心里去。” 林静婉甜甜的笑着,就好像真的是一个单纯又天真的小白兔。 阮初冷笑了一声:“不管爱不爱,结婚证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我怎么会在乎别人说什么,倒是你啊,被人追着骂了一晚上的小三,可别往心里去。” 她脸色变了变:“阮初姐还真是坐怀不乱。在你的世界里呢,人人都向着你,人人都保护你,你过惯了舒坦的日子,当然对什么都是云淡风轻的。但愿,阮初姐能一直有这样的好心态。” 说完,她眼神阴鸷地笑起来。 “沈总,公司楼下全都是狗仔和记者。”阮初从办公室出来后,宋博进去同沈聿淮汇报,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刚刚太太上来的时候就被他们围堵在一楼大厅里了。” “你先带太太去地下车库,送太太回去。”沈聿淮说,“查一查今天都是哪家媒体的记者进了公司。” “是。” 他们在办公室说话的功夫,阮初已经乘电梯下楼了。 她不想跟林静婉多费口舌,也没必要。 电梯行至一楼,阮初停在了电梯口,那些记者们还围在公司的门口,可这是她唯一的出路,她的车也还在公司楼前的停车场停着。 回去找沈聿淮不现实,他不会管她的。 往常京市的媒体不敢爆料有关沈家的八卦,更不会敢像现在这样把沈聿淮的公司堵得水泄不通。 这次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记者开了这个头,到沈聿淮公司楼下蹲点,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其余的记者蜂拥而至。 不管怎么样,现在舆论发酵成这样,终究是要面对的,阮初深吸一口气,往门外走去。 像个任劳任怨的幼师 小臂传来一道力量,宋博赶在她出门前拦住了她。 刚才下楼时阮初乘坐的那班电梯已经快到一楼,他紧赶慢赶生怕等他下楼阮初就已经出去了,情急之下只好拽了阮初一下。 “太太,冒犯了,您跟我来吧,我送您回去。” 从沈聿淮的公司回家,路程不过二十多分钟,这二十分钟的时间里,网络上有关沈聿淮出轨的言论和消息全都被压了个干净。 沈聿淮办公室里。 林静婉端着一杯咖啡放在沈聿淮的桌子上:“聿淮哥哥,那我们可就说好喽,这次你可不能再反悔了,不然人家会难过的。” “那些记者,是你干的?”沈聿淮冷不丁问了一句。 林静婉双手背在背后,掌心出了一阵冷汗:“什么记者,我不知道啊。” 沈聿淮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审视着她:“你最好不要跟我装傻。” “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我怎么知道阮初姐今天会来呢?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话音的最后已经带了哭腔,她那模样快要哭出来了,看起来还真像无辜似的。 “明天我要出国一趟,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说到做到,你最好安分守己。”沈聿淮说。 林静婉不动声色地松开手,甜甜地笑着:“我知道啦,人家会想你的。” 下午下班后,沈聿淮驱车回了岚悦居。 听到开门的声音阮初迎了出来,一着急连鞋子都穿反了。 “你回来了!可以带我去看妈吗?” 沈聿淮松了松领带:“先吃饭,吃完饭再去。” 阮初眼底划过一丝失落,煎熬地等待了一个下午,还以为他下了班就能第一时间过去。 吃饭时沈聿淮一直靠在靠背上,目光紧紧地盯着阮初,阮初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假装埋头吃饭,吃了几口,还是没有忍住问:“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你这样看着我都吃不下去了。” “当然是在看你这次的认错到底诚不诚恳。” 阮初不说话,算了,随他看吧。 “我听说叶老师来找过你。” 阮初点点头,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角。 “网上那些新闻、消息我已经全都压下去了,家里那边该怎么说,你应该知道吧?” 阮初叹了口气:“我会回一趟老宅,当面跟叶老师说清楚网上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 “除了这些呢?” “我会告诉她,我们的感情很稳定,可以了吗?” 沈聿淮讥讽地笑起来:“比以前懂事多了啊,沈太太。” 阮初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粒,今天下午这几个小时的时间格外漫长,她过得很煎熬,可也想通了很多。 既然离不了婚,那干脆就不离。 她以前之所以会那么难受,之所以会被沈聿淮拿捏折磨,不过就是因为她爱他,他那样欺负她,也不过就是仗着她在乎他。 事已至此,沈聿淮这样对她,在她心里,他们之间恩断义绝。 阮初虽然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可也不愿任人欺凌,为了留住男人而去放低自己讨他欢心,她学不来,一辈子也学不来。 她已经想好了,以后的日子里,她只把沈聿淮当作是老板,把他们每天的生活当作是下属和老板之间的相处,全当是上班打卡了。 无非就是这个老板多少沾点神经病,难伺候点。 比起职场上的勾心斗角和老板的压榨,她就只用哄好一个神经病就可以了。 虽然她不明白沈聿淮为什么坚决不离婚,但是她知道,他们不离婚,他和林静婉也不好受。 既然他让她不好受,那大家就一起不好受吧。 如今感情消耗殆尽,也没有再转圜的余地,反正现在名分是她的,钱也是她的,管他在外面有什么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他每天不回家才好,阮初也乐得清净。 吃得差不多了,沈聿淮拿起车钥匙。 “走吧,带你过去。” 阮初本来在喝水,听到这话,赶紧咽下嘴里的水,差点被呛到,小跑去玄关处换鞋。 “先生,您这是带太太去哪啊?”王妈问。 沈聿淮拧着眉:“做好你的本分,别管闲事。” 王妈垂下眼,忐忑地点了点头。 阮初今天穿了一个针织面料的修身连衣长裙,包裹出完美的曲线,沈聿淮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路过她身边时拍了一下她圆翘的臀。 “动作快一点。” 沈聿淮先一步出门,王妈凑到阮初身边:“太太,上次先生那样实在把我吓到了,心里担心您,这才多问了一嘴,先生不会不高兴了吧?” 阮初换好鞋子,拍了拍王妈的肩,安慰道:“他就是这么个脾气,您别往心里去。”心里却在说,“什么神经病。” 她以为沈聿淮只是把阮母转到了别的医院,没想到车子开了很久,最终来到了京郊的一所疗养院。 疗养院坐落在半山腰上,青山绿水的,环境和空气倒是很适合养病。 阮母刚吃完晚饭,一个小护士陪着她在花园里散步,她在这儿适应得很快,这边远离闹市区,空气清新生态也好,比起那栋高高的医院大楼,阮母倒是更喜欢这里,之前在医院里,她只觉得压抑。 疗养院虽然更舒坦,可唯一的一点不好就是,离女儿和女婿有一点远。 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她刚在心底嘀咕了女儿女婿,他们出现在自己的跟前儿了。 看到阮初和沈聿淮一起过来,阮母的情绪也高涨了许多。 “慢点跑,你慢点跑。”阮母看着向自己小跑过来的阮初,就仿佛看到了阮初的小时候,那么活泼,每回见到她都是用跑的。 阮母气色红润,阮初慌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定了定。 沈聿淮公司还有事,在旁边接电话处理公务,阮母拉着阮初的手:“聿淮真是不错,上次妈犯病的时候跟他说住在医院那么高的楼里跟鸽子笼似的不舒服,过后他就选了几家疗养院让妈自己挑。” 阮初朝沈聿淮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虽然沈聿淮欺负她,但从来也没亏待过她妈,这一点她心里很清楚。 这样想来,阮初更想得开了。 沈聿淮长得帅,带出去有面子,他有钱,物质条件优越,他虽然混账,但是对她的家人好,重要的是,他外面有人,不回家。 阮初在心里气自己之前这三年不知好歹,这种好日子,她以前怎么就是想不通呢。 想想之前,她简直就像个任劳任怨的幼师。 没良心的 “这样看来你的确更适合做幼师。”赵以沫坐在阮初对面若有所思:“哎,对了,我正好有个朋友刚投资一家贵族幼儿园,不如我把你介绍过去做幼师,别再做制片人了,哈哈哈哈。” 阮初闻言瞥了她一眼:“不好笑!” 赵以沫这部剧刚杀青,回京约上她和陈曦一起做皮肤管理,这段时间拍戏强度大,经常连轴转不说,每天都涂着厚厚的化妆品,皮肤遭老罪了。 阮初有一段时间没见赵以沫了,赵以沫的性格风风火火,一段时间不见,还真挺想她。 刚才从疗养院回来,沈聿淮把她送到会所门口,临走时还特地嘱咐一句:“你最好别偷偷见不该见的人。” 阮初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问道:“那要不你跟我一起进去?” 反正你进去也是挨骂。 但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不然要是触动了沈大爷的哪根不正常神经,还得变身幼师。 赵以沫脸上敷着面膜,说话嘴巴有些张不开:“不过你能想开就好。”她顿了顿,“话说,咱们是不是应该狠狠的宰姓沈的一笔?” 陈曦原本昏昏欲睡,听到这话来精神了,举了举自己的手:“附议!” 阮初想了想,说:“刚好我今天带的包里装着他给我的副卡,一会儿做完脸,姐就带你们去消费!” 有些事情,人们总爱较真,较真就容易走进死胡同里,不仅伤不到别人,还帮着别人折磨了自己。 也许只需要一个关口,只需要某一个点,想通了才发现,原来自己那些执念,真的不重要。 人一旦想通了,所有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吗? 并不。 世界都没给我什么好脸,我凭什么给这个世界好脸色。 晚上,沈聿淮坐在书房里面看文件,为明天的出差做准备,明天他要飞一趟国外。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银行的短信提示。 阮初用了他给她的副卡,看到消费金额,沈聿淮的脸黑了一黑。 这女人是疯了吗?一两个小时的功夫花了一套房子的钱。 不过看到这条短信提示后,他莫名的心情舒畅。 阮初不是一个花钱大手的人,有时候沈聿淮一掷千金,在阮初眼里称作铺张浪费。 这可是阮初第一次花他这么多钱,他居然莫名地觉得爽。 另一边,阮初和赵以沫、陈曦一起从商场出来,大包小包都快拎不过来。 赵以沫帮她选的那只包一百多万,她自己从来都没买过这么贵的包。 平时重要的场合不多,她就背着几百块的帆布包,不仅容量大,背起来还舒服,也不用担心磕磕碰碰。 说起来,衣帽间里那些贵重的衣服、包包还有首饰一直都是沈聿淮给她添置的,他让人送回家来,她就只好悉数塞进衣帽间,塞得满满当当,使用次数全都是个位数。 可那些东西再贵,她也觉得不如她几百几千块买的休闲装穿起来舒服。 她给自己买的那些衣服,沈聿淮每回看完吊牌价格之后都会嫌弃她买的衣服是破烂,说她穿着那些衣服出去,简直是在给他丢人。 投胎投得好的公子哥,不懂劳苦大众的辛苦,真是神经。 阮初和陈曦刚好顺路回家,回去的路上,陈曦哼着小调欣赏新做的美甲。 阮初冷不丁地问道:“陈小曦,你认不认罪?” 陈曦一脸蒙:“大人,我冤枉啊!” 阮初一脸“你再给我装”的表情看着她。 她立马心虚,小声问:“您说哪条?” 阮初哼了一声:“每一条!之前你是不是偷偷地跟陆祁安联系了很多次?让我来猜猜,从他回国我第一次在医院遇见他,就是你跟他透露的吧?” 陈曦戳着手指点了点头。 “我的手机号也是你给他的吧?” 陈曦戳着手指又点了点头。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我去贵省拍戏的行程,是不是也是你跟他说的?” “还有这次找离婚律师?”阮初补了一句。 陈曦两只胳膊扬起来,扑到座椅上:“都是我都是我!”她一把鼻涕把泪的,“小的还不是为了您的幸福考虑,沈王八那个阎王都出轨了,我不得为你找下家呀。而且陆祁安都暗恋你十年了哎,人那么靠谱,我当然希望你能跟他这样的人在一起。” 暗恋十年?! 这是什么惊天消息! 连她这个被暗恋十年的当事人都不知道好吗?! 十年!十年啊喂! “好你个陈小曦,暗恋十年这件事,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你居然知道,而且竟然还不告诉我,生气了,你哄不好了!”阮初叉着腰,故作生气状。 陈曦谄媚的给她捶着腿捏着肩:“别介呀,我不也都是为您好吗?” 阮初拍掉她的手:“你少跟我贫,下次再敢加入敌营出卖情报,我就把你暗恋赵以沫她哥的事儿告诉她。” “不对,不是告诉她,是登报!”阮初的惩罚措施疯狂加码。 “我再也不敢了!求放过!呜呜呜......” 半小时后,岚悦居。 阮初没想到沈聿淮晚上一直在家,更没想到他会在客厅里等自己回家。 她想看看今天太阳打哪边出来的,看到窗外明月高悬才想起来已经是晚上了。 既然太阳是照常升起的,那看来就是沈聿淮脑子瓦特了。 男人摊开双手靠在沙发上,双眼微眯,嘴里叼着支烟也不抽,就让它这么燃着,烟灰积得很长一截,随时都要落下来。 听到开门的声音,沈聿淮睁开眼睛,把烟蒂熄灭。 “都买了什么?” 阮初说:“就买了一些衣服和包,都在这儿了,你自己检查吧,反正也是花的你的钱,随便你怎么查。” 沈聿淮又问:“只买了你自己的?” 阮初不说话,算是默认。 不然呢? 沈聿淮咂了咂嘴:“没良心,花的我的钱也不知道给我买点东西。” 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 “不要在阳台之外的地方吸烟,这是咱们以前说好的。”阮初没有理会沈聿淮那句玩笑话。 她讨厌烟味。 “成,你说了算。” 几次三番 王妈过来接过阮初手里的购物袋:“累坏了吧太太?” 阮初温和地笑道:“也还好,毕竟购物激情已经把那点疲惫给盖过去了!” 不过,确实是有些累,毕竟今天奔波了一天,情绪起起落落的,起伏又那么大。 阮初泡了个澡,好好放松了一下。 换上家居服从浴室出来时,沈聿淮竟然还在客厅,看样子在等她。 她吹干头发后,抹着护发精油走过去,在沈聿淮对面的地毯上席地而坐:“你说吧,我们两个继续这段婚姻,你对我的要求除了不见陆祁安之外,还有什么?” “不见陆祁安,不提离婚,好好跟我过。”沈聿淮说。 “那我也有要求。” 沈聿淮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哦?你有资格提要求吗?” “我是你的妻子,又不是情妇,我当然有。”阮初把脱落的头发扔进垃圾桶:“我就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得到尊重。其实说白了,我们争个鱼死网破也不是不行,毕竟你也只敢把我妈藏起来,并不敢真的伤害她,我也并不是那个靠你沈聿淮才能活的林静婉。 这些道理你也不是不明白,只是我们都不愿闹得太难堪不是吗? 从前我一味地想要挽回感情,留住你的心,让自己活得没有了自我,现在我对你就只有一个要求,尊重我。” 阮初说完便要上楼回卧室,沈聿淮叫住她:“等等,我还有个要求。” “什么?” “我们要个孩子,这是必须的。” “不,我不要。” 沈聿淮沉着脸:“你想好了再说。” “不用想,就是不要,我不想让我的孩子生活在不幸福的家庭里,阮初很坚定,“而且,你不是也说过,我不配给你生孩子。” 男人起身,长腿一迈几步跨上楼梯,他停在阮初身边,一只手挑起阮初的头发把玩着。 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说道:“不配也得生。” 男人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边,刚泡完澡的皮肤本就敏感,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该死的,他明知道她耳朵敏感。 还没回过神来,忽然天旋地转,她被沈聿淮扛在肩上,她今天很累,消耗了太多的精力,被沈聿淮这样一扛,两眼直冒金星。 沈聿淮把阮初扔在床上,床很软,她在床面上弹了几下,一动不动地趴在那缓着。 他趁机压了上来:“宝宝,给我生个孩子。” 阮初用力推搡着:“放开,你跟她睡过了,我嫌你脏!” 沈聿淮翻身躺在她身边喘着粗气,大手撩拨着她的敏感地带:“没睡,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 翌日早。 “小初,你来一趟我这儿吧,我这边出事儿了。” 电话那头的陈曦在开车去片场的路上,先是生无可恋的说了这样一句无厘头的话,然后便越说越激动,越骂越激动,字里行间都是在骂沈聿淮。 阮初拍手叫好,骂得好,她可想不出这么多词来,还是陈曦战斗力强。 静静的等陈曦骂完,阮初问:“到底怎么回事?” 陈曦说:“具体怎么回事儿,我现在也不清楚,剧组那边给我打电话过来说沈聿淮带着人过去了,让我到现场再说。” “你先专心开车,注意安全,我跟你一起过去。” 古装剧《湘兰传》开拍,这是陈曦第一次参与电视剧的制作,她有心转战电视圈试试。 他们刚到片场边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 “我通过了一轮又一轮的试镜才得到了这个角色,现在临时换掉我是什么意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部代表作都没有就来跟我抢角色。哭哭哭就知道哭,两腿一张做别人小三儿换来的角色,你还有脸哭!” 是女二号许影的声音。 眼看上工时间到了,演员和各部门工作人员陆续来到片场,围观群众眼看多了起来 林静婉咬着唇环顾四周,纵然她再想往上爬,可许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她是小三,她也觉得羞愧极了。 更何况在场的都是在圈里混熟了的老油条了,她一个新人连怎么应付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沈聿淮把她扔在片场就走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先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要冠冕堂皇的说一句不是故意的,真贱!”许影半分情面都不给她留。 眼看现场越来越乱,陈曦硬着头皮上前去维持秩序。 阮初找了一个清静的角落,拨通了沈聿淮的电话,响了两声,沈聿淮接了起来,阮初问道:“是你把林静婉塞进陈曦剧组的?” 男人的声音散漫,好像是做了什么光荣的事情一样:“没错,是我。” “为什么?” “自己想想昨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这只是对你的一个小小的惩罚,你让我不痛快了,我就让你和你周围所有的人都不痛快。” 阮初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沈聿淮却抛下一句,我要登机了,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昨晚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她吃了事后药? 她竟然没发现,沈聿淮什么时候已经无耻到这种地步了? 她联系宋博,宋博说沈聿淮要三天才能回来。 三天,三天耽误的进度谁来负责? 陈曦还在安慰许影,可许影怎么能罢休? 她为了这个角色准备了那么久,推掉了那么多工作,却在戏开拍这天被换掉了。 阮初和许影曾经合作过一次,也能说上那么几句话,况且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因她而起,到底是她的丈夫给别人带去了不愉快,而罪魁祸首现在却在飞机上,把烂摊子留给她,让她来擦屁股。 “许影姐,”阮初走到许影的身边,轻声喊她,“你放心,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她给了陈曦一个眼神,说:“戏照常开拍,还是原班人马,有什么事情我来担着。” 许影感激地拉着阮初的手,斜眼看着楚楚可怜的林静婉:“事情我们都听说了,我知道你也很难,不就是一个角色吗,我送给她了,反正演不好挨骂的也是她。” “这个角色本来就是你的,靠自己努力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要让。”阮初推着许影往化妆间走,“好啦,听我的,快去化妆准备开拍吧。” 林静婉站在原地,被人看尽了笑话,对阮初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几次三番坏她好事,她一定要还回去。 娱乐圈是你说了算? “阮初姐,请问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你吗?”林静婉站在阮初面前,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这样自己的气势就能压人一头。 阮初闻声抬起眸子:“何出此言?” “如果我没有得罪过您,那请问您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挤兑我?” 阮初扑哧一声就笑了:“林小姐这话我倒是越来越听不懂了,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挤兑你了?而且你怎么得罪的我,还用我提醒你吗?” 林静婉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委屈又倔强,好像受委屈的人真的是她似的。 人竟然还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今天一天,阮初被沈聿淮和林静婉这对狗男女在不要脸这件事情上上了两课。 没错,两课。 这两人虽然都不要脸,但各有各的不要脸。 沈聿淮是为了一己私欲丝毫不顾任何人的感受,林静婉是知三当三,但却听不得骂,好像还得让别人歌颂她似的。 我知三当三,我抢别人饭碗,但你们不得对我有任何一点不敬。 真是好打一张脸! “上一次我要进《最后的花儿》,就是您从中作梗,不肯让我进组,这一次明明不是您参与制作的剧,我也特地选了一个没有您参与的剧,您却还要上赶着来挤兑我,我既然已经得到了这个角色,您凭什么不让我演?”林静婉理直气壮,仿佛头头是道。 阮初双臂环胸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道:“上一次是因为拍摄已经进入后期,这一次是因为你德不配位,你一部作品都没有,一点经验也没有,你配得上这部剧的女二号吗?”阮初满脸嘲讽,“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林小姐的脸皮越来越厚了,你靠着不正当手段从别人的手里抢来的东西,就把它当成是自己理所应当得到了吗?” 林静婉眼里憋着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倔强地瞪着她。 阮初则是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嘴角还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 果然,人一旦刻薄起来就舒服多了! 半晌,林静婉败下阵来,扭头便走了,马尾辫甩了一下,连背影都那么让人讨厌。 不过,她当然不是从片场离开,只是从阮初的身边走开罢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怎么能轻易就松手。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来演这部戏,她一定要争取到一个角色,哪怕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她也要时时在陈曦面前晃荡,膈应阮初。 沈聿淮的手机关机,她想起来,他这会儿应该还在飞机上。 还有三天他才能回来,林静婉心里又气又急,可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干等着。 三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三天林静婉一直赖在剧组不肯离开,场务也不好意思赶她,毕竟她是沈聿淮带来的人,他们还摸不清她在沈聿淮那里的分量,所以还不好得罪。 没人愿意同林静婉说话,大家见到她都绕着道走,她一个人坐在片场的一个角落里,神思倦怠,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静默了三天的手机突然响起,沈聿淮竟然主动联系她了! “聿淮哥哥,你终于联系我了!我真的好想你!” “嗯,我刚回国,戏拍得怎么样?” 林静婉的声音堵在嗓子里,这一次她是真的觉得委屈了,被许影当众羞辱了那么久不说,这三天里连个管她的人都没有,都拿她当空气,有的人甚至对她避之不及,怎么说她也是沈聿淮送来的人,这群东西一点都不尊重她! “受委屈了?” 男人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听到沈聿淮这样一问,林静婉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蜷缩在小椅子上,把头埋在膝盖间嚎啕大哭。 半个小时后,沈聿淮抵达片场。 林静婉一见到他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在他的怀中抽泣了起来,眼泪沾在了他的西装上。 沈聿淮有洁癖。 他推了推林静婉的头:“你先起来,先告诉我出什么事儿了?” “聿淮哥哥,我的角色被人抢了!这三天我呆在这里,连个管我的人都没有,我真的觉得好委屈,好难过!还好你来了我的靠山就来了!” 趁他们还在你侬我侬,陈曦溜达过去,一屁股把林静婉撞到一边:“哎呦,沈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她演女二号?” “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娱乐圈都是你沈二公子说了算了?想让谁演就让谁演,想让谁上就让谁上?原定的演员辛苦准备了那么久,参加了一轮又一轮的试镜,才终于得到了这个角色,凭什么你一句话就给换掉了?你们沈家再势大,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吧?” 陈曦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剧组的其他人面面相觑,另一位导演王导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们对沈聿淮的这个行为再不满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也就陈曦,她是阮制片的闺蜜,才敢指责几句。 见陈曦这样,众人心下了然,看来就算是有林静婉这个小三在,沈总也还是更看重阮制片这个太太一些,不然谁敢在沈聿淮面前造次。 京市的豪门圈子里都在传沈聿淮很不在乎阮初这个太太,现在看来传言终究是传言,没有什么可信度的。 这会儿沈总和陈曦单独走开了,不知道商量了什么,过了一小会儿王导也被叫了过去,原本还想跟王导一起八卦几句的吃瓜群众们也只好散开。 许影站在远处一直注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说实在的,她现在很心慌,沈聿淮和阮初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也知道沈聿淮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担心沈聿淮今天是亲自来给林静婉撑腰把她换下去的。 不过,沈聿淮是沈聿淮,阮初是阮初,就算她今天真的被换掉了,也不会怪罪阮初,她知道阮初的日子也不好过。 就当是自己命不好,运气差,做了这个冤大头。 冤有头债有主,她心里那杆秤还是算得很清楚的。 可她偏不识趣 过了没多久,沈聿淮、陈曦还有王导三人一起从屋里出来了,王导脸上的凝重也终于散了去,看来是商量出来了最终的解决方案。 陈曦拍了拍手,把大家聚了过去,语调轻快:“现在呢,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剧组要加入一位新人演员,就是我们的林静婉小姐,大家可一定要多多关照她哦。”说完,陈曦俏皮地眨了眨眼。 这可让大家一头雾水。 陈导这是疯了吗?刚才还劈头盖脸地骂了沈总一顿,死活不让林静婉进组,怎么这会儿却同意了林静婉进组,而且,她看起来还挺高兴呢? 陈曦当然不想让林静婉进组,她看见林静婉那副做派就恶心,可她想想阮初还得在沈王八这个阎王身边生活,也就只好稍作妥协,况且林静婉要是在她手里,她有的是办法治她。 刚才和沈聿淮对峙时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在原班人马不变的基础上加一个角色,一个怀身大肚逼着原配和妾室茶的心机女,角色的人设倒是蛮贴合林静婉本人的。 她本来演技就不好,出道第一个角色就是一个这么不讨喜的角色,啧啧啧,这要是播出了不得被骂死,恐怕以后的戏路都不好走。 王导也表示没有意见,剧本的后半部分剧情原本就还在修整,加上这样的一个角色,倒是也多了一个看点,于是就这样定了下来。 沈聿淮公司还有事,出差这三天积攒了很多事情要处理,还要赶着回公司处理公务。 陈曦却拦住了他:“虽说事情是定了,但我们还是要走一个试镜的流程,沈总不如留下来观摩啊?也省得你那个心肝宝贝再找你告状说我欺负她。” 听起来好像是在建议,实则她挡在沈聿淮的面前,一副你今天不看就别想走的样子,沈聿淮只好留下。 陈曦得意地笑起来,她安排林静婉试镜的内容是一个费尽心机手段勾引别人老公上位的小三。 这样的事情阮初做不来,她脾气上来了顶多损人几句,但是羞辱人的事她就做不出来了。 没关系,阮初做不到的,她来做就是了,也算是给阮初出一口恶气。 也不能怪她这样做,谁让林静婉自己上赶着不要脸呢,自己都不要脸面了,别人又怎么会给她留脸。 知道试镜内容后,林静婉犹犹豫豫的,她知道陈曦就是在滥用职权故意刁难她、羞辱她,于是向沈聿淮投去求助的目光。 “让你演你就演,你看他做什么?难不成是要让他替你演吗?”陈曦转头看向沈聿淮:“沈总,我可以为你破这个例让她进组,但是不代表我会接受她任意妄为、不听指挥,如果人人都像她这样的话,那我这戏还拍不拍了?” 沈聿淮冲着林静婉扬了扬下巴:“演吧。” 本来演技差,又不情愿演,心里只想着这是陈曦在羞辱她,便更演不好了,一脸的愁苦相,生生地把一个嚣张跋扈的小三演成了受尽委屈的怨妇。 几个小演员窃窃私语的议论。 “什么时候做演员的门槛这么低了。” “就是,什么人都想来分一杯羹,恶心死了。” “那能怎么办?谁让人家脸皮比你们厚,会抱大腿呢?”说这话的是江伊橙。 是之前沈聿淮去电影学院接林静婉时,查过沈聿淮车牌的那个室友。 她的家世虽然也不差,想在娱乐圈里混几个角色还是不难的,但江伊橙不屑于求她那个出轨的爹,也从来不想走捷径。 一开始是从群众演员做起,这一次终于争取到了这部剧中一个丫鬟的角色,却没想到半路杀进来个林静婉。 在寝室里被她恶心就算了,出来拍戏也还要被她恶心。 她这次终于见到了沈聿淮的真容,以前只在表哥的朋友圈里看到过。 今日一见她真觉得惋惜,像沈聿淮这样年轻有为的总裁,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瞎了。 前几天没有江伊橙的戏份,她刚好也有事没过来,所以那天在片场发生的事情也是听别人说起的。 听说差点被林静婉抢走角色的女二号许影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羞辱了林静婉一顿,最后是沈聿淮的太太、圈里的美女制片人阮制片亲自来到片场,出面摆平了这件事。 傍上了金主又怎么样,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抢来的东西,原配不过一句话就被迫还了回去。 只是没想到林静婉依旧赖在片场不走,赖了整整三天,直到今天沈聿淮回国亲自过来给她撑腰。 江伊橙见过那么多小三,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的,林静婉是第一个。 试镜结束后,大家各司其职。 咖位大的主演们有单独的休息室,因为沈聿淮的缘故林静婉也有单独的休息室。 陈曦倒是没反对,捧得越高,摔得才越惨。 其他的小演员们就只能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休息。 这部剧男女比例失衡严重,女演员众多。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娱乐圈里的人精们聚在这少不了勾心斗角,小团体很快就分了出来,可每个小团体也都不团结。 有个男配叫韩与锡,算是除了主演外为数不多的男演员里最帅气、人气也是最高的一个了。 休息时,这些女演员们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看那架势跟争宠似的,韩与锡也沉浸在其中,享受着被追捧的感觉。 江伊橙嫌他们聒噪,一个人溜达着坐在不远处的树下。 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到有人喊她。 “橙橙——” 是林静婉。 江伊橙的烦躁就差写在脸上了,碍于礼貌,只好跟她打了个招呼,便继续闭上眼睛。 任谁看了都该识趣的不再打扰。 可林静婉偏偏就是那个不识趣的人。 “真没想到,咱们拍戏还能机缘巧合在一个组里呢。”林静婉亲昵地挽着江伊橙的胳膊。 江伊橙心道:还机缘巧合,你也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沈聿淮,你进得来吗? “不过,听说你演的是丫鬟?真没想到你这么要强的人居然也甘心演这样的角色。”林静婉勾着唇,吊着眉梢,“虽然你业务能力也不强,但你早该来找我的,让你演个戏份重一点的角色不过是我男朋友一句话的事。” 江伊橙不动声色地把胳膊抽出来,冷冷道:“用不着。” 狗皮膏药 电影《问山》的拍摄结束,进入后期制作阶段。 这一日,阮初刚到公司,远远地便看到了站在大厅里的林静婉。 “阮初姐,早上好啊。” “嗯,早上好。”阮初面无表情,随口应付了一句径直走开。 刚到办公室,小桃丧眉耷眼地迎了出来:“阮初姐,那个林静婉要签咱们公司了。” 阮初耸了耸肩:“签呗,咱们又控制不了人家的人身自由。” “我就是觉得生气,她凭什么啊,破坏了你的家庭不说,经纪公司那么多,她签哪家不好,非要签到咱们公司来在你面前晃悠!” “好啦,正义小桃同志,”阮初揽住小桃的肩,“她想破坏我的家庭,那也得有得她破坏才行呀,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正说着话,沈聿淮上来了。 林静婉跟在她身后。 “喏——”阮初努了努嘴,“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苍蝇和有缝的蛋来了。 不过就是签个合同而已,沈聿淮都要亲自陪着林静婉来,还真是细心呵护。 小桃站在阮初的背后,冲着来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小声嘟囔着:“至于吗?好像我们公司会吃了她一样,签个合同而已,还得亲自陪同,是不是下一步她林静婉上大号,沈总都要亲自给她擦屁股啊?” 阮初趴在小桃的肩上偷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聿淮带着林静婉从她们二人的身边路过,目不斜视,把他们当空气一样。 小桃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阮初拽着回了办公室。 林静婉跟在沈聿淮的背后暗自窃喜,戏她成功拍上了,现在公司也签上了,而且还是签的星耀娱乐这样的大公司,这个娱乐圈终于也是给她闯进来了。 不像她那些室友,一个准备回老家了,另一个在跑龙套,就算是江伊橙这个有家世的人,还不是在剧组里演那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平时江伊橙清高得很,压根就不把她放在眼里,每回她回去炫耀沈聿淮带她吃了什么玩了什么时,另外两个室友都羡慕得不行,就那个讨厌的江伊橙回回都白眼翻天。 现在她终于能够压江伊橙一头! 签完合同后,沈聿淮又带她同经纪人何苗熟悉了一下,嘱咐何苗要好好照顾她。 沈聿淮这样重视她,相信以后在公司里也没有人敢不尊敬她。 整件事情里,最为难的当属乐维娱乐的总经理周文华。 之前阮初刚进公司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就是沈聿淮的太太。 还是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见到了沈聿淮身边的助理宋博来公司接阮初,才知道阮初竟然就是沈家的二太太。 周文华知道后当场汗颜,这个圈子里,欺负新人、捧高采低是常有的事。 还好公司内部当时一团和气,没有人欺负过阮初,不然这要是得罪了沈家,他们可担待不起。 前有阮初,现在又塞进来个林静婉,都说一山不容二虎,接下来该怎么做,周文华心里的算盘打了一遍又一遍也盘算不出来。 想想之前差点爆料沈家大公子沈北辰和余诗晴恋情的那家公司当晚倒闭,那个拍到他们一起吃饭的记者也早已查无此人。 老天爷,你究竟还把不把我当孙桢梵了!定时炸弹一塞就是俩!周文华欲哭无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沈聿淮和周文华单独在办公室里不知道在谈些什么,林静婉向经纪人何苗打听了阮初的办公室的位置。 阮初刚好出门,迎面撞上在她办公室门口徘徊的林静婉。 “阮初姐,以后咱们可就是同事了呢,多多关照哦。”林静婉笑甜甜地笑着,两眼弯弯。 “有我老公关照你还不够,还要让我们夫妻俩一起关照你,你年纪不大,做人还挺贪。”阮初今天要和周文华汇报电影的宣发事宜,边走边说道。 没想到林静婉却跟上来:“阮初姐说话,何必这样夹枪带棒的呢?” “不然呢,难道我还要谢谢你?”阮初加快脚步,想甩掉林静婉。 可林静婉却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走哪跟到哪,甩都甩不掉。 “可我的确没做错什么呀,说到底还是阮初姐你管不好自己的老公,也没什么魅力留住自己的老公,不是吗?” 林静婉跟她说话向来都装得像朵人畜无害的白莲花一样,今天却这么针锋相对,摆明了是想激怒她。 谁知道她心里又在打什么鬼算盘,阮初懒得费心思去猜,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是了。 走到楼梯口,林静婉突然拽住阮初,夺过她手上厚重的文件夹往自己头上砸去。 林静婉用了很大的力气,文件夹的一角划破了林静婉的额头,见血了。 “聿淮哥哥...”林静婉捂着头看向阮初的背后。 沈聿淮突然出现,一把抓住阮初的手腕,问:“你干了什么?” 不等阮初说话,林静婉抢先一步开口:“聿淮哥哥,你千万不要跟姐姐生气。是我不好,因为太爱你了,就想留在你的身边,没想到惹得阮初姐这么生气,” 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我真的没关系的,如果打我可以让阮初姐消气的话,那就打吧,只要阮初姐也能消气,要我怎么样都行。” 沈聿淮指了指林静婉头上的伤口问阮初:“你打的?” 这要是搁以前,阮初一定会解释一大堆企图让他相信自己。 但这次,阮初先是笑了笑。 然后,啪——抬手扇了林静婉一耳光。 阮初一只手被沈聿淮攥着,用另一只手扇了过去:“对啊,就是我打的,如你所见,打了一下还不够,我还要再补一下。” 林静婉被阮初打得偏过头去,半张脸火辣辣的疼,哭得更伤心了:“看来就算打了我,阮初姐也还是没有消气,那...那不如我离开公司吧,只要阮初姐能消气就好。” 沈聿淮眉头紧锁:“不用离开,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 阮初附和道:“对啊,你走了我打谁啊。” 沈聿淮瞪了阮初一眼。 眼见男人面露不快,小桃担心他会对阮初动手,便冲上去护在阮初前面:“沈总,阮初姐才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能只听信别的女人的一面之词?” 她来干什么 这个叫小桃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挺小,却心直口快、疾恶如仇,一心只想护着对自己好的人。 看得出来,其实她也很怕他,明明眼神里的恐惧都快溢出来了,却还是勇敢地站在他面前为阮初打抱不平。 “我……” “听我的解释,他可不配。”阮初打断了原本正要说话的沈聿淮,“沈先生,刚刚我说过了,就是我打的,而且我不仅今天要打她,以后我见她一次打她一次,所以啊,你与其在这儿装包青天,不如好好管教好她,以后躲着我走。” 沈聿淮一噎,他竟没注意,阮初什么时候变了? 他们结婚三年,她要么唯唯诺诺,要么云淡风轻,要么逆来顺受,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 不过,这样才更像原来的她。 阮初说完那些话就拉着小桃就走了,沈聿淮站在原地,回味着阮初刚刚的模样。 那小表情,虽然有点委屈,但却又那么倔强,他仿佛看到了高中时的她。 沈聿淮忍不住勾起嘴角。 吃瓜群众们一脸懵逼,沈总这表情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阮制片三两句话还给他骂爽了? 发现有人在看,沈聿淮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 吃瓜群众们立马装作很忙的样子。 离得最近的一个小姑娘聪明地跟同伴假装聊起了天。 “哎,你今天这个头发梳得挺好。” 另一个小姑娘却憨憨的,没能领会她的意思。 “是吗,今天起晚了差点迟到,我还没梳呢。” “......” 林静婉靠在沈聿淮的怀里:“聿淮哥哥,我好痛。” 沈聿淮大手摩擦着林静婉红肿的脸:“走吧,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 “可是……” “好了,”沈聿淮沉声道,“你招惹她做什么,以后离她远一点,我又不是一直都跟你待在一起,没法时时都护着你。”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努力讨好阮初姐的!” “嗯,你这么懂事,我才省心。” 林静婉走在沈聿淮身边,她总觉得阮初变了,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觉得阮初现在像变了个人一样。 最初她刚搭上沈聿淮的时候,找人打听了阮初和沈聿淮的种种,又亲眼见到阮初那个与世无争的淡然模样,还以为阮初是个好拿捏的人。 外界传言沈聿淮多不在乎阮初这个太太,最初看到沈聿淮对阮初的态度,她也信了,以为传言是真的。 现在看来是她大意了。 上一次那个老太太没出什么大事,也没让阮初难受到什么一蹶不振的地步,还害得她差点暴露,她恨得牙尖疼。 她当时下楼时刚好遇上去医院取药的江伊橙,不过当时江伊橙忙着跟护士说话,应该是没有注意到她吧? 好在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她知道了那个老太太是阮初的软肋,也知道了该怎么样才能让阮初难受。 在那之后她一直没敢再去医院,最近这段时间事态终于平稳了,前两天她才敢再去医院,却发现老太太的病房空了,也不知道他们把老太太转移到哪里去了。 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怕有心人。 她只要在沈聿淮身边细细留意,不怕找不到线索。 更何况现在沈聿淮和阮初的生活她也是了如指掌,还怕找不出什么破绽吗。 最近她对沈聿淮的了解更深了一些,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冷酷无情,但其实心底却是个柔软的人。 而且,他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他对人做出太出格的事,这对她来说也是最好的突破口。 等她让沈聿淮彻底离不开她了,等沈聿淮甩了阮初,把阮初赶出家门。 没了沈二太太这个身份,看阮初还怎么得意。 等她变成了沈二太太,她和阮初如今的处境可就两相调换了,到时候她想怎么欺负阮初就怎么欺负。 想到这些,林静婉的心里才觉得舒畅了一些。 她现在遭受到的所有的不公和困难全都是拜阮初所赐,迟早有一天她要加倍还回去! - 《湘兰传》开拍一个多月,气温骤降,陈曦天天裹着个军大衣在片场忙碌。 阮初刚好休息,便熬了一些银耳羹,约上正在休假的赵以沫一起去探班。 拎着保温桶出门时,王妈追出来问:“太太这是要带着熬了这么久的银耳羹去哪呀,是要给先生送过去吗?”她还没说什么,王妈便局促地解释道:“我好算准了时间做饭。” 她觉得有点奇怪,转念一想,王妈是个细心的人,对他们的行程多问一嘴倒是也没什么。 “我今天不回来吃了。” 王妈点头,送阮初到车库,又叮嘱她开车注意安全。 赵大小姐一到冬天就懒虫上身,连车都懒得开,家里给她配的司机她也不想用,阮初只好绕路去赵家公馆接她。 到赵家时,管家来给她开门,赵以沫这个时间还没从床上爬起来。 在客厅里等着赵以沫起床、洗漱、化妆的功夫,阮初都等困了。 在她打到第五个哈欠时,赵以沫终于从楼上下来了。 由于赵以沫太磨叽,他们到片场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了。 剧组刚刚发完盒饭,陈曦素面朝天,缩在一个破不拉几的小凳子上,裹着军大衣哆哆嗦嗦地吃盒饭,那一手的猫眼美甲与她此刻的农民工气质非常割裂。 陈曦喜欢一切亮晶晶的东西。 赵以沫喊了她一声,见她回过头来,阮初摇了摇自己手里的保温桶。 “你们可算是想着来看我了,呜呜呜,等这部戏结束我一定要好好放个假!”陈曦苦着一张小脸儿,用筷子扒拉着手里的盒饭。 她不是个娇气的人,工作时从来不耍大小姐脾气,日常一应事务都和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是一样的配置。 所以,虽然陈曦还年轻,但跟她合作过的人,都格外信服她。 阮初把保温桶递给她:“喏,今天早晨特地起个大早亲手给你熬的,你喝了暖暖胃。” 陈曦眼睛都亮了。 “哎哎哎,口水要流出来了!” 赵以沫突然戳了戳阮初,给她使了个眼色,她顺着望过去,便看到林静婉笑盈盈地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了。 “她来干什么?” 沈太太奇丑无比 “阮初姐,你来探班啦!”林静婉的目光转向陈曦手中的保温桶,“这是银耳羹吧,阮初姐手艺真好,这银耳羹一闻就很香。” 阮初刚想开口怼她两句,赵以沫拽了她一下,跟她聊起最近的八卦。 无视了林静婉。 手机上的新闻是当红小生刘钦文的绯闻。 “据我所知,这个刘钦文是个同,狗仔们拍了他跟同组的女演员吃饭的照片,绯闻一炒,他的那帮粉丝居然就信了,还跟女方的粉丝撕了起来,殊不知人家现在正靠在男朋友的怀里看热闹呢哈哈哈哈。”赵以沫笑道。 “我去!真的假的,我还挺吃他的颜的,他看起来也...不像吧。” 阮初戳了戳陈曦的脑袋:“怎么不像了?你看这气质,一看就是个给子。” 三个女人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把站在一边的林静婉当成空气一般。 眼看一个搭理她的人都没有,林静婉站在原地,笑容凝固在脸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余光突然瞥见从一旁路过的江伊橙。 “橙橙——”她喊了江伊橙一声,小跑着跑到她身边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听到她那句“橙橙”,江伊橙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难受,搞得好像他们很亲似的,她没有跟小三称姐妹的癖好。 “这个小姑娘倒是还不错,虽然戏份不多,但是能看出来是很认真的对待演戏这件事情,”陈曦看着松开林静婉的手自己一个人走在远处的江伊橙,“这女孩性格也好,不矫揉造作,也不曲意迎合别人,我把她联系方式推给你,你组里要是再缺人了,可以找她试试。” 阮初打趣陈曦:“可以啊陈导,慈悲为怀呀,都开始给新人制造机会了。” 陈曦掐着腰:“老娘一直很善良好不好?” “那姑娘,”赵以沫蹙着眉头,“刚才我就注意到她了,挺特立独行的,感觉她的眉眼看起来挺眼熟的,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陈曦吃了一口银耳羹,跟阮初说:“这年头什么稀奇的事儿都有,你甚至能从赵大小姐的脸上看到认真思考的表情。” 阮初噗笑了一声:“怎么啦?看着眼熟,难不成这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啊?” “矮油,你们两个真讨厌!” “对了,”陈曦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好久没见你哥了哈,什么时候回来啊?” 赵以沫的大哥赵砚安是国内有名的律师,港城那边有公务,赵砚安一年前出差去了港城。 赵以沫倒是也没多想,说:“快了,下周二爷爷生日就回来,请柬不是都发给过你们了吗?” 她只当陈曦是随口一问,后来的赵以沫,当撞见自己的亲哥哥和自己的亲闺蜜接吻时惊得下巴都掉了。 当她得知两人已经偷偷在一起两三个月时更是觉得天都塌了:我把你当闺蜜,你居然想做我大嫂?! “下周二回来?那岂不就是两天后。”陈曦嘟着嘴。 她最近抽不出时间来,原本刚收到请柬的时候还想给赵以沫打电话推辞来着,现在看来她说什么也得抽出时间。 陈曦能和赵砚安哥接触的机会本来就不多,所以一次也不想放过。 - 转眼赵老爷子生日这天就到了。 赵家公馆里。 阮初和陈曦一早便被赵以沫催了过来,跟她一起挑衣服挑首饰, 房间里被搞得乱七八糟的,最终赵以沫选了一件温婉的礼服,她虽然是明艳那一挂的长相,但是穿上这身礼服又改了改妆面后,面容的确柔和了几分。 呃...如果她不开口说话的话。 要知道咱们赵大小姐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可是既温柔又气质的温婉女神,圈里人也只是知道她脾气火辣,却不知道赵以沫私底下就是个顶着女神脸的女屌丝。 今天会有媒体到场,于是赵以沫又得装一天的温婉女神。 阮初和陈曦就轻松多了。 宴会刚开始,赵以沫和家人一起同前来赴宴的宾客们寒暄。 陈曦坐在阮初的身边,苦苦等待机会和赵砚安说上话。 她手里捧着杯红茶,只顾着欣赏赵砚安,没注意喝了一杯又一杯,眼看着赵以沫和赵砚安那边就要忙完了,陈曦却因为喝多了水,突然尿急去了卫生间。 陈曦去卫生间后,阮初一个人单独坐在那里,今天的芝士蛋糕很好吃,赵以沫知道她爱吃芝士蛋糕,特地加了这道甜点。 她和陈曦刚落座的时候,周围就有些男性盯上了阮初,看她旁边没人了,有个脸皮厚的已经坐了过去。 “小姐,一个人吗?” 阮初瞥了他一眼:“不是。” 面前的男人梳着油亮油亮的背头,镶着一颗金门牙,笑容中流露出满满的猥琐,让人看了生理不适。 “赵家公馆占地面积很大,而且修缮得很漂亮,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这里,我常来。” 说得好像赵家是他家的后花园一样。 阮初不想跟这人继续纠缠,起身便要离开。 那人却拉住了她:“哎,别走啊。”他得得瑟瑟地晃着脑袋,“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姓孙,小姐可以打听打听,我们孙家在京市也是有话语权的。” “哦。” “哦?!”这位孙少爷显然是对阮初的反应很不满意。 玩过那么多女人,还是第一次遇到对他这么不敬的。 身边的同伴小声同孙桢梵耳语:“这位好像是沈二公子的……” “拉倒吧,”孙桢梵打断了同伴的话,“就算是沈二的人,估计也就是个三儿,再说了,是他的又怎么样,真当老子怕他吗,今天这妞老子玩定了!” “可万一是沈二太太,招惹了咱们可就完了!” 孙桢梵笑同伴无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沈二太太奇丑无比,绝对不是面前这个。” 如果不是奇丑无比,沈二为什么不肯带出来见人? “美女,反正跟谁都是跟,你不如跟我。”孙桢梵打量着面前的阮初,“沈二有家室,你跟着他终究是见不得光,我就不一样了,我没有家室,你把我伺候高兴了,说不定我还能让你做我正儿八经的女朋友。” 京市的豪门圈子里的公子哥们永远都是沈聿淮站在金字塔尖,这位孙少爷虽然惧怕沈家的势力,但却心里暗不服气。 他心里虚荣心作祟,样样都比不过沈聿淮也就算了,可沈聿淮能玩到的人,他还是有这个实力尝尝滋味的! 孙少爷 我伺候得怎么样 眼看孙桢梵就要贴上来,阮初面露不悦。 “放手!”她冷着脸挣开他的手,扭头便要离开。 被他那双手接触到的皮肤都好像脏了,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孙桢梵被当众拒绝,脸上挂不住。 他气急了眼,一个箭步上前扯住阮初的头发,把人给拽了回来,撞进他的怀里。 阮初吃痛,拿起陈曦喝剩下的红茶泼在了孙桢梵的脸上。 孙桢梵被一杯热茶泼得睁不开眼,她这才得以脱身。 “妈的,敢他妈泼老子!” 说着,胳膊便扬了起来,作势要打阮初。 阮初闭着眼睛,心想今天恐怕是免不了要挨上这巴掌了。 不过,要是真被打了,事情倒是能闹得更大。 可那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手腕上传来一道力量,孙桢梵一脸不爽,正要回头开骂,在看清身后来人的脸时却吓得脸都在发绿。 “沈…沈二公子。” 听见有不一样的动静,阮初睁开眼睛,沈聿淮站在孙桢梵的背后,大手捏着他的手腕。 沈聿淮?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听说只要我老婆把你伺候高兴了,你就可以赏她机会做你女朋友?这么厉害,那要是我把你伺候好了,你给我个什么机会呢?” 沈聿淮磁性的嗓音响起,此刻语气不咸不淡,却如同冰冷的利剑刺进孙桢梵的耳朵里。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认出来这位就是沈二太太,我喝多了,喝多了乱说话的,您大人有大量,别别跟我计较!”孙桢梵抬起手来,掌自己的嘴。 “喝多了是吧?”沈聿淮冷笑着,那笑容看着让人瘆得慌,他给了方子铭一个眼神,“既然孙少喝多了,那不如我们就帮他醒醒酒,好好伺候伺候他?” 方子铭狗腿子一样:“好嘞哥,你说怎么伺候,弟弟替你上。” 孙桢梵双腿发抖,由于太过害怕,隐隐感觉屁股有一丝凉意,下意识收紧后门。 “我记得赵公馆后花园里有个湖是吧?” 沈聿淮伸手拍了拍孙桢梵的脸,不过才几下,他的脸上就被打出几个巴掌印,“不如就让孙少爷泡在里面泡一会儿醒醒酒?” 孙少虎躯一震,手都在打哆嗦。 现在临近年关,是京市最冷的时候,晚上的气温有时能到零下十几度,这么冷的天泡进湖里,就算不被冻死也得冻少半条命。 “二公子,求你了,放我一次吧,就当是看在孙家的面子上。” 沈聿淮像是听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事,玩味地笑起来:“什么时候孙家这么有面子了?” 没等孙少再求饶,沈聿淮和方子铭一路拎着他往后花园走去。 沈聿淮一来,这边的动静就大了,引得赵砚安偏头看了一眼。 宾客众多他抽不开身,这才注意到原来那边发生了事端。 他刚要过去,便被自家妹妹拉住了。 “哥,你过去干嘛?” 赵砚安道:“在咱们家出的事,我当然得出面处理妥当。” 赵以沫拉着他西装外套的衣摆,面向门口,脸上依旧维持着温柔的笑容:“不用去,等沈二收拾完了他再去,谁让他欺负小初的,就该好好治治他。” 赵砚安点头,表示非常赞同。 这个孙桢梵是孙家的独苗苗,虽然孙家实力不咋地,但是溺爱孩子的实力还是相当可以的。 论起教子无方,他们家在京市排第二,就没人敢往第一那个位置上靠。 呃,他突然想起来还忽略了个人,程家那个的程忱,几年前去了国外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这样说来,程、孙两家算是“平分秋色”了。 赵砚安对孙家的印象很差,几年前孙家曾为了孙桢梵的混账事找过他。 那时候孙桢梵不过才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被孙家宠得无法无天,眼里既没有法律,也没有道德底线。 那年他刚上大三,大一新生开学时,他注意到一个学妹,随即便展开强势追求。 学妹有男朋友,于是礼貌拒绝,给足了他孙少爷体面。 他当时跟学妹说得好好的,说什么祝她幸福,以后不再打扰她之类的话。 走了之后却登时就变了张脸。 他雇人打断了学妹男朋友的腿,扔在了京郊,任其自生自灭。 那个男生运气好,遇上了环境监测站的人,获救了,被送回市区医治。 可学妹就没那么幸运了。 孙桢梵带着人等在学妹下课的必经之路上,光天化日之下把人强拽上车,伙同三人一起对学妹实施了轮番强暴。 学妹来自小城市,家庭条件一般,母亲的身体状况也不好,常年生病吃药。 她很上进,也很争气,从小城市考出来考进了b大,却在舍友痛经陪舍友去医务室拿止疼药的路上被孙桢梵注意到。 正处于花期的女孩,刚刚踏入大学,这一生就被孙桢梵这个恶魔给毁了。 她和她那被孙桢梵打断双腿的男朋友何其无辜! 女孩的家人在媒体面前当街下跪磕头,几个正义的记者义愤填膺,不惧孙家势力,联合起来将这件事情曝光。 学妹家长当街下跪的照片一经曝光转载量无数。 孙桢梵也被告上了法庭。 于是,孙家就厚着脸皮找上了赵砚安。 赵以沫这个大哥手上从无败绩,也是出了名的不尽人情,让人把孙家送来的贺礼连同孙家的人通通扔了出去。 后面孙家是怎么摆平的这件事情他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孙桢梵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现在依旧逍遥法外。 沈聿淮拎着孙桢梵来到湖边,套上救生衣就把人扔了下去。 身上穿着救生衣,人沉不下去,孙桢梵在湖面上扑腾着,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喊得出几声救命。 这几声救命的音量一声比一声小,后面冻得嘴巴张都张不开了。 沈聿淮坐在湖边,吊儿郎当地问道:“怎么样啊孙少,我伺候得好吗?准备给我个什么样的机会?” 底下的人没有回应,沈聿淮勾着方子铭的肩笑了两声:“孙少爷刚才那么能耐,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孙桢梵伏在水面上,两只手僵硬地蜷在胸前,下半身一点知觉都没了,一张大脸煞白煞白的,嘴唇冻得紫到发黑,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听说你找我 大厅里。 陈曦刚从卫生间出来时,就看到了沈聿淮霸气护妻那一幕。 原本她还想冲上去暴揍孙桢梵一顿,但是想了想,还是让沈聿淮治他吧,谁能阴得过沈聿淮呢? 于是她猫在一个花瓶后面,紧张刺激地看完了戏。 沈聿淮刚拎着孙桢梵往后花园走,她就屁颠屁颠地跑到阮初的身边:“你们家沈王八刚才这事倒是做得还行哈!” 陈曦揉着阮初的脑袋。 拽头发可疼了! 阮初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三年了,他一次都没护过她。 现在他们的婚姻都恨不得变成契约婚姻了,他倒是肯护着她了。 阮初神色疲惫,靠在陈曦的肩上:“我需要的时候已经过了。” 赵砚安那边算准了时间,既要把孙桢梵冻得最好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又要保证冻不死他。 赵以沫去找阮初了,他则是往湖边上走了一趟。 看来沈聿淮跟他的打算是一样的。 走到湖边的时候,沈聿淮刚好拿了根木棍伸到水里。 “孙少,刚才你让我救你上来,怎么这会儿救你,你倒是不动了?”他扔掉木棍,“耍我是吧?那你再多泡一会儿吧。” 孙桢梵被冻得耳朵生疼,从两只耳朵往脑袋蔓延着剧烈的疼感,疼得他想吐。 虽然疼,但还能听得见声音。 废话,你被丢下来冻这么久试试还能不能动得了呢? 孙桢梵再次回到宴会厅,是横着进来的。 出去时是被沈聿淮和方子铭拎出去的,回来却是被他那几个“兄弟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狐朋狗友们给抬进来的。 他刚被救上来时,四肢僵硬不能动。 沈聿淮把它扔在湖边的石板路上就不管了,进门去找刚刚他身边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比孙桢梵还怂,听他提起孙桢梵,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一个劲的摇头。 “我们跟他不熟,我们跟他不熟。” 最后迫于沈聿淮的淫威,只好听话出去把孙桢梵抬了进来。 孙桢梵被扔在宴会厅的中央,陈曦惊呼一声。 “卧槽!!!” 她对阮初说:“我收回我刚刚那句话,你家沈王八这事儿做得不是还行,简直是太行了好伐!” 阮初也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到了。 被冻得没什么知觉了的孙桢梵,远远地看到她时,竟然还在地板上蠕动着,双目猩红,嘴里口齿不清的给她道歉。 她被吓了一跳,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陈曦和赵以沫一个捂她的眼睛,一个挡在她身前。 动静这么大,惊扰了所有的宾客。 方子铭看了眼门里,有些担忧:“二哥,这样会不会闹得有点大了。” 沈聿淮懒散地靠在墙上,吐了个烟圈:“闹得越大越好。” 孙母拨开人群,见到自己的亲儿子是这副惨样,跪坐在孙桢梵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 “谁啊?究竟是谁敢欺负我儿子,敢把我儿子欺负成这样,我千刀万剐了你!” 孙总也是一脸怒容,像是非要给自己儿子报仇不可。 沈聿淮刚在外面抽完一支烟,悠哉悠哉地走了进来,嗓音微凉:“是我。” 孙母听见声音,站起来便要发作,可看清是沈聿淮时,瞬间没了气势。 “听说,你找我。” 孙母僵在原地,正要抬起来指着来人骂的胳膊还悬在半空中,抬起来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她疯狂给孙父使眼色,小声嘀咕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啊...哦。”孙总刚刚都快石化了,被孙母用力掐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二公子,不知犬子是怎么惹二公子不快了?” “你们孙家还真是有意思,孙少是要赏我老婆个机会做他女朋友,孙夫人就是要千刀万剐了我,那么孙总准备做什么,土崩瓦解了沈氏?”沈聿淮漫不经心地问道。 赵以沫的爸爸赵首长,此刻正陪着赵老将军在二楼书房同几个曾经的部下谈话。 赵砚安出面,拍了拍沈聿淮的肩:“聿淮,不如卖赵某个面子,咱们有话好说。” 沈聿淮斜眼看了赵砚安一眼,这也是个闷骚腹黑男。 刚才他拿着木棍耍孙桢梵玩的时候,明明赵砚安就站在树底下抽着烟静静看着。 现在倒是人模人样地当起中间人来了,他都怕他笑场。 赵以沫悄悄移动到他们二人中间,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姓沈的,你多虑了,我大哥装惯了,不会笑场的。” 话音刚落,背后便升起一阵凉意,她抬眸就看见赵砚安一张严肃的脸,眼神警告自己。 赵以沫哼着小调,假装看不见,眼睛到处乱飘。 她说的明明是事实好吗,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终究还是惊动了赵老将军。 赵首长陪着他在书房谈完事,管家上楼同赵首长一五一十的把底下发生的事情汇报清楚。 赵首长听完后眉头紧皱:“让孙家的人上来!” “只是...孙少爷恐怕还得抬上来。” “那就抬上来!” 二楼书房。 赵老将军坐在沙发上,不怒自威。 “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过上楼来这么一小会儿,底下就出了那么大的乱子!” 其实刚刚管家就已经汇报过了,但是赵老将军还是让赵砚安当着孙家父母的面把这件事情讲了个明白。 得让他们亲耳听听,搞清楚自己的好儿子做了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的,爷爷,的确是孙少欺负小初在先。” 赵砚安在描述这件事情的时候,稍微加了那么点修辞手法。 赵老将军听完气得一直用拐杖戳地:“欺负女人,你算什么本事?” 赵老将军当了一辈子的兵,眼神极具震慑力,像鹰眼扫视一般瞪着孙桢梵。 还躺在地板上的孙桢梵被赵老将军的眼神吓得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怎么可能?我儿子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他绝对做不出!”此时的孙母就像个护崽的老母鸡。 孙总见状,怕她情绪这么激动的情况下说话没分寸,赶紧让她闭嘴。 他对赵砚安点了点头:“赵公子,我想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犬子再顽劣,可也不至于去调戏沈二太太,我想他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 赵砚安冷冷的勾了一下唇:“孙总的记性当真是差,他能不能做得出来,我想,你我最清楚不过了。” “呃,这...” 老公我头好痛~ 孙总当然清楚,当年那件事情赵砚安不肯帮忙,他费了多少财力打点了多少人情关系,才把那件事情平息过去! 孙桢梵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一天到晚净给他惹事,这次居然还惹到了沈家和赵家的头上! 可他现在又能说什么,总不能直接承认他的儿子就是一个这样品德败坏、顽劣不堪的人吧! “不过,这件事情究竟要怎么处置,孙总还是应该同沈二去说,毕竟孙少欺负的人,是沈家的二太太。”赵砚安说道。 孙总擦了擦汗,他当然知道! 只是...他怎么敢去找沈聿淮。 刚才,赵夫人带叶老师去了三楼收藏室,她最近刚得了几幅名人真迹。 下楼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出了这么大的事。 叶老师拎起裙摆就要去找孙桢梵算账。 “哎,你干嘛去,这种需要动用武力的事还是交给你家老二吧,自己的老婆受了欺负,他不上谁上。”赵夫人拍着叶老师气得起起伏伏的胸口。 之前她有所耳闻,沈聿淮娶了阮初之后把阮初当摆设,甚至经常夜不归宿,好几次在公共场合言辞犀利让阮初下不来台。 起初她觉得传言不可信,她向来不是个听风就是雨的人,直到与阮初是闺蜜的女儿三天两头在家爆粗口大骂沈聿淮,她才信了几分。 “你这会儿还是赶紧看看小初有没有事吧,我陪你一起去安慰安慰她。” “对对对,”叶老师拍了拍额头,“你看我,这都气糊涂了!” 赵夫人和叶老师陪在客房里安抚阮初,不一会儿,管家便过来叫人。 赵砚安让管家把阮初和沈聿淮一起,请到了书房里。 孙总一见到沈聿淮,紧张得连道歉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说。 这位沈二公子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但整个京市谁不知道他手段有多卑劣狠毒。 “沈沈沈沈二公子……” “怎么,几分钟不见,孙总结巴了?”沈聿淮靠在门框上,懒散地说道。 他走过去给赵老将军添了一杯茶:“赵爷爷,晚辈在您的生日宴上放肆了,还请您原谅一二。 但当时的情景,我想任何一个男人都忍不了,更何况,小初刚刚实在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 而且我们最近这段时间还在备孕,小初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我们备孕的话... 我大哥那个不着调的东西您也知道,到现在连老婆都找不上来,我和小初要是备孕失败,那我们沈家的后继可就要出事故了。” 坐在一旁一直没发话的赵首长借着喝茶的功夫悄悄笑了笑,这小子真能编。 他回头看了眼阮初:“哎,我老婆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以前听见声狗叫都能吓得发高烧,今天被孙少爷这样一吓,不知道身体又会出什么问题了......” 话还没说完,突然肩膀上多了个脑袋,阮初借势倒在他的身上,手指扶着太阳穴。 “啊——老公,我的头好痛。” 沈聿淮一愣,面上没显露出什么,心里却美滋滋的。 赵老将军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备孕,什么出事故,又是什么狗叫? 孙总见状更是吓得双腿打哆嗦,就差给沈聿淮跪下磕响头。 地上的孙桢梵突然开口:“爸,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沈二太太,我真的不认识,我不知道沈二太太长什么样子,爸你救我啊!” 这会儿他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四肢还很麻木,但是终于能说话且把话囫囵着说清楚了。 “是啊,二公子,不知者无罪,实在是平时沈二太太也没怎么露过面,也没同您一起出席过什么场合,小孩是真的不知道这位就是二太!” “哦?不认识是吗?”沈聿淮踹了孙桢梵一脚,“既然不认识的话,那就每天都来给我太太磕头,好好认识认识。” 孙母护子心切:“二公子,我儿子还小,就当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求您了,您看在他不认识沈二太太的份上,也看在他还这么小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我不是没弄死他吗?这还不算饶他了?” 孙母不敢再说什么,听到沈聿淮这话捂着嘴呜咽起来。 这回是真的完了。 以前孙桢梵欺负过的那些女孩,大多家里都无权无势的,孙家还尚且能保得了他。 这回他惹上的可是沈家,这要是沈家的大公子沈北辰,兴许还能讲点情面。 可偏偏是沈聿淮,他这人笑面虎一个,做事狠毒不给人留情面,也不讲道理。 孙母低头心疼地看了眼地上的儿子。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当年做试管婴儿好不容易怀上的。 这孩子来之不易,所以全家人都宠爱到了极点。 谁承想,今天闯了这么大的祸! 至于怎么解决孙桢梵,这种事没必要让阮初继续听下去,万一给她造成二次惊吓。 沈聿淮先让阮初出去找叶老师。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书房里的人散了。 临走之前,赵老将军单独留下沈聿淮,嘱咐了一句:“别闹出人命来。” 沈聿淮应下。 这件事情阮初的确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孙桢梵今天的举动让她想起了当年的事。 晚上睡觉时阮初又做了噩梦。 梦里先是沈聿淮的妹妹沈今悦的脸,和她离开前不怀好意的笑。 后来又变成了程忱那张大脸,紧紧地贴在她的脸上,双手不停的在她身上上下其手,撕扯着她的衣服。 “亲一个,来啊宝贝儿,亲一个哈哈哈哈。” “沈聿淮不是整天牛哄哄的吗,马子还不是被我玩上了!” “老子今天就好好尝尝沈聿淮的马子是什么滋味,哈哈哈哈哈!” 程忱尖锐又恶心的声音环绕在耳边,阮初激烈地摇着头,可怎么也甩不开这令人作呕声音。 画面一转是沈聿淮站在远处冷漠的深情和他离开的背影。 再后来,是玉牌落地碎裂的声音。 这一次陆祁安却迟迟没有来救她,她记得陆祁安明明会来的,怎么还不出现。 强烈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孩子 “小初,醒醒,你做噩梦了,醒一醒宝宝,老公在呢。” 阮初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沈聿淮的脸,柔声哄着她。 屋子里充盈着昏黄的灯光,她一时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是不是自己终于获救了? 她扑进沈聿淮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窝在他颈窝里嚎啕大哭:“你终于肯救我了,上一次你离开了,我真的好难过,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一天了。” “什么意思?宝宝,你跟老公说说好不好?” 她抬起头来看着沈聿淮的脸,手指抚在沈聿淮的脸颊上,温热的触感提醒她,这不是梦。 他离开了。 他没有救她。 阮初吸了吸鼻涕,眼里的泪砸在睡裤上。 她重新躺进被窝里,翻了个身背对着沈聿淮,无声地哭泣。 “你刚刚说什么?差点死在那天,是发生了什么?” 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阮初抹了把脸上的泪:“没什么,就是做噩梦了而已。” “真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阮初没有再回答他的话。 入睡在今晚变成了最令人恐惧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王妈准备好了早饭。 沈聿淮轻手轻脚地起床,先下楼去吃了。 昨晚阮初一直睡得不安稳,后半夜睡着之后一直蹙着眉,想让阮初多睡一会儿,便没叫她。 他心里总觉得奇怪,阮初难道有什么事瞒着他吗? 阮初顶着两个肿得像鱼眼一般的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从被窝坐起来时还是蒙着的状态。 洗漱完后,她从楼上下来,在沈聿淮的对面坐下:“昨天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你想让我怎么处理?” “那个孙桢梵不过是烂人一个,我怕做得太过,你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沈聿淮扶着额头笑了起来:“担心我?太小看你男人了。” 哪里敢小看你,欺负我的时候有多无耻我又不是没见过。 见阮初还是心神不宁的,也吃不进几口饭,沈聿淮耐着性子解释:“你放心,他之前犯过一些事儿,这回用正当手段把他送进去。” 至于进去了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那可就不管他的事了。 “那就好。” - 没过几天,傅文珺生了,是个小姑娘。 大名还没取,先取了个小名叫绵绵。 高朗清和傅文珺是他们这一圈年轻一辈里最早做父母的。 医院。 阮初和沈聿淮一进病房,就把小姑娘从他爹的手上抱了过来。 他爹原本不肯松手,却又不好拒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女儿被抱走。 小婴儿抱在怀里的感觉太奇妙了! 沈聿淮把绵绵抱在怀里,小家伙粉粉嫩嫩的,小手就那么一点点。 他不敢抱得太紧,怕一用力会勒着小绵绵,可这手上不敢用力,又怕把绵绵给摔下去。 沈聿淮抱了一会儿又一会儿还是不见还回来。 高朗清急了,三两步走到沈聿淮身边把女儿抱回自己的怀里:“想要啊?想要自己生去,一直抱着我闺女干嘛。” 沈聿淮没搭理他这句话,转头看向阮初,眉宇间尽是温柔,如果他和阮初有一个孩子的话……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沈聿淮随口提了一嘴:“咱们要个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阮初不理他,他抬高音量:“问你话呢!” “都好。”阮初敷衍了一句。 沈聿淮也知道她是在敷衍,生的时候不敷衍就是了。 “要是生个男孩,就跟高子家的小绵绵定娃娃亲,要是生个女孩,那就必须得比他家孩子好看。”他摸着自己的脸,“就我这基因,怎么着孩子都丑不了。” “你倒是挺自信。”阮初冷不丁来了一句。 沈聿淮剜了她一眼。 “自信点儿好,我的意思是,自信的人更容易满足,更容易快乐,你看就像你,多快乐。” 整天不是欺负人就是呲着个大牙傻乐! 沈聿淮显然没相信阮初这些找补的屁话:“咱俩也尽快吧,生个孩子。” 阮初挑着眉阴阳怪气道:“二公子记性这么差吗?不是你自己说的,我不配。” “我记得我还说过,不配也得生。” 阮初近来脾气见长,这小嘴也开始伶牙俐齿起来。 这倒是好事,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觉得枕边这人是他年少所爱。 他真的很想念从前的阮初。 吃过晚饭后,阮初早早的上床休息。 前几天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她一直缓不过来,每天晚上都做噩梦,这两天才好了一些。 阮初睡意正浓,开完视频会议的沈聿淮回到房间,钻进被窝贴了上来。 大手在她的身上游离。 阮初皱着眉,把他的手拍掉,他现在太累太困,提不起兴趣去做任何事情,包括这件事。 “我真的很累很困了,今天能不能让我休息?” 她窝在被窝里,只露出了半张小脸,额前有几缕碎发,乌黑的长发铺在枕头上。 被窝被她睡得很暖和,小脸红扑扑的藏在被子里,沈聿淮忍不住触碰。 看她那样子,的确是困极了。 沈聿淮在阮初粉嫩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躺进被窝,留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他把阮初搂进怀里,她身上的香气总能让他觉得很安心。 也不知道如果有一个孩子的话,他们的生活会不会好起来。 前几天跟一个合作伙伴吃饭,对方娶了自己的初恋,现在有两个孩子。那人是这圈子里少有的,从不沾花拈草,家庭美满幸福。 家庭是幸福的,老婆是初恋的,两人之间是爱情的。 他和阮初之间,不就只差第一条。 只要阮初肯,他可以努力克服,不去计较那些事。 他们可以很幸福。 饭局快结束时他向合作伙伴请教:“家庭幸福,究竟怎么经营?” 合作伙伴说:“我和我老婆有段时间也总是磕磕碰碰,可生活中难免会有小摩擦。后来有了孩子,我们之间的摩擦就少了,那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每当看到孩子们,我们便为自己在这快餐时代拥有一段美好的爱情而觉得满足。” 孩子真的那么有用吗? 如果他们也有一个孩子,他和阮初是不是也可以那么幸福。 一定可以的。 连高朗清那样的硬汉,有了女儿都变得更加柔和。 今天在医院的时候,傅文珺要看绵绵。 “太不可思议了,我居然真的生了个人出来。” 傅文珺还很虚弱,躺在床上。 高朗清弯着腰把绵绵抱在她面前给她看,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热泪盈眶。 “不对不对,你这样抱着,时间久了宝宝会不舒服的。” 高朗清柔声道:“那应该怎么抱呀。” “这样...对...再这样。” 沈聿淮看着默契的两人细声细语地交流,觉得那样才是圆满了。 从前只觉得,他们两人结婚了,直到看到这一幕,他才觉得原来这两人是真的组建了家庭,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庭。 沈聿淮犹豫再三,慢慢松开阮初,起身下床。 他轻轻地拉开电视柜的一个抽屉。 阮初爱看书,平时看完的书来不及收拾,偶尔会放在这个抽屉。 伸手往里一摸,他拿出一个小药瓶。 那是阮初刚买的长效避孕药。 你有心吗 小年这一天,沈聿淮带阮初去了趟京郊疗养院,陪阮母吃了顿水饺。 沈聿淮到乐维娱乐楼下接阮初时,阮初手里拎着一包速冻水饺。 “小年你就只给吃速冻饺子?”沈聿淮一脸不悦。 “那怎么办,王妈放假了。”阮初拿出一包水饺指着**盒上的品牌名,“超市里最贵的就是这个,亏不了沈总您的嘴。” 沈聿淮叼着烟,扯了扯唇。 烟刚抽几口就扔掉了,他发动车子。 到了疗养院,他下车接过阮初手里的速冻水饺,转手送给了护士站值班的两个小护士。 “今天冬至,你们辛苦了。” 阮初不明所以:“喂,送人了咱们吃什么。” 沈聿淮牵住她的手往阮母的房间走:“少不了你吃。” 两个小护士今年刚进这家疗养院,小年夜值班的工作就落在了她们的头上。 原本心里很不爽,沈聿淮这些水饺一送,瞬间开心了不少。 望着沈聿淮和阮初的背影感叹。 “唉,人家这么大个总裁都还想着给咱们送些水饺,不像咱们那个秃头主管,整天就知道耍官威欺负人!” “就是就是,真羡慕阮制片,我要是也能找个沈总这样又帅又多金,而且还体贴人的老公就好了。” 走廊很安静,即便已经走远也还是听到了两人的声音。 阮初抬眼瞅了瞅沈聿淮,这家伙听到小护士的夸赞后挑了挑眉,心情愉悦。 阮初收回目光:“我要是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我哪样?” “听到别人夸自己,脸不红心不跳的,脸皮挺厚。” 沈聿淮双手整了整衣领,假装叹气:“唉,这不是听习惯了。” 阮初:“......” 沈聿淮向疗养院借用了厨房。 “真的可以借吗?”阮初问道。 “我每年给他们投那么多钱,还不能用用厨房包回饺子了?” 他也不早说,害得她专程挤出时间来去买水饺。 包饺子的食材和工具沈聿淮一早就订好了,这会儿宋博去取。 宋博一个人在京市打拼,小年夜回不了老家,只能自己过。 沈聿淮邀请他一起过来吃。 谁知道这一米八几的大男孩差点感动哭了,一个劲的跟他道谢。 在京市这样的城市打拼不易,有时候来自旁人的一点点温暖似乎就格外令人动容。 沈聿淮细声询问阮母:“妈,我的助理一个人在京,回不了家,带他一起过来吃,您看可以吗?” 阮母道:“当然可以,妈喜欢你们这些孩子在妈身边,妈高兴!” 阮初想到小桃。 这姑娘也是自己在京,上次发高烧都舍不得去医院,也不知道今天打算怎么过。 阮初的电话打来时,小桃正在超市买水饺。 上个月存下的钱超出了自己的存钱计划,今天准备给自己买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想的总是很好,价格却让人望而却步。 所以在听到阮初说邀请她一起去过小年时,这姑娘也是激动地当场哭了出来。 “阮初姐,谢谢你想着我呜呜呜,”小桃犹豫着,“可是沈总带您去的餐厅会不会很贵啊,吃白食我不好意思,但是aa的话我又吃不起...” 阮初打断她:“不去餐厅,来我妈这儿包饺子,好不好?” “包饺子好,我喜欢包饺子,这样才有家的味道!” 刚好宋博也准备从市区过去,沈聿淮跟他通了电话,让他接上小桃一起。 宋博把车停在小桃租住的公寓楼下,远远地就看到小桃蹦蹦哒哒地跑过来。 她今天穿着一件天蓝色的长款棉服和雪地靴,戴着一顶白色的毛线帽。 真可爱。 宋博心里想。 “阮初姐!”小桃以为阮初也在车上,拉开车门后欣喜地喊了一声。 后座空着,她往前一看。 驾驶座上坐着上次来给她送东西的顺拐男孩,她没记错的话,好像叫...宋博? “你,你好。”小桃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宋博道:“先生和太太已经过去了,派我过来接你。”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阮初姐也过来了。” 一路上,车里充满尴尬的气氛。 小桃纳闷,今天这心跳怎么这么快,砰砰的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她只好打开小游戏分散注意力,结果玩了三局输了三局。 好在路程也不算很远,宋博把车开得很平稳。 到了疗养院,宋博下车给小桃开门。 车里暖气很足,她穿得又厚,一张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 “哇塞,这里的环境也太好了吧,京市居然还能有这么适宜人居住的地方!” 小桃一下车就张开双臂拥抱大自然...呃不,拥抱疗养院。 攒钱的意义又增加一个,为了以后生病时也能住上这么舒服的疗养院。 “我以后也要来这里养病!!!” 宋博从后备箱取出食材工具,与小桃对视了一眼,腼腆地勾唇笑起来。 “咱们进去吧,先生和太太还在等我们。” 几个人围着阮母,在疗养院的厨房里包起水饺。 场面温馨又美好。 这么多孩子在小年夜围坐在阮母身边,她高兴得红了眼。 人的情绪高涨,身体也舒服许多,阮母今天有力气包了一整盘水饺。 小桃是个活泼的姑娘,人也有趣,给病房增添了几分生命力。 医院的病房是个冰冷的地方,此刻却无比温暖。 叮——沈聿淮的手机在这片温馨的氛围中响了起来。 他挡了一下手机屏幕,出门去接电话。 是林静婉。 即便他刻意地遮挡,阮初还是看到了。 她知道,美好的时刻总是转瞬即逝,她抓不住的,谁都抓不住。 小年夜,他陪她来看望母亲,陪母亲一起包水饺,那么体贴那么周到。 表象的背后却是人在这,心却不在。 阮初走出病房,沈聿淮正要挂电话。 她听到了他挂电话前对电话那边的人说的话。 他说,这几天就去陪她。 温柔、宠溺。 “抱歉。”阮初说。 “好端端的道什么歉?” 阮初垂下眼眸,睫毛微微颤抖:“其实你今天完全没必要过来,去陪她就好。” 沈聿淮神情冷肃,道:“你有心吗?” 可没忘了我们家子仪吧 听到沈聿淮那句“这几天就陪你”,林静婉才安心。 沈聿淮居然单独陪阮初出去过小年夜,这哪里像契约婚姻会做的事。 最近沈聿淮几乎每晚都回家,听说他和阮初最近在备孕,就连一日三餐都格外注意,添了很多补气血的食物。 他们要是有了孩子,纽带就更深了! 这让她怎么能不着急! 不久前有个女人找上她,要帮她除掉阮初,夺过沈太太的位置。 可是这么紧要的关头,那女人竟然还不联系她帮她想办法。 半夜,想到最近沈聿淮对阮初的态度有所缓和,林静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直觉告诉她,是那个女人。 “没用的东西,教给你怎么做都做不好吗!” 电话刚接通,听筒里便传来斥责的声音。 林静婉不敢反驳,她怕这女人不再帮她。 毕竟她教给自己的那些真的很受用。 她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来自哪里,但这绝对是一个极了解沈聿淮的人,甚至还对沈家了如指掌。 每次联系她,对方都会用不同的号码。 她虽然好奇对方的身份,却也不敢问。 挂掉电话,林静婉静静地躺在床上,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衬得脸色惨白。 她瞪着天花板,怨毒地笑起来。 阮初如果真的怀孕,死在手术台上一尸两命,才是永绝后患! - 那天从疗养院回来后,阮初和沈聿淮两人又陷入了冷战状态。 前段时间沈聿淮几乎每晚都回家,阮初知道他是为了孩子。 可为什么呢? 他有了心爱的人,她的存在已经变得多余,他心爱之人只能做见不得光的小三。 如果有了孩子,那他和林静婉之间就又多了一个阻碍。 阮初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要迫切地给自己制造障碍。 好在小年夜过后他已经三四天没回家了。 沈聿淮这几天,一直是流浪的状态。 一开始他去了方子铭那儿,可这小子天天拉着他出去喝酒。 方子铭最近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坠入爱河了。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整个人神神叨叨的,不是拉着他喝酒就是跟他请教情感问题。 他现在还正因为感情头疼呢好吗! 于是沈聿淮卷起铺盖敲响了季文璟家的大门。 没人。 季文璟去外地出差了。 他只好再寻出路。 高朗清刚把女儿哄睡,门铃便响了。 门外天寒地冻,沈二穿了身棉睡衣,拎着一个健身包站在门口,嘴里还叼着烟。 看到高朗清诧异的眼神,他混不咎地勾唇:“收留哥们几天?” “马上过年了你搞什么飞机?” 沈聿淮斜卧在客房的床上:“没劲,不想回去,看见她难受。” 高朗清也不惯着他:“看见她难受就离,抓紧离,正好马上过年了,过年前赶紧离了过个好年。” 话音刚落,一个抱枕砸了过来。 他拎着抱枕过去猛抽沈聿淮:“既然不愿离就别作妖!” 第二天一早,傅文珺下楼吃早饭,第一眼便看见餐桌旁坐着的沈聿淮。 “沈总怎么来了。” 高朗清帮她把椅子拉开,倒了杯牛奶:“他来住两天。” “沈总不是外边还有一个吗,我们可招待不起。”傅文珺道。 沈聿淮往后一靠,得,这是哪里都容不下他了。 他叹了口气:“文珺,你有空帮我劝劝小初,让她乖乖跟我生个孩子。” 傅文珺差点一口牛奶呛死:“你说什么?”她咳嗽了几声,“不劝。” “为什么啊?” “我为什么要把小初往火坑里推。” 沈聿淮:“......” 饭后高朗清和傅文珺陪着绵绵玩,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看得沈聿淮眼睛疼。 只好收拾收拾回了岚悦居。 他刚到家没多久,宋博把提前订好的礼服送了过来。 阮初淡淡的看了一眼:“很喜欢,谢谢。” 这不是他要的反应。 他挑了好久才挑出来这件。 “这几天我在子铭和高子那儿住着,明天家里那边我跟你一起过去。” 阮初应了一声,沈家最近要有变动了。 腊月二十七,沈北辰的订婚宴。 这一天,沈聿淮破天荒的没出门,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就坐在一旁看着化妆师给她做造型。 一开始她拒绝了,今天的主角又不是她,何必这么兴师动众的。 可沈聿淮坚决不肯,她要是不依就不回去了。 沈北辰的订婚宴,他们作为弟弟、弟妹,不回去怎么像话。 上次沈元康生日时见过未来大嫂,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这要是订婚宴就把她得罪了,将来别扭的事可就多了去了。 阮初拗不过沈聿淮,只好坐在化妆桌前任人摆布。 沈聿淮今天给她选了件香槟色抹胸礼服,泼墨长发被高绾成髻,与礼服相得益彰,勾勒出完美的曲线,裙摆长长的拖在地上,薄腰盈盈一握,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叶老师一见到她就止不住地夸。 沈聿淮把她拽进怀里:“这礼服我挑的,还是你儿子眼光好。” 叶老师嫌他贫。 这次的订婚宴安排在了季文璟的山庄,揽云山庄。 沈钟两家准备了数月有余。 现场宾客纷纷而至,人越来越多了,沈聿淮却搂着阮初不肯松手。 “你做什么,这么多人呢!”阮初眉头微蹙,小声斥责道。 由于刻意压低音量,声音又软软糯糯的,这声斥责显得像娇嗔的撒娇。 沈聿淮大声说:“躲什么躲,我搂自己老婆都不行啊!” 他这嗓子一嚎,原本没注意到他们的人也侧目望过来。 “二公子,这位就是您太太吧。” “二公子好福气啊,难怪这些年藏着掖着,原来是因为太漂亮了!” “真是郎才女貌啊!” 沈聿淮一脸笑逐颜开:“确实,我也这么觉得。” “咦,沈二太太看起来好眼熟。”远处几个小姑娘盯着这边疑惑道。 她们经常追星,总觉得沈二太太像娱乐圈的人。 “我想起来了!”身穿紫色小礼服的小姑娘说,“她是阮制片,就是前几年网友投票出来的美女制片人!!!” 小姑娘们围了过来,争着要和阮初合影。 沈聿淮被挤到了一边。 耳边叽叽喳喳的,沈聿淮认出其中一个姑娘是方子铭的表妹。 电话拨过去,方子铭屁颠屁颠地来了。 沈聿淮黑着脸:“把你妹和她的小姐妹带走!” 方子铭只好又屁颠屁颠地把自己表妹哄到别处去玩。 人群散去,沈聿淮回到阮初身边。 “聿淮——”一个妇人笑吟吟地走了过来,“这几年越发帅气了。” 沈聿淮颔首。 那妇人看了阮初一眼,对沈聿淮说:“可没忘了我们家子仪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沈聿淮道:“您说笑了,我记性倒还没那么差。” 面前的妇人是苏子仪的姑姑,嫁进了蒋家。 蒋夫人的目光停留在阮初身上,打量几眼:“呦,这不是阮家来的那个孩子吗,”她伸出手,“阮小姐,好久不见了。” 苏家曾经一心想让苏子仪嫁给沈聿淮,直到现在苏家人见了阮初也只是称呼一句阮小姐。 好像这样称呼她,她和沈聿淮的婚姻就不存在似的。 阮初没有回应蒋夫人的握手。 “据我所知,苏子仪已经在m国结婚了,蒋夫人这样问,难道是想帮自己的侄女在国内再嫁一回?”阮初笑容款款,眼神中却带着警告。 “你...沈家就是这样教育你尊敬长辈的吗?” “听说当年蒋夫人明知赵首长有家室却意图勾引,难道惦记有家室的男人就是苏家的家教吗?” 阮初淡定从容,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 蒋夫人的脸气得青一阵白一阵,当年那件事的确是她做的不光彩。 赵首长那人死心眼,心里只有赵夫人,她勾引不成,不仅没有在赵家那边讨到什么好处,反而还给自己落下了把柄。 她现在的丈夫动不动就拿这件事来打压她,他在外流连她都没底气说什么。 外人面上还敬她一句蒋夫人,阮初这丫头片子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人命换来的好运气攀上了沈家罢了。 竟敢公然提起这件事来羞辱她,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你不过是仗着运气好,死了父亲才攀上沈家,有什么资格这样同我说话!” 阮初心跳一悸,穿着高跟鞋险些没站稳。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她被沈家收养,后来又嫁给沈聿淮,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就连父亲的死,都变成了给她带来好运的筹码。 “蒋夫人说话注意分寸,我不是什么尊老爱幼的人。”沈聿淮冷沉着一张脸,眼角挂着不羁之色。 阮初不动声色地拽了拽他的衣袖。 今天是沈北辰和钟意浓的订婚宴,这样的日子,她怕沈聿淮真的闹起来。 “蒋夫人,你说我运气好,”阮初指了指不远处的人工湖,“不如你跳进去淹死,看看能不能给苏子仪带来好运气嫁到沈家?” “你!” “好了!”阮初扬声打断她,“今天是大哥的订婚宴,蒋夫人是懂礼数的人,请自便吧。” 蒋夫人也知道继续拉扯下去自己也讨不到好处,气愤地离开了。 沈聿淮垂眸凝视着阮初,眼中无尽的笑意蔓延开来:“呦,本事见长啊,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阮初环着手臂,神色故作高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学的。” 这场订婚宴,沈家将整个揽云山庄都包了下来。 宴会的主场地还是在主楼的宴会厅里,只作订婚仪式和晚上的舞会使用。 宴会厅外,山庄里设有马场、射击场、高尔夫球场、泳池等设施。 典礼正式开始,宾客们齐聚主楼宴会厅。 沈家和钟家的长辈们坐在第一排,欣慰地望着台上的两人。 这场商业联姻给两大豪门带来的利益无可估量,人人面庞上挂着的笑容都是发自内心。 在他们心里,不过是两个年轻人结个婚便可以带来无穷的利益,又有谁会在乎这场棋局中的牺牲者。 台上的钟意浓娇羞地站在沈北辰身边,这个未婚夫很合她的心意。 她从小在海市的姥爷家生活的时间更多一些多,同沈北辰的接触并不多。 三年前,当她知道远在京市的父母还没经过她的同意便为她定下婚事时,果断躲去国外上学。 回来见到沈北辰后,觉得自己当时太莽撞,都没见他一面也没了解过这个人,就意气用事出走国外。 不然,他们早该结婚了。 沈北辰规规矩矩地站在台上,整个人有分寸有气度,让人挑不出什么不好,眼底却掩不住落寞。 那一丝落寞,恐怕只有阮初才能理解。 在人们的印象里,沈北辰年轻有为,做事杀伐果断,虽然常年冷着脸但却不失风度。 宴会厅里这么多人,没人知道沈北辰爱一个人时,是什么样子。 只有阮初见过,他为爱方寸大乱的模样。 一路飙车跨越上千公里,站在大院门前让自己躲进暗处只为看一眼对方是否安然无恙。 那个模样,与台上这个事事周到的沈北辰大相径庭。 陈妈从一旁走到叶老师的身边,低声道:“太太,她来了,只是没有进来。” 叶老师望着台上,长叹一口气:“姑娘是个好姑娘,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愿她能明白我的用心吧。” 揽云山庄外,一辆帕拉梅拉停在不远处的树下。 余诗晴戴着墨镜坐在驾驶座上。 她今天向剧组请了一天假,没带助理,自己一个人驱车来到这里。 主楼离大门有些距离,远远的,她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奏乐声。 仪式开始了,她爱了八年的男人,此刻过后,将再也不属于她。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八年。 可八年又如何,他和那位钟小姐,还有未来的几十年。 余诗晴看着手上的请柬,有些失神。 这是沈家特意送到她手上的,目的是什么,她还不清楚吗? 不过是想让她死心罢了。 正如沈北辰的朋友帮叶老师劝她时所说,她一个戏子,怎么妄想进沈家的门。 呵,戏子! 山庄里的音乐变换,大概是仪式结束了。 余诗晴仰头看了看天,她八年的青春,在今天彻底画上句号。 关上车窗,调整好座椅,发动车子,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山庄大门打开,沈家的保姆陈妈走了出来。 余诗晴知道这是为她来的,她重新降下车窗。 “余小姐,夫人知道您过来了,让我带几句话给您。” “您替我转告沈夫人,我有分寸,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余诗晴把请柬还给陈妈,“让沈夫人放心就是,也不用费心思让您多走这一趟。” 陈妈说:“不,您误会了。夫人的意思是,以后您在京市有任何困难她都会施以援手。” “不必了。” 夫妻之间接个吻还不行了? 订婚仪式结束,宾客们散开在山庄里玩乐,晚上还有舞会。 今天到场的人非富即贵,是圈里人脉流通互相结识的好机会,更是那些夫人太太们给自己家相看女婿儿媳的好机会。 赵以沫不知道躲到哪里去躲清静了,陈曦则是风风火火地拖着繁重的礼服守在赵砚安的身边没话找话。 阮初看着不远处陈曦那副娇羞小女人模样不由得笑起来。 一转头,便看到陆祁安带着睿睿站在甜品台旁边望着自己。 睿睿看到她回头眼睛亮了一下,想要过来找她,却被陆祁安拉住。 陆祁安对她点了点头,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在看到沈聿淮后选择走开。 陈曦同他说,沈聿淮以阮母威胁阮初放弃离婚的打算。 甚至如果阮初再见他或是跟他有什么联系,就不能去探望阮母。 为此,陆祁安在那之后再也没联系过她,也只能从陈曦口中知道她的近况。 “爹地,以后人家都不能和漂亮姐姐一起了吗?” 小朋友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无法理解大人之间的事情,只知道曾经像妈咪一样喜欢他的漂亮姐姐再也没有来找过自己。 “漂亮姐姐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睿睿耷拉着小脑袋,失落地说:“好吧,人家会乖乖等漂亮姐姐忙完。” 阮初平时穿高跟鞋不多,只有出席一些重要或者特殊的场合才不得不穿。 今天一直穿着高跟鞋,站比坐的时候要多得多,阮初觉得掌中宝都要碎掉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也没有什么自己要做的事情了,便提起裙摆准备去主楼二楼的休息室休息一会儿。 陆祁安把睿睿交给了陆家的保姆照看,跟着阮初上了二楼。 沈聿淮的手段他是知道的,他放心不下她,想亲口问一问她现在是否安好。 刚走到休息室门口便被人一把拽了进去,阮初吓得猛吸了一口凉气。 一只手附上了自己的嘴巴,男人勾着薄唇:“准备上来找谁?” 阮初在看清男人的脸后推开他的手:“你无不无聊?我就是上来休息一会儿。” 休息室的门是双开门,此刻没有完全关紧,还留了一个小缝。 男人将她抵在其中一扇门上,俯身吻了下来,凉薄的唇包裹住她的唇瓣。 他大手在她胸前捏了一把,阮初一紧张,牙关轻松地被人打开。 深吻过后,两人喘着粗气靠在门上。 门缝不大不小,但若是靠近这扇门,便很容易能看到门内的这片景色。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快而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阮初紧张到屏住呼吸,一双杏眼瞪得像两颗葡萄。 身旁的男人不安分地踹了一下门板,好像生怕门外的人发现不了他们。 阮初低声呵了一句:“你做什么?!” 男人邪魅一笑,揽住她的腰枝,在侧腰处狠狠捏了一把。 她痛得险些叫出声来。 “还想要?” 阮初红着一张小脸,怒瞪着男人那张放荡不羁的脸。 男人低笑一声,双手捧住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唇瓣,突然咬了上来。 “啊——” 这次是真的痛到她控制不住声音。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面前的人听到脚步声后却越发兴奋起来。 她伸出手,想去把门关紧。 男人发现她的动作后,反而钳制住她的双手。 脚步声最终停在了门口,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几下敲门声过后,她听到门外的人问:“小初是你吗?你刚刚怎么了?你还好吗?” 一连串三个问题,阮初在心里直呼救命! 她明显地感觉到了面前男人的异样。 若是此时有人看到现在这一幕,那她以后就可以离开生物圈了,而且没有归期! “我...我没事。”她的声音还带着慌乱的喘息。 但这喘息声在此情此景下,却显得格外暧昧。 “刚才不是还着急要,怎么现在走神了?” 男人的大手拍了一下她圆翘的臀。 啪的一声—— 在静得几乎听得见彼此呼吸的空气中,这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陆祁安原本正要抬脚进去,此刻终于听懂了里面的声音究竟是在做什么。 他停顿脚步,最终还是离开了。 门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越来越远,阮初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被他吻得浑浑噩噩地,现在整个人像蔫了一样靠在墙上。 “你刚才这是抽什么风?差点就被人发现了!” 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此刻正慵懒地靠在她身边,脸上挂着得逞的坏笑。 沈聿淮打开手机前置,薄唇上沾染了阮初的口红,他很满意。 “它很憋,怎么办?” 阮初白了他一眼:“自找的,憋死你才好!” 明明是一脸怒容,却因为害羞而脸红到耳垂。 这模样让人想把她揉碎。 阮初的皮肤很白,此时娇嫩欲滴的两朵耳垂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她转身要走,沈聿淮拉住她的手把她拽回怀里,捏了捏她的嘴唇:“口红花了,宝贝儿。” “还不是因为你?” 阮初下意识去摸手包,却发现刚才上楼的时候把手包随手放在了楼下的桌子上。 这下可好,口红花了也没法拯救一下。 陈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公子,您和太太在里面吗?叶老师让您二位下去一趟。” 沈聿淮说:“好,我知道了,等太太不害羞了,我们就下去。” 阮初掐了他一把,指着自己花了的嘴唇:“这怎么办?楼下那么多客人,这回出丑可出大了。” 沈聿淮牵住她的手,打开门拉着她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又不是偷情,你怕什么?” 谁说的?刚刚明明就很像偷情好吗?! 行至一楼,阮氏组捂着自己的嘴,沈聿淮笑她笨。 “掩耳盗铃。” 阮初瞪了他一眼。 “此地无银三百两。” 阮初又瞪了他一眼。 他眼底深深的笑意荡漾开来,一把扯下阮初捂嘴的手。 “夫妻之间接个吻还不行了?有什么可捂的。” 我现在就可以让给她 沈聿淮牵着阮初大摇大摆的走出来,昂首挺胸,像是打了胜仗或是做了什么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引得客人们纷纷侧目,看一眼阮初花掉的嘴唇,再看看沈聿淮嘴巴上挂着的几抹淡淡的红色,便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几个爱八卦的夫人们凑在一起。 “不是都说沈家的二公子很讨厌自己这个太太吗?怎么这会儿看起来蜜里调油似的?” “这订婚宴刚开始的时候,沈二公子搂着这位太太逢人就介绍,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太太似的。” “兴许传言就是别人以讹传讹的,我看着小两口感情倒是好得很。” “我刚刚也看到了,不得不说这沈二太太是真漂亮,也难怪沈二公子这么宠她。” “那可不一定,我可听说沈二包了个女大学生,去哪都带着。” 陆祁安听着这几位的议论声,心里五味杂陈。 二楼休息室里的动静,他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那是沈聿淮在向他宣誓主权。 刚刚他正要进休息室,却透过门缝看到了沈聿淮。 当然,沈聿淮也看到了他。 于是他嘴角挂着属于胜利者的笑,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挑了挑眉,吻上了阮初的唇瓣。 陆祁安被眼前的一幕刺痛,落荒而逃。 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阮初被沈聿淮威胁,强行留在身边,他什么也做不了,也没有资格做。 楼下来了位贵客,沈聿淮和阮初要过去说句话敬杯酒的。 他们过来时,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两人的唇,长辈们尴尬地面面相觑。 “这...”叶老师尴尬地笑了两嗓子。 那位贵客随即扬了扬自己手里的酒杯,跟着笑起来:“年轻人感情好,理解,理解。” 觥筹交错间,叶老师回头狠狠地剜了沈聿淮一眼:“你小子最好给我老实点。” 沈聿淮不以为然:“亲自己老婆还不行了?亲了,你不愿意,这以后要是再也不亲了你就更不愿意了,真麻烦。” 叶老师气得牙尖痒痒,面上却还要维持着端庄大方的笑容,心里盘算着回家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寒暄客套过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男人了,叶老师带阮初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沈聿淮也跟了出来。 叶老师问:“不在里面跟你爸一起招待客人,你出来做什么?” “我在里面也没什么意义,这种事你还是找大哥来比较好,我要是给你得罪了人你又不高兴。” “你大哥有空来吗?!”叶老师锤了他一拳。 阮初挽着叶老师的手,一抬头便看到苏子仪那位姑姑蒋夫人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叶老师,好久不见。” “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蒋夫人。” 蒋夫人抖了一下肩上的披风:“叶老师现在都跟我这么生疏了。” 叶老师心想,本来也没多亲热。 她不太喜欢这位蒋夫人,当年蒋夫人做的事情,她从头到尾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赵首长有定力,说不定赵家就真被她给算计了。 苏家和沈家虽说是世交,但也只是老一辈的交情深。 苏家的两位老人是京大的老教授,温厚良善,桃李满天下。 可对自家孩子的教育却疏忽许多。 沈元康虽然和苏子仪的爸爸苏世明有发小的这层交情,但在他们家出国后的联系也并不多了。 蒋夫人热络地挽住叶老师的手,借势把阮初挤到了一边。 阮初差点摔倒,还好旁边就是走廊的墙壁,她踉跄了一下,沈聿淮从后面托住了她。 她心里明白这个蒋夫人是什么意思,也没什么值得生气的。 “前几天给我家子仪打电话,子仪在电话里还跟我讲起,说很想你呢叶老师。” 叶老师点点头:“嗯,子仪是个好孩子。” “早些年一直以为咱们两家能成一段好事呢,”蒋夫人笑着看了眼沈聿淮和阮初,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没想到...唉,子仪现在提起聿淮还害羞呢!” “好像我们家元康的确同苏总有过这么一句玩笑话,不过那都是在孩子们几岁的时候开的玩笑罢了,哪能算数,”叶老师抽出自己的手,“说起来子仪当初在国外结婚,我都没能到场,等她下次回国我一定补给她一个大大的红包。” 蒋夫人没想到叶老师会这样说,脸色变了变:“呃,要我说还是子仪和聿淮更相配一点...” “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先失陪了,过阵子咱们再聚。”叶老师打断了她的话,快步离开。 叶老师心里明镜似的,且不说阮初如何,就苏子仪那个心机深重的样子也配不上她的小儿子。 更何况,她都在国外结婚了,苏家的人居然还打她儿子的主意。 恐怕打的不是主意,是秋风吧。 - 这个蒋夫人阴魂不散的,阮初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让人浑身不舒服。 自从沈聿淮高调地向人介绍了她之后,就总有人过来找她攀谈。 应付完一波又一波的人,身边终于清净了一会儿,她笑得脸都酸了。 蒋夫人一直等在一边,终于得到机会单独和阮初说话。 “子仪和聿淮才是一对,你现在占了子仪的位置,等她回国,迟早也要还给她的!” 阮初拨动着手里的咖啡勺,轻蔑地笑了一声:“不用等她回国,我现在就可以让给她。” “哼,你少唬人了,沈家二太太的位置谁舍得放开?” 蒋夫人显然觉得阮初是在忽悠她。 能嫁到沈家,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丫头片子一张嘴也太敢胡诌了! 说的好像是他们家子仪稀罕她不要的东西一样! “谁规定人人都要稀罕这个位置了,我提了那么多次离婚沈聿淮都不肯,你们这么想要就快去让沈聿淮跟我离婚啊。” 她把杯子往蒋夫人那边一推,杯子里的咖啡撒了出来,险些洒在蒋夫人的身上。 蒋夫人往后一躲,差点倒在身后的甜品台上。 听到这边的动静,许多人望过来。 阮初款款地走到蒋夫人身边,亲切地扶着她:“蒋夫人,地滑,您走路可千万注意,万一哪次不注意摔了可就不好了。” 聿淮的的妻子只会是你 一转眼天黑了,人们回到宴会厅里,为接下来的舞会做准备。 今天的主角是沈北辰和钟意浓,舞池里,两人跳完了一整只开场舞。 沈北辰全程绅士地挽着钟意浓的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垂着眼眸,也不看她。 俊男靓女十分养眼,只是沈北辰的心,从来都不在这里。 开场舞结束,其余宾客同自己的舞伴一起进入舞池,伴歌起舞。 吃完晚饭后,阮初在休息室睡了一小会儿,舞会开始时也还没醒。 沈聿淮想让她多睡一会儿,便没叫她。 舞会开始一会儿后,阮初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迷迷糊糊听到隐约几句争吵的声音。 “您给她了送请柬,让她过来?”沈北辰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 阮初微微睁开眼,看到叶老师站在窗边,背对着这边。 她穿着一身典雅的旗袍,披着孔雀蓝的披肩,雍容华贵,但此刻的背影看起来却那么单薄。 听到沈北辰的质问,叶老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北辰双手紧握,压低了音量:“我都已经答应您,跟这位钟小姐订婚了,我说过我会听您的话,您何必这样做,去撕开她的伤口呢?” 叶老师转过身,面带愠色:“我是让她彻底死心!” “这样对你们都好,若是不死心,你们还是会藕断丝连,到时候你准备让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呆在你身边?” “是第三者还是情妇?是你那位余大影后肯做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还是你舍得给她那样一个毫无尊严的身份?” “你别告诉妈,你是打算将来让人好好一姑娘给你做第三者的!” 阮初很少见到叶老师像现在这样生气。 其实这样的叶老师对她来说很陌生,在她的印象里,叶老师一直是那个善良、待人温和、张弛有度的人。 对待孩子,她心中的叶老师也一直是慈母的形象。 这也是在她的印象里,沈北辰第一次站在叶老师的面前忤逆叶老师。 叶老师那话说完后,沈北辰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眼眶湿润。 他极力隐忍胸腔传来的痛感:“从小到大,我始终记着自己是沈氏的继承人,我从没忤逆过您和父亲,也没求过您什么,但今天我求您,别再去伤害她。” 沈北辰捞起西装外套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您别忘了,那是您儿子的毕生所爱。”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微微地颤抖,像是秋日的落叶,被风吹落,在空中旋转几圈,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却又微不可闻。 不是声音原本真的细微到让人无法察觉,而是不敢让人察觉。 像极了他这些年的隐忍和克制。 “以后她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如果她有什么困难我会帮助她,记着你的身份是钟家的女婿,你若是继续不知分寸,哪天东窗事发,钟家不会放过她。” 沈北辰没做回应,离开了房间。 他出去后,叶老师站在窗边裹紧披风,深深地叹了口气。 “别装了,知道你醒了。” 阮初从沙发上坐起来,尴尬地挠了挠头:“哎呀,被妈发现了。” 叶老师哼了一声。 阮初说:“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我现在就下楼去跳舞,好不好?” 叶老师走到沙发旁,在她身边坐下,问道:“小初,你觉得妈过分吗?” “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相信您这么做有您的道理。” “好孩子,叶老师握住她的手,“其实那个女孩和你一样,都是好孩子。她是做什么工作的我也不在乎,只是作为沈家的继承人,北辰他必须选择一个对他有助益的人。” 阮初明白叶老师的意思。 沈氏是家族企业,虽然规模庞大,但其中盘根错节。 未来的继承人若是单枪匹马恐怕会寸步难行,公司里那些老家伙们都是人精,难保沈北辰不会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其实阮初之所以这么被沈家重视,是因为阮父的死不只是救了沈元康,更是为沈氏避免了一场腥风血雨,救了沈氏。 这其中的利害她再清楚不过。 沈聿淮和她,当初真的算幸运了。 但,感情的走向和结果,谁也说不准。 她和沈聿淮当初那么相爱,不是也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叶老师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你放心,聿淮的妻子只会是你,在妈心中从来没有过第二个人选,前几天我跟他说了,若是不好好对你,我饶不了他和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明明是安慰的话,阮初听了却开心不起来。 她知道叶老师是好心,怕她心里难过,也怕她在沈聿淮这儿受委屈。 可她要的爱人不是被人鞭策才能来爱她的。 今天沈聿淮向到来的宾客一一介绍她的身份,又在宾客们面前与她高调恩爱。 原来都是因为叶老师的缘故。 是为了让他自己在家里的处境更好过,也许还有林静婉的缘故。 为了保护他如今的爱人林静婉,所以他今天才会爱护她,在京市这些豪门面前逢场作戏。 让众人知道,他有多爱她这个太太,才能给他那位地下情人更多的保护。 阮初觉得可笑,十年的感情,如今她却成为了她的爱人和第三者通往幸福的垫脚石。 可她又能选择什么,正如叶老师所说,在长辈的心里沈聿淮的妻子只能是她。 这是恩情所在,她这个被报恩的人,也无法选择。 叶老师还要下楼招待宾客,先她一步下楼了。 屋里有点闷,她打开窗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深冬寒风凛冽刺骨,她站在窗边,身体感受到的冷,哪里心里赶得上心里的冷。 既然同是局中人,沈聿淮喜欢逢场作戏,那她便陪他演下去。 反正,她也是个没有选择权的人。 阮初补了补妆下楼。 刚走进舞厅,应侍生递过来一个透明方杯:“太太,您的茶水。” 灯光缭乱,依稀辨认出是茶水。 她看应侍生面熟,是沈家带过来的,便也没有多想,将茶水接了过来。 沈二太太的杯子里是漱口水 沈聿淮的妹妹沈今悦前段时间去了港城,为了今天的订婚宴赶了回来。 她一向不喜欢阮初,今天一天都没同阮初说过一句话。 上午刚到山庄时,阮初出于二嫂这个身份跟她打招呼,她也不理。 自从她和沈聿淮订婚之后,沈今悦见到她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已她经习惯了。 反正该问候的她问候了,别人怎么做就是别人的事情了。 这会儿阮初回到舞厅,沈今悦一改常态,亲切地挽住她将她带到了人群的中央。 阮初环顾四周,这里大多聚集着一些爱八卦的夫人们,还有沈今悦的小姐妹,钟意浓也在,正和朋友们说笑。 “二嫂,今天过后我就也有大嫂了,不如二嫂跟我一起敬大嫂一杯。”沈今悦抬高声音说道。 阮初微笑着点头,她和沈今悦再不对付,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了她的面子。 而且,说不定沈今悦真的只是想同马上要进门的大嫂搞好关系,自己一个人又怕尴尬,所以拉上她一起呢。 “好。” 阮初陪沈今悦一起举起手中的杯子。 钟意浓大方回敬,看上去还算温和,但眉宇间尽是疏离。 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天哪,沈二太太的杯子里装着的好像是漱口水!” 阮初一怔,沈家带来的人拿给她的茶水,怎么会是漱口水呢? “别瞎说,漱口水和茶水这么容易就能分清的东西,沈二太太怎么可能会搞错。” 沈今悦的小姐妹中,穿蓝色礼服的短发小姑娘拿过她的杯子,喝了一口,紧接着又吐了回去。 “竟然真的是漱口水!” 人群立刻躁动了起来。 “沈家的二太太,竟然也能犯这种错误,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 “听说她之前是沈家收养的孩子,养了这么多年,还是改不掉自己身上的穷酸气!” “连漱口水和茶水都能弄错,这也太丢脸了吧。” “听说还是个制片人呢,好歹也是公众人物,沈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怪不得沈二公子会出轨,啧啧啧...” 钟意浓的朋友下巴磕在钟意浓的肩膀上,嘴角扬起一个讨厌的弧度与她耳语:“不是吧意浓,你这还没进门呢,就被这人连带着丢脸啊,沈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阮初的目光淡淡地从钟意浓的身上扫过,她明显看出了钟意浓虽然表面上保持着宽和的微笑,但眼底却藏着无尽的厌恶。 她收回目光,打量着那杯漱口水,然后饶有兴致地偏头看着沈今悦。 沈今悦被阮初的注视吓得瞳孔放大了一下,显然是心虚了。 阮初此刻眼角翘起的弧度,这个讽刺又玩味的笑容,和她二哥太像了! 音乐声还在响着,面前的沈今悦被阮初盯得发怵。 她语气微凉,混着舞厅里悦耳的音乐:“沈今悦,沈家一家子都是机灵鬼,怎么偏偏生出你这种糊涂虫?” “二...二嫂,” 连二嫂这个称呼都喊出来了,事情是她做的无疑了。 不然,沈今悦的金口哪里舍得喊她一声二嫂。 苏子仪的姑姑蒋夫人站在人群里,她并不起眼,但阮初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她,以及她脸上那个得意的笑容。 阮初从蓝衣小姑娘的手中将漱口水夺了回来:“姑娘,你喝了原本为蒋夫人准备的漱口水,我还得再踩着这么高的高跟鞋去倒一杯呢” “什么……什么意思?” 沈今悦不是说这杯就是她二嫂喝的吗,用来让她二嫂丢脸的。 怎么现在变成给蒋夫人准备的了? “是这样的,各位,”阮初剥开人群走到蒋夫人的身边,把蒋夫人拽到了人群中央。 “今天是大哥的订婚宴,蒋夫人非常重视,但蒋夫人身体有隐疾,所以时时刻刻都需要一杯漱口水,苏家同我们沈家是世交,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所以蒋夫人这才拜托我帮她拿漱口水过来。” “你…你胡说什么!”蒋夫人急赤白脸的。 阮初莞尔一笑:“我帮了夫人,现在被人误解,夫人那么敦厚善良的人,恐怕也看不下去吧。 “我……”蒋夫人说不出话来,脸都憋红了。 众人心下了然,原来是蒋夫人口臭啊! 口臭这种事情确实不好宣之于口,所以把漱口水装在茶杯里,倒是也说的通了。 大家看着蒋夫人红彤彤的脸,更加相信阮初的话。 怪不得今天一整天蒋夫人都跟着阮初,原来是这样的原因。 口臭这种事情被当众披露,瞧蒋夫人尴尬的,脸都红到脖子了。 阮初大大方方地将手中的杯子放在蒋夫人的手中:“不客气。” 经过沈今悦时,阮初狠狠瞪了她一眼。 沈今悦心虚地低下头。 以前沈今悦讨厌她,也不过就是在言语上羞辱她几句,讽刺她几句,现在居然帮着外人在沈家这么重要的场合里害她丢脸。 难道沈今悦长到这二十多岁的年纪,连沈家任何一个人丢脸都会连累沈家丢脸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她刚往外走了几步,迎面撞上穿着高跟鞋跑得歪七扭八的陈曦。 “小初,你没事吧!又是沈今悦那个小蹄子欺负你了?” 该死的,她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不在阮初身边,她就又被人给欺负了。 这还怎么让她放心大胆地追求真爱。 “没事,我刚刚已经解决了,现在,难受的可不是我了。” 解...解决了? 陈曦不可置信地看着阮初。 要知道,以往阮初受了沈今悦不少欺负,从来都是忍气吞声,能忍则忍能让则让。 这次居然赢了?? 阮初拿了一支干净的杯子,去卫生间倒了一杯漱口水。 这是她为沈今悦准备的。 沈今悦靠在吧台上,心不在焉的,担心阮初会去告状。 毕竟她爸妈最袒护阮初,要是她真的去告状,她可就完了。 思绪突然被人打断,阮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她身边,把一杯漱口水塞到了她的手里。 “你,你做什么......” “我看你这个做妹妹的似乎很喜欢给你的嫂子喝漱口水,马上你大嫂就要进门了,你不去敬她一杯,可就显得厚此薄彼了。” 阮初拽了她一把:“去啊,去端给你大嫂啊。” 爸爸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沈今悦被阮初吓到了。 阮初在她面前向来都是低眉顺眼的,从小到大,无论她说出什么过分的话,阮初顶多委屈,自己躲起来哭一场,从来没有跟她起过冲突。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阮初疾言厉色的,她有些不知所措,再加上心虚,一时愣在原地。 沈聿淮回休息室找了一圈,原本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人儿不见了踪影。 回到舞厅时,就看到站在沈今悦旁边,眉宇间夹杂着怒气的阮初。 “这是怎么了?”沈聿淮问。 “问你妹妹吧。” 阮初神情冷肃,抛下这样一句话扭头就走。 这种事情阮初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她和沈聿淮刚在一起的时候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当时是沈聿淮过生日派对,他的同学朋友们聚在沈家在京郊的别墅里给他庆生。 苏子仪倒了一杯漱口水给阮初,说这是沈聿淮要的柠檬水,要她送过去。 苏子仪在人前一直是一个优秀且温柔知心大姐姐的形象,她以为苏子仪是好心。 她信了,也毫无防备。 而迎接的她就是被当众嘲笑。 沈聿淮坐在派对的中央,她和她端过去的那杯漱口水被人围着无情地嘲笑,几个胆大脸皮厚的连沈聿淮也一起笑着。 “你这小女朋友怎么连漱口水和柠檬水都能搞错。” “哈哈哈看你女朋友多爱你,过生日请你喝漱口水。” “二公子,小心生日变......算啦我不说了。” 阮初惊慌失措,她手一抖,杯子从手中滑落。 沈聿淮眼疾手快,稳稳地接在手里:“不要怕,有我。” 他的胳膊勾着阮初的脖子,对大家说:“你们知道什么?这是我们家小初特地给我端的漱口水。” 大家当然不信。 他从沙发上起身,长腿一跨,拿出阮初给他做的生日蛋糕。 “这是小初亲手给我做的生日蛋糕,刚才喝了那么多酒,吃之前不漱口都对不起我们小初的用心。” 他指了指所有人:“哎,你们也是,全都去给我漱口......” 过后,沈聿淮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乖,不怕了,下次再有人这样,你就打回去,我给你兜着。” 往事如烟过。 阮初靠在湖边的秋千上,寒风袭来,她浑然不觉得冷。 月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此刻,所有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人人都说,阮父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替沈元康去死。 在他们眼里,她也是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通过阮父的死而攀上沈家。 偏偏沈元康和叶老师也疼爱她,不仅当亲生女儿一般养着疼着她,还让自己的儿子娶了她,羡煞旁人。 人人都羡慕她,可是又有谁问过她,她到底想要什么? 这场盛大的订婚宴在一众人的疲惫之下终于结束。 宾客散尽后,沈聿淮拽着沈今悦的胳膊把人扔在沈元康和叶老师的面前。 沈元康和叶老师不明所以,满脸大写的问号。 “怎么了?”叶老师问道,“好端端的对你妹妹这么凶。” 沈聿淮沉着声说道:“是你自己交代清楚,还是我去查清楚之后让证据替你交代?” “我......”沈今悦怯生生地看了眼沈聿淮,又看看沈元康和叶老师,吸着鼻涕不敢说话。 “怎么,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现在不敢说了?”沈聿淮把沈今悦往父母推了一把。 “哎呦,你们兄妹俩快把我急死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沈聿淮扯了扯领带,咬着后槽牙:“刚才在舞会上,小初杯子里的茶水被人换成了漱口水,被人当众耻笑。” 叶老师蹙着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沈聿淮不回答,只是把目光移到了沈今悦的身上。 沈今悦低着头抽泣,头发糊在脸上,她的手紧握成拳,仿佛每一次心跳都在胸腔里发出回响,就连吸鼻涕的声音都带着控制不住的轻颤。 沈元康和叶老师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是你干的?”沈元康浑厚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是...是我,但是这主意是蒋,蒋夫人出的,我只是...” 啪—— “混帐!”沈元康盛怒之下一耳光扇在沈今悦的脸上。 沈今悦被打的偏过头去,被打的半边脸顿时红肿起来,火辣辣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上灼烧。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元康,豆大的泪珠无声地砸在地板上。 从小到大,无论她再怎么顽皮,沈元康都没有打过她。 这一次,她的爸爸居然为了阮初动手打了她,还打得这么重。 “对,我就是混帐!”她哭得说话都断断续续,满腹委屈,“我就是看不惯她,怎么样?爸爸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那就打死我吧!” “外人?到底谁才是外人?到底那位蒋夫人是外人还是你二嫂是外人?” “沈家的任何一个人在外面代表的都是沈家,你以为你欺负你二嫂让你二嫂当众丢脸,只是让她一个人难堪吗?被人耻笑的只会是整个沈家!” “我们是怎么生出你这种没脑子的东西来的!” 沈今悦呆愣在原地,后知后觉,她以为这样做只会让阮初出丑的。 蒋夫人说了,钟意浓最爱面子,如果阮初在她的订婚宴上丢了脸,那她一定容不下阮初。 那沈家就又多了个讨厌阮初的人。 如果钟意浓也站他们这边,那二哥和子仪姐姐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 她没多想,真的没多想,她怎么可能想让整个沈家都丢脸呢! 刚刚燃起的气焰也一下就熄了下去:“不...不是这样的,是蒋夫人说,说子仪姐姐就要回国了,让阮初多出点错,被人讨厌,才能...才能更快地让她离开沈家,好给子仪姐姐腾位置......” “够了!”沈元康打断了她,“马上过年了,我看今年这个年,你也不用回家过了,今晚就走。” 沈今悦彻底慌了,晃着沈聿淮的胳膊像沈聿淮求助:“哥你救救我,我真的只是为了你好,只是为了你和子仪姐姐能够在一起啊......” 沈聿淮,为什么连你也欺负我 沈聿淮抽出自己的手,看都没看沈今悦一眼,嗓音冰冷:“在你想明白之前,你都不用再见我,以后你的事情也不要再找我。” 沈今悦的眼神慢慢失焦,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这一次她是真的把爸妈惹生气了,就连二哥也生了她的气不再管她。 她今天回来连家都没有回,直接来了山庄,现在所有的行李也都在山庄的房间里。 她回到房间换下,繁重的礼服,坐在床边抹眼泪。 沈元康原本只是不让她回家过年。 可刚才临回房间时,叶老师竟然让她今晚就离开京市。 为什么她的爸爸妈妈在阮初的事情面前就不再疼爱她了? 阮初配不上她二哥,害得二哥和子仪姐姐不能在一起,她帮二哥和子仪姐姐一把又有什么错? 今天晚上的事情,她承认自己做得的确欠考虑,差点害得整个沈家都被人耻笑。 可是她是真的为了二哥好啊,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理解她,全都在向着阮初。 沈今悦摔着房间里的抱枕出气,几年前她差点害得阮初被强奸,原本还心存愧疚,现在那点愧疚之心也都烟消云散了。 因为她,自己连家都不能回,过年还要被赶出家门。 叶老师只给她二十分钟的时间收拾行李。 收拾好东西,司机把她送到机场。 在机场值机时,苏子仪的视频通话拨了过来。 一看到苏子仪的脸,她原本收拾好的情绪就又绷不住了。 “悦悦,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苏子仪关切地问道。 “是阮初,就是因为她,我被赶出来了,爸爸连年都不让我回家过了!” “唉,我都听说了,小初可能并不是真的故意要告你的状,她可能只是胆子比较小吧。” 见沈今悦还在哭,苏子仪继续安慰道:“你们两个都是女孩儿,她的加入可能的确会分走父母的一部分宠爱,但我相信伯父伯母还是最爱你的。” “根本就不是!”听了她的话,沈今悦越哭越凶,“爸爸今天为了维护她,竟然还打了我一耳光!” “什么?!”苏子仪故作吃惊地问道,半晌,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唉,小初这次真的有些过分了,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告状呢。” “子仪姐姐,如果我二哥娶的是你该多好......” “是呀,那样我们两个也可以每天都呆在一起,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靠视频连线,”苏子仪叹了口气,模样善解人意,“不过没关系的,当时小初非要嫁给你哥,她的身世那么可怜,我愿意成全她...” 苏子仪双手在脸颊上抹了一把,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就算没能嫁给你哥,我也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 “还是你对我最好了,子仪姐姐......” - 街道上新年的气氛浓厚,阮初静静地坐在副驾上望着窗外的街景。 “有心事?” 车窗上映着男人的脸,阮初没有回头,耸了耸肩:“没事,就是过年了,有点想我爸妈。” 沈聿淮深吸了一口气:“今晚的事情,我和爸妈已经收拾过她了,过年也不让她回来,陪你过一个舒心的新年,好吗?” “不用这样的,过年还是要该团圆就团圆。” 沈今悦固然有错,只是过年把她赶出家门的确有点过了。 倒不是她圣母心,如果不是顾及着沈元康和叶老师,她真想抽沈今悦。 但是现在把沈今悦赶出家门,以她的性子只会更记恨自己。 况且由于她的事情导致一家不能团圆,她也不舒服。 “你不用过意不去,她活该,再有下次你就抽她。”沈聿淮好像有读心术似的,把阮初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 阮初没搭话,就算沈聿淮把沈今悦按在她面前让她打,哪怕叶老师和沈元康也支持。 她哪能真的那么做。 沈聿淮将车缓缓地停在路边。 他下车了,阮初才叹了口气,阖上眼睛,躺在座椅上休息。 这一天她倍感疲惫,要端着笑容去应付那些从骨子里看不起自己的人。 明明知道他们心里是如何看待父亲的死,明明知道他们是怎么审判着自己,却还是要笑脸相迎。 身心俱疲。 车门再次打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冰凉的触感在她的嘴唇上一碰。 阮初睁开眼睛,便看到沈聿淮举着一串冰糖葫芦。 “咬一口?”他讨好地问道。 阮初接过来啃了一口:“你以前不是说这是垃圾食品吗?” 沈聿淮启动车子,也不看她,只说了句:“你爱吃,就是好东西。” 她忽然觉得眼睛酸涩。 笼中鸟,什么时候才能自由地煽动翅膀。 哭声憋在胸腔里,沈聿淮余光瞥见她的肩膀在抖。 他再次将车停在路边,伸手解开阮初的安全带,把她带进怀里。 阮初抓着他的衣领哽咽,整张脸憋得通红。 “想哭就哭出来,我陪着你。” 车外,天空飘下大片大片的雪花,不一会儿就把前挡风玻璃盖得严严实实的。 沈聿淮抬手打开车内的灯。 昏黄的灯光下,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木质香,曾经那些回忆也徒然在脑海中汹涌。 那根一直绷着的弦突然就断了。 阮初越哭越凶,她满脸挂着泪痕,妆也哭花。 “沈聿淮,为什么连你也欺负我......” 听到这句哽咽,沈聿淮喉咙发干,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冲上头顶,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 为什么,连他都欺负她... 他甚至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那些窝在他心里的疙瘩时不时地就刺痛他一下,该怎么面对这段感情、该怎么对待阮初,他已经被刺得迷失了方向。 脑海中响起高朗清说过的话,他甚至都没问过她,就在心里给她定了罪。 沈聿淮抬起手用衣袖擦掉阮初脸上的泪水,阮初问道:“你不是有洁癖吗?”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那是对外人,对你有什么洁癖。” 沈聿淮打开雨刮器,挡风玻璃上的积雪被扫落,路灯的灯光照进了车里。 来电铃声响起,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毫无防备地跌入两人的眼里。 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只够维持二十分钟的的良心 刚才的那点温存消失得无影无踪。 阮初从沈聿淮的怀里褪了出来,抽出一张纸巾铺开,整张贴在脸上,擦掉眼泪和花掉的彩妆。 手机铃声响了几下,被沈聿淮摁掉。 刚挂断没几秒钟,电话紧接着又打了进来。 “怎么不接?” 阮初的嗓音像浸过水一般,在这个寂静的冬夜响起。 沈聿淮的心被这干净得像一汪清澈湖水的声音揪起。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林静婉”三个字,他索性直接把手机关机。 “没什么好接的,我们先回家。”他平静地说道。 却听到阮初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回家?沈聿淮,我们之间早就没有家了。” 岚悦居不是他们的家,只是一栋房子,一个可以供人在内安置生活的房子。 曾经阮初觉得,那里就是他们的家。 刚结婚时,她对那栋只有他们两人居住的房子精心布置,细心打理。 在她心里,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 后来她知道,沈聿淮娶她是迫不得已,他对她的爱早就已经消失。 她心中的小世界崩塌,那栋房子在她的心里,也就只是一栋用砖瓦堆叠起来的冰冷的房子罢了。 回到岚悦居时,王妈正在厨房里忙碌,她马上就要下班了。 阮初随手把包放在沙发上,踱步走进厨房:“王妈,今天晚上下班之后您直接放假就好,明天后天这两天我们都不在家,您提前回去过年吧。” 她记得王妈好像是有一个女儿,目前还在上大学。 反正这两天那天家里也没人,也就没有必要让人家多来上这一天班了,不如回去好好陪女儿过个年。 王妈边洗手边问:“我没什么事的太太,您和先生是要出去度假过年吗?” “不是,”阮初揉了揉发酸的脖颈,“要去陪我妈吃个饭。” “原来是这样,我女儿要是像您这么孝顺,又找一个这么孝顺的老公,我就知足了!” 阮初笑了笑,从厨房退了出来。 家里无论有什么事情,王妈都会多关心、多问一句,倒是个很热心肠的人。 很多人家遇上这种爱打听、管闲事的保姆早就解雇了,阮初心肠软,觉得她做这行不容易,热心肠也不是坏事,便也没多想。 “明天要和子铭他们聚一聚,这不是要过年了。”沈聿淮冷不丁地说道。 阮初看都没看他一眼,从厨房出来后径直上楼:“那你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带你一起去。”沈聿淮跟了上来,胳膊圈住她的腰。 “不用了吧,都是你的朋友,你跟他们玩好就行,没必要带上我。” 阮初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躲避着他的触碰,趿着拖鞋继续爬楼梯。 “我就偏想带呢。” 阮初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算了,他是老板,他说了算。 “那好吧,那明天就听您差遣了,沈老板。” 她这模样有气无力的,好像下一秒整个人就要碎掉了。 沈聿淮从她身边经过,伸手刮了她鼻尖一下:“累就赶紧睡吧,今晚不折腾你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 这点良心只维持了一小会儿,连二十分钟都没有... 卸完妆后阮初放水泡澡。 都说泡澡能治愈一天的疲惫,的确如此。 当身体浸泡在温热的水里,水蒸气像毛茸茸的粉扑一般扑在脸上。 她靠在浴缸里差点睡着,忽然浴缸的水晃动起来,水声把刚迷糊上的阮初吵醒了。 “你怎么进来了!” 阮初捂着胸前的春色往后靠,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 沈聿淮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浴室,还把自己脱光泡进浴缸里,吓了她一跳。 “捂什么捂,你哪儿我没看过?”沈聿淮拽开她的手,一把把她捞进怀里。 皮肤的相互碰撞让浴室里的气氛迅速升温。 “说,你爱不爱我——嗯?” 男人的嗓音此刻好像被蒙上了一层水蒸气,低沉又性感。 ...... 结束后,阮初拖着疲惫的身体一头扎到床上。 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真难为,也不知道他手底下的员工,日子有多难过。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钱难挣,屎难吃。 就是这么个理。 阮初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事情,但是身体的疲惫感已经不能支持她再从床上爬起来。 眼皮像是挂上了千斤重的东西一般,沉沉的,抬不起来。 明天好像还要陪沈聿淮去聚会,她闭着眼睛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 拿起手机来,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快速定了个闹钟。 今天实在太累太困,定闹钟的功夫手机从手中滑落砸在了脸上。 “肌无力。” 她听到沈聿淮笑话她,可也没什么力气跟他拌嘴了。 搁下手机,阮初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聿淮把她搂进怀里,大手捂着她的肚子。 他勾着嘴角,笑意藏在眼底,阮初今天忘记吃事后药了。 笨蛋。 第二天阮初睡到中午才醒,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整栋房子安静得出奇,除了窗外的风声,房子里没有一点声响。 看来沈聿淮已经出发了。 她松了口气,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太好了,又能多清净一天。 他们结婚之后,沈聿淮从来不带她参加任何聚会,她心里总是又难过又失望。 每每听到电话里,他那些发小们喊他出去聚会时,阮初都在心里期待,这一次,他会不会带上她。 就像她还在上大学时那样,就像他们曾经那样。 他在桌上打牌,她则靠在他身边吃他眼中的垃圾食品们。 每一次她心里期待的声音都没有响起,回应她的是大门被关上的响声,还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也说不清到底是从哪天开始,阮初终于不再在乎这些。 从刚得知他出轨时,在心里逼着自己放下。 到现在终于不再在乎,而是在心里逼着自己不去抗拒与他的正常相处。 她惊叹于自己的变化,同时也倍感轻松。 阮初起床拉开窗帘,昨晚下了一夜的雪,现在已经停了。 地面上的积雪厚厚一层,就连树枝上也仿佛裹上了雪白的冬衣。 窗外苍茫一片,这个时候若是坐在窗边喝上一杯热红酒,再配上雪景,岂不快哉! 她伸了个懒腰,下楼去煮热红酒。 不好的预感 阮初下楼后就径直走进了厨房,去准备煮热红酒的材料和工具。 一想到今天不怎么会见到沈聿淮,她就身心愉悦,甚至还哼起了小调调。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男人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阮初被她吓了一跳,差点摔了手里的红酒。 回头一看,厨房门口靠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不是沈聿淮是谁。 他不是已经出门了吗? 她还以为家里没人的...... 阮初只觉得后背发凉,他明明在家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让她不禁想到之前看过的一个恐怖片,想想就让人觉得可怕。 沈聿淮斜靠在门框上,衬衣随便系了几个扣子,模样懒散又不羁。 烟瘾犯了,他下意识地去口袋里拿烟。 晃了晃神,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把所有的烟都扔掉了。 又只好掏出几块口香糖,剥开**纸,把口香糖丢进嘴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阮初。 “问你话呢。” 阮初回过神来:“啊?哦,我是…我是想到你今天带我去参加聚会,我,我高兴。” 管他信不信呢。 面对沈聿淮这种精神不正常,情绪也稳定,并且随时都有可能发疯的精神病患者,阮初要处处注意、处处小心,生怕一个不合适就触碰到这位患者发疯的开关。 于是,只好随口编一个也许会让他听起来高兴的理由。 很显然,面前的男人的确是被她的话取悦到了。 “你不早说,早说我天天带你出去。” 那倒是也不必了,阮初在心里嘀咕道。 天天带她去做什么,给他机会在众人面前让她下不来台吗? 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他们结婚之后,有好几次,他在外应酬或是和朋友聚会喝多了,偏闹着让阮初去接他。 阮初到了现场,却还要反过来被他羞辱一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偏要让她当众下不来台才肯罢休。 以至于后来他身边的人,连个尊重她的都没有。 沈聿淮嚼着口香糖溜达到阮初身边:“哟,这是准备煮热红酒?” 阮初点点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有我的一份吗?” 阮初有些不耐烦,沈聿淮现在像个絮絮叨叨的爱管闲事的村口大妈,聒噪死了。 “我又不是只煮一杯的量,你想喝自己倒就是呗。” 沈聿淮敲了她脑袋一下,不轻不重的:“刚起床就说话这么冲,做梦吃枪药了你?” 阮初冲他甜甜一笑,语调欢快地说道:“梦见你死了。” 沈聿淮不知道哪个神经又搭错了,今天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听到阮初这样说也没生气,反而还笑得很开心。 阮初心道,在我梦里死一回把你爽成这样? 还真是病得不轻。 已经中午了,煮完热红酒恐怕也没时间坐在窗前欣赏雪景,细细品味酒香,阮初把所有东西都收起来,干脆不煮了。 她回二楼洗漱完,包着还在滴水的头发坐在化妆镜前化妆。 阮初是鹅蛋脸,五官很精致,一双有神的杏眸,小巧而挺翘的鼻子,嘴唇的厚度刚好相配,饱满的唇珠让人看了就想咬一口。 她皮肤又白,这么好的底子,化妆是根本不用费功夫的,随手一化便美的不可方物。 今天是朋友们之间的私人聚会,不必穿得太正式,她从衣帽间里找出一件长及脚踝的裸色包臀长裙。 等她换好衣服,做完头发下楼时,沈聿淮已经快等得不耐烦了。 “你,你打扮这么漂亮给谁看?今天有必要打扮这么漂亮吗?” 阮初懒得搭理他,她明明也没怎么打扮,反正无论她做什么,这人都能挑出刺挑出毛病来。 今天他们聚会的地点不在老地方京北一号会所,也没有去季文璟的山庄,反而是找了一家阮初从来没跟他去过的民宿。 车子越开越远,阮初入睡前迷迷糊糊来了句:“你不会是要把我给卖了吧。” “你?”沈聿淮噗笑了一声,“拆着卖可能值点钱。” 民宿离市区很远,阮初在车上都睡醒一觉了,才远远地看到了那栋小楼。 冬天天黑得早,现在天刚摸黑,民宿的二楼露台已经亮起了灯。 沈聿淮把车停稳后,破天荒地下车打开给她车门。 阮初呆了呆。 “怎么?” 阮初谄媚一笑:“二公子亲自给我开门,我受宠若惊。” 沈聿淮牵住她的手,两人一起往民宿里走。 边走阮初在心里边想,其实这样当幼师也挺好的,只需要顺着他的心意说话就可以了,这不比上班强多了。 其他人早就已经到了,绵绵还小,高朗清和傅文珺依旧缺席。 方子铭今天穿的格外骚包,好像自从阮初之前在医院见过他之后,他就在这种骚包非主流的路线上越走越远。 “二哥,嫂子!” 方子铭也不走正路,从沙发上翻过来,小跑到他们身边转了一个圈:“怎么样,弟弟今天这身帅吗?” 阮初不好意思打击他,支支吾吾的:“呃,挺帅的...挺帅的。” 方子铭一听就更精神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镜子,小心翼翼地拨弄他好不容易做好的发型。 沈聿淮手掏着兜踹了他一脚:“你嫂子怕打击你,你看不出来啊,去去去,上一边臭美去。”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哥你这是嫉妒我!” 沈聿淮笑得直不起腰来:“我嫉妒你,我脑子是有毛病吗?我嫉妒你什么,穿得跟个花孔雀似的。” 阮初心里想,这话说得对,你脑子的确是有毛病,而且病得还不轻。 方子铭一屁股把沈聿淮挤开,跟个太监似的,弯着腰伸出胳膊要搀着阮初。 “嫂子,弟弟有难!” 阮初被他这样逗得想笑,却又不好意思笑:“你先正常点再说。” 方子铭回头看了眼沈聿淮满是杀气的眼神:“咱们一会儿吃完饭再说吧还是...” 沈聿淮揽住她的腰,带她上楼,柔声说道:“楼下不好玩,咱们去二楼玩。” 今天他们心情都不错,但阮初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会出什么岔子打破此刻的好心情。 苏子仪 民宿的二楼有一个大露台,有乐队在小型舞台上唱歌,还有一面照片墙,挂着许多来过这里的客人的照片,像是许多个小故事组成的故事集。 他们几个人围坐在烤肉炉的旁边,炭火将阮初的脸照亮,沈聿淮在她对面,心跳漏了半拍。 烤好了一些后,他们坐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 季文璟接了一个视频通话,是苏子仪打来的。 方子铭还以为是季文璟有情况,爬到他身边扒着手机问:“谁呀谁呀?” 电话里的女声响起时,阮初一下就听出来是苏子仪。 她的声音,阮初再熟悉不过了。 “聿淮呢,他在吗?” 季文璟把手机递给沈聿淮:“子仪的电话。” 沈聿淮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冲着镜头点了点头:“新年快乐。” 阮初余光瞟了一眼,苏子仪在听到沈聿淮这句新年快乐后,在电话那头娇羞地笑了起来。 都多大了还装纯情小女孩呢? 手机握在手中,沈聿淮拿得很随意,镜头一歪,扫到了阮初的肩膀,露出一截长发。 一看就知道沈聿淮身边坐了个女人。 苏子仪打趣道:“聿淮,身边这是又坐着哪个妹妹呀?” 他冷不丁地移了下手机,画面一转,阮初的脸映入眼帘。 苏子仪怔了怔,怎么会是阮初? 阮初现在越来越漂亮,跟小时候刚到沈家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比起来,简直是换了个人。 尤其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的眉宇之间总有一种淡然的神态,好像对什么事情都蛮不在乎的,更给她增添了一丝清冷的气质。 女人的嫉妒心此刻在心里发狂,表面却依旧维持着体面温和的微笑。 “对不起小初,我不知道是你,刚刚是我失言了...“苏子仪一脸真诚,“小初,看到聿淮愿意带你一起出来聚会,你们两个坐在一起,我好高兴,真的。” 阮初面无表情:“是吗?那你笑点还挺低的。” 苏子仪听了这话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对了,小初,要是聿淮哪里做得不对,你就跟我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好好管他!”苏子仪善解人意道。 “你对别人老公的占有欲还挺强。” 阮初抛下这样一句话,把沈聿淮的手打到一边,镜头晃动了一下,落在了沈聿淮的左脸上。 苏子仪一眼就看到了沈聿淮的左脸上有一枚唇印! 他们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她的指甲嵌进手心里,直到发紫了,才反应过来把手缓缓松开。 这是今天出门时沈聿淮缠着阮初,非要阮初亲他一口才肯出门。 眼看都要迟到了,阮初只好踮脚亲了他一下。 民宿的氛围好,景色也好,阮初原本的好心情却被苏子仪这通电话搞得乱七八糟。 她的电话还没有挂断,现在在同季文璟说话,阮初听得厌烦,只好避开,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方子铭那家伙趁着季文璟和沈聿淮都忙着,又凑了过来。 “是这么回事,我最近看上一姑娘,是电影学院的,好像已经在拍戏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找到她,她不大搭理我,跟嫂子混一个圈的,嫂子你可得帮帮我啊!” 阮初故作惊讶道:“还有你方小少爷搞不定的姑娘呢?” “她真的很特别!”方子铭越说越激动,“那个词怎么用来着我忘了,反正我说给她投资给她砸钱,她也不要,非要去跑龙套演那小配角。” 阮初思索着点了点头,这个圈子里,刚出学校的小姑娘,有人愿意为她砸钱为她投资给她砸角色,她竟然拒绝了。 尤其是,面对方家这样的家世竟然也不动心,的确不一样。 “对了对了,她的名字也很特别,叫江伊橙。” 江伊橙?! 那不是陈曦剧组里那个演丫鬟的小姑娘吗?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嫂子,这事儿我可只跟你说了,你可别跟他们说,他们都不是好人,”说罢,方子铭指了指远处包括沈聿淮在内的几个男人,“尤其是季文璟,他知道了指定的笑话我,我就成不了了。” 方子铭比她还小三岁,天天像个小孩似的。 阮初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好,我替你保密,”她打量了一下方子铭这身穿搭,“其实我或许真的可以帮到你,但是你最好改变一下你的思路。” 也不知道方子铭听没听懂,看他那样应该是没听懂,继续在那欣赏自己的非主流造型。 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要不我改个名,她叫橙子,那我叫橘子?再不行叫柚子?” 阮初:“......”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子仪的声音格外刺耳,无论她怎么转移注意力,那道声音总是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只好起身先避开这边,反正民宿那么大,哪里不能呆着。 阮初前脚刚起身离开,正在通话的手机就又回到了沈聿淮的手中。 “聿淮,”苏子仪咬着手指,欲言又止,却又犹犹豫豫地开口,“刚才我不知道是小初在你身边坐着,只是想开句玩笑的,但是看起来...小初好像生气了...” 沈聿淮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烤肉夹拨弄烤盘上的烤肉。 手机拿在左边,左脸上的唇印明显又刺眼。 他也没看手机,敷衍地应了一句:“她没那么小心眼,能听出是玩笑话。” 苏子仪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长舒一口气:“那就好,小初那么可怜,我一直把她当做亲妹妹的,若是惹她不开心了,那我真的要愧疚死了。” 男人的注意力压根就没在手机屏幕上,一门心思地翻拌着烤盘上的肉。 “小铭,去问问有没有鱼,有的话拿来烤上。” “烤鱼多麻烦啊,还有刺,肉吃起来多爽。”方子铭正在给女神发消息。 虽然手机屏幕上一片绿,也舍不得离开对话框。 “让你拿你就拿。” “得嘞二哥!” 方子铭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屁颠屁颠地去要鱼去了。 沈聿淮放下手中的夹子,目光回到手机屏幕上。 “还有事吗?” 苏子仪担忧地看着他,为难地说道:“聿淮,小初好像有些不对劲...” 阮初,万事胜意 苏子仪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没完没了的。 沈聿淮听得逐渐没了耐心,表情阴沉着:“还有别的要说的吗,没有我挂了。” 苏子仪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没,没什么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趣事,同沈聿淮分享,“对了,我听说陆少回京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和小初联系,听说他们上学的时候关系很好呢...” “好了。”沈聿淮抬高音量打断她的话,“你没什么事就挂了吧。” 季文璟接过手机,问道:“谁惹你了,脸黑成这样?” 沈聿淮拧着眉让他闭嘴。 又想抽烟了,刚好季文璟递了一根过来。 “不抽。”沈聿淮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口香糖。 “我去,你丫没毛病吧。”季文璟大吃一惊,“还戒上烟了,想背着哥儿几个偷偷养生是吧?” “备孕。”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飘进手机听筒里,砸在苏子仪的心弦。 备孕? 听到别人说她还不信,可这是沈聿淮亲口所说。 苏子仪恨得穿不透气。 她才离开了多久,他们就备孕了? 不是都说沈聿淮对阮初连面上的体面都不想维持吗,现在怎么就备孕了? - 阮初漫无目的地溜达了几分钟后,来到了照片墙这里。 刚刚上楼过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蛮有意思的,刚好借此机会好好逛一逛。 一张张照片上,主人公们或是笑容洋溢,或是表情搞怪,又或是真情流露的眼泪,极具生命力和感染力。 阮初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心里划过一阵暖流。 越往后走,照片贴上去的时间越早,她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张小照片上,那张照片挂得很高,相纸已经有些发黄了。 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许愿的照片。 阮初从没来过这里。 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沈聿淮,隔得很远,男人坐在烤炉旁,烟雾缭绕,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这是他什么时候挂上来的? 难道是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年吗? 总归不是现在,也不可能是他们结婚后。 民宿的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穿着复古废土风的衣服,戴着夸张的大耳环。 她正陪着儿子在吧台做手工,看到阮初走进来,起身同她打招呼。 “您是沈总的太太吧?” 阮初诧异地点了点头。 老板娘笑着说:“我见过您的照片,那时候比现在青涩一些。” 阮初想到照片墙上那张十八岁的照片,那是...八年前了。 “现在老了点。” “不老不老,是更有韵味更漂亮了!”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给她倒了杯热茶,“除了露台,从那边那个门出去还有个阳台,风景也不错,还有一些留言的风铃,您如果无聊的话,也可以过去看看。” 阮初点头道了声谢,捧着手中的茶去了阳台。 阳台上原本有一片葡萄架,后来被老板娘挂满了风铃,每个风铃下面都系着一根丝带。 听老板娘说,也不知道是哪个客人先开的头,在风铃下面的丝带上许愿或者留言。 后来就成了一种传统,到这儿来的客人们也都会过来留下几笔。 微风吹起,风铃随着风的方向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声,悦耳动听。 就好像是许愿者的一声声呢喃。 阮初没有窥探别人愿望的癖好,但其中有根丝带上的风铃很特别。 其他都是单独一个,只有那是一对风铃,而且颜色也很特别。 那对风铃阮初一看就喜欢,便走过去细细端详。 风突然大了一些,额前的碎发被吹到眼睛上,有些扎眼。 她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腾出手来把头发剥开。 再抬头时,那对风铃下面的丝带被吹得翻了过来,她看清了上面的字。 “阮初,万事胜意。” 这个字体她再熟悉不过了。 就这么一瞬间。 阮初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怔在原地,风铃的声音叮当作响,但她依旧能听得清自己的心跳声乱了节拍。 阮初慌乱地松开手,拿起茶杯回到室内。 老板娘又给她添了一杯茶:“外面很冷吧?” 阮初笑着说:“这间民宿你们做得好用心,我还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他们几个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老板娘回说:“我老公和季少认识,开了这家民宿之后,季少每年都带朋友过来捧场。” 原来如此。 既然是季文璟每年都带朋友过来,苏子仪还在国内的时候,恐怕也和沈聿淮一起来过吧? 老板娘的声音很好听,手上的动作没停,一边帮儿子做手工一边陪阮初聊天。 “您和沈总感情一定很好吧?” “我们...”阮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听到老板娘继续说:“方小少爷和季少往这儿领过不少女孩,次次都是不同的脸,我一个都没记住过,就沈总,从来没带女人来过,这有家室的就是不一样...” 听到人这么说,阮初也不好直接拆台,只能打马虎眼。 阮初晃着手中的茶杯,目光落在漂浮的茶叶上,她的思绪压根没在这儿,全都一股脑地留在那张照片和风铃上的留言上了。 许是看出她有心事,老板娘放下手里就快完成的手工,摸了摸儿子的头:“剩下的自己完成,可以吗?” 小男孩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往吧台深处走了几步,端出一壶煮好的热红酒,给阮初倒了一杯。 “介不介意帮我品尝一下刚煮的热红酒味道如何?” 阮初收回不知道飘到哪里的思绪:“好巧,我很喜欢喝。” 老板娘把杯子推到她面前:“其实不是巧合,是你家沈总特地嘱咐我煮的。” 今天在家她没喝成的热红酒,沈聿淮居然还惦记着。 阮初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仿佛失去了焦距,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也不知道照片和风铃是沈聿淮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十年前他们互相表明心意在一起,在一起六年后分手,分手后过了一年,他们被迫结婚。 照片和风铃挂上去的时间,怎么也得是五年前,那时候沈聿淮还爱她。 阮初晃动着手里的酒杯,问道:“你们开业几年了。” “两年。” 真爱管闲事 大年二十九这天,沈聿淮同阮初一起,去京郊的疗养院陪阮母吃饭。 每年都是如此,大年二十九陪阮母过年,大年初二再过来。 他们在疗养院里待了一天,吃过晚饭,又陪阮母下楼散了一圈步,就直接回了沈家的老宅。 从民宿回来后,阮初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昨晚她问老板娘,民宿开了多久。 老板娘说两年。 她听到老板娘的答案,便愣住了。 两年? 那也就是说,她十八岁生日时许愿的那张照片,还有那对风铃都是沈聿淮最近这两年才挂上去的? 那是不是可以说,沈聿淮对她的爱持续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要更久呢? 是不是他们结婚时,沈聿淮也还是爱她的? 阮初整个人靠在车门上,脑袋贴着车窗。 马路上突然窜出了一只小狗,沈聿淮猛地踩了下刹车。 阮初的思绪胡乱飘着没有注意,脑袋往下磕了一下。 座椅和车门之间的缝隙里有一只口红,阮初伸手想要把它拿出来。 口红的位置很考究,是在缝隙里的。 费劲摸索半天,才终于把那只口红拿了出来。 缝隙很小,不像是掉进去的,倒像是有人硬塞进去的。 这不是她的口红。 究竟是谁的,她不知道,也不重要。 总归不是男人用的。 口红的主人把它硬塞在这里,目的是什么她心里清楚。 阮初缓缓闭上眼睛,就算沈聿淮对她的爱比她以为的时间要长,那又怎么样? 这只口红的出现提醒着她,无论怎样,他现在照样出轨了。 无论他是五年前不爱她了,还是两年前不爱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不爱她。 他现在有了新的爱人,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也不会再爱她。 前段时间阮初好不容易给自己建立起的心理防线,差点又被昨晚发生的事情打破。 好在,她发现了这只口红。 “哟,你变戏法呢?”沈聿淮打量着她手上的口红。 阮初把口红捧到沈聿淮的面前:“沈老板不眼熟吗?” “你们女人的口红不都长一个样。” 到了老宅,叶老师早早地等在门口。 “今年过年小悦不在,但是,你们未来大嫂要过来一起过年。” 钟意浓? 阮初虽然心里有疑惑,但还是乖巧点头。 不过,也不奇怪吧,等新年过完,用不了多久她和沈北辰就要大婚了。 “小初回来了。” 沈北辰从沙发上起身迎了出来。 “大哥。” “最近怎么看着比以前更瘦了?”沈北辰瞪了沈聿淮一眼,“是不是你又欺负人了?” 沈聿淮摊开手,耸了耸肩:“我真是冤枉,我都这么久没回来了,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训我,有你这么当大哥的吗?” “好啦好啦,吵什么吵,只要你一回来,这个家就不安静。”叶老师嫌弃地瞥了沈聿淮一眼。 得,合着他就不该回来呗。 沈北辰低声同阮初说:“钟小姐今年过年在咱们家过,你和她不熟,不用去迎合她,吃好喝好,让自己开心就好。” 阮初点头,笑着说:“谢谢大哥,想得总是这么周到。” 她思虑片刻,问道:“可是这样,大哥你会不会不开心?” “开不开心、愿不愿意,这些都不重要。这只是一个新年,结婚后还有那么多个新年要过,不是吗?”沈北辰苦笑着摇了摇头。 刚聊了几句,钟意浓从楼上下来了,慵懒地梳着那头漂亮的卷发。 “是聿淮和小初回来了?我都不知道呢,也没能一块儿过去接你们。” “大嫂。”阮初和沈聿淮一起打了声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阮初一见到这个钟意浓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直觉告诉她,他们不是一路人。 钟意浓现在看着亲切,但眼底一闪而过的那一丝疏离和厌恶,阮初清楚地捕捉到了。 这个未来的大嫂,不喜欢她,甚至是讨厌她。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她能感觉到。 好累。 现在就连在老宅也不能随心,阮初只觉得身心俱疲。 晚饭很丰盛,因着她回来,叶老师让陈妈变着花样地做鱼给她吃。 落座后,沈元康问了问她的近况,又嘱咐她好好吃饭。 吃了没几口,陈妈把刚蒸好的螃蟹端了上来。 阮初的注意力全在那盆螃蟹上,她很爱吃,但是螃蟹寒凉,她会痛经的。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剥螃蟹有点太麻烦了。 小时候都是叶老师给她剥,现在她都这么大了,可不好意思再让长辈给她剥螃蟹了。 一个没注意,她不小心把鱼汤洒在衣服上。 “真笨。” 这是来自沈聿淮的吐槽。 阮初剜了他一眼。 “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似的,快上楼去换一件吧。”叶老师说道。 钟意浓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一眼。 叶老师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埋怨,但看向阮初的眼神里却满是宠溺。 阮初点点头,小跑着上楼去换衣服。 她今天穿的裙子有点难脱,费了半天牛劲才脱下来。 换好衣服后,她一步两个台阶地跑下楼。 “慢着点,菜都在这呢又飞不了。” 叶老师一句玩笑话逗得在座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重新坐到餐椅上,她才发现面前的小瓷碗里多了一些蟹肉。 她瞥了眼沈聿淮。 那人正老神在在靠在椅背上擦手,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说:“我这种热心肠的人,顺手的点事儿。” 吃人家的总不好再说人家,阮初低头吃起来。 三两口就吃完了,她正要起身再拿一只,便听到沈北辰说:“好了,螃蟹寒凉,吃多了又该肚子疼得打滚了。” 她堪堪放下刚到手的螃蟹。 没想到沈北辰还记得呢。 以前她吃寒凉的东西总是没有节制,冬天也总要风度不要温度光着腿。 作着作着就开始痛经了,每次都痛到吃止疼药才能缓解。 有次痛经她请假回家,在家里疼晕倒了。 当时家里只有她和沈北辰还有陈妈在,把两人吓个半死,还是沈北辰背着她上的救护车。 “真爱管闲事。”沈聿淮白了沈北辰一眼。 一家人其乐融融,没人注意到钟意浓异样的表情。 对弟妹的袒护之情太过分 今天的晚饭几乎全是阮初爱吃的菜,她塞了一肚子,撑得难受。 叶老师去书房看书了,她煎熬地坐了半个小时后,独自一人起身去后花园散步。 结婚后,她和沈聿淮虽然不常回来,但是花园里叶老师为她打造的小花房一直都有佣人在打理。 花房是恒温的,隆冬时节,花房里正花开繁茂。 她走到花房门外,并没有进去,别让她此刻的坏心情破坏了这一室美好。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说这是叶老师特地为你建的花房?” 是钟意浓。 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钟意浓索性也不装了,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质问。 “没错。” 听到她的回答,钟意浓上下打量了她几下:“所以你的确是从小被沈家收养,长大又嫁给了沈聿淮?” 阮初一下子清醒过来,看来这是有心之人在这位不常在京的钟大小姐面前说了些什么。 “既然有人已经和钟小姐说了那么多,想必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又何必多走这一趟来问我?” 钟意浓裹紧大衣,看着花房里的花:“我只是好奇,沈家怎么会放弃苏子仪这样的家世而选择你,”她顿了顿,“而且,你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抢别人的爱人?” “钟小姐,”阮初的嗓音冷了几分,“你不过是和我大哥订婚了,也还没有过门,没有资格在这里质问我,但我告诉你一句,我没有跟别人抢东西。” “那为什么苏家的人那么讨厌你?” 阮初笑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的:“可能...是因为单纯贱吧。” 面前的姑娘看起来乖顺,没想到说话也是言辞犀利,跟沈聿淮还真是一对。 钟意浓从小到大不常在京市生活,对这里的豪门圈子里那些秘辛也好,八卦也好,都不太了解。 “这么冷的天不在屋里,怎么站在这里说话?” 沈北辰阔步走了过来。 “小初,你先进去,妈有事找你。” 阮初走后,沈北辰柔和的神色瞬间消失:“谁给你的权利这样质问我的家人?” “你…” 面前的男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带着怒气的声音在寒风中让人战栗。 沈北辰在钟意浓面前向来都是又绅士又有风度,突然这样质问,让钟意浓心里一惊。 “我没有质问她,只是想了解一下,”她定了定神,“前段时间有人找到我,跟我说了一些闲话,我也是真的想了解清楚事情的真相,不想只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所以才会来问她。” 沈北辰点燃一支烟,烟雾轻轻地在钟意浓面前飘过:“小初没有义务回答你什么,也并不活该接受你的恶意。” 说完这句话,他面带愠色,转头就走。 “你不觉得作为一个大哥,你对弟妹的袒护之情有点太过分了吗?” 背后传来钟意浓的质问,沈北辰停下脚步:“在我心里,小初是我的亲妹妹,当年若不是阮叔叔,我也没有今天,能站在这里听你质问。”他走到钟意浓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所以,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我的妹妹。” “可是...”钟意浓心急了,“我又没有欺负她!” 她不过是问了一句,他至于这样与她针锋相对吗? 沈北辰吐出一口烟,烟雾团在他的脸上让人捉摸不清情绪。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远处的灯光刚好打在他的脸上,映出他冰冷漠然的神色。 “你今日以什么身份质问她?大嫂吗?”沈北辰说,“且不说你还没嫁进来,就算你真嫁给我了,小初被人算计的时候,你就以大嫂的身份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吗?” “你什么意思?”钟意浓有点心虚。 舞会的事情她的确做得不对,不仅没有维护一下阮初,反而还纵容身边的人对阮初出言不逊。 “那天在山庄的事情,还需要我点破吗?” 当时沈北辰就在不远处,事情从始至终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原本想上前护着阮初,没想到一向柔柔弱弱的阮初却给了那些人一个漂亮的回击。 自己懂得反击了,以后别人才不敢再欺负她。 当然他除了对阮初的成长而感到欣慰之外,钟意浓那天的表情他也清清楚楚地捕捉了个遍。 她表面上虚假的笑意,和眼底对阮初真实的厌恶,沈北辰看得一清二楚。 钟意浓无论是在海城还是京市,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的高傲大小姐。 他原本也没对她抱有期望,指望她能好好对待阮初这个妹妹。 但他决不允许她纵容别人欺负阮初。 一支烟燃尽,沈北辰熄灭烟蒂,给了钟意浓一个警告的眼神便回了客厅。 他便是要让钟意浓知道,想要在沈家或是在他身边过得舒心,就要先讨好阮初。 钟意浓一个人站在原地,背影显得格外单薄,她不过只是问了一句,她的未婚夫就这样对她...... 她就还没过门呢,沈北辰就敢这样给她摆脸色。 钟意浓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可偏偏,偏偏她又喜欢沈北辰。 难道真的要让她去讨好阮初那个夺人所爱的心机女吗? 那个阮初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沈家的两兄弟都为她这么上心! 沈北辰刚走到客厅时,阮初从门里探出头,拦住了他。 “大哥,她没做错什么,是有人在她面前说闲话。其实,她来问我反而更说明她不是个容易听信别人一面之词就妄下定论的人,你说呢大哥?” 沈北辰拍了拍她的肩:“你不用有压力,你是我妹妹,妹妹受了欺负,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袖手旁观。” “我没有受欺负......”阮初声音小得像蚊子似的。 “订婚宴那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阮初低头抿着嘴笑起来,重重地点了下头:“嗯!得到大哥的认可了!” “我们小初长大了。”沈北辰欣慰地笑着。 长大了,再也不是被人欺负还忍气吞声的阮初了。 钟意浓从他们的旁边经过,余光扫了他们一眼,头昂得高高的,周身散发着怒气。 当年的车祸 “大哥,你今晚这样,她如果跟钟家告状,会不会影响你们的联姻...”阮初担忧地问道。 如果因为她影响了两家的联姻,带来的损失将是不可估量的,那她会对家里愧疚死的。 外面冷,沈北辰示意她往里走:“不用担心,联姻不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不会因为她耍个小姐脾气而就此崩盘。” 阮初这才放心。 “对了,小初,你们同在一个行业,如果有机会,帮大哥多照应她一下。” 她知道沈北辰说的是谁。 他们兄妹二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我会的。” 听说那天订婚宴之后,余诗晴就向剧组请假,连经纪人都联系不上她,这不像她的风格。 阮初心里思量着,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在突然停下的沈北辰身上。 “小初,我今天本来不知道钟意浓过去找你,是聿淮告诉我的。” 沈北辰说完这话,冲她点了点头。 她明白沈北辰的意思,他无非是想让她明白,沈聿淮是护着她,在乎她的。 - 钟意浓回到室内后一刻也没停,敲响了叶老师书房的门。 “进。” 叶老师的注意力还在书本上,钟意浓轻轻关上门,安静地坐在了书房的小沙发上。 叶老师摘下眼镜,按揉了一下眼睛的穴位,又揉了揉颈椎。 钟意浓也不打扰她,就安静地在一旁等着。 叶老师大概猜到了钟意浓的来意,可能是因为阮初。 订婚宴上,钟意浓作为大嫂,却站在一旁,看着阮初被人欺负被人算计。 事后她问过底下的人,钟意浓不仅袖手旁观,而且还纵容身边的朋友出言笑话阮初。 虽然她那天被沈今悦气得头疼,但也没忘记钟意浓这一份。 叶老师沏了两杯茶,坐到钟意浓的身边:“怎么了,意浓,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是不是,饭菜很合我的胃口,”她试探地问道,“只是...后院的花房可以拆掉吗?” 叶老师喝茶的动作一停:“哦?怎么突然想拆掉花房?” “我不太喜欢,想把它改成琴房练琴。” 叶老师放下茶杯,与钟意浓四目相对,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向钟意浓袭来。 “恐怕不行。”叶老师说,“就算把整个沈家拆了,也不可能拆掉花房。” 钟意浓一愣,惊叹于沈家对阮初的重视程度。 她坐直了身子,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伯母,可以打扰您一点时间吗?我想向您了解一些事情。” “什么事?” “是,是关于阮初的,”钟意浓说,“这些天我听到了许多话,但我觉得不管听谁说,都不如亲自听您说来得更真实。” 叶老师欣慰地点点头,这一点钟意浓倒是做得让她很满意,至于刚刚那些拆花房之类的话,不过是这姑娘在试探她罢了。 钟意浓看了眼叶老师的脸色,还是选择有话直说:“伯母,我说话直,希望您不要生我的气,”她手心里冒出丝丝冷汗,“阮初在整个沈家的分量就那么重吗,为什么连沈北辰也那么袒护她?” “若是聿淮和小初离婚了,那么小初也许有一天将不再是沈家的儿媳,但是,她永远都是沈家的女儿。”叶老师的语气从容淡定,却有力地砸进钟意浓的心里。 “就因为她父亲救过沈伯父?” “不,”叶老师摇了摇头,“是救了整个沈家。” “当年那场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沈家有人蓄意谋害你沈伯父。如果不是阮医生大义,沈家就乱套了。” 说起这些,阮母的眼眶红了。 “当时小初还那么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在血泊里咽了气。” “阮医生为沈家去世后,留下阮初这个小女儿,还有原本就身体不好经此变故后更是一病不起的妻子。” “其实阮医生完全可以避开危险,但他还是选择了救你伯父,原本幸福和美的三口之家就这么毁了!” “所以我是一定要照顾好小初,一定要好好疼爱她的。” 可就算再怎么疼爱阮初,叶老师也明白,这些都不是阮初想要的。 如果自己的爸爸可以回来,什么荣华富贵,都不重要。 这些,叶老师都明白,所以才更加心疼阮初。 钟意浓心地不坏,只是骨子里带着一种高傲,看不惯拼尽手段往他们这些门地里爬的人。 听叶老师讲完当年的事情,想到自己刚刚对阮初趾高气扬的质问,钟意浓懊恼不已。 “至于小初和聿淮的事,当年他们两个是自由恋爱,后来看着好像是分开了,”叶老师叹了口气,思绪飘向远方,“当时我以为他们之间是没有感情了,想给小初再物色人选,聿淮知道后跪在我面前,求我将小初嫁给他。” 原来沈二公子还有这么痴情的一面。 在沈家这一个晚上,震惊钟意浓三四次。 她从书房出来后回到房间。 刚才和沈北辰在花园里吵架吵得那么凶,她心里又气又难过。 钟意浓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是她是女生啊,沈北辰怎么可以那么凶。 伤心之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阮初那么可怜,她刚刚却出口伤人。 钟意浓回到京市后参加过几回豪门之间的聚会,每次大家谈论得最多的话题就是沈聿淮和阮初。 如今她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回想起那些人谈论阮初时说过的话,更替阮初感到委屈又恶心。 钟意浓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纠结着该怎么开口道歉时,阮初敲响了她的房门。 “这是陈妈炖的燕窝,叶老师让我帮你端一碗过来。” 瓷碗放在桌子上,阮初一步也没停留,就要离开。 “你,你等等!”钟意浓攥着手,“对不起。” 一向高傲的钟小姐居然会向她道歉,阮初有些惊讶。 钟意浓咬着唇走到她面前:“今晚是我不对,听了别人的闲话就对你先入为主了,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对不起。” 钟意浓说得恳切,不自在的反而是阮初了。 别赶我走好不好 阮初呆着眼神:“啊?” “怎么,连个维生素也舍不得给我吃吗?”沈聿淮的脸色沉了下来。 “不,不是。”阮初捏紧药瓶,手指都在泛白。 沈聿淮斜靠在床上,僵持了几秒后秒变脸,刚沉下来的脸色突然转而低笑一声:“好了,逗你玩的,快进被窝睡觉吧。” 阮初收好药瓶,看了一眼发现男人确实不再打这瓶药的主意,掀开被子躺在了男人身边。 沈聿淮忽然贴上来,胳膊圈住她,大手在她胸前试探了一下:“怎么躺在床上心跳还这么快?”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 沈聿淮没再搭她的话,屋里留了一盏小夜灯,昏暗的环境下,她总觉得沈聿淮在笑。 怪瘆人的。 大年三十这天的天气格外晴朗,一大早家里的人便都起床为晚上的年夜饭忙碌。 阮初在鞭炮声中醒来,前院已经放完了长长的一挂鞭炮。 晚上的年夜饭全家人一起准备,这是沈家的传统。 今年过年沈今悦不不在家,阮初舒服多了。 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到到了傍晚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就都准备好了。 阮初在绚烂的烟花中举杯,过去这一年所有的美好与不堪,终究是过去了。 陆家离沈家很近,此刻不远处的陆家,陆祁安点燃了一箱蓝色烟花。 他一直记得,阮初喜欢蓝色烟花。 “哇,爹地,这个烟花好漂亮!”睿睿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烟花,语气中抑制不住的惊喜。 陆祁安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自言自语:“她喜欢的,当然漂亮。” 睿睿躲开他的手:“人家的头发都快被爹地摸秃了。” 烟花燃尽之前,陆祁安双手合十,祈愿阮初今后的生活多喜乐,长安宁。 新年很快过完,一切又都步入正轨。 还没到开学的时间,林静婉便提前回到京市。 她等不及了,这个年她过得异常煎熬。 沈聿淮对她一天比一天冷淡,最后甚至直接不回她的消息。 她现在回来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林静婉去过一次岚悦居,都没能进去住宅区的大门,在门口被保安拦下,怎么都不让她进。 “只有这里的主人允许您才能进入。” 这里的主人,这几个字眼刺痛着林静婉的心脏。 林静婉打量着整片住宅区,欧式风格的设计,华丽又精致,总有一天她会代替阮初成为这里的主人! 沈家老宅的住址她不知道,其余的就只剩沈聿淮的公司了。 好不容易等到年假结束复工,林静婉马不停蹄地找去沈聿淮的公司。 沈家老宅里,叶老师炖了乌鸡汤让阮初回去喝。 喝完后又用保温桶装了一桶,让她送到沈聿淮的公司给他喝。 这一次前台的小姑娘远远地看到她便同她打招呼,提前帮她打开门禁。 转过弯来,她看到了电梯门前同样在等电梯的林静婉。 林静婉一见到她就笑呵呵的,装得也不嫌累。 “阮初姐,新年快乐啊。” 阮初目不斜视,把她当成空气。 谁知道下一秒林静婉却突然来抢她手中的保温桶。 出于本能,阮初下意识地攥紧保温桶的把手,声音冷冷的:“你想干吗?” “姐姐是来给聿淮哥哥送吃的吗?不如给我吧,他正让我上去找他呢。这会儿他恐怕不愿见姐姐,姐姐送上去的东西他怕是不愿吃,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 阮初把保温桶往她怀里一塞:“好啊,你这么爱伺候人,那就去吧。” 然后不疾不徐地走出公司大楼。 林静婉恶狠狠地瞪了眼阮初的背影,闻了闻手中的保温桶,好像是鸡汤。 她以前来过沈聿淮的办公室,员工也都知道她是沈聿淮在外包养的女人,所以也没有人拦她,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沈聿淮的办公室。 “聿淮哥哥,这些天没见到你,我真的好想你。”她把保温桶放在沈聿淮的办公桌上,“人家今天起个大早亲手为你炖了鸡汤,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沈聿淮的目光在熟悉的保温桶和一脸谄媚讨好的林静婉之间流转,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他从办公桌前起身大步来到窗前,楼底下已经没有什么人影。 “小东西走得够快的。”他喃喃道。 “什么?”林静婉问,“哥哥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他打开保温桶,“鸡汤的香气飘了出来。” 一闻就知道是叶老师的手艺。 他往碗里一倒,两人都傻眼了,保温桶里装着的不是鸡汤,而是一堆吃剩的鸡骨头。 沈聿淮抬眸,阴笑着问道:“这就是你亲手为我煲的鸡汤?” 林静婉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谁知道这里面竟然是一堆鸡骨头! 怪不得阮初那么大方地把送鸡汤的机会让给她。 该死的阮初,竟然害她在沈聿淮面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滚出去!”沈聿淮喝斥了一声。 但林静婉听完后不但没滚,反而还扑上去钻进他的怀里,死死地搂住他的腰。 “聿淮哥哥,你别让我走,你别不要我,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好害怕,好需要你保护我。” 这些话术都是那个神秘女人教给她的。 沈聿淮按了按眉心,把她慢慢推开:“你先回去吧,没什么事情不要往我这里跑。” 怀里的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化着淡淡的妆容,长直发披在胸前,哭得梨花带雨,泛满泪珠的杏眼楚楚可怜地盯着他。 让人情不自禁地就产生保护欲。 沈聿淮一怔。 这一点,与记忆中刚到沈家的阮初很像。 “别赶我走好不好?” “宋博,”沈聿淮拿起内部电话呼叫了一声,放下电话,“我让人送你回去。” 林静婉依依不舍地从他怀里退出来,双手在他的右手一下一下地摸着:“那你多过去看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 “我很忙,有时间再说。” 宋博已经等在门外,他推了推林静婉:“走吧。” 办公室里只剩沈聿淮一个人,他低头看了眼蹭在西装上的泪水,嫌弃地蹙着眉,脱下西装外套扔进垃圾桶里。 神秘女人 从沈聿淮公司出来,林静婉擦干脸上的眼泪,电话里那个神秘女人果然了解沈聿淮。 她今天一改常态,没再化那些网红妆,听那个女人的话换上了这样的装扮,连表情都学得那么像,沈聿淮果然心软了。 可她心里却越发担忧,沈聿淮和阮初之间竟然还有那样刻骨铭心的过往,他爱了阮初那么多年!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同她讲了沈聿淮和阮初的过往种种,她恐怕还真的以为阮初和她们一样,都是靠手段爬上去的。 如果真的是靠手段爬进沈家的,那兴许事情还好办些。 可是沈聿淮爱过阮初那么多年,想到这些林静婉心里像被热油烹了一般,她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好在那女人告诉她,阮初不知道做了什么让沈聿淮厌弃的事情,现在在缠着沈聿淮,想尽办法求他原谅。 林静婉面露阴鹜,瞧阮初平时那副清高的样子,没想到也是个狐媚货色,沈聿淮都厌弃她了,居然还有脸赖在沈家不走,连她那个病秧子妈也赖在沈家养着。 阮初平时不是看不起她吗,现在看来她们两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样的。 这几天刚复工,阮初应该还在公司,林静婉打车回了乐维娱乐。 办公室的门响了几声,还没等阮初做出回应,门外的人就已经推门而入。 阮初头都不抬,就知道是林静婉。 “什么事儿赶紧说,我这儿没人需要你伺候。” 林静婉悠哉悠哉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姐姐真是煞费心机,故意让我拿着一桶鸡骨头上去,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笑了几声,“聿淮哥哥照样不生我的气。” “哇哦,那他对你好有耐心,你们好幸福。”阮初的目光依旧在手中的文件上,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林静婉坐不住了,起身走到阮初的办公桌前:“姐姐就不想知道你走后我们在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吗?聿淮哥哥说,很喜欢我今天喷的香水的味道,让他一闻就有反应。” 阮初盖上笔帽,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是吗?好幸福啊,磕到了。” 林静婉哼了一声:“你费尽心机讨好的丈夫却在我怀中取乐,心里都快嫉妒死了吧?” “苍蝇爱吃屎,我有什么好嫉妒的。”阮初歪着脑袋笑起来。 林静婉自知讨不到什么好处,原本她也只是想来恶心一下阮初,报复她一下。 谁知道阮初竟然根本不上套。 林静婉不甘心似的说道:“我劝姐姐还是赶紧跟聿淮哥哥离婚吧,小心哪天被我们赶出去可就不好看了!” 阮初下午要去见一个客户,手里的文件还要拿去给周经理审批。 经过林静婉时,抬手甩了她一个耳光。 林静婉捂着脸一脸吃惊的表情看着她,阮初道:“有什么可惊的,又不是第一次打你,你最好下次在沈聿淮面前也是今天这幅嘴脸,那样我就多赏你一记耳光,反正你下贱。” 阮初侧身站在办公室门口,打开办公室的门:“赶紧从我办公室里出去,不然丢了什么东西,你就不用继续待在乐维娱乐了。” 林静婉不情不愿地离开了阮初办公室。 阮初把文件交给周经理,审批后准备出发去见那位投资商。 上班时间,阮初突然离开公司一定有事,林静婉跟了上去,说不定能发现那个病秧子老太婆的下落。 因为是公事,公司派车和司机给阮初用,刚到酒店,司机看了眼后视镜:“阮制片,后面那辆车好像是一路跟着咱们到这儿来的,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我就看到过它一次。” 阮初狐疑得回头看了一眼:“你先去把车停好吧。” 下车后,她拨通了沈聿淮的电话。 “上班时间给我打电话,是想我了?”沈聿淮吊儿郎当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 “抓紧时间把你的人给弄走,不要影响到我的工作。”阮初面无表情说道。 “什么意思,什么我的人?” 阮初此时已经很不耐烦:“林静婉,她今天缠了我一上午!” 没等沈聿淮再说什么,阮初直接挂掉电话,快步走进酒店,找到相应包厢后迅速闪了进去。 进门时她先回头看了一眼,林静婉没能来得及跟上来。 《问山》已经到了宣发阶段,马上就要上映。 他手里又来了一部新戏,今天同最大的一个投资商商谈有关电影的投资事项。 大堂里,林静婉没能跟上阮初,反而接到沈聿淮打来斥责她的电话。 “聿淮哥哥……”一开始她还以为沈聿淮主动给她打电话是想她。 “你在哪?”沈聿淮打断了她,“现在立刻马上离阮初远一点。” 男人的声音里满是质问和指责。 “我在公司啊聿淮哥哥,我没...我什么也没做,是今天上午我去给阮初姐姐送文件,也不知道她怎么了,突然冲我发脾气……”林静婉捏着嗓子,声音带着哭腔。 “我不管怎么样,总之你最好不要再去打扰她。”电话那边的男人,声音像个冰冷的机器。 林静婉哭着说:“是不是阮初姐姐跟你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连名分都可以不要,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够了!我还要开会,总之你最好记住我说的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沈聿淮挂掉了电话。 林静婉心里泛起一阵恨意,该死的阮初,又向沈聿淮告状! 她打开通话记录,回拨了一个电话。 “我让你留意那个死老太婆的下落,你查到了吗?”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林静婉急得语调抬高:“为什么这么没用,你天天跟他们两人待在一起,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吗?!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抓紧时间给我查到那个死老太婆到底在哪,否则我就前功尽弃了!” 林静婉心急如焚,电话那头的人的办事能力让她的心定不下来,明明几乎每天都在阮初和沈聿淮的身边,却连那个病秧子老太太的下落都查不出来! 一直在吃药怎么会怀孕 沈聿淮算了算时间,最近一两个月,他每次都没带,阮初的肚子应该也快有动静了。 连续几个夜晚,阮初贪睡,早早地便睡下。 沈聿淮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睡颜,总觉得心悸。 从前年轻气盛,总觉得阮初做了背叛他的事情,他就要报复回去。 于是三年的时间,他都没能好好对待阮初,最初那段时间更是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明明是他当初跪在叶老师身边下跪求来的人。 这三年里,阮初每一次绝望的眼神,都像一把把刀子扎在他的心上,鲜血淋漓。 沈聿淮编辑了一条微信消息给林静婉发过去,约她明晚出来吃饭。 发完消息后,他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越发觉得自己浑蛋,不仅浑蛋而且幼稚。 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竟然还会想到用另一个女人来气阮初这样的拙计。 也正是因为这个幼稚的行为,让他彻底看清自己的内心。 在他心里,阮初是不可撼动的存在,除了她,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行。 曾经阮初做的那些事,变成了他心里的刺,现在那些刺竟然真的慢慢软了下来。 或许阮初真的不是他后来以为的那样呢? 他不让她见陆祁安,她就真的一次也没有再见过他,如是真的喜欢真的爱,又怎么会忍得住不见面? 翌日一早。 沈聿淮出门上班,阮初做好一些点心和补品准备送去疗养院给阮母。 东西又多又重,阮初莫名其妙腰酸背疼的,总觉得拿不过来。 “太太您这是要去哪?”王妈收拾好厨房问道。 阮初说:“要去趟疗养院看我妈,东西有点拿不过来了。” 王妈脱下围裙,接过阮初手里的东西:“我跟您一起去吧,我看您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别累着了。” 阮初纠结地思虑着,很少有人知道阮母现在究竟在哪所疗养院,因为上次的事情,阮初心里对这件事的防备心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面前的老妇人一脸慈祥宽和,来到岚悦居做事到现在一次都没出过错,平时也很关心她,不像是坏人。 更何况,知不知道阮母的情况对王妈而言也没什么意义。 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人只有在利益冲突面前才会产生异样的行为。 “好,那麻烦您跟我走一趟了。” “太太,您总跟我这么客气,”王妈穿好鞋子,又用消毒湿巾擦了擦手,“我没什么文化,照顾人的活我在行,您尽管吩咐我就行!” 王妈这么真诚,反倒让阮初心里不是滋味,也许真的是自己的戒备心太强了,居然连这个热心的保姆都怀疑。 - 傍晚,林静婉坐在化妆镜前用心打扮,她收到沈聿淮的消息后很欣喜,沈聿淮主动约她出去吃饭,不是带她去谈生意,也不是跟朋友聚会,只有他们两个人。 其实自从沈聿淮找了她之后,更多的是带她出去谈生意,她讨厌那些大腹便便的秃头老男人,明明惧怕沈聿淮,不敢对她太过造次,却因为她只是个三儿,就暗戳戳地对她动手动脚的。 她按照那个神秘女人的吩咐,照着阮初曾经的模样打扮,沈聿淮来接她时,眼底的诧异被她精准地捕捉到。 今晚她一定要抓紧机会。 饭菜上齐后,吃了没一会儿,林静婉便坐在了沈聿淮的身边,依偎在沈聿淮怀里。 “聿淮哥哥,婉婉好想把自己交给你,你要了婉婉吧,好吗?” 她听着男人有力的心跳,不由得紧张又激动。 今晚沈聿淮突然单独约她,会不会就是打算...... “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男人凉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原本正在升温的暧昧气氛,被男人这样冷不丁的一句话彻底打破。 “什么?”她猛地坐直身体,不可置信地望着沈聿淮,“聿淮哥哥你在说什么,你不要婉婉了吗?” 男人一言不发,冷着脸,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见状,林静婉再次扑进沈聿淮的怀里,小声呜咽着:“聿淮哥哥是婉婉的依靠啊,如果失去了沈聿淮哥哥,婉婉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生活下去了。” 沈聿淮毫不留情地推开林静婉:“实话告诉你,原本找到你也只是为了出气,更何况,你搭上我是为了什么,我们也都心知肚明,”他拿起外套来起身要走,“单我已经买了,你吃好之后就自己回去吧。” 门刚要关上,沈聿淮又退了两步回来,林静婉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却没想到,他是退回来警告她的。 “以后最好离我老婆远一点,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你好自为之吧。” 回到岚悦居,阮初正坐在阳台上看书,沈聿淮走到她身边轻轻拥着她:“以后我们两个就好好的,好吗?” 阮初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胃里突然翻江倒海的,推开他跑到卫生间里呕吐。 沈聿淮跟了过来,阮初吐完后漱了漱口,抽出一张纸巾擦嘴。 “以后不要把恶心的味道带回家里来,你在外面爱怎么样都随便,我都没关系,但是不要带到我面前来,我犯恶心。” “不,你听我说,”沈聿淮拦住阮初的去路,“我今天是想去跟林静婉说清楚,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也不要再打扰你,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拉住阮初的手,“以后我们两个好好的,好吗?” 他竟然舍得跟林静婉断了? 那不是他呵护备至的真爱吗,怎么舍得不再联系? 阮初甩开他的手:“你觉得还好的起来吗?没有了林静婉,也可以有下一个什么王静婉、刘静婉、赵静婉,你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这一次,就相信我一次。” 阮初的背影一顿,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这几天阮初的肠胃一直不舒服,第二天晚上王妈做了她最爱吃的鱼,她闻了一下,竟然就控制不住想吐。 王妈担忧的看着她:“太太,您不会是怀孕了吧?” 阮初细细思量着,她明明一直在吃药,怎么会怀孕呢? 聿淮哥哥救我 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查一查比较好,毕竟避孕药也不是百分之百能够避免怀孕的。 “王妈,你先吃饭吧,我去趟医院。”阮初说。 “我陪您一起去吧。” “不用了,”阮初摆摆手,王妈马上就该下班了,没有必要让人家加班,占用人家休息的时间。 王妈应了一声:“那您路上注意安全,我给先生打个电话,跟先生说一声。” 阮初上楼找出她一直吃的避孕药,一起带去了医院。 沈聿淮下班回家的路上接到了王妈的电话。 王妈说,阮初可能怀孕了,现在要去医院检查。 沈聿淮激动得差点把刹车踩成油门,行驶至下一个路口,他改道去医院。 如果这次阮初真的怀孕了,他们两个的生活马上就会好起来。 他会好好照顾阮初,等那个孩子出生,他也会是一个好爸爸。 离医院还有几百米的时候,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他一心只在孩子的事情上,看也没看便接了起来。 电话那边传来女人的哭声和呼救声:“聿淮哥哥你快来救救我,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听着周围嘈杂的声音,像是在酒吧里。 “你在哪儿?”沈聿淮问。 “我,我在酒吧...那天你走后,我心里很难过,每晚都出来喝酒,可是我被人盯上了,有三四个男人,他们不让我走了,我好害怕,求你了来救救我吧,就当是救条小猫小狗...啊——”林静婉极度恐慌,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 沈聿淮看着不远处医院的门诊楼,拧着眉头在心里作斗争,犹豫片刻,他调转车头:“位置给我。” 医院里,阮初做完检查静静坐在长椅上等待检查结果。 她把一直在吃的避孕药交给医生检查,医生说,那里面装着的只是普通的维生素。 沈聿淮,又一次戏弄了她。 医院的走廊冰冷,阮初此刻心如死水,她从来就没有自由过,从来没有自己选择过什么,就连怀孕这种事,她作为妈妈都不能自已做出选择。 阮初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可这个小生命的爸爸,不爱他的妈妈,出生在一个没有爱、甚至父亲出轨的家庭里,宝宝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阮初不敢想象。 正如今天,她知道了宝宝的到来,可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原本该到场的沈聿淮却迟迟还没有出现。 既然那瓶避孕药被沈聿淮换成了维生素,那么她都没有必要等检查结果。 可她就是想等一等,她等的这个结果不是她到底有没有怀孕,而是想看看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沈聿淮究竟会不会来。 过了一会儿,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和护士们恭喜她有了宝宝。 她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回应着人们的恭喜,可是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有个小护士还想跟她说些什么,被另一个护士拽着离开。 “喂,你别再说了,没看沈太太脸色那么难看。” “啊?怀孕不是一件高兴的事吗,怎么会不开心呢。” “你傻啊,没看沈总都没来,这种情况哪个女人能开心得起来。要我说,豪门也没什么好的,怀了孕丈夫都不能陪在身边...算了,走吧快走吧。” 小护士们同情地看了阮初一眼,加快脚步回到护士站。 阮初自嘲地笑了笑,你瞧,她看起来多可怜。 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比她还可怜。 没等到该来的人,却等来了原本已经下班了的王妈。 王妈行色匆匆,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见到她后,开口便问:“太太,先生果真没有来吗?” “怎么了?”阮初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眼神空洞。 “这…”王妈面露难色,沉默了半晌,突然蹲在阮初的身边哭了起来:“太太,我只是觉得小少爷好可怜,竟然还不如一个女人重要。” “什么意思?你是说他没来,是跟别的女人有关?” 王妈难过地点点头,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您出门后我给先生打电话,跟他说您怀孕了,让他来医院找您,结果先生说...他说让我别管闲事,说怀孕不是什么大事,让我不要一惊一乍的打扰了他的好心情。” 看王妈吞吞吐吐的样子,阮初问道:“还有吗?” “还有,先生...先生好像在酒吧里,身边还有女人的声音!” 呵! “以后我们两个好好的,好吗?” 这是沈聿淮昨晚才对她说过的话。 还好,她早就过了那个听几句甜言蜜语就变得无脑的年纪。 事到如今,阮初心里明白,爱是最没用的东西,所以她现在已经不在乎沈聿淮究竟爱谁。 她在乎的是,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为什么要把她的避孕药换成维生素? 为什么要说那些甜言蜜语来戏弄她? 为什么要强行让她怀孕然后又这样不在乎她的孩子? 这些疑问在阮初的脑海中撞来撞去,后脑勺生疼,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阮初乱了阵脚,无论如何,她现在只想第一时间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他在哪个酒吧?”阮初脱口而出。 王妈小声说道:“好像,好像叫魅可酒吧。” 心里有了目的地,阮初捏紧手中的报告单赶去魅可酒吧。 王妈跟在她身边,小跑着给她披上外套:“太太您慢着点,您还怀着孕呢当心别摔着。” 出了医院大门,阮初在路边招手截停一辆出租车。 “您好,去魅可酒吧。” 司机师傅问道:“姑娘,魅可酒吧有两家店,您要去的是哪个?” 阮初拧着眉头,一时捋不清思绪:“两家店?” 一旁的王妈说道:“西城区那个。” 司机发动车子,加速开往魅可酒吧。 出租车在车流中穿梭,阮初的心总算跟着定了下了。 轰——阮初猛然间清醒过来,她看着身旁慈眉善目替她伤心的老妇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年纪的人对酒吧的位置怎么会这么清楚? 如果真的像王妈所说,沈聿淮埋怨她打扰了他的好心情,又怎么会跟她透露自己具体在哪家酒吧? 王妈是怎么知道的? 我真的推开她了 沈聿淮赶到酒吧时,林静婉正双手紧紧抓着衣领缩在角落的沙发上瑟瑟发抖。 看到他的身影,林静婉再也没忍住,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还好你来了聿淮哥哥,你都不知道我刚刚有多害怕!”林静婉松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几道抓痕,“刚才反抗得太激烈,脖子都被抓伤了。” 她从沈聿淮的怀中抬起头来往后一靠,灯光透过沈聿淮的肩头照射下来,露出她红肿的左脸,嘴角还泛着血。 林静婉声音轻颤,说话间双唇都在发抖,紧紧抓着沈聿淮的双手:“聿淮哥哥,我真的好害怕会在这里失去自己宝贵的第一次,你不会舍得不管婉婉的,对不对。” 在林静婉的哭诉声中,沈聿淮环顾四周,酒吧里昏暗的灯光和嘈杂的音乐让他不禁想起阮初窝在程忱怀里亲热那天。 沈聿淮眼神中寒芒闪动,面色阴冷地瘫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现在恨不得回到那天捅死程忱,灯光在眼前跳动,又仿佛真的回到了那天,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把阮初抢过来,把阮初抱在自己的怀里。 林静婉胸前的布料早就被扯坏,借机蹭在沈聿淮的怀里:“你会保护我一辈子的,对吗?” 男人一杯接着一杯,林静婉的手摸着男人的脸颊:“你不是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吗?” 她涂着阮初最爱用的护手霜,男人闻到丝丝缕缕的香气面色一怔,这是阮初手上的味道。 刹那间,阮初那张挂着泪珠的小脸浮现在眼前。 那是他跟她告白那天,他说要保护她一辈子,她趴在他怀里哭。 酒吧里灯光昏暗,音乐声吵得他耳膜发涨,耳边只有那句,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他抓住面前的手放在胸口:“我会,会保护你一辈子。” 林静婉靠在沈聿淮身侧,明显感觉到到男人的动容。 只是属于阮初的味道,他竟然就动容至此。 她之前勾引过沈聿淮那么多次,使出浑身解数他都无动于衷。 他究竟是多爱阮初? 眼看就要得逞,林静婉虽然内心狂喜,但却又不甘心。 竟然是借着阮初才能成功,迟早有一天她要在他心里彻底替代阮初!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不在家的每一天我都好难过好想你。” 身旁的女人又贴近一分,颈间飘来阵阵甜腻的香气,沈聿淮感觉像被火烧一般,胸口也热得喘不透气,他扯了把领带,随手丢在沙发上。 林静婉悄悄将领带捡起来,放进背包里。 “小初...”男人喃喃道。 林静婉抓住沈聿淮的手放在胸前:“我在。” 胸前的布料被撕得乱七八糟,隐隐约约春光乍现,紧紧贴着他。 女人的头埋在他的肩上,勾人的气息吐在他的耳边:“我好想你,聿淮。” 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大手也不自觉地搂紧她的腰。 下一秒,已经情动的沈聿淮却猛地推开她,站起身来:“你不是小初!” 他转身要走,林静婉抓住他的手:“你就疼疼我吧聿淮哥哥,阮初她不爱你,她很花心的,她爱的是程忱和陆祁安,她不爱你!” 林静婉坐在沙发上,沈聿淮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再他妈敢乱说,我不介意打女人。” 阮初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尽管男人已经起身,可跌坐在沙发上衣衫不整的女人,凌乱的头发,似有似无的抓痕。 正要离开的男人也已是情动的模样,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领口的领带也早已不翼而飞。 面前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阮初忽而发觉,她的内心深处竟然还是那么在乎沈聿淮。 看到眼前这一幕她依旧会心痛,而且不比从前少半分。 “你...你怎么找过来了?”沈聿淮少有这样慌乱的时候。 手中的报告单已经被她掐出一道口子,阮初喉咙发紧,挤出一个大方的笑容:“春宵一刻值千金,是我打扰到沈二公子的千金时刻了。” 林静婉扑过来跪在阮初身边,晃着阮初的胳膊:“阮初姐姐,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沈太太的位置的,我不要名分,只要陪在聿淮哥哥身边就好,而且,而且聿淮哥哥的心也还是你的!” 阮初凑到林静婉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林静婉眨眼的频率突然变快。 “林小姐,你很懂说话的艺术啊。” 王妈小心翼翼地走到阮初身边,扶着她的腰:“太太,您别动气,身体是自己的,更何况您肚子里还有小少爷。” 小少爷? 沈聿淮的酒意此刻褪下去大半,对,他差点忘了,他的宝宝为他怀了一个宝宝。 “小初,你别气着自己好不好,我推开她了,真的,我真的推开她了。”沈聿淮语无伦次,抓着阮初的手往脸上自己脸上打。 阮初平静地抽回手,把孕检报告单放在沈聿淮的手上,转身离开了。 再也没有给沈聿淮一个多余的眼神和表情。 沈聿淮僵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人剖开后生生挖出来。 今晚,他真的没有别的想法,他之所以过来,是怕林静婉因为他来酒吧买醉,万一真的出事了,只会给他和阮初之间带来更大的麻烦,不是出于同情,也不是出于别的任何情感。 他想要修复这段感情,只有把自己制造出来的问题好好善后,才能保证不会出现更多的问题。 林静婉从地上爬起来,扶着生疼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到沈聿淮身边:“聿淮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你可以打听打听会有什么后果。” “你看不到吗,阮初已经不要你了,你只有我了,只有我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林静婉抬高音量,抓着沈聿淮的衣袖。 “滚!”沈聿淮甩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离开酒吧。 林静婉瘫坐在沙发上,把沈聿淮的外套和领带装好。 电话铃声响起,听筒里传来那个神秘女人的声音。 “怎么样,成功了吗?” 林静婉道:“如你所愿。” 刺耳的笑声回荡在耳边,那女人说:“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小初好像不要我了 寒风刺骨,沈聿淮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手里捏着阮初的报告单,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好像丝毫感觉不到冷。 滴滴—— 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在路边停下。 赵以沫摇下副驾的车窗,露出半张脸:“喂,沈王八,你想冻死啊!” 路边的男人精神恍惚地转过头看着她,眼神却一点也不聚焦。 “我靠,哥,他咋了?” 赵砚安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我下车看看怎么个情况。” 他刚走近,沈聿淮便整个人趴在他的肩头痛哭。 赵以沫见状吓了一跳,但还不忘拿出手机拍下来,这么珍贵的历史性画面她当然要好好保存。 从来只有沈聿淮欺负别人的份,到底是谁把沈聿淮欺负成这样? 她戴好口罩和帽子,下车和赵砚安一起把沈聿淮塞进了后座。 “聿淮,到底出什么事了?”赵砚安担心地问道。 在他的印象里,沈聿淮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对啊,你到底咋了,赶紧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赵以沫打磨着指甲。 赵砚安搡了她一下,她冲他做了个鬼脸:“谁让他总欺负小初来着。” 听到这句话,原本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的沈聿淮哭得更狠了。 “我是不是...是不是很该死。” 赵以沫用酒精棉擦了擦打磨好的指甲,歪头想了想:“嗯...确实挺该死的,不过你要是想死的话你先等一等,先跟小初把婚离了再死,”她把赵砚安的眼神当空气,“今天救你也是,怕你冻死,小初就变成寡妇了。” 赵砚安把一盒抽纸递给沈聿淮:“她说话就这样,没什么轻重,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比你们都大一些,或许可以开导开导你。” “对啊,你跟我大哥说,我大哥是律师,正好可以先帮你起草遗嘱把财产都留给小初,再帮你拿去公证,直接一条龙全给你包了。”赵以沫冲自家大哥眨眨眼,“专业对口了这不是。” “好了,”赵砚安打断赵以沫的表达欲,“再这样你就穿着你这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回家去。” 赵以沫只好闭嘴,在心里嘀嘀咕咕地继续骂沈聿淮。 “小初怀孕了。” “什么?!”刚安静两秒钟的赵以沫被沈聿淮一句话吓得跳起来,磕到了头,“我靠!那你得再等等再死,养孩子这事儿你得出钱出力。” 赵砚安发动车子:“回家说吧。” “不,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去赵家。”赵砚安道。 沈聿淮盯着手里的报告单,呆滞地点了点头。 去赵家好,去赵家不会被小初误会。 赵夫人还没睡,看到沈聿淮这副颓废的模样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赵砚安先带沈聿淮去了二楼,赵夫人目光锁在沈聿淮的背影上:“沈二这是怎么了?” 赵以沫灌了一大口水,咽了好一会儿:“您都不知道他刚才在车上哭成什么样,啧啧啧,他也有今天。” 天色已晚,赵砚安给阮初发了条消息,让她放心。 过了没一会儿,赵以沫端着一杯豆浆去了赵砚安房间,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赵砚安在门外小声嘱咐她:“你说话注意点分寸。” “知道了知道了,”赵以沫恨不得原地起跳,“哥,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这种感觉你不会懂。” 赵砚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看来嘱咐也是白说。 “说吧,出什么事了。”赵以沫嘬了口豆浆。 她和赵砚安坐在一侧,沈聿淮坐在他们对面,像审犯人似的。 “小初好像不要我了...”沈聿淮双手捂住脸。 “真的啊?太好了她终于想通了!!” 沈聿淮:“......” 岚悦居。 阮初躺在床上发呆,手机来了条消息。 砚安哥:“小初,聿淮在赵家,我会看好他,你放心。” 她动作迟缓,眼神空洞,仿佛丢了魂。 窗外飘起了雪花,今年冬天好像格外漫长,阮初不喜欢冬天。 冬天仿佛一切都没了生机,让她更想逃避所有的一切。 十一点多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她起身下楼,赵以沫裹着大衣站在门口,看到她就张开双手想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但又缩了回去,怕把身上的寒气过给阮初。 “这都快凌晨了,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阮初看到赵以沫的那一刻便控制不住眼泪,赶忙背对着她往家里走。 赵以沫难得温柔:“我过来陪陪你。” 阮初回身趴在赵以沫怀里抽泣起来,一整个晚上她都没掉眼泪,直到看到好友深夜出现在家门口,她的心理防线终于断了,泪水决堤。 三楼有间客房做的透明顶,天气好的时候夜里可以躺在这里看星空,可惜下雪了,把玻璃挡得严严实实的。 赵以沫简单洗漱了一下,她们两人躺在一起,夜色透过窗户打在阮初红肿的眼睛上,看得她心疼。 “你想好怎么办了吗?”赵以沫问道。 阮初看着天花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赵以沫拥住阮初,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说不定你们之间是有误会呢,两个人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沟通一下。” “不了。”阮初擦掉眼角流下来的泪水,“已经过了我想沟通的时候了。” “如果过不下去了,那就离,孩子我和小曦帮你养,”赵以沫说,“我就不信了,三个人还养不了一个孩子!” 赵以沫明天一早还要拍戏,阮初说:“快睡吧,我好受多了。” 冬日的夜里,外面风雪交加,好友深更半夜到访陪伴,已经让她心里温暖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赵以沫轻手轻脚地起床,阮初昨晚就睡了三四个小时,这会儿不想吵醒她。 一照镜子,脸肿得像猪头一样,赵以沫在心里狂叫,去片场的路上她顺道去买了一杯冰美式,又嘱咐助理提前准备好冰袋。 阮初醒来时已经十点多了,王妈给她重新做了一份早饭:“太太,吃点饭吧,您现在怀孕了,不能不吃饭。” 阮初神色寡淡,随便吃了两口,指着对面的位置:“王妈,坐。” “怎么了太太,”王妈忐忑地坐在阮初对面的位置上,“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阮初放下手中的热牛奶,定定地看着王妈。 “您怎么知道沈聿淮在西城区的魅可?” 我带你去认认门 “太太,您...” 阮初继续说道:“您这个年纪的人,怎么对京市的酒吧这么熟悉?而且,沈聿淮不会有耐心到跟您交代自己的确切位置。” 王妈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太太,您是怀疑我什么吗?” “没有啊,我没说过任何一个表示怀疑的字。” “那您是...” 阮初笑起来:“别紧张,我只是好奇。” “太太,我是真的看不下去先生那样对您,情急之下我才冲他发脾气,问了他到底在哪,”王妈焦急地解释道,“我...我也经历过丈夫的背叛,所以我昨晚给先生打电话的时候,一听到他身边有别的女人的声音,我就急了,我这反应就有点过激了。” 王妈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太太,是我没规矩对先生发脾气,是我不对,我只是把您当做我的亲女儿一样,只是心疼您...” 原来是因为有过同样的遭遇而感同身受。 阮初抽出两张抽纸递给王妈:“您别哭,我不是要怀疑您,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问一下而已,勾起您的伤心事了,抱歉。” 王妈低着头接过纸巾,边擦眼泪边摇头:“没事的太太,您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阮初凝视着眼前的老妇人,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句句都抓在她心里的痛点上。 阮初并没有完全相信王妈的话,整件事情她都觉得很蹊跷,但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简单吃了一些早饭后,阮初出发去公司上班。 心里乱糟糟的,昨晚也没休息好,一路上把车开得很慢。 办公室门口斜靠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手里拎着一个帆布包。 林静婉还真是勤快,一大早就在她办公室门口堵她。 “阮初姐,”小桃从楼梯口跳出来,“我赶过她了,可是赶不走...” “没事,”阮初给小桃一个轻松的笑容,“我来解决就好。” 事情发生了,总不能不面对,林静婉什么德行阮初早就领略过了,像个狗皮膏药似的,逃避得了一次逃不过第二次。 阮初径直走过去打开办公室的门,林静婉跟了进来。 帆布包放在阮初的办公桌上,林静婉说:“聿淮哥哥的领带和外套落在我那儿了,今天来上班,我就顺道还给姐姐,省得再往聿淮哥哥的公司跑一趟,姐姐不会介意吧?” “拿走,不要把这脏东西放我这儿。” 林静婉双手撑在阮初的办公桌上,嘴角勾着令人讨厌的笑:“阮初姐,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怪不得聿淮哥哥不要你了,我要是他,我也不要你。” 阮初拿起桌上的帆布包,用力塞回林静婉的怀里:“我不像你,离了男人不能活,我不需要他要我。” “说得比唱得都好听,那你倒是跟他离婚啊。”林静婉在阮初的办公室里,摊开手原地转了一圈,一脸得意,“以后,我才是沈二太太。” 阮初拿出手机拨通了沈聿淮的电话。 “喂,你在哪?” 沈聿淮说:“在老宅跟爸妈说话。” 阮初挂掉电话,抓住林静婉的手一路拽着她下楼,把她塞进车里。 发动车子,驱车赶往老宅。 “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不是想做沈二太太吗?我带你去认认门。”阮初一字一顿地说道。 从乐维娱乐到沈家老宅将近半小时的路程,阮初这次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下车后她拽着林静婉的手腕,一路连拖带拽,把她往客厅里拖,这一段路林静婉绊倒几次,阮初也不停。 管家见状小跑着跟在旁边:“太太,您当心点,您还怀着孕呢,把人交给我,我帮您吧。” 阮初像是听不到声音一般,只拽着林静婉往前走。 沈聿淮正在家跟叶老师和沈元康交代阮初怀孕的事情,便看到阮初拖着林静婉进来了。 她把林静婉往客厅的中间一推,林静婉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 叶老师看着地上跌坐着的女人,再看看怒气冲冲的阮初,不明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阮初弯腰抓住林静婉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直面叶老师和沈元康。 “你不是想做沈二太太吗?看啊,这就是沈聿淮的父母,把你刚刚说过的话当着长辈的面重复一遍,你说啊!” 林静婉吓得睫毛都在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带她来做什么?”沈聿淮说。 “怎么,二公子心疼了吗?”阮初一动不动地瞪着沈聿淮,几秒钟后,转头看着叶老师,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妈,这就是沈聿淮出轨的女大学生,这才是他的爱人,上次我跟您说热搜是误会,是沈聿淮逼我那样说的。” 阮初现在刚怀孕快两个月,还不稳定,沈聿淮怕林静婉伤着阮初,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和林静婉分开:“你别胡说,什么爱人,我不爱她!” “我胡说?”阮初笑了,“那你告诉爸妈,昨晚发生了什么?” 沈聿淮正要开口,却被林静婉抢了先。 “昨晚都是我自愿的,你们不要怪聿淮哥哥,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太爱他了,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她还真是要谢谢阮初,把她带到沈家来。 若是沈家二老以为沈聿淮和她发生了关系,一定会给她一个说法的。 “闭嘴!”沈聿淮打断了林静婉。 她短短几句话,将整件事情越描越黑。 沈元康绕到沙发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根高尔夫球杆,远远地就抡圆了胳膊砸在沈聿淮的身上。 沈聿淮往前踉跄了一下,这一下打得很重,他忍不住咳嗽两声。 叶老师也上前和沈元康一起,开启男女混合双打模式。 她气得浑身打哆嗦,想到阮初刚怀孕,心疼得红了眼:“小初你先坐下,都是我们不好,没有管教好儿子,让你受委屈了!” 一顿打挨完,沈聿淮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沈元康拄着高尔夫球杆,坐在沙发上大喘气:“你平时不是最能耐吗,你平时不是最能说吗,怎么现在不说话了?混账东西,我就该打死你,不然我百年之后,闭上眼睛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阮老弟!” 沈聿淮颓败地望向阮初,她哭得连鼻尖都是红的。 “来人,”叶老师抬高音量,管家带着几个保镖进来,“先把这个女人带下去,给我看好了。” 你就只有这一种手段是吗 客厅里只剩他们四人,叶老师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指着沈聿淮的脸,手指尖都在颤抖:“我们这是做了什么孽!你让我们怎么对得起恩人?当初你怎么跟我说的?当初你跪在我面前,求我一定要把小初嫁给你,你说你爱他,你不想让她成为别人的妻子,可你是怎么对待她的?我当初就不该对你心软,听信你这种鬼话!” “沈聿淮,”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的阮初突然开口,“我以为当初我们结婚是你迫不得已才娶我,后来你也同我说过,你娶我只是因为沈家要报恩,原来,是你跪在妈面前求来的,为了把我困在身边折磨我,还难为你下跪......” “不,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是为了折磨你才娶你,我是真的爱你。” 阮初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爸,妈,你们为我们费了太多心神,这件事情就让我们两个人自行了断吧。” “也好,”叶老师点了点头,“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就算你们两个分开了,做不成夫妻了,你也永远都是我叶知华的女儿,不可以不要妈妈了,好吗?” 阮初说:“好。” “你还怀着孕,先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阮初没拒绝,昨晚没有睡好,今天这样一闹,她的确很疲惫,头疼欲裂,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她现在怀着孕也不敢随便吃药,喝了一杯温水便回楼上休息了。 叶老师和沈元康让保镖把林静婉带去了后院里的茶室。 去茶室之前,叶老师问沈聿淮:“你和那个小狐狸精发展到哪一步了?” 沈聿淮说:“我真的没做,我只带她去应酬过,我对她无论是情感还是身体,都没有过任何过界。” 叶老师甩了沈聿淮一个耳光:“之前我只是觉得你和小初之间可能有点不对劲,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小初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很好,沈聿淮,你好得很!”叶老师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眼里含着泪花,“你就在这儿给我跪着,好好反省。” 茶室里。 叶老师端庄的模样一如往常,和沈元康一起坐在高处的椅子上。 保镖架着林静婉走进来,丢在茶室中央。 “不如,你先做个自我介绍?” 林静婉撑着胳膊缓缓站起来,低着头:“我,我叫林静婉...” “把头抬起来,看着我说!”叶老师喝斥道。 林静婉抬起头,目光不敢同叶老师碰撞,更不敢与叶老师对视:“我叫林静婉,是电影学院大四的学生。” “大四,不过才二十一二岁的年纪,林小姐倒是给自己打算的长远,”叶老师轻蔑地笑了一声,“你是一天苦都不想吃,才二十出头就想嫁到我沈家来做一辈子养尊处优的富太太是吗?” “不,我和聿淮哥哥是真爱,我可以不要名分。” 叶老师扫视着林静婉,压迫感忽然袭来:“你这样的小姑娘我见得太多了,不要试图在我的面前演,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沈元康招了招手,几个保镖过来押住林静婉。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现在是法制社会!” 沈元康问道:“医生请过来了吗?” “已经在前厅候着了,先生。”管家说。 “好,好好给我们这位林小姐检查。” “是。”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管家带着医生回到前厅。 沈聿淮还是在地上跪着,叶老师没有丝毫让他起来的意思。 医生和管家皆是一愣。 “先生,夫人,这位小姐处女膜完整,并且曾做过处女膜修复手术。”医生说。 “好,我知道了,”叶老师揉着太阳穴,“还麻烦你把检查结果给小初一份。” “好。” 医生和管家退出去后,叶老师失望地看向沈聿淮,“你说你没做,现在我相信了,至于你和小初的事情究竟是个什么结果,让小初自己定夺吧,我不想再干涉了。” 阮初睡醒一觉从楼上下来,叶老师看见她赶紧起身过去搀扶着:“睡得还好吗?” 阮初点点头。 沈聿淮往前跪了几步:“小初,医生给她检查过了,她还是处女,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医生可以给我作证。” “好了,”阮初淡淡地说,“我们回去说吧,爸和妈该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回去的路上,阮初和沈聿淮一路相对无言。 岚悦居。 阮初一回到家就开始收拾东西。 沈聿淮抓住她的手:“先不收拾好吗?我们两个先好好聊一聊。” “这几天我已经说了太多的话了,不想再说了,我很累。”阮初平静地说道。 沈聿淮问:“那你这是准备做什么,收拾东西要去哪里?” “我们离婚吧,”阮初说,“事已至此就放过彼此吧。” “我不同意,”沈聿淮抓住阮初的肩膀,“我绝不同意离婚。” “以前离婚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爸妈开口,现在爸妈也都知道你和林静婉的事情,也都支持我的选择,所以你就答应吧。” “绝不。” “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会先搬出去,在我心里,你早就不是我丈夫了。” 王妈买菜刚回来,听到二楼衣帽间传来细碎争吵的声音,她把手里的东西快速放回厨房,蹑手蹑脚地寻着声音上楼。 沈聿淮哀求道:“以后我真的会好好对你和宝宝,我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你。” 阮初无动于衷:“很多衣服都是你买的,我一次也没有穿过,就不带走了,三楼储物室的东西,我也不想要了,你是扔了还是烧了都随你,就让这一切赶紧结束吧。” “够了!”沈聿淮再也按捺不住情绪,“我不让你走,也根本不可能跟你结束,”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说出了极端的话,“你如果执意要走,我就再也不让你见你妈。你如果还想见你妈,就好好待在我身边,不要再想离婚的事情。” 阮初听完这话却突然笑了起来,“沈聿淮,你就只有这一种手段是吗?我都替你腻了。” 王妈原本站在楼梯上,听到这些话后又轻手轻脚地下楼,在花园里找到处僻静的地方,拨通了一则号码。 告别的仪式感 “还记得吗?你曾经跟我说,要为我修一座万花庄园,要给我种一辈子花,等我们老了,你要推着我在万花庄园里慢慢地走,直到走到生命的尽头。” 梳妆台上摆着一个模型,阮初随手将它拿起来,举在沈聿淮的面前。 “你瞧,这个模型就是当初你所有的设想。搬到这里来之后,我把它一直摆在这里,直到现在,我们两个人之间要结束了,它也只是一个模型。” “你别说了...”沈聿淮不敢看面前的物件,从喉咙里吐出这四个字。 阮初轻笑了一声,下一秒,她松开双手,模型从她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沈聿淮瞪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模型摔得粉碎。 他跪在地上,用手在地上捧住那些碎片,往中间聚拢,仿佛那样就可以把模型恢复原貌。 亦如这段感情。 阮初看到他努力挽回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沈聿淮,你放我走吧,”阮初抚摸着衣柜里摆放整齐的衣服,“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曾经你对我有过的那些好,是我这辈子值得珍藏的回忆。你的不好,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应该也不敢轻易地想起。” 沈聿淮慢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站起来上前拥住阮初,脸颊紧紧的贴着她的头发:“是我不对,是我没有好好爱你,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弥补你,好吗?” “你继续把我控制在身边有什么意义呢,你不能无时无刻都看着我,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伤害自己,我们还是不要闹到那么难堪的局面了,你说呢?” 阮初说这话时眼底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丝毫的悲伤,就像是在诉说着一件生活中普通而又平常的事情。 沈聿淮知道,这是彻底完了。 他艰难地说道:“好。但是你就不要搬了,我搬吧。” 阮初摇摇头:“你搬不搬我不管,但我是一定要搬的,我不想在这里继续像这三年里的无数个夜晚一样,守着我们的回忆生活。” 沈聿淮垂着眼眸,睫毛轻轻颤抖。 良久,他说:“好。” 阮初继续收拾行李,毕竟生活了三年,杂七杂八的东西装了一箱又一箱也装不完。 沈聿淮买给她的首饰、包包她一件也没带走。 阮初收拾东西时不让沈聿淮插手,他就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望着她,面如死灰。 他想起他们刚结婚搬到这里那天,也是在这个衣帽间里,他看着阮初收拾衣服。 那时他表面平静,甚至脸色冷冷的,可内心早就已经抑制不住的激动。 想到这辈子,他的枕边永远会是他的挚爱,他就觉得人生圆满了,酣畅淋漓。 可同样的场景,这次却是失去。 晚饭之前,所有需要带走的东西全都收拾妥当,几个大箱子整整齐齐地摆在衣帽间和卧室。 “一起去吃个晚饭吧,就当是给这段婚姻做一个结束的仪式。” “好,”阮初说,“去哪里吃?” “赵五重庆火锅怎么样?” 阮初闻言,眼底一阵酸涩,他竟然还记得。 这是沈聿淮同她表白那天,他们去吃的那家店。 那时候沈聿淮养尊处优,阮初到沈家后,沈聿淮一直不让她吃那些,说那是垃圾食品。 他跟阮初表白那天带她去吃了这家她嚷嚷了很久的重庆火锅,还陪她去吃了他最看不上的路边摊。 那天他开着一辆库里南,带她去了最繁华的夜市,吃着十几块的东西。 第二天沈少爷娇弱的肠胃就受不住了,上吐下泻。 难受的同时还不忘教育她:“看,我说是垃圾食品吧。” 思绪回笼,阮初说:“好,那就吃这家吧。” 她简单化了个妆,既然是告别,那就有点仪式感吧。 这家火锅很火爆,他们来得不巧,刚好是饭点,需要排队。 煎熬地排了四十分钟后,前面还有四桌才到他们,阮初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两声,沈聿淮牵着她的手,低头笑了起来:“这么馋?” “等了这么久都快饿死了。”阮初笑道。 这一刻,他们之间仿佛没有那些不堪,只是一对寻常夫妻,丈夫陪妻子来吃最爱的火锅,有说有笑。 火锅店在京北大厦旁的一栋单独的小平房里。 沈聿淮指了指不远处的咖啡厅:“你去买两杯喝的吧。” 好在咖啡厅不用排队,阮初快速买了两杯咖啡。 买完咖啡回来时,沈聿淮冲她招手:“排到我们了。” “这么快?!刚才不是还有四桌吗?”阮初惊讶地问道。 沈聿淮接过咖啡:“你怀孕了,就别喝咖啡了。” “那你还让我去买。” “我想喝,不行啊。” 经过门口叫号的店员时,店员一脸羡慕的表情:“美女,你老公对你真好。” 阮初被这份羡慕之情搞得一头雾水:“啊...哦,谢谢!” 进去后,她看了眼菜单,忍不住感叹:“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怎么涨价,还是这么便宜。” 沈聿淮心道,这顿饭可并不便宜,他给前面四桌订了京北大厦顶楼餐厅的位子。 花几万块吃顿市井火锅,听起来好像有点脑残,但能让她高兴,就值。 沈聿淮点完菜便把菜单还给了店员。 菜品上齐后,阮初愣住了。 面前一桌子涮菜,跟他们那年来吃的时候一模一样,沈聿淮竟然每一道都记得。 阮初夹起一片喷火牛肉涮进锅里,吃着吃着,眼泪也开始往下掉。 沈聿淮递给她纸巾,她说:“这个喷火牛肉实在太辣了,辣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沈聿淮心里不是滋味,没戳穿她的掩饰,许久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问:“我说我对林静婉没动过感情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你信我吗?” 阮初擦了擦鼻涕,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信,又怎么样呢?我们之间走到现在,仅仅是因为一个林静婉吗?” 沈聿淮不说话了,专心帮阮初涮菜。 “我还是得说,你怀着宝宝呢,以后少吃垃圾食品。” 阮初白了他一眼:“爹味真重!”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这算是他们结婚后吃过的最平和的一顿饭。 从火锅店出来后,阮初在店门口和沈聿淮告别。 “东西找了搬家公司过去搬,我就不过去了,先去公司附近那套公寓住。” 阮初有一套小公寓,在乐维娱乐附近。 刚上班时怕中午休息不好,想在公司附近租一套小公寓用来午休,结果叶老师知道后直接给她买了一套。 “公寓那么久没住了,得收拾一下,”沈聿淮说,“今晚回去吧,我睡客卧,明天一早就派人过去给你收拾。” 阮初坚持不回去,拒绝了沈聿淮。 见阮初态度那么坚决,沈聿淮也没再强留,他们现在关系紧张,太强求了反而对他不利。 陈曦去外地拍戏了,赵以沫今天大夜戏也没空收留她。 阮初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今晚先住酒店。 沈聿淮回到岚悦居时,王妈竟然还没下班。 “已经到你下班时间了吧?”沈聿淮问道。 他不喜欢有外人在家。 王妈脱下围裙:“是,但是我看您和太太还没回来,也就没敢先走。” “行了,你回去吧。” 王妈没走,反而是问了一句:“您和太太要离婚了吗?” 沈聿淮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这貌似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只需要知道,这个家的太太永远都是阮初就够了。” 王妈点点头,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准备下班,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是因为太太的母亲吗?” 沈聿淮没了耐心:“少打听。” 他起身去酒窖拿酒。 王妈喊住了他:“先生,您别怪我多嘴,我是替您不值。您都不知道,太太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经常会念叨一个叫陆什么的人的名字,我也不知道那是谁,但是听起来像个男人!” “够了!”沈聿淮怒吼一声,“管好你的耳朵和嘴。” 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拎着几瓶酒去了三楼的储物间。 满屋都充斥着他和阮初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他坐在地板上边喝酒,嘴里边喃喃地自言自语,喝醉了走不了路,便在地板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阮初带搬家公司的人来搬东西。 东西装车后,阮初独自一人推开了三楼储物间的门。 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把她吓了一跳。 沈聿淮的怀里抱着她以前的布娃娃,身边几个酒瓶东倒西歪。 这是在这儿睡了一夜? 叮——沈聿淮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铃声响了一遍,阮初没管,但手机却一直持续振铃。 阮初从他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是宋博的来电,这样一通接着一通打过来,恐怕是有什么急事。 阮初拍了拍沈聿淮的脸,沈聿淮悠悠醒了过来。 “是宋博,宋博的电话,找你怕有急事。” 沈聿淮猛地坐起来,双手搓了搓脸,接通了电话。 “不好了沈总,海城那边的项目出事了,需要您马上过去一趟!” 这是几个月前刚谈下来的项目,对公司万分重要,事态紧急沈聿淮挂断电话起身便走。 走到门口时,还不忘记跟阮初交代:“公司有急事,我要出差一趟,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去看你。” “那我们离婚的事情……” 沈聿淮说:“你放心,等我回来就跟你去领证。” “好,我等你回来。” - 林静婉被人赶出沈家后,一直待在租住的公寓里。 一开始听说这次阮初坚决要和沈聿淮离婚,林静婉大喜,自己终于把阮初熬得坚持不下去,终于赢了她一回,也终于有机会成为沈二太太。 至少现在沈聿淮身边没有任何女人,唯一有过交集的就是她,她的胜算是最大的。 可是后来又传来消息说沈聿淮怎么都不肯离婚,甚至还搬出阮初那个病秧子妈来威胁。 林静婉心底划过一丝阴狠,那个阮初到底有什么好,能让沈聿淮这么放不下,甚至当初他找自己,都是为了气阮初! 竟然只把她当做气阮初的工具,当做谈生意应酬的陪酒女! 还说什么“这个家的太太只会是阮初”这样的话。 呵,可笑! 林静婉从手机壳里面拿出一张纸条。 阴暗的房间里,她坐在地上,看着纸条上的地址,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 每一声刺耳的笑声仿佛都在享受着内心狂热又阴暗的计划。 她就知道,阮初和沈聿淮离婚的突破口在那个病了这么久还不死的死老太婆身上。 这两天林静婉几乎没怎么合眼,她用清水洗了把脸,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一片乌青,每一个细小表情都透露着内心的扭曲。 曾经她也是青春洋溢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阮初! 换好衣服下楼,林静婉招手截停一辆出租车。 报上目的地后,司机回过头打量了她一眼:“小姑娘,在这个疗养院养病的可都是有钱人,你确定没报错地址吗?” 林静婉恶狠狠瞪了回去:“让你去哪就去哪,我马上也会是有钱人!” 住着廉价的出租房,不管是穿着还是举手投足的气质也都透露着廉价,却要去一年需要花费几百万的地方,还说什么自己马上就变成有钱人? 这小姑娘怕是精神不正常了吧? 好在到了目的地之后,车费一分没少地付给他了,司机这才松了口气。 这么远的路开过来,万一真是个神经病不给他车费的话,他今天一天都白干了。 司机看了眼林静婉的背影,总觉得有一股寒意,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小姑娘惨白的一张脸,眼神阴毒,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太晦气了,司机加油门赶紧离开了疗养院。 疗养院地处郊区,背阴处还有部分积雪没化,林静婉走在僻静的路上,一遍又一遍地坚定内心的想法。 只有阮母死了,他们才能顺利离婚。 也只有阮母死了,阮初才会生不如死! 疗养院里,阮母站在窗边看着远处光秃秃的树枝,不禁叹气,女儿和女婿一个多星期没来看她了。 她很想他们。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只有你死了,你女儿才能幸福 疗养院的每个走廊门前都有两个值班的小护士。 这会儿,阮母病房所在楼层的其中一个护士突然来例假,去卫生间了。 阮母吃药的时间也要到了,去厕所换片卫生巾也不会很久,应该没多大会儿就能回来值班,于是另外一个小护士就先拿好配好的药,给阮母送过去。 阮母正坐在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这几天她常常这样坐在窗前发呆,想着说不定哪天就能看到女儿和女婿的身影从楼下经过,上来看她。 护士怕吓到她,轻轻地走进病房里。 “老夫人,该吃药了。” 护士轻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阮母转过身来缓缓叹了一口气:“每天都要吃这么多药,病也不见好起来。” 小护士安慰道:“就快好了,医生说只要您再坚持吃一段时间药,病就都能好起来了。” 配药的托盘放在桌子上,小护士把每一种药都给阮母准备好,阮母像个麻木的机器,按量服下所有的药品。 小护士看阮母兴致不高,便柔声安慰:“阮制片说,这几天忙完就过来看您呢,所以呀,您好好吃药好好配合治疗,阮制片也能放心地工作。” 听到女儿的消息,阮母的眸子亮了几分,女儿就快来看她了。 嘱咐了阮母几句后,小护士端起托盘离开病房。 刚关上病房的门转过身,便看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女人。 这女人一声不响地站在她身后,吓得她差点把手中的托盘摔到地上。 “请问,您找谁?” 林静婉指了指阮母的病房门:“我找这间病房里的病人。” 小护士拦在门前:“请问你有沈总的授意吗?没有经过沈总的同意,我们是不能放您进去的。” 林静婉快速想了个理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跟沈总不熟,我是...我是阮制片的朋友,是她拜托我来看望伯母的。” 阮制片是说过最近要来看老夫人,可也没说要拜托别人来照顾,而且,阮制片每次来之前都会先给这边打电话的。 小护士思量再三,还是没放林静婉进去。 “要不这样吧,您给阮制片打个电话,我确认过后才能放您进去。” “她现在在片场,很忙,你不信就问伯母,她见过我的!”林静婉阴鹜地看着小护士,指着房门上的窗户。 趁着小护士分神考虑的空子,林静婉从小护士一侧用力推开了病房的门。 她抬高音量喊道:“伯母,我来看您了!” 阮母被门口的声音吸引过来,问道:“你是?” “哎,你不能进去!”小护士一手端着托盘,另一只手去拽林静婉的胳膊。 林静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小护士。 小护士控制不住自己,往后踉跄几步,砰地撞在走廊的对面的墙上磕到后脑勺,病房的门在她面前哐当一声被关上,随后便是反锁的声音。 忍着脑袋传来的剧痛,小护士拿出对讲机,呼叫安保。 病房里,林静婉笑得阴森,慢慢地靠近阮母。 “伯母,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女儿的朋友啊。” “你...” “上次阮初姐遇到山体滑坡,差点死在山区,还是我告诉你的,我这么好心,你都不记得我了吗?”林静婉的脸上挂着诡异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双手用力捏住阮母的肩膀。 阮母回想起当日的事情,心中强烈的恐惧感使她忍不住发抖,她的女儿差一点就要死了,她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女儿了...... “不不,小初现在好好的,她没死,没有,你撒谎...” 她是没死,可是她过得一点都不好,你知道吗?” 林静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双眼紧紧地盯着阮母,整个人疯癫又猖狂。 “你那个好女婿,他早就出轨了,知道他现在爱的是谁吗?”林静婉仰着头大笑起来,“就是我呀,你的好女婿沈聿淮现在爱的人是我,而你女儿,只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是个多余的东西!” “不可能,”阮母推开林静婉,却铺了个空,“你撒谎!聿淮会陪小初来看我,他很细心很孝顺,什么都依着我,他对小初很好,对我也很好,他没有没有做对不起小初的事情,他很好,我不许你这样说!” “哈哈哈哈哈...”林静婉奸笑起来,笑声格外刺耳,就像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你还真是天真,这不过是他装出来的而已。” 阮母有些站不稳,颤颤巍巍地扶着沙发扶手缓缓坐下:“装的?不可能,聿淮不可能在我面前装,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是个好孩子......” 阮母的双眼慢慢不再聚焦,只顾着自言自语。 林静婉走到阮母身边,抓住阮母的衣领,将她一把拽了起来:“知道为什么吗?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病秧子受不了刺激,他早就不爱阮初了,他们结婚这三年阮初过得一点都不幸福,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都离不了婚,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怎么会这样...”阮母喃喃道。 “是啊,就是因为你,因为你不能受刺激,所以他们只能扮演一对恩爱夫妻,因为你是阮初唯一的...累赘,对,就是累赘!所以沈聿淮就用你来威胁她。如果敢离婚,沈聿淮就会把你藏起来,再也不让阮初见你,所以阮初过得再委屈都不敢离婚,懂吗?!” “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你女儿,是你害得你女儿过得不幸福!”林静婉恶狠狠地说道。 阮母的情绪再也绷不住,双手抓着头发捂住耳朵:“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不是我,我要我的女儿幸福,我要我的女儿幸福!” 由于常年的病痛折磨,阮母看起来比同龄的老人要憔悴许多,此刻站在林静婉面前显得格外脆弱。 林静婉双手扒住阮母的脸颊,迫使她看着自己,她瞪着双眼,额头紧紧贴着阮母的额头:“那你还活着做什么?只有你死了,你的女儿才能幸福!” 糟了,老夫人不见了 来例假的护士生理周期不规律,没想到今天会来,于是连卫生巾都没能随身带一片,只好先回办公室找同事借了一趟,才去卫生间换上。 刚从卫生间那边的走廊拐过来,便看到病房外病房外撞到头部的小护士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往护士站走,边走边喊:“快给沈总打电话,快给沈总打电话,这里出事了!” 她赶忙跑过去扶住她:“小兰,怎么回事?” 她才刚离开几分钟而已! “快给沈总打电话,有个不明身份的女人进了病房,要害老夫人!” 沈聿淮现在人在飞机上,马上落地海城,电话没能打通。 好在,安保和其他医护人员出现在楼梯口。 值班的护士一直给沈聿淮打电话,一遍不接就又打一遍,直到能打通为止。 “小兰,你受伤了先去休息,”她转头对另一名护士说,“我给沈总打电话,你给阮制片打,他们可能都在忙,打不通就一直打,打到能接通为止,快!” 几分钟后,沈聿淮落地海城,电话终于打通。 宋博看着上司一脸凝重地挂断了电话,拔腿就往回走。 “沈总,启胜的张总已经在等着咱们了,您去哪儿?” “这次的行程取消,我得赶紧回京!” “可是,”宋博说,“可是这次事关重大,对方说只跟您谈。” 沈聿淮边走边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必须赶紧回去,阮初的妈妈出事了!” 宋博张了张嘴,怎么沈总前脚离开京市,人就出事了? 沈聿淮给沈北辰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先替他赶去疗养院察看。 - 今天下午赵以沫没有工作,便和阮初一起聚餐,庆祝阮初马上脱离苦海。 给在外地的陈曦打过视频电话去,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终于有一个了断了,收拾好心态,明天我得去看看我妈。”阮初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这份轻松没能维持多久,疗养院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 刚接起电话,便听到一阵焦急的声音:“阮制片,不好了,这边出事了,您快来一趟吧,有个女人,她...她闯进了老夫人的病房!” 阮初捏着手机,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以沫,我妈那边出事了,我得赶紧去一趟京郊的疗养院!” “我陪你一起!” 他们看了眼楼下,现在刚好是高峰期,正是堵车的时候,若是车堵在半路上,等他们赶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陈曦隔着屏幕察觉到了不对劲,赵以沫说得七七八八的,但她还是听出了大概的意思,赶紧挂断视频,给陆祁安打过去电话求助。 阮初和赵以沫将车从地库里开出来,马路上川流不息,地库出口的路口堵得水泄不通,车子甚至都进不去马路。 “小初——”陆祁安匆匆赶来,胳膊撑着车窗:“跟我走,去天台上等着,我调了直升机过来。” 疗养院里。 病房外,安保赶了过来,拿出病房的钥匙开门。 林静婉往外看了一眼,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加快语速对阮母说道:“你不是想让她幸福吗?只有你死了,她就再也没有累赘了,她就幸福了!” “你不死她就没法离开沈聿淮,她就每天都受到折磨,难道你真的想看着你的宝贝女儿被折磨一辈子吗?只有你死了……” “别动!”安保冲上来,抓住林静婉,林静婉把阮母往安保那边用力推了一把。 众人怕摔着阮母,几个人腾出手来稳稳地接住了她,却给了林静婉逃脱的机会。 病房门口被齐齐围住,林静婉拿出藏在口袋里的弹簧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们别过来,你们要是过来的话,我就一刀刺下去死在这里,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几个安保上前围住林静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手中那把刀上。 没人注意到,阮母一个人溜出病房。 “你先把刀放下,有什么话好好说!” “你们算是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跟你们好好说?”林静婉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其中一个安保人员在旁等候时机,上前抢夺林静婉手中的刀。 林静婉现在情绪激动,整个人近乎癫狂,力气格外大,几个人都控制不了她,她手中拿着刀在身前来回比划,划伤了一名工作人员。 她把刀举在胸前,慢慢地,慢慢地,往病房门口退去。 直升机降落在疗养院外的草坪上,阮初焦急地往病房的方向跑。 赵以沫这时候也顾不上戴口罩了,追在阮初的后面喊道:“小初,注意脚下,你还怀着孕!” 她和陆祁安一起陪着阮初上楼,等不及电梯,阮初跑到楼梯间一步几个台阶地往上爬。 好在阮母的病房就在三楼,他们到三楼时,林静婉正拿着刀和工作人员们对峙。 她眼尖的一眼就看到了气喘吁吁的阮初,迅速拿着刀靠了过来。 陆祁安见状,挡在阮初身前。 “你做了什么?”阮初问道。 林静婉扶着腰大笑起来:“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告诉了那个死老太婆一些真相而已,”她笑得喘不过气了,“我跟她说,她就是个累赘,只有她死了你才能过得幸福,她那么疼你,你猜她会不会去死呢?” 阮初焦急地向医护人员问道:“我妈呢,我妈现在在哪?” 病房里传出一声惊呼:“糟了,老夫人不见了!” 阮初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控制不住发抖。 小腹突然发紧,她抬起一只手慢慢地扶住小腹,额头冒出层层汗珠,艰难地说道:“快去找,不要管林静婉了,快都去找我妈,会出事的!” 陆祁安扶着阮初:“你放心,我一定陪你找到伯母。” “伯母一定会没事的。” 虽然嘴上安慰,但是赵以沫知道,如果不能第一时间找到阮母,谁也不能确保阮母会不会寻短见。 赵以沫看着阮初单薄的身影,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尽力去找。 林静婉眼底浮起一层阴鸷之色。 如果今天真的能害死那个老太婆,再除掉阮初肚子里的孩子,那么今天的收获可就太丰盛了。 阮初的背影,可真是诱人。 呵,为什么? 所有人都慌乱地把注意力放在了失踪的阮母身上,林静婉一个箭步上前,卯足力气撞开陆祁安,撞在阮初身上。 “啊——” 尖叫声伴随着一声巨响,阮初从楼梯上跌落下去。 小腹传来剧烈的绞痛,她感觉两腿之间有一股暖流,剧烈的疼痛之下,她晕了过去。 刚刚撞过去时,林静婉手中的刀子从手中滑落,一部分安保冲过去控制住了她。 原本人们在忙着找阮母的下落,听到楼梯间的异动之后,几个医护人员连忙跑过去,架起担架,将阮初抬进手术室。 现场一片混乱。 - 沈聿淮落地京市第一时间就赶往疗养院,片刻都不敢耽误。 沈北辰刚才发电话来说,他赶过去时,在离疗养院不远的河边找到了阮母,看情形,阮母是要自尽。 黑色迈巴赫在京郊的道路上飞驰,沈聿淮坐在后座上,双手无力地垂下,胸口一阵麻木的压迫感让他喘不透气。 来的路上,他已经通过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在电话里把事情的原委了解明白。 沈聿淮现在还不知道,那通电话过后疗养院又发生了什么。 宋博开得很快,他们很快便赶到了沈北辰发来的位置。 路边的宾利打了下双闪,宋博缓缓停下车。 他看了眼车内后视镜,后座的男人闭着双眼,眉头紧缩。 “沈总,到了。” 沈聿淮缓缓睁开眼睛,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他甚至不敢下车去面对阮母。 这个在大好年华失去丈夫,后又因此一病不起的善良妇人。 阮母是个温柔至极的人,见到他永远都是笑吟吟的,即便感觉到他和阮初之间出现了问题,也还是愿意给予他一份信任。 他记得,青春期时他顽劣,经常闯祸,所有长辈都说他是阎罗王,只有阮母,总是笑意柔柔,说相信他是好孩子。 阮初来到沈家后,他经常偷偷去医院陪伴阮母,那时候他鬼点子多,经常变着法地逗阮母开心。 后来他们结婚了,阮初因为工作原因经常需要出差,他的工作也忙,但也总会挤出时间去看望阮母。 所以,阮母一直以来格外信任他,依赖他。 可是现在,这个信任自己,一直把自己当做好孩子看在眼里的善良老人,却因为他被逼到自杀。 沈聿淮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车门。 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甚至觉得喘不过气来,下车时腿发软,差点跌倒在地。 “沈总,您没事吧......”宋博担忧地看着他。 沈聿淮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咧着嘴巴:“没事,自作自受。” 他脚步虚浮,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宾利的车门随后打开,沈北辰长腿一跨下车疾步走来。 砰—— 沈聿淮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重心不稳倒在车上。 “如果不是因为法律约束,我现在真想弄死你。”沈北辰拎住沈聿淮的衣领,“给我站起来,你没脸趴着。” 沈聿淮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能不能让我先见见妈。” 沈北辰不作回答,他松了松领带,踱步到一边,点燃一支烟,缓缓吸了一口。 这是默许了。 沈聿淮鼓足勇气,拉开了车门。 阮母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但睡眠很浅,拧着眉头,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模样惊恐。 也不知道沈北辰是怎么把阮母安抚下来的。 他坐到阮母身边,把老人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动作虽然轻缓,但阮母还是醒了过来。 看到沈聿淮的那一刻,阮母就哭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聿淮,有个...有个小姑娘,她说,说你出轨了,说你对小初不好,她还说都是因为我活着所以小初才离不了婚,才会,才会那么痛苦。” 沈聿淮擦去阮母脸上的泪水,但怎么也擦不完。 面前的羸弱老人因为病痛的折磨格外憔悴,沈聿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话。 这三年他的确对小初不好,他也的确用阮母威胁小初打消离婚的念头。 他无法辩驳。 眼泪哽在喉咙里,沈聿淮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起阮初每一次被他欺负之后的神情。 明明那么生气,却又敢怒而不敢言。 有两次,他都害得她找不到妈妈。 “聿淮,”阮母喊他的名字,“你当时不是跟我说,你要好好爱小初吗?我虽然记性很差了,但是我一直记得,你说,”阮母抽泣着坐直身子,目光望向车窗外,“你说,沈叔叔不在了,以后的日子,我会替沈叔叔好好爱护小初...” 面前的老人眼含泪水,颤颤巍巍地演绎着当初的场景。 这些年阮母一直吃药,药物的副作用导致她记忆力变得很差,可她却一直记得沈聿淮在她面前郑重承诺的场景,连他说的话都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 因为,这是一个母亲出于对女儿的担忧而在心中每天重复的独自演绎。 她怕自己忘了,所以每天都在心里重复那场画面。 以此来安慰自己,女儿会过得很好。 “真的是我吗,真的是我害了小初吗?” “不,”沈聿淮声音沙哑,“是我,是我不好...” 说罢,他双手捂着脸,颤抖着身体无声地哽咽。 车门被再次打开,沈北辰熄了烟,一手扶着车门:“滚下来。” 沈聿淮把外套给阮母披上,乖乖下车。 关上车门,沈北辰拎着他的衣领走远了点。 “疗养院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处理,这边的情况我也在电话里说清楚了,另外,警察过去控制了那女人,”沈北辰移开目光,“你自己心里有点数,我先带婶婶回市区...” “可是,小初只有见到妈,才能放心。”沈聿淮打断了沈北辰的话。 提到阮初,又是一拳砸下来。 沈北辰压着声音道:“婶婶现在最好不要见到小初。” “为什么?” “呵,‘为什么?’你也有脸问吗?我早就警告过你,珍惜眼前人,你就是这么珍惜的。”沈北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小初现在就在疗养院,想知道为什么就自己过去看吧。”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刚才上司在这儿处理家事,宋博自觉地回避到了一边。 这会儿,沈聿淮回到车旁,无力地抬起胳膊,对远处的宋博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宋搏迅速回了条微信消息,一路小跑过来,坐进驾驶室。 “沈总,咱们现在去哪,是要去见太太吗?” 沈聿淮面无表情地靠在后座上,好像整个人都失去了精神。 听到宋博的声音,他疲惫地点点头:“去疗养院,她现在还在那。” 疗养院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沈聿淮的心好似被人高高揪起,窒息感袭满全身。 刚才面对阮母就已经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接下来,又该怎么去见阮初。 下车后,他缓步走进疗养院的大楼,每一步都仿佛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见到他的医护人员脸上皆是惋惜的表情,有几个医生看到他就低下了头。 他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觉得尴尬吧,您别多想,见到太太就知道了。”宋博安慰道。 院长在三楼的病房外拦住了沈聿淮:“沈总,沈太太现在不在老夫人的病房。” “那她在哪?” 院长为难地说道:“太太她...她从手术室出来后,刚醒过来,” 轰隆——沈聿淮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什么叫刚从手术室出来?” “沈总,”院长低下头,面露难色,“您得有个心理准备,沈太太被那个女人从楼梯上推了下去,流...流产了。” 流产了? 沈聿淮整个人僵在原地,浑身的力气都被情绪抽空,耳边传来的声音也渐渐模糊。 他不敢相信院长的话。 这个孩子是他好不容易盼来的,甚至用不光彩的手段换掉了阮初的避孕药,强迫阮初怀上。 他以为有了孩子他们的感情就能缓和一步,哪怕只是一点点,未来的日子还有很长。 可现在,他千盼万盼才盼来的孩子没了,他甚至都没好好感受一下孩子的存在。 这一切,都被他自己亲手毁了。 “她在哪?” “在四楼第一间病房。” 沈聿淮缓缓转过身,机械地走进电梯里。 宋博紧跟着进去,帮他按好电梯按键。 电梯到达四楼后,沈聿淮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打开,又合上。 “沈总,就算您开了我,我也想多说这一句。您...您实在太过分了,太太这么好的人,您怎么能这样对她,太欺负人了,”宋博低着头,不敢看沈聿淮的脸色,只管闷头说:“您现在逃避有什么用呢,您现在才最不应该逃避!” “我不是,”沈聿淮红着眼,“我不是想逃避,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我心疼。” 电梯门再次打开,沈聿淮走了出去。 他看着阮初所在的病房,脚步踉跄着,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着,软绵绵的,仿佛没有着力点,思绪也随着脚步而飘忽不定。 良久,他推开了病房的门。 阮初躺在病床上,巴掌大的小脸苍白着,眼神空洞又绝望。 看到他,病床上瘦弱的身体轻轻颤抖,眼眸中闪烁着泪,绝望地看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赵以沫起身挡在他面前:“你还来做什么,小初现在不想见你,你走吧,别给她添堵。” “让我跟她说会儿话,”沈聿淮忍着情绪,“就一会儿。” 赵以沫努着嘴,内心斗争好一会儿,侧身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小初……”沈聿淮犹豫着喊了一声,声音没有一点底气,他坐在病床旁,握起阮初苍白瘦弱的手,“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阮初用尽全部力气抽回自己的手:“你来不来,已经不重要了,”她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等我出院,我们就去办离婚吧,不要再等了。” “可不可以不要......”沈聿淮哀求道。 阮初毫无血色的双唇一张一合,平静地说:“我们结婚三年,现在落得一死两伤的结果,还有什么继续的必要。” 她声音虚浮,但却每个字都刺在沈聿淮的心里。 他低着头不作回答。 “直到现在你还不肯答应离婚吗?我们的宝宝不在了,我失去了我的孩子,还差点失去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这些还不够吗,你还不肯放过我吗?” 沈聿淮的头埋在阮初的手上,肩膀起起伏伏地颤抖着。 病床上躺着的人,是他的挚爱,现在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受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她今日所受的伤害都是拜他所赐。 这些日子他一直抱有期望,以为他们就要好起来了。 明明马上就能好起来,就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 他还有什么资格留住她。 过了许久,他控制了一下声音,说:“好...那以后我能不能偶尔去照顾你一下,毕竟你现在身体受到伤害也都是因为我。” “不必了,”阮初说,“只要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能好起来。” 沈聿淮的胸腔像是被重击了一下,闷得喘不透气。 是啊,他差点忘了,她原本好好一个人,是他给她带来了这么多的伤害,亲手把她摧残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阮初将手缩回被子里,缓缓闭上眼睛:“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男人一直趴在病床上,注视了她许久,细微的抽泣声环绕在她耳边,过了好一会儿,阮初才听到他缓慢而又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阮初醒过来后,陆祁安去给她买营养餐,回来时刚好看到沈聿淮从病房里出来。 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把手上的保温盒递给赵以沫,一拳挥在了沈聿淮的脸上。 沈聿淮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他不躲,也不还手,就任由陆祁安一拳接着一拳打。 口鼻流血,他用袖子随便擦了一把。 赵以沫过去拉开陆祁安:“好了,还有别的病人在休息。”她把保温盒还给陆祁安,“你先去拿给小初,尽量让她吃一点,我有话跟他说。” 陆祁安满身戾气,怒红着眼,死死盯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一动不动。 见状,赵以沫把保温盒强塞进他手里,失望地看了沈聿淮一眼:“你跟我过来。” 帮我查件事,越快越好 他们来到楼下,沈聿淮无力地靠在墙上,赵以沫在他面前来回踱步。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你终于满意了?” “说什么找个林静婉就是为了气小初,沈聿淮,你真是幼稚得可笑,你合该跟林静婉贱男贱女配一对,为什么还要纠缠小初?” “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不是你家大哥救下了伯母,小初现在恐怕也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 赵以沫语速很快,言语切切,劈头盖脸地一顿骂,让沈聿淮无法反驳。 “你说你想气她,现在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 “你知不知道她也很盼望着这个孩子的出生,现在你害得她没了孩子,还差点失去了母亲,你满意了吗?” “那天你在我家跟我和我大哥说的那些话,亏我还以为你要转性了,沈聿淮,你就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不,我是,”沈聿淮无声地流着泪,“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赵以沫摇摇头:“你的行动我们已经看过了,不需要你再证明什么。如果你真的心里还有她,还在乎她,就离她远一点吧。” 他真的应该离她远一点吗? 可是没有她的生活,他一分一秒也过不下去。 赵以沫已经回病房半个多小时了,沈聿淮依旧站在原地,落败地靠在墙上,寒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宋博站在不远处,不敢上前,他和阮初的接触并没有很多,但他作为一个外人,一个沈聿淮身边的人,都很心疼阮初。 虽然沈聿淮嘴上不说,而且表现出的模样似乎是厌恶阮初,但宋博还是能感觉到,沈聿淮的心里是爱阮初的。 他一个外人都尚且心疼,更何况是沈聿淮呢? 宋博作为下属,也不敢僭越,只是他觉得,沈聿淮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自作自受。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许久,沈聿淮才缓缓地拿出手机,接通电话。 “聿淮,在公司吗?我过去接你,”季文璟说,“子仪回来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我没空,不想去。” 电话那边的季文璟听出了沈聿淮语气中的不对劲,问道:“你那边是有什么事吗,需不需要我过去?” 沈聿淮攥着手机摇了摇头,过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这是在打电话,季文璟听不到他摇头的声音。 “我没什么事,你们玩就行,最近这段时间不管是什么事都不用找我。” 季文璟还想再多问一句,电话却被挂断了。 “聿淮不肯来吗?”一旁的苏子仪问道,她叹了口气,“他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当初一声不吭地就出国,没再为他多坚持坚持。” 季文璟放下手机,柔声安慰道:“你别多想,兴许他真的很忙,再说了,咱们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可能早都不记得了。” 苏子仪低着头,掩饰住眼底的情绪,挤了几滴眼泪出来:“文璟,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一颗心,从小到大都装满了聿淮,如果没有他,我真是...”她说着说着便抽泣起来,“我真是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都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向前看,”季文璟说道,“而且他和小初其实挺好的,小初是个好姑娘,咱们祝福他们就好。” “是啊,”苏子仪缩在袖子里的指尖嵌入掌心,“小初真的是个好女孩,是我没用,不招她的喜欢,”她抬起头看着季文璟,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放心,这次回来,我会努力讨好她的!” 季文璟闻言蹙了蹙眉:“你已经很好了,不用费力去讨好谁。” 苏子仪叹了口气:“但愿吧,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好,被小初讨厌,下次见到她我会跟她好好沟通一下的,不然的话,真的很担心我的到来会影响大家之间的感情。” “你不必这样放低姿态,小初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还是很随和的。” 苏子仪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恨极了。 她才离开不过几年,就连季文璟也不再站在她这边。 从前季文璟可是最护着她的! 这让她怎么甘心。 看苏子仪还是神色恹恹的,季文璟说道:“好了,别多想了,有什么事你就找我。” 苏子仪这才舒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 沈聿淮挂掉电话,双手撑着墙,借力站了起来,他站在原地稳了一会儿,才缓缓迈出脚步。 他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宋博赶紧上前想要扶住他,却没想到,刚走到他身边,他便跪倒在地上。 “沈总...您没事吧?” 沈聿淮的脸惨白如纸,寒风刺骨的冬日傍晚,他穿着单薄,额头却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太阳穴青筋暴起,他咬紧牙关,发不出任何声响。 宋博扶着沈聿淮回到车里:“我先送您回去休息吧。”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去子铭那儿吧。” 车子发动,沈聿淮拨通了方子铭的电话:“帮我查件事,越快越好。” 一个小时之后,方子铭家。 “哥,你这是怎么了?” 方子铭看着门口的男人,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沈聿淮靠在门框上,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满脸疲惫,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嘴唇甚至都没了血色。 在他印象里,沈二什么时候有过这么颓废的时候? 吓得方子铭赶紧让沈聿淮进屋,生怕面前的人多吹一秒冷风整个人就当场碎掉。 “你交代我的事儿,我查清楚了,那个保姆确实是个普通人,但又不是个普通人。” “少跟我卖关子,说人话。” “她是,”方子铭犹豫着说,“她是林静婉的妈,而且她的过往履历都是有人帮她做了假的,应该是顶了别人的位置,才顺利进了岚悦居。” 沈聿淮双目紧闭,大手捏着眉心,都是他的错,是他当初没在细细调查就用了王妈。 怪不得阮初去医院检查那晚林静婉的电话来得那么巧。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哥,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好久不见啊,王妈 沈聿淮看着一脸关切的方子铭,再也崩不住情绪。 “你嫂子怀孕了。” “怀孕是好事儿啊,我是不是过不了多久就能做叔叔了?” “孩子没了,”沈聿淮失声痛哭,“都是因为我,都是我害的,是我把小初害成了现在的模样。” 沈聿淮这一哭,吓得方子铭不知所措。 印象里的沈二总是意气风发,风姿绰越,从小到大都是他心里的偶像。 他从没见过沈聿淮如此软弱的时刻。 “哥,你别哭啊,我我我也不会安慰人,”方子铭胡乱塞了几张纸巾在沈聿淮手里,“你们都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不会了,”沈聿淮哭着说,“你嫂子不要我了,等她出院,我们就要去办离婚手续了。” 方子铭张了张嘴巴,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思索了许久,他鼓足勇气。 “其实吧,方子铭低着头,“做弟弟的多说一嘴,离了挺好的,你有时候确实有点过分了,就算不爱她,也不至于那么对她吧,嫂子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你俩,你俩不合适...” 这话一说,沈聿淮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你瞎说,你知道什么,我们两个最合适了。” 方子铭小声嘀咕道:“那还被你过成这样。” “你再说一遍?” “本来就是啊,”方子铭终于硬气了一回,昂首挺胸地反驳,“嫂子那么好的一个人,你放着好的不要,非得跟那个女学生掺和在一块,我就没看着她哪儿能比得上嫂子,我要是你,我才不干这种蠢事!” 沈聿淮没再反驳,方子铭说得对。 是他蠢,蠢极了。 沈聿淮哭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有件事,你得帮我去做一下。” 听他说完,方子铭一脸兴奋:“演戏我擅长啊!” 林静婉被警察控制住之前,沈北辰派去的人把她所有的随身物品收了起来。 拿到林静婉的手机之后,沈聿淮以林静婉的口吻给王妈发了条消息,约她今晚十点在林静婉的出租屋见面。 收到消息的王妈终于安下心来,她今天一直忐忑着,生怕事情出点什么岔子,现在好了,看来是成了。 岚悦居的大门突然打开,方子铭破门而入,王妈听到开门的声音下意识地把手机往怀中一藏。 “您,您是?” 方子铭悠悠地说道:“我是你们沈总的朋友,回来帮他取证件办离婚。另外检查一下之前那位女主人的东西有没有收拾干净,”他冲王妈挑了下眉,“打起精神来好好收拾收拾吧,阿姨,马上就会有新的女主人住进来了。” 王妈故作惋惜:“哎,其实之前的夫人挺好的,但是主人家的事情,我一个做保姆的也不好说什么。我现在就开始扫除。” “不忙,”方子铭说,“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做不过来,你们沈总专门找了人来清理。成功离婚脱离苦海了,他这两天高兴。后天吧,后天要和马上要娶进来的这位去一趟国外度假,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先放假了。” 说完,方子铭去书房假装找了找证件便离开了。 送走方子铭之后,王妈欣喜的环顾这整个家的样貌,大摇大摆的往沙发上一躺,以后她和她的女儿就是这个家的主人了! 女儿说得对,这招虽然险,但是胜算却大,回报也高。 最要感谢的还是那位贵人,一直帮助他们,还帮她安排进岚悦居,每时每刻观察着阮初和沈聿淮的动向。 晚上十点,王妈准时出现在林静婉的出租屋。 马上就能和女儿共享这份喜悦了,他开门的手都在发抖 出租屋是个一居室,打开门后,客厅里空无一人,整个房子里惊得出奇。 王妈试探着喊了声林静婉的小名,没有人回应。 她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站在门口望过去,里面还是没人。 奇了怪了,明明说好十点见面的,她怕林静婉回不来,还特地晚上来几分钟。 难道是沈总黏着她不让她回来? 刚才沈总的朋友倒是说,后天要带林静婉出国去旅游。 刚甩了前妻就迫不及待地带她女儿去国外旅行,这得是多么宠爱。 她这辈子还没出过国呢! 这个女儿也算有点用处的,不枉她供她读电影学院。 上这个学校,就是为了让她嫁个有钱人,不然她岂不是白养了这个女儿! 王妈等不及了,又给林静婉发了条消息。 整套房子都很安静,消息的提示音突兀地在卧室里响起。 王妈屏住呼吸,忐忑地走进卧室,林静婉的手机静静地躺在枕头上。 心头袭上一阵不好的预感,王妈刚想退回去,下一秒却愣在原地。 男人微笑着拉开窗帘,缓缓走了出来。 “好久不见啊,王妈。”沈聿淮扬着声音道。 方子铭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你们不是今天早晨刚见了吗?” “闭嘴。” 王妈大惊失色,转身想跑,一回头便看到几个彪形大汉堵在房门口。 几分钟后,沈聿淮安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对面,王妈被保镖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王妈很忙啊,在岚悦居忙完,还要来这里忙。”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妈紧张到嘴唇都在发抖。 沈聿淮气定神闲:“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话,要不我听你狡辩狡辩?” 王妈不敢说话,连呼吸都不敢太深。 沈聿淮笑起来:“知道你的好女儿现在怎样了吗?” 王妈眼神闪躲,睫毛疯狂颤抖:“什么女儿,我的女儿在读书,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林静婉,认识吧?”沈聿淮问道,“我马上就要娶她了。” “真的吗?”王妈的眼睛控制不住得亮起来。 沈聿淮噗笑了一声:“跟你开个玩笑。” 他走到王妈身边,用力掐住她的脖子。 王妈张着嘴巴,脸憋得通红,沈聿淮突然松开手,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说吧,是谁把你安排进了岚悦居。” 王妈这辈子第一次出小县城,脑子里整天只想着让女儿攀上个有钱人,哪怕是做情妇做小三,没什么见识,这会儿早就吓破了胆。 “真的不知道...”王妈急哭了。 “还是不说是吗?”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妈哭诉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女人是谁,她每次都用不同的号码,还让我们清空通话记录...” 陆祁安,谢谢你 漆黑的夜幕笼罩在城市上空,医院的窗户上倒映着阮初瘦弱而苍白的脸。 刚得知自己怀孕时,她的确又气又恨,气沈聿淮又一次诓骗自己,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恨他连自由和最起码的尊重都不曾给她。 可冲动的情绪过后,她开始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 尤其是当沈聿淮答应了离婚后,去父留子,她以后可以自己抚养这个孩子,以她现在的经济条件,完全可以给这个孩子一个富足的生活。 做完检查回家的那晚,她一夜无眠,脑子里乱糟糟的,装了很多事情。 但是唯有一点,她很庆幸自己有独立的经济能力,就算离开沈聿淮,也可以让自己和宝宝一起过得很好。 庆幸之余,她忍不住落下泪来,有了这个孩子,她在世界上终于又有了一个血浓于水的亲人。 宝宝在她的身体里将近两个月,这短暂的陪伴过后,在今天化成了一滩血水,永远的离开了她。 “小初,你吃点东西吧,你心里再气,也得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身体好起来了,你才有力气去恨他。”赵以沫握着阮初的手,轻声说道。 想到宝宝的离去,阮初的眼里泛满了泪花,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只是有点没胃口,吃不下。” 赵以沫纠结地问道:“真的想好要跟沈聿淮离婚了吗?” 阮初垂着眉眼:“想好了,出院就离。” “其实吧,”赵以沫说,“其实不离也行,你俩签好协议,让他把所有的钱都上交给你,你就还是做你名义上的沈二太太,别对他付出什么就是了,我就是觉得吧,就这么离了,太便宜他了。” 阮初叹了口气,回握住赵以沫的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经过这么一遭之后,我想通了,不想较真了,也不想非要去争个公平,便宜他就便宜他吧,离开了他,我也会过得更好,不是吗?这样看来还是我赚了。” 她以前就是太爱较真,总是想要挣个公平,总是觉得不甘心,才给了沈聿淮一次又一次拿捏她的机会。 现在,她终于想通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沈聿淮也没理由继续困着她。 她终于,可以做一回自己。 有自由、有尊严,不再受人控制,也不会再有人欺辱她。 虽然代价很大,但未来还有很远,总会好起来的。 阮初在心里告诉自己。 听到恋爱脑这么多年的阮初嘴里说出这样一番话,赵以沫终于欣慰地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我支持你,我们都支持!” 阮初终于不再恋爱脑,她甚至都想拉上陈曦一起去庙里好好上炷香。 “对了,陆祁安呢?这次他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该好好谢谢他的。”阮初问道。 赵以沫看了眼病房的门:“估计在外面吧,我跟陆家这个接触不多,但是这次的事,他看起来还真挺靠谱的。而且,知道你难过,也不进来打扰,就在外面守着,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我,陪你聊天说话。” 阮初说:“他一直是个很体贴的人,”她顿了顿,“那就等出院吧,办完离婚,了结那些事,脑子清明了再好好思考一下怎么感谢他。” 赵以沫俏皮地眨眨眼:“我看啊,他在你这儿,想要的恐怕不只是感谢吧。” 阮初瞪了赵以沫一眼。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行了吧。”赵以沫笑道。 这次的事情多亏了沈北辰带人及时赶到,救下妈妈,不然她真的想象不到如果现在面对的是一具从河里打捞上来的冰冷尸体,会怎么样。 她只怕会发疯,会随阮母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从醒过来阮初就没碰过手机,这会儿她到处摸索,准备给沈北辰打个电话。 “大哥,”阮初声音沙哑着,“我妈怎么样了?” “醒了?”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整理文件的声音,“你放心好了,婶婶一切都好,就是有点担心你,想看看你。” 阮初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有大哥照顾,我很放心,谢谢大哥。”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这样,大哥心里可就该难受了。”沈北辰思量片刻,“这样吧,咱们视频通话,让婶婶看看你,好让她放心。” “好,”阮初迅速调整了一下状态,用赵以沫的口红淡淡地在双唇扑了一层,显得不那么憔悴。 视频通话接通后,阮母憔悴的面庞出现在手机屏幕上,阮初喉咙一紧,眼泪就要掉下来。 她看向别处,稳了稳情绪:“妈,我刚才睡了一觉,现在刚醒,感觉还有点没完全睡醒呢,您吃饭了吗?” 看到她,阮母的神情才放松了一些。 阮母擦了擦眼泪,说道:“吃了,是北辰陪我吃的,刚才还陪我下楼去散了会儿步,你放心吧小初。” 怕阮母再看出什么破绽,阮初找借口赶紧挂断了电话。 咚咚—— 短暂的敲门声过后,陆祁安打开病房的门,只开了一条缝,问道:“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赵以沫连忙起身去开门:“方便,进来就好,不用一直在外面等着。” 陆祁安礼貌颔首。 “小初,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也不疼了。”阮初答道。 赵以沫拿起包:“呃——那什么,我刚才打电话回家让保姆给你炖了汤,算着时间应该是炖好了,我回去给你拿。” 说完,她火速闪人。 病房里只剩阮初和陆祁安两人,气氛有些许的尴尬。 “睿睿呢,怎么不见他。” 陆祁安怕阮初看见小孩子会难过,无论睿睿怎么闹着要过来见她,他都没同意。 “他太闹了,我怕吵着你。”陆祁安说。 阮初抬眸对上陆祁安的视线:“陆祁安,谢谢你。” 她明白陆祁安的意思,他一向考虑周到,大概是想到她刚失去孩子,所以才没让睿睿过来。 削好苹果皮,陆祁安把果肉切成小块,吃起来更方便。 “小初,你真的不必跟我这么生分。”陆祁安把果盘递给阮初,“我记得,你一直不爱吃果皮。” 带上江伊橙是对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阮初的眼神中划过一抹惊喜的神色。 “好歹我也在你后面坐了三年,这点事儿还观察不到嘛?”陆祁安笑起来,脸上挂着一个酒窝。 高中时期,他们两个坐前后桌。 那时候阮初雷打不动的,每天吃一个苹果。 每到大课间,陆祁安便看到前面的阮初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苹果和一把削皮刀。 慢条斯理地削完皮之后,就已经快要上课了,又只好迅速把苹果塞进肚子里。 像个小仓鼠一样,可爱极了。 那时候他每天在学校除了学习,注意力全都在阮初身上。 阮初同样回想到了学生时代,不由得轻轻抿嘴,笑意从眼底绽开。 陆祁安做好心理建设,试探着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想好了吗?” 阮初将口中的苹果咽下去,擦了擦嘴:“等我出院,就去办离婚。” 闻言,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陆祁安抬眸看过去,还好阮初在看别处,没有发现他此刻的窘态。 “真,真的吗?”陆祁安的语气里抑制不住激动,“只是...这次沈聿淮不会又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阮初无奈地摇了摇头:“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不可收场的地步,他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了。” “你放心,”陆祁安认真地说道,“这次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阮初不知道怎么回答,慌乱地低下头。 陆祁安拿起水杯去帮阮初接水时,才发现自己紧张得手都在发抖。 砰砰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回荡,喜悦难以言表,统统洋溢在面庞上。 阮初就要离婚了,这是不是说明,他终于有机会可以去争取站在她的身边了? 高中时,阮初和沈聿淮刚好热恋,那时候阮初满眼都是沈聿淮,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默默等在背后的他。 十年过去了,陆祁安整整等了十年之久,还好,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了。 这十年等得值,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再等多久都值。 陆祁安思绪乱飘,嘴角异常难压,一个没注意,水杯里的热水就溢了出来。 嘶——还挺烫。 - 处理完王妈的事,沈元康打电话来“请”沈聿淮回沈家老宅一趟。 “哥,我陪你去吧。”方子铭说道,“你自己去的话,我怕你有去无回啊。” 沈聿淮斜了他一眼。 “不是,你看我要是跟着你去,说不定还能救你一下,不至于让你竖着回去横着出来。” 问清楚事情的原委后,方子铭是真担心沈聿淮这趟回家究竟能不能完整地出来。 沈聿淮没反驳他,他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回老宅的路上,方子铭坐在一旁回消息,跟自己的女神炫耀,自己又做成一件大事 橙子:【方少爷的生活里恐怕全是大事儿吧。】 橙子的柚子:【我这会儿可真是伸张正义,真是件大事儿。】 橙子:【那可真是太难得了。】 橙子的柚子:【帮我二哥抓住了他家的卧底保姆,算不算大事?】 橙子:【你们豪门就是戏剧,话说你到底排老几啊,怎么又冒出个二哥?】 橙子的柚子:【沈家知道吧,沈家的二公子沈聿淮。】 江伊橙看着手机屏幕脑袋嗡嗡的一声,沈聿淮,不就是阮制片的丈夫,林静婉的金主? 她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急忙询问。 橙子:【他怎么了?】 橙子的柚子:【二哥的私事我也不好跟你说,反正很复杂就对了,但是你放心,我一点都不复杂。】 橙子:【你复不复杂,关我屁事。】 方子铭后面又发过来一长串消息,不过全都跟这件事无关,江伊橙也没什么心思再看了。 索性把手机扔在一旁,在脑海中迅速整理刚刚的消息,干了件大事儿?抓出了卧底保姆?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沈家有坏人,那阮制片岂不是有危险? 阮初在江伊橙的心里,那是偶像级的存在,顶着一张顶美的脸,坚持只用才华吃饭。 她抓起手机,从椅子上弹射起步,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小橙,这是着急去哪啊?”同事问道。 “我有事!”江伊橙胡乱回了一句,冲进了陈曦的办公室。 江伊橙这个人疾恶如仇,为人正直没有什么坏心眼,陈曦很看好她,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起来。 “陈导,阮制片好像有危险?” 陈曦正在办公室收拾东西交代工作,准备赶回京市。 不回去亲眼看看,她放心不下。 听到江伊橙这话,陈曦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不是吧,还是真让她猜中了?! 陈曦把手中那厚厚的一沓剧本往桌上一摔:“都是那个该死的小蹄子。” “林静婉?”江伊橙从口中蹦出这个名字。 “你怎么又知道?” “她是我大学室友,”江伊橙说,“我查过去学校接她的车,所以...” 由于江伊橙实在不想跟这种女人有任何过多的牵扯,所以在剧组里,她从来没有对别人讲起过她和林静婉是室友,外人只知道林静婉和她认识,更熟一些。 “我得抓紧时间赶回京市一趟,你们好好工作,等我回来。” “阮制片到底怎么了?”江伊橙急切地问道。 陈曦鼻头一酸,眼神有些呆滞:“多的我也不方便告诉你,她现在在医院,我得过去陪她。” 医院?还和林静婉有关? 江伊橙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帧画面。 江母常年都要吃治疗抑郁症的药物,之前她去医院给江母抓药时,好像看到过林静婉。 那天林静婉急匆匆的。 虽然她戴着口罩帽子,但江伊橙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不想跟林静婉有过多接触,也不关心她这种人去医院到底是做什么,便只好装作没看见她。 难道林静婉出现在医院里并不是偶然和巧合吗? “我跟你一起去吧,陈导,或许我这里知道一些能帮上阮制片的信息。” 陈曦听到这话整个人一怔,江伊橙和阮初没有任何交集,就算林静婉和她是室友,看她对林静婉的态度就知道,她们并不熟,她又能知道什么呢? 但直觉告诉她,带上江伊橙是对的。 认识,但不熟 夜里,灯火通明的沈家刚刚经历完一场暴风雨。 沈元康气得差点犯心脏病,收拾完沈聿淮之后,叶老师搀着他上楼去休息。 临上楼之前,他给沈聿淮下了军令状:“出了这个家门,如果解决不好那个女人以后就不用回来了。” 沈北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吸着烟,从开始到结束,他像个看客,一言不发。 “大哥,”沈聿淮喊了一声,“妈,现在怎么样了?” 沈北辰隔着烟雾,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不需要知道,过不了几天,你也该改口了,该叫婶婶,以后别乱了规矩。” 沈聿淮颓败地跪在地上,模样依旧矜贵,但却带着无尽的落寞。 “可不可以再帮我一次?” 沈北辰递了个眼色,方子铭赶忙将烟灰缸移到他面前。 他熄灭烟蒂,道:“不帮。” 不是帮不了,而是不帮。 “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咎由自取,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做了,就要承担其后果。” 沈聿淮跪在地上,双目无神,安静地听着沈北辰微凉的声音。 “生在我们这种家庭里的孩子,没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沈家的孩子幸运,只牺牲一个去换取利益,其余的孩子都有选择幸福的权利,我把这个幸福的权利让给了你,没想到,你不配幸福。” 沈聿淮胸口抽动,眼泪砸在地板上,无声的,即刻消失。 “能不能让我再跟妈见一面?” “不能。” 沈北辰长腿一迈,拿起车钥匙就要走人,他走到门口,又退回来几步:“我以小初哥哥的身份警告你,以后,离我妹妹远一点。” 沈聿淮缓缓闭上眼睛,如今这样的局面,他自己知道,不可能再有扭转的可能了。 沈北辰走远后,方子铭过去将沈聿淮扶起来:“哥,你别想太多了,以后就让嫂子好好生活吧,你也好好的,就别去打扰她了。” “好了,别说了。” 方子明识趣闭嘴,但又忍不住问了一句:“那,那个女学生怎么处理?” “她在里面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太严重的处理,把她保出来吧,咱们来处理。” …… 几天后,阮初出院。 陆祁安和沈聿淮同时出现在医院,两厢对峙,谁也不肯让谁。 沈聿淮坚持要接阮初走,态度强势,堵在病房门口:“陆少爷,我是不是得提醒你一句,我和小初还没离婚,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把我老婆接走?” “从法律层面来讲,你现在的确比我有资格,”陆祁安也不肯退让,“但你现在到底有没有资格,自己心里清楚。” “陆祁安,”阮初拿好东西走到病房门口,“你先回去吧,我和他之间确实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放心吧。” 她给了陆祁安一个坚定眼神。 陆祁安见状,也只好离开。 临走时,阮初又补了一句:“这次的事情真的谢谢你了,等我处理完手里的事,再好好感谢你,好吗?” 刚刚陆祁安脸上的冰冷在听到阮初这样一句软糯的话语后,瞬间化开。 他一步三回头:“好,那你忙完了联系我。” 陆祁安走后,沈聿淮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小初,我不是想再逼你什么,这次我既然已经答应你离婚,就不会再反悔,我只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处理一个人,等着一切都处理完了,我就跟你去民政局,好不好?” 阮初神情寡淡,抬头看了他一眼:“麻烦你了。” 沈聿淮闻言,心悸了一下。 阮初一个人走在前面,沈聿淮默默跟在她的身后,不敢跟她走在一起。 走到车旁边时,阮初径直走向后排。 沈聿淮小跑上前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副驾吧,座椅我调整好了,你可以躺着休息一会儿。” 马上要离婚了,也就没有必要再争辩什么,阮初点点头,坐进了副驾。 看着阮初如今淡然的模样,沈聿淮心里很不是滋味。 直到此刻,他在阮初的眼里再也找不到他的存在,再也找不到属于他的位置,他才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在他的心底里,从来没有觉得阮初不爱他。 即便是发生了之前那样的事情。 即便他亲眼看到阮初和程忱抱在一起。 又或是后来在国外发现阮初的宝贝玉牌的另一半在陆祁安那里 他的内心深处竟都从来没有否定过阮初爱他的这个事实。 他一直说,阮初背叛了他。 他一直认为,那些事情是他心里拔不掉的刺。 可时至今日,他才终于明白,这几年他不过是仗着阮初爱他,便有恃无恐地欺负她。 那些所谓的刺,也不过是因为他接受不了他那强大的自尊心受挫。 因为他不甘心,向来都是别人为他付出,他就付出这么一次,别人却没有将他的付出视若珍宝。 现在想来,他真是可笑,别人凭什么将他视若珍宝? 黑色迈巴赫最终停在了一个废弃工厂的门前。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沈聿淮帮阮初解开安全带,又贴心地为她打开车门:“林静婉在里面,还有之前那次,妈受刺激的事情,我们今天一起清算。” 阮初没再说什么,跟他一起走了进去。 工厂里,陈曦和江伊橙早早地便到了。 这几天陈曦一直陪着阮初,今天她没去医院,而是去江家把江伊橙接了过来。 没过一会儿,一辆库里南稳稳地停在了工厂门前,方子铭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把林静婉揪了出来,一路拖拽到工厂里丢在了地上。 此时的方子铭沉浸在自己这一顿帅气的操作之下,还没注意到陈曦身边的江伊橙。 他自认帅气地甩了两下刘海,终于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江伊橙。 “橙子,你怎么在这儿?” “你们认识?”陈曦问道。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走到哪都能遇上熟人。 江伊橙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认识,但不熟。” 方子铭一听这话就站不住了,握住江伊橙的手:“怎么会是不熟呢?明明已经很熟了好不好?” 江伊橙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民政局 沈聿淮不耐烦地丢了个抹布过来,砸在方子铭的脖子里,差点砸到脸。 方子铭掏出一个小镜子,照了几下确认自己的脸没事,小声说道:“差点砸坏我这张俊脸,还好,还是那么的帅气。” 江伊橙:“……” 林静婉趴在地上呜咽着,方子铭过去撕开她嘴上的胶布。 她猛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恶狠狠地盯着阮初,破口大骂:“阮初,你个贱人,贱人……” 陈曦一个箭步上前,左右开弓两个大耳刮子扇在林静婉的脸上:“你这种东西,让小初打你我都怕脏了她的手!”她看了眼方子铭,“她这张烂嘴还是贴上的好。” 方子铭也没再给林静婉贴上,上前将她的头按在地上。 江伊橙郑重其事地说道:“沈总,阮制片,我回去查了我妈的开药记录,就是您说的那天,也是那个时间段,我在医院里遇到了她。” “江伊橙,你也是个贱人!你这个该死的贱人,竟然敢害我!” 阮初冷冷地看向沈聿淮:“那一次,王妈还没进岚悦居,她怎么会知道我妈在医院,又怎么会精确地找到了哪个病房?” 沈聿淮不慌:“我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件事情,这你一定要相信我,真的没有。” “哈哈哈哈哈——”一阵刺耳的笑声回荡在工厂上空,“你们这群贱人、蠢猪,就是我,两次都是我,我就是要害死那个死老太婆,我就是要让阮初生不如死!” 是以至此,林静婉索性破罐子破摔。 她看着沈聿淮:“我不过是留心观察跟踪了你一趟,就发现了这么重要的信息,我还要感谢你和那个死老太婆,如果不是你们,阮初也不会难受成现在的模样!” “阮制片跟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这么对她?” 江伊橙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狠毒的人,她以为林静婉只是不要脸,却没想到,她如此狠毒。 “凭什么?就凭她同样出身不高却过得比我好!只要有她在,我走到哪里都被人看不起,走到哪里都被人骂一句小三,都是她害的!” 江伊橙冷冷道:“你那是咎由自取。” 阮初攥紧衣袖,对沈聿淮说:“我累了,你自行处理吧。” “好,我一定妥善处理,你不用操心,交给我就好。” 陈曦和江伊橙先把阮初送回公寓休息。 至于林静婉,沈聿淮把她送进了整个京市最乱的酒吧,tg酒吧。 沈聿淮嘱咐酒吧的孙经理:“人呢,就送你们了。她那方面很擅长,可千万别埋没了这个人才,尤其是那些有特殊要求的,送她过去就行。” 他踱步到林静婉面前,嘴角勾起邪魅的笑:“祝你工作顺利,林小姐。” 孙经理点头哈腰地送走了沈聿淮,他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如果没有沈总的同意,那这姑娘恐怕这辈子都出不了这儿。 沈总刚才说,这女人送给他们了? 还是个免费的赚钱工具! 孙经理吩咐手底下人:“今晚就给她收拾好了送进包厢里,要是不听话,那就用药!” “孙经理,您看是往哪边送,今晚那位也要过来。” “这样的话,”孙经理转了转眼珠子,“正好那位喜欢嫩的,那就送到那位的包厢里。” “可是那位之前还玩死过一个,这可是沈总亲自送来的人,万一出点什么事...”手下担忧地说道。 孙经理一挥手:“就是个婊子而已,沈总说送给咱们,那就是由咱们支配!” 林静婉蜷缩在角落里,一脸惊恐,嘴巴被胶布封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几个彪形大汉将她送进了顶楼的一个包厢。 过了一会儿,孙经理忙完楼下的事情,来到包厢门外。 这女人第一次伺候人,恐怕不从,他得上来看看需不需要用药,免得得罪了大人物。 每间包厢的隔音效果都很好,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 孙经理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惨叫声瞬间传了出来。 看来是已经霸王硬上弓了,他奸笑了一声,悄悄关好门。 当晚,林静婉是被几个人抬出来的。 遍体鳞伤,脸颊被扇得发紫,腿都合不拢了。 “行了,帮她上点药,养好了继续接客。”孙经理吩咐道。 他惋惜地看了林静婉一眼。 来到这儿的人,哪个不是他先尝了再送去上班,这个倒是可惜了。 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 - 阮初出院后就直接搬到了之前叶老师买给她的公寓,离乐维娱乐不远的星河湾。 原本想自己买一套,但考虑到这里地理位置合适,周边设施也比较完善,再加上她现在还需要修养身体,也没什么心力再去找房子,就先住了进来。 第二天一早,沈聿淮准时出现在公寓楼下,接她去民政局。 同样的两个红本本,只是这次交到他们手里的,换了个字。 阮初平静地接过离婚证,多看了几眼。 这一次,她终于自由了。 倒是沈聿淮,盯着她的侧颜看了许久,烦躁着把离婚证随手丢进包里。 从民政局出来后,沈聿淮走在她身边,他轻咳一声:“回星河湾吗?我送你。” “顺路。”他补了一句。 阮初抬眸,他今天貌似状态不好,脸上写满了疲惫,眼皮耷拉着,看着挺没精神气。 很巧的是,无论他是去公司还是回岚悦居,或是沈家老宅以及他平时常去的娱乐会所,都同星河湾不顺路。 就像他们以后各自的路,无论往哪走,都不再顺路。 “沈聿淮,”阮初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我们不顺路了。” 说完,她打开手机叫车。 订单信息刚发送,一通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阮初狐疑地盯着那串号码看了好一会儿。 接听后,听筒里响起苏子仪温柔的声音:“小初,我是子仪姐姐,找文璟要了你的电话,没打扰到你吧?” 阮初的脸色沉了下来:“有事吗?” “我回国了,一起吃个饭好吗?”苏子仪稍作停顿,“你能来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始作俑者 天气渐渐回暖,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铺满地板。 苏子仪背着光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看起来失落又难过。 她落寞的盯着手机发呆:“小初拒绝了我,怎么办文璟,我主动示好都没用,她不愿理我,我真的觉得好难过,”她叹了口气,“唉,是不是...我根本就不应该回来?” “她可能比较忙吧,剧组的工作很忙,有时候小初经常出差,都不在京的。”季文璟宽慰道。 “我知道,小初那么好的人,不会刻意针对我的,只是我总觉得我是个很讨人厌的人,”她抬起头,满脸委屈,“文璟,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 “怎么会呢?”季文璟放下手中的茶杯,走过来蹲在苏子仪身边,“你已经很好了,既优秀又漂亮,还这么温柔大方,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啊。” 苏子仪捂着嘴巴,强忍着哭声和泪水:“可是,可是我真的真的好在乎聿淮和小初,很想和他们一起好好的。”正说着话,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落,落在季文璟的手背上。 季文璟凝视着手上的泪水,心疼地安抚苏子仪。 他用纸巾帮她擦着眼泪,柔声安慰道:“我是明白你的,你这么善良,不该流眼泪,是他们不识趣,不是你的错。” “你会帮我的吧,文璟,”苏子仪抓住季文璟的手,“就只有你对我这么好,也只有你,在我心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苏子仪说道。 季文璟郑重地点头:“我当然会帮你,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我会多给你们制造机会相处。小初也是个善良宽和的人,相信你们多相处相处,自然就好起来了。” 苏子仪慢慢靠在他的肩头:“谢谢你文璟,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 苏子仪那通电话导致阮初没接到司机师傅的来电,挂掉电话后,心急的司机师傅已经取消了订单。 这也太心急了点吧,阮初心想。 她只好再重新叫一辆车。 “别再叫车了,就让我再送你一次吧。” 听到沈聿淮这话,阮初短暂的沉默过后,抬眸看了他一眼:“那好吧,麻烦你了。” 再送她一次? 呵! 结婚三年,他就几乎没接送过她,她也从来都没有享受过有人接送上下班的感觉。 婚都离了,就让她送一次吧。 再说,以后在沈家他们可能还会常常见面,要是一直避而不见或者敬而远之,反而显得她太刻意。 被人伺候有什么不好的,阮初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一路上,车开得很平缓,沈聿淮忍不住用余光瞥了阮初几眼。 她的神色平静,毫无波澜。 离婚阮初什么都没多要,他原本想让律师起草一份财产分割协议,还能拖一拖拥有她的时间。 谁知道阮初竟然说,她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 沈聿淮知道,阮初这样做只是为了能够尽快顺利地离开他。 公司的股份,她坚持转让给了阮初大半,现在阮初是他公司最大的股东。 他已经伤害了阮初很多,也亏欠了她许多,都已经走到了离婚这一步,他不想再亏欠她,而如今这种情况,阮初不再属于他,他也只能在钱财上来补偿她。 阮初跟着他的这三年,受了无数的委屈。 他是过错方,按理来说,让他净身出户都没有什么问题,可阮初竟然主动要求净身出户,只为了能够尽快离开他。 沈聿淮心里突然浮起一阵烦躁。 看来阮初是真的放下他了,他感觉好像有千万根银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里,心口窝堵着,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也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在乎阮初这么爱她,爱到可以忽略她曾经对他的背叛。 尽管他在心里一直祈祷,希望从民政局到星河湾的这段路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他放慢车速,还故意绕了一段路,车子却还是很快就开到了星河湾,停在了阮初的公寓楼下。 “这套房子是不是小了些,你住起来会不会不太舒服,给你换套大的吧?” 阮初解开安全带:“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是否换房子,已经不用你来管了。”她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再说,一个人也用不着住那么大的房子,这三年住在岚悦居,你有时不常回来,我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四处都是冰冷,连带着心都变冷了。” “小初,是我对不起你,但我是真想跟你接下来好好的,所以才用那么下作的手段让你怀上孩子,”沈聿淮漆黑的眸子望着她,“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后面这样的事情,知道你怀孕时,我真的很开心,也对我们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孩子没了,我知道你怪我,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始作俑者。”阮初打断了他。 她相信沈聿淮说的话,相信这些都是她的肺腑之言。 可自从他那次出差回国,直到现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她的生活里因为林静婉而出现了太多的麻烦。 这一切的源头,还不是沈聿淮吗? 阮初开门下车,车门关上前,沈聿淮叫住了她:“小初,以后我...能不能偶尔过来照顾你一下?毕竟你现在身体也没恢复好,也都是因为我才变成了现在这样,我得负责把你照顾好。” 这三年只有在羞辱她的时候,他才会说几句完整的话,其余时间他对她惜字如金,现在这样关切,她反倒不适应了。 “不用了,”阮初说,“我们都该开始新的生活了,还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再见。” 沈聿淮望着阮初决绝的背影,良久,才回过神来。 他约上方子铭,去了京北号一会所。 包厢里,沈聿淮懒散地斜靠在沙发上,双目无神。 方子铭这墨迹蛋怎么还不来? 说好半小时之内到,这都超了三分钟了。 他知不知道现在时间在他这儿过得有多慢? 别人是度日如年,他恨不得是度秒如年。 只要安静下来,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从前与阮初的点点滴滴,以及他后来做的这些混帐事。 又煎熬地等了两分钟后,包厢的门终于打开,沈聿淮望过去,失望地闭上眼睛,是服务生来送酒...... 该死的,方子铭怎么还没到? 又煎熬地等了三分钟过后,方子铭终于推开了包厢的门,迈着悠闲的步伐走了进来。 方子铭你大爷的 沈聿淮砸过去一个靠枕:“方子铭你大爷的。” 方子铭稳稳地接住:“我哥这是怎么了,想我大爷了?”他坐在沈聿淮旁边,“可惜他老人家今天来不了,跟地底下埋着呢。” “滚蛋,不是说好半小时之内到吗?你个言而无信的王八蛋...”说完这句,他自己反倒愣住了。 不是说好让我保护你一辈子吗? 阮初,你不要我了,我怎么保护你一辈子? 沈聿淮打开桌上的酒,仰起头猛得灌下一杯,烈酒入口,喉咙一阵灼烧感,他拧着眉,竟然生生地掉下来两滴眼泪来。 方子铭见状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不是吧哥,这酒啥时候这么烈了,居然都把你辣哭了,”他轻轻抿了一小口,砸吧着嘴打量着杯中的酒,“是有点烈,但这酒咱不是常喝吗,也不至于辣哭呀。” 话还没说完,他便感觉到一道阴冷的目光扫射在自己身上。 他正襟危坐,机械的转头看了眼沈聿淮,然后捂着喉咙,做痛苦状:“我寻思不烈的,后劲还挺足哈。” “我们今天正式离婚了。” 方子铭不闹了,偷偷看了眼沈聿淮,一向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沈聿淮,竟然哭了。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他看出来了,沈聿淮这是爱上阮初了,不然也不会这么难受。 方子铭试探着问道:“哥,你爱嫂子吗?” “爱。”沈聿淮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是什么时候爱上嫂子的?” 沈聿淮缓缓睁开眼睛,想到从前,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十几年前的一个傍晚,他放学回家,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像个芭比娃娃,小尖下颌,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了一眼,便迅速地垂下眼眸。 只那一眼,沈聿淮的心里竟然浮现出一丝心疼的感觉。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当晚叶老师就把他叫进书房,告诉他阮初转到了他们学校,让他把阮初当成亲妹妹般好好照看她。 亲妹妹,这个词他听着不舒服,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当即有一种念头,不想让她只做他的“亲”妹妹。 阮初刚到沈家时,刚失去父亲,母亲重病不起,需要常年住在医院,于是也被迫和母亲分离。 那时候她看什么都怯生生的,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日子久了,她才偶尔暴露出活泼的本性。 对这个新加入家庭的小姑娘,沈聿淮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心情变化,她强迫着自己听话懂事、善解人意,她强迫自己坚强起来。 所有的一切,全都烙印在沈聿淮的心里。 所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了阮初。 也许是她第一天到沈家时,他们对视的那一眼,又或许是后来的生活中的每一个瞬间。 “十几年前。”他扯了扯嘴角,“暗恋了几年,终于才有机会跟她在一起。” 方子铭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你说什么,十几年?!我怎么都不知道!!!!” “可能因为你之前比较二看不出来,后来你又出国呆了那么几年,回来之后更二了。”沈聿淮淡淡的说道。 方子铭出国那几年,刚好是沈聿淮和阮初感情最好的几年。 他没见过爱阮初的沈聿淮是什么模样,回来时他们二人的感情也已经到了冰点,再加上圈里人都知道这个婚约是沈家报恩的一种方式,所以,方子铭一直以为沈聿淮对阮初没有感情,只是迫于家庭压力,才娶了她。 “二哥,你太不像话了,”方子铭严肃认真地说,“我从小那么喜欢你,你居然连感情上这么重要的事儿都不告诉我。” 等会儿,那么喜欢他?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他锤了方子铭一拳。 方子铭说:“但言归正传,你既然爱了嫂子这么久,为什么还要那么对她?方子铭坐直身体,连眼睛都不自觉地瞪起来,“我说真的,就你那个样的,我是没看出来半毛钱的爱,我都以为你很讨厌嫂子呢。” “我那是有原因的,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小童子。” 靠居然还嘲笑他! 方子铭从小耳濡目染,看着身边的哥哥们走哪儿都带着女伴,甚至每次都是不同的女伴,他觉得倍儿有面子,于是长大后也效仿。 虽然阅女无数,但他对感情其实并没开窍,于是乎这位小童子,到现在都还是处男。 方子铭跟沈聿淮碰了个杯:“其实吧,我一直觉得嫂子挺好的,那么温柔善良,这样的人其实心思很细腻,什么事都只会自己憋在心里,自己难过。” “她以前不这样,”沈聿淮的嗓子沙哑着,“也都是我,害得她变成了现在这样。” 方子铭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默默地陪着沈聿淮喝酒。 没过一会儿,季文璟来了。 还带着苏子仪。 “聿淮,你不像话昂,这么久没出来跟哥们聚聚,今天有空了就跟子铭在这过二人世界。”季文璟悠闲地往沙发上一靠,“哥哥,人家要吃醋了啦。” 沈聿淮:“......” 方子铭:“......” 给他们俩干沉默了。 只有苏子仪,抿着唇轻轻笑着。 季文璟和沈聿淮之间还有一小块位置,但不够一个人坐。 他挪了挪,给苏子仪使了个眼色,她顺势坐了过去。 季文璟说:“子仪很想你们,今天跟一块聚聚。” “聿淮,你不像话哦,我都回来一周了,连你人影都没见到。”苏子仪笑吟吟的。 “最近挺忙,欢迎回来。” 沈聿淮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刚喝完,苏子仪整个人差点就趴在他身上,微凉的手覆上他的手,夺过他手中的酒杯。 她体贴道:“喝那么快不好。” 沈聿淮有些反感,眉头蹙起,怎么这么没边界感? 苏子仪见状,知道他不开心了,便咬着唇问道:“聿淮,我知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一声不吭地离开?” 沈聿淮手里捏着烟:“关我啥事?” 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苏子仪被他噎住了。 男人薄唇微掀,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让人捉摸不透情绪。 当烟雾散去,苏子仪一眼就捕捉到了沈聿淮眼底的不耐烦。 苏子仪愣在原地,死死咬着嘴唇:“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她转过头,红着眼看向季文璟,“是我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 说罢,苏子仪捂着脸冲出了包厢。 “子仪——” 季文璟喊了一声,但苏子仪却没有回头,看来她是真的伤心了。 他无奈地看了眼沈聿淮:“你说你,子仪都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好不容易见这一面,干嘛这个态度。” 季文璟对沈聿淮说完这话,便急忙追了出去,苏子仪这人他了解,虽然看起来像个温柔大姐姐,但其实内心很脆弱,也是个爱哭的人。 追到门口,沈聿淮叫住了他:“喂,她东西落这儿了,赶紧拿走。” 季文璟刚要回去拿,只见苏子仪的手包“嗖”的一下,从沈聿淮的手里飞了过来。 砰—— 他没接住,手包砸在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罪魁祸首悠哉悠哉地靠在沙发上,慵懒地说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季文璟:“……” 苏子仪跑出来后,靠在会所门外的墙上,无声地抽泣。 直到看到追出来的季文璟,才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他真的还在怪我,都是我不好,今晚不该来的,破坏了你们的聚会和心情。” 苏子仪抱着膝盖,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初春的夜里天气寒凉,眼泪浸过的脸颊和鼻尖被冻得红红的。 即便这么难过,还在为他们考虑,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把别人的感受看得比自己还重要,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季文璟脱下外套,为苏子仪披上:“怪我怪我,是我没提前跟聿淮打声招呼,他最近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了,逮着谁怼谁,你别往心里去,你们两个青梅竹马,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张嘴跟淬了毒似的。” 苏子仪擦掉眼泪,胸口一抽一抽的,声音也断断续续:“我知道他,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我才,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又绝望...” “他和小初挺好的,其实你也没必要非得跟他接近了,你说呢?” 听到季文璟这样说,苏子仪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 “文璟,你是这样想我的吗?连你都这样想我吗?”她环抱住自己,“我这次回来,不是想要破坏他和小初,只是想加入你们,做回曾经的自己。” “我真的是从心底里祝福他们,只是希望聿淮能原谅我,也只有那样,我们的关系才能回到正轨,继续做好朋友。” “可是我没想到,连你都这样误会我,我真的好难过。” 看着面前的女人被他气哭成这样,季文璟恨不得抽死自己。 “不是的,我没有那样想你,你那么善良,我怎么会误会你呢,”他抓着苏子仪的肩膀,“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误会你,永远都会相信你的!” 听到这些话,苏子仪的情绪才缓和下来。 “你快进去玩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季文璟点点头:“那我送你。” “不用不用,”苏子仪摆着手,“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就好。” “怎么能行?”季文璟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没关系的,以前总是依赖聿淮,现在我也该自己独立起来了!” “你呀,”季文璟敲了敲苏子仪的额头,“就别逞强了,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包厢里。 “哥,你今天真是无差别攻击啊,连子仪姐姐都怼。”方子铭感叹道,被甩了的男人情绪好不稳定。 沈聿淮瞪了方子铭一眼:“什么叫‘连’她都怼?” “子仪姐在你这儿不是挺特别的吗?”方子铭边想边说,“我听璟哥说,你们两个还有过一段呢。” 沈聿淮揉着眉心,烦躁得很:“我跟她很熟吗?你们俩大老爷们儿还造起谣来了。” “什么意思,你没喜欢过子仪姐?”方子铭又是一脸震惊,“我们一直以为你对嫂子不好,是因为心里还有子仪姐的。” 沈聿淮一脸被雷的外焦里嫩的表情:“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她?” 方子铭更雷,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沈聿淮震惊了他两次。 两次哎! 听季文璟说,阮初和沈聿淮订婚那年,订婚宴刚办完,苏子仪就不告而别了,只是在临上飞机的时候跟季文璟通过一通电话。 电话里,苏子仪哭得撕心裂肺,说她也没想到,沈聿淮竟然赌气到这个程度,既然这样,那她就离开京市,去大洋彼岸,让沈聿淮再也见不到她。 后来沈聿淮和阮初结婚后,经常夜不归宿,不是在这个朋友家凑合一晚,就是在那个朋友家里凑合一晚。 问就是不想回家,问就是回去难受。 甚至,沈聿淮在公共场合里,好多次让阮初当众下不来台。 那还是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很快,他们也不再一起出现在各种场合里。 于是他们几个一直以为,沈聿淮对阮初的忽视和厌烦,都是因为心里还装着苏子仪。 若是出来玩时他们提到阮初,沈聿淮就像霜打的茄子,瞬间蔫了。 看他那么萎靡不振的样子,他们更相信苏子仪那番话,两个相爱的人被生生拆散,相隔万里。 阮初第一次遇到山体滑坡的时候,是季文璟帮沈聿淮过去照看的,当时沈聿淮就躲在一边,死活都不愿上前,就只在一旁偷偷看着阮初。 他们以为,那只是沈聿淮出于对阮家的愧疚,才亲自过去一趟亲眼看看阮初是否安好。 他让季文璟替他出面,应该也是不想让别人误以为他在乎阮初,所以才躲在一边。 敢情这一切都是他们几个脑补出来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几个天天和沈聿淮呆在一起,就这么单方面脑补了这么多年? 方子铭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但是又说不清到底是被谁耍了。 我住对门 “我这辈子,就爱过阮初一个人,从前是这样,将来也是。”沈聿淮说得认真。 方子铭听了这话,一个滑步离沈聿淮远了些,才开口说:“哥,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症,或者你是不是有点,有点变态,爱她还偏要折磨她,你真是...” 沈聿淮满是怒气的眼神扫了过来。 方子铭吓得立刻闭嘴。 沈聿淮不停地往嘴里灌酒,方子铭看他那样,觉得不是办法,他过去夺过沈聿淮手里的酒杯:“哥,你别喝了。” “不喝难受。” “喝了更难受,”方子铭说,“那你,还想跟嫂子复合吗?” “废话,”沈聿淮掐灭烟蒂,“当然想,但是,她只想让我远离她的生活。” 方子铭看着沈聿淮这副“真”萎靡不振的样子,心疼得大脑飞速运转。 他拍了拍胸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哥,你放心,你要是真还爱嫂子,弟弟帮你!” “你?”沈聿淮略带嘲讽地笑着摇头,“你连个正经恋爱都没谈过,怎么帮我?” 方子铭道:“我是没谈过恋爱,但是我这么可爱,嫂子总不能忍心不理我吧?” 说罢,他找到阮初的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 两声过后,通话提示音响起:“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还真就忍心不理他。 方子铭气馁地瘫在沙发上,他是这一圈人里年龄最小的一个,还是大家公认的活宝,竟然被挂电话呜呜呜他的幼小心灵受到了创伤。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吓得方子铭一个弹射就站了起来:“卧槽,嫂子给我回电话了!” 方子铭按下接听键,阮初软糯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子铭,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嫂子,”方子铭掐了大腿一把,“我,我难受,江伊橙她不搭理我呜呜呜。” 听方子铭语气不对,阮初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喝酒了?” 靠,这都能听出来。 方子铭继续说:“嫂子,你上回说愿意帮我,还算数吗,你可一定要帮我啊嫂子,追不到她我就...我就...我就出家!” “我跟沈聿淮已经离婚了,只要你以后别再乱喊我‘嫂子’,我就帮你。” “谢谢嫂...小初姐姐。” “对了,”阮初说,“别玩到太晚,不然你大哥又该骂你了。追江伊橙的事我帮你,别再喝啦,快回家吧。” 方子铭热泪盈眶:“谢谢小初姐姐!” 沈聿淮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他迷恋的声音。 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起他。 “嫂子怎么这么好啊,”方子铭挂掉电话,趴在沈聿淮怀里哭,“你怎么舍得那样伤害嫂子的呜呜呜。” 沈聿淮大手推住方子铭的头,把他推到一边:“好了可以了,你戏有点过了。” 方子铭整理了一下衣襟:“人家这是真的感动好不好,怎么样二哥,我这策略好不好。” “策略?” “对啊,”方子铭无语,“嫂子帮我追江伊橙,以后我就可以经常联系嫂子,经常约她出来,这样不就给你制造...” “你胆儿挺肥,还想跟她单独出来?” 方子铭:“......” 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他第一次感觉到沈聿淮是这么无厘头,而且蠢! 第二天一早,阮初跟陆祁安通电话,确认好了晚上吃饭的时间和地点。 她特地嘱咐陆祁安,带上睿睿一起就好。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听筒里传来睿睿那小家伙欢呼雀跃的小奶音。 真是可爱。 阮初很喜欢睿睿,长得那么奶萌也就罢了,还那么懂事。 听陆祁安说,睿睿是个弃子。 睿睿的妈妈是个中国女孩,爸爸是m国人。 年轻的男孩女孩不懂事中招后,男孩照顾了女孩一段时间,后来却受不了女孩孕期敏感的情绪,抛弃了女孩。 女孩一个人在国外,无亲无故也无所依靠,孩子月份大了打不掉,只好一个人生下孩子,遗弃在陆祁安家门口。 你说她傻她拎不清吧,她还知道去富人区给孩子找个好人家。 你说她聪明吧,她独自在异国他乡还敢跟人未婚先孕。 警方找到女孩时,她跪在地上哭求陆祁安收留这个孩子。 陆祁安当时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终身不娶,若是有个孩子陪着他,倒是也挺好的,更何况这个孩子这么可怜。 一个心软,于是就答应了。 这几年,陆祁安一个人带着睿睿,是又当爹又当妈。 阮初心里除了对睿睿的喜欢之外,还有心疼,每次见到他时便总想着多对他好一点。 晚餐他们选在了一家西餐厅。 “漂亮...小初阿姨——”一声漂亮姐姐刚到嘴边,就想起爹地在家叮嘱他,如果想要漂亮姐姐做他的妈咪,以后就不可以叫姐姐了。 睿睿一见到阮初便兴高采烈地冲过来挂在她的腿上。 阮初顺势把睿睿抱在怀里,跟陆祁安打了声招呼,三人一起走进西餐厅。 餐厅里的服务生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点菜时,心里忍不住感叹,这一家子颜值真高,不过这小孩看起来像个混血,这爸爸妈妈看着也都是中国人啊,怎么做到的? 一顿饭很快便吃完,陆祁安坚持要送阮初回去。 阮初愉快地答应了,公寓已经收拾妥帖,请他们过去坐坐也没什么。 电梯门打开时,阮初看到了等在她家门口的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苏子仪。 “小初,”苏子仪捧着一大束鲜花笑着说,“听他们说你刚出院,我过来看看你。”看到阮初身边的陆祁安,她好像一点也不意外,“祁安,你也在。” 陆祁安颔首:“我住楼上。” 阮初闻言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愕。 公寓是一梯两户型,没有楼梯间,电梯门出来便是楼梯,陆祁安抱着睿睿,边说边往上走:“小初,我先让睿睿回家,马上就下来。” 话音刚落,电梯门再次打开,沈聿淮气定神闲地迈着步子走了出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 苏子仪问道:“聿淮,你也是过来看小初的吗?” 沈聿淮嘴角蓄着淡淡的笑意,一动不动地看着阮初的眼睛。 “不是来看她,只是很巧,我住对门。” 那一夜,那个丧心病狂的男人 很巧吗? 一点都不。 阮初刚上班的时候什么都不想麻烦沈家,生怕被人说闲话。 她什么事都不往家说,叶老师问她,她也说没什么问题,一切都好。 所以叶老师压根就不知道阮初想要租套公寓用来午休这件事。 是沈聿淮让叶老师出面买下了星河湾的公寓,又记在阮初名下。 当时对门这套已经出售了,所以就只买了一套。 之前阮初和他吵架,第一次离家出走时,就是搬来了这套公寓,他当时连夜追过来,在确定阮初安全过后,花高价买下了对门这套公寓。 阮初当时在星河湾住了几天,他就在对门陪了几天。 现在看来,这套房子这是买对了。 “聿淮,你瞧,小初和祁安的关系还是这么好,不仅住得这么近,晚上吃饭都一起出去吃,真好,”苏子仪低头笑起来,“这不禁让我也回想起了我们的学生时代。” 阮初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她可没这个闲功夫陪苏子仪在这儿演,解锁开门回家。 门刚打开,苏子仪厚着脸皮跟上来:“小初,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今天是来专程看你的。” 阮初瞥了她一眼:“今天很晚了,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请回吧。” “小初,你就让我进去跟你说几句话吧,我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很想你们,尤其是想你,你知道的,在我心里一直是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苏子仪哀求道。 阮初丝毫不给她留面子,冷笑了一声,道:“你妹妹还真挺多,沈今悦是你亲妹妹,我也是你亲妹妹,是不是但凡跟沈家有关系的人,你都得沾点亲带点故?正好沈家最近缺个看门的,你要是闲的话就过去蹲着吧。” 苏子仪也不气恼,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小初倒是比以前口齿伶俐了,看来我不在的这几年,大家的变化真的都很大呢。” 阮初也回之以微笑:“你倒是一直没变呢,子仪姐姐。” 一样的虚伪。 “小初,现在也没有很晚,要不你来我这儿坐坐?”陆祁安问道。 睿睿小朋友趴在陆祁安的怀里,昏昏欲睡,用力撑着眼皮睁开眼睛,听到这话嘴里一起跟着嘟囔:“小初阿姨来我家吧,来我们的家,睿睿喜欢你......” 阮初重新锁上门:“好啊。” 她越过沈聿淮和苏子仪,跟陆祁安一起上楼。 沈聿淮的脚步往前挪了一下,想要制止,却又收回了刚要抬起的手。 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资格去掺和阮初是去见谁或者做什么事了。 沈聿淮失落地望着阮初和陆祁安的背影,他的心里一刻也忍不了,偏偏却又什么都不能做。 他的心跟着阮初一起飘去了楼上,楼上关门声响起,掐断了他的心绪。 苏子仪说:“瞧他们走在一起,倒很像一家三口呢。” 一家三口。 这个字眼刺痛了沈聿淮的神经,如果没有前段时间的事情,不久之后,他们也会是一家三口。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彻底失去她了。 苏子仪走到他的房门口,敲了一下门框:“聿淮,不准备请我进去看看你的新家吗,我可是很期待哦。” 沈聿淮拧着眉心,漆黑的眸子里浮起一阵厌烦:“你刚刚说,他们看起来像一家三口?” “是呀,”苏子仪憧憬地看向楼上。 “那你眼神挺不好使的。” 苏子仪被他噎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她出国几年,回来之后,沈聿淮的戾气怎么变得这么重。 她上前整理了一下沈聿淮翘起的领口:“听说之前小初和祁安之间,也是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准备捅破那层窗户纸,走到一起。” 好一个走到一起。 沈聿淮死死地盯着楼上,只要他还在,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陆祁安得到阮初。 他不是不希望阮初过得幸福快乐,但能给阮初幸福的人,只能是他。 他做不到祝福阮初,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别人的。 失去她的每一秒钟,他都发了疯似的想她。 “你还有事吗?”沈聿淮冷冷地问道。 苏子仪垂着眼,叹了口气:“唉,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小初的确有些过分了,跟你结婚,心里还装着别人。”她抬起手拍了拍沈聿淮的胳膊以示安抚,“也难为你,那么爱她,每次看了我都心疼。” “用不着。” 砰的一声,公寓的门在苏子仪面前关上,带起来的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手里的这束鲜花,原本也没打算能送出去。 苏子仪乘电梯下楼,离开星河湾后,在路边找了个垃圾桶,随手丢了进去。 深夜,tg酒吧。 林静婉的伤养好了一些,被人押送到孙经理的办公室。 她站在门口,表情倔强,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孙经理。 孙经理轻蔑地笑了一声,像她这样的女孩海了去了,哪个不是到了这儿之后表现得像个贞洁烈女。 明明就是个捞女,破坏别人家庭都不害臊,这会儿还在他面前立起牌坊来了? “小婉,怎么样,伤好点了吗?”孙经理问道。 林静婉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孙经理大腹便便,靠在椅子上,肥手敲击着桌上的陶瓷杯:“上次那位老板今晚又要过来一趟,我本来想让别人去,看你这么有力气的话,要不还是你去?” 提到上次那个人,林静婉心里浮起一阵难以控制的恐惧感,瞬间头皮发麻,险些没站稳。 那一夜,那个丧心病狂的男人... 她被他折磨了几个小时,最后连意识都没了,被人从包厢里抬出来时,全身上下大片大片的青紫色,没有一处好皮。 孙经理看着林静婉恐惧的神色,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他边走边说:“一会儿有人送你过去。” 眼看孙经理就要出门去,林静婉整个人靠在门上,抓紧门把手:“不,我不去,不去!” “你以为你能堵得住这扇门吗,”孙经理露出属于上位者的笑容,“沈总是把你送给了tg,只要你不死,这辈子都得待在tg,懂吗?” 林静婉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通一声跪在孙经理脚下:“求您了,只要别送我过去,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您了经理!” 即将到手的猎物在前,孙经理弯了弯腰,肚子上的肥肉也顺势耷拉下来,他奸笑起来,泛着油光的皮肤聚起皱纹,连声音都变得格外猥琐,让人生理严重不适。 “小婉啊,你们这些姑娘在这过什么样的日子,你得明白是谁说了算。” 小初阿姨可以陪睿睿一起参加嘛 孙经理的大肥手摸着林静婉的脸颊,大笑起来时露出泛黄的牙齿:“明白吗?” 林静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呕吐感很快被恐惧盖了过去。 “明白,我明白,是您说了算!”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孙经理的大手依旧在林静婉的脸颊上摩擦着,脸上的表情也恢复成和气的笑容。 林静婉愣住了,面前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是她最讨厌的东西,现在却要去讨好他,可是如果不讨好他,就会被送进那个人的包厢里,又是几个小时的折磨...... 她垂着眸子思索着,下一秒,却挨上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孙经理的笑容一秒切换,凶狠地捏住她的脸:“还敢犹豫!” 林静婉被打蒙了,两眼冒金星,还没等她缓过来,又是一耳光重重地打在她的脸上。 眼前天旋地转,脑袋嗡嗡作响,可即便如此,她第还是一时间抓住孙经理的手,嘴里机械地说着:“知道该怎么做了,您说什么我都听您的。” 她真的被打怕了。 孙经理温和地笑起来,仿佛欣慰地感叹:“跟那些不识相的比起来,你领悟得很快,那我就奖励你,今天不用去顶楼包厢。”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静婉,几层下巴叠在一起:“在这儿,只有伺候好了我,你们的日子才好过,记住了?” 林静婉肩膀抖得像筛子一样,绝望地闭上眼睛,控制不住哭腔:“我会好好表现的。” 孙经理愉快地打开对讲机,对手下说:“今晚顶楼送昨天来的那个小婧过去。” “收到,那个林静婉,您看我们往哪里送?” 孙经理看了眼坐在地上的林静婉,悠悠地说:“一个小时后来我办公室领人,先送二楼。” 说完,他把对讲机往办公桌上一扔。 啪嗒——办公室的门被反锁。 一个小时后,林静婉从办公桌上下来,眼神呆滞地在孙经理面前站好。 孙经理整理着腰带说道:“新来的人都得从一楼开始发展,我直接让你从二楼干起,”他瞥了眼还在抽泣的林静婉,“别哭了,看哥多疼你。” tg一共有八层,负一是迪吧,一楼是清吧以及部分包厢,二楼开始全是包厢。 楼层越高,来的客人身份就越尊贵。 来到这里的女孩都希望能去高层包厢工作,做着美梦,幻想有一天能遇上一个为她们改变命运的人。 于是都奋力讨好孙经理,这些女孩们就成了他的后宫。 林静婉从办公室出来后,经过一楼时看到了安泰的王总在等电梯,可惜身边有人看着她,不能过去找他。 上了二楼,去指定包厢时再次经过电梯,她看了一眼,电梯停在了四楼。 如果能搭上王总,说不定她就能出去。 出去找阮初报仇! 她今天所遭受到的一切都是拜阮初所赐,总有一天她一定要把所有的痛苦加倍偿还! - 原本睿睿困得不行,到家发现阮初也一起回来后,又突然精神起来了。 “小初阿姨,”睿睿趴在沙发扶手上眨巴着大眼睛望着阮初,“以后睿睿可以每天都见到小初阿姨了吗?” 小家伙的眼里全是对母爱的渴望,让人看了心疼。 阮初伸手把睿睿抱进怀里,轻轻抚摸着睿睿的小脑袋:“是呀,如果睿睿想见阿姨,就下楼去阿姨家里玩,阿姨会做很多好吃的哦宝贝。” 睿睿用力点了点头,小脸蹭进阮初的怀里。 陆祁安在水吧煮咖啡,看到沙发上的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他暗恋十年毫无进展,没想到三岁的儿子这么给力。 陆祁安在心里乐开了花。 他端着咖啡走过去,坐在阮初旁边的沙发上:“不许去打扰小初阿姨,阿姨还有工作要忙。” 睿睿闻言抬起头来瘪着嘴:“坏爹地!” “没关系的,我很喜欢睿睿。”阮初抱着睿睿轻轻摇动,亲了亲睿睿的额头。 睿睿害羞地红着小脸抿嘴:“人家超喜欢小初阿姨!”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事,睿睿失落地低下头,“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有妈咪,只有睿睿没有妈咪,每次做亲子活动的时候都只有爹地陪我,每次都会输掉...” 陆祁安看着睿睿的小可怜样无奈地笑着:“爹地下次会努力陪你赢的。” 睿睿没搭理亲爹的这句话,直接选择无视这句废话。 他仰着头看向阮初:“下次亲子活动的时候,小初阿姨可以陪睿睿一起参加吗,人家不想再被小朋友嘲笑了...” ?不是,怎么这小子这么给力?? 陆祁安对还在上小豆班的睿睿肃然起敬。 有睿睿在,他和阮初之间的进度直接拉近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没过一会儿,睿睿的眼皮一个劲儿地打架。 “小初阿姨,可以给人家讲睡前故事嘛?” 睿睿穿着小奶牛的家居服,抱着一本有他一半大的故事书,歪七扭八地跑到阮初面前。 阮初简直要被他萌化了,赶紧抱他回房间讲故事。 睿睿睡下后,阮初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退出来,同陆祁安告别回家。 刚下楼梯便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靠在门框上。 “怎么在他家呆了这么久?” 阮初淡淡地扫了沈聿淮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沈聿淮手撑着墙站起来,往旁边退了几步给阮初让道:“我知道没关系,我是怕你一个女孩在别的男人家不安全,想提醒提醒你而已。” “谢谢提醒,但是你多虑了,”阮初从他身边经过,“他比你安全。” 苏子仪走后,沈聿淮就从家里出来了,一直等在外面。 阮初去了多久,他就等了多久。 苏子仪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袋里,又想起那两半玉牌,心里的醋劲快把这栋楼酸塌了。 好不容易等到阮初出来,结果还碰了一鼻子灰。 “拿他跟我比,对他评价挺高?” 阮初讥笑一声:“陆祁安那么好的一个人,还没沦落到跟你比的地步。” 沈聿淮听到这话,心里的怒火恨不得把南极的冰川给融了,阮初现在那么讨厌他,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心里抓狂。 僵持了一会儿,沈聿淮没能忍住。 他问阮初:“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这么热闹? 搬到星河湾已经有一小段日子了。 这天,阮初回到家时,刚出电梯便看到家门口蹲着一个大眼睛小萌娃。 不是睿睿是谁? 成为邻居后,睿睿一开始还不太敢自己一个人下来找她。 陆祁安说,小家伙是怕打扰到阮初,怕阮初烦他。 瞧那敏感的小可怜样,阮初心都化了,把睿睿抱在怀里叮嘱他自己很喜欢他。 从那以后,睿睿才敢自己一个人过来找她。 眼前的小睿睿端着本故事书,乖乖地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眼巴巴地望着电梯门,已经乖乖地等了半个多小时。 期间陆祁安来叫他,他也不肯上去,就偏要在这儿等着阮初。 电梯门打开,睿睿从小凳子上蹬得一下站起来,扑过去挂在了阮初的小腿上。 “小初阿姨,人家快想死你啦!” “小初阿姨也想你哦,”阮初换了只手拎着刚买来的水果和蔬菜,“吃饭饭了吗?没吃的话小初阿姨做给你吃好不好?” 睿睿把故事书往小凳子上一搁,仰头看着阮初,点头如捣蒜似的。 听到这边的声音,陆祁安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下楼。 “又来打扰小初阿姨休息,睿睿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睿睿撅着小嘴,翻个大大的白眼。 爹地太坏了! 明明是爹地跟他说小初阿姨快下班的,现在居然反过来说他没有礼貌! 但是看在爹地在为小初阿姨能够成为他的妈咪而努力的份上,就先不揭穿他了吧。 睿睿抬起头看着阮初,满眼的憧憬与渴望,如果小初阿姨是他的妈咪就好了。 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说,小宝宝从谁的肚子里出来,谁才是小宝宝的妈咪。 可是他好像不是从小初阿姨的肚子里出来的,难道小初阿姨就不可以做他的妈咪了吗? 当时睿睿难过了好久。好在回到家后,陆祁安安慰他说,小初阿姨是可以做他的妈咪的。 爹地说,只要他爱小初阿姨,小初阿姨就可以做他的妈咪。 他很爱小初阿姨的,超喜欢小初阿姨! “这是刚才睿睿吵着闹着要吃的苹果,正好,我刚切好,你们一起吃。”陆祁安接过阮初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把果盘递了过去。 阮初低头看着盘子里堆叠如小山的苹果块。 这哪里是给小朋友吃的量,两个大人都吃不完的好吗? 阮初接过盘子,解开门锁打开门:“先进来再说吧,我刚才说要给睿睿做吃的呢。” “好啊,”陆祁安的眼睛亮了亮,“我也想尝尝你的手艺,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阮初欣然同意。 陆祁安拎着手中的东西往里走,整个人都激动起来:“那我给你打下手吧!” 叮—— 他们正有说有笑着,电梯门突然打开了,沈聿淮快步走了出来。 “呦,这么热闹?” 没人理他。 他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一男一女,外加一个小不点。 陆祁安穿着一身灰色的家居服,手里拎着水果蔬菜,袖子挽着,一副家庭煮夫的贤惠模样。 阮初拎着包,看起来刚下班到家,手里端着一盘削好皮的苹果块。 那小不点整个人挂在阮初的腿上,还捧着一本故事书,明显是想要阮初给他讲故事。 感情这父子俩是又要让他老婆做饭还要让他老婆哄睡觉? 苏子仪那句“看起来还真像一家三口呢”又一次在他的心里乱刺一通,刺得他心里像万千根针在扎一样,不由得烦躁起来。 “我有事情跟你说,你让他们回避一下呗。”沈聿淮对阮初说。 阮初撇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儿等我们吃完饭再说吧,小朋友已经饿了。” “你们是要做饭?沈聿淮明知故问,“我也没吃饭呢,不介意我加入一起吃吧?” 说罢,他抬腿就往阮初家里走,大步流星的,丝毫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阮初:介不介意的,你不是也进去了吗? 阮初无奈地摇了摇头,同陆祁安对视了一眼:“不好意思......” 陆祁安摇了摇头:“没事的,我们去做饭吧。” 一行人进了家门,沈聿淮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大摇大摆的斜靠在沙发上。 “没什么事儿,你就先回去吧。”阮初对他说。 “为什么?”沈聿淮指了指正在厨房里忙碌的陆祁安,“他都能在这儿,为什么我不能,别赶我走好不好,我就是吃顿饭而已。” “没关系的,小初,”陆祁安从厨房走出来,来到阮初身边,“就是家里多添双筷子而已,也不影响咱们吃饭。” 家里?咱们?沈聿淮冷冷地瞪着陆祁安,他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他和阮初才离婚几天,这个陆祁安就要趁虚而入了? 三个人正僵持着,门铃突然响了。 打开门后,一行服务生端着几道菜走了进来,将菜摆在了餐桌上。 仔细一看,这是铂璟府的人。 阮初眉头紧皱,沈聿淮又在搞什么名堂,居然直接让铂璟府把菜送到了家里。 要知道铂璟府是从来没有外送服务的。 “这是?”陆祁安皱着眉头问道。 沈聿淮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注视着窗外,好像窗外真的有什么美景吸引到他了一样。 听到陆祁安的声音,沈聿淮装作不知道:“哦,你说这个?”他翘起二郎腿,“不是要吃饭吗,这不是菜来了?我哪舍得我老婆亲自下厨。” 陆祁安闻言,挑了挑眉。 阮初环顾四周,最终看向陆祁安,问道:“你什么时候成他老婆了?” 陆祁安听到这话笑起来:“我可不敢,像沈二公子这样的男人,一般人是消受不起的。” 说完这话后,陆祁安轻轻咳嗽了声,又补了一句:“不管男人还是女人。” 面前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刺他,沈聿淮只装作听不见似的,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来到餐桌旁,检查了一下送过来的饭菜。 这些都是阮初爱吃的菜。 餐桌一角摆着的那盘削了皮的苹果块格外碍眼,沈聿淮恨不得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阮初这会儿正纳闷,这要是以前,沈聿淮恐怕早就急眼了,现在是怎么回事儿,竟然这么稳得住神。 沈今悦回来了 沈聿淮一直记得,阮初爱吃苹果,但从不吃苹果皮。 阮初刚到沈家时他就发现了。 于是,他默默地给阮初送了几年削完皮的苹果。 那时候阮初不太说话,他怕吓到阮初,回回都是削完后让陈妈送到阮初的房间。 直到他们在一起了,他才亲自送过去,也是那时候,阮初才知道原来之前吃过的苹果都是他削的。 可那些,都是过去了。 噔噔噔—— 一阵脚步声从书房里传来。 睿睿原本正在书房里画儿童画,饭菜的味道在屋子的上空飘着飘着就飘进书房,小家伙瞬间被这香味吸引了出来。 “可以吃饭饭了嘛?人家真的好饿,肚子一直咕咕地叫呢。”睿睿站在书房门口揉着眼睛问道。 阮初走过去将他抱起来走到餐桌旁:“可以呀,这位隔壁的叔叔给睿睿买了这么多好吃的呢。” “哇,这些菜菜都长得好漂亮啊,看起来很好吃,睿睿现在可以吃了吗?“小睿睿看着桌上摆盘精美的饭菜发出惊呼,吞咽着口水。 陆祁安看着儿子这没出息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睿睿不可以没有礼貌哦,家里还有客人。” 家里?客人? 沈聿淮走过去,经过陆祁安时猛地撞了他一下:“是啊,你这个客人还不赶紧先坐下吃。” 真幼稚。 阮初捏了捏睿睿的小脸蛋:“睿睿想不想每天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睿睿眨巴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阮初抱着睿睿面向沈聿淮:“看,这些菜菜都是隔壁这位叔叔买的呢,他钱多的是,以后我们每天都让他买好不好?” “好!”睿睿从后嗓子眼里发出豪迈的声音。 开饭了,餐厅里一副诡异的画面。 四个人一起坐在餐桌旁,阮初只顾着吃饭,有人买为什么不吃,更何况这些全都是她爱吃的菜。 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睿睿更是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反常的爹地和面前这位怪叔叔。 爹地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么香的菜菜都能忍得住不动筷子,就只盯着小初阿姨看。 那位怪叔叔更奇怪,一会儿看看小初阿姨,一会儿又盯着爹地看。 睿睿嚼着口中的牛肉,转了转眼珠思考着,小小的脸蛋上写着大大的疑问。 真是奇怪,这位怪叔叔到底是要跟他抢小初阿姨呢,还是要跟他抢爹地呢? 听爹地说,这位怪叔叔是自己一个人住,听起来倒是怪可怜的。 可是...可是他不想把小初阿姨让给他,也不想把爹地让给他。 不过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睿睿哆嗦着小手,夹了块牛肉给他。 沈聿淮看着碗里的牛肉,又看了眼身边的睿睿,摸了摸睿睿的头:“乖孩子,比你爸爸懂事。” “人家只是觉得叔叔很可怜,自己一个人住,都没人要叔叔,叔叔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很孤单?”睿睿戳着小手,“人家都有小初阿姨讲故事听哦,叔叔喜欢听故事睡觉嘛?” 沈聿淮:“......” 好一个童言无忌,专戳人的心窝肺管子。 “你儿子跟谁学的,跟你?”沈聿淮问陆祁安。 陆祁安没理会沈聿淮的话,给阮初夹了一些虾仁放进碗里:“来,小初,吃点虾仁。” 沈聿淮伸手将阮初面前的瓷碗拿起来,把碗中的虾仁倒进自己碗里。 “都没用公筷,真不讲卫生,”沈聿淮把虾仁扒进自己的嘴里,便嚼边说,“我皮糙肉厚的,我吃,”他瞪了眼陆祁安,“以后用公筷,知不知道?” 也不知道沈聿淮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又婆婆妈妈,又幼稚。 阮初也懒得搭理他,对待他的这种行为,就是要装看不见,不搭理。 不然,越搭理他,他就越上劲。 “小初,你最近工作忙,吃完饭要不要我帮你收拾一下家里,我和睿睿很喜欢一起完成家庭工作。”陆祁安说道。 还没等阮初回答,沈聿淮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边界感呢?爱干活是吧,爱干活把我那也干了吧。” “你不吃出去。”阮初声音冷冷地呵斥道。 沈聿淮抬眸看了看阮初,乖乖地闭上了嘴。 他怎么都看不惯陆祁安,一进这个家门就一副男主人的样子。 在他面前尤其猖狂,就算他和阮初离婚了,他这个前夫也比陆祁安离阮初身边的位置更近。 吃完饭后,餐厅也都收拾干净,沈聿淮依旧赖着不走,完全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又摆弄摆弄那儿。 “你怎么还不走?” 沈聿淮坐到阮初身边:“我是想跟你说,马上清明节,咱们家该去扫墓了。” 说这话时,他特地加重了“咱们家”这三个字。 陆祁安也能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不以为然。 阮初整理了一下袖口:“妈已经打电话跟我说过了,不用你多转达一次。” “这可是咱们家的头等大事,怎么能不用呢?”沈聿淮说道。 阮初讥讽地笑了一声:“我想,你就不用去了,我爸应该不想看见你。” 沈聿淮一噎。 阮父若是在天有灵,大概真的不想看到他的,但他必须要去认错才对。 “不管怎么样,我都该去给爸磕头。”沈聿淮有些落寞,起身离开,“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起过去。” 沈聿淮走到陆祁安身边,拽着他往外走,还不忘抬腿勾住小不点:“你们也走,别打扰别人休息。” 睿睿急得快哭出来了:“人家还要听小初阿姨讲故事!” “这么大人了听什么故事,要听我给你讲...” 关门声隔绝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阮初洗漱上床,心情复杂。 明天就要去给父亲扫墓,生活过得一团糟,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亲。 许是这几天太累,她在乱糟糟的思绪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刚换好衣服,沈聿淮敲响了家门。 他们两人一起下楼,电梯狭小密闭的空间让她很不自在。 沈家的车早早地等在了楼下,叶老师站在车旁同沈北辰交谈。 看到阮初,叶老师回头冲着车里呵斥了一声:“下来!” 车门打开,年轻女孩不情不愿地下车。 沈今悦回来了? 沈家的头等大事 叶老师给了沈今悦一个凌厉的眼神,沈今悦怯生生的,又带着点尴尬,抬眸看了眼阮初。 “小初姐姐,好久不见。” 因为上次的事情,现在突然见到沈今悦,有些尴尬。 阮初垂眸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沈今悦虽然表情看起来别扭着,眼神却透露着一种...恋爱了的感觉。 听说被“流放”的这几个月,沈元康和叶老师一共就给她打了十万块,连沈三小姐的一只包都买不了。 不过,看沈今悦今天的状态,这三个月过得倒是并不差。 她刚才下车时还在对着手机屏幕偷笑,面色红润的,感觉浑身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难道真是恋爱了? 阮初没再留注意力在沈今悦身上,沈三小姐的事她向来不插手也不过问,只想井水不犯河水,表面上过得去不让沈元康和叶老师为难就好。 今天一共派了两辆车,一辆是司机老刘开着,另外一辆是沈北辰亲自开着。 沈聿淮趁阮初和叶老师说话的功夫,踱步到沈北辰的身边。 “大哥,你去爸妈那辆车上坐呗,我想开车带着小初,你看行...” “滚蛋。”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北辰呵斥了一声,连个正脸都不给他瞧。 沈聿淮摸了摸鼻子,耷拉着脑袋。 “走开,别挡道,”沈北辰推了他一下,这一下推得很用力,沈聿淮往旁边踉跄了一下,扶住车身才站稳。 沈北辰阔步走到叶老师身边,说道:“妈,该出发了,先忙完正事再聊吧。” 看着面前沉稳的沈北辰,叶老师叹了口气。 她和沈元康感情好,生了三个孩子,可这三个孩子里,只有老大沈北辰让她省心。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小的时候别的孩子还哭着喊着要奶吃,他就已经乖乖的自己抱着奶粉瓶喝奶粉。 别的孩子哭着喊着要糖吃要玩具,他从来不哭不闹,那么小的人儿却有着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沉稳持重。 沈聿淮那件事情,沈北辰处理得很好,叶老师心里很是动容。 她其实,很对不起这个儿子。 从小作为沈氏继承人严加培养,明明是最懂事的一个,却也承受了最多。 就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好好在一起。 叶老师和沈元康是幸运,两人青梅竹马,互相爱慕,自由恋爱,婚事也是水到渠成。 可是到了他们的孩子,却要牺牲一个去联姻。 牺牲的还是最懂事的孩子。 许是今天要去给阮父扫墓,不由得勾起了从前的伤心事,叶老师的眼圈竟然红了。 她扶正眼镜,回答道:“好,你安排就好,妈很放心。” 沈北辰轻点了下头,转而对阮初说:“小初,坐我的车吧,正好还有婶婶的事情想跟你说一说。” “好,大哥费心了。” 阮初越过沈聿淮,目不斜视地走到沈北辰的车旁,拉开车门干净利落地上车,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连个眼神都没分给沈聿淮。 今天有些阴天,风也很大,沈聿淮一个人站在两车中间,风吹乱额前的碎发,显得有些落寞。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车!”叶老师催促道。 沈聿淮耸了耸肩,听话照做。 叶老师转身正要上车,陆祁安抱着睿睿从单元门走了出来。 “伯母,这么巧,您也过来了,”他捏了捏睿睿的小脸蛋,“乖,叫人了,还记不记得该叫什么?” 睿睿对叶老师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睿睿记得呢,是叶奶奶!” “诶,真乖!”叶老师牵着睿睿的小胖手,打量了一眼陆祁安手上拎着的垃圾袋,“祁安,你也住这儿吗?” “呃,是。这边工作比较方便,就搬过来了。” “爹地撒谎!”睿睿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爹地明明是想天天见到小初阿姨才带人家来这边的,爹地撒谎,爹地不是好孩子了哦。”睿睿当场无情地揭穿了亲爹。 叶老师心下了然,笑着拍了拍陆祁安的肩:“好好努力昂,想要追到小初,还得过我和你沈伯父这关。” “一定。” 去陵园的路上,沈北辰同阮初聊了聊阮母的近况。 几天前阮初去看望阮母时,她的食欲不太好,不怎么吃东西。 这两天已经好起来了,食欲大增,精神气也好了许多。 沈北辰怕阮初担心,细心地同她交代着每一处细节。 原本她想把阮母接到星河湾来,被沈北辰拒绝了,说她工作特殊,还是让他来照顾比较稳妥。 的确,若是跟组的话,有时候要出差,有时加班也没个定数。 她想过辞职,但她需要有经济来源,需要攒够为阮母治病的钱。 那样,她就可以哪儿都不去,时刻陪在阮母身边了。 还好,大哥做事稳妥,也把母亲照顾得很好。 “谢谢大哥。”阮初向沈北辰道谢。 沈北辰故作严肃:“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再这样大哥就生气了。” 阮初望着车窗外街边就快要发芽的树,吸了吸鼻涕。 这些年来窗外这条路她不知走了多少遍,今天再次走在这条路上,心境却和从前大不一样。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她失去了孩子,还差点失去母亲,三年的婚姻也走到尽头,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父亲。 若是父亲还在的话... 她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富有,但,一定会很幸福。 自从那年阮父去世后,每年的清明节,沈家全家都会去给阮父扫墓,这变成了沈家每年清明的传统。 就算不给自家人扫墓,也一定会去给阮父扫墓 祭奠阮父,是沈家每年的头等大事。 唯独今年不一样,今年在祭奠的物品里,还多了一个高尔夫球杆。 沈元康今年是带着武器来的。 墓碑上的照片,阮父笑容温和。 阮初记得,这是阮父评职称那年拍的,顺利通过后,他给阮初买了她当时最想要的一套芭比娃娃。 那套芭比娃娃很大,礼盒竖过来放的话,比阮初还高。 直到现在还整整齐齐地放在阮家曾经住过的房子里。 我问你哪件事 那套充满回忆的房子,阮初再也不敢涉足。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或许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他们一家三口还幸福地生活在那里,她不想去打破这个美好的幻影。 风又大了一些,远处一道闪电披在两座山中间,天空轰隆隆地响了一声,看样子是要下雨。 “小初,先回车上去吧,爸还有几句话想和阮老弟说。”沈元康说。 阮初拢了拢大衣:“好。” 目送着阮初回到车上,并关上车门后,沈元康挥起高尔夫球杆打在沈聿淮的腿窝。 “给我跪着!” 天空飘起了雨点,大颗大颗的,沈北辰撑开一把大伞,为叶老师遮雨。 沈聿淮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雨点砸在他的脸上。 沈元康推开了老刘打伞的手:“不用给我打。” 雨势很大,沈元康摘掉眼镜递给老刘,在沈聿淮身边来回踱步。 他扬起手中的球杆,狠狠抽在沈聿淮的后背上:“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你当初又是怎么跟我承诺的?你跪在我和你妈面前,求着我们把小初嫁给你。” “你说你离不开小初,你说你一定会好好对她,你说你会照顾她一辈子,呵护她一辈子。” “我们心软了,信了你的鬼话,把小初嫁给了你,可你是怎么对她的,啊?!” 说罢,又是一杆挥在沈聿淮的身上。 “当初阮老弟死在我面前,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疼爱小初,好好保护她,可我却没想到,当初一个心软的决定,却亲手把小初推进了火坑!” “是我,是我亲手害了小初,这个火坑,竟然是我的亲生儿子!” “百年之后,你让我有什么颜面下去面对阮老弟!” 沈元康的声音夹杂着风雨声,回荡在陵园的上空。 字字句句,扎在沈聿淮的心里,就如同雨点砸在脸颊上那般生疼。 泪水混着雨水挂在沈元康的脸上,他摇摇晃晃地扔掉球杆,蹲在阮父的墓碑前,伸手小心翼翼地擦掉照片上的雨水,嘴里小声喃喃道:“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 沈北辰把雨伞递给叶老师,走过去扶起沈元康:“好了,爸,让阮叔叔好好休息吧,咱们先回去。”他垂眸望着沈聿淮,“至于你,就且在这儿跪着吧。” 沈聿淮的脸上挂着些水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他跪在阮父的墓前,直到沈家的车子全都离开,才缓缓地躬下身子,痛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突然出现一把雨伞,视线里多了一双女士靴子。 苏子仪撑着伞站在他身边:“聿淮,跟我回去吧,这样淋雨会着凉的。” 沈聿淮倔强地跪直了身子,嗓音微凉:“用不着你管。” “我知道你还在跟我赌气,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苏子仪言语切切,“这么冷的天淋雨会着凉,会生病的!” “我说不用你管。” 苏子仪伸手挽住沈聿淮的胳膊,用力想把他拽起来。 沈聿淮甩了下手,她作势摔倒在地。 “子仪!” 季文璟大步跑了过来,扶起倒在雨水中的苏子仪。 苏子仪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揉着发痛的脚踝:“我没事,我没事...” 季文璟蹙眉对沈聿淮说:“聿淮,子仪也是好心,再怎么样你也不该推她啊,更何况雨还这么大。” “我没事,文璟,你别怪聿淮,是我自己没站稳。” 沈聿淮阴沉着脸,烦躁地叹了口气:“别在陵园这种地方打扰故去的人清静。” “你跟我们回去吧,”季文璟蹲在沈聿淮身边,“再这么下去,你该生病了!” “我活该。” 季文璟算了一下,他和苏子仪已经在这儿等了半个多小时,他不知道沈聿淮是什么时候在这跪下的,但是这么凉的天气,再淋下去是个人都得生病。 他把伞递给苏子仪,两只手架住沈聿淮将他拽了起来。 沈聿淮挣扎了两下,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好在季文璟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他。 - 回程时,沈今悦坐在阮初身边,一路无言。 刚回到沈家,沈今悦就躲进了房间里,等她再出来时,客厅里只剩阮初一人。 “我听说,你和二哥离婚了?”沈今悦慵懒地梳着那头漂亮的卷发。 “嗯。” 沈今悦似乎心情很不错:“算你识相,直到子仪姐姐回来了,主动把位置让出来。” “怎么?”阮初放下手里的杂志,目光投射在沈今悦的身上,“这几个月在外面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忘记自己是为什么被赶出去的了?” “你...”沈今悦喘着粗气,怒气冲冲地指着阮初。 舒服个屁! 爸妈停了她所有的卡,一共就给她打了十万块。 刚到港城的时候她甚至连酒店都住不起,只能住那些又小又破破烂烂的小旅馆,若不是遇到那个人,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生活。 都怪阮初,不然她也不会被赶出家门。 沈今悦越想越气,走近几步指着阮初的脸:“你有什么资格这样教训我,你已经不是我二嫂了!” 阮初拍掉面前的手:“当初你对我做的事我从来没有在爸妈面前提起过,已经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一提到那件事,沈今悦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火,心虚得不敢去看阮初的眼睛。 那件事...的确是她对不住阮初,一开始她提心吊胆的,生怕阮初告状。 几年过去,阮初竟然从来没在爸妈面前提及,她才慢慢放松下来。 沈今悦咬着手指,声音虚浮:“我,我承认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我当时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那么糟糕的地步,我...” “哪件事?” 她们顺着声音望过去,浑身湿透的沈聿淮站在门口,脸上尽是虚弱。 苏子仪和季文璟跟在他身后,表情凝重。 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老宅? 沈聿淮往前走了几步,脚步有些不稳,目光紧紧锁在沈今悦的脸上。 “我问你哪件事?” 沈今悦吓得跌坐在沙发上,瞬间脸色煞白,浑身抖得像筛子一般。 “二,二哥......” 绿茶 “沈今悦,我在问你话,听不懂吗?” 看沈今悦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沈聿淮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沈今悦一直和阮初不对付,私下里他敲打过沈今悦很多次,但他这个妹妹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死活都听不进去他的话。 每回说通了,第二天就又变卦了。 所以他更担心了,这两个人之间如果有什么事情非要瞒着爸妈的话,恐怕不会是小事。 他的妹妹他最了解,沈今悦从小到大就是个霸王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最怕的就是他这个二哥。 因为别人起码还跟他讲道理,但沈聿淮从来就是个不讲理的。 “你聋了吗?” 沈今悦向沈聿淮身后的苏子仪投去求助的目光,苏子仪精准接收,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走到沈聿淮的身边揪住他的衣袖,说道:“聿淮,别这么凶嘛,有什么话好好说,你看你,都吓着妹妹了。” 沈今悦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有了苏子仪撑腰,她的恐惧感也褪去了很多。 二哥最爱的就是子仪姐姐,有子仪姐姐在,相信二哥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的。 “子仪姐姐……”沈今悦委屈巴巴地蓄着眼泪。 “没关系,交给我就好,”苏子仪眨了眨眼睛,对沈聿淮说,“你刚淋了雨,先去泡个热水澡休息休息,等你养足了精神,我再跟你说好不好?” 她说这话时,边说边用余光扫过阮初的面庞。 “你跟我说?”沈聿淮反问了一句,眉宇间是浓重的不耐烦,“怎么哪都有你的事儿?” 苏子仪像个小女生一样摇着沈聿淮的袖口,娇俏地笑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今悦最喜欢我了,从小到大跟我无话不谈,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呢。” 阮初整理好茶几上被翻乱的杂志,拎着包起身离开。 苏子仪现在的样子令她作呕。 这女人实在是有意思得很,天天装天天演,怎么就不嫌累呢? 她这个看客看都看累了,苏子仪这个扮角儿的却乐此不疲。 “小初,”苏子仪不好意思地咬着嘴唇,“你看我光顾着跟聿淮说话了,都忘了你还在呢,”她看了眼沙发,示意阮初坐下,“快坐,我去给你泡茶。” “不用了。”阮初把包包放回原位。 苏子仪看着她放包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又迅速调整过来。 阮初走到水吧,选了一款全家人最不爱喝的绿茶,随手扔进茶杯里。 “你来我家做客,怎么能让你自己泡茶呢?” 热水灌注,杯中散发出阵阵茶香气,阮初心道,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茶。 她端着茶杯递给苏子仪:“这是上好的绿茶,跟你的气质最搭了,快尝尝吧。” 杯壁很烫,苏子仪不想接,但沈聿淮和季文璟都在,她只好面不改色地接过茶杯。 阮初选了个最薄的杯子,滚烫的热水烫得苏子仪手指尖生疼,赶忙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阮初学着她的样子眨了两下眼睛:“子仪姐姐,怎么不喝呢,是嫌我的茶泡得不好吗,我好没用,都不能讨得子仪姐姐开心。” 季文璟挠了挠后脑勺,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像是在哪听过呢? 放茶杯时,苏子仪怯怯地抬眸,与沈今悦四目相对。 只这一眼,沈今悦便瞬间心疼,苏子仪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阮初当真是碍眼,现在居然敢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就欺负子仪姐姐。 她怎么能忍得了? “你干嘛非要把那么烫的杯子递给子仪姐姐?!”沈今悦大声喝斥道。 “我看她连坐都没坐下呢,就那么着急的想喝茶,这不是满足她吗,”阮初调整了一下坐姿,舒展开身体,“怎么,你也想喝呀?” “今悦,”苏子仪握住沈今悦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大度又从容,“我没事的,而且我相信小初一定不是故意的,应该也不是故意拿绿茶来影射我,你别对小初发脾气,我真的没事。” 嘴上虽然说着没事,可眼泪却要流出来。 沈今悦原本没有察觉到阮初泡绿茶这层意思,被苏子仪这样一点拨,才后知后觉,原来阮初这杯绿茶是骂苏子仪呢。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子仪姐姐,如果不是因为她当时心地善良,主动让位给你,你以为你能嫁给我二哥吗?现在居然还反过来……” “给我闭嘴!” 沈聿淮虚弱地用力抬高音量,他刚刚已经晕过一次了,是担心阮初和沈今悦呆在一起有事,这才闹着一定要回来一趟。 现在他的体力真的透支了,随时都要晕过去。 阮初靠在沙发靠背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沈今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看起来特别像个脑瘫,我真想撬开你的天灵盖,看看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别人一两句话而已,你就被牵着鼻子走,出去别说你是沈家人,丢人。” “你…” 沈今悦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口才却不好,这会儿直接被阮初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竟然说她给沈家丢人,还说她是脑瘫? 叶老师是京大的教授,两个哥哥上学时成绩优异,就连阮初这个养女也是名列前茅。 那些豪门不敢明面上说什么,私下里都嘲笑她笨,不像是沈家的孩子。 她最忌讳别人提这些的! 而且...阮初说话怎么跟她二哥越来越像了? “还有啊,”阮初补充道,“我就说苏子仪是绿茶,怎么的吧?” “我不许你说,你给我滚出……” 啪—— 沈聿淮用尽力气甩了沈今悦一耳光,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客厅里。 沈今悦从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来没有受过任何委屈,也没吃过什么气。 可现在,就因为阮初,她这几个月内竟然生生地挨了两次耳光。 一次是爸爸打的,一次是她二哥打的。 要知道,在这个家里,她最喜欢的就是二哥。 爸妈太严肃,大哥太死板,只有二哥性格最招人喜欢。 可她最喜欢的二哥,现在却为了阮初,给了她这么重的一耳光。 沈今悦捂着脸,还没来得及哭,便看到沈聿淮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了沙发上。 “二哥!” 噩梦记忆出现在眼前 沈聿淮倒下的方向刚好是阮初那边,整个人差点砸在阮初身上。 阮初猛地跳起来往旁边一躲,拍了拍胸脯:“吓死了,差点砸到我。” 沈聿淮这一晕,客厅里这几个人除了阮初,其他人都慌了神。 尤其是苏子仪,像死了亲爹似的,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他又没死,你哭丧似的嚎什么嚎。”阮初嫌弃地瞥了眼苏子仪。 季文璟闻言目瞪口呆:“小初,你现在说话怎么这样。” 印象里,阮初从来都是软软糯糯的,从来没有过言辞这么犀利的时候。 “我乐意,关你屁事。”阮初看都没看他一眼。 怎么感觉苏子仪这一趟回来,他们这些人之间的气氛就变了那么多,连阮初都像变了个人一样。 可总不能是因为苏子仪吧,毕竟她是那么善良的人,大概只是巧合。 他们几个人一起把沈聿淮放在沙发上,沈今悦慌忙打电话给家庭医生。 苏子仪这时候擦了擦眼泪,对阮初说:“小初,现在家里这个情况,你呆在这儿恐怕也不合适了,不然…你就先回去?” “好啊,伺候人的活,我也不爱干,”阮初拎起沙发上的包,抬脚上楼,“那我就听你的,先回自己房间好好睡一觉喽。” 说是回房间睡觉,阮初还真就一觉睡了三个小时。 等她醒过来下楼的时候,沈聿淮也刚好醒了,看样子应该也是刚醒没多久。 沈今悦、苏子仪和季文璟,三个人围坐在他身边,阮初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声。 “聿淮,子仪真的一直都很担心你,在陵园的时候,你在那跪了多久,她就在雨里等了你多久,刚才你昏迷了,她也是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 这是季文璟的声音。 苏子仪顺着季文璟的话,抹了两滴眼泪下来。 “对啊,二哥,”沈今悦也在一边助攻,“你看子仪姐姐多爱你呀,你们和好吧,好不好?” 沈聿淮弓着腰闭目养神,刚要回答,阮初下楼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小初,”沈聿淮的声音有些嘶哑,“睡得还好吗?” “挺好的,刚睡醒就听到了这么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沈聿淮晕倒后,季文璟把他扛回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家庭医生来给他打完针,过了一会儿才醒过来。 刚醒过来时便急忙去看阮初,生怕沈今悦把她气走了。 还好,阮初没走。 现在听到阮初这样说,他有些着急,撑着身子从沙发上坐起来,“不是的,你听我说,没有什么爱情,我没有……” “我二哥没事儿吧——” 大老远的就听到方子铭在前院扯着嗓子喊。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来,好巧不巧,刚好打断沈聿淮的话。 沈聿淮皱着眉头锤了下沙发,他现在宰了方子铭的心都有。 苏子仪远远地迎了上去,一副女主人作态:“子铭来了,快进来坐吧,你二哥已经没事了。” 自从上次在京北一号见过苏子仪之后,方子铭看见她就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 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子仪姐,你也在...” 方子铭手里拎着两个小木箱,这是两盒上好的雪茄,他越过苏子仪,大步流星地走到茶几旁,将箱子放下。 “哥,我听说你病了,特地寻摸了两盒好的,你抽着好好养养。” 季文璟抄起一个抱枕砸了过去:“你丫脑子有病吧,谁家抽雪茄养病啊?” “不是...我怎么记得我上次咳嗽就是抽雪茄抽好的来着...” 躲闪间,方子铭瞥到了在楼梯旁整理衣服的阮初。 “嫂子!” 想到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了,他又忙改口:“小初姐姐,没想到你也在家,太好了,我还正想去找你呢!” “其实还真不算巧,三个小时前差点被赶走,亏的是我脸皮厚,不然咱俩今天可在这儿碰不上。” 方子铭笑得傻呵呵的:“开什么玩笑啊小初姐姐,谁不知道伯父伯母拿你当眼珠子似的,在沈家谁敢赶你啊?” “将来的女主人呗。”阮初阴阳怪气道。 “谁呀?”方子铭扫了眼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人,“今悦妹妹吗,她不敢,今悦妹妹最听我二哥的话了。” 提到沈家的女主人,方子铭竟然压根就没往她身上想,苏子仪坐在季文璟身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苏子仪的脸色变化有些明显,连方子铭这个笨蛋都察觉到了。 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上次沈聿淮在他面前说过,只爱过阮初一个人,未来也是。 方子铭心里就有了谱。 更何况,他也更喜欢阮初做嫂子。 他是沈聿淮和阮初的cp唯粉! 气氛冷了下来,方子铭只好装作没看见苏子仪的表情,吹着口哨来缓解这场尴尬。 他蹭到阮初身边:“姐姐,帮我追橙子呗。” 阮初边换鞋边说道:“可以呀,但是得改天再说,组里有事我得过去一趟。” 方子铭屁颠屁颠地抓起车钥匙追了上去。 “姐姐,我送你!” 阮初走得很快,甩开方子铭好一段距离。 方子铭那辆改了色的大g就停在老宅门口,正对着门,把大门堵得死死的。 这孩子,还真会停...... 越接近大门,阮初便总觉得车那边有人,莫名有种恐惧感,不由得放慢脚步,等了等方子铭。 他跟上来后,他们一前一后出门。 方子铭刚要上车,看见车屁股那儿一个人影,五大三粗的。 他插着兜走过去察看。 这男的...长得是真挺丑,而且究极油腻,但是怎么还挺眼熟的? 方子铭说道:“你谁啊,我们要走了,让道。” “我不找你。”油腻男笑起来时,感觉皮肤里的油都在流动,让人生理不适。 “美人儿,好久不见。” 油腻男从车后面绕到副驾驶这边,出现在阮初面前。 阮初穿着高跟鞋,在看清男人的脸后踉跄了一下,跌倒在车前盖上。 方子铭听到声响,几步跑到阮初身边扶起她:“姐姐,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阮初整个人都在发抖,额头渗出一层细小的汗珠。 那段噩梦似的记忆又一次冲破她的头颅。 他是程忱 每个噩梦的夜里,阮初被那段记忆反复折磨,每一次都像是身临其境,又一次经历一遍。 梦醒时分,她庆幸刚才只是梦境,自己也早已度过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那时候冷汗频出,睡衣往往是湿的。 阮初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却觉得视线模糊,让她看不真切眼前的场景。 直到男人的声音灌入耳中,才恍然发觉,这不是梦境。 “这变成少妇了就是不一样,更有韵味了。” 面前的男人吧咂着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让阮初忍不住干呕起来。 牙齿都控制不住打战,现在的她几近失态,脸色愈发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这可把方子铭吓坏了。 虽然眼前这个油腻男看起来眼熟,但刚才看到他的第一眼,方子铭就有种直觉,这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到阮初此刻的反应,更印证了他的感觉。 方子铭接过阮初的手包:“姐姐别怕,有我在,他伤害不了你。”他张开手把她护在身后,瞪着嬉皮笑脸的油腻男,“我姐没空理你,赶紧滚,不然小爷揍你。” “揍我?你小时候还跟在我屁股后面玩过,现在要揍我了?方小少爷能耐见长啊。” 阮初抓住方子铭的胳膊,几乎是哀求道:“子铭,快带我走,快…” 方子铭也不再废话,把阮初护在怀里走到另一侧,拉开后座的车门,待阮初上车后,又即刻锁车。 确保油腻男接触不到阮初后,他指了指沈家的大门:“喂,我二哥可在家,不想挨揍就赶紧滚。” 方子铭发动车子,经过男人时,车身贴着男人的肩膀一擦而过,将男人甩在地上。 方子铭邪魅一笑,踏下油门绝尘而去。 阮初的状态还是不太好,虚弱地靠在后座,依旧发抖得厉害,额前的几缕碎发也被冷汗浸湿。 方子铭把暖风开到最大,选了一处可停车的位置把车挺稳,抓起副驾驶的毯子下车去后座给阮初盖好。 再回到驾驶室,他一手扶着方向盘,绞尽脑汁地思考刚才那人是谁。 至少近几年他没见过那人。 “姐姐,你感觉好点了吗? 阮初无力地开口:“稍微好一些了,麻烦你照顾了。” “你太跟我见外了姐姐,”方子铭摆摆手,“不过,刚才那人是谁啊,我总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阮初裹紧身上的毛毯,看向窗外:“他是…程忱。” “程忱?!他就是程忱?!”方子铭瞪着眼睛吃惊地问。 他记得程忱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不高,好像是沈聿淮忌讳这个名字。 有一次忘了是哪家的公子提起这个名字,沈聿淮当场发了好大的火,把人提起来从会所里扔了出去。 从那之后,他们圈里几乎没人敢再提起程忱。 方子铭当时好奇,就偷偷问了一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季文璟当时说,程忱几年前去了东南亚那一带,一直就没回来过。 沈聿淮面对程忱是那样的态度,难道是程忱之前惹过他? 可阮初是怎么回事? 她看到程忱之后的恐惧程度,可不是小打小闹那么简单。 能让沈聿淮大动肝火成为禁词的名字,方子铭猜想,八成跟阮初有关系,而且看起来应该还是很严重的事情。 难不成是程忱之前欺负过阮初姐? 以他的脑子,最多也就想到这儿了,方子铭挠挠头,要是自己再聪明点多好。 把阮初安全送到剧组后,方子铭回了趟沈家老宅。 今天这事儿总得当面跟沈聿淮汇报一下,以保证阮初安全。 但是要在沈聿淮面前提起程忱… 他不由得想起那个被沈聿淮揍得鼻青脸肿的哥们儿,走在老宅前院,越接近门口,心跳速度越快。 走进客厅时,他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听到一阵脚步声,方子铭连忙低下头,在心里做足了挨揍的准备鼓足勇气开口:“二哥,我刚才…” “子铭,回来一起吃饭吗?”苏子仪笑吟吟地站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 方子铭刚鼓起的勇气,瞬间萎了。 她怎么还在这?真拿这儿当自己家了? 他都离开多久了,苏子仪就在这一直赖着? 要在沈聿淮面前提起程忱,知道他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吗,知道他来的路上做了多少思想斗争吗,知道沈聿淮打人多疼吗? 居然就这么无情的打断了他。 方子铭皱着眉,也没给苏子仪什么好脸色,径直走进客厅。 沈聿淮听到动静下楼,刚才季文璟有事先走了,偏要让他帮忙收留一下苏子仪,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他。 他只好一个人回卧室躲清静。 “哥…”方子铭回头瞥了眼苏子仪,欲言又止。 苏子仪还在,苏家好像跟程家沾点亲戚关系,他总不能当着人家亲戚的面说别人坏话吧。 以前他还挺喜欢苏子仪的,温柔大姐姐,现在他就只觉得苏子仪多余,而且有点假面。 也不知道季文璟是怎么回事,天天围着苏子仪转。 高朗清现在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女儿身上,已经很久不见人影了。 剩下他们三个大男人,虽然他最小,但他觉得自己才是最拎得清的一个。 唉,这个家没了他得散。 苏子仪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煲汤,手上拿着汤勺在锅里搅拌,思绪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刚才方子铭见到她,居然脸色那么差,她甚至在方子铭的脸上读出了一丝…厌恶? 方子铭是去送阮初了,这一路他们两个单独相处,难道是阮初跟方子铭说她什么坏话了? 沈聿淮身边的发小跟她基本都熟,季文璟现在已经完全站在她这边了,如果能让沈聿淮最疼的这个弟弟也向她倾斜,那她就成功了大半。 可是现在看来,阮初大概同方子铭说了许多她的坏话,不然方子铭怎么可能会是刚才的样子。 苏子仪越想越气,一个不留神,手掌碰到了锅口,顿时红肿起来。 “啊——”苏子仪捂着手从厨房跑出来,“聿淮,我的手被烫到了,好痛!” 沈聿淮淡淡地扫了眼苏子仪红肿的手,确实是烫到了。 “烫到了你就用凉水冲,冲完了找医生,我这儿一没凉水二没医生,找我有什么用。”沈聿淮有些不耐烦。 tg酒吧 今天被苏子仪和季文璟缠了一天,回到家还被沈今悦气个半死。 好不容易养足精神,季文璟还偏要把苏子仪留在这。 他的耐心早就被苏子仪赖在这的几个小时磨没了。 听到男人无情的回答,苏子仪失落地垂下手:“好吧,那我把汤给你盛好,你趁热喝。” “不必了,你想喝自己喝吧,”沈聿淮起身拉上方子铭,“季文璟那边没事了就赶紧让他来接你走。” “他很忙的,不一定有空过来了。” 沈聿淮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道:“他不来你不会自己走吗,你大活人一个,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怕走失吗?” “不…不是的,我只是…” 我只是想多陪陪你。 她上前追了两步,还想再解释几句,可沈聿淮已经拽着方子铭快步离开了。 锅里的汤已经溢了出来,苏子仪回到厨房关火,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锅汤。 刚才被烫了一小块,冰敷一下稍微抹点药应该就可以痊愈。 锅里盛满了还在沸腾的汤,她伸出刚被烫伤的那只手,缓缓靠近锅壁。 手在锅旁停顿了几秒,她眼神突然变得阴狠,将手贴了上去。 她不甘心。 前面几次见面都闹得那么尴尬,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沈聿淮再见面。 沈聿淮在陵园晕倒时,她以为可以单独照顾他,却没想到沈聿淮在去医院的路上醒了过来。 醒过来发现是躺在她的怀里,沈聿淮嫌弃地强撑着起身离开了她。 那个嫌弃的眼神,她永远都忘不了。 沈聿淮说什么也不去医院,非要回老宅,她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却没想到,他只是因为担心阮初。 阮初离开时苏子仪心里的兴奋都要溢出来了。 季文璟走后,她又找理由把沈今悦骗走,家里就只剩她和沈聿淮二人。 谁知道沈聿淮竟然回到房间把门锁了起来。 今天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 “子仪姐姐?你怎么自己坐在这?”沈今悦一进门便看到苏子仪捂着右手,坐在沙发上掉眼泪。 听到沈今悦的声音,苏子仪忙擦掉脸颊上挂着的泪珠,躲避着沈今悦关切的眼神:“我…聿淮可能还有事要忙,就先出门了,我自己可以的。” 沈今悦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坐在苏子仪身边。 苏子仪下意识地把受伤的右手往身后一藏。 饶是沈今悦那么大条的人,也看出了端倪:“子仪姐姐,你躲什么?” 她探着身子往苏子仪背后一看,那只手肿得像馒头一样,还有两个巨大无比的水泡! “姐姐你受伤了!” 沈今悦一脸严肃地捧住苏子仪的手,心疼地说:“伤成这样…我二哥呢,你都受伤了他还不留下照顾你吗?” 苏子仪强忍着泪水:“他公司有工作,我真的没事的。”她抿着嘴,沉默了一小会儿,“聿淮挺好的,只是…只是小初…” 看苏子仪吞吞吐吐的模样,沈今悦心里怒火中烧,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连话都不敢说了! 她义愤填膺道:“没关系,你大胆说,有我给你做主!” “不不不,是我说多了!” 沈今悦揽住苏子仪的肩头,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你放心,我会有分寸的,更何况你在我家受了委屈,我当然要了解清楚。” 听到沈今悦这话,苏子仪才如释重负般深吸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子铭不知道听说了些什么,对我有点恶意而已,”她挤出一个微笑,“我相信小初的为人,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你不用为她说话的,当初要不是她耍心机抢走我二哥,你早就是我嫂嫂了!” 苏子仪把沈今悦搂进怀里:“就算不是你嫂嫂,我也一直都把你当成亲妹妹疼爱的。” 傍晚时分,季文璟驱车来到沈家老宅,接苏子仪回去。 苏子仪现在住在他名下的一套公寓里。 跟沈今悦告别后,苏子仪在车里调整坐姿坐好。 季文璟一眼就注意到了她那只受伤的手。 “手怎么受伤了,还伤得这么严重!”季文璟紧张的问道。 “只是煲汤的时候烫了一下,不要紧的,今悦已经给我上过药了。”苏子仪故作轻松。 “是吗?这也不像不小心烫到的啊。” “好吧,”苏子仪叹了口气,看表情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是我太着急了,也没问聿淮到底想不想喝就擅自把汤端给他,没想到他甩了一下,洒在手上了。” 季文璟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什么?聿淮怎么这么不怜香惜玉,好歹你也辛辛苦苦给他熬了汤,”他锤了一下方向盘,“我就不该走,不然你也不会受伤。” 苏子仪看向车窗外,从车窗的倒影里,看到了满脸愧疚的季文璟。 她趁机问出了一直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文璟,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聿淮和阮初到底为什么离婚?” 副驾驶的女人右手红肿着像馒头一样,眼睛看起来像是刚哭过的样子,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季文璟心软了:“这事儿吧,聿淮不让提,但是跟你说应该也没什么。” “是聿淮包养了一个女大学生,结果这个女大学生不知道天高地厚妄想进沈家的门,害得阮初流产,还差点害死了阮初的妈妈。” “什么?”苏子仪猛的坐直身体,愤愤不平,“那个女学生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是啊,”季文璟说,“能攀上聿淮,有些得意忘形了吧。” “那他们,是怎么处置那个女学生的?”苏子仪试探着问道。 “这个...是聿淮自己处理的,我听说是扔到了tg。” tg? 那个酒吧? 车子刚驶到苏子仪的小区门口,季文璟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庄园那边有事情需要他赶过去处理。 苏子仪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这正合她意。 她善解人意道:“你快先过去吧,我自己走进去就行,很近的。” 听老刘的语气好像事情很急,季文璟也没再坚持,把苏子仪放在小区门口。 白色幻影扬长而去,苏子仪站在原地注视着季文璟的车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车尾灯。 她招手截停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tg酒吧。” 十八岁的沈聿淮 京市连续一周阴雨连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明节世间思念太多的缘故。 清明节过后的第四天,天气终于放晴,气温也慢慢回升。 阳光势头很好,风和日丽,很适合出游。 楼上的睿睿上学前背着小书包敲响了阮初家的门,给阮初展示他的新书包。 阮初对着小朋友吹了一顿的彩虹屁,睿睿终于心满意足地背着小书包去上学。 临走前还特地提醒阮初,记得陪他参加下一次的亲子活动。 阮初郑重答应,又同他击掌过后,他才放心地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后,对面的门打开,沈聿淮穿着家居服,踏着拖鞋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份早餐。 阮初把他当作空气,转身进门。 门快关上时,沈聿淮趁机把手塞进了门缝里,阮初被突然出现的手吓到了,下意识松开了手上关门的力量。 沈聿淮拉开门,把早餐递到阮初面前:“刚做好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他眼睛亮亮的,像是上课回答完问题期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不用。”阮初拒绝。 沈聿淮的手指上有几个小红点,做早餐时,热油溅到了手上。 一向饭来张口的沈二公子竟然也有下厨的时候,可是阮初她不稀罕了。 早餐这东西,她为他做了三年。 “吃吧,求你了好不好?”沈聿淮哀求道。 阮初这几天休息不好,自从前几天再见到程忱之后,她又开始整晚做噩梦。 晚上没休息好,现在也没有什么耐心,她接过沈聿淮装早餐的盘子,干脆利落地倒进玄关处的垃圾桶。 沈聿淮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平静地说:“不想吃也没关系,把垃圾袋给我吧,我拿下去喂小区里的流浪狗流浪猫,别浪费了。” 阮初把垃圾桶往门口一踢:“随你。” “小初,”沈聿淮抓住阮初的手,“我不求你现在能原谅我或者跟我复婚,但是,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为什么?”阮初任由他拉着手,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现在又心血来潮想要弥补我?” “因为,以前是我太幼稚,导致自己做出很多伤害你的行为,可我爱你,我想跟你好好在一起。” “是吗?”阮初讥笑一声,“你不是爱我,你只是不习惯曾经在你身边承受着你所有坏情绪的人突然离开。” “真的不是那样的,”沈聿淮的眉宇间有些落寞,“我爱你,我自己知道,从前是我的错,我也觉得自己很可恶。” 阮初抽回手,垂着眼眸,“你不是可恶,是可恨。曾经我想跟你好好的,你是怎么对我的呢?现在,我已经不稀罕这份‘好好的’了,我好不容易放下曾经那些伤痛,你却反过来后悔,还来打扰我的生活,你自己想想,你不可恨吗?” 她把沈聿淮往外推了一下,迅速关紧了门。 从猫眼里往外看,沈聿淮还站在原地,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良久,才转身回到自己家。 阮初心绪乱糟糟的,吃过早饭后,换好衣服回了趟高中母校。 这么多年过去了,京大附中的校门早已翻新过很多遍。 唯一不变的,是学校旁的一个林荫小巷。 这个时节,小巷道路两旁的树木刚有发芽的苗头。 街角不知道是哪一年开了一家咖啡店,看起来很受学生们的喜欢,阮初跟着学生一起,排队买了一杯热拿铁。 热拿铁捧在手心里,热热的温度驱赶着寒气,阮初舒了一口气。 她捧着热拿铁,独自走在这条小巷子里。 曾经,这是她和沈聿淮每天上学的必经之路。 那时候每每从这里经过,沈聿淮总是把她揽在怀里,大摇大摆地招摇。 为此他们还被叫了家长,现在想起来,恍如隔世。 走了几分钟,拐角处突然走出一男一女,两个学生。 也许是阮初今天穿得太过于正式,还带了副眼镜,被人当成是学校的老师。 这两个学生在看到她之后紧张兮兮的分开了一些距离,脸上的表情故作镇定。 原来是早恋的小情侣。 这也未免太明显了点。 阮初不禁轻笑起来,长大之后再回看过去,原来当年我们的那些小动作,在大人的眼里是那么的拙劣,一眼就能识破。 阮初假装没在看他们,与他们两个擦肩而过。 走出一些距离后,她转头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 男孩的手跃跃欲试,慢慢地向女孩的手靠近,先是轻轻碰了一下,见女孩没有闪躲,才大胆地牵住了女孩的手。 阮初在心里感叹,纯爱还是得看校园爱情。 她回过头继续往前走,恍惚间看到远处那棵在这儿生长了很多年的石榴树下,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 沈聿淮? 阮初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着石榴树下的少年。 那是十八岁的沈聿淮。 她屏住呼吸,紧张得拿不稳杯子,也不敢眨眼,生怕一不留神,那个少年就会消失。 阮初快步走到石榴树下,没注意脚下,差点摔倒。 走近之后,她看清少年的容貌,和她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清风吹起少年的头发,他还是潇洒的双手插着兜,慵懒地靠在树干上。 看到阮初,少年浅笑起来,如霁月清风。 阳光透过树枝洒在他的脸上,让人觉得不真切。 对视了一会儿,阮初听到他说:“不要原谅他。” 阮初伸手想要触碰少年的脸,他却突然消失在她的指尖。 可那句话,直击阮初的心灵,她甚至听到了胸腔里发出的闷响。 这是十八岁的沈聿淮,站在他们曾经最常经过的地方,对她说,不要原谅二十八岁的自己。 阮初蹲在地上,环住双膝,轻轻抱住自己,平复着过速的心跳。 沈聿淮早已不是十八岁,他的爱也早就离她越来越远。 可无论过去多久,她永远都会记得当年那个说要给她建造一座万花庄园的清风少年。 可那些再怎么美好,也都是过去了。 同后来的沈聿淮没有半点关系。 她的心也死在了程忱猥亵她的那个午后。 你跟谁亲了 阮初在京大附中附近逛到中午,吃了一家他们上学时常吃的面馆,之后去公司处理了一下手头上这部新戏的前期工作。 这部戏需要的投资份额很大,投资商却是个问题。 之前她和沈聿淮没离婚时,她手里的戏多半都是沈聿淮的公司投资。 现在他们离婚了,她不想再同沈聿淮扯上任何关系。 快到下班时间时,阮初收到了陈曦的邀约。 陈曦离京拍戏几个月,连过年都没回来,好不容易结束了工作回京,恰好赵以沫也有空,他们直接约在了酒吧。 时间尚早,阮初回家换了身衣服,这才赶去酒吧。 陈曦心里装着事迫不及待地要告诉阮初,等地望穿秋水。 大概是周五的缘故,酒吧里人满为患,还好陈曦到得早,才能有位置坐。 由于赵以沫太招眼,即便这家酒吧的私密性很好,陈曦也还是选择了角落的位置。 以至于阮初刚到酒吧时,转了一圈都没找到陈曦在哪。 没找到陈曦,反而是遇上了个粉丝跟她合影。 合影完后,阮初看到角落里一只手抬起来用力地摆了摆。 好家伙,藏得这么隐蔽。 阮初坐下后,看着陈曦那比ak都难压地嘴角,一脸狐疑,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荡漾?” “怎么说话呢,会不会说话啊喂?”陈曦两手拍在桌子上,听着像是责怪,却皮笑肉不笑的。 “你想笑就笑出来行吗,看你这样我浑身都不舒服。” “嘿嘿,”陈曦往后一靠,差点磕到后脑勺,“哈哈哈,你都难以想象我现在的心情,我跟你说,哈哈哈哈哈......” 阮初双手撑着脸,一脸无语:“说吧。” “我跟你说,哈哈哈哈哈......”陈曦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脖子都是通红通红的。 阮初生无可恋地看着对面笑成一团的女人:“所以?你倒是说啊!” 陈曦心虚地往楼梯口的方向瞥了一眼,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趁赵以沫还没来,我赶紧跟你说完,但是你可千万要帮我保守秘密,不然我可丢死人了。” “那你倒是说啊,这么长时间了,你一个屁都没蹦出来!” “我,”陈曦一会儿看看阮初,一会儿看看楼梯口,她很少有这么贼眉鼠眼的时候,“我这回去南城,遇到了赵砚安。我们,我们,我们......” 遇到赵砚安不是个什么稀奇的事情,所以她还是没有把重点讲出来? 阮初心累的瘫在沙发上:“说!重!点!” “我当时,当时喝酒了,赵砚安非要送我回酒店。” 陈曦此时娇羞的表情雷得阮初外焦里嫩。 “然后呢,你让他去了?” 陈曦点了点头,下一秒又开始爆笑。 阮初扶着额头:“停——” 陈曦收了收笑声,轻咳了一下:“去了,然后我们......” “你们,你们那啥了?!”这回换阮初绷不住了,打断了陈曦的话。 “没有没有,”陈曦连忙摆手否认,“那天不太巧,我来了,所以我们就,就亲了两下。” “来了?那你还敢喝酒!” 陈曦撅着嘴:“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我们亲了!” “什么亲了,你跟谁亲了。” 一道好听的嗓音突然出现在阮初和陈曦的耳边,随后便是一阵高跟鞋的声音,赵以沫一屁股坐在阮初身边。 “赵以沫!”陈曦被吓得险些跳起来。 赵以沫抬了抬帽檐,激动地看着陈曦:“问你话呢。” 这几个月在剧组拍戏是又累又无聊,好不容易有个八卦,她丝毫不想放过。 “没...没什么,我说那个,说戏里的台词呢,挺雷人的。”陈曦挠着头干笑了两声。 阮初在心里犯嘀咕,你这谎话扯得更雷人。 还好赵以沫的头发乱了,一心扑在了发型上。 头发乱了可比八卦更揪心。 赵以沫去卫生间时,陈曦凑到阮初耳边紧张兮兮地说道:“帮我保密啊,一定帮我保密!” 望着卫生间门口向他们走来的那道靓丽的身影,阮初有些于心不忍:“我怎么觉得,这样有点丧良心呢......” 陈曦双手合十,像苍蝇搓腿似的:“总得给我点时间吧,要是突然让赵以沫知道我泡到了她哥,她不得当场发疯啊。” 那倒也是,总得给她个时间慢慢过渡慢慢接受。 阮初是独生女,但是这么多年算起来的话,在她心里沈北辰就像她的亲哥哥一样。 带入一下,如果陈曦突然跟沈北辰在一起了的话...... 那她一定会被雷死的! 等赵以沫回来后,陈曦调整了一下表情:“那个,我觉得光咱们三个的话有点太无聊了,又叫了两个人,你们都认识,陆祁安还有之前那个小演员江伊橙。” 这两个人阮初都熟,赵以沫也没什么意见。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相继来到了酒吧。 江伊橙一见到赵以沫就满眼星星:“赵前辈,我我我是您的偶像,不对不对,我是您的粉丝,我今天...我今天终于见到活的了!” 赵以沫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回应着江伊橙对她的喜欢。 不过,赵以沫不知怎的满脸通红,江伊橙还以为是自己的喜欢带动了前辈的情绪。 没想到,赵以沫用力抽了抽被江伊橙攥着的手,尴尬地说道:“小姑娘手劲挺大哈,看来是真喜欢我。” “抱歉抱歉,我太激动了没注意,呜呜呜。”江伊橙连忙道歉。 说笑了一会儿后,陆祁安到了,手里拎着一些切好的水果。 陈曦给了赵以沫一个眼神。 赵以沫接收到信号,不情不愿地让出了阮初身边的位置,坐到了对面。 陆祁安把水果一一摆放在桌子上,往阮初那边推了推:“最近天气很干燥,吃点水果。” “睿睿不会自己在家吧?”阮初边吃边问。 “没有,在陆家,我爸妈想他了。” “呦,这么多水果,陆哥哥,天气这么干燥,我也爱吃水果,分我吃点呗。”方子铭站在对面,坏笑着说道。 他站在阮初的对侧,陈曦他们刚好背对着他,于是方子铭还没注意到近在眼前的江伊橙。 方子铭天天粘着沈聿淮,他在的话,沈聿淮应该也来了。 阮初刚转头,便看到几步之外的季文璟。 季文璟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楼梯口,他回头冲着楼梯口打了个招呼,侧了侧身。 阮初没移开目光,视线里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沈聿淮气定神闲地迈着步子。 身旁还跟着苏子仪。 好戏 苏子仪一看到阮初,就笑盈盈地迎上前来打招呼:“小初,这么巧,你们也在这玩,今天本来心情不好的,聿淮才说带我来酒吧玩一玩放松一下,没想到在这碰上你,顿时觉得开心多啦。” “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还遇上你,并不觉得开心。”阮初垂下眼眸,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小叉子拨弄着果盘里的水果。 赵以沫小声嘀咕道:“她怎么回来了?” 从前在京市的豪门圈子里,赵以沫和苏子仪的名字永远会被人放在一起做比较。 苏子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前永远都是一副淑女娴静的模样。 赵以沫就不是了,她是个泼辣直爽的性子,在那些富太太的眼里,就凭她这个性子就给她判了不及格。 于是在这些豪门的嘴里,虽然赵以沫的家世是苏子仪无法企及的,但由于性格,苏子仪总是压她一头。 赵以沫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人,就是苏子仪。 并不是因为苏子仪压她一头,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是想跟苏子仪比。 她只是讨厌苏子仪那么爱装。 这女人不仅装,尤其是爱在公共场合,赵以沫和她同时出现的时候装。 难道就是为了那些太太的夸赞? 后来赵以沫学会了一个词去形容她的行为,雌竞。 而且苏子仪好像非常享受雌竞的过程和感觉。 她出国前的一次聚会,不知道是哪家的太太说,娶妻就当娶苏子仪这样的姑娘。 也有人对苏夫人说,这么好的姑娘长大了不愁嫁,很抢手呢。 听了这话苏家母女俩笑得跟两朵花似的。 就那么想嫁人吗...... 赵以沫理解不了,让她结婚还不如让她死,抛开感情深厚的情侣不说,女人得没用到什么地步了才会想要赶紧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 好久之前就听说苏家人有意回国,没想到苏子仪早就悄摸摸得回来了。 赵以沫前段时间听舅舅提了一嘴,说苏家出了点事,家世也已经大不如前,也不知道苏子仪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国是为了什么。 “哟,这不是京市第一名媛吗?赵以沫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道,今天真是幸运,能在这目睹京市第一名媛的芳容。”她嗑着瓜子,似笑非笑地盯着苏子仪问道:“话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不愁嫁的好姑娘把自己嫁出去了没?” 苏子仪听到这话也没恼,脸上维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以沫,好久不见,听说你现在已经是超级大明星了,我看过你的戏,演的真是太好了!” 赵以沫假笑了一声,嗓音尖锐,还当着人家面呢,就翻了个白眼:“论演戏这块儿,我还是不如您,您要是进了娱乐圈,恐怕那位巩前辈都得给您老人家让位。” 苏子仪看起来并未把赵以沫的话放在心上。 她一向如此,从小到大,只要在人前一定是一副我从容不迫,我从辱不惊,我温柔大度,我淑女恬静的样子。 恰巧这也是性格直爽的赵以沫,最讨厌的样子。 酒吧的声音有点吵,舞池里响着躁动的音乐,季文璟没听清他们的对话。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苏子仪的身边:“再说什么?” 苏子仪低着头,转过身来面向他。 再抬头时,他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面前娇小的女人眼眶里闪烁着的泪光。 “怎么回事,是不是赵以沫又欺负你了?” 赵以沫正在悠哉悠哉地嗑瓜子,突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向自己刺过来。 她把手里的瓜子往盘里一扔,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面对赵以沫,季文璟还是有点打怵的,毕竟这位赵大小姐发起脾气来,那是十头牛都拉不住。 他揉了揉苏子仪的头发:“好了,她就那么个臭脾气,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去别的桌坐吧。” 季文璟正带着苏子仪远离阮初他们这桌,谁成想方子铭得到沈聿淮的信号之后,竟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阮初身边。 “各位哥哥姐姐们,不介意我们拼个桌吧……”在看清对面坐着的江伊橙后,方子铭的嘴巴久久合不上。 眼看就要脱臼,阮初给他一巴掌拍了回去。 “我不是做梦吧,卧槽!橙子,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江伊橙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这酒吧又不是你家的,我怎么不能在这?” 赵以沫捂着嘴小声在江伊橙耳边说道:“你别说,这酒吧还真是他家的,他持股,而且我没记错的话,这家他持股比例还挺大。” 呃,这就尴尬了。 江伊橙理了理头发,算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京市的这些酒吧,多半都有方子铭的股份。 他爱玩,还收不住性子。 于是在他回国后,方家干脆就买酒吧给他玩,他去一家,方家就买一家。 钱多是吧? 钱多上大街上撒去呗! 方子铭此刻的表情就如同阮初刚到酒吧时陈曦的表情,一脸荡漾。 这趟酒吧真是来对了! 原本他今晚打算飞趟海城去玩,结果在去机场的路上被沈聿淮半路拽了回来。 沈聿淮说他心里痛,心里难受,吵着嚷着让方子铭陪他喝酒。 甚至搬出什么兄弟情谊来道德绑架他,方子铭只好改签了机票。 跟沈聿淮碰面后,方子铭给阮初打了个电话,这才探到了阮初的行踪。 他们几个今天这个局也是临时攒的。 这不事情都赶巧一块儿了嘛! 他今天没去成海城,不情愿地过来但却在这儿碰到了好久没见的江伊橙。 方子铭在心里默默地给沈聿淮磕了个响头。 “你们人太多了,我们这桌挤不开,”陈曦没好气道,“再说了,你们这群人在这儿,我们还怎么放开玩?” 方子铭一脸谄媚,抱着陈曦的胳膊不撒手:“小曦姐姐,人多才好玩呢,你就让我们坐在这儿呗。” 赵以沫转了转眼珠,脸上的表情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没憋什么好屁:“那好吧,那就都坐这儿吧,咱们一起玩游戏。” 陈曦刚想扒拉她,她转头伏在陈曦的耳边:“你等着瞧好戏吧。” 看赵以沫那幸灾乐祸的样子,陈曦只好作罢,没再拒绝。 让她毛骨悚然的目光 一行人落座后,赵以沫拆开桌上的扑克牌:“咱们玩国王游戏吧。她给了陆祁安一个眼神:“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可以玩。” 他们一共九个人,赵以沫从扑克牌里抽出一张大王和其余九张牌,洗好牌后,大家轮流摸牌。 拿到大王的人,可以指定持有任意一个数字的人做任何事情。 赵以沫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大家都摸玩牌了,她补充道:“咱们就别喊牌了,就指定人就好了,刚才拿牌的时候我随便拿的,不知道具体是哪几张。” 她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没理由否定。 第一局游戏正常进行,这一局是沈聿淮拿到了大王。 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流连,飘忽不定,最终定格在陆祁安的脸上。 沈聿淮勾着嘴角,薄唇轻启:“方子铭,瞅着你后面那桌的肌肉男了吗,去找他喝杯交杯酒,喝完之后再跟他说句哥哥疼疼我。” “二哥!”方子铭怒吼一声,“橙子还在呢,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原本看着沈聿淮的目光锁在陆祁安身上,他还在偷笑,以为好戏要上演了,坐等看戏。 万万没想到,他成了被戏弄的那个,还是在橙子面前做这么屈辱的事情。 但游戏规则就是这样,他也不是玩不起,迅速拎着一杯酒去后面那桌找肌肉男喝交杯酒。 方子铭低着头喝下杯中的酒,快速嘟囔了一句:“哥哥疼疼我。” 正准备迅速逃离,肌肉男却叫住了他。 “方少?”肌肉男认出了方子铭。 一句方少,把同桌的人都炸了起来,气氛顿时活跃上另一个高度。 面前这个来找男人来喝交杯酒,还让疼疼他的人,不正是方家的小少爷吗? 早就听说方小少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年纪轻轻虽然身边出现过那么多女伴,但却从来没有正式谈过一次恋爱。 感情是个断袖? 方子铭胡乱打了声招呼,逃也似的回来坐好。 “呦,红温了。”沈聿淮嬉皮笑脸地说道。” 方子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还说,都怪你!你再也不是我的好哥哥!” 他刚才回来的时候还听见刚才那桌有个人感叹,说还好方家不止他这一个儿子。 方子铭:“?” 要说这京市这个圈,论潇洒放浪,他方子铭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他这么英俊,这么帅气,这么潇洒,一世英名,尽毁在今晚这杯酒上了。 阮初刚喝了口酒就被方子铭滑稽的模样逗笑,一个不小心就呛到了。 面前同时递过来两张纸巾,沈聿淮离她稍远一点,但他个头高,丝毫不影响他把纸巾递到她面前。 阮初看着面前的两只手愣了愣,然后接过了陆祁安手中的纸巾。 陆祁安抬起头冲沈聿淮笑了一下:“没事,我来就好。” 沈聿淮的脸顿时就黑了,他怕会惹阮初不开心,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坐回自己的位置。 游戏继续进行,由于是赵以沫提议玩这个游戏,于是第二局的牌还是由赵以沫来洗。 摸牌时,方子铭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每个人的动作。 轮到他,他摸起牌后捂在胸口,闭着眼睛疯狂祈祷一定要是大王。 他一定要一雪前耻,报仇雪恨,把刚才的屈辱通通还给沈聿淮。 但是很不巧,他那张牌是红桃a。 赵以沫的手藏在桌下,偷偷将手上的牌做了个交换。 这个小动作被陈曦尽收眼底。 陈曦用细不可查的音量说道:“行啊你,还会搞小动作了。” “闭嘴,别让人发现了坏我好事。” 赵以沫亮出手里的牌:“这局我摸到了大王。” 她故作思考,来来回回地打量着每个人。 苏子仪看着佯装正经的赵以沫,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赵以沫会借机戏弄她。 其实刚刚赵以沫提议要玩这个游戏的时候,她就想拒绝的,可是大家都想玩,她要是拒绝的话会影响自己在众人心中的形象。 果然,过了一小会儿,赵以沫的目光就锁定了她:“苏子仪,就你吧。” 苏子仪顺从地点了点头:“好,那你说要我做什么吧。” “你都已经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了,想必思想要比我们开放得多吧?”赵以沫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如这样吧,”她从果盘里捏起一颗葡萄,“你在我们这桌的男性里随机挑选一个,一起把这颗葡萄吃完。” 围桌坐着的男人们,方子铭是他们中的小弟弟,陆祁安跟她并不熟,季文璟跟她是最要好的朋友做不来这些。 这样看来她倒是有正当理由选沈聿淮了。 苏子仪的眼底划过一丝得意的笑,赵以沫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在捉弄她,实则是在给她制造机会罢了。 苏子仪拿起一颗葡萄,起身走到沈聿淮身边。 “好戏来了。”赵以沫激动地狂戳陈曦的胳膊。 陈曦打了她的手一下:“疼死了!” 另一边,苏子仪在一桌人的注视下,含情脉脉地望着沈聿淮,柔情似水地说道:“聿淮,你…可以跟我一起完成吗?” “不能。” 沈聿淮拒绝得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就当是帮帮我,好嘛?”苏子仪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的,“不然,我会很难堪的...” 沈聿淮摊开双手:“关我啥事。” 苏子仪脸上划过一阵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没想到沈聿淮会这样毫不留情地拒绝她。 她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心中五味杂陈。 沈聿淮一定还在怪她。 一定是。 赵以沫欢呼着起哄,阮初打断她:“先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她只要一喝酒,上厕所的频率就会变多。 从洗手间出来后,阮初突然有种错觉。 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 刚刚在酒桌上就有这种感觉,她只当是喝酒后的错觉。 可是现在那种感觉尤为强烈,让她毛骨悚然。 音乐的声音很吵,她现在自己一个人在这,如果真有什么事,恐怕没人能听到她的呼救。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只大手拍在她的肩头。 隔着一层毛衣,温热的触感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传去。 她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乖,小点声 “咦,小初怎么还没回来呢”赵以沫手里把玩着扑克牌,望着卫生间的方向问道。 陆祁安起身,示意方子铭给他让让位置:“我去看一下吧。” 他的位置在最里面,要想出去还要经过方子铭。 谁知道方子铭竟然装看不见。 等他要从方子铭面前挤过去的时候,沈聿淮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沈聿淮快走到洗手间时,远远地看到四处张望的阮初,一脸惊恐。 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兽。 他心底的那道心弦被狠狠拨动,但又怕吓着她,只好放缓了步子向她靠近。 “喂——”他从背后拍了拍阮初的肩。 没想到阮初尖叫一声,往后迅速一靠,撞在了墙上。 他听到一声闷响,连忙上前抱住阮初,给她揉着撞疼的后背。 在酒精的作用下,阮初眼前天旋地转,歪七扭八地靠在墙上挣扎,被男人抱紧怀里后,一阵熟悉的香味在那一瞬间袭绝她的感官。 是沈聿淮最常喷的乌木沉香的味道。 她的心突然安定下来,脑袋蹭在沈聿淮的怀里平复着那阵几乎将她吞噬的恐惧感。 “害怕了,胆子还是这么小啊乖。” 听到男人磁性的嗓音,阮初晕乎乎地抬起头,努力看清男人的脸。 怀里的女人双眼含泪,鼻尖也变得红红的。 沈聿淮能看出阮初是想努力辨认他的容貌,但由于醉意,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投射出来的眼神迷离又诱人。 他的目光往下移,移到阮初那抹红唇上。 她今天涂的唇彩在喝酒时已经蹭掉了许多,露出原本的唇色。 其实她原本的唇色就很漂亮,猩红、鲜甜。 他尝过。 那味道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沈聿淮打量了一眼洗手间,女厕所没人,他搂着阮初一个转身闪了进去。 那一瞬,他的大脑飞速思考,比起让阮初去男厕所,还是他进女厕比较好,丢人就丢他的吧。 他将阮初抵在门上,锁上隔间的门。 阮初看清了沈聿淮的脸,她醉着,以为这是从前。 她贪恋着他的怀抱,和那个熟悉的香气。 结婚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抱过她了。 沈聿淮刚要吻上去,阮初低下头委屈着哭了起来。 他忽然就舍不得干坏事了。 “你不好...”阮初肩膀一抽一抽的,“你每天都那么冷漠,每天都欺负人...我自己一个人睡在那么大的房子里,我害怕......” 沈聿淮的心像是被生生剥开,大手抚着阮初的后脑勺,用力将怀里的人抱紧。 过了一会儿,人终于给他哄好了。 “不哭了” 阮初眼神呆呆的:“不,不哭了。” 他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那我们做点别的好不好” “做什...唔——” 沈聿淮盯着想念了许久的那抹红,张嘴吻了上去。 不一会儿,有人进来了。 他停下动作,捂住阮初的唇。 待人离开后,沈聿淮吻了吻阮初的后颈:“乖,小点声。” ...... 刚才沈聿淮离开后,陆祁安原本想追过去,却被方子铭给绊住了。 “行了陆哥,我嫂子的事儿我哥管就行,”方子铭按住陆祁安的肩膀强迫他坐下,“来来来咱们喝酒喝酒。”方子铭拿起两杯酒对对碰,塞进陆祁安的手里。 “子铭,小初和聿淮都已经离婚了,不能再这样乱叫了,不然小初是女孩子这样对她的影响不好。”苏子仪语气关切地说道。 方子铭毕竟年纪小,面对让他不舒服的人,还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听到苏子仪说的这些话,他并不买账:“我不管,反正我就只认这一个嫂子。” 苏子仪的脸色变了变。 京市真的变了,她才离开多久,人心就都变成了这样。 从前她还没出国时,圈子里人人都围着她转,人人都是尊重她的。 她一直维持着那个淑女名媛的形象,也没人会在她面前这样不礼貌地讲话。 方子铭也不理会苏子仪沉下去的脸色,把手里的瓜子皮随意地扔进垃圾桶:“一会儿等我哥和我嫂子回来,我一定要摸到大王,一血前耻!”他顿了顿,“话说,他们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这会儿换陈曦和赵以沫不爱听了。 “谁是你嫂子,我们阮初才不是呢,”陈曦插着腰,翻了个大白眼,“就沈聿淮那种良心被狗吃了的东西,谁爱要谁要。” “就是啊,”赵以沫附和着说,“哎,也不知道谁,天天腆着脸往上贴,反正我们小初才不是。”她转头看向陈曦,“男人这种东西,使用过就行了,你说对吧。” 陈曦拍手叫好:“好!赵老师说的太对了!” 赵以沫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苏子仪的脸:“但是总有些人啊,为了用别人剩下的东西,费尽心机。” “以沫,”苏子仪说道,“大家都是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这样说聿淮不太好吧,我们要和平相处才是。” “呦,友好大使啊,你爱装烂好人你就装,少拉上我。” 苏子仪没再说话,因为这时候一定会有人为她说话,她多说反而无益,赵以沫就是不明白一个道理,女人只有弱了,才会让男人有保护欲,才能得到男人的垂爱。 果然,下一秒便听到季文璟开口:“以沫,你这样说话未免太有攻击性了吧,子仪又没说错什么,你何必咄咄逼人。” “不爱听出去,”赵以沫瞪着季文璟说道,“不爱听你俩一起出去。” 苏子仪扯扯季文璟的衣角:“要不...要不我还是走吧,我在这儿,可能会影响赵以沫的心情,也影响大家玩,我先回去就行。” 季文璟点了点头:“好,那我陪你一起,送你回去。” 他觉得苏子仪的确也没必要再继续呆在这儿了。 小时候大家都很喜欢苏子仪,她很懂事,也很善良,永远都把别人的感受放在自己的感受之前。 那时候提到苏子仪这个名字,谁不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呢。 怎么出国这几年回来,大家再见到她时,气氛都变得怪怪的 季文璟不解。 季晚秋是你什么人 其实今天,方子铭攒这个局的时候并没有喊上苏子仪。 他今天下午接到方子铭电话的时候正在山庄里处理一些杂事,刚挂电话没多久,苏子仪就过去了。 她一直呆在那儿不走,他也不好赶她。 只好说了句,他一会儿有个聚会,来暗示苏子仪离开。 谁知道苏子仪刨根问底地问他到底是跟谁约会,看到模样像是想歪了。 他只好解释了一句,说是跟方子铭和沈聿淮。 没想到苏子仪说自己无聊,无事可干,偏要跟他一起来。 季文璟知道沈聿淮现在很不待见苏子仪,所以也没想带上她一起,奈何苏子仪苦苦哀求,那个模样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就只好带她来了。 沈聿淮看到苏子仪的时候脸都黑了,季文璟愣是一句话都没敢说,低着头溜溜地往前走。 方子铭更是直接拉住他问:“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赵以沫和苏子仪一直不对付,这他是知道的。 听苏子仪讲,沈聿淮现在和她别扭着也是有缘由的。 只是方子铭小时候是很喜欢苏子仪的,况且他又那么喜欢交朋友,怎么现在会对苏子仪是这样的态度。 他拿起外套,准备带苏子仪离开,转身要走时,一束灯光突然打在了陈曦身边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小姑娘脸上。 季文璟不知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但总觉得特别面熟。 他走了两步,突然顿住,脊背僵硬。 季文璟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角落的姑娘,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角落瞬间被照亮。 “你要死啊,”陈曦捂着眼睛嚎了一句,“好好的,你打什么手电筒,我眼睛都要瞎了!” 角落里的江伊橙缓缓抬起头,怯着看了季文璟一眼。 其实她从很久之前就知道了方子铭是她表哥季文璟的朋友。 方子铭这人特别爱发朋友圈,大事小事都要发朋友圈,一天恨不得发个五六七八条。 他们刚加上好友那天,方子铭的朋友圈还是仅三天可见,但就加上好友的那一两个小时,他就发了三条。 江伊橙其实对他还是蛮好奇的,一个家庭是京市顶级的豪门世家,从小又被溺爱着长大的小少爷,心思居然还那么单纯。 何况,方子铭活得纵情肆意,那是江伊橙最渴望活成的模样。 所以其实一开始,江伊橙还是想去多了解他一些的。 加上好友当天,方子铭的朋友圈放开了全部的权限,江伊橙点进去往下翻了十几条。 突然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照片上沈聿淮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脸上挂着放荡不羁的表情,手腕间的手表折射出魅惑的光芒。 她认出了这是林静婉的金主,应该就是阮制片的丈夫。 江伊橙正在心里感叹这男人长得这么帅,老婆那么漂亮又优秀,还竟然能看上林静婉时,突然注意到了照片边缘那个露出来的侧脸。 那是她表哥,季文璟。 那一刻,她倒吸了口凉气,想了解方子铭的想法也瞬间浇灭。 因为没脸。 因为,她有一个那样的父亲。 刚刚方子铭和季文璟落座后,江伊橙一直不怎么说话,整个人也坐在角落里,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和季文璟只在七年前匆匆见过一面,现在她长大了,变化也很大,在心里祈祷,表哥没有认出她。 可看现在的情形,季文璟恐怕是认出她了。 “音乐小点声。”季文璟拍了拍方子铭的头。 方子铭看他表情那么严肃,赶紧掏出手机给酒吧的经理打电话。 音乐声在几分钟后小了许多,现场一片疑问的声音,还有人骂骂咧咧的:“他妈的,老子蹦得正爽呢!” 苏子仪站在季文璟身旁,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她顺着季文璟的目光看了江伊橙一眼,又把目光移回到季文璟的脸上。 这个小姑娘长得是挺漂亮的,但据她对季文璟的了解。 季文璟应该不会喜欢这种英气的长相吧。 不管怎么样,总之现在能帮她的只有季文璟,如果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季文璟身边出现别的女人,一定会耽误她要做的事! 苏子仪的眼神在江伊橙和季文璟的脸上来回飘着:“文璟,你该不会是......” “不是。”季文璟几乎是第一时间否定了。 苏子仪暗暗地松了口气。 不是就好,她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季文璟手都在发抖,如果面前的这个姑娘真的是他的小表妹…… 这几年爷爷奶奶年岁上来了,越来越担心那个当初一意孤行,为了一个不靠谱的男人坚决要与家里断绝关系的姑姑。 江家倒是好找,可他们派人去找时,姑姑和表妹因为一些事情早就已经不在江家了。 那个不被认可的姑父,也不知道和姑姑去了哪里,只从他嘴里听说姑姑现在患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表妹还那么小,一个人带着生病的姑姑在京市...他不敢想象。 最近这段时间季老爷子病了,人一直住在icu,最牵挂的就是那个为了个男人自己往火坑里跳的女儿。 但他们一直找寻不到姑姑的下落。 所以当他看到江伊橙时,他甚至短暂地耳鸣了一阵。 季文璟现在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为什么表妹会带着生病的母亲离开江家。 他的姑姑,小时候那么疼他。 父母严厉,也没时间管他,他最喜欢的人就是姑姑。 季文璟脸色很差,差到连赵以沫也不敢出声。 几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季文璟向来喜怒不言于表,很少有见到他这么失控的时候。 苏子仪扯了扯他的胳膊:“文璟,你...” “你别说话。” 季文璟走过去,坐回自己的位置,一动不动的盯着江伊橙的脸。 此刻,答案近在咫尺。 他派人找了那么久,没想到今天这个偶然的巧合,竟让他找到了。 良久,他动了动嘴唇。 “季晚秋,” 他绷直了身体,口中吐出一个名字。 “告诉我,季晚秋是你什么人” 动手吧 程忱看着苏子仪的脸,忍不住感叹。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够不是东西了,”程忱笑起来,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没想到啊表姐,你坏到我都甘拜下风。” 苏子仪用手挥去面前的烟雾:“我让你查的那个女人,你查得怎么样了” “你说那个叫林静婉的”程忱指了指酒吧的方向,“她就在这家酒吧卖,我今晚过来也是想亲自看看她。” 废话,她当然知道林静婉在这家酒吧,不然她今天也不会央求季文璟带她过来。 “所以你看到是什么情况了”苏子仪问道。 “看到了,”程忱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长得不咋的,身材也不行,我就没玩。” 苏子仪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下脚:“谁问你这个了!” 程忱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回荡在这个漆黑幽静的小巷子里。 “这两天我爸妈就回来了,到时候他们会去见一见沈伯父和叶老师,如果事情不成,你帮我做件事,”苏子仪靠近程忱的耳边,“你这样......” 程忱难得没打岔,认真听完苏子仪的话,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果然最毒女人心,这女人要是狠起来,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 第二天上午,阮初迷迷糊糊转醒,手肘撑在床上抬起头环顾四周。 她是怎么回来的 摸起手机来看了一眼,我勒个去,居然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一个起身迅速掀开被子下床,踏着拖鞋往前走了两步,扶住墙稳了稳。 眼前还是发晕,头疼欲裂,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她昨晚这是喝了多少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难受过了 到底是谁送她回来的,居然给她卸妆卸得这么干净。 等阮初洗漱完,又吃过早饭后,赵以沫敲响了家门。 她一进来就嗅着早餐的味道一屁股坐在餐椅上,眼下挂着两个乌青乌青的黑眼圈。 “你这是”阮初忍不住发问,赵以沫很少有皮肤状态这么差的时候,这怎么看起来像一晚上都没睡呢 “昨晚通宵了,”赵以沫神情恹恹,“快喂我吃口饭。” 阮初把一碗鸡蛋羹推到她面前,顺嘴问道:“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你们谁送我回来的” “我送的呀,”赵以沫饿坏了,急赤白脸地吃了两口,“你昨晚差点累死我。” 那就对了,也就赵以沫能帮她把妆卸干净。 吃完饭后,赵以沫去房间呼呼大睡,阮初收拾餐桌,把碗筷放进洗碗机,转身离开厨房时,脑子里突然划过沈聿淮帮她卸妆的场景。 她晃了晃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酒还没醒,大概是昨晚的做梦了吧。 阮初今天没有工作,赵以沫还在睡觉,她选了本书,窝在沙发上读书。 看了没几页,叶老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初,明晚有时间吗”叶老师问道。 “有呀,又做好吃的了吗” 叶老师在电话那边咯咯笑了几声:“你呀,馋猫,就知道吃!” “能吃是福嘛” “好啦,”叶老师说,“苏家的人回来了,你以前见过的,苏伯伯和苏伯母,他们邀请咱们一家明晚过去吃饭,明晚我去你公司楼下接你。” “好。” 挂掉电话,阮初叹了口气,随意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把书扣在肚子上。 又是一场麻烦。 第二天晚上,叶老师准时出现在乐维娱乐楼下,接上阮初后,他们直奔餐厅。 今天只是两个家庭之间的聚会,苏家作东,选在了玫公馆。 挺巧,这家餐馆她最爱吃。 到了玫公馆门口,阮初下车一眼就认出了在外面等待的苏父苏母。 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倒是没什么变化。 苏母热情地迎上来同叶老师拥抱,在看到阮初时,苏母的神色一凝:“这是…”她思考了几秒,“这看着不像小悦呀。” “妈,”苏子仪走过来乖巧地挽住苏母的胳膊,“这是小初呀,你不记得了嘛,上学时我们还一起玩过呢,后来是聿淮的太太。” 苏母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小初。” 人陆陆续续地都到齐了,向苏父苏母问好寒暄这样的无聊环节一过,终于开饭。 包厢里,苏父和沈元康互相敬酒,苏母拉着叶老师热络地聊天。 聚会过半,苏父轻咳了一声:“沈大哥,聿淮现在是单身吧” 沈元康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纠结着点了点头。 苏父瞬间眉开眼笑:“当年聿淮还在叶老师肚子里的时候,你我的父亲就曾说笑,将来让聿淮和子仪结婚,咱们亲上加亲做亲家呢!” “都是玩笑话,玩笑话罢了。” 苏母看出了沈元康是什么态度,她看了眼沈聿淮,又看了看阮初,这才说道:“唉,一句玩笑话我家这个傻姑娘就刻在心里了。” 苏子仪脸红得像苹果,靠在苏母肩头撒娇道:“妈” “好好好,不说你了不说你了,”苏母握住叶老师的手,“既然现在两个孩子都是单身,不如就让他们试试,也全了老一辈当初的心愿。” 阮初在叶老师身边埋头吃饭,听到这一席话并不诧异,她早就猜到了苏家这顿饭的用意。 叶老师推了推眼镜:“这恐怕不妥......” “不试。”沈聿淮当场回绝,丝毫没有给长辈留面子的意思。 气氛一瞬间尴尬起来,包厢里的空气几乎凝固。 “今晚小悦怎么不过来”苏父识趣扯开话题,打破了尴尬。 这事急不来,他们今晚提及也只是先开个头罢了。 沈家二太太的位置必须是他的女儿。 苏家的产业出事,损失惨重,他必须得到沈家的支持,否则苏家就完了! 沈元康叹了口气:“害,又跑到港城去玩了,也不知道港城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她。” “小悦很喜欢港城呢,”苏子仪接了一句,“那边的确还挺好玩的,我也常去。” 沈聿淮转动转盘,桌上的那道清蒸鲈鱼停在阮初面前。 “这鱼不错,我刚才尝了尝,应该合你的口味,你尝尝。” 一桌人的目光都聚在阮初这边,阮初只好拿起筷子夹了一些。 苏子仪温柔地笑着,藏在桌下的双手却紧紧相握。 过了一会儿,她借口离开包厢。 乘电梯到别的楼层,苏子仪靠在墙上拨通了程忱的电话。 “动手吧。” 搜寻阮初专用雷达 揽云山庄的年度晚宴定于五月上旬,但是具体定在哪一天,季文璟最近还一直在纠结。 刚找到表妹和姑姑的下落,他答应江伊橙先不知会季家。 季晚秋还不太能接受再同娘家联络。 她不是不想,而是觉得没脸。 当初一意孤行,不惜与娘家断绝关系也要嫁的人却给了她当头一棒,甚至在多年后还想拿自己唯一的女儿去换取利益。 这段时间她的病情不稳定,等季晚秋的病情稳定后,再慢慢过渡,接她们母女两个回家。 季文璟忙着一边帮江伊橙照顾姑姑,一边还要瞒住家里,打这种游击战,年会的事情也稍微耽搁了一下。 这个年代虽然网络发达,他的人脉也广,可如果一个人真的有心躲着不见,查起来也的确是费劲。 没想到江伊橙竟然一直都离他很近,她是方子铭的爱慕对象,还是陈曦剧组的演员兼朋友。 想到这儿,季文璟肘着头沉思。 是时候该好好地审视一下方子铭究竟适不适合围在江伊橙身边了。 想到方子铭那个放浪形骸的模样,如果江伊橙真的跟他在一起了... 那季文璟一定会觉得自己家的好白菜被猪拱了! 自从知道方子铭的爱慕对象是她的表妹之后,面对方子铭,他是哪里都看不顺眼。 前几天他沉下心思,呆在山庄里和老刘以及企划部的员工一起敲定年度晚宴的方案以及各项准备工作。 这天,他忙了大半天,饭也没吃,刚回办公室,推开门便看到斜靠在沙发上小睡的苏子仪。 他的脚步声似乎吵到了她,苏子仪睁开眼睛,拿起桌上的餐盒摇了摇:“听说你最近很忙,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饭,亲手做的哦。” 季文璟把手里的一打文件随意地扔在办公桌上,舒了口气:“哎呀,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年会的事,天天累得要死。” “还没弄完吗”苏子仪问道。 “最近事情比较多,方案和各项事宜,这两天已经敲定了,但是时间有点紧,刚让人加快速度去办。” 刚刚苏子仪上来的时候看到会场已经基本快步走完了,季家的人做事一向高效。 苏子仪喝了口酸奶,用纸巾把残留在嘴角的一抹白色擦去:“好了,上个月你就已经在忙这些了,别让自己太辛苦。” 季文璟伸了个懒腰:“倒是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刚才开会商量了一下时间,准备定在这周天。” “什么”苏子仪惋惜地皱着眉,“周天我不在京市,可不可以提前一点呀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真的想参加这次的年会,可以吗”苏子仪哀求道。 “这个…”季文璟有些犹豫,刚才开会的时候刚敲定了时间,如果紧接着就改的话,他未免有点对员工太不负责任了。 苏子仪双手抓着他的小臂晃了晃,那水汪汪的眼神像小病猫一样:“求你了,就帮我这一次嘛,我也很想见证这场由你亲自策划的年会诶。” 好在请柬还没发出去,季文璟想了想,答应了苏子仪:“今天周一...那就定在这周五吧。” 苏子仪雀跃地说:“太好了季文璟,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季文璟宠溺地笑了笑:“你呀!” “对了,昨晚我父母回来,约了沈伯伯和叶老师一起吃饭,”苏子仪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袖口上的毛球,“总觉得聿淮和阮初之间怪怪的呢。” “这有什么,”季文璟说道,“要是不怪就不是他沈聿淮了。” “他之前包养过一个女大学生是吧”苏子仪问,”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对那个女大学生动感情。” “沈聿淮这浑蛋最让人琢磨不透了,我天天跟他呆在一块都猜不透他的心思,谁知道他有没有动过感情,反正我看着像是没有。阮初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他应该不至于对那个女学生那样的货色动什么心吧。” 苏子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的也是。” ...... 转眼间就到了周五,揽云山庄年度晚宴这天。 傍晚,揽云山庄上上下下一片忙碌的身影。 阮初挽着叶老师的手,与她一起步入会场,她们来得很早。 季夫人今天穿着一身高贵又典雅的绛紫色旗袍,正在指挥着下人们做事。 见到叶老师和阮初后,热情地迎了上来。 沈家在京市这些豪门里是站在金字塔间的存在,叶老师家在政界的地位和关系脉络也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况且这么多年来,沈聿淮和季文璟的关系如同亲兄弟,这场晚宴怠慢了谁也不能怠慢了沈家的人。 寒暄一阵,阮初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季夫人笑着说道:“你看我,光顾着拉着你们娘俩说话,”她指了指远处的甜品区,“小初要是饿了可以先过去垫垫!” 阮初他们算到场比较早的,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垫了一下,便乖巧地陪在叶老师身边与已经到场的宾客攀谈。 夜幕降临,揽云山庄那座沉重的雕花大门缓缓打开。 这个时间是来人最多的时候,大门全部敞开,方便宾客们进出。 几个保镖站在门口查阅请柬,没有请柬者一律不可入内。 山庄内渐渐的热闹起来了,停车场里停满了一辆又一辆的豪车,彰显着宾客的身份。 阮初陪叶老师跟人聊了一会儿后,一眼就看到了门口那道身影。 沈聿淮迈着漫不经心的步子,扬着下巴走了进来。 身旁还跟着狗腿子的方子铭 得,又是一副大爷样。 有那么一秒钟,阮初和沈聿淮四目相对。 沈聿淮的眼神带着十足的侵略性,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 方子铭刚进门时也在找寻阮初的身影,看了一圈又一圈全是人,一转头看到沈聿淮拉丝的眼神,他顺着望过去,便看到了阮初。 靠,沈聿淮是搜寻阮初专用雷达吗 方子铭跳起来两下,手举得高高地晃了晃:“阮初姐,这里!” 阮初无语凝噎。 不过这个弟弟倒是蛮可爱的,跟江伊橙倒是挺配。 沈聿淮,你混蛋 江伊橙虽然外表看起来冷冷的,但接触之后就会发现她的内心其实是很火热的,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方子铭活泼有趣,人也洒脱,自从阮初知道他喜欢江伊橙之后,好像也没再见他搞那些非主流的骚包穿搭。 嗯,进步很大。 还好有江伊橙在,不然看方子铭当初那非主流的架势,迟早有一天阮初会被他雷死。 “小初,”陆祁安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来得挺早” 阮初心里想着事儿,虽然陆祁安拍得很轻很轻,但她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中的香槟都差点掉在地上。 陆祁安眼疾手快地帮她接住,他们两个现在的模样非常滑稽,阮初笑点不高,这会儿被自己和陆祁安的模样逗笑了。 “什么时候到的”阮初问道。 陆祁安把杯子放回她的手中:“刚来没一会儿,进门的时候看你往门口看了,还以为你看到我了。” 远处的沈聿淮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用力捏紧了杯子。 “哎,哥哥哥,你别这么使劲,”方子铭心疼地看着沈聿淮手中的杯子,“我们杯具是无辜的!” 沈聿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仰头喝尽杯中的酒,把杯子往方子铭那边一推:“好的,你是个悲剧。” 方子铭吓的赶紧接住杯子:“这么凶的。” 你别说,方子铭平时就有个癖好,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杯子。 揽云山庄里的一切用具,基本都是季文璟亲自挑选的,还有一些是他们这几个发小们陪着一起挑的,挑着挑着还给方子铭挑出感情来了。 另一边,叶老师跟人客套完后,陆祁安礼貌地问好,聊了几句叶老师拉着阮初走到了一边。 “觉得他怎么样”叶老师问道。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陆祁安这个人啊,”叶老师看着陆祁安远去的背影,“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阮初想了想,陆祁安上学时成绩优异,又是班长,对班级的责任心也强,乐于助人,人是比较温柔的。 “挺好的呀。”她答道。 “你有没有想过考虑一下他” “妈,”阮初娇嗔地说道,“您就别寻我开心了。” 叶老师轻轻弹了一下阮初的额头:“你真以为妈看不出来呀,那小子对你的喜欢是个人都能一眼就能看出来好不好” 还没等阮初回答,叶老师又说:“你等等,”她冲着沈聿淮的方向招了招手。 沈聿淮带着方子铭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你和阮初一起长大,正好也帮忙参谋参谋,陆祁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叶老师在心里感叹,这两人连回答都是一模一样,一字不差的。 “这不是我听说他最近在追小初,想让你帮忙参谋参谋,看看要不要答应他,让小初跟他试试。” 这是唱的哪一出方子铭站在一旁,打量着幸灾乐祸的叶老师,一脸疑惑的阮初,还有脸黑成铁锅的沈聿淮。 沈聿淮说:“他不行。” “可是我听小初说陆祁安人挺好的呀,”叶老师望着陆祁安的方向露出满意的神情,“我也觉得这孩子挺好的。” “觉得挺好的,你就再生一个,乱点什么鸳鸯谱。” 叶老师不动声色地用力掐了把沈聿淮的胳膊:“我怎么乱点鸳鸯谱了小初明明也蛮喜欢他的。” “他不喜欢。” “喜不喜欢不是你说了算,我就觉得小初跟他在一起挺好的,陆家这小子看起来挺靠谱。” 沈聿淮冷笑了一声:“我算了算,阮初若是跟他在一起,将来恐怕会生是个儿子,而且会变丑,还会变胖,还会满脸麻子疙瘩痘。” “你是不是有病,沈聿淮!”阮初忍不住骂道。 沈聿淮嘁了一声,抬腿走了。 方子铭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他怎么老屁颠屁颠的 没过一会儿,苏子仪过来同叶老师打招呼,话语间提到沈今悦:“小悦今天早晨还给我发消息,分享在港城那边的趣事,看起来玩得很开心呢。” 不知为什么,提到沈今悦,叶老师突然感觉心脏被人揪了一下,些许慌乱。 她稳了稳心神,用力挤出一个笑,回应着苏子仪:“这孩子总是打扰你。” “没事的,小悦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 叶家德高望重,前来巴结叶老师的人数不胜数,苏子仪站在她身边不走,有人来时,还有意无意地挤兑阮初。 阮初在叶老师身边要一个接着一个的礼貌问好,现在还要被苏子仪暗暗挤兑,她找了个借口出来,去卫生间透气。 洗完手后,她在镜子前补妆,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油腻的肥脸,阮初的手哆嗦了一下,口红画出来一道。 “几年不见想不想我,”程忱笑眯眯地靠近了几步,“妈的,当年害得老子逃到国外去,知道老子过得多难受吗” 阮初转过身,面对着他,紧紧靠着洗手台,撑着台面的手控制不住发抖:“那是你自找的。” 她侧身想跑,被程忱一个箭步逼到了墙角:“不知道几年过去了,你发育完后,身体是不是就像你的名字一样软” 阮初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细胞好像都被装进了真空压缩袋里压缩,又紧紧绷着,她想尖叫,想发狂。 若是现在手里有刀,她真想捅死面前这个人。 她的世界几乎静音,但又仿佛听到了一阵熟悉而有力的脚步声。 在程忱的胳膊和墙壁的夹缝中,她看到了沈聿淮。 程忱察觉到阮初恢复光亮的眼眸,回头看到沈聿淮阴沉着的脸,心里不由得一慌。 当年被他揍得有多惨,他还是记得的。 程忱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什么也没说,脚下的步伐加快,离开了卫生间。 当时他被沈聿淮揍得半个多月下不来床,算着他快痊愈的时候,沈聿淮竟然又直接闯进程家揍他,他躲到哪儿沈聿淮都能找到,无奈之下,只好偷偷出了国。 沈聿淮靠在对面的墙壁上,打量着缩在墙角的阮初。 嘴角花了的口红尤为刺眼。 一会儿是陆祁安,一会儿又是程忱。 她怎么就这么忙 “你今天挺忙” 阮初不说话。 “就算找,你找一个好一点的行不行陆祁安都比他强百倍。” “沈聿淮,你混蛋。”阮初眼眶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沈聿淮低咒一声,抬起那双像灌了铅的腿,向阮初走过去。 几年前的那件事 沈聿淮踱步到阮初面前,周身温暖的气息包裹住阮初,令她格外心安。 “我混蛋”沈聿淮盯着阮初鼻尖的一圈红晕。 阮初只要一哭,小巧的鼻尖就会微微泛红,沈聿淮忍不住捏了几下:“好了,不哭了,我是混蛋行吧” 沈聿淮的面庞近在咫尺,可透过他那深邃的眼眸,阮初只觉得她与他相隔千万里。 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山川湖海。 这遥远的距离之间,白雾苍茫,让她心神慌乱,分辨不清。 刚刚那熟悉的恐惧感,以及在夹缝中看到的沈聿淮的脸,让她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午后。 那是五年前,哦不,现在是六年前了。 那一日午后,阮初正在高中同学的聚会上。 高考完之后她留在了京市上大学,但班里的同学们大多考到了外地,还有人去了国外。 只有那个暑假,同学们大多数都回了京市,人很全,大家聚在京北一号会所。 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老友相聚,那天对阮初来说原本应该是很开心的一天。 唯一一点不愉快的是,在京北一号的走廊里遇到了苏子仪,她看似温柔大方,却对阮初出言不逊,冷嘲热讽。 那时候阮初还小,总会把这些放在心上,不过好在,有那么多老同学相聚在一起的快乐,迅速盖过了那点不愉快。 聚会临开始时,阮初突然接到了沈今悦的电话。 她一开始还犹豫着要不要接起来,因为沈今悦从来都不会主动联系她的。 以前她刚到沈家的时候,沈今悦还总跟在她屁股后面姐姐姐姐地叫着,粘着她陪她玩。 后来她和沈聿淮在一起了,沈家的长辈们也有意给她和沈聿淮订下婚约,从那之后沈今悦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这些年来,沈今悦一直跟她不对付,在家里平时两人遇到了,沈今悦也只是高高扬着下巴,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然后一扭一扭地从她身边经过。 也正是因为沈今悦从来都不会主动联系她,才让阮初觉得这个电话也许真的是因为有急事。 她按了接听键后,试探着将听筒贴在耳边,听筒里传出沈今悦胆怯的声音:“小初姐姐,你可不可以来帮帮我!” “你怎么了”听到沈今悦的声音,阮初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我,我同学带我来了酒吧,他们都不见了,现在有人围住了我,是几个男人,我好害怕,姐姐你能不能来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了。” 沈今悦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阮初一刻也不敢耽误,离开了京北一号会所,赶往沈今悦给她的地址。 车子行驶在大街上,阮初一遍一遍地给沈聿淮打着电话,可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那一会儿,叶老师正在飞往南城的飞机上,沈元康和沈北辰在沈氏集团召开高层会议。 谁都联系不上。 阮初不敢独自前往。 如果真的像沈今悦所说,是几个男人一起围住了她的话,那他自己过去也救不了沈今悦。 到了酒吧门口,出租车还没停稳,阮初几乎是直接开门跳下了车。 她在酒吧门口犹豫了片刻,不管沈今悦怎么讨厌她,她都不能见死不救。 她虽然害怕,但却安慰自己,说不定情况要比她想象的好很多呢。 而且她比沈今悦大这么多岁,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一定可以比沈今悦处理得更成熟。 阮初没再犹豫,快步冲了进去。 她在酒吧里找了好一圈,心急如焚,汗水已经把衣襟打湿,整个人都快急哭了。 终于,在酒吧一个较为隐秘的角落里,她找到了沈今悦。 看到沈今悦的那一刻,阮初突然松了一口气。 沈今悦一个人缩在沙发上,看起来并无任何异样。 “小悦,你怎么样”阮初上下打量着沈今悦。 沈今悦难得没有跟她剑拔弩张,反而是拍着她的肩反过来安慰了她一下:“我没事了,姐姐,他们已经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阮初拍着胸口顺气,“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沈今悦起身拉起阮初的手,带她走进其中一个包厢:“我的朋友们都走了,姐姐你陪我喝一杯呗。” 阮初那时候酒量还不好,但看到沈今悦对她的态度有所缓和,便答应了。 沈今悦递给她一杯酒,他们干杯后,阮初小口抿着杯中的酒。 沈今悦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把酒杯倒过来给她展示:“你看姐姐,我都喝完了,你也要全都喝完嘛。” 阮初略显犹豫,沈今悦捉住她的手把酒杯塞到她的嘴边:“喝嘛喝嘛。” 耐不住沈今悦的哀求:“阮初也把剩下的酒尽数饮下。” 沈今悦拍着手欢呼,阮初也跟着笑起来,她们这算关系缓和了吗 过了没几分钟,沈今悦推门出去,说要去卫生间补妆。 阮初一个人坐在包厢的沙发上左等右等,没等来沈今悦,却等来了程忱。 程忱是圈内出了名的二世祖,程家对这个独苗苗溺爱至极,宠得他无法无天。 不过跟孙家那个比起来,倒是还差点事儿。 她和程忱不熟,只在一些圈内的聚会和晚宴上见过。 沈聿淮他们这群人都不太待见程忱,每回聚会也都不会喊上他,所以算起来,阮初私下里从来没和程忱见过面。 那时候阮初面对京市豪门圈子里的人还有些自卑,看到程忱进来,她坐直了身体,双手紧张地握住衣角。 “妹妹一个人啊” “不,不是,”阮初起身,拿好背包想要离开包厢,“小悦还在等我,我我要去找他了,你,你好好玩,再见。” “别走呀。”程忱靠在包厢的门上,挡住了阮初的去路。 阮初刚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四肢发软,浑身都变得没有力气。 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她急忙转过身,往沙发的方向走去,还没来得及靠近沙发,双腿打软跌倒在沙发旁。 程忱一脸坏笑地过来扶起她,双手有意无意地触碰着她的隐私部位:“妹妹,瞧你这细皮嫩肉的,跌坏了可就不好了。” 他把阮初横抱起来,扔在沙发上,自己随后一屁股坐在了阮初身边。 阮初心里大惊,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好像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摇摇晃晃的,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她的噩梦 程忱用力捏住她的肩膀将她抱进怀里:“现在就叫上了,一会儿有的是你叫的时候!” 他那双肥大的手在阮初身上放肆地游荡着,那张让人看了就倒胃口的脸凑过来贴在阮初颈间大口吸气地嗅着。 包厢的门好像被推开了,但却没有人进来,只推开了一道几公分的门缝。 透过那道缝隙,阮初看到了沈聿淮,她本能地求助。 她以为,她要获救了。 只是,她却只看到他冷漠的神情,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神中的疏离与愤怒让阮初感到心惊。 明明门外是她最信任的人,是说过、承诺过要保护她一辈子的人。 可当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刚抬起手来时,再次求救时,包厢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她的胳膊突然泄气,无力地垂了下去。 阮初扬起头,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滑落,口腔里一阵血腥的味道,她竟然生生地咬破了嘴唇。 沈聿淮走了,他没管她,也没救她。 任凭别人对她这样欺辱。 阮初的心和自尊一起,在这个午后被彻底碾碎。 也是在那一天她才明白了,承诺只在爱时才算数。 她认命了,也不再挣扎,脑海中只有一个字,死。 等她逃出去,她就去死。 那一天,是她心中无助感最强的一天。 她像是雨中的浮萍,孤零零地飘着,任凭风雨砸在她的身上。 若是爸爸还在,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欺辱 可爸爸的确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有人无条件地、不顾一切地保护她。 就连爸爸留给她的平安玉牌,也在刚才的挣扎间摔成了两半。 阮初的衣服被程忱撕扯下来大半,眼泪无声地从脸颊划过一道又一道。 砰的一声,包厢门被人一脚踹开。 阮初双眼婆娑,看不清来人是谁,只感觉到在那一声响的几秒钟后,程忱被人从她身上拽了下去。 至于程忱是怎么从包厢离开的,她不知道,也没心情去想这些。 她用力挤了挤眼睛,眼眶里蓄着的泪水终于滑落,她也终于看清了来人是谁。 是陆祁安。 陆祁安把头别到一边,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裹住她,将她拦腰抱起,安慰道:“别怕别怕,坏人已经被我赶走了,我现在赶紧送你去医院。” 阮初在陆祁安的怀中抖得不成样子,听到他有力的声音恐惧感减退一些,她真的获救了吗,刚才的无助感吞噬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获救。 只有陆祁安知道他踹开包厢门的那一刻有多害怕,他怕阮初受到伤害,还好他来得及时。 安慰阮初的那句话,他的声音都在颤抖,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弥漫着十足的后怕。 刚刚阮初在同学聚会上接电话时,他就在一旁,听到阮初焦急的声音,陆祁安猜测,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原本想第一时间就追出去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可在他追到会所门口时,突然想起,阮初有沈聿淮,他又何必去打扰。 只要她幸福就好,只要沈聿淮对她好就够了。 他失落地往宴会厅里走去,回去的路上步伐越来越慢,他心里总觉得不安,再也没有犹豫,拔腿就往外跑。 他给阮初打电话,但电话是在占线的状态。 只好发消息,好在当时阮初正在酒吧门口踟蹰,看到了那条消息回复了陆祁安。 陆祁安这才能知道阮初去了哪儿,也才能顺利救下她。 送到医院后,医生给阮初打了一针,她躺在病床上睡了一会儿,整个人才悠悠转醒。 “你,你醒了,”陆祁安关切地问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初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无声地哭泣。 陆祁安知道阮初的心理现在一定无比煎熬,也不敢再继续打扰她。 他将那块碎掉的玉牌放在了枕头旁:“这是你的东西,但是碎了,天天见你带着,我想它一定对你很重要...我,我先去外面,如果你有事可以叫我,我随时进来。” 陆祁安开门出去时,他听到背后传来阮初平静地声音:“谢谢。” 阮初没在医院呆多久,挂完水之后她同陆祁安告别回了沈家。 其实站在医院大门口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沈今悦一反常态跟她示好,更不知道为什么沈今悦讨厌她至此,竟然下药来伤害她。 可她无处可去,也无家可归。 回到沈家后,阮初把自己锁进了房间里。 没过一会儿,沈今悦来了。 沈今悦高高在上,还是那个目中无人的大小姐。 她双手叉腰,高高扬着下巴:“今天的事,你最好不要告诉我爸妈,他们对你那么好,你总不愿看到他们生气吧而且爸爸有心脏病,气大伤身,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可担待不起!” “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你自己运气差怪谁” 一字一句,将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甚至在这位大小姐的嘴里,今天的一切都是阮初活该。 阮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她没有想到沈今悦的品行能差到这样的地步,明明小时候她那么可爱...... 许是见她不说话,沈今悦也没有什么耐心:“要是想让我爸妈生气,闹得沈家上上下下鸡犬不宁的话,你就尽管去告状吧!” 抛下这句话,沈今悦潇洒地转身离去。 当天晚上,阮初胸前抱着那块碎了的玉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怎么也无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面前就会浮现出程忱那张恶心的脸。 那个最难熬的夜,沈聿淮不知所踪,而是始作俑者的沈今悦在京是最奢华的商场消费了几百万。 这几年阮初始终不敢回忆这件事,可今天,当她被程忱逼到墙角时,这段记忆却在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翻涌。 想到那些,阮初控制不住浑身发抖,脸色煞白。 沈聿淮察觉到了阮初的异样,她眼神空洞,看样子是想到了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能让她难过成这个模样 他双手轻柔着阮初的肩头,柔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好不好,一切都有我。” 阮初盯着沈聿淮的脸,眼泪越流越凶。 六年前他转身离开,六年后的今天他留了下来。 至此形成了闭环。 可无论怎样都改变不了六年前的事实,也消除不了那件事带给她的伤害。 这几年来,她把这件事憋在心里,每晚噩梦为伴。 她就快喘不透气了。 “沈聿淮,我...” “我在,你说。” 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阮初嫁给别人,他做不到 属于沈聿淮的气息,层层包裹住阮初。 宴会厅里的音乐声、交谈声喧嚣着,可当沈聿淮看到她的那一秒,他的眼中神情复杂,有着急,有心疼,还有宠溺。 就那一秒,她忽然觉得属于他们的这方小天地安静了下来,忽然很想把这些年的委屈一股脑的全都说给他听。 沈聿淮拍着阮初的后背给她顺气:“嗯发生什么事了,有我在,不要怕。” 阮初盯着沈聿淮的眼睛,几欲说话,但喉咙里好像堵着一股气,让她几次想开口,却都发不出声音。 沈聿淮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但此刻,他依旧耐心地等着阮初开口。 许是刚才心情跌宕起伏太严重,又或者是哭得太狠,阮初浑身发冷,双手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沈聿淮的大手包裹住阮初冰凉的手,将她轻轻拥进怀里。 不知怎的,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一阵呕吐感突然反了上来,阮初迅速挣开沈聿淮的怀抱冲进洗手间里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吐得昏天黑地。 沈聿淮望着阮初冲进洗手间呕吐的慌乱背影,一时间愣在原地。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他一抱她,她就吐了 难道对阮初来说,他这个人就这么恶心吗 他不禁又想到了几年前在酒吧的包厢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就连程忱那种东西在她心里都比他恶心吗 那一年的那天,沈今悦吵着闹着要他带她去酒吧见识见识。 他不是一个古板的哥哥,既然妹妹想去,他保护好她就是了,那天阮初有同学聚会,他刚好也有空。 去酒吧的路上,沈聿淮还在规划第二天带阮初去旅游的时间路线。 到了酒吧之后,沈今悦在自己身边玩了一小会儿,便去卫生间了。 卫生间就在包厢的门口,可沈今悦去了好久都没有回来。 沈聿淮正要出门去找,却在门口跟慌里慌张的沈今悦撞了个满怀。 “二哥,”沈今悦死死咬着嘴唇,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的不敢往下说。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他着急地问道。 沈今悦眼神飘忽,仿佛有什么天大的事情瞒着他,不敢告诉他。 他没耐心了:“快说啊!” 看他真的着急了,沈今悦才壮着胆子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我看到小初姐姐了...她,”沈今悦抬起头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我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还亲亲热热的!” 酒吧灯光昏暗,沈今悦是极有可能看错的,况且他知道沈今悦一直和阮初不对付,所以起初他并没有相信沈今悦的话。 更何况,他相信阮初,在一起的这几年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任何。 “无聊,” 沈聿淮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不耐烦地吐出这两个字,漫不经心地转身,往包厢里走去。 他刚刚都快吓死了,还以为沈今悦是被人欺负了,没想到又是在他面前讲这些有的没的。 要不是他今天心情好,真想狠狠骂沈今悦一顿。 为着沈今悦和阮初的关系,他没少敲打沈今悦,现在看来,以前跟她说的话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耳旁风了。 “二哥,”沈今悦似乎很着急,拽住他的胳膊不肯让他走:“你要是不信就跟我去看看。” “松手,”他扯开沈今悦的手,“我相信阮初,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你少跟我在这儿胡扯。” “二哥,我是真的为你好,就算我再讨厌她也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吧!”见他不信,沈今悦彻底急了,“我是不是胡扯,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沈今悦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拽着沈聿淮往前踉跄了一下。 早知道就不带她来玩了。 沈聿淮被她缠得没招,只好任由她拽着往前走。 往那边走的路上,沈聿淮心里一直憋着火,一会儿证明沈今悦是在胡扯后,他一定要给沈今悦来顿狠的,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可当他们停在一间包厢门口推开一道门缝之后,他的心彻底凉了。 那个总是害羞的姑娘,此刻居然躺在程忱的身下承欢。 沈聿淮那时在想,只要阮初反抗一下,他就愿意告诉自己,她是被迫的,他就会冲进去。 可阮初一下也没有反抗过。 那一刻,沈聿淮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 在看到这一幕前,他还在对沈今悦的告密而不屑,甚至还在规划着即将到来的旅行中,该给阮初怎样的惊喜。 他关上了那道门,缓缓转过身,脚步都变得虚浮,他就是个笑话。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沈今悦似乎颇受惊吓,整个人神情飘忽,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这可怎么办。” 瞧,连这个最不喜欢他和阮初在一起的妹妹都在同情他、怜悯他是吗 那一晚他没回家,把程忱带到揽云山庄打了一整晚。 他那骄傲的自尊心,让他不愿面对阮初,更不愿面对那件事,所以事发之后,无论阮初怎么哭求,他都没有听她说过一句,也没有问过一句。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那么冷了下来。 叶老师是最先察觉出异样的,在察觉到不对之后,也许又观察了一段时间。 有一天晚上,吃过晚饭后叶老师把他单独叫了出去,问他是不是和阮初分开了。 沈聿淮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们之间谁也没有提分手,可关系的确是冷到了冰点。 在听到叶老师的问题后,沈聿淮的思绪很乱。 他们分开了吗他也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可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想到失去阮初,他的心就像被热油烹了似的。 可若是答案是否定的,想到那件事,他就有一种想掐死阮初的冲动。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他的沉默在叶老师看来是默认,于是思量再三,试探着问他婚约要不要取消。 他那时候脑子里很乱,没有心理去思考这件事情。 沈聿淮没作回答,一个人先回了房间,他把自己泡进浴缸里,想到那些他们曾经规划的美好画面都将是阮初和别人去共同完成,想到阮初要和别人走进婚姻的殿堂,他就要发疯。 即便她背叛了他,他也还是想娶她。 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阮初嫁给别人,他做不到。 聊天框里只有一个字:救 那晚之后,沈聿淮夜夜辗转反侧。 若是睡得沉了,便会梦到包厢里的场景,或是梦到阮初嫁给了别人。 没过几天,叶老师和沈元康居然在茶室里研究几个公子哥的资料。 叶老师说,这是在为阮初挑选新的可考虑对象。 阮初的终身大事,他们要格外谨慎,所以也要提早筛选,仔细挑选。 沈聿淮不乐意了。 可叶老师却说,那段时间总看到阮初因为他而伤心哭泣,觉得他们不适合再在一起,也许分开才是好事。 叶老师安慰他,即便分开了,他们也可以做好兄妹。 谁要和阮初做好兄妹 沈聿淮急了,扑通一声跪在叶老师和沈元康面前,求他们把阮初嫁给他。 也许是太过情急,他连那件事都抛着脑后,脑海里只想着他一定要娶到阮初,一定要阮初做他的妻。 他对叶老师和沈元康承诺,他一定会好好爱阮初,会好好呵护她一辈子。 可最终,他食言了。 在阮初的心里,他也变成了只要一触碰就恶心的人。 阮初还没从卫生间出来,沈聿淮落寞地离开,独自去露台抽烟。 今晚风很大,烟丝在风中即刻消散。 其实他很感谢上天,让他遇到阮初。 遇到阮初之前,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遇到她之后,他开始恶补。 小时候,大哥作为沈氏的继承人,总能得到爸爸妈妈更多的关注。 叶老师和沈元康原本就很忙,回到家里也只顾得上作为继承人的大哥。 爸爸去打高尔夫,会带上大哥,但不会带着他,因为那是要去谈生意,他不适合出现。 叶老师平时除了讲课外,还要讲座,还会经常去参加一些学术研讨会,回到家里大多数时间也都在忙着培养大哥。 爸妈说,这个家有大哥一个孩子辛苦就够了。 他们常常觉得对不起大哥,让他年纪轻轻就承受了那么多。 他们还常说,有大哥这一个孩子那么辛苦,他们已经是很心疼,只希望她和妹妹能够无忧无虑,健康快乐。 可沈聿淮想要的不是无忧无虑,也不是只要快乐,只要开心。 他只想让叶老师和沈元康多关注他一些。 所以他开始调皮捣蛋,因为这样就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直到有一天,家里突然出现个怯生生的漂亮小姑娘。 他的心一下就化了。 尤其是那一次,爸妈带着大哥去参加一个商业论坛,他也很想去,他也想去看一看,想像大哥一样为爸爸分忧解难。 可他还是被留在了家里。 他跑到一楼的健身房对着沙袋发泄,一回头撇见门口捧着一块蛋糕的阮初。 “哥哥,我做了一块蛋糕,不知道奶油是不是打发得太过了,你可以帮我尝尝吗” 看到阮初时,他心里那些不甘与愤怒瞬间消退了一半。 听到她那软软糯糯的声音,他没拒绝,洗完手尝了尝她手中那块蛋糕。 “做得挺好的,比陈妈做得好。”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其实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真的吗”阮初眨巴着大眼睛,“吃到甜甜的奶油,心情有没有变得好一点” 他还以为阮初只是恰好做了一块蛋糕,又恰好只有他在家,所以才让他来尝一尝。 没想到这块蛋糕竟然是她察觉到了自己不开心,专门为他做的。 那一刻沈聿淮感受到了被重视、被关注的感觉。 同样的,他也开始观察阮初的喜怒哀乐,他以为他对阮初的关注才刚刚开始,可他恍惚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下意识地对她关注了好久。 和阮初的情感发生碰撞之后,他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完整的人。 他不再每天只想着如何得到更多的关注,而是想方设法地去学习怎么保护那朵娇嫩的花。 一支烟燃尽,沈聿淮掐灭了在风中缓慢熄灭的烟蒂。 终究是他对不住阮初。 其实当初那件事情他不是没想过去调查,后来他冷静下来之后也觉得有蹊跷。 阮初在京北一号聚会,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家酒吧 她那时最讨厌酒吧这样嘈杂的地方,怎么会主动去酒吧,还是和程忱那样的人一起 可他刚要去调查的时候,却在国外出差时,遇到了陆祁安。 他亲眼看到,陆祁安的胸前挂着阮初那块已经碎掉的玉牌的另一半。 那一刻,记忆中的愤怒与不甘又一次重演,他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心里只想报复阮初。 他不禁在心里问自己,那样做,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阮初从卫生间出来时,门外空无一人。 她整理好仪容,返回去找叶老师。 她现在脸色一定很差,可她没想到叶老师的脸色也不好。 “妈,您这是怎么了” 叶老师似乎有心事:“小初,咱们要不先回家吧。” 他们一起去同季夫人告辞,叶老师心神不宁的,下楼梯时差点摔着,还好阮初一直搀着她,这才没有摔倒。 刚从山庄出来,叶老师攥着手机,眉头紧锁,低声说道:“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总觉得很担心小悦。她去港城玩的这几天,每天下午五点钟准时给我分享一天的趣事。可今天,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收到她的消息,我这心里实在是担心。” 每天下午五点,而且还是准时分享 以阮初对沈今悦的了解,她应该不是一个会做到每天准时准点报备的人。 叶老师说:“一开始我以为她是变乖了,可是连续三四天这样,我心里就觉得不对劲。昨天拜托朋友过去看过她,她生龙活虎的,状态不错。可今天竟然一条消息都没有,朋友圈没更新,打电话也是不接......” “叶老师,小初,你们等等!”苏子仪踩着恨天高,拖着繁琐的礼服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小悦出事了!” “你说什么” 叶老师牵着阮初的那只手一紧。 苏子仪满脸着急惊恐,“这几天小悦每天都会跟我通话,唯独今天连条消息都没给我发,”她把手机递给叶老师,“就在刚才,我突然收到她这样一条消息。” 聊天框里有关今天的记录就只有一个字。 “救。” 到底是什么人敢绑沈家的女儿 深夜,整个沈家老宅灯火通明,那座沉重的雕花大门紧闭,保镖和侍从高度警惕,随时待命。 叶老师刚刚差点晕过去,几乎是被阮初和苏子仪一起搀扶着回来的。 沈元康正在外地出差,接到消息后,乘着沈家的私人飞机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叶老师和沈元康,沈北辰和沈聿淮两兄弟还有阮初和苏子仪,围坐在老宅的客厅里。 沈元康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通知了香港那边的人,也拜托了香港那边的朋友先帮忙全力搜寻。 几分钟前,苏子仪又收到一张照片,是沈今悦被绑之后的样子。 她怕叶老师撑不住,没敢声张有关照片的事,神情紧张地把手机关机。 没想到,过了一小会儿,叶老师的邮箱突然收到一段视频。 视频里沈今悦被五花大绑地丢在地上,她眼神里充满着恐惧和绝望,死死的盯着镜头发出呜呜的声音。 画面里突然出现一只手,撕掉了她嘴上的胶条,沈今悦大声呼救起来:“爸,妈,哥哥!救我!快来救我,他们会杀了我的!” 录视频的人拿着手机慢慢走远,沈今悦在镜头里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随后画面一转,不见了沈今悦的身影,只听得阵阵惨叫声和呼救声。 沈家上上下下,全都慌了神。 尤其是叶老师,作为一个母亲,在看到自己的女儿被绑架后可怜又无助地求救时,她却无能为力。 她读了一辈子的书,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她女儿的身上,她惊恐地怒吼着,恨不得一头扎进手机里,把她的女儿抱出来。 就连一向沉稳的沈北辰也忍不住发抖,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着的身体。 沈今悦从小娇生惯养,她是最小的一个孩子,又是个女孩,全家都把她当成公主一样疼爱。 小时候学走路时,十几个保姆和育儿师看着护着,生怕她摔着自己。 要上幼儿园时,沈家直接把幼师请到了家里,沈今悦的幼儿园时光是和这个圈子里同龄的小朋友一起在家度过的。 后来上了中小学,沈家的保镖在学校附近随时待命,大小姐就算有个小感冒都要第一时间送医院或是回家休养。 沈今悦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走到哪都被人捧在手心里。 长到现在唯一受过的委屈,大概也就是在沈聿淮面前,被沈聿淮责骂。 叶老师还在哭泣不止,港城那边派过去的人始终没有回复。 叮——沈元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客厅里低沉的气氛。 电话那边绑匪的声音经过了变声器的处理:“想救你女儿吗?” “你是什么人?”沈元康厉声问道。 “无可奉告。” “放了我女儿,要多少钱随你开价。”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轻笑了一声,讥讽地说道:“不愧是沈家,出手就是阔绰,只是可惜了,我不要钱。” “不要钱?那你要什么!”沈元康惊讶地对着电话怒吼道,“喂...” 嘟…… 电话被挂断了。 沈元康用力把手机抛出去,手机砸在茶几上,碎片四处飞溅。 他忽然站起身,拔腿向外走去:“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绑我沈元康的女儿!” “父亲!”沈北辰拦住了他,“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个对策再过去吧,况且现在妈状态不好还需要您。” 从京市到港城,要过去而且是尽快过去,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对方要什么,他们能给什么。 一般绑匪都是要钱,沈家有的是钱,哪怕把整个沈家都赔上,也要救出沈今悦。 可对面却不要钱。 不要钱,那他们绑架沈今悦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是仇家? 可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和什么人结过什么仇什么怨,商界的人也没人敢站在沈家的对立面大胆到绑架沈家的女儿。 若是绑匪们要的是钱,那么一切都好说,可他们不是冲着钱来的,要想救出沈今悦,难度系数可就大大增加了。 沈聿淮思量了一会儿,给方子铭发了条消息,他站起身准备上楼收拾东西:“大哥就陪父亲在京吧,我先去港城那边接应,有什么情况咱们随时联系。” 如果真的是仇人,那么对于沈家的人来说,港城无疑是一个危险的城市。 “我跟你一起去!”阮初想到这些,下意识脱口而出。 沈聿淮神情复杂地看着阮初:“你就乖乖在这里等我吧,港城那边现在太危险了,我不能再把你置于险境。” 或许是刚刚没控制住的真情流露,阮初尴尬地低下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聿淮的这些话。 “还是我陪你去吧。”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苏子仪说道,“我一年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呆在港城那边,会比较熟悉,我陪你去,说不定还可以帮到你,尽快找到小悦!” 沈聿淮犹豫地看了苏子仪一眼,苏子仪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叶老师抽泣着道:“好,你们就一起去吧,子仪对港城熟悉,这样你也多一个帮手,能尽快把你妹妹救出来。” “那好吧。”沈聿淮应下。 老宅后门旁就是一片停机坪,沈聿淮简单地收拾了一些东西,和苏子仪一起动身去港城。 临走前,他没顾着会不会惹阮初生气,一把把她拥进怀里,贪恋这个短暂的拥抱。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小初,所有的事情,都等我回来。” “好,那你一定注意安全,家里就交给我。” 直升飞机迅速起飞,老宅在视线中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原本沈聿淮在露台抽完那支烟时,打算着手调查当年的事情。 现在,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当年的种种,与他心中一直以来的误会和疑虑,只能暂且搁置。 刚才决定出发时,他给方子铭发了消息,让他帮他留意当年的事。 但那时候方子铭还小,恐怕也找不出什么结果。 一切,都只能等他把沈今悦救出来,安全回到京市之后再做打算。 该死的女人,敢耍老子 叶老师吃不下饭,沈聿淮出发后,阮初陪叶老师喝了点粥,又安抚她睡下,心里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才终于散掉。 她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瘫在床上,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在说服自己放下沈聿淮,放下过去的爱与恨,纠缠与不舍。 自己独自生活的这段时间,她每天想起沈聿淮的频率都在慢慢减少,生活也步入了正轨,阮初比从前在婚姻里时活得更自由,更洒脱,也更像自己。 可直到刚刚听到沈聿淮要只身前往那么危险的地方时,她才发现这么久以来,她还是做不到真的放下。 沈聿淮就仿佛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特别的存在,他曾那么热烈地在她的心中存在过,于是她便再也看不到别人。 阮初捧着那枚玉牌,祈求神灵保佑沈聿淮平安无事的归来。 落地港城,沈聿淮一刻也没有耽搁,前去与沈家安排在港城的人会合。 这些天里沈今悦在港城去了哪些地方,见过什么人,遇到过什么样的事情,他们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 但凡是沈今悦出现过的地方,只要有监控录像的,他们全都拷贝了下来。 她是在商场里购物完和朋友分别后,在回去的路上消失的。 一个男人接她一起上了车,那辆车穿梭在港城,七拐八绕,在开进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那个巷子甚至都没有名字。 沈聿淮带人顺着找到了那个巷子,沈今悦的车还静静地停靠在巷子深处,仿佛在等人来认领。 沈聿淮的脚步缓慢而又沉重,一步一步地靠近那辆车。 他不敢想象自己会看到什么样的画面,会有挣扎的痕迹吗?会看到妹妹的干涸的血迹吗? 一旁的保镖为他打开车门,他做好思想准备,低头往车里看了一眼,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与细节。 车里没有任何挣扎或打斗的痕迹,这说明,沈今悦要么是被迷晕了带走的,要么,她就是自愿跟那人走的。 不管是哪种可能,那个接她上车的年轻男人都是最大的嫌疑人。 沈聿淮反复看着拷贝来的监控录像,画面中沈今悦手中拎着购物袋雀跃地跑到男人身边,与男人紧紧相拥 “这是…”苏子仪撑着胳膊凑近了一点,“这好像是小悦的男朋友!”她的脸贴近电脑屏幕,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画面中的男人,“对,就是他,小悦给我看过他们的照片!” 男朋友? 沈今悦从来没有说起过自己交男朋友的事情,从临过年时那次被赶到港城,一直到现在,她几乎是每月往返于京和港城之间。 他们只当沈今悦是贪玩,怎么也没想到是在这交了男朋友。 那这样看来,这次的绑架是蓄谋已久。 沈聿淮眉头紧锁,大手捏着太阳穴,他叮嘱苏子仪:“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我爸妈。” “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沈聿淮冷冷地说道,“你只要不告诉他们就是了。” 如果沈今悦真的是快过年时被赶来港城那次被人盯上的,那他难以想象沈元康和叶老师知道后,该有多自责。 他们岁数大了,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那次的事情他也没有为沈今悦求情。 若是他当初为她说句话,是不是她就不会遇到这个男人? 沈聿淮捧住脸,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肩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苏子仪将手搭在他的肩头安慰道:“你先不要着急,小悦是我妹妹,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她救出来的!” 调查完这些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沈聿淮靠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苏子仪已经不见了人影。 桌子上有张苏子仪留下的字条。 “聿淮,我曾经在港城结识了一位朋友,先去找他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对于那个男人的身份和背景,他们毫无头绪,似乎是有什么人帮他把这些处理得干干净净。 沈聿淮带人重新回到那个沈今悦失踪的小巷子那里,全面搜查。 他们在小巷深处的一户住所里搜到了一个暗门,暗门的尽头不知通向何方。 他正要带人进去时,接到了苏子仪的电话。 “聿淮,你在哪?”苏子仪问道。 “我在昨天那个巷子里。” “你在那不要动,”她声音急促,还喘着粗气,“我,我救出小悦了,现在过去找你!” 十几分钟后,苏子仪带着沈今悦来到巷口。 她们没下车,沈今悦蜷缩在苏子仪的怀里,瑟瑟发抖。 现在,她只有呆在苏子仪身边,才有安全感。 沈今悦的身上四处都有伤口,精神状态也堪忧,当务之急是让她回到家,回到熟悉而有安全感的地方,好好接受治疗。 沈聿淮留了一些人手在港城继续调查,和苏子仪一起带着沈今悦先动身回京。 飞机上,苏子仪的头发别在耳后,沈聿淮注意到了她红肿的右脸。 “你这是?”沈聿淮问道。 苏子仪摸了摸自己的脸,云淡风轻地说道:“求朋友帮忙了一巴掌而已,”她强颜欢笑着,“不过我没事的,只要能救出小悦,挨这几巴掌真的不算什么。” 沈聿淮看了眼刚刚睡下的沈今悦,说道:“谢谢。” “聿淮,你真的不用跟我这么客气,能为你帮忙,你不知道我有多幸福。” 飞机翱翔上空,与此同时,港城偏远的一处废旧平房燃起熊熊大火。 火光之中,一个瘦高的男人从火堆里爬了出来,发出嘶哑的哀嚎。 他在地上打滚,努力扑灭身上的火花。 烟雾呛得他喉咙生疼,甚至连“救命”两个字都发不出声。 在大火燃烧的声音里,他听到了一阵汽车轰隆的声音,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男人不顾身体的疼痛,往不远处的小路奋力跑去。 那个好心的司机没有见死不救,送男人进了医院。 闻到属于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他终于安下心来。 他的脸大面积被烧伤,安静的病房里,他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机,静静地盯着天花板。 突然,男人的眼神变得阴狠,后槽牙都在用力地小声嘟囔着:“该死的女人,敢耍老子。” 如果这个人已经死了...... 回到京市后,沈今悦被第一时间送进沈氏旗下,整个京市最顶级的医院。 医生说,沈今悦的神经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只是这次受到的惊吓和刺激太大,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会很没有安全感。 如果回到熟悉的环境,在熟悉的人和能给她安全感的人的陪伴下,还是可以尽快调节过来的。 一开始,叶老师想把医生请到家里,给沈今悦在家里治疗,但是由于还不清楚沈今悦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家里的医疗设施和环境也达不到,就只好先送去了医院。 好在,沈今悦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在医院短暂的治疗过后就回到家去休养了。 对于这次沈今悦被绑架,整件事情和所有的情况一致,对外保密。 虽然沈今悦只是被关了几天,饿了几天,受了点皮外伤,但一个女孩子被绑架失联几天,若是传出去,还真的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沈今悦这次已经受尽了委屈,他们不想让沈今悦再被流言二次伤害。 这是他们在回京的路上,阮初想到的,她就在娱乐行业工作,太清楚舆论和传言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下班后,她第一时间直奔老宅。 阮初只知道沈今悦没有大碍,但是被绑架这几天,也一定吃了不少苦,叶老师见到沈今悦一定会心疼得不行,她得回去陪着她。 阮初回到家时,一家人都在沈今悦的房间里。 她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屋里传来的沈今悦的哭声。 刚要推门进去,突然一股力量将她往后一带,阮初回过头,对上沈聿淮那道惊喜的目光。 “下班了?”沈聿淮柔声问道。 “嗯。” 一问一答过后,两人相对无言。 阮初的目光移到身侧的门把手上:“我先进去了。” 房间里,沈今悦双手抱着头,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 她哭的肩膀都在大幅度地抽动,叶老师心疼地望着女儿,可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我就不该相信他,我就不该相信他!”沈今悦大声哭嚎着,嗓子早已嘶哑,“可是,可是他怎么能演出那么爱我的样子!” 她忽地起身,跪在床上,往坐在床尾的苏子仪的方向爬了两步,抓住苏子仪的手:“子仪姐姐,他怎么能那么对我?我那么爱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子仪姐姐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好难过。” 苏子仪心疼地掉了几滴眼泪,伸手将沈今悦护在怀里,温柔地安抚着她:“没事了小悦,我们已经回来了,我们现在在家里呢对不对,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真的吗?子仪姐姐,你一定要一直陪着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我真的很需要你!”沈今悦窝在苏子仪的怀里低声抽泣。 苏子仪像一个知性温柔的大姐姐:“好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放心好了!” 自己的女儿在最没有安全感最需要人陪的时候,却窝在别人的怀里。叶老师站在一旁束手无策,她真的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吗? 她的女儿竟然一点都不依赖她,即便是在这么脆弱的时候。 “小初,我该怎么办...”叶老师垂着头,臊眉耷眼的。 阮初握住叶老师的手,她身份尴尬,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她总不能说,还有她这个女儿吧。 更不能指责沈今悦对苏子仪的依赖胜过对自己的母亲。 叶老师叹了口气:“算了,我先去给她做点吃的。” 叶老师下楼去厨房了,她走后,阮初看了眼沈今悦,轻轻退了出去,关紧房门。 沈今悦现在听到什么突然出现的声响也会害怕,她的房间在回来前紧急做了隔音。 沈聿淮一直没走,就靠在走廊上,好像在等她。 见阮初出来了,沈聿淮起身往前走了几步,与她并排下楼。 刚刚听到沈今悦一直在说就不该相信他,又说自己那么爱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阮初突然想起清明节见到沈今悦时的情景。 “沈今悦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阮初问道。 “是她男朋友,”沈聿淮放慢脚步,适应阮初的步调,“可能是年前那次就被人盯上了,所以做了这个局。” “人呢,抓到了吗?”阮初追问道。 沈聿淮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还没有,港城不大,可那么一个大活人竟然就不见了。” 的确,沈家在港城的势力也不小,想要找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不管是警方还是帮会,都在搜查那个人的下落,可直到现在也一无所获。 究竟是什么人能躲过层层搜查? 又或者说,他背后有什么样的势力在帮他逃脱? 阮初下了一节台阶,突然背后发凉。 其实,还有另一种结果,如果这个人已经死了…… 她不敢再细想下去。 虽说沈今悦这次被绑架与她无关,但毕竟年前是因为她,沈今悦才被赶到港城去的,阮初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这人一向如此,就算讨厌一个人,就算一个人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她也还是会想到那个人的好。 阮初刚来沈家的时候很拘谨,也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 沈今悦那时候还很小,整天粘在她身边,她走到哪,沈今悦就跟在她屁股后面跟到哪,甜甜地喊着姐姐。 她不会用的东西,沈今悦耐心地教她用,她不爱吃的食物,每次都是沈今悦偷偷地帮她吃掉。 阮初爱吃蛋清,但从来不吃蛋黄,她受不了蛋黄的味道。 以前他们每个早上都要吃两个水煮蛋,而她的蛋黄也被沈今悦承包了好几年。 那时候沈今悦扎着两个小啾啾,胖乎乎的小脸和小手,趁叶老师不注意,把阮初的蛋黄一整个塞进嘴里,嘴巴被撑得满满的,她用小胖手捂住脸,以为那样就不会被叶老师发现。 叶老师就算看到了,也只是假装没看到,孩子不爱吃蛋黄,那她也不逼着孩子吃,营养成分从别的食物上找补回来就好。 每次得逞后,沈今悦都会捂着小嘴巴与阮初相视一笑。 小苹果的故事 阮初刚到沈家时总是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爸爸躺在血泊里的样子,又或是妈妈哭晕倒的模样。 两个场景在她的梦里来回切换,夜夜辗转反侧。 这样的情况是年幼的沈今悦最先发现的。 家里来了个大姐姐,还是个漂亮姐姐,她很喜欢! 她有两个哥哥,谁也不爱陪她挑裙子,现在终于有人陪她了,沈今悦很兴奋也很激动,于是晚上也失眠了。 激动得睡不着的沈今悦,生怕这个大姐姐会突然就不见了,于是趁着朦胧的夜色,她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阮初的门,想再看看她。 却没想到,阮初压根就没睡着。 沈今悦迈开小短腿,费力地爬上阮初的床,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奶着声音问道:“姐姐你看过冰雪奇缘吗?” 阮初点点头。 “哎,”沈今悦小大人儿似的,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要是姐姐像艾莎那样会魔法就好了,那样我们两个也可以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去堆雪人。” “姐姐,怎么会睡不着呢,不然我给姐姐讲个故事吧。” “我们就讲小苹果的故事吧!从前有一个小苹果……” 不知是不是沈今悦纯真的声音驱散了她心中的恐惧,在沈今悦的说话声里,阮初渐渐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故事有没有讲完,也不知道故事讲到了哪一句哪个情节,沈今悦也睡着了。 有关小苹果的故事,这么多年来,阮初始终没有听到结局。 第二天一早,沈今悦回到自己房间拿上她一直抱着睡觉的小雪人,忍痛割爱,送给了阮初。 “姐姐,每次我抱着奥洛夫的时候都会睡得很香的,你一定也会!”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大概是苏子仪常来沈家之后,沈今悦虽然没有像后来那样与她针锋相对,但也不再像从前那么粘她。 她开始做苏子仪的小跟屁虫,也会帮苏子仪给沈聿淮送东西送纸条。 那时候沈今悦和阮初还相安无事,直到沈今悦知道沈家有意让阮初和沈聿淮订下婚约。 沈今悦为苏子仪打抱不平,始终觉得是阮初拆散了苏子仪和沈聿淮这对苦命的有情人。 当时,无论沈今悦对她说什么过分的话,她都会念着小时候那些情分和那时她带给自己的温暖不和她一般见识。 可沈今悦给她下药害她险些被程忱猥亵的那件事,她做不到原谅。 “小初,我能问你件事儿吗?”沈聿淮小心翼翼地开口。 “什么事?” 沈聿淮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过了一小会儿才开口问道:“季文璟手头的一个项目,最近在选合作伙伴,其中一个备选是程忱,对于程忱这个人,你怎么评价?” 这样问,她总不会生气吧?沈聿淮怕阮初生气,思考了好久才想到这样一个稳妥的问法。 阮初,深吸一口气,沉着声音说道,“不要跟我提这个人,无可奉告。” “好。”沈聿淮心里大概有了答案。 心里的各种猜测就快将他吞噬。 他回到书房,拨通了方子铭的电话。 “让你办的事儿,你办得怎么样了?” 方子铭说道:“你管我要那么多年前的监控录像,别说当时这家酒吧我有没有控股,就你说的那个时间,我还没回国呢。” “你最近怎么话这么多?” 怎么方子铭最近越来越像阮初了,以前他说什么方子铭就应什么,现在倒好,和阮初一样,他说一句他能顶十句。 “不过啊,”听筒里传来嚼嚼嚼的声音,方子铭好像在啃甘蔗...... “二哥,我合理地怀疑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些是在胡扯,你也太会扯了,还什么嫂子出轨程忱,拉倒吧,好吗?嫂子怎么可能会看得上程忱?”方子铭用和大傻x说话的语气说道。 自从沈聿淮包养那个女大学生后,他都怀疑他被夺舍或是中邪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方子铭是越来越看不懂沈聿淮的操作了。 前几天沈聿淮突然找他,说要跟他讲讲他和阮初之间的误会。 方子铭兴奋坏了。 准备了一桌的好酒,还有他最爱吃的爆米花。 结果谁知道,沈聿淮居然郑重其事地跟他说,当年阮初劈腿程忱。 方子铭原本激动的心情瞬间被泼上一盆冷水,听了沈聿淮的话,他差点被爆米花噎死。 阮初会看得上程忱? 阮初怎么可能会看上程忱? 沈聿淮的意思是说,阮初当年也做过他包养那个女大学生那样瞎的事,放着好的香的不要非得去闻那臭屎? 不可能的好吗! 方子铭一直都很崇拜沈聿淮,但在感情这一块,他越来越觉得沈聿淮...... 算了,他说话难听,先走了。 沈聿淮打这通电话,原本是想了解一下那件事情的调查进度,没想到却被方子铭怼了一顿,搞得好像他是个脑瘫一样。 不过仔细回想一下,他好像是有点像个脑瘫。 是啊,阮初怎么可能看得上程忱呢! 他真想给自己两巴掌。 挂掉电话,沈聿淮从书房出来,迎面遇上苏子仪。 见到他,苏子仪好像有点不自在:“聿淮……” 沈聿淮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上将目光移开,大步流星地下楼泡茶。 沈聿淮下楼之后,苏子仪站在走廊上又等了一小会儿。 确定没什么人在了,才下楼去车库。 还好沈聿淮没注意她,她刚才一紧张,差点就自乱阵脚。 在沈家,她的车上是说话最安全的地方。 苏子仪锁好车门,环顾四周,四下无人,这才拨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她直截了当地问道:“处理干净了吗?” “处理了。”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语气吊儿郎当的。 沈今悦刚才不肯让她走,她借口回车上拿东西才出来的,不能呆太久,焦急地说:“你有没有检查好?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检查?有什么好检查的。” 苏子仪用力锤了下方向盘,低骂一声:“你的意思是你压根就没检查?混蛋,万一做得不干净被发现了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男人依旧是蛮不在乎的语气:“吼什么吼,就那种情况,他还能跑了不成吗?” 万一您儿子哪天被她玷污了 晚饭时分,一家人外加一个苏子仪齐刷刷地聚在餐桌前。 这回为了能让沈今悦好好吃饭,叶老师亲自下厨,做了许多她爱吃的菜。 当然也没落下阮初,她面前依旧摆着可口的饭菜。 一开始,沈今悦怎么都不肯吃饭,给她端到房间里的饭菜她全都打翻了,让她下楼吃,她也不肯。 苏子仪从车库里回到沈今悦的房间之后,哄了沈今悦好一会儿,她才肯下楼吃饭。 餐厅里,沈今悦坐在餐椅上,盯着面前的那盘青菜发呆,苏子仪洗完手过来坐下之后,沈今悦的眼睛里才有了点光亮。 “子仪姐姐,你陪我一起吃。” 苏子仪笑着应了一声:“好,我陪你。” 被最信任的人绑架,这带给沈今悦的打击很大。 老实说,她长到现在,这是第一次谈恋爱,没想到这个让她付出真心的人却给了她致命一击。 被五花大绑地关起来,一直都处于高度紧张、高度恐惧的状态之下,突然一个人打破了这种状态,将她救了出来,那么这个人对她的意义将是非凡的。 所以,现在沈今悦非常依赖苏子仪,就连去趟卫生间都要苏子仪陪着她去。 吃过晚饭后,叶老师和苏子仪一起,陪着沈今悦在花园里散步消食,有了一些活动量之后沈今悦才终于累了,也有了困意。 但,她一定要苏子仪陪着她睡。 叶老师为难地看了看苏子仪,苏子仪连忙摆手,解释道:“没关系的伯母,我可以留下来陪小悦,”她握住叶老师的手,感情真切地说道,“小悦是我妹妹,我有责任照顾她好起来!” 叶老师往沈聿淮和阮初的方向瞥了一眼,像是在征得他们的同意。 她也是没有办法,现在沈今悦只有在苏子仪身边才能安定下来,也只能出此下策,让苏子仪暂且住在这。 沈聿淮一言不发,只等阮初开口。 阮初在心里把沈聿淮狂骂一顿,这种问题干嘛要留给她来回答。 这边刚骂完,便听到沈聿淮浅笑了一声,不会又被他给猜到了吧? 这家伙是有什么读心术吗? 阮初正欲开口,只听到苏子仪清脆的声音响起:“小初,你该不会介意吧?” 好一句介意。 这是要让她在家做无情无义的坏人? 阮初回以大方的微笑:“怎么会呢,姐姐能留下来照顾小悦,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多开心,如果没有子仪姐姐,我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演得有点过了。”沈聿淮侧了侧身,不动声色地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 叶老师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人的小把戏,顺坡下驴,对苏子仪感激地点了点头:“子仪,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您太客气了!” 于是苏子仪就这么在沈家住了下来。 苏子仪对沈聿淮的那些心思,叶老师是多少知道一些的,还好现在沈聿淮不住在家里,不然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她现在是真的没有心力去收拾。 谁知道没过两天,沈今悦却在家闹了起来。 陈妈一通电话把沈聿淮火速叫了回去。 沈聿淮刚走到家门口,便险些被沈今悦扔出来的花瓶砸到。 “我一定要二哥和子仪姐姐一起陪我,我就要!”沈今悦胡乱摔着手边的东西,逮到什么摔什么,大呼小叫着。 “别闹了。”一道凛冽的男声从门口响起。 沈今悦往沈聿淮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哭着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二哥,二哥你在家陪我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我一闭上眼睛就做噩梦,饭也吃不下,我真的好怕。” 沈聿淮抬手擦了擦沈今悦的眼泪,柔声说道:“这是在家里,四处都有保镖,安全得很,你且安心养伤就好,我还有工作要忙,没法天天在家陪你。” “那你,那你每天晚上都回来好不好?你在家里我才有安全感...”沈今悦抽泣着说道。 “小悦……” 还没等沈聿淮再说什么,沈今悦竟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沈聿淮的双腿:“求你了,二哥,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好吗,被绑架的那几天,我每天都盼着二哥去救我,你就在家陪陪我吧,二哥!” 苏子仪从厨房端着甜水出来,便看到了沈今悦跪在地上哭诉的这一幕,她把汤碗放在桌上,快步走过去,扶起沈今悦:“小悦你先起来,地上凉,这样会着凉的,听话,先起来,你二哥最疼你了会答应你的!” 无论旁人怎么劝沈今悦,她就是不肯起来,抱着沈聿淮的双腿不肯松手。 苏子仪对沈聿淮使了个眼色:“聿淮,你就答应吧......” 用你说? 沈聿淮不悦地睨了一眼苏子仪。 “好,二哥答应你。” 沈聿淮看到苏子仪就浑身不舒服,这女人一点边界感都没有,见到他便想方设法地往他身上贴,他厌烦得很。 可是为了妹妹,他也只好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感,每晚回来。 果不其然,当天夜里苏子仪就穿着睡衣,未经他的允许,连门都没有敲就进了他的卧室。 她身上那股香水味熏得沈聿淮头疼,可苏子仪帮了沈今悦,他又不能对她说出什么太过激的话。 沈聿淮揉了揉太阳穴,继续看文件,不去理会苏子仪。 苏子仪这次倒是识趣,见他不待见她,便也没有多逗留,放下热牛奶便退了出去。 苏子仪走后,沈聿淮把窗户开到最大通风,去叶老师的书房提意见去了。 “妈,您儿子不舒服了,你管不管吧?”沈聿淮往沙发上一倒,一副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叶老师叹了口气:“小悦我得管,你也要让我管,就不能像你大哥和小初那样让我省点心吗你?” “可是有人觊觎您儿子,”沈聿淮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万一您儿子哪天被她玷污了,您后悔都来不及。” 叶老师放下手中的笔,稍作思考,便想出了对策:“小悦不是害怕吗,既然人多了才能不怕,那就都叫回来吧。” “都叫回来?” 我现在是你妹妹 当天晚上,叶老师挨个打电话通知,把所有人都请回了家里,就连钟意浓,她都派人接了过来。 阮初接到叶老师电话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司机老刘已经在星河湾的公寓楼下等着她。 虽然结婚之后不常回老宅住,但老宅里属于她的东西一应俱全,她的房间叶老师也每日都让人打扫,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可带的东西。 她掂了掂轻得不能再轻的包,出门时,刚好遇到抱着睿睿下楼找她玩的陆祁安。 陆祁安把睿睿放在地上:“最近又胖了,累死爹地了,我们睿睿又来找小初阿姨讲故事啦,”他的目光移到阮初手中的包上,“你这是要出去?” 阮初晃了晃手中的包:“最近这段时间要回老宅住。” “是...有什么事吗?”陆祁安忍不住多问了一嘴。 该不会是沈聿淮又作什么妖了? 虽说阮初已经和他离婚了,但沈聿淮和阮初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基础,依旧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千万不能轻敌。 阮初想了想,陆祁安是个信得过的人,而且刚好就是学医的,应该可以向他请教一下。 “那个,我能跟你请教个事儿吗?” 阮初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陆祁安,他认真听完后说道,“你问我还真是问对人了,我主修的就是心理学。” 阮初惊喜地眨了眨眼:“那太好了!” 同时又觉得有一丝尴尬,陆祁安回国后,她之前一直想和他保持距离,所以连人家具体学的什么、做了什么职业也都没问过,只知道他在国外学了医。 陆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阮初以为陆祁安大概不会被允许从事医学行业,没想到他还真就坚持着做成了。 陆祁安看着阮初的反应,知道她是没能明白他为什么学了心理学。 不过来日方长,他会让阮初看清他对她的心意的。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样做是对的,我的建议也是让她信赖的人陪她度过这段时间。”陆祁安分析道。 阮初点了点头:“好。” 陆祁安帮她摁上电梯,送她下楼。 “有什么问题你随时联系我,我随时都可以过去。”陆祁安抱起睿睿,拿起睿睿的小手挥了挥,“来,我们跟小初阿姨再见。” 睿睿小朋友耷拉着脑袋,很是失落:“那人家什么时候才能再听小初阿姨讲故事......” “好啦,宝贝,阿姨很快就会回来的。”阮初捏了捏睿睿的小脸蛋安慰道。 星河湾离老宅路程不近,等阮初到家时,所有人都到了。 看到坐在沙发上逛购物网站的钟意浓,阮初愣了一愣,叶老师居然连钟意浓都接来了。 这阵仗,是不是恨不得连余诗晴都接过来? 见到阮初,钟意浓热情地打招呼:“小初,好久不见。” 阮初颔首。 她对钟意浓虽然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毕竟她和余诗晴也算半个朋友。 所以在面对钟意浓的时候,她感觉不像在面对大嫂,反而总有种在面对朋友的情敌的感觉,但钟意浓又的确要成为她的大嫂了,这一来一回的,让她很不自在。 一时间,老宅热闹了起来。 年轻人们都回来了,沈元康和叶老师也从书房里出来,加入客厅里的热闹。 沈今悦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容。 只是苏子仪的脸色不太好,但也无人在意。 沈聿淮看着眼前这一幕,偷偷戳了戳叶老师的手臂,冲她竖起大拇指:“实在是高。” 叶老师白了他一眼,继而柔声对钟意浓说道:“意浓,这么冒昧地把你请过来,不耽误你的事情吧?” “不会的,”钟意浓害羞地看了眼沈北辰,“都是一家人,您请我过来,别提我有多高兴了,就是...怕打扰到您。” “这孩子,瞧你说的,”叶老师笑道,“等你和老大结完婚,就是我女儿了,怎么会打扰呢?” 钟意浓红着脸低下头,余光还是一个劲儿地往沈北辰身上飘。 沈北辰倒是冷静,人坐得远远儿的,挺直着脊背,面无表情,也不搭话。 阮初回楼上放包,放好开门出来时,一个不注意跟沈聿淮撞了个满怀。 她揉了揉额头:“你多大了,无不无聊?” 沈聿淮笑嘻嘻的:“我就是想跟你说会儿话,很想你。” 阮初的目光看向走廊尽头,墙上挂着的全家福:“我现在是你妹妹。” “咱俩这辈子只可能有一种关系,就是夫妻。” “沈聿淮,是你忘记了自己做过的事情,还是没有听清当初我们说过的话?”阮初叹了口气,提起那件她始终不愿去想的事情,“婚姻三年,一死两伤,还不够吗?” 沈聿淮低着头,像头受伤了的野兽:“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是我只要一个弥补的机会,不是想让你原谅我,也不是想你能跟我和好,就只是想有一个可以弥补你的机会,好不好?” “不好。”阮初无情地拒绝。 她推开沈聿淮挡在面前的手臂,往前走了几步,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又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阮初往下看了一眼,没能看清是谁。 但她心里有数。 除了她,还能有谁? 苏子仪慌张从楼梯上下来后,怕被人看出异样,躲到水吧沏茶。 果然不出她所料,沈聿淮还是放不下阮初。 她最了解沈聿淮,这么多年来,沈聿淮对阮初的感情,也许季文璟他们看不明白,但她却看得真真切切。 只要有阮初在一日,沈聿淮就不可能死心,眼里就不可能看得见别人。 除非阮初死了...... 苏子仪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鸷,明明她才是应该嫁给沈聿淮的人,阮初这个土包子仅凭着她爸的一条贱命就抢了她的位置,让她怎么能不恨。 夜里,苏子仪哄沈今悦睡下之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出门,驱车前往tg酒吧。 程忱早已等在酒吧门口,苏子仪到了之后,他们直奔三楼包厢。 孙经理亲自带着一排女孩来到包厢里,毕竟程家和苏家在京市这个地界儿还是有很大话语权的。 况且程家这位少爷,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苏子仪指着一排姑娘中,穿白色学生装的女孩:“就她吧,其余的可以带出去了。” 听到从沙发上传来的这道女声,林静婉瞳孔骤然放大。 这个声音是…… 她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tg酒吧一如往日的纸醉金迷,纸醉金迷背后的那些血泪与苦楚,只压在那些供客人挑选的女孩们单薄的肩上。 苏子仪和程忱选完人后,孙经理带着其余的女孩们陆陆续续地从包厢里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门外的喧嚣被彻底隔绝。 包厢里,苏子仪和程忱随性地坐在沙发上,打量着面前的林静婉。 同样的,林静婉也在观察着他们。 只是不敢像他们那样光明正大、底气十足,在这里的这几个月,林静婉早就被打怕了,只低着头,做出低眉顺眼的样子,微微抬起眼睛,用余光来努力地辨认面前两个人的容貌。 刚刚听到苏子仪的声音的时候,林静婉整个人都像石化在了原地,心里一阵紧张与激动,心脏突突地跳着,脚上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差点没站稳。 这个声音,跟那个帮助她的神秘女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她不会听错的,她做梦都忘不了那个声音。 如果没有那个人,她恐怕早就被沈聿淮丢弃了,也不可能在他身边留那么长时间,更不可能有后来的那些事。 “是你?林静婉怯生生的,试探着问道。 苏子仪斜靠在沙发上,拍了拍手:“没想到啊,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些,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让自己混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林静婉打量着苏子仪的穿着,颈间系着的丝巾是爱马仕,包包也是爱马仕,而且还是限量款,至于苏子仪的上衣,怪她眼拙,没能看出来。 总之,无论如何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 可林静婉却仍心有不甘,倔强地稍稍挺直了后背,心里憋着一口气,锁骨都凹了出来,但眼睛却还是低垂着的。 苏子仪察觉到了她的这些小动作,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哎,”苏子仪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摇摇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进了tg这么久,居然才只混到三楼,照你这么熬,什么时候能熬出头?” “得罪了沈聿淮,我原本就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在几楼工作,又有什么区别?”提到沈聿淮,林静婉咬紧牙根。 她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沈聿淮根本就对她不感兴趣,只是为了报复阮初,才会接近她! “谁让你当初那么蠢呢?”苏子仪斜靠在沙发上,笑容间满是讥讽,“不过还好,还好我依旧愿意帮你,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抓住这个机会了。” 林静婉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长裙下的双腿都在发抖。 当初就是接受了这个女人的帮助,自己才以为胜算很大,那么急功近利地做了那件事情。 不然,她也不会是今天这样的下场! 如果当初她没有接受这个女人的帮助,而是离开沈聿淮,换个目标,说不定自己现在早就过得风生水起了。 “我很好,我用不着你帮。” “哦?是吗?我怎么听说,你来到这的第一夜就差点把命丢了,又听说这几个月来一直被孙经理那头肥猪强迫?” 林静婉寒毛都竖起来了,牙齿打着寒颤,但仍颤着声音拒绝:“那我也不用。” “可你不恨吗?”苏子仪说道,“你妈的尸首现在恐怕都不知道在哪,你就不想为她报仇吗?” 苏子仪没想到,林静婉听了这话竟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便流下了眼泪:“死得好,她就是该死!从小到大,她虐待我,欺负我,送我上电影学院,也只是为了让我能帮上大款,好帮她圈钱,她就是该死!” 林静婉不是王妈的亲生女儿。 她的妈妈是第三者,在外面和爸爸有了她。 谁知道两人竟在一场车祸里一齐丧命,只留下四岁的她。 王妈把她带回家养着,她恨她,于是每天都折磨她。 林静婉突然往前冲了两步,双手撑在桌子上,双目猩红,怒吼道:“她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给她报仇!” 往事历历在目,林静婉绝望地闭上眼睛。 王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传言,说富二代们就喜欢去电影学院泡女学生,于是便喝上老本让她学表演走艺考。 艺考前的那段日子,她拼了命地练专业,因为王妈说,如果考不上电影学院,就让她去卖,把学表演花出去的钱赚回来。 她一刻都不敢松懈,她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苏子仪坐直了身体,往前轻轻一趴,双手突然捧住林静婉的脸:“那你就不想为自己争了吗?知不知道你在这儿受着这种非人的折磨的时候,阮初那个贱人过着多么幸福的生活?” “听说他们还准备复婚,还准备再要个孩子,可原本做完那些事情之后,现在该同沈聿淮结婚的人是你,不是吗?为他人做了嫁衣,你真的甘心吗?” 林静婉抽泣着,把这几个月的委屈通通哭了出来:“那我又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 “不如这样吧,我帮你求求阮初,只要她一句话,沈聿淮随时都能放你出去。”苏子仪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眼底却透出冰冷的光芒。 “我不!谁要求她!谁要求那个贱人!”林静婉甩开苏子仪的手,脚下不稳,摔在了地上。 苏子仪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手抚在她的头发上,柔声说道:“我知道,阮初害得你委屈极了,同样都是女人,我是很心疼你的,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但我仍可以给你指条路,让你离开这儿。” 离开这儿? 林静婉犹豫了,虽然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如果能离开这儿...... 她做梦都想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你帮我,有什么条件?我现在这副样子,可什么都给不了你。”林静婉一脸木然。 苏子仪剥开粘在林静婉脸颊上的头发:“我不用你给我什么,只是我们也算有缘分,况且,阮初和沈聿淮就快要复婚了,大概率很快就会再有个可爱的孩子,帮了你,也算为他们积福了。” 苏子仪虽然笑得真诚,但在这微弱的灯光下,却显得格外阴森。 这个女人出来了,呵,你且瞧着吧 他们就要复婚了,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可她呢,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日日受人折磨,过着这种望不到头的日子。 他们凭什么复婚? 如果一切都回到原点,那她受的这些委屈都算什么! 有一点,这女人说得对,她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他们害得他变成了现在这样,凭什么过得那么幸福? 所有的不甘与愤恨,在此刻彻底爆发,林静婉像是沙漠里缺水的人看到唯一的绿洲一般,抓住苏子仪的手:“帮我......求你帮帮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苏子仪拍开林静婉的手,坐回沙发上:“我不喜欢跟蠢人合作,既然是要帮你报仇,不如你先跟我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林静婉的眼神来回飘忽,绞尽脑汁地想要给出个答案来,生怕自己错失掉这次机会。 “太,太长远的想法,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来,但我知道我怎么出去,安泰的王建成,他很喜欢我在床上的功夫,他也经常来这里,只是我没有机会接触到他,如果能搭上他,他一定会帮我出去的!” 孙经理为了让她臣服于他,好方便玩弄她,从来都不给她机会往上爬,上个月她明明都已经被安排去了四楼,却被孙经理随便找了个借口,又打回了三楼。 为了能往上爬,她拼了命地讨好他,可越是这样,孙经理就越拿捏她。 这样的日子让人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林静婉更想离开了,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离开这儿! 苏子仪给程忱使了个眼色。 程忱程林静婉招了招手:“过来。” 林静婉顺从地爬到程忱身边,程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林静婉这才坐下。 程忱的肥手搂住她,在她的身上游走,另一只手拨通了王建成的电话。 “王总,在哪逍遥快活呢?” 电话那边传来了王建成的一阵奸笑:“在tg呢,小兄弟过不过来,我这边有个姑娘,可水灵。” 程忱看了眼怀里的林静婉,手上加重了力道:“不如王总来三楼吧,我在三楼等你。” “三楼?”王建成明显犹豫了,程家的独苗竟然会去三楼玩那些剩下的货?“三楼那些女孩一个个都......” “王总,”程忱打断了他,“我保证这有个你顶喜欢的。” 保证? 听着程忱笃定的语气,王建成好奇了,那些残花败柳的,怎么可能会有他喜欢的? 但听程忱这么一说,他还真挺想去看看。 五分钟后,王建成来了。 他推开门看到沙发上坐着的林静婉时,揉了揉眼睛,仔细确认了几遍,这才对程忱说:“老弟果然没骗我!” 程忱给王建成让开位置,王建成一把抱住林静婉:“我说美人儿,第二天你怎么没来呢?害得我好等。” 林静婉挤了几滴眼泪,轻轻靠在王建成怀里:“人家被弄到这里来了,好想你,但又出不去......” 王建成用力把她搂进怀里,嗅着她身上的香味:“瞧瞧,瞧瞧这我见犹怜的模样。” 其实,在林静婉被沈聿淮弄到这里之前,她曾去找过王建成。 这个王建成跟中了邪一样,就好她这口,她使出浑身解数,缠得王建成说什么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谁知道,转头就被沈聿淮送进了这里。 苏子仪适时地起身,对王建成拱了拱手:“那王总先玩,我们先去外面候着您。” “好好好,多谢苏大小姐成全。”王建成笑得合不拢嘴。 程忱笑嘻嘻地说道:“不如我留下来,和王总一起玩个双龙戏凤?” 王建成推了程忱一把:“好了兄弟,你就先让让老哥。” 程忱和苏子仪收拾好东西,把空间留给林静婉和王建成。 临出门前,听到王建成说:“今天就是咱们的洞房!” 恶心得苏子仪快步离开,胃里一阵翻滚,险些吐出来。 王建成是出了名的色鬼,居然能把王建成迷成这样,程忱有些后悔没提前试试林静婉了。 完事后,王建成收拾好衣服,让人把孙经理叫来了包厢。 “这人我要了。” 孙经理点头哈腰地说道:“王总,这这这,我们没这规矩。” 王建成抽着雪茄不紧不慢的:“有没有这规矩咱俩都清楚,你甭跟我绕弯子。” 孙经理这才直说:“这人,是沈总安排进来的,您要是领走了,我不好交差呀。” 一听是因为沈聿淮,才不给自己面子,王建成更上劲了:“他妈的,你不说,沈聿淮能知道吗?今天这人老子还就要定了。”他把没抽完的雪茄扔在孙经理身上,在这京城里,能碾死你的可不止他沈聿淮一个人,孙经理,你可掂量好了。” 几句话下来,孙经理冷汗频频,说白了来这儿玩的人,是个人都能碾死他。 不过沈聿淮日理万机的,应该是没什么闲工夫来管这里的事。 “那您,您别声张,咱悄悄地把人带回去,您能玩得更高兴,我这儿也好交差,您说呢?” 王建成这才笑起来,把林静婉搂进怀里猛亲了一口,对孙经理说:“这么会办事儿,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酒吧外,程忱看着躺在主驾座椅上闭目养神的苏子仪,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说表姐,你大费周章地捞这女人出来,能有用吗?” 苏子仪缓缓地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用处可太大了。” 林静婉这个人,她最大的用处就在于,她足够蠢。 当初苏子仪只是稍微一点拨,林静婉竟然就能做出那种逼阮母自杀,又害死阮初腹中孩子的事,而且竟然是光明正大的。 这样一来,不仅帮苏子仪除掉了阮初肚子里的孩子这个心腹大患,害他们离了婚,还把自己也赔了进去,省了她不少事。 还有她那个妈也是足够蠢,苏子仪把她塞进岚悦居里做保姆,安排在沈聿淮和阮初的身边,谁知道她那么容易暴露,稍微一点小动作就让人拿到了把柄,活该死得那么惨。 原本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就算有当年程忱和阮初的那件事,沈聿淮也还是对阮初这么痴情。 她这才不得不再把林静婉捞出来继续利用。 蠢人虽然好拿捏,但却不好做事,比如林静婉她妈。 但林静婉不一样,她不只是蠢,而且又冲动又疯。 都不需要她指点什么,林静婉就能把沈聿淮和阮初的生活搅得一团乱。 看着程忱那一脸不解的表情,苏子仪慢悠悠地开口:“你不懂,这女人一旦出来了,呵,你且瞧着吧。” 等你啊 五月,春末的一场大雨过后,天气骤然转晴,天幕中云卷云舒,傍晚的夕阳在空中相互缠绵,将大半个京城的天空染成橘子海。 电影《问山》在评选过程中顺利入围华艺奖的最佳影片奖,进入最终的评审环节。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评选,五月二十三号,华艺奖的颁奖典礼顺利在京举行。 电影《问山》顺利拿下最佳影片奖,同时,主演余诗晴也通过这部电影获得华艺奖最佳女主角。 上台领奖时,一身金色礼服的余诗晴目光与坐在第一排的男人短暂的碰撞,心底骤然一紧。 这一眼,仿佛蕴含了他们之间的千言万语。 她的职业素养不允许她在这样的场合出错,于是在眼神之间短暂的纠缠过后,她抬起头,重新面对观众和镜头,脸上又恢复了明艳大气的笑容。 在发表获奖感言时,余诗晴眼里泛着泪光,提到了在拍摄期间的那次山体滑坡。 她的目光凝聚在阮初的脸上,款款说道:“”在这里,我想特别感谢一个人——我们《问山》的制片人,阮初,阮制片。我是个胆子很小的人,那一次我们一起被困在灾区,是阮制片在精神上给了我力量,让我勇敢地坚持了下来,同时我也想对阮初说,你那么一个小人儿独自承受了那么多,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都可以更加爱自己!” 台下掌声轰鸣,网络直播间的弹幕更是炸开了花。 尤其是摄影师将镜头对焦于阮初的脸,弹幕都要瘫痪了。 “呜呜呜,不愧是娱乐圈第一美女制片人,这脸也太扛打了,快进组吧,女神,给内鱼一点冲击力!” “阮制片的皮肤状态好棒,请问用的什么微信?” “秘书,请帮我问一问,阮制片接受性别女吗?” 余诗晴领完奖后,坐回阮初身边,冲她竖起大拇指:“不错呀,这离开臭男人之后,整个人容光焕发的,我都快成你的颜粉了!” 被这么个大美女一夸,阮初脸都红了,笑着说道:“这么会夸,你小心我爱上你。” 一阵说笑后,余诗晴的目光撇向第一排的那个背影。 阮初还以为余诗晴是在看舞台,直到听见她问:“他和钟小姐的婚期,是不是就快到了?” 阮初点了点头:“马上了。” 在这种场合里,女明星们争奇斗艳,高清的摄像头来回扫射,一个微表情没做好,都有可能会被拿出来评说。 镜头刚好聚焦于她,余诗晴借撩头发的小动作,将眼里泛着的泪光收回去,看向镜头时,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属于女明星的标准的笑容。 过了许久,当镜头不再聚焦于余诗晴,阮初才终于重新听到她的声音。 那是一道淡然的声线,好似平静如水,但却又波涛汹涌的。 余诗晴问:“那位钟小姐,人好吗?” 阮初心里忽地一阵酸涩,答道:“还可以吧,不是坏人。” 沈北辰靠在椅背上,脊背僵直,他不敢回头,只能强迫自己隐忍着,克制着。 他现在若是不忍,只会给她带去无穷的麻烦与危险。 他们离得不远,在台上的主持人说话的间隙里,他好像听到了余诗晴的声音。 他听到她说:“这样就好。” 阮初侧目瞧过去,余诗晴的眼角始终泛着一滴泪,但却不敢让它流下来。 她是今晚的最佳女主角,是今晚的焦点,镜头总是贪恋着停留在她的脸上。 心在隐隐作痛,却依旧要强颜欢笑。 阮初忍不住感叹他们这一行的不容易。 曾经有一届的华艺奖影后,名叫陈妤,现在已经淡出了大众的视野。 那一年的颁奖典礼,她在来的路上接到了家中老人离世的消息,却连哭都不能哭。 听说那时保姆车已经走到半程,她的经纪人和助理按住她的手,另一位将纸巾贴在她的下眼睑上,生怕眼泪流出来会弄花了当晚的妆。 听说陈妤没有爷爷奶奶,父母从小离异,是姥姥将她抚养长大,而在这个对她来说最亲的人离世的这一天,她却连眼泪都不能掉。 颁奖典礼上,她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走完了全程,却在离开会场时,脑供血不足晕倒在保姆车旁。 这一晕,对家公司大做文章,也让网上的祝福和庆贺变成了攻击和谩骂。 人人都在攻击她作秀,得了影后还不肯罢休,通过这种方式来博眼球博同情。 没人会去探究其背后的真情,也没人在乎。 那件事之后,陈妤选择隐退,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时至今日,仍有人感叹,一代影后却在事业的黄金期选择退出娱乐圈。 阮初只觉得可笑,他们在感叹时,忘了自己曾做过什么了吗? 只是因为身体原因,在离场时晕倒了一下,却演变成了被全网骂,那时候人人都喊着让陈妤滚出娱乐圈,当她真离开了,那些人反倒又感叹起来了。 阮初坐在会场里,环顾四周,每个明星的脸上都画着精致而华美的妆容,她像是一个看客,虽然身在其中,但却像在观看一场华丽又虚幻的梦境。 华艺奖颁奖典礼结束后,有关《问山》的话题持续霸榜。 不少人扒出阮初刚入行时,被封为娱乐圈第一美女制片人的旧新闻。 获奖的是电影,火的却是她。 热度之高,就连赵以沫都调侃:“大美女,也让我这一糊咖蹭蹭热度呗。” 赵以沫因为档期原因没有在京,没能参加华艺奖的颁奖典礼。 她回京那天,阮初同她和陈曦聚到很晚。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阮初轻手轻脚地爬上二楼,手里还拎着鞋。 拐角处,看到靠在墙上的沈聿淮,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睡?”阮初小声问道。 沈聿淮耸耸肩:“等你啊,你不回来,我不放心。” 他爱面子,阮初她们三人聚了多久,他在旁边一个隐秘的卡座等了多久,困得实在不行了就抽烟提神,单是烟就抽完了两包。 原本想告诉她,可话到嘴边,他还是憋住了。 以阮初现在对他的态度,如果知道了,恐怕只会觉得他在监视她吧。 那段几年前的监控录像 阮初越过沈聿淮,回到房间里,简单洗漱了一下,一头扎进被窝里倒头就睡。 第二天中午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阮初迷迷糊糊的,脚在地板上找了半天也没能穿上拖鞋,反而还把一只拖鞋踢到了床底下。 那敲门声砰砰砰像催命一样,她只好光着脚过去打开了门。 竟然是陈曦和赵以沫,外加一个哭肿了眼睛的助理小桃。 “你们……” “姑奶奶,外面都闹翻天了,你倒是睡得挺香!”赵以沫边说边往里走,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打开手机,手指快速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翻出一个界面举到阮初面前。 阮初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强迫自己去看清屏幕上的内容。 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像《问山》这样的电影了,昨晚网络上对《问山》的讨论愈演愈烈。 有人说,现在的电影和电视剧,投资额巨大,但大部分也进了导演、制片人和主演的腰包,在取景场地和道具等各种花销上一味地能省则省,拍出来的效果也垃圾,全靠主演的人气和炒作。 而《问山》却不同,在这部电影里,没有任何爱情线,剧组得到的投资也都用到了该用的地方,所以制作也精良。 可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话题的讨论却突然演变成了这巨大的投资额是怎么来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少龌龊又肮脏的隐情。 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脏水突然泼到了阮初的身上。 于是话题就逐渐变成了现在这般。 【震惊,好评如潮的《问山》,背后投资竟是美女制片人“睡”来的。】 网络上带有颜色的攻击不堪入目。 “什么专业过硬的美女制片人,不过也是个陪睡的货。” “果然,这个世界不是鸡鸭,就是牛马。” “楼上的你说错了,在这个圈里,只有鸡鸭没有牛马,你我才是牛马。” “这个世界真是颠了,制片人也得陪睡。” “长得就是一脸狐狸精样儿,查了查她制作的片子,还都是大制作,看来这位所谓的美女纸片人的腿分得是够开的。” 看完新闻,阮初蒙了。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好疼,竟然真的不是在梦里。 “他们太过分了!”小桃义愤填膺,“您是沈家人,想要多少投资没有,哪用得着做他们说的那些!”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陈曦问道,“这明显就是直接冲你来的,我现在都怀疑昨晚《问山》热度那么高,都是为了黑你而做铺垫。” “不用怀疑,那就是。”赵以沫关掉手机屏幕的页面,把手机随便砸在床上,“你最近还是别上网了,咱们一块儿想想解决办法。” 沈聿淮今天一早就去国外出差了,赵以沫联系不上他,只能先留言希望他尽快看到。 其实也有不少网友还算理智,扒出了之前沈聿淮出轨的新闻,当时那件事,她和沈聿淮的婚姻也被曝光。 “呃,你们真的没有脑子吗,阮制片是沈家二太太,还需要被别人包养吗?” “就是啊,整个京市,甚至放眼国内,沈家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吗?” “笑死了,一群一个月赚三千的人,在这儿污蔑人家顶级豪门富太太被人包养。” 国外的沈聿淮在与客户洽谈完合作签署合同后,在看到手机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算了算时间,国内也就晚上十点左右,他拨通一则电话,把所有关于阮初的热搜全都撤了下去。 沈聿淮平时连娱乐新闻都不看的人,根本就不了解他这样粗暴的处理方式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 国内看到新闻的陆祁安,也采取了同样的方式。 又是一个不了解规则的人。 一味地捂嘴,让愤愤不平的网友们瞬间炸锅。 网上如浪潮般的声音,认为捂嘴就是默认。 更有甚者抛出了一张阮初和沈聿淮去民政局离婚的照片。 “怪不得要找人包养,原来是被沈二公子扫地出门了。” “现在还有人叫吗?一个豪门弃妇也有护主的狗吗?” 沈聿淮出国谈生意去了,沈元康也陪叶老师去欧洲参加一个学术会议。 怎么这件事儿巧得就像算好了一样? 阮初这几天该吃吃,该喝喝,丝毫没有把这些事情往心里放,她清者自清,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赵以沫夺过阮初手里的奶油蛋糕:“大小姐,你还有心情吃啊。” “那能怎么办,我总不能挨个解释,”阮初擦了擦嘴边的奶油,“而且我又不是娱乐圈的主要人物,过不了几天,这事儿就过去了,大不了我以后不干了还不成吗?” 这几天老宅基本没什么人,只有苏子仪和沈今悦每日都在,阮初就回了星河湾住。 这几天她一直没出门,安全起见,她也不能出门。 每天在家也不上网,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困了就睡,无聊了就看书,倒是也滋润得很。 直到一条模糊的监控录像被一个匿名发帖人抛在了网上。 彼时,沈聿淮的飞机刚刚落地国内,他一刻也耽误不得,只想第一时间见到阮初。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助理宋博突然神色为难地把手机递给他。 宋博没再敢看他,身边的男人没有声响,宋博这才悄悄望过去,沈聿淮脸色煞白,连牙根都咬紧了,眼底的戾气就要溢出来。 过了许久,宋伯听到沈聿淮咬紧牙关,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快找。” 沈聿淮分别给赵以沫和陈曦打了电话,甚至还联系了陆祁安,没人知道阮初去了哪儿。 星河湾的房子是空着的,老宅里也没有人影,她最常去的地方,都没有踪迹。 联系陆祁安时,他们二人几乎是一同脱口而出,问对方的都是一句,知不知道阮初去哪儿了? 陆祁安说,她会做傻事的。 在陆祁安焦急的声音里,沈聿淮颤着手指挂断了电话,整个人浑身发麻,冲到路边的垃圾桶呕吐起来。 宋博将手机扔在车座上,几步冲过来递给沈聿淮一瓶拧开的矿泉水,一番清理过后,沈聿淮仰头靠在后座上。 宋博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这个标题,足以摧毁阮初艰难地构建了几年的心理防线。 阮家的老房子 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沈聿淮靠在车座上,车门开着,有温热的风灌进来,可他却只觉得冷,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 陆祁安那句焦急的“她可能会做傻事”,始终回荡在他的耳边。 宋博站在车门旁,一步也不敢离开,他跟了沈聿淮这几年的时间,从来没见他如此失态过。 印象里好像也有一次,那是将近一年前在国外,他们同客户在一所山庄谈合作,谈完合作后一行人出来,原本合作洽谈成功,沈聿淮心情不错,却在下楼时迎面便遇上了两个男子。 那个本地人是山庄老板,沈聿淮同他们认识,没想到另一位他们也认识,那位东方长相的面孔,正是陆祁安。 看到对方时,他们二人皆是一愣,沈聿淮不屑地扫了陆祁安一眼,下一刻,目光却死死的锁在他胸前挂着的那半枚玉牌上。 那是阮初的玉牌。 那是阮初最宝贝的东西。 却一分为二,一半给了陆祁安。 当着合作伙伴的面,沈聿淮的拳头险些就要挥起来,宋博见状一把按下他高高扬起的那只手,只拉着他便走。 他知道,他这个老板若是冲动起来,任何人的情面都不会顾及,任何顾虑也都不会去思考。 有合作伙伴在又如何,会毁掉合作从此失去一个重要客户给公司造成重创又如何,便是今天有人拿枪指着他,他恐怕都能把这一拳头挥在陆祁安的脸上。 也是那一次,沈聿淮从国外回来一直没回家,也没知会阮初一声他已回国。 在一公子哥攒的局上,沈聿淮接触到了那个名叫林静婉的女大学生,他当时只想报复阮初,甚至都没看清林静婉长什么样,随手便一指:“就她了。” 电影学院的一些女学生们总挤破了头往他们这个圈子里钻,以为钻进来了,就能收获资源与人脉,最不济也是钱财。 可她们始终不明白,这群人骨子里瞧不上她们,只把她们当做取乐的玩物罢了。 玩得开心了或许会给她们买包买首饰,可在他们的眼里,那是赏给她们的。 更何况这些公子哥们,祖祖辈辈精明的,谁傻谁笨?没有利益的事,谁会多沾染? 沾上这些人,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前人跌破了头、跌得粉身碎骨的例子比比皆是,可仍有姑娘往前冲,人人都觉得,自己会是例外。 那一次,沈聿淮短短一句话过后,攒局那公子哥一声招呼,林静婉坐了过来。 由此便开始了外人口中的包养,实则精明如沈聿淮,却只给林静婉报销过两次打车的钱。 虽然宋博只是一个小助理,但他也是打心眼里看不上林静婉那种人,最后她下场不好,也是自找。 宋博看着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的沈聿淮,隔一会儿瞄一眼手机,刚才他给阮初的助理小桃发了消息,此刻终于得到了回复。 可小桃也不知道阮初去哪里了。 没过一会儿,他听到沈聿淮沙哑着嗓子,让他上车,然后报了个地址。 宋博按照沈聿淮说的地址,行驶在京市的大街上。 车子不一会儿便行驶进了一些机关单位所在的那个城区。 人们调侃说在这个区,想找地方吃早餐是找不到的,因为遍布着各大学食堂、各单位食堂以及各大院食堂。 车窗外的街景沈聿淮再熟悉不过了,他的小舅在这里工作,小时候常来。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所小区外,宋博没记错的话,这是医大给教授们的福利房。 车子停稳后,沈聿淮开门下车。 “把车停好,在车上等我吧。” 他下车时腿还在发软,用手撑住了车门。 宋搏担心地说:“您自己能行吗?” 沈聿淮什么也没说,只是往前走,走出几步之后,他用力抬起手,轻轻地挥了挥。 沈聿淮凭着记忆找到了那栋楼。 他爬到三楼后,在那个门前停住脚步,拿出皮夹,在最深处翻了翻,摸出一把旧钥匙。 钥匙插进锁眼里,稍微一拧便开了。 一个小人儿蜷缩着,坐在地上,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她的半边脸上,她闭着眼睛,疲惫地靠着墙。 阮初果然在这儿。 一开始他真的急昏了头,竟然把这里给忘了。 其实一开始知道阮初不见了时,他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里,阮家的老房子。 只是在阮叔叔死后,阮初很忌讳来这里,当年去沈家前,她把这里好好收拾修整了一番,便再也没有踏足过。 心情不好了,也只是来到这里,在小区里走两圈,最多来到这栋楼旁边,坐在小区的石板凳上,从来不上楼。 她说怕破坏这里的回忆。 每每这种时候,沈聿淮从来没有缺席过,常常都是偷偷跟在阮初的身后,一路护着她过来。 婚后他们经常吵架,他因为心里那些刺,对阮初说尽了难听的话。 一开始阮初也会来这里,他也每次都悄悄跟着她来,只是后来,阮初也不大来了。 沈聿淮抬脚走进去,回手把门关上。 阮初坐在阳台的地板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裙子,脚上的拖鞋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阳光透过她的身体,勾勒出纤细的身形。 沈聿淮忍不住皱眉,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轻轻走到阮初身边,才发现面前的小人儿神情都是呆滞的,眼神麻木地缓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缓缓地将头低下。 沈聿淮抬手环抱住她,她现在瘦得太过骨感,一抱过去全是骨头的触感。 阮初的身体僵硬着,沈聿淮哄了一会儿之后,她才伏在他的肩上放声大哭起来。 虽说现在天气已经热了,但是阮初体寒,经常痛经,每次都痛得死去活来的,一直坐在地上容易着凉。 沈聿淮抱着她,把她从地上托起来。 谁知道阮初刚站起来,便脚下发软,差点跌在地上。 沈聿淮眼疾手快地将她横打着抱起,他几步走到沙发旁,一只手托住阮初,另一只手掀开沙发的盖布。 他坐在沙发上,把阮初抱在怀里,阮初的头靠在他的左胸前。 先是嚎啕大哭,嘶哑的声音听得沈聿淮心颤。 放声哭了一会儿之后,阮初开始无声地抽泣。 她靠在他的身上哽咽着,胸口起起伏伏,只有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流,划过她的脸颊、下巴,砸在她那件白裙子上,染上一个个小圆圈。 哭得狠了,阮初开始喘不上气来,四肢发麻,胃也在隐隐作痛。 她一天没吃东西了。 若是他知道,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做了这些 沈聿淮抱起阮初往外走:“我先送你回家,给你做点吃的,我们先回去吃点饭好吗?” 阮初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靠在沈聿淮的身上,熟悉的气息冲入鼻腔,脑袋贴在他的左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这是她这辈子唯一一个爱过的男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靠在他怀里过了。 说来也是可笑,他们熬过了学生时代,终于结了婚,可婚后的那三年却如同噩梦一般,毁了他们曾经的那些美好,现在离婚了,他们的相处却反倒平静了。 回到星河湾的家里,沈聿淮给阮初煮了碗鸡汤面,香味充盈着整个餐厅,阮初的肚子开始咕咕叫。 从沈聿淮找到她开始,她一直一言不发。 沈聿淮将煮好的面往阮初面前推了推,问道:“今天就打算不跟我说话了?” 阮初盯着那碗色香味俱全的鸡汤面出神:“没想到您食指不沾阳春水,金尊玉贵的沈二公子,还能煮出这么香的面。” 得,开口就是损他。 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阮初就是损死他,他也高兴,只要她肯说话就好。 阮初静静地吃面。 网上爆出来的那段监控录像,虽然是他一直想找的,但沈聿淮还是忍住没提。 其实前几天方子铭已经找到了当年的监控,但唯独这一段被人删掉了。 过了一会儿,阮初吃完了一整碗面,连汤都没舍得浪费,一口不剩地喝完了。 沈聿淮低声笑了笑:“这么给我面子?” 阮初不说话,眼圈又红了。 沈聿淮原本坐在她对面,见状,他起身走到阮初旁边,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 他把她搂进怀里,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把你心里的苦楚告诉我,好不好?” 听到这话,阮初的眼泪越流越凶,她窝在沈聿淮的怀里,目光却看向摆在桌子上的手机。 不久前,她接到了叶老师的电话。 叶老师人在国外,刚听说国内这边闹起来的新闻,沈元康看了网上的那些评论和脏水,在异国他乡气得差点犯了心脏病。 电话里叶老师气愤又焦急,想亲自出面来辟谣。 阮初听了这话连忙阻止她:“您这是关心则乱。” 那边叶老师却坚持要这么做。 阮初只好说:“您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那从今天开始您就不再是我妈!” 空气冷了几秒,她才又听到叶老师心疼的声音:“小初……” 叶老师是京大教授,全国有名的文史专家,她怎么能让她搅进这趟浑水里? 阮初收回目光,沈聿淮的喉结上下滚动,重复着刚才的话:“你同我说,好不好?” 阮初缓缓闭上眼睛,眼泪汹涌着在脸颊上流淌。 她听着沈聿淮的心跳声,看着他的侧脸,心如刀绞。 若是他知道了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害了她,他又当怎样,他又能怎样? 阮初想到不顾自己的名誉和身份,也要亲自出面辟谣的叶老师,把一直堵在胸口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沈聿淮的电话响了。 陈妈在电话那头急哭了,说沈今悦在家轻生,人已经爬到顶楼的窗台上了。 沈聿淮望着怀里的人,左右两难,干脆想要扛着阮初回去。 阮初擦了擦眼泪,让自己稳住情绪:“我没事,你快先回去就好,我就是难过一会儿,高低也死不了,那边不一样,你快先去吧。” 阮初吃完那碗面之后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推搡着沈聿淮出门。 沈聿淮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按电梯,临进电梯前,他转过头来叮嘱阮初先好好休息,在家等他。 阮初在卧室的柜子里摸索着,找了几分钟后才想起来那块玉牌上次被她放在了车里。 她只好下楼去地库里找。 找到后,她小心翼翼地把玉盘揣进兜里,关上车门转身要上楼,却冷不丁地被泼了一盆混着冰块的冰水,从头到脚湿了个遍。 地下车库原本就凉,这一盆冰水浇在身上,阮初控制不住颤抖着身体,整个人靠在车上才缓缓地站住。 是几个愤愤不平的小姑娘,在看到新闻后,对她一夜之间粉转黑,跑到这儿来对她发泄心中的怒火。 被水一冰,阮初已经听不清他们在骂她些什么,她整个人都处于呆滞迟钝的状态,愣着原地,看着姑娘们义正言辞,嘴巴一张一合。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她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祁安把阮初护在怀里:“跟我走。” 这三个字极具力量,阮初不由自主地跟上他的步伐。 他们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那几个姑娘的声音隔绝在外。 她在星河湾的住处竟然都被人扒了出来。 回到家里,她洗了个热水澡,等她洗漱完出来时,陆祁安已经为她冲好了感冒药。 阮初平时最怕吃药,她很怕苦。 小时候生病,都是妈妈喂药,爸爸拿着她爱吃的糖果搁在她嘴边,等她把药咽下去了,一张嘴,那颗糖果便进了嘴里。 阮初木讷地接过陆祁安手里的杯子,一口喝尽,嘴巴里连苦的感觉都没有。 喂她吃糖的人,早已不在了。 陆祁安说:“你住在这儿已经不安全了,不然你就再回沈家老宅那边吧,应该没有人敢不知死活地跑到那里去闹事。” 阮初知道,陆祁安这是一门心思地为她打算,为她着想。 可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像一座孤岛,周围是望不到边的茫茫深海,海水深到颜色发黑,暴雨轰鸣,她孤身一人,在风雨交加的海面上无助地漂浮着,不知哪里才是岸。 陆祁安望着阮初,发现她的双眼渐渐的不再聚焦,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却也终究还是没来得及。 阮初一头栽在沙发上。 “小初——” 陆祁安将阮初抱进卧室,把她平放在床上,打电话叫来陆家的家庭医生。 做完这些,他整个人虚脱地靠在墙上,心脏突突地直跳。 他是真怕阮初会出什么事情,几年前,在发生那件事情之后,阮初的状态时至今日他仍记忆犹新。 那段时间阮初病了,几度想要轻生。 他一刻也不敢忘。 所以他放弃了金融,选择心理学。 整个房子里安静地听得见陆祁安的呼吸声,在这一阵安静中,阮初的手机忽然响了。 乖儿子 阮初这一晕,睡了两个多小时。 陆家的家庭医生过来看过之后,陆祁安同医生再三确认阮初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才放下心来。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阮初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像梦境一般,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人也是泵机的状态。 陆祁安刚吩咐人去接睿睿,怕吵到阮初,于是在门外通完了电话。 他推开门进来时,便看到阮初虚弱地靠在床头上,嘴唇泛着白霜,没有什么血色,眼神也那么呆滞,整个人看着一点活人气儿都没有,让人忍不住心疼。 明明她曾经那么鲜活。 听到门口的声音,阮初转头,呆呆地看着陆祁安。 她记得刚才回来之后,洗了个澡,吃完药后,她坐在沙发上,眼前一黑,后面的事情她就都不记得了。 闭眼之前在客厅,睁眼之后,却是躺在床上,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屋子里点着昏黄的灯光,前楼的几户人家也已经开了灯,星星点点的。 阮初按了按快要炸开的头,只觉得一切恍如隔世。 可在回过神来时,那个模糊的监控录像画面,登时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整个人打了个机灵。 “怎么了?”陆祁安关切地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阮初的右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口,紧紧抓着衣料,眼神散着:“没,没什么,”她拍了拍脑袋,“我这是怎么了?” “你发烧了,烧到三十九度多,我请医生过来给你打了针,现在应该退下去一些了。” 阮初这一整天就只吃了点沈聿淮煮的鸡汤面,还被泼了一盆冰水,原本就浑身软绵绵的,这一发高烧,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一样。 陆祁安把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转身时,胃部突然发紧,隐隐约约地开始作痛,一层密密的细汗瞬间爬上他的额头。 他把小臂横在胃部,用力压着。 “你不舒服吗?”阮初察觉到了异样,压着声音问道。 陆祁安将手垂了下去,挤出一个艰难的笑:“没什么,只是饿了而已。” 阮初无力地点了点头,喝了半杯温水后继续躺下休息。 陆祁安回到客厅里,刚才那么着急,他忘了自己把包放在哪儿了。 他在客厅里找了两圈没找到,一只手捂着胃,站在客厅中间挠头,转身要去餐厅的时候,余光偏向玄关,这才发现他的包就在那儿静静地躺着,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焦急地寻找。 陆祁安过去,翻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止疼药服下。 他的胃这几年不太好,若是没按时吃饭,十次有八次都能疼到他脸色煞白。 吃上止疼药之后,他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药效上来了,胃部的疼痛感慢慢退下去。 这时司机给他打电话,儿子回来了。 睿睿一听说放学回到家可以直接来阮初这里,激动地唱了一路歌,唱得司机都快学会了那首儿歌。 把睿睿放下后,司机开车走人,车子一启动竟忍不住哼起那首小朋友唱的儿歌。 “你小初阿姨生病了,”陆祁安在电梯口叮嘱睿睿,“病人需要静养,所以你要安静,要好好照顾她。” 他怕睿睿太激动,所以特地在电梯口这里接他。 睿睿一脸“这还用你说”的小表情不屑地哼了一声:“人家知道。” 他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进房里,轻轻把小书包脱下来放在沙发上,又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口,按下门把手推开了门。 阮初还没退烧,刚才醒了之后又吃了一次药,这会儿药效正上来了,她睡得很沉。 睿睿的小手摸了摸阮初的脑袋,还是很烫的,他难过地撇了撇嘴,出门去求助爹地。 “我也已经给她吃过药了,你高叔叔也来给阿姨打过针,病好起来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你只要安安静静地做完作业,等阿姨休息好了,病也就好起来了。” “爹地,”睿睿用小奶声抗议,“你总给人家讲这些大道理。” 陆祁安宠溺地揉了揉儿子的头发:“乖。” 睿睿拿出作业和图画本,又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里,把东西都放在飘窗上之后,他扑腾着小短腿爬上去,趴在飘窗上写作业。 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是画出妈妈最美的样子。 睿睿趴在飘窗上双手撑着小脑袋,去看阮初的睡颜。 他没有妈妈,可以画很想当做妈妈的人吗? 他打开陆祁安提前为他准备好的水彩笔,开始在图画本上一笔一划地勾勒起来。 每隔十五分钟,他便跑过去试一试阮初的体温。 试过之后再艰难地爬上飘窗做作业,作业做完后,他开始看画本。 睿睿小朋友已经很努力地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画本上了,可是眼神总是想往小初阿姨那里瞟。 他一会儿看一眼时间,煎熬地等待了十五分钟,手机上的数字刚变过来,他便迫不及待地从飘窗上翻下去,跑到阮初身边伸出小手,抿着嘴巴,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试了试阮初的体温。 小初阿姨的额头好像比刚才凉多了,睿睿眉宇间的愁容这才散去。 噔噔噔回到客厅里和爹地分享这个好消息。 陆祁安慢条斯理地对儿子说:“爹地要上楼去给小初阿姨做饭,你在这儿好好照顾她,好吗?” 睿睿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堂堂小男子汉,一定可以照顾好小初阿姨。 陆祁安前脚走了没多久,门就被打开了。 一定是爹地以为自己在这不乖,所以特地回来查岗。 睿睿撅着嘴小声喊了一句:“爹地,人家都说了可以照顾好......” 门口的男人不是爹地。 沈聿淮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吃的,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爹地?哎,乖儿子。” 他倒是认得快。 把东西放下之后,沈聿淮往卧室里走。 睿睿张开小短胳膊拦在卧室门口:“不可以,阿姨发烧了,正在休息,你不可以打扰她。” 发烧了?怪不得刚才没接他电话。 沈聿淮还是想进去:“我进去看看她,保证不吵醒她。” “你是医生吗?”睿睿真诚发问。 “不是啊。” “那你就不要进去打扰她了嘛,”睿睿态度坚定,坚决不肯从门口让开,“刚才医生叔叔已经给阿姨打过针了,她只有好好休息了才能好起来,这是爹地说的。” 还是为了配合别人装出来的 见睿睿死活都不肯让开,沈聿淮也怕吵醒阮初,打扰到她休息,于是只好抱起睿睿回到沙发上坐下。 沈聿淮突然想起他们失去的那个孩子。 如果那个孩子生下来了,也会在阮初生病的时候守在她身边担心他打扰她休息吗? 他问睿睿:“你很喜欢...小初阿姨吗?” 在称呼上沈聿淮犹豫了一下,他记得这小奶娃一直喊阮初作“漂亮姐姐”。 睿睿用力的点了点头:“是呀。” “有多喜欢?” 睿睿的食指戳着下巴,大眼睛转了转,仿佛真的在思考:“嗯...想要小初阿姨做我妈咪。” “呦,这事儿可不太好办。”沈聿淮咂了咂嘴。 他这么一说,小家伙立马认真严肃起来,趴在他的肩头问道:“怎么不好办哩?” “你看啊,”沈聿淮故弄玄虚,“你现在的爹地是陆祁安对不对?” 睿睿点了点头。 “但是爹地和妈咪是不是都应该一对一对的出现?” 睿睿又点了点头。 “可是陆祁安只有一个人哎,你小初阿姨是我老婆,你要是想让她做你妈咪的话,只能认我做爹地。” 沈聿淮尽量用小朋友可以明白的话语来表述。 睿睿似懂非懂,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意思是如果你是人家的爹地,小初阿姨就可以是我妈咪了吗?” “聪明,这么聪明就该做我儿子。” 睿睿坐正了身体,看着沈聿淮的眼睛,把自己正在楼上忙碌着给他和阮初做饭的老父亲抛诸脑后:“爹地。”他叫了沈聿淮一声。 沈聿淮立马笑开了花:“哎,乖儿子!” 陆祁安做了一些清淡的食物,想着阮初也许还没醒,便装在保温盒里拎着下楼。 他敲了敲门。 门开了,他的视线高度是看睿睿的高度,却只看到了一双皮鞋。 是沈聿淮。 沈聿淮开门后转身便往里走,陆祁安跟着进去。 “爹地,谁来啦?”睿睿从沙发上跳下去,倒腾着小短腿跑到门口,响亮地喊了一声:“陆叔叔!” 陆祁安:“?” 怎么他上去做了顿饭的功夫,儿子就成别人的了? 沈聿淮扫了眼他手上拎着的几个保温桶,顺手接过去。 他放在餐桌上,将保温桶一打开,香味顿时飘了出来。 沈聿淮猛嗅了一口饭菜香,欠欠地说道:“真是辛苦你了,知道我们没吃饭,特地为我们一家三口送饭来,行,心意我们收到了,饭我们也领了,你收拾收拾回去吧。” 睿睿抱着餐桌的桌腿,一脸认真的为自己的新爹地介绍:“爹地,我跟你说哦,陆叔叔做的这个牛奶燕麦粥特别特别好喝,我在外面从来都没有喝到过这么好喝的粥呢。” “是吗?那爹地喂你喝好不好?” “好!” 陆祁安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个父慈子孝的场面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他以前觉得沈聿淮幼稚,觉得他还像个高中生,但他发现他错了,大错特错,沈聿淮的心智恐怕和三岁多的睿睿一样才是。 阮初醒了,本来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尤其是听到了餐厅里传来的沈聿淮的声音,这家伙又犯病了 可她闻到了一阵香味,肚子一直叫,就只好出来了。 于是两个大男人一起围坐在餐桌前,盯着她和睿睿吃完了一顿饭。 阮初慢吞吞地擦了擦嘴,抬眸看了眼沈聿淮:“你别教坏小朋友。” “我是真喜欢睿睿,”他对陆祁安说,“哎——我说,要不你这儿子就给我们了?保证给你养得白胖白胖的。” 睿睿也在旁问了一句:“可以给他们吗,陆叔叔?” 陆祁安也懒得搭理这无聊二人组:“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网上的事情怎么办吧。” “这你不用操心,我来就好。”沈聿淮说道。 “不行,”阮初说,“你不能管。” “为什么?” 阮初把手机摆在沈聿淮面前,伸手捂住睿睿的耳朵低声说:“我说二公子,您是真不上网吗?现在已经有人在说我被您扫地出门就是因为您发现了我是个靠卖肉拍电影的烂货。” 阮初这话说得直白,刺耳。 沈聿淮不说话了,拿起手机看了两眼,有一种想把手机砸碎的冲动,碍于旁边还有小朋友,他忍住了。 只是看了两条,他就气得浑身发抖,也不再闹了,神情复杂地看了眼阮初。 他只是看了一眼心里面难受成这样,阮初整日面对这样的言论,又该多难受。 “你们现在越是掺和,事情就会愈演愈烈,横竖我也不是什么娱乐圈中的关键人物,这件事情也很快就会过去。” 网上有零星的一些人为自己说话,却被喷得体无完肤。 阮初叹了口气,更新了一条微博。 【清者自清】 这条动态一发,瞬间又炸锅了,维护她的人也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呜呜呜,看到了吗,我们女神终于回应了!” “阮女神,我们挺你!” 当然,依旧是攻击的声音更多。 阮初接到了余诗晴的电话。 电话那边余诗晴试探着问道:“小初,你没事吧?” “还好,还撑得住。”阮初答。 “吓死我了,我一直没敢给你打电话,看到你更新动态,这才敢问。” 余诗晴一直想发文为阮初正名,却被经纪公司按下了,还没收了她的微博账号。 阮初发微博后,她求了经纪人半天,才得到同意给阮初那条微博点了个赞。 余诗晴点过赞后,网络上维护阮初的声音更多了。 人人都知道这位拿遍奖项的影后,自出道开始并没有任何一点负面新闻,有颜值有演技,这些年来在圈中的口碑一直很好。 有了她的支持,一些网友终于收回了理智。 以前从来没有任何一家报社或媒体敢报道有关沈家人的负面消息。 这次能引起轩然大波,而且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就从现在的形势分析来看,这背后的推手非常懂得该怎么利用网友的心思。 最近事情实在是太多,家里还有个一会儿就闹着要轻生的沈今悦,沈聿淮安顿好她,才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安排人去调查背后的人。 阮初戳着碗里的粥发呆,她只觉得心寒。 甚至怀疑,沈今悦是真的病了,还是说,只是为了配合别人,装出来的。 满屏绿乌龟 午后,阮初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书。 自从那段监控录像被爆出来之后,阮初没有勇气再看第二遍,索性直接把手机关机,需要用到时才开机。 原本当时她点开那个视频也只是意外,视频播放的那一刹那,所有噩梦般的记忆,向她无限涌来。 把自己封闭在家里的这些天,她也尝试着逼自己减轻恐惧感。 可每当这样做的时候,想到最后,脑海中就只剩下沈聿淮在门外那张冷漠的脸。 他那时的眼神,就这么刻在阮初的脑海中这么多年,那是她在沈聿淮身上不曾见过的眼神,疏离、冷漠、愤怒、最后转而变成讥讽。 每次想起沈聿淮那时的表情和眼神时,阮初便控制不住浑身发抖。 她想起揽云山庄年会晚宴时,沈聿淮说的那句话。 “就不能找个好点的,连陆祁安都比他强......” 阮初把手中捧着的书搁在膝盖上,她看向窗外,直到现在才想明白,沈聿淮大概是误会了当时的事情。 阮初长叹一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顿时觉得更失望了。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她将自己的一颗心完完全全地全部交给了沈聿淮。 可现在看来,她这一颗心交出去,就像那已经烧尽的灰烬,在交出去的那一刻,便已经随着风灰飞烟灭了。 难道他从来没有看清过她的心吗? 也许沈聿淮知道,自己或许是误会了,但他从来没有问过她一句。 他也许是信她的,也许他看得清她的心,但他那高傲的自尊心,不会允许他在这种事情上低头一分。 沈聿淮高傲轻狂了一辈子,但凡别人折辱他一分,他必定千百倍地去偿还,不将别人折磨到生不如死,都不会罢休。 在他身边,这样的事阮初见的多了。 直到有一天,沈聿淮也同样地这样对她。 他们结婚后的这三年正是沈聿淮对她的报复,他偏偏要把她留在身边,阮初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折辱,他也要她日日呆在他的身边,被他折磨。 所以,其实横在他们中间的、把他们的感情毁掉的,从来不是任何外界因素,不是程忱,也不是沈今悦,而是沈聿淮那颗不容别人折辱分毫的自尊心。 说到底,是阮初爱错了人,以为交出一颗真心,就能也得到他的真心。 可到头来,沈聿淮对她的那点爱,还不如他的自尊心重要。 他爱面子都胜过爱她。 阮初就在沈聿淮身边,每日都在,结婚前他们在老宅,日日低头不见抬头见,他没有问过她一句。 结婚后他们住在一起,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睡在同一张床上,他还是没有问过她。 如果当初沈聿淮肯问她一句,他们之间早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阮初最了解他,知道他不肯问,所以她曾主动说,可沈聿淮不肯听。 如果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的这几年里,但凡沈聿淮但凡能有一次能耐心听她说几句,他们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阮初靠在摇椅上,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让人昏昏欲睡。 昨天发烧,一直到将近凌晨的时候,烧才退了下去,今天起来浑身酸疼,阮初睁开眼,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今天没有一点云彩。 也许她这辈子算是完了,在她工作的这个圈,一个人的名声一旦完了,那就再也没有前途可言。 她正望着窗外出神,门铃突然响了,她叹了口气把书合上,过去开门。 赵以沫和陈曦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外。 陈曦平时大多数时间都是素面朝天的,有时候顶多化个淡妆,提提气色,今天倒是破天荒地化了个精致又复杂的妆容。 赵以沫一如往常,只要不在镜头前,她就是一副屌丝样。 今天更是夸张,穿了件肥肥大大、松松垮垮的白t恤,一条做旧风的拖地牛仔裤,戴着一顶黑色渔夫帽和一副有她一半脸大的墨镜。 陈曦刚进来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呢,就直截了当地来了一句:“沈聿淮这次倒是办了件像样点儿的人事。” 她这话让阮初听得一头雾水。 看阮初那么呆滞,赵以沫说:“事态变了,”她把手机举到阮初面前,“宝贝儿,这事儿大概是要过去了,准备迎接网上铺天盖地的道歉吧。” 阮初一直没上网,闲了就看书,也不知道网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接过手机,映入眼帘的,是沈聿淮的脸。 那是沈聿淮录制的一段视频,求原谅的视频。 阮初大概听了听,沈聿淮无非就是在说,是他不懂珍惜,是他太过幼稚,导致自己犯下弥天大错失去了阮初,现在自己已经认清了错误,想要阮初原谅他,在视频的最后他还向网友们求助,让大家帮帮他,集思广益,帮他想办法挽回阮初。 视频中间的部分,沈聿淮的眼睛红肿着,边说话眼泪边往下流。 演得好假,阮初心里想,沈聿淮要是真哭起来可真不这样。 这条视频先是在沈聿淮的个人账号上发布,由于他的账号一年到头不发东西,偶尔转载一些公司或集团的活动,所以网友们一开始认为是阮初控制了沈聿淮的社交账号,甚至还有网友说这条视频也是合成的,沈聿淮根本就不长这样。 直到沈氏集团的官v转发了这条视频。 顿时在网上引起一阵哗然。 整个社交平台都瘫痪了。 “还有呢,”陈曦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晃悠着脚,“沈聿淮花了大价钱把整个京市和各大省会城市所有的广告屏都包了下来,现在那些广告屏上,正循环播放这段视频呢。” 循环播放? 赵以沫说:“你们公司的公关团队搞了几天了,也一点起色都没有,他这视频一搞,你们公关白干。” 他这么做,的确是最好的方法。 阮初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解决方法。 只是这样,难免会有人把绿帽子强行安在沈聿淮的头上。 一向高傲不容折辱的沈聿淮,竟然肯这样吗? “哈哈哈哈哈,”沙发的一端传来陈曦幸灾乐祸的笑声,“你们快看评论区啊,有人说沈聿淮是绿乌龟,居然还有人评论了满屏的小乌龟表情!” 我没事,我就是欠抽 陈曦和赵以沫靠在一块,兴致勃勃地研究评论区那些离谱发言,笑得前仰后合。 阮初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这个视频一出,网上的方向应该会大力扭转,可她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五味杂陈。 阮初把手机开机,无数的推送瞬间弹出来,她随便划着看了几眼,全是有关沈聿淮求原谅的视频,甚至还有一些人跑到京市最大的广告屏底下去开直播。 网上什么样的声音都有,大部分人感叹,像沈聿淮这样的公子哥也有这么深情的时候,也有人羡慕权贵家庭也有这么真挚的感情。 “疑似六月对我重拳出击。” “现在这些社交平台能开个穷人版吗?” “我将原价点一杯瑞幸” “果然情种都出在大富大贵的家庭。” 阮初看了几眼评论区,这届网友的确挺有意思。 当然,有部分网友开始给沈聿淮安绿帽子的称号,幸灾乐祸地取笑。 沈聿淮很快又发了一条动态回复说:“我的一点事情,能博大家一笑,也算是一种缘分。” 不知怎的,阮初忽然有一点...心疼。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种可怕的想法驱赶出大脑,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我靠,你有病啊!”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陈曦和赵以沫同时发出惊呼。 阮初理了理乱掉的头发:“我没事,我就是欠抽。” 她打量了一下陈曦今天的穿搭,开始转移话题:“哎呦,今天打扮成这样是准备去干嘛?” 陈曦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往后靠了靠,错开赵以沫的视线,一个劲地冲阮初使眼色。 阮初笑而不语,使坏地看着她,在等她的回答。 赵以沫潇洒地撩了撩头发:“来的路上我就问过她了,结果死活都不说,哎,我这一颗八卦的心,好苦啊。” 陈曦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就是想试一试不一样的风格,我一会儿还有工作呢,哪有你们猜的那些事儿。” “我们什么都没猜啊,”阮初笑道,“自己露出马脚了吧,笨蛋。” 陈曦干脆直接不理,埋头刷手机,给阮初发了条信息。 【你想害死我啊姐姐。】 赵以沫直接在星河湾住下了,陈曦却要溜,谎称自己有工作,急急忙忙的,生怕赵以沫和阮初再多问些什么,几乎是跑着出去的。 阮初心里门清,陈曦大概是去跟赵砚安约会,也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有没有确定下来。 赵以沫正躺在沙发上,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儿,一只手拿着手机胡乱刷着,另外一只手缠着头发玩,整个人没心没肺的。 阮初看了一眼赵以沫,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姑娘什么时候能发现她哥和她闺蜜在一起了。 有点期待易燃易爆的赵以沫到时会是什么反应。 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打断了阮初的思绪,嘶,好丧良心。 赵砚安见到陈曦之后,把陈曦抱在怀里,问道:“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他们又是一阵子没见了。 陈曦扭扭捏捏的:“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以沫交代,我怕她吃了我,”她在赵砚安的怀里打了个转儿,“当然也怕她吃了你啦,心肝儿。” 一想到赵以沫以后会叫她一声嫂嫂,陈曦就觉得那个画面特诡异。 赵砚安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陈曦的眼神有点可怜:“小曦,我都30了......” 陈曦吐了吐舌头,发现自己好怂。 - 晚饭是赵以沫开车带阮初去赵家打包回来的,赵夫人想留她们两个在赵家吃完再住下,赵以沫一句都不听,只管把饭菜往打包盒里装,装完之后大手一挥算是回绝了赵夫人讲了半天的话。 开车回星河湾的路上, 她们这一路路过了几块广告屏,果然在循环播放沈聿淮求原谅的视频。 “小初,这事儿他做的爷们,”赵以沫摘了墨镜,冷不丁的说,“你俩真的不考虑坐下好好聊聊当年的事吗,其实,你们挺可惜的。” 阮初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以沫,我们之间的误会也好,纠葛也罢,到今天我其实已经看得很明白了,也就是因为全都想通了,才更觉得不值得。”她顿了顿,“没什么,我现在也挺好的,人没了爱照样能活,爱这东西还真不是个紧要必需品。” 赵以沫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快到星河湾时,才又听到赵以沫开口。 “小初,这几年你们一直在自己的想象中了解对方,就算以后没什么可能了,也把所有话讲清楚,别给自己留遗憾。” 那条视频在各大广告屏上循环播放了一个星期,在网上霸榜了将近半个月。 再也没有了攻击阮初的声音,那条监控录像也被举报封禁。 一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不过阮初还没开始工作,这几年为了攒钱,她一直拼了命地工作,就当给自己放假休息一下,正好还能去陪陪阮母。 录视频这办法,是沈聿淮和高朗清一起商量出来的。 他们这几个哥们里,也就高朗清靠谱一些,其他几个都没什么正事儿。 要是有什么事儿需要有人往上顶,谁也不会退缩,但要真商量点什么事儿,还得是找高朗清。 当然,少不了要挨高朗清一顿骂。 沈聿淮就那么规规矩矩的,坐在高朗清家,被高朗清和傅文珺男女混合双骂了一个多小时,中间傅文珺还去喝了一大杯润喉茶。 沈聿淮愣是面上陪着笑脸,一声也没敢反抗。 后来的这几天,沈聿淮一边顾着家里的沈今悦,一边在外边忙活。 沈今悦是一刻都不让人省心,谁都不认,只认苏子仪和他。 每次在外面处理什么事情,家里的电话十有八九都会打过来把他叫回去,也因此耽误了许多事。 但,沈今悦那么个情况,沈聿淮无可奈何。 这天下午,他处理完公司最近耽误着的事务,刚靠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宋博敲门进来了。 “沈总,人现在恐怕已经到东南亚了,是走的水路,货船过去的。” 沈聿淮揉了揉眉心:“知道了,盯住他。” 他直觉事情没完,心里突然一阵毛躁。 宋博正要出去,沈聿淮补了一句:“一定盯紧了,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跟我汇报。” 苏家老爷子 网暴风波过去之后,阮初给自己放了个小长假。 这件事对她事业上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一个制片人,对影片的流量不构成太大影响。说白了,一部片子就算拍得像狗屎一样,只要有流量小生流量小花们一上,粉丝无脑买单。再炒炒cp,制造点话题,曝光度也就有了。谁管这片子的制片人是谁。 但现在理智的人越来越多,她不是没看到,网上关于“抵制所有阮初参与制作的片子”的声音不小。 所以她还是休息一阵比较好,这样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陪陪母亲。 最近这段时间,她偶尔会失眠,并且失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这样的阮初觉得很害怕。 这就像当年被程忱猥亵之后的状况,先是失眠,后来食欲不振,吃不下东西。 正好好的突然就会开始流泪,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是在做噩梦,到最后甚至失去活着的欲望。 她怕了,她不想让自己再回到万丈深渊里,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光亮。 阮初决定出去旅游,好好散散心。 她去了江城。 江城是阮母的家乡,也是大学时隔壁班跟她比较要好的一个同学的家乡。 大学时她和室友宋薇还跟着那位同学一起回过家。 当然,沈聿淮也陪她一起来过。 江城这座英雄城市对阮初来说,大概是除了京市以外,踏足过最多次的地方。 一下飞机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她感觉全身的肌肉在那一刻都放松了。 可惜现在阮母身体不好,不能带她回来一趟。 她订的酒店在汉阳江畔,阮初是傍晚到的,于是这第一个晚上她没有出去,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俯瞰江城的夜景。 站在这里,她能清晰地看到那座连接两岸的大桥上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那个古老的地标性建筑也在晚上七点三十分准时亮灯。 她在这个宁静祥和的夜里,终于睡了个好觉。 江城不同于京市。 京市的回忆是酸甜苦辣交叠在一起的,很难从其中单独拆分出哪一部分或者哪一种情绪的回忆, 江城不一样,阮初站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走过这里的每一处建筑,每一处风景,目光所及皆是美好。 有一年她和沈聿淮来江城,晚上江边的建筑都亮起了灯,她想坐轮渡,沈聿淮提前买好了票,他们坐上了观光轮渡。 恰好有人求婚,无人机在江滩上空表演,当轮渡行驶到半途时,他们的身后突然放起了烟花,看来又是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时阮初靠在沈聿淮的怀里,他们在烟花声中拥吻,亲吻过后,阮初将头埋在沈聿淮的胸前,也许是被旁人的幸福牵动了情绪,她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睛:“沈聿淮,我一辈子都不要跟你分开。” 烟花绽放的声音、人们的说笑声、轮渡行驶时滔滔江水的声音还有耳边的风声,在这些喧嚣中,阮初听到沈聿淮说:“我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可那些,也都是往事了。 听说江城有一种轮渡,只要几块钱,原本那是江城人民的一种公共交通方式,后来却逐渐演变成了一种打卡点,来江城上大学的学生或者来这里旅游的游客,都会排着老长的队伍,在那个铁门打开之后,争先恐后地往里冲,想要冲到甲板上占一个好位置。 这一次阮初也在其中。 门一开,一个长头发的年轻小姑娘,一手拎着背包,另一只手拉住同伴,神采奕奕地冲进船舱里,拔腿就往二楼的甲板上爬。 看着像是大学生。 阮初喜欢这种鲜活的生命力。 她上了二楼,可惜没能挤到甲板上,便只好站在窗边打开窗户,鼻腔里瞬间被晚风带来江水的味道。 到达目的地之后,人们意犹未尽地下船,阮初来到船舱一楼,发现一楼的开阔处,竟然还停着几辆外卖小哥的电动车,船舱门一打开,他们加足马力驶出船舱,继续为生计而奔波。 刚刚上船时遇到的那两个姑娘,又一次和阮初擦肩而过,他们眉飞色舞地讨论着沿途的好风光,约好下周末再出来的时候,再来坐一次。 两人从她身边走过时,阮初听到其中一个女孩说:“咱们学校那边都是什么啊,这才是真的江城。” 阮初感叹青春的美好,她也曾这样鲜活过。 今天这一路,她一直觉得有一些目光在盯着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直到回酒店时,她刻意在酒店门口停留,看到闪回柱子后面的衣角。 她走了过去。 柱子后面站着个高大的男人,一脸的正气。 “沈总派我来保护太太安全。” 那人主动自报家门。 阮初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就猜到是沈聿淮了。 “他在哪?” 那男人答道:“京市那边有事,老板刚回去。” 阮初没再说什么,回房去休息。 又在江城呆了两天之后,阮初返京。 回到京市的第二天,苏老爷子生辰归家,苏家举办生日宴,遍邀京市的豪门、权贵。 苏老爷子在老伴去世之后,过了几年将手里的大权完全交给子孙,便一个人去了南城的某座寺庙里居住,有时过年都不回来。 他是个看得开的人,也是个聪明人。 老一辈的生意场都是拼着命过来的,年轻时他在尔虞我诈的商战中巧妙生存,为苏家的子孙后代打下基业。 他擅长结交朋友,为人也敞亮。 生日宴定在了半城酒店。 苏老爷子和沈聿淮的爷爷是好友,于是一向不爱出席这种场合的沈元康,也破天荒地来了,算是给足了苏家面子。 进场时,阮初跟在叶老师和沈元康的身后。 这两人到现在年过半百也依旧还是蜜里调油的状态,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年轻时叱咤商场的总裁和才女的恋爱故事,直到现在,还有人提起来便满心羡慕,活脱脱的是一本甜宠言情小说。 人们都说,小说写到男女主角结婚便结局,是因为婚后的生活实在谈不上美好。 可此时此刻,阮初看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不禁去想,叶老师和沈元康的结局会是什么呢。 大概,属于他们的结局是百年之后的死同穴。 我和小悦问二嫂好 阮初刚到现场便被赵以沫一把拽了过去,今晚苏家给赵家也递了帖子,原本赵夫人都给推了,赵以沫却非要自个儿过来凑个热闹。 “你能不能有点女明星的样子,别天天跟个屌丝似的。” 赵以沫坐在高脚凳上,晃悠着两条大长腿:“女明星该是什么样啊?我看我这样就挺好。” 阮初笑道:“你说你天天呆在一个那么多八卦的圈子,怎么还是这么爱八卦呢?人家老爷子过寿宴呢,你还非得来看热闹,你就不能盼人点好啊。” “盼不了,”赵以沫摆了摆手,“我这人只能给人算出血光之灾。” 经纪人和助理都不在身边,赵以沫偷吃了一小块蛋糕,觉得人生都满足了。 “那你也给我算算呗好姐姐。”方子铭吊儿郎当地凑了过来。 赵以沫挑了挑眉:“哦,那你小心点吧。” “嘿?”方子铭抢过赵以沫手里没吃完的蛋糕,“我这么一好小伙,姐姐你也舍得?” 好不容易有偷吃蛋糕的机会,还没吃完便被人抢走了,赵以沫不肯绕过方子铭。 阮初托着腮看着两人打闹,谁也没有想到,今日的对话,在后来一语成谶。 沈聿淮站在最高处,环顾着整个会场,程家人今天基本没怎么露面,苏家和程家之间是沾点亲戚的,这次苏老爷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程家一个来人都没有,这倒是奇了怪了。 过了一会儿,苏老爷子同沈元康和叶老师聊完天,把沈家的几个小辈招呼了过去。 苏子仪站在苏老爷子身后,身边跟着沈今悦,两家人都到齐了,苏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我听说子仪现在,已经住到沈家去了?” “是,”叶老师说,“子仪是个好孩子,多亏了子仪照顾我们家小悦,我们真是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 “我老头子在南城的寺庙里都听着些风言风语的,说是我家子仪要成你们沈家的媳妇了,这圈子就这么大点,这让子仪以后怎么嫁人?” 阮初心想,她在国外已经嫁过一回了,您老人家怕是还不知道呢。 “哪个多嘴多舌的瞎传,坏姑娘的名声!”叶老师愤愤道,给了沈元康一个眼神。 “是,苏伯伯,”沈元康精准接收信号,“您放心,我这就让人去查,一定会给子仪做主!” “你还能堵上人家的嘴不成,”苏老爷子没好气地说,“我看这样吧,不如就顺水推舟,让咱们两家亲上家亲。” 阮初是看出来了,今天这场生日宴哪是给苏老爷子做寿的,他们苏家大动干戈,大费周章地请了这满厅的人,原来都是陪衬,真正的目的跟这儿等着呢。 这哪是要过寿,这是要逼婚。 偏偏苏老爷子还不避着人,就站在人群里说,生怕别人听不到,生怕坏不了他家姑娘的名声似的。 “聿淮离婚了是吧,我听说闹得还不好看,”苏老爷子俨然一副严厉长辈的模样,“要我说,早些年让这俩孩子成了,也不至于后面闹出这么多糟烂事儿,偏偏多余结那么一趟婚,耽误俩孩子这么多年。” 沈元康脸色明显不好看了,但碍着苏老爷子和沈家老爷子的交情,也不好说什么。 叶老师心里那个火已经烧起来了,面皮子上依旧维持着笑容:“孩子的事儿嘛,顺其自然就好,我和元康也不想干涉,索性就由着他们去吧。” 苏老爷子用力戳了戳拐杖:“哪有你们这样的父母,这要是沈老弟还在,非得被你们气病了不可!” 阮初站在一边,收获了苏老爷子一个大大的白眼,敢情这是怪罪在她身上了。 她纳闷,苏老爷子以前并不是个爱管别人闲事的主,他以前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咱管那些干嘛呀。” 怎么去寺庙清修了这么一趟,回来反倒看不开了呢? 阮初看了眼站在苏老爷子身后的苏子仪,这位“影后”如今面上挂着的是一副乖顺的表情,但你仔细一看,却能在她的微表情中明显看出委屈。 阮初明白了,这苏子仪是往自己亲爷爷的耳朵里灌了多少瞎话。 这可是亲爷爷,她就这么糊弄着玩。 瞧着苏老爷子也不是一副挑事儿的样,是真心以为沈家整个家庭都出现了危机,为他那死去的老兄弟管教孩子呢。 阮初突然觉得面前这位小老头好可怜,一把老骨头了大老远跑回来被亲孙女利用。 这边阮初正出神,便听到沈元康说:“苏伯伯,这事儿恐怕不成,两个孩子没有什么感情,咱不能强求,您说...” 叶老师接过沈元康的话茬,说道:“也不能说得太死,您容我们想想,容我和元康商量商量。” 眼看苏老爷子挂了脸了,叶老师拉起沈元康便走:“我们现在就去商量,现在就去——就几分钟您老稍微等我们一下。” 叶老师说到做到,几分钟的功夫他们二人便回来了。 阮初打量了一眼叶老师的表情,心道:这小老太太又要搞什么鬼? “苏伯伯,我们商量过了,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就让这两个孩子先试着相处相处。” 沈聿淮刚才去抽了支烟,叶老师说这话时,他正巧回来,听见这话,顿时觉得五雷轰顶 “我不同意!妈,你又闲着没事儿干了是吧?” “胡闹!怎么跟你妈说话呢?”苏老爷子管教起沈聿淮来。 叶老师抬高了音量,语气不容人拒绝:“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就这么定了!” 阮初悄悄走到沈今悦身边,拉起她的手,一块儿站在沈聿淮和苏子仪之间。 阮初说道:“我和小悦问二嫂好! “阮初!”沈聿淮沉着脸吼了一句。 “怎么了,二哥。”阮初笑嘻嘻的,“祝二哥二嫂百年好合!” 沈聿淮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他都被人逼婚了,八字那一撇都不可能画得出来的事儿,阮初竟然就祝上百年好合了,她这是多希望他娶了别人? 苏子仪倒是进入角色很快,眉开眼笑地回应阮初:“以后我就多两个妹妹了,真好。” 阮初向不远处的赵以沫挤了挤眼睛:你那柜子里搁着的奖杯该分给苏影后一座。 赵以沫秒懂,双手向上捧着,做出一副献宝的模样。 苏子仪挽住苏老爷子的手:“爷爷,我们这些做哥哥姐姐的婚事都有着落了,就是小初怪让人担心的,您可得替他物色着点好青年哦!” 让我娶苏子仪? 苏子仪这话说得真切,像是真正用心为阮初考虑似的,苏老爷子当真了。 满座宾客各有各的小心思,也就他苏老爷子一个人,一腔热血,被亲孙女玩弄于股掌之间。 “苏子仪。”沈聿淮整张脸黑着,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她的事情,有我管就够了,用不着别人操心。” 苏子仪脸上的笑容一僵,嘴角颤了几下:“是我不好,话说多了。”她拉起阮初的手,“小初,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 阮初:?又来。 她有说过她生气吗?她刚刚不是一句话都没说吗? 阮初也学聪明了,伸手拥着苏子仪,脸上是真诚的不能再真诚的笑:“二嫂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你为我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呢?总不能在二嫂的眼里,我就是一个这么小气的人吧。” 苏子仪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后背传来阮初手心里的温度,竟像是有一块烙铁烫着。 阮初的这个举动,苏子仪属实没有想到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计了? “你再喊她声二嫂试试看?”沈聿淮此刻的表情阴冷无比,就像一个冰雕男,阴云密布的双眼死死盯着阮初,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她生吞了。 “不然我喊什么?”阮初故作天真地眨眨眼,“准二嫂?不好听啊。” 看着沈聿淮越来越冷的脸,阮初一脸懂了的表情:“那好吧,那等二哥和子仪姐姐结婚的时候我再改口叫二嫂。” 沈聿淮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元康还在陪苏老爷子聊天,老爷子离开京市几年,感叹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他离开京市前,那群还在上高中的孩子们,如今也都结婚的结婚,当爹的当爹了。 沈聿淮的一位发小抱着自家儿子来给苏老爷子祝寿时,苏老爷子还被那人怀中的大胖丫头吓了一跳。 沈聿淮趁着这个间隙,拉住叶老师的手,两人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 沈北辰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抬脚跟上去。 “又怎么了?”叶老师面对沈聿淮没有什么好脸色。 沈聿淮靠在墙上,手里攥着打火机,一下一下地摩擦着打火:“您跟我爸又唱的是哪一出,让我娶苏子仪?” 叶老师挑眉:“你刚才聋了吗?” “就算让我再娶,也给我挑个好点的行不行?”沈聿淮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叶老师轻飘飘地说:“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吗?我看你们两个,倒是般配得很。” 沈聿淮的毒舌恐怕就是随叶老师,叶老师这张嘴向来是不饶人的。 她是个极有涵养的人,若是旁人没触碰到她的底线,她一定是温柔宽和的,但若是谁惹毛了她,她那嘴巴就像淬了毒似的。 “好,我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您老人家告诉我,让我娶她的目的是什么,意义是什么,联姻吗?” 叶老师看了眼苏子仪的方向:“对,联姻。” 沈聿淮一只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拄着下巴,听到叶老师的回答,轻蔑地笑了一声:“苏家?你们埋汰起自己家来倒是毫不手软,沈家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苏家的助力了?”他低着头,余光里出现沈北辰的皮鞋,“再说了,大哥不是已经跟钟家联姻了吗,还不够吗,沈家是出什么大事了要俩儿子卖身求荣?” 话茬赶到这儿了,叶老师忍不住心疼地去观察沈北辰的表情,抬手给了沈聿淮一耳光“原来你也知道你大哥已经联姻了,你三年的幸福,是你大哥牺牲自己这一辈子换来的,你既然不珍惜,那你就不配拥有。” 这一耳光打得沈聿淮一边脸火辣辣的,但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叶老师还是控制了手上的力度,沈聿淮只是疼,脸颊上并没留下什么痕迹。 叶老师说完这些,便回到沈元康身边,角落里只剩沈聿淮和沈北辰。 “哥,我不想娶他,哪怕跟家里断绝关系,也不想娶。” 就算脱离了沈家,他的事业也丝毫不会受到影响,公司一样会照常运作,他的私人生活,他的钱,他的物质,也不会被影响分毫。 沈北辰往前跨了几步,走到沈聿淮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聿淮一米八八的身高,沈北辰一米九五,明明只高了几公分,但此刻沈聿淮却觉得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笼罩着他,正在向他倾倒过来。 沈北辰冷冷地开口:“你以为,你凭什么能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你以为你凭什么能把自己的路走得这么通畅?是,你这公司没靠家里任何,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凭着什么有这份头脑去经营?是因为你生活在这个家,是这个家给了你现有的一切。” 沈北辰点燃一支烟,烟雾丝丝缕缕地从沈聿淮面前飘过,他听到沈北辰继续说:“你受了这个家的恩惠,过上了不知道比多少人好多少倍的生活,就该成为这个家的棋子。” 沈北辰走了几步,顿住,又转过身来说:“原本你不是,当年父亲母亲让你娶小初,那是因为看出来了你心里有她。” 心里像有块湿了的土坯压着,沈聿淮久久喘不透气,疾步走到厅外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他靠着墙缓缓蹲下,鼻子一阵酸楚,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翻出。 在他和沈北辰之间,沈北辰替他做了棋子。 他和阮初结婚后,有时在家里看着阮初的身影,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觉得幸福,事业有成,爱人在怀,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是他应得的,从来没有去想过他为什么能这么幸福,为什么能得偿所愿,为什么那么逍遥自在。 他意气风发,被那得意的感觉冲昏了头脑,忘记了自己曾看到过的沈北辰。 那是十三岁的沈北辰,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羡慕,但却克制,连羡慕都需要被克制。 沈聿淮扶着墙站起来,冷汗已经把鬓角的头发打湿。 他毁了自己的幸福,连带着毁了沈北辰让给他的机会。 沈聿淮全身都在发抖。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响了第一遍,沈聿淮没接,他感觉胳膊都是麻的,抬不起手。 手机铃声停了一会儿,又响了。 沈聿淮努力找回知觉,摸索了几下,手才摸到口袋里,拿出正在响铃的手机。 他接了起来。 你的机会又要来了 宋博的声音混在嘈杂的环境之中,让人听不真切,但沈聿淮明显的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焦急。 “沈总,有件事…沈总,您现在方便听吗?” 沈聿淮气息微弱地说了一句:“你说。” “他从那艘船上下来之后,咱们的人跟了他一段时间,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程忱。沈总,是我们失误了,我已经派人在国内搜查了。” 这种情况沈聿淮早就预料到了,程忱若是真的想逃,不会让他轻易发现行踪。 他挂了电话,心里急着想要看到阮初,由于四肢发麻,往前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阮初在同赵以沫有说有笑地聊着这一季上新的衣服,沈聿淮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找到一个无人的沙发,离阮初很近,靠在上面休息了一会儿。 自从之前在酒吧相遇之后,江伊橙已经慢慢地回归了季家。 今晚这场寿宴,季文璟带着江伊橙一起过来,让她露露脸,也让别人知道,江伊橙是他季家的孩子。 苏老爷子有沈元康作陪,沈今悦此刻也在同叶老师说话,苏子仪迎到季文璟身边去。 “文璟,今晚忙着陪爷爷,都没顾得上出去接你。” 季文璟笑着说道:“咱们两个什么交情,那还用你出去接。”他回头把江伊橙揽到苏子仪面前,“正好,我妹妹刚回到家,对这些场合还不太熟悉,你帮我多照顾照顾她。” 江伊橙在季文璟身边同过来说话的人一遍一遍地问号,这个叫伯母,那个叫婶婶,身心俱疲的,环顾四周,终于在一个巨大无比的花瓶后面的沙发上,看到了赵以沫的侧脸。 “不用了,”江伊橙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想去找阮初姐和以沫前辈,可以吗,哥哥?” 她一眼都没看苏子仪。 “当然,去就好。” 其实江伊橙和阮初、赵以沫这几个走得近,他挺乐意看到的,只不过他和阮初之间身份尴尬,和赵以沫又没有那么深的交情,所以不好意思带着江伊橙过去找她们。 她看着江伊橙的背影,落落大方,每一步都迈得沉稳有力,比之前自信多了。 江伊橙能尽快适应现在的生活,他心里也缓缓升起丝丝暖意,没注意到身边苏子仪的情绪变化。 直到苏子仪的话都说了一半了,他才回过神。 “什么,子仪,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苏子仪的眼圈红了,她抿住嘴唇,转了转眼睛,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不是啦,”苏子仪抬手擦了擦眼角泛着的泪花,担心弄花了今天的妆,“就是觉得,我真的很不讨人喜欢,也很羡慕阮初。” “你已经很好了,别总否定自己,”季文璟拍了拍她的肩,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妹妹和阮初,还有赵以沫,她们经常在一起工作,更熟悉一些,你也知道,人到了陌生的环境肯定会去先接近熟悉的人,你别往心里去,一会儿我让她过来跟你问好。” 苏子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什么的,我知道。” 季文璟看着苏子仪懂事的模样,犹豫着开口说道:“对了,子仪,下周末我和陶家那位要订婚了。” 苏子仪心里一紧,怎么这么快,季文璟就要订婚了。 若是季文璟也成了家有了牵绊,还有谁能帮她? “什么?怎么这么快!”苏子仪诧异地问道。 “其实也不快,家里已经筹备了挺久了,就是一直没对外说。”季文璟叹了口气,“虽说姑姑回家了,但是老爷子的病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好转,他若是真的挺不过这关,家里想让他看着我成家,好安心地去。” 他们这群人的生活,半点不由人。 唯一一个遂了自己心愿的,大概就是沈聿淮了,谁知道也过成了现在这样。 季文璟心里五味杂陈的,他活到现在,二十八岁了,心里好像始终就没装着个姑娘,相亲时也是由他姨妈带着过去,同陶小姐吃了顿饭,两人便开始接触。 他和沈聿淮不同,他自小就知道他们这样的家庭,婚事是由不得自己的,况且他心里也没有什么惦念的人,家里安排着谁,只要看着不讨厌,能过下去,倒也可以接受。 “你有了未婚妻,我们还能做最好的朋友吗?”苏子仪可怜巴巴地说道,“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上中学时我就同你约定过了,你忘了嘛?”季文璟柔着声音哄她。 “可是你有家庭了,我们就不能随时聚在一块了。” “没那么快,”季文璟说,“陶云初在国外的学业还没修完,订婚宴之后,要先回国外去读书。” 季文璟的未婚妻是陶家的小姐,名叫陶云岫,比他小四岁,本科就读于厦大,毕业后申请了d国的硕士研究生,如今刚读了半年,临时回来订婚。 他从应侍生手中的托盘上拿过一块慕斯蛋糕递给苏子仪,“放心好了,不会影响到咱们之间的友情。” 苏子仪心事重重的,她看着不远处阮初的背影,心里有了打算。 季文璟的订婚宴,对她来说,也许是个好机会。 跟季文璟说了会儿话,她找借口躲了出去。 回到车上,拿出另一部手机,开始打电话。 程忱接起电话来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睡意,看来是刚睡醒,苏子仪一听到他这样懒散的声音便不耐烦。 “除了睡觉,你还知道干什么?” 程忱还没说话,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道娇媚的女声:“哥哥,力道轻一点嘛,你弄疼人家了。” 苏子仪烦躁地闭上眼睛,咬着后槽牙:“让她闭嘴!” 程忱的手放开了女孩的两处柔软,声音依旧懒散着:“什么事儿到底。” “让你好好躲着,你倒好,还有心思做这些事情!” “做这些怎么了?我天天闲得要死,不做这些,做什么?” 苏子仪懒得跟他争辩,知道争也没用:“几年前那小子坏了你的好事,等了这么久,你的机会又要来了。” 仪表盘上微弱的灯光蒙在苏子仪的脸上,她笑得阴森:“打起精神来吧,你的好戏来了。” 听说还差点被她爸拿去孝敬人 程忱听到苏子仪的话,一个机灵从床上坐起来。 他憋在东南亚那个破地儿这么多年,终于也到了他出这口恶气的时候了。 收拾不了沈聿淮,还不能收拾收拾阮初吗? 更何况阮初现在比以前更漂亮了,结过婚后多了少妇的韵味,他回来之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把她给吃了。 他靠在床头上,嘴里叼着烟,怀里的女人懂事地给他点火。 想到苏子仪那些破计划,程忱忽然轻蔑地笑了几声。 苏子仪是个狠角色,在国外那种情形,回来还敢妄想嫁给沈聿淮。 她虽然聪明,但在这件事上却蠢到家了,程忱心里想。 连他都看得明白,沈聿淮娶不娶她,决定因素不在阮初。 她一门心思地想要除掉阮初,以为这样沈聿淮就乐意娶她吗? 程忱仰起头吐出嘴里的烟雾,大手再次覆在身旁那女人的身上,闭上眼睛想象着手上那温热柔软的触感是来自阮初。 他可不在乎苏子仪的计划成与不成,只要能玩到阮初。 人不是都说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更何况他这人天生就叛逆,越得不到什么,就越是想办法偏要得到,他享受这种爽感。 和程忱通完电话之后,苏子仪重新将那部手机关机,放在了车的夹层处,调整好状态后,她回到酒店里。 只要有阮初在的场合,苏子仪的目光永远第一个先锁定在她的身上。 这么多年,自从阮初出现之后,她已经形成了习惯。 这一次,她一进大厅,还是先去找阮初的身影。 阮初正斜靠在沙发上吃芝士蛋糕,一边吃一边把叉子举到赵以沫的面前,赵以沫只能干看着,气得没辙,别过头去不看她,这时阮初笑了。 苏子仪攥紧拳头,指甲都要嵌进掌心里,凭什么阮初可以笑得这么开怀,她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原本都该是她的才对,是阮初的出现打乱了她的生活。 偏偏江伊橙也喜欢阮初,她是季文璟的妹妹,该跟她站在一边才对,怎么能也贴上去围在阮初身边? “子铭。”方子铭从苏子仪的身边擦肩而过,她笑着同他打招呼。 方子铭神情不太自在,点了点头:“子仪姐。” 苏子仪说道:“子铭,我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缠着我陪你玩,现在我跟聿淮要订婚了,以后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好好相处。” 方子铭可不想认她这个嫂子,但她也不能把话说得太直白,只好说:“小时候不懂事儿,总打扰您,不过这以后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呢?我觉得咱们还是自然一点比较好。” 苏子仪维持着脸上的体面,深吸了一口气,余光不自觉地瞟了眼阮初的方向:“是啊,日子还长着呢。” 方子铭被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说得摸不着头脑,招了招手,去找江伊橙了。 他悄悄地走到江伊橙身后,坐在对面的阮初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把食指比在面前,示意阮初不要出声。 阮初会心一笑,又低着头吃起蛋糕来。 方子铭撑住沙发,长腿一跨,噌的一下坐到江伊橙身边:“surprise!” 江伊橙被他吓得险些站起来,站到一半回头发现是方子铭,又坐了回去,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离方子铭远了点。 “真无聊。” “你笑一笑呗,”方子铭扬着下巴,双眼微眯着,看着江伊橙就好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你笑起来可好看了,当然...当然不笑也好看,但是我特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特舒服,真的,我说真的。” 江伊橙今天倒是也有兴致,歪着头挑眉说道:“好啊,那你学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方小少爷敢学,我就笑。” 方子铭靠在沙发上,西装的领口扯开,抬起左腿叠在右腿上,翘着二郎腿,手撑住后脑勺,思考了片刻。 江伊橙也没有真的想让他学猪,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这才故意刁难他,让他做这种会出丑的事。 方子铭这人一向爱面子,江伊橙断定他不会这样做。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用食指抵住鼻尖做猪鼻子状,捏着嗓子说道:“我是小猪佩奇,这是我的弟弟乔治。” 江伊橙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你们快看,”方子铭招呼着阮初和赵以沫展示自己的成果,“我把她逗笑了,耶!”他将胳膊伸到江伊橙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笑起来多好,以后要多笑哦。” 在娱乐圈工作,但凡是有点事业心的人,就很难能跟朋友常聚在一起,不是这个有拍摄,就是那个去了外地拍戏,凑到大家都有空的时间不容易。 方子铭逗笑了江伊橙后,主动起身离开,把空间留给她们三人。 季文璟知道她喜欢江伊橙之后,郑重地找他谈过一次,同他说了说江伊橙的成长经历。 季文璟想让他离江伊橙远一点。 方子铭明白季文璟的意思,做哥哥的肯定会担心妹妹受到伤害,尤其是江伊橙,前些年过得那么辛苦。 方子铭心疼她,就算她怎么也不会喜欢上他,他也希望自己的出现能够给她带来一些意义,希望她能天天开心。 手机铃声响了,他避开人,接了起来。 电话刚接通,对方上来就道歉:“实在抱歉,实在抱歉,方少,刚刚在开会,没能接到您电话,实在抱歉了,这不,我这一看到未接电话就马上给您回过来了,您…” “行了,老唐,”方子铭开门见山,“我听说你们正筹备一部新戏,这正选角?” “是,女一号已经定了,就是女二号还没找到合适的。”那边答道。 “往你们那儿递了资料的,有个叫江伊橙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老唐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终于在一水的女演员面孔里想起那个还算不错的姑娘。 这姑娘的长相在参加试镜的这些人里,算最出挑的了,演技也在线,只是听说家里败了,还有个刚惹了事的爸爸,听说还差点被她爸送去孝敬人。 我会帮你,让我二哥重新爱上你 老唐还没回过神来,听到电话那边重新响起方子铭的声音,再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这角色是她的了,需要多少投资尽管跟我提。” 能让方家这位全家宠着的小少爷亲自打电话,这女孩不一般,老唐忙应着:“哎,好…” 正要继续说两句奉承的话,方子铭打断了他:“这事儿你不用往外说,也不用对她太特殊,总之别让人欺负了她去,也别让人看出来就行。” 季家不想让江伊橙走这条路,江伊橙本来也不想靠季家。 她热爱表演,只想为爱发电。 她说哪怕跑一辈子龙套,做一辈子群演,她也愿意。 就算只是一个出场几秒钟的小角色,也有她的灵魂,也是不同的人生。 可那个圈儿,哪里是为爱发电那么简单的事情,没什么背景的女孩,有时候根本就由不得自己。 挂了电话,方子铭手插着兜,站在远处望着江伊橙,只要她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只要她开心,就够了。 寿宴结束,赵以沫依旧跟着阮初回了星河湾。 酒店门口,苏母挽着叶老师的手告别:“以后,咱们两家可就亲上家亲了,两个孩子赶紧把婚事定下来,咱们也好抱孙子孙女,您说是不是?” 叶老师笑着打哈哈。 苏子仪先陪苏父苏母送苏老爷子回家,叶老师派了沈家的司机去送。 “让老刘开车过去吧,正好,这样一道再把你接回沈家,好吗子仪?” 老刘是沈元康的司机,苏子仪受宠若惊。 苏母一听,叶老师派沈家的司机送他们回家,还要再把苏子仪接回沈家,而且叶老师用的居然是“回”这个字,她高兴得合不拢嘴,抢在苏子仪前面说道,“好啊,子仪能多在您的身边,我们别提多高兴了,只是会不会有点太麻烦您?” “不碍事,我家小悦也还得多麻烦子仪照顾呢。” 苏家人上车先行离开。 沈聿淮从叶老师身边经过,撞了她肩膀一下,叶老师瞪了一眼他的背影,故意抬高了音量:“你这孩子,都快二婚了,还冒冒失失的。” 沈聿淮拧着眉头上车,还没等方子铭坐稳,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张狂地开了出去。 他们去了当年那家酒吧,呆了没多久,把方子铭送回家后,他回了老宅。 沈聿淮到家后径直上楼回房,准备洗漱睡觉。 房间的门紧闭着,他按动门把手,用力一推,没推开。 门锁了。 他下楼去找钥匙。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他吓得一哆嗦。 叶老师拿着他房间的钥匙站在他背后。 “妈,你无不无聊,好好的锁我门干什么?”沈聿淮不耐烦地说道。 “那里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卧室了,”叶老师转身往楼上走,她招了招手,示意沈聿淮跟上,“我已经让人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三楼,在苏子仪隔壁,住得近呢,也有助于你们好好增进感情,为二婚做准备。” 沈聿淮听见二婚这两个字就浑身都不舒服,哪哪都难受:“我不去,我睡地板也不去。” “你可以不去,那我以后就不让你再见小初。” “有你这么卑鄙的吗?”沈聿淮低声吼了一句,“拿着你亲儿子涮着玩呢?” 叶老师笑了笑,还是那么慈眉善目,可说出口的话,却字字诛心:“沈聿淮,别忘了你曾经是怎么对待小初的,你可以涮别人,怎么到你自己身上就不行了?更何况,妈妈怎么涮你了?让你结个婚就叫涮你?我们当初顺着你的心意,让你得偿所愿,你倒好,把我们所有人都耍了!” 叶老师的肩膀微微颤抖,她把钥匙放进口袋里,指着通往三楼的楼梯:“上去吧,大半夜的,不要逼我让人把你绑上去。” 叶老师让他睡的房间是整栋老宅最不舒服的一间,不仅小,而且由于位置问题,冬冷夏热。 房间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苏子仪在他房间里。 他正在给他铺床。 见他进门,苏子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回来了。我看你被子乱着,就自作主张帮你铺了铺。” 实则是陈妈早就已经把这间房收拾整齐。 但陈妈很喜欢阮初,阮初在老宅生活的那些年,一直以来都是陈妈照顾他们的生活。 就连阮初和沈聿淮的婚房也是陈妈来置办、布置的。 苏子仪看到陈妈就烦,一双布置过阮初和沈聿淮婚房的手来整理沈聿淮的物件,她见不得。 于是在陈妈下楼之后,她趁着人都不在,进了沈聿淮的房间,把所有的东西全都重新规整了一遍。 沈聿淮环顾整个房间,这显然就不像是陈妈收拾的,他心里窝着火,面上却又不好发作:“以后不要进我的房间,也不要动我的东西,你照顾我妹妹,我们全家都感激你,但你最好不要越界。” 苏子仪望着沈聿淮漆黑的眼眸,怯怯地说:“可是我们就要订婚了啊,将来我们会是最亲近的人。” “出去。”沈聿淮丝毫不留情面。 苏子仪怔了怔,慌乱地低头掩饰住此刻的情绪:“那,那我先回房间了,你早点休息吧。” 这几天,沈今悦已经渐渐地可以自己一个人睡觉,不再用苏子仪陪着。 苏子仪从沈聿淮的房里出来之后没回房间,去了沈今悦那儿。 沈今悦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苏子仪,瞬间精神起来。 “子仪姐姐,我们今晚还要一起睡吗?太好啦!” 下一秒,沈今悦看到了苏子仪红着的眼圈:“姐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苏子仪眨了下眼,泪水簌簌地落下:“没,没什么。” 沈今悦拉住苏子仪的手,在床边坐下:“姐姐你就跟我说吧,我会保护你的!” 苏子仪沉默了片刻,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断断续续地同沈今悦哭诉。 “什么?!阮初怎么可以这样挑拨你和我二哥的关系!二哥不要她了,她竟然还上赶着勾引二哥,还在二哥面前那样抹黑你,我以前只觉得她有心机,没想到她这么歹毒!” 看着一旁哭得眼都肿了的苏子仪,沈今悦心疼地说道:“放心吧,子仪姐姐,我会帮你,让我二哥重新爱上你!” “小悦,你怎么对我这么好,”苏子仪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抱住沈今悦。 大脑飞速运转,她垂着眉眼稍作停顿:“对了小悦,下周末是季文璟的订婚宴,我们两个一起去吧,怎么样?” 先恭喜二哥了 第二天早上,沈聿淮起了个大早,拉开窗帘,站在阳台上吸烟。 当初想和阮初要个孩子的时候,戒烟之前,他一直觉得烟这个东西很难戒。 可当他想到能和阮初有个爱情上的延续的时候,他竟然一下就戒了,就从决定要戒的那一天开始,再也没抽。 他们离婚之后,他重新把抽烟这事拾了起来。 生活里没了她,只有靠抽烟来打发时间煎熬的时间。 这样的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 恨不得把阮初关起来,让她永远离不开他的视线。 婚后这三年,有时在公司忙得昏天黑地,一身的疲惫,一闲下来沈聿淮就开始想念阮初,他这人死要面子,常常只是开车到片场外,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看她。 就连车都不开自己的,回回都是借了宋博的车过来。 后来宋博都习惯了,只要沈聿淮主动往他办公桌那边走,他就主动把车钥匙递过去。 影视基地都在几十公里外的郊区,油费真心挺贵的,宋博感叹自己懂事的让人心疼。 苏子仪这时敲响了沈聿淮的房门:“聿淮,下楼吃早餐吗?” 沈聿淮没理,他靠在栏杆上,回想着阮初在片场认真工作的模样,三年的时间,他躲在暗处,偷看了她三年。 这段时间程忱一直下落不明,沈聿淮心里那根刺慢慢软了下来,冷静之后,他渐渐想通,也许当年的事情真的是他误会了阮初,可阮初闭口不谈那件事,他不敢追问。 如果当初阮初真的是被程忱给欺负了,收拾程忱的事儿先往后放,他现在担心程忱突然回国,会再对阮初做什么。 程忱这人臭名昭着,和孙家那位是一个德行,不过他们的区别在于,孙家那位少爷的坏是摆在明面上的,他的坏在明处让人一眼便能看透。 可程忱不是,程忱是阴着坏,坏得让人恶心,他做的事情也许不会像孙家那位那么狠那么丧良心,但他能让自己恶心到成为别人一辈子的阴影。 阮初那边,沈聿淮派了人过去轮番保护她的安全。 他原本打算一直住在星河湾,或者阮初搬去哪儿他也搬到附近,只有亲自守在她身边确保她没事,他才能安心,可是沈今悦的情况还不稳定,绊住了他。 叶老师不让在家抽烟,抽完一支烟,散了散身上的烟味,沈聿淮下楼。 沈今悦还没起床,沈北辰昨夜没回来,叶老师和沈元康这个时间早就出门去上班了。 一楼现在只有苏子仪。 苏子仪在水吧煮咖啡,瞧见沈聿淮从楼上下来,主动跟他打招呼。 沈聿淮稍稍点了下头,勉强地回应了一下:“早。” “下周末季文璟订婚呢。”苏子仪说道。 沈聿淮嗯了一声:“前段时间他跟我说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诡异的尴尬,苏子仪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金属材质的小勺碰撞在咖啡杯的瓷边上,发出一声一声清脆的响。 “时间过得真快呀,我们都快三十岁了,”苏子仪递给沈聿淮一杯咖啡,“我们两家的父母都已经说定了我们的婚事,我们是不是,也该把事情定下来了。” 苏子仪想了一下,她这段话说的应该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但怕沈聿淮不高兴,又急着摆手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逼你,我是,我是觉得觉得连季文璟都有着落了,我们要是再落后,可就要等到跟子铭一起了。” 沈聿淮接过苏子仪递过来的咖啡,声音梗在嗓子里,他抿了口咖啡,这才开口:“不用问我,既然是父母说定的,那就让他们商量吧。” 苏子仪看着沈聿淮喝了自己煮的咖啡,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好,我知道你工作忙,不会耽误你的时间的,有什么事情我来跟长辈商量就好,都交给我吧!”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现在万事俱备,只有阮初是个定时炸弹。 只要她在沈聿淮心里一天,他们的婚事就随时都有可能告吹。 以沈家对阮初的重视程度,想杀了她是不可能,只有让沈聿淮彻底厌弃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恰好季文璟就在这时给了她这阵东风。 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对了,”沈聿淮回身往客厅走了几步,打断了苏子仪的思绪,“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苏子仪跟了上来,紧跟在他身后:“想去给季文璟挑选一件订婚礼物的。” “去哪儿?” 这还是沈聿淮第一次主动过问她的事情,苏子仪连忙答道:“去京北大厦。” “京北大厦…”沈聿淮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跟你一起去吧,我顺路,正好这小子好不容易定下终身大事,我也得给他买件像样的礼物。” 沈聿淮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苏子仪心里小鹿乱撞,这就意味着,今天是他们两个人单独去逛街?就连逛街的目的也是一致的。 苏子仪只顾着高兴,没注意沈聿淮停住了脚,额头撞在了沈聿淮的后背上。 她尴尬地揉了揉吃痛的额头,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那...那我先上楼去,去换个衣服,很快,很快就好!” 她边说边往楼梯上跑,最后一个台阶时差点摔倒,回到房间里,她把自己带来的衣服全都翻出来,铺在床上,一件一件的在镜子前试穿。 直到沈聿淮敲门催促了一声,苏子仪才做好搭配。 苏子仪开门出来,纤细的手指捏紧衣角,一抹红晕染在她的脸颊上,低垂着眉眼站在沈聿淮面前。 谁知沈聿淮看都没看一眼,转身便下楼了。 车子驶过城阳大道,行至京北大厦。 一路上,苏子仪坐在副驾,时不时就用余光瞟一眼沈聿淮,这一路她既高兴又紧张,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到了。” “啊?哦,”苏子仪这才回过神来,连安全带都没解,打开车门直接下车,安全带勒在了脖子上,喉咙被勒得难受,她伸手去摸索着解安全带。 她摸到卡扣的位置,却突然触碰到沈聿淮的手背,那一刻,心里像过电一般,她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 啪嗒一声,沈聿淮帮她解开了安全带的卡扣,她害羞地笑了笑:“忘记了……” 沈聿淮的嘴角也挂着笑,他熄火下车:“走吧。” 苏家已经不怎么和程家来往了 苏子仪在沈聿淮身后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沈聿淮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迈着大步进了电梯,苏子仪气喘吁吁地跟了进来。 他们逛了几家店,挑好了几个备选,经过一家母婴店时,苏子仪拿起了店门口摆放着的小奶瓶:“你瞧,现在的奶瓶都做得这么可爱。” 沈聿淮想起了他和阮初没了的那个孩子,拿起来粗略地扫了一眼。 可爱是可爱,八千块一个的奶瓶,能不可爱吗? 再抬头时,他僵住了。 阮初就站在几米之外,正和陈曦一起往他们这边看。 阮初也愣在了原地,脚下像是灌了铅。 突然想起她怀孕之后,出来逛街时也在这家店里看到了那个小奶瓶,她当时虽然嘴上说着不要那个孩子,但还是记住了这家店,想着孩子快出生的时候就过来把该买的都采购一遍。 可她的孩子没了。 这才过了多久,沈聿淮就陪着别人来了,看中了她原本想为他们死去的孩子准备的物件。 这个奶瓶,跟他姓沈的倒是有缘。 之前阮初被网暴的那件事,陈曦刚在心里给沈聿淮加了几分,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他就跟别的女人逛上了母婴用品店? 陈曦正要上前赏沈聿淮几句骂,阮初拉住她:“走吧,就当看到了两坨狗屎,他们也比较适合做两坨狗屎。” 俩人都转身要走了,苏子仪偏偏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追了上来。 “小初,这么巧啊,在这都能碰到你们。” 阮初淡淡地扫了苏子仪一眼:“是挺无奈的。” 沈聿淮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奶瓶,知道阮初这是误会了,忙解释道:“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阮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底一片淡漠,让人瞧不出她的情绪,她先是低下头,又突然抬起头来咧开嘴角:“二哥二嫂这是好事将近?那我先恭喜二哥了。” “祝你们下十个崽,”陈曦挽住阮初的手,“公的。” 阮初和陈曦走后,苏子仪无奈地叹了口气:“聿淮,小初她,是不是生我气了?” “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沈聿淮不耐烦,语调生硬。 “是是,是我说错话了,”苏子仪将奶瓶放回陈列台上,“我们继续逛一逛吧。” 走过一个转角,阮初忽然拉住陈曦的手,蹲在地上无声地流泪。 陈曦蹲下,把她拥进怀里:“好了宝贝,我们不为这种臭男人流泪。” “不是,”阮初哽咽着,“我是替我的孩子感到不值,她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上看一眼,就变成了一滩血水。” “说不定现在,小宝宝正在天上看着你,想等你遇到一个真的疼你爱你的人的时候,再到你肚子里来呢。” “真的吗?” 陈曦拍了拍胸脯:“从小到大我骗过你吗?” 阮初摇摇头。 “那就信我的!” 陈曦扶着阮初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她突然感觉有道目光一直在盯着她们,环顾四周,并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怎么了?”阮初问。 陈曦拧着眉,声音飘着:“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咱们。” 阮初不以为意,最近这段时间沈聿淮派了好多人过来:“大概是沈聿淮派过来的人吧,他最近派了几个保镖过来,轮番看着我。” “他想干什么,监视你?” “应该不是吧,”阮初若有所思,“那些人平时不会在我眼前晃,只在我可能会有危险的时候才出来,可能是...保护?” 不过保护这两个字说出来,她自己都犹豫。 陈曦恶狠狠地说道:“这个王八蛋,都佳人在侧了,还有闲心过来管你的事,他这是想既要又要,唯独不要脸。” 她们边说边走,出了门,一个女人从正对门口的店铺里走了出来,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 另一边,沈聿淮和苏子仪买完礼物之后,开车回老宅。 等红灯时,沈聿淮突然提到他们订婚的事。 “事情如果定了,我让人开始着手准备咱们的订婚宴。”他把手搁在方向盘上,“你那边需要请哪些人,拟份名单给我。” 苏子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沈聿淮竟然主动跟她商量订婚的事,而且竟然就要开始准备了。 “我,我很快就可以给你,反正你开车,我坐在这也没事儿干,就先把需要请的人在手机上大概编辑一份,咱们到家的时候就能给你看!” 她曾经在心里幻想过无数遍,该请什么人到场早就烂熟于心。 沈聿淮点头:“这样也好。” 苏子仪打开手机备忘录,噼里啪啦地开始打字,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点触,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还有几分钟到老宅时,她就已经把名单大体拟好了。 如今这样的情形,她和沈聿淮的订婚宴,苏家这边还是不要请太多人为好,只请那些知根知底的亲朋好友就可以了。 沈聿淮把车停稳后,苏子仪将截图发给沈聿淮:“我已经写好了,你看一下。” 沈聿淮打开手机,点开那份名单:“怎么才这么点人?” 苏子仪解释道:“祝福太多,有时候也会是一种负担呢。” 沈聿淮看着那份名单,嘴里喃喃道:“蒋家、宋家……哎,苏家和程家不是远房表亲吗,怎么不请他们?” “程家…”苏子仪微微一笑,似有些无奈地垂下眉眼,“苏家已经不怎么和程家来往了。” “哦?” 苏子仪看着沈聿淮的眼睛,眼底的爱意掩藏不住:“听说程家那个表弟曾和你起过龃龉,只要是你讨厌的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不管他同我是什么关系,我都不会再联系。” 沈聿淮将手搭在苏子仪的肩上:“好,你有心了。” 他收起手机:“你那个表弟叫什么来着,程忱?是有几年没见过他了,他现在在哪发财?” 苏子仪还是笑着:“这几年我也没怎么见过他,还真不太清楚。” “原来是这样。” 苏子仪的神情看不出什么不对,沈聿淮下车,打开后车门拿出今天买的东西。 苏子仪跟在他身后:“对了,聿淮,季文璟订婚宴那天,你应该有空过去吧?” “怎么突然这么问?” 人家也想要 之前网络上那事情沉淀了一段时间后,阮初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逐渐开始工作。 手里的新戏已经在筹备阶段,在投资方面遇到点麻烦。 从前她和沈聿淮没离婚时,许多人为了巴结沈聿淮,上赶着给她手里的戏投资。 如今没了沈二太太这个身份,前段时间网络上又出了那档子事,投资方的资源少了大半,好在阮初的能力在圈里一直以来备受认可,拉投资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四五天的时间,阮初一直在为投资的事情而奔波。 昨晚和导演一起应酬,那些“金主爸爸”们一个两个的就知道灌酒,他们虽然不敢对阮初做什么,但这些人就喜欢那种上位者的感觉,尤其是白手起家的暴发户,穷了半辈子、卑微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有了钱和地位,可着劲儿地享受被人捧得高高在上的感觉。 阮初和导演喝得眼睛都发红了,一杯酒下肚,她和导演对了个眼色,导演开口同暴发户张总提起投资的事。 张总也喝得嗨了,大手一挥,投资这不就来了。 导演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张总身边:“张总,我,我再敬您!” 最后一杯酒下肚,导演也到了极限,给阮初使了个眼色,她找人去签单,躲过一杯。 这几天一直这么过着,阮初觉得血液都恨不得变成了酒水。 她虽然偶尔也和朋友一起喝酒,但这几年由于情绪问题,导致她的肠胃变得很脆弱,连续几天喝酒,喝到胃痛。 投资的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下午他们又突然接到了一笔巨额投资,投资方来自港城,出手阔绰,人都没出面,也没有洽谈,钱就已经到账了。 她和小桃甚至都怀疑是诈骗。 阮初到家没多久,陆祁安抱着睿睿敲响了家门。 他把睿睿放下之后,回到楼上端下一个砂锅,那是他熬了一下午的鲫鱼汤。 “早就知道你爱吃鱼,我特地让朋友弄来了野生鲫鱼,这汤炖了一下午,很鲜,你快尝尝。”陆祁安称好一碗放到阮初面前。 这鲫鱼汤慢炖了这么久,汤色变得雪白如乳,肉质滑嫩,汤汁鲜美,一口喝下去,阮初觉得顿时神清气爽了。 “人家也想要。”睿睿抱着自己的小碗,眼巴巴地望着陆祁安盛汤的那双手。 陆祁安敲了敲睿睿的脑袋,眉梢眼角都挂着宠溺的笑容:“小馋猫。” “爹地是大馋猫,为了喝汤坐在湖边钓了一下午呢!” 陆祁安尴尬地笑了笑:“有点丢脸...” 不知怎的,阮初的心头划过一阵暖意,整整一下午,陆祁安为了让她喝上一碗鲫鱼汤,专门去钓鱼。 鼻腔突然酸涩,阮初向陆祁安道谢。 话题很快被睿睿转了过去,一句接一句地问有关鲫鱼的问题,陆祁安耐心地为儿子解答。 阮初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想到岁月静好这个词,这样幸福的画面,她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自从搬到星河湾之后,她同陆祁安和睿睿的接触也变得密切,不得不说,睿睿的出现真的治愈了她。 他还不到四岁,但却格外懂事,这个年龄的孩子面对什么都有好奇心,睿睿的好奇心也很重,看到什么物件,遇到什么新鲜事儿都要问上一嘴,很多时候,他对陆祁安刨根问底,陆祁安那么有耐心的人有时都会被他磨得选择闭麦不理。 但睿睿的好奇心,在阮初面前控制得格外有度,但凡是会勾起阮初伤心之处的,睿睿从来不问。 就像那块玉牌,明明睿睿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眼睛里满是好奇,却从来都没有问过阮初一句。 他好像和阮初有心灵感应似的,每次她心情低落的时候,小家伙都会跑下来,逗她开心。 阮初不免想起她曾失去的那个孩子,如果那个孩子生下来,长大之后也会像睿睿这样懂事可爱吗? 她一直在克制自己。 那些事情,她逼着自己不去想,不能去想,她不想再活在痛苦之中。 “对了,明天季文璟的订婚宴你应该会去吧?” 阮初搁下手里的汤勺:“是要去的。” “那人家可不可以去?” “你明天有早教班,如果下了课来得及的话,爹地去接你,好吗?”陆祁安揉了揉睿睿的小脑瓜。 “陈曦和赵以沫这次应该也都有时间过去,”阮初说,“她们两个可喜欢睿睿了。” “那你呢,你喜欢吗?”陆祁安与阮初四目相对。 “喜欢啊,睿睿这么乖,哪有人会不喜欢。” 睿睿听了这话不但没像往常那样兴奋,反而哭丧着小脸:“可是小初阿姨都不能做人家的妈咪了,爹地不让我管怪叔叔叫爹地,可是小初阿姨是怪叔叔的老婆,怪叔叔说,如果他是我爹地,小初阿姨才是妈咪…” 阮初无语,沈聿淮又教坏小朋友。 上一次他们回去之后,陆祁安和睿睿严正声明,不许再管沈聿淮叫爹地。 奈何沈聿淮对睿睿的洗脑深入人心,虽然睿睿不再管他叫爹地,但对于阮初怎么才能做他妈咪的想法却怎么也纠正不回来。 喝完汤之后,陆祁安领着睿睿回家,回去之后,陆祁安试图再次纠正。 “如果小初阿姨嫁给我,她也会成为你妈咪。” 睿睿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可是怪叔叔说,小初阿姨是他的老婆,”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难道小初阿姨可以做两个人的老婆嘛?” 陆祁安无奈地闭上眼睛,算了,随他去吧,谁让他才不到四岁呢。 沈家老宅那边派人送过来了几件晚礼服让阮初挑,刚巧赵以沫下了戏过来,陪她一起试穿,最终挑中了一件藕粉色绸缎面料的拖地长裙,阮初的肤白,这件礼服衬得她皮肤更加透亮,整个人像在发光似的。 选完礼服,又和赵以沫一起吃晚饭。 赵以沫最近体重稍微上涨了一点,阮初煮面,赵以沫往面汤里扔了几片菜叶子:“你煮完之后给我把汤滤掉,再把这几片叶子给我捞上就行了。” “你真的不吃吗?”阮初用手在锅上呼扇了两下,“闻闻,多香啊,你确定不吃吗?” 香气四溢,赵以沫恶狠狠地瞪着阮初,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小初最近有些让人担心 做女明星,下午和晚上都是不吃东西的,若是第二天有活动或者拍摄,就连喝水的时间都要严格把控,不然会水肿。 但今天赵以沫累了一天,只好破例让自己吃几片菜叶。 阮初把煮好的面和菜叶端到餐桌上,她挑动碗里的细面,食物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赵以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阮初说:“那我可独享了。” 赵以沫看着面前的瓷碗,那么大一个碗,里面也就装了五六片菜叶,她咬咬牙,闻过味儿就当吃到了。 吃完饭之后,陈曦打电话来,说剧组那边突然有事,她明天要去趟几十公里外的影视基地,季文璟的订婚宴怕是去不成了。 几个演员突然起了纠纷,其中两位直接罢演。 什么事儿都撞在一块,拍摄场地竟然也跟别人撞了,另外一个剧组闹了起来声称是他们先预定了场地,明明早就已经统筹安排好了,却临时出了问题。 陈曦对于剧组里的事情,向来都是亲力亲为。 她在电话那边破口大骂:“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明明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他们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去把工作做好就可以,偏偏在我有事的时候给我出幺蛾子,还有那几个演员,你们看我去了怎么骂死他们!” 这事儿阮初有经验,之前也有过这种事,陈曦也是这么个架势。 当时阮初陪她一起过去,路上,陈曦威风凛凛,到场后瞬间跟个孙子似的在那两个演员面前两头哄着。 阮初开了免提,赵以沫倚在床头嚼空气自欺欺人,隔着大老远喊道:“你们怎么都这么忙啊,原本还想趁这次机会,大家好好聚聚呢,结果我哥也刚给我发信息,说明天要飞一趟南城,去不了了,一个个的真的是……” 阮初笑道:“你哥工作那么忙很正常啦。” “要不咱们都别去了,”赵以沫撅着嘴,有些烦躁,“去了要应付那么一群装货我就烦,”她拍了拍阮初,“要不咱们跟我哥一块儿去南城吧,他忙他的,咱们玩咱们的。” “那怎么能行,”听筒里传来陈曦的声音,明显急了,“你们你们,去了会,会打扰你哥工作的。” 好不容易才能见一次面,陈曦却临时有工作,赵砚安主动提出去片场陪她,这要是赵以沫头脑一热非要跟着他去南城,就露馅了。 阮初知道陈曦心里那点小九九,安抚赵以沫:“是呀,这礼服都选好啦,明天就去吧,有我陪着你呢。” “那好吧。” 陈曦的破绽有点太明显了点,还好赵以沫比较大条,不然早就被发现多少回了。 第二天,沈家的司机来星河湾接阮初和赵以沫。 一路上司机把车开得很平稳。 夏天了,天气变得炎热起来,街边绿树成荫,阮初看着窗外,却突然莫名的一阵心慌。 “身体不舒服吗?”赵以沫问道。 阮初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刚才出来的时候被日头晒着了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今天这么隆重的场合,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这次的订婚宴,季家包下了1898公馆。 傍晚,这座坐落在京市的百年公馆灯光闪耀,舒缓悠扬的音乐缓缓响起。 今天到场的人非富即贵,人员入场时季家安排了人严格把控,一人一份请柬,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没有请柬,一概不得进入,确保宴会的安全性。 这场订婚宴,沈聿淮原本想知会季文璟一声不要邀请程家,谁知道他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季文璟说,苏子仪已经跟他交代过了。 沈聿淮和苏子仪一前一后到了季家。 “你不是说要和沈今悦一起来吗,她人呢?”沈聿淮面无表情的问道。 苏子仪解释说:“我去帮我爸妈取了点东西,就先顺路过来看看,小悦刚做完造型,我一会儿就回去接她。” 沈聿淮点头,准备去找季文璟,苏子仪叫住了他。 “聿淮,”苏子仪看了看远处的阮初,咬紧下唇,犹豫着开口,“小初最近有些让人担心…” 沈聿淮心里一惊:“怎么?” “前段时间网上的那些传闻对小初的工作影响很大,听说她正在筹备新戏,在投资方面遇到了困难,正好我手里还有些闲钱,就过去找她,想给她提供帮助,”苏子仪皱着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时小初拒绝了,后来我听说,当天下午她就收到了一笔巨额的投资,唉,娱乐圈那种地方,就是个大染缸,你们离婚之后,小初没了沈二太太这个身份,我实在是担心……” 沈聿淮的表情越来越冷:“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我了解她。” “我知道,我不是说小初会那样做,只是…小初的身世那么可怜,我总是忍不住担心她。” “谢谢。”沈聿淮说道。 苏子仪一脸善解人意的表情:“跟我还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小初是你妹妹,那就也是我妹妹,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沈聿淮抿着嘴沉思了一会儿:“好,多谢你,”他顿了顿,“一会儿开车回去接沈今悦的时候,注意安全。” 听到沈聿淮的关心,苏子仪心里甜丝丝的:“我会的,那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手机响了,沈聿淮没接。 苏子仪走后,他回拨过去。 电话接通,宋博开始汇报工作:“沈总,投资的事已经安排好了,按您的吩咐,以港城那边公司的名义投资,太太应该不会怀疑。” “好,后面找人跟进,需要钱就打。”沈聿淮吩咐道。 “是。” “对了,”沈聿淮说,“程忱有下落了吗?” 宋博为难地说道:“他曾在京市周边露过面,但我们没能跟住,这段时间以来,我感觉像是有什么人在帮他...” “好,我知道了,最近辛苦了。” 挂掉电话,沈聿淮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手机,能跟他的人兜上几圈的,就那么几个人,以程家的势力,还不足以接触到那几位。 沈聿淮眉头紧皱,会是谁呢? 二哥你快来救我 订婚宴马上开始,江伊橙站在季晚秋和季夫人身边,目光却跟随在门口的那人身上。 方子铭往这边走了几步,江伊橙慌乱地低下头,再抬起头时,方子铭隔着人群,远远地冲她招了招手打招呼。 他今天没穿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一身让人挑不出错的重色西装,头发也打理得整齐。 他突然这么正经,江伊橙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对方子铭动心,回到季家之前,她甚至觉得,她这辈子也许就不配谈论爱情。 江父靠着季晚秋的资源和人脉,开起了那家小公司,可他能力不济,这些年只能维持着不倒闭罢了。 即便是这样,他还在外面沾花惹草,他身边的小三小四小五小六...江伊橙数都数不清,甚至在季晚秋孕期时,就已经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安了家,江伊橙两岁时,外面那个女人怀了孕,四岁时,江父把私生女带回了江家。 这些年,江父供她读书到大三,自从高考完之后,假期里江伊橙从来不歇,跑各个剧组做群演。 大三时,江父的公司出了危机。 她的亲生父亲,居然把她骗回家,让她嫁给一个比他都大两岁的老男人来换取公司的利益。 那个老男人迷信所谓的大师,大师说他有血光之灾,公司恐有一难,需要娶年轻的姑娘才能长寿,才能保住财富。 于是江父就借此机会亲手把她这个亲生女儿送到了老男人的房间里。 那晚江伊橙宁死不从,衣服被老男人扯得稀巴烂,她终于找到机会,冲到窗台上,从三楼一跃而下,还好窗外停了辆车,她才不至于摔死摔残。 江伊橙逃出来之后,带着季晚秋离开了江家。 自己赚钱交学费、养活妈妈。 婚姻里的那些龌龊,她从小到大见了太多,此生绝不结婚,绝不沾染爱情这种东西。 可方子铭却是她计划中出现的意外,只是她明白,他们不可能。 方家家世显赫,方子铭又是方家的老幺,从小到大备受宠爱,他本是天空中的一颗明亮的星,不该因为她这种人而陨落。 她配不上他,也不想给他太多的希望。 今天是季家的场合,季家人都在,方子铭也想给他们留一个好印象,就算季文璟不让他追求江伊橙,他也想让他们知道,他不是一个不堪托付的人。 打了声招呼之后,方子铭离开了江伊橙的视线。 “怎么今天不见你去找那小姑娘?”沈聿淮打趣他,忽然看到门口进来的老者,沈聿淮忙上前去问好。 寒暄过后,老者被秘书搀扶着入场,方子铭在一旁等着,周围没人了,他把手机递给沈聿淮:“二哥,来电话了。” 沈聿淮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把手机贴在耳边,还没等他说话,听筒里传来沈今悦的哭声。 “二哥,二哥你快来救我!” “怎么回事?”周围很乱,电话里的环境也嘈杂,沈聿淮把手机贴紧耳朵,快步走出大厅,“你慢慢跟二哥说,出什么事了!” “我们…我们在高架上,出车祸了,刚刚出车祸了……” “你有没有伤到?”沈聿淮焦急地问。 “没有没有,我是没有伤到,可是,”沈今悦泣不成声,可是子仪姐姐她,她为了救我受伤了,昏了过去,你快来吧,二哥!” 沈聿淮往大厅里看了一眼,阮初正和赵以沫在一起,今天季家的安保做得很到位,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沈聿淮心一横,拿起车钥匙拔腿就走。 “这边马上开始了,你去哪儿?”季文璟追了出来。 “小悦他们出车祸了,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季文璟推了下方子铭:“快,你陪他一起去。” 两人出发,季文璟在后面又喊了一句:“方子铭,别让沈聿淮开车,注意安全!” 刚才沈今悦给沈聿淮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在救护车上了,方子铭开车带着沈聿淮直奔医院。 沈今悦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浑身都在发抖,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看到沈聿淮的那一刻,沈今悦冲过去扑进沈聿淮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沈今悦做完检查,沈聿淮跟医生再三确认了沈今悦的身体状况,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倒是苏子仪,撞到了脑袋,刚才直接昏了过去,好在也没有什么大碍,现在已经醒了。 见到沈聿淮,苏子仪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她从床上坐起来环抱住沈聿淮的腰:“聿淮,刚刚昏过去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害怕,你都不知道当我睁眼醒过来,重新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有多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死,还可以再见到你!” 沈聿淮扯开苏子仪的手,轻轻推开她:“没事就好,你现在需要躺着好好休息,先躺下吧。” 他走出病房,方子铭站在病房门口等他,看到方子铭的那一刹那,沈聿淮心里突然升起一阵强烈的慌乱,心脏过速地跳着,脚下突然发软,他扶着门框,勉强站立,大口喘着粗气干呕了一下。 “二哥!”方子铭见状上前扶住他。 沈聿淮抓住方子铭的领口:“把车钥匙给我,快。” 方子铭急了:“你现在这样的状态怎么开车啊?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替你去。” “不行,”沈聿淮夺过方子铭手里的钥匙,“我得亲自回去看看才放心,你就在这,”他看了眼病房里的沈今悦,“你在这儿帮我看着沈今悦,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沈聿淮拔腿往楼下跑,一刻也等不了,他必须要马上见到阮初,看到她安然无恙,他这颗慌乱的心才能平复下来。 他发动车子,加足马力赶回1898公馆。 1898公馆里。 阮初中午吃得太咸,一个没注意喝了好多水,宴会开始后,男女主角刚入场,她便尿急去了卫生间。 她有点后悔选这身礼服了,上厕所麻烦得要死,倒不如穿一身休闲装来得舒服。 好不容易上完厕所,又好不容易把礼服整理好,时间就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分钟。 整理好礼服,阮初在镜子面前补了补口红,这才回去。 杀了他,不值得 “小姐,请问您是阮初小姐吗?”从洗手间出来后,有位应侍生问道。 阮初点头:“我是,有什么事吗?” “太好了,”应侍生说,“您认识睿睿小朋友吧,他刚过来,现在在二楼哭着要找您。” 说罢,应侍生引着阮初,往通往二楼的楼梯方向走。 阮初问:“他爸爸不在吗?” “我没有看到陆少,小朋友一个人在那哭得挺可怜的。” 这是怎么回事?陆祁安怎么会把睿睿一个人扔在楼上。 阮初看了眼时间,确实也到了睿睿下课的时间了。 难道是今天这个场合要见什么重要的人或合作伙伴,所以才把睿睿放在了楼上吗? 上到二楼之后,应侍生说:“我帮您拿包吧,阮小姐,一会儿小朋友见到您如果会激动地扑上来的话,您这款包上的装饰恐怕会伤到他。” 说的也是,睿睿每次见到她都会第一时间扑进她怀里,阮初把包递给他:“好,谢谢了。” “不客气,我陪您一起。” 二楼的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高跟鞋踩在上面都不会发出声音。 应侍生带着阮初来到一间房门口:“就是这儿了。” “好,你开门吧。” 应侍生站着没动。 阮初心里警铃大作,夺过自己的包往回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扇门忽然打开,一只胳膊伸出来,用力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拽进去。 阮初的肩膀撞在了门框上,手上一卸力,包掉在地上。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应侍生关上房门,上锁,然后捡起地上的包,四下看了一眼,快步离开。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迈巴赫呼啸着横冲直撞地冲进公馆,猛地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公馆门口,连火都没熄,沈聿淮几乎是跳下车将钥匙往门童手里一扔,疾步走进了大厅。 他环顾四周,周围全是人,一个个人影晃得他眼花缭乱,他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平复。 沈聿淮在大厅里来回找,和同样在大厅里游荡的赵以沫撞了个正着。 “你看到小初了吗?”两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她说她去上厕所,可是这都快二十分钟了,还没回来,”赵以沫拍着胸口顺了顺气,“她那件礼服上厕所会很麻烦,我等到十分钟的时候,她没回来,我就起来找,结果厕所里没人。” 旋转楼梯上突然跑下来个妇人,沈聿淮定睛一看,那是季文璟的姑姑,季晚秋。 季晚秋颤颤巍巍的,步伐慌乱,沈聿淮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对上了季晚秋那双惊恐的眼睛。 直觉告诉他,这和阮初有关。 沈聿淮迈着大步冲上楼梯,在季晚秋就要摔倒时一把扶住了她:“姑姑您慢着点,您这是…” “救,快救她,”季晚秋惊恐地哭着说道,“快救那姑娘!” 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订婚宴正式开始后,季晚秋先露了个面便回到二楼去休息。 谁知道,她正要下来吃点东西,便看到一个漂亮的姑娘被人拖进了房门。 她吓得不敢出声,躲回房间,生怕锁门的那个应侍生打扮的男人发现她,以她的身体状况,即便上前也救不了那个女孩,又怕打草惊蛇,只能等门外那个应侍生离开之后,赶紧下楼求救。 还好刚下楼就遇到了人,遇到的还是沈家的老二,这孩子从小身手就好,是出了名的硬茬。 由于刚才情绪太过激动紧张,季晚秋现在整个人都在发颤,往上爬了几层台阶便要摔倒。 沈聿淮干脆抱起她往上跑,边跑边对赵以沫说:“快去找季文璟,让他去找人要钥匙!” 季晚秋给沈聿淮指路,他们来到那间房门外。 沈聿淮管不了那么多了,抬腿踹门。 季晚秋拿起走廊上的消防栓,帮沈聿淮一起砸门。 房间里,阮初的礼服被扯断了一根肩带,刚才挣扎期间,她的鞋子踢掉了一只,脚也崴了,她站在窗户旁,用窗帘围住自己。 听到砸门的声音,阮初大喊救命,这是她唯一获救的机会,她撒开窗帘往门口跑。 程忱拽住她的头发,她摔倒在地,被他大力拖了回去。 他捂住阮初的嘴巴,让她发不出声音,阮初的手胡乱在空中挠着,程忱的脸和脖子里被挠出来几道血口子。 程忱突然掏出一把刀,抵在阮初的脖子上,咬着牙低声说道:“如果再敢被外面的人听到,我就弄死你,先杀后奸。” 阮初先是一愣,然后继续呼叫挣扎。 今天就算是死在这儿,也比被他玷污了强。 程忱拿着匕首的手刚一用力,只听砰的一声,门开了,随后他觉得太阳穴疼得发紧,不知什么东西砸在了他的头上,整个人往旁边倒去。 沈聿淮脱下西装外套盖在阮初的身上,拳头向倒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的程忱挥去。 沈聿淮的脑海里全是刚才门开时看到的那一幕,阮初被程忱钳制在地上,程忱一只手紧捂着她的嘴巴,另一只手里拿着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 阮初的头发盖在脸上,衣服被撕扯破了,鞋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只脚踝红肿着,脸也憋得通红,青筋暴起。 沈聿淮像疯了一样,机械般地挥拳,无数的拳头重重地落在程忱的脸上,牙齿被打掉了几颗,口鼻里糊着的全是血。 季晚秋过来扶起阮初,她裹紧沈聿淮的西装外套,看了眼沈聿淮,只那一眼,她就知道,沈聿淮起了杀意。 程忱刚才还在反抗,现在已经全然不动弹了,连声音都没有。 他纵然可恨,可阮初也不想让沈聿淮沾上这条人命,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上前抓住沈聿淮的胳膊:“别打了,再这样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可沈聿淮像是听不见一样,余光瞥见被扔在一旁的匕首,他冲过去将匕首拿起来就要往程忱身上捅。 阮初张开手拦在他面前,肩膀剧烈抖动:“杀了他,不值得。” 这时赵以沫和季文璟带着人赶了上来,夺过沈聿淮手里的刀。 江伊橙帮赵以沫拎着高跟鞋和礼服的裙摆,进来得晚了一些,阮初闻声回头。 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赵以沫刚走到门口,便看到阮初站在房间中央,身上裹着沈聿淮宽大的西服,头发凌乱,还有几缕碎发混着眼泪贴在脸上,抽泣着回头看着她,脖子里还有一道血痕和几个齿印。 地上躺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鼻青脸肿,难以辨认面容。 赵以沫当场就受不了了,尖叫着冲了进去,一把抱着阮初,泪水决堤。 江伊橙帮赵以沫一起扶着阮初在床上坐下,赵以沫转身,阮初知道她要做什么,颤着手拉住她,语气近乎哀求:“别脏了你的手。” 赵以沫倔强地擦了擦眼泪,她穿上高跟鞋,走到程忱身边,打量了他一眼,抬起腿,对准程忱两腿之间用力踹了下去。 这种剧烈的疼痛倒是把程忱给疼醒了,他在地上挣扎着、扭动着身体。 季文璟向保镖们招了招手:“先抬出去吧,找个房间锁起来,把这里收拾干净。 自打刚才季文璟进来开始,沈聿淮的目光始终锁在他的脸上,冷肃、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他试图从季文璟的每一个微表情里找出些什么破绽,可是显然,季文璟看起来并不知情。 要么,是他真的无辜,要么就是他对这个发小的了解太浅,比他想象的要会演。 赵以沫扶着阮初站起来:“找间干净的房间,让她进去休息一会儿。”她冷笑着,稍作停顿,又对季文璟说,“季文璟,你最好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就算从此臭名昭着,也一定要毁了你和陶云初今日的好事。 季文璟带人给阮初找了一间新的房间,布局和陈设与这一间完全不同。 阮初的脚扭伤了,沈聿淮咽下喉头的酸楚,走到她身边,把她横抱起来。 进房间之后,阮初低着头挣了两下,沈聿淮把她放下。 “以沫,”她往沈聿淮的身后喊了一声,“你来帮我吧。” 赵以沫进来,从沈聿淮手里接过阮初说:“你先出去吧。”想了想,她又说,“沈聿淮,这种时候,希望你不要搞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也希望你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 沈聿淮眉头紧蹙,他仰起头,从喉咙深处艰难地发出声音:“我知道,你先好好陪她。” 他担忧地看了眼阮初,开门出去了。 阮初扶着墙缓缓地坐在地上,她低下头,把头埋在怀里。 “地上凉,我们去床上躺一会儿吧,好吗?” 阮初抬起头,脸上挂着大片的泪水,忽然就笑了:“不想弄脏了这张床。” 赵以沫把头扭向一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哽咽着说道:“我不许你这么说,不许你这样看待自己。” “我知道,”阮初抬起双手,胡乱的擦了把脸上的眼泪,靠在墙上,无力地说道,“只是觉得身上沾上了程忱的气息,我嫌他脏,想先洗个澡,不想把他的气息带到这张床上。” “好,好,那我陪你,陪你去洗。”赵以沫用手背擦掉眼泪。 她去给浴缸放水,听着哗哗的水声,终于跌坐在地上,趴在浴缸的边缘,借着水声捂嘴痛哭起来,生怕阮初听到。 放好水之后,她扶着阮初进来洗澡。 阮初把自己泡进浴缸里,温热的水汽包裹着她,身体的不适感才缓过来一些。 洗完澡之后,阮初去床上躺下,她望着天花板,又转头看了眼坐在床边的赵以沫,只觉得这是一场梦境,唯有脚踝传来的刺痛感在告诉她,她得救了。 “医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先睡一会儿,一会儿医生来了我再叫你。” 阮初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不敢睡。” 这沙哑的三个字拨动着赵以沫的每一根神经,她把江伊橙叫进来:“给你小曦姐打个电话,把这事儿告诉她,让她抓紧过来。” 江伊橙刚才一直站在门外,她有这样的经历,于是格外能共情。 刚才看到房间里的那一幕,她不禁想到差点被强暴的那一晚,那种从楼上一跃而下时的恐惧感占据她的心间, 她把受到惊吓的季晚秋送回房间后,来到这间房门外,才忍不住痛哭。 江伊橙说:“刚才打过了,陈曦姐正在来的路上。” 陈曦接到江伊橙电话时,正在跟人协调拍摄场地的问题,对方丝毫不肯退让,陈曦也步步紧逼。 手机在赵砚安那儿,陈曦余光看见赵砚安拿起她的手机接了一个电话,然后表情凝重地往这边走。 她当时心里就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连争辩的话都忘了跟对方剧组的人说,她看着慢慢走近的赵砚安,仿佛在等待接受宣判。 赵砚安把手机递给她,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唇,像是鼓足了勇气:“你电话。” 陈曦伸手接手机,赵砚安的手却往后一缩,声音沉着冷静:“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她把手机贴在耳边:“喂,我是陈曦。” 她握着手机往旁边走了几步,远离人群。 “陈曦姐…”江伊橙哽咽着喊了一声。 印象里,江伊橙从来没有哭过,这小女孩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坚强。 “我在,你慢慢说。” 江伊橙在那边开始说话。 陈曦的脸色开始变了:“你说什么?” 她声音很大,原本正在为场地问题而争执的工作人员们也都忽然安静了下来,整个片场陷入一片寂静。 陈曦剧组里的人都是常年跟着她的,这位年轻的导演性格虽然直爽,脾气火爆,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状态,就像在草原上的一匹饿狼,发出最后一声怒吼,悲戚愤恨。 陈曦背对着人群,赵砚安站在她身边,看清她此刻阴冷僵硬的表情,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电话不知是什么时候挂断的,陈曦的手无力地垂下,她平静得可怕。 下一秒,她从赵砚安的手里夺过车钥匙,拔腿就跑。 赵砚安跟上她,他们来到车旁。 “把钥匙给我,我来开。” 陈曦抬起双手,发现她现在整个人抖得像筛子一样,的确也开不了车。 刚才她只觉得一股气冲上头颅,头皮发麻,连带着脸都是麻的,竟然忘记了赵砚安的存在。 她把车钥匙还给赵砚安:“快带我去1898公馆。” 真相 车子在郊区车辆稀少的道路上飞驰,赵砚安学过赛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们硬是不到四十分钟就到了。 一路上,陈曦神情恍惚,可真到了公馆外,她却犹豫了一下,才撑着车门下车。 这件事没有惊动四方,一楼的订婚宴还在照常进行,宾客们在这奢华的场所谈笑风生,声音格外刺耳。 陈曦径直上二楼。 江伊橙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了。 见到她,江伊橙给她引路:“阮初姐在这边。” “不,我先不见她,”陈曦平静地说道,“她现在已经在休息了是吗,身边有人陪着吗?” 江伊橙点头。 “好,程忱在哪?” “他被关起来了,我也不知道被关在了哪一间。” 陈曦提着一口气:“让你哥过来,让他把钥匙给我。” 季文璟听到走廊里的声音,已经寻声找了过来。 陈曦伸出手:“把钥匙给我,带我去找他。” “你冷静一点,”季文璟说,“他现在人已经快不行了,你再打可就出人命了。” 陈曦几乎是弹了过去,她揪住季文璟的领子:“出人命又怎么样他就是该死,今天他死在我手里,不管是坐牢还是怎样,我陈曦认了!” 赵砚安上前抱住陈曦:“小曦,你先冷静一下,去看看小初,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他抬手擦了擦陈曦的眼泪,“相信我,好不好?” 江伊橙带陈曦去看阮初。 陈曦站在门外,手握在门把手上,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好几次状态,都不敢按下把手。 她不敢进去看她。 阮初当年的模样,她记得太清楚了。 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阮初先是回了沈家老宅,跟叶老师找了个借口,搬去了陈曦那里。 陈曦已经记不清是持续了多久,阮初每晚都难以入睡,睡着之后便会被噩梦吓醒。 她那段时间整个人都处于消沉的状态,连平时跟人交流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午夜梦醒,阮初无声地流泪,拉着她的手跟她说:“我好累,死掉会不会解脱一点?” 结果几天之后,阮初就真的爬上了天台。 陈曦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差点失去阮初的瞬间。 她机械地按下把手,门开了,她努力找回双腿的知觉,慢慢走了进去。 阮初坐在床上,双目无神,抬头看到她眼神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眼泪流了下来。 陈曦平静地走到床边,反手给了站在床尾的沈聿淮一耳光。 “你还有脸站在这儿吗?” 沈聿淮低着头,微微阖着眼睛。 “既然你放不下她,为什么不在她身边好好保护她?” “是,是沈今悦出车祸了,我临时被叫走…” 陈曦突然就笑起来:“又是她,两次了,你们家要了阮伯伯的命,现在还想要小初的命吗?” 陈曦笑着笑着,流下两行眼泪,她指着床上的阮初:“她爸没了,妈病了一直住在医院,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所以你们兄妹二人就合伙欺负她,是吗?我拜托你们觉得她好欺负之前先想想,她之所以会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是因为她爸替你爸死了,不然,今天被人欺负的就是你那个该死的妹妹!” 话说到这儿,阮初知道陈曦要提起那件事了。 “我告诉你沈聿淮,你和你那个妹妹都该不得好死,你不是说阮初背叛你吗,”陈曦干笑了几声,“我有时候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阮初会为了程忱那种人而背叛你,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小曦,别说了。”阮初不想再回忆那件事。 陈曦双眼含泪,看了眼床上那个正在发抖的阮初一眼:“小初,就算你过了今天再也不认我这个朋友,我也一定要说!” 她先是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冲上前扯住沈聿淮的领口,声音已经在失控的边缘:“是你那个妹妹,是她!是她把阮初骗到酒吧,是她给阮初下了药,是她找了程忱过去,也是她,故意把你带到包厢门口,而你!”陈曦指着沈聿淮,“你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蠢货,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被人欺负,你做了什么?你关上门走了,事不关己!” 沈聿淮的脸色越来越白,浑身的血液都在向外翻涌,他的肩头瑟瑟地抖了一下,抬眸看向床上坐着的那个小人儿,形影单薄,脖子里的伤痕刺痛他的眼睛。 “你该死,知道吗?她爸爸已经为你们家死了,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她!你们哪来的脸这么欺负她!” 沈聿淮颤着身体,后背绷直,他慢慢地,慢慢地曲起双腿,跪在阮初床前,他弓起腰,头埋在床上,肩膀巨幅抽动。 “你是怎么有脸哭的,该哭的是我家小曦!”陈曦开始抓狂地厮打着沈聿淮,场面完全失控,走廊里的赵砚安和季文璟,听到屋里的动静之后冲进门来把他们分开。 陈曦被赵砚安抱着,只觉得胸口像闷着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大脑极度缺氧,她没有力气再挣扎,赵砚安把她护在怀里帮她顺气。 缓过来之后,她在原地站定,脚下发软,她环顾四周,季文璟,江伊橙,赵砚安,他们围在她的身边。 刚才他们三人冲上来的时候,阮初从床上跳了下来,她想来护着她,却跌倒在地。 陈曦这才注意到,阮初的脚踝肿得那么高,她才安静下来。 她走过去,推开把阮初抱在怀里的沈聿淮,看到了阮初脖子里的血痕和齿印。 她低着头呜咽了几声,猛地抬起头,抓住沈聿淮的领子嘶吼:“杀了他!” “我会处理。” 沈聿淮把阮初抱起来放回床上:“你先在这里休息,我们出去处理一点事情。” 一行人出门,陈曦把江伊橙留下:“橙子,在这里帮我陪陪你阮初姐。” 江伊橙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交给我就好。” 赵以沫带人去收集证据,拷贝监控录像,回来时刚巧与他们碰上。 陈曦扑进赵以沫怀里,赵以沫把u盘举到她面前:“证据我已经保存好了。” 他那玩意废了 他们来到程忱的房间外,季文璟打开门锁,沈聿淮拦在门前:“谁也别插手,赵以沫,去报警。” “好。” “等等,”阮初被江伊橙搀扶着,站在不远处,“等婚宴结束再报警吧,再怎么说,陶云初是无辜的,别毁了人家姑娘这么重要的日子。” 沈聿淮点头:“好。” 他转身进门,将门反锁。 过了一小会儿,沈聿淮开门出来:“走吧,他那玩意儿废了。” 他指着季文璟:“你,跟我过来。” 走到阮初身边,沈聿淮弯着腰:“我先把外人处理了,你先好好休息,咱们两个的事情,我一会儿再跟你说,”他的目光一一扫过赵以沫、陈曦和江伊橙,“拜托你们了。” 他和季文璟走到窗前,点燃一支烟:“新郎官儿,我跟这儿恭喜您了!您人逢喜事!但我也请您给我个解释,今晚的安保工作季家全权负责,我请问您,这脏东西是怎么进来的?” “你怀疑我?”季文璟喘着粗气问道,“聿淮,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怀疑我?阮初在你心里的分量,我不是不清楚,我就算再不是个东西,为着你,也不可能去害她!” “你最好是,”沈聿淮面无表情,“但是季文璟,今天这个情形,我不可能不怀疑你,”他将长长的烟灰弹落,“我不管你有没有害她,总之我今儿就把话放在这儿,想动她,先把我弄死再说。” 季文璟的瞳孔微微收缩,身体猛地一个颤栗,他抬起手扶在窗台上,沈聿淮的为人,他最是了解,若是你对他好一分,他必定还你两分,但若是你触碰到他的底线一分,他必定千百倍地还你,折磨得你生不如死才好。 季文璟平复着过速的心跳,他刚才跟沈聿淮拿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说事,想要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他又何尝不明白,若不是因为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他此刻不可能囫囵个儿站在这儿,怕是早就跟程家那位一起,躺在那间屋子的地板上动弹不得了。 可今天这事儿,他的确不清楚。 阮初在沈聿淮的心里有多重要,他不是不知道,他再怎么犯浑,也不可能去伤害沈聿淮心爱的人,至少他不愿看到沈聿淮痛苦。 沈聿淮的表情阴沉得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嗓音像浸过一遍温凉的水:“我这辈子没有过太多什么弥足珍贵的东西,可唯有阮初,她是我沈聿淮最珍贵的宝物,我不管是你、还是你身边的谁想要在我们之间做什么,我告诉你,你最好让他小心一点。” 季文璟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他知道沈聿淮看重阮初,但他从来没有想过阮初在沈聿淮心里的分量能重到这个程度。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爱情是奢侈品,不说长辈们,但就他们这一辈的人,现在结婚的也好,订婚的也好,有几个是嫁给了爱情或是娶了爱情? 没人会把爱情看得那么重,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山高路远的,爱情是他们第一件丢弃的行李,与其到时候心如刀绞,倒不如不碰。 阮初和沈聿淮虽然相恋过几年,可季文璟以为沈聿淮只是随便谈个恋爱,只是这姑娘比起别人让他更感兴趣而已,从来没想过他会用情至深。 之前阮初被困在灾区,沈聿淮带着他连夜赶了过去,人却不露面,季文璟也以为他只是顾念阮家的恩情,不得不对阮初的安危担忧。 直到此时此刻,季文璟才看明白,他们这些人里竟真的出了个情种。 他越想越后怕,苏子仪刚回国时,在他面前苦苦哀求,让他帮她接近沈聿淮,他当时甚至差点就动摇了。 他和苏子仪打高中开始就要好。 当年季文璟在校园里也是风云人物,那时候他对一个女孩有过好感,那女孩是个转校生,转校过来后总被人欺负,在那间无人的教室里,他保护了正被霸凌的女孩,在那之后,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在一起之后,季文璟把所有欺负过女孩的人通通收拾了一顿,这样一来,也埋下了后来的祸根。 青春期的好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他便对那女孩没有感觉了,提了分手。 没有了季文璟的保护,女孩很快就遭到了报复,被人围堵在厕所里扒光了衣服。 是苏子仪制止了他们,又及时给季文璟通风报信,这才没酿成大祸,不然,想到那女孩清澈干净的眼神,季文璟怕是真的要愧疚一辈子。 于是面对苏子仪,只要能帮上忙的,他一定会帮。 刚刚沈聿淮提到他身边的人的时候,季文璟的脑海中也划过一丝念头,怀疑到了苏子仪身上,毕竟苏家和程家是远房亲戚。 可苏子仪今天,根本就没有到场,而且在这之前苏子仪还特地叮嘱过他,不要邀请程家。 这件事情怎么想都该跟苏子仪没有关系才对。 今天整个公馆被季家包下来了是真,安保工作由季家全权负责也是真,程忱混进宴会里,差点对阮初造成伤害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沈聿淮没有在楼下发作起来,就已经是给他留足面子了。 “你放心,我会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季文璟沉声说道,“聿淮,你相信我。希望这件事情,不要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可以吗?” 沈聿淮的情绪压抑到了极致,他偏着头,目光紧紧盯着季文璟的脸:“文璟,事情发生在你这,我对你怀疑再合理不过了,你调查清楚,咱们之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若是你拿不出证据,咱们两个的交情,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以后不必再见面,有我的场合你也不必再出现。” 季文璟心里像是生生地穿进一根刺,他艰难地开口:“好。” 沈聿淮转身离开,走出几步之后,他停下脚步,回头说:“还有一句,提醒你,小心点身边的人。” 季文璟垂下眼眸,在脑海中将他周围的人过了个遍,再抬起头时,沈聿淮已经走远了。 陆祁安接上睿睿回到1898公馆,睿睿闹着要找阮初,他们找了一圈,却没找到阮初的身影,连赵以沫也不见了。 他给阮初打电话。 电话响了一阵,他正要挂断时,那边接通了。 听电话的人却不是阮初。 陈曦接起电话,自报家门:“陆祁安,我是陈曦。” 这一次,他来晚了 陆祁安的神色微微一怔,昨晚阮初跟他说陈曦和赵以沫今天都会到场,可今天上午阮初也跟他说,陈曦临时有事过不来。 接电话的怎么会是陈曦? 他没注意,自己在听到陈曦低沉的声音之后,心跳竟突然开始加速。 “你不是今天有事过不来吗?”陆祁安拧着眉头问道。 他听到陈曦在那边长叹了一口气,再说话时,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阮初出事了。” 听陈曦说了几句,陆祁安将睿睿塞到保姆手里,冲上二楼。 陈曦在房间门口等他。 “她怎么样了?”陆祁安的声音都在发颤。 陈曦说:“受了点伤,现在刚睡下,你就别进去了。” 季文璟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想了想,又追问了一句,“那她情绪上…有像上次那样吗?” 陈曦叹了口气,带着季文璟走远了一点,怕吵到阮初休息。 “这一次看起来状态没有那么糟,不过今天若不是沈聿淮来得及时,恐怕就真的要出事了。” 季文璟闭上眼睛,想到几年前阮初的状态,一个那么鲜活的人,突然在某一天,对活着这件事失去希望,原本明亮的眼睛里只剩一滩死水。 他想想都后怕。 陈曦刚才说,是沈聿淮及时赶到制止了这一切。 上一次,季文璟救了阮初,这一次,他来晚了。 季文璟无力地低下头,他来晚了。 - 医院里。 苏子仪坐在病床上,一会儿看一眼手机,眼底蒙着一层紧张的神情。 按照他们的约定,事成之后程忱会给她来一条短信,她算了算时间,程忱现在应该已经得手了,可是却迟迟没有收到他的信息。 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按理来说,今天的事情应该是毫无纰漏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莫名其妙的心慌。 “子仪姐姐,”沈今悦递给她一盒切好的西瓜,“你尝尝,可甜了。” 她把西瓜子都剥了出去。 苏子仪回过神,整理好表情,抬头接过沈今悦手中的西瓜。 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停在了药瓶上:“小悦,我实在疼得厉害,但是这个呼叫器不好用了,你可不可以去护士站帮我说一声,给我加一些止痛药?” “好,”沈今悦担忧地看了她的伤口一眼,小跑着出门。 支走了沈今悦,可门口还有方子铭守着,不过,沈今悦刚才走的时候掩了下门,如果她控制好声音的话,方子铭应该也听不到。 她刚要拨号,理智瞬间回笼,用力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她真是急得脑子都没了,这个时候打过电话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过了一会儿,沈聿淮和沈今悦一起回来了。 “聿淮,你刚刚去哪里了,怎么走了这么久?” “沈今悦,你先出去找你子铭哥。”沈聿淮说。 沈聿淮气定神闲地迈着步子,坐到病床正对着的沙发上:“刚才季文璟的订婚宴上出了点事,我回去处理了一下。” “什,什么事?”苏子仪屏住呼吸,盯着沈聿淮的嘴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抓到个人,强奸未遂。”沈聿淮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砸在苏子仪的心理防线上。 听到这里,苏子仪还是不肯死心,万一不是程忱呢,她不允许她的计划出现任何一点纰漏,他们必须一次成功。 “咱们毕竟马上就要订婚了,所以我来知会你一声,你程家那个表弟,已经废了,你说他怎么这么蠢,动谁不好,偏偏对小初起了心思,”沈聿淮闭着眼睛,手撑住脑袋,手指在额头上有节奏地点着,“我记得程家就这一个孩子是吗?程家老两口快四十岁时才有了他,这么个来之不易的宝贝疙瘩,就这么折在了我的手上。” 他冷笑着起身,抖了抖西装,不疾不徐地走到病床旁,勾着嘴角说道:“程家老两口也是够可怜的,六十岁恐怕也要不了孩子了,程家这是,要绝后了。” 苏子仪低着头,头发盖在脸颊两侧,她瞪着双眼,不敢相信沈聿淮说的这一切。 程忱居然败露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为了今天的事,她甚至牺牲了自己的身体来帮助程忱东躲西藏,只为了能将这件事情做成,可现在,沈聿淮却告诉她,这件事情败了! 原本若是程忱得手了,她既能让阮初身败名裂,让沈聿淮从此彻底厌恶阮初,又能借这件事情,借沈聿淮的手除掉程忱这个唯一知晓她一切的人。 可程忱这个蠢货,不仅没有伤了阮初,还把自己给折了进去! 他理了理头发,双手攥成拳头,做出担忧的模样握在胸口,抬起头,眨着眼睛望着沈聿淮:“什么?他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这些年来,我把小初当成亲妹妹一样,程忱那个混账,他怎么能这样对小初!”苏子仪越说越激动,“当年程家把他送到国外,听我爸妈说,他在国外过得并不好,几年不见,我以为他的性子早该被磨好了,没想到竟然比以前还要混帐!废了也好,省得他再出来作恶!” 沈聿淮垂着眼,让人看不出情绪,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柔和:“好了,你受伤了,情绪不宜过于激动。” 苏子仪蹙着眉,忧心忡忡:“小初呢,她有没有事?”不等沈聿淮回答,苏子仪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不行,我要去看看她,我一定要去看看她!” 沈今悦敲门进来:“护士那边过来加止疼药,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了,还有别的病人要忙,先加药吧。” 谁知道她进来第一眼便看到苏子仪拎着点滴下床的样子,沈今悦冲过去拦住她:“子仪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你的伤还没好,药也还有输完,你要去哪?” 护士也严肃地说道:“病人现在需要静养,病人家属,扶她躺下。” 苏子仪的眼泪落了下来,无力地瘫坐在床上,她对沈聿淮说:“聿淮,你快先去照顾阮初吧,我这边没事的,你替我看看她,她若是没事,你也给我来个信儿,我好放心啊!” 沈聿淮面无表情,打量着苏子仪,良久,他点头:“好,那我先过去,你先打针吧。” 沈聿淮带上方子铭离开。 “嫂子那边没事吧?”方子铭懊恼着,若是他在,他一定会在阮初身边看顾好她的。 沈聿淮点头,又摇了摇头:“苏子仪刚才都做了什么?” 炎炎夏日,她却冷得发抖 方子铭仔细回想了一下:“我刚才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她除了跟小悦说了几次话之外,要么就是躺着,要么就在玩手机,没有什么异常。”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件事情的确怀疑不到苏子仪身上。 她刚才哭得那么情真意切,可沈聿淮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沈聿淮拿出程忱的手机,那部手机一直很安静,没有收到一条信息或一个电话进来。 “二哥,你怀疑子仪姐?” 沈聿淮将程忱的手机收起来,他偏过头,对上方子铭那双疑惑的眼睛,竖起食指贴在唇上。 方子铭当即明白过来:“清楚了。” “嗯。” 回到公馆,他上了二楼房间。 阮初已经醒了,沈聿淮把人都支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他和阮初两人。 他一步一步的向他躺在床上满是伤痕的爱人走去,他的亲妹妹,在几年前亲手害了他心爱的人,偏偏他,也蠢到上自己亲妹妹的当,直到今天,所有的真相就此揭开,可他那个妹妹却由于绑架留下了心理创伤,让他发作不得,陷入两难境地。 他坐在阮初身边,哽咽着开口:“我可以抱你吗?” 阮初抬起头,双眼平静得像一滩死水:“不能。”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天花板上的吊灯,“沈聿淮,你这样,很没有必要。” “可以听我说几句吗?” 阮初闭上眼睛,靠在床头上,她知道,若是不让沈聿淮把话说完,以他的性子是不会罢休的,既然今天已经说了那么多,不如一次性都说个清楚。 “好,你说吧。” 沈聿淮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开始说话。 当听到陈曦将事情的真相揭露,他的心里突然涌出千言万语。 但此刻看着阮初满是泪痕的脸,心里那些话堵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每天生活在他的身边,得了抑郁症,他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 那件事情刚发生之后,阮初去陈曦家住了一段时间,其余的时候他们日日生活在老宅,他却从来都没有留意过她的精神状态。 直到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想要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却发现在他的记忆中,阮初后来只是变得不太爱说话,他依旧找不出什么自己留意到她身体变化的证据。 从阮初被程忱猥亵,一直到他们结婚,这中间隔了一年多的时间。 起初他不愿意看到阮初,也不允许身边任何人提到阮初的名字,她变成了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不敢触碰。 沈聿淮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他那段时间的心理状态,在他的视角里,他恨阮初践踏他的自尊,他高傲了一辈子,第一次对一个女孩付出真心,可她却在他对她最上心的时候,跟别的男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阮初曾找过他几次,她问他为什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伤害自己。 他那时候不肯理她,也不愿意听她说话,听到阮初问的那些话,他甚至还觉得这话讲得莫名其妙。 若真说起来,也不是没有表象的,那段时间阮初在家里从不主动说话,若是其他人主动与他交流,她好像也没有什么表达的欲望。 每天吃饭时,她好像也只是坐在餐桌旁摆弄着手里筷子,却没吃什么东西,身体越来越消瘦,眼下乌青的黑眼圈面积越来越大。 可他怎么就没多留意一点? 一开始他刻意避着阮初,不想见到她,不想同她有任何交流,也不想听到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追问。 直到后来有一次,他们在老宅大门口相遇,四目相对时,阮初目光呆滞,她站在原地,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快速地移开了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其实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是他,他没有用心留意,蠢到只在乎自己的自尊心是否被践踏,蠢到在阮初被伤害之后,他又给了她二次伤害。 阮初被伤害时,他无视离开,抑郁时,他又冷漠对待…… 那些日子阮初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 “对不起…”沈聿淮握住阮初纤细的手,“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好……” 阮初轻轻的把手抽回来,她抬起手用衣袖擦掉眼泪,挤出一个看似释怀的笑容:“那些都已经过去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不用再吃药,也不会再对活着不抱任何希望,我现在挺好的,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也不用觉得愧疚,当时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无愧于心就好,不必有愧于我。” 沈聿淮闭上眼睛,胸腔里翻涌着一团雾气。 她说,不必有愧于她。 这是在多么绝望的境地强迫自己释怀? “再说了,”阮初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迟来的道歉,没有什么意义,就算你现在以死谢罪呢,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不是吗?你现在是道歉也好,愧疚也好,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罢了,她长叹一口气,裂开嘴角,对上沈聿淮那双眼睛,“你瞧,结婚之后的这三年,你还教会了我挺多的。” 沈聿淮眼里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砸在阮初的手背上,他喉咙发紧,用力吞咽了几下:“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不是能再跟你在一起的机会,是能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好吗?” “不了,”阮初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看沈聿淮,“我们两个之间有过几年很好的感情,抛开后来的事情不谈,至少那几年,在我的心里是值得我一辈子去想念的时光,所以沈聿淮,我们就不要再打扰对方,不要再去破坏那几年的美好,我爱过你,知道你也爱过我,有那几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可我一直都爱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阮初此刻手脚发凉,手心里全是冷汗,炎炎夏日,她却冷得发抖。 我以前真的很蠢 “知道吗沈聿淮,其实我以前真的很蠢,”阮初开始回忆,情绪也在此刻反扑,“在我知道我们的婚约没有被取消时,我以为我们之间还有可能,你一向任性,我了解你,若是你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没人能强迫你,既然你还愿意娶我…” 阮初自嘲地笑了笑,“我傻到以为我们的感情还有修复的可能,我在心里忐忑的计划着,在婚后,我该怎么做才能修复我们之间的感情,直到婚礼当晚,你在我们的婚房里,告诉我,你娶我不过是因为沈家要还阮家的恩情。” 婚房的床上铺着红色四件套,偌大的落地窗上贴着她亲自挑选的喜字窗花,墙上挂着他们的结婚照,在拍结婚照时,他们两个好像都很勉强,拍出来的照片也不尽人意,要么疏离,要么笑得牵强,挂在婚房卧室里的那张,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挑选出来的,还看得过去的一张。 沈聿淮就在他们的婚房里对她说:“我哪里有的选呢,阮叔叔为救我爸去世,我不得替沈家还你们家的债?” 阮初的心在那一刻凉得彻底。 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语气却平静得吓人:“即便是那样,我还是想要挽回你。你知道吗,在我失去爸爸之后,因为妈妈的病情也不得不跟妈妈分离来到沈家,那时候我的日子很难熬,直到你闯进我的生活,带我走出心里的阴霾,所以在我心里,那几年的感情意义重大,可我竟然卑微到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还是想要挽回你,你瞧,我多傻呀。” 沈聿淮闭上眼睛,身体剧烈地颤抖,阮初的语气是那么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他抬起手,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留下大片水渍。 他一向有洁癖的。 “不是的,爸妈给你物色了新的结婚对象,是我跪在他们面前,求来的机会娶你,你不知道娶你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欣喜。” 沈聿淮将额头埋在阮初的手背上,温热的气息灼烧着阮初的皮肤。 “抱歉,三年多的时间我都没能观察出来你娶我是欣喜的,甚至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从没出现过。” 沈聿淮从来不过问她的事情,他对她向来漠不关心。 有次她发高烧,沈聿淮睡在客房,她头昏脑涨的,敲响了客房的门,沈聿淮不理,外面下着大雨,她只能自己一人打车去医院。 工作的这几年,她随组去南方,遭遇过两次山体滑坡,沈聿淮一次都没出现过,也从来都没有过问过,他甚至没有关心过她的生死。 阮初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对工作满怀热情,想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有次累到在片场昏厥,甚至晕出了幻觉,好像看到沈聿淮从一辆车上下来,往她这边冲了过来。 醒来之后,她心底一片凉意,那辆车不过十几万,沈二公子傲着,从不开那样的车,也不会来片场看她,更不会关心她。 “我知道我那样不对,我知道我刻意表现出来的漠然伤到了你,可在我心里,我一直都是在乎你的……” “沈聿淮,”阮初笑起来,脸颊挂着两个甜甜的小梨涡,她说,“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没有读心术,我也没有办法做到在你这三年多的欺负里找到任何爱意,我做不到在玻璃渣里找糖吃。”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认清了自己的错误,但是现在我想请求你,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我累了,”阮初躺进被窝,她闭上眼睛,“你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沈聿淮离开房间时,走到门口时却又回过头来。 房间里的光线和空气都很温暖,阮初躺在偌大的一张床上,甚至没什么存在感,她又瘦了。 关门时,门锁的声音响声清脆,仿佛像是阮初的心门上锁的声音,沈聿淮竟控制不住打起寒颤。 六月炎热的天,他竟然也冷得发抖,颓然地坐在门外的地板上,与阮初一墙之隔。 周围安静得出奇,忽然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 “听陈曦说,你已经都知道了。” 陆祁安走到沈聿淮身边,双手插兜靠在对面的墙上。 “我在回国之前,找朋友问过你们的感情状况,你们结婚三年,你让她受了三年的委屈,最后甚至还出轨了那样一个女人来羞辱她,”陆祁安的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你在这个爱你的人身上所施加的所有报复,都是因为你那可笑的自尊心而产生的莫须有的误会,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心里好受吗?” 沈聿淮的上半身猛然一抖,他抬起头,紧咬牙根:“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阮初的那点心思。” 陆祁安说:“我承认我一直喜欢她,但是沈聿淮,虽然我一直在国外,但我却知道你并没有真的出轨,可我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从国外出差回来之后就火速潦草地找了那么个女学生。” 他勾住脖子里的一根丝线,从领口拽出半块玉牌,他将玉牌举在空中,“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沈聿淮的眼神明显变了,这才是让他真正抓狂的。 当初他出差回来后用那样愚蠢的方式来报复阮初,的确是因为这半块玉牌。 如果陆祁安随身带着的是阮初的任何一样东西,他都不会在意,可唯独这块玉牌,这是阮父去世前留给阮初的物件,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她不可能随随便便送人。 可在大洋彼岸,他却发现,阮初将玉盘一分为二,给了陆祁安一半。 在国外看到陆祁安胸前的半块玉牌时,他的脑袋里“嗡”的一声,涌现出阮初日夜抱着玉牌哭泣的模样。 他那时竟以为她的泪水是在思念陆祁安。 “既然你今天已经知道了那么多,那我索性告诉你这半块玉牌是怎么来的,让你死个痛快。” 走廊尽头阳光无限,沈聿淮在阴影处,抬起头望着站在光亮中的陆祁安。 他的嗓音空灵,像是来自地狱的宣判官,掌控着每个人的命运。 沈聿淮不由得心跳加速,下意识紧握双手。 谢谢 陆祁安靠在墙上,目光偏向走廊尽头的那一道好春光,他记得第一次对阮初心动时,阳光也是这样无限好。 她走在他前面,马尾辫一甩一甩的。 阳光打在她身上,让他失了神。 陆祁安叹了口气,如果他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沈聿淮,也就意味着沈聿淮和阮初之间的误会,有很大概率会解除,他们也多了一些破镜重圆、冰释前嫌的可能。 这对他是不利的。 可是,其实他能看出来,阮初心里一直都有沈聿淮,她看似放下了,实则是把沈聿淮这个人、这个名字埋藏在了心底。 有时候一个人越是逼迫自己去做一件事情,反而越会适得其反。 自他回国重新接近阮初开始,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阮初看似是在放下,实则她只是在逼迫自己罢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没见阮初真正发自内心地笑过。 她所有的笑容常常都只是浮在表面,就像是程序化的设定,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不该笑。 她从来都不开心。 如果沈聿淮和阮初之间的误会能够解开,这么多年来,始终缠绕在阮初心里的心结也就可以解开。 解开了心结,也许才能真正向前看,才能放下过往那些伤痛,真正开心起来。 天天开心,这四个字看似简单,实则这是最难做到的事情。 可他想帮阮初做到。 即便在这之后,阮初和沈聿淮之间误会解开,重新走在一起,即便他会彻底失去追求阮初的机会,但只要她能过得好,只要她幸福快乐,这就够了。 陆祁安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当年,是我察觉不到不对劲,一路跟着阮初到了那家酒吧,才阻止了悲剧的上演。” “沈聿淮,她一直清清白白,无论当年她是否真的被程忱侵犯,她都是一个清白干净的好姑娘。但我现在告诉你,他们没有发生什么,因为,当年你走之后,是我救了她。” “我想,那块玉牌大概是阮初在挣扎时不小心掉出来的,摔成了两半,”陆祁安深吸了一口气,顿了一会儿才又缓缓开口,“我承认,这件事情是我有私心,那块玉牌,是我擅作主张自己留下的,把阮初送到医院之后,我只还了一半给她。我知道我跟她之间没有可能,所以才想留个能够思念她的物件,这事,是我不对,才让你对她产生了误会。” 沈聿淮从地上猛然站起来,懊恼、悔恨侵蚀在他的心头,他抬起双手用力搓了搓脸,怅然地靠在墙上,胸腔抽动着起伏,几滴眼泪从他的指缝之间渗了出来。 陆祁安下楼,留给沈聿淮悔恨的时间。 “谢谢……”他听到沈聿淮几乎微弱的声音。 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一辈子活在愧疚里赎罪才好,他这辈子不配走出这场阴霾。 “沈聿淮,你让我特别看不起。”陆祁安下楼之前,想了想还是停住了,转过头远远地看着沈聿淮,“其实现在你们两个互不打扰才是最好的结局,但若是你还想留在她身边,那就请你像个男人一样好好爱护她,今天告诉你这些,我并没有想得到你的任何感谢,只是为了阮初罢了,以后,我会和你公平竞争。” 沈聿淮独自一人在走廊里坐了很久,在这期间没有人上来打扰过这片刻宁静,他起身站在那扇门前,几次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却始终没有勇气打开那扇门。 阮初躺在床上,她没睡,也根本睡不着。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一开始也不知道沈聿淮有没有离开。 直到门把手上传来微弱细碎的声音。 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刚听到那声音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还是害怕,但那恐惧感就只维持了几秒钟,直觉告诉她,门外的人是沈聿淮。 她望着天花板,数着每分每秒时间的流逝,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脑海中一片混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往前走,想开始新生活,沈聿淮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她过不去。 可她此刻,心里却有些期待沈聿淮推门进来。 恨是爱的衍生物,若没有爱,她恐怕也不会在乎那些事情,更不会恨上沈聿淮。 她的情绪在往前走和向后看之间来回反复横跳,想要往前走,可心底里却舍不得那个人,想要向后看,却又过不去心里那一道道坎。 阮初不是一个对待情感干脆利落的人,无论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她都做不到。 她恨自己的心软,可又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无情的人。 劝别人时道理讲得头头是道,可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心里装着那么多大道理,却依旧这么束手无策。 门口传来微不可闻的几声脚步声,大概是沈聿淮离开了。 她的心也跟着慢慢沉了下去。 沈聿淮回到宴会厅里,宾客们酒足饭饱,开始借这场宴会来扩展自己的人脉。 他刚下楼,便有人围了上来,是几个之前想要跟沈氏合作的公司的老板们。 有些他根本都叫不上名字来,他们见到他,在他这个晚辈面前腰被深深地弯着,头始终不敢高过他的肩膀,一声一声的沈二公子,和一张张谄媚的笑脸,让沈聿淮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硬着头皮应付完那些人,苏子仪的父母却又凑到他跟前。 “聿淮,苏父端着一副长辈的姿态,“来了这么久了,怎么也没过来说说话,咱们都快成为一家人了,别跟伯父见外。” 一家人,这三个字犹如锥子一般狠狠地扎在沈聿淮的心里。 他刚想发作,抬起头时看到了远处的沈北辰,他们遥遥相望,他看到了沈北辰眼中警告的眼神。 他想起沈北辰曾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他享受了这个家带给他的优渥条件,享受了这个家带给他的资源和名利,就该甘心做这个家利益交换中的棋子。 他不会娶苏子仪的,但也不能在这种场合闹起来。 大哥虽然没谈过恋爱 沈聿淮自己心里清楚,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能力金钱,哪一份不是得益于生在沈家。 刚才过来的那几个人,有的甚至比沈元康年纪还大,哪一个在他面前不是点头哈腰,还不是因为他姓沈。 如果没有这个身份,他什么都不是。 心里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他闭上眼睛,生生地咽了回去,放缓了语气,又放低姿态。 “处理了点事,没顾得上您。” 苏父这才和蔼地笑起来:“你们年轻人忙点好,听说沈老弟又陪着叶老师去出差了,”苏父拍了拍沈聿淮的肩,“你们这些孩子们长大了,肩上扛得住事,总算是也能让我们这些老头子,歇一歇了,你和子仪的事情趁早定下来,也早点给我们抱个孙子外孙,我们也好彻底退休,帮你们看孩子!” 苏父苏母没提苏子仪出车祸的事情,看来是苏子仪没有告诉他们。 “对了,聿淮,听我家子仪说,她陪小悦去南边看包,要过几天才回来,你要是最近不忙,不如也一块儿过去陪他们两个玩一玩,”苏母笑着说道。 “好,看情况吧,”沈聿淮四处张望着,“赵家那位找我有些事情,我先失陪了,伯父伯母。” 赵砚安和沈聿淮在房内商量对策,有关程忱,他们决定把它交给法律去处置。 “会不会太轻了点?”陈曦问道。 “放心好啦,”赵以沫的手搭在陈曦肩上,“我哥是什么人,那是有名的金牌大律师,他一出手,那个程忱不死也得扒层皮,这辈子应该是出不来了。” 赵砚安摸着下巴:“倒不是我怎样,是他自己这些年作恶太多,始终有人保护着,让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他转头看向沈聿淮,“这些年他所做过的事,我已经在开始收集了,你那边也一起收集一下,好好跟他算算总账,也还那些被他迫害过的人一个公道。” “这是一定的,前些年他逃到国外,一直没回来,回来也是东躲西藏的,这次他既然落在我手里了,那就别饶过他。” 商量完之后,陈曦吹了声口哨,把沈聿淮招了出去。 她靠在墙上,直截了当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当然是你和阮初的事情,陈曦将双手插在兜里,仰头看着沈聿淮。 沈聿淮紧抿着嘴唇,他低下头,气息有些虚浮:“我想用这辈子剩下的时间来弥补她。” “可真没必要,”陈曦讥笑了一声,不屑的说道,“她都已经很惨了,你为什么还要把她困在你这种人身边,你就放过他吧,她离了你能过得很幸福。你瞧,她现在身边就有一个挺好的人,陆祁安比你靠谱,他尊重阮初,爱护她,这么多年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还有一个那么可爱的儿子,若是阮初同他在一起,会比跟你在一起幸福得多,也许他们之间不会像你们曾经那样有那么多的激情,可细水长流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沈聿淮将手撑在墙上,才勉强站稳,陈曦所说的这些话,他无从反驳。 可他还是想把阮初留在身边,再好好去爱她一次。 这是他年少时一直想做的事,后来却搞砸了。 时至今日,他也恨自己。 “陈曦,”沈聿淮稳了稳自己的语调,“这么多年了,阮初这个人几乎是刻在了我的心里,几乎是融进了我的身体里,我这个人,抛离不开她。这几年,我愚蠢幼稚,做尽了伤害她、欺负她的事情,原因竟然只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误会,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可我却是真的,很爱很爱她。” “爱她?这几年你都做了什么?这几年除了伤害她之外,她的任何事情看起来好像都跟你毫无关系,甚至连她的生死你都没有在乎过,不是吗?你知道山体滑坡有多可怕吗,两次,她也是倒霉,竟然遇到过两次,可你有问过一句吗?”陈曦愤愤不平,越说越激动,宣泄着这几年来对沈聿淮的不满。 “所以我才说我愚蠢可笑,”沈聿淮的眼神中满是自嘲,“第一次,我带着季文璟连夜赶到灾区,让季文璟以出差路过为理由替我上前去照看她,我就躲在离她十几米远的地方,我甚至会都不敢走上前去让她知道我就在她身边,不敢让她知道我在乎她,胆小如苍芥。第二次,我看到消息之后,一刻也不敢停地往那边赶,却仍然是只敢远远地看着她...”沈聿淮将脸埋进手心里,“是我错了,是我爱错了方式。” 陈曦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再说话。 原来这两个人,都是蠢出升天的哑巴。 但,爱是需要表达的。 很多人都忘了。 房间里,赵以沫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在听到沈聿淮说的话之后,久久收不回惊掉的下巴。 她抬起手托在下巴上,用力往上抬了抬,蹑手蹑脚地回到沙发上:“哥,你们男的都这么贱吗?” 赵砚安白了她一眼:“每个人处理事情的方式都不一样,聿淮这人从小到大那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出了家门无论走到哪里所接收到的也都是追捧,所以他受不了一点折辱,尤其是当他有付出之后。” “他之前幼稚,做了那么多我听都听不下去的事情,若作为一个整件事情的旁观者来看,我个人希望他离小初越远越好,但若小初还放不下他的话…我们都不是小初,没人能替她做决定。” 赵以沫的手撑在沙发上,皱着眉听完她这个常年像冰块一样的大哥讲出这些话,不禁感叹,她大哥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还挺懂。 阮初心里一直有沈聿淮,他们都看得出来,她在努力让自己放下他,他们也愿意默默陪在她身边陪她一起。 赵以沫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摆弄了一会儿手机之后,突然就想了起来。 “对了哥,你怎么会和小曦一起过来,你不是出差去南城了吗?” 赵砚安刚入口的茶水差点就喷了出来。 沈聿淮,谢谢你 赵砚安一直想公布他和陈曦的关系,一直都想在陈曦那儿要个名分,奈何陈曦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也只好服从。 原本差点没忍住直接承认,想到陈曦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儿,赵砚安话到嘴边却又话锋一转:“我正准备登机,听说了这边发生的事情,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刚好遇到小曦,就一起过来了。” 赵以沫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表情,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赵砚安这话说得不对劲,但她知道她这位大哥从小到大都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便也没再多想。 “对了,”赵砚安战术性咳嗽一声,开始转移话题,“不先把小初送回去吗?让她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先把她送回家去休息。” 赵以沫摇了摇头:“小初怕影响了季家和陶家今天的订婚仪式,所以想等宴会结束之后再回去。” “要我说,小初就是太善良了,今天他在季家的场子里出了事儿,那就合该季家来负责的,就算影响了又怎么样,她倒是为别人着想了,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赵以沫恨铁不成钢,气得直跺脚,皱着眉头和赵砚安发牢骚。 阮初什么都好,就只有一点,她心太软。 心软的人注定过不好。 赵以沫踢掉高跟鞋,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她从包里拿出随身备着的衣服,去衣帽间把礼服换了下来。 换好之后,她带好口罩和帽子,趿着酒店的拖鞋去找阮初。 阮初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她得去帮她理个清楚。 阮初果然没有睡,身体的不适感已经缓解了许多,房间里很闷,心里更闷,她趴在窗台上吹风。 赵以沫拧开一瓶水递给她:“今天所有的事情都说开了,你想好接下来该怎么面对了吗?” 阮初猛灌了一大口水,思考了几秒才说:“顺其自然吧。” “你心里还有他,是吗?”赵以沫看不下去阮初再继续像之前那样自欺欺人折磨自己,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那她就把这些问题翻出来摆在她面前。 阮初沉默了一会儿,她长舒一口气,眼睛里泛着泪光:“以沫……” “我就知道。” 这个答案丝毫没有让赵以沫感到意外,她早就知道,换句话说,其实阮初身边的每个人甚至包括陆祁安都看得出来阮初的心里始终放不下沈聿淮。 “我在小初这儿。”赵以沫回复了一条语音消息。 几分钟后,陈曦推门而入。 她此行的目的和赵以沫一样。 “其实你们之间,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因为误会而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陈曦抱着胳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忍住,“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好,你们两个人都是哑巴吗?每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睡在同一个被窝里,明明几分钟就能说清楚的事情,你们硬是拖了三年多,我都被你们气笑了!” 阮初叹了口气:“你们知道的,我没法说,这些事情里面涉及到了沈今悦,”她仰头望着窗外,“我是没法离开沈家的,如果这些事情有一天在爸妈面前东窗事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在沈家继续呆下去,又该怎么面对他们。” 阮父为沈家丢了命,沈家始终没有放弃偿还阮家的恩情,而阮初就是他们报恩的唯一途径。 他们报恩的方式是收养阮初,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去疼爱她,包括承担阮母在生活和治疗上的一切费用。 所以阮初是无法离开沈家的,他们也不会允许她离开,至少在从前是这样的。 如果当初那件事情直接闹到了叶老师和沈元康面前,她不敢想象,沈家会闹成什么样的局面。 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边是恩人的孩子。 叶老师和沈元康那么疼她,她也不忍心让他们做这种艰难的抉择。 “你们猜得没错,我心里的确一直有沈聿淮,”阮初转动着桌上的那瓶水,瓶身上倒映出她那双无措的眼睛,“到现在,我活了二十多年,他占据了我一半的生命,要把他从我的心里剔除,很痛。可我必须得这么做,只是我不知道爱了一个人十多年,要想彻底让他从我心里消失,需要多少年...” 赵以沫问道:“所以你是打算,不回头了,对吗?” “我想向前看。” “好,”赵以沫点了点头,“遵从你的心就好,只要你能过得开心,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和陈曦都支持你。” 陈曦说:“既然是这样,人家今天帮了你,一会儿走的时候,别忘了跟人说声谢谢。” “好。” 夏夜里,温热的风扑在阮初的脸上,像一把毛刷子,软绵绵、毛茸茸。 夜已经深了,订婚宴也终于结束。 宾客们陆续离场,只剩零散一小部分人还在逗留,阮初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穿戴整齐,下楼准备离开。 季夫人这时过来向阮初表达歉意,拉着阮初的手说了半天,承诺一定会调查清楚这件事情。 季夫人是个热心肠的人,心疼阮初的身世和遭遇,季文璟同她说了楼上发生的事情之后,她一整个晚上六神无主,自责不已。 明明一切都井然有序,他们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为了确保在今天这个场合不要出现任何的岔子,怎么就偏偏混进了一个程忱? “老二,”季夫人郑重其事地跟沈聿淮承诺,“你放心,今天这件事情,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伯母,”阮初说道,“您不用太自责,今天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她告辞离开,陆祁安抱着睿睿走过来,把睿睿放在地上。 小家伙脚一着地就像个小兔子一样朝阮初飞奔过去。 爹地说小初阿姨受了伤,睿睿在阮初身边刹住车:“小初阿姨,睿睿好想你,跟人家一起回家,好不好?” 阮初弯腰,揉了揉睿睿软软的小脑瓜:“好呀。” 准备离开,阮初转过头,目光停留在沈聿淮的脸上:“沈聿淮,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他终于在黑暗中呜咽起来 沈聿淮一怔。 他不想听到阮初的谢谢,他宁可她恨他。 至少那样,说明阮初还在乎。 “你小初阿姨的脚受了伤,爹地要照顾她,所以,你可不可以自己过去上车?”陆祁安问道。 睿睿乖巧地点了点头。 人这么多,阮初恐怕不会接受他抱她过去,陆祁安伸出胳膊:“如果觉得人多不方便的话,可以扶着我,我们走得慢一些就是了。” “等一下,”沈聿淮走上前,“你们三个人,一个是孩子一个是伤员,你自己照顾不过来,我今晚正好也回星河湾,送你们一程吧。” 说完,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沈聿淮横抱起阮初,大步流星地出了酒店。 他的车就停在酒店门口不远处,抱着阮初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车座上。 睿睿也倒腾着小短腿跑了过来,沈聿淮帮他拉开车门,他偷瞄了一眼还有几步才过来的陆祁安,与沈聿淮相视一笑,小声喊了句“爹地”。 沈聿淮宠溺地点了点头,把他抱到儿童坐椅上:“宝贝儿真乖。” 待他们都上车后,季文璟跟了过来,敲了敲车窗,站在车前。 沈聿淮不耐烦地靠在座椅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了车。 “怎么?” “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的,我想...跟小初赔个不是。”季文璟说道。 沈聿淮撑住车前盖,嗓音微冷:“你打住,”他回头看了眼车里的阮初,“这件事不要再在她面前提起,我怕她难受。你要是真觉得对不住她,就赶紧给我查清楚。” 季文璟抓了抓额前的头发:“好。” 他目送沈聿淮开车离开,车子走远后,他回过头,看到身后站在不远处的陶云初。 季文璟有些失神。 “抱歉,影响到你了。”他走到她身边。 陶云初微微一笑:“不碍事,我陪你一起查。” 他们一同往酒店里走。 季文璟边走边说:“是不是这几天就要回学校了,到时候我去机场送你。” “先不回了,我先陪你一起把这边的事情料理了再说。” “会耽误课吧?” 陶云初耸了耸肩:“没关系的,那些课程我早就学得差不多了,至于平时签到嘛,”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可以找人替一下我。” 季文璟看着她那双闪亮亮的眼睛,一时忘了回答,反应过来后,大脑一片空白,尴尬地随口应了一声。 车子行驶在回星河湾的路上。 “其实,你今晚不如回老宅,你受伤了自己在家不方便,如果回老宅,陈妈还能照顾照顾你,而且,”沈聿淮轻咳一声,措了下辞,“而且现在老宅没人。” 阮初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拒绝了:“不用,今天下午医生已经帮我处理过了,我想回星河湾。” “好。” 到了星河湾之后,陆祁安照例抱着睿睿乘电梯到阮初的楼层,再爬楼梯回家。 他原本想送阮初进家门,但她拒绝了,陆祁安就只好抱起睿睿准备回家。 “沈聿淮,你来一趟我这儿,我有话跟你说。” 陆祁安刚上了两节楼梯,听到阮初的声音,他顿住脚步。 阮初冲他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有些话需要说清楚。” “好,”陆祁安说道,“那你有事找我。” 进了门,阮初打开灯,客厅里灯光大亮,沈聿淮抱起她,将她放在沙发上。 阮初深吸一口气,开始说话:“沈聿淮,我的心结也算是在今天全都解开了,再也没有什么秘密,再也不用担心,再也不必被人误会。至于程忱,赵以沫也已经跟我说了你们的决定,我很赞同,以后他应该也没有什么机会再伤害到我了,我的生活终于再也没有那些担忧和顾虑,所以,我要向前看了,你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聿淮坐在阮初身边:“我明白,我可以陪你一起……” “不,我想开始新的生活,”阮初笑着说道,“知道吗,今天我们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程忱也即将被绳之以法,我心里就仿佛卸下了一座大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我这几年都把自己活成什么样了,就连我自己都讨厌现在的生活,所以,我也必须得让自己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沈聿淮的手指敲击在手腕上的表盘上,他低着头:“好,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但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够有机会再次参与进你的生活里,如果到时候我已经改正了自己,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 阮初沉默了良久,鼻子里升起一阵酸楚,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后来这几年,好像都已经让我忘记了,你曾经是什么样子,你现在这样,我甚至都有些不太适应了。” 灯光打在阮初的脸上,照得她眼睛亮亮的,沈聿淮看着她那强颜欢笑的模样,喉咙里像有一团气在向外爆破,疼得他热泪翻涌。 是我不好这句话,他今天和阮初说了无数遍,直到现在这一刻,他再也说不出了。 他那颗规律跳动着的心,也在今天沉了下去,仿佛从此之后,停止了跳动。 心有些慌,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无目的地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瞧见窝在沙发上的阮初,宽大的沙发显得她尤其瘦弱。 这是他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孩。 而她正在离他远去。 是被他亲手推开。 她明明是受到伤害的那个人,他却因为自己的愚蠢,因为那些莫须有的误会,欺负了她这几年。 她一声不吭,她逆来顺受,沈聿淮只觉得心如刀绞。 是他毁了她。 沈聿淮夺门而出,他按下电梯按键,电梯从一楼开始缓缓升起,可他却等不了那么多,从八楼向下飞奔。 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 沈聿淮发动车子。 黑色的大车如同一道流星,在漆黑的柏油马路上划过。 他双目猩红,油门踏板已经被他踩到最底。 路边一对小情侣,看样子是刚约会完,女孩在男孩身边蹦蹦跳跳,好不幸福。 他眼底一阵刺痛,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甩尾拐进了路边的一个小巷,他停下车熄火。 车灯照亮了整个小巷,沈聿淮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他俯下身将头抵在方向盘上,颤着手拨动开关,关闭车灯。 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终于在黑暗中呜咽起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沈聿淮的哭声一顿。 人是安全的 方子铭从半城酒店出来,正准备开车去常去的那家酒吧放松放松。 他性格好,朋友也多。 平时跟沈聿淮这几个人亲得像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亲兄弟似的,这几位哥哥都比他大一些,年纪上来了,玩不动了,尤其是高朗清,这都当爹了。 方子铭偶尔也找那些跟他同龄的狐朋狗友们嗨一嗨。 走到沈聿淮刚才停车的位置,他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已经空了的停车位。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毛毛躁躁得像是猫抓似的,他暗暗觉得不对劲。 刚才沈聿淮走之前,他们碰过面。 方子铭看着空了的车位,一下子就想起沈聿淮刚才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眼神空洞,语调平平,他都怀疑刚才沈聿淮同他说话时,眼神就没在他身上聚焦。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意气风发的沈聿淮有这样的时候。 沈聿淮一向骄纵,今晚却格外失意。 方子铭不知道他今天下午在医院时,沈聿淮回来那一趟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他进了阮初的房间,后来陈曦也进去了,大概是陈曦对他说了什么。 但究竟是什么,竟然会让沈聿淮如此颓败? 今天的事情跟程忱有关,难道是陈曦提了几年前那件事吗? 方子铭大脑飞速运转,他早就觉得那件事情是误会,但具体怎么误会的他还没猜到。 但他想,能让沈聿淮变成这个状态,一定是那件事情的真相被揭开了。 他脑袋里“嗡”的一声,下一刻,他拔腿就跑,边跑边给沈聿淮打电话。 电话无人接听。 他坐上车,又给阮初打电话,把手机往副驾驶座上一扔,他启动车子。 电话接通了。 “嫂子,”方子铭心里着急,脱口而出的还是之前的称呼,“啊不是,阮初姐,二哥现在还在星河湾那边吗?” 阮初一愣,刚才沈聿淮着急走了之后,她以为是医院那边沈今悦又有什么事情。 她突然心慌起来。 “他刚才,刚才走得很着急。” 方子铭紧着追问了一句:“他是开车走的吗,有说去哪儿吗?” 阮初眼皮一跳:“他刚才突然就走了,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看那样子应该是开车出去了。” “好,那我们随时保持联系吧姐姐。” 挂掉电话,阮初弯腰将头埋在膝盖上,抬手按住一直在跳的右眼皮。 刚才沈聿淮出去后,她就给他打过电话,但他没接。 如果真的是医院那边有事,沈今悦若是闹起来,沈聿淮恐怕没工夫看手机。 她虽然心里着急,但却不知道该以什么心境和身份去面对。 方子铭挂断电话,先是把手机随手一扔,呆了一呆,又突然拿起来。 联系季文璟恐怕是不行,今天这事儿季文璟也有责任,沈聿淮要是见了他,恐怕会更激动。 自从家里添了个小姑娘之后,高朗清这段时间也不常在京,但听说他这两天准备回来来着,方子铭抱着试试的心态联系了高朗清。 可不是也巧了,方子铭的电话打过去时,高朗清刚拖着老婆孩子还有行李进家门。 “哟,你这是有千里眼,我刚进家门还没坐下呢,电话就给我打过来了。”高朗清换了只手拿手机,把手里的提包递给保姆,径直往家里走。 “清哥,出事儿了。”方子铭颤着声音,我现在在府前街上,准备往星河湾走,你那边要是不忙的话,咱俩在星河湾附近会合。” 高朗清正换了拖鞋往客厅里走,听到方子铭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声音,身体猛然僵住,停在原地。 “谁出事儿了?出什么事儿了?” 他声音有些大,傅文珺闻声抱着女儿从楼上下来。 “什么出事了,你们哥俩说什么呢?” 高朗清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笑着说了句:“没事儿,子铭跟我闹着玩呢,你快先和姑娘休息吧,我出去找他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他依稀记得,阮初好像搬去了星河湾,傅文珺跟她关系一向要好,在确定事情是个什么情况之前,他怕吓着傅文珺。 高朗清走过去亲了亲傅文珺,又亲了下她怀里的小家伙,慌里慌张地出门去。 他们在距离星河湾一个路口的位置碰面。 “沈今悦今天下午出了点小车祸,”方子铭跟高朗清交代前情,“我刚往医院打了电话,二哥没过去。” 高朗清拧着眉头,站在马路牙子上环顾茫茫四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小子应该没走远,这样,咱俩开着车先在附近这些路上转悠,电话咱就一直通着。” 两人又启动车子,分头行动。 高朗清在路口右转,行驶了大概几十米之后,突然在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子里,瞥见了一个车的轮廓,但由于里面太黑,有些模糊。 “子铭!”高朗清忽然大叫了一声,喘着粗气,“我找到他了。” 高朗清迅速看了一眼后视镜,猛地踩住了刹车,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方子铭就在不远处,两三分钟的功夫就赶了过来。 巷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沈聿淮的车静静地停靠在小巷中间,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死寂。 好在,总算是找到了他,高朗清这才发现,他现在手都在发抖。 他们快走了几步,走到沈聿淮的车旁,车门上了锁。 高朗清敲了敲车窗:“聿淮。” 连续叫了几声,车里的人却没有一点回应。 沈聿淮的车窗贴了膜,他们趴在外面,丝毫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过了一会儿,只听啪嗒一声,车门开了,一只手臂将车门推开一道小缝之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紧接着,他们听到了沈聿淮的抽泣声。 确认了沈聿淮没事,方子铭拍了拍高朗清的后背,掏出手机走到一边给阮初回电话。 “他怎么样?”阮初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让人琢磨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方子铭叹了口气:“人是安全的,就是状态不太好,姐姐你放心吧,早点休息,这边交给我和清哥就行。” 阮初原本还想追问几句,正要开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力掐了把大腿。 他的事情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她怎么总是忘? 到时候我一定送个大花圈给他 高朗清和方子铭给沈聿淮留出时间和空间调整情绪,两人从小巷里出来,走到路边。 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俩人谁也不知道,而且高朗清由于这段时间没在京市,比方子铭知道的还少。 刚才看到沈聿淮那个状态,他都蒙了,从来没见沈聿淮这样过。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就不好劝,不好帮他一起参谋。 他们联系了陈曦。 陈曦因为阮初的事情,今晚心里不好受,一个人在家喝了点红酒,现在是一整个微醺的状态。 电话接起来,陈曦先是语无伦次的,跟他们骂了沈聿淮十多分钟,等着这位姑奶奶卸完了火,方子铭这才说:“小曦姐,您就告诉我们哥俩一声今儿到底怎么了呗,二哥现在状态很差,我们俩实在是有点担心他出什么事儿。” “状态很差?”陈曦幸灾乐祸的笑起来,“他要真死了,沈家办葬礼的时候肯定会通知,到时候我一定送个大花圈给他。” 砰——电话被挂断。 赵以沫那边更是直接拒绝接听他们的电话,方子铭无奈之下,只好联系江伊橙。 今晚风很大,他们站在马路边,不时有车子在他们面前飞驰而过。 连着吃了两次闭门羹,终于在江伊橙这里把事情的经过了解完整。 两人都沉默了。 这几年沈聿淮是怎么欺负阮初的、怎么羞辱阮初的,他们作为沈聿淮身边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有时他们几个大男人都觉得看不下去,沈聿淮却依旧蒙着耳朵,我行我素。 他说他是想报复阮初,可到头来,他的报复就像是一场笑话,狠狠刺向了他无辜的爱人。 说实在的,若不是因为他现在状态不好,若不是看在这些年的交情上,高朗清真想冲进去,把他从车上拽下来暴揍一顿。 高朗清双手插着腰,无奈地摇了摇头,无声叹息,他回到巷子里,手扶在车门上弯下腰,对沈聿淮说:“哥几个很久没见了,找个地儿陪你喝点?” 也没等沈聿淮同不同意,他和方子铭直接把沈聿淮从车上拽了下来,一路拖着他,把他拖进了方子铭的车里。 “你开车吧,我找人来把我们俩车都弄回去。”高朗清对方子铭说,“正好,我跟他好好聊聊。” “成。”方子铭几步跑过去拉开车门跳上车。 车子最终停在京北一号会所的停车场里。 沈聿淮像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被高朗清和方子铭拖着往里走。 京北一号会所,这是他们最常来的地方。 曾经他和阮初感情好的时候,每一次和朋友们来这里消遣,阮初都会陪在他身边。 那时候他们男人在喝酒聊天,几个发小带过来的女孩每次都不同,他们也从来没有把那些女孩放在心上。 唯独傅文珺和阮初不同,其他到这儿来的姑娘顶多算几个公子哥们的消遣,这两位确是实打实的女朋友。 阮初大一的时候,有一次连续几天熬夜复习准备期末考试,来这儿陪他玩,累到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当时沈聿淮刚抽了支烟,瞟见远处的阮初蜷缩在沙发上睡着的模样,他脱掉外套,散了散周身的烟味,走过去把阮初抱起来,放在腿上,调整了一个能让她舒服一些的姿势。 打牌时,他有时候让阮初帮他摸牌,若是手气好了,给他上一张好牌,阮初的面上从来藏不住,回回都是高举起双手欢呼一声,雀跃地钻进他的怀里。 也是神奇,那几年只要阮初帮他摸牌,对面的几个人就得输得叮当响,后来他们都怕了她了。 他们在这儿有过甜蜜的时光,后来这几年他也曾在这里对阮初恶语相向,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她,欺负她。 沈聿淮不敢回想了。 曾经的那些日子如白驹过隙,他们这些发小,如今只剩他和季文璟、方子铭还有高朗清在京,宋家他那位哥们已经于两年前离世,还有两个工作之后被调离,如今都已经不在京市任职。 他和阮初,也终究不复当初的模样。 等电梯时,他们遇上了安泰的王建成。 王建成身旁有个姑娘,兴许是第一次跟着他这样的男人来这种场合,见到他们三人竟还不好意思地往王建成旁边躲了躲,连脸都没露出来。 王建成跟沈聿淮问好,沈聿淮神情飘忽着,胡乱应付了一句便也没再搭理那边。 倒是方子铭不怕尴尬,勾着嘴角调侃了一句:“哟,王总这是有佳人在侧啊,不给弟弟看看我这位小嫂子有多水灵吗?” 王建成知道方子铭年纪小、爱闹腾,也笑着打哈哈:“你方小少爷见过的姑娘们,那一个个都是顶水灵的,哪里还有精力来相看我身边的姑娘。”王建成摆了摆手,“我这儿还有朋友在包厢里等着呢,先告辞,告辞。” 那姑娘全程缩在王建成怀里,就没露过面。 方子铭觉得奇怪,瞧着身形有点眼熟。 电梯到了,他拽着沈聿淮进去,难道是他见过太多这种女孩,所以才看谁都眼花? 在来的路上,方子铭就已经吩咐人把酒给摆好了,一进包厢,桌子上摆着各种烈酒。 “今天,我俩就把命搭着陪你喝!”方子铭大手一挥,已经开了一瓶酒。 高朗清听了之后连忙摆手:“哎哎,你爱把命搭上你搭上,你可别拉上我,我还得养我姑娘呢!” 气氛终于闹腾了点,但沈聿淮还是沉着脸,仿佛与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几杯酒下肚,高朗清说:“今天的事儿,我和子铭大概了解过了,说说吧,你今晚整这出,是什么想法?” 沈聿淮原本仰头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听到高朗清的话,他稍微侧了侧脸,睁开眼睛,泪水顺着他的脸颊一直往下流。 “哟,怎么哭了?你小子不是一直挺能耐的吗,现在崩不住了?” 高朗清站起身,插着腰站在他面前。 他是这几个人里最大的一个,人也是最有数,最拎得清,这几个小的有了什么事儿,大多都会找他商量一下。 高朗清在此刻也就真像个哥哥,教育不听话的弟弟。 “你当年,你走到哪儿都带着她,两个人如胶似漆,你侬我侬,我当你是真爱她。但是我告诉你吧,”高朗清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酒,有些说不出口。 我是真怕了 话到嘴边,他顿了几秒:“我和文珺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两个根本就不合适,阮初因为她的身世、经历,她情绪很敏感很脆弱,她需要一个处处能照顾到她的人,但你不是,明白吗?你从小娇纵,天之骄子,你自尊心太强,你没有办法真正去治愈她。” “朗清,你别说了,”沈聿淮声音沙哑得厉害,“别说了……” “不说了?为什么不让我说,哥们劝了你多少次,不管你们之间有发生什么,你跟她好好坐一块儿说说清楚,别在那瞎猜,可你呢?你听进去过一次吗?现在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了,你整上要死要活的那一出了,你要死要活的给谁看?” 高朗清站在包厢中央,指着天对着地怒吼着。 他向来都是温文尔雅的,认识他这么多年,这还是方子铭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连忙上前安抚:“哥,哥你消消气,事到如今二哥也知错了,知错...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嘛,咱,咱督促他好好改!” “我告诉你子铭,”高朗清指着沈聿淮,“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么个性子,他能把事情搞砸成这样,就是因为被惯得太狠了,没人在他面前这样说过他,也没人敢,所以说,都他妈是惯的!” 高朗清的胸口上下起伏着,他从桌上摸了包烟,拆开取出一根叼在唇上,缓缓吸着烟,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想起他们小的时候,有一年沈聿淮过生日,大家一起在沈家老宅聚会,记不清是哪个女孩说了句挤兑阮初的话,刚巧被他和傅文珺听到,大概意思好像是,羡慕阮初脸皮厚,可以一直赖在沈家。 傅文珺当场就不乐意了,袖子都撸了起来,阮初连忙拽住傅文珺,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没事儿,说自己没关系。 可她那张巴掌大的脸已经通红了,强撑着自己的情绪,控制住哭腔,大概是不想在羞辱她的人面前掉眼泪,她跑了出去。 高朗清和傅文珺找了好久,终于在灌木丛后面的空调外机底下找到了阮初。 她当时瘦弱得像个小病猫一样,一个人蜷缩在那个小空间里。 高朗清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尤其是现在有了女儿之后,他们夫妻俩就更忍不住心疼阮初了。 他女儿长大之后,若是遇上沈聿淮这样的人,他恐怕真的会发疯,哪怕搭上所有的身家性命,也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高朗清的眼眶有些发酸,他坐回去,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人阮初好好一姑娘,那么小的年纪没了父亲,来到沈家,你,你是怎么对人家的?”他抬手抹掉还蓄在眼眶里的泪水,“我不知道你那样对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也许阮叔叔就在天上看着呢。” 他用力把空了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放:“人家可是为你家死的!” 沈聿淮的喉咙一直上下哽咽着,说不出话,突然,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涌出一股血腥气。 高朗清骂得对,他若是早点放下他那高高在上的身段,面对这些他自己也明白的道理,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沈聿淮的喉结动了动,艰难地开口:“你说,她还有可能原谅我吗?” 高朗清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他深呼吸,又点燃了一支烟:“阮初怎么想我不知道,但若是问我,只考虑阮初的感受的话,我不希望你再打扰她,但是就现实情况来说,你跟我是这么多年的亲兄弟,我希望能看到你幸福,可阮初也像我妹妹一样,你要是真还想跟她在一起,你就该好好想想,该怎么才能让自己有资格再站在她身边。” “哥,这里我可得插一句,”方子铭挪了挪屁股,坐到沈聿淮身边,“不是弟弟说你,你看你之前一边欺负人家阮初姐,一边还为人家做事儿,做了还不告诉人家,我真怀疑你当时都有人格分裂症你知道吗?” “阮初说她很蠢,其实我才是最蠢的那个人,我明明对她的爱意从来没有变过,我会忍不住对她好,会忍不住帮她去解决问题,解决麻烦,可我心里就是过不去那个坎,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那个坎,它根本就不存在,那就是一个莫须有的误会,我却因为这样一个莫须有的东西,带给她那么多伤害。” 沈聿淮的脸上是几乎僵硬的神情,睫毛抖动着,似乎牵动着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 他抬起双手,搓了搓脸:“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现在的心情,我这辈子都对不住她,可我想陪在她身边,好好再爱她一次,我一辈子都不想离开她。” 这天晚上三个男人在这个他们最常来的包厢里喝得伶仃大醉,喝醉了,沈聿淮倒在沙发上,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胸口那枚戒指。 那是他们的婚戒,离婚之后,阮初不让他再戴着,她说他不配,他只好摘下来,做成项链,挂在胸口。 第二天,酒醒之后,高朗清送他去医院看沈今悦。 “昨天我话说得有点重,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听进去。”高朗清目视前方,平静地说道。 “我知道,朗清,谢了。” 高朗清想了想,还是说:“以后,别寻死觅活的,有什么事儿都好解决。” 沈聿淮看着车窗外,整个人提起一口气:“昨天她说她谢我,我第一次那么害怕,我宁可她恨我怨我,也不希望听到她的感谢。她谢我说明她在放下我,她在真正地离我越来越远,特别是,”喉头一阵酸楚,他用力吞咽几下,“特别是昨天回到星河湾之后,她那么平静,娓娓道来,我就知道,她是真想彻底放下我了。” 沈聿淮牙根紧咬:“朗清,你知道吗,当时我是真怕了。” 他靠在座椅上,缩了缩身体。 高朗清叹了口气:“你先振作点,当年那事,可不止程忱一个人的错,还有你妹妹。”不远处就是医院大门,他打转向灯,看了眼后视镜,“有关沈今悦,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你好像很希望她出事? “这段时间家里出了很多事,”沈聿淮将手撑在脑袋上,“尤其是,前段时间沈今悦在港城被绑架了,现在精神状态有点不稳定,我如果这个时候发作…朗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绑架?”高朗清有些惊讶,竟然还有人敢帮沈家的女儿,“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小初担心如果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会在有什么传言影响到沈今悦,也不利于她身心的恢复。”沈聿淮无奈地说道,“三天两头的就要自杀,她在家只认我和苏子仪,我一个人,好几处地方来回跑、来回顾。” “苏子仪...怎么这事儿还和她有关?” “当时沈今悦给她发了求救消息,她当时主动提出跟我一起去港城救沈今悦,也是她先找到了她。医生说,可能因为她是沈今悦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下第一个见到的人,所以才会对她产生这么强的依赖。” 沈聿淮一想起沈今悦刚被救出来时的样子就忍不住心疼,心疼之后更是深深的自责,如果当初他和沈元康没有把沈今悦赶出家门,兴许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绑架事件。 沈聿淮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长腿往前一伸:“而且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事情一件连着一件,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是一张天罗密布的网罩在我身上,刚要理清头脑解决一件事情,另一件事情就来了,巧的就像别人安排好的似的。” 高朗清拐进医院的停车场,将车停好:“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你别跟我客气。” 沈聿淮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高朗清一眼:“绑架那件事...我怀疑是熟人作案,”他扭头看着车窗外随风被吹起的树叶,“有时候伤害自己的,恰恰是熟人,熟人才有更多的机会。” “朗清,如果沈今悦不是我妹妹的话,我真想杀了她,可怎么偏偏就是她?” 高朗清知道沈聿淮的为难之处,一边是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亲妹妹,一边是自己心爱之人,这就如同“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会救谁?”是一样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明白,她毕竟是你妹妹。” 沈聿淮解开安全带:“但错了就是错了,我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不该这样害人,就算她当初害的人不是阮初,我也不能包庇她,只是,她这段时间精神状态不稳定,要处理她,得过段时间。” 等她状态稳定一些再做处理,也算是他顾念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仁至义尽。 正说着话,沈今悦的电话打了过来,沈聿淮看了眼闪烁的手机屏幕,随手挂断。 “怎么不接?” “是沈今悦,我还没想好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她。” 沈聿淮想起沈今悦的孩童时期,那时候沈今悦多可爱,扎着两个小啾啾,每天跟在她身后,迈着两条小短腿,二哥二哥地喊,让他陪她玩,让他给她讲睡前故事。 他记得,一开始阮初刚到沈家的时候,沈今悦是很开心的,她觉得家里终于有了一个姐姐陪伴她,还是个漂亮姐姐。 她一直很想要个姐姐,甚至有一次他哄沈今悦睡觉的时候,沈今悦还问他:“二哥,你能变成一个姐姐吗?” 所以在阮初来到沈家之后,沈今悦就不怎么粘着他了,天天和阮初呆在一起。 沈今悦的幼儿园时光是在家里度过的,那时候阮初在上初中,每到放学时间,沈今悦就趴在大门口,眼巴巴地望着门外,等阮初回家。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今悦就变了,她不再和阮初亲近,甚至开始对阮初有了敌意。 尤其是在他们结婚之后,沈今悦对阮初的敌意愈发不可收拾,沈聿淮敲打过她几次,可每次沈今悦都好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丝毫没有改变对阮初的态度。 最后甚至还在沈北辰的订婚宴上当众欺负阮初。 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个一直那么可爱的妹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伤害他心爱之人的,竟是他的亲妹妹。 沈聿淮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后来在追问的时候,阮初始终不愿意提起,也正是因为想到了原因,他才更心痛,她宁可让自己被误解,宁可自己咽下所有的委屈,都不愿说出来让他和家里难做。 他舍不得阮初。 他这辈子、他这个人,好像都已经和阮初融为一体,分离不开。 即便是曾经误会了她,那么恨她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分开。 阮初开始想要离开他时,他们还没离婚,那时候他觉得她是无法从他身边离开的。 后来他们闹到离婚,他用下作的手段让阮初怀孕了,他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觉得他们有了孩子就离不了婚。 后来孩子没了,他们也离婚了。 即便是离婚之后,他都觉得只要他还能见到阮初,那他们就有复婚的可能。 离婚之后阮初虽然避着他,但他能感觉到,阮初心里还有他,他一直抱着希望,以为他们迟早都会复婚。 可当他看到阮初提起那些伤痛,就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一般,就那一刻,他真的怕了。 高朗清把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他们下车站在车旁抽烟。 高朗清拍了拍沈聿淮的肩,语重心长:“要是真想挽回她,自己考虑考虑该怎么做吧,你从前那个样子是不适合跟她在一块的,至于后面该怎么做,你慎重考虑。” 沈聿淮抿着唇点了点头:“我明白,”他摆手,“我上去了,你回吧,路上慢点。” 进了病房,苏子仪见到他,脸上抑制不住的惊喜:“聿淮,你来看我了!” “嗯,”沈聿淮把沈今悦爱吃的一些水果放在桌子上,”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我觉得我都可以出院了,呆在这儿...每天也见不到你。” 沈聿淮面无表情:“你又不是医生,别瞎觉得。” “对了,”苏子仪咬着唇问道,“小初那边没什么事吧?” 沈聿淮盯着她好一会儿,才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你好像很希望她出事?” 二哥是不是讨厌我 窗外狂风大作,刚才还风和日丽的,这会儿却要变天。 苏子仪看着沈聿淮阴沉的面庞,心底不由得一惊,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仅仅只有那几秒钟,她迅速调整,将手缩回被子里,胸腔里提起一口气,维持好镇定自若的样子。 “聿淮,你还是那么爱开玩笑,和以前一点都没有变。” 沈聿淮阴着脸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咧开嘴笑起来:“看你在这儿躺着太无聊,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小初没什么事,现在估计生龙活虎的,不用担心。” “那就好,苏子仪笑盈盈的,松了口气,“她没事就好,程忱论起来也算我的表弟,如果他真的伤害到了阮初,那我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而且,咱们若是结婚了,阮初还要叫我声嫂嫂呢。” “对了,”沈聿淮走到床边,给苏子仪倒了杯水,“咱们都是要订婚的人了,我都一直没问过你,在国外那几年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苏子仪接过水杯,低头喝了一口水,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我挺好的,在那边生活了几年,也有了点自己的事业,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挺开心的,你呢,我不在的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就那样吧,工作的时候忙工作,不工作了闲着没事干,跟方子铭他们到处去玩,日复一日的,无聊得很。” 话题终于被转移开,苏子仪才真正在心里松了口气,刚才沈聿淮的表情实在太吓人了,那双眼睛就像鹰眼一样,上下扫视着她,就像是能直接穿透她的心灵一样。 她松开缩在被子里的手,才发现,刚才不由自主地双手紧握成拳,这会儿手心已经被掐出了血印子。 原本想借这次机会,既能处理掉程忱,还能解决阮初,让沈聿淮彻底厌恶她,谁知道程忱那么没用。 不过,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知道她所有秘密的人,结果也不算太糟。 沈聿淮之前说程忱废了,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废了,而且她还是在沈聿淮面前少提起程忱的好,也不敢问他程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他最好是废到这辈子都开不了口,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的。 沈家父母在苏老爷子的生日会上,当着苏老爷子的面答应了他们的婚事,那她嫁给沈聿淮,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只要能嫁给她,苏子仪有信心,能让沈聿淮爱上她,到时候等她坐稳了在沈聿淮心中的地位,一切都将在她的掌握之中。 沈北辰的未婚妻,那位从小生长在海城的钟小姐,是家里金尊玉贵从小宠到大的大小姐,哪里懂得去争取抢,不过是个纸老虎,家庭背景过硬,看起来唬人的,实则若是没了那层家庭背景的加持,她什么都给自己挣不到。 在豪门之中,从来就没有兄友弟恭这一说,沈家也不会是例外,等她嫁给沈聿淮,一定要帮助沈聿淮一起夺过沈氏,掌控整个沈家。 到时候财富、物质、金钱和爱情,她就什么都有了,再也不用过在国外的那种日子。 “聿淮,”苏子仪轻掩着嘴角,轻轻一咳,眼眶紧跟着红了,“其实我在国外,差点被欺负,你知道的,一个华人女孩,独自一个人生活,会遭受到多少的欺凌……” 她擦掉眼角的泪,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但却在发抖:“那时候我曾经想过要轻生,可是想到你,我就舍不得死了,我就想着,我还没能再回国看看你,就想赶紧回国,可是,我却听说你和阮初结婚了,我就不敢回来打扰你们了,还好,还好,现在我们又能在一起了,我真的好开心。” 沈聿淮走回窗边,双手插兜靠在窗台上。 太阳已经转变了方向,沈聿淮此刻整个人站在阴影里,他垂着眼眸:“以前不管发生过什么,都已经是过去的了,你既然已经回来,那就好好地积极面对生活吧,国内有家人有朋友,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苏子仪的双唇没有血红之色,斜靠在病床上,有一丝病态美,声音娇滴滴,像融化的水:“有你在,我什么也都不害怕了,其实刚听说你和阮初离婚的时候,我,我其实是有些开心的,但你放心,”她连忙摆手解释道,“你放心,在我心里,阮初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会好好疼她的,也会...成为一个好妻子。” 沈聿淮的眼神晦暗不明,他没理会苏子仪的这段深情告白,迈着步子走到门口,自言自语地问了句:“沈今悦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也是巧了,他刚问完,沈今悦就从转角那边走了过来。 见到沈聿淮,沈今悦也很欣喜:“二哥,你来啦!” “嗯。”沈聿淮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沈今悦把车祸的事情告诉了叶老师,叶老师今天打电话过来,让他过来替她看看沈今悦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他答应过来,完全只是顾及着叶老师,和血缘上的兄妹之情,但,看到沈今悦,他就会想起她是怎么把阮初骗到程忱手里去欺负的。 “二哥,”沈今悦跟在他的身后进门,“你没来的时候我可乖了,”她走到苏子仪身边,俏皮地眨眨眼,“子仪姐姐可想你了,每天都跟我念叨你,你要是再不来呀,子仪姐姐可就要望穿秋水喽。” 苏子仪娇羞地低着头:“小悦,你瞎说什么啦。” “呦呦呦,还害羞了呢,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嘛?” 以前他觉得沈今悦可爱又俏皮,现在看到她这副样子,只觉得刺眼。 她倒是活泼开朗,可阮初却被她害得封闭自己。 沈聿淮笑不出来,他转过身面向窗外,背对着身后说笑的两个女人。 他当年能刚巧看到阮初被程忱抱在怀里的画面,恐怕也是沈今悦的功劳。 此刻她们两人在他面前有说有笑,而他的阮初,却独自在家里消化这份痛苦。 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沈聿淮缓缓闭上眼睛。 你谈恋爱了吗 当年她一个人,被一直信任的妹妹骗到恶人的手里,独自在程忱怀里挣扎时,在想什么? 她那么善良的人,恐怕直到最后也不愿相信是沈今悦害了自己。 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出现在门口,却又冷漠地转身离开,她该有多绝望? 又该有多崩溃,才会在那之后轻生过那么多次? 想到这,沈聿淮感觉喘气都变得困难。 玻璃上映出沈聿淮阴鸷的表情,他冷冷地说道:“这是在医院,你们两个安静点。” 背后的两人在这一刹那没了声音。 气氛冷到了冰点,沈今悦和苏子仪都被他这毫无由来的语气吓住了。 过了一会儿沈今悦才怯怯地走上前,揪了揪他的衣角:“二哥,你怎么了?” 他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我没事,吓到了?” 沈今悦点点头,用一贯撒娇的语气说道:“二哥你刚才好凶,都快吓死我了,我现在可还是病号呢。” 以前,沈聿淮看到她这样都会耐着性子哄她,可这次,她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 沈聿淮依旧神情淡漠,语气毫无波澜:“那你就安静着养病,”他指了指桌上摆着的水果,“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罢,沈聿淮走出病房。 沈今悦想了想,还是跟上了沈聿淮的脚步。 “二哥,”她在走廊上喊住沈聿淮,咬着嘴唇,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 沈聿淮有些不耐烦:“有什么话就直说,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处理。” “二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沈今悦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没有,”沈聿淮说,“你现在情绪敏感,想多了。” 沈今悦看着沈聿淮离开的背影,失落地垂下头。 沈聿淮虽然嘴巴毒,但是,其实是很宠她的。 若是她想做件全家都不支持的事,只要在沈聿淮这个二哥面前撒会儿娇,他就一定会帮她。 可是现在,她还是个病人,二哥却对她这么冷漠。 沈今悦想起苏子仪曾对她说过的话。 一定是阮初那个女人又对二哥说什么了,二哥现在那么听她的,一定是她! 沈今悦心里拱着火,担心沈聿淮从此都这么冷漠地对她,可阮初心机深重,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干着急。 过了一会儿,沈今悦忧心忡忡地回到病房。 “怎么不高兴了?”苏子仪一眼便察觉到了沈今悦的情绪,“跟姐姐说说,谁欺负我们小悦了。” “子仪姐姐,我总觉得,二哥现在好像很讨厌我。” “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看刚刚二哥的样子,好像要吃了我一样。” 苏子仪摸了摸沈今悦的头,宠溺道:“怎么会呢,你二哥最疼你了,你瞧,还给你买了那么多你爱吃的水果,连你爱吃什么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呢,怎么会讨厌你呀?” 沈今悦靠在苏子仪的肩上,垂头丧气地说道:“子仪姐姐你都不知道,二哥和那个女人结婚之后,经常很凶地来警告我。” 苏子仪拧着眉头:“警告你?这是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二哥怕我敌对她,回回见到我都要说我一顿,谁知道她给二哥吹了什么枕边风,天天装可怜。” 那个女人说的是阮初。 苏子仪声音柔柔的,沁人心脾:“好啦,你二哥当时也是没有办法,毕竟阮初当时是他的妻子,他只是为大局着想,想让你们相处得更融洽呢,只是他可能没有意识到阮初是不适合在沈家生活的,以后就好啦,等我跟你二哥结了婚,有我陪着你呢,就不会再出现以前那种情况了。” 沈今悦张开双臂,扑进苏子仪怀里:“我知道子仪姐姐你对我最好了,从小到大,每次都是你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为我出谋划策,要是我二哥之前娶的是你就好了,后面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现在好了,白结了一次婚,浪费了三年多的时间。” 苏子仪刮了下沈今悦的鼻尖:“这些话可不要在你二哥面前说,他听了会不高兴的。” “知道啦!” 苏子仪的话给沈今悦提了醒。 阮初是不适合生活在沈家的...没错,自从她出现之后,家里的一切都变了。 二哥因为她背叛了子仪姐姐,家里对她的宠爱也分给了阮初一半。 整个沈家都闹得鸡犬不宁! 沈今悦低着头沉思,越想越觉得苏子仪说得有道理。 - 沈聿淮从医院出来之后先回了一趟公司,宽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待处理的文件,堆得像小山一般高。 他坐在办公桌前,让自己进入工作状态不要乱想,没多久的功夫就处理完了待办事项。 宋博敲门进办公室时,刚好看到坐在一堆文件前正发呆走神的沈聿淮。 沈聿淮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处理完那些工作之后就开始六神无主的,不是在发呆,就是在神游。 沈聿淮的模样依旧是矜贵的,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宋博今天竟然在自家老板身上看出了一丝落寞。 听到开门的声音,沈聿淮抬眸问道:“宋博,你谈恋爱了吗?” 宋博还以为沈聿淮这个状态是因为工作上有什么差错,正做好了挨训的准备,却被这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就在昨天他刚被家里连续打了几个电话催婚,怎么这年头老板也开始催了? “我,我应该快了吧…” 沈聿淮勾了勾唇:“听这话的意思,是跟喜欢的人有进展?” 宋博是个腼腆的人,聊到这个话题面皮顿时红了。 还没等他回答,便听到沈聿淮继续说:“我能不能向你请教个问题,如果,如果你惹她不开心了,程度很深很严重,你要怎么做,才能挽回她?” 这个问题又打得宋搏一个猝不及防。 骄傲了一辈子的沈聿淮,竟然会向他请教这种问题。 宋博想到在他身边见到过的,他曾经对阮初的那些所作所为,犹豫了一下,没敢开口。 沈聿淮发起脾气来有多可怕他是知道的。 老板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差,他还是不要在刀口上舔血比较好,万一一个不小心把他惹毛了,他借他撒气拿他开涮可怎么办。 他的小心脏可承受不起啊。 沈聿淮看出来了宋博的小心思,手指点了点桌面示意宋搏大胆说。 我卖艺不卖身的 宋博清了清嗓子,偷偷打量了一眼沈聿淮的脸色,确认安全,他鼓起勇气说道:“如果是做了什么让自己的另一半很不舒服的事情的话,我应该会先去找出问题所在,然后去直面问题吧,至少,无论如何都要对另一半有耐心,不说反话,也不说带有赌气成分的话,更不说难听的话…” 沈聿淮的脸色明显黑了一黑。 “而且,”宋博两眼一闭,继续说道,“要是有了问题,就解决问题,不能做出一些伤害感情的行为来制造更多的问题。” 沈聿淮的脸更黑了,这不就是在点他吗......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儿了,沈聿淮看样子应该也是听出来了,宋博也就无所畏惧了。 “恕我直言,老板,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您为什么那样去对待阮制片,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如果您这三年…不说对她有多好,就哪怕是像正常对待妻子那样去对待她的话,您现在应该有一段很幸福的婚姻吧。” 宋博说完这话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去看沈聿淮,生怕下一秒沈聿淮就会丢过一个文件夹来,让他滚出去。 严重了,说不定还会直接辞退他。 或者冲过来暴揍他一顿? 没想到他没有听到预想中的话,也没有被文件夹砸到脑袋,更没有被沈聿淮暴揍。 他只听到了一声微弱几乎不可闻的叹息。 沈聿淮摆了摆手:“没事了,你先去忙吧。” 宋博退出沈聿淮的办公室,门关上之前,他看到沈聿淮弓着背,头埋得很低,那是极度忍耐的状态。 他有些不忍。 其实之前阮初帮过他一次,那时候沈聿淮对阮初的态度还没有缓和,宋博的母亲来京市看病,刚好遇到了去医院照顾病人的阮初。 阮初着人买了各种各样的补品送到病房,其实下属的家人生病了,做老板的能买点东西过去看一看,就已经算是很好了,但宋博没想到,他去交费的时候才知道,阮初给他们交了一多半的医药费。 阮初送去补品,是她对他这个下属的人文关怀,给他缴上一多半的医药费,是她对他这个在京市独自打拼的人的一种帮助,留一部分让他自己交,是要让他不要忘记自己身上该扛起家庭的担子。 宋博很感激阮初,做事情恰到好处,不管是帮助还是批评都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而且,若不是因为阮初,他也不会遇到小桃这么好的女孩。 只是可惜,沈聿淮之前没能明白过来,错过了一个那么好的女人。 下班之后,沈聿淮驱车来到方子铭的住处。 结果这小子不在家。 一通电话打过去,方子铭正在去应酬的路上。 “你小子什么时候还应酬上了?” “看不起人了哈,”方子铭用手稍微扯了扯领带,他常年不打领带,突然一系上,感觉喘不过气来似的,“我这可是正经事儿。” “什么正经事儿,也说来给我听听,让我也开开眼界,你方公子这辈子能有什么正经的事儿。”沈聿淮幽幽地说。 方子铭脑子一转,他虽然背靠方家,但自己本身没什么实绩,也没什么继承权,那群老油子不一定能买他的面子,但沈聿淮不一样,如果沈聿淮能帮他,那么今天这事儿,在沈聿淮露面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了。 “二哥,我跟你说了,你可得帮我,成不成?” “你先说什么事儿?” “你先说帮不帮。” “帮。” 方子铭笑嘻嘻的,顿时情绪高涨:“那你可说好了啊,不许反悔。我听说江伊橙想去试镜一电影,我就打听了一下,那个电影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能拿奖的,我想去帮她一下。”不给沈聿淮反悔的机会,方子铭接着说,“哥,您在哪呢,小的现在就去接您。” “不用了。” 方子铭一听,心凉了大半截。 沈聿淮说:“你给我个地址,我自己过去就行。” “哥,你...”方子铭揉着自己的心口窝,“怎么说话还大喘气呢,弟弟这小心脏是真受不了。” 果然,当沈聿淮出现在包厢门口的时候,原本还在方子铭面前装腔作势的那几个秃头男瞬间怂了。 卑躬屈膝道到就差五体投地了。 喝到最后,直接拉着方子铭的手说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又说什么在坐的都是亲兄弟。 方子铭心想,小爷我英俊潇洒,你长得那么丑,谁跟你亲兄弟。 他和沈聿淮滴酒未沾,这事儿就成了。 一顿饭吃完,酒足饭饱,在餐厅门口分别时,沈聿淮将手搭在方子铭的肩上,对那些人说:“往后我弟弟的事儿,可就麻烦诸位了。” “二公子,您客气了,您太客气了。”喝得舌头都捋不直了,还不忘拱手作揖。 送走了那几个人,方子铭冲到车旁,点头哈腰地为沈聿淮打开后座的车门:“我今儿给您当司机,您的车我派人给您开回去。” 沈聿淮也没客气,长腿一迈坐进了车里,车门关上之前,他说:“正好,我也有事儿找你。” “得嘞。” 回去的路上,方子铭驶过高架的路口,看了眼反光镜,说:“哥,今天这事儿,你帮我保密呗。” “你这样,她一直不知道?” 方子铭苦笑了一声:“没必要让她知道,我帮她也不是为了让她谢我,不管她喜不喜欢我,我都想帮她实现梦想。” 沈聿淮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想起他十几岁刚遇到阮初时,曾经也是这样默默为爱冲锋。 “好。”他答应帮方子铭保密。 他们去了岚悦居,沈聿淮和阮初之前住的那套婚房。 家里干净整洁,沈聿淮每天都会派人来打扫,他们离婚之后阮初搬去了星河湾,他也跟着一起搬过去,但还是会偶尔过来坐一坐。 阮初和他一起在这儿生活了三年多,这个房子里面处处充满着他们的生活气息。 阳台上摆了一株盆栽,那是阮初搬出去之前买回来的,他搬走时没带走,沈聿淮三天两头地过来照看一眼,没想到还真给它养活了。 “什么事啊,哥哥,怎么还给我带到你和嫂子的婚房来了,”方子铭两手环抱在胸前,“你该不会是想…啊啊啊好可怕,我卖艺不卖身的。” 苏子仪偏偏上赶着来讨人闲 沈聿淮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用不着你卖艺也用不着你卖身,你当我稀罕你?坐。” 方子铭站在远处抖着双腿:“哪个zuo?” 沈聿淮原本心情低沉,这时候却被他逗笑了,他拍了拍沙发:“我让你过来坐,你要是不想坐,跪着也行。” “哎哎哎,我坐,我坐还不行吗?” “我收回之前的话。”沈聿淮说。 方子铭疑惑道:“哥,你活到现在说过太多话了,弟弟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句?” 沈聿淮有些尴尬,毕竟他之前说大话来着,“就是你之前说要教我追回你嫂子,我那不是,那不是拒绝了吗,我现在收回,你...你你帮我出出主意吧。” 方子铭拍着大腿仰头哈哈大笑,要不是因为阮初,他这辈子恐怕是见不到沈聿淮这么窘迫的一面。 笑完之后,他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可是你不是都快跟子仪姐订婚了吗?” 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放过沈聿淮。 “你是不是傻?”沈聿淮恼火道,“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都白说了是吧,那不是缓兵之计吗?” “可是,可是人家阮初姐那么好一人,你就别祸害人家了呗,真的,虽然你是我亲哥,但是这波我站阮初姐。” “那好吧,”沈聿淮掏出手机,“我看今晚谈的这角色,江伊橙不合适,我打个电话,不行换了吧。” “唉,唉唉,怎么还威胁人呢,不带这样的,我帮,我帮你还不行吗?” 方子铭开始给沈聿淮分析:“你看啊哥,你如果真意识到自己错哪儿了,其实你这事儿好办,你看你们俩就算离了婚也还是有牵绊在的,你们这辈子就算想老死不相往来,那也都得回共同的一个家,而且共同朋友也这么多,处在同一个圈子里,无论怎么样都会有接触的,跟那些分手的不一样。”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沈聿淮,咂了咂嘴:“你虽然长得帅吧,但是嫂子看了这么多年,估计早就腻了,所以咱肯定不能从外表上吸引她,女孩子啊,她很看重细节,你得做点实事,既得有实实在在感动人的大事儿,又得有能从细节上能打动她的地方。” “可是她现在躲着我,为了躲我,连老宅都不回了,想叶老师了,就只在周末跟她约着出去吃饭喝茶。”沈聿淮很沮丧。 方子铭挠了挠头,给阮初打了个电话试探。 电话接通。 “阮初姐,在忙吗?” “没有,有什么事吗?” 方子铭冲沈聿淮眨眨眼,对电话里说道:“姐你能不能过来一趟,二哥跟人打起来了,我拉不住啊。” 沈聿淮屏气凝神,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的对话,阮初沉默了片刻,他的心都被提起来了。 结果,听筒里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你给我报个位置,我帮你报警。” “呃,”这一句话给方子铭整不会了,“不用了,不用了,我,我找朗清哥过来看看吧。” 挂断电话之后,方子铭耸了耸肩:“哥,我感觉你真没太有戏了,而且你看那个那个陆祁安,天天跟阮初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家还有个小助攻,你啥也没有。” 沈聿淮用力拍了他两下:“我是让你来帮我想办法的,你倒好,给我泼上冷水了。” 方子铭捏着下巴,思考了片刻,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哎,我想起来了,不就是让你和阮初姐见面吗?我这不是快过生日了,到时候把她也请过来。” “要是知道我在,她指定不来。” “你放心,”方子铭拍着胸脯和沈聿淮保证,“我提前问好以沫姐和小曦姐的时间,挑个大家都有空的日子,保证把阮初姐请来,瞧好吧你。” 小半个月过后,方子铭的生日就到了。 苏子仪和沈今悦早已出院,阮初的脚踝也好了很多。 方子铭为了把阮初请过来,几乎请变了他们这个圈子里所有相熟的人,才显得不那么刻意。 他亲自把请柬送到了阮初那儿。 阮初开门时看到门外的是方子铭,一时还有些诧异。 方子铭把请柬递上去:“姐姐,我的生日会你可一定要来啊。” 阮初接过请柬打量了一眼,犹豫着说道,“我就先不去了吧,不过你放心,礼物我一定送到,好不好?” “姐姐,”方子铭厚着脸皮撒娇,“我这次的生日可是很重要的,几乎所有人我都请过去了,以沫姐和小曦姐那边我也邀请了。你可是我的军师,你要是不去,这个生日,我都不想过了。” 软磨硬泡了半天,阮初终于松口,答应方子铭,会按时到场。 回去的路上,方子铭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这可是把自己的生日会都堵上了,那么多人都会到场,为了给沈聿淮制造机会,他容易嘛他。 一转眼就到了方子铭生日这天。 他为了给沈聿淮和阮初制造更多的相处时间,不仅没请陆祁安,而且还把地址选在了与隔壁城市搭界处的一个度假区里。 为了沈聿淮,他也真是煞费苦心。 阮初是和陈曦一起过来的,到场后,发现方子铭虽然跟她吆喝着人很多,其实也就是他们相熟的这些人。 阮初扫了一眼,没见沈聿淮,她松了口气。 在度假区的酒店大堂聊了会儿天,背后传来嗒嗒嗒的高跟鞋声,伴随着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你们都到这么早,我有点事情来晚了,抱歉。” 苏子仪拖着一个登机箱笑盈盈地站在他们身后。 阮初往陈曦和赵以沫身后侧了侧,不想跟苏子仪有过多的交流,只想当个透明人。 苏子仪的话说完没多久,沈聿淮也迈着气定神闲的步子,悠哉悠哉地走了进来。 这时,梁家的小少爷梁凡桢调侃道:“哟,早就听说沈家和苏家要订婚了,看来这是真的了,你们二位这是一块忙什么去了,到得这么晚。” 话还没说完,身边的人用力戳了他一下,给他使了个眼色。 他们往阮初这边看了一眼,才知道自己说多了,忙瞪大眼睛捂住嘴巴。 阮初不以为意。 苏子仪偏偏上赶着来讨人闲。 “小初,有段时间不见你了。” 前任与现任 前任沈二太太和即将成为现任的准太太在这里相遇,空气中的每一颗分子好像都充满了尴尬。 尤其是在梁公子说完那句话之后。 现在最尴尬的就属他了,看着沈聿淮那张黑到五官模糊的脸,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聿淮比他和方子铭稍大几岁。 在他们这些年纪稍微小一点的男孩里,沈聿淮的威慑力还是很强的。 在沈聿淮灭了他之前,梁凡桢快走了几步走到方子铭身边,躲在方子铭的身后。 眼见沈聿淮已经是要生气了,于是大家屏住呼吸,准备迎接这场暴风雨。 沈聿淮瞪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发作,而是把目光投向阮初。 众人的目光在沈聿淮身上,沈聿淮看着阮初,于是众人的目光就转移到了阮初的身上。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可怎么瞧着阮初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淡然? 淡然到让大家都觉得诡异,这太让人意外了。 谁不知道这位前沈太太当初爱沈聿淮是爱得死去活来的,两人纠缠了十年的时间,最后终究是潦草的遗憾收场。 圈里盛传是沈聿淮甩了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单单是在大厅里站着的这几位,就听到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 但这些不同的版本里唯一相同的是,被甩之后,阮初依旧死缠烂打缠地向沈聿淮求复合,什么以死相逼、什么企图用孩子留住沈聿淮、什么自愿接受沈聿淮彩旗飘飘,只要沈聿淮不离开她... 但他们听说沈聿淮早就已经有了心爱的人,还准备娶回家。 后来沈家和苏家要订婚的消息一出,大家便纷纷都明白了过来,原来沈聿淮的那位心上人就是苏家的大小姐,曾经的京市第一名媛,苏子仪。 曾跟沈聿淮做过同学的人也恍然大悟,脑海中的死去的记忆突然窜了出来,依稀记得,好像上高中的时候就传着他们是一对来着,知情者顿时前后联系了起来,原来这位苏大小姐才是沈聿淮的一直藏在心中的白月光。 早恋的小情侣们最终能够迈入婚姻殿堂的概率非常之低,但沈聿淮和苏子仪两人青梅竹马,那时候大家还都以为他们一定可以结婚。 却没想到,因为阮初的出现,让他和苏子仪蹉跎了十年。 于是在大家的印象中,就都变成了阮初死缠烂打近十年,活活拆散这对两情相悦的壁人,现在终于被甩,而有情人也熬到终成眷属。 不过,在这个快餐时代,十年的坚持也的确不容易,纠缠十年都没能让沈聿淮爱上她,大家纷纷同情地看着阮初。 谁承想,阮初只是淡淡地扫了苏子仪一眼,收回视线,没打算回应她的问好,她仿佛置身事外,面色平静,毫无波澜。 众人一脸问号。 他们心中所想全都写在了脸上,阮初能看出来,但却不想搭理,也不想解释。 她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就是苏子仪有些讨厌,原本以为她能识趣一点,既然她不搭理,也就自觉走开就好了。 可阮初低估了苏子仪的脸皮之厚。 苏子仪抬起手在阮初的眼前摆了摆:“小初,很久没见,我还挺想你的,你能来我真是太开心了!这里挺好玩的,等下我让他们带你好好逛逛,你就敞开了玩,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阮初白了苏子仪一眼,她又不瞎。 不过,这女人怎么随时随地都在端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赵以沫将手搭在阮初身上,噗笑了一声:“我说大姐,听你说这话怎么这么不对劲呢,”她转头看着方子铭,“今天到底是你过生日还是她过生日?”她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移回到苏子仪的脸上,“还是说,这个度假区是你开的?你怎么走到哪都是一副主人的姿态,别对别人的场子占有欲这么强好不啦?” 原本大家还觉得苏子仪大气,主动和阮初这个前妻交好,赵以沫这话一出,大家顿时明白过来,苏子仪确实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且不说这度假区是梁凡桢他亲爹开的,更何况今天还不是普通的聚会,是方小少爷的生日,在人家的生日会上摆主人谱,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人群的后方,沈聿淮踹了方子铭一脚,压低声音:“你找揍是吧,怎么还把她给请来了?” 方子铭一脸无辜的表情,欲哭无泪:“真不是我,我都没通知她,而且她应该也不知道我生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哥哥!” 这时,季文璟抱着给方子铭的礼物从大门走了过来,沈聿淮和方子铭的站位离门比较近,他刚好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把礼物递给方子铭,转头跟沈聿淮道歉:“聿淮,是...是我带她来的,我想着咱们都是朋友,她想过来给子铭庆生,也没有什么恶意,而且以前这种时候咱们就都是一起的,我,我这才带她过来的。” 苏子仪那天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刚好在给方子铭挑礼物,一顺嘴就说了出来。 苏子仪要跟着来,他想着方子铭小时候还挺喜欢跟她玩,这才带她过来的。 而且,苏子仪当时跟他说带她一起过来,他以为方子铭已经请了她,只是想搭个车,于是一口答应。 谁知道方子铭就压根没请她。 沈聿淮黑着脸:“别让她在我和阮初面前晃。” 说完,他走过去拎起阮初手里的背包和箱子往房间走:“你嫂子的房间是哪个?” 阮初伸手拉住箱子:“我自己来就行。” “203,是203!”方子铭隔着几人的脑袋喊道。 阮初往前走了几步,还想从沈聿淮手中把东西拿回来。 陈曦站在她身边,不动声色地按住她的手,和赵以沫一起,一左一右强行架着她离开。 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不是说沈聿淮厌烦极了这个前妻吗? 这会儿怎么把白月光晾在原地,给前妻跑前跑后的? 沈聿淮的心思一向让人猜不透,他们也不敢多揣摩,只好先各自回房间放行李。 苏子仪一个人站在大堂,有人从她身边经过时,甚至还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她握紧拳头,这辈子最讨厌看到别人同情她。 都是因为阮初,害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没完没了的坏女人 各自都放好行李之后,方子铭贱兮兮地跑到沈聿淮的房间邀功。 沈聿淮一打开门就看到方子铭脸上挂着的贱笑。 都不用方子铭开口,他就已经猜到了方子铭想说什么。 “哥哥,弟弟这波给不给力?” 沈聿淮扶额苦笑,方子铭大概是他见过的人里,把得意忘形这四个字发挥到最淋漓尽致的。 但是这小子把阮初请来了,还把他和阮初的房间安排在对门,确实干得漂亮。 “给力,特给力。”沈聿淮扔了个车钥匙给他,“以后这车是你的了。” 方子铭捧着那把车钥匙,眼睛瞪得像铜铃,原地尖叫:“啊啊啊啊,我的小宝贝,哥,你怎么知道我最近想要这个车?” 沈聿淮掐了掐手指:“我会算。” “真的假的?”方子铭信以为真,“哥,你还有这项特殊技能,你看,要不你也给我算算,我和江伊橙这事儿能不能成呗,生日会我怎么请她她都不来。” 沈聿淮嘴里叼着烟,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回答他:“你先帮我把你嫂子追回来再说,你想啊,咱俩好得跟亲兄弟似的,你嫂子一天没原谅我,她跟你相处肯定就别扭,也就没法全心全意地帮你,要是你嫂子跟我复合了,你可就有两个助攻了,不比你现在单枪匹马地强。” 方子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沈聿淮说得有道理,一口答应下来:“放心吧,哥哥,你的终身幸福就包在我身上了!” 沈聿淮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摸了摸方子铭的头。 离开沈聿淮的房间之后,方子铭在走廊上走了两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感觉自己被沈聿淮pua了似的? 梁凡桢他们几个在地下一层的娱乐区打桌球,还没到晚饭时间,方子铭闲得无聊凑了过去。 打了没一会儿,季文璟拎着一个**精美的礼品袋过来找他。 苏子仪跟在他身后。 “这是橙子让我带给你的,她过不来,让我帮她跟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方子铭接过礼品袋,如获至宝似的抱在怀里,稀罕了一会儿之后,他把季文璟带到一边。 “璟哥,你今天这事儿干的…”方子铭往不远处苏子仪的方向看了一眼,“你说你把她带来做什么,二哥又不待见她,她来了哪儿哪儿都别扭,玩都玩不好了,这可是弟弟我的生日。而且,而且你没看下午那会儿弄得阮初姐多尴尬。” 季文璟抿着唇,面露难色:“苏子仪跟咱们一直都是朋友,她一直求我,我也不好拒绝,当时我听她那话的意思,以为你邀请她了,所以我才答应的。要不,我去给阮初道个歉?” “哎呀,随你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方子铭拿起手边的巧克粉擦了擦球杆,“但愿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就好,你可看好她,别让她去打扰阮初姐和二哥。” 季文璟怔了怔:“可是聿淮和子仪不是都要订婚了吗,聿淮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夹在中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方子铭把手里的烟叼在嘴巴上,弯腰架杆:“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我也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你管好她就是了。” 球杆一出,黑八翻中袋进球。 方子铭欢呼一声:“赢了!”他拍了拍季文璟:“这球打得漂亮吧!” “漂亮,太漂亮了。” 季文璟回到苏子仪身边:“我得去找阮初一趟,要不你先回去等我,或者随便找个地方玩一玩,这里还是蛮有趣的,有……” “阮初在花园那边,我带你过去吧。”还没等季文璟说完,苏子仪就打断了他。 过去的路上,季文璟在心里措辞,这尴尬的处境简直太折磨人了,他真该带本辞海过来的。 阮初正在花园里跟赵以沫和陈曦一起摘花瓣,隔着花丛,看到季文璟和苏子仪一起往这边走。 直觉告诉她,这两人是过来找她的,她摘花的手一停,转身想溜。 她倒也不是怕他们,只是想清静一点,不想被他们打扰。 她对苏子仪是不可能有好脸色的,也不想跟她有任何交流。 至于季文璟,他人不坏,但就有一点,他太拎不清了,耳根子太软,其实是很容易被苏子仪这样的人利用的,但他自己意识不到这一点。 苏子仪一直围绕在他身边,跟他接触的多了,难保不会产生更多的麻烦。 所以阮初也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 她正要溜之大吉呢,突然发现苏子仪就站在远处没跟过来,只有季文璟一人过来了。 季文璟一般是不会找她的,既然单独避开沈聿淮过来找她,想必是有什么话说。 陈曦和赵以沫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两人动作一致,跟复制粘贴的似的,双手环绕在胸前一副看戏的姿态。 “小初,我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他看了眼赵以沫和陈曦,示意阮初避开人单独说。 阮初把手里的花瓣放进花篮里:“就在这里说就好,她们两个跟我穿一条裤子,没什么不能听的。” “好,”季文璟点了点头,轻声歉意道,“今天把苏子仪带过来,是我没处理好,给你制造困扰了,我以为方子铭邀请了她,以为她只是想搭我的车,实在是抱歉,影响你们过来玩的心情了。” 阮初还没开口,赵以沫那边就已经哼上了:“你要是真觉得抱歉,就赶紧把那货送走,她在这儿影响的可不只是阮初一个人的心情,连同我们几个的全影响了,你该道歉的可不止阮初一个人。” 阮初捏了捏赵以沫的手,笑道:“以沫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我跟苏子仪之间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们不熟,而且不是一路人,没有必要硬凑在一起,所以说,我们就各自管好自己就好了,你也不用觉得过意不去,她玩她的,我玩我的,她别过来跟我硬凑就行。” “好,”阮初坦诚相待,反倒是季文璟有些尴尬了,“我知道了。” “季文璟,我看你比较可怜,好心提醒你一句,”赵以沫插着腰说道,“那个苏子仪她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可别被她给骗了,小心到时候都被人家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赵以沫这人说话比较直来直去,季文璟明白,只是他没想到赵以沫会多操心提醒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你提醒,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玩,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见。” 季文璟走远了,赵以沫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吃饭的时候苏影后会不会再作妖,没完没了的坏女人,我呸。” 赵以沫恐怕也没想到,她这话还真就说中了。 我喜欢一个人 苏子仪在远处等季文璟,他们一起走到湖边,在湖边散步。 “文璟,我今天是不是不该来的?”苏子仪的眼圈一下就红了,“阮初和赵以沫,她们还是那么讨厌我,都怪我太没用了,没能得到她们的喜欢,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和大家多在一起接触一下,让大家也能好好了解我一下,明白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和她们好好相处,所以才来的,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可不可以帮我跟她们说一说,可不可以…” 苏子仪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她哽咽了一下:“可不可以让她们先试着接纳我,不要着急讨厌我...我离开国内那么长时间,回来一个朋友都没有,我是真的很喜欢阮初,把她当成我的妹妹一样,所以才想接近她的。” 她一哭,季文璟顿时就心软了,但今天这事儿的确是苏子仪做得不对,方子铭没有邀请她,即便她要来也该提前跟他说清楚,让他跟这边打声招呼才对。 “其实今天,的确是咱们两个做得不对,没有事先跟他们说一声,搞得大家都有点尴尬,以后如果你再想参加这些聚会,我觉得,你还是提前说一声,把话说明白比较好。”话是必须要说清楚的,但季文璟说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话不合适,会把苏子仪弄得更难过,毕竟她都已经哭成这样了。 苏子仪听了季文璟这话,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季文璟才过去跟阮初说了不过几分钟的话,竟然就变成了这样。 从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哪一次季文璟不是完全为她考虑,完全站在她这边护着她的,才不过几分钟,季文璟竟然就动摇了,说话间竟然还有了指责她的意思。 她真是低估了阮初,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其实心机深沉得很! 拉拢了其他人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把唯一护着她的季文璟也拉拢过去,苏子仪的十指陷进掌心里,阮初是不是太贪了些! 季文璟还在看着她,她很快就隐藏起了眼底的情绪,楚楚可怜的说道:“我知道了,这一次是我太鲁莽,只顾着想和她们多交流多接触,想着只要能讨她们开心就好,失了分寸,还好有你在,如果不是有你提醒我,我都没注意到,文璟,真是太谢谢你了!” 季文璟叹了口气,柔声安抚苏子仪:“你也别把自己的姿态放得那么低,阮初是个善良宽和的人,只是你们可能玩不到一起去,你也不用委屈自己非要去讨她的欢心,做好自己就好,有我陪你呢不是?” “可是,她和聿淮已经离婚了,除去婚姻这层关系,说起来,她现在算聿淮的妹妹,我和聿淮都要结婚了,以后同处在一个屋檐下,沈家又那么看重她,我实在是担心…”苏子仪咬着唇,掐着自己的手指,手指已经泛了白,“我实在是担心小初会讨厌我,担心婚后会处理不好我们的关系,所以才想提前跟她搞好关系的。” “我知道,”季文璟拿出手帕帮苏子仪擦掉脸上的眼泪,“所以呀,你已经做得很好啦,如果阮初不领情,不肯交你这个朋友,那也不是你的损失,对不对?你呢,就不要委屈自己,开开心心的就好。” “好,”苏子仪看了眼时间,“马上该开饭了,我先过去找聿淮,跟他一起过去。” 苏子仪走出去几步,季文璟突然想起方子铭对他的提醒,忙叫住她:“哎,子仪,你还是别过去了。” “怎么了?”苏子仪疑惑地问道。 “聿淮他,他心情不好,你就别过去触霉头了,他又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会迁怒到你的,而且他提前跟我交代过了,让咱们所有人都不要过去打扰他。” 看着苏子仪那双纯净的眼睛,季文璟没忍心说实话。 苏子仪笑得单纯:“没关系啦,以后我们要是结婚了,他有了坏情绪,我也是要陪他一起消化的,就当是提前演练了。” “哎——”季文璟还想再叫住她,结果苏子仪这次直接跑了起来。 另一边,陈曦百无聊赖地翻弄着花篮里的花瓣,灵机一动:“咱们去找方子铭,看他们打桌球吧!” 赵以沫撑着脑袋:“看有什么好看的,要是打的话还可以考虑过去一下。” 陈曦说:“之前方子铭跟我吹牛,说他桌球打得至少在咱们这些人里是无敌的,正好我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吹牛。” “马上该开饭了,估计他们已经结束了吧?”阮初问。 “没有没有,我刚问了他。”陈曦把她和方子铭的聊天记录给摆在她们面前。 于是这三人又大老远地跑回主楼,去地下一层的桌球室,看方子铭大战其他几个公子哥。 每一局都是方子铭胜出,陈曦拍手叫好:“可以呀方子铭,你之前跟我说你有多厉害,我还以为你在吹牛逼,没想到真打得这么好。” 方子铭一脸得意:“那是,我这人说过大话吗?” 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桌球技术得到了认可,方子铭喜滋滋的,只是江伊橙今天不在,若是能在她面前大显身手就好了。 突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他把球杆放回原位,招呼了一声:“走吧走吧,马上开饭了,咱们先去顶楼吧。” 电梯在二楼停下,苏子仪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一起上去,行至顶楼,门开后,阮初看到一个人影,背对着电梯门。 苏子仪像一只急了眼的兔子似的冲了出去,冲出去的时候,还要死地撞了阮初一下。 “聿淮!”苏子仪跑到沈聿淮身边,”原来你已经来餐厅了呀,我刚才找了你好久呢,都没找到你。” 沈聿淮原本靠在沙发上补觉,听见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板着脸抬起头:“找我干什么?难道我不认识餐厅的路吗,还是你不认识?” “不,不是,”电梯里的其他人也已经跟了上来,苏子仪尴尬地解释,“我只是想跟你一起过来而已,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心里踏实。” “我喜欢一个人。” 苏子仪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记得,之前沈聿淮和阮初谈恋爱的时候,明明是走到哪里都会带着阮初,做什么都会带上她,怎么到她这儿就喜欢一个人了? 那还是他们认识的沈聿淮吗 大家在他们身边经过,投过来几道看热闹的目光,苏子仪站在原地,脸色都白了。 明明前几天沈聿淮对她的态度已经缓和了很多,甚至还主动关心她,结果现在一见到阮初,他又恢复了对她冷冰冰的态度。 冷着脸也就算了,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没面子。 若不是今天见到了阮初,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沈聿淮就彻底接受她了。 只要他愿意接纳她,时间再长一点,沈聿淮一定可以爱上她。 可偏偏,偏偏阮初非要梗在他们中间,毁掉她的幸福。 沈聿淮放下翘着的二郎腿,起身跟在阮初身后去了外面的露台。 今晚在露台吃饭。 苏子仪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苦楚和委屈,如果阮初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一切原本都该是她的。 在阮初出现之前,所有人提到她和沈聿淮,都会默认他们是一对。 从小到大,叶老师经常会邀请他们这些孩子一起去沈家吃饭,刚上高中时,有天晚上在沈家吃完饭之后,天色已经很晚,叶老师便把他们留在沈家留宿。 第二天一早,他们一起去上学。 她和沈聿淮在一个班,季文璟在隔壁班。 进教室的时候她和沈聿淮正聊着昨晚的趣事,被班里最喜欢八卦的女生听到,于是在她回到座位之后,兴冲冲地跑过来,问她和沈聿淮是什么关系。 她没解释,但也没否认,只说昨晚沈聿淮邀请她一起回沈家吃饭而已。 那女生听了之后满眼冒星星,于是有关她和沈聿淮的传言就传了出去。 大家都默认了他们的情侣关系,他们青梅竹马的故事也开始在学校里传播开来。 一开始,她怕沈聿淮不高兴,想要跟那些人解释的,可是渐渐地,她就沉浸在了那种与沈聿淮恋爱了的假象中。 班里的女生每每同她聊天时,也都是满眼的羡慕,羡慕她有一个好家世,还有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恋人。 她完全掉进了这种幸福的感觉里。 时间久了,有时甚至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传言还是现实了。 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阮初,把她所有的幸福与美好全都毁了。 沈聿淮和阮初的恋爱谈得高调,从学生到老师和领导就没有人不知道阮初是沈聿淮的女朋友。 班里的传言也随着变了。 传得最多的,是说沈聿淮劈腿了。 还有人说也许这一切原本就是假的,因为沈聿淮平时在班里跟她没有什么特殊的互动。 从那个时候开始,那些女生眼中羡慕的神情,就都变成了同情。 她恨别人同情她。 如果没有阮初,那她的幸福就不会消失,她是沈聿淮身边惟一一个跟他接触多的女孩,时间久了,沈聿淮一定会看到她的好,一定会爱上她。 如果当初沈聿淮的订婚对象是她,那苏家当初的危机也就迎刃而解了,她也就不用出国,也就不用在国外过那几年折磨人的日子。 所以,她今天所有的痛苦,都是阮初害的。 ”在想什么,过去吃饭了。”季文璟刚上来便看到苏子仪一个人站在这里。 “好,”苏子仪甜甜地笑起来,“还好有你陪我,不然我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过去吃这顿饭。” 季文璟回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放心好啦,跟我来吧,我跟你坐一起。” 众人各怀鬼胎,围坐在长长的餐桌前。 今天的菜品以西餐为主,阮初是个吃货,她吃饭向来是不挑的,不管是中式还是西式的,都能吃得撑到走不动道。 菜品吃得差不多了,上来了几道甜品。 其中有一道是起司蛋糕。 那是阮初最爱吃的。 沈聿淮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起身拿起起司蛋糕的餐盘,刚拿到一半,悬在半空中,便听到苏子仪欣喜地喊了一句:“是起司蛋糕耶,我最爱吃这个了!” 沈聿淮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然后果断地把这块蛋糕放在了阮初的面前:“喏,你爱吃的。” 由于刚才苏子仪的声音很大,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块起司蛋糕上。 几个爱八卦爱吃瓜的,控制不住激动的手,这顿饭吃得可真精彩。 看着沈聿淮干脆利落地把蛋糕放在阮初面前,苏子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大家一边看着苏子仪的脸色,又一边打量着阮初和沈聿淮。 阮初暂时没碰那块蛋糕,也没管众人的注意力,自顾自地吃着她那盘牛排,火候控制得刚刚好,鲜嫩多汁,是她喜欢的口感。 苏子仪环顾四周,露出了一个大方的笑容:“没,没事,小初也爱吃,既然小初要吃,那我就先吃个别的吧。” 阮初正嚼着牛排,听到这话,她正要咬合的牙齿,停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她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怎么在苏子仪的嘴里就变成了是她抢了她的东西一样? 而她苏子仪却是最大度、最懂事、最识大体的一个,乐意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拱手让人,她却变成了爱抢别人东西的? 阮初把手里的刀叉重重地往瓷盘上一放,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又没说过我要吃,你扯我做什么,而且,谁告诉你我爱吃起司蛋糕了,我不爱吃。” 沈聿淮还不知死活地邀功:“我记得你最爱吃起士蛋糕的,我在这儿,今天谁也别想抢了你的。” “你是不是有病?”阮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我说了我不吃,我不爱吃。” “明明就是爱吃…”沈聿淮的音量不大不小地嘀咕着。 阮初邪魅一笑,微眯着双眼:“以前是很爱吃,现在吃腻了,换口味了。” 意有所指。 沈聿淮不傻,当然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但他还是打马虎眼:“好好好,你说不吃就不吃,好不好?” 这个小插曲中,最兴奋的当属是围坐在餐桌旁的吃瓜群众们了。 他们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不是都说沈聿淮很讨厌阮初吗? 那刚才在阮初面前低三下四的是谁? 那还是他们认识的沈聿淮吗? 梁凡桢跟坐在他左边的王沐哲窃窃私语:“你说聿淮哥跟阮初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沐哲:“谁知道,你敢乱猜沈二的心思,”他指了指远处提前架好的烧烤架,“你也不怕他把你挂上面烤了。” 梁凡桢抖了一下,还是有些怕的,“不如一会儿吃完饭问问子仪姐,她脾气好。” “你脑子短路了吧,聿淮哥和前任的事,你问她这个准现任?” 梁凡桢不以为意:“正是因为她是准现任,所以知道的才多啊,而且子仪姐脾气那么好,肯定会给咱俩解密。” 苏子仪也很好啊 沈聿淮撑着脑袋一脸花痴相地盯着阮初:“凶巴巴的呢怎么。” 阮初瞪了他一眼。 他傻乐着:“怎么回事,怎么狼吞虎咽的时候也这么美?” “呦,沈二,你嘴里还能吐出情话来呢,车撞树上了你知道拐了,打完仗了你发上枪了。”陈曦有点醉了,大着舌头损他。 陈曦这人又菜又爱喝,酒量差就收敛点呗,她偏不。 不过她和赵砚安能有飞速进展,也完全是酒给她助攻了。 所以从那之后,陈曦更觉得酒是个好东西了。 “你别打岔,”阮初推开陈曦的脸,定定地看着沈聿淮,“我想我那次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二哥,再缠着我就该按乱伦算了。” “谁是你二哥,我可不认你这个妹妹。” 赵以沫坐在一旁看戏,心里盘算着怎么帮阮初出了刚才那口恶气,她伸手端起那盘蛋糕来打量:“苏子仪,你爱吃是吧,可是我看这盘蛋糕好像很晦气呢,它一上来把气氛都搞成了这样,”她伸手招呼了一下趴在角落里那只名叫布加迪的小柯基,把蛋糕放在地上,“不如就喂狗吧。” 赵以沫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的,她都说话了,梁凡桢生怕一个不合适,点了这位姐的引线,再把他爸辛苦打造的度假区给炸了。 他忙说:“喂狗好喂狗好,布加迪最喜欢吃蛋糕,”他冲小柯基喊了一声:“布加迪,还不快谢谢美女姐姐给你吃蛋糕。” 布加迪哼唧了一声,趴在蛋糕上闻了闻,又伸出舌头来舔了舔,一脸嫌弃地走开了。 赵以沫捂着嘴哈哈大笑:“梁凡桢,你不是说它最爱吃蛋糕吗?你自己看他嫌弃成什么样,太可爱了,天哪,我也想要一只这么可爱的狗狗。”赵以沫的眼珠子上下转了转,“不如,你就把你这只送我吧。” 梁凡桢抖着腿就快给赵以沫跪下了:“不行不行,姐姐,这儿的东西你想要什么随便拿,唯独布加迪不行,从他两个月我就抱着他睡觉,他现在都快成老头子了,我还抱着他睡觉,这可是我的亲兄弟,真不能给您!” 赵以沫坏笑一声,“我说着玩的,看把你给吓得,不要你的不要你的,快好好吃饭吧。” 梁凡桢这才松了一口气。 赵以沫看了眼苏子仪,她依旧维持着大方温和的笑容。 赵以沫端起酒杯,碰了碰苏子仪的杯子:“苏子仪,有个问题,我一直想跟你探讨一下。” “什么?” “关于...”赵以沫慢悠悠的卖关子,“现在娱乐圈里认可度最高的当属华艺奖了,关于华艺奖影后这个位置,你有什么见解?” “我?”苏子仪皱着眉头,没搞懂赵以沫这句没由来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表演,好像没法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怎么会呢?”赵以沫笑嘻嘻的,“你演技这么好,该有深层的见解才对呢,”她仰着脸回想着,“从我出道到现在,还没能拿过华艺奖的最佳女主,还想向你请教一下呢,要是有了你的指导,下一座影后奖杯一定是我的。” 苏子仪这下终于明白过来赵以沫的意思,这是变着花样的损她呢? 她迅速地瞥了眼赖在阮初身边的沈聿淮,若她早已嫁给沈聿淮,有沈聿淮在,谁敢这样出言侮辱她? 苏子仪暗自握拳,女人这辈子只要嫁得好,就什么都赢了,什么大女主,什么独立女性,只有嫁给一个可以成为自己靠山的人,才是最大的底牌。 赵以沫如今在她面前得意,当年若是姑姑真的爬上了她爸赵首长的床,赵以沫和她那个妈恐怕早就被赶出家门了,说不定现在还得为了口饭而发愁,哪里还有功夫在这里羞辱她? 她心里气得都要发疯,面上却还要维持住得体的笑容。 “以沫,你们行业内的事情我真的不太懂,抱歉,没法跟你聊这些,”苏子仪起身,眼神有意无意地跟季文璟对视,“你们先好好玩,我去趟洗手间。” 苏子仪转身时,季文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那就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连忙追了上去:“天太黑了,我陪你一起吧。” 跑过一个转角,苏子仪靠着墙缓缓蹲下,掩面大哭。 季文璟追上来,在她身边蹲下,心疼地看着她。 苏子仪心里明明是那么难过,却因为担心自己的情绪会影响了大家的兴致,直到跑远了才开始哭,哭了,也忍着不发出声音,怕大家听到。 这么好的女孩,沈聿淮怎么就是看不到呢? 季文璟承认,阮初很好,可苏子仪也很好啊。 现在他和阮初已经离婚了,阮初的身边也已经出现了陆祁安。 听苏子仪说,陆祁安对阮初无微不至,阮初也有意接受他,可怎么看起来,跟沈聿淮也是不清不楚的? 沈聿淮也是,明明都已经离婚了,明明苏子仪那么爱他,又那么善解人意,他偏偏就是抓着阮初不放。 连他都为苏子仪感到不值。 “文璟,可以陪我哭一会儿吗,就一小会儿就好...”苏子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的。 “你知道吗,我亲眼看着我的未婚夫,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在我面前,对别的女人无微不至,还把我最爱吃的东西抢过去,双手奉上,在别的女人面前邀功,文璟,你知道这种心痛的感觉吗?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 季文璟心疼不已,拍着苏子仪的背给她顺气:“是他不对,是他不懂得珍惜你,都是聿淮的错!” 苏子仪抽抽搭搭的:“我不怪他,真的,我不怪聿淮,他现在只是比较幼稚,他会成长的!” 季文璟的心更痛了,苏子仪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经常为了照顾别人的感受而委屈自己,可沈聿淮怎么能仗着她善良就欺负她? 他和阮初就算再好,那也都是过去式了,现在苏子仪才是他的未婚妻,他怎么能这样委屈她? 苏子仪哭得梨花带雨,转头看着远处的阮初,露出羡慕的神色,嘴里不停地喃喃道:“我真的好羡慕阮初,她拥有那么多爱,不像我...” 五十根金条,来不来 她捂住嘴巴,控制住自己的哭声,抬手揪住季文璟的袖口:“可是阮初,她就算讨厌我,不理我就是了,也不用伙同赵以沫一起欺负我吧,文璟,这些话我原本不想说,可是今晚我实在忍不住了,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季文璟当然明白她的感受,就算再懂事,人的忍耐也都是有限度的。 更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几次三番地让她下不来台,再好脾气的人也该被逼急了。 苏子仪抹掉挂在下巴上的泪珠:“我今天一天都没吃饭,今晚我只想好好吃个饭,我坐在那儿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只顾着吃饭了,可就算是这样,她们两个都不肯放过我吗?那块蛋糕我明明都已经让给她了,她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还指示赵以沫出口伤人...” “在我心里,我一直都是把阮初当成亲妹妹疼爱的啊,我真的好心痛,就像被最亲的人捅了一刀,好心痛。” “文璟,你能明白这种感受吗?” “我明白,我明白的,你受委屈了。”季文璟看着苏子仪眼睛红肿着的可怜模样,心疼地咬紧牙关。 赵以沫向来和苏子仪不对付,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这一点季文璟是知道的,只是阮初...她一向都是宽和的,怎么现在也变得... 他叹了口气:“你知道的,赵以沫就是那么个脾气,她从小到大都这样,而且无差别攻击,并不是只针对你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爱出口伤人,那咱们不理她,离她远一点就是了。” 苏子仪又哭了一会儿,被季文璟搀扶着去洗手间洗脸。 她整理好仪容后,从洗手间出来,刚才哭得太狠,现在还是控制不住生理性抽泣,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你见笑了,哭了那么久,好丢脸。” “没事,跟我客气什么。”季文璟笑道。 “好啦,我们回去吧。”苏子仪转身往回走。 “等等,”季文璟有些犹豫,叫住苏子仪,“实在不行,我陪你去别的地方玩,这边的酒窖不错,你要不要去逛逛?” 苏子仪看出了他的顾虑,故作轻松地说道:“好啦,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没事了,而且,赵以沫和阮初她们都比我小,是小妹妹,我算是大姐姐呢,不应该跟她们计较的。” 季文璟再一次感叹苏子仪的懂事,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今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苏子仪受委屈。 苏子仪调整好情绪之后,和季文璟一起回到餐桌旁。 方子铭喝得有点嗨了,踉踉跄跄地走到沈聿淮身边,一把抱住他,逼着他陪他一起唱海阔天空。 刚唱了两句,沈聿淮差点被方子铭跑到几十公里外的调带跑,赶紧闭上嘴。 他怕再唱下去,他以后就忘掉这首歌该怎么唱了。 方子铭还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 沈聿淮欲哭无泪,心里默默祈祷,他那跑调又破音的歌声赶紧结束。 好好的一首歌,被微醺状态下的方子铭唱得乱七八糟的。 唱完之后,他看着正在给赵以沫拍照的阮初,得意扬扬地笑着对沈聿淮说:“弟弟这次为了请阮初姐来,那可真是废了功夫了,我请江伊橙,都没费这么大的心思,咱还在这儿呆两天,剩下两天,哥你好好把握……” 沈聿淮竖起大拇指:“成,你可算干了件人事儿。” “诶,这话怎么说的,”方子铭打了个酒嗝,豪横地拍了拍胸脯,“我跟你说,哥哥,你现在可别惹我,弟弟现在在嫂子那儿的面子,可比你大,哈哈哈哈……” 果然,又上那个得意忘形的劲儿了。 沈聿淮给了方子铭一个眼神,吓得他立马闭嘴,屁颠屁颠地跑去季文璟那边,让他陪他唱歌。 他总算是换个人折磨了。 露台另一边的栏杆处,梁凡桢和王沐哲躲到这边八卦,聊着聊着两人杠了起来。 “我赌是阮初姐甩的聿淮哥,”王沐哲说道。 梁凡桢不服气:“你第一天认识聿淮哥,他怎么可能会接受得了别人甩他?” 王沐哲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没看这半天聿淮哥在阮初姐面前有多卑微啊,一定是我猜的这样。” 梁凡桢大手一挥,也懒得跟他废话:“那你直接说吧,赌什么?” 王沐哲伸出五根手指:“五十根金条,来不来?” “来就来,正好现在金价涨了。”梁凡桢猛地拍了下桌子。 季文璟跟方子铭去唱歌之后,苏子仪也就落了单,眼见苏子仪一个人坐着,一直想八卦的梁凡桢和王沐哲终于逮着机会凑了过去。 “子仪姐姐,”梁凡桢笑嘻嘻的,一屁股坐在苏子仪身边。 “怎么啦,看你们都喝了不少呢。”苏子仪温柔的说道。 “姐姐,”王沐哲说,“我们知道你人最好了,能不能满足一下我们八卦的心。” 苏子仪把抱枕放到一边:“那不如你们说说,你们想八卦什么?” 王沐哲和梁凡桢对视了一眼,坏笑着嘿嘿了几声:“我们吧,就是特好奇,阮初姐和聿淮哥之间,到底是谁甩的谁呀?” 梁凡桢坐直了身体,四指并拢指着天,“姐姐你放心,我们俩只是打了个赌,想分个输赢,绝对不往外传,而且,就聿淮哥那样,我们也不敢往外传。” 苏子仪面露难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为难地说道:“我觉得,阮初毕竟是女孩,我们还是给她留点面子比较好。” 梁凡桢得意地向王沐哲伸出手:“看吧,我就知道一定是聿淮哥甩的阮初姐,五十根金条,拿来吧你。” 王沐哲不服气,坚持地问道:“可是我记得,之前聿淮哥包下了京市所有的广告大屏跟阮初姐求复合的。” 苏子仪小声说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记得,网上似乎有人扒出来,说那个视频可能是合成的,哎,谁知道呢。”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梁凡桢兴奋得就要跳起来:“耶,我赢了!” 一时间气氛高涨,空气都变得燥热。 突然,在这火热的空气中插进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过头看到沈聿淮死死地盯着他们,那脸上的表情,冷得能把太平洋冻上。 是她甩了我 “是她甩了我。” 沈聿淮一字一顿的,又重复了一遍, 在这个躁动的夏夜里,就连微风吹过来都是热烘烘的,沈聿淮的声音却像是浸过一遍冰凉的水。 那是一种能够贯穿人心堂的凉。 王沐哲和梁凡桢傻愣在了原地。 甚至王沐哲刚才要点烟的手就停留在半空中,打火机上燃起的火苗离他嘴边的烟只有几毫米远,那火苗就在那里燃着,风一吹,火光一闪一闪的。 不只是他们,沈聿淮说着话时,方子铭那边的歌声和音响里的伴奏已经停了,刚好是整个露台最安静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刻意的去抬高音量,但却足以让在露台安静下来时的所有人都听见。 其他几个一晚上只顾着看戏,没怎么说话的人这会儿终于被惊得张大了嘴巴,那几个人比他们都小一点,有的阮初甚至叫不上名字来。 沈聿淮的那句话,短短五个字,仿佛像是一道咒语,把听到的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 阮初拍照的手抖了抖,脊背僵硬着。 赵以沫和陈曦在手机镜头前摆着高难度的拍照姿势,这会儿也维持在原地。 过了片刻,已经发酸发麻的腿提醒着她们,她们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在原地石化了。 “你们听到了吗,听到刚刚聿淮哥说什么了吗!他居然当众承认是阮初姐甩的他!” “我们又没聋,当然听到了!” 方子铭那几个同辈的朋友眼睛放着光,望着沈聿淮那边,脑袋却凑在一起,时不时地窃窃私语几句。 沈聿淮不疾不徐地走到方子铭那边,拿过他手中的话筒,他握紧话筒,试了试声音。 他的手很漂亮,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从前他们谈恋爱时,阮初最喜欢的就是他的手。 沈聿淮整个人似乎都是无可挑剔的,似乎全身上下都那么完美,而他的手却是最能让人一眼记住的。 他靠在高台上,额前的头发被风吹的有点乱,西装外套敞着,衬衫被他解开了几个扣子,领子胡乱的在他胸前趴着,斑驳的灯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他的嘴角似乎有些笑意。 看起来有些肆意,还有点放荡不羁。 阮初从前也是迷恋他身上这种独特的感觉,此时此刻,她隔着大半个露台,隔着斑驳的灯光,隔着烧烤架子上飘起来的白烟,却发现自己的心脏,好像并没有随之而加快跳动的频率,它还是有节奏、有规律地跳着,曾经那份心动的感觉,也没有从她心底里钻出来。 “也请在坐的各位,在这儿给我做个见证,”沈聿淮把手里的烟随手丢进一个酒杯里,吐出胸腔里的最后一丝烟雾,“曾经我很幼稚,犯了让我后悔一生的错误,伤害了阮初,也让自己失去了这一生的挚爱。从爱上阮初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这十几年里,我的名字和她的名字紧紧相连,直到现在难以割舍。”他顿了顿,目光锁定在阮初的脸上,“那些抱歉的话,我说了很多句,也说了很多遍,但是,我还是想在这里,郑重的,向你道歉——对不起。” 说完,他把话筒还给方子铭,遥遥与阮初对视。 他们的距离仅仅是大半个露台,可他们的眼神之间却隔着千沟万壑。 阮初先移开了眼。 露台上,十几个人鸦雀无声。 这些人都是从小到大的交情,对彼此也都了解熟悉,一个眼神大概就能读懂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们虽然没什么声音,但空气中的眼神交流却电光火石,快要炸了。 苏子仪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她原本绷直的身体,此刻却控制不住微微发抖。 手里的酒杯险些滑落,她迅速反应过来,连忙用手扶了一下。 这细小的动作,拉回了坐在她身旁的王沐哲和梁凡桢的思绪。 他们两个此刻满心后悔,就不该打这个赌,更不该来问苏子仪。 两人一同望了苏子仪一眼,正襟危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慌乱之间苏子仪和季文璟对视,眼眶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看着热泪就要夺眶而出,她忙低下头,生怕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季文璟促着眉,胸腔里一阵打鼓的跳动。 苏子仪这么好的女人,能得到她的爱慕该是沈聿淮的福气,可沈聿淮却利用她的善良,在这么多人面前,当众打她这个未婚妻的脸。 他一下站起身,抖了抖衣服上的烟灰,眼神坚定:“聿淮,之前你伤害了阮初,可现在你也伤害了另一个女人,你不觉得当着子仪这个未婚妻的面对别的女人深情告白,有点太欺负人了吗?” 沈聿淮无奈地叹了口气,季文璟蠢得让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季文璟这么蠢? 还没等沈聿淮开口,苏子仪捂着脸跑了出去,她冲进电梯,一路下楼。 见她走了,沈聿淮说话也没了什么顾忌。 “谁跟你说她是我未婚妻的?” 季文璟义愤填膺,一定要为苏子仪讨个公道:“现在谁不知道你们双方父母已经说定了婚事?” “那我问你,我和她订婚了吗?”沈聿淮双手插着兜,漫不经心地点了支烟,“季文璟你搞清楚点,订婚的是你,少对你未婚妻之外的女人保护欲这么强。” 季文璟被他噎住了,一时说不出话。 沈聿淮和苏子仪的确没有订婚,只是当时在苏老爷子的寿宴上,双方父母口头商量了一下,如果真的说起来,也算不得婚约。 但苏子仪是确确实实住进了沈家老宅,现在整个京市谁不知道他们即将订婚? 就连苏子仪在他面前,有时都以沈聿淮的未婚妻自称了。 她在外人面前时提及这事总是矜持的,唯独跟他待在一起时,不用考虑那么多,提到沈聿淮,她总是满脸幸福,憧憬他们婚后的生活。 苏子仪对沈聿淮的用心,季文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沉默片刻,倔强地别过头:“总之,你伤害到子仪了,得给道歉。” “你他妈中邪了?”沈聿淮低咒一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又蠢又爱管闲事?” “那你说,你们双方父母是不是在苏老爷子寿宴上说定了你们的婚事?”季文璟自知没理,话也说得没底气,但他今晚一定要保护好苏子仪,不能再让她受委屈。 沈聿淮坦荡地点头:“好像是说过让我们试着相处。” 季文璟急了:“沈聿淮,你就是个无赖!” 咱俩到底谁无赖 “我一离了婚的单身汉,你非得给我强行安个未婚妻,咱俩到底谁无赖?” 眼看他们这是真的要吵起来,方子铭只好把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们支了出去。 偏偏那帮人还想继续看热闹,方子铭弯着腰,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聿淮哥的热闹你们也敢看,你们就不怕他气急了眼无差别攻击,把你们吊在那烧烤架子上烤了?” 梁凡桢附和道:“是啊,就别掺和了,咱们下去钓钓鱼吧,走走走。” 几个人终于听话下楼。 他们之中有人曾见过沈聿淮打架的,他打起架来根本不要命,而且整个人几乎是失明失聪的状态,无论谁劝都没有用。 他那股血性上来了,偏偏要把人打到他出了气为止,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出完气呢? 梁凡桢就见过沈聿淮跟程忱打架那次。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那天太特殊了,以至于梁凡桢到现在记忆犹新。 他记得,那天他在家闲得无聊,朋友约他出去喝酒,刚好就是程忱攒的局。 他一向不太和程忱玩的,总觉得程忱这人不是什么可交往的人。 但是实在无聊,朋友又刚好央求着他作陪,他只好去了。 程忱坐在沙发中间,正左拥右抱地跟他们感叹,说之前看上个妞,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尝尝滋味,却被人坏了好事。 他脸上的表情,惋惜中带着点得意。 沈聿淮就是这时候冲进来的。 他踹开包厢的门,进来一句废话都没有,径直走到程忱面前,拎住他的领子将他摔在了摆满了酒的玻璃茶几上,随后,他又从茶几上摸起一瓶酒砸在了程忱的脑袋上。 这一套动作稳准狠,快到程忱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 包厢里的公主们吓得一阵刺耳的尖叫,离门口近的已经逃了出去。 梁凡桢当时正好坐在最里面的角落,他那时候年纪小,胆子也小,只能和同伴一起缩在角落里。 他忘了沈聿淮当时打了工程多久,只记得沈聿淮的拳头在光影里一下又一下地挥着,数不清多少次。 到最后,他们离开的时候,程忱的脸已经被打得辨认不出容貌来了。 听说程忱当时被打得在家养了好久都下不了床,沈聿淮甚至中途还闯进程家当着程家人的面又把他暴揍一顿。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程家只好偷偷把程忱送出了国。 电梯下行,四周都是镜子,梁凡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浑身抖了一抖。 身边的人问:“怎么了梁少,这么多人呢,怎么就抖上了?” 梁凡桢兴致不高,脸色也有点不太好:“关你屁事。” 那人悻悻闭嘴。 也不知道楼上怎么样了,要是沈聿淮和季文璟真打起来,不会把楼上的餐厅给砸了吧,他可怎么跟他爸交代...最近还想买辆车呢! 顶楼。 阮初原本也想走,好好的一个晚上,总不能被他们的吵架给毁了吧? 可陈曦和赵以沫偏偏要留下看热闹,硬是拉着她没走成。 季文璟正字字恳切,为苏子仪讨还公道鸣不平:“苏仪从小到大事事优秀,是多少人心中仰慕的对象,她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一直为你默默付出,可你呢,你是怎么对她的?从前你和小初在一起,不回应她的喜欢没什么问题,都算是她一厢情愿。可现在你们都要订婚了,你至少也要在外人面前稍微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吧!” 沈聿淮和季文璟吵架,最忙的当属方子铭,两头跑着劝,但却0个人在意他的劝说。 他只好来求阮初:“好姐姐,你快管管吧,再吵就要打起来了。” 阮初坐在秋千上,悠闲地晃着:“话题中心不在我,我上去逞什么能,你倒不如去劝劝苏子仪,让她别再坑害季文璟。” 陈曦笑道:“就是,凭什么她拱得火,让我们小初擦屁股。” “这...” 餐桌旁的季文璟越说越激动,慷慨激昂地为苏子仪陈辞。 沈聿淮却吊儿郎当的,随意靠在栏杆上,语气也那么讥讽:“你看着她这么好,那你娶她呗。我再浑蛋,我也只记挂着阮初一个人的好,我可不像你,家里放着个未婚妻,心里一直念着别的女人的好,我说你,你可别耽误人家陶小姐了,干脆娶了苏子仪,皆大欢喜。” “沈聿淮!”季文璟愤怒地大喊一声他的名字。 “我在呢。”沈聿淮轻笑一声。 最气人的也不过于此了,你慷慨激昂,对方悠哉悠哉。 “你还有脸说心里只念着小初的好?之前是谁跟人家结了婚之后一直折磨人家?小初刚才吃饭的时候问你那句话真是没错,你就是有病,沈聿淮,该说不说,至少人格分裂这病你有,”季文璟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你俩结婚三年多,你一边折磨人家一边又为她做那些事,做了还不敢说,你不是人格分裂是什么?你当初你....” 砰的一声,沈聿淮踹翻了一把餐椅,响声打断了季文璟的马上就要说出口的话。 “你他妈给我闭嘴。” 方子铭冲上去一把抱住他:“哥,哥你冷静一点!” 场面马上就要失控,阮初也紧张地从秋千上下来。 大概是今晚喝了点酒,此刻胆子也壮了,季文璟不怕死似的,闷头就是说:“怎么,还不让我说?我做的事我敢当,你沈聿淮敢吗?胆小如鼠说的就是你了!一会儿欺负人,一会儿又爱得死去活来,跟你待在一块都快被你带得人格分裂了!” “卧槽卧槽,”陈曦激动地捏紧爆米花桶,“没看出来啊,季文璟还有这功力!” 赵以沫嫌弃地拍了下她的手:“捏太紧了,我都拿不到了!” 下一秒,陈曦手里的爆米花打翻了。 只见沈聿淮大力推开方子铭,挽了挽袖子,抄起一瓶未开封的酒,大步流星地往季文璟那边走。 季文璟也不躲,甚至还往前挺了挺身体。 方子铭踉跄了几步,回过头大喊:“姐姐,这你真的管了!” 阮初攥紧衣摆,往前走了几步。 “沈聿淮——” 她得清醒点 “马上零点,该给方子铭庆生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吧,这样说不定还能打个岔,让他们停一停战火。”王沐哲提议。 梁凡桢思考了片刻,内心做着煎熬的斗争,最后他一咬牙:“回吧。” 于是他们五六个人又一起乘电梯,回到顶楼餐厅。 电梯门刚打开,他们便吓得瞪大了眼睛,沈聿淮竟然拎着酒瓶,作势要和季文璟打起来。 季文璟也是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往前挺着身体,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梁凡桢心里想,就沈聿淮打起架来的那个情形,一般人是不敢跟他起冲突正面交锋的,季文璟和沈聿淮这么多年好的跟亲兄弟似的,一定也清楚。这会儿竟然还能站在原地气势不减,准备迎战,看来这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 他们屏住呼吸,以为前方即将会上演一场恶战,只是在这紧张的气氛中突然响起一道绵软的声音,带着点鼻音,软软糯糯的。 “沈聿淮——” 阮初走过去,站在离沈聿淮几米远的位置。 就这一声,原本方子铭怎么都拉不住的沈聿淮突然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他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酒瓶往餐桌上随手一扔。 他闭着眼睛喘了几声粗气,而后缓缓抬起头,堂堂正正的与阮初对视。 自从沈聿淮知道真相之后,他再也没敢对上过阮初的双眼。 他不敢,也没脸。 季文璟说得对,胆小如鼠说的就是他。 当初他恨了阮初,却舍不得她嫁给别人,非要求着叶老师把阮初给他。 结婚之后他心里的爱和恨相互交叠,他忍不住欺负她,可也忍不住对她好。 阮初毕业那年他们结婚,她刚出校园,对自己的专业饱含着热情,成为了一名制片人。 她想拍电影,她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制片人,想在自己喜欢的专业上行业里发光发热,想实现自己的梦想。 他就默默地在背后给她铺路。 阮初的公司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挑出来之后连夜收买股份,成为公司最大的股东,为的就是能够让她有一个好的起点和一个坚实的后盾,这件事除了宋博没几个人知道,就连乐维娱乐内部,恐怕也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大股东。 所以这几年阮初参与制作的也都是最好的本子。 电影前期筹备时需要拉投资,他舍不得阮初出去应酬,于是一笔又一笔的钱投出去,要么是匿名,要么是以沈北辰的名义。 这些年业内都以为阮初背靠沈家,无论是在投资方还是在其他方面,都有沈氏集团这个最大的资源,可是没人知道,那都是他的手笔。 阮初有时工作忙,可能要跟组去外地,可能会有顾不上家庭和生活的情况,他下了班也很少跟方子铭他们出去混着玩,大多数时间都是替阮初去医院陪阮母聊天解闷。 之前有一部片子过审的时候,出现了一些棘手的问题,他上上下下打点关系,喝酒喝到胃出血,当时他每天都要应酬到很晚,怕打扰阮初休息,所以那段时间一般都是让方子铭把他接到他家去住。 别说别人,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人格分裂,明明那时已经恨了阮初,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对她的爱意。 而此刻,大概是喝了酒,刚才又那么冲动,肾上腺素替他壮了胆,他贪婪地望着阮初的双眼,恨不得抱住她将她揉进身体里。 你说她怎么就那么招人疼? 就连生气时,厉声说出来的话,都软软糯糯的,让他顿时觉得躺进了大片大片的白羽毛里,那声音柔软轻盈,温暖地包裹着他,他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离他几米远的阮初,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今晚明明没喝多少,此刻,他却觉得他醉了。 沈聿淮鼓起勇气,终于抬起那双沉重的腿,往前迈了一步。 最艰难的第一步迈出去,他的步伐就变得轻快多了。 他走到阮初身边,轻轻的,将她拥进怀里,像抱着个瓷娃娃,生怕一用力就弄坏了她。 可当阮初身上那熟悉的香气充盈在他的鼻腔里时,他再也没忍住,双手环住她柔软的腰肢,贪婪的用力抱紧她。 似乎空气都凝固了,沈聿淮忽然眼眶发酸,睫毛轻轻一抖,竟落下几滴眼泪来。 他松开阮初的腰,双手一路向上,直到捧住她那张小脸儿,红着眼睛问道:“最近怎么这么瘦了?” 这句关心伴随着的是决堤的泪水,沈聿淮弯着腰,伏在阮初的肩头呜咽。 阮初的心脏砰砰地跳动着,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拥抱。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曾经。 短暂的贪恋过后,阮初用力推开沈聿淮。 她得清醒点。 电梯口的几个弟弟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惊掉的下巴一直就没能归位。 由于亲眼目睹了沈聿淮是怎么把程忱揍得下不来床的,梁凡桢一直都很怕沈聿淮,这几个人中最震惊的就是他了。 他咽了口唾沫,目光呆滞地看着不远处站在阮初面前爆哭的沈聿淮,同王沐哲说:“我勒个去,还是你看人准,这阮初姐都给聿淮哥调成什么样了,好想找她要份教程。” 王沐哲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踢了踢他的屁股:“难不成你后门痒了?” “去你的,”梁凡桢突然感觉到屁股一阵凉意,“都能把聿淮哥调成这样,那就说明,阮初姐的那套程序对任何人都大有奇效,懂什么呀你。” 站在身后的人戳了戳他俩的后背,他们抬头看了一眼,闪电似的往旁边一躲,给沈聿淮让道。 他们这才看清,沈聿淮的眼睛都哭肿了,红了一大片。 好在电梯就在这层停着没动,沈聿淮很快进了电梯。 阮初松了一口气,浑身发软,好像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刚才这个拥抱上,她双腿打软,整个人往旁边栽过去。 赵以沫和陈曦尖叫了一声,及时冲过去接住她。 季文璟把沙发上的抱枕通通拿开:“快快快,把小初扶到沙发上来缓一缓。” 做了却没告诉我的事,是什么 陈曦和赵以沫一左一右架着阮初,把她轻轻放在沙发上躺下。 阮初整个人窝在沙发上,面朝着靠背,把所有人的视线隔绝。 刚才那个拥抱太熟悉,熟悉到让她以为是在做梦。 人很神奇,婚后沈聿淮也抱过她,但那时她明显能感觉到那个拥抱中似乎也梗着他们之间的隔阂。 可这次不一样,他们好像赤裸着两颗心。 陈曦担心地蹲下来,伸手揉了揉阮初的脸:“感觉怎么样?” 她摸到了一手湿润。 阮初哭了,一声不吭的,背对着所有人,将脸埋进沙发里,默默流泪。 他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陈曦摆了摆手,小声说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吧,她现在应该想自己静一会儿,都别打扰她。” 轻手轻脚地离开,留给阮初伤怀的时间。 方子铭勾住季文璟的肩:“那我先下去看看二哥。” “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在湖边找到了沈聿淮。 漆黑的夜,惟有一轮明月挂在天上,微弱的光芒均匀地铺满湖面。 方子铭看到湖边那个黑影,心里大叫不好,他头皮发麻,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沈聿淮。 “二哥,二哥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二哥!” 情绪上来了,他抱着沈聿淮就开始哭,哭起来还没完了。 “松手。” 沈聿淮咬着牙,冷冷地说道。 这一盆凉水把方子铭的热情瞬间浇灭。 沈聿淮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我就是在这站会儿,吹会儿风,不是要自杀。” 方子铭没好气的松开沈聿淮:“那你不早说,害得我还以为…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季文璟怎么样了?”沈聿淮问道。 要不说打虎亲兄弟呢,沈聿淮这话音刚落,方子铭就收到了季文璟的消息。 “聿淮怎么样了?” 方子铭快速回了句没事,又笑嘻嘻地说道:“他没事儿呀,正准备要跟你道歉呢,他说他大错特错,让你想怎么罚他都行。” 沈聿淮没搭腔,沉默了一会儿。 想了想,方子铭又问道:“对了哥,你,为什么不让季文璟说那些?而且我也一直挺好奇的,你做的明明都是好事,为什么不愿让阮初姐知道?” 沈聿淮望着平静的湖面,说:“就像你对江伊橙,你不是也不想让她知道吗?我做那些,只出于我自己的意愿,并不是想邀功,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能帮助到她就可以,没必要让她知道是我做的。” “可是咱们情况不一样,”方子铭说,“你和阮初姐之间本来误会就多,如果你连这些都不让她知道的话,她又怎么知道你爱她呢?” 看沈聿淮没反驳,方子铭继续说:“哥,我其实跟橙子打探过,她们几个女孩聚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大家都喝多了,阮初姐抱着酒瓶哭了一晚上,说...说你不爱她。”他掰着沈聿淮的肩,“她都觉得你不爱她了,你还要继续当哑巴吗?” “子铭,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说与不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既然想开始新生活,想向前看,我又何必说出来给她增加烦恼呢?” “可是你总得让她知道自己没爱错人吧,总得让她知道自己心爱的人也在爱着自己吧,”方子铭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抬腿往回走,“你不说是吧,行,你不说我替你说。” “站那儿。”沈聿淮呵了一声。 方子铭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沈聿淮。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半分钟过后,方子铭败下阵来。 “行行行,我不说行了吧。”他看了眼时间,“回去吧,马上十二点了,一会儿还有烟花呢,咱们快回去。” 沈聿淮没打算走:“你先上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这算什么事儿?切蛋糕你怎么能不在场呢?”方子铭欲哭无泪,“许愿的时候你都不在,那我的愿望一准不灵。” 沈聿淮不说话,继续...赏湖。 见沈聿淮没有要走的意思,方子铭只好抓紧时间回去搬救兵。 恰巧阮初已经缓过来了,方子铭火急火燎的从电梯里跑出来:“阮初姐,你快去帮我劝劝我二哥吧,我切蛋糕他都不上来,这马上就十二点了,只有你能管得了他!” 孩子急的都快哭了,阮初起身:“你先别着急,我下去看看他,他在哪?” “在湖边。” 还有二十分钟零点,阮初掐着时间,一步也没停,在湖边找到沈聿淮。 沈聿淮听见背后的脚步声,不耐烦:“我说了我想自己一个人静……” 话说到一半,他听出那脚步声是阮初。 他没回头,阮初也没过来,就站在他的身后。 “沈聿淮,你别闹了,回去吧,今天好歹是方子铭的生日,别破坏了气氛。” 沈聿淮闻言动了动。 “好吧,既然你不回去的话,那我就先走了。”阮初试探着说道。 沈聿淮还是只小幅度地动了动。 见状,阮初转身就走,走出几步,沈聿淮从后面冲上来抱住她。 “我听话,跟你回去。”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阮初左右扭动着身体:“你先松开我。” 沈聿淮依言松开手,安静地走在阮初身侧。 谁也没再说话。 回去的路上,他们的影子焦叠在路灯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两个人静静地单独呆在一起,没有吵架,也没有闹别扭,就只是一起走在月光下。 沈聿淮更不想回去了。 时间如果就停止在此刻,该有多幸福。 “对了,朗清他们两口子明天带着姑娘过来。”沈聿淮说道。 阮初点点头:“是有好一段时间没见他们了,明天就能见到小奶团子了。” 小奶团子说的是高朗清和傅文珺的女儿绵绵。 “我也是,我还挺喜欢...”沈聿淮突然想到他们没了的那个孩子,心里涌起一阵酸楚,噤了声。 如果那孩子还在,估计都会跑了,他们应该也不会离婚。 进电梯时,阮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季文璟刚才说的,你做了却没告诉我的事,是什么?” 只要沈聿淮说,她就一定会听。 这句话在阮初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她告诉自己,她就问今晚这一遍,只要沈聿淮说,她就一定会听。 她是真的想要个答案,这是她的执念。 但她不能再放纵自己的沉沦,所以她只在今晚听他说。 她就只再放纵这一次 电梯里,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动着,拨乱了阮初心跳的节拍,她看着沈聿淮,沈聿淮的嘴唇终于动了动。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宽和的笑容,他是极少这样笑的。 当看到他这个笑的时候,阮初就知道,她今天大概是听不到正确答案了。 果然,沈聿淮笑着耸了耸肩,说:“没什么,都是之前的一点小事,不值一提,你别听他瞎说,他现在整天神神叨叨的。” 电梯行至顶楼,停下时有强烈的失重感,阮初的心随着这短暂的失重感一同沉了下去。 说的没错,不管是什么,那也都是过去了,她纠结过去做什么? 都过去了,过去了。 往事不可追。 电梯门打开,阮初先一步走出电梯,距离零点还有五分钟。 虽然刚才出现了小插曲,但大家都是人精,所以场面还维持得住。 服务生把方子铭的蛋糕推了出来,女人们围在蛋糕前,提前帮方子铭把蜡烛插上。 季文璟把折好的生日帽给方子铭戴上,沈聿淮走过来一下就把生日帽薅了下来:“你别戴他折的这个,他弄得不好看,戴我的。” 季文璟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偏过头轻笑了一声:“真幼稚。” 他们把蜡烛点上,在最后的十秒钟,陪方子铭开始倒数。 “10、9、8、7......3、2、1——生日快乐!” 日历终于翻过七月十号那一页。 七月十一号,方子铭迎来了他的二十四岁。 绚烂的烟花,在寂静的夜空中绽放,光华四溢,仿佛要将整个宇宙都点亮。 正如同方子铭轰轰烈烈的人生。 今天是他的生日,阮初在烟花声里为他祈愿,愿他能够肆意一生,健康安乐。 他活了二十四年,潇洒了二十四年 成年人的世界里各有各的烦恼,只有方子铭,活得像太阳,肆意洒脱,潇洒自由。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能给别人带来积极向上的能量,一直以来,他们若是哪段时间过得累了、疲惫了,跟方子铭呆在一起玩几个小时,顿时就能轻松很多。 不知方小少爷,能否肆意张扬一辈子? 吃完蛋糕,方子铭瘫坐在沙发上打着饱嗝:“没想到啊,过完这个生日,我还是你们几个里最小的,这事儿闹得,怪不好意思的,嘿嘿。” “你别找揍。”沈聿淮白了他一眼。 “高朗清今天没来,这些人里就属你岁数大,怪不得你先破防。”阮初小声说道。 沈聿淮隔着几个人,还是听到了阮初的话,真好,然是损他,但是比一味地冷着他强多了。 “哎,”沈聿淮不轻不重地踹了季文璟一脚,“我听方子铭说你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要跟我道歉求我原谅,让我随意惩罚?” 季文璟一脚踢了回去:“谁要给你这臭小子道歉,你少在这胡扯。” 沈聿淮插着兜,吊儿郎当地绕着他走过去,脸上是喜滋滋的表情。 “哟,”赵以沫打趣道,“你们俩这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了?” 方子铭喝得有点多,扑过去抱住他们两个:“咱以后不能吵架,吵架伤和气。”他拍了拍季文璟,把沈聿淮拽到角落里,“哥,我跟你说,我又干了件大事儿……” 凌晨两点,大家各自下楼回房间。 阮初刷开房门之后,进门随手关门,也没往后看,结果快关上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道阻力,她低头一看,门缝里塞进来一只脚。 那是沈聿淮的鞋子,阮初打开门,堵在门口:“你做什么?” 沈聿淮一脸得逞的坏笑,拍了拍脑门:“哎呀,这竟然是你的房间,我走错了,毕竟比你岁数大,脑子不太好使,还是年轻好啊,不会迷路。” 他居然听到了。 不愧是沈聿淮,还是这么刻薄,别人要是冒犯到他了,他是一定要还回去的。 “知道自己脑子不好使,就赶紧回房间去睡觉,好好补补脑。”阮初很累,没功夫搭理他的恶作剧。 门在沈聿淮面前哐当一声关上。 他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真凶,差点给我这高耸入云的英俊鼻梁撞断。” 他刷开自己的房门,躺在沙发上等时间。 果然,过了一小会儿,对面的门又打开了,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迈着大步过去,打开门叹了个头出去,果真是阮初。 “大半夜的你不赶紧去补脑,搁这散步呢?”沈聿淮一本正经的问道。 “方子铭在哪个房间?” 沈聿淮从房间里出来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说:“你有什么事找我就行,他房间不在这层。” 方子铭的给力之处就在这儿,不仅把他和阮初安排在了对门,而且把其他所有人的房间都安排在了三楼。 “我房间的床坏了。”阮初撅着嘴说道。 下午明明还是好好的,她还在上面躺过一会儿,结果出去吃了个晚饭,回来床就坏了,中间陷下去了好大一个窟窿,就算是个小朋友的身量也睡不了了。 “床坏了?”沈聿淮装模作样地问道,“要不我去帮你看看?” 没等阮初回答,沈聿淮自顾自地走进她的房间。 他围着那张床装模作样地敲敲打打,一番查看,然后摸着下巴一脸认真地说,“你今天晚上应该是睡不了这儿了,这床坏成这样,估计修都修不好了。” “那怎么办?”阮初有些着急,她已经疲惫的不行了,现在急需上床睡觉。 沈聿淮帮她把方子铭和梁凡桢叫了下来。 两人喝酒喝了不少,此刻睡眼惺忪的。 “还有别的空房间吗?我这间房的床坏了。”阮初沮丧地说道。 方子铭一听是这件事,瞬间精神了:“床坏了,哎呦,阮初姐,这可不好办,没空房间了,这段时间过来玩的太多了。” 可她白天明明也没见到有除他们这伙人之外的人啊。 「划重点,这章有句话后面要考的(狗头)」 就一张床,我们怎么睡? 方子铭踹了正靠在墙上打瞌睡的梁凡桢一脚,梁凡桢立马站直了身体,大着舌头说:“对,对,没有空房间了,我今天下午特地查过。” 阮初狐疑地问道:“好好的,你怎么还特地去查有没有空房间啊?” 方子铭拍了拍脑瓜,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种时候还得是他来救场:“哦,他爸去外地出差了,知道他今天过来,特地打电话让他看一看这两天的这个...客流情况,这不是什么事情都赶巧了你看。” 阮初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那要不我去赵以沫和陈曦的房间睡吧。” “还是不行,”方子铭说,“分房间的时候,她俩刚好选了一个最小的房间,睡她们两个都有点挤,而且她们好像都已经睡下了。” “没关系,我跟她们挤挤吧。” 三个大男人陪着阮初一起来到陈曦和赵以沫的房间门口。 阮初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 陈曦已经瘫在床上了,赵以沫过来拧了下门把手。 门把手掉了… “我靠,”门内传来赵以沫的一声惊呼,“门把手怎么掉了?” “什么?”阮初拧了下外面的门把手,也掉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门把手。 方子铭装模作样的,也跟着惊讶了一声:“我靠,怎么这么不巧?”他弹了梁凡桢一个脑瓜崩,“你家这破床和破门都是他妈的什么质量,我姐好不容易来玩一次,先是床坏了,现在门也坏了,你也太给我掉面儿了!” 梁凡桢:终究是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方子铭:还好我聪明,留了一手。 “哎,我实在是太困了,头也疼,”方子铭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哈欠,“那我们两个就先回去睡了,”他郑重地对沈聿淮说,“哥,阮初姐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替弟弟安顿好她。” 话还没说完,方子铭就拽着睡眼朦胧的梁凡桢一路跑回了房间。 阮初:…… 她和沈聿淮回到二楼,站在门口打量着她那间房,说:“沈聿淮,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沈聿淮问。 “帮我搭把手,把床垫搬到地上,我打地铺睡吧。” 沈聿淮咂了咂嘴,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你还准备在这间房睡?这间房……啧啧啧。” 阮初本来什么也没多想,但看他这样,心里的恐惧感油然而生,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一向胆子小。 度假区在两个城市的搭界处,非常偏僻,周围都是山… 不联想还好,一联想阮初更害怕了:“你的意思是,这里闹鬼?” 沈聿淮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胡扯:“要是鬼还好说...但是,人可比鬼可怕多了。你瞅瞅床中间这个大窟窿,这俩人在上面运动的时候,得多激烈呀,才能把床干出这么大个窟窿来。” 阮初出于恐惧的状态下,思维有些迟钝,所以一时还没理解过来沈聿淮所说的这个“运动”是什么意思。 她垂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过来沈聿淮这话的意思。 不是,这种话,他怎么就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阮初心里的恐惧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恶心。 如果真像沈聿淮说的那样,那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这间房。 “要不,”沈聿淮有些勉强,“要不这样吧,我当作件好事,收留你一晚,你来我房间睡吧。” “我睡你房间,那你睡哪?” 阮初人倒是怪好,占了人家的房间还知道多关心一嘴人家的去向。 沈聿淮拽着阮初的胳膊,往对面的房间里走:“我当然也还是睡这儿了,又没有空房间了,我总不能睡大街吧。” 阮初挣开他的手:“就一张床,我们怎么睡?” 沈聿淮把枕头往地毯上一扔:“我打地铺,你睡床,这总可以吧?” 见阮初还是犹豫不决,沈聿淮催促道:“都已经要三点了,快别想了,赶紧睡吧。咱俩什么没干过,你哪儿我没看过,不是跟那种小姑娘的新鲜劲儿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说着,他在地毯上躺好,“赶紧睡吧昂,听话。” 阮初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地绕着沈聿淮走到床边,做了好一会儿的思想斗争,才躺进被窝睡觉。 脑袋刚碰到枕头,上下眼皮就开始疯狂打架,没过几分钟阮初就睡了过去。 窗外月光皎洁,沈聿淮躺在地上,听着阮初均匀的喘息声,心里觉得格外踏实。 阮初今天很累,听着像是睡得很沉的样子。 沈聿淮起身,轻手轻脚地上床,把阮初抱在怀里,贪恋地将头埋在他的酒窝 突然,沈聿淮僵住了。 整个人不敢动。 阮初在睡梦中,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可她的眼皮实在太沉,只好翻着手往后拨弄了一下。 她不动还好,她这一动,沈聿淮顿时感觉心中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着。 偏偏阮初的手一直不老实,隔一会儿拨一下,隔一会儿拨一下。 沈聿淮叹了口气,再这么下去,他就真的要忍不住了,只好先放开阮初,回到地上。 这才抱了几分钟…… 不过,是谁刚才说不是跟那种小姑娘的新鲜劲的? 他燥热得睡不着,干脆也不睡了,趴在床边,一边欣赏阮初的睡眼,一边感叹自己的高大伟岸。 过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他就那样趴在床边睡着了。 第二天阮初一醒过来,就看到了沈聿淮的脑袋。 她揉了揉眼睛,起床洗漱,让沈聿淮躺上床歇一歇。 昨晚那么晚才睡,今天不过才十点钟,方子铭就破天荒地起来了,挨个房间提供叫醒服务。 吃早饭时,苏子仪一直没出现。 听季文璟说,昨晚她哭着跑下楼之后就先回房间睡觉了。 陈曦小声问道:“这么久不出来,要不要找个人上去看看,不会死里边了吧?” 阮初:…… 犀利还得是陈曦犀利。 吃完早饭之后,大家一起在花园里一起商量接下来的游戏。 “二哥!”一道明亮的声音从花园旁主楼的侧门里传出来,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那动静一听就知道是沈今悦。 “你怎么来了?”沈聿淮拧着眉头问。 沈今悦挽着苏子仪的手,插着腰说道:“我要是再不来,子仪姐姐可就被你们给欺负死了!” 哎——沈聿淮,我也想跟你订婚 自打沈今悦来了之后,那小眼神就没从阮初身上离开过,疾恶如仇,恨不得当场开庭做法官,给阮初安上终身不可翻身的罪名。 她和苏子仪出现后,现场气氛有些尴尬。 尤其是她刚来时说的那句话。 “我要是再不来,子仪姐姐可就被你们给欺负死了!” 沈今悦说话时嗓门很大,偌大的一个花园,就连刚从另外一个门走进来的方子铭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那话里的意思无非是把他们所有人都判作伤害苏子仪的罪魁祸首,而她这个正义之士,一大早就大老远地从京城的市区赶过来,就是要来主持正义讨伐他们,为苏子仪讨回公道。 在她第八百次恶狠狠地瞪着阮初之后,沈聿淮终于忍无可忍:“你眼睛今天抽筋了?” 陈曦慢慢搁下手里的扇子,冷笑了一声:“你们沈家人,个个风姿绰约,怎么偏生出这么个狗腿子妹妹?” 她是恨着沈今悦的,当年害了阮初,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不仅不觉得有愧,反而一直对阮初有恶意。 既然沈今悦是苏子仪特意搬来的救兵,那她和赵以沫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们再讨到便宜。 由于他们起得晚,所以晃了一会儿就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了。 沈聿淮厚着脸皮一屁股坐在阮初旁边的空位上:“挺饿哈,昨晚睡得香不香?” 阮初不理他。 “不是吧,”沈聿淮可怜兮兮地说道,“昨天把床上给你,我在地上睡得哪哪都抽筋,你怎么连句话都不舍得跟我说呀?” “哦,挺香的,谢谢。”阮初面无表情。 “又凶巴巴的,”沈聿淮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不过我喜欢。” 梁凡桢坐在他们对面,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的状态,这种每天都能吃瓜看热闹的感觉谁懂? 就在昨晚,他们就已经把这边的情况实时转播在各个群聊里。 不过在这之前,由于怕沈聿淮扒了他们的皮,所以提前咨询了一下方子铭。 谁知方子铭却说,如果他们那么干,沈聿淮会高兴死。 于是他们越传越凶,传到最后,整件事也被提炼总结成了,有关沈二被阮初调成狗的那些事。 “别光顾着吃瓜,你还欠我五十根金条,这可是聿淮哥亲自公布的正确答案,别想赖账。” 在这个美好的午饭时刻,王沐哲贱嗖嗖的小声提醒梁凡桢。 梁凡桢咽下嘴里的食物:“哎呀知道了,少不了你的!” 大家都落座了,沈今悦和苏子仪却姗姗来迟。 沈今悦一到餐厅,就闹着要坐在阮初和沈聿淮中间,一定要把他们分开才好,不然就不肯吃饭。 “那边有那么多空位,你别在这跟我任性。”沈聿淮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我不,我就偏要坐在这儿!” 阮初不想纠缠,起身想把位置让出来。 刚站起来,赵以沫就按住她的肩膀,强行让她坐回去:“坐着,为什么不坐,再怎么样也得讲个先来后到,你在这儿都开吃了,凭什么给她让位?” “不行,”沈今悦插着腰,一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样子,“我二哥和二嫂就是应该坐在一起!” “你二嫂?”陈曦问道,“这里哪有你二嫂?” “当然是子仪姐姐啊,我二哥马上就要跟她订婚了,你们少装傻了!”她说这话时,扬起下巴得意扬扬地用鼻孔看着阮初,就差贴在她脸上说了。 “原来是‘要’订婚啊,那就是没定喽。”陈曦的眼角眉梢挂着一抹得意的笑,特地加重“要”字,“订婚这么有趣呢,哎——沈聿淮,我也想跟你订婚,你跟我也订一个吧,我也想听沈今悦喊声二嫂呢。” 赵以沫悠哉悠哉地走到沈聿淮身边,双手搭在沈聿淮的肩上,她弯下腰,笑嘻嘻地看着沈今悦,对陈曦说:“小曦,你不许跟我抢,”她拍了拍沈聿淮,眼神依旧停留在沈今悦那张气得变形的脸上,“我也要跟你订婚。” 沈今悦气得眉毛倒竖,脸上的表情扭曲在一起:“你们!”她指着阮初,怒气冲冲地大喊:“是不是你,一定是你教唆她们的!” 阮初转着手中的玻璃杯,忽然眼神一定,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她站起来,推开沈今悦指着她的那只手,冰冷地说:“你不吃滚出去。” 终于安静了。 在一旁一直看戏的苏子仪这时过来抱住沈今悦:“好了,小悦,我没关系的,我们快去找位置坐下吃饭吧。” “子仪姐姐,你看他们...” “好啦,你先过去坐下等我,我马上就来。”苏子仪像哄小孩似的,终于把沈今悦安抚下来。 她看着满地的玻璃渣,脸上略有愠色,声音却还是温柔的:“小初,我知道你和小悦一直不和,但她毕竟是我们的妹妹,况且现在还生着病,你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方式跟她说,这种暴力解决问题的方式并不可取,只会加剧矛盾的。” 得,苏大名媛三言两语又把问题的矛头指向她了。 让一个人破防的最有效方法就是,不理睬。 阮初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跟一旁的赵以沫聊起桌上的菜品:“这道虾仁做得真不错,你快尝尝。” 赵以沫将一颗q弹饱满的小虾仁放进嘴里,满足地说道:“哇,真的好好吃。” 苏子仪尴尬地站在原地,空气中的每一粒分子都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餐厅里这十几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为她解围,苏子仪咬牙站在原地,向沈聿淮投去求助的目光。 可惜她押错了宝。 沈聿淮闭着眼睛装死。 季文璟也没为她说话。 这次确实是沈今悦任性了,人家阮初早就坐下吃饭了,他们来得晚不说,还非要让人家给她让座,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叽叽喳喳地吵得大家都吃不好饭。 结果刚才沈今悦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苏子仪偏要逞能站出来指责阮初。 她就多余这一遭。 吃完午饭之后,几个男人不怕晒,偏要出去钓鱼。 女人们来到收藏室,好奇地研究梁凡桢的父亲这几年收藏的藏品。 沈今悦趁阮初去洗手间的时候跟了过去。 沈今悦的病,该不会是装的吧? 阮初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靠在走廊里的沈今悦,一点都不意外,她在洗手间门口站定,等着沈今悦开口。 以沈今悦现在这种胡搅蛮缠的劲头,她自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倒不如赶紧听她说完,以后耳根子好清静清静。 “有什么话赶紧说。” 沈今悦冷哼了一声:“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看起来与世无争的样子,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根本就是个心机女,面上却要装出这种淡然的模样来蒙蔽大家的眼睛,我二哥傻,轻易的就被你蒙蔽,可我却能看清!” 阮初仔细地拆着头发打住的几个小结:“哦,你说得对,我就是个心机女,然后呢,还有事吗?” 沈今悦感觉一拳锤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 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如果阮初跟她吵起来,她该怎么吵,又该怎么和沈聿淮告状。 可阮初这样,让她都找不到机会发脾气。 她不服气,也不甘心:“你当初就已经拆散过我二哥和子仪姐姐一次了,现在他们好不容易能再次走到一起,你却还要从中作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歹毒的人!” “好的,你说得对。”看沈今悦说的差不多了,阮初准备离开。 “你!”沈今悦跟在阮初身后,“你别以为你这样就能掩饰得住,迟早有一天我二哥会发现你的真面目,到时候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阮初突然停住脚步,一直在激动状态下的沈今悦撞在她身上,吃痛地揉着鼻子。 “那我求求你,就快点帮你二哥发现我的真面目吧,他天天来纠缠我,烦都烦死了,等他发现了,我亲自到你面前笑给你看,送个大礼好好谢谢你!” 说罢,阮初留给沈今悦一个大白眼,转身离开。 他们这些人里,唯独出了两个傻子,一个是季文璟,一个是沈今悦。 季文璟有时还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不会被苏子仪完全蛊惑,可沈今悦不一样,她就好像真的被苏子仪下了蛊一样。 好像思想被苏子仪整个控制起来了似的。 真够让人无奈的。 “她还有脸在你面前耀武扬威,沈家人的脸皮都这么厚吗?”陈曦愤愤地说道。 “可能她和苏子仪是真爱吧。”阮初捂着嘴笑道。 吃过晚饭之后,高朗清和傅文珺忙完了家里的事情,抱着绵绵赶来。 绵绵穿着小兔子卫衣,帽子上带两个兔耳朵,趴在沙发上真就像只大号的兔子一样。 小朋友一来,所有人的焦点就都聚集在她可爱的身影上、 方子铭提前给高朗清和傅文珺留好了亲子房。 他们从傅文珺的娘家来,路途劳累,玩了一会儿就回房间休息了。 由于沈今悦的加入,方子铭让人给阮初房间换了张新床,他没声张,那房间只是拿来备用。 其实这里有的是空房间,他们来的这几天是不接待外客的,但他毕竟扯出去了那么大的一个谎,总不能自已打自己的脸。 晚上大家在娱乐区聚在一块商量沈今悦住哪间。 苏子仪主动邀请沈今悦:“小悦,来我房间跟我一起睡吧,我听子铭说,没有空房间了。” “姐姐,你等一下,”沈今悦走到阮初身边,大声问:“喂,你今晚住哪间?” 还没等阮初回答,赵以沫抢先一步说:“房间都是提前分配好的,她还能住哪儿,当然是你二哥那间喽。” “二哥,”沈今悦转去问沈聿淮,“你今晚还要让她住你的房间吗?” “不然?”沈聿淮惜字如金。 眼看着沈今悦又要闹脾气,方子铭赶紧出面调停:“小悦妹妹,阮初姐房间的床坏了,那间房现在睡不了人,而且又都满房了,只能先住二哥那间。” “不行,我不同意。” 赵以沫道:“你二哥都没什么意见,你在这儿现什么眼?”她扒拉了下沈聿淮,“能不能赶紧让你这丢人的妹妹闭嘴,好心情全让她俩毁了。” 沈今悦毕竟是沈聿淮的妹妹,其他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心里却不是没有怨言的。 小时候沈今悦可爱,招人喜欢,苏子仪也一直是温柔大姐姐的形象,那时候大家相处得愉快。 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要她们两个出现,场面就会变得很诡异,让人浑身不自在。 虽然他们不敢说,但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你说她房间的床坏了是吧?”沈今悦揪着这件事不放,“那你让我亲眼看到,我就相信!” 她不早说....方子铭都把那张床给换完了... 方子铭欲哭无泪,向沈聿淮求助。 沈聿淮被沈今悦烦的没辙,皱着眉头吩咐方子铭:“去让她看看,让她死心别再闹腾。” 方子铭一整个五雷轰顶,他还没来得及跟沈聿淮说那张床已经换好了...... 形势逼人,他只好硬着头皮带众人一起,打开了阮初的房门。 所有人瞬间傻眼,那张床明明完好无损,安静地躺在房间中央。 方子铭的脑瓜子紧急一个转弯,他踹了梁凡桢一脚:“你小子动作这么快,居然不声不响地就把床给换好了,做好事不留名啊!” 方子铭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梁凡桢蒙在了原地,但他这人脑子反应快,看了眼方子铭的眼神就已经明白了一切,赶紧解释:“嗷,是是,今天下午你们钓鱼的时候我找人换的,对,我是寻思小悦妹妹来了,怕她没地方住,所以就让人给这间房换了个新床。” “是吗?”沈今悦还是不信。 “是啊,”方子铭掏出手机打开相册,“你要是还不信,我给你看坏床的照片。” 沈今悦思虑片刻:“不用了,那既然床已经换好了,阮初可以回来住了吧?” 阮初她们三人下午早就已经商量好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气气沈今悦,她叹了口气:“我就不换了,我认床,还是住你二哥那间,你要是不想让我们睡一间,那你让他换走吧。” 沈聿淮立刻拒绝:“不换,还是跟你住那间。” 他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沈今悦了解沈聿淮,再闹下去,他真的要大发雷霆了。 她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床上:“好,那我住这间,我就在这儿看着你们!” “随你便。” 处理完房间的问题,大家离开那间房,继续玩乐。 陈曦看着沈今悦的背影,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怎么了?”阮初问。 陈曦狐疑地说道:“我怎么觉得沈今悦怎么看都不像生病的样子,该不会是装的吧?” 你要不要我去床上抱着你睡 玩够了回到房间,阮初和沈聿淮相对无言。 准确的来讲,是阮初单方面的不搭理沈聿淮。 据阮初对沈今悦的了解,她玩一整天的情况下,一般是倒头就睡的。 沈聿淮从进了房间开始,就一直用一种...饿了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时不时地傻笑一声。 怪瘆人的。 阮初在床边正襟危坐,如坐针毡,过了一会儿,她看了眼时间,刚好十一点半。 这个时间沈今悦应该睡熟了吧? 她拿好东西,轻手轻脚准备开门离开,去赵以沫和陈曦的房间挤挤。 沈聿淮没看懂她什么意思,只好先观察着。 阮初刚打开门,自问声音已经很小了。 对面的那扇门在她出去的那一刻突然打开。 沈今悦穿着睡衣,严肃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阮初举起手忽扇了两下,“你二哥真烦人,被他弄得热死了,我出来透口气。” “你害不害臊!”沈今悦气得脖子都红了。 沈聿淮在房间一声不吭,竖着耳朵偷听,嘴角不自觉上扬。 阮初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说道:“你放心,我俩恋爱六年结婚三年,我们什么没干过,他什么地方我没看过,早就不是跟那些年轻小男孩的新鲜劲儿了,不会做什么的。” 还是这么爱记仇,昨晚他说过的话,她到底是要还给他的,估计等了一天一夜了吧,这会儿可终于让她逮着机会了。 沈今悦羞红了脸,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她一直盯着,阮初只好又回到房间里。 关好房门,转身猝不及防地撞进沈聿淮温暖的怀抱。 他常年坚持健身,肌肉线条硬朗,阮初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心跳加速。 她红着脸躲开,被男人捉住。 “躲什么?不是要被我弄得热死了?”沈聿淮眉眼含笑,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嗯?我们小初什么时候敢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荤话了?” 沈聿淮记得,阮初从前脸皮很薄。 他们的第一次发生在阮初的十八岁生日那天。 她那含苞待放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有待开发的宝藏,但男生在那方面总是无师自通,他那双在阮初身上游走的手,就像是一把漂亮的金属钥匙,一点一点地打开那沉重的、上锁多年的开关。 在那之后,沈聿淮食髓知味,约会时十次有九次逛着逛着就逛到床上去了。 情动时刻,他拉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故意挑弄她,半引导半胁迫地让她说那些荤话。 她总是害羞,后来忍耐不住,才终于红着脸蚊子哼哼似的说出来。 后来他们在那方面越来越和谐,每一次都仿佛像是最尽情的一场欢愉。 只是他没想到,阮初现在竟然能在外人面前讲这些。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不是跟你学的脸皮厚了。” 她像一尾小鱼,灵活地从他身边钻过去,嗖地一下,摇晃着过分美丽的尾巴。 沈聿淮低声笑了。 这一晚,沈聿淮照旧在睡在地毯上。 两人不约而同地失眠了。 他伸展了一下身体,开始编瞎话吓唬阮初。 “小初,听没听过一个传说,关于这一片地界儿的。” 本来就睡不着,这话一出,阮初那仅有的一丢丢睡意瞬间荡然无存。 她感觉后背升起丝丝凉意:“什...什么传说?” “就是,几年前这一片。”沈聿淮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空灵。 阮初正等着他说下文,他却突然停住了。 “唉,算了,你胆子小,还是不告诉你了。” 阮初更害怕了,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甚至不太敢发出声音,压低音量用气声说道:“话说到一半算什么,很,很晚了,你快点说!” 她好像听见沈聿淮笑了一声,那声音很低,让她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沈聿淮在笑。 可这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沈聿淮!”她声音小小的,却带着怒意。 “好了好了,”沈聿淮说,“不跟你闹,真挺吓人的,我怕你听了睡不着觉。” 她现在也睡不着啊!! 沈聿淮不说话了,阮初只好裹紧被子,把脑袋重重地压在枕头上,躺了不到半分钟,她伸手把另一个枕头拿过来抱着,增加点安全感。 可手往那边一摸,却什么都没摸到,旁边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枕头? 明明一直在床上摆着的枕头,怎么就不翼而飞了? “啊——”阮初突然尖叫一声。 这一声吓得沈聿淮一个机灵从地上坐了起来:“出什么事儿了?” 阮初的声音都在发颤,她整个人缩成一团,靠在床头上:“床上是不是有两个枕头来着?” “是啊。” “另一个在哪,另一个好像不见了,怎么办?” 沈聿淮沉默片刻。 阮初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却只听到沈聿淮在黑暗中哈哈大笑起来。 他过去打开灯,把地上的枕头拎起来给阮初看:“另一个枕头当然在我这儿啊,笨蛋,你不是亲眼看着我拿下来的吗?” 阮初满脸惊恐,瞪着她那双大眼睛:“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不过三两句话,居然给姑娘吓成这样。 沈聿淮想,自己是不是吓她太过头了? “你要不要我去床上抱着你睡?” 虽然真的很害怕,但阮初咽了咽唾沫,还是拒绝了。 “真的不要,嗯?” “要还是不要?” 阮初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要。” 没想到意志这么坚定,沈聿淮坐在床边,大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跟她解释:“我吓唬你的,没什么故事,也没什么传说,快睡吧。” 阮初气得说不出话,抄起枕头来砸在他身上:“沈聿淮,你给我出去!” 沈聿淮邪魅一笑:“那你可想好了,万一真闹鬼,你自己在这儿不害怕吗?” 他这么一说,阮初不说话了,咬着唇死死地盯着他,眼圈就这么红了。 顷刻之间,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沈聿淮赶紧认错:“我错了好不好,都是我不好,不该编这种故事来吓你,不哭了,不哭了…” 阮初攥着拳头捶打在他胸口,哭着说:“你明知道我胆子小,你还讲鬼故事吓我,你不是知道我胆子小吗!” 沈聿淮把她抱进怀里,牢牢圈住她。 她窝在沈聿淮怀里嚎啕大哭。 “我这不是想吓唬吓唬你,好有机会上床抱着你一起睡嘛,我错了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吓你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第二天早晨,阮初顶着两个鱼泡眼起床吃早饭。 “天呐,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赵以沫惊诧道,忙让人拿来两个冰袋给她冰敷。 而罪魁祸首沈聿淮,正坐在不远处偷笑。 她瞪了过去,沈聿淮冲她做了个鬼脸。 “一会儿吃完饭,过去打两杆儿?” 后面有一片高尔夫球场。 方子铭啃着手里的吐司,约沈聿淮上午打高尔夫:“弟弟最近新买个好球杆,就在这儿放着呢,怎么样,跟我切磋切磋?” 沈聿淮伸了个懒腰,语调慵懒:“先不打了,我得歇歇,昨天晚上这一觉睡得我浑身酸疼。” 阮初又瞪他一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昨晚他和阮初睡在同一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曾经还有过那么多个亲密的日日夜夜。 他说他浑身酸疼,阮初还顶着两个肿成那样的眼睛,很难不让人往那方面联想。 于是饭桌上的十几个人瞬间燃起了八卦之心。 为了吃瓜,他们拉了一个微信群,组成专门的调查小组,分工明确。 梁凡桢离沈聿淮最近,听得最清楚。 他在群里激动嘶吼:“听到了吗?聿淮哥说他浑身酸疼!” 王沐哲:“并不聋,你们注意到阮初姐的眼睛了吗,居然肿成那样。” 梁凡桢:“并不瞎。” 群里一共六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热火朝天。 他们都没关静音,于是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地响彻整个餐厅。 “你们是不是太明显了点?好歹把手机关静音呢?”沈聿淮不咸不淡地“好心提醒”。 那几个人瞬间没了动作,规规矩矩地吃饭。 季文璟在一旁看热闹,心想,这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女人们围着小绵绵,没人注意这边的情形,只有阮初,投过来的眼神里全是刀子。 “沈聿淮,你是不是有病?” 吃完饭后阮初趁他身边没别人,小声警告。 沈聿淮伸了个懒腰:“地板那么硬,还不让我腰酸不让我背疼了,你怎么这么霸道。” 有人过来找他,阮初只好走开不再搭理他。 方子铭吃饱喝足后,去打了几杆球。 可沈聿淮不打,其他人又太菜,打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他提议玩游戏。 “哎哎——你们,“赵以沫从门口探进一颗脑袋来雀跃地喊着:“玩游戏了,玩游戏了,快出来。” 傅文珺抱着绵绵,笑着说道:“你们先去玩,我哄她睡一会儿,再过去找你们。” 那些扑克类的游戏他们已经玩腻了,现在返璞归真,把游戏环节回归到大自然。 这次的点子是方子铭出的。 规则大概是,在指定范围内的某个角落里藏着一个小宝箱,率先找到宝箱的人可以选择参与游戏的每个人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一开始赵以沫觉得有点无聊。 直到陈曦开始出坏点子。 “咱们要是找到了,就让季文璟和苏子仪深情对视一分钟,恶心死他们,气死沈今悦。” 赵以沫挑眉:“敢不敢玩大点,”她抽出一张纸巾,“让他们隔着纸巾间接接吻,估计沈今悦真的会气死吧,啊哈哈。” 于是所有人都兴冲冲的加入了游戏。 “聿淮,”苏子仪追了过来,“我们一起找吧。” 她嘴唇微张,欲言又止:“其实我昨晚,真的挺难过的…而且你还让阮初睡在你的房间,毕竟男女有别......” 沈聿淮目视前方,没什么表情:“阮初是我妹妹,她遇到困难了,我这个做哥哥的理应照顾她,况且过来之前,叶老师特地打电话嘱咐我,让我照顾好阮初,不然她要问罪的,你不想看我挨骂吧?” “不想不想,我怎么会想看你挨骂呢,我...” 苏子仪还想再说,被沈聿淮不耐烦地打断:“行了,赶紧玩游戏吧。” “我们一起找吧,好不好?” “你怎么什么事都要跟我一起?”沈聿淮彻底没了耐心,“宝箱就那一个,咱俩一块找,找到了,算谁的?” 苏子仪心想,我是女孩子,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但沈聿淮好像真就只在乎输赢,并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沈聿淮不顾她,一个人走远了,她也只好独自行动。 阮初在离她不远的几个石凳底下翻找,方子铭带着几个人有说有笑地过来:“小初姐,那里我们都找过了,没有!” 他们停下脚步围在阮初身边陪她说笑。 好像每个人都喜欢阮初。 可是从前,那些人都是围着她转的。 苏子仪阴鸷地看着前方,阮初抢走了她的爱人,抢走了她的朋友,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把局面扳回来。 她在一旁等到人都离开了,才继续往前走。 阮初往湖中央的湖心亭去了。 只有一条细窄的长栈道连接着湖心亭。 苏子仪给沈今悦发了条消息,让她过来找她,抬脚跟了上去。 “小初,你找到了吗?”苏子仪扬起一个友善的笑容。 阮初警惕地看了一眼,苏子仪已经走进这方小亭子。 “没有。” 苏子仪站在她身后:“小初,我们聊聊吧。” 阮初叹了口气,她到底要找她聊多少遍? 每次都是相同的那么几句话和那看似温柔宽和的表情。 她听都听腻了,苏子仪怎么就是说不腻呢?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你要说的那些话,信不信我都能背出来?” 苏子仪不恼,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今天过后,我保证不再烦你。” 阮初拍了拍刚才找东西时衣服沾上的尘土,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子仪却拽住了她。 她不耐烦地回头瞪了她一眼:“松手。” 苏子仪却一反常态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已经离婚了还设计一出好戏进他房间睡,你就那么缺爱?没爹的人教养就是差,阮初,你就是个缺人管教的贱人!” 阮初心底划过一丝惊讶,苏子仪向来都是个笑面虎、白莲花,怎么这会儿突然这么反常? 虽然她的那些话的确让她抑制不住怒火,但苏子仪的状态太不对劲,阮初不想和她继续纠缠,用力抽出胳膊:“你松手!” 下一秒,苏子仪突然向后倒去:“啊——小初你不要推我!” 苏子仪在阮初面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苏子仪在阮初面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扑通”一声,人瞬间被湖水淹没,几秒钟过后才又露出一个脑袋,艰难地挣扎着呼救。 阮初不会游泳,她若是跳进去救苏子仪,恐怕今天两个人都得出事。 柱子上挂着救生圈,阮初眼疾手快,摘下其中一个给扔进湖里,救生圈刚好在苏子仪身边停下。 “苏子仪,快抓住救生圈,我拉你上来!”阮初焦急地喊道。 可以不知怎的,苏子仪挣扎间却将救生圈越推越远。 没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可阮初的确看出来苏子仪像是故意把救生圈推远了。 这时沈今悦跑了过来,她会游泳,一刻也没多想,扑进水里向正在挣扎的苏子仪靠近。 沈今悦游到苏子仪身边,从她身后抱住她,慢慢往岸边游动。 好在苏子仪离岸边并不远,阮初把救生圈拽到她们身边,沈今悦借着救生圈,成功把苏子仪带到岸边。 其他人也在这期间赶了过来,把她们两人拉上岸。 阮初终于松了一口气,浑身瘫软,踉跄了一下,被沈聿淮从身后托住。 “送医院,先送医院!”方子铭颤着手打电话。 苏子仪已经晕了过去,面色惨白,好像真的没了生机。 阮初双腿发软,在沈聿淮怀里慢慢滑落在地上。 她没有推苏子仪。 刚才她的手明明是往自己的方向用力的,她只是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可苏子仪却在那个瞬间掉进了湖里,就在她的面前,整个人直挺挺地跌进了湖里。 苏子仪差点就在她面前没命了。 这是一条人命,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却差点在她面前陨落。 阮初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她艰难地望了一眼湖面,牙齿忍不住打寒战,咯吱作响。 将目光收回来时,她与沈今悦的目光刚好对上。 那是充斥着愤怒、指责和怨恨的目光。 苏子仪很快被送进了医院。 抢救室外面的走廊,所有人焦急地等待着,沈聿淮更是神经紧绷,虽然他相信阮初没有推苏子仪,但他们刚刚从远处过去时,苏子仪当时的行动轨迹的确像是被阮初推下去的。 如果她没事还好,若是她有什么事... 他担心阮初会被麻烦缠上身。 湖心亭里是没有监控的,想到这,沈聿淮把脸埋进掌心里。 阮初蹲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里,双手抱着胳膊,环抱住自己。 她越想越后怕,那股强烈的恐惧感缠绕在她的心头,犹如一条冷血的毒蛇爬过,紧紧缠绕,怎么也躲不开,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沈聿淮进来时,便看到阮初眼神呆滞地蹲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啪嗒啪嗒无声滑落。 走近了才看出,阮初在微微发抖。 他蹲在阮初面前,把阮初抱进怀里,大手抚摸着阮初的头:“不怕了,不怕了,没什么事的,你放心。” “沈聿淮,”阮初嘴唇哆嗦着开口,“我真的没有推她,真的没推,我只是想把我的手抽出来,只是想从那里离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掉下去了,我真的没有推……” 阮初越说越激动,双手不受控制的在空中用力来回比划,企图让肢体语言帮助她表达清楚。 当时湖心亭里只有她和苏子仪两个人,而且没有监控。 大家都知道她和苏子仪之间是有矛盾的,就像来到度假区,只有两天的时间,但就这两天,她们就不止一次地起了龃龉。 她好像真的说不清楚了。 恐惧感和无力感在大脑中无限交织,她很想把事情说清楚,想让大家相信她,可她却发现,她说不清楚。 “我相信你。”沈聿淮定定的看着她,“阮初,我相信你没有推她。” 阮初愣了愣,像是没想到沈聿淮会选择相信她:“真的吗?你真的相信我吗?” “真的。” “可是,”她绝望地看向门口,“可是其他人呢,他们不会相信我的……” “听我说,”沈聿淮按住阮初的肩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过,“你记住了,谁主张谁举证,你不必陷入自证的泥潭,如果谁怀疑是你推的,那就让他拿出证据来证明,拿不出来,就让他闭嘴。” 地上凉,沈聿淮坐在楼梯上,把阮初抱进怀里,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你现在只需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要吓到自己,这样就很好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就放心交给我,一切有我。” 阮初听着沈聿淮有力的心跳,心里的慌乱感总算缓解了一些,她擦干眼泪,缓了一会儿情绪,从沈聿淮怀里起来:“我们出去看看吧,看看情况怎么样了” 毕竟她是亲眼目睹了苏子仪掉进湖里,只有亲眼见到苏子仪没事了,她才能不再这么害怕。 阮初刚走到抢救室外,沈今悦便冲上来指着她恶狠狠的开骂:“你就是个害人精!你抢了子仪姐姐的东西,害得她一直郁郁寡欢,现在她好不容易要得偿所愿了,你却想要害死她!今天如果不是我及时救了她,你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你跟我二哥已经离婚了,已经结束了,你为什么要一直阴魂不散,为什么要赖在沈家,为什么要一直在我二哥身边纠缠我二哥,为什么要阻碍子仪姐姐和二哥的幸福!子仪姐姐已经很难过了,可你却歹毒到这种地步,居然要把她推进湖里害死她!” “我没推她,也从没想过要害她。”阮初平静地说。 沈今悦愤怒难抑,双眼瞪得圆溜溜的,冲上来抓住阮初的领子:“你要不要脸!我们十几个人二十多只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推的!更何况当时湖心亭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你说不是你推的,难道是子仪姐姐自己跳下去的吗?她都不会游泳!而且她马上就可以跟我二哥在一起了,马上就能实现愿望了,她怎么舍得结束自己的生命!” “倒是你,”她指着阮初的脸,“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子仪姐姐和二哥,我以前是讨厌你,但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是个这么狠毒的人!” 你看到什么了 “沈今悦,你先冷静一点,”沈聿淮把沈今悦和阮初分开,“在没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你现在这样,叫诬蔑。” 沈今悦不可置信的看着沈聿淮,脸都气得通红,她没想到她二哥已经糊涂到了这种地步。 她亲眼看到苏子仪是被阮初推下去的,不止她,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可即便是这样,二哥居然还护着那个歹毒的女人。 “二哥,你,你简直是色令智昏!” “好,你说是阮初推的,那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推的?” 沈今悦喘着粗气:“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的!而且,谁不知道阮初一直对子仪姐姐有敌意,要说不是她推的,谁信?” “那谁不知道你一直对阮初有敌意,你又怎么证明你说的不是谎话?”沈聿淮耐着性子,“好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苏子仪的身体状况,你搞清楚主次。” 沈今悦听了这话气得说不出话,她明明亲眼看到了,明明就是阮初甩了一下手,子仪姐姐才掉进湖里的,可她二哥却觉得她说的是谎话。 她就算再讨厌阮初,也不可能拿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来诬蔑她,这次她是真的看到阮初推苏子仪了,可她二哥却不相信! 抢救室的门打开,终止了这场争吵。 苏子仪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 她睁开双眼,缓缓地转动脑袋,环顾四周,看到沈今悦时,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小悦,还好有你在,是你救了我对吗?” 沈今悦也忍不住掉眼泪:“子仪姐姐,你没事就好…”她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阮初,对苏子仪说,“姐姐,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掉进湖里的,今天我一定会为你做主!” 苏子仪捂住脑袋,满脸惊恐,痛苦地闭上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你放心,”沈今悦握住她的手,“你大胆说就好,大胆说实话,我们都会为你做主的!” 得到了沈今悦的安抚,苏子仪好像才终于鼓起勇气。 她看了看阮初,又看了看沈聿淮,为难地说道:“是阮初,是她推了我…我今天,本来是想跟她聊一聊我们三个之间的问题,毕竟我和聿淮马上就要订婚了,她现在跟聿淮不清不楚的,让我这个做未婚妻的很难过,所以我真的只是想跟她好好聊一聊,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她不仅不听我好好说,还说让我赶紧去死……” 她慌张地抓住沈今悦的手寻求安慰:“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阮初那样的状态,我就想赶紧离开那,谁知道,谁知道阮初听了我说的要和聿淮订婚这句话,气急了眼,突然就推了我一把,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想抓住她,好稳住重心不让自己掉下去,结果,结果她竟然躲开了我……” 苏子仪伏在沈今悦的肩头,害怕地哭了起来,突然,她抬起头紧盯着阮初,难过地哭诉:“阮初,这么多年了,我可怜你的身世,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一样疼爱,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为了一个男人,而不顾我们之间的情分,这十几年来一直对我有敌意,即便是那样,我也还是希望可以跟你好好相处,可我更没想到的是,你会想要害死我,我太心寒,太失望了!” “巧了,”阮初说道,“我也没想到你会为了污蔑我,竟然胆大到用自己的性命来赌,我倒是也想问问你,到底跟我什么仇什么怨,哪怕让自己命悬一线,也要污蔑我,举头三尺有青天,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贱人!你居然还有脸这样说!”沈今悦蹭的一下从病床上站起来,“子仪姐姐差点就被你害死了,你竟然还反咬一口!” “小悦小悦,”苏子仪拉着沈今悦的手,“可能阮初也只是因为太爱你二哥了吧,我也爱他,那种感觉我明白,但是我却很心痛。”她流着眼泪,艰难地对阮初说,“阮初,咱们姐妹一场,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心寒,但是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不追究你的责任,但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原谅你,请你离开吧,离开我的病房,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苏子仪,我不会接受你对我的污蔑,等你出院了,我们走法律程序。” 沈聿淮说得对,现在没人能证明她没推苏子仪,同样的也没人能证明她推了苏子仪。 她没推是事实。 如果没有证据表明她推了,那么苏子仪对她的指控也毫无说服力。 大家也都不是脑残,不会听信苏子仪的一面之词。 湖心亭里是只有她们两人,可大家都在不远处,她如果真的想对苏子仪做什么,怎么会蠢到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是在一个自己洗脱不了嫌疑的时候? 她现在不需要自证,也不需要解释,甚至都不用搭理苏子仪和沈今悦的那些指控。 更何况,她是有底牌的。 苏子仪脸上流着泪,心里却是得意的,就算走法律程序又怎么样呢,所有人都看到了,是阮初把她推进了湖里,她有十几个人证,而阮初却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因为湖心亭里连监控都没有。 当时只有她们两人在场,她甚至连个人证都没有。 这一次是阮初在那么多人面前差点害死她,众口铄金,就算沈聿淮再想护着阮初,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病人需要静养休息,大家都从病房里退了出去,只留沈今悦陪着苏子仪。 “聿淮,”季文璟追上前去。 沈聿淮看着季文璟的欲言又止的样子,冷冰冰地说:“如果你是来让我相信苏子仪对阮初的指控,在我面前指责阮初的,那就不用说了。” “不是,”季文璟低头用余光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我是想跟你说,我当时离她们那边挺近的,其实...其实我看到了。” 沈聿淮一顿,眉头紧拧着:“你看到什么了?” 这一次,真的是小初推的你吗? 季文璟和沈聿淮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犹豫着开口说道:“当时我离湖边挺近的,小初和苏子仪的确发生冲突了,在湖心亭里争执了几分钟,但是看起来小初是要走的,至于苏子仪,她是怎么掉进湖里的,我不太清楚,但我可以确定,不是小初推的。” 沈聿淮有一刹那的惊讶,季文璟向来都是毫无条件地站在苏子仪那边,怎么这次却一反常态? 他什么时候脑子清明了?这可太让人意外了。 季文璟头脑突然变聪明,沈聿淮都有些不太适应。 “你确定你看见了,确定是你看到的这样?”沈聿淮吊儿郎当地问。 他这两连问差点让季文璟破防。 两个“确定”好像在怀疑他的人格...... 季文璟张了张嘴巴,给了沈聿淮一拳:“什么意思啊,哥们儿亲眼看到的,还能骗你不成。” “呦,”沈聿淮靠在窗台上,斜眼睨着季文璟,“我这不是怕你的子仪一哭一闹一卖萌,你就变卦吗?” “沈聿淮,你少恶心我!”季文璟气急败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她没意思。” “没意思你还天天护得跟真的似的,我真搞不懂你。” 季文璟翻了个大白眼:“那不一样,我这是人好心好。” “就你?”沈聿淮捧腹哈哈大笑。 他都走远了,回头看了眼季文璟,发现那厮脸还是黑的。 什么你的子仪、我的子仪、他的子仪,季文璟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对苏子仪产生过什么特殊的情感。 苏子仪总在一些关键的时刻,给过他一些帮助,人也总是落落大方,至少做朋友给他的友情体验感是很好的,他也乐意跟她成为朋友。 只是这么多年了,毕竟情分在。 这些年来,季文璟心里没装过什么女孩,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情感方面有问题。 但他不得不承认,订婚宴那天,陶小姐一袭红衣,站在风中等他的样子,的确让他心动。 那天风吹起了陶云初的裙摆,发丝也在风中飘扬,她眉眼含笑,看到季文璟转头时,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一刻,季文璟的心跳好像漏了半拍。 就像一直在大海上随风飘荡的一艘小船,突然找到了可供停靠的港口。 从前沈聿淮结婚之后,出来玩时总是心心念念的想回家,说什么有毕竟是有家室有人等,他们这些光棍是不会懂的。 那时他的确不理解,现在他似乎终于有些明白了那种感觉,他的生活里终于有人等他一起共添一盏灯火。 就像那天,送走沈聿淮,他回头看到陶云初,他的心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定,他知道他是要奔着她过去的,是要牵起她的手慢慢走。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幸福。 沈聿淮这个王八蛋刚才居然拿苏子仪来恶心他…… 想到苏子仪,季文璟的思绪也突然乱了起来。 他一直以为苏子仪是个善解人意,明事理的人。 当初沈聿淮和阮初订婚,苏子仪也没有再留下来继续纠缠打扰,而是洒脱地出国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 他记得以前的时候苏子仪从来都是宁可委屈自己,也要照顾别人的感受。 懂事得让人心疼。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苏子仪这次回国之后,她就变了。 季文璟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但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不对劲。 一开始,苏子仪的变化还不太明显,只是在情绪上有点脆弱,他以为苏子仪是刚回国,突然不太适应的缘故,所以就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多照顾她些。 后来他发现,慢慢地,苏子仪的行为貌似都像是有目的而为似的,甚至有好多次,她的出现好像也目的不纯,他当她是想尽快融入他们,用点小心思倒是也无关紧要,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再后来,苏子仪好像对沈聿淮有点旧情复燃的意思,他想着沈聿淮和阮初已经离婚了,这时苏子仪在接近他,也并不是不道德。况且沈聿淮和阮初走到那个地步,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在一起了,如果苏子仪和沈聿淮真的能再续前缘,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所以他才选择了默不作声,甚至隐隐支持。 可是这一次的事情,却让他有些看不懂苏子仪了。 沈聿淮正在气头上,苏子仪也刚醒过来,他刚才没敢把话明说。 其实他看到了,是苏子仪,自己往后倒了一下,这才掉进了湖里,根本就和阮初没有关系,当时她只是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摆脱苏子仪的纠缠,他看得清清楚楚。 阮初没有理由害她,就算想要害她,又怎么可能在一个自己洗脱不了嫌疑的境地有所行动。 可苏子仪是为什么呢,她和阮初之间会不和的点也不过就是情敌,就这么一点龃龉,至于让她搭上自己的生命去诬陷阮初吗? 怎么会有人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或者说,这件事就只是个意外,苏子仪只是头脑太慌乱说错了? 看在他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季文璟到底还是想给苏子仪留一次机会。 季文璟回到病房,苏子仪看到他,勉强挤出一个淡淡的笑:“文璟,唉,我好像...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生命安全是最重要的。”季文璟面无表情的在病床旁坐下,他给了沈今悦一个眼神,“你先出去一下吧,小悦,我有话跟你子仪姐姐说。” 沈今悦知道季文璟一向对苏子仪上心,她对他是放心的,所以也就没说什么,起身离开了病房。 沈今悦出去后,季文璟沉默了一会儿,他打量了一眼苏子仪的表情。 看不出任何破绽。 “子仪,”他说,“这一次,真的是小初推的你吗?” 苏子仪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文璟,眼圈顿时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季文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连你也觉得我在污蔑她吗?我和小初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用我的生命来诬陷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 看季文璟不说话,苏子仪继续说:“我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其他人误解我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这样怀疑我,你可是我最信任、最好的朋友啊!” 季文璟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抬起头盯着苏子仪的双眼:“那你就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她推的你,如果是,我一定会替你要一个公道。” 苏子仪迎上他的目光:“文璟,当时的情况很慌乱,我是真的感受到了有一股力量推了我一把,但是,也许小初当时只是不小心的,所以我其实,也没有办法完全确定她到底推没推我,如果她真的是不小心的,我不想冤枉了她。我只是没想到,我刚才命悬一线,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可她却连句抱歉都没有,这的确让我寒心,所以刚才才会那么着急。” 季文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苏子仪的表现以及她说的话,让他挑不出任何毛病,找不出任何的破绽,可他明明就是看到了,就是看到了苏子仪是自己倒进湖里的。 现在,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相信苏子仪的话。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季文璟离开病房之后,苏子仪用力抓住被单,顿时青筋暴起,现在就连季文璟对她的态度也动摇了,他从前明明向来都是无条件相信她的,可现在却为了阮初,来怀疑她! 苏子仪抬手抓住头皮,眼神中充满了恶寒与狠戾。 下一秒,她的嘴角微微裂开,那是病态的一个笑容,阴森森的,让人看了忍不住胆寒。 阮初不让她好过,她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往苏家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听到苏母的声音,她一开口就带上了哭腔:“妈妈,我刚刚,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 阮初刚才受到的惊吓不小,这要是真给苏子仪的罪名坐死了,那她会变成什么,杀人犯吗? 她在楼梯间里坐着,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阮初打开楼梯间的门,探出脑袋观望。 原来是苏子仪的父母,看来在到处找她,为苏子仪讨公道。 该来的总会来的,她总要面对,况且以苏家父母的做派,她如果不出现,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刚要出门,沈聿淮突然出现,拦在她面前。 “你不用出来,我跟他们说。” “我得出去,”阮初眼神坚定,“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躲起来,再说了,我就算今天躲起来,那明天呢,后天呢,以后呢?他们一天不在我面前发疯,就一天不会罢休,苏家人的做派,你还不了解吗?” 沈聿淮思想斗争了几秒钟,然后拉起阮初的手:“那我陪你一起。”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他用力握了下阮初的手,定定地望着她:“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 阮初垂着眼眸,微微点了点头, 苏母一见到阮初,就是一副不闹到天翻地覆不罢休的模样:“小贱蹄子,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一个交代!” “您最好注意您的措辞,再这样跟她说话,我只能找人把您请出去。”沈聿淮冷冷的说道。 苏母气的胸口起起伏伏,但却又不敢再说什么,找人把她请出去,这完全是沈聿淮能做出来的事情,而且说是把她请出去,都说得太轻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女儿差点就被她害死了,你作为我女儿的未婚夫,竟然在她差点被人害死的时候护着别的女人,”苏母指着阮初,“护着这个凶手!” “好,既然你说我是凶手,那不妨我们就去找苏子仪对峙?” “我不会让你再见到我女儿的,你休想再害她!” 阮初摊开手:“那不好意思,我跟你不会再继续交谈。” 苏母没有办法。和阮初一起回到苏子仪的病房。 “你说是我推了你,是吗?”阮初直奔主题。 苏子仪不说话,算是默认。 “如果真的是我推了你,那你说,我是为什么推你?” 苏子仪眼圈红着:“你为什么推我,你自己不清楚,自己不知道吗?” “我的确知道,”阮初笑了一声,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我这有段录音,刚巧就能说明,如果我推了你,是出于什么原因。” “阮初,原本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上,我原本是不想追究的,可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蛊惑人心,甚至在我这个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病人面前耀武扬威地质问我,你还有心吗?”苏子仪的双手捂着胸口,心痛溢于言表。 这时,季文璟说:“子仪,一味地说是阮初推了你,也无法让大家信服,要不,你和阮初都说一说事情的经过吧?” 苏子仪抽抽搭搭的:“这几天阮初和聿淮很亲密,我这个做未婚妻的,实在是看不下去,所以刚才在玩游戏的时候,我看着阮初一个人在湖心亭,就想过去找她聊一聊,想,想请求她,跟聿淮保持距离,我也是怕会让她尴尬,所以才在她单独一个人的时候过去的。” “结果说着说着,阮初就突然开始很激动,尤其是在我说到我和聿淮的事情的时候,她说让我去死,她说我该死,我那时候真的很害怕,可是也没有想到,她会真的要害死我,没有想到她会大胆到在那种情况下害我。” 说到这里苏子仪已经害怕地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任谁看了都觉得心疼。 反观阮初,她倒是还算淡定,冷眼看着苏子仪的表演。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子仪姐姐都这样了,你居然还这么云淡风轻!”沈今悦怒吼道。 阮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也懒得搭理沈今悦这把无脑的“枪”。 “事情的经过,我就不自己讲了,不如就让这段录音来替我讲吧。” 看阮初胸有成竹的模样,苏子仪心底划过一丝慌乱。 难道她还录音了? 那种情况之下,她哪来的功夫录音? 苏子仪那抹慌乱被阮初精准捕捉到,她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苏子仪彻底慌了。 录音 录音? 阮初一直一声不吭,这时怎么突然有了录音? “什么录音?”季文璟问道。 阮初打开手机屏幕,亮光映射在她的脸上,她的目光在苏子仪身上来回流连,明显的能看到苏子仪已经慌了。 沈聿淮大概以为阮初是胆怯,不敢播放,于是鼓励道:“小初,既然大家都在,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让大家好好听听这段录音吧。” 阮初偏不。 对于苏子仪而言,这么紧张又惊心动魄的时刻,她怎么能让她那么痛快呢? 她偏要吊着时间,吊着苏子仪心里那根紧绷的心弦。 阮初按下播放键,手机传来一阵风声,还有湖面被风吹起的湖水拍打在岸上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就在所有人都在等下文的时候,阮初突然按了暂停键。 她的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看着病床上,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苏子仪。 这几秒钟她恐怕是度日如年的吧,如果这段录音被播放出来,那与她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建立的人设是大相径庭。 大概都会让在场的人怀疑,他们这些年所认识的苏子仪到底是什么样子。 阮初在整个病房里来回踱步,走到苏子仪身边时,将手伸到她面前,让她看着自己点击播放键。 苏子仪突然扑过来,企图抢走她手中的手机。 阮初早就料到了苏子仪这个动作,于是敏捷地往后一躲,避开了她的抢夺。 阮初再次点击播放键,手机里传来苏子仪的声音。 “小初,你找到了吗?” “没有” “小初,我们聊聊吧。” “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你要说的那些话,信不信我都可以背出来?” 听到这里大家觉得还算正常,苏子仪的态度和语气也是温和的,反而阮初有些不友好。 接下来就已经到了苏子仪最不想让大家听到的对话。 她整个人都在病床上跪坐起来,可阮初却又一次点了暂停键。 她弯下腰,与苏子仪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阮初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她问道:“怎么,不想让大家听吗?难道在说那些之前,就没想过我会录音吗?你说你看起来聪明,怎么到头来还是这么蠢?” “阮初!”沈今悦从阮初身后扒拉了一下,把她从苏子仪的面前拽开,“就单听这段录音,也是你对子仪姐姐出言不逊,这根本就证明不了你没推她,反而倒是推了的可能性更大!” “哦?”阮初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她对苏子仪说,“这回可是你这位沈家的‘亲’妹妹让我继续播放的,你可怪不了我喽。” 紧接着,苏子仪眼睁睁地看着阮初按下播放键,随即她抓着头发尖叫一声:“不要——” 可是已经晚了,录音已经在继续播放了。 “已经离婚了,还设计那么一出好戏进他的房间睡,你就那么缺爱?” “没爹的人教养就是差,阮初,你就是个缺人管教的贱人!” “你松手!” “啊,小初,你不要推我。” 紧接着是扑通一声落入水中的声音,以及一阵来自阮初的焦急的喘息声。 在那阵喘息声过后,又听到一声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的声音。 随后是又阮初急切的声音:“苏子仪,快抓住救生圈,我拉你上来!” 录音播放到这里,阮初彻底按下暂停键。 “我要讲的事情经过,已经讲完了。” 阮初再看向苏子仪,她的脸上已经彻底没了血色,眼神也毫无生机,目光呆滞。 “子仪姐姐,你,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方子铭惊讶地问道,“你以前可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竟然用阮初姐最痛苦的事情来攻击她!” 季文璟一言不发,只皱着眉头冷漠地看着苏子仪。 倒是沈今悦,依旧选择护着她的这位主子。 “就算…就算苏子仪姐姐说了你几句,那又怎么样,她说的难道不对吗?你跟二哥都离婚了,还那样纠缠他,难道不是不知廉耻吗?”她有些底气不足,所以声音发颤,“再说了,就算子仪姐姐话说得不好听,那你就可以推她吗?只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就要置人于死地吗?这样难道不是歹毒吗?就算有这条录音,又怎么能证明不是你推的子仪姐姐?” 阮初一整个大无语:“我把救生圈扔给苏子仪,要把她拉上来,你没听到吗,选择性失聪?” 沈今悦抱着肩膀冷哼了一声:“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导自演的,连录音都提前录了下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带有目的性的,能有什么说服力?” 呵,沈今悦对苏子仪倒是忠心,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能孤身一人为她冲锋陷阵,无理争三分。 沈今悦指着沈聿淮说:“你们看,就连二哥都没反驳我,谁对谁错,谁是谁非,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沈聿淮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是被你蠢到失语了,闭嘴吧你。” 他清了清嗓子:“刚才这段录音的确不能证明是否是阮初推了苏子仪,但是很巧的是,除了这段录音之外,等会儿还有一段视频可以给大家欣赏一下。” 没过几分钟,陈曦和赵以沫姗姗来迟,推开门气喘吁吁地小跑进来。 赵以沫打开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开始播放视频。 视频一开始是赵以沫在散发魅力。 她尴尬地迅速挡住电脑屏幕:“哎呀,忘记截掉了。” 紧接着,伴随着陈曦的一声“我操”,画面一转,转到了远处的湖心亭。 画面开始慢慢放大。 好在镜头还算扛打,画面拍得比较清晰,影像中,记录了阮初和苏子仪争吵的全过程。 阮初的确是一个人在湖心亭里,也的确是苏子仪主动来到湖心亭。 两人争吵了一阵过后,阮初抬脚要离开,却被苏子仪一把拽住。 影像播放到这里,苏子仪再也忍不住了,她拔掉手臂上的留置针,挣扎着要扑过去砸掉电脑,被季文璟一个箭步滑过去按在床上:“苏子仪,若是真的没什么,那就让她播。” 苏子仪,我真的,还能再相信你吗? 苏子仪喘着粗气,绝望地望着季文璟,眼泪开始往下流,这次不是装的,也不是拼命挤出来的。 她是真的慌了,如果只有刚刚那段录音,她说不定还可以狡辩一下,说自己是在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了,都可以解释过去。 可如果,如果让所有人亲眼看到了真相,亲眼看到了真实画面,她无论怎么狡辩,巧舌如簧说破了天也圆不回来了。 画面中,苏子仪好像又说了几句话,然后来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盯着影像中的每一个细节。 这比看恐怖片都紧张! 接下来的画面中,明显可以看到阮初只是抽回了自己被苏子仪拽着的胳膊,完全没有推她的意思。 而苏子仪,反倒看起来像是推了阮初一把,然后直挺挺地倒进了湖里。 她掉进湖里之后,阮初往前冲了两步,在水边停住,然后迅速扯下柱子上的救生圈,抛进了水里。 救生圈原本在苏子仪手边,可她却把救生圈越推越远。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而为之...... 这明明是在救她! 却被她说成了是在害她...... 由于这件事情涉及到阮初的清白,于是在播放这段视频和录音之前,沈聿淮就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叫来了病房里。 在看完这段视频之后,病房里所有人都惊呆了,几乎是同步的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病床上的苏子仪。 这还是他们眼中那个柔弱善良,善解人意的大姐姐苏子仪吗? “怎么会这样,怎么看起来,像苏子仪嫁祸给阮初姐的?” “对啊,阮初姐看起来明明是要救她的!” “我靠,怎么会这样,居然真的会有人拿自己生命来开玩笑吗?” “这哪里是拿生命来开玩笑,这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害人!如果没有录音和视频,往严重里说,阮初姐就被苏子仪坐实了故意杀人罪了,那可是要坐牢的!” “好可怕,居然拿自己的生命来陷害别人,这得是多阴毒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 在影像播放的过程中,苏子仪就已经变了脸色,她整个人如同从人间瞬间坠落至地狱,面目狰狞,声音沙哑着嘶吼:“不,这段视频是假的,一定是假的!阮初,你为什么要合成一段假录音和假视频来害我!为什么要害我!是假的,都是假的!” 赵以沫说道:“我说苏大小姐,你狡辩也要过脑子的,这么短的时间我们上哪里去弄一段合成的视频?再说了,你以为你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吗我们还特地为你去合成?” 沈今悦立即反驳道:“就算这是真的,难道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子仪姐姐掉进水里,却在一边拍视频吗?” 陈曦目光里带着杀气,紧紧盯着沈今悦,随后又冷笑了一声:“你们真以为苏子仪舍得死吗?就她那贪生怕死的模样,不过是想借这件事情来踩死小初罢了,可惜,愿望落空喽。” 所有人依旧在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 苏母也傻愣在了原地,她原本是被苏子仪叫来为她讨换公道的。 刚才她还揪着阮初不放,让她给自己一个交代,现在却亲眼看着苏子仪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穿。 该死的,苏子仪这个没用的东西,就算做也要做得干净一些,现在露了马脚,却害得她也要在这里跟着一起丢脸! 早知道苏子仪这么没用,她就该亲自出马的,不就是阮初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她就不信治不了她。 谁知道,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居然这么废物。 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 “大家都看到了,如果不是这段视频和录音,我们小初可就被苏子仪彻底陷害了。”沈聿淮边说边搂住阮初的肩。 阮初在他怀里扭动身体挣脱:“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哎呀,”陈曦拍着手,“沈聿淮,看你未婚妻这事办得,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教教怎么害人呢?也省得她现在面对这么焦灼的场面不是。” “陈曦,你说话给我注点意。” “好了,”阮初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她微笑着歪头问苏母,“苏夫人,我给您的交代,您还满意吗?” “这...这,”苏母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我,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苏子仪,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苏母指着苏子仪的鼻子破口大骂,“我们苏家没有你这样的歹毒的女儿,以后,我们苏家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苏子仪看着像个市井泼妇一样的母亲,自嘲地大笑起来,现在就连在外维护的家庭形象也要破裂了吗? 她这位“好妈妈”,不过是个气死了尚在孕期的原配才得以上位的歌女罢了。 就算是从她这个第三者的肚子里出来的,她苏子仪也是堂堂正正的苏家大小姐,一个小三眼里只有利益的小三罢了,有什么资格来骂她? 苏母骂完,便扬长而去。 苏子仪无力地跌坐在床上。 以后,她该怎么面对病房里的这些人? 在一片尴尬的寂静中,季文璟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话想问她。” 在场的人,只有他从始至终给予苏子仪帮助,不管有什么事都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身后。 就在一两个小时前,他还想过再给苏子仪一次机会,却没想到,苏子仪把他当成傻子一样欺骗。 在所有人离开病房后,季文璟失望地问道:“苏子仪…你为什么要,污蔑阮初?” 季文璟...对,还有季文璟可以帮她! 季文璟对她最好了,一定会相信她的! “不,不是这样的,”苏子仪压着嗓子哭诉道,“我当时脑子太乱了,只是感受到了有一股力量,慌乱之间才以为是阮初推了我,我真的脑子太乱了,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这样说的,”她抓住季文璟的胳膊,“季文璟,你一定要相信我,你是最知道我的,我不可能有这种害人之心的!” 季文璟按住苏子仪,收回自己的手,他失望地闭上眼睛:“苏子仪,我真的,还能再相信你吗?” “文璟,你一定要相信我,只有你是最了解我的,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录音 录音? 阮初一直一声不吭,这时怎么突然有了录音? “什么录音?”季文璟问道。 阮初打开手机屏幕,亮光映射在她的脸上,她的目光在苏子仪身上来回流连,明显的能看到苏子仪已经慌了。 沈聿淮大概以为阮初是胆怯,不敢播放,于是鼓励道:“小初,既然大家都在,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让大家好好听听这段录音吧。” 阮初偏不。 对于苏子仪而言,这么紧张又惊心动魄的时刻,她怎么能让她那么痛快呢? 她偏要吊着时间,吊着苏子仪心里那根紧绷的心弦。 阮初按下播放键,手机传来一阵风声,还有湖面被风吹起的湖水拍打在岸上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就在所有人都在等下文的时候,阮初突然按了暂停键。 她的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看着病床上,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苏子仪。 这几秒钟她恐怕是度日如年的吧,如果这段录音被播放出来,那与她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建立的人设是大相径庭。 大概都会让在场的人怀疑,他们这些年所认识的苏子仪到底是什么样子。 阮初在整个病房里来回踱步,走到苏子仪身边时,将手伸到她面前,让她看着自己点击播放键。 苏子仪突然扑过来,企图抢走她手中的手机。 阮初早就料到了苏子仪这个动作,于是敏捷地往后一躲,避开了她的抢夺。 阮初再次点击播放键,手机里传来苏子仪的声音。 “小初,你找到了吗?” “没有” “小初,我们聊聊吧。” “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你要说的那些话,信不信我都可以背出来?” 听到这里大家觉得还算正常,苏子仪的态度和语气也是温和的,反而阮初有些不友好。 接下来就已经到了苏子仪最不想让大家听到的对话。 她整个人都在病床上跪坐起来,可阮初却又一次点了暂停键。 她弯下腰,与苏子仪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阮初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她问道:“怎么,不想让大家听吗?难道在说那些之前,就没想过我会录音吗?你说你看起来聪明,怎么到头来还是这么蠢?” “阮初!”沈今悦从阮初身后扒拉了一下,把她从苏子仪的面前拽开,“就单听这段录音,也是你对子仪姐姐出言不逊,这根本就证明不了你没推她,反而倒是推了的可能性更大!” “哦?”阮初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她对苏子仪说,“这回可是你这位沈家的‘亲’妹妹让我继续播放的,你可怪不了我喽。” 紧接着,苏子仪眼睁睁地看着阮初按下播放键,随即她抓着头发尖叫一声:“不要——” 可是已经晚了,录音已经在继续播放了。 “已经离婚了,还设计那么一出好戏进他的房间睡,你就那么缺爱?” “没爹的人教养就是差,阮初,你就是个缺人管教的贱人!” “你松手!” “啊,小初,你不要推我。” 紧接着是扑通一声落入水中的声音,以及一阵来自阮初的焦急的喘息声。 在那阵喘息声过后,又听到一声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的声音。 随后是又阮初急切的声音:“苏子仪,快抓住救生圈,我拉你上来!” 录音播放到这里,阮初彻底按下暂停键。 “我要讲的事情经过,已经讲完了。” 阮初再看向苏子仪,她的脸上已经彻底没了血色,眼神也毫无生机,目光呆滞。 “子仪姐姐,你,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方子铭惊讶地问道,“你以前可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竟然用阮初姐最痛苦的事情来攻击她!” 季文璟一言不发,只皱着眉头冷漠地看着苏子仪。 倒是沈今悦,依旧选择护着她的这位主子。 “就算…就算苏子仪姐姐说了你几句,那又怎么样,她说的难道不对吗?你跟二哥都离婚了,还那样纠缠他,难道不是不知廉耻吗?”她有些底气不足,所以声音发颤,“再说了,就算子仪姐姐话说得不好听,那你就可以推她吗?只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就要置人于死地吗?这样难道不是歹毒吗?就算有这条录音,又怎么能证明不是你推的子仪姐姐?” 阮初一整个大无语:“我把救生圈扔给苏子仪,要把她拉上来,你没听到吗,选择性失聪?” 沈今悦抱着肩膀冷哼了一声:“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导自演的,连录音都提前录了下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带有目的性的,能有什么说服力?” 呵,沈今悦对苏子仪倒是忠心,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能孤身一人为她冲锋陷阵,无理争三分。 沈今悦指着沈聿淮说:“你们看,就连二哥都没反驳我,谁对谁错,谁是谁非,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沈聿淮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是被你蠢到失语了,闭嘴吧你。” 他清了清嗓子:“刚才这段录音的确不能证明是否是阮初推了苏子仪,但是很巧的是,除了这段录音之外,等会儿还有一段视频可以给大家欣赏一下。” 没过几分钟,陈曦和赵以沫姗姗来迟,推开门气喘吁吁地小跑进来。 赵以沫打开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开始播放视频。 视频一开始是赵以沫在散发魅力。 她尴尬地迅速挡住电脑屏幕:“哎呀,忘记截掉了。” 紧接着,伴随着陈曦的一声“我操”,画面一转,转到了远处的湖心亭。 画面开始慢慢放大。 好在镜头还算扛打,画面拍得比较清晰,影像中,记录了阮初和苏子仪争吵的全过程。 阮初的确是一个人在湖心亭里,也的确是苏子仪主动来到湖心亭。 两人争吵了一阵过后,阮初抬脚要离开,却被苏子仪一把拽住。 影像播放到这里,苏子仪再也忍不住了,她拔掉手臂上的留置针,挣扎着要扑过去砸掉电脑,被季文璟一个箭步滑过去按在床上:“苏子仪,若是真的没什么,那就让她播。” 苏子仪,我真的,还能再相信你吗? 苏子仪喘着粗气,绝望地望着季文璟,眼泪开始往下流,这次不是装的,也不是拼命挤出来的。 她是真的慌了,如果只有刚刚那段录音,她说不定还可以狡辩一下,说自己是在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了,都可以解释过去。 可如果,如果让所有人亲眼看到了真相,亲眼看到了真实画面,她无论怎么狡辩,巧舌如簧说破了天也圆不回来了。 画面中,苏子仪好像又说了几句话,然后来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盯着影像中的每一个细节。 这比看恐怖片都紧张! 接下来的画面中,明显可以看到阮初只是抽回了自己被苏子仪拽着的胳膊,完全没有推她的意思。 而苏子仪,反倒看起来像是推了阮初一把,然后直挺挺地倒进了湖里。 她掉进湖里之后,阮初往前冲了两步,在水边停住,然后迅速扯下柱子上的救生圈,抛进了水里。 救生圈原本在苏子仪手边,可她却把救生圈越推越远。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而为之...... 这明明是在救她! 却被她说成了是在害她...... 由于这件事情涉及到阮初的清白,于是在播放这段视频和录音之前,沈聿淮就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叫来了病房里。 在看完这段视频之后,病房里所有人都惊呆了,几乎是同步的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病床上的苏子仪。 这还是他们眼中那个柔弱善良,善解人意的大姐姐苏子仪吗? “怎么会这样,怎么看起来,像苏子仪嫁祸给阮初姐的?” “对啊,阮初姐看起来明明是要救她的!” “我靠,怎么会这样,居然真的会有人拿自己生命来开玩笑吗?” “这哪里是拿生命来开玩笑,这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害人!如果没有录音和视频,往严重里说,阮初姐就被苏子仪坐实了故意杀人罪了,那可是要坐牢的!” “好可怕,居然拿自己的生命来陷害别人,这得是多阴毒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 在影像播放的过程中,苏子仪就已经变了脸色,她整个人如同从人间瞬间坠落至地狱,面目狰狞,声音沙哑着嘶吼:“不,这段视频是假的,一定是假的!阮初,你为什么要合成一段假录音和假视频来害我!为什么要害我!是假的,都是假的!” 赵以沫说道:“我说苏大小姐,你狡辩也要过脑子的,这么短的时间我们上哪里去弄一段合成的视频?再说了,你以为你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吗我们还特地为你去合成?” 沈今悦立即反驳道:“就算这是真的,难道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子仪姐姐掉进水里,却在一边拍视频吗?” 陈曦目光里带着杀气,紧紧盯着沈今悦,随后又冷笑了一声:“你们真以为苏子仪舍得死吗?就她那贪生怕死的模样,不过是想借这件事情来踩死小初罢了,可惜,愿望落空喽。” 所有人依旧在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 苏母也傻愣在了原地,她原本是被苏子仪叫来为她讨换公道的。 刚才她还揪着阮初不放,让她给自己一个交代,现在却亲眼看着苏子仪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穿。 该死的,苏子仪这个没用的东西,就算做也要做得干净一些,现在露了马脚,却害得她也要在这里跟着一起丢脸! 早知道苏子仪这么没用,她就该亲自出马的,不就是阮初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她就不信治不了她。 谁知道,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居然这么废物。 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 “大家都看到了,如果不是这段视频和录音,我们小初可就被苏子仪彻底陷害了。”沈聿淮边说边搂住阮初的肩。 阮初在他怀里扭动身体挣脱:“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哎呀,”陈曦拍着手,“沈聿淮,看你未婚妻这事办得,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教教怎么害人呢?也省得她现在面对这么焦灼的场面不是。” “陈曦,你说话给我注点意。” “好了,”阮初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她微笑着歪头问苏母,“苏夫人,我给您的交代,您还满意吗?” “这...这,”苏母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我,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苏子仪,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苏母指着苏子仪的鼻子破口大骂,“我们苏家没有你这样的歹毒的女儿,以后,我们苏家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苏子仪看着像个市井泼妇一样的母亲,自嘲地大笑起来,现在就连在外维护的家庭形象也要破裂了吗? 她这位“好妈妈”,不过是个气死了尚在孕期的原配才得以上位的歌女罢了。 就算是从她这个第三者的肚子里出来的,她苏子仪也是堂堂正正的苏家大小姐,一个小三眼里只有利益的小三罢了,有什么资格来骂她? 苏母骂完,便扬长而去。 苏子仪无力地跌坐在床上。 以后,她该怎么面对病房里的这些人? 在一片尴尬的寂静中,季文璟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话想问她。” 在场的人,只有他从始至终给予苏子仪帮助,不管有什么事都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身后。 就在一两个小时前,他还想过再给苏子仪一次机会,却没想到,苏子仪把他当成傻子一样欺骗。 在所有人离开病房后,季文璟失望地问道:“苏子仪…你为什么要,污蔑阮初?” 季文璟...对,还有季文璟可以帮她! 季文璟对她最好了,一定会相信她的! “不,不是这样的,”苏子仪压着嗓子哭诉道,“我当时脑子太乱了,只是感受到了有一股力量,慌乱之间才以为是阮初推了我,我真的脑子太乱了,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这样说的,”她抓住季文璟的胳膊,“季文璟,你一定要相信我,你是最知道我的,我不可能有这种害人之心的!” 季文璟按住苏子仪,收回自己的手,他失望地闭上眼睛:“苏子仪,我真的,还能再相信你吗?” “文璟,你一定要相信我,只有你是最了解我的,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