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吼!我拍下的小白脸有亿点东西》 第1章 该死的默契 n市,深夜。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甚明亮的月光,与不甚明亮的路灯下,乱而有序的脚步声在东西朝向的街道两端响起。 “哐哒哐哒——” 显然是在追击什么人。 追击者的脚步声倒是清晰,被追击者……却如同鬼似的,一身从头裹到脚的黑衣,脚步声半点听不到,得亏月光和路灯还算亮堂,足够照见两人足下的影子。 街道挺宽,但又显然,两人谁也没有预料到,此时此刻此地,竟能够迎面撞上同样为人追击的……嗯……暂且算作同道中人吧。 两人目光相接,默契却不应该默契地同时闪身钻入旁边的小巷。 巷子深处,两人再一次“默契”地同时出手,你五指扣我腹部的刀伤,我五指扣你肩膀上的枪伤。 霎时间,浓郁的血腥气在狭窄且死胡同的巷子深处,愈渐弥散开来。 “浓眉小眼尖下巴,真丑。” “黑皮大耳草莓鼻,真丑。” 两人异口同声。 开口就是对对方颜值的锐评。 “真难听。” “真难听。” 对于对方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地皱眉。 嫌弃。 倒也不是说有多难听,反正听着就不好听。 女声操着一口公鸭嗓,嘎嘎地讲话,魔音入脑,让人手痒地想要掐她脖子,叫她闭嘴,男声嗓如拉风箱,呼呼啦啦,宛若吞了一嘴砂石,亦叫人颇为手痒。 然而还不等两人手大痒,小巷入口处便传来了追击者追来的声音。 双方的追击大队非是互不认识,同在n市,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是能够认出对方,不过两方在n市井水不犯河水,既皆要追人,便分别让开小巷里一半路,你左我右,你追你的,我追我的。 小巷深处,听着巷口的动静,互相死抠着对方伤口的两人眉头一蹙,黑眸微眯。 “幽冥殿?” “修罗殿?” 同时道破对方追击者的组织,两人黑眸中轻惊,眉宇又拧。 “你是修罗殿的人?” “你是幽冥殿的人?” 认出幽冥殿和修罗殿并不难,毕竟这俩组织在世界上就极为有名,基本属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种,但是就听着声音,就能辨出其之所属,那只能是殿中人了。 外人分辨,总要看看穿着,或者见着什么标志性东西。 两人说话时,也没忘了在手上用力。 疼得龇牙咧嘴,却秉持着你不放手我不放手的原则,死抠对方。 但该死的默契再一次发作—— 追击者追入小巷,眼看就要追进两人视线里,两人没对视没开口,就同时地松手,一左一右攀上死胡同的墙,翻墙而过,却同时,那么“不小心”地,在墙根下留下了点什么。 他扯了她衣服上的一粒扣子,她扯了他一角衣角。 追击者追入小巷不见人,只见到了掉落在墙根的扣子和衣角,拿回来两方一辨,各自认领了各自要追之人的物件,翻上墙头。 其实吧,两人原本要逃不难。 明明受着伤,又被人扣了一把伤口,半身染血,但闪入小巷、翻墙而过,两人愣是没留下半点血迹。 却偏偏互不相让,欲帮着自己的组织将人留住。 于是偷扯了对方的物件往地上一扔。 翻墙、回头。 靠! —— 两个小时后,n市山顶别墅。 闻轻溪靠坐在真皮沙发上,上半身的黑衬衣脱了一半,露出半边身子。 比麦色淡许多,又比奶白深几分的皮肤,瞧上去一副吹弹可破的模样,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藏于衬衣下的肌肉健硕有力,却非得将衣裳尽褪方可瞧见。 左肩膀上,艳丽的鲜血尚在汩汩而淌,医生操作着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伤口,镊子夹出射入肩膀的子弹,啪嗒一声扔进盆中。 事出突然,别墅的药箱里并无麻醉。 没有麻醉,直接取弹缝合,闻轻溪脸上竟不见半点汗水,更不见半分苍白。 “连爷亲自出手都没办法进入幽冥殿的实验室吗?” 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闻轻溪的手下西辞拿着一件白色衬衫,随时准备递给自家爷换上。 “嗯……”闻轻溪低沉的声音从喉深处溢出,磁性、又带着闷响。 他抬手,白皙的手指在下巴处一勾。 唰的一声,一张极薄的易容面具落在他手中。 面具下,闻轻溪的真实脸庞光洁白皙、棱角分明,一双黑眸随着面具的撕下,自假面身份中抽身,眸底星光流转,深邃若银汉。 在他眉心中央,一点艳如血的红色血痣,如同朱砂般点在正当中,更衬他宛若九天仙神。 因着肩膀上的疼痛,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层薄汗细密。 “实验室的守卫极为严密,可以说,一只蚊子都很难飞进去。”他动了动手指,勾着指尖的易容面具玩,“我破不开幽冥殿的防火墙,幽冥殿请了黑客z出手,只好返璞归真,亲自去幽冥殿碰碰运气了。” 在今日之前,他就尝试过,想要破坏对方基地的防火墙,进入对方基地的系统,然后操控系统,使其所有的防御工程失效,趁机进入基地、进入实验室。 至于黑客z,是一名并不在黑客榜上拥有排名的野生黑客。 虽然没有出现在黑客榜单上,但却是最不可小觑之人。 所有人都知道,黑客z的技术与位于榜单首位的黑客大佬——随神,不分伯仲。 倘若黑客z参与榜单竞争的话,和随神谁一谁二还真不好说,但黑客z似乎懒得参与竞争,只打算当个野生黑客,且一年都不一定冒一次头。 不过闻轻溪也是去到幽冥殿的实验室前才知道,幽冥殿那守卫严密的实验室,防御系统与整个幽冥殿是分开的,就连用电都是分开的,根本断不成电。 让闻轻溪觉得麻烦的,不是闯入幽冥殿,而是幽冥殿实验室里外的各种机关。 哪怕他再小心翼翼,闯进幽冥殿那么大一个组织,迟早都会被人发现。 他才来到实验室前,就已经有人快追到他身后。 看着近在咫尺的实验室,想着来都来了,觉得应该闯上一闯,好不叫自己白来一趟。 虽然可能会受伤,但幽冥殿却是留不住他的。 第2章 一山不容二虎 谁知他还是小觑了幽冥殿。 短短三年间异军突起,就与修罗殿齐名的幽冥殿能差到哪儿去? 才踏入实验室的范围,便触动机关,凭借警惕躲开多处陷阱暗箭,却再一再二不再三,被一枪射中肩膀,拦在了实验室门外。 追击者就在身后,但他若拼死往前冲,也不是闯不进实验室。 就是大概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得不偿失。 是以,他当机立断,放弃继续闯入实验室,转头离开。 却在摆脱追击的过程中,遇到了那个长相丑陋、声音难听的女子,不但伤口被抠了一爪子,还多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将幽冥殿的人甩开。 彼时位置距离修罗殿太远,便直接回了山顶别墅——他在n市的住处。 “黑客z?幽冥殿竟然能够联系到黑客z。”西辞震惊道。 医生已经伤口缝合好,剪刀咔嚓一声剪断线头。 闻轻溪垂眸看了眼肩膀上的伤,抹药的纱布盖上去时,他微闭了闭眼睛。 “有人闯入修罗殿,一个女子。”他搭在身上手指尖轻叩,启眸看向坐在右边的西辞,“你知道吗?” “是。”他下意识将后背挺得更直,正襟危坐,郑重道,“那人要闯我们的实验室,估计是没料到我们除了高科技,还使用了老祖宗的机关术,被匕首伤了腹部,转身逃开,我们的人追击的时候追进小巷,其实已经被甩开了,却意外地在墙根处发现了一枚扣子,才得以翻墙继续追击,只是最后仍旧没有追上。” “嗯。”闻轻溪眉角轻挑,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从沙发上起身,捞过西辞手里的白衬衫,朝卫生间走去,“还遇到了另一队人,除了扣子,还有一片衣角。” 进卫生间前,他单手脱下黑衬衣,朝西辞怀里一扔。 西辞抱住自家爷扔过来的黑衬衣,捞起来看了两眼,正准备团一团拿去扔掉,却眼尖地发现,衬衣竟缺失了一片衣角。 瞧着痕迹,还是手撕的。 西辞:“……” 得,他家爷这是和闯修罗殿的人撞上了,他们追进小巷遇到的另一队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幽冥殿的人。 所以…… 衣角是那人撕的,扣子是自家爷扯的。 自家爷是为了让自己人能够追上那人,那那人扯爷衣角是为了什么…… 哦…… 他家爷肩膀上的伤口有二次受伤的痕迹,很显然是被手指头抠的,爷手上也有血,又不出意外的话,是这两位在逃亡过程中偶遇,还在巷子里打了一架。 “……”西辞嘴角抽了抽,抓着黑衬衣去扔。 —— 另一边,幽冥殿。 “殿主这伤,怎么……”桃夭蹲在沙发边,皱着眉头给牧云枕处理腹部的伤。 牧云枕拿叉子插了块西瓜送进嘴里,嚼啊嚼:“没有,被一狗爪子挠了。” 桃夭:“……” 倒不是她不眼瞎,实在是她眼瞎。 那明明是人爪子扣的。 牧云枕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查到有关yx-57的消息,却连一眼都没瞧见。夭夭,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yx-57是修罗殿搞出来的?” 桃夭也叹气:“殿主,您清醒一点,我们查到的消息是,修罗殿那儿疑似也在查yx-57变异基因。” 牧云枕挑了挑眉,再插了一块西瓜:“谁知道他们是在查,还是在研究呢?” “哦……对了,不久前是不是有一大黑耗子闯咱幽冥殿了?”她嚼吧嚼吧,想起来小巷子里和她互扣伤口的丑男人。 “大、大黑耗子?”桃夭歪了歪脑袋,昂了一声,“是有个黑衣人来着,冲着咱实验室来的,不过触发机关挨了一枪,逃了。” “欸?您该不会同那人遇上了吧?” 牧云枕唔了一声,抽手揉了一把桃夭毛绒绒的脑袋:“是这样的呢。” “你们不是也遇到了另一队人?修罗殿的人。” “啧啧,三年前幽冥殿成立,一直与修罗殿井水不犯河水,如今看来,这平衡怕是要打破了。” “一山不容二虎,n市又岂容双王?”牧云枕抬眸,漆黑的眼底深处,寒光冷冽。 一语双关。 —— 山顶别墅。 闻轻溪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白皙的皮肤被热水烫得微红,在单薄的白色衬衣下隐泄春光。 他捞着毛巾,三下两下擦了擦还湿着的头发,随手扔在椅背上,绕到沙发前坐下。 “幽冥殿,可能在研究yx-57。” “确实。”西辞认真地点头,“我们查了这么久,只查到幽冥殿存在疑似yx-57的资料。防御系统做得这么严密,不在研究还真说不过去。” “要先确定幽冥殿是不是真的有有关yx-57的资料。”闻轻溪叩了叩桌面。 “很难。我们的人进不去幽冥殿,便是您,也……” 闻轻溪沉思片刻,手指哒的一声点在桌上:“听说,幽冥殿主是位女子。” “是的。”西辞接道,“听说还是个声控、颜控。” “让人去试试。” 西辞悄悄抬眼看了眼闻轻溪,又迅速垂眸,搭在大腿上的手,手指腹轻轻搓了搓:“呃……那个……爷……就是说,那幽冥殿主对声音和长相这方面要求挺高……据属下所知,这三年以来,幽冥殿主身边,除了下属,一个小白脸都没有。” “嗯?”闻轻溪抬眸,瞥了眼西辞,“想说什么?” 西辞犹犹豫豫,踌躇不已,终于在自家爷快要不耐烦前,眼睛一闭,视死如归:“爷!属下认为,此任务,唯爷可以胜任!” 喊完即装死。 闻轻溪:“……” 他盯着浑身肌肉僵硬,靠在沙发上要死不死的西辞:“我?” 听着十分危险的声音,让西辞忍不住抖了抖,眼睫一扇,半掀:“咳,爷,那个,咱这,有谁比您的声音好听,比您的容貌好看?俗话说,事不过三,要是第二次也失败了,那第三次可就难了。而且……” 西辞悄咪咪戳了戳手指:“爷,那幽冥殿,除了您能够全身而退,还有谁逃得出来?” “……”闻轻溪深吸一口气,“我养你们是吃白饭的?” 西辞戳手手,轻声:“您最合适麽……” 闻轻溪:“……” 第3章 闻·拍卖品·轻·六千五百万·溪 半个月后,n市地下拍卖场。 此时距离拍卖会开场尚有三个小时,然而场下却早已座无虚席、人满为患。 n市的地下拍卖会每年只举办一场,每一场都极为盛大。 而进入拍卖会场的要求也十分严苛,除非收到会场发出的邀请函,否则,没有邀请函的人,是一律无法进入拍卖会的。 幽冥殿和修罗殿身为n市两大巨头,自然年年都会收到拍卖场的邀请函。 修罗殿对此不大重视,随便喊人拿着邀请函去凑人头,瞧着有他们喜欢的物件,便叫他们自己拍下来。 神秘的修罗殿主一次都不曾露脸。 后来幽冥殿在n市占据一席之地,幽冥殿主倒是去过一回。 就去了头一回。 觉得无聊,第二回第三回也懒得去了。 这回是第四回。 让牧云枕很意外的是,这一回的邀请函不是以邮件的形式发到邮箱,而是地下拍卖场派了人,拿着纸质邀请函找上了幽冥殿。 不仅找上幽冥殿,还带着此次拍卖会的拍卖册子。 像是…… 推销员。 牧云枕瞧着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当即收下邀请函,表示自己一定到场。 于是,牧云枕是踩着拍卖会开始的点来的。 幽冥殿的座位在第一排最中间。 最中间有两个座,座上摆着桌卡,一边是幽冥殿,一边是修罗殿。 和头一回一样,直到拍卖会开始,修罗殿那边的座位始终都是空的。 牧云枕感兴趣的东西在拍卖会最后,前头的东西看了一会儿便觉索然无味,胳膊往桌上一撑,手掌往下巴一托,脑袋晃晃悠悠,睡了过去。 果然,时间溜得飞快。 再醒过来,倒数第二件东西刚刚好拍卖完毕。 接下来便是牧云枕感兴趣的最后一件拍卖品了,她歪了歪脖子,做了个小小的拉伸,人朝后一靠,翘着二郎腿,搭在桌上的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子,饶有兴致地盯着一片黑的拍卖台。 片刻后。 “唰——” 拍卖台上的灯光重新亮起,一个半人高的、罩着黑布的正方形,被两个拍卖会工作人员从幕后推上拍卖台。 “各位,这是我们拍卖会今年推出的最后一件拍卖品!” 随着拍卖师的话音落下,台上灯光一闪,旋即—— 工作人员哗的一声,拉下罩在巨大的正方形物体上的黑布。 “嚯!” 台下瞬间响起惊呼声一片。 只见黑布之下,那正方形物体正是一座用精钢打造的牢笼,伴随黑布的落下,渐显笼中真面目。 一名身穿白衬衣、黑色西装裤的男子,跪坐在牢笼中央,双手被红色领带绑过头顶,吊在上方的横杆上,领口半开。 他眼角微红,薄唇轻咬衬衣衣角,脑袋稍侧,腹肌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牧云枕弯眸圆睁,后背瞬间挺直,目光炯炯地看向牢笼里的男人。 牢笼里的男人感受到她炽热的目光,也抬眸看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牧云枕下意识伸出一小截粉红的舌头,轻舔了舔嘴唇。 “无疾病、隐疾,身强体壮,不易生病,起拍价,两百万a币!” 拍卖师话音才落,地下便争先恐后地举牌报价,两百万的起拍价,眨眼间来到三千万。 有些人拍的东西不少,资金已经不够支撑,有些人则认为三千万拍一个小白脸不值。 剩下一部分还在加价的,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就是有特殊癖好。 谁叫,这是地下拍卖场第一次拍卖人,那些个只能四处偷偷摸摸威逼利诱,以满足自己的人,一下子杀红了眼。 牧云枕撑着脑袋着看着,还没有出价。 她看着牢笼里的人,牢笼里的人也看着她。 平静的对视,使得拍卖场所有的声音都在须臾中沦为背景。 为数不多的举牌的人又一番较量,最终仅剩两人尚在斟酌着举牌出价。 “四千三百万。” “四千四百万。” 每一次都只是一百万一百万,试探着往上加。 牧云枕等得累了,手往牌子上一摸,抓着就举:“六千万。” 坚挺到此时此刻的两人,一个人拿帕子擦了擦汗,犹豫良久,还是忍痛放开了攥在手里的牌子,另一个人不想放弃,但手中的牌子却好似重有千斤。 “六千万第一次!”拍卖师举起拍卖槌,声音也变得短促紧张,给人营造出一种急迫的感觉,“六千万第二次!” “六千万……” “我出六千一百万!” 牧云枕咦了一声,循着出声的方向看过去。 见举牌子的,是一个看上去年过四十,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应该算是暴发户? 五根手指戴满大金戒指,脖子上还挂着一条大金链子。 牧云枕嘴角一抽,扭头。 【你想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明明没有说话,连嘴唇都没有动,牢笼里的男人还是从她眼神中,分辨出了她对他说的话。 他微垂眸,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睛,在眼角逼出几分湿意。 再抬头。 【求您。】 牧云枕眉角轻挑,慢悠悠举起牌子:“六千五百万。” 不要问她为什么不直接加到七千万,问就是她穷! 她幽冥殿穷! 举牌子的暴发户听着六千五百万巨额,手一抖,牌子掉落,正砸在他圆滚滚、满是肥肉的肚子上。 “六千五百万一次!六千五百万两次!六千五百万三次!” “哐——” 拍卖槌砸下,一槌定音。 “六千五百万成交!” “让我们恭喜这位小姐!” 拿着邀请函来拍卖会的不一定是正主,拍卖师八面玲珑,自然不会蠢到在拍卖台上,对着不确定是不是正主的买家,喊出诸如“让我们恭喜幽冥殿主”这样的蠢话。 牧云枕刷卡付完了钱,工作人员才把拍卖品送来她面前。 牢笼没推来,是将系在横杆上的领带解了,让人出笼子跟着走的。 领带还在他手腕上绑着。 工作人员送完人便离开了。 极近的距离,两人一个站一个坐,再一次目光相接,闻轻溪蓦然心头一悸,却转瞬即逝,短得便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 第4章 帮忙找个人 闻轻溪眉心的一点血痣,此时竟不见踪影。 他安静地站在牧云枕身边,却只是看着温顺乖巧,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牧云枕朝他腕间扫了一眼。 领带将他的手腕绑得微红,像是被温水烫过,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粉。 “能自己解开?”她叩了叩桌面。 “能。” 温润如玉的声音从唇齿间逸出,低沉中带有几分勾人的磁性。 不知他如何动作,只见他双手一挣,领带便被轻松挣开。 他将领带叠了叠,放到桌上。 “叫什么名字?” “奚远。”他道。 多说了两个字,声音听得更加清楚,牧云枕眉角一挑。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声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走吧,跟我回去。” “好。” —— 幽冥殿。 桃夭看着跟在自家殿主身边,走进客厅的……小白脸,额角一跳。 她记得,她家殿主只是出一趟门,去拍卖会凑场热闹。 怎的凑着凑着,还凑回来一小白脸? 牧云枕往沙发上一坐,朝闻轻溪抬抬下巴,示意他往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坐。 “奚远是吧?你会做什么?” 闻轻溪看了她一眼,规规矩矩地坐下来,十分有演技,扮什么像什么地做出一副有些局促紧张的模样。 “您想让我会什么,我便会什么。”他道。 “嗯?”牧云枕急转拐弯,音尾上扬。 闻轻溪不急不慢地解释道:“拍卖场见我容貌悦目,认为我能拍出大价钱,给他们带来巨额收益,为了让我物超所值、让买家满意,便派人教导我各种技能,所以,只要您说得出,我应该都是可以会的,不会的话,我可以学,我记性好,学得快,不需要浪费太多时间。” 往后说着,又听出了几分自荐的味道。 牧云枕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听着他的一字一句,暗自考量。 看上去听上去,这人确实被教得很好,像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先不说旁的,就这容貌和声音,就极合她的心意,留在身边也未尝不可,毕竟是她花了六千五百万拍下来,拍回来当摆设,实在浪费。 至于…… “这是拍卖场第一次拍人,你,是怎么到拍卖场的?” 该调查清楚的还是得调查清楚,留一个身份背景不明的人在身边,可得不偿失,她要做的事还有许多。 闻轻溪早有说辞:“我父母双亡,一个人活不下去了,自愿被镇里的人卖到拍卖场,拍卖场见我长得好看,便一路往上送,就到了这里。” 远在上京,被双亡的闻父闻母:“……” “哪个镇?” 这是要去查了。 闻轻溪却也不慌,报出一个镇的名字:“三河镇。” 那一片地方都是他的人,口供早已串好,就是挖地三尺查个底儿朝天,也查不出半分破绽。 —— 正如他所料,幽冥殿查到的,都是他的人让他们查到的,不该被查到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被查到。 牧云枕不是个轻易相信他人的人,即使三河镇那儿的情况和闻轻溪说的一模一样,她也不会立刻就将全数信任赋予他。 她不管这人是当真自愿被卖进拍卖场的,还是另有目的,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搞事,她绝对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现在麽,就暂且留在身边好了,慢慢查、慢慢看。 毕竟人赏心悦目,声林籁泉韵,还是十分养眼修身的。 “姐妹!听说你花六千五百万拍了个小白脸玩?” 人未到声先到。 给牧云枕汇报消息的桃夭此刻已经退下,偌大的客厅里,除了坐在沙发上摊开手掌闭目养神的牧云枕,就只有旁边单人沙发上,正在任劳任怨给买主剥瓜子仁的闻轻溪。 黎迟予风风火火冲进客厅,一眼就看到了单人沙发上的闻轻溪。 一愣,指着他惊叹:“我去!姐妹!这就是你花六千五百万拍下的小白脸?长得不赖啊。” 黎迟予,短短五年间,便将黎氏集团发展成为n市第二大集团,妥妥的商业女强人,也是牧云枕唯一的闺蜜。 只可惜始终被五年前进驻n市商业圈的第一大集团——闻氏集团压得死死的,即使已经是n市第二大集团,也始终无法与闻氏集团相比。 牧云枕懒洋洋睁开眼,抓着掌心一把瓜子仁往嘴里一塞,含糊招呼道:“来来来,坐。”她拍拍身边的空位,勉强抽空看了眼闻轻溪,“会泡茶吗?” “会。” “泡一壶云雾。” “好。” 闻轻溪应着,动作利落地收拾了桌上的瓜子壳,起身去旁边洗手取茶具,将茶具端来茶几,温杯、投茶、洗茶、泡茶、出汤…… 将两盏茶分别推到两人面前。 他的动作高贵又不失优雅,仙姿玉质,若遗世独立,瞧着举手投足间,便是叫人心旷神怡。 茶汤幽香如兰,闻之醉人。 黎迟予尝了口茶。 入喉后,回味甘甜香绵。 “好茶!”黎迟予兴致勃勃再饮一口,“啧,这泡茶的手艺也好,第一次尝到这么好喝的云雾。当然,也是姐妹你的茶好,要不然,他手艺再好也是白瞎。” “欸,姐妹,咱就是说,这小白脸不错啊,长得好看、声音好听,听话,又懂得伺候人,绝对的物超所值啊!” 牧云枕也尝了一口。 确实好喝。 茶是好茶,手艺也是好手艺,只是她自五年前就没有了喝茶的习惯,现在喝来,只是觉得茶好罢了。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她喝了两口,便兴味索然地把茶盏放下。 自家的好闺蜜自家知道。 她今日找过来,看她拍下的小白脸显然只是顺带。 果然—— 黎迟予幽幽地叹了口气,对姐妹勾肩搭背:“不瞒你说姐妹,我除了来瞅瞅你这小白脸,主要是想请你帮我找个人。” “找人?”牧云枕瞥了眼她勾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 “嗯嗯。”黎迟予点头,十分见好就收地收起爪子,“啊……就是……昂……怎么说呢……你等等,让我想想昂……” 又慌又忙的是黎迟予,牧云枕不慌不忙摊着手掌,掌心已经攒了十几颗瓜子仁。 第5章 以天为盖地为庐,把人办了 “就,我黎氏集团旗下,不是有个综艺制作公司麽?公司里一个着名的、很有想法、很大胆的导演,搞了一个叫《丛林求生》的综艺。” “陈导这个人你也知道,拍综艺喜欢用新人,而且尤其喜欢拍一些特立独行的冒险综艺。半个月前,就是《丛林求生》第一期开拍的时候……” 《丛林求生》的拍摄场地,被设置在s国的魔鬼丛林,参加综艺的一共有十名新人,是在陈导郑重告知可能会遇到人身危险,不愿意不勉强的情况下,自愿加入,并签下免责声明的。 s国的魔鬼丛林,是q星全球最恐怖、最危险的一座巨大丛林,曾经因此引得无数探险家深入探险,而最终从魔鬼丛林中出来的,却寥寥无几,据他们回忆,他们也只是略微穿越过魔鬼丛林的边缘地带,连中心都不曾踏足,这才堪堪保住一条性命。 魔鬼丛林的恐怖之处,不是在于其中央有多可怕,而是在于未知。 因为未知,遇到的危险和猛兽也就变得更加可怖,谁也不知道魔鬼丛林中,除了已知的猛兽之外,还有什么猛兽,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会踩到什么,亦或踩空。 除此之外,魔鬼丛林中更有随时间、天气,出现或者消失的毒瘴,参天大树遮蔽日光月影,使人辨不清方向,复杂的磁场也会让指南针、手机等纷纷失灵。 陈导自然不会变态到,把十个活生生的人扔进魔鬼丛林中央,让什么野外生存技能都不会的娱乐圈新人,在连顶级专家都很难活下来的丛林里求生。 他们会被投放在魔鬼丛林的边缘地带,由野外专家确定、节目组圈拦出的安全位置,并非真正进入魔鬼丛林。 十个人需要按照节目组给出的地图,从起点去到终点。 第一个抵达终点的可以获得一百万奖金,第二名五十万,第三名三十万,第四名开始十万十万往下递减,第六名之后没有奖金。 那会儿黎迟予正好想度假休息,但苦于不知道要哪儿度假,听说陈导要开新综艺,地点在s国,想着s国好玩的地方挺多,就跟着一起去了。 谁知到了s国,一个新人因为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虚得不行,躺床上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陈导愁啊。 和s国谈好的租用场地的合同,一天就是一百万。 虽然节目组不穷,可一天一百万,不拍,那钱不是打水漂了吗? 陈导心疼啊…… 于是陈导灵机一动,将主意打到了跟着他们节目组,一块儿到s国来的大老板身上。 俗话说,来都来了。 黎迟予没参加过节目玩,听着陈导长篇大论的忽悠,觉得有意思,就这么被忽悠着加入了《丛林求生》的大家庭,重新凑齐了十个人。 意思也不是一点没有,黎迟予觉得还挺好玩。 第三天的时候。 爬在树上摘果子的黎迟予,爬得高看得远,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地上好像躺着个人。 魔鬼丛林本身就十分危险,拦出来的这一块也不见得绝对安全。 黎迟予担心节目组安危,让跟拍pd先暂停拍摄,站在原地不要乱走动,自己则从树上滑下来,小心翼翼地朝看见人的方向靠近。 走得近了,黎迟予很确定那是个人,不是什么其他危险物种。 那人面朝下趴在地上,身上是一套不知道哪家牌子的西服,西服上沾着些泥污,也有好几处破损。 黎迟予警惕地折了根树枝,拿在手里朝趴在地上的男人身上戳了戳。 见人昏迷,这才将树枝一扔,大步上前。 蹲在地上把人翻了个面。 靠近了,黎迟予才发现这个男人身上有很多伤,翻过面,最严重的一处伤在胸腹,是枪伤。 但人很明显是a国面孔。 “啧,你这家伙长得怪好看的啊……” 虽然苍白的面孔上溅着血点,还有泥污,却完全不够掩藏他俊秀的容颜。 黎迟予感叹着,伸手扒了扒他的西服:“还成,没伤到要害。” 说话刚落,她双手往男人腰上一抓,把人往肩上一甩,径直将人扛了起来,朝丛林深处走去。 “嗐,你说你这人,怎么哪哪都长在姐的审美上呢?不过你昏在这鬼地方,要不是遇到姐,只怕是要将命丢在这里。就算还个救命之恩吧,回头姐给你送附近最好的医院。” 正说着,人已经远离了拍摄地点。 黎迟予把昏迷的男人往厚厚的草丛上一扔,以天为盖地为庐,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办了。 “?”听故事的牧云枕嚼瓜子仁的动作一顿,僵硬地嘎吱嘎吱扭头看闺蜜,脑袋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宝,你做个人吧,人都受伤昏迷了,你还不放过他。” 黎迟予眉心微扬,自个儿动手剥了颗瓜子仁送进嘴里,语出惊人:“反正是我动,又不是他动。” “噗……” 牧云枕刚好瓜子仁吃得嘴干,才喝了口茶,倏然听到黎迟予这一句,一口云雾猛地喷了满茶几。 “咳,宝,你说什么,我可能是瞎了,再说一遍?” 黎迟予十分好心地抽了张纸巾递给她,重复道:“反正是我动,不是他动。” “咳咳咳……”牧云枕攥着纸巾,觉得自己能把肺咳出来。 “宝,你这……”一时竟无言以对。 黎迟予纡尊降贵给姐妹拍后背:“安啦,我这黎氏集团黎总,想和我上床的男人,能绕n市三圈,偏没一个能入我眼。我跟你讲,那人和你家这小白脸比起来,不相上下的。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呢?遇到就是赚到,那不得来一发?”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闺蜜不愧是闺蜜。 牧云枕:“……” 黎迟予一巴掌拍她脸上:“这可是我的第一次,姐妹,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牧云枕不想说话,但还是忍不住说些什么,“p资几何?” 黎迟予:“送他进医院。” 牧云枕:“……” 她深吸一口气,自己劝自己。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死自己没人替。 “你,案发现场清理干净没有?那人中途可有醒来?他知不知道?”牧云枕一连三问,越问越气。 第6章 热闹,是看出来的 “干净了,没有,不知道。”黎迟予回答得不要太快。 牧云枕懒得搭理:“后面呢?” 说到后面,黎迟予哀叹一声,表情郁闷:“结局之后,我就给他扛了送医院麽,结果第二天再去医院的时候,他人已经不在医院了。” 黎迟予这边在找人,陈导那边也在找人。 当然,不是像自家老板这样的找人。 综艺拍摄到当天,满打满算也才第四天,就老板扛人的昨天,有两个新人出了事。 开拍前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乱跑、不要乱跑、不要乱跑,可还是两个不省心的新人,为了抄近道到终点拿奖金,走了节目组没有标注,且没有路的路——就只是在地图上看着可以横穿,可以作为一条近道。 事实上,这路根本没有,也没人走过。 要走就得自己开道辟路。 偏这俩新人前几日过得还算滋润自在,觉得自己天赋异禀,野外生存的能力能够比得上生存专家,十分自信地就去开路都近道了,跟拍pd劝也劝不住,就和陈导联系的几分钟里,俩新人已经偏离了地图上的路线。 为了新人的安全,跟拍pd只能连忙跟上去。 结果麽,意料之中。 俩新人一个一脚踩空摔断了腿,一个惹到毒蛇,被咬到昏迷。 陈导当时就给自己抓下来一把头发。 时至今日,两个人的情况虽然稳定下来,但后续节目是没办法参与拍摄了,陈导就在疯狂找人,打算再重新凑齐十人,然后便得到了自家老板罢录,还摇员工找人的消息。 陈导:“……” 又于是,黎迟予见节目组再失两人,拍摄暂停,加上丛林救的男人没有半点踪迹,凭空消失似的,遂干脆私人飞机直飞a国,找姐妹帮她找人了。 她姐妹是个黑客,据她所知,技术挺厉害的,反正,她集团的技术人员是比不过她姐妹的,黎氏集团现在的防火墙还是她姐妹亲自给她设计的,集团技术人员这三年过得安逸得很,安逸得她都想把人辞退了。 牧云枕眉头一挑:“所以,处理案发现场是心虚,找人是想负责?这么看来,你这也不算太渣麽。” 黎迟予:“……” “姐妹,就是说,咱两认识这么多年……” “打住。”牧云枕伸手拦在自己和闺蜜中间,义正词严,“禁止套近乎。” 黎迟予:“……” 牧云枕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眯眯眼看好姐妹:“宝,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一种可能,万一,那个男人是有妇之夫……” 黎迟予抓了抓爪子,咳了声:“他,身上很干净,没戒指,也没女人的味道,为了以防万一,在那啥之前,我还先拿手试过。挺青涩、挺快的,有点黄。” 牧云枕:“……” 一旁看着在剥瓜子,实则因为听着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正竖起耳朵仔细听的闻轻溪,剥瓜子的动作一顿,一颗完整的瓜子仁不慎掉到地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闺蜜如此,这幽冥殿主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不过…… 他隐约记得,他哥前些时日去s国出国访问来着,差不多就是综艺开拍那会儿,回国的时候,也是综艺暂停拍摄那几天。 他哥……他哥他胸腹部有一处枪伤,别处伤口也有不少…… 昏迷前确实是在魔鬼丛林,醒来后,是在医院,他哥怕两国乱起来,一醒就带伤出院,找上s国官员,当天坐直升飞机回的a国。 被吃干抹净,还不自知的兄长…… 闻轻溪搓了搓剥瓜子仁剥得有些红的指腹,嘴角悄咪咪弯起一个小得不能太小的弧度。 弧度转瞬即逝。 热闹,是看出来的。 “找人……也不是不行。”牧云枕思忖着,“你有那个人的照片吗?” “啊?”黎迟予张了张嘴,摇头,“没啊,我担心节目组遇到危险,让跟拍pd站在原地,别跟过来,而且陈导的节目不让带手机。” “姐妹,你不是黑客吗?黑客不是应该无所不能的吗?” “?”牧云枕嘴角一抽,“宝,你是不是对黑客有什么奇怪的误解?” “黑客也是人,不是神仙。”她喟叹一声,退而求其次,“你给我描述一下那个人的长相,我看看能不能建个模、匹个对。” 但她显然是忘了什么。 只听得黎迟予无比自信地开口:“一个脑袋一张嘴,两个眼睛一双耳,一个鼻子两个孔。……” “……”牧云枕脸皮抽搐,一手呼她嘴巴上,手动闭麦,“好的,可以了,我知道了,不用说了。” 她想起来了,她闺蜜是当年语文考试能考个位数的人。 后来成长了不少,但是是在圈子里左听一句右听一句,偷师来的,对于他人的样貌描述……实在是,一如既往地不堪入耳。 丝毫不愧于她那个位数的语文分。 黎迟予弱弱道:“能、能找着吗?” “找?找个p!”牧云枕双手把住她脑袋,往窗户那儿转,“宝,现在是大白天,不要白日做梦。” 黎迟予:“……” “姐妹,帮帮忙麽,嘤嘤嘤……” “嘶……” 牧云枕浑身一抖,鸡皮疙瘩掉一地,搓了搓胳膊,手指门口:“你正常点,再嘤一句,立刻马上滚出去。” “哦……”黎迟予一副委屈巴巴小娇妻的模样,转头又嘿嘿嘿,“姐妹,那啥,要不,你带上你家小白脸,咱一块儿去参加陈导的综艺吧。” 牧云枕:“?” “嗐,陈导找不到人,头发都要掉光了,那《丛林求生》现在不是刚好缺三个人麽,你和我,再加上你家小白脸,呐,人齐了。” “不去。”牧云枕果断拒绝。 “姐妹~”黎迟予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左摇右晃,“你想啊,那人是我在s国魔鬼丛林遇到的,也许能从魔鬼丛林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对吧?姐妹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找到蛛丝马迹的!” “嘤……不是。姐妹,你没能用黑客技术帮到我,你得赔我。我不管,你得赔我。用黑客技术找人也是找人,去魔鬼丛林找痕迹也是找人,你得赔我。” 牧云枕:“……” 第7章 可以发挥一下 牧云枕不想说话,牧云枕选择放弃挣扎,扭头看向剥瓜子的闻轻溪:“你介意出现在银幕上吗?” 闻轻溪几乎没有思考的摇头,认真扮演小白脸:“殿主决定就好。” 他原本就是打算让人去给兄长报仇的,现在的话,似乎,可以一举两得。 他一边剥着瓜子,一边垂眸暗自思量。 幽冥殿主显然是不信任他的,他在幽冥殿行动十分受限,除了主楼,很多地方都不被允许前往,但就算是主楼,卧房、书房、厨房等等一些重要场所,他也是不可以进入的。 他得想想办法,努力得到幽冥殿主的信任。 s国魔鬼丛林这一趟,感觉可以发挥一下。 早在他哥受伤回国的第二天,修罗殿就把这事查了个清清楚楚。 —— 四天前。 a国权首元晏安乘坐专机,出国访问友好国家——s国。 庄重的会面结束之后,s国权首私下邀请元晏安去参观他新建的,专门送给元晏安的巨型庄园。 然而,就连s国权首都没有料到,开向庄园的车队,竟然遇到了恐怖袭击。 明明他为此做了无数准备,以确保从权首府到庄园的这一路绝对安全,可车队还是被袭击了。 对方来势汹汹,来人更是权首护卫队的两倍之多。 像是早有预谋。 短短十几分钟间,护卫队死伤惨重,s国权首和元晏安不得不离开已经无法启动的防弹专车,在护卫队的保护下,朝另一边跑去。 s国权首除了会拿枪以外,没什么身手,十分依赖护卫队的保护。 元晏安就不大依赖护卫队,护卫队队员护着他跑起来非常轻松,有几个队员本来要被暗枪打中的,还是他开枪救下来的。 最初下车的时候,两人身边的护卫队队员人数差不多,但没多久,s国权首那边,为了保护自家权首,护卫队队员不得不以身为盾,很快就掉了三分之一的人。 s国权首身边的人一掉,元晏安立马就看出了不对劲。 那些恐怖分子不是冲着s国权首来的,而是冲着他来的。 他身边二十几名护卫队队员,就战死了五六个,他自己还枪杀了好几个恐怖分子,和s国权首比起来,明显那边更好下手,可这些恐怖分子并没有着重攻击s国权首。 虽说没有着重攻击,但照这么下去,s国权首只怕得交代在这里。 元晏安应机立断,让身边的护卫队队员去保护他们的权首,他自己则要了几个弹夹,调转方向,将大部分恐怖分子引走。 护卫队队员不是没有犹豫,只是比起他国权首,肯定是己国权首更加重要。 元晏安走得也快,他们还没做好决定,他就已经把人引开了。 他替他们做了决定,护卫队队员现在追上去也来不及,于是在小队长的指挥下,迅速掰开阵型,将攻击自家权首的那小部分恐怖分子反包围,一点一点缩小包围圈。 车队遇袭的地方,距离魔鬼丛林不远。 那些恐怖分子追元晏安追得很紧,人又多,他甩不开也杀不完,就干脆把人引进了魔鬼丛林。 边缘地带并不算危险,恐怖分子脚步不停,径直朝前追,手里对着元晏安的身影砰砰砰地开枪。 元晏安也时不时背靠掩体,回头还敬给恐怖分子几枪。 但恐怖分子手中多是冲锋枪和步枪,甚至还有人抱着机枪,而元晏安就只有一把手枪,和几个从护卫队队员身上要来的弹夹。 一弹夹一弹夹,很快就打空了。 元晏安伸手朝口袋里摸,打算再换上一个新弹夹,却只摸到了一手空气。 没有子弹阻拦恐怖分子的步伐,光靠跑是肯定跑不过他们手里的枪械的,身后的距离已经从三十米缩短到了不到十米。 元晏安冷静地迅速思量。 往前跑的脚步突然一转,扭身冲向追在最前头的一个恐怖分子,咔嚓一声折断了他的手腕。 恐怖分子就是恐怖分子,疼得龇牙咧嘴,都一声不吭,另一只手反手砸向元晏安脸颊。 元晏安来不及管夺下来的枪,手掌包住恐怖分子的拳头,立时与之打在一起。 恐怖分子身手没他好,又折了一只手腕,数秒间便被元晏安一脚踹在膝盖窝,半跪在地上的同时,脖颈被锁,旋即咔的一声,身体重重地砸下来。 但就这数秒耽搁,后面的恐怖分子已经追了上来,砰砰开枪。 元晏安反应敏捷,立即就地一滚,抓起被自己拧断脖子的恐怖分子,挪在身前挡子弹。 见子弹都打到了兄弟的尸体上,小头目抬手制止了开枪,让手下将人包围起来,接着指了一个小队上去抢回同伴的尸体。 可没想到,小头目不仅骗过了元晏安,还骗过了手下。 双方打起来之际,小头目悄悄借助手下的遮挡,朝后退开,在一处隐秘的树后露出半个举枪的身影。 手枪枪口跟着打斗中的元晏安晃了几晃。 大约是对准得不耐烦了,找好了大概的位置,砰砰砰连打数枪,一下子打空了手枪弹夹。 元晏安胸腹部中枪,一个小队的恐怖分子倒下了四人。 他按住受伤的地方,目光冷冷扫过藏身在树后的小头目,忽然一个奋起,扭断一个恐怖分子脖子的同时,夺下他手里的冲锋枪,扫射中撕开包围圈,一头扎向魔鬼丛林的中心地带。 “追!”小头目捂着被扫伤的手臂,阴狠地下令。 追是追了,但追着追着,再往前显然就是魔鬼丛林中央了,地上人走过的痕迹清清楚楚表明了,元晏安就是进入了魔鬼丛林的中心。 小头目自己没敢进去,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往前走走,看看情况。 然后没几分钟就听到了惨叫。 “哥,还、还追吗?”壮实的汉子瑟瑟发抖。 小头目看看前面,再看看后面,手指搓了搓枪:“算了,回吧,我还没见过有谁能从魔鬼丛林中心走出来,更不用说这人胸腹还中了一枪。他死定了。点齐人数,带上尸体,清理现场。” “是!” 第8章 推得很好,下次别推了 两天后,s国某处,绝杀基地。 “你不是说元晏安死了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他是神仙吗!还能给你演一出死而复生!”绝杀的老大一把把遥控器砸到手下头上,指着电视机上正在播放的画面,怒不可遏地大吼。 手下,也就是两天前,带人追杀元晏安到魔鬼丛林的小头目,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眼电视机,又迅速低下头。 被遥控器砸破的额角,艳红的鲜血缓慢滑落。 电视机上的画面是一份文件的画面,文件下方签署名字的地方,正是连笔笔画银钩虿尾的元晏安三字,在三字上,是一枚如同传国玉玺般传下来的,专属于a国权首的印章,与文件画面同期出现的,还有新闻主持人播报权首决策的声音。 a国权首是世界各国中,最为神秘的一国权首。 从不在镜头前和电视上露脸,就连必要时出现的声音,也都是经过专业专门的变声器处理之后的。 变声器是特殊定制的,权首独有,技术支持来自顶级黑客,盗仿想都不要想。 以及那枚属于权首的印章,存放位置仅权首知晓,更不得告知任何人。 若有他人代为处理事务,则类似古时候的朱批蓝批,用的是专门刻制的蓝色印章。 a国历来如此,不止a国人,包括全q星的人都早就习以为常。 “这……可是所有人都亲眼看着他跑进魔鬼丛林中心。”手下小声为自己辩驳。 闻此,戴曜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哐的一声再砸到手下头上:“看有什么用!我要他死!要他死!老子特么要的是他的尸体!” 手下额头上血哗哗流,声音哆嗦:“他胸腹中了枪,魔鬼丛林中心危机四伏,没见有人走出来过。属下让人进去追了,可进去的人都没再出来。” “老、老大。”他瞟了一眼电视机上的文件,在自己心里给自己壮胆,“文件、文件是假象也说不定,谁知道他是不是把自己的印章给别人了,a国权首从来都这一副怂样,我们努力了十几年,才终于得以靠近s国权首,得知他邀请元晏安去参观新建庄园,两天前,是我们第一次知道a国权首的长相。” “老大……”他偷偷打量着戴曜的神色,“哪国都是这样,权首出事,权首府首要的任务就是把权首出事的消息瞒下来。” 他再看一眼戴曜:“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元晏安被人救了,文件是他亲自签署的。” 戴曜翻过手背,敲了敲桌面,声色冷厉:“你要知道,你若不说这第二种可能,现在应该已经躺在地上了。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a国权首的印章放在哪儿,只有权首知道,权首府的人没处知悉,心腹也没处,且,一国权首,再怂,能把代表着自己权利的印章给别人? 这头印章刚给出去,转头权首府就易主。 “是、是。”手下后背早就被汗湿,额头上汗水沁入伤口,刺痛不已,他却无暇顾及,只连连低头。 “去查。” “是。” —— a国,幽冥殿。 闻轻溪晚上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没一会儿,手机上就收到了手下发来的消息。 【三月:现场痕迹被清,尸体全部搬走,包括魔鬼丛林外围至中央地带,我们的人进入中心地区,找到了几具尸体,在尸体上发现了s国绝杀组织的刺青,可以确认袭击权首的,就是绝杀的人。】 闻轻溪坐在没有床头靠背的单人床上,直接背靠墙壁,单手打字。 【闻轻溪:挑一队新人,带过去练练手。慢慢挑,要确保能力足够,去几个人回来几个人。】 【三月:是。】 短暂的聊天结束,闻轻溪退回到手机桌面,划了划,目光落在手机上,一个不存在于应用商店里的软件。 那是他来到幽冥殿的第一天,幽冥殿主传到他手机上的软件。 主要作用是可以破解信号屏蔽器,在信号被屏蔽的时候,可以无受限使用手机。 另一个作用—— 这个软件里捆绑了监控系统,实时监控他的手机。 幽冥殿每个人的手机都有一个这样的软件,但别人的软件应该只是破解信号屏蔽器,唯有他的软件里还另外捆绑了一个监控系统。 不过这东西对他不起什么用。 他的手机是改装过的,本来就可以突破信号屏蔽器,至于软件中捆绑的监控系统,他没碰,也没破解,仅在手机上做了一个假系统。 假系统半真半假,只将手机上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传输到监控系统的终端。 闻轻溪的手指在软件上点了点。 这个软件的制作手法,和幽冥殿的防火墙如出一辙。 显然,这东西也是黑客z弄出来的。 黑客z……究竟是幽冥殿花钱请的,还是,他已经加入幽冥殿,为幽冥殿效力了。 —— 翌日,s国绝杀基地。 “老、老大,查到了。”手下战战兢兢地禀报,“我们截杀元晏安的当天,有一个节目组在魔鬼丛林的另一边拍摄综艺,那个节目组,是a国的,拍的是一个名字叫《丛林求生》的综艺,十个艺人和他们的跟拍pd,一共二十个人进入丛林拍摄。元晏安最有可能是他们救的,但,截杀在北、他们在南,纵穿魔鬼丛林,不可能吧……” “能把综艺拍到魔鬼丛林来,会是省油的灯?” 戴曜冷哼一声,搭在桌沿上的手,五指做烟散:“我管是不是他们救的人,既然撞到枪口上,那就让他们先替元晏安死一死吧。” “这个节目组现在还在?” “哦……对,属下想起来了,这个节目组在第三天的时候送了两个人进医院,说是艺人受伤,第四天的时候就暂停拍摄了,但后天,他们要开始拍第二期。” 戴曜眯眼:“送了两个人进医院,还后天就要拍第二期?说不是他们救的人,我都没办法不相信呢。让吴老三带人,绕到南面,后天进魔鬼丛林,把那些什么艺人全部弄死,一个不留。” “是!” 第9章 没哥的孩子像棵草 陈导的综艺虽然因为找不到人暂停,但剪一剪,再重新改个主线、配个音,把为期五天的求生时间,改成三天,第一期差不多凑出来了。 哦……抵达终点的人数和奖金奖励也要跟着改一改。 第一名,两百万a币。 毕竟,在第三天就跟着地图来到终点的,有且只有一个——是一个长相十分清秀的男生,看上去听话乖巧,像初入社会的,连陈导都没有想到,这人竟是一匹黑马,不仅动作敏捷,对野外生存也颇有了解。 至于节目时长。 全程跟随拍摄,怎么剪都能剪出来至少一百分钟的节目。 陈导觉得,大概自家老板觉得理亏,所以又拉了两个朋友,填补受伤住院的新人的位置,参加拍摄,好让他保住他那为数不多的头发。 不过吧,他整这种综艺整多了,生发水什么的,几乎每个牌子都试了一遍,现在在用的,是效果最好的一个牌子,还不至于英年早秃。 可惜陈导的觉得只是他觉得。 他家老板主要就是想找人,其次才是顺带帮他凑凑人头。 第二期的主线,是十个人被投放到第一期的终点,从第一期的终点出发,在节目组圈出的安全范围内,根据节目组给出的图片,寻找到图片上的动植物,并用相机拍下照片。 时间和第一期原来的主线一样,也是五天。 五天之内,第一个找齐所有动植物的,可以获得三百万a币。 其实本来这一期第一名也该是两百万奖金的,但第一期三天两百万,第二期五天两百万就说不过去了,陈导只好忍痛出血,在两百万的基础上,再增加了一百万。 其他人则是一张照片十万奖金,找到得越多,拿到的奖金就越多。 被陈导找来参加拍摄的都是新人,片酬有一二十万就很好了,一期第一名百万奖金,就算不是第一名,那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金额。 为钱杀红了眼,为钱不择手段,所以,那两个新人贪心作祟,选择了抄近道。 不过这么一来也好,剩下的七个人都是理智选手,拍摄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 黎迟予带着牧云枕,牧云枕带着闻轻溪,三个人在魔鬼丛林前和陈导汇合。 倒是没有踩点。 不仅没踩点,还提前了二十分钟。 就是另外七个新人早就到了,提前了跟没提前一样。 “咦?哥?” 新人中间,第一期拿到第一名两百万奖金的褚泉,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大老板身后的闻轻溪。 他原本是想喊溪哥的,但介于自己不晓得,溪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综艺拍摄现场,而且还是跟在大老板身后,怕坏事,就喊了一声哥。 “褚泉?”闻轻溪也看到他了,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褚泉挠了挠脑袋,啊了一声:“想进娱乐圈玩玩,就随便签了公司。” 被越过的牧云枕走上来,看看褚泉,又打量闻轻溪:“你俩认识?” “嗯,认识,我朋友,褚泉。”他介绍道。 只是想给褚泉介绍牧云枕的时候,却顿住了。 他不知道幽冥殿主的名字。 在幽冥殿的时候,他一直都称呼她殿主,离开幽冥殿后,他按着上司属下的称呼,称她小姐。 “沈吟。”她道。 这就算是互相认识了。 再和另外六位新人互道姓名之后,时间便来到了九点整,拍摄正式开始。 陈导拿着大喇叭讲明规则,接着就让助手给十个人每人发一个信封。 信封挺厚,打开是每人十张照片,而且,照片的拍摄角度十分诡异,有的是大头贴,有的藏在角落,被红圈圈出来才看到,更多的,一张张全是局部细节放大,有几张是动物还是植物,都不是一眼能分辨出来的。 十人:“……” “哥哥哥,我们的照片是一样的吗?”褚泉拿到照片后,就急不可耐地凑到闻轻溪身边,伸脖子看他手里的照片。 “咳咳。”陈导咳了两声,举着大喇叭,“别想了,你们每个人的照片都是不同的。” 陈导指了指边上一块半人高的牌子:“这一期没有详细地图,只有起点到终点的大致路线,你们可以选择拍照记下简易地图,也可以选择靠脑袋记忆,但是相机一共只能拍摄十张照片,如果拍摄了地图,那么,你们将失去获得第一名两百万奖金的机会。” “行,我就说到这里了,你们有十分钟考虑时间,十分钟后,直升飞机会带你们前往第一期的终点,第二期的起点。” “陈导。”褚泉乖巧举手,“可以组队吗?” 陈导笑眯眯:“当然可以,只不过你们每个人的照片都不一样,你确定要和其他人组队吗?” “组组组,我要和我哥一起!”褚泉兴奋地蹦高高。 说起来,自从签约进了公司,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溪哥了,他溪哥也不主动联系他,都是他先发消息,溪哥看到才会回他几句。 以前他缠着溪哥学拳脚,后来学的差不多够用了,就被他溪哥放养了。 哎,没哥的孩子像棵草啊…… 陈导笑眯眯把十人送上直升飞机。 组队好,组队好啊。 褚泉第一期薅了他两百万,这一期和他哥组队,虽然看上去是两个人找二十张照片,似乎更快也更容易,但实际上却更像一个人找二十张照片,第一名,该退位让贤了。 总同一个人第一,可没什么看头。 —— 这边,陈导钻在帐篷里,躺在躺椅上,优哉游哉地看前面的屏幕画面,手里还拿着只水杯,水杯里泡着茶叶枸杞。 那边,直升飞机放下十人和他们的跟拍pd后,头也不回地飞走。 十个人里,黎迟予、牧云枕、闻轻溪和褚泉都没有拍下简易地图,剩下六个人,两个选择相信自己的脑子,四个比较谨慎,让地图在相机里占了一张照片的位置。 六个人都不打算组队,落地后就各自分开了,褚泉和闻轻溪站在一起,黎迟予则想拖好姐妹立刻马上去她扛人的地方找线索。 第10章 所过之处,一个不留 “都过去那么多天了,就算当时有什么痕迹线索,现在也早就没有了。”牧云枕摊手,“干脆先拍着,给陈导留一条活路?” 黎迟予知道,道理是这个道理,这事急不得,急也没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找到人,得看运气。 “行,听你的,我们搞快点。” 两人说话没关麦,简短的对话就这么传到了瘫在躺椅上的陈导耳朵里,连带着整个帐篷里的人都听到了。 陈导:“……” 他这是不是还得谢谢他老板,还能够记得他、记得他的综艺! 黎迟予和牧云枕肯定不分开,闻轻溪有计划在手,得跟在牧云枕身边,褚泉想和他溪哥凑一起,自然也不会单走,四个人就干脆又组了组队,组成了一支庞大的四人队伍。 牧云枕是幽冥殿主,身手极佳,这堪堪魔鬼丛林外围,于她而言根本就是如履平地。 黎迟予和她一家人进一家门,拳脚功夫也练得不错,完全跟得上牧云枕。 闻轻溪更不用说,能闯进幽冥殿实验室范围,还只是挨了一枪,又轻松逃脱追击,当然用在牧云枕面前的说辞来说,他被拍卖场教会诸多技能,体能和身手自是非常重要的。 褚泉的身手就是跟着他溪哥学的,同样不会落下。 遂—— 四个人在丛林中举步生风,走得飞快,扛着摄影机的跟拍pd像见鬼似的看他们。 “这里这里,宝,这是你第七张照片上的植物。” “褚泉,第五张。” “那边那个,宝,第二张。” “褚泉,第三张,相机给我。” 被带飞的褚泉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交出相机。 闻轻溪接过相机,放轻脚步,慢慢靠近蹲在树上啃松果的小松鼠,咔嚓一声按下快门,把相机扔回到褚泉怀里。 跟拍pd只想:“%¥@#¥……” 褚泉的跟拍pd记得,节目组给出的那张松鼠的照片,是放大了五倍的松鼠尾巴的一部分,它可能是狐狸、可能是鹿、可能是獴科,就是不能一下子猜到它是松鼠! 四个人动作迅速,风卷残云似的,所过之处,照片上出现的动植物,一个不留。 十张照片后,就超越了其他六个明明先走一步,却转头就被追上的新人。 最前面的那个新人,眼睁睁看着四人的背影从他眼前消失。 他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看身后。 身后,身后没人。 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相机,数了一遍照片数量。 两张,还行。 只要确保每天找到两张照片,他也可以拿到一百万,虽然只有第一名的三分之一,可一百万一点都不少。 是的,他就是没有拍下简易地图的两人之一。 就在他核对相机里拍摄的照片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牧云枕一行四人却遇到了大麻烦。 丛林里突然安静得不对劲,牧云枕和闻轻溪两人几乎是同时喊出趴下,一个拉着黎迟予趴到地上,一个按着褚泉,迅速躲去粗壮的树干后。 四人的跟拍pd还没弄明白情况,只是下意识地跟着趴下来,却不想他们趴下来的瞬间,枪声肆虐。 “砰砰砰——” 有的子弹打在树干上,粗一些的树干被直接打穿,细一些的拦腰而断,还有就打在他们眼前地上的子弹,一下子埋进土里…… 跟拍pd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形,登时恐惧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轰——哗啦啦——” 似乎正是为了烘托此刻的危机,在参天大树遮蔽的丛林上空,黑压压的雷云从远处极速涌来,轰隆隆地打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大雨顺势倾盆而下。 “我去,姐妹,这什么情况?”被按在地上的黎迟予,像小狗抖毛一样,甩了甩脑袋,双眼盯着眼前子弹打出来的孔洞。 她是练过拳脚来着,但顶多格斗那种,枪摸过,也开过,就是没实战碰过。 “不知道。你趴着。” 牧云枕把她抬起来的脑袋往下一按,目光在周围扫过。 须臾与藏身在树后的闻轻溪,四目相接。 她不知道他身手怎么样,但在场八人,除去被吓得浑身发抖的四个跟拍pd,以及综艺新人褚泉,和自己知根知底的黎迟予,就只能找闻轻溪了。 闺蜜不能出事,褚泉不熟,剩下这人是她花六千五百万拍下的,固然身份背景没查出什么不对,但人明显是不能完全信任的,而且他还说他什么都会,不过这并不重要,他死了或者受伤都可以,只要她的人安全就够了。 就是死了会有点可惜。 多好看一人呐。 多好听一人声呐。 闻轻溪在她眼神里看到了一阵惋惜。 闻轻溪:“……”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约摸是想让他冲到最前面,能活着最好,死了也就死了。 他不动声色,和牧云枕对视颔首,默契立显。 让褚泉在树后藏好,两人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扭断脖子夺枪的动作干净利落,迅速中带着几分帅气。 夺枪、翻滚、开枪,一气呵成。 待到那些人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有十好几个同伴躺倒在地上,遂连忙将黑洞洞的枪口瞄向两人,枪声震耳。 一个跟拍pd被近在咫尺的子弹吓破了胆子,下意识地想要爬起来逃跑。 他一动,立刻就有人发现他,朝他所在的位置开枪。 牧云枕骂了一声,一枪击中那人眉心的同时,扑过去将人重新按回地上。 见人被吓得不清不醒的,直接一巴掌呼他脑袋上:“不想死就趴好别动!” 正说话间,闻轻溪看到丛林中有一人,将手枪对准了牧云枕的后背。 下一瞬—— “砰——” 那人扣动扳机,子弹如离弦之箭。 “小心!” 闻轻溪大喝一声,飞扑向牧云枕,抱着她在地上滚了两圈。 “没事吧?”他急切道。 “没事。”牧云枕摇头,目光看在他中枪流血的手臂上,有些不耐烦地皱眉。 她察觉到有人在背后对她开黑枪,虽然当时已经来不及躲开,但她完全可以避开要害,最多只是被子弹擦伤,这人却冲上来。 她嫌他碍事了。 “能动就上,不能动就找地方藏好。”她一边说,手里一边砰砰开枪。 闻轻溪:“……” “能……”他默默跟上。 第11章 你们娱乐圈新人这么穷的吗 藏在丛林的那人正是奉戴曜命令,带队来杀人泄愤的吴老三。 吴老三见自己的人死伤惨重,又见牧云枕和闻轻溪两人动作迅猛、出手果决,哪敢再上前送死,连忙招呼还没有折在当场的手下,如潮水般飞快地退撤。 牧云枕和闻轻溪开了几枪,击倒了几个跑在最后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丛林里,没有多追。 大雨冲刷下,两人早已被浇了个湿透,运动服贴在身上,沾着的泥污草叶逐渐被大雨冲洗干净。 牧云枕简单扎起的高马尾有些塌,湿漉漉地在背后,与浸透雨水的运动服十分服贴。 闻轻溪短发沾额,漆黑的眼睫成缕,雨水聚注,奔淌而下,汇在下巴处滴答滴落,左臂染红衣袖的鲜血,被大雨无声无息地冲成淡粉色。 两人拿着枪的手垂在身侧,手里的枪在滴水。 确定没有危险,牧云枕转过身,审视的目光落在闻轻溪身上。 这人展露出的枪法和身手都不错,放在幽冥殿,水平至少在中等往上,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藏着掖着了…… 闻轻溪没有半点心虚。 “姐妹。”黎迟予没再听到枪声,大胆地探起半个脑袋,一眼就搜寻到自家姐妹的身影,“都处理完了?没事了?” “没事了,起来吧。”牧云枕随手扔枪,朝黎迟予走去。 “哥?”褚泉也试试探探从树后探出脑袋,入眼就看到他溪哥胳膊受伤,连忙跳出来,“我靠!哥你受伤了!伤得深不深?疼不疼?” 他跃跃欲试窜到闻轻溪身边,想拉他胳膊看伤。 却忽然感受到三道目光凝聚到他身上,叫他硬生生停下了伸出去的手:“怎、怎么了?” “你……”黎迟予抬手指了指他脑袋,“你的头发。” “不是,你们娱乐圈新人这么穷的吗?连贵一些、质量好一些的染发剂都买不起,只能用这样劣质的、遇水就褪色的染发剂吗?” “……完蛋!”褚泉惊呼,下意识朝后一跳,双手摸上脑袋。 摸了满手黑。 褚泉:“……” 看着满手黑色,他愣愣地看向闻轻溪,有些不知所措。 “我去。”黎迟予看得更仔细了些,“你这竟然是银白色的头发,白色的少见,银白色的更少见,稀有物种啊,不是。” 褚泉局促地双手往衣角擦了擦:“我、我天生银发,会被很多人看作异类……在镜头前也、也影响不好,所以、所以用染发剂染黑了。” “天生的?还怪好看的。不过你要进的娱乐圈的话,确实染黑能少事。”黎迟予摆摆手,“这样,回头我让陈导送你几盒染发剂,危害小、易着色,你试试。” “谢谢。” 褚泉低下头,无人看见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心虚。 “我受伤了。”闻轻溪突然开口,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人似乎也有些摇晃,手里的枪像是没力握住,掉了下来。 褚泉一下子精神了,连忙跑到闻轻溪右侧,拉起他右胳膊搭在肩膀上。 方才的局促与心虚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哥,你怎么样?我们马上出去。”他紧张地朝他左胳膊看了眼。 他这个方向看不到伤口,只能看到已经被冲刷得很淡很淡的血迹,但血的范围不小,肯定伤得不轻。 “别抖了、别抖了!都起来!” 黎迟予喊了半天,才终于把四位跟拍pd的魂喊回来。 四人颤颤巍巍又心疼地在地上捡散了一地,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机器零件,只敢用余光好奇地瞟一眼、再瞟一眼周围的情况。 另一边,牧云枕正蹲在一具尸体边,翻着他们的衣服仔细检查。 “怎么样?看得出是什么人吗?”黎迟予不知道什么时候扯了一片树叶子,在手里捏啊捏,“姐妹,咱就是说,这些人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 这些人穿着统一极简的黑色服装,身上的枪械皆是常见,没有特殊标识。 牧云枕想了想,抓起一具尸体的胳膊,扒拉起他的衣袖。 果然—— 有些组织喜欢往人身上刺纹身。 尸体的右胳膊上有一个黑色步枪与长刀交叉的刺青图案,牧云枕记得,这个图案所代表的组织,是一个名叫绝杀的杀手组织,其基地就在s国来着。 “绝杀的人。”她扔下抬起的胳膊,拍拍手站起来,面作沉思,有些自我怀疑地看向黎迟予,“我和绝杀……没什么交锋……吧?” 黎迟予摊手:“你说没有的话就没有了,你的宝忙着建筑她的商业帝国呢。” 牧云枕:“……” 她看了眼捡起了掉落装备——摄影机器零件,抱着低头站在一边的四名跟拍pd:“你们先回去吧,我们晚点出来。” “啊?啊!”四个人如惊弓之鸟,还没完全从恐惧中抽离。 闻轻溪抬手离开褚泉的肩膀,脱下运动服外套,随手罩到他脑袋上:“你带他们一起出去。” 褚泉扒拉下罩住脑袋的外套:“啊?哥,你不出去吗?” 闻轻溪轻颔首:“我和沈小姐一起。” “啊……那好吧,我先带他们出去,哥你一会儿出去要记得找人给你看伤口啊。” 听到溪哥回应的声音,褚泉这才重新将运动服外套罩到脑袋上,包住银白色的头发后,招呼四个跟拍pd跟他走。 脱去了外套,闻轻溪身上只剩一件黑色短袖,枪伤很靠近肩膀,黑色的袖子遮着,不大能看出受伤的痕迹。 “确定不出去?”牧云枕看他。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晚上九点之后是我的时间,现在我应该跟着殿主。” 她大概是有把他放在身边监视的意思,没有特别要求的话,每天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他都要跟在她身边。 牧云枕点了点头,又蹲下来,在一具尸体扒拉扒拉,从黑衣服撕了一条干净的,递给他:“先包着,免得一会儿流血过多。” 闻轻溪:“……” 他微微一顿,接过来,在左胳膊处比了比:“可以请殿主帮个忙吗?” 他不是很想拿尸体衣服撕成的布条包伤口。 他愿意接过来包,并不代表,他愿意用牙咬着和手配合打结。 第12章 放心,你猜对了 与此同时,魔鬼丛林的另一边。 一支s国武装部队突然出现,迅速包围了绝杀基地,以压倒性的优势,逼得绝杀的人员节节败退,硕大的基地,转瞬间,三分之二都落到了s国军队的手里,拥有绝对控制权。 “老大!快走吧!我们杀出一条血路,护送老大离开!”戴曜的手下红着眼睛拼命劝说阻拦。 绝杀是戴曜用了五年时间积攒起来的势力,如今眼看就要被捣毁,他不甘又心疼,甚至愤怒地想要带着元老们,和仅剩的不到两千人的手下,冲出去,和s国军队同归于尽。 但是他不能。 不单单因为他手下的劝说,更因他尚有大仇未报。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听着手下的劝阻,哐的一拳狠狠砸到墙上。 “撤!” 他哑声大吼。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一千多人,戴曜拳头紧握,几欲呕血:“我必杀元晏安!” 绝杀在各大杀手组织里,就算挤不进前十,也是足够可以跻身进前三十的,全组织原来三万多人,现在在s国武装的轰炸扫射下,仅剩下的一千多人,也几乎个个身上挂彩。 踩着一千多人拿血肉蹚出来的血路,戴曜最终还是逃出了s国军队的包围,但绝杀被剿,他和元老们以及一部分心腹,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就在戴曜带着人逃出去之后没几分钟,从魔鬼丛林中撤退的吴老三一干人,前边走得快的几个人,自以为已经安全,还没有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就被几枪带走了性命。 后面的人大惊之下,也终于看清了情形—— 自己家被偷了! 黑压压一片都是s国武装部队的影子! 顿时鱼惊鸟散,避险的本能让他们一头扎进魔鬼丛林。 s国军队自不会看着他们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立刻分出一支中队,进入丛林追击射杀。 这些人本就交代了将近三分之二在牧云枕和闻轻溪的手下,好不容易留下一条命,回来却看到了s国军队在围剿他们基地,胆子哪能不吓破? 尤其是,没有人指挥他们,没有人告诉他们应该干什么。 他们的队长吴老三,此刻竟不见踪影。 临近魔鬼丛林中央地带,绝杀的人已经被射杀殆尽,负责追剿的那支中队,正在对他们进行最后的围剿。 吴老三并不在其中。 趁着围剿时的混乱,旁边一棵粗壮的大树后,吴老三的身影竟出现在那里。 树干粗壮,草木茂盛,不论是绝杀的人,还是军队的人都没有发现他。 又或许,是他藏得好。 那一双眼睛精光流转,哪还有吴老三的半分贼眉鼠眼? 嵌在吴老三坑坑洼洼的面孔上,失谐得厉害。 但见他抬手摸向下颌,指尖一抠,一撕。 吴老三的模样,竟然只是一张做工无比精良的易容面具。 他将面具一揉,往口袋里随手一塞,蹲下在茂盛里扒了扒,扒出来一具尸体,悄无声息地往旁边一拖,叫他显眼又不是太过显眼,只确保在军队清点人数的时候能够发现他。 做好这一切,他消除痕迹,功成身退地悄然进入魔鬼丛林中心,避开s国军队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被他拖出来的那一具尸体,正是真正的吴老三。 —— “你在这儿扛的人?”牧云枕一边问,一边扫视周围。 “对,就这儿。”黎迟予点头,双手配合着复述当时见着人的场景,“他当时俯趴在这里,头朝这个方向,脚朝那个方向。” 牧云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向魔鬼丛林深处。 也就是脚朝的方向。 星眸微眯。 “你还记得当时有没有看到脚印,或者人走过的痕迹?” 现在隔了那么多天,又下着大雨,不要说那么多天前的脚印、痕迹,就是他们刚才一路走来的痕迹,也早就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黎迟予皱眉摊手:“我没注意……” 她也没想起来要注意周围。 她一坐办公室指点江山的女总裁,顶多学点拳脚保护自己,不像她姐妹拥有自己的组织,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她只要眼能识人、耳能辨心就足够了。 “走吧,去前面看看。” 牧云枕就随口一问,没打算能从她总裁闺蜜嘴里听到答案。 顺着脚朝着的方向走了一段,看着周边愈发昏暗的环境,黎迟予猛地抱住好姐妹的胳膊:“姐、姐妹,你别告诉我,我们进了魔鬼丛林的中心地带。” 牧云枕瞥了她一眼:“放心……” 黎迟予刚要松手,悬着的心刚要放下,就听她家好姐妹大喘气式说话。 “……你猜对了。” 黎迟予:“……” 她果断选择抱紧大腿,不,胳膊。 牧云枕边往前走,边漫不经心地顺手从路过的树上薅树叶子。 殿后的闻轻溪也在薅,不过是在薅树枝。 折了树枝拿在手里,慢条斯理地再将树枝一截一截折短。 随着三人走进更深处,丛林,苏醒了。 在哗哗雨声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还伴随着让人灵魂都为之一震的嘶吼,伴随着嗡嗡颤抖的地面…… “姐、姐妹……”黎迟予瑟瑟发抖。 下一瞬。 “咻——” 只见牧云枕手一抬、手腕一翻、指尖一弹,一片树叶带着绿油油的残影,扎进一条黑漆漆、但三角脑袋的黑蛇七寸,顷刻将还在吐信子的黑蛇斩成两截,半截从树上掉落,身体还在扭啊扭。 闻轻溪也出手了。 折短的树枝被当作暗器般弹出,分明易断又不尖利,却偏偏如同利箭,破空声中,愣是轻轻松松扎进一只浑身长满坚硬鳞片的,不知名生物的脑袋里,从脑后透体而出,整根入木。 那东西就连脑袋上都长着坚硬的鳞片。 地面的震动像是丛林中某些大型生物,行走或奔跑时引起的,这么一震,覆盖在地面上的树叶枯枝等等发生位移,在黎迟予惊愕的眼神里,露出了好几处恐怖的裂缝和下陷。 包括他们来时的路上,同样充满了丛林的陷阱。 她记得有几处地方,但凡当时她的脚往旁边挪一步,就会踩空落入裂缝和下陷。 第13章 大金渐层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黎迟予指着一头形似巨蜥,却浑身长满像豪猪一样刺的,却六条腿在地上爬的巨兽。 她知道魔鬼丛林,也知道魔鬼丛林的中央地带极具危险,更有无数已知或者未知的恐怖生物。 并非变异物种,只是它们生活在魔鬼丛林中,有很多还没有为人发现,记录在册。 要是变异物种,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巨蜥……豪猪?”牧云枕歪了歪头,手上没趁手的家伙什,就弯腰随手捡了一块大石头。 黎迟予:“……” 要不是知道她姐妹靠谱,就她姐妹现在这副不靠谱的样子,她早就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原路跑回去了。 虽然她没有记路,但那不是她信任她姐妹麽…… “嘭——” 一石头下去,巨蜥豪猪嘴张到一半,就被砸得脑浆迸裂,扑通一声趴地上了。 闻轻溪就没搞什么大动作,左一根短枝右一根短枝,那些想靠近偷袭的中小型生物全部全军覆没。 牧云枕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抽了一根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半截腿骨,握在手里一骨头一具尸体,好不轻松。 那些虫兽见眼前之人不好对付,便立刻改变战术,围在三个人周围,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像是在拖延等待什么。 “我去,姐妹,它们这是,打不过摇人?呃……摇兽。” 有姐妹保护的黎迟予肆无忌惮,树枝挥舞成金箍棒。 她话音刚落,地面的震动愈发强烈,旋即,就见来了一群身躯巨大的老虎狮子、灰熊猩猩…… 黎迟予:“……” 老虎一个虎群,十几二十只,狮子一个狮群,十几二十只,灰熊也有十几头,但它们不是群居动物,十几头一头一群体,猩猩最多,有三十来只,一路抓着树枝藤蔓荡过来的。 还有好些是叫不出品种的猛兽,长得十分凶悍丑陋,也没有老虎狮子那样软乎乎的皮毛,嘴里两排牙、三排牙都有,牙齿锋利,善撕咬。 不过显然,这些猛兽是以虎群里那头最大的虎王为尊。 虎王昂首挺胸,气势汹汹地走到最前面,张开血盆大口,压低身上,朝不知天高地厚闯进它们的领地的人类大吼。 “吼——” 巨大的虎啸声震得丛林再一次颤动,树叶被吼得沙沙响,向下打的雨点噼里啪里地迎面拍在三人脸上。 三人:“……” 豆大的雨点拍在脸上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虎王有口气,吼的一声,血腥气和恶臭扑鼻而来,隔夜饭都能呕出来。 “呼——呼——” 虎啸的余响中,茂密的树冠上空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 一只通体银白的鹰隼俯冲向下,以肉眼几乎难以追踪的速度,一爪子挠在虎王脑袋上,挠花了虎王额间的花纹。 比普通鹰隼还要大一圈的白鹰,扇着翅膀一个转身,收好利爪文文静静地落在闻轻溪肩膀上,漫不经心地抬起刚才挠了虎王的爪子,尖嘴啄啊啄。 虎王一瞬间懵了,但下一刻,凶狠的虎目一下子清澈起来。 “吼……” 它弱弱地吼了一声。 它承认,方才是它声音大了。 它不仅认出了站在闻轻溪肩膀上的那只白鹰,更认出了闻轻溪。 它也不知道几年前,它不记时间,反正就是好几年前,这个人类带了一群人闯进它们的领地,它们想和之前一样,把闯入领地的美味人类全部留下做口粮,谁料却碰到了硬钉子。 那时候,虎群的虎王还不是它,是另一头比它还要壮一些的老虎。 它亲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赤手空拳杀了虎王,轻轻松松,毫发无损,他身边的人好像是在拿它们练手,一旦它们快要咬死、撕碎一个人类,这个男人就先一步过来,把它们撕碎,还有他肩膀上的白鹰,飞行速度比它们原住鹰还要快,爪子又长又利,它身上就好几道有被白鹰挠的伤。 现在又多了一道。 还在额头中央。 它虎王的面子都被丢尽了! 和它同来的狮虎灰熊等一干兽当中,从当年活下来的几头兽也都认出了闻轻溪和白鹰。 顿时收敛了杀气,乖顺如猫地蹲坐下来,顺毛的顺毛,舔爪子的舔爪子。 还有左看右看觉得自己也应该做些什么缓解尴尬的,往身上坚硬锋利的皮毛、尖刺、鳞片上舔啊舔,然后划破了舌头,流了一嘴血,又傻又憨。 三人:“……” 至于为什么只有几头…… 当年活下来的兽其实不少,但这些年在丛林里厮杀来厮杀去,当年的兽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就所剩无几了。 那些不认识闻轻溪和白鹰的兽还跃跃欲试,虎王生怕它们惹恼了眼前这个凶残的男人,殃及无辜,无辜指它,连忙吼了一声,让它们脑瓜子清醒清醒。 所以,就算修罗殿的人不能在魔鬼丛林来去自如,但因为他们清楚丛林中心的危险,性命是肯定能保下来的,顶多受点伤,且通常,他们都有白鹰为他们保驾护航。 虽说,没听说有人能真正从魔鬼丛林的中央地带活着走出来,仅仅只是他们没听说,而不是没有,但,据修罗殿所知,这么多年来,能在魔鬼丛林中心苟全性命,又或全身而退的,除了他们没别人。 当然,也可能是别人懒得进魔鬼丛林。 就譬如这位幽冥殿主。 闻轻溪十分肯定,以这位的能力,绝对可以轻松进出丛林中心。 “你揍过它?”看着大金渐层露出一副讨好求抚摸的诡异模样,牧云枕嘴角微抽,目光又落到他肩膀上,“这鹰,你养的?” 闻轻溪神色自然,演技堪称影帝:“拍卖场没耐心一点点慢慢教,学会一些拳脚后就被直接扔进这里了。这鹰是拍卖场的,他们怕我死了,就让这鹰跟着我,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它就会救我。后来我揍赢了当时的虎王,也顺便把它揍了一顿,拍卖场的人不在的时候,它把我当主人。” “这会儿,可能拍卖场的人带它来这附近出任务,它察觉到我在这儿,正好拍卖场的人不需要它,它就找过来了。” 第14章 虎假鹰威麽 闻轻溪一半真一半假地说。 关于他奚远这个身份的一切,是早就做好安排的,即使幽冥殿主立刻马上派人去拍卖场求证,得到的也只会是和他一样的回答。 不过他肩膀上那只银白色的大鹰隼,还真是他养的。 准确来说,是他救的。 八年前救的。 八年前他带手下出任务返程的时候,一只浑身是血的鹰,从天而降到他眼前。 那时候白鹰还不是白鹰,它的羽毛是灰黑相间的。 本应十分光滑漂亮的羽毛,却坑洼稀疏,沾满血迹,羽毛下到处都是汩汩流血的伤口,一只翅膀还中了枪,骨头都断了,爪子的趾甲也断了好几个,不知道它是怎样飞起来的。 它坠在地上,圆圆的眼睛拼命想要睁开,胸口上上下下地起伏,翅膀无力地扇一下、再扇一下,鲜血流了一地。 闻轻溪见它求生的欲望十分强烈,便将它救回来了修罗殿。 他救活了它,但它的羽毛也自此变成了银白色。 然而,它的体型比其他鹰隼都壮,速度快力气大,还颇具灵性。 若非当时正好坠在闻轻溪面前,即使为他人所救,只怕它也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闻轻溪的话没什么漏洞,说得诚恳,事也是拍卖场能做出来的事,牧云枕暂且相信。 “……让它们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牧云枕看着还围着他们的兽群,默了默,终于忍不住开口。 闻轻溪拍了拍站在自己肩膀上的白鹰。 白鹰得令,嗖的飞出去,对围着他们的兽就是一兽一爪,兽群瞬间东逃西窜,仓皇四散。 大金渐层朝虎群吼了一声,一大群大金渐层浑身一抖,顶着炸裂的背毛,噔噔噔奔进丛林深处。 这会儿大雨已经停了,大金渐层矜持地抖了抖身上的皮毛,在白鹰飞过来出爪的前一刻,俯下身子,如同忠诚的骑士,邀请公主,不,王子上背。 白鹰扑了扑翅膀,收起利爪,降落。 大金渐层没个准备,就觉得脑袋一沉,眼前划过半张银白色的翅膀。 白鹰蹲在大金渐层脑袋上,翅膀扇了两下才懒洋洋地收拢起来。 大金渐层生怕颠着脑袋上这位王子,都迈出了猫步,小心翼翼四平八稳地走到闻轻溪身边。 三人:“……” “你看看这像话吗?”牧云枕一巴掌拍脑门上,闭眼,默念眼不见为净。 闻轻溪也觉得不像话,但…… “虎假鹰威麽。”他一本正经。 牧云枕:“……” “殿主可以让它代步。”他继续。 牧云枕:“……” 丛林安静了。 “那、那个……”牧云枕身边,黎迟予悄咪咪举手,另一只爪子激动地不停拍姐妹的胳膊,“姐、姐妹,你不愿意的话,我愿意啊!大金渐层哎!很酷很拉风的!” 牧云枕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看闻轻溪:“她可以吗?” “可以。”他点头。 “去!”牧云枕果决地抽出胳膊。 黎迟予欢天喜地,手脚并用爬上大金渐层宽大毛绒的肩背,一边被大金渐层驮着走,一边兴奋得手抖,一爪子不小心抓了一撮金黄的毛—— 大金渐层掉毛期。 “姐、姐妹!”黎迟予挼大金渐层的手法愈发大胆,“你相机还在吗?” 牧云枕沉默:“……” “打架的时候掉了。”她道。 黎迟予失落地把脑袋扭向她姐妹的小白脸,小白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掉了。” 她自己的也掉了。 谁能想到她这还有机会能与纯野生的大金渐层,近距离接触呢?还能骑在大金渐层的背上,威风凛凛的,像出征的女大将军。 她悲愤地挼毛,往衣服口袋里塞啊塞。 朝前走了十来分钟,牧云枕突然停下脚步。 在她面前,有一处大约五六米深的下陷,底下躺着一具穿黑衣服的尸体。 那具尸体已经死了有几天了,腐臭味不轻。 黎迟予从大金渐层背上滑下来,捏着鼻子走到姐妹身边,朝坑底看了一眼:“看着,和刚才那伙人挺像。” 牧云枕托着下巴点点头,转身望闻轻溪。 “?”闻轻溪一顿。 突然间莫名就理解了牧云枕的意思,嘴角一抽,随即捞起蹲在大金渐层脑袋上的白鹰,挪到自己肩膀上,手掌拍了拍大金渐层的脑袋,示意它去坑底把尸体衔上来。 大金渐层委屈,大金渐层不想弄脏自己的皮毛,但是不听话要被揍,不仅被白鹰揍,还要被那个男人揍。 大金渐层吸了吸鼻子,往前踱两步,嘭的一声跳下坑底,折腾有十来分钟,才四爪并用地吭哧吭哧爬上来。 尸体被它衔在嘴里,但…… 大约是尸体有些烂了,大金渐层一口衔不起来,就干脆抖伐抖伐,胳膊一块腿一块,身躯一块脑袋一块,大口衔了往上爬。 嫌弃地抖干净皮毛上粘着的泥水,吐着舌头把胳膊腿的朝地上一放,蹲坐在闻轻溪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爪子。 闻轻溪嫌弃地乜了它一眼,朝边上跨了两步。 牧云枕捡了根树枝,十分有目的性地拨地上的胳膊。 好在,他们来得不算晚,尸体没烂透,胳膊上的刺青虽有些模糊,却还是可以辨出来模样的。 “咦?同一伙人?”黎迟予探了探脖子。 牧云枕扔下手里的树枝,目光顺着来时路看向丛林深处,又抬头看了看被树冠遮住的天空,再转头看了眼来路:“这里已经过魔鬼丛林的中心点了,你救的人,只怕是纵穿了魔鬼丛林。或许,绝杀的人认为陈导的节目组救了人,于是派手下过来杀人报复。” 她同黎迟予说话的时候,闻轻溪在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 修罗殿的人就是发现了尸体,看到了尸体上的刺青,才确定截杀元晏安的是绝杀,这片地方,修罗殿的人肯定来过。 但好在,这场大雨下得及时,就算不慎留下痕迹,也早就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了。 “那,我们回去吗?”黎迟予问。 “接着往前走吧,从前面出去看看。”牧云枕随手从旁边的植物上扯了两个黄色的小果子,一个扔给黎迟予,一个扔进自己嘴里。 两人走过,闻轻溪看了眼长果子的植物,伸手自己给自己扯了一颗。 第15章 要么不干, 一干就干了票大的 也是这一场雨下得好,大雨一下,早前形成的毒瘴被雨点打散,还没有形成的毒瘴失去了形成的机会。 三人已经十分靠近中心地带的边缘,走了没几分钟,就走出了丛林中心。 大金渐层还想跟,被白鹰一爪子吓回丛林,白鹰功成身退地飞回到闻轻溪肩膀上,温顺地咕咕叫了两声。 不过白鹰也没有在闻轻溪肩膀上待多久,一出丛林就被赶走了。 魔鬼丛林很大,他们这又是纵穿丛林,光靠两条腿走,等到绕半圈绕回到综艺汇合点,只怕陈导得找人找疯。 黎迟予十分自觉地找到自己集团子公司名下的企业,企业老总为了在自家大老板面前刷脸熟刷好感,无比热情地亲自开车送人。 老总开车的时候就喜欢听声儿,因着对音乐提不起什么兴趣,听的是简简单单的新闻广播。 刚好,老总打开广播的时候,主持人正在播报—— “一个小时前,我国武装部队捣毁了位于某郊区,一个名叫绝杀的恐怖组织……” “姐妹,这个绝杀和你说的绝杀……” “是同一个。”三个人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衣服,闻轻溪胳膊上的枪伤也做了处理,牧云枕临上车前,顺了一把老总女儿的小饼干,现在正咔嚓咔嚓地嚼呢,“这样的组织不存在重名,就是绝杀。” “s国早不动晚不动,却在一个小时前,出动武装部队捣毁了绝杀基地。”黎迟予从姐妹掌心夺食,扔进嘴里咯嘣脆,“满打满算,我们也就是在三个小时前才遇到绝杀的人,s国军队得出动多少人、多少强武器,才能在或许连两个小时都不到的时间里,捣毁绝杀基地?” “绝杀,可是至少能够排进前三十的组织啊。” 老总听了一耳朵,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想到:“黎总,这事儿,也许跟s国的权首有关。” 他下意识压低声音,悄声道:“我听说,六天前,s国权首在塔格朗路那一块遇袭了,对方来势汹汹,权首护卫队死伤惨重。” “塔格朗路?那不是我们从魔鬼丛林出来走过的那一条公路吗?”黎迟予惊讶道。 牧云枕拧起眉头,沉声分析:“绝杀派人进入魔鬼丛林,对陈导的节目组实施报复性屠杀,如此有目的性,说明他们很肯定,节目组的人如果看到那个人一定会施救,能让一国人在另一个国家对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出手相救,那么那个人,必然是同一国家的人。” 不用管救人方究竟会不会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逆向推理,绝杀是知道那个人的身份的,他们既然选择对节目组报复,就等于明确地告诉他们,那个人,是a国人。 “塔格朗路和节目组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刚好纵穿魔鬼丛林。” “s国权首遇袭后的第三天,你就捡到了人。” “理论上没什么问题,但问题在于,s国权首身边,怎么会有a国人?” “六天前,a国权首出访s国。”老总恰到好处地开口,“那个时间段,据说是s国权首邀请a国权首去参观s国送给他的庄园,两人同行。” s国不可能公开当时的具体情况,一旦公开,导致a国内乱,s国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牧云枕微默:“……” “不愧是你,宝。”她看向黎迟予,“要么不干,一干就干了票大的。” 黎迟予:“……” “权首身边的人,岂止是位高权重呐……” 好姐妹阴阳怪气,黎迟予只想抬手呼脸。 牧云枕一把把掌心的小饼干送进嘴里,一边咔咔嚼,一边拍手心的饼干屑:“宝,都查到这儿了,再往下找人就很简单了,就看你想不想找。” “简单?这怎么简单了?”黎迟予脑袋还懵着,本能地回应。 牧云枕摊手:“入侵网络啊。我可以直接入侵s国的监控系统,找到权首府的监控,截取权首来访当天的监控视频,你对着监控找人就好了,找到之后人脸建模,随便搞个匹配系统,入一下a国的信息库,匹配一下就能把人找出来了。” “哦……啊?!!!不不不!姐妹,你冷静!”黎迟予顿时清醒了。 “好吧,是我不想查了。”她捂脸,声音黏糊微弱,“我暂时还没有做好我上的人是权首身边的人的准备……” 吃了个大瓜的老总一脚刹车,差点把一车子人甩出去。 “啊……行吧……那你以后做好准备了记得找我。” 黎迟予不用看也知道,她好姐妹!脸上!一定堆满了失落! —— 有车代步,三人很快就被企业老总送到陈导面前。 节目组还在原地,但魔鬼丛林已经被s国的军队用警戒线围了起来,节目组中间还有几个司案局的人。 司案局的人来是因为节目组报了案,军队来是因为魔鬼丛林暂时被列为了危险禁地,只许出不许进。 找人是没办法进去找了,只能等里面的人出来。 幸好,一个多小时后,丛林里终于有了动静,可出来的只有褚泉和跟拍pd五个人,没见到老板和老板朋友的陈导都急红了眼睛,任凭五个人怎么说都没用。 三人到的时候,陈导正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蹂躏他那稀疏的头发。 褚泉和四个跟拍pd已经劝累了,在旁边煮自热火锅吃,就在陈导边上,陈导薅头发薅得更加用力了。 “陈导。”黎迟予远远地就给陈导打招呼。 骤然听到自家老板的声音,陈导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身边吃自热火锅的四个人全都抛下火锅跑过去叫哥叫姐,这才意识到老板和老板的朋友都没事。 连忙窜过去,扒拉开五人,热泪盈眶:“老板,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褚泉他们没告诉你,我们晚点再出来吗?”黎迟予默默朝后退了一步。 “我不信。” 三人:“……” “对了老板,你们怎么是从这个方向来的?” 黎迟予啊了一声:“迷路了。” 陈导:“……” 你看我信不信。 第16章 放假,想peach! 这一次陈导很悲催。 《丛林求生》的冒险综艺,第一期好歹能东拼西凑剪出来,第二期是一点东拼西凑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板虽然没事,但老板朋友的朋友受了枪伤。 而其他六个新人,在听到枪声以后,就慌乱地和跟拍pd往回跑,手里的相机早不知道丢在哪儿了,又一路跑回到第一期的起点,有的人身上被树枝荆棘划伤,有的人崴了脚踝,有的人摔得手脚血乎刺啦。 再加上现如今魔鬼丛林被暂时封禁,陈导就是想再凑人重拍也不行了,连带着第一期也没用了。 《丛林求生》这个新综艺,出师未捷身先死。 怒砸千万a币的陈导,穷了。 他抠抠搜搜算了算资金,决定以后还是拍哭穷综艺好了。 陈导很负责,整个节目组留在s国,要等受伤的人全部出院,才一起包机回国,牧云枕三人和陈导打过招呼之后,当天就回了a国。 闻轻溪身上有枪伤,三个人坐的黎氏集团的直升飞机回的国。 —— 黎迟予不找人了,回到幽冥殿的牧云枕在殿里一瘫就瘫了一个多月。 小白脸受着伤也没有放过他。 放假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当然,主要是因为小白脸身体好,她下意识就把他受伤的事忘了,小白脸也不提,脸不白体不虚的,牧云枕实在想不起来他受着伤,后来想起来,看着他一副不像受伤的模样,果断闭上了嘴。 小白脸十分体贴,面面俱到,她就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要是给小白脸放了假,约摸她自己都不能把自己照顾得这么好。 放假,想peach! 毕竟,在他们刚回到幽冥殿的第三天,她终于想起来小白脸的伤,让桃夭喊医生给他看看的时候,桃夭还愣。 这人不是好好站在这里,伤?哪来的伤? 知道小白脸胳膊有枪伤的时候,桃夭脸皮不禁抽抽。 不过直到医生来了,小白脸脱下半边衣服,桃夭这才发现他身上竟有不少深深浅浅的伤疤,有些疤深的,很明显就能看出是枪伤刀伤,浅一些的就不大能看出来了,但看着伤疤颜色,跨度估计得有九年十年。 随着医生拆开纱布,闻轻溪侧眸看了眼左侧。 在左肩上,原本应该有一处枪伤的地方,皮肤却光滑白皙。 他很快挪开目光,并未惹牧云枕注意。 —— 两人白天“培养感情”,实则一个监视享受,一个乖巧搏信任,到了夜里,搏信任的那个,花了一个多月,彻底弄清楚了幽冥殿的基本布局。 只是苦于没什么机会,闻轻溪一直都没有动。 但枕头很快就被人递来了。 幽冥殿客厅里,闻轻溪正在给窝在沙发里葛优躺的牧云枕敲核桃,幽冥殿的警报系统突然呜哩唔哩地响了起来。 “殿主,有人潜入幽冥殿,触发了警报!”桃夭立刻来报。 潜入两个字让牧云枕马上联想到两个多月前,潜入幽冥殿的那个人,那人十分谨慎,除了她扯下的一片衣角,再没有留下什么,但那片衣角布料扑通,显然是外面小摊上十几块一件、几十块几件的没牌子的地摊货。 根本追查不下去。 牧云枕一个挺身从沙发上坐起来,连剥好的核桃也不吃了:“走!” 上一次是她不在幽冥殿,这一次,她看他能往哪儿逃! 闻轻溪依旧低着头在剥核桃,等到牧云枕和桃夭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他才放下剥了一半的核桃,抬起头,抽了张湿巾擦去手上的碎屑,起身走向卫生间。 门口有守卫,守卫能够看到他在客厅中走过。 不过闻轻溪不是被看管在楼房中的,进出并不受限制。 只是幽冥殿主前脚出去,没有带他,他后脚跟着出去,明显存在心怀不轨的可能,从卫生间的窗户出去就非常明智。 守卫能看到他,却看不到他进卫生间。 客厅的那头也不只是卫生间,他的小房间也在那里。 卫生间中,闻轻溪谨慎地将窗户拉开一条缝,身体贴墙,目光扫向窗户外,确保外面没有人,他才拉开窗户,单手在窗台上一撑,翻出楼房。 临走前,他还反手将打开的窗户拉上。 幽冥殿的布局他都记在脑子里,哪里有人、哪里有监控、哪里有警报,他都已经观察得清清楚楚。 幽冥殿能和修罗殿齐名不是随便说说的。 潜入之后又触发警报的人,虽然使得幽冥殿产生混乱,但混乱之中仍有秩序,闻轻溪行动起来并不容易。 他花了十几分钟,才不惊动任何人地来到实验室前。 实验室的防御系统和用电与幽冥殿分开,但就在十天前,他确定了实验室应急电源的位置。 实验室周围是一圈接近三米高的围墙,左侧有一栋供守卫日常居住的小楼房,右侧则是一座花园。 闻轻溪确定了的应急电源的位置,就在这一座花园里的假山下。 他避开守卫的视线,进入花园,来到假山前,在假山前的几个位置上分别轻叩,最后按下角落里的一处凸起。 下一刻,假山中央如推拉门一边朝左挪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闻轻溪面前。 他警惕地回头扫视了一圈,低头钻入假山。 开启的窄门伴随着他走下石阶的动作,缓慢合上,恢复如初。 入口关闭的地下室在这瞬间,嚓的一声,亮起灯光。 闻轻溪丝毫不像偷偷闯入的外来者,气定神闲地像是幽冥殿的主人。 将应急电源断开,离开地下室后,他又翻窗进入守卫们居住的小楼房,找到控制实验室防御系统电源的电闸,嘎吱一声拉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闻轻溪一开始也没有想到,实验室防御系统的电源电闸,竟然在旁边的小楼房里。 谁能想到独栋的、供守卫居住的小楼房,是实验室防御系统电源电闸之所在呢。 没有了防御系统的存在,躲开守卫视线的闻轻溪光明正大走进实验室内部,目的明确地直奔实验室中心区域。 第17章 幽冥殿主竟然在做人体实验! 实验室外的防御系统虽然因为电源被切断而不再运作,但外部电源与内部电源又不在同一处。 实验室中的很多实验或者机器,都需要电力维持,一旦断电,很有可能会造成诸多不可逆的伤害。 所以,实验室内部电源的电闸一定是设置在实验室内的。 也因此,实验室内应该还会存在另外一套防御系统。 闻轻溪往前走了一些,却发现这座实验室里竟然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像是幽冥殿主的私人实验室。 没走几步,他便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个激光阵,那些闪闪发光、滋滋作响的线条,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只要触碰,不管手脚身躯,都会在瞬间被灼断,可能灼断的瞬间还没觉得疼,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 激光阵旁边的墙上有一个刷卡区。 那卡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在幽冥殿主身上,闻轻溪却只是看了一眼,压根没有先行离开,想办法取卡后再来的打算,抬脚、跨步、弯腰、侧身……动作利落且敏捷地钻过每一条设计刁钻的激光线。 再往前走,就见转过弯后,前面是挺长一段路,但闻轻溪并没有在墙上看到刷卡区。 没有机关是不可能的。 可这种情况下,除非扔东西试探,试出机关之所在,强闯必然是要受伤的,只是一旦触发机关,幽冥殿的人立刻就会发现,他能闯到中心区域,能看到资料,但这时候想闯出去,很难。 丢掉性命可得不偿失。 他扫视周围,抬起头,目光停在上方的通风管道上。 最近的管道口……很巧,就在激光阵中。 只见他转身回到激光阵,穿梭到管道口下,脚尖在墙壁上借力,一个上跃,单手扒住管道的同时,另一只手袖中刺出一柄短刃,将短刃的刀尖当作螺丝刀,快速卸下管道口的铁丝网。 螺丝收进口袋,铁丝网斜放入管道。 借用通风管道,闻轻溪成功避开各种未知机关,来到实验室的中心区域的上方,但管道口铁丝网的螺丝在外面,要从里面出去,只能强行破坏铁丝网。 但只要不贴近管道看,就不会发现严丝合缝卡回去的铁丝网,其实已经被破坏了。 中心区域的所有设备都是开启状态,包括电脑也仅仅处于休眠模式。 进入桌面需要密码,闻轻溪不知道密码,但他是黑客。 知道幽冥殿的网络是黑客z负责,闻轻溪并不敢托大,谨慎地设了个虚拟ip的系统,每时每秒变换各国各地ip,而后趁着黑客z不可能时刻坐在电脑前的时间差,通过内部网络,悄无声息地破解电脑密码。 防火墙不会防内部网络,除非闻轻溪破解的时候,黑客z正好在查看防火墙,否则无法被发现。 倘若是外部网络,只要触碰防火墙,立马就会引发警报。 闻轻溪并没有着急从电脑上找资料,而是通过这台电脑,继续进入实验室的监控系统,截取前一天的视频替代了他出现的画面。 替代完成,他迅速退出监控系统,将这台电脑的痕迹消除干净。 所幸,此时此刻,黑客z不在电脑前。 闻轻溪这才舒了口气,开始点开电脑上的资料。 电脑上资料其实很少,但字里行间都能看到yx-57的影子,和修罗殿的资料大差不差,基本没什么有用的。 闻轻溪有些失望,正要退出程序,突然看到一份检测报告。 检测了一个人的血液。 是一个名叫沈无忧的小女孩的血液。 检测报告里显示,沈无忧体内存在类似yx-57的基因序列,不过这个基因序列,与他知道的那个序列存在很大差异,相似之处寥寥无几,但类似yx-57确实是类似yx-57的。 闻轻溪接着往下看,却发现这个小女孩,今年才不过六岁多。 幽冥殿主竟然在做人体实验! 这个认知让闻轻溪瞳孔一颤。 正此时,外面混乱的声音逐渐消失,闻轻溪快速回神,退出程序,确认没有留下痕迹后,从通风管道原路返回,并复原铁丝网。 穿过激光阵,走出实验室,去小楼房和地下室分别推上电闸、恢复连接后,回到主楼卫生间的窗户边,翻回主楼。 混乱已经停止,他想着幽冥殿主应该快回来了,便去到自己的小房间,装作一副偷懒睡觉的模样,等牧云枕回来。 然而他等了又等,十分钟后还没有听到幽冥殿主回来的声音。 闻轻溪不想等了,开门出去。 “殿主呢?” 大门口的守卫只看见自家殿主出去,没见殿主回来,如实对闻轻溪摇头。 闻轻溪皱了皱眉,下意识抬手按在心口。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心脏似乎突然颤了一下,但又似乎是自己的错觉。 他走出主楼,一路拦了好几个幽冥殿的人问。 十多分钟过去,终于问到牧云枕的去向。 “殿主在那边的三号地下室审问抓到的闯入者。” “多谢。”闻轻溪颔首道谢,正要过去,却被拦住了。 “奚先生,您要不过一会儿再去,殿主大概三四个小时后会出来。您现在过去也见不到殿主的。” “为什么?” 那人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了。 看着他离开,闻轻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 地下室这一片闻轻溪是不被允许靠近的,他才走近,还离地下室很远,就被两个守卫拦了下来,要求他马上离开。 闻轻溪想说自己来找幽冥殿主,但两个守卫满脸严肃,一副他要是再不离开,就要动手的表情,他只好转身。 转身的刹那,他余光忽然瞥到蹲在三号地下室门前的桃夭。 “桃夭。”他喊道。 听到声音的桃夭猛地站起来,目光找了找,看到了被守卫拦住的闻轻溪。 “你来干什么?”她走过去,语气不是很好,浑身充斥烦躁。 “我见殿主没回主楼,一路找到这里。” “我可以见见殿主吗?”他补充了一句。 桃夭打量着闻轻溪,像是在对一件物品估价,打量完了,紧皱的眉头松了紧:“可以是可以,但,进去的话,就出不来了,除非你能……不过你能入殿主的眼,说明殿主对你还是不同的。你还有考虑的机会,考虑好了告诉我。” “我想见殿主。”他几乎没有停顿地回答。 不是做戏,是遵循本心。 他的心跳动得有点快,似乎,急切。 第18章 疯子!这是个疯子! 黑暗逼仄的地下室里,只有几只小灯泛出的幽淡黄光,墙壁上整面整面的架子,架子上……是一个个装满福尔马林的透明罐子。 罐子里,保存着各种各样人体局部,手掌、脚掌、内脏……甚至连五官、大脑都有。 地下室中间的地上,牧云枕蹲在那里。 灰白色的衣服沾满了鲜血。 她前面是一个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旁边的水池里随意扔着两只新鲜的、还在流血的脚掌,水龙头打开,活水哗哗地冲刷,把血水冲进下水道。 她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一只手按住那血人的手臂,一只手将匕首抵在他腕上,像是在做什么精密的手术,专注又认真。 被她按住的人已经吓到失声,浑身发抖,身下屎尿横流,拼命想要挣脱,却早就被惊吓得用不出半点力气,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张着嘴,喉咙深处发出急促沉闷的嗬嗬嗬的声音。 疯子!这是个疯子! 杀了他!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让他解脱吧! 他不要再承受这样的折磨了!所有该交代的、能交代他都已经交代了,就连小时候做的偷鸡摸狗的事他都交代了! 可为什么还不杀了他! 他只求速死! 对、对! 他忽然想到,眼睛里划过一抹解脱,牙齿用力咬下。 然而—— 那个疯子却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咔嚓一声,将他的下巴卸了。 谁告诉他,为什么幽冥殿主是个疯子! 为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过半点风声! 要是早知道幽冥殿主是个疯子,他做什么都不会为了更高的地位,在自己组织老大前自荐,自请潜入幽冥殿盗取新式武器的图纸! 闻轻溪走入地下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牧云枕将卸下来的手掌投入水池的一幕。 她的手上染满了鲜血,身处在微光的黑色里,阴暗邪肆。 闻轻溪一愣,走下台阶的脚步顿住。 他小时候也生病了。 他喜欢小动物,却不是那种喜欢。 他会抓住各种活物,用各种各样残忍至极的手法,将那些活物虐杀,疯狂地欣赏它们从挣扎到死亡的过程。 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的心脏,在折磨虐杀的过程中越跳越激动。 看着活物死亡,身心一下子就舒畅了,也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抽身。 他很幸运,他的父母很早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耐心的陪伴和引导,让他逐步懂得了压制自己心中的阴暗面,不让它占据自己的理智,不被它拉入编织起的充满黑暗的世界。 阴暗面与意识共生,无法消除,但阴暗面只是附属。 是他掌控它,而非它掌控他。 幽冥殿主竟和他一样麽…… 可她似乎,不曾刻意控制,反而放任阴暗面出现,占据理智为所欲为。 是疯狂,也似乎是在以此放松自己。 他能看到她身上无处收敛的压抑,看到她内心深处的痛苦,看到她在这时候的释然、轻松。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难怪,这一片区域的地下室有三个。 第三个地下室的架子都快堆满了,前面两个,只多不少。 所以幽冥殿的人才会说他现在过来见不到殿主,桃夭才会让他考虑清楚。 被阴暗面掌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要是活物,都能激起她的兴奋,要么被活生生折磨至死,整片地下室除了她无一活物,要么,唤醒她,让她压制住阴暗面。 这也是桃夭为什么蹲在地下室门口的原因。 也是整个幽冥殿三缄其口的原因。 如果让世人知道幽冥殿的殿主是个疯子,所有人,包括各大组织,不管有仇没仇,都会在一时间群起而攻之,然后等着分一杯羹。 牧云枕发现了他。 手里的动作一顿,转头,溅上血珠的脸庞妖冶诡诞,目光注视在闻轻溪身上,笑容邪魅。 她回过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闻轻溪走到阶下,脚步轻轻,走到她身边,温顺地半蹲下来,宽大的手掌包住她握刀的手。 炙热的温度通过掌心传到她的手背。 牧云枕倒映着血色的双眼一眯,冷厉地转头。 被闻轻溪抓住的手五指一松,匕首掉落,却还没掉到地上,便被她另一只手接住,正握在手中,猛地刺向闻轻溪胸口。 此时的牧云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认不出眼前人,只知道这个人打断了她,她很生气、很愤怒,想要立刻马上让这个人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痛苦地向她求饶,想要把这个人做成摆件罐子,摆放在架子上供她欣赏回味。 她本来还想等一等,等她先把地上这个人做成摆件,再回过头来制作他,但谁让他不乖,来打断她呢? 闻轻溪反应迅速,在匕首扎进胸口前,另一只握住她的手腕。 匕首就停在胸前,一厘米都不到的位置。 “他已经快被你吓死了,沈吟,先醒过来好不好?”他看着她的眼睛。 牧云枕根本听不见他的话,握着匕首的手用力,对抗着闻轻溪的力道。 “你不能放任沉浸自己其中,沈吟。”他眉头轻皱,眼眸深处,藏着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心疼,“它会毁了你的。你得学会控制它,不能放任它在心底肆意滋生,晚了就来不及了,等酿成大错,就来不及了。” 他急得眼角有些微红。 这些话似乎很顺就说出来了,好像带着浓烈又隐约的悔恨,穿梭时光,回到很远的从前,一个并不存在的从前。 他忽然意识到,被压制在内心深处的阴暗面开始不安分起来,试图趁虚而入,占据他的理智。 他闭上眼,用力甩了甩头,睁眼:“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把它当成药来疗慰自己。” 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事,可是沈吟,你不能自甘堕落,你是幽冥殿主,你手下那么多人,如果有一天这里的画面曝光了,你怎么办?你的手下怎么办?世人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幽冥殿、放过所有和你有联系有牵扯的人,可能哪怕只是说过一句话、帮过一次忙,可能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 第19章 殿主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不是那样的人。”闻轻溪郑重道。 牧云枕听不进耳朵里,也不管他嘴唇张张合合在说什么,被他打断就已经很愤怒了,现在双手被制,匕首也扎不下去,她整个人更加暴躁。 眸中冷光划过,趁其不备,抓着匕首的手手腕一转,睁开闻轻溪钳制的同时,锋利的刀刃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四五厘米长的血口,旋即就要继续去划他抓着她的另一只手。 闻轻溪眸光一凝,快速松手。 但凡他要是慢个半秒,手腕都能被直接削断。 那柄匕首,削铁如泥。 他侧头看了眼被划伤的左臂,眼前,牧云枕已经站起来。 “殿主,忍一忍,杀了我会很亏的,六千五百万呢。”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跟着站起来,“我温柔体贴,无微不至,殿主很难再找到第二个像我这样的小白脸了。” 牧云枕歪了歪头,目光打量在他身上,将他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打量了个彻彻底底。 闻轻溪:“……” 他总觉得,他身上的衣服好像在她的眼神中被扒干净了,胸腹像是被一刀剌开,脑袋也被开颅,似乎,她的眼神是—— 手好看!腿也好看!哇!这五脏六腑、这肠子、这脑子,漂亮得不得了!她三个地下室所有的瓶瓶罐罐加起来,都找不到一罐比他好看的!折磨起来一定更好看! 闻轻溪:“……” 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牧云枕眼睛眯起,透露出危险的光芒。 说时迟那时快,匕首朝前划去。 闻轻溪身体一侧,刚要抓她手臂,就见拳头迎面。 他一个仰身,避开好似裹挟有万钧之力的拳头,企图先行卸下她手中的匕首。 但牧云枕哪会给他机会,抬腿横扫,旋身出拳。 看她出手凌厉,招招下死手,闻轻溪心中一叹。 这是好看也不管用了啊。 得不到全部就不要全部。 伤了五官、震了脏腑,手脚总是可以找到一只完美的吧,再不济,坚硬的脑壳里,脑子总是完好的吧。 只要她没把他打得脑震荡。 闻轻溪怕伤到她,回头被赶走,或者被桃夭告状,基本上都在防守,还尽量收着力。 虽然说他看到了实验室里的资料,但那些资料的用处并不大,他现在想查的,是那个叫沈无忧的小女孩。 既然并未暴露,他也便暂时不打算离开幽冥殿。 他知道幽冥殿主不会弱,却没有想到,她的身手竟这样好,纵使陷入阴暗面,拳脚跟不上脑子,不太利索,出手依旧逼得他拿出八分仔细。 倘若两人真正全力以赴打起来,恐怕,不相上下。 牧云枕一心要把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摁到地上,将他分解,保存进罐子摆起来,见自己多时没有将人制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心中玩味更甚。 地上躺着的那个几乎没什么动静的人,已经提不起她的兴趣,她更喜欢看到活物在她的手底下挣扎,垂死挣扎,嘶叫着步入死亡的殿堂。 这个长得好看,又有身手的男人,就很合她的胃口。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牧云枕邪肆地笑着,溅在脸上的血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变得更加疯狂,眼神满是嗜血的快意。 闻轻溪不敢伤她,在她疯狂的进攻中,身上多了好几道匕首的划伤,黑色的衬衣不显血色,只看到衬衣有多处破口。 “殿主……”他轻声喟叹。 他自己就有这样的病,他清楚,其实当阴暗面出现,占据理智的时候,整个人就等于陷在自己的世界,外界的声音什么都不会听进耳朵里。 唤醒的可能性很小。 他试了两次,不管是提到幽冥殿,还是装小白脸,她都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但他总得想办法唤醒她,总不能等她把自己同那些瓶瓶罐罐一样,一并摆在架子上吧。 幽冥殿主一直对他没什么信任,这回…… 如果她清醒后,没有让人宰了他的话,信任应该是会有一点点的。 当然,也可能,仅仅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声音好听。 想到这里,闻轻溪默然。 正此时,牧云枕一拳头砸过来,他微微侧身避了避,拳头嘭的一声砸到他身上。 他闷哼出声,朝后退了两步。 牧云枕乘胜追击,一手肘怼在他胸口,又是嘭的一声,一只手掐他脖子,一膝盖抵他胸口,将他按在地上。 “咳……”他偏头咳了两声,疼得眼角有些红。 见他突然间不反抗,不和她玩你逃我追的游戏了,牧云枕愣了愣,歪头,眼睛里带着不解。 “我是殿主买回来的,殿主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他的声音又轻又柔,低沉中藏满了浓浓的蛊惑,“只要殿主说一声就好了……” 他说着,也不管被掐得呼吸困难的脖子,轻轻握住她拿刀的手,伸手握拳,将她手中的刀刃贴在腕上,一刀划破手腕。 血流如注。 他偏了偏头,有些窒息地滚了滚喉咙,依旧握着她的手腕,控制着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一点一点将腕间的刀口割大割深。 温热的鲜血涌到牧云枕手上,她一颤,有几分呆滞迟缓的目光挪到手上。 她看着,一只修长、骨节的手握在她腕上,带着她手中的匕首,一点一点地划在白皙的手腕上,喷涌出来的鲜血却将手腕与手染得猩红。 那只手好像不是他的一样,干净利落,不知痛地一刀又一刀,一点点将皮肉挑开。 她沉溺于逃追折磨所带来的痛快,而如今,盘踞在心口的快意陡然消散。 漆黑的眼睫颤了一下。 阴暗面退却,意识回笼,她手一颤,连忙松开了紧握的匕首,也连忙松开了他的脖子,从他身上起来,大口粗喘着气,颤动的瞳孔中满是惊愕。 “你……”眸中的脆弱在瞬间被冷厉替代,“谁让你进来的!” 他坐起,从衬衣上撕了一条布,缠在鲜血淋漓、皮肉外翻的手腕上,牙齿咬着打结固定,接着单手撑地站起来:“是我自己要下来的。” 他垂在身侧的左手,哪有包扎了布条,也因为伤口太深,鲜血顺着手掌向下,一滴、一滴从指尖滴落…… 第20章 我觉得真好玩啊 “我听到外面没声音了,等了很久,没见殿主回来,不放心,就出来找。”他解释道。 “你看到了我的秘密。”她逼近他,声音清冷。 “你知道,我不信任你。知道我秘密的人,除了我的人,只有死人。” “我是殿主的人。”他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小时候和殿主一样。”他说道,“喜欢虐杀各种动物,喜欢看着它们在自己的手底下挣扎,以此为乐,我觉得心里很舒服、很畅快,自己掌握着这些弱小生命的生杀大权,它们的惨叫、挣扎,让我疯狂、兴奋。” 听到这些,牧云枕紧绷的神经终于一松,闭了闭眼睛,走到墙根边,背靠着墙壁缓缓滑落,席地而坐,双手环在膝头。 她的脸色有点苍白,这一瞬间,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八岁的时候,我生日,阿予送了我一只小仓鼠作为生日礼物,我很喜欢,回到家里就把它放在我的书桌上,一边写作业,一边看它在笼子跑动,看着看着,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打开笼子,用手里的笔不停地戳在它身上,听着它吱哇乱叫,看着它在笼子里疯狂逃跑,却逃不开我的笔芯。” “我觉得真好玩啊。”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跳得飞快,兴奋得不得了。” “就这样,我写一会儿作业,停下来,用笔戳一戳仓鼠,再继续写,写一会儿再停下来……到第二天早上上学的时候,它已经死了,尸体都硬了。上学路上我还失落……” “我爸是第一个发现的,因为看到仓鼠身上有伤,像用什么东西戳的。他来问我,我支支吾吾了很久,才心虚地告诉他。”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爸妈都在很耐心地引导,教会我克制。” “其实小学毕业的时候,我就不会再被心里的阴暗面影响了,但是后来……”她轻微的声音一顿,再开口,便添了几分暗哑,“后来就懒得克制了。” 闻轻溪听出她略过了一些事,他没问,只是走过去,在她身边半蹲下来:“殿主是幽冥殿的主心骨,幽冥殿那么多人,都需要殿主的庇护,殿主不能出事。” 牧云枕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垂着眸没有说话。 中间地上的那个潜入者,到这时候终于缓过来了,嗬嗬嗬地用仅剩的一只手掌,和断了手脚的胳膊腿并用,拼命朝远离牧云枕的方向爬。 听到声音,牧云枕一下子抬眸,双目赤红,压制下的阴暗面几乎就要再一次出现。 眼前突然黑了。 闻轻溪右手手掌轻轻盖在她眼前:“殿主想怎么处置他?” 他不问他是谁,潜入幽冥殿做什么,只是做她的刀。 牧云枕努力放慢呼吸,闭上双眼。 眼睫在他掌心轻轻抚过。 “杀了吧。”她的声音有些不稳。 “好。” 他温柔地应声,放下手,走到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前,弯腰捡起,一步步朝在地上拼命逃离的男人走去。 男人四只手脚断了三只,血流了一地,爬也爬不快,头顶很快就被阴影笼罩。 他翻过身,恐惧地瞪圆了眼睛,竭力往后蹭。 蹭着蹭着,双腿间一抖,又淌了一滩恶心的污秽,难闻的腥臭充斥满整间地下室。 闻轻溪不肯再靠近,手腕一震,手中的匕首便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噗哧一声,正中男人心脏,送他归西。 他回到牧云枕身边:“殿主,先出去吧。” 她点点头,慢慢睁眼,盖住他递过来的手,在他的搀扶下起身,走上石阶。 —— 地下室门口。 桃夭依旧蹲在地上,满脸纠结。 她把殿主花六千五百万买来的小白脸送进地下室,殿主知道后会不会打死她啊? 他们幽冥殿可穷了,六千五百万是巨资,而且殿主很喜欢这个小白脸,她让小白脸去送死,还让殿主亲手把小白脸分解,她怕是要被殿主团吧团吧踹出幽冥殿,呜呜呜…… 可是殿主待那小白脸不同,也许小白脸能唤醒殿主也说不定,但是好像就算殿主被小白脸唤醒的话,她大概率也是要被团吧团吧踹出幽冥殿的,呜呜呜…… 她懊恼地揪着小辫子。 早知道就不同意小白脸进地下室了。 “咔嚓——” 地下室的门竟然从里面打开了。 这才不到两个小时。 以往最短也得三个小时。 桃夭噌的一下站起来,转身,看到从地下室里走出来的牧云枕,惊喜地大呼:“殿主!” 至于她家殿主那满身的血,她早就看习惯了,幽冥殿的人也早就看习惯了。 闻轻溪从牧云枕身后出来。 比起牧云枕,他便显得有些狼狈。 只是狼狈中透着一股凌虐的美。 桃夭这回更惊讶更惊喜了。 殿主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小白脸,竟然可以唤醒殿主! 牧云枕看见了她眼中的震惊与喜悦:“你让他下来的?” 桃夭心里咯噔一声,即使小白脸唤醒了殿主,但该来的还是要来。 “是。” 她连忙低头应声,把自己看到小白脸被拦下,到送他进入地下室之前的事,都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复述给了牧云枕。 复述完了,她戳着手指糯糯道:“桃夭知道错了,殿主不要把桃夭赶出幽冥殿好不好?” “桃夭马上就去领罚。”说着就要转身去惩戒堂。 “回来。”牧云枕喊住她,“让医生去主楼。罚你一会儿过来把地下室打扫干净。” “是!”桃夭惊喜地差点跳起来。 “你……”牧云枕转头看向闻轻溪,目光落在他还在滴血的手上,“伤口处理好之后给你放假,等你伤好了再到我身边。” “伤得不重,而且,我一只手也可以。”他垂眸看了看左手,不以为意。 主要是,他还没有在幽冥殿里见到过那个叫沈无忧的小女孩,幽冥殿什么地方他都去过了,整个幽冥殿就没有一个小孩。 他还是得跟在幽冥殿主身边。 牧云枕放他在身边监视,他又何尝不是在盯着她。 “我在这里除了侍奉殿主,没有其他的事情做。”他解释道。 “你随意。” 第21章 客厅刷牙,卫生间吃早饭 客厅。 牧云枕冲完澡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闻轻溪正坐在单人沙发上,上半身的黑色衬衣已经脱下扔进垃圾桶,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医生正在缝合他身上的刀伤。 他腕上的伤最深,最先处理,纱布裹了厚厚一层。 牧云枕走过来,在中间的沙发上坐下。 闻轻溪察觉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他伤得怎么样?” 医生一边动针线,一边回答:“身上的伤不严重,严重的是他手腕上的伤。” 医生似乎认为是他割腕自杀:“殿主,建议您多陪陪奚先生,让他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不要喝骂或者太过苛责。” 毕竟从伤口的角度上就能看出来是自己割的。 牧云枕:“?” “我没有自杀倾向。”闻轻溪盯着医生。 “我知道,您放松,平时多想想美好的回忆,多走动走动,晒晒太阳、锻锻炼。” 闻轻溪:“……” 他放弃和医生交流。 要不是打了麻药,他都想把针线从医生手里抢过来,自己给自己缝。 好在,医生十分专业,缝合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就缝好包好了。 这边医生在收拾药箱,那边闻轻溪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自己的小房间,从衣柜里拿了黑衬衣,边单手往身上套,边往外走。 走到沙发前,衣服也套好了。 医生已经回去。 桌上的纸巾上还有两个剥好的核桃仁,但剥的时间有些长,不够新鲜,闻轻溪没给牧云枕递,自己塞嘴里解决了,用垫着的纸巾擦了擦桌子,再抽出来一张铺着,右手抓了颗核桃,咔嚓一声捏碎,放在纸巾上,剥壳去分心木,举止优雅斯文。 完整的核桃仁放在手心,递到牧云枕面前。 见她接了,又从盘里抓起第二颗,继续剥。 桃夭收拾完地下室回来的时候,闻轻溪正在单手泡茶。 核桃仁吃多了,该口干了,之前泡的茶已经凉透,味道没法和热茶比,他便将冷掉的茶水倒了,重新泡。 “殿主,处理干净了。” “嗯……”牧云枕正点头,一杯热茶就送到眼前。 她接过,喝了两口,核桃仁又投喂过来。 “殿主,是之前潜入幽冥殿的那个人吗?”得了殿主的允许,桃夭也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闻·之前潜入幽冥殿的那个人·轻溪剥核桃的动作一顿。 他好像应该庆幸,之前他没有落在幽冥殿手里,但是吧,似乎未来堪忧,不过幽冥殿抓不着他,最多,他和幽冥殿主两败俱伤,除非……没有除非。 “不是。”她嚼着核桃,“是红血的人,知道我们出了新式武器,不想走渠道签合同买,派人过来偷图纸。” 幽冥殿很穷,钱不是用在牧云枕的实验室,就是用在殿中研究新武器上,剩下那为数不多的一些还要用来发工资、奖金。 所以幽冥殿成立的第二年,钱就不够用了,入不敷出,于是牧云枕就干脆把研究出来的新武器拿去卖。 有时候看到网上有大额佣金的任务,也会接下来,挤挤凑凑又一年。 “红血之前也算是我们的大客户了。”桃夭托着下巴,“不过红血在国际上挺臭名昭着的,能按照我们的规矩签合同,还买了三次,已经是在意料之外了。” 牧云枕不想吃核桃了,闻轻溪十分懂得察言观色,及时撕开了一袋薯片递给她。 她接过薯片,盘腿坐在沙发上,咬得咔嚓作响:“那人交代,说他们老大觉得买武器浪费钱,限制也多,不打算继续从我们这儿进购,但用惯了我们的武器,再用别的地方买回来的,就像摸垃圾一样。他们老大又心疼钱,又想得到好用的武器,所以就派人过来偷图纸了。” 幽冥殿不允许买家使用他们的武器,在国际上发生战事。 简单来说,组织之间互殴可以,但是不能伤及无辜,不能和国家开战,不能引起国际战争,否则,按照合约,在他们达成目的之前,幽冥殿就会先出手把他们灭了。 当然,对于试图不把幽冥殿放在眼里,不讲规矩的组织—— “夭夭,不用对他们客气了,带些人过去,和他们玩玩。” “是!我马上去安排。” —— 牧云枕觉得,她在幽冥殿过的简直就是神仙日子,吃坚果不用剥壳,吃水果不用削皮,吃零食会撕开包装递到眼前,她喝茶的习惯都被慢慢养了回来。 她也不知道,他明明就一只手能动,是怎么能将两只手做的事情做得同样又快又好。 不过小白脸买得确实值。 能干、听话、养眼,身体……嗯,身体也好,手腕上那么深的一道伤,不到一周就好全乎了。 在幽冥殿摆烂的第二周末尾,一天清早,抱着被子滚在床上睡懒觉的牧云枕,成功地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是她给好闺蜜设置的专属铃声—— “今天中彩票,明天下金雨,新的一天又一天,我要发财又发财……” 她闭着眼睛四处摸手机,摸了好半天,听了半天的《我要发财》终于找到手机,眼睛眯成一条缝,在绿色的接听键上划了一下,躺平,假装清醒的喂了一声。 “姐妹!”那一头,黎迟予的声音有些急切,“救急啊!江湖救急!” “怎么了……”牧云枕假装清醒的声音略带黏糊。 “就,我刚才刚起床,感觉有点不舒服,正打算去医院看一看,但是吧,今天是小遇他们学校的七十周年校庆,姐妹,你帮我去去昂!小遇前两天还跟我说,他要在今天的活动上给我换巨型大熊熊呢。” 黎迟予显然是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眼时间,再接着对电话里说道:“现在是六点二十,校庆八点开始!” 说了这么多也没听对面有个回音,很懂自家姐妹的黎迟予无奈扶额:“姐妹,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没醒?” “啊?没有啊,我已经睡了,现在在客厅刷牙,一会儿去卫生间吃早饭。” 黎迟予:“……” “算了,不重要,我刚才说的你听到没有?” “嗯嗯嗯,听到了。” “校庆去不去?” “嗯嗯嗯,去去去。” “……我七点半给你家小白脸打电话。” 黎迟予果断挂断电话。 第22章 只是想关个闹钟 牧云枕有睡懒觉的习惯。 只是五年前连命都要拼命保,不要说睡懒觉,两三天不睡都是常有的事,后来回n市三年,也是近一年里,才慢慢把睡懒觉的习惯养回来,但也只是睡到八点八点半,不会超过九点。 这一周多却能一觉睡到十点。 其实主要是因为她家小白脸照顾她,照顾得实在太到位了。 本来他是不能进卧房的,但自从地下室的事之后,牧云枕对他的限制就稍微小了一点,他也乖巧,每次进出都目不斜视,只低头做自己该做的事,做完了就出去,不在卧房多待。 十一月的天冷,他提前在卧房开了空调,在被子里塞好热水袋,等到牧云枕洗完澡钻进去的时候,暖意一下子包裹全身,催人入眠。 摆烂的日子里,她都快被小白脸娇养成小公主了。 虽然……以前她确实是被爸爸妈妈娇养的小公主,但一切的美好,都在五年前破灭了,她也从父母的小公主变成了庇佑万人的幽冥殿主,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 桃夭是她五年前从一个雇佣兵团里捡来的—— 那是在黑三角地区,五年前她家出事,她被迫离开a国,进入黑三角发展自己的势力,再杀回a国查清真相,为父母报仇。 黑三角是q星最混乱的一片地区,不受任何一国管辖,所有违法乱纪的事,在黑三角都可以做,路边随处可见尸体。 牧云枕初到黑三角,为了保命辗转在各个组织,拼命跟着训练。 黑三角,只有强者才有生存的机会。 牧云枕仅仅用了八个月,就打败了她当时所在的那个组织的老大,成功脱离那个差点折磨死她的组织。 之后,她单枪匹马在黑三角地区闯荡,有人惹她,她就赤手空拳去挑那个人的组织。 有次去挑一个雇佣团,把人杀光后,离开之时隐约听到有微弱的求救声,她循着声音找过去,在一间上锁的小黑屋里看到了浑身是血、气若游丝的桃夭。 那时的桃夭还不叫桃夭。 她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从有记忆以来就在那间小黑屋里,稍微大一点就成了那个雇佣兵团发泄的道具。 牧云枕把她送进医院,人是救回来了,但却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在她伤好了一些之后,牧云枕才知道,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其实已经十五岁了。 再之后,她不肯离开,立誓要一直一直跟在恩人身边,牧云枕便给她了名字,叫桃夭,带在身边,一边教拳脚,一边踹黑三角的各种组织。 到第二年,好些组织联合起来要杀她,她带着桃夭死里逃生后,便逐步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组织,幽冥殿也就此有了雏形。 桃夭要学要忙的事情很多,而牧云枕表现出来的强大,让她找不到需要照顾的地方,一直到幽冥殿定基地于n市,所有幽冥殿的人都如此认为。 谁会把强大到庇护万人的幽冥殿主,和娇娇弱弱的小公主联系在一起呢? 牧云枕抓着被角,眉头有些皱紧。 她又梦到了在黑三角搏命的日子,铺天盖地的血腥让她几乎窒息。 过去那个需要被精致照顾的小公主,早已被她遗忘,如今,却又在慢慢记起。 “殿主,七点半了,该起床了。” 缥缈的声音好似从天边传来一样,梦着过去的牧云枕,紧蹙的眉头狠狠皱了皱,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裹紧被子,缩在暖烘烘的被窝里。 “殿主,您答应了黎小姐,要替她去参加黎小少爷的校庆。” 低沉的声音近在耳边。 她好像接着梦到了父母,刚要走过去…… 耳边的蚊子却嗡嗡嗡地响个不停,她不耐地一巴掌拍过去。 “啪——” 清脆的响声让她瞬间清醒。 她家小白脸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一只粉红的掌印…… 牧云枕:“……” 闻轻溪:“……” 两人四顾无言。 她记得,以前,她没有起床气来着…… 闻轻溪就觉得,自己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七点半了。”他开口,舌尖悄悄抵了抵腮帮,不疼,就,有点痒? 牧云枕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解释道:“那个,我说我只是想关个闹钟,你信吗?” 他点头,声音清冽:“嗯,殿主说什么我都信。” 牧云枕:“……” 他站起来:“早餐已经做好放在外面的餐桌上了,直升飞机也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后便转身走出卧房,将门一并带上。 至于为什么是直升飞机,而不是车。 八点校庆开始,牧云枕七点半起床,穿衣洗漱吃早饭,再快,全套结束怎么也得七点四十五了,虽然从幽冥殿到学校开车十五分钟刚好能到,但今天校庆,各部分领导来的不少,路上肯定得堵车,要赶上八点前到的话,就只有直升飞机了。 —— 直升飞机快是快,还十分拉风,有排面,但是吧…… 各级领导都是坐车来的,学校上空突然悬停一架直升飞机,一下子把所有人的视线都拉过去了,都以为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佬。 然后就看到—— 直升飞机舱门打开,一条绳索垂落,身穿灰色运动服,头扎高马尾的牧云枕,双腿攀住绳索,单手抓着就往下滑,离地半米,帅气地一跃而下。 在她之后,穿着黑色运动服的闻轻溪,也同样单手抓绳,从舱中跃下,平稳落地。 “小姐姐!” 围观人群里,一个人腰高的小男孩,从后面挤啊挤,挤到前面,飞奔向从直升飞机上跃下来的两人……准确地说,是飞奔向牧云枕。 直升飞机已经开走了,远方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小男孩扑到牧云枕身前,欣喜地抱住她的大腿,仰头看她,眼睛闪闪发光:“小姐姐!咦?我姐姐没来吗?”又看到站在她身后的闻轻溪,脑袋一歪,“小姐姐,这个哥哥我没有见过哎。” 牧云枕蹲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姐身体不舒服,一大早去医院做检查了,让我来陪你做活动。”她朝后看了一眼,介绍道,“他叫奚远,是小姐姐的朋友。” 第23章 自欺才能欺人,古人诚不欺我 黎迟予的弟弟叫黎秋遇,出生的时候在秋天,所以起名叫秋遇,今年八岁,在n市第一小学读三年级。 黎父黎母生黎迟予的时候就挺晚了,当时黎母三十一,黎父都三十四了,这也是黎迟予名字的由来——迟来的赠予,她比牧云枕大一岁,今年二十五。 后来生黎秋遇,黎母已经是高龄产妇了,终于熬到卸货,把小儿子扔给了黎迟予照顾后,立马满血复活,和黎父环游世界去了,说是……要补结婚前的度蜜月,结果一补就补成了度蜜年,八年了,除了发消息、打视频炫耀,就没回过n市。 “哥哥好!”黎秋遇嘴甜地和美人哥哥打招呼。 “你好。”闻轻溪也微笑着点头回应。 牧云枕牵着黎秋遇的手站起来,黎秋遇低头在自己的校服口袋里掏了掏,掏出来两个琉璃吊坠,递给牧云枕,满脸认真地说道:“小姐姐,这两个是姐姐上个星期天给我的,本来说好今天校庆结束之后,一起去看小姐姐和无忧妹妹,把这两个个送给小姐姐和无忧妹妹的,谁知道今天姐姐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了。” “不过数兔同龟,我还提早见到小姐姐了。”他指蓝色的吊坠,“这个吊坠是送给小姐姐的!” 牧云枕接过吊坠,捏了捏黎秋遇软乎乎的小脸蛋,纠正道:“是殊途同归。” “咦?” 她将吊坠拎在手里,只见水滴状透明的、在阳光下泛着淡淡蓝光的吊坠中间,似乎是一撮什么动物的毛,金黄金黄的。 另一枚小一些的是淡粉色。 闻轻溪一眼就认出来了,往前走了一步,在她耳边轻声解释:“是虎王的毛。” 黎秋遇手伸进校服领子,在自己胸前又掏了掏,掏出来一个一模一样,像在一个模子里刻的,只是小了一圈的吊坠:“我也有!姐姐说,这是大……大金渐层的毛,一共做了四个,姐姐的是红色的,小姐姐的是蓝色的,姐姐说……唔,自古红蓝出、出什么来着,嗯……对,自古红蓝出cp,我的是淡紫色,无忧妹妹的是淡粉色。” 牧云枕拎着吊坠的手一顿,下一秒又镇定自若地将吊坠挂到脖子上。 cp什么的,闺蜜乃正宫,闺蜜不死,尔等终为妃。 没法不听一耳朵的闻轻溪,感觉自己嗑了一大碗不正宗的狗粮。 很显然,黎秋遇并不知道大金渐层指的是大老虎,牧云枕并不打算告诉他,男孩子对大脑斧这种动物没什么抵抗力,知道他姐从虎背上薅毛,还骑过老虎,估计会哭唧唧扯他姐……呃……或者她的衣角,说也要去。 魔鬼丛林那地方还没解封呢,而且危险,不适合小学生去。 虽然,对她来说,好像一点都不危险。 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大金渐层不是大脑斧,大金渐层是猫。 啊……自欺欺人,自欺,才能欺人麽。 古人,诚不欺我。 得亏黎秋遇没有读心术,要不然,他得哭死。 就,闻轻溪看着她的侧脸,总觉得她仿佛在自己催眠自己。 “小姐姐,先去我的班级吧,还有五分钟,校庆就要开始了。”黎秋遇抓住牧云枕的手,也一把抓住闻轻溪的手,“哥哥也一起哦。” 他仰头看牧云枕:“小姐姐真厉害,竟然猜到我们有的班级的活动,需要两个大人一起,才能参加。我也是今天到班级才知道的。” n市第一小学是住宿制,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全部都是要住校的,只有每周末才可以回家,不过每个班级除了上课的老师,还有专门负责、帮助学生住宿的老师。 一小是n市最好的小学,来一小上学的孩子家庭非富即贵,算是n市的贵族学校。 牧云枕淡定地接受夸奖:“嗯,小姐姐可以预测未来。” 黎秋遇哇了一声,走路蹦蹦跳跳:“小姐姐真厉害!” 牧云枕点头:“小姐姐还能预测到,这一次的校庆活动,我们黎小遇会是第一名。” 裤衩子都要被骗干净的黎秋遇又哇了一声,喜不自胜。 旁边,闻轻溪一言难尽地盯牧云枕。 幽冥殿主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连八岁小孩都骗。 直到两大一小走出人群,围观的人们终于回过神来。 “他们这是来陪小孩参加校庆吗?那小男孩身上挂的牌子的绳子是红色,是三年级的小孩,那对夫妻看上去很年轻哎。” “那小男孩我知道,叫黎秋遇,是黎氏集团黎总的弟弟,那对夫妻应该是黎总的朋友。” “黎氏集团?n市第二大集团?” “是啊,就是n市第二大集团,黎氏集团,不过……” “不过什么?” “我见过黎氏集团的直升飞机,刚才那一架没有黎氏集团的标识,而且也没有其他标识,看不出是哪家的。” “嗐,管它是哪家的,能和黎氏集团总裁做朋友,反正我是高攀不起,只能仰望。” “走了走了,快八点了,再不走,咱孩子该闹了。” “哦!对对对!赶紧去班级找孩子!” 人群一哄而散,只剩下几位孩子已经不在一小读书的领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朝办公楼走去。 —— 被误认为是小夫妻的两人,这会儿已经跟着黎秋遇进了教室。 教室里大部分家长都到了,和小孩一起坐在教室三边,中间空出的地方是班级布置的游戏,一会儿让各年级学生和家长玩的。 闻轻溪和牧云枕两人郎才女貌,一走进教室便惊艳四座,引来惊叹。 “你们是黎同学姐姐的朋友吗?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们。”黎秋遇座位旁边,一个小女孩的妈妈红着脸和两人搭话——主要是和牧云枕搭话。 “你好,我是阿予的闺蜜,阿予身体不舒服,让我替她过来。”牧云枕朝她伸手,握手的瞬间,小女孩妈妈的脸更红了。 牧云枕:“……” 她没……干什么……吧? “这位先生是……”小女孩妈妈捂着脸,脑壳胀胀的也没忘了礼貌。 “他是我朋友。” “啊?哦……朋友啊……”还好没直接问是不是漂亮小姐姐的老公,否则就唐突两人了。 牧云枕总觉,这位……唔……这位看上去不大正常的母亲,言语间,似乎有些失望。 第24章 来拿卡片,不,来做活动 “各位同学好,各位家长好,各位领导好,一小全体员工热烈欢迎各位的到来。今天是我们n市第一小学建校七十周年庆……” 八点整,广播在全校响起。 按照惯例简单介绍了一小之后,广播中便开始讲今日的安排及活动。 上午九点到下午两点,学生和家长一起,去到各个班级参加班级中准备的活动,成功完成挑战,就可以获得一张彩色卡片,一个活动只能拿一次卡片。 活动结束后,可以凭借手中的彩色卡片,去一楼活动室换取想要的东西。 卡片越多,可以换取的东西就越好。 获得卡片最多的人就是第一名,可以额外挑选三件喜欢的东西,无视卡片换取。 十一点半到一点在食堂吃午饭,吃完还有再做一个小时的活动,下午三点大家一起前往礼堂,在礼堂观看文艺演出,五点回家。 黎秋遇左手牵着牧云枕,右手牵着闻轻溪,蹦蹦跳跳地拉着两人走出班级,朝一楼一年级的班级发起进攻。 活动对于牧云枕和闻轻溪来说都很简单。 一年级没有两个家长一起参与的活动,学生和家长之间选一个人进行挑战就可以,挑战内容不外乎跳绳、算术、捡豆子这些锻炼身体、脑子和动手能力的活动。 基本上,一个班级的活动,三分钟就能拿到卡片。 在一楼耽搁半个多小时,是因为排队。 二年级的活动在一年级活动的难度上稍稍加码,譬如指压板一分钟跳绳六十个、蒙眼弯腰转圈画鼻子、找出藏起来的布娃娃…… 回到三楼十点也才刚过几分钟。 不过三年级开始,大部分活动都需要学生和家长,或者两个家长一起参加,才能拿到卡片,很多只来了一位的家长都不得不放弃这些需要合作的活动。 三年级一班的活动就是要学生和家长一起参加的,叫你画我猜。 家长根据老师给出的字卡画画,一分钟后将画面向学生,由学生猜画的词语或字,一共画三次,猜中两次便可拿到卡片,猜的意思和答案一样,也算猜中。 一二年级一共十二个班级,牧云枕和闻轻溪两个人一人一半,都参与了活动。 三年一班这个你画我猜的活动,正好轮到牧云枕参加。 牧云枕和黎秋遇配合默契,三猜三中,解锁隐藏成就,一下子拿到了两张卡片。 二班三班是同款活动,一个是射击气球,就跟外面小摊上一样,另一个则是套圈,闻轻溪直接清空气球,牧云枕紧跟着清空套圈场地,再一次解锁隐藏成就,四张卡片到手。 黎秋遇的口袋里已经塞满了卡片,甚至有些装不下,牧云枕干脆找了个网袋,把卡片通通放进网袋,收紧开口,直接挂他脖子。 四班的活动得两位家长一起参加。 因着来两位的家长很少,四班门口门可罗雀,四班班主任已经趴在讲台上昏昏欲睡了。 可惜,没睡成。 “两位来参加活动吗?”班主任眼前一亮。 “是的老师!我们来拿卡片!啊……不是!我们来参加活动。”黎秋遇倒吸口气,双手紧紧捂住嘴巴,胖乎乎的脸颊鼓起,有些微微泛红。 班主任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蹲下来揉他脑袋,看到了他脖子上挂的那一网袋卡片,嘴角不自觉一抽。 还真是……来拿卡片的。 这么多卡片,估摸着应该只剩几个班级没去过了。 不过,她这里的卡片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四班准备的活动是——俯卧撑。”班主任站起来,五指合并伸手指在班级中间,那里铺着一块瑜伽垫,“一位家长坐在另一位家长的背上,在底下的家长负责做俯卧撑,一分钟内做满二十个,就可以获得卡片一张。” “哇哦!”黎秋遇星星眼,海狮式拍手。 闻轻溪走过去,脱下运动鞋,双手撑住瑜伽垫,膝盖跪在瑜伽垫上。 牧云枕也走过去,脱鞋,试探了一下,确定他能撑住后,爬上闻轻溪后背,在他宽大的后背上盘腿坐好,双手微扶他的肩膀。 班主任从兜里拿出计时器:“准备,开始!” 闻轻溪做得又快又稳,游刃有余。 坐在他背上的牧云枕很直观地感受到,他的起伏很轻松,没有一丝停滞,每一个俯卧撑之间的时间分配非常平均,甚至可以再快一倍。 但没什么必要。 六十秒。 班主任按下停止按键,十分激动:“六十个!解锁隐藏成就!恭喜两位家长!恭喜这位同学!可以获得卡片两张!” 说到这里,班主任声音一顿,忽然想到…… 既然这两位家长能够从她这里解锁隐藏成就,拿走两张卡片,那么其他班级呢? 网袋里那么多卡片,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解锁了有隐藏成就的,每一个班级的隐藏成就。 牧云枕和闻轻溪已经穿好运动鞋,回到黎秋遇身边。 一分钟做了六十个俯卧撑的闻轻溪,一点不喘,脸也不红。 一般来说,在二十岁到二十九岁的男性中间,一分钟普遍可以做十七至二十九个俯卧撑,一分钟六十个,准确到一秒一个,还一点都不喘,那水平就很高了。 黎秋遇仔细地把两张卡片装回网袋,和班主任道谢后,三个人来到五班。 三年五班是黎秋遇的班级,准备的活动是琴棋书画。 一个家长最多可以参加琴棋书画中间的两个小活动,只有一个家长的话,就只能获得半张卡片,需要在其他班级发现隐藏活动并挑战成功,才可以再拿到半张卡片,合成一张。 牧云枕看到班级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古琴、围棋、文房四宝,以及画板画纸和彩笔。 她以前家里还没有出事的时候,接触过一些乐器,古琴也碰过,但,魔音贯耳。 围棋,围棋她会,很小的时候就下赢了上京围棋协会总协的会长。 文房四宝麽……她的硬笔字和素描油画什么的小时候经常得奖,但谁说硬笔写得好的人软笔就一定写得好了,她的软笔比狗爬还狗爬,更不要说国画了,不过好在,琴棋书画中的“画”,是有选择的。 第25章 一声巨响,打断了主持人的介绍 她记得小白脸说过,他什么都会,那她只需要选择自己擅长的,确保拿下半张卡片就可以了。 一小有围棋社,和牧云枕对弈的,正是围棋社的老师。 除了是围棋社的老师,还是围棋协会的会员,但仅仅三十手,额头上便布起薄汗,不过五十手便投子认输。 画画的项目,牧云枕选择了速写。 就画三年五班的班主任,五分钟,唰唰几笔,年轻貌美的班主任便出现在画纸上,尤其是班主任单手支颐,肘撑讲台,笑眼弯弯的模样,被描绘得活灵活现,俨然宛若画纸中另有一个世界。 “哇!画得真好!”班主任忍不住赞叹,“黎秋遇家长,请问这张画可以、可以送给我吗?” 牧云枕微笑点头:“当然。” 接下来是琴和书,闻轻溪走到古琴前,拨了拨琴弦听音。 古琴很普通,并非什么名贵的琴,不过音色却算是普通古琴中的上等。 他想了想,挑了首比较契合这支古琴音色的古琴曲,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缓慢有力地勾挑拨动起来…… “铮——铮——铮铮铮——” a国古琴曲三大名曲之一——《惊鸿影》。 琴音完美地藏起了普通古琴的缺点,又在转瞬间将听琴人拉入琴曲的世界,看细雪纷飞,飞落枝头,看红梅游戏银装,寒酥缀饰梅梢。 他的动作隽雅,挑拨自如,若在旁稍添轻纱、稍点沉香…… 牧云枕觉得,他既似金字塔顶出来的富家公子,亦有过去馆中清倌的韵味,却偏偏毫无矛盾,十分和谐地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若使他换一身淡雅的古装,便犹似高居云端、不理凡尘的天神天仙。 一曲终了,一片寂静。 隔却十多秒,热烈的掌声在班级门口响起。 不知何时,三年五班的班级门口,站满了被琴声吸引过来的领导、老师、家长和学生,曲终十几秒,才终于回过神,大力地鼓掌叫好。 闻轻溪走到“书”的桌子前,挑了只榜书用的大笔,铺开宣纸,蘸墨落笔。 宁静致远四个大字,一气呵成,翩然跃于纸上。 在门口窗口围观的人又是一阵惊叹。 班主任从卡片盒子里拿出两张卡片,递给两人:“恭喜两位解锁隐藏成就,获得卡片两张。” 之后三年六班以及四年级的活动也都十分顺利,结束四年三班的活动时,刚刚好十一点半,吃饭铃打响。 三人在食堂吃完饭,又在黎秋遇的带领下,在校园里逛了一圈消食,一点整继续去拿卡片。 五年级最后一个班的卡片拿到手,距离两点还剩十五分钟,黎秋遇胸前的网袋已经满得不能再满了。 黎秋遇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盘腿坐在地上,把网袋里的卡片都倒出来,一张一张认真地数过去。 “一、二、三……四十、四十一、四十二!” 整整四十二张! 黎秋遇欢喜地举着卡片,嘴角快咧到眼尾,一蹦三尺高地在墙角嘿嘿嘿傻笑。 一二年级都是单人活动,一共拿到十二张,三年每个班最多都可以拿到两张,一共也是十二张,四年有隐藏成就的班级只有两个,所以一共拿到了八张,五年级则比四年级多两个,有十张。 加在一起四十二张! 黎秋遇在活动室用二十张卡片,换了要送给姐姐的巨型大熊熊之后,剩下的二十二张卡片,八张给小姐姐换了一条针织围巾,八张给漂亮哥哥换了一只手表,还有六张给自己换了笔和写字本。 学校不提倡攀比,可供兑换的礼品都不是什么名贵的牌子,而是出自平价店铺,小康家庭也买得起,质量更是绝对过关的。 现在围围巾还有点早,牧云枕揉他脑袋道谢后,就把围巾拿在手里,闻轻溪则是蹲下身,伸手让他将手表戴在自己腕上。 活动室的老师到此时还没有回魂。 他混乱的脑子里隐约记得,他们班级活动的卡片,似乎好像大概……最多就是可以拿到四十二张…… 这位小同学的家长这么全能的吗…… 而且现在连两点都还没有到。 下午三点,该换礼品都换完了,学生带着家长,开始朝大礼堂走。 市领导和校领导已经提前到大礼堂,等演出开始。 随着最后一个学生走进大礼堂,礼堂门口缓缓关上,嚓的一声,台上亮起灯光,一男一女两名学生主持人出现在灯光下。 “尊敬的各位领导、家长,敬爱的各位老师、同学,大家,下午好!” “在欢乐、热闹的今天,我们迎来了n市第一小学七十周年庆!” “七十年,一路风雨兼程的跋涉;七十年,一幅震撼人心的画卷;七十年,一段起起落落的历史,今日,我们怀着收获的喜悦,隆重聚会,共同庆祝一小七十周岁生日快乐!” “首先,我向大家介绍出席今日庆祝活动领导与来宾,他们是……” 正此时,突然—— “哐——” 一声巨响,打断了主持人的介绍。 所有人下意识地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礼堂的大门被人硬生生踹开,十几个、几十个或者更多,穿着不正规迷彩和防弹背心,拿着各种枪械的大汉涌入礼堂。 在众人开始尖叫逃窜之前,举起枪,枪口对着礼堂顶,砰砰砰就是一梭子。 “都他妈安静,全部出来,双手抱头蹲到前面,不许出声、不许乱跑!老子的枪可不长眼睛!” 有枪声在前,没有人敢不听话。 家长们捂着孩子的眼睛、耳朵,又或捂着他们的嘴,弯腰把孩子护在身前,按照那些人的意思,快速来到座位前面的空地,抱头蹲在地上。 之前开枪说话的那个人见他们听话,便放下枪,枪口指地,漫不经心地在第一排座位前,从右走到左,再从左走到右,目光挨个扫过桌面上,红纸折的三角形的桌卡。 第一排是n市各级领导的座位,桌面上的桌卡,在姓名的上面还有职位。 原本是方便认识,现在却成了催命的令牌。 那人用枪口挑起一张桌卡,挑到眼前,一只手将桌卡从枪口上拿下,嘶哑的声音一字一顿,似刻意折磨般慢慢地念:“n市市长,张贺一。” 第26章 都将为红血陪葬 “哪位?” 那人将写着n市市长名字的桌卡面向众人,犀利的目光快速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事不关己,众人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纷纷把脑袋低得更低,生怕被这群突然闯入学校的恐怖分子选中,丢了性命。 n市市长也害怕,双手抱着头蹲在人堆里。 大概是因为一小算n市的贵族学校,家长们非富即贵,穿西服高定来参加校庆活动的,至少一半往上。 因而,n市市长这一身西装打扮并不惹眼。 加上有的学生家里父母都忙着公司的事,来参加校庆的是祖父祖母一辈,或者是叔叔阿姨一辈。 n市市长四十几岁的年龄,不主动站起来的话,还是很难被分辨出的。 不过对于恐怖分子来说,n市市长不主动站出来,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头目依旧在手里把玩桌卡,他的一个手下已经十分有眼色地迅速往前两步,一把一个小孩从他父亲的胸前拽出来,用力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抓到自己身前,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紧贴在他太阳穴上。 堪堪读两年级的小男孩吓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哇哇大哭。 “闭嘴!”手下用枪口狠狠撞了撞他的脑袋,“再吵就杀了你!” “不要!”男孩的父亲急得眼睛都红了,拼命责怪自己没能抓紧抓牢儿子的手,“我有钱,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你把我儿子放了,求求你把我儿子放了,他才两年级,他才七岁啊……求求你……” 手下没有说话,小头目啧了一声,一个眼神都没给男孩父亲,只看向抱头蹲地的人群,重复地问道:“n市市长,张贺一,是哪一位?” “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数完你还不站出来,那么,这位可爱的小男孩,可就要为你的懦弱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他慢慢悠悠地说着,仿佛在玩一场有趣的游戏。 “一。” 人群鸦雀无声,也无人站起。 “二。” 男孩父亲的眼睛越来越红,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用力到青筋暴起,双手发抖。 “s……” “我是!” 最后一个数刚刚出声,人群中,n市市长站了起来。 男孩父亲暂时地松了口气,紧握的拳头微微放松。 如果最后一个数数出来,n市市长没有站起来,那么,哪怕他不要和n市zf的合作,哪怕拼着自己的家族就此衰败,也只能为了儿子把市长指出来。 还好、还好他们的市长没有不管他们。 “很好。”小头目点点头,示意手下把小男孩放了。 男孩父亲生怕他们反悔,一把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n市市长,张……张贺一。”小头目饶有兴致地念他的名字,忽然间目光骤厉,“我要你立刻联系幽冥殿殿主,让她停止对红血的围剿,否则……” 他张开双臂,边指边说:“n市第一小学,这里,整个学校,所有人,领导、老师、家长、学生,都将为红血陪葬。” 知道幽冥殿的人很多,但红血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人们不敢出声,只在心里偷偷议论。 有蹲在人群后面比较靠墙的,趁恐怖分子不注意,悄然摸到手机,试图给外界发送求救讯息,却不想,点亮屏幕之后发现,手机竟然没有信号,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牧云枕护着黎秋遇,和闻轻溪蹲在人群中间偏后的位置。 听到小头目的话,眼神瞬间凌厉。 “原来是红血。”她低着头,用很轻很轻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气音说道,“从p国跑来n市,看起来夭夭的行动十分顺利,他们这是铤而走险,想来n市搏一搏了。” 闻轻溪点头,分析道:“半个月,他们应该已经来了好几天了,始终在挑选足以威胁幽冥殿的目标。一小校庆,几乎整个n市上层都聚集在这里,是最合适,也是最好用的目标。” 牧云枕悄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指尖点了点,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塞回兜里:“这里有信号屏蔽器。” 幽冥殿的人手机都经过改装,信号不会被屏蔽器屏蔽,而且在信号屏蔽器出现的时候,还会跳出提示。 “我报案了,但红血有备而来,救人估计有难度。”她略微一顿,沉声,郑重道,“不能让他们伤人。” “殿主想怎么做?” 这一方角落,牧云枕和闻轻溪在商量如何救人,另一边,n市市长在尝试和红血的人周旋拖延。 “幽冥殿基地确实坐落在n市,但我不知道基地的位置,也没有见过幽冥殿主。” n市市长小心翼翼地开口,紧张得额头上布满了薄汗。 “我要你联系幽冥殿主,让她停止对红血的围剿,有什么问题吗?”小头目声音冷厉。 “我、我真的不认识幽冥殿主,不知道怎么联系……” 小头目轻嗤一声。 下一瞬,n市市长就看到他举起手中的步枪,冰冷的枪械一下、一下,仿佛催命一般拍打在自己的脸颊上。 “我不管你认不认识幽冥殿主,我只要结果。”他伸手,两指从n市市长的衣兜里夹出手机,操作几下后,把手机重新夹到他面前。 手机上的信号已经恢复了,可以和外界联系。 “你最好不要做不该做的事。”他警告道,顺便“善良”地给n市市长挨个指手下的枪,介绍,“看,vectop、ak-47、spas-12、m249,哦……再看,看到这些窗户没有?” 他略微勾了勾手指,瞬间,一条红色的线瞄在n市市长额角。 “barrett。”他轻声念出狙击枪的名字,手作枪状,指着n市市长的脑袋,嘴里吐出一声,“砰——” “所有人,都要死呢。”刺耳的声音如同毒蛇,加上他一副阴恻恻的笑容,就如同从地狱里爬起来的鬼魅。 n市市长接手机的手颤抖不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 “我、我……”他捧着手机,好像捧着烫手的山芋,没有一点办法,“我真的、我真的……” 眼看小头目手中的枪口就要对准蹲在前排的学生,他连忙尖声大喊:“我联系!我联系!我马上想办法!你不要伤害他们!” 第27章 一刻钟杀一个人 牧云枕抱着黎秋遇,如鹰般的目光悄悄观察四周的环境。 闻轻溪也同样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 他们在人群偏后的位置,又比较靠右。 大礼堂的舞台与座位之间有一大块空白的场地,他们正是被红血的人赶到了这一片区域。 长条形的场地左边是大礼堂双开的大门,右边是一堵墙体,墙上有窗,但窗户在座位席那边,不过右侧这一片的右面,也就是舞台的左面,幕布挡在后台与座位席中间。 两人同时注意到了幕布的位置。 舞台比人膝盖高一点,所有人都蹲下之后,舞台就像是一面墙,拦住了人们右边的去路。 因此,红血的人只站在正面和左面盯着他们。 “那边。”牧云枕用眼神示意,轻声道。 闻轻溪微微颔首。 牧云枕松开抱着黎秋遇的手,嘴唇几乎不动,在他耳边小声说:“姐姐和哥哥去想办法救小遇和这里的人,小遇一个人可以吗?会害怕吗?” 黎秋遇年纪小,又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事,虽然在姐姐的耳濡目染之下,知道小姐姐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但是小姐姐和哥哥都要离开,就剩他一个人在这里,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他捏了捏自己的小手,忍着害怕,很小幅度地摇头,像个小男子汉。 小姐姐要去救人,这里很多很多人,有n市的大领导,有学校的老师,有学生的家长,有他的同学,学长学姐、学弟学妹……他不能自私地留住小姐姐,让小姐姐只顾着保护自己。 “小姐姐和哥哥要小心,小遇一个人可以的,小遇会自己保护好自己的。”他鼓着腮帮子给自己打气,认真地说道。 牧云枕揉了揉他毛绒绒的脑袋:“小遇等着姐姐,姐姐和哥哥很快就回来接小遇回家。” “嗯嗯。”他咬着嘴唇乖乖点头。 牧云枕有些不忍心,但是没办法。 她和闻轻溪对视一眼,两人互相颔首,悄无声迹地后退,在人群中缓慢朝幕布的方向挪动。 红血的人不认为这些学生家长对他们有什么威胁,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大礼堂外面。 牧云枕和闻轻溪的动作时刻保持小心谨慎,极强的反侦察意识更让两人能够很迅速地察觉到周围危险的气息,在红血的人目光扫过来的前一秒,及时停下动作。 那些家长觉得他们想逃跑,尤其觉得他们异想天开,但既然现在没有被发现,那他们也不会多事给恐怖分子打报告,甚至寄希望于牧云枕和闻轻溪两人,希望两人可以成功逃出去,报案然后救他们。 “怎么?还没有想到办法?”小头目冰冷的目光落在n市市长身上。 “我、我……”n市市长一个哆嗦,捧在手里的手机啪的一声摔到地上,屏幕裂开纹路。 小头目冷笑一声,手里的枪对准前排一个学生。 学生家长本来就害怕得浑身发抖,可看到枪口指过来,立刻下意识地和孩子换了位置,用后背挡在孩子和枪口之间。 “告诉幽冥殿主,她的人一刻钟不退出红血基地,这里,就死一个学生或者大人。” 话音未落—— “砰——” 刹那间,血雾飞溅。 护着孩子的家长倒下来,背后肩膀上一个血洞在汩汩冒血。 “妈妈!”小女孩哇的一声哭出来,跪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地摇着母亲的手臂。 “没事,妈妈没事……”疼得脸色惨白的母亲,强撑着坐起,重新把孩子捞进自己怀里,拼命地拥紧。 “这是警告,下一次……”小头目拖着长音,慢悠悠,阴狠得仿若地狱里的恶鬼,“瞄准的可就是心脏了,胸膛里,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 “不!不要!我已经、我已经让人在全市的大屏上放出消息了,会联系到的,一定会联系到的……” n市市长着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放出消息?”小头目眼睛一眯,枪口立时指向n市市长,声音冰寒,“你放了什么消息?” n市市长连忙把摔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把聊天记录给小头目看:“不、不,你放心,我没有说不该说的,就说n市想和幽冥殿做一笔生意,如果他们看到的话,请他们联系我,没、没有说别的了。” “很好,你还有十分钟。”小头目挪开枪口。 n市市长暂时地松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耳边就听到了小女孩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他看了眼小头目,见小头目没有动枪,鼓足勇气蹲下来,蹲在女孩母亲旁边,用最快的速度抽出随身的手帕,按在女孩母亲背后的伤口上。 手帕太小,鲜血很快将白色的帕子染红,n市市长手心一片温热黏腻。 他当机立断,连忙从自己的衬衫上撕下一块按住伤口,扶着已经十分虚弱的女孩母亲躺在地上。 女孩母亲不肯放手,怀抱着小女孩一起躺下来。 小女孩蜷缩在母亲温暖的胸口,小手紧张地揪着衣服,通红的眼睛早已哭肿。 靠近幕布边,听到枪声,牧云枕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凶冷。 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拿出手机,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敛去眸中凶狠的杀意:“走。我通知幽冥殿了,让他们和市长联系,尽量拖延时间。” 闻轻溪点头,和牧云枕两人一前一后钻过幕布,来到后台。 后台原来是有人的,但红血的人闯进大礼堂,让所有人抱头蹲到前面的时候,在后台的人也都被驱赶了出来,现在大礼堂的后台空无一人。 红血没有在后台安排人手,然而按照先前小头目和n市市长的对话,整个学校里应该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后台没人,不代表大礼堂外没人。 且,学校里的高点有狙击手。 两人放轻脚步,避开可能被外面的人或狙击手发现的角度,一个朝通往大礼堂外的门走,一个朝窗边走。 牧云枕背靠墙壁,微侧身,一只手轻轻握住门把手不动。 第28章 美人儿总是有些特权的 天有些冷,加上等待上场表演的同学穿的单薄,后台里是开着空调的,窗户关着,只有的窗拉了窗帘,有的窗没拉,有的又窗帘半拉。 闻轻溪贴着墙边,单手捏住窗帘,拉开一条很细的小缝。 【门口两人带枪,左侧树木,树木远处一百五十米,教学楼顶有狙击手,右侧远处有一支巡逻队伍,不负责后台区域,但到底调头可看到后台,巡逻间隔为五分钟,目前未发现其他歹徒。】 他快速打出专业手语向牧云枕传递消息。 牧云枕看得懂,对他微颔首。 这种专用的手语简单方便直观,除了运用在军队中,国际上的很多大型组织,以及雇佣兵也会使用。 譬如幽冥殿、修罗殿就会使用这种专门的手语。 牧云枕懒得怀疑闻轻溪为什么会懂,有他说的拍卖场教他在前,无论她有什么怀疑,他都可以用这一条糊弄过去。 她不觉得他当真是拍卖场训出来的小白脸。 虽然所有的一切都合情合理,但没有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 她知道他到她身边另有目的,不过就这段时间的相处来说,她没看出他有什么坏心思。 其实吧,或许他得庆幸自己长着一张好看的、在她审美上的脸蛋,以及一嗓好听的、让她舒心的声音,如若不然,但凡换个人来,早就被她抓到地下室砍手砍脚、开膛破肚做标本罐子摆着了。 美人儿总是有些特权的。 让她将底线稍稍降低。 他能在她发病的时候把她唤醒,他本就是特殊的,且,他和她一样,有相同的病。 他们是同类人。 不止在病上,她隐隐有种感觉,他们身上的气息,也是相同的。 所以,只要美人儿不惹她,不害她的人,留一留就留一留吧。 小白脸易得,同她完美契合的小白脸却难得。 闻轻溪弯腰贴着窗下的墙来到门边。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点头。 牧云枕拧动把手推开门的刹那,闻轻溪的身影如灵蛇般,嗖的一声朝斜左侧窜出去。 他动的下一瞬,牧云枕也动了。 两人交叉窜出门。 守在门外的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上就贴上了一只微凉的手。 “咔嚓——” “咔嚓——” 两声一前一后,却几乎同时。 牧云枕和闻轻溪迅速将两人的尸体拖入后台,在后的牧云枕顺手将打开半扇门带上。 尸体上的装备不算精良,但是还算齐全。 两人把步枪挂到身上,又从尸体上摸出手枪、弹夹、匕首,在身上塞好,至于防弹背心、护目镜什么的装备,两人都不太需要,懒得从尸体上扒下来是一个,另一个是他们嫌弃来着。 闻轻溪回到窗边观察。 右侧巡逻的那一队人刚好调头,但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里。 隔得远,加上他们很自信,整个学校都已经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怎么着也想不到,被他们看管起来的人里,竟然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地离开大礼堂,还杀了他们的人。 左侧教学楼楼顶的狙击手,注意力在大礼堂内,且那个位置看向后台门口的视线被树木阻挡,即使他有心注意,也发现不了异样。 “会打狙吗?”牧云枕也贴到窗边,仔细观察窗外。 “会。” 牧云枕颔首:“狙击手交给你,我去清人。” “好。” “电话交流。”牧云枕拿出手机,戴上无线耳机,拨通闻轻溪的电话。 闻轻溪按下接听键,同样戴上无线耳机,把手机重新放回裤兜。 后台大门再一次被推开,两人一左一右直奔自己的目标。 —— 从后台到狙击手所在的教学楼,除了大树,掩体并不多,也有其他的人在来回巡逻,但只要狙击手没有注意,对闻轻溪来说,穿过这片区域十分简单。 巡逻的队伍有两支,走到右边的时候,两支队伍会交叉,此时,从大树到教学楼前的这片区域,会成为朝左侧走的那支队伍的视野盲区。 难点在于,视野盲区只有两秒。 闻轻溪必须在两秒之内找到掩体,或者用两秒钟时间,直接进入教学楼。 这段距离有六七十米,两秒钟穿越不现实。 闻轻溪一边计算巡逻队伍的时间间隔,一边观察可以躲藏的掩体,为自己设计一条通向教学楼的道路。 他动作很快,找到合适的路线之后便直接动了。 趁着视野盲区,来到第一处掩体——一座有椭圆形底座的雕像。 随着巡逻的队伍一点一点走来,闻轻溪也跟着慢慢朝雕像后移动,始终和雕像、巡逻队伍保持一条直线。 这时候,另一只队伍已经快要调头,调头回来,走的路线正是雕像背后,闻轻溪现在所在的位置。 然而,第一支队伍还没有完全走过雕像。 闻轻溪胆大心细,径直绕到一处矮墙后,不做停顿,穿过健身器材,进入没有关门的教学楼。 才上二楼,闻轻溪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红血的人。 他反应快,迅速来到那人身后,一手捂嘴,一手抽刀,干脆利落地割了脖子,拖进旁边的教室。 这人用的是冲锋枪,弹夹没什么用,手枪是同款,闻轻溪便摸了个手枪的弹夹塞在身上,匕首也摸了一把。 一楼他看过,没有人,二楼有人的话,得防着上边楼层还有人。 要是上面的人下来,看到墙上喷溅的血液,就会发现自己的同伴被割喉,一旦向所有人示警,大礼堂里的人质就危险了。 他们的枪上倒是都带消音,但消音只是降低音量,并非指开枪无声。 至少同一栋楼,楼上楼下是绝对可以听到的。 匕首就比枪械好使很多了。 这栋教学楼一共六层,不是一小里最高的楼,但是这个方向盯大礼堂,只有这一栋楼的楼顶视野最好。 算上闻轻溪在二楼宰的人,楼里一共解决了三名歹人。 他没有急着直接走楼梯上楼顶,而是先在六楼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情况,确保周围没有人注意这栋楼,又在楼梯口确定楼顶上仅狙击手一人后,才快速来到那人身后,捂嘴割喉,一呵而就。 第29章 来救人的,但哪方的 这栋楼并不重要,闻轻溪将尸体摆成架狙的样子,便下楼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继续在校园里穿梭,直奔制高点而去。 制高点是一小最高的一座教学楼,总共十层。 闻轻溪解决完楼里的人就上了楼顶。 这栋楼是制高点,只有楼顶注意下方的份,下面的人很难注意到楼顶,楼里的人全部解决之后,只需要小心自己的身影不在窗户出现,被人发现,就可以直接去到楼顶,处理楼顶的狙击手。 能被安排到制高点的狙击手,不会弱到哪里去,他的意识很敏锐,闻轻溪才出现在楼顶,他就察觉到什么,迅速掏手枪起身转头。 果然有人上来。 他微启唇,舌尖抵住腮帮,一手持枪,一手按住耳麦,正要说话,远在楼梯口的黑衣男人,却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咔嚓——” 他瞪大了眼睛。 持枪的手手腕瞬间并拧断,手中的枪落到那个男人掌心,被他随手插回到自己腰间的枪套,抽手的同时,他腰间的匕首不知怎的到了他手里,心口一凉,匕首已经整个刀身没入心口。 他喉咙里咕噜噜几声,示警的声音没来得及传入耳麦,按住耳麦的手便松了,人也倒了下来。 闻轻溪看着他倒在地上,漫不经心地啧了一声,走到楼顶边,捞起架在地上的大狙看了一眼。 sauer ssg3000。 不是在大礼堂里看到的,那支带有激光瞄准的barrett。 berrett是市面上的狙击之王,sauer ssg3000单发最准,包括红血现在使用的那些步枪、冲锋枪、霰弹枪、手枪,都是市面上有渠道可以搞到的枪械。 幽冥殿以前卖给他们的武器没有被带出来。 闻轻溪估摸着,大概是红血基地那边使用幽冥殿的枪械做防守,才勉强没叫红血消失,要是再给枪械给出去,只怕这些人人还没到a国,红血基地就已经不在了。 闻轻溪拎着大狙,换了个角度在楼顶上趴下。 正可以观察到牧云枕的行动路线。 “右前侧一百五十米,六楼窗口有一名狙击手,注意隐蔽。”他迅速给牧云枕报点指路,“前方四十米转角有五人巡逻小队,两分钟后会出现在路口,左侧五十米,小路,落单两人,在……唔……在偷懒,可动手。” “收到。” 耳机里传来牧云枕特意压低的声音,闻轻溪趴在楼顶,懒洋洋地盯着倍镜里的画面。 牧云枕顺手抽了根叫不上名字的枯草咬在嘴里,单手插兜,一边嚼一边朝闻轻溪说的小路走去。 她自个儿也没反应过来,自个儿对闻轻溪的信任似乎已经和桃夭齐平,在得知他占据制高点,帮自己盯着各处动静之后,她原本紧绷的神经潜意识地放松。 听着耳机的报点声,牧云枕很快就看到了在小路上偷懒聊颜色的两个歹人。 在此之前,她就刀了有五六个人,身上的口袋塞得满满当当,腰后还插了两把匕首。 只见她绕到两人背后,双手各握一把匕首,在两人意识到危险前,胳膊一左一右绕过两人项间,呲的一声割断脖子。 紧跟着也不撤手,直接搂着朝旁边一拖,抛尸入林。 灰色的运动服上沾了点血,她嫌弃地想脱外套,却奈何兜里塞着弹夹,脱是不好脱了。 她挑了挑眉,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弯腰,把匕首上的血往尸体衣服上蹭干净了,才重新插回腰后。 “一点钟方向,八十米,落单一人。” 他声音微顿,耳机里似乎传来些衣服摩擦的声音,几秒钟后又听他继续说道:“九点方向实验楼楼顶狙击手一名,已击毙。” 狙击枪也有消音,但枪声还是不小,得等到教学楼附近巡逻的队伍全部走远的这个契机,才有机会开枪。 教学楼周围能够听到枪声的范围很大,巡逻的队伍有五六支,不是这支队伍走远,其他的队伍就一定也是往远处走的。 给他开枪的机会很少,除了要一枪命中毙命以外,他的每一枪都必须为扫清最大的障碍而开。 牧云枕嚼着枯草,又刀了一个人后,耳机里的声音突然郑重起来。 “等等。”闻轻溪眼睛微眯,移动大狙朝牧云枕左侧,也就是学校西北方向的一栋教学楼看去。 “怎么了?” “左侧,十点钟方向,九百五十米,教学楼里有人。带装备,不是红血。” “什么情况?” 闻轻溪报的距离就是牧云枕和教学楼之间的距离,这个距离,牧云枕什么都看不到,更不要说中间还有树木建筑挡视野。 “不知道。他们很谨慎,我看不到。” 牧云枕和教学楼之间有九百五十米,闻轻溪这个位置,和教学楼的距离更超过了一千两百米。 那栋楼的位置很偏,也不高,楼顶上没有狙击手,楼里面应该是有红血的人的,但不出意外的话,都已经被教学楼里的人解决了。 这些人不多,却十分谨慎。 只有一次,有个人的小半个身影不小心出现在窗口,这才让闻轻溪捕捉到一丝端倪。 “不是幽冥殿的人。”他补充道。 虽然只是小半个身影一闪而过,但他凭着回忆,完全可以肯定,那不是幽冥殿的衣服和装备。 “司案局?”牧云枕歪头。 “不是。”闻轻溪否定。 他细致回忆着,隐隐觉得那一闪而过的装备,好像有点眼熟,可惜,想不起来了。 “应该是来救人的。” 他舔了舔嘴唇,就看到楼里有个人贴在墙边往窗外看。 他只能看到阴影里半张人脸的轮廓。 “那栋楼对面有狙击手,楼下分布有四名红血歹徒。” 教学楼偏是偏,却在大礼堂斜侧面,对面楼顶的狙击手盯大礼堂的同时,余光也可以看到教学楼整栋楼的情况。 楼里的人想不惊动红血的人出来,没有可能,除非有人在楼外,帮他们解决对面楼顶的狙击手,以及分布在楼下四处关键位置,来回走动的四个人。 第30章 雷龙特种大队疾风小队 “报点清路,我过去看看。”牧云枕迅速做出决定,调转方向,朝西北方的教学楼走去。 “好。”闻轻溪应声,收回盯着教学楼的目光,时刻注意牧云枕周围的危险。 “正前方三十米有队伍巡逻,左转,从旁边绕,两点钟方向,两个人。” “去拐角,右侧巡逻的队伍来了。” “十点钟方向,一人,左侧楼顶狙击手一名,已击毙。” “……” 两人互相赋予绝对的信任,又配合默契,短短五分钟,牧云枕就已经来到了教学楼前的树后。 此刻,她十一点方向的那栋楼楼顶,伏有一名狙击手,一点钟方向,有一名持枪歹徒警惕站岗。 按照小白脸给她的消息,她前面这栋教学楼楼下有四名歹徒,但她现在只能一个人。 “一点钟方向,十二点钟方向,转角,四点钟方向,教学楼背面,第四个人也在背面,两人距离二十米,无掩体。” “三个数,准备行动。” “一。二。三!” 闻轻溪话音落下的刹那,扣动扳机,消音后的枪响微闷,子弹嗖的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入教学楼对面楼顶伏着的那名狙击手的太阳穴,瞬间毙命。 子弹射出的同时,牧云枕如同游龙般,敏捷地从树后窜出,捂嘴割喉拖尸体,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超过五秒。 —— 教学楼里。 一支六人小队藏在隐秘的角落,正在想办法、讨论如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教学楼,散入校园,去到计划中的位置,和外面的司案局队员里应外合救人。 在窗边盯着外界情况的队员,突然瞳孔一缩,连忙向队长汇报:“对面楼顶的狙击手被击毙了。” “什么?” 还在惊讶中,盯着楼下的队员又汇报道:“有人解决了我们楼下的一名歹徒,正在朝第二名歹徒靠近。” “哪个方向?” 队长来不及思考帮助他们的是什么人,想到他们楼下有两名歹徒是在同一边的,一旦其中一人发现有人杀死自己的同伴,立刻上报,不仅救援要以失败告终,他们这支小队也没办法离开。 “十二点方向。”队员汇报道。 说的是从牧云枕所在位置的方向。 “等、等等!”队员猛地瞪大了眼睛,“队长,那、那是个女的!” “我去!凶残!”队员嘶了一声,不忘向耳麦里汇报,“队长,这女的身手还不赖。” “我去我去!她朝我们楼后面走了!楼后两个人,隔了二十米,她身手厉害归厉害,这个距离根本来不及弄两个人,她会坏事的!队长,你们快想办法拦住她!”见她快要走到楼后,队员着急得不行。 小队队长此时已经带着三名队员下楼,用最快的速度往楼下赶。 然而才来到一楼,就从玻璃窗里看到—— 扎着高马尾的牧云枕,身影出现在楼后,胳膊夹住那名歹徒的脖子,面无表情地将手里带血的匕首扎进歹徒心口。 面色冷漠,动作利落,没有一丝姑娘家的胆怯害怕。 队长愣神的片刻,牧云枕已经拖着歹徒的尸体,踹开一楼的后门,把尸体扔进楼里。 小队四人这时候终于回神,愣然又惊恐地朝右侧看去。 却见右侧的那名歹徒,竟早已倒在地上。 瞧四人没有动静,牧云枕眯了眯眼,忍着想踹人的冲动开口:“愣着做什么?把尸体拖进来。” “啊?哦哦哦……”一名队员连忙出去,谨慎观察四周后,将尸体拖进楼中。 尸体被拖进来,四人这才看到,他的额角有一个血洞。 四人一眼看出,那是狙击枪造成的。 “你们是什么人?”牧云枕踢上门,慢条斯理地蹭干净匕首上的血,插回腰后,抱着手臂斜斜地倚在墙上,声音又冷又拽。 队长虽不知她是谁,但显然是友非敌,笔挺地站好,指了指手臂上的臂章:“我们是雷龙特种大队疾风小队,我是疾风小队的队长,他们是我的队员,在三楼和五楼还有我的另外两名队员。” “你们怎么进来的?” “这栋楼底有防空洞的入口,出口在校外。我们作为先锋进入学校,占据有利位置后,与校外的司案队员里应外合,展开救援行动。” 队长简单露了个底,才开口询问道:“您是?” “学生家长。”牧云枕道。 四人微愣。 队长磕磕绊绊地问道:“您知道大礼堂里的情况吗?歹徒里是有人在配合您吗?” 牧云枕用简洁的语句,快速和疾风小队交换信息:“歹徒是红血的人,大礼堂里有至少五十名歹徒,人质千数,我们出来前有一个学生家长受了枪伤。狙人的是我朋友,他在制高点,可以观察控制整个校园,我在园区清理落单的歹徒。” “制高点!”小队中负责的狙击手惊愕地张嘴,“那栋楼和我们这栋楼相距一千两百多米!” 牧云枕突然皱眉,耳机里,闻轻溪正在说道:“超过一刻钟了,红血的人不耐烦开枪了,不是要害,应该是在警告,市长和幽冥殿的拖延有用。” 牧云枕简单转述之后,问队长要了一台电脑,直接把她和闻轻溪的通话连入小队的耳麦系统。 “你好,我是雷龙特种大队疾风小队队长。”队长快速自报家门,“我们需要您的配合。” 听到雷龙特种大队六个字,闻轻溪眉头一挑。 难怪自己会觉得他们的装备眼熟,原来是雷龙特种大队的人。 一般来说,这个配合,是闻轻溪配合疾风小队才是,但……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 “狙击手去对面楼顶,自由人在大礼堂周围自己找位置,突击手和医疗兵进大礼堂后台,两名突击手上通风管道,岔口一人走一边,停在第一个铁丝网。” “东南方向天台,最后一名狙击手,带红外线激光瞄准器,击毙后行动开始。” “大礼堂内,戴迷彩头巾的是头目,狙击手负责击杀。” “注意两点钟方向和十点钟的m249,通风管道的两名突击手负责击杀。” “后台突击手就近击杀。” 第31章 堪称完美的作战方案 骤然听到一个陌生人在耳麦中给他们安排作战计划,虽说他们知道那个人确实有点厉害,和那个女生之间配合得非常好,但也就是打狙打得准一点罢了。 他们雷龙大队里面,就是不擅长打狙,打狙打得最差的那一个,一千多米命中目标亦是简简单单。 而且,要说配合的话,两个人配合,只消互相了解得足够多,配合起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国际上的雇佣兵会特意训练这种,只需要两人互相配合的小队,而训练他们仅仅只要使两人同吃同住,时时刻刻在一起,就能用最快的速度,使得两人在最短的时间里,完全细致地了解到对方的一举一动、想法习惯。 配合行动的人越多,训练起来就越困难。 他们疾风小队是雷龙特种大队里排名进前三的队伍,从前五进入前三,他们就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 来到金字塔顶端的特种小队,心底自豪、优越是很正常不过的。 如今突然出现的这个人,竟然直接越过他们的队长,向他们发布行动安排,不仅他们无法接受,这种情况,在整个雷龙也是不被允许的。 雷龙所有人的行动,都必须听从队长,或者上级长官的命令,不可擅自行动,不可听从他人。 耳麦里一片沉默。 闻轻溪安排完作战方案之后,并无人应声。 他不急,一边通过狙击镜盯着大礼堂的情况,一边手指微蜷,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叩着狙击枪的枪身。 疾风小队的队长心里,却不似队员们那样愤怒、排斥。 这一次的行动计划,是他们在出发前,长官们告诉他的,一共有三个大致的行动方案,具体使用哪个,是否做改动,做什么改动,都由队长临机处置。 从防空洞来到这座教学楼后,他就选择了最合适当前的第二套行动方案,并做了一些改动,使其成为当下的最优解。 然而现在,耳麦中那个男人对他们下达的行动指令,正与长官们制定的第二套方案类似,与他在心中不断推演改动的方案有多点相同,最关键的是,他的安排补足了他方案中所有的缺失与不确定,是一套堪称完美的六人小队作战方案,甚至已经没有了里应外合的必要,外面的人只需要在他们行动开始后,直接进入校园就可以了。 他当机立断,冷声警告队员:“疾风小队听令,准备行动!” 队员们不知道队长为什么会不顾队规,让他们听从一个陌生人制定的作战计划,但军中令行禁止,队长下令,他们需做到无条件服从。 “是!” —— 教学楼附近的威胁已经全部清除,疾风小队的狙击手快速到位,无声处理了楼中两名歹徒后,在楼顶布置好阵地架狙。 而从教学楼到大礼堂后台的这一段路,由牧云枕带领小队中的三名突击手、一名医疗兵,避开巡逻歹徒,从来时的路线原路返回。 自由人则是在所有人都离开后,最后一个走出教学楼,在大礼堂附近自由行动,随机应变。 闻轻溪的狙击镜中,已经是东南方向天台,那名狙击手的脑袋了。 等到所有人都到位,闻轻溪收敛气息,低声下达指令:“三个数,准备行动。” “一。二。三!”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都动了。 “砰——” 最后一名狙击手被击杀。 “砰——” 大礼堂内,那名拿枪指着学生威胁的红血头目,额角惊现一孔血洞,保持着上一刻的姿势,就那么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至死都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倒下来的,都没意识到自己死了。 哐哐两声,两名钻在通风管道里的突击手,撬开铁丝网,从管道中一跃而下,落地翻滚的同时,抽出腰间的匕首,飞快地割开两名掌握m249的歹徒的喉管。 牧云枕和突击手冲出后台,分工配合,击杀就近的持枪歹徒。 歹徒的死亡、鲜血,以及砰砰砰的枪声,让人们害怕,大部分学生都被吓得哇哇大哭,家长强装镇定地捂住孩子的眼睛,抱起孩子想要赶快逃离,一些年轻的女老师还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恐惧得颤抖尖叫。 上千人的人群,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大家不要乱!”医疗兵走出后台,站上高高的舞台,大声喊道,“我们是雷龙特种大队疾风小队!负责此次营救行动!大礼堂外还有歹徒!请大家不要乱跑,找到掩体藏好!我们会保护所有人的安全!请大家不要乱跑!……” 在医疗兵几乎喊劈的声音里,慌乱的人们终于逐渐冷静下来,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听话地就近寻找可以藏人的地方。 安抚好人群,医疗兵来到受伤的家长和学生前,为两人做简单包扎。 小女孩的母亲肩膀上中了枪,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旁边一个小男孩腿部中了枪,他的奶奶抱着他,无措地用双手捂住伤口,试图阻拦鲜血流出,可并没有用,奶奶的双手早已被鲜血染红。 大礼堂里的红血歹徒有五十个,虽然一开始占了个出其不意,杀了红血好几个人,但牧云枕加上疾风小队,一共只有五个,而其中,医疗兵得给受伤的人包扎,也就是说,他们四个人,每个人都要至少一对十。 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红血的人知道他们这一次的行动是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如今带领他们这些人的老大被杀,而人质也已经不在他们掌控中。 回去,没机会了。 基地撑不了多久就会被幽冥殿剿灭,而他们连回去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怎么着都是个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那就让这些什么领导、老师、学生、家长,统统为自己、为兄弟、为老大陪葬! 能够拖上这些n市非富即贵的人陪葬,也不亏! “兄弟们!杀!” 有人呲着充血的眼睛大喊。 意识到这是一把必死的局,红血歹徒一下子如梦初醒,不再和营救的人对拼,而是将目标对准了人质。 第32章 压缩到0.2秒 到此时,在大礼堂中的红血歹徒,人数已经跌破四十,只有三十几个人还在垂死挣扎。 但即使如此,这三十多个人身上,每个人所携带的主武器,不是步枪、冲锋枪,就是霰弹枪,一旦他们将目标对准礼堂里的大人小孩,单凭牧云枕和疾风小队,是无法绝对确保每个人的安全的。 “小心!都躲好!”疾风小队的队员朝所有人大喊。 就在他们喊出声的一刹,红血歹徒持枪开始扫射。 牧云枕和疾风小队的队员,也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将枪口对准歹徒。 然而他们只有四个人。 纵使一枪一个人,再快的速度也需要时间。 大礼堂里,前排的木头桌子几乎在瞬间被扫射炸裂成碎片,皮质的座椅露出黄色的海绵,墙壁台子上到处都是弹孔。 一些离后台近的,有机会藏进后台,大部分却只来得及将自己蜷缩在一排排座椅中间。 有人中枪,有人被子弹擦伤…… 牧云枕双眸眯起,眼底一抹嗜血的冷意飞快地闪过。 只见她扔下步枪,几步飞跃来到角落,扒开倒在m249上的歹徒尸体,双手扛起m249。 她控制着m249,每次开枪都是单发,但移动枪口、扣动扳机的速度却很快,每一枪都命中歹徒心脏。 她手中的步枪子弹已经打完,而m249的弹夹有一百发子弹。 捡一把弹夹中不知道有多少子弹的枪,不如直接用m249,作为研发各种新式武器的幽冥殿主,她十分了解每一种枪械的情况与性能,完全可以使用步枪或者机枪单点,将它们当作拥有近距离作战能力的射手步枪的霰弹枪。 就譬如,把狙当成霰弹枪,近距离一枪毙命,但狙击枪退弹上膛需要时间,而步枪和机枪就没有这种困扰。 便在牧云枕扛起m249射击的同时,占领制高点的闻轻溪也迅速将枪口指向疯狂的歹徒。 “砰——砰——砰——” 他的射击速度很快,每一次破空声响,都有一名或者两名歹徒倒下,又快又准。 狙击枪装有消音,闻轻溪的位置到大礼堂有八百多米,这个距离,大礼堂内是听不到枪响的,只有子弹近在耳边时,可以察觉到细微的风声与破空声。 而两次破空声之间的时间间隔,竟短到可以忽略—— 一般狙击枪在射出第一发子弹后,到第二发子弹射出,中间会有0.5秒到3.5秒的间隔。 倘若狙击手厉害,退弹上膛的速度快,重新瞄准的速度快,那么通常,这个间隔会在0.5秒到1.5秒之间,倘若狙击手能力稍弱,那么这个间隔就会来到1.5秒到3.5秒中间。 雷龙特种大队的人,无论是否被选上成为狙击手,他们打狙的间隔都不会超过1.5秒。 但闻轻溪却做到了将两发子弹的间隔压缩到0.2秒。 每个狙击手都有自己用习惯的枪,当他们使用一把陌生的枪械时,其实并没办法保证自己一定能射中目标。 然而闻轻溪可以。 他能够轻松上手任何一把枪械,除非枪械的准心原本就歪的,否则以他的能力,即使是未知的第一枪,也不存在空枪。 他有能力,更有自信。 在西北那栋教学楼对面楼顶的狙击手同样出手了。 疾风小队的狙击手在雷龙大队是五强之一,可他却仅仅只是可以做到,将前后两枪之间的间隔缩减到0.5秒。 能做到0.4秒的,只有第一名。 可以说0.5秒间隔是一个分水岭,唯有突破0.5秒,才是一名真正强大、被雷龙大队认可的狙击之王。 有闻轻溪的加入,大礼堂内混乱的局面,被迅速压制。 试图鱼死网破的三十余名红血歹徒,在不到一分钟内,全部死于枪下,而躲藏起来的大人小孩,虽然有几个受了重伤,气息微弱,但所幸都在喘气。 医疗兵找到了急救箱,有条不紊地为受伤的人包扎,牧云枕和三名疾风小队的队员,两人负责安抚众人情绪,两人协助医疗兵救治伤员,很快控制住了局势。 等到司案局的人击杀或抓捕完残存的歹人,进入大礼堂的时候,大部分伤员们的伤口都已经做了简单处理。 没有受伤的大人帮着疾风小队的人,把受伤的人搀扶到旁边可以坐的地方,帮着看顾他们的孩子,也有好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在黎秋遇的带领下,帮着看顾受伤的同学,或者家长受伤的同学。 疾风小队在大礼堂附近活动的自由人,遇到司案局的人后,跟司案局一起行动,这会儿已经加入了救治行列。 闻轻溪和疾风小队的狙击手,则是在辅助击杀了大礼堂内的红血歹徒之后,又辅助进入校园的司案局队员,击杀了数名试图偷袭的歹人,一直到司案局围剿逮捕完毕,进到大礼堂,两人才从楼顶上下来。 来得有些晚。 闻轻溪就穿着黑色运动服,拎着把大狙朝大礼堂走来。 司案局的人以为他是漏网之鱼,如临大敌,瞬间唰拉拉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得亏疾风小队的狙击手就在后面,要不然,高低得被扭了手臂按到地上。 “别别别,他是学生家长,和大礼堂里的女生帮了我们的大忙。”狙击手连忙解释。 闻轻溪眉角轻挑,一抬手,把手里的大狙朝后一抛,大步朝大礼堂内走。 狙击手慌慌张张抱住迎面扔来的大狙,一副迷弟的模样,紧跟着小跑进大礼堂。 司案局队员:“……” 说实话,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和疾风小队合作,但却是第一次在疾风小队的人的脸上,看到类谄媚的表情。 —— “没事吧?” 走进大礼堂,闻轻溪挂断电话,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帮忙包扎的牧云枕。 “没事。”她包扎好站起来,转了转手腕,目光扫过大礼堂,迅速锁定到在旁边看顾同学的黎秋遇,快步走去,“小遇,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吓到?” “没有。”黎秋遇摇头,却是一把抱住牧云枕大腿,脑袋紧贴在她腿上,“坏人都被小姐姐打败了,小遇才不会被吓到。” 虽然他嘴里这样说,可牧云枕还是察觉到,温热的液体渗透了她的运动裤。 第33章 闻轻溪的狙击路数 牧云枕想把黎秋遇捞进怀里,但才伸手,就看到自己衣服上沾了血。 “小遇很厉害,还带领哥哥姐姐照顾同学呢。”她笑着说,下意识去揉黎秋遇的脑袋,一想到身上沾血,只好不着痕迹地收手。 她收手,却有一只大手伸过来,代替她轻轻揉了揉黎秋遇毛绒绒的脑袋。 她抬眸,四眸相对。 见黎秋遇悄悄抹了眼泪,闻轻溪弯下腰,双手将他捞起,抱进怀里。 他的眼睛还泛着红,眼眶有些微肿。 牧云枕和闻轻溪却都默契地没有提。 小孩很坚强,不想让他们知道他哭了,那他们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两位。”司案局已经过来接手,将受伤的人送往医院,疾风小队队长在人群里找到牧云枕和闻轻溪两人的身影后,便马上走过去,“两位怎么称呼?” 疾风小队的队长在小队里面是突击手的身份,同时也是指挥长,这一次他是跟着牧云枕行动的,一切行动全部听从牧云枕安排。 “沈吟。”牧云枕朝他轻轻点头。 闻轻溪也道:“奚远。” “沈小姐、奚先生。”队长点头回应。 疾风小队的队员这时候亦围过来。 “两位有兴趣加入雷龙特种大队吗?”队长克制着内心的喜悦,试图为自己的大队拉人,“沈小姐的身手很强,对枪械的掌握力也超高,奚先生的狙一点都不比我们的狙击手差,两位愿意加入的话,雷龙大队一定会很欢迎的。” “不。”疾风小队的狙击手一下子站出来,“队长,是我不配与奚先生相比,哪怕是雷龙大队现在最强的狙击之王,也不配。” “什么?”队员们惊愕。 狙击手深吸一口气,把之前消灭大礼堂内的红血歹徒时,发现的震惊之处与队员们说道:“奚先生每一枪之间的间隔,不仅突破了0.5秒的分水岭,还来到了可怕的0.2秒。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雷龙大队现在的狙击之王,也不过是做到了把间隔压缩在0.4秒。” “狙王开一枪的时间,奚先生能够开两枪!” 狙击手话音才落,周围就全是队员们倒吸凉气的声音。 “而且,奚先生可以做到一箭双雕,可以做到让子弹拐弯。”狙击手语出惊人。 “嘶——” 疾风小队的队员们再一次震惊。 “我亲眼所见。” 狙击手想尽办法,用所有他所能够想到的形容词,来描述之前他在狙击镜里见到的场景。 “我亲眼看到,快速飞行的子弹,从一个人太阳穴穿过,在另一边射出,接着速度不减地射入第二个人的眉心,没入头颅。” “我还看到,有一个歹徒要对人质开枪,在奚先生的角度,大礼堂内的柱子刚好把歹徒整个人挡得严严实实,只有枪管露在外面。” “这种紧急情况下,我们都会选择瞄准枪管,以求保住人质性命,但奚先生瞄准的是柱子,是柱子后面的歹徒。” “柱子很粗,狙枪没办法把柱子打穿。” “可我看到,对准柱子的子弹,在快要靠近柱子的时候,飞行轨迹突然变化,飞速旋转的子弹绕过柱子,一枪击中了歹徒的脑袋。” 如果是他们包围歹徒,歹徒和人质都只有一个,而歹徒的位置正好在柱子或者墙壁后面,柱子较细、墙壁不厚,加上时间足够的情况下,狙击手是可以做到一枪击穿柱子或墙壁,将藏身其后的歹徒一枪毙命的。 但当时大礼堂内的情况,没有给狙击手判断校对歹徒确切位置的时间。 只能去射击歹徒露在柱子外面的枪管,倘若彼时歹徒还没有扣动扳机,枪管不会爆炸,若是已经扣动扳机,枪管爆炸,碎片飞溅,人质一定会受伤,而性命却可以保住。 受伤了可以救,性命没了就是真没了。 疾风小队的队员们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知道大礼堂的混乱在不到一分钟内,就被压了下去,也感受到狙枪的强烈压制力,可那种阵势,他们以为是司案局的狙击手在帮他们。 “抱歉,我们没有兴趣。”牧云枕拒绝道。 抱着黎秋遇的闻轻溪跟着颔首致歉。 “好吧。”队长尊重两人的意思,见两人没有兴趣,也没有再多说,“很感谢两位的帮助,如果没有两位,这一次行动恐怕无法尽善尽美。” 牧云枕看了眼靠在闻轻溪肩膀上,已经睡着了的黎秋遇,点头道:“我们也是为了保护自家的孩子。” 疾风小队六个人目送牧云枕和闻轻溪走出大礼堂。 当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大礼堂外,后知后觉想到什么的队长,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位奚先生的狙击路数有点熟悉?” “啊?没有吧?咱基地都没他厉害的。” 狙击手却道:“不是,好像是有点熟悉的,但我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或者听到过。” 有队员打趣道:“要不你赶快追上去去问问?” 狙击手连忙摇头:“那不行,咱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基地的事不能乱往外说,说了要出大事的,不去不去。” “哈哈哈……” 队员们笑着,勾肩搭背往外走。 “行了行了,任务完成,我们赶快回去吧。” “走走走。” —— 幽冥殿的人在接到牧云枕的消息后,就来了一小,三人一出校门,便直接上了幽冥殿来开的车。 黎秋遇在闻轻溪怀里睡得很深,牧云枕压低说话声音问手下:“p国什么情况?” 手下在平板上滑动几下,调出桃夭从p国传回来的画面,朝后递给牧云枕:“红血基地已经被灭了,我们销售过去的武器全部销毁,红血老大和上层全部剿杀,负隅顽抗者剿杀,四百人投降。” “桃夭大人向您请示,这四百人怎么处理?” 桃夭传回来的画面,几张是销毁武器的图片,几张是红血老大和高层尸体的图片,几张是红血基地化为废墟的图片。 红血这个组织很臭名昭着,底下的人哪个手上没有沾十几几十条性命? “让夭夭直接把人送p国司案局,让他们自己处置。” “是。” 第34章 阿予中奖了,你不干净了 这会儿,所有该解决的事都解决了,无事一身轻的牧云枕靠在座位上,从兜里掏出手机。 手机上很多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 未读消息有99+。 牧云枕记得她先前拿手机给闻轻溪打电话的时候,未读消息还只有二十几条。 未接电话有五个,是后来打过来的,她没空接。 她点开vx,只见这99+的消息都是黎迟予给自己发过来的,她又退出vx,看了一眼电话,五个来电也都是好闺蜜拨的。 回到vx,她点开聊天框,从第一条消息往下看,却越看越震惊—— 【黎迟予:姐妹!!!救命!!!出大事了!!!啊啊啊啊!!!】 【黎迟予:姐妹!人人人!!!江湖救急啊啊啊!!!】 【黎迟予:姐妹!快!快帮我看看!我觉得我可能眼睛出了点问题,它可能瞎了!】 【黎迟予:图片.jpg。】 【黎迟予:姐妹!快!快告诉我!是我眼睛出问题了!】 牧云枕嘴角抽了抽,习以为常地点开黎迟予发过来的图片,然后—— “啪叽——” 手机砸到了座椅上。 她深吸一口气,捡起手机。 闭眼,睁眼。 只见手机屏幕是一张医院的检查单,并且是一张b超单。 如果! 她是说如果! 如果她的眼睛没有和她的好闺蜜一样出问题的话,那么,她的好闺蜜应该是怀孕无疑了。 “草!”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怎么了?”闻轻溪扭头,轻声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出了点意外。”牧云枕眯眼。 “嗯?”闻轻溪歪头。 “阿予中奖了。” 车里还有黎秋遇小朋友在,虽然他睡得很深,但是为了防止他刚好醒来刚好听到,牧云枕的声音很轻,也没有把怀孕两个字说出来。 闻言,闻轻溪的沉默,它震耳欲聋。 牧云枕悄咪咪磨了磨牙,继续往下翻。 后面十几条依旧是黎迟予坚定地认为自己眼睛瞎了,再往后,就是黎迟予知道了一小出事,发消息过来问情况,问她有没有受伤什么的,见她一直都没有回复,担心她的安全,就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发现她还是没有接,就继续转到vx轰炸了。 黎迟予了解她,见她没接电话,猜测她可能在救人,便没有接着打,但是猜测归猜测,担心归担心,回vx轰消息不会打扰到好姐妹救人—— 因为经常十几条十几条地给好姐妹轰炸,所以她在好姐妹那儿,是被设了消息免打扰的。 有急事她打电话,没急事就发vx,好姐妹看到会给她回,就像……唔,古时候皇帝批折子那样,一条一条回复过去。 消息不多的话。 当然,好姐妹闲着无聊的时候,会把她从消息免打扰的行列里放出来。 聊得烦了再团吧团吧塞回去。 【枕:我没事,小遇也没事,我们现在在回幽冥殿的路上。】 99+的消息,一大半废话,牧云枕懒得一条一条回复。 【枕:可能要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枕:我的眼睛可能也有点问题。】 【枕:你怀孕了,两个多月。】 她的vx名很简单,就是一个枕字。 【黎迟予:喷茶.gif。】 自从知道一小出事后,黎迟予就一直捧着手机守消息,眼下一收到好姐妹的消息,立马就扔了个表情包出来。 【黎迟予:不是,姐妹,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咱一块儿去医院查一下眼睛?】 牧云枕:“……” 她动作一顿,果断认真地敲字。 【枕: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应该去看看脑科?】 另一头早就回到家里,摊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黎迟予:“……” 【黎迟予:呜呜,姐妹,这这这,怎么搞啊?】 牧云枕沉默,顿了一会儿才给她敲字回复。 【枕:这玩意儿你要吗?不要的话,最好近期就找时间去打了,流得越晚对你身体影响越大。】 【黎迟予:啊?苦瓜脸.jpg,我还没想好啊……呜呜呜,姐妹……】 【黎迟予:他爹无比符合我的审美……啊……可问题是,他爹是权首身边的人啊。人位高权重的,搞不过来啊。万一一个不小心,把我自己搞没了,多亏啊。】 【黎迟予:姐妹,你说我把我肚子里这玩意儿留下可不可行?小娃娃又可爱又好玩,有他爹的基因,绝对好看。唔,就是万一被他爹知道了,我俩不会被灭口吧?或者跟什么小说里一样,被囚禁起来。噫……不行不行,太恐怖了。】 【枕:啧,安啦宝,他爹都不知道自己清白没了,怎么可能找上门?我幽冥殿辣么大个靠山,乖乖靠着昂。】 黎迟予隔了好几分钟,输入栏里的字删删减减,才回复过来。 【黎迟予:那、那我就把他留下来了啊……回头他出来了,借给你玩昂。】 收到消息的牧云枕:“……” 虽然但是,孩子生出来,就是拿来玩的,没毛病。 趁他还小的时候多玩玩,长大了就不好玩了。 点头。 结束和好闺蜜的聊天,牧云枕接着翻了翻手机,顺手处理几件幽冥殿的事务。 一旁,抱着黎秋遇的闻轻溪,抽出一只手,从兜里摸出手机,悄咪咪给他哥发了条信息。 【x:你不干净了。】 闻轻溪的vx更简单。 另一边,也不知道是元晏安这个权首实在不忙,还是他给他弟设了个置顶加特别提醒,一个大大的黑色问号下一秒就扣了过来。 跟着就是一连串消息。 【哥:什么东西?你发错人了?】 【哥:你在讲什么鬼话,我哪里不干净了?啊!】 【哥:你给我说清楚,你这话怎么个意思?】 元晏安还在给他扣字,闻轻溪不紧不慢地又敲了一遍发过去。 【x:你不干净了。】 然后心满意足地按黑屏幕,将手机重新塞回兜里,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他的vx关闭了消息提示音,兜里的手机看似无比安静,实则vx一角的小红点里的数字,正在疯狂叠加。 扣了半天字,再没有等到一句回音的元晏安,坐在权首府办公室的沙发上磨牙。 几分钟后,他眯眼,开始在输入框里敲字,然后发送。 【元晏安:问:弟弟不乖怎么办?答:打一顿就好了,一顿不行就两顿。】 第35章 忧忧,会是沈无忧吗? 半个月后的一天,幽冥殿。 十分享受并习惯闻轻溪伺候的牧云枕,正瘫在软乎乎的沙发上,一边看电影,一边处理幽冥殿的事务。 投屏和影院小厅的幕布一样大,整个客厅关门关窗拉窗帘,午后的世界一片黑压压。 闻轻溪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给她剥橘子剥坚果,顺便当陪看。 昏暗的环境和恐怖片最配。 两个人一个手里处理殿中事务,一个手里剥着橘子坚果,时不时抬头瞅一眼投屏上的画面。 客厅的3d环绕音箱,不辞辛劳地播放着瘆人的bgm,呜呜幽幽,时而一声惊叫,鸟兽四散,吱哇一片。 闻轻溪的斜侧方,看向投屏的位置上,摆着一个支架,支架上架着一个平板。 平板开着某音的拍摄,拍摄画面设置了玲珑灵气小窝瓜的特效,恐怖电影瞬间变成了喜剧电影。 剥干净橘子皮,动手将橘子肉一囊一囊分开的闻轻溪,手上动作略微有些僵滞。 他只是秉持着小白脸的一贯作风,在牧云枕问他害不害怕看恐怖电影的时候,下意识地轻轻点了点头。 点完了头才反应过来,他实在已经距离小白脸的人设十万八千里远了。 没道理不敢看恐怖电影。 他的殿主显然知道他并不害怕,大概是无言的默契,觉得他终于想起来要维持维持他小白脸的人设,于是命人弄了个支架过来,给他放了个平板,并且开了拍摄特效。 然后……然后就是这样了。 “远远啊,还害怕吗?”瘫着处理殿中事务的牧云枕抽空打趣小白脸。 闻轻溪分橘子肉的动作狠狠僵住:“……” 他的殿主喊他什么来着?远、远远?远远是什么?哦……他叫奚远来着。 “殿主关怀备至,奚远自然不怕。”他嘴角微抽,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来着——不作死就不会死。 可恶的特效,狠狠破坏了恐怖片的氛围! 对于不害怕恐怖片的人而言。 他现在,只要一想到僵尸、鬼怪,满脑子都是那个小窝瓜的特效。 牧云枕挑眉,啧了一声,伸手捞了囊橘子肉放进嘴里,甜得眉眼弯弯:“嗯……甜!干得不错,这个月涨零花钱。” “谢谢殿主。”闻轻溪配合地微笑。 橘子肉分完了,他看了眼茶几上的坚果,挑了盘子里的山核桃,认真地一点点剥壳。 山核桃好吃,但是取肉麻烦。 其实,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茶几上的这些坚果,在以前他还没来幽冥殿的时候,应当只是摆着看的,或者有手下进来汇报,临走的时候,殿主会让他们顺手抓个一把带走。 殿主她嫌烦,懒得剥。 大概,桃夭在的话,不忙的话,会剥上一些。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买坚果仁。 因为坚果仁比带壳的坚果贵。 幽冥殿穷,钱要省着花,要不然也不会做新式武器的生意了。 闻轻溪大约也能猜到,幽冥殿的钱除了维持幽冥殿的日常运转,剩下的应该都在幽冥殿主那个实验室里了,就和修罗殿一样。 只不过修罗殿不差钱,不用想尽办法弄钱。 伴随着鬼怪出现的bgm,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倏然响起。 牧云枕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只见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的字样是——忧忧班主任。 手机就在茶几上,闻轻溪的余光也瞥到了屏幕上的字。 忧忧班主任。 他低垂的眼眸中,眸光轻闪。 忧忧,会是实验室那个检测报告单上的沈无忧吗? 这段时间,他不动声色地把幽冥殿所有被允许去的、不被允许去的地方,都去过了,连小孩的影儿都没有见到一个。 他唯一没有仔细探查过的地方,就是现在这座楼。 幽冥殿主就住在这里,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便会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闻轻溪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探查这里。 他也住在这里,很清楚住在这栋楼里的,只有幽冥殿主和他,而他的房间就在一楼,在卫生间旁边,也在楼梯旁边,进进出出的人他都知道。 那么只会有一种解释,那个叫沈无忧的女孩,并不住在幽冥殿。 或许会小住。 他不着急,更觉得就这样和幽冥殿主在一块儿也很好,安静且耐心地等了一个月,终于在今天,见到了一丝可能与沈无忧有关的痕迹。 班主任…… 莫非,沈无忧竟然在上学? 幽冥殿主竟然放这样一个,类似yx -57基因的携带者去上学? 沈无忧,不是试验品吗…… 闻轻溪脑子里快速滚过无数想法,那边牧云枕已经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 “对,我是。” “什么!哪个医院?” “n市第一中心医院,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牧云枕挂电话、关电影,就连手里的文件也再不看一眼,全部放到茶几上,捞起旁边的风衣,起身就走。 “出什么事了?”闻轻溪连忙跟上。 他看到她满眼焦急,甚至有些慌乱。 这种焦急和慌乱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因为出事的人是与她的研究息息相关,担心研究中断而焦急慌乱,而是出事的人就如同她的亲人一般,因为担心亲人的安危,心中焦急,从而慌乱无措。 “去n市第一中心医院。”牧云枕没说出了什么事,只急切地复述了一遍,疾步朝车库走去。 她接电话的时候没有开外放,手机的系统音量也不是很大,闻轻溪并没有听到电话那一头的声音,只是大致推测出,那个叫忧忧的在学校出了事,被送去医院,具体什么事,他无从推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楼,正好碰到前来汇报工作的桃夭。 桃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牧云枕停也不停:“忧忧出事了。” 桃夭顿时双目睁圆,立刻随手招来一个下属,把手里抱着的文件全部交给他,交代他送大楼里后,就小跑着快步去追牧云枕。 车是牧云枕亲自开的。 桃夭坐副驾驶,闻轻溪坐后排。 两人才坐进去,车门拉上的瞬间,牧云枕一脚油门下去,嗖的一声,把普通大众开出了超跑的气势。 第36章 本就是个将死之人 n市第一中心医院,手术楼。 牧云枕马不停蹄坐电梯来到六楼,一路的紧张焦急之下,白皙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手术室亮着红灯,手术室前站着一个小孩和好几个大人。 小男孩脸上流露出害怕,握成拳头的小手被母亲紧紧牵在掌心,母亲则是一脸凝重,站在旁边,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在这对母子身边的几个大人,牧云枕只认识两个。 一个是忧忧的班主任魏老师,另一个是n市第二小学的校长。 另外两个应该也是校领导。 “魏老师。”牧云枕快步走过去。 听到声音,班主任这才把目光从手术室门口挪开,难为情地向牧云枕点头:“沈同学姐姐。” “忧忧怎么样?”牧云枕连忙问。 “救护车到医院后,沈同学当即就被紧急送入手术室手术,现在手术已经进行了十分钟左右。”班主任用最简洁的字句和牧云枕说明情况。 二小距离一院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救护车一路疾驰,用了十分钟就把伤者送到医院,而后一路绿灯送进手术室。 从幽冥殿到一院的路程就很远了,得有一个半小时。 牧云枕接到电话的时候,救护车才刚到,或者还在来的路上,她硬生生将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压缩到半个小时,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一院。 “忧忧怎么会摔倒?学校里发生了什么?”知道忧忧在手术室里,牧云枕暂且稍松半口气,冷静下来询问班主任。 电话里班主任只来得及用极简短的话语,告诉她重点——忧忧摔倒流鼻血,昏迷不醒,她叫了救护车,送忧忧到n市第一医院。 “是这样的。”班主任仔细地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复述给牧云枕。 沈无忧不是报名进的二小,而是中途插入进去的,是牧云枕找到二小的校长,给二小捐了一栋实验楼之后,才被留下来的。 校长一开始并不同意沈无忧进入二小。 不仅仅是因为她没有上过幼儿园,更因为她身体有很大的问题—— 沈无忧是坐轮椅的,视力不好,嗅觉也很淡,整个人就是属于瓷娃娃那一挂的,十分脆弱,一个照看不好就容易出什么事。 然而,他正要拒绝,牧云枕开口却就是财大气粗地给他们二小捐实验楼。 二小不比一小,只是普通小学,并非贵族学校,就连翻新都要等第二年的暑假或者寒假,用学生们交的学费去翻新,更不要说新建什么实验楼了,图书馆都是旧档案室改造的。 于是校长犹豫了,仔细询问沈无忧的情况。 得知沈无忧患有严重的恶性脑膜瘤,只是渴望可以和同龄的孩子一起学习之后,心软的校长有些松口。 又当他知道,沈无忧即使患病,也有通过请到家里的老师学习知识,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出一份试卷,让沈无忧试着做一做。 只要能够做到六十分,他就同意让她进入二小。 虽然脑膜瘤压迫神经,导致沈无忧视觉模糊、嗅觉降低、双腿不良于行,甚至连拿笔写字的动作都略显缓慢僵滞,但出乎意料的,这一份在整个一年级平均分只能达到六十多的试卷,沈无忧答到了八十七分。 比不上考满分考九十几的人,却已经足以让校长眼前一亮。 但二小的住宿制,是以一个学期为单位的,只有寒假暑假或者小长假才可以回家,校长担心沈无忧无法习惯,也无法照顾自己。 是沈无忧开口说自己没有问题,校长才答应下来的。 于是沈无忧就这样进入二小,被安排到一年二班,魏老师的班级。 得知沈无忧的身体情况,班主任魏老师也特别照顾她,给她安排了一个第一排的、在中间的、可以不用轮换的座位,还找了三个可爱乖巧的女同学,嘱咐她们要多照顾沈无忧。 谁料想,在魏老师注意不到的角落,沈无忧一直在被同学欺负。 最初的几天同学们确实都很乖地照顾她,可是在他们逐渐摸清楚她的性子之后,开始恶劣地称呼她残废、瘸子、瞎子…… 下课后,只要老师不在教室,课间便成了他们的狂欢。 手指着沈无忧,大声地喊她残废,喊她瘸子,喊她瞎子,甚至恶趣味地在她的课本上用铅笔乱涂乱画,借口给她倒水,往她的水杯里加泥土、加虫子,连尿尿的都有。 可是老师一来,他们便瞬间变成乖孩子,吃准了沈无忧不告老师的行为。 被魏老师嘱咐的那三个女同学,不是不想帮沈无忧做什么,只是带头欺负她的人,是班上打架打得很厉害,又很皮的那一群男同学。 其中一个女同学想要偷偷去告老师,岂料才走出班级就被两个男同学拦住,用拳头威胁,还告诉她她要去敢去告状,他们就撕了她最喜欢的贴纸。 沈无忧……沈无忧不是性格软弱,她只是不想给牧云枕添麻烦。 如果没有姐姐,她早就死在四年前了,姐姐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她鬼门关拉回来,她本来就是个将死之人,脑袋里的瘤子随时都会爆发,她随时都会死,所以不在乎外界对她是善是恶,她就想在死之前多看一看这个世界。 她只觉得那些欺负她的同学十分好笑,不愿与这些小朋友计较来计较去。 可她自己也才六岁,和他们一样的年纪。 却早已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副小大人的心性。 哪知她的不愿计较,在欺负她的同学们眼里,竟然是软弱,愈发助长他们的气焰。 之前他们仅是说话难听,各种欺负她看不清、闻不清,今日午休,一个一直以欺负她为乐的男同学,装作路过的样子走到她身边,却突然伸手推了一把轮椅,把正在眯着眼睛努力看题目做习题的她,推倒在地。 哐当一声,量身定制的轮椅重重砸到地上,沈无忧的脑袋侧着,咚的一声,狠力砸在地板上,甚至回弹了一下。 然后紧跟着,两股鲜血如同泉涌般,汩汩地从沈无忧鼻孔里流出来,一下子就把她的校服和地面染红了一大块。 第37章 她又没事,为什么要道歉! 沈无忧很短暂地嘤咛了一声,接着就彻底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这下,故意推倒她轮椅的男同学慌了,看着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到处都是鲜红的血的沈无忧,男同学一下子哇的大声哭了出来。 周围哄闹并看热闹的同学,顿时一片寂静,班级里只剩下男同学大哭的声音。 甚至看着在不停大股大股流鼻血的沈无忧,有的人都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血从她鼻子里流出来的声音。 在男同学被吓哭后的几秒钟,那个曾经试图悄悄去告状的女同学,眼睛里闪过犹豫挣扎,最终还是捏紧小拳头,转身朝班级外狂奔出去。 当她带着魏老师进班级,沈无忧流出的血已经积了半个课桌那么大。 魏老师知道沈无忧的身体情况,看了一眼沈无忧,不敢动她,而是连忙拿出手机拨打120叫救护车。 之后魏老师也来不及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按照女同学告诉她的话,给牧云枕打电话,告诉她沈无忧摔倒了,流了很多鼻血。 沈无忧出事的消息很快传到校长耳朵里,校长和办公室里,在和他汇报工作的三个校领导,立刻赶到教室。 简单的询问后,从学生们的口中,得到了男同学故意推倒沈无忧的答案,魏老师瞪大眼睛,立刻给男同学的家长打去电话。 再之后,救护车到来,沈无忧被抬上救护车,魏老师、校长带着男同学,还有两个校领导一起上了救护车。 另一个校领导则是被留下,不管是查监控还是询问,一定要弄清楚当时事发时的情况。 男同学的母亲工作地点离医院很近,在救护车到达医院没几分钟,也到了医院。 弄清楚大致情况后,强忍着打骂的冲动,拽着儿子站在手术室门前等女同学的家长过来问责。 再接着不久,被留在学校的校领导就给校长来了电话,将沈无忧入学几天后就被欺负,到今日更是被故意推倒的事情,全部详详细细地告诉校长。 听到校长外放的声音,手术室门前的所有人越听越心惊。 一直到对方挂断电话,隔了好几秒,才慢慢回过神来。 从什么时候起,可爱单纯的孩子,竟变得这样可怕,好的不学,却把坏的学了个彻底,拉帮结派、恐吓威胁,层出不穷,还知道要避着老师,知道挑好欺负的人欺负…… “沈同学姐姐。” 在班主任说完后,男同学母亲拉着儿子走到此刻正闭着眼睛,强忍怒火的牧云枕面前,难堪地低下在短短二十几分钟内,变得无比沧桑的头颅。 “对不起,是我没有教育好孩子。”她咬着嘴唇,声音颤抖自责。 她用力地推了推躲在她身后的儿子,把儿子推到牧云枕面前:“跟这个姐姐道歉。” 男同学在沈无忧打量流鼻血,昏迷不醒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当时就立刻用大哭紧急避险,一直到母亲过来,他才试探性地慢慢停止哭泣,躲到母亲身后,寻求母亲的庇护。 然而刚才还一直牵着他的手的母亲,现在却一把把他推到前面,让他和一个不认识的人道歉。 他都不认识她,有什么好道歉的。 他梗着脖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牧云枕,哭得红肿的眼睛满是不服与桀骜。 “吴鑫易!快和这个姐姐道歉!”手术室门口不好大声喧哗,吴母压着声音,严肃地训斥,“你看看那里,你把人推倒,人都进手术室了!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吗!这个姐姐是沈同学的家长,你推了人家的妹妹,不应该道歉吗!” 吴鑫易犟脾气上来,更加用力地梗着脖子:“她进手术室了!她又没事!我为什么要道歉!”一根小手指抬起来指着牧云枕,“我又不认识她!” 吴母大惊,连忙把吴鑫易的手指按下来,着急忙慌地和牧云枕道歉,低垂的面孔上满脸羞耻:“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教育好儿子,对不起……” 她就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在儿子很小的时候,丈夫就出轨了,后来两个人打官司离婚,儿子被判给她,她就一个人带着儿子努力生活。 最辛苦的一段时间,一天要打四份工,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足六个小时。 到儿子上小学,她才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一点,也有了固定的工作。 然而她为了让自己和儿子活下去,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来教育儿子,而儿子在她面前始终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她以为儿子是长大了,哪知道,儿子这不是长大了,而是学坏了啊。 牧云枕浑身冷气四卸,冰冷的目光紧紧盯着吴鑫易望向她的眼睛。 她是在尸山血海里厮杀过来的,怒极时的眼睛里,充满了可怕的寒冷与血腥,堪堪六岁的吴鑫易在接触到她的目光的一刹那,就被吓呆了。 牧云枕往前跨了一步,逼近他,逼仄阴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最好祈祷她不会出事。我妹妹要是死了,我要你命。” 吴鑫易浑身一震,哇的一声哭出来,一下子缩回到吴母身后。 吴母也吓了一跳,魏老师还有校长校领导都吓了一跳,连忙围过来小声请牧云枕冷静。 “沈吟。”闻轻溪轻轻在她的肩膀上按了按,温润的嗓音在她耳边荡开。 将她几乎就要蹦出来的阴暗面赶回内心深处。 牧云枕闭了闭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不再看连连道歉的吴母,和躲在她身后偷偷露出来半个眼睛的吴鑫易一眼,目光紧盯手术室。 “吱呀——”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而手术室上方的灯依旧显示红色—— 抢救中。 一个护士从手术室中走出来,抬在胸前的双手手套上沾着血迹,急切的眼神在门前的人中扫过。 “病人家长在不在?” “在的,我是。”听到护士的声音,牧云枕忙拨开人走到近前,“我是病人家长。” 护士点点头,公事公办地将病人情况描述给牧云枕:“开颅之后发现病人患有恶性脑膜瘤,并且因为摔倒受撞击,脑膜瘤已经破裂,必须手术清除血肿和切除肿瘤,但是很抱歉——” 第38章 沈无忧 沈无忧是四年前,牧云枕还在黑三角的时候救的,到今年也不过六岁。 彼时年初,牧云枕刚刚建立起幽冥殿,幽冥殿的名声在黑三角都还没有打响,更不要在全q星了,到这年将近年底之时,幽冥殿才彻底统一黑三角所有势力,在国际上正式打响名号。 沈无忧那时候也不叫沈无忧,她没有名字,或者说当时还不到她记事的年纪,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顺利收复黑三角某处势力,心情颇好往幽冥殿回的牧云枕,余光一瞥,瞥到一个幼小的身影躺在路边,不知生死。 黑三角这个地方,是q星最最混乱的地方,不受任何一国管辖。 这地方在以前,原先是l国,但是l国国内本就十分混乱,鱼龙混杂,到处都是各种大大小小的组织。 于是后来,很多国际罪犯就看中了这一点,将逃亡的目的地定在l国。 l国的权首软弱无能,始终在疯狂端水,试图维持国内平衡,左手多一点水,右手加一点水,加来加去,越加越多,终于双手再也托不住水碗,啪嗒一声摔在地上,水碗摔得粉碎,浑浊的水流了满地。 各种组织如同饿狼扑食一般,默契地用最快的速度,将无主的地盘圈划进自己的领地。 又在分食完毕后,不满足于自己圈占的面积,前一刻还好声好气称着哥哥弟弟,下一刻反目成仇兵戈相向,互相争夺地盘。 在此期间,越来越多的雇佣兵出现,为各个组织雇佣,为他们而战。 后来l国的国名就逐渐被黑三角代替,成为国际上一个最黑暗、最可怕的角落。 在黑三角的路边、垃圾桶里、河里,等等……随处可见尸体,死人在黑三角是无比平常不过的,甚至可以看到路边被划开肚子,取走了胸腔里各种器官的尸体。 幽冥殿势力还不是太大,而在黑三角,善意更是最最要不得的。 牧云枕原本就是余光瞥到,随意扫一眼罢了。 却没有想到,那个被她潜意识以为已经是死人的幼小身影,被黑漆漆的污水淹没一半的手指,突然轻轻地蜷曲了一下。 牧云枕咦了一声,停住脚步。 她朝路边看去,那个幼小的身影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金纸,胸口也不见半分起伏。 没有呼吸? 牧云枕歪了歪头。 是她看错了? 她微垂眸,短暂地停顿后,还是选择朝幼小的身影走去。 如果她没有看错,那么这个小女孩方才,应当是用尽剩余全部的力气在向外界求生,如果是她看错了,那也算她们有缘,她会找个好地方,让她入土为安。 她走近小女孩,在小女孩身边蹲下,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她鼻孔下。 没气,一点微弱的气息都没有。 牧云枕没有就此便判定小女孩已经身亡,又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她胸口。 终于—— 漫长的等待之后,她听到了很轻很轻的,一声心脏跳动的声音。 遂,她将小女孩抱起,带回幽冥殿。 然而,医生给小女孩做完细致地检查之后,告诉了牧云枕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 小女孩患有严重的恶性脑膜瘤。 癌细胞生长很快,而周围却被无数血管神经包围,就好像缠在一团攥圆了纸上的毛线,毛线将纸团缠得严严实实。 想要将纸团取出来,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挑中一个地方,把这个地方的毛线全部朝周围拨开,把纸团从中间拽出来,要么,把毛线剪断。 可血管和神经不是结实的毛线,癌细胞也不是纸团。 生长得极快的瘤子,已经压迫到神经。 就现在这种情况,小女孩即使醒过来,视觉亦会模糊不清,如同近视,并伴随嗅觉降低,对气味分辨不灵敏,伴随双腿无力,不受控制,不良于行。 幽冥殿的医生虽然是黑三角最厉害的医生,但其实,放在外界来看,也就是普通医院的医生水平。 他做不到切除肿瘤,也不敢切除。 而且似乎小女孩身体的基因还有些问题。 不过这个不是医生检查出来的,而是牧云枕给小女孩做第二次检查,准备着手治疗的时候,查出来的。 牧云枕对医术乃是自幼自学,虽然没什么证书来证明她的医术,但若是同国际上的顶级医生相比,跻身前三十不是问题。 小女孩体内的基因类似处于变异的边缘,不是正常基因,又没有完全变异,这个程度的诡异基因破坏了小女孩身体里的平衡,不仅让她的肿瘤生长加快,还使得她此刻几乎两只脚全部踏入鬼门关。 直至年底,牧云枕才勉强保住了小女孩的性命。 小女孩醒后,知道是牧云枕救了自己,即使十分虚弱,也努力认真地动了动小手,勾住牧云枕的手指。 见她乖巧又可爱,牧云枕便温声问她愿不愿意跟着她。 虽然,倘使她摇头,她也会强行将她留在幽冥殿—— 毕竟,她是她二十年来,见到的唯一一个类似yx-57的基因携带者,固然类似的地方极小极小,却总算有了实质性的追寻方向,而非只是各种字面资料。 小女孩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她有了名字,跟着牧云枕的化名——沈吟姓,叫沈无忧。 之后又用了半年,使沈无忧体内基因重新保持平衡。 好在沈无忧体内的基因,仅仅只是有一分半分类似yx-57的痕迹,令其稳定、保持平衡并不困难,也因为影响甚小,而不存在什么后遗症,只是查基因的话,可以发现一些端倪。 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牧云枕除了为沈无忧保命,为她平衡基因以外,还在同时研究针对她脑膜瘤的特效药—— 抑制肿瘤生长,减缓其生长趋势,拖延时间。 后来的一年,牧云枕以幽冥殿的名义,四处寻医,试图找到一位可以救治沈无忧的医生。 这些医生都是国际上名列前茅的顶尖医生,然而在为沈无忧做了细致地检查之后,每一位都全额退还了幽冥殿给出的定金—— 因为治不了。 第39章 点起一盏温暖的小灯 脑膜瘤生长的位置过于刁钻,若要切除,几乎不可避免地会碰到血管或者神经,纵使可以及时止血,但大概率依旧会出现大出血、神经损伤的情况。 每一个医生都如实地告知了牧云枕,自己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 而在这些医生当中,手术成功率最高最高的,也仅仅只有4%而已,大部分医生皆认为自己的成功率不足1%。 直到后来,一个医生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告诉牧云枕——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可以救小女孩,为她做手术的话,那么那个人,只有可能是神医榜上,排行第一的神医鬼影。 所以自此之后,牧云枕便一直在寻找神医鬼影。 幽冥殿巨额悬赏,寻找神医鬼影的任务,也一直挂在网上。 但可惜的是,始终都不见半点神医鬼影的踪迹。 神医鬼影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在q星寻不见一点影子,甚至有时候,牧云枕都要怀疑,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是不是那个医生在骗她—— 在那个医生告诉她,神医鬼影是最有可能救沈无忧的人之后,她给了那个医生远超定金数倍的谢礼。 随着时间的推移,牧云枕其实都已经不太期待能够找到神医鬼影。 她为沈无忧研制的特效药,也几乎每三四个月都在改进,到沈无忧四岁多的时候,差不多成功抑制住了脑膜瘤的生长—— 一年生长一毫米都不到。 这一年,牧云枕开始请老师到幽冥殿,为沈无忧讲一些知识。 牧云枕本来是不打算让沈无忧去学校上学的。 是她六岁多的时候,自己提出想去学校上学,想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想和一个正常人一样,体验正常人的生活。 牧云枕心疼,怕她出事,怕她照顾不好自己。 虽然沈无忧很早很早就不需要旁人操心,一直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很好。 但是已经将沈无忧看作自己亲妹妹的牧云枕,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这担心那,毕竟,纵使有特效药在,沈无忧依旧十分脆弱,尤其是脑袋。 一点点外力,就有可能打破脑袋里的平衡,使脑膜瘤彻底爆发。 可将沈无忧留在幽冥殿,不过是打着她的名义对她好。 在沈无忧的扯娇和认真保证下,牧云枕选择尊重她自己的意愿,松口了。 因为沈无忧没有户籍,在a国算是黑户。 幽冥殿一直在找沈无忧的父母,但也一直都没有消息。 能被扔到黑三角路边等死,要么她没有父母,要么被拐,再要么,是她的父母不要她了。 而牧云枕自己,现在还算是见不得光的一挂。 沈无忧上学用的户籍,只能造假。 不过这事并无困难,黑客z轻轻松松便能给沈无忧弄出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户籍。 之后就是捐实验楼,沈无忧成功入学。 至于为什么选中只有寒暑假,学生才可以回家的二小。 一则是因为二小是离幽冥殿最近的小学,二则二小是普通小学中排行第一的学校,学习氛围好,老师也很照顾学生,类似边玩边学的模式,在玩的过程中体会学的乐趣,因为吃住都在一起,可以很快交到朋友,拥有自己的圈子。 牧云枕没有想到,在礼仪之邦的a国,六七岁的小孩心理竟然会这样恶劣。 “——我们的医生没办法切除肿瘤,只能先清除血肿,尽量为病人延长生命。家属如果能请到可以做手术的医生,务必尽快请来医院,如果家属选择放弃,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让病人出手术室,与家属见面。” 这样的事情护士见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虽然心中惋惜,声音却始终平静,甚至在外人听来,可能还有点冷漠无情。 但事实就是这样,世事无常,生生死死,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见了太多太多,再暖的心也抵不过千万次死亡的冰冷。 牧云枕眉宇紧拧:“我会想办法,请尽量救治。谢谢。” “好的。”护士应声,转身回去手术室。 “夭夭。”牧云枕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暴戾,转过头,“悬赏还是没有线索吗?” “是的。”桃夭点头,愁眉不展地握着手机。 护士和自家殿主说话的时候,她就登了幽冥殿的账号去看了悬赏。 悬赏没有人接,而悬赏下面的评论区,基本上都是在讨论神医鬼影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 没有人知道神医鬼影是男是女,没有人知道神医鬼影是哪国人,没有人知道神医鬼影年纪几何,没有人知道神医鬼影半点行踪…… 一如自己所料。 牧云枕心中暗叹。 她微微攥拳:“悬赏金额再翻一倍,另外再加上一条,只要神医鬼影接单,救忧忧性命,幽冥殿可以满足其任何要求。” 桃夭有一瞬惊愕,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自家殿主,但随即就应了一声是,低头在手机上快速操作。 悬赏金额再翻一倍,就是千亿的数,恐怕得把幽冥殿卖了,才能填补上这个空缺。 满足任何要求…… 意思就是,只要神医鬼影救了忧忧小姐。 哪怕神医鬼影要求他们殿主自杀,殿主也会立刻将枪口对准自己。 哪怕神医鬼影要求幽冥殿攻打某一国家,幽冥殿也必须听令。 哪怕神医鬼影要求幽冥殿刺杀a国权首,幽冥殿也只能想尽办法出手,一次不成便前赴后继亦不可停止,直至a国权首身死,或者幽冥殿死至最后一人。 桃夭知道自家殿主没有兄弟姐妹,父母……父母虽然还在,但…… 这些年来,殿主一个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拼尽全力撕破黑暗建立幽冥殿,养了他们这一帮子手下,可殿主心里很苦。 她亲手救下、亲自取名的小女孩,正如她一般,慢慢地走进她心里,执着地撕破了她心中的黑暗,在她的心房中点起一盏温暖的小灯。 让曾经为了活着而活着的殿主,重新变得有血有肉。 一旁,收敛着气息,像空气一样站在牧云枕身后,不被任何人注意到的闻轻溪,在听到神医鬼影四个字时,微垂的眼睛里,眸光轻轻一闪。 第40章 恐龙血什么时候这么常见了 幽冥殿这么大手笔,挂悬赏找神医鬼影,竟然是为了救沈无忧麽…… 一个体内存在类似yx-57基因的小女孩。 幽冥殿主的这一举动,是真心将小女孩看作亲妹妹,寻医救家人,还是,因为小女孩死了,她便失去了拥有类似yx-57基因的活体,无法继续进行研究…… 将全部身家乃至幽冥殿的名声都押上…… 这个答案,或许说不定。 然而就在闻轻溪思考判断幽冥殿主的真正目的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再一次打开。 出来的依旧是那个护士。 但护士手上沾染的血却更多了。 护士露出的两只眼睛里,也多了几分急切:“血库血包不够,病人急需输血,病人家属是ab型血吗?是的话,请马上前往右手边献血室献血。” 他们是n市第一中心医院,医院的血库通常都是满的,很少会存在血包不够的情况,但偏偏今日,生产的孕妇当中,有三名ab型血的孕妇。 剖宫产手术前,血包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就怕手术过程中需要输血。 而这三名孕妇当中,好巧不巧,一位因为子宫收缩不良引起出血,一位有严重的贫血,第三名和沈无忧一样,此刻就在手术室里手术。 于是,血库里剩下的血包不够了。 倘若牧云枕和沈无忧的确是姐妹,那么牧云枕有很大可能是ab型血,但沈无忧是她在路边捡的,并非亲姐妹,而且哪怕是亲姐妹,两个人的血型也不一定相同。 校长和校领导、魏老师之间,立刻相互询问了一下,可是一个接一个的摇头,证明几个人都不是ab型血。 “我是ab型血。” 一道沧桑的声音从桃夭、闻轻溪身后响起。 说话的是吴鑫易的母亲。 她走到牧云枕面前,认真地说道:“我是ab型血,我可以去献血。”她顿了顿,怕牧云枕不信,怕牧云枕担心她居心叵测,又提出道,“我可以先去验血。” 在她背后,听得懂的吴鑫易,小手紧紧揪着母亲的衣服,绷着脸颊,一脸倔强地试图不许母亲去献血。 “多谢。直接去就好。”牧云枕朝吴母点头。 她并不怀疑这个面相老实,脸颊因为难为情而涨得通红,双手充满龟裂,明明不到四十岁,看着却好像已经四五十的中年女子。 吴母诚恳待她,她也付诸相应的信任。 似她这样在黑暗的世界摸爬滚打过的人,一双眼睛最会识人。 更不用说她建立起幽冥殿,带领幽冥殿走到全世界眼前,让全q星都不敢小觑,让众组织都见之让路。 吴母点了点头,抓开儿子的手,快步朝旁边的献血室走去。 吴鑫易见母亲不管自己,当即就要哇的一声哭出来,试图用哭泣来将母亲绑在身边,不让她去献血室,不许那个残废身体里流上他母亲的血。 牧云枕一眼瞪过去。 欺软怕硬的吴鑫易顿时浑身一震,颤抖着把哭声收起来。 甚至因为太恐惧太害怕,收声的时候太着急,嗝的一声,开始打起嗝来。 牧云枕没再管他,目光看向护士,强行逼迫自己冷静:“如果血包足够,最多,可以拖延多少时间?” 护士不知道。 出来前她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医生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稍等。” 她只能先回去问。 护士出来的很快,一进一出不过几分钟。 “六个小时。但如果在手术台上拖延到六个小时,病人出不了手术室,而如果缝合起来,病人虽然可以撑到八九个小时,却经受不起第二次开颅。” 牧云枕顿了很久。 “……不缝合。” 一旦缝合,等待沈无忧的,只有死亡,不缝合,则还有一丝生的机会。 “好的。” “夭夭。”牧云枕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站不住,伸手抓在桃夭的手腕上。 “殿主!” 桃夭吓了一跳,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冰冷,几乎感觉不到热气。 她连忙翻腕拖住牧云枕。 “联系幽冥殿的人,凡是ab型血的,让他们全部放下手里的事,立刻赶来一院献血。” 她吩咐完桃夭,又推开桃夭的手,往献血室走。 “我是恐龙血,我的血可以输给任何人。” 恐龙血是一种比熊猫血还要稀有的血型,所以被人们称为恐龙血。 这种血型在全q星,出现的概率,仅在数百万分之一。 和熊猫血一样,恐龙血可以输给任何血型的人,但作为受血者,恐龙血和熊猫血的拥有者,在受血时所受的限制极大。 如果没有相同血型的血,这两种稀有血型的拥有者受血时,一个不小心,便会危及生命。 看着牧云枕没入献血室的背影,闻轻溪眼眸中悄然划过一抹惊讶。 恐龙血,什么时候这么常见了…… 可是幸运女神并不眷顾着沈无忧,这个年纪轻轻,就看遍人世冷暖、吃尽苦头的小女孩。 牧云枕刚刚从献血室出来,被闻轻溪搀扶着坐到手术室旁边的椅子上,还没有把椅子坐暖,手术室的门就又打开了。 护士手上的血洗干净了。 却拿了一份病危通知书。 “病人在清除血肿的过程中大出血,后续如果无法止住血,病人可能撑不到六个小时。” “恶性脑膜瘤破裂引发的大出血,几乎没有止住的可能,家属要做好准备。”护士补充道。 接过病危通知书的牧云枕双手一颤,单薄的纸张差点掉落。 “姐妹……” 得知消息的黎迟予,放下手中的工作,紧赶慢赶赶过来,正好听到护士说的的最后一句话。 她放缓着急的脚步,轻手轻脚地走到牧云枕身边,陪同她坐在椅子上,臂弯将她的肩膀轻轻揽住。 三年前牧云枕回到n市,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带着沈无忧见的她,把沈无忧介绍给她,告诉沈无忧,从现在开始,她又多了一个姐姐,多了一个家人。 而同时,她也知道了沈无忧的身体情况。 自家姐妹好不容易敞开心扉,有了家人的陪伴,可小女孩脑子里的肿瘤不知道哪天就会爆发。 她心疼她家姐妹,更恨那个让她家姐妹家破人散的罪魁祸首。 第41章 牧氏集团 可她干不过那个人。 那个人有权有势,即使她拥有现在n市第二大的黎氏集团,那个人想要弄死她、弄死她的集团,也跟手指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就如同五年前,那个人弄牧家的牧氏集团一般。 她和她姐妹都很清楚那是那个人搞的鬼,但那桩事却没有留下一丝牧氏集团冤枉的蛛丝马迹。 原本那件事应该就到这里—— 牧氏集团被迫破产,牧氏总裁判终身监禁,被关进监狱。 然而,网络上,在牧氏集团出事之后,万能的网友把牧家的一切都扒了出来,包括牧家始终没有公开的住址。 无数网友自发组织起来,堵在牧家门口又是谩骂又是扔石头扔臭鸡蛋,两批人轮班倒,日夜不停,牧夫人被他们逼到头脑不清,逼成疯子,最后被关进精神病院。 她姐妹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给牧氏翻案,只能偷偷离开n市、离开a国,去到黑三角那个灰暗地带求存。 那个时候,她姐妹也只是学过一些普通的拳脚。 她姐妹现如今会的,基本上都是在黑三角到幽冥殿定基地于n市前,这段时间里逼自己学起来的。 好在牧氏向来低调,她姐妹的照片始终没有在网络上出现过。 而后来网友去堵牧氏家门口,在牧夫人的阻拦和保护下,她姐妹的长相也一直不曾为人所知。 加上女大十八变,加上后来黑三角的经历,大概只有她的父母才能一眼认定,她就是他们的女儿。 纵使是她这个闺蜜,三年前见自家姐妹的第一眼,亦差点不敢相认。 更不用说从前同她姐妹不太熟悉的同学了。 只是即便她姐妹带着幽冥殿回归,也无法以自己的真实姓名行走于世间,更无法去监狱和精神病中探望父母—— 有黑客z在,户籍证件都可以伪造,但她父母与子女的长相总是有所相似的,哪怕当年的事已经暂且被互联网遗忘,可她姐妹一旦去探望,一旦被认出,那个人制造了当年冤案的人,不会放过她姐妹。 何况,以那个人的细致谨慎,不会不安排人守着监狱和精神病院。 去探望的人,极有可能直接被拿下。 或者按罪名,或者连罪名都懒得按,直接以逃犯的身份,将她姐妹一并关入监狱。 黎迟予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这些年,她一直在想方设法查牧氏当年的事,但也一直都没什么进展。 甚至幽冥殿都没有查出来什么。 可见那个人有多厉害、多仔细。 “阿予……” 牧云枕靠在黎迟予肩膀上,嗓音暗哑。 “会好起来的……”黎迟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打姐妹的后背,“忧忧福大命大,当年就半口气都熬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熬过来……” 说是这样说,可她也知道,这一次和当年不同。 当年沈无忧头里的脑膜瘤没有破裂,而这一次,因为被恶意推倒,脑袋碰到地上,瘤子破了。 结局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切除肿瘤,万事大吉;一种,无法切除,沈无忧连手术台都下不来。 他知道,世上可能能救沈无忧的人,除了神医鬼影,很难再有其他人,而即使是神医鬼影,也不一定真的能救。 或者说,神医鬼影是否存在于世上,还是个未知数。 神医鬼影可能只是一个被编造出来,让绝望之人寄托希望的地方。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神医鬼影这四个字,却无人知道神医鬼影这个人。 “沈吟。”闻轻溪走到牧云枕身边,轻声开口。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脆弱成这样,第一次看到她挂在眼睫上的晶莹泪珠。 沈无忧,真的是她的试验品吗…… 他无从猜测,也无法询问。 幽冥殿知道有人对他们的实验室感兴趣,但凡他开口问了,下一秒就能够被幽冥殿主抓起来,扔到地下室里严刑逼供。 相比之下,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可以慢慢找机会,也可以慢慢观察,判断幽冥殿主究竟有没有在做人体实验,幽冥殿是在追查yx-57,还是幽冥殿是yx-57的研究者发展的分支。 没必要打破他和幽冥殿主之间建立的信任默契。 或者说,他似乎很享受现在这种,和幽冥殿主间的相处模式。 “我自认医术不差,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想进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但,他的目的实则并不单纯。 仅仅只是其中之一,他真心想进去帮忙,看能否救治沈无忧。 另一个目的,他想要一管沈无忧的血,拿回修罗殿做一次检测。 或许,第一个目的会占比大一些,取血是顺便。 但那是在他和她开口的一瞬间之后。 在这一瞬间前,他想的是,不管沈无忧是死是活,他都要弄一管她的血,而想要在这个时候弄一管血,就必须想办法进入手术室。 只要进去,就可以弄到沈无忧的血。 在沈无忧死在手术台上之前。 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一定要描述的话,也许是感觉。 看到她的眼泪,他的心好像隐约地抽了一下,一种缥缈的、从遥远的天外传来的诡异抽动。 他只知道,自己不愿意看到她的眼泪,不想要她伤心难过。 牧云枕早已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听到闻轻溪的话,略一考虑便点头应下了。 她知道这个人不简单,也许和她一样,连奚远这个名字都只是化名。 但这些都不重要。 她找不到神医鬼影,只能病急乱投医,死马当作活马医,让他进去看一看,万一这个神秘的小白脸真的帮上了忙了呢,万一呢…… 几个月的相处,她知道他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之间有聪明人的默契。 有些事不需要拿到明面上说得一清二楚,两个人心里互相知道就足够了,就譬如,他清楚地知道她知道他进幽冥殿另有目的。 在平衡没有被打破之前,她享受她该享受的服务,他做他这个身份该做的服务,才是正理。 多一个人进手术室,也算是,多一份希望吧。 第42章 家师社恐 “等等。”见闻轻溪轻车熟路要去换无菌服,给牧云枕递病危通知书的护士,立刻伸手拦住他。 “非医护人员不能进手术室。”她脊背挺直,像是一堵结实的墙体,挡在闻轻溪与手术室之间。 牧云枕站起来,走到护士面前:“让他进去,一切后果由我们承担,与贵医院无关。” 护士十分坚决,并不打算让开。 眼看场面僵持,矛盾一触即发,黎迟予紧跟着来到好姐妹身边,直接拿出从小说看来的霸总的气势与强硬:“听说过黎氏集团吗?我是黎氏集团总裁,让开,否则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牧云枕:“……” 闻轻溪:“……” 校长、魏老师、领导等人:“……” 护士极有职业素养,紧绷着小脸,依旧固执地伸手拦在当前。 这时候—— “让开让开!” 电梯口,电梯叮的一声停住,一个头发花白的白大褂老头带着两个助理,从电梯里走出来。 走出来就听到黎迟予那无比霸气但傻屌的霸总威胁。 走近了,看老头胸口别的牌子,俨然是一院的院长。 院长知道黎迟予。 整个n市就没有不知道黎氏集团总裁的。 不过院长第一次见她,却是在半个月前—— 黎迟予来一院检查身体,结果检查出怀孕的那次。 得知黎氏集团总裁身体不适,来一院看病,身为院长的老头立刻放下手里的事务,亲自接待。 主要黎氏集团是n市第二大集团,随便跺跺脚,n市都会变天。 一院没什么后台,虽然是n市最大最好的医院,但若是真有位高权重有权有势的人来搞,一院根本扛不住。 哦……以前是有后台的,以前的一院背靠当时是n市第一的牧氏集团。 后来牧氏集团倒下,老头带着一院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五年,一直到现在,好在五年间固然有大大小小的医闹,却并非一院不能解决。 院长亲自接待黎迟予,其实也不算与黎氏集团搭线,就单纯地属于在黎迟予面前刷好感。 好感刷得恰到好处、刷得足够,万一哪天一院撞上了无法摆平的事,求到黎氏集团跟前,也许能救一院一回。 “院长。”出于礼貌,黎迟予朝老头点点头,算打招呼。 “黎小姐。”老头也点头回应。 随即走向护士,摆摆手,皱纹脸上笑意慈祥:“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担心,老头子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开除你、扣你工资的,这里的事老头子来就可以了。” 院长都说话了,护士自然不好说什么,弯腰说了声谢谢院长,就离开了。 见护士离开,闻轻溪转身对牧云枕轻一颔首,驾熟就轻地做好消毒、换好无菌服,走进手术室。 —— 手术室。 大门一开一合,手术室里面的医生护士以为进来的,是之前出去下病危通知书的护士,谁知道一抬头,看到的竟是一双陌生的男人眼睛。 不等惊愣中的医生护士开口、动作,闻轻溪便是冷眼横扫,带着刺骨寒意的犀利鹰眸,折射出令人胆寒的眼神。 硬生生将试图上前来拦他的医生护士定在原地,硬生生将他们就在喉间的语句声音逼回腹中。 “家师不许门中弟子示独家秘术于人前。”他一边开口提醒,一边哒、哒、哒地一步一步朝手术台前走,“请诸位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 清冷的声音清晰传进每一个医生护士的耳朵里。 如梦初醒。 主刀医生在拼尽全力止血,他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手上的动作却始终没有停止,不曾也没有精力关注闻轻溪的进入,与身边医生护士的阻拦。 他不能停,一旦停下,自大出血始就没有止住的血,只会越流越凶,更越来越难以止住。 代替他说话的,是给他递各种器械的副手。 “冒昧开口,不知阁下师承哪位泰斗?”他摆低自己的姿态,问得十分诚恳认真。 虽然据他所知,医学界没有哪位泰斗的师门,要求门下的弟子不可以在人前,展示自己学到的门中秘术。 但世间不乏隐世高人。 医学界也不兴编谎话。 就…… 闻轻溪不完全算医学界的人。 懒得踏入医学界,游离于医学界之外,但总有人想将他拉进去,于是差不多算是半只脚被迫拉进医学界。 但见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天马行空编故事:“家师社恐,不愿为人所知,见谅。” 隐世大佬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这种事很常见,要不然,人干什么去隐世。 社恐隐世,多现实呐。 社恐人群的福音。 虽说这人刚进来的时候,气势凌人,但隐世大佬的徒弟麽,傲气点怎么了?啊!怎么了! 看着人长得正正经经,不像什么坏人骗子。 主刀医生略微将血止住一些,紧张感稍减,总算得空喘息说话:“如果手术不成功,一切后果需要你自己承担,与我们无关。” 这事还真得先说好。 相信是一回事,担责是另外一回事。 总不能手术失败之后,这人把手术失败的事按到他们头上,给他们送一个巨大的大黑锅。 更何况,从病人的情况来看,这个手术的成功率几乎为零。 即使是国际上的医学大佬过来动手术,成功率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二了,当然,在脑膜瘤没有破裂之前,或许还能有个百分之三,再厉害点的大佬,应该能到百分之四。 虽然此时此刻不适合有这样的想法,但他真的很好奇,眼前这个人究竟得有多厉害,才能把躺在手术室上气若游丝的小女孩救回来。 “自然。”闻轻溪朝他点头。 他一边观察沈无忧的情况与状态,一边开口:“并且,手术结束之后,功劳我一分不要,我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话去说,然后管好自己的嘴巴。” 主刀医生应下,两人很快达成共识。 他简单地向闻轻溪描述病人的情况:“病人摔倒,头部撞击地面导致恶性脑膜瘤破裂,清除血肿时大出血,现在止血困难……” 第43章 将针灸添古,唤古针灸术 主刀医生话音未落,就见闻轻溪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布包。 说是布包,但实际上,这东西的名字叫针包,是用来放扎针时用的银针的。 现如今的q星上,认识这个东西的人很少很少,便是整个手术室中,也无人知晓。 针包不大,一只手掌就能包裹,不占什么空间,是闻轻溪随身携带的。 换无菌服前,就用灭菌剂消过毒,否则也无法带进手术室。 见闻轻溪将布包卷开,除了没办法停止止血动作的主刀医生,其他的医生护士自知那可能就是这位隐世大佬的师门秘术,遂全部都自觉地转过身,不往手术台上看。 主刀医生看到,闻轻溪手中的布包上,插着一排一排长长短短、有粗有细的银针。 只见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一排银针上划过,挑中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三指捏着,快速稳当地一针扎在病人头上。 紧接着,便看到眼前扎针的手快到虚影浮现,一根接一根的银针,在极快的速度下,几乎没有思考地出现在病人脑袋上、身体上、手指上…… 主刀医生愣住了。 张大了嘴巴。 手上的动作也不知在何时,早已经停了下来—— 停下来也没有关系,在这位隐世大佬的徒弟,给病人扎第一针开始,他还在不在用西医的方式止血,就早已不重要。 那是古针灸术! 是q星上很久很久以前便失传了的古针灸术! 他也仅仅只是从老师的口中得知,在数百也许数千的过去,a国是中医的发源地,后来随着时代的变化,中医逐渐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无数的中医术在变迁中失去传承。 直至现在,医学界的大头被西医占。 所剩无几的中医,传承到的,也不过曾经每个大夫都熟知的探脉开方。 古针灸术之所以被命名为古针灸术,那是因为,针灸早在千年前就已经失传,于是将针灸添古,唤为古针灸术。 古针灸术…… 看着这位自称是隐世大佬徒弟的人,在极短的两分钟内,将大半个针包里的针,全部扎在病人身上,哦……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扎在病人身上的穴位。 而后,但见他手指轻轻划过银针,指尖微曲,在针尾施寸劲弹动。 “铮——” 理当不存在声响,但主刀医生在亲眼所见下,潜意识里就觉得那应该发出很轻很轻的一声铮。 银针与银针间,好似有一股看不见碰不到的气相连,将每一根银针按照某种规律接连,连接是银针,也是病人身体里的气。 一种神秘、微妙的感觉油然而生,仿若超脱自然。 主刀医生忽然灵魂一震。 他想起来! 古针灸术不算失传! 世上有一人,知古针灸术,懂古针灸术,擅古针灸术! 神医榜榜首!神医鬼影! 然而,古针灸术也算失传。 神医鬼影就好似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古针灸术也好似突然重现于世。 古针灸术于千年前失传,千年后的某天,神医鬼影带着古针灸术突然现世。 无门无派,神医鬼影就是神医鬼影。 全q星,有且只有神医鬼影一人会古针灸术。 又或者说,那不一定就是q星失传了千年的古针灸术,只是有人知道神医鬼影会用针救人,于是便将这一种针术以q星失传的古针灸术之名命名。 闻轻溪眼皮微抬,淡淡瞥了主刀医生一眼。 主刀医生浑身一抖,不知道是激动、惊愕,还是害怕,像被军训了似的,连忙转过身,抬着沾血的双手,整个人站得笔挺。 有他为沈无忧施针,沈无忧体内的生机已经暂时稳定,血也暂且止住。 只是沈无忧的身体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即便有银针加持,但倘若后续接着动手术,恐怕大出血仍是在所难免。 不过只要血液供应充足,这台在国际医学界顶级大佬眼里,成功率仅有4%的手术,他不能说做到百分百,99%还是有把握的。 他拿出准备好的抽血工具,在沈无忧头上抽了一小管血。 胳膊上不管怎么抽血,都会留下针孔,要想不被人注意到,或者说不被人发现,唯有在沈无忧脑袋上,找头皮下的血管抽血。 虽然沈无忧身体里被输了别人的血,但又不是全身换血。 就算全身换血,基因检测也不是只有通过血液才能检测出来,只不过血液检测是最常见、最方便的检测方式罢了。 “可以了。”闻轻溪将真空采血管收回口袋。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神医鬼影有一手失传的古针灸术。 知悉此事的,大约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因此,那些医生护士们虽然不太知道什么是古针灸术,但是转过身来看到几十根银针扎在病人身上,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那是古针灸术。 只不过在看他们来看,是这位大佬徒弟在扎针之后施了师门秘术。 其实也差不多。 扎针的位置可以靠记忆照搬照抄,但是扎针后闻轻溪做了什么,他们不知道,而这一小块的缺失,即使他们在后看清楚了他的每一个动作,也无法复刻。 更何况,每一个病人的身体情况不同,施针动针的方式亦各不相同。 偷师不单害人,还害己。 “古针灸术!” 医生护士们压着嗓音惊呼。 “手术刀。”闻轻溪已经顶替主刀医生的位置。 主刀医生被他的声音惊醒,连忙化身迷弟,在一旁兢兢业业地给大佬当副手,恭敬认真将大佬需要的手术器械递上前。 “吸引器头。” “止血钳。” “……” 脑膜瘤生长的位置实在过于刁钻,神经血管间的缝隙被填得满满当当,甚至有几根神经血管已经被长大的瘤子绷紧。 手术的第一大风险就在于此。 为了确保不会产生更大的损伤,有时候,被迫必须要将绷紧到无法移动的神经,或者血管切断,在取出肿瘤之后,再进行细致的缝合复原。 第二大风险便是恶性肿瘤。 沈无忧虽然才六岁,但却已经到了接近中晚期的程度,只好在为药物控制,还没有转移的趋势。 第44章 血不够了 如果肿瘤没有转移、没有破裂,那么以神医鬼影的能力,即便是中晚期,在银针的辅助下,根治亦无困难。 然而基本上所有到了中晚期的人,肿瘤都已经伴有淋巴结,或者发生了转移。 沈无忧无疑是幸运的。 尽管不知道幽冥殿主是找了什么人、用了什么药、怎么样才将沈无忧体内的癌细胞控制住,但就是控制住了,还控制得很好。 现在又遇到了他。 然而。 也就是手术的第三大风险—— 肿瘤破裂。 恶性肿瘤破裂,很有可能在其他部位发生种植,出现浸润、转移的可能。 沈无忧的颅内的肿瘤被药物控制得很好,哪怕到了中晚期,体积也不算大,只是头部遭受碰撞,肿瘤破裂面积不小,手术中需要极其仔细,确保血液与癌变组织全部清理干净。 手术室里十分安静,只有闻轻溪说话的声音,以及递接医疗器械的声音。 除了主刀的闻轻溪,其他的医生护士全部都屏住了气息,像是初学者,无比认真庄严地在旁边围观一台,足以说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术。 手术室台上的病人几乎是被判了死刑的,可如今,这位大佬的徒弟恍若神明般出现,手指翻飞,每一刀都平稳精准地落在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位置,便如同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又一村。 光是看着,就已经紧张得满头大汗,然一个医生下意识抬眼往闻轻溪额上瞧。 却见他额间光滑,不说汗珠,就是薄汗也不见一层。 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游刃有余,仿佛不是在做一台高难度的手术,而是简单的涂涂画画。 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血不够了!”正在换血包的护士焦急地轻声喊道。 她将最后一袋血挂好,急忙走出手术室。 牧云枕带来a国建立幽冥殿主基地的都是a国人,但这些人在过去疲于奔命,没几个记得自己是什么型的血,牧云枕的命令一下,不是找殿中医生验血型,就是就近找医院诊所验血型。 而ab型血的人在a国占比只有不到4%。 记得自己血型的几个人中,没有一个是ab型血。 两个小时,验好血型赶到一院献血的,只有一个汉子。 护士刚刚挂上去的那一袋,就是这个汉子献的血。 即使有闻轻溪的银针,沈无忧的失血量十分巨大,这一袋血挂完,血包就跟不上了。 没有血液输入,就如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厉害的医生,也没办法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然肿瘤的剥离,时至现在,还没有剥离到三分之一。 护士在手术室外问了一圈回来,对上一群眼露期待的医生护士,抿嘴摇了摇头。 若说之前他们为了拖延病人的生命焦头烂额,那么现在,他们是想亲眼看着病人手术成功。 理论上,ab型血的人可以接受任何一种血型,但是受血时,输血量不宜过大,输血速度亦不能过快,且整个过程必须密切观察受血者的状态、血压的变化,一旦出现问题,必须立刻停止。 沈无忧现在的情况,需要极大的输血量,根本做不到缓慢受血,观察状态和血压。 “你们谁是ab型血?”一个医生小声询问着。 “我是a型。” “我是o型。” “我也是a型。” “我b型……” “……” 医生护士们回答了一圈下来,也不算意外的,没有一个人是ab型血。 沉默间,一道清冷平淡的声音在手术室中响起—— “用我的,我是恐龙血。” 嗡的一声,霎时,所有人都愣住,猛地抬头,齐刷刷看向手术台边,低着头操作手术刀的闻轻溪。 “愣着干什么?过来抽血。” 没听着动静,闻轻溪皱了皱眉,低声轻喝道。 “可您还要做手术。”一个医生小心翼翼开口。 “嗯……”闻轻溪轻轻地应了声,转了转因为专注而有点发酸的脖子,“没事,不影响。消毒,过来抽血。” 从两只手换到一只手做手术,闻轻溪的速度不紧不慢,始终保持一致。 随着手术的进行,医生手中的血包渐渐充盈。 几乎没有间隔的,这边才抽满40,那边挂起的血包已经用完。 护士连忙从医生手中接过血包,换下已经空瘪的血袋。 闻轻溪抽空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又瞥了眼挂起的血包,阻止正打算给他拔针的医生:“再抽400。” “不行。”医生摇头,“会有危险的。” 献血的时候,一般一次献血的献血量为20,最多不超过40,两次献血的间隔也得在六个月以上才好,一下子抽取80的血,会出现贫血,很容易产生头晕休克的症状,再严重点,还可以会失去生命。 “先抽,有什么问题我自己负责。”闻轻溪没有听劝的意思,“人我一定要救。” “这……”医生忍不住看向主刀医生。 “看什么?现在我是主刀医生。”闻轻溪一眼瞥过去。 医生欲哭无泪,苦着一张脸,只好再拿来一只血袋。 闻轻溪微闭了闭眼,轻轻晃了晃头,睁开眼,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肿瘤剥离上。 刚才护士出去问血包,手术室缺血的情况,沈吟肯定知道了,以她和沈无忧的关系,绝对会跑去再抽40血送过来。 抽血室的医生护士见过她,一定不会同意她再献40。 她肯定会偷偷跑出去,可能就是随便找一个小诊所,让那里的医生给她抽血,然后带着血袋回来一院送进手术室。 他还不了解她吗…… 成年男子一下子抽80血,头晕眼花还是轻的,更不用说闻轻溪现在将精力全部放在手术上,抽到20的时候,状态就开始有点不对了,额头上逐渐浮现出点点虚汗,呼吸声也添了几分沉重。 “不能再抽了。”医生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 “针包。” 闻轻溪的声音依旧很稳,但比起之前,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声音里多了些许隐约的虚弱。 医生连忙把针包拿过来。 却听闻轻溪道:“用左边的针。颈下两寸,进一寸三分;肩下一寸,进一寸;背右两寸半,进一寸一分……” 第45章 做尽所有能做的事 按照闻轻溪的意思,从针包里取了一根针在手上的医生,惊滞了一下,口罩下的嘴微微张开,眼睛里难得地透露出迷茫。 古针灸术已然失传,但如今他们却得知,世上有一个隐世师门,将古针灸术传承了下去。 既是师门秘术,这位大佬徒弟也直言,家师不许门中弟子示秘术于人前,可现下…… 这位大佬徒弟竟就这样将扎针的法子说了出来。 虽然只是告诉他要扎在什么位置,扎多深,但倘若古针灸术就是师门秘术的话,这一点点扎针之法,也当算在秘术之中。 或许并不重要,即使说出来,旁人亦无法通过这只言片语学走。 又或许,在大量失血和全身心地实施手术下,这位大佬徒弟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而他自己空不出手为自己扎针,于是便出言让他帮忙。 他抬眸看了一眼低着头,把所有精力都放到手术上的闻轻溪。 他的额头上汗水密布,脸色也显然白了很多,一旁另一个医生抢了巡台护士的活,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汗。 他看到在擦汗的医生转身后,他轻轻晃了晃脑袋。 试图将脑海里的疲累与眩晕晃走。 血还在抽。 他不敢耽搁,连忙走到闻轻溪背后,依照他说的位置,先用手指找到,问他:“是这里吗?” “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这才将银针对准,聚精会神地慢慢慢慢扎下去。 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 “再深一点。” 闻轻溪突然开口。 这一根扎在背上后心的位置,原本是所有针中扎得最浅的一根。 医生不知道这些银针具体的作用,但大致都能猜到—— 用以维持自身的清醒,将失血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根针扎得浅,不是它不重要,而是它重要至极。 扎针的位置在后心,这地方要是一个不小心,是会伤到心脏、伤及本身的,完全用中医的话说,应该是说,元气。 医生屏息凝神,小心地捏着银针,一点一点缓慢地扎深。 他紧张得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口罩下的脸紧紧绷着,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一路滑落。 “可以了。” 感受着银针的深度和自己的情况,闻轻溪开口。 呼—— 医生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去将针包重新卷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颤抖得不成样子。 70。 80。 40的血袋终于再一次装满。 不到五分钟,上一个40的血包就已经用光,护士接过血包,却忽然间觉得手上的血包沉甸甸的。 明明同样都是40,却好像比以往还要沉重。 手术室里一片安静,谁也没有开口。 这一个血包用完之后,怎么办。 他们谁都不是ab型血,而主刀的这位已经抽了80,再抽就根本就是以命换命了,他们绝对不会点头。 退一万步,即便他们不知怎的脑子抽了点头了,血抽完,这位倒下了,这台手术也就没人做了。 一死死俩,买一送一。 他们这怕不是n市第一医院,而是n市第一黑医院吧。 等抽80血这件事传出去,一院一定要被骂死。 没有哪个医院会同意一下子抽80血,就是村镇里的小医院都会严词拒绝,小诊所黑诊所才会不管,你决定要抽就给你抽,抽多少都行,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还会笑眯眯地给你抽。 然而这种小诊所黑诊所屡禁不止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有很多很多人需要。 小诊所便宜,下猛药,药效快,并且—— 有的人和牧云枕闻轻溪一样,手术室里的血不够用了,而家属已经在医院抽了40的血,医院不给多抽,他们只能偷偷去小诊所黑诊所,抽好了血送过来,装作是自己通过其他渠道找来的血资源。 医院也知道,但除了佯装不知,没有一点办法。 小小的一个血包,装载了病人家属全部的希望。 还有就是,有的黑诊所会卖血。 缺钱的人去黑诊所卖血,黑诊所又把收来的血高价卖给需要的人,赚一个中间价。 血型越是稀有,卖的价格就越高。 血型…… 医生们猛然醒神。 这位大佬徒弟抽血的时候说过,他是恐龙血,可以给任何血型的人输血! 恐龙血,恐龙血啊,世界上最最稀有的血型。 竟然被他们遇到了。 恐龙血,还有熊猫血,可以说是行走的血包,一旦被更多的人知道,身怀这两种血型的人会很容易就遭受危险。 很多很多年以前,就有一个熊猫血的人,因为心善,一次次地献血,后来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之后,某一天,在他下晚班的路上,消失在监控的死角。 再找到他是五年后,司案局捣毁一个国际上的走私基地的时候。 他们在那个基地的地下,看到了好几个被关在狭小牢笼里的人,男的女的都有,他们蓬头垢脸,身上衣不蔽体,手脚还有脖子都被粗重的铁链铐着,甚至有的女人身边还有新出生的、一两岁、两三岁的小孩。 审问了才知道。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熊猫血,来自四面八方的国家,被抓后就一直关在这里,每天被大量抽血,像奶牛一样,不停地抽血、抽血,甚至这些人为了得到更多的有熊猫血的人,逼迫他们生下孩子。 恐龙血更加稀有。 在场的医生护士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们绝对要守口如瓶,今天从这里出去之后,就要忘记手术室里发生的一切。 “血来了,血来了。” 手术室的门打开,一个护士拿着血包小跑进手术室。 闻轻溪余光扫了眼护士手里的血包。 口罩下,薄唇微抿。 那个装血的血袋和一院的不一样,很显然是从小诊所里来的。 沈吟,果然去小诊所抽血了。 他来不及想她现在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因为失血太多晕倒昏迷,他想立刻到她身前看看她。 可是不行。 他得先做手术,得把她做尽所有能做的事,也要救回来的沈无忧拉回人世间。 第46章 信任使刀人简单 手术的进行随着时间的推移,牧云枕送来的血包也被护士换了上去。 血包又没有了。 但好在,这一次,血包来得够快。 幽冥殿验出自己是ab型血的人,用毕生最快的速度纷纷赶往一院,马不停蹄地排队献血,血包被源源不断地送入手术室。 光是切除肿瘤,就耗费了整整六个小时,沈无忧体内的血都换了几遍。 然而肿瘤切除之后,闻轻溪还不能停下来,把手上的活交给本来的主刀医生。 他得将血液与癌变组织清理干净,然后动手缝合为了切除肿瘤,而切断的血管和神经。 血管和神经的缝合需要十分的细致仔细,他要给沈吟一个,痊愈之后是一个可以活蹦乱跳、五感完整的小女孩,而不是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五感缺失,可能肿瘤还会复发的残疾女孩。 他能够察觉到她对沈无忧的感情。 沈无忧,仿佛是她黑暗中唯一的救赎。 于是,他改变了自己一开始进入手术室,以取沈无忧一管血为先的初衷,他选择救她,为此不惜让人抽取自己80血液,加上银针刺穴来拖延时间。 银针刺穴可以让他时刻保持清醒,但这种清醒,来源于疼痛。 他能忍,所以看上去只是因为失血太多而出汗、脸色变白,实际上,若将这种疼痛放在随便一个普通人身上,不要说双手稳稳地做手术了,恐怕疼得抖得连穿针引线都做不到,可能还要哀嚎出声。 将近两个小时,闻轻溪终于将最后一根血管缝合。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眼前似乎仍然有黑白色闪过。 他想继续为沈无忧做最后的缝合,但他太累、太虚弱了,即便银针刺穴,他仍旧有些坚持不住了。 “剩下的你来。”他示意旁边原来的主刀医生接手,“小姑娘爱美,给小姑娘缝漂亮点。” 他叮嘱着,声音有点轻,也有点飘忽。 “我休息一会儿……结束了告诉我。” 手术是他做的,主刀医生并不清楚手术具体的情况,而他不想让人知道这台手术是他做的,是神医鬼影做的,过会儿手术结束了,他得告诉主刀医生具体的情况,还得找一个说法,统一所有人的口径。 他走着走着,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幸好一个医生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边上的麻醉医生连忙起身让开位置,让闻轻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位置除了圆形的椅子,还有一个小小的桌子。 闻轻溪趴在桌上,模糊地开口:“拔针。” 之前给他扎针的医生忙拿上针包过来,谨慎仔细地将银针一根一根拔下来。 拔到倒数第二根,也就是后心处的那一根时。 他听到趴在桌上的这位,好像很轻地闷哼了一声。 最后一根在颈后,去拔的时候,他一下子瞳孔一震—— 颈后针扎的那一片,周围像是淤青一样,一大片全是青紫色。 颈后是如此,其他地方……可能亦是如此…… 只是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他拔完针再去看他,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剩下的缝合与包扎并不难,就可怜主刀医生分明已经出师十几年,现在竟如同实习医生一般,一边在心里默背流程,一边缝合包扎做收尾工作。 生怕自己错漏了哪一步。 生怕给小女孩缝丑了,回头被神医鬼影一顿训。 这些步骤一个小时就完成了,他转头找神医鬼影的身影。 他看到他趴在小桌子上,就这样睡着了。 他才走过去,还没怎么靠近,他就瞬间醒来。 带着血丝的眼睛一下子锁定住主刀医生,眼睛里的警惕与杀意立刻倾泻而出,直至看清楚眼前之人,才将眼中的杀意收回。 这样熟悉的感觉,让他忽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不曾在睡梦中这般警觉了…… 他在幽冥殿,在主楼那座小小的房间里,睡得无比安稳。 而即使是在修罗殿,有人靠近他,哪怕是他的心腹手下,他也会立刻睁开双眼,只不过知道他们都是自己人,并没有外泄杀意。 幽冥殿主……沈吟…… 他想到。 她和他是一类人。 他们身上有着同类的气息。 但是当他靠近她,她依旧睡得深沉。 他得唤好几声,才能将她从睡梦中唤醒,有时候,还会因此挨一只巴掌。 想到此,闻轻溪沉默了一瞬。 好在修罗殿和幽冥殿没仇,要不然,就他们这信任,刀人实在简单。 不过…… 只希望沈无忧,不是幽冥殿主人体实验的产物。 “手术结束了。”主刀医生小心翼翼开口。 闻轻溪轻轻地嗯了一声,走到洗手池边冲洗双手:“肿瘤成功切除,不会复发,也不会有后遗症。” 洗干净手上的血迹后,他回到手术台,将扎在沈无忧身上的银针,按照一定的顺序,一根一根拔下来,放回针包中。 “我只是以推按揉穴之术,为病人减缓失血、维持生机,手术是你们和主刀医生一起做的,与我没什么关系。” “我见血包不够,所以献了40血。” “你们一院以前背靠牧氏,但牧氏五年前已经倒了,你们院长倒是想找黎氏做靠山,但黎氏集团护不住你们,若不想失去这份工作,不想未来没有任何一个企业愿意收留你们,就管好自己的嘴。” 神医鬼影的身份暴露出来会很麻烦,国际上想要找他治病的人太多了,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不仅会为他、为幽冥殿、修罗殿带来危险,更会为a国带来无数未知的危险。 为了治病,铤而走险的人,数不胜数。 如果这些人是某一国的贵族,神医鬼影身份的暴露,极有可能成为国际战争开启的引线。 因而,知道他这个身份的人,只有他的家人以及心腹手下。 当初他只是为了yx-57而学医,就,学着学着,他偶然一次接触到中医,却惊愕地发现,他脑海中仅仅出现一个模糊的想法,下一刻,便与之相关的内容便突然浮现,将整个想法补充完整。 就好像,他本来就懂得中医一样。 第47章 以幽冥殿的名义 其实他学什么都很快。 有一些刚接触的时候确实一点也不懂,但接触之后便十分得心应手了,不仅仅是过目不忘,他小时候父母给他iq检测,他的分数在201,远超过普通人的两倍,优秀得不像正常人。 有一些譬如琴棋书画、譬如武学身手等等,就和中医一样,仿佛生来就会。 “您放心,我们会守口如瓶。”医生护士们认真地承诺。 闻轻溪点了点头:“你们先推病人出去,我换了衣服再出来。” “好的。” —— 手术室外。 偷偷跑出去找小诊所抽血的牧云枕,此刻半个身体靠在黎迟予肩膀上,强撑着睁开眼皮,不让自己就此睡过去。 她是偷偷跑出去的,二小校长他们都不知道她去做什么。 黎迟予猜到了,担心她身体出问题,又没办法、没立场劝说,只好陪着一起去的。 桃夭也去了。 40血抽完,牧云枕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当场就晕过去。 彼时,她让桃夭送血去一院,小诊所的抽血室里,就她和黎迟予两个人。 黎迟予庆幸,还好她不放心姐妹的身体,跟着一块儿来了。 她不敢想象,要是她没来,此时牧云枕就会一头栽倒在地上,等到小诊所的医生带着下一次要抽血的人进来,或者医生忙完了手头的事进来,才会被发现。 从沈无忧被推进手术室到现在,已经过去九个小时了。 外面的天早就黑透。 桃夭一直盯着手机,但始终,都不见半点与神医鬼影相关的消息,哪怕她们将价格加到几乎天价,把所有能够想到的条件全部添上,也等不来神医鬼影的出现。 靠在黎迟予身上强撑的牧云枕,只能数着时间,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言什么都会,她想让他会什么,他便会什么的奚远身上。 九个小时,已经远超医生给出的六个小时的期限。 她不求奚远的参与,能够使沈无忧痊愈,只求他能够拖延一会儿、再拖延一会儿…… 拼命睁开的眼睛撑不住地半闭,眯起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手术室门上的红灯。 既期盼着红灯变绿,又害怕红灯变绿。 害怕被推出来的小人儿身上盖着遮到脸的白布,害怕她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可却是她想什么来什么。 手术室门上红灯一闪,变成了令她恐慌的绿色。 她浑身一颤,被黎迟予抓在掌心的手冰凉,手中冷汗湿透,呼吸也在紧张中愈发急促。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 一切在她眼中仿佛以慢动作呈现。 护士推着病床慢慢地走出来。 她坐在长椅上,只看到病床上一片雪白,白色的被子还是白布,并着床边的护手,将床上的人挡得严严实实。 明明虚弱至极,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个箭步冲到床前。 直至看到病床上安静躺着、戴着氧气罩、脑袋上抱着纱布的沈无忧,吊在喉咙的一口气猛地一松,整个人往地上摔去。 “沈吟!” 黎迟予急忙把人搀住,把她的一只胳膊往自己肩膀上一搭,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 “医生……”牧云枕的目光越过护士,落在后面出来的医生身上,“医生,忧忧她怎么样了?” “您放心。” 主刀医生按照闻轻溪告诉他的,将沈无忧的情况说给牧云枕听。 “您的朋友用推按揉穴之法,大大减少了病人的流血量,后面又献了40血,这才使得我们可以等到足够的血包供应,并且您的朋友以推按揉穴之法维持住了病人的生机,让我们有时间、有办法为病人切除肿瘤。” “手术非常成功,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以后也不会复发,不会有后遗症。” “真的?”牧云枕瞬时瞪大了眼睛,害怕自己听错,忍不住向主刀医生确认。 “是的,千真万确。” 牧云枕呆愣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沈无忧,久久没有回过神。 被断定手术成功率不到4%的手术,竟然就这样成功了…… 不会复发,没有后遗症…… 忧忧以后可以不用坐轮椅,可以跑可以跳,眼睛看得清了,嗅觉也可以恢复正常了…… 就好像,在梦里一样。 她用力掐了掐手心。 疼的。 不是梦。 忧忧的肿瘤真的切除了! 手术成功了! “谢谢、谢谢医生。” 她喜极而泣,不停地朝医生鞠躬道谢。 “夭夭,去缴费,给忧忧开最好的病房、请最好的护工,以幽冥殿的名义,给一院捐一栋手术楼、一栋住院楼。” “是。” 幽冥殿……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据说幽冥殿主是个女人,如果传言没错,他们也没有猜错的话,眼前这位应该就是幽冥殿的殿主了。 幽冥殿主,竟这样年轻。 他们就是普通人,没法和修罗殿比,对于幽冥殿主知道的并不多,只是知道她是个女子,年纪、喜好一概不知。 院长老头和医生是惊喜。 惊喜他们一院这算是得到了幽冥殿的庇护。 院长老头更惊喜的是,黎氏集团总裁与幽冥殿主的关系,一院无心插柳柳成荫,一下子有了幽冥殿和黎氏集团做靠山。 二小校长和校领导惊喜中又带几分惶恐。 幽冥殿主的妹妹在他们学校上学,说出去多么脸上有光的一件事,可偏偏沈同学就在二小出事了。 虽然现在手术成功、沈同学脱离了危险,但之后,幽冥殿主会不会来找他们算账?要怎么算账? 而吴母在听到幽冥殿三个字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普通人是知道幽冥殿的存在,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幽冥殿距离他们非常遥远,就好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的世界。 然而眼下,事实却告诉她,她的儿子推倒的同学,是幽冥殿主的妹妹。 她说过她要他死的话,根本不是恐吓。 如果沈同学因为她儿子的一推,再没有醒过来,幽冥殿主绝对会杀了他。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吴鑫易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察觉到了母亲的恐惧与慌张,安安静静地待在母亲身后,眼睛看在地上,眼珠子不敢乱转。 第48章 闻·鬼一样·轻·被虐待·溪 护士推着沈无忧去病房,医生也离开去换衣服,最后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就是一身黑色中领毛衣的闻轻溪。 他急着跟牧云枕跑出去,没来及回自己的小房间拿一件外套。 幽冥殿开着空调,车里也开着空调,到了一院,还没觉得冷就进了手术室,六个小时高强度的手术,又哪里会感到冷? 他走出手术室,目光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牧云枕。 他看向她,她也看着他。 “谢谢你。”她开口,苍白的脸上终于扯出一抹笑。 她笑着,却脑袋一歪,迷迷糊糊地整个人都靠在黎迟予身上。 牧云枕几近昏迷,身体的重量一下子全压下来,黎迟予哎哟一声,身体顺着姐妹的重量微微靠后仰,将她从快要滑下去的姿势捞起来。 “沈吟!” 闻轻溪惊呼一声,顾不上自己此刻也颇为虚弱,来到牧云枕身边,扶住她的胳膊,减轻黎迟予身上的重量。 桃夭这时候也安排好跑回来了。 见到桃夭,不等她开口,闻轻溪就先问了:“无忧小姐的病房在哪儿?” 桃夭看了眼自家临近昏迷却依旧在强撑的殿主,忙朝外一指,说道:“在住院楼一号楼顶层,vip1006。” “带路。” 闻轻溪干脆在牧云枕面前背过身,将她两条胳膊搭在自己肩前,弯下身把人背起来。 他背上扎过针的地方全部青紫淤肿,牧云枕的重量压上来,在不被人察觉的角度,他下意识疼得皱眉,薄唇用力地抿起,不着痕迹地轻轻晃了晃因为失血太多,而有些发晕的脑袋。 将牧云枕往背上颠了颠,就跟着在前面带路的桃夭走进电梯。 电梯里,黎迟予怕姐妹出冷汗之后吹风着凉,便脱下自己的外套,仔细地盖在她背上。 院长老头没跟着,校长几个和吴鑫易母子坐的是旁边一班电梯。 —— 医院的vip病房很大,里面就类似小区的住房,有客厅、有主卧、有客卧,厨房、厕所、书房等等都有。 闻轻溪背着牧云枕到病房的时候,沈无忧已经从手术室的病床上转移到了大床,护工正在为她掖被角,整理输液管。 推她来的护士几分钟前,推着空床回手术楼了。 知道牧云枕不想去隔壁,闻轻溪直接将她背进主卧,放在大床旁边,陪护用的小床上。 把人放下来,脱去鞋子、脱去外套,扶着她躺好,给她盖好被子,直到这时候,闻轻溪终于也撑不住了。 半蹲在陪护床边的闻轻溪,眼前一黑,手本能地撑到床头护栏上。 他自己是没有察觉,但其他人却都看得很清楚—— 他撑在护栏上的手,手臂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你、你没事吧?”桃夭就在近前,看到他的脸色很难看,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一样。 “没事。”他摇了摇头,闭起眼睛又睁开,慢慢地撑着床沿站起来,“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桃夭觉得她家殿主买回来的这小白脸,大概自尊心挺强,不想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又实在虚弱得厉害,没精力找什么好借口,便随便扯了个事要出去躲一躲,等缓过来了再回来。 因而,她没有多问,在闻轻溪离开后,代替了他的位置照看殿主。 只是她的猜测与闻轻溪要做的事,搭不上一点关系。 —— 闻轻溪走出病房后就用手机联系了西辞,下了住院楼,在一院门口没等几分钟,西辞就出现在他面前。 只是两个多月不见,他就要不敢认自家爷了。 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幽冥殿主竟然这么对待他家爷!说虐待都不为过吧! 他拧着眉头,忧心忡忡又小心翼翼地提议:“爷,您要不,回来吧?大不了两败俱伤,修罗殿想要得到的,她幽冥殿护不住!您何必这般委屈自己?” 他轻轻摇了摇头,从兜里把沈无忧的一管血递给西辞:“血液样本拿到了,你先送回修罗殿,送进实验室保存起来。” “血液样本来自活人。”他补充道。 “幽冥殿主并未虐待于我,是我献血救人,与幽冥殿主无关。” “我暂时不回修罗殿,我要弄清楚幽冥殿和yx-57的关系。” “可是您现在这样……”西辞眉头紧皱。 “只是失血过多,加上做了八个小时手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你不用担心,回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西辞他们几个都是孤儿,从小和闻轻溪一块儿长大,虽然说是他的手下,但他一直把他们当兄弟。 “您多加小心。”西辞劝不了,只好点头嘱咐。 “我知道。” 看着西辞上车离开,闻轻溪这才转身回到住院楼。 —— vip病房里。 心终于安定下来的牧云枕,头沾到枕头没几分钟,就深深地陷入沉睡。 桃夭在她旁边守着。 护工守着沈无忧。 黎迟予则搬了个椅子,左一眼守自家姐妹,右一眼守姐妹的小妹砸,她认得干妹妹。 校长、校领导、班主任,以及吴家母子没有离开,在客厅里坐着。 回到病房的闻轻溪看了眼主卧,见黎迟予、桃夭、护工都在,便转头走进客卧,去卫生间冲澡。 脱了衣服,热水往胳膊上冲的时候,才看到自个儿胳膊上,抽血的针孔那儿,也是一大片青紫。 因为没按好,这会儿针孔上还结了个两三毫米的血痂。 他又背过身往镜子上照了照。 就…… 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挨了顿打,被人拳打脚踢揍了一顿似的。 丑。 他有些嫌弃,拧着眉头从头到脚一顿冲,冲完擦干穿衣服,一副眼不见为净、掩耳盗铃的样子。 累极了又缺血的闻轻溪,连吹风机都懒得拿,随手抽了块干毛巾往头发上潦草一抹,就瘫进被窝里睡了。 和牧云枕一样,沾了枕头就睡。 客厅里,校长几个也不敢说话,生怕吵到病人和幽冥殿主。 但这会儿又近深夜,事情也没有解决,便各自要么搬几条凳子拼个能躺的小床,要么干脆往沙发上一蜷,要么就在椅子上靠着。 等明天沈同学的家长醒了,再商量个解决的方案。 第49章 闻轻溪喜提小白脸哥哥 闻轻溪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生物钟准的不能再准,每天六点准时起床。 客厅里的人睡得不自在,醒的比他还早,就是没敢乱走,依旧坐沙发的坐沙发,坐椅子的坐椅子。 他收拾完自己往主卧瞄了一眼。 牧云枕蜷在陪护小床上睡得很深,桃夭趴在床沿睡得直砸吧嘴,黎迟予大咧咧靠在椅子上做梦。 整个房间,就沈无忧和护工醒着。 沈无忧没见过他,这会儿见他在门口,水灵灵的黑眼珠好奇地盯在他身上。 盯着盯着恍然发觉,自己的视线不模糊了,能看得清远处了。 闻轻溪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没有出声,没有进去打扰。 他放轻脚步,关上主卧的门,转身离开。 再回来时,两手拎了好几袋子的早饭。 他把早饭放到茶几上,把其中的一份生煎、黑米粥挑出来,拿去厨房的恒温垫上保温,又将其中唯一的一份白粥提在手里,连带勾了份包子、两杯豆浆,轻手轻脚地转开房门,走进主卧。 沈无忧已经适应了视线的清晰,看向闻轻溪的眼睛重归好奇。 “先吃早饭吧。”他把一份包子和豆浆递给护工。 自己则代替了护工的工作,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白粥和豆浆被他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抬头看了眼被换过的点滴,伸手搭在沈无忧腕间。 确认沈无忧恢复得很好,没什么事后,才温柔地压低声音轻声问道:“想吃什么?先喝粥还是先喝豆浆?” “豆浆。”毕竟动了大手术,沈无忧的声音还很虚弱。 闻轻溪托着她的肩背,扶她稍微靠起来一些,在她背后塞了两个枕头,又把一个软乎的小枕头垫在她脑后。 他打开吸管插进豆浆,递到沈无忧嘴边。 沈无忧吸了两口,闪闪的眼睛里透露出对充满口腔的浓郁味道的欣喜。 以前她因为生病,视觉和嗅觉都有所降低,其他三感倒是没事,但味觉与嗅觉相连,嗅觉降低,尝东西便自然而然失了本味。 “真好喝。”沈无忧鼓着腮帮子,满脸满足。 “喝慢点。”闻轻溪轻笑一声。 “哥哥。”沈无忧吸了一大口,含在嘴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咽,像是要将豆浆的滋味尝个彻底,“哥哥你吃早饭了吗?” 她刚醒的时候,眼前就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姐姐,有些恐慌,后来转过头,看到在陪护床上睡的牧云枕和桃夭,还有瘫在椅子上的黎迟予,才安了心。 虽然现在她不认识眼前这个哥哥,但是如果不是姐姐允许,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吃了。” 他下去买早饭的时候就吃了。 “先喝粥,豆浆一会儿再喝。” 见沈无忧一副要把豆浆吨吨完的样子,闻轻溪果断无视她的眼神拿开豆浆,打开白粥的盒子,用勺子舀了,吹温了送到沈无忧嘴边。 旁边隔出来的一个小盒子里是清爽的咸菜,闻轻溪就一勺白粥、一块咸菜的喂着。 沈无忧吃了几口,突然看了眼陪护床上牧云枕,转过头,认真地问闻轻溪:“哥哥,你知道我的病怎么样了吗?我……” 她知道自己的病很严重。 被推倒之后,她立刻就感觉到头里面好像什么东西爆开了,很多很多血一下子从鼻子里涌出来,接着她就不省人事了。 再醒过来就是现在了。 好像除了被包着的头很疼,其他曾经所有的不适都不见了。 她知道自己的病手术成功率最高只有4%,所以现在唯一的解释,她是不是回光返照了,是不是就快要死了,可是她好不舍得姐姐啊…… 可是她的命是姐姐强行从阎王爷那里争来的…… 她本该死在两岁那年,现在已经多活了四年,她该满足了。 “没事了、没事了。” 看到沈无忧眼角晶莹的泪珠,从来没哄过人的闻轻溪有点慌,连忙扔下勺子,拿指腹小心翼翼地去抹她的眼泪。 “手术很成功,肿瘤已经成功切除了,等伤口长好,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跑跳了。不会复发,也没有后遗症。” “你看,视线清晰了,嗅觉也恢复了,才不是什么回光返照,小小年纪,脑子里怎么那么多想法?快把眼泪收回去,要不然你姐姐醒过来,看到你眼睛又红又肿的,该骂我没照看好你了。” 事实证明,沈无忧脑子里的想法确实很多—— “哥哥,你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闻轻溪:“……” “……不是。”他思索着用词,艰难地断断续续地一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哥哥……是,你姐姐,买的,呃……” “小白脸。”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正在努力斟酌词语的闻轻溪一跳,却让沈无忧惊喜地大呼。 “姐姐!” 闻轻溪沉默地搅着手里的粥:“……” 倒也不必如此诚恳。 沈无忧的喊声,把一旁在椅子上睡得正香的黎迟予也喊醒了。 “唔……姐妹,饿饿,饭饭。” 醒了又没有完全醒。 牧云枕:“……” 桃夭揉着眼睛坐起来。 沈无忧咧着大白牙朝牧云枕笑:“姐姐,哥哥的脸不小,为什么要叫他小白脸呀?” 闻轻溪:“……” 沉默中,他舀了一勺白粥喂到沈无忧嘴边:“乖,吃粥。” 护工躲得远远的,佯装耳聋,低头吃包子喝豆浆。 沈无忧咽了粥,嘻嘻笑:“姐姐。” 闻轻溪转过脸,满眼幽怨地看始作俑者。 牧云枕懒洋洋地啊了一声:“就,忧忧啊,就譬如,你花钱买了一个好看的毛绒玩具,这个玩具以后就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那么是不是你想给这个毛绒玩具起什么名字,就给它起什么名字呢?” “欸?”沈无忧眨了眨眼睛,“是哦。忧忧明白了!小白脸哥哥是姐姐花钱买的毛绒玩具!” 毛……毛绒……毛绒玩具…… 闻轻溪手一抖,勺子掉回粥里,粥碗……差点翻了。 椅子上,黎迟予瞪着眼睛,噗的喷了一口口水。 陪护床边,桃夭一掌呼在面上。 床上,牧云枕认真地点头:“忧忧这样理解,也没有什么不对。” 远处角落,被豆浆呛到的护工,用尽毕生力气,才没让自己咳出声儿来。 第50章 这个残废又没死! 闻轻溪深吸一口气:“出去吃饭。” 三个人轮番进卫生间洗漱。 牧云枕在外面转了一圈,在校长的手指下,找到了厨房恒温垫上的生煎和黑米粥,咬着生煎拎着黑米粥慢慢悠悠荡回来。 “谢了。”她勾着黑米粥提起,朝闻轻溪扬扬下巴。 “你是ab型血?”她在陪护床边坐下,一条腿翘在床沿上。 却见他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道:“和你一样。” 牧云枕眼睛睁大,目光惊愣地落在闻轻溪身上。 和她一样…… 她是恐龙血,和她一样,所以,他也是恐龙血! 可这,恐龙血出现的概率,有些过于高了吧……全a国能有两个恐龙血,就已经是很高很高的概率了,而俩恐龙血又同在一处,这概率,高得过分了吧? 不过…… 牧云枕垂眸,不被人瞧见的眸中,眸色微暗。 也得亏他们两个恐龙血在一起,要不是他俩是恐龙血,忧忧恐怕早就死在手术台上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闻轻溪。 之前没仔细看没发觉,现在仔细看,果然,他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难怪忧忧只是她,他的脸明明不小,为什么还要叫他小白脸。 哦……不能说他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她在卫生间照了眼镜子,她的脸色和他差不多。 说他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那岂非她自己说她自己像鬼? 不可、不可。 鬼哪有她好看? 哦……想岔了。 “你是不是,又和我一样?”牧云枕话回正题。 “是。”这回他点头了。 牧云枕盯着他看了两分钟,慢慢把脚从床沿上挪下来,坐好,郑重地道谢:“谢谢。” “……殿主不用道谢。” 他抬头,隐晦的情绪藏在深处,无人可以察觉。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带着目的的。 而且一开始,甚至打算沈无忧死了便死了,他只要一管血。 所以即使后来心思改变,尽心救治,他也当不起她这样一声郑重认真的谢。 “沈同学姐姐。”校长吃完包子,敲门进来。 校领导、班主任,还有吴鑫易母子都站在他身后。 “沈同学的事,是我们学校的问题,是我们没有管好学生,对不起。”校长严肃地弯腰鞠躬。 “沈同学姐姐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尽量满足。” “对不起。”吴母也连忙站出来,给牧云枕和沈无忧鞠躬道歉,只是双手局促地搓着衣角,声音也小心翼翼,“我、我会尽力承担沈同学的医药费,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写欠条,我每个月拿到工资就还钱。” “妈妈!” 吴鑫易被养歪了,见母亲又在道歉,还说要把工资给出去,一下子就不乐意了。 他妈一个月本来就没多少钱,给了这个残废,他的玩具怎么办?他的肉怎么办?他说好要分给小弟们的零食怎么办? “你为什么要道歉!她没事!她没事啊!这个残废又没有死!” 他梗着脖子大声吼,吼得脸都红了,浑身发抖。 “啪——” “闭嘴!” 吴母一巴掌扇在他脸颊上,力气大得把他脸都打歪了,有些黑的脸庞上,红色的手掌印慢慢浮现。 吴鑫易哪挨过母亲的打?当即哇的一声哭嚎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吴母不停地道歉,脸颊发红发烫,恨不得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地里。 牧云枕冷冷地看着吴鑫易。 半晌,朝他伸出手,手指勾了勾,声音平淡:“过来。” 吴鑫易当然不敢往前,一边抹眼泪一边一个劲儿地往母亲身后躲,眼睛还狠狠地瞪病床上,被一口一口喂粥的沈无忧。 “夭夭。”牧云枕没这个耐心,直接摇人。 桃夭动作可快,大概也早就摩拳擦掌,看得不耐烦了,一个箭步上前,拎着吴鑫易的校服衣领,就把人拎到自家殿主面前。 牧云枕嘴角弯出一抹冷峻的笑。 手从他的头顶,顺着头发,慢慢摸到被吴母打红打肿的脸颊,再慢慢摸到一只手就能掐住的脖子。 平静的声音带着诱人的蛊惑,却又充满冬日的寒冰。 “你刚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吴鑫易欺软怕硬,被人掐着脖子,瞬间就知道害怕了,双手抓着牧云枕的手不断挣扎,见挣扎不开,又握成拳头,用力地捶打。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恐惧的眼泪本能地从眼眶里掉落。 牧云枕手上多用了些劲:“说!” 吴鑫易大喊的声音一下子被掐断,脸慢慢涨红:“救我!妈妈!救我!哇……” 旁边,病床上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一碗粥已经喂了三分之一。 现在才是手术的第二天,不能吃得很饱。 闻轻溪把剩下的粥放在床头柜,细心地拿餐巾纸给她擦了擦嘴巴,柔声问道:“要不要再喝几口豆浆?” “要。”她小幅度地点头。 闻轻溪把豆浆递过去。 沈无忧年纪小,却约摸有些久病成医的势头,知道自己不能吃太饱,喝了两口豆浆解馋之后,便停下了。 “哥哥,我想尝尝苹果,可以吗?” 她的目光落在床头的果盘,那里面放着五个红彤彤的苹果,看上去就十分好吃的样子。 她有点馋。 有点难忍肚子里的馋虫,但又不能吃太多…… 尝尝应该可以吧?就尝一口也行。 就像刚刚睁开眼睛的宝宝,对什么都很好奇。 “当然可以。”闻轻溪的目光顺着看过去,挑了一个最大最红的,从抽屉里拿出水果刀,熟练地削皮,“但是最多只能吃两片。” “嗯嗯。”沈无忧连连应声,眼睛紧紧盯着闻轻溪手里的苹果。 红色的果皮被一圈一圈,连续不断地削进垃圾桶,闻轻溪切了鹌鹑蛋那么大一片,用刀尖儿扎着,喂到沈无忧嘴边。 “哇,好甜!” “原来苹果这么甜啊……”她感叹着,鼓着腮帮子满脸享受,“我就说,它长得这么红、这么圆,一看就应该很甜很甜呢,果然很甜呢。” 就跟感冒鼻塞吃东西一样,鼻子闻不到味道,吃着就感觉味道诡异,不好吃,或者干脆吃不出味道。 第51章 是救治,还是试验品 听到儿子的哭喊和求生声,吴母本能地往前走了一步,指尖微动。 想要求饶,可想到自己儿子干的事、做的话,她有何颜面厚着脸皮凑上前,给儿子求情,可那又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从身体里掉下来的肉…… 是她的错啊。 是她忙着工作、忙着挣钱供儿子读书,以至于忽略了儿子的教育问题。 “说。”牧云枕没什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吴鑫易见自己喊不动母亲,这才一下子慌了,结结巴巴地回忆出来:“我说、我说她没事,我说她没事,哇……” 他很懂得规避危机,知道最后那句话不能说出来,本能地想把它遮盖过去。 “最后那句。” 牧云枕眼中泛着猩红,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充满冰寒,仿若锥子般,一个字一个字地钉进吴鑫易脑海。 吴鑫易被吓得不行,浑身哆嗦:“废物、废物……” 伴随着越来越轻、越来越恐惧的声音,忽然间,一阵水流声响起,腥臊浮现,吴鑫易身下的地板上很快出现一滩淡黄色液体。 “沈小姐……” 吴母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满脸羞赧,为难地开口求饶。 牧云枕看了眼脑袋低得不能再低的吴母,清冷的目光回到吴鑫易身上:“既然学校教不好你,那就换个地方。” “我记得国家有个少年学院,专门管教网瘾、问题学生。” “夭夭,你去联系一下,把他送过去好好学学。” “是。” 她松开手,没有了支撑,浑身发软的吴鑫易一下子摔到地上,连哭都忘了、都不会了。 吴母连忙跑上来,跪在地上把他靠在腿边。 “我会尽力支付沈同学的医药费的。”她低着头认真地承诺道。 “不用,我不缺钱,你自己留着。” 吴母内心不坏,是个很朴素真挚的老实人,只是没教育好孩子。 沈无忧的手术费和住院费很贵,把吴母卖了都负担不起,人是吴鑫易推的,现在忧忧手术成功,她看在吴母的份上,吓他一顿,把他送去少年学院,这事儿就算是结了。 幽冥殿穷是真的穷,但却不至于要一个母亲拿每个月辛苦挣的工资来赔付。 “沈同学的手术费由学校承担。”校长开口。 vip病房的住院费和护工费,他实在是出不起,学生们上交的学费大部分都是工钱,要付给建筑工人的,剩下一部分是老师们的工资,最后剩下的一些轮到他,付手术费根本不够,他还要另外拿钱填补才好凑齐。 “学费我们也退回来。”校长认真地说道,“我们会对学校学生做一个全面的评估,确保早发现早教育。沈同学的事,我们真的很抱歉。” “吴鑫易,是吧?给忧忧道歉。”牧云枕的眼神扫过靠在吴母身边,瑟瑟发抖的吴鑫易。 吴鑫易似乎是被吓怕了,煞白的小脸抖了抖,连忙站起来,咬着嘴唇对病床上的沈无忧弯腰鞠躬:“对、对不起。” 牧云枕这才勉强满意一些,转头来看沈无忧。 沈无忧已经吃了两块苹果,闻轻溪不许她再吃了,剩下的苹果正被他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床头的碗里。 沈无忧朝牧云枕伸了伸小手:“姐姐。” “我想休息了。”她道。 “好,我们休息。” 她温柔地应声,走到沈无忧身边,扶着她躺下去,小心地将被角掖好。 校长、校领导、班主任见此,安静地退出主卧,离开病房。 吴母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吴鑫易身上,进卫生间拿了拖把,打扫干净地上的液体,才抱起吴鑫易,跟在桃夭身后去二小办理退学,再去少年学院办理入学。 闻轻溪切完苹果,放下水果刀,一只手拿果核,一只手抽了根牙签扎在苹果块上,拿起碗送到牧云枕面前,压低声音道:“无忧小姐说很甜。” 牧云枕往嘴里喂了一块,果肉脆香,清甜的汁水一下子在嘴巴里爆开。 “你叫她忧忧就好。”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见她吃了,闻轻溪也啃了一口还带着些果肉的苹果核,跟着走到客厅。 “忧忧是我捡的,捡到她的时候,说只剩半口气都是多的,我用了很久才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其实可能再过一年两年的,她体内就要产生抗体了,我给她研制的抑制脑膜瘤生长的特效药,就要不管用了。” “这一次,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忧忧很幸运,在两岁那年遇到我,又很幸运,现在遇到你。” “嗯……”闻轻溪在喉间低低地应了一声。 内心深处藏着一抹没有被人发现的心虚。 或许,他要庆幸自己在进手术室的前一刻,改变想法,出手救了沈无忧。 他想。 也许她研究yx-57,就是为了救治沈无忧,而不是他一开始想的那样,沈无忧是她的试验品。 但幽冥殿实验室里的资料中,很明确标有yx-57的字样,沈无忧的检测报告上,她体内类似yx-57的基因,和修罗殿所知的yx-57基因并非完全不相同。 就他目前知道的来看,yx-57是一个可以让生物体内基因发生变异的变异基因。 幽冥殿主也许是想通过基因变异,另寻出路救治沈无忧。 基因变异不是想研究,就能在短时间内立刻研究出来的,就算真的在短时间内研究出来,又为什么能够在其中看到yx-57的影子? 因为那就是还没有真正研究出来的yx-57。 是幽冥殿本来就在研究yx-57,还是有人把他们研究出来的试剂给了幽冥殿。 再或者,是幽冥殿主得到了什么消息,买下或者以什么作为交换,得到了这一种试剂。 也许直接注射,也许先经过改动,再注射进沈无忧身体。 注射进沈无忧体内的试剂基因,与修罗殿知道的基因差别很大,除了有少许yx-57的影子以外,两种基因似乎根本就是两个东西。 但幽冥殿这边的,比修罗殿晚。 但如果幽冥殿主对试剂做过改动的话,让变异基因在沈无忧体内可以达到平衡,减轻变异基因对人体的影响…… 看起来,他要抽空回一趟修罗殿。 第52章 一样又不一样的试剂 黎迟予怀着身孕,又有黎氏集团的事要忙,和牧云枕、闻轻溪吃过午饭之后就告辞回公司了。 牧云枕昨天一下子抽了80的血,还没补回来,陪沈无忧说了一会儿话,两个人便各自在床上午休了。 想到闻轻溪也和她一样抽了80血,牧云枕想让他去隔壁眯眯。 话没出口,他就先跟她请假了。 “嗯?请假?”牧云枕还没躺下去,慵懒地斜靠在陪护床上。 “是。”闻轻溪站在床边,就一副很乖巧的小白脸的模样,点了点头,“是有一点私事,可以吗?” 回修罗殿做血液检测的事其实可以不是很急,毕竟,血液样本已经在修罗殿里保存起来了。 只是眼下刚好有时间。 牧云枕懒洋洋地要午休,沈无忧昨天夜里才做好手术,需要休息,病房里又有护工看着,他留着也是去隔壁睡一觉养养身体。 他没有午休的习惯。 当然,牧云枕也没有。 她是因为沈无忧手术成功,以后都不会有事,紧绷了好几年的神经一下子松下来,加上一次性失血过多,整个人便慵懒了许多。 闻轻溪仗着身体好,不愿往床上躺。 固然可能还有这样一种原因—— 银针刺穴让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躺着压得浑身疼,不如不躺。 但是如果牧云枕不同意他请假的话,他也不会强行请假,或者趁她睡着偷偷离开。 他们两个人本来就心知肚明他来幽冥殿的目的不纯,虽然互相生出无形的默契,但那是基于对对方的认识之上的,牧云枕相信自己的眼睛,闻轻溪也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可信任这种东西,是最最不能拿来赌的。 尤其是在他们这样的情况上。 一旦建立起来的信任崩塌,再想要建立信任,便难如登天。 在还没有确定幽冥殿是敌是友之前,修罗殿不应该与之为敌。 “什么时候回来?” 既然说了是私事,牧云枕也没有刨根问底,但也没有当即点头同意。 闻轻溪算了算时间,往宽裕里算了一些:“下午四五点左右,晚饭之前一定回来。” 牧云枕习惯在晚上七点吃晚饭。 病房里有厨房,但厨房里没有菜,中饭是点了外卖吃的,总不好顿顿都点外卖,他需要给自己补补血,牧云枕也需要补血。 四五点回一院的路上,他正好顺路去菜市场买点菜,回到病房五六点,够他做一顿饭了。 “行。”牧云枕正要躺下去,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默了默,道,“你回来的时候,顺路回一趟幽冥殿,去我房间拿几身换洗衣物来。” “你自己的也拿几套。”她补充道。 “好,我知道了。” 闻轻溪等她躺下去,给她把被角掖严实了,才轻手轻脚走出主卧。 —— 修罗殿。 西辞得知自家爷回修罗殿的消息,赶去大门口的时候,闻轻溪已经走进了自己的实验室。 西辞只好又一路追到实验室。 临到实验室,他脚步一转,转去大厨房,让里头的厨师给他打包了一杯五黑补血粥。 所谓五黑补血粥,就是用紫米、黑米、黑豆、黑芝麻、红枣这些熬出来的。 “幽冥殿主能放爷回来?”西辞拎着打包好的五黑补血粥走进实验室,嘴皮子上下一碰,不知怎的就把心里想的给秃噜出来了。 闻轻溪一身白大褂,正在给沈无忧的血液样本做检测。 “怎么?我不能回来?”他一心二用,手上的动作不见缓慢。 “咳,这不是,没想到爷会回来麽。”西辞抬手碰了碰鼻子,干咳一声。 实验室不是厨房,没恒温垫,西辞就随手拆了个新的大量杯和酒精灯,装了水放酒精灯上烧。 水烧得热了,又拆了个新的网一样的东西盖量杯上,把手里的五黑补血粥放上去了。 闻轻溪就听他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外加叮叮哐哐的声音。 虽然知道西辞不会在他的实验室乱搞,但这家伙对实验室里的东西是一无所知,最多……嗯,最多“一知半解”。 是真的一知半解。 不知道西辞在搞什么的闻轻溪,担心实验室的生命安全,抽空往旁边瞥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 西辞把酒精灯、量杯、石棉网,还有一杯黑黑的东西,当积木垒起来了。 看上去……是在加热?呃,或者,保温…… 算了,至少这家伙搭得挺稳,还知道要拆新的用。 闻轻溪回到修罗殿是一点半多,现在三点四十五,两个小时,沈无忧的血液检测报告终于出来了。 “爷,怎么样?” 西辞除了盯着酒精灯上的五黑补血粥外,在实验室没做事,就拖了个凳子坐在酒精灯前守着。 见检测报告出来,连忙站起身走过去。 闻轻溪一目十行地看完检测报告,接着从电脑上调出另外两份检测报告,三份比对着认真看了第二遍。 “有yx-57的影子,试剂没有被改动的迹象,只是被想办法维持住平衡了。但和这两份完全不同……” “不是同一种基因试剂。”闻轻溪迅速做出判断。 “这一份,是九年前或者更早,这一份在八年前或者更早,这一份,最远也是六年前。”他指尖轻轻叩上电脑屏幕,“这两份基因试剂几乎完全相同,只是针对接受者略作改动,这一份……六年前的却要比八年前、九年前的,还要混杂、无序……” 也就是说,沈无忧体内的基因试剂,效果远没有八年前、九年前的好。 虽然八年前、九年前的基因试剂,更改基因的效果也很差,但两相比较,沈无忧体内这份,差到在维持住平衡之后,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也几乎看不到基因变异的痕迹。 若非他知道yx-57,追查yx-57,对yx-57有所了解,根本不会发现,沈无忧的基因存在变异。 “这是,越搞越差了?”西辞歪头。 闻轻溪将检测报告保存好:“或许是在尝试研究新试剂吧。” “我回去了。”他脱下白大褂,身上依旧是昨天的中领毛衣。 “等等等等等……”见他就要走出实验室,西辞连忙抓起石棉网上的五黑补血粥,扎上吸管塞到自家爷手里。 看到眼熟的黑黑的东西的闻轻溪:“……” 第53章 八个零在脑海中飞舞 有护工和牧云枕、闻轻溪的照顾,加上沈无忧自己心情舒畅,在医院住了二十天院,就办理出院手续,回了幽冥殿。 幽冥殿有医生,闻轻溪似乎又擅长中医,牧云枕十分放心沈无忧后期的恢复。 虽然对幽冥殿来说,沈无忧的手术费、住院费、医药费此些,实在算不上一笔多大的钱,但架不住幽冥殿穷啊。 不久前又给手下发了上个月的工资,接着下个月是新年,年终奖什么的也要发一发,新年红包也要发一发。 不能说没钱,只能说,钱包里已经连钢镚都抖不出来了。 牧云枕叹息一声,瘫在大沙发上,一边看电影一边翻手机。 刚好,她才登录暗网,进入自己的主页界面,就跳出来一条大额任务。 是个雇佣任务。 弹窗上的小字牧云枕没看,眼睛里就看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不知道多少个零的佣金。 虽然紧跟着还有无数弹窗接连跳出来,但佣金金额都远没有她看到的第一条高。 牧云枕算了算幽冥殿最近的开销。 大好几百万。 加上新年要发出去的钱,得有个几千万。 八个零不是很多,却够幽冥殿用几个月了,且,跳出来的任务,佣金就这八个零最多了。 她还特意去任务栏里翻了翻。 很可惜,只有更便宜的,没有更贵的。 她翻了几页,看佣金看得眼花缭乱,果断返回第一页,找到那条八个零的任务,点进去。 是一个来自军方的任务,任务地点就在a国。 发出任务的账号是一个官方认证过的军方账号——a国雷龙特种大队。 雷龙特种大队的总教官,也就是大队长,希望可以邀请到幽冥殿主作为他们这一批顶尖特种兵的顾问,看看他们的训练模式如何,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是不是可以给学员做一些提升等等。 看到雷龙大队的这个任务,牧云枕忽然想起来。 g国要举办一个多国联合演习来着,时间就在两个月后。 雷龙大队找上她,应该是他们训练得差不多了,想要她从她的角度,去看看他们的训练是否存在漏洞,查缺补漏。 这种雇佣任务不会面临生命危险,又能拿到八个零的佣金,牧云枕当即点下接单的按钮。 网线那头仿佛一直有人守着似的,她刚接单,对话框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几秒钟后,一条信息出现在对话框内。 【a国雷龙特种大队:你好,我是a国雷龙特种大队大队长,请问幽冥殿主现在是在a国吗?】 作为被雇佣者,牧云枕十分尽职尽责地认真回复。 【幽冥殿主:是的。大队长说个时间地方,我会按时赶到大队长指定的地点。】 不要说这样的全国顶尖的特种大队,就是普通的军方基地,地址都是机密,是绝对不能向外人吐露的。 而雷龙特种大队因为选员的严苛,最开始被选中进入雷龙基地的,来自全国各地的佼佼者,全部是被蒙着眼睛、塞着耳塞,一路坐着军用吉普翻山越岭送进去的。 中途退出或者被淘汰的,也是同样的配方,一路送回他们原先所在的基地。 【a国雷龙特种大队:三天后上午八点,y市城郊废弃船厂后门。】 【幽冥殿主:收到。】 牧云枕一面退出账号,一面抬眸看了眼旁边单人沙发上,用用心心给她剥瓜子仁的闻轻溪:“我接了个任务,三天后出发,你和我一起去。” 这个任务至少要跟两个月,这人进幽冥殿的目的不纯,虽然迄今为止没有搞出来什么对幽冥殿不利的事,但很有可能是她让他日日跟在身边的缘故。 此去两个月,把人放在幽冥殿,她能放心就怪了。 带在身边好,这人一方面把小白脸演绎得惟妙惟肖,对她细致体贴,一方面能力不错,带着去能帮她的忙。 “好。” 闻轻溪没问是什么任务,也没问要去什么地方,她让他一起去,他就很十分乖巧地应下来。 —— n市和y市距离不远,两个小时飞机就能抵达,私人飞机要快一点,一个多小时左右。 不过雷龙那边说的是三天后,给足了时间,不管牧云枕在a国哪个角落,三天都够她到y市。 时间充裕,牧云枕懒得用私人飞机,就让闻轻溪买了第二天下午飞y市的票,还订了一天的酒店。 随身的行李只有闻轻溪肩膀上的一个双肩包,牧云枕没让他多收拾。 沈无忧身边有护工照顾,还有幽冥殿众人照顾,牧云枕很放心。 第二天一个懒觉睡到中午,被闻轻溪叫起来吃了个午饭,吃完眯了个午觉,就出发往y市去了。 两个人下了飞机,晃晃荡荡逛了一会儿,找地方吃了个晚饭才去酒店。 高级套房里。 牧云枕瘫在沙发上,闻轻溪在边上给她剥核桃。 “明天早上六点叫我。”她抛起核桃仁,用嘴接了,嚼啊嚼。 她对化妆没兴趣,六点起床,洗漱吃早饭,半个小时能搞定,就是废弃船厂距离市中心有点远,过去得一个多小时。 不过废弃船厂那一片距离哪儿都远,离它最近的小酒店,过去也要一个小时。 都差不了多少,与其住小酒店,不如舒舒服服地在大酒店里住一晚。 “好。” 因为要早起,牧云枕吃完核桃,在手机上处理了一些幽冥殿的事物,就洗漱上床了。 闻轻溪把客厅收拾一番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习惯六点起床,但牧云枕明天要六点起,他就给自己定了个五点的闹钟。 —— 牧云枕习惯睡懒觉,大冬天大清早被叫醒,手比迷迷糊糊的脑子快,一巴掌就往“闹钟”上拍。 好在,闻轻溪已经习惯了。 一巴掌拍空的牧云枕,听着耳边嗡嗡嗡的声音,一套降龙十八掌拍得被子啪啪响。 迷迷糊糊的脑子逐渐清醒,八个零在脑海中飞舞。 牧云枕一下子睁开双眼。 见她醒了,闻轻溪懂事地退出主卧,下楼去取酒店提供的早餐。 第54章 雷龙特战基地 牧云枕和闻轻溪到废弃船厂的时候,距离八点还有十分钟。 在后门口等了一会儿,八点整,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看上破破旧旧,像是老古董的大众,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两人眼前。 两人:“……” 车门吱吱呀呀打开,一个剃着寸头的男人从副驾驶上下来。 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扫,最终落定在牧云枕身上,伸手:“你好,我是负责来接你的,姓陈。” 牧云枕点头示意,和他握手:“沈吟。” 男人喊了一声沈殿主,这才重新看向牧云枕身边,收敛着气息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闻轻溪:“这位是?” “奚远,我的人,和我一起执行任务。” “奚先生。”男人又朝闻轻溪伸手。 两人握过手,男人半个身体钻进副驾驶,在里面掏了半晌,摸出来两条黑色的布条:“抱歉,两位需要把眼睛蒙上。” “没关系。”牧云枕应声。 男人这才动手,将两条黑布条分别蒙在牧云枕和闻轻溪眼睛上,蒙完还拿手在两人眼前晃了晃。 确认两人看不到东西之后,男人又探进副驾驶。 这回拿出来的,是一个扫描仪。 “基地特殊,要扫描一下两位身上是否有违禁品,另外,奚先生,需要您将您的背包也给我扫描一下。” 闻轻溪点点头,把背包从肩上拿下来,循声递给男人。 背包里没有什么违禁品,男人扫过之后,就顺手把背包放进车后排。 “两位属于外来人员,手机不能带入基地,我们会保管好两位的手机,两位离开的时候,手机会还给两位。” 牧云枕没有异议,既然接了单,就应该按照对方的规矩办事。 男人用一个密封袋装了两人的手机,放在副驾驶,接着才开始用扫描仪扫描两人身上。 确定两人身上没有违禁品后,男人从衣兜里拿出两副耳塞。 “还要劳烦两位戴上耳塞。” 牧云枕颔首,两人分别男人手中接过耳塞戴上。 男人伸出手,引着两人坐上车后排,老破旧大众终于上路。 —— 蒙着眼睛、戴着耳塞,很难对时间的流逝进行准确的判断。 不过这对牧云枕和闻轻溪却没有什么影响。 颠了一个多小时,似乎是到了目的地,又似乎没到,老破旧大众慢慢停下来,副驾驶上的男人下车,拉开后排车门,引导着两人下车又上车。 这次不是老破旧了,而是一辆挺大挺高的车。 牧云枕上车的时候扶了一下车门,当即就感觉出来,那是一辆军用吉普。 闻轻溪麽…… 闻轻溪踩上去的时候就察觉,那是军用吉普。 他只疑惑,幽冥殿主到底接了一个什么任务,竟然又是废弃船厂接头,又是蒙眼又是耳塞,中途还要换车。 要不是他知道幽冥殿主接了任务,知道自己在军用吉普上,就这情况,他恐怕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遭了幽冥殿主厌弃,被卖了,或者自己身份暴露,要被幽冥殿主哄去什么地方审讯。 吉普一路开一路颠簸,大概是翻山越岭跑了又跑,跑了两个小时才停下。 车停稳了,男人先下车,然后接牧云枕和闻轻溪两人下车,摘了两人的耳塞,解下蒙眼的布条。 眼前一下子变亮,两人不太习惯地闭了闭眼。 “欢迎两位来到雷龙特种基地,我是教官陈奇。” 牧云枕睁开眼。 只见眼前的大门边就是雷龙特种基地六个大字,在大门里面,正对大门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雕塑—— 一条巨龙盘在雷柱上,龙目圆睁,霸道坚韧,龙嘴微张,仿若有深沉的龙吟从龙嘴从发出,龙尾轻摆,似携雷霆之力,尽扫人间不平事。 听到雷龙特种基地,又睁眼看到巨龙雕像。 闻轻溪:“……” “十一点半了,我先带两位去食堂吃饭。”陈奇看了眼手表。 —— 但,偌大的食堂里面,只有最靠里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个人,手里拿着半个馒头在啃,桌上连一盘咸菜都没有。 陈奇带着两人走到食堂窗口。 窗口里面的菜格都是空的,就旁边有几个大桶,有的空了有的没空,没空的可以看到,里面装的是白花花的大馒头,还是冷的。 大概是总教官和食堂说过,陈奇带着两人一过去,窗口里的人就好像变魔术似的,拿出来两份热气腾腾的盒饭递给两人。 陈奇……陈奇拿到了半个馒头。 牧云枕看看手里有荤有素的盒饭,再看看陈奇手里的半个馒头,默了默,忍不住开口:“你们缺钱的话,我可以少拿一部分佣金。” “不,我们不缺钱。”陈奇连忙说道。 他引着两人坐到最里边的桌子,和食堂中唯一的一个人坐在一桌。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总教官,高成。” 在啃馒头的黑脸教官站起来:“你们好,我是雷龙特种大队的大队长,也是负责这次训练的总教官,我叫高成。” “你好,沈吟,幽冥殿主。” “奚远。” 牧云枕的自我介绍简洁,闻轻溪的自我介绍更简洁。 “坐。”高成伸手,示意两人坐下,“两位一路颠簸,先吃饭,我们边吃边说。” 两人坐在高成对面,陈奇和高成坐在一排。 就是看着两人手里的半个馒头,面对面前色香味俱全的盒饭,牧云枕有些下不去嘴:“高教官,你们缺钱可以直说,任务的佣金可以商量,没必要……” “幽冥殿主千万不要误会。”高成摆手,“我们没有缺钱,只是学员们在前面刻苦训练,我们作为教官更要以身作则,和学员们一起同甘共苦。” “我和陈奇接待两位,所以才没有陪同学员们一起,因此,学员吃一个,我们就减半,吃半个。” 这边高成在向牧云枕解释,那边,闻轻溪看到盒饭里有虾,就乖巧地掐头剥壳去虾线,把剥好的虾一只一只放到牧云枕饭上,还把自己盒饭里的几只虾,也一并剥好放过去。 高成、陈奇:“……” 除了虾,还有鱼。 把鱼夹过来,剔干净鱼刺,再夹过去。 两人:“……” 手里有点香的馒头顿时半点都不香了。 第55章 不让她抢位置 “两位这是……”高成拿牙齿撕了口馒头。 “这位……莫不是殿主夫、夫人……”陈奇挠着脑袋,声音可轻,带着一股子怀疑人生的意味,同时又有几分兴奋。 两人:“……” “呃……”牧云枕嚼虾的动作一顿,嘴里的虾突然就咽不下去了,一次性竹筷朝闻轻溪一指,“他,小白脸,拍卖会拍的。” 高成、陈奇:“……” 闻轻溪……闻轻溪已经习惯了,夹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放到她饭上。 “殿主。”高成面色严肃,“这里是雷龙特种基地……” “我知道。”牧云枕抬手打断他,“我们会严格遵守雷龙基地的规则,直至任务结束,请总教官放心。” 听到这里,高成这才点头,说起接下来的安排。 “顾问的宿舍已经准备好了,是单人间,因为不知道顾问还带了人,所以这位先生的宿舍还没有安排。我们教官的五号宿舍有一个空位,你看安排给这位先生可以吗?” 牧云枕没有意见,示意他自己问闻轻溪。 “可以。”闻轻溪应声,手上把最后一块没鱼刺的鱼肉夹给牧云枕。 “我马上去安排。”陈奇三下五除二塞完馒头,手背往嘴巴上一抹,站起来就走。 “一会儿先带两位去看看宿舍,然后去训练场。” 高成也把馒头吃完了,还把掉在饭桌上的馒头屑一并捡起来塞嘴巴里吃了。 “两个月后,g国要举办一场多国联合军事演习,我们从被邀请开始,也就是五月份,开始选人、训练。” “选中的人都是各地军区的佼佼者,包括我们雷龙大队排在前面的几个。” “当时一共有将近一万人,到现在剩下不到一百名。” “而各国参与演习的人员名额只有五十个,但这五十个,还包括了教官。” “教官也被允许参与演习。” “也就是说,我们还要删减到一半的人,我们这些教官,也需要被删选。” “你想让我来帮你们删选?”牧云枕拨了口饭。 “是的。”高成点头,“我想请沈顾问从国际组织的角度,看看我们的训练是否有什么遗漏,或者哪里做得不好,哪里需要改进,如何改进,等等。希望可以按照沈顾问的标准,对我们进行淘汰。” “可以,但是我要你们一切听从我的安排,不得干涉。” “可以。” 双方简洁地交谈完毕,牧云枕和闻轻溪也快速吃好午饭。 高成带着两人往食堂门口走,两人也自觉地端起空盒饭盒子,在走过食堂门口的时候,放到旁边专门放餐具的桌子上。 —— 因为只准备了一件宿舍,闻轻溪的背包被放在了牧云枕的宿舍。 背包里没什么东西,且,需要的一应衣服、物品,全部由雷龙统一安排。 行军床上整整齐齐叠放着的,是两套土色的冬季作训服。 牧云枕就扫了一眼,目光便回到高成身上,双眸静静地盯着他。 高成穿的是短袖。 陈奇去y市接他们,穿的也是短袖。 “如果不能一视同仁,这个单,我接不了。”她看着高成,声音微沉,“你们穿什么,我也穿什么。不要搞特殊,也不要把我当成女的。” “是。”高成严肃地应下,立刻用对讲机联系陈奇,让他准备短袖。 陈奇刚刚安排好闻轻溪的床铺和必要物品,接到高成的命令,马上去又拿了四套短袖,两套放闻轻溪床铺上,两套拿来牧云枕的宿舍。 牧云枕在宿舍换衣服,高成和陈奇就带着闻轻溪去教官住的五号宿舍。 主要就是认认路、认认床铺和物品的位置。 换好衣服在楼下汇合,四个人一起前往训练场。 —— 九十几名学员在这里不被称为学员,而是不论军衔,统一被称为菜鸟,每个人胸口的胸章上印着编号。 编号就是每个人的名字。 前面的人离开,后面的人往前靠。 四人来到训练场上的时候,菜鸟们正在冰冷的泥潭当中扛原木,泥潭边上,两个教官抱着高压水枪,来来回回地冲在菜鸟的身上。 在泥潭的最面前,扛原木的两组人,胸口的胸章上不是编号,而是教官两个字。 “先暂停。”高成走到泥潭前,抬手示意水枪停止。 两组教官把肩膀上的原木挪下,轻轻放回泥潭,走回到泥潭上,菜鸟们也同样将原木放下,笔挺地站在小腿深的泥水中。 “介绍一下。”高成撕扯着嗓子,掌指旁边,大声说道,“这位是我给你们请来的,沈吟沈顾问,之后的训练将全部由这位沈顾问全权做主,包括淘汰!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菜鸟们也大声回答。 但显然,脸上的神情充满敷衍。 “这位是奚远奚先生,是沈顾问带来的人,他们两位将一起负责你们的训练!明白吗!” “明白!” 虽然所有人都响亮地回答了明白,但声音未落,就有人大声打报告。 “报告!” “说!” 满脸泥水,不大看得清模样的男人仰着头,看向站在泥潭上的高成,视线半点都不给牧云枕。 “报告,她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带队训练你们吗!” “报告!这里只有男人,没有女人!”另一个满脸泥的菜鸟也大声说道。 “报告!我们不是看不起女人!”一个脸挺圆的小菜鸟绷着脸颊说道,“女兵确实也很厉害,但是女人和男人本质上就是不同的,体能、力气,都有很大的差距,而且据我所知,雷龙也从来没有进过女人!” “我们是要参加g国军演、为国争光的!没时间陪她在这里玩过家家!” “报告!二十二号说的没错!我们已经一起训练了八个多月,现在只剩下两个月,她在这个时候接替总教官,我们所有的训练模式都会被打破!她会让我们输得很惨!” “报告!总教官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不得已把自己的位置让出去!” “我是叶司令的孙子!总教官让我和爷爷打个电话,我让我爷爷去和权首说,不让她抢总教官的位置!” 叶司令好几年就已经退休了,现在就每天在家养养花种种菜。 第56章 柔柔弱弱地像小媳妇 “菜鸟十一号!”高成看了眼说话之人胸口的编号,大声道,“出列!” “是!” 十一号大声应是,往前一步跨出,昂首挺胸站住。 他的脸上糊着泥巴泥水,却并不妨碍判断他的年龄。 他应当是这里九十几个人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位,才十八十九的样子,虽然受训了大半年,身上仍还带着些少年人的热血、稚嫩。 “俯卧撑两百个!准备!” “是!” 令行禁止是刻进骨子里的规矩,十一号没有丝毫停顿地把自己撑在泥潭里。 “开始!” “是!” 泥潭的水有小腿深,每做一个标准的俯卧撑,整张脸都要浸没在泥水,随着他的动作,灰褐色的泥水哗哗啦啦地从下巴重新滴回泥潭。 “在这里,你们没有身份!没有名字!你们只是一群菜得不能再菜得菜鸟!在这里接受属于你们的蜕变!”他手指地面,掷地有声地大声道,“你们还能够受到训练,不是你们够强!而是那些退出的人太弱!” “矮子里面拔高个!所以,你们还可以站在这里!” “不要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看不起女人!你们连这里最弱的教官都比不赢,自尊自傲给你们的自信吗!” “你们有资格自尊!有资格自傲吗!” “报告!”有人梗着脖子打报告,“上个月的月末比拼,我在三个项目里比赢了卫教官!” 卫教官,就是高成说的,他们这些教官里面最弱的一个。 “比赢了最弱的教官很值得你高兴吗!”高成眉眼间一片冰冷,“是,你们中间是有几个人比赢了卫教官,快零点零几秒,你们很高兴吗!九十几个人,比赢卫教官的,连你们的零头都占不到!我还要因为你们几个比赢了卫教官,而感到高兴吗!” “我为你们感到羞愧!”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我脸疼!我没有脸面带着你们从这里走出去!” “全体都有!原木上肩!两百个蹲起!准备!” “报告!”又有人站出来。 “说!” “我请求,我们和沈顾问进行一场比试!如果我们输了,两百个蹲起翻倍!如果沈顾问输了,请总教官送沈顾问离开!” 高成没有立刻答应,转头向牧云枕询问。 牧云枕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一步,清冷的目光缓慢地扫过泥潭中的每一个人。 强烈的压迫感如影随形,不管没有接触到她的眼神,都好像有一座高山慢慢压在头顶,压抑、窒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低头、想要挪开视线。 清爽响亮的声音钻入每个人的耳朵,却冷得好似一块冰:“四百个蹲起,翻倍。” “我和你们所有人一起比,或者,你们挑你们认为厉害的人跟我比。” “你们输了,四百个蹲起翻倍,我输了,哦……不,我不会输。” 泥潭里的菜鸟们瞬间被牧云枕最后一句话激怒,一个个眼睛里直冒火,恨不得立刻就开始比拼,立刻就把这个满嘴大话的女人赶出去。 “沈顾问输了,就请你立刻离开雷龙!”有人忍不住大喊。 “对!离开雷龙!离开雷龙!”其他人也跟着大喊。 “好啊。”牧云枕懒洋洋地答应,丝毫没将众人的态度放在眼里。 于是,菜鸟们更愤怒了。 “我们要你们两个和我们一起比!”一个菜鸟手指收敛气息、安静站在牧云枕身后的闻轻溪,“沈顾问和这位奚先生一起参加比拼。” 他想起来,总教官介绍的时候说过,这个叫奚远的男人,是沈顾问带过来的。 这人一直安静地站着,之前他们都没注意他。 刚才他们周围几个人互相打手语交流,说沈顾问身后那个男人,皮肤像牛奶一样白,手脚纤细不壮实,柔柔弱弱地像个小媳妇。 估计是靠样貌上床,把人伺候得开心,耳旁风一吹,就让沈顾问将他带来雷龙。 他们商量了,这小白脸柔柔弱弱的,可能连打架都不会,更不要说他们这里的训练项目了,即使那女人有点东西,有这小白脸拖累,他们还愁不能把人赶出去? 遂,发起手语聊天的菜鸟站出来提要求。 闻轻溪:“……” 他们是不是觉得,就跟学校上课一样,学生们在课桌下面搞小动作,老师在讲台上看不到。 牧云枕:“……” 牧云枕也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还看得懂。 “五百个蹲起翻倍,加五百个俯卧撑翻倍,加五百个卷腹翻倍。” 呵,自己作死,那就怪不得她了。 一千个蹲起、一千个俯卧撑、一千个卷腹而已。 见没有人答话,牧云枕也不着急,只慢悠悠道:“比不比?不比的话,就算你们认输。” “认输,我可就要留下来了。”她轻笑。 一手欲擒故纵,玩得炉火纯青。 “比!”菜鸟们顿时大喊,声音响得像是要把天都给掀了一样。 “好啊。给你们五分钟,允许你们商量比试的项目。” “什么项目都可以?”有人大声问道。 “什么项目都可以。”牧云枕仍然不紧不慢。 “那有没有时间限制?” 牧云枕看了眼挂在天空中的太阳,笑道:“今天,一整个下午,我都陪你们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项目样数,也没有限制。” 泥潭里,菜鸟们顿时炸开了锅。 他们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训练,休息时间很少,甚至于很多时候,要好几天才能休息一两个小时,如今泥潭前的这个女人竟然告诉他们,他们可以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不用训练,只是比拼,还不一定要所有人一起上。 那不就是最好的休息时间吗! 哪怕他们把她赶走之后,要被总教官罚、要加倍训练,他们也认了。 他们已经有整整三天没有合过眼了。 五分钟的时间对于兴奋的菜鸟们可能还是有点长了,时间还剩三分钟,菜鸟们就都商量完毕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由他们选出的代表报出确定的项目。 “第一项,四百米障碍;第二项,移动靶射击,手枪和狙击枪;……” 第57章 强者之间的默契 “第三项,格斗;第四项,丛林追击,我们逃,沈顾问和奚先生抓,然后反过来,沈顾问和奚先生逃,我们抓。沈顾问和奚先生抓到十个人,就算两位赢,我们则需要将两位都抓到。” “两位每个人五条命。”他补充道。 一共四项,把他们自认为是强项的项目都安排进去了,又在最后一项中设定了人数和生命条数。 双方各十命,也不算在人数上欺负人。 “不用。”牧云枕一眼扫过去,“九十八个人,是吗?我们会把你们所有人全部抓住。我们也不需要五条命,一条命,就足够了。” 她转头看向高成,示意高成做总裁判。 高成点点头,带着所有人走到四百米障碍训练的场地。 “四百米障碍的记录,在七年前刷新过一次,一分十二秒,由雷龙兵王楚轻楚神创造。” 高成一边手指一边介绍:“四百米障碍以一百米为单位,一共分成四个部分。” “一百米冲刺到对面,两百米依次通过五步桩、跃深坑、飞矮板、上高板凳、越高低台、上云梯、登独木桥、高板墙、钻铁丝网。” “三百米跳低桩网、过高板墙、钻桥墩、过云梯、过高低台、钻矮板墙、下深坑、三步桩,四百米冲刺返回。” “两分三十秒内跑完全程及格,两分十秒内良好,两分钟内优秀。” “雷龙现役教官最快的速度是一分二十秒,队员最快的速度是一分二十四秒,平均速度是一分四十六秒。” 雷龙的兵王楚轻,当年在雷龙属于是昙花一现的程度,从进入雷龙到退役,只有一年,而在这七年中,雷龙的教官、队员早就换了三四批。 没人知道楚轻为何退役,就隐约听说,是因为他太强了,在雷龙没什么对手,觉得没意思,就申请了退役。 不过好像有传言说楚轻楚神是退役了又没有完全退役。 如果遇到雷龙也解决不了的大事,是可以随时找到他的。 但a国国富民强,近些年最大的事,也就是不久前n市的恐怖袭击,雷龙出一个排名第三的小队,就把事情解决了,实在没有楚神的用武之地啊。 而那个排名第三的、名叫疾风的小队,早就被淘汰出去,不在他们当中了。 牧云枕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菜鸟中间也已经选了两个人出列。 菜鸟们的编号不是按照每个人的能力来排的,选出来的两个人,一个编号七十三,一个编号十九。 两个人在四百米障碍这个项目上,分别拿下了第一第二的宝座。 四百米障碍的场地可以供两个人同时进行,牧云枕没有先跑的打算,站在起跑线上的是七十三号和十九号两个人。 计时的两个裁判是教官,各自拿着秒表站在两边。 其余的菜鸟们全部跨立着站在场地前。 高成一声令下,七十三号和十九号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嗖的一声朝前冲去。 七十三号是四百米障碍的第一名,十九号是第二名。 一开始两个人的速度不相上下,几乎没有差别,但在两百米跃深坑时,七十三号和十九号之间逐渐产生快慢的差距。 这个差距在高板墙、钻铁丝网的过程中,越拉越大。 说是越拉越大,但实际上就是前后脚的差距。 一直到三百米,十九号始终紧紧咬在七十三号身后,但七十三号的爆发力很强,就像一头凶猛的野狼,可以在转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四百米的冲刺返回,十九号的速度其实并不慢,甚至冲刺的速度比最开始一百米还要快一些。 只是和七十三号的爆发对比起来,这一点速度的提升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七十三号率先冲过终点,十九号紧随其后。 教官掐停秒表,接着念出秒表上的数字。 “菜鸟七十三号,一分二十三秒。” “菜鸟十九号,一分二十五秒。” “你们就这么不想让沈顾问留下?”高成犀利的双眼眯起,目光在两人身上划过,又落到场地前的菜鸟们身上,“为了让沈顾问离开,潜力爆发,还破了记录?” 原本高成说的那个一分二十四秒的记录,就是菜鸟七十三号创下的,还是上个月创下的。 但他的速度并不稳定,这个月跑了十几次,只有两次是达到一分二十四秒的,其他几次全部在二十五、二十六徘徊。 十九号也差不多,就比七十三号稍微稳定一点,一直是一分二十七秒。 “我看你们是训练少了!”高成喝道。 他是想给菜鸟们加训来着,但想到沈顾问说过,不让他们干涉,就把加训的那句话咽了回去。 牧云枕转了转手腕,和闻轻溪一前一后走到起跑线上。 哨声响,两人同时冲出起跑线,冲过初始的一百米,冲向第一个障碍——五步桩。 两人的速度看着不快,过障碍的时候却十分同步。 牧云枕的动作不是雷龙标准的穿越障碍的动作,而是怎么方便怎么做,怎么快捷怎么做,但和雷龙的标准动作基本没有差别。 据说,雷龙很多项目都曾经根据楚轻楚神的提议,做过改动。 高成想,这大概就是强者与强者之间的默契吧。 闻轻溪的动作也不怎么标准,但又不是像牧云枕那样的不标准。 高成说不出他的动作诡异在哪里。 就觉得,他有的动作标准到可以作为范本,有的动作又突然间变得僵硬,明明失去连贯,却硬是能连贯起来。 他觉得他的动作有时候有些眼熟。 他看牧云枕就没觉着有熟悉的感觉。 但那很有可能是因为雷龙只有男的没有女的,闻轻溪的动作又挺标准。 标准动作和挺标准的动作在脑海里一碰。 嘿!那不就巧了吗不是?眼熟! 他有些手痒,有点想把人挖到雷龙。 这会儿时间,牧云枕和闻轻溪已经来到了第四部分——最后一百米的冲刺返回。 两个人全程匀速,到最后一百米也没加速,就快过线的时候,闻轻溪顿然不慎将一口气喘岔了,脚上慢了半步,从并肩变成了落在牧云枕身后。 第58章 非人哉 “沈顾问,一分二十一秒。” “奚先生,一分二十二秒。” 教官掐停秒表后,立刻报出两人的秒数,甚至第二位给闻轻溪掐秒表的教官,还有些为他惋惜。 若不是最后接近终点的时候,岔了口气,两个人的秒数应该是相同的。 四百米障碍对两人没什么,跑完脸不红气不喘,就像是在四百米障碍的场地上走了一圈。 听着教官报出的秒数,牧云枕挑挑眉,侧眸看了身边的闻轻溪一眼。 她就随便跑跑来着。 让七十三号和十九号先跑,是想看看他们的能力怎么样,能跑到什么样的成绩,然后照着他们的成绩,往前跑个零点零几秒。 她可没兴趣给雷龙刷新纪录。 不过那个一分十二秒的记录,确实厉害。 别人可能感觉不到,但她感觉得很清楚,自己身边这位小白脸,大概率是和她一样,也是随便跑跑的,且在最后的时候,故意让自己岔了口气,把成绩拉后她零点零一秒。 她能跑得更快,很显然,这家伙也能。 好麽,他俩在这里扮猪吃虎。 七十三号能够跑到一分二十三秒的成绩,他心里很明白,到了一分二十三、一分二十四这样的秒数,再想往前进步一秒都是非常困难的。 除非本身就有这个能力。 否则依靠后天训练,可能几年都没办法前进一秒。 这还是男子。 女人和男人之间天生就有很大的差距,一分二十一秒的成绩,让七十三号有了几分服气。 “第一个项目,沈顾问和奚先生胜!”高成宣布道。 虽说七十三号对牧云枕有几分服气,但其他的菜鸟们却反而更加不服气。 他们跑不到一分二十几秒的成绩,不知道这样的成绩,想要往前进步一秒有多难。 就看着数字,觉得牧云枕和闻轻溪,不过是比他们当中最快的人快了一秒、两秒罢了。 他们的教官可是可以跑到一分二十秒的。 空降过来,不过是比他们强一点,连教官都比不过,这要是总教官真把位置让出去,那他们不就白训练了吗? 拿不到第一名,他们回来不得被老兵们指着鼻子骂? 空降的人才不会被骂,挨骂的可是他们,直不起腰的可是他们。 —— 菜鸟们一边想着一定不能让牧云枕占了总教官的位置,一边已经被高成带到了射击训练的场地。 手枪速射的场地内,分别有10米、50米、80米,三个距离的人形靶,一半是固定靶,一半是移动靶。 牧云枕扫过站出来参加比拼的两个人,很懂地开口:“80米移动靶?” “是!”两个人点头。 “手枪速射最快记录是五秒一百环,也是楚神创造的。”高成说道,“教官的最好成绩是七秒一百环,他们两个的最好成绩都是八秒一百环,就是80米的移动靶他们发挥还不是很稳定,大部分环数在九十九、九十八。” 牧云枕依旧示意两人先开始。 两人走到桌前。 桌上放着手枪、空弹夹和十发子弹,需要用最快的速度装好,然后瞄准移动靶,快速打空弹夹。 依旧是高成总裁判,两个教官掐秒表。 大概是一心想要不让牧云枕留下来占走总教官的位置,两个人的发挥竟然出乎意料地好。 砰砰砰连续快速的十声枪响之后,教官按停秒表,远处的移动靶也自动往前。 “三号,八秒一百环。” “五十九号,八秒一百环。” “好!漂亮!”菜鸟们忍不住大声叫好,用力地拍着手心。 牧云枕和闻轻溪完全不着急,脸上看不到紧张的情绪,也没有一点压力,像大猫一样迈着慵懒的步伐走到桌前。 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目光扫过准备好手枪、弹夹和子弹,又将原则地给了远处的移动靶一个眼神。 高成吹响哨子,两个人拿起手枪,手指翻飞间似见残影。 还没有从赏心悦目的组装中回过神来,转而就听到砰砰砰的数声枪响,紧接着就看到两人同时慢条斯理地把手枪放回到桌面。 “沈顾问,七秒……呃,十环?” 给牧云枕掐秒表的教官看着移动靶上,仅有的一个弹孔愣了愣,惊愕地扭头看向身边另一个教官。 另一个教官显然也愣了,有些难以置信地报出闻轻溪的成绩。 “奚先生,呃……七秒,十环。” 高成走上前看了看两个人的移动靶,上手在正中心的弹孔上摸了摸:“调一下慢速视频。” “是。” 靶子那片区域都会安装摄像头,桌子旁边就是屏幕。 教官调视频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分钟,子弹击中靶心的慢放视频就出现在屏幕上。 第一颗子弹十分准确地击中靶子十环的正中心,而后是第二颗子弹—— 靶子在移动,却见第二颗子弹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钻进第一颗子弹打出的弹孔。 严丝合缝。 然后是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 一直到第十颗,每一颗都子弹都无比完美地钻进第一颗子弹打出的弹孔。 两个视频如出一辙。 菜鸟们都瞪圆了眼睛,教官们眼中也流露出惊讶。 要知道,他们当中做到七秒一百环那位,曾经尝试过,把十颗子弹都打在同一个弹孔里,但很可惜,不是特别成功。 弹孔确实是一个弹孔,可弹孔并不规则,不呈圆形,可以很清楚地分出两个子弹孔。 倒是七年前那位楚神,不仅五秒一百环,还是第一个打出十颗子弹同一弹孔的人。 据说楚神这个称呼的来源,就是因为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楚轻其人非人哉,于是衍生出了楚神的称呼。 接下来是比狙击枪。 狙击枪射击的场地就在手枪射击的场地旁边,500米和800米的靶子在场地上,更远的1000米、1500米、2000米的靶子被安排在山上,甚至还有2500米、3000米、3500米、4000米的靶子,最远的一个靶子是4500米。 狙击枪最远的有效射程是4000米,4500米是所有狙击枪都无法达到的有效射程。 但偏偏有一个人做到了。 第59章 一枪封神 当时楚轻刚刚加入雷龙,新兵训练的时候,有个打狙的菜鸟觉得自己在原先的基地混得很好,来了雷龙却被看不起、被打压,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和教官呛起来了。 他的狙确实挺好,在他们那一群菜鸟当中一直都是第一名。 当然,那是因为楚轻没好好打,或者说不想太显眼,因此成绩中规中矩。 教官直接扔给那人一把重狙,指着山上最远的那个移动靶告诉他,只要他能打中,未来的训练他都可以不用参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月底考核必须项项第一。 4500米的目标根本不可能被打中,教官本来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的,但没想到——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这位呛教官的菜鸟瞄了半个小时,满脑门汗水,在教官忍无可忍的时候,终于,砰的一声开枪了。 就如教官所料的那样,没中。 教官罚他五天小黑屋,他也认了,然而人刚要跟教官走,去小黑屋受罚,就听到菜鸟们中间有人打报告。 接着就听到有人大声问教官,他刚才说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只要命中目标,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马上就要被关小黑屋的菜鸟,表示十分佩服此人的勇气。 他不认识他,只看到他的编号是一百零九,是他们集训了一段时间后,加进来的人,很年轻,看上去才十七十八岁,好像成绩不好也不差。 反正他没怎么关注到过他。 教官很惊讶。 转而又觉得他年轻气盛。 这人是被突然塞进来的,是上面的意思,说的是让他们该怎么训就怎么训,不用管其他的。 被塞了人,教官心中本就不舒服。 只好在这人能力还看得过去,也听话,不用他们这些教官费心。 谁想他这时候竟站出来问他,他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怎么着?他一个各项成绩在中游的菜鸟,还异想天开地想要扛着重狙,打连他们这些教官都打不到的目标? “是真的。”教官声音中有些不悦。 这样的风气必然是不可涨的,不管这人能不能击中目标,惩罚是一定要惩罚的。 如若不然,每天有人站出来申请尝试射击,那他们还训不训练了? “报告,我申请射击。”楚轻大声说道。 “可以。”教官自然是点头的,但声音更冷了,“打不中目标,一千个俯卧撑、五天小黑屋,打中目标翻倍!” 楚轻又问:“惩罚结束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吗?” “是的。” 楚轻忽略教官黑得不能再黑的脸色,大声答了一声是。 然后就看见楚轻单膝跪在地上,扛着重狙调试角度。 几分钟,他申请让教官帮他一个忙。 于是—— 教官半跪,肩膀上扛着重狙,楚轻在教官身后调整射击的角度和方向。 比起之前那位菜鸟,他的速度就很快了。 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慢慢地撒,分辨好风向风速后,砰—— 教官都没反应过来。 黑着脸正要训斥楚轻,却见山中4500米的移动靶旁边,一面红旗挥了挥。 命中目标,十环。 教官愣了,脖子好像生锈,僵硬地转了半天,盯着一脸泥糊糊的楚轻,慢慢地举起手,竖起大拇指。 就在教官发愣的短短几分钟里,整个雷龙的教官全跑了过来。 楚轻直接,一枪封神。 当然,惩罚还是没有逃过,翻倍的两千个俯卧撑把他手心都磨破了,又在黑漆漆分不清日夜的小黑屋里待了整整十天。 放出来了还要被教官警告,要是月底考核拿不到第一,以后的训练全部翻倍。 于是,为了不会被翻倍的训练折磨,楚轻破了雷龙不少记录。 但是话说回来。 很可惜,从楚轻退役到现在,始终没有人击中过4500米处的目标。 倒是有教官击中过4200米的人形靶,但是是固定靶。 再远就没有了。 第一个射击的是六十四号,选择的是中规中矩的1500米移动靶。 他和九十二号的射击成绩不相上下,但在这一次的月末比拼中,他没能调整好状态,导致自己与第一名失之交臂。 不过两个人最好的成绩都是4000米移动靶九环。 “砰——” 随着他的射击,远处很快有旗帜挥舞起来。 命中目标,十环。 九十二号和他一样,也是1500米的移动靶。 十环。 接着轮到牧云枕和闻轻溪射击。 两人一前一后,似乎都没怎么盯远处来回移动的靶子,像是盲打一样,随心所欲地就把子弹打了出去。 但结果却是两个十环。 六十四号和九十二号为了稳妥起见,第二次选择的靶子2000米处的移动靶。 相比第一个靶子,只增加了五百米。 看着远处还有2500米、3000米、3500米的靶子,牧云枕嫌烦,还觉得这两人过于婆婆妈妈,于是扛着狙击枪,直接选择了山上3500米的靶子。 至于为什么不选4000米。 自然是把4000米留给六十四号和九十二号选。 总不好一下子欺人太甚。 而且,狙击枪她并不是很擅长,在有效射程外的靶子,她不会打。 菜鸟们也打不到。 但是4000米移动靶十环她还是做得到的。 因为牧云枕突然打乱六十四号和九十二号的计划,选择了3500米的移动靶,还都打到了十环,两人心中逐渐产生压力。 加上打4000米处的靶子对他们而言,本来就比较吃力。 现在压力上来,两个人在瞄准和调整呼吸上,就耗费了比之前还要多两倍的时间。 最后一个九环,一个因为呼吸没有完全调整好,就打了个八环。 牧云枕只是不会打在有效射程外的靶子,4000米的移动靶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很轻松就正中靶心,拿下第三个十环。 闻轻溪紧随其后,也是一个十环。 六十四号和九十二号,一个二十九环,一个二十八环,而牧云枕和闻轻溪两个人都是三十环,显然胜负已分。 如今牧云枕与闻轻溪拿下两胜,剩下两个项目,菜鸟们必须全胜,然后加赛一场。 也就是说,后面的项目,菜鸟们只能胜不能败。 第60章 好消息坏消息 菜鸟们是想选人出来,同牧云枕、闻轻溪比格斗的。 然而牧云枕抬头看了眼挂在天空上的太阳,握了握拳头,双眸一扫,淡淡道:“一起上吧。” 此时差不多下午两点半。 她又瞅着菜鸟们年轻气盛,都挺弱,打起来没什么意思,还浪费时间,还是一块儿上让她揍个痛快的好。 菜鸟们只道自己是被眼前这位空降女顾问看不起了,当即胸中憋了一口气。 确定牧云枕是要他们一起上之后,纷纷握紧拳头,大吼着向前冲去。 牧云枕嫌浪费时间,闻轻溪也懒。 前一个一拳头一脚一人,后一个慵懒地游走在牧云枕周围,懒洋洋地为她掠阵。 最先冲到牧云枕身前的菜鸟们少说也十几个,却愣是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眼前一花,景色一转,人就哐的一声砸在了结实的水泥地上。 挨打的地方,以及砸的角度都刚刚好—— 疼得好像骨头都要断了,一时间竟是爬也爬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强忍哀嚎。 不到十分钟,遍地“死尸”。 “三比零。丛林追击还比吗?”牧云枕转着手腕,目光扫过躺在地上的菜鸟,“时间还早,想比,陪你们。” 几个菜鸟捂着剧痛的手臂、肋骨,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比,我们想比完。” “行。”牧云枕声音微扬,“给你们十分钟休整,十分钟之后进入丛林。” “是!” 菜鸟们相互扶持着站起来,揉着发疼的部位缓了几分钟,终于把脑门上、后背上的冷汗消了下去。 十分钟休整时间一到,九十八个人身影如狼,立刻散入丛林。 牧云枕和闻轻溪给足了他们躲藏的时间。 二十分钟后,才开始各自挑枪。 丛林追击用的子弹是一种专用的不会伤人的软体子弹,子弹头上带彩色粉末,身上出现彩色粉末就是“死”了,需要原地躺下,不能说话不能动,乖乖扮演尸体的角色。 虽说不会伤人,但若是距离远的话,打在身上还是挺疼的。 牧云枕就选了一把手枪,闻轻溪则随手抄了一把狙击步枪。 才进入丛林没几分钟,丛林中就出现了连续的枪声。 两人慢慢悠悠地往前走,仿佛在丛林度假一般,随意又自在,但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手上的动作看似随意,如同玩刀一样,在指间玩转着手枪。 下一瞬,砰砰数声。 明明藏得极好,瞧不出什么破绽的草堆、树上,几只菜鸟中弹躺尸。 彩色粉末正中他们心口。 闻轻溪也随意。 狙枪一抬,砰的一声,几百米外的树上,一名菜鸟中枪跳下树,躺在地上扮演尸体。 牧云枕边走边抓近点的菜鸟,闻轻溪拎着狙枪负责远处的菜鸟。 时不时几步攀上树,在树上抓一把野果,递到牧云枕面前,又时不时握匕首斩一段水藤解渴,有时候抓野果刚好瞧见一窝鸟蛋,便掏了和自家殿主分,好不自在。 等到抓完九十八只菜鸟,两个人也填饱了肚子。 出丛林的路上,闻轻溪手里还抓了一把果子,给牧云枕递一个,自己嚼一个。 高成:“……” 教官们往九十八人身上挨个看过去。 有几个运气不大好,被两人同时打中,身上落了两堆彩色粉末,这会儿还疼得龇牙咧嘴呢。 接着追逃双方互换,牧云枕和闻轻溪压根没走多远。 就找了棵又高又大的参天古树,往树冠里爬了爬,看着菜鸟们在树下走来走去。 闻轻溪嫌弃树杈硌人,主要是硌他家殿主。 于是趁着菜鸟们从树下走过,快速下树,几分钟后,扛着树干、树叶回来,在树杈上铺了个简易的床榻。 当然,解闷的酸甜味果子也少不了。 牧云枕将果子吃得都不想吃了,也没见底下的菜鸟们找上来,便干脆往床榻上一躺,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睡了。 闻轻溪自然也跟着睡了。 然后…… 九十八个菜鸟们从白天找到太阳下山,眼看天都要黑了,就是半个人影都没有见着。 在丛林外等的教官们也急了,叫了个菜鸟出来问。 虽然高成觉得幽冥殿主不可能把自己玩丢了,但这片丛林不小,对幽冥殿主来说又陌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要是幽冥殿主在他们雷龙基地出事,幽冥殿还不得把雷龙掀了。 思及此,高成连忙下令教官们也一并入丛林寻找。 树下找了一夜,树上睡了一夜。 醒来已经天亮。 牧云枕伸了伸腰,扭着脖子,半睁的眼迷迷糊糊望向旁边的闻轻溪:“还没找上来?几点了?” 闻轻溪把脑袋探出去,看了眼天上挂着的太阳公公。 太阳公公斜挂东边。 闻轻溪仿佛在太阳公公的脸上看到了微笑。 闻轻溪:“……” “好消息,我们睡了一夜;坏消息,我们睡了一夜。” 牧云枕:“……” 闻轻溪听见树下的动静,低头朝树下瞅了一眼,看到了后背被汗湿,一脸严肃的高成。 高成也听到动静,抬头。 四目相对…… 闻轻溪:“……” 高成:“……” 沉默,是今早的丛林。 牧云枕拍了拍脸,探头,然后沉默。 高成一掌呼在额头上,攀着树干几步爬上去,然后,顿住。 他觉得自己一夜未睡,可能出现了幻觉。 为什么他看到了一张树干和树叶铺成的床,树叶叠了几层,大树叶一层下一层上,中间铺满柔软的松针,一旁大树叶折成的盘子里,躺着几十枚不知道什么果子的果核,再旁边的树干上,挂着几截砍好的水藤。 高成憋着一口气爬上去,盘腿坐在床上,掏出对讲机:“都别找了,丛林口大树下集合!” 闻轻溪摘下一截水藤,递给嘴唇有些起皮的高成:“高教官,喝点?” 高成一把夺过。 “你们要是我手底下的兵,高低逃不了一顿罚。”高成鼻子里哼了一声,朝闻轻溪伸手,“再来一根。” 闻轻溪乖乖又递了一根。 “罢了罢了,你俩要真是我手底下的兵,这么厉害,想干什么都可以。”高成喝了两大口,终于把自己喝饱了,带着崇拜的语气,“就像咱雷龙唯一的兵王——楚神。” 第61章 不认真比,就扔出幽冥殿 就高成和牧云枕、闻轻溪说几句话的时间,菜鸟们就已经全部集合在树下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找了一整夜的人,从树上几下跃下来。 高成站在所有人前面,冰冷严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菜鸟:“四个项目,还是你们强项的项目,现在却给我输了个一败涂地!四个项目,一个赢的都没有!摸摸你们的脸!烫吗!” “全体都有!”高成大声喊道,“跑步回场地,一千个蹲起、一千个俯卧撑、一千个卷腹!” “是!” 菜鸟们大声应是,但依旧有人站出来打了声报告。 高成目光扫过去,面色铁青:“怎么?还不服气?说!” “报告!”打报告的菜鸟往前跨了一步,朗声道,“我们没有不服气,但是我们希望沈顾问和奚先生能够和教官们再比试一场,请高总教官应允!” 听到此,高成鼻翼间轻嗤一声:“没有不服气?我看你们就是不服气!” “人可四个项目都赢过你们了!” “报告!”又有人站出来打报告,“沈顾问和奚先生只是略胜一筹,这样的成绩和教官们比起来,算不得有多好。我们服气,但不够服气。” “我们希望看到教官和沈顾问、奚先生的比试。” “报告!我们再加四十公斤负重跑二十公里!” 菜鸟们自愿加罚,比试比试高成自己是没有意见,但不好做牧云枕的主,转头眼神询问。 牧云枕扬扬眉角,没接高成的询问,转而看向身侧的闻轻溪,示意他上。 闻轻溪:“……” 她懒,他也挺懒的,而且比起来真的没什么意思。 牧云枕抱着手臂,目光幽幽地盯着他,半晌,开口:“好好比,不要留手,拿出你的实力。” “不认真比,就把你扔出幽冥殿。”她轻声补充。 闻轻溪:“……” 他只好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 菜鸟们听不到,但就在他俩身前的高成听到了,一大碗狗粮被迫塞进嘴里,高成嘴角微抽。 比!得比!不比对不起他吃的狗粮! 他看出来幽冥殿主和闻轻溪都留力了,和菜鸟们的比试完全就是逗着他们玩,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十分好奇这两位的真正实力。 在他看来,闻轻溪是牧云枕的人,是幽冥殿的人,自然也代表了一部分幽冥殿的实力。 幽冥殿主指派手下比试,要是输了,对幽冥殿没什么影响,要是赢了,那就是说,幽冥殿主的实力还要更加厉害。 这事传出去,幽冥殿的名声在国际上能再上一层楼。 雷龙,将会成为幽冥殿名声更上一层楼的垫脚石。 高成想得挺多,但实际上,牧云枕就是懒。 当然,一个是懒,一个是她也想看看闻轻溪的真实实力,而且,狙击枪这一块算是她的弱项。 她那小白脸的狙打得就挺好。 在一小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这会儿正好试试水。 这人留在幽冥殿有目的,虽然她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既然人还没离开,就说明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她拿把他扔出幽冥殿做威胁,不怕他不拿出真正实力。 她也好奇她这小白脸,到底实力几何。 虽说他在她面前从未藏过,两个人心照不宣,她也大致能猜到,他俩打起来的话,应当是不相上下的,但眼下机会送上门,开门也就拧一下门把手的事,不开白不开,多浪费呐。 牧云枕看出来高成的担心,立刻道:“高教官放心,任务都是保密的,不会外传。” 高成点点头。 毕竟他与幽冥殿不熟悉,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幽冥殿,而他又肩负着雷龙大队的重任,行事必是要慎之又慎的。 “就比四百米障碍、狙击枪射击、格斗三项吧。”牧云枕提议道。 高成没意见:“奚先生觉得呢?” “可以。”闻轻溪颔首。 —— 和闻轻溪比试四百米障碍的教官,便是那位在现役教官中,能够跑到一分二十秒的教官。 然而在第一个一百米,这位教官就被闻轻溪拉开了距离。 最终的成绩让菜鸟们震惊,也出乎教官们的预料。 能做到教官的自然心态稳健,即便在最开始就被超越,也不急不躁,稳稳地跑到一分二十秒。 教官拿着秒表走到众人前面,大声报出闻轻溪的成绩—— 一分十三秒。 一分十三秒!距离七年前雷龙兵王创造的一分十二秒的记录,只慢了一秒! 恐怖如斯! 牧云枕靠着木杆,眉角微扬。 这还差不多。 她能感觉到这家伙和自己不相上下,这个成绩才算正常麽。 不过…… 她搓了搓指腹。 她家这小白脸应是还藏着呢,再认真些,当能和雷龙的记录齐平,或者破了雷龙的记录也说不定。 四百米障碍的场地挂着灯,十几只大灯将整片场地照得亮堂堂,犹如白昼。 射击场地虽然也挂着灯,但狙击枪射击那些远距离的靶子都在山上。 场地有灯,山上没灯,黑漆漆的,射击难度比白天高了不止一倍。 能够突破狙击枪有效射程,击中4200米处固定靶的教官已经退役,目前教官中最厉害的,就是这位看上去又小又黑,被戏称为黑教官的射击王者。 他可以击中4100米处的移动靶。 夜里的射击难度有些大,他屏息凝神,用了五分钟,才缓慢平稳地扣下扳机。 砰—— 山林中鸟兽惊散。 一面寓意着击中目标的红旗,在山林中挥舞传讯。 黑教官击中了移动靶,但并没有命中靶心,而是打到了九环。 但对于黑教官来说,这一次的射击,是一次突破。 他之前最常打中的是七环,最好成绩是八环,而且还是在白天,然而这一次,他不仅突破自我,击中了九环,更是在夜间刷新了自己的记录。 目睹黑教官刷新自己记录的菜鸟们,一个个兴奋地振臂高呼,要不是队伍没有解散,他们能冲到黑教官面前,托着黑教官往空中抛。 牧云枕盯着黑教官的射击动作沉思,在脑海中复盘着他的每一个细节,想要推演出他突破狙枪有效射程的窍门。 第62章 目标泥潭,跑步走 闻轻溪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有多难,走到长桌前,径直拎起一把狙枪,来到狙击点。 但见他单膝半跪在泥地上,单凭一只手,便稳稳地托住了重达三十三斤的狙枪—— 特立独行到,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样打过狙。 通常打这种重型狙都是趴在地上的,就算可以将狙枪托举,但在这样的方式下,手上一分一毫的抖动都会影响到狙枪的命中。 且,重狙的后坐力极大,即使趴在地上,后坐力推到肩膀,会使得整个人都朝后一震。 更不用说扛着了。 菜鸟们觉得他输定了,教官们眼中神色不明。 闻轻溪不紧不慢地抓起一把土,缓缓扬下,算着风速、湿度,调整狙枪瞄准的高度、角度。 从调整到开枪,三秒时间都不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砰的一声,子弹飞射,闻轻溪的身体几乎不动,后坐力仿佛没有。 教官们目光紧紧盯着山林。 下一瞬,一面红色的旗帜在山林间挥舞起来。 4400米移动靶,十环。 “我去……”菜鸟们瞪着眼睛,嘴巴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倚着木杆子的牧云枕也不禁站直了身体。 闻轻溪半点没觉得自己此番举动,有多么令人惊讶,拎着狙枪站起身,把狙往桌上一放,掸掸肩膀上的灰,再掸掸裤腿上的灰。 整片场地一下子就变得安静极了。 射击的场地很大,格斗倒是没必要换场地。 上场的教官是雷龙目前的格斗之王,一个人就能群殴至少十名教官。 这位浑身肌肉,但作训服下不是怎么看得出来的徐教官,很喜欢在训菜鸟的时候,问他们喜欢单挑,还是群殴。 菜鸟们本着公平的原则,自然选择单挑。 然后—— 在徐教官手下一招没走,就被按在了地上。 徐教官心情颇好,又给了菜鸟们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单挑打不过,当然是选择群殴。 再然后—— 徐教官一个人群殴了菜鸟。 菜鸟们瑟瑟发抖。 见这位按着他们脑袋打的徐教官上场,菜鸟们一个个眼睛里闪现出期待、看好戏的目光。 好像已经能够看到闻轻溪被他们的教官按在地上打。 虽然即便教官赢了这一场,也是二比一,但并不妨碍他们服气牧云枕和闻轻溪的同时,想要看闻轻溪被揍的心情。 然而—— 两人交手不过十招,徐教官便被闻轻溪一下扭了胳膊。 眼看他们最厉害的教官败在闻轻溪手下,教官们按捺不住手痒,换了眼神,十几个人一齐上场,将闻轻溪围住。 闻轻溪轻轻推开徐教官,眉角微扬。 十几个人占据各个方位,攻守有序,互相配合,有人负责牵制,有人负责攻击敌方破绽,有人负责截断敌方退路…… 在这样的围攻之下,就是徐教官也要挨上几下拳脚。 但闻轻溪却始终游刃有余,总是可以在教官们都意想不到的角度,以诡异的姿态轻松避开几乎就要打到身上的拳脚。 他仍未用全力,似乎只是在陪着教官们练手。 恣意坦然的动作,宛若游龙。 教官们很快便察觉出双方之间的差距,最后尝试几次无果后,皆停下来低头认输。 牧云枕被提起了兴致,靠着木杆朝闻轻溪勾了勾手。 闻轻溪顿了顿,边走边微微皱眉,拼命思考着自己没有用全力是不是被殿主发现了,但是殿主最后说的是,不认真比,就把他扔出幽冥殿,他认真了…… 虽然没用全力,但他很认真地比试了。 他不想拿全力。 不拿全力也够了…… “殿主。”他走到牧云枕身边,温顺地轻声回应。 牧云枕乜了他一眼,故作严肃地开口:“和我比一场,输了就离开幽冥殿吧。” 闻轻溪:“……” 这是,不把他的真正实力逼出来不罢休啊。 其实也对。 是他在幽冥殿待得太安逸了,以至于忘记了,他在她眼中是一个带着目的潜入幽冥殿,不知底细的潜伏者,她将他带在身边,更多的是为了监视他。 如今是个很好的机会。 他叹了口气:“殿主想比什么?” “四百米障碍。” —— 回到四百米障碍的场地上,牧云枕和闻轻溪两人再一次站在起点。 哨声为令,一声令下,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像风一样冲向对面,谁也没有留力。 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 最后一百米! 两人同时冲过终点,教官同时掐下秒表。 一分十一秒! 两个人都是一分十一秒! 比七年前雷龙兵王创下的一分十二秒的记录还要快一秒! 听着教官报出的成绩,牧云枕双眸弯弯,微微眯起,饶有兴致地盯在闻轻溪身上。 “厉害啊。”她挑眉。 “……”他抿了抿嘴,被盯得浑身发毛,不自在地滚了滚喉咙。 “为了不被我扔出去,这么拼命啊。”她轻笑着。 “……”他沉默着,不知如何回应,也猜不到她想做什么。 “放心,你既然没有输,我自然不会把你扔出去,毕竟,六千五百万呢。”她拖着话音,九转十八弯,慢慢悠悠不急不慢,却突然眸色一厉,手指菜鸟们站的地方,严词厉色,“去,站过去。” 秉持着少说少错,多说多错的原则,闻轻溪披着小白脸的皮,乖巧地走到菜鸟们旁边,和菜鸟们站在一起。 “目标泥潭,准备,跑步、走!”牧云枕大声喊道。 被迫融入菜鸟们的闻轻溪:“……” 好麽,被罚了。 惹殿主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他看了眼牧云枕,双眸微垂。 他知道她其实没有怎么生气,虽然,气可能是有一点的,但另一方面,她是想借此,来摸一摸他的底细。 好决定任务结束后,是继续带他回幽冥殿,放在身边监视,还是让他离开。 他想留在幽冥殿,留在她身边,但有几番比试在先,他若胆敢装柔弱,下一秒她就能把他扔出去。 他已经能够预料到未来两个月,自己的惨状了。 他跟在菜鸟们中间,和菜鸟们一样,喊着口号一二三四地往泥潭那边跑,牧云枕和教官们则是一分为二,一队跑在菜鸟们身边,一队跑在队伍最后。 第63章 格外照顾 这会儿的蹲起、俯卧撑、卷腹都是菜鸟们不服从命令,又把自己玩输了的惩罚,教官们并没有跟着一起做。 而是各自拿着高压水枪,站在泥潭四周,不停地将水柱喷扫到泥潭里,扛着圆木吭哧吭哧做蹲起的菜鸟们身上。 闻轻溪和三个菜鸟一组,是跟着他们的节奏一个一个蹲下起立的,肩上的圆木还要左右换。 就是牧云枕手里那水枪,被她懒洋洋地握在手中,翻滚的水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盯着他的脸哗啦啦地冲。 身上的泥水是冲得一干二净,但口鼻少不得要喝上几口水。 一千个蹲起对闻轻溪来说不多,对菜鸟们来说也不算多。 然而大冬天站在冰冷的泥潭里,又被冰冷的高压水枪冲,即便不停地扛着圆木做蹲起,浸在泥水里的双腿和扶着圆木的双手,也冷到几乎冻僵。 “趴下!俯卧撑准备!” 牧云枕拿出哨子,哔的一声吹响,短促有力。 “一!”她大声下令。 撑在泥水里的菜鸟们听着号令,摒着气弯曲手臂,整个身子都将近浸进泥水。 再撑起来的时候,泥水淅淅沥沥地从脸上、衣服上往泥潭里倾泻。 又是一声哨响,但“二”的指令却没有跟上。 菜鸟们没有听到指令,只能憋着气弯着手臂,让自己保持着俯卧下去的姿势。 眼睛、鼻子、嘴巴全部没在泥水里,身体就剩个后背在水面上。 “二!” 菜鸟们如蒙大赦,连忙哗啦啦将自己撑起,大张着嘴不停喘气。 没做几个,似乎是在等他们习惯,习惯之后,高压水枪再一次朝泥潭里喷扫而来,打在菜鸟们俯下去的背上。 有几个菜鸟没反应过来,被扫到背上的高压水枪打得翻倒在泥潭里。 牧云枕仍旧格外“照顾”闻轻溪。 水枪来来回回往他身上打,意外又不意外,他撑得无比平稳,明明是撑在泥潭里做俯卧撑,却好似在平地上一般无二。 旁边,还有几个菜鸟已经被高压水枪冲得憋不住气,虽然身体还和平板一样撑着,但脑袋却从泥水里扬起来了。 剩下的倒是都保持着动作撑在泥水里,只是同闻轻溪比起来,他们撑得并不稳当。 “给我下去!不要想着偷懒!” 牧云枕一边拿高压水枪朝自家小白脸身上冲,一边大声拿他当例子训人:“看看你们的同伴!他的动作是你们中间最标准的!你们想把他憋死吗!想的话,就保持你们现在的动作吧!” 憋着气又顶着高压水枪的力量的闻轻溪:“……” 他有理由怀疑,不,确定,他的殿主在假公济私。 高成看了眼泥潭里被水枪不停地冲的闻轻溪,再看了眼身边拿着水枪的牧云枕,脚不自禁地向边上挪了挪。 不愧是幽冥殿主,对自己人都这么狠。 惹不起,惹不起一点。 他为自家这一群小崽子默哀。 哦,可能还要为他们这一群教官默默哀,毕竟,他们也是要跟着训练的,最终由沈顾问筛选出五十人去参加演习。 直到所有的人都重新趴下去,牧云枕才终于喊出口令。 俯卧撑比扛圆木做蹲起好折腾,一折腾就折腾到了半夜,连闻轻溪都被折腾得有些气喘,更不用说这群没被如此狠的折腾的菜鸟们了。 “躺下,卷腹准备!” 还没来得及缓上一口气,牧云枕的口令又下来了。 被重点关照的依然是闻轻溪。 一边是菜鸟们的范例,一边是牧云枕重点关照的对象。 在泥潭里卷腹自然没办法整个身体都躺平,躺平的话,泥水要没过,也就是说,一千个卷腹期间,腹部肌肉要一直保持用力的状态,和端腹是一个道理。 而牧云枕说的一千个卷腹,正是在端腹的基础上,让上身更加贴近双腿。 端腹是菜鸟们几乎每天都要做的训练,基本都能端个几个小时,只是时间越长,保持平稳的人就越少,到最后无不是拽着裤腿,歪歪斜斜撑下来的。 经历过俯卧撑的折腾,菜鸟们只觉卷腹更是一场噩梦。 在哨声中躺进泥水里卷起身体,高压水枪无序地在他们脸上、身上、腿上冲刷,为了不被水柱打倒,只能更加用力。 而第一声“一”,菜鸟们足足等了五分钟才等到。 不到第十个卷腹,就有人被水枪打倒,有人维持不住姿势,抬起的双腿已经有些弯曲、歪斜。 看一眼天色,此时的天际竟隐约浮现出蒙蒙亮光。 将菜鸟们折腾了一番,折腾得开始就把力气耗得差不多,牧云枕吹哨下口令的速度才逐渐加快。 但对于菜鸟们而言,这又是另一番新的折腾。 一旦有人没跟上,或者倒进泥水,方才的那一个卷腹就要重新做。 见闻轻溪到现在还能将动作保持得很好、做得很标准,牧云枕不由地掀了掀眉角,手一“抖”,高压水枪往他脸上冲了一把。 小白脸看起来,很不简单啊。 能派出这样一个六边形高手,她家这小白脸的组织也不简单啊,能够得上一句幽冥殿的对手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不知道她能不能把他的组织,或者目的给折腾出来。 但应当是没什么可能的。 这家伙也聪明着呢。 她跟他一个对视就看出来了,他心里头门清,她是故意折腾他的,想把他逼得没精力伪装,看看小白脸的皮下,他显露出真实实力和哪个组织对得上号,好确定他的身份。 然后再根据他所属的组织,是敌是友,亦或非敌非友,决定是留在身边慢慢抽丝剥茧,还是直接将他关起来,刑讯逼供。 只两人都是聪明人。 一千个卷腹做到九百多,天大亮,食堂抬来两大桶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 菜鸟们因为叫嚷比试,晚饭被取消,从昨天晚上饿到现在,肚子早就在咕噜噜叫了,一个个眼睛偷偷往木桶里瞟,滚着喉咙咽口水。 “饿了?”牧云枕挑眉问道。 “饿!”菜鸟们大声喊。 “想吃?” “想!”菜鸟们又喊。 第64章 九十九号,加一分钟 “一千个卷腹做完!”牧云枕大声道。 “是!” 菜鸟们声音如虹,一个个好似突然间打了鸡血一样,一扫先前的疲累,跟着哨声和口令,一下一下地做着卷腹。 看着他们的动作,牧云枕轻轻呵了一声:“这会儿有力气了?” 菜鸟们动作一顿,喉咙口口水一咽,暗道不妙。 是回答有也不好,回答没有也不好。 双脚抬到45度,仍旧没什么歪斜的,做着标准的端腹姿势的闻轻溪心中暗叹。 菜鸟到底是菜鸟,集训里头的水,可不浅。 “九百九十八!” “九百九十九!” “一千!” 终于,口令喊到了一千,但牧云枕却丝毫没有让菜鸟从泥水里起来的意思。 “计时十分钟!动一下加一分钟,谁最先以标准动作,一动不动做完十分钟端腹,就可以起来到这里拿馒头填饱肚子!” “你们一共有半个小时!” “过时不候!” “现在开始计时!”牧云枕示意教官按下计时器。 教官们不再用手里的高压水枪冲击泥潭里的菜鸟,而是如鹰隼般犀利的双眼,仔细盯着泥潭里菜鸟们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谁动了,立刻大声喊出那人的编号。 在连续的一千个蹲起、一千个俯卧撑和一千个卷腹之后,菜鸟们的体力已经耗费诸多。 若是继续做卷腹还好,还能藏一藏歪歪斜斜的小动作,但偏偏,接下来是一动都不许动的标准端腹姿势。 菜鸟们为了一口馒头,拼命咬牙撑着,可身上的肌肉早就酸痛不已,时不时像痉挛一样抽抽。 一分钟都好似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撑过一两分钟,便有人双腿开始发抖,弯曲了膝盖,再难维持45度的角度,梗着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却不受控制地逐渐颤抖。 “七号,加一分钟!” “八十三号,加一分钟!” “十七号,加一分钟!” “八十三号再加一分钟!” “……” 泥潭周围,教官们的声音愈发频繁,菜鸟们开始考验教官的眼神。 可惜,教官们吃的盐比菜鸟们走过的桥还多,且教官们也是从这样的集训中过来的,菜鸟们的小动作哪里逃得过教官们的眼睛。 就连泥水下一丁点小动作,亦能被教官们的火眼金睛发现。 不到五分钟,几乎所有的菜鸟们都被教官点了名字。 唯一没有被点到名字的,是被迫加入的闻轻溪。 因着菜鸟们只有编号,闻轻溪自然而然就得到了九十九号这个名字。 教官们也想找他的毛病,但几个教官盯他盯了几分钟,硬是半点毛病没有找到,鸡蛋里甚至挑不出半根骨头。 他看上去还颇为轻松。 旁边的菜鸟浑身狼狈,脸上挂着脏兮兮的泥水,泥污下的面孔因为用力涨得发红,他的气息却始终平稳。 只是比起最初,稍显几分急促。 牧云枕没有和菜鸟们同甘共苦的想法,从木桶里抓了个热腾腾的白面馒头,走到靠近闻轻溪那边岸上,裤腿往上一拽,就蹲在岸上。 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把馒头送到嘴里。 咬一口。 “九十九号,加一分钟。” 闻轻溪:“……” 很确定自己除了呼吸,完全没有动一点的闻轻溪缓缓转过脑袋,黑漆漆的眸子看向咬着馒头嚼的牧云枕。 默了默,他喊了声报告。 “说。” “我没动。” 牧云枕扬了扬眉毛,又咬了口馒头,懒洋洋地哦了一声:“你刚才动了。” 闻轻溪:“……” 行,钓鱼执法。 是他狭隘了。 不过钓鱼也就只能钓那么一次。 聪明的鱼儿,从不咬第二次钩。 于是,虽然闻轻溪被加了一分钟,但仍旧是菜鸟们当中,第一个完成任务的。 他从泥潭里站起来的时候,瞥了一眼蹲在岸上的牧云枕,似乎隐约在她脸上瞧见抹遗憾一闪而过。 有些酸胀的脚一顿。 就觉得,这天啊,好像愈发的冷了。 他捡起被牧云枕抛弃在地上的高压水枪,冲了冲身上的泥水,才去木桶里拿了个馒头,走到牧云枕身边,像麻雀似的蹲成一排。 “深藏不露啊。”她咬着馒头,淡声开口。 闻轻溪做了那么多蹲起、俯卧撑、卷腹,肚子饿得厉害,却看不出狼吞虎咽得模样,吃得挺快,却也斯文。 “如果幽冥殿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不会伤害殿主、不会伤害幽冥殿任何一个人。”他交底道。 牧云枕眼眸微眯:“你是为上面做事的?” “不是。”他轻轻摇头,“我不为任何人做事。我不愿意,无人能够驱使我。” “幽冥殿有什么是你想要的?”她的语气带了几分危险。 也不再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咬了一半的馒头,没有再下第二口,如同一只蛰伏在草丛的豹子,随时准备扑上去撕破猎物的脖子。 他微顿。 “暂时,不能说。” yx-57并没有暴露在大众视野中,除了研究yx-57的人,没有人知道yx-57,至少到现在,yx-57依然没有暴露于大众视野中。 他不知道幽冥殿是怎么知道yx-57的。 可就他所知道的来看,知道yx-57,更存在一个被注射过有yx-57影子的,基因试剂的人的幽冥殿,实在太像一处分基地了。 yx-57五个字符,是自他出生便印在脑海里的。 他不知道自己脑海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五个字符,就本能地觉得这五个字符的背后,有一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很神秘、很诡异,但是他选择相信本能。 这也正是他为什么一直在追查yx-57的原因。 现在yx-57还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而他追查了十几年,也不过二三线索,而今唯一能够追查下去的线索,只有幽冥殿、只有沈无忧。 贸然坦白,会打草惊蛇,会害了他自己、害了修罗殿,甚至会害了整个q星。 总不可能幽冥殿主和他一样,自出生起,yx-57的字符便印刻在她脑海中吧。 他只能向她保证,只要幽冥殿不是什么分基地,没有做什么人体实验,他就不会对幽冥殿不利。 第65章 很懂事啊,六十公斤 牧云枕睨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咬馒头。 闻轻溪咬着馒头。 哦吼,意料之中的谈崩了。 这事算翻了一页,一页又没怎么太翻过去。 半个小时后,大部分菜鸟都爬上泥潭。 有的早已吃完馒头,不顾地上的脏污,径直躺在地上休息,有的蹲在地上、坐在地上,肌肉酸痛导致哆嗦的双手,捧着馒头一大口一大口地狼吞虎咽。 还剩几个在泥潭里坚持,牙龈都快咬出血,可就是撑不到几分钟。 增加的时间已经远超半个小时。 牧云枕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馒头屑,站起来,让人把余下的馒头抬回食堂。 “你们有五分钟时间,去场地边拿你们的背包,每个人装四十公斤,只许多不许少!” 她指指被教官推到泥潭边空地上的秤:“每个人背包上秤,不合格再加十公斤!” “是!” 菜鸟们不管在地上休息,还是还没有吃完馒头,或者还在泥潭里的,立刻全部站好站直,大声应是。 “九十九号,五十公斤!”牧云枕向身边扫了一眼。 闻轻溪:“……” —— 菜鸟们快速跑向场地边,拎起背包,把一块一块的石头装进包里。 几个还没来得及吃完馒头的,看到旁边浑身湿透、气喘吁吁,双腿双手都在止不住颤抖的同伴,无言地从自己的馒头上撕下来一块,塞到他们手里。 凑合凑合都能吃个半饱。 闻轻溪动作很快,是第一个装好背包,回到教官面前的。 自然也是第一个背包上秤的。 “九十九号,五十公斤!勉强合格!”教官拎起沉甸甸的背包,还给闻轻溪。 闻轻溪:“……” 他至少装了五十五公斤的石头。 这秤至少被调了五公斤。 雷龙的手段是愈发的狠了,他还记得,几年前的秤也只是被调了一两公斤而已。 那会儿菜鸟们偷懒,想着说了三十五公斤,就直接装三十五公斤的石头好了,在石头堆里一边掂重量,一边挑挑拣拣,愣是挑的几乎刚刚好三十五公斤的石头。 然后就被教官上了一课。 几乎所有的人都被罚背着四十公斤的石头跑二十公里。 这回也是菜鸟们幸运。 装石头的时候,有几个人凑在他身边,问他装了多少,他如实说了,算是给他们一个提醒,能不能悟到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有人心思玲珑,听了闻轻溪的话后,又往自己的包里装了几块石头,有人觉得他是沈顾问的人,故意来忽悠他们,也有人偏向虎山行。 有人头硬,有人求稳。 结果就是乖乖往自己背包加石头的菜鸟,稳稳过了称重的第一关,不信任、头硬没添重量的,全部被罚装了十公斤。 一共五十公斤。 牧云枕伸出手,朝闻轻溪勾了勾手指。 他悄悄搓了搓贴着裤缝的指腹,听话地往前跨一步,站好。 “背包。”她伸手,示意他把背包给她。 他就知道谈崩的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牧云枕接过背包,拎着走到旁边,拉开拉链,拣了两块手掌大的石头,塞进包里。 “很懂事啊,知道秤里的套路。”她将背包递回去,目光扫过菜鸟,“这群菜鸟没有全军覆没,可都是你的功劳啊。” “九十九号,六十公斤!”她大声道。 闻轻溪叹了一声,背上背包,站回队伍里。 “报告!”队伍里,有盛了闻轻溪情的菜鸟大声打报告出列,“沈顾问,是我们询问九十九号背包的重量的,不是九十九号先开口的!” 牧云枕淡淡嗯了一声:“我知道,所以呢?” 菜鸟高声喊道:“我们愿意为九十九号分担!” “分担?就你们背包里那些石头,二十公里能跑到良好,算你们厉害。还分担?不合格全部淘汰!” “一个个看看自己的能力再说话,什么事都靠一腔热血,那么现在就给我撕下编号,在雷龙门口的雕塑前,大声宣告自己退出!” 一盆冷水浇灭了热血,菜鸟们顿时蔫了。 沈顾问说的不错,在连续的高强度训练下,负重四五十公斤跑二十公里,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出什么样的成绩。 他们进入雷龙争夺参与演习的资格,不是为了看一眼雷龙就退出的。 可是九十九号是因为他们,才被罚负重六十公斤的…… “九十九号!” “到!” “需要这群菜鸟为你分担?” “报告!不需要!” “嗯……”牧云枕还算满意,“合格、良好、优秀,选一个。” 说是让他选,但其实没得选择。 闻轻溪叹气。 他要是敢往合格、良好这两个选项上选,牧云枕能够当场把他扔出幽冥殿。 “报告!优秀!” “嗯……”牧云枕又应一声,懒洋洋道,“跑不到一千个俯卧撑。” “是!” 菜鸟们不知道两人之间并不简单,只觉得沈顾问对自己人真狠。 他们四十公斤起步,奚先生就直接从五十公斤开始,而现在,他们身上各自背着四五十公斤的石头,奚先生却已经被罚到了六十公斤的重量。 还被迫只能选择优秀的选项。 当然他们不知道牧云枕是幽冥殿主,不知道闻轻溪敢不选优秀,就会被扔出幽冥殿。 他们就觉得,沈顾问和奚先生之间的对话,充满了威胁。 再加上跑不到优秀罚一千个俯卧撑,菜鸟们更加觉得沈顾问是个可怕的女人。 拿自己人杀鸡儆猴。 菜鸟们得出结论,沈顾问比高总教官还可怕。 虽然牧云枕确实有几分杀鸡儆猴的打算,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不许闻轻溪藏。 她就想看看,是他厉害,能藏,还是她厉害,能逼。 “向左转!二十公里越野,开始!”牧云枕大声下口令。 现在菜鸟们还在受罚当中,教官们没有和他们一起跑,而是坐上山地越野车,跟在队伍旁边、身后。 二十公里是持久战,菜鸟们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排着队形往前跑,没有人落开。 闻轻溪就中规中矩地跑在队伍中间。 突然,砰砰砰一梭子空包弹扫在地上。 牧云枕拿着大喇叭:“都给我加快速度,一个个慢得像蜗牛,吃饭前的力气哪儿去了!” 第66章 优秀,优秀极了 二十公里越野在雷龙,一百分钟是合格,九十分钟是良好,八十分钟是优秀。 菜鸟们四五十公斤的负重,在空包弹的助推下,不到五公里,横平竖直的队伍就慢慢被拉开了长度。 闻轻溪始终保持着匀速。 十公里时,整个队伍已经差不多可以分成三块。 一块是领头的一小群人,一块是跑在中游、不快也不慢的大部分人,最后一块是有些脱节、跟不上退伍的菜鸟。 始终保持匀速的闻轻溪在领头的那一小群人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闻轻溪跑在同一梯队的菜鸟们,逐渐开始大声喘气,双腿像是绑了沉重的沙袋,每迈开一步都极为费力。 愈渐与闻轻溪拉开距离。 于是再后来,第一梯队就剩下了闻轻溪一人。 虽然背上背着六十公斤重的石头,但他的速度却一点没有慢下来,每一次呼吸都依旧十分有节奏。 只是因为长时间的跑步,身上的汗水又一次将还未干透的作训服浸湿,脸色也有几分微红。 最终的成绩显而易见。 闻轻溪以断崖式的优势跑进八十分钟,如他所说,拿到了优秀的成绩。 一小部分负重较轻的菜鸟跑到了良好,大部分都在合格线上,还有一部分很遗憾地没能追赶上合格线的脚步。 只能淘汰出局。 是以,就在牧云枕来到雷龙的第二天,集训人员从九十八变成了九十四。 牧云枕目光盯着闻轻溪,看着他在终点停下,从背后取下背包,单手拎着走到石碓边,把石头骨碌碌倒出来,把背包放回原处。 呵,七十九分钟。 优秀,优秀极了! 高成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接下来的训练就是教官和菜鸟们一起训练了,协助牧云枕训练的教官,是与其他教官相比,能力稍差一点的,都是自愿不参与竞争,退下来做绿叶的。 “都给我加快速度!慢悠悠的,不想吃晚饭了吗!……” 牧云枕拿着大喇叭刺激菜鸟们。 “快快快!这个速度,你们是在这里度假吗!” “敌人不是靶子,不会等着你慢吞吞地走到面前!” “……” —— 直到深夜,牧云枕终于大发慈悲,让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停下来休息过的菜鸟们,跑步回宿舍洗澡睡觉。 教官们快速冲完澡,并没有回自己的宿舍,而是都聚在了一号宿舍。 “老高,那位奚先生,有点东西啊。”徐教官靠在椅背上,手指无聊地抠了抠手臂上翘了一个小角的小痂。 抠下来,一弹:“他和我打,用的可是最简单最基础的军体拳。” “动作标准得令人发指。” “嗯,老徐说的没错,我们上去群殴找场子,他用的还是军体拳那套。”另一个教官按摩着腿部肌肉附和道。 “夜间4400米移动靶十环,不是他的极限。”很少说话的黑教官突然开口。 “我总觉得这位奚先生有点熟悉。”陈奇说道,“不是说他长相熟悉,我很确定我们没有见过他,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他的动作好像很眼熟。” “像极了我们雷龙的标准动作。”有教官紧跟着接道。 “四百米障碍他的动作有时候特别标准,有时候又特别不标准,明显是刻意为之,但就这,他都能破了咱七年前的记录。”一个教官在旁边的饮水机前边接水,边说道。 “这位奚先生是沈顾问的人,但两人显然不是同一个路子。”徐教官眯了眯眼睛,声音微沉,“老高,你觉得这个奚远,有没有可能是混进来刺探机密的?” “我想起来,前段时间,n市第一小学遭遇恐怖袭击,我们派出疾风小队前往支援。”黑教官说道,“疾风小队回来复命,和我说他们在学校里遇到一男一女两个人。” “他们进学校的时候,那两个人就已经在开始实施救援计划了。” “还是因为那两个人的帮助,他们的行动才变得十分顺利,最终仅靠他们那一支小队和那两个人,就解救了被困在大礼堂中全校师生和n市领导。” “那两个人,男的负责狙击报点,女的负责近战杀人。” “据疾风小队的人说,那个男的可以将狙击枪前后两发子弹的间隔,压缩到极短的0.2秒。” “男的叫奚远,女的叫沈吟。” 黑教官说话期间,宿舍里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现在,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安静了半天,终于,徐教官开口打破了平静。 “老黑,我没记错的话,0.2秒,连你都做不到。” “是。”黑教官沉默地点头。 “沈顾问是幽冥殿主,奚先生是沈顾问在拍卖场拍下来的人。稳妥起见。”高成下决定道,“陈奇,让技术人员去查一下奚先生的背景。” “是。” —— 不过等教官们第二次再聚到宿舍,已经是五天后了。 充分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被拉到了山里,又是越野又是下水,夜里也没停下来过。 饭点是他们能在山里抓到什么就吃什么,虫子、蛇、山鸡……生火煮熟就不要想了,没那时间,全部都是生啃。 几口啃完就要继续训练。 晚上基本上都在特训,很少能够休息。 就算给了休息的时间,也只有一个半个小时。 有的人适应力好,眼睛一闭就能睡着,有的人适应力差,好不容易要睡着了,下一秒却被响亮的哨声叫醒,只能站起来继续训练。 一直到第五天,一个阶段的特训结束,教官和菜鸟们终于可以回到宿舍。 “奚先生的背景查到了?” 高成在根据牧云枕这几天的训练,以及提出的意见,修改雷龙的训练方案,教官们都聚在宿舍里。 陈奇方才冲完澡就去找技术人员了,现在刚走进宿舍。 “是。”陈奇随手关门,拖了把椅子坐下,“奚先生是a国三河镇人,父母双亡。” 他声音微顿,目光扫了一圈,才继续说道:“因为一个人活不下去,所以自愿被镇里的人卖到拍卖场,拍卖场的人见他长得好看,就一路送上去,送到了n市的地下拍卖场,最终被幽冥殿以六千五百万的价格拍下。” 教官们:“……” 第67章 申请再申请一个亿 最终各国前往g国参加联合演习的名额一共只有五十人,包括了队员和教官。 为了限制某些爱动小脑筋的国家,带出一名队员、四十九名教官的举动,g国规定,队员的人数不可小于四十五人,教官的人数不可高于五人。 有了人数限制,而教官又必然比之队员更为厉害。 因此,一般而言,每个国家都是四十五名队员、五名教官的队伍组成。 牧云枕用一个月时间,把九十八人删减到四十五人,并确定好了参与演习的五名教官,接着用第二个月的时间,对筛选出来的五十人进行特训。 五名教官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总教官高成自在其列,其次就是陈奇、黑教官、徐教官,还有一个擅长野外作战的白教官。 最后这一个月的特训十分严厉,就连陪训的闻轻溪都有些难以招架,更不用说四十五名队员和五名教官了。 每一个小阶段的特训接近结束的前夕,教官和队员们都已经几乎透支所有的精力与体力,所有的动作都是在拼命强撑,靠着自己的意志和本能,咬牙坚持地做着训练任务。 小阶段特训一结束,回到宿舍,连收拾自己的力气都没有,沾床就睡。 但常常还没有睡饱,就会被刺耳的哨声,或者闪光弹、催泪瓦斯叫醒,开始下一个阶段的特训。 闻轻溪比他们好。 虽然有些累,手脚也有点酸胀,却都在可以接受的程度,有时候还会和牧云枕一起聊聊对后续特训方案的看法和建议。 牧云枕以总教官的角度,纵览全局,安排特训,闻轻溪身临其境,亲身体验,两个人各自都能看到特训中不同的优缺点。 训练结束就互相提出讨论,及时优化下一个阶段的方案。 第三个小阶段的特训结束,闻轻溪直接跟着牧云枕去了宿舍交流感想,教官则是聚到了自这个月特训始,就重新分配住宿人员的三号宿舍。 “幽冥殿不愧是幽冥殿,你瞅瞅,那是人吗!”徐教官像一滩假水,软趴趴地趴在桌子上,一边说一边愤然地手指空荡荡的门外。 “确实。”黑教官一下一下捏着拳头松肌肉,“奚先生又去找沈顾问了,下个阶段的特训难度又要增加了。” “嗐,本来以为第一个阶段的特训,难度已经很大了,谁知特训结束,奚先生一点都不累的样子。”在一边泡枸杞茶养生的教官感叹道,“而且难度一个阶段比一个阶段大,可看着,对奚先生来说,又简单又轻松。” “我们都快累得爬不起来了,那些个队员牙龈都咬出血了。” 陈奇已经躺在床上了,眼睛闭着:“奚先生,非人哉……” “咦?”徐教官倏地眼睛一眯,撑着坐直了身体,手指敲着桌面,“你们说,这世上,会有那么多非人哉吗?” 教官拿着保温杯坐到桌子前:“你的意思是……?” 徐教官没那接水的力气,一把抢过保温杯,吹了吹,呼噜、哈地喝了一口:“你们觉得,奚先生,和咱雷龙的楚神比,怎么样?” “不分上下。”陈奇道。 “老高,咱这儿真的没有楚神的视频录像吗?”徐教官喝完水续命,又趴回到桌上。 “没有。”高成身为总教官,此刻还坚强地伏在桌前,对雷龙的训练计划圈圈画画,“据前辈说,楚神不喜欢高调。” “雷龙的各项训练计划都是当时按照楚神提出的意见修改的,作为教学的视频录像,也是在楚神的指导下拍成的。” “雷龙到处都是楚神的神话……”养生教官终于喝上了第一口枸杞茶。 “我觉得奚先生就是楚神。”黑教官坐在桌前,背靠椅背,双手在胸前抱着。 “他不经意间露出的动作,比教学视频还要标准。” “他能在四百米障碍跑进一分十一,能把狙枪两发子弹发射间隔压缩到0.2秒。” “能负重六十公斤,卡着时间用七十九分钟,轻松跑完二十公里,能卡着狙击枪射击极限的记录,在夜间一枪打中4400米的移动靶。” “能轻轻松松地完成我们这些教官都觉得累、觉得难熬的特训,每一项训练都像考试算分一样,算着时间、距离。” “是这些还无法说明什么,还是我们都不敢将奚先生往楚神的身上去想?” 拍卖场……小白脸……楚神…… 哪个敢想啊! 宿舍安静了一瞬。 高成圈圈画画的笔停顿,目光看向黑教官,又挪回来。 半晌,他放下笔,拿起宿舍里的电话:“我给权首府打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对方问清了高成的身份后,就把电话转到了权首办公室。 这个点已经是深夜二十三点了,按理说,元晏安此时不应该还在办公室,而是应该在卧房歇息了,但他却仍在办公室,顶着星子工作。 也因此,接电话的是元晏安本人,而非他的助理。 “高教官?”元晏安拿肩膀夹着电话,很意外高成会在这个点给权首府打电话。 “是我。”高成站在电话桌前,“是这样的,权首先生,我们好像见到楚神了,楚神好像就在我们基地。” 元晏安没说话,等着高成继续说。 “我在网上下单,请幽冥殿主来雷龙做顾问,她带了一个人,两个月的相处下来,我们一致认为,那个人,应该就是楚神。” “应该?” “至少九成把握。楚神没有用自己的名字。” “那你给我打这个电话?” 高成一下子站直身体,声音严肃又认真:“权首先生,我想向您请示,是否可以让幽冥殿主和楚神以教官的身份,带领a国队伍,参加一个月后在g国举办的多国联合军演?” “可以,不过,你能说服幽冥殿主?”那头正在批文件的元晏安眉角一扬。 “幽冥殿应该有点缺钱。我看过,我的单子是同时期,佣金最高的单子,幽冥殿主接了。”高成昂首挺背,大声道,“报告权首先生,我申请再申请一个亿的资金,用于雇佣幽冥殿主暂时担任雷龙的总教官。” 元晏安:“……” 宿舍里的四人:“……” 第68章 高手过招 a国的队伍在前几届联合军演中都能夺冠,虽然有些艰辛,但咬咬牙还是搏了个冠军回来。 如今听到楚神在雷龙出没的消息,元晏安自然同意再拨出一个亿的资金。 有幽冥殿主和雷龙兵王在,便不必为这一次的军演紧张和担心,a国可以七平八稳地拿到这一次的冠军。 高成得到元晏安的首肯,挂了电话后就去了牧云枕的宿舍。 —— 彼时,闻轻溪还在牧云枕宿舍里帮忙修改训练计划。 不过是牧云枕像躺美人榻一样躺在行军床上,床头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伸伸手就能用叉子插上一块放进嘴里。 闻轻溪在桌前按照两人讨论好的结果,埋头苦写。 发现不合适的地方就提出,两人三言两语将计划重新调整,后由闻轻溪奋笔疾书记下。 “叩叩叩——” 正此时,叩门声响起。 牧云枕懒洋洋地道了一声进。 高成拧着门把手推门进来,就看到幽冥殿主斜躺美人榻,床头水果茶水齐全,他雷龙的楚神像被压榨似的伏在桌前,手中钢笔不停地写着什么。 高成嘴角一抽。 选择别开眼,眼不见为净。 他随手关上门,走到行军床前。 牧云枕见他进来,也不再躺在床上,起身做到桌前,示意高成也坐下。 “什么事?” 闻轻溪十分有身为小白脸的自觉,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生活在牧云枕身边的日子,放下钢笔起身,倒了两杯水分别递到自家殿主和高成面前。 然后才坐下继续修改训练计划。 高成眼角又是一抽,没敢碰。 自从大胆的猜想,知道幽冥殿主身边的小白脸就是楚神后,高成只觉自己对楚神的滤镜碎了一地,但同时又矛盾地敬重崇拜雷龙的神。 “沈顾问、楚神。”他坐得无比端正,昂首挺胸,双手放在膝盖上。 一句楚神,牧云枕的目光一下子落在高成身上,埋首修改计划的闻轻溪手微顿,也抬起了头。 他偷偷看了牧云枕一眼,却不想,牧云枕的目光也挪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眼皮一颤,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慢慢垂眸。 “楚神?雷龙的兵王?楚轻楚神?”牧云枕压着嗓子,三个问句声音轻扬,语调九转。 闻轻溪低着头写字,掩耳盗铃。 牧云枕背靠椅背,一条腿横在膝盖上,一只手搭在桌沿,一副大佬坐姿。 “一个人活不下去?自愿被卖到拍卖场?”牧云枕清昶的声音暗藏几分危险,戏谑的目光落在伏在桌前的闻轻溪身上,“嗯?” 闻轻溪:“……” 高成:“……” 他掩不住耳,写完一个字,干脆放下笔,看着牧云枕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后来退了,上面不养,穷,活不下去。” 擅演的影帝眼睛里不知怎的蓄起晶莹的湿意,眼角挂着红,声音黏糊,看上去听上去都委屈得不得了。 高成:“……” 高成想钻桌子底下! 牧云枕手指一下一下叩着桌面,笃笃笃的响声如同鼓点,很有节奏地敲在闻轻溪心上。 远在上京,伏首案前努力工作的元晏安,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笃——笃——笃—— 牧云枕叩着桌面,宿舍里再无他声。 “说吧,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她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拿在手指间灵巧地把玩。 锋利的匕首刀刃清寒,随着手指的转动,在白炽灯下时不时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暴起,似乎一触即发。 高成根本不敢出声,更不用说说话,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消失在这里。 闻轻溪不惧牧云枕流露出的杀意,依旧乖顺收敛着浑身气势,温和地弯唇轻轻笑了笑:“没……真的活不下去,就觉着你应该很厉害,不像随便玩玩的人,能养得起我。” 牧云枕斜乜一眼,朝他勾勾手。 他没有丝毫犹豫,微笑着乖乖凑过去。 “铮——” 牧云枕手里的匕首噔的一声插在桌上。 “手。” 他伸手,打开手掌平摊在桌面。 她嘴角微勾,抓着他的手指,气氛平和又温柔。 下一瞬—— 她突然抓起竖插在桌上,扎透整个桌面,可以入木三分的匕首,锋利的刀刃横在他手腕上。 血流如注。 艳丽的鲜血染红冷白的刀刃,淌向桌面。 宿舍里又一次恢复安静,静得只剩下血液流淌的声音。 目光相接。 半晌。 牧云枕轻轻呵了一声,嘴角一勾,手指一转,将匕首收起。 闻轻溪也轻笑着收回手,坐直身体。 高手过招,点到为止。 虽然现场有那么一点血腥,但只是浅显的皮外伤,并未伤及经脉。 牧云枕没说信不信,闻轻溪也没问信不信。 而一切的默契,都尽在不言间。 牧云枕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刀刃上的血,插回腰后,起身在柜子里打开医药箱,找了药和纱布抛到闻轻溪身前,回过头坐下。 闻轻溪接住药和纱布,走到洗手池前,双氧水一冲,药一抹,纱布一缠,边咬着纱布一头打结,边往回走。 高成看得头皮发麻。 接着又看到楚神抽着纸巾收拾桌上的血迹,收拾完继续埋头修改训练计划,方才的事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他过来是想说什么的来着…… “老高刚才是想说什么?”牧云枕问道。 “啊?”高成被弄得挺紧张,双手放在膝盖上不是,放在桌上也不是,“呃……是这样的,沈顾问,我再出一个亿,聘请您和楚神做我们的教官,带领队伍前往g国参加演习。” “是暂时的,就到演习结束。”他补充道。 一个亿够幽冥殿用一段时间,如今又有一个亿送上门,不要白不要。 谁会嫌自己钱多呢? “可以。”她点头。 “好的,我马上把定金付给您。” 高成说完起身离开。 宿舍门嘎达一声关上。 闻轻溪修改完训练计划,从头到尾看过一遍,确认各项训练方案都被完善后,将计划转一个方向,推到牧云枕眼前。 回宿舍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凌晨,教官们累得熬不住,早就睡熟。 回去一点,催泪瓦斯两点。 第69章 黎·搭讪的富婆·迟予 最后一个阶段的特训结束,代表着整个集训进入尾声。 牧云枕给队员们放了三天休息时间,她和闻轻溪则是与教官们一起,研究讨论前几届军演的内容,以及参与军演的国家队员情况。 三月多,由牧云枕闻轻溪两人带队,带领三名教官、四十五名队员,乘坐专机前往g国参加多国联合军演。 —— 与此同时。 熬了不知道多少个夜的元晏安,终于超额处理完大部分政务,给自己空出个挺长的假期。 权首不在的时候,权首府中平常的政务,一般由他人以专门的蓝色印章代理,但这一次,权首府并没有用上蓝色印章。 印在政务、文件上的,依旧是那一枚专属于权首的红色印章。 元晏安一离开权首府,直奔的就是n市。 大半夜私人飞机直飞n市,第二天天蒙蒙亮,人就已经站在了修罗殿基地的门前。 “你老大呢?”元晏安单手插在裤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手机屏幕亮着,正是和闻轻溪的聊天页面。 一连串都是他的绿色对话框,回复是半个字也没见,发出去的消息好像泥牛入海。 他方才敲的一句就是—— 我在你基地门口,出来。 但,不见回音。 他在基地门口站了没几分钟,顶着一头鸡窝头、被手下从被窝里薅起来的西辞,睡眼朦胧地朝基地门口走来。 走近了,听到元晏安的声音,西辞瞬间清醒。 “老大不在基地。” 天知道他有多震惊,他老大他哥现在不是应该,在上京权首府办公室里坐着吗,怎么就突然闪现到他们基地门口了,还开口就是问他老大的去向。 “我知道他不在基地,他们都和我说了。”元晏安按灭手机屏幕,塞回兜里,抬眸一扫,“我是问你,那兔崽子在哪儿!” 啊这……他家爷干什么了啊,怎么就成兔崽子了啊…… 西辞手指插进头发里,抓了一把:“不知道啊……” 总不能,他告诉他老大他哥,他老大自己把自己卖到幽冥殿,在幽冥殿给幽冥殿主当小白脸吧…… “……”元晏安插在裤兜里的手,手指搓了搓,嘴唇上下一碰,“要你何用?” 没得到兔崽子消息的元晏安转身就走。 西辞:“……” 他又抓了一把头发。 也不是完全没用吧…… 他家爷不在的时候,修罗殿就是以他为主的。 —— 元晏安漫无目的地走在n市市区的大马路边,手机上是刚刚给闻轻溪发的消息,还是没有回复。 把他气得不行。 裤腿一拉,就蹲在马路牙子上,疯狂扣字。 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在马路上飞驰而过,余光无意识地往路边一瞥,飞驰出去的玛莎拉蒂一脚刹车,慢慢地朝后倒回来,打开车窗。 “你去过s国?”驾驶座上,黎迟予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毛绒绒,小半个脑袋探在窗外。 低头扣字的元晏安看到自己前面停了辆车,左右看了看,没见着别人,奇怪地抬起头:“你是在问我?” 他看到驾驶座上的女子,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 “嗯。”黎迟予点头,又问了一遍,“你去过s国?” 元晏安点在发送键上的手微顿,不动声色地将刚敲好的一段骂闻轻溪的话发出去。 知道他去s国的人可不多,在s国见过他的人也不多。 更除了身边亲近之人与国家高层,没有人知晓a国权首的真实长相和声音。 他看向车身。 玛莎拉蒂…… 好像……男孩子搭讪女孩子也习惯用诸如,“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一类的话术。 他这是……被富婆看上了? “去过。”他站起来,很有礼貌地回复。 正打算等驾驶座上的女子再搭讪一句就拒绝,却听到她接着问—— “过去魔鬼丛林?” 元晏安眼底深处眸色微沉。 他藏得很深,黎迟予盯着他看也没看出来,他对她的话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胸口有枪伤?” 她就是无意中看了路边一眼,一闪而过的风景里,出现了令她眼熟的容颜。 她其实还是有些想找人的,所以,倒车回来了。 有幽冥殿撑腰,即便是各国高层人员,想动她也要三思。 s国、魔鬼丛林、胸口枪伤。 如果只是s国,可以说是搭讪,加上魔鬼丛林,也勉强可以说搭讪,但是胸口枪伤,再往搭讪上扯,那就是他脑子有毛病,权首的位置可以让出去了。 “你是谁?”他看向驾驶座上的黎迟予,漆黑的眼眸深邃又危险。 黎迟予瞥了一眼,没管他眼底的危险,偏首,没好气地道:“救你的人。” 元晏安:“?” 他一愣。 又忽然想起来—— 半年前在s国,他将大部分恐怖分子引入魔鬼丛林,解决掉杀手纵穿丛林之后,在靠近魔鬼丛林外围的时候,支撑不住倒下了,再醒过来,人是在医院里。 当时他没太注意,怕a国会因为他的失踪乱起来,醒来后就立刻离开医院,找到s国官员,当天飞回的a国。 后来意识到应该是有人把他送到医院的,但再回头找人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只能不了了之。 现在…… 元晏安还没有回神,黎迟予却已经等不及了,打开车门,拽着人从驾驶座塞进去,径直塞到副驾驶,车门一关,将人按在座位上扒衣服。 元晏安来不及反抗,衣服就被扒下了肩膀。 洁白的皮肤上,一道淡淡的疤痕攀在胸口,位置都一模一样。 她一把给他把衣服拉上去,一脚油门踩出去:“坐好。” 元晏安反应过来的时候,窗外的风景已经在快速倒退了。 他默默放下手机,低着头整理自己被扒得凌乱的衣衫,将扣子一颗一颗扣好。 “我们去哪儿?”窗外的风景他并不熟悉。 他只认识去修罗殿的路。 “回家。” “啊?” 黎迟予因为怀孕,穿的衣服很宽大,能很好地把孕肚藏起来。 而对元晏安来说,她还是个陌生人,虽然被扒过衣服……但作为正人君子,目光没有故意往黎迟予身上瞟。 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掩藏在衣服下的细节。 第70章 她真的该死啊 黎迟予住的是山间别墅,整座山都是她的。 红色的玛莎拉蒂飞驰过大门,停入地下车库,黎迟予手里抓着车钥匙,边抛着玩边朝大别墅走。 知道黎迟予应该就是救了他,把他送到医院的人,元晏安虽然不知道她将他薅回家干什么,却还是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一进门,车钥匙被她啪的一声扔上沙发。 黎迟予十分有目的性地直奔卧房,抽屉一拉一关,一张纸质的东西被她一把拍在元晏安胸口。 元晏安第一次进女生家,站在沙发前挺手足无措的,谁料人还没缓过来,一张纸迎面拍来。 他下意识接住,翻到有字的那面一看—— b超单。 黎迟予甩了b超单,人往大沙发上一瘫,双手搭在沙发背上,拽得不能再拽:“这孩子你要不要?要的话你留个地址,生下来后我找人给你送过去,不要的话我们签个契约,他以后都跟你没关系。” 自从被塞进那辆大红色的玛莎拉蒂,元晏安就受了一路的惊吓。 至今未能缓解。 越缓解越受惊。 “什、什么孩子……我……我这、这……”他只觉那张薄薄的b超单烫手得不得了,“黎小姐,这、这我都没有见过你,我们怎么会有孩子呢?” 他看到b超单上医院的logo是n市第一医院的logo,姓名那一栏写的是黎迟予,检查的日期是十一月三号。 算一算,到现在,胎儿已经六个月大了。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伴随着黎迟予在沙发上瘫下,宽松的衣服并没有跟着塌落,而是描摹出一个半圆的轮廓。 镇静下来,他慢慢想到—— 是,他是没有见过她,但那不代表他们不曾遇到过。 六个月前,也就是去年的九月。 那个时候他在s国,在魔鬼丛林,在医院。 是她救了他。 所以,他们遇到过。 可这个孩子…… 元晏安的目光从黎迟予身上挪回到手中的b超单,微垂的眸中,划过一抹清冽的寒意。 是想要一步登天麽…… 他的身份是怎么暴露的……是谁泄露了他的样貌,是他身边的人,还是s国的人……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无怪乎他会往阴谋论的角度去想,身为一国权首,他的身边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阴谋。 靠在沙发上的黎迟予,哪知道他一下子能想那么多。 也压根没把他往权首的身上想。 见他冷静下来,接受了现实,才幽幽地开口:“你不用这么纠结的,其实我救你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在魔鬼丛林结了露水情缘后,才送你去的医院。” “本来第二天想去看看你醒了没有,结果去的时候你人已经不在了。” “我托朋友找了,没找到,没想到我上个班的功夫,能在路边看到你。” 发现自己想多了的元晏安,迅速收起眼睛里的冷意,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b超单被他平放在茶几上。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我长得好看?要不然得死在魔鬼丛林。”他手肘撑着膝盖,双手自然地垂在腿间,抬头朝黎迟予挑眉。 黎迟予听罢,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如果当时她走过去,看到躺在地上的,是一个长着满脸大胡子、肥头大耳,还大腹便便的丑男人,她绝对会让他在那儿自生自灭的。 当然,如果是a国人的话,她会转头通知节目组,如果不是a国人,大概可能转身离开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往他脸上补一脚。 思考结束,黎迟予严肃地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的。” 元晏安:“……” “不过你放心,世界上没有如果。”茶几上没茶,她伸手往茶几下掏了掏,掏出来一瓶牛奶递过去。 元晏安接过牛奶。 是超市里那种方形的纸盒牛奶。 他默了默,没什么架子地撕下吸管,扎进吸管孔,拿在手里喝了一口。 “我对长得好看的人向来没什么抵抗力。”黎迟予自己也掏了一瓶,在那里喝,边喝边说,“当然,这个长得好看的人,指的是长在我审美上的人。” “昂……另外,好听的声音也很加分。” 吸溜吸溜。 “我们深入交流的时候,你的声音很好听。” “噗……咳咳咳……” 元晏安硬是没憋住,一口牛奶猛地喷出来。 得亏他反应快,及时别过了头,茶几上的b超单这才逃过一劫。 不知道是呛的,还是羞的,脸颊都红了。 “哎哎哎……你没事吧?”黎迟予连忙把纸巾盒递过去。 元晏安抖着手从纸巾盒里抽了两张。 黎迟予把纸巾盒放茶几上:“呃……那个,我承认自己见色起意,一时没忍住,是我的错,但是这个孩子没有错,你不想要我们就签契约,你不能动他。” 说到最后,霸总的威压彻底放开,看向元晏安的双眸冷酷又狂妄。 “你不会想要两败俱伤,即使你是权首身边的人。” 元晏安才不会被她的警告吓住。 不过,按道理,他明明应该生气,可现在他半点感觉不到生气,也没有觉得反感。 就是……他眸光轻闪。 能够猜到他是权首身边的人,这位黎小姐,或者还有她的朋友,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他单了二十七年,没遇上什么喜欢的人,却转过头,孩子都有了。 “考虑好了吗?” 黎迟予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他朝她看过去,声音温和:“你我发生了关系,我理当对你负责,救命之恩,也当……以身相许。” “噗……”唯独没想到这一种可能的黎迟予,也小喷了一口牛奶。 啥?他说啥来着?什么以身相许?谁以身相许? 元晏安看着她,脑袋微歪,眉宇间露出几分不解:“你不是觉得我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很合你的胃口吗?” “……”黎迟予抓着吸管,往纸盒里捅了捅,“我是觉得你长得好看、声音好听,但,仅此而已,我不认识你也不了解你,就这么让你以身相许,搞得好像我携恩上位、携子上位似的,而且对于你来说,也是有点亏的。” 虽然,她很乐意,但是是她有错在先,冷静下来换个角度一想,就觉得她是真的该死啊。 是半夜想到,都能从床上坐起来,给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第71章 幸会,多多关照 元晏安不觉得自己有多亏。 虽然自己是失了清白的那个,但黎迟予……好像也还不错。 她救了他,是应该以身相许。 尽管从一开始就是见色起意,但确实她救了他,现在知道她怀着他的孩子,无论如何他都当负责。 玛莎拉蒂做座驾,拥有价值数亿的山间别墅,又这般强势。 元晏安不认识黎迟予,却大概可以推测出她是个女强人女总裁。 她强势,他就只好弱势一些了。 与其未来孤独终老,或者被迫随便找一个不喜欢的人联姻,不如试着找一个相处起来舒服、不觉得抵触的。 她对他见色起意,他可以试试日久生情。 “虽然我们没有相处过,但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并没有对你产生排斥,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尝试着处一处。” “如果到你生产的那天,我们仍然处不来,那我就和你签契约,把孩子给你,如果我们处得来,那我们就结婚,一起抚养孩子。” “只是试着相处,我长得这么合你胃口,不亏的。”他轻声补充道。 温润的声音若溪水击石,悄藏着几分磁性轻柔的蛊惑,看上去整个人都沐浴在温和的阳光下,给人一种乖顺又善解人意的错觉。 “啊……”黎迟予张了张嘴。 但不得不说,元晏安这一番话,实在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托好姐妹找人就是觉得人长得好看,自己要了他,不负责好像心里不太过得去。 谁知人没找到,还得知她要的人是a国某个位高权重的人。 关键是,那人不知道自己没了清白,她倒是能竖着找上去,但能不能竖着走出来就不知道了。 后来这肚子里又揣了一个娃。 那该死的死亡气息还是滚得越远越好。 她怎么也没想到,就上个班的功夫,能看到自己之前想找的人就蹲在马路牙子上 一时被那俊美无俦的容颜迷了脑子,把人塞上车扒了衣服,又抓回家里…… 就这,美人还想着负责,努力说服自己和她试着处处看。 多通情达理一美人呐…… 不过…… “你是权首身边的什么人?” 她并不想和上面的人有什么接触,尤其是权首近臣。 尔虞我诈,危险得不得了。 每个人心都黑得能磨墨,看不透,根本看不透。 美人虽美,但美人有了身份,身份就成了她考虑是否要答应下来试一试的重要一环。是望而却步,还是大胆一试。 “如果我说我是权首……”他看到沙发上,她慢慢瞪大的眼睛,眼睛里闪过愈渐危险的拒绝,连忙话音一转,补救道,“身边的一个翻译官。” 翻译官…… 那倒还好。 见她眼神缓下来,没那么多拒绝的意思,元晏安松了口气,斟酌着自我介绍道:“我叫楚岳,是权首先生身边一个备用的翻译官。” 他下意识未提及自己姓闻。 “家中双亲健在,还有一个弟弟,没谈过恋爱,没什么不良嗜好,只有应酬的时候会喝几口酒,不抽烟。” a国每一任权首都有两个名字,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也因此,从来没有人知道,a国权首是如何选择自己的接班人的。 不同的姓氏让他们看上去不属于同一个家族,也不曾听说有过投票选举。 但实际上,a国权首第一任权首就是闻家人,接下来的每一任同样都是闻家人。 闻氏先祖深知盛极必衰的道理,故而留下遗训,不许闻氏后人借权首之势高调行事,并且凡接任者都会拥有两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黎迟予点点头:“你应该看到了,我姓黎,叫黎迟予。” “我是黎氏集团的总裁,今年二十六岁,爹妈在周游世界度蜜年,家里有一个被抛弃的弟弟,没谈过恋爱,你是第一个,也没有不良嗜好。” “哦对了,还有一个好姐妹,很好很好的那种。” 元晏安伸出手:“幸会,女朋友。” 黎迟予也郑重地伸手回握:“男朋友,多多关照。” —— g国。 因为牧云枕和闻轻溪作为教官加入,原本选出的五名教官之中,必须要有两位退出。 五人谁都坚持自愿退出,最终还是高成一锤定音。 他自己和陈奇退出,作为a国军方的代表前往g国观战,不参与演习。 这一届的军演比前几届还要热闹一些,一共有十五个国家派遣队伍参赛。 牧云枕等人抵达g国的时候,还有差不多一半的队伍还没有到。 在g国安排的五星级酒店住了几天,军演才真正开始。 前几届a国都能拿下第一,这一届的队伍更是由牧云枕、闻轻溪两位大佬亲自特训,按道理拿冠军只会稳不会败。 两人不想欺负人,也是想把露脸的机会给队员,就一直都没有上场。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从前一直都被a国碾压的c国,在这一届军演中,竟抢走了a国好几个第一。 本来遥遥领先的得分,被c国追上尾巴。 很快又被c国超越,只能退居第二。 又一场比拼结束,c国的队员勾肩搭背走到a国观战席前,对着刚回到观战席,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鼻青脸肿的a国队员指指点点、哈哈大笑。 “就你们?你们就是这个!”一个c国队员竖起大拇指,向下一指。 队员们说着难听的c国话,跟着大声嘲笑。 “拿了几届第一就分不清大小王了?哈哈哈哈……你们这个第一也不强麽,我们轻轻松松就追上来了,还把你们的头都打爆了,哈哈哈哈……” “就是,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连我们一拳都挨不住。” “啧啧,前几届我们国家不过是随便派人玩玩罢了,你们这些东域病夫竟然以此为荣,沾沾自喜,不用感谢我们,我们很乐意帮助你们认清自己。” “……” “你!” a国一个队员忍不住想要冲上去,被他身边的同伴死死拉住。 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眶都肿了,眼睛里的血管都爆开了,鼻孔和嘴角都有血迹,被同伴抱住的左手小拇指更是已经扭曲变形。 第72章 君子之身,小人之心 参与比拼的是一个十人小组,比拼的项目是丛林格斗,由放置在丛林各个角落的摄像头转播到丛林外,观战席的大屏幕上。 a国这边由徐教官带队,带出来参加比拼的九个队员,全是整支队伍里的佼佼者,更是a国军区天花板级别的人物。 但谁知,一向落在后面的c国竟然不声不响追平了比分,还在丛林格斗中正面撞上了a国。 c国的小组没有教官参与,不管是带队的组长,还是组里的组员,都是普通队员。 可就是如此一支普通的队伍,十个人压着a国的人打。 被打得鼻青脸肿都还算好的,有几个组员活生生被折断了手脚,徐教官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队员,胸口两根肋骨骨折,左手手臂骨折,右腿骨折。 作训服下,右腿的断骨都刺出了皮肉,扎出了裤腿,整条裤腿被鲜血浸得发黑,抬回来的一路血滴滴答答地掉。 c国人走过来耀武扬威的时候,闻轻溪正在给徐教官的伤口做简单处理,其他队员拿着药箱帮忙为同伴包扎止血。 牧云枕走到前面,按住被同伴拉住,想要扑上去撕咬c国人的队员。 “是吗?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不过……”她流利地说着c国话,目光如寒冰,直直锁定在这一组的组长身上,“很可惜,这一届的第一,还是我们a国的。” “出来混是要还的。”她轻声冷笑,克制着想要揍人的冲动,“时间还很长,希望你们做好挨打的准备。” 比拼外是不允许撕下斗殴打架的,要是被看到,或者被举报,那么这一个国家的队伍就都不能继续参加军演了。 而且他们全部签过保证书。 军演期间,点到为止,不可伤及他人性命。 但这个点到为止,不可伤及他人性命,却并不包括不致人受伤、重伤。 毕竟军演期间,受伤什么都是常事,不可能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那不如各回各国,还参加什么军演。 c国就是钻了这一个空子。 没有伤人性命,却狠狠打折骨头,让他们就此失去了参加比拼的能力,甚至伤得重一些的话,可能即使痊愈,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后遗症,彻底与军区无缘。 牧云枕说完没有再管c国人嘴里的污言秽语,转身回到观战席。 “人怎么样?” 徐教官伤得很重,闻轻溪只能暂时将他裸露在外的伤口包起来。 “骨折的肋骨可能伤到内脏了,情况不容乐观,要立刻送往医院手术。” 徐教官已经昏迷了,但是口鼻处还不断朝外冒血。 才绑好的纱布,又一次被鲜血浸湿。 闻轻溪示意两名队员将徐教官抬上担架:“我送他去医院。” —— 徐教官的手术是闻轻溪亲自做的,还有几个伤势很重,可能会出现后遗症的,也是他做的手术。 他在医院里守了一夜,确保几个受重伤的病情都稳定下来后,才留了队员照顾,自己赶回观战席。 坐下前,他看了眼比分排名。 现在的第一名是c国,有231分,a国是第二名,227分,被拉开了4分,第三名就是往届的老二,和a国之间差了十几分,再往后就是断崖式的分层了,基本上都是几十分几十分地拉。 牧云枕并不在观战席上。 高成走过来,从兜里掏出一个水煮蛋,递到闻轻溪面前:“因为不知道哪一场比拼会撞到c国,昨天你离开后,每一个项目都是沈顾问亲自带队。” “团队比拼还好,有沈顾问兜底,我们能拿分,但是个人战没办法。” “沈顾问能保证拿分,但其他人很难。” “那群崽子为了拿分,一个个拼着性命不要往上顶。” “不要命也是这么个不要命法啊,这些都是小分,后面还有大演习,可以拿大分,现在人掉得越多,大演习就越难拿分。” “沈顾问把人劈头盖脸训了一顿,才勉强把他们的热血浇下去。” “沈顾问见你没回来,早上特意给你留了颗水煮蛋,说你从医院一路过来,肯定没吃东西,让我拿着给你。” “还剩多少人?”他一边剥鸡蛋一边问。 高成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三十九。骨折的我都不许他们过来,还有几个在比拼里挨了刀子,虽然没有骨折,但伤口很深,我也不许他们过来。” “c国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沈顾问卡着保证书上的条约,把人狠狠揍了一顿,算下来,后面能继续参加比拼的,应该只有四十三个。” 说话间,这一场比拼已经结束,大屏幕上的数字有了变化—— 第一名,c国,238分。 第二名,a国,229分。 …… 双方的差距一下子拉开了十一分。 这一场是个人战,但是又类似于擂台赛。 每个国家出一个人,抽签抽到红色签的两个人比第一轮,穿越障碍夺取对面的旗帜,夺到旗帜的为擂主。 而后抽签抽到数字1的人上场,比第二轮。 擂主几乎没有喘气的时间。 擂主连续拿到三面旗帜得一分,守擂失败则更换擂主,被打败的人不能再次上次,只能在出战队伍里出人挑战。 a国的两分都是牧云枕拿的。 但是a国运气不好,牧云枕作为擂主,守到第八局,眼看着再赢一局就可以拿下一分的时候,偏偏第九局遇到了c国人。 即使因为车轮战体力有所下降,但以牧云枕的能力,又怎么会败给c国人。 是c国人在身上偷偷了一把手刺。 牧云枕没想到有人会在这样场合上使用暗器,一时不慎,手臂上挨了一下,旗帜落到了c国人手中。 她和队员们向裁判提出c国人使用暗器,裁判指着条约给他们看—— 条约里没有写不允许使用暗器。 只是作为礼仪之邦,a国以君子之身应战,他国却以小人之心迎战。 c国拿到擂主后,擂主的位置就再没有变动过。 知道队员们心中愤愤不平,牧云枕没有阻拦他们尝试,只是严词告诫,但尽力一试,不可不顾身体、性命。 第73章 走,带你们去报仇 “高教官,他们不讲武德!”一个队员来到高成面前,像是对着家长告状的小孩,委屈得不行,嘟起来的嘴巴都能挂一个酱油瓶。 几个队员紧跟着七嘴八舌将c国玩暗器,害沈顾问受伤的事形形象象地描述出来。 闻轻溪连忙让牧云枕坐下,队员很有眼色,已经拿来了药箱。 他接过药箱,边处理伤口边轻声说道:“后面几天的比拼我来带队,大演习在十八号,先养伤。” 牧云枕虽被c国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到底反应快,手刺只是在她胳膊上划了一下,划出一道五厘米左右的伤口。 不是很深,却也不浅。 大演习分高,即使在大演习前,排名在倒数第一,只要大演习拿到前三的名次,就能一下子从倒数第一来到正数前五。 他们势必要在大演习那天拿下第一的,但到目前为止,能够参加大演习的队员只有三十九人,是所有国家中剩余队员最少的一个国家。 人数劣势,就只能在能力上补回来。 c国绝对有问题。 牧云枕和他是所有人当中的最强者,大演习当天,他们两个是最不能出差错的。 当然,现在两国之间的差距,能不拉开就不拉开。 “我仔细观察过,c国人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嗑了某种药一样,浑身上下有用不完的力气,好像不会痛不会累一样。” 她手臂伸在桌子上,看着闻轻溪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碘伏,一面涂抹一面轻轻吹气。 “而且,他们的身体很硬,但不是打在肌肉上的感觉,另外,不知道是我感觉错了,还是他们经常打架的原因,我觉得他们身上的体温要比普通人高很多。” 高成在边上给几个受了轻伤的小崽子上药。 听到牧云枕的话后说道:“g国有最先进的检测设备,所有人都是做过尿检,确认无误后才可以进场的。” “要是被发现搞小动作,整个国家都会被拉入黑名单。” “g国的公平公正和铁面无私是出了名的,贿赂那一套想都不要想。” 高成似乎想到了什么,心情不错,黑粗的眉毛往上翘了翘:“几年前b国就想贿赂g国,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g国直接把b国实施贿赂的事曝光出来了,当着全q星的面,宣布永久禁止b国参与国际军演。” “b国本来就是个搞偷鸡摸狗的小国,被g国这么一曝光,就再没有出来混眼熟过,安安静静地缩在自己那一方土地,至今抬不起头,连国际合作都没有一个,原本还算小康的国家,短短几年就穷得连活下去都是问题。” b国最喜欢偷,其次喜掠夺、虐杀,q星诸多国家深受其害,那一次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不急,让他们再蹦跶一会儿。”闻轻溪最后吹了几口气,敷上药粉,用纱布小心地缠起来。 是时,下一场比拼进入点名阶段。 闻轻溪点了几个没受伤的,大手一挥:“走,带你们去报仇。” —— 这一场是团体战,抽中相同颜色签的两个国家互相比试,胜者进入下一轮。 签上画了圆圈的国家是被抓的俘虏,需要在固定的时间内,想办法逃回大本营。 逃出去一个人加一分,“死亡”一个人扣两分,“杀死”敌方一个人加一分。 作为看管俘虏的一方,则是一个俘虏两分,一个俘虏“尸体”一分,“死亡”一人扣一分。 双方各自十个人,最高可以拿到二十分。 a国前几轮都没有抽到c国,闻轻溪基本都是放手让队员们自己策划逃跑,或者看守的方案,完全配合行动。 刚开始不管是逃跑还是看守都有漏洞,失了一些分数,后来队员们慢慢填补改进方案,拿到的分数越来越漂亮。 也幸运地轮空了一次,得到了难得的一小时休息时间。 裁判给出的时间有两个小时,但普遍在一个小时左右,就都能结束比拼。 a国和c国在最后一轮才终于撞上。 a国抽取的签上画了圆圈,是比拼中被看管起来的俘虏。 c国好不容易能够力压a国,哪肯放着届届都拿第一的a国好过?当即就用绳子把十个人双手背在身后绑起来,更挑了铁链,将每个人双脚锁住,拴在小破屋里的柱子上。 所有人身上的东西全部被搜走,连外衣都给扒了,就剩一件短袖在身上。 开局就是a国人被俘虏在屋内,c国人在屋外布防。 c国人刚离开小破屋,门吱吱呀呀地才关上,等着大佬出逃离计划的队员们,就猛然看到—— 楚神双手不见桎梏,正在身前解脚脖子上的铁链。 九人脑袋上忍不住冒出问号,并自我怀疑。 他们方才,是错过了什么吗? 应该……没有吧…… 不到三秒钟,铁链上的锁被打开,一根曲别针掰成的针出现在闻轻溪手中。 曲别针是上场前,他含在嘴里的,c国人压根就没想起来要查一查俘虏的嘴巴。 当然,狡兔三窟,他身上藏着的曲别针不止一个。 但c国人愣是一个也没有搜到。 力气是大了,脑子半点不长,还只顾着发泄。 扒衣服让他们受冻,绑绳子几乎勒进肉里。 得亏不允许殴打俘虏,要不然,估计他们能干脆把人打到爬不起来,这样就不用担心俘虏逃跑,二十分稳赚。 虽然雷龙教过挣脱的方式,但绳子绑得太紧,连转动手腕的空间都没有,更不用说挣脱了。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挣脱。 拼了命一定要挣脱的话,把手腕那一圈磨出血,磨掉一层血肉,还是有机会的。 闻轻溪就是怕队员们做傻事,c国人一走,就赶紧挣脱开绑缚了。 挣脱的法子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并非所有人都做得到,甚至全q星能做到的,可能一双手就数得过来。 在古时候,这一种功夫被称作“缩骨功”。 身体的每一处骨头都可以活动,根据自己想要的结果调整位置,可以改变体型。 高的变成矮的、健康的变成残疾的、大人变成小孩…… 第74章 懂事的队员们 缩骨功听上去十分高大上,看上去也十分高大上,但练起来,却是没几个人能够坚持下去的。 这也正是世上练成缩骨功之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原因。 人体的关节将每一节骨头连在一起,就好似榫卯结构一样,而缩骨功是要硬生生违逆人体,将每一节骨头一次次地脱臼归位、脱臼归位…… 直至可以自如控制,想要脱臼便脱臼,想要归位便归位。 就这成千上万的脱臼折磨,翻来覆去的极致疼痛,便劝退了无数妄想学习缩骨功的人。 能在十三岁建立修罗殿,十五岁带领幽冥殿众人进入魔鬼丛林,十七岁进入雷龙基地,被称为楚神,视作神明的人,能是什么善茬? 即便是天之骄子,也不会无缘无故得到那么多荣誉。 就譬如彩票中五百万,可能性不足千万分之一。 获得什么样的成就,便对应的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光鲜亮丽站在人前的背后,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痛,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待自己多狠啊。 十三岁建立修罗殿。 闻名国际的组织,又哪是这样好建立的? 收入组织的手下,又哪肯服从一个年仅十三岁、乳臭未干的奶娃娃? 他若待自己不狠,修罗殿成立之初就被撕得尸骨无存了。 是他以十三岁之龄,强硬地以碾压之势,将所有不服气的人打服,又在修罗殿遭遇危机时,以幼小的身躯坚定地站在人前,展开自己的羽翼,将所有人都护在身后。 脱臼又算什么呢? 和他受过的伤痛一比,脱臼什么都不算。 他自如地使腕骨、手骨脱臼,轻轻松松从紧贴手腕的捆缚中挣脱,再将骨头复位。 取出含在口中的曲别针,掰直,插进脚上铁链的锁孔。 开锁是雷龙必学的技能,只不过雷龙现在的开锁,用的都是七年前闻轻溪留下来的那一套。 毕竟从前,开锁是雷龙的一个弱项,或者说是军区的一个弱项。 大多都是暴力开锁。 直到遇到闻轻溪。 说起来,闻轻溪还是被他爸妈扔进雷龙的。 闻父闻母不知道修罗殿是他的,见他整天不务正业,还逃学,忍到他十七岁那年,实在忍不了了,就找已经继任了权首的老大动用职权,悄咪咪把人扔去了雷龙。 结果没多久,好大儿竟混成了雷龙兵王。 闻父闻母:“……” 二老虽然意识到自家好大儿有点子东西,但还是决定眼不见为净,大手一挥,让他自个儿玩去了。 元晏安扔了人,没接着关注,自然也就不知道雷王的兵王是他弟。 闻轻溪给一个队员松绑。 队员负责为其他人解开绑手的绳子,他则负责开铁链上的锁。 简单用手语交流后,几个队员互相搭手做地基,另外几个队员往上踩,做成.人梯,轻手轻脚地挪开小破屋屋顶上半腐烂的茅草,贴着屋顶的骨架俯趴在上面。 人梯撤下,剩余七人按照闻轻溪的手语,四人分别贴墙站在小破屋唯二的两个窗口两边,三人和闻轻溪两两靠门边。 整个小破屋都是用木头搭的,门和窗也是木头一段一段垒起来,打钉子固定的。 有很多缝隙,但缝隙狭窄,只透光,不足以让守在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情形。 门窗外都挂着锁。 c国人觉得他们都用绳子把人紧紧地绑起来了,还用了铁链把脚锁起来,拴在柱子上,门窗更是上锁,里面的a国人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或者…… 他们更喜欢a国人“垂死挣扎”,有人逃出来的话,正好给了他们动拳头的机会。 这会儿,自信满满的十个c国人,围着小破屋,两个三个聚在一起,或说话或划拳,说到兴致深处,又是大笑又是手舞足蹈。 队员们都能听懂c国话,听到他们说怎样怎样打人最痛,打什么位置最轻松,听到有人炫耀自己怎样怎样把a国人打得鼻青脸肿,怎样怎样打得骨头都刺出皮肉…… 队员们紧紧攥着拳头,眼睛都憋红了,眼眶里充满了愤怒的泪水。 闻轻溪等到他们的戒备心降到最低,一声令下。 “嘭、嘭、嘭——” 门窗同时被踹开砸开,闻轻溪第一个冲出门。 c国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上一痛,然后浑身力气好像突然消失,紧跟着就被人扑倒、拽倒,无数拳脚疯了似的落在身上。 门口附近的几个c国人全部被闻轻溪快速放倒,跟着他的三个队员冲上去就是揍。 两边窗口此刻正打得激烈。 虽然c国人少于a国人,但架不住c国人力气大,浑身如铁。 队员们很快落于下风,挨了好几下拳头。 知道自可能没机会逃出去,队员们死死咬住牙齿,红着眼睛拼去性命不要,一次次被打倒,一次次爬起来,疯狂地用尽全力将c国人拖在原地。 他们逃不出去,楚神一定可以! 每一个人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把人拖住,一定不能让他们冲破阻拦去到楚神面前拦路…… 这一个瞬间,所有队员都忘了这只是一场比拼。 他们愤怒、气恨,每个人都抱着舍我其谁的死志。 既然逃不掉了,那就让他们发挥余热,能弄死一个是弄死,能拖住一个是一个,能逃走一个是一个。 一个c国人被拖得烦了,拽着一个队员的衣服,直接把人从地上提起来,巨大的拳头仿佛裹挟有万钧之力,朝面门砸下来。 可想而知,这一拳头下去,队员会当场丧命,甚至头骨破碎,整张个脑袋红白模糊。 闻轻溪连忙出掌,拦住c国人的拳头,抓住,轻轻一扭,同时另一只手在他身上一处穴道一点。 c国人当即浑身一软,再提不起任何力气。 眼睁睁看着刚才还被提在手里的a国人把他撞到地上,拳头如雨点般砸在身上,那名队员还很“懂事”,抓着他的手,假装他做出反抗的动作,然后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c国人:“……” 闻轻溪接连把c国人放倒,由着队员们发泄报仇。 对于他们的“懂事”,闻轻溪颇感欣慰,还特意留了一个c国人,让他给几个队员当陪练。 他倒是想伤人,但闻轻溪不让。 第75章 区区一个中医 队员们很有分寸,给每个c国人都留了一口气。 顺便取走了属于自己国家的二十分。 只是第一第二名之间的距离,已经被c国拉得很开,即使这一次回追了二十分,依旧存在着三十七分的差距。 而后续的比拼中个人战不在少数,再怎么追,也是尽力缩小差距,压过c国没机会。 唯一的机会就是十八号的大演习。 “这群人就是力气大,脑子不好使。”在观战席看了一整场a国单方面群殴的牧云枕,肩靠椅背,手上拿了块小巧的点心,在眼前把玩。 “也不能说完全不好使,还知道搞阴的那一套。”高成在旁边搭话。 牧云枕看了眼朝观战席走来的闻轻溪和九名队员,下巴微抬:“这不是搞回来了麽。” 高成把自己的位置让给闻轻溪,一副好学的模样站在边上:“楚神,你刚才用的那一招叫什么?怎么做到的?” 旁边一个年纪还小的队员,手上凌乱地比划了几下,脸红扑扑的,十分激动:“就这样那样,那些人就全反抗不了,我、我们可以学吗?” 闻轻溪并未怎么动手,就简单使了点小手段将人放倒。 “人身上一共有七百二十个穴位,其中,十二条经络上的穴位被称为正穴,一共有三百六十五个,奇经八脉上则一共存在三百五十五个穴位。”闻轻溪详细地解释道。 虽然这种关于穴位的知识属于医学方面,且还是属于中医,他说了,听着的人也不大听得懂,但有人愿意听,他很乐意。 “这七百二十个穴位中间,有一百零八个是要害穴位,其中七十二个穴位即使触碰、按摩,也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而剩下的三十六个穴位则是致命穴,一般被称为死穴。” “我没有触碰他们的死穴,只是用巧劲点了几个穴位,让他们失去反抗能力。” “人体的穴位很复杂,可以救人,也可以致命。”他看向目光炯炯的小队员,认真说道,“想学的话,要先学好中医。” 小队员用力地点头:“嗯,我会努力的!楚神,您以后还会回雷龙吗?我、我学好了要怎么找您?” “找老高,让老高给权首府打电话。” “啊?”老高歪头。 闻轻溪扬扬眉,面露无辜,佯装没有听到的样子,给牧云枕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又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慢饮。 他记得,他哥不知道他就是楚神,楚神就是他来着,不过不重要,反正高成一个电话打过去,说要找楚神,他哥找不着人就会连环夺命call找他。 他还能找不到自己吗? 顺便,还能给他哥一个惊喜。 “好的楚神!”小队员心满意足退下,丝毫不管老高死活。 不知道楚神是权首他弟的高成:“……” 他知不知道,他往权首府打一次电话,就要汗流浃背一次! —— 另外,c国观战席。 想把人打得鼻青脸肿,反被打成鼻青脸肿的十人,相互搀扶着,才歪歪斜斜、跌跌撞撞地走回到观战席。 狼狈至极。 “队长!那些人不对劲!”小组组长扯着嗓子,手指a国观战席的方向,大喊。 似乎被吓破了胆,或者被揍怕了,一个组员两股战战、瑟瑟发抖地几乎要瘫软下来:“队长,a国、a国人都会魔法啊!” 他欲哭无泪,鼻子还在淌血:“他们那个组长,就、就随便往我们身上一点,我们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另一个组员也嚎着喊道:“我就说网上都在传的,a国人会诅咒、会画符,不可能是空穴来风,现在好了,真让我们遇到了……” “都闭嘴!”队长一掌拍在桌子上,“那是他们会魔法吗!” “那是a国中医的手段!碰到身体上某一个位置,就会让人失去反抗的力气。”他呵了一声,满脸嗤笑,“a国竟然已经沦落到找一个中医,作为他们的代表,参加军演。” “你们!要是多一些警惕,能被区区一个中医得手?还不是你们自大自满!以为打了药剂就天下无敌了。” “行了,都下去处理伤口,伤重的直接给我送医院。” —— 大演习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十二个国家的队伍在g国负责人的带领下,全部聚集在死亡丛林前面的空地上。 时至今日,大部分国家都损失了一半队员,只有少数两个国家,队伍的人数在还三十以上,剩下少部分国家的人数,则是锐减到了十几人。 c国在后面几天被闻轻溪揍得挺狠,牧云枕胳膊上的伤好了以后,更是两个人带队,在能揍人的比拼中,把c国人揍得哭爹喊娘。 因此,c国很难得地成为了,唯一一个分数排名位于第一,队伍人数却位于最末的国家—— 十一人。 而a国因为牧云枕和闻轻溪的耳提面命,最终人数稳定在二十九人。 简单来说,大演习是一场各国各自为战的斩首行动。 每个国家的队伍中间,选出一人作为总指挥,担任整个队伍的首领,首领的“头”一个二十分,其余队员的“头”一个一分。 除此之外,死亡丛林还藏着好几处得分点。 每一处得分点都设有绑带,绑带可以被争夺,一条绑带十分。 这些是加分方式,有加分自然也有减分。 但减分,有且只有一项—— 阵亡一人扣五分。 这个阵亡,不仅指的是带双引号的阵亡,更指的是,留在死亡丛林中的阵亡。 g国的死亡丛林就排在s国的魔鬼丛林之后,其危险程度仅次于魔鬼丛林。 当然,故意将人留在死亡丛林是不被允许的。 每个人身上都会戴着微型定位摄像头,用以监控每个人的动作位置、行进路线,防止有人恶意刀人。 想要在死亡丛林里拿到足够多的分数,一是要尽量多的斩下敌方首领的“首级”,二是要尽量多的拿到得分点的绑带并守住。 三,也是最重要一点—— 尽力保证所有队员全部活着离开死亡丛林。 在这些前提下,多“杀”人,攒小分。 第76章 丛林见人心 整个大演习为期十日。 倘若十日内有队伍将其他十一个国家全部团灭,那么大演习可以提前结束,直接计算分数、排名。 倘若十日之后并无队伍团灭其他国家,那么就按照每个队伍的得分和扣分进行计算。 不过从前几届的结果来看,还没有一个队伍能够在十日里,团灭其他国家的队伍。 随着g国总裁判的一声令下,选择好总指挥的十二个国家的队伍,纷纷登上直升机,在螺旋桨的飞速转动下,被送入死亡丛林里的十二个起始点位。 c国的选人方式十分简单粗暴—— 谁是队长,总指挥就是谁。 a国其实也属意让队长沈顾问担任总指挥,但牧云枕懒,接过来代表a国总指挥、在内部刻了一个“a”字的红星戒指,就扔给了闻轻溪。 他下意识接住,侧眸看了眼牧云枕,从背包里取了一截绳子,穿过戒指,做成一个挂坠挂在脖子上,不露痕迹地藏进衣服里。 裁判也没说戒指就一定要戴在手上不是,戴哪儿不是戴。 见他这一番操作,队员悄悄给他竖大拇指:“楚神厉害!楚神是这个!” 其他国家麽…… 队员们还特意注意了一下,不是在他们队长的手指上看到了戒指,就是在他们队员的手指上看到了戒指。 好认得不得了。 十二个国家的队伍,两百多个人按照各自的队伍,分散在十二个角落,在同一时间跳伞进入丛林。 死亡丛林的占地面积很大,两百多个人跳入丛林,就好似投石入海,激不起半点涟漪。 似乎正是直升机的螺旋桨,和两百多个人的跳伞,吵醒了本在沉睡中的死亡丛林。 随着各个队伍的队员或收拢降落伞,或开始行进,丛林深处,猛兽的怒吼愈发浑重响亮。 逐渐苏醒的丛林充满危机。 好些队伍还没来得及遇到其他队伍,就因为小看死亡丛林,不慎进入猛兽的领地,而被撕碎。 也有的队伍小心谨慎,却偏偏遇到了属于他们知识盲区的毒瘴,出师未捷身先死。 等到好不容易从猛兽的口中逃跑,好不容易缓过来毒瘴的侵袭,迎面就遇上了另一支队伍。 精疲力尽之下,双方打得两败俱伤。 有的队伍斩首成功,有的队伍拼尽全力,护总指挥逃走,还有的队伍,双方总指挥人头互换…… c国人脑子不好使,只会在丛林里横冲直撞,愣是靠着一身力气,撞到猛兽就揍,揍出了一条道。 但大自然的毒瘴、毒物,却不是靠揍,就能走出来一条路的。 有人被毒瘴迷了眼,有人身上被某种植物划到,中了毒,流出来的血都是黑的。 还有人一脚踩中某种带着有如猛兽牙齿的植物,被咬进肉里,咬到骨头,整只脚瞬间肿起来,没几分钟就开始溃烂…… 好在想要治疗,或者保住性命,只要联系总裁判,确认退出,总裁判就会立刻派遣直升飞机和急救员,将人拉上飞机直送医院。 有人为了保命选择退出,也有人坚持不愿意退出。 有人靠熬熬住性命,有人阴差阳错找对草药。 但只是很小很小一部分人,大部分不愿意退出的人,都把命留在死亡丛林里。 退出会扣分,死在丛林里也会扣分。 算是让整个队伍看清每一个人心的环节。 自愿退出保命;坚持不退出;队长坚持不许队员退出;队长下令队员退出…… 有的国家的队伍里,有学医的是医生的队员。 不过只能说他们有点用,但不多。 a国是中医的发源地,a国中医都落寞了,都在学西医,都在看不起中医,其他国家又怎么会有人去到a国学中医。 可西医没有仪器、没有西药,在这原始的死亡丛林里,可不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 专业的领域,得专业的人来。 闻轻溪就很合适。 且,他和牧云枕都进过魔鬼丛林。 那可是魔鬼丛林,死亡丛林在它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啥也不是。 更何况,他第一次进魔鬼丛林的时候,才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作为修罗殿主、作为带队历练的老大,个子还没有手下高。 虽说有他在,他们整支队伍在死亡丛林里横冲直撞,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体力还是需要保存的。 大演习的目的不是丛林求生,而是获取高分、争夺第一。 实在避不开撞上猛兽,两人便根据猛兽的强弱,让队员上前与之搏斗练手,要是猛兽伤人,闻轻溪就适时出手。 懂点事的猛兽见他不好惹,挨了顿打就会悻悻逃走,另寻口粮。 不大懂事的猛兽自己断了自己的生路,被几招放倒,割血切肉。 大部分时候都是闻轻溪充作打手,牧云枕悠闲得像是在度假。 戒指扔了,顺带着队伍也叫闻轻溪带了。 反正他俩谁带都一样。 再说,小白脸熟悉魔鬼丛林,死亡丛林还比不上魔鬼丛林呢。 其他队伍避之不及的毒瘴,对闻轻溪来说更是简单—— 随手从旁边的树上摘了把叶子,让队员们将叶子对折含在嘴里。 不慎被什么有毒的植物划伤,或者被什么有毒的蛇啊、甲虫啊、蚂蚁啊咬伤也没关系。 牧云枕和闻轻溪对队员们的唯一要求就是—— 不管受了伤,还是身体不舒服,不管多小的伤,不管多小的不舒服,凡是感觉不对劲就要马上开口,绝对不能隐瞒不报。 一开始队员们还担心自己说了受伤或者不舒服,会被勒令自愿退出。 后来被骂了一顿,脑袋上还吃了几个巴掌,最后被扶着在石头上坐了几分钟,就看到奚先生抓了一把杂草回来。 几根在手里揉出汁水,敷在伤口上,几根被直接塞进嘴里。 不舒服的队员也是嘴巴被塞了几根草。 有些苦还很涩,但没多久,人一下子就清爽了,伤口也不怎么痛了。 队员们眼前一亮,哑巴不当了,连几毫米的伤都亮出来了。 牧云枕:“……” 闻轻溪:“……” 教官:“……” 第77章 破防了 a国的队伍在丛林过得有滋有润,其他国家队伍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一个个像是在泥潭里打过滚一样,狼狈得不行,身上的作训服都破了好几个洞,破洞还拉着长长短短的丝,仿佛当季时尚新款。 也有运气好的,误打误撞找到了得分点,拿到了红色绑带。 有人把绑带系在胳膊上,有人把绑带系在脖子上,但不管怎么系,都显眼得不得了。 离开得分点没几分钟,就撞上了其他队伍。 或打败对方,得了些小分,或失去自己才到手,还没有捂暖的十分,又或团灭、被团灭…… 不过这些过程都不重要。 只要撞上c国的队伍,他们手里无论多少条绑带,都会来到c国人的胳膊上,同时还有人头附送。 所有队伍都知道自己干不过c国,便全在努力避开c国。 更有甚者,绑带拿得多的队伍,将所有绑带全部交给戴着红星戒指的总指挥,其他人全部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一旦遇到c国的队伍,就有敢死队冲上去拿“命”为总指挥和队员拖延时间。 他们拿到的绑带多,“阵亡”几个人失去的分数可用绑带补回来,甚至还有富余的分数,足够他们往前进好几个名次。 牧云枕和闻轻溪没有特意找人。 比起找人抢绑带、“斩首”,自然是前往得分点拿绑带来得轻松。 而绑带麽…… 谁说绑带就一定要绑身上? 和红星戒指一样,闻轻溪将拿到的绑带团吧团吧,往衣服里一塞,整个队伍就像是一条绑带都没有拿到过。 也有撞上他们的队伍,但当定睛一看,一条绑带没看到,代表二十分的戒指也没有看到,“杀”人拿分的兴致顿时就小了许多。 不过秉承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的原则,还是和a国的队伍动起手来。 然后就—— 因为小看对手而痛失绑带,总指挥被斩首,乃至整个队伍被团灭,彻底退出大演习的舞台。 眼睁睁看着a国队伍中间的那个男人,把从他们身上抢过去的绑带团起来,塞进作训服里…… 终于恍然大悟。 竟还能这样! 将扮猪吃虎玩到了极致。 由于c国和a国过于变态,在大演习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死亡丛林里已经没有了其他国家的队伍。 c国手段暴力,就盯着绑带和总指挥的“人头”,一分的“人头”他们不感兴趣,送上门来的就拿,逃了的也懒得追。 a国扮猪吃虎,撞上来的队伍直接被包饺子,整个队伍被洗劫一空,一分的“人头”也没有放过。 主打的就是一个寸草不生。 算下来,现在a国的分数已经超c国四十七分—— 每个人都戴有耳麦,各国队伍的实时分数,会有总裁判通过耳麦告知每一个人。 当队伍里最后一个人“阵亡”,“某国淘汰”的声音播报就会出现在所有人的耳麦中。 因此,c国和a国都互相知道,自己和对方是仅剩的两支队伍。 牧云枕和闻轻溪并不着急去找c国,毕竟如今a国高出c国四十七分,着急的也是c国。 不过当真什么都不做那是不可能的。 队伍没有被团灭,“阵亡”了几个人是不会通过耳麦进行播报的。 a国五天以来因为闻轻溪的存在,一个人都没有掉,但c国就不一定了,且c国的人数本就比a国的一半还要少。 两人找了处平坦的地方,让三分之二的人在周围隐蔽起来。 牧云枕负责生火,闻轻溪则打开背包,取出不久前在路上抓到的野鸡,在火堆旁拔毛剖腹,简单处理之后,用树枝穿着架在火上烤。 果然,c国人远远地发现了突兀的烟雾,跟着烟雾一路找过来,又闻到了香喷喷的烤肉味。 这些天他们忙着拿分,吃的都是各种野果,有时候正好遇到什么蛇啊鼠的,也是抓了就生咬。 其他国家的队伍怕生火烤肉招人,同样是以野果为主。 c国人搜他们背包的时候,他们背包里还各自放着几枚野果,和一块被啃咬过的生肉。 别人过着原始人一样的生活,a国却可以天天吃到熟肉。 只需要挖一个灶。 虽然没有铁锹,挖起来有些费力费时,但有匕首也够用了,挖灶的时间也是选在夜里。 有了土灶,烧起来的烟雾便很容易被驱散。 而对于其他国家的队伍来说,烤肉的香气没办法掩藏,是极具危险又考验运气的,可对于闻轻溪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 将几种草药碾碎,撒在周围,就能够很好地掩盖肉香。 c国人出现在火堆前时,野鸡早就已经烤好了。 原始丛林鲜有人迹,有很多野生香料,比大批量人工种植的更香更增味。 闻轻溪撕了一个鸡腿,用大树叶子包着给牧云枕,剩下的给了队员们,让他们自己分。 这会儿,牧云枕撕下鸡腿上最后一块肉,七个队员吐出最后一根骨头。 c国的队长咽了口口水,强忍着馋意,目光在眼前九人的身上,挨个扫过去。 却不见绑带,也不见戒指。 队长皱了皱眉:“你们的总指挥‘死’了?绑带呢?谁抢走了你们的绑带?不、不对,丛林里只有我们两支队伍,你们的分数比我们高了四十七,绑带不可能被抢走!” 闻轻溪目光扫过眼前八人。 只见其队长手上戴着红星戒指,胳膊上扎着五条绑带,他身边两人,每个人扎有两根绑带。 所有得分点的绑带加起来一共有二十条,他身上有十一条,剩下九条,没错了。 他慢悠悠站起来,慢条斯理地从脖子上取下被做成挂坠的戒指,当着c国人的面,戴在手指上,又不疾不徐地将塞在作训服里的绑带,一条一条地抽出来,从容地一条一条系在胳膊上。 c国队长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 见闻轻溪露了底,知道这就是最后一战的队员们,纷纷抖下伪装,如同春日新笋一般,一个个冒了头,将八名c国人团团包围。 c国队长忍不住又爆了一声粗口! 妈的!什么东西!进丛林二十九个人,五天后的现在,还是二十九个人! 第78章 一身反骨 c国队长扭了扭脖子。 霎那间,打斗一触即发。 a国的队员们在丛林里实打实实战了五天,又有牧云枕和闻轻溪在旁教导,身手进步得那叫一个快。 加上人多,一个c国人就能分到四五个人。 打起来竟是不落下风。 正当时—— 天空忽然响起轰隆隆的雷声,紧接着,倾盆大雨哗啦啦泄下,浇在丛林遍地的老树草叶上,唰唰啦啦弹奏出一部催人惊心动魄的交响曲。 c国人打得正兴奋,拳脚哼哼哈哈地挥舞。 a国队员不敌,被接连打倒了两个,第三名队员被背摔放倒的瞬间,其余三名队员登时向前猛地一扑。 或分别抱住c国人的两只手臂,或扑住他的双腿,利用惯性将人压在地上。 c国人却压根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双臂一挣,身体一扭。 滂沱大雨便在此时倾泻而下。 c国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a国队员身上吃痛,呲牙咧嘴满心想着揍倒c国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压根就不曾注意到c国人灰黑色的头发,在大雨的冲刷下,竟逐渐褪了颜色。 还不止一人。 c国人的基因原因,所有土生土长的c国人,头发都是呈灰黑色,眼睛也带有一抹淡蓝色。 然而眼下,他们的头发颜色,竟然从灰黑色褪成了银白色! 可他们的眼睛是淡蓝色不错。 c国人银白色的发色映入牧云枕的眼帘,兀的,她一下子想到了当时在魔鬼丛林里,同样有着银白色头发的褚泉。 站在她身边的闻轻溪,亦倏地凝起目光。 漆黑的眼眸底处,眯起一道危险深邃的深色。 褚泉,他的好友,差不多算是从小就认识,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 只比他小两岁。 这家伙一身反骨,比他还狠,因为不愿意接受褚父褚母给他安排好的人生,十一岁那年奋起反抗,闹得褚父褚母一怒之下,开祠堂将人逐出族谱。 从此消失在上京。 人真走出褚家家门后,褚父坐在祠堂地上又是大哭又是捶地。 他其实真的没有那么生气,就是一下子被那逆子气狠了。 什么叫他不是他们亲生的! 还让他们把他脖子拧了,塞回母亲肚子里回炉重造,造一个完完全全听他们话,像牵线木偶一样,说东不往西,说南不往北的。 看看这像话吗! 他才几岁,他们给他安排贵族学校有问题吗!给他安排兴趣课有问题吗! 上京出生的孩子,尤其是豪门,哪个没有几个兴趣课? 他们给他安排兴趣课都没有包办,是一个个摆在他面前,让他挑的。 哦…… 还真有一个。 他家儿子有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那崽子天天不务正业,上学不好好上,更从来不上什么兴趣课,逃学逃课都是常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于是—— 被迫去到褚家祠堂,劝说褚伯父的闻轻溪,刚一露头,就被褚父抄着鞋底追出祠堂。 生气也不是真生气,就是正好送上门来,不追着揍一顿,多浪费啊。 褚父褚母不可能当真让褚泉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独自在外面闯荡,十好几个保镖都悄悄在褚泉身后跟着呢。 但是吧,褚泉跟着闻轻溪玩也不是白玩的,警惕性那叫一个高。 十几个保镖跟了不到半个月,就全部被甩开了。 好在逆子知道每隔几个月给家里送信报平安,褚父褚母这才没有派出全部保镖,在外面大肆找人。 准备让自家逆子先接受一番社会的毒打再说。 终于不用上学、上兴趣课,不被父母老师管教的褚泉,十分兴奋,直接放飞自我。 但年幼又没有遭受过毒打的小孩,到底单纯,觉得凡是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愿意带自己玩的都是好人。 身边很快便聚集起一堆狐朋狗友。 男孩子麽,都是喜欢打打杀杀的,中二少年总认为小混混痞酷痞酷的,一边混黑社会,一边喊着拯救世界的口号,打抱不平。 因着褚泉大方,一群人之间暂时没有什么利益问题,狐朋狗友们还是很乐意把他奉为老大的。 做小弟也听话。 没有拯救世界那么夸张,打抱不平的事,确实做过不少。 基本上都是学校里,谁谁谁和谁谁谁有仇,花钱找了几个小混混,在放学后把人堵起来,打一顿或者警告一顿。 但说起来,那些女生小小年纪,却是比男生更狠。 不仅要找小混混把另一个女生打一顿,还要他们把人家小姑娘毁了,过程都要拍成视频,或交给她们,或直接让小混混上传到网上。 褚泉年纪小,比那些小混混矮了两个头,又没什么身手,靠着一腔孤勇,硬生生把人打跑。 整张脸都是血。 眼眶黑得像熊猫,鼻子淌着两条血线,嘴角都被撕裂了。 却只是就着衣袖随手一抹,满不在乎地笑着把小姑娘从地上扶起来,柔声安慰,目送小姑娘的背影远去。 单纯的褚泉心思浅,没注意到他的狐朋狗友们其实都没怎么参与打斗。 小姑娘走远后,他就勾着狐朋狗友们的脖子,大方地用自己打零工赚来的钱,请所有人吃烧烤。 慢慢的,褚泉就成了附近几个学校的保护神。 一直这样过了两年,就在褚泉想着要壮大队伍,搞一个叫得上名字、朗朗上口的组织时,狐朋狗友的狐朋狗友就体现出来了。 为了商讨组织的名字,褚泉拿出几千块钱,请所有人到歌厅聚会。 包厢里,十几个人又是唱歌又是玩骰子。 酒是不要想了,只能喝饮料。 酒醉人,饮料可不醉人,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几杯橙汁下肚,褚泉就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迷迷糊糊中又被灌了两杯橙汁,人一下子便昏死过去。 “哦吼,成了!” 一个十七岁、年纪最大的小混混,从兜里掏出一大叠a币,拍着手掌心,拍得啪啪作响。 只见他手指翻飞,十分熟练地数着a币,十几张十几张地分给每一个同伴:“咱再把人给送过去,送到了每个人直接拿一沓。” “噢哦!”小混混们舞着手臂大呼。 “走走走,咱赶紧的。”有人踢了昏迷的褚泉一脚,鄙夷道,“这小子,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能换个几万块,还算他有点用。” 第79章 所谓的米肉 上京的褚父褚母一连数月没有收到褚泉的消息,又因着他有时候两个月,有时候三个月地传信,褚父褚母耐着性子多等了几个月。 然而一直等了五个多月,褚父褚母实在等不下去了,派出去找人的保镖也没有好消息传回来,褚父褚母死马当作活马医,找上闻轻溪。 闻轻溪和他们家崽子玩得好,也许兔崽子始终同他有联系,也说不定。 但很可惜,现实没褚父褚母想得那样好。 褚泉没有联系过闻轻溪,闻轻溪也不知道褚泉在哪儿。 不过他答应了褚父褚母,自己会帮忙找人。 褚父褚母不知道他是修罗殿殿主,只当他这话只是说给他们听听,安慰他们的情绪,并未当真。 亦没有想过,年仅十五岁的闻轻溪,真的能够把他们的儿子全须全尾地找回来。 彼时,修罗殿虽未达到名声大噪的地步,却也并非什么籍籍无名的小型组织。 不到两天,褚泉两年来的每一条行动轨迹,身边遇到的每一个人,便全部以文件的形式,出现在了闻轻溪的面前。 更不用闻轻溪吩咐,就已经把褚泉身边那几个狐朋狗友抓回了修罗殿。 在地牢里一关,都不用上刑,连小时候偷鸡摸狗的事,都一股脑地吐了出来,吐得那叫一个干净,生怕挂在墙上的那些刑具会用到自己身上。 远影、长江两人沿着几人吐露出来的消息,一路追踪,却发现褚泉竟然被无数个组织,接连转手了无数次。 当时修罗殿才建立两年,正是扩张扬名之时,身为修罗殿主的心腹,西辞和三月已经忙得晕头转向,远影长江更是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来用。 不要说休息,连睡觉都只来得及眯上四五个小时,就要爬起来。 闻轻溪不愿再使手下增加负担,戴着微型耳麦,根据两人追踪到的路线,独自前往救人。 万幸,他到得还算及时—— 孤身闯入见到褚泉的时候,他的手脚、脖子被大字型,结结实实绑在一张沁满血污、油脂,油光锃亮的长方形木桌上。 整个人不省人事、气若游丝,双眼紧闭脸色白得犹胜冬日冻雪,要不是胸口还有些许起伏,闻轻溪都以为自己已经来晚了一步。 一旁的桌子上架着各种各样的锋利刀具,刀刃带血,砧板上还放着没来得及剁小的肉块。 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铁钩上,挂着尚未分割成小块,仍能够清晰地辨明,是来自于被肢解的年轻男孩女孩的手脚、躯干。 两边的生锈带血的牢笼里,关着好几个闭着眼睛,不知生死的孩子。 这些孩子最大不会超过十五岁,最小…… 没有下限。 闻轻溪甚至看到,角落的木桶里堆着已经被分割完毕的婴儿。 这是一个专门买卖米肉的邪恶组织。 人肉,就是所谓的米肉。 因为有需求,所以给了这种邪恶组织生存空间。 有人为求美白,有人为求治病,更多的人,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站在屠宰场一样的房间里的闻轻溪,双目猩红,周身散发着可怖的戾气,整个组织,仅有的幸存的几个人,缩着身体,瑟瑟发抖地蜷伏在地上。 充满了浓重血腥的房间,不知不觉混杂了难闻的腥臭。 闻轻溪身上,黑色的衣服早已湿透,袖口和衣角不断地滴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的腿上没有黑色遮挡,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裤腿破了一个洞,小腿被子弹击中,鲜红的血流了满地。 几颗红艳的血珠溅在少年老成的面庞上,仿若自血狱里爬起来的修罗。 他猛地反手,一眼未看。 砰砰砰—— 打空了一整个弹夹,蜷伏在地上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身中数枪。 怒气填胸的闻轻溪却强忍着怒火,没有要了他们的命。 一枪枪将他们的胳膊腿打断,让他们连爬都爬不动,只能像一滩死肉一样瘫在原地,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 他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割断绑着褚泉的绳索,手指搭在他腕间。 确定好友还活着,他仔细地将好友挪到自己的背上。 背着褚泉踏出基地大门的同时,用手机黑入当地司案局的官网,在官网上留下了基地的地址。 血色的身影在余晖下越来越长,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 褚泉的气息很弱,像是随时都会消散,身上还似发烧一般,时冷时热。 热的时候烫得像火炉,冷的时候又冰得像冰块。 闻轻溪心觉不对,一到分基地就对褚泉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 然而结果…… 一方面令他忧心忡忡,一方面又给予了他意外之喜。 褚泉体内的基因发生了诡异的变异,这种变异破坏了平衡,身体为了保护自己,拼命抗争,但导致变异的基因太过凶狠,褚泉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于是陷入昏迷,气息愈渐微弱。 闻轻溪想尽办法,稳住褚泉的生机之后,终于得空对他的基因进行细致的检测。 褚泉体内的变异基因,竟然与他始终在追查的yx-57有所相似! 闻轻溪立刻以修罗殿之名,与当地司案局联系。 得知做好事不留名的原是修罗殿主,而此刻主动找上门来,必是有事,简短的交流之下,司案局当即开放通道,允许修罗殿主独自审问。 可惜的是,这个组织与yx-57没有任何的联系。 褚泉是他们在三天前,在基地外不远的路边捡到的,人喘着气,年纪又刚好合适,反正送上门来的,能白赚几百万,不要白不要。 褚泉身上忽冷忽热,他们都觉得他是生病发烧了,烧得特别厉害。 加之身上的衣服破旧,估摸着是没有钱,看不起病,所以被家里人扔到了路边自生自灭。 褚泉人长得养眼,整个人细皮嫩肉的,看着就好吃。 本来想着随便给他塞几颗药,等他好起来好卖个好价钱,哪知他病得越来越严重,那些人也等不及他病好了,生怕他病死,于是趁着他还喘气,直接把人绑上桌,准备开膛破肚—— 鲜活现杀的贵,活杀分割的要便宜一半,先死了的就没有丝毫价值。 第80章 会被当成异类吧 分基地的设施不如总基地齐全,且闻轻溪的个人实验室就在总基地。 在褚泉的情况稳定之后,闻轻溪便带着褚泉回到n市。 有将近半年,褚泉都是躺在实验室里的,直到闻轻溪想办法,让他体内混乱的基因重新回到平衡,才终于摆脱营养液和鼻饲管醒过来。 但即使闻轻溪想尽办法,褚泉身上还是留下了显眼的后遗症—— 原本乌黑的头发,变成了只有在电视剧、小说里方会出现的银白。 闻轻溪有些自责,觉得自己能力不到家。 可那时,他也才不过十五岁。 体内的基因稳定下来,身体时冷时热的症状很快消失,只身体机能还没有马上恢复,脸色也煞白如纸。 他倒是不大在意,还揉着银白色得头发笑嘻嘻,在好友面前大大咧咧地说自己帅气,像小说、电视剧里拯救世界的主角。 闻轻溪叹了口气,抓着自家好友,在书房里坐下来,严肃地说明了他的情况。 只将yx-57瞒了下来。 “啊?”褚泉挠了挠脑袋,手指自己,“我?基、基因变异了?那我还是人不是?我不是人的话,会是什么?传说中的异能者吗?” 他新奇地握了握拳头,欸了一声:“我有什么异能呀?我要去拯救世界吗?” 闻轻溪:“……” 他忍不了一点,一巴掌呼在褚泉脑袋上。 “你这两年,到底看了多少小说?” 褚泉捂着脑袋:“……唔,干什么干什么,我在褚家跟提线木偶似的,这也不让那也不让,好不容易离开,还不能看几本小说了?” 闻轻溪斜乜一眼,朝他勾手指:“脑袋伸过来。” 褚泉以为好友是发现什么不对,给他检查,乖乖将脑袋递过去,下一秒却听到自家好友嫌弃的声音—— “我看看你这脑袋是不是拿浆糊和小说糊的。” 褚泉:“……” 他一掌拍开闻轻溪的手,冷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天天逃学逃课,过得自由自在,我羡慕。谁让他们什么事都给我安排好了,学校、兴趣课、周末的娱乐活动,我想和你一样,我想要自己的时间。” “羡慕……”闻轻溪声音微沉,垂眸看着搭在书桌上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 他薄唇轻抿,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什么瞒着我,不告诉你去了哪里?你觉得我知道了会告诉伯父伯母?” “没。”他连忙摇头,解释道,“就是、就是我想自己去闯荡,不想依靠别人。” “褚泉。”他微朝前探了探身子,严肃又后怕,“你知不知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来不及救你了。” 褚泉张了张嘴:“对不起。” “这话你应该和伯父伯母说。”闻轻溪瞥他,“你的事我还没有告诉伯父伯母,我怕你醒不过来,给了希望最后得到的却是绝望,伯父伯母承受不住。” “这半年来,二老肉眼可见地沧桑了很多,也多了不少白头发。你尽快回去,莫让二老担心。” 褚泉努嘴:“哦……我过两天,把身体养好一点就回去。” 就着惨白的脸色,跟鬼一样,回去肯定得叫二老担心,身上的肉也掉了不少,皮包骨似的,看着像被虐待了一样。 “对了。”他指指自己的头发,“按照你说的,我因为被注射了某个组织某种不成熟的基因试剂,体内基因变异才导致头发变白,那我这样是不是很危险?” “而且,银白色的头发,会被当成是异类吧……” 这个世上的人各种各样,有的人固步自封,认为头发不是黑色、眼睛不是黑色,就不是a国人,都全是异类。 有的人固守陈法,认为染那种千奇百怪的颜色的,都是混黑社会的,不着调的小混混、坏人,从事那种职业的男男女女……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思想开放。 但哪怕是金字塔的顶端,上京的这些大大小小的豪门,因循守旧的人也太多太多。 褚泉这一头银白色的头发确实扎眼。 是很纯正的银白,染发都不一定能染出来的那种。 一看就像是天生的,或者,如果被专门研究基因方向的人看到,立刻就会往基因变异上想。 q星上,发生自然基因变异的情况,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所以,遇到基因变异人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有问题,注射了什么东西改变了基因。 似这样会改变基因的未知物质是极具危险性的,哪怕不是改变基因,只要是未知物质 都会存在潜在的危险。 类似辐射、细菌、传染病等等…… 故此,若是遇到的话,通常会立时将人抓去隔离病房关起来。 “等你身体好点,我让人去买染发剂。”他补充道,“在这儿你不用担心,都是我的人,想去哪儿去哪儿,不出基地大门就好。” 褚泉瞪眼:“你的人?基地?” 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充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 “我靠,所以这什么地方?” 明明是惯常逃学逃课,连考试都逃的三逃学生,话里话外怎么就透着一股子高大上的,他不大听得懂的东西呢? 少年眉角微扬,手指轻轻叩着桌面,薄唇半启,一字一顿:“修、罗、殿。” 褚泉忍不住跟着他的语调歪头,脑门上蹦出一个黑色问号。 这家伙说什么来着?什么修罗殿?那种闻名国际的组织,是他可以碰瓷的吗? 他一撇嘴,哼哼唧唧:“你这下一句话,可别是告诉我,你就是修罗殿主。” 闻言,闻轻溪挑眉,正要点头,书房门被人敲响,西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殿主,这里有两份文件需要您亲自签署。” “进。” 桌对面的褚泉愣愣地看着和自家好友年纪差不多大的属下,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到桌上,翻开到需要签字的一面。 又愣愣地看着自家好友从笔筒里抽出钢笔,在文件上签上大名。 继续愣愣地看着那属下,抱着签好名字的文件走出书房,并顺手重新关上书房门,就像他没有来过一样。 “……”他艰难地转过头,“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变态。”他感慨道。 闻轻溪:“……” 第81章 以一挑百,带带我 闻轻溪也没有料到,无论多好的染发剂,在好友脑袋上,只要碰到水就会褪色。 明明一年半载都不会掉色,可染在褚泉脑袋上就是不行。 他倾尽全力维持住褚泉体内的基因平衡,却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只所幸,比起基因失衡,丧失性命,这样不痛不痒的后遗症已是极好。 “哥哥哥,我说,你别这么一副死了爹妈的样子,我这不是没事吗?” 因为上色后洗头,把黑色染发剂洗了个干净,此刻又在重新抹染发剂的褚泉撇着嘴:“大不了以后我小心点,尽量不碰水、不淋雨好了。” “要是、要是不小心把头发露出来了,我就说我是天生银发,反正都会被当成异类,还是天生银发比较酷。”他笑嘻嘻地撞了撞闻轻溪的肩膀。 修罗殿这半年来都很忙,褚泉没事了之后,闻轻溪就经常忙得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影。 作为基地里最闲、并且还算是个病人的褚泉,天天跟老大爷遛弯似的,在基地里到处闲逛。 还时不时问东问西,惹得好几个属下都告到西辞面前了。 至于为何不是直接告到闻轻溪面前。 他们哪敢啊? 虽然殿主年纪比他们小很多,但他们这些人没一个不怕殿主的。 倒不是说恐惧,他们那是敬重!敬畏! 殿主待他们很好,他们当中不少人都是为殿主所救,亲眼看着年仅十三十四岁的殿主浑身染血、大杀四方,又亲自带着他们训练、接任务。 没有致命的危险,就让他们历练,而一旦遇到致命的危险,殿主一定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殿里的规矩是有点多、有点严,可他们愿意为了跟着殿主、为了留在修罗殿改。 哪怕是殿主自己,违背了自己立下的规矩,也要受罚。 殿主总是一声不吭地偷偷进惩戒堂,自己安静地领罚,从来不刻意在他们面前做戏。 还是在一次做任务的过程中,冲在最前面的殿主受了伤。 那次任务不是很难,按道理,以殿主的能力,纵使冲在第一个也不会受伤,但他就是受伤了,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后来队伍里的医生给他处理伤口,才发现殿主背上全是惩戒堂里的铁棍打出来的棍伤。 自此后,再没有一人不服气的。 哪敢往殿主面前告啊? 怕不是嫌自己还不够忙。 西辞也忙,于是干脆把褚泉拎到身边,派给了他一个帮忙整理文件的话。 褚泉嘴碎,一边整理文件一边东拉西扯地找西辞说话。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当时救人时的场景。 西辞没在现场,当时的场景他是从上京国司案总局,派来修罗殿送锦旗的人的嘴里听来的。 “他一个人去的?”褚泉眼睛大的像铜铃。 “是啊……”西辞感叹道,“那时修罗殿比现在还要忙,殿主不愿意给我们增加负担,就一个人去了。” “一二百人呢,殿主直接单挑。” “听说现场血流成河,遍地尸体,殿主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身上中枪中刀,腿上也挨了一颗子弹。” 西辞跟着闻轻溪,也练得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褚泉的肩膀:“褚少,殿主可是你的再生父母呐。” “……”褚泉想把手里的文件砸西辞头上。 “我承认我哥是我救命恩人,但是再生父母,你想都不要想奥。”他拍开西辞的爪子,“那然后呢?我哥他没事吧?” “没事。”西辞瞥了他一眼,扭过头做自己手上的事,声音有些轻,说不出的缥缈,“小伤。” —— 修罗殿的伙食好,没几天,褚泉就又被养得白白胖胖。 “我今儿回家?”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褚泉正拿着遥控机调电视节目—— 西辞受不了,还是把人告到了闻轻溪面前。 “伸手。”闻轻溪边看文件边示意他。 褚泉哦了一声,乖乖地把左手伸到桌子上。 闻轻溪探了他的脉,确保他恢复好了,才点头道:“行了,回吧,给你的药片记得吃,吃完为止。” “欸,好咧哥!”褚泉咧开嘴笑。 “哦……对了。”他扭过头,对着手指,“哥,那个,我想跟着你练。” “我、我什么都不会,还把坏人当好人,给他们花钱,带他们打架,被卖了才他们根本就没把我当朋友,一个个全当我是冤大头。” 说到这个,他醒了之后还想着找他们呢。 他以为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跟他一样,以为下黑手的是那个歌厅。 找西辞一问,挨了顿骂才知道,原来下黑手的是他那群狐朋狗友,十万块钱,把他卖了。 他怒火上来,想找西辞借人,去把那帮狐朋狗友抓来揍一顿。 西辞却告诉他,早在他失踪,褚父褚母找上殿主之后,他们就查到了那些人。 闻轻溪又在把他救回来后,亲自将人折腾了个半死,然后拎进司案局,送了他们一套无期徒刑套餐—— 于擅长医术的人而言,既折腾人,又叫旁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多得不要太多。 听完,褚泉表示十分感动。 于是亲自下厨为他哥做了一桌子饭菜。 又于是他哥十分善解人意地将他按在桌前,让他自己慢慢品尝……那满桌的黑暗料理…… “哥,你一个人单挑一两百人,是怎么做到的啊?我也想学。”他挥舞着拳头,“我要是像你这么厉害的话,都不需要你来救我,我就可以自己救自己了。” 闻轻溪:“……” “醒醒,你是先被下药的。” “哦……”褚泉努着嘴,弱弱道,“那我跟着你麽,你这么厉害,带带我。” 闻轻溪乜他:“之前是谁说不想依靠别人的?” “好好好,错了错了。”褚泉忙竖起三根手指,“我保证,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你了,瞒着二老也不瞒着你了。” 后来麽,越了解他哥,褚泉就越发现他哥的厉害。 他哥好像什么都会。 分明在学校里学习成绩差得要死,可现在,不管他拿什么题目去问他,他都能轻松给他解答—— 啊……回学校是因为,他哥说了,不好好读书,就不让他跟着。 第82章 得胜者是,a国! 瓢泼大雨哗啦啦地从云上倾泻而下,无差别地冲刷在树木、队员的身上。 被c国人揍青了脸颊嘴角的a国队员,和c国人一样浑身湿透,却仿若突然间打了鸡血一般,几个队员骤地暴起,合力将他们负责围攻的那个c国人扑倒。 一拳头下去,没来得及挣脱的c国人猛地一口血喷出来。 大量艳丽的鲜血从他的口鼻里喷涌而出,血雾混着雨幕,染红了半张脸,在雨水的冲刷下,沿着脸颊滑落,沁入泥土。 大雨倾盆,却诡异地冲刷不尽c国人里口鼻里涌出的血。 那些红艳的血,仿佛无止尽般,源源不断地淌涌出来…… a国队员只想着为自己的同伴报仇雪恨,没有注意到c国人身上的不对劲,趁他倒地,拳脚如挥出残影,不停地砸打在c国人身上。 一旁,闻轻溪眼眸微凝。 其实队员们并没未来得及揍c国人多少下。 那c国人在挨了三四下乱拳后,双臂发力,猛地将扑在手臂上的两名队员甩开。 又一个拧腿翻身,挣开束缚的同时,一拳狠狠砸向方才出拳打他的那名a国队员。 眼看裹挟着千钧之力的一拳就要砸到自己的肚子上,a国队员双眼登时瞪大,近在咫尺的拳头仿佛开了慢速,在眼睛里缓缓放大。 他似看到巨拳破空,周围的空气都在瞬间被拳头破开成风。 这样的一拳若是砸在自己腹部,肚子里的五脏六腑怕是都要被打爆打裂,可拳落只在转瞬,他没有时间躲开,甚至哪怕是避开要害,亦没有时间。 他闭上眼,等着剧痛的来袭,等着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等着先走一步为兄弟们先下去探探路…… 哪想,他等了又等,竟是什么也没有等到。 反而还听到了诸如树枝木头一类,被折断的咔嚓声,却又要比树枝木头这些还要清脆响亮。 被大雨淋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他屏着呼吸,有些紧张地缓慢睁开眼睛。 只见方才还站在一旁的闻轻溪,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 被大雨浇透的作训服一片深色,他却恍若不觉,背影挺立,像一座大山一样,坚定又……呃,慵懒地拦在他的身前—— 一只手发懒地背在背后,另一只手应当是扣住了那名c国人的拳头,或者手腕,轻飘一折。 “啊!……” c国人后知后觉,惨叫出声,另一只手倏地出拳,巨大的拳头直奔闻轻溪脸上砸去。 闻轻溪漫不经心地眉一挑、头一侧,折了他右手的手一松,五指如鹰爪,干净利落地一下扣住他腕间经脉。 旋即,但见他一个旋身,猛将那人的左手反拧到身后,又抬腿朝他膝盖窝一踢。 c国人哪里反应得过来,加上两人本身就不是一个级别,腿上吃痛,一个发软,硬生生双膝扑通一声狠狠砸到地上。 反拧在背后的手臂被瞬时抬高,为了不叫手臂折断,他只能往前弯身。 汗水混着雨水,更混着血水,滴滴答答地滴下来,也顺着脖颈流进胸膛。 看着几个崽子发亮发直的目光,闻轻溪嘴角一抽,松开手将人往地上一推,朝后退了两步,又觉不够,又退了三步,这才抱起手臂,懒散地斜倚老树。 一个年纪轻的队员抬手,拿大拇指抹了把嘴角大概已经被雨水冲走的血迹,如刀的目光狠射在那名c国人身上,霎那间,一记铁拳猛捣在他腹部。 “噗……咳……” 哪知这人看着壮实,力气也大,身体竟然是个脆皮,他这一拳还没有用出全力呢,就把人砸得呕血了。 队员自己也有些愣住,举起拳头,看着歪了歪脖子。 训练的时候,他这拳头没少往同伴肚子上砸啊,也没见哪个人吐血,即使已经挨过几拳头,也没见着谁谁谁被打得吐血啊。 沈顾问可不许他们留力,格斗训练都是往死里打的。 真要打伤人时,沈顾问和奚先生会出手拦一下,双方各自调整好气息后继续。 他忽然眼神一瞥,双眼倏然睁大—— 泥地上,那名c国人吐出来的血里,竟有好多大大小小的血块。 闻轻溪也看到了。 另一边,同样从c国人拳下救了队员,看着崽子们揍已经被她折了手脚的c国人的牧云枕,亦发现了血中的异状。 两人目光相碰。 牧云枕举起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抹脖子’,拿绑带和戒指。” 队员们意犹未尽,还没有打够,但牧云枕已经下指令,他们立时收敛痞性,动作利落地以手掌代刀,在每个c国人的脖子上抹了一下,代表他们已经‘死’了。 随后撸下总指挥手指上的红星戒指,并挨个搜身,确保拿走了和每一条绑带。 最后一条绑带被闻轻溪系上胳膊,每一个人的耳麦里同时响起毫无感情的ai语音播报—— “c国出局。” 紧跟着,总裁判的声音出现:“十二支参赛队伍,十一支淘汰,我宣布,本届多国联合军演的得胜者是,a国!” “a国成功斩首四名总指挥,获得四枚红星戒指,共计八十分;夺得所有绑带,共十条,共计一百分;团灭四支队伍,除总指挥外五十五人,共计五十五分。” “无一人阵亡!” “a国共计获得六百七十七分!” “让我们为a国贺喜!恭喜a国以压倒性的优势,蝉联本届联合军演的冠军!” 总裁判话音刚落,螺旋桨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到了这一片丛林的上空。 两架直升机悬停在丛林上方,机舱门开启,两卷绳梯先后被放下。 牧云枕和闻轻溪,还有a国的队员们,是直接通过绳梯,爬上直升机的。 c国人有几个伤重的,还有两个被牧云枕、闻轻溪两人折了手脚的,绳梯是爬不了了,是由直升机上的专业救援人员下绳梯,用绳索和担架将人运进机舱的。 机舱里有药箱,可以处理一些简单的伤,或者做紧急救治之用。 a国的队员们伤势不重,出丛林的一路上,闻轻溪挨个为他们抹药包扎。 第83章 猫儿似的眯起眼 回到酒店,闻轻溪在房间内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快速收拾好自己后,就在房间自带的小厨房忙活起来。 酒店的服务人员每天都会替换掉小厨房内的食材,即使客人不在,也会日日打扫、替换、填补。 闻轻溪简单地煲了个海鲜粥,顺带利用煲粥的时间,做了一盘小炒肉,烫了盘小青菜。 敲响隔壁房门,进去的时候,卧室里正传出吹风机的呼呼声。 他将托盘上的海鲜粥和两盘菜,摆在客厅的白色饭桌上,接着去旁边的小厨房,冲了两只碗、两双筷子、两只调羹,将还滚烫滚烫冒热气的海鲜粥,分别盛进两只碗里晾着。 又回去小厨房,冲了两只杯子,鲜榨了两杯橙子汁。 榨完汁,牧云枕也刚好吹完头发,一身灰色长款家居服,从卧室里出来,吹干的长发被她随手一抓,用发圈松散地扎在身后。 并不意外闻轻溪会出现在自己房里,更不意外他会带着饭菜出现—— 在等其他国家的队伍来到g国前,不出门的时候,闻轻溪就每日在自己房间的小厨房烧好饭菜,端来她的房间。 始终保持每天早上九点,至晚上九点的工作时间,甚至自觉延长工作时间。 毕竟,也就她刚把他买进幽冥殿那几天,早九点上班,晚九点下班,后来就不管她几点起床、几点休息,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起得比鸡……哦不,比她早,睡得比狗……哦不,比她晚。 嗯?不对劲。 她及时晃了晃脑袋,将脑袋里诡异的想法扔出去。 白色餐桌前,因为在雷龙基地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训练,皮肤黑了接近一个度、不那么白的小白脸,穿着一身深蓝色家居服,模样乖巧地坐着等她。 见她过来,小白脸连忙起身,拉开座椅让她坐下。 桌上的海鲜粥刚好温暖。 牧云枕鼻尖嗅着粥香,多日没有碰大米的肚子,馋得咕噜叫出声。 她迫不及待将碗往后一挪,一连几口海鲜粥舀进嘴里,像猫儿似的眯起眼,满足地深吸一口气—— 总算活过来了! “以那群崽子的力气,不至于一拳给人干吐血,你对医学方面有了解,可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她放慢喝粥的速度,夹了一筷子小炒肉。 桌对面,闻轻溪斯文地喝着粥,闻声,放下调羹,微微摇头:“不确定,只能说这些c国人不对劲。”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他们吐出来的不是血块,而是肉块,是内脏。” 他唯一确定的是,这群c国人也注射了基因试剂,并且是改良过后的基因试剂。 但改良的程度应该很低,虽然和褚泉一样,留下银白色头发的后遗症,然而,他们的后遗症不出意外的话,比褚泉还要严重很多。 如果他没有料错,c国人吐内脏这事,应该就是比褚泉还要严重很多的后遗症。 这也许是研究yx-57的那个组织,第一次有了进展。 也是他们第一次显露痕迹。 c国…… 只是这些,他没办法告诉牧云枕。 一个是为了保护修罗殿的安全,一个是他自己都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yx-57。 牧云枕轻轻叩了叩桌面:“崽子们不动手之后,那群c国人就停止了吐内脏。” 她又夹了一筷子小青菜,吸了一大口海鲜粥。 丝毫没被毫无掩饰的吐内脏影响到食欲。 “看着人也还算壮实,怎的这般脆皮?”她嫌弃地撇撇嘴,吸溜一口粥,“力气大得不正常,估计是弄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仪器检测不出来。” 因为沈无忧体内基因回到平衡后,并没有出现后遗症,头发更没有变成银白色,牧云枕完全没有将c国人的异样,和基因试剂联系在一起。 不过…… “有个问题。”她抬手敲了敲桌子,“褚泉。” 听她提到好友的名字,闻轻溪喝粥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朝桌对面看过去,声线微凝:“可以不回答吗?” 闻言,她眉角轻挑。 四目相对,指尖哒的一下扣在桌面上。 “可以。”她道,“雷龙的这群崽子只是我接的任务,现在任务结束,他们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只要你这个雷龙兵王觉得没有问题,我自也懒得多管。” 他轻轻点头:“好。” —— 吃完晚午饭,牧云枕瘫在客厅的大沙发上,无所事事地调电视节目,闻轻溪收拾完餐桌,在厨房里擦擦洗洗。 刚把去皮切成小块的甜瓜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房间的门铃就被按响了。 闻轻溪抽了张餐巾纸,边擦手,边走去开门。 门外是雷龙的大队长,高成。 “老高?”闻轻溪微讶,把门拉开,侧开身,“进来坐?” “不了。”高成摆手拒绝。 闻轻溪这才看到,他另一只手里面拿着两个封口的文件袋。 高成把文件袋翻到正面,看了看文件袋上写的名字,将写着奚远名字的那个文件袋放在上面,递给闻轻溪:“我就是来给你们送手机的。” “军演结束了,雇佣期到期,沈殿主应该要回幽冥殿了吧。” “呶,上面这个文件袋,里面是你的手机,下面那个是沈殿主的。你们看看有没有问题,有问题的话我去找负责人。” 军演不允许携带手机等电子设备,所有的队伍一进入酒店,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就被全部放进文件袋,写上名字,放进保险柜了。 闻轻溪接过,应下:“好,多谢。” “通行已经开放了,你们随时都可以离开,我等兄弟们伤好得差不多了再回a国。” “行,保重。” 两人碰了碰拳头,高成朝后摆着手走向拐角的电梯。 闻轻溪关上门,拿着文件袋回到沙发前,把写着沈吟名字的文件袋递到牧云枕手里。 “是老高?” “嗯。”他点头,“通行开放了,他过来给我们送手机。” 说着,文件袋的密封条已经被撕开。 两人各自拿出手机,按住开机键,等待手机开机—— 把手机放入文件袋前,为了方便管理,都是需要静音,或者开飞行模式,再或者直接关机的。 第84章 褚泉出车祸 牧云枕手机上的消息并不多,有且只有一条。 是桃夭发过来的。 她外出接任务的时候,桃夭就是幽冥殿的代理殿主,除非很重要、她无法做决定的事,或者是殿主要求关注的事,才会以消息的形式打扰。 这事也是桃夭从专门为牧云枕收集,有关于yx-57的消息的那一批人,上报的文件中知悉的—— 他们在y市的一家医院里,发现了疑似类似yx-57的基因。 不过他们知道的不多。 那家医院是y市第一医院,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他们是有人在一院做清洁工,清扫时,正好听到院长在打电话,说到院里发现一名体内基因有异常的患者。 清扫工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找机会潜入院长办公室,看到了患者的检测报告。 检测报告上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患者的信息,但检测结果中,清洁工如愿地找到了一丝类似幽冥殿实验室中yx-57基因的痕迹。 那一抹相似很微小,但至少,他们数年无头苍蝇似的探查,终于有了几分进展。 另一边,闻轻溪悄摸地越过手机上,用来忽悠监控系统的假系统,进入自己的真系统。 真系统设置了静音。 哪想到,他一进入真系统,消息竟成串地跳出来。 要是没设静音,噔噔噔的消息提示音都能连成一首歌。 等了几秒钟,锁屏上跳动的消息才堪堪停止。 解开锁屏,vx右上角的红点里,赫然挂着99+的字样。 还有99+的未接电话。 他眉眼轻凝,点进未接电话。 99+的未接电话,大部分都是他哥打来轰炸他的,不过在三月十五号那天上午开始,就没有他哥的电话打进来了。 十五号前面的五个未接电话,是来自备注为“褚伯父”的号码。 日期是3月24日,一个是凌晨4点,两个是早上8点多的,间隔只有一分钟。 还有两个分别在下午和晚上。 电话从拨通到挂断期间,响铃时间为固定的56秒。 所以,间隔一分钟,早上8点的那两个未接电话,是连续拨打的。 闻轻溪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 褚父很少联系他。 当年褚泉回家报平安,和褚父褚母说以后要跟着他混,褚父一怒之下,抄着棍子把人扔进祠堂关了起来。 关到第十天也没见褚父有放他出来的打算。 褚泉龇了龇牙,摸出手机开机。 好在他被扔进祠堂的时候,手里牢牢攥着手机,之后几天眼看着手机电量越来越少,就干脆将手机关机,以备不时之需。 他一个电话打出去,可怜兮兮地让好友快想办法来救他。 电话另一头的闻轻溪叹了口气,说了一句等着,便立刻动身前往上京。 看着出现在自家门前的闻家小子,褚父只想抄笤帚,但手还没来得及碰到竖在墙根边的笤帚,就记起他儿子说过,他是闻家这小子救回来的。 只好揍人未半而中道收手。 两个人坐在茶室里,谈了几个小时的话。 在看到年纪轻轻的闻轻溪身上展露出来的气势,看到他的稳重、老成,褚父一开始看熊孩子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闻家这小子,根本不是熊孩子!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松口同意自家儿子跟着闻家小子混。 直到闻轻溪慢条斯理地提茶壶,给他倒了一盏茶,淡声说出“修罗殿”三个字。 褚父噌的一下站起来。 四目相对。 茶室重归静谧。 终于,褚父郑重地伸出手。 闻轻溪起身,伸手握住。 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褚父很放心地将自家儿子交给闻轻溪。 于是,褚泉被很快从祠堂里放出,并重新补入族谱。 没几年,在闻轻溪的督促下,褚泉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一路跳级。 研究生毕业后,在修罗殿玩了一年的褚泉,无聊得紧,就和闻轻溪挥挥手,独自出去闯荡了。 早在好几年前,他的拳脚功夫学得还算能看之后,就一直处在被他哥放养的状态。 不过他天生就不是练武的料,身为修罗殿主的亲传弟子,身手不能说不好,只能说很一般。 但所幸正面对决,一般的痞子混混都不是他的对手。 闻轻溪心里也算有了几分安慰。 他懒得管褚泉在外头闯成个什么样子,反正每隔几个月都能收到褚泉发过来报平安的,巴拉巴拉一长串消息。 他还没仔细看。 有时候回个嗯,有时候回个哦,大部分事后都是回一个句号了事。 要不是他跟着牧云枕去了一趟s国魔鬼丛林,都不知道这小子竟然去娱乐圈玩了。 他点开vx,同样,vx里面的消息基本上都是他哥贡献的。 嗯,不重要,不看。 他直接点进消息页面,第一个备注为“褚伯父”的聊天框。 第一条消息是3月24日,凌晨2点18分发的。 【褚伯父:小溪,小泉的经纪人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小泉出车祸了,他打了120,送到y市第一医院了。】 【褚伯父:小泉的经纪人好像伤得很重,和我说完,电话都没有挂就昏迷了。】 【褚伯父:小泉、小泉他……】 他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 【褚伯父:我国外的公司出了点问题,前几天赶过去处理,现在还在拘留室,最快明天才能出去。】 【褚伯父:小泉的事,他妈应该还不知道,先不要告诉他妈。】 【褚伯父:小溪,帮伯父去医院看看小泉。】 他也是接到了褚泉经纪人的电话,才知道自家儿子进了娱乐圈。 也得亏褚泉被娱乐公司签下,有了经纪人后,存自己电话的时候,顺便把褚父的电话也存到了经纪人的手机里。 如若不然,车祸之后,经纪人只怕一个人都联系不到。 再后面,就是一条凌晨4点多发过来的消息。 是打过那通未接电话后发的。 闻轻溪想,应是褚父实在忍不住,硬撑到凌晨4点,还是拨通了电话。 但并未打通。 自知这个点正常来说是睡觉时间,是自己过于慌乱着急了的褚父,深呼吸着按捺下来,退出通讯录界面后,接着给他发了条消息道歉。 后来一直到8点,才又打了两通电话,可依旧没能打通。 之后下午和晚上的电话亦是如此。 第85章 各回各家,各做各事 褚父的最后两条消息,发送时间是今天的凌晨两点。 似乎是因为他在国外的公司的问题,虽然被放出了拘留室,可以离开,但私人飞机却被禁止飞行了。 他是买了今天飞a国的最早的一班航班。 【褚伯父:小溪,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伯父的消息,伯父一直联系不到你,也没有小泉的消息。】 【褚伯父:伯父买了今天最早的航班,现在上飞机了,但是k国飞a国要十几个小时,你要是看到的话,帮伯父看看小泉怎么样了,啊,伯父已经、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了。】 看到褚泉出事,闻轻溪眉头紧蹙。 他连忙在手机上翻了翻娱乐圈的新闻。 但一连翻了几页,甚至输入褚泉的名字搜了搜,除了几条早期的、在一些冷门节目陪跑的宣传,就没看到什么了。 也正常,褚泉进入娱乐圈的时间短,又没火起来,还算是新人。 要是每个娱乐圈新人出事都上新闻,那新闻上就该是铺天盖地的娱乐圈八卦了,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都播不完的那种。 没找到褚泉出车祸的新闻,虽然在意料之内,闻轻溪还是担心地乱了气息。 “我朋友出车祸了,我得马上回a国。”他站在沙发边,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瘫在沙发上的牧云枕。 似乎即使她说一句不同意,他也会立刻转身就走。 窝在沙发里的牧云枕,一个坐起,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两声,转头,目光直视:“巧,我也有要事要回a国。” “一起回?”她歪了歪头,“然后各回各家,各做各事?” 他点头,立刻应道:“好。” 两人一拍即合,拿上手机就离开了酒店。 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 去雷龙时带的背包在基地,没带来g国,背包里就一些换洗衣物,酒店这里什么都安排好了,什么都不缺,人到了就行。 走自然也方便。 —— 牧云枕一边出酒店,一边着手联系在g国的分基地,前脚出酒店,后脚私人飞机就已经安排到位。 闻轻溪则负责打车。 出酒店,门前就停着打的车,完全不浪费一秒时间。 加上100g币的小费,司机一脚油门,用最快的速度,把两人送到最近的私人飞机场。 g国和a国距离不远,私人飞机飞两个多小时,就能抵达a国。 在的士上,闻轻溪就给褚父回了消息。 虽然褚父此刻正在飞机上,收不到消息,但明显他已经急得不行,字里行间充满了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的颤抖。 褚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却联系不上他。 没办法得到消息立刻回到a国,来到儿子身边,没办法联系上唯一能够帮忙的他,可想而知他得急成什么样、慌成什么样。 和修罗殿一样,幽冥殿内知道yx-57的人很少,且全是牧云枕的心腹,也和闻轻溪一样—— yx-57并未现世,知道yx-57的人越多越危险。 加上由于不知道闻轻溪进入幽冥殿的目的,即使两人在这方面心照不宣,但却不足以支撑她将yx-57的事告诉他。 “飞机飞上京机场,你要去什么地方提前买票。”她提醒道。 他点点头,走向停机坪的路上,在手机上联系他在上京的手下——远影。 买票太慢了,私人飞机更快。 像幽冥殿、修罗殿这样闻名国际的大型组织,以及一些名列前茅的大型集团、公司,私人飞机是拥有飞行特权的。 不用申请航线,飞行高度和速度也都没有要求,甚至可以同步飞行路线的实时数据,在飞行时避开在飞航班。 不过此种情况少之又少,全q星拥有这样的特权的,一双手就数得过来。 也因此,在加快速度并抄近道、如同战斗机那般左闪右闪、上上下下穿梭的情况下,两个小时零五分,私人飞机就停在了上京的飞机场上。 牧云枕看着闻轻溪走下飞机,走出01号私人机场,按了按座位旁边的通话键,让飞行员返回跑道。 闻轻溪走出01号机场,脚步一拐,来到隔壁的02号机场。 上京的私人飞机场很大,哪怕是二流家族,也几乎每家都有私人飞机。 因此,上京的私人飞机场,从01号到20号,划分出了二十个机场。 01号到05号机场属于黑金机场,只有拥有飞行特权的私人飞机可以使用,05号到15号机场属于钻石机场,供上流家族的私人飞机使用,剩下15号到20号机场属于铂金机场,供二流家族使用。 而且是一个机场一架飞机。 倘若这个机场有飞机等待起飞,或者有飞机等待降落,那么后来的飞机就去下一个空的机场。 黑金机场五个机场非常够用,钻石机场也非常够用,唯一不太够用的是铂金机场。 虽然铂金机场一个机场可以进好几架飞机,但铂金机场外还是经常会排起长队。 毕竟,上京差不多遍地二流家族。 02号机场,修罗殿的飞机早已到位,舷梯前,双手相叠垂在腹前等待的远影,见到自家爷的身影,立刻快步上前迎接。 “褚泉出车祸了,去查一下当时的情况。”闻轻溪疾步走上舷梯,向跟在身后的远影吩咐。 “是。” 远影应声,但并没有跟着一起上飞机。 机舱门缓慢关闭,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下了舷梯的远影站在舷梯旁,目送飞机升上高空,随后转身离开。 —— a国都到了,上京飞y市就更快了。 加上速度没有限制,四十分钟不到,闻轻溪便已经出现在了y市机场。 y市那边也早早就做了安排。 闻轻溪一下飞机,直接坐上手下的车,直奔y市第一医院。 坐上车,闻轻溪这才抽空点开他哥的聊天框翻了翻。 三分之二骂他兔崽子的,三分之一问他人在哪儿的。 不过和未接电话一样,十五号上午九点之后,消息轰炸就停止了。 不过看着,他哥似乎来n市了。 他挑了挑眉,在手机上慢悠悠划了两下,退出和元晏安的聊天框,退出vx。 回复什么的,不可能的,那不是找骂麽。 反正他不在n市。 第86章 哥,你救救我、救救我 就在赶往一院的路上,闻轻溪手中息屏的手机突然亮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了他手机上。 他很确定自己不知道这个号码,但本能地在响了一声之后,就立刻将电话接通。 “喂。”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杂音,窸窸窣窣的,对方似乎也没意识到电话已经被接通,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急切地捧着手机:“溪哥!” 他的声音充满因为恐惧而产生的颤抖,呼出的气息急促又沉重,沙哑的声音竟裹挟着浓烈的哭腔。 “褚泉!” 闻轻溪没有料到电话那头的人是他的好友,此刻听到好友饱含哭腔的呼唤,心头惊愕,连忙坐直了身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儿?” 他甚至在瞬间怀疑,好友出车祸的事是假的。 那头,一身蓝白色病号服的褚泉,似乎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不顾因为动作而裂开的伤口,不顾打着石膏的胳膊、腿,拼命将自己蜷缩进卫生间的角落。 苍白不见血色的面庞上,细密的虚汗沁了满脸,一双眼睛充斥惊惧,因着极致的恐惧,眼底的血丝瞬间爆开,淡淡的晶莹湿了眼角,泛起淡淡的红…… 他浑身颤抖着,左手用力地攥着手机。 攥得手背上青筋暴起。 “哥……呜呜……救我,我害怕、我害怕……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去外面乱跑了……疼……好疼啊……他们、他们要给我注射东西,是他们、是他们……好疼……哥,你救救我、救救我,呜呜呜……” 他惊恐慌乱得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记忆也混得一团糟。 闻轻溪紧拧着眉头,努力安抚他的情绪:“褚泉,冷静一点,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我现在在哪儿……在哪儿……”褚泉抖着声音,自言自语地重复闻轻溪的话,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哪儿……在哪儿……” 他拼命冷静,拼命地回忆。 他想起来! 想起来,刚才从进来的那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身上,抢夺手机的时候,看到他的防护服上印着一个logo。 是什么、是什么来着…… 他紧闭着眼睛,用力地甩了甩头,翻着记忆,一个字一个字地缓慢认、缓慢复述出来:“y、市、第、一、医、院。” “对!y市第一医院!就是y市第一医院!” 闻轻溪点点头,刚要说自己已经在路上,很快就要到了,却听见听筒里传来隐约地敲门撞门的声音。 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褚泉更加颤抖恐惧的声音—— “哥!你快点、你快点!他们要把我抓出去!哇呜呜……我不要出去,我不要被注射那个什么东西,哇呜呜……哥……” 车窗外,已经能够看到楼顶上“y市第一医院”的六个大字。 闻轻溪蹙着眉,薄唇微抿:“电话别挂,我五分钟内到。” —— 朴素的大众驶入y市第一医院的停车场。 车还没停稳,司机手下就见自家主子推开车门,大长腿一跨,头也不回地朝住院部走去。 司机连忙停好朴实无华的大众,小跑着才追上自家主子。 从y市机场到一院十几分钟路程,加上上京飞y市的三十几分钟,一个小时都不到的时间,并不够远影将车祸一事查清。 但足够他查到褚泉在一院的病房号,并及时调动被派遣在一院附近做任务,又正好有空闲的手下,在住院部前与自家主子汇合。 正好在附近,又有空闲的人不多,加上司机,也就四个。 闻轻溪照着远影发送到他手机上的楼号和病房号,很快就来到了9号楼的楼下。 看着在住院部最里面的9号楼,闻轻溪的眉头愈发紧皱。 而且这栋9号楼与其他几栋楼的间隔很远。 这样的楼,通常都是用来安置一些需要隔离的病人的。 他拿起手机,电话并没有挂断。 褚泉没有说话,电话里全是压抑的哭声,敲门撞门的声音好像停止了,隐约有些像是说话的声音。 但是声音在听筒里不大,又被褚泉的哭声所掩盖,闻轻溪听不清具体说的什么。 大门前站着两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见到有人靠近,立刻往前两步,伸手欲将人拦住。 闻轻溪低头看了眼和远影的聊天页面,确认是9号楼没错后,径直朝前走去。 原本走在他身后的手下,立时大步一跨,一左一右拦开挡路的人。 大楼里还有好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闻轻溪是带着手下,一路闯到6楼,褚泉的病房的。 是病房,也被称为隔离室。 601的门开着,里面有急切的说话的声音,有男有女。 听上去应该是医生、护士。 “褚先生,您的伤很严重,昨天才做完手术,需要卧床静养的,不能下床、不能乱动的啊,接上的骨头会错位的,缝合的伤口也会崩开,您快开开门,我们得给您做个检查。” 一个男的拍了拍反锁的卫生间门:“褚先生,我们不会伤害您,您开开门,让我们进去好吗?” 另一个防护服被撕开的医生,因为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害怕自己被什么未知的病毒感染,护目镜下的脸有些泛白。 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也在门外劝说解释道:“褚先生,不是我们不让您碰手机,是您的手机在车祸中被碾碎了。” “按照一院的规定,我们医生护士是不能随便把手机借给病人使用的,您这么重的伤,也不适合一醒来就碰手机。” “出去。” 一身黑色衬衫的闻轻溪在隔离室门口听了几句,挽着袖口,一步一步走进隔离室,抬眸轻扫过站在卫生间前的三个人。 黑眸藏冰,声音冷厉。 挽袖的动作却又温文儒雅。 可不见半分冲突。 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三个人转过身,见到五个陌生面孔,还连防护服都没有穿,就走进隔离室。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重点隔离区域,请你立刻离开,并配合我们前往7楼做全身检查!” 闻轻溪冷眼一瞥,理也不理,越过三人走到卫生间,轻轻叩了三下门。 冷厉的声音瞬间温柔得不成样子。 “是我,我来了,把门打开,让我进来,可以吗?” 第87章 让那群碍事的人滚回去 骤然听到闻轻溪的声音,背靠瓷砖蜷缩在卫生间里的褚泉,恍惚了一瞬。 回忆起来,手机听筒里也传出来了他哥让他开门的声音。 乱跳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慌乱地把手机塞到打着石膏的右手,侧着身,用没有骨折还在颤抖的左手,努力去够反锁的门锁。 “咔哒——” 门锁被打开,紧跟着,门把手颤颤巍巍地转了转,最终朝内打开。 闻轻溪连忙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不大,褚泉就靠坐在门边的地上。 “哥……呜呜呜……” 看到闻轻溪的声音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褚泉再也绷不住,眼泪喷涌而出,朝他哥伸着手,嚎啕大哭。 闻轻溪半蹲在他身边,伸手握住他伸出来、颤抖的手。 却不想,褚泉一个用力,猛地扑到他肩上,仿佛要将这一辈子所有的泪水都哭完似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被塞在右手里的手机,在哭声中,啪嗒一下滚到地上。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 闻轻溪虽然嫌弃,但没有推开他,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一声一声温柔地安抚。 褚泉哭累了,又因为见着他哥安心,很快便收了哭声,只剩时不时的抽噎。 闻轻溪这才得空将他推开一些,检查他身上的伤。 蓝色相间的病号服此刻已经有好几处,被裂开的伤口里沁出的鲜血染红。 打着石膏的右手左腿看似没事,但在这样的动作下,估计手术中接好的骨头早就重新错位了。 他的脸看着红彤彤,实则是哭红的,一双薄唇看不到半点血色。 闻轻溪轻拧着眉,一只手扶住褚泉,一只手按上他的腕脉。 果然,褚泉的脉象很差。 本就因为极严重的车祸,导致身上多处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脏腑也受到冲击,产生了不同程度的位移受伤。 加上受惊、大哭,如今全靠一口气撑着。 闻轻溪面色微沉,蹙起眉,径直将褚泉抱起,走出卫生间,安置回病床上。 医生和护卫被闻轻溪的手下拦住,又为他的气场所震慑,愣是站在原地没敢动,也没敢出声。 褚泉乖乖躺在床上,任由他哥仔细检查伤势,但拽着他哥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闻轻溪只能单手给他检查伤势。 缝合的伤口基本上全都崩裂开了,需要进手术室重新处理、缝合,骨折的右手左腿也需要重新打石膏,胸前有两根肋骨骨裂,左手手腕也有点骨裂,其他的挫伤看着严重,但都是皮外伤。 “手术室在哪儿?”他转过头,冷声问被手下拦在卫生间前的三人。 最前面的一个医生张了张嘴,下意识回答:“10楼。” 闻轻溪弯腰打开病床四边锁住轮子的卡扣,直接把病床带褚泉往外推。 并嘱咐手下:“通知院长,手术结束前让他准备好一间vip病房。” 手下才应下,隔离室门还没有出去,就被得知有人闯楼,而连忙赶过来的一众人堵在了门口。 几十个人都穿着清一色的白色防护服,但根据他们的身形、脚步,闻轻溪当即就判断出—— 只有被围在中间的几个才是医生护士,剩下的全部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 不是雷龙的人,是来自其他基地的特种兵。 这样的任务,还没有必要用到雷龙。 就算是雷龙的任务,破坏任务的人是雷龙兵王楚神,雷龙也拦不住啊。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隔离病房,此人是重点看护对象!强闯隔离病房,带走重点看护对象,我们有权视你们为恐怖分子,对你们进行控制!” 一个应该是队长的人大声喝道。 “让开!”闻轻溪懒得跟他们扯。 病床上,褚泉已经脸色苍白,因为虚弱而觉得困倦,眼皮掀得艰难。 队长自然不让。 闻轻溪耐心告罄,黑沉着脸掏出手机,挂断之前和褚泉通的、没记起来挂断的电话,直接拨通元晏安的号码。 电话嘟嘟嘟响了几声,才被接通。 那头,元晏安也没有想到,他那兔崽子弟弟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但显然尚未消气,接起来就是一顿输出,哔——哔——哔——的听不了一点。 “y市第一医院的人,你派过来的?”闻轻溪额角青筋直跳,咬着后槽牙打断道。 “嗯?y市第一医院?你在y市?”元晏安脱口而出,又迅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先跟我说说怎么回事,我最近不在上京,府里的事是咱爸在处理。” “你自己去问,现在,立刻,马上,下令,让这群碍事的人滚回去!” 听出来自家弟弟十分生气,虽然还没有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元晏安还是果断道:“是有人拦着你?什么人?你把手机给他们。” “某个基地的人。”闻轻溪说完,便将手机给了那个队长。 元晏安自报身份的瞬间,队长登时站得笔挺。 几个干脆利落的“是”后,恭恭敬敬地将手机还给闻轻溪,带着队员快速离开。 这么一折腾,得到消息的院长也已经赶来了9号楼。 老院长耳顺之年,一路赶来,额头上已经布了一层薄汗,气喘吁吁地快走到医生们前面。 正要开口,声音还未出嗓,就看着闻轻溪推着病床从自己面前走过。 进电梯、按楼层。 楼层上升,停止在10楼。 “这……这这这……”老院长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闻轻溪的一个手下走到老院长面前,打量得老院长汗水直滴。 才开口:“刚才两位,都是我们修罗殿的人。” “啊……”老院长惊愕,连忙道,“既然是修罗殿的人,那倒是我这个老头子多事了,实在对不住啊。” 手下抬手:“无事,还需要您帮忙准备一间vip病房,这里的人也可以撤了。” “好的,我安排好了让助理过来。” “另外,还需要您和这几位签一个保密协议。” 他示意另一个手下过来,带老院长和医生护士们去签保密协议。 几人都离开后,两个手下坐电梯来到10楼,守在手术室旁的长椅上。 第88章 本能遗忘的曾经 褚泉伤得挺严重,加上手术之后二次受伤,闻轻溪花了两个小时,重新为他接骨、缝合。 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日暮时分。 在院长助理的指引下,一路走特殊通道,换到住院部1号楼的vip病房。 老院长也在病房里。 褚泉的麻药药效还没有过,人睡得很深。 “大人。” 老院长只知闻轻溪是修罗殿的人,并不知他具体是何职位,只按照不会出错的称呼,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大人。 闻轻溪示意老院长坐下,四个手下都守在病房外。 “你上报了什么?”他看了病床上睡深的褚泉,侧眸扫过战战兢兢坐在自己对面的老院长。 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别样的情绪,但显然情绪不会太好。 修罗殿名声在外,是连权首府都要以礼相待的国际组织,老院长不敢隐瞒,连忙一五一十地说道—— “这位先生是因为遭遇车祸,打了120急救就近送来一院的,一开始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只以为就是一台普通的手术。” “然而在给褚先生做各项检查的时候,却发现,他体内的基因似乎有些奇怪。” 老院长努力挑选用词,以显得不那么突兀与直接。 说是似乎有些奇怪,实际上说的是,他体内的基因是变异基因。 “这样的基因序列我们从未见过,是属于未知基因,由于未知基因可能携带不知名病毒,或者具有传染性,所以我决定将这位先生转入9号楼离病房,并将这件事上报权首府。” 知道褚泉是眼前这位的朋友,老院长没敢直言变异基因,而是选择以未知基因代称。 “权首府知道后,十分重视,让我们小心对待的同时,安排了一支小队过来警戒。” “哦……对了。”老院长想起来,“权首府还安排了基因研究院的专家过来,但是专家们年纪大,经不起舟车劳顿,这才还没有到。” 听到此,闻轻溪一边听,一边掏出手机,给他哥发消息。 【x:让在来y市路上的基因研究院的专家回去。】 大约自从接了自家弟弟电话的元晏安,一直都在关注兔崽子那头的情况,闻轻溪的消息才发送,下一秒就收到了他哥的回复。 【哥:知道了。】 “把检测结果的文件给我,销毁所有备份。如果让我知道这件事是从你们医院传出去的,那么y市第一医院就没必要存在了。” “是是是,您放心,我们已经签过保密协议,绝对会守口如瓶,绝不向外吐露半个字。” 老院长看了眼门口:“文件已经交给您的手下了,所有备份也是在您手下的眼皮子底下全部粉碎销毁的。” 闻轻溪这才点点头,站起来与老院长握手:“好,辛苦院长了,院长可以回去了。” 老院长直到走出1号楼,尚还心有余悸。 闻轻溪顺便走到褚泉床边,扯了椅子就坐在床前。 等了十分钟不到,麻药的药效退去,眼皮下的眼珠子慢慢活动,片刻后缓缓掀开眼皮。 “哥……”他一眼就看到了守在自己床边的闻轻溪,初醒的声音十分沙哑,却无比地放松安心。 “醒了?觉得怎么样?”他边问边探上褚泉的腕脉。 褚泉微微摇头:“就有点疼,其他的没什么。” “既然醒了,我有事要问你。” 正好,可以转移注意力,让他不要时刻盯着身上的疼痛。 褚泉点点头,却不用他问,就已经猜到他的问题,径直说道:“我也是今天醒过来的瞬间,被刺激到,才突然想起来曾经被我遗忘的记忆。” “当年我被那群狐朋狗友下药迷晕,辗转多个组织一直都是昏迷状态,但期间有一次,我因为感受到疼痛,剧痛盖过药效,勉强醒过来片刻。” “我看到我躺在一个到处都是白色,好像医院病房、或者手术室什么的地方,反正到处都是白色的,还有好多好多各种各样的仪器。” “有人在给我注射东西,打进来的时候就很痛,所以我才会醒过来。” “打完之后、打完之后,那种诡异的疼痛一下子加剧,我又生生被痛晕过去。” 可能是因为太疼、太害怕了,加上药效没有过,那一瞬的转醒似梦似幻,不明真实与否,遂本能地遗忘。 直到今天睁开眼,看到自己深陷白色熟悉的环境,被遗忘的记忆顷刻间直冲脑海。 恐惧与疼痛交替,褚泉六神无主,慌张失措。 谨慎的一丝理智逼迫自己冷静,刚好此时有医生进来查看他的情况,他便问医生要自己的手机。 医生却告诉他,他的手机在车祸中被碾碎,已经报废。 浑身是刺的褚泉只觉得那一定是哄骗他的说辞,更加确定自己一定又回落到了当时的那群人的手里。 他的手上扎着针,身上好痛好痛…… 不!他不要再尝一次那样的疼痛!溪哥!对!溪哥!他哥会救他,他哥一定会来救他的!只要他想办法给他哥打电话! 他求着医生借他用一用手机,但被医生拒绝。 拒绝后,医生看到他的情况,叮嘱他好好休息,便直接离开了病房。 白色的病房里只剩褚泉一人,除了愈发沉重急切的呼吸声,便就是各种仪器和点滴的声响。 这些声响在褚泉耳朵不断放大,惨白的脸色愈渐苍白,额头上全是因恐惧而沁出的汗水。 他悄悄拔下手背上的针……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门才再一次被打开,又有一个医生走进病房。 好巧不巧,他走进来的一秒,一道消息提示音响起,褚泉听到了。 见病床上的人蜷成一团,冒着虚汗,脸色极不正常的白,医生连忙走上前查看。 而就此时,蜷缩在病床上的褚泉,不知道哪里的力气,仿佛不知痛一样,猛地一跃而起。 医生猝不及防被他扑到地上,没来得及反应,身上的防护服就被唰的一声撕开。 医生脸色一白,思绪停滞了刹那。 只此刹那,褚泉夺了他的手机,手脚并用地用最快的速度爬进卫生间。 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第89章 沉默,是今天的病房 至于手机上设置的锁屏密码,褚泉跟在闻轻溪身后学过些许黑客技术,虽称不上精通,但用来破解锁屏密码,也已经足够。 破解之后,就立刻给闻轻溪打了电话。 这也是为什么,闻轻溪在车上时,接到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但接通却听到了好友声音的原因。 很显然,当年褚泉中途醒过来,看到的自己身处的地方,便就是闻轻溪多年来一直都在寻找的,那个研究yx-57的组织的老巢。 而他们当时给褚泉注射的,一定就是基因试剂。 “那个地方,你还能回忆起来什么吗?” 因为有闻轻溪在身边,褚泉再回忆的时候,已经没有恐惧感,意识到那个地方对他哥来说很重要,褚泉回忆得很认真。 但那时他强行被痛醒,整个人因着药物和疼痛,醒过来的几息都很迷糊,视野也似蒙了层薄纱,并没有看清多少。 “对不起……”他翻遍记忆,失落地抿嘴。 “无妨。”闻轻溪摇了摇头,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把,“你活着最重要。” 他不愿放弃,还是努力回忆着。 突然—— “哥!我想起来,那里好像还有其他人……墙角、地上好像扔着人,不知道是生是死,我好像还听到隔壁,还是哪里,有人发出痛苦的哀嚎,哦……应该不是隔壁……声音很轻,也有可能是我听错了……” “他们是不是在做什么人体实验?”联系到自己身上的诡异情况,褚泉几乎立刻反应过来。 “嗯。”闻轻溪轻声应了一句,为好友掖了掖被角,“此事我一直都在追查,那个组织很危险,这些话,还有你的基因情况,要全部忘掉。” 褚泉乖乖点头:“我知道,不过哥,你要小心。” 闻轻溪应了。 —— 两个多小时前。 牧云枕下了飞机,就直接来到幽冥殿在y市的分基地。 向主基地上报发现类似yx-57基因的清洁工,在接到主基地的消息,知道自家主子马上就会抵达y市后,便立刻向领班请了假,在基地中等待主子的问询。 牧云枕顺便又着手处理了分基地几件棘手的事后,才拿着清洁工给出的楼号和病房号,来到y市第一医院。 但没想到,等到她和充作司机的手下,一路找到住院部9号楼,601号病房,见到的却是—— 601的隔离室大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就连整栋9号楼也不见一个人影。 手下立刻去查,牧云枕也不闲着,两人兵分两路。 事关变异基因,医院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十分有限,加上知道的人又在不久前全部签了保密协议,手下一无所获。 那个疑似基因变异,拥有类似yx-57基因的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找不到半点痕迹。 最终还是牧云枕从一个护士的口中诈出来,知道了那人现在已经转到了住院部1号楼的600号vip病房。 正要往里面走,守在门前的四个人立刻往前一步,呈半包围的模样,伸手将两人拦住。 牧云枕眉角微扬。 这四个人下盘稳健,身上气势斐然,明显就是练家子,但穿着各不统一,倒是不像保镖,若要说他们像什么…… 牧云枕第一反应,会觉得他们像是幽冥殿里外出执行任务,又被临时征调,而来不及改换装扮的手下。 目光扫过四人,忽然在其中一人的身上顿住。 她眯了眯眼。 这人,竟是她当初闯入修罗殿时,见到过的人!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修罗殿的人! 联想到这间病房里,那个身负类似yx-57基因的人,牧云枕眸色微厉。 修罗殿,竟然在做人体实验! 她出其不意,双手同时出击,扭住挡在面前的两人的胳膊,猛地一拧,抬腿分别往两人膝盖关节上一踹,轻轻松松将两人撂倒。 紧跟在牧云枕身后的手下也迅速出手。 不过他的实力普通,和两个人打得勉强。 牧云枕撂倒两人后回头,一人一脚,干脆利落,解救手下于双拳之中,拧开门把手径直闯入病房。 被留下的四人躺在地上,抱着被牧云枕踢中的地方,疼得冷汗都下来了。 一时间,竟是连爬都爬不起来。 然而—— 闯进病房的牧云枕,在看到坐在病床边的闻轻溪时,脚步猛地一顿。 听到病房外微弱短暂的,单方面殴打声的闻轻溪,扭头。 瞬时间,四目相对。 病房里安静得唯有点滴滴答的声音。 在外头地上爬了半天的四人,终于爬起来,一瘸一拐跟进病房的刹那,几乎要被病房里诡异的氛围劝退,硬着头皮才站定在门口。 牧云枕眉眼一挑,轻笑出声,一步一步逼近闻轻溪:“原来,你是幽冥殿的人。你们幽冥殿,这是在做人体基因实验?” 她眼睛一瞟,看清了病床上已经重新睡过去的人的面容。 “啧,不愧是搞人体实验的人,连自己的朋友都下得去手,啧啧啧,可真狠呐。” 她说中带笑,可眼睛里却不见半分笑意,冰冷得闻轻溪从来没有见过那种眼神,仿佛要将他撕了一样。 他看着她的眼睛,毫无躲避,轻轻摇头,郑重认真地否认道:“没有,修罗殿没有在做人体实验。” 牧云枕居高临下,斜乜了他一眼,没说信没信,只是挑着眉,将之前所有的疑点全部都想通了:“修罗殿主派你潜入幽冥殿,是为了我殿中类似yx-57的基因资料?” 听到“yx-57”四个字,闻轻溪的瞳孔瞬间放大,惊愣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眼带嘲讽的牧云枕。 是他判断错了吗…… 幽冥殿原来是那个邪恶组织的分基地吗…… 否则,幽冥殿主又怎会知道yx-57…… “所以,是幽冥殿在做人体实验。”他看着她,眼睛里闪过一抹痛苦。 感情,误事麽…… 他不知道。 牧云枕皱眉:“你怎么会这样想?” 她察觉出不对劲,拖了把椅子,在床尾处坐下,靠着椅背,大咧咧地翘着腿:“你以为幽冥殿在做人体实验?不……不是你,是修罗殿,修罗殿以为幽冥殿在做人体实验?” 第90章 堂堂修罗殿主,扮小白脸? “幽冥殿没有做人体实验麽……” 闻轻溪的目光随着牧云枕落座而向下,两人平视,他在幽冥殿主的眼神中,看到的只有不屑与坦荡。 或者还有……看傻子的眼神。 傻子是他。 闻轻溪:“……” 可既然如此,幽冥殿是如何知晓yx-57的? 也许那些人会将c国人注射的那种基因试剂,命名为yx-57,但他直觉yx-57应该当那种试剂接近成功时的命名。 亦或那个组织内部从开始研究时,便将之命名为yx-57,然同样的,被赋予yx-57的名字的试剂,一定会是成功,或接近成功的试剂。 c国人注射的那种,还够不上yx-57这个名字。 且,沈无忧是幽冥殿主五年前捡到的。 以他所知的所有,无论如何推断,也始终无法找到牧云枕知晓yx-57的源头。 看起来,这貌似是个美丽的误会。 修罗殿和幽冥殿,应当是友军。 闻轻溪轻轻地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眉心:“不是修罗殿主派我来的。” “嗯?”牧云枕挑眉。 一双清亮的眼眸闪过一抹惊奇和意外。 她很确定门口那四个人里的一个,就是修罗殿的人,按照她之前的推算,这四个人绝对都是修罗殿的人,而且都是在出任务期间,临时被征调过来的。 如此,她家这神秘的小白脸,又如何不会是修罗殿的人? “你不是修罗殿的人?”她尾音上扬,对她家小白脸隔着好几句对话,突如其来的否认充满质疑。 只见小白脸撤下揉按眉心的手,双手分别搁在膝盖上,做出一副乖巧的小学生坐姿。 然后,他抬眸瞥了她一眼,迅速垂眸,语出惊人:“是。我是修罗殿,殿主。” “草?!”身为幽冥殿主的牧云枕猛地站起,椅子刺啦一下往后滑开。 “你是修罗殿主?”她觉着自己可能是眼盲了,没有听清。 小白脸乖乖地点头。 “草!你特么堂堂修罗殿主,扮小白脸?”觉得自己牵着鼻子玩的幽冥殿主,一怒之下,抬脚踹倒椅子,哐当一声中,猛地冲到小白脸前,双手掐脖来回晃。 小白脸不反抗,温顺地由着她掐。 就是掐得有些狠,叫他有几分喘不上来气,脸憋得微红。 就在此时,一道手机铃声响起。 闻轻溪摸出手机,讨好地笑道:“吟姐,先让我接个电话?” 突然被叫吟姐,牧云枕的动作僵了僵,耳垂末悄无声息地浮现上一抹淡淡的红。 瞧、瞧着,她和这人差不多一般大吧…… 她轻咳了一声,迅速松手背过身去,抬在身前的手不由自主地,一下一下搓着指腹。 闻轻溪看了眼备注,是远影打过来的。 “爷,这个肇事司机是被人雇的,八百万买了他的命,让他按照提供的时间和地址,在路上撞死褚少。” 他淡淡应了一声,示意他接着往后说。 —— 那司机是个老实人,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地开着卡车跑各地,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巨大的交通事故。 但偏偏,老天总爱捉弄人。 司机的结发妻子在半年前,因为身体不适,在司机的强硬坚持下,去医院做了一个完整的全身检查。 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肝癌晚期了。 司机拿出这些年来的全部积蓄,求着医生为妻子续命,可续命的药物实在太烧钱了,几百万的存款,旦夕之间消耗一空。 没有钱住院买药、使用先进的设备,就留不住妻子的性命。 司机能借的钱都借了,甚至不顾自己的身体,一天打好几份工,可癌症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几百万的大额都填不满,更不要说这些零零碎碎的散钱了。 眼看着医院账户里的金额一天天减小,打进去的钱犹如泥牛入海,见不到半点波澜。 司机掰着手指头,一遍一遍地数日子,一头原本黑色茂密的头发,现如今早已变得斑白稀疏,人也瘦了整整一圈。 深夜,他走到医院外,靠着医院的院墙,一根一根地抽烟。 三天,账户里的钱只够支撑三天……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号码诡异的陌生电话。 他以为是催债电话,想按下挂断键,可到底还是接了。 “喂……” 抽过十几根烟的嗓子沙哑至极。 对方是一个经过变声器变声后的声音,分不清男女,听上去十分地机械。 “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钱,我这里有一份‘工作’,一次性买断,一口价八百万,接不接?” 司机后脑勺抵着院墙,眯着眼看天上被乌云遮挡的月亮。 半晌,他开口:“什么工作?” 那头,那道机械的声音轻轻笑了笑,语调怪异地回答道:“开着你的卡车撞死一个人,八百万,是你的买命钱。怎么样?干不干?” “什么?”司机皱眉,黢黑的脸上一脸严肃。 他正要挂断,那道声音仿佛猜到他要挂断似的,连忙说道:“别急着挂断,我知道你医院账户里的钱只够支撑你的妻子三天,而你现在已经拿不出哪怕一分钱了,但是这八百万,却可以让你的妻子再多活至少半年。” “很划算是不是?” 司机没有说话。 那道声音也不着急:“你慢慢想,两天后我会再给你打一通电话。” 的确就如这道声音所说,司机已经拿不出钱了。 几份工作因为提前预支工资,他在前几天就被老板辞退了;所有的亲戚朋友他都觍着脸借过至少两遍钱了,关系断绝,所有的联系方式被拉黑;各种贷款软件全部把他的名字拉进黑名单…… 两天后,还是同一个位置,同一个时间。 “喂……我答应……” “好。” 司机的手机上响了一声,是一个和正在通话的号码并不相同,却同样诡异的号码发过来的信息。 一张车辆、车牌和人同时出镜的照片,一段那个人的行程,并为他指明了撞人的路段。 几秒钟后,照片和行程全部自动消失。 “看到了?” “看到了……” “很好。” 听出来对方似乎要挂断电话,司机连忙问道:“钱,什么时候打到我妻子的账户上?” 这是他最关注的。 第91章 能不能借主子身份一用? “我也只是个中间人,这事你得问你真正的雇主。” “雇主是谁?”司机急忙道。 这个中间人显然没有什么职业道德,雇主的名字张口就说:“一个叫孙齐的,我把他的号码给你,你自己联系,我的任务就是帮他联系人,其他的不归我管。” 他报完号码,一秒也不多停顿,直接挂了电话。 司机拨通记下来的电话,几秒钟后,对面接通了电话。 “喂?是孙先生吗?” “你就是那个中间人找的人?” “是的,我想问一下您,钱,什么时候能打到我妻子的账户上?” 对面似乎有些不耐烦,只是道:“我收到车祸的消息,会先让中间人给你打一半钱,确定人死透了,再补上另一半。” “好。” 对面应该是想挂的,但犹豫了几秒钟,还是不放心地向司机确认道:“车辆信息和行程信息,还有人、时间、地址,你都记住了没有?” 他知道那个中间人有点能力,他联系他的时候,对方始终是机械的电子音,在他担心计划不够保密的时候,对方给他表演了一手消息消失术。 或者专业地说,应该是黑客技术。 “记住了,您放心。” 得到司机的保证,孙齐这才挂断电话。 第二天凌晨,司机按照信息上提供的时间和地址,开着卡车来到被车祸路段等待。 果然,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远处驶来,车前挂着的车牌,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司机深吸一口气,发动卡车。 凌晨的道路上几乎没有车辆,这一片区域,只有对面驶来的黑色小轿车,和司机的这辆大型卡车。 司机并不怕死,但就在撞上去的前一刻,良心实在过意不去,闭着眼睛踩了一脚刹车。 “嘭——” 卡车还是撞上去了。 小轿车被撞成废铁,车里的人都甩了出来,卡车司机一头撞在方向盘上,撞破了头,血流如注,但人并没有昏迷。 被甩出车的就是坐在后排的褚泉。 他昨天一个小时前才拍完一部小短剧,来不及休息就要去赶一个小广告的拍摄。 就这资源,还是他的老师费尽千辛万苦,磨破嘴皮子才为他抢到的。 他人已经晕死了,胳膊和小腿扭成了诡异的形状,折断的骨头都刺出了皮肤,身上地上到处都是血。 前排的司机满脸血,上半个身子从破碎的车窗甩了出去。 副驾驶的助理强撑着一口气还没有晕,拿出手机拨通了120的电话,又拨通了褚泉父亲的电话,才终于撑不住晕死。 司机没有逃逸。 路过的路人发现车祸,拨打了报案电话,司机被赶来的队员带回了司案局。 但是不管司案局的人怎么问、问什么,司机都一言不发。 远影查到这个司机后,就直接查了他的资料。 他有个身患癌症的妻子,癌症晚期,半年前查出来,进的医院,一直在使用昂贵的先进设备和药物续命。 远影顺手查了一眼他妻子的医院账户。 两个小时前,账户里突然打进去了一笔四百万的巨款。 他身边的技术人员查到,这一笔巨款来自一个奇怪的虚拟账户,追溯过去,却有几个技术人员就追踪到几个ip—— 对方的黑客技术明显在他们之上。 远影亲自来了一趟y市司案局。 以修罗殿的身份与司案局的人接洽,接手审问,只是司案局不比修罗殿,能够在司案局使用的审讯手段十分有限。 司机的嘴巴很紧,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说。 远影隔着铁栅栏坐在司机的对面。 司机头上的伤做过简单处理,裹着厚厚的纱布,双手双脚都被牢牢铐在审讯椅上。 他低着头,不管远影说什么,都不给半点反应。 远影拧着眉,给闻轻溪打了个电话。 “就是这样,他一句话也不说,人在司案局,我们的审讯方式很多都用不了,属下想,能不能借主子的身份一用?” “可以。” 得到自家主子应允,远影并没有挂断电话,而只是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我家主子的医术很好,用夸张一点的话说,我家主子可以起死人肉白骨,你妻子的癌症,我家主子或许有办法。” 只有这句话,司机猛地抬起头,双目冀希地看向铁栅栏外说话的远影。 嘴唇动了动,又十分清醒地垂眸,哑声道:“你不用为了让我开口而骗我,我在我妻子查出癌症后就查过,世界上目前还没有任何一种可以治愈癌症的办法。” “不一定治愈,但是兴许可以延长寿命,并且不需要那些昂贵、痛苦的仪器和药物。” 远影并没有将话说满。 毕竟,司机说的是对的,即使他家主子是神医鬼影,他也不能这样随便地就替他家主子,向别人承诺什么。 他是什么都不需要承担,但承担起来,是他家主子在承担。 司机垂着头想了好几分钟,决定道:“我要见你家主子,我要和他面谈。” 电话没有挂断,闻轻溪可以清楚地听到司机的要求。 “可以。”他答应道,“以修罗殿的名义和司案局交涉,让他来医院。” “是。” —— 交涉的过程还是有些繁琐,毕竟,司机身上背了故意杀人的罪名,如果不是修罗殿出面,司案局不可能放人离开。 但即便司案局同意远影将人带走,司机也必须戴上沉重的手铐脚镣,在司案局司案员的贴身押解下,才能够跟随远影前往医院。 司机被押下押解车,仰头看向医院楼上挂着的字牌。 y市第一医院。 他的妻子也在这家医院。 跟着走进住院部,来到1号楼的600号vip病房前。 病房前,两左两右站着四个人,见到远影,四个人朝他点点头,叩了叩房门示意房间里的人,接着拧开把手将门推开。 牧云枕坐在床尾的椅子上,翘着腿,靠着椅背酷酷地玩手机,她的手下双手交握在腹前,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闻轻溪在床边,目光只在司机身上停了短短一瞬,就挪到了远影身上。 “爷,人来了。” 他只说自己是修罗殿的人,并未说明自己是什么身份,因此,押解司机过来的人只当闻轻溪是修罗殿中的一个高层。 第92章 黄泉路那么黑那么冷 司机被司案局的人抓着手臂,并不能走得太近,但他还是看清了病床上的褚泉。 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雇主要求他撞死的人。 看到人在病床上,知道他没死,司机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人没死,他只能拿到四百万。 四百万,只够给他的妻子续三个月的命。 “司机和坐在副驾驶的人怎么样了?”他抿着干裂起皮的嘴唇,伸着脖子哑声问。 褚泉这会儿也醒了。 安心地睡过一觉,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很多,一醒来就听到有人问司机和副驾驶的人如何。 想到两年里始终对他很好的司机和助理,他殷切地看向床边的闻轻溪。 “活着,没死。” 他看了司机一眼,目光挪回到褚泉身上,抓着他的手探了探脉,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仔细地抬起他的脖颈,将一枚枕头塞在他脑袋下。 视线起来了一些,褚泉这才看到刚刚说话的人。 头上包着纱布,身上戴着手铐脚镣,身边还有司案局的人贴身控制。 很显然,他就是造成自己车祸的人。 “你能救我的妻子?我妻子就在这家医院!”他急切地往前挪了一步,却被两个司案员用力地抓着胳膊按回来。 “可以去看看。”说着,闻轻溪起身,示意两个手下留在病房。 一旁,因着与自己无关,并不打算掺和进去的牧云枕,在听到她家小白脸说可以去看看的时候,眉角一挑,收了手机,手插口袋,慢慢悠悠地坠在后头。 她之前就知道这小白脸不简单,倒是没想到他竟然是个修罗殿主的身份。 既然是修罗殿主麽,那自然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毕竟,她这个幽冥殿主身上,就披了好几件马甲,那堂堂修罗殿主,身上的马甲能少吗? 而且……说到这个医术,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点什么。 躺在病床上,被勒令不能动弹的褚泉,眼巴巴地盯着他哥的衣角消失在门口,扁了扁嘴。 以为自己只能望着天花板发呆,却不想被他哥留下两个手下凑到他床边。 一个尽职尽责地看护,一个掏出手机,和跟着他哥离开的两个手下其中的一个,通了视频,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给他做手机支架。 —— 6号楼,603号病房。 病房不是vip病房,不算大,但里面除了病床和桌椅,几乎全部被各种续命的仪器占满。 司机的妻子陷在病床里,整个人形容枯槁—— 脸色蜡黄,眼窝凹陷,头上的头发早也已经掉光,口鼻上带着呼吸罩,露在外面扎着针的手和脚,只剩下一层黄斑斑的皮肤贴在骨头上,几乎看不出人样。 看着妻子的模样,司机心痛地直落泪。 似是承受不住,呜咽着双腿发软,就要瘫倒下来,还是司案员手快,一左一右将他架住。 闻轻溪往病床上扫了一眼,径直走到床尾,拿起挂在床尾的本子翻看。 司机的妻子叫秦霜,半年前被发现时就已经是肝癌晚期,存在右上腹剧烈疼痛、腹痛、腹胀、腰背部疼痛、便秘等症状。 两个月前发生脑部转移,出现头疼头晕、恶心呕吐、视力障碍、听力障碍、语言功能障碍等症状。 这些续命的仪器全部来自国外,用不是一点没有,有还是有一点的,但命是续上了,却同时会给病人带来诸多痛苦,譬如进入类植物人状态。 也可以说是类似于小说电视剧中的那种龟息术。 但又完全不同。 人的意识会存在,然无法醒来,并且伴随强烈的骨骼肌肉酸胀疼痛、眩晕,以及大小便失禁等。 好处是,和龟息术一样,可以延缓呼吸和心跳,将有限的生机拖长。 假如将有限的生机看作一条两毫米粗的面条,那么仪器的使用,就是将这条两毫米粗的面条,拉成一毫米粗甚至更细的面条。 面条被拉细,长度自然就变长了。 至于延续生机带来的代价,根本不在外国那些专家的考虑里。 因此,秦霜现在在挂的药水,除了减缓癌细胞侵袭的抑制药以外,还有镇痛的和营养液。 但以秦霜的情况,哪怕是国外最好的强效抑制药,对她起到的效果也不大,还会加剧疼痛,镇痛药更是一分钟都不能停,否则人不一定是病死的,却一定是痛死的。 闻轻溪简单看过后将本子挂回床尾,走到秦霜身边,微微倾身,伸手搭上她的腕脉。 “我以前就是穷小子,是小霜不嫌弃我,陪着我一路走下去。” “我攒了很久的钱想带小霜度蜜月,小霜却拒绝了我,不让我浪费好不容易赚来的钱,就连我们的婚礼都是简简单单办的。” “小霜很喜欢孩子,可是她天生不能生育。” “我欠了小霜好多好多……这几年行情好,也攒到了好几百万,我想着给小霜买套大房子,带她出去把蜜月补上,再补一个盛大的婚礼,可苍天弄人啊……” “小霜查出来肝癌晚期后,我才知道,那是她熬得实在熬不住了,才在我面前露出不舒服的表情。” “我们吃了那么多苦,终于要苦尽甘来,我不甘心、不甘心啊,我不想她死……”他砸着自己的胸脯,哭得声泪俱下,“哪怕付出这条命,我也想她活啊,黄泉路那么黑那么冷,要走也是我先走,我先去给她探探路啊……” “肝癌晚期加脑部转移,没有治愈的可能。”闻轻溪意料之中地收回手。 抱着手臂靠在门边墙上的牧云枕,听到门外的动静,侧眸看过去。 下一秒,一个护士推门进来。 似乎是被满屋子的人,以及司案局的人吓到了,愣了两秒才回神,急忙道:“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我是。”司机踉跄地往前走了一步,手铐脚镣叮铃哐啷。 “呃……”护士顿了顿,接受度良好地翻动手上的账单,“病人账户里的钱不够病人明天的仪器和药物。” “怎么会?”司机懵愣住。 护士不受他干扰,继续说道:“另外,病人的账户似乎有点问题,明明显示有四百多万余额,但是能用的只有零头,也就是前一次打进账户的钱。建议家属仔细核查一下。” 第93章 终于知道自己遗漏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是延迟到账啊?” 护士说完就走了,司机却一下子慌乱得手足无措。 “账户上已经显示金额了,不可能是延迟到账。”一个司案员说着,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可能又不太可能的想法,“除非,根本就没有到账。” “账户里不是已经显示有四百万了吗?怎么可能没有到账?”司机急切地寻找证据否定。 “不,有可能。” 自从进到秦霜的病房就没有说过话的远影,在此时突然开口。 “爷,您还记得吗?我跟您说过,我们的技术人员追踪这笔金额的来源的时候,每个技术人员都各自追踪到了来自全球各地,不同的ip。” “也就是说,对面是个黑客,而且技术在我们的技术人员之上。” 远影说起,闻轻溪自然也想起来了。 门口墙边,牧云枕闻声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 有需要的话,她倒是可以帮个忙。 不过看起来,她家这小白脸大概可能也许并不知道,幽冥殿与黑客z有关?毕竟,这小白脸瞧着,也不是脸皮薄的人。 堂堂修罗殿主害怕看恐怖片,说出去谁会信? “不急。”他看向司机,淡声道,“虽然我没办法让你的夫人痊愈,但是我可以让她摆脱痛苦,再活二十年。” 司机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僵硬地转过头,呆愣在原地。 押解他的司案员眼睛里也充满震惊。 懒散地靠着墙壁的牧云枕幽幽地站直了身体,微眯的双眼慢悠悠挪到她家小白脸身上,缓慢地眨了眨。 她的手下没有跟过来,被她扔在褚泉的病房里了。 至于剩下的人。 闻轻溪是修罗殿的老大,修罗殿的人自然不震惊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司机觉得耳朵嗡嗡的,怀疑自己可能听岔了,把两年听成了二十年。 在用上这些仪器和药物的时候,医生就和他透过底,他的妻子最多最多只能再活十八个月,也就是一年半。 “我还不屑于骗你。”他斜乜他一眼,“你妻子再活二十年,换你知无不言。这个交易达成与否,在你。” 其实他真要想撬开司机的嘴,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念及他最后一刻良心发现,踩了一脚刹车,给了他赶回来救好友的机会。 要是没有这一脚踩车,要是司机真往死里撞,小轿车在大型卡车面前,连纸糊的都算不上。 所以,他愿意先礼后兵。 “只要你没骗我,我什么都答应。”司机想也没想连忙就答应了。 闻轻溪淡淡地嗯了一声,拿出随身的针包:“将来二十年,你的夫人不需要任何仪器、药物的辅助,也不会受到癌症的折磨,她会和正常人一样。” 他拉开盖在秦霜身上的被子,手指划过一排排银针,选中、扎入,一根接着一根,仿佛不需要思考下一针下在何处,快得能够看到虚影。 十根、二十根、三十根…… 细如牛毛的银针应接不暇地出现在秦霜的头上、躯干上、手臂上,甚至几处死穴都被扎针。 长短不一的银针扎入的深度也十分有讲究,有的深有的浅,而差一厘,便是气绝。 墙边,直起身的牧云枕双眼愈渐眯起。 一百多根银针全部扎好,也才过去不到五分钟。 但秦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了很多。 闻轻溪没有着急再动银针,而是将身边的仪器,挨个从秦霜身上断开连接。 左边的撤完撤右边的,连呼吸罩也撤了下来,扎在手背和脚背上的两枚滞留针前后拔下,垂落的针头滴答、滴答地缓慢往地上滴透明液体…… 没有了仪器的折磨,秦霜胸口的起伏开始变快、恢复,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手指轻轻地抬了一下。 她并没有醒,但是看上去很明显轻松了很多。 闻轻溪浑身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 只见他手指在银针上缓缓划过,找准银针,曲指,以寸劲在针尾上干脆利落地轻巧一弹。 恍然间,所有人似乎都听到,飞快颤动的银针发出了铮的一声。 虚无得好像不可能存在,又清晰地好像真实存在。 一根一根银针接连弹过去,似没什么任何逻辑和顺序,更不与扎针时的前后相同或者相反。 像是随心所至,却真真切切藏着某种既定的规律。 随着针尾颤动的顺序,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将一百多根针串连牵动起来。 针与针之间互不干扰,又互存联系。 司机张着嘴,生怕自己呼出的气打扰到治疗的过程,愣是几乎不敢呼吸。 司案员从来没有这种景象,也下意识地憋住了呼吸。 看到此处,牧云枕伸着舌头抵了抵腮帮子,冷笑着无声地嗤了一声。 她终于知道自己遗漏了什么了。 病床上,秦霜的面色愈渐红润,呼吸已经恢复正常。 只是醒过来还需要时间。 “以你夫人的情况,这针还要再动两次,你可以现在开口,也可以等你夫人醒了再开口。” “不,我说,我现在就说!” 司机激动地盯着病床上,状态比之前任何一次见面都要好的妻子,顷刻间,眼泪又从红肿的眼眶流了出来。 “联系我的是中间人,用了变声器,声音是那种很机械的声音,车辆信息什么的还是时间地点都是他给我的。……” 他详细地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我问他钱什么时候打过来,他告诉我他只是中间人,还直接把雇主的名字告诉我了,叫孙齐,让我自己打电话问。” “雇主说,他收到车祸的消息,就会先让中间人给我打一半钱,等到确定人死了以后,剩下的四百万才会接着打过来。” 说完又将想起来的细节补上:“对,是短信发过来的,几秒钟之后会自动消失,对对,还有,两次电话的号码,还有信息的号码都是不一样的,是、是123开头的号码,长的很长短的很短。” “孙齐?”闻轻溪没听过这个名字。 司机也不知道。 远影十分懂事地拿出手机,联系手底下的人去查。 第94章 松了松骨头 在远影查孙齐其人的期间,闻轻溪又动了第二次针。 司机很清晰地看到,妻子早已掉光了睫毛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眼皮下长时间没有活动的眼珠子,似乎也有了些微弱的动静。 他屏息凝神,对闻轻溪充满敬畏。 又愧疚得无以复加,只能一遍一遍地回忆自己与中间人和孙齐在电话中的细节,以期将每一处可能有用的地方详细复述。 只是该说的细节都已经说完,再回忆也唯有那些。 “爷,查到了。” 孙齐的信息很好查,远影手下的人很快就将整桩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了个清清楚楚,整理好发到了远影的手机上。 远影将文件从前到后看了一遍,等自家主子行好第二遍针,便开口。 “这个孙齐和褚少是同一个娱乐公司里的艺人,两个人同时期进的公司、签的合同。” “这人想红想疯了,而且心胸狭隘。” “就因为他们这一批新人里,褚少最得几位老师的喜欢,这人一直都十分嫉妒褚少。” “但大多都是在背后嫉恨,说褚少坏话、扎褚少小人,倒是没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只是一个娱乐公司里几百号人,想脱颖而出红起来太难了。 褚泉虽然最得老师的喜欢,但教导新人的老师,也不过是才被签下的新人老师,身上的资源都是小资源。 紧着塞给褚泉,可到底是小资源,红起来还远远不够。 资源小,又少,给了褚泉,其他的新人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小肚鸡肠的孙齐怎么会不嫉妒? 之后,《丛林求生》的导演陈导四处物色嘉宾的时候,看上了褚泉。 陈导的要求挺高,一直到开拍前夕,也才堪堪凑了九个人,于是愁得只掉头发的陈导,想起了当时找褚泉签约时遇到的孙齐。 他看出来孙齐的心性不佳,但眼下已经找不到比孙齐更合适的人,便退而求其次,将孙齐签了下来。 孙齐本就嫉妒褚泉,两年时间,甚至嫉妒得都有点心理扭曲了。 看到褚泉竟然认识大老板身边的人,还和大老板他们混在一起,孙齐心底的嫉妒一下子上升到了另一个诡异的高度。 大老板并不去公司,至少他在公司的两年里,一次都没有见过大老板。 认出大老板,是因为公司里挂着大老板的照片。 明明是和他同时期进的公司,所有的新人同吃同住,吃住全部由公司负责,他褚泉凭什么认识大老板身边的人!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阴暗地觉得,一定是褚泉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可是,他也愿意啊!不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体脸蛋勾引吗!只要能红,他怎样都乐意啊!凭什么这样的好运气都给了褚泉! 不过是比自己稍微更得老师的喜欢一些,做了婊子还立牌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浪费! 但想到陈导的综艺向来很火,在陈导的综艺上露脸,只要被网友抓到梗,哪怕只是低级热搜,也可以一炮而红。 于是,孙齐拼命按捺住自己阴暗的心理,认真地完成节目任务。 可谁知,节目突发意外,拍摄被迫停止。 孙齐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六个嘉宾一点事都没有,显然,有事的是褚泉那一个团体。 总之,嫉妒心作祟,他就是将这次综艺被迫停止的黑锅,扣到了褚泉的头上。 从综艺停止后,也就是去年的十月份开始,孙齐就一直在网上四处找人弄死褚泉。 但因为他没有渠道,手头也没有多少钱,只能尝试相信网页上跳出来的广告,然后不出意料地被骗了几百万a币。 这事又不好报案处理,孙齐只好认栽。 直到今年的三月,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的孙齐,终于在阴差阳错之下,找到了一个中间人。 中间人听完孙齐的要求和褚泉的身份,给出的方案十分简单粗暴—— 花钱买个卡车司机的命,让他在路上直接把人撞死。 但是吧,说是佣金有一千万,其中两百万给中间人,八百万买命。 孙齐一新人,还是没火的新人,哪里拿的出一千万做酬劳。 加上他先前到处乱撞,被骗了几百万a币,和中间人谈妥的时候,手头根本没那么多钱,只好承诺自己一定在计划日期前把钱打过去。 这也正是中间人非常没有职业道德地,对司机报出孙齐的名字和手机号码的原因之一。 一千万呢,最终还是准时打过去了,只不过,孙齐是怎么搞的这一千万,就比较有意思了—— 一部分是他自己的积蓄,一部分是卖房子的钱,一部分是贷款,剩下一部分,是他夜里卖身体的钱。 可惜,他没有想到,临了临了,司机会因为良心过不去,踩下一脚刹车。 “人抓了?”闻轻溪听得挑眉,听完了,冷飕飕问了一句。 远影按灭手机,点头:“抓了,帮他松了松骨头,现在应该已经连带他雇人害命的证据,送到当地司案局了。” 修罗殿有的是让人看不出查不出端倪的手段,动修罗殿的人,还是动殿主的好友,松松骨头都已经是他们从轻下手了。 要不是这事跟司案局挂了钩,人恐怕得在修罗殿住上挺长一段日子。 “不过这个中间人,我们的技术人员找不到,司案局的人怕是也难。”远影补充道。 闻轻溪曲指叩了叩床尾的护栏:“你联系西辞,让他去追。” “是。” 西辞是他们四个中间的老大,而他们四个更是得尽主子亲传。 当初主子发现西辞在电脑技术方面,展现出超高的能力与喜爱之后,便倾力教授,修罗殿如今大部分的技术人员,都可以算是他的徒子徒孙。 秦霜的第三次行针需要再等上一个小时,闻轻溪就拖了张椅子,在窗口坐下来,看外头人来人往,有人欢喜有人哭。 他试过将自己的针教给别人,但没有人学得会。 针法的乾坤、行针的顺序难虽难,却是能学成,可哪怕是一身功夫都习自他的长江,也做不成最后一步的连气。 长江对医术感兴趣,尤爱中医。 第95章 黄鼠狼和冤大头 “孙齐!竟然是孙齐!原来是他!” 1号楼vip病房中,本来满眼崇拜地盯着他溪哥给人扎针的褚泉,在看到司机声泪俱下地供出雇主后,没有骨折但是骨裂,还挂着吊瓶的左手,啪的一记拍在床上。 “嘶……我草我草,好疼好疼……呼呼呼……” 一旁看护的手下尽职尽责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褚泉的左手,又伸出第二根手指,两根手指一块儿,在他不算粗的手腕上捏了捏。 “没有骨折。”他得出结论。 褚泉:“……” “有点血液回流,褚少,您不要乱动。”手下挺壮实挺大一个人,小心翼翼又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有几分诡异的滑稽。 褚泉:“……” —— 另一边,因着有西辞的出手,这一次那位神秘的中间人,搞出来的虚拟ip没有起到半点作用,不到一个小时,就被西辞抓到了尾巴。 这人是黑客界的人物,在黑客榜上排名第十二,代号叫黄鼠狼。 没什么职业素养,接了单子,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还喜欢骂单主,在黑客界的风评极差。 没人愿意找他下单,自然也慢慢就赚不到钱了。 但他并不在乎有没有人找他下单。 没有人找他下单,他自己找单主麽,四舍五入,也是差不多的。 不过即使是他自己寻找单主,也不见一个单子是他好好完成的,甚至,他对完成单子压根就不感兴趣,根本就没打算完成单子。 他的目的就是薅钱。 从单主身上薅钱。 仗着自己的黑客技术,肆无忌惮地薅钱,然后跑路,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且他专找那些没有接触过这类东西,想下单却找不到渠道的单纯的冤大头下手,孙齐已经是他找上的不知道第几个冤大头了。 孙齐一下子拿不出一千万,跟他扯皮,没有关系,他就那么“一不小心”将雇主的名字泄露给找好的人好了,让他们自己联系。 正好,出现得少,扫尾更轻松。 之后麽,就等着冤大头给他打钱了。 他在冤大头找渠道找得快要爆炸,还被骗了好几百万的情况下,找上冤大头,帮他联系人,帮他确定计划,冤大头自然相信死他了。 “远影给属下的那个账户上的四百万是假的,是用s-t病毒搞出来的障眼法,实际上,这四百万根本就没有到账户上。” “一千万,全部进了黄鼠狼的口袋。” 西辞是直接给闻轻溪打的电话,闻轻溪接了后点了外放。 司机不知道什么黑客榜,也不知道什么黄鼠狼,前面这些话他听得云里雾里,但最后几句,他却听得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四百万是假的,那个中间人根本就没打算给他钱。 似乎打击来得太过迅猛,司机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嗡嗡声。 他就不该接第一个电话,不该为了八百万买命钱,去相信一个要他去杀人的人,可那时候他不知道啊。 那时候,他就想着要钱,哪怕那个钱是他的买命钱,他也要。 眩晕中,他撑着眼皮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妻子。 幸好、幸好他踩了一脚刹车。 人没有撞死,小霜也幸运地遇到了这位神明一样的先生。 二十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抓了,就近送司案局。顺着他往下查,应该能破获不少疑案,算是给司案局送业绩了。” “是。” 闻轻溪挂了电话,走回到秦霜床前。 一个小时差不多了,修长的手指划过银针,开始最后一次行针。 “铮铮——” 随着针尾的颤动停止,无形的气消散。 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却就是叫人觉得,有一股无形的气在根根银针间流动,最终针尾重归平静,这一股气没入秦霜体内。 闻轻溪看似随意,实则按照某种顺序,将银针一根一根从秦霜身上取下。 他垂眸理着手上的针包,被司案员控制在盈尺之地的司机,努力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地轻声问:“小、小霜她怎么样了?” “过几分钟就醒了,不过她在病床上躺的时间久,身体各项机能退化了很多,后续得慢慢锻炼起来。”他侧眸看了眼眼巴巴盯着妻子的司机,示意抓着他的司案员,“让他过来吧,他跑不了。” 司案员猜测他在修罗殿大概身份不低,对视了一眼,松手放司机去床边了。 不过两个人一个去窗口关窗,一个去门口跨立,始终保持警惕,杜绝一切可能逃跑的可能。 果然,没几分钟,秦霜的眼睛动了。 这回是真真切切地动了。 司机跪在床边,双手紧紧握着她枯瘦如柴的手,一遍遍地唤着爱妻的名字。 秦霜有些不适应房间里的光亮,眼皮颤了很久,才终于慢慢睁开。 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她就转头望向了守在床边的丈夫,她努力地张开口,用力地翕动嘴唇,想说话,但太久没有说话,尝试了几次也只能很轻地吐出一个啊字。 她又尝试着活动被丈夫握住的手指,一点一点,慢慢地回握回去。 她是没有醒,但是她的意识一直都在,病房里说话的声音她都听得很清楚。 她张着嘴,啊啊地想要说话,急得眼睛都红了,眼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滑下来。 司机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声音颤抖得不得了:“不哭,小霜不哭,小霜好起来了,小霜好起来了……” 说着说着,还是他先忍不住大哭出了声。 “涛……哥……”秦霜费力地念出司机的名字,“我都,听到了……杀人,是犯法的……” 司机抓着她的手,额头用力地抵在她手背上,哭得肩膀都在抽动:“我知道,我都在知道,我就是想你活。要死,也是我死在前面。” 他强忍着眼泪,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你别哭,我知道我犯法了,我会去接受审判和惩罚的。” 他和她十指交握,拼命扯出一个笑,把闻轻溪指给她看:“小霜,二十年,这位先生给你续了二十年寿命。” “将来,你要好好的。” “他会被,判,死刑吗?”秦霜看向走上将司机架走的司案员,急切地问。 “车祸没有造成人员死亡,不会判死刑。”司案员公事公办地说道。 第96章 大型掉马现场 “那……”秦霜小心翼翼地问,目光冀希地看向司案员。 司案员的级别不够,判刑的事并非他们说了算,这会儿即使有几分同情,也不好绝对地做出判断。 不论是说轻了,还是说重了,都不好。 闻轻溪慢慢悠悠将针包重新揣回身上,看了秦霜一眼,淡声道:“至少二十年,不过若是他在里面表现好,可以减刑,最多五年。” 秦霜感激地点头,哑声道:“谢、谢谢。” “涛哥,我,等你。”她努力控制着还不太能够控制的手,紧紧地握住司机的大手,看着他,认真地说道,“一直、一直。” “好……” 司机红着眼睛里,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字出口,眼眶再也留不住眼泪,滚烫的泪水从脸颊上滑落。 司案员给了两人短暂的告别时间,见两人说完话,便上前来将司机押住。 事情解决了,闻轻溪走出病房前,嘱咐手下安排护工,在秦霜恢复期间照料。 见他出去,靠在墙边的牧云枕搓了搓指腹,扭了圈脖子跟上。 两人并肩走在前面,手下远远地坠在后边,司案员押着司机,和他们反方向离开。 走廊上,牧云枕斜眸瞟了眼闻轻溪藏针包的地方,嘴角挂起一抹凉薄的笑意,阴阳怪气地幽幽开口:“古针灸术?神医鬼影?” 她弯着眼角,漫不经心地轻轻呵了一声:“父母双亡、活不下去的小白脸?” 她就说,总觉得哪哪不对劲。 所有的人都认定,忧忧的病,只有神医鬼影能治,什么推按揉穴之术,减少出血量,维持生机。 当时她满脑子都是忧忧,哪里还挤得出空间思考合理不合理,反正粗听着是合理的。 直到今日才反应过来。 她家这小白脸是神医鬼影才对。 要不然,单靠什么她听也没听说过的推按揉穴之术,以及手术室里连世界前一百都够不上名次的医生,手术怎么可能成功? 有神医鬼影的一手古针灸术,加上神医鬼影亲自上台,方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咳……”闻轻溪薄唇微抿,抬手握拳抵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 余光往边上偷瞧了眼,温顺迅速地认错:“错了。” 牧云枕显然不接受,随意地哼哼两声,又想起来—— “那拍卖场,是你的?” 他乖巧地点头:“是我的。” 又补充道:“所有地下拍卖场,都是我的。” “啧啧。”牧云枕挑眉,想起来第一次在拍卖场见到他时的场景。 小白脸白衬衣、黑西裤,咬着衣角跪坐在铁笼里,双手被令色领带向上吊在笼顶,红着眼角、半露腹肌,人畜无害得紧。 她好笑地轻嗤一声,凉冷的目光落在身侧之人的身上,一字一句淡淡地说道:“我不生气,是因为你骗我的这些,暂时无伤大雅,我知道你还有别的瞒着我。” “只是,若有朝一日让我知道,你骗我的事,伤了我、伤了我身边的人,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听着她带凉意的声音,闻轻溪转过头,撞进她充满警告的眼神。 胸膛里那颗炙热的心脏,突然猛地跳动一下,又似乎跟着短暂的停滞。 没来由的觉得有些不安。 是了,回忆如书页般回翻,他记起来,他最初并无救沈无忧的想法,他只是想要她的一管血,带回修罗殿做血液分析。 开口承认的话,是算在他骗她的事中,还是不算…… 走廊上没什么人,很安静,只两边的病房里有很轻的说话声,和仪器的声音传出。 “你也在查yx-57?”他试探着问道。 她眯了眯眼,反问:“你知道yx-57?” 她记得在褚泉的病房里,是她先说出yx-57四个字,而小白脸紧跟着就认为她幽冥殿在做人体实验…… 两人互相露底,又滴水不漏。 闻轻溪没试探出什么,加上自己心虚,有些顶不住,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底漏了个干净。 “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知道yx-57。” “这五个字符便好像是印刻在脑海里的一样,我有时候甚至怀疑,要不是没有婴儿时的记忆,可能我在婴儿时期就已经知道yx-57了。” 听着听着,牧云枕的眼睛逐渐眯起,眸色深沉,郑重又凌厉。 她看向他的眼睛,认真道:“不瞒你说,我的情况,和你一样。” “自我记事起,我就知道yx-57。” 修罗殿在存在早于幽冥殿,算起来,是在十二年前,也就是说,这家伙至少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在追查yx-57了。 真狠。 她的幽冥殿才是五年前建立的,真正追查yx-57也是从五年前开始的。 这么一对比,她实在显得有些咸鱼。 但在六年前,那时候,她还是家里的小公主,爸爸疼妈妈爱,穿穿最好的,吃吃最好的,什么也不愁,什么也不怕,做爸爸妈妈的乖乖女,按部就班地上学上课。 她早就想好了,等到大学毕业,她就着手去查一直印刻在脑海里的yx-57。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没有等到大学毕业。 十九岁那年,便家破人散。 她偷偷去到法外之地黑三角,在腥风血雨中杀出一条生路,一点一点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收服了黑三角,幽冥殿也逐渐闻名国际。 不过修罗殿追查了这么多年都没追查到什么线索,且还追查着追查着,方向歪到了幽冥殿的头上,可见研究yx-57的那个组织,藏得有多深。 啧,小白脸,哦不,修罗殿主,这算不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不仅误伤友军,还将自己卖了。 想到这里,牧云枕忍不住笑出声,又赶忙一记咳嗽,欲盖弥彰。 闻轻溪:“……” 他不知道她脑补了些什么,但显然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如此,我们共享资料?”他提议道。 牧云枕绷着脸,一副沉稳的模样点点头:“可。” “等等。”她嘶了一声,舌尖舔了舔牙齿,“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我实验室里的资料。” 她幽幽盯着他:“身手如你我这般,可以迅速判断险情,魔鬼丛林里……” 第97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提到魔鬼丛林,闻轻溪脚步猛地一顿,一些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他。 闻轻溪:“……” 完蛋。 他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未来,在幽冥殿主手下悲惨讨生活的日子。 “他不是吴老三。”他偷偷地掀眼皮看她,并肩的两人,现如今,牧云枕前,闻轻溪后。 “嗯?谁?”牧云枕停下脚步,扭头朝后看去。 闻轻溪跟上来,两人差着小半步的距离,继续往前走。 “就,朝你开黑枪的。” 他捻着手指,艰难地复述当时丛林里的情形—— 彼时,一个跟拍pd被吓破了胆,下意识就爬起来跑,这么大的动静,人自然便成了靶子。 牧云枕爆了句粗口,干掉瞄准跟拍pd的人后,扑过去一把将人重新按到地上。 正此时,藏在丛林深处的吴老三,在隐秘的树干后露了小半个身躯,举起的手枪对准了牧云枕的后背。 闻轻溪朝他看过去,他也朝他看过来。 闻轻溪几不可察地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瞬—— “砰——” 树干后,吴老三扣动扳机,子弹飞射而出。 几乎同时,他大喝了一声小心,飞扑向牧云枕…… “就是这样……”他紧张地微微抿嘴,乖乖去按电梯,“你并不信任我,我在幽冥殿的行动十分受限,很多地方都不能去,即便是主楼,卧房、书房、厨房这些地方,你也不许我去。” “刚好你要带我去魔鬼丛林,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想要搏几分你的信任。” 两人走进电梯,他按下一楼的按钮,随着电梯的下降,认真坦白,以期她可以从宽处置。 “另外。”走出电梯,他接着顺势坦白道,“还有无忧小姐。” 之前她说过让他唤忧忧就好,但这会儿,他觉得自己还是称一声无忧小姐的好。 “我一开始就想跟进去,找机会取一管无忧小姐的血,后来意识到她对你很重要,才临时改变主意。对不起。” 他诚恳地道歉,余光谨慎地瞥一眼、再瞥一眼。 他没瞧见她有什么反应,心里紧张得紧。 一路无言地走到1号楼,上了电梯,牧云枕倚在电梯里,抱着手臂懒洋洋问:“所以,你是怎么知道忧忧体内有类似yx-57的基因?” 闻轻溪眼皮一跳。 死去的记忆,它怎么就有点多呢…… “我进过实验室。”他道。 “?”牧云枕慢慢转头,面上慢慢浮现出阴恻恻的笑。 他进过实验室?她怎么不知道? “是红血的人闯入幽冥殿那次。”走出电梯,两人一前一后走在6楼的走廊上,“虽然很多地方你都不许我去,但该观察、注意的,我都关注到了,夜间也会出去踩点。” 两人没有进病房,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口,一左一右站在窗边。 “我从卫生间的窗户出去,沿着踩点的路线悄悄去到实验室。” “我知道实验室的防御系统和用电,是跟幽冥殿分开的,修罗殿也是,而在不久之前,我确定了实验室应急电源的位置。” “断开应急电源与实验室的连接后,我接着就去断了实验室防御系统的电源。” “但内部电源的电闸在实验室里,我断不了。” “不过这也足够了。” “激光阵好过,但激光阵后面的机关没有显形,我怕引起幽冥殿的注意,没敢强闯,就从激光阵里,上方的通风管道去到实验室的中心区域。” “那里的铁丝网是卡回去的,细看的话,会发现其实已经被强行破坏了。” “也是我潜入实验室,不得已留下的唯一的证据。” 牧云枕一下一下叩着窗台:“进入电脑桌面需要密码。” 闻轻溪悄摸抠了抠爪子:“懂一点。” 他这罪状委实有些多,能不能“活”还是个未知数,再添那不得凉得透透的。 他能披一堆马甲,幽冥殿主能没有马甲? 牧云枕在窗前支着下巴。 实验室的电脑上有黑客z设置的防火墙,虽然那会儿黑客z不在电脑前,但能够破解黑客z的防火墙,技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瞧着,这家伙估摸着又藏着掖着了。 不过也如她所言,他骗她的事,若无关紧要,她可以视而不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她也有。 “回头我让西辞把资料整理了给你。”他开口。 牧云枕看向远处,夕阳半斜,马路上车来车往。 “行。”她声音微扬。 至于她幽冥殿的资料,呵,她花钱拍下的小白脸,自然是要跟着她回家的,再说了,不生气归不生气,这账,还是要算的。 褚泉有修罗殿的人照看,闻轻溪在病房里的陪护了一夜,第二天就跟着牧云枕回n市了。 —— 两人才回到幽冥殿,这边两人将将互换资料,那边,得到消息的黎迟予就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还不是她一个人过来的,还带了个人。 主楼客厅里。 牧云枕捧着满是资料文件的手机,陷在大沙发里。 挺着大肚子的黎迟予抱着自家姐妹的手臂,和姐妹挤在一处。 被带来见“家长”的元晏安,正襟危坐在右侧的单人沙发上。 茶几上铺着好些待签字的文件,以及牧云枕让桃夭整理出来的,几份有关yx-57的文件。 此外,大型果盘和九宫格坚果盘占了半个茶几。 泡茶的空位实在没有。 知道黎迟予已经到了幽冥殿门口,闻轻溪没着急看文件,十分自觉地起身,去到旁边泡茶,以便招待。 但他也没想到,黎迟予带来的人,竟然是他哥。 元晏安余光偷偷地瞟自家弟弟。 他很惊讶自己在修罗殿没有找到的弟弟,这会儿却在幽冥殿见到了,且,瞧着他弟这副不值钱的模样,总感觉,这兔崽子在幽冥殿没什么地位。 修罗殿是落寞了还是落寞了,好好的修罗殿不待,到幽冥殿混日子?总不能是为了躲他吧? 他自认,自己这个哥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姐妹!我跟你讲!我找到人了!”黎迟予晃着牧云枕的胳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就,路上开车,随便往窗外瞟了一眼。姐妹,我跟你讲啊,这缘分到了,真的是挡也挡不住啊!” 第98章 美色是个好东西 黎迟予兴奋地和自家姐妹分享,与元晏安在n市相遇时的情景。 “所以,你们现在这是,试着相处?” 闻轻溪端着沏好的茶过来,牧云枕挪了一盏给黎迟予,顺便问。 元晏安从自家弟弟手里接过一盏,对牧云枕点头道:“是,但不出意外的话,等迟迟生产之后,我们会结婚。” 虽说从说好试着相处到现在,才不过九天,但他很清楚,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位,放肆大胆的女孩了。 他不知道她是否也喜欢他,不过没有关系,他长得好看,她喜欢,只要这张脸保养得当,日积月累,不愁抓不到迟迟的心。 他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不得不说,美色是个好东西。 毕竟,最初那会儿,他俩在山间别墅是分房睡的,只是夜间,他的房门总不能乖乖关着。 作为一国权首,他其实有在睡觉的时候反锁房门的习惯,在山间别墅也不例外。 但是吧,那锁芯没几天就坏了—— 黎迟予睡得半梦半醒,记着隔壁房间睡着位绝色美人,便抱着枕头去觅食,因着懒得找备用钥匙开门,直接从旁边桌子上摸了枚曲别针,拧吧拧吧,塞进锁芯。 遂,继她撬了几天锁后,门锁终于坏了。 元晏安睡眠浅,在黎迟予撬门的时候就警惕地醒了。 一开始以为是杀手,又转念一想,自己身在山间别墅,离开权首府的事也没人知道,便耐下性子等了等。 门外的“杀手”显然不够专业,撬了五六分钟才终于把门锁撬开。 手里的枕头往床上一扔,人接着往床上一扑,手脚跟八爪鱼似的盘上元晏安,嘴里嘟囔着美人,从半梦半醒瞬间迈入沉睡。 元晏安:“……” 他僵着身子,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一点点把被子从黎迟予身下抽出来,盖在她身上,瞪着眼睛当了一夜人形抱枕。 当着当着就当习惯了。 闻轻溪看了自家亲哥一眼,眉角微扬,有种吾家有哥初长成的欣慰。 “你们认识?”牧云枕没有错过两个人之间的碰撞,在膝盖上轻轻叩着手指。 元晏安没弄明白自家弟弟出现在幽冥殿的原因,也不晓得他用的是什么名字和身份,担心如果是修罗殿接下的任务,自己开口可能会导致他任务失败,并身陷囹圄。 却见他弟一副乖巧的模样点头:“认识,朋友。” 元晏安:“……” 好好好,亲哥变朋友。 看上去,气氛诡异的和谐。 既然这兔崽子瞧着在幽冥殿没什么地位,那用的必然不是本名,如此—— 他站起来,向牧云枕伸手:“你好,我叫闻楚岳,迟迟在s国救过我。” 之前他同黎迟予交换姓名信息时,尚仍心存几分谨慎,加之又见她因自己说及身份时,眸中闪过的拒绝,故下意识地并未言明自己姓闻,只说自己叫楚岳。 如今他确定下自己的心意,迟迟带他来见闺蜜,也算是见家长,正好给了他一个正式介绍自己的机会。 不过权首的身份,暂时看起来还是要先瞒上一瞒的,否则就这堪堪九日的情分,纵使添上自己的美色,怕是也哄不得佳人归。 然而。 牧云枕却没有回握回去。 在听到闻楚岳这个名字的时候,或者说,是在听到闻这个姓氏的时候,一双黑眸瞬沉,眼睛微微眯起。 “上京闻家人?”她淡声问。 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她身侧,黎迟予也坐直了身体,目光落在西装笔挺的元晏安身上,盯着打量着。 元晏安仿佛看到有一道无形的墙体,在两人之间缓慢堆建。 就好像当初,他说到权首两个字时,她眼中危险的拒绝。 “你没和我说过你姓闻。”她盯着他,眸色带着冷。 他朝她看去,薄唇微启。 他想说,他说自己叫楚岳,没有毛病,他确实是叫楚岳,可是看着她一下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目光,他动了动嘴唇,竟没有勇气开口。 闻这个姓氏,怎么了吗…… 上京,闻家。 上京只有一个闻家。 他将目光挪向闻轻溪—— 上京太子爷。 说他是上京闻家的太子爷,实际上,他早就接手了整个闻家,是闻家真正的掌权人,只不过他嫌烦,把老头子扣过来的家主的帽子,死死地扣回到老头子脑袋上。 谁让老头子整天做甩手掌柜,除了养花钓鱼,什么也不干。 这次他也当了回甩手掌柜,老头子可有的忙了。 闻轻溪目光沉了沉,将记忆翻了个遍,也没找见闻家得罪幽冥殿,或者黎氏集团的部分,他也没有。 他在外都不用闻轻溪这个名字,必然不会是他得罪的人。 他不着痕迹地冲他哥轻轻摇头。 他也很茫然。 不是他的话,莫非是闻家旁系的人? 元晏安看了眼直冒冷气的黎迟予,再看了眼她身边看似漫不经心的牧云枕,硬着头皮点头道:“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牧云枕此时已经看完了闻轻溪传到她手机上的文件,她退出软件,将手机反扣,逼人的气势在转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接着打量他:“你是闻家旁系?” “我不曾听说过闻家有个叫闻楚岳的人。”她往前探了探身,补充道。 元晏安任由她打量,声色不露。 “我很少出现,没什么人知道我。”他道。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但如此回答,却也不算是骗人。 黎迟予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有些不舍,但比起相识不久,虽然还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的元晏安,自是自家好姐妹更为重要。 毕竟麽,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她看向牧云枕,坚定地摆明立场:“既是闻家人,那我……” “无妨。”她开口打断她的话,抓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她的手指,“冤有头债有主,和他没什么关系。” “你们俩好好处,只一点。” 她警告似的瞥了眼仍然伸着手,还没有收回去的元晏安:“他若妄图伤害你,或者伤害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告诉我,我亲自折了他的手脚,将人送到山间别墅。” 第99章 鲱鱼罐头和臭臭的下水沟 元晏安伸出的手,指尖轻轻颤了颤,若无其事地将手收了回去。 他喜欢上的这位可不是小猫咪,在魔鬼丛林的时候就虎得很,能和她玩到一块儿去的,又是幽冥殿主,能是什么善茬。 啧,得亏他没有诸如杀人灭口、母子皆去、毁尸灭迹的想法。 “啊这,不、不好吧?” 话虽这么说,但黎迟予脸上显然不见半分不好,反而眼底冒精光,一副恨不得元晏安现在就对她动手的样子,对满脑子天马行空的想法,充满了迫不及待。 “……”看见她眼中神色的元晏安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嗯?”牧云枕扬眉,“宝,我看你这,像是心口不一啊。” “咳。”她清了清嗓子,强行正经道,“怎会?我那是觉得光折了手脚不太够。” 元晏安仿佛没有听清,震惊且迟疑地扭头:“?” 黎迟予目不斜视,又咳了一声,努力绷住想要飞到天上,与太阳公公肩并肩的嘴角:“呐,姐妹,你看这折了手脚还是可以蠕动的,有条件的话,应该给他脖子上系一根铁链,呐,还有,那什么,地下室是必不可少的……” “嘿嘿,嘿嘿嘿……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 牧云枕嘴角狠狠一抽:“……” “……”元晏安觉得自己转个头,脖子都转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闻轻溪才拿起茶盏的手一抖,一滴水溅在指间。 他悄咪咪看了眼牧云枕。 他那么大个幽冥殿主,不能跟闺蜜学坏吧? 他既没有伤害过她,她腹中也没有孩子,先前那些,他坦白得不慢吧?这手脚,应该不至于被折了吧? 他很乖的,嗯,又听话又温顺,居家旅行必备之……算了,小白脸就小白脸吧。 比起哥,显然是他哥更危险一些。 “闻楚岳,是吧?”牧云枕再次将目光放到他身上,示意他坐下。 元晏安从善如流地坐进沙发,后背挺得笔直。 他见各国权首都没有这样认真紧张过,见家长,哦不,见闺蜜,简直比魔鬼丛林遇袭还要可怕。 “多大年纪?什么工作?家里什么情况?” “二十七,目前是权首身边的一个备用翻译官,家里直系亲属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弟弟。” 两人一个问一个答,仿佛审与被审。 第一第三个都是如实回答,只第二个用了文字戏法。 黎迟予现在只是喜欢他的美貌和腹肌,他这个人尚在可有可无的阶段,而这些天里,在他的旁敲侧击下,他大概弄清楚了她当时眼中闪过拒绝的原因。 她不喜欢接触从政的人,不喜欢那个圈子。 权首是圈子的核心,他要是承认自己的身份,那约摸当天他就被她赶出山间别墅了。 他还得庆幸自己当时下意识的补救,哪里还敢认下权首的身份? 唔,反正他说的是目前。 目前麽,就是现在。 现在是权首身边的备用翻译官,以后就不一定是了麽…… 听完,牧云枕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还行。” 元晏安深吸一口气:“……” 牧云枕本着人就在身边,不用白不用的心态,朝闻轻溪抬了抬下巴,浑身充斥着资本家的气息:“请个平安脉?” 闻轻溪:“……” 他是不是还要喳一声应个景? 不过他还是从善如流地起身,走到黎迟予身边,探了探她的脉。 脉象平稳,没什么事。 黎迟予大手一挥:“走!回家!” 牧云枕惊奇地咦了一声,歪头:“不留下吃午饭?” 黎迟予想了想,开口道:“也行,不过,我要吃鲱鱼罐头,唔,要在臭臭的下水沟旁边。” 又转念一想,嘟囔道:“幽冥殿好像没有臭臭的下水沟,这样,你们跟我走,我知道n市哪里的下水沟最好闻。” 牧云枕脑袋上猛地蹦出一串大大的黑色问号:“啥?” 鲱鱼罐头?臭臭的下水沟? 这是人说的话? 闻轻溪坐下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无比同情地看了他哥一眼。 元晏安捂着脸颊,闷声道:“迟迟最近对臭的东西情有独钟,尤其喜欢鲱鱼罐头和下水沟的味道。” “不臭!不臭!”黎迟予把沙发拍得啪啪作响。 “……”牧云枕呃了一声,“宝,咱就是说,你方才说的是‘臭臭的下水沟’。” 黎迟予手指三人,嘴里直哼哼:“只有你们这群凡人,才会说下水沟是臭臭的,刚才那是说给你们听的,我说好闻,好闻!” 三位凡人:“……” 牧云枕扭头,手指黎迟予,额角青筋乱跳,咬牙切齿:“这什么玩意儿?” “孕期怪癖,正常情况。” 虽然属于正常情况,但鲱鱼罐头、下水沟……愿他哥安详。 牧云枕使劲按着不安分的青筋,指指元晏安:“你,带她回去,现在立刻马上!” 她甚至在思考,是不是应该让桃夭在幽冥殿前立一块牌子,上书—— 黎迟予怀孕期间禁止入内。 这边元晏安拉着黎迟予走,那边黎迟予哼哼唧唧地控诉姐妹不懂她,脸上写满了“姐妹你不爱我了”的字样。 人走了,牧云枕长舒一口气,重新陷进沙发里:“这门亲事,我暂时同意了。” 闻轻溪:“……” 她忽然想到什么,盯着他:“差点忘了你。” 他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听她挑着眉,戏谑地问道:“你确定你不回修罗殿?” “确定。”他点头。 她啧了声,弹了弹手指,慢悠悠道:“我刚才觉着训练场那儿缺了些什么,这会儿想起来,是缺了个督促他们进步的范例,多去那儿玩玩哦,要听话哦。” 闻轻溪:“……” 又听她接着道:“啊……小白脸麽,没什么身手,好好表演哦,不可以偷懒。” “还有哦,要是教官来给我告状的话,希望你可以自个儿将自个儿捆好,送到我面前来。” “训练场的泥潭很适合睡觉哦,不仅遮风,还能赏月,就是不挡雨,不过下雨和教官告状在同一天的概率,应该不会太大,嗯,看你。” 闻轻溪:“……” “时间麽,就半个月吧,半个月后,你随我去c国。” “好。”他乖巧应道。 第100章 查什么的,多麻烦 账算好了,闻轻溪拿起茶几上的文件,一页一页翻看。 随口问道:“殿主与上京闻家可是有什么仇怨?” 牧云枕一边在文件上签字,一边问他:“替你朋友问的?” “算是吧。”他道。 她啧了一声:“我和上京闻家并没有什么仇怨。” —— 半个月后。 被折腾得够呛的不是闻轻溪,反而是这段时间没有任务,就去训练场集训的手下,一个个灰头土脸,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成绩也是显着的,比起之前,明显提升了至少一个档次。 不说修罗殿分基地遍布全q星,后起之秀的幽冥殿,其分基地同样遍布q星,两人去c国不需要准备什么,也不需要带行李,只人上飞机够了。 两个半小时,飞机落地,两人直接来到分基地。 半个月里,分基地的手下本来就在奉牧云枕的命令,暗查c国特种兵,虽然没有完全查明白,但得到的信息也不少。 这会儿,分基地的大厅里,主要负责人递上整理好的文件,正在简单汇报。 “目前我们追查的信息是这样的,c国因为在联合军演中常年陪跑,权首勒令哈尔上将今年必须拿下军演的第一名。” “这个哈尔上将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弄到了一些针剂,给手底下参加军演的兵注射了,增强了他们的体质和力气。” 牧云枕翻完文件,顺手递给身边的闻轻溪,对负责人道:“据我所知,这种针剂并没有增强体质,反而让他们的身体变得更脆弱了。” 负责人点点头,记下了:“属下再让人去查。” “不必。”牧云枕抬手,“既然查到这事是这个哈尔上将搞的鬼,便直接去问他就是了。” 负责人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属下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哈尔上将的将军府安保工作做得很好,属下的人进不去。” 不用牧云枕问,他就接着说道:“将军府在克罗城的尼塔山上,整座山都是哈尔的,上山的路全部设有路卡,守卫是他的亲兵,没有哈尔的允许,一律不放行。” 克罗城就是c国首都,他们现在便在幽冥殿在克罗城的分基地。 “属下的人找机会爬山上去,谁知山里到处都是陷阱,属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只能先退回来。” “后来做了充足的准备,属下亲自带人上山,好不容易看到了将军府,还没来得及靠近,就不知怎么触发了警报,要不是跑得快,属下几个都得交代在山上。” 负责人想想就觉得后怕。 “属下不清楚将军府里面的情况,但是将军府外面围了一圈亲兵,当时警报被触发,他们的队长带人来追我们的同时,更多的亲兵从将军府内涌出,填补了他们的位置,加强防御。” “这人这么怕死?”牧云枕叩着桌子,音尾微扬。 “哈尔是c国权首的心腹大将,掌握整个c国所有的军队,经常帮助权首在暗中解决一些‘麻烦’。” 这个麻烦,指的是一些不听话,或者没办法在明面上处置的人。 因此,哈尔有着一大堆的仇人,若不将自己的府邸打造成铜墙铁壁,只怕早就死在了山上。 “他出行的排场更是接近权首,路过的一切地方全部都要清场,高处狙击手要提前占位。” “所以相较起来,还是将军府更有机会。” 牧云枕点点头,示意他下去。 “你有什么看法?”她问闻轻溪。 闻轻溪早已看完文件,见她问起,将文件轻轻放回桌上:“去找他。” 查什么的,多麻烦啊,还是直接问来的划算。 牧云枕轻笑一声,哒的一叩桌面,起身:“走,换衣服。” 两人艺高人胆大,也不等天黑,选了身顺眼的衣裤往身上一套,塞好手枪匕首等装备,抓起易容面具一塞,悄无声息出了分基地。 —— 尼塔山在克罗城的城郊,位于克罗城东,幽冥殿的分基地隐没在城西闹市,两人要去城东,便要纵穿整座克罗城。 两人丝毫没有一丁点低调的自觉,从城西逛到城东,牧云枕左手零食,右手小吃,左边一口,右边一口,吃得笑眼弯弯。 城西闹市有一条小吃街,吃的五花八门,闻轻溪拎了满满一手。 过了城西吃的便不多了,但架不住在城西买得多,手上的吃腻了,便往身边一递,去翻他右手里还没有尝过的小吃。 吃到城郊,两人接连打了个饱嗝,浑身充满小吃的味道。 闻轻溪四处看了看,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走过去折了几根枝条,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扫。 那是一种去味的植物。 扫过之后,食物的香气很快就消失不见。 戴上易容面具,穿过城郊的树林,就能够远远的看到尼塔山了,大概是因为有人闯山,路卡处的守卫增加了很多,山脚各处也多了很多来回巡逻的队伍。 不过这并难不倒两人,只等两支队伍互相错开,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山里。 山里的陷阱在两人面前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轻轻松松绕开,不用半个小时就看到了将军府的影子。 “你说这警报是怎么触发的?”牧云枕蹲在草丛里,盯着远处被亲兵里三层外三层保护起来的将军府,若有所思。 闻轻溪看看将军府,又侧头看看她,最后转过身指两人身后。 牧云枕跟着看去,只见在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地上、草丛里、树上……拉着好几条透明的细如牛毛一样的线—— 哦……她觉得那是陷阱,一并躲过去了来着,原来触发警报的机关。 “这情况,除非我们会瞬移。不过……”她看向闻轻溪。 两人四目相对,闻轻溪心有灵犀地伸手,在就近的一根细线上轻轻拨了一下,将细线拨断。 下一瞬,呜哇呜哇的警报声响起,惊得山里的鸟瞬间振翅而飞。 将军府里的警报系统应该是能够知道,触发警报的具体位置,亲兵十分有目的地朝两人的方向冲来。 两人朝山里跑了一段,算着差不多的距离,几下爬到树上,蹲在高高的树杈上守株待兔。 第101章 都滚回去好好巡逻 亲兵没有在警报发生的地点搜到人,便两人为一组呈扇形向周围搜索。 搜索到牧云枕和闻轻溪附近的时候,正如两人推算的那样,亲兵的分布已经十分分散。 待到两名运气不大好的亲兵,走进他们藏身的树下时,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从树上跃下,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将两人拧断脖子。 又迅速从两人身上扒下衣服。 假装搜索了一阵,在耳麦里传来集合的声音时,和其他亲兵一块儿回到将军府前。 人并没有闯入将军府,找得到就抓起来审问,找不到也没有关系,毕竟每隔一段时间,总有不怕死的试图闯进将军府,刺杀哈尔上将。 但可惜,从来没有一个人成功。 有的死在山里,有的死在将军府里,有的被抓获,总之一家仇人派出去一批人死一批,最终要么无人可派,要么被哈尔上将找到,把七零八落、血淋淋的尸体扔到那家门口。 能震慑一段日子,他们这些亲兵也能稍微轻松一段日子。 他们已经习惯了。 只要人没进将军府,搜不到就搜不到,没必要为了几个刺客,自行减少将军府的守卫。 不过后来支援出来的亲兵队长没有发现,在他回去的队伍里,多出了两张陌生面孔—— 将军府的亲兵很多,多到并非每一名亲兵都会互相认识。 顺利进入将军府,两人无声地从亲兵队伍里脱身,将府里的房间挨个找了一遍,确定了哈尔如今身处的位置。 书房门口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亲兵,走正门肯定是行不通的。 更不用说,那门是防爆门,没有钥匙或者密码、通行卡什么,虽然对于两人而言,强行打开不是做不到,但过于费时费力。 别的门麽…… 书房位于主楼的五楼,楼周围有两支巡逻的队伍,专门绕着主楼进行巡逻,从错开到出现,只有短短三分钟。 两人得在三分钟内,爬上五楼,打开窗户进入书房,且必须在进入书房的瞬间,控制住书房里的哈尔,让他无法及时做出呼救的举动。 一般来说,书房重地,房间里没有人的时候,都会紧锁门窗,从而导致空气不流通,出现难闻的味道。 因此,人在书房的时候,通常都会打开窗户,使空气流通。 但两人在找人时就发现,书房的窗户并没有打开。 “啧,麻烦。” 牧云枕就近进去一间客房,从柜子里扯了条浅色系的床单,顺带顺走了一个枕套。 见到牧云枕搜罗来的工具,闻轻溪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从她手中接过枕套,缠在手上。 工具就位,只等楼下巡逻的队伍错开。 卷成一团的床单拿在牧云枕手上,两人一左一右,同时行动。 攀爬的动作行云流水,在墙体上如履平地,不到一分钟就来到五楼,身侧就是书房的窗户。 两人颔首,牧云枕从左侧绕到窗户上,再往右来到闻轻溪的正上方,扔下床单。 闻轻溪接住床单,将之系在腰上。 确认无误,且准备好后,两人默契地同时向左移动。 来到窗户前的一刹那,闻轻溪挥拳砸破玻璃,手肘撑开床单,兜住砸碎的玻璃渣,顺势钻入书房。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仅在转瞬。 牧云枕紧跟其后,如灵蛇般自上而下进入书房,同时将窗户向内侧打开,避免阳光反射,被人看出端倪—— 他们之前就看过了,窗户全部都是向内开的。 她进到书房时,闻轻溪已经控制住了哈尔。 玻璃的破碎声惊动了楼下的亲兵,因为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只是推测声响来自上将书房。 队长立刻上楼,按下书房门外的喇叭,与询问上将是否出事。 闻轻溪变了个声线,手中的刀片紧紧贴着哈尔的脖子:“让他离开。” c国话流利得仿佛就是土生土长的c国人。 刀片已经割出了血,哈尔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连忙按下按钮:“就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摆件,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都滚回去好好巡逻!老子出了事你们都得给老子陪葬!” 上将都这么说了,门外的队长连忙向哈尔道歉,离开书房。 人走了,哈尔哪里还有刚才骂人的气势,小心翼翼地指指脖子上的刀片:“这位先生,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让门外的人离开了,您能不能,让这个东西离我的脖子稍微远那么一点点?” 他那窗户用的玻璃是c国最好最坚硬的玻璃,能挡子弹,还能挡手雷的爆炸,可如今竟被人一拳砸爆。 闻轻溪自然没有理他。 牧云枕环顾四周,拖了一张椅子坐在哈尔对面。 “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她扫了眼他的脖子,“那刀片可不长眼睛。” 她也用着纯正的c国话开口。 “是是是,您问您问。” 看着恨不得冲她摇尾巴的哈尔,牧云枕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你给参加军演的士兵注射的是什么针剂?” 哈尔眼睛一眯:“两位是为他们来的?”才问完,就觉脖子上的刀片割得更深了,忙回答道,“是一种增强体质和力气的针剂。” 不过一边回答,他还在一边思索。 不,不对,应该是为了那种针剂来的才是,这么说的话,他只要乖乖回答他们的问题,他们是不会杀了他徒惹麻烦的。 想到此,他心里暗自松一口气,只听面前穿着他亲兵服饰的男人又问—— “从哪儿来的?” 针剂这个事,对于哈尔来说已经无关紧要。 这次的军演c国没有拿到第一名,也就是说,这针剂并没能帮助他们获得冠军,没什么用。 和他的性命比,自然是他的性命更重要。 是以,他表现得十分配合,问什么就说什么,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他只希望自己的配合,可以让脖子上的刀片离自己远一些,以免他身后的那个男人一个手抖,不小心割开他的颈动脉。 “我小时候的一个兄弟,常年混黑市,我因为一些事发愁,找他喝酒,谈及的时候,他告诉我有一个小型的地下拍卖场,最近在拍卖一些增强体魄和力气的针剂。” 第102章 阴沟里的老鼠 配合归配合,但事关权首,哈尔一个字都没说。 他发愁的事牧云枕和闻轻溪都知道,抓着问没必要,浪费时间。 “继续。”牧云枕懒洋洋地翘着腿,仿佛她才是这座将军府的主人。 哈尔为了保命,复述得十分详细—— 他乔装改扮,按照好友给出的地址和方式,进入那个地下拍卖场。 的确就如他好友说的那样,拍卖场很小很小,周围黑漆漆的,挂着的灯摇摇曳曳地照出微亮的黄光。 那群拍卖场的人,就好像阴沟里的老鼠。 在长条的板凳上坐下来的一刻,哈尔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昔日的好友卖了。 当一条板凳上挤下连同哈尔在内的四个人,哈尔咬着牙,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整个人肌肉紧绷,已经在想要立刻离开的边缘。 穿着黑色衣服的工作人员,一拍一拍地走过,将手中纸板制成的竞拍牌,分发到每个人手中。 哈尔拿着缠着胶布的竞拍牌,深吸一口气,尽力克制起身的冲动。 针剂的拍卖在最后一个,拍卖师并没有说明这种针剂的来源,也不曾说明针剂使用后是否会存在副作用,只说注射之后,接受注射的人体质会变得更好,力气会变得更大,一个人拖动飞机都不在话下。 也因此,这种针剂的竞争十分强烈,短短数分钟,价格已经狂飙到了五百万一针。 而这样的价格,同时也逼退了场上至少五分之四的竞争者。 哈尔一咬牙,直接将价格提到了八百万。 这回,剩下五分之一的竞争者一时间无人举牌。 但当拍卖师叫到第三次八百万,快要落锤的时候,一人咬牙又往上加了一百万。 哈尔势在必得,再加一百万,叫到了一千万一针的价格。 一千万一针,方才加价的人满头大汗,犹豫再犹豫,最终还是放弃了竞价。 拍卖结束,哈尔被工作人员留下,带到后面的贵客招待厅。 “这位先生,请问您需要几支针剂?”是拍卖场的老板亲自出面接待。 这次不是第一次拍卖这种针剂,之前就拍卖过几次,但这一次成交的价格,却是几次之中最高的。 不过拍下这种针剂的客人,最终都是拍卖场的老板亲自接待的。 老板会按照客人需要的量,提供相应数量的针剂。 “你们有多少?”哈尔很惊奇,原来拍卖场里竟然不止只有拍卖台上,展示出来的一支针剂。 “您需要多少,我们提供多少,但是如果数量过多的话,我们需要提货的时间。”老板哈着腰,恭恭敬敬地给出答案。 听上去,眼前这位可是大客户,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哈尔伸出一只手:“五十。” 老板眼前一亮,眼睛里仿佛闪着钱,激动地复核道:“您是需要五十支针剂吗?” 哈尔想了想,没有当即确定下来:“你确定没有副作用吗?” “是的。”老板连连点头,“确实没有副作用,您不用担心。就是注射的时候会比较疼,然后注射之后,会出现头发变色,还有吐血的情况。但是这些都是正常的。万事万物,弊从来都是伴随着利而产生的,这是变强需要付出的代价。” 哈尔皱起眉,总觉得这事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但思及权首的命令,还有对幼时好友的信任,他很快做出决定:“这样吧,你给我五十一支。” “好的。”老板喜笑颜开,口气更加恭敬,“一共五亿一千万c币,您在五天后来取货,我们交货您付钱,可以吗?” “可以。” 五天后,哈尔再一次来到拍卖场,成功拿到了五十一支针剂。 由于对针剂的效果以及老板所说的代价,心存怀疑,哈尔直接从亲兵队伍里随便提了个人,让他把针剂注射进自己的身体。 正如老板说的那样,那亲兵注射之后,疼得在地上打滚哀嚎了半个小时,然后头发开始褪色,从灰黑色慢慢变成了银白色。 将军府中就有一套完整的医院体系,哈尔将亲兵带去,命令医生给他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除去检测到亲兵的基因似乎有些变化以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问题,而且根据检测结果来看,亲兵的身体素质确实变好了。 哈尔于是放下戒心,将五十支针剂分别注射给挑选出来,前往g国参加军演的五十名士兵。 但可惜还是没能拿下第一名。 “拍卖场在哪儿?”牧云枕冷声问。 五十支针剂、提货…… 能拿到货,也就是说这个拍卖场的老板与那个组织可能存在联系,这是他们得到的一条最接近那个组织,并且有机会往下查的线索。 “在瓦纳城。” 牧云枕和闻轻溪对视一眼。 他们在分基地看过c国的地图,瓦纳城是c国的沿海城市,经济落后且荒凉。 用外人的话说,瓦纳城就是一个贫民区,里面烧杀抢掠天天都有。 当地的司案局早在十几年前就被贫民冲烂了,他们自有一套模式,官方管不进去。 “亲兵的检测报告在哪儿?”牧云枕又问。 哈尔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亲兵的检测报告,但还是乖乖地指了指旁边地上的保险柜:“密码是95xx27。” 牧云枕起身,打开保险柜。 里面放着几把枪和一大堆黄金,此外下半部分放着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文件。 她对这些都没兴趣,找到检测报告一抽,就拍上了保险柜的门。 一目十行地扫过检测报告,冲闻轻溪点了点头。 哈尔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脖子一痛,而后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就晕了过去。 两人抖掉床单里的碎玻璃,将床单一撕为二,快速清理书房里的指纹与脚印,在窗户边观察到巡逻的队伍走开,两人原路爬下主楼。 至于怎么离开将军府。 不惊动人肯定是做不到的,反正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以两人的能力,这些亲兵只有被遛的份,追人,想都不要想。 简简单单将人甩开,两人撕下面具,大摇大摆地进城,回到分基地。 此时距离两人离开,也才过去了两个小时不到。 其中一个多小时,还是花在了来回的路上。 第103章 应该都已经烂透了 分基地。 牧云枕点了点检测报告上的数据,示意闻轻溪看:“这一份更贴近褚泉的数据,还有你的那只白鹰。” “没错。”他颔首,并补充道,“他们对当初用在褚泉身上的那一批试剂,做了进一步的改动,使其注射之后可以在人体内保持平衡,但同时,留下了头发变白,以及吐血、吐内脏的后遗症。” “检测报告上除了基因数据有变化以外,其他数据全部正常。”牧云枕手指轻轻叩着桌面,若有所思。 “但我们很清楚,注射了这种针剂的人,身体内部其实都出现了问题。” “这些人吐出来的是内脏不是血块,如果剖开的话,肚子里的器官应该都已经烂透了。” “他们还能够活着,一定是因为这种针剂。” “这种针剂掩盖了内部器官的坏死,让仪器无法检测出来,甚至可能是以透支生命力,换取力量。” 牧云枕沉吟了片刻,看向闻轻溪:“根据你传给我的文件,褚泉是你在十年前救的,那头鹰是在九年前。” “是。”他点头。 “但是有个问题。”她叩了两下桌子,声音微沉,“忧忧是我五年前救的。” “她体内的基因情况,和褚泉还有你那鹰,除了丁点相似以外,再无相同。不是同一类试剂。” “倒像是……” 她沉思道:“他们没办法做到让一开始弄出来的那种试剂,在人体内达到平衡,所以干脆放弃全部的实验结果,重新研究,弄出来了忧忧注射的那种试剂。” “但却发现后面的这种试剂的效果更加微弱,不如前面的试剂,于是又把重心放回到第一种试剂的研究上。” “这样就有了我们见到的这种。” “走吧,去瓦纳城。” 正要起身,牧云枕忽然想到:“既然你是地下拍卖场的老大,那瓦纳城那个拍卖场……” “不是。”他道,“修罗殿成立后没多久,我见地下拍卖场乱得很,便顺手收拢,所有大摇大摆开着的拍卖场都在我名下,但总有偷着建立捞钱的。” “通常……” 他略微一顿,努力回忆长江给他汇报工作时,说起这种私立的地下拍卖场是如何处置的。 “发现的话,就会立刻清缴。” 牧云枕敲了敲桌子,扬眉:“那你找点人,咱去把瓦纳城那个端了?” 闻轻溪笑应道:“正有此意。” —— 地下拍卖场这种东西也是属于遍布q星各地的,闻轻溪联系长江后,人手很快就调派到位。 c国的国土面积并不是太大,从克罗城到瓦纳城,开车只需要三个半小时。 两人到的时候,地下拍卖场的人已经将整座瓦纳城围了起来。 负责此次行动的队长,就站在城门口等待老大的到来。 一见到闻轻溪,便恭敬地将人请入城中,一路引路至拍卖场。 “人已经全部控制起来了,老大是否要见一见这处拍卖场的老板?”队长手指旁边,十分周到地问道。 被手下圈起来的地方,拍卖场的工作人员一个个双手抱头蹲在那里,老板则是被戴上手铐,由两个手下单独看管。 “让他过来。” 队长朝远处打了个手势,两个手下连忙押着老板前来。 老板大概是反抗过,被打得皮青脸肿的,这会儿低着脑袋,整个人哆哆嗦嗦,根本不敢抬头。 “给你针剂的是什么人?”闻轻溪开门见山。 “啊?”老板挨了一顿打,脑子似乎都被打迟钝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身前人问的是什么,忙道,“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们。” 他拍再挨打,紧跟着就说道:“他们第一次找上来,是往拍卖场里扔的字条,我的人打扫的时候看到,就拿给我了。” “说是要借我的场地卖一种增强体质、提升力量的针剂,拍卖所得和我五五分。” “上面直接就写着地址,说我要是同意的话,就派人去这个地址取货,要是愿意长期合作,取货的同时把这张字条留下,如果不同意的话,地址上的货就算是白送给我的。” “我肯定同意啊,就派人去了字条上的地址,并且将字条留在了那里。” “之后就是,买家需要多少支针剂,我就让人在那里留下字条,五天后再去提货,交易完成后,又把钱送到那里。” 这么谨慎。 “地址。”牧云枕拧眉。 如此看来,这一次他们很有可能又是无功而返。 “城北海边悬崖的最高处,在崖壁上有一个挂钩,挂钩上有一个篮子,针剂和钱都会放在篮子里。”老板不敢隐瞒,仔细地说着。 “走?”牧云枕看向闻轻溪。 闻轻溪颔首。 —— 两人并没有带人,沿路走二十来分钟,就到了老板口中的悬崖。 悬崖是垂直的,得探出头才能看到砸进崖壁里的铁钩,和挂在铁钩上的篮子,铁钩和篮子都是普通的随处可以买到的,没什么特别,篮子里空空如也,没有东西。 悬崖上也没有痕迹,悬崖下的海水很深,至少二三十米。 “开船来的,狐狸尾巴可真难抓。”牧云枕朝下踢了块石头。 “这片海域属于无垠海,无垠海是q星上最广阔的一片海域,至少十几个国家,沿海海域都属于无垠海。”闻轻溪伸手,轻轻抓了一把海风。 “啧,线索又没了。”牧云枕转身,两人并肩往回走。 闻轻溪顺手扯了片树叶,在指间翻转着玩:“也不是不能查,比起在全q星大海捞针,十几个国家很少了。” “但也不一定就是沿海的国家。”牧云枕补充道。 树叶被折成了两截,随手一弹,顺风溜走。 “先查着。” —— 两人回到拍卖场,亲自将拍卖场逛了一圈。 唯一可能有用的,就是拍卖场里,电脑上被层层保护起来的文件。 很是无赖、恶心人。 是请了几千几万个,甚至还要多的黑客,像套娃一样,在文件上一层一层地加密。 虽然破解不难,但破解起来却颇为耗费时间。 这一趟c国之行,有点收获但不多,两人直接将电脑搬上车,准备直接返回a国。 第104章 随便,好的,随便 两人的速度很快,回到a国地面上的,还是这天的下午。 幽冥殿的车就等在私人机场,两人从飞机上下来,便直接上了车。 没什么要拿的东西,只有闻轻溪手中提了一个电脑包。 商务车后排空间很大,有吃有喝,连电脑都有。 牧云枕从闻轻溪手里接过电脑包,拉开拉链,把从拍卖场收缴的电脑拿出来,在座位扶手上的小格子里一摸,摸出u盘插在电脑上。 也不是不能直接在拍卖场的电脑上破解,但是拍卖场的电脑实在有些老旧。 对于用惯了顶尖配置的牧云枕,或者高级黑客来说,在普通人看来根本不算卡的电脑,在他们手上卡得跟ppt一样。 牧云枕导完资料就从座位旁边拿出电脑打开,插上u盘。 余光一扫,却见隔壁小白脸也摸了个u盘插在电脑上,正在往u盘里导资料。 “资料被黑客加密了,不破解看不了。”她道。 闻轻溪一边导资料,一边也拿出电脑,歪头看她,不大肯定地回答:“好奇?” 不过说到这个,他看着牧云枕手中的电脑,舌尖抵了抵腮帮:“殿主懂黑客技术?” 牧云枕想了想:“略懂?” 车辆开出私人机场,进入道路。 司机下意识地打开车上的车载广播,一边听新闻一边开车。 “……接下来插播一条重要新闻。” “昨日,在v国落日大漠旅游的游客刘先生,于大漠中捡到一只疑似来自于数千年前的古玉盏。刘先生联系了我国大使馆后,选择无偿上交。” “经专家鉴定,确认刘先生捡到的这只玉盏,是来自于两千六百年前,延盛王朝宫廷中的一件古文物,名为十骏白玉盏。” “这只玉盏通体雪白,而其薄如蝉翼的盏壁上,更是以精湛的雕工,雕刻出了十匹神态动作各不相同的骏马,因此被命名为十骏白玉盏。” “而这一件文物的现世,终于证明了延盛王朝的存在。” “不少历史学家认为,延盛王朝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王朝,因为历史上对此没有任何记载,出土的墓葬、文物,也都不曾提及延盛王朝。” “延盛这两个字最初出现在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的视野中,是在一块一千九百多年前的墓碑碑文上。” “碑文上面明确记录了,在七百年前,有一个朝代。” “但因为提及时写到的乃是‘延盛几年’这样的字样,因此,有部分历史学家认为,延盛并不是一个朝代,而是一个年号,也有部分历史学家认为,延盛应该是一个朝代。” “后来经过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的讨论,认为碑文上所书延盛几年的字样,指的是这个朝代的几年,而非年号,因此,这个只有在碑文上出现过一次的朝代,开始被称为延盛王朝。” “十骏白玉盏面世的消息振奋人心,文物局和历史学家们喜出望外。” “如今,文物局已经联系了刘先生,为刘先生颁发锦旗与奖金,同时也联系了v国,取得了前往v国勘探考古的允许,并且重金聘请刘先生为向导。” “希望考古队能为我们带来好消息,解开数千年前延盛王朝之谜。” “接下来回到刚才的午后新闻,……” 听完插播的新闻,闻轻溪也导完了资料。 两人算是同时开始在各自的电脑上破译的。 本来吧,这一个好奇,那一个略懂,很正常,然而二十分钟后—— 只见两人同时敲下“enter”。 哒的一声,两人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向对方的电脑。 全是代码的屏幕上在按下回车键后,代码快速滚动,一个红色的进度条出现在屏幕右下角。 0%、20%、50%……100%。 目光上移,落在对方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 两人:“……” 黑眸一闪,眉角微微扬起。 牧云枕先发制人,率先曲指轻轻叩桌面,看向小白脸的眸眼中充满别样的戏谑:“好奇?” 小白脸手握拳,以手抵唇,轻咳了一声,如出一辙地回应道:“略懂?” 她朝小白脸勾了勾手指,眼神向电脑瞟了瞟:“你这速度,倒是让我想起来了一个人……” 她慢悠悠勾着小白脸的心,压着嗓子,沉沉地嗯了一声:“嗯?黑客榜榜首,随便随神。” “你这名字……” 小白脸又咳了一声,抵在拳下的唇带着笑,叹了口气乖乖解释道:“年少气盛,玩着玩着就成黑客榜榜首了,上榜要代号,西辞来问我,我说随便,那孩子就把随便两个字传上去了。” 牧云枕挑眉。 她就说,正常人怎么可能给自己起代号叫随便的,不过这么阴差阳错一下,随神还怪好听的。 “咳,这么说,你是黑客z。” 她点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朝闻轻溪伸手:“正是在下。” 闻轻溪毫不扫兴地回握上去。 她其实不是别人说的那样,懒得参与黑客榜的竞争,只是她出现得比闻轻溪晚。 两个人的实力不相上下,不分一二,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讲究的是一个先来后到,随神已经占据了第一的位置,她再和他不相上下,上榜的话,也只能屈居第二。 这第二她不服气,便没打算上榜。 于是就有了众人口中的懒得参与黑客榜竞争这一说法。 黑客z的扬名属于是另辟蹊径,以绝佳的黑客技术,以野生黑客的身份,硬生生与黑客榜榜首齐名。 一个黑客榜之首,一个野生黑客之首。 两人拎着电脑下车。 —— 主楼客厅。 两人坐在沙发上,各自翻看破译后的文件。 车上的时候,马甲还没有扒完,车就已经到了幽冥殿,文件内容自然就没来得及看。 “这小拍卖场还挺谨慎,交易内容、卖家买主都记得清清楚楚。”牧云枕边往下滑边开口。 “啧,违禁物品、人体器官、失窃文物……不记清楚留把柄,只怕当天就要被过河拆桥。” 虽然大部分卖家和买主的身份都不详,但文档里还是详细地将卖家和买主身上的细节,或者卖家联系拍卖场提供拍品的方式记录下来了,拍品更是360°拍摄下图片,插入文档之中。 第105章 五彩斑斓的蓝 两人主要就看有关针剂的交易记录,至于其他的交易,回头等他们看完,剔除针剂交易之后,这一份记录就会出现在司案局的电脑里。 这次卖给哈尔的针剂,算起来已经是这家拍卖场拍出去的第四份了。 卖家的记录和老板讲述的一般无二,只是没有老板说的那样详细,四个买家,除了知道的哈尔以外,其他三人全部身份不知。 就连哈尔,在文档里也是以“黑衣人”的身份出现的。 另外三人的记录稍微详细一些,但那大概是因为,他们不像哈尔一样拥有强大的反侦查能力,乔装改扮的技术还是差了一点。 有人被记录下来身上衣服的品牌,有人被记录下来手指上的疤痕,有人被记录下来耳朵上的胎记。 不过就依照这些七零八碎的痕迹,想要找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以幽冥殿和修罗殿的能力,倒是能查,但没必要。 在这种私人的小型地下拍卖场拍东西,还是拍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的人,不能是什么好人。 上赶着去救人,没必要,且容易暴露自己,引起那个组织的注意。 四个日期,最远的一个是两年前,间隔有几个月不等。 唯一看上去有点用的,就是文档里面,360°拍摄的,关于针剂的照片。 两人将三十几张照片提出,放在一起,投屏在客厅里的大屏幕上。 前面几张是单独的一支针剂,淡蓝色的液体躺在五毫米左右的针管里,不知道是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还是针剂原本的颜色,淡蓝色的液体似乎泛着幽幽的异色。 有一种关于黑的描述,是五彩斑斓的黑。 而对于针剂泛出的异样颜色,或许可以用五彩斑斓的蓝来描述。 其中的幽红色最为明显。 给人感觉就像色彩斑斓的毒蘑菇,看着就觉得诡异。 几张单独的针剂后,就是几张好几支针剂竖立在盒子里的照片—— 买家要了多少支针剂,照片里就是多少支针剂。 闻轻溪控制着速度,将照片一张一张地慢慢往后翻。 “等等,前面一张。”牧云枕突然开口。 他将照片调回去。 大屏幕上是一盒二十支针剂,牧云枕让调回去的这一照片,是这一系列照片中的第三张,角落上的日期是去年的二月,拍摄的角度是底部,从下往上拍。 闻轻溪也发现了什么,将这张图片一点点放大。 可以看到,在针管的针头处,那个圆形的面上,有一个很小很淡,几乎完全就会被认为是制作瑕疵,从而被忽略的痕迹—— 一个看上去斜长,实际上只有一到两毫长度的,类似柳叶模样的图案。 因为很小,又在针头处的圆面上,要不是有这样一张从下往上拍的照片,恐怕他们就要错过了这一可能是线索的线索了。 毕竟,一般的注意点,都放在针管中的药剂上。 闻轻溪将三十几张照片全部翻完,两人只发现了这一点疑似标记的线索,不过从那张照片来看,当时这一批针剂的针管上,全部都有这样的图案。 “我让人去查查。”牧云枕目光落在又调回来的照片上。 闻轻溪轻颔首:“我也安排人去查。” —— 接下来几天都没什么事,又正逢周末,两人便去二小接了沈无忧,带她去野生动物园玩。 月底的月考沈无忧拿了班级第一名,牧云枕答应了要带她去野生动物园玩。 这野生动物园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野生动物园,动物园不在n市,而是在上京附近的l市。 l市多山,动物园背后的大老板财大气粗,直接圈了好几座山,划为野生动物园。 各种野生动物全部都是散放的,参观的游客不怕死的话,可以签免责声明,然后从车上的铁笼子下去,和野生动物们来个面对面亲密接触。 话是这么说的,但话却不是说给普通游客听的。 毕竟普通人只要不是傻的,就知道这铁笼子离开不得。 这话是说给上京的那些公子哥们听的。 那些富二代、富三代什么的,需要寻求刺激,最喜欢的就是唱反调,你不让,我偏要。 有人带着保镖去山上野外求生,有人带着帐篷到山林里与凶猛共眠,还有为了彰显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带女朋友进山,想要上演一番英雄救美的…… 结果麽,自然是有人被咬死,尸骨无存,有人缺胳膊少腿,有人连爬带滚、连哭带尿…… 家属往动物园一闹,闹着闹着发现动物园背后的大老板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又是自家孩子无视警告在先,最终就拿到了一些赔偿款,或者项目。 但如此一来,上京的那些家族突然就嗅到了商机。 纷纷安排、逼迫家族中不得宠的庶子去山上喂野兽,然后去问动物园要赔偿,给钱不要,就要项目。 于是大老板被惹恼,大手一挥,让不听话想要出笼子的人,全部去签免责声明。 想到黎秋遇也喜欢野生动物,两人在二小接完沈无忧,又去一小接了黎秋遇。 至于黎迟予,她近期不是很想见到她。 她可不想被拉着蹲在臭水沟旁边,手里捧着鲱鱼罐头,艰难地吃一口哕一口。 别说她不想见到她,她好姐妹的亲弟弟近期也不大想见到他姐,因此,实在忍不了的黎秋遇,前两天抽空给她发了信息求救。 正好她要带沈无忧去动物园玩,就顺道把黎秋遇也捎上了。 “小姐姐……”见到牧云枕的黎秋遇仿佛见到亲人般,眼泪汪汪告状,“家里、家里好臭!” 他攥着拳头,小脸紧绷,咬牙切齿:“那个姓闻的,把下水道堵了,带着姐姐蹲在下水道口吃鲱鱼罐头!” 牧云枕深吸一口气:“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姐喜欢?” 黎秋遇少年老成地点点头:“嗯,是姐姐想出去找下水沟吃鲱鱼罐头,姓闻的觉得马路上危险,就把家里的下水道堵了。” 闻轻溪:“……” “……”牧云枕一巴掌盖在脑门上。 她左手牵着黎秋遇,走到闻轻溪左边:“回去记得提醒我,在幽冥殿门口立一块牌子,上书‘黎迟予与闻楚岳禁止入内’。” 抱着沈无忧的闻轻溪看热闹不嫌事大:“我马上让西辞去定制。” 第106章 虎·小伙伴·王 一行四人坐上私人飞机直飞l市,在幽冥殿分基地住了一晚后,第二天出发前往l市三山野生动物园。 这里的三山,并不是说野生动物园的占地只有三座山,而表示多的意思。 动物园的门票是闻轻溪买的。 于是—— 四人到达三山动物园门前,径直绕开长长的队伍,走的是旁边的一条,没有人排队的通道—— 不是vip快速通道,也不是员工通道。 上边挂的牌子是——找死通道。 牧云枕:“……” 所以,这就是这小白脸出门前,问她的手下要两个帐篷的原因。 她牵着黎秋遇,闻轻溪抱着沈无忧,在旁边排队的众人惊恐的眼神中,走进找死通道,在通道尽头签了四张免责声明。 两个小孩对动物园充满期待。 黎秋遇签完声明,就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沈无忧也迫不及待地从闻轻溪的怀抱里爬下来。 四份免责声明全部签好,通道尽头的铁门吱呀打开。 牧云枕和闻轻溪分别牵住两个小孩的小手,走过铁门没一秒,大铁门就嘭的一声重新关上了。 “小姐姐!为什么他们要在笼子里啊?”黎秋遇小手指旁边,被工作人员数着人头推上观光车的游客。 听到小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车上的游客表情如出一辙的震惊。 “因为笼子里安全。”牧云枕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我们不在笼子里,是不是就不安全了?”黎秋遇鼓着腮帮子。 牧云枕接着面无表情:“问你小白脸哥哥。” 闻轻溪:“……” 原来就沈无忧叫他小白脸哥哥,好麽,现在又多了一个。 “咦?”黎秋遇扭头,另一只小手扯了扯闻轻溪,乖巧地重复道,“小白脸哥哥,我们不在笼子里,是不是就不安全了?” “哥哥会保护你们的安全。”他牵住沈无忧,揉了把黎秋遇的脑袋,“哥哥带小遇找大老虎玩。” “好欸!大脑斧!大脑斧!”黎秋遇眼睛一亮,顿时手舞足蹈。 四人在游客们竖大拇指、是个狠人的眼神中,走进山林。 “有个问题。”牧云枕和闻轻溪并肩走着。 黎秋遇和沈无忧蹦蹦跳跳地走在两人前面,沈无忧脑袋上被黎秋遇小手簪了好几朵淡色系的小花,手上被塞了几朵各色的花。 “嗯?”闻轻溪侧眸。 牧云枕看了眼他身上的背包:“你包里是帐篷,我们吃什么?” “山里有。”他解释道,“这里和普通的动物园不一样,山里有完整的生态链,动物们自己捕食。” “游客就像其他动物园里供人围观的动物,动物才是自由自在参观的游客。” “而签了免责声明进来的游客,就譬如是动物园投喂到猛兽笼子里的活鸡活鸭。” “算是一种特殊的体验项目,这里背后的背后是权首府。” “有一些野外求生的爱好者也会特意来这里体验,只要不是恶意破坏生态链,权首府都是支持的。” “啧,怪不得这动物园能搞成这样,原来背后有权首府的支持。”牧云枕挑眉,“你说带小遇找大老虎玩?” 他点点头,抬手曲指,在嘴前吹了一个口哨。 他们走的路线和普通游客观光车走的路线不是同一条,除了他们四个,就再没看见其他人了。 一声长啸,只见头顶上,一只银白色的鹰隼自远方滑翔而来,兴奋地在天空中盘旋,找见了自己要找见的人,便一个俯冲,狠狠扎到闻轻溪肩膀上。 得亏他身体稳,要不就这差不多半个人那么大的一只鹰隼,猛往肩膀上一蹲,不扑个狗吃屎都算好的。 “你没把它养在修罗殿?”牧云枕顺手挼了一把白鹰的羽毛。 无比顺滑。 手痒。 又挼了几把后,她舔了舔嘴唇,有些恶趣味地拎起白鹰的翅膀,看着白鹰在那儿扑腾,翅羽一巴掌一巴掌地往小白脸脸上扇。 白鹰:“……” 闻轻溪:“……” 他默默地端起白鹰,换了一边肩膀让它蹲。 “我让它带小伙伴过来玩。”这边解释着,那边沈无忧眼睛亮了,扯着他的胳膊要他抱。 “小伙伴?”牧云枕还在思考它的小伙伴会是只什么,下一瞬就觉得脚下这地,似乎在震动。 “哇!大脑斧!”黎秋遇的手被牧云枕牵着,只能兴奋地又蹦又喊。 牧云枕:“……” 看着眼前从山林里跑出来的,熟悉的,脑袋中央挂着一道疤的老虎,她嘴角一抽,扭头看小白脸:“你把它从魔鬼丛林运过来了?” 那头装逼失败,被白鹰挠花了王字的虎王…… 小白脸从善如流点头,顺带耸了耸肩膀:“小遇喜欢,我就让人带着它去了一趟魔鬼丛林,把这家伙带出来给小遇玩玩。” 牧云枕:“……” 她上下打量他,看看他又看看虎王,一个想法慢慢悠悠浮现出来:“这动物园,你的?” “嗯。”他乖顺应道。 黎秋遇看着眼前比他人还高的虎王,激动地眨了眨眼睛,从领口里掏出那枚淡紫色的吊坠:“大、大金渐层是、是大脑斧!” 牧云枕牵着黎秋遇往前走,闻轻溪抱着双手都在挼鹰的沈无忧跟在旁边,虎王乖巧地抬着软乎乎的大肉爪,走在四人身后。 黎秋遇不停地回头,大脑斧撞进眼里,心扑通扑通直跳。 “小、小姐姐,我可以、可以摸摸大脑斧吗?”小家伙快要流出哈喇子,一时不慎把心里想着的话说了出来,“想骑……” 牧云枕:“……” “不行,脏。”她拒绝。 身后,虎王仿佛听得懂,扭头看了眼自己的皮毛,抗议似的用力抖了抖身体。 黎秋遇嘟着嘴,从这边绕到那边,扯闻轻溪的衣角:“哥哥……” “先找地方搭帐篷吧。”他道。 顺便,戳了一下黎小遇的小肉手。 黎小遇立刻悟到,倒腾着小腿跑回到牧云枕左边。 再往上走了一段,就见到一片颇为平坦的空间,大小也正合适。 搭帐篷的活闻轻溪没包,他把帐篷、白鹰,还有沈无忧都留给牧云枕后,就带着黎秋遇钻进林子了。 说是去找吃的。 大老虎也悄咪咪不见了。 第107章 为了战斗的胜利,冲锋! 但是吧,直到牧云枕搭完两个帐篷,连火堆都烧好了,也没见说着找食物的两人回来,扭头一看,好麽,虎王也不见了。 她额角青筋狠狠跳了跳,抱起沈无忧。 白鹰扑腾着翅膀想蹲她肩膀上,被她一巴掌拍走,只好苦哈哈地跟在两人身后扇翅膀。 一路寻着痕迹找过去,耳边的水声愈渐明显。 牧云枕抱着沈无忧出现在树下,白鹰扑腾几下翅膀,优雅地降落在旁边的一枚树杈上。 不远处,清澈的溪流里。 虎王生无可恋地委屈着自己的庞大身躯,趴在缓慢流动的溪流中,黎秋遇用巨大的树叶折成的碗,一碗一碗地往虎王背上浇水,闻轻溪卷着衣袖,认真地揉着野生皂角在虎王身上搓…… 牧云枕:“……” 她忽然扭头,幽幽的目光落在蹲在树杈啄爪子的白鹰身上。 白鹰感受到死亡凝视,嘎的一声,瞬间振翅飞到半空中。 它身上可干净了,才不要洗澡。 银白色的羽毛最能证明它身上的干净。 洗澡,想都不要想哦。 “姐姐,鹰鹰怎么飞走了?”沈无忧伸了伸手,还想摸…… 牧云枕看向在空中盘旋的白鹰:“下来。” 白鹰扑腾两下翅膀,抗议无效,乖乖地飞下来。 想蹲牧云枕肩膀上,不让,退而求其次想蹲沈无忧肩膀上,也不让。 开玩笑,它那么大一只,都快跟沈无忧差不多大了,它敢蹲,牧云枕就敢让它上桌。 它只能绕着两人飞。 沈无忧开心了,伸手抓了几下,扯住了白鹰的一只翅膀。 “嘎……”它弱弱地叫唤一声,没敢扑腾。 沈无忧连忙松手,从牧云枕身上爬下来,蹲在地上抚摸白鹰后背的羽毛:“对不起鹰鹰,忧忧摸摸,鹰鹰不痛。” 这边摸着白鹰,那边给虎王洗澡。 牧云枕沉沉地叹了口气,抱着手臂靠在树干上。 半个小时后,虎王被迫四肢朝天,摊在溪流里,任由两脚兽把它身上的每一处毛都搓洗得干干净净。 又半个小时,搓完脑袋上的毛,它正要站起来抖水,嘴里就被塞了一大把草…… 在可怕人类的注视中,它只能乖乖地嚼啊嚼啊,然后咽入腹中。 不过味道好像还可以欸?嘴巴里的腥臭消失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撞进虎鼻,直冲脑门。 两脚兽终于满意了,它被赶到岸上,自行抖水晒太阳。 闻轻溪则在水中,给黎秋遇洗小手小脚。 看到溪水里游过的鱼,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出来找食物的,当即伸手,一手一条,逮了扔上岸。 然后…… 然后就看到了靠在树上,不知道看了他们多久的牧云枕。 他心虚地咳了咳,洗干净了黎秋遇的手脚,带他上岸。 “食物……”她一边说,目光一边落在在岸上蹦跶的两条小臂长的鱼。 闻轻溪抽出匕首,拎着鱼到溪流里开膛破肚:“你先带他们回营地,我一会儿就去吃的。” 虎王被留在了岸边晒毛。 —— 半个小时后,闻轻溪回到营地。 手里提着两条鱼,一只处理干净的野鸡,另一只手上拖着一只处理干净的野猪。 他削了几根树枝,串着鱼和野鸡,插在火堆边烤,野猪割了几下,把野生香料揉进去,腌制一会儿后,整只架在火堆上。 鱼熟得最快,闻轻溪将提前碾碎的香料撒在鱼上增味,把其中一条递给牧云枕。 另一条则是放在大树叶上,仔细剔除鱼腹和鱼背上的鱼刺后,将鱼肉一分为二,撒了香料给两个小孩。 剩下的鱼尾上肉少鱼刺多,挑起来麻烦,长条没有分叉的小鱼刺也容易遗漏,他便留给自己了。 沈无忧喜欢吃鸡翅,两只鸡翅都分给了她,刚好黎秋遇爱吃鸡腿,两只鸡腿一只给黎秋遇,一只给牧云枕。 闻轻溪吃了一半鸡胸脯,另外一半被他割成小块,一块一块抛给白鹰。 白鹰扑腾着翅膀,抛起来的每一块肉都能精准叼到。 野猪体积大,烤熟需要点时间。 闻轻溪喂完白鹰,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摸出来一堆果子。 又一个小时,烤野猪熟了,虎王也晒干了皮毛,慵懒地踱着步子走回营地。 被洗过的皮毛看上去蓬松又柔软,黎秋遇深深地哇了一声,挥舞着沾满油腻的手就要扑过去。 牧云枕嘴角一抽,连忙捉住他:“不可以,弄脏了就不许小遇骑老虎玩了。” 威胁有效,黎秋遇嘟了嘟嘴,乖乖从小白脸哥哥手里接过野猪肉。 四人已经吃过烤鱼和烤鸡,还吃了好些野果,虽然烤肉的味道很香,但是除了浅浅的尝个味道以外,并吃不太下多少。 沈无忧吃饱了,被牧云枕带着去溪流边洗手,黎秋遇肚子大,抱着一块猪脚,靠在虎王前爪边啃。 被迫趴在地上的虎王,被近在咫尺的肉香味吸引,大脑袋一扭,黑色的大鼻子一吸一吸。 想吃…… 但是它要是敢去这只两脚兽幼崽的手里抢的话,绝对会被火堆前的那个可怕人类一拳打趴。 唉,虎生艰难啊。 嗯? 啪嗒一声,另一股肉香味出现了。 它扭头,循香看去。 一块被分割成小块的烤猪肉,就扔在它脑袋前的地上。 虎眼发光,大舌头一卷,将烤肉卷进嘴里,没嚼两下便顺着喉咙滑了一下,味道……没怎么尝到…… 它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眼巴巴地盯着给它扔烤肉的可怕人类。 大半头野猪不能填饱它的肚子,不过也能吃个半饱。 可怕人类带着两脚兽幼崽去洗手了,它十分有眼色地起身跟着一块儿去,白鹰被留下看守营地。 回来的时候…… 回来的时候,威风凛凛的虎王变成了一步一个脚印的坐骑,驮着两只两脚兽幼崽,四平八稳地走回营地。 “哇塞!虎虎好酷!”骑在虎王背上的黎秋遇,不知道什么折了一根又长又直的树枝,树枝作剑,剑指长空,“吼吼!为了战斗的胜利,冲锋!” 他还记得坐在自己身后的沈无忧,如同公主的骑士一般,一只手朝后,做出保护的姿态:“无忧妹妹,你要坐稳了!” 冲锋自然是不可能冲锋的。 虎王的速度半点没快,始终慢慢悠悠地踱着虎步。 第108章 姐妹,我心疼 夜里。 在静谧的山林中,吃饱喝足玩累了的黎秋遇和沈无忧,分别钻进帐篷里睡了。 临睡前,对白鹰爱不释手的沈无忧,抱着鹰隼,逮进了帐篷陪她睡觉。 黎秋遇也想让虎王陪睡,想趴在它软乎乎的身体上做梦,但是可惜,帐篷不够大,装不下虎王那庞大的身躯。 虎王拿爪子扒拉扒拉草丛,就懒洋洋地守在帐篷边。 牧云枕和闻轻溪攀上旁边的大树,坐倚在树杈上。 山林里的夜空上挂满一闪一闪的星子,银白的月光慵懒地撒入树冠,照映出斑驳的树影。 牧云枕一只手枕在脑后,漫无目的地遥望着远处的星子。 闻轻溪看着她的容颜,觉得离她很近,却又好像离她很远。 这一瞬间,他看到她的身上似乎携带着一股深沉的孤寂。 她并不开心。 “殿主喜欢什么?”他问。 她意外地侧眸,遥远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孤寂又消失了。 “你。”她调笑道。 —— 翌日,四人离开动物园,回到n市。 还是周日,没到上学日,沈无忧和黎秋遇便在幽冥殿住了一晚,顺便将周末的作业补完。 牧云枕不忙,每天不是看看文件签签字,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小白脸贴身伺候,要不是她不想,都能整天整天窝在床上。 快乐的日子过了三天,深夜里,快乐被打破了。 —— 大半夜的,凌晨两点。 黎迟予和元晏安出现在幽冥殿基地大门前。 西辞定制的禁止入内牌,正竖立在门前,十一个字仿佛与两人大眼瞪小眼。 “嘤嘤嘤,姐妹不爱我了……”孕期不太正常的黎迟予窝在元晏安怀里,指着门前的牌子嘤嘤嘤。 眼看着人就要哭了,元晏安连忙上前,将牌子转了个面,低声哄怀里的人儿。 哄了十分钟,才将人哄好。 被哄好的黎迟予从元晏安怀里钻出来,气势颇足地双手叉腰,对着守门的四人大声道:“开门!老娘来找姐妹了!” 四人只觉得黎迟予这副模样,他们要是晚一秒开门,这门得被踹开。 连忙把门打开,其中一人快跑着去找桃夭大人禀报。 —— 桃夭前脚来到主楼,黎迟予和元晏安后脚也到了。 她只能先让两人在沙发坐一坐,而后赶忙去敲闻轻溪的房门。 她家殿主近来被奚先生娇惯得,起床气愈发的大了,没什么特别重要、重要到天塌地裂的事,大半夜叫醒殿主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反正,人是小白脸惯的,谁惯的谁挨骂。 “谁?”房间内很快应声。 “奚先生,是我,桃夭。” “何事?” “那个,黎小姐来了,您去楼上叫一下殿主。”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随手披了一件深蓝色薄外套的闻轻溪,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和黎迟予黏糊在一起的他哥。 他哥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 四目相对,他哥无奈且宠溺地摊了摊手,眸中带笑地眼神示意他赶紧上楼叫人。 这几日,他向黎迟予弄清楚了他弟在幽冥殿的情况—— 一个被幽冥殿主从拍卖场拍下的小白脸。 闻轻溪冷冷地瞪他一眼,上楼。 不出所料的,脑门上多了一道红印子。 牧云枕披了件长袍,顶着鸡窝头,冷着一张脸,拖着拖鞋,烦躁地从木制楼梯上哒、哒、哒地拖下来。 桃夭已经悄悄离开了,黎迟予没有发觉事情的严重性,元晏安敛着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声。 就怕下一瞬,一拖鞋就要甩他面前。 拖到沙发前,牧云枕一屁.股陷进沙发里,眯着眼睛盯黎迟予,磨后槽牙:“你最好有事。” 黎迟予显然没有此刻是凌晨两点的觉悟,兴奋地朝姐妹挥手:“嘿嘿,姐妹,我突然想起来,下个星期是你的生日来着。” “这是你回到n市的第一个生日,一定得大操大办才好呢,嘿嘿嘿,姐妹,话说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啊?”她大力拍胸脯,豪情万丈,“姐妹送你!” “……”牧云枕额角的青筋狠力蹦了蹦。 她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凌晨两点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是啊。”她连连点头,“这很重要的好不好?你回来的第一个生日。项链?跑车?或者零食店?你以前就想开一家零食店的……想吃什么进什么,……” “我不过生日。”她还在说,牧云枕却猛地打断她。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她深吸一口气,缓下来道:“六年前开始,我就不过生日了。我有幽冥殿,想要什么没有?” “那不一样。”她倒进牧云枕怀里,手臂圈着她的腰腹,脸颊在她肚子上蹭了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姐妹,我心疼,我想给你过生日,想送你礼物。” “这六年来,我一直都在查当年的事。” “只要是做过的事,一定会有痕迹,我们只是还没有发现而已,等把叔叔阿姨接回来,把罪魁祸首送进去,我们就把之前没过的每一个生日都补上。” “阿予……”她轻声念着她的名字,搭在她背上的手轻轻抚摸,“不大办了,就我们几个随便过过吧。” “姐妹,呜呜呜……”怀孕期的黎迟予极其敏感,泪珠子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了。 哄人的事牧云枕不擅长,还是元晏安接手,细声细语哄了很久把人哄好的。 虽然不知道六年前在牧云枕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并不碍着元晏安哄人的时候,将罪魁祸首狠狠骂上一通,并坚决支持将人送进去,最好叫他余生都在监狱里度过。 牧云枕困意散干净了,曲指支着额角轻轻揉:“现在是凌晨,凌晨两点半!” 元晏安抱着黎迟予,哭累了的黎迟予已经在他的怀抱里睡沉了。 “她睡着睡着突然醒过来,说要去找你,我和她商讨能不能明天去,她不愿意,哭着要把我赶出去。”他摊手,“我没办法,只好带她来了。” 牧云枕:“……” 她扭头,怀疑人生:“这也是正常的?” 在想事情的闻轻溪被唤回神,点点头:“是的。” 牧云枕:“……” “出去。”她抓了把头发,“算了,住着吧,天亮再走。” 第109章 入赘,好不好? 牧云枕的生日在四月二十三,按照她的意思,生日宴只在幽冥殿小办。 宾客有且只有黎迟予、黎秋遇、元晏安三人。 黎秋遇和沈无忧都向学校请了假,黎迟予一大早就带着元晏安和黎秋遇来了幽冥殿。 三个人到的时候,闻轻溪、桃夭以及沈无忧,已经在主楼忙活起来了。 幽冥殿的人得知今天是自家殿主的生日,没事的人也都跟着忙活、装扮。 生日宴在晚上,摆在主楼外的空地上。 幽冥殿众人纷纷朝殿主敬酒,大声地说着祝福。 虽然知道得有些晚,但每个人还是都准备了礼物,排着队送给殿主。 做任务时无意中得到的匕首、手写的生日书信、殿主模样的糖人…… 牧云枕收到的时候还挺意外,不过除了意外和惊喜,更多的是感动。 欢笑声中,生日宴渐入尾声。 沈无忧的礼物是一幅亲手绘制的牧云枕的画像,黎秋遇的礼物是一条用自己攒起来的压岁钱买的金项链。 桃夭送了一个巨大的零食大礼包,元晏安直接包了个大红包。 黎迟予送的是三枚钥匙,一枚别墅钥匙,一枚限量版跑车钥匙,一枚黎氏集团旗下零食公司的钥匙。 那家零食公司,是她特意为她开的。 “咦?你那小白脸呢?去哪儿了?”她忽然发现,之前还在饭桌上的闻轻溪,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不知道。”牧云枕耸肩,她也是才发现他不见的。 黎迟予啧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就见一人走到桃夭身边,弯着腰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 “殿主,修罗殿的人在咱大门口,说奉他们殿主的命令过来送礼。” 桃夭不知道小白脸就是修罗殿主,牧云枕没将这事往外说。 可能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弯起一抹淡淡的笑。 “让人进来。”她道。 没几分钟,伴随着一阵轮子滚动的声音,一个比人高的、四四方方的,包装得十分精致的巨型礼物盒子,被四个修罗殿的人推到牧云枕面前。 西辞恭恭敬敬地弯腰抱拳:“我家主子祝贺幽冥殿主生日快乐,这是我家主子送给幽冥殿主的生日礼物。” “主子希望殿主可以在生日宴结束之后,单独拆开这份礼物。”他补充道。 “哦?”牧云枕眉头一挑,眉眼弯弯,心中不由地生出几分痒意,“推进去吧,一会儿生日宴结束了我就去拆。” 好奇心被勾起,也或许是今夜的酒醉人,她的眉眼中似乎多了些迷离。 西辞送来礼物的时候,生日宴就已经差不多了,留下礼物离开后,一个六层的蛋糕被推上来,大家伙拍着手,大声唱着生日歌。 她感动得一塌糊涂,闭着眼睛许完愿,吹灭蜡烛,亲自给大家伙分蛋糕。 吃完蛋糕,牧云枕举杯,以大家共饮作为生日宴的结束。 幽冥殿的人自发地留下收拾,黎迟予和元晏安向牧云枕告辞,返回山间别墅,黎秋遇嫌弃臭气熏天的家,要赖在幽冥殿睡一晚。 牧云枕扭了扭脖子,想起自家小白脸给她送的礼物,放下酒杯,转身回到主楼。 巨型的礼物盒子就被安置在主楼的客厅中央,淡蓝色的盒子上用浅粉色的丝带绑了巨大的蝴蝶结,四面是简单的大大小小的白色圆点组成的花纹。 看上去是一个大型的礼物盒子,但事实上,它只是礼物盒子的样子,上面的蝴蝶结和盖子的模样都是装饰。 打开盒子的真正的开关,在正面的一枚白色圆点上。 主楼的大门关闭,整座主楼如今只有牧云枕一个人在,温暖养眼的黄色光芒,在水晶灯的照射下,撒下点点亮片似的细碎斑驳。 牧云枕站在大盒子前,歪着脑袋伸手按下白色圆点上的凸起。 她本能地往后退开几步。 紧跟着,巨型的礼物盒子四个面分别散开,向上的一面与后方的一面相连,五个面随着机括的运转,慢慢躺向地面,露出礼物盒子原来的面貌—— 牧云枕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当时地下拍卖场装着她家小白脸,推上台子的那个黑色铁笼。 醉意似浓,她惊愕地半张开嘴,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铁笼。 铁笼里,她家小白脸依旧是一身白色衬衫,跪坐其中。 和当初一样,双手被红色领带绑住,高高地吊在笼顶,不同的是,今日,她的小白脸嘴中还衔着一束火红的玫瑰。 花枝上的尖刺被剔去,三支绑成一束,横在齿间,两端绑着的绳子牵至脑后。 衔着花的时间有些长,嘴角沁出晶莹的湿意。 他的身上还缠着一条红丝带,红丝带绑出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他的礼物,是他自己。 她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他回望向她,一双漆黑的眼眸满是宠溺的笑意。 他问她喜欢什么,她调笑说他。 正逢她的生日,他便干脆将某些计划提前了。 震惊得差点灵魂出窍的牧云枕猛地回神,连忙上前。 铁笼上的锁孔里插着钥匙,她轻轻扭动,摘下方锁,拉开笼门走到闻轻溪身前。 她解开领带,将他的双手放下,又蹲在他面前,伸手松开他脑后的绳结,轻轻将玫瑰从他口中取下。 “你……” 她回神了,又好像没有回神,酒精上头,她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拆礼物吗?”他轻声笑问道。 低沉,带着轻微沙哑的声音,似乎就在她耳边响起,充满了勾人的蛊惑。 “拆。”她本能地回应。 嘴比脑子快。 手也比脑子快。 捻住蝴蝶结的尾巴,轻轻一抽,巨型红色蝴蝶结被抽散,丝带散落一地。 他轻笑一声,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戒指,令人着迷的嗓音裹挟着哄人般的妖惑,再一次响在她耳边:“吟姐,我带着修罗殿入赘,好不好?” 那枚戒指看上去很普通,实际上却是修罗殿主的象征。 见之,如见修罗殿主。 牧云枕记得自己明明没有喝几杯酒。 她酒量极好,千杯不醉的人,这会儿,怎么就这么的上头呢…… 她看看小白脸手上的戒指,又看看手里的三支玫瑰。 晃了晃脑袋。 三支玫瑰的花语,是—— 我爱你。 第110章 同年同月同日生 她“醉”得厉害,只觉整个人好像轻飘飘的,头重脚轻。 指间的玫瑰细心剔去尖刺,却似有些发烫,将指尖灼得微刺。 她下意识地按了按心口,胸腔里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 若说初见只是见色起意,而时至现在,她的心很清楚告诉自己,她早已经喜欢上这个,当初花了六千五百万拍下的小白脸。 如今这般…… 事实上,倘若不是他率先捅破窗户纸,这层纸,她不会去触碰。 至少在压在心里的那桩事完成之前,她不会主动去触碰。 她有比自身的感情还要重要的事要去做。 感情这件事,最好最好,在她心里也只能排到第二的位置。 她知道他也喜欢她。 很早很早,肯定比她喜欢上他的时间还要早。 两情相悦摆在了明面上,她牧云枕不是什么扭捏的人,既然合胃口,那便拿下。 “好。”她黏糊地应声,伸出手。 闻轻溪笑着为她戴上戒指。 她抬起手,迎着泛黄的灯光,半眯的眼眸望在指间银白的戒指,眼角拖出微醺的魅色。 看够了,她伸手牵起他的手,将他牵出铁笼,两个人坐在沙发上。 “怎么想到送我这个?”她说着,目光扫了眼铁笼。 小白脸眉眼带笑,以手掩唇轻咳了一声:“其实我本来就在准备向殿主求婚。” 他道:“在三山动物园,问殿主喜欢什么,是想投殿主所好。” 他也知道她也喜欢他,但是喜欢一个人,又岂能敷衍?他想将最好的都给她,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愿意为她摘来。 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她。 但他属实没有想到,她的回答竟然是他。 意料之外,却也算在意料之中。 那时他便在考虑,将自己打扮成礼物送给她。 而在知道她的生日后,他几乎当即就决定,将未来的还没有定下日子的求婚,放在了今天。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听到这里,牧云枕眸中闪过一抹惊讶。 他们两个,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究竟是怎样的缘分,在茫茫人海中,将他们两个牵连在一起。 “你怎么不说?”她连忙反应过来,懊恼地开口。 她看向挂在客厅里的时钟。 此时已经距离零点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 她抓起他的手,迅速冲进厨房。 “快快快,趁着还没有到零点,快给自己下碗面。”这会儿从揉面开始大约有些来不及,她直接翻出挂面,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鸡蛋,“你都能记着给我煮一碗长寿面,怎的就不知道也为自己煮一碗?” 端上来的那一碗面,她一闻就知道那是他的手艺。 她以前过生日的时候,其实就是她、父亲、母亲三个人,没搞什么大型的生日宴。 除了她爸妈不想让她暴露在人前以外,也是因为那种生日宴充满了表面情谊和商人的铜臭气,没什么意思。 在家过就很好。 父亲给她买蛋糕,布置家里,母亲给她煮长寿面,就像普通人家一样,温馨又祥和。 一碗一根面,面上躺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旁边睡几颗小青菜。 看着在灶台前忙活的闻轻溪,牧云枕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她怎么就学不会下厨呢,明明这样那样,一顿丰盛的、色香味齐全的饭菜就做好了,她也这样那样,然后…… 嘭—— 烧得焦黑的锅里出现了几颗黑漆漆、圆球模样的不知名东西。 她爸妈戏说她有炼丹的天赋…… 不过此外,她也不是完全没有烧出过成品的,就是吧,那成品色香味弃全,吃不了一点。 她爸妈那时候为了不打击她的自信,努力尝了一口,并夸她真棒。 之后…… 当天夜里,两人连拉带吐,差点儿进医院。 反正这么折腾过后,她就被严令禁止进厨房了。 后面便是幽冥殿建立起来,她不信邪,又进了厨房,结果厨房炸了,被烧出个洞的锅里,黑漆漆的“丹药”又多了几颗。 仿佛在嘲笑她。 第三次炼丹结束,她被桃夭黑着脸赶出厨房,就此丧失了踏入厨房的权利。 唉,可惜了。 她要是会做饭的话,就可以亲自给她家小白脸煮面了。 闻轻溪驾轻就熟,没一会儿,一碗冒着热气的长寿面就出锅了。 他回头时,牧云枕已不在厨房门口。 他将面端上饭桌,头顶的灯说时迟那时快,暗得迅速。 忽然间,一道微弱的烛光亮起。 牧云枕端着盘子走近,在他惊愕的目光里,将盘子放在他面前。 盘子上是一枚从包装袋里拆出来的虎皮鸡蛋糕,一支细长的蜡烛插在中央。 生日宴蛋糕推上来的时候,她家小白脸已经把自己打包进了礼物盒子,没有吃到蛋糕。 她是想给他留一块的,但是一个没注意,大家伙抓起蛋糕打起了蛋糕仗。 留不了一点。 “快许愿。” 这会儿再订蛋糕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拆一块虎皮鸡蛋糕,插上蜡烛,当作他的生日蛋糕。 “好。” 他轻笑一声,乖乖地抓拳许愿,然后吹灭蜡烛。 她打开灯,坐在他对面,手支着脑袋看他吃长寿面。 一碗面他吃得很快,却与他身上的温雅矜贵毫无冲突,一举一动都叫人赏心悦目,仿若九天之上下界避世,入乡随俗沾上人间烟火气的神仙。 卡着零点之前将一碗长寿面吃完,他拿下蜡烛,以勺代刀,把巴掌大小的鸡蛋糕一分为二。 两个人一人一半,分着吃完。 闻轻溪收拾好餐桌,在厨房洗干净厨具出来,两人互道晚安后,各自回房。 冲过澡换了睡衣的闻轻溪靠在单人床上,手上是一枚与他的殿主戒指有些相似的戒指。 是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互道晚安的时候,她戴到他手指上的。 算是定情信物。 他弯了弯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代表了幽冥殿势力的殿主戒指。 他知道她心里有事,一件对她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关系到她的父母,他也知道,沈吟,大概率不是她的真名。 正如他们互相瞒着yx-57一样,有些事瞒着,是因为知道的人越少,危险就越小。 就像他们不会拿全q星人的安危去赌,她也不会拿她父母的安危去赌。 第111章 怀疑当年那个人,没有死 两个人互通情愫后,在幽冥殿一窝就是一个星期,岁月静好的日子也过了一个星期。 至于为何是一个星期,那是因为,这天天将拂晓,黎迟予便火急火燎地找上门。 一个人。 元晏安要陪她来,她没同意,最终把她送到幽冥殿门口,看着她进入幽冥殿,才转身离去。 找了处无人的地方蹲着。 等自家女朋友回家时联系他,能够及时出现在幽冥殿大门前,无缝衔接地接上女朋友回家。 虽说怀孕的人经常想一出是一出,迟迟也的确如是,但元晏安看得清楚,这一回绝不似上回那般。 迟迟她是天刚亮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前一刻还睡眼朦胧的黎迟予,下一刻就像是冷水泼面,瞬时清醒至极,脸色更是铁青,严肃得要命。 挂断电话之后,马上穿衣服起床,要去幽冥殿。 他能怎么办,自然是陪着啊。 只是女朋友还没喜欢上他,这不,因为没什么感情,就被扔在了幽冥殿门外。 —— 主楼客厅。 黎迟予来得早,这个点牧云枕还没有睡醒。 又是桃夭叩了闻轻溪的门,让小白脸上楼去承受自己宠出来的殿主的毒打。 起床洗漱很快,十分钟结束,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牧云枕拢着长款家居服,打着哈欠拖着拖鞋,一步一步拖到沙发前,眼睛一眯,整个人陷进沙发。 闻轻溪自觉地走进厨房,淘米洗菜,煮上一锅菜粥,又倒了两杯牛奶热好端出来,给自家殿主和他哥女朋友一人一杯。 牧云枕吸溜一口热牛奶,手指敲了敲桌面:“宝,事不过三。” “知道知道。”黎迟予着急忙慌地直奔幽冥殿,出门前一口水没喝,这会儿正口渴,抓起玻璃杯,吨吨吨灌了自己大半杯,“这次是真的有大事。” 她长吐一口气,把玻璃杯放回茶几,满脸认真地看向自家姐妹:“我这些年不是一直在暗中密查你家的事吗,今天早上,就是刚才,我的人给我打电话,那桩事,终于有了怀疑的方向,我这才赶紧过来同你说。” 听到此,牧云枕拿着牛奶的手一顿,漆黑的眼睫低垂,目光落在杯中,轻轻地颤了颤。 她的手似有些抖,左手连忙覆上,盖住微颤的右手,将玻璃杯放到茶几上。 幽冥殿在n市建立主基地,她回到n市,才不过四年,而黎迟予在六年前,在她被迫偷偷离开n市的那一年,就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的事。 她隔了两年,即使幽冥殿在手,查起来总没有始终关注着的黎迟予顺手。 哪怕是从出事到现在,暗查了整整六年的黎迟予,也没有找到半点的蛛丝马迹,更不用说四年前才重回n市的她了。 她不能暴露自己给对方可乘之机,她得在外面,才有机会翻案,救出身陷囹圄的父亲和被关进精神病院的母亲。 得找到足够多、足够把对方锤死的证据。 她要把那个权势滔天的罪魁祸首按死在监牢里,让他没有半点翻身之地,让他尝尝她父母受的罪! 如今,终于是有了线索吗…… “我的人怀疑,牧氏集团当年因为安全问题,被关在冷库出不来的那个人,没有死。”黎迟予沉声说道。 “没死?”牧云枕声音微哑,“人在哪儿?” 黎迟予摇头:“还没查到。目前只是怀疑,正在进一步确认。” “只要找到那个人,我们就可以拿到供词,拿到供词就可以把人锤死,把叔叔阿姨接回来。”她盘算着后续的计划,又转过头来喟叹,重复道,“只要找到那个人。” “这也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她补充道。 “总不能指望那狗东西良心发现吧?”她鄙夷地哼了哼声,“商人重利,能搞出来那种在国际上称霸的大集团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为了扩张,不择手段。”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们牧氏集团最注重的就是安全两个字,怎么可能会出现那样严重的安全事故?”黎迟予冷着脸,恨不得把茶几拍得啪啪作响,但是手疼,犹豫了片刻,没拍。 一旁,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闻轻溪,在听到“牧氏集团”、“冷库”、“扩张”几个词的时候,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这些词,熟悉中带着一股浓重的不妙。 牧云枕敛着眸,没有不怒,也没有愤怒,静得不正常:“一个六年而已,我等得起。” “我爸妈……” 她一顿。 她想说,她爸妈也等得起,可是话将出口,她不确定了。 监狱那种地方,又何须一个六年,短短几个月就可以让一个人佝偻了后背,花白了头发。 精神病院只会更差。 普通的精神病院便已经是护工只管人活着,至于活成什么样,皆与他们无关。 而她父母的情况,显然是被动过权势、打过招呼的,如若不然,她父亲又怎么会被判终生监禁,母亲又何至于被关入重度精神病病房。 她低垂的眸角微微泛红,眼中泛着凌冽的冷光,仿若啖肉饮血般一字一顿道:“只希望那位,能够承受得起我的报复。” “姐妹。”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散发着慈祥的母爱,“你放心,不会再让你等另一个六年的。疑点已经有了,证实不需要第二个六年。遮阳的云雾终将被拨开,和煦的阳光终将倾泻。” 闻轻溪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回到厨房,火上的菜粥已经煮好。 他准备了托盘,将装粥的砂锅放上托盘,再备上三副碗筷,两碟小菜,端来茶几上。 他和牧云枕各有心事,黎迟予依然只对臭的事物感冒,三个人干巴扒着菜粥,都没什么胃口。 砂锅里剩了半数。 黎迟予自己盛的少,盛了小半碗,勉强见底,闻轻溪也堪堪盛了半碗,没滋没味地吃完。 牧云枕碗里的粥是闻轻溪盛的,盛了七分满。 她动了几筷子,便不愿再吃。 他将她吃剩的粥接来。 扒着,心里的空虚仿佛略微填满了几分。 第112章 我叫牧云枕 黎迟予吃完早饭,思及被她扔在幽冥殿大门口的元晏安,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好心送自己过来,和牧云枕打了个招呼,便顺手抄着一兜子零食离开了。 闻轻溪将砂锅挪到厨房的恒温垫上,收拾好茶几上的碗筷,削了只梨子切块递到牧云枕身前。 他回到单人沙发前坐下。 牧云枕此刻的状态明显不是太好,无形中,仿佛能看到一股灰色的雾蒙蒙的气体,围绕在她周围,将整个人压得沉寂失神。 倘若现下扔一个背叛者或者入侵者,又或者有什么动物出现在她眼前,挑动了她心底一抹阴暗,抽筋扒皮、饮血啖肉都是轻的。 “殿主与牧氏集团……”他开口。 不轻不重的声音跃进耳中,将好把她快要失控的情绪牵回。 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慢慢地朝后靠向沙发,没有聚焦的目光随意地扫在对面的大屏幕上。 电视机未开,黑色的屏幕倒映出一左一右两人。 似乎随着闻轻溪的开口,客厅里沉闷的气氛被劈开一道裂隙,但又随着他的开口,裂隙被点点闭合,沉闷得叫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我没有和你说过,但你应该早就猜到,沈吟不是我真正的名字。” 她轻轻搓动指腹,眼神缓缓聚焦,从大屏幕里看向他。 “我姓牧,牧心的牧,我叫牧云枕。”她双眸轻阖,半晌慢慢睁开,“云海的云,枕河的枕。” 牧…… 闻轻溪放在身侧的手一紧,连带着呼吸和心跳也滞了片刻。 牧云枕…… 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但似乎是因为不太重要,因而在此关键时刻,他并无法立刻想起来这个名字他熟悉在哪里。 然而,这个名字究竟熟悉在哪里,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姓氏。 她姓牧。 牧氏集团…… 他一边想着,一边又试图逃避,却听见她微沉,却假装淡然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或许有所耳闻。”她道,“曾经的n市第一大集团,牧氏集团的总裁,牧旌成,是我的父亲。” 她略垂眸,带着一抹轻讽,淡声道:“六年前,被逼成疯子关进精神病院的,牧氏集团的总裁夫人,梅舒白,是我的母亲。” 她鼻间轻嗤一声,笑看向闻轻溪:“我就是牧氏集团那位,被藏得很好,最终不见了踪迹的大小姐,牧云枕。” 他想起来了。 当时牧氏集团突然消失,怎么找都找不到人的大小姐,正是叫牧云枕这个名字。 她插了一块梨子,像是将它当作了那位罪魁祸首的血肉。 “是不是很惊讶?”她笑着问他。 明明是笑,可看着,比哭还难看。 他敛住紊乱的气息,按下心口的钝痛,拧着眉覆上她还要去插梨子的手:“不想笑就别笑了。” 她看过去,看到他眼底的心疼,却仍要去插梨子,仍笑道:“不笑,难道哭吗?这种事可不是哭一哭就能解决的,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被欺负了还能回家哭着找爸妈做主。” 他的眼底还藏着其他无数复杂的情绪,但此时此刻,她连笑都是在强装,又何来的精力去发现他眸中的异色。 闻声,闻轻溪哑然。 是啊,她六年前被迫离开n市,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却只花了短短两年时间,便建立起幽冥殿,闻名国际。 她的父母一个被关进监狱,一个被关进精神病院,她能找谁哭诉。 一旦回到n市,只要探监探视,她这个当年的失踪人员,就会被立刻抓进监狱,和她在监狱中的父亲作伴,再无翻案的机会。 “殿主一定,恨极了那个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吧……”他道。 像是发问,也像是自言自语。 答案是一定的,这一问,亦非疑问,而是肯定。 “是,不过快了,我会把他送进去,让他也尝一尝蹲监狱的滋味,只是那人权势滔天……”她眉心轻蹙,“恐怕即使送进去,用不了多久便就会被放出来。” “或许可以在送进去之前,先把人弄来幽冥殿……”她若有所思。 既折腾人又叫人瞧不出的手段,她幽冥殿少说也有几百种,还是先弄来幽冥殿报复一番更为划算。 她眯起眼,眸中划过一抹危险的光芒。 他得庆幸,他没有要她父母的命,而只是将他们关起来,否则,等到她将人弄进幽冥殿,他的后半辈子都只能蜷在幽冥殿的地牢里,痛苦地度过了。 大概是因为将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了一些,牧云枕的状态好了不少。 碗里最后一块梨子被送入口中,主楼的气氛不再压抑。 闻轻溪将玻璃碗和叉子拿去厨房洗,出来后却没有坐下。 他站在茶几边,薄唇轻抿,似是在犹豫、纠结,但半晌后还是开口:“我可以请个假吗?” 他的声音挺轻,却好似带有几分几不可察的颤意,有些难撑。 “就一天,明天我就会回来。”像是担心她不同意,他连忙补充解释道,也将销假的日子确定。 她抬眸看他:“一天够了?” 他以为她会问他要去做什么事,没想到她开口会问他一天时间够不够。 “够。”他点头。 是了,当时在一院,他向她请假的时候,她也没有问他要去做什么。 那时候他还没有博得她多少信任。 而现在,他们连殿主戒指都已经交换了,但他…… “好,去吧。”她应道。 他手指微蜷,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开。 她看着他好似夺门而出的背影,直至他的身影没入拐角,再捕捉不到,才慢慢收回视线。 她确实挤不出什么精力,但不代表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家的这位小白脸,很不对劲啊。 从他问她她和牧氏集团的关系,从她说起自己真正的名字叫牧云枕,是牧氏集团的大小姐开始。 小白脸一定知道一些她和黎迟予都不知道的事。 至于为什么不担心他会去告密,她也说不清,总之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也许是两个人之间的磁场,也许是默契,更也许,是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但错的,是时间。 第113章 闻氏集团的总裁 闻轻溪没有回修罗殿。 离了幽冥殿,他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地方可去,漫无目的地走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所有的热闹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 热闹是热闹,他是他。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看天色已黑,他随意走进一家街边的旅馆,要了一间房。 旅馆偏僻,馆中并无多少住客。 客房也不大,只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椅子。 他关上灯,却在床边席地而坐,靠在床头的角落,仰头望向窗外幽深的黑夜,望着望着,失了神。 他得做出决定。 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决定。 他其实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也只会选择那一个选项,只是,他害怕那个选项背后,他与她的结局。 一遍遍地推演千万种结局,一遍遍地将自己的心折磨千疮百孔。 空洞的心房一抽一抽地痛,却怎么也抵不过心底的疼。 他想为自己找到一个勉强可以接受的结局,可所有他可以接受的结局,皆为梦幻。 纵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些结局,她才不会接受。 所以,他其实始终都只有一种选择。 唯一可以选择的,便是依着她的意思,待自己狠些,或者更狠些。 叫她满意几分,他大抵也能安心些。 他看着窗外,黑色的夜渐渐褪去深邃,万籁复苏,乌蒙蒙的天边幽幽泛起一抹浅淡的鱼肚白。 他一夜未眠,眼见天亮,强忍下心中的恐慌与不安,撑着床沿慢慢起身,走进卫生间。 一捧冷水泼面,瞬间清醒得不得了。 退了房,披着晨露,沿来路去赴一场不知道结局的约定。 —— 也许是因为习惯了闻轻溪在身边,他不在,牧云枕竟难得地有些失眠,早早便睁开了双眼。 六点未至,却也算不得早。 她简单洗漱,抓了两片面包边啃边下楼。 走到一半,只见她家小白脸就站在沙发前,穿着昨日的黑衣,安静地等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听到她下楼的时候,他也抬眸朝她看去。 心里压着事,他心虚得紧,逃避似的瞥开目光,垂着身侧的手微微轻蜷。 他低着头走上前:“殿主今日怎醒得这般早?” 他很努力做着小白脸该做的事,声音却有些难掩的颤:“殿主早餐想吃些什么?” 先吃早餐吧,这般早,不吃会饿肚子的。 大约也藏着他的一份私心吧。 再同她一起,同桌吃一顿吧,或许,只有这一次了,便当予自己一份开口的勇气吧。 牧云枕醒得早,却也睡得少,只是因为失眠而睡不着。 睡不着归睡不着,困倦也归困倦。 困倦中,她并没有注意到她家小白脸的不对劲,亦或,她早已十分信任他,在十分信任中,这点零星的不对劲自然而然地被直接地忽略。 “吃面条吧。”她走下楼,带着困倦陷进沙发。 闻轻溪应了一声好,走进厨房,三下五除二便煮了两碗番茄鸡蛋面,见牧云枕躺在沙发里,便也将面条端至茶几。 两人一人一碗。 牧云枕犯着困,一碗面吸溜不完,习惯性地往小白脸那边一推。 闻轻溪也极其顺手地将面碗端起,将碗中剩下的汤面拨完,端去厨房清洗。 “殿主。”回到沙发前,他有些束手束脚地站着,第一次没敢坐。 “嗯?怎么?”她睁开眼。 他蹲下来,从果盘里拿了一只橘子,剥皮,一囊一囊地扒开,讨好似的递到她手前。 她没接。 困意消散,她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 他轻轻笑了笑,垂着眸,眼尾藏着淡淡的红:“奚远是我的化名。” “我知道。”她说。 他弯了弯嘴角,小心翼翼地将橘子肉送到她手上。 似心口疼得喘不上气,干涩的薄唇微启,呼吸也带上了急促。 “我姓闻。”他道。 她接着橘子的指尖微顿,落向他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要命的危险。 他苦笑一声,继续乖顺地坦白:“我的名字是……闻轻溪。” 他抬手,撕去额间的易容。 露出那枚红艳的血痣。 “啪嗒……” 她手中的橘子肉滚到地上,溅起淡黄的汁水。 他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而在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钉在他身上,如刀子一样发狠的目光。 他抿了抿唇,哑着声音接着说道:“闻氏集团的总裁,六年前害殿主家破人散的罪魁祸首。” 他可以不认,他可以永远都不认。 他权势滔天,完全可以将自己的身份藏得很好很好,甚至他就在她身边,可以得到第一手消息,让人去将人灭口。 他有太多太多的办法让她没法继续往下查,没法翻案,又或者有太多太多的办法,随便为自己找一个替罪羊。 但是不行。 他做不到。 他得认。 是他做的,他就得认。 六年前他们互不相识,没有任何交集,他弄牧氏集团就是为了进入n市的市场,因为牧氏集团不让,所以他就使了手段。 他垂下眸,双眼闭起,慢慢放下膝盖,安静地跪在地上,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 身侧的手微蜷,指间用力地绷着,胸膛里的那颗心,不安地咚咚跳动,一下一下撞在心口,撞得又疼又发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她没有动作,他也没有出声。 却倏然—— 她似是终于回神,猛地暴起,一把狠狠掐住他的脖子,迫使他抬起头。 “闻、轻、溪。”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他的名字,仿佛从唇齿间挤出来一般。 “奚远……呵……”她嗤笑一声,一把甩开手。 茶几与沙发间的空隙不大,他的身子一下子撞上沙发。 他将身子撑回,低着头直直地跪好:“为了更方便查yx-57,我决定让闻氏集团进入各国、各地的市场。年少轻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在进入外国各地的市场前,闻氏集团肯定要先进入a国各地的市场,再向外扩张。” “其他市,有的得知闻氏集团要进入本地市场,喜从天降,十分欢迎,有的有所犹豫,但因为我给出的条件丰厚,也都选择退步,有的为首的集团不同意,但排在后面的集团、公司早就被我喂饱了,被架空后只能选择让出市场……” “只有n市……” 第114章 死了人,那事就大了 牧家是n市首富,牧氏集团是n市第一大集团,n市的整个市场都为牧氏集团马首是瞻,最是无懈可击。 六年前,闻氏集团向外扩张,正好轮到n市。 然而不论闻氏集团如何开条件,牧氏集团也没有让步的打算,闻氏集团便开始使手段,试图先将牧氏集团之下的其他集团、公司,以各种丰盛的条件拉拢到自己这头。 但却事与愿违。 与先前所遇到的其他市市场的集团、公司不同。 排在牧氏集团之后的集团、公司,根本不被闻氏集团开出的条件所惑。 不要说站在闻氏集团那边,当他们听到闻氏集团开出条件,让他们换队,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将闻氏集团的人赶出大门。 坚定不移地站在牧氏集团身后。 n市的市场无隙可乘,闻氏集团惯用的手段全部失效,只好如实上报给闻轻溪。 “去查牧氏集团旗下的产业。” 十九岁的闻轻溪手一挥,给出另一种方式。 彼时的闻轻溪年少气盛,迫切地想要查明印刻在自己脑海里的yx-57,究竟是怎么回事。 十三岁建立修罗殿,十六岁创立闻氏集团。 到如今,他的想法很简单。 他要让自己的势力遍布全q星各地,各地都是自己人,查一个yx-57还不简单吗? 于是,他开始疯狂地、不择手段地扩张闻氏集团。 远影很快带来调查结果,但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牧氏集团旗下的产业的确有些小差错,可那些小差错无伤大雅,不足以以此来扳倒牧氏集团。 闻轻溪第一次遇到这样难缠的情况,不过没关系,或许还有办法。 他轻轻叩着桌面,吩咐远影:“问问分布在各地的手下,看有没有人在牧氏集团,或者牧氏集团旗下的产业做事。” 修罗殿内有一个专门负责影匿的板块,这个板块的人分散在q星各地,没有修罗殿的召集,他们就是一个个普通人,有着自己的工作、家庭。 果然,有一个手下好巧不巧,就在牧氏集团讨生活。 得知殿主想要让牧氏集团让路,手下自告奋勇,向闻轻溪提出,以他的死来做一场戏。 死了人,那事就大了。 到时候,牧氏集团再不愿意让路,也不得不让路。 毕竟那时候,牧氏集团还存不存在都不好说。 闻轻溪思考后,同意了手下提出的方案。 几天后,牧氏集团被爆出,因为其存在的安全问题,导致一名工作人员被关在冷库,最终活活冻死。 第二天,那名工作人员的父母就找上门,打闹牧氏集团,并将牧氏集团告上法院。 同时,牧氏集团旗下产业的各种小差错被曝光在网络上。 牧氏集团死人在前,后续爆出的这些原本无伤大体的小差错,被无限放大,牧氏集团很快引来全网抵制和谩骂。 为了保护家人,牧旌成只能宣布牧氏集团从此退出市场。 真正让牧氏倾家荡产的,不是赔付死亡人员的家人,而是赔付与牧氏集团合作的各个合作方的违约金。 最后的最后,牧旌成宣布牧氏破产。 牧旌成自己也进了监狱。 而在闻轻溪的运作下,本来不需要一辈子都交代在监牢里的牧旌成,被硬生生运作成了终身监禁。 但这还不足以让全网解恨,万能的网友很快扒出牧旌成的住址,无数人自发组织起来,围堵在牧家门口扔石头、扔鸡蛋大骂特骂。 梅舒白被围堵在家门口的人弄得神经衰弱,日复一日之下,被逼成了疯子。 闻轻溪不打算给牧氏翻身的机会,在得知梅舒白疯了之后,便安排人将她送进精神病院。 而这时候,远影突然发现,牧氏的大小姐牧云枕,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牧云枕自幼就被牧旌成保护得很好,网络上除了牧氏大小姐的名字以外,没有一张关于她的照片。 人肯定已经不在n市了,可能也不会在a国。 闻轻溪没想着能找到人,不过找还是找着,但是重点并不是放在找人,而是放在监狱和精神病院。 只要有人探监探视,修罗殿就可以立刻对其实施抓捕。 此后,牧氏集团彻底瓦解消失,闻氏集团成功进入n市市场,占领n市市场,成为n市第一大集团,并建修罗殿主基地于n市。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闻轻溪的脸颊被打歪,一枚鲜红的掌印印在腮帮。 拼尽全力的抽打让他的脸颊瞬间肿起,嘴角被巨大的力量抽破,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滑落。 嘴里充满咸腥的铁锈气,半边脸颊痛到发麻,甚至耳朵里嗡嗡声不断。 他微微弯了脊背,没有半分隐瞒:“杜萧没死。” 杜萧就是牧氏集团当年那个,被冻死在冷库的工作人员,也就是幽冥殿影匿板块中的一员。 是闻轻溪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却撞进她满目愤恨。 心头狠狠一颤,怯怯地复垂下头颅。 “殿主后来应该查过牧氏集团的监控,还有安全系统,但应该什么都没有查到……”他低声道,“杜萧是我亲自送入冷库的。” 当年,他一边入侵牧氏集团的监控系统,一边带着杜萧大摇大摆走向冷库。 冷库里,他以古针灸术封住杜萧的穴道,让杜萧假死。 离开冷库后,又入侵牧氏集团的安全系统,破坏程序,如此,后续牧氏集团被查,安全问题便真实存在,无法抵赖。 彼时,黑客z还没有出现,闻轻溪是黑客界第一人。 这些动作根本没有被发现的可能,而后来即使黑客z后来居上,但因为两人的能力不相上下,牧云枕也没能在牧氏集团的系统中发现不对。 至于杜萧假死。 在神医鬼影的古针灸术下,法医能验出的,仅仅只是神医鬼影想让人知道的—— 冻死。 因为死因明显,加上杜萧经常在父母耳边提,诸如自己要是哪天死了出事了,不想被法医剖开身体云云。 杜萧的父母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再受罪,自然就没有提出进一步解剖检验。 杜萧被送回杜家之后,闻轻溪在夜间进入灵堂,打开棺材,为杜萧施针,使其转醒,并以一具易容成杜萧的尸体将他替换出来。 此后,杜萧改名换姓,戴着易容面具找了一座偏僻的山村生活。 第115章 我还可以有点用的 “我让人带杜萧回来。”他指尖微蜷,“让他出来做证,还伯父伯母清白。” “杜萧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的儿子还活着?”她眯起眸,突然开口。 “是。”他闷声应道,“这件事除了我和杜萧,就只有远影知道。” 她笑了一声,探身,掐住他的下巴:“把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很有意思?哧,难怪当时你会问我,我和上京闻家有什么仇怨。” “还替你朋友问的,说吧,闻楚岳到底是谁?如今,我可不信他是闻家旁系。” “他是我兄长。”他被迫仰起头,却顺着她的力道,乖顺地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他敛眸,声音中充满苦涩,“殿主与上京闻家没有仇怨,与殿主有仇怨的是闻氏集团,是我。” 所以当时她的回答是—— 她和上京闻家没有什么仇怨。 和她有仇怨从来都是闻氏集团,都是闻轻溪。 牧云枕冷嗤:“闻氏集团总裁、修罗殿主、神医鬼影、黑客随神,有权有势,手眼通天,不过以天地为盘,以众人为棋,闻轻溪,你玩得可开心?” “抱歉。”他道。 那时他还不认识她,只是一心想着扩张自己的势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她在他下巴上用力掐了一记,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道歉可没有用。” 他拿出手机,一边打开锁屏从vx的联系人找到远影,一边认真地同她说道:“我让远影把当年的证据都整理出来,杜萧会出来做证,口供也会录好。” 他抬头,看着她冷冰的双眼,仔细补充道:“不找人做替罪羊,我做的我都认。” “判伯父终身监禁,还有送伯母进精神病院,都是我运作的,我已经通知远影让他安排了,殿主现在就可以去接伯父伯母出来。” “等杜萧回来,证据全部整理好后,我会亲自送去司案局。” “你骗我的事,可不止一件两件。”她看着他的面孔,越看越着气,忍不住也懒得忍,抬脚便踹,一脚狠狠踹在他心口。 他压根没想着反抗,被一脚嘭的一声踹倒,摔在地上。 茶几与沙发之间没多少空间,他的后背径直撞在了茶几的角上,硌着骨头擦过,剧痛中伴随着要命的酸麻。 左胳膊一下子就麻得没有知觉了,额头上也添了一层薄汗。 他左手垂着,单手撑着自己爬起来,努力地靠着沙发跪着,克制地闷声咳了两声,便将不适全部压下。 他细细回忆着。 这一回忆,还真是回忆起来一桩事。 越回忆,越发现当时的那个身影,竟慢慢地与眼前的牧云枕重合。 若非她说,他也不会去回忆那桩当时并不大值得注意的事,不是很重要,但她提起他骗她的事,他回忆着回忆着,便将这件事回忆了起来。 地下拍卖场,并不是他们的初见。 他们的初见,不出意外的话,是在拍卖会的半个多月前—— n市,深夜的街道。 歇了片刻,胳膊的酸麻逐渐缓过来,左手已经有些知觉,但动作仍然僵硬,不太顺畅,尤其是解扣子这种精密的动作。 他解开衣服上两枚扣子,便停下左手,右手伸到左边,将衣服一点点往下扯,露出左边肩膀。 牧云枕眉角一挑。 这是,怕了?打算用身体勾引她? 这可不像他。 她手指曲起,轻轻地在膝盖上叩啊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动作,想瞧瞧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思及刚才自己说的话…… 她搓了搓指腹,舌尖轻抵腮帮。 这人,该不会真还有其他的事骗她吧,啧,狗东西。 只见他手指在左肩轻轻一抠,一块与他眉心的易容一模一样的假皮肤,被慢慢撕扯下来。 一道子弹造成的格外狰狞的疤痕攀在他左肩。 这个熟悉的位置,这个狰狞的疤痕…… 牧云枕眸光微敛,被遗忘的记忆逐渐复苏—— “浓眉小眼尖下巴,真丑。” “黑皮大耳草莓鼻,真丑。” “真难听。” “真难听。” “幽冥殿?” “修罗殿?” “你是修罗殿的人?” “你是幽冥殿的人?” “当初闯幽冥殿的人是你?”她伸手在他肩膀的疤痕上比划了比划,果然十分顺手且熟悉。 “是。”他将撕下来的易容假皮放到茶几上,乖顺道,“殿主提及,我才想起来,当时遇到的人,应该就是殿主。” 她扫了眼被放在茶几上的假皮,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得寸进尺地做些什么,乖乖地将衣服穿好,扣子扣好,小心翼翼地轻声问她:“我陪殿主去接伯父伯母回来,可以吗?” 似乎是怕她不同意,怕错过了这次,自己再没有同她再见的机会,他急忙添话道:“杜萧回来需要时间,远影整理证据也需要时间。” 又绞尽脑汁地努力向她推销自己:“我还可以有点用的,也许可以治好伯母的病。” “伯父生气的话,可以有地方发泄……”他哑声补充,拼命证明自己有用。 她敛了敛眸。 不得不说,他说的,让她有点心动了。 他是神医鬼影,出手的话,她母亲的疯说不定真的能治好。 思及此,她点头:“可以。” 她起身,打了打手上并不存在的灰,打算上楼去找一件外套披着出门。 他的动作却比她还要快,将眉心的血痣贴住,顾不上膝盖和身体的疼痛,快步上楼,从卧房里挑好合适的外套下楼。 一如什么都不曾知晓时,他还是她的小白脸。 他撑着外套,伺候殿主穿上。 如今的日子,过一分算一分,过一秒算一秒,他想好好记着,以后……大概就没有机会了。 他没有让司机开车。 车里只有他和牧云枕两个人。 他坐在驾驶座,她坐在后座。 他开得不快也不慢,很稳。 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愈渐热闹。 司案局和监狱并非同一处,司案局在闹市,而监狱是建在人少的郊区,前往n市监狱需要穿过闹市。 热闹渐褪,树木慢慢多了起来,景色也荒凉不少。 远影已经联系过监狱长,车辆没有阻拦地直接开进监狱,停在院子里。 第116章 让他后半辈子都在监狱里过 接待室。 在监狱待了六年的牧旌成,早已经被里面的生活折磨得头发花白,面孔上随处可见沧桑。 一身蓝色囚服下,从前挺立的后背习惯性地佝偻,低着头双手握着站在两名看守中间。 接待室的门打开,牧云枕一眼就看到了父亲。 “爸!” 她急忙冲进接待室,一把抱住牧旌成,埋首在父亲的胸膛里,哭得泪如雨下。 蓝色的囚服很快被浸湿一片,感受到扑在身上的力量,牧旌成这才迟缓地反应过来,已经满是老茧的大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 “云宝,爸爸的好云宝……” 整整六年。 牧旌成红了眼眶,紧紧地抱着日思夜想的女儿。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在牧氏出事后,就从n市消失了,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闻氏集团的人让看守告诉他的,为的就是套出他女儿可能去的地方。 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但常常午夜惊醒,无数次梦见他的女儿被闻氏集团找到,抓回来,关进监狱,也无数次梦见,他的女儿死在逃亡的途中,血肉模糊,身首异处…… “爸爸。” 牧云枕忍着哭意,抹了一把眼泪,想要扶他在沙发上坐下。 可一碰到牧旌成的手,她登时愣住。 记忆中,父亲的手光滑无瑕,温暖宽大的手掌扶着她坐在颈上骑大马,又稳又充满安全感。 那一双手是坐在办公室在文件上签字的手,是牵着她和母亲,将她们宠成公主的手,唯一有些折腾双手的,便是为她们洗手作羹汤。 父亲总是乐在其中。 母亲就会拿出护手膏,细致地为父亲涂抹。 而现在,这一双手不仅粗糙至极,掌心也布满了老茧,原本挺白的双手,如今却不知道黑了多少个度,甚至在不受控地轻轻颤抖。 她不小心碰到父亲的衣袖,牧旌成一惊,连忙将衣袖往下扯。 但速度还是慢了。 牧云枕看到了父亲藏在衣袖下的手腕。 她紧抿着嘴唇,坚持地捋起父亲强行拉下来的衣袖。 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双手腕上,疤痕、血痂、血珠,这些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同期的东西,竟同时出现在牧旌成的手腕上。 很明显是因为常年戴着手铐,手铐在腕间撞击,导致皮肤破裂、出血。 疤痕有新有旧,最老的应该就是六年前。 牧云枕心疼得憋红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扶父亲坐下,蹲在脚边要卷他的裤腿。 “云宝……”牧旌成按住她的手,也心疼,“别看了。” 她咬着牙,一点一点卷起蓝色的裤腿。 和手腕一样,也是因为常年戴着脚镣,狰狞的疤痕、血痂,一下子刺痛了牧云枕的双眼。 父亲的袜子很低,脚镣实打实地贴着皮肤,没有一点垫护。 监狱里不该是这样的。 只有杀人犯才会被要求时时刻刻戴着手铐脚镣,普通的犯人入狱之后是不用戴的,而且就算是杀人犯,戴手铐脚镣也会拿衣袖或者布垫一垫。 她抖着手,努力控制着双手,将卷起的裤腿放下。 放下之后却再也控制不住满腔怒火,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她猛地站起,没有任何预兆地朝站在不远处的闻轻溪挥拳。 一拳狠狠地砸在他腹部。 他闷哼一声,忍不住捂着肚子弯了脊背,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眼看她还要动手,在闻轻溪身后的监狱长,当即就要抽出腰间的电棍喝止。 闻轻溪连忙握住他的手,有些颤地开口:“您先出去,不用管。” 监狱长并不知道闻轻溪的身份,远影只是告诉他,让他将牧旌成放了,会有人来监狱接人,让他听来人的就行。 既然话都已经这样说了,监狱长也不打算多管闲事,正要收回电棍,招呼接待室里的两个看守离开,却听牧云枕喊住他。 “等等。” 监狱长看看闻轻溪,再看看喊住他的牧云枕,苦着一张脸:“您有什么事?” “为什么给我爸戴手铐脚镣?”她冷声问,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到监狱长身上,“你们对我爸做了什么?” 监狱长的脸更苦了,欲哭无泪:“闻氏集团的意思是,不要给您父亲逃出监狱,东山再起的机会,要让他后半辈子都在监狱里过。” “为了省点力,就给您父亲戴上了手铐脚镣,还有……人累了就不会有精力想其他的了……” “所以给您父亲安排了种地、打扫卫生的活……” “很好,你可以出去了。”她冷眼扫过,没在监狱长身上停留。 监狱长如蒙大赦,连忙带着两个看守出接待室。 她笑着,清冷凉薄。 明明笑着,眼底却不见半分感情,白皙的手指伸出,朝他勾了勾。 他也明明知道走上前会发生什么,却还是乖乖地迈步。 “嘭——” 她一脚猛踹在他腹部,他不做抵抗,被踹得撞在墙壁上,又嘭的一声摔到地上,一下一下克制地轻轻闷咳。 一眼斜乜,她转着手腕一步步往前走。 “云宝。” 牧旌成压根没想到,自家乖乖女竟还有如此一面,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已经一拳一脚出去了。 怕闹出人命,他连忙喊了一声。 “爸。” 这一声云宝十分有用,牧云枕瞬间收敛起杀意,转身回到牧旌成身边。 “他是……” 他并不认识地上那个人,但即使在监狱里关了六年,他还是能够敏锐地察觉到一些什么。 譬如这人可能和他在监狱里关了六年有关,譬如这人和他女儿之间似乎有些关系…… 她懒得替他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他抿着嘴,捂着还在一抽一抽疼的腹部,慢慢站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挪到茶几前。 声音因为疼痛变得格外沙哑:“牧伯父。” 他微微低头,喘息声有些沉重。 腹部恐怕已经青紫一片,身上其他地方怕是也青了。 “我是闻轻溪,是闻氏集团的总裁。”他哑着嗓子乖乖开口,“杜萧没有死,当年的一切都是我布的局。您不肯让出市场,整个n市也如同铜墙铁壁,我只好出此下策。” 他事无巨细地将六年前的事,一点一点复述出来…… 第117章 小舒和云宝是我最在乎的人 光是听眼前之人说起自己的身份,牧旌成就已经瞪大了眼睛。 眼见他一边说,一边动手将额间的易容面具撕下。 牧旌成情不自禁地微微张开嘴唇。 闻氏集团神秘的总裁,上京那位神秘到在网络上没有一张照片,只流传其眉间有一点血痣的太子爷,闻家,闻轻溪,竟然是眼前这个人。 又听他说到杜萧,说到他是修罗殿主,杜萧是他手下的人,说到他们如何如何设局,说到他是黑客随神,是神医鬼影,更利用网络,让牧氏集团成为全网抵制谩骂的对象,最后彻底消失…… 牧旌成眸中,肉眼可见地浮现出怒火,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没有出人命,牧氏集团的系统也是被眼前之人刻意破坏,才会被查出确实存在安全问题。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局,都是让他牧氏万劫不复的局! 他便是不愿意看到这样你死我活的商战,方才将n市的整个市场打造成水火不侵的铜墙铁壁。 其实倘若只是闻氏集团,他牧氏未必没有抗衡之力。 n市比起上京不差的,只不过上京是a国国都。 他怎么想得到,闻氏集团年纪轻轻的总裁,竟然还是修罗殿的缔造者,是暗网上黑客榜和神医榜的榜首! 怪不得他可以如此肆无忌惮,怪不得他明知牧氏一事与闻氏集团有关,却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怪不得他会被判终身监禁。 而再往后听,牧旌成眸中的怒火近乎要化为实体。 若能看见,他头顶早已火冒三丈。 “你说什么!”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握拳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到颤抖,像是没有听清,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向他确认道,“你说小舒在精神病院?” “是。”他没敢看他,只低声重复道,“牧家的住址被扒出来,网民堵在牧家门口,牧夫人被逼疯后,我顺水推舟,让人把牧夫人送进精神病院。” 牧旌成死死地盯着他:“网络上曝出的牧氏旗下公司的差错,是你授意的?” “是。” “全网抵制和谩骂也是你运作的?” 他抿唇:“一开始把控过大体方向。” 牧旌成能运营起牧氏集团,把n市市场打造成铁桶,其直觉和敏锐不容他小觑,他知道只要自己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他就一定会推测到这些。 可他敢隐瞒吗?他不敢。 “扒牧家的地址,堵到牧家门口,这些也是你的人引导的?” “是,最开始引导过,后来就不需要引导了。” 这种事在商圈数不胜数,而那些人手段比他还要肮脏,说人命就真的是人命,甚至都不止一条,成王败寇,败的,不仅集团、公司没了,整个家族连命都没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他不想弄出人命,便仗着自己的能力,让杜萧假死,又仗着自己的权势,将牧旌成后半辈子留在监狱。 “我没想到牧夫人会被逼疯,但疯了也好,省得我还要想办法把牧夫人也关起来。”他哑声将当时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来。 他后怕地抿住嘴唇,跳动的心脏颤得厉害。 万幸他没有想着斩草除根。 若不然,他岂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虽然现在也不算好好的吧,但至少人没死。 牧旌成越听越气,气得夯吃夯吃地大声喘气,胸口一下一下剧烈起伏着,气急的双手不停地发抖。 突然间,他只觉自己眼前一黑,紧跟着一阵头晕眼花,人就朝后倒了下去。 “爸!” 牧云枕眼疾手快,连忙扶住牧旌成,让他靠在沙发上。 闻轻溪也快步上前,半蹲在沙发前按上牧旌成的腕脉,又取出随身的针包,飞快地在他身上几处穴道上扎针。 他心虚极了,只扫了她一眼便重新低下了头,不敢对上她的双眼。 “伯父没事,只是急火攻心,加上有点体虚,又郁结于胸,骤然受到刺激,才晕了过去。” “我施了针,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后续服药调养,最长……最长不超过五年就能调养回来。” 如果是他负责的话,不需要五年,几个月就能把牧旌成的身体调养回来,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后面没什么可能再留在幽冥殿了。 以大部分医生的水平,最长确实需要花费五年的时间。 随着银针被拔下来放回针包,不到两分钟,牧旌成的眼珠动了动,很快便睁开双眼。 一睁眼就看到蹲在身边的闻轻溪,右手下意识在沙发上摸,摸到靠枕,一把抓起来狠狠朝前砸去。 靠枕厚实,砸在闻轻溪身上,发出嘭的一声。 牧旌成不解气,还要摸东西。 闻轻溪暗自叹了口气,目光在接待室扫视一圈,起身走到花瓶边,抽出摆放在空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回到沙发前,递到牧旌成手里。 东西顺手,牧旌成握紧鸡毛掸子,嗬嗬喘着气站起来,对着闻轻溪就是一顿挥。 鸡毛掸子被挥得咻咻作响,光听着声音就觉得疼。 闻轻溪乖乖站着,一动不动地任由牧旌成发泄,最多也就是实在疼得厉害了,微微闭一闭眼,稍稍偏头。 “我可以不在乎自己,但小舒和云宝是我最在乎的人!” 牧旌成撕扯着嗓子,用尽全力挥动鸡毛掸子。 他在监狱都因为他的一句话过成这样,可想而知被他关进精神病院的梅舒白,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而他最珍视的女儿,也因为他,被迫逃离n市,在外面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重新站在他面前,不仅为他翻了案子,还将权势滔天的闻氏集团总裁带到他跟前。 六年啊,那么长又那么短。 他越想越心疼,越想越生气,鸡毛掸子挥得更加虎虎生风。 一边挥着,一边忍不住落泪,抬手擦拭。 他就是个商人,没什么身手,鸡毛掸子挥起来也就没什么章法,抽到哪儿算哪儿。 有一下不巧地越过肩膀,抽在他脖子上,一下子高高浮起道红肿的痕迹,还有几下正好抽在关节处,剧痛加酸麻,难熬得整条胳膊都在抖…… 第118章 阿成来接你回家了 牧旌成抽累了,地上也散落了好几根鸡毛,把鸡毛掸子一扔,坐在沙发上呼呼喘气。 他面前,闻轻溪脖子上横了两道凸起的红痕,手背上也有一道红肿,衣服里虽然看不到,却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身上到处都疼。 估计有几处可能都被抽破皮了。 瞧着有些狼狈。 牧云枕倒了杯茶,又累又渴的牧旌成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云宝,我们去接你妈。六年啊,我都不敢想她得有多害怕……” 她扶着牧旌成的胳膊,指了指旁边桌子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爸,先换衣服,还有您身上的伤最好也要包一下,妈妈看见会心疼的。” 牧旌成低头看看自己,点头道:“乖宝说得对,老爸这就去换衣服,把自己收拾一下。” 他抱起衣服,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隔壁,或者另外找个地方,就见闻轻溪走上前,很有分寸地停在他身前三步远。 “接待室里就有小房间,您跟我来。” 他跟着他走进小房间。 小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闻轻溪让牧旌成坐在床上,自己找到医药箱拎过来:“我先帮您处理伤口,方便您一会儿洗澡换衣服。” 他半蹲在床边,十分仔细地消毒、抹药、包扎,最后在纱布外包上一层防水的透明薄膜。 牧旌成满心都是自家妻子,几分钟就冲完澡换了衣服。 —— 梅舒白所在的精神病院也在郊区,离监狱不算太远,开车半个小时就能看到大门。 远影已经通知过院长,三人下车后就由院长带着,直接前往梅舒白的病房。 病房在最深处,走廊的那一面墙上是一块巨大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病房里面的每一个角落。 而病房并不大,里面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 卫生间在角落。 里面的窗户是被锁锁住的,外面明明阳光明媚,可病房里却照不到半点阳光。 梅舒白穿着并不合体的蓝白色病号服坐在床上,斑白的头发被剃得很短,脸颊内凹,面黄肌瘦,一双看上去有些浑浊的眼睛,呆滞、无神,整个人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护工站在小桌子前,手里拿着苹果在削。 但她的动作十分生硬,削皮的时候,有时候连皮带肉削了一大块,往碗里切的块也大大小小。 目光从护工身上挪回来,闻轻溪推开门。 门一开,一股混加着空气清新剂的,难闻的奇怪味道扑面而来。 牧旌成和牧云枕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小舒!” 牧旌成满眼都是妻子,红着眼睛颤抖着手走到梅舒白面前,半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双枯瘦的、皱了皮的手。 “小舒,阿成来接你回家了……”他将脸颊贴在梅舒白的手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牧云枕没有上前打扰,目光在病房里扫视。 她敏锐地注意到,病床的护栏上有束缚带的痕迹。 束缚带不见踪影,但若非经年累月的存在,护栏上又怎会形成这样明显的痕迹? 病房里倒是干净…… 她双眼微凝,眸间泄出一抹冷意。 “小舒?小舒?” 牧旌成哭了一会儿,也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情绪稍稍收敛,这才猛地发觉,自家妻子不要说回应他了,就是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牧云枕目光一冷,一个箭步掐住护工的脖子,把她朝后掼到病床上:“说!你对我妈做了什么!” 护工喘不过气,拼命拍打着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眼睛都憋红了。 牧云枕一把把她甩到地上:“说!” 护工捂着脖子用力地咳嗽,恐惧得不停地往后缩:“就是、就是吃药啊,进来的人都要吃药的啊……” “药在哪儿?”牧云枕走近逼问。 那边,闻轻溪走到牧旌成身边,探上梅舒白的腕脉。 “药、药……药在那个上锁的抽屉里。”她抖着手从自己身上摸出钥匙。 牧云枕看了眼抽屉,就没拿护工手里的钥匙,嘭的一声,直接徒手把抽屉拉开了。 里面是一抽屉的药,那些繁琐的药名看着就让人眼花缭乱。 她干脆把抽屉抽出来,放到病床上。 闻轻溪挨个把十几种药物看过去,心越来越沉。 “都是精神类药物。”他哑着嗓子说道,“这些药是可以让精神病人安静下来,但其实就是延缓人的反应能力,让人变得迟钝,而且,牧夫人被过量服用这类药物,神经和脑细胞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牧云枕压抑着怒火,走到已经退到墙根的护工面前,一脚狠狠踢在她腹部。 护工瞬间发出痛苦的惨叫。 闻轻溪把床上的抽屉拿到旁边:“您让牧夫人躺下,我为牧夫人施针。” 这时候牧旌成自然知道孰轻孰重,点点头,哪怕梅舒白没有一点反应,他还是轻声细语哄着,让她慢慢躺到床上。 梅舒白的精神病就是被逼出来的。 牧氏出事,铺天盖地的抵制和谩骂笼罩下来,住址被曝光,无数人围堵在门口打砸咒骂。 硬生生把她逼疯了。 西医所谓的治,就是吃各种精神类药物,一直吃一直吃,不停地吃,最终真正能够彻底治愈的,少之又少。 而时至如今,古针灸术失传,精神病只能依靠西医来治。 但眼下,神医鬼影就在这里。 只是梅舒白的情况不是很好。 如果她没有被服用那么多精神类药物,神经和脑细胞也没有因此受损,那么在古针灸术之下,她马上就可以恢复正常。 可她整整六年都在被迫服用各种控制神经和思想的药物。 常年的药物控制,让她变得反应迟钝,目光呆滞,就好像一个会喘气,却不会动不会说话,不会思考的木偶。 疯病可以以古针灸术治好,但药物造成的后遗症,需要慢慢调养。 “您找位中医,用中医的法子为牧夫人调养,会比西医好很多。”闻轻溪把银针收回针包,十分识相地轻声提议。 梅舒白和牧旌成的身体情况,不需要多厉害的医生就能调理,只是恢复得慢一些。 “爸,你给妈换身衣服,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牧云枕拎起瘫软在地上的护工,走出病房。 闻轻溪和院长也跟着出去。 第119章 疼的,要命 牧云枕像扔垃圾一般,随手把护工扔到地上,按下门边墙壁上的一个按钮。 透明的玻璃瞬间变成白色,阻挡住走廊上所有的视线,连里面的人影也看不见。 她背靠墙壁,双手抱着手臂,后脑勺虚虚地抵在墙上,一双疲累的黑眸闭起,面无表情地靠着,瞧不出在想些什么。 闻轻溪不近不远地站着,目光就停在她身上。 似要将她的模样整个深深地印刻进脑海里,永不忘却。 护工抱着肚子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地上,十几步之外,院长像鹌鹑似的远远地缩着。 无声的走廊一片寂静,沉闷得叫人喘不过来气。 只半个多小时,却好似过了数年之久。 走廊上的寂静被咯吱的开门声打破,病房的房门被拉开,嘭的一声撞到墙上,用尽全力。 牧旌成红着眼睛冲出来,通红的眸子在走廊上扫过,一眼锁住闻轻溪。 一个箭步,他一把揪住闻轻溪的衣领,狠力地将他重重掼到墙上,紧跟着,碗大的拳头一拳狠命地砸到他嘴角。 咚的一声。 闻轻溪被打偏了脑袋,一道艳丽的血线径直从嘴角滑落。 本就被一巴掌扇破皮的嘴角,红肿中已经浮现出几分青紫的脸颊,如今嘴角处更是直接酱紫一片,满嘴的血腥。 一拳又怎够解气。 只见牧旌成膝盖一抬,猛地一膝盖顶到他腹部。 他忍不住闷哼出声,额角青筋浮起,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牧旌成怒不可遏,按着他一膝盖一膝盖地顶。 “咳……” 他难熬得厉害,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伴随着一声压抑低闷的轻咳,一口血从唇齿间呕出。 他下意识想用双手去挡牧旌成的膝盖,却硬生生忍住。 鲜血成线,扯着丝滴落在胸前。 牧旌成终于打累了,松开手,可松开的手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连带着整个人也在颤抖,拼命克制,却克制不住的颤抖。 “爸。”牧云枕拧着眉,扶住他。 双手下,他的愤怒、颤抖更加显而易见。 泪水模糊了双眼,牧旌成抖动着嘴唇,推开女儿的搀扶,站在闻轻溪面前。 发抖的手颤颤巍巍地抬起。 “啪——” 一巴掌狠狠甩在他右脸颊。 五指印清晰地烙下,对称了,又不完全对称。 他泪眼婆娑,声音颤抖至极:“都是你、都是你,你怎么敢……小舒、小舒身上都长疮了,都烂了……” 所以,他们在进病房的时候,闻到的那股浓烈刺鼻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就是为了掩盖梅舒白身上烂疮的气味。 他给她换衣服,才看到她身后长了好几个褥疮,烂了一大片。 为了假装精神病院有好好对待里面的病人,她的身后被垫了厚厚一层布,他揭布时,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布都和褥疮粘在一起了。 她的神经受损加上常年服用过量的精神类药物,对外界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可光看着就疼得心脏发颤,她怎会不疼。 他的动作分明已经千万分小心轻柔,却还是弄疼了她。 因为疼痛,生理性的泪水湿润了眼角,随着布被一点一点揭下来,一小滴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滚落。 他只能简单地帮她清理,用纱布垫好,换上因为一个电话,才准备在衣柜里的新衣服。 牧旌成盯着闻轻溪。 他话音未落,牧云枕冰冷的充满杀意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两股战战的护工身上。 护工恐惧得不得了,可那双目光却仿佛带着无形的束缚,将她禁锢在原地,她用力喘着气,手忙脚乱地拼命往后爬。 却半天没爬出去一米。 脚步声逼近,仿若催命的阎罗。 嘭—— 梅舒白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距离尽头的墙壁还有十来米的距离,牧云枕的一脚却将她踹得直接撞到墙根。 若非被墙壁拦了一拦,只怕还要踹得更远。 护工的身子弓成虾米,撞在墙上的瞬间,一口血喷出来,整个人陷入昏迷。 牧云枕的目光从半死不活的护工身上移开。 鹌鹑似的缩着的院长,忽然感受到直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一抬头,就见牧云枕冷冷地盯着自己。 他双脚一软,当即就跪倒下来:“这这这,这是护工的行为,我不知道啊,不是我授意的,和我没有关系啊……”他努力察言观色,却什么也观不出来,“我我我,我马上整改、马上整改,一定彻底杜绝这一种风气……” 身为院长,他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他的默许,护工也不敢那么干。 他确实没有授意,他只是默许。 更何况,人是闻氏集团送进来的,闻氏集团的意思是,要她一辈子都待在精神病院里。 给他撑腰的是闻氏集团,他便更加有恃无恐了。 谁知道不久前闻氏集团的人突然通知他,要他放人,说那人的亲人会来接人,而且闻氏的人还会陪着来。 这显然闻氏集团不会给他撑腰了,他急出了满头汗,连忙让护工把病房,还有那个女人收拾一番,伪装成他们病院将人照顾得很好的样子。 可时间紧迫,新衣服是临时让人去买的,买回来再给人换上已经来不及了。 他本来想的是等他们离开,发现人被照顾出褥疮,他顺理成章以自己也是受害者的名义,将护工推出去。 但现在因为衣服没来得及换,东窗事发。 又亲眼看着牧旌成和牧云枕,如何凶残地对待闻氏的人和护工,他害怕极了,努力试图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却还是被盯上了。 他只能提前把护工推出去,把所有能往护工身上推的,全部都推到护工身上。 反正护工被踹晕了。 牧云枕理都懒得理,一脚上去,把院长踹倒了。 她把目光挪到闻轻溪身上,冷得看不到半点感情,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或者,仇人。 平静的眸底恨意暗涌。 他的脸颊红肿青紫,嘴角挂着血迹。 她在看他,他有所感应,回望过去。 看着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他率先坚持不住,偏过脑袋,低下头颅。 身上很疼,却都还可以忍受。 让他有些难以忍受的,是心里的疼。 疼的,要命。 第120章 殿主戒指 她收回目光,拿出手机,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爸,我们先带妈回家吧,我已经让人请了医生,是n市最好的医生。” 牧旌成抬手抹了把眼泪:“好,咱们回家。” 他狠狠瞪了眼闻轻溪,转身回到病房,小心翼翼地把梅舒白公主抱在怀里。 牧云枕脱下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 看着两人的背影,闻轻溪慢慢抬起酸痛麻木的手,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扶了扶墙壁,有些踉跄地跟上两人。 依旧是他开车。 但这一次,牧云枕坐在副驾驶,把后座留给了牧旌成和梅舒白。 他有些贪恋,却不敢看她,也没有开口的勇气,一路无声地将车开回幽冥殿。 —— “云宝,这是……” 牧旌成抱着梅舒白,一直都走进主楼,整个人还处在震惊的阶段。 自从走进大门,每一个看到他家乖宝的人,都会停下手里的事,然后毕恭毕敬地唤她一声殿主。 有人在巡逻,有人在训练…… 一切都井井有条。 但是看上去,怎么像某种组织。 他怕他家乖宝为了他和小舒,为了给牧氏洗刷冤屈,不择手段,把自己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幽冥殿。” 医生已经等在主楼里,她带着牧旌成上楼,让他把梅舒白放到床上。 幽冥殿是四年前建立起来的,彼时,牧旌成在监狱里,并不知道幽冥殿,但他知道修罗殿。 看着基地的规模,他猜测他家乖宝的幽冥殿,绝不会比修罗殿差。 医生在为梅舒白做检查,处理褥疮,牧云枕和牧旌成坐在隔断后的小沙发上。 闻轻溪在边上泡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幽冥殿与修罗殿齐名。”他温声道。 闻言,牧旌成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一蜷。 修罗殿建立至今已经有十二年,可幽冥殿,四年前才建立,四年时间就经营到能够和修罗殿齐名,他的云宝得吃多少苦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眼前这个看着乖巧至极,更处处逆来顺受的男人。 等等,乖巧……逆来顺受…… 这人似乎对他家云宝的幽冥殿很是熟悉。 开车的时候没有导航,也不需要指路,到了主楼里,又轻车熟路地拿出茶具茶叶泡茶…… 这是他家乖宝住的地方! 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云宝……”他拧着眉,踌躇地开口,“他……”欲言又止。 哦……还有这一茬。 她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他自己把自己弄去地下拍卖场拍卖,我看他长得不错,就拍下来了,算是,唔,小白脸。” 牧旌成:“……” 他是知道他家云宝惯喜欢长相好看、声音好听的人的。 目光打量向闻轻溪。 这人即使脸颊被打肿打青,也能看出来他确实长得挺好看,而挨打之后,那略微低沉沙哑,还带着一丝痛颤的声音,好听也是好听极了。 呵,堂堂一修罗殿殿主,自己把自己弄到拍卖场拍卖,有病吧。 “他什么目的?” 好歹曾经是牧氏集团总裁,牧旌成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认为,堂堂修罗殿殿主把自己弄到拍卖场拍卖,是毫无目的的。 牧云枕瞥他。 他乖乖道:“找资料。” 他说得很简单,没打算把yx-57的事说出来。 在这一点上,牧云枕和他的想法是一致的。 “幽冥殿守卫森严,第一次失败了。” “知道殿主的喜好,便想通过拍卖场,去到殿主身边。”他抿唇道,“后来才知道是误会。” 话到这里,医生走过隔断。 梅舒白身上的褥疮已经上药包扎,被大材小用的医生丝毫没有觉得被大材小用,反而十分荣幸,留下药膏并交代了家属后,就恭敬地向牧云枕告辞。 牧旌成起身去看了一眼,妻子睡得正深。 他不打算打扰妻子,和牧云枕一块儿轻手轻脚地离开卧房,去到楼下。 闻轻溪自是也跟着下楼。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牧旌成忍不住好奇,眼睛在四处打量。 不巧,客厅角落的那只大铁笼实在太过显眼,牧旌成一眼看到了它。 “这笼子……” 牧云枕:“……” 她当时懒得把这笼子挪走,反正客厅的空间够大,摆着……也挺养眼? 她那时候还想着,要是以后她和闻轻溪吵架了,她就让他睡笼子。 但还没来得及用上,他亲口对她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其实现在,她觉得它有些碍眼。 回忆在脑海翻涌,她的大拇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到指间的戒指上。 戒指…… 修罗殿的殿主戒指! 她嘴角微勾,冷淡地轻嗤一声,将戒指从手指上摘下。 放在茶几上,推向闻轻溪。 “殿主……”他心口一颤,这一刻,还是到来了。 他手段卑劣地推倒牧氏,占据n市市场,将牧旌成送进牢狱,将梅舒白送进精神病院,一句话,便使得他们在狱中、在病院中过得生不如死。 这种手段在商圈、在上京很常见。 可他爱上她了。 当年的手段,便成了如今隔在他们中间的鸿沟。 “戒指。”她伸手,曲指轻轻叩了叩桌面,语气有些不耐。 她不想见到他。 那扇在他跪坐在笼子,将自己当作礼物,向她求婚时打开的门,在他坦白一切,承认身份,说清手段的瞬间,嘭的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在黑三角时养出来的性子。 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他是个例外。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别有目的,留他在身边,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她没打算信任他,是他一步一步走进她心里,温水煮青蛙一般,逐渐博得了她的信任,也博得了她的心。 回想起来,他的手段、哄骗也是不少。 但是说开了,无伤大雅。 而今次…… 她知道牧旌成和梅舒白肯定过得不好,可她没有想到他们会过得这样不好。 他沉默地走到她身边,摘下戒指的手有些僵硬。 他记得,她警告过他的,若有朝一日让她知道,他骗她的事,伤了她、伤了她身边的人,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他记得。 可这件事,发生在六年前。 他没办法回到六年前。 第121章 银白的戒指沾满了鲜血 “去收拾。” 她拿起自己的殿主戒指,却没有看他一眼,淡声示意。 他攥了攥指尖,有些僵滞的手伸向前,脊背微弯,去够茶几上那枚被退回的戒指。 银白的戒指握在掌心,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来时,除了人就只有一部手机,小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幽冥殿的,没有一件是他的。 他没资格带走。 离开时,便也是一个人、一部手机。 他抬起眼眸,痛色淹没在眼眸深处。 他看向她,又将目光挪到牧旌成身上,抿唇低头:“抱歉。” 虽然道歉没什么用,但歉,还是要道的。 他没等两人给他回应,也知道他们大抵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他握着戒指,强忍着留恋与不舍,迫使自己转身,一步步走出主楼…… 他没有留下的理由。 即便六年前他们互不相识,但做了就是做了,他唯一庆幸的,是当年他没有将事情做绝。 “云宝,你,喜欢他?戒指……”牧旌成收回目光。 她捻着戒指,指腹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摩挲。 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殿主戒指,一个星期前才换的。” 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被猪拱了,牧旌成生气,但听到只拱了一个星期,牧旌成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头猪也没有让他看不起。 “今天之前是喜欢的……”安静的客厅里只剩下时钟行走的滴答声,过去半晌,她平淡冷静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释然的尾音,“以后不喜欢了……” 她本就不大看重感情。 家破人散后的六年,她想的就是强大起来,为牧氏洗清冤屈,救出父亲母亲,把罪魁祸首送进监狱,让他自食恶果。 六年时间,她从没有想过要找一个人,过一辈子。 是他先挤进她的世界。 —— 从幽冥殿到山顶别墅,闻轻溪走了整整五个小时。 没有打车,也没有通知修罗殿的人。 站在别墅门前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橙红的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寂又充满悲伤。 别墅里没有什么人。 他推开大门,走进别墅。 空旷硕大的别墅,将他心底的空洞撕扯得更大更深,余晖透过玻璃窗照入别墅,他却觉得,偌大的别墅仿佛张开深渊巨口,要将他吞噬。 心脏的跳动在别墅中回响。 咯噔、咯噔、咯噔…… 压抑至极。 他有些喘不过来气,抬手按在心口,一步一步走向木制楼梯。 他走进卧房。 房门关上,他终于卸下所有的伪装,背靠着房门,脱力地顺着木门滑坐到地上。 搭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摊开。 那枚银白的殿主戒指沾满了黏腻的鲜血。 他握得用力,用力到,棱角不那么明显的戒指,竟生生硌破了掌心,整个手掌血肉模糊。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双眼泛红,眼眶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其实,真要死皮赖脸地留在幽冥殿,也不是不行。 不过是被关进牢房,切身体验幽冥殿的手段,见不到她,只是留在幽冥殿了。 他不想惹她生气。 所以,就只能为难自己。 也是他活该。 但要说后悔,他后悔,却也不后悔。 如果真的有后悔药,可以回到六年前,他不会阻止自己。 没有这件事,他和她不会相遇。 夜色渐渐降临,黑暗将别墅笼罩。 今夜的弯月与星子似乎听说了人间的故事,将自己藏进云间,敛起一身银光。 他的世界只剩下黑暗。 他消失了三天,西辞联系不到人也找不到人,几乎把n市翻遍了,抱着最后的希望走进山顶别墅。 所幸,向来开着的卧房门,如今是关着的。 “爷,您在里面吗?”他推不开门,只能试着叩门。 “什么事?”他的声音暗哑至极,像是吞了一嘴沙子。 他依靠着房门,曲着腿坐在地上,动作一变都没有变过,地上积了一滩手掌大小的血泊,紧握的拳头还在一滴一滴地滴血。 西辞听得眉头直皱:“爷,您没事吧?” 听上去,真的很像有事的样子啊。 幽冥殿主就是牧氏集团大小姐牧云枕的事,他从桃夭的嘴里知道了。 当年牧氏的事,他们四个都是知道的。 牧旌成被操作成终身监禁,梅舒白被送进精神病院,还有让监狱长和院长把人看好,这些不仅仅是以闻氏集团的名义做成的,还动用了修罗殿施压,动用了爷在上京的身份。 只是商圈竞争,爷不想见血,麻烦就麻烦一点。 牧氏的大小姐逃出n市,逃去国外,他们都不是很在意,只安排人盯着监狱和病院,一旦有人探监探视,就能立刻将人抓捕。 对他们而言,牧氏大小姐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觉得她还会回来,随手做了安排便不再管了。 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谁能想到,牧氏大小姐在四年前就回来了,而且是以幽冥殿主的身份回来。 没有去探监、探视,而是暗中蛰伏。 更没有想到,知道幽冥殿主就是牧氏大小姐后,自家主子会选择主动坦白。 “杜萧回来了?”他没应他,反而问道。 他的去处,只有一个。 他在等。 西辞无声地叹气,隔着房门回道:“杜萧明天到上京。” 杜萧一直在a国边境偏远的小山村生活,到镇上得走七八个小时的路,镇上只有两班定时出发的大巴,颠簸三天才能到有机场的城市。 六年前他离开n市的时候,闻轻溪就给他弄了一个全新的身份,还有配套的证件。 黑客榜榜首出手,没人会发现那是假的。 “证据……也只剩下杜萧的口供了。”他补充道。 “嗯……”他低声应着,沙哑的声音沉闷了许多,“录口供的时候,让杜萧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他父母年纪大了,知道他的‘死讯’后身体差了很多,六年,太久了,别再让他们等了……” 杜萧没有妻子,当年就接近四十岁了,他的父母六十多岁,今年已经七字打头了。 原本硬朗的身体,在知道儿子离世后,一落千丈。 不会再有下一个六年了。 第122章 此后,都是他提的 不把事情往他身上推,六年都是少的。 唯有将杜萧塑造成被害者,才有机会和他的父母团聚。 至于他。 她想要的,他都给。 “那您呢?”西辞眉宇紧蹙。 成全了所有人,那他自己呢。 隔着一扇门,他低哑的声音有些暗淡不清:“我答应过她。” 西辞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想问,却被下了逐客令。 他拧着眉头,正要转身,却恍然意识到,别墅里不见半分生气,除了卧房,哪都不曾动过。 “三天了,您没吃过东西吗?” 他等了又等,始终没有等到回音。 门的那边,他头颅低垂,走神地盯着地面。 原来已经过去三天了吗…… 是了,日升又日落,算起来,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他动了动嘴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嘴唇早已经干裂起皮,喉咙里干得冒血,难怪他的声音沙哑成那样。 渴吗?他不觉得。 饿……好像也不饿。 他没有回应,西辞没办法,只能离开。 听着门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他仰头朝后一靠,攥着戒指,慢慢闭起眼睛。 心口很疼,任凭他怎么用力攥着戒指,也无法抵消半分心里的疼。 他用力地攥啊攥,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 黑夜渐渐被晨光照亮,阳光带着暖意,攀上空中,又缓缓向西。 “叩叩叩——” 紧闭的房门敲响,西辞的声音在外边响起。 “爷,杜萧到了,在楼下。” 他轻声应了一句,扶着门边的墙壁一点点站起来,拖着麻木的双腿深深浅浅地走进卫生间。 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苍白,却两边尽是酱紫的脸颊,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碰了碰。 脸颊上已经看不出肿意,但指尖极轻的触碰,却带来不轻的钝痛。 左边脸颊不光挨了巴掌,还挨了好几个拳头,撕裂的嘴角血迹已经干涸,淤青的颜色深得能和黑比拟。 哦……抬手的时候,拉扯到腹部的肌肉,也挺疼。 他解开扣子,慢慢脱下黑衣,照着镜子看。 整个腹部都紫了,身上其他地方也有零星几块青色的淤青。 他将脱下来的黑衣随手一扔,打开水龙头,洗净戒指和掌心的鲜血,又捧水泼在脸上,化去嘴角干涸的血迹,扯了干毛巾胡乱一抹。 他进浴室快速冲了个澡,浴袍一裹,出来拉开衣柜,拿了套白衬衫换上。 他还把当时那枚从她衣服上拽下来的扣子找了出来,找了根绳,穿过戒指和纽扣,挂在脖子上,藏进衣领。 —— 杜萧坐在沙发上等。 听到下楼的声音,他连忙站起来,却在看到自家主子的一瞬间,殿主两个字硬生生在嗓子眼里卡壳。 一旁的西辞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他没想想象,但没控制住脑子,一块块酱紫的淤青在他脑海里勾勒出巴掌的轮廓,一左一右两枚巴掌印。 左边脸颊似乎不止挨了巴掌,淤青比右边重多了,嘴角也撕裂了。 他不自禁地嘴角微微抽搐。 嘶,看着,就疼啊…… “殿、殿主?” 等到闻轻溪走到近前,杜萧终于不卡壳了,就是有些卡带。 “嗯。” 他应声,走到沙发前坐下,探身拿过茶几上厚厚一叠文件翻看。 也示意杜萧和西辞都坐。 手指厚的一叠,都是当年有关牧氏一事的整理,及他们闻氏推倒牧氏的证据。 最上面一张是远影给杜萧录的口供,是安排他的意思,将一切都推到他身上的供词,这页的下面是另一份供词,是按照当年的真实情况,原模原样录下来的口供。 “殿主,这事,是我提的。”他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局促地开口。 他想过事情可能会东窗事发,自己会被召回,他就是个小人物,要是被召回,大概是要他背锅的。 他愿意的。 很久以前,他因为赌欠了很多钱,被赌场的人找上门催债,当时他父亲在外打工,家里只有他和母亲,他拼命护着母亲,两个人都被打了个半死。 那时,修罗殿刚好在清剿那个地下赌场,他和母亲得救了。 医生说他母亲情况不好,快不行了,让他准备后事,他哭着跪在地上求医生再想想办法。 医生只有摇头。 “怎么了?” 这次的清剿是有人发布在暗网上的任务,正好没什么事,闻轻溪便亲自带了一队新人出任务,听到声音就走了过来。 第一次出任务的新人医生连忙简单解释。 他探了探躺在血泊里,昏迷不醒的妇人的腕脉,顺手施针,保了她一口气,随后让人将人送去医院。 后来在加入修罗殿的新人里见到杜萧,才知道他因他的随手一救戒了赌,得知救他母亲的人是修罗殿主之后,便发誓要加入修罗殿。 修罗殿主改变了他的人生,他将毕生忠于修罗殿、忠于修罗殿主。 让手下的人背锅是很常见的事,虽然加入修罗殿的大家庭后,他知道殿主对自己人都很好,但他听说了,殿主喜欢的人,是曾经的牧氏集团的大小姐。 殿主推倒了牧氏,还把牧小姐的父母送进监狱和精神病院,网络上的那些也有殿主的手笔。 他愿意背锅的。 哪怕只是将事实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也好过殿主将一切都背在身上。 他还没去见父母,一到上京就马不停蹄地找到远影,录完口供就马上带着所有整理好的文件飞来n市。 他问过远影,远影告诉他,他父母的身体在知道他的死讯后就差了很多,尤其是这两年,断崖式地变差。 他能猜到,殿主大概是为了他。 闻轻溪没有说话,只是将第二页口供从文件夹里抽出来,撕碎,泡进茶杯。 没什么差别。 他年少轻狂,害得她家破人散,也害得他与父母分别六年之久。 至少牧旌成是知道妻子和女儿都活着的,而杜萧的父母却承受了整整六年的丧子之痛,也错恨了牧氏集团整整六年。 差别没有多大的。 杜萧是提了,可他要是不同意,提了也无用。 一句话便是几年,便是与亲人真正的天人永隔,他已经夺了杜萧六年的亲情。 本就是罪魁祸首,身上的罪多一些少一些没什么差别。 “殿主……”杜萧看着他的动作,眉头挤成川字。 “忘了吧……” 他道。 忘记以命为局是他提的。 此后,都是他提的。 第123章 只说了两个字 闻轻溪还在看文件,看是否有什么遗漏。 西辞悄悄地走进厨房,将来时在路边的便利店里买的速食,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他是厨房杀手,下不了一点厨,但是算是今天,他家主子已经四天没有吃东西了,他只好顺路买一份速食。 “爷,吃一点吧。” 他将热好的饭菜端出来,还有一瓶矿泉水。 闻轻溪不觉得饿,但不吃恐怕会饿死,承诺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他不能把自己逼死,他也有些冀希地想,以后有机会的话,想努力试上一试。 还算美味的速食饭菜,在他嘴里并没有什么滋味,他只是麻木地将饭菜将一口一口塞进嘴里。 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还在细致翻看文件。 西辞看得直皱眉,直到见他艰难地吞咽饭菜,终于忍不住动手拧开瓶盖,把水递到他面前。 他没有胃口,却也没有浪费,将所有的饭菜全部塞进嘴里,才放下一次性筷子。 翻完最后一页文件,他起身:“走吧。” 看着他站起来,准备离开别墅,西辞突然想起来,他还忘了回禀一些东西。 “爷,等等。” 他连忙将遗忘的事情补上:“那个图案有线索了。” “我们的人查到,那个像柳叶一样的图案,是d国的一个研究人体基因学的基因学家的个人记号,这人叫洛瓦,八年前进入基因学院,但一直都不愠不火,没什么人知道他,到现在早已经被世人遗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在那份名单里。” 在察觉yx-57是一种基因试剂后,闻轻溪便让人去查各国是否有消失的基因学家,最后整理出了一份名单。 每年都有人在跟进,名单上的名字也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是能追到行踪的。 这些人有一部分是国家名士,被发现人不见后,国家就把消息封锁起来了,一部分和洛瓦一样,没什么名气,属于被人忽略遗忘的一挂,即便人失踪找不到了,也没有炸出多大的水花。 西辞查到洛瓦的头上,觉得洛瓦这个名字熟悉,到名单上一对,果然对上了。 人是五年前失踪的。 在基因学院可有可无,失踪也就失踪了,没人在意。 图案的所属是查到了,可没法接着往下查了。 所有失踪的人,不论他们怎么查,都追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大概率是改头换面了,而且找的是那种地下的,没有固定地址到处游走,滑得像泥鳅似的黑诊所。 主打的就是和地上的人玩游击。 名单上有将近千人,查到的最早的,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他们四个和殿主都还没有出生的时候。 跨度太长,估摸着在名单的前一部分,会有一些遗漏。 且,值得深思的是,名单的前面三分之一左右,只要是被找到失踪的现场的,都能看到或大或小挣扎的痕迹,可以确定人是被强行绑走的,但后面的,完全找不到人是在哪里消失的。 就是一下子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就像是,自己离开、消失的。 便更难追到行踪了。 “另外,玄狱里似乎有人在找人,也许那个组织的人有人在玄狱,但,没法找。” 而且,只是千万分之一的猜测。 玄狱里所有的人都只有代号,代号就是他们的名字,进了玄狱,玄狱外的一切便皆与之无关了。 不记录名字,不记录因何入狱,唯一记录的就是入狱时犯人被赋予的名字,犯人的dna,以及犯人在玄狱里违反的每一项规定和受到的每一项惩罚。 所以,在对那个可能在玄狱里的人一无所知时,找人,根本无从下手。 找到的线索又断了。 闻轻溪已经习惯了。 但让他感到怪异的是,他认可那个组织神秘、谨慎,然而强大这个词,放到那个组织的身上,他却总觉得有几分不合理。 可偏偏,那份失踪名单,那些失踪的人,又处处彰显着那个组织的强大。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什么都没有吩咐,只拿着文件带杜萧走出别墅。 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西辞默默地叹了口气。 —— 从修罗殿基地开车到司案局,四十几分钟。 闻轻溪走到台前,不等司案官问,便抬手将文件放到台子上,转了个方向,推到司案官眼前,只说了两个字—— “自首。” 这两个字出口,大厅里的几个司案员立刻警惕地围了上来。 坐在台后的司案官拿起文件。 粗略一翻,表情难得地有些失态。 他抬头,看向站在台前,面带淤青的男人。 第一次,有人自首是带着详详细细整理好的案情、证据、口供来的。 但震惊过后,他随即一下子站起来,瞳孔地震,椅子朝后带出令人牙酸的咯吱一声。 文件是,六年前,牧氏的案子。 眼前这个带着文件过来自首的男人,他没有到文盲的地步的话,这人应该就是闻氏集团的总裁——闻轻溪。 什么稳重瞬间就没有了,慌乱地转身去找局长,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同手同脚了。 六年前他就在司案局,不过还是一个小小的司案员。 牧氏的案子当时闹得很大,但按道理,牧氏集团的总裁不应该被判终身监禁,可最终的结果就是终身监禁,说是影响恶劣,要从重处置。 他和几个伙伴百思不解,便结伴去局长办公室询问。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局长对此事三缄其口,更明令禁止局里所有人不许再讨论这个案子。 更重要的是,当时牧氏的案子里,根本就没有闻氏集团的身影。 “闻先生。”局长战战兢兢,短短三个字,汗水就已经湿了后背。 尤其是看到闻轻溪脸颊上的青紫。 如果有可能,他根本就不想出来,可没可能,他是局长。 关于牧氏的案子,他知道的比其他人还要多一些。 牧旌成最终被判终身监禁,是上京总局的意思。 牧旌成分明就不该被判终身监禁,可上京总局让他这么判。 牧氏倒台,紧接着占据n市市场的,就是闻氏集团。 他将这些事一件件串连起来,得出的结果,令他万分恐惧,汗流浃背。 第124章 要好好‘关照关照\’ “他是杜萧。” 随同闻轻溪的声音,站在他身后的杜萧抬手撕下易容面具,露出原本的面孔。 因为常年戴着易容面具生活,杜萧的脸庞白得有些不正常,但却也是能够一眼便与六年前的杜萧重合的。 骤然看见杜萧“死而复生”,哪怕是已经看过文件的那名司案官,亦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 更不要说局长和其他知道牧氏一案的司案员们了。 司案官最快冷静下来,连忙把台子上的文件拿给局长。 一页一页翻过去,局长眼睛里的眼神从震惊变换到惊恐,看到最后最后一页,甚至几乎有些拿不住文件。 不仅仅是因为当年的牧氏倒台是闻氏设的局,更是因为文件里提到的,眼前这位闻氏集团总裁的其他身份。 修罗殿主、神医鬼影、黑客随神…… 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见他看完文件,闻轻溪平静地伸出双手:“按规矩办。” 局长被一连串重击吓得瑟瑟发抖,手掌心被汗湿,抖着手朝旁边的司案员示意。 司案员对当年的事知道的并不多,但是杜萧这个名字却是没有人不知道的。 虽然他们不认识闻轻溪,也不知道文件上是什么内容,可人即来自首,且杜萧根本就没有死,当年的案子只怕是要翻了。 牧氏的案子竟然是眼前这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男人主导的吗…… 没有参与过当年的案子,近几年才加入司案局的司案员心中震撼不已,当即两两上前,分别押住闻轻溪和杜萧,给他们带上手铐。 “先关起来吧。”局长摆手。 司案员点点头,押着两人走向拘留室。 盯着消失在拘留室大门口的背影,局长艰难地吞咽下一口唾沫,呼呼地大喘气,手里的文件终于啪的一声摔到地上。 身上的力气一松,要不是司案官及时扶住他,他得腿软摔倒。 紧紧抓着司案官胳膊的局长,努力大口大口地吸气吐气,颤抖的手僵滞抬起,抹额前如雨下的汗水。 半晌,双腿的知觉慢慢恢复了些,他赶忙示意司案官扶他回办公室。 这案子、这案子是神仙打架,他管不了,管不了一点! 他就是一分局局长,判决都是上京总局递下来的意思,如今人带着证据口供过来自首,案子明显是要翻了。 他这n市国司案局庙小,顶不住、根本顶不住啊。 他得赶紧和上京总局联系,把人移交到总局去。 —— 第二天一大早,闻轻溪和杜萧就被人从拘留室里带出来,押上了车。 和文件一起,直奔上京司案总局。 总局局长是知道闻轻溪的身份的。 是除了闻氏集团总裁,以及之前不知道,但因为他在文件提到,才知道的修罗殿主、神医鬼影、黑客随神三个身份之外的身份。 这人,是权首的亲弟弟! 而且没有看错的话,应当是挨了打的…… 好家伙,这么玩,谁知道在发什么疯。 即便人是自首,他也不敢把他收监关押起来啊。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案子是为牧氏翻了,但以兹事体大为由,没有将具体的案情对外公布,自然也就没有闻氏集团的身影。 案情没有对外公布,杜萧自也不会被提到,不过该判的还是判了。 杜萧得在监狱里待一年。 至于闻轻溪,局长哪敢关人,直接将人放了,任他怎么说都没用,径直被请出了司案局。 —— 回到修罗殿在n市的分基地。 远影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来到主楼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主子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脸颊上挨打的痕迹最是明显。 “爷?” “嗯……”听到远影的声音,他这才睁开眼看过去,“备份文件打印出来,以闻氏集团的名义公布。” 司案局不敢关他判他,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他是动了自己是权首弟弟的身份,把牧旌成判成终身监禁的。 除了司案局的监狱,他也是有地方去的。 也好…… 比较起来,司案局的监狱是小巫见大巫了,他是该多吃点苦的,司案局不关他,也好。 顺便,有机会的话,可以在里面找找那个组织的人…… “闻氏退出n市市场,对牧氏的赔偿你亲自盯着。” “是。” “结果也要公布。”他郑重地叮嘱远影,“杜萧被判一年,我进玄狱。” 远影得知自家主子被请出司案局后,就知道他一定会去玄狱的。 玄狱那里,进去的都是国际上罪大恶极的犯人,一关就是一辈子,非死不能离开玄狱。 而且玄狱里的一个月,能抵得上外面监狱的一年。 那日子苦啊。 “不要告诉他们我是谁。”他轻轻摇头,“让人和他们说,要好好‘关照关照’我。” “主子。”远影狠狠皱眉,“没、没必要吧……” 玄狱里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没人把里面的犯人当人,看守更如是,要是跟玄狱的人说了好好关照某个人,那…… 那哪是一句苦日子、一句遭罪可以概括的。 “有必要的……”他低声念叨,嗓音暗哑得厉害。 —— 上京郊外的深山里有一座交接站,是与玄狱的人交接犯人的地方。 闻轻溪和远影交代完,两人就去了交接站。 到的时候,交接站里有十几个人。 十几个人全部武装,着装统一,是某个组织的人,最中间围着的有三个犯人,戴着手铐脚镣,被迫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六把枪的枪口紧贴在他们的脑袋和后心上。 看到走过来的闻轻溪和远影,十几个人不由一愣。 没穿玄狱看守的衣服,身后也没有玄狱的押解车,不是玄狱的人。 那就只能是犯人和押送者。 可这两人,没见手铐、没见脚镣,更没见武器。 这……总不能是来劫囚的吧? 可,没有武器…… “两位是?”队长走上前友善地询问,也刚好不动声色地将两人拦在距离队员几步远的地方。 “和玄狱交接犯人。”远影回答。 队长:“?” 脑子好像有些转不过弯来…… 说话的这人是站在穿白衬衫的这人的身后的,但是他却说自己是来和玄狱交接犯人的,那就是说,站在前面的这个穿白衬衫的人是犯人…… 第125章 玄狱,5375 束具、武器什么都没有,谁家犯人和押送者是这样的啊! 队长看看两人,又转头看看被枪口指着,被迫乖乖跪倒在地上的三名犯人,嘴角一抽,忍不住走过去,朝三个人胸口各踹了一脚。 三人前一刻被踹倒,后一刻就立马被拉起来,重新跪好。 胸口痛得不行的三人:“……” 妈的,有病吧。 没几分钟,玄狱的车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吱呀—— 三辆黑色的押解车停在交接站前,二十几个人从车上鱼贯而下,将整个交接站围了个严严实实。 两个队员拉起一个犯人,一个队员枪指其后心,三人一起把犯人带到押解员面前。 两个押解员从队员手里接过犯人,队员拿出钥匙,打开犯人手脚的镣铐取走。 另外两个押解员立刻从车上拎出准备好的脚镣,戴在犯人脚上,接着拿出绳子,套在犯人的脖子上,直接将犯人五花大绑。 最后在犯人头上蒙上黑色布袋,推进押解车。 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三个犯人全部推上车,押解员这才将目光挪到闻轻溪和远影身上。 他们接到的通知,这一次是要在交接站押送四个犯人到玄狱,但如今车上只上了三个犯人。 那几个队员都退到一边了,剩下的就是眼前这两个人了。 虽然看着谁也不像是犯人,但押解员还是上前问道:“谁是犯人?” “我是。”闻轻溪开口。 他话音未落,两个押解员立刻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按住了。 紧跟着,脚上被戴上脚镣,绳子套上脖子,双臂被反拧到背后,甚至押解员极用力地拽了拽绳子,拽到拽不动,才牢牢打上两个结。 绳子勒得很紧,押解员拽绳子的时候,他所料不及,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绑在背后的双手动弹不得,几乎立刻就发酸发麻了。 随着黑色的布袋罩下来,被粗鲁地推上押解车。 远影看得心疼,可这事,轮不到他说什么。 押解车扬尘而去,缓缓消失在远影的视线里,他无奈又无法地叹了口气,沿着山路下山。 —— 玄狱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也不在任何一个国家的领土。 押解车一路颠簸了七八个小时,天实在黑透了才停下来,周围都是吱吱的虫鸣声,是在山里。 犯人头上的布袋不会被摘下来,绳子也不会松开,最多就是解开绳结,稍微放松十几二十分钟。 第二天天刚亮便接着上路,又是一整天的颠簸。 到第三天,押解员才终于大发慈悲,将犯人脑袋上的布袋稍稍卷起来一点,露出嘴巴,喂几口水、几口面包,也不管犯人解没解渴,吃没吃饱,就把布袋重新拉下来。 又两天,车辆再停下来的时候,可以感受到外面的光线,不是黑夜。 耳边也可以听到哗啦哗啦巨大的海浪声。 押解员押着犯人登上船。 是玄狱的船,船舱里被专门改造。 一间一间只供人站立,连转身都做不到的小房间,就是犯人要待的地方。 押解员就站在小房间前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房间里的犯人。 玄狱在海外的一座不知名的岛屿上。 岛屿不为人所知,在地图上也没有标注,其四周有天然的雾气,不知道路线、四处乱撞只会迷路,甚至会迷失在雾气里。 船舱里分不清日夜,但闻轻溪知道,从玄狱专门的码头到玄狱,需要四天。 即使从船上来到岛上,罩在脑袋上的布袋还不能取下来。 一直到真正进入玄狱,后面厚重的大门被咯吱咯吱一点点关上,押解员才拿走犯人头上的布袋。 太久没有见到光亮,犯人们闭着眼睛缓了很久,才慢慢睁开眼睛。 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鞭子铁链一类的东西,十几个押解员站在周围,正对面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正在转笔玩的人。 “老大!” 押解员们惊讶于玄狱长今天竟会坐在这里,但惊讶归惊讶,反应都很快。 玄狱长将指间的笔往桌上一抛:“嗯,开始吧。” 闻轻溪知道玄狱长,并不震惊,但另外三个犯人不知道,如今见玄狱长竟出现在眼前,当即抖得不成样子。 玄狱本就令他们恐惧,更不用说玄狱长亲自接他们入狱了。 押解员将其中一个犯人往前推:“5372。” 一边报出数字代号,一边解开绑了他整整八天的绳子。 虽然每天都会松一松绳子,但到底不是彻底解开,到今日,一双胳膊早就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绳印之下一片青紫。 重新换上手铐,押着他在桌子前坐下,取针管从他胳膊上抽了一管血。 另一个押解员则立刻将之拿去检验,以方便将犯人的dna记录在案。 接着没有犯人的事,押解员将人从椅子上拖下来,让他双手抱头,贴着墙跪在地上等待。 第二第三个犯人都是如此。 轮到闻轻溪时,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的玄狱长终于来了兴致。 “5375。”他念了一遍他的数字代号,手肘撑在桌上,身体前倾,“啧,话说,你是怎么得罪上面的人了?上面传下来话来,要我们好好‘关照、关照’你。” 他在好好两个字上念了重音。 饶有兴致。 他是玄狱的玄狱长,但玄狱并不是他的,他只是负责掌管玄狱。 在他上面还有一位玄狱掌权者,是玄狱真正的创始人。 但掌权者十分神秘,不说玄狱里的其他人,就是他这个玄狱长都不曾见过掌权者。 掌权者从来没有派人向他传过这样的话,这是第一次。 所以,他很好奇,被掌权者交代要好好关照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恶徒,于是,他来在这里等了。 可见着人,却发现这人与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闻轻溪脸上的淤青早在前几天就已经消了,被押着坐在他面前,看不到一点害怕,反而十分地……对,坦然。 来到玄狱的犯人身上都沾着刺鼻、难闻的血腥气,但眼前这人身上没有。 不仅没有,还和那些犯人格格不入。 然后—— 他就听到他对面这人轻轻应了一声嗯。 玄狱长:“……” 第126章 所以,你最近又开始吃什么了 玄狱长朝后一靠,拖着长长的尾音:“好好关照啊……”他曲指一抬,示意道,“就……五十……” “哦……过去数千年前似乎有这么个说法……是叫……叫什么来着……” “啊……想起来了,叫杀威鞭。” “就先来个五十杀威鞭吧。”他摆手。 玄狱里其实没这种说法,进来的犯人只需要记录代号、dna就可以了。 这不是,上头让他们好好关照人麽。 在玄狱,玄狱长最大,押解员、看守等位其次,犯人最末。 由头这种东西,并不太需要找,找也不需要合情合理。 玄狱就是玄狱长的一言堂。 押解员颔首,从墙上拿了根鞭子。 始终控制着闻轻溪的两个押解员,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往后退开十几步,抬脚对他膝盖窝猛踹,嘭的一声把人按跪在地上。 黑色的鞭子呼啦啦举起抽下,旁边贴墙跪着的三个犯人,耳听着噼里啪啦的鞭声,抖得愈发剧烈。 他们不知道玄狱根本没有杀威鞭这种东西,还以为一会儿自己也要挨抽,其中一个犯人直接被吓湿了裤子,脸贴着墙,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血腥味很快在这一片空间里弥漫开来。 鞭声、血腥气,都有了,但似乎还差了些什么…… 玄狱长惊奇地咦了一声,慢慢坐直身子。 目光落在闻轻溪身上。 人面对着他被按跪在地上,二十五鞭子抽在他背后,眼下剩的一半鞭子正往他身前抽。 白色的衬衫沁出艳丽的血色,有几处被鞭梢撕破。 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鞭痕,无比鲜明地攀在身前身后。 差了什么。 差的是,这人没吭声啊! 玄狱长舌尖轻抵牙关,眉角挑起。 他这玄狱的鞭子不轻吧,都五十鞭了啊,一声不吭的吗? 他是见过的。 以往那些严重违反规定的犯人,被抓出来抽个十几二十鞭,就在那里疯狂扭动身体,连哭带嚎地喊下次不敢了。 那十几二十鞭,鞭鞭都能皮开肉绽。 不能不疼吧……? 莫非是因为这人犯的错顶破天了,人又不怕疼,死猪不怕开水烫?掌权者才让人交代他,要他的人好生关照人?让他尝尝人间险恶? 有意思…… 正支着脑袋想着,五十鞭子已经抽完了。 地上的犯人白衬衫被撕开好几道口子,血色占了白的一半还要多,本该狼狈不堪的犯人,却硬生生叫人瞧出了几分遗世而独立。 最后一名犯人的dna在文档上记录完毕,走过来的押解员手里拿了四套玄狱专门的囚服。 囚服是灰褐色的,身前身后都用白色的颜料印有将伴随犯人一生的数字代号。 押解员打开闻轻溪手脚上的镣铐,找到印着“5375”数字的囚服,压根不看他身上的伤,抓着衬衫就是撕。 粗鲁地撕,粗鲁地套。 又拖着他到角落,让他换上同样印着数字的裤子。 只是片刻,灰褐色的衣服便复沁出血印。 等到给四名犯人全部套上囚服,入狱前的仪式才算是结束,之后便是找还能住人的狱舍,将犯人塞进去。 —— 前些天黎迟予受了凉,有些咳嗽,被元晏安明令禁止不许出门,到今日终于解了禁。 念着姐妹的黎迟予,一只手捧着八个月的孕肚,一只手拽着元晏安,迫不及待冲出别墅。 幽冥殿门前竖着的禁止黎迟予和闻楚岳入内的牌子,此刻仍旧明晃晃地竖立在那里。 但显然并没有用。 两人畅通无阻,直奔主楼。 “姐妹!你的宝来啦!” 见到牧云枕,元·便宜男朋友·晏安就不在黎迟予的眼睛里了。 一个拥抱,牧云枕连忙带着人在沙发上坐下。 元晏安和牧旌成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奔厨房去了。 “牧叔叔。”坐来下后,黎迟予忙和牧旌成打招呼。 黎迟予的“荒唐”行径,牧云枕挑挑拣拣美化了好一番才同牧旌成说起,牧旌成是大概知道她目前的情况的。 “梅阿姨还好吗?” “好的,找了老中医调养,小舒现在一天比一天好呢。” 年轻人聊天,牧旌成没有掺和的想法,说了几句话后就让出空间,上楼去陪自家妻子去了。 “姐妹,咱就是说,你门口那牌子,能不能撤了?” 黎迟予一巴掌盖在自己面庞上,声音闷闷的:“我最近不吃鲱鱼罐头,也不蹲臭水沟了……” 牧云枕可太懂自家姐妹了。 “所以,你最近又开始吃什么了?” 黎迟予:“……” “也……”她挪下手,迟疑地和自家姐妹四目相对,“也没什么?” 正此时,一只盘子递到两人眼前。 主要是递到黎迟予眼前,也刚好在牧云枕的视线里。 “她现在喜欢吃柠檬。”元晏安淡声道。 盘子上是切成小块的柠檬。 淡黄色的果肉,扑鼻的酸味…… 牧云枕:“……” 柠檬是出别墅的时候,元晏安拿上的,方才直奔厨房就是切柠檬。 虽然出门时他问她要不要带柠檬,她摆手说不要,但他还是带上了,毕竟柠檬这种东西,不是每家都有的。 想吃没吃到,她当场就能哭出来,根本等不到买回来。 他就曾经半夜穿睡衣飙车去超市买柠檬。 他要换衣服,她不让。 他买完柠檬回来,女朋友一边哭,一边暴力拆家,破坏力惊人。 黎迟予顿时眼前一亮,拿起一块柠檬,用力吸了大大一口汁水,满足地眯起眼睛:“嗯……人间至味。” 牧云枕:“……” 黎迟予边吃令人倒牙的柠檬,边同牧云枕说道:“姐妹,我其实应该八天前就来找你的,但是着凉了,楚楚不让我出门……” “早上上京总局给牧氏平反说得不清不楚的,结果没几个小时,闻氏集团就发公告,将近一百页的文件,事无巨细地全写出来了,关键地方还特意标红了。” “咦,你家小白脸呢?” 她这时候才发现,她姐妹家的小白脸没在,往常都能在她家姐妹身边瞧见那小白脸的身影来着。 难怪她觉得今日的幽冥殿似乎有些冷清。 “他就是闻轻溪。”牧云枕道。 “啥?小白脸是闻轻溪??闻氏集团的那个狗东西???” “嗯。” 第127章 他知道,所以去了玄狱 “卧槽!” 黎迟予猛地坐起来:“等等,不是,他是闻氏集团的总裁,那他还是修罗殿主,还是神医鬼影,还是黑客随神???” “嗯,是。” 黎迟予的怒骂声里含草量极高。 “他这能沦落到拍卖场?”黎迟予睁大了眼睛。 “哦……忘了告诉你,地下拍卖场也是他的。” 黎迟予:“……” “我靠,他是故意混到你的身边的?他知道你是牧氏的大小姐,想对你下手?”黎迟予攥着拳头怒骂,连柠檬都不吃了,“狗东西,就该关死在玄狱里!” “故意是故意的,不过他当时不知道我是牧云枕。”她道,“是查一些东西,但最后发现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黎迟予哼哼:“狗东西。” “不过。”她话音一转,看向牧云枕,“这么看上京总局和闻氏集团的公告的话,玄狱似乎是那狗东西自己去的。” “也是,那么多身份,总局敢动他就怪了。” “算他有自知之明。” “玄狱那种地方,掉一层皮都是少的。”说到此处,她忽然皱眉,“但他是修罗殿主,那种拳头说话的地方,要他吃苦头估计是没机会了。” 她叹了口气:“姐妹,你们两……” 虽然她一直都说闻轻溪是小白脸,但她看得出,闻轻溪对于她姐妹来说是特殊的,而且,还是他先动的感情。 她姐妹生日那天的凌晨,她收到她发的消息,说小白脸向她求婚了,紧跟着就是一张照片发过来,玫瑰、丝带、铁笼…… 显然,小白脸是将自己打包成了礼物。 “阿予,这事过不去,至少现在过不去。” 父亲母亲半白、花白的头发,身上、手脚上的伤痕疤痕烂疮。 尤其是母亲,被喂下过量神经类药物,神经脑细胞受损,至今都只能躺在床上,连说话也做不到,与她与父亲唯有通过眼睛交流。 “他知道,所以去了玄狱。” 因为他的身份、权势,上京总局不敢对他做什么,连给牧氏翻案的公告都只有寥寥几行。 他知道她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了解她,知道这事在她这里过不去,所以让闻氏集团公布了完整的案情和证据,自己去了玄狱接受惩罚。 她也了解他。 所以知道他知道这事在她这里过不去。 —— 玄狱。 犯人入狱信息被记录在案后,就不需要再戴手铐脚镣了。 没有人能够逃离玄狱。 最高级的警报系统笼罩整个岛屿,监视着每个犯人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犯人离开规定区域,警报声立刻响起。 玄狱里的看守人数远超犯人,警报声一响,三秒内就能到场,将犯人狠狠按倒。 按倒之后麽,就是当着所有犯人的面,用整整三天时间,杀鸡儆猴。 杀了还不到五只鸡,就再没有犯人有生出越狱的想法了。 当然,即使侥幸逃出玄狱,跳入海里,也会因为雾气而迷失方向。 加上玄狱所在的这一大片海域,有且只有无名岛这一座岛屿,跳进海里的犯人最终只有一种结局—— 脱力,溺死在汪洋中,成为各种海洋生物的口粮。 玄狱的每一间狱舍都要住二十个犯人,但狱舍并不是很大,也没有床铺,就几条被褥往地上一铺就算是床铺了。 一起挤一挤的话是够用的,但大部分狱舍都是看拳头的。 闻轻溪被分配到的这间更是如此,而且是所有狱舍中阶级划分最严重、苛刻的一间。 把他算上的话,这间狱舍现在是十九个犯人。 至于为什么只是十九个。 那是因为—— 最早一批犯人一共五个,其中一个人用拳头打服了另外四个,成了老大,后面进来的犯人,最懂事的能混个小弟当当,懂事得慢的,或者根本不懂事的,就成了沙袋。 隔三差五地有犯人被打死,然后被填入新的犯人,再被打死,再填入…… 因为死亡率太高,后面看守就默认这间狱舍只住十八名犯人。 一直到今日,玄狱长点名把这名犯人扔进这间狱舍。 闻轻溪看到,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犯人,大刀阔斧地坐在铺了好几层的被褥上,两个犯人一左一右蹲在他身边,谄媚地敲腿捶背。 几步外的地上铺有两床单薄的褥子。 剩下的犯人在左右两边,靠墙席地而坐,或闭目养神,或把玩手指,或叼着野草…… 一个瘦弱的犯人坐得比较远。 他一进去,所有人的目光就都看向了他。 新奇,接着兴奋。 他们这间狱舍可是有两年没有进新人了。 虽然他们知道原因,但是据看守说,以后要是遇见穷凶极恶之徒,就把他们送进来,请狱老大帮着教训。 只是眼前这人,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呐… 身上可没有他们这种善杀之人才有的血腥气。 才进玄狱的人,囚服上就沁着血。 这是,做了多大的恶事,惹得玄狱看守怒不可遏,才入狱呢,就赏了一顿鞭子。 闻轻溪只瞥了一眼,便走到角落里,靠着墙角坐了下来。 背上有伤,靠着会很疼,但他没在意。 “喂,5375,过来拜见老大!”一个小弟抓了块小石头,砸到新来的犯人身上。 简单易学的t国话是国际上的通用语言,基本上每个人都能说几句。 闻轻溪看了眼砸到自己身上,又滚到地上的石头,没理。 “哈,有点脾气啊。”小弟冷笑,“像你这样脾气的人,我们可见得多了。” “3146。”他喊了个代号。 “到!”被喊到的犯人立刻站起来,大声答到。 “把你的衣服脱了,告诉5375,我们怎么是对付他这种脾气的人的。” “是!” 3146脱下囚服,囚服下的身躯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疤痕。 他指着疤痕,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些是我刚入狱,不懂规矩的时候,兄弟们赏的,这些是拳头打的,这个是火烧的,这个是石头砸的……” 将每一处疤痕说完,他自己说得口干舌燥,新来的犯人却连头都没有抬。 “呵,脾气很大啊。”小弟舔了舔尖牙。 “老大?”他转头向狱老大请示。 狱老大抬了抬手,小弟连忙受宠若惊地应声,招呼人上。 第128章 这些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闻轻溪没想反抗,被几个人从墙角拽到地上,便只是蜷缩着身体,双手护着脑袋,任由那几个人对他拳打脚踢。 血涌出来,灰褐色的囚服湿漉漉地黏在身上。 地上也沾了不少。 “嘭嘭嘭——” 狱舍门口,一个看守举着电棍用力地敲在铁门上。 “别打了别打了!吃饭了!” 只是因为到了放饭的时间。 后面的三个看守一个拿碗,一个往碗里盛饭,一个往饭上盖菜。 饭点很重要。 人一直在狱舍,可以等会儿继续打,但饭点是他们这些小弟,向狱老大表现的最佳时候。 排在第一个的犯人从看守手里接过饭碗,立刻送到坐在原地动都没有动过的狱老大面前。 闻轻溪手撑着地坐起来,缓了片刻才有力气站起,走到队伍最后排队。 给狱老大送饭的犯人回到队伍最末,看也不看,直接站到闻轻溪前面。 玄狱没有抢饭的说法,每一碗饭菜都是一样的。 大米饭上盖菜,还有一小块肉。 就是拿到饭菜的顺序有前有后,这个前后的顺序在这间狱舍里,也代表了他们向狱老大表忠心的顺序。 只见拿到饭菜的犯人来到狱老大面前,捧着碗让狱老大把碗里的肉夹走。 唯一的两个例外,一个是闻轻溪,一个是那个有些瘦弱的犯人。 闻轻溪端着碗坐回到角落,看了眼斜对面,没跟着其他犯人一样,去给狱老大交肉的瘦弱犯人。 他囚服上的数字代号是4061。 他没理那些犯人危险的眼神。 拨着饭菜,慢吞吞地划进嘴里。 他看出来这间狱舍吃饭的规矩,是要把碗里的肉给狱老大,但他懒得,他进来,就是想受罚、想挨打,想偿还一些牧父牧母受的苦。 饭菜有一大碗,足够吃饱。 味道也不差,就是大食堂大锅饭的那种味道。 闻轻溪对吃的不挑,但他没胃口。 哪怕被押解来玄狱的一路上,几乎隔两三天才能得到几口面包,他也没觉得饿,甚至于也不觉得身上有多疼。 他碰了碰挂在胸口的戒指和纽扣,眼眸轻垂。 心口闷闷的,又疼得厉害。 “嘭——” 突然间,一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一把打落他手里的瓷碗,碗摔在地上,碎了一地,饭菜也撒了一地。 和之前一样,他将他拽出角落,按在地上,好几个犯人蜂拥而上,拳脚相加。 他就被按在摔碎的瓷碗碎片上,乃至,有人抓起碎片,直接扎进他身上的伤口…… 他是修罗殿主,这些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可他就是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让他们打。 直到犯人们觉得乏味,不再动手。 他撑着地面慢慢坐起来,满不在乎地拔下扎在身上的碎片,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回到角落里。 脑袋抵着墙角,一只手虚虚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上,闭目养神。 “欸。” 忽然,一道很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睁开眼,只见4061不知何时蹲到了他面前,见他睁眼,紧跟着就靠墙壁坐下来。 “那位,数字代号是1182的,是这间狱舍的狱老大,其他人都是他的小弟,你要是想在这里活下去,就得懂规矩。” 他说的是t国话。 “就比如刚才,抢在第一个排队的要把第一碗饭端给狱老大,后面拿到饭菜的小弟,要把里面的肉给狱老大。” 闻轻溪看了他一眼,又把眼睛合上了,完全没有理他,和他搭话的意思。 4061:“……” 说实话,他对他挺感兴趣的。 玄狱没有入狱前要先挨一顿打的说法,但偏偏这人是挨了一顿鞭子被送进来的,而且他们这间狱舍从两年前开始就不再进新人了,今天却突然送进来一个新人。 尤其是这人身上干净,没有被腌入骨子里的杀戮和血腥气,和狱老大他们不像是一类人。 “欸。”他用胳膊撞了撞他搭在膝盖上的手,“小兄弟,你这怎么进来的?我们这间狱舍两年没进新人了,你犯多大罪,他们才把你安排到这里啊?” 话说完,他忽的想到,5375自从被关进狱舍,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嘶……你是不会说t国话吗?”他试探着问了问。 见5375没有反应,努了努嘴,锲而不舍地开始用其他各国的言语问他。 “你会说v国话吗?” “s国话呢?” “或者c国?g国?……” 他的声音很小,就是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音量。 狱老大那一边的人听不到,闻轻溪听得头疼。 “我听得懂。”他无奈地睁开眼睛。 “你是不是得罪了玄狱的看守啊?”他往他旁边蹭了蹭,挤得更近了,声音也更轻了。 “没有。” “那他们为什么抽你鞭子,为什么把你送到这里来?” “不为什么,做了点错事,活该受罚罢了。”他淡声道。 “啊?”4061一愣。 不过见5375没有想和他细说的想法,4061也没有接着刨根问底。 他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来一个瓷瓶:“给你,消炎的。” 闻轻溪没接。 目光落在瓷瓶上,瓷瓶上有一个黑色的类似囚笼的图案,是玄狱专门的标志。 这个瓷瓶是玄狱的。 按道理,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犯人的手里。 玄狱是有医生的,但医生只给玄狱的看守看病,不会给犯人看病,也不会给犯人药,不管大病小病、大伤小伤,全部靠犯人自己熬。 大概是因为知道5375和狱老大他们不是一类人,也挺好接触,4061十分自来熟:“我会一点医术。” “之前有一次一个看守突然发病,我看到后给他做了急救,这才让他撑到医生过来。” “后来医生忙不过来的时候会找我帮忙,或者遇到不太肯定的病症,也会把我叫过去,心情好的时候,会给我一点常见的药物作为酬劳。” “拿着拿着。”他催促道。 “你这伤得不轻,这一身伤,要是不用药,明天就得发热。” 他将瓷瓶塞到他虚搭在膝盖上的手里,示意他拿着。 他却轻轻把他的手推开,偏过头,低低地哑声拒绝:“不用了……” 第129章 算是,得罪了人吧 4061听见了像没听见一样,干脆挤到闻轻溪身边,直接上手。 白色的药粉撒在一道一道血肉模糊的鞭伤上,一小瓶子没多久用了个干净,却只勉强够抹他身前的伤。 4061变戏法似的又摸出来一瓶,拽着5375的胳膊,试图将他上半身往前拽起来。 “你别这么靠着,等会儿衣服和伤口粘在一起就受罪了。” 闻轻溪知道玄狱不会给犯人药物,他就没想管身上的伤,本来就是来赎罪的,疼一些、难熬一些才好。 再者,玄狱长得知他是被掌权者吩咐要好好招待的人,又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在入狱前挨一顿皮开肉绽的鞭子,就算好好招待了,他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把药用在他身上,大概率是白白浪费的。 不过4061和他靠这么近,跟他说话,给他上药,狱老大那些人竟然是放任的。 4061注意到5375看向狱老大他们的目光,一边往他背上撒药粉,一边低声解释道:“玄狱里最缺的就是医生和药物,他们需要我,即使我没有加入他们,只要我没有惹急他们,他们心情也不是很差的话,会对我适当客气一些。” 因为他懂医,手里更掌握着玄狱里犯人唯一的药物。 狱舍是不能换的,除非死才能离开。 4061在狱舍里,比新人的生存环境好不少,但却没法同狱老大的那些小弟们比,没有新人,他就是食物链的最底端。 从医生手里拿到酬劳,他得回到狱舍。 狱老大他们要是心情不好,他就要挨打,需要药物的时候,有时候会直接上手抢。 这也是跟狱老大他们的心情挂钩的,心情不好,或者急需用药,就直接抢,心情好就向他伸手要,一般会许诺下顿饭多给他几块肉。 他要是不给会挨打,还会被剥夺吃饭的权利,一天到三天不等。 还有,要他给狱老大他们看病的时候,倘若他不愿意,也是要被饿上好几天的。 他不想死,又没办法换狱舍,时间久了,多少能琢磨出些平衡来。 5375似乎不愿意说话,基本上都是4061在说,5375在听。 大约因为闻轻溪是新人,且是隔了两年,人瞧着弱不禁风的,身上还受着鞭伤,午饭时又挨了拳脚,狱老大怕小弟们太快将人打死,回头没了解闷的玩具,晚饭的时候没让人动手。 狱舍没有窗户,分辨白天黑夜的唯一办法,就是依靠看守送饭的时间来大致推算。 闻轻溪没有睡意,靠在墙角,握着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和纽扣,坐了一整夜。 消炎药粉的作用不大,差不多半夜的时候,他便有些头昏发热了,到早上看守送来包子馒头和清水,身上已经烧得滚烫。 包子有肉包和菜包,一个人可以拿到一个肉包、一个菜包,和一个淡馒头。 水就是瓶装的,一个人一天一瓶。 小弟们会排着队把肉包子掰开,把里面的肉馅献给狱老大。 4061不在其列。 这是狱老大他们允许的。 但有人是没得允许的—— “喂!5375!过来!把你的肉包子给老大!菜包也交出来!快点!” 闻轻溪按了按发疼发胀的额角,拿起肉包和菜包,朝着说话的那个小弟的方向就是一扔。 骨碌—— 两个白净的包子在地上滚了几圈,一前一后滚到小弟脚边。 沾满了灰色、黑色的脏污。 小弟眼睛一瞪:“妈的!你找死!” 他一脚踩在就近的一个包子上,用力地碾了碾,随即两步冲到5375面前,揪住他的衣襟,将他从墙角甩出来,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4061看的心中直呼好勇气。 小弟打累了,一声不吭挪回到墙角的闻轻溪,从怀里拿出护得很好的、一点脏污都没有沾的淡馒头,慢条斯理地撕着吃。 4061嘴角一抽:“……” 他有病吧?他一定有病吧?对吧? 吃完包子馒头没多久,便听到一阵开锁声。 犯人们朝门口看去。 只见狱舍门被推开,门外站着三名看守。 开门的那名看守抽出腰间的电棍,往狱舍门上用力地砸了砸,砸得铁门哐哐响。 “5375!过来!” 闻轻溪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挨着墙一步步走到狱舍门口。 看守看了眼他囚服上的数字代号,确认无误,大声宣告道:“犯人5375浪费粮食,害同舍犯人打累手脚,罚鞭二十!带走!” 狱老大:“?” 小弟们:“?” 4061:“?” 身后的两个看守立刻上前,一人一边扭住闻轻溪的胳膊,将他押出狱舍。 直到狱舍门被重新关上,犯人们也没能回过神。 二十鞭很快就打完了,狱舍门一开一关,5375被看守粗鲁地扔进狱舍。 他缓了缓,觉得好受了些,就慢慢站起身,挪回角落。 才坐下,就见4061凑过来。 “不是,你这,什么情况啊?”4061蹲在他身边,看着他囚服上被鞭子新抽出来的口子皱眉。 他不记得玄狱有这种规矩啊。 以往狱老大他们打人,怎么打都没见看守过来说,要将挨打的人带去罚鞭子啊,就是狱老大和他小弟们,也从来没有因为打人、打死人什么的而挨罚。 总不能是玄狱新增的规矩。 就算是新增的,哪有因为被打的人害得打人的人打累了,就要挨鞭子的。 若说是因为浪费粮食,那昨天也浪费了,过去也有不少浪费的,且也不是每个犯人都吃得完的,剩的看守们会拿去喂狗,不算浪费,怎么今天就拿出来做文章了。 再而且,不是应该是那个碾碎包子的小弟浪费粮食吗? 要罚也应该罚他才对。 在地上滚了几圈的包子虽然脏了,但撕掉一层皮,里面还是干净的。 这种是提供给违反了玄狱的规定,被押去关小黑屋的犯人的。 闻轻溪闭着眼睛,脑袋抵在墙上,声音有些虚弱无力:“算是,得罪了人吧,掌权者让他们好好关照我。” 第130章 随便找的破烂借口 “我去。”4061瞪大眼睛,“不是,兄弟,你玩这么大的吗?掌权者欸,玄狱的创建者,听说从来没有在玄狱露过面,也从来没有特意让人关照某个人过。” “嗯……”他淡淡应了声。 “不是,你知道你还这么淡定?”4061张着嘴,看不懂也不理解。 “玄狱没有入狱前要挨鞭子的说法,刚才他们说的那两点,明显就是借口,明显就是奔着弄你去的。” “要是每天来这么一次,你能撑多久?” “更不用说狱老大他们估计已经把你当成了发泄解闷的对象。” “你至少、你至少……算了,就算从今天中午开始,你乖乖把饭菜里的肉给狱老大,也没什么用。” “他们就那样,不懂事不听话的新人,只会成为他们发泄解闷的对象。” “何况,这里已经两年没有新人进来了,好不容易进来一个,他们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怕是,想死都难。” 闻轻溪搓了搓指腹:“我没想死。” 4061说了那么久,终于听到5375回应一句,却不想回的是这么一句。 “……”4061沉默,4061不懂。 但他懂医。 5375烧得很厉害,今天挨了打,还挨了鞭子,晚点只会烧得更厉害,这么折腾,迟早要把人折腾死。 他接触下来,觉得5375人还可以,能陪他说说话、解解闷,而且压根就没有去给狱老大做小弟,和他们同流合污的想法。 就拿了两粒好不容易从玄狱医生那儿,讨来的退烧药,不顾5375的反对,直接塞到他嘴巴里。 闻轻溪:“……” 他身体很好,不容易死,进来就是来受罪的,真要是熬到实在熬不住,看守会把他抬出去看医生的。 远影不会看着他死在玄狱,让人和玄狱长传话的时候,肯定也同时提醒了,要他活着,不能弄死。 所以,他不会有生命危险,除非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不想活的想法。 之后几天果然如4061所料,每天都有看守开门,用各种一听就是随便找的破烂借口,来押5375出去抽鞭子。 譬如,说5375方才走过来排队拿早饭的时候,是左脚先迈的步子,冲撞了早饭,要打二十鞭子。 譬如,说5375吃早饭的时候没有喝水,把那瓶没拧开过盖子的水惹生气了,要打二十鞭子。 再譬如,说5375早饭吃得太干净了,没有给玄狱的狼狗留下口粮,狼狗饿得直嚎,要打二十鞭子…… 4061:“……” 他都听到了一点什么东西! 听听,像话吗! 第五天5375被扔回狱舍的时候,身上都差不多可以说是遍体鳞伤了。 他搀扶着5375坐下来,刚拿出药膏要给他抹,就听3146大声喝道:“4061,不许再把药给他了!每天被拖出去挨鞭子,给他药有什么用!浪费!” 玄狱里药物稀缺,全靠4061从医生那里讨,就5375这几天的用药量,都比得上他们平常五六个人的用药量。 这么浪费下去,要不了几天就能把4061从医生那儿讨来的药全部用光,用光了,万一他们生病受伤用什么去? 4061拧着眉没理,自顾自继续给5375涂药。 药粉已经用完了,这些药膏的效果没有药粉好,但只有药膏了。 “4061!你是聋子吗!” 3146大吼着冲过来,一脚踹在4061的身上,紧接着抬手招来几个小弟,指挥着他们把4061身上的药全部摸出来。 4061要去抢,手腕却被一只因为失血而有些泛白的手握住。 他扭头,只见5375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没必要,药用在他身上,确实浪费。 等到3146他们拿着各种药回去上交给狱老大,闻轻溪才松开握着4061的手,黑眸轻垂,微凉的指尖从囚服下勾出黑绳,靠着墙角,慢慢闭上眼睛。 牧云枕……阿枕…… 如果,他在玄狱待足了时间,受足了惩罚,有没有可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玄狱的一个月可以抵外间监狱的一年。 若是六个月太少,那就一年;若是一年太少,那就六年;若是六年不够,那两个六年呢……只是,那么久…… 他攥着殿主戒指和黑色纽扣,心口铺天盖地的刺痛乱了气息。 沾湿的眼睫轻颤,眸角似见晶莹。 “你……”4061觉得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几乎让人窒息的压抑,沉重又孤闷。 他摸了摸,叹了口气,没问。 5375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不像坏人,但是却被玄狱掌权者亲自点名,被送进他们这间两年没有进新人的狱舍,被每天提出去挨鞭子,挨了鞭子,又把上药这桩事看的可有可无,不是没有求生的欲望,可也没想着好好活…… —— 两天后,也就是闻轻溪进入玄狱的第六天。 一大早上,狱舍大门就被打开,门外的长廊里站满了看守,几乎一步一名。 开门的看守拎着电棍用力地敲砸铁门:“放风了、放风了!都排好队,一个一个出来!” 玄狱不是每天都放风的,玄狱有一个词叫放风日。 每六天放一次风,加上放风的那天,正好是一个星期。 闻轻溪入玄狱的前一天,就是一天放风日。 这一整天,犯人们都可以在规定的区域内活动。 在狱舍门口挨个被看守拿绳子双手,直到整个狱舍的犯人连成一串,才会在看守的严密监视下,一路拉去放风的区域。 早饭也在放风区吃,同样需要排队。 吃的也会稍微好点,有些类似自助,可以选择白粥小菜,或者包子馒头,又或者饺子糕点等等。 闻轻溪拿了一个菜包和一杯小米粥,和选择了一盘煎饺及一瓶橙汁饮料的4061,找了处没什么人的墙根蹲着慢慢吃。 大概看守也是怕闻轻溪熬不住死了,在连续五天拉他出去抽鞭子后,昨天一整天都没有再出现。 今天麽,目前为止还没见看守过来。 第131章 想办法把人绑过来 上京,闻家。 闻霆坐在办公桌前,手边的文件堆成小山。 一目十行地看完手上的文件,或打回或签名,然后咚的一声按下印章,合上文件,扔到旁边。 元无烟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慵懒的目光望向窗外,望着长势喜人的花圃,慢吞吞地品茗。 文件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闻霆一股脑批了半座山的文件,啪的扔下钢笔,身体朝后一靠,大手盖在额头上,使劲磨牙:“王八蛋!都是王八蛋!一个两个往外跑!” “老子早就卸任了!老子卸任是卸来享福的!两个王八蛋!一个死活不接家主的位置,一个有样学样,也当起甩手掌柜来了!” 元无烟转了转茶盖,幽幽道:“虽说往外跑的时候是被兔崽子气的,去抓兔崽子了,但这一跑,咱儿媳妇不是有着落了麽。前段时间才给你报的喜,瞎了?” 闻霆:“……” 瞎倒是没瞎,但是也快了。 他那好大儿报喜的时候,给他说什么,他当时受伤昏迷,被路过的儿媳妇看上,就这么留了种,然后这回去抓兔崽子,兔崽子没抓着,反倒被儿媳妇逮着了。 男女朋友的关系真正确立一个月都没到,儿媳妇肚子已经八个月大了。 他看得眼睛都快瞪出来。 他倒是想飞过去,但好大儿悄无声息地离开,没启用蓝色印章,把政务全扔给他这个老子了。 他批得一天能用坏一两支钢笔,哪有时间去见亲亲儿媳妇。 至于自家妻子…… 秉持着小辈的事长辈不瞎掺和的原则,近些年已经越来越佛系,到这会儿,压根懒得挪窝。 见儿媳妇什么的不着急,等好大儿把儿媳妇带回来,不一样是见麽。 闻霆叹了口气,忍不住给自家媳妇儿告状:“算了算了,先不说他。阿烟呐,那小兔崽子把自个儿折腾进玄狱,咱真的不管管?” 元无烟睨了他一眼:“管?怎么管?你是认识玄狱掌权者,还是能闯到玄狱把小溪拎出来?” 闻霆:“……” “小溪明显是喜欢上了牧氏那位大小姐,两个人互相藏着身份谈恋爱,结果小溪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是以前被自己搞得家破人散的牧氏大小姐。” “我跟你说,得亏小溪懂事,没继续往下瞒着身份,要不然,这事没法收场。” “我知道。”闻霆按着眉心,“小兔崽子自作孽,可玄狱那地方……只能活着进死着出。” “关心则乱了不是?”元无烟淡声道,“牧氏的事哪够他进玄狱,他能进去,说明他认识玄狱掌权者,或者玄狱长。” “嘶,你说得对,小兔崽子肯定有追妻的想法,不会把自己耗死在玄狱里。” —— k市,某处荒废的工厂。 戴曜和绝杀长老,以及一部分成功逃出来的心腹,经历数个月的躲躲藏藏之后,终于找到机会偷偷潜入进a国,一路来到k市,将k市的一处荒废工厂当作临时基地。 绝杀已经被灭了,世间再没有一个叫做绝杀的组织。 整整七年的心血,大仇未报,毁于一旦。 “主上,我们的人在n市看到了元晏安!”一名长老走进来禀道。 “n市?元晏安?你确定没有看错?”戴曜舔着牙齿,有些不相信。 长老点头:“确定。陈二是当时参与截杀元晏安的人之一,不会认错。” 他继续道:“根据陈二的观察,元晏安隐藏身份低调地出现在n市,似乎、似乎是在和女人谈情说爱,还搞大了那个女人的肚子。” 戴曜转着手枪:“竟然没有待在守卫严密的权首府。” “据说幽冥殿的主基地在n市。”他眉头微皱,枪屁.股一下一下点在桌面,“元晏安的身手不差,我们人手不多,如果没办法一击毙命,和元晏安纠缠起来,很有可能惊动幽冥殿。” 他看向长老:“那女人是什么人?” “n市第二集团,黎氏集团的总裁,黎迟予。” “黎迟予……”戴曜思索着。 “不过n市原来的第一大集团闻氏集团退出n市了,现在黎氏集团是n市第一大集团。”长老补充道,“集团内部应该很忙,我们有机可乘。” 戴曜慢慢点头:“让人去盯着黎迟予,等她落单,想办法把人绑过来。” “是!” —— 玄狱。 放风区不小,娱乐活动也有不少,但最显眼,亦是最得犯人们关注喜欢的一项活动,则是放风区中央的一个大擂台。 擂台没什么限制,可以将人打死以分输赢,也可以只是将人打倒便分输赢。 上擂台的人大声点想要对打之人的数字代号,而被点到数字代号的人,不能拒绝,必须上台。 如果拒绝上台,看守会动手将人抓上台,如果坚持不愿意上台,那就会被看守拖走,直接处死。 这会儿,擂台上早已经打得热火朝天。 而擂台下方,犯人们也都激动地挥舞着拳头、手臂,大声呼喊自己所看好的犯人的代号。 犯人们可以在擂台下下注—— 放风日每个人都可以有五个贝壳,在旁边的小超市兑换一些日常所需,或者零食饮料,但五个贝壳通常是什么都不够换的。 犯人们需要把贝壳积攒起来。 闻轻溪对这些娱乐活动没兴趣,坐在边上根本不想动,还是4061将人拉起来,拽着到处逛,一边逛一边介绍。 走到擂台附近的时候,擂台上的一场架刚刚打完。 “4061!来打牌吗!四缺二!” 4061因为和医生混得不错,会医术还能搞到药,故而在玄狱颇受欢迎。 这不,擂台附近有一块是打牌的区域,一桌缺了两人,其中一个犯人眼尖,看到4061,又见他正好带着个人,便朝他挥手大声招呼。 “来了来了!”4061挥手回应。 然而—— 他刚要拉着5375过去,就听到广播里喊:“犯人2930点犯人4061上擂台!犯人4061听到十分钟内立刻前往擂台!犯人4061听到十分钟内立刻前往擂台!” “草!”4061才迈的步子硬生生停住。 2930……狱老大的心腹小弟之一。 第132章 风动,身动,拳动 4061暗暗骂了几声,还将泥地当作2930,狠狠跺了几脚。 他拧着眉头,在擂台下的犯人们大呼声中,松开了抓着闻轻溪的手。 这擂台他不上也得上,他进玄狱就是为活命。 他没有身手,一点拳脚都不会,上台只有挨打的份,可能会被打死,也可能只是挨一顿毒打,但要是坚持不上台,会被看守拖去处死。 “你要上去?”闻轻溪突然开口,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他根本不会拳脚功夫,上去就是挨打。 要是2930是奔着把人打死去的,4061半点没有活着下擂台的机会。 他知道2930。 2930是和他们同狱舍的一个犯人,是狱老大身边两个心腹小弟其中的一个。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2930找上4061,是因为4061把他当成半个朋友,还因为他不听他们的话,非要他们动手将他手里的药物全部抢走。 他扫了人群一眼,很迅速就找到狱老大的位置。 狱老大在人群最前面,是唯一一个坐着的,周围空了很大一圈,除了小弟,没有其他人。 可见狱老大在所有犯人当中,也是无人敢惹的存在。 “我不想死。”4061抿着嘴,简单解释,“十分钟内不上去,看守会找过来,如果坚持不上去,就会被看守押去处死。” “2930不会把我打死,他们需要我的医术、需要我从医生那里讨来的药。” “就是上去挨个打,你不要担心,我没事的,就是一会儿打完,可能需要你在旁边接一下我,我应该是走不动路的。” 说着说着,变成了托付。 他拍了拍5375抓着自己的手,示意他放开。 却不想,5375不仅没有松手,还将他往回拽了拽。 “不是。”4061一下子苦了脸,欲哭无泪,使劲拍啊拍,“兄弟你先放个手,马上就要十分钟了,我不想死啊……” 闻轻溪指腹微微用力,看向他:“我上去。” “啥?”4061觉得自己大概是没听清的。 “我上去。”他重复了一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替你上去。玄狱的擂台是可以替上的,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替你上去。” “你、你替我上去?”4061张大了嘴巴,半晌,“不不不、不行不行,你上去会被打死的。” 他不知道闻轻溪的身手其实很好很好,只知道他每次挨打的时候,都会把自己蜷缩起来,然后一动不动地吃拳脚。 他至少可以依靠医术和药物保命,而5375却什么依仗都没有。 狱老大他们没天天往死里打他,是狱舍里太久没进新人,想暂且将人留着解闷,要是5375代替他上擂台,坏了狱老大的心情,肯定会被当场打死。 “不会。”他看了眼站在擂台上,不停地耀武扬威的2930。 没等4061再说什么,他便将他往身后一拉,自己大步往前走去。 他们在的位置,不是擂台的正面,闻轻溪还绕了小半个圈,才找到台阶走上擂台。 看着已经站在擂台上的5375,4061懊恼地打了两下自己的爪子。 怎么就被抓住了,怎么就没挣脱开,怎么就让人上去了…… 闻轻溪身上的囚服破破烂烂,大片都是干涸的红褐色血迹,站在擂台上,还没有2930半个人宽。 一看就是在狱舍里经常挨打的。 且,2930点的数字代号是4061,上来的这个人的数字代号却是5375。 是替4061上来的? 4061会给他们看病、给他们药物,他们和4061关系挺好,但这是建立在不和1182起冲突的基础上。 这2930常跟在1182身边,是1182的心腹。 上去擂台,肯定有1182的授意。 若是其他人点4061的代号,或许他们会有人站出来替他上台,但1182的话,站出来就是找死。 1182力大如牛,身手又好得不得了,他们打不过1182。 会医术的人和药物,对他们这些人很重要,4061有这两点傍身,即使上擂台也不会丢掉性命。 他们才不往里头掺和。 纷纷往2930的名下下注。 “5375?”擂台上,看着走上来的闻轻溪,2930眯了眯眼,舌尖不耐地舔过腮帮,“你替4061上台?” 闻轻溪瞥了他一眼,也算是终于给了他个正眼。 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2930十分不喜欢5375这种反应,觉得他根本就没把他、把狱老大放在眼里,与其说是不屑,不如说是不在乎。 他神色一凝,攥紧拳头,踩在擂台上的脚慢慢旋转。 瞬时—— 风动,身动,拳动。 碗大拳头裹挟的千斤之力,仿若破空般,划开面前的空气,带起一阵呼啦啦的风声,猛砸向闻轻溪面目。 浑身暴起的嗜杀、充满血腥的气息,仿佛抽走了周围所有的空气,将目标人物禁锢在狭小的空间中。 反应有一瞬息的迟缓,就足以他一拳砸爆目标人物的脑袋。 闻轻溪不疾不徐,也不见任何动作。 在他人看来,就是一副被吓住了的样子,毫无悬念地会在下一秒被爆头。 擂台下的犯人们兴致缺缺。 却不想。 下一秒,爆头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所有的犯人们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只见5375背着手,在拳头砸来的刹那,一个悠然……哦,或许还充满了优雅的侧身,避开拳头的同时,右手握住2930的手腕。 不知怎么动作,就轻轻一扭,拧折了2930的胳膊,接着就是一推,轻飘飘将人推下擂台。 犯人:“???” 被推下擂台的2930,已经昏死过去。 4061看着神奇的一幕,张大了嘴巴,大得可以塞下一整个鸡蛋…… 他不禁抬手揉了揉眼睛。 没、没看错啊,站在擂台上的是他的半个朋友——5375,而不是狱老大的小弟——2930。 他下意识去托自己的下巴。 托起来,合上。 第133章 点点头,然后嗯嗯嗯 整个擂台周围的人群都惊愣住了,一瞬间,鸦雀无声。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被他们认为毫无还手之力的5375,竟然仅仅只是用了一招,轻而易举地就把比他两个人壮的2930扔下了擂台! 他们可是把手里的贝壳都投给了2930! 这下好了,全没了,鼓鼓的腰包一下子全空了,半个贝壳都不剩,全还回去了—— 5375的数字下面,一个贝壳没有,所有的贝壳,全部还给玄狱了! 犯人们心里直抓狂。 日常用品、零食饮料,还有巨贵巨贵的游戏机都没了!啊啊啊……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5375,4061终于勉强回过了神。 刚、刚才发生了什么来着? 5375拧折了2930的胳膊,把人从擂台扔下去了? 不、不是……5375这么厉害的吗…… 闻轻溪脚步没停,接着往前走,人群自动散开,让出一条路。 4061跟在他身边,回头看了眼狱老大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你身手这么好,狱老大他们打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反抗啊?” “我见过几次狱老大打架。” “2930和其他小弟都打不过的时候,狱老大会亲自出手,但是没你厉害,每次都打得头破血流,就是被他打倒的人更惨。” “因为狱老大凶残、打起架来不要命,所以大家都怕他。” 4061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 闻轻溪走回到放风区的边缘,靠着墙体坐下来。 远方,蓝天白云,目光穿透云层,他想她,便只能隔着千万里的距离,在连绵的云海后,肆意描摹同一片天空下的她的模样。 “不想打。”他说。 没有药物,也没管伤口,他的身上依旧滚烫,疼痛蔓延,却似乎也没有多疼,至少还是盖不过心口的疼。 —— 放风日过去四天,是日深夜。 n市。 起床上厕所的黎迟予蹲在卫生间里刷视频,刷着刷着就被夜间的美食视频,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越看越馋,越想越馋。 黎迟予忍不住呲溜一声,吸了吸快要滴下来的哈喇子。 回到卧房,元晏安已经醒了,在等她。 她起床的动静很小,但是近来被肚子里的小家伙,折腾得上厕所愈发频繁,也不太好睡,男朋友心疼她,睡眠很浅,一丁点动静就能让男朋友睁开双眼。 “睡吗?” 见她回来,元晏安掀开被子下床,搀老佛爷似的搀着她,另一只胳膊小心地护在她腰后。 黎迟予转过脸,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带着一抹可怜兮兮的红:“想吃路边摊……” 元晏安扶着她坐在床上,转身去衣柜里挑衣服。 一边伺候女朋友穿衣服,一边温声絮絮叨叨:“可以尝尝味道,但是不可以吃太多。要如果明天还是想吃的话,就请厨师来家里做。……” “嗯嗯嗯……” 黎迟予满脑子都是路边摊,哪里听得见元晏安说了什么,反正他说什么,她就点点头,然后嗯嗯嗯,乖得不成样子。 “……”看着女朋友这副模样,元晏安无奈且宠溺,并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 —— 路边摊有一条专门的小吃街,街上两边全是流动摊位,尤其深夜,热闹非凡。 这会儿正是小吃街最火热的时候。 “这个这个这个,我要吃这个!”黎迟予啪啪拍男朋友的胳膊。 元晏安:“……” 炸鸡腿的摊位前队伍不长,两人排了几分钟,热乎乎香喷喷的大鸡腿子就到了手里。 黎迟予捧着烫手的大鸡腿,呼呼地吹气,等不及咬了满满一大口肉,张着嘴一边呼呼哈哈地散热气一边嚼。 “那个也要!” “嗯嗯嗯,这个小龙虾串,想吃!” “哇,好香,要薯塔!” “……” 还没走多少步,元晏安手里就提满了装着各种小吃的袋子,一只手护在黎迟予腰侧,一只手正拿着她咬了三口之后,就不许再吃的炸鸡腿在解决。 “楚楚、楚楚!我想吃烧烤!” 黎迟予停住脚步,旁边就是一个热火的烧烤摊。 十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一眼望去根本不见空桌。 烧烤摊老板眼尖,看见元晏安在张望座位,连忙大声打招呼:“小兄弟,带媳妇儿出来解馋啊?” 他注意到黎迟予的孕肚。 这情况,一看就是怀孕的小媳妇儿半夜馋了,丈夫带着出来觅食。 他在这里摆摊有七八年了,还有见怀孕的媳妇儿瞒着丈夫,一个人偷跑过来买小吃,然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找角落,大口大口地照顾味蕾。 他余光一瞥,就看到媳妇儿的丈夫其实一直都跟在媳妇儿身后。 等媳妇儿吃了几口才出现,温柔地哄着媳妇儿回家。 “还有座位吗?”元晏安没有否认。 虽然他们现在还只是男女朋友,还没有结婚,但是他已经认定了她,等到孩子出生,迟迟过了月子,他就会和她说明身份,努力求得她的原谅,之后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有的有的。” 烧烤摊老板双手往围裙上擦了擦,从烧烤车下面抽出一张折叠的小桌子,找了个不容易碰撞的角落打开,又翻出来两张小马扎。 “牛肉串、羊肉串各五串,再来两串烤鹌鹑和烤土豆片,来两瓶橙汁。” “一串、一串,全部都一串,橙汁也只要一瓶。”元晏安叹着气追在后面向老板改单。 气得黎迟予直哼哼。 元晏安哄着人在烧烤摊老板特意加的座位上坐下来,逛了半条街买的各种小吃,占了小半张桌子。 一部分是她咬过几口,元晏安不许她再吃的,一部分是还没有尝过的。 有些好吃,吃得她意犹未尽,有些不好吃,咬了一口就扔给男朋友,不要了。 老板烤得很快,几种串和橙汁没多久便全部上齐。 黎迟予一边左一口右一口地撸串,一边鼻子不停地嗅空气的香味,仿佛寻找肉骨头的小狗。 突然,一股香味钻入鼻间,她眼前一亮,双眼四处搜索。 “楚楚、楚楚。”她手指向香味的源头——远处一个炸猪排的摊位,“我想吃炸猪排,还有炸年糕,还有爆鱼。” 第134章 黎迟予不见了 炸猪排的摊位距离烧烤摊有五六十米,摊位十分火热,长长的队伍蜿蜒曲折,一眼都快望不到头了。 “我去排队。”边起身边叮嘱,“不可贪吃,只许尝尝味道。” 忙着吃烤串的黎迟予嗯嗯嗯。 元晏安叹气,拿着手机排队去了。 队伍前进得其实很快,但是因着人多,队伍长,元晏安排了快半个小时,才终于可以看到摊位的全貌。 又等了十来分钟,终于轮到他。 按照黎迟予的菜单,点了一份炸猪排、一份炸年糕,以及一份爆鱼。 然而。 当他拎着满满当当、正冒热气的袋子往回走时,却猛地发现,烧烤摊角落的小桌前,已经不见了黎迟予的身影。 那位置偏,走离烧烤摊就看不到了。 “迟迟!”元晏安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跑到桌前。 桌子上的烤鹌鹑被啃了两三口放回盘子里,盘子里的一串烤土豆片不见了。 他余光往地上一扫,只见那串消失的烤土豆片就躺在地上,沾了灰,第一片土豆片上有一个牙咬的缺口。 “老板!你有看到迟迟吗?”他肉眼可见地慌张,拎着炸猪排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老板热火朝天地烤着各种串,听到有人喊他,抄起一旁的毛巾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回头:“啊?哦……你媳妇儿啊,她刚才不是坐那儿吃烤串吗,你要不问问其他人,看有没有看见的,我这一直忙着烤串,没注意,实在对不住啊。” 他把桌子安排在角落是因为瞧见有孕妇,怕人来人往地碰到就不好了。 元晏安礼貌地向老板道谢,然后挨个去问周围的客人。 但周围的人离他们的座位也并不怎么近,且谁没事会一直关注旁边的人,一圈问下来,没有人看到黎迟予去哪儿了。 土豆片才咬了一口,但是却掉在了地上。 黎迟予明显是出事了。 她就是奔着小吃来的,烤串都是她自己点的,不可能不爱吃,即使不爱吃也不会丢在地上。 如果她有急事要离开,也不可能不给他打电话或者发消息。 黎迟予一定是出事了! 他一面头脑风暴迅速做出判断,一面给老板付钱之后,找周围摊位的人询问黎迟予的下落。 然依旧没有结果。 他回过头,到小桌子前查看地上的痕迹。 地是水泥地,除了掉落在地上的土豆片以外,并没有看到什么蛛丝马迹,但如果周围的人都没有看到黎迟予,那么她应该是被带着往后面走的。 灯光都照在小吃街上,后面的光线很暗,且离烧烤摊几米的地方,就是一个小巷。 元晏安打开手机手电筒走进小巷。 小巷地铺青砖,有些青砖的缝隙里生长着青苔。 有几处青苔上有新鲜的脚踩的痕迹。 但是穿过小巷,便就是一条马路,再无痕迹可追寻。 此时正是深夜,马路上没有什么人,只是零星的汽车飞驰而过。 元晏安手里拎着的炸猪排,热气渐散,夜间的凉意逐步侵袭全身,钻进骨头缝里,冷得他浑身颤抖。 他闭了闭眼,努力做着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打开手机,找到牧云枕的号码,拨通。 凌晨一点。 他不知道她手机有没有关机,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电话铃声,不知道她会不会接他的电话。 但他现在没有办法了。 闻轻溪把自己弄进玄狱,他只能找迟迟的好姐妹,幽冥殿的殿主。 在拨通电话,等待接听的时间里,他想了,要是电话没接,他就打西辞的电话,找西辞帮忙。 西辞的能力虽然不能和他弟比,但至少西辞是他弟带出来的。 好在,铃声响了十几秒,嘟的一声,接通了。 牧云枕被吵醒,原本是想直接挂的,撑开眼皮看到屏幕上的备注,才忍住没挂,接了起来。 “什么事?”她的声音充满沙哑和烦躁。 “迟迟不见了。”元晏安知道她是被自己的电话吵醒的,没有多说其他的话,直言重点。 “嗯……嗯?” 电话那头,睡眼朦胧的牧云枕猛地反应过来。 迟迟!黎迟予!阿予! “你说什么?” 她一下子清醒了,抱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 “迟迟不见了。”他长话短说,快速解释,“迟迟半夜想吃路边小吃,我带她出来……” “就是这样,我追进小巷,但是小巷这头连着马路,我追不到了……” 他的声音在发颤,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 牧云枕打开外放:“把小吃街的地址和你现在的地址发给我。” 她一边吩咐,一边掀开被子起身,抄了一件长款睡衣披在身上,拿起手机就往书房走。 “我来查监控,你不要自乱阵脚。”她嘱咐道。 元晏安连连应下,立刻打开vx,将地址发送到牧云枕手机上。 挂断电话,他却没办法停下来等,发送完地址后,就在马路边四处转,试图找到一些痕迹,也在四处观察寻找监控摄像头的位置。 但,事与愿违。 痕迹没有一点,而他所在的这个位置,也不见一个监控。 他回到小吃街,几番观察,终于看到了监控摄像头。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另一口气又死死地吊在心头—— 小吃街是有监控,可离烧烤摊最近的一个监控,照的并不是烧烤摊的位置。 也就是说,那个监控没有照到烧烤摊。 能够照到烧烤摊的监控也有,但是比较远,而且,有可能照不到老板新加的座位。 突然—— “噔——” 元晏安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打开锁屏,只见手机上多了一条短信。 是黎迟予的手机号发过来的,备注是迟迟,但内容却不是她编辑的。 【迟迟:想要见你的女人,就在十五分钟内去到祝丰村,记住,要你一个人来,不许告诉任何人,如果发现有尾巴,你的女人立刻就会一尸两命。】 他不敢冒险,没有把短信的事告诉牧云枕。 小吃街不在闹市,祝丰村在小吃街北面,从小吃街到祝丰村,开车一般需要二十分钟,元晏安挤出小吃街就花了五分钟,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 第135章 跑快点就够了 祝丰村是个小村,村子前面甚至都没有水泥路,全部是土路,还又窄又颠,汽车根本开不上。 所幸深夜马路上没什么车子,元晏安踩了一路油门,只用七分钟便赶到祝丰村前。 却被村前的泥土路拦住,只能下车。 对方给出的时间还剩三分钟,土路不短,元晏安走了几步,就快速跑起来。 一直跑到村口,总算赶在最后半分钟,来到对方选定的地点。 他没看到村口还有别人,刚想拿起手机询问,突然有两个人冲出来。 一个人从手里夺走手机,当着他的面,取出手机卡,将手机和手机卡分别掰断折毁,另一个人则往他怀里扔了一部早就淘汰的老年手机。 两人一句话没说,做完事直接离开。 几秒钟后,老年手机响起来。 元晏安接起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做过处理,是电子音—— “很好,现在放弃你的车,避开监控,给你半个小时,一个人去到耀元路和庆安路的交叉口。” “耀元路和庆安路的交叉口在南面,没有车,半个小时不够。” 祝丰村在北,两个地点一南一北,虽然一个人、不开车,也有办法可以在半个小时里到达对方指定的地点。 元晏安这么说,是在试探对方的态度,也是在试图拖延时间。 牧云枕已经在查监控了,他多拖延一会儿,幽冥殿追踪到黎迟予的可能性就越大。 并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的目的应该是他。 是他的话,很大可能是冲着他权首这个身份来的。 他离开上京、离开权首府,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要去哪儿,哪怕是他的心腹也不知道,而来到n市,他也没有暴露过自己的身份。 黎氏集团的人虽然知道他是自家总裁的男朋友,但他们私底下其实都觉得他是他们总裁养的小白脸。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身份,不会有人胆子大到,敢将之联系到同一个人的身上。 所以,对方是认识他这张脸的。 但除了权首府里的人,没人知道权首长什么样子,又但是,权首府里的人全是他的心腹,他十分确定,他们不会往外说任何有关权首的事。 那么,对方…… “不够?怎么会不够呢?”电话那头的电子音笑着反问,“半个小时,跑快点就够了。” 那头的人似乎是看了眼时间:“你已经浪费了两分钟,还有二十八分钟。” 说完,不等元晏安说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无法拖延,元晏安只能按照对方的意思,把手机收进口袋,就朝指定的地点跑去。 早已经冷了的炸猪排被他留在了车上,副驾驶的座位上。 —— 半个小时,几乎要一路不停歇地快跑,才可以卡着时间赶到指定地点。 元晏安不像闻轻溪,经常在外面跑,虽然身手练得不错,但体能还是差了点,对方给出的时间又短,跑到指定地点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汗水,胸口起伏着,气喘得挺厉害。 交叉口这片地方同样地属偏僻,两边都是一层两层的小房子,也没有看到监控。 老年手机很快就响了起来。 “恭喜你,没有超时。现在,往你的右边看,第三个电话亭,接电话。” 他刚要往右边走,手机里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欸,别急,电话挂断之后,取出手机卡,折断,哦……还有手机,也要掰毁,然后,扔进你左边的下水道。” 电话挂断。 察觉到有目光似乎在盯着自己,元晏安往四周扫了一圈。 果然发现暗处有人蹲着。 他可以将人活捉,但如果问不出黎迟予被他们带去哪儿了,那就不止是打草惊蛇。 除了乖乖听话,他别无选择。 当着盯梢的人取出电话卡,折断,再将手机掰弯,掀起下水道的盖子,把报废的手机和手机卡一并扔进下水道。 而后,右转,走向电话亭。 指定的地点一个又一个,地点与地点之间没有任何的关联,东南西北地乱跳,拐了七八个地点,差不多在n市转了个圈,才终于给到元晏安一个在n市之外的地址。 不仅对方的目标人物是他,对方还想借此来消耗他的体力。 除了一开始允许他开车到祝丰村外,后面的地点全部要他跑步前往,而且时间卡得非常紧,一旦停下来休息,或者只是稍稍放慢一点速度,就会赶不及。 至于原因,一个是为了避免他有机会向他人留下地点线索,另一个是为了让自己的人更好跟踪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离开n市之后,元晏安又跟着对方给出的地点,跑了好几个小时。 一直到天色大亮,元晏安进了k市,得到的最后一个地点,是k市的一处废弃工厂。 —— 牧云枕按照元晏安发送的地址,先查了小吃街的监控。 能够找到烧烤摊的有三个监控,一个比较近,两个都是远距离的,烧烤摊在监控里只能当个背景,而且只能照到一小部分。 由于黎迟予的桌子是老板加出来的,近的监控并没有将之照到。 但牧云枕仔细看了几遍监控之后,发现监控的一角有照到一条桌子腿,在监控边缘的位置,时间正是元晏安给她打电话之前,似乎有东西掉落在地上。 将监控放大,调整清晰度,可以看到那是一根竹签。 在烧烤摊的话,应该就是烧烤签子无疑了。 这就和元晏安说的,他看到桌子旁边掉了一串烤土豆片对上了。 牧云枕一帧一帧地看过去,发现除了竹签外,监控边缘似乎还照到了一点点米白色的衣角。 如果没有看错,这也能和元晏安说的对上—— 黎迟予今晚穿的,就是一件宽大的米白色衣服。 再看另外两个监控,因为不是主要照烧烤摊的,照到的画面很有限,而有限的画面里并没有照到黎迟予所在的那个位置。 而小巷另一头的马路,最近的监控也要在几百米之外的十字路口。 牧云枕一边观察十字路口的监控,一边回拨元晏安的号码。 黎迟予是被人带走的。 元晏安追踪出小巷,到马路上就追不到对方的踪迹了,那么对方一定有车辆。 但监控照不到,她不知道元晏安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线索,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抓紧回拨电话的时间,在监控里大海捞针。 第136章 八年前,r国,姓戴 牧云枕在等元晏安接电话,然而电话铃声响了将近一分钟,也没有被接起来。 她眉头一蹙,将还在播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电话挂断,暂停监控视频后,直接连入手机,定位元晏安手机的位置。 通过黑客技术搜索定位并不复杂,不用一分钟,牧云枕就顺利定位到手机位置。 根据电脑上的地图画面显示的路线,元晏安离开烧烤摊就一路来到了祝丰村,但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牧云枕一面让桃夭过来待命,一面重新调出小吃街的监控。 很快锁定到元晏安上车的画面,将画面放大,调整清晰度后,得到了车辆的车牌号。 牧云枕带上电脑,由桃夭开车,前往祝丰村。 果然如她所料,留在祝丰村的,是一台已经报废了的手机,旁边躺着一张被暴力掰弯的手机卡。 而在看到报废的手机之前,两人就在村前土路前的水泥路上,看到了闻楚岳停在那里的车。 技术破解车锁后,又看到了被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已经冷了的炸猪排。 土路上的脚印被破坏了,只有水泥路上还有一串沾了土留下的脚印,脚印走过车辆,并没有上车,走出十几米后,越来越淡的脚印再无法追踪。 不过也由此可以判定,带走黎迟予的人,目标不是黎迟予,而是闻楚岳。 “调技术组和追踪组,搜索全市所有监控,找人!” “是!” —— k市,废弃工厂前。 元晏安一身灰色的运动服几乎被汗水浸透,因为长时间连续不停地疾跑,胸口剧烈起伏,半张着急促喘气的嘴,嘴唇已经开裂起皮。 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入眼角,刺得眼睛发疼。 他轻轻甩了甩脑袋,挺直微弯的脊背,拖着疲惫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近工厂。 有些发颤的双手抬手,用力地推动大门。 “吱呀——” 工厂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随着大门的开启,元晏安一眼就看到了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按住,反绑着双手的黎迟予。 又是吱呀一声,他才走过大门,大门便被人重新推上。 十几个手持棍棒、枪械的人,慢慢从黑暗的角落走出来,在他身边围了一圈。 他们一路逃跑,手里的武器早已消耗殆尽,到此刻,甚至枪械都不足够一人一把,只能抄废弃工厂的钢管铁管,充作武器。 戴曜和四个长老自暗处出现,十几个人让开位置。 一双充满恨意的眸子划过,锁定在被包围的元晏安身上,看着他此时这副汗湿全身,头发湿哒哒贴在额头上的狼狈模样,心里有几分痛苦,但也仅仅只是几分。 “元、晏、安。”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名字,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近。 空气逼仄。 元晏安抬眸,却只一眼扫过,看向黎迟予。 四目相对。 元晏安…… 黎迟予薄唇半启,愣愣地朝包围圈中,狼狈又不觉得狼狈的男朋友看去。 元晏安……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a国的权首,名字就是叫元晏安。 男朋友……元晏安…… 他说他叫闻楚岳,是权首身边一个备用的翻译官…… 她呆愣着,久久没能回神。 他看着她,目光满是歉意。 很抱歉欺骗了她,很抱歉因为自己的身份连累了她…… 他想等她过了月子就坦白,没想到世事难料。 只是—— 他将目光挪回到戴曜身上。 这个人,他不认识,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 “放了她。”他开口。 戴曜眉头一挑,音尾上扬:“放了她?”他轻笑一声,抬手慢慢握拳,“放了她,我手中可就没有人质了,权首先生当我傻吗?” “我来当人质。”他立刻说道。 “不不不……”戴曜翘着嘴摆手,“我一点都不需要权首先生您来当这个人质,这个人质,只有您的女朋友可以胜任。” 元晏安眉心微皱:“你想要什么?” 戴曜盯着他,冷冷地笑了两声,沉下声音:“做个自我介绍,我姓戴,我的名字叫戴曜。” 他介绍完自己的名字,就想看元晏安的反应,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哪知,元晏安听完他的名字,一面茫然。 戴曜登时就怒了,举起手枪,对准他,冷哼:“权首先生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看来,只能让我来提醒提醒你了。” 还说着,突然—— “嘭——” 他扣动扳机,一枚子弹瞬时射向元晏安。 他反应迅速,往旁边一侧,子弹只是擦过了他手臂,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躲避的举动显然惹怒了戴曜,戴曜绷着脸,忍着怒气向旁边抬手。 一个手下点头,立刻抄起手里的铁棍走向黎迟予。 “不要!” “咚——” 元晏安的喊声和手下砸落铁棍的声音同时响起。 黎迟予胸口挨了一棍,忍不住闷哼出声。 “不要动她!” 戴曜转着手枪,悠悠地看他:“权首先生如果还想躲的话,下一棍就不是打在胸口,而是这里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不躲,我不躲了,你不要伤害她!”元晏安怕极了,拼了命地摇头。 充血的眼睛里蓄满泪水。 戴曜这才稍稍满意些,举起枪,再一次对准他。 “不!不要!楚楚!” “嘭——” 子弹飞射,血花四溅。 小腿中枪,元晏安低哼一声,支撑不住屈膝半跪在地上。 戴曜收回手枪,对着枪口吹了口气,冷眼扫去:“权首先生回忆回忆,八年前,r国。” “怎么样?可有回忆起来什么?” 他现在说的是a国话,当时在s国,说的则是s国话。 都很流利。 八年前……r国……姓戴…… 这么一联系,元晏安立刻就想起来了—— 那时是他接任权首的第三年,而r国向来不安分,被他的雷霆手段震慑两年后,第三年终于忍不住了,又开始来招惹骚扰a国,甚至在a国边境的村镇烧杀抢掠。 他们的动作很快,等到边境的军队赶过去支援的时候,人早就跑得不见影了,只剩遍地残垣。 有的人幸存下来,拖着受伤的身体大哭,有的人却连尸体都无法拼凑完整…… 第137章 他身上都是血 r国的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元晏安。 元晏安当即下令,调遣军队,对r国出兵。 r国这才意识到自己惹怒的是一头雄狮,r国的军队在a国军队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一路败退。 a国势如破竹,是直奔灭国而来,r国权首大惊失色,连忙向a国发出投降书。 然而接连数封投降书,全部如石沉大海,得到的回应只有a国越来越猛的攻势。 眼看a国军队就快要逼近到r国国都,r国权首当机立断,迅速安排人手,护送妻儿离开r国。 不料妻子和自己夫妻情深,怎么也不愿意离开,只求与他同生共死。 权首没办法,只能劝说自己唯一的儿子离开。 可是他的口水都说干了,儿子也不愿离开r国,甚至拿起武器,大声向他请命,要带领国都的军队,死守r国。 最终权首假意答应不送他离开,并且任命他为大元帅。 而在他转身走出书房的刹那,一个手刀敲在他脖子上,一击将他打晕,托付到心腹手里。 让心腹立刻带他离开r国。 心腹知道只要他醒过来,一定会回到r国,为了完成权首最后的命令,心腹对他用了一路的药。 于是,戴曜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s国。 而r国,已经国破。 权首和权首夫人以死殉国,r国并入a国,国土被重新划分,杀害过他国子民的r国人被处以死刑,参与过抢掠的r国人被关进监狱,五年至十五年不等。 至于r国子民,元晏安一视同仁,但是他们需要在一年里学习背诵a国国律。 国破,家亡。 戴曜被父亲送出r国,没有死在r国,那么此后,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就只有一个,那就是—— 报仇! r国是回不来了,但是,父亲和母亲都是因a国权首而死,他要杀了a国权首,为父亲母亲报仇雪恨! 他花费五年,在s国逐渐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为之命名为绝杀。 护送他离开r国的心腹,则是为绝杀长老。 去年,他好不容易等到机会。 元晏安也为了s国权首的安全,而选择引走他的人。 那一次,他本可以完成报仇,杀死元晏安的,可哪料想,元晏安竟敢跑进魔鬼丛林,还从魔鬼丛林里活了下来! 元晏安没死。 绝杀的人要在身上刺青,但截杀失败撤离的时候,他的人打扫了战场,也带走了死去队员的尸首,按道理,不可能追查到绝杀。 而绝杀十分低调,从未暴露过自己的主基地在s国。 可偏偏,s国的军队包围了主基地。 绝杀,被剿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回忆。 唯一的遗漏,是魔鬼丛林。 他的人不敢深入魔鬼丛林,有几具死在魔鬼丛林的尸体没有被带走,如果元晏安的人不怕死,进入魔鬼丛林,是有可能看到尸体,并从尸体上发现绝杀刺青的。 魔鬼丛林…… 元晏安是个疯子,他的人也都是疯子!竟然敢进魔鬼丛林! 不过疯子又如何,被抓了软肋,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你是戴翊的儿子,r国那个失踪的王子。”元晏安朝他看去。 戴翊就是当时r国的那位权首。 “对了。”戴曜音尾一扬,手枪一转,再次对准元晏安。 “嘭——” 又是一枪。 这一回,打中的是他的胳膊。 鲜血浸透运动服,顺着手臂流下来,从指尖,一滴、一滴滴落到地上。 刚好是他撑在地上的胳膊,吃痛之下,一个脱力,差点扑倒下来。 “楚楚!” 血色刺痛双眼。 黎迟予被反绑着手腕,又被戴曜两个手下钳制住,挣扎不开,只能喊。 戴曜饶有兴致地转动手腕,慢慢悠悠收起手枪,抬起手,两根手指朝手下一勾。 手下会意,拎着棍棒靠近元晏安。 下一瞬,乱棍砸落。 元晏安怕戴曜伤害黎迟予,不要说反抗,就是连躲都不敢躲,任由戴曜的人棍棒加身。 他努力抬眸,透过棍棒看向黎迟予。 那双漆黑灵动的眼眸充满泪水,她拼命挣扎着想要冲过来,却都是徒劳。 他看着她,努力扯出一抹微笑,轻轻摇头。 “咚——” 一棍子刚好甩在他中枪的胳膊上,剧痛侵袭,胳膊立刻就没了力气,整个人顺着棍子的力,被打到地上。 他忍不住呕了口血,嘴边到处都是血。 “楚楚!别打他!住手!住手啊!……” 黎迟予大声喊着,可没有什么用。 戴曜的目的就是他,他就是奔着折磨他,奔着报仇来的。 不知道打了多久,元晏安身上的灰色运动服,几乎半数染血,黎迟予的嗓子也已经喊哑。 “老大,吃饭了。”一个手下推开大门走过来。 大门被推开,外面的阳光大量照进厂房,早已不是晨间。 戴曜大手一挥,留下一半人守在厂房,另一半人则和他一起出去吃午饭。 工厂大门再一次合上…… 元晏安浑身都疼得厉害,也没有什么力气,只能趴在地上,依靠手脚一点一点爬向黎迟予。 黎迟予身边没有人,之前那两个控制她的人,拿了绳子把她绑在柱子上后,就跟着戴曜出去了。 她没办法靠近元晏安,只能看着他艰难地朝她过来。 泪水不知不觉流满了脸颊。 “楚楚……” 绳子只是绑在柱子上,她可以慢慢蹭着坐到地上。 “我没事……别哭……” 他努力平稳气息,一只手将上半身撑起来一些,一只手抖着去嘴上的血,倾尽全力却也只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对不起……”他身上都是血,没敢太靠近。 “我本来想等你坐好月子之后就告诉你……”他仰起头,一滴血滑进眼睛,狼狈不堪,“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去年我在s国遇袭,策划的人是绝杀,刚才他们打我的时候,我看到他们身上有绝杀的刺青。” 当时,闻轻溪查到那些人是绝杀的后就告诉他了。 他以为绝杀是接了杀他的单子,但现在才知道,原来绝杀的老大,是曾经r国的王子。 也怪他。 s国告诉他绝杀老大逃了以后,他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过多久就忘了。 加上s国向a国保证,一定会抓住绝杀老大…… 第138章 两个字,他就知道,她没有生气 但真说起来,其实也怪不到他。 他那时不知道绝杀的老大是戴曜,是r国王子,而即使知道,也大概率不会放在心上。 毕竟,想要一国权首死的人太多太多了。 他的仇人、想杀他的人,不知凡几。 再者,他那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喜欢的人…… 黎迟予想伸手擦去他脸上的血,可她被绑得死死的,只能摇头,泪水从眼眶滚落,泪痕又湿。 当戴曜说出元晏安三个字的时候,她是震惊的。 她就是嫌麻烦,不愿意和政圈的人接触,所以在猜测到她在魔鬼丛林救的人,大概率是权首身边位高权重的人以后,她没想将人找出来。 麻烦。 后来,她无意中看到他…… 见色起意麽。 他长得真的很合她的胃口。 她强了他,还怀了他的孩子,她觉得有些对不住他,遂让他考虑是要自己养这个孩子,还是放弃这个孩子,但他却说他想和她试试。 试着试着,就试到了现在。 虽然这段感情的开始着实荒诞了些,但好在结局是两情相悦。 他说他是权首身边一个备用的翻译官,她其实觉得有点不太像的。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估摸着,他可能是意识到因为自己不愿意接触政圈之人,所以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回忆起来,当时他同她说他的身份的时候,说到权首两个字时有过停顿。 然后补了身边的一个翻译官八个字。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是权首。 她就没有把他的身份往权首身上靠过,那太惊悚了! 眼下…… 其实也不惊悚的,他就是他,是她的楚楚,以后也会是她的晏晏。 戴曜拿她威胁他,让他过来,他就乖乖一个人过来。 为了她情愿受制。 他明明是逃得过截杀、闯得过魔鬼丛林的人,那样厉害的一个人……他是权首,他的命比谁都重要,可却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晏晏……” 泪如雨下。 元晏安努力撑着身体,仰头看她,泪湿眼眶,漆黑的眸底藏着放松的笑。 就两个字,他就知道,她没有生气。 —— n市。 “殿主,那位闻先生似乎是故意躲着监控的,只有零星几个监控,抓到了他的一点衣角。”桃夭向牧云枕禀道。 幽冥殿的技术组翻遍了整个n市的监控,盯得眼睛都要瞎了,才在几十万个监控里,或找见一片衣角,或找见半只胳膊。 桃夭把平板递到牧云枕面前,指着上面的小红点说道:“追踪组根据技术组划定的范围,目前追踪到这里。” “我们过去。” “是。” 平板上的小红点是追踪组的实时位置,牧云枕和桃夭与追踪组汇合时,已经出了n市。 技术组的速度比追踪组要快一些。 追踪组还在追踪的时候,技术组打来电话。 通过入侵追踪组追踪到的几处打过电话的电话亭,发现这几个电话亭的通话记录,都有被删除的痕迹。 使用技术手段恢复后,技术组直接破解追踪ip,最终锁定到k市的一个荒废的工厂。 牧云枕让追踪组的人回主基地休息。 随即吩咐桃夭—— “摇人。” —— k市,废弃工厂。 吃完午饭的人换原本守在工厂的那一批人出去吃饭,所有人都回来后,戴曜也出现了。 手下很有眼色地走到元晏安身边,伸手一抓,粗鲁地趴在地上的人拖到戴曜面前,还有两人解开绑着黎迟予的绳子,将她也往前带了几步。 戴曜坐在手下搬过来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地转着手里的匕首。 “饭吃好了,接下来,该看点有意思的表演了……”他慢悠悠地说着,目光却一直盯着被按跪在地上的元晏安。 “权首先生,多狼狈啊……”他拖着话音,冷笑,旋即,话音一转,目露厉色,“你亡我国家、杀我父母,今日落在我手中,必要你,以血相祭!” 元晏安抬起头,眼神清冷。 分明戴曜居高临下,他却半点不似阶下囚。 “r国侵我国土、掠我百姓、杀我子民,视两国盟约于无物,当我a国好欺负,变本加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灭,何以扬我国威!” r国是闻霆故意留下来的。 如果r国还是不知道收敛,还是继续袭扰a国边境百姓,那么单单他出兵灭r国这一件事,他这个权首便是众望所归。 元晏安继任后,r国仍旧小动作不断。 r国被他的雷霆手段吓到,连忙龟缩回壳里,并且提出愿意和a国签署两国交好的盟约。 元晏安给他们机会,同意了。 但是两年后,r国好了伤疤忘了疼,开始变本加厉。 他忍无可忍,遂下令出兵。 “那又如何?r国向来如此!那本就是我r国的生存之道!不过是向你a国要点东西罢了,是你大肆伤我军民在先,以武压人在后!” r国自几千年前,便以小偷小摸而闻名。 道理这种东西,对于r国来说是讲不通的,r国自己有自己的道理,没有道理也能说成道理。 “哐当——” 戴曜一记冷哼,手腕一翻,在指间转着圈的匕首,被抛到元晏安身前的地上。 “权首先生,我最后提醒您一次,您现在,是我的阶下之囚。” 他放下翘起的腿,身子微向前倾,双手手肘轻轻搁在膝盖上,挑着眼角指指躺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来。” 他接着又反手指指自己的肩膀:“我想,您应该知道我的意思,知道我想让您表演什么。” 元晏安望向地上的匕首,又抬眼扫过戴曜的面孔,垂眸。 他在思考、在判断,他有没有可能在中枪受伤的情况下,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挣脱开身后两人的禁锢,抓起匕首,架在戴曜的脖子上。 按在肩膀上的力气很大,硬要挣开,不难,但右臂右腿中枪,动作不一定够快。 他无法保证自己一击即中,甚至因为心有担忧,都不敢将成功的概率估算到百分之五十。 “不捡?”戴曜舔了舔牙尖,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 第139章 我没事,好的,你没事 得到戴曜示意,站在黎迟予旁边的手下颔首,拳头一握,碗大的一拳就砸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唔……” 肉眼可见的,黎迟予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全靠那两个手下拎着她的手臂,才能站在那里。 “迟迟!” 元晏安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反应过来的时候,戴曜手下的拳头已经砸了下去。 “我捡我捡……你不要伤害她……” 他浑身颤抖不已,低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哀求。 是他错了,他不该去思考自己有没有机会自救,哪怕他只是用了几秒钟去判断推演成功的可能性。 他抖着手去捡地上的匕首…… 却不想,戴曜突然动了,抬腿将他的手背连同匕首,一块儿踩在脚下。 他用力地碾了碾,盯着他跪伏在自己面前的身影,俨然一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的模样,慢幽幽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你求我,求我让你捡起匕首。” 他一抬手,两个手下就架着黎迟予拖到他身边。 元晏安抬头就能看到她。 她看着他,他也努力看向她。 “不要……” 她颤抖着声音,眼泪糊了视线,忍着腹部的疼痛与不适,拼命朝他摇头。 戴曜又抬手。 手下的拳头这回没有直接落下,而是举在黎迟予肚子前,让他看了个清楚。 戴曜实在是太享受这种折磨仇人的感觉了,身体往后靠了靠,踩着元晏安手背的脚碾得更加用力。 他怎敢再有片刻停顿。 “我求你,让我把匕首捡起来。”他哑声开口,耳边充斥着黎迟予拼命呼喊不要的声音。 他愿意的。 二十七年,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可以什么都付出。 他只要她,只要她好好的。 纵使死,也一定是他死在她前头。 至于权首府…… 如今是他父亲,也就是前任权首代理政务,他要是死了,他爸应该会把他弟从玄狱里拎出来。 他弟可比他厉害多了。 戴曜这才满意了,又碾了一碾,终于大发慈悲地抬起脚,挪开。 元晏安手背上的皮肤早已被他鞋底的纹路踩破,黑色的泥污被碾进破口,整个手背发红发肿。 他握住匕首,一点点挺直脊背。 “噗哧——” 十多厘米的匕首一下猛地扎进肩膀,刀刃几乎完全没入身体,滚烫的鲜血如泉般涌出,顷刻间将灰色的运动服染红大片。 剧痛让他气息微滞、呼吸轻颤,他薄唇半张,痛哼将要出口,却被硬生生忍下来,抿住嘴唇,颤抖着一点一点将扎进肩膀的匕首,缓慢地重新拔出来。 “继续。”戴曜兴致颇丰,背靠着椅子双手交握,一双眼睛眯起,期待地盯着元晏安。 他有些跪不稳,中枪的右手撑在地上,鲜血浸透衣袖,有几道蜿蜒着从手背淌往地上。 “噗哧——” 又是一声。 匕首再次扎向自己。 这一次,是左边肩膀。 匕首一次次地拔出来,又一次次地扎下去,元晏安身上的运动服已经看不出半分原来的颜色,撑在地上的手抖得快要支撑不住,嘴边到处都是血。 戴曜旁边,黎迟予哭红了双眼,嗓子哑得发不出声。 “很好。”戴曜满意极了,啪啪地拍手,“现在,把匕首对准你的心脏,噗哧——扎下去。” “放了她……”他用尽全力抬头,脸上的肉都在发抖。 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戴曜,嘴边,鲜血不停地滴落,却连擦的力气也早就没有了。 戴曜看得满意,即使元晏安这次没有听话,他亦没有生气:“好啊,只要你死了,我就让人放了她。” 他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也许他死了,他就会让人杀了她。 他人都死了,又从何处得知呢…… 可他没有选择,也没有筹码和他谈条件,除了拿自己的命赌上这么一次,再没有其他办法。 他看向黎迟予,眼眶里蓄满炙热的泪水。 “对不起……” 他动了动嘴,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声音轻得像气声。 黎迟予看到了他的口型,挣扎、摇头,扯着已经哑了的嗓子,拼尽全力喊出一句“不要”,眼泪早已流了满面。 他竭力扯起嘴角,予她一抹微笑。 握起匕首,对准了自己心脏…… 唯一的希望就是牧云枕。 希望幽冥殿能找过来,来救一救黎迟予。 他做不到拖延时间,他只要敢拖延,他们就会打她,他没办法,他只能听话地一下一下地捅自己,但是把匕首拔出来的时候,他可以慢一些,可以尽量多拖延一会儿。 眼下…… 捅下去以后,他要努力撑住,不可以闭眼……要撑着一口气…… 一定要撑着。 刀剑划破衣服,刺破皮肉…… 正要扎下去的瞬间—— “砰——” 一颗子弹从戴曜左边太阳穴穿到右边太阳穴,他还沉浸在自己就要报仇成功的喜悦中,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人就倒在了椅子上。 紧跟着,砰砰砰的枪声连续出现,戴曜的手下一个接一个倒下。 元晏安循声看去,只见牧云枕和桃夭已经杀到近前,扔弃了没有子弹的手枪,从手下手中夺过钢管铁棍,一下一个。 两人一左一右,身后就是窗户。 两人是从窗户翻进来的。 幽冥殿的手下则是在枪响之后,撞开大门冲进来的。 几十个人,不要一分钟,全部毙命。 没有了戴曜手下的控制,黎迟予根本站不住,就要朝地上摔下来。 元晏安想过去扶,但是连爬的力气都没有。 幸好,桃夭眼疾手快,立刻冲过去将黎迟予搀住,扶着她往厂房里唯一的一把椅子处走。 一脚把戴曜的尸体从椅子上踹下来,让黎迟予坐在椅子上。 牧云枕走到元晏安身边。 正要检查他的伤势,就见他摇头:“我没事,你先送迟迟去医院,她胸口被打了一棍,肚子上也被打了一拳。” 桃夭已经解开了绑着黎迟予的绳子,她双手捂着肚子,张着嘴大声喘气,满脸痛苦。 “阿予,你怎么样?” 既然他自己都说没事了,那就说明他还能再撑一会儿,牧云枕立刻脚尖一转,走向黎迟予。 第140章 她成功了? 牧云枕追查yx-57,医术本来是基础,虽然和神医鬼影,还有国际上的那些医学界大佬没法比,但相较一般的医生,还是不差的。 这里没有什么西医的器械,好在她对中医有些了解,可以把脉。 黎迟予的情况没有太差。 羊水没破,只是有早产的迹象。 黎迟予现在怀孕八个多月,也就是三十三周。 在怀孕二十八周至三十七周间生产,都是属于早产。 八个月出生的婴儿,虽说各项生命体征平稳,但到底是早产,还没有发育成熟,因此,能保胎还是最好保胎。 黎迟予现在的情况,她不建议挪动地方。 挪动的话,很有可能在挪动的过程中破水。 若想不早产,挪动之前就必须先想办法稳住胎象,且若是拖太久,不做保胎措施,也会早产。 这里的位置太偏,去医院拉医生过来,一去一来根本来不及。 她在考虑挪动的风险。 不,不行,挪动的风险太大。 即使现在可以很平稳地把黎迟予挪到车上,但工厂前的路也早已废弃,坑坑洼洼,十分颠簸。 黎迟予现在根本经不起颠簸。 她拧着眉,眉头越皱越紧。 她想保黎迟予的孩子足月出生,对孩子、对大人都好。 可是,怎么保?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闻轻溪使用古针灸术的画面。 对,古针灸术! 但她不会。 除了神医鬼影,也没有其他人会。 不管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反正黎迟予本来就要早产。 扎不成也是早产,但扎成了却能保胎。 想到此,她立刻开口:“夭夭,把车上的金针拿过来。” 车上的金针……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那是当时她接受了他的求婚,知道他和她的生日是同一天之后,让人去找会打银针的工匠打的金针。 一整套金针打下来,要将近一个月。 桃夭把金针给她的时候,她和他早已经分了。 他进了玄狱,她就随手把金针扔到了车上。 不想今日竟是用上了。 “阿予,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你保住胎象,如果不行,这孩子就只能提前出来了。”她打开木盒,捻着金针,眉宇紧蹙,“阿予,说实话,我不会。” “没事的,姐妹,你尽管试。” 黎迟予抓了抓她的手。 她能感受到,她的手很冰,手心全是冷汗。 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心里不断地默念“保胎、保胎”…… 睁开眼,手慢慢往下,金针就要扎到黎迟予身上。 穴位,她不知道。 随着针灸的失传,穴位也失传得差不多了。 但手抓着金针,她突然福至心灵,脑海里像是有什么记忆似的,她放空脑袋,本能地一针一针往下扎。 一直扎了几十根针,她不再从木盒里取针。 她记得,闻轻溪在扎完针之后,还按照某种顺序,曲指弹了银针的尾巴。 曲指,弹…… 她继续放空自己,一下一下弹动金针。 铮—— 她似乎听到了闻轻溪用针时出现的铮铮声,似乎看到了串连在针尾与针尾之间的气。 她看到黎迟予的气色一下子好了很多,脸上的痛苦也一下子轻了很多。 她,成功了? 她自己也没有料到,薄唇半启,惊愕地愣住了。 按照脑海里出现的顺序,一根一根拔下金针,直到把金针全部放回木盒,还没有完全回神。 她回忆着过程,那些穴位她还是不知道,金针扎在哪儿、怎么扎、扎多深,她也不知道,但她就是扎成功了。 “成功了!” 她喜悦地大呼,一把把装着金针的木盒扔给桃夭,一手抄在黎迟予背后,一手抄住她膝盖窝,直接将人公主抱起来。 “走,去医院!” 快出大门,她才想起来,自己貌似忘了个人,连忙止步补救:“把闻楚岳带上。” 元晏安刚刚晕过去。 一直撑到牧云枕喊出成功,撑到她把她抱起来,说去医院,他一口气一松,便再撑不住,陷入昏迷。 牧云枕忘了他,索幸桃夭没忘,让手下将人搬上了。 这会儿就在后面。 —— 早产是不会早产了,但是黎迟予腹部受击,到底是伤到了底子的,要是想孩子足月的话,后面就只能躺在床上养胎。 不能有什么大动作,也最好不要下地。 黎迟予挂上水,医生护士就出去了,vip病房里只剩下她和牧云枕。 她张了张嘴,努力想发声,但嗓子肿了,发不出什么声音,一用力嘴巴里就全是铁锈味。 牧云枕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你放心,他没伤到要害,一到医院就送手术室了,夭夭在手术室外守着,回头出手术室了推你隔壁病房。” 要害是没有伤到,就是胳膊和腿上中了两枪,身上又挨了五六七八刀,伤势也没有轻到哪里去。 黎迟予点点头,又问了几句,才撑不住眼皮睡了过去。 牧云枕就守在旁边。 翌日,桃夭来给自家殿主送早饭,顺便带来闻楚岳已经醒了的消息。 黎迟予还没有醒,她喝完南瓜粥,又咬了一个包子,便和桃夭换班,轻手轻脚出病房,去了隔壁。 “叩叩叩——” 她敲了敲门算是提醒,扭动门把走进病房,顺手将门推上。 元晏安躺在病床上,露在外面的手是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手背上打着点滴。 他循声看去,就看到牧云枕滋啦一声拖过椅子,在他床边坐下来,浑然一副审讯的模样。 “牧小姐。”他微微颔首,十分有礼貌。 他还很虚弱,声音比蚊蝇响不了多少,但病房安静,可以听得很清楚。 牧云枕瞥了他一眼:“你说你是闻家旁系?” 她回忆着当时的对话,眼睛一眯:“不、不对,你当时并没有正面回答,你只是说你很少出现,没什么人知道你。” “闻轻溪说你和他是朋友,但就你们两都姓闻这一点来看,显然不是。” “他认识你,你也一定认识他。” “他是闻家的继承人。这么看起来,你一定是闻家嫡系。说吧,你和闻轻溪什么关系?” “……我是他哥。”稍顿,他补充,“亲生的。” 第141章 引导出了意外之喜 “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元晏安。……” 他简单细致地将自己隐瞒身份的事如实说了清楚,也将戴曜的身份说了个明白。 虽然没什么用,但还是认真地同牧云枕道了歉:“对不起,是我连累了迟迟,没有保护好她。” 牧云枕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瞥他。 细长的手指在手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挺沉地道:“牧氏集团的事,你可有参与?” 她目光微敛:“我建议你说实话。” 元晏安才醒,刚刚说了那么长一段话,此刻面孔更加苍白,嘴唇上也见不到多少血色。 他有些撑不住眼皮,却还是努力撑着轻轻摇了摇头。 他只知道他弟是修罗殿主,是闻氏集团创始人。 而且还是等到修罗殿和闻氏集团,名声大噪之后才知道的。 集团扩张是很寻常的事,他一权首,办公室的桌子上,文件每天堆成小山,哪有空去关注他弟的集团今日又扩张到了哪里。 再说,集团又不是他的。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弟曾有过一次动用权首弟弟的身份,对总局施压,但具体是为了什么事,他不知道,没问。 只是在局长向他求证之后,让局长签署了保密协议。 直到二十几天前,他弟带着证据自首。 牧云枕点了点头,说了黎迟予的情况。 她知道他不敢骗她。 他很清楚阿予是听她的,要是她说一句不同意,那阿予立马就会去父留子,加上这个时候,他的真实身份被戴曜爆出来,即使她不警告那一句,他也不敢说谎。 更何况,他本来就不知道。 啊……什么?闻轻溪是他弟?嗯?他怎么不知道? 那家伙和他有什么关系? 得亏他当时没有多嘴问。 死道友不死贫道。 听到黎迟予后面必须要卧床养胎,他的心也跟着吊起来,再三确认她人没事后,才终于坚持不住昏睡过去。 —— 下午。 牧云枕守着自家姐妹吃了午饭。 黎迟予才睡过去不久,桃夭轻轻敲响房门。 牧云枕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两个人走到左隔壁。 元晏安在右隔壁。 “何事?” “四天前,j国的司案局向我们下单,他们有两个人最近几天记忆有些混乱。” “找医生看,说是曾经被催眠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催眠术开始松动,如果无法解开催眠,那么那两个人就会慢慢变成傻子。” q星上催眠师很少,几乎没什么人懂得催眠。 j国司案局找不到催眠师,只能向什么单都有可能接的幽冥殿下单,看幽冥殿能不能帮他们找一找催眠师。 幽冥殿什么单子都有可能会接,修罗殿接单就比较挑。 j国这单酬劳很高。 虽然q星上的催眠师是很少,但幽冥殿会催眠术的人可不少。 单子简单,酬劳却高,幽冥殿立马就将单子接了下来。 到了j国司案局,经过一番检查,幽冥殿的人发现,那两个人中的催眠术并称不上正宗,是属于自学的那种,是半吊子。 方法不对,但施术的人天赋不错,最后是成功了的。 因为是自学,到底差了许多,只持续了几年或者几个月,催眠便开始溃散。 而通常,催眠师催眠,催眠术是永远不会有松动的,更遑论出现记忆紊乱的现象了。 半吊子的催眠术怪里怪气,幽冥殿的人花了些时间,才通过引导那两个人的记忆,一点一点将之解开。 这一引导,就引导出了意外之喜。 四年前,他们两个押解一名犯人前往交接站。 前往交接站的路上,突然出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两人刚要掏枪,就被那个人催眠,连同那名犯人也被催眠。 两人按照那人的指令,打开了犯人身上的手铐脚镣,犯人又按照那人的指令,用石头划花自己的脸,然后扯下藤蔓,将一块大石头绑在身上,跳下山里的深潭。 那人就顺理成章地代替了那名犯人的身份,在与玄狱之人交接后,进了玄狱。 “根据那两个人的回忆,那个人手上的戒指上,似乎有一个像柳叶一样的图案。不过在那个犯人跳下深潭后,那枚戒指也被扔了下去。” “此外就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忆点了。” 那个人蓬头垢面,根本看不清样貌,只知道是个男的,说的是国际上通用的t国话。 “柳叶图案……”牧云枕若有所思地看向桃夭。 桃夭点点头:“是,柳叶图案。” “我们之前查到,d国一个研究人体基因学的基因学家,他的个人记号就是图片上的那个柳叶图案。” “八年前进入基因学院,五年前失踪。”牧云枕接道。 “五年前……”她敛了敛眸,眸光微凝,“看起来,要进一趟玄狱。” “我马上安排人。”桃夭连忙说道。 “不必。”她抬手制止,“我亲自去。” “玄狱不是什么好地方。进去……”她一顿,想到躺在病房里的元晏安,遂道,“不难,出来很难。” “他们出不来,我或许还有机会。” “那,殿主务必小心,桃夭会帮殿主看好幽冥殿,在幽冥殿等殿主回来。” “嗯。”她顺了把桃夭的秀发,“不过不急,我等阿予的情况好一点再走。” —— 翌日,玄狱。 又是一天放风日。 闻轻溪现在是每隔一天两天,才被抓出去抽鞭子,为此,玄狱长特意命人为他多做了好些套囚服,旧的烂了就换新的。 伤是好不了了,但暂时也死不了,就是日日都带着烧,比最初几日虚弱了很多。 玄狱长还命人警告狱老大,让他收敛收敛,莫将人打死。 因着一连六日都打得不痛快,放风日这天,2930吊着骨折的胳膊,再一次站上擂台。 “4061。” 这一次,2930点的还是4061的数字代号。 点的时候,他是盯着闻轻溪的,根本没看就站在他身边的4061。 4061眉头一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刚要走上前,却一如前一次一样,被5375拉住。 4061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就是要逼你上去,你不能上去。” 第142章 在外面得罪了人 至于为什么不是直接点闻轻溪的数字代号。 因为玄狱长警告他们,让他们收敛,不要把5375打死,他们在狱舍里打得不痛快,放风日的擂台上自是要打个痛快的。 直接点5375的数字代号,便显得太过直接了,没有达到玄狱长收敛的要求。 所以,2930点的是4061的数字代号。 谁让4061一直同5375混在一起。 像上一次放风日一样,5375替4061站出来最好,要是他这回没有站出来,那揍4061一顿,也能解一解拳头的痒,折了的胳膊也算可以报一报仇。 反正他没有点5375的名,只要不把人打死,看守和玄狱长说不了什么。 毕竟他们确实收敛了,这几天在狱舍里都几乎没怎么揍过5375,且擂台是5375自愿代替4061上去的,而他们也没有将人打死。 玄狱长的意思,是要5375活着。 那他们,只要保证5375能喘气,下了擂台也不会死,就可以了。 “无妨。”闻轻溪按了按4061的胳膊,示意他宽心。 4061面孔紧绷:“他们不会再给你打伤2930的机会,让你上去就是要打你报仇。” “你身上伤的多重你自己知道。不过是挨一顿打,既然他点了我的名,我上去让他打就是了。” “退一万步说,你身手那样好,代替我上去之后,2930怎么能打到你?” “他们一定会拿我威胁你,不许你动手,就站在那里乖乖挨打。” 5375微微摇了摇头,自讽地轻笑了一声:“无妨,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 “多疼一些才好啊……”他拖着长音,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是啊,多疼一些。 就当,骗骗自己吧。 骗骗自己多疼一些,便能够多偿还一些,多疼一些,日后出去也许能再有一次机会,多疼一些,未来几个月乃至几年的日子,也能稍微好熬一些…… 正如4061说的那样。 闻轻溪替他上了擂台,下一秒,几个狱老大的小弟就将4061围了起来,两个人架起他的胳膊,把人半拖半押到擂台前。 “4061……”狱老大把玩着手里的核桃,慢悠悠念出4061的数字代号。 “你医术不错,和玄狱的医生混得也好,凭此,我允许你有自己的脾气,但你偏偏要和5375混在一起。” 4061瞪了他一眼,哼道:“他和你们不一样。” 狱老大嗤笑了一声:“不一样?嗯,是不一样,整个玄狱的看守都不待见他,就连玄狱长也不待见他,隔三差五鞭子伺候,还非得要他活着。那就只好委屈你了。” 他眼皮一抬,示意小弟。 3146拳头一握,直接一拳狠狠捣到4061肚子上。 五脏六腑都被打得位移,4061疼得脸色煞白,根本忍不住痛呼。 “5375!听好了!乖乖站在原地,不许躲避!不许反抗!如果让我们看到你有任何不听话的举动,下一拳就不是打在他肚子上了!” 站在擂台上的闻轻溪眸光微敛。 知道他们会抓4061威胁他,但没想到,他们会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拳。 对4061来说,这些,都是无妄之灾。 是他要进玄狱,要被好好关照,这才被安排到了这间狱舍里。 他给他药,好心给他讲规矩,在他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省下自己的水给他降温…… 虽然他不需要,但他还是做了。 2930走到他面前,鼻间冷嗤一声,抬手就是对着他的腹部捣了一拳。 他闷哼一声,眉心微皱,撑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见以4061威胁他果真有效,2930歪了歪脖子,舌头在腮帮上一抵,邪性地冷笑出声,用尽全力的一脚猛把人踹倒。 紧接着扑上去,拳头膝盖的,疯狂朝他身上招呼。 单方面殴打了十几分钟,2930才喘着粗气,从5375的身上爬起来。 却爬起来还不止,抓起他一条胳膊,反手就是一拧。 “咔嚓——” 直接把手肘拧成脱臼。 他的胳膊是被折断的,但5375现在这么个情况,折完他的胳膊,怕是很难还喘气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一直到2930满面红光地走下擂台,4061才被放开。 他顾不得腹部残留的疼痛,连忙跑上擂台。 只见5375一身囚服几乎被鲜血浸透,身上好不容易结起来的血痂全部裂开,左胳膊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横在地上…… 他想将他扶起来,可他的伤势让他双手无措,不知该落在何处。 急得额头上汗珠都出来了。 “没事吧?”5375冲他扯出一个微笑,自己撑着地面,慢慢坐起来,“抱歉。” “不……”他摇头,滚烫的泪水从通红的眼眶里滑落,声音嘶哑。 不应该是这样的,挨打的是他,他只是挨了一拳,他伤成这样却还关心他有没有事,还向他道歉…… “我没事。” 他看了眼自己的胳膊,托到身前,手指一点点摸过骨头。 4061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咔嚓一声,愣愣地张大了嘴巴。 “走吧。” 他缓慢地站起身。 4061连忙回神,扶着他走下擂台。 两人走到放风区的边缘,4061搀着他慢慢坐到地上:“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医生讨点药。” 他没有拦他,拦不住。 他靠在厚厚的墙体上,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半阖着眸子,闭目缓息。 却没几分钟,便忍不住轻咳出声,一缕血线从嘴边淌落。 自从进入玄狱,他身上的伤就没有好过,热度更是日日都带着,今次挨的打有些狠,他不大好熬。 他在没沾太多血的衣角上擦干净了手,从领口里摸出戒指与纽扣,慢慢地一下一下摩挲着…… 4061很快就回来了。 他把戒指和纽扣放回领口。 药其实没多少,就是一版退烧药和几管止血消炎的便宜药膏。 4061绷着脸,小心翼翼地把药膏往伤上抹。 “我……”他有些陷入回忆,“我在外面得罪了人……设法进玄狱,是为了躲开那些人……” 第143章 洛瓦,天域 “我就是一个研究人体基因学的基因学家,没什么身手,我不想死,也希望自己能够尽一点微薄之力,把那些秘密带出去。” “算是,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吧。” 闻轻溪半垂的眼睫一扇。 4061没有注意到他细小的动作,继续给他上药,一边上药一边说着自己的过去。 “我那时在基因学院一直不愠不火,不为人知,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正好当时有人找到我,说邀请我去他们的基地,保证我可以在那里大展身手。” “听到他们这样说,我热血上头,就立刻按照他们的要求,从基因学院、从亲人朋友身边消失,跟着他们去了基地。” “我去了以后才知道,那是一个研究变异基因的组织,他们拿各种动物、拿人做实验。” “而那些用作实验的人,根本与动物无差。” “没有人管他们的死活,注射完针剂就是记录数据,要是死了,数据特殊的就拿出解剖,数据普通的就装车运到无人管辖的地区抛尸,还有半死不活的那种,趁着还有口气,就弄去卖米肉的组织卖钱……” “我接受不了,想离开,但是他们不许,一直在那里待了一年,才终于让我找到机会,催眠了几个人,藏在运送尸体的车子里离开。” “可惜我不是催眠师,我的催眠术是自学的,催眠持续时间可能是几天,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就是做不到永久。” “天域,哦……天域就是那个组织的名字,天域的人很快追上来,我躲躲藏藏实在没办法了,想到的唯一生路就是进玄狱。” “我运气好,那天去的那个交接站,里面只有一个犯人两个司案员,我催眠了他们,让那个犯人自尽以后,就替代了他,天域的人还没来得及追过来,我就被交接到了玄狱押解员的手里,一直到真正进入玄狱,我才终于松了口气。” 听到此,闻轻溪轻轻摩挲了一下指腹。 他进玄狱是以受罚为主,找人虽是顺带,但,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只是玄狱里似乎有人在找人,只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个被找的人是天域的人,他其实压根就没想着那人会是天域的人,也还没怎么开始找。 原本想趁着这次4061给自己上药,向他打听打听,却不想,4061同他说起自己的过去。 他眼眸微动,抬眸看向4061:“你叫洛瓦?d国人?” 骤然听到有人念出自己曾经的名字,4061手猛地一抖,眼睛里充满惊惧。 一瞬间,脑子闪过千万种想法。 5375是天域的人?是天域派出来找他、杀他灭口的人? 他眼睛是瞎了吗,怎么就把他当成是朋友了?竟然还把自己的往事全部脱口而出告诉他了,傻乎乎地自投罗网,是在玄狱几年过得太过平静,以至于忘了自己一直都在被天域追杀啊…… “我不是你说的那个天域组织的人。”他托住他的手,目光望进他眼中,“你应该知道修罗殿,我是修罗殿主。” 他郑重地微颔首:“我一直在追查天域,追查他们的基因试剂,这次进玄狱除了有我自己的原因,还因为得知有人似乎在玄狱找人。” “你是修罗殿主?”洛瓦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就只是有人似乎在玄狱找人。” “嗯……”他轻声应着,垂眸,“我进来,找人只是顺带。” “你……”洛瓦觉得自己的脑子乱得很,一团乱麻,又乱又胀。 半晌。 “不是,你这,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能让掌权者为之特意下令关照你。”他拧着眉,已经在他身上看到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 “是我自己要进来的,关照也是我自己要求的。”他淡声道。 “?”洛瓦头一伸,愣了。 他叹了口气,从呆愣的洛瓦手里接过药膏,自己给自己抹:“我可以让人送你离开玄狱,你可以在修罗殿住下,或者去你想去的地方,也会有人保护你,但是我需要你把你知道的关于天域的事全部说出来。” 他看着他,声音微顿:“你,不出去吗?” “嗯,还不够。”他轻声应道。 “我不出去,外面没有玄狱安全。”他道,又连忙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修罗殿,就是觉得外面不安全,而且你伤成这样,我走了,你的伤就没人管了,也没有药了。” 他没有安全感。 现如今好不容易有的安全感是5375给的,他不和他一起出去,他害怕。 “好。” 洛瓦接过药膏,帮他抹抹不到的地方。 “不过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他好奇道。 “我追查基因试剂,从一组照片里发现,其中有一批针剂的针管上印有类似柳叶的图案,从图案着手,知道了这是你的个人记号。”闻轻溪简单解释。 洛瓦认同地点点头,也回忆起来什么,道:“没错了,我当时在天域的时候,对其中一个制作针管的机器做了点手脚,凡是那个机器做出来的针管,都有柳叶图案。” “我希望如果哪一天试剂流通到了外界,针管上的记号可以被人发现,从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正说着,突然有三个人走到两人面前。 其中一个人往洛瓦走近,径直揪住他的头发,逼迫他扬起头颅,露出面孔。 “果然是你,洛瓦!刚才擂台上就觉得你的身影眼熟,现在一看,还真是你,洛瓦啊洛瓦,你可真会逃跑。”他一把将洛瓦甩到地上,“不过可惜,还是被我们找到了。” 闻轻溪瞥了眼三人。 看来,这三个就是天域派来玄狱找洛瓦的人。 玄狱好进,交接站只点人数,不问样貌、不问人名、不问罪名,但进了就不要想着再出来了。 这也正是玄狱只点人数的原因。 爱进就进。 不过吧,冒名顶替可以,但被顶替的人最好是死了,要是被发现人还活着,抓进玄狱之后可就要难熬了。 若是被冒名,不选择心怀侥幸逃走,而是找到司案局自首,那便不会额外受罚。 第144章 后悔,后悔莫及啊 三人从袖管里掏出磨尖的陶瓷碗碎片,一步一步走近洛瓦。 洛瓦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闻轻溪淡淡扫了一眼,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 一开始说话的那人猛地攥紧手里,早已磨得十分锋利的碎片,就要扎向地上洛瓦。 突然斜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 另外两人要冲上来帮忙,闻轻溪抬脚便踹,将两人踹倒,随即反手一拧,把那人的胳膊拧到背后。 “除了你们,天域还派了其他人来吗?” 他微微用力,那人便疼得不行,哀嚎着顺着他的力气跪倒在地上,脊背弯了又弯。 那人脸上的汗水滴落,眼睛都疼红了:“没、没有……” 得到肯定的回答,闻轻溪淡淡然接过他手里的碎瓷片,漫不经心地割过那人的脖子。 躺在地上的两人看着自己的同伴倒下来,惊惧在胸腔中暴增,蹭着地面手脚并用地慌乱朝后挪躲。 却只在刹那,颈间一凉,唯剩出气。 “住手住手!” 瞬息之间,玄狱看守发现情况,冲过来的时候,三个人已经断气。 闻轻溪随手扔开碎瓷片,看了眼身后的洛瓦,束手就擒,任由几个看守将自己按倒在地上。 狱舍里打架斗殴、揍人死人,看守并不管,是允许的,但放风日,只有在擂台上,才可以打架、可以弄死人,一旦下了擂台,不要说弄死人,就是打架都是不允许的。 若是允许,放风日这天玄狱便就乱了。 眼看几个看守要押着5375上擂台接受惩戒,洛瓦连忙爬起来,大着胆子张开手臂。 “等、等等。”他紧张地喘着气,“是那三个人要杀我,5375是保护我才反杀了他们。” 看守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你死了吗?” 洛瓦愣住。 因为他没死,那三个人死了,是5375杀的,所以受惩罚的只会是5375,更何况……5375是被掌权者特意点名,要求好好关照的人。 洛瓦眼睁睁地看着5375被押上擂台,放风日所有的活动暂停,所有的犯人在广播下全部聚集到擂台前。 看守按着他狠狠抽了一顿鞭子警告所有的犯人,然后直接把人拖去了小黑屋。 要关七天。 擂台已经没有人了,犯人们也都散了,洛瓦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墙边。 静下来,之前没有的注意到的细节,此刻清晰地滚动在脑海中。 5375在杀那三个人前,问了他们天域还有没有派其他的人来,他们说没有,5375才动手。 那三个人既然是天域派来的,留着只会成为隐患,他们必须死。 只是5375担心玄狱里还有其他天域的人,他被关进小黑屋后,他们会对他动手,所以他是确认了天域派进来的人只有他们三个人才动的手。 他……很幸运。 虽然只是顺带。 他不知5375身上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弄明白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进的玄狱,但他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沉闷压抑的气息。 就是那种气息,让他连反抗都不想。 明明他都伤得那样重了。 刚才还又挨了鞭子,接下来还要在小黑屋里关整整七天。 小黑屋…… 那是让所有犯人都恐惧的地方。 正如其名,里面的空间很小,而且没有一点亮光,也听不到一点声音,不管犯人要在里面关几天,食水都是头一天和犯人一起送进去的。 馒头、水,再没有其他。 一直到刑期结束,小黑屋的门才会第二次开启。 那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进去的犯人有的自尽了,有的出来时就已经疯了,唯有很少数几个,关的天数短,一天两天的,出来还正常,但却再不敢生一星半点惹是生非的想法。 洛瓦越想,心里就越慌。 慌得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办。 余光突然瞟到地上的药膏。 对、对,药,他要去向医生多讨一些药备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把散乱在地上的药收好,直奔医药室。 —— 黎迟予的情况牧云枕已经通知了在外环游世界的黎父黎母,黎父黎母此时正在赶回a国的路上。 她打算等黎父黎母到医院,再前往玄狱。 不过趁着这会儿元晏安醒着,她直接拖着椅子在他床边坐下来。 “你要进玄狱?”元晏安震惊地看她。 她瞥了他一眼,颔首:“嗯。” “是为了那小兔崽子?”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的。 “?”牧云枕侧过脑袋瞥他。 “呃……不是吗?” “不是。” 元晏安暗自叹气:“……” 他那可怜的弟弟啊……自求多福吧。 “我这里安排一下,让你进去并不难,但是我没办法让你出来。不说玄狱掌权者、玄狱长,就是玄狱里普通的看守,我也不认识。” “玄狱太神秘了,没有人知道掌权者是谁,也没有人知道玄狱究竟在哪儿。” 他可以让人给牧云枕安排一个假身份,让她以犯人的身份,在交接站与玄狱押解员交接后进入玄狱。 但离开玄狱就不是他能安排的了。 “我知道,没关系。” “那你……”元晏安想说那她怎么出去,一顿,觉得大概可能也许可以帮一帮自家弟弟,“呃,那个,你要是出不去,或许可以试着找一找那家伙,他应该没打算把自己熬死在玄狱,可能会有出去的办法。” 牧云枕弹了弹手指,瞥一眼,又垂眸,淡淡道:“忘了告诉你,我昨日就通知了阿予的父母,现在他们应该在回a国的路上。” 元晏安眼睛一瞪:“……” “叔叔阿姨虽说嫌弃女儿儿子碍眼,在外过二人世界,但如今得知阿予已经怀了八个多月身孕,还动了胎气,想来是看女婿十分不顺眼的。” 她扫了眼躺在床上,还不太能够动弹的元晏安。 “建议你尽量把自己的身体养得好一些,好能在叔叔阿姨的男女混合双打下,留个一口半口气。” 元晏安:“……” 好嘛,他就不该管那个兔崽子。 不知道养伤的这几天就不用担惊受怕,不用日日想着黎父黎母什么时候到医院,想着见到黎父黎母之后,自己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后悔,后悔莫及啊。 第145章 是在,做梦吗 黎父黎母回到a国,赶到k市第一医院,是五月的最后一天,牧云枕在第二天,也就是六月一日,离开医院,准备前往玄狱。 路上一共八天,抵达玄狱是六月九日。 录入了代号数字和dna,拿到囚服后就被带进了狱舍。 狱舍的人见她是女子,觉得好欺负,结果却被狠狠揍了一顿,原来的老大让位,牧云枕成了新任老大,也从同舍犯人的嘴里了解了诸多玄狱的规矩。 譬如只有到了放风日,他们才能走出狱舍,譬如放风日六天一回,如今再过一日,后日便是一天放风日。 再譬如,什么事在玄狱是允许的,什么事是不允许的,违反了玄狱的规矩,要受怎样怎样的惩罚等等…… 牧云枕靠着墙壁,闭着眼睛听犯人们七嘴八舌给她“上课”。 如此,她要找人的话,就只能在放风日那天行动。 犯人们在那天颇为自由,限制不大,但整个玄狱犯人数千,且她不知道名叫洛瓦的基因学家的长相,找人就和大海捞针差不多,好在海不大。 这日过去,又过一天,牧云枕终于等到她进入玄狱后第一个放风日。 放风区很大,她没有急着找人,而是不紧不慢地在放风区里闲逛,顺便将每一片地形都记进心里。 绕着外围逛了一圈,牧云枕就来到了放风区中央,最热闹的地方—— 同舍犯人同她说起的,放风日当天唯一可以放肆打架的区域——大擂台。 擂台上的一场架刚刚打完,一名犯人的尸体被看守从台上拖下来,拖走。 牧云枕顺着看过去。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扔进海里喂鱼。 台上打胜的犯人没有继续打的想法,握着拳头一举,大吼一声,抹了把脸上混着血的汗水从擂台上走下来,紧接着另一个犯人就走上擂台。 台上的犯人点了个数字,广播里就马上喊道:“犯人3146点犯人4061上擂台!犯人4061听到后十分钟内立刻前往擂台!……” 牧云枕扫了眼站在擂台上,兴奋不已的犯人,觉得无趣。 正要转身离开,余光却好似扫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猛地回过头。 此时,擂台上已经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点名的3146,按理说,另一个应该是被点到的4061,但站在擂台上的那个人,囚服上的数字代号却是5375。 她忽然想起来,同舍犯人和她说过,玄狱的擂台是允许有人自愿替代上场的。 5375身上的囚服有很多破口,整件囚服也几乎泰半都染了血。 眸子扫过周围的犯人,没有哪个犯人是和他一样的,即使有些犯人看上去十分狼狈。 她眉头微皱。 擂台上上了人,打斗很快便开始了。 然而—— 她以为5375必定一招制敌,然后下擂台,却不想,他只是站在擂台上,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任由3146挥拳踢脚。 嘴角鲜血凝线滴落,腹部又挨一拳之后,终于支撑不住半跪下来。 3146却还在继续对他拳打脚踢。 牧云枕拧着眉头挤进人群。 走到前面才看到,擂台前还有一群人。 周围的犯人似乎是忌惮他们,不敢往前挤,而是在前面留出了一片空地。 她看到,这群人中间,有一个犯人是被拧着手臂按在前面的。 这个犯人身上的数字代号,正是4061! 审视的目光从4061身上挪到擂台上,落在任打任踹的5375身上。 他是因为4061才不反抗的麽…… 但以他的能力,从这群犯人手里护下4061轻而易举,为何要放任他们抓着4061作为威胁,为何只是挨打不反抗,明明这个3146身手差得要死。 他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他。 为何…… “嘭——” 3146一脚踹在5375腹部,巨大的力量将他踹得滑向擂台边缘,后背嘭的一声重重撞在木头的栏杆上。 “咳……” 他忍不住咳了一声,鲜血随着咳声从嘴里滴下来。 3146兴奋地转了转手腕,一步一步走上前。 “妈的!” 牧云枕忍不了了,爆了一句粗口,脚尖一踏地,借力跃上擂台,落在5375身前,握住3146的手腕一拧,几乎同时又一脚踹在他膝盖上。 “咔嚓——” “咔嚓——” 两道骨头折断的声音前后响起,相差不过半秒。 下一瞬。 “嘭——” 3146痛呼来不及出口,整个人就被扔下擂台,瞬间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牧云枕一眼没看,转身就揪起5375的衣领,嘭的一声把他掼到栏杆上:“你他妈脑子被门夹了,就任由那群煞笔拳打脚踢!不知道还手!” 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身影,闻轻溪一下子就愣住了,一直到她把3146扔下台,到她把他揪起来掼到栏杆上骂,也久久没能回神。 是在……做梦吗…… 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眼眶慢慢地红了。 是他烧得太厉害,出现幻觉了吗…… 也好。 夜里太静,他常常心里慌得乱得连两个小时都睡不满,梦里……她再没有入过他的梦……哪怕有几天烧得快要昏过去,幻觉里,也没有她…… 阿枕…… 漆黑的眼睫颤动。 他想她,可当她当真出现在眼前,又不大敢看她。 垂眸。 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滚落……啪嗒一声滴落在衣服上,浸入布料。 傻了? 牧云枕眉头紧拧,揪着他衣领的手揪得更紧了几分。 她忽然发现,手下,他整个人好似在颤抖,皮肤上的温度滚烫得好似在灼烧。 “闻轻溪!”她唤他的名字。 他身体猛地一颤,神,慢慢回了过来。 他抬眸,看向她,一双眼睛红得要命。 “阿……殿主……”声音暗哑至极。 他扇着眼睫,心虚地偏过头:“抱歉……” 牧云枕眉头皱得更紧,刚要说什么,玄狱的看守就冲上了擂台,十几个人站在擂台上,把他们围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他们差不多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电棍,只有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手里举着一把电击枪。 应该是他们的队长。 第146章 之后,5375还是5375 “犯人5408,犯人5375,立刻分开举起双手站好!”队长举着电击枪,大声喝道。 闻轻溪仿佛听不见队长的大喝,红着眼睛,满眼都是牧云枕。 心疼的目光望过她身上一处又一处,灰褐色的囚服将她全身罩住,他却好似能够透过囚服,望见她身上、胳膊上被绳子勒出来的痕迹。 被放出小黑屋那天正是放风日,那天他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那天他也是被点上擂台,在擂台上挨了一顿揍,但她并没有出现。 所以,她一定是那天过后进的玄狱。 他望着她。 他想。 她进玄狱,一定是查到了那枚柳叶图案,进来找人的。 他不敢想其他的。 不敢想她是为了他进来玄狱。 她那样的性格,怎么会为了他进玄狱。 他已经找到洛瓦了,玄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正好,她带着洛瓦出去,至于他,还轮不到。 “举起双手站好!否则,就要开枪了!”见两个人没有反应,队长再次喊道。 他慢慢举起双手。 队长稍稍放松警惕,正准备示意队员准备擒拿,却见5375突然动作。 几乎便是在一息之间,闻轻溪一只手曲指抵在唇边,吹出一声短促的口哨,差不多同时,身体一下子换到牧云枕背后,将她护在胸前。 队长的本能反应快过脑子,哒的一声叩下扳机。 两枚电击飞镖正击中闻轻溪后背。 “唔……” 强劲的电流瞬间钻入身体,剧痛侵袭,闻轻溪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跪倒在地,浑身紧绷。 “闻轻溪!” 牧云枕连忙回身,却只看到来得及看到他半跪下来的身影。 队长手一抖,电击枪啪嗒摔落在地上。 队员们也几乎拿不住电棍。 那哨声、那哨声! 在队长的示意下,队员们立刻下擂台,和其他赶来的看守一起,将所有犯人全部拉回狱舍。 很快,整片放风区就只剩下闻轻溪、牧云枕、队长、洛瓦和几名看守。 看守们知道洛瓦是台上的人护着的人,拉走犯人的时候,并未将他一并拉走。 队长手软脚软,连滚带爬地来到闻轻溪身边,想取下打在他背上的电击飞镖。 他头一次恨自己将电击飞镖打得这样标准! 为了确保电击飞镖在犯人身上挂住,飞镖头是带倒钩的,以防开枪的人打得不准,或者角度不好,即使飞镖没有扎到犯人身上,也可以勾住犯人的衣服。 以往被用上电击枪的犯人,不是反抗就是逃跑,自然打得不准。 可这一次,哪有什么反抗逃跑啊? 两枚电击飞镖又准又稳地扎进闻轻溪后背,飞镖头处的倒钩尽职尽责地狠狠勾住他的皮肉。 取出来要动点小手术。 他示意一个队员过来,想从牧云枕手里接过闻轻溪。 牧云枕不让,冰冷的眼神生了杀意。 她扶住他才发现,他身上几乎到处都是伤,除去一些被拳打脚踢的伤,大部分伤都是鞭子打出来的,好多都红肿发炎。 难怪,难怪他身上那么烫。 “不不不,我们不是要抓他。”队长连连摆手,“休息室、去休息室。” 牧云枕这才稍稍收敛几分杀意,却也没有完全放心,和队长一起搀扶着闻轻溪往休息室走。 —— 听到哨声的看守立刻通知了玄狱长,牧云枕到休息室的时候,玄狱长和医生已经在休息室里了。 看到熟悉的5375,玄狱长愣了,眼睛瞪得巨大。 牧云枕和队长扶着闻轻溪坐到沙发上,医生立刻拿出剪刀,把电击飞镖周围的衣服剪开,而后用小刀和镊子,迅速将两枚飞镖分别取出。 跟着小心翼翼褪下他的囚服。 囚服下的那具身躯,说遍体鳞伤一点都不为过,甚至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 “您为何……”玄狱长站在沙发边,又拘谨又紧张,想问又不太敢问。 牧云枕的目光从闻轻溪身上挪开,看了眼医生,又看过队长和几名看守,最后往玄狱长身上扫了一眼,回到闻轻溪身上。 闻轻溪坐在沙发上,像小学生似的,坐得端端正正,双手放在膝盖,因疼痛而握成拳头。 可也只是如此。 心虚得连抬头都不敢,更不用说动,不用说喊疼。 “玄狱掌权者?”她盯着他,慢慢悠悠。 他紧张地捏了捏拳,低着头,张嘴,好似用尽了勇气才终于开口:“抱歉,但我、我没有作假。”他抬起头,看向她,眼神充满急切,“我没有想做给谁看。” 他又垂眸,眼睛红得更加厉害:“你要是生气,那这伤不治便是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说着,一点点将医生褪下来的囚服拉起来。 “你是来找柳叶图案的主人对不对。”他朝站在门口的洛瓦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他是洛瓦,就是你要找的人。” “你带他出去吧。”他又看向洛瓦,“她是幽冥殿主,幽冥殿与修罗殿齐名,没有比幽冥殿和修罗殿更安全的地方了,你跟她出去,她会保护好你,把你知道的所有有关天域的事都告诉她。” 他补充道:“她和我一样,都在追查天域。” 洛瓦看向牧云枕,她却没有看他。 她还是望着他:“你呢?你不出去吗?” 她知道,找到那个基因学家只是他顺带的,他进玄狱,就只是为了进玄狱。 可他却怕了,不敢给自己希望。 “你放心,掌权者这个身份只是送你和洛瓦出去,之后,5375还是5375。”他轻声说着,是在承诺她,也仿佛是在警告自己。 她盯着他:“我是说,你,不出去吗?” 他一下攥紧了拳头:“差三天是一个月……一个月都还不到……至少,该六个月的……我……不后悔,后悔便不会遇到你,所以……” 他将脑袋垂得很低,声音暗哑至极:“若是,六个月不够,一年、六年、十二年……都可以,若短些,以后、以后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里似乎藏着极浅的哭腔与颤抖。 思念如蛛丝,越久,便越是刻骨铭心。 第147章 照着他脸颊就是一巴掌 没有等到牧云枕的回答,他低着头,一双发红的眼眸里,逐渐涌起暗流。 他已经有将近二十年不曾发过病了,但这一次,那一道被压制了十数年的阴暗面,在他的纵容下,猛地冲破囚笼。 不是对他人,却是对自己。 他沉在钻心的疼痛中,沉在过去的记忆中,突然抓起茶几的水果刀,塞进她的手里,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刹那,噗哧一声捅进身体。 他抓着她的手,发疯似的,一刀一刀地捅。 鲜血从嘴角流下来,那身本就近乎被血染透的囚服,再一次被浸透。 “闻轻溪!” 鲜血刺痛双眼,手上沾满温热的血液,她回过神来,连忙劈手将水果刀夺下。 他在等她回答,可她不知如何回答。 他也给了她太多震撼。 她知道进玄狱找人肯定会遇到他,她猜他即使不用修罗殿主的身份,也不至于被欺负成哪样,谁知却看到他满身伤,在擂台上挨打。 他将自己逼得快要发疯,若不遇到她还好,遇到她,便就疯了。 正如他所说,这才连一个月都不到啊。 他便将自己弄成这样。 她皱着眉看向他。 水果刀已经被她夺了下来,但他却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蜷缩在地上,绷着身体不断地发抖。 这种情形…… 和她当时在幽冥殿密室里的情形很像。 她想起来,他说过,他小时候和她一样,也有病。 他把自己捅得像花洒,等几个小时等他自己醒过来,人早凉透了,得赶紧想办法把他弄醒,然后止血。 “喂,醒醒?”她在他面前蹲下,拧着眉尝试叫醒。 但。 她会发病,但不会把人叫醒啊! 他当时,好像是半顺着她的意,叛逆地弄伤自己,不是她期盼的痛快,快意因此逐渐消散,她便慢慢清醒了过来。 可这小白脸这样,用他的方法唤醒的话,是要再往他身上捅刀? 那不得人还没醒,气就没了。 她研究了一会儿,耐心没了,站起来,照着他脸颊就是一把呼过去。 “啪——” 巴掌声震天动地,震耳欲聋。 休息室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自禁往后缩了缩身子。 都是狠人。 但很管用,一巴掌下去,人立马就清醒了。 她看了眼还没打算放下的巴掌,再看了眼坐抱着膝盖在地上的小白脸:“清醒没?没清醒再来一下?” 小白脸:“……” “不疼?”她扫他。 “……疼。”小白脸低声应道。 她冷眼看他,只觉得没眼看,揪住他的衣领,一把把人揪起来,揪到沙发上,然后刷拉扒下小白脸的衣服,同时盯医生:“止血药粉。” 医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去药箱里扒拉,把药粉递过去。 牧云枕接过瓶装的药粉,拨开瓶塞,对着小白脸身上的伤就是一顿倒。 一瓶又一瓶。 到底是药粉,又不是什么麻醉,小白脸挺疼,但从头到尾坐得乖巧,一动不动,一副任由别人动手动脚的模样。 几瓶药粉不要钱地撒下去,小白脸身上的伤很快就止了血。 旁边的桌子放着几套崭新的衣服,她顺手抓了一件扔给小白脸:“穿上。” 小白脸接住扔进怀里的衣服,默默地抖开,往身上套。 他不知道她的想法,或者说,他不敢猜。 能见到,能说上话,能送她带洛瓦出去,其实就很好了,他一直都没有想过,要在六个月没满的时候离开。 他至少是要待够六个月的。 六个月,才勉强够他放过自己。 是他太想她,太害怕她亲口告诉他,他已经没有机会了,所以才被早就压制住的阴暗面趁虚而入。 可他不敢弄死别人,更不要说伤她分毫。 阴暗面是出现了,却是奔着弄死自己去的。 见他穿好衣服,牧云枕挪开目光,示意洛瓦跟她走。 小白脸就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克制地攥着。 他很想很想跟在她身边,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行。 从进入玄狱到现在,连一个月都没有到,又怎么够呢。 那道牵动他心神的身影逆光走向门口,他放缓了呼吸,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那道背影,仿佛要将那道背影深深刻进脑海。 这是他在玄狱唯一一次见到她的机会,等她带着洛瓦离开,往后再想要见到她,大概只会是在他出玄狱以后了。 “等等。”他忽然站起来,快步走到她身后。 她回过头。 只见他抬手解开脖子上的绳子。 她这才注意到,他竟把殿主戒指挂在了脖子上。 他取下殿主戒指,将戒指递到她面前:“修罗殿的人你随便用,如果不够,还可以找闻楚岳帮忙。” 牧云枕却没有着重盯着殿主戒指,而是目光落到了取下戒指后,才看到的那一枚黑色纽扣上。 那枚纽扣……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n市的小巷子里,他从她的衣服扯下来的。 如今竟是被他用绳子穿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和那枚殿主戒指一起。 幽冥殿里他没有拿走什么,修罗殿里同她相关的,除了那枚同她互换过七天的定情信物,大概就只剩下这枚黑色的纽扣了。 她忽然觉得他有些像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可怜兮兮地扒拉着仅剩的同主人相关的东西,乖巧地坐在路边等,等主人把他捡回家。 她叹了口气:“走吧。” 她没有接他递到面前的戒指,看着她转身,他愣了愣,伤情极了。 垂下头颅,有些僵滞的手指一点点将戒指重新穿回绳上。 转身就走的牧云枕走到门口,感到他没有跟上来,脚步一顿,回过头看他:“不走?” 他猛地抬头,又像是没弄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她的神色有些不耐,却还是耐心地等。 片刻,他终于鼓起勇气探出触角,发红的眼睛深深望进她的双眸,声音颤得厉害:“够了吗?出去了,还能有机会,对吗?” 他用尽全力拨开阴霾,小心翼翼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他问的,却是还能,不是一定。 第148章 他,玄狱掌权者 牧云枕耐心告罄,冲过来一把揪住闻轻溪的衣领,抓着人就往门外走:“狗东西,没有就不出去了?那什么天域不查了,闻家不要了,你哥也不管了?……” 闻轻溪歪着身子被扯出去,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哪是没有机会啊,他的殿主愿意给他机会,他还有机会。 喜出望外,他连忙乖顺地跟在自家殿主身后。 若是能瞧见尾巴,定转得同风车似的。 玄狱长回神得快,见三人要没了影子,忙追上去,准备亲自送他们离开。 —— 大船上,牧云枕和洛瓦各自去房间里换衣服。 换好衣服的牧云枕,顺手又给小白脸撒了一遍止血药粉—— 休息室里的动作有些大,几处深的伤又开始冒血了。 牧云枕大佬坐姿靠在沙发上,半扬下巴,懒洋洋地看站在边上穿衣服的小白脸。 小白脸身上的伤全都被衣服罩住了,就脸颊那一道巴掌印格外显眼。 她下意识揪了揪手指。 那巴掌她呼得挺狠,这会儿红手印清晰得不得了,且肿得像小山。 不过吧,小白脸长得好,红肿的巴掌印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貌美如花,反而衬得这家伙更加可怜兮兮,我见犹怜。 啧。 看着他拢好衣服坐下,牧云枕便开口把黎迟予遭遇绑架,元晏安被威胁的事说给他听。 “我哥和黎小姐……” “他们没什么事,不过我是等叔叔阿姨到了医院才离开的,阿予是没什么事,你哥就不知道了。” “依叔叔阿姨的性格,高低是要男女混合双打一次的。” 闻轻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之后就问起牧旌成和梅舒白的情况。 “找了个老中医,我去玄狱前,我妈基本上已经可以生活自理了,剩下的需要时间,我爸主要就是调理身体亏损,这个也需要时间。” “嗯……”他轻声应着。 没有得寸进尺说要接手调理。 “你身上的伤?没听说玄狱爱动鞭子啊?” “嗯……是我让他们动的。” —— 水路加陆路一共走了八天,两人先去k市医院看望了黎迟予,洛瓦乖乖跟着。 vip病房里,黎父黎母坐在床边陪着自家女儿,一个盯着盐水,一个握刀削苹果。 牧云枕和闻轻溪向黎父黎母打了招呼。 闻轻溪和洛瓦就站在门边等,牧云枕过去和黎迟予说了几句话,便打算离开。 走过隔壁病房,牧云枕脚步一顿,侧眸看过去。 只见元晏安坐在病床上,百无聊赖且哀怨地望着窗外。 “你不回权首府?”她推门进去。 盯着窗外走神的元晏安转过头,看到走进来的牧云枕,惊讶了一瞬:“你出玄狱了?” 然后就看到了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的闻轻溪,以及一位不认识的人。 “你也出来了?”他上下打量着自家弟弟,很敏锐地没有错过他衣服上的几处不显眼的血色,还有他那有些病态的脸色,及脸颊上的青。 闻轻溪也在打量他。 牧云枕和他说过,他哥伤了手臂和腿,但现在他哥被包起来的脑袋是怎么回事,被包起来的手指是怎么回事。 元晏安注意到他的打量,欲盖弥彰地将手指往被子下缩。 闻轻溪挑了挑眉。 哦……男女混合双打。 没猜错的话,他哥的脑袋应当是被黎父黎母给干开瓢了,打着石膏的手指大概是被揍断了来着,那蓝白色的病号服下,应当尚有好些淤青。 元晏安不甘示弱。 看出来他弟脸颊上的青色,应当是被呼了巴掌,那巴掌的力度一定不小,身上的伤大概没怎么处理,这会儿应该正在发烧。 “咳,岳父岳母对我不太满意,我打算等伤好点后再努力努力。”他道。 “努力努力不被混合双打?”闻轻溪扬了扬眉。 元晏安:“……” “你那巴掌,挨得可还舒服?”他还击。 他挑眉,似回味:“还行。” 牧云枕忍无可忍,嘭的一声把门踹上。 洛瓦被吓得差点跳起来,弱弱地一个人缩到门边上蹲着了。 元晏安抓了抓被子:“咳,那个,沈殿主是怎么出玄狱的?玄狱那,还好吧?” 要是闯出玄狱的时候把事情闹大了,那得被全q星通缉,善后要尽快。 她看了眼元晏安,淡淡地哦了一声:“走出来的。” 元晏安:“?” 她慢悠悠目光往身边一示意:“他,玄狱掌权者。” “噗……” 啥?啥玩意儿? 元晏安看看牧云枕,再看看自家弟弟:“玄狱,掌权者?” “昂。”牧云枕弹了弹指甲。 元晏安:“……” 好在,他接受能力良好,或者说已经习惯,毕竟,他弟很厉害。 他瞪着眼睛指他弟:“那他还进玄狱。沈殿主啊,你可要擦亮眼睛,别被这家伙骗了。” 闻轻溪:“……” 牧云枕刚想说他把自己弄得一身伤,转头就看到他那修长的手指,一个一个解开扣子,慢慢悠悠、赏心悦目地将衣服脱到手肘。 她咬着牙,忍不住一巴掌盖在自己脸颊上。 狗东西,怎么脱出一股子炫耀自豪的感觉。 看着他那一身还只是被简单处理的伤,以及他那一副骄傲的样子,元晏安下巴快要惊掉了。 “你、你……”他托上下巴,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你不处理一下吗?” 小白脸慢条斯理地提衣服,乖巧地看牧云枕。 牧云枕捂着脸:“是要去的,看到你没回权首府,进来看看。” 元晏安忍得牙酸,连连摆手:“快去快去。” 妈的,他连看一眼迟迟都要偷偷的,小兔崽子竟然在他面前秀。 —— 闻轻溪这身伤差点让医生往司案局报案,他再三表示那是自己弄的,医生才勉强放下手机。 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太阳快落山,终于把所有的伤都处理好了。 天色不早,没必要连夜回n市,两人便带着洛瓦,到幽冥殿分基地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出发回到n市。 牧云枕让人给洛瓦准备住处,并嘱咐安排人保护,便带着闻轻溪去主楼。 但没想到,主楼里竟一个人都没有。 老中医不在,牧旌成和梅舒白也不在。 “夭夭。” 桃夭忙走进来。 “我爸妈呢?” “啊……哦,殿主,牧夫人说她隐约想起来一些零散的记忆,要离开一段日子,牧总陪着一块离开了,老中医也被一并带走了。” 第149章 考古勘探队失踪 洛瓦在看过自己的住处后,就来主楼找牧云枕和闻轻溪了。 牧云枕示意他坐下。 桃夭上了茶水后便离开了。 “你对天域知道多少?”牧云枕问道。 就这一会儿时间,洛瓦就知道幽冥殿一定安全,加上修罗殿主也在这里,他很快就把提起的心放回到肚子。 “其实也不多。”他说道,“天域在研究变异基因,拿人做实验,这些你们都知道,其他的……” 他回忆着,一点一点寻找细节:“我不知道天域基地具体在哪儿,但大概可以确定它的位置。” 牧云枕颔首:“嗯,你说。” “我是找到机会,催眠了他们的人,藏在他们运送尸体的车里逃出去的。” “说是尸体,但其他有一部分人是半死不活的,只有半口气的那种。” “他们把车开出去一段时间后,就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把车里的尸体和还有气的人分开运走。” “我趁他们分拣的时候摸走,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才终于见到一个小镇。” “在小镇上,我看到他们店铺的字都是v国字,人们说的也都是v国话。” “我不确定从我逃出天域到我来到小镇上用了几天,但凭感觉来说,我觉得天域就在v国。” “v国。”牧云枕重复念了一遍,点点头,“我会让人去查,你尽量多回忆,看还能不能想起来什么细节。” “是,我会的。” 洛瓦说完这些就离开回自己的住处了。 闻轻溪也向牧云枕道:“我也让人去查。” “嗯。” —— 闻轻溪在幽冥殿养了将近一个月伤。 黎迟予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牧云枕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跑去了k市守自家姐妹。 闻轻溪也跟着跑到了k市。 黎父黎母睡在黎迟予隔壁的病房,牧云枕陪黎迟予睡,闻轻溪被赶到了还是没有回到权首府的元晏安的病房。 “伤好了?”他打量闻轻溪。 “好了。”闻轻溪也打量他,“没挨打?” 他冷哼,眼神一瞥:“岳父岳母已经认可我了。” “行。”闻轻溪懒得拆穿他。 在病房住了两天,是日夜里,黎迟予发动了。 黎迟予的情况不适合顺产,在手术室躺了一夜后,终于母子平安。 护士抱着孩子出来,守在手术室外的几个人直奔跟在护士身后,推出来的黎迟予。 抱着孩子的护士被冷落,最终还是牧云枕和闻轻溪凑上去看了一眼。 才出来的小婴儿浑身皱巴巴的,丑。 闻轻溪眼观鼻鼻观心,十分懂事地没将丑字说出口,顺利避开暴揍。 回到病房,黎父黎母还有元晏安才想起来被他们遗忘的小婴儿。 元晏安想抱,黎父黎母不让,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他只能眼巴巴地站在旁边瞧。 翌日,黎迟予醒来,闻轻溪在牧云枕的示意下,给她把了脉,又跟着她的身体情况,动手扎了几针。 下午两人就告辞回n市了。 回n市的路上,牧云枕下巴一指,让闻轻溪把被扔在角落里的那只木盒捡起来。 他从善如流地捡起来,看着她的眼神,是让他打开的意思,他便动手将木盒打开。 只见木盒里是一把摆放整齐的金针。 “之前知道你生日后就让人去打了,本来想送你来着,结果还没来得及打好,你就来和我坦白了你的身份。” “后来拿到金针,就随手扔到了车里,直到阿予被绑,情急之下,我用了金针。” 她声音微顿:“古针灸术,好像,不难?” “脑子里有想法,跟着一扎,就成功了。”她努了努嘴,摊手,“呐,老天爷追着我喂饭,我不想吃都不行。” 闻轻溪:“……” “嗯,殿主很厉害。”他道。 虽然但是,他不由地想到,就连一身功夫都习自他的长江都做不到的连气,她是怎么做到的。 “送你。”她大手一挥。 “嗯,谢谢阿枕。” 他温柔一笑,珍惜地将盖子合上,将木盒揣在衣服口袋里,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 闻轻溪在幽冥殿心满意足地过小白脸该过的日子,也就半个月,元晏安一个电话打过来。 彼时,他正陪着牧云枕在一楼客厅工作。 牧云枕在工作,他在认真地剥坚果。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客厅中响起,他悠悠抽了张纸巾往手上一擦,掏出手机,看到备注,当时就挂了电话。 不想,他哥的电话跟催命似的,他挂一个,他打一个。 他盯着手机上电话页面,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把他哥的电话拉黑。 终于在第六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按下了接听键。 毕竟是他哥。 这么多个电话还没放弃,大约是有什么很急的事。 他按了接听键,顺手还按了外放。 手机就被他放在茶几上,接了电话以后,便接着剥咔嚓咔嚓剥坚果了。 “有件事要你帮忙。” “咱爸刚才跟我说,之前去v国落日大漠勘探考察的那一批人,全部失踪了,v国不同意a国军队进入落日大漠搜寻,只答应让a国的人乘坐v国直升机,在落日大漠上空搜寻,但他们找了两天,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遂意识到事情重大,立刻上报了权首府。” “这事该我回去处理,但迟迟还没有出月子,而且论效率,你这边出手更快,你帮我个忙,回头回家里,咱爸要是要揍人,我帮你挡了。” 闻轻溪剥着坚果的手一顿,牧云枕工作的动作也是一顿。 “v国?”他确认道。 “对,就是v国。” 他看了眼牧云枕,见牧云枕朝他点头,他便将事应下了:“好,成交。” 挂断电话,他将剥好的坚果递给牧云枕。 据洛瓦判断,天域应该就在v国境内,他们本来就是要去一趟v国的,只是还没决定好时间,眼下考古勘探队在v国落日大漠失踪,正好帮他们决定出发的时间。 “先找人,找到人之后再查天域基地。”牧云枕抓了把坚果。 闻轻溪点头:“嗯,我去准备东西,阿枕想什么时候出发?” “从发现失踪到寻找、上报,必然已经过去数日,从a国到v国最快也要一天,若是下午出发,可够你准备东西?”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半。 “够。”闻轻溪给予肯定地回答。 “好,我让夭夭联系刘先生,下午就出发。” 第150章 应该知道一些理论知识 知道在v国落日大漠勘探延盛王朝遗址的考古队失踪,桃夭上门的时候,刘先生立刻就答应了为他们带队,力所能及地尽上一份力。 飞机飞了一整天,来到v国境内时,v国正是早晨。 飞机在距离落日大漠最近的一处机场降落,早已等待在机场的幽冥殿手下,接上三人,直奔落日大漠。 虽然说这处机场距离落日大漠最近,但开车过去,也得花上半天。 好在车上准备了速食,三人在飞驰的汽车上简单吃了一顿早午饭,又挨了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后,终于来到了落日大漠的边缘地带。 v国和a国并不算交好,但也没有交恶。 因为延盛王朝属于a国历史,两国交涉之后,v国同意a国派遣一支队伍进入落日大漠勘探考古。 但考古队失踪,a国大使馆知道后,要求军队进入搜寻,v国当然不同意。 谁知道a国军队进入v国境内会做出什么事,哪怕两国未曾交恶,v国国王亦不敢赌。 毕竟当年v国差点就没了。 他的叔叔为了谋权篡位,背叛前任国王,也就是他的父亲,引狼入室,导致v国国土支离破碎,他的父王母后也因此以身殉国。 至此,v国大乱。 彼时在外留学的他单枪匹马跑回去就是送死,于是他卧薪尝胆数年,在几年间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最终带着自己的势力杀回故国,力挽狂澜收拢残军、收复失地,赶跑了所有想要分一杯羹的他国军队。 也得亏当时想要分一杯羹的队伍里,没有a国军队,如若不然,考古队都入不了v国国境。 有前车之鉴,他怎么敢让他国军队踏入v国一步? 所以这次,闻轻溪和牧云枕进入落日大漠寻找考古队的行动,是属于私人行动,也因此没有带上幽冥殿和修罗殿的人。 若是通知v国,哪怕只是两个人,他们也要仔细核查他们的身份背景。 虽然是应该的,但这些流程走下来,至少需要四五天。 他们等得起,失踪的考古队却等不起。 故而,这一次搜寻是瞒着v国进行的,自然也不能带上幽冥殿的修罗殿的人,一旦被发现,两国就要从不交好也不交恶的和平,变成v国单方面的交恶了。 牧云枕、闻轻溪、刘先生还有负责开车的司机,四个人是以游客的身份进入落日大漠的。 刘先生按照记忆,带着三人来到当时发现十骏白玉盏的大概位置。 大漠里不会留下脚印,也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用以判断,刘先生只能指出十骏白玉盏出现的大致方位。 但这已经够了。 发现十骏白玉盏的这片地方很偏,是游客不会走到的区域。 他们半个小时前走过的区域竖有牌子,上面是警告没有专业知识的游客,不要再往前深入,往前深入的游客则需要量力而行,及时回头,若迷失在沙漠中,后果自负。 刘先生是沙漠爱好者,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专业知识非常扎实。 这才有他意外发现十骏白玉盏,联系上交大使馆。 牧云枕向刘先生道了谢,让司机送他回a国。 两人就这么在这片区域转了起来。 “延盛王朝的十骏白玉盏,你说,这地方,会有古墓吗?”牧云枕捞了把沙子,随风扬走。 跟在她身后的闻轻溪在背包里翻了翻,拿出来一个罗盘。 牧云枕转头,正好看到他拿出罗盘。 “嗯?”她挑眉,“你还会这个?” 她没看过他准备的东西,想着应该是一些绳索之类的工具,以及压缩饼干、水、药物,完全没料到会有罗盘这种东西的出现。 却见小白脸一只手拿着罗盘,将背包背回背上,然后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不会。” 牧云枕:“?” 接着听小白说道:“以前看过几本书,应该知道一些理论知识。” 牧云枕:“……” 她站在原地,看着小白脸来回捣鼓他手里头的罗盘。 捣鼓来捣鼓去,折腾了半天,终于又听小白脸说道:“应该不是古墓,但风水很好。” “走吧。”他拿着罗盘,在前面带路。 牧云枕抱着手臂,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顺便踢沙子里的石头玩。 都是考古队了,肯定是要找延盛王朝的遗迹,但发现十骏白玉盏的地方并没有什么遗迹。 那是一支专业的国家考古队,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都在其中,还有专业的野外生存专家和高级保镖,足以应对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突发情况。 这样一支高配队伍,偏偏失踪了。 从大使馆发现考古队失踪,到上报权首府,再到现在他们进入落日大漠,往最长里推断,考古队大概是在十多天前失踪的。 考古队出发是在四月中旬,现在是七月中旬。 如果他们的专业不是假的话,应该早就找到了延盛王朝的遗址。 他们是在勘探考古的过程中,失踪的。 v国的落日大漠是q星最大的一片沙漠,没有之一,要想找人,只能从延盛王朝的遗址展开。 但沙漠之中,一切痕迹都很快被风沙掩盖。 延盛王朝的遗址不在地下还好,倘若在地下,那找人,其实就和大海捞针没多大差别了。 而如果延盛王朝遗址不在地下,拥有整个落日大漠的v国又怎会不知? 因此,延盛王朝的遗址必然是被深深埋藏在黄沙之下的。 走了几个小时,太阳在空中挂不住,慢悠悠往下落,闻轻溪收起罗盘,就近找了一处背风的石山。 山脚处正好一个往里凹的小弯。 闻轻溪放下背包,将地上的沙漠用脚踢平,从背包上拆下折叠成很小一块的户外帐篷,熟练地将帐篷撑开。 牧云枕则在周围拣了石头、干草和树枝,在帐篷前避风的地方围出火堆的位置,生起篝火。 大漠里昼夜温差大,火堆夜间不能灭,也可以驱赶沙漠里的动物和虫子。 闻轻溪支好帐篷以后,两个人各自去到附近捡树枝。 牧云枕先回来,正坐在火堆边处理大大小小的树枝,闻轻溪后回。 手里除了树枝,还拎着一条蛇。 第151章 巧了,她对风水也略有涉猎 而后,牧云枕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背包里摸出匕首,提着那条一米多长的蛇,去远处处理。 回来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当锅用的水杯,以及几瓶让她眼花缭乱的调味品。 牧云枕:“……”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坐在火堆旁,一边啃压缩饼干,一边喝蛇羹。 吃饱喝足,躺在岩石上看了一会儿星星,才钻进帐篷。 闻轻溪没有睡深,隔几个小时一醒,轻手轻脚地出来给火堆添树枝。 有正事在身,牧云枕没有睡懒觉,天一亮就醒了。 闻轻溪已经吃过早饭,在她就着水啃压缩饼干的时候,闻轻溪在收帐篷。 她啃完饼干,闻轻溪正好将帐篷扎回背包上。 灭了火堆,两人再次上路。 白天跟着罗盘找延盛王朝遗址,晚上就地扎营,走走停停,一连走了五天,终于来到了延盛王朝遗址附近。 闻轻溪停下脚步,罗盘被他托在掌心。 牧云枕也跟着他停下来。 他看向远处。 黄沙遍地,沙海连天,远处也只有连绵的沙丘,除了蔚蓝的天空和白色的云朵,便就剩下大片无边无际的土黄,再没有其他色彩。 “数千年前,那里有一座山脉,名为九鹿山。”他说道。 那曾经是一条龙脉,因此当时实现大统一的皇帝,取“九九归一,逐鹿天下”之义,将之命名为九鹿山。 他转过身:“南有天府河,河前便是长靖原。” 不过几千年过去,曾经的养育两岸人家的河流早已看不到河床的踪影,肥沃的土地也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天府河的名字,便是取自于天府之国四个字,而长靖原,则是取长治久安的意思。 “那边是武门,那边是雾山。”闻轻溪指着方位。 武门过去是一座关隘,名为武门关。 雾山就很简单了,因为雾气遮山,又充满毒瘴,可谓是一座天然屏障,因此皇帝赐名——雾山。 “背靠九鹿,面朝河原,左拥武门,右卫雾山。”牧云枕轻声念道。 “坐北朝南。此地。”她双眼微眯,“是延盛国都!” 巧了,她对风水也略有涉猎。 闻轻溪颔首,收起罗盘。 看着眼前大片黄沙,牧云枕也没有过多意外:“意料之中,延盛王朝的遗迹不会在地面上。” “只是如此一来,即使我们找到这里,想找人还是很难。” 闻轻溪拉上拉链,背好背包,说起自己的推测:“我们一路过来,都没有发现考古队前进时留下的记号。沙丘会变,岩石却不会,没有记号,说明他们没有走我们的路线。” 没有标志性的东西便于认路,为了确保不会迷失方向,考古队会在自己走过的地方留下特殊的记号,作为最后的保障。 即便迷路,来找他们的人,也可以根据他们留下的特殊记号,找到他们。 “一开始就绕了路。”他评价道。 罗盘这种东西,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会用的,很多人学习个十几二十年,连入门都还够不上。 就算入门了,距离出师还有十万八千里。 真正能够出师的没有几个,且都在山上隐居。 哪有像闻轻溪这样,看几本书,靠自己捣鼓就把罗盘捣鼓明白的,还堪比山中大佬。 牧云枕:“……” 这嫌弃的语气,就像你花一秒钟学会了一加一等于二,而其他人在…… 一加一加一加一等于四,四减一等于三,三减一等于二,一二三四、四三二一……最后得出一加一等于二。 闻轻溪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们别是连遗迹都没有找到。” 牧云枕:“……” 不过也有可能是,考古队当时已经挖掘到一些文物、遗迹,但是因为人突然失踪,后来的风沙将挖掘现场淹没,以至于现在,一眼看过去,只剩黄沙。 “先在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考古队留下来的记号,或者什么痕迹吧。”牧云枕叹了口气,“考古队留下的特殊记号是什么样的?” 闻轻溪蹲下来,一边用随手捡的小树枝在沙漠上画图,一边解说道:“两个十字交叉,往哪个方向走,就在哪个方向上加一个箭头。” 图形不算复杂,牧云枕点点头,两个人围绕着这片地方,在少得可怜的岩石和枯树上,寻找考古队可能留下的记号。 “这个?” 找了几个小时,牧云枕终于在一棵枯树的树干上,发现了疑似考古队留下的记号。 闻轻溪在旁边的岩石上观察,听到她的声音走过来确认。 “是这个。”他看着记号上的箭头,指前方道,“他们进国都遗址的范围了。” “走吧。” 牧云枕十分顺手地从闻轻溪的背包里掏出两块压缩饼干,一块递给小白脸,一块自己撕开,边走边啃。 太阳高挂,正是中午。 牧云枕的脑袋上盖着一顶遮阳帽,小白脸则戴着一只灰色鸭舌帽。 两人跟着记号所指的方向,走进延盛国都的遗址。 沙漠里的风时大时小,忽然就刮来一阵狂风,两人往地上一滚,迅速翻到背风的沙丘下。 闻轻溪本能地护在牧云枕身上。 天色一下子变得昏暗,狂风呼呼啦啦地吹,遍地的黄沙被狂风卷上天空,不要说睁眼,就是听,也听不到什么。 大漠里的沙丘矮了又高,这座不是这座,那座不是那座,看上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沙漠下爬行。 混沌如未开的天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狂风逐渐变弱,燥暴的大漠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闻轻溪动了动身子,盖在身上的沙子一点点滑落。 两个人在黄沙里坐起来。 “呸呸呸……” 牧云枕拿开咬在嘴里的压缩饼干,大口吐被风沙刮进嘴里的沙子。 狗沙漠!趁她啃压缩饼干的时候抽风! 当时她才把压缩饼干塞嘴里风就刮起来了,根本来不及把压缩饼干拿出来,只要咬着翻到沙丘下。 然后就被迫吃了一嘴沙。 “漱漱口。”闻轻溪抖了抖背包上的沙子,拿出一瓶水拧开递过去。 背包够大,他塞好要带的东西后,余下的空间全部塞满了水,省着些能足够他们在沙漠里喝半个月。 不省也没关系,反正对于这两位来说,野外生存并非什么难事。 第152章 一抡抡倒一片 牧云枕吐干净了嘴里的沙子,抖抖衣角,蹭掉压缩饼干沾的黄沙,不浪费地继续塞进嘴里。 原本为两人遮挡狂风的沙丘已经跑走,整个大漠与风起前一对比,就好像他们被狂风卷了十万八千里,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区域。 这也是在大漠里容易迷失方向的原因。 两人的方向感很好,纵然不大好,还有罗盘可以指路。 沿着原来的路线继续前进,没走几步,便看到侧前方的一个沙丘边,露出一点布料。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掩埋在黄沙下,被方才的狂风一吹,沙丘位移,被过去的风沙埋藏的东西,又重新露了出来。 两人走过去。 闻轻溪从扎好的帐篷里抽出一截支撑帐篷的骨架,在露出的布料周围拨了拨。 随着黄沙被一点点拨开,布料的整体逐渐出现—— 是一个背包。 再往下扒拉,竟在黄沙中扒拉出了一只手。 背包就挂在胳膊上。 看手的颜色,掩埋在黄沙下的人是不可能在喘气了。 背包上有a国国旗,很有可能就是失踪的考古队其中的一员。 既然要把人挖出来,帐篷骨架费时费力,两人直接上手。 然而—— 顺着背包挖开黄沙,胳膊的另一端不是尸体,而是一颗巨大的脑袋。 挖人的两人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条巨蛇猩红的眼睛。 尸体的身躯在那条大蛇的嘴里,只有一条胳膊和胳膊上的背包还在外面。 六目相对,大蛇感受到自己的领地被入侵,觉得入侵者要从它嘴里抢走食物,埋在黄沙里的尾巴当即沙沙响起来。 两人盯着大蛇,慢慢地站起来,往后退。 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安静的沙漠一下子热闹起来。 沙丘被顶开,蜷在沙丘下睡觉的沙鼠听到沙蛇的警报,纷纷睁开双眼,抖落身上的黄沙,朝入侵者跳去。 沙狐、沙蜥、沙蝎、沙蚁…… 放眼只有沙子的沙漠,转瞬间出现了无数沙漠生物。 在远处,还有沙驼群朝这里逼来。 那条沙蛇的脑袋比一个人还要大,可想而知,黄沙下的身体得有多粗多长。 沙鼠的体长都在七到二十厘米,可这些从沙丘下钻出来的沙鼠,蹲着便有一米高。 还有沙狐、沙蜥、沙蝎、沙蚁那些。 沙狐四肢站立,高度就接近一米五,沙蜥至少一米长,沙蝎最大的也有一米,沙蚁都有四五十厘米。 而远处的沙驼,小的都有一层楼高。 “卧槽!这什么鬼!”牧云枕嘴角一抽,“没听说v国落日大漠里的动物能长这么大啊。” 也不止一条沙蛇—— 巨大的蛇头一枚接一枚,从沙丘上探出来,嘶嘶地吐着信子。 这些巨大的家伙似乎是因为那条沙蛇把他们当入侵者,也跟着一并将他们当作入侵者,那眼神像是要撕了他们。 此时他们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起来,要想退出它们的领地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 谁知道哪哪是谁的领地啊! 退出这边的领地,闯进那边的领地。 还得被包。 闻轻溪默默伸手到背后,从背包旁边的小包里抽出匕首,一柄给牧云枕,一柄自己握在手中。 考古队很有可能和他们一样,在挖掘的过程中,把某只动物给挖了出来,或者还没怎么开始挖,就惊扰到了它们,直接被当成入侵者。 高级保镖和野外生存专家或许逃出生天,但没有身手的考古队,成为了他们最大的麻烦。 沙鼠、沙狐正面攻击,沙蝎、沙蜥和沙蚁则是等待时机进攻。 沙蛇在战场周围围成圈,防止入侵者逃离,沙驼又围在大蛇之外。 虽然它们很大,但因为体型大,动作就显得不够敏捷,目标也大,别人对上可能会被它们的体型吓住,导致手脚不大听话。 牧云枕和闻轻溪是不可能被吓住的,手中匕首挥得行云流水,且刀刀毙命。 沙蝎的尾巴和沙蚁的唾沫都有剧毒,偏偏又不像沙鼠沙狐一样,正面进攻,时不时来一下偷袭的,很烦。 有时候都抽不出手刀它们。 牧云枕被偷袭得烦了,直接避开毒针抓住一只沙蝎的尾巴,把巨大的沙蝎当成锤子抡。 效果还不错。 一抡能抡倒一片。 它那坚硬的壳和锋利的脚比匕首好用多了。 而沙蜥爪子如钩,钩入皮肉,可以有效防止猎物挣脱。 但相比之下,沙蚁就很废物了。 它爆浆。 脚和身体连接得也不牢,抡不起来,好不容易抡起来了,浆水除了恶心自己,便只剩下浇湿沙子的作用了。 倒是可以抡沙蝎扎水球玩。 沙鼠沙狐的毛细又尖,像芒,若要比喻的话,就像是一颗巨大的活动的仙人球。 见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沙蛇游动身躯,朝两人攻去。 有的沙蛇有毒牙,对着两人一张嘴,毒液就喷了出去,有的沙蛇体型大,惯用身体绞杀猎物,还有的沙蛇会使用尾巴攻击。 和沙蝎一样,它们身上的鳞片又坚硬又锋利,不论是绞杀还是摆尾,碰到一下就能见血。 牧云枕侧身躲开喷射的两道毒液,双脚往沙鼠尸体上一踏,跃向攻击她的沙蛇,匕首对准七寸刺下。 谁料—— 当的一声,匕首在蛇鳞上都蹭出了花火,愣是没有刺进蛇身。 沙蝎的壳也硬,但尾巴和胸膛脆弱,可以被匕首削去尾巴上的毒针,也可以被一刀划开胸膛。 闻轻溪也发现了,从腰后抽出手枪,对着沙蛇砰砰砰打了一梭子。 不全打在七寸,蛇头、蛇身、蛇腹、蛇尾都试了。 但无一例外,子弹在蛇鳞上擦出火花,沙蛇毫毛未伤。 牧云枕:“……” 闻轻溪:“……” 他默默把枪插回腰后。 匕首和枪对沙蛇没办法,强行突出重围遇到了困难,两人只好且战且退。 “有这种东西,考古队怕是凶多吉少。”牧云枕刀了一头沙狐说道。 闻轻溪也刀了一只沙蝎,目光看向那条还在一门心思吞尸体的大沙蛇:“不管如何,先把那个背包抢下来,不论是不是考古队的背包,里面应该都放有证件。” “行,你去。” 她抓起一头沙蝎,抡出一片安全的区域。 闻轻溪颔首,在牧云枕的辅助下,朝沙蛇而去。 第153章 嘎嘣嘎嘣地把匕首嚼了 只是拿个背包,又不是弄死沙蛇,闻轻溪快速踩着巨大的蛇躯借力,灵巧地避开毒液、蛇尾的攻击。 一个翻滚,抓住背包的同时,匕首在背带上一割,割断背带,成功蛇口夺物,拿走背包。 又接连躲开几道攻击,顺便扎了几条沙蛇的眼睛,闻轻溪才不紧不慢地回到牧云枕身边,用绳子把背包绑到身后的背包上。 “它们的弱点只在眼睛,但眼睛并不致命。”他说道。 牧云枕正抡着沙蝎,余光突然瞥到地上的尸体,眼神指了指示意道:“你看。”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地上正是一具沙蝎的尸体,在它旁边是一具干瘪的沙蚁的尸体,而沙蝎坚硬的壳,此时竟似乎有些被沙蚁的浆水软化。 闻轻溪反手刀了只碍事的沙蜥:“可以试试。不过这头沙蝎和这只沙蚁是半个多小时前死的。” “半个小时而已。” “嗯。” 遂,两人一边刀沙鼠、沙狐、沙蝎、沙蜥,一边控制着脚上的力气,把冲上咬他们的沙蚁往沙蛇身上踢。 像踢水球。 满肚子浆水的沙蚁砸到沙蛇身上,像灌满水的气球一样,嘭的一声爆开。 沙蚁虽然多,但累脚,触感也不是很美妙,两人就只盯着沙蛇的七寸踢水球。 这样的举动在沙蛇看来,自然是挑衅,对两人的进攻更加迅猛。 刀沙蛇现在又刀不了,但纯躲避实在有些无聊,两人不约而同地抓着匕首,找沙蛇的眼睛捅。 沙蛇愈发被激怒,毒液喷得到处都是,还和尾巴一块误伤了不少友军。 一只快三米高的沙驼踩着盆大的脚掌加入战场。 居高临下,一双拳头大的眼睛装满不屑,盯着两个弱小的入侵者,嚼嘴里还没嚼完的仙人掌,似乎在思考自己应该从何处下口。 刚刀了一只沙鼠的牧云枕转身望过去,视线里只有沙驼那巨大的身躯。 慢慢仰头,终于和沙驼为了瞅见入侵者,而微微低下来的脑袋上的那双眼睛四目相对。 沙驼嚼美味的仙人掌,伸了伸舌头,对入侵者张开嘴巴。 盆大的嘴含住一颗脑袋不是问题。 被一头沙驼不屑一顾,牧云枕眼角抽了抽,打算趁沙驼叼她那颗大好脑袋的时候,给它脑袋开个瓢。 哪知这家伙看着大,反应竟是出奇地快。 她看那群沙鼠沙狐什么的,因体型拖累动作颇为笨拙,便没想着这沙驼能躲开自己的匕首。 谁料不仅被躲开了,她手里的匕首还被沙驼用舌头卷进了嘴里。 然后当着她的面,嘎嘣嘎嘣地把匕首嚼了。 嚼了! 牧云枕:“……” 刀了头沙狐余光瞥过来的闻轻溪:“……” 好在,他不止准备了两把匕首。 牧云枕隔空接住他扔过来的匕首,顺手割了条沙蝎的尾巴:“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沙驼身上的毛也尖利得很,背部的那些比匕首还要长。 拿匕首捅,手要被扎穿。 傻子才往它背上捅。 很明显,沙驼的弱点也是在腹部。 它腹部的毛只有不到三厘米的长度,很软,就是容易被它的脚掌踢到踩到,也容易被它叼到。 它的反应很快,加上牙齿能把匕首嚼碎,发现弱点是一回事,能不能从弱点把它刀了是另外一回事。 牧云枕看小白脸,小白脸朝她一颔首。 下一秒,一只沙蝎被小白脸抓住尾巴扔出去。 沙蝎翻滚着撞向沙驼的脑袋,沙驼嘴巴一张,就要咬喂到嘴边的食物。 与此同时,牧云枕动了,身如灵蛇,趁沙驼咬沙蝎之际,一个滑冲,滑过它的两条前腿,从它后腿间滑出。 匕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咬住食物却丢了性命的沙驼,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这一下,所有的沙驼、沙蛇、沙鼠、沙狐、沙蝎、沙蜥、沙蚁都被彻底激怒了,暴躁地或刨沙子,或发出沙沙声、嘶嘶声…… 牧云枕眼神指沙蛇:“差不多了?” “嗯。”闻轻溪从沙蜥脖子上抽出匕首,“我试试。” 他再次拔出手枪,瞄准沙蛇的七寸开枪。 “砰——” 这一回,子弹穿透了沙蛇坚硬的蛇鳞,射进了身体。 七寸被伤,沙蛇垂死挣扎地甩了几下尾巴,就没了气息。 见沙蚁浆水软化蛇鳞有用,牧云枕也抽出手枪。 他们只各自带了一把手枪,以及一个备用弹夹—— v国不允许普通人一个人携带超过二十颗子弹。 一共不到四十发子弹,用来对付沙鼠沙狐有些奢侈,沙驼也不是很难对付,就沙蛇难缠。 能够远程崩死,何必近距离动刀? 沙蛇不止四十条,三十几发子弹不够杀光,但沙蛇最难对付,弄死三十几尾可以削弱它们很大一部分战斗力。 “嘶嘶——” 一下子杀了它们那么多同伴,沙蛇疯狂地吐着信子,尾巴不断拍打,扬起黄沙。 沙蛇的毒液触之封喉,死掉的三十几条沙蛇,大部分都是使用毒液攻击的。 但沙蛇的攻击力仍旧很强,坚硬的蛇鳞使它的尾巴犹如钢铁,被扫到骨头就得断,而那些惯用绞杀的沙蛇,一旦被它们卷住,分分钟就能把猎物全身的骨头挤成碎片。 好在虽然子弹用光了,但它们七寸处的蛇鳞都被沙蚁的浆水软化,也没有特别难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激怒的原因,从下午到天黑,仍然锲而不舍。 得亏两人体能好,打一下午根本不算什么,也没谁受伤。 黑夜对于它们来说有很大的优势,沙蛇和沙蜥相互合作,在牧云枕进攻沙蛇的时候,沙蜥悄悄挪动爪子靠近。 发现沙蛇是在引诱自己,牧云枕留了个心眼,余光一扫,果然见一只沙蜥已经摸到她身边,并且已经举起了铁钩似的爪子。 她立刻放弃进攻沙蛇,仰身后滑。 闻轻溪看到后,立刻掠过来,抓住牧云枕的同时,手中匕首掷出,正中沙蜥心脏。 不料。 脚下竟是一片流沙区域,流沙的速度尤其惊人,两人几乎瞬间就被流沙埋没。 而埋没的瞬间—— “嘭——” 一条巨大的蛇尾甩过来,砸在两人消失的地方。 蛇尾在沙子上卷了卷,什么也没卷到,又拍了拍,也什么都没有拍到。 巨大的蛇脑袋吐着蛇信游过来,大大的脑袋充满疑惑。 第154章 送去和他们的同伴团聚 流沙转瞬间就淹没了两人的头顶,但任谁也没有想到,在流沙下面,或者说在落日大漠的下面,居然存在一个空间! 只是—— 两人被流沙冲下来,撞在地上的瞬间顺势一个翻滚,卸力。 刚要从半跪的姿势站起来,脑门就被几支冰冷的、黑漆漆的枪管抵住了。 牧云枕:“……” 闻轻溪:“……” 真是,巧啊…… 枪管不止一支,身手再厉害,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躯,两人都十分自觉地举起双手,以示投降。 围着他们的人似乎也因为他们的配合,没有那么紧张了。 其中一个人往前两步,一把把闻轻溪身上的背包扯下来,递到应该是他们这一队队长的手里。 队长接过背包翻看。 “又是a国文物局派过来考古的人?”他看到了那个闻轻溪从蛇口里抢下来的背包。 他嘀咕一句,就把那个那个背包扔给手下拿着,另一个背包上面绑着帐篷,里面有压缩饼干、水、杯子,还有各种小瓶装的调味品。 又翻了翻,罗盘也被翻到了。 队长在翻背包,牧云枕和闻轻溪则是在观察四周,观察他们所处的环境。 这地方是一间屋子,建筑风格和屋子里的装饰十分古老陈旧,充满历史的气息。 头上的屋顶破了一个洞。 他们的运气不错,踩到流沙,被流沙埋没,正好这屋顶脆弱,他们压塌了屋顶,从流沙里掉下来。 “送上门的人。”队长拉上拉链,扔到候在一旁的手下手里,“留两个人把屋顶补补。” “是。” 队长又指两个人出来:“你们俩,去给他们搜身。” 闻轻溪手里的匕首在护媳妇儿时扔出去了,牧云枕的匕首在滚下来的时候,被流沙不知道卷到哪里去了。 除了在两人身上各自搜出来一部手机以外,就只在闻轻溪身上搜出来了一个针包。 东西被手下搜走,扔进背包,紧跟着两个白衣服分别抓住两人一只手腕,咔嚓一声扣上手铐,将两人双手扭到身后,再扣上另一只手腕。 队长大手一挥:“送去和他们的同伴团聚。” “是。” 两人虽然一时间还没怎么弄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大致可以判断出,考古队可能有人和他们一样,陷入流沙,然后掉了下来,被这些白衣人抓住。 这倒是阴差阳错。 两人一路被押着、被枪指着,在房屋与挖出来的通道间左拐右拐。 这片地方是被深埋在黄沙下面,只有没有塌陷的房屋下面有空间,屋子外面全部被黄沙掩盖,那些连接尚存有空间的屋子的通道,显然不是和房屋同一个时期的技术。 而这些通道,似乎大部分都是在原有道路的基础上挖出来的,三面以精钢浇筑,地上是年代久远的石砖、石板。 因为年代久远,这些石砖石板有裂痕、有破碎,但即使如此,也依然十分平整。 而剩下小部分的通道,则是上下左右四面都是精钢所制的墙、顶、地。 转了快一个小时,白衣人终于在一处拐角停下。 两个白衣人上前,动作利落地翻开地上的两块石板,又拉起来一块精钢所制的板子。 说是板子,其实应该说门。 钢板被拉起来,露出下面的台阶—— 那是一个通往地下更深处的暗门。 通道两边都是房间,仪器运作的声音不绝于耳,穿着白衣服的人在通道里来来往往,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进出在各个房间。 通道顶上、房间门口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几乎到了一步一个的地步。 又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两人隐隐约约听到了远处传过来的,混夹着求饶声的哀嚎。 那惨叫声沙哑、撕裂,可想而知,发出惨叫的人是受到了多么极致的痛苦。 正走着,两人看到迎面走来两个白衣人。 他们的手里抓着一个身穿淡蓝色衣服、手戴手铐的男人。 那人头发乱糟糟、脏兮兮的,满脸血污,眼泪鼻涕也流了一脸,拼命地哭嚎哀求、挣扎蹬脚。 “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不要去、我不要去,让我死、让我死啊!……” 白衣人仿佛没有看清,听不到也看不到,又或早就习以为常,不管他如何哭喊挣扎,就是架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前面拖。 这两个白衣人架着蓝衣男子走过去没多久,两人接着就看到,另两个白衣人拖着一个昏迷的,浑身衣服被汗水浸透,同样身穿淡蓝色衣服的男子,从他们后面快步追上来,很快便超过他们。 几分钟后,白衣人押着他们在一扇门前停下来。 嘀的一声刷卡开门。 走进门,看清门内的情形,两人眸中皆划过一抹震惊。 门后巨大的空间,被精钢所制的栅栏分割成无数个牢房,二三十平米不到的一个牢房,少则十几人,多则几近三十人。 少数牢房空着,但大部分都是满的。 里面的人有的坐在地上,有的蜷缩在角落,鲜少有站着的,尤其诡异的是,整个空间几百上千人,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白衣人押着两人走到门边的一个箱子旁边。 箱子很大,没有盖盖,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堆了差不多半箱子的黑色的类似手表一样的东西。 白衣人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个,把正方形的“表”对准门边的感应区扫了一下。 伴随着嘀的一声,锁起来的“表带”自动打开。 白衣人转过身,把东西围在闻轻溪脖子上,咔嚓一声将“表带”缩紧,使其紧紧地贴在脖子的皮肤上。 另一个也是如此操作,锁在了牧云枕的脖子上。 而后,白衣人押着两人继续往里面走。 走到考古队所在的牢房,白衣人先刷卡,再配上钥匙,打开牢门,将两人推入牢房。 重新锁好门,检查好无误后,就走出了大门。 两人看着白衣人离开,目光回到牢里的十一个人身上,打量。 “你……”们是考古队的? “嘘——” 牧云枕刚要开口,只见对面一个人扭着身体忙伸出手指竖在嘴前,一边努力发出声音让她不要说话,一边又克制地把声音压得很轻很轻。 第155章 我是考古队的队长,我叫薛旻 这里所有的人双手都被手铐铐在了背后,竖起手指让两人不要说话的男子,快把胳膊和身体拧折了。 他指指两人身后—— 远处大门口上方,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屏幕。 屏幕上红色的数字在十几二十来回跳动。 一共有三个数字,前面两个数字与第三个数字中间,有一个小数点。 “那是监控声音大小的。”男子张大嘴巴,用几乎是气声的声音向两人说道。 但那东西异常敏锐,哪怕是这样轻的声音,在男子开口的瞬间,大屏幕上方的数字一下子突破了三十。 男子接着又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东西。 “这个和那个是连着的,这个是电击脖圈,一旦检测到谁的声音超过四十分贝,这个东西就会被触发,对发出声音的人进行长达五分钟的电击惩罚。” “如果试图暴力毁坏,这东西瞬间释放出的电流,能把皮肤点焦。” 如此,难怪这里这么多人,竟然安静得这般诡异。 两人观察过后,在男子旁边坐下来,三个人围成一个圈。 “你们是考古队的?”闻轻溪轻声问。 听到考古队三个字,男子猛地一惊:“你们、你们是……” 闻轻溪对他微微颔首:“受权首所托,进入落日大漠寻找失踪的考古队。” 男子震惊地睁大了双眼,眼睛里一下子有了光。 牢房里的人听到他的回答,也都连忙转过头来,眼睛里充满了希望,但因着分贝检测器和电击脖圈,十个人再着急,也只是安安静静地等。 “我是考古队的队长,我叫薛旻,同时还是文物局的一名三星考古学家。这位是顾知虞,文物局的三星历史学家,也是考古队的副队长。” 接着,他将另外九个人挨个介绍给两人。 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一共分为三个等级,分别是一星、二星和三星,三星是最厉害的,更是少得可怜,加在一起,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可以说,三星是整个文物局的宝贝。 要不是这次发现了延盛王朝的十骏白玉盏,考古队的阵容也不会如此豪华。 寻常考古的队伍,哪看得到三星学家的踪影啊,一般都是由两名二星学家带队的。 三星宝贝那可是文物局里的吉祥物。 这一支考古队一共有三十人——十六名成员,两名野外生存专家兼医生,十二名保镖。 但是现在只剩下了十二人。 “我们确定延盛王朝的遗址位置后就开始发掘,有一天,小李突然尖叫了一声,我们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小李腹部被一只巨大的蝎子尾巴穿透,然后、然后……就短短几秒钟,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小李被那只蝎子分尸吃掉。” 紧接着,好多好多大得不像话的动物从沙子下面出来、从远处过来…… 不要说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考古队成员,就是有着专业知识的野外生存专家和高级保镖,也一下子惊愣住了。 而即使是专业如他们,在大且多的沙鼠、沙狐等等……的围攻下,自保都是问题,更不要说还要保护考古队的队员。 十二名保镖很快就损失惨重,转眼只剩下八人。 十六名考古队成员,三人死亡,五人受伤。 两名野外生存专家则是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三个保镖撑着受伤的身体挡在前面,大声让另外五个没有受伤,以及受了轻伤的保镖,和两名野外生存专家,带着考古队离开。 但面对刀枪不入的沙蛇,还有半刀枪不入的沙蝎,三人拼掉性命,也仅仅只是为考古队拖延了不到三分钟。 考古队很快就被追了上来。 没有反抗之力,运气好躲过一劫,运气不好就只能成为食物。 保镖和野外生存专家根本救不过来,有两次更是保镖拿自己的命,去换下了考古队成员的命。 野外生存专家也死了一个。 考古队成员从十三掉到了十一。 三个保镖和一个野外生存专家,只能护着考古队十一人尽量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往后退。 薛旻和顾知虞被护在最后面,谁知后退的时候,突然踩空。 也不能说是踩空,他们是踩进了流沙,整个人直接被流沙给吞没了。 考古队的成员想要扑过去拉住他们,但不仅没拉到,还都陷进了流沙里。 就这么葫芦娃救爷爷,保镖和野外生存专家也陷入流沙之中。 薛旻一边回忆一边很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人是活下来了,但一掉下来,就被枪指着头,身上的东西被搜走之后,就被关进了这里。” “我们掉下来十五个人,可到现在,还活着的,就十二个人了。” “十二个人?”牧云枕问。 这间牢房里,不算她和闻轻溪,一共是十一个人。 “不知道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那些白衣人拖着小胡出去。”薛旻曲着手指抹了抹眼角,“那孩子、那孩子身体好,他们就爱折腾他。”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哭着喊着让他死的蓝衣男子。 “他们,把人带去做什么?”牧云枕斟酌着问道。 顾知虞接过话:“像是在做什么实验。” “我们会被带到一个实验室还是什么地方,被他们用束缚带绑在床上,身上连接上各种仪器,然后注射针剂,记录我们的反应和体内的变化等等。” “那东西注射进身体里之后很痛,我和老薛两个老家伙,还有受伤重的、体质不好的,接受过一次注射后要休息好几天才能缓过来,小胡那孩子身体好,几乎天天被抓出去。” “小胡说他想死,向我和老薛留了遗言,想一头撞墙上撞死,可力气不够,不仅没死成,还触发了电击脖圈。” “第二天那些白衣人进来,发现小胡头上有伤,猜到他想自尽,就按着他的头,卡着四十分贝往墙上撞,一次又一次地触发电击,一直到他痛哭流涕,说再也不敢寻死了。” “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把小胡拖出去了。” “那是第一次,小胡回来的时候,人是昏迷的。” 第156章 老头子不信,老顾半信半疑 “薛老,小刘好像要不行了。” 一旁,一个年轻的男人压着声音,着急地看向薛旻。 牧云枕和闻轻溪循声望过去。 只见躺在地上的,被年轻男子唤作小刘的那个男人面容眼熟,正是他们被带入牢房前,遇到的那个被白衣人拖着的昏迷的男子。 男人此刻躺在地上,身体手脚时不时紧绷、抽搐,嘴里有血沫涌出…… 考古队唯一的野外生存专家兼医生,在他们踩中流沙掉下来的时候,为了保护一名队员,当场死亡。 面对小刘的情况,队员只能让他侧头平躺在地上,歪着身体用衣袖帮他擦去嘴边的血沫。 他们所有人双手都被铐在身后。 忽然。 牧云枕余光一扫。 意外地看到,她家小白脸竟不声不响地挣开了手铐,一只手手腕空空,一只手手腕还挂着…… 挂着一副完整的手铐。 嗯?完整的手铐? 她侧眸。 并没有看错,闻轻溪手腕上的那副手铐,一个圈圈正铐在腕上,另一个本该铐着另一只手腕的圈圈,圈圈里没有手腕,且圈圈没有丝毫强行挣开破坏的痕迹。 正疑惑着,再一看。 就看到她家小白脸挣出手铐的那只手似乎有些变形,看到他一只手抓着另一只变形的手,手指在各处按了几下,正常了,不变形了。 又接着,小白脸抬手到衣领,慢条斯理地从衣领下方摸出一枚曲别针。 掰直,抬另一只手,伸进锁孔,探吧探吧,极轻的咔嚓一声响,手铐开了。 牧云枕:“……” 闻轻溪走到小刘身边,在薛旻、顾知虞几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按上小刘的腕脉。 “那些人在你们身上试的是什么针剂?”他随口问道。 大概率薛旻他们是不知道的。 果然,薛旻摇了摇头:“不知道,没有听他们说过,也没有看到有什么标签。” 但很显然,这群白衣人在搞人体实验。 牢房里什么都没有,闻轻溪身上的针包也被白衣人搜走,只有藏在衣领下的这一枚曲别针逃过一劫。 闻轻溪只能通过按压穴位,为小刘稳住气息。 牧云枕从他手里抽过掰直的曲别针,反手伸进锁孔里捣鼓,很快也打开了手铐。 区区手铐怎么能铐得住幽冥殿主呢? 挣开非难事,就是暴力挣开,手铐也就废了,回头白衣人进来,要是抓她出去的话,报废的手铐就藏不住了。 她还在思考找个什么办法弄开手铐,那边小白脸就已经凭借一手缩骨功和曲别针,留下了一副完美的铐子。 “这门先刷开后开锁,要么弄到他们的卡,要么直接入侵系统更改程序。”牧云枕拎着手铐,抱臂靠在门边。 “我观察了外面走道上的监控,没有视野盲区。”她在手臂上一下下慢慢叩着手指,“得找一台电脑,除了更改这里的程序,还有电击脖圈的程序,另外,走道上的监控也要做些处理。” “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布局,找一条出去的路线。” “你们有谁注意过,实验室里有没有监控吗?”她停下手指。 薛旻和顾知虞都摇头,还有好几个队员也都摇头。 正此时,一个小姑娘举手:“我注意过,里面有监控摄像头。” 她努力回忆着:“这里好像有好几个实验室,我两次进的实验室虽然里面看上去差不多,但我很确定它们不是同一个。” “里面的摆设不同,那些东西的摆放应该是代表那些做实验的白衣人的习惯。” “不过大致上是相同的。”她一边比划一边说道,“监控摄像头在门的左边上面的角落里,摄像头是对准中间床的位置照的。” 也就是说,实验室里面是有监控盲区的。 摄像头对准床,是为了记录“小白鼠”被注射后的画面。 “那你还记不记得,实验室里有没有电脑?”牧云枕接着问道。 小姑娘记性好,不仅是属于过目不忘的那种学霸大佬,而且有进入一个地方就观察记忆细节的习惯。 她点头:“有的。” 牧云枕看向闻轻溪。 两人换了换眼神,牧云枕又问:“他们是直接挑一批人去实验室,还是一个一个带出去?” 这回是顾知虞回答她:“每天早上他们会进来选人,有的时候在吃早饭前,有的时候是在我们吃好早饭以后进来,一批有十几二十个人。” “从这批人出去到晚上,有人被送回来,就有人被带出去。” “如果被带出去的人比送回来的人多,那应该就是有人死了。” “算时间,小胡应该是今天最后一个被带去实验室的,等他回来,今天就结束了……”他叹着气。 闻轻溪在挨个把脉,确认每个人的健康状况。 “两位是先头部队?”薛旻问道。 牧云枕摇头:“不是。” “那两位?” 牧云枕瞧了老头子一眼,淡声:“没有其他人。” 老头子:“?” 牧云枕依旧声音淡淡,丝毫没有身陷囹圄的自觉:“薛老应该听说过幽冥殿和修罗殿?”她又瞧另一位老头子——顾知虞,“顾老应该也知道?” 两位老头子点点头,前后答:“听说过\/知道。” 牧云枕指头玩着手铐:“巧了,我就是幽冥殿主。”她朝闻轻溪的方向一抬首,“那小白脸……” ……糟糕,一时嘴快。 “咳。”她连忙咳了一声,欲盖弥彰,“他是修罗殿主。” 闻轻溪无奈且宠溺地轻声叹了口气。 至少不是狗东西。 小白脸就小白脸吧,反正在幽冥殿,随便一个人都知道他是殿主养的小白脸。 薛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老头子不信。老顾?” 顾知虞蹲在边上:“老顾半信半疑。” 牧云枕:“……” 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 “算了,不重要。大致的情况就是,大使馆发现你们失踪,找不到人,于是上报到权首府,我们受权首所托来落日大漠找人,在看到你们之前,我们并不知道你们是被人抓走当小白鼠了,也不知道落日大漠下面有这么一片地方。” “权首府也不知道。” “所以,找人变成了救人。” 第157章 塞这群白衣人头子的嘴里 闻轻溪探完脉走过来。 薛旻就问道:“两位怎么称呼?” 牧云枕抖了抖手铐,没抖出多大声响,距离四十分贝还远着呢,纯闲得无聊,手里不干点啥不舒服。 “啊……我姓牧,叫牧云枕。”她接着指了指闻轻溪,“他姓闻,名轻溪。” 牧云枕……没听说过,不认识。 闻……轻溪……怎的好像有些许耳熟…… 薛旻和顾知虞面对面,大眼看小眼。 忽然—— 等等! 闻轻溪……不会是他们知道的那个闻轻溪吧…… 薛旻瞟一眼闻轻溪,看向牧云枕:“敢问,是哪个闻,哪个轻,哪个溪?” 牧云枕眉角一扬:“相信自己,就是你们心里想的那位。” 薛旻:“……” 顾知虞:“……” 他们心里想的那位…… 上京太子爷,闻家继承人,闻氏集团总裁…… “可传言不是说,闻家那位眉心有一点血痣……”薛旻看一眼这个,看一眼那个,弱弱地问出心中疑问。 感受到自家殿主瞥过来的目光,小白脸乖乖动手把眉间的易容假皮撕下来,停了几秒钟又贴回去。 薛旻:“……” 顾知虞:“……” “所以,您二位真的是幽冥殿主和修罗殿主?”顾知虞张了张嘴。 那位太子爷神秘低调得不得了,网络上连一张照片都没有,除了传言他眉心有一点血痣之外,再没有半点传闻了。 而如今,这位神秘的太子爷竟然就站在他们面前,竟然还是修罗殿的殿主! 这位,是闻家的太子爷,也是整个上京的太子爷,太子爷亲自救人……嗯……要不是双手被铐在后面,顾知虞高低要搔几下脑袋。 虽然,这应该是修罗殿接的单子,但是吧,他这爪子就是有些不安分。 “不然?”牧云枕挑眉。 顾知虞闭上嘴。 “哦……对了。”薛旻突然想起来,“我们隔壁,或者附近,有一个地方是他们用来关各种动物的,有的时候我们在被带去实验室的路上会遇到。” 牧云枕转着手铐,算是知道了。 牢房里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半亮不亮的灯。 但即便有窗户,这地方本就在地下,哪有什么白天黑夜可以区分,没有时钟,白天能够过成晚上,晚上能够过成白天。 不过这仅限于普通人。 普通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快就会丧失时间概念,但牧云枕和闻轻溪不会。 准确到分秒不可能,然大概的时间心里却是可以有判断的。 就譬如现在,算算时间,大约是晚上九十点。 这个点…… “他们做实验会很晚?” 听到牧云枕问这个,薛旻和顾知虞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两人一下子想起来。 小胡被他们带出去前十几或者几十分钟,他们是进来发过面包的。 那是他们的晚饭。 可能是为了他们能够有比较健康的身体接受实验,一天三顿饭都是不会缺的,就是一天三顿都是面包,不好吃,但饿不死。 到现在,至少两三个小时过去了吧,小胡却还没有被送回来。 唯一的解释只有,小胡没了。 薛旻和顾知虞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胡终于解脱了,可他若是能再撑上一撑,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见到两人的反应,牧云枕和闻轻溪也都知道,两人说的小胡,没有机会回来了,甚至,可能都没有机会找到小胡的尸体。 —— 大约早上七八点的样子,牧云枕和闻轻溪听到外间的脚步声,拎起手铐,不紧不慢地双手背到身后,自己将自己铐起来。 一分钟后,大门被打开,走进来一群白衣人。 其中几个人抬着箱子,一边走过牢房,一边从箱子里抓面包扔进牢里。 显然是他们自己做的,没有包装袋,连纸都没有垫,从牢门栏杆的缝隙里扔进来,接不到就滚在地上。 双手铐在身后,接不接得到得看运气,一个弄不好搞出声音,四十分贝一超,电击脖圈触发…… 随着白衣人的走过,牧云枕的目光落在地上。 巴掌大一块面包,看着干干巴巴,在地上滚了几圈,模样更丑了。 牧云枕搓了搓指腹,想把这玩意儿塞这群白衣人头子的嘴里。 她没捡,闻轻溪也没动,薛旻他们却早就习以为常,蹲在地上把面包捡起来,歪着身体小心翼翼地在身上蹭灰,蹭不干净的地方就仔细地撕掉一块皮。 没几分钟,白衣人开了牢门。 两个人走进牢里,抓住一个人的胳膊,粗鲁地把人往外推,接着又把牧云枕和闻轻溪推到牢外。 差不多每间牢房都被推出来一到三个人,一共有二十几个人。 站在牢外的白衣人两两一组,在门口取下电击脖圈后,把人带出牢房。 左拐右拐走了挺长一段路,二十几个人逐渐分开。 或者说,那一大片全都是实验室,只不过并非每间实验室都是空的,白衣人是挑着空的实验室把人送进去。 牧云枕和闻轻溪也分开了。 被控制着胳膊带进实验室的第一眼,牧云枕就注意到了门左边角落里的监控。 监控主要是对着床照的,也能照到床周围的一部分仪器,此外全部都是视野盲区。 更友好的是,实验室里就只有这一个监控摄像头。 实验室门关上的瞬间,牧云枕双手抽离白衣人的禁锢。 白衣人哪里想得到,双手被手铐铐在背后的人竟然悄无声息地挣开了手铐,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上就挨了一记手刀,连张嘴都来不及,眼前一黑,人便没有意识了。 牧云枕拎住两人,慢慢放倒在墙边。 她慢条斯理地将指间掰直的曲别针掰回去,随手往袖口一夹,看向台子上的电脑。 电脑是休眠状态,但进入桌面需要输入密码。 密码什么的,黑客z才不需要。 一秒破解。 黑客z的对手只有黑客榜榜首随神,那家伙是自己人,这鬼地方的系统既然和他没关系,入侵还不是简简单单。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实验室。 和牧云枕比起来,闻轻溪这边更为温柔。 穴道一点,人直接睡死了。 破解开电脑的密码,两人很快在系统里碰头,然后…… 堂而皇之地连起语音。 第158章 就类似于催眠师的催眠术 “我来全局覆盖监控,牢房的系统程序交给你。”牧云枕立时安排。 “好。”闻轻溪颔首应下。 两人手指敲击键盘的速度快出残影,电脑屏幕上白色代码疯狂滚动。 “人体实验期间不会有人进入实验室,除非接受注射的人死亡,或者数据变化强烈,平均下来,我们有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牧云枕一边倍速浏览监控,一边通过语音告知闻轻溪。 话音未落,她便已经截取之前的监控,替代了如今她和闻轻溪所处实验室的画面,并选择平均值,伪造了各类仪器上的数据。 监控画面自不是选用的昨日或者前日的,也不能截一个已经死亡了的人的画面上去。 虽说实验室每日都要用几十人做实验,实验员不一定对“小白鼠”有记忆,但防着万一,当然是选远一些的监控好。 至于画面中的人。 闻轻溪有过目不忘之能,牧云枕也有。 只消从过去的监控画面中,挑一个能够和她记忆中,牢房里的人对得上号的,将那天的监控截取下来覆盖,就可以了。 “牢房那里我直接复制一个假系统给他们,真系统只要我们开锁,门就会自动开启,点击脖圈也会失效。” 闻轻溪按下“enter”键,看着白色代码在屏幕上滚动,余光扫向旁边实验桌上摆着的各种瓶瓶罐罐,烧杯、试管、针剂…… 他走过去,将几种瓶瓶罐罐装的液体辨了辨。 实验室里的药物果然十分齐全。 他挑出几只瓶罐,又抽走几支试管。 “我做点致幻剂。” 使用实验室的药物制作致幻剂,也算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当然如果实验室里的药物不够制作致幻剂,那他就只能先去找白衣人搜走的背包了。 用银针也能达到他需要的效果。 “致幻剂?” 牧云枕知道致幻剂这种东西,这种东西在通过嗅闻或者吞服后,会让人产生幻觉,类似于梦境,也有让人放松警惕的作用。 因此,致幻剂有时候会用在审讯上。 但产生什么幻觉、什么梦境,并非是由下药的人控制的,而是看被用致幻剂的人。 似是猜到牧云枕在想什么,正在捻着胶头滴管调配致幻剂的闻轻溪轻轻笑了一声:“我做的致幻剂若与市面上的相同,那便当不起神医鬼影这四个字了。” “你是说,接受致幻剂的人,你想让他们产生什么样的幻觉,他们就能产生什么样的幻觉?”电脑那头,牧云枕微微震惊。 “嗯。”他淡淡应了声,“其实就类似于催眠师的催眠术,只不过我是通过药物。” “银针也行。”他补充道。 说至此,致幻剂调配的也差不多了,他捻起试管,轻微地晃了晃。 只见试管中黄色的液体,在缓慢摇晃下,逐渐变成浅淡的紫红色,隐约中,好似可以看到形容丝带的粉霞色,在紫红的液体中飘荡而下。 他将制成的液体分别倒入两个干净的玻璃瓶中密封,冲洗干净试管与胶头滴管,把用过的所有东西全部归于原位。 “行,你先等等,这鬼地方几千个监控,还差两分钟才能全部覆盖完。” 全局覆盖对于牧云枕来说,就是弄一个程序,让程序自动覆盖就好了,但几千个监控,即便自动覆盖,也是需要时间的。 这会儿,屏幕右下角的进度条正在百分之九十,算算正是两分钟时间。 虽然很难有什么突发情况,但此种情况下,还是看着全部覆盖完毕了再离开,更为稳妥。 且,这些监控,大多都是走道上的监控,明显属于外围。 此片地方,根本不算核心区域。 一步一个的监控,更多的,是为了防牢里的人逃跑。 覆盖掉才更加安全。 否则如果有专门的人负责盯监控,那就很容易会发现异样,至于覆盖替换,设置的程序会自动寻找到两个画面最相似的一帧,从那一帧上替换,两个小时后,也会逐渐自动替换回原来的监控画面。 等着牧云枕的间隙,闻轻溪的目光还是回到了实验桌上。 桌子上有一板针剂,白色的板子上是四乘五,二十个圆孔,竖在里面的试剂已经被用去十四支,还剩下六支。 他伸手取出一支针剂。 针管里面的液体是诡异的绿色,上下一倒,看上去竟然还有些黏稠。 正要拔开活塞,看看里面的液体是什么东西,他忽然眼神一凝。 目光落在针头处的圆面上。 那地方,有一个斜长的,只有一到两毫米长的痕迹。 是…… 柳叶! 他神色一肃,立刻去看白色板子上的其他五支针剂。 都有。 每一支针剂的针头处的圆面上,都有这样一个柳叶模样的图案,一模一样。 “阿枕。”闻轻溪拿着针剂回到电脑前,语气严肃,“我们可能误打误撞,找到了天域的巢穴。” 他在键盘上敲击几下,两人的语音通话瞬间变成了视频通话。 他把针管上的柳叶图案对准摄像头。 “洛瓦说,他当时是对制作针管的机器中的一个做了手脚,通过那个机器做成的针管,针头处都有这样的柳叶图案。” 牧云枕去看了看她那儿实验桌上的针剂。 针头处没有柳叶图案。 和闻轻溪在的实验室那里的针管不是出自同一个机器。 “天域,竟然在地下,还是在日落大漠的地下,延盛王朝遗址的地下。”她把针剂放回白色板子上,“这么说来,我们在上面遇到的那些沙鼠沙蛇,很有可能是被他们注射了基因试剂,改变了基因的。” “是,它们都有名字,不似s国魔鬼丛林里未知的陌生凶兽,如果不是这方水土养出来的,那就只有可能是体内基因产生了变异。” 牧云枕点点头,屏幕右下角的进度条跳动,从99%来到100%。 “走吧,监控覆盖成功。” 闻轻溪颔首:“你我分开前的岔口汇合。” “好。” 两人说完汇合点,挂断视频,各自检查清理痕迹,随后开始扒门口昏死过去的白衣人身上的衣服。 所有白衣人脸上都戴着口罩,口罩一戴,遮去半张脸,完全不需要担心会被人发现。 两人轻手轻脚走出实验室,依照记忆,在几乎到处都是一样的走道里,左右拐过几个弯,很快碰面。 第159章 将两人评为优质实验品 天域基地建在地下,要多大就能扩多大,更不要说里面的走道错综复杂,短短两个小时,估摸连基地的一个角都走不完。 一去一回的时间也要算上,两个小时便显得更加不够用了。 不过两人是为了记下基地的布局,记下每一条路,好在脑海里绘出张地图,实验室附近的路一走,到点回实验室时立刻就能找出近道。 接近分叉口,闻轻溪从衣兜里取出一只玻璃瓶,递到牧云枕手里。 “致幻剂。”他快速讲述用法,“放在那两人的鼻下让他们闻一闻,想要他们如何,醒后直接告诉他们就可以了,结束后打个响指。” 牧云枕接过,两人各自回去实验室。 如闻轻溪说的,回到实验室,关上门后,牧云枕把两个昏死过去的白衣人,从墙角拖过来,蹲在两人面前拨开瓶塞,将玻璃瓶放在两人鼻下。 还生怕那两人闻得不够,并指在他们鼻前使劲扇了扇。 不多时,白衣人紧闭的眼睛动了动,眼皮掀了几下,终于攒足了力气撑开。 撑开的眼睛不同于真正清醒的人,白衣人的眼中的神色,就如同一张洁白的白纸,迷茫又呆愣。 见两人睁开双眼,牧云枕起身脱下衣服,扔给其中那个被扒了衣服的白衣人。 “衣服穿上。” “是……” 接着躺到后面的床上。 “过来,束缚带绑好。” “是……” 两个白衣人的动作有些迟缓僵硬,像木头人一样走到床边,一人一边将束缚带在牧云枕身上绑紧。 “两个小时前你们已经为我注射过试剂。” “是……两个小时前我们已经为你注射过试剂……”白衣人重复,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牧云枕打了个响指后,白衣人立马就清醒了。 脑海里两个小时前,将人绑到床上,并注射试剂的画面十分清晰。 两人查看仪器上的数据,没发现什么特殊,便动手解开束缚带,用手铐将人重新铐好,带出实验室。 仪器上的数据是牧云枕伪造的,这会儿被带出实验室,也装的一副虚弱脱离的样子。 另一边亦如是。 两人被一前一后送回牢房,脖子上再次被扣上电击脖圈。 “闻先生、牧小姐,你们没事吧?” 见两人一副虚弱的模样,薛旻、顾知虞,还有几个身体还好的队员连忙围过来。 “没事。” 白衣人一走,两人哪还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不过你们可能还要再坚持几天,我们需要弄清楚这里的布局,才能找到一条可以带你们安全离开的路。” 薛旻点头:“那么久都撑下来了,也不在乎这么几天。” —— 第二第三天进来挑人的白衣人,见牧云枕和闻轻溪状态好,连着两天都推了他们出去。 白衣人将两人评为优质实验品,估计是担心连续几天的实验会把两人弄死,第四天虽然看两人状态不错,但最终还是忍痛没有将两推人出来。 眼看白衣人是打算推薛旻和顾知虞出去,牧云枕和闻轻溪拦住白衣人,说自愿替两人去实验室接受注射。 比起薛旻和顾知虞两个老头,肯定是牧云枕、闻轻溪这两个优质实验品的实验效果好。 加上两人是自愿站出来的,白衣人当即放开薛旻和顾知虞,改而抓住牧云枕、闻轻溪推出牢房。 一连七天,两人总算将天域基地里的各条走道都走了一遍。 有了天域基地的整个布局,设计出一条安全的撤离线路便不再是难事,但既然知道这地方就是研究yx-57的基地,那必然就不单单是救人,他们还要将这地方抄了。 天域真正的出入口并不在落日大漠。 而是从延盛王朝遗址的下方,一路延伸出去,离开落日大漠的范围。 如若不然,他们又如何运走尸体扔弃。 直接扔在落日大漠也不是不行,但尸体多了也是容易被发现了,倒是喂那些变异的动物可以,但洛瓦并未说起这个。 洛瓦是五年前失踪的,在天域待了一年后逃离,也就是四年前离开的天域。 沈无忧是在五年前被注射的基因试剂。 如此,洛瓦离开的时候,基因试剂应该还没有什么成果。 否则也不会白鹰和褚泉体内的试剂是相似的一种,沈无忧体内的试剂又是另外一种,后来再换回前一种。 且他们不止是抛尸,还会把实验过后,只剩下半口气的人拉去卖钱。 基地的出入口建在沙漠深处,车辆没办法进出。 当然延盛王朝遗址上方也算是出入口。 流沙群所在的地方只入不出,但没有流沙的地方被白衣人设计了机关,按动机关就会出现一条通到沙漠上面的路。 “明天确认离开的路线。” “嗯。”牧云枕颔首,她指了指地上用手指画出来的布局图—— 其实就是手指在地上划过,没有沾水,也没有痕迹。 薛旻顾知虞他们早就记不住两人配合画的地图了,也就牧云枕和闻轻溪那样变态的脑子能够记得。 “这里是天域主人的房间,明天确认完路线,我想我们应该去看一眼。” “能抓到人最好。” “另外,想抄了这里的话,只靠我们两个是不够的。” “嗯。”闻轻溪点头。 “就近,你修罗殿能出多少人?”牧云枕叩着手指问道。 “只能明天进入实验室后,借助实验室里的电脑向外联系,虽然有标点位置,但在不惊动v国军队的情况下,一到两个小时……三十人不到。” 牧云枕眉心微皱:“我也差不多。” “这里的白衣人数千人不止,被他们抓来的人也有数百,六十,太少。”她叹道。 “我还可以联系地下拍卖场的人。”闻轻溪思忖道,“我并不清楚附近城镇是否设有拍卖场,若是没有,大概也只能调到三十人左右,若是有,少的话不到一百,多的话两百往上,但人太多,以游客的身份进来就不合适了,他们熟悉这里,应该能找到其他的路进入落日大漠。” “而且武器也是个问题。”牧云枕手指划着地面,“雄黄粉要带上。” “嗯。” 第160章 第一次永远是最好的 翌日。 从实验室出去时,闻轻溪还抄了一台电脑。 两人确认好离开的路线,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牧云枕望风,闻轻溪打开电脑,快速联系修罗殿及地下拍卖场的人,并发送坐标位置。 运气还算不错,在距离落日大漠最近的一个城镇,刚好设有地下拍卖场。 能够调动的人也在三百。 拍卖场的人可以找到另外的路线进入落日大漠,不用走景区的游客通道,武器不受限制,能塞能扛的全部拿上。 修罗殿在附近的人就只有二十几个。 闻轻溪联系完人,牧云枕也联系了幽冥殿。 比修罗殿的人多些,能凑出来三十个。 加上地下拍卖场的人,一共三百五十多,只要天域的人手里没有人质,而他们又能够做到擒贼先擒王,如此,三百五十人足矣。 “走吧,去天域主人的房间看看。”牧云枕合上电脑。 闻轻溪颔首,接过电脑。 —— 天域主人的房间在整个地下基地的最中心地带,两人毫不心虚地大摇大摆和走道上来往的白衣人插在一起。 也许是两人装模作样得好,也许是白衣人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有外人混进来,两人仍然十分顺利地来到天域主人房间附近的杂物间。 杂物间的门没有上锁,角度上也能够观察到天域主人的房间。 天域主人房间前的那一条走道,应该都是属于他的私人领域,走道上有实验室、器材室、药品室等等…… 因为是私人区域,走道上没什么人。 两人所在的杂物间在走道的最边上,是趁着转角那条道上没人的时候,闪身拐进来的。 “是指纹锁。”牧云枕将杂物间的门开出一条小缝,从缝隙里看向天域主人的房间,“旁边有刷卡区。” 闻轻溪手指飞速在键盘上敲击。 已经入侵过无数次,还一次都没有被白衣人发现的黑客随神,完全将天域的系统当作自己的家,轻车熟路更改程序。 “可以了。” 一分钟都不到,闻轻溪便合起了电脑。 牧云枕先出去,贴在墙边观察转角那条走道上是否有白衣人。 右侧,也就是杂物间的斜对面,在杂物间里就可以看到对面没有白衣人走来,牧云枕贴着墙,谨慎地探出头。 左侧走道有三个白衣人正往前走。 牧云枕连忙收回脑袋,藏身回杂物间。 透过杂物间门的缝隙,数着三个白衣人走过去,牧云枕再次贴墙观察。 这回,转角的走道左右两侧都没有白衣人了。 “走。” 两人直奔天域主人的房间。 刷卡处和指纹锁的程序都被更改,不需要先刷卡再验指纹,直接握住门把手一拧一推,门就开了。 运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天域主人并不在房间里。 闻轻溪反手关上门,牧云枕默契地开始四处翻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房间不大,布置也都普通。 可见天域主人对生活的要求不高,房间能躺能睡就足够,收拾的算干净,不乱,不过随便一翻,便翻出来各种基因变异、人体实验的资料、数据和记录。 又或者说,天域穷…… 要支撑起偌大个天域基地,还要支撑那么多人、那么多实验,天域每天都在烧钱。 因此,为钱,天域不择手段。 没断气但也活不成的实验品拉出卖米肉的组织卖钱,研究出来的还不是成品的针剂包装一翻,四处忽悠捞钱…… “你看这个。” 那是一本厚起厚来的记录册子,对基因学不了解的人来说,上面的记录就像天书一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但牧云枕和闻轻溪为了追查yx-57,皆曾深入钻研基因学,否则,牧云枕救不了沈无忧,闻轻溪也救不了白鹰与褚泉。 能稳住暴乱的变异基因,让白鹰、褚泉、沈无忧体内的基因达到平衡,从而活下来,两人自然看得懂这本册子上面记录的东西。 牧云枕已经看过,闻轻溪接过厚厚的册子,一目十行快速翻阅。 每一次研制出来的试剂,不论成功与否,都直接以变异的特殊基因命名,譬如yx-a1、yx-n6、yx-06、yx-43…… 正如他们当时在c国推测的那样—— 天域最开始研究出来的基因试剂,是给褚泉和白鹰注射的那种,后来因为始终没办法改进,遂打算放弃,从头开始重新研究。 研究出来的就是注射到沈无忧体内的那一种。 但这时候,他们发现新研究出来的这一种试剂的效果,比第一次研究出来的试剂差了不知道多少个十万八千里。 于是又回过头来开始继续研究、改进第一次的试剂。 就有了用在c国人身上的那一种试剂。 而到现在,他们的研究可以说是小有所成了些—— 基地的上面,延盛王朝遗迹的上面,那些体型变得巨大,身上的毛发、盔甲变得坚硬,甚至体质都发生改变的沙鼠、沙蛇、沙蚁等等,全部都是因为注射了这种针剂。 但这些成功因为针剂,体内基因变异了的动物,并不听天域白衣人的号令。 他们一开始就没想到针剂能够成功,是上了地面,随便捉沙漠里的生物来试的,结果,针剂出了效果! 惊喜之余,他们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抓住变异后的生物,回地下到实验室里进行研究。 为了捉它们,天域损失了上百人,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故此,天域干脆将它们当作看门狗,另外收集各种动物,关入基地以供实验和研究。 上方的落日大漠是它们生活的地方,它们有各自的领地,领地被入侵,它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就会攻击入侵者。 也因为天域给它们注射的基因试剂,它们变得聪明了不少,知道互相合作配合。 “他们的目的不单单是研究变异基因,还妄图使变异后的生物、人,听他们的号令。”一本册子看到底,闻轻溪啪的一声将册子合上,指尖轻叩。 “他们这是……想打造一支变异军团,统治q星?”牧云枕抱着手臂,靠在沙发后面。 闻轻溪四处翻了翻。 随手掀开小方桌上垫着的布,布下的小方桌露了身形。 赫然是一只伪装成小方桌的保险柜。 第161章 自传的主人是一个名叫殷还野的人 开保险柜锁这事,放在别人身上难,在幽冥殿主和修罗殿主身上却不难。 牧云枕懒,秉持着谁翻出来谁负责的原则,接着四处翻看。 闻轻溪倾下身,耳朵贴在保险柜上,一边旋转柜门上的按钮,一边仔细分辨机括走动的声音。 咔嚓一声,保险柜被打开。 柜子里就是一大摞文件,没什么其他的东西。 闻轻溪将文件拿出来。 文件的内容十分稀碎残缺,东一点西一点,连都连不起来。 但从内容上不难看出,这些皆是天域主人收集的,有关于延盛王朝的资料。 这些资料大多是照片,是在基地上方的延盛遗址里拍摄下来的,拍得很细致,还在照片上标了号。 全部看完,闻轻溪手里还有最后一本,不是文件,不是照片,而是一本年代久远的自传。 书页已经发黄、褶皱破碎。 封面上没有文字,翻开第一页,才能看到文字。 文字是以毛笔书写,从右到左、从上到下,书页黄得颜色很深,黑色的字在书页上有些难以辨识,也有不少书页、页角的缺失。 字体和现在的差异不是很大,半看半猜基本上就能看懂。 这本自传的主人是一个名叫殷还野的人。 根据前后文的以后,将缺失略作填空,这本自传所书写的故事大致是这样的—— 殷还野出生贫寒,幼年时因为灾荒,父亲、母亲,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全部没能活成。 草根树皮什么都没了,甚至连水都喝不上。 原本宽大汹涌的河流,在干旱下缩得只剩下小溪般的一点流水,还混着河底的淤泥。 可哪怕是这样乌漆嘛黑的一片浑水,也日日有人饮用。 有的人渴得厉害,顾不上处理,对上嘴直接就喝,等得起的人则拿碗盆将浑水盛起,拿回家或沉淀或过滤,再同草根、树皮什么的一起煮着喝、煮着吃。 殷还野的一个妹妹就是因为直接趴在河床上,喝了浑浊的河水,生病死了的。 后来鼠蚁虫子都捉光死光,草根树皮也都扒得干干净净,饿极了的人们就开始挖观音土回来,和水做成饼子填肚子。 充饥倒是能够充饥,但观音土没办法被消化,吃了之后会腹胀,难以大便。 少量吃一些可以,若拿观音土当饭,人活不了。 殷还野的父母把好不容易收集的一丁点草根、树皮、树叶,留给他和弟弟,自己吃了观音土做的饼子。 后来就活活被观音土憋死。 家里没有了大人,饿疯了的人便盯上了殷还野兄弟。 彼时,殷还野十二岁,弟弟五岁。 他拼尽全力也没能护住自己的弟弟,和弟弟一起被抓走,被绑在树上,眼睁睁看着那些饿疯了的人起锅烧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被煮成肉汤。 那些人吃饱喝足,就没有动他,将他养了起来。 他在夜里用石头磨断绑着自己的绳子,抱着找到的几根弟弟的骨头,忍着悲痛逃向远方。 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跑了多远,终于在一座山的山顶,埋葬了弟弟的尸骨—— 他的弟弟啊,最喜欢坐在山顶看风景。 殷还野双手挖得鲜血淋漓,又饿又累,靠在弟弟的坟头上,仰面而躺。 天空白云依旧,烈阳高照。 殷还野一只胳膊横在眼睛上,眼泪几乎流不出来。 灾荒…… 朝廷、官员天天在那边喊赈灾赈灾,可他们这些灾民,连一块赈灾银、一粒赈灾粮都没有看到。 赈灾赈灾,全部赈到了官员腰上的钱袋子里! 在他们眼里,百姓是人吗? 百姓,不过是他们充实钱袋的工具,死了也就死了。 他在被人翻过七八遍的地里,捡他们遗漏的草根虫子,大多数时候都是空手而归,很少才有机会找到一根比头发丝才粗一些的草根,捡到干死的小虫子就是撞了大运。 实在饿得不行,就爬到树上,折树梢的枝,放在水里煮了嚼。 能吃的嫩枝早就被别人折走了,剩下即使是树梢的枝,也很难嚼得动,只能用牙齿剔一层枝上的皮吃。 撑了十来天,还是饿晕了。 也是他运气好,被一批逃荒的人遇到,见他有气,就将他捡了起来,带在身边。 殷还野醒后,以为他们和村子里那些人一样,抓他当粮食,趁着夜里想往外逃,但他饿得没什么力气,没走几步就扑在了地上,被守夜的人听到声响找过来。 见守夜的人扶他的扶他,嘘寒问暖的嘘寒问暖,自己身上也没有束缚,殷还野于是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误会了他们。 但心里还是存着警惕。 嘘寒问暖的人也意识到,面前的小兄弟可能有过什么很不好的经历,因此对他们的举动生有误会。 一番解释,殷还野知道了他们没有将他当做粮食,只是单纯地不忍他死去,将他捡了起来。 能活就是救了一条性命,活不了就找个地方埋了,也好过曝尸荒野。 而他们,也从殷还野口中知道了他想要逃走的原因…… 像殷还野这样的遭遇,其实不少,他们这些人当中,就有好几个同他遭遇相似的,甚至有些人仗着人多,只要落单就会他们锅中肉汤。 朝廷不管,可能连知道都不知道。 皇帝高高在上,红墙绿瓦中酒池肉林、朝歌夜弦,听说他刚刚登基的时候还会做做样子,后面便连样子都不做了。 逐渐的,皇帝的作为越来越过分,言官看不下去,纷纷上书谏言。 谁知皇帝看也不看,仍然我行我素。 这还得了! 言官们当即跪在殿前大声上谏,据说那时候言官们声音大得,皇宫外面的百姓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下子,原本还忍着的皇帝彻底被惹怒了,大手一挥,命人将殿前跪着的五十言官,全部就地砍头。 鲜血流了一地,暴雨下了整整三天,也没能将地上的血冲刷干净。 还是小太监们跪在地上,用刷子一点一点刷去的。 殷还野跟着逃荒的人一路乞讨,一路南下躲灾,三四个月能走完的路,他们走了一年还多。 为了生存,年幼年老的上街乞讨,有把子力气的则去店铺码头找活。 殷还野十三岁,虚报十六,在码头找了个搬货的活。 第162章 赐姓,封宸王,世袭罔替 再后来,各地的起义军越来越多。 殷还野十六岁那年,所在的城池被一支起义军打下。 那支起义军军规严明,不伤害百姓,也不打扰百姓,甚至连瓜果都是出银两,向百姓购买。 殷还野当时就站在街边看着。 看着一个个头戴红巾的士兵昂首挺胸地大步往前走,看着元字旗迎风飘扬,他下意识地抬手按在心口。 胸腔里,那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身上的血液沸腾奔涌。 起义军。 是啊,那腐败奢靡的王朝,该被推翻了。 起义军整齐的脚步声在殷还野的耳朵里回响。 哒、哒、哒—— 振聋发聩。 恍然间,他一下子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方向。 他的父母弟妹皆因齐王朝的不作为而死,京都的那个朝廷,从上到下都烂了个彻底,如今各地反军、起义军四起,是天要亡齐。 于是,在得到起义军招兵的消息后,殷还野立刻就来到了招兵处。 招兵处的公告栏上写着,只招十八岁到三十岁的兵,殷还野今年才十六,不满足义军招兵的条件,遂再一次虚报了自己的年龄。 但可惜,招兵比招人做活严格。 或者说是这一支军队的招兵严格—— 不论是齐王朝,还是前面的王朝,又或其他的反军义军,招兵的年龄都是从十六岁起,到四十甚至五十岁。 在招兵处记了名字年龄,再看是否有残病,若有便不能入营,若没有便直接就能入新兵营。 然而,这支义军不仅将年龄提到了十八岁,还安排了军医核对骨龄。 年龄可以虚报,但骨龄却无法改变。 殷还野被刷了下来。 他不愿离开。 看见元字军的第一眼,他就认定了这支军队。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笃定了这支义军能够成功。 如果连这样一支以民为贵、以民为先的军队都无法推倒齐王朝,那还要什么样的军队才使此世间拨乱反正。 殷还野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招兵处留下他。 说他有力气,力气很大,还会做很多很多活,军营里的脏活累活都可以交给他,只求留他在军营里两年。 军规森严,招兵处的士兵自然不会答应他。 正准备让人把他抬出去,余光看到自家主帅过来巡视,连忙站起来向主帅抱拳行礼,之后,不用主帅问,就快速说明了情况。 元字军的主帅和殷还野一问一答,了解了殷还野遭遇的主帅,从腰间扯下一枚腰牌,弯腰递到殷还野眼前。 “两年后,拿它到拒州,我会在那里等你。” 拒州…… 拒州距离他们现在的所在有千万里远,且这会儿好好的在齐王朝手里,也就是说…… 殷还野看着就递在眼前的腰牌,一点点抬起头。 望进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殷还野不由地震惊了一瞬。 眼前这位元字军的主帅,年纪似乎和他差不多大。 四目相对,他将手中的腰牌往前递了递。 殷还野回过神,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腰牌。 “殷还野会去拒州,愿做大帅的马前卒。” 一句承诺,两年之后,殷还野到了拒州,而拒州也成为了元字军的囊中之物。 殷还野在招兵处拿出腰牌。 只是和元字军的主帅在帅帐中见了一面,证明自己没有食言,然后他便要求进入新兵营,从小兵做起。 殷还野很能吃苦,在战场上也杀得比谁都凶,靠着实打实的军功,一点一点成为了元字军中最厉害的将军。 也是上了战场才知道,原来他们元字军的主帅在战场上,永远都是冲在第一个的,还会尽全力护每一个能够护到的士兵。 殷还野也被他护过。 彼时他刚刚砍死一个齐军,刀刃卡在了那个齐军的骨头里,一下没能拔出来,而身后的刀已经近在咫尺。 不死也要重伤。 他以为自己这一下挨定了,谁知一只手横在他身后,一把握住了那柄沾血的刀。 锋利的刀刃割破手心,血汩汩而下。 他一剑捅穿那名齐军的心脏,随意丢开割破掌心的齐刀,握着他的手,把刀从齐军的身体拔出来。 后来,从小兵做到将军的殷还野,无数次和主帅默契配合,百战百胜,所向披靡!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逐渐的,投奔过来的义军反军越来越多,也有不少齐王朝的将军士兵主动开城投降。 推倒齐王朝后,元字军的主帅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延盛,赐殷还野国姓元,名为元还野,封宸王,世袭罔替。 延盛帝开疆扩土,励精图治,实现了前无古人的大统一。 自传写到这里,下一页是一张详细绘制的,当时的延盛王朝的舆图。 若将这张舆图同如今的q星地图重叠,就可以发现,当时延盛王朝的疆域之广,竟然达到了三分之一个q星! 闻轻溪把自传给牧云枕看。 牧云枕也半看半猜,几眼将自传看完,眉毛一挑,把手里刚翻出来一本册子放到桌上,曲指对着上面的名字叩了叩。 闻轻溪看过去。 只见那册子上的名字正姓元,叫做——元松清。 “这天域主人还是延盛王朝的后人。”闻轻溪淡淡道。 “不过是天恩赐姓,他还真把自己当延盛后人了。”牧云枕看到一张q星的地图,上面被人用笔勾画出来的轮廓,就是殷还野自传里的那张延盛舆图。 “延盛王朝没做到的,他来替先祖做。”她轻嗤一声,“不过是为自己的野心寻的一个借口罢了。” 她的目光扫到墙上。 原本是想看看房间里会不会有诸如密道密室一类的东西,哪知密道密室没有发现,搬动柜子的时候,却突然看到柜子后面的角落里竟掉着一张落灰的照片。 她柜子搬得更开些,探身去捡地上的照片。 照片上落着灰,她用手擦了擦,露出照片的真面目。 照片上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一两岁的小女孩,打扮得还不错,挺可爱,模样麽…… 牧云枕眼眸微眯。 看着照片上的小女孩,越看越觉得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一时间没法立刻从记忆里翻出来。 她随手将照片翻了个面,没想干什么,就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却谁料—— 第163章 q历1329年4月17日 只见照片背面的空白上,被人用黑色水笔写了几行字。 第一行是一个名字,加一个日期。 姓元,叫元无,日期是q历1329年4月17日。 q历是从封建社会结束的那一年开始算起,至照片上的日期已经过去一千三百二十九年,而现在正是q历1336年。 元无吗…… 可有可无,又或者,无关紧要。 为照片上的小女孩起名字的那个人,心里是一点都不在乎她麽,名字那么重要,是要跟一辈子的代号,竟然只是起了一个“无”字。 q历1329年4月17日,应该就是这个小女孩的生日了。 再往下看,第二第三第四第五行是连着的一句话,写的却不是对小女孩的祝福,而是充满悲哀的无情和利用—— 可惜了,是个没福气的。 恶性脑膜瘤。 给你注射试剂,给你机会,你没把握住,那爸爸就只能把你扔了。 就不看着你咽气了。 恶性脑膜瘤…… 看到这五个字,牧云枕脑子里闪过一抹光,照片上熟悉的脸庞,一下子就与记忆中的人对上了号。 忧忧! 照片上的小女孩是沈无忧! 是她在黑三角捡到的那个身患脑膜瘤,又被注射了基因试剂的小女孩! 她为她起名叫沈无忧,愿她往后岁月皆无忧,怎想到,她原来的名字,竟然是叫元无。 同样有一个无字,这个无和那个无,却有着天差地远之别。 爸爸……姓元…… 忧忧的父母,幽冥殿找到很久也没有到的人,原来是天域的人。 忧忧的爸爸是天域的主人,那她的妈妈呢? 什么也找不到,元松清的房间里,除了各种各样的资料、文件,就只有这样被遗落在角落里的照片。 牧云枕把照片收起来,将房间里动过的地方全部恢复原样。 “我们走吧。”她道。 “嗯。” —— 两人回到实验室,把另外几个实验室里的白衣人敲晕,把人带出来直奔牢房,将被关押在牢房里的几百号人全部放出来,用t国话让他们跟好考古队的人,并让他们分成三队。 身手好的人和考古队里的保镖走在第一梯队,老弱妇孺是第二梯队,年轻人走在最后,为第一第二梯队殿后。 两人和考古队的人详细说过逃跑路线,是一条遇到白衣人最少的路线,只要他们速度够快,即使撞上几个白衣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还能从白衣人手里抢下武器。 在天域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跑得越远,和幽冥殿、修罗殿、拍卖场的人汇合的就越快。 牧云枕和闻轻溪没有跟着他们一起。 几百号人从牢房里跑走,想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 且,一次实验的时间在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一到,白衣人见实验室没人出来,开门进去一看,看到负责实验的人昏迷,实验品消失,定然立刻上报。 一上报,基地里自然会发现,牢房被人打开,牢房里关押的实验品,全部不翼而飞。 接着,整个基地的白衣人出动。 算算时间,现在距离两个小时只剩三十分钟不到。 牧云枕和闻轻溪打算混淆视听,尽量多引走白衣人的注意,顺便找一找元松清的位置。 —— 彼时,元松清正在基地的总实验室查看手下的基因学家,整合出来的这段时间以来的实验报告。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元松清说了一声进,便见实验室门被推开,一个白衣人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主人!实验室里负责对实验品进行注射实验的人昏迷,实验品、实验品全部消失不见了!”短短一句话,白衣人额头上就挤出了细密的汗水。 闻此,元松清猛地一下转头,冰冷的眼眸紧盯在白衣人身上。 扑通—— 白衣人承受不住元松清的威压,双腿一软,扑倒在地上,浑身颤抖。 “人呢?” “在、在门外。” “让他们滚进来!”元松清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文件拍在桌上。 低着头走进来的人,只有一半的人身上还穿着白衣服,剩下一半人身上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很显然是被扒了白衣的。 除此外,每个人脸上都湿湿的,头发和衣领处都被水浸湿,湿漉漉地贴着皮肤。 “主、主人……” “说。” “回主人,是有人从外面打开实验室的门,在后面把我打晕的。” “回主人,我也是这样。” “我也是。” “我也是……” 大部分人都是此种情况,回答上基本皆是附和上一个人的回答,只有四个人,一开始没赶得上开口,后面听着听着,越来越不敢开口。 元松清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四个,一眼扫过去:“你们四个,说。” 扑通—— 扑通—— …… 四个人接连跪趴到地上,抖若筛糠。 “回、回主人,实验室的门关上后,那个男实验品一下子就挣脱了手铐,用手指在我身上点了一下,我就昏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我也是。” “那个、那个女实验品也是一下子挣脱了手铐,然后就把我打晕了……” “对……” “废物废物废物……”元松清走过去,给了他们一人一脚。 四个人被踹倒,倒在地上,却连哀嚎都不敢哀嚎。 正此时,又有白衣人走进实验室。 目光扫到实验室里一地的同伴,他立刻低下头,硬着头皮走上前:“主、主人,我们接到上报,在基地各处搜寻实验品的踪迹,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元松清胸口剧烈起伏。 他这怎么会还不明白? 天域里面是进了老鼠了! 白衣人的头垂得更低了:“发现、发现关押实验品的牢门被人打开了,里面几百个实验品,全部不见了……” 看来,天域不仅是进了老鼠,那些老鼠还妄图救走实验品! “还、还有……我们系统被入侵了,监控画面和系统程序被替换更改……入侵者的能力在、在我们的技术人员之上,我们、我们没办法恢复监控画面和系统程序……” “嘭——” 元松清又是一脚踹过去。 “调集全部人手,把人都给我抓回来!尤其是那两只老鼠!抓到之后给我断了他们的手脚,我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强忍怒气:“抓到人就将功折罪,抓不到人,你们几个,就去做实验品吧!” “是!” 第164章 两变态 延盛王朝遗址上方,一部分幽冥殿的人已经和修罗殿、拍卖场的人汇合。 有枪械和雄黄粉在,变异的生物不足为惧,不用多久,便将除沙蛇以外的所有变异生物全部枪杀炮炸。 沙蛇的鳞甲刀枪不入,炮轰也不易受伤,用大量雄黄粉将它们拦住是最快最方便的选择。 解决完大漠里的变异生物,三方人马一半按照牧云枕和闻轻溪给出的坐标位置,下到汇合点的出入口,去迎朝外逃跑的考古队,一半自其他出入口而下。 至于另外一部分人,则是去到天域基地真正的出入口。 人手不够,完全堵住有些困难,但堵一会儿,拖延一会儿时间,等待远处的同伴过来支援还是十分足够的。 只是这地方是天域老巢,武器又多又好,又占了人数和场地的优势。 虽然最初打的是一个措手不及,但白衣人很迅速便反应过来。 人多,子弹也不用省,枪林弹雨之下,牧云枕和闻轻溪的人几乎寸步难行。 而僵持未有多久,便闻得震耳欲聋的兽吼,以及脚下哐哐响的震感。 再抬眼,只见眼前原本还在与自己对峙的白衣人,竟眨眼间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如上方大漠之中那些变异蛇鼠的巨大生物。 狮虎熊豹、狼猴狗牛,还有变异的巨型鳄鱼,浑身都是尖刺的黑猩猩…… 这些变异生物似乎除了杀戮、破坏,便再没有其他的意识,一路而来,好几个来不及退走的白衣人被它们抓到,瞬间撕咬成块、吞咽入腹,只剩血溅满地。 没有坚硬鳞甲的对付起来不难,枪口对准心脏或者脑袋,一枪就能毙命,但如蛇蝎鳄鱼这些,连炮弹都占不着什么便宜。 不被逼着后撤已是极厉害了。 另一边。 按照路线往外跑的考古队一行,身后也出现了变异生物。 虽说有从遇到的白衣人手里夺下枪械,但这条路上遇到的白衣人不多,夺下的枪械连前面带路的人都不够武装,更不用后面殿后的人了。 前后分一分,也就前面四把步枪、两把手枪,后面四把手枪、两把步枪。 枪里面的子弹扫空,变异生物却越来越多,刀枪不入的蛇蝎巨鳄已经爬到近前,血盆大口一张,便是一个人。 人本身就跑不过猛兽,更不要说这种被注射了变异试剂,满脑子只有杀戮的实验品。 勉强算实验成功实验品只有落日大漠里面那些个生物,此些被关起来的生物,都是实验失败后的废品,没什么用,平常时候都是关在充满制晕气体的空间里的。 这会儿也是阴差阳错,没想到竟然用上了。 把制晕气体改成刺激性的气体,常年昏睡的变异生物很快就醒了过来。 加上饿了不知道多久,一被放出来,看到活体便兴奋得更加疯狂,咬到嘴里,恨不得连嚼都不嚼,直接一口吞下去,好填一填饿得扁的不能再扁的肚子。 几百个人,就这么一会儿,便已经有十几人命丧凶兽之口。 牧云枕和闻轻溪在中心区域遛人,把白衣人耍得团团转,还运气不错地找到了元松清,只可惜被他们遛在身后的白衣人太多,没能一击抓住元松清,让他给逃了。 变异生物在外围,门一开,闷头就往前冲,只有少数一些挤不过来的走了别的路,刚好是向内通向中心区域的路。 牧云枕和闻轻溪遛人的过程中就遇到了几头。 追着他们的白衣人一看到变异生物,就立刻停下了脚步,甚至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往后退。 看他们如临大敌的动作,牧云枕眉角轻挑,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往墙上一靠。 闻轻溪看她。 她下巴一抬。 他无奈且宠溺地叹了口气,乖乖充作打手上前。 他俩对付这些变异生物有经验,眼前又只有三头“迷路”的,杀鸡焉用宰牛刀,更不用说两把了。 眼前是一条仿佛得了狂犬病,长得有比藏獒还要大还要凶的疯狗。 此外是一只不需要藤蔓,就能在墙壁和顶上荡来荡去的巨型黑猩猩,以及一只身体大到占据了整条走道的巨型鳄鱼。 站在巨鳄前面的疯狗张着腥臭的大嘴,露出里面手指长的犬牙,黏稠的涎水滴滴答答地拉着丝拖到地上。 大抵这些变异生物都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是同类,因此完全没有一点自相残杀的意思。 也不像大漠中的那些生物,会相互合作。 不等疯狗扑上来,便闻砰砰两声枪响。 随即,就见那只流着恶心哈喇子的疯狗哀嚎一声,倒在了血泊里。 而紧接着,嘭的一声,荡在墙顶上的巨型黑猩猩摔落下来,肥重的尸体结结实实地往巨鳄脑门上一砸,尔后—— 骨碌—— 哐—— 滚到地上。 巨鳄张开的大口被砸得闭上,啪的清脆一响仿佛打了声快板。 鳄鱼皮刀枪不入不重要,总有刀枪能入的地方。 不过巨鳄显然是被惹怒了,四条腿啪嗒啪嗒滑动,快速向前爬行,人大的嘴巴张开,令人作呕的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枪口对准巨鳄的嗓子眼。 砰—— 子弹飞速射出。 算不得什么要害,一击毙命是没机会的。 闻轻溪随手抄起一根竖在墙边的拖把,折了拖把头,脚尖往地上、墙上轻轻一踏借力。 巨鳄大,动作不够灵敏,闻轻溪的速度快,在巨鳄反应过来咬他前,就跃到了它脑袋上。 拖把对准它的眼珠子用力一插。 几乎整根拖把没入,眼珠子和脑袋瞬时爆浆。 闻轻溪一个旋身,踏着巨鳄脑袋和墙壁,躲开喷溅的鲜血浆汁,回到原位。 躲在后面远远关注着白衣人,眼见两人似乎没有注意他们,觉着是个好机会,遂掏出手枪对着两人就要开枪。 哪知前头是两变态,一个轻轻松松杀了他们三头变异生物,一个在他们才有动作的瞬间,冷眸扫来,伴随子弹出枪,三个同伴就倒在了地上。 正此时,白衣人后方有战斗声传来,转头一看,地上已经躺了十几个人。 第165章 上天又落地 “殿主\/主子。” 剩下不到十个白衣人被前后包围,俨然不成威胁,两殿和拍卖场的人完全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径直走上来向自家主子见礼。 顺便将那不到十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白衣人,全拧了脖子。 虽然人手不多,武器也没白衣人的好,还得和那些变异生物打架,但架不住他们是被幽冥殿主和修罗殿主训练出来的身手。 自己带的武器没白衣人的好没关系,从他们手里抢就是了。 天域基地的几个武器库,这会儿已经都落在他们的手里了。 那些白衣人也就靠着变异的生物,才勉强算是同他们打个平手,不过有自家殿主提醒在前,他们又亲自与那些变异生物动了动手,解决起来也不是特别的困难。 如今麽,大约是个清扫阶段。 不过天域的主人躲得很好,他们至今都没有见过。 这边牧云枕和闻轻溪与自家手下汇合没多久,那边,考古队也和两殿与拍卖场的人汇合。 就是在汇合前被变异生物追上,几百号人,死了有一百多。 剩下也有好几十个受了伤。 有几个不知道被哪种变异生物咬的,伤口被感染,病毒进入体内,人直接像得了狂犬病一样,在人群里疯咬,感染了好些人。 得亏队伍里一个被咬伤的人反应快,待自己极狠地用刀子快速把一大块肉全剜了,这才及时剔除了那种病毒。 其他的人见他没事,有样学样,或自己剜肉,或他人动手,总算,将被感染的人杀死之后,混乱逐渐控制下来。 这时候刚好和下来的人汇合,队伍里几百号人终于松了口气,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 —— 落日大漠里的枪声、炮轰声,很快引起v国军队的注意。 军队直接开入落日大漠,循声而去,只见个头巨大的沙蛇暴躁地嘶嘶吐着信子,游着黑漆漆的身躯,似乎被无形的什么东西拦住去路,在圈外来回地钻。 “蛇!是蛇!” 认清楚前面是蛇的v国士兵,当即大声喊起来。 倒不是怕蛇,而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蛇,还不止一条。 “它们好像被什么东西拦住了!” “里面是什么!” “……” 沙蛇被v国士兵的声音吸引,立刻转过头,血红的蛇信一下一下地吐。 自家领地被入去,又被雄黄粉拦住去路的沙蛇,此刻狂躁得已经要发疯,正巧,新的入侵者出现了,还一出现就是一大群,沙蛇们立马兴奋起来。 游动巨大的身躯,像狗看到骨头,比手掌还要大的蛇眼泛着红闪闪的光。 v国士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蛇,挺强的心理素质这会儿也强不起来,本能地往后退步。 还没退几步,地下就响起枪声。 v国士兵一下子反应过来,停住了后退的脚步。 也十分清醒地意识到,此种情况下,他们退并起不到什么作用,蛇这么大,跑根本跑不过。 更显然,蛇群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去路,本身就已经非常忿躁,他们刚好撞上来,成了蛇群的新目标。 越跑,蛇群只怕会越兴奋。 一个v国士兵迅速端起步枪,对准游在最前面的那条沙蛇就是一顿扫射。 然后…… 一梭子没了,蛇,毫发无伤。 v国士兵:“……” 又有一个v国士兵见状,立时抄起手雷,拉栓,抛。 “嘭——” 然后…… 然后也没有然后,受伤的只有手雷和被炸出一个坑的大漠,蛇依旧毫发无伤。 v国士兵:“……” 眼见蛇群就要游过来了,将军当机立断,大手一挥,大炮被推了出来。 对准蛇群。 轰—— 巨大的蛇被大炮炸上天,在天上滚了不知道三百六还是七百二,还是更多,嘭的一声摔回到地上,身躯弹了弹,抽搐几下,嘴里有血流出来。 皮外伤半点没有,就是内伤有点重。 不过蛇还活着,但明显被激怒了,嘶嘶地往前游,能喷毒液的蛇竖起身体,对着v国士兵就喷。 幽绿色的、黑色的、透明的……毒液的颜色千奇百怪,效果也各有千秋。 有的士兵身上被毒液溅到,衣服直接被腐蚀,下一瞬皮肉被滋滋腐蚀,露出白骨,白骨有瞬间变黑,再被腐蚀…… 短短几秒钟,整个人变得一片黑,仿佛身上在冒黑烟,最后只在黄沙上留下一个黑色的人形。 有的士兵皮肤上溅到一滴,人便哀嚎着倒了。 还有的,胳膊沾到,胳膊就像花儿枯萎似的掉下来,腿脚沾到,腿脚就像花儿枯萎似的掉下来。 这倒还好,至少还有命在,但就有人不巧,脑袋被溅到,瞬间,皮肤吸干、青黑枯萎,脑袋啪嗒一声滚到地上。 当然此种厉害的毒只在少数。 大部分毒或痛或痒,不会这般快的致死,及时送去医院,运气好是能救回来的。 自己的士兵死伤惨重,将军看得眦目欲裂,连下好几次开炮的命令。 轰—— 轰—— 轰—— …… 落日大漠仿佛都被炮火震动,蛇群上天又落地、上天又落地,终于在强势的火力进攻下,因内伤,死得不能再死。 被蛇毒滋到还有气的,全部由士兵护送出落日大漠,送入医院,剩下没有受伤的,在将军的带领下,走进蛇群不敢游入的圈子。 才走进,便满鼻子都是刺激性气味。 雄黄粉! 怪不得蛇群只围在旁边,有雄黄粉拦路,再大的蛇也不敢往前游。 而再往前走,只见遍地都是各种巨型生物的尸体。 尸体上有枪眼,显然,不同于鳞甲坚硬的沙蛇,这些巨型生物抵挡不住子弹的威力,皆命丧枪口。 接着往前。 v国士兵突然哐的一下举起枪,分成好几个小队迅速向前。 分别守在几个出入口外面的人听到声响,刚要举枪,见来人是v国军队,牧云枕和闻轻溪的人只能停下举枪迎敌的动作。 与军队动手属于逆乱,加之他们中间有v国人,有a国人,还有其他国家的人,一旦动枪动手,就会上升到国家。 v国又是被内乱闹怕了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疯起来—— v国:都得死!!! 第166章 很有耐心地听完了,然后一视同仁 见此,v国士兵上前,干脆利落地缴下两人手下身上的武器,将几十人赶至一起,由军队统一看管。 而后,士兵拿着扩音器上前,对地下之人严肃地厉声喊话:“我们是v国护安军队,这里是v国境内,里面的人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出来,否则,我们将会采取行动!” “枪炮无眼,立即放下武器!……” —— 天域基地内。 变异生物死的死、抓的抓,白衣人也死了不少,剩下大部分都已经被擒或者投降,只剩下小部分仍在负隅顽抗的,以及护着他们的主人元松清逃跑的。 基地里的基因学家有身手的只在少数,身手基本也不如白衣人好。 在白衣人被清缴得差不多后,这些基因学家就被聚集到一起,闻轻溪的人对着当时整理出来的、后来一直在跟进的名单,将所有人都对上了号。 远在a国n市的西辞,得知自家主子无心插柳找到了研究yx-57的组织,并于v国调动人手时,立刻将手里的失踪名单传到了v国距离落日大漠最近的一处分基地。 人隔两地,消息传来传去,中间怎么都得有时间差。 西辞将名单传过去那会儿,分基地的人早已经进入天域基地,是和闻轻溪汇合之后,才收到的名单。 名单上的名字有很多,但对上号的不足一半。 从他们的嘴里得知,其他没有见着人的,大部分很早以前就死了,还有几个就是方才同他们对抗的时候死的。 “我们是v国护安军队,这里是v国境内,里面的人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出来,否则,我们将会采取行动!” “枪炮无眼,立即放下武器!……” 牧云枕和闻轻溪便是这时候听到喊话的。 来得还挺快。 也是,v国自从内乱之后,对武十分看重,各地皆驻扎有军队,且是时刻为战备状态的军队。 两人也有想过让分基地向v国国王府报备,但—— 一个是时间上来不及,一个是只怕即便上报,国王府那边也不会同意两殿的动作。 至于出兵,在仅是口头说明的情况下,被内乱乱怕了的v国,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不必说两殿分基地,以及地下拍卖场的设立,v国皆不知情。 其实设立之初,两人都是想让分基地在国王府过明路的,但都被拒绝了。 明路没过成,就只好偷偷搞了…… 所以…… 上报的话,国王府的不信任可能得翻好几个倍…… 两人身在天域基地,倒是能把证据给出去,可国王府不一定信啊,一番查证,再派遣军队,并会因为不信任,而选择不与他们合作配合。 如此,还不如他们先斩后奏,用枪炮声将附近驻扎的军队吸引过来。 两人从分基地和拍卖场的人中各指一人,作为代表与v国军队交涉,两人留大部分手下看管基因学家,只带数人继续前去追捕罪魁元松清。 只是—— 落日大漠上。 作为代表的三人举着双手刚从口子里出来,脑门就被黑洞洞枪口抵住了。 三人:“……” “等一下!” 三人虽然分别加入了幽冥殿、修罗殿和地下拍卖场,但被指出来选中作为代表的三人,都是v国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上将军。” 率领一整支军队的将军,在v国被称为上将军。 “我们是幽冥殿、修罗殿以及地下拍卖场的手下,落日大漠下面是恐怖组织天域的基地,多年来,天域研究变异试剂,进行人体实验,受害者无数。” “之前a国考古队前来落日大漠考古失踪,我们殿主受a国权首所托,孤身进入落日大漠寻找考古队踪迹,后阴差阳错发现天域基地。” “如今我们的人一部分护被天域抓住的人往外逃离,一部分正在清缴天域残部,两位殿主此刻正在追捕天域主人。” “请上将军稍等片刻,待捉住天域主人后,两位殿主会亲自携祸首上来。” 上将军在听到三人说自己是幽冥殿、修罗殿、地下拍卖场的人时,目光更冷。 等到三人说完,大手一挥。 手下士兵立即上前,两两一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反拧住三人的胳膊,将三人押住。 “当初国王就不许两殿和拍卖场在v国设立分基地,不曾想,你们的主子竟然阳奉阴违,还是将分基地设到了v国来,如今更是目中无人,在我v国境调兵遣将、喊打喊杀!” “其他国家如何,我v国管不到,但在v国,两殿此般作为,绝不容许!” “你们身为v国人,却处处为外人说话,我等最恨背叛,你们三人最好没做过什么对不起v国的事。” “押下去!” 噼里啪啦一番话压过来,三人瞬间就懵了,刚想说什么,嘴就被堵了起来,人也被押了下去。 上将军正要让士兵接着往下喊话,就见一处口子又有人走出来。 这次是一大群人。 前头几个和方才三人的穿着一样,显然是两殿和拍卖场的人。 后面的人模样狼狈,身上溅着血,像经历过十分艰难的厮杀,手里还紧紧握着武器。 再后面,多是老弱妇孺,以及受伤的人。 之后十几个都是年轻男子,也狼狈得厉害。 最后几个同样是两殿和拍卖场的人。 出狼窝的几百号人才要松一口气,就被呼啦啦围过来的士兵,将气堵在了喉间,两殿、拍卖场,还有手握武器的人,本能地举起枪械武器,将其余人护在当中。 见是v国军队,带队的人示意大家放下武器。 队长走上前和上将军自报家门,薛旻和顾知虞也站出来表明身份,其他人见此,亦都纷纷向上将军言明自己的名字、国家。 上将军很有耐心地听完了,然后一视同仁,手一挥,命令士兵将所有人全部带走。 正此时—— “轰——” 巨大的轰炸声自底下响起,脚下的大漠都似在嗡嗡晃动。 上将军脸色愈黑。 扩音器又响起来—— “里面的人听着!给你们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再不出来,我们就要对你们进行无差别轰炸了!……” 第167章 装模作样地伤心感动一番 天域基地。 元松清身边此刻只剩下不到二十人,在两殿和拍卖场人马的围追堵截之下,如同大街上不受人待见的流浪狗,夹着尾巴四处乱窜。 甚至,元松清至今都还没有弄清楚,突然之间闯入基地,使他二十多年心血毁于一旦的这些人,究竟是谁。 天域存在二十余年,藏于落日大漠之下,藏于延盛王朝之下,除天域之人,从无一人知晓,哪怕是“天域”两个字,也尚不曾现于人前。 这次不过是见a国考古队踩中流沙掉落,送上门来的实验品不要白不要。 从背包里的东西上猜测,那两个从实验室逃走的一男一女,大概率也是过来考古的,也是踩中流沙掉下来,被他手下逮到,照例充作实验品。 谁料,竟是引狼入室! 只怕这群闯入基地的人就是那一男一女引来的。 不过听上面的喊话声,这群人和v国军队并不是一伙。 “主人!我们被包围了!” 在前方探路的白衣人急忙跑回来。 二十几人现如今正躲在一间大型实验室中,一前一后两扇门,几个人守在后门,几个人在守在前门,剩下十几人全部围在元松清身边。 元松清将目光从白衣人移走,缓慢落到实验室的一只柜子上。 白衣人的视线也跟着挪过去。 看到这只透明的柜子,以及装在柜子里的针剂,早就被天域洗脑的二十几名白衣人,一下子全部面朝元松清跪倒。 大声道:“我等誓死守护天域、守护主人!” 元松清点点头,装模作样地伤心感动一番:“天域会永远记得诸位,元松清会永远记得诸位!” 这话听得白衣人身体里热血翻滚,从地上站起来,排着队一个个走到柜子旁边。 元松清也走到柜子旁,亲自打开柜子,弯腰取出柜子里竖着的针剂,一针一针递给白衣人。 有时候递出去一针,就拍拍白衣人的肩膀,有时候递针的同时,和白衣人说一两句诸如感谢、铭记他们的话,也有时候从白衣人身上取下点什么东西,说会保存起来,留作纪念…… 白衣人接过针剂,立刻就捋起衣袖,不带一点犹豫地自己给自己注射下去。 此种针剂便是天域往外卖的那一种的改进版。 比起先前的,这一种针剂让人的力气变得更加大,并且对疼痛无感,时刻处于兴奋状态,缺胳膊断腿都能爬起来继续往前冲,直至断气才停下。 但缺点是,这一版改进之后的针剂,十分类似古时候那种激发人体极限的药丸,在注射一个小时后,便会爆体而亡。 因此,元松清只分发了十一支针剂,剩下十二针则由白衣人收拢起来,随身携带。 他不确定一个小时能不能冲出去。 而大漠上被v国军队包围,要离开只能走另一边的主出入口。 至于另一边的出入口是否有人守着,元松清不知道,目前来说也不是最重要的。 他人得先从眼前这群人的包围中冲出去,才有空派人去探主出入口的情况。 先发制人,后发被人制。 在十一支针剂全部注射完毕后,元松清下令白衣人突围。 注射了针剂的白衣人一个个似打了鸡血一般,端着手里的枪械,对着包围过来的人就是一顿扫射。 火力凶猛,两殿和拍卖场的人立即藏身于掩体,暂避锋芒。 等待白衣人一轮扫射过后,探出身体,开枪反击。 元松清在白衣人保护下,弯腰走出实验室,随着手下的压制和推进,逐步前行。 十一名白衣人都在前方突围,后方很快就被两殿与拍卖场的人追上来。 白衣人立即转身半蹲,将火箭筒架在肩膀上,对着后方就是一跑。 “轰——” 基地三震。 紧接着又轰两炮,后方的走道直接被轰塌了。 所幸两殿和拍卖场的人躲得快,无人死亡,只是有六七人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得知元松清被包围后,牧云枕和闻轻溪便没有在他身后追了,而是换路与堵截他的手下汇合。 此刻,两人已在元松清突围方向的正前方。 “殿主,打不死……” 一个手下向闻轻溪汇报,语气怎么听怎么有股子找家长告状的意味。 顺带着,手下当面演示了一番。 只见他举枪对准一个白衣人,砰的一声子弹射出,稳稳击中白衣人的身体。 子弹没入,鲜血四溢,可白衣人连晃都没有晃,甚至都没有看流血的伤口一眼,仿若完全感知不到疼痛一样,继续和他们对枪。 “注射了针剂。”牧云枕一眼看出来。 闻轻溪颔首,从腰后抽出手枪,对着白衣人的脑袋就是一枪。 “砰——” 白衣人脑袋开花,晃了晃,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倒了下去。 如他所料。 接着调换目标,枪口下移,懒洋洋又开一枪。 “砰——” 正中心口,白衣人挣扎一二,同样躺倒地上。 “属下知道了!” 手下兴奋,就差手舞足蹈。 解决方案有了,方才还逼得他们不得不后退的十一个白衣人,眨眼间就只余五人仍然站着。 手下正要继续锻炼枪法,就听得上方扩音器再一次喊话—— “立即放下武器出来!你们只剩十分钟了!……” 牧云枕:“……” 闻轻溪:“……” 从上一次喊话到现在,根本就没有二十分钟,最多十分钟。 两人估摸着,大概是白衣人轰的那几炮,更加惹怒了v国军队。 元松清见注射针剂的白衣人就剩下五个,完全与自己预想中的情况不一样,一咬牙,命令身边的十二个白衣人,全部注射针剂。 基地的武器库里是有不少枪械,但不说武器库早就落在对方手中,就说如今逃命之途,只适合携带轻便的武器。 除了手枪、冲锋枪、步枪,就是火箭筒和手雷了。 火箭筒还剩下两个,手雷有十几枚,子弹弹夹每个人身上都塞满了,不怕不够,除此,就是自己顺手的冷兵器,匕首、手刺这种。 火力肯定是白衣人猛。 然一开始,两人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分而围之,至此时此刻,即使白衣人火力更猛,但优势,已在两殿。 第168章 希望两位能够配合押解 为了拦截身后追过来的人,白衣人用火箭筒炸断了后路,同时也炸断了自己的退路。 背水一战,要么在白衣人以血开路的保护下,冲过包围,要么白衣人死尽,最终沦为阶下囚。 两殿和拍卖场的人是比旁人厉害一些,但不可能个个皆为神枪手。 加上白衣人自杀式地往前扑,原本瞄准脑袋、心脏的子弹,射出去之后,却中的是胸口或者手臂,更有好些枪都打了个空。 不是要害中枪,白衣人的动作顿也不顿,一边冲一边开枪。 也没有僵持,一梭子扫完,白衣人架上火箭筒,对准前方,轰—— 牧云枕和闻轻溪带手下躲得及时,只有少数几个人被炸开的弹片溅到,流了血。 白衣人就趁此时机,往前冲去。 两人手下探身拦截,白衣人便拉栓扔雷。 手雷的威力没火箭筒大,即使扔上三四枚,也不足以将走道炸塌。 白衣人借此开路,护着元松清前进了有十几米。 两人往后瞥了一眼。 大约七八米的地方,有一条岔口。 白衣人后路被炸,前路有他们堵截,无路可走,但若再任由白衣人这般强行开路,到了岔口,往岔口里一钻,多浪费时间呐。 两人不打算再让手底下的人锻炼枪法了,也不打算再逗着元松清玩了。 牧云枕从身边一人手里顺过手枪,瞄准正要拉栓的白衣人,瞬时扣动扳机。 “砰——” 枪响,白衣人倒地,还没有被拉开保险栓的手雷骨碌碌滚在地上。 闻轻溪同时从一人手里顺过把步枪,架枪、单点。 一枪一颗大好脑袋。 十七个被元松清看作是最后希望的白衣人,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一个接一个,像下饺子似的倒在地上。 看着转着手枪玩,以及漫不经心拎着步枪走到他面前的一男一女两人,元松清狠狠闭了闭眼睛。 大势已去。 恨只恨,研究变异试剂的进度太慢,如今才到能使动物变异,却不足以令它们听话,才到能使人体质变异,却无法消除随之而来的弊端。 若再给他一点时间,若再给他一点时间…… 他一定可以成功研制出变异试剂,打造出一支无坚不摧的变异军队,统治整个q星,成为q星的王! 他姓元,是延盛王朝的后人! 延盛王朝的疆域才只有q星的三分之一,而他!元松清,延盛王朝的后人!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延盛王朝的先祖啊,将以他为荣! 是,元松清是这么想的。 但—— 欺骗的最高境界,是连同自己,也一并欺骗了过去。 什么延盛王朝做不到的他来做,什么延盛王朝的先祖以他为荣,都是他为自己的野心找的借口。 打着延盛王朝的名号,借口找着找着,把自己也骗了个彻底,觉得自己师出有名,所举乃王朝遗愿。 立刻有手下上前,将元松清双手反拧,铐上手铐。 两人随意地把枪抛给手下,不紧不慢朝最近的出入口走去。 在基地里四处搜查的手下,提着一只背包走到闻轻溪面前。 闻轻溪拉开拉链翻了翻,把两人的手机拿出来,按亮屏幕,找到牧云枕的递过去,又从背包里找到被白衣人搜走的针包,收在身上。 —— 落日大漠上。 喊话之后,v国士兵又一次听到了底下传上来的交战声,紧随其后,轰炸声起,脚下震动…… 上将军脸色黢黑。 下面的人简直就没有把他们当回事! 忍着怒火,正要让士兵进行最后一次喊话,就见一处出入口有了动静。 守在那处的士兵整齐划一地刷啦一声,举起枪械,枪口对准出入口。 闻轻溪走在第一个,看到多到快要把出入口堵起来的枪管,舌尖一顶,很识时务地乖乖举起双手,举过头顶。 牧云枕跟在后边,也乖乖举手。 再后面,是手下和被押解的元松清。 上将军眯着眼睛,将两人挨个打量过去。 一男一女,很年轻,但穿着和他们身后的人,还有被他们看管起来的人不相同,反而是套着一身白衣。 走在幽冥殿、修罗殿、地下拍卖场的人前,周身气势看着温和随意,却显然是因为未曾将他们当作敌人,似是……似是一副由着他们,随便怎么玩都奉陪的模样。 想到之前从下面上来的三个人说起,幽冥殿、修罗殿两殿的殿主,地下拍卖场的主人,好像就在下面。 上将军的目光又在被反铐双手的元松清身上落了落。 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示意士兵放下枪,走到两人面前:“两位是幽冥殿主、修罗殿主?” 两人也放下双手,闻轻溪点头回应:“是。” “地下拍卖场主人是……”上将军向两人确认道。 “是我。”闻轻溪应声。 上将军点点头,而后重新将目光放到元松清身上:“他就是两位手下所说,天域的主人?” “是。” “底下还有人?” “有。” “接下来的事由我们接手。”上将军面色冰冷。 手一挥,好几个士兵上前,不仅从两人的手下接过元松清押走,还一副要将两人和手下全部押走的样子。 上将军铁面无私:“这里是v国,两位没有上报,没有得到国王府的许可,就在我国境内动兵戈,不合适吧?” “v国有v国的规矩,两位的所作所为,是v国大忌。” “看在两位约束手下,没有和v国士兵动手的份上,手铐脚镣就不上了,还希望两位能够配合押解。” 两人:“……” 也是第一次,幽冥殿主、修罗殿主的身份不顶用…… 两人蹲在边上,看着上将军有条有理地吩咐士兵。 “立即联系国王府,把这里的情况上报给国王。” “你们几个带人下去,全面接手,下面的东西不许动,全部保持原样,所有人全部带上来,天域归天域,两殿拍卖场归两殿拍卖场,分开看管。” “挨个检查,受伤的送医院。” “另外,联系a国大使馆,告诉他们,他们的考古队找到了,让他们派人带走。” “……” 牧云枕和闻轻溪跟着v国军队离开时。 倏然,两人本能地回头。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后面盯着他们一样。 但,什么都没有。 【找到你们了。】 第169章 薄薄一张黄布,怎么叠都叠不起来 人是护安军队带走的,关押自然也是关押在护安军队基地的关押室里。 作为恐怖组织天域主人的元松清和其手下白衣人,就没有牧云枕和闻轻溪那样好的待遇,七八百人被一并关在了护安军队基地的地下牢房。 等待上将军将落日大漠的情况上报,接到国王府的指令后,再进行下一步审问,或者移交首都。 关押室里现如今就是牧云枕、闻轻溪两个人,以及两殿和拍卖场的人。 两人没被搜身,手机没有被搜走。 但很大的可能是因为军队基地有专门的信号屏蔽装置,非基地在装置中录入过的设备,无法搜寻到信号。 士兵十分放心基地的信号屏蔽装置,哪能想到他们一个幽冥殿殿主,一个修罗殿殿主,还各自有着一个黑客区的马甲。 这不,押送两人进关押室的士兵一走,闻轻溪懒洋洋往墙上一靠,掏出手机。 点亮屏幕,手机信号完全不受屏蔽装置影响。 就是十几天没有充电,电量稍有些不足。 不过十多格也完全够用了。 闻轻溪单手握着手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一划一点,点入vx,找到备注是“哥”的对话框,点进去,托懒地单手敲字。 【x:捞我。】 敲完,也不等元晏安回信息,直接息屏,反手塞回兜里。 押送他们的士兵前脚才走,后脚又回了来,把两人拉出来,拉到专门拍照的地方,咔嚓就是一人一张大头照。 用完就把人关回去。 —— v国国王府。 竹南幽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装,坐在办公桌前,神色认真严肃地一份一份翻看文件,批注、发回或签署。 “叩叩叩——” “进。” 秘书将一份急报递到竹南幽面前:“驻落日大漠附近的护安军队急报。” 既是急报,竹南幽立刻放下手中在看的文件,翻开秘书递过来的报告。 看到幽冥殿主、修罗殿主竟然在他不允许的情况下,仍旧私自在v国境设立了两殿分基地和拍卖场,竹南幽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接着又看到幽冥殿、修罗殿、拍卖场调人到落日大漠,交火交战…… 看到落日大漠下面除了有a国想要考古的延盛王朝遗迹,还是天域这个组织的基地。 报告上先是简洁地根据牧云枕和闻轻溪的话,说了天域疑似在研究变异基因,做人体实验这些,后面则是附上了好几张基地里的实拍图片。 变异后被杀死的生物尸体、大规模的制作针管的机器、无数大大小小的实验室、监控系统里的实验画面…… 这些天域基地的实拍照片,看得竹南幽面色愈发阴沉。 在v国的境内,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可怕的恐怖组织,而他们却从来没有发现过。 倘若真被天域研究出变异试剂,v国将会是第一个遭殃的国家。 他忍着国仇家恨,在国外拼命组建自己的势力,花了整整六年,才终于有能力杀回早已支离破碎的v国。 彼时他那引狼入室的好叔叔,将v国国土作到了只剩首都与两城的地步。 他贪恋国王的宝座,也爱惜自己的性命,只知道蜷缩在龟壳里,眼睁睁看着他国的军队,在v国的国土上大肆地干着烧杀抢掠诸事。 几国军队甚至为了抢占v国国土,并入自己国家,就明晃晃地在v国领地上打起来。 直到竹南幽带着自己的势力回归,v国领土上如炼狱般的争夺战仍然没有结束。 竹南幽强势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边收拢残军旧部,一边收复失地。 短短数月,杀入首都,斩首叛贼,收复故土,赶走军队。 v国国土归于平静,也在竹南幽的支持下,各地开始灾后重建。 竹南幽看到护安军队的报告上,一张监控画面的日期,是1309年7月9日。 也就是说,天域至少存在了二十七年! 1309年,是内乱之后,他国军队争抢v国国土的那六年中的第三年。 那个时候,天域就已经在v国、在落日大漠下方扎根了! 他回到v国,收复国土,重建国家,竟一直都没有发现! 如今得知,一阵后怕,细密的冷汗爬满了后背。 竹南幽收拾情绪,接着往后翻。 最后两张图片,一张是幽冥殿主的大头照,一张是修罗殿主的大头照。 眼熟,说不出的眼熟。 他不由地挪动手指,覆在牧云枕的照片上,慢慢陷入回忆。 当年,他的叔叔引狼入室时,他正在国外留学,对当时发生的事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 是父王母后的亲兵找过来,他才知道,他的叔叔为了国王的宝座,出卖了父王母后,出卖了国家,将他国军队引入v国国土。 亲兵手奉国王国后遗命,命他隐姓埋名,好好活下去。 他没应,也没不应。 只是从亲兵手里接过血书,仔细地叠。 “我王姐呢?”他问。 他强作镇定,垂着眸,拼命掩藏声线的颤抖。 藏是藏住了,可折叠血书的双手却僵硬得几乎无法控制,薄薄一张黄布,怎么叠都叠不起来。 亲兵一身血,半跪在他面前:“国王国后命另外一半亲兵,护送公主离开v国。” “另外一半?”竹南幽叠血书的手顿住,血红的双眸看向跪在地上的亲兵,喉间像堵着石头,哽咽难言。 带着铁锈般血腥气的字,一个一个艰难地往外挤:“就剩你一个了?” “是……”亲兵红着眼睛,一下子低下头,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后来,他回到v国,派人找了很久很久,问了很多人很多人,才最终拼凑出一星半点关于王姐的消息,却—— 父王母后一半的亲兵,为了护送王姐逃出首都,一半人都把命留在了首都。 逃亡的路也不好走,王姐身边的亲兵在他好叔叔的追杀下越来越少,最后,王姐和仅剩的几个亲兵全部重伤,慢慢地被追兵追上、包围、丧命。 翻开记忆的书页,那些痛苦的,被刻意敛藏起来、不愿面对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翻涌。 王姐、王姐…… 是了,照片上的人与他记忆中的王姐,五官轮廓都颇为相似。 第170章 唯一一件大事,是嫁给我的父亲 但年纪显然对不上,且,两个人的长相其实并不相同,只是相似。 内乱发生的前几个月,他还和王姐打过视频电话。 那时,他的王姐刚刚过二十一岁生日。 照片上的女子看上去很年轻,应该也在二十多岁。 五官轮廓相似,却不相同,就好像,有另外一副五官揉进了他王姐的容貌里。 瞧不见半分冲突,也更将照片中人衬得绝世无双。 竹南幽一点都不想承认照片上的女子比他姐好看。 他的王姐是全q星最美丽的公主! 别人谁都比不上! 思绪不知怎的歪到了容颜上,竹南幽小孩子气地挤了挤嘴巴,而这一瞬间,一道精光突然在他脑海里闪过。 那道突然射入脑海的精光怎么都挥之不去,他噌的一下站起来,身下的椅子与地面摩擦后退,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去护安军队基地。”他通知秘书。 他手里紧紧抓着护安军队递上来的报告,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几步冲出办公室,头也不回地朝停车场跑去。 秘书目送他离开。 —— 从国王府坐车到机场,在机场登上国王专机。 所有车辆、飞机全部为国王让路。 竹南幽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到了驻扎在落日大漠附近的护安军队基地。 上将军得知国王驾到的时候,竹南幽人已经站在基地大门前。 上将军亲自迎接,竹南幽已经进了基地大门。 “人在哪儿?”上将军在旁指路,竹南幽快步走着,边走边问。 上将军哪里知道他问的是照片上的人,还以为自家国王是为了天域那个恐怖组织来的。 “回国王殿下,人在地下牢房。” 竹南幽眉头一拧,却没有当即对上将军发难,脚尖一转,冷声道:“去地下牢房。” 上将军连忙应一声是,为竹南幽引去地下牢房的路。 —— 牢房建在地下,只有一个出入口,而就这一个出入口,就设置了不下五道门。 随着来人,地下牢房走道里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将昏暗的牢房照得无比亮堂。 上将军领着竹南幽走到关押元松清和白衣人的一长排牢房前,并指伸手:“国王殿下,天域所有的人都关在这儿了。” 他接着一指:“最里面的牢房关着天域的主人,国王殿下要去看一看吗?” 竹南幽抓起手里的报告文件,把报告上印着幽冥殿主、修罗殿主照片的那一页怼到上将军眼前,手指点了点幽冥殿主的照片:“她在哪儿?我要见她。” 竹南幽虽被上将军的举动闹得有些生气,但回想起来,确实是他一开始就没有说清楚,并非上将军的错,迁怒之举不妥,他只好自己消化自己的怒火。 上将军看清报告上的照片,这才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自家国王的意思,连忙道:“人在关押室押着,国王殿下请随我来。” —— 都在一个基地里,走十来分钟就到了关押室。 “国王殿下、上将军!” 站守在关押室大门口的士兵,见到竹南幽和上将军,立刻立正行礼,大声问好。 上将军点点头,示意士兵打开大门。 士兵应是,从腰间拿出钥匙开门,恭敬地请竹南幽和自家将军入内。 “国王殿下、上将军!……” 走道上,站岗士兵的问好声由远及近。 小房间里,牧云枕和闻轻溪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v国国王竟然亲自过来了,并且来得这样快。 门被士兵打开,竹南幽站在门口。 目光停在牧云枕身上。 真人比照片上还要像他的王姐。 他看着她,眼前人的身影,记忆中王姐的身影,仿佛在一瞬间重合。 一双因为励精图治,几乎熬干了自己,才不过四十八岁,就已经变得浑浊的眼睛,泛起晶莹的泪花。 透过眼前人,他看到他的王姐就站在他面前。 闻轻溪拧眉,站到牧云枕身前,挡住竹南幽的视线。 “国王殿下。”他淡淡颔首。 他的出声,让竹南幽一下子回过神。 他闭了闭眼睛,藏起眼底的泪水,抬手示意上将军等人全部退下。 等上将军带着站岗的士兵全部离开,他抬脚跨入狭小的房间。 他看向挡在前面的闻轻溪,点头:“修罗殿主。”接着又向他身后的牧云枕点头,“幽冥殿主。” 他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幽冥殿主与我的一位亲人长得十分相像,我想,问几个问题,可以吗?” 牧云枕并不觉得自己会和v国国王有什么关系,她的父母都是a国人,父母的父母也都是a国人。 全q星八九十亿人,长相相似的有,也大多存在血缘关系,但也有没有血缘关系,却容貌相似的。 如果v国国王真的有这么一位亲人,那她和那位亲人,应该只是撞脸。 不过仔细看,这位v国国王确实似乎同她长得挺像的。 是该问清楚,免得双方闹出乌龙。 “请问。”她走到闻轻溪身边,两人并肩而立。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竹南幽不由自主地捏紧手指,喉间滚动,紧张又期待地吞咽。 “母亲姓梅,叫梅舒白。”牧云枕道。 听到牧云枕说出来的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名字,竹南幽肉眼可见地失落,却还是不甘心地接着往下问了问。 “你母亲,今年几岁?” “五十。” 竹南幽更加失落了。 年纪也对不上。 “你母亲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五月七日。” 生日也对不上…… “那你母亲二十几岁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或者,你母亲有没有可能是被捡的、被领养的什么的?你的外公外婆叫什么名字?……” “国王殿下!”见竹南幽越问越不像样,牧云枕眉间一肃,冷声打断他,“我外公姓梅,我没有听外公外婆说起过,母亲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母亲二十几岁发生过的唯一一件大事,是嫁给我的父亲。” “这样……”竹南幽失落地低下头,偷偷藏起眼角的红,再抬头,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v国国王,“对不住,是我唐突了。” 他的王姐叫竹清荫,比他大三岁,生日在一月的二十五号,若在当年那场内乱里活下来了,今年该是五十一岁了。 第171章 晚点去买两根 看着牧云枕那张和他王姐相像的容颜,竹南幽目光环视过狭小的关押室。 四面墙壁空空荡荡,里面除了一张硬板床,只有一块横搭起来可以充作桌子的木板,连椅子都没有一把。 哪怕已经知道眼前人与他王姐没有任何关系,但竹南幽离开前,犹豫再三还是吩咐上将军将两人换去了客房看管。 见过了人,竹南幽又折返回去审问元松清。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基地都被抄了,元松清也没什么嘴硬的,竹南幽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陪着讯问的士兵在整理元松清的口供,竹南幽比着修罗殿提供的名单,和上将军一起,看士兵们将天域的那些基因学家挨个审问,挨个对号入座。 哪个国家的都有,有自愿的,也有被迫的,但现如今还活着的,大多都是自愿的。 竹南幽抬手指了指:“问完了给他们分一分。” “当初像狗鼻子一样,闻着味儿来分羹的,也不用联系他们的国家了,全部按律处死,没掺和的,就去联系联系,问问他们的国王是要领回去,还是直接任由我们处置。” “是。”上将军领命。 从地下牢房出去,正是基地开饭的时间。 竹南幽就是卧薪尝胆复的国,军纪军规抓得更是紧,不存在搞特殊,甚至十分随和地和上将军一块,到食堂打饭吃饭。 当天晚上,a国大使馆的人就来了基地。 来了才知道,v国国王竟然也在。 双方在会客厅见面,简单的问好、寒暄之后,就进入了正题。 “我国非常感激贵国帮忙救出考古队,并将受伤的人送往医院医治,贵国希望我国将人领回,我国完全同意,只是我国还有两个不情之请。” “大使请说。” “其一,我国希望贵国可以释放幽冥殿主、修罗殿主,以及两位的手下,其二,我国希望贵国可以允许继续在落日大漠中考古延盛王朝遗迹。” “不行。”竹南幽面色一沉,“幽冥殿主、修罗殿主在不得我国允许的情况下,于我国土私设分基地在先,如今又私动兵戈在后,完全没有将我国律法放在眼里。” “据两人属下交代,幽冥殿主、修罗殿主是受贵国国王所托,我国完全可以有理由怀疑,贵国所存心思不善,试图吞并我国。” “大使可以坐在这里和我国交涉,是因为我国信任贵国,但人,我国不会放。” “此先例不可开!” 若开了先例,其他国家争相效仿…… v国本就不是强国,在经历内乱之后,国力至今都不曾恢复到当初先国王在位时的一半,只有靠着浑身尖刺,像个疯子一样让别人害怕恐惧,才能为自己的国家挣来休养生息的时间。 要是各种组织遍地开花,但凡压不住,那将比二十四年前那六年还要混乱。 而如今的v国,绝对压不住。 既然幽冥殿主和他王姐没有关系,那他就正好借此来杀鸡儆猴,警告那些不安分的组织、国家。 “不过继续考古贵国遗迹一事,我国可以同意。” 不能两件请求都不同意,第一件拒绝了,这件就该同意了,况且,他们要拆除销毁天域基地。 天域基地与a国要考古的那个什么延盛王朝遗迹相连,他同意既是顺手,也是卖a国一个人情。 “我国愿意以钱币代罚。”大使说道。 原本大使收到v国的通知之后,就派出了代表前往护安军队基地,然而代表才出发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接到了自家权首亲自打来的电话。 这才知道,原来权首委托了幽冥殿主和修罗殿主,去到落日大漠寻找考古队的踪迹。 而如今考古队被成功救出,但幽冥殿主和修罗殿主却因此被关押。 权首让他一定要把人捞出来,要是捞不出来,两位殿主不得已自个溜了,a国得上v国黑名单,两位殿主估计也要上国际通缉榜。 “不放。” “物资也可以。” “不放。” “贵国想要什么都可以提,我国能满足的一定满足。” “不放。” 大使:“……” 大使想口吐芬芳。 捞人?捞不了一点! “贵国不再考虑考虑?” “送客。” 大使:“……” 妈的!他要和权首告状!告状! —— 基地客房。 洗过澡,酒足饭饱之后,牧云枕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里,手里按着电视机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换台。 饭就是食堂的大锅饭,士兵打在饭盘里给两人送进来的。 除了饭菜,还每人各有一个橙子。 客房里没有刀,闻轻溪洗了橙子,找了个桌面,在桌面上来回滚,滚软了就像橘子一样剥皮。 第一个橙子已经被牧云枕啃了一半,闻轻溪在滚第二个。 旁边桌子上的手机屏幕闪亮。 他侧眸看了眼,是他哥给他转发的消息。 点开,就看到转发的内容是一段手打的对话—— 【“我国愿意以钱币代罚。” “不放。” “物资也可以。” “不放。” “贵国想要什么都可以提,我国能满足的一定满足。” “不放。” “贵国不再考虑考虑?” “送客。”】 【愤怒.jpg、流泪.jpg、吐血.jpg】 【哥:大使被气走了,这会儿正向我告状呢,待哪儿都是待,你先蹲着吧。】 闻轻溪:“……” 沉默过后,他把手机递到牧云枕眼前。 看完。 牧云枕:“……” 她咬了口橙子,若有所思:“你说,有没有可能让他们给我们买两适配的充电线?” 手机电量告急,不能玩,电视也没什么好看,多无聊呐…… 闻轻溪也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认真地点了点头:“晚点去买两根。” 牧云枕眼前一亮。 有道理! 闻轻溪按灭屏幕,开始剥第二个橙子:“元松清会被处死,但我想,我们应该在他被处死前见他一面,把忧忧的事问清楚。” “嗯。”牧云枕慢慢点头,“忧忧的母亲,还有如果时间赶得上,忧忧有权利决定要不要来见她的生父最后一面。” 闻轻溪把第二个橙子递过去:“按v国律走程序,上法庭审问判罪,最快也要一个月,不会赶不上。” “嗯。” 第172章 守口如瓶、守口如瓶 闻轻溪洗了手,也窝进沙发里:“不过说起来,你的五官和v国国王确实有几分相似。” 牧云枕咬了口爆浆的橙子,耸肩:“全q星八九十亿人,撞脸很正常。再说,我妈有爸妈,而且年龄生日什么的也都对不上,怎么可能和v国国王有关系?” 闻轻溪想想:“也是。” —— 牧旌成陪着梅舒白来到v国已经两个月了。 在老中医的调理下,梅舒白的身子逐渐恢复,过去被遗忘的记忆也在慢慢复苏。 “去v国王宫?”牧旌成虚扶着自家妻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嗯。”梅舒白轻轻点头。 牧旌成不知道自家妻子为何突然想要去v国王宫,但是妻子想去,他定是不可能让妻子失望而归的。 就是…… 牧旌成拧着眉头,暗暗绞尽脑汁地想进入v国王宫的法子。 v国因为曾经的内乱,非常排斥其他国家,也处处十分地小心谨慎,虽然现在进入v国国都不像过去时查得那般仔细,但要想进入v国王宫,必须得到国王的同意。 而能够呈到国王面前的请求,要么是国家高层,要么是世界闻名的佼佼者。 他这个a国n市的牧氏总裁,还是曾经的牧氏总裁,恐怕请求才到删选的部分,就已经被放在一边了。 自己的名头够不上,那云宝的幽冥殿…… 但试想,你家门口突然来了一个人,自称是幽冥殿殿主的父亲,想进你家到处逛逛看看…… 正常人第一反应肯定就是门口那人是个骗子。 而且,从来无人知晓,幽冥殿主是男是女,年龄几何。 他这么站出来一说,更显得自己像个骗子。 但媳妇儿想进王宫逛,像骗子就像骗子吧,天大地大,媳妇儿最大。 “你好,我是幽冥殿主的父亲,想求见贵国国王。” 听到幽冥殿主四个字,宫门口的守卫眼睛微微睁大,打量了眼前的一男一女,还有一个白发老头一眼,觉得不太像骗子,遂决定直接入内禀报。 “稍等。” “好,劳烦了。” 守卫上报给将军,将军虽怀疑宫门口的三个人很有可能是骗子,但还是颇为慎重地找到国王秘书。 “自称幽冥殿主的父亲?” 秘书没有跟随国王前往落日大漠护安军队基地,他要留在王宫帮国王处理一些他能够触碰的事务。 而在国王出发之后,他也知道了落日大漠发生的事。 知道了天域的存在,知道了变异基因实验,知道了幽冥殿、修罗殿、地下拍卖场仍然在v国境内设下了分基地,知道了两殿殿主就在天域基地,并暗中调分基地人马大肆围剿天域…… “是。”将军道,“四五十岁左右的一男一女和一个白发老头,据守卫说,那一男一女的相处,看起来像是夫妻。” “夫妻麽……”秘书慢慢搓了搓指腹,心里有了打算,“让他们进来,安排一座宫殿给他们,但是不许他们离开宫殿。” 他不知道竹南幽是因为幽冥殿主的长相和先公主相似,才立刻启程去的基地,只以为是天域和两殿的此些行为惹怒了自家国王,国王是要亲自去处理。 如今有自称是幽冥殿主父亲的人上门,如果是骗子,把人困在宫殿里,也不会损失什么,但如果不是骗子,他们有人质在手,幽冥殿主无论想做什么都需要三思。 这里可不是幽冥殿,这里是v国! 在v国,是虎你得卧着,是龙你就得盘着! “是,我这就去安排。” 将军离开后,秘书便联系了竹南幽。 “一男一女和一个老头?男的自称是幽冥殿主的父亲?” 竹南幽此时正在房间处理早上秘书传过来的政务,接到秘书的电话,他不由地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蓝天白云,阳光正好,暖意照得浑身轻松。 “是的国王殿下。” “人进王宫了?” “是。” “那位夫人长什么样?” 身份信息都对不上,竹南幽原来已经确认了那个叫梅舒白的,不可能是自己的王姐,但现在,人很有可能就在王宫,他心底又泛起不甘。 就像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样,如今有机会亲眼确认,不亲眼看一眼,他晚上怕是会睡不着。 “呃……”秘书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竹南幽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我没有去见那三位,您想知道的话,我现在就过去。” “你去我的卧房,床头的柜子上有一个相框,你去看看那位夫人和照片上的人长得像不像。” 当初他回归v国,平乱止战,把王宫里所有的人都清了一遍,秘书包括他身边的大臣团队,都是后来召集选拔来的,也基本上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王宫里的老人、父王母后那一派的拥护者,早在王叔叛乱的时候,就已经被杀尽了,他收复国都后,又快刀斩乱麻,杀光了宫里所有的人。 如今王宫之中见过竹清荫的,只有他一人。 秘书按照竹南幽的吩咐,快步走进卧房,拿到相框。 “看到了。” “去吧。” “好。” 挂断电话,秘书看向照片。 他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但显然照片上女子的眉眼和自家国王颇为相像。 也因为照片上的女子十分年轻,十几二十岁的模样,秘书一时间完全联想不到先公主身上,只觉得很有可能是自家国王的私生女。 再一联想,秘书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那位夫人,该不会就是照片上这名女子的生母吧。 秘书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手掌连忙往嘴巴上一盖。 守口如瓶、守口如瓶。 他将照片上女子的模样记在心里,便离开卧房,找到国王府外的士兵,接连问了几个人,问到三人所在的宫殿,就走了过去。 他没有露脸,只是藏在拐角处偷偷观察。 夫妻二人正在院子里的树前折枝。 牧旌成折下一朵淡红色渐变的花,两人侧过身,面对着面,素雅的小花被轻轻插在发间…… 梅舒白侧过身,面容刚好正对秘书。 只一眼,秘书就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像!太像了! 如果她再年轻二十几岁,一定和照片上的女子一模一样! 第173章 叫姐夫 秘书回到国王府,立刻就给竹南幽回了电话。 听到秘书说两人十分相像,竹南幽的心跳猛地一滞,旋即又跳动得飞快。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年龄、生日全部对不上,但是他就觉得那位夫人很有可能是自己的王姐,如今照片也是对得上的。 三十年,他始终不愿意王姐死在了那场内乱中。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找不到王姐的人,也不曾见到过王姐的尸体,可就是这样,才哪怕所有的人都在说王姐已经死了,他也不愿意相信。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只能于卧房中摆上一张王姐的相框。 王宫……王姐来了王宫,是来找他的吗…… 挂断电话,竹南幽双眼已湿润,抬手抹去蒙眼的泪水,快步走出房间。 昨天他用两个小时赶来基地,满腔冀希变成了失望,今日,返程的车上专机上,王姐的身影不断在脑海里浮现,他不停地祈祷王姐就在王宫。 —— 专机落地,专车驶入国王府。 竹南幽脚刚沾地,就直奔牧旌成和梅舒白所住的宫殿。 走进宫殿庭院,竹南幽一个人也没有看到,他放慢脚步,一处一处找过去,才终于在厨房找到了人。 男子带着白色围裙站在灶前,俯身往砂锅里加着什么,又将蒸箱中刚刚蒸好、冒着热气的红枣南瓜端到桌面上。 站在他身边的女子,耳边插着一朵淡红的小花,像偷吃大米的老鼠,悄悄伸手去拿南瓜。 不出所料地被男子发现,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烫。” 他宠溺地拿起小碗,用勺子将一块南瓜盛到碗里,再添上几颗红枣,放在嘴边呼呼吹了好几口气,确保不会烫着,才把小碗和勺子递出去。 女子笑意盈盈地接过碗勺,踮起脚尖,在男子脸颊轻啄了一口。 他看到了女子的容貌。 只一眼,他立刻就确定了那就是他的王姐! 从前十几年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了三十年,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从未忘记过自己的王姐。 亲情的羁绊,从未忘却的记忆,纵使时隔三十年,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王姐! 刚要提步上前,一股难闻又苦涩的气味钻入鼻间。 他循着找过去。 是来自自己的斜前方—— 一个白头发的老头蹲在厨房前的院子里,仔细地在炉子上煮什么东西,时不时要揭开盖子看一眼。 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总之他就是觉得,那炉上的罐子里煮的,是药。 更直觉,那药很有可能就是给王姐煮的。 他抬手抚平额间紧皱的眉,迈步走进厨房。 脚步重若千斤,几乎迈不开,又迈得那样紧张、小心翼翼,生怕眼前的景象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王姐根本不在王宫。 牧旌成守着灶前的砂锅,没有注意到竹南幽。 旁边捧着小碗挖南瓜的梅舒白,在竹南幽踏入厨房的一刹那,目光就紧紧望在了他身上,连手中挖起来的南瓜也忘了送入嘴里。 四目相对,两个人眼中都逐渐蓄起晶莹的泪水。 “小舒?”牧旌成感觉到气氛不对,疑惑地转过身,就见厨房门口站了个男人,瞬间警惕心大作,迅速把媳妇儿挡在身后,“你是谁?” “王姐……”音调颤得几乎不成声,又轻又哑,却已经用尽了竹南幽全部的力气。 而他的眼里也只有梅舒白,挡在前面的牧旌成径直被他忽略了个彻底。 “小幽……” 梅舒白按了按牧旌成的手臂,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从他身后出来,只往前走了一步,热泪便顷刻夺眶而出。 “王姐!” 见王姐记得自己,竹南幽喜极而泣,几步跑到梅舒白面前,紧紧地抱住她,如同小时候一般,将脑袋埋在王姐的肩窝。 泪水如瀑倾泻。 “小幽不哭,王姐回来了。”梅舒白也像小时候一样,一下一下抚摸着竹南幽的脑袋。 “小舒?”一旁,牧旌成懵了。 王、王姐?小幽? 他记得v国国王的名字就叫竹南幽。 他媳妇儿、他媳妇儿怎么突然就成了v国国王的王姐? 他岳父岳母不是梅氏夫妇吗? 梅舒白拍了拍竹南幽的后背,让他松手。 都快年过半百的人了,这会儿被梅舒白一拍,不开心地翘起嘴,鼻间轻轻地哼声,像幼时一样攥着衣角不肯放手。 “这是小幽,现任v国国王。他叫牧旌成,是我的丈夫。”梅舒白分别介绍道。 牧旌成看了眼攥自家媳妇儿衣角的竹南幽,嘴角一抽,但还是很给面子地伸手:“你好。” 竹南幽看看王姐,再看看拱了王姐的猪,压根不想理,但王姐的面子得给,公事公办地伸手、握手:“你好。” 梅舒白:“……” “啪——” 她一巴掌不轻不重地呼在竹南幽脑袋上:“叫姐夫。” 竹南幽嘴翘得更厉害,不甘心但无可奈何,只好乖乖叫道:“姐夫。” 牧旌成笑。 竹南幽:“……” 牧旌成满意了,回头看了眼砂锅里煮的汤,火候正好,他关了火戴上手套,将砂锅从灶上移下来:“汤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他端锅欲走,目光划过竹南幽:“啊……那个,小幽啊,你把那边恒温垫上的几个菜端上。” 竹南幽:“……” 梅舒白捧着碗,跟在牧旌成身后。 竹南幽:“……” 姐夫这种东西,要不了一点。 他叹了口气,只能乖乖地找到托盘,将恒温垫上的四个菜连同米饭、红枣南瓜挪上去。 走出厨房的时候,院里的老头已经不在了。 等到他端着饭菜来到饭桌前,他又看到了老头…… 老头坐在饭桌上等开饭。 竹南幽:“……” 再看,就看到远处的恒温垫上放着一碗黑漆漆的汤,淡淡的苦味飘过来,赫然是老头在厨房外煮的东西,应该是药。 饭菜摆好,梅舒白很有良心地给竹南幽夹了一大块红烧鱼腹。 竹南幽十分感动,直呼好吃。 吃了几口想起来—— “这菜谁烧的?” 宫殿里没有侍者,不知道是没有安排,还是安排了被两人赶走,总之现在加上他,就只有四个人。 老头在煮药,厨房…… 梅舒白夹了一块山药:“阿成呀。” 竹南幽:“……” 第174章 怎么又去拱他的白菜了! 牧旌成给自家媳妇儿舀了碗汤,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小舒,你姓梅,他姓竹,你们怎么就突然成了姐弟了呢?” 梅舒白接过碗,垂下眸用勺子拨了拨汤:“三十年前v国内乱,我被父王母后的亲兵护送离开,但始终被王叔的贼兵追杀,最后亲兵近乎死尽,我也受了重伤。” “我不愿死在贼兵枪下,也不愿落入敌军手中,在最后一个亲兵被枪杀的时候,我转头跳下上达河。” “我没有想到我竟然能活下来,我是被一对当时正在v国旅游的夫妻救的,但当我醒过来,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对过去的事没有半点记忆,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年龄,什么都不记得。” “那对夫妻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孩子,见救了我也是有缘,问我愿不愿意做他们的女儿。” “我丢失记忆,没有去处,他们救了我,跟着他们我也愿意。” “于是他们为我取了名字,叫梅舒白,又将救我的日期定作我的生日,还大致估算了我的年龄,在回a国后帮我办了证件。” “这几个月里我脑子里经常会蹦出一些陌生的画面,于是两个月前,我和阿成来了v国,想要找回我的记忆。” “今日早晨我才将过去的事全部记起来,才意识到,我当时失去记忆,是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下意识地选择遗忘。” 她看向牧旌成:“我还有一个名字,叫竹清荫,清谧的清,林荫的荫。” 她也转头向竹南幽介绍道:“我爸妈给我起的名字叫梅舒白,舒怀的舒,白云的白。” “他们,对你好吗?”竹南幽小心翼翼地问。 他推想他们应该对王姐很好,从名字上、从王姐提到他们的语气里就能感觉出来,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嗯。”梅舒白笑着点头,眼前仿佛浮现出梅氏夫妇的身影,“他们对我很好,是真的把我当作他们的孩子看待。” “他们现在……”他想做些什么,感谢他们。 “十一年前去世了。” “抱歉。”他垂下眸。 “没关系。”她一如小时候,伸手揉他的脑袋。 曾经柔顺细软的乌发,现如今黑白掺杂,也有些扎手。 竹南幽微微低头,让王姐揉得更顺手些。 他悄悄指她面前碗里的汤:“我也想喝这个汤。” 还不等梅舒白说话,牧旌成就一把护住了装汤的砂锅:“不行!” “这个是药膳,给小舒养身体的,你不能喝!” “药膳?”竹南幽眉头一拧,指向恒温垫,“那那个呢?是药吗?” “是。”牧旌成点头。 竹南幽眉心紧皱:“王姐生病了?有没有事?哪里不好?我马上让医生过来!” “欸,小幽!不用麻烦。”梅舒白将人拦住,她简单解释道,“之前在精神病院里住过几年,身体不太好。现在有钟老大夫的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边上,白发老中医向竹南幽点了点头。 “是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不、不对,如果只是失忆,不可能严重到要住进精神病院,而且王姐你现在在调理身体,那就说明进精神病院是最近几年才发生的事。” “你说梅氏夫妇对你很好,如果他们还在,又怎么可能把你送进精神病院?而且你只是失忆。” “一定是近十年里发生的事!王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小幽好不好?”他怒指牧旌成,“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把你送进去的!” 牧旌成:“……” “不是。”梅舒白叹了口气,“那几年他在监狱。” 竹南幽皱眉:“?” 牧旌成当即长话短说地把闻轻溪当初干的事说了一遍。 死道友不死贫道。 那家伙搞了他和小舒,主要是小舒,还想拱他和小舒细心呵护的小白菜,门都没有! 要不是那家伙知道坦白,有几分自知之明,还了真相又滚去玄狱,他现在就不是简而概之,而是事无巨细了。 “?”竹南幽听着,脑门上接连蹦出大黑问号,“修罗殿主?神医鬼影?黑客随神?闻氏总裁?” 他狞笑起来,笑容逐渐凶残:“巧了,修罗殿主现如今正在我国落日大漠附近的护安军队基地‘做客’。” 牧旌成:“?” 竹南幽也长话短说。 然后…… 牧旌成:“……” 那头猪从玄狱出来了?怎么又去拱他的白菜了! 等等,他的云宝! “王姐放心,外甥女被安排在基地客房,只是进出有所限制。”竹南幽自觉补充,“从王宫到军队基地最快两个小时,车辆和专机随时都可以出发,不过要在王姐吃完饭、喝完药以后。” —— 梅舒白想见女儿,很想很想。 刚刚被关进精神病院的一二年,她虽然疯了,但是脑子里记得牧云枕,有时候状态好一点,会想她的女儿怎么样了、在哪儿。 后来……渐渐地,药吃得越来越多,她的脑子也越来越不清楚,越来越转不动。 被接出精神病院,在老中医的调理下,她能够记起来女儿的时候,女儿已经有事出去了,不在幽冥殿。 又开始想起来一些陌生的记忆时,女儿还是没有回来,她就想先去找回自己的记忆。 现在突然得知女儿就在v国,过去只要两个小时,梅舒白吃饭喝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吃完饭、喝完药,在竹南幽和牧旌成的坚持下,休息了半个小时才出发。 —— 基地客房。 今日的饭后水果是芒果。 闻轻溪负责扒皮,牧云枕负责吃。 竹南幽、梅舒白、牧旌成三人来的时候,门一打开,就听到满房间噼里啪啦的枪战声。 一看,只见两人盘膝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手机,手机连着充电线,充电线另一端插着插座。 枪声就是从两人的手机里发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两人明明听到了脚步声,还不像中午一样将手机和充电线藏起来,那是因为两人闲得无聊参加了一个双人国际枪王大赛。 第一名有五千万a币的奖励。 而他们半分钟前刚好找到一支刀了人,背着战利品出城的队伍,四个人打起来的时候,枪声又刚好吸引了另一支想要分一杯羹的队伍过来…… 藏不了一点。 竹南幽:“……” 牧旌成:“……” 梅舒白:“……” 第175章 她试图帮一帮小白脸 走进房间后的竹南幽快要暴跳如雷。 “你们哪来的充电线?又哪来的……”内部网络…… 说到网络,竹南幽猛地想起来,修罗殿主除了是修罗殿主,还是一位顶尖黑客,破开网络限制岂不是简简单单。 竹南幽:“……” 但是!充电线到底是哪儿来的啊! “千里之外取敌首级,恭喜两位神枪手,登顶巅峰!” 游戏胜利的播报在房间里响起来。 竹南幽气得牙疼。 牧云枕看看手机屏幕上的第一名字样,以及跳出来的领奖填写,手指一顿,歪头看闻轻溪,有些不舍但强行大方:“一人一半?” 闻轻溪叹了口气:“都给你,填吧。” 牧云枕满意了,手指飞快地填写信息。 闻轻溪这时候抬起头,却一眼就看到了竹南幽身后的牧旌成和梅舒白,吓得他手忙脚乱猛从沙发上站起来,低着头:“伯父、伯母。” 他知道虽然牧云枕没有气他了,两个人的相处也差不多回到从前了,但他想同她在一起,除了等她松口,还得过牧旌成和梅舒白的一关。 也知道他迟早会和两人见面,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在v国见面。 听到闻轻溪的动作,还有他喊的伯父伯母,牧云枕眼皮一跳,连忙抬头。 “……”手上的号卡输错了一个数字,她垂眸,删掉,输上正确的数字,点击提交。 “爸、妈,你们怎么在v国?”她看向梅舒白,“妈的身体好了?” “快过来坐。”她让出位置。 “欸!”牧旌成喜笑颜开,虚扶着梅舒白坐过去。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 闻轻溪哪里敢凑过去坐,乖乖地站着不动。 他看了眼站在茶几前,满眼都是梅舒白的竹南幽,一下子想到,昨天竹南幽说过牧云枕和他一位亲人长相相似。 他记得竹南幽有一位王姐,一直都不曾有明确的消息说她死了,或者仍在世。 如今看,牧云枕和竹南幽有所相似,但显然,这段时间被牧旌成养回来不少的梅舒白,和竹南幽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果然就听牧旌成向女儿炫耀道:“小舒之前失忆了,现在记忆找回来,摇身一变,成了v国王室。小舒原来的名字叫竹清荫,是v国国王的王姐。” 闻轻溪有种不祥的预感。 “厉害。”牧云枕向梅舒白竖大拇指。 “小舒现在虽然不需要天天吃药,但身体不能劳累,我想我们在这里住几天,再启程回王宫。”他说到一半,目光看到竹南幽身上。 事关王姐,竹南幽自然点头,立刻叫人进来安排房间。 “所以,充电线哪儿来的?”竹南幽吃醋,但牧旌成、牧云枕一个都碰不得,被忽略的闻轻溪于是被想了起来。 闻轻溪:“……” 这人现在是阿枕的舅舅、未来岳母的弟弟,惹不起,他只能乖乖回答:“昨天夜里出去买的。” 竹南幽:“?” 他在说什么东西? 出去?买的? 去哪儿?基地里不卖充电线,商店、超市都在基地外,妈的,当他护安军队基地是什么! 他又想到王姐的遭遇,后牙槽都咬紧了。 “来人!”他大吼,手怒指闻轻溪,“把他给我关进地下牢房!” 闻轻溪:“……” 他就知道。 他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任由两个身强体壮的士兵走上来,将他押住。 牧云枕:“……” 追妻之路,任重道远啊……现在又多了个舅舅。 军队里不会动用私刑,就是换个环境差一点的地方关着,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于是,牧云枕只心疼了三秒,然后,挑眉选择看戏。 竹南幽亲自带路去安排好的房间。 离他的房间不远,是相同的规格,主卧、次卧、书房、厨房……一应俱全。 “王姐看看,还满意吗?”竹南幽顺利挤走牧旌成,像侍者似的细细托起自家王姐的手。 梅舒白点点头,夸王弟:“小幽准备的都好。” 竹南幽咧嘴笑。 牧旌成挤眉弄眼冷嗤。 牧云枕走过同他勾肩搭背:“安啦,妈咪和舅舅都三十年没见了,大度一些啦,妈咪是你的,又不会被舅舅抢走,大不了你入赘王宫麽。” 牧旌成:“……” 不如不劝。 小棉袄总会漏风。 竹南幽听见了,竹南幽在思考可行性。 牧旌成:“……” 竹南幽扶着梅舒白坐下来。 “舅舅。”牧云枕乖乖问好。 出来得急,竹南幽没准备什么见面礼,就直接问牧云枕要了卡号,一下子从自己的私库里打了六千万v币过去。 六千万v币换算成a币只有三千多万,但对于竹南幽说,已经差不多是他私库的全部了。 v国的灾后重建很耗钱,又着重于培养军队,国库里的钱十分勉强,他常常开私库去填国库的空缺。 这么多年下来,私库里也就攒了六千多万。 他将零头留下,其他的全部打到了牧云枕的账户里。 “舅舅,我不缺钱。” 幽冥殿缺钱了,她出手接几个单就有钱了,再说有小白脸在,除非小白脸破产,就算小白脸破产,他们那么多马甲,挣钱还不是简简单单。 她只是比较懒而已。 挣一些用一些,用完了再挣。 竹南幽想了想:“你先拿着,回头去王宫的宝库里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v国现在还是很需要钱,牧云枕不想拿:“舅舅,财宝我都不缺,你把我的人和修罗殿、拍卖场的人都放了就行。还有……”她想道,“考古队他们可能会想继续考古延盛王朝遗迹,舅舅同意一下?” 竹南幽确实缺钱,也听出来,外甥女这么提要求,是为了他考虑,遂点头。 “不过那个修罗殿主。”他话锋一转,冷哼,“他逼疯我王姐,把我王姐弄进精神病院六年,受尽折磨,我才不放他出来!就让他在地下牢房待着!” 他越想越气:“来人、来人!那个修罗殿主,不许给他送饭送水!把地下牢房里的灯全部开起来,热死他!热死他!” 牧云枕:“……” “要不……”她试图帮一帮小白脸,毕竟是她花钱了六千五百万拍下来的。 “再去给我弄几个小太阳摆他门口!” 牧云枕:“……”算了,舅舅在气头上。 第176章 竹南幽今天有很多问号 两天后,上将军敲响了竹南幽的房门。 “国王殿下,基地外门有个自称是a国权首的人求见。” 上将军一早起来,就听到手下人来报说,a国权首在基地门口求见自家国王,迷茫了几分钟,甩了甩可能睡昏的脑子,让手下又重复了一遍。 然后,立马跑来敲自家国王的门了。 竹南幽:“?” 什么东西? 之前是秘书打电话说,王宫门口有自称是幽冥殿主父亲的人,虽然还确实是,现在又来报说,基地门口有自称是a国权首的人…… a国权首向来神秘。 是所有国家老大中间,最神秘的一个。 也就几个同a国关系好的国家老大,和a国权首见过面,其他人不说没人见过他的样貌,就连听到的声音都是经过特殊的变声器处理的,年纪什么的更是不得而知。 想到基地里的幽冥殿主和修罗殿主,想到两人是受a国权首所托,来落日大漠找人,想到之前a国大使馆大使过来和他交涉,但被他拒绝。 竹南幽觉得,a国权首很有可能是为了幽冥殿主和修罗殿主来的。 只是总感觉,仅凭两人受a国权首所托,以及他拒绝放人两个原因,就能让神秘的a国权首亲自赶来,还不太够。 就算加上两人都是a国人,也还是不太够的样子…… 竹南幽一边想着,一边让上将军先将人请进来再说。 —— 竹南幽在会客厅等。 元晏安一走进来,竹南幽就从他身上闻到了一阵奶香。 竹南幽:“……” 再看他穿着,一身短袖长裤,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也就一张脸衬得那身衣服的价格看上去翻了好几倍。 “a国权首?”竹南幽开始怀疑自己。 元晏安点点头,伸手:“国王好。” 竹南幽本能地出手,握住,反应过来,元晏安已经在他对面坐下了。 像自己家一样。 竹南幽:“……” 他坐下来。 他是主,对方是客,对方携目的而来,他先开口便是落了下风,不管a国权首是否为了幽冥殿主和修罗殿主,他都不能先提。 这口,得对方开,如此对他才是有利的。 但对方完全没有开口的打算,这么安静下去,只会显得他v国没有礼貌。 竹南幽脑子一抽:“权首的……呃……香水,好生独特……” “啊……”提到这个,元晏安就来兴致了,“国王说这个啊,我有儿子了,我的妻子一个月前给我生了个儿子!” 他未来岳父岳母抱着孙子把玩了几天,就满眼都是黎迟予了,把玩腻了的孙子往他怀里一扔。 他只能一边看黎迟予坐月子,一边任劳任怨地哄儿子、喂儿子。 这不,黎迟予刚出月子,知道自家姐妹被v国关了,大使馆交涉还没成功,就把他赶过来了。 当然,也有他弟让他捞他的原因,但顺带。 竹南幽:“……” “呃……恭喜、恭喜。” “多谢。” 又安静了。 竹南幽:“……” 元晏安在看手机,手机上是和黎迟予的聊天页面。 【迟迟:你到v国基地了?】 【y:进去了。】 【迟迟:么么,晏晏真厉害。】 然后一下句—— 【迟迟:见到我姐妹没有?我姐妹怎么样?捞出来没有?】 元晏安:“……”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敲字。 【y:还没有。】 【迟迟:gkd,gkd。小皮鞭.jpg。】 元晏安:“……” 他叹气。 【y:知道了知道了,迟迟大人。】 【迟迟:抚摸.jpg。】 “国王殿下,我的来意想必您已经猜到了,我想请您释放两位殿主及他们的手下,您的要求我会尽力满足。”元晏安态度极好。 竹南幽面无表情。 在知道幽冥殿主是王姐女儿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打消了杀鸡儆猴的念头,而外甥女又显然同修罗殿主关系匪浅。 他没想对修罗殿主怎么样,就是气他伤害王姐,想折腾折腾他解气。 这会儿正是天最热的一段时间。 地下牢房本来就憋闷,又被他下令打开所有的灯,还故意让人搬冬天才用的小太阳去他门口照,加上他不许人给他送吃的送喝的。 三天左右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再往下关,那就是奔着弄死人去的。 他可没想将人折腾死,打算处理一会儿政务后,就下去看看解解气,然后就把人放出来。 不过现在,这羊毛都长腿自己跑过来了,那不是,不薅白不薅吗? 他竖起一根手指:“八亿a币。” 元晏安想都不想点头,但—— “可以,修罗殿出。” 竹南幽:“?” 他今天有很多问号。 但不妨碍他继续竖第二根手指:“四十万吨生活物资。” “可以,修罗殿出。” 竹南幽:“?” 第三根手指:“一批优秀教官。” a国很强,v国的军队和a国根本没法比,能够吓退其他国家,也仅仅是因为他v国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很需要把军队的力量提升上去。 这些年也一直在努力。 但那不是他想就可以的。 他需要教官。 v国的教官已经把肚子里所有能教的都教了,v国想要往前一步,只能向外聘请教官,但他不敢让他国知道,也不敢用他国人。 现在…… 他王姐在a国生活了三十年,姐夫、外甥女都是a国人,a国和v国虽然不曾交好,但也不交恶,他愿意尝试相信a国。 只是可惜他不知道a国最强的特种兵集训,有幽冥殿主、修罗殿主两人参与,并且以两人为主。 要不然,肯定就不是这个要求,他直接找外甥女就可以了。 “可以,修罗殿出。” 竹南幽:“?” 他下意识觉得元晏安看不起他,也本能地认为,像国际上的各种组织,实力一定比不上官方军队。 他皱眉:“前两个条件也就算了,但这第三个,权首先生不给我军方的教官,反而让修罗殿的人来训我的兵。” “既然权首先生没有诚意,那我想,我们的谈判可以提前结束了。” “国王殿下误会了。”元晏安连忙解释道,“今年我国雷龙特种大队的集训,就是由幽冥殿主、修罗殿主两人共同把关。” “?”竹南幽,“……” 他好像浪费了一个条件…… 一个太少,三个刚好,四个就属于蹬鼻子上脸。 第177章 呸呸呸,什么一家人,不是、不是! 闻轻溪现在还在地下牢房关着,竹南幽打算将见面安排在下午。 元晏安这会儿正忙着在手机上给迟迟大人汇报情况,朝竹南幽点头以示同意后,就跟着带路的士兵去客房了。 等元晏安走远,竹南幽就去了地下牢房。 他没有下去,而是在监控室让人调了闻轻溪牢房里的监控。 监控里,闻轻溪背靠墙角坐在木板床上,一只手臂轻搭在曲起的膝盖上,身上黄绿色的军中短袖几乎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贴着。 基地里只有这一种短袖。 豆大的汗珠在炙热的气息下,攀不住额头、脸颊,顺着面庞滚落,滴湿短袖。 他闭着眼睛,脑袋朝后靠在墙上,安静又乖顺。 一双薄唇因为长时间缺水,已经翘起干皮,汗湿的头发成缕…… “把他放出来吧,给他安排一间客房,让他打理好自己,再给他送点吃的喝的。” “是。” —— 下午,会客厅。 竹南幽作为主人,先到会客厅等待,几分钟后,元晏安在士兵的指引下进入会客厅。 握过手,竹南幽示意元晏安坐:“两位殿主稍后就到。” 元晏安颔首。 没多久,会客厅的门被士兵推开,牧云枕先走进会客厅,牧旌成虚扶着梅舒白跟在自家女儿身后也走进来。 竹南幽只是让士兵告诉外甥女,a国权首亲自过来和他谈判,他在下午安排了见面。 哪里想到王姐也来了! 竹南幽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梅舒白的另一边,恭敬仔细地扶着她坐到沙发上:“王姐怎么来了?” “来看看。”梅舒白笑着拍了拍竹南幽的手背。 她听女儿说了,a国权首和小迟是一对,虽然还没有结婚,但是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 她和阿成一直是把小迟当亲生女儿看待的,如今刚好有机会,肯定要过来见见人。 而且,女儿还说了,a国权首是闻轻溪的哥哥。 她其实没有多恨闻轻溪,商场如战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太寻常不过。 和其他人比起来,他的手段已经算是轻的了。 阿成恨,是因为他害了她、伤了她。 但他在知道云宝的身份后,没有选择隐瞒,而是选择坦白,不仅整理提交证据自首,还因为司案局不敢收监判罪,自己把自己送进了玄狱。 两天前是她恢复正常后第一次见到他,他不该是那样的。 堂堂修罗殿主、闻氏集团的总裁,现在却在他们两个面前战战兢兢,竭尽全力地想要讨好他们,生怕惹得他们不快,卑微进了尘埃里。 如果不是他喜欢上了云宝,可能她和阿成到死都会在精神病院、在监狱里。 还有小幽,小幽为了她,要把他关去地下牢房折磨报复,他也是乖乖地跟着走,逆来顺受。 她叹了口气。 阿成不是不讲理的人,大概是见他拱走云·白菜·宝,才越看他越不顺眼。 但女儿长大了,迟早是要嫁人的。 云宝自己找的人她很满意。 天之骄子,能护得住云宝,也对云宝很好很好,云宝哪是被他宠成公主,他是将云宝宠成了帝王。 再不会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一旁,听到竹南幽对梅舒白的称呼,元晏安难得地愣了一下。 关于现在得知v国国王的王姐还活着,他并不惊讶,因为v国从来就没有确切公布过国王王姐的死讯。 他不解的是,v国国王的王姐为什么是跟在幽冥殿主的身后进来的。 “姐夫、云宝。”在外人面前,竹南幽还是很给面子乖乖叫了牧旌成一声姐夫。 “……?”元晏安额角蹦出问号。 他好像大概可能也许……被讹了三个,啊不,两个条件…… 牧云枕倒了杯花茶递给元晏安:“介绍一下,这是我妈,也是v国国王的王姐,这是我爸,之前牧氏集团的总裁。” 花茶是v国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一种茶,用的是v国的国花。 元晏安:“……” 他默了默,接过花茶放到茶几,起身很有礼貌地问好:“伯父伯母好,我是元晏安。” 梅舒白仔细打量他:“你就是小迟看上的?” “是的伯母。”元晏安乖巧回应,实则心里紧张得不行。 他就是奉迟迟大人的命令过来捞人,没想到来了v国还要见家长。 他好不容易才搞定了岳父岳母…… 女朋友闺蜜的父母,就是女朋友的父母,就是他的岳父岳母,要好好表现,不然他就要被去父留子了。 “长得不错,难怪小迟会看上你。”梅舒白夸道。 元晏安笑容温和:“谢谢伯母。” “小迟的爸妈喜欢在外面过二人世界,家里没有长辈在,你要是仗着这个对小迟不好,我就让小迟去父留子。小迟的背后有我们、有云宝、有幽冥殿,可不怕你。”梅舒白敲打道。 元晏安弯了弯腰:“伯母放心,我不会让迟迟有机会去父留子的,除非迟迟不喜欢我了。” 这意思是,要是将来有哪一天,黎迟予不喜欢他了,他会和她和平离婚,并且如果她要孩子的话,他就把孩子留给她。 他自己差不多是净身出户的那种。 “好好好。”梅舒白听了之后喜笑颜开,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等等。”竹南幽终于插进话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态快崩了,“你们认识?” 梅舒白点头:“认识,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三个字一出,元晏安眼角一挑。 这个一家人可不是指他是黎迟予的男朋友,那准确来说凑不上一家人,他要是没有猜错,这个一家人指的是他是闻轻溪的哥哥。 啧,苦尽甘来了啊。 “呸呸呸,什么一家人,不是、不是!”牧旌成破防,手舞足蹈。 元晏安:“……” 好的,苦还没尽,甘只来了一半,弟弟仍需努力。 牧云枕只想抬手捂脸。 这时候,会客厅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换了一身黄绿色短袖,将自己打理好的闻轻溪走进来。 见到会客厅里人这么齐,意外是有些意外,但不影响他厚脸皮:“伯父伯母、舅舅、哥。” 但也不是很厚。 他不敢喊爸妈,岳父岳母也不敢喊,只敢跟着牧云枕,偷感很重地对竹南幽喊一声舅舅。 第178章 舅舅?舅他娘的舅! 牧旌成眼睛一瞪。 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混进去了?舅舅?舅他娘的舅! 梅舒白对女婿很满意。 竹南幽也瞪他,但是见他有些白的面色,又温顺乖巧地低头讨好,觉得叫一声舅舅也不是不可以。 前一秒觉得不是不可以,后一秒就听到他喊了一声哥。 嗯?哥?什么哥? 目光一挪,就见他是对着元晏安喊的哥。 竹南幽:“?” 他叹了口气,自己哄好了自己。 行吧,自己的外甥女是幽冥殿主,外甥女婿是修罗殿主,还是闻氏集团总裁、神医鬼影、黑客随神,最重要的是,外甥女婿是a国权首的弟弟。 他v国一下子就有了顶天的后盾,怕谁啊、怕谁啊!谁敢动他v国啊!动一个试试! 折腾也折腾过了,竹南幽现在格外满意这个外甥女婿。 不满意的只有老父亲牧旌成。 —— a国的考古队想在落日大漠里待多久就待多久,想怎么考古就考古,竹南幽也不止从修罗殿拿到了条件里谈好的八亿a币、四十万吨生活物资。 闻氏集团的钱多得堆成山,几千座几万座的那种。 闻轻溪为了讨好舅舅,大手一挥,直接填满了v国的国库,也顺带填满了舅舅的私库,各种生活物资直接由手下运送到地方,效率很高地帮忙建设、恢复。 修罗殿除很忙的西辞、三月、远影、长江四人以外的同时期的元老,连夜乘专机来到v国,作为最高指导官进入各地军队。 元晏安在护安基地住了两天,就迫不及待地要回a国,竹南幽送了他一程后,也离开基地回了王宫。 梅舒白的身子不宜奔波,打算在基地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再去国都。 竹南幽一回到王宫,便亲笔书写了一道王令,让秘书发下去,昭告全国—— 册封王姐竹清荫为镇国大长公主,其夫牧旌成为镇国大长公主驸马,其女牧云枕为靖安公主。 基地里集训的集训,改动的改动,牧旌成和梅舒白也不在基地里,天天在基地附近的城镇逛逛买买,过快乐的二人世界。 没什么事情做的牧云枕和闻轻溪在房间里瘫了三天,决定去延盛王朝遗址的考古现场看看,打发时间。 延盛王朝国都的遗址很大,并且由于被埋没在大漠下面,考古队谨慎仔细地一点一点挖掘的同时,还要为遗址撑起结实的大棚。 要不然,基本上就是挖一点,黄沙埋一点,挖到天荒地老也见不到延盛王朝国都遗址的全貌。 考古队是有计划地往外向里发掘,牧云枕和闻轻溪直接进了里面。 里面也有几个考古队的成员,有的通过绘画将里面的遗迹留存下来,有的使用相机记录建筑、文字、图纹等等一些专属于延盛王朝的细节,还有小心翼翼把文物捧出去、抬出去的队员…… 两人像沉浸式逛实体博物馆一般,挑着能走人的地方逛。 拐来拐去,就拐到了延盛皇宫里。 金碧辉煌已经不大能看得出了,但显然规模不小。 也不知道走到了皇宫的哪里,地上散落着挺多书籍,旁边是木头打的摆放书籍的架子,木头腐朽,盛不住书籍的重量,断裂、坍塌。 门口正对一张桌子,桌子上的布已经变脆褪色。 两人绕过地上的书籍,看到了桌子后面的椅子,椅子的扶手和靠背上都雕着龙,一共九条,每一条龙都是五爪。 不出意外,这地方应该是延盛王朝皇帝的书房。 书籍破损不多,两个人蹲在地上,拿起一本小心地翻开。 书页已经泛黄,有少许被虫蛀的痕迹,但仍然十分完整,上面的字迹也非常清晰工整。 书上的字体和那本殷还野的自传一样。 还是半看半猜就能看懂。 内容挺有意思,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文学武籍、各地县志、传记戏说……应有尽有。 两人一连来了八天,才终于把书房里的书籍都挨本翻遍。 牧云枕和闻轻溪对考古方面有些了解,每天会将看过的书籍仔细整理好,在出去的时候一并带给考古队。 因为无聊,两人还跟着薛旻学了点修复技术。 然后…… 没几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薛旻心里很不平衡地把自己的修复工作分了三分之二给他们,遂,心里平衡了不少。 牧云枕:“……” 闻轻溪:“……” 无聊倒是不无聊了,天天上午去遗址看书、搬书,下午回基地修复文物,晚上还差点被薛旻薅着教其他考古知识,一副要把两人培育成继承人的样子。 两人悄摸在耳朵里塞了棉花,薛旻在前面投入地讲了一会儿,没听到回音,转头一看,人都睡死了! 薛旻:“……” 再把人叫醒不太厚道,毕竟不是自己的学生。 几次之后,薛旻惋惜地放弃了。 延盛王朝皇帝书房里的书都看完了,闻轻溪在整理,牧云枕抱着手臂四处闲走。 “咦?”她目光扫过,突然发现架子后面的墙壁上似乎有暗格。 她走过去,曲指对着疑似暗格的地方敲了敲,再对照着旁边敲了敲。 果然听到了不同的声音。 木头架子又破又烂,不可能有开启暗格的机关,牧云枕将目光放到暗格所在上下的墙壁上。 左右的墙壁在试探声音的时候就看过,没有发现机关。 那就只能是在上面或者下面。 如她所料,在暗格下面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按下去,伴随着机括声,暗格缓缓打开。 暗格里也是书籍。 有两本,但每本都有四五厘米厚。 牧云枕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只见封面上写的是皇室族谱四个字。 闻轻溪整理好书籍走过来,也拿起一本。 族谱上不止记录了皇室的人名,就连他们每个人的生平、事迹都记录得十分详细,还绘制有每一代皇帝皇后的画像。 牧云枕手里的那本是皇室嫡系,闻轻溪手里的那本是皇室旁系。 殷还野的名字,是赐姓后的名字——元还野,被记录在嫡系的族谱上,和延盛开国皇帝的关系是为兄弟。 两人各自看完,然后互换。 第179章 它不甘被历史遗忘,放手一搏 牧云枕看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什么,只当史书故事扫过一遍。 嫡系族谱的最后几页,写的是一些关于延盛王朝皇室的秘事,闻轻溪一眼就看到其中有一部分写到—— 凡延盛皇室元氏后人,脚踝处皆有弯月形胎记。 闻轻溪:“……” “怎么了?”牧云枕见他一副没话说的样子,歪头问道。 闻轻溪叹了口气,抽起裤腿,露出脚踝上的弯月形胎记,又将手里正写着胎记一页的族谱给牧云枕看。 牧云枕默了默:“你该不会才是延盛王朝皇室的正牌后人吧?” 闻轻溪也默了默:“我都不姓元。” “不过说起来,我妈姓元,她脚踝上也有弯月胎记。”他道,“我妈应该是延盛皇室的后人,但小时候没听爷爷奶奶提到过。” “我估计可能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延盛皇室的后人。” “毕竟延盛王朝已经是两千六百多年前的历史了,又是一个消失在历史中、连是否存在都被无数历史学家质疑的王朝。” “如果不是十骏白玉盏的偶然现世,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找到天域。” “这个被历史遗忘的王朝,用尽它最后的力气,向世人证明了它的存在,也用尽它最后一点国运,为后人指引了天域的所在。” 它不甘被历史遗忘,放手一搏。 也许千年间,它也为自己拼搏过无数次,但始终冲破不了历史长河留下的屏障。 而这一次,它幸运地遇到了自己皇室的后人。 天域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它的自救终于成功了,历史的长河决定接纳这个不寻常的王朝。 至于为什么说这个王朝不寻常。 那是因为,在延盛王朝的开国帝后去世后,他们设立的那位惊才艳艳的太子殿下,并没有登基称帝,而是将皇位让给了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他、太子妃,还有挺多一批人,在同天消失了。 更重要的是,那位开国皇帝死后七天,尸体化尘埃而散。 “从族谱上的字里行间,就足以窥见当时延盛王朝的强大,御驾亲征,扫平四夷,仁政教化,盛世休明,像是小说里才有的故事。” “若非这位开国皇帝后来身患重病,不治身亡,拿下当时整个q星也不是没可能。”牧云枕感叹道。 “帝后二人之间的感情也颇为令人羡慕。皇帝出征,帝后坐镇朝堂,为丈夫镇守后方,皇帝班师,二人共治天下,皇帝病逝,帝后留书殉葬。” 开国皇帝尸体化尘消散的消息在宫廷被瞒下来了,仅在族谱上有几字记录。 最后葬入帝陵的棺椁里,只有一具帝后的尸体,和那位皇帝的龙袍。 “阿枕为何羡慕?”他幽幽道,“我的就是阿枕的,就连我都是殿主花了六千五百万a币拍回来的。” 牧云枕:“……” “我的医术很好,一定能让阿枕活到寿终正寝。” “要是真救不回来,那也是我走在阿枕前面,必不会教阿枕独自走那冰冷的黄泉路。” 牧云枕:“……” “你和那位帝后争个什么劲?” 闻轻溪:“……” “行了,赶紧干活,把这些书搬出去,然后回房间修复文物古籍。”她忍不住骂薛旻,“老头子!早知道就不该对他修复的过程感兴趣!” 现在房间里需要修复的文物、古籍一天比一天多。 因为薛老头第一天送来的,两个人两三个小时就修复完了,于是第二天薛老头送来的更多了,第三天、第四天…… 两人决定悄咪咪放慢修复速度,然后被薛老头发现了,逮着好一顿骂。 —— 趁着刚好有一天文物古籍不多,两人快速修复完,抽空去了一趟地下牢房,找元松清问话。 元松清单独一间牢房。 士兵搬了两把椅子进去后,就离开了。 牢房里只有元松清、牧云枕、闻轻溪三个人。 牧云枕从手机里调出沈无忧的照片:“你的女儿很幸运,没有死,并且已经完全康复。” “你说什么?” 元松清看到照片上的女孩,又听到牧云枕说的话,情绪非常激动,但激动却不是因为得知沈无忧还活着,而是因为听到完全康复四个字。 “不可能!” “她得了恶性脑膜瘤,本来就没有什么存活的可能,我死马当活马医,把新研制出来的基因试剂注射给她,她脑膜瘤瞬间恶化,而当时的试剂不成熟,在人体内达不到哪怕一秒的平衡。” “她不可能还活着!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谁知道你这照片是真的是假的。” “我刚捡到忧忧的时候,她确实快死了,但不巧,她遇到了我。” 死神已经来到元无眼前,但牧云枕比死神快一步。 “你那试剂是换了方向新研制的吧,效果有多差你自己知道,让它在忧忧体内保持平衡没不算太难,我一个业余的都可以做到。而且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至于脑膜瘤。”她看一眼身边的闻轻溪,“也不巧,忧忧还遇到了神医鬼影。” “对了。”她淡声扔下重磅炸弹,“他以前救过一只被你们注射了最开始的试剂的鹰隼,成功平衡基因,后来他朋友也被你们注射了试剂,也成功平衡了基因。” “什么!”元松清噌的一下子站起来,瞪大了眼睛。 “那批试剂还不错。”她悠悠地敲击桌面,“至少,虽然达成了平衡,但后遗症无法消除,让灰黑色的鹰隼变成了白鹰,他朋友的头发也因此变为银白。” “不过这后遗症就是变个色,对健康没有其他任何一点影响。” “另外对你来说挺重要的一点大概是,那白鹰的身形比一般鹰隼要壮要大,速度和力气也不是一般鹰隼能比的,且颇为灵性。” 句句戳元松清心窝子。 元松清双眼赤红! 不影响健康,身体壮、速度快、力气大,还有灵性!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变异大军的样子吗! “你是神医鬼影!”他没有错过牧云枕看闻轻溪一眼之后,才说的神医鬼影,“你救我出去!帮我研究变异基因,我和你共治q星,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牧云枕:“……” 闻轻溪:“……” 第180章 连给女儿起的名都记不得了 两人觉得元松清已经魔怔了,有病,但刚好可以利用来问问他,关于沈无忧母亲的事。 于是,牧云枕给了闻轻溪一个眼神。 闻轻溪微微颔首,转头问像狗盯骨头一样盯着他的元松清:“我想知道忧忧的母亲是谁?现在人在哪里?” 元松清这会儿满脑子都是神医鬼影、神医鬼影,见他没有拒绝,还顺着他的话,就想当然地觉得,他一定是接受了自己提出的条件。 只要自己做到让他满意,他就会把自己救出去,就能重启天域,就能把神医鬼影收入麾下! 元松清一边发疯似的畅想未来,一边割裂出三分之一正常的脑子来回答闻轻溪的话。 “忧忧?哦……你是说元……元夭?” 牧云枕听到元夭两个字,眉头一下子拧紧,神情严肃至极,眼睛里冰冷的眼神像是要把元松清刀剐活剥了一样。 元夭?呵,他连自己给自己女儿起的名都记不得了。 也是,他能取出来无这样的名,又怎么指望他还能记得自己的女儿。 当是他隐约记得一些当初给忧忧起的名字的大致轮廓,而后想起来名字是自己随口取的,不是个好名,就觉得应该是这个夭字没错了。 “一个妄图爬床,异想天开要做天域女主人的手下罢了。”元松清眼中满是不屑,“她自己送上门来,不啃一口岂不是太浪费了。……” 那个女手下能力还不错,要不然也不会被元松清提拔到身边。 可惜元松清一心只对研究变异基因感兴趣,那女手下却以为他对她是另眼相看的,而再想往上爬,就剩下一个天域女主人的位置了。 女手下很自信地觉得,天域女主人的位置是元松清留给自己的。 她想,主人不对她提,应该是担心她会拒绝,她应该主动出击,告诉主人自己很愿意成为主人的妻子。 遂,在一天晚上,她穿着特意买来的、只有几片布料的裙子,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躺到元松清的床上,钻进被子等他,给他惊喜。 她没有等太久,结束了一整天研究的元松清很快回到房间。 元松清一打开灯,就看到床上躺了个人,仔细一看,是自己身边的手下。 女手下侧着身体伸手,身姿格外的柔软、曼妙。 元松清又不是吃斋念佛的僧人,他只是一门心思扑在变异基因上,没空想其他的,现在美色就在眼前。 他咽了口口水,衣服一扯,张着嘴就扑了上去。 女手下以为自己成功了,每天晚上都在床上等元松清,也慢慢开始尝试摸他的底线,提出一些要求。 最开始是工作上的小要求,后面见元松清都没有犹豫地答应下来,胆子越来越大。 哄着他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人,或者曾经骂过她、打过她的人换走,或者干脆让那些人成为实验品。 而在她怀孕以后,更是觉得天大地大,自己最大,拉着元松清不许他去实验室,要他整天整天陪自己,还矫揉造作地指使他给她剥水果、喂她…… 元松清最初还能忍一忍。 毕竟她伺候他伺候得很舒服。 但现在他忍不了了。 不许他去实验室,趾高气昂地让他伺候她,看起来是这段时间他对她太好了,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他一把把她甩开,喊来手下,将人关去牢房。 女手下这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玩脱了,她苦苦哀求,却没有换来元松清一眼。 也是她肚子里的胎结实,怀胎十月之后,竟在牢房之中将孩子生了下来。 她威逼利诱让看门的人放她出去,抱着孩子跑到元松清面前,以为凭着这个孩子,自己可以重得主人的宠爱。 元松清确实没有再把她关回牢房,让人给她安排了房间。 他随口给女手下怀里的孩子起了个元无的名字,就挥手让她带着孩子回房了。 女手下满心以为自己和主人能够回到过去,但现实却让她大失所望。 元松清每次过来,都只是压着她发泄,发泄完就走,一句话也没有和她说过。 后来,元无病得很重,女手下没有办法,只能恳求门口的人放行,抱着元无去找元松清。 刚好这时候从新方向出发,研究的试剂有点进展,元松清心情不错。 抱着元无摇了摇,又给她拍了照片,然后亲自抱着她去实验室做检查。 女手下原本见元松清亲自抱元无,觉得她马上就要苦尽甘来了,可检查结果出来,她瞬间眼前一黑,如坠冰窖。 恶性脑膜瘤! 手术成功率不到1%! 这种结果,无异于是给元无判了死刑!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是不是检查错了,怎么可能是恶性脑膜瘤!……”女手下大声哭嚎。 但是又不得不接受现实,她跪在地上,抓着负责检查的人的衣服:“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你们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够了!”元松清大喝。 女手下又扑到元松清跟前,攥着他的裤腿求:“求求你主人,求求你让他们想想办法救救我们的孩子……” 元松清的目光在实验室的一只柜子上的划过—— 那里面装的,是新研制出来的基因试剂。 “办法?有啊。既然手术成功率只有不到1%,那就没必要手术了。”他伸手朝柜子一指,“不是新研制出来的试剂吗?还没在人身上做过实验,正好拿来给她用。” 女手下闻言大惊:“不!不!” 她疯狂地抓元松清的裤腿:“你把小无还给我,我不要你们想办法了!你把小无还给我!还给我啊!……” 但在元松清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脑子里就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怎么注射、怎么观察,又怎么可能把元无给女手下? 被吵闹得不行,元松清直接一脚踢开女手下,在她还想爬过来发疯的时候,掏出手枪,一枪把人打死。 冷漠地一边让人把女手下拖出去,一边让人给元无注射针剂。 很可惜,注射后不到三秒,元无的病情瞬间加重,气息愈渐微弱。 第181章 天天在权首府口吐芬芳 元松清眉头一拧。 毕竟流有自己的血液,到底唤起他那么半分不忍,摆了摆手,让人把元无扔去黑三角等死。 他还是不太愿意亲眼看着她咽气的。 在牧云枕统一黑三角之前,黑三角那地方整个就是一片灰色地带,没人管,也管不到,尸体往那里扔又方便又容易。 路边上随处可见尸体,缺胳膊少腿的、开膛破肚的、没脑袋的,应有应有。 元无是幸运的。 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让她等到了牧云枕,后来又等到了闻轻溪。 “忧忧的母亲叫什么名字?”牧云枕冷声问。 元松清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半天才理解牧云枕的问题,开口却无所谓极了:“不记得了。” 就好像,那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牧云枕很生气,周身气息冷得如同坠在冰窖:“尸体埋在哪儿?” 元松清歪了歪脖子:“和其他一批尸体扔出去,谁知道扔在哪里,就算知道,也不是被野兽吃了,就是被鱼啃了。” 黑三角还没有被统一之前,天域差不多一半尸体都扔弃在黑三角,后来黑三角统一,天域就没再往那里扔尸体了。 都是天南地北地四处扔,野兽遍布、几乎无人踏足的深山老林,全是食人鱼的深潭湖泊,总之没有人、没有人管辖的地区,都是天域的抛尸之地。 牧云枕忍不了,猛地暴起,一拳头狠力砸在元松清脸颊上。 一下接一下,打得他半边脸颊高肿,嘴里全是血,连牙齿都被打断好几颗,才勉强停手。 她在元松清面前,看着他:“她叫元无,你给她起的名字,不叫元夭。” “她现在叫沈无忧,我给她起的名字,愿她此后,余生无忧。” 说完,冰冷的目光从元松清脸上划过,转身拉起闻轻溪的手,就要走出牢房。 “等等!” 元松清急了,却不是因为沈无忧,而是因为,神医鬼影要走。 缺了牙的嘴说话声音含糊不清:“你的问题我回答了!你救我出去啊!我们一起研究变异基因,一起统治q星!……” 两人头也不回地走。 牢房的门彻底锁上,元松清才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是了,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神医鬼影从头到尾就没有答应过他,是他想以为他问,他答了,就是他答应了。 元无……对,他记起来了,他当时给她起的名字是元无。 因为那个孩子可以有,也可以没有,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此外,元无的母亲,那个爬他床的女手下,叫什么来着,是姓张,还是姓陈…… —— 牧旌成和梅舒白在九月初回了王宫,牧云枕和闻轻溪也在两人离开的第二天,向薛旻、顾知虞告辞回国,终于脱离文物修复的“苦海”。 对于延盛王朝遗迹的考古还在继续,考古队没个三年五年回不来。 这还是在不断有大批考古队员,前往落日大漠帮忙的情况下,推算的时间。 闻轻溪先陪着牧云枕去山间别墅见黎迟予和小干儿子。 黎父黎母不至于真把自家女儿当意外,打算等女儿女婿结婚后,再继续度蜜年。 元晏安自从把政事扔给老头子,压根就没想回去,任凭老头子一天几个电话骂,也雷打不动地奶孩子、伺候迟迟大人,奶孩子、伺候迟迟大人…… 很得岳父岳母满意。 老头子又去骂二儿子,结果骂了三个电话之后,手机号直接被拉黑了。 老头子现在天天在权首府口吐芬芳。 两人在山间别墅吃过午饭,就直接开车去了一趟二小。 学校刚刚开学,牧云枕向老师请假后,两人接沈无忧回幽冥殿。 两大一小坐在书房里。 牧云枕愁着脸:“忧忧,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闻轻溪在一旁剥棒棒糖,剥完递给沈无忧。 沈无忧塞进嘴里:“先听好消息。” 姐姐一回国就把她从学校里接出来,要跟她说的肯定不是小事,她觉得还是先听好消息好一点,可以垫吧垫吧。 “好消息是,我们v国一行找到了忧忧的父母。” “那坏消息呢?”沈无忧含着棒棒糖,因为椅子高而离地的双脚,一下子紧张得停止了晃动。 “坏消息是,忧忧的生父元松清,是天域,也就是研究哥哥姐姐一直在追查的那种,变异基因的组织。他是天域的主人。” 牧云枕将那张照片递给她。 给她念了照片背面的字,然后慢慢把元松清说的故事,复述出来。 沈无忧沉默地看着照片。 她知道她肯定是被亲生父母扔在黑三角的,她的病很重,手术的成功率几乎为零,被抛弃很正常…… 但是现在,她除了被生父扔弃,还曾被当作实验品,榨干最后一点作用。 而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其实也不爱她。 她只是一个可能能让生父对母亲回心转意的物品。 被注射试剂前的一刻,大概是她的母亲,对她释放的唯一一丝母爱,又或者说,那是母性的本能。 那时候她两岁,不记事,对那一切都没有记忆。 她就像一个旁观者,听着牧云枕给她讲述一个可悲的故事。 她无法代入自己,更不愿意代入自己。 她很抗拒自己成为故事里的那个小主人公。 “姐姐……”她哑声向牧云枕伸手。 就像身处在无尽的黑暗,朝那仅有的一点光明求救。 牧云枕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发。 沈无忧埋进她胸口。 那个温暖避风的港湾。 随着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滚烫的泪水浸湿t恤。 牧云枕怕她呛到,把棒棒糖从她嘴巴里抽出来,很自然地递给闻轻溪,然后从他手里接过递来的纸巾,给沈无忧擦眼泪。 “忧忧……想去见他一面吗?” 她不能替她做选择。 沈无忧紧紧攥着她的衣服,抿着嘴用力地摇头:“是姐姐救了忧忧,从忧忧记事开始,就是姐姐在照顾忧忧,忧忧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忧忧只有姐姐。” 她努力憋着泪水,声音颤抖、沙哑。 也没有忘了闻轻溪。 她朝他看去:“还有哥哥。” 她认真地重复:“忧忧没有爸爸妈妈,忧忧只有姐姐和哥哥。” “好,姐姐知道了。” 第182章 您肯罚他,他会很高兴的 梅舒白和牧旌成在v国王宫住了半个月。 半个月里,竹南幽每天都挤出时间,陪王姐逛王宫、逛国都,经常为了第二天能有足够的时间陪同王姐,处理政务到深夜,甚至通宵。 梅舒白劝他不用天天给她当导游,但竹南幽不应。 三十年的时间跨度,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三十年?他们两个,一个年过半百,一个快要年过半百。 见竹南幽黑眼圈越来越深,眼睛里的血丝也越来越浓,梅舒白提出她和牧旌成打算回一趟a国。 刚好他们一走,她那弟弟晚上就不必那么拼命。 竹南幽想留,却也知道王姐是心疼他,想让他好好休息,只说王姐一定要常常记得回来看看他,他有空也会飞a国去找王姐。 两人回a国的事没同牧云枕说,带着从v国买的礼物,打算给自家女儿一个惊喜。 梅舒白和牧旌成的身体已经调理好了,老中医跟着回国后,就直接拿报酬回家了。 幽冥殿中,一片岁月静好。 牧云枕瘫在沙发上处理殿里事务,闻轻溪坐在一旁,一边剥坚果,一边在手机上和手下发消息。 有些重要的事,还是需要他亲自敲定的。 前面的大屏幕上随机播放着电影。 “云宝!爸爸妈妈回来了!看爸爸妈妈给你带什么礼物了!” 梅舒白手里只拎着一个小礼盒,其他的礼物都在牧旌成手里拎着抱着扛着,要不是媳妇儿坚持,他都舍不得让媳妇儿拎巴掌那么大一礼盒。 推开门一进客厅,牧旌成一眼就看到了背对门口坐在沙发上的闻轻溪。 好心情立马没了。 他哼哼两声,走到沙发前。 闻轻溪听到声音连忙放下手里的坚果站起来。 牧旌成瞪他,又哼哼两声:“你怎么在这?” 不等他开口,牧旌成直接无视他,凑到女儿面前,把身上的礼物一股脑堆到沙发上:“乖宝,礼物,看看喜欢吗?” 都是些普通人家里很寻常的礼物。 拎的是各种各样的小零食、小玩具,抱的是两只毛绒绒的玩偶,肩上扛的是两米长的巨型白熊。 是小时候的牧云枕最喜欢的。 梅舒白把手里的礼盒递给女儿。 打开,里面是一套蓝宝石首饰。 “谢谢爸比妈咪!”牧云枕分别给两人一个拥抱,“我很喜欢。” 礼物歪歪斜斜占满了沙发上大半空间。 牧云枕起身让两人坐,正准备收拾旁边那一大半沙发上的礼物,却见闻轻溪已经安静地动起手来了。 她轻轻拧了拧眉。 他在她父母前面始终都十分卑微小心,哪怕是从玄狱里出来以后,面对她的父母,也一直把自己摆在极低的位置,处处谨慎。 生怕被赶走。 她有点心疼。 她走过去,一下按住他收拾礼物的手,目光相对,在他疑惑的眼神中,牵着他拉他走到梅舒白和牧旌成面前。 “爸、妈,他是我认定的人。” “牧氏集团他是做的不光彩,也害你们吃了六年的苦,但其实这种事在商圈里很常见,他至少没有害任何一个人的命。”她中肯地评价道。 “他在玄狱待了差不多一个月,是我拉他出来的。” 她松开牵着他的手。 下一瞬,闻轻溪猝不及防地把她扒了衣服。 满身鞭痕暴露在空气里。 “他是玄狱掌权者,鞭子是他让他们抽的,一个月不到,差点把自己弄死。” 她目光扫视一圈,从花瓶里抽出鸡毛掸子,递到闻轻溪面前,对他使了个眼色。 意识到牧云枕这是在帮他,他接过鸡毛掸子,毫不犹豫地双手捧着,在梅舒白和牧旌成面前跪下来。 “爸,您要是生气就抽他,他身上的伤早就好全乎了,随便抽。” “就是您得给他稍微留一口气,别抽死了。” “等他的伤养好了再抽。” “爸,您看昂,他喜欢女儿多好啊,一颗心都放在女儿身上,您什么时候想起来他对您和妈咪干的事,觉着生气,就把他喊到身边抽一顿。” “他很乖的。”她低头看了眼举着鸡毛掸子跪在地上的闻轻溪,轻声补充。 “您肯罚他,他会很高兴的。” 他垂着眸,安静地看在地上,眼眸深处泛着不易被察觉的泪光。 他很渴望得到一句原谅,但他不敢奢求。 没有原谅,没有足够的惩罚,他始终无法放过自己。 再坚韧的人,也总有一天会被压垮。 他不敢跟梅舒白和牧旌成开口。 他不到一个月就出了玄狱,还又回到了幽冥殿……他一个字都不敢提,连偷偷地在旁边做一个透明人都心惊胆战。 看看女儿,再看看低着头跪在地上的闻轻溪。 梅舒白一下子就意识到,如果他们再不做些什么,眼前这个一身鞭痕的人一定会慢慢把自己逼疯。 他爱惨了他们的女儿。 所以在被上京司案总局拒绝以后,自己把自己送进玄狱,用那些伤痛将自己困囚在玄狱。 她拿胳膊肘轻轻撞了撞身边的牧旌成,眼神示意。 牧旌成也意识到了,神色瞬间变得严肃,往前探了探身,伸手从闻轻溪手里接过鸡毛掸子。 然后肉眼可见的,闻轻溪松了一口气。 他抓着有毛的一端,在手掌上拍了拍:“伸手。” 往身上抽是不可能再抽了,在看到他那一身伤,又手捧鸡毛掸子乖乖跪下来的时候,他就半点气都生不起来了。 闻轻溪听话地伸手,摊开掌心。 牧旌成将鸡毛掸子没毛的一端放在他掌心,而后举起,咻的一声抽下来。 掌心瞬间就肿起一道红痕。 很疼,但他几乎没动。 虽然说生不起气了,但大概是因为白菜就要被拱走了,牧旌成心里不太平衡,硬是抽了十几下才停手。 闻轻溪手心都快肿成馒头了。 “云宝交给你,你要对她好知不知道?要是哪天让我知道你对云宝不好,这鸡毛掸子就不是打在你手心上这么简单了!” “伯父放心。”他抬头看牧旌成,“您不会有机会的。” 牧旌成气得呲牙咧嘴,哼哼两声站起来,对闻轻溪还没有收回去的、肿得跟馒头一样的手掌,呼啦来了一下。 鸡毛掸子一扔,背着手去楼上了。 第183章 琉璃吊坠和银白色头发 闻轻溪嘶了一声,目光从牧旌成上楼的背影上挪回来,也没起身,就跪着挪了两步,挪到梅舒白身前。 “我给您把个脉。” 老中医已经拿了酬劳回家,看牧旌成那中气十足的架势,显然早被调养得好得不得了。 梅舒白点点头,伸出手腕。 比起牧旌成,梅舒白的情况严重许多。 他倒不是不放心老中医,似梅舒白那样的情况,随便一个中医都能调理好,他就是确认一下,看未来岳母恢复得怎么样。 “我妈怎么样?” 闻轻溪仔细探了探脉象,收回手:“恢复得很好,已经没事了,不过要多锻炼,增强免疫力。” 梅舒白欸了两声,忙把他从地上往沙发上扶,将自家女儿扒下去的衣服朝上拉起来。 她托起他红肿的手心看。 方才最后一下,把高高肿起的掌心抽破皮了,有血珠沁出来。 “阿成是气你让我吃苦,你又把他宝贝女儿拐走。他心里是承认你的,就是别扭,这会儿火发出来就好了。”梅舒白帮着自家丈夫解释。 闻轻溪轻轻颔首:“嗯,爸愿意打我是我的福气,过去的事是我的错,像阿枕说的,您和爸什么时候想起来,生气了,就把我叫过去揍一顿。” “你这孩子,哪有上赶着挨打的?”梅舒白叹气,目光指他手心,“疼吗?” 他摇头。 疼肯定是疼的,但比不上玄狱的鞭子疼。 他不怕疼。 只要不把他赶走,多疼他都愿意受下。 梅舒白上楼去找牧旌成了,牧云枕拉着闻轻溪回房间,找了药箱给他上药。 看她捧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一边抹药,一边对着吹,他轻笑了笑,温声道:“谢谢阿枕。” 谢谢她把他拉到岳父岳母面前,让他解了心结,让他真正得到认可。 牧云枕看了他一眼:“这里是幽冥殿。” 闻轻溪笑了一声,宠溺道:“好,谢谢我的殿主大人。” 牧云枕满意了:“嗯,真乖,我的小白脸先生。” —— 黎迟予和元晏安打算在十一月举行婚礼。 现在已经是九月中旬,距离十一月只有不到两个月,时间上挺赶的,但两人找人算过,万事皆吉的大好日子除了今年的十一月二十二日,就是后年的七月十日。 明年一天没有。 两人都觉得等到后年再结婚太久,而且七月正是夏季,三十多度的高温天,热。 所以,两人几乎瞬间就敲定了十一月二十二日,作为结婚的日子。 好在是二十二日,这么一算,距离结婚,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多是多了几天,但也就是多了几天而已。 权首府天天挤压休息时间,力图早点完成工作,然后去忙自家权首的婚礼准备。 不止权首府,闻霆、元无烟、黎父黎母,还有牧旌成、梅舒白、闻轻溪、牧云枕都去帮忙了。 忙得热火朝天。 天域被摧毁,还没有成型的yx-57彻底消失,唯一知道yx-57这五个字符的牧云枕和闻轻溪,终于可以放下心。 幽冥殿、修罗殿也轻松不少。 不出任务的人一部分帮忙布置婚礼场地,一部分帮忙分装喜糖、礼物,还有帮忙运宝石、玉石,制作全金请柬的,帮忙梳理婚礼流程、细节的……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黎迟予与元晏安的婚礼上时,出事了! “殿主、牧殿主!”一个修罗殿的手下急忙跑进婚礼场地,找到闻轻溪和牧云枕,“外面有个人把这个盒子给我,让我把它给两位殿主,说要两位殿主出去见他。” 手下手上的盒子并不大,只有巴掌大小。 两人对视一眼,闻轻溪自手下手中拿过盒子,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保没有机关之后,才谨慎地将盒子打开。 盒子其实在拿过来之前就已经检查过了,但事关牧云枕,闻轻溪不放心。 盖子掀开,只见不大的盒子里只摆放着两件东西—— 一枚淡粉色的琉璃吊坠,和一撮绑起来银白色头发。 牧云枕一把抓起吊坠,压下慌乱细细观察。 但,吊坠就是那个吊坠,并非仿制。 还有那撮银白色的头发。 闻轻溪看到的瞬间,眸色骤厉。 “人呢?人在哪儿?”牧云枕攥紧吊坠,急忙问道。 手下伸手指道:“就在那条路的尽头,他说他在旁边的小树林等两位殿主。” 牧云枕和闻轻溪对视一眼,把盒子交给手下,快步出去。 —— 小树林里。 一个打扮得十分不起眼的男人正站在树下等两人。 “人在哪!”牧云枕疾声喝问。 男人邪性地笑道:“在一个暂时非常安全的地方,不过,如果两位不打算去见他们的话,人,应该很快就不安全了。” 这时,牧云枕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铃声。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魏老师。 “喂。”她接通电话。 电话另一头,魏老师的声音很着急:“喂,沈同学姐姐,沈同学失踪了。” “刚才下课沈同学去厕所,一直到上课铃打响都没有回教室,任课老师去厕所找她,但厕所里空无一人。” “我们已经在调取全校的监控了,我们一定会找到沈同学。” 牧云枕刚接完魏老师的电话,闻轻溪也接到了褚父打过来的电话。 “喂,小溪,你知道小泉在哪儿吗?他经纪人给我打电话,说小泉去个化妆间的功夫,人不见了,到化妆间问,化妆师根本没见到小泉。” 挂断电话,两人对视一眼。 牧云枕在思考,如果她现在把面前这个人控制住,向他逼问沈无忧和褚泉的下落,能不能逼问出来,或者说,他们来不来得及救人。 男人显然看出来了牧云枕的想法,立刻道:“如果我不能在五个小时里回去,人安不安全,两位心里应该有数吧?” 闻轻溪看他:“你想要什么?” “主人要见你们,跟我走。”男人说道。 沈无忧也在对方手里,闻轻溪知道牧云枕一定会去,他劝不住她,且,对方要见的人就是他们两个。 只是,对方是什么人? 绑走沈无忧和褚泉,是冲着他和牧云枕来的,虽然幽冥殿与修罗殿有不少仇家,但他们不敢动两殿,也动不了。 其他的……还会有谁?闻轻溪想不到。 “好。”他应道。 第184章 神秘男人 牧云枕和闻轻溪按照男人的要求交出手机,搜身确认身上没有武器和其他可定位设备后,跟着男人去到机场,私人飞机直接起飞。 男人不止将两人的手机关机,为以防万一,先取出手机卡折断,后把手机掰成两截。 虽然没有手机,也看不到时钟,但两人完全可以大致判断出飞机在空中飞行的时间—— 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左右,不会超过一个半小时。 等下了飞机,看到周围的文字,两人便立刻知道,男人是将他们带来了x国。 机场已经有车在等,下飞机、上车,没有半点停顿。 大约半个小时,车辆在一片巨大的空场地上停下。 两人下车后,车门关上,车辆直接开走。 空场地四周都是树林,还是有几十上百年树龄的老树,牧云枕和闻轻溪在车辆开进场地的路上,就察觉到了危险。 那些树木后面,都藏着人。 很多很多,至少五六百人。 明知对方抓走沈无忧和褚泉,就是为了他们,可他们不可能不来,而现在,明知树后藏满了埋伏,也只能下车。 车辆一开走,藏在树后的人立刻现身,几百把枪从四面八方对准两人。 “终于找到你们了。”一个和两人年纪相仿的男人走出来,目光满意地扫过密不透风的包围,最终落在两人身上。 牧云枕和闻轻溪看到走出来的人,眼睛深处闪过一抹疑惑和惊讶。 眼前的这个人他们翻遍记忆,都没能把他和谁对上号。 他们根本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而且,这个人看上去和他们年龄差不多。 二十多岁。 “忧忧和褚泉在哪儿?”牧云枕冷声问。 她现在只想知道沈无忧和褚泉的下落。 男人邪肆地一笑,丝毫没有回答问题的打算,也没有让人把沈无忧和褚泉带过来的打算。 他看着两人漫不经心地抬手,轻轻往下一挥。 瞬间—— 几百把枪子弹上膛,扳机扣动。 闻轻溪在他抬手的刹那,就挡在了牧云枕身前,可身处包围圈中,他只能挡在一个方向。 “砰、砰、砰——” 毫秒里,数百枚子弹在他眼中变成慢动作。 他瞳孔猛震,迅速抓着牧云枕侧身躲避。 可两人再厉害,也都是肉体凡胎。 空地上没有半点掩体,四处都是黑洞洞的枪口,都是x国常见的步枪,装弹多、射速快,唯二的缺点就是射程短、准度差。 但这两个缺点在此刻并无任何影响,甚至优点完全弥补了缺点。 几百把装弹多、射速快的步枪同时射击,子弹如万箭齐发,即便准度不够,却胜在数量够多。 没有掩体,靠躲又能躲开几枪? 就算枪枪躲开,难道还能始终保持最初的状态吗?是人,就会累,而躲子弹所消耗的精神力,岂是扣扣扳机可以比的? 男人悠闲地站在旁边观战。 包围圈里,两人身上已经多处被子弹擦伤。 两人赤手空拳,也没有任何防护,面对几百把枪,往前冲几乎没有机会,而后退,更无处可退。 地上有石块和掉落的子弹,倒是能以此为武器,踢掷出去,反杀几人。 两人试着往前冲了好几次,可对方火力太猛,每一次试图突围最后都被逼回原位,也因为力气和精神被大量消耗,之后的突围被逼回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 —— a国,婚礼场地。 黎迟予和元晏安和服装设计师讨论好定制婚服的款式之后,买了下午茶来“视察”场地进度。 两殿的手下喜滋滋地从两人手里接过下午茶,向两人道谢、祝福。 “小迟、小安,你们和设计师确认好婚服款式了?”梅舒白和牧旌成携手走过来。 “是的伯父伯母,设计师加急制作,大概十月底就能拿到成品,到时候试穿之后再做微调。”元晏安毕恭毕敬地回答。 黎迟予把买的果茶和点心递给两人:“伯父伯母尝尝。” 梅舒白弯眉欸了一声。 牧旌成自觉地接过果茶,习惯一插,送到媳妇儿手里,接着拆开点心的包装,推到媳妇儿面前。 伺候好了媳妇儿,牧旌成才开始伺候自己。 “咦?我姐妹呢?她和那小白脸不是也来帮忙了吗?”想起自家姐妹,黎迟予急忙四周环顾。 但没找见自家姐妹的身影。 梅舒白也咦了一声:“刚刚还在这的。” “是啊,刚刚还在的。”牧旌成眼睛也四处找,没找到,他站起来,“可能在外面,我出去找找。” 元晏安直接招手叫来一个修罗殿的人:“你们殿主人呢?” “殿主两个多小时前和幽冥殿主一起出去了。”手下回道,他当时离两位殿主挺近的,“哦……对了,两位殿主出去之前,是在和程哥说话。” 他回头找了找,找到程哥的身影,招手喊道:“程哥!来!” “怎么了、怎么了?”程哥连忙跑过来。 手下给他说了元晏安要找自家殿主的事,程哥马上道:“是这样,有人给我了一个盒子,让我把盒子给两位殿主,……,这样,然后两位殿主去见他了。” “没回来?”元晏安问。 程哥摇头:“没有。” “盒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元晏安又问。 “是一个淡粉色的琉璃吊坠,里面好像封了什么动物的毛,还有一个像是头发,但是是银白色的。”程哥答道。 “淡粉色的琉璃吊坠?”黎迟予眼睛一眯,立时想到,“是我送忧忧的吊坠!” 程哥忽然拍脑袋想起来:“褚先生!是褚先生!褚先生被殿主救回来后,头发就变成了银白色!” “他们在哪儿见面?”元晏安忙问。 “路尽头的小树林。” “带我过去。”元晏安起身。 黎迟予和梅舒白、牧旌成也前后起身:“我们也去。” 一行五人抵达小树林,只在地上看到了两部坏掉的手机和两张折段的手机卡。 “是我姐妹的手机!” “是小溪的手机!” 黎迟予和元晏安异口同声。 元晏安冷静地四下观察:“没有打斗痕迹,对方手里有人质,手机是小溪和牧殿主自愿交出来的,也是他们自愿跟人走的。” 他看向程哥,急声吩咐:“找幽冥殿,联合找人。” “是。” 第185章 不能两个人都死在这 x国。 两人的体力被持续消耗,敏锐度和反应速度都慢了不少。 一枚从背后偷袭向牧云枕的子弹未被她及时察觉,意识到危机时,子弹已经近在咫尺,来不及躲开。 而下一瞬,她的余光中出现闻轻溪的身影。 他始终关注着她,这枚不曾被她发觉的子弹,却被他准确地注意到,不管不顾地冲到她身边,用后背替她挡下一枪。 子弹入肉,艳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浸湿黑衣。 他顾不上后背的痛,紧紧拉着牧云枕的手,带着她朝前突围。 说是带着她突围,实则,是他要护着她突围,拿命将她送离枪林弹雨。 两个人一起突围已经没有可能了。 他们试过很多次,一次一次地被逼回来,一次比一次冲得近…… 两人本想攒一些力气后再试着冲一次,可是铺天盖地的子弹没有停顿的间隙,一轮又一轮地消耗着他们的力气。 他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的命留在这里,那就是他吧。 黄泉路太冷,他来走便好。 被抓着手往前冲的牧云枕,躲避子弹的同时,余光落在闻轻溪身上。 除了后背替她挡子弹的枪伤,他身上还多了好几道擦伤,都是冲过来护她时,没来得及顾及的。 他将她拉在身后,她面对子弹的压力小了很多,但挡在前面的闻轻溪却要承受数倍的压力。 噗哧—— 不过几秒,子弹射进身体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入牧云枕的耳朵。 余光中,他毫无反应,就好似被子弹击中的人不是他一般,仍旧脚步不停地带着她往前冲。 噗哧—— 一枚子弹射中他拉着她的胳膊,打中的瞬间,她察觉到他的手轻轻一颤,却转而将她握得更紧。 “闻轻溪!”她急声喊道。 他像没有听到,继续向前。 “闻轻溪!”她再喊了一声。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抗拒,他一边努力躲避子弹,一边哑声恳求:“试一试,阿枕,试一试。” “忧忧还在等你去救她,不能两个人都死在这。” “让我试试送你出去,你去救忧忧和褚泉,然后查清楚要我们命的那个人是谁,帮我报仇。” —— a国,婚礼场地。 所有的布置都停止了,幽冥殿和修罗殿联合,加上权首府给予的权限,畅通无阻地进入全国各个系统,检索牧云枕和闻轻溪的踪迹。 婚礼场地变成临时总指挥所,元晏安、黎迟予、梅舒白、牧旌成,还有原本在和闻霆、元无烟商议宾客名单的黎父黎母也来了。 闻霆和元无烟要坐镇权首府,没办法过来,来的只有黎父黎母。 六人都在等两殿的消息。 “找到了!” 一个手下快速跑进来。 “我们在附近的一个监控里面,找到了两位殿主的身影,以此向周围追踪,看到两位殿主是跟着一个男人坐车走的,到机场乘私人飞机离开,飞机的目的地是x国。” “另外,我们查到沈无忧沈小姐和褚泉褚先生都莫名失踪了。” 沈无忧的命是牧殿主救的,不是亲妹妹胜似亲妹妹,褚泉和小溪的关系也同样很好。 “两殿的人过去了吗?”元晏安急忙问。 x国是一个国土面积大,但人口很少的国家,丛林湖泊遍地,风景秀美,本该是旅游胜地,可其地理位置不好。 对他国来说不好,对x国自己来说却是极好。 就像小说里面常见的、四周被瘴毒包围的苗疆,有着天然的抵御外敌的屏障。 x国边境四周的丛林里有一种毒蜘蛛,吐出的丝编织成透明薄网,像胶水一样粘,又带有剧毒,不仅触碰到就会中毒,便连站在附近的空气中都会中毒。 丛林的树木高耸入云,而x国上方的天空能见度很低,飞机只能降落在建造在丛林之外的飞机场。 如果是走路穿过丛林,那就需要戴上特制的、可以看到蛛丝的眼镜,口服专门的解毒药,如果选择乘车,可以只吃解毒药,不戴眼镜。 但且不说麻烦,就说就蜘蛛两个字,便劝退了无数想要来x国旅游的女生。 故此,x国注定与旅游胜地排行榜无缘。 “两殿在x国都设有分基地,分基地的人已经在追踪了,我们的人现在也已经在前往x国的飞机上了。”手下回道。 “你们这么过去,x国机场那边恐怕不会给你们提供解毒药。”元晏安提醒。 “权首先生放心,修罗殿的长江大人,医术是跟着闻殿主学的,我们无需x国提供的解毒药,也不从机场进入x国,避免打草惊蛇,或者被x国误会。” 幽冥殿由桃夭带队,修罗殿则是由三月带队。 三月负责修罗殿的外出行动,而长江是负责地下拍卖场的,此时并不在a国,他和桃夭、三月约定,按照坐标在x国碰头。 两殿的安排面面俱到,元晏安轻轻颔首:“我让人去和x国权首交涉,请他同意给雷龙开辟通道。正规渠道速度上会慢一点,靠你们了。” a国算是x国的大哥,x国的很多道路、桥梁都是a国帮忙建造的,元晏安相信牧云枕和闻轻溪被威胁这事,与x国没有关系,很大可能是对方借了x国的地。 “您放心,以两位殿主的身手,除非枪林弹雨,否则伤不到他们。” 但元晏安、黎迟予,以及梅舒白和牧旌成心里,都没来由地慌了一瞬。 手下刚离开,又有另一人跑进来回禀。 “通过在信息库的人像匹配,带走两位殿主的人是上京吴家的家主。” “吴家?哪个吴家?”元晏安毫无印象。 “是一个二流家族。以前属于三流家族,使了不少手段,才终于跻身到二流家族的梯队。” “吴家……”元晏安轻轻叩了叩桌面,“让人暗中把吴家围起来,一只蚊子都不许放出去。” “是!” “另外,沈小姐是在厕所被一个女老师用手帕迷晕,从窗口带走的,褚先生是在去化妆间的路上,被一个男保镖打晕带走的。” “资料显示,那个女老师因为不合群、不做人情世故,而被其他人孤立。” “那个男保镖的艺人,之前有个挺好的资源,已经到准备签约的地步了,却被老师截胡,给到了褚先生。” “那个男保镖是那个艺人的脑残粉。” 第186章 诡异地落了满地枪械 x国国土面积很大,在x国当地的两殿分基地追到牧云枕和闻轻溪的踪迹,正要过去的时候,桃夭和三月刚好带人赶到。 汇合后,众人一起前往林中空地。 然而,才出发半个小时,头顶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一下子电闪雷鸣,无边黑云压境,紫雷闪烁,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天都打塌。 震得连车都熄火了。 直到一个小时后,雷声渐止,黑云慢慢退散开。 头顶,天空复晴,白云悠悠,再找不到半分紫电雷云的痕迹,就好像方才那一个小时,根本就是幻象,只存于记忆。 车辆成功发动,按照地图继续往前开。 然而,当他们临近林中空地,偌大的场地一个人也不见,只剩下遍地鲜血,以场地中央为最。 走下车来,脚下的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子弹壳,而外面一圈,诡异地落了满地枪械。 “这……”桃夭惊愕地看着一个人都没有的空地。 他们的人是查到牧云枕和闻轻溪下飞机后,就上了车,被一路带走。 他们先是通过监控追踪,然后在最后一个照到两人的监控附近,使用消声隐形的无人机,四面散开搜寻。 其中一台无人机的画面传回来,两人陷在包围圈中,赤手空拳面对几百把枪,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距离他们从分基地出发到现在,就只是一个半小时而已,可这里除了枪械子弹和血迹,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离开的痕迹。”追踪组的人来报。 没有人离开的痕迹、地上诡异地围成一圈的枪、基本上只存在于中间的血迹……种种迹象,无不在说明,这里的人似乎是凭空消失的。 “怎么会?”三月拧眉,不甘心地吩咐,“找!” 长江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场地的中央,沿着血迹一直走,站着观察了片刻,又蹲下来仔细观察。 越观察,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他转头看了眼三月和桃夭,皱着脸站起身走回去,哑声道:“这样的失血量远超一个人,而即便是两个人,这种失血量,也几乎是他们流干了血。” “必死无疑。”他作下判词,痛苦地闭上双眼。 “不可能!我不信!”三月绷着腮帮,一把推开长江,“爷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他是修罗殿主!是雷龙兵王!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 他大声吼着,涕泪俱下。 “我也不信!”桃夭红着眼睛,强忍泪水,“两个最厉害的人,强强联手,怎么会死!……” 长江双眼赤红,用力攥住三月的手腕,吼道:“你们看看!这里有多少把枪!” “他们是人!不是神!是人!” “血肉之躯!手无寸铁!这里一点掩体没有!” 他指着血迹一点一点给三月和桃夭讲:“他们被围在这里,无数次尝试突围,又无数次被枪林弹雨逼退!” “这一次他们往前突围的距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远,可地上的血迹比任何一次都多!” “是一个人挡在另一个人前面,用身体开道!拿命开路!”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突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被逼了回去!” 桃夭憋着眼泪,拼命摇头:“这里一个人、一具尸体都没有,我不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尸体,我不信!” “没有尸体,是好消息。”三月用力地抿着嘴唇,声音沙哑至极。 长江是学医的,从医学的角度来看,现场这样的流血状况,牧云枕和闻轻溪生的可能无限接近于零。 他也不愿意相信。 但是正如三月和桃夭说的那样,这里一具尸体也没有,没有尸体,那就说明两人还有可能没有死。 他需要一个人找个理由来说服他,来推倒他的判断。 没有尸体就是最好的理由。 “嗯。”他颔首,像是自言自语般重复了一遍,“没有尸体,是好消息。” 三月也慢慢冷静下来,目光落在外圈那些枪上:“你们说,这些枪是怎么回事?” “凭空消失,可能吗?”他轻声问,也在问自己。 长江和桃夭沉思着。 这时,手下来报道—— “雷龙的人来了。” a国和x国关系好,交涉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但程序上有些耗时,半个小时前才抵达x国。 是雷龙的总教官高成亲自带队。 得知幽冥殿主和修罗殿主被人以亲友威胁带走,高成拒绝了元晏安说的派人,要求亲自带队。 元晏安多嘴问了一句,然后就知道了自家弟弟是雷龙兵王楚轻这件事。 高成也知道了自家兵王是权首弟弟的这件事。 “三月大人、长江大人、桃夭大人。”高成和三人一一握手,并自我介绍,“我叫高成,是雷龙特种大队总教官,叫我老高就好。” “您也直接叫我们名字就行。”三月回道。 高成点点头:“现在什么情况?” “是这样,……”长江长话短说地快速讲述。 “楚神不会死!他和牧殿主一定都活着!”高成面色严肃,眼睛里却多了好几条血丝,“我们以这里为中心,圆形分散出去找。另外还要分一部分人去找人质。” “楚神和牧殿主是为了他们来的,人质绝对不能有事!” 三月颔首:“东南西三个方向交给我们,北面就拜托您和雷龙。” 高成应好,转身去安排队员。 —— 一个多小时前。 闻轻溪顶着枪林弹雨,护着牧云枕已经闯过半程。 因为射程受限,来自后方的子弹压力至少轻了三分之一,但越往前靠,子弹的准度和速度就越准越快。 两人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浸透。 闻轻溪腿上也中了枪,拖着腿踉跄地往前走,嘴里的血如泉般大口大口地朝外涌,身前的黑衣几乎被子弹打烂,数不清的弹孔。 是凭借着一股子送牧云枕离开的执念,强撑着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他早就没有什么力气躲避子弹了。 只有一定会伤及要害的子弹,他才努力侧一侧身,好让子弹射得歪些。 不射中要害,他就可以多撑很长一段时间。 他很努力挺着脊背,控制着身体的颤抖,不想让牧云枕发现自己的情况,连呕血都不敢出声。 可子弹接连射来,血在喉间翻滚。 第187章 像靶子一样被瞄准、射击 “噗……” 他忍不住,一大口血喷出来。 “闻轻溪!” 牧云枕连忙搀住他踉跄的身体,却紧跟着中了三四枪。 血从嘴角淌下。 他用力地攥着她的手,掌心间满是温热黏腻的血液。 他拼命将她往身后拉,艰难地朝前挪动步子。 双脚重若千斤,每走一步,都要迎面撞上不知道多少颗子弹,身前千疮百孔。 他已经接近力竭,子弹射中他,残留在子弹上的力他逐渐顶不住,好容易挪的一步,很快就被逼退。 他努力吞咽下嘴里的血,看向前方的双眼,视线已经模糊,失去聚焦。 他狠狠甩了甩脑袋,想要继续往前顶。 只剩二十几步了…… 再坚持坚持,闯过去,挡下那些人,就能送她离开了…… 然而,他已无力向前,每每挪动脚步,不过半步,就被击在身体上的子弹的力逼得后退一步、两步。 两人生生被一步一步逼回原来的位置。 牧云枕赤着双眼,一把将他拉到身后,拼命地带他躲避子弹。 他半分力气也没有了,望着她的背影,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他有些后悔,如果当时自己可以劝住她,那现在在这里被几百把枪围住、射杀的,就只是他。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对方抓走沈无忧和褚泉引他们过去,就是单纯地为了杀他们。 连一点拖延的时间也不留。 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对方不是和幽冥殿主、修罗殿主,或者他们的其他马甲有仇,而是,像和他们这个人本身有仇,或者说,灵魂。 “噗哧——” “噗哧——” 牧云枕也早就到了强弩之末,勉力支撑这一段时间,力气已经彻底耗空,子弹一枚一枚射进身体,她喷了一口血,脱力地跪倒下来。 她仍固执地站起来,想要继续替他挡去子弹。 闻轻溪手指狠力地往伤里一抠,换来几分力气,挡到她身前,强势地一把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环住她的后背,试图把所有子弹都挡下来。 遮天蔽日的弹雨下,两人就像靶子一样被瞄准、射击。 他用后背挡下后方全部的子弹,但哪怕他将她按进怀里,用手臂去护,也有很多子弹击中了她的身体。 他用力地环着她,眼睛里的泪水再也敛不住,溢出通红的眼眶,从脸颊上混着血滚落,如同血泪。 必死无疑,她不愿他护着。 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抓着他的手臂,四目相对。 说话已经没有力气了,但眼睛也能说话。 他忽然一瞬恍惚。 这一幕。 她浑身是血的模样。 他觉得在记忆深处,似乎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时,她也是浑身是血。 子弹不停地射中两人的身体,鲜血一股一股地从嘴里涌出来。 “噗……”翻腾的血猛地一呛,大口血喷涌。 炙热滚烫的血珠血雾,迎面飞溅,他忽的心头一震,脑海里一下子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 她撑不住倒进他怀里。 一枚刁钻的子弹击中他的膝盖。 他闷哼了一声,朝地上跪扑下去,却生怕摔到她,硬是在扑倒的瞬间一只手牢牢护着她,一只手用力撑住地面。 一点点撑起来,撑成半跪的模样,让她可以靠在自己怀里。 与此同时,无数尘封的记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慢慢浮现…… 这一具凡躯的生机已经几乎消失,是因他记忆的复苏,才留住了仅剩的生机。 他看向怀里:“阿宸……” 她已经陷入昏迷,为数不多的生机正在快速流失。 朝两人射来的子弹,在此瞬间,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屏障阻拦,平稳地悬浮在空中。 他抬手轻抚过她额间。 下一刻,生机不再流失。 做完这一切,他抬眸,扭头,犀利的目光准确地锁定在人群中,那个神秘男人的身上。 但即使过去的记忆回归,他也未曾记得自己见过此人。 “你是谁?”他寒声问。 男人见此情形,便知眼前之人已是苍衍,而非凡胎闻轻溪。 他双目一缩,就像老鼠见到猫,转身就跑。 闻轻溪冷嗤一声,抬手轻挥。 便见一道白光自他掌间游出,如绳索般将试图逃跑的男人缠住、拉回。 既然他不愿说,闻轻溪也懒得废话。 心念一动,白光伸出枝丫,攀上男人的身躯,在他惊惧的眼神中,一点一点游上脖子、脑袋,最终覆在他眉心,刺入。 男人的身体狠狠一颤,被搜魂的剧痛让他面容扭曲,痛苦地嚎叫挣扎,却皆是徒劳。 其他人见到这番场景,脑子瞬间清醒,惊恐地纷纷想要逃跑。 然而,他们却更加惊恐地发现,他们竟然动不了,半分也动不了。 包括停留在半空的子弹,都不过是闻轻溪的一念,唯有那个男人,让他真正出手,可也仅是随手一挥罢了。 他正看着男人的记忆,倏然间,空中聚起黑云,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际,还伴随着可怖、瘆人的黑紫色闪电。 又是另一张无形的屏障张开,将此整片区域笼在其中。 雷云中,一道苍老远古的声音响起:“阁下,此世无灵气,世人皆无法修行,术法不该存于此世,阁下此举违背了此世法则。” 他抬头看了眼藏身在雷云中的天道,轻嗤:“有人在此作乱你不管,现在却出来言我违背此世法则。” 雷云噼里啪啦地打着闪电:“他身上没有术法,此并不违背法则。” “大道宽容,但此世没有灵气存在,无法修行,于修行者眼中,此世人皆不过蝼蚁,我既为此世天道,自当设下法则。” 这也便是天道为何现在现身的原因。 在记忆没有复苏之前,闻轻溪就是个凡人,但现在,他冲破了封锁记忆的屏障,过去的记忆回归,又动了手,天道法则感应到,天道自然现身。 “若由他作乱,此世毁灭你也不管吗?”闻轻溪冷声问。 他是为了杀他和牧云枕,但若非他们阴差阳错找到天域,他找不到他们,那么为了确保他们一定会死,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灭世。 没有记忆,没有法力,神魂转世就是凡人,死了就是死了。 第188章 第六感传来强烈的不安 噼里啪啦的紫电雷声与天道平淡冷漠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毁灭与否,乃是此世之劫,世自有救世之法,天道从不介入。若得救,乃此世之幸,若不得救,亦乃此世之命,是此世世缘已尽。” “而如今看来,此世业已自救成功。” 说到这里,天道的声音冷漠中也添了几分感情。 “两位虽并非为救世而来,但两位的相救之恩,本君铭记在心,也理当回报。” 天道似一挥手,雷云中散开。 伴随着黑洞的出现,一道乌黑的巨型大门出现在中间。 沉重无比的厚门在天道的控制下,一点一点缓缓打开,吱呀的声音沉闷而古老。 “世界之门已开,神尊快快去救心爱之人吧,即日起,此门为两位大开,以谢两位救世之恩。” “多谢。” 闻轻溪抱起牧云枕颔首道谢。 踏入世界之门的一刹,无形的神力涌出绞杀,场地上的所有人,全部在瞬间被碾作尘埃,散进风中。 包括南方岩洞中,看管沈无忧和褚泉的几个人。 只要愿意,神识扫过,此世上每一处,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 闻轻溪担心几个大活人就在两人眼前化为尘埃,会吓到沈无忧和褚泉,遂在动手,不,动神念之前,让两人先睡过去了。 几分钟后,沈无忧和褚泉迷迷糊糊醒来。 褚泉惊讶地看了看自己能动的双手,又看了看靠在自己身上的沈无忧,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他记得之前,他们两个都是被绳子把双手反绑到身后的,现在怎么…… 他低头朝四周一看。 只见先前绑着两人的绳子不知怎的断了,此时正散落在地上。 绳子断了!意外之喜! 想到看管自己和沈无忧的几个人,他连忙到处环顾。 却除了掉在地上的几把枪以外,半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褚泉小心地轻手轻脚走到枪旁边,弯腰捡起握在手里,接着轻手轻脚走到岩洞洞口,露出小半个脑袋,谨慎地朝外观察。 暂时安全。 他缩回脑袋,走回到沈无忧身边,把她抱在怀里:“虽然不知道看守我们的人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但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我观察过了,外面没有人,哥哥带你出去。” 也怪他没有习武的天赋,被人从后面一个手刀敲晕,醒过来后,又挣脱不开绑着双手的绳子,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哥哥。”沈无忧小手攥住他的衣袖,第六感传来强烈的不安。 “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褚泉以为她是害怕,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按进怀里,夹着嗓子,用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声音安抚道:“别怕,哥哥带你出去,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嗯……”她乖乖靠在他怀里。 但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 褚泉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但不管在什么地方,现在最重要的,是走出丛林。 他大概辨了辨方向,打算找到水源后,沿着水流走。 有水的地方就有人,有人就有城镇,找到城镇就能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褚泉手里拿了一把枪,身上挂了一把枪,抱着沈无忧一脚深一脚浅地,边根据湿度边通过听声,来寻找水源。 他的运气不错,很快就看到了一条小河。 沿着小河走了不知道多久,他忽然发现远处有动静,左右一看,连忙躲进旁边的灌木丛。 能看清远处的动静时,好几个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都带着枪,装备非常齐全,像是在搜寻。 褚泉心里咯噔一声,紧张得心跳加速。 不会是那些人去到岩洞,发现他们两个人不见了,所以在找他们吧? 但好像,那些人的穿着不是统一的,而眼前这些人着装一致。 着装……着装……对!着装! 他倏然一下子觉得,这些人的装备、穿着,似乎颇为眼熟。 他见过! 对!他见过! 他咬着嘴唇,飞快地搜索记忆。 是……是…… 是修罗殿!对了!就是修罗殿!他哥的修罗殿! 褚泉喜出望外,就差喜极而泣了,像见到了亲人似的,立马抱着沈无忧从灌木丛里冲出去。 还因为在灌木丛蹲得有些久,脚麻了,差点儿给自己和沈无忧摔地上。 “修罗殿!你们是我哥派来找我的吗!我哥也来了吗!”他一只手抱着沈无忧,一只手拿着枪就是猛挥。 把修罗殿的人吓一跳,枪都举起来对准了。 “我是褚泉!这是和我一起被绑架的小妹妹!”他继续猛挥。 是个乌龙,修罗殿的人这才松了口气,有人回应褚泉,有人和负责这一方位的三月大人联系。 褚泉把身上的两把枪给了修罗殿的人,又给他们指了岩洞的位置,而后在保护下,抱着沈无忧跟他们走。 三月刚好离这儿不远,得到消息就快速赶了过来。 “褚先生,我是修罗殿三月。” 褚泉点点头:“我知道你,西辞和我说过你们四个。” “修罗殿……你们是闻哥哥的人?那幽冥殿呢?我姐姐也来了吗?”沈无忧挺着急的,攀在褚泉肩膀上,挺直了脊背问三月。 牧云枕和闻轻溪从v国回来后没多久,就把她小白脸哥哥是修罗殿殿主的事告诉她了,还告诉她,以后她可以管小白脸哥哥叫姐夫。 不过,沈无忧表示—— 小白脸哥哥抢她的姐姐,她才不乐意叫他姐夫,哼哼,最多不叫他小白脸哥哥就是了。 三月一默,旋即很快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幽冥殿也来了,我们先出去。” 他能骗到年纪小的沈无忧,一瞬的默然却没有逃过褚泉的眼睛。 他们不是按照原路返回,回丛林中间充满血腥的场地,而是真正朝丛林外走。 沈无忧被早已等在丛林外的桃夭接走,修罗殿的人也散去,只剩下褚泉和三月两个人。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褚泉皱起眉头,忽然间,一股要命的不安冲得他心慌不已。 第189章 苍衍、羲宸 三月简单把情况给褚泉说了一遍。 “什么!”褚泉惊喝。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遭遇绑架,现在却告诉他,他和沈无忧的被绑,是对方为了威胁他哥和牧云枕。 如今,他哥和牧云枕生死不明…… “我要去找我哥!” 他拒绝坐车回国,转头冲进丛林。 —— 听岚大陆。 闻轻溪抱着牧云枕穿越世界之门,再次踏上故土。 听岚大陆貌如其名,不似q星一样,是一个圆形的星球,而是一片不规则巨型大陆。 白色流光如无形的星子,自空中悄然划过,穿云而上。 云上万万里,随着白云的退散,竟慢慢浮现出一座低调绝美的淡蓝色宫殿。 蓝色似混星子,若银河流动。 白光落地,闻轻溪和牧云枕在白光的包围中,缓慢显出身形。 闻轻溪抱着她走近宫殿。 宫殿有灵,大门一点一点打开。 走入宫门,他拐过数道弯,走进一座被下了无数结界的宫殿。 缭绕的雾气向四方散开。 或者说,是冷气。 正殿中央,摆放着一具由整块寒冰所制的冰棺。 走近。 冰棺里躺着的人也露出模样—— 她和牧云枕长得一模一样,只头发比牧云枕长一些,身上的衣裙拿q星的话来说,叫做古装。 她躺在那里,容貌惨白,身上没有一点血色,也不闻气息。 尸身不腐是靠这块寒山最深处的寒冰,打造而成的冰棺,尸身不散,是靠闻轻溪留在她身上、留在冰棺里、留在宫殿四周的神力,以及禁锢神力、温养尸身的数道结界。 他缓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让牧云枕靠在冰棺上。 与他的这具凡身一样,她的凡身已经无力回天,若非有他神力护住生机,早在q星,她便已魂飞魄散,再无复生的可能。 幸好…… 幸好,那血腥刺眼的一幕,及时冲破了封印。 他温柔地伸手,两指相并,轻轻覆在她眉心,诀法默念,一抹幽黄的光芒被他引出眉心,控在指间。 他缓缓移动手臂,将那抹幽光带到冰棺中,仔细地送进羲宸的眉心。 幽光离体,没有了元神魂魄,被强行保留下来的生机自然也无法再存,牧云枕的凡身迅速死亡。 他抬手一挥,将凡身化作光团,推入羲宸心口。 神力倾泻,冰棺再合,护两具身体慢慢融合。 照顾好牧云枕,他直起身,并指在自己眉心一点。 幽光凝聚,被并非将之引出,而是两指朝外一带,旋即,就见一具和他长相完全相同,却身披白发、白衣的躯壳,无声息地躺在白玉砖上。 他走近,这一次,将元神自眉间引出。 幽光没入带着血痣的眉心,凡身倒地,生机不再。 一旁,元神魂魄回归本体的闻轻溪坐起来,余光扫向身侧,手一挥,便将凡身化去。 元神魂魄归体,原本雪白的头发重化青丝,眉间的血痣也渐渐隐去。 他叫闻轻溪,但在听岚大陆,他的名字是苍衍。 是听岚大陆的创世神尊。 混沌灵气喜欢孕育神明,但孕育神明这事靠运气,运气足够好,才能孕育出神明—— 那是真正的神明。 浑身神力至极精纯,是任何修行飞升成神者都不能比的。 孕育神明极其困难,混沌灵气数千万数万万年间,孕育出的神明,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因此,存在创世神的大陆、星球,同样也是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大部分大陆星球,不是混沌灵气所造,就是由宇宙中的星子慢慢变化,亦或来自星子的碎片。 苍衍被混沌灵气孕育出来时,就是大人模样,依照本能,挥手创出一片大陆。 后将其命名为听岚大陆,也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做苍衍。 听岚大陆的云上万万里,就是苍衍的神宫。 他高坐云端,坐看云下沧海桑田、代代更迭。 踽踽独行十几万年的创世神,实在无聊,便学着混沌灵气的样子,收集此间大陆上的灵气,花费数万年,孕育出了一位大陆主神。 和他一样,大陆主神被孕育出来时,也是一副大人模样。 他为她起名羲宸。 创世神因为无聊,孕育出一位大陆主神来陪他,却不知道如何与之相处,也不知要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更不知,大陆灵气根本不若混沌灵气纯净。 大陆灵气至纯又至浊,而她此时就像一张白纸。 见她睁开双眼,便将各种书籍丢给她,让她自己学习、修行。 苍衍的神力与生俱来,神宫书籍上所有的法术皆是他所创,羲宸虽名为大陆主神,却没有与生俱来的神力。 她只有神魂。 神力需要通过修行,慢慢积攒。 但其实一点都不慢,有神魂的加持,一年修行,就能抵他人数百年之功。 神宫像是在听岚大陆上额外辟出来的一片大陆,并不只是冰冷的宫殿,周围有山有水有小动物。 羲宸一面觉得自己喜欢小动物,一面又觉得自己不喜欢小动物。 她会将新学会的法术用到小动物身上,看到小动物受伤、痛苦的嚎叫,又会心疼地把它们抱起来,给它们包扎,但在包扎时,恶趣味地故意弄痛它们…… 慢慢的,她会直接用法术将小动物抓到面前,看着它们徒劳痛苦地挣扎大叫,心里却越来越兴奋,想要它们更加痛苦,叫得更加惨烈…… 她会本能地在苍衍面前压制住这种诡异但让人上瘾的心思,而苍衍也没比白纸好到哪里去。 没有人教导羲宸,同样,也没有人教导过苍衍。 苍衍只觉得,在自己孕育出羲宸后,神宫里果然不再清冷,多了几分大陆上所说的人气。 羲宸知道自己被创世神孕育出来的,而神宫中除了她就是他,在神宫他处玩够了,就会回宫殿去找他说话、玩闹。 有时候是几个月,有时候是几年。 对于神明来说,几个月、几年都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苍衍起初觉得这样就很好,神宫不冷清了,他也不无聊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开始期待羲宸来找他,期待她大咧咧盘腿坐在他身边和他说话,和他玩闹…… 他不喜欢窥视,从来不将神识放在她身上,也从来不将神识撒下大陆。 后来,羲宸逛遍了神宫,开始往神宫下跑。 第190章 好似有什么在指间流走 神宫书籍上的法术都来自于他,他也在羲宸来寻他时,悄悄关注她的修为深浅。 羲宸下神宫时,她的法术修为已经极高,世间除了他这个创世神尊,不会再有人打得过她,他很放心她下神宫散心。 羲宸也不会在世间待太久,一般玩个四五个月就会回来,最久也不会超过半年。 如此过去数百年,在神宫推演、编写术法的苍衍,停下手里的毛笔,看向一旁刻着横画的玉石。 玉石上已经画了一百七十九个横画。 一个横画代表一天,一百七十九个,也就是将近六个月,半年。 册子还剩几页,再编写几个术法,就能完成。 苍衍想,应该刚好能够赶上她回来。 便是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在想到此时,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心里藏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欢喜。 然而—— 一百八十天、一百八十一天、一百八十二天…… 苍衍等啊等,等到了一百九十一天,也不见羲宸回神宫。 以往,最久最久也就是一百八十三天。 她说过,最长半年,一定会回神宫来陪他。 可这一次,都一百九十一天了,她还没有回来。 看着刻满横画的玉石,看着玉桌上还剩几页的书册,苍衍忽的有些没来由的心慌。 几乎没有犹豫,他起身走出宫殿。 庭院里,白云如薄纱,慢悠悠飘来又飘去。 他看到她蹲在那花海边扑蝶逮蛐蛐,他看到她拉着他折柳枝编手环,他看到她给他展示她新学的法术,他看到她在潭中捉鱼,在岸旁烤给他吃,看到…… 没来由的心慌更甚。 他抬手轻轻覆在心口,感受着心脏不同寻常的跳动,或快,或慢,又或快慢转化间有一瞬短暂的停滞。 就像,有什么自覆在心口的指间流走。 他第一次走下神宫,步入世间。 来到他亲手创造的听岚大陆,神识四散,追寻属于她的气息。 听岚大陆有四域,仙域、人域、妖域和魔域。 人域是凡人和没有飞升仙域的修行者生活的界域,修行者渡雷劫飞升后就会从人域来到仙域,草木动物等开灵智修行即为妖,居妖域,天生魔体或修魔者为魔,居魔域。 人域依附仙域,妖域则依附与比他们更强的魔域。 仙域认为他们是正派,妖、魔乃歪门邪道,妖魔两域就觉得修行者都是道貌岸然的假好人。 仙域和人域修行者皆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妖魔两域自然不会任由自己被所谓降妖除魔。 因此,仙域、人域和妖域、魔域十分不对付。 最初双方互相折腾了好几万年,但折腾来折腾去,谁也灭不了谁,搞了个两败俱伤,仙域尊者就和魔域尊者提出约法三章。 譬如,仙域和人域修行者不主动对妖魔两域的妖魔动手,妖魔两域也不得主动对仙人两域的人动手。 妖魔可以进入仙人两域,但需要遵守两域的规矩,同理,仙人可以进入妖魔两域,也需要遵守规矩。 …… 到现在,四域之间虽然时常有些小摩擦,但一直都还算和平。 神识覆盖整个听岚大陆,苍衍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羲宸的气息,神识追踪过去,却见羲宸被无数人围在中间,浑身都是血。 苍衍猛地抬眸,顿时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 人域与妖域间的一座山脚下。 仙域的仙者、人域的修行者、妖域的妖、魔域的魔,成千上万人全部聚集在这里,一层一层将已经满身血、精疲力尽的羲宸围得水泄不通。 她强撑着踉跄站着,身上的衣服支离破碎,千万道血口汩汩流血,涌上喉间的血大口大口地从嘴边溢出…… 一双赤红充满杀意的眼睛,冰冷地扫过站在最前面的仙域尊者、人域域主、魔域尊者、妖域域主。 这四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遍体鳞伤,身上看不到一块好地方,要不是由身边人扶着,四人恐怕早就倒下来了。 除此之外,仙域尊者还被活生生扯掉一条胳膊,人域域主断了一条腿,魔域尊者肩膀上被捅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妖域域主胸部塌陷,肋骨粉碎。 地上躺着几千具各域的尸体,四人身后各域的人几乎全部重伤。 “戾神!你害人无数!今日,我等必取尔性命!”仙域尊者大喊。 与人域域主、魔域尊者、妖域域主,以及身后所有各域的人一起,念诀掐咒,拼尽仅剩的全部力气与法力,准备向羲宸打出最后一击。 混着黄色、青色、灰色、黑色的巨型光球,在羲宸头顶一点一点变大,裹挟着压抑且令人窒息的气息。 “啊!——” 所有人拼着耗空自己,将全部法力抽离身体。 “喝!——” 万人齐声大喝,声震地动,巨大的光球携能够毁天灭地的万钧之力,以雷霆之势砸向羲宸。 羲宸双眸冷狠地盯着面前四人,想要把他们撕碎,却已经没有力气挪动脚步,甚至连抬手都费力。 她抬头看了眼聚集在头顶上的四色光球,牙齿在舌尖用力一咬,嘶哑着声音双掌画圆,手臂上推,白光于头顶撑开一张结界。 她和苍衍说过,最迟半年就会回神宫陪他。 原本五个多月时,她就准备回神宫了,却不想离开妖域的路上被这群人拦了下来。 以她的修为,是没有人打得过她,但算的是单打独斗,或者以一对二她也是打得过的。 然似这般上万人拼着性命不要的围攻,杀一个就有另一个补上来,杀不尽、逃不开。 这一战打了接近一个月,她重伤了他们,却也被他们重伤。 她想,她可能是要失约了。 她觉得他很好,他会给她泡茶,会给她做点心,会把自己的法术编写成册让她照着修炼,会陪她玩、陪她闹…… 她很喜欢这个朋友。 嗯……用人域的话来说,应该是朋友吧…… 她重伤在身,强行凝出的结界薄如蝉翼,光球几乎是没有阻挡地砸下来,轰的一声砸在她头顶,力量倾泻,拢了一身。 “噗……” 她身体一震,双臂垂落,大口血从嘴里喷出来,血雾漫天。 她清晰地感知到魂魄在身体里消散,半闭着眼快要倒下去的刹那,她好似隐约看到了苍衍瞬息过来的身影…… 第191章 既成天地,既有天地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急迫、害怕,还有…… 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到了极致的眼神。 能在魂飞魄散前见他一眼,她很开心,但因着快要魂飞魄散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脑子,开心过后才反应过来,她好像闯了大祸…… 再往后…… 再往后她想不下去了。 她的魂魄散了。 “阿宸!” 他声音颤抖,瞬移到她身边,一只手揽住她软下来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迅速打出一道结界,笼住她才散不远的魂魄。 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他冷冷地看向四域众人,眼睛里的杀意快要凝成实质。 创世神尊,只需要一个念头,便能在须臾间,将眼前这数万人,全部碾成粉末。 四域众人愣了数息方回神,惊愕中本能地向苍衍弯腰拱手,口称神尊。 他们没有见过苍衍,就连四域尊者、域主也都没有见过苍衍,只知道他们所在的这片大陆,是苍衍所创,苍衍是听岚大陆的创世神。 神尊高居于万万里云上的神宫,为他们守护听岚。 世间四域最强者,便是仙域尊者和魔域尊者,但即便是他们,也做不到一个眼神、一个念头杀人,更不要说,眼前之人周身散开的神气、威压。 碾尊者如蝼蚁。 或者说,创世神尊对他们的压制,就好像是龙于万物。 刻在血脉、骨子里的压制。 苍衍可以一念将此间大陆都毁了,但听岚乃他所创,创造了,便该负责,而大陆万万年间生灵生人,创世神尊也不该滥杀无辜。 他想将事情问清楚。 若是四域众人错了,便不算滥杀无辜。 他强行忍耐下怒气,沉声问四人:“为何杀她?” 先开口的是仙域尊者,他手指羲宸道:“此人在世间为横行霸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各域闹得乌烟瘴气。” 人域域主也道:“她在我人域不过是因为走路时被不小心碰撞,便将那人残忍杀害,因为用饭、零嘴不付钱,被追着要钱,而将追来的小二、摊主扯去四肢,因为觉得有趣,就烧了别人的房子,抢走小孩的拨浪鼓、糖葫芦……” “她逼迫我妖域子民化为原形,放他们逃走,又一路追杀。”妖域域主道。 “修魔者善再生,她便抓了我魔域子民,卸去手脚胳膊,看如何再生,更甚者,斩断头颅!”说到此,魔域尊者红了眼眶,“我域修魔者是善再生,可脑袋掉了,如何能够再生啊!” “戾神!戾神!她该死!杀得好!杀得好!……”四域众人挥舞着拳头,大声喊道。 “怎么会……”苍衍蠕动着嘴唇,难以相信地看向靠在自己肩头,脸色惨白,没有气息的羲宸。 阿宸她那么乖巧可爱、温顺听话,怎么会是他们口中那个无恶不作的戾神……怎会有那样阴暗的一面…… 他不愿相信,却也没办法再对四域众人动手。 只将笼着她碎魂残破的结界收成一小团光球,放进袖间。 “我会查清楚。”他道。 不等众人说什么,便抱起羲宸,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 神宫。 苍衍在宫殿里撒了结界,将羲宸放在地上,而后召出光球,放开光球里碎成千万片的魂魄。 光球一破,碎魂残魄便跑得满殿都是。 他看了她一眼,双手快速掐诀。 他想将她残碎的魂魄拼接修复,可不知为何,他的法术与她的魂魄间却好似存在着一种排斥感。 他竟无法修复她的魂魄! 他拧起眉,一步一步认真仔细地掐按诀法。 但结果仍是不变。 他又换了其他的诀法。 还是不行。 他由混沌灵气孕育而生,身上的神力是世间最最纯净的气息,阿宸是他以听岚大陆上的天地灵气孕育,也当是与他一般的至纯神力。 怎会生出排斥? 他在她身边坐下,一边一边地思考,一边一边地尝试。 最后几乎是没有抱什么希望的,将神力探入她的碎魂残魄。 而就是这一下! 他意外地发现,她至纯至净的魂魄深处,竟然缠绕了一股至浑至浊的气息,更每一片魂魄碎片深处皆有! 虽然很少很淡,但存在便足以构成影响。 他无法为她修复魂魄的原因,也在于此! 若她的魂魄至纯至净,身怀同样至纯至净的神力的他当然可以修复她的魂魄,但偏偏,她的魂魄还掺杂了至浑至浊的气息。 如今想要为她修复魂魄,要么将这股至浑至浊的气息,从她的魂魄中剔除,要么,他也将他的气息变得同她一样。 唯同根同源,方能修补拼合碎魂残魄。 找到原因,苍衍立刻动手,尝试将她魂魄碎片中的浑浊气息剥离。 然而—— 他的神力才将将探到浑浊气息上,才动半分试图剥离的念头,她的魂魄碎片就开始疯狂颤动。 他稍稍用力,魂魄碎片便愈渐透明,一副随时消散的模样。 他不敢再动了,连忙收回神力,心有余悸地盯着浮在半空中的魂魄碎片。 那股至浑至浊的气息和至纯至净的气息完全交织在一起,赫然是她被孕育之初便存在的。 如若强行剥离,剥离的瞬间,便是她真正魂飞魄散的瞬间。 她是神。 只有神才能让神真正魂飞魄散。 四域众人虽然打散了她的魂魄,但魂魄仅是碎成残片,四散于天地,要随时间的推移,方会慢慢消散。 也只有同为神者,才有与之相同的气息,才能为之修合魂魄。 天地灵气…… 是了,既成天地,既有天地,灵气既有至纯,亦有至浊…… 是他那时没有想到。 以为天地灵气和混沌灵气是一样的,都是至纯至净的,没有想到既然有了天地,那灵气有至纯至净,也会有至浑至浊。 他看着她,眸子里充满痛苦后悔,还有他自己都不懂的爱意。 他孕育了她,却不曾教导过她,他只给她书籍,由她自然成长,还从来未曾发现被她偷偷藏在心底的黑暗。 他不管她,加上她知道她的诞生,只是因为他觉得冷清无聊,想要一个人陪他。 她当是怕自己开口了,他还是会不管她,又或者直接毁了她,再重新造一个陪他的人。 他能感受到,她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她不想失去这份开心,所以选择在他面前将阴暗藏起。 第192章 少吃些,要喂不起了 相同的气息。 苍衍几乎没有犹豫的,再设下一道守护结界后,立施展瞬移,出现在听岚大陆极北的深崖下。 深崖名为三垢崖,聚集着整个听岚大陆上最纯净的浊气—— 万万年前,仙人妖魔发现浊气会影响自己的修行之心后,在四域尊者、域主的指引下,来到听岚大陆极北处的万丈深崖,将浊气引出体外,灌入深崖崖底。 每每浊气新生至足以影响己心,便会来到深崖。 久而久之,这座深崖就被命名为三垢崖。 天地间有至纯的灵气,自然也会伴随着至浑的浊气。 皆是天生。 仙人妖魔出现在这片大陆上,生来就与浊气共存,只不过或深或浅,而内心之善恶,最影响新生浊气之多少。 但便是极善,亦生浊气。 羲宸体内的浊气是源自孕育出她的天地灵气中。 是先天浊气,不是后天浊气。 她乃神魂,非听岚大陆上的仙人妖魔,因此不会同四域之人一般,后天再生浊气。 然而,无人引导、限制她心底阴暗面之故,浊气攀升,心里的黑暗愈渐被放大。 就像一张看上去洁白无瑕,其实上面有一个很小很小,近乎看不到的墨点的白纸,随着时间的推移,墨点缓缓晕大,却因无人发现,而最后整张白纸被几近染成黑色。 将后天浊气引出体外很简单也很容易,可将浊气引入至纯的元神魂魄,并使之完全融合,却极为困难且痛苦。 三垢崖下,到处都是一片漆黑色。 一身白的苍衍在浓厚的浊气里,黑色将他的身影掩得虚虚实实。 他走到深处,浊气最纯净的地方。 不见丝毫停顿地抬手掐诀,抽出其中至浑至浊的气息,引向眉心。 浊气入体的瞬间,剧痛顷时侵袭四肢百骸,疼得他眉宇轻皱,不由闷哼出声。 他的元神魂魄至纯至净,要想将浊气融合进入,变得和羲宸一样,就必须一次次地将元神魂魄撕碎糅合、撕碎糅合…… 裂魂之痛,甚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无数。 晶莹的汗珠汇成溪,顺脸颊脖颈而下,汗湿的眼睫轻颤,薄唇早已看不到血色,额角、手背用力至青筋暴起…… 他却只花了半个时辰,便将浊气与元神魂魄融合。 转身离去时,身形踉跄,背后湿透。 —— 气息相同于羲宸,回到神宫后,他很快就拼凑修补好了她的魂魄碎片。 但魂魄受损,即使拼合好送入躯壳,也不能醒过来。 必要先投生以温养魂魄,使受损的魂魄自行修补齐全—— 他仅是将她的魂魄碎片强行拼在一起。 可以理解为,这些魂魄碎片看似是拼成了一个魂魄,然它们实则不是一个整体,而是一块碎片为一个整体。 他没办法代替她将碎魂残魄真正修补成一个完整的魂魄。 他将她的魂魄拢成小光团,来到听岚大陆地下万万里,调出听岚大陆的轮回盘。 轮回盘周围围满了如萤火虫一样的小光团,在轮回盘的力量下,排着队被削去前世记忆,剔去前世所有,随机安排到仙人妖魔、花鸟鱼虫等划分出来的刻度上。 他为她挑了人。 然而,当拢着她魂魄的光团飘到“人”的刻度上,轮回盘的力量将她带向“人”时,光团突然开始疯狂地挣扎。 “阿宸,没事的,别怕。”他试图安抚。 可光团的反抗、挣扎愈发强烈,甚至加重了魂魄上原本的伤,受损得更加厉害。 “阿宸……”他连忙将光团从轮回盘上挪下来。 直至回到他手里,光团才慢慢安稳。 像是……安心。 他看着掌心的光团,薄唇微抿。 是因为被听岚大陆上的四域众人联手诛杀,所以才这般排斥投生于听岚大陆麽…… 是他不好,没能及时发现她的不对劲。 他不愿她死,修补了她的魂魄,要她活。 日后要给四域众人一个让他们满意的交代才好…… 现下…… 他将光团收在袖间,离开轮回盘,却是去寒山最深处寻了一块巨大的寒冰带回神宫,雕成了冰棺模样,将她的身躯封入棺中安置好后,方携光团离开神宫。 —— 苍衍知道在听岚大陆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 他不是混沌灵气孕育出来的唯一一个创世神尊,他这个创世神尊创造了听岚大陆,当然也有其他的创世神尊创造了其他的大陆。 而除创造出的大陆、世界以外,还有自然形成的大陆、世界。 但世界与世界之间是不相通的,想要从这个世界去到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必须要找到世界之门,打开世界之门,才能去到另一个世界。 又但,世界之门不是那么好找,更不是那么好打开的。 纵苍衍是创世神尊,也不知世界之门在何处、如何打开。 否则,岂非谁都能去到其他世界,毁坏平衡。 也即便运气好找到了世界之门,并且打开了世界之门,因为不曾得到过另一个世界的创世神尊或者天道的应允,两个世界间没有建立通道,所以,当踏入世界之门之后,所去的世界,是随机的、不可选的世界。 不过苍衍不在意这个。 他会陪着她一起在那个世界转生。 但这个现在一点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世界之门。 元神魂魄本就不能长时间离体,更不要说羲宸的元神魂魄受损厉害,哪怕有苍衍的神力相护,到这会儿便开始不大稳了。 神力中蕴含的力量不够。 护元神魂魄消耗掉的力量极大,神力远远不够。 “少吃些。”他宠溺地轻轻拍了拍光团,温柔地笑,“要喂不起了。” 他叹了口气,一只手托住光团,一只手并指点在心口。 似是痛的,眉间微微一皱。 旋即就见一道鲜红的血线被他的手指引着,自心口牵向左手中的光团。 心头血。 神力中的力量不够,那便用心头血。 心头血等同于精华,如同圣药,但引血很疼,且失血如失命。 光团被血色笼罩,苍衍这才停手,却没有断了与心口连接的血线。 他忍不住握拳抵唇,压抑地咳了数声,笑着将光团塞进衣襟,贴心口而放。 “真的要喂不起了,这么些年,我一共就攒出来十滴心头血。” 血线一端连着光团,一端连着心脏。 第193章 开世界之门 苍衍带着羲宸的元神魂魄找了整整七万年,尝试了整整七万年,最终猜测以心头血与元神为引,或许可以找到世界之门。 所幸他心头血中蕴含的力量不小,整整七万年,羲宸的元神魂魄一万年才耗去他一滴心头血。 只他一心想找世界之门,压根没给自己养心头血的时间。 而心头血,原本一万年也养不出一滴,更不要说他现在因为失血,身体不及全盛时期之半数。 当然只是身体,非修为法术。 但养心头血,是以身体为主,修为为辅。 七万年一刻不停地寻找、尝试,心头血日夜不断地滋养,苍衍此刻的面色苍白如纸,病态得便连乌发的发梢都见枯黄。 他白衣立在云端,双手掐诀。 一手自心口引出心头血,一手自眉心引元神。 一红一白两道浅淡的光芒随着他指尖的翻动掐捏,相互编织缠绕,如蛇般游向上空。 红白色的光芒四处游走,一点一点地探寻世界之门。 苍衍在其后亦步亦趋地跟。 不知道过去多久,那道红白色的光芒触及一处,而后似整条身影钻入,又似为之吸收一般,彻底消失在空中。 光芒消失的下一刻,一枚幽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出现在苍衍斜上方,黑洞中瘆人的旋涡点点消失,一座乌黑暗沉的大门缓缓显现。 这就是世界之门! 以心头血和元神为引果然有效。 既然用心头血和元神能够找到世界之门,那么打开世界之门恐怕也需要以心头血和元神为引。 他看向上空的世界之门,抬手轻轻按了按心口。 七万年不间断地引血,心口钝痛得厉害。 滋养魂魄用去七滴,方才寻世界之门又用去半滴,如今这里就只剩下两滴半,若必须以心头血和元神为引才能推开世界之门…… 他担心不够用。 他试了试用神力推世界之门。 没推动。 加上元神试了试。 也不行。 他垂眸看一眼在他怀里被心头血滋养的小光团,抬头再看向世界之门,眼睛里是对开启世界之门的势在必得。 他第七滴血还剩的三之一全部引上光团,再添了些神力到光团上,才断了光团与心口的连接。 两滴半心头血被全部引出。 但见他指尖点于眉心,引元神出体。 他指间诀法变化,浮在眼前的元神转瞬为一团金橙的光芒包裹。 或者说,被一团金橙的火焰所包裹。 他闷哼了一声,脊背似承受不住地轻弯,脸色更加惨白。 掐诀的手有些颤,却不影响他将心头血送至火焰与世界之门间。 浑厚的神力穿透被天火燃烧的元神,从火焰汲取元神的力量,复裹挟着心头血,以雷霆之势撞向世界之门。 “嗡——” 世界之门颤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苍衍用尽全力,毫不保留地将神力全部向前灌注,天火对元神的灼烧也不断加大加强。 便似淬炼。 淬炼出元神中比之他至纯至净的神力,还要精纯的力量。 唯神有元神,元神与魂魄类似,也互相关联。 譬如像羲宸那样魂魄被打碎,元神亦会碎开,无法完整,又譬如魂飞魄散,那元神也会随之消散,反之亦然。 但元神的力量比魂魄更强。 故,神修的是元神,魂魄是为护躯壳之生,而元神强则魂魄强。 淬炼元神,就如同置身于滚烫的火炉,尖锐的刺痛如万万根针一样,排排列列,不留空隙地同时扎进身体、扎进骨子里。 搅得好像剥皮抽髓般,痛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苍衍脸上汗水如雨下,白衣更很快被汗水浸湿,不多时,艳丽的血溢出嘴角,滴滴答答地倾泻而下。 他忍着哼声,却疼得大口大口地艰难喘气。 两刻、三刻、半个时辰…… 天火前的两滴半心头血很快用尽。 他闭了闭被汗水刺痛的眼睛,晃着头去看世界之门。 世界之门确实被推开了,但只被推开了一条小缝,且小缝处暗光流动。 显然不许人走进去。 这世界之门竟必得完全打开,才能踏入! 然而心头血已经用尽,而他的元神也已经燃了十之六。 他狠力咬了咬牙,将毕生修为尽数引出,又强逼魂魄之力,强逼全身血之力至眉心,引眉间血出。 元神需自眉心引出引入,眉间血也有不弱的力量。 加之汇浑身血液中的力量至眉心,引出的眉间血,力量几乎接近一整滴心头血。 “轰——轰——” 世界之门终于一点一点被推开。 而随着世界之门的被推开,苍衍嘴边的血越涌越多,一头乌黑漂亮的长发,渐渐的,黑色褪去…… “轰——” 世界之门被推开的瞬间,近乎耗尽所有的苍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长发自肩后滑向肩前…… 已不见半分黑,白如雪。 眉心处,一点艳色的血凝作血痣。 他撑着云缓了许久,才勉强有力气抬手,手背慢慢抹去嘴边的血,抬眸看向大开的世界之门,喘着气,扯出一抹难看却安心的笑。 虽然心头血和眉间血都耗尽了,修为、神力、魂魄之力也都所剩无几,但好在保住了二十之一二。 而于神而言,只要元神魂魄在,失去的这些,都可以依靠转生养回来。 小光团仍在他怀里。 他站起来,揣着小光团踏入世界之门。 —— 世界之门的另一端,是一个随机连接的世界。 正是q星。 他以神识找到这个世界的轮回盘,用仅剩的神力瞬移至地下。 或许在这个世界,轮回盘并不叫轮回盘。 总之他来到地下,先引元神魂魄离体,然后将躯壳引入元神魂魄之中。 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他不知道这里是否安全,也不知道能躯壳安置在何处,唯有把躯壳放入元神魂魄中。 他牵着羲宸的元神魂魄,慢慢走过黄泉路,逛过奈何桥,在跳下写着“人”字的投生池前,掐诀封住了自己的记忆。 羲宸魂魄不全,在回到听岚大陆,回到她自己的躯壳前,不会有过去的记忆。 而在苍衍跳下投生池的瞬间,一道极浅的黑气自他元神魂魄上分离。 同样坠下投生池。 第194章 伴随它而生的能力 苍衍陪着羲宸一并跳下投生池,一是为守护,二是,羲宸变成听岚大陆四域众人口中的戾神,是因为他以天地灵气孕育了她,却不曾教导于她,更不曾注意到她的不对。 以致她作乱四域。 是他之错,该罚。 三是,他为她拼合修补魂魄,要她生。 错上加错,更该罚。 但转生于神,根本不算惩罚。 轮回盘洗不去神的记忆,他若不自行封印,转生后,唯身躯是凡人,记忆与神力皆在。 封印记忆,不过罚千万之一,或许都算不得罚。 此外,他与羲宸都是神魂,投生的家庭必然不差。 有亲人教育引导,这一次,她应当可以很好地控制住阴暗面。 他也该尝尝阴暗面发作的滋味。 苍衍以瞬移来到黄泉路时,天道本该现身,但才要现身,就发现闯入者封印了自己的记忆,跳下了投生池。 于是,还没怎么拨开云层的天道又缩了回去。 天道并非没有发现那缕黑气,只是黑气无法术,不违法则,他不能阻。 他世的创世神尊推开世界之门,连接了他的世界。 这个世界本就有一场劫,而他世创世神尊带来的那缕黑气增强了此世之劫,但祸福相依,或许这位创世神尊和他所携的那具神魂,是破劫的关键。 与世界之门的连接,也许便是此世为自己寻的救世之法。 —— 神宫中,羲宸还在融合两具身体,尚未醒来,苍衍留下守护结界后,便瞬移来到了三垢崖下。 走进浊气的最深处,他淡淡望道:“出来吧。” “嗬嗬嗬……看来,它失败了。”最深处,极黑的浊气快速流动,凝出一个圆形的球浮在半空。 球上有两小一大三个黑洞,两个小的算是眼睛,下方在动的大的,算是嘴巴。 三垢崖下的浊气竟然凝聚出了意识! 也不完全算是浊气的意识,它是三垢崖与浊气合二成一的意识。 “真是可惜……”黑球惋惜地叹气。 它其实才刚醒。 苍衍出现在三垢崖下的时候,它刚刚醒过来。 之前七万多年的时间,它因为遭受反噬,一直都在沉睡。 如今见到苍衍,它便知等待自己的只有消亡。 它在三垢崖容纳浊气的第十万个年头,就生出了意识。 只是那个时候的意识还很弱。 但有了意识,便可以自主吸取地心处和浊气中的力量,成长得十分迅速。 三垢崖崖底深入地心。 这也就是为何四域将浊气扔弃到三垢崖的原因。 深入地心的三垢崖可以容纳无数浊气,哪怕到现在,二十多万年过去,浊气也连三垢崖的五之一都没有填满。 当然,其中很大的原因,是意识吸收了浊气的力量。 就像一个塞满粮食的布包,有人把里面的好粮食挑走了,布包也就干瘪了许多。 要不然,二十多万年的浊气,是差不多能够填满三之一的三垢崖的。 而让意识最为满意的,是伴随它而生的能力—— 预知! 浊气怎么了?浊气也是这个世界天生的,凭什么浊气就要被扔弃?扔弃在这个世界最深的崖下也就算了,还给它起名叫三垢崖! 它好好一座崖,就因为崖深,被迫承接四域人人嫌弃的浊气,然后被命名为三垢崖,和浊气一起,被四域嫌弃! 那便干脆与浊气融为一体。 也许是被浊气影响,也许它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遂,意识渐渐生出。 而从生出的意识的那一刻,它的目的就是让听岚大陆上所有的人,全部变成它的仆从!它要成为听岚大陆的主人!要让整个听岚大陆都被浊气笼罩! 那些人不是讨厌、嫌弃浊气吗!那它就要他们把浊气都吸回体内! 谁不听话,它就杀了谁。 但成为听岚大陆主人的前提,是要先使听岚大陆无主。 大陆无主,它才能成为大陆的新主人。 然创世神尊创听岚大陆,是听岚大陆上最厉害的人,只要是这片大陆上的人,修为永远都无法超越大陆的创世神尊。 想要大陆无主,就只能智取。 幸运的是,伴随它而生的能力,名为预知。 顾名思义,它可以预知未来发生的事。 不过苍衍是创世神尊,它不知道如果预知创世神尊会怎么样,它不敢冒险轻易预知,于是暗中蛰伏,等待契机。 终于,在得知苍衍带走戾神残碎的魂魄之后,它认为它等到的时机,到了。 初闻戾神两个字,它只觉得可笑。 就因为依本心行事,就被这群人称为戾神,喊打喊杀。 但看苍衍的举动,似乎是想救人。 正是契机! 它立刻动用预知能力,预知苍衍。 也是动了预知能力之后,它才知道,因为它要预知的是这片大陆的创世神尊,所以预知能力只能动用一次,并且预知之后,预知者会遭受反噬而陷入沉睡。 同时它也松了口气。 幸好没有贸然使用预知能力。 它一步一步小心地施展能力,仔细记下预知中的场景—— 它看到苍衍会来三垢崖,在崖下引浊气入体,然后为羲宸拼补魂魄碎片,带着她穿越世界之门,去到另一个世界投生。 更陪着她一起跳下投生池。 还封印了自己的记忆。 其实如果它会法术的话,在苍衍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推开世界之门的瞬间,它完全可以一击杀死他。 但偏偏它不会法术。 伴随它而生的能力是预知,浊气的能力,是蛊惑人心,而它从浊气中汲取的力量,是增强它的意识,以及蛊惑人心的能力。 要杀苍衍,在听岚大陆它肯定做不到,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就是世界之门后面的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没有灵气,不能修行,所有的人都是凡人。 凡人最好杀了。 而即便苍衍的魂魄是神魂,但躯壳是凡躯,身死魂消,凡躯死,哪怕是神魂亦会随凡躯的死而消散。 至于羲宸。 她是苍衍创造出来的,是听岚大陆的主神。 虽然不知道如果苍衍死了,她一个人能不能回到听岚大陆,但她是大陆主神,如果能回来,创世神尊羽化,她就会成为听岚大陆的新主人。 苍衍拥有至纯至净的灵气,是听岚大陆的主人。 羲宸有至纯至净的灵气,也有至浑至浊的浊气,是大陆主人的继任者。 三垢崖容纳着全大陆之人的浊气,大陆天生的浊气会寻息而来,它汲取被弃浊气中最精纯的力量,又拥有至浑至浊的浊气,只要苍衍和羲宸都死了,大陆的主人就只能是它! 所以稳妥起见,羲宸也不能活。 第195章 能活就活,不能活,死了最好 于是意识凝聚出一具魂体,将关于苍衍、羲宸的记忆,还有必须杀死两人的使命灌输给它,并为之打上烙印,让它在进入投生池投生后,仍然可以记得。 意识的力量不弱,预知后的反噬不会让它立刻陷入沉睡。 等到苍衍和预知画面一样来到三垢崖下,意识将魂体化整为零。 魂体就是由浊气聚成,不论是整是零,它都是浊气。 悄无声息地混在被苍衍引动的浊气里,一起进入他的身体,而后跟着穿越世界之门,来到投生池。 在苍衍跳下投生池的刹那,魂体脱离他的魂魄,重新凝聚,跃入投生池。 魂体由浊气聚成,不带七情六欲,生来为恶,在出生时便害得怀他十月的母亲血崩而亡。 他的父母恩爱,父亲见母亲因他而死,便自此恨上了襁褓中的婴儿。 可他又是她怀胎十月、拼尽生命生下的,身体里留着她的血,他矛盾地一边恨着,一边米汤白水的喂养,想他能活就活,不能活,死了最好。 魂体并非此世的普通魂魄,当然能活,等到能够记事的年岁,便调用自己的力量,勾动男人心底深处的邪念,蛊惑。 当天,男人投崖殉情。 魂体离开山村。 然而q星很大,魂体找了几年之后,马上就意识到,他根本不可能仅凭一己之力找到苍衍、羲宸。 八九十亿人里找两个人,与大海捞针何异? 且,他只是具备调动人心深处的邪念的能力,加上因为意识为他打下的烙印,能够拥有记忆以外,和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很有可能,即便他找到了人,也杀不死他们。 如果打草惊蛇,再想动手就会很难了。 甚至,他可能会被追杀、被抓住,连第二次动手的机会都不一定会有。 他一边满世界的四处晃,碰运气,一边思考自己要想个什么万无一失的法子。 不过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几年后的一次偶然,发现v国落日大漠底下有一个名叫天域的组织,在搞什么变异基因,想要统一世界云云。 魂体猛然顿悟。 万无一失的法子,这不就来了吗! 不用找到人、不用他自己动手,只要毁灭世界就好了,世界都没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自然也会跟着一起毁灭。 于是,魂体便从此藏在暗处,在天域向外收揽、抓捕基因学家的时候,以自身力量,调动他们体内的邪念,让更多的基因学家加入天域,壮大天域。 当然,心有邪念,又心志不坚者,才会被蛊惑。 有魂体在暗中帮忙,天域的规模逐渐扩大,但天域并不知有人帮他们,只当自己的理念为越来越多人所知,为越来越多基因学家认同。 再后来便是—— 牧云枕和闻轻溪无意中找到天域,天域被剿灭,藏身暗中的魂体发现闻轻溪和牧云枕就是他要找的苍衍和羲宸的转世。 之后,蛊惑心有邪念者为自己所用,在x国为两人设下死地。 却不想,关键时刻闻轻溪冲破了记忆封印。 —— 苍衍摊开手掌,白色的神力慢慢在掌心凝聚,形成一枚比手掌略大一圈的光球。 他挺随意地翻腕,将手中光球朝意识一推。 “轰——” 瞬时间,意识被碾碎,为意识所吸收的浊气爆开,三垢崖底震猛如地龙翻身,原连三垢崖五之一都不满的浊气猛然暴增,顷刻填满了大半座三垢崖。 那些浊气如果没有被意识吸收,到现在应是填满三之一座三垢崖,如今的场面,是意识消散前故意将全部力量压入浊气。 三垢崖的三之二多都被浊气充斥,且浊气比从前还要浓郁漆黑。 浊气溢出,四域将乱。 三垢崖本可以容纳百万年浊气,但眼下,只怕再有十万年,浊气便要溢向四域,还是被恶意增恶的浊气。 追根溯源,皆是他的错。 他以天地灵气孕育了羲宸,却将她放养神宫,不曾教导过她,也不曾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导致她心中的阴暗面疯长,愈渐不受控制。 烧杀抢掠,恶迹昭着。 乃至被称为戾神。 四域众人联手与之鏖战一月,好不容易终于使她魂飞魄散,他也终于找到她,却收拢她的魂魄碎片,将她带回神宫,只予四域众人一句他会查清楚。 他更是引浊气入体,为她拼合魂魄,带她投生。 意识凝聚魂体随他穿越世界之门,试图在另一个世界杀死他和羲宸。 这也是它唯一的机会。 他在魂体的记忆中看到意识身上有遭受反噬的痕迹,看到它的记忆里还有意识的记忆,推测出意识诞生时的伴生能力是预知。 所以,那是意识唯一的机会。 它失败了。 它知道自己会被打散,不可能再有凝生的机会,但是它不甘心,它拼尽全力,让浊气暴增,哪怕消散,它亦要给他添些堵。 苍衍抬头看了看崖顶。 他看不到。 浊气很多,也很浓,他只能看到满眼的黑,连近处的崖壁都看不到。 苍衍双手掐诀,白色的神力围绕周身流转,慢慢地向四面八方延伸…… 只见白光在地上、崖壁上有规律地画出相连的,巨大的莲花花瓣的形状,白色的光球浮在每一瓣莲花花瓣的尖端上。 他慢慢走向阵中。 停在莲花的中心,也就是花蕊的位置、阵眼的位置。 双手再抬,随着神力的牵引,阵法的线条开始流动,花瓣上的光球快速旋转。 大量浊气被吸入光球,崖底的黑暗渐淡,所见愈渐清晰。 浊气沿着花瓣的线条如蛇游般向阵中汇聚,最后,十几道黑气同时涌进作为阵眼的苍衍体内。 浊气入体本就极疼,如今苍衍又是将自己作为阵眼,以净化浊息。 浊气不断地涌入、净化、散出…… 就好似将整个人作为筛子,但涌入的浊气却如同尖利的长针。 在他引浊气入体前,净化浊气只需要一个净化阵法。 但现在魂魄掺了浊气,布下阵法的神力有着和浊气相同的气息,自然没办法再将浊气净化干净。 想净化得干干净净,就只能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净化媒介。 他融了浊气,躯壳不排斥浊气,又是听岚大陆的创世神尊,神力来自混沌灵气,拥有最为至纯至净的神力。 没有比他更适合作为净化媒介的了。 羲宸的神力来自听岚大陆的天地灵气,与浊气同级,够也够用,但是太过勉强。 第196章 也为我之错 浊气入阵,纯净的灵气源源不断涌上三垢崖,流向四域各地。 四域的灵气明显较之先前更加浓郁。 最初四域众人并未察觉什么异样,待到灵气愈渐浓郁起来,众人才意识到这不可能是由天地而生的灵气。 这些灵气很精纯,其中连半分浊气都不曾夹杂。 显然不会是来自于天地的灵气。 四域众人找到尊者、域主,在四人的带领下,循着灵气的源头一路追去。 却越发地觉得自己所走的路,竟颇为熟悉。 “这是,去三垢崖的路?”有人惊讶地开口。 “三垢崖皆为浊气,这这、何来的灵气呢?” “对啊,何来的灵气呢?” “……” 众人议论纷纷。 走近三垢崖,弥漫在周围的气息,温和又霸道,灵力上天生的压制,让所有人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是神尊!”众人惊喜道。 原来以三垢崖盛浊气的时候,众人便商讨过,等到三垢崖盛不下浊气,就由仙域尊者和魔域尊者一起,前往神宫求见创世神尊,请神尊为他们净化浊气。 如今三垢崖尚还能盛数十万年的浊气,没想到神尊竟然下神宫来净化了。 三垢崖边上的灵气更是浓郁,都无需引灵气入体,灵气就会自己钻入体内,在体内流转。 修为如尊者,不过一刻,所得修为便抵得上半年修行。 如域主,则能抵得上一年修行。 其余的修行者,也皆能抵上三年五载的修行。 惊喜过后,四域众人对创世神尊敬重更甚。 此时此刻亦没有人敢大着胆子引灵气入体修行,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站在崖边,静候神尊出现。 半个时辰后,崖底的黑气散尽,白光划过,苍衍的身影慢慢在崖上显现。 “拜见神尊!”众人立刻拱手弯腰,高声参拜。 “起。”苍衍微抬手。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以自身作为净化媒介,由着数十万年的至混浊气穿体而过,或者说,穿魂魄而过。 痛是其一,浊气撕咬魂魄是其二。 二者皆不好受。 便好似一遍遍地受万箭穿心之痛,一次又一次地挨凌迟之苦。 他喉间轻滚,指节抵了抵唇角,悄悄抹去一抹血色。 “我等多谢神尊为四域净化浊气。”仙域尊者和魔域尊者齐声道。 大约是经过合作诛杀戾神之后,四域之间的关系没有从前那样紧张了,似乎在无声息间,都不约而同地冰释前嫌了。 苍衍抬手制止他们带着众人再拜下去,声音有些哑地开口:“阿宸未死,我救了她。” 一句话,八个字,就如同一颗石子儿投入湖面,在人群中荡起了千层涟漪。 他微抿唇,声音更大了些,盖过众人的议论:“我以天地灵气孕育大陆主神,却不曾想到天地灵气非混沌灵气。天地间有灵气,自也有浊气。我让她来到世上,却从来没有教导过她哪怕一天。” “更不曾注意到浊气的滋生。” “以致于她为暗面所控,为祸四域。” “此错一也。” “你们为四域安宁诛杀戾神,我却只留下一句会查清楚,便拼尽一切将她救回来。” “此错二也。” “如今,我还想请你们再给她一次机会。”他微垂眸,声音有些轻,“那时不懂,后来才明白。那是我喜欢的人。她已经学会了控制暗面,过去的事不会再发生。我想为她求个机会。” “我知道这对你们不公平,对因阿宸而死的人不公平。” “你们不答应,才是对的……” “这一请,也为我之错。” “我有错在先,愿受雷罚。”他道。 他站在崖边,站在四域所有人的对面。 只是一念,大片乌黑的雷云便开始在三垢崖顶聚集。 玄紫色的雷光在云中噼里啪啦地闪,漆黑的云翻腾着压过来,遮去了听岚大陆上所有的光芒,白昼如夜。 天雷有两种,一种是渡劫的雷,一种是天罚时的雷。 渡劫的雷只会是蓝紫色,而天罚的雷则分为三种,最轻的就是蓝紫色的雷,稍重一些的,是深紫色,最重的便是如今这种玄紫色的雷。 苍衍是听岚大陆的创世神尊,听岚大陆的雷又怎敢往他的身上劈。 是他强行将雷云扯来,还选了最重的玄紫雷。 “轰隆——” 雷光闪得刺眼,响亮的雷鸣叫人振聋发聩,粗如手臂的雷几乎像是要将整片大陆一劈为二,撕开云层、天空,对着他的后背便是一击。 玄紫雷罚的力量不容小觑,饶是苍衍,在雷罚下也受不住微微弯了脊背。 也有他净化浊气时,为浊气所伤的原因。 但于他而言,净化浊气的伤不过小伤,不影响什么。 主要是雷罚。 此种玄紫雷罚,如果劈在四域尊者身上,三下就能将人劈死,四域域主甚至都承受不住一道。 “轰隆——轰隆——轰隆——” 雷罚的声音震耳欲聋,而便是余力,也是要命的。 一些修为较低的人,很快就被余力震得七窍流血,但身体没有感觉,直至血滴下来,抬手一抹,才知道自己竟满脸的血。 苍衍没想到他们会受不住雷罚的余力,这会儿注意到,挨雷劈之余,随手挥出去一道结界,将四域众人都罩了起来。 连着结界一道挥出去的神力,迅速为受到雷罚余力波及的人疗伤。 “轰隆——轰隆——” 每一道雷都是奔着皮开肉绽劈的,苍衍背后早已经被劈得鲜血淋漓,玄紫色的雷光甚至停留在伤口中,不断撕扯。 十道、二十道、三十道…… 雷罚仍旧未停。 苍衍有些抿不住嘴里的血,唇齿间都沾了血色。 结界里的四域众人都惊愣住了。 雷罚已经超过四十道了。 轻的雷罚,三道、五道、十道都有,重的一般都是六六、七七之数,可那都是蓝紫雷罚,如今却是玄紫雷罚! 四十九道。 正中苍衍后心。 他闷哼一声,涌上喉间的血猛地从嘴里喷出来。 “神尊!”四域众人大喊。 雷罚却还在继续。 七七四十九,八八六十四。 第六十四道雷罚终于劈得他再也强撑不住,半跪在地上,扶在地上的手轻轻发颤,就连喘息都充满了难捱的疼。 第197章 拜见主神 玄紫雷罚一直从六十五道,劈到了九九八十一道。 最后一道雷罚劈下来,直直地砸在苍衍几可见骨的后心处,闷哼出口,大口血雾伴随着喷撒出来。 一身洁白的长袍开满红艳的寒梅,支离破碎。 “神尊!”众人大呼。 苍衍闭眼缓了片刻,咳了几声,才终于咳干净涌在喉间的血。 他未起身,只喘着气慢慢抬眸看向四域众人,微哑的声音虚弱却不失力量地响起,被神力传至每个人的耳中:“这九九八十一道雷罚,罚我不曾教导阿宸,未能及时发现阿宸的异处,罚我偏袒包庇,不还尔等公平。” “若不够,你们尽管开口。” “今日没有神尊,只有审判者和被审判者。” 四域众人互相看看,很小声地三三两两议论。 忽然有人站出来,是仙域一个看着面孔还不算老,但头发却已经花白的修仙者:“我不知神尊此言此举是否只是为了应付我们,给我们一个所谓的交代。” “我的女儿曾经为戾神所害。”他颤抖的手捧起自己的头发,“我一夜白发啊……” “神尊便是因我之言要杀我,我也认了!”他双目通红,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说不够!无论怎么样都不够!神尊自罚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不够!戾神未死不够!” 苍衍平静地看过去,薄唇微抿:“本君当初不曾看清、看懂自己的心,如今,本君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本君爱她,从前不会看着她魂飞魄散,现在更不会!” 他将声音放轻放缓了些:“她还没有醒。” 他垂眸:“我知更该受罚的人是她,但我不舍。” 他抬眸,眸光扫过众人:“苍衍代羲宸受罚。” “九九八十一道玄紫天雷能夺主神性命,苍衍自封半数修为。”他将迫不及待试图散走的雷云重新拉回来,一边利落地封印自己的修为。 他已经挨过八十一道雷罚,再封一半修为,这八十一道天雷能把他劈个半死。 三垢崖上,再一次黑云密布,雷霆震耳…… 看着玄紫色的天雷不断地劈落在半跪地上的苍衍身上,看着鲜血不停从他嘴里溢出,滴落在地上,那位白发的修仙者震惊得双手空捧,脑海里瞬间变得一片白茫茫。 神尊没有杀他。 神尊坚定向他们言明他的决心,然后很讲道理,又很不讲道理,很霸道地封了一半修为、扯来雷云。 神尊要护着那位,也要给他们交代…… 可…… “轰——” 第八十一道雷罚。 白衣尽红。 苍衍身子轻颤,后背上却已经被天雷劈得不像样。 “……”一开口,便血如泉涌,他咳了好几声,血像涌不完一样,便干脆不管了,和着血颤声说道,“我想为阿宸求一个机会。”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雷云。 被迫聚在三垢崖上的黑云肉眼可见地狠狠颤了颤,哆哆嗦嗦地在创世神尊的威压下,第三次劈下玄紫雷罚。 “如果将来还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会亲自做一个了结。究其根本,千错万错皆在我,如果觉得不够,现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边说边放出神力,白光游上云端,将玄紫色的雷裹在其中,变成小小的光球,成排地漂浮在四域众人之前。 每一枚光球中都是一道雷鞭。 “如果仍不愿,之后,我会带阿宸离开,会给两位尊者各留下一道传音术,如需净化浊气,或者有事需寻我,以传音术唤我,我便会回来。” 归根结底错在苍衍,但为非作恶的不是他。 可神尊话在前,他们不可能再向戾神报仇…… 有人犹豫地抬手,指尖贴近光球。 他还踌躇着呢,手指不小心轻轻触到光球,光球却一下子碎开,裹在里面的雷鞭瞬间变大,呼啦啦地一鞭破空,极狠地砸在苍衍背上。 “咳……” 他颤得厉害。 四域众人都吓了一跳。 光球中雷鞭的力量比玄紫天雷还重。 分明、分明是裹了他自身的修为。 “神尊这是何苦啊……”仙域尊者死死拧着眉。 苍衍又咳了口血,声音有些抖:“我与阿宸皆有错。哪怕我说今日这里没有神尊,我始终是听岚大陆的创世神尊,不管我说得多好听,都像威胁。也确实有所威胁。” “好!既然神尊这般诚恳与我们明说,那我便将账记到神尊头上!” 说话的人抬手碰上光球。 呼啦一声,又是一鞭。 陆续也有其他人触碰光球。 神尊护着戾神,他们心中的仇怨总要发泄,神尊今日一直都在给他们机会。 死去的仙人妖魔魂魄都未散,都早已入了轮回盘转世。 只是一世归一世,他们不会去找他们的转世,坏了听岚大陆的规矩。 他们当日联手打散了羲宸的魂魄,等一个交代等到如今。 这样的交代,说不够,也确实不够,说够,也确实太够了。 雷鞭穿插在雷罚中。 而这一次,雷罚过了九九之数却还不停! “神尊,雷罚已经过了九九之数了……”仙域尊者小声提醒。 “嗯,我知道。”苍衍垂着眸低声应。 “神尊,不停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嗯。”他道。 他在等四域众人的决定。 “神尊。”有人开始朝苍衍拱手。 “神尊。” “神尊。” “……” 拱手的人越来越多。 “神尊为戾神作保,我们……”作为代表的那人回头将每个人都看过去,“我们答应神尊,给主神一个机会。” 苍衍有些费力地抬起头,苍白的面孔上扯出一抹笑:“多谢。” 然而,却见雷罚还没有停止。 那人小心地开口:“神尊,雷罚,不停吗?” “十十之数,劈完。”他道,“抱歉。” 此时第三次的雷罚已经劈了九十三道。 “闻轻溪!”一道怒声从天上传来,白光划过。 他抬眸,看着白光落地,化作人形,温润软乎地笑:“殿主。” 血从嘴角滴落,满身的伤他不觉疼,只是望着她,满眼都是她。 主神的威压向上,雷云左看看右瞧瞧,很有眼色地乖乖收起了雷罚。 “拜见主神!” 四域众人整齐地向牧云枕拱手。 第198章 好不容易才拼起来,舍不得 牧云枕眉头紧紧拧着。 她刚醒来,神魂与躯壳的融合让她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正准备整理记忆的时候,轰隆一声雷响,震得她差点撞冰棺上。 从冰棺里爬出来,没见到闻轻溪,寻着他的气息一找,竟发现他身在四域挨雷劈。 于是边下神宫边理记忆。 她并非失忆,只是神魂回到原来的身躯,加上躯壳融合,两具身体的记忆争先恐后浮现在脑海里,有点混乱。 到这会儿已经理得很清楚了。 她叫羲宸,是听岚大陆的主神,是创世神尊苍衍,也就是闻轻溪,通过天地灵气孕育出来的神。 因为是天地灵气而非混沌灵气,她体内和至纯灵气相对的至混浊气。 初被孕育出来,她什么都不懂。 当看到花草树木的时候,心里便特别想搞破坏,后来这种想法慢慢地转移到神宫里的小动物身上,再到四域的仙人妖魔身上…… 那种热血逆流的舒爽,让她兴奋、心跳加速。 她喜欢这种感觉,也很享受其中的过程。 她大概是觉得有点问题,不大对的,但她知道苍衍将她创造出来,只是因为他太无聊、神宫太安静,她是被创造出来陪他、为神宫添几分生气的。 苍衍除了给她修行的书籍,从未管过她。 她其实挺喜欢在他身边。 所以,她怕自己若是开口,让他知道她心里这些想法,他会把她回炉重造。 所以,她在他面前藏得极好。 再后来,她被四域围攻,被打散魂魄。 魂飞魄散前,她好像看到他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就都不知道了,再有记忆,就是成为牧云枕的一世。 她拧着眉看半跪在地上,几乎是遍体鳞伤的闻轻溪。 他是这片大陆的创世神尊,掌控这片大陆上的一切,大陆雷罚怎么可能敢劈他?四域又怎么可能逼得他在这里挨雷劈? 他必是自己罚了自己。 原因…… 四域……对!以她从前对四域做的事,四域早就不认她这个大陆主神,而将她唤作戾神了,如今他们怎么可能恭恭敬敬地对着她拱手弯腰,口称主神? 想到此,她眉间瞬时拧成山字。 她走到他身前,面朝四域众人:“我受浊气牵引蛊惑,祸乱四域,是我之错。你们有仇怨,冲我来便是,为何要逼……” “殿主……”她话未放完,手就被他牵住。 他轻轻扯了扯,有些像撒娇,也有些讨好的意味:“与他们无关,我不曾教你,也不曾管你,后来又当着他们的面,带走你的碎魂残魄,给你拼合魂魄,带你投生。该罚。” “我想让他们再给你一个机会,但对他们而言有失公允。同样该罚。” “我们可以回q星,可我希望四域能重新接受你,而不是如同放逐一样,离开听岚。” 他冲她笑了笑:“我不疼的。” “如果他们还是不接受我呢?”她问。 “那等雷罚劈完,我就带你回q星,我会给他们留传音术,有事的话让他们用传音术联系我。” “你召了多少雷罚?” 他却摇着头笑道:“没数,记不清了。” 他又怎么可能记不清? 她看了他一眼,将衣袖从他手指间扯出来,朝四域众人走了几步,指尖割破手心,向天高举,朗声道:“听岚主神羲宸,今日在此立下血誓,如若再有滥杀无辜、为非作恶之举,请天诛地灭!” 割破的掌心,鲜血理当往下滴落,却在她立下誓言之后,向下滴落的血朝天上飘去。 伴随着一道轰隆隆的雷响,血誓立成。 “主神!”四域众人再次拱手参拜。 闻轻溪跟过来,捧着她的手掌,呼呼吹了几口气,然后指尖一拂,掌心恢复如初。 “三垢崖的浊气没了?”牧云枕早就注意到了三垢崖,眼下终于有空问道。 闻轻溪简洁地同她讲了三垢崖和浊气生出意识的事,跟着又说了自己净化浊气的事。 四域众人见没自己的事,在自家尊者、域主的示意下,都悄悄退开了。 牧云枕知净化浊气对创世神尊来说很简单,但…… 她忽然想到—— 在q星时,他说过,他和她有一样病。 玄狱那会儿,因为沉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直被控制得很好的阴暗面,终于找到裂缝,钻出牢笼,他疯得差点捅死自己。 “你引浊气入体了?”她震惊,“那你怎么净化的浊气?” “嗯。”他点头,“我为你拼凑魂魄的时候才知道,天地灵气来自听岚大陆,有至纯,亦有至浊。……” 他说得详细,但也不详细。 那些痛苦的过程都被他暗暗藏了起来。 “我用了七万年才找到世界之门,带你穿越世界之门,来到q星,陪你一同转生。” “我引了浊气入体,刚好做阵眼,做净化浊气的媒介。” “只是麻烦了些。”他道。 她知道他肯定藏着许多没说,但这会儿不着急逼问:“所以,你召了多少雷罚?” 看他身上的伤,雷罚的数量绝对不少。 她懒得等他回答,往他手腕上一抓,扯回神宫。 —— 雷罚的伤无法以法术愈合,哪怕是神力也不行。 回了神宫,牧云枕一把把闻轻溪推到床上,从柜子里找了药,趁着血还未干,破碎的衣服还没有与伤口粘在一起,赶紧揭下来。 “两百多。”他乖乖回答。 牧云枕显然不好糊弄。 她指了指他背上那些伤得极深,完全与雷劈的那些道不同的伤:“这些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雷罚不够。想让他们发泄,就灌了神力做了雷鞭。”他转身往她腿上一趴,软乎乎道,“阿宸都魂飞魄散了,我好不容易才拼起来,舍不得……” “我本来就该罚……”他嘟囔道。 “你之前,眉心的血痣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神魂转生,原来的躯壳什么样,转生后的躯壳也应该是什么样,他以前就没有血痣,现在也没有。 “唔……世界之门不太好开,推开的时候费了些力气。” “嗯?” “唔……用了元神、心头血、神力、修为、魂魄之力,还用了眉间血,消耗得有点多,就留了血痣,头发也变白了。” 转生是换到一个新的躯壳里。 白发只是因为消耗过甚,而血痣是因为全身血液中的力量都被逼聚到眉心,与眉间血一起,用尽了。 所以血痣跟了他一世。 第199章 知道啦,小白脸哥哥 牧云枕撒药的手一抖。 他却不甚在意过去的那个自己是否疼、是否痛,伏在她腿上温柔地安慰:“转生一世就能将这些养回来,殿主莫要担心,我没事。” 他道:“能将你救回来,现在四域又愿意接受你,我觉得就很好。” “殿主若是心疼,往后便对更我好些吧。”他轻声黏黏糊糊地说道。 她的神力与浊气同级,净化起来费力又勉强,没必要强行接替他去做,万一让浊气钻到空子,烂摊子还是要他来收拾。 天雷也已经劈过了,总不好她再去把雷云拉来,让雷云再对着她劈吧。 这属于颅中有疾。 “知道啦,小白脸哥哥。” 虽然在q星,他们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年纪一样大,但在听岚大陆,这家伙的年纪可比她大多了。 坏消息是,他大她至少十几万年,好消息是,他大她不超过二十万年。 闻轻溪:“……” 他真是太谢谢沈无忧了! “对了,有个问题一直都忘了问。”她忽然想到。 “嗯?” “是因为我们是神魂转生,所以我们的血才都会是十分稀有的恐龙血吗?” 如果不是他们两个是恐龙血,即便有神医鬼影为忧忧做手术,血库血液不够,忧忧也没办法撑下来。 那么少见的恐龙血,那天在医院里一见就是两个。 同为神魂转生,是她能够想到的唯一解释。 “是。”他点头,“q星上最稀有的血就是恐龙血,也因为是神魂转生,所以我们出生的家庭都不会差,但因我是创世神,你是主神,所以有些差距。” 并非所有的恐龙血都是因为其主是他世的神魂转生。 是q星先有恐龙血,才有神魂所生会拥有恐龙血。 “所以,所谓q星早已失传的古针灸术,其实根本就不是古针灸术,而是听岚大陆的针灸术,只不过因为皆是针灸,且q星的古针灸术失传,他们才会将针灸术认为是古针灸术。”牧云枕马上就反应过来。 “长江尤爱中医,我曾经试图将针灸术教给他,但他始终都没能学会最后一步的连气,如今想来,是因为q星没有灵气,而他的魂魄也非神魂、妖魂、魔魂,无法借气。” 牧云枕边听边点点头:“我当时情急之下为阿予施针,是脑子控制我的手下针,我并不知道针应该下到何处,是我看过你写成的《医·针灸》,一时情急,是本能趋势着我下针,又因我乃神魂,于是仿着你的样子,连连气都能做好。” 她给他身上裹纱布:“说到阿予……” 她想起来,当时他们在q星被魂体和为其所惑之人围攻,两个人挨了不知道多少颗子弹。 她那会儿就剩下半口气,是他及时恢复了记忆,才为她护住了生机。 他们才能回到听岚大陆,而非当场羽化。 就半口气,醒是不可能醒着的,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但—— “我们在q星该不会已经是两个死人了吧……”她手指头有意无意地轻轻戳着他身上的肉,“我爸妈、阿予,还有忧忧、夭夭他们一定很难过……” “还有阿予和你哥,不知道他们现在婚礼举行了没有……” “q星没有灵气,不能动法术,我当时惊动了q星的天道,……”他将那时的情况向牧云枕复述了一遍,“就是这样。” “如若不然,我恐怕还要一边对抗天道,一边再次强行开启世界之门。” 是从听岚大陆先朝q星连的通道,只要q星天道应允,便能直接将两世连接起来。 就好比,向对方发送加好友的申请,对方没有同意,两人只能在临时对话框里聊天交流,对方同意之后,才可以在好友对话框聊天交流。 不过因为单方面连通过,从另一方再开启世界之门的话,是可以强行建立一条返回通道的。 但是一次性的。 唯有另一方的天道或者创世神应允,建立起来的两世通道才长久可用。 “救世?”牧云枕皱眉细思。 “所以,q星的劫是元松清的天域,也就是变异基因。如果我们没有来到q星,没有将魂体带来q星,那么q星就会因此而被灭世。天道无法插手,故,q星的自救之法,便是在你开启世界之门时,将q星连入通道。” “世界之门开启后的随机、不可选,指的是开启的一方,通道的另一边,是可以凭意愿连接上去的。” “如果无世选择连接,才会随机一个世界连通通道。” “没错,我也是后来想明白的。”闻轻溪道。 他起身,随手扯了件白衣披在肩上,几缕乌发垂在身前,就挺小白脸。 “阿枕想岳父岳母的话,我们随时可以回q星。” 牧云枕想了想:“咱们在q星是死不见尸的状态吧?” 他颔首:“是。” 死不见尸,那就说明人还有活着的可能,他们回去就是生能见人。 非常完美。 “唔……对,你知道听岚和q星的时间流速是怎么样的吗?” 这个很重要,万一是属于听岚大陆一天,q星几年的那种,那凉凉,回去多吓人呐,诈尸似的。 年纪大的人最忌情绪大起大落。 最好是听岚一天,q星也是一天,或者半天、几个小时那样。 “q星的时间比听岚快一些,q星一天是听岚的四个时辰。”也就是听岚一天等于q星三天。 牧云枕点点头:“那还好。” 他们回到听岚大陆六日,q星那边过去十八日,大半个月。 去q星不用收拾什么,立马就能走,牧云枕当然想现在就去q星,但闻轻溪背上有伤。 雷罚的伤无法以神力治愈,得如同普通人一样,通过药物伤口才能慢慢长好。 那么大片又深的伤,没有一两个月根本养不好。 就不还好了。 “我的伤没事,现在听岚和q星之间有通道,来去很方便,回q星养伤也是一样的。” 既然来去方便,牧云枕觉得可以。 她起来给他套上衣服,两人便到了世界之门前。 在门上轻轻一推,看着无比厚重的大门十分轻松就被推开了。 两人携手走入世界之门,牧云枕按住闻轻溪试图给自己和她施术的手,由她掐诀,将两人的衣服头发换成q星的样子。 第200章 老头子?老太婆!哼! q星,a国n市,幽冥殿。 距离牧云枕和闻轻溪在x国出事,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八天。 围攻的人如同凭空消失,现场只留下无数血迹与枪械,被围攻的人也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站岗守门的手下狠狠擦了擦眼睛,惊愣地看着远处走来的两人,然后用胳膊肘推一推身边的同伴:“那是、那是殿主吧?我没有看错吧?” 他的同伴也仔细瞪眼睛:“是、是啊,还有修罗殿主。” 十分地难以置信。 “我回来了。”牧云枕摆摆手朝几人打招呼,“夭夭呢?” “殿主!” “殿主!……” 几人惊喜地围上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殿主看。 “殿主!殿主是活的!”一人大呼。 “啪——”一人一巴掌呼前头那人后脑勺上,“屁!殿主不是活的还能是死的不成!给老子说话过过脑子!那叫殿主还活着!” “啊呀,哎呦……”那人捂着脑袋,“哥哥哥,我错了、错了。” 一人已经回头往基地里狂奔,边狂奔,边大声告诉所有人自家殿主带着修罗殿主,全须全尾回来的好消息。 另一人朝牧云枕和闻轻溪抱了抱拳:“桃夭大人去修罗殿和四位大人还有权首先生、高教官他们开会了。” 被巴掌呼了后脑勺的那人连忙举手:“我这就去修罗殿!” 呼他脑袋的那人侧身做请的动作:“殿主一定累了吧,快进基地歇着,殿主不在的时候,咱都好好的,没给殿主惹事。” 牧云枕点头,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嗯,辛苦了,回头给你们发奖金。” “嘿嘿。”那人摸着头发笑,嘴角快要咧到额边,“谢谢殿主。” —— 回到主楼,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四周的装饰,还有角落里的笼子,竟有种时过经年的错觉。 主楼里没有人,梅舒白和牧旌成不在幽冥殿。 应该也是在修罗殿和元晏安他们开会,牧云枕猜。 主楼门口,无数双眼睛悄咪咪地朝里边看。 他们才不相信殿主会死。 没有人愿意去信幽冥殿主和修罗殿主会死,哪怕按照医学推断,当时现场的情况应该是必死无疑。 也谁都没有相信。 修罗殿那里开会,开的就是找两殿殿主的会议。 两殿殿主出事的消息,更是被层层封锁。 牧云枕注意到大家关切的视线,起身走出去,跟众人说话。 “殿主没事就好,呜呜……”有人忍不住抹眼泪。 “呀!你哭什么哭!殿主好好的,要你在这里哭丧啊!呜呜呜……”有人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骂着骂着自己也跟着抹眼泪。 牧云枕:“……” 牧云枕转身就走。 说话,说什么话,说不了一点。 沙发上,闻轻溪在笑。 牧云枕往沙发里一陷。 —— 在修罗殿开会,突然收到牧云枕和闻轻溪都活着,且回了幽冥殿的消息的众人,当即会也不开了,椅子刺啦一声推开,你挤我我挤你地挤出会议室的门。 又你挤我我挤你地挤上车,猛踩油门直奔幽冥殿。 一大群人风风火火拨开围在主楼前的人,挤进楼里。 “殿主!” “云宝!” “姐姐!” “牧殿主!闻殿主!” “小溪!” “哥!” “……” 牧云枕方的,桃夭、梅舒白、牧旌成、沈无忧,闻轻溪方的,西辞、三月、远影、长江、元无烟、闻霆、元晏安、褚泉。 以及雷龙基地的高成。 此外,大部队的屁股后面还跟了一大群修罗殿的人。 “爸、妈、忧忧、夭夭。”牧云枕和四人抱在一起。 闻轻溪站起来喊了爸妈。 闻霆还在原地矜持,元无烟已经抱住了自家小儿子:“小溪回来啦!咱不睬你爸,老头子放不开,咱让他眼红,嘻嘻嘻……” 闻霆:“……” 闻霆眼神哀怨。 老头子?烟烟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分明!分明烟烟你还比我大一岁!老太婆!哼! 元无烟搂着小儿子的脖子,看了闻霆一眼,像是在儿子耳边说悄悄话,实则声音不小,谁都能听见—— “呐,小溪我跟你说呀,老头子现在心里肯定在骂我老太婆,我比他大一岁,我喊他老头子,他不高兴了,要喊我老太婆高兴高兴呢。” 闻轻溪:“……” 闻霆:“……” 元晏安单手盖脸。 “云宝,你有没有受伤啊?”牧旌成拉着牧云枕,前后地看。 “没有,我没事,爸比不要担心。”她摇头,还伸着手臂转了个圈,“我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放心啦。” “姐姐……”沈无忧拉着她的衣角,眼睛通红,“忧忧以为、以为……呜呜呜……” 牧云枕哎呀一声,忙弯腰将沈无忧抱起来:“好啦好啦,姐姐没事,姐姐很厉害的,才不会有事,你小白脸哥哥比姐姐还厉害,有你小白脸哥哥在,姐姐更不会有事啦。” “嗯嗯。”沈无忧用力地点头。 听了一耳朵的闻轻溪无奈叹气。 “云宝,你们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听夭夭说,那些人就像凭空消失。”梅舒白问道。 “是啊殿主,长江说根据当时现场的流血量,您和幽冥殿主都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西辞也道。 牧云枕示意众人自己找地方坐。 “长江说的没错,我们是死定了的。”她看向闻轻溪,见他点头,便接着说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混沌灵气孕育神明,其孕育出的神明可创造大陆、星球,因此被称为创世神尊。……” 说是讲故事,但大家都知道,这个故事肯定和两人有关。 只是这故事天马行空,听着就像是在听天书。 什么神啊仙啊、妖啊魔啊的,跟小说似的。 “……苍衍带着羲宸的元神魂魄,历经七万年,终于找到世界之门,强行开启世界之门,去到另一个世界。” “这另一个世界……不能是咱q星吧?”牧旌成猜测道。 虽然是猜测,虽然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之说,但答案早已浮于眼前。 “是。”牧云枕颔首。 “所以,殿主是羲宸的转世,而修罗殿主则是苍衍的转世?”桃夭问道。 “是。”她补充道,“我们现今都已回归自己的神躯。” 第201章 简直长在了姐姐我的心巴上 顶好顶好的日子近来只有两个。 一个是不久之后的十一月二十二日,一个是后年的七月十日。 前一个日子被黎迟予和元晏安早早定走了,后一个日子离着实在是有些远,闻轻溪就想着,不如将婚礼直接搬到听岚大陆好了。 正好q星与听岚大陆间的通道连通,只要有他和阿枕带路,来去无阻。 他可以将岳父岳母、爸妈、他哥,还有沈无忧、褚泉、幽冥殿修罗殿的人带到q星,还可以通过法术保证设备与q星的网络连接不断开,并自动调节时间差。 这样,q星便能看到他们婚礼的现场直播。 闻轻溪觉得不错。 在参加完他哥和黎迟予的婚礼,岳父岳母以及他爸妈、他哥问起他打算几时举办婚礼时,将自个儿的想法同几人说了说。 没等牧云枕这个当事新娘点头与否,梅舒白、牧旌成,还有闻霆、元无烟、元晏安就皆拍手叫好了。 这感情好啊。 他们想着婚礼举办得再盛大,也就是全q星同庆,但当听见闻轻溪提出的想法,双方父母一下子眼前一亮。 自家儿子女儿一个是创世神尊,一个是大陆主神,光在q星举办婚礼多浪费两人的神明身份呐。 且两人本都是听岚大陆的神。 光想一想就知道,在听岚大陆举办婚礼,那婚礼该有多盛大、多壮观。 闻轻溪和牧云枕先带梅舒白、牧旌成和元无烟、闻霆、黎迟予五人,穿越世界之门去到q星,指导策划婚礼场地的布置。 身为a国权首的元晏安,因为扔了太多政务给退休的老头子,老头子一脚将他踹进权首府,不许他跟着去q星。 黎迟予还顺手将奶娃娃塞给他。 拍着他的肩膀说他既然会照顾,那就多照顾照顾,她要去听岚大陆给好姐妹布置婚礼场地去了。 权首办公室里一手抱着奶娃娃,一手批阅文件的元晏安,跟留守儿童没什么差别。 办公桌旁边还多了一个娃娃床、一张专门放儿子用的东西的桌子,奶粉、奶瓶、尿不湿…… —— 听岚大陆。 世界之门并不在神宫,但也在天上。 几人站在门里张望着门外,满眼新奇,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伸脚试探,被闻轻溪召到近前的云朵。 踩上去软乎乎的,就像是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绒绒地毯一样。 试探过后,梅舒白眨着亮闪闪的眼睛,一跃跃上云朵,如同少女似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笑嘻嘻地朝牧旌成招手。 牧旌成笑着欸了一声,大步跨过世界之门。 元无烟也一跃而上,和梅舒白胳膊挽着胳膊凑在一起。 闻霆踩上云朵,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东揪揪西揪揪,然后…… 从云朵边边上撕下来一小块云。 似的。 老头子伸出舌头舔了舔。 嗯……没味道,水似的,像雾气,一点都不像。 闻轻溪抬手盖脸。 “姐妹!”黎迟予蹦到牧云枕身边,“好东西啊!苟富贵勿相忘啊姐妹!!!” 牧云枕:“……” 牧云枕也抬手盖脸。 等几人看够了玩够了,牧云枕才开口问:“先带你们四处逛逛?” “好呀好呀!”元无烟啪啪拍手。 牧云枕控制着速度,让云朵在天上慢慢地飘,仙人妖魔四域一域一域逛过去。 逛到妖域,黎迟予瞅着下面脑袋上长两毛绒绒耳朵,身后拖着长尾巴的,还没有完全学明白怎么收起自身特征的妖们,疯狂拍自家好姐妹的胳膊。 “哇!小哥哥、小哥哥!斯哈斯哈……这跟小说里的半妖有什么区别,嘤……简直长在了姐姐我的心巴上。” 牧云枕:“……”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小哥哥和姐姐的称呼,还确实没什么错。 “宝贝,冷静点。第一,你已经是有夫之妇了,第二,别看他们长得和大人一样,实际上换算下来,他们差不多是q星小学生的情况,第三,虽然换算下来差不多等于小学生,但他们其实已经有四五万岁了。” 黎迟予:“……” 小哥哥一下子就不香了呢。 她哦了一声,放开自家好姐妹的胳膊。 到了人域,见梅舒白和元无烟眼馋下边的吃食,牧云枕便给五人换成了听岚大陆的装扮,让云朵慢慢落地。 梅舒白和元无烟在前面逛,牧旌成和闻霆负责在后面给她们拎东西、解决不好吃的、吃不下的事物。 黎迟予也想逛、也想吃。 终于开始想念起了被她抛弃在q星的好老公。 牧云枕大手一挥,直接幻化出来一个木偶人:“宝,去,随便逛!” “啊!姐妹你真好!”黎迟予一把抱住牧云枕,一口香在自家亲亲姐妹的脸颊上,“我爱死你!” “走啦走啦!”她一边挥手一边领着木偶人去逛街。 牧云枕转头就看见,闻轻溪哀怨地盯着自己的脸颊看。 她啊了一声,端水大师上线,把另一边脸颊递给未来老公:“呐,这边给你亲。” 于是—— 闻轻溪一吻封唇。 魔域仙域都逛完,天已经黑了,梅舒白、元无烟、黎迟予意犹未尽地坐在云朵上扒拉自己购物所得,牧旌成和闻霆靠在工具人木偶人身上气喘吁吁。 “好多好亮的星星啊……”元无烟抬头看天上。 q星的环境没有听岚大陆好,再好的天气也看不到那么多的星星,而且,现在是在云朵上!在天上!超近距离看星星欸! 梅舒白向上伸了伸手。 感觉挂在夜幕上的星子触手可及。 不过虽然三人逛得意犹未尽,但身体到底是累了,赏了会儿星子,便前后趴在柔软的云朵上沉入梦乡了。 靠在木偶人上的两人也没撑住,哼哼地打着呼噜。 云朵依旧慢慢悠悠飘,飘得还比先前更加平稳。 飘到神宫,已经到了深夜。 牧云枕用神力托着人,分别送入殿中,买的东西也一并送进去。 回到殿中,牧云枕拿着伤药,就开始扒闻轻溪的衣服。 伤口没有崩开,保护得不错,牧云枕很满意,换完药便给他脸上来了一口。 小白脸缠着殿主相濡以沫了挺久。 牧云枕怒了,一巴掌过去,小白脸安分了。 第202章 就好似天道口吐芬芳了一阵 “溪溪。”霸道主神翻了个身,侧着身,胳膊垫在脸颊下,“你有弄清楚,为什么我们转世出生时,yx-57这五个字符,就如同印刻在我们脑海里一样?” “我们分明是外来者,只是借助q星休养而已。” “即便,我们是因q星的自救而来,但字符的印刻,似乎不应该是q星做得出来的事,天道更不该允许q星如此做。” 闻轻溪也侧过身,两个人面对着面。 “不清楚,或许还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该我们知道时,自然便该我们知道,如今不知,是我们还不曾触及关键。” 牧云枕点点头:“也是。机缘未到。” —— 闻轻溪与牧云枕大婚定在听岚历二十三万年三月初六,换算到q星的时间,得是过了新年之后了——q星1337年的五月十八日。 大婚的地点就在神宫。 神宫是苍衍的家,也是羲宸的家,众人商议后,决定到时候花轿就从神宫出去,绕着听岚大陆走一圈,再回到神宫。 请帖倒是不少,但却是q星占了大头。 听岚大陆上,只要四张请帖,邀请四域尊者域主,其余四域众人还够不上创世神尊和大陆主神亲笔所书的请帖。 这些请帖的书写被元无烟一把揽下,然后按到了闻霆的头上。 送到q星的请帖就要多一些了。 元晏安一张、元霁一张、沈无忧一张、黎秋遇一张、褚泉一张、褚伯父、褚伯母各一张,还有雷龙基地的总教官高成、狙击枪射击教官黑教官、格斗教官徐教官、野外作战教官白教官,陈奇教官也有一张。 元霁就是黎迟予和元晏安的奶娃娃,除了这个跟父亲姓的名字,他还有一个跟母亲姓的名字,叫做黎泽。 此外,洛瓦也在邀请名单上。 当然幽冥殿的桃夭,修罗殿的西辞、三月、远影、长江也各自能得一张由自家殿主亲笔书写的请帖。 两殿与地下拍卖场的人虽没有自家主子亲笔所写的请帖,但是像四域众人一样,会收到闻霆写的请帖。 只不过请帖上的被邀请人,不是一个个名字,而是一个整体。 譬如四域众人的请帖,写的是“仙域诸位、人域诸位、魔域诸位、妖域诸位”,类推一下就是“幽冥殿诸位、修罗殿诸位、地下拍卖场诸位”。 几人对了对名单,又加上了不小心被漏掉的v国国主竹南幽。 如此,名单就齐了。 请帖也不是q星普普通通的纸质或者电子邀请函,而是由听岚大陆的灵玉削成薄片为主体,周围以金丝缠绕出纹路,毛笔蘸的墨水更是融合了创世神尊与大陆主神的神明祝福。 收到请帖的人将会被创世神尊与大陆主神祝福,未来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这种祝福不受天道规则束缚,也可以算是天道给予的贺礼。 —— 牧云枕和闻轻溪在五月初便带着写到的请帖回到q星。 送请帖的同时,将两人的身份同尚且还不知情的沈无忧、黎秋遇、黑教官、徐教官、白教官、陈奇、洛瓦、竹南幽、褚伯父、褚伯母说了说,并说了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不同的事。 沈无忧、黎秋遇、褚泉简单,直接请一个星期假就好了。 褚伯父和褚伯母也十分有空。 其他人若是实在没办法在十七号那天空出约摸一个星期的时间,空出两三天也可以,他可以在婚宴结束后,先送他们回q星。 不过这必然是不可能的。 就算再空不出时间,也必须空出一个星期。 哪能让新郎当天先送宾客回家再入洞房呢,着实不像话。 洛瓦已经加入幽冥殿了,在医学区域混得风生水起,整个幽冥殿都要去听岚大陆参加自家殿主的大婚,他身为幽冥殿的人自然十分有时间。 教官们干脆直接给学员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虽然放了假,但也留了作业,一个星期后要检查,不合格的全部踢出雷龙大队。 竹南幽就更简单了,十七日临出发前,一股子把工作塞给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秘书,说了一句一个星期后回来,人就溜了。 秘书直到人溜远了才反应过来,素养再良好,也差点儿当场破口大骂。 —— 穿越世界之门的队伍有些长…… 幽冥殿几万人、修罗殿几万人、地下拍卖场几万人……走了十几分钟也没走完,天道忍不住劈着闪电从云里露头。 “神尊不邀请本君前去观礼吗?” 闻轻溪:“……” “天道可以离开自己的世界去另一个世界吗?”他还确实没想过。 “当然,只要神尊邀请,本君便可以受邀前去。”仅限于世界之门通道相连的两个世界。 闻轻溪想了想,抬头:“有贺礼吗?” 天道:“……” 闪电噼里啪啦地劈了一阵,就好似天道口吐芬芳了一阵。 “本君让神尊与主神的祝福降临q星,还不够?” “不观礼是这个价,观礼是另一个价。”闻轻溪挑眉。 “噼里啪啦……” 天道的闪电往云朵里掏了掏,掏出来两把剑,卷到两人面前:“万素千墨。本君以雷霆之力淬炼了数万年的一对夫妻剑。送给你们了。” 一柄白剑名为万素,一柄黑剑名为千墨。 两柄剑自动寻主,万素找上了牧云枕,千墨则蹭到了闻轻溪身边。 两人收下夫妻剑,闻轻溪的神识穿越世界之门,卷了块空白请帖来,当着天道的面,用神力写下邀请。 天道接住请帖,从云里钻出来。 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男子模样,实则麽,差不多有个万岁前后。 —— q星最大的一个水果直播平台上,突然出现一个名为“q星两大殿喜结连理婚礼现场”的直播间。 q星两大殿,敢用上这么个名头的,除了幽冥殿和修罗殿还能有谁? 于是,直播间一下子挤进去几亿人。 就看到主播的名字是修罗殿三个字,且是一个新号,并关闭了打赏功能,只能发发弹幕。 画面里正是一副喜庆模样,但还没有人,显然尚未开始。 【两大殿?是幽冥殿和修罗殿吗?】 【对对对,就是幽冥殿和修罗殿,自信一点。】 【我去!两大顶尖组织!】 【幽冥殿主竟然是位女子。】 第203章 更大佬的来了!注意注意! 【各位,还记得之前闻氏集团发布的公告吗?】 【!那位除了是集团总裁,还是修罗殿主!还是神医鬼影!还是黑客随神!】 【我去!】 【你们这么一说,联系起来的话,那幽冥殿主岂不就是公告里说的那位,当初n市牧氏集团的大小姐!】 【那位,不是进玄狱了吗?】 【玄狱不是只进不出吗?那位竟然有渠道?】 【等一下,梳理一下应该就是这样的故事——他在还不认识她的时候,搞了她家的集团,集团破产、父母一人入狱一人进精神病院,她忍辱负重,建立幽冥殿为父母平反,不料两个互不知对方身份的人相爱,之后马甲掉落,他进玄狱偿债。】 【嘶,这种情况还结婚,怎么感觉怪怪的?】 【楼上那位,一看你就是不了解玄狱。】 【啊?玄狱?玄狱怎么了?玄狱不就是一个比监狱更监狱的监狱吗?】 【……呃,你这么说,也对。不过玄狱和监狱可完全不在同一层次,玄狱里关的是国际上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关于玄狱,传得最广的一句话就是——在玄狱里关上一个月,能抵普通监狱一年。】 【我!国际上某组织成员有话说!据说玄狱里的日子非常不好过,要挨打什么的,还可能会被当作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但那位那么多马甲,进玄狱也许就是做做样子?】 【那不能够!玄狱掌权者从不与任何人交好,也从来没人知道玄狱掌权者是高是矮、是男是女,如若掌权者偏颇,玄狱早就不复存在了。】 【咱大胆一点,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玄狱掌权者是那两位其中的一位?】 【嘶……】 看到这条弹幕的人都吸了一口气。 胆子很大,但,可能性很大。 这时,直播间的画面里开始有宾客出现了。 弹幕上众人的目光也都放到了婚礼现场和宾客上。 【咦,这是古式婚礼啊。】 【欸?是哦,刚才光顾着打字,没注意。】 【蛙趣,大手笔啊。】 【能不大手笔麽?你瞅瞅人家什么身份,再瞅瞅自己什么身份。也就只有羡慕的份了……】 弹幕飘过一条条感叹。 【你们看主桌那里。】 主桌一共开了三桌,如今坐在主桌上的有q星天道、褚泉、沈无忧、黎迟予、元晏安、黎秋遇、元霁、竹南幽、五位教官、洛瓦,以及西辞、三月、远影、长江。 【第一桌坐在带孩子那位的身边那位,我知道她!是n市黎氏集团的黎总!】 【黎总去年似乎结婚了,网上的资料在黎总婚姻关系栏那里已经改成了已婚,就是消息瞒得很好,一直都不知道是哪位有幸入了黎总的眼。】 【黎总身边带孩子的那位,莫非就是黎总藏在金屋里的小娇夫?】 【啊……】 弹幕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瞧瞧、瞧瞧,小娇夫带娃带得可真熟练。】 【长得好看又会带孩子的小娇夫……斯哈斯哈……我也想要。】 【楼上的醒醒,大白天的,别做白日梦了。有钱麽你?】 【……我听到了梦碎的声音,嗐。】 【第三桌左边那位,好像是个明星哎?】 【明星吗?感觉不火,没见过。】 【他叫褚泉,一个挺有潜力的小明星,我无意间扫到过一部他演的网剧,虽然没什么热度,但是他演技很好,后续去看了他陪跑参加的几个节目,冷门节目,没几个镜头,不过从幕后花絮的镜头里可以捕捉到一些他的努力,慢慢地就粉上他了,预感我们泉泉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等等!泉泉主桌!我去!】 【泉泉身边的两位长辈,是咱爸咱妈吧?】 【应该是。】 【看气质,可不像普通人呐。】 【你们看第二桌那五位。】 【那五位是军方的人吧?】 就是不太了解军方的普通人,也能从服装和气质上看出来五人的身份。 【是的,你们看他们手臂上的徽章,那是咱a国雷龙特种大队的徽章。】 【!!!不愧是大佬!】 【更大佬的来了!注意注意!】 【楼上的不要卖关子,说话!】 【来了来了,那五位旁边那位,和国际新闻里出现在的v国国主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意思?】 【傻啊你!楼上的意思就是,那位!是v国国主!】 【草!】 弹幕聊到这里,画面里宾客到齐,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闻轻溪身上被雷劈的伤早就好了,有他的神力加持,直播网络不断不卡,而且在画面传到q星的时候,调整了时间流速,使画面的时间变化与q星的时间变化是相同的。 此外,他还在画面中前来参加婚礼的四域众人身上,加了一层障眼法,把他们的穿着打扮变得和q星一样。 直播画面只有神宫中婚宴场地这一个镜头,神宫外的画面并不在直播镜头里。 毕竟—— 闻轻溪一身喜庆的红衣,脚下是一只巨大的白色神鹤。 神鹤脖子上挂着一枚耀眼的大红花。 身后是十六抬大轿,十六名轿夫皆由神鹤所化,步步生风,踏风而行。 雀鸟为乐,祥云为伴。 整个接亲队伍都是两人神力幻化出来的神仆,接新娘上轿之后,队伍离开神宫,绕听岚大陆而行。 虽说神宫很大,但要容纳下整个听岚大陆的人却是不可能。 除了先到先得,婚礼开始时,天上会如同直播一样出现天幕,没有抢上进入神宫的人可以观看天幕。 而接亲队伍每行一步,便有金光撒落。 天地间灵气更盛。 枯木逢春,死树生花。 将要化形的妖魔在沐浴金光后则立刻化形,尚未生出灵识的花草树木、动物鸟兽则立刻生出灵识,生病的仙人妖魔在经过金光洗礼后,更是百病皆去…… 回到神宫,神鹤低下头颅,俯下身躯。 一侧羽翼展开,只见新郎似踏翅而下,却步步皆晕涟纹。 等在门前的桃夭见队伍归来,马上走到花轿旁,小心撩起轿帘。 一只白皙的手自轿中伸出,轻搭在桃夭掌心。 花轿倾斜,新娘出轿。